《离婚了解一下》 第1章 姜芜做了个梦,噩梦! 她梦到沈慕将她们两个结婚证上的照片洗了出来,放到半边墙那么大,当当正正挂在床头对面。 这太可怕了。 姜芜想冲过去将它撕掉…… 猛地起身,姜芜睁眼就是暖黄色印暗纹花样的背景墙,白色烤漆实木画框里是田园风景油彩,哪有什么放大的结婚照片。 她长出一口气,重新躺回到床上。 绵软的呼吸声从姜芜的耳畔传来。 她还是不太适应身边躺着旁人的婚后生活,哪怕沈慕睡相很好,闭眼时她是什么姿势,醒来后依旧。 姜芜今天上午约了委托人,此刻天刚蒙蒙亮,还能眯一会儿补补眠。 她翻了个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手刚落在枕头下,她就摸到了一个小本本。 …… 显眼的红。 那是她和沈慕的结婚证。 有人是把结婚证放这里的吗? 避邪?! 一声轻笑,沈慕抬手,摸到结婚证,将它重新塞回到枕头下面。 看到始作俑者仍旧闭着眼睛。 姜芜不禁恶声恶气道,“你就不怕做噩梦?“ 沈慕笑道,“我巴不得日有所枕,夜有所梦。“ 这觉还能睡? 姜芜气哼哼就要起身。 沈慕修长白皙的手臂一揽,直接就将人抱在怀里,重新一起躺下。 “那天晚上,你可不是这样。“ 那天晚上,她喝多了!姜芜悻悻想着。 人被沈慕圈在怀里,姜芜恍恍惚惚就想到了之前那些琐碎事。 她二十二岁入行,是当时华策律所最年轻的律师之一,许多前辈都告诫过她,不要碰事关朋友的委托,小心朋友都没得做。 姜芜信了,这些年她一直做得很好,可大概是光鲜得过了,金牌律师被称呼得多了,几个月前陆媛找上她的时候,姜芜想也不想,还是应了。 她初识沈慕就是因为陆媛。 当年陆媛大学念到一半就成了天悦的签约艺人,而沈慕是陆媛的老板,姜芜慕其名数载,一年前才在陆媛新剧的发布会上第一次和她沈慕面对面。 如今陆媛身价水涨船高,早不是当年瞒着家里做明星梦的大学生,她想要跳槽解除和天悦的经济约,第一个拉上的就是如今被奉为金牌律师的老友姜芜,而沈慕也自然而然成了这单委托的被告方。 成为陆媛诉讼律师的姜芜,近几个月里见沈慕的次数多不胜数。 就在她十拿九稳认为自己能够胜诉,带陆媛脱身的时候,却被对方告知,她已经和天悦和解撤诉,不走了。 如果说姜芜这辈子最痛恨一件事,那就是委托人不坦诚。 可如今这个委托人偏偏是陆媛,是她的老朋友。 姜芜的朋友不算多,每一个她都很珍惜。 可当她为自己数个月的辛苦质问陆媛的时候,陆媛却拿钱来堵她的口。 “我知道你们华策的规矩,你开个价。” □□裸的,逼得姜芜说不出一个字。 半晌后,她才回道,“四十五。” 这回换陆媛愣了。 “到此为止了陆媛,咱俩的交情,就这个价码,其他服务,当我社会救济,白送。”说完,姜芜大大方方收了陆媛一百块,找了她五十五,然后头也不回就走了。 当天晚上,姜芜拿着这四十五块钱,跑到常去的酒吧,买了两瓶啤酒。 完后还调侃人家吧台的小姑娘,“最便宜要二十多块,知不知道我们的钱也很难赚啊。” 姜芜是熟客,谁不知道她是对面那楼层高耸入云,门庭若市的华策律所大律师。 女孩一边给她把酒倒满一边笑道,“您辛苦,想必更可怜我们辛苦。” 姜芜笑着一饮而尽。 她透过玻璃杯和酒吧里昏暗的光,去看那形形色色的人。 世道变了,人也变了。 就像陆媛早不记得的那四十五块钱了。 可姜芜还记得。 那时候她们还都在念书,陆媛要去参加天悦的甄选,拉法学院的姜芜冒充自己上课顶包。 出来得急了,陆媛身上连钱都没带够,是姜芜借她四十五块,让她打上了计程车,奔向自己未来的前程。 当年那四十五块,姜芜赚回来了。 值了。 喝干了这四十五块钱的酒,姜芜微醺,沈慕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一个是上蹿下跳数月白折腾的失意律师,一个是游刃有余摆平了官司的被告方老板。 气氛多少有些尴尬。 “我陪你喝两杯。“ 姜芜唯一还记得清清楚楚的只有沈慕这一句话。 她好像答应了,又好像拒绝了。 记忆太模糊,姜芜自己都不太肯定。 酒精与荷尔蒙。 姜芜喝得大醉。 醉到她拉着沈慕说了好多话。 醉到两个人不知怎么就搞到了一张床上。 第二天一早,姜芜因为宿醉,头痛欲裂。 沈慕靠坐在床边,没穿衣服,身上只一件黑色文胸。 “醒了?“ 嗡得一声,昨天那些缠绵火热的画面都随着沈慕清润的嗓音重回姜芜的脑海之中。 “我觉得我们挺合适的。“沈慕态度暧昧地拍了拍身下绵软的大床,“你要不要……“ 一夜情,床伴,pao友,这些词都在姜芜脑海中出现过。 但她万万没想到,沈慕最后的话是…… “你要不要考虑和我结婚。“ 一夜激情,可以归结于买醉。 但姜芜答应和沈慕去领证的时候可是清醒得很。 她不讨厌沈慕,甚至说有点喜欢。 沈慕精致漂亮,是她偏爱的类型,凤眼薄唇,仿佛是天公精心雕琢而成的艺术品,只要她站在那里,没有人可以对她视而不见,不像自己,天生眼尾稍弯,形若桃花,每天要花费好多时间,画上挑的眼线才能让她与自己律师的身份相符,凌厉起来。 大概是外婆去世后,自己一个人生活得太久了吧。 姜芜过多了清冷的日子,忽然有些渴望昨晚沈慕温热柔软的身体。 沈慕问得直白,姜芜答得也痛快。 那天阳光特别好,姜芜坐着沈慕的车,回家取了户口本,身份证,直接就去民政局领了两个小红本出来。 当天姜芜就搬到了沈慕家里。 三室一厅的高级公寓,意外地距离华策特别近,除了装饰布局有些花哨,其他姜芜都满意得很。 那两个小红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后就被姜芜压在了衣柜的最底层。 理由很简单,她不想看到结婚证上她和沈慕的那张照片。 领证匆忙,来不及打扮? 还是一夜宿醉,看上去形容憔悴? 都不是。 那张照片将姜芜拍得美极了。 一双桃花眼,眼含春水,风情万种。一颦一笑都仿佛□□裸宣布…… 昨天晚上,她是真真切切爽到了。 丢人…… 自己明明藏得很好,沈慕到底是怎么将小本本重新翻出来,还压在枕头下的? 想着想着,姜芜在沈慕怀里,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生物钟使然,七点半,姜芜准时又睁开眼。 身边空了,床头倒是放着一杯牛奶。 姜芜伸手摸了摸。 热的。 伸舌头舔了舔。 甜的。 姜芜捧着牛奶杯,眼睛弯成一条线,大概是因为高兴,肩头一抖一抖。 沈慕站在门边,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她轻轻笑笑,大概任谁都想不到,平日里言辞犀利,搅风搅雨的姜大律师居然会因为一杯热牛奶而被取悦。 顺了老婆的毛,看到了猫咪撒娇的沈老板原本心情很是明媚,不过姜芜接下来的动作,直接让她沉了脸。 就见姜芜喝了牛奶,下了床,在主卧的浴室里洗漱完毕后,顺带着将无名指的戒指摘下来,放在了床头的首饰盒里。 那是婚戒,沈慕送的。 指环形状镶一圈碎钻,款式精致而简单。 姜芜对门口的低气压浑然不觉,她开始化妆,为上午与委托人碰面做准备。 眼线上挑,气势凌厉。 豆沙唇色,稳重深沉。 白色深v衬衫,黑色修身长裤。 姜芜最后将头发高高束起,透过梳妆台的镜子,能够看到里面一个线条冷硬,气质出尘的职业精英。 着装完毕,姜芜将浅灰色格子西装搭在手臂上,这就准备出门。 结果一回头就见沈慕阴沉着脸站在卧室门口。 沈慕的目光清冷,径直落在床头柜上。 这样的场面已经接连上演月余了。 姜芜心里明镜似的,举手投降道,“我不想吵架,我保证晚上回来我会带上,我们讲好的。“ 自从陆媛撤诉,姜芜结束了与其的委托关系,她就从合同纠纷转婚姻家庭方面的诉讼业务。 “我现在是一个打离婚官司的律师,总要考虑委托人的想法,天天带着婚戒秀恩爱,多刺眼。“姜芜耸耸肩。 沈慕脸上阴晴不定。 姜芜这张嘴,怎么说怎么有理,她懒得跟她掰扯。 同一个屋檐下也住了好些天。 姜芜知道,沈慕这人其实也有些小脾气,得顺毛摸。 “好了,别气了,我答应你,改天我买个链子,把它串起来白天也带着。“ 果然,姜芜刚说完,这边就阴转晴了。 “我给你准备。“沈慕柔声道。 姜芜从善如流,“好,我先出门,很快就见了。“ 家与华策的距离只有十分钟。 九点整,委托人推开了姜芜会客室的门。 这是一位女士,衣着光鲜得体,虽然戴着墨镜,可姜芜觉得她有点眼熟。 “您好。“压下心底的疑惑,姜芜保持职业微笑,起身和委托人握手。 “姜律师,您好。“ 问候过后,那人摘下墨镜。 姜芜不着痕迹倒吸一口气。 这位委托人,不仅仅是姜芜,相信所有人都能够直接说出她的名字。 沈静慧。 十八岁出道,二十八岁结婚,随后专心家庭生活淡出娱乐圈。 她与她的先生因戏生情,曾经塑造过许多对经典荧幕情侣形象,戏里戏外,两个人共谐连理,结婚五年来一直都被奉为娱乐圈夫妻的典范。 她先生的大名更是让人如雷贯耳。 冯邵,当今炙手可热的实力派男演员。 就是这样一对夫妻,现如今要起诉离婚了! 只可惜姜芜不追星,那么点惋惜转瞬即逝,最让她感慨的其实是自己早上出门前对沈慕说的一句话。 “很快就会见了。“ 还真是如此。 冯邵,炙手可热的实力派男演员。 并且是出身天悦娱乐炙手可热的实力派男演员! 姜芜想,她和沈慕,还真是很快就要见了。 第2章 姜芜拿出了录音笔,“职业习惯,您介意吗?“ 沈静慧笑着摇摇头,“我既然准备打官司,就已经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姜芜给自己的委托人倒了一杯咖啡,尽量让氛围显得轻松一些。 “可以跟我说说您的情况吗?“ 哪怕是在这样窘迫的情况下,不得不和其他人谈起自己失败的婚姻,沈静慧也依然保持着十分优雅的姿态。 她端起面前的咖啡杯,浅酌一口,这才抬眼望向姜芜,“我离婚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冯邵出轨了,我认为我们感情破裂,无法再将这段婚姻维系下去。“ 沈静慧的理由和姜芜预想的差不多。 冯邵、沈静慧这样的人,她们的婚姻注定万人瞩目,没有点儿原因是绝不可能闹到这个地步的。 姜芜递给沈静慧一份委托代理协议,继续道,“离婚所涉及的几个方面,财产、债务分割,孩子抚养权归属,不知道沈女士有没有什么具体的要求和想法。“ 沈静慧和冯邵结婚五年,就放出来的信息来看,他们并没有孩子,但是这种事情有没有其他内幕,只有当事人最清楚,姜芜也没有替对方自说自话的习惯。 这些比较私密的话题,沈静慧的态度倒是很坦然,“我怀孕三个月了,这是我和冯邵第一个孩子,我想她只能跟我,至于财产分割,冯邵是过错方,我希望姜律师能够尽你所能帮我争取最大的利益。“ “孩子的事情,您的先生清楚吗?“姜芜问道,“您要知道,作为孩子的父亲他也享有知情权,我们很难隐瞒,也不该隐瞒。“ 沈静慧似乎明白姜芜的顾虑,她点头回道,“冯邵是知道的,我们等这个孩子很久了,刚有消息的时候,我就告诉了他。“ “冯先生的出轨行为是之前还是……近期?“ “一直都有。“ “您自行搜集过冯先生出轨的证据?“姜芜问道。 沈静慧点点头,“是的。不过在递交法庭前,我还有些其他的事情要做。 姜芜看着自己面前这位准妈妈,她冷静自持、美丽端庄。 虽然说律师应该时刻保持理智,不应有所偏颇,但姜芜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对冯邵升起了一丝鄙夷。 “您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了,还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吗,比如你们现在居住的房产要不要争取,或者……“ 姜芜话到一半,沈静慧笑着打断了她,“如果说特别的要求,倒还真有一个。“ 姜芜点点头,示意请讲。 沈静慧自从进门,目的明确,表意清晰,她有一双美丽的眼睛,曾经在荧幕中流露出各种各样的情绪,但唯独说道自己这个要求时,她的眸子中浮现起一丝茫然。 片刻停顿后,房间中的沉寂才终于被打破,“姜律师,我来找您就意味着我不会接受和冯邵协议离婚,但……我接受庭外和解。“ 简简单单一句话,姜芜立刻就明白了沈静慧的意思。 她不会和冯邵私下商量,她甚至接受和解,并不是非离婚不可,但她要把事情闹大,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姜芜想,沈静慧真正想要的也许不是她刚刚说的尽可能多分财产,她是想要她的丈夫冯邵,以及插足她们婚姻的第三者,身败名裂。 “姜律师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知道我想表达的意思。“沈静慧刚刚那片刻的失神后,眼睛里又重新恢复了神采。 美丽,淡然,决绝,像是开得最热烈的花朵。 “沈女士的意思我明白了。“姜芜道。 看得出,听了姜芜的话,沈静慧也松了口气。 “只是我有一件事不太明白。“ 沈静慧笑笑,“姜律师请讲。“ 姜芜本不是一个多事的人,但有些话不吐不快,“您为什么不更干脆一点。“ 姜芜指得是,带着孩子,离开冯邵。 沈静慧有些怅然,她顺着会客室的窗户望向外面,倾泻而下的日光十分耀眼,放眼看去是京元市新城区数不尽的林立高楼。 “因为太久了。“沈静慧迟迟方才开口道,“太久了,习惯了,习惯这个东西实在可怕。“ 姜芜的目光顺着沈静慧下意识地动作落在了她的小腹上,那里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是我失言了。“姜芜致歉。 沈静慧淡然笑道,“没什么,其实有时候我也很想找个人说说话。“ 敲定了许多细节后,姜芜为沈静慧拟写了起诉状。 沈静慧资料齐全,身份证、结婚证、相关财产证明以及医院出具的诊断书都带上了,两个人这就可以前往提交立案申请。 不过沈静慧却对姜芜摇了摇头。 “姜律师,我会自己去。“ 姜芜一愣。 她接过的很多委托恨不得律师事无大小全部随行,可沈静慧的举动截然相反。 姜芜觉得,沈静慧会找上自己,可能只是因为这是一个她印象中认定的流程,就像起诉离婚要去法院,打官司要请个律师一样。 “好吧。“姜芜没有坚持。 将沈静慧送离了华策律所,姜芜重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她喜欢沈静慧的坦白,只有委托人将自己心里所有的念头和打算都坦诚告知,她作为律师才更清楚,要做些什么才能够真正帮到她们。 在了解了沈静慧真实的想法后,姜芜按照沈静慧刚刚留下的号码,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打给冯邵的。 一般来说,律师的介入,为的是摆脱双方当事人情绪问题,与对方理智地沟通和协商。 不过沈静慧的情况有些特殊,姜芜也深刻了解自己应有的作用。 她不是去协商的,她是去挑事的。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喂,您好,哪位。“ 好听的男声,清冽、干净,哪怕是忙如姜芜,她也曾经看过冯邵出演的电视剧,一听就知道是他的声音。 姜芜清了清嗓子,礼貌问候道,“您好,请问您是冯邵先生吗?我是华策律所的姜芜律师,受沈静慧女士委托为她处理离婚诉讼相关事宜,在我的委托人提起离婚诉讼前,不知道我可不可以跟您谈一谈。“ 电话那边听姜芜做了自我介绍,瞬间没了声音,一阵窸窸窣窣过后,电话那头显然换了个人。 “您好,我是冯邵先生的经纪人,冯先生现在正在长流影视城进行电视剧拍摄,暂时不方便接听电话,还请见谅。“ 姜芜很好说话,立刻改口道,“既然冯邵先生在忙,不知道我们是不是可以约个时间,您看什么时候方便。“ 电话那边机械性答道,“抱歉,冯邵先生正在进行电视剧拍摄,短时间内都不便外出。” 对方说完也不给姜芜开口的机会,直接就挂断了电话。 这么不客气啊…… 姜芜将手机拿在手中转了几个来回。 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跑得了和尚,还能跑得了庙不成,冯邵能躲开,可天悦娱乐好端端就在京元市东城区呢。 而对于天悦娱乐…… 姜芜简直不要太熟悉。 ************ 沈慕今天的心情很好,很阳光。 虽然姜芜早上照例摘了戒指,但她答应自己会卖个链子来配,然后天天都带在身上。 处理完公事,沈慕伸了个懒腰,她刚撂下手,内线电话这时候响了起来…… “沈总。”小刘道。 小刘助理,名叫刘眀怡,是前几年招进来的大学生,长相平平,学历平平,口条平平,天悦上下都认为这么个生瓜蛋子在总裁助理这个位置上肯定干不长,可偏偏就是这么个不起眼的姑娘在沈慕身边留了好几年。 “小刘,刚好,你帮我……”话说到一半,沈慕觉得不好,“还是算了,送她的东西,我还是亲自去买。” 小刘没时间搞清楚她老板口中的那个重要人物是谁,她只知道一个更棘手的人,此时此刻正站在自己身边。 小刘下意识抬头撇了那人一眼。 她一身职业套,身材凹凸有致,一双顾盼风流的桃花眼,非要眼尾轻挑,画出凌厉的气势。 小刘记得她奶奶说过,天生桃花眼的人心都软,可放在这人身上…… 心软她没看出来,难缠倒是真的。 小刘在那人满含笑意的注视下,吞咽了口水,“那个,沈总,姜律师来了。” “姜律师?!哪个姜律师?” 听听! 不仅她见了这位姜律师瑟瑟发抖,连她那位眼高于顶的美人老板听是她来了都有些不正常了。 电话里沈慕的声音很高,意外之中还带着惊喜。 惊喜…… 小刘想大概惊吓过度就是这样了吧。 小刘清了清嗓子,“沈总,是华策律所的姜律师。” “快,快让她上来。”沈慕连忙吩咐,要知道能够让姜芜登她的门,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很快反应过来,沈慕连忙又补充道,“不不,还是我下去,你让她在那里等我。” 老板这么郑重,看来也是被之前几次姜律师的气势所震慑! 小刘在心里默默有了定论。 “姜律师,您坐,沈总马上就下来,您要不要喝点什么,咖啡还是茶。” “不用了,谢谢。”姜芜笑道。 前几次这位姜律师也是这么客气,她不喝天悦招待访客的茶饮,但却让她们老板下足了血本请她吃饭,就这也没管用,差一点点就让她赢了官司,挖了天悦的墙角,带陆媛远走高飞了。 小刘不由一阵唏嘘。 还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最终还是她们老板更有办法。 小刘正想着呢,脑海中的老板就化身入现实,匆匆忙忙赶过来。 用得着这么急吗,小刘有点奇怪。 沈慕推开门,第一眼就见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姜芜,她坐姿端庄,手搭在膝盖上,带着优雅的味道。 沈慕不自觉开始想象她是怎么跟小刘说要见自己的。 我来见我的妻子? 还是我找我老婆? 沈慕伸手过去,想要揽她的腰,想要摸摸她的脸,想要给她一个拥抱,亲亲热热抱在怀。 沈慕没想到,自己的手刚刚伸到半路就被姜芜握住了。 还很程式化,很官方的上下摇了两下。 “沈总,您好,我们又见面了。” 沈总? 您好?? 又见面了??? 沈慕咬牙切齿,真恨不得给姜芜的手甩开。 作者有话要说:沈慕:难道我不是你亲亲老婆吗? ̄へ ̄ 姜芜:抱歉,打扰了。 第3章 沈慕觉得自己胸口有团火在烧。 就这个女人,她眼前这个女人,她的老婆,她受法律保护的合法妻子,昨天晚上两个人还睡在一张床上,入睡前还做过很亲密的事情。 她现在却一本正经和自己说什么,沈总,您好。 沈慕咬牙道,“是啊,姜律师,又见面了,不知道您有何贵干。“ 小刘听了这话,有点打颤。 她不由自主往两个人中间站了站,以防自家老板带着这咬牙切齿的劲儿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 要是真把姜律师给得罪了…… 啧啧。 想都不敢想。 姜芜对于沈慕阴阳怪气的发问,显然接受程度很高。 她松开和沈慕握着的手,礼貌而客气道,“沈总,今天我是受沈静慧女士委托,想要在立案起诉离婚前和冯邵先生见一面,谈一谈,但我觉得冯邵先生似乎不太配合,不知道作为他的经济公司,天悦能够提供我一点帮助吗?“ 虽然在场只有姜芜、沈慕和小刘助理三个人,但是姜大律师莅临天悦啊,每次都是有大动作、大八卦的,整个楼层不知道多少只耳朵听着,多少双眼睛看着。 就连小刘助理听到姜芜的话,都直接傻了眼。 沈静慧是谁,天悦没有人不知道。 那是冯邵的妻子,两个人结婚五年了,一直是娱乐圈中被标榜的婚姻。 现在这位姜律师脱口而出,这两个人要起诉离婚,为什么??? 小刘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就听姜芜继续说道,“涉嫌冯邵先生出轨,我想闹上法庭大家都不会太好看,所以想着事先沟通一下,对大家都好,但可惜……“ 说道这里,姜芜还耸耸肩,一脸无辜,“冯邵先生似乎并不体恤我委托人的良苦用心。“ 小刘听完简直大吃一惊。 离婚还不算,圈内圈外的好好先生冯邵不仅离婚,还出轨? 她有些僵硬地回头去看自家老板,就见沈慕站在原地有些沉默,有些出神。 果然,也在老板的意料之外。 跟小刘想法不同,姜芜觉得自己这位枕边人的态度有些古怪。 姜芜直觉中,沈慕对她刚刚的话似乎并不是很意外。 她沉默半晌,忽然嘴唇微微开合,像是说了句什么话,姜芜没有听清,她试探性问道:“沈总,您刚刚说什么?“ 沈慕一咬牙,拉着姜芜的手,直接绕过小刘助理,将人带到了自己的身边。 对于和沈慕贴得这样近,姜芜很习惯了,沈慕的呼吸那样近,近到蹭过她的脸颊,让她有些痒,而沈慕的话也这样轻飘飘钻入她的耳膜 “我说,你这些话我听够了。“ 沈慕还记得姜芜第一次登她天悦娱乐大门时的说辞也是这样。 只不过她的委托人从陆媛换做了沈静慧。 要打的官司从解约变成了离婚。 可表情一样无辜,气势同样迫人。 姜芜气定神闲,微微侧头,几乎就擦过沈慕贴在她耳畔的唇边。 “那沈总想听我说什么?“ “听你叫我一声老婆,或者换我叫你?“ 两个人的对话声音很轻,脱了一个的口,就入了另一个的耳,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这场面可把小刘助理给紧张坏了,她就看到自家老板捏着姜律师的手腕,看上去还挺用力,这要是两个人争执起来,可怎么办…… “那个,沈总,姜律师,你们要不要坐下来,喝点水啊。“ 典型的没话找话,但好歹是提醒了面前两个,身边还有个大活人呢。 沈慕松了手,还帮着姜芜掸了掸袖子。 “姜律师,我们上去,慢慢谈。“ “不了,我只是希望贵公司能够安排我和冯邵先生见上一面,既然要求已经传达到了,我想,我也该走了。“ 姜芜说完,也不给对方挽留的机会,全身而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 小刘助理陪着沈慕在原地站了几分钟。 “那个,沈总,需要我去安排吗?“小刘助理轻声问道。 沈慕轻笑,“不用了,你没看姜大律师根本志不在此嘛。“ 如果姜芜真的是为见冯邵而来,那么没看见人,她肯定寸步不离等在这里。 “不是为这个,那姜律师来做什么?“小刘助理有点茫然。 来做什么?八成是来找事的。 沈慕嘱咐道,“让公关部准备准备,最近怕是会很多头条新闻。“ 姜芜胸有成竹,走出天悦的大门。 她知道自己前脚离开,后脚就会有冯邵、沈静慧离婚,冯邵出轨的新闻面世。 别看她刚刚是站在天悦内部说的那些话,但是有人的地方,竞争就不会停,冯邵火了这些年,公司里少不了被他压着无法出头的人,这样绝佳掀翻他上位的消息,只要有野心绝不可能就此错过。 果不其然,就在姜芜离开天悦,回到华策的这一个多小时里,网上已经出现了不少风言风语。 对方手段很高明,起初根本就没有提到天悦和冯邵的名字,只找狗仔娱记发了某男演员出轨,即将与妻子离婚对簿公堂的消息,一时间引起了网上的热议,但凡适龄的男演员都被拉出来猜测了一番。 姜芜想,大概过不了多久,也许是今天晚上,也许是明天上午,这消息就能够渐渐扒到冯邵的身上。 舆论这个东西就是这样,一股脑都放出来就不值钱了,一点点给大家揭开真相,才能够持续引发关注,让人印象深刻。 沈静慧自然有属于她的消息渠道,她听到了风声,立刻打了电话过来。 “姜律师,谢谢你,你果然是聪明人。“电话那边沈静慧的声音波澜不惊。 “班门弄斧而已。”姜芜还挺谦虚。 她心里明镜似的,沈静慧既然找上自己,并且说了当初那番话,就足以证明她有充足的准备让冯邵跌落神坛,姜芜此举不过是锦上添花,让事情爆发得更顺理成章一些。 电话里传来沈静慧的笑声,“姜律师,你真是个有趣的人,如果你不是我的委托律师,我还真想和你做个朋友。” 人们也许会和自己的朋友分享难堪和隐私,但没有人会和知道自己难堪和隐私的人成为朋友。 姜芜笑了笑,没有接下这个话题,她只是客套了两句,最终结束了这次通话。 忙忙碌碌一天结束。 “下班啊,姜律师。“华策前台的小姑娘笑着跟姜芜打招呼。 “嗯,下班了,明天见。“不出庭的姜芜,生活中还是很和善的。 “您是不是搬家了,我看您最近上下班都不怎么开车。“ 姜芜一愣,这才想起,从来四体不勤的她,已经走路上下班一个多月了。 当然,这还要拜沈慕所赐。 因为两个人现在居住的公寓距离华策很近,步行十分钟的距离,沈慕嫌她平日里不爱活动,说什么都坚持让她步行去上班。 姜芜会听她的话才有鬼了,车又不是她沈慕的,又不用她沈慕开,凭什么自己要看她眼色,听她指示。 该怎样还怎样,倍儿得意的姜芜,终于在某个上班的早晨笑不出来了。 沈慕那个坏透了的妖精,竟然找物业把她的车给锁了! 她怒气冲冲冒着迟到的风险,跑回去和人理论。 沈慕给了她两个选择,要么坐她的车,让她送她去上班,要么就自己走过去。 坐沈慕的车?她姜芜是那么好欺负的,看上去那么容易妥协?! 话不投机,姜芜扭头就走,这一走也就走了个把月。 “姜律师?“ “哦。“姜芜回过神来,笑道,“对,我搬家了,离这里很近,以后大概都不开车了。“ 姜芜从来是早上班,晚下班的典型。 京元市入秋后,昼短夜长,差不多七点钟,当姜芜回到小区楼下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她习惯了每次都在同一个地方,停上两分钟,抬头看一看自家的窗玻璃。 温暖橙黄色的灯光映在上面,里面有个人在等着她。 即使是现在,和沈慕结婚、共同居住有一段时间了,姜芜还是会觉得这很神奇。 那盏暖黄色的光,仿佛能够带她回到很久很久之前。 那时候外婆还在,也会天天点一盏灯,等求学的她归来。 姜芜摇摇头。 不能再想下去了。 今天在天悦和沈慕针锋相对,怕是一会儿上去了,她会难缠得很。 姜芜深吸一口气,上楼去,可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即使觉得沈慕难缠,她也始终挂着笑容。 姜芜开了门,印有大嘴猴的俏皮拖鞋从鞋柜里被拿了出来,摆好在她最方便的位置。 “我回来了。“ 姜芜一边换上,一边朝着里面招呼了一声。 没人理,有不轻不重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对此,姜芜只能撇撇嘴。 轻手轻脚摸到厨房。 沈慕的饭菜已经做好,准备出锅了。 要说对自己这位合法伴侣非常满意的地方,除了长得漂亮,气质绝佳,床上活儿不错外,那就是这做得一手好菜的本事了。 姜芜有时候也挺奇怪的,凭沈慕含着金汤匙的出身,想要什么买不到,想吃什么吃不到,可她偏偏爱自己动手,而且味道还真不错。 “开饭啦?我来端。“ 姜芜每天吃现成的,今天在天悦还刚好惹到了这人,不表现一下实在说不过去。 结果刚伸手过去,就被沈慕排开,人家显然不吃她这套。 “今天没做你的份。“ 呵。 还闹上脾气了。 姜芜可不会哄人。 “好啊,没我的份,我就不吃了,刚好减肥。“姜芜拍拍巴掌,转身就要进屋。 沈慕一只手还拿着盘子,另一只手就绕过姜芜的腰,直接把人给拦了回来。 “减肥?你自己摸摸你身上还有几两肉。“沈慕气道。 换姜芜傲娇,“我乐意。“ 沈慕开了蒸箱,“你昨天不是说想吃虾饺吗,还热呢。“ 姜芜别过头,仔细回忆她到底什么时候和沈慕说了自己想吃虾饺的事。 是洗澡的时候两个人隔着房门聊天的时候,还是躺在床上迷迷糊糊正要睡去的时候? 看着蒸箱里几个晶莹剔透圆鼓鼓的虾饺,姜芜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再看向沈慕,她难得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沈慕:就这个女人,太可恶了,该怎么搞定她,一盘虾饺总觉得不够。 作者君:亲亲抱抱! 姜芜:……告辞了。 第4章 晚餐,沈慕做了咖喱,还真如她自己说得那样,就只做了一份,不过她给姜芜准备了虾饺,而自己的咖喱,只要对方想吃,她就会舀一勺,喂到姜芜口中。 对于自己老婆喂自己吃饭乐此不疲的态度,姜芜最开始是强烈抗议过的,不过沈慕会示强,也很懂得示弱。 每每委屈巴巴看着姜芜的时候,她也就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饭是人家做的,你吃现成的,人家想玩个小情调和你培养感情,喂你口饭你都不吃…… 多少有点过分吧! 再说沈慕每次都很注意,从不用自己用过的餐具喂她。 第一次姜芜把心一横,吃了。 难道还怕有第二次、第三次吗。 不过今天晚上这一餐,吃得有些纠结。 沈慕几乎是刚吃两口就要接一通电话,虽然讲的时间不长,但次数多了,饭菜都要凉了。 姜芜一忍再忍,终于是在又一通电话挂断,沈慕回到餐桌前时,忍不住开口。 “天大的事,就不能让他们略微等等,容你一会儿功夫把饭吃完?“ 沈慕笑着把手机拍在姜芜面前,“你还好意思说,这都是拜谁所赐啊。“ 姜芜似乎想到了什么,接过沈慕的手机,随便在微博上搜索了个关键词。 好家伙,铺天盖地的新闻,热搜榜单上的排名都已经是爆款。 冯邵的事情,终于爆发了。 虽然只是消息,还没有什么实证,但网上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路人吃瓜围观,冯邵粉丝疯狂控评,但其实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姜芜默默将手机放回去,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安静吃饭。 沈慕托腮,“你就那么想天悦当你的被告,你接受委托咨询的时候就不想想你苦命的妻子?你看看,我现在连安生吃饭都做不到。“ 姜芜抬起头,眨巴眨巴自己那双桃花眼,吃饭前她卸了妆,擦了眼线,此刻那双眼睛水盈盈、湿漉漉的,看得沈慕莫名吞咽了口水。 “我们当初可是说好了,工作方面互不干涉,我是不可能把自己的家庭作为选择委托人的标准。“姜芜将虾饺都打扫干净,眼不见为静,她心里那点内疚仿佛也跟着食物一起咽到肚子里去了。 沈慕不禁给姜芜鼓掌,也不知道她是真不生气,还是装不生气。 电话又想了,沈慕起身接过,就近还在姜芜脸上捏了一把,“你可得记得你这几句话。“ 说完起身,又去客厅绕圈圈了。 冯邵虽然算不上天悦的台柱子,但也是实力派演员,中流砥柱,他出了这样的丑闻,天悦是绝对无法全身而退的。 沈慕刚刚说得轻松,但就在通话过程中,姜芜能够隐隐看到她微皱的眉头。 大概是真的很麻烦吧。 姜芜盯着眼前的那份咖喱出神。 “不要以官方的名义多说什么,嗯,热度尽量压一压,还不到时候呢。“ 挂了电话的沈慕,轻轻捏了捏眉心。 是的,还不到时候。 姜芜埋的雷炸了,她听见了响。 后面还有沈静慧呢。 正想着,一勺咖喱递到了自己面前。 嗯? 沈慕狐疑地侧头去看。 姜芜端着勺子、盘子,似乎是要喂她。 不过她脸皮没自己那么厚,第一次做,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神色不太自然。 其实,沈静慧的委托律师不是姜芜也还有别人,只要冯邵没有离开天悦,这份麻烦就都是自己的,不干姜芜的关系。 但…… 沈慕还挺享受她这份愧疚的。 “啊。“沈慕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还真等着自己喂到她嘴巴里面啊! 姜芜眉头一挑,这就要撤了。 沈慕却紧紧握住了她伸过来的那双手。 稳稳当当把饭吃到了嘴里。 “谢谢老婆。“沈慕嘴甜。 姜芜却不搭腔,“还吃吗?“ 沈慕点点头。 姜芜顺势把餐盘,勺子,一股脑塞到了沈慕手里,“吃吧,慢慢吃。“ 沈慕也不介意,自己端过来填肚子,期间还不忘问姜芜,“对了,老婆,我想起一件事。“ “嗯,什么事。“吃过饭的姜芜,整个人都陷在家里米白色的欧式沙发里消食。 “你不是说要给戒指串一条链子,买了吗?“沈慕似笑非笑等着姜芜的答案。 姜芜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但沙发又大又软,她人看着还是歪倒在里面。 完了,完了。 姜芜想着。 她把这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 “明天,明天我保证。”姜芜立马道。 沈慕呵呵一笑。 “信了你就见鬼了。” 她说完,转身就去取外套。 姜芜一愣。 这是新套路? 不跟自己吵,准备离家出走? 这不应该是她的戏码吗。 刚住在一起的时候,大家生活环境不同,习惯也不同,两个人难免会有争执,有些磕磕碰碰。 大概是职业习惯使然,姜芜从来都无理也要辨三分,始终理直气壮,常常一言不合就要走,反正这是沈慕的房子,她还有她自己的家,往往她一拿衣服,沈慕就不吭声、服软了,屡试不爽。 今天这是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置身吗? 姜芜心头一紧,手已经拉住了沈慕。 “我不是故意忘记的,明天我一定去。”姜芜说着,态度诚恳。 沈慕衣服拿在手里,觉得有些好笑,“想什么呢,以为我要走?” 姜芜不吭声,手上力道也没松。 沈慕单手在衣服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个十分精致,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递到姜芜面前。 “打开看看。”沈慕道。 姜芜松了手,将礼物接过,打开。 法国妮兰品牌的限量款白金项链,两股链子雕刻着镂空典雅的花纹纠缠在一起,做工繁复,品相精美。 虽然姜芜并不是奢侈品的追逐者,但作为高收入人群中的一员,姜芜对这些箱包首饰多少也了解一点。 这条限量款的项链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东西。 要么是沈慕有不为人知的渠道,要么是沈慕……早有准备,早就备了这样一份礼物,找机会送给自己。 姜芜正出神。 沈慕已经从盒子里将项链拿了出来。 “带上看看。” 说着,沈慕撩开姜芜的头发,双手环绕,不仅将项链给姜芜带上,人也顺带拥在怀里。 沈慕不轻不重在姜芜颈侧咬了一口,“狠心的丫头,我不像你,我不会走的,很多事情,就算你忘了,我也会记得。” 第5章 第二天早上姜芜是被沈慕的电话铃声吵醒的。 时间还早,姜芜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工作的事情别带到床上来。” 得嘞。 沈慕下床,去客厅继续讲。 七点半,姜芜睡够了准时起床。 沈慕还在忙。 不过早餐已经做好了。 姜芜洗漱装扮完毕,坐在餐桌前吃饭。 吐司,煎蛋,火腿,甜牛奶。 今天是西式的早餐,姜芜很满意。 沈慕一直没过来,她在书房,开着笔记本电脑,不知道在忙什么。 姜芜吃饱,将沈慕的那一份早餐端到她身边。 “在看什么?”姜芜好奇道。 沈慕也不避讳,点了点自己的电脑屏幕,“喏,你也熟悉得很。” 姜芜一看。 好家伙。 昨天晚上娱记们放出的某男演员出轨即将离婚的消息被有意引导下扒到了冯邵身上,今天一早实锤就放出来了。 沈慕屏幕中是个视频的暂停页面,黑乎乎的,除了两个模糊的影子,根本看不清楚。 姜芜伸手去握鼠标,想要点开看看什么内容,结果手被沈慕握住,动弹不得。 “怎么。”姜芜疑惑道。 “不是说不把工作带上床,带回家嘛,不看了,吃饭。” 说着,沈慕合上了笔记本电脑,端了姜芜拿过来的餐盘,开始今天的早餐。 “在这儿等着我呢,报复心真重。”姜芜嘟囔了两句,披了外套,出门上班去了。 步行十分钟,姜芜刚踏进华策的大门,直接就被人给拦下来。 江杉,不仅和姜芜同为华策年轻有为的当家律师,还是姜芜a大法学院的学妹,比她小上一岁。 两个人关系不错,一个主攻民事,一个主攻刑事,有竞争没冲突,相处不要太愉快。 每每看到自己这个优秀的学妹,姜芜都会感慨一句,岁月催人老啊。 “学姐,学姐。”江杉将姜芜拉到一旁,“沈静慧的离婚诉讼是你接手吧。” 姜芜点点头,这也不是秘密,沈静慧进自己的会客室,和她签了委托代理,瞒得过外人,可瞒不了华策自己人。 “她不是故意找上你吧。”江杉猜测道。 “故意?为什么这么说。”姜芜有点疑惑。 江杉道,“因为你和陆媛的关系啊。”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她和陆媛因为上次的事几乎闹翻了,如今怎么又和她扯上关系。 “江杉,你等等,我怎么没明白你的意思。”姜芜道。 “难道你还不知道?”江杉大感意外,“你今天都没上网吗,就那个视频。” 江杉说着,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当着姜芜的面打开了一个视频。 姜芜觉得这个视频有点眼熟,黑凄凄的背景,两个人影缠绵在一起。 这好像是早上沈慕看得那个。 “这什么,看不清。”姜芜道。 “别急啊。” 随着两个人搂搂抱抱越走越近,他们的面目也渐渐清晰起来。 视频里的男士是冯邵,和他举止亲密的女人却不是她的妻子沈静慧。 可看清这个人的样子后,更让姜芜吃惊。 “怎……怎么会。”姜芜错愕。 那是她认识的人,老熟人。 陆媛。 怎么……会是陆媛呢。 “学姐。“江杉见姜芜出神,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学姐,你没事吧。“ “哦,没事。“姜芜勉强笑笑,“我先上去。“ 姜芜来得早,可有人比她更早。 “姜律师,你的委托人在等你。“有人招呼了姜芜一声,引着她往会客室走去。 姜芜推开门。 沈静慧坐在椅子上喝茶。 气质高贵,身段优雅,就跟她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一样。 “沈女士。“ “姜律师。“ 沈静慧放下手中的热茶,笑吟吟看着姜芜。 姜芜想到了刚刚学妹说的那句话。 “她不是故意找上你吧。“ 此时,姜芜断定,这个人就是故意找上她的。 “你知道我和陆媛是朋友吗?“姜芜开门见山。 “知道。“沈静慧回答得也痛快,“我还知道你们因为上次解约的事情,闹得不太愉快。“ 姜芜自嘲地笑笑。她有种常年打雁,一不留神被雁啄了眼的感觉。 “姜律师,你会因为这样而拒绝我的委托吗?“沈静慧的笑容很平淡,不惹眼,可姜芜却觉得,大概是忍耐得久了,那目光之中有着越来越难以掩藏的疯狂。 “如果一早知道,我是你用来报复陆媛的工具,我就会拒绝。“姜芜斩钉截铁。 “那姜律师还真是位好朋友呢。“沈静慧笑笑,“我和你合作愉快,暂时不想换掉委托律师,之后也拜托你了。“ 沈静慧起身,将一份文书放到了姜芜的面前。 单看样式姜芜就知道那是什么,她见得太多了,法院的案件受理通知书。 看样子,沈静慧起诉离婚的案子已经正式立案了。 “姜律师,我之前也是个公众人物,头一次打这样的官司总要做些危机公关,您作为我委托律师的事情,我想还是公开比较好,你说对吗?“ 沈静慧显然并不想要姜芜的回答。 做了该做的事,说了该说的话,她自动自觉走人了。 姜芜拿起自己面前的案件受理通知书,攥得死紧,恨不得将它撕成碎片,可最终,半晌过后,她只能无力地垂下手,坐回到椅子上。 她知道沈静慧为什么要找上自己。 不是因为她名气大,不是因为她胜诉率高。 单单是因为她是陆媛的朋友。 想知道这些也并不难,冯邵人在天悦,经济团队,助理,都是天悦的人,当初她以朋友的身份兢兢业业帮陆媛打解约官司,也不是什么秘密,沈静慧会知道,再正常不过。 只是让姜芜没想到的是,沈静慧那样早早成名,看上去优雅淡然的女人也会被失败的婚姻逼到这样疯狂的地步,步步为营。 姜芜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自己来接下她的委托。 她就是想看陆媛,这个插足她婚姻的第三者,落得身败名裂,众叛亲离的下场。 这无数刀中,有一记是她这个朋友捅出去的,大概会让陆媛更痛吧。 姜芜说不上自己什么心情,她并不同情陆媛,她既然做了,就要认。 但作为朋友,她不想被人利用,成为砍杀陆媛的那把刀。 姜芜放任自己胡思乱想。 不由得,一个熟悉的身影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沈慕。 她早上关了电脑,不肯让自己看到陆媛的脸。 她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 她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作者有话要说:姜芜:叹气,看来婚后的路还很长啊。 沈慕:是啊,床上的路还很长啊。 第6章 官司在法院立案后,法院会将诉讼状副本送达被告,接下来就是搜集证据等待开庭了。 不过按照惯例,离婚诉讼在开庭前都会有一个法院调解的过程。 姜芜想,这单委托大概会在调解环节就直接结束,根本等不到开庭审理。 而取证环节也简单得很。 网上散步各处的都是视频影像资料,拍摄的都是公共区域,姜芜想沈静慧手中类似可以作为证据的影像资料绝不会少,根本不需要自己帮忙,这还真是头一次做这么轻松的委托工作,写了个起诉状,签了个委托协议,事情好像就结束了。 今天一天,沈慕都没有打电话过来。 平时她多多少少都会有电话和消息给自己,仿佛都成了再自然不过的事,现在突然没了音讯,姜芜还真有些不习惯。 傍晚快下班的时候,姜芜的手机终于响了。 “老婆,今天出去吃饭怎么样,想吃什么?“ “不了,回家,我有话问你。“ 沈慕那边想了想,最后还是给了个好字。 姜芜走回家的时候,太阳又落山了。 她今天明明没做什么,可还是觉得累,拖着疲惫的身子一点一点挪到家门口。 沈慕给她开门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笑了。 “我今天做了……“ 话还没完,姜芜已经掏出了手机,点开那个视频给她看。 “沈慕,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 沈慕的话说到半截和笑意一起咽回了肚子里。 “怎么?你这是为了你的老朋友,赶回来质问我?“沈慕很少用这么生硬的口气在家里讲话,“今天早上没记错,是你说不该把公事带回家里,带到床上的吧。“ 姜芜被噎得够呛,“好,好。“ 气完转身就要走。 沈慕眼疾手快,直接环着腰把人给抱了回来。 “你这什么毛病,一生气就往外跑。“ “这里又不是我家!“ 姜芜一句话,整个房子里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沈慕的手臂僵了僵,但终究没有松开。 “你是我老婆,怎么能总想着别人呢。“沈慕轻轻贴过去,吻了吻姜芜的脸颊,又亲了亲她的脖颈,“这里不是你家,哪里是呢,我尊重你的工作,哪怕你帮着外人和天悦打官司,可你也要体谅我啊,还是你终于肯承认你是天悦的老板娘?那我可以将所有商业机密都告诉你。“ “事无巨细。“ 最后这四个字顺着沈慕轻轻浅浅的呼吸,一起飘进了姜芜的耳朵里,她觉得很痒,想躲开,可沈慕却无论如何也不给她这个机会。 有时候亲密的肢体接触,肌肤相亲,真的会让人渐渐软了防备。 “对不起,刚刚是我态度不好。“姜芜觉得自己也有咄咄逼人的地方,她做的不对的地方,她会认,不过……“陆媛忽然被你说服,与天悦和解,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 沈慕不想回答,她亲亲摸摸,拐带着姜芜往卧室走。 姜芜很喜欢,但她可不会那么好糊弄,“说话。” 沈慕轻笑道,“没错,娱乐圈就是销金窟,温柔乡,说得好听是贩卖梦想,但实际上很多人就只为两个字。” 沈慕伸出一根手指在姜芜眼前晃晃,“一个是名。” 继而伸出第二根,“一个是利。” “我是个商人靠天悦安身立命,陆媛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天悦当什么了,我要是让她轻易走了,天悦以后也就不用混了,有样学样,其他人要是都这样怎么办。”沈慕说完,在姜芜颈间蹭了蹭,姜芜的领口因她的举动松散开来,里面露出一截白金色的项链。 姜芜带着了,她把自己送的戒指和链子都带着了。 沈慕轻轻吻了吻那链子,连带吻了吻姜芜的颈间。 姜芜没有察觉沈慕的热情,她无奈道,“所以你早知道她和冯邵的事,借此要挟她,让她撤诉,不敢离开?” 沈慕笑笑,“沈静慧都能弄到手的东西,我只可能比她渠道更多。” 姜芜半晌无言,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虽然她想不明白沈慕为什么非要把一个不定时炸弹握在手中,但她又能说什么呢,她和沈慕早就有过约定,工作方面互不干涉。 怎么对付陆媛,那是天悦娱乐的事,是沈慕的分内事,不该说给她姜芜听,她也不该问的,只是她实在没有忍住,还是开了口。 是为和当年陆媛的同窗情谊,还是为了……无法忍受沈慕的隐瞒? 姜芜自己也没有答案。 沈慕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手上动作多了,声音也更软了。 “阿芜,我没有想过瞒你,我说过的,关于陆媛能说的话我说过的,你好好想想。”沈慕的话里带着急切,她的吻落在姜芜身上也越来越密,越来越热切。 说……过? 什么时候。 姜芜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开始发热,脑袋远不及平日里清楚。 “你不要骗我。“姜芜觉得自己的声音也开始有些喘。 “怎么会骗你,你好好想想看。“沈慕将姜芜推进了卧室,按到了床上,就算两个人都饿着肚子,时间还早,但大家都来了兴致,谁还管这些呢,她开始上手脱姜芜的衣服。 沈慕对姜芜这身衣服很不满,尤其是她那些西裤。 姜芜有两条修长匀称的腿,简直算得上一道绝美的风景,她该更适合穿裙子才对,而且裙子很方便,往上推一推就好。 脑补过那些烂漫春色后,沈慕终于将姜芜剥了个干净。 这么美的姑娘,白白净净,香香软软…… 她忽然觉得,裤子其实也蛮不错的。 姜芜就该裹得严严实实,不给任何人看。 完完整整都是属于她的。 自己会保护她的。 会保护她。 姜芜的衣服被丢到一旁,她可不会在自己赤条条的时候允许沈慕穿得整整齐齐。 她推了推沈慕,沈慕了然,开始料理自己。 等到这人重新吻上自己的唇,姜芜还是没有想起来,沈慕到底是什么时候跟她说过陆媛的事。 “你真的对我讲过吗?“姜芜娇喘着问道,“什么时候。“ 沈慕很有耐心,她摸索着姜芜的脸颊,继而一路向下。 “就那天,那天晚上,也是在床上,你再好好想想。“ 接着就是干柴烈火,一片旖旎的缠绵。 意乱情迷之间,姜芜影影绰绰想起似乎真有那么回事。 沈慕是对她讲过一句话。 她说…… “陆媛早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不值得你这样伤心。“ 第7章 两个人折腾完,其实时间也还早。 沈慕想要把姜芜拉起来,吃两口饭。 可这家伙爽过了,转身就把自己团在被子里,翻个身,愣是软软糯糯说自己累了,要睡了。 对着这样一个姜芜,沈慕还能有辙? 真没辙。 她只好也乖乖躺在姜芜身边,陪她一起睡了。 姜芜大概是真的累了,不过晚上九点钟,就已经睡实过去。 沈慕没那么多觉,她闭了一会儿眼睛,最后又不得不睁开。 她点点姜芜的鼻子。 没反应。 她亲亲姜芜的唇角。 还是没反应。 看样子是真的睡了,她轻轻掀开了姜芜被子的一角,借着从没有拉紧窗帘缝隙透来的月光,沈慕看到了她送的项链和戒指安安静静挂在姜芜的脖颈间。 姜芜平日里是会将这些摘掉的,大概今天忘记了。 沈慕看到这一幕,忽然觉得心里踏实了,不折腾了。 现在回想起来,能够和姜芜这样并排躺在一起,就跟一场梦一样。 沈慕摸了摸自己无名指的戒指,轻微转动着,要是有一天,姜芜能够大大方方带着它出去,她们两个能够堂堂正正对外以合法伴侣自居那就好了。 不过没关系,沈慕不介意再等等。 人都是她的了,让姜芜适应婚姻生活,等她爱上自己,还会那么可怕吗。 “说起来,我还要谢谢陆媛,如果不是她,我怎么会再遇到你呢。“沈慕轻声说着,轻轻摸了摸姜芜的脸颊。 “阿芜,你真的很优秀,哪怕是天悦的法务部对上你都没有胜算,要不是我手里还有东西拿捏陆媛,说不定我就真的输了。“ “陆媛是个聪明人,直觉也很敏锐,就像她察觉到了危机想要离开天悦,和冯邵解绑一样,她也察觉到了我对你浓厚的兴趣。“ “如果她不是找上你来和天悦打这场官司,也许我真的可以放她一马,可惜啊,她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她以为拉你下水,会让自己走得更快一点,我可不能让她如愿。“ 沈慕的声音很轻,摩挲着姜芜脸颊的动作也更温柔了起来,“你拿她当朋友,我不能眼看着她利用你。“ 沈慕说了很多话,到最后她也终于有些累了。 “阿芜,你看,我什么事情都不瞒你的。“ 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沈慕突然半支起身子,轻轻点了点姜芜的秀气小巧的鼻尖,“我的账户密码我都可以告诉你,你想不想听?981216。“ 沈慕竟然真的将自己的密码说给睡着的姜芜听。 “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沈慕喃喃自语,而后她下床将留有缝隙的窗帘重新紧了紧。 再躺回姜芜身边的时候,沈慕侧身笑着看她。 “没关系,不记得也没关系,我记得就好,我来照顾你,晚安,亲爱的。“ 姜芜昨天睡得很早,原本以为会是一个舒舒服服的长觉,结果一大早就被饿醒不说,晚上还做了个奇怪冗长的梦。 沈慕感觉身边有动静,也跟着起身,她睁开眼就看见姜芜坐在床上拍脑袋。 “怎么了,头疼?“沈慕心疼地握了姜芜的手,急切问道。 姜芜一脸丧,委屈巴巴,“我昨天做了个梦,梦见有个老尼姑,拿着木鱼对我不停地念经,嗡嗡嗡的,也听不清楚她都说了些什么。真是太可怕了,我得赶紧洗把脸,冷静冷静。“ 老。 尼。 姑。 念经…… 沈慕真是尴尬地一句话都说不出。 两个人昨天都没吃晚饭,今天又起了个大早,反正时间充足,沈慕索性熬了点粥,对于胃里空空,还没睡好的人来说,最适合了。 粥里面,沈慕放了不少切成块的甜南瓜。 盛出来时,不仅升腾着热气,还带着南瓜独有的甘甜香味。 姜芜一见,哪还想得起什么老尼姑念经,乖乖巧巧在餐桌前坐好,等着沈慕将碗递给她。 姜芜喜欢甜的东西。 甜牛奶,冰激凌,巧克力等等,都是她的最爱。 沈慕的南瓜粥也是投其所好,立刻得到了姜芜的称赞。 “好吃唉!“姜芜舀了一勺,送到口中,满意地肩膀都在一抖一抖。 “嗯,那就多吃点。“沈慕就这么拖着下巴,看着她。 “家里还有南瓜啊。“充满感叹和惊奇的口气。 沈慕笑道,“是啊,不仅有南瓜,还有丝瓜,冬瓜,小西瓜。“ “你,你都会做?“姜芜睁大了眼睛,同时也张大了嘴巴。 她和沈慕结婚也有一个多月了,但凡在家里吃,都是沈慕下厨,菜式层出不穷,姜芜觉得自己怎么也该把沈慕拿手的东西吃的差不多了吧,结果她还有新花样等着自己。 “不都会,但是你喜欢吃什么,我可以学。“ 说完,沈慕笑了。 沈慕…… 很美。 姜芜有时候甚至觉得她比她旗下的那些女艺人还要美。 她一头深棕色的卷发披散在身后。 此刻坐在这里显得慵懒高贵,而若是到了床上则性感又迷人。 她身材高挑,宽肩细腰,典型的衣服架子,她有一双轻薄的嘴唇,还有一双蛊惑人心的眼睛,那双眼不似自己形若桃花含情脉脉,它有如寒潭碧水,沉静而幽深。 每次被这双眼睛直勾勾看着,姜芜都会想,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目光回应。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姜芜不禁问道。 沈慕笑道,“傻瓜,因为你是我老婆啊。“ 姜芜觉得自己最近有点不正常,照常理来说她决不会是能够轻易被甜言蜜语骗到的类型,但是听了沈慕的话,她是真的有点开心,并且吃到嘴里的南瓜粥都让人觉得更甜了一些。 去上班的路上,姜芜一直都在想沈慕的这句话。 难道…… 沈慕对她是一见钟情? 华策的大门近在眼前。 姜芜一边走一边思考着。 眼看着就要迈步进去。 忽然,姜芜觉得自己的手臂似乎被什么人拉住了。 嗯? 姜芜疑惑地回过头去看。 就见一个人带着墨镜,扣着帽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生怕被人认出来一样。 “你跟我走。“ 姜芜一时忘记了挣脱就这样被人拉上了车。 她都来不及问一句。 陆媛,你要带我去哪。 第8章 坐在车上,两个人都是一言不发。 看到了窗前不断倒退的风景,姜芜也就不难猜测陆媛此行的目的地。 果不其然,很快,a大古朴的北院大门出现在了姜芜的视野之中。 陆媛找地方停了车。 “这里你还记得吗?“陆媛冷着声音开口问道。 记得。 姜芜怎么会不记得。 当初就是在这里,她塞给陆媛四十五块钱,看着陆媛打了的士,去天悦参加了甄选。 那天两个人运气都很好,姜芜替陆媛答到,很顺利的蒙混过关,而陆媛很晚了才回来,一进姜芜的宿舍门就兴高采烈的抱住了她,兴奋地告诉姜芜自己通过了选拔的好消息。 那时候大家都很年轻,因为一件事能高兴很久,她们几个关系不错的老朋友第二天晚上还一起出门庆祝,从来不喝酒的姜芜也破天荒喝了两杯。 那时候的开心都是真的。 可现在大家的糟心也都是真的。 陆媛问过那句之后就下了车。 她站在她几年前曾经站过的地方和姜芜招手。 “就是这里吧。“陆媛像是在问姜芜,也像是在问自己,“就是在这里,我记得,当天是你送我的,你还给我付了车钱。“ 姜芜也开了车门,下了车,面向陆媛问道,“你带我来,到底是想说些什么。“ 九点多钟。 学生们早已经开始了头两节课,门口只有零零散散低头赶路的行人,并没有人将目光落在她们二人身上。 陆媛双拳紧握,终于她按捺不住,对姜芜一字一顿道,“干什么?我就是想要问问当初笑着挥手送我走的人,到底如今为什么要这么害我!“ 姜芜沉默了,该来的还是会来。 就如沈静慧想象的那样,陆媛会被大面积的负面舆论压到不堪重负,从而失去对她这个朋友的信任和判断。 “姜芜,之前是我不对,你收我四十五块钱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也都明白,是,我变了,我对不起你,可你呢,就因为这样你就要和旁人一起逼我去死吗?“陆媛的声音明明并不响亮,但姜芜还是觉得,她仿佛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你知道我看到沈静慧公开你是她的委托律师时,我的感受吗,你真的就这么恨我吗?“ 陆媛说完突然上前,死死握着姜芜的手腕,力气之大,让姜芜根本无法挣脱。 姜芜不是个会为自己辩解的人。 她是个律师,不信奉公平,但信奉法治,契约精神她还是有的,她当初不会因为沈慕的关系拒绝沈静慧的委托,现在为了陆媛,她也不会。 看着在自己面前声嘶力竭,毫无优雅可言的陆媛,姜芜说不上自己是难过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些。 “你与其在这里和我说这些,不如好好想想看,到底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从这个泥潭里脱身。“姜芜的声音有些冷清,听上去多少有些不近人情。 陆媛抓着她的那双手渐渐松开。 “你还是老样子姜芜,咱们当年几个朋友里,我和张惜,多多少少都有变化,唯独你,还是那个冷清的样子,就好像你的心是块坚冰,谁也捂不热,谁也化不开,永远都那么清醒和理智。“ 陆媛说完就笑了,刚刚那些疯狂的情绪似乎因为失望而瞬间收敛。 姜芜觉得陆媛对自己的指责毫无道理,但看着对方的样子,她还是会觉得心头某个部位似乎空出了一块,有风呼啸而过,让她觉得有些疼。 “我已经完了,全完了。“陆媛跌跌撞撞后退几步,有些踉跄,“你一定会认为我活该吧,是啊,我是活该。“ “陆媛……“眼看着后面有台阶,陆媛会被绊倒,姜芜还是没忍住,伸手想要拉她一把。 可这一次,陆媛却扭身避过了。 她没有再和姜芜说一句话,也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她就这么把姜芜撂在了a大的门口,一个人独自离开了。 即使陆媛带了墨镜,但姜芜还是能够感觉到,陆媛最后好像流泪了。 当初,她们两个就是在这里,隔着计程车的车窗玻璃招手告别,那时候姜芜以为她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但现在,曾经的那些人,那些事大概彻底告一段落,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再回到华策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京元市早九、十点简直不要太堵。 今天还是前台接待小陈的班,她看到姜芜匆匆忙忙进来,笑着招呼道,“姜律师。“ 姜芜实在没什么心情,但还是勉强笑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紧接着径直朝着电梯间走去。 “哎,姜律师,等等,有您的包裹。“小陈说完,低头从柜子里取出了一个小盒子,“今天一早送来的。“ “包裹?“姜芜一愣。 她最近没买什么东西,也没有听说谁要寄东西给她。 拿在手里一个四四方方巴掌大的小盒子,这里面能装什么东西呢。 “是不是男朋友送的礼物啊?“小陈看着盒子精致的包装,笑着打趣道。 “男朋友?“姜芜笑着摇摇头,“送也只可能是女朋友送的。“ 小陈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正有些错愕。 “谢谢了,小陈。“姜芜道过谢,直接上楼去了。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姜芜将小盒子拿在手里摇了摇。 凭声音和上手的触感,里面的东西还有些分量。 姜芜小心地拆了包装,打开盒盖,竟然是一个歪着脑袋,一脸憨态可掬笑着的玩具小狗。 它吐着舌头,眯着眼睛,耳朵耷拉着,一只手就能握得过来,实在可爱极了。 姜芜觉得自己的心情瞬间就好了不少,她轻轻摸索着小狗的脑袋,不经意间还在它脑后摸到了一个按钮。 “这是做什么用的?“姜芜有点好奇,轻轻按了按。 掌心的小狗忽然点起了脑袋,就见它一边点头还一边开口说话了。 “老婆,老婆。“ 是沈慕的声音。 姜芜笑了。 她又轻轻按了按钮。 果然,又是一声,“老婆,老婆。“ 沈慕…… 姜芜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想她,想回家。 捧着小狗,听它一声一声叫自己老婆。 姜芜不由自主就在想,沈慕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沈慕:请叫我沈甜甜,谢谢。 第9章 沈慕在做什么? 沈慕在和姜芜的老朋友见面。 “仔细看看吧,没什么问题就正式解除合同。“陆媛的经纪人丢了一份文件到陆媛的面前。 沈慕在一旁,抱着手臂,作壁上观。 陆媛拿过文件,简单扫过,单论解约的话,她并不亏,只不过…… “沈总,我记得就两个月前,您可不是这么和我谈的。“陆媛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和沈慕讲条件。 沈慕抬头笑笑,像是听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玩笑,“陆媛,此一时、彼一时,你不会不明白吧。“ 陆媛捏着合同冷笑道,“那冯邵呢,天悦也是这么干脆利落和他谈的?“ 沈慕摇摇头,“他和你不一样,他有个好老婆。“ 陆媛牙都要咬碎了。 她想笑,疯狂得想。 拼命挣扎到最后,一无所有的就只是她陆媛一个而已。 就连冯邵那个引诱她堕落,害她万劫不复的人,最后都还保有一丝余地。 没什么好说的,她输得彻底。 陆媛干脆利落地在文件上签了字。 之前想走,走不成,如今反倒被一脚踢开。 有时候事情的发展就是这么讽刺,没什么好说的。 陆媛将文件推回到沈慕面前,起身就准备离开。 这时候沈慕却突然开口了,“国内是不会有你立足之地的,如果你还想演戏,对演绎事业也还感兴趣,你可以考虑考虑往国外发展。“ 陆媛有些惊讶,她停住脚步回过头看向沈慕。 对方还是刚刚那一副慵懒的姿势,长发披肩,一身火红的衬衣,深v的领口恨不得滑到肩头。这身装扮换在别人身上,绝对风骚地可以,但穿在沈慕的身上,迫于她沉静的目光和气势,你甚至不敢随便在她身上打量。 沈慕会和自己说这番话,实在让陆媛意外,她原本以为沈慕是恨她之前吃里扒外,正准备借这个机会痛打落水狗呢。 “我不明白沈总的意思。“陆媛开口道。 “不明白也不要紧,我们以后可能也不会再见了。“ 陆媛出了门。 她的前经纪人站在沈慕身边,也有些不解道,“沈总这是还想拉她一把?“ 沈慕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摇头,“我只是个生意人,但傻瓜会希望拉她一把。“ 经纪人似懂非懂。 “对了,冯太太也快到了吧。“沈慕问道。 她的语气温和,只不过这声冯太太让人听着多少有点讽刺。 经纪人点点头,“是的,应该在路上了。“ “刚好陆媛走了,方萱那边paradise的活动也还没有结束,咱们这位冯太太就交给你了,她息影好几年,重新出山开拍新作,咱们天悦也要拿出诚意不是嘛。“沈慕说着站起身来,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这就要离开。 “哎,沈总,您不见见吗?“ 刚刚说好的拿出诚意呢,这怎么就要走了呢,经纪人满头是汗。 “这两天事太多,头疼。“沈慕随口一个瞎话,直接就把事情给搪塞过去了。 头疼的沈总,演戏演全套,出了会客厅直接就提车回家休息去了。 走之前还不忘让小刘助理将她办公室桌子上的礼盒帮她拿下来。 晚上姜芜到家。 头疼的沈总活蹦乱跳,正换新床单呢。 “怎么样,好不好看?“沈慕得意地展示着。 好家伙…… 大红色的床单往床上一铺,就好像是麦田里一匹奔腾的红色野马,原本姜芜就嫌好好的卧室那么花哨,现在好了,什么大黄、新绿都有了,再加上这红红火火…… 简直是不让人活了。 “……你给我拆下来。“姜芜克制道。 “我不。“沈慕说完,往床上一趟,抱着被子,誓死捍卫。 白天那点思念啊,感动啊,现在都已经在姜芜的脑子里烟消云散了。 她此时此刻就只想扒开沈慕的脑袋看看,看看能不能将她对鲜艳颜色的喜欢都扫出去,还她眼前一片清净。 两个人为着个床单争执了半天,最后还是姜芜妥协了。 因为沈慕说,红色显得暖和。 陪她在床上滚了半天,姜芜突然也有那么点感同身受了。 是挺暖和。 得,就这么着吧。 晚饭照例是沈慕来做,两个人坐在餐桌旁,吃到一半,姜芜忽然想起来点什么,她匆忙取过自己的包包,拿出了那只歪着脑袋的玩具狗。 “这个是你快递到华策的?“姜芜问道。 沈慕觉得这个问题有点蠢,她按开了狗狗后脑的按钮,瞬间抛出一句,“老婆,老婆。“ “你连我声音都听不出来?“沈慕无语。 姜芜有点不好意思,“你为什么不当面给我。“ “你最近气压那么低,当年给你怕是直接就丢衣柜里,看都不看的。“沈慕很委屈,不过很快她就换上了一副得意的样子,“再说,这样不是很浪漫嘛。“ 姜芜自己不是个浪漫的人,她也不知道浪漫的感觉是什么,但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收到沈慕的小礼物确实有点开心。 她刚想对沈慕说声谢谢。 可沈慕起身了,不知道去干什么。 很快她人回来,手上也拿着个和姜芜类似的小盒子。 “你看,我还有只小猫。“沈慕道。 小猫从盒子里被拿出来,也是歪着脖子,笑眯眯地,让人看了心情就很好。 “这个我准备摆在我办公室的桌子上。“沈慕笑道,“礼尚往来,你也给我录句老婆老婆。“ …… 这个东西摆在沈慕的桌子上。 按下按钮,会发出自己声音,说着老婆,老婆。 …… “我不。“姜芜拒绝道。 “那怎么行。“沈慕反对。 “我,说不出口。“ “那叫声慕慕。“ “……这个更恶心,太肉麻了。“ 姜芜连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沉默片刻后,沈慕把小猫放回了盒子里。 “算了,不勉强你。“ 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 姜芜有些诧异,沈慕在很多方面是有些固执的,不达目的绝对会和她吵,可今天…… “你生气了?“姜芜试探道。 “没啊。“沈慕笑眯眯的。 “真没?“姜芜又道。 “真没,真没,来,啊……“怕姜芜不信,沈慕还亲亲热热喂她吃东西。 事有反常即为妖啊! 可姜芜实在想不出,沈慕到底想做些什么。 第10章 姜芜小心翼翼熬到晚上睡觉,奇怪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倒是去了床上,沈慕和平时的表现不太一样。 她一直都在吻自己,从眼睛到嘴巴。 姜芜这人有个习惯,但凡接吻她下意识就会闭眼睛,在她看来这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可沈慕最开始并不喜欢她这个习惯,她常常会迫使姜芜看着她,说是要让她好好看看现在对她做羞羞事情的人到底是谁。 这算是奇怪的举动吗? 有一点。 姜芜闭着眼睛,享受沈慕的亲吻。 她觉得很舒服,还发出了美妙的□□声。 真好听。 沈慕想着。 她等的就是现在。 那只歪着脑袋的小猫此刻正趴在床头柜上,沈慕伸手就能够触碰到。 小猫的后身还有一个按钮,那是一个录音键,想让它开口说什么,只要录制,随后保存就好了。 姜芜感到沈慕有片刻的停顿,正想睁开眼睛看看她要做什么。 可热切而激烈的吻再次落在她的眼角,继而向下堵住了她的嘴巴。 随后,沈慕压着姜芜问道:“舒服吗,阿芜。“ 姜芜大概只有在床上才会坦率而直白,“嗯,舒服。“ 沈慕笑笑。 搞定。 姜芜夜间多梦,大概是白天见多了猫猫狗狗,大晚上的她梦到自己养了很多宠物。 最开始还好,猫猫狗狗亲人又可爱,可是渐渐的,梦境就开始变得古怪起来。 这些宠物居然都能够开口说话了,有的是姜芜的声音,有的是沈慕的声音。 它们口口声声喊的都是老婆,也不知道是在叫对方,还是在叫她。 到了最后,姜芜甚至听到了些微的□□声。 靠。 梦就这么从美妙的,变成了恐怖的。 姜芜猛地睁开眼睛。 她确实听到了一些古怪的声音。 不是做梦,卧室里真的有动静! “舒服吗?“ “嗯,舒服。“ 嗯???! 这不是她和沈慕的声音嘛。 姜芜要吓死了,她起身发现沈慕并不在身边,四下找寻之后,她才发现声音到底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 那只猫,那只可爱的、歪着脑袋、眯着眼的小猫。 此刻它发出着和自己形象完全不相符,旖旎的声音。 姜芜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要崩坏了。 沈慕!!! 姜芜越想让手中的玩具停下来,越是手忙脚乱,一时按不下按钮。 突然一只纤细修长的手臂从她身后穿过,趁她不备,直接将小猫给拿走了。 “怎么样,还不错吧。“沈慕笑得那叫一个暧昧。 什么啊,就不错! “你快把它删掉。“姜芜怒道。 沈慕摇头,“我不,我昨天好不容易录的,今天我要带着它去上班,把它摆在我的办公桌上。“ 什么?! 带着它去上班,还要摆在办公桌上?! 这要是万一有个人不小心,按了开关,那小猫里面自己的声音,岂不是…… “你疯了吧。“姜芜难以置信。 “没啊,正常得很。“沈慕笑道。 姜芜觉得自己和眼前这个人是掰扯不明白了,还不如上手抢更现实。 只可惜,沈慕早就防备着她这一手呢,手直接举高,仗着身高比姜芜高那么一点点,直接就将人给碾压了。 “你给我。“ “我不要。“ “你休想把它带出家门。“姜芜想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不行,在家里也不行,你快把里面的东西给我删了。“ 沈慕笑道,“删是没法删了,不过倒是可以重新录点什么,将原本的语音覆盖。“ 姜芜立刻道,“那你快弄。“ “哎。“沈慕好整以暇,“姜律师,现在是我给你讲条件。“ 姜芜很久没有这样落于下风了,“你想干嘛。“ 沈慕眼珠一转,话题又回到了昨天晚上,“你现在要不要考虑,录两句老婆。“ 不想,但是姜芜没敢说。 沈慕是谁,都不用姜芜开口,光看这人脸上的表情,沈慕就已经知道她心里的答案了。 “不想啊……“沈慕托长了尾音,“其实我也不太想换,毕竟现在就已经是艺术了。“ 说着沈慕又按了开关。 □□声又充斥在两个人的耳畔,最后收尾的还是那句,舒服吗?嗯,舒服。 姜芜真是快疯了。 “你,把她关掉。“姜芜深吸一口气,“我答应你,我录。“ “真的?“沈慕惊讶道,她没想到姜芜这么快就妥协了。 “嗯,真的,我录。”姜芜咬牙切齿。 沈慕其实还想让姜芜录些花样的,但又怕逼得太紧这人会翻脸。 行吧,如果姜芜能够安安生生叫自己一声老婆,也是赚了。 沈慕把小猫交了出去。 “你一直按着这里说话就好。“ “那之前的呢。“姜芜心有余悸。 “直接就覆盖了。“沈慕答道。 姜芜清了清嗓子,将小猫捧在手里。 她运气、深呼吸,看上去中气十足。 叫声老婆要费这么大周折吗? 沈慕心里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紧接着就听姜芜吼出来。 “沈慕,你个白痴,大白痴。“ 山呼海啸过后是一片安静。 沈慕的脸上精彩极了。 姜芜拍拍自己的手掌,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将小猫重新放回了沈慕手上。 “好了,录好了。“姜芜面露得色。 “姜芜!“沈慕说完将小猫撂在一旁,直接就将姜芜重新按回了床上,反正她身上还是睡衣,想要干什么都方便得很,“看样子这家风还是要严明一下。“ 姜芜也不生气,搭着沈慕的脖子,笑吟吟的,“沈总,你要知道,兵不厌诈。“ “哦?是吗。“沈慕捏着姜芜的鼻子摇了摇。 两个人笑过,闹过,一起瘫在床上。 虽然看上去姜芜衣衫不整,嘴唇微红湿润,像是被对方给欺负了,但很奇怪,她觉得心情不错。 倒是沈慕,忽然严肃着支撑起半个身子看着她。 “怎么了?“姜芜问道。 沈慕道,“叫声老婆听听。“ 姜芜张了张嘴巴,她始终觉得这个词真的很难说出口。 沈慕淡淡笑着,摩挲着她的头发,“很难吗?“ 很难吗? 其实有一点。 在姜芜和沈慕结婚前的那二十多年中,这个词几乎从来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她那早在她小时候就草草离婚的父母,即使还在一起的时候也从来不曾这样亲昵地称呼对方,他们只会叫对方的名字,甚至有时候直接找这、那的字眼来代替。 作者有话要说:兵不厌诈~\(≧▽≦)/~ 第11章 天悦娱乐新的一天。 “早啊。” “早……早上好,沈总。” 沈慕今天一进天悦的大门就笑着和前台的女孩子打着招呼。 “早上好。” “早……早,沈总。” “早。” “沈,沈总早。” 沈慕一路上去,无论是部门主管,旗下艺人,练习生,还是基层的工作人员,但凡碰面,沈慕都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啊,明怡。” 小刘助理看着沈慕明媚如晚秋太阳的笑容,不自觉抖了抖。 “早上好,沈总。” 沈慕笑着点头进了总裁办公室。 她坐在椅子上,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只可爱的歪头小猫。 按开按钮,里面能够隐约听到一句轻飘飘的老婆。 其实早上她都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能够让姜芜中气十足喊她一句白痴也挺好,听着很有精神。 不过在自己问了那句“很难吗?“之后,姜芜先是出了片刻的神,随后对自己讲了很多话,让她难过,也让她心疼。 沈慕将人紧紧搂在自己怀里,她不逼她,不强迫她,她愿意等。 可姜芜却从床上爬起来,拿了小猫,进了浴室,出来的时候样子有点别扭,她按下按钮,就能够从小猫口中听到一句轻轻的老婆。 沈慕想,姜芜其实是喜欢她的,起码她愿意为了自己去尝试,去改变。 摸了摸小猫的脑袋,沈慕趴在桌上,支着小巴,一头卷发随着她的动作铺散在桌子上。 她们还有很长的时间,相伴相守,总会爱得更深一点,更久一点。 生活中甜蜜的插曲是分毫不会拖慢公事的进展。 冯邵和沈静慧准备诉讼离婚的消息一经放出,曾经在视频中露脸的陆媛立刻成为了大众口中人人喊打的第三者,她大量的代言以及在拍的电视剧纷纷被撤下,天悦也更是找准了时机放出了已经和陆媛解约的消息。 陆媛的下场大快人心,她越落魄,网络上谩骂地也就越起劲儿,所有人都站在了冯邵的妻子沈静慧这边,饱受事业打击的陆媛也终于承受不住蜂拥而来的网络谩骂,注销了自己所有的社交媒体账号。 网民们没有了发泄的渠道,风头开始渐渐扭转,注意力被放到了冯邵身上。 插足别人婚姻的小三得到了报应,那么出轨的渣男呢。 一时间网络上以沈静慧粉丝为主的人开始联名向天悦请愿,要求天悦解除和冯邵的专属经济约,说白了就是让经济公司将这个渣男给开了。 一时间,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大家甚至将离婚后的生活都给冯邵夫妻俩个安排好了。 冯邵作为对婚姻不忠的人渣,离了婚,失了业,以后想在娱乐圈混比登天还难,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过着落魄潦草的生活。 而沈静慧呢,离开了冯邵,她还年轻可以开始新的人生,她可以复出拍戏,可以选择其他人开始一段崭新的婚姻生活。 这样的东西说的多了,看的多了,网络上许多人似乎都信以为真了,大家都等着事情朝着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 只可惜,就在所有人万众一心畅想着别人生活的时候,冯邵和沈静慧已经接受了法院的调解,不离了。 姜芜作为沈静慧的委托律师,全程围观了这场家庭伦理剧。 那可真是狗血的可以。 先是冯邵痛哭流涕求沈静慧原谅,说自己是鬼迷心窍,做了错事,他还拿出了买给未出世孩子的礼物,说自己从结婚那天起就盼着和沈静慧有一个可爱的宝宝,他等了五年终于等到了他,实在不想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 沈静慧最开始面无表情就只安安静静听着,一言不发,后来听冯邵说道了孩子,她终于有了反应,默默流下了眼泪。 说着说着,两个人都是一脸泪水,最后沈静慧终于疯狂厮打起冯邵,说他怎么能这样对不起自己,怎么能这样辜负她,然后就是冯邵连连道歉,说自己错了,他改,希望沈静慧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法院是最喜欢这种戏码了,左边劝劝,右边劝劝,两口子不离了,皆大欢喜。 而姜芜从头看到尾,真的心累。 她想不明白冯邵既然对妻子有这样深厚的感情为什么还要出轨,也想不明白沈静慧机关算尽赢回一个背叛过爱情、背叛过自己的丈夫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真是为了孩子? 姜芜冷笑,那才是天大的笑话呢。 事情的最后,冯邵在法院写下了承诺书,承诺自己若是再与其他人发生不正当性行为,将要对财产做出怎样的分割作为补偿。 这是姜芜在考虑委托人利益的前提下做出的要求,承诺书的内容十分苛刻,但冯邵也满口答应下来。 迈出京元市西城区法院大门的时候,姜芜终于是松了口气,仿佛一场闹剧落幕,她终于可以解脱了。 “姜律师。“ 姜芜回头,是沈静慧在叫她。 冯邵跟在沈静慧的身后,两个人哭过,眼睛都红红的,也许是刚刚姜芜要求自己签承诺书时表现出来的气场过于强大,冯邵对她有些畏惧。 “我去车里等你。“找了个借口,冯邵就开溜了。 姜芜对冯邵没有半分好感,看到他落荒而逃的样子,微微牵了牵嘴角,有些嘲讽。 “刚刚,还要多谢你。“沈静慧伸出手,表现出了足够的善意。 姜芜对眼前这位委托人的感情有些复杂,不过这单委托结束,她相信两个人之后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大大方方握了手,姜芜对沈静慧道,“我只是做了我份内的事。“ 沈静慧笑笑,也不再多话,大概是作为母亲的本能,哪怕三个月还没有太过显怀,她的手却总是下意识地挡在身前。 姜芜深吸一口气,劝慰自己,孩子总是无辜的。 “相信你和冯先生一起走出法院,和解的消息就会流传开来。“姜芜最后提醒道。 “我知道。“沈静慧笑着转身,与姜芜作别,温柔而恬淡。 若不是体会过她的算计,见识过她的精明,姜芜几乎也要被这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骗到了。 看着沈静慧转身离去的背影,姜芜知道自己大概又多事了。 胸有成竹如她,又怎么会没给自己留下后路呢。 第12章 沈静慧和冯邵接受调解,最终选择继续婚姻生活的消息,果然如姜芜所说的那样,在两个人踏出西城区法院的那一刻就在网络上传播开来。 故事没有按照自己设定的方向走啊! 这得多打脸啊! 大家瞬间暴怒了,纷纷怒喷沈静慧和冯邵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救了。 就连沈静慧自己的粉丝都颇为失望。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沈静慧对此倒是没有丝毫解释,她只是在网络媒体上公布了自己将重回大荧幕的消息,只不过和她婚内的隐私相比,这条微博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姜芜因为是沈静慧曾经公开过的委托律师,一时间也陷入了风口浪尖,不过姜芜从入行到现在,打过有争议的官司无数,这种网络攻击见得实在太多,早就习惯了,应付起来也得心应手,她直接私信评论一关,转身给沈慕打了个电话,说是出去散散心,就休了年假,买了机票,直接飞帕斯顿岛了。 沈慕不开心啊。 老婆走了,独守空房不说,偏偏小刘助理还带来个坏消息,天悦的网站又要爆了,想要让冯邵被解约的呼声越来越高。 小刘助理将这件事情告诉给沈慕的时候,沈慕正聚精会神看着什么。 “沈总,发行部请示,现在是不是……“ 沈慕挥挥手,直接就把小刘助理的话给打断了,“不着急,再等等。“ 小刘助理得了指令,毫无二话,转身出去了,还贴心地给沈慕带上了门。 帕斯顿岛位于南半球,和现在风景萧条的北国暮秋不同,到处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的样子。 姜芜这两天跟失踪了一样,让发个照片,也只是敷衍地拍了几张风景。 沈慕只好自己看着网上对帕斯顿岛的介绍,幻想着要是自己能够和姜芜一起去该是一件多好的事情。 沈慕一句再等等,天悦就安安静静又过了两天。 这两天内,因为流量太大,天悦的网站都崩了。 沈慕满不在意,坏了就修呗,要不养那么多技术支持是干什么的,总之一句话,继续等。 终于先坐不住的人,从来不是沈慕自己。 就在第三天上午,她接到了当事人的电话。 “沈总。“ 是个女声,声音清澈干净,若是姜芜在场听到,大概会大吃一惊,电话竟然是沈静慧打来的。 “冯太太。”沈慕笑道。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沈静慧总觉得这声冯太太,有一点嘲讽的味道。 “不知冯太太打电话来有什么指示。“ 天悦娱乐的大老板啊,问沈静慧有什么指示,别说沈静慧不傻,就是脑子再不灵光的人,也必然能够听出话里的不满。 要说沈慕也确实有不满的理由,她一场离婚的闹剧,直接逼得天悦不得不放弃陆媛,就连冯邵的价值也大大折损,天悦到底是娱乐公司,是要靠艺人吃饭的,一时间两名正当红的艺人深陷丑闻之中,自然是有些头疼。 何况陆媛和冯邵是同公司内部出轨,短时间内,天悦的艺人只要同时现身,怕是都要被扣上暧昧的帽子。 “沈总,我只是想问问我们之前谈好的公益微电影宣传的事情。“沈静慧态度温和。 “公益微电影啊,再等等吧。“沈慕笑着挂了电话。 沈静慧握着自己的手机,她是真的有些等不及了,如果再耗下去,她和冯邵真的会大伤元气。 沈慕一下午都在给姜芜打电话。 这家伙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电话一直关机。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沈慕就用力摇了摇脑袋。 还是回家吧,家里总会有姜芜的气息,会让她不容易胡思乱想。 于是沈慕愉快的早退了。 就在她刚刚把车停进了车库,手机铃声也适时响起。 “方便接我吗,我在京元市国际机场。“ “好好,我很快,你等我。“ 沈慕连忙返回车上,拧动车钥匙,倒车出库,一边做她还一边哼着歌。 姜芜回来了,她老婆回来了!!! 沈慕拨通了小刘助理的电话。 “明怡。“ “沈总。“ “发出去吧。“ “什么?“小刘助理有些不确定自己听到的话。 “我说那个公益微电影。“ 挂了电话,小刘助理有些茫然。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吧,沈静慧亲自打电话问过这个微电影宣传的事情,那时候沈总给的答复还是再等等,怎么这么快就又变了? 是发生了什么吗? 小刘助理摇摇头,转身去按照吩咐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姜芜站在京元市国际机场的出口处。 她从很久前就有个习惯,但凡接了让自己不太愉快的委托,只要官司结束,她就喜欢出国转转,呆两天,往往只要几天的空闲时光就能够让她转换好心情,调整过来,从而回到工作岗位继续奋斗。 可是单单这一次,也不知道怎么,这个熟悉的老套路忽然不管用了。 帕斯顿岛姜芜不是第一次去,风景漂亮不说,气候还好,她在那里晒了太阳、游了泳,吃了当地的特色美食,玩得那叫一个愉快,可就是到了晚上,姜芜怎么也睡不着觉。 第一天的时候,她还能安慰自己说是时差的缘故,是自己还不习惯,可紧接着,第二天,第三天…… 当姜芜再次顶着熊猫眼洗漱的时候,她不得不承认,不是因为时差,不是因为气候,不是因为换床,这些外在的原因统统不是。 她睡不着,睡不好,最主要的原因是身边缺了个人。 自从结婚后和沈慕住在一起,姜芜偶尔会在半夜的时候醒来,要么是翻身碰到了人吓醒,要么是沈慕抱得她太紧憋醒,她自始自终以为自己不适应每一个身边多了个人呼吸的夜晚,却想不到现在,这个人不在了,帕斯顿岛酒店的大床大到她可以在上面翻跟斗,她却失眠得如此严重。 原本姜芜计划要待得更久,可当她透过浴室的镜子看到自己脖子上套着戒指的时候,她忽然很想回家。 于是…… 姜芜就真的提前结束了行程,回来了。 她落地第一件事就是让沈慕来接她。 虽然姜芜也可以自己搭车,虽然到了晚上沈慕回家,两个人一样可以见到,但姜芜等不及了。 她真的有点想她。 第13章 天悦的办事效率之高,就在沈慕打过电话同意宣发之后,网路上随处可见由沈静慧,林萧,成天素主演的公益微电影。 这是一个短片,代表着女人三个不同的阶段。 林萧试演一位妙龄少女,十八岁最好的年纪,她热爱舞蹈,渴望成名,她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从未考虑过结婚生子,她觉得一个女人的价值是通过她本身来实现的,不是通过爱情,不是通过婚姻,更不是通过子女。 而成天素则是一位有着十三岁女儿的母亲,她们演绎着母女之间的牵挂与争执,默默为女儿付出着自己全部的爱,仿佛女儿就是她整个人生。 而沈静慧则扮演一位怀孕三个月的准妈妈,她演绎了一个女人在为事业拼搏的过程中,意外怀孕后所有的痛苦和挣扎,她的表演非常细腻,眼神中自然流露出彷徨与不舍,她曾经想过打掉这个孩子,不愿意放弃自己打拼多年搏出来的成绩,她甚至人都已经走到了医院,但躺在床上看到检测仪器中小小的还不够清晰的影像,那一个瞬间她有了自己的决定。 影片的最后并没有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它只是试着引人思考,提出一个问题,你想要做什么样的选择,想拥有怎样的人生。 女孩的舞蹈,母亲和女儿拥抱的笑容,沈静慧覆盖在自己小腹上的手。 这影像一一闪过,最终归于沉寂。 视频在网路上引起大范围议论的时候,沈慕和姜芜已经并排躺在了床上。 沈慕一下一下吻她,轻轻叫她,“阿芜,阿芜。” 那声音又轻又飘,仿佛一片羽毛落在姜芜的心上,她觉得自己多年未动心中的一池春水,一圈一圈泛起了涟漪,上一次,上上一次,上上上一次,类似这样的心动都和沈慕有关。 “我好想你,阿芜。”沈慕的话还在继续。 迷离之间,姜芜想,其实她也一样,她也非常想沈慕。 她张了张口,可总觉得难为情,说不出口。 会想念,会依赖一个人,对于姜芜来说这是弱点,她无意中成了一个有弱点的人,这已经出乎她的意料,她又怎么能亲口将这弱点宣之于口呢。 两个人疯完已经是晚上八点多,沈慕想拉着姜芜一起冲个澡,可这家伙说什么也不起来。 “别闹,我这些天就没睡好过,我困了,让我睡会儿。”姜芜说着,老样子把自己团在了被子里。 这些天都没睡好,回来才一会儿就跟小猪一样睡得这么香甜? 这是找借口懒得搭理她还是真话啊? 如果是真的话,为什么出去玩还会失眠? “阿芜,醒醒,我有话问你。”沈慕摇晃着姜芜的身子。 “嗯……”姜芜是真的困了,睡着了,只有下意识地哼声。 “为什么睡不着,你也想我吗?你醒醒,先别睡。”沈慕焦急道。 只可惜,无论她怎么说都没有用,姜芜连哼唧声都没了,有的只是渐渐变沉,绵长的呼吸。 这下好了,换沈慕睡不着了。 她半夜搂着香香软软的身子,大睁着眼睛思考人生。 姜芜是想她了吧。 所以提前回来。 对吧,是吧,没自作多情吧。 第二天一早,姜芜终于睡饱了,哼哼两声扭了扭身子,伸手就往自己脖子上摸。 这些日子在外面,她都习惯不摘项链睡觉,虽然很可笑,但这样她会觉得比较有安全感。 可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她却猛地坐起身来。 脖子上是空的,项链不见了。 姜芜连忙将身边的枕头被子都掀起来翻个便。 沈慕洗漱后回来,随口问道,“找什么呢。” “项链,我的项链。”姜芜道。 “哦,在这里。”沈慕从梳妆台上拿起一串链子。 姜芜松了口气,埋怨中带了点娇嗔,“你怎么乱动我东西,我明明记得我没摘。” 沈慕眼睛亮亮的,凑得很近像是要吻她,“这东西这么重要啊。” 姜芜别过头,“我习惯东西都待在老地方。” 沈慕憋憋嘴,只是笑笑,“爱我就直说呗。” 砰。 一个软枕朝着沈慕砸过去。 “问题解决了还是媒体不难缠?你不用上班的吗。”姜芜气道。 “好好好,我走,这就走。” 暮秋的阳光甚好,姜芜坐在阔别几日的办公室里,围观着上一个委托人的有关后续。 她早上刚刚看了天悦发布的沈静慧出演的公益微电影,紧接着就等来了沈静慧借这影片的东风接受的一次访谈。 沈静慧在采访中公开了自己怀孕三个多月的消息。 她说自己接到邀约是在两个月前,那时候她也刚刚得知自己怀孕这个消息,所以电影中很多神态和肢体动作都是下意识的本色演出。 她说自己曾经像电影中的那个妈妈一样,想过要不要打掉这个孩子,毕竟从那时候起她就已经萌生和冯邵离婚的念头,但当她和冯邵对簿公堂,看着这个自己曾经爱过,也曾经爱过自己的男人失声痛哭,说他知道错了,他会改,自己就再也无法狠得下心。 姜芜想这采访中沈静慧所说的必然是有真话的。 她看上去有些无助,却又温柔,提到冯邵名字的时候还是能够看到她眼睛里亮起的光。 “大家都知道我和冯邵在一起许多年都没有孩子,好不容易得到了上天的礼物,我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我愿意再给冯邵,给婚姻一个机会。” 听完沈静慧这段话,姜芜就直接将这段采访关掉了。 孩子就是沈静慧留给自己和冯邵的后路。 姜芜都可以想象到,当沈静慧打出孩子这张感情牌的时候,网络上必然会有很大一部分人偃旗息鼓。 沈静慧真是成功的说客,不仅说服很多人放下对她的成见,甚至可能连同冯邵的恶行一并既往不咎。 而沈慕也是成功的商人,她和沈静慧早有默契,一支公益短片短时间可能看不出什么,但却给冯邵留下了挽回形象的余地,当事情淡去,冯邵东山再起,他还会是天悦的中坚力量。 到头来,事情将会以陆媛一人落魄出局而告终。 高明啊。 就连姜芜都不得不感叹。 可是无论陆媛还是冯邵夫妇,她们的戏码,姜芜都不想再看到,于是她关闭了网络播放器,重新投入到了其他工作之中。 第14章 一连几天,姜芜的夜间娱乐就是和沈慕在床上纠缠。 可今天回来,吃过晚饭,沈慕不甘寂寞向姜芜发出直白的邀请时,却被姜芜拒绝了。 理由是她今天没有心情。 洗过澡,姜芜早早躺下,沈慕跟着她一起爬上床。 既然姜芜没兴致,那两个人盖着棉被纯聊天也不错。 今天的姜芜十分安静,沈慕就说着天悦的趣事逗她开心。 “明怡你见过吧,就是每次接待你的小刘助理,她刚到天悦的时候可有意思了……“ 沈慕绘声绘色讲着小刘助理的往事,什么电器杀手,不会用咖啡机;什么脸盲,但凡套近乎的人从来混不出脸熟,来得次数再多她也记不住,只要没正事统统拒之门外;还有就是一个字,逗,每次都是一本正经说傻话,让沈慕乐不可支。 如果让小刘助理知道,她的老板当初以助理之位留下她,纯为寻开心,怕是她三观都要碎了。 沈慕是个会讲故事的人,可惜姜芜心不在焉,不算个好听众,故事的最后她虽然给出了微笑,但多少有些敷衍。 “怎么了,阿芜。“沈慕显得很有耐心,她的手伸进被子里将姜芜的手握在掌心。 沈慕的手真暖啊,那温度仿佛顺着姜芜的手一直传到了她心里。 她们是枕边人,奶奶不在,对于姜芜来说这怕是她最亲密的关系了。 她渐渐缓了神色,终于开口问道, “你说陆媛是不是再也翻不了身了。“ 沈慕瞬间就明白了姜芜今天为什么兴致不高。 原因无他,定然是为今天的两条新闻。 一条是沈静慧宣传微电影,冯邵探班站台,事发后第一次出现在公众媒体前试探风向。 一条是陆媛之前拍摄完毕未发的电视剧重新招募演员替换陆媛,补拍原本属于她角色的戏份。 两相对比,冯邵和陆媛这两个出轨插足当事人的境遇真的是天壤之别。 沈慕叹口气,实话实说,“是,陆媛很难翻身了,她踩了女艺人的死穴。“ 这些姜芜都知道。 沈慕揉搓着姜芜的手,她的手似乎无论冬夏都冷得像一块冰,“阿芜,这条路是陆媛自己选的,没有人逼她,当初傍上冯邵对她来说也算是一条晋身的捷径,她从冯邵的身上也捞到了不少机会和好处,这些年她赚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就算离开了娱乐圈,她也能够好好生活。“ 漫长的沉默,就在沈慕都以为这个话题大概会就此结束的时候,姜芜终于开口了。 “那冯邵呢?“ 沈慕叹了口气。 卧室窗户的视野很好,透过它能够看到高高挂在天空半圆的月亮,月尚有阴晴圆缺,更何况人间事呢。 大都意难平罢了。 “只要沈静慧没有放弃他,选择维系她们两个人的婚姻,那么之后就是一出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戏码,冯邵的名声算是毁了,以后也少不了许多的风言风语,但他的事业没有。“沈慕说完认真去看姜芜的眼睛,“阿芜,我坦白对你讲,这也是天悦没有舍弃冯邵的原因,你知道的,天悦是一家娱乐公司,而我……“ “而你,是一个商人。“姜芜笑笑,“我知道的,我们一早就说过的。“ 姜芜在笑。 沈慕却丝毫感觉不到其中的笑意。 “沈慕,就刚刚,我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经代理过的另一个官司。“姜芜慢慢开口,讲起自己曾经的经历。 “我从很早就开始做民事诉讼,但之前大都是处理合同纠纷,我记得那个委托人起诉的原因是想要追回借款,借给别人投资做生意的,大概三百多万,结果全赔光了,借钱的人也跑了,作为债权人,他想要由对方已经离婚的妻子来承担这笔债务,毕竟是婚姻存续期间发生的举债行为。“ 姜芜一边讲,沈慕一边安静的听。 “从天而降三百多万的债务,再加上还有一个正在念初中的女儿,借款人的前妻直接就崩溃了,面临绝境的人怕是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她在法院,哭喊着说自己不知情,她不知道丈夫曾经在外面借了钱,她自己更是没有花过其中的一分一毫,可当时的法条是保护债权人利益的,如果她拿不出证据证明这笔钱没有被用于家庭日常支出,那么很大可能上,她就要承担这笔债务,被债权人追偿。“ 沈慕在被子里摩挲着姜芜的手,安安静静听她讲话。 “几百万块钱,对于有钱人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是对于离异带着孩子独自生活的女人来说,那就是天文数字,她可能一辈子都赚不到那么多钱,那场官司我记得我们胜诉了,我作为原告的代理律师,只能尽全力为委托人争取权益,可我忘不了,忘不了那天我离开的时候,走廊上回荡的那女人的哭声,哪怕我走出去好远都还能听得到。“ 姜芜容色平静,不悲不喜,可是沈慕能够从她风平浪静的外表下读出一丝别样的情绪,像是不甘,像是遗憾,也像是失望。 姜芜是华策律所的金牌律师,赢多输少,尤其是近几年,但凡是她经手的案子都会给委托人一个满意的结果,她打过出风头的官司很多,可沈慕没想到自己经手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案子她竟然也记得这样清楚。 “为什么承担最惨烈结果的都是女人呢?“ 姜芜终于问出了她心底最想要问的话。 “几年前是这样,如今也是这样。“姜芜的声音清冷刺骨,“陆媛虽然是我的朋友,但她明知道对方有家庭还选择这条路,她落得这样的下场并不为过,可冯邵呢,冯邵他伤害了两个女人,他占尽了陆媛最好的青春,他也得到了沈静慧全心全意的爱情一起组成家庭,可现在,陆媛在事业攀升期跌落谷底,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沈静慧也不得不忍受着丈夫曾经的背叛,面对一段有过裂痕的婚姻,可冯邵,他还有家庭,还有未出世的孩子,还能出现在媒体前跟妻子秀恩爱,他甚至依然有一群粉丝,高举着手牌呐喊,说愿意再相信他一次,愿意等他归来。说不定沉寂几年之后,甚至都用不了那么久,几个月后,他就可以一副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摸样,重新活跃在舞台上,他曾经做过的事情,伤害过的人都可以成为他以后的谈资,到时候人们就只会记得他此后的成功,然后轻飘飘说一句,哦,他当年不过是出了一次轨。“ 姜芜的语气极尽讽刺,到了最后,她看着沈慕一字一句道,“凭什么呢,他凭什么呢。“ 沈慕一句话也说不出,她只能默默注视姜芜良久,开口道歉,“对不起。“ 严格来说,她,沈慕,也是助长这种风气的人之一。 她和沈静慧早有联系,对于公益影片的发行,后续项目的合作,以及冯邵日后的安排,她们都有谈过,双方都将损失降到最低,如此一来便是双赢。 可如今面对姜芜的一句凭什么,沈慕真的无言以对。 姜芜长出一口气,“我不是怪你,毕竟当年我也站在法庭上,亲手将一个可怜的女人推下深渊。” “后来呢。”沈慕侧躺着问道。 姜芜能借着月光看到她半露的肩头,光洁的皮肤,只是看着姜芜就能够回忆起它的触感。 她微微一愣,问道,“什么后来。” “事情肯定不会就这么结束对吗,后来呢?”沈慕满怀期待,等着姜芜的后话。 姜芜的回忆被拉扯到许久之前,因为这场官司,姜芜第一次体会到了网络舆论的力量。 官司胜诉后,网络上引起了很大关注,涉及其中的工作人员,律师,也就是姜芜本人,没有一个逃得过,在网路上被骂得狗血淋头。 什么吃人血馒头,刽子手,但凡是能够想到的激进的字眼,姜芜在自己的公共账号上都能看个遍。 那时候她还年轻,还没有现在这么气定神闲,处事不惊,她真切地因为这些言论痛苦过,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事情,是不是不应该接这单委托,她是不是应该只做一些站在道德制高点的诉讼代理,成为传说中正义的一方。 后来,时间久了,习惯了,心态渐渐平和了,她学会了调解自己的生活和心情,她每个官司还是会尽心尽力,只不过事后不顺心,她就会给自己留出时间出国去转转。 沈慕见姜芜愣愣地,也不说话,笑着问道,“后来你一定找上过她吧,就是那位借款人的前妻,你一定会帮她想办法。” 姜芜先是惊讶,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睁得溜圆,片刻后,那两条秀气的眉毛就拧在了一起,怒道,“你查我?” “哈哈哈哈哈。”沈慕畅快地笑出声来,“我还真的猜对了?你看,在了解你这件事情上,我真的很有天赋。” 姜芜半信半疑。 沈慕忽略她不信任的目光,“说说吧,姜律师,后来怎么样。” 第15章 后来的事情…… 还真就像是沈慕说得那样,姜芜真的有找上过那个女人。 她告诉她,如果不服法院一审判决她可以继续上诉,并且姜芜强调,无论多么艰难一定要坚持上诉,像她这样的情况并不是个例,网上反对的声音多了,大了,总有一天法条解释会修改的。 等到了那一天…… 姜芜非常诚恳地说,等到了那一天,她愿意提供免费的法律援助,帮助女人重新来打这场官司。 沈慕听姜芜说完,摸了摸她的脸颊,凑近亲了亲她的眼睛。 她就知道,姜芜会是这种人,她会做这种事。 “做吧。“沈慕撑起身子,低头看着被她簇拥在怀里的美人儿。 她看姜芜很美,身段柔若无骨,一双桃花眼,眼波一转风情万种,姜芜看她也很美,她波浪一般的卷发顺着她的动作从脖颈两边垂下来,蹭在姜芜的身上、脸上,总会让她觉得有些痒,沈慕勾唇轻笑的时候,美色在前,怎么会有人能够拒绝得了她的邀请呢。 不等姜芜回答,沈慕的手就已经不老实地顺着姜芜的大腿摸了上去,这肌肤滑腻的触感,沈慕再熟悉不过了,随后就响起了姜芜轻轻的喘息声。 “做吧。“ 姜芜点头应了。 沈慕再不客气,落下无数个吻。 其实,姜芜的故事还有很多个后来,只不过姜芜并不打算对沈慕提起。 在对方的抚摸下,姜芜不用出任何力气,人老老实实躺在床上,但回忆却不曾就此打住,反而带她想起了更多往事。 女人果然按照姜芜说的,提起了上诉,并且发动了所有的亲戚朋友,不遗余力寻找落跑的前夫。 她接受了姜芜的建议,但却没有接受她无偿的援助,她宁愿用自己的积蓄去请其他律师也不接受姜芜的帮忙。 她恨她,异常痛恨。 她将自己满腔的怒火和怨恨都转嫁在姜芜这个律师身上。 在她看来,这个在法庭上侃侃而谈、咄咄逼人的家伙是这个罪恶现实的帮凶,是害她沦落悲惨境地的第一人。 这种愤恨没有道理,但姜芜也没有在对方的指责和谩骂中做任何反击。 她可怜这个女人,彻头彻尾失败的婚姻,曾经看走眼的爱人,还有看不到尽头几百万的债务,这些都足以压垮一个普通女人的全部理智,她还有孩子,还要继续活着,她需要一个宣泄口,哪怕是恨也好。 许久后法条解释真的做出了更改,姜芜还在关注着那个官司,等她千方百计了解了相关情况,最终也只能是一声叹息。 这个官司持续了很久,好不容易拖到新解释出台,改由债权人举证借款被用于夫妻日常生活,但这场官司女人也依然没有打赢。 结婚几年的夫妻无法取证,一个陌生的债权人却轻易拿出了几份证据,用于更换地板,用于粉饰房屋,陈年旧事,一桩桩一件件都被翻出来,听关注这个案子的同行说,女人当时就瘫倒在法庭上了。 不幸中的万幸,她的前夫被找到了,还上了一部分钱,并且重新和债主写下了偿还欠款的保证书,算是将全部债务背在了自己身上。 姜芜想这也算是令人唏嘘的转折了。 沈慕察觉到了姜芜的不专心,惩罚似的,吻了许多令人难以启齿的地方,等到她眼神迷离,就只看得到自己时方才罢休。 最后两个人都是长出一口气,舒服地躺在床上。 沈慕侧身摩挲着姜芜的脸蛋。 “之前说到哪里来着,那个女人后来有找过你吗?”沈慕问道。 姜芜早没了最初敏感尖锐的模样,重新变得满不在乎,语气也刻薄,她夸张地做着可惜的动作,撇撇嘴说道,“没有,好好一单子,煮熟的鸭子,飞了。” 口是心非。 沈慕如今算是看明白了,姜芜就是个永远都不肯好好说话的家伙,可即使这样,有些问题,沈慕还是忍不住去问。 “说点开心的事吧。“ “好。“ “当初为什么会选择跟我结婚?“ “……“ 结婚就算是开心的事了吗?! 姜芜哭笑不得,她调侃地拍了拍沈慕精致漂亮的脸蛋,“九块钱我就能抱一个精美标志的人形摆件回家,看着养眼,手感好,技术也不错,你说划不划算。“ 呵呵。 呵呵呵。 这个家伙还是嘴巴被堵起来的样子看上去更可爱一点。 沈慕是这样想的,随后她就身体力行,选择这么去做了。 ************* 太阳一亮,又是新的一天,姜芜跟没事人一样准备精神抖擞地去上班了,仿佛昨天晚上的那些话她都不曾说过,就连沈慕都不得不佩服姜芜自我调解的能力。 这么敏感多思的人,在外面给自己树立了一层厚厚的铠甲。 她为什么会选择成为律师呢?沈慕在姜芜临出门的时候,一把拉过对方,给了一个告别吻,不停地在脑子里想着这个问题。 沈慕很粘自己,或者说从结婚的那天起她就是这样。 姜芜一点都不反感,相反她还有点喜欢。 “怎么还没出门就这么舍不得我?“姜芜笑道。 “想啊,日思夜想,你人就在我床上,我想的也全都是你。“ 好家伙,这情话是张嘴就来。 姜芜拍拍沈慕的脸颊,“乖乖等我晚上回来。“ 沈慕不开心,“中午不行嘛,我请你吃饭。“ 姜芜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摆道,“今天不行,我约了人。“ “哦?委托人?又有工作。“沈慕随口问道。 “不是委托人,是……朋友。“姜芜有些迟疑。 沈慕也是一愣。 两个人结婚到现在,没见过对方父母亲人,也没见过彼此的同窗好友,她们两个就连领小红本都是从床上起来,还穿着内衣,脑子疯魔了临时起意,压根没通知过任何人。她们没有别人的祝福,婚礼也没有举行一个,直接就到了同居的环节。 两个人都习惯了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可今天朋友这个字眼突然从姜芜的嘴里蹦出来,显然让她们都想到了同一个方向。 沉默,尴尬…… 姜芜不知道沈慕有没有做好准备,但她显然没有。 她想如果今天她回法学院见自己的好朋友张惜,顺便告诉她自己结婚了,而且是跟一个女人,张惜怕是会震惊到无以复加。 作为姜芜的贴心暖宝宝,沈慕早看出了姜芜的迟疑。 她那阴晴不定,略有闪烁的脸色,都显示着,这家伙又开始拧巴了。 从结婚那天起,沈慕最擅长的事情就是给姜芜台阶下。 她一拍大腿,“你看我,差点忘了,今天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中午就暂时将你交给你这位朋友吧。“ 如果沈慕坚持,姜芜不直到自己到底会不会介绍她和张惜认识一下。 但听到沈慕的答复后,她还是松了一口气。 这些小心思不过短短一瞬,姜芜很快就恢复了笑意,“那你忙,不耽误你。“ 说完姜芜准备出门,正弯腰要提上鞋子,整个人却被沈慕拉着手臂拽了起来。 “这一次不赶巧,下一次等你准备好了,介绍你的朋友给我?“沈慕说得很认真。 “好,我答应你。“刚巧,姜芜答得也很认真。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沈慕笑了,仿佛春花浪漫。 她轻轻贴着姜芜的唇角吻了吻,这才放人出门。 天悦娱乐。 小刘助理照常上班。 最近沈总的情绪就仿佛四月天,阴晴不定,她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正想着呢,人就来了。 就见沈慕踩着一双黑色小牛皮短靴,穿一条修身让她的臀腿看起来笔直修长的卡其色长裤,英伦立领黑风衣搭在手臂上,暗红色系带衬衣领口随意打了花样,半露着锁骨,那是相当有风情。 小刘助理为今天老板的风骚咂舌之余,不由想起了自己刚来天悦时陪沈总出席的一个发布会。 那时候老板也还年轻,接手天悦后,熟悉了幕后工作才开始逐步抛头露面,在媒体前现身。 就那一次,她差点被当作了天悦旗下培养的新人演员,被一堆粉丝围堵在天悦西门那里,一群人争相要她的签名,说是等她出道火了,可以拿出来当个纪念。 现在想想,当年的事情不过是往昔的趣闻,但在小刘助理看来,他们老板是真的比天悦许多艺人都还要好颜色,就连她跟在沈慕身边这么久了,都时不时愿意多看她两眼。 “明怡。“ “……“ “明怡?想什么呢,盯着我干嘛。“沈慕伸出自己那双纤纤玉手在小刘助理面前晃了两晃。 因为你好看。 小刘助理敢腹诽却不敢真说出口。 她定睛看了看沈慕的脸色,对今天的天气有了初步判断,多云见晴,是个正常的老板。 “沈总。“小刘助理回话道,“您有什么吩咐。“ “帮我电话徐部长。“ “哦,好。“ 艺人合约经济,公司人事任免,都是徐部长一手操办。 老板没事不找他,一旦找他一定是大事。 不过小刘助理从不问不该自己过问的事情,听了沈慕的话,她乖乖转身,立刻照办去了。 第16章 天悦娱乐所有人都知道沈慕今天一上班就叫来了徐部长。 两个人谈话不到十分钟,人就从里面出来了。 大家纷纷猜测这是要有什么大事发生的时候,一条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传播开去。 天悦折腾了这些日子,居然在冯邵出轨险被离婚事件就要平息收尾的时候,和冯邵正式提出了解约。 天悦上下一片哗然。 没有人明白这位小沈总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天悦娱乐是沈家的产业,沈家上个世纪其实是靠做珠宝生意起家的,凭借的就是独到的眼光和雄厚的资本。 等传到沈慕爷爷那辈儿的时候,沈家兄弟两个分了家。 沈慕的爷爷在暮年坚决放弃了珠宝生意,做起了不打眼的娱乐公司,就此风生水起,而老爷子的兄弟则妄想将珠宝生意做得更大,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渐渐失了原本的势头,勉强度日。 天悦从沈慕的爷爷手上传下来,老爷子身子健硕,可他唯一的儿子却英年早逝,刚刚接手天悦的时候,沈慕还不到二十岁。 起先还有爷爷带着还好些,后来沈老爷子也走了,就沈慕自己一个人支撑。 那时候天悦人心惶惶,所有人都以为这间娱乐公司在这么一个年轻的姑娘手中撑不了太久,可沈慕却咬牙一直将它又带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如今的天悦,旗下艺人无数,发行的高质量项目无数,保持良好合作关系的院线平台,娱乐媒体朋友无数,也因为如此造就了如今沈慕在天悦说一不二的地位。 徐部长是当年沈老爷子提拔的老人,但就这样的人物,也不会问沈慕做解约冯邵这个决定的理由。 天悦上下对这个如今也年纪轻轻的小老板,心悦诚服。 等冯邵夫妻两个听到风声赶来,天悦解约的消息早就已经在网络上流传好几个来回了。 什么版本都有。 有说天悦发现冯邵不只陆媛一个,他还有别的烂事儿,是个大麻烦,天悦不想将这个麻烦砸在手里,给他收拾烂摊子所以将他给踹了。 有说冯邵难忘旧情人陆媛,不愿待在伤心地,自行解约。 还有说是沈静慧早就不满冯邵在天悦吃窝边草,所以要求冯邵和天悦解约。 说法五花八门,但各路看客的态度总结起来起来就四个字,大快人心。 与此同时,天悦的公关也很到位,说是之前没有选择解约是因为自己身为冯邵的经济公司,要履行经济公司的职责,如今仁至义尽,公司履行了自己的义务,现如今也该到了清算冯邵的时候。 天悦的公关算是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既做到了一个经纪公司应该做的事情,也响应了之前人们的请愿,冯邵夫妇两个就算想要发通告给自己洗白,都找不出突破口。 被天悦这番操作震惊的沈静慧,最终杀到了天悦总裁办公室门外,她想要进去,但小刘助理面孔一板直接就把人拦在了外面。 “冯先生,冯太太,天悦也是有内部规定的,没有预约,外来人等不能随便入内。“ 冯邵气急,“怎么,我人这还没走呢。” 小刘助理面无表情,也不跟冯邵废话,就木着一张脸,一动不动。 沈静慧轻轻拉了拉冯邵的手臂,朝着门的方向朗声道,“沈总,不知道我们能不能面谈。” 沈慕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明怡,请冯太太进来。” 小刘助理做了个请的手势,闪开半个身子,放沈静慧进去了。 等到冯邵想要跟上,一个熟悉的娇小的身子又重新拦在了他的身前。 “老板只请了冯太太。” 一句话就把冯邵给怼回去了,他只能退到外面的沙发,坐在那里强压着性子等待。 沈慕的办公室里。 她微一抬手,请沈静慧坐下。 沈慕曾经在床上听姜芜提起过这个委托人,姜芜说她冷静自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实在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有失了优雅的一天。 沈慕原本还为姜芜在她们的床上提起旁人而不满,不过沈静慧明知道天悦的决定,她和冯邵也已经落于下风,因着沈慕一句请坐,她还能优雅地颔首致谢,沈慕就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 “不知道冯太太此来所为何事啊。”沈慕向后一靠,半眯着眼睛。 “沈总,这和我们当初打得商量可不太一样。“沈静慧的双手交覆在膝盖上,淡笑着说道。 “你说解约的事?“沈慕反问。 “不然呢。“沈静慧道。 “冯夫人可以声势浩大地闹上法庭,却不离婚,天悦自然可以将事情游刃有余的摆平,再清算后账,您说是不是啊。“沈慕说完后站起身来,透过办公室落地的玻璃窗,她能够看到外面很远的地方,不等沈静慧接话,她直接背对着她,继续说道,“何况我觉得,我是大大的帮了你的忙啊,没有了经纪公司作为后台,冯邵要想在圈内继续混下去,就要牢牢抱住你的大腿指望着你们美满的婚姻为他洗白了,或许你们可以考虑开个夫妻店?“ 沈慕一句话就说到了沈静慧的心坎里,被这样将心事挑明,就是沈静慧也不免变了变脸色。 时已至此,很多事情已成定局,无法挽回,沈静慧此来也不是兴师问罪。 “沈总,我今天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有些好奇,您为什么明明做了决定,却突然之间又推翻了之前所有的打算呢。“沈静慧道。 沈慕深吸一口气,目光从窗户探出去注视着前方,天悦在东城区,而她的办公室正好对着新城区的方向,眼看着临近中午,也不知道姜芜是不是已经出发,在看望朋友的路上。 办公室里漫长的沉默过后,沈慕才缓缓开口,“你又为什么不肯真的离婚,难道真的是因为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肚子里的一块肉而已,时间太短了,看不清楚人形轮廓,也感觉不到它在动,最初的几个月除了强烈的妊娠反应之外,这个孩子可以说没有给沈静慧带来任何美好的体验,沈静慧的退让又怎么会真的因为它呢。 “我明白了。“沈静慧道。 沈慕不知道沈静慧明白了什么。 她只知道有的女人机关算尽,到最后就是会栽倒在一个并不完全配得上自己的男人手中。 而有些商人纵然精明,往往就是会在情义与利益之间选择前者。 姜芜昨晚的那两句凭什么,一直回荡在沈慕的脑海中。 如果说姜芜希望冯邵受到惩罚,那么她不介意扮演一次正义的角色。 话毕,两个人再没有什么其他要谈的内容。 沈静慧起身告辞,沈慕依旧站在窗边,连头都未回。 冯邵见到妻子出来,瞬间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上前紧紧握着妻子的手。 “怎么样,你们谈的怎么样,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冯邵那么急切的样子,那样充满信任和依赖的目光,让沈静慧心中很是感慨。 她不在乎任何人的目光,只是温柔地擦了擦冯邵额头因焦虑而沁出的汗水。 她的声音温柔,“冯邵,你想过我们单独做一个工作室吗?“ 冯邵一愣。 “没有天悦,也没有华娱,我们从头来过,就踏踏实实一起拍戏,我们两个,好不好。“ 沈静慧的目光那样深情,让站在一旁的小刘助理都不好意思地退后两步,避开了视线。 听到这里,冯邵也算是明白了妻子的意思,他和天悦没戏了。 “天悦一定要和我解约是吗,他们就……就这样落井下石?“冯邵开始慌了,他现在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声名狼藉,如果一旦没有后台经纪公司的支持,没有专业的团队,包装宣传,他短时间内很难翻身了。 “因为你做错了。“沈静慧一字一句道。 冯邵的目光有些涣散。 沈静慧轻轻牵起他的手,“可就算所有人都不肯原谅你,我也原谅你了,冯邵,我们回家吧。“ 冯邵木偶一样被沈静慧牵着,默默转身。 就在两个人将要离开的时候,沈慕的办公室打开,她从里面走出来,而沈静慧刚好回头,两个人的目光恰巧对上。 就这么匆匆一瞥之间,仿佛是一种默契。 沈慕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沈静慧嘴角一抹轻轻浅浅的微笑。 希望这是你想要的。 希望你努力得来的局面,最终不会让你觉得后悔。 沈慕唯有一声叹息奉上。 冯邵夫妻两个的身影渐行渐远。 沈慕走到小刘助理桌前,轻轻扣了扣桌板,“老样子。“ 小刘助理心领神会,沈慕这是跟她要一份老样子的午餐。 “沈总,今天怎么不回家吃啊。“小刘助理随口一问,“之前不是说家里养了猫,太小了,总得您亲自喂着嘛。“ 沈慕听后要笑不笑,阴阳怪气道,“猫?跑了。“ 跑了? 小刘助理有点懵。 “那,要不要再帮您买一只,是什么品种啊。“小刘助理道。 “没事儿,玩够了,饿了,需要亲亲抱抱了,自然就回来找我了。“沈慕笑着,目光温柔。 看来,沈总是真的很喜欢那只猫啊。 “不过沈总,猫毕竟不适合放养,您还是应该看紧一点。“小刘助理语重心长。 沈慕乐呵呵点点头,“可不,我也这么想。“ “带个名牌或者颈链吧,这样就算是走丢了,也能找得到。“ “嗯,买了,带着呢。“ 京元市另一端的姜芜正拉着自己项链上的指环给好友张惜看。 “结婚戒指都在这里了,这回总该信了吧,没骗你,我真的结婚了。“ 第17章 张惜和姜芜是当年a大法学院的老同学,是姜芜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 两个人同窗四年,只可惜毕业后,一个通过司法考试,拿到律师资格,进入了京元市顶尖的律师事务所,另一个则安安心心待在学院里,从本科生,到研究生,继而留校,一辈子都想在这个貌似与世无争的伊甸园做个普普通通的老师。 两个人不定期聚餐的习惯从毕业一直保持到了现在。 原本寻常的碰面,今天却显得有些不一样。 姜芜准时出现在张惜订好的餐厅,只不过一进门就阴沉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张惜还没打好腹稿开口,姜芜那边倒是先说话了。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姜芜表情严肃,一本正经。 “嗯,你说。“张惜也深吸一口气,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我……结婚了。“ what??? 张惜一脸懵b,这什么节奏? 两个人上次见面是两个月前,姜芜忙啊,一直在忙,为陆媛的事情跑前跑后,就那次碰面还跟自己抱怨是个单身狗的人,怎么对象都没有一个,今天就突然宣布已婚了。 “和……和谁啊?“张惜如今是法学院的老师,平日里口条那叫一个利索,今天说话都有些磕巴。 她端起刚刚送上的柠檬水,准备喝一口,先压压惊。 “她叫沈慕。” “噗。” 张惜一口柠檬水喷出来。 她就不该喝! 擦干了嘴巴和身上,平复了咳嗽,张惜这才确认道,“哪个沈慕,天悦娱乐那个?” 姜芜沉思片刻,据她所知,天悦娱乐就只有一个沈慕,她终于对着张惜点点头,“大概就是那个沈慕了。” 张惜还不信邪,翻出手机随便找了一张之前沈慕参加发布会的照片。 “这个,就这个人,现在是你的妻子?”张惜道。 姜芜看了看照片,什么时候照的她是不知道,但照片上那件衣服她认得,难得沈慕有这么件米黄色挺素气的衣服,放在一堆红红绿绿里实在是让人记忆深刻。 只不过颜色虽然素净,但领口恨不得开到腰上,姜芜就见照片里沈慕深棕色卷发披散在肩头,遮掩着若隐若现的胸脯,微微侧身,挑唇微笑,独领风骚。 张惜看姜芜直勾勾欣赏照片的模样,只能是轻轻叹口气。 姜芜以为对方还在当她开玩笑,直接伸手将脖子上的项链拽了下。 一个指环从姜芜的衣服里跳了出来,一圈碎钻借着日光,折射耀眼。 姜芜指了指戒指对张惜道,“婚戒,我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 张惜仔细打量了那戒指一会儿,突然对姜芜道,“这戒指上有你们两个的名字缩写。“ 嗯??? 姜芜都戴了两个月了,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回事。 张惜鄙视道,“你都不知道?“ 姜芜把指环取下来,仔细打量了半天,“哪有啊,你这一定是潜意识作怪。“ 张惜招招手,让人和自己对换了个位置,她找好刚刚姜芜拿戒指的角度,让她按照自己之前坐姿坐好。 “看到了吗?“ 京元市初冬的暖阳倾斜而过,明晃晃的,姜芜望过去,确实看到了两个浅浅的拼音缩写,sm&jw。 沈慕从来…… 从来都没有对她说起过。 那个人大大方方将戒指带在手上。 而自己小心翼翼掖在衣服里…… 姜芜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张惜……那个,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叫上沈慕和你一起吃饭,你会愿意吗,会不会觉得尴尬?“ …… 张惜像看傻瓜一样看着她。 “不,我不会,我相信她也不会,我看是你自己比较尴尬才对。“张惜直指要害,顺带还不忘吐槽好友,“我想我们两个相处起来说不定会比咱们两个还要愉快,我们可以聊聊八卦,谈谈时尚,不知道多合得来,不像你,就只会跟我谈你的那些委托,那些官司,不想听还不行,不过现在好了,你可以将那些吐槽给我的话,打包带回家给另一个人了。“ 虽然被嫌弃了,但张惜的态度和说辞让姜芜她长出一口气。 她的朋友对她突入起来的婚姻和伴侣,报以极大的友善,这让姜芜觉得很轻松,很愉悦,还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情绪在她心头满溢。 她不知道这种感受是不是应该叫做幸福。 “说实话,她还真是符合你当年说过的理想型。”话锋一转,张惜突然道。 “我,理想型?”姜芜发怔。 “可不,当年念书的时候,你过司法考试的那天,咱们不是在宿舍喝多了嘛,你端着啤酒瓶,说你将来的另一半什么都可以没有,但必须要……” 张惜学坏了,都学会吊人胃口了。 姜芜怎么想都想不起自己那天到底说了什么。 不懂就问,人间美德。 “必须要什么?” “欲啊。” 欲望的欲,肉欲的欲。 姜芜平日里一本正经,但实际上也是食色性也一俗人。 这还真像是她自己会说的话。 姜芜捂脸,觉得丢人。 “看样子我以后要戒酒了,我怎么酒壮怂人胆,做了这么多蠢事。“ 张惜一听,好奇道,“你和沈慕不会也是酒后~“ 好友的食指在自己面前画着圈圈,没有把乱性两个字说出来,算是看在这么多年朋友的份上,最后留给她的颜面了。 姜芜对着朋友从不撒谎,是什么就是什么,她厚着脸皮点点头。 “还真是啊?“张惜深吸一口气,开够了玩笑,她突然严肃起来,“说真的,你和沈慕认识,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不会是因为陆媛吧。“ 姜芜沉默了。 若是没有陆媛,她根本不会在一年前的发布会上第一次见到沈慕,若不是接下了陆媛的委托,她也不会在短短几个月里和沈慕数次碰面,针锋相对,也就更不会发生酒后头脑一热,直接选择和沈慕结婚的事情了。 半晌后,姜芜才缓缓开口。 “陆媛……她已经走了吧。“ 张惜叹口气,“是啊,就前两天吧,国内她还怎么待下去。“ 姜芜没吭声,对于陆媛她始终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她做的事情都是真的,出轨也好,对自己的隐瞒也好,甚至包括将她们之间当作一笔□□裸的金钱交易也好,这些都是真的。 可那天陆媛的伤心也是真的。 张惜摇晃着手中装着柠檬水的玻璃杯。 “你应该知道,曾经的陆媛进出机场也是前呼后拥的,鲜花、掌声,粉丝的追逐与呐喊无数,可那天她走的时候,就只有我一个人去送她,那些花团锦簇的场面都散了,认出她的人全都是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张惜说完,抬头去看姜芜,“她还问起了你。“ 姜芜叹口气,“她怎么说?“ 张惜没有将原话转述给姜芜知道,她随着自己的回忆略作沉思,最后恍然道,“现在想想,我觉得陆媛大概是知道你的事情。“ “我的事情?“姜芜不明白。 张惜指了指姜芜脖颈间挂着指环的项链。 这不对。 姜芜成为陆媛委托律师准备和天悦对簿公堂的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将来有一天会和沈慕睡上同一张床。 连姜芜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的未来才会发生的事,陆媛怎么可能未卜先知呢。 张惜听了姜芜的想法,耸耸肩,“说不定是对你早有兴趣呢,没准那次发布会沈慕就对你一见钟情。” 姜芜不想做这种无端的猜测,不过她想张惜真的还不如不告诉她这些,这样她和陆媛之间起码还维持一份老友的体面,现在好了,原来陆媛之前找上她的背后还有更深层次的考虑。 张惜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巴。 “所以我就说,我是打算一辈子都躲在学校的,为的就是不想去体会这样的人情冷暖,该多失望啊。“ 失望吗? 有时候是挺失望的。 “但也不都是坏事。“姜芜也不知道是安慰张惜,还是安慰她自己。 “不说了,吃饭吃饭。“张惜率先拿起了筷子开始填饱自己的肚子。 餐厅的位置距离a大不远。 两个人吃过了午餐,时间也还早,便肩并肩朝着校园走去。 a大是举国闻名的重点大学,其中更有京元市地标性建筑,隆中塔。 早在那些战火纷飞的年月,a大一代又一代的学子前赴后继,为祖国的独立和强盛,不息奋斗,而这座塔和上面那口大钟,就是为了纪念那些年在战争中牺牲的学生,哪怕是到了现代社会,每每国难日,这座钟依旧会敲响,声音能够传到很远的地方,震撼着所有人的心灵。 姜芜喜欢这里,上学念书的时候就喜欢。 她觉得这个地方非常有使命感,而她的授业恩师梁教授也说,学法,从事法律相关职业的人需要这种使命感。 午后的阳光有几分耀眼。 “上去看看?”张惜提议道。 “好啊。”姜芜笑笑。 两个人爬上隆中塔,很快就听到了校园里传来的上课铃声。 “这都多久了,怎么还是陈年调调,太不与时俱进了。”姜芜站在栏杆前远眺。 “不忘初心呗。”张惜同样调侃。 刚刚还有些空旷的校园,瞬间被形形色色学生们充满。 隆中塔靠近法学院,很快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二人眼中。 别人都三三两两结伴,只一个穿着朴素的姑娘,带着厚重的眼镜框,抱着书本,独自一人,走起路来行色匆匆。 姜芜的目光自从那人出现就没有挪开过。 张惜看着她这幅样子,无奈摇头,叹了口气。 第18章 “她最近怎么样?”姜芜道。 张惜看着那学生快步走进教学楼,身影消失在她们的视野中。 “满怀愤怒,一腔热血,刻苦用功,天天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埋头读书,跟谁也不来往,不过老梁特喜欢她。” 说到老师,姜芜就笑了,“老梁就喜欢勤奋好学的人。” “可不,如今唐菲是老梁的又一得意门生,就连他都说这孩子像你。”张惜笑道,支撑着手臂托腮看她,“等以后这孩子真的入行,说不定就是你有力的竞争对手。我还挺好奇,到时候你是危机感更大一点还是成就感更大一点。” 姜芜满不在乎,“如果她的初衷就只是因为恨我,想要在法庭上赢过我,那我会让她知道,这个社会没那么简单,希望她到时候别受挫到哭。” 张惜耸耸肩,“你这人就是嘴上厉害,刚好,活该你做律师。” 时间差不多了,姜芜该走了,她最后看了一眼身后庄严肃穆以黑白为主色调的a大法学院教学楼,这才和张惜告别,走出了校门。 回到华策,接待妹妹笑着和姜芜打招呼。 “姜律师,下午好。” 那满心满眼都是崇拜的样子,看得姜芜一抖。 她又打赢了一场官司,媒体报道,口耳相传,小三、渣男都得到了应有的下场,围观群众都在鼓吹沈静慧找了个厉害的律师,可姜芜实在是不知道这跟苦哈哈,被人算计的自己有什么关系。 视频证据,网络造势都是人家委托人一手准备的,但看前台接待妹妹的样子就知道,这一笔算是浓墨重彩扣在了她姜芜头上。 知道实际情形的姜芜这个憋闷啊。 “下午好。”匆匆打了个招呼,姜芜就溜了。 回到办公室,姜芜拉开自己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那里面有个文件盒装的不是什么案件资料,而是几张成绩单,几封信。 那都是属于唐菲的。 唐菲的家境贫寒,当年又经历了一场官司,导致后来她能够继续上学念书都多亏一位好心助学人的帮忙。 只不过唐菲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帮助她的人,不是什么南方善心的老爷爷,而是当年让她绝望,深陷痛苦之中的原告律师,那个她痛恨了许多年的人。 唐菲的字很好,很娟秀,信件内容都很简短,但字里行间都能够看出她对资助人的感谢。 她每个学期末都会寄出这样一份成绩单,寄到南方的一个小城,然后再由接收人转寄回姜芜的手中。 就像张惜说的那样,唐菲很优秀,也许她也能够像当初的自己一样一毕业就从业,成为京元市大律所前途无量的年轻律师。 真要是有那么一天,两个人代表自己的委托人在法庭上见面的时候,姜芜想,她一定会成就感多于危机感的。 因为这个孩子在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后,依然正直的长大了。 姜芜长出一口气,将东西重新放回了抽屉里。 这样一来,她内心的愧疚也可以轻减几分。 收拾好一切,姜芜这才开了电脑。 推送至屏幕的首先是一则娱乐消息。 ——天悦宣布与冯邵解约。 ——天悦对出轨艺人零容忍。 ——整肃风气,对出轨说不。 姜芜有些发愣。 这似乎跟她想得不太一样。 她记得沈慕有和她解释的,她说自己是个商人。其实姜芜都能够理解,她那天晚上和沈慕说那些话的用意也不是想改变什么,她没有那么单纯。 那天晚上,她就只是觉得憋闷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 这样的结果,是因为她吗? 姜芜有些不敢想。 她匆匆关闭了网页,合上了电脑,大概只有新的工作才能够掩盖她心底因为沈慕而来的种种悸动。 ********* 晚上,回到家。 沈慕直接就贴过来。 “姜律师。“沈慕的声音有些发黏,整个人也仿佛没有骨头一般缠在姜芜身上。 她想要姜芜一个主动的吻。 自从结婚她这招数耍了很多次了,没一次得逞,最终都是以她强行索取告终。 不过今天,沈慕耍赖的功夫都还没抖落出来呢。 唇上已经蜻蜓点水般一甜。 嗯?! 沈慕眼睛都瞪圆了。 她捧着姜芜的脸,揉了两把。 “你还是我的姜律师吗?”沈慕轻笑。 姜芜有些脸热,不太好意思,之口否认道,“不是,我不是姜律师,我也不认识你,我走错门了。” “送上门的小羊羔,你还想跑?”说着沈慕一个用力,直接拦腰将人从门口拉到了客厅。 *************** 如今姜芜因为沈静慧夫妇的委托,可是火遍了网络,络绎不绝的委托砸过来。 她整个晚上都抱着电脑忙碌,时不时还要接两个电话。 沈慕也不打扰她,只捡了她的衣服,准备拿去放到洗衣篮里。 客厅里传来姜芜清润的声音,沈慕一边笑着,一边整理姜芜的衣服。 突然从姜芜的手包里掉出了一本书来。 沈慕捡起来。 “夫妻生活一百问?“ 沈慕差点没笑出声。 姜芜太可爱了,实在太可爱了。 翻过书的目录,开篇就是夫妻生活一百道题目,每题三个选项,分别对应1分、0分,-1分的分值。 最高可得一百分,最低可得-100分。 沈慕匆匆浏览过后,直接就跳过这些去看姜芜的分数。 “哈哈哈哈。“ 姜芜不及格,她才得了二十几分。 沈慕倒退回去再看姜芜答的这些题目。 “每天早起是否主动亲吻自己的伴侣……从未。每天外出归来,是否会主动和伴侣有亲密举动……从未。哈哈哈哈,太可怜了我真的太可怜了。“ 沈慕捧着这本一百问笑的前仰后合。 她按照姜芜的分数找到相应的建议。 “建议得分在0—30区间的朋友,积极反省自己的婚后生活,多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问题,多主动亲近您的伴侣,早晨醒来时给予对方一个亲吻或拥抱,这也将是自己美好一天的开始。“沈慕低声念着,最后还给出评价,“看看,说得真有道理。“ 姜芜原本正聚精会神看着邮件,可沈慕太吵了,一会大笑,一会念念有词。 这人到底在干什么啊。 姜芜有些好奇,将笔记本电脑放到一旁,穿上拖鞋朝着卧室走去。 “哇,很认真嘛,居然还做标记画重点。“沈慕翻过一百问,开始看起了正文。 让沈慕来评价的话,她觉得写这本书的人八成自己就没结过婚,那真是乱七八糟揉在一起胡讲一通。 可沈慕越看,笑容越深,尤其是看到姜芜用铅笔画下的那些细线,她简直要上天了。 “进门请先给你的爱人一个吻,哦~我说么,原来是从书里学来的。“沈慕看到这句,恍然大悟。 刚巧走到卧室门口的姜芜,把沈慕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她的脸腾一下就红了,她算是知道沈慕在看什么。 “给我。“姜芜冲进卧室,就要抢书。 沈慕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但她反应可比姜芜快,也远比她警觉,直接往后一藏,让对方扑了个空。 “你快给我。“姜芜脸都红透了,不自觉语气中都带了娇嗔。 “我也看看,一起学习学习嘛。“沈慕调侃道。 “沈慕!我要生气了。“姜芜直跺脚。 姜芜说她要生气了,那就是真的要生气了。 沈慕见好就收,将一百问递了回去。 姜芜接过,手忙脚乱将它塞进了床底下,仿佛只要她看不见,刚刚的事情就不存在一样。 沈慕凑过去,笑得暧昧,“什么时候买的?“ 姜芜别过脸,“不是我的,同事的,说是要拿去丢掉,我觉得可惜,好歹是一本书嘛,作者写它也不容易,所以就……“ ……嗯 编不下去了。 沈慕笑眯眯往床上一靠,左手支撑着下巴,睡衣前襟大敞四开,半扇春光都袒露个干净。 “继续啊,我听着呢。“ 姜芜不说话了。 这人分明是等着戏弄自己呢。 姜芜自认她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不到家,但报复人还是手到擒来的。 说着一只手就伸进了沈慕的衣襟里狠狠捏了一把。 沈慕也不叫疼,看上去红晕染颊,很是享受的样子。 勾勾手指,沈慕对姜芜道,“你不用跟书本学习,我就是你最好的老师。“ 姜芜哼了一声,显然是不信的。 “如果让我来做,我能拿一百分。“沈慕伸手到床下,作势要将刚刚那一百问重新拿出来。 姜芜连忙按住她,她可不想再让那本该死的书出现在自己眼前。 沈慕见人上钩,直接一个用力把人按住,拉到床上。 “你不必学着主动,因为你有我。“说着,沈慕在姜芜的唇上轻轻啄了啄。 姜芜想她是喜欢沈慕的亲吻的。 她有时候很轻,撩拨得人痒痒的,有时候又很重,像是要咬下自己一块肉来,可不管怎样,姜芜都很喜欢。 “嗯。“ 每当姜芜进入角色时,她就会发出好听的声音。 沈慕当这是一种邀请,邀请她可以再深入一点。 情到浓时,姜芜的眼睛湿漉漉的,声音也仿佛滴出水来。 “沈慕,你为什么对我好。“ 书里说生活中主动的人,会付出比对方多得多的热情和努力,沈慕做的,说的,确实要比她多一点,姜芜想。 “因为我爱你,阿芜。“ “那你为什么爱我?“ “以后,慢慢告诉你。“ 第19章 沈静慧和冯邵离婚的委托,不管过程中有多少不愉快,但它也实实在在给姜芜带来了好处。 起码,姜大律师的知名度,又有了不小的提升。 只不过姜芜自己是新婚,看着清一色出轨离婚官司,多多少少心里有点别扭。 她在众多找上自己的离婚委托中,选择了一个。 当事人名叫蔡云,看上去普普通通,温温柔柔的一个女人。 这下总不会再和什么娱乐圈,和什么聚光灯,和什么网络媒体扯上关系吧。 倒不是姜芜怕,但沈慕靠那个圈子吃饭,总不能填饱了自己,饿死了老婆。 姜芜点点头,十分满意自己的选择。 万无一失! 可不久后的一个下午,和委托人聊过,姜芜她又风中凌乱了。 蔡云女士来到华策的那天下午,是个阴天。 乌云遮掩,看不到一丝阳光,就仿佛她脸上惨淡的神情。 她看上去有些拘谨,进了姜芜的会客室后就一直搅动着自己的双手,她甚至不好意思抬眼去看姜芜的眼睛,就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仿佛自己是静置的空气。 都不用她开口,姜芜就能够大概猜到这人一点点生活经历。 她大概长时间生活在一个封闭的环境,怕是已经很久都没有跟陌生人相处过了。 “蔡女士,你不要紧张,我们就是简单的聊一聊,你刚刚已经签下了委托代理协议,那么我就是你的律师了,你有什么诉求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力帮你争取。“姜芜的声音很轻很温柔,一点都不像她咄咄逼人时的样子,她甚至拿起了自己录音笔,这是她作为律师的习惯,“如果你介意,我们也可以把它关掉,都没有问题,但是我希望作为我的委托人,你能够对我坦白一些,只有真实知道你的想法,我们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蔡云紧紧握着自己衣襟的手终于渐渐松开了。 她抬头打量了姜芜一眼,小心翼翼。 姜芜适时把一杯热水推到了蔡云的手边,也尝试地坐到距离她更近的地方。 蔡云没有拒绝。 当一个人能够将你放入她的安全范围内,这就已经从侧面说明了她对你还是有一点信任的。 姜芜松了口气,尽量让她和蔡云两个人都能够松弛下来。 “那么,蔡女士,你现在准备好了吗?“ 蔡云喝了一口热水,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姜芜点了点头。 “姜律师,我……我想离婚。“蔡云低声道。 来这里的人都想离婚,可有人理直气壮,有人唯唯诺诺,蔡云的声音小到姜芜就坐在她面前都听得不够真切,姜芜看得出来,她十分没有底气。 “你是全职太太?“姜芜试探着问道。 蔡云猛地抬头,脸上都是惊恐,仿佛自己是个吹起的气球,而全职太太四个字,一下就将它戳破了。 “我,我……“蔡云想辩解,可是最终她眼眶渐渐红了,也没有说出一个字。 姜芜满怀善意的笑笑,拍了拍蔡云的手。 “你的选择值得人敬佩。“ 蔡云难以置信的抬头,她的丈夫,婆婆都觉得她活着就像个寄生虫,依附着别人,每天闲在家里无所事事,逍遥又自在,就连她出门见尚且维持联系的朋友,大家都是带着羡慕看她,羡慕她不用工作,羡慕她没有压力,羡慕她什么都不用干就有富足的生活,从来没有人看到过她的价值,而眼前这个第一次碰面的律师,却说她做了令人敬佩的选择。 姜芜继续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放弃自己曾经拥有的一切,全心全意投身于家庭,起码我自己就做不到,我相信您一定很爱您的丈夫,也很爱您的孩子。“ 蔡云看着姜芜,就那么一个瞬间过后,她失声痛哭。 华策律所中永远少不了的声音就是哭泣和争执。 但是哪怕听了好多年,姜芜也依旧为眼前委托人情绪的释放而感到难过。 大概从来都没有人认可过她的付出,所以她才会在自己简简单单几句话后,这样宣泄她内心的委屈和不甘。 不过怎样都好。 当打开了这道闸门,相信蔡云会更有勇气来诉说自己的经历。 “就像姜律师你说的那样,我是一位全职太太,我和我丈夫结婚快十年了,有一个八岁的儿子。” 蔡云的态度平和多了,在她娓娓道来之下,姜芜算是将事情的大概都了解清楚。 蔡云当年也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和他的丈夫蒋志鸿是师兄妹,两个人有过一段美好的过往,是因为爱情而选择结合的典型。 蒋志鸿的家境不错,蔡云也一样,两个人毕业之后就登记成为了合法伴侣,并且一起开始创业。 大概是运气好,创业的时机也选择的不错,公司发展异常顺利。 可也许就因为太顺利了,在蔡云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蒋志鸿委婉地希望她能够将自己的精力更多的放在孩子和家庭上,蔡云那时候沉浸在有了两个人宝宝的喜悦之中,几乎没怎么挣扎就同意了蒋志鸿的请求。 她选择了家庭,把自己封闭在名为家的牢笼里,这一待就是八年。 “我不是第一次发现他出轨。“蔡云的目光有些茫然,“最初他在外面乱来,回到家里还会装一装,我记得几年前公司有个小姑娘哭着找上我,说是……说是他强迫人家做那种事,我拉着他们当面对峙,他那时候还有羞耻心,知道认错,知道做保证说自己再也不会了,可后来公司发展得越来越好,生意越做越大,他就再也没什么顾及了,那之后只要我一开口说他这些事,他就会暴怒地冲我吼,说我一个靠他养着的废人,有什么资格指责他,说我变了,根本就不体恤他的辛苦。我公公婆婆,甚至我自己的父母都在劝我,说男人在外面总是要应酬的,只要他记得回家,只要钱是拿回家的不就好了。“ 蔡云面上是掩不住的失望,有时候最直击心灵的打击从不是来自敌人,往往是来自爱人,朋友和……亲人。 面对这种典型地恶人先告状,姜芜叹口气,“这种情况看样子已经维持很久了,您为什么之前没有想过离婚呢。” 说到这里,蔡云的眼泪豆大的一颗接一颗顺着脸颊滑落。 她情绪有些激动,大声说道,“我想过,我想过的,我也提出过,可是他根本不在乎,他说如果我真的想好了,他可以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但我永远都别想再见到孩子,因为我没有收入来源,孩子很大可能不会判给我,那是我的命啊,我不能失去我的聪聪。” 蔡云的哭声并不高,她很压抑,也很克制,正是如此,更让人能够体会她内心的无措和绝望。 “你想要孩子?“姜芜递过去一张纸巾。 蔡云泪眼朦胧,目光坚定,“姜律师,我必须要孩子。“ 姜芜尊重她的执着,她会尽力为她的委托人争取。 姜芜大概了解了蔡云的诉求,进而问道,“我能问问促使您最终做了决定的原因是什么吗?“ “就之前的小长假,我带孩子一起出去散心,回来的时候撞上了他带着一个女人在我的家里,就那么当着孩子的面,看到他们两个人那龌龊的样子!他送那女人走的时候,聪聪还叫了她一句张阿姨,原来我的孩子早就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了,原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只是刚巧今天让我撞上。“蔡云起初还能平静的讲述,而后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提到蒋志鸿就是咬牙切齿的样子,“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我什么都可以忍,他可以不再爱我,但他不能这么羞辱我,我绝不能让我的孩子跟这种人再生活在一起,我绝不能让我的儿子,长大后也是这个样子。“ 事情的始末,姜芜了解了,“蔡女士,您手里有没有您先生出轨的证据?“ 蔡云忽略了姜芜的问话,直接追问道,“姜律师,您,您能让法院将孩子判给我吧。“ 姜芜淡笑着推开了蔡云突然伸过来死死握着她的手。 她接触过的,听到过的几乎所有的离婚诉讼,但凡有孩子,妻子一定会对抚养权提出要求,有些丈夫会争一争,有些则是直接放手,但就姜芜所知道的一些案例,两个人离婚之后,往往女人会在单亲妈妈的生活中越陷越深,而无论是不是人渣的丈夫脱离了束缚似乎都过得还不错。 如果姜芜的建议委托人能够听得进去,她真的想劝劝对方,孩子并不是你的救命稻草,它不是你人生的价值,你自己才是。 不过看着眼中承满祈求的蔡云,姜芜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很平静,很理智的回答道,“蔡女士,首先你要明白,在抚养权这个问题上,你有优势,也有劣势,孩子过了优先考虑跟随母亲的年龄,法院会综合你和你丈夫的一些条件,判断出孩子最适合的去向。“ 蔡云突然紧张了起来,“那我,那我岂不是没有希望了?“ 姜芜笑道,“所以蔡女士,你才需要我,我会尽全力帮助你,现在,请你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你手里有没有你丈夫出轨的证据?“ “有录音,但是……可能用不上。“蔡云有些紧张。 “是窃听的?“姜芜立刻了然。 蔡云点点头,“公司最近和天悦合作一个影视剧项目,蒋志鸿行为收敛了不少,不过这个项目快收尾了,我想他应该也忍不了多久。“ 嗯? 等等…… “蔡女士,你刚刚说和谁合作?“姜芜有些僵硬。 “天悦,天悦娱乐。“蔡云恭维道,“姜律师贵人事忙,怕是也不关注这些,所以不太熟悉。“ 不…… 她熟。 天悦她简直不要太熟。 姜芜风中凌乱了,她真的没想到自己随便接受个委托,居然又和沈慕扯上了关系。 第20章 蔡云手里的证据不止一份,看日期中间的跨度竟然有几年之久,很明显在不短的一段时间内,她都有请调查公司来查自己丈夫的婚外情。 姜芜经过初步的筛选,对蔡云道,“也不是都不能用,公共场合拍摄的视频和照片是可以作为证据的,不过通过窃听装置保存的电话录音不行,不过……“ 蔡云连忙问道,“不过什么,姜律师。“ 姜芜神秘一笑,“虽然不能作为证据,但它也有别的用处。“ 说着,姜芜凑到蔡云的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蔡云先是有些错愕,而后又有些紧张,“这,这样行吗,万一要是传出去,他没脸做人,我也……“ 姜芜看着蔡云的眼睛,那双眼睛已经被生活蹉跎地失去了原本应有的光彩,但姜芜相信曾经也经受过良好教育,有学识的女人会愿意一辈子庸庸碌碌为一个男人而活。 “你想离婚吗?想带着你的儿子开始新的生活吗。”姜芜问道。 这一次,没有犹豫,没有无措,蔡云只是安静了片刻,最后斩钉截铁道,“姜律师,我想。“ 姜芜今天没有按时下班,吃过晚饭之后又直接进了书房,就连自己暧昧的摸摸蹭蹭也全部拒绝掉。 通过以上行为的判断,沈慕想,她大概是又接了新的委托。 姜芜对于自己的工作从来都很认真,案子没有结束前从来不会将委托人的隐私跟任何人闲聊,委托进度就更不会了。 沈慕和她生活了两个多月,这点眼色还是有的,知道姜芜忙,她就老老实实坐在客厅看电视,不去打扰她。 书房的门并没有关。 要知道,想要让姜芜养成这个习惯可不容易。 大概是成长环境不同,姜芜喜欢保留自己的私人空间,沈慕则恨不得将自己的账户密码都告诉给对方。 这场关于关门、开门的拉锯战从婚后一直持续到现在。 不过最后还是沈慕获得了胜利。 当然,不是因为她有道理,也不是姜芜被说服,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姜芜太懒了。每次她关上门,沈慕就会第一时间去打开,她再关上,沈慕再打开,再关上,再打开…… 然后就是姜芜大大翻个白眼,就再没有然后了。 想着这些婚后的小争执,小插曲,当时气得半死的心情,现在荡然全无,沈慕觉得如今回忆起来还挺有滋有味的。 这算是两个人的……小情趣? 沈慕被自己这个念头取悦了,卧在沙发里笑起来。 从书房里面能够传来姜芜手指不断敲击键盘的声音,沈慕坐在沙发右手边,顺着这个方向她能够看到姜芜专注工作的侧脸。 这么棒的家伙是她的妻子,沈慕光是想想都忍不住笑起来。 她悄悄关小了电视的音量,伴随着打字声,聚精会神看着姜芜。 律师的工作比沈慕想象的要辛苦,这家伙的作息常常随着工作量的不同,颠倒得厉害,今天姜芜晚饭过后,更是连口水都没喝。 要不要喂她吃点水果? 沈慕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起身从冰箱里拿了个苹果,用手捂热了,开始动手削起了果皮。 姜芜此时恰好也告一段落,她伸了个懒腰,点开了网页。 “草原而来的铁骑,踏破山河,自此烽烟四起。“ 一段视频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出来。 哎? 打着果皮的沈慕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 就是最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她一边回想一边将削成小块,极容易入口的苹果装在精致的玻璃碗中。 随后她走到姜芜身边,将碗递出去。 “吃点水果?“ 姜芜看着沈慕和眼前装了苹果的玻璃碗,有些愣愣的。 不知道是不是沈慕的错觉,她觉得今晚的姜芜有些不大对劲儿,总显得哪里不太自然。 “谢谢啊。“ 姜芜开口还是改不了老毛病,客客气气的,让沈慕多少有些气闷。 她的目光在姜芜开着的电脑屏幕上打了个转。 总算是想起了刚刚觉得耳熟的开场白源自何处。 《大漠飞鹰》 天悦娱乐和几家娱乐传媒公司联合投资的一部古装影视剧,确定上星的作品,杀青也不算久,虽然还没有确定档期,但宣传已经做起来了,反响很好。 刚刚因为姜芜的一句谢谢,心里还多少有些别扭的沈慕,现在瞬间不气了。 看看,这不是还挺关心自己的嘛! 天悦旗下待播的影视剧片花都找来看了,这是一个长足的进步,孺子可教啊! 沈慕美滋滋。 “你觉得怎么样?“沈慕凑过来,一双眼睛都发了光,看得姜芜直发毛。 “你指什么?“姜芜没反应过来,端了端手中的玻璃碗,“苹果?“ 沈慕点了点屏幕,“我说这个,电视剧,天悦主推,联合出品。“ “就……“一口苹果直接把姜芜噎住了,她咳了好一会儿,沈慕顺着她的脊背拍了又拍,姜芜这才缓过来回道,“咳咳,还行,挺好的。“ 沈慕从姜芜口中听到一句挺好,瞬间更来劲了,立马握着人家的手左摇右晃,“你想不想去发布会,或者首播仪式?“ 姜芜是真不知道自己要去那里干嘛,她不过是想评估看看蒋志鸿所在的光电传媒能够在这次与天悦的合作中收益多少,谁想到不过是点开了联合出品方官宣的界面就自动播放起了片花,沈慕显然误会了什么,要不没法解释她为什么会跟打了鸡血一样这么高兴。 心虚,姜芜这次是真的有点心虚。 “发布会就不用了,我最近也挺忙的。“姜芜小心翼翼端着玻璃碗,绕过沈慕就准备开溜,临走还不忘给句祝福,“那个,收视长虹哈。“ 长虹,必须长虹。 沈慕那天晚上都是哼着歌爬上床的。 入夜的前半段还做了个香艳的美梦,那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嘿,她和姜芜骑着马你追我赶,好不容易把人追上了,阳光刚好,微风刚好,氛围刚好,沈慕微微闭上眼睛就要吻下去,结果一只手制止了她这种轻薄的行为。 “请被告方自重。” 刚刚还一脸娇俏,十分娇羞的姜芜,立刻变了冰块脸,就见她目光灼灼,神情严肃,浑身都散发着凌厉的气势,义正言辞道,“我绝不会允许被告方损害我委托人的利益。” “委托人,她们是你的委托人,我还是你老婆呢。” 沈慕是喊着这句话坐起来的。 醒来后,发现这只是个梦却依旧愤愤不平。 她需要老婆的亲亲抱抱才开心。 可沈慕往身旁一看,位置已经空了。 今天可是周末,姜芜这是已经走了? 沈慕穿着一身风骚的黑丝缎睡衣,半坦半露就这么起身在家里走了一圈。 人真的已经出门了,而且比寻常工作日还要早,一句话,一个口信,一张便利贴都没有,就这么踏着周日的清晨不声不响为委托人卖命去了。 沈慕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她不生气,一点都不。 一大早上心情不太美丽的沈慕打算回床上补个眠,穿过餐厅,路过厨房的时候就听到里面叮咚一声。 沈慕连忙过去看,就见面包机跳起,两片烤好的面包从里面冒出头来,热腾腾,香喷喷,直接就勾起了沈慕的胃口。 沈慕走过去,就见除了烤好的面包,一旁还有用热水温着的牛奶,满满一大杯。 沈慕哭笑不得,“倒这么满,很难取啊。“ 口中虽然是抱怨,但任谁都能够看得出来,她刚刚阴天的心情,现在多云转晴了。 姜芜这个人啊…… 有时候你以为自己了解了,但一转眼事实就告诉你还差得远。 沈慕用力咬了一口面包。 这家伙早起外出,还给自己做了早餐,但刚刚沈慕在厨房里看了看,姜芜常用的那个牛奶杯干干爽爽放在架子上,看样子她自己反倒是什么也没吃就出了门。 她那脆弱的小肠胃受得了吗。 想着姜芜,沈慕突然就有点吃不下去了,她支撑着下巴坐在餐桌旁胡思乱想。 到底是什么委托会让姜芜这么棘手,加班加点不说,一大早都不和自己碰个面…… 不对…… 不对!!! 沈慕连忙起身跑到书房,她打开电脑重新浏览起昨天姜芜看过的网站。 这个网站沈慕是记得的,上面其实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也不是《大漠飞鹰》这部电视剧的专属宣传网站,按照常理,就算是姜芜一时兴起想要看新剧的片花,各大视频网站多得是,怎么也不可能找到这里。 这个网站最主要的用途,其实是罗列了大漠飞鹰联合出品方的公司名单,以天悦为主,大家集合了优势资源,想要联合打造以历史题材为主的系列剧集,《大漠飞鹰》只是一个开端,后续他们还会将其他合作的内容逐步放到这个宣传网站上…… “不会这么倒霉吧。“沈慕靠坐在椅子上,难道姜芜新接的委托又和天悦扯上了关系? 沈慕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她嘴角一弯,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挂在了脸上。 原来姜芜不是忙,她是溜了啊!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不是一杯牛奶,两片面包就能把她打发走的。 “阿嚏。“姜芜打了个喷嚏。 一大早被姜芜从教师公寓里拉出来压马路的张惜瑟缩着脖子道,“有人想你了,快回去吧。“ 说完,张惜转身就想跑。 姜芜刚把人抓住,紧接着又是两个喷嚏,“阿嚏,阿嚏。“ “哟。“张惜反正也走不脱,立刻开启嘲讽模式,“不仅想你,还骂你,说说吧,你又得罪什么人了。“ 第21章 姜芜无视了张惜的言语攻击,她今天来可是有正事要找张惜帮忙的。 “什么,借几个学生给你?“张惜一双妙目圆睁,匪夷所思。 “没错。“姜芜一本正经,“做几个社会现象研讨录像,拍摄一些公司阿、酒店啊公共区域停车场进出的情况,严肃声讨一下停车场收费不规范,违章停车的现象,多有社会意义!如果我记得没错,a大也是要求学生们多参加社会实践活动,多做社会现象研究的吧,两全其美!“ 张惜冷哼一声,“我信了你就见鬼了,你最好跟我说实话,到底要做什么?“ 姜芜和张惜是a大的老同学,两个人前前后后认识了七八年,真是什么也满不过她。 姜芜老实交代,“我接了个委托。“ 张惜点点头,“嗯,继续。“ “你也知道,想要在法律上认定对方出轨,总要有一些证据。“ 张惜佯怒,“你让我的学生去帮你捉奸?!“ 姜芜摇摇手指头,“哪有那么夸张,就是一些公共区域的同时出入的视频画面而已。“ 张惜狐疑道,“只是这样,很难有说服力吧。“ 姜芜神秘兮兮一笑,“这个你放心。“ 得,张惜觉得自己白操心,姜芜这双小桃花只要弯出不常见的弧度,心里多半是有了鬼主意,给自己留好后手了。 姜芜动之以情,“老同学一场,不至于不帮忙吧。“ 张惜抱着手臂,认真思考了半晌,“也不是不行。“ “对了,唐菲要放在名单里面。“姜芜补充道。 “喂喂喂,唐菲是我的学生。“ 张惜有点无奈,她其实早就明白姜芜的用意。 想要取证影像资料,找专业的调查公司其实会更快一点,虽说学生社会调研这个幌子会更隐蔽一些,不易被人察觉,但学生们年轻,未经世事,也说不定会带来出人意料的麻烦。 “不不不,社会才是最好的老师,她可得好好出来见见世面,想要入行和我对抗,就要先了解了解我的手段,可别死读书,都快读傻了。“姜芜笑道。 果然,就如张惜预料的那样,说是什么取证,其实还就是姜芜最开始说的那样,这仿佛是给法学院学生们准备的一场社会实践活动,课题大概就是如何合法取证。 “你就不怕她给你捅篓子出来?“张惜问道。 “那我可要拭目以待。“说完,姜芜转身走在了张惜的前面。 张惜打量着姜芜的背影,两个人还在上学的时候,姜芜的身形就很清瘦,她今天穿了一件呢绒质地深灰色的外套。 这件衣服像是她的风格,黑白灰,姜芜的身上总是脱不了这几种颜色。 可是今天,姜芜还带了一条火红色的围巾,没有花哨的图案,就是纯正的红色,将她的皮肤衬得很白,整个人看上去都暖和了不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已经是一个有了温度的姜芜。 是那场突如其来的婚姻改变了她吗? 想到这里,张惜忽然对姜芜那位合法伴侣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姜芜很忙,沈慕也没闲着,她在书房晒了晒阳光,捂热了那颗冰凉的小心脏后,拨通了小刘助理的电话。 还不等对方问话,沈慕直接开门见山问道,“大漠飞鹰这个合作项目进展顺利吗,之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 大早上八点钟,小刘助理被自家老板一个电话叫醒,整个人都有些发蒙。 大漠飞鹰? 这不是已经拍摄结束,后期剪辑完毕就等着上星的作品吗? 合作自然是极其愉快,从立项,拍摄,后期,送审,再到宣传,每一个环节都很顺利,不过说到这之中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小刘助理还真想起一件事来,只不过她实在不知道沈慕问的是不是和这些有关。 “沈总,不知道您指什么方面。” “全部。” 小刘助理回道,“公事上没什么,倒是有些私人问题。” 沈慕眉头一挑,“私人问题?” 刘明怡在沈慕面前从来都是谨守自己的本分,没有说过谁的闲话,也从来没有告过别人的黑状,对于事涉沈慕的公事、私事,她都守口如瓶,她这还是第一次,第一次尝试私下和沈慕说这些小道消息。 “沈总,事情是这样的。“小刘助理缓缓开口。 大漠飞鹰的联合出品方,以天悦为首,其余还包括光电传媒,聚合影视等几个小型娱乐公司。 天悦的老板沈慕是很少过问具体事项,放权给底下人的典型,用她的话说如果事无大小都需要她拿主意,那她养这些人也就白费了。 而其余几家娱乐公司的老板也好,负责人也好,都是公事公办,客客气气的态度,唯独这个光电传媒的老板蒋志鸿是个例外,常常出现在片场指指点点不说,还总摆出一副颐指气使的做派。 小刘助理口中的私事就发生在大漠飞鹰的杀青宴上。 大多数合作方的老板都是送个花,带个话,恭喜一下也就完了,唯独蒋志鸿郑重其事,盛装出席。 杀青宴上,这人喝多了几杯酒后,就开始不老实,他随手拉了身边的姑娘让她给自己倒酒,不巧得很,不过是一次此类酒局上再常见不过的事情,却找上了天悦一个刚入行的宣发姑娘。 那姑娘刚刚大学毕业,正跟着师傅来剧组实习,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合,酒都不会喝就更不要提说吉利话倒酒助兴了。 当时天悦一方几位男士出面挡酒,想要将女孩子替下来,结果蒋志鸿觉得被驳了面子,当即闹了起来,还砸了个杯子,嘴里也对着那姑娘说了几句不干不净的话。 那姑娘根本没受过这样的羞辱,当即从房间里跑了出去。 大家虽然看不上蒋志鸿的言行,但他终归是光电传媒的老板,最后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这件事儿也就这么圆过去了。 至于那个姑娘,宣发部门的主管直接给她放了假,说是让她散散心,但明眼人其实都知道,这还是嫌那姑娘不懂事,惹了麻烦,想要冷处理。 沈慕安安静静听小刘助理把事情讲完,未置一词。 “沈总?“电话那头始终没有声音,小刘助理只好试探地叫了一声。 物伤其类,她也是从那姑娘的年纪过来的,对于这样的经历有天然的同情,她跟了沈慕这个好老板,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事情,但她同样希望初入这个社会的女孩子都能得到善待。 片刻后,沈慕终于开口。 “你刚刚说的这些,我知道了,周一我要看到你说的这个人回到天悦来上班。“ “好。“小刘助理语气轻快,其中有难以遮掩的激动。 “还有,明怡,让人查查蒋志鸿的近况。“ 小刘助理一愣,“沈总,是查光电传媒的经营状况吗?“ 沈慕淡淡道,“不,查蒋志鸿的个人情况,尤其是婚姻和家庭状况。“ 这个要求可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小刘助理实在是想不明白,好端端的,自家老板怎么开始对人家的家务事感兴趣了。 不过她没有询问的资格,更没有拒绝的余地,应承之后,小刘助理就开工去了。 不过两个小时,甚至还不到下午,小刘助理就带着结果将电话打了回来。 “沈总。“小刘助理有些难以启齿,“蒋志鸿的妻子是全职太太,两个人结婚十年,有个八岁的儿子,据光电的工作人员透露,貌似蒋总的妻子近期和他提出了离婚,两个人协议不成,怕是要打官司。“ 果然,沈慕叹口气。 “而且最近有人目睹蒋太太出入过华策律所,听说,听说是去找姜律师。“ 小刘助理这话说得还是比较委婉的,但听在沈慕耳中,那真是振聋发聩。 沈慕觉得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声音在对她呐喊: 你。 对,就是你。 你老婆这回进步了,她不跟你打官司,改跟你的合作方打官司了,你怕是一辈子都脱不了和你老婆的被告沾亲带故了。 沈慕头疼,她真想把姜芜那厮捉回来好好问问。 问问她让自己老婆当被告是不是一种特殊的情趣。 “沈总,我们要不要……“ 小刘助理想问她家老板,天悦作为光电传媒的合作伙伴要不要从中做点什么,毕竟大漠飞鹰马上就要上星,而姜律师的做派向来是能搞得人尽皆知就绝不小声bb,看蒋志鸿那个样子,怕是藏着掖着不敢见人的隐私还有不少,若是他的名声败了,对天悦来说也绝不会是一件好事。 多事之秋,无妄之灾啊。 在刚刚经历了冯邵、陆媛的丑闻后,天悦可经不起又一轮折腾。 但抛开天悦娱乐总裁助理的身份,平心而论,小刘助理是在无法亲口说出要不要帮帮蒋志鸿的话,这真是为难她了,蒋志鸿这个人,她是真的瞧不上。 “姜律师啊……“电话那边响起沈慕喃喃自语道,“有点棘手啊。“ 可不! 小刘助理也这么想。 “不能最以待毙啊。”沈慕又道。 是啊,小刘助理用力点点头,等着她家老板的后话。 “这样吧,明怡。”沈慕对电话那边的小刘助理道,“找几家相熟的媒体,把杀青宴上蒋志鸿的事情放出去。” 嗯? 小刘助理有那么个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放出去?这不是遮掩都来不及的事情吗? 第22章 姜芜强拉着张惜逛了校园,吃了午饭,出了常去的那家小面馆的门,张惜说什么也不肯再和姜芜胡混下去,铁了心要回自己的教师公寓补眠。 姜芜先是回了华策,随后给委托人去了电话交代了一些事情,然后又无所事事整理了半天材料,太阳半落的时候,姜芜真是再找不出什么事情可做了。 人总得回家,理直气壮要回家,心虚也还是要回家。 姜芜步行回去也就十分钟。 天边还剩一丝橙红的云线。 路过小区的蔬果生鲜超市时,姜芜停下了脚步。 她想着,昨天沈慕特意削了苹果给她,自己今天要不要也买些什么哄她开心。 可人走进去了,站在货架前,姜芜却手足无措起来。 沈慕喜欢吃什么啊? 水果、蔬菜,还有各色小零食,姜芜真的一脸茫然。 沈慕知道她喜甜,巧克力,冰激凌,甜牛奶……不用她说,家里就会特意准备不少,她偶尔吃得多了,沈慕还会管着她,又都藏起来,说是怕她坏牙,当她是小孩子吗?! 可现在忽然问她沈慕喜欢什么,姜芜是真的没有答案。 如果说早上出门是有点心虚,那现在她就是心虚加内疚了。 姜芜随便拿起一串葡萄,沈慕平常在家都是跟着她来吃,她想吃苹果,沈慕就跟着随便吃两口,她想吃桃子,沈慕就顺带给自己也洗一颗,在姜芜对两个人共同生活这段时间的回忆里,沈慕似乎葡萄会吃得多一点。 “大概是喜欢葡萄的吧。”姜芜自言自语,难得没什么自信地说道。 “哇塞,葡萄哎。” 突然一个声音从姜芜身后响起,着实吓了她一跳。 姜芜回头就见一个火红的沈慕,俏生生站在自己身后,大红色的呢绒外套还有一双红色抛光的小皮靴,耀眼得像是一朵太阳花,她身上唯一素净的颜色也就只有脖子上系的那条深灰色的羊绒围巾。 姜芜看看沈慕,又看看自己。 怎么说的…… 两身搭配,相得益彰。 一抹红色让姜芜有了温度,而那一点点沉静的深灰,也让意气风发的沈慕落入了人间。 “你出门?“姜芜指指沈慕颇为靓丽的打扮。 沈慕拎过姜芜手中的葡萄,笑道,“对啊,出门来买东西。“ …… 姜芜真觉得楼下小区买个东西,实在没必要穿成这样。 “想吃葡萄吗?“沈慕笑盈盈看着姜芜,“那我们要不要多买一点。“ 就这一个瞬间,姜芜忽然有些好奇沈慕那些自己不曾参与的过去,那时候的沈慕也是这样体贴人心意吗,她会不会也对其他人这样温柔过。 “阿芜?“ 见姜芜迟迟没有反应,沈慕不禁轻声唤道。 姜芜回神,颇为认真直视着沈慕的眼睛,“你呢,你喜欢吗?“ “我?“沈慕愣了愣,片刻后笑意一点点加深。 原来是想买我喜欢的东西。 姜芜等着沈慕回答等了半天,可对方笑得开心的结果就只是伸手用力捏了捏她的脸蛋,都掐红了还不松手。 “沈慕!“姜芜吃疼。 不太对称,沈慕换了手又开始捏姜芜的另半边脸。 姜芜觉得自己眼泪都要出来了。 踩着姜芜脾气的极限,沈慕松了手,还笑吟吟回着姜芜之前的话,“阿芜,我喜欢葡萄。“ 原本要爆发的姜芜被着回答顺了毛。 猜对了。 姜芜心中有一丝丝窃喜。 两个人拿了篮子将葡萄放到里面,沈慕继而不避嫌的将人圈在了自己怀里。 她带着姜芜走到一个又一个展柜前,娓娓道来。 “阿芜你看,我喜欢葡萄,喜欢柚子,喜欢桑葚,我还喜欢茄子,喜欢牛肉,喜欢鱼和青虾。“ 沈慕能够感觉到自己每说一句,姜芜就会不易察觉地微微点头,将她的全部记在心里。 这种想要慢慢了解自己的样子,有点笨拙,也有点可爱。 沈慕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姜芜的耳朵,她的耳朵很敏感,哪怕轻轻吹口气都会红到耳朵尖。 她被这样的姜芜打动了。 她不和她计较。 “阿芜,你可以试着多爱我一点,多信任我一点。“ 姜芜一怔,侧身去看她。 就见阳光洒进来,将沈慕整个人笼罩在光线之中,朦胧而温柔。 买过了东西,沈慕哼着歌,拎着袋子,牵着老婆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们买了不少新鲜的食材,晚上她可以好好给姜芜做点东西吃。 不过沈慕手上拉着的小妻子可就没有她这么轻松了。 姜芜满脸都写着心虚,她总觉得沈慕似乎知道了什么。 一晚上,姜芜都在等。 两个人相处中,如果沈慕好奇,如果她不快,她总是会先开口的那个,可今天她不但对自己出门一整天不闻不问,真个人还显得异常愉快轻松。 哼着歌回家,唱着歌做饭,好不容易吃东西堵了她的嘴,晚上洗澡的时候又是一阵咿咿呀呀的吟唱从浴室里传来。 姜芜还仔细分辨了一下。 歌剧,蝴蝶夫人选段《晴朗的一天》。 晴朗的一天…… 呵呵,呵呵呵呵…… 姜芜凌乱了。 “阿芜。“ 姜芜正准备从浴室门口闪人,结果就被人叫住。 “我忘了拿换洗的衣服,在卧室的床上。“ 姜芜取了衣服,把浴室的门开了个缝隙,准备就这样隔着门递过去。 结果伸进去的衣服被接下了,手也被人紧紧握住了。 对方一个用力,直接就将她拉到了里面。 水气升腾,整个浴室间都雾蒙蒙的,姜芜看到沈慕她光着身子,一副好身材彰显,还没来得及欣赏,眼前这人身上湿漉漉的就过来抱她,直接将姜芜身上的衣服也都弄湿了。 姜芜最讨厌穿湿衣服,因此她只好脱掉。 两个人坦诚相见后,只需要一个轻轻浅浅的吻就是干柴烈火,一番缠绵。 胡来的结果就是两个人事后又不得不重新洗了一次澡。 好在浴缸够大,装两个人绰绰有余。 对于自己的这个细节上的设计,沈慕简直不要太满意。 那天晚上,姜芜睡得很沉。 她难得做梦,还梦到了沈慕。 认真算起来,婚后姜芜也就梦到过沈慕两次,第一次是酒后乱性的那天晚上,她被沈慕伺候得舒服,就是到了梦里两个人也是不分彼此,第二次就是眼下了,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姜芜说不出口,或者觉得自己不该说出口的东西,梦里都和沈慕吐露个干净。 可沈慕那个色坯…… 她居然和下午在超市里一样捏自己的脸蛋,眼看着姜芜眼泪都要下来了,才幽幽开口道:“做我的老婆,心虚就不必了,腿软就行。“ 腿软你妹啊! 姜芜是从梦里活活气醒的。 醒来后就见沈慕老老实实睡在她身边,呼吸有些沉,白净的脸蛋上还挂着笑。 就是眼前这个家伙,在梦里都不让自己安生。 恶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姜芜挽了挽笼着手腕的睡衣袖子,直接上去□□着沈慕的脸,捏边揉圆。 “你这报复心也太重了。“ 一大清早,整个卧室里都回荡着沈慕的哀嚎声。 心平了,气顺了,姜律师准备上班去了。 冬天来临,京元市的温度也急转直下。 沈慕怕姜芜走路去上班会冷,开口道,“阿芜,天凉了,要不还是让我送你吧。“ 姜芜头摇得拨浪鼓一样,“你那辆车太扎眼。“ 沈慕那台车,焦黄焦黄的法拉利f12,跟大黄蜂一样招摇过市。 要说沈慕这人,吃穿住方面怎么看都不像什么豪门。 她不爱应酬喜欢自己做饭,穿衣打扮除了配色出位,也不追求奢侈品牌,住的话就更是了,她带着姜芜住着三室一厅的高档公寓,姜芜盘算了一下自己若是奋斗个十年,再找朋友凑点,说不定也能够在京元市新城区买上这样一个房子,但唯独那辆车…… 姜芜真是看着它就头疼,焦黄焦黄,太阳下再那么一晒…… 眼晕! 引以为傲的座驾被自家老婆这样嫌弃,沈慕很是气闷,不过她可不是个这么容易就放弃的类型。 她就是想要天天送自己老婆去上班,条条大路通罗马,这条不行,她可以曲线救国。 姜芜可不知道她心里那些小九九。 出了家门,到了华策,她的心思就全在委托人和官司上了。 蔡云周末这两天十分安静没有打电话给她,不过这份安静也就只持续到周一的早上。 姜芜刚进办公室,手机就适时响起。 姜芜接听。 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喘,听上去有些激动,“姜律师,我今早在网上看到一条和蒋志鸿有关的新闻。“ 新闻? 姜芜查过蒋志鸿的个人资料,他是光电传媒的老总,又不是艺人,怎么会和新闻扯上关系。 蔡云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姜律师,我觉得这条新闻对我们有帮助。“ 姜芜让蔡云传了链接给她,点开来看,姜芜的心中也波澜起伏。 这条新闻确实对她们有用。 内容是天悦娱乐的一名实习生实名接受了媒体采访,揭开了娱乐圈潜规则的黑面纱。 其中指名道姓重点讲述了杀青宴上蒋志鸿对她动手动脚,拉她陪酒,再到出言羞辱的全过程。 天悦的合伙人,天悦的实习生…… 事情真就这么巧? 姜芜一点都不信。 第23章 事情至此并没有结束。 在实习生接受了媒体采访之后,天悦娱乐的老板沈慕更是第一时间站出来,对社会发表了自己的官方立场。 她坚决反对这种娱乐圈的怪现象,并且保证只要她本人还在天悦一天,就绝不会容许别人对她旗下的员工、艺人做出这样不道德的事情,同时她也正色要求,严禁天悦内部出现这种情况,一旦发生绝不股息。 最后,鉴于光电传媒的老板蒋志鸿人品、行为有瑕,天悦娱乐将不再与其进行合作,但对于联合出品的《大漠飞鹰》,天悦将秉承着对演员、主创团队,以及全体工作人员负责任的态度,尽心尽力,做到最后,做到最好。 一番话有理有据,不卑不亢,照顾了方方面面的态度,赢得了舆论一致的好评。 姜芜将沈慕的采访片段完完整整看了两遍。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沈慕如此声色俱厉、义正言辞的模样,无论是她的话,还是画面中她的人,都让姜芜感到心惊,她不得不承认,那一刻,看到沈慕,她有点骄傲,也有点喜欢。 姜芜虽然曾在家里为这场官司工作过,但她自认为没有留下什么太过明显的痕迹。她实在很想问问沈慕到底是怎么知道蒋志鸿的事情的,她相信这不是巧合。 手机拿起,通讯录点开,姜芜手下一按,电话拨通出去。 “喂,老婆。“沈慕的声音传来,很有精神,伴随着那边乒乒乓乓的声音。 打电话很容易,但开口却有些难,姜芜犹豫了半天,还没说出半个字,就听那边哗啦一声,像是沈慕把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 公事、私事…… 姜芜脑中的天平瞬间向后者倾倒。 她皱眉问道,“你还在家?这是在做什么?“ 沈慕神秘兮兮回道,“我在找东西。“ “找什么?“ “不告诉你。“ 稀罕!姜芜一点都不想知道。 沈慕听到电话那边姜芜不经意的哼声,当时就笑起来,“晚上,晚上你就知道,对了,你打电话来什么事啊。“ 和沈慕闲扯了两句,刚刚停在姜芜舌尖的那些话她忽然就不想问了。 “没什么,挂了。“姜芜笑着说道。 “好。“沈慕虽然有些莫名,但她听得出来,姜芜心情着实不错,这就好! 姜芜将手机放回到桌面上,向后靠坐在椅子上。 京元市冬天的日光顺着窗玻璃洒进来,将办公室里照得亮亮堂堂。 姜芜忽然觉得自己昨天晚上做得那个梦,虽然有些无厘头,但梦中沈慕说的那两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她不必心虚。 至于后面那句,直接被姜芜自动跳过。 不得不承认,在姜芜心中,沈慕的分量越来越重,她似乎越来越怕影响沈慕,而这……实在不像平时的自己。 帮陆媛打官司的时候,她和沈慕还非亲非故,所以从来不曾站在沈慕的角度考虑,到了冯邵、沈静慧离婚,天悦由此蒙受了损失,尤其沈慕那个跟冯邵解约的决定,着实让姜芜产生过内疚的情绪,而这一次,她的被告方又和天悦扯上关系,是天悦即将上星新剧的合作方老板…… 哪怕再讲究公事公办,姜芜也和沈慕一张床上睡了好几个月,她投鼠忌器。 可实际上呢,沈慕比姜芜想象中要厉害得多,似乎无论什么样的状况摆在她面前,她总有办法能够搞定。 这有意无意的一段风波,直接就将天悦和光电进行了切割,无论日后光电老板蒋志鸿再传出什么样的传闻,都与天悦无关,说不定大家都还要赞沈慕一句有先见之明。 不仅如此,沈慕此举甚至还帮了自己一把…… 姜芜不说,沈慕也不问,可她却仿佛天然知道姜芜心里在想什么。 姜芜以前一直是自己一个人,从来没有体会过默契这两个字。 现如今,她想,她或许了解了。 重振旗鼓,姜芜又投入到了新的工作中,张惜那边的学生已经找好,所谓的公共停车场社会现象调研也可以正式开始了。 经过调查,蒋志鸿经常带着女伴出入的地方共有那么几处。 光电传媒,华庭酒店,还有一个不为人知地处偏僻的别墅小区,鉴于最近沈慕的动作,姜芜最后把天悦娱乐也算在内。 除了别墅小区是略微隐秘一些的私人场所,其他地点附近都有停车场,并且调取收费记录,蒋志鸿也曾经多次在这些地方停过车。 姜芜带着学生们到各处踩点,找好了位置,安放设备。 哪怕就读于京元市一流学府a大,姜芜还是觉得这些学生单纯得可爱,他们当真以为自己在与乱停车、乱收费现象做斗争,是在做公益,兴致那叫一个高昂,就唯独一个人跟自己唱反调。 唐菲。 不过姜芜也不介意,反而大大方方一直把她带在身边,来到了最终的目的地,天悦娱乐。 和唐菲同行的是她班上的另一个女孩,有唐菲那个僵尸脸做对比,这丫头显得讨人喜欢的多。 “姜律师,您能跟我们讲讲您当初刚进华策律所的事情吗,您好厉害啊,一毕业就能够进这样的大律所就职。“这姑娘始终一副星星眼,看姜芜的目光极尽崇拜。 “你们也有机会的。“姜芜绕开话题安慰道。 “当然。“ 这么不可爱的抬杠自然只有唐菲。 姜芜看她盯着自己的样子,就仿佛一只斗鸡,忍不住摇头笑笑。 天悦娱乐位于京元市的东城区,前面自带一片广场可供泊车。 在姜芜的指挥下,两个姑娘将录像设备安置在了马路的对面。 对于生活工作在天悦娱乐周边的人来说,这里有年轻小孩扛着长枪短炮等拍摄器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因此也没有人过多留意她们。 唐菲总觉得哪里不对,可让她说她又说不上来,只能自己一个人憋着气摆弄设备。 倒是领一个姑娘话更多些,“姜律师,您看这样行吗?“ 姜芜走到摄像机后面,透过镜头往对面看了看。 “嗯,不错,挺……“ 夸奖的话还没说完,姜芜就顿住了。 等等,刚刚似乎有什么眼熟的东西从镜头前一闪而过了。 姜芜错愕的抬头去看,就见对面一辆白色的城市越野,车牌尾号是她的生日,大摇大摆从她眼前开进了天悦的地盘。 这不是她姜芜的车吗?! 就是被沈慕找物业锁在小区地下车库的那辆! 姜芜现在人好端端站在大马路的对面,那开车的人是谁? 不用怀疑,也不用猜测,始作俑者停好车就直接从上面下来。 不是沈慕又是谁呢。 大概是心有灵犀,沈慕下意识风骚地撩了一下头发,就看到了马路对面站着她朝夕相伴,日思夜想的小情儿。 哎,老婆! 沈慕兴奋的朝着马路对面挥挥手,生怕姜芜看不到似的,还给她指了指她刚刚开来的那辆车。 姜芜气极,指了指沈慕又摊了摊手,意思再明显不过,她是在问沈慕这是这么回事。 沈慕也回应着摊了摊手,这层意思可就有些无赖了。 她装无辜,装可怜! 姜芜懊恼啊,她该想到的,早上沈慕说冬天想要接自己下班,被自己用她的车太扎眼为由拒绝了。 可轻易放弃怎么会是沈慕的作风呢。 你嫌车不好,没问题,我开你的车去接你。 沈慕这算盘打得好啊,车是她姜芜自己选的,总不能再找借口打自己的脸吧。 联想到之前电话里,沈慕那边稀里哗啦的声响,那找的不是其他,八成就是她姜芜的车钥匙! 而就这么个人,现在还在马路对面对着自己嬉皮笑脸! 姜芜重新又点了点沈慕。 意思很清楚,账,咱们回家再算。 姑娘原本跟着姜芜调适镜头,结果不仅见她变了脸色,还见她做了许多手势,姑娘有些发蒙,指了指马路对面的天悦娱乐,问道,“姜律师,那位是你在天悦认识的人吗?“ 姜律师深吸一口气,报以一个挤出来的温柔笑容,用力摇了摇头。 这个画面可是被沈慕尽收眼底。 猜也能猜到,必然是姑娘问了有关她的问题,姜芜摇头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这沈慕能忍?! 正当姜芜转身,不准备和沈慕多做计较的时候,马路对面直接响起了一声高呼。 “嗨,姜律师。“ 这下好了,姜芜想不引人注意都不行。 “mua~” 沈慕喊完还不算,摇摇相望,直接就不要脸的给她来了个飞吻,那样子热情而撩人,妩媚又骚气。 姜芜真恨不得冲过去将这个挑事的家伙塞回到车上去。 姑娘耳聪目明,自然听到也看到。 她浑然不觉姜芜红透的脸颊,开口感叹道,“姜律师,我觉得你们很熟哎。“ 呵呵,不,我不觉得。 姜芜捂脸扭过头。 马路对面的沈慕简直不要笑得太得意。 今天的沈总,也是晴朗的一天。 连下班都比平时略早了一点。 姜芜走出华策的时候,身旁就有一辆车跟了上来。 车里的人摇下车窗笑得灿烂,如天边的晚霞。 姜芜仿若不见,目不斜视往前走着。 “不上来吗,姜律师。“沈慕招呼道。 姜芜停住脚步,横眉冷对。 沈慕在摇下一半的车窗玻璃上,吐了一口哈气,画了一个爱心,旁边还配个哭脸,随后捏着嗓子嗲声嗲气道,“老婆,我知道错了,外面冷,快上来坐吧。“ 姜芜还是一脸严肃,不过她绕过车身,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车里,沈慕早已开好了暖气,姜芜坐进去整个人都觉得暖和。 这感觉真好啊,她可以放心闭上眼,任由沈慕轻轻吻了吻她,随后带她回她们共同的家。 第24章 张惜找来的学生很靠谱,素材搜集迈上正规,而在申请立案之前,姜芜例行公事去见了委托人蔡云的丈夫蒋志鸿。 也许是因为天悦的突然发难让蒋志鸿焦头烂额,他听姜芜讲完自己的来意之后就摆出一副混不吝的态度,没有半分礼貌也无半点尊重。 “你说蔡云想要离婚?哈哈哈。“蒋志鸿大笑道,“好啊,她收拾东西现在就可以离开,这些年她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我不跟她计较,你让她净身出户,我保证立马把离婚协议签了。“ 姜芜没有被蒋志鸿的话激怒,她的表情依旧平静,“我的委托人要孩子的抚养权。“ 蒋志鸿气笑了,“抚养权?她把孩子要过去她养得起吗,她有收入来源吗?我听说姜律师也算是业内知名的优秀律师,怎么,你连这种明知会败诉的官司也要接?“ 姜芜轻笑一声,“我看蒋先生是忘记自己的处境了。“ 蒋志鸿的得意瞬间僵在了脸上,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自如,故作洒脱的摊摊手掌,“像我们这种人,身边多的是这样的传闻,难道姜律师要将同行攻讦我的采访搬到法庭上做证据不成。“ 姜芜觉得蒋志鸿色厉内荏的样子还是颇为有趣的,她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安安静静欣赏了片刻后,这才道,“看样子,蒋先生是绝不会让步了?“ 蒋志鸿斩钉截铁,“想离婚,就让蔡云自己滚蛋,孩子她带不走。“ “好,那我们就只有法庭上见了。“姜芜优雅起身,她全程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临走前甚至还对蒋志鸿微微颔首示意,极尽风度。 回到自己华策的办公室内,姜芜给她的委托人蔡云女士打了一通电话。 蔡云的声音中带着期盼和急切,“他怎么说。“ 姜芜丝毫未加修饰,将蒋志鸿的原话传达,“蒋先生说如果你选择净身出户,他会立刻在离婚协议上签字。“ “那孩子呢。“蔡云的话带了几分颤抖,有难以掩饰的失望蕴含其中。 “蔡女士,蒋先生的话已经很清楚了,他绝不放弃孩子的抚养权,所以我们只有诉讼这一条路,我之前说过,你有优势也有劣势,你和蒋先生谁都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到了现在,你该明白自己的处境了。“ “我懂了。“蔡云的声音很轻。 姜芜不由得叹了口气,“你放心,我会尽力帮你争取的。“ “谢谢你,姜律师,谢谢你。“ 小半个月的时间过去,a大的学生们搜集了许多素材。 当然,全是关于乱停车、乱收费现象的。 姜芜约好三天后会来拷贝走了全部影像,至于备份版,她允许拍摄这些视频的学生们自由创作,在经过姜芜的允许后,大家开始根据拍摄的视频资料进行视频编辑和资料撰写,真的将这次经历当作了一次普通的社会实践活动。 只有一个人例外,唐菲。 她将原始视频影像,分屏快进播放,翻来覆去看了两遍,终于是让她看出了点端倪,她找到了这些天在这些地方都反复出现不止一次的一台车辆,不仅如此,这辆车的车主身边常常有不同类型的年轻女伴陪同,他们之间举止也十分亲密暧昧。 唐菲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社会现象调研,这根本就是个幌子,姜芜不过是利用她们学生的身份做掩护罢了。 唐菲扫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下午四点多钟,来得及。 她直接关了播放器,拿着存储视频资料的设备,从多媒体教室里冲了出去。 “哎,唐菲,你去哪儿啊。“同学被唐菲莫名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在她身后问道。 唐菲根本来不及回答,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门外。 “姜律师,明天见。“ “明天见,小陈。“ 姜芜笑着和前台的小陈姑娘打了招呼,这就准备下班回家了。 这些天,沈慕几乎成为了她的专职司机,她刚刚迈出华策的大门就听到了路旁熟悉的喇叭声。 姜芜看到沈慕在向她招手,正要迎上去,结果没走两步,直接被一个身影拦在了那里。 “唐菲?“姜芜看到眼前人不无惊讶。 这丫头不是应该在a大上课吗? “你让我们拍的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唐菲为了拦住姜芜,快跑了几步,现在还有些气喘。 姜芜气定神闲,“我想,张惜老师应该和你们讲过了。“ 唐菲一字一顿道,“是,张老师说这是一次社会实践活动。“ 姜芜笑笑,“那就是了。“ 唐菲将硬盘丢在姜芜怀里,“可你在利用我们,你在利用我们帮你捉奸!” 姜芜平静道,“知道什么叫合法取证吗,学法律的人,我建议你用词谨慎一点。” 唐菲反问道,“难道不是吗,你当初也是用这种卑劣的手段诬陷我!我没有撞人,我明明是扶那位老先生起来。” 姜芜云淡风轻,“可我的委托人作为证据提交法院的那个视频里,你按过自行车的车铃。” 唐菲再说不出一句话,她的眼睛渐渐湿润,欲哭无泪,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可再次提起,一切仿佛还历历在目。 唐菲喃喃道,“我没有,我只是想提醒那位老先生,前面有个凹坑,我只是按了车龄,我没有碰到他,更没有撞倒他的。” 姜芜看着唐菲,她的茫然是真的,无措是真的,不解也是真的。 事到如今谁也说不清当年那位老人摔倒是不是和唐菲按了自行车车铃,受到惊吓有关,那个录像只是记录了事故发生的全过程,唐菲骑自行车在后突然按了车铃,老人踏空摔倒,唐菲上前将人扶起。 当年在法庭上,是肇事,还是乐于助人,双方各执一词激烈讨论,只不过最后姜芜更胜一筹,她的委托人成为了最后的赢家。 姜芜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唐菲,之后的三天,你不必再来了。” “为什么?”唐菲猛地抬头,语气中不无嘲讽,“怎么,姜大律师害怕我坏了你的好事?” 姜芜没有理会她的不敬,只是平淡问道,“你学法是不是想做律师。” 唐菲道,“是,我是,我是为了打败你们这些助纣为虐的律师。” 姜芜冷冷道,“那你这三年白念了,好好回a大重修,别出来丢梁老师的脸,律师的天职是为委托人负责,想要做正义的使者你不如做梦更快一点。” 姜芜的话说得又快又狠,不过几句就已经驳得唐菲哑口无言,唐菲脸上还带着学生特有的稚气,年轻,稚嫩,还有一股绝不服输的冲动。她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只是深深看了姜芜一眼,转身离去。 姜芜站在原地没有动,直到唐菲的身影消失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她才回过神来。 沈慕,沈慕还在等她。 姜芜连忙回头去找自己那辆白色越野的踪影,结果马路旁沈慕刚刚停车的位置已经空了。 人呢。 姜芜四处张望。 忽然被人从后面紧紧抱住。 熟悉的淡淡柠檬草香还有沈慕那双温暖环在自己腰间的双手 这是华策的大门口,想到可能会被相熟的人撞上,姜芜的身子瞬间绷紧了。 沈慕簇拥着姜芜来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她吻了吻姜芜的耳垂,那是姜芜最敏感的地方。 “那个人是谁?”沈慕道。 “一个小朋友。”姜芜回头问道,“你刚刚听到了多少?” 沈慕凑得很近,声音很轻,“不是全部。“ “那你什么都不要问好不好。“姜芜情绪有些低沉。 “好,我不问。“沈慕答应道,“小朋友不懂事,还是大朋友贴心。“ 说完,沈慕又亲了亲姜芜的颈间,引得姜芜一阵颤栗。 姜芜笑笑,侧过头去看她,“沈慕,我们回家吧。“ 进了家门,沈慕问姜芜想吃什么。 姜芜想了想,说是面、清汤面。 这可把沈慕难住了,她手下能做出上百种花样,唯独不会和面,她也不是没尝试过,但不是太软就是太硬,总是很难把握。 “要不,我再试试?“ 姜芜很少主动提要求,沈慕实在不想让她失望,可没想到,姜芜自己系了围裙不说,还将她赶到了客厅。 这顿晚餐可等了很久,从和面,到醒面,再到煮面,可以吃到嘴里的时候,沈慕都要在沙发上睡着了。 一碗清汤,几根宽面,上面还摆着几根鲜绿的油菜叶。 意外地,卖相很好。 “尝尝看。“姜芜将碗筷推到沈慕面前。 沈慕饿了,立刻开动。 好吃啊! 沈慕形容不来,就仿佛是做传统手擀面老面馆的味道。 “真想不到阿芜你……“ 沈慕兴高采烈开口,抬头看向姜芜后却渐渐收了声。 姜芜也送了一口面条在口中。 她学着当年外婆的样子做了,没想到还真是这种久违的味道。 外婆的味道。 姜芜看沈慕呆愣愣看着自己,笑着问她,“怎么不吃啊,这是我外婆的独门秘方,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沈慕和姜芜结婚以来,她提起外婆的次数并不多,但沈慕知道,姜芜和外婆的感情很深,她是外婆养大的,而外婆在姜芜还在念大学的时候离世了。 可每一次提起外婆,姜芜都是笑着的,活跃,俏皮,有点孩子气的那种笑,沈慕又怎么会输给她呢。 她捧起自己面前的大碗。 “哇,外婆亲传,那可不能错过,我得好好尝尝。” 说完,沈慕也顾不得形象,吃得畅快。 第25章 前两天还忙忙碌碌,即使在家也加班到深夜的姜芜,今天难得早早躺在了床上,当沈慕处理好家务和公事去到房间的时候,姜芜已经睡着了。 她的呼吸均匀而绵密,听上去睡得很沉,但沈慕看到床上那个呈现保护性姿态将自己紧紧蜷起来的人时,心里的保护欲又不声不响出来作祟。 沈慕三两步就走到床边,先是凑过去亲了亲姜芜的唇角,摸了摸她的脸颊,而后才掀开被子,轻手轻脚整个人钻了进去。 沈慕从后面将身边的小人整个抱在怀里,轻轻地有规律地一下一下拍着,就仿佛对待一个婴儿,让她能够有安全感从而一点一点放松下来。 果然,当旁边多出了一具温热的身体,喜欢暖和的姜芜向着对方的怀里靠了靠,随后一点一点舒展了自己的身体,这个过程并不算很长,渐渐地,姜芜就滚到了沈慕的怀里。 今夜的沈慕尤其精神,她轻轻拍着姜芜,听着她绵长的呼吸,自己却无论如何也闭不上眼睛。 姜芜大概是想念自己的亲人了,她的外婆。 她这样的人,哪怕是思念和爱都刻在骨头里,也绝不会轻易开口让人去触碰她的过去和伤疤。 这样的姜芜让沈慕心动,也让她心碎,姜芜就仿佛是一尊看上去坚硬无比的水晶娃娃,外表看去像是折射所有光彩,坚硬无比的钻石,但如果不小心捧在手里,有了轻微的磕碰,她就会碎成片片,再难复原成本来的模样。 “阿芜。“沈慕亲亲姜芜的额头。 怀里这人就是她的心肝,是她的宝贝,沈慕觉得自己目睹了姜芜偶尔的脆弱,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沈慕趁着睡不着的那个晚上将近期的安排都想好了,姜芜喜欢帕斯顿岛,那她们可以一起去一次,或者换个别的地方也行,哪怕跨越大半个地球,她得让自己的心肝开心,让她快乐,让她笑,让她无忧无虑生活。 沈慕在脑补过程中自得其乐。 可事实呢,第二天晚上她想象中脆弱敏感易伤的水晶娃娃就风风火火捉奸去了。 对,没错。 这一次是真的捉奸。 沈慕觉得有点脸疼。 姜芜曾经对委托人蔡云说过通过安装窃听装置所取得的录音材料是无法作为证据递交法庭的,因为这侵犯了被告方的隐私。 但这窃听装置得来的消息就真的全无用处吗? 当然不是,恰恰相反,它可以发挥自己更重要的作用。 大概是因为天悦的突然发难,蒋志鸿这些天里里外外忙活的都是公事,但人所能承担的压力总有个限度,这个值一旦接近警戒线,他就需要一些渠道来进行宣泄。 女人的宣泄渠道可能更丰富些,美食、购物、旅行或者单纯找个朋友哭诉一场,但到了男人身上,最快捷最高效的宣泄渠道,往往与性有关。 蒋志鸿的夜生活安静了这么久,终于还是有了动作。 姜芜正在家里和沈慕一起吃晚饭,突然接到了委托人蔡云的电话,她起身走向客厅。 “姜律师,他和女伴约好了,依旧是老地方。“蔡云道。 姜芜不知道这些日子里都发生了什么,就在半个多月前,蔡云提起自己的婚姻,自己的丈夫时还会有激烈的情绪波动,可此刻,再提起蒋志鸿这个人,她的声音却很平静。 “姜律师,需要我做什么吗?“蔡云问道。 姜芜安慰道,“你安心待在家里,等我电话就好。“ 两个人交代了老地方的消息,这才结束通话。 真不是沈慕故意想听,但是哪怕姜芜声音再轻,她的耳朵似乎也能够敏感接收到对方的信号。 什么华庭酒店…… 什么1306号房间。 姜芜再回来时,饭也再顾不上吃,直接拎了包,披了衣服。 沈慕见状急忙起身拦她,“你这大晚上的干什么去?“ 姜芜看了沈慕半晌,反应过来,自己早不是一个人过日子,太晚出门会有人担心。 还没等姜芜想好怎么跟沈慕解释,沈慕那边早就开始自说自话了。 “开房当然是和我啊,不然你打算和谁去!“沈慕急道。 姜芜想解释,想拒绝,可说实在话,姜芜还挺享受此刻沈慕脸上这幅满是在意的表情。 也就姜芜犹豫的片刻,沈慕已经穿好了外套,还不忘涂个口红,补个妆,就差把字写在脸上。 今晚,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沈慕和姜芜的第一夜就是在酒店度过的。 盛世京伦。 那晚,姜芜是真的喝醉了,路都走不稳,可沈慕很清醒,她喜欢盛世京伦情侣套房的氛围,尤其是那张心形的铺满了粉红色花瓣柔软的大床。 简直是外宿首选。 沈慕只套了一只袖子就开始不老实地往姜芜身上黏。 “我们去盛世京伦吧,还是当初那间房,也还是当时那对人……“沈慕更有煽动性的情话还没讲呢,就被姜芜捏着下巴,将凑过去想要亲亲的嘴巴扭到了一边。 姜芜伸出一根指头摇了摇,“别动这些外脑筋,我今晚有正经事。“ 哦……正经事? 说完,姜芜趁沈慕不备夺门而出,想着打个时间差率先上车将沈慕甩在后面,结果她好不容易气喘吁吁跑到自己的越野车前,按了车钥匙解了锁,后面又是一道光闪现,咔哒一声又给关上了。 沈慕可没有姜芜这么狼狈,两把钥匙的作用凸显,她气定神闲坐上了副驾驶,还觉得自己挺乖巧地眼巴巴看了看姜芜。 让出个驾驶座是什么值得表扬的地方吗?! 姜芜见人也撵不走了,只好心不甘情不愿上了车。 到了目的地沈慕才知道,姜芜是真的要去做正经事。 她开车带着沈慕等在华庭酒店的门前。 不一会儿,一个沈慕熟悉的车牌号出现。 她只思考了片刻就对上了号。 蒋志鸿…… 姜芜起车跟在对方后面,一起进了酒店的停车场。 二人就见蒋志鸿从车上下来,只有他自己,不过他在车前逗留了片刻后,有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从酒店的大门处走过来。 他们一碰面,动作就十分火辣亲密。 蒋志鸿在那姑娘腰间上下其手,两个人搂搂抱抱就这样在夜色中迈入了华庭酒店的大门。 沈慕的眉毛都有些抽搐。 她刚刚出门时想着两个人重温第一夜的柔情,可结果呢,姜芜还真是带着她来干正经事的。 姜芜解了安全带,开门下车,就要跟上,走到半路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从车上拿了墨镜带上。 现在可是晚上,虽然没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但带墨镜实在是有些太夸张了。 更可恨的是,姜芜不仅自己带,还把沈慕遮掩地严严实实。 沈慕心里明镜似的,这家伙是不想她们两个以真面目见人。 姜芜装扮完毕,见沈慕还愣愣的没有动,直接拍了拍她的手臂,“还呆在这儿干嘛,走了走了。“ 说完,拉着沈慕的手,跟在蒋志鸿的身后一起进了酒店。 两人来到前台的时候,早就不见蒋志鸿的身影,为了证实对方房间号的准确性,姜芜特意报了同一个号码。 “抱歉,女士,1306已经被人预定过了,客人刚刚领取了房卡,您是不是记错了。“前台接待客气道。 姜芜一脸无辜,“不可能啊,我定的就是1306这间房,预约人是姜女士,电话是139xxxxxxxx。“姜芜坚持道。 前台查阅后回复道,“抱歉女士,1306号房间是我们的老客户蒋先生的预约,这是绝对不会搞错的,您要不要再想想,或者直接换一个房间,我们酒店最近推出了不少主题套房,环境氛围都很不错。” 姜芜听后不无嗔怪地看了沈慕一眼,“你怎么都不帮我记着。” 嗯? 戏精本精沈慕同志怎能不配合! 她整个人都贴上来,姿态暧昧,贴着姜芜耳畔,柔声道,“好好好,宝贝,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姜芜:“……“ 她怎么觉得沈慕入戏得有点过了呢。 两个人换了房间,领了房卡,来到了华庭酒店的十三层,和蒋志鸿的房间距离不远。 沈慕进了屋,脱了衣服往床上一靠,“你查过蒋志鸿?“ 姜芜未置可否,关于她工作上的一些手段,她并不打算和妻子分享。 沈慕一看她这幅样子就知道,上前一把将人拉进怀里道,“刚刚那前台看了你好几眼。“ 姜芜知道沈慕的意思,大晚上带墨镜遮遮掩掩,前台不多看她们几眼那才奇怪呢。 沈慕丝毫没有见好就收的架势,“你是不想你的被告看到你,还是你不想所有人看到我们?“ 姜芜没吭声。 沈慕气笑了,“工作的事情对我全程保密,人前我连露面的资格都没有,现在你看着小天使一样诚恳善良的我,内心就没有一点过意不去?“ 姜芜实在忍不住捂脸扶额,小天使是个什么鬼。 沈慕上前将人搂得紧紧的,“不过我来都来了,你后悔也晚了。“ 沈慕的这个拥抱紧到让姜芜有些透不过气,与其说是拥抱,倒不如说是惩罚更贴切些。 她的心事,沈慕都说对了,这让姜芜有些惶恐。 若是再有两句质问,姜芜想自己就要招架不住了。 可意外的是,沈慕没有再问下去,她故作轻松,说起了别的话题。 第26章 沈慕倒在床上,摆了个撩人的姿势,“姜大律师,你接下来打算做点什么?“ 姜芜透过窗户看了看外面高悬的月。 “等,等夜再深一点。“姜芜道。 沈慕的手搭在腿上,随后顺着裤线、腰线一点一点略带撩拨的往上走着,“那你说这漫长等待的过程我们要不要做些什么?“ 秀色可餐也不过如此,姜芜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小猫似的,随后就被沈慕拉到了床上。 可当那人准备吻过来的时候,姜芜却躲开了。 “别闹,老老实实陪我躺一会儿。“ “好。“ 沈慕没有纠缠,就安安静静躺在姜芜身边。 片刻后,姜芜开口道,“你刚刚不是问我是不是查过蒋志鸿吗?“ 沈慕点点头,耐心听姜芜的答案。 “其实都不用查,蒋志鸿对这些事基本不设防,仿佛自己做得都是再正当不过的事情,刚刚在前台你也听到了,他是华庭酒店的老客户了,就连开房从来都是这同一个房间。“姜芜说完,侧身去看沈慕。 沈慕有点脸疼,就在刚刚出家门的时候,她也想带姜芜去盛世京伦,老地方,老房间,号码都不换的,不过她拉姜芜做什么,都是名正言顺,因为姜芜是她的妻子。 姜芜是真不知道自己说了哪句话戳到了沈慕兴奋的点,这家伙差点把她吻到断气。 她好不容易挣脱出沈慕的怀抱,看了看时间。 临近十一点,刚好是午夜浓情蜜意的时候。 看到姜芜看表的动作,沈慕也清楚,大概差不多了。 她刚想问问姜芜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就见对方食指比在唇边。 “嘘。“ 沈慕会意,安安静静。 紧接着就见姜芜大大方方按下三个熟悉的数字。 ……报警电话。 “您好,这里是京元市幺幺零,请讲。“ “华庭酒店1306号房有人pc,请您出警核实。“ 姜芜说这话的时候,那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还礼貌客气地和电话那边的交代了许多细节。 “你,你就不怕人家出警后追究你谎报警情的责任?“沈慕舌头都有些打结。 “我谎报什么了?“姜芜一脸无辜。 “pc。“沈慕指了指蒋志鸿所在1306的方向。 “pc是指以付出金钱、财务作为交换条件与异性或同性发生不正当的性行为。“姜芜一本正经解释了pc的定义,随后谈谈手,“他们的行为正当吗?“ 沈慕摇摇头,“不正当。“ 要知道蒋志鸿可是有老婆的人。 “没有以金钱和财务作为交换条件吗?“姜芜又道。 沈慕又摇摇头,“不知道。“ 姜芜淡然一笑,“总会有的。“ 沈慕抖了抖,姜律师一旦露出那样的笑容,总会有些让人棘手的状况出现。 姜芜无所谓地摊摊手,也不怕告诉沈慕真相。 “性关系双方如果实现了金钱交易,那就是pc,如果没有,那就是通奸,不论如何,只要蒋志鸿和除她妻子蔡云之外的女人发生了性关系,那就是不正当性行为,他就背叛了自己的妻子,背叛了自己的婚姻,两个人感情破裂,他就是这个始作俑者,是这场离婚官司的过错方,而有了警方的出警记录,不论最后如何认定,我手上都会多一项铁证。“ 沈慕的眼中,姜芜眉梢微挑,唇边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自信而又凌厉。 帅呀。 沈慕将人抵在墙上。 姜芜待会还要出门,沈慕不敢亲她,可摸摸总可以吧,腰身,脊背,她的手甚至伸进了姜芜的衣服里。 走廊上一阵骚动,敲门声和说话声此起彼伏。 沈慕和姜芜躲在房间里看月亮,能够隐约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中时不时传来蒋志鸿愤怒的吼声以及女孩子嘤嘤的哭泣。 “请出示您的证件。“ “你们这是侵犯人权,我要投诉你们。“ “什么pc,你们不要乱说。“ 热闹听得差不多了,姜芜觉得也是该自己出场的时候。 沈慕要跟她一起出去,却被姜芜按住了肩膀。 “我让你跟来已经是破例了。“姜芜的声音很凉,神色很郑重。 沈慕没有强求,她乖乖坐下。 姜芜换了一身打扮,仿佛刚刚从睡梦中惊醒,随便披了衣服出门看热闹。 “怎么这么吵啊。“姜芜打着哈欠,而目光扫到蒋志鸿身上的时候,她瞪大了眼睛,“哦,蒋先生?“ 蒋志鸿看到姜芜的那一刻,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是谁,只觉得眼熟,而当他想起来后,他瞬间暴怒起来。 “是你,是你做的对不对?“蒋志鸿上身还cl着,眼看握着拳头就要朝姜芜冲过来。 不过民警们也不是吃素的,直接将人按住。 “怎么回事。“有人问道。 “她是我前妻的律师,我们正在打官司,肯定是这女人搞得鬼,是她诬陷我。“蒋志鸿吼道。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蒋先生,庭还没开,婚还没离,你们的婚姻还在存续期呢,你这……“姜芜做出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总不太合适吧,原来你让我的委托人净身出户,是打算留着钱做这些?“ “你,你胡说。“蒋志鸿脸都涨红了。 姜芜可没有说谎,她不过是把那天蒋志鸿在光电对她说的那些话,重复给他听。 听到这里,在场所有人也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1306这一对男女,就算不是pc,也不是什么正当男女关系,例行公事,登记了两个人的身份,做了出警记录,让人穿了衣服,就将他们带走,回去做笔录了。 蒋志鸿离开前看了姜芜一眼,那目光仿佛要喷出火来。 姜芜却友好地和他招手作别。 “回见啊,蒋先生。“ 华庭酒店的走廊重新恢复了宁静。 回到自己房间的姜芜拿出手机拨通了蔡云的电话号码。 “蒋志鸿大概率会被带到新城区派出所,你可以去那里领人。“姜芜道。 蔡云难掩失望,“他,他竟然真的……“ 光着身子,当场被抓到,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姜芜没有和委托人讲这些龌龊事的癖好,只是嘱咐了蔡云两句。 “蒋志鸿现在的情绪有些激动,尽量站在监控范围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姜芜道。 蔡云深吸一口气,“我知道。“ 成功摆了蒋志鸿一道,沈慕以为姜芜回来的时候多少会带点胜利者的成就感,可令人意外的是,姜芜并没有,她看上去很平静。 姜芜脱了衣服,在沈慕身边躺下。 沈慕侧卧着看她,“我以为你会高兴。“ 姜芜平躺在床上,看着酒店房间的天花板,“其实很多时候我都会想,要是没有这么多委托,没有这么多糟心事也挺好的,哪怕因此我赚不到太多佣金。“ 蒋志鸿的丑态直到现在依然让姜芜不耻,他受过良好的教育,拥有不菲的身价,手上握有众多优势资源,可他的血与骨却是烂的,这样的烂人,如果再少一点就好了。 “睡吧,我困了。“姜芜说着闭上了眼睛。 沈慕没有再出声,她往姜芜身边凑了凑,扣上她的手,十指交握,这才闭上了眼。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从华庭酒店出来,一个去了华策,一个去了天悦。 昨晚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外宿经历,华庭酒店也就此上了沈慕的黑名单。 而姜芜所料不错,蔡云去派出所接人的过程很不平静,发生了不少事端。 蒋志鸿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将姜芜的账算在了自己妻子的头上,直接在派出所当着众人的面就动了手。 他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蒋志鸿差点因殴打他人的行为被拘留。 有监控,有人证,最后蔡云并没有坚持要求对蒋志鸿做出处罚,而是将一份告诫书拿到了手,上面写明了加害人的身份信息,暴力的事实陈述,以及禁止加害人再次实施暴力等内容。 这一个晚上蔡云收获颇丰,不仅有蒋志鸿出轨与他人发生不正当性行为的记录,还拿到能够坐实家暴的铁证。 蔡云将事情告诉姜芜。 姜芜心中同样一块石头落地,事态开始变得对她们有利,姜芜也踏实了不少。 现如今,她们手中有能够证明蒋志鸿这些年连续出轨的证据,包括蔡云自行搜集的影像资料,以及姜芜委托a大学生们近期拍摄的公共停车场蒋志鸿与人亲密出入的视频等,还拿到了官方笔录和告诫书,又将一条家暴的罪名扣在了蒋志鸿身上,这对想要争夺抚养权的二人来说至关重要。 如果不是蔡云受的伤够不成伤情鉴定的最低标准,姜芜甚至还想带她去有关机构走一趟。 作为当事人,蔡云更多是松了一口气,“姜律师,我们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接下来要愁的可就不是她们了。 姜芜笑道,“吃好,睡好,等着您先生来找我们。“ 蔡云在婚姻中一直处于弱势的一方,如今情况反转,她还真有些不适应。 “昨晚,看到蒋志鸿,我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歇斯底里,落魄狼狈,一起生活这么多年,蔡云从没看过他如此。 姜芜因为上一个官司的前车之鉴,忽然心头警铃大作。 蔡云这不会是和沈静慧一样吧。 第27章 蒋志鸿其实在收到告诫书的那一刻就已经后悔了。 当然,他并不是为自己没有忠于婚姻和家庭而后悔,他只是觉得不该头脑一热,又多送了蔡云和她那个该死的律师一个把柄。 这件事绝不能这么闹出来,冷静下来的蒋志鸿立刻就意识到事情的发展对他极其不利,如果上了法庭,他未必能够拿到孩子的抚养权不说,出轨、家暴等等负面的新闻绝对会将他拖累死,他身上可还有娱乐圈上位者潜规则的名声没洗清呢,作为过错方,他说不定要付出比主动让步多得多的代价。 蒋志鸿阴沉着脸,虽然不甘心就这么低头服软,但他心里也清楚,蔡云那个女人其实很好打发。 她要孩子,给她就是了。 再随便给套房产,给点钱,他就能够彻底甩脱一个大包袱。 蒋志鸿暗暗点头,他准备和蔡云碰个面,他们可以回家好好谈一谈。 蒋志鸿拿定了主意,便给蔡云去了电话,“我今天回家,你准备准备,我们好好谈一谈。“ “如果是谈离婚的事情,那我们约在外面,地址我一会儿发给你。“ 蒋志鸿还从来没有被蔡云这样反驳过,哪怕是两个人还没结婚他追求对方的时候也没有。 “我说回家谈!喂……喂?!“ 蒋志鸿还没来得及发难,蔡云那边已经把电话挂了。 差不多十分钟左右,还真有一条消息发过来,上面是一家法式餐厅的地址。 蔡云喜欢法餐,可蒋志鸿讨厌至极。 什么提前几个月甚至半年在心仪的餐厅定一张位子,经过漫长的等待,在某个时间盛装出席,浪费一下午再加一晚上就为了吃一顿饭…… 蒋志鸿觉得自己除非是疯了,才会这样去浪费时间。 哪怕是生日、结婚纪念日这样有意义的日子里,蔡云向他祈求,想要两个人一起去西餐厅吃饭,蒋志鸿也都是毫不犹豫拒绝了。 可今天,蔡云偏偏把见面的地方选在了这里。 “见鬼去吧。“蒋志鸿怒道。 可一番激烈的言辞打下,很快他又都删掉了。 人,总是要吸取教训的,蒋志鸿告诫自己不能再冲动行事。 姜芜的会客室里,蔡云看着蒋志鸿发来简简单单一个好字,难免有些怔怔出神。 姜芜看她神色有些不自然,不由问道,“怎么,蒋先生拒绝了?“ “哦,不。“蔡云摇摇头,凄然一笑,“他同意了。“ 曾经,无论自己怎样放下身段,柔声恳求,蒋志鸿都不曾如她的愿,陪她好好在一家环境典雅浪漫的餐厅约会聚餐。 现在,简短的讯息,强硬的态度,她轻而易举做到了自己渴望已久的事情。 这是让人想哭,又想笑。 姜芜斟酌了片刻,对自己的委托人道:“如果你想要和解……“ “中央大街236号索菲特餐厅。“蔡云开口道。 姜芜愣了愣。 蔡云笑笑,“姜小姐,你是我的委托律师,我请你和我一起前往,这就是我的态度。“ 姜芜停顿了片刻,重新扬起笑容,“好。“ ********** 蒋志鸿没想到蔡云会带着律师一起来见她。 “你带她来干什么。“ 在门口相遇的刹那,蒋志鸿冷了脸,率先发难。 姜芜正想替蔡云怼回去,没想到曾经那个唯唯诺诺的全职太太,竟然比她先开了口。 “姜小姐是我的委托律师,既然你要和我谈离婚的事情,她在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蔡云淡然道。 就像那天晚上在派出所,蔡云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蒋志鸿一般,此刻的蒋志鸿也有一种错觉,眼前这个女人只是和自己的妻子长了一副相同的皮囊,内里却已截然不同。 夫妻两个本就像是天枰的两端,一端升起来,注定另一端就要降下去。 面对强硬起来的蔡云,蒋志鸿只能强压下自己的意见。 “外面真冷,我们进去坐。“蔡云对姜芜道。 她先开了门,身上是素雅低调的米灰色,头发挽起,优雅从容。 姜芜还能记起第一次见蔡云的情形,憔悴,紧绷,虽然是她提出离婚,但姜芜能够感觉到她的彷徨与无措。 一个女人,一个母亲,她成长的速度到底会有多快,蔡云就是最好的答案。 姜芜起初还担心蔡云会和沈静慧一样,沉沦在男人用所谓的家庭编制的巨网中,现在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外面啊,是有些冷呢。 姜芜紧了紧衣服,跟在蔡云身后进了里面。 没有人问蒋志鸿的意见,他被围着自己转了许多年的女人彻底抛在了脑后,可有求于人,自然只能忍气吞声,蒋志鸿只好一声不吭跟在两位女士的身后进了门。 落座后,蔡云翻开了菜单,点好了自己的东西,询问了姜芜的意见后,最后将菜单推给了蒋志鸿。 “不了,谢谢。“蒋志鸿吃不惯这些,看也不看,他还有正事要办,说完他就会走,“我们还是说些正事吧。“ 姜芜拿出了录音笔摆在桌子上,“职业习惯,蒋先生不介意吧。“ 蒋志鸿哼了一声,没有理她,望向了蔡云。 “我同意离婚,你想要孩子也没问题,我还可以把咱们现在住的房子、那几台车都留给你,存款我们平分。“蒋志鸿说这话时,活像一只骄傲的公鸡,他大概觉得自己做出了很大的让步,很大方,也很慷慨。 姜芜替自己的委托人发声,“那么蒋先生有什么要求呢。“ 蒋志鸿阴沉着脸,声音冷得能将人冻成冰,“要求?我只是希望你们放聪明一点,把嘴巴闭紧,否则惹急了我,你们什么也得不到。我可以给你一段时间考虑,如果你还有什么需要……哦,对了,抚养费,孩子的抚养费你可以给一个数目,在儿子满十八岁之前,我一定按月支付,如果离婚后你遇到什么困难,也可以来找我。“ 蒋志鸿说这些话时那种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实在是令人作呕。 “好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如果你想清楚了,就拿着离婚协议来找我。“蒋志鸿起身,整理了自己的衣领,摆正了领带,随后低头看了看姜芜放在桌上的那只亮着红灯的录音笔,他撇撇嘴,弯腰凑近了蔡云,也凑近了录音笔收音的部位,“蔡云,告诉你的律师别再动歪脑筋,那天晚上的事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你总要考虑考虑孩子吧,聪聪已经懂事了。“ 蒋志鸿笑着,用力拍了拍蔡云的肩膀。 姜芜就坐在蔡云的右手边,能够清清楚楚看到她交握放在膝上的手攥得死紧。 蒋志鸿就这么走了。 走得十拿九稳,他觉得自己已经搞定了身后的麻烦。 漫长的沉默和等待。 直到侍应生将刚刚点好的菜端上桌,蔡云才堪堪开口。 “姜律师,你尝一尝,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姜芜从善如流,她不说也不问,蔡云让她尝尝,她就真的捡了自己喜欢的菜式送入口中。 蔡云拿着刀叉的手有些颤抖,她在切一块鹅肝,也不知怎么,明明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她却几次都没有弄好。 让姜芜摆事实、讲道理,她擅长,可安慰人的话就有点难为她了。她得想想还能说点什么让蔡云放宽心。 还不等姜芜开口,蔡云有些颤抖的声音已经响在姜芜耳畔。 “他也知道聪聪懂事了,还让我为孩子考虑考虑,可如果他心里真的有孩子和我的位置,他还能做出这些脏事吗?“蔡云再也无法装作平静,她将刀叉放回原处,将脸深深埋在了自己的掌心之中。 “他刚刚那副样子就仿佛我是路边的乞丐,而他是好心施舍我的恩人。“ “这些年我也有我的付出,我对得起我的家庭,对得起他,也对得起我的儿子。“ “我会带好我的孩子,我绝不会让他看我的笑话。“ 蔡云需要发泄,姜芜垂手,安安静静在一旁听着她每一句话。 值得庆幸的是,这一次,蔡云并没有流泪。 她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除了额前的发丝有些凌乱外,依旧是一副优雅的模样。 “姜律师,让你见笑了。“蔡云道。 姜芜摇摇头,继而认真看着蔡云的眼睛,“我记得,你第一次来找我,跟我说过你和蒋先生的共同经历。“ 蔡云不知道姜芜为什么会提起这个,她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点点头,“是的,我是说过一些。“ 姜芜将记忆中的片段进行了整理,“你说你和你先生是同校的师兄妹,毕业之后一起创业,就是现在的光电传媒吗?“ 蔡云道,“没错。“ 姜芜继续确认道,“也就是说,光电传媒成立最初你和蒋志鸿都是投资人?“ 蔡云又点点头,“没错,起初是这样,不过公司发展很顺利,越做越大,为了支持他,我将自己手中的股份无偿转让,保证他所持份额……“ 说到这里,蔡云隐约明白了姜芜的意思。 “姜律师,你是说……“ 姜芜笑笑,“虽然光电传媒成立于你们结婚之前,但你是共同出资人,自然该算作你们的共同财产,只是不知道相关手续你还留着吗?“ 这些东西,蔡云确实还留着。曾经她是当作两个人一同打拼的美好回忆悉心珍藏的,没想到有一天它们会成为她与蒋志鸿对簿公堂的重要物证。 “当然,我当然还留着。“ 蒋志鸿自以为万无一失,他觉得自己开出了优厚的条件,蔡云没有理由不接受,他心安理得等待着。 结果等来等去,等到的却是法院立案的通知书。 蒋志鸿安慰自己,没有关系,毕竟即使走法律流程,也还是要有一个调节的过程,他也请了律师,去和蔡云谈,结果没想到对方带回来的依然是个坏消息。 蔡云不接受和解。 “不接受?“蒋志鸿的表情都有些扭曲,“她凭什么不接受?“ 他的委托律师没有办法,只好将蔡云以及律师姜芜的话,原样奉上,“她们要分割您名下的光电传媒的股权。“ 蒋志鸿不说话了,打蛇打七寸,这一下算是彻底踩在了他的命门上。 “光电是我辛辛苦苦创建的,她们简直痴心妄想!“ 姜芜可不知道蒋志鸿的气急败坏,这些天她都在整理手头的资料,尤其是关于财产分割的部分,简直忙到天昏地暗。 而沈慕最近则患了比较严重的失眠,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都能够感觉到旁边书房透过来的光,能够听到姜芜快速敲击键盘的嗒嗒声。 老实说,姜芜的动静并不大,甚至可以说她很小心,偶尔累了起身走走,她还会来到卧室,朝里面看看沈慕的情况。 沈慕知道她忙,不想拿这一点点小事来烦她,所以每次姜芜过来,她都直挺挺在床上躺尸装睡。 沈慕自己心里也纳闷,她平日里不是对光与声音这么敏感的类型,曾几何时,她探班喧闹的片场都能够在后台坐在椅子上浅眠。 现在这是怎么了? 她睁着眼睛盯着卧室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半晌,最后决定还是老办法,闭眼数羊。 数到三百多的时候,沈慕终于找到了能够说服自己的失眠理由。 大概是禁yu太久了。 嗯,一定是这样。 沈慕美滋滋想着等姜芜忙完这一段,她们两个人应该做点什么来弥补这段缺少亲密的时间。 忽然有人拍了拍她,让她猝不及防忘了掩饰,瞪大了眼睛。 姜芜端着一杯热牛奶在她的面前。 “你要不要喝一点,如果睡不着的话,说不定它会有帮助。“ “你怎么知道我……“ 戏精本精沈慕同志有些惊讶,她还以为自己演得很好。 姜芜笑笑,她和沈慕好歹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她真的睡着时是什么样子,她会不知道吗? 刚刚她来了三次,每一次沈慕都同一个姿势紧绷绷,眼睛虽然闭着但一直有些不安地转动,姜芜的夜视能力很好,她都看得见。 “是不是我打扰你了?“姜芜问道。 沈慕一边喝着牛奶,一边连忙否认,“不是,当然不是,我……“ 她找到个不错的理由继续道,“我是半路醒了,想事情呢,这不临近年关嘛,我有几个不错的想法。“ 沈慕将喝空的牛奶杯放到了一旁,直接从床上爬起来,反正她也是睡不着,还不如和姜芜一起工作,两个人时时处处相对,为了各自的事业打拼,这不是也挺浪漫嘛,哪怕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钟。 “你等等。“ 姜芜把人按回到床上,留下句话,转身就去了书房。 沈慕透过卧室门偷偷看她,就见姜芜关了电脑,和上了资料,熄了灯,很快又回来,躺在了沈慕的身边。 书房的灯灭了,房间里最后一点光亮消失。 黑漆漆一片,沈慕唯独能看到的是姜芜双目之中那一点眸光。 姜芜拉开被子,将沈慕整个人掖好,轻声问道:“你小的时候,大人们都会怎么哄你睡觉?“ 小时候啊…… 沈慕的思绪被拉扯回很久之前。 她父母早亡,从小在爷爷身边长大,哪怕老爷子对她疼爱得紧,在家中也难免会流露出上位者的威压,怎么会做什么哄孩子的事情呢,他只会教她读书,写字,念生意经,至于曾经一个又一个孤独的晚上,沈慕也就只会是像今天这样,一个人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属羊。 年头越久,忘性越大。 沈慕几乎连自己母亲的样子都要想不起来了,又怎么会记得她如何哄自己入睡呢。 沈慕沉半天愣是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这姜芜还能不明白? 沈慕她是想不出。 姜芜心头一软,她将沈慕的额发拨到两边,亲了亲她的额头,就像小时候外婆对她做的那样。不仅如此,她还想做些能安慰到沈慕的事情,拍一拍或者抱一抱。 姜芜将想法吐露后,沈慕眼珠一转,安慰的话,她还真想出来一个。 “你刚刚说能够安抚我的举动?“沈慕眼睛亮晶晶的。 姜芜有些不好的预感,色字头上一把刀,没准沈慕又会提出要和自己做些羞羞的事情。 不过就算姜芜已经想象得十分充分了,最后她还是低估了沈慕。 “喂奶。“ 这两个字一出口,沈慕差点被姜芜恼羞成怒用枕头捂死。 “咳咳,你不是让我想嘛,我想不出自己的,但我听说别人家哄孩子都是这样啊,喂奶就成了。“ 沈慕的声音带着一丝撩拨,瞬间让气氛暧昧异常。 “喂奶哈?“姜芜气笑了,“好啊,你等着。“ 来真的?不会这么刺激吧! 沈慕光是想想那场面都觉得身上,面上发热。她眼睁睁见姜芜冲出卧室,开了客厅的大灯,乒乒乓乓一阵,又风风火火回来,手上似乎多了个什么。 大灯关上,房间重新暗下来。 沈慕只觉得姜芜将一个东西对着她,直接塞进了嘴巴,软软的,很有嚼头,沈慕感受了一下,好像是儿童用的奶嘴。 姜芜竟然找到了一个奶瓶?! 沈慕有话想说,结果被姜芜按得死死的,还真是只能乖乖被喂奶。 谁大半夜会闲来无事喝两大杯牛奶啊…… 沈慕欲哭无泪,想要拒绝都没有办法。 家里怎么还会有个奶瓶。 沈慕喝到最后,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直到最后一滴牛奶喝干净,姜芜才放过她。 “好了,不是喂奶吗,喂完了。“姜芜把奶瓶立在床头还拍了拍手。 谁说是这样喂了! 沈慕敢怒不敢言,声也不吭,老老实实缩在被子里,弱小可怜又无助。 姜芜重新躺下,沈慕一个侧身拿背对着姜芜。 姜芜也不管她是拿娇还是闹脾气,她凑得近了些,学着之前沈慕的样子一下一下拍着她。 小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瞬间烟消云散了,沈慕活了二十多年,还是头一次因为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红了眼睛。 拍了半天,沈慕也没有转回来。 还挺难哄啊,姜芜想着。 她一下一下不停,同时也开口道,“好了,不生气了,睡吧。“ 夜里,哪怕红着眼睛也不会被发现,沈慕想通了,转过身,面对着姜芜闭上了眼睛。 姜芜以为她不会和自己讲话,却没想到沈慕闭着眼睛问道,“你那边不要紧吗。” 沈慕知道姜芜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姜芜一边轻轻拍着一边柔声道,“以后我都会注意的,不打扰你休息。“ 沈慕辩解道,“我真的是因为中途醒了才……“ 姜芜也不揭穿她,笑道,“我决定了,可以早起做这些,以后都一起睡吧。“ 失眠是什么。 沈慕不知道,她不清楚。 还能多爱姜芜一点吗? 能。 其实沈慕还有个问题,差一点点就要问出口。 “你是不是也爱我多了一点点。“ 光凭想象,沈慕都能够猜到姜芜的答案,她肯定会重新起一个话题,从而对这个问句避而不谈,但即使如此,沈慕心中也万分笃定,姜芜是爱她的,起码她在学着如何爱她。 沈慕安心闭上眼睛,这一次在姜芜的拍抚下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姜芜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她准备早起,但沈慕比她醒得更早。 毕竟人有三急,昨天半夜那两大杯牛奶可不是开玩笑的。 从卫生间出来,沈慕就将放在床头的那个奶瓶恶狠狠扔进了垃圾箱里。 看到沈慕难得孩子气的模样,姜芜乐不可支。 “你还笑!“沈慕佯怒。 姜芜笑得更甜了。 京元市冬天的六点钟,天还未亮。 姜芜和沈慕的家里已经点上了灯。 熟悉的敲击键盘和翻看书页的声音传来,让沈慕心中觉得很踏实,她哼着歌做着早饭,然后忙里偷闲依在厨房门边一个仅有能够看到书房的角落,偷偷注视着里面神情专注的家伙。 姜芜认真的样子真的很美。 认真为委托人争取利益的样子,认真帮助别人的样子,还有…… 认真投入和自己的婚姻生活的样子。 很美。 糟糕,不能再看下去了。 煎蛋糊了。 沈慕手忙脚乱开始收拾由于自己走神而搞出来的厨房残局。 资料整理得差不多,姜芜深了个懒腰,她也该换好衣服、吃个早饭,然后上班去了。 走到卧室的衣柜前,姜芜想拿自己常穿的三件套,白衬衣、西裤、米灰色大衣出来,结果她里里外外翻了一遍都没有找到。 “沈慕。“姜芜喊道。 “来啦。“遥遥一声回应,很快人就被传唤至此。 “你有看到我的衣服吗,就是我之前常穿的那件缎面灯笼袖的那件。“姜芜道。 沈慕摇头,“没啊,不是都在这里吗,是不是这件?“ 姜芜看着沈慕翻出来的一件白色衬衫,看上去还真有点像,同样的缎面,灯笼袖,只不过自左领口向下有一串暗纹印花,秀气又典雅。 “不是这件啊。“ “缎面,灯笼袖,就它了。“ 沈慕说着就要给人穿上。 姜芜不记得她买过这件衣服,可从款式和颜色来看,这又只能是她的品味,沈慕不喜欢这些。 “来来来,配这条裤子。“沈慕直接给姜芜打扮上了。 “这裤子好像也不是我的。“ “哎呀,都一样都一样。“ 姜芜总觉得今天出门这一身装扮都不是自己的衣服。 可沈总三个问题,直接就给她打发回来了。 “大小?“ “刚好。“ “肥瘦?“ “刚好。“ “舒服吗?“ “挺舒服的。“ 款式样子还都是姜芜的喜好,这还能不是她自己买的? 这下好了,连姜芜自己都拿不准了。 到了华策,姜芜意外看见蔡云竟然等在那里。 神色焦急,如临大敌的模样。 “蔡女士,您……“ 姜芜才刚开口,蔡云看到她,就立刻冲了过来。 “姜律师,我该怎么办,蒋志鸿,蒋志鸿他疯了。“ 说着,蔡云颤颤巍巍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张被揉搓得有些狼狈的纸张,上面打着不长不短的一段文字。 【光电传媒总裁夫人与男助理有染,或将与丈夫离婚,携数倍资产与情郎双宿双飞】 只看这一句姜芜就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至于后面那些不切实际,阴阴测测的猜想,她根本就不打算继续去看。 姜芜将纸折好,拿在手上,推开接待室的门将蔡云让进去,“您别着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蔡云坐定,这才开口道,“就昨晚,天都黑了,蒋志鸿派他的助理来给我送离婚协议,我们在楼下碰了个面,简单说了两句,我让他把东西带回去,对方也没有推辞就拿走了。可谁想到,没过多久我就收到了一张照片,就是从一个隐秘角度拍摄我和那位助理的照片,我们明明没什么,可那张照片看上去就……“ 姜芜点点头,这种东西她见得多了,不用蔡云解释也想象得到。 “那后来呢?“ “照片是蒋志鸿发来的,还有这张纸上的话也是,他说我不介意孩子有个声名狼藉的父亲,也不在乎他有个声名狼藉的母亲吗?我做初一,他做十五,大家谁都别想好过。“蔡云越说越激动,“可你知道吗姜律师,我问他,他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如果是要孩子,我也认了,可他告诉我,他说只要我放弃股权,他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到头来,竟然是为了钱!“ “调取过小区的监控吗,如果能够提供其他清晰可辨的影像资料,那么蒋志鸿手里的照片就无法作为证据,我们也能够占据主动权。“姜芜问道。 蔡云摇摇头,“天一亮,我就去问过了,他大概早就知道正对大门口的摄像头损坏,正在检修,所以才不上楼,让助理约我到楼下,这个高助理跟了他少说也有七八年了,我想他们早就商量好了,即使求证到本人也只会是对我不利的内容。“ 没想到最后还是让蒋志鸿扳回了一城,之前她们算是胜券在握,现在这种情况,如果无法证明蔡云的清白,那么大家半斤八两,就又回到同一起跑线了。 姜芜的想法和蔡云相同,蒋志鸿大概是疯了。 “你现在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坦白告诉我,哪怕是……“ 姜芜话还未完,蔡云就打断了她。 “你也认为我会让步?“蔡云自嘲地笑笑,“不会,这一次我不会的,我不会因为这些莫须有的罪名而让步,我软弱了将近十年,给了蒋志鸿可以随意拿捏我的错觉,这一次,我不会让他如愿的,我会在法庭上等着他。“ 晚上,沈慕开车来接姜芜下班。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姜芜在盯着她打量。 “妆花了?”沈慕不确定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蛋。 妆并没有花,还是一样的精致漂亮。 她和沈慕正是最好的年华,就像她的委托人们一样,哪个不是正青春的时候与人相知相许,坠入爱河,组成家庭,可后来呢,有些人守着自己支离破碎的感情自欺欺人,有的宁为玉碎再不肯过曾经迷失自我的日子。 她和沈慕才刚刚上路,终点又会是哪里。 “想什么呢?” “不,没什么。” 这些来自工作上的负面情绪,姜芜想一个人消化,她看得出来沈慕心情不错,她不想扫她的兴。 车子里太安静了,沈慕随手按开了车载音乐。 熟悉的旋律,活泼的曲调,少女们情润的嗓音。 “遥远的星空。“姜芜只听了小半段前奏说出了歌名。 “哟,你也关注idol制造,谁是你的onepick?“沈慕笑道。 星空卫视在今年年初的时候推出了大型选秀节目,idol制造,7个女孩在全民pick中脱颖而出,组成了人气超高的女子组合paradise,成员中的方萱正是天悦娱乐旗下的练习生,而遥远的星空就是她们的出道曲。 姜芜没有回答沈慕这个问题,只是一笑带过。 华策到家的路实在很近,不一会儿,姜芜就看到了自家小区的大门,可沈慕突然打了转向,在前面的十字路口调转了方向。 “哎?你要带我去哪儿?“姜芜错愕道。 “配个奶瓶给你。“沈慕一个媚眼横飞过去,妩媚又撩人。 下了车,姜芜觉得自己昨天那两杯牛奶大概没喂到沈慕的肚子里,而是喂到了她脑子里。 她竟然带自己来到了一家儿童用品商店。 小衣服、小裙子、小鞋子,数不清的玩具,布偶还有……奶瓶。 这一切看起来都很好,很可爱,很贴心,大概唯一让人遗憾的就是,姜芜她缺个孩子了。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姜芜不明所以。 “那你为什么会买个奶瓶放在家里?“沈慕反问道。 是啊,为什么买个奶瓶? 姜芜自己也没有答案。 她印象中好像是某次和张惜出门,看着可爱,随手就结了账,为此她还被张惜嘲笑了好久。 “阿芜,你喜欢孩子吗?“沈慕来到姜芜面前,异常认真地问道。 孩子? 那个小小的、软软的,会哭、会笑、像小天使又像小恶魔的生物? 姜芜沉默良久,开口道,“不,我不喜欢。“ 说完,她快步走出了这家用品店,将沈慕撂在了身后。 弄巧成拙了呀。 沈慕有些懊恼。 可她真的感觉姜芜是喜欢孩子的,也喜欢这些东西,可她为什么要否认呢。 姜芜没有车钥匙,只好靠在车旁等着沈慕。 沈慕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两个奶瓶。 一个奶白色的,一个淡粉色的,上面的图案也很可爱。 姜芜无奈道,“你早上刚丢了一个。“ 沈慕理直气壮,“所以啊,我后悔了,我又买了一对。“ “你都多大了。“ “不算大,我昨天刚被人喂过奶。“ …… 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不对劲儿呢。 姜芜可不想再和沈慕就这个话题继续聊了。 她能预感到,后面会有更不着调的词蹦出来。 太阳早已经落下,如今天边最后一抹弧线也被黑暗隐去,天色彻底暗下来。 傍晚的温度总是比白日里要低些,姜芜朝着双手上吐了口哈气,有些冷,她用力搓了搓。 “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姜芜道 沈慕将两个奶瓶一左一右插在大衣两边的口袋,腾出空将姜芜的手握在掌心,直到那冰凉逐渐有了温度,沈慕才抬头看着姜芜笑笑,“暖和了吧。“ “嗯。“ “走,我们回家。“ 姜芜第一次法院调解在即,沈慕以为她又要加班加点熬到很晚,却不想姜芜在十一点左右,准时收拾了自己的工作内容,去浴室洗澡了。 人从里面出来,日常的家居服就换成了睡衣,看上去是准备睡觉的样子。 原来姜芜那天说的,以后按照自己的作息休息从来不是一句空话,她认真的! 沈慕忽然油然而生一点小感动。 “等等再睡。“沈慕拉着眼看要上床躺下的姜芜的手。 “怎么?“姜芜问道。 沈慕神秘兮兮一笑,“我温着牛奶呢,喝了再睡。“ 喝点牛奶有助于睡眠,这是好事,姜芜想也不想就答应了,结果沈慕从卧室去了厨房,不一会儿,拿着两个奶瓶回来。 这什么玩意儿??? 姜芜满脸官司。 “你拿这个东西出来干嘛?“姜芜道。 “喝牛奶阿。“沈慕理直气壮,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 “用这个?“姜芜又道。 “对啊。“沈慕耸耸肩,“口感很好,你试试就知道了。“ 姜芜忍着满脸的黑线道,“把牛奶帮我倒到杯子里,谢谢。“ “不。“ 不? 那算了。 姜芜自己动手。 结果还没碰到奶瓶,沈慕就闪开了。 两个人大半夜你追我赶,为了逗弄姜芜,沈慕甚至还捧着奶瓶喝了两口,在姜芜面前晃来晃去。 姜芜停住,无奈笑了,“你幼稚死了。“ 沈慕玩得开心,一把将姜芜揽在怀里,“好了,好了,不闹了,你的牛奶温好了在厨房呢。“ 姜芜半推半就跟着沈慕过去,果然,她常用的牛奶杯好好放在那里。 沈慕也终于老老实实将刚刚装在奶瓶里的牛奶倒进杯子,两个人在没有开灯,有些昏暗的厨房里,一口一口将牛奶喝完。 临走前,沈慕洗了两个杯子,当然还有两个奶瓶。 “多此一举吧。“姜芜站在一旁说风凉话。 沈慕捧着空奶瓶又做了刚刚喝奶的动作,“难道不可爱,我都还没跟你收费呢。“ 姜芜忽然顿住。 也许这两个小家伙根本就是沈慕在车上见自己兴致不高,临时起意去买的。 为了……逗自己开心? 夜色之中,耳畔都是龙头哗啦啦流水的声音。 沈慕认真洗涮着手里的杯子,隐隐能够看到她唇边绽开的一抹微笑。 第28章 蔡云和蒋志鸿的离婚官司接受法院第一次调解,姜芜作为蔡云的委托律师陪同出席。 调解的本意是希望缓和双方的矛盾,结果却演变成了一场针锋相对的对峙局面。 率先发难的是蒋志鸿,所谓的恶人先告状也不过如此了,直接甩出蔡云与男助理夜间幽会的照片,姜芜相信这是律师给他的意见,他们绝不想将官司拖入开庭审理阶段,所以想要在调解期间将所有牌打出来,高压逼迫蔡云妥协,最终通过调解重回协议离婚这条路。 姜芜对对方的意图和手段一清二楚,但她此刻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因为怕蔡云遗漏重要的反制措施,她还特意去她们所在的小区走了一遍,就如蔡云说的那样,能够拍下当晚情况的监控损坏正在检修,而其他临近的地方,包括一楼的几家住户姜芜都有询问过,没有找到能够证明自身清白的影像资料。 看着蒋志鸿拿着那张照片大放厥词,姜芜恨不得堵上他的嘴。 “五十步笑百步而已,你也没有干净到哪儿去,蔡云我劝你为孩子考虑,你想过这些东西摆在聪聪面前时他的感受吗?”蒋志鸿步步紧逼。 他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他觉得蔡云一个在家待了近十年的家庭主妇,也该妥协了。 “该觉得耻辱的是你,该考虑聪聪感受的人是你,我绝不会为我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而感到抱歉,我也不会为此让步,蒋志鸿,你打错了算盘。”蔡云双拳紧握,极力保持克制。 “好了,大家都冷静冷静,今天我们在这里是为了解决问题。”调解员听两方你一言我一语,也有些头疼,连忙出面制止二人再继续下去,“大家都喝口水,喝口水。” “蔡云,你一定要做到这个地步吗?”蒋志鸿眼中都要喷出火来,他不知道为什么向来逆来顺受的妻子会突然变得寸步不让,如果大家这样僵持下去,就只会朝着最坏的结果发展。 “蒋志鸿,我忍受了十年,这一次我要我应得的全部,我要我应有的尊严。”蔡云一字一顿道。 “你这些年都是靠着谁过着舒服日子的,难道你都忘记了?现在来跟我谈什么尊重。“蒋志鸿吼道。 眼看着事态越来越无法控制,姜芜正想上前将蔡云拉开,要知道若是被蒋志鸿带起了情绪,对她们可算不上一件好事。 可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童音意外传来。 “爸爸,妈妈。“ 蒋志鸿回头看到自己儿子蒋聪的那一刻,愣住了,他的声音中难得出现一丝颤抖,“蔡云,你竟然带孩子来这种地方。“ 蔡云看到儿子同样惊讶,因为他本应该好好待在家里,他甚至不应该知道父母离婚对簿公堂的事情。 蔡云三两步冲过去,将孩子从上到下打量一番,紧紧抱在怀里。 她现在能够强迫自己去学着冷静面对一切,但她的儿子永远是她的脉门,看到他的时候,蔡云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 现场一片安静,只能够听到女人的哭泣声,事情也终于是在众人的沉默里,因为孩子之后的几句话,彻底乱了套。 “妈妈没有做不好的事。“蒋聪看着一屋子的大人,开口道。 蒋志鸿变了脸色,“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乱插嘴。“ 蒋聪虽然有些畏惧自己的父亲,但还是镇静地将话讲完,“我没有乱说,那张妈妈和高叔叔的照片是爸爸你让人拍的,是假的,高叔叔只是按照你的话去给妈妈送你们的离婚协议。“ 蒋志鸿看着自己儿子满是纯真的眼睛,惊慌失措,他只能别过头将枪口对准蔡云,“蔡云,你,你竟让教儿子撒谎来污蔑我,你简直是蛇蝎心肠。“ 蔡云根本无暇理会蒋志鸿的指责,她惊讶地看着自己怀里的儿子,说不出一个字。 姜芜在一旁叹了口气。 大人们总是自以为是的认为孩子们什么都不懂,但其实那双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和纤尘不染的心灵,能够洞悉发生在他们身边的每一件事。 男孩有些不知所措,蒋志鸿凶恶的目光让他觉得陌生,而蔡云紧得透不过气的怀抱也让他不适。 他略微的挣扎,被姜芜看在眼里,她一点一点掰开了蔡云的手臂,让孩子脱离了她的怀抱,走到自己面前。 姜芜蹲下来,让男孩能够直视自己的眼睛。 她尽量放柔了声音,双手扶着男孩的手臂,友好地打招呼道,“聪聪,你好,我是你妈妈的代理律师,我叫姜芜,你可以叫我姜阿姨。“ 蒋聪点点头,“姜阿姨好,我见过你,你和妈妈是朋友。“ 小孩子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怀抱善意的人都可以称之为朋友。 姜芜并没有介意这个说法,继续问道,“聪聪,刚刚你说的事情,是你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吗?“ “你不要想利用我儿子。“蒋志鸿慌了,连忙上前就要拉扯蒋聪的手臂。 男孩吓了一跳,往后躲着,姜芜站起身,将孩子挡在自己身后。 她冷冷看向蒋志鸿,“蒋先生,我看你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尊重为何物,你不尊重你的妻子,不尊重你的家庭,也不尊重法律的尊严,现在就连你的亲骨肉你也要报以这样的态度吗,我请你,让孩子把话说完。“ 蔡云仿佛此时才缓过神来,站到了姜芜的身边,和她一起将蒋聪护在身后。 这里并不是只有他们几个人,法院负责调解的相关人员可还在这里从来没有离开。 众目睽睽之下,蒋志鸿的律师拉着他重新坐回位置,虽然对方极力克制,但作为同行,姜芜能够看到被告律师目光中的一丝不满,很显然,他对蒋聪的话也有些意外,律师的职业通病,最恨委托人不坦白。 收回自己的目光,姜芜重新矮下身子,看向蒋聪,她扳着蒋聪的肩膀,让他看向调解员以及蒋志鸿所在的方向。 “聪聪,你可以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大家。“ 蒋聪喜欢这个阿姨。 因为她和自己说话的时候总是会蹲下来,这样他就不用费力总去仰头看她。 “嗯。“ 得到了姜芜的鼓励,蒋聪用力点点头。 “就前两天,是我的生日,奶奶问我有什么愿望,我说我好久没有见到爸爸了,想让他和妈妈一起陪我过个生日,奶奶就让司机叔叔送我去了爸爸工作的地方,那里的阿姨把我带到房间里,说爸爸在工作让我在那里等一等,然后……然后我就听见了里面的房间有爸爸说话的声音,我凑过去听了……“ “你!“蒋志鸿彻底慌了手脚。 姜芜打断他,对蒋聪道,“聪聪,你听到什么?“ 蒋聪继续道,“爸爸说让高叔叔晚一点去给妈妈送离婚协议,还说到时候照片拿到手,高叔叔该知道怎么说,只要妈妈放弃分割什么东西,他绝对不会亏待高叔叔。“ 蒋聪将事实陈述完,抬头去看自己的爸爸,“所以照片是假的对不对,爸爸,你不是教过我做人要诚实吗?“ 每一个父母在自己孩子小的时候都会用真善美去教导他们,可实际上他们自己本身却做不到。 身教永远要比言传更重要。 在场的大人们都沉默了。 蒋聪环顾四周最后对身着制服的法院人员道,“阿姨,你好。“ “小朋友,你好。“ “我的爸爸妈妈是不是要分开了?“ 哪怕是受理再多离婚案件,人们最难面对的始终是孩子那双无辜的眼睛。 那人点点头。 蒋聪道,“那可不可以让我跟着妈妈呀,因为爸爸好像比起需要我,更需要那些他想得到的东西。“ 蒋聪才刚刚满八岁。 任谁也想不到,会从七八岁的孩子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蔡云泣不成声,就连蒋志鸿也难得第一次露出夹杂着伤感和矛盾的复杂神情。 蒋聪最终被人先送回家去了。 调解双方的休息时间,蔡云拉着姜芜的手,“姜律师,现在我该怎么办?“ 姜芜带着她在一旁坐下,“蔡云,你老实告诉我,你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我要离婚,我也要孩子。“ 姜芜点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现在有一个想法。“ 蔡云抬头,看向姜芜的眼睛,那双眼形若桃花,原该妩媚风流,但此刻,它淡然自若,其中未见一丝动摇。 “我们当然可以选择和蒋志鸿僵持下去,但这样的结果就是调解不成进入开庭阶段,通常一审中离婚案件除非有重婚同居,赌博吸毒,失踪,虐待遗弃,或者感情不和分居两年等情形,否则是很难法定判决离婚的,所以,若是错过了调解阶段,进入开庭审理,很大可能性是不会判离的,如此一来还会有六个月不予受理再次上诉的要求,这样拖下去伤害最大的,其实是孩子,若是真的以离婚为目的,我们最好在庭前调解阶段把事情解决。“姜芜将话说得明白。 蔡云艰难开口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放弃分割财产?“ 姜芜摇头,“当然不,我的意思是,我们大概要让一步。“ 蔡云没有多想,直接应道,“好。“ 第29章 姜芜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因为她知道,这样痛快让步的理由是因为蔡云是一位母亲,她愿意为了自己的孩子牺牲一切。 现实中有太多这样的例子,但这样倾其所有的付出往往最终的结果并不尽如人意。 养育一个孩子所要付出的时间、金钱和精力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会拖垮一个女人的一生。 不过这是委托人的意愿,姜芜一定会尽力为她争取。 她凑到蔡云耳边,“我打算这样做……“ 当大家重新聚回调解室的时候,场面比之最初沉默了不少。 姜芜起身率先打破了平静。 “我的当事人可以接受调解,前提是对方放弃抚养权。“ 这句话让众人意外,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姜芜继续道,“另外蒋先生名下持有光电传媒41.7%的股份,我们希望蒋先生将其中的18%按照市价的七成付现给我的当事人,其他的要求我们可以放弃。“ 蒋志鸿和律师对望一眼,他的律师微不可查地对蒋志鸿点点头后,开口道,“我们需要点时间考虑下。“ 一行人离开了片刻,不过很快他们又重新回来,蒋志鸿的脸上再也看不到当初那份不可一世,而在他的受益下,律师表示他们同意了刚刚姜芜的提议,唯独提出的一点要求是要求蔡云要充分保证蒋志鸿作为孩子父亲的基本探视权,蔡云无从拒绝,也答应下来。 接下来就是两位律师一展所长的时候了,他们需要从各自委托人的利益出发共同草拟一份严谨得当的离婚协议。 又一场成功的庭前调解,起码在法院工作人员看来是这样,最终协议内容经法院审定,出具离婚调解书给双方当事人,蔡云和蒋志鸿签了字,落笔无悔,算是彻底解除了婚姻关系,两方这才一起离开了西城区法院, 18%的股份折现,这是一个不小的数字,蒋志鸿一时间拿不出这么多现金,所以协议中也写明可用自己名下的不动产代替。 接下来的一切都很顺利,忙碌的数天过去,蔡云终于完成了蒋志鸿名下房产的过户手续,两个人除了孩子,再无交集。 太阳渐渐落下,一切就像这落日,终将临近尾声。 这大概是蔡云最后一次就离婚问题拜访自己的委托律师,而姜芜送蔡云走出华策的大门时,将之前收集过的所有证据,视频、录音、告诫书等等,原封不动交还给了她。 蔡云把装得满满的档案袋拿在手上,对姜芜笑笑,“就在昨天我还有些不甘心,想着说不定这些东西以后还能派上用场。“ 姜芜抬头看了看天,隆冬腊月,有一片一片来自造物者之手的洁白从高空跌落下来。 下雪了。 姜芜再看向蔡云的时候,笑着问道,“那现在呢。“ 蔡云紧了紧自己的衣领,同时伸出手去,雪落得无声无息,刚刚触碰到她的指尖就化作无形。 “现在?挺平静的吧,我原以为十年婚姻就此终结我会有很多情绪,愤怒、不甘、怨恨,可没想到,我不觉得悲伤,也没感到欢喜,像是心头始终悬着块石头,今天终于落地了,很踏实。“蔡云摊开的手心握紧又松开,仿佛有什么东西从手掌中错过了,微风,轻雪,都在这一合一握之中消散,“我记得我和蒋志鸿当年选择结婚的时候也是相爱的,走到今天,他是有错,但我也不是全然无辜,只有爱情,一方完全依附另一方的婚姻注定不会长久。“ 姜芜和蔡云并肩站在路边,抬头看天上洋洋洒洒飘起的雪花,时间到了,整个城市的灯光骤然亮起,辉煌灿烂,就连雪都仿佛镀上了多彩的颜色。 “今后有什么打算?“姜芜问道。 “我想带着孩子出去走走,从从前那个四方的天地里走出去看看,说不定眼界开阔了,心也就随着一起开阔了。“蔡云淡笑道。 姜芜伸出手,笑道,“那我祝你们旅行愉快。“ 在蔡云眼中,姜芜和平时严肃的样子孑然不同,那双桃花眼波横婉转,妩媚动人。 蔡云能够感受到她的真诚,回握住姜芜的手,蔡云用力摇了摇又松开,“姜律师,谢谢你。“ 姜芜将手揣回口袋,姿势很酷,但笑容很温暖,“这是我应该做的。“ 送走蔡云后,姜芜是一个人踏着京元市第一场薄雪步行回家的。 沈慕今天有应酬,没法来接她。 开了家门,看到里面漆黑一片,姜芜心情莫名有些低落。 她简单吃了口饭,靠在客厅沙发上,准备等沈慕回来,却没想等着等着,自己就卧在沙发里睡着了。 她做了个梦,梦到了前两天为蔡云和蒋志鸿调解的那个法官,只不过这一次,她两边坐着的人却成了沈慕和姜芜自己。 “根据受理流程,我们在开庭前做一次调解。“ 调解? 什么调解。 “姜芜,我要和你离婚。“ 离婚?! 姜芜的潜意识是知道自己在做梦的,可梦中沈慕的样子实在太认真了,让她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你吃我做的饭。“ “我也做了清汤面给你吃啊。“虽然就一次。 “用我买的床。“ “可,可我买了床单。“虽然铺也是你铺的。 “还睡了我这个人。“ “?“ 这姜芜就不服气了,她们两个怎么看都是她在下面吃亏多一点吧。 “我要和你离婚!“梦中,沈慕大声喊道。 姜芜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嗡地一声,猛地睁开了眼睛。 半天,身上的酥麻感退去,姜芜这才缓过神,她记得自己是在沙发上等着沈慕回来的,可现下,四周和天花板是熟悉的印暗纹的明黄色。 她在她和沈慕的房间。 身边有微沉的呼吸声传来,姜芜侧身看了一眼,就见沈慕平躺在那里,睡姿安稳。 这家伙昨天是怎么把自己弄进卧室来的? 姜芜戳了戳沈慕的手臂,看上去干巴瘦的人,哪来那么大力气。 大概是受了最近诸多工作的影响,姜芜这几天总是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梦里她还打过虎,射过雕,相比之下,今天这已经算是很正常的了。 天刚蒙蒙亮,房间里还有些昏暗,姜芜这个时候醒来是很难再睡了,她决定起身。 沈慕也不知道昨天到底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姜芜不吵她,让她好好睡着,自己直接轻手轻脚摸进客厅,倒了杯水压压惊。 客厅的窗帘拉着,严丝合缝,上面秀着繁复的花纹,姜芜一左一右将它拉开,向着外面一眼望去,乌蒙蒙的云层压得很低,天边泛起鱼肚白,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此时实在算不上什么好风景,不过姜芜的心情还是不错的,她抻抻胳膊,伸伸懒腰,目光随着身体转向落地窗右侧的时候,不经意间扫到了支起来的衣服架子。 a罩杯,米黄色,上面有好看的刺绣蝴蝶图案…… 嗯,这件内衣不错,还有点眼熟。 再往旁边看,粉红色两边系着小巧蝴蝶结的短裤,精致、俏皮,一眼能够看到的少女心。 嗯,也不错,也有点眼熟。 等等…… “这不是我昨天换下来的那件吗?“ 终于意识到不对的姜芜手忙脚乱冲过去,将晾衣架上自己的内衣全都抓在手上,恨不得掖着藏起来,杯子都差点让她失手丢在地上。 这怎么可能呢,怎么会在这里呢?姜芜现在对自己充满了怀疑。 她冲进洗漱间,就见自己平时用来分装未洗衣服的几个袋子好好折叠摆放在那里,仿佛动都没有动过。 难不成这是得了失忆症? 她明明记得自己昨天回来觉得很累,洗了澡、换了睡衣,将内衣和短裤分别放在了专门的收纳袋里,准备今天再做清洗的。 难道她出现幻觉了,这都是她的幻想? 事实是就像她不知道沈慕什么时候把她抱上床一样,她也忘记了自己实际上强打起精神最终把衣服给洗了? 或者说,是沈慕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买了自己的同款? 姜芜里里外外将手上的内衣翻看了个遍。 不得不承认,沈慕的身材还是要比自己有料一点的,这个罩杯,她怕是要勒死。 “完了完了。“ 姜芜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她的记性已经差到这个地步了吗? 平日里意气风发的精英律师,如今顶着一头乱发,站在窗前愁眉不展。 “啊。“打哈欠的声音从姜芜身后传来。 沈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来,正披散着头发揉着脑袋,往客厅走。 她看到姜芜手上拿着水杯,直接伸手讨要。 姜芜动作有些僵硬,不过还是把杯子放在了沈慕的掌心上。 喝过水,解了渴,沈慕这才指指看上去有些奇怪的姜芜同志。 “你抱着它们干嘛,已经干了?“ 姜芜的表情说不出的别扭,“这,这怎么回事。” 沈慕一脸坦然,“啊,我看放在那里,直接给洗了。” 这话自然到仿佛是叠了一次被子,熨了一次衣服一样。 可是…… “可这是我的内衣啊!”姜芜得知真相后从耳垂红到了耳朵尖。 太可爱了,沈慕嬉皮笑脸凑过去亲了她一口,“那有什么关系,你是我老婆啊。” 第30章 在姜芜的记忆里,这些贴身的衣服从她很小的时候,就是她自己在清洗,她还隐约记着第一次母亲教她时不耐的神情,那时候她还不懂那些态度,那种眼神所代表的意义,她幼稚的以为只要自己认真做好,说不定就能够讨母亲喜欢。 后来,不仅仅是洗衣服,还有很多东西,她都早早就学会了,可母亲却走了,她似乎觉得自己已经尽到了应有的责任,教授了姜芜该教授的东西,自那以后都很少露面。 很多事情,就连最亲的亲人都不会为她做,可沈慕她……似乎总是在打破自己的某种认识,一步一步攻城略地,蚕食着姜芜仅有的那么一点点自我的界限。 这种感觉类同动物私人领地被侵犯后的警觉,让姜芜心惊,更让她无措。 她想躲开,可沈慕并不允许。她抱着姜芜,“比这更亲密的事情,我们也做了不少。“ 大早上的,搂搂抱抱! 在沈慕的热吻攻势之下,姜芜再一次清醒地认识到,这个人已经超越了她认知中家人的亲密,姜芜慢慢闭上眼睛,感受着沈慕柔软的唇。 沈慕喜欢姜芜的唇,但最喜欢姜芜的眼睛,因为不管这家伙给自己穿上多少层铠甲,眼睛是心灵的窗口,有这样一双形若桃花的眼睛以及令人移不开眼动人的目光,就意味着姜芜的内心,敏感而温柔。 不过,她的嘴巴有点讨人嫌。 “你不要想我会做同样的事情。“姜芜道。 “没关系,我来做,都我来做就好。“沈慕说完,又重新吻了上去。 这件事儿过去,两个人便都把它放下了,只不过姜芜养成了随手洗涮的好习惯,再没有给沈慕表现的机会。 双节,元旦新年前后,是华策每年最安生的一段时间。 在华国人根深蒂固的文化传统影响下,没有人愿意在这个辞旧迎新,阖家团圆的好光景中,大费周章打什么官司,即便强颜欢笑,遮遮掩掩,人们也会故作和气把这个年过去再说。 姜芜闲了,她甚至能够卧在沙发上吃着零食看场电影,可沈慕却没法陪她,公司年会,卫视台庆,慈善晚会,各色颁奖礼,沈慕简直比她旗下正当红的艺人还要忙。 又一个周末。 沈慕一早就走了,只来得及出门前给还窝在床上的姜芜一个吻。 听到对方离去的关门声,姜芜也彻底没法再睡,游魂似的从卧室游荡到客厅,再到厨房,看着冷锅冷灶,整个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模样,姜芜实在待不下去,穿了衣服起身出门。 她不工作的日子原本就很单调,能去的地方很少,除了家和华策,大概也就只有a大能够让她提起半分兴趣,那不仅仅是她的母校,那里更有她的好朋友张惜。 姜芜满怀着对朋友的热情友爱来到张惜公寓门口,可张惜应敲门声开门一看是她,可就没有那么欢迎了,直接作势关门,要把姜芜拒之门外。 两个人比的就是一个眼疾手快。 姜芜一步上前,用肩膀抵住门,“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张惜在里面也用着力,“你是不速之客。“ 最后还是姜芜更胜一筹,成功推开门走进去后,她略有些得意的拍拍手,做捧心状,“你不欢迎我,这可真是太让我伤心了。“ 张惜转身就走。 “唉唉,干嘛去?“ “去吐一吐。“ 张惜的公寓有一个懒人椅,坐上去摇啊,摇啊,姜芜最喜欢。 老同学了,一起同吃同住四年过来的人,再熟悉不过,张惜也不客气招呼姜芜,直接让她自便,就进里间洗漱去了。 再出来时,张惜头上挽了个团子,拍着脸蛋轻轻爽爽。 “说吧,今天又是来干嘛的。”张惜问道。 姜芜一前一后摇晃着,一双桃花眼里承载着殷殷的期待,这家伙不端着架子笑着的时候惯会蛊惑人心。 “一起吃个饭啊。” 差一点因姜芜那双眼睛软化动摇的张惜听了这话仿佛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吃饭…… 又是吃饭? “不了,谢谢。”张惜拒绝。 姜芜,张惜四年同学,感情尤为深厚,成为朋友的人个性互补之余也总要有些共同点,在她们两个身上,不粘人就体现的淋漓尽致。 别人家的闺蜜好友要么三不五时相约逛街吃饭,要么偶尔兴起一起结伴旅游,她们两个倒好,短信懒得发,电话懒得聊,明明同住一个城市,最长未见面的时间竟然长达四个月,后来还是张惜忙里偷闲约姜芜一起在学校门口吃了碗面,二十六块钱,半个小时的时间,以此勉力维系她们塑料姐妹花的友情,好在两个人对此都是见怪不怪,毕竟这才是她们相处的常态。 可最近! 不太对劲,或者应该说很不对劲。 自从上次姜芜借了几个学生帮忙后,两个人都是各忙各的,没怎么联系,也就是近一周前,姜芜突然傍晚打电话来,说是要一起吃个饭。 吃饭好啊,有一阵没见了,两个人相谈甚欢,原本以为这一顿吃过了,下一顿怎么也要个把月后,可就在第二天,姜芜的电话又打过来。 张惜有些莫名。 “怎么了。” “一起吃个饭啊?” 两个人吃饭热闹,张惜没有多想依然同意了。 可后来…… “昨天中午,前天,大前天,大大前天,大大大前天的晚上。”张惜掰着手指头数着,“姜芜,我大概算了算,咱俩这一周里一起吃饭的次数,比去年一整年还要多。” 姜芜无辜地冲着张惜眨巴眨巴她那双盈盈若水的桃花眼,“这不是一个人吃饭实在无聊嘛。” “哦,无聊。”张惜做恍然大悟状。 要知道姜芜当年没结婚之前,可是有过一个人窝在华策吃了半个月泡面,加班加点工作的丰功伟绩。 那时候张惜担心她这样下去要么身体吃不消,要么独处太多自闭,曾经亲自跑去华策抓人。 那时候张惜问的也是这句,“你连吃饭都一个人,这样就不觉得无聊吗?” 人家当时是怎么回答她的来着? “人可以在社会中学习,然而灵感却只有在孤独的时候,才会涌现出来。”张惜一本正经对着姜芜开口道,“这句话,熟吗?” 姜芜点点头,“熟,它来自伟大的诗人,歌德。” 张惜再也忍不住,上手把姜芜的脸蛋捏扁揉圆,“是你!你当初就这么回答我的,还敢在这里说自己无聊,我信了你就见鬼了。” 当年装过的x,最终都是要还回来的,姜芜好不容易掰开张惜的手,一边揉着脸蛋,一边茫然无措。 “张惜,我真不是寻你开心,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要是就我自己,我就不爱在家待着,我总觉得……” 总觉得太空了。 没有沈慕的声音,没有那具温热的时不时贴近自己的身体,没有那些层出不穷花哨的念头和怪点子,就只她自己一个人,漫无目的等着沈慕归来…… 原来不过是短短小半年的时间,潜移默化之中她竟然被改变如此之多,姜芜曾经最习惯的独处,最习惯的不依靠,最习惯的一个人的生活,如今竟然让她统统不习惯了。 “你说我这是怎么了?“姜芜从懒人椅上站起来,看向张惜的目光十分认真。 张惜同样认真,就在姜芜以为张老师酝酿许久准备长篇大论开导她一番时,不想对方却来了这么一句。 “脆弱啊,你的名字是女人。“ 这要不是人在屋檐下,姜芜一定捞起一个抱枕丢过去了。 斗了半天嘴,张惜最终还是陪着这位忧思少妇一起出门吃了顿饭。 她点了姜芜最喜欢的罗宋汤。 姜芜把汤盛在自己的小碗里,双手捧起来,伸舌头舔了舔,口感刚好,于是一口一口喝着。 “说真的,姜芜,我还真想见见你太太。“ “咳咳咳。“ 姜芜被呛得够呛。 语不惊人死不休。 姜芜敢保证张惜是故意的,她就是想看自己出洋相。 “咳咳,大家都忙,等什么时候有时间……“姜芜好不容易顺了气,这才开口道。 张惜支着下巴,搅动着自己面前的汤匙,“时间啊,忙啊,这些不过是借口,说不定你现在给她打个电话,说你的朋友想见她,她就乐呵呵来了。“ 姜芜有点紧张,她真的怕张惜一时兴起,因为按照她对沈慕的了解,说不定沈慕真会乐呵呵飞奔而来。 张惜看她那副表情就知道这家伙担心什么,明明瞻前顾后,却偏偏选择一个据理力争的职业。 张惜好奇问道,“你选择了她,却又总是想把这段婚姻隐藏于无形,不是忙,不是没时间,亲爱的,其实就只是你没有准备好,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这个问题知道聚餐结束都一直回荡在姜芜的脑海之中。 从餐厅走出来的时候,外面有冬日午后温柔的阳光,一层薄雪覆盖大地,四处都是一层浅浅的白。 和张惜作别,姜芜并没有立刻回家,她只是沿着街头漫无目的走着。 怕什么? 她姜芜还会有什么怕的吗? 可虽然不想承认,但在姜芜内心的最深处却有着永远难以磨灭的回忆,自她记事的时候起,她的家就冷得像冰,可姜芜记得小时候外婆对她说起过,她的父母也是因爱而结合的。 沈慕对她好,而这种在她看来毫无缘由的好,有些没道理。 她不知道沈慕对她是不是一时兴起,也许她也和自己一样,只是因为寂寞之中被欲望激起了一丝热血才选择了婚姻,所以她才想要将这份感情、这份婚姻隐藏的深一点,说不定知悉的人,参与其中的人越少,她们也能相互陪伴得久一些,她唯一的希望是当这份冲动褪去之后,两个人能够平静分手。 她似乎永远都在做好被抛弃的准备。 姜芜自嘲地笑笑。 生而为人,大概所能依赖者唯有自己。 第31章 小刘助理觉得自己的老板一定是恋爱了。 证据除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还有年底各项活动中,沈慕微笑走神,想入非非的模样。 不过小刘助理想,老板说不定是单相思,因为她总能看到老板发消息、打电话,每隔上半个多钟头就会下意识看看手机,但通常来说那部私人手机只是安静躺在那里,有回音的次数屈指可数。 年尾的最后两天,安排虽多,小刘助理跟着沈慕连轴转,辗转多个酒会、典礼,但哪怕就这样忙碌,她还是从沈慕无意透露的只言片语中得知,老板最近似乎要表白了,她在准备一个大惊喜,就安排在新年的第一天,而距离这个日子只还有一个多小时。 “设计和实物照片我都看到了,不错。“ “花色尽量鲜艳一点,还有那个花环,一定要是开得最好的花朵。“ “不要服务生,布置好后,我不希望被人打扰。“ 小刘助理回想着这几天中的类似片段,觉得能够被老板喜欢,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如果老板喜欢的人,也对她好就好了。 “明怡。“ 沈慕看看时间,不早了,该应付的应付了,该寒暄的寒暄了,她不准备继续待,这就准备起身告辞。 结果刘明怡这丫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目光望着自己,笑得有些古怪。 “明怡?“沈慕又招呼了一声。 这回,刘明怡反应过来了,“哦,老板。“ 沈慕比了个手势,示意小刘助理将那件驼色的定制大衣递过来。 小刘助理起身拿了衣服递过去,临别的时候,沈慕整理了一下裙边,方便行动,随后就轻轻对她比了个拜拜的口型。 小刘助理轻轻握拳,做奋斗状,“老板,加油。” 沈慕一愣,虽然不知道对方在说啥,却还是同样晃了晃拳头,回了个好字。 沈慕直接拎着裙子,绕过人群,几个转身就消失在小刘助理的视野中,她不禁有些感慨,难怪了,她就说向来喜欢夸张配色,拉风设计的老板今天怎么穿得这么……朴素,大概是早就打定主意早退了。 天悦参加酒会的人当然不会只有沈慕一个,她走了,别人自然就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小刘助理随着徐部长在众人中周旋的时候还能够想起刚刚沈慕的那个背影。 明明穿着裹身的晚礼服,迈不太开步子,但小刘助理就是从她的动作里琢磨出几分轻快来。 恋爱真好啊。 小刘助理都有点期待春天了。 ************* 即使早早从酒会上偷溜离开,沈慕回到家的时候也已经是临近午夜了。 屋子里的灯都还开着,沈慕往客厅看了一眼,没看到姜芜的人。 嗯,看来之前自己的千叮咛万嘱咐还是有点效果的,虽然她们家的沙发又大又软,但沈慕还是不希望姜芜总睡在那里,时间长了,会落下毛病。 客厅没人,沈慕转身往卧室走。 卧室的灯也开着,姜芜歪倒在床头,姿势看着有些奇怪,被子上还有一本书摊开,看样子她是一边看书一边等自己回来,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自己这段时间太忙了,沈慕有点内疚。 她吻了吻姜芜的额头,觉得心都要化了。 自我感动之余,沈慕小心翼翼把人放倒,平躺在床上,她给姜芜盖好被子,目光无意中撇到了一旁姜芜准备好明天穿的衣服,熨烫平整,摆放整齐,一件颜色在沈慕看来过于素净的内衣在最显眼的地方。 内衣这种贴身的东西,总有几件是自己尤为钟爱时不时拿出来穿的。 沈慕想姜芜最偏爱的应该就是那天她给洗过的那件米黄色上面用刺绣工艺,人工绣了蝴蝶在左胸下侧的那件,毕竟她见姜芜穿得最多,可如果沈慕没记错的话,似乎自从那天晚上,她就再没见姜芜碰过那件内衣。 衣服去哪里了? 沈慕完全控制不了自己旺盛的好奇心。 顾不得疲惫,沈慕将姜芜放内衣的抽屉拉开,就见里面分门别类,摆放整齐,可就是不见自己要找的衣服。 沈慕尽量放轻动作,将卧室整面墙的衣柜都打开来看了看,最后终于在最最靠近角落处找到了一个压在下面的盒子。 打开盖子,那件米黄色的文胸在里面,掀开盒子的隔断,那条带着粉红色蝴蝶结,十分有少女气息的短裤也在里面。 沈慕整个气笑了,她不过是帮姜芜洗了两件衣服,怎么着,她这是打算高高供起来,这辈子都不打算再穿了? 这什么毛病?! 不能惯着! 沈慕身上还穿着她离开酒会时那套黑色的礼裙,深v裹身裙摆,干起活来连撸胳膊挽袖子都省了。 她就不信这个邪,难不成只要自己洗过的衣服,姜芜还就都不穿了不成? 第二天一早,姜芜睁开眼。 昨天晚上看过的那本书合拢摆在枕头边,身边的位置还空着,姜芜上手一摸,竟然是冷的。 难不成沈慕竟然一夜都没有回来?! 她猛地起身,开了卧室门。 如果说睁眼未见沈慕只是让她心惊,那么开门的那个瞬间,她整个人都石化当场,心脏停跳了两拍。 偌大一个客厅,随处挂满了她最贴身,最私人的衣服,上手摸摸还有些湿,像是昨晚刚刚洗过。 这次姜芜的记性可是很好,半夜不睡觉大批量洗衣服这么疯狂的事情,她可做不出来。 会做这种事情的那个家伙,人歪在沙发上,身上的礼服都没有换下来,仿佛刚刚被声响弄醒,迷迷糊糊抬头,还对着她揉揉眼睛。 “这,这怎么回事儿?”姜芜话都说不完整。 沈慕看着自己将近一晚上的劳动成果很是满意,“辞旧迎新,新年第一天,新光景,新气象,衣服嘛当然也要干干净净,漂漂亮亮。” 信了你的邪! 姜芜懒得理她,冲过去将铺开的烂摊子收拾起来。 收着收着姜芜觉得不太对劲。 这里有些是她的,有些又好像不是,刚结婚的时候她和沈慕两个人的衣服很好分辨,看外观、看颜色,设计大胆颜色跳脱的必然是沈慕的衣服无疑,可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家伙转了性,夸张的衣服不多了,倒是很多衣服有看上去相差无几的两三件,区别只在于领口、扣子、暗纹印花形状之类的小细节,这姜芜哪里记得清。 除了自己常穿的,很多衣服姜芜自己是真的分不清了。 自己的,沈慕的,自己的?沈慕的? 姜芜觉得头疼,她是真的认认真真拿起每一件都仔细回忆了半天,可最后姜芜不得不放弃。 “你把这些都混在一起洗了?”姜芜咬牙切齿。 沈慕坐在沙发上,妆卸了,头发拆了,但她手抚膝头,黑礼群让她的身段看上去十分婀娜。 “不,我都是一件一件亲手洗的,只不过挂起来的时候,看着有些乱。” 姜芜哭笑不得,“大半夜回来,不睡觉,就为了折腾这些,你没事吧你。“ 沈慕也不反驳,随手丢出一个盒子。 这个盒子,姜芜有些眼熟,这不是…… 姜芜连忙把怀里的衣服放在沙发上,随手抓起盒子想藏在身后。 沈慕看着觉得有趣,“你那小细腰藏不住的。” 好吧,姜芜不藏了,她试探着开口,“就为了这个?“ 沈慕抬手一扫,“贴身的全在这里,等我闲下来有了时间,我打算把衣柜里那些都拿出来洗洗涮涮。” 姜芜无语,“现在是冬天,屋子里全是湿衣服,你不觉得冷吗?” 沈慕沉思片刻,就在姜芜以为她又要动什么歪脑筋时,沈慕忽然笑了,犹如冰湖扎破,春风徐来,就连她都不禁看得有些愣住。 沈慕笑道,“也对哦,那就等到春天吧。你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只能穿我洗过的衣服了,来日方长,总会习惯的。“ 姜芜别过头,避免自己为美色所动,嘴上依然不肯服软,“我可以买新的。“ 沈慕一听更是来了兴致,“好啊,就今天吧,我陪你一起。“ 那目光直白、热烈,姜芜想,沈慕是真的有这个打算。 姜芜觉得自己太奇怪了,她向来信奉个人主义,极其隐私的贴身衣物被挂满了客厅,按照常理来说她大发雷霆把屋子掀了都实属正常,可她现在不但丝毫生不起气来。 看着没了平日里的精神有些憔悴的沈慕,看着妆卸了,衣服却来不及换,浑身不自在的沈慕,姜芜没来由的,有些心疼。 “你累不累,要不要睡一会儿。“姜芜走到沈慕面前。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沈慕轻轻把头靠在姜芜的怀里,“那你一会儿出门还带我去吗?“ 新年伊始的头一天,姜芜其实并没有外出的打算,可沈慕搂着她的腰轻轻摇晃,“阿芜,等我一会儿睡醒了,就今天,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我还从来没有跟你一起逛过街,买过衣服,做过寻常情侣,甚至普通朋友都会做的这些事。“ 沈慕的声音清透圆融,此时话中带了一点娇,几句下来,直接让姜芜卸了所有防备,软了心肠。 也许是新年的第一天不想让自己的伴侣失望,也许是两个人结伴去热闹的街上感受一下新年的气氛也不错,总之姜芜点头了,不过…… “你今天没有别的事情?“姜芜问。 有,不过都可以推了。 沈慕笑着点点头。 姜芜摸摸她的脸蛋,认真道,“既然这样,你现在回房间睡觉,我们吃过午饭再出发,你想吃什么?我会做的不多,面条可以吗?“ 沈慕笑得有点甜,“当然。“ 第32章 吃过了姜芜的清汤面,胃里面暖融融的,两个人这才全副武装顶着隆冬的寒气出门。 原本临走前姜芜是想要列张购物单子的,可沈慕抬手就把纸笔抽走了,话也说得理直气壮。 “如果条条框框都规定好,那还有什么意思,咱们今天逛到哪儿,看到哪儿,看到哪儿,买到哪儿。“ 姜芜琢磨琢磨,这话还挺有道理,于是放弃了原本有条不紊的打算,高高兴兴和沈慕出门,两个人依旧开着姜芜的城市越野,跟随在马路上车流之中。 京元市新年伊始,热闹非凡,到处张灯结彩,满眼都是过年的喜气。 姜芜在这里度过了十几个年头,见证了京元市的日新月异,而京元这座城也陪伴了她整个青春。 “元旦、春节,往年你都是怎么过的?“沈慕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姜芜想了想,“也没什么特别。“ 很小的时候,姜芜期待过这些节日,也痛恨过这些节日,直到后来外婆去世,她的亲人再不可能团圆的时候,这些节日的热闹,他人团聚的欢声笑语也就慢慢无关痛痒了。 姜芜没有敷衍沈慕,这些节日对她来说,真的没什么特别。 “你呢。“姜芜反问,“不用回家去看看?“ 沈慕笑笑,“我啊,我家老爷子还在的时候,每逢新年,我都会陪他去老家看看,我十九岁的时候,爷爷去世了,我不耐烦见那些亲戚,再没往江泸那边去过,逢年过节,要么是约朋友,要么是自己一个人。“ 姜芜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问道,“你的父母……“ 沈慕神色自然,“他们去世了,大概在我三四岁的时候。“ “抱歉。“姜芜有些局促。 这是姜芜和沈慕第一次提起各自的家庭。 原来所有的避而不谈都有它的原因。 车内一度有些沉默,还是沈慕率先打破了僵局。 “说点开心的事吧,我爷爷祖上出身江泸一带,那边新年的讲究可多了,你老家兴城也一样吧。“ 姜芜一愣,“你知道我不是京元本地人?“ 沈慕笑着,眼珠一转,“猜的。“ 鬼才信你,不过姜芜也没有深究,她想自己为陆媛与天悦打官司的时候,差不多已经被沈慕查了个彻底。 “习俗是有不少,不过我家人口不多,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不过我外婆倒是给我立了个规矩。“提起老人,姜芜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但沈慕透过后视镜瞄了一眼,她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想念。 沈慕调动情绪,让自己尽量开心些,“哦,外婆说什么?“ 姜芜眼波一转,神秘兮兮,“先不告诉你,等到了农历新年的时候再隆重揭晓。“ 好啊。 沈慕最喜欢秘密和惊喜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先后去了位于京元市中心的时代广场和中天大厦。 衣服没买几件,姜芜倒是被沈慕拖着,抱了许多装点新年的小物件回来。 窗花,灯笼,对联…… “现在买这些是不是早了些。“毕竟才一月一号,距离农历新年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看着越堆越高,小山似的购物袋,姜芜头疼道。 “不早不早,提前准备,我们回去还要布置呢。“沈慕说着目光扫到角落里一棵圣诞树。 姜芜看她那闪闪发亮的眼睛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立刻把人拉走,“可别了,圣诞节反正是过了。“ “这个过完了不是还有下一个?” “……” 最后姜芜也没有拦住,不过沈慕挑选过后付了款,约定了送货上门的时间,总算是不会出现需要扛棵树回家的场面。 不过树是不用抱了,但最后两个人从里面出来时,除了各色各样的口袋,沈慕怀里抱了一只红色的大公鸡玩偶。 沈慕最开始是打算塞在姜芜怀里的,可姜芜不肯拿。 “多可爱啊,眼看就是鸡年,我们可以把它放在床上,当个摆件,沾沾喜气。“沈慕计划道。 床上? 花花绿绿的房间里,颇为香艳的床单上再放一只红红火火的大公鸡…… 呵呵呵呵呵。 画面太美,姜芜不敢继续想下去。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沈慕颇为神秘说是要带姜芜去一个地方。 京元市大大小小的餐厅,姜芜去过十之七八,眼看到了晚餐时间,必然是寻个吃饭的地方,用搞得这样神神秘秘吗? 沈慕驱车带着姜芜越走越偏,眼看着就要出城往京元市郊外去了。 姜芜终于忍不住问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沈慕指了指前方,“就快到了。“ 凯伦庄园。 京元市郊区的一座欧式度假村,因古堡、酒庄、温泉、美食而闻名。 沈慕停了车,解了安全带对姜芜道,“你在这里乖乖等我。“ 嗯?难道不是约我来这里吃饭? 姜芜觉得刚刚自己有些自作多情,随即点点头,应了声好。 沈慕开了车门下去,走不多远就转身进了凯伦庄园的正门。 姜芜一个人坐在车上百无聊赖,她左等右等,眼看着小半个钟头都要过去了,终于是有些不耐。 往庄园里看看,根本没有沈慕半分影子,姜芜拿出手机拨通了沈慕的号码。 “阿芜。“不等姜芜发声,沈慕率先开口。 “你在做什么,还要等多久。“姜芜问道。 “你下车,来我这里。“沈慕笑道。 “现在?“ “对,现在。“ 姜芜虽然有些莫名,但还是举着电话,拿了车钥匙,乖乖下车。 “从正门进去?“ “对,正门,然后一直向前走,我在回廊的另一边等你。“ 这家伙是在搞什么啊…… 姜芜有些无语的挂断电话。 按照沈慕的说辞往里走着,姜芜不禁想起了一些往事。 沈慕是个不太按常理出牌的人,这是姜芜对她的第一印象,那时候姜芜还是处理经济、合约纠纷的律师,见过形形色色的老板和企业主,可唯独沈慕,似乎从最开始因陆媛解约的案子初见,她就从来没有把自己放在她的对立面上。 姜芜甚至没有跟天悦法务部的人见过面,与她有关的所有应对都是沈慕亲自来做,姜芜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找上沈慕谈条件,还是沈慕定位子请自己吃饭,那是京元市出名情调满分的餐厅,要不是有委托在身,晚上的饭局间聊得也都是公事,姜芜都快要以为沈慕是借故与自己约会了。 她有个喜欢惊喜和浪漫的妻子。 姜芜无奈摇头,最终笑着推开了凯伦庄园的大门。 哪怕姜芜已经给自己做了充分的心里建设,不断告诫自己一会儿无论看到什么,发生什么,都不要觉得太惊讶,可千算万算她还是低估了庄园内的场面。 花团锦簇,华光流转,一条红毯自大门处始,一直延伸而去。 “姜芜小姐?“等候在门口的姑娘穿着一身古朴精致的旗袍,优雅问道。 姜芜点头。 “请跟我来,沈小姐有一件东西拜托我交给你。“ 姜芜跟着那姑娘沿着红毯一路向前,进了拐角处右手边的一个房间。 房间里简单干净,只一个梳妆台还有可推拉的帷幕。 姑娘走到帷幕前,左右掀开。 映入姜芜眼中的是一件婚纱,层层白纱堆叠而成的巨大裙摆带着欧洲中世纪的复古感觉,收身的束腰能够凸显完美的曲线,一字领的设计,姜芜都能够想象到若是穿在人身上会衬得锁骨更加精致漂亮。 姑娘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一个小小的花环,桃花粉的颜色,零星点缀着些许鹅黄。 “换上试试吧。“那姑娘笑着。 这仿佛是姜芜小时候的梦。 她并不是打出生就清醒理智,曾几何时她也和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幻想过公主裙,小花环,做个被人疼爱的孩子。 沈慕…… 她仿佛什么都知道,甚至包括自己孩童时幼稚的幻想。 穿戴好后,姜芜怔怔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大小,身形,肥瘦,全都刚刚好,必然是订制无疑了,做这样一件工艺繁复的婚纱,想必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沈慕也许许久前就已经在准备。 镜子中的那个人和自己一般模样,姜芜左右略动动,那拖地的裙摆便随她摇曳生姿,看过了婚纱,姜芜的目光停留在镜中自己那双眼睛上,那之中有感动也有迷茫。 “姜小姐,这件婚纱很适合您。”姑娘在一旁称赞。 “谢谢。”姜芜低声回道。 “沈小姐在里面等您。”姑娘携着姜芜的手走下台来,牵引着她朝门的方向走去。 欧式的壁灯一左一右挂在回廊的两侧。灯下是铜雕的小狮子,栩栩如生,憨态可掬。 沈慕说让自己沿着红毯找到她,姜芜便和姑娘作别,一个人提着裙摆,朝里面走下去。她走得并不慢,可她总希望自己能够再快些,她想要快点见到沈慕,想看一看她究竟都准备了些什么。 回廊的尽头是一扇门,并蒂双生的描金花朵对称排列。 姜芜知道,沈慕就在这扇门的后面。 她覆上把手,用力缓缓推开。 吊顶之上,数不清星星点点的灯光,延伸而去,仿佛天幕中铺就的银河,鸢尾、百合、玫瑰,以及其他姜芜不知名的花朵延伸开一条路,而顺着这条路望过去,一个身影正在不远处等待着自己。 沈慕,姜芜终于见到了自己的爱人。 她,站在台上。 抹胸鱼尾,勾勒出完美的曲线,即使站在远处,姜芜都能够看到她本就摄人的笑容。 性感、优雅,让人着迷。 姜芜愿意用所有美好的词来形容眼前的爱人。 姜芜一步一步向前,而沈慕则对着她伸出手。 “阿芜,到我这儿来。” 第33章 诺大的厅堂里,除了她们两个以外再无他人。 沈慕的言语仿佛充满蛊惑,让姜芜不由自主,朝她走去。 她看沈慕,简直美极了,沈慕看她又何尝不是。 沈慕想,姜芜原该如此,打扮的像个小公主,层叠的裙纱随她步幅摆动,头上的花环粉嫩俏皮,全然不带她平日里利落严肃的气场,而此时此刻,姜芜的目光更是只看得到自己,只会往她所在的方向走来。 沈慕向前伸出手,牵着姜芜上台。 头顶的星河璀璨,银白的光线落在两个人身上。 姜芜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像是看懂了她的意思,沈慕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姜芜小姐,你愿意成为沈慕小姐的妻子吗,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富有还是贫穷,都一世并肩,不离不弃?“ “我……“姜芜发怔,话到嘴边却打了结,这承诺的分量很重,她当真给的出吗? 沈慕却不介意她的迟疑,坚定道,“你愿意。“ 这种事情都可以自说自话的吗,姜芜无奈摇头,就听沈慕继续道,“那么沈慕小姐,你愿意成为姜芜小姐的妻子吗?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富有还是贫穷,都一世并肩,不离不弃?“ 这一次同样是自问自答,只不过比起刚刚,沈慕还要笃定更多。 “我愿意。“ 那目光中满溢的真诚与深情,让姜芜的内心同样震撼。 此刻,她比任何时候都还要确定,沈慕说爱她,从不是一句玩笑话。 “现在,新娘可以亲吻她的新娘了。“沈慕为自己的婚礼仪式做着主持,她贴近姜芜前还勾唇轻轻笑了笑,妩媚而迷人,“这一次你可不许闭上眼睛,你要好好看看我。“ 姜芜觉得自己仿佛是个木偶,而牵拉的引线掌握在沈慕手中,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如此听话,完完全全按照对方的意思去做。 沈慕不喜欢她闭眼睛,她就真的睁着眼睛,看她一点一点凑近,直到那一吻落在自己的唇上。 在这个缠绵而热烈的吻中,姜芜恍惚间算是明白了。 “你是想补给我们一个婚礼?“ 沈慕没有直接回答,她摸了摸姜芜头顶的花环,继而摸摩挲着她的脸颊,“我想如果这一切更有仪式感一些,也许你会更安心,那么现在,我的姜律师,你来告诉我,我成功了吗?” 姜芜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无论多精明的女人都会被甜言蜜语所迷惑,沈慕的话仿佛是来自九重之上最美妙的天音,她歪着脑袋,深深注视自己的样子,几乎让姜芜再难自持。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这不是姜芜第一次问这样的问题。 以前沈慕都是一笔带过,今天她却看上去十分认真。 “阿芜,因为我等了许多年才等到你,你是命运的礼物,虽然我们这场婚礼没有人祝福,没有亲人在场,甚至没有一位信赖的长辈在一旁陪伴你,引着你前来,但你要相信,牵你手,送你来我身边,这是上苍的安排。“ 姜芜想,沈慕一定是将自己当作了她等待许久理想中的爱人,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否回应沈慕这样虔诚的期待。 而说完了自己潜藏许久的表白后,沈慕轻轻凑过去吻了吻姜芜的额头。 沈慕非常喜欢亲吻,起床、临睡,出门、吃饭,甚至姜芜工作的时候,这家伙都会凑过来亲亲抱抱。 但刚刚那个吻有些不同,沈慕小心翼翼,仿佛真如她刚刚说的那样,自己是一份珍贵的礼物,姜芜能够从沈慕的眼眸中看到一个真实的自己。 一个动情的她,这真是极为陌生的体验。 “你喜欢这件婚纱吗?“沈慕笑着问道。 姜芜再口是心非,此刻也给不出违心的答案,“喜欢,喜欢的要命,真的见了鬼了,你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沈慕将姜芜的双手握在掌心,略带调侃,“哦,知道什么?“ “知道我最幼稚的童年里也有一个公主梦。“ 沈慕摆正了姜芜头上的花环,“那么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公主了。“ 姜芜莞尔笑道,“那你呢,你是无所不能的小叮当?“ 沈慕笑着摇摇头,“说不定,反而小时候的你是别人的彼得潘。“ 姜芜有些不明白沈慕话里的意思,沈慕似乎也并没有想要说得更清楚,她将姜芜拉进怀里,轻轻抱着。 “今晚这里就只属于我们,我们就在这里过夜不走了。” “你早就计划好了?” “当然,这是我们一起的第一个新年。” “以后还会有很多个。”这是姜芜第一次对自己婚姻的未来给出期待,更是难得说些动情的话,“新年快乐,沈慕。” 沈慕觉得心里被这个家伙瞬间填满了。 以后还会一起走过许多个新年,这已经是姜芜给出最好的回应。 “新年快乐,阿芜。” 元旦假期结束,新年的第一个工作日,姜芜和往常一样去上班。 人刚走进华策大门和接待姑娘小陈打过招呼,直接就被江杉拦下。 江杉穿了一身大红,挽上姜芜的手臂,“最近有什么好事,说来听听?” 姜芜瞪大了眼睛,“此话……怎讲啊?” 江杉食指绕着她的脸蛋转了两圈,有些揶揄,“我们向来不苟言笑,严肃端庄的姜律师,今天嘴角都要开到耳朵根儿了,我穿一身大红都压不住你的好气色,桃花粉面,啧啧啧,说,是不是恋爱啦?” 想着元旦那天的结婚仪式,以及那晚让人沉醉的疯狂,姜芜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 “这位就是我们姜律师了,您二老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咨询她。”小陈满脸歉意,引着两位看上去年近古稀的老人走到姜芜身边。 姜芜有些惊讶,微一挑眉,还以为农历新年临近,找上门的官司会少很多,结果这样想了没两天,就有委托找上门。 姜芜引着委托人来到会客室。 两位老人看上去还在闹情绪,都背着身坐着,谁也不理谁。 “您二老……“ 姜芜话没说完,阿公抢先开口,不过他这番话可不是说给姜芜听的,“你还不赶紧跟我回家去,马上就要过年了,咱们这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跑来这里让人家年轻的娃娃们看笑话。“ 姜芜看向坐在一旁的阿婆,就见阿婆斩钉截铁道,“我是不会跟你回去了,我今天就要跟你离婚。“ “离什么婚,都过了一辈子了,你也好,我也好,一只脚都进棺材了。“ “是啊,就因为是这样,再不离婚就来不及了。“ 姜芜倒了两杯茶水,安抚了两位老人的情绪,这才开始询问事情的缘由和始末。 两位老人年少夫妻,风风雨雨一起走过了五十多年的岁月,他们一同伺候走了双方的父母,一起生养了四个孩子,养育完儿女、又开始忙碌孙辈,如今孩子们都大了,上学的上学,念书的念书,工作的工作,雏鸟高飞,再没什么牵挂了。 阿婆的衣衫穿戴干净整齐,一头银发也拾掇得利索,她叹了口气,“一辈子已经这样了,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就是想离婚,想过两天为自己活的日子。“ 一旁的老爷子气不过,张口反驳,“反正我不离,这么大岁数了,再说,再说……。“ 再说什么,阿公最后也还是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眼看两个人又都背对着,不做声了,姜芜连忙站到中间,想要重新找个话题。 结果不等姜芜开口,阿婆先叹了口气道“丫头啊,你不怕你笑话,今天就让我们把话都说开了,说完了,也就散了。“ 姜芜反握着阿婆的手,柔声道,“阿婆,您能和我说说您心里真实的想法吗?为什么想离婚。“ “我一辈子都窝在京元这个地方,年轻的时候要照顾他,照顾孩子和老人,现在我也老了,总算是有自己的时间了,我的小儿子在南边定居,说是想要接我们过去看看,他倒好,死活不肯去,这也就罢了,他不去,我自己去,可是他藏了我证件,让我哪里都走不成。“ 姜芜听阿婆说完,朝着阿公的方向看了一眼,就见他脊背僵直,虽然看不到表情,但也能够感觉出他的紧张和不自然。 “也不只是因为这一件,太多了,年轻的时候他忙,我体贴他,只要他顾家,仔细不仔细我,我都不在意,可这么多年了,我也不是块木头,我就觉得这生活过得没滋味,前些天,我给他做了身衣裳,他也不肯穿,试都不愿意试就丢在一旁,我倒不是心疼那些东西和时间,我只是觉得……我捧着的一颗心被人丢在了地上。“阿婆说着,声音都有些哽咽。 生活中的琐事,说问题严重真的谈不上,可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也许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份小礼物就能够抚平阿婆心底那点不甘,有些人却一辈子都不肯做呢。 阿公依旧没有转过身,但姜芜知道他一定也仔细听着她们两个的对话。 姜芜笑笑,大声道,“阿婆,我给你出一份委托代理协议,你签上字就是我的委托人了,如果阿公不同意协议离婚,那么我来帮你打这场官司。“ 老爷子是真的没想到正了八经的大律师还真会接他们这样芝麻绿豆的家庭纠纷,立刻急了。 “我,我不离婚。“ 姜芜耸耸肩,“阿公,我现在代表我的委托人来跟你谈一谈离婚的相关事宜,希望你能够坦白,实话实说,这样才有机会争取和解的机会。“ 第34章 看得出来,老爷子怕是一辈子强势惯了,没怎么服过软,现在突然让他来解释这些,他还真有些不太习惯,他犹豫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我不是不让你去南边见孩子,只是你怕潮气,怕湿冷,这个季节过去,会得病的。“ 阿婆似乎也没有料到会等来这样一个答案,她刚刚极力避开的目光,此时也渐渐扭转回了老人的身上。 “还有那件衣服。“老爷子叹口气,“咱们家里现在生活富裕了,孩子们也孝顺,哪里还用得着你亲手做衣服,若是这回穿了,你看着合适,看着喜欢,来日你还要做,都是上年纪的人了,你眼睛又不好,我实在是不想你再做这些累着自己,没想到让你难受了。“ 姜芜和阿婆就这样安静的听着,没有打断阿公的话,他解释过后,看向自己老伴儿的脸。 人最难逾越的是自己心里的那道坎,老人最终还是战胜了那点作祟的自尊和骄傲,诚恳对阿婆道歉。 “老伴儿啊,我知道我这些年做得不好,不够体贴,年轻的时候也没能力让你过舒坦日子,不会说什么场面话,到老也是这样,让你跟我吃了不少苦,受了委屈,但五十多年啊,我们也这么过来了,过去的遗憾没法弥补了,但现在如果我有做错的地方,你告诉我,我改,我是真的,真的离不开你。“ 说道最后,老人的眼眶都有些微红,阿婆也同样一言不发,眼角含泪,目光带着些游离,不知道刚刚阿公的一番话,勾起了她怎样的回忆。 姜芜没有立刻开口,她得给两位老人一点时间来消化。 片刻之后,她才轻轻嗓子对阿婆道,“阿婆,您是怎么想的,愿意再给阿公一个机会吗?“ 阿婆有些怔怔,看着阿公道,“你刚刚,说得都是你的心里话?“ 阿公点点头。 仿佛是被他无声的应答激起了情绪,阿婆流着泪道,“那你早怎么不告诉我,我甚至以为,我甚至以为我虽然有丈夫,但仍旧这么孤孤单单过了一辈子。“ 阿公说不出什么来回答阿婆的质问,他七十多岁的年纪,就仿佛像个愣头愣脑的年轻人,伸手去拉阿婆的袖子。 老小孩,小小孩。 姜芜看着两位老人的样子,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外婆,自己嗜甜的毛病就是从外婆那里来的,她还记得外婆背着她偷吃糖被她发现时的样子,大概是触动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回忆,姜芜神情温柔又哀伤。 “阿婆,你想再给阿公一次机会吗?“姜芜认真问道。 阿婆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点点头。 姜芜站起身,对着两位老人道,“既然这样,那我们约法三章。” 两位老人都有些疑惑地看向姜芜,就见她走到自己的电脑前,噼里啪啦打了几行字,随后出了两份协议摆在两位老人面前。 “约法三章。”姜芜轻轻嗓子开始念道,“一,一起去南方小儿子家中做客,时间定在明年四月天气转暖的时节,另充分考虑伴侣的意愿,安排一些外出旅行,满足阿婆出去看看的心愿。阿公阿婆这点你们都同意吗?” 阿婆听后就露出了笑容,一辈子都窝在京元市,说起来,到老到老她就只有这一个未完的心愿而已。 阿公听后也是一脸感慨,姜芜给出的约定充分考虑了双方的诉求,他有什么好拒绝的呢,自然满口答应。 “那么接下来,第二条,阿婆要答应阿公保重自己的身体,不再做伤眼的事情,但同时,阿公要经常陪阿婆一起出门溜溜弯,逛逛街,衣服咱不做了,咱一起去买现成的。”姜芜说完笑着看向二位,“阿婆,现在咱们条件都好了,直接买新的你说怎么样,咱们这双眼睛得好好保护着,费眼的针线都略放放,留着出门看孩子,看风景去,您说好不好。 阿婆有些动容,姜芜语笑嫣然的样子,让她仿佛看到了自家的儿孙。 不,这个律师丫头甚至比那些皮孩子还要生得好,笑起来也温柔,她渐渐放软了声音,回握姜芜伸过来的手,“好好,我答应,衣服不做了,趁着腿脚还灵光,多出去看看。” 姜芜笑着看向另一位,“阿公您说呢。” “好,我答应。”阿公也认真点点头。 “那么接下来就是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心里想什么请坦白的告诉对方,不再做让彼此误会和受伤的事情。”姜芜说完看向阿公,“阿公你说是不是。” 还真是。 如果不是他数十年如一日不肯表达自己的爱意,也不会有今天这遭到老到老妻子想要和他离婚的故事了。 老爷子没多说什么,他只是握了握妻子的手,仿佛那就是他的决心。 姜芜蹲下身,抬头看着阿婆的眼睛,“阿婆,你也一样,有什么不快,有什么不满,就直接说出来,和丈夫、和孩子,甚至和我这样不相干的人也好,倾诉有时候也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阿婆看着眼前的姜芜,这孩子跟她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些律师都不太一样。 “哎,阿婆记住了。”老人家柔声回答。 姜芜的手覆上老人的膝盖,“那么阿婆,您现在坦诚的告诉我,您还想离婚吗,只要是你发自真心的意愿,我一定会尽力帮您。” 阿婆看看姜芜,回身又看看自己老伴满是不安和彷徨的目光,她深深叹了口气,最终笑了笑,“不离了,一晃儿也这么多年了,孩子,让你看笑话,给你添麻烦了。” 姜芜还年轻,说她能够对老人的心情感同身受必然是假话,但他们之间风风雨雨的五十多年不是假的,即使爱情的保质期过了,也还有亲情,还有他们共同经历的生活,一起养育的孩子。 回忆,命运曾经紧紧相连,又如何能够说断就断,但有欢,也有愁,正因为感情有它的两面,选择分开或不分开,都是意难平的抉择。 姜芜最后在将约法三章的承诺书递给两位老人的同时,她还给了阿婆一份委托代理协议,那上面有姜芜的签字。 “阿婆,如果某一天您还有需要,就在这上面签了字,打电话给我,无论什么时候,什么事情,我都会帮您。” 阿婆有些动容,她握着姜芜的手,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姜芜笑笑,“不过我还是希望您用不上它,因为那就说明您生活顺遂,希望您晚年幸福。” 姜芜说完,轻轻抱了抱阿婆。 那双因为一生辛劳长出了茧子,关节都有些变形的手也轻轻摸了摸姜芜的脊背。 “孩子,谢谢你。” 姜芜陪着两位老人下楼,将他们送离华策的大门,来时还横眉冷对,闹得不可开交的二人,走的时候已经是手挽手互相搀扶的样子。 接待小陈看到他们离开后惊讶地合不拢嘴,她在一旁感叹道,“姜律师,您可真有办法,这才上去多一会儿,就和好不闹离婚了?” “五十年风雨同舟,这份感情实属不易。”姜芜也有些感慨。 “那还闹腾什么?”小陈撇撇嘴。 “因为再不离婚就来不及了。”姜芜道。 这话听得小姑娘一头雾水,刚刚还说什么五十年感情实属不易,怎么这会儿就又变成不离婚就来不及了?那到底是离还是不离? 看着年轻丫头满脸问号,姜芜心情还挺好的,她没准备解释,打了招呼转身往电梯间走去。 迈进电梯的瞬间,姜芜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隐约的两位老人身影,他们相互搀扶着走得很慢,即使现在也还没有完全走出姜芜的视线。 电梯门一点一点慢慢合拢,终于形成一个密闭的空间,开始启动缓缓向上。 到了这个年纪,大概也就只徒留人生最后一点光景,姜芜能够理解阿婆的决定,如果这个时候再不提离婚真的就晚了。若是离了,她孑然一身,终于可以不再考虑他人的意愿,只为自己活两天,即使现在没有离成,也终究逼着老爷子转变了些许观念,在有限的剩余的人生里改换个活法,不论如何,都算是一尝夙愿了。 算不上委托的委托至此终结,电梯上升的途中,姜芜没来由就想到了沈慕和自己。 她们老了之后会是什么样子,她们也能磕磕绊绊走完这一生吗? 刚刚那约法三章,姜芜自己也从中受教。 心里想什么请坦白的告诉对方。 那自己现在有些想她了,是不是也应该打个电话给她? 姜芜犹豫着,走出电梯,把电话拿在手上摆弄。 应该找个什么理由打出这个电话才好呢? 是问问她早上出门之前有没有拧紧水龙头,还是问问她有没有忘带车钥匙? 姜芜好不容易想出两个蹩脚的借口,最后又都被自己否掉了。 这些都太假了,话一出口就会被沈慕揭穿。 姜芜正纠结着,未拨通的电话倒是自己先打进来。 看到屏幕上来电显示着沈慕两个字,姜芜觉得心都跟着震颤起来,她立马接了电话,就听那边沈慕捏着嗓子跟自己撒娇。 “老婆,我想你了,你有没有想我啊。” 姜芜嘴角不由自主弯起好看的弧度,“就还行。” “还行是什么意思啊,是想还是不想。” “没那么想,反正晚上就见到了。” “没那么想是不是还是有一点点想。” “那就算是吧。” 嘴上敷衍,但姜芜的心早就已经雀跃起来。 她是想她的,即使她们昨晚睡在一起,早上又同时醒来,一会儿下班回家后,她们也能够第一时间见到对方,可她,还是想她的,很想。 第35章 回到家,姜芜将白天经历的那单不寻常的委托和沈慕简单讲了讲,话中不无感慨。 沈慕就安静听着,目光又轻又软,看得人心里痒痒的,姜芜没忍住问道,“为什么这么看我。” “你难得和我讲公事。”沈慕笑道。 姜芜想了想,好像真是那么回事,她自己也有些意外。 沈慕觉得这个话题点到为止比较好,省得这家伙又钻牛角尖,“你刚刚说阿婆生气的一点是她做好了衣服,老爷子不肯穿?“ 姜芜点点头,“可不,不过仔细想想,这气生得也有道理,毕竟辛辛苦苦做出来,是一番心意。“ “你觉得该为这个生气?“沈慕问道。 “不然呢?“姜芜反问。 沈慕双手抱胸,鼓了鼓脸颊,“那太好了,我也生气了。“ 姜芜瞪大眼睛,“你凑什么热闹。“ 沈慕拉着人来到自家卧室的壁橱前,她划拉一下将柜门拉开,指了指里面挂满了一排的衣服。 嗯…… 姜芜不吭声了。 这里面满满当当都是沈慕特意买给她的衣服。 沈慕其实蛮小心的,最开始只是买和姜芜平日所穿相近的式样,偷偷替换掉姜芜原本的衣服,起初姜芜工作忙,注意力都集中在委托上,还真被她给糊弄过去了,不过没两天姜芜翻到了衣服的小票,直接露陷被拆穿,也因此这些精挑细选回家的衣服就都坐了冷板凳,挂在这面壁橱里,再也未被主人临幸过。 “这件是按你的身材订制的,还有这件是当初我出差,觉得适合你一眼看中买下来给你的,哦,还有这件,你唯一穿过的,不过发现我的小算盘后,就再没碰过了,哎……“沈慕叹了口气,叹得很深,叹气也就算了,可之后她还摆出一副强颜欢笑的面孔,诚心给姜芜添堵,她学着刚刚姜芜讲述中阿婆的口气道,“我也不是心疼钱,心疼东西,我只是心疼我那一片心呐。” 姜芜好气又好笑,“你差不多行了啊。“ 沈慕收起刚刚委屈巴巴的小模样,立马凑到人身边又搂又抱占便宜,“你说,咱俩要不要也来个约法三章。“ 沈慕说这话她自己都没当真,毕竟是纯开玩笑的,脱口而出,她都做好准备被姜大律师义正言辞给怼回来了,结果没想到姜芜沉默了半晌后,突然开口道,“不用什么约法三章,我会穿的。“ 嗯?! 沈慕将怀里的人左转一圈,又转一圈,三百六十度看了个清楚。 这是姜芜,没错! “你……“这回换沈慕不知所措了。 姜芜也不看她,只是上手摸了摸壁橱里这些崭新的,有些甚至连商标都还未裁剪的衣服。 她如今算得上是个生活很有质量保证的中产,她能买得起各类奢侈品,能够让自己的生活舒适安逸,但即便如此,姜芜和沈慕在收入方面仍旧是天壤之别,很多人都或长或短有一段从独身到共同生活的心理适应阶段,而独惯了,从不依靠任何人的姜芜,自婚后就固守自己那点可怜的坚持,不穿沈慕买的衣服,不收贵重礼物,活像两个人不是伴侣,而是外人。 沈慕刚刚是在开玩笑,但其实她说的也没错,这壁橱里展现的终归是沈慕的一片心。 姜芜想,自己总不可能拒绝这份心意一辈子。 自己该改一改了。 “其实这些衣服,我都很喜欢,谢谢你沈慕。“姜芜背对着沈慕站在壁橱前轻轻说道。 沈慕猛地从身后将人抱住,热烈的吻烙印在姜芜脖颈之间。 “你是说你会穿我买的衣服,接受你的礼物?“ “嗯。“姜芜回道。 “那么,我有一件衣服,做梦都想看你试试,你愿意吗?“ 沈慕的话虔诚而又深情,姜芜无法拒绝。 “好。“ 沈慕兴高采烈往壁橱底层翻找。 很快,她找出一个精致的,上面还系着绢丝挽成花带的盒子,那上面有仿古的祥云团纹,看着倒是端庄高雅。 沈慕献宝一样将东西捧到姜芜面前。 姜芜也乐得满怀期待打开它。 结果…… “沈慕!!!你这都买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整个卧室都是姜芜的怒吼,认真分辨,里面还带着几分羞恼之意。 “你刚刚答应了的,你说你会试试。“沈慕嬉皮笑脸答道。 “我信了你个鬼。“ 盒子里是一件大红色的肚兜,上面用黑金缠丝绣了两只戏水的鸳鸯,欣赏看去这肚兜做工繁复,品相上乘,两只鸳鸯更是栩栩如生、颇有意趣,但让姜芜将这东西光着身子穿在身上…… 想都不要想! 说着,姜芜直接将这件大红色肚兜,丢在了沈慕的脸上。 沈慕的嘴,骗人的鬼。 她这辈子都不会再信沈慕任何一句话,绝不! 红肚兜的事情让姜芜一直记到了过年,连沈慕都不得不感叹,自家媳妇儿该记得的事情不记得,不该记得的,记性好的出奇。 农历三十的当天,两个人从床上醒来,然后盖着棉被纯聊天到中午。 别人都准备年货,计划行程,要么跨省,要么同城,反正都是迁徙大军的一员,可沈慕和姜芜两个,除了洗把脸外,始终无所事事。 元旦的时候将所有花花点子都想过了,沈慕也不知道今天该带姜芜去做点什么,结果就在她冥思苦想的时候,姜芜已经起了床,进了厨房,带上了小围裙,舀出了几碗面,开始认认真真干起活来。 姜芜是不常进厨房的,一是因为没时间,二是因为实在也不会做什么,除了一手清汤面做得地道,目前为止,沈慕还没吃到姜芜做过的第二样东西。 大过年的,就吃碗面会不会太素了? 沈慕一边想着一边凑到人身边,“这是要做面?“ 姜芜专注眼前的面团,用力揉着,“不是。“ 这太稀奇了,原来姜芜还有自己不知道的新技能? “那是做什么?“ 姜芜回头笑笑,有点得意,“饺子。“ 沈慕一双美目瞪得溜圆,“饺子?!你来做?“ 姜芜点点头,“嗯。“ 沈慕半信半疑。 不过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沈慕一颗心也就落回了肚子里。 别看姜芜平日里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看上去对料理兴趣缺缺,但此刻她无论是揉面还是和馅都是一板一眼,有模有样,当然馅料还是用工具绞的,姜芜的刀工嘛……还有待进步,不过哪怕是这样,也足够让沈慕惊讶,她是真的没想到姜芜能自己做这些。 “包饺子会吗?“姜芜问道。 也算是问着了,沈慕什么都做得来,唯独华国传统的面食,她有点没天分。 姜芜看她迟疑的样子,用沾着面粉的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不会也没关系,我来教你。“ 前面还是一本正经的模样,但看到沈慕白了的鼻头,姜芜乐不可支。 开玩笑这一点上沈慕怕过谁? 她直接凑过去,用鼻尖蹭着姜芜的脸颊,面粉也让姜芜沾去不少。 笑过,闹过,面也搁置得差不多时间了。 姜芜把它取出来揉成长条状,切成均匀的小块,揉圆按扁,用小巧的擀面杖,擀起了饺子皮。 沈慕好奇想要试试,而尝试的成果最终也没有通过姜老师的检验,人也直接被打发到一边去了。 “这个不行,中间太薄了,容易破掉。“ 看着姜芜一本正经的样子,沈慕好奇道,“你包饺子是什么时候学的?“ 姜芜手上略微顿了顿,“是很早之前外婆教的。“ 姜芜曾经对沈慕说过,她们家里人口少,过年的时候没什么讲究,唯独算是一条规矩的,是外婆当年留下的,那就是要求家里的人都要会包一顿饺子。 姜芜是外婆养大的,从小心思就不在料理这一项上,她每年都撒泼甩赖不想学,最后还难得被一向脾气好的外婆教训了一顿。 姜芜还记得外婆当时说,她没有那么多时间了,不能陪姜芜一辈子,唯独这么点东西想教给她带大的孩子,姜芜还不用心学。 那番话,如今想来都会让姜芜有些动容,结果自然就是姜芜乖乖就范,老老实实和外婆学会了包饺子。 后来,在姜芜上大学的时候,外婆病得突然,住进了医院,当时也是一个冬天,也是临近过年的时候,姜芜问外婆有没有想吃的东西,外婆说她想最后吃一顿饺子。 那时候姜芜真的无比庆幸,自己把这项技能点亮了。 她是全程哭着给外婆包完那顿饺子的。 外婆那时候其实已经吃不下什么东西,她就简单动了两口,尝了一点味道而已。 姜芜还记得外婆拉着她的手时那冰凉的温度,记得外婆最后叮嘱她。 “阿芜,外婆要走了,你要记着,以后哪怕过年就只有你一个人,也要像样的给自己做一顿饺子,因为外婆相信,我的阿芜那么好,上天总会安排另一段缘分,安排另一个人陪你分享这份团圆。” 沈慕只是无意中问了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结果没想到姜芜却渐渐红了眼睛。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沈慕连忙捧着姜芜的脸,柔声问道。 姜芜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水汪汪的,盈盈欲泣,沈慕心都化了。 姜芜别过头揉了揉。 “我好像被面粉迷了眼睛。”姜芜胡乱回道。 “别揉别揉,我看看。”沈慕十分小心,她看了看姜芜的眼睛,又轻轻吹了吹,“好点了吗?” 沈慕有一双深不见底黝黑的眸子,而那之中,姜芜只看得到自己的身影。 忽然间,姜芜再也抑制不住她的情绪。 外婆说得是对的,她好像真的遇到了那个人,那个能够和她分享这份团圆的人。 第36章 大过年的,打官司的确实少了,不过眼看着要出十五,各色委托也纷至沓来。 姜芜新年长假后上班的第一天就被委托人找上门。 这次有点新鲜,委托人不是来找她离婚的,而是来找她咨询如何才能不离婚的。 委托人的名字叫常明玉,三十四岁,已婚,有收入不算很高但稳定的工作,还和丈夫共同养育了一个六岁的女儿,二人婚姻的大致情况姜芜也在委托人的口述中有了初步了解。 同样是男方出轨,只不过和之前案例略有不同的是,男方并不在意财产的多少,扬言说净身出户都行,孩子更是可有可无,并没有极力争取,唯一的要求就是离婚,想要和自认为的真爱,也就是这段婚姻的第三者,双宿双飞。 姜芜听完委托人的话,直接就没脾气了。 人家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可她眼前这位委托人呢…… “姜律师,我听说你在离婚官司上很有手段,你帮我想想办法,我不想离婚。“常明玉哭诉道。 姜芜只能耐着性子安抚道,“常女士,其实离婚也未必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我可以帮你争取孩子的抚养权,以及你们名下的共同财产,你可以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常明玉听到最后整个人都有些惶恐不安,“不,我不能离婚。“ 姜芜叹了口气,“如果对方坚持声称感情破裂,并且提出分居,就算是你不打算离婚,法院这次也确实如您所愿没有判离,最多也就只是勉强挣扎两年,分居两年后,如果对方再次诉讼,法院还是会判离的。“ 何必呢。 姜芜真的很想问委托人一句,何必呢。 常明玉已经将姜芜当作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姜律师,您帮我想想办法。“ 姜芜终究就只是个律师,她无法也不该以自己的意志去要求别人,见劝说无效,姜芜也就不再开口,签订了委托代理协议,她就该尊重委托人的想法,姜芜最终叹口气道,“这样吧,我们找时间再和您先生聊一聊。“ 好说歹说算是将常明玉劝回去等消息了。 结果,不等姜芜安排自己和常明玉的丈夫刘浩碰面,对方已经顺利立案将诉讼文书送达到了常明玉手中。 常明玉少不了又要找姜芜哭诉一番。 “常女士,你先别着急,开庭前还会有一个调解的阶段,到时候承办法官会召集双方当事人一起接受调解,我们可以在那个时候再和您先生沟通。“ “嗯,你的心情我理解,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保持良好心态,有什么话我们可以当面说。“ “好,你的想法我明白了。“ 姜芜好不容易把电话挂断,一回头就见沈慕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站在那里。 “这什么人啊,整个一拎不清。“沈慕忍不住吐槽。 姜芜双手掐腰,神情一沉,“这是我的工作电话。“ 沈慕耸耸肩,“可不是我偷听,你这手机扩音效果太好了,想不听到都难。“ 反正这人总是有她的理由,姜芜无奈摇摇头。 沈慕见人没生气,得寸进尺贴过去,“要不我给你换一个吧。“ 姜芜回身一本正经,“要不你捐个希望小学吧。“ 沈慕一愣,她实在没想到姜芜会冒出这么一句话,“你希望我多做点慈善?“ 姜芜认真点点头,“是啊,因为我感觉你有钱没处花,难受。“ 沈慕:“……“ 这真是怼得她哑口无言,怼得她身心舒畅啊。 明明是被姜芜刺了两句,可沈慕一直到晚上睡觉都很兴奋。 姜芜除了感叹自家老婆神奇的脑回路,也实在做不了别的什么。 半夜十二点,两个人洗了澡,一起躺在床上,正考虑着要不要做点什么的时候,姜芜的手机又响了。 “姜律师……” 又是刚刚那个委托人。 沈慕听到姜芜电话中熟悉的声音传来,气个倒仰。 讲了半天道理,做了半天安抚,又半个小时过去,好不容易算是挂了,沈慕看着姜芜有些困顿的面孔,也舍不得再做什么了,还不如让她好好休息。 不过沈慕依旧愤愤不平,“她当你是律师还是垃圾桶,找你连白天黑夜都不分的?“ 姜芜侧卧着有些迷糊,“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我只是尽到我的责任。“ 沈慕摸摸姜芜的脸蛋,“你对我都不见得这么有耐心。“ 姜芜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你不是外人。“ 这句话让沈慕回味很久,等到她想再说些什么时,姜芜已经睡着了,呼吸绵长而均匀。 沈慕失笑,“杀熟得这么理直气壮。“ 轻轻点了点姜芜的鼻子,实在不忍心弄醒她,沈慕落一个吻在她额头上。 “晚安,亲爱的。“ 第二天,姜芜精神饱满地陪同委托人常明玉前往了调解现场。 要说常明玉的丈夫刘浩,那也算是为了离婚无所不用其极。 他竟公然带着第三者一起来与常明玉碰面,不仅如此,姜芜还看到那姑娘牵着常明玉和刘浩的女儿。 两方人马就这样,还没进西城区法院的大门,就在路边撞了个正着。 常明玉双拳紧握,整个人都因为愤怒止不住颤动。 姜芜一个没拦住,常明玉已经冲了上去,“你们,你们还要不要脸!” 第三者一副小白兔受惊的模样直往刘浩怀里缩,这样的举动最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果然,刘浩见状直接将人挡在身后。 “你有什么冲我来,是我要和你离婚。“话毕,刘浩的目光又在常明玉的身上打量一番,最后冷笑道,“若是说起要不要脸,我倒是觉得真正没脸没皮的那个人是你才对。“ “你!“常明玉羞愤非常。 姜芜上前拉了常明玉一把,不过被甩开了。 很明显刘浩几句话就能够让常明玉失去冷静,她已经步入了对方的圈套,无论是今天带着第三者和孩子来到调解现场,还是当街对常明玉进行言语刺激,对方显然都是有意为之,为的就是让常明玉失去冷静从而出于义愤做出一些原非本心的决定。 原本常明玉需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只要她坚持感情没有破裂,法院就不可能一审判离,刘浩不是想和对方双宿双栖吗,常明玉只要占据主动,多得是办法让他不能如愿。 若是刘浩真如他所说的宁愿净身出户,那么早就该有一份对名下财产分文不取的离婚协议摆在常明玉面前了,这些没有落于纸面是为什么,还不就是因为刘浩其实也有所图嘛。原本一个拖字诀下去,她可以帮常明玉慢慢解决财产问题,两年的时间足够她让刘浩竹篮打水一场空,姜芜还真就不信,到时候两手空空,眼前这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漂亮姑娘还愿意跟他。 可计划得再好,也架不住常明玉自己沉不住气,她完全落入了对方的节奏之中。 “我已经说了,我不要你了,你还死皮赖脸不肯离婚,你到底图什么,就是想要被人羞辱是吗?“ “刘浩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过分?哈哈哈,我过分!常明玉真没想到啊,我刘浩何德何能,你还真就要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了?常明玉,你能不能活得有点尊严。“ 刘浩激烈的言语还在继续。 常明玉筛糠一样抖个不停,她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车辆与人流,常明玉觉得似乎有无数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如此羞辱让她简直无地自容。 姜芜再也听不下去了,“刘先生,请你放尊重一点,再有两三步就是西城区人民法院,如果你再出言不逊,我不介意在你和我当事人离婚诉讼之中,再起诉你一条损害她人名誉权。“ 随身携带录音笔是姜芜保持最好的习惯,她直接将录音笔握在手上,按下了红色的录音按钮。 刘浩知道姜芜的律师身份,又见对方拿出了录音设备,过分的话不敢再说,但哪怕他一个轻蔑的眼神对如今的常明玉来说都是一种刺激。 常明玉抖得更厉害,她踉跄后退几步,靠着姜芜才勉强站稳。 “妈妈。“被刘浩牵着的六岁女孩欢欢显然被自己母亲此刻的情状吓到了,她一边叫着妈妈,一边想要往常明玉身边过去。 结果还没走几步,她就被刘浩大力扯了回来。 “欢欢,以后林阿姨才是你妈妈,来,叫妈妈,叫!“刘浩拽着孩子的衣服,直接将人拎到了小三的面前,孩子挣脱不过,整个人被提起,脚都离了地。 那第三者还假惺惺蹲下身子,要给欢欢擦眼泪。 欢欢害怕地向后挣扎着躲开,一双小脚悬空着用力踢踏,不过她终究是个小孩子,力气实在有限,根本挣脱不开刘浩的禁锢,那第三者的一条手帕最终还是触碰到了她的脸颊,这一次欢欢是真的哭了,她有妈妈,她的妈妈就在旁边,她满脸泪水侧过脸去看常明玉的方向。 就那一个瞬间,常明玉觉得自己脑海中这些日子始终紧绷的一根弦彻底断裂了。 此时,不远处的马路上一辆箱式货车快速开来。 “刘浩,你想我死,我成全你,你去和死人谈离婚吧。“ 常明玉说完转身就朝着马路上疾驰而来的车辆冲了过去。 好在姜芜一直留意着常明玉的动向,立马跟上,就在那辆货车险些刹不住,眼看要撞上常明玉的时候,姜芜终于拉住了她的手臂,一个用力,将人甩了回来。 可姜芜,因为惯性,没能停住自己的脚步,仍旧朝着货车的方向扑了过去。 “姜律师!“ 紧接着就是货车急刹车时发出的刺耳声响。 第37章 “请问您是沈慕女士吗?” 沈慕原本高高兴兴接自己老婆打来的电话,结果没想到电话中传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我是沈慕,不知道您是?”沈慕回道。 “我是京元市人民医院急救中心,请问您认识姜芜女士吗?姜芜女士在西城区泰安路上发生车祸,她手机联系人中没有标记为亲属的号码,唯一频繁联系的人是您,不知道……” 听到车祸两个字的时候,沈慕大脑一片空白,“她现在在哪里,她怎么样了!” “沈女士,您先别急……” “她现在人在哪儿?!” “在京元市人民医院,您不用……” “我马上过去,请务必全力救治,所有的医疗费用我会马上补齐。” 沈慕说完再没给对方开口的机会,急匆匆出了天悦的大门,往医院疾驰而去。 医院这边,小医生想说得话没有说完,也是郁闷得很。 车祸…… 这两个字对沈慕来说简直就是噩梦一样的存在,她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是因为一场意外车祸而永远离开她的。 她好不容易等到了姜芜,找到了姜芜,好不容易娶她做自己的妻子,一起生活,难道又要因为一场车祸而就此失去她吗? 沈慕已经很多年没有流过眼泪了,因为她自从那件事后就知道,眼泪无用,那只是弱者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用以博取同情的手段,可此刻想到姜芜,想到命运的玩笑,沈慕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她的眼泪低落在方向盘上,她拼命克制,不停地告诫自己,现在还不是软弱的时候,姜芜还在医院等她。 沈慕匆匆忙忙赶到医院。 “我是病人姜芜律师的家属。“沈慕自我介绍道,“请问她现在在哪里,情况如何,有没有生命危险?” “您先别着急,请跟我来。“ 护士引着沈慕来到病房前。 不过短短几十米的距离,沈慕觉得自己的双腿仿佛被灌了铅,走了一个春秋那么久,等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站在门前,正想着要如何去面对里面姜芜的惨状时,却听到了从病房里传来对话的声音。 “晕倒大概是应激反应,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有几处擦伤,不过还是建议您留院观察做个脑部检查,等结果出来确定没事再办理出院,另外之前您昏迷,检查结果没出来的时候,我们的工作人员通过您的手机通知了您的……额。“医生有些为难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就是您手机中通话最频繁的沈慕女士。“ 姜芜的声音在此时传来,“好的,我了解了,那就按照医生您的建议。“ 病人懂事、好沟通,医生很欣慰。 “那我不打扰您休息。“ 医生说着就伸手去开门,门一拉开,门外就是一张苦情脸,医生没什么心理准备,直接被吓了一跳。 姜芜目送医生离开,也第一时间发现了站在门口的沈慕。 就见她双眼通红,平日里意气风发的模样全然不见,头发被风吹乱也没心思整理,失了魂一样站在门口愣愣看着自己。 沈慕在担心她。 姜芜心头一软。 刚刚医生已经说过自己除了几处擦伤并没有大碍,姜芜随即站起身,想要活动活动胳膊,活动活动腿,证明给沈慕看自己还是个全须全尾的大活人。 结果人是站起来了,动还没来得及动呢,沈慕直接冲过来把姜芜小心翼翼抱住。 而医生显然比病人还要懂事,贴心地为她们关上了病房的门。 “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医生说了,只是擦伤,早知道我会醒得这么快,就不该让她们打电话给你。“姜芜拍拍沈慕的后背。 沈慕显然被最后一句激怒了,直接吼道,“为什么不让她们打电话给我。“ 姜芜本意是怕沈慕担心,“我……“ 结果沈慕吼完,立马又为自己的态度道歉,“对不起,阿芜,对不起。“ 姜芜怎么会跟担心着自己的人计较这些呢,她摸摸沈慕的脸蛋。 沈慕认真道,“怎么会被车撞到呢?“ 姜芜不太会撒谎,只好把事情经过简单聊了聊。 沈慕抱着她,将头抵在姜芜的肩窝上,“我告诉过你,我的父母是因为什么意外去世的吗?“ 没有,沈慕并没有对自己说起过。每次提起家人,她们大都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不过就凭着此刻沈慕的反应,姜芜自然能够猜到。 应该……也是车祸。 “该说对不起的其实是我。”姜芜轻声道,“不过……” 沈慕难受,想哭,她需要姜芜软语温言的安慰,就在她以为这个不过之后,她马上就能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姜芜指着沈慕兔子一样的眼睛,“你是不是哭了。” 那态度挺惊讶,挺新奇,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沈慕不承认,“我没有。” “你哭了吧。” “我没哭。” 两个人幼稚鬼一样争执半天,刚刚那点愁云惨雾也算是消散了,看到沈慕重新换上了笑容,姜芜这才松口气,上下左右揉捏着她的脸蛋。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姜芜认真道。 沈慕一把将人搂进自己怀里,“答应我,你不会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好。“ 病房里宁谧安静,忽然有人推门进来,“学姐!“ 沈慕和姜芜两个人来不及反应,人还抱在一起。 “嗯,那个,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医院的电话打给沈慕,同样也打去了姜芜所在的华策律所,江杉是姜芜的师妹,平日里关系又好,听说姜芜被车辆剐蹭,当然第一时间过来看看。 江杉的眼珠在姜芜和沈慕身上左右转过,仿佛发现了新大陆,想笑又不得不忍着。 沈慕知道姜芜一向避讳别人知道她们两个已婚的关系,连忙松手将人放开,“你们聊,我先出去等。“ 姜芜慢了半拍,她想要拉住沈慕的手把人留下的时候,对方已经走出门口了。 这是曾经她要求过的,她不希望两个人的关系曝光,但现在沈慕明明是自己的妻子,却养成这种自然而然为他人退让的习惯,姜芜又觉得自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唉唉,学姐,回神了,人都走一会儿了,要不我帮你把人叫回来?“江杉看姜芜健康得很,别说见血了,连青紫都没有,这才放松心情,打趣道,“我就说你谈恋爱了吧,还不承认,难怪最近气色这么好。“ 姜芜对这个师妹没什么办法,只得摇头笑笑,“我没有不承认。“ 江杉更乐了,“说说看,你们怎么认识的,进展到哪一步了,我当初还想着什么样的绅士能配得上我师姐呢,结果没想到你竟然喜欢女人,早知道是这样,我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江杉这一张嘴,越说越没谱了,姜芜立刻打住,“你是来探病的,还是来胡扯的?“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听说你出车祸,真是吓了一跳,我打听了一下说是还好人家货车司机最终刹住了车,要不你可就不是现在这样了。“江杉道。 “我还好,只是擦伤,倒是有些事情想问你,我的那单委托……“ 都不用姜芜问完,江杉已经推着她重回床上坐下,“你那个委托人在法院前面寻死腻活,连你这个代理律师都连累了,那种精神状态调解怎么可能还进行得下去,早改期了,要我说,你直接就着眼下这伤把她推了算了,这种人啊,冥顽不灵,离个婚而已,竟然比死还难接受,真不知道都怎么想的。“ 姜芜没做声。 “我的话你听进去没有啊。“江杉又问道。 姜芜点点头,“听到了,但我不喜欢半途而废。“ 江杉撇撇嘴,“你也一样,冥顽不灵。“ 江杉并没有在病房里停留太久,她出来的时候,沈慕就靠着围墙站着,和刚刚抱着自家师姐时的温柔样子孑然不同,她此刻看上去生人勿近,周身都是凌厉淡然的气度。 江杉总觉得这人看着有点眼熟。 “你好,我叫江杉。“江杉性格外向,大方活泼,对于学姐姜芜的爱人,十分自来熟上前打招呼。 沈慕有些意外,不过她还是从口袋里伸出了手和江杉握了握,“你好。“ “我们是不是见过,我看你总觉得有些眼熟。“江杉问道。 沈慕常常出没于各大媒体新闻板块,别人看她眼熟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也许。“沈慕笑道。 江杉是谁,人精一个,一眼就看出对于这些私人问题,对方不想多谈,江杉也不强求,笑呵呵就告辞了。 江杉走后,沈慕重新回到病房里。 “时间不早了,你要不要也回去?“ 医生建议姜芜留院观察,这些沈慕之前在门外就听到了,她一边脱下自己的大衣,坐在椅子上,顺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爬伏在姜芜身边。 姜芜愣住,“你这是……“ 沈慕侧头看她,“你在哪儿,我在哪儿,我今天不走了。“ 姜芜柔声劝道,“我真的没事,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来看我也是一样的。“ 沈慕坚持道,“我不,前辈们一代又一代为同性可婚做争取,就是为了保证我们享有同等以伴侣身份陪伴在病床前的权力,法律都认可了,你可不许擅自剥夺。“ 这都是哪儿来的大道理啊…… 姜芜无奈笑笑。 沈慕见她笑了,多半就是同意了,她顺着姜芜的腰身一路摸索着抱过去,“再说你要是担心我休息不好,你可以抱着我睡啊,你最清楚了,我睡觉很乖,不会乱动的。“ 姜芜:“……“ 很乖? 不会乱动? 呵呵,姜芜一个字都不信。 第38章 姜芜在第二天做了脑部检查,沈慕跟天悦打了声招呼,推了近两天全部的工作,一直陪在她身边,直到检查结果出来,确定姜芜是真的没事,她们两个才结伴走出京元市人民医院的大门。 沈慕的车在医院一旁的停车场待了将近两天的时间,刚坐上去的时候,车里面都是冷气。 沈慕怕姜芜会冷,干脆敞开自己的外衣,将姜芜整个人都包在自己的怀里,等到车里的暖气热起来,这才松开。 姜芜想,沈慕对她,真的是太好了,就刚刚把自己整个人裹在怀里的时候,她能够清楚感觉到沈慕的战栗,感觉到她也在冷,可不管姜芜怎么拒绝,沈慕就是固执得不肯松开。 沈慕今天话少得可怜,一路上,姜芜都在偷偷看着她,她分明的轮廓,长而卷曲的睫羽,还有宛如天鹅般迷人的脖颈曲线,再加上大概对车祸心有余悸,认真看路小心翼翼的神情,都让姜芜觉得自己被沈慕深深吸引。 这种感觉,有些玄妙,摸不着,握不住,也猜不到。 不过类似的小感动在沈慕身上维持不过三秒,两个人刚一到家,姜芜就被沈慕拐带到了床上。 沈慕言之凿凿,美其名曰要好好检查检查。 “你是医生吗?“姜芜瞬间就被脱了衣服,羞恼道。 “我不是医生,但我是你的小甜心。“沈慕声音又软又糯,甜得要死。 姜芜被人从上到下摸了个遍,恶声恶气道,“以后那些小言偶像剧你少看。“ “好好,不看,我看你都看不够呢。“ 这个花言巧语的妖精。 不过这句吐槽姜芜是没有机会说出口了,为了不破坏这一室旖旎的气氛,沈慕早早堵上了她的嘴。 常明玉和刘浩的庭前调解因故推迟,这时间向后一拖延,就是小半个月的时间。 姜芜在家休息了两天,一向不分时间地点,芝麻绿豆大点的事情都要找律师聊上一聊的常明玉总算是懂事了一回,两天内没有再打电话过来。 常明玉不好意思再打电话过来,倒是姜芜一回华策上班,就率先约了委托人碰面。 再次出现在姜芜会客室的常明玉看着比之前更萎靡不振,似乎之前支撑着她仅有的那么点精气神也散了,脸色蜡黄,双眼无神,看着就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活的希望。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姜芜实在不知道常明玉也活了三十多年,怎么就成了这幅样子。 “调解时间定在了下周二,我想知道你还是维持最开始的想法和诉求吗?“姜芜问道。 常明玉抬头看了姜芜一眼,有羞愧,有抱歉,最终她低头呢喃道,“姜律师,是我对不起你。“ 姜芜长叹一口气,“常女士,如果那天我没有来得及,没能拉住你,救下你,也许你真的就已经死了。“ 常明玉嘴角有些抽动。 姜芜站起身,来到窗前,她将半掩的百叶窗整个拉升上去,让阳光直射到屋子里,刚好完完全全照在常明玉的身上。 经过玻璃折射,那日光更加刺眼,常明玉被晃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只能试图伸手去挡,可姜芜根本不给她任何躲闪的机会,她走到常明玉的面前,拉下她的手,迫使她迎着阳光去看自己的眼睛,听自己说的话。 “常女士,你要知道如果一旦你死了,你的丈夫刘浩,他根本不需要再走什么复杂的离婚诉讼流程,他只需要简单处理了你的身后事,就可以名正言顺另娶她人,而你的孩子将有且只有父亲一个法定监护人,到时候更是理所应当叫他新任的配偶一声妈。“姜芜厉声道。 常明玉拼命摇头,“不,欢欢不会,欢欢说过,她有妈妈,她不会再叫别人妈妈的。“ 姜芜死死盯着常明玉,“你是说那个把女儿,把自己性命抛在脑后,冲向马路的人,是欢欢的妈妈吗?“ 常明玉脸色煞白,眼中蓄满了泪水,恳求道,“姜律师,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姜芜继续道,“常女士,我的话还没说完,就因为你和刘浩还没有离婚,你一死,他还能名正言顺继承你的遗产,他根本不用净身出户,他一毛钱都不会损失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怎么会呢。“常明玉喃喃道。 “为什么不会?只有特定的几种情况能够让继承人丧失继承权,要么能够证明他故意杀害你,或者谋杀其他继承人,要么能够证明他遗弃、虐待被继承人情节严重,要么他涉嫌伪造、篡改或者销毁遗嘱,除此之外,他都享有自己对合法妻子遗产的继承权,你们的房子,你们的车子,你的衣服、首饰,你辛苦积攒下来的积蓄,他不仅毫无争议分得共同财产的一半,就连属于你的那一半,他也同你的父母、子女共同享有合法继承的权利。“姜芜语气淡然。 常明玉终于流下泪来,她痛苦道,“可我就是他逼死的呀。“ 姜芜扶着常明玉的肩膀,斩钉截铁道,“不,你是被你自己的软弱逼死的。你难道想看着这一切发生吗?你的丈夫娶别的女人,花你的钱,养你的孩子,我看那天陪在刘浩和欢欢身边的女人还很年轻,说不定他们还会再要一个,到时候欢欢会过什么日子,你能想象吗?“ 常明玉痛哭着拼命摇头,仿佛她在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否定着姜芜所做的这种假设。 姜芜则摆正了常明玉的肩膀,让她迎着阳光抬头看着自己,“所以,常女士,我请你坚强一点,你不仅是你自己,你还是一个六岁孩子的母亲,你生了她,带她来到这个世界上,你对她是有责任的,成长环境对于一个孩子,尤其是女孩子真的太重要,我请你好好的想一想,然后再下一次调解之前,告诉我你的决定。“ 常明玉泪流满面,她怔怔看着姜芜的眼睛,“姜律师,我没用,我怕我什么都做不到。“ 姜芜终于放缓了语气,“你找律师,付着高昂的费用是为什么呢,不就是为了帮你解决问题吗,你放心,只要有我在,该属于你的,我不会让任何人染指。“ 常明玉止住了哭,她只是看上去依旧有些茫然,“我不知道离了婚,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姜芜安慰道,“不会有太多不同,但你会发现,天更高了,水更蓝了,你有更多的机会来做截然不同的选择。“ 那天,常明玉在离开前还是没有给姜芜一个答复。 不过姜芜想,她总会想通的,因为没有人能够自欺欺人去过日子。 把脑袋埋在沙子里固然能够避开眼前的烦心事,可人的心里还有一双眼睛,她会将整件事,整个人,整个世界看得更分明。 接连两天,常明玉都没有再打来电话。 就连沈慕都觉得有些奇怪。 “你的那个还没断奶的委托人,最近怎么不找你了。“沈慕凑到在电脑前敲敲打打的姜芜身边,从后面环着她的脖颈,调侃道。 姜芜也不客气,手里拿着纸质资料,朝着沈慕脑袋上拍了拍,“好好说话,什么还没断奶,人家可比你我还要虚长几岁,得客气一点。“ 沈慕不服气,“难道我说错了?“ 姜芜笑笑,也不理她,低头工作。 直到调解当日的前一天,常明玉才再次打来电话。 “姜律师,我想好了,我同意和刘浩离婚。“常明玉的声音虽然仍旧有些低沉沙哑,但相比之前已经平静太多了。 虽然想通的有些晚,不过还好姜芜做了很多准备,即使只剩下一个晚上的时间,她也有自信能够在明天的谈判过程中为委托人争取最大的利益。 常明玉也知道自己给姜芜添了很多麻烦,在电话那边苦笑着问道,“姜律师,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姜芜笑道,“不,你已经做出了你最有勇气的选择。“ 调解当天,姜芜和常明玉一起前往调解现场。 刘浩连律师都不带,却依然带着第三者到场。 法院的工作人员怕是也没有见过这么奇葩的人,虽说调解过程可以有单位或个人协助法院进行调解,但那是为了缓解紧张气氛,促成调解协议形成的,他们实在也没见过这样耍无赖的手段,膈应恶心着人家不得不接受离婚这个选项。 虽然在这里,形形色色的人他们见过太多,但还是有人站出来,询问常明玉二人的意见,若是不希望第三方在场,他们可以出面和原告方协商,让那姑娘回避。 常明玉虽然声音听上去仍旧有些颤抖,但她还是礼貌回绝了工作人员,“没关系,谢谢。” 刘浩原本以为常明玉还会坚持不离婚,毕竟寻死都有过一次了,现在突然接受了,之前岂不是白折腾,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调解的希望不大时,姜芜作为常明玉的代表,率先起身表态。 “我们接受调解,同意协议离婚。“ 众人面面相觑,尤其是刘浩,他探究的目光在常明玉脸上打了个转。 难道这女人是鬼门关上走一遭,忽然转性想开了? 工作人员听后问道,“既然被告方已经同意协议离婚,那么接下来……“ 第三者在不惹眼的角落轻轻拉了拉刘浩的手臂,这件事能够和平解决最好,毕竟如果真的闹上法庭,吃亏的是他们。 刘浩心里也很清楚,他点点头,立马高声道,“我撤诉,既然她们同意协议离婚,就不劳烦各位了,我们可以自行解决。” 姜芜很清楚刘浩心里打得什么算盘,若是在这里谈离婚协议的内容,签了字,由法院出具了调解书,那么就尘埃落定,没有反悔的余地了,果然对于财产刘浩还是想要争取的,他想留出充分的时间和常明玉讨价还价,然后再协议离婚。 不过姜芜和常明玉也没有反对,既然双方已经达成一致意向,那么接下来就是自行商量离婚协议的相关内容了,大家都准备起身离场,换个更合适的地方。 这时候姜芜又开口提出了一个要求。 “接下来就是我的委托方和她的先生就离婚协议内容进行讨论的过程了,我想这位小姐怕是不合适在场了吧。“ 那姑娘年轻气盛,一听不准备带她还要拉刘浩给她出头。 刘浩轻轻将对方的手推开,要知道他之前肯带她来,是为着常明玉死活不肯离婚,想要刺激刺激她达到目的才有此一举的,如今常明玉已经答应离婚了,到了签协议分财产的阶段,若是还带着这姑娘把对方惹急,那就太蠢了。 “你先回去,听话。“刘浩避过身,再不像之前那样张扬。 作者有话要说:沈甜甜这个妖精大概包治百病吧~\(≧▽≦)/~ 第39章 从法院出来,一行人找了个方便谈话的地方。 刘浩给自己的律师打了个电话,说是调解结束,常明玉同意和解协议离婚,自己也撤了诉,要求律师现在过来。 那呼来喝去的态度,全都被姜芜看在了眼里。 调解的时候不带律师,带着不相干的旁人出席,连撤诉这么大的事情都是自作主场,事后告知,现在到是想起来自己也请了律师,非要人家马上赶到,言语间颇为不客气,说刘浩最开始就打了净身出户的主意,姜芜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看这架势就知道,他还想就共同财产划分请律师为自己争上一争。 等了半个多钟头,刘浩的律师匆匆赶来,对方看着职业素养不错,虽然年轻,但经历过这么不靠谱的委托人,见面时依旧热情洋溢,落座时很有礼貌,风度翩翩,光凭这点姜芜就已经认定这是个不错的苗子。 姜芜不吝啬给他好好上一课,面对这样年轻的对手和不怎么拎得清的被告,讲究的就是一个先发制人。 姜芜率先开口,“大家都到齐了,那么我们就正式开始,我的委托人同意协议离婚,具体的协议内容,抚养权以及夫妻共同财产划分,充分考虑双方情况和意愿,我草拟了一份离婚协议,大家可以看看。” 不仅刘浩和他的律师目瞪口呆,就连常明玉也有些意外。 协议分发到众人手中,不消片刻,三人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姜芜的这份协议可以说苛刻至极,这哪里是要求刘浩净身出户,她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将刘浩悄悄隐匿下来的一个存款数额不菲的账户,以及一处常明玉都不知道的房产全部挖了出来,到最后姜芜仅仅是给刘浩留了他自己的那一小处房产,甚至还要求刘浩将房子折现,另将一半的钱给常明玉作为补偿。 常明玉也这才知道刘浩这些年除开给她的那点生活费外,大部分的工资都去了哪里,难怪这人敢那样理直气壮的说自己要净身出户,原来他早留了一手,现在想来,他刚刚不带第三者过来的原因,似乎也并非怕刺激常明玉那么简单,大概也存了不想让对方知根知底的心思。 刘浩的律师刚想对协议内容加以辩驳,刘浩本人就忍不住先开口了。 他怒不可遏,“你怎么不去偷不去抢,这份离婚协议我绝不可能签字。” 之前不肯离婚的是常明玉,现在倒好,变成了刘浩自己不肯协议。 姜芜冷笑出声,“好啊,如果你不肯接受这份协议,可以重新申请立案,要求诉讼离婚。” 刘浩的小律师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插上一句话,“我们只是就协议内容有分歧,具体条款我们可以坐下来……” 慢慢谈还没来得及说呢,就听那边腾的一声,刘浩已经站起身来。 刘浩显然没有把自家律师的话放在心上,他自顾自扯着嗓子道,“好啊,告就告,我倒要看看法院最后到底会怎么判。” 姜芜毫不让步,从容笑道,“好啊,刚好我整理了手头的证据,我也不介意在重回法庭之前,先给你看看。” 两个人你来我往根本就没有给小律师再开口的机会,他长叹一声,颓然靠向座椅靠背。 从现在的形势来看,姜芜已经完全把握了整个谈话的节奏,刘浩没脑子一样受对方引导,一步一步跟着人往前走,他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小律师想,这应该是姜芜有意为之,大概和刘浩几次接触下来,她就已经摸清了这人的脾性,所以才有针对性地,这样一步一步激他,这倒是有点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位姜律师,似乎也在等着刘浩在一点一点给出的刺激下,渐渐失去冷静,从而做出冲动的决定。 姜芜当着几人的面,一点一点展示着这阵子她工作的成果。 “这是我的委托人近几年来收入以及消费的明细,由此可以看出,基本上是我的当事人在维持着家庭日常开销,以及孩子的抚养和教育,敢问刘先生,你的钱都去了哪里呢?” 刘浩不说话了,他的钱几乎从不过常明玉的手,而大部分的去向嘛,现在是显而易见。 姜芜笑道,“我来替你回答,你在婚姻存续期间,转移了大部分共同财产。” “我没有。”刘浩强辩。 姜芜优哉游哉拿出了自己梭罗到的刘浩隐匿财产的证据。 紧接着,就听姜芜继续道,“至于刘先生你婚内出轨的事实,相信已经不用我过多赘述,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并且你曾多次对多人明言曾经草拟过协议自请净身出户,这是我所保留下的证人证言,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向法庭提供录音,甚至人证。” 姜芜说完便将自己所留存的证据一一平铺在刘浩和对方律师面前。 刘浩一一看过去,一张张,一份份落款都签了名字,里面有邻里也有亲朋。 刘浩这时候终于是开始紧张起来,其实哪里有什么净身出户扬言放弃共有财产的离婚协议,那不过是他为了面子,为了给自己找出路,为了给常明玉施压,杜撰出来莫须有的东西,他确实跟很多人都说过,不过他那是故作大方放弃明面上的空壳子罢了,他可没说要放弃私下隐匿的那点财产,可谁能想到这姜律师如此神通广大,居然全给他挖了出来,自己曾经搬起的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如今竟然成了他刘浩离婚路上的拦路虎,绊脚石。 姜芜淡笑着继续道,“如今我和我的委托人所提供的这份协议还为您保留了一处房产,起码没有要求你放弃所有财产那么苛刻,保障了你基本的日常生活,对此难道你反而不满意?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们可以尊重刘先生放弃全部财产的意愿。” 刘浩对姜芜的发难没有丝毫准备,哑口无言,他的律师正要说话,却被姜芜一个手势制止了,“等一等先生,让我把话说完。” 紧接着,姜芜从自己的手提包中拿出了一份有些泛黄的病例单。 “最后我们来看看这个,相信刘先生你对此应该不陌生吧,我的委托人患有严重的神经衰弱,每当你与人发生不正当关系,我的委托人都在饱受精神疾病的折磨。” 刘浩矢口否认,“我,我不知道这些。” 姜芜觉得好笑,这真是活脱脱一出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戏码。 她将手上的证据又凑近了刘浩一些,“右下角有你作为家属的签字,如果刘先生又要说你不知情,那么我们就要请鉴定机构确认一下,看看是不是连你的字迹都是别人仿造的,如果真是这样,我可以免费为你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做法律咨询。” 刘浩见白纸黑字摆在眼前,没办法,只好又找别的借口推脱,“这都多久之前的事情,我记不清了。” 姜芜一改刚刚微笑的神色,突然气场全开,强势道,“不记得?不,我想你应该记得非常清楚才对,你明知道我的委托人患有严重的神经衰弱,不能受太大的刺激,但你还是带着第三者来到庭前调解现场,并当街以言语羞辱我的委托人,甚至在她的面前对孩子施暴。” 刘浩激烈反驳,“你这是造谣,那也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对自己的亲骨肉施暴。” 小律师刚刚还想着怎么为这单委托找一个台阶,寻求出路,现在听到姜芜指责刘浩带第三者出席调解,对孩子施暴,简直是目瞪口呆。 这些,作为刘浩的律师他竟然完全不了解。 姜芜早就猜到了刘浩不会轻易承认,她拿出自己又一张牌,当着在场几人的面,播放了一段视频。 这是那天几人在法院前碰面的录像,姜芜几乎查遍了法院周遭所有的监控才找到这样角度合适,画面颇为清晰的一个。 视频里刘浩和第三者亲密的画面,他指责常明玉的画面,拖拽孩子几乎将孩子凌空提起摇晃的画面,以及常明玉最开始极力克制,但还是被气到发抖的画面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刘浩也想不到视频中的自己竟然是这样的,没有声音,没有言语,但论举动,他活像个暴徒,而刘浩的律师看到这些更是目瞪口呆,一个字都说不出。 视频结束,姜芜将播放设备放回了自己的手提包中,而后对刘浩缓缓道,“刘先生,你明知道我的委托人有严重的神经衰弱,情绪不稳定,不能承受强烈的刺激,却依然用这样激烈的言辞和举动来影响她,我看你是蓄谋已久,企图通过这种途径诱导我的委托人在情绪波动大的情况下采取极端方式,你的行为已经导致她产生轻声念头,实施了轻生的举动,并且我推定你存在主观故意,我看在你重新起诉离婚之前,我要先以故意杀人未遂来起诉你!” 刘浩跌坐回椅子上,色厉内荏指着姜芜吼道,“我,我告诉你,我可不是吓大的,你这是污蔑,污蔑你懂吗?“ 姜芜很是轻松,耸耸肩,“好啊,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刘浩这回终于知道回头去看自己的律师寻求建议和帮助了,可都到了这个地步,极其被动的情势下,对方又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没有得到对方任何回应,再转过身,刘浩故作强硬,“你,你别以为我会怕你,我告诉你……“ 刘浩一连串说了好多话,不过看他口齿不清,磕磕绊绊的样子,姜芜就知道,事情大概成了。 最终在姜芜的软硬兼施下,刘浩还是痛快的在这份极为苛刻的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姜芜也不怕他反悔,反正唬住了刘浩,仗着他念头不纯,做贼心虚,只要将证据牢牢攥在手里,不怕他不就范。 眼看着时间刚好合适,姜芜还让常明玉就选在今天去把离婚手续提交上去。 刘浩借故自己没有携带证件想要推脱,姜芜可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直接拉着人,来到刘浩的现居地,亲眼看着他回到家中取了证件,交出了私藏的银行卡和密码,随后和常明玉一同离去,前往民政局办手续。 姜芜的工作至此也算是圆满结束了,她从楼下驱车准备离开的时候,看到了刘浩的委托律师。 “华策律所的姜律师果然名不虚传,今天真是受教了。“对方道。 姜芜摇下车窗,与对方笑笑,“刚刚的场合不太合适,所以没有打招呼,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陈讼,耳东陈,诉讼的讼“ 姜芜饶有兴味点点头,“好名字,果然天生是当律师的材料。“ 陈讼笑道,“不知道是否有幸能请前辈吃顿饭。“ 姜芜婉拒,“今天可能不行,我有约了。“ “那改天?“ “好啊。“ 对话至此看上去似乎已经终结,一个摇上车窗准备起车,一个转身准备离去。 不过两个人都是一个微不可查的停顿后重新看向了对方。 陈讼先开口道,“能最后请教个问题吗?“ 姜芜点头。 “为什么您受理离婚案件不喜欢拖入诉讼流程呢?“ 姜芜微一挑眉,看样子这人查过她,姜芜自从转型成为离婚律师,确实和其他人不同,喜欢在调解阶段将问题解决。 “律师始终是为当事人服务的,只要能够做到利益最大化,走不走诉讼流程其实没有那么重要,有时候一些所谓的证据并不是为了呈现给法庭,而是为了向对方施压,逼迫对方让步而存在的,既然已经达到了目的,接受调解选择协议不是更快更有效率的决定吗,何必让两个互相怨恨的人继续被迫生活在一起呢。“姜芜淡然道。 有些东西对委托人来说当然没有那么重要,但是对律师来讲,胜诉率是块金字招牌,姜芜连诉讼流程都不走,必然会损失她的一部分利益。 看着陈讼若有所思的模样,姜芜对他也有自己的好奇,“我也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陈讼同样点点头。 “刚刚我一番故意杀人未遂的言论顶多能够唬一唬刘浩这样的门外汉,如果有人提点,让他死不承认,不做出心虚的表现,诱导自杀很难取证,其实我根本奈何不了他,倒是你,为什么不揭穿我呢。“姜芜道。 陈讼耸耸肩,“所以我没有尽到律师的责任,特意来将全部费用返还给他,我只会对坦诚并给予我尊重的委托人尽心尽力。“ 姜芜笑笑,按了一下喇叭,算是告别。 陈讼也朝她挥挥手,准备离开。 后起之秀层出不穷,京元市法庭上日后的强强对话还真是令人期待呢。 第40章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四月多雨的季节。 姜芜将近期处理完毕的委托资料分装好后,望着窗外怔怔出神。 又下雨了,她没有带伞,冬天过后专属司机沈慕同志已经被她正式辞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姜芜觉得步行十分钟回家很好也很惬意,沈慕想反悔同意姜芜自己开车都不行。 沈慕今天不忙,姜芜算了算时间,这时候沈慕应该已经到家,看样子她要自己想办法回去了。 敲打在窗玻璃上细碎的雨声,总会让原本心情不佳的人更心烦意乱,看着桌面上收拾整齐的两个资料盒子,姜芜叹口气,起身将它们放到了里间。 放在这两个盒子里的委托,说起来还有些相同之处。 一个是孩子得了重病,妻子不放弃想要卖掉房子继续治疗,可丈夫坚决不同意,两个人选择了离婚。 姜芜还记得那位母亲找上自己的时候,她如常问了委托人的需求,她很坦诚直接,目光灼灼对姜芜说,她需要钱。 姜芜侧面了解过她儿子的病情,那是有钱也未必能够治好的病,孩子的父亲就是不愿意将全部身价拿去砸这个无底洞,所以才想要及时止损,姜芜也想劝女人量力而行,可当她看到那位母亲的眼睛,情感就战胜了理智,让她说不出一个不字。 最后婚还是离了,姜芜和委托人并没有争夺房产,房子依然给了男方,不过女方应分割的部分,由男方兑换成现金支付,这样一来女人就有了一笔钱能够继续给孩子治病,而鉴于孩子尚未成年,父亲依然有抚养义务,他们协商了一个双方都能够接受的数字,到了最后算是和平分手。 姜芜作为律师去看过孩子几次,可姜芜听孩子讲,自打父亲提出离婚后,他人就再没有到医院来过。 临走的时候,孩子还拉着姜芜的袖子偷偷问她,父母离婚是不是因为他病了。 姜芜不撒谎的,她只摸摸孩子的脑袋避重就轻回答,“你的父母会分开是因为他们无法彼此理解,也无法做出相同的选择。“ 她不知道孩子是不是听明白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有漫长的人生去体会这种苦难与无奈。出了病房,姜芜就将所收的全部费用又都返还给了孩子的妈妈。 女人望着姜芜的眼睛充满了不安,姜芜相信若是没有这场变故,她一定会是个要强体面不肯轻易接受恩惠的人,可现实如此,常常逼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能压下那份自尊,接受别人的施舍。 就在这个案子了结的三天后,又一位委托人找上姜芜。 也是一位母亲,也是家人突发重病,只不过这一次病的不是孩子,而是丈夫。 她来做咨询,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姜芜了解了有关这个家庭的故事与这位母亲的诉求。 “姜律师,我知道他需要钱,我可以只要孩子,房、车、首饰,所有值钱的东西我都可以留给他,抚养费我也不用他付,只要……“ 只要他不拖着我和孩子下这个无法脱身的泥潭。 毕竟几年夫妻,这样赤裸裸的心思想要宣之于口并不容易,女人说到这里终于还是哽咽了。 姜芜为其分析了所有的可能性,最后对女人说了一句话,“其实,你最需要咨询的不是律师,也许你们夫妻俩个可以谈一谈,也许他从没有想过拖累你们。“ 那天,女人红着眼睛走后,就再也没有在华策出现过,也许她和她的丈夫已经和平分手,也许她最终反悔依旧想要一家人一起共渡难关,也许…… 总会有很多个也许,很多种可能,这些姜芜就无从知晓了,她只能让这些故事如这些材料一样一个个封陈进柜子,然后紧紧闭合关上。 时间不早了,她该回家了。 京元市的四月天,娃娃脸,说变就变。 姜芜走到华策的大门口,伸手往外探了探,雨滴落在掌心之中,有冰凉的触感。她往外看了看,路上的行人都是步履匆匆,一把把撑开的雨伞仿佛绽开的无数花朵,而其中大红色最鲜艳的那一把此刻正朝着这边走来。 小陈见姜律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场雨阻断了归程,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把伞出来,“姜律师,您没带伞吧,我刚刚找到一把,这个先借您用……“ 小陈话还没说完呢,就见姜芜已经一步迈出,走进了雨中,不过那雨没有一滴落在她的身上,因为那把热烈如火、大红色的伞已经遮在了姜芜的头上。 姜律师回身和小陈姑娘打了个招呼,“明天见啦。“ “哎,明天见,姜律师。“小陈将手上拿把灰秃秃有些丑的雨伞往身后藏了藏,和姜芜打着招呼,说了再见。 就那一转身的瞬间,小陈看到了伞下另一个人的身影。 她和姜律师一样高挑,一头深棕色的卷发披散如瀑,不过伞太大了,看不到她的长相,但小陈姑娘看到了那人牵姜律师的手。 原来传闻是真的,姜律师找到了自己的爱人。 真好啊,虽然四月天总会下雨,湿漉漉得惹人烦,但春天是恋爱的季节,等这场雨过了,这城市就又染了一层新绿吧。 ********* 小雨淋漓,不过姜芜此刻头顶的那把红伞和她身边的人仿佛是透过细密云层照亮她心底的小太阳,让她忍不住弯起嘴角问道,“你怎么没开车?“ 沈慕牵着姜芜的手晃呀晃,“想着你没带伞、怕你淋雨就过来接你,我们一起手牵手、肩并肩随处走走,这感觉多好。“ 是啊,真好,姜芜感受着沈慕掌心传来的温度。 虽然路上多积水,踏上去甚至会飞溅起水滴打湿了她的裤脚,但姜芜还是挂着笑。 沈慕拉着姜芜的手,把人又往自己怀里拽了拽,紧紧搂着,不让她淋湿,“走了,回家了。“ 回家。 姜芜想,这两个字大概自己听沈慕说上一辈子都不会腻。 “好,回家。“ 不过是接老婆下班,沈慕觉得自己做了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谁知道刚进家门,伞还来不及撑开沥水,身上因雨天犯潮的衣服也还没脱,她就已经被姜芜整个人抵在了墙上。 热情,激烈,不顾一切的吻。 沈慕真是做梦都不敢想有一天姜芜会对自己做这么放肆的事情。 她想伸手去搂姜芜的腰,结果姜芜根本不给她机会乱动,直接将她的双手扣住,按在了头顶。 这么刺激的吗?! 沈慕是分身乏术没办法,否则她真想将这个姿势远距离拍下来,留作纪念。 啧啧,想象一下,自己跟个小可怜一样,被姜芜扣着双手的手腕,抵在墙上,吻到双唇泛红,湿漉漉…… 哇……这是多么美好、多么暧昧的画面啊。 一吻过后,姜芜换气,就见沈慕色气满满,舌尖绕着嘴唇舔了一圈,电视剧里妖精们见了自己心仪的施主大概都是这幅样子。 “你,你想干嘛?“姜芜早没了刚刚的头脑一热,就连按着沈慕的手也渐渐松开。 沈慕直接把领子也扯开,一片春光旖旎。 “来嘛,别停。“ 说着,两个人换了个位置,沈慕不给姜芜逃跑的机会,翻身把她抵在墙上,深吻了下去。 姜芜觉得沈慕可以出本书,《论接吻的108种姿势》,她们真的除了接吻什么也没做,可当沈慕终于心满意足把她放开后,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腰快断了,不仅如此,她还被沈慕的牙齿磕碰了嘴唇。 “破了。“姜芜委屈巴巴。 沈慕一听瞬间眼冒精光,“要不要我给你舔舔。“ “……“姜芜推开她凑过来的脸,“不了,谢谢。“ 沈慕开开心心做饭去了。 姜芜躺在沙发上,一身轻松望着天花板,那上面是一盏五瓣花形的水晶吊灯,光折射在那垂摆之上,有四散的琉璃光彩。 姜芜的思绪被带回了很久以前,她自从那件事后就一直和外婆生活在一起,那时候只要是下雨天,外婆都会走上很长一段路去校门口接她,姜芜原本以为外婆走了,再不会有人这样对她,可谁又能想到呢,如今她的世界里,又多出了一个人,一个对她很好很好的人。 “沈慕。“姜芜望着吊灯,对厨房喊沈慕的名字。 “哎,怎么了宝贝,饭马上就好。“沈慕高声回道。 “下周一你有时间吗?“姜芜道。 “有。“这一个字,沈慕答得理直气壮。 有,必须有,就算没有,创造条件沈慕也会让它变成有。 “那你可不可以陪我去个地方。“ 沈慕端着碗筷出来的时候,姜芜就站在厨房门口。 她的眼睛湿漉漉的,像蒙了一层水雾,别说只是陪她去一个地方,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沈慕也万死不辞。 将东西放在餐桌上,沈慕轻轻摸了摸姜芜的脸蛋,“你想去哪里都好,我陪你去。” 姜芜也不说周一具体去什么地方,去做什么,她的视线转到沈慕放在桌上的餐盘里,笑着问道,“做了什么,好香啊。” 沈慕随即献宝一样,挨个介绍。 蔬菜饼,凉拌菜,另有一道豆腐汤。 豆腐汤里,沈慕还秀了秀刀工,“看看,头发丝的粗细。” 你就吹吧,姜芜白了她一眼,细归细,但没到头发丝儿那种程度,沈慕这人就是这样,但凡是吹捧她和自己,从不心虚。 两个人吃了晚饭,一起看了部电影,入夜香香软软搂在一起,沈慕美滋滋闭上眼睛。 下周一,会去哪里呢。 下周一。 下周一…… 沈慕猛得睁开眼,她忽然记起来,下周一是个什么日子。 那是,清明节。 清明节啊…… 第41章 周一,两个人起了个大早,由姜芜开车,这就出了门。 因为是清明节,姜芜要带自己去哪里,似乎也不是一件很难猜测的事情,眼看着车越开越远,车窗外的风景也越来越荒凉,沈慕脑中此行的目的地也渐渐明晰起来。 京元市西山公墓。 对于这个答案,沈慕是有些疑惑的。 这片墓地落成的年头并不算远,也就是近五六年的事情,姜芜的外婆是在她念书的时候离世的,按理说不应该安葬在这里才是。 姜芜看沈慕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就知道她想说些什么。 “我外婆刚去的时候,我是个穷学生,根本也没能力像样操办她的身后事,更别说买像样的墓地给她了,所以最开始我只能把外婆的骨灰寄存在京元市的殡仪馆,一年148块钱,后来西山公墓落成,我刚参加工作,进华策实习,虽然工资不算丰厚但好歹有了点收入,再加上我舅舅出面,这才将外婆迁居到了这里。“ 沈慕眉头紧锁,“你母亲呢?“ 姜芜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她神色平静,不起丝毫波澜,“我母亲早早离婚出国,在那里有了新的家庭,这些年她从来都没有回来过,不过听我舅舅说,当年牵墓的事,我母亲也拿了一部分钱。“ “那你舅舅他……“沈慕听到姜芜有个舅舅,明显带了点迁怒,她实在是不理解,骨肉血亲,作为亲舅舅怎么能够放任姜芜和外婆两个人在京元市相依为命这么些年。 姜芜笑着解释道,“你别误会,我舅舅不是我外婆的亲生子,是那时候送养的孩子,后来我舅舅长大了,那家人也后悔了,大家冰释前嫌,我舅舅就一直和生父母在南方生活了,其实他做得也够多了,外婆病危的时候,我很没用,根本也做不了什么,舅舅知道了特意赶过来,后续很多事情都是他在处理,原本外婆离世后他是准备把她接走的,南边也做了安置,墓地、丧仪什么的都联系好了,后来是看了外婆的遗嘱,才决定遵从外婆生前的想法,将她留在这里。“ 姜芜突然把车停到了一边。 她以为自己可以很平静的面对这些往事了,但没想到最终还是被泪水模糊了双眼。 那个绝望的冬天仿佛深深烙印在她的骨血之中,她曾经向她亲生父母求助过,可回复她的只有拒绝以及电话那头冗长的回音。姜芜抬头缓了好久,这才让涌起的泪水渐渐平静下去。 她还记得外婆最后留给舅舅的那封信,她说女儿和儿子她都能放心得下,知道他们都能生活得很好,唯一让她牵挂的就只有姜芜这个丫头,她想留在这里一直守着她。 外婆留这封信的用意其实是怕姜芜的妈妈回来,要将她葬回老家,可惜姜芜的妈妈即使在得知母亲去世的消息后也没有回来看过一眼,就连后续迁墓的事情也一样,她付了钱,却没有只言片语留给姜芜这个女儿。 有时候姜芜会想,她的妈妈说不定恨她,也恨她的外婆,不然她怎么会这么狠心。 后来姜芜长大了,见得多了,她终于明白,若是有恨也是好的,至少恨也是一种在意,就怕很多事情,起初便是凉薄。 “我其实挺感谢舅舅的。“姜芜调整好了情绪,抬头给了沈慕一个微笑。 沈慕觉得那笑容仿佛一把利剑,直接将她的心刺了个窟窿,她解开安全带,用力凑上去紧紧抱着姜芜,若是再早一点就好了,再早一点遇到,再早一点见面,再早一点,她就可以不让姜芜一个人独自承受这么多来自命运的磨难。 “好了好了,不说了。“姜芜能够感到沈慕胸前不断起伏,她从来游刃有余的一个人,从来不会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不该跟你说这些的。“ 沈慕捧着她的脸,认真道,“不,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阿芜,外婆虽然不在了,但你现在有了新的家人。“ 沈慕的眼中仿佛有永不磨灭的星辰,她的话和外婆曾经讲过得那么相像,外婆说你会遇到和你分享团圆的人,而沈慕告诉她,你现在拥有了新的家人,她觉得很幸福。 姜芜轻轻靠上去,抵着沈慕的额头道,“是的,我有了新的家人,那么你愿意和我一起去见见我外婆吗?“ 沈慕轻轻吻了吻她,“不止今天,以后的每时每刻分分秒秒,我都是你的同行人。“ 停在路边的车子在二人缠绵过后才重新启动,继续朝着西山公墓的方向行进而去。 人间四月,芳草纷飞,入眼之处皆是一片绿意。 今天是清明节,前来扫墓的人不少,姜芜和沈慕两个人跟随着人流来到了西山公墓的最里面。 沈慕是见过外婆照片的,当初她和姜芜结婚,姜芜搬来家里和她同住,除了从原本的房子带来了衣物和日常惯用品外,就只带了一本相册还有一张用实木相框装饰起来的与外婆的合照。 那相框放在了书房属于姜芜的那张办公桌上,而相册则放在书架上,随手就能够拿到的位置,沈慕还挺喜欢常常拿出来翻看,那里有姜芜小时候的照片,小时候的姜芜和现在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从那时候起就注定是个小美人坯子,不过几乎所有的照片里姜芜都绷着脸,不见一点笑模样,每每看时,沈慕不得不在心中感叹,这还真是和她记忆中的那个小姑娘极度吻合。 此刻,站在外婆的墓前,看着原本在相册中慈眉善笑盈盈的老人突然变做了贴在墓碑上的一张周正肃穆的黑白照片,沈慕心头忽然也涌起一丝悲伤,她偷偷去打量姜芜的神色,就见对方望着前面怔怔出神,良久才重新挂上微笑,温柔地打着招呼。 “外婆,我来看你了。“ 外婆大概不喜欢姜芜愁眉苦脸的样子,沈慕明白姜芜的意思,她轻轻嗓子,也向前一步,跟着道,“外婆,我也来看你。“ 姜芜有点意外,往沈慕的方向看了看,就见她对自己眨眨眼睛,像是第一次见家长想要竭力博取好感,却又有些紧张的样子。 姜芜回过身,对着外婆继续道,“外婆,我带个人一起来看你。“ 沈慕一唱一和,“外婆,那个人就是我。“ 姜芜介绍道,“她叫沈慕。“ 沈慕自我介绍道,“对,我叫沈慕。“ “她是我的……爱人。“ 沈慕对这个称谓满意极了,笑道,“没错,我是姜芜的妻子。“ “外婆,我成家了。“ “外婆,没错,就是和我成的家。“ 姜芜:“……“ 她是领个人来给外婆说相声的么,姜芜怎么有种错觉,自己带了个捧哏,而不是带了个老婆。 她推着沈慕的肩膀,笑着嗔怪道,“你吵死了,去去去,一边去,我要和外婆说悄悄话。“ “好好好。我去那边等你。“说完,沈慕临走前还揽过姜芜轻轻吻了她的额头。 外婆会看到吗? 姜芜已经再适应不过沈慕的亲吻,可此刻她还是不由自主红透了脸颊。 沈慕走开了,这一次还走得挺远,姜芜看着她在远处找个地方站定,还朝着自己挥手打招呼。 再回过头,面对着外婆,姜芜脸上的笑容温柔而哀伤。 “外婆,我结婚了,是一时冲动的决定,自从你离开后,我一直一个人生活,大概是孤单太久了,所以会寂寞,那天我在酒店床上醒来,沈慕问我要不要和她结婚,我没多想就答应了。“姜芜的低声言语仿佛随着四月的春风,去到很远的地方,“现在想想,大概也有半年多了吧,但挺奇怪的,这期间我没有生出过哪怕一次后悔的想法。“ 说着,姜芜慢慢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墓碑上外婆的照片,这张照片拍得很精神,现在看着仿佛外婆依然在对她笑,听她说话一般,“前两天下雨的时候,沈慕带了伞来接我下班,我在雨中看着她向我走来的那一刻,我想我是真的动心了,我好像爱上她了,外婆你会祝福我对吗?“ 冰凉的墓碑无法回答姜芜的问题,但也无法磨灭她心中的那个答案。 姜芜笑道,“虽然她有时候会有点幼稚,但以后大概都会带着她一起过来看你。“ 沈慕远远看着,这是姜芜和她最亲的家人之间的对话,她得给她这个空间,虽然她很想知道她们都说了些什么。 清明时节,公墓夹道之间有微风擦身而过,撩起沈慕的衣摆,也撩起了她的发丝。 “外婆。“沈慕对着高远辽阔的天空轻轻开口,“我会照顾阿芜的,以后不会再让她孤单一个人,她现在很好,即使一个人生活也长成了最优秀的样子,我被她深深吸引,相信外婆你若是看到一定会很欣慰,为她骄傲的。“ 等沈慕的视线从远处收回,姜芜已经告别了外婆朝着这边走过来。 “在看什么?“姜芜问道。 “看天,看云。“沈慕说完,摸摸姜芜的脸蛋,“看你,还是你最好看。” 沈慕这情话真是张口就来。 姜芜没空和她玩笑,“如果你想去看看爷爷,我也可以陪你一起。” 姜芜很认真。 沈慕则笑笑,“那感情好,爷爷要是还在,一定特喜欢你。” 姜芜有点局促,“老一辈人怕是还不太能接受同性婚姻吧。” 沈慕摇摇头,“我们沈家祖辈向来不走寻常路,才不在意这些,爷爷他老人家见多识广,才不会介意这点小事。” “哦?说来听听。“姜芜好奇笑道。 沈慕一牵姜芜的手,朝着公墓出口走去,“故事要慢慢讲,等以后一点一点告诉你。“ 第42章 姜芜认真算了算,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上过庭了,离婚案件进入庭审一般都有各自的无奈,要么遇人不淑,要么财产分割不均,而能够满足一审判离条件的更是绝少数,所以如果是真心想要离婚的伴侣,一般都会在调解或者诉前通过协商解决问题。 不上庭也就意味着胜率无从谈起,姜芜原本以为自己会沉寂一段时间,结果没想到找上门的人越来越多。 好不容易忙里偷闲,早回家一次,结果收到了沈慕的消息,说是她的朋友回来了,晚上要聚一聚。 沈慕很少使用朋友这个字眼,平日在家里她提到的多是生意伙伴,她还充满期待地问了姜芜的意思,看她愿不愿意一起过来,可姜芜只是想了想,便回绝了。 “你吃好玩好,早点回家。“ 沈慕心里没有点儿失落那纯粹是骗人的鬼话,不过她还是打起精神,嘱咐了姜芜好好吃饭,不要贪凉,这才挂了电话。 “行啊你,结了婚就是不一样哈。“一声响亮的口哨,伴着一句嘲讽。 沈慕目不斜视,丝毫不为所动,正正经经开车。 她的副驾驶位上做了个人,女人,而且是个十分漂亮的女人,齐耳短发,眼神凌厉,艳丽的唇色再配上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不仅漂亮,还漂亮得咄咄逼人。 “啧啧啧,想不到竟然有你沈慕约不出来的人。“对方显然不知道什么是见好就收,“还真是很好奇,想见一见,叫姜芜是吗,华策的律师,让我来搜一搜。“ 说着,对方就拿出了手机,结果华策的官方网页还没点开被沈慕一把按住,“傅思遥,你差不多行了。“ 傅思遥,腾华集团傅家的小姐,与沈慕年少相识,多年的好友,近两年往返国内外为腾华集团海外事务拓展四处奔波,今天刚刚归国。 傅家和沈家世代相交,老爷子那辈就称兄道弟,哪怕是沈慕早逝的双亲也和傅思遥父母的关系要好,更不要说两个年岁相当的孩子了。 对于沈慕的事情,傅思遥自认为门清,当这家伙看上去颇为严肃地叫自己名字的时候,距离暴走就不远了,是不适合再开玩笑的。 傅思遥收敛了笑容,难得认真问道,“真没想到你这么突然就结婚了,你的小恩人呢,终于想开了,不找了?“ 这两年,傅思遥一直在外面跑,两个人也是聚少离多,沈慕叹了口气和对方道,“说来话长。“ “不怕,我们有一整晚的时间。“ 沈慕摇头,看了看时间,“现在是晚六点四十三分,准确来说我们还有四个小时零十七分钟,我答应了阿芜,我会在十一点前回去。“ 傅思遥疯了,“沈慕你不是吧。“ 沈慕笑笑,“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 两个人驱车来到了目的地,翡翠餐厅。 入座后,按老规矩点了餐,沈慕率先发问,“先说说你吧,你和陆绾是怎么回事。“ 傅思遥无所谓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沈慕白了她一眼,“那是她始终在等你。“ 傅思遥终于不说话了,她招呼了服务生,直接要了人家餐厅一瓶珍藏的红酒。 酒香醇厚,倒入高脚杯中形成漂亮的挂壁,傅思遥轻轻转动着酒杯,递过去给沈慕。 沈慕皱眉,“我开了车。” 傅思遥抱怨道,“沈总,你可不要开玩笑了,别扫兴。” “好吧。”沈慕最终伸手过去,玻璃杯磕碰的声音清脆响亮,两个人饭还没吃,先是一杯一饮而尽。 姜芜难得空闲两天,却自己一个人在家煮面,吃得没滋没味,准备看个电影,结果注意力一直落在放在一旁安安静静的手机上,一会儿看看是不是有消息,一会儿留心一下现在几点了,反倒是电影放到后半段,前面具体讲了什么,姜芜一点都没记住。 平日里沈慕也忙,可她总会时不时忙里偷闲联系她,就今天有些不寻常,没有一点音信不说,夜色越来越深,也不见人回来。 左等右等姜芜没等来人,倒是等来了沈慕的电话。 “宝宝,亲爱的。”声音甜甜腻腻,姜芜入耳就知道沈慕该是喝酒了。 “你还记得你今天开了车吗?”姜芜有些不高兴。 “记得。”沈慕乖乖答道,“我不能自己开车回去了,老婆,你能来接我吗?” 姜芜还没吭声,沈慕连忙补上两句,把其他退路堵死“明怡睡了,司机电话不通,我身上没带钱。” 言下之意,助理,司机,都来不了,我没带钱叫不到车,那么问题来了,沈慕该怎么回家呢,似乎只有姜芜来接这一条路。 不过很快她就被亲亲老婆一句话怼回去了,“找代驾,到付。” “额……”沈慕被噎得够呛。 姜芜叹口气也没有再和沈慕抬杠,“把地址给我吧。” “好嘞。”沈慕笑着报了位置。 沈慕喝了不少,饶是她酒量不错也已经满面潮红,她有些得意,“我有人接。” 傅思遥呵呵两声,“为你鼓掌,好厉害啊。” 沈慕轻轻嗓子,正想再多说两句,结果就见傅思遥已经站起来了,朝着包厢门外招手道,“这边。” 一人应声而入,米灰色的风衣下是曼妙的身体,摘下枣红色的宽檐帽,陆绾熟悉的面孔出现在沈慕眼前。 说起陆绾这个人,她和傅思遥的这段感情还有沈慕的责任。 陆绾是个编剧,曾经天悦的一个影视剧项目就是陆绾主笔,沈慕那时候接手天悦不久,人也还年轻,傅思遥也还不是腾华的接班人,无所事事,一身叛逆,两个人某天突然心血来潮结伴去拍摄现场转了一圈,就让傅思遥盯上了陆绾这个人,而后便是兜兜转转,分分合合许多年。 陆绾那时候水葱一样轻轻秀秀的小姑娘,大学还没毕业,一副学生气,现在再看…… 啧啧,一家米养一家人,虽然清俊的样貌始终未改,但如今的陆绾举手投足间都是典雅的气度。 “陆绾,好久不见。” “沈总,好久不……” 得,招呼还没打完,人就已经被傅思遥吻住了唇。 沈慕喝了不少,她觉得有点头晕,也有点憋闷。 真好啊,从最早这俩人就从来不介意在外人面前洒狗粮,作为密友,沈慕更是深受荼毒多年。 几年前的陆绾生涩得很,她会不好意思,但却从不拒绝爱人的索取。 沈慕不禁将画面幻想做她和姜芜两个人,姜芜她……会拒绝的吧,关上门,两个人坦诚相对时,姜芜会许也会任由自己胡作非为,但一旦有外人,她一定会推开自己。 想到这里,沈慕有点心烦,她觉得口渴,将剩余杯中的酒仰头饮下,随后用了点力和傅思遥的那支碰了碰杯。 “当当当。”房间里都是杯壁相碰清脆的回音。 “差不多行了。”沈慕道。 傅思遥放开怀里的陆绾,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 “得,咱俩再坐一会儿,陪陪这位深闺怨妇。“ 陆绾见多了她们两个嘴上逗趣,你来我往,所以只是温顺坐下,笑笑不说话,但沈慕却恨不得堵上傅思遥这张嘴。 又等了一刻钟,沈慕有一搭没一搭和两个人聊着天。 “哎,刚刚差点让你绕过去,你的小恩人是不找了,还是找到了?“傅思遥一晚上看过了沈慕对这位新婚妻子的态度,忽然生出个新鲜的想法。 沈慕终于没有再回避这个话题,她笑笑,神色温柔,“找到了。“ 姜芜来到翡翠餐厅包厢门外的时候刚好就听到这最后两句。 找到了? 找到了。 一问一答,没头没尾。 就在这疑惑之中,姜芜敲了门。 打了电话给姜芜后,沈慕的视线就一直没有离开过门口,这下好了,终于让她等来了敲门声。 沈慕兴高采烈过去,开门的瞬间却整个脸都垮下来。 帽子,风衣,围巾,墨镜……好家伙,如果不是知道姜芜出门只是为了来接自己,沈慕都要以为她这是准备去地下接头呢。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平日里大概可以一笑了之的事情,今天在沈慕这里怎么都过不去了,她看着姜芜捂得严实、生怕被人认出来的样子,目光中压抑着怒火,声音低沉开口就是质问,“我就那么见不得人?“ 清明前后都是多雨的季节,姜芜顶着春寒的尾巴,大晚上的出门接人,结果没头没尾被人这么砸了句话过来,瞬间也有点生气,“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陆绾虽然是刚来,了解得不多,但看两个人针尖对麦芒两不想让,就要起身将她们隔开,结果她刚站起来,就给傅思遥一把拉着坐到了她腿上。 傅思遥凑到陆绾耳边,“看热闹的时候可不该说话哦。“ 陆绾无奈。 傅思遥拍拍她的屁股示意她起身,随后拉着她的手对沈慕告别,“沈慕,回头见喽。“ 沈慕哪还有心思跟傅思遥说什么再见,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姜芜,不知道是酒劲儿烧上来,还是被姜芜的态度激怒,她觉得胸口有团火在烧。 倒是姜芜先想开了,沈慕此时看上去怒气冲冲,但身子有些摇晃,眼神虽不失焦但也染上了迷离,腮旁一抹桃红,身上那淡淡的酒气就更不用说了。 姜芜叹口气,她跟个喝醉的人计较什么呢。 软下身段,姜芜帮沈慕穿上了外套,沈慕起初并不配合,不过姜芜拿稳了态度,整个人就变得耐心许多,好不容易穿上了外套,夜间温度低,姜芜想把自己的围巾给沈慕带上,可沈慕就是不肯,只要被围上,一定胡乱扯下来。 姜芜只好柔声道,“好了好了,我们回家了。” 最后这句回家了,终究还是让沈慕微微顿了顿,她不再挣扎,也不再捣乱,乖乖被姜芜拉着,出了门。 第43章 离开翡翠后,陆绾开车载着傅思遥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念书的时候就和傅思遥牵扯上了,一毕业就在傅思遥家落脚,两个人分分合合几个来回,那栋公寓她也搬进搬出好几次,可最终她还是要回到这个地方,也挺让陆绾唏嘘。 傅思遥坐在副驾驶位上,看上去精神很好,她一边挑选着车载音乐,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这首……不好,这首……也不好,哎,这个不错,应景。“ 陆绾认真一听,好家伙,《单身派对》,这是一首老歌,当年唱这首歌的乐队都已经解散了,不过认真想想的话,这首歌还真是和今晚的情况挺贴合,歌词里是一群单身兄弟为即将结婚的好朋友办party,里面唱着什么“以后你有了门禁时间,聚会都结束在九点之前,你的婚后生活平凡琐碎一年又一年,单身兄弟们快乐无边。“ 音乐欢快得很,傅思遥不自觉跟着就唱起来,就连陆绾听了也不自觉露出了微笑。 一曲终了。 傅思遥点了单曲循环,这才笑着和陆绾调侃,“你说沈慕这家伙是不是想不开,好端端的跑去结什么婚,真是自掘坟墓,这眼看着都让人爬到自己头上来了,不过话说回来,她身上还真应了那么一句老……“ 这一句老话还没说出口,红灯,陆绾一个急刹车,两个人都是猛地往前一倾,大概是因为前后剧烈摇晃了一下脑袋,傅思遥瞬间清醒不少,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等待绿灯亮起的这几十秒钟,陆绾始终沉默,最后她终于开口问了傅思遥一句话,“你刚刚关于结婚的论调是说给我听吗?“ 傅思遥立刻手忙脚乱摸上陆绾的脸蛋,“宝贝,你不一样,我说真的。“ 想着言语的力量可能过于单薄,傅思遥还凑过去想要再给出一个吻,结果就在这时候,绿灯亮起,陆绾重新起车,继续上路了。 车里安静极了,傅思遥偷偷打量着陆绾的表情。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陆绾的心情和小心思就再也不会显露在脸上了,看不出是不是生气,也看不出是不是不在意,总之古井无波,无风、也无浪。 傅思遥试探着开口,“那个,你不好奇那句古话是什么吗?“ 陆绾随口道,“是什么?“ 傅思遥长舒一口气,刚刚那篇应该是翻过去了,“那句话叫,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我跟你说………“ 傅思遥就这么把沈慕给卖了,她儿时那点事被傅思遥当作故事,讲给陆绾哄她开心去了。 如果说傅思遥是自己搞砸了,导致回程的气氛有些沉闷,那么到了姜芜这里,则是完全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平日里话多到不行的大可爱沈慕同志,今天是彻底没电了,虽然任由姜芜牵着手离开翡翠餐厅上了车,但全程笑也不笑,连句话都不肯说。 姜芜倒是想说点什么,但犹犹豫豫想要开口好几次,最终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因为回家的路程本就不长,就在这矛盾纠结之中,等姜芜再想开口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到目的地了。 闭目养神一路的沈慕,一下车就有些头晕。 这要是换了平时,这么好的占便宜的机会她怎么可能错过,必然会黏在姜芜身上,推都推不走,可今天就连姜芜上前扶她都被她用肢体语言委婉拒绝,等到进了家门,姜芜想要给沈慕换衣服的手再一次被推开,她就再没有上前一步了。 姜芜心里也是有怨气的,她大半夜出门接人,还接出仇来了,明明是沈慕应酬晚归,自己几次给她台阶都不下,现在竟然还仗着酒劲借题发挥! 她爱怎样怎样,姜芜想着,直接抱着手臂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冷眼旁观。 就见沈慕晕晕乎乎自己换了衣服,斜了妆,洗了脸,刷了牙,爬上了卧室的床睡觉,姜芜也终于放下心来,气归气,不让管就不管,但姜芜的视线始终也没有离开过沈慕的身上,生怕她因为喝酒头晕不小心磕碰到哪里。 沈慕睡了,姜芜这才开始拾掇自己,洗漱完毕后,她躺到了沈慕的身边。 沈慕睡觉一向安稳,姿势舒展,很老实,可今天她像个孩子一样蜷缩成一团,那可怜巴巴的模样让姜芜看着心里有些发软。 她不知道沈慕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她轻轻摸了摸对方直到现在还气鼓鼓的脸颊,叹了口气,说了声没有人应答的晚安。 大概是睡得不舒服,也可能是喝酒的缘故,沈慕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她梦到她和姜芜走在大街上,有熟人过来和她打招呼,她兴高采烈和人介绍身边人是她的妻子,可对方不屑摇摇头。 “她不是。“ “她是。“ “她不是,不信你自己看看。“ 沈慕急了,拉着姜芜转过身。 梦中的姜芜带了个帽子,帽檐儿压得很低,刘海儿很长把脸都遮住了。 沈慕伸手摘了她的帽子,想要将她的头发分开露出脸来,结果拨开一层,下面依旧是头发,再拨开,还是头发,全是头发…… 那画面实在太恐怖了,沈慕直接从梦中被吓醒。 她猛地坐起,头晕脑胀,这是宿醉的后遗症。 姜芜生物钟使然,七点半准时睁开眼,此时正依在床头看书。 今天是周末,不需要上班,姜芜刚刚就觉得沈慕睡得不安稳,正犹豫要不要叫醒她,结果人就突然坐起来了。 沈慕脸上都是汗,大概因为头疼而揉着太阳穴,姜芜掀开被子下地,倒了杯温水回来。 “喝点水会舒服一些。“姜芜道。 沈慕的目光顺着声音停留在姜芜的身上,她穿着一件粉色缎面的睡裙,这是姜芜偏爱的材质,她觉得这样的衣服贴在身上会很舒服,这睡裙的领子开得很深,能够看到姜芜线条优雅的脖颈,还有她分明可见的锁骨,那之上空空荡荡,入眼只是细腻白皙的肌肤,别无他物。 姜芜原本想着睡一觉起来,昨天那件事情就过去了,沈慕没来由的一顿脾气,只要她不提起,自己也不计较,结果谁想到,她好心给沈慕倒了温水,想要她胃里舒服点,结果却被人怒气冲冲直接握住了手腕。 突如其来的动作,以及沈慕有力的手,直接让杯子里的水撒出了大半落在床上。 姜芜眉头紧皱,质问的话还没说出来,倒是被沈慕抢了先。 “戒指呢,我送你的戒指呢?“沈慕怒道。 “我……“姜芜想要解释。 戒指就像是一根引线,彻底点燃了沈慕的怒火,她就是想不明白,结婚也快小一年了,她原本以为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她为姜芜精心准备了一场只属于她们两个人的婚礼,一起过了第一个农历新年,吃到了姜芜亲手做的外婆亲传的家常饺子,姜芜甚至还带她去了西山公墓,和她说起了家事。 不止身体,精神层面沈慕觉得她和姜芜也称得上是水乳交融,怎么到头来,还是这样呢。 沈慕没有给姜芜开口的机会,她有些上头,口不择言,“我见不得人,我送你的东西也见不得人是不是。“ 姜芜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激过,哪怕是在法庭上针锋相对她也从来没吃过亏,早晨那点宁谧安静的氛围全被破坏了,看样子从昨晚到现在沈慕这股劲儿是过不去了。 姜芜冷冷道,“沈慕,你是不是就想找茬吵架?“ 沈慕气笑了,“我找茬?“ 姜芜道,“从我昨晚去接你回来到现在,你到底是发的什么邪火?“ 沈慕道,“你还知道你昨晚是去接我,我是谁?我是你老婆!你有看到你昨天那个样子吗,你恨不得把脸全部遮住,生怕别人认出你和我有关系。“ 姜芜一愣,她现在终于明白沈慕到底是在介意什么,她强压着脾气解释,“如果是因为这件事,我道歉,我只是习惯了。“ 姜芜从前也好,现在也好,晚上是很少独自出门的,她对人天然有距离感,包裹得紧些会让她觉得安全。 可沈慕还在气头上并不接受姜芜的解释,“习惯?半夜十一点钟带着墨镜也是习惯?“ 姜芜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她很难冷静,相信沈慕也一样,这样争论下去根本就不会有结果,她掰开沈慕握着她腕子的手指,拿着杯子就要离开。 沈慕翻身下地,直接拦在姜芜面前,“还有戒指的事情怎么说,我送你的东西,你真的就这么不在意?“ 姜芜气得眼睛都红了,她撂下杯子从床头拿了个盒子丢在沈慕的怀里,“我不在意?我不在意会洗个澡也将它摘下来放好,生怕它沾了水气?“ 沈慕打开盒子看着里面被项链串起的那枚戒指,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沈慕的脾气就像是一阵风,起时狂风呼号,去时悄无声息。 看着那隐隐约约并排刻在戒指上的两个人名字的缩写,沈慕瞬间清醒过来,她刚刚那是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啊。 懊恼中的沈慕安静了,可姜芜那边却过不去了。 “正好,现在我就把它还给你。“姜芜说着抬手指向沈慕怀里的戒指盒子。 沈慕一听这话,顿时急了,“这怎么行,这是我送你的结婚戒指!“ “结婚?“姜芜自嘲地笑笑。 沈慕像是要证明什么,连忙从床上自己的枕头底下拿出了放在那里的结婚证,“结婚证在这,不能反悔的。“ 姜芜伸手就要去抢,“结了又怎么样,结了也能离,我现在就搬走。“ 作者有话要说:不以分手为目的的吵架都是秀恩爱~\(≧▽≦)/~ 第44章 沈慕之前冲着姜芜吼的时候,确实是将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积攒在心中的怨气一扫而空,现在人平静了,心态平稳了,她却把姜芜惹毛了,真是后悔都来不及。 姜芜的脾气上来沈慕根本就拦不住她,即便抱起来将人放到床上,她也会固执起身要穿衣服走人。 折腾了快一个小时,没办法,沈慕最终还是眼看着人将衣服里一层外一层穿好,披上了大衣,拎了包包往大门口走。 “哎。“沈慕叹口气,她不能让姜芜出这个门,因为了解她的个性,今天一旦让姜芜走出去,这件事怕是就不能善了了。 迫于无奈,沈慕只好使出了最后一招。 “姜芜,你站住,要走可以,你把我买的东西脱下来再走。“ 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姜芜猛地回身,将包扔在一旁,“好!“ 说完,她开始解自己的衣服扣子,大概是因为恼怒的缘故,姜芜的手都有些抖,她觉得就连纽扣都开始和她较劲,她哆嗦着半天,愣是一个都没解开。 沈慕看她气成这样,别提多心疼了,可她往前凑,姜芜就往后退,门边的杂物比较多,沈慕真怕她一不小心会滑倒,只好站在一米外,不再接近她。 姜芜开始一件一件脱衣服。 风衣……沈慕买的,脱掉。 灯笼袖绣暗纹的白色衬衣……沈慕买的,脱掉。 裹身的黑色九分长裤……沈慕买的,脱掉。 嘶,只剩内衣和短裤的姜芜忽然觉得有些冷。 她的目光往自己胸前看了看,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件内衣好像也是沈慕买的,短裤也是…… 自从新年前后自己答应了沈慕会穿她买的衣服,沈慕几乎往家里搬了一座山。 姜芜的手伸到背后差一点就把内衣的环扣解开了,可能是觉得冷,人也冷静了不少,内衣短裤是不能再脱了,要不她就得光着。 刚刚气头上,姜芜从衣柜里拽衣服出来的时候比较没有章法,随便拿了一件就穿,也没管是不是自己的,现在她准备去卧室里重新找两件自己的旧衣服出来,到时候看沈慕还有什么话说。 姜芜的那些小表情都被沈慕看在眼里,她知道姜芜要回卧室去,也不拦着,还主动让了条路出来。 姜芜面带狐疑地绕过沈慕进了房间。 橱柜拉开,第一个隔断,没有。 第二个隔断,没有。 第三个、第四个…… 整整一面墙的衣柜,姜芜愣是没有从里面找出一件曾经自己买的衣服,别说衣服,内衣短裤也没有。 姜芜还不信邪,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又翻了一遍,最后还是沈慕好心提醒她。 “你那件绣蝴蝶的内衣,在你右手边的抽屉里。“ 光有一件内衣有什么用!她总不能只穿这个然后光屁股出门吧! 姜芜深吸一口气,回过头来看着站在门边的罪魁祸首。 “我的衣服呢。“ “不知道,没在里面吗?“沈慕耸耸肩,故作无辜不知情。 “你别跟我胡扯,我问你,我衣服呢。“姜芜气势汹汹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了沈慕面前。 沈慕没吭声,只是轻松吹了个口哨。 姜芜气得不行,“你丢了?你竟然敢丢我的东西!“ 沈慕找借口,“我这是清理共同财产。“ 姜芜指正道,“很多东西都是我婚前购买的,是我的个人财产,购物小票我都还留着。“ 沈慕无语,“这种东西你居然留这么久?“ 姜芜道,“你别转移话题,你丢我的东西,我要你道歉赔偿。“ 沈慕点点头,“对不起,我错了。“ 有时候认错得太快也是一件噎人的事情,不仅如此,沈慕还目光真挚,态度诚恳道,“至于赔偿,十倍够不够。“ 十倍,呵呵,怕是自己那点东西,百倍千倍沈慕都赔得起,资本害死人啊,姜芜无话好说。 姜芜直勾勾盯了沈慕五分钟,从昨天晚上起就一直没有笑模样的这家伙,现在眼睛弯弯,唇角弯弯,总算是恢复如常。 姜芜是有志气的人,若是执意现在离开,她就得出门luo奔,她可不想和天悦旗下那些当红的艺人抢新闻头条。 两个人眼睛对眼睛,看了对方良久,然后也不知道怎么着,就变成嘴对嘴了。 吻过之后,两个人看着对方都忍不住笑了,刚刚那番对话实在幼稚,两个成年人就好像幼稚园小朋友,你的我的分得那么清,就差没加上时代的产物三八线了。 沈慕将身上只穿了内衣的姜芜搂在怀里。 站得久了,姜芜身上有些凉,这让沈慕不自觉抱得更紧些。 “我错了,是我不对,我不该跟你发脾气,我保证改,以后都不会了,阿芜,宝贝,老婆,你能原谅我吗?“沈慕贴着姜芜的耳朵,细语呢喃。 姜芜想,自己大概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她确实没有考虑沈慕的感受,可沈慕的声音太温柔了,她温柔地跟自己道歉,说她错了,她改,请她原谅,明明姜芜也该好好反省自己才对,可只要沈慕放下身段来哄她,她就觉得委屈,眼泪都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真是无可救药了。 心绪平静下来,再回想刚刚找衣服的过程,姜芜猛然发现,原来她的生活到处都是沈慕的影子,原来她已经那么习惯有她的生活,她给自己添置衣服,为自己处理旧物,原本该对此无比敏感的姜芜,竟然毫无察觉。 不仅如此,姜芜还想告诉沈慕,她喜欢听她叫自己老婆,喜欢听她叫自己宝贝,喜欢听她叫自己阿芜、叫亲爱的,就刚刚沈慕结婚后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那感觉仿佛被人兜头被人泼了一盆冰水一般,刺骨得冷,冷得姜芜想发疯。 沈慕不知道姜芜这些小心思,她拐带着人往床边去,刚好两个人之前光顾着吵架,被子也没叠,沈慕将姜芜送进被窝里直接结结实实裹了起来。 姜芜窝在被子里抬头看她,眼睛红红的仿佛随时都会哭。 沈慕刮刮她的鼻子,又亲亲她的额头,“衣服都还在,只不过我放在了市南的老宅,不过我道歉,也愿意赔偿,还是十倍,怎么样。” “不。”姜芜整个人都陷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小脸,坚决摇摇头,“太多了,家里放不下了。“ 可爱啊。 这样软软的姜芜让沈慕恨不得贴过去咬一口。 “好,都听你的,我们以后都不吵架了好不好。“沈慕上手捏了捏姜芜的脸蛋。 姜芜也不看她,别过头去。 就在沈慕绞尽脑汁,想着应该再做些什么哄老婆开心的时候,姜芜突然低声开口道,“你帮我把包拿回来。“ 刚刚两个人站在客厅门廊处争执,姜芜一气之下包包就丢在门口了,沈慕接收了指示信号,连忙跑去客厅里将姜芜的包捡回来递给她。 姜芜接过,小声说道,“那个,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沈慕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会还是坚决要将戒指还给她吧,还是包里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承诺书,协议,道歉信?自己要不要也做个保证? 沈慕还神游天外呢,姜芜已经拉开了包包的锁链,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比巴掌大上一点的长条盒子。 这东西大家都熟悉,墨镜盒。 “喏,就这个,给你了。“姜芜将东西递过去。 沈慕一时间没转过弯,都没有立刻伸手去接。 姜芜怕她不明白,还自顾自找补了两句,“你不是不喜欢我带墨镜接你嘛,那以后我不带了,这个就当做礼物送给你,虽然我已经带过了。“ 这么拧巴,委婉,小心翼翼的道歉,是专属于姜芜的方式。 沈慕哪里还会再跟她计较,她现在只想搂搂抱抱,好好亲热一下自己的宝贝。 眼睛盒子和姜芜的包包又孤零零被放在了地上,一大清早,两个人在床上又滚到一起。 今天外面的日头特别好,如沈慕和姜芜的房间一样,俱是旖旎的春光。 一整个上午,两个人都再没有起身,姜芜倚着床头看近日一直在翻看的那本书,而沈慕则躺在她身侧看她。 卧室的窗帘被她们拉开,姜芜整个人沐浴在阳光里,看上去温柔而美好。 被人这样直勾勾盯着,姜芜这书也是看不下去了,她合上书本,扭过头也看着沈慕。 “老婆,对不起。“沈慕笑道。 这已经是今天沈慕在床上数不清第几十次道歉了,她似乎都要把对不起当作一句暧昧时刻调情的话来用,而姜芜很不争气,每次都会给她反应。 姜芜拍拍她,示意沈慕坐起来。 沈慕不明所以,不过还是按照姜芜的要求起身。 姜芜不由自主想到了新年前后遇到的那两位年过七十的老人,她还帮人家约法三章,再回头看,她自己其实做得也不好,那位阿公忽略了自己伴侣的感受几十年,她对沈慕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姜芜看上去很认真,沈慕也渐渐收了嬉笑的态度,就听姜芜正色道,“沈慕,你不用对我道歉,我也有不对,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给我点时间,我会改。“ “好。“沈慕摸摸姜芜的脸蛋,其实当姜芜给出那幅墨镜的时候,她已经看到了姜芜的决心。 “沈慕。“姜芜郑重道。 “我在呢。“沈慕回应。 “我是真的,想要和你一起度过漫长的人生,这一点你永远不用怀疑。“ 这是姜芜第一次说这种话,像是个郑重的约定,也像是个认真的承诺,而沈慕太了解姜芜了,她说到做到。 沈慕看着姜芜的眼睛,那双小桃花里满是动情的盈光,沈慕从中看到了珍视也看到了爱意。 姜芜爱她。 沈慕万分笃定。 将表白示爱都如此严肃的爱人抱在怀里,沈慕给出回应,“阿芜,我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看吧,实际上还是秀恩爱。 第45章 最新消息,天悦集团沈总近期得一新欢。 普拉达品牌去年的畅销款墨镜,圆形,棕色,全框带花纹,嗯……反正相比沈总其他的装饰品,这副墨镜实在是过于普通了,可也不知怎么着,它偏偏就入了沈总的眼,天天带着出门。 室外日头大的时候就不用说了,就算是进了室内或者天色暗下来派不上用场,沈总也是直接别在领口处,招摇过市,生怕别人看不到一般。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将近两个星期,最后是姜芜实在无法忍受家里有个人只穿件内衣还要带着墨镜得瑟,威胁沈慕再不收敛就把眼镜腿掰断,这才制止了对方莫名的行为。 生活中的小插曲多了,日子就有声有色、多姿多彩起来,姜芜自己还挺享受的,不过工作方面她也没耽误,有模有样又完成了一单委托,经过周末的休整,周一,姜律师斗志昂扬上班去了。 刚进华策大门,姜芜就看到小陈领着一个瘦瘦小小,扎着马尾,一脸青涩的小姑娘说着话。这孩子看着也就十五六的年纪,姜芜差点以为这是小陈姑娘的妹妹。 不过两个人的对话不经意飘进了姜芜的耳朵,“以后门厅的清扫工作就交给你了,上午下午各一次,还有这些花和绿植,要记得浇水。“ 那小姑娘扬起一张笑脸,活像个小太阳,说话时会带点口音,听着像是京元市周边区县出来的,“晓得嘞,种花我在行。“ 声音清脆,跟百灵鸟一样,就是姜芜听到也觉得悦耳。 小陈给那姑娘交代了卫生用具的存放摆放要求,交代了华策几个楼层什么时间出入会比较方便,最后认真严肃告诫了对方在这里工作要守的三不理论,不该问的别问,不该听的别听,不该说的别说,而后才将储物间的钥匙十分郑重的交到了那小姑娘手上。 “好了,都记清楚了吧。“小陈如释重负。 那小姑娘点点头,“哎,记清楚了。“ “有什么不明白,或者没记好的,再问我就是……“小陈说着一回身就看到了抱着手臂在一旁看着她们的姜大律师。 小陈连忙笑着介绍道,“姜律师早,这是咱们新招来的清洁员,叫林兰,林兰这是姜律师。“ 林兰向姜芜问好,一笑起来露出光洁的八颗牙齿,“姜律师好。“ 林兰身上的衣服已经洗到泛白,一看就是穿了许多年,但她收拾得妥帖平整,连一个褶皱都没有,她的头发也扎得结实,没有太多碎发,不显得邋遢,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就连鞋子也仔细擦过,这个孩子真是给姜芜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显然小陈也很喜欢她,“林兰,你不是没带杯子嘛,我刚刚找了个新的给你,就放在那边的桌子上,你可以先去喝点水。“ 林兰连忙鞠躬谢过,朝着小陈指的地方走过去。 见林兰走远了,姜芜和小陈开玩笑道,“这孩子才多大,满十六周岁了吗?华策律所雇佣童工该罪加一等吧。“ “姜律师,您别看她长得小,实际上已经成年满十八周岁了,说起来也怪可怜的,她原本也念过几年书,可惜后来父亲在外务工出了意外去世了,家里没了顶梁柱交不起学费,她也就辍学了,母亲带着她们兄弟姐妹三个改嫁,眼看着又生了俩,光靠一个劳动力想要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人怎么可能呢,家里就给了她两条路,要么在当地随便找个婆家嫁了,要么跟着父母一起来城里打工,这不,咱们刚好缺个保洁员。“小陈像是想起些什么,遂又笑道,“您是没看见,冯主任刚看到她本人的时候也是吓了一条,拿着身份证核对了半天,这才肯定是她本人没错,确实是已经成年了。“ 诺大一个京元市,随便哪条街上逛一逛说不定都能够听到一段这样的故事,生活不易,既然遇上了,那便是缘分也是运气,姜芜没有过多感慨,和小陈又聊了两句,这就上楼去了。 小陈原本是想着让林兰喝口水歇一歇,结果没想到这孩子转身拿了扫帚拖把就已经工作上了。 走廊的地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而林兰的工作进度刚好来到姜芜的办公室门口。 林兰笑着和姜芜打招呼,“姜律师。“ 姜芜点点头,伸手去开门。 “您的办公室需不需要我来打扫?“林兰笑着问道。 “刚刚有人对你提了类似的要求?“姜芜道。 工作状态中的姜芜,哪怕是提出一个简单的问题,周身都带着迫人的气势。 林兰一时有些愣,“没,没有,我就是随口一问。“ 姜芜这才松口气,她还以为有人欺生,仗着林兰是新来的小孩儿,将原本该自己打扫的办公室卫生也交给她。 “办公室是个人区域,理应由我们自己打扫,如果有人提出要求让你帮忙整理,你若不好拒绝,可以悄悄来找我。“姜芜说话间已经拧动了门把手,办公室的房门半开着,里面素素气气入眼可见四面惨白的墙壁。 不过是华策新来个员工,见面顶多打个招呼的关系,没想到第二天姜芜照常上班的时候,在大门口被林兰撞了个正着。 “姜律师。“ “林兰。“ “这个,送给你。“林兰手上是一个插了花的花瓶。 说是花瓶,其实不过就是个普通的玻璃罐子,而里面插着的花束,也不是叫得上名字的稀有品种,就是京元市路边,田地里随处可见的野花。 姜芜一时没反应过来,“送,送给我?“ 林兰有些不好意思,她低着头笑了笑,红彤彤的脸颊好似又圆又甜的苹果,“您的屋子太素净了,我想若是有些鲜活点的颜色,您看着心情也更好些。“ 林兰的想法,朴实而又直白。 姜芜把玩着手中的瓶子,一时无话。 小陈在一旁看着好笑,插话道,“您就收下吧姜律师,这孩子今天一大早也给我送了不少小玩意儿,草编的蜻蜓啊,蚂蚱啊,您看,可多了。“ 姜芜往小陈前台接待的位置上一看,还真是各式各样的小动物都有,活灵活现的,一看就下了不少功夫。 林兰有些不好意思,她低着头道,“姜律师,我昨天第一次来,您和小陈姐对我那么照顾,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我会做的不多,所以只能在这些小事上……” 姜芜想,她当不起林兰一句照顾,她只是将她当作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平等礼貌对待而已,若是这样都算得上照顾,她真是难以想象林兰以前这十几年到底都过的怎样的生活。 林兰还在一旁补充道,“姜律师,这花养起来也不麻烦的,只要剪枝勤换水它能开好几天,等到这束败了,我可以再采新的来,我可会养花了。“ 到底是半大孩子,那点骄傲都挂在脸上,仿佛会养花是一件了不得的事。 “你喜欢花?“姜芜笑着问道。 林兰点点头,半晌后又羞涩地低下头,“我也就这一件事做得好。“ 姜芜拍拍她的肩膀,“能做好一件事已经很不容易了,谢谢你林兰,这花我收下了。“ 那天晚上下班回家,沈慕照例早到一步,迎在门口将人抱个满怀。 天悦最近投拍的电视剧项目正式上星开播,沈慕尤其喜欢里面一个桥段,把爱人堵在门廊处,亲亲抱抱,脱衣服。 姜芜没空追剧,但作为现代人,微博总是有的,这片段的gif动图都流传到她的首页了,可想而知这感情戏有多火。 如今沈慕就跟电视剧里一样,直接将人堵在门口,上手就开始脱她衣服。 风衣落地,一样东西也随着跌落。 沈慕和姜芜的目光都是顺着看过去,就见一朵小黄花不知什么时候沾上了姜芜的衣角,被一起带回了家。 沈慕不干了,将人一把勒在怀里,“你已经有我这朵家花了,这是哪儿来的野花,快老实交代。“ 交代个鬼! 姜芜白了她一眼。 沈慕不干继续胡闹,硬的不行还有软的,她可怜巴巴蹲在那朵小黄花旁,“完了,有别人给你送花了。“ “你不是也送过。“姜芜笑道。 沈慕一愣,她仔细想了想…… 没有啊,她虽然想送姜芜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想过成百上千次,但是明知道姜芜不愿意在外人面前袒露她们的婚姻关系,不爱招摇,她只能忍下,敢想不敢做。 姜芜俯身低头轻轻贴在沈慕的耳边呵气如兰,“你不记得了?新年的凯伦庄园,你送了我一整条花路。“ 这小嗓音,这小亲密,沈慕直接被哄得神魂颠倒,不过好在她还保留着半分理智,“先回答我的问题,花儿哪来的。“ 姜芜抱着手臂,有些高傲,“今天吧,确实有人送我一瓶花来着。“ “谁,这个人是谁。“沈慕作势挽袖子,像是要找人拼命。 姜芜笑呵呵继续,“一个今年刚满十八岁的小朋友。“ “你身边怎么这么多小朋友,a大法学院里有一个,现在又冒出来一个。“沈慕不乐意了,年龄这个话题让她瞬间充满了危机感,“你不会喜欢年龄比较小的吧,我其实也不大,就比你大一点点,就那么一丢丢。“ 沈慕一边说着,一边眯着眼睛给姜芜做手势,那样子真的太可爱了。 姜芜傲娇转身,丢下一句话给她。 “小朋友不懂事,还是大朋友贴心。“ 沈慕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在哪儿听过来着,怎么想不起来了。 不管了,沈慕鱼一样游到姜芜身边,贴着她,“说说你的小朋友,什么样的人啊,姓甚名谁,家住哪里,脾气秉性如何……” “你查户口啊?!” “说说嘛,聊一聊。” 两个人有问有答,亲亲热热,又是寻常一个居家的夜晚。 作者有话要说:来自小朋友们的威胁好大,沈甜甜陷入年龄危机。 女儿放心,姜律师不会嫌弃你的~\(≧▽≦)/~ 第46章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姜芜收了林兰一个玻璃杯插瓶,没过两天她就买了几盆绿植当作礼物送给了林兰。 林兰手足无措看着眼前这些盆盆罐罐。 “姜,姜律师,我没有地方摆这些。“ 姜芜笑道,“你可以拿回家去啊。“ 原本以为小姑娘会兴高采烈,谁想到她原本眼睛里跳动的光却因为姜芜这句话悄然熄灭了。 关于家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姜芜看得明白也不说破,她话锋一转,“或者,就放在我的会客室里,你说得不错,房间里多点花花绿绿的颜色,确实会让人心情好。“ 林兰的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哎,我保证会将它们养好的。“ 林兰高高兴兴捧着花盆往会客室走,到了门口她回过头,“姜律师,谢谢您。” 姜芜笑笑,“不客气。” 沈慕最近觉得有点奇怪,很奇怪。 当初选择家居布置的时候,沈慕也往家里搬了不少花花草草,可姜芜向来不爱打理这些,之前过年的时候沈慕忙得焦头烂额,姜芜倒是大把时间,所以她有些忐忑的将这些绿植交给了她来照看,姜芜应承了,而且很勤快,好家伙,一天浇一遍啊,愣是把沈慕一颗养了很久的仙人球给浇烂了根,死得透透的,从那以后,沈慕再不敢让她碰这些东西,就算有需要,也会事先贴好贴纸,写上浇水所需间隔的时间。 可现在,眼前!姜芜正拿着个小喷壶优哉游哉走在几盆绿植前,时不时给它们喷喷水,不仅如此,她还学会了剪枝,学会了要让长势不好的那一面多晒晒太阳。 这太可疑了。 沈慕突然一步上前将人搂住,“说,是不是又你那个会养花的小朋友教你的。” 沈慕一边说还一边轻轻蹭着姜芜的颈间,姜芜觉得有些痒,连忙笑着躲闪。 “好了,沈慕,别闹了,你看我水都洒到玻璃上了。”姜芜笑道。 沈慕不闹她,可也不松手,“你还没说是不是。” 姜芜泻了力气,半靠着沈慕把她当作自己的重心和支点,“我只是觉得林兰说得不错,看着它们很有精神生长的样子,我也会觉得天都亮起来。” 沈慕有些吃醋,“看来这个小朋友很得你的喜爱。” 姜芜不否认,“林兰她很聪明,也很细心,别人会忽略的事情,她都能留意到,她就是没有一个好的家庭,要是当初没有辍学一直念书的话,我相信她一定会很优秀的。” 姜芜说起林兰的时候神态很温柔,言语间充满了信任和期待,像是对后辈,像是对妹妹,像是对小朋友,像是对孩子。 姜芜是个好人,也许她自己都不承认这点,但沈慕知道,她就是,她可以无私帮助曾经年少未成年的被告方继续念书,她也可以发现公司不起眼的清洁员身上所有的闪光点。 沈慕不知道这些小朋友到底有没有姜芜说得那么好,她只知道她的姜芜,那么好。 情到深处,沈慕不自禁道,“阿芜,你想要个孩子吗,我们的孩子,我们可以通过法律程序领养一个。” 自己的,孩子吗? 可以教她念书,写字,可以教她很多知识和做人的道理。 沈慕以为会有个圆满的答案作为回应,结果没想到姜芜身上僵了僵,半晌才说出一句,“还是算了,我不会是个好妈妈。” 没有得到过爱的人怎么去给予别人自己没有的东西呢。 姜芜装作没事人一样,推推沈慕的手臂示意她松开,“没水了,我要去再灌一点,花还没有浇完呢。” 看着姜芜有些仓皇的背影,沈慕突然觉得心疼,那种自我否定是源自于姜芜的内心、根植于她的骨血之中,这不是一两天就能够成型的。 沈慕怔怔出神,她想着,在自己没有找到她的这些年里,姜芜到底是怎么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又是怎么不断的自我否定,又勇敢面对命运,一步一步长成如今这个陪伴在她身边的这个优秀的自己。 姜芜的动作很快,灌满水再出来就又是一个和风细雨的她了。 沈慕还是刚刚那个动作像是整个人愣在原地良久。 姜芜腾出只手在对方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你。” 沈慕回神,目光落在姜芜身上,她故作深沉道,“人生所需要思考的无非两件事。” “是什么?” “生死与爱。” “那你?” “我自然是想着还能再如何爱你。” 沈慕说完,直接拦腰将人抱住转圈圈。 姜芜吓了一跳,“水都洒了。” “一会儿我会擦的,让我抱你一会儿。”沈慕疯完,突然停了脚步安静下来,她就那么把姜芜抱在怀里,没有那些手上的小动作,也没有暧昧的撩拨,就真如她说的那样,只是单纯抱一会儿。 姜芜想自己是不是又有点太自我了,如果说沈慕真的想要一个孩子的话…… 孩子…… 姜芜夜间难得失眠,她一直在想孩子的事情,结果没想到,第二天早上一到华策,还真就有个孩子在那里等她。 “小朋友,真的不行,我不能放你上去,你还太小了,需要你的监护人陪同才可以。”小陈拉着个看上去八九岁大的男孩子,苦口婆心劝导着。 “真的不可以吗?”男孩扬着一张小脸,眼睛鼻子嘴都皱到一起失望地问着。 “真的不行。”小陈一边说着一边引着孩子来到门口。 正要把人送走呢,意外回身就见到了姜芜,“姜律师?” 结果就这走神的几秒钟,手里牵着的孩子突然朝着姜芜飞奔过去,直接拦住了姜芜的路。 “你这孩子……”小陈上前想要将孩子拉开,不过姜芜摆摆手阻止了,她看得出这孩子有话要对她说。 孩子身上穿着一身校服,洗得很干净,双肩还背着个书包,显然是学生打扮,接受着国家法定的义务教育。 这个年纪的孩子尤其是男孩子,最是喜欢在外面跑跑跳跳,京元市日照很强,按理说常运动的男孩子都会均匀染上一层小麦色,可眼前这孩子却不是,他一张小脸白白净净,眼睛很大,忽闪忽闪朝着姜芜望过来。 “阿姨,您就是姜芜姜律师吗?”孩子显然认出了姜芜,脸上有一丝激动,还有一丝期盼。 姜芜和孩子说话始终喜欢蹲下身,直视他们的眼睛,这一次依然,她笑着回答小朋友的问题,“是的,我就是姜芜,你认识我?” 男孩用力点点头,“嗯,我知道你很厉害。” 姜芜笑笑,友好地摸了摸男孩的脑袋。 男孩有些不好意思,他看着姜芜的眼睛认真道,“所以,阿姨,你那么厉害,能够帮我一个忙吗?“ “好,那我们上去说说看,你想要找我帮什么忙。“姜芜说完牵着男孩准备上楼。 小陈急了,“姜律师,这孩子看着也就八九岁。“ 姜芜笑笑,让小陈安心,“我有分寸的。“ 如今,姜芜的小会客室被林兰打点得有模有样,自己送她的那些花确实被她打理得很好,一进门零星的绿意四处散落,再也不是之前干巴巴一片白的样子。 镇静效果也不错,姜芜明显觉得小男孩一进来没有了刚刚的紧绷,慢慢放松下来。 姜芜让男孩坐在椅子上后,他开始在自己口袋里来回翻找着,不一会儿手上多了一把皱皱巴巴的现金,他攥着放在了姜芜面前。 最多的是十块的,面值最大也就是一张五十元。 姜芜将这些拿在手上一张一张仔细捋平数过去,一共一百七十二块。 男孩低头道,“我知道不够,可我现在只有这些钱。“ 姜芜将钱捋好放回到男孩面前,“先说说吧,今天可不是节假日,你是逃课出来的吗?“ 男孩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我跟老师请假了。“ 姜芜点点头,“请假理由是什么,要来律师事务所找律师?“ 男孩头垂得更低了,脸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我跟老师说,说我肚子痛,妈妈今天要带我去医院。“ 姜芜眉头一挑,那就是撒谎了。 男孩话还没说完,还有后续,“原本妈妈今天是要带我去医院的,但我跟她说我好了,能上学,没问题,所以,所以……“ 这还是个双面谎言,姜芜都要气笑了。 她点点面前的现金,“那这些钱是哪来的?“ 男孩怕姜芜把自己当成坏孩子,连忙拼命解释,“钱是我自己的,是我自己攒的,这里有平日里爸爸妈妈给我吃饭的钱,我舍不得花就都攒起来,请您相信我,这真的是我自己的。“ 男孩激动地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了,姜芜上前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道,“好,我相信你。“ 看着男孩重新坐好,姜芜看了看表,这才开始话题,“好了,接下来我们就说一说你需要帮忙的原因,现在是九点一刻,如果顺利,我上午就可以把你送回家,你回去要和妈妈好好认错,然后下午乖乖去上学。“ 姜芜认真的时候,那双眼睛凌厉得很,男孩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点点头,“我知道了,姜律师,对不起。“ 姜芜伸手摸了摸男孩的脑袋,寸头,揉上去毛茸茸还有点扎手,还挺有意思的,她原本以为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会不喜欢类似的举动,但眼前的孩子显然并不排斥,他仿佛感觉到了姜芜的善意,所以姜芜摸他头的时候,他都会报以真诚的笑容。 接下来就听姜芜道,“好了,你先把钱收起来,我才会听你讲话。“ 男孩一愣,“可是,可是……“ 姜芜摇摇手指,不给男孩反驳的机会。 男孩只好答应,乖乖将纸币重新揣回了自己的口袋。 姜芜柔声道,“饭还要好好吃,你这个年纪还在长身体。“ “阿姨,谢,谢谢你。“ 姜芜笑道,“先别急着谢,我也还不知道是不是真能帮上你的忙,那么现在你给我讲讲你来这里的原因吧。“ 第47章 男孩名叫林孝诚,年龄比看上去大一点,今年满十岁了,京元市新乡二小四年级的学生。 他今天来这里还真就是如他所说,是专门来找姜芜的,因为姜芜是离婚律师,出名的离婚律师,他专程来拜托她,希望她能够帮自己的父母离婚。 姜芜真是啼笑皆非,一对夫妻,居然过到让一个刚满十岁的孩子拿着零散的纸币,请律师帮他们离婚的地步,这简直让人失望透顶。 姜芜强压下心头的怒意,问男孩,“你能告诉我想让父母离婚的原因吗?“ 男孩的身体有些颤抖,“我,我不想让妈妈再被打了,我想家里安安静静没有打砸东西的声音。“ 一个孩子,十岁的孩子,坐在姜芜面前告诉她,他想要过安安静静的生活,这让她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孩子不知道姜芜的想法,他怕自己太小,他说的话会显得不那么可信,于是他开始脱自己的校服外套,将里面长袖t恤的袖口挽起来给姜芜看。 那条手臂上面有很多淤痕,姜芜也分不出是皮带、棍棒还是什么别的东西打的,她自己的原生家庭也不幸福,但她承受更多的是来自父母的冷暴力,她难以想象这些伤痕烙印在一个孩子身上会是怎样的感觉。 姜芜也顾及不了那么多,她走到男孩身边,将他腰间的t恤向上一掀,不仅是手臂,孩子的背上身上,也有这样的痕迹。 伤痕的颜色深浅不一,一看就不是同一时间造成的,这说明孩子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承受来自父亲的暴力。 姜芜愤怒了,“他不仅打你妈妈,还打你?” 男孩点点头,低声道,“以前是输了钱才打,后来喝了酒也打。” 姜芜追问道,“那你妈妈呢,她难道从来都没有想过反抗,没有想过求助吗,她有没有报过警?” 报警这个字眼显然让男孩觉得陌生,让他有些疑惑。 “妈妈总说没有不吵架的夫妻,也没有不管教孩子的父母,她总说家丑不可外扬,不过如果爸爸打我她会第一时间冲过来护着我。”男孩越说神色看起来越痛苦,“可我爸爸最近经常很晚才回家,每次都喝得醉醺醺的,只要妈妈哪里做得不如他意,他就动手打人,阿姨,我睡觉都不敢脱衣服,就是想着如果出事,我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带我妈妈逃跑,可我力气太小了,什么也做不了,只要我反抗他,他就会连我一起打,妈妈拦不住他,就只能扑在我身上挡着,什么时候他累了,困了才会结束,之后就只有妈妈搂着我哭,然后还要在他醒来之前把家里打扫干净。” 护着…… 孩子提起妈妈的时候,眼中那信任的光直接刺痛了姜芜的心。 这孩子的母亲就是这样护着他的吗,不停为自己的丈夫辩解,不停给自己洗脑,不停让自己忍受这种非人的折磨,自己忍受这种摧残不说还搬出大道理让孩子和她一起忍受。 可结果如何呢,对方会因为你一时的隐忍而让你过舒坦日子吗,这种妥协只会让对方变本加厉,她根本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肉眼可见这孩子身上伤痕累累,而眼睛看不到的地方呢,那颗幼小的心灵上又会有多少伤痕? 林孝诚见这个漂亮的律师阿姨深深凝视着自己,终于开口问出了一个自己想问很久的问题,“阿姨,妈妈总说等我长大了,一切就不一样了。可我长大还要很多年,在这之前,我要一直过这样的日子吗?还有长大是指长到几岁呢,十八岁还是要更大一点才行?” 姜芜没办法回答孩子的问题,十八周岁是道分水岭,法律上认为年满十八周岁你就是个成年人了,可现在社会,十八岁,那是最好的年纪,能够亲眼看看外面多姿多彩的世界,也能够安心撤步回来,躲进名为家的避风港湾,可眼前这个孩子,他的家就是他所面临的风暴中心。 姜芜摸摸男孩的脸蛋,柔声道,“其实也用不了那么久。” 男孩像是看到了希望,“那你会帮我对吗?” 姜芜真的很想告诉他,是的,我会帮你,可离婚不是一件随意的事情,双方达不成一致尚且要对簿公堂,又怎么会因为一个孩子,一名律师随意就解除人家的婚姻关系呢。 孩子毕竟还小,说话和表达还无法形成完美的逻辑,但姜芜已经抓住了几个关键点,家庭暴力,酗酒,似乎还有赌输了之类的字眼,姜芜心中早有成算,若是能够将这些罪名落到实处,找出证据,即使对方不同意,离婚也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现在,整件事只缺少一个至关重要的环节。 离婚必须由当事人一方亲自提出,只能由当事人本人亲自作出表示,任何人不能强迫和代理。 孩子的愿望很单纯,可法律上,姜芜必须要见到当事人本人,也就是孩子的母亲,看她是否有离婚的意愿。 时间不早了,眼看着快到中午,姜芜将孩子的衣服穿戴好,笑着揉揉他的脑袋,“走吧,我送你回家,我需要见见你的母亲,如果她本人有离婚的想法,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你们。” 男孩的眼睛亮晶晶的,年轻真好,只要给出一点希望,仿佛就能照亮他们整个世界。 可姜芜的心情其实有点沉重,她觉得孩子的希望和母亲的希望大概背道而驰,但不管怎么说,总要试试看才行。 姜芜拉着孩子的手,回家取了车,朝着距离这里不算远的新乡市郊开去。 来到男孩的住所,姜芜把车停在了一栋有些年头的居民楼下。 这里算是京元市比较偏远的郊区,城乡结合,住这里的什么人都有。 “阿姨,二楼左边的那户就是我家了,我带你上去。”林孝诚走在前面给姜芜引路。 推开单元门,楼道里堆放了各家零零碎碎的杂物,旧沙发,纸壳箱,以及老式的泡菜坛子。 姜芜一边往上走一边问道,“孝诚,这个时间,你妈妈她下班了吗?” 林孝诚不好意思笑笑,“我妈妈在路边摆小吃摊,这两天正歇在家里。” 做生意的人,赶在天气正好的时候在家休息,姜芜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而林孝诚打开房门的瞬间,门后露出的那张左额头有大块淤青的脸更是成了最好的印证。 “诚诚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早放学。”那女人正说着,抬眼看到了落在儿子身后,一个装扮精致,长相俊俏的陌生女人,“这位是……?” 林孝诚连忙对妈妈介绍道,“妈妈,这就是姜律师,我找到她了,她人特别好,她会帮我们的。” 那女人听儿子这么说直接脸色大变,“你这小兔崽子,胡说什么呢,什么姜律师,我早就说过让你不要听学校里那些人胡说,不要总看网上乱七八糟的东西。” 说着似乎还觉得不解恨,扬手想要往儿子背上拍两巴掌。这种举动完全是被当场揭破后的恼羞成怒,被姜芜全都看在了眼里,不过女人最后还是不忍心打下去,只拉了林孝诚的手臂,把人拽进家门。 林孝诚觉得委屈,他梗着脖子对自己妈妈道,“妈妈,你不用怕,我们现在也有律师了,你可以和爸爸离婚,姜律师说了,她会帮我们的,她可厉害了。” 女人像是受惊的兔子,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什么离婚,谁说要离婚了,你个小孩子家家的,你懂是什么!” 姜芜及时出声制止了母子二人的争论,“可以允许我进去说两句吗?” 女人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拗不过儿子,给姜芜让了一条进屋的路。 这个家里没有电视机,没有玻璃杯,就连室内门上的玻璃也不见踪影,只挂了块帘子挡着。 林孝诚用老式的不锈钢杯倒了热水递给姜芜,或许是觉得家里乱糟糟没法见人,姜芜始终不见这孩子抬头。 地面上的瓷砖斑驳,有不少打砸磕碰出来的裂纹,原本雪白的墙壁,眼下更像是一片画布,上面有液体喷溅的痕迹,姜芜想,这大概是有人掀了桌子,菜汤茶水泼洒的结果。 姜芜不忍看别人家里的落魄,可没有办法,一踏进这个屋子,四面八方而来的讯息都不停提醒她,这是一个长期存在家庭暴力的地方。 林孝诚的母亲把孩子打发到里屋去了,她一边侧身想要隐藏自己额头上的伤,一边对姜芜道,“您要是没什么事就走吧,我们没要离婚,就之前和孩子他爸吵两句嘴,把孩子吓着了,他给您填麻烦了,我替他道歉。” 姜芜定定看着林孝诚的母亲问道:“你看过你儿子身上的伤吗?” 女人的嘴唇微微悉动:“这天下哪有父母不教育孩子的。” 姜芜又道:“你知道他有时候甚至吃不上饭就为了攒下钱给你找律师离婚吗?” 女人的呼吸越来越沉重,“您别说了,这是我们的家务事。” 姜芜继续道:“就在刚才你的孩子跟我说他的妈妈总告诉他,等他长大了一切就好了,他问我长大还要多久,要多少岁他才真的算是长大了,在这之前是不是要一直过这种日子,你是他的母亲,你感觉不到他在害怕吗,他甚至害怕他等不到自己长大的那天!” 女人脆弱的神经终于断裂了,她歇斯底里道,“别说了,你别再说了,虎毒不食子!” 女人拼命地鞠躬,不停道歉,“姜律师是孩子不懂事打扰了你,我道歉,请您走吧,我们家的事你不要管,你也管不了。” 看着女人不断弯下去的腰,姜芜叹口气,她知道这事儿是没希望了,有些人不将自己至于绝境是永远不会死心的。 第48章 家里一共就这么一点点大,两个人在客厅的争执,男孩是不可能听不到的,果然姜芜那么一回头的瞬间,就看到卧室那边一双含着眼泪的眼睛正直直看着自己。 姜芜觉得她此时的举动可能会被人当作多管闲事吧,但她总觉得男孩找上自己的那一刻,对于他,她也是有责任的。 无论是作为一名律师,还是作为一个人,姜芜都不能放任自己对男孩的处境不闻不问。 姜芜叹了口气,就当作是自己最后能做的努力吧,虽然是被女主人请出家门,临走的时候,姜芜还是递给对方一张印有自己相关工作信息的名片。 “林太太,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有用得到的地方……“姜芜礼貌道。 “我没有,您收回去吧,我用不到的。“女人冷漠回绝。 姜芜只好把后半句话咽下去,不过她还是将名片放在了客厅的小茶几上。 “那么,打扰了,我就先告辞了。“ 姜芜刚迈出林家,就听身后砰一声响,对方忙不迭地关上了自家的大门,将姜芜这位不速之客隔绝在了外面。 姜芜回头深深看了一眼。 那扇门上因为年头久远早已锈迹斑驳,但这家的主人却没有想过换掉它,而是在其上用巨大的春联和福字来遮掩这些岁月的痕迹,锈迹倒是真的被掩去不少,可那春联太大了,贴在门上总是显露着不和谐的样子,就仿佛门后这个家庭一样。 姜芜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没法再做什么,迈步下楼去了。 林太太看了姜芜留在茶几上的名片半晌,最终还是将它拿起准备丢掉,一直躲在卧室的男孩从里面冲出来,一把将名片拿在手上。 女人怒了,“你拿那东西做什么,还不敢快扔了,要是你爸爸回来看到……“ 光是想到这种可能,女人身上都不自觉颤抖了一下。 男孩满是失望的眼神看过来,终于还是让女人闭上了嘴,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跑了出去。 “孝诚,你去哪儿,你给我回来。“ 姜芜刚刚启动自己的车子,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来到了自己的车窗外面。 男孩坚强地擦了擦眼睛,抹干了眼泪,然后对着姜芜笑笑,“阿姨,对,对不起,谢谢你今天能来。“ 姜芜想摇下车窗,想再揉一揉男孩的脑袋,她答应了孩子会帮助他,可她最终还是白跑了这一趟,男孩不仅没有抱怨,没有失望,还对她笑,对她说着对不起,可该说抱歉的不是眼前这个孩子,从来不是。 手还没来得及伸出窗外,姜芜就看到楼门口又出现了一个身影,正快步向前朝自己这边跑来。 没时间了。 姜芜想,她一定要在那女人冲过来将孩子带走前说几句有用的话。 “孝诚,你过来。“姜芜招招手。 林孝诚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不过凭着对姜芜的信任他还是走到姜芜身边。 姜芜只来得及对林孝诚说了两句话,林孝诚的妈妈已经从后面一把将儿子拖入了怀里紧紧抱住。 “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她那愤怒的样子,仿佛把姜芜当作了她家庭的破坏者。 姜芜也不生气,只是定定看着林孝诚,“记住了吗?“ 林孝诚用力点点头,“记住了。“ 林孝诚还想跟姜芜说一句再见,可来不及出口,他就已经被母亲拖拽着回到了那栋老旧阴暗的楼里。 “走,跟我回家去,走。“ 回到家中,林妈妈将男孩手中姜芜给出的名片一把抢过来,团在成一团丢进了垃圾箱,“我告诉你,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你还什么都不懂,怎么能找个外人过来管你自己家里的事情,别听那些律师说得天花乱坠,她们只是想要钱。“ 林孝诚反驳道,“姜阿姨不一样。“ 林妈妈恶狠狠道,“怎么不一样,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她这天天盼着人家妻离子散的,是要遭天堑的。“ 林孝诚冷冷看着自己的母亲。 林妈妈一顿,这个孩子哪怕是曾经被他爸爸打得最严重的时候都不曾用这种眼神看过任何人。 林妈妈终于有些慌了,她连忙制止了林孝诚准备关上房门的手,尽量放柔了声音安慰道,“我和你爸爸打打闹闹这些年了,哪有夫妻是不吵架的,你爸爸他,就是脾气不好。“ 林孝诚冷冷道,“那我呢?“ 林妈妈继续道,“他总是爱你的,只要你懂事听话,用功学习……“ 林孝诚打断了妈妈的话,斩钉截铁道,“不是这样的,事实是哪怕我懂事听话也会挨打,就算我成绩优秀也会挨打,妈妈,你能不能不要再自己骗自己了。“ 他掰开了母亲握着门框的手,重重关上了门。 自己……骗自己吗? 林妈妈慌了神,这个问题她根本不敢细想,她害怕真的认真想下去,她会发现儿子说的才是对的。 她踉踉跄跄走回客厅坐着,视线无意中落到了那张被她团成一团扔在了垃圾桶里的名片。 她不由自主将它捡起来,整个过程短暂而漫长,正在她想着要不要再展开来看看时,忽然从门口传来了钥匙拧动门锁的声音。 她连忙将名片握在手里,对着镜子照了照,见看不出什么异样这才向门口迎去。 “人呢,人都死哪里去了。“熟悉粗暴的吼声传来,林妈妈连忙加快了脚步。 “回来啦。“林妈妈招呼道。 男人醉醺醺的,现在才中午,怕是已经饮过酒,他摇摇晃晃换了鞋子,将衣服直接丢在了林妈妈的手上。 “慢吞吞,磨磨蹭蹭,那个小崽子呢,爸爸回来了,连个招呼都不打?“ 林妈妈怕丈夫又找孩子麻烦,连忙道,“孩子在里屋学习呢,也是刚回来,我去叫他。“ 男人直接挥挥手,“算了,看到他就生气,生这么个东西有什么用,就知道花钱,早知道出生的时候就该掐死他。“ 男人的声音本就洪亮,如今借了酒劲,更是吼出来一般,林孝诚躲在自己的房间里,趴在桌子上拼命用手捂着自己的耳朵。 他觉得自己真没用,那被他称作父亲的男人,明明没有进来,明明没有接近自己,只是站在外面简单说了两句话,就吓得他不停颤抖。 林孝诚害怕,他害怕却又无处躲藏,只能把头埋在自己的手臂中,无声地哭泣。 这样的日子到底还要多久,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离开这个名为家的地狱。 姜芜从林家离开后,一整个下午都无精打采。 林兰下午打扫卫生路过她门口的时候,看到她靠在椅子上出神,便悄悄拿来了一盆会客室的多肉摆在她的办公桌上。 这孩子温柔又贴心,知道姜芜可能心情不好,不问也不打扰,安安静静来,安安静静走,只留下一点点绿色在她眼前。 姜芜回家的时候,顺便把那盆小多肉一起带回去了。 姜芜进家门的时候,沈慕也刚回来不一会儿,两个人前后脚。 “我们真是天赐的缘分。“沈慕陶醉道。 姜芜早就见怪不怪了,沈慕没把刚巧一起回家说成是她们上千年前早已有过的约定,已经是悠着劲儿了,她最好还是什么也别说,不然不知道沈慕又会发散出什么来。 姜芜是不太会把工作上的情绪带回家来的人,所以从做饭到吃饭的两个小时里,沈慕还真没察觉出来姜芜有什么不对。 不过到了晚上八九点,两个人一起歪在沙发上看电视,也不知道怎么按的,刚好来到法制节目频道,里面正讲得刚好是家庭暴力的内容,受害人在马赛克场景后口述着自己的悲惨经历,语言文字无法准确传达当时的情景,节目组随后就播放了演职人员借位模拟拍摄的现场还原。 女人的哭声,孩子的喊声,殴打,谩骂,还有敲击,破碎的声音,这一下子就刺激到了姜芜敏感的神经。 画面突然黑了。 姜芜冲过去拿到遥控器,直接将电视关闭。 沈慕坐起身看向仍旧有些激动的姜芜。 “我去洗把脸。“姜芜说完后径直进了洗漱间。 在姜芜进去后不久,里面就传来了哗哗流水的声音。 沈慕一直看着洗漱间的方向,可久久不见姜芜人出来,水声也未曾停下。 沈慕有些担心,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我进来了?“沈慕出声问道。 没人应,也没人拒绝,沈慕转动门把,推门进去。 姜芜的脸上全是水,她显然如她说得那样刚刚洗了把脸,可她没有立刻擦干,也没有将水龙头关上,她只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怔怔出神。 沈慕吓了一跳,她不知道姜芜怎么了,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问,她只能摘了姜芜的毛巾下来,轻轻拉过她,将她脸上的水一点一点擦干。 姜芜突然开口道,“其实我明白那种感觉。“ 沈慕有些听不懂。 姜芜似乎并不需要她的回答,只是自言自语道,“我也曾经无助和绝望过,我也希望和祈求,哪怕一个人也好,一点点也好,要是有谁能帮帮我,请帮帮我……“ 姜芜的话无形之中也勾起了沈慕的回忆,她拿着毛巾的手不易察觉地抖了抖。 姜芜自责道,“我明明可以再多做一点,就算我没有说通她的母亲,但是我可以想别的办法,我可以不以离婚进行诉讼,我可以找第三方机构来介入,解决孩子被家庭暴力的问题,可我就那么走了,不行……“ 姜芜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直接绕过沈慕开门出去。 沈慕看着姜芜的样子,记忆一下子就被拉扯着回到了她六岁那年,她仿佛又看到那个穿红棉袄瓷娃娃一样的小女孩,看到她拼命拉着另一个脏兮兮哭唧唧小女孩的手,勇敢地仰着头大声质问,“你放开我妹妹,不许带她走。” 姜芜从来都是这样,明明与她无关却凭着一腔热血,永远学不会置身事外。 第49章 出了洗漱间的姜芜一进卧室就开始脱自己身上的家居服,重新穿回白天换下的一身衣服。 沈慕连忙跟出来,“你这是要去哪儿?“ 姜芜匆忙道,“我回来再跟你解释。“ 沈慕一把按住她,“我不放心,我要跟你一起去。“ 姜芜有刹那的犹豫,不过最终她还是点点头。 好字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姜芜放在客厅的电话铃就响了起来。 姜芜连忙过去,把电话接起,结果就听见电话那边传来声嘶力竭的哭声。 “姜律师,姜律师是你吗?“ 这个声音姜芜很熟悉,因为她中午才刚刚和她碰过面,“是,我是姜芜。“ 电话那边,林孝诚的妈妈放声大哭,“姜律师,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儿子,求求你,求求你。“ 已经是夜间十点多钟,京元市新城区主干道上来往的车辆也终于比照白日里少上不少。 沈慕开车带着姜芜朝定位上略有些偏僻的一栋城郊小区疾驰而去,而这个过程中,姜芜也终于将自己白天所遇到的那位特殊的小委托人的事情和沈慕交代个清楚。 姜芜把话说完,两个人都有些沉默,谁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加紧赶路。 姜芜和沈慕赶到的时候,老旧的单元楼门口聚集了一群人。 待沈慕停好车,两个人快步走近,就见几位阿姨一脸唏嘘,其中一个感叹道,“刚刚警察来的时候我站在走廊上往里看了一眼,我的天,那娘俩,尤其是那娃子好可怜啊,脑袋不知道被打到了哪里,流了好多的血,都已经没有反应了,他那个爸爸还在那里骂,警察都已经到了,还在那里骂。“ 另一个继续道,“听说警察可不是来了一次,之前就敲过他家门了,还是那妈妈开门说了没事没事,警察才走的,哪想到刚走没一会儿,孩子就被打成这个样子。“ 又一个声音接话道,“我们老两口也不知道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就住他们这一家子楼下,见天儿的打打闹闹,骂声、哭声,砸东西的声音,哎呦,没有一天消停的,之前我们也上去劝过,那家男人喝了点酒声音高得很,说我们是两个多管闲事的老东西呢。“ 姜芜听着这一声声、一句句,一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双肩都因为过于用力而有些紧绷。 沈慕站在一旁将她的手包在掌心里,牵着她上前,跟楼门处的几位阿姨打听消息,“阿姨,你们刚刚说的是这个单元202的住户吗?“ 任谁对着懂礼貌的漂亮姑娘都会和颜悦色答上两句,其中一位阿姨热心肠回道,“你们来找202那户人家啊,改天吧,她家出了点事情,男的被新乡派出所带走了,女人家和孩子上了120,今天看样子是回不来了。“ 姜芜连忙问道,“您知道孩子怎么样,被送去了哪家医院吗?“ 几位阿姨互相看了看,最终同时叹口气摇摇头,“实在是不知道孩子的情况,看着是有些吓人,估计是就近找家医院吧。“ 虽然邻里邻居住着,但林家一家人都和街坊不太来往,也没有人爱管他家事,因为根本管不了,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沈慕和姜芜只好一起回了车上。 姜芜尝试着给林妈妈打电话过去,可电话一直是忙音,根本打不通,她正一筹莫展,沈慕却已经起了车,开了车载电话,拨通了一个人的号码。 小刘助理正在家里泡澡呢,她放了一浴缸的玫瑰花瓣,春天来了,她虽然没有什么暧昧的邀约,但自己在家总可以浪漫一把吧,结果她人还没有迈开腿进去呢,老板的电话就已经打到了她的手机上。 小刘助理单脚站立差点没站稳,连忙将刚刚抬起沾了水的一条腿给抽了回来。 “喂,哎喂,老板。“好不容易站稳,小刘助理长出一口气。 “明怡,我需要你帮我个忙。“沈慕道。 沈慕突然这么客气,小刘助理还真有点不习惯,“老板您说。“ “帮我查个人,九点四十分左右,120在京元市新乡附近接诊了一个孩子,帮我查一下他被送去了哪家医院。“ 小刘助理一边认真听着,一边在心里默默记下主要信息,“老板,知道孩子的姓名吗?“ 沈慕最喜欢刘明怡这点,办事从不说废话,从不问缘由。 沈慕侧身问姜芜,“阿芜,你知道孩子的名字吗?“ “是个男孩,叫林孝诚,今年应该满十岁了。“姜芜立刻将自己知道的全部信息告诉给沈慕。 沈慕将话复述了一边。 结果小刘助理那边久久没有回话。 沈慕觉得奇怪,对电话问道,“明怡?“ “哦,哦,老板,有名字就好办多了,很快给你消息。“小刘助理说着。 电话那边老板不是一个人哎! 晚上十点多,夜黑风高,身边还有个女孩子。 低头看看自己那一浴缸的花瓣,小刘助理叹口气,这热气腾腾的花瓣浴已经不能满足她那个春心萌动且荡漾的心了。 小刘助理的速度很快,沈慕不过开了两个红绿灯,她的电话就打了回来。 知道了林孝诚所在的具体位置,沈慕载着姜芜朝京元市新乡第一人民医院赶去。 姜芜和沈慕匆匆忙忙赶到,就见林孝诚的妈妈瘫坐在紧闭的急救室大门前,一个穿民警制服的姑娘正陪在她身旁。 她见二人朝着这边过来,上前询问,“二位是许女士的家人或朋友吗?“ 沈慕看看姜芜,就见姜芜点点头,“我是她的律师。“ 那姑娘点点头,随即和姜芜交换了电话,将具体情况简单交代了一下,就和众人告别离开了。 姜芜刚刚从民警那里,知道了林孝诚妈妈的名字。 许桂芝。 这个女人如今正失魂落魄坐在那里,早没了中午笃定地对姜芜说虎毒不食子的样子。 姜芜走过去,蹲下身,让许桂芝看着自己,大概是眼前有了具体的影像,她的目光才逐渐聚焦。 “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姜芜问道。 “晚上“许桂芝喃喃道,“晚上啊……“ 那仿佛是一个噩梦。 林峰中午就喝了酒,下午出门后,晚上九点钟又醉醺醺回来。 许桂芝给他开了门,刚一进来,他就嚷嚷着要找林孝诚,许桂芝说孩子已经睡了,但林峰还是走到孩子的卧室将人从床上提了起来。 “你个小兔崽子,说,你今天去哪儿了。“ 许桂芝一边想要扒开林峰抓着儿子后颈的手,一边轻声辩解,“孩子上学去了呗,还能上哪儿。“ 林峰一脚把许桂芝踹倒在地上,“我问你了吗?“ 随后他回过头看着林孝诚,用力捏着他的脖颈狠狠摇晃了两下,“你这个小兔崽子,刚刚老王说中午看着你坐一辆起码四十万起的车回来的,跟着一个穿着打扮挺风骚的女人一起,怎么,你才多大,就当起鸭子了。“ 林孝诚还小,根本不知道鸭子是什么意思,但是许桂芝知道,她只觉得一股热血和恨意从胸口蹿升到了眉心,让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林峰推开,把儿子挡在了自己身后。 “你还是不是人,怎么可以这么说自己的儿子。“徐桂芝怒斥道。 林峰显然喝了不少,晃晃悠悠半天才从地上站起来,一巴掌将徐桂芝扇倒在地,“他妈妈是个贱人,他也是个贱种,老子花钱供他吃,供他穿,供他上学,可他呢,还敢逃学了,你看看他现在看我的眼神,我这是养了个狼崽子!“ 看到林峰对母亲动手,林孝诚再也按捺不住,他从母亲的身后站出来,“你不是想知道我去了哪里吗,我告诉你,我去了市里,去找律师,我要让妈妈和你离婚,你要是再敢碰我妈妈一下,我就报警让警察来抓你。“ 说完林孝诚就冲到客厅,拨打了110,这是今天中午姜芜临走之前在他耳边叮嘱的话,一共两句,第一句是,如果你爸爸再动手打人,就打110报警电话给警察,以最快速度报出家庭住址,说有人要杀你,哭得越大声越好。 林孝诚按照这话去做了,他的速度足够快,总算在大人们扯断电话线之前将要紧的消息都说完了。 林峰喝多了,有些糊涂,呗警察这个字眼唬住,果然动作收敛了不少,他只是站在那里用恶毒肮脏的语言咒骂着自己的孩子,而警察的速度也很快,不一会儿就找上了门。 林孝诚想冲过去开门,他想着,只要自己把这扇门打开了,他就可以做姜芜接下来教他的第二句话,这样一来,姜律师就有可能有理由重新回来帮他。 可谁想到,他的手才刚刚触碰到门锁,就被自己的母亲一把搂在了怀里。 “您好,请问有人吗?“外面一直在敲门,房间里却安静的可怕。 许桂芝紧紧捂住儿子的嘴,高声应道,“唉唉,有人。“ “我们刚刚接到了求救电话,请您开门。“对方高声道。 “哦,刚刚孩子胡闹,瞎拨着玩的,我刚刚说过他了。“ “您先把门打开。“ 许桂芝见躲不过了,她只得把房门打开一条缝,“您看这不是没事吗。“ 林孝诚被捂着嘴,许桂芝则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脑袋,他无法动弹,想做的一切都实现不了。 来人见孩子好好的站在母亲怀里,神色清明,也没有明显的外伤,这么大的孩子乱打报警电话也是发生过的,他也就送了一口气,笑着告诫道,“报警电话不是闹着玩的,下回不能这样了,知道吗?“ 送走了两位警察,关了门,许桂芝松了一口气,这要是闹到警察局,她以后可没脸做人了,她刚想在儿子和丈夫间打个圆场,让孩子认个错,结束今天这场闹剧,结果还没等她转过身,孩子已经从她怀里被强行拉走了。 林峰拽着孩子的胳膊,恶狠狠将人甩了出去。 “小兔崽子,你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林孝诚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飞了出去,紧接着嘭的一声,脑袋的右后侧一阵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渐渐失去了意识。 这回他不用找机会在警察面前装晕倒了,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他这个不幸的家庭就仿佛一个吃人的怪物,要彻底将他吞噬。 如果他死了,会有人替他哭泣吗? 第50章 听过了许桂芝的讲述,姜芜和沈慕都沉默了。 面对等在急救室门外不知所措的母亲,良好的道德修养让姜芜和沈慕说不出难听的话,可同样是面对这位母亲,面对这场悲剧的共同缔造者之一,她们两个真的很想问一问,你真的有成为一位母亲的资格吗? 看着许桂芝失魂的样子,姜芜突然一步上前,拽着对方的手臂,将人从地上生拉起来,“你给我像点样子!“ 姜芜的声音不大,因为这里是医院,但她的样子严肃而认真,让许桂芝突然有些畏惧。 “你的孩子还在里面等你,你不能倒下。“姜芜淡淡道。 许桂芝觉得自己的眼泪刚刚已经流干了,可如今因为姜芜简单一句话,她又将脸埋在掌心中无声痛哭起来。 那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而孩子最终倒地流了一地血,口吐白沫的场面,宛如梦魇一般时时刻刻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孩子会恨她吧。 毕竟一个十岁的孩子尚且那样拼命,拼命想找出从这样生活中解脱出来的办法,而最后捂上他的嘴,关上那道门,掐灭他所有希望的人正是自己这个所谓的被需要的母亲。 她该醒一醒了,确实不能再自己骗自己,什么虎毒不食子,许桂芝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人连畜生都不如,而自己就是瞎了眼的那一个,她选错了人。 “姜律师,我,我想离婚。” 许桂芝的声音很小,小到姜芜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她回身去看许桂芝,就见她努力擦干了泪水,抬起头来,目光中再无之前的游离,她斩钉截铁又复述道,“姜律师,我想离婚。” 姜芜心头终于一颗石头落了地,还不等她开口,身后急救室的灯突然熄灭,几人又重新紧张起来,朝着门口簇拥过去。 大夫从里面出来,看到家属后板着脸道,“孩子磕碰的位置还算好,若是再偏一点点,撞到脑部正后,你们家长哭都来不及。“ 这话的意思也就是说孩子没事了。 许桂芝泪流满面,眼巴巴往医生身后看,医生大概是看到了孩子身上的伤,所以对家属的态度有些强硬,“行了,就在这里等吧,孩子没什么事,缝了几针,一会儿就推出来了,你们家长平日里多留心的话,也就不用在这里干着急。“ 医生把话说完就转身离开,不一会儿林孝诚被从里面推出来。 早上还活蹦乱跳的孩子,如今惨白着一张小脸,紧闭着双眼躺在那里,许桂芝心如刀绞,姜芜的心里也不好过。 不过还好,孩子没事,上天最终还是给了她们一个机会。 跟随着护士们来到病房,将孩子安顿好后,姜芜拉着许桂芝出了门。 沈慕被无意中忽略了,但她并不在意,只是拉了一张椅子坐在病床前,那孩子看着虎头虎脑的,头上缝了针缠了厚厚一层绷带,眼下他正睡着,病房里很安静能够听到他的呼吸声。 姜芜拉着许桂芝离开,带着她来到了急诊医生的诊室门前。 许桂芝有些茫然,“姜律师,您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我还要去照顾诚诚。“ 姜芜没有多做解释,而是直接问道,“许女士,我有话直说,你之前承受来自你丈夫家庭暴力的时候有没有保留为孩子或者为自己入院就诊的病历记录?“ 许桂芝摇摇头,姜芜叹口气,她早该想到的,以许桂芝这样懦弱的个性,怕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说留着这些东西,怕是被打伤了连医院都没有去过。 姜芜耐着性子解释,“我要为你和孩子申请伤情鉴定,现在我需要你的病历和医院出具的检查结果。” 许桂芝欲言又止。 姜芜一眼看透许桂芝心里的想法,“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来支付。” 许桂芝慌忙摆手,“这,这怎么行。” 姜芜目光坚定,坦然注视着许桂芝,“许女士你刚刚说你想要离婚,是认真的吗?” 许桂芝点点头,姜芜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真想离婚就要不要拒绝别人的帮助,她没有再多说什么,接受了姜芜的安排。 医生见姜芜二人去而复返还以为是孩子有什么不好,结果一听来意,面上立马带了几分郑重。 条件有限他只能为许桂芝做了简单的初步检查,在看过许桂芝身上的伤后,捏了捏徐桂芝的胳膊,那里有一大片淤青,许桂芝一疼,不由得面上一白。 医生的神情有些严肃,“我这里是急诊,只能处理紧急情况,我建议病人明天做个更全面一些的检查,尤其是……右手手臂。” 许桂芝有些意外,“右手臂?” 医生叹口气,再看向许桂芝的目光里充满了同情,“这只是我临床的判断,具体还要等明天查过再说。” 从医生诊室出来,二人回到孩子的病房。 姜芜推门的瞬间,看到沈慕正轻轻给孩子掖被角,她动作很轻,也很温柔。这一幕让姜芜脑海里忽然冒出个念头,若是有谁能够做沈慕的孩子,一定会很幸福。 沈慕听到开门声,回头去看,就见许桂芝三两步冲到孩子病床前,而姜芜则愣愣站在门边上。 沈慕将位置让给孩子的母亲,自己则走到姜芜的身边,伸出一只手在她眼前摇晃了两下,“想什么呢“ 姜芜回过神,对沈慕道,“我们先回去吧。“ “好。“ 许桂芝知道两个人要走,起身走到二人面前,深深鞠躬致谢道,“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 姜芜扶她起身,“你好好照顾孩子,我明天会过来,从现在起,我们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你一定要打起精神。“ 许桂芝这一次终于没有再让人失望,她用力点点头。 姜芜和沈慕走出病房,带上了房门,沈慕伸手过去,将姜芜牵在掌心。 姜芜的手冷得像冰,沈慕握着它揉搓了一会儿,才让那双手渐渐染上自己的温度。 此刻已经临近午夜十二点,姜芜无意中抬头看到了远方拐角处那盏熄灭的手术中的红灯。 这盏灯姜芜太熟悉了,当初她也在门外等候过,悬着一颗心盼着这盏灯暗下来时,医生能够将一个活生生的外婆还给她。 就在姜芜沉浸于过去悲伤的回忆中时,一双温暖的手从后面轻轻覆上了她的眼睛。 是沈慕的手,沈慕的声音,“好了,阿芜,我们回家了。“ 眼前一片黑暗,但有沈慕引领着自己一直向前走,明明看不到路,但姜芜觉得自己迈出的每一步都很踏实。 这样的感觉真的挺好的。 回去好好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姜芜精神饱满再次来到新乡医院。 许桂芝做了检查,而医院的效率也很高,下午结果就出来了。 看着检查报告,姜芜算是明白昨晚医生为什么会着重提起许桂芝的右手手臂。 原来那里因为暴力殴打而形成了骨裂,连许桂芝自己都说不清是哪一次被打造成的,大概是身上总是带伤,总经历疼痛,医生问起患处反应的时候,她都摇摇头说没有太明显的感觉,自从昨晚到了医院,她就有些魂不守舍的,医生嘱咐了很多关于她伤势的注意事项她也没有认真听,就只是默默陪同姜芜将医院提供的病历和报告作为证据保留好,跟在姜芜身后一起朝着林孝诚的病房走去。 林孝诚一早就恢复了神智清醒过来,可他睁开眼睛后就只是直直盯着天花板,不动也不说话,许桂芝吓得连忙找来了医生,就在医生也怀疑是不是重创损害了什么脑部神经时,林孝诚看到门口匆匆赶来的姜芜,这才有了反应,轻轻叫了一句姜阿姨。 这种情况,许桂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的孩子在怪她,他不想看她,也不想对她说话。 收好医院出具的文书回到病房后,许桂芝并没有跟进去,她勉强笑笑对姜芜道,“姜律师,我就不进去了,麻烦你问问诚诚,他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这就去买。” 姜芜拦也没拦住,许桂芝还是躲出去了。当她姜芜转过身,对上林孝诚的眼睛时,她看到了里面幻灭的神采。 大人永远是大人,她们总觉得视而不见和绕路而行永远比一句直白坦率的“对不起,我做错了”要来得容易。 姜芜走上前轻轻戳了戳林孝诚的小脸,“你妈妈想问问你晚上吃点什么。” 林孝诚有点赌气,“她为什么不自己问我?” 姜芜语重心长道,“她觉得自己做错了,不敢见你。” 林孝诚自嘲地笑笑,“难道不是因为我被打住院,家丑外扬,丢了她的脸?” 姜芜叹口气,“你是这么想你妈妈的?” 林孝诚的眼睛里忽然涌上了泪水,他撞到了头,五厘米的创口,缝了好几针,麻药过了略微动动就会觉得疼,但他还是摇摇头,他当然不是这么想的,有爱才有怨,他只是有点失望。 姜芜坐在床边,柔声道,“孝诚,你妈妈决定离婚了。“ 林孝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姜芜重复着,“你妈妈她决定离婚了,这个决定虽然做得迟了些,但她也还是迈出了这一步。“ 林孝诚不说话了,半大的孩子,眼睛里面没有了原本单纯的色彩,他有些茫然地看向窗外。 病房的楼层很高,看不到院里那棵三人合抱粗的大树,能看到的只是四四方方玻璃窗大小灰白的天空。 姜芜看着林孝诚的样子不禁也有些失神,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变换无常,昨天还一脸天真问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够长大的孩子,不过一夜功夫就已经真的长大了。 姜芜真是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第51章 林峰被拘留了好几天才放出来。 最开始一想到那天儿子满头是血的样子他也有些害怕,不过后来听说那小崽子没事儿了,心也就落回肚子里,毕竟花钱花时间养了十年,没捞到好处就这么没了,林峰总觉得可惜。 既然孩子没什么事儿了,那婆娘总该想起来捞自己出去了吧。 林峰在拘留期间也自我反思了一下,下回动手总不能再这么没分寸了,老婆孩子不老实,搞小动作是该教训,但人不该给自己找麻烦,局子里他是待够了,他可不想再进来。 林峰都已经盘算好了,许桂芝那婆娘硬气不了两天,只要她服个软自己也不跟她摆脸色,至于那小崽子,撞破了脑袋估计也吓破了胆,以后只要他老老实实念书,不再忤逆自己,他也不计较这次的事情。 主意是拿定了,林峰觉得自己大人大量,可左等右等,人都到日子放出来了,他也没等到许桂芝的人。 林峰被告诫一番,点头哈腰跟所里人保证自己再不敢打人闹事,正准备走呢,他耳朵尖,听到了身后旁人的议论。 “我听说那母子俩已经申请了伤情鉴定,孩子达到轻伤,应该是打定主意离婚了。” “赶紧把有关的资料归集一下,那位姜律师不是说会来嘛,到时候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她的。” “好嘞。” 这些人在说谁,许桂芝吗?那一棍子打不出一句话的女人竟然还敢跟自己离婚? 林峰彻底怒了,出了门就往自己家的方向跑去。 他心里带着气,开门都不利索,钥匙插了好几次这才送到了锁孔里,门开后,他便一脚踹上去对着里面吼道,“人呢,给我滚出来。“ 房间里冷冷清清。 没有颤抖受惊的女人的身影,也没有瑟缩在角落里不愿抬头看他的孩子。 林峰将家中里里外外找了个遍,就连许桂芝停在外面摆摊的小车都不见了,这才不得不信,许桂芝和孩子真的不在家。 林峰连忙拨通了自己妻子的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林峰不信邪,又试了几次,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答复。 他气闷地将手机丢在沙发上,在客厅里走了几个来回,最后他打开冰箱门,拿了两瓶啤酒出来,咕嘟咕嘟几口下去,这才爽快了些。 他抹抹嘴,自言自语道,“我就不信了,你们还能跑到哪儿去。“ 林峰在家等了一晚、一白天,许桂芝依然没有出现。 第二天太阳落山,天色擦黑的时候,他找上了许桂芝父母的家门。 “砰砰砰,砰砰砰。“林峰手上力道大得很,这哪里是敲门,分明是砸门。 “来了,来了。“许桂芝的母亲,年近七十的老人走过来,开门的一瞬间,林峰一把将其推开,老人踉跄两步差点倒在地上。 “许桂芝呢。“林峰恶声恶气道。 许父上前搀扶住妻子,看着这个丝毫不见尊重的女婿,冷冷道,“你找贵芝,我还要问你要我的女儿和外孙呢。“ 说着,许父怒气冲冲上前要找林峰理论。 林峰哪里有心情和眼前这糟老头子搅合,直接要将人推开,绕道进里屋找人。 这时候一双孔武有力的手,攥住了林峰推搡在老人肩头的手臂。 “你找我妹妹,你还有脸来找我妹妹?“ 许桂川。 自己常年在外打工的妻兄。 这人怎么回来了。 林峰只觉得手腕被捏得生疼,只得松开了刚刚攥着自己老丈人衣服的手。 “听说你打我妹妹,还打我外甥?“许桂川冷冷道。 “误会,这都是误会,那小崽……不不,孝诚,孝诚他逃课不学好,我这做爸爸的总得管教他吧。“林峰辩解道。 许桂川哪里会跟林峰废话,直接提了他的脖领子,将人从大门口丢了出去,随后在门外狠狠一脚踹在了林峰的肚子上。 林峰被踢了个结实,半晌都没有站起身来。 许家的大门重重关上,林峰缓了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他嘴里不干不净骂了半天,不过最后还是没敢敲门叫嚣,对着空气虚踹了一脚回去,林峰这才揉着肚子,慢腾腾离开了这里。 许家。 许家夫妇不无埋怨地看着儿子,“那位姜律师不是说过了,把人赶走就好,这要是被拍下来……“ 许桂川安抚父母道,“我刚刚很小心,客厅的摄像头拍不到门外的影像,我去看了桂芝和诚诚……哎,都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没用,让妹妹和外甥被这个畜生这么欺负,我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提起女儿和外孙,许母也是直掉眼泪。 许父叹口气,“好了,赶紧给姜律师打个电话吧。“ “哎。“许桂川应道。 林峰没有在许家找到许桂芝当然不会就此罢休,第二天他就重振旗鼓,跑去了许桂芝日常摆摊子工作的地方,准备就此大闹一番,毕竟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林峰再清楚不过,许桂芝是个极其要面子的女人,拿住了她的脉门还怕不能逼她就范? 林峰信誓旦旦去了,结果…… 结果在路边蹲了半天,他却连人影子都没有看到。 林峰不信这个邪,要知道因为许桂芝没有工作这件事,是他颐指气使这些年,对方自卑这些年最主要的原因,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离了有一门手艺、有稳定收入的自己,许桂芝会觉得自己和孩子的生活没有保障,如今跟自己撕破脸要闹离婚,许桂芝怎么可能连摆摊,这唯一的赚取生活费的方式都放弃了呢,要知道这家工厂附近都是许桂芝的熟客,她绝不可能轻易离开这里。 林峰就这样等到了天黑,可他依旧连许桂芝的影子都没看到,林峰花了一包烟才从附近厂子门卫那里套出话,人家厂子还有其他的大门,许桂芝早早换地方卖完了今天的分量,收摊子走人了。 老婆没堵着,林峰决定明天起个大早跑去学校堵儿子,新乡小学可就一个大门,这回总不会错了吧。 第二天一早林峰有了经验,没有站在距离校门口很近的地方等人,如此一来学校的门卫和老师来不及阻止他,他是孩子的父亲自然可以将孩子带走。 盘算打得很响,不一会儿的功夫,林孝诚背着书包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路口拐角处,他身边虽然有几个同龄的伙伴,但小孩子而已,还能阻止得了身强力壮的自己嘛,林峰想着就朝着儿子走过去,结果儿子还没挨上边儿呢,林孝诚一看到他,直接两眼一闭,腿一蹬,就那么直挺挺栽倒在了地上。 林峰先是吓了一跳,不过转念一想,人晕了也好,省得他挣扎闹出太大的动静,于是赶紧跑过去想要抱着孩子就走,结果谁想到,他以为不成问题的一堆小豆丁这时候都凑过来,将他团团围住。 “你是坏人,你放下他。“ “对,你快松手。“ “你不能带他走。“ 林峰被孩子们的喊声吵得不耐烦,“去去去,都一边去。“ 孩子们是最单纯的,他们是林孝诚的同学,林孝诚前几天刚回学校上课的时候,大家都看过他脑后的伤,这样一来林峰在孩子们心中的形象更是糟糕透顶。 见让林峰放下林孝诚无果,孩子们的声音开始渐渐大起来,不仅有喊声,还有哭声,一瞬间所有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门卫,老师,学生家长……林峰走不掉,僵持了一会儿后救护车,警车也都到了。 这次林峰是如愿见到许桂芝了,就见她从一辆白色越野车上下来,径直冲到自己面前,拼了命一样把孩子从他手中夺走了,而她身后跟着一位衣着光鲜,身材高挑,容色清丽的女人。 林峰忽然想起打坏孩子那天时发生的事,他的酒肉朋友告诉他,看到他儿子从一辆最少四十万的越野车上下来,车主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他又想起了那天林孝诚惹怒自己的那番话,那小子说他进了城,找了律师,要让他妈妈和自己离婚,如今看来这一切似乎都不是空穴来风。 林峰想上前和妻子理论,结果眼前这些人一个个高度警惕地盯着他。 这些人是不是都疯了?自己没做什么啊,林峰还想上前拉自己的妻子,结果民警立刻上前把他扣住,将他和妻子孩子隔离开来。 “林峰,你不是人,你就是个畜生。“许桂芝泪流满面,不停摸索着孩子的脸颊,“孩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我要跟你离婚,我不会再允许你碰诚诚哪怕一根手指头。” “你做梦,你跟我离婚?没有我你们娘俩去喝西北风吗。”林峰骂骂咧咧不依不饶。 许桂芝抹了把眼泪,“你的钱不是喝了就是赌了,家里也砸得七零八落,哪里花在我们身上一分,我以前是蠢是窝囊,可我还有孩子,我绝不会再这样跟你过下去。” 校门口众人议论纷纷,这场闹剧最终以许桂芝带着孩子坐上120离开而告终。 学校的老师和门卫组织孩子们有序进入校门,民警们严肃告诫林峰后也就此离开,倒是姜芜还站在原地,等众人散去后,走到林峰面前。 “林峰先生,您好,我是许桂芝女士的代理律师,受她委托全权处理离婚的有关事宜,希望在处理离婚事务期间,你不要再骚扰我的委托人,孩子以及她的亲属,有问题你可以直接找我,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姜芜自我介绍道。 林峰梗着脖子还是之前那句话,“离婚,她做梦,我不同意。” “如此最好。”姜芜听后不但不生气,反而像是轻松了不少,这反倒让林峰有点意外。 姜芜该说的都说了,跟林峰这种人渣她也实在没什么好聊,协议离婚那也实在太便宜他了,林峰态度如此强硬简直正中姜芜下怀,她得好好准备准备,送他一份大礼, 姜芜看了看学校大门前,以及沿街一些公共区域的监控设备,心里有了打算,她将林峰晾在一旁,也没有立刻驾车离开,林峰就见这女人和门卫打了个招呼就进了学校里面。 林峰想跟过去看个究竟,结果刚走出一步,就被门卫挡住了去路。 很明显,在这里,他是不受欢迎的人。 第52章 姜芜找到了林孝诚的班主任,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在了解了林孝诚家里的情况以及早上发生在校门口的一系列事情后,班主任义不容辞带着姜芜来到了学校信息中心,也就是有权调取和导出监控视频的地方。 有了班主任的帮忙,整个取证过程很顺利。 姜芜临走前,班主任还一脸认真道,“姜律师,林孝诚是我的学生,我是他的老师,如果有什么需要学校出面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姜芜代孩子和家长谢过,这才离开学校,往医院赶去。 孩子在救护车上就醒过来了。 许桂芝还是坚持到医院做了检查后这才放心。 姜芜赶到的时候刚好听见许桂芝和医生对话。 “大夫,这孩子以后会不会总发生这种情况啊。” 大夫在林孝诚的后脑处摸了摸,随后问道,“这里疼吗?“ 林孝诚摇摇头,“不疼。“ 大夫又换了个地方按按,“那这里呢?“ 林孝诚回道,“不疼。“ 医生沉吟了片刻答复许桂芝道,“应该就只是外伤,伤口愈合的也不错,我想晕倒主要还是精神刺激导致的,让孩子的情绪尽量保持平稳,等三个月后再重新做一遍脑部检查。“ 许桂芝谢过了医生带着林孝诚出门。 姜芜就站在门口,林孝诚路过她的时候,两个人互相吐了吐舌头,算是心照不宣。 姜芜把母子俩带到了华策,华策律所有一间专门为儿童准备的休息室,将林孝诚交给同事后,姜芜带着许桂芝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 “我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带好了吗?“姜芜问道。 原本今天两个人碰面就是为了前往法院递交民事起诉状,提起离婚诉讼的,结果没想到两个人见面后话都还没说上一句就接到了电话,发生了这种事,她们只能立刻赶往了学校。 许桂芝默默将东西从口袋里一一拿了出来,两份姜芜为他准备好的民事起诉状,身份证,孩子的出生证明,财产证明,还有…… 结婚证。 许桂芝拿着那个小红本的手都有些颤抖,轻轻将结婚证打开,那照片上十几年前的她笑得灿烂,眼神里满满都是对未来婚姻生活的憧憬和期待,结果谁能想到呢,这红色结婚证最后成了她和孩子的催命符,她竟然满怀希冀地笑着跳进了一个火坑。 姜芜可没有时间思考许桂芝心底的感慨,开口问道,“你和孩子的病历有吗?“ 许桂芝回过神来,立刻点点头,“我一起带来了。“ 姜芜接过后和二人的伤情鉴定放在一处,随后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很快就又出了一份文书递交到许桂芝的手中。 “申请人身保护令?“许桂芝喃喃道。 姜芜一边整理着手头的证据,一边回答许桂芝的问题,“是的,我觉得依照林先生的性格,他大概不会那么容易放弃,离婚诉讼是个很漫长的过程,我想,你会需要它,人身安全保护令可以在诉前,诉中或者诉讼结束后六个月内提出,今天我们一起办了,这样一来,林先生以后的行为起码也有个顾及。“ 许桂芝不懂这些,但她相信姜芜,不用对方说更多,她已经在书面申请下签了字。 当天下午,姜芜就带着许桂芝和孩子去了她们户籍所在地的分区法院,将所需资料提交立案庭审核,随后,姜芜就带着书面申请和相关证据为徐桂芝和孩子申请了人身安全保护令。 姜芜的证据很充分,许桂芝和孩子两个人的伤照,医院提供的病历和伤情鉴定,几次报警的记录,居住地邻居、学校老师、许桂芝工作场所安保人员的证词,以及许家、学校门口、许桂芝日常出摊的厂区门口,林峰闹事的视频影像等等。 工作人员看到姜芜一次性拿出这么多东西,一一看过后脸色都有些沉重。 从法院出来,姜芜请许桂芝和孩子一起吃了顿饭。 许桂芝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但孩子一扫之前住院的沉郁,脸上笑得多了,话也多了。 这样才对。 姜芜想着,把孩子夹取频繁,明显很爱吃的菜往他面前送了送。 “诚诚,喜欢就多吃点,吃得多,营养好才长得快。”姜芜笑道。 “嗯。”林孝诚笑着点点头。 许桂芝默默吃饭,她感觉得出来,儿子很喜欢姜芜,不仅喜欢,而且信任,这位姜律师和儿子在一起的时候,一点架子都没有,她本来就年轻,看上去到像是个温柔的大姐姐。这些天见面的次数多了,儿子还会没大没小和姜律师开玩笑,可徐桂芝自己就有点怕她,也许这种感觉说是畏惧也并不贴切,她只是每每看到姜律师就会觉得自惭形秽,仿佛这些年自己都白活了。 “是不是不和胃口?” 姜芜的声音传来,许桂芝立马回过神来,摇头道,“没没,我没吃过这些好东西,让姜律师破费了。” 姜芜以为她是担心离婚和林峰的事情,安慰道,“其他的你不用担心,我自然会帮你想办法,你好好照顾孩子就好。” 许桂芝知道姜芜这是误会了,她无奈笑道,“以前常常怕得要死,现在豁出去了,我反而不那么在意了,刚刚我也不是在想这些。” “哦,是吗?” 姜芜并不是一个意图窥探别人内心的人,她只是习惯性礼貌地回句话,让交谈不至于冷场尴尬,但许桂芝更坦率,她抬头看了看姜芜,眼中尽是欣羡。 “我其实是在想,不知道姜律师有没有自己的孩子。”许桂芝道。 姜芜一愣,没想到许桂芝会有此一问,她下意识摇摇头。 许桂芝了然,笑道,“我想姜律师您将来一定会是个好妈妈,能够做你的孩子一定会很幸福。” 徐桂芝这句话让姜芜愣了好一会儿,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 姜芜最近忙啊,为了那孩子跑前跑后,沈慕想给她做点好吃的,结果东西买了一大堆,正往家走呢,突然接到媳妇儿电话说是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沈慕孤零零拎着大包小包进了家门。 “苦守寒窑王宝钏啊~~~“看着家里的冷锅冷灶,沈慕顿时也没有了做饭的兴致,她哼哼唧唧把食材收拾好放进冰箱冷藏后,就歪倒在沙发上,抱着姜芜不久前买的小熊抱枕开始发呆。 不到九点,姜芜就回来了。 沈慕知道她辛苦,端茶倒水,贴身伺候。 姜芜往餐桌和厨房瞥了一眼,立马就看出所有东西都是原样摆放,没有被碰过。 姜芜好奇道,“你也是在外面吃的?“ “嗯,那个……对!“ 沈慕这最后一个字尾音还没落下呢,就被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的声音给盖住了。 姜芜点点她的鼻尖,气笑了,“还对?“ 沈慕总有歪理跟姜芜胡诌,“你看,不仅我的心在思念你,我的胃也是。“ 姜芜被逗笑了,不过很快她又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喉咙有些哽,她想,大概这就是家吧,无论在外面遇到什么样的事情,有怎样的心情,回到这个属于她和沈慕的小天地,眼前这个人总有办法让她开心。 她竟然有一天也会爱这些甜言蜜语到不可自拔?!换做从前,她真是想都不敢想。 “沈慕。“姜芜的目光又绵又软。 “嗯,老婆有何吩咐。“沈慕立正道。 “我有说过我爱你吗?“ 姜芜这句话说出口时,沈慕只觉得自己甚至忘记了呼吸,心脏都停跳了一拍。 沈慕记得很清楚,姜芜没有对她说过我爱你,从两个人初识,到结婚,再一起走到今天,姜芜真的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一个爱字,沈慕原本以为自己不需要,语言很苍白,我爱你这三个字也并没有那么重要,只要她能够感受到姜芜的心意就好。 可现在,此刻,当姜芜搂住她,吻上她,用缠绵暧昧的腔调在她耳畔说着她爱她的时候,沈慕觉得自己那颗在胸膛中火热跳动的心被幸福填满,仿佛拥有了整个宇宙。 “再说一遍。“ “我爱你。“ “再说一遍。“ “我爱你。“ “再说。“ “我爱你,沈慕,我爱你。“ 沈慕觉得到了这个地步,她还吃什么饭啊,她已经彻彻底底被爱情这种精神食粮喂饱了,她此时此刻只想拉着姜芜做点羞羞的事情。 “哎,等等,你先把饭吃了。“ “饭是什么,哪有你好吃。“ 姜芜有些后悔了,看来这种情话只适合在白天表达,晚上的话,我爱你大概是一句魔咒,没看到沈慕眼睛都要绿了吗? “喂,沈慕,你慢点,别拽坏我的衣服。“ *********** 法院对许桂芝申请的人身保护令48小时内做出了裁定,立案几乎也是同一时间,林峰一天之内前后脚被送达了两份文书,一份是离婚起诉状,一份是许桂芝的人身保护裁定。 裁定中禁止林峰殴打威胁许桂芝、孩子及其亲属、禁止跟踪骚扰、禁止在孩子的学校、许桂芝工作的场所以及许桂芝父母住处200米内活动…… 林峰看过之后直接将其撕碎揉烂,可即使这样仍旧无法熄灭他心头的怒火。 这份保护令不仅送达申请人、被申请人,还抄送辖区内公安机关,并应要求提供给了学校,居委会等地。 姜芜猜得不错,林峰果然没有死心,在他看来,许桂芝就像是依附着他生存的藤蔓,是他可以予取予求,却绝不敢反抗的玩偶,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被这样一个一直瞧不起的女人给踹开,他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面对许桂芝的不配合,林峰想,看来谈谈已经不足以解决这个问题,他得采用更激烈的手段,彻底吓住对方才行。 第53章 林峰起初并没有将什么所谓的人身保护令放在心上,送达的第二天一早,林峰就又跑到了孩子上学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孩子是许桂芝的命,这林峰再清楚不过。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林峰这一次也学乖了,他记得出事之前林孝诚书包的背带曾经被自己拽坏过,所以这一次他特意买了个新书包,书包里装了不少小孩子会喜欢的零食,他还穿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挂上了自觉还挺慈祥的笑脸。作为孩子的父亲,给儿子送个新书包这总不会引人围观了吧,结果当他在校门口看到林孝诚的身影,正笑着想要迎上去共续一下父子情呢,谁想到林孝诚那小崽子在看到他第一眼后,竟然又晕了,他又晕了! 孩子们最单纯,看到自己的小伙伴受到惊吓晕倒在地,大家立刻自行凑到一处,围成一个圈,将林孝诚紧紧保护在里面,门卫见状立刻拨打了报警电话,警察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 辖区民警都已经认识林峰了。 “又是你?“ 林峰连忙解释,“警察同志,我可什么都没做,我就是来看看孩子,想着他之前书包坏了还给他买了个新的,这总不违法吧。“ “跟我们走一趟吧。“ “我这……“ 林峰没办法,只得跟着人家又去喝了一杯茶。 林峰走后,在小伙伴的呼唤声中,林孝诚“悠悠转醒“。 留下来查看孩子情况的警察先是一愣,最后无奈笑笑,“没事儿吧,小朋友。“ 林孝诚有些不好意思,他低着脑袋摇摇头。 那人上手摸了摸林孝诚的头,小孩子长得快,伤口愈合也快,不过林孝诚的头发很短,手摸上去还能感觉到伤口处不平整的凹凸感。 “警察叔叔,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林孝诚诚恳认错。 那人笑笑,“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好了,去上学吧,你放心,警察叔叔不会再让人伤害你了。“ 这一番话说得林孝诚很感动,也很迷糊。 他被小伙伴簇拥着往校门内走着,拐弯的时候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记忆仿佛炸破冰面的潮水,汹涌而来。 林孝诚想起了这个人是谁,他就是那晚第一次出警到他家里来的那个人。 视线被校门隔绝前,林孝诚最后扬起充满童真的笑脸,和那人挥了挥手。 林峰被带走喝茶,又被强调了一遍人身保护裁定内容。 “看见没有,在人身保护裁定生效期间,你作为被申请人若是再有拒不履行生效裁定的行为,按照民事诉讼法第102条,视情节轻重将被处以罚款、拘留,构成犯罪的,将追究刑事责任,听清楚了嘛。“ 林峰辩解道,“我这就是送个书包。“ 人家也不跟林峰废话,直接拍了拍裁定内容,“自己看清楚。“ 林峰没办法,只得承认错误,点头哈腰保证再没有下回,这才被从警局放出来。 林峰后来又往学校去了一次,这一次他没敢在林孝诚眼前露面,看了两眼就走了,他也去许桂芝常摆摊的厂区转过,一番观察下来,林峰算是看出来了这母子俩身边时时处处都有旁人,他想做什么都不方便。 林峰虽然贼心不死,不过行动到底避忌许多,虽然仍旧在母子俩附近出没,却多是小心翼翼,不敢让人轻易察觉,他现在就只想搞清楚一件事,许桂芝母子两个从家里搬出来了,也没有投奔自己父母家中,京元市消费水平很高,以许桂芝的收入来说若是想要在新乡这样的郊区入住酒店和租房也不是一件容易事,那么这两个人到底搬去了哪里呢。 在外他什么也做不了,但若是晚上摸到家里去呢。 哼哼,他就不信那时候控制住了这一大一小,还真能有其他人长了天眼跟到家里去? 委托人的情况暂时稳定了下来,姜芜则利用周末的时间,约了沈慕一起出门。 沈慕很喜欢这种变化。 车依旧是沈慕来开,她选了姜芜喜欢的歌,两个人一起摇头晃脑哼唱了一路,不知道是等第几个红灯的时候,沈慕才想起来问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对了,咱们两个上街是要买什么来着?“ 姜芜恍然,连忙懊恼道,“买门!我们走过了,快快快,得拐回去。“ 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 两个没头脑高兴了一路,最后又只能灰溜溜找了能够挑头的路口,再往回开。 到了目的地,两个人步调一致,一起侧身解安全带,就算是这样微乎其微的小默契都能够让两个人对视笑上半天。 这大概就是热恋的感觉吧,两个人一起做什么都会觉得很甜。 一起下了车,姜芜和沈慕手牵手开始甜蜜购物之旅。 她们现居的房子是沈慕一早就准备好的,所以热恋情侣,新婚夫妇一起挑挑捡捡逛建材家具的经历对姜芜和沈慕两个人来说还有些陌生。 要不要再买个房子,然后两个人一起拿主意装修? 不过这念头沈慕也就只能偷偷想想,姜芜一定不会同意,不过转念一想,沈慕觉得现在这栋房子也不错,她当初因为这里离姜芜工作的地方很近才悄悄买下的,后来两个人结婚也就自然而然搬到了一起,除了盛世京伦酒店的初夜,她们的每一次都发生在这里,家里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回忆,暧昧的调情片段,和激烈的言语争执…… 沈慕想就算有一天她和姜芜真的从这栋房子里搬出来了,她也绝不会将它转手,她希望它永远安安静静伫立在那里,就像她和姜芜之间所有的回忆都安安静静悉心保存在她的心底一般。 沈慕的想法漫无边际,由这里想到那里,兀自出神,姜芜则被店家介绍了几款防盗门后,仍是有些不满意,直言道,“有没有价格更贵一点的。“ 嗯? 贵一点。 家财万贯的财主沈慕同志立刻挺直了腰杆。 钱对她来说算是个问题吗? 她立刻从刚刚意识的世界中抽离,对店员开口道,“对,要你们这里最贵的。“ 店员立刻喜笑颜开,谁不愿意卖点高档货从中间多提一点佣金呢,不过他还是要对顾客直言,“最贵的一款大概要十二万。“ 沈慕立刻道,“好,就这个。“ 姜芜满脸黑线,连忙制止,“不不不,大概两三万左右的就好。“ 两三万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店员引着二人往店内走去。 姜芜拉着沈慕跟在那人身后,然后轻轻拍了一巴掌在沈慕的手心里,“你也太败家了。“ 败,家。 沈慕因为这两个字和姜芜略带嗔怪娇滴滴的语气差点飞上天。 店员将两人带到符合姜芜要求的物件面前,介绍起来长篇大论、天花乱坠。 不过沈慕觉得姜芜压根就没有认真听人家在说些什么,上去看了两眼,挑选了一款颜色,这就成交了。 姜芜绝不是这么随意的人,她买的东西必定符合自己的心意,可刚刚材质、样式、规格、安全性,姜芜连问都没问,沈慕是真有点看不明白了。 趁着店员查货的空当,沈慕凑到姜芜身边轻声问道,“你买这东西到底做什么用?“ 姜芜神秘兮兮,“秘密。“ 哇……好神秘哦,沈慕更好奇了。 这大概是那店员从业以来买过最轻松的一款商品,双方痛快进行过结算后,开始商量售后的问题。 “麻烦今天下午按照这个地址进行配送安装。“姜芜提供了地址和门牌。 “好,没问题,您看下午两点钟,这个时间您是否方便。“ “可以。“ 沈慕凑过去一看,顿时有些意外。 姜芜留下的地址可不是她们两个的住处,而是京元市新城区与新乡郊区交界地的一处房产,这个地方,沈慕也熟,在两个人还没有结婚,姜芜仍是陆媛的代理律师,而自己还是她的被告时,她曾难得有一次送姜芜回家。 没错,这是姜芜在嫁给自己之前,她曾经的家。 结清了款项,交代过了售后需求,姜芜拖着若有所思的沈慕往外走。 刚好走到车门前,沈慕也大概想明白了。 她错愕道,“许桂芝母子在你家?!“ 姜芜大方承认,“是啊,没错。“ 沈慕突然有些担心,“你这么急着换门,是不是因为怕对方还没有放弃,会找她们母子麻烦?“ 姜芜很认真的想了想,最后她摇摇头,俏皮地眨眨眼,“其实是我想找他的麻烦。” 姜律师她笑了! 她笑了! 这种微笑不仅沈慕熟悉,相信天悦娱乐里众多和姜芜接触过的小伙伴们也都很熟悉。 当姜芜那双桃花眼半弯的时候,就说明有人要倒霉了。 像是解释给沈慕听,姜芜继续道,“林峰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但凡是个明白人就知道他们这个情况上了法院,他捞不到一点好处,许桂芝跟他生活了这么些年,他早就料定了对方胆子小,好摆弄,肯定会想尽办法逼迫许桂芝妥协,最不济也要让她接受协议离婚,所以这一次我绝不会让委托人调解,我要上庭,如此一来诉讼过程一定会拖得很长,我不能让林峰太闲,我得给他找点事做。” 姜芜胸有成竹的样子有点迷人,沈慕捏了捏她的下巴,“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刚刚还自信满满,意气风发的姜律师,忽然带上了小女儿情态,她脸颊微红就像个刚熟透的苹果,她也不看沈慕的眼神,自顾自道,“二万多也算是家庭大额支出了,我得告诉你我用来干……“ 不等姜芜把话说完,沈慕便捧着姜芜的脸,直接吻了上去。 第54章 林峰班也不上了,活也不干了,钱也不赚了,不吃不喝悄悄跟了许桂芝母子一个星期,最终还真让他找到了二人现如今的住处。 那是京元市新城区与新乡交界处的一个小区,林峰摸到大概位置后在楼下蹲守了两天,总算是根据许桂芝进单元门的时间和楼上亮起灯光的位置推算出了母子俩单元内具体的住址。 他选了两个人都在家的晚上,找了两个兄弟,商量着带上家伙找上门。 最开始大家的意思是带上钢棍,若是许桂芝不听,他们就动手收拾她一顿,可林峰被请去喝茶数次总算是也有点顾及,钢棍打伤人是肉眼可见的,最后他想了想又带上了麻绳,钢棍可以用来吓唬人,打不行,掂上些软和的东西用麻绳勒上一勒总不明显了吧,林峰觉得自己这个想法不错,于是气势汹汹找上了门。 到了地方,林峰还没动手直接先愣住了。 别看这小区普普通通不起眼,但许桂芝所住这家的大门却有点非一般豪华,许桂芝是铁定不会给他开门的,这一点林峰早就想到,他找的两个兄弟中有一个是会撬锁的,结果上去之后顺着人家的大门摸了半天,万能工具愣是连人家门锁的眼都没捅进去。 林峰本就不是有耐心的人,见搞了半天没弄开,直接不耐烦把人推到一边,一脚就踹上去。 “轰隆”一声响,不论门里门外,大家都是吓了一跳。 “许桂芝,老子知道你在里面,快给我把门打开。“林峰叫嚣道。 门内,许桂芝紧紧将儿子搂在怀里,孩子一直生活在家庭暴力的阴影之下,虽然林峰被挡在门外并没有进来,但听着他熟悉的咆哮声,他还是会不受控制地颤抖。 许桂芝窝囊了这么多年,这一次她想自己无论如何也一定要站在孩子的前面,她一边安抚着儿子,一边拨通了姜芜的电话,又一边对门外的林峰喊道,“林峰,我是不会给你开门的,我不想再见到你,也没有话想跟你说,你走吧,不然我要报警了。“ 报警,又是报警。 想到自己在警局低三下四受的窝囊气,林峰心头就一团无名火起。 他又是一脚踹在那门上,紧接着他招呼身边人道,“愣着干什么,一起上。” 饶是这门的质量再好,也经不起三个大男人同时发力,这几个人对着一扇门又打又踹,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不过也正是因为这门的质量不错,即使是承受三个男人的力量,除了外观变形凹陷之外,依然直挺挺挡在那里,岿然不动。 楼上楼下的人都被这动静惊到了,纷纷出门一探究竟。 林峰喝了点酒,一身的痞气,拿着手里的钢棍比比划划,最后大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又都悄悄退回家去。 这场对峙持续了没多久,姜芜就在沈慕的陪同下一起赶到了现场。 林峰见过姜芜,看到她出现在这里,先是一愣。 接到许桂芝的电话后,姜芜并没有立刻报警,她只是不用沈慕主动要求,自然而然带着她一起出门,在距离小区还有几分钟车程的时候,这才拨打了幺幺零,将事发住所的地址告知警方,这么做的原因主要是姜芜要给林峰留出充分的时间,此刻看着她那新买不久如今已经扭曲变形的大门,姜芜满意地点点头,林峰这个人渣还真是没有让人失望。 林峰知道姜芜是位律师,许桂芝会是现在这种态度多半是眼前这个女人撺掇的,可打人泄愤吧,他没那个胆子,只能用钢棍指了指姜芜,摆出蛮横的样子威胁,想要试着把姜芜吓走。 “我告诉你啊,别多事。“一边说着,林峰已经一边往楼梯口撤了。 姜芜怎么可能轻易放人走呢,刚要开口激他和自己分辨两句,结果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沈慕先被林峰用棍棒指着姜芜的举动激怒,直接一把握住了林峰的手腕,一个侧身,用上寸劲儿,将林峰的手臂关节扭向了一个诡异的角度。 骨头连接处发出咔咔的响声,整个楼道里都回荡着林峰的惨叫。 姜芜也愣住了,她虽然四体不勤,但见识广博,沈慕刚刚露的这一手那是很专业的擒拿术。 她竟然会这个?!沈慕这家伙竟然还有瞒着自己没有抖落干净的小秘密? 就在姜芜盘算着回家怎么让沈慕老实交代时,林峰带来的两个兄弟已经被沈慕这一手真本事给吓得腿软了。 就在这时警铃声也由远及近,从楼外传来。 这里里外外,二人一联想…… 我的天,眼前这人不会是个警察吧。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便一发不可收拾,两个人再来不及管什么兄弟义气,直接将手里的棒子一丢,绕过林峰就顺着楼梯跑下楼去。 欺软怕硬的怂包,沈慕和姜芜看着二人的背影只觉得恶心。 听到楼下脚步声越来越近,沈慕便松了手,林峰将掉落在一旁的钢棍捡起来,刚要放两句狠话,结果警察就已经赶到了。 在对方眼中,这就是一个身强体壮的大汉手持凶器威胁两个手无缚鸡之力姑娘的场面,根本来不及多想,立马上去将林峰给制服了。 林峰哀嚎,“我才是被害者。“ 这话实在没有什么可信度,对方理都没理只是对沈慕和姜芜出示了证件,询问二人是否需要帮助。 许桂芝一直在屋子里留心着外面的动静,听到警察已经赶到,这才一颗心落地,她让孩子待在卧室别出来,轻轻扭动了把手打开了这扇将他们母子与危险隔绝开的大门。 林峰就是奔着许桂芝来的,如今看到了人,立马想要往前凑,不过他被几人制住动弹不得,只能扯着嗓子对许桂芝喊,“老婆,老婆你快跟警察同志解释一下。“ 警察见林峰口口声声喊对方老婆有些不明所以,以为这是一场家务事正想着要不要调解,就见一旁的姜芜上前两步走到了许桂芝的身边。 “警察同志,事情是这样的。“ 姜芜将自己的律师身份亮出来,简要说明了当事二人在办理离婚,并且女方已经申请了人身保护令,要求男方禁止打骂威胁,出现在工作场所及住址200米范围内。 想想林峰刚刚张牙舞爪的样子,再看看地上散落以及他刚刚手持的棍棒类武器,警察已经知道怎么做了。 “跟我们走一趟吧。“ 警察押着林峰正准备离开,就听姜芜又道,“稍等。“ 众人停住脚步回头看她,就见姜芜摆弄了摆弄自家的大门,“这房子是我的,借给我的委托人暂时居住,林先生带人二话不说砸了我家的门,还企图非法闯入我的住处,已经是涉嫌故意毁坏公私财产和非法闯入他人住宅,我现在要以这个事由向警方报案。“ 林峰本能反应就是否认,“我没有,门不是我弄坏的。“ 这下连一直站在一旁的沈慕都看不下去了,怎么会有人蠢成这个样子,都不用姜芜再做解释,沈慕上前一步拍拍林峰那蠢笨的脸蛋,让他顺着自己手指的方向往右上角看了看,就见一处极不显眼的地方似乎亮起了微弱的红色光点。 监控…… 林峰傻眼了,他是实在没有想到这样普普通通连电梯都未安装的小区里竟然也会有监控。 家务事难算,律师难缠啊…… 两位民警心里都明镜似的。 姜芜的话还没说完,她从自己的口袋里翻了翻,拿出了那天购物时商家提供的收款票据。 好家伙,这门两万三千多…… 各地对毁坏公私财物数额较大的划分标准略有不同,但无论有多不同,超过了五千,原值两万多,怎么也够得上这个标准了,这样一来,甚至不用姜芜要求,林峰就将被追究刑事责任。 警察对现场拍照取证,询问了姜芜是否现在就跟他们回警局制作笔录进行案件受理。 姜芜想了想,“这样吧,等我先将视频证据导出来。” 也行,两位警察点点头。 林峰渐渐听明白了这些人之间的对话,他就算再法盲也清楚一旦提到刑事责任那可就不是拘留那么简单,那是有可能判刑的。 警察拍拍林峰的肩膀,“回去准备赔偿吧。” 林峰被带走了,临走前他有些浑浑噩噩。 那是两万多啊,自己一时冲动踹了两脚,打了两下,竟然就出去了两万多块钱,他哪来的这么多钱啊。 林峰被带走了,许桂芝松了一口气,姜芜进门看了看孩子,安慰了母子两个几句。 沈慕站在一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难怪姜芜会突然拉着自己换什么门,她早就预料到了说不定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单委托姜芜原本就没有收取任何费用,现在还白白倒搭出去两万多块钱。这在一个商人眼中绝对是个不可理解的决定,但是沈慕明白,姜芜一直是这样从来没有变过,那个人们口中冷心冷面铁血不留情的姜大律师,其实有一颗赤子之心,她常说律师这个行当不能太看重是与非,但实际上她心里有自己的一杆秤,赤诚而公正。 “姜阿姨再见。” “再见,孝诚。” 姜芜和孩子摆摆手,那言笑晏晏温柔的眉眼,深深吸引着沈慕的目光,让她根本移不开眼睛。 姜芜和沈慕一起下楼,回到车上。 沈慕佯装要帮姜芜系安全带,结果直接整个身子探过来,将人抵在了椅背上。 姜芜也练出来了,以前她还会不好意思,如今半推半就也就从了。 看着很老实很温顺并没有反抗的美人儿,沈慕呵气如兰轻声道,“我真是恨不得……” “恨不得什么?”姜芜问道。 剩下的话沈慕没再继续说,她只是轻轻吻上去,吸吮着姜芜的唇瓣。 第55章 在车上,是沈慕占据上风从姜芜那里讨了不少便宜,不过回到家里就是姜芜将沈慕按在了床上,她整个人都压在沈慕身上,明明是只奶猫却非要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 “说,你还有多少东西是我不知道的。“姜芜威胁道。 沈慕舌尖绕着两瓣唇那么轻轻一舔,撩人又色气,她笑吟吟道,“那你可要多爱我一点了,每多爱一点就会多发现一点,多惊喜一点。“ 姜芜看着沈慕的眼睛,那漆黑如墨的眸子里只倒映出自己的影子,姜芜也不示弱,“这样看来,我要到老到死才能发现你全部的秘密了。“ 沈慕一听,来劲了,直接一个翻身反客为主。 刚刚对上林峰这样成年高壮的男士,沈慕都泰然自若,更别说眼前这个干瘦干瘦身上没有四两肉的丫头片子了,姜芜甚至都来不及挣扎,直接就被对方掀翻在了床上。 按住姜芜的两只手,沈慕这里亲亲,那里亲亲,占够了便宜这才肯好好说话,“宝贝儿,你这是变相跟我表白,要和我白头偕老吗?“ 姜芜那双动情的眸子早就给出了答案,但她就是傲娇,偏偏不肯实话实说,“并不是,你想多了,你这个人这么麻烦,这么无赖,我笨,我看不懂,大概要一生那么久才能猜得透。“ 呸,她还笨?沈慕一个字都不信。 看来还是不能跟姜芜多废话,直接做才是正理。 沈慕一边解姜芜的扣子,一边笑道,“你这个人啊就是嘴巴不老实,还是身子比较诚实,春宵苦短,亲爱的,咱俩还是别浪费时间了。“ 干柴烈火,一夜缠绵。 第二天醒来,姜芜神清气爽。 两个人朝夕相对,相处久了,那默契可是方方面面的,虽然不想承认但姜芜不得不说,沈慕是越来越知道怎么让自己舒服,让自己爽了。 姜芜不是没有为沈慕同志服务过,不过最后她问对方感觉如何的时候,沈慕皱着眉措辞了很久,最后甩给她一句话。 “宝贝儿,我觉得你在这方面可能没什么天赋。“ 姜律师从小到大名列前茅,除了体育成绩略差,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看轻过,情事上一直落了下风,姜芜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半天,想着怎么才能给自己扳回一程。 沈慕也早早醒了,姜芜今天要出门,有很多事情要忙,她也一样。 天悦投资的几个项目都要在这个春天立项开拍,idol制造第一季限定组合解散在即,因为是去年形成现象级的综艺节目和偶像团体,第二季的企划也提上了日程,第一季中天悦推荐的练习生方萱就是idol制造最后成团的七人之一,作为节目的受益方,天悦自然不会放过后续与星空卫视的合作。 第二季参赛人选要敲定,paradise解散后方萱回来后的一系列签约、发展规划、资源倾斜和人员安排都要进行调整,虽然这些都有专人来策划,但沈慕也不想做个甩手掌柜,基本情况她起码得了解。 沈慕起身洗漱,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姜芜还赖在床上,盯着卧室的吊顶,一双桃花眼瞪得溜圆。 “想什么呢?“沈慕三两下从床尾爬到床头,恶作剧一样用被子把姜芜一裹让她动弹不得。 “沈慕。“ “哎。“ “你除了学过防身术,是不是还学过钢琴?“姜芜问道。 沈慕一愣,手上顿时一松,姜芜趁着机会把手抽出来,捧着沈慕的脸蛋。 沈慕确实学过钢琴,弹得还很不错,不过这项技能还没来得及找机会在姜芜面前表现,她应该不知道才对啊,沈慕好奇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姜芜揉了揉沈慕的脸蛋,鱼一样滑不丢手,直接从被子里面翻身出来,她可没想过回答沈慕的问题,而是凑到沈慕耳边,吹吹耳旁风轻声说道,“难怪了,手指那么灵活。“ 这话说完,姜芜就洋洋得意笑着飘走了。 被留下的沈慕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等她终于琢磨明白姜芜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久经沙场、论调戏老婆自认从来不输任何人的沈慕难得老脸一红。 靠啊…… 姜芜这家伙学坏了啊…… 这眼看着都学会反调戏了,之前那个纯情到第一次都不好意思发出呻吟声的小宝贝儿去哪儿了? 沈慕回过头,就见姜芜把洗漱间开了一条缝,正在里面看着自己偷笑呢。 能这么轻易放过她?当然不能! 于是一大清早,沈慕和姜芜家里时不时传来你追我赶的打闹声,最后还是姜芜经不住沈慕的挠痒制裁,乖乖认错,许下好几个不平等条约,这才被放起来穿衣服出门。 姜芜来到昨晚受理报案的派出所做了笔录。 警察知道眼前这人自己就是律师,条条框框比他们清楚得多也就不用他们一旁指点了。 不过警方还是问了问姜芜打算怎么处理,是否要对损坏的防盗门进行定损、要求立案,追究林峰的刑事责任。 姜芜对此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她只是丢下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先照价赔偿吧。” 林峰在里面待满了十天才被放出来,出来后,他不仅是个面临着要和老婆离婚重回单身的男人,还一夜之间背上了两万多元的债务,时间也总是赶得那么巧,他人放出来没多久,就到了许桂芝与林峰离婚案的第一次开庭审理时间。 屋漏偏逢连夜雨啊,林峰也只能咬着牙去了。 除了被告方开心不起来,还有个人也郁闷得很,沈慕原本等这次开庭等了很久,她还没机会见识一下姜芜上庭的样子,原本想借这个机会,跟过去旁听,结果小刘助理抱着她的大腿文死谏,说是开庭那天沈慕有外省的行程安排,为了天悦后续的一系列合作,她无论如何都要出席,而且不能改期。 沈慕因为这事儿上了两天火,姜芜看她没什么食欲无精打采的,起初还很是担心,但后来她知道了原因,直接捏着沈慕的鼻子灌了两天黄连水,随后日子一到亲自开车将人丢去机场,交给助理带走了。 沈慕坐着飞机,穿梭在云层之上,看着窗外苍茫的云海,只能叹口气,姜律师大杀四方的风采,只好留待下次一观了。 沈慕走了三天,姜芜也没日没夜工作了三天,不过兢兢业业的姜律师总能为自己摘回不错的战果。 如她所料,庭审过程还是挺顺利的,这当然要归功于姜芜的准备非常充足。 林峰对许桂芝母子进行长期、不间断的家庭暴力这一事实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邻里街坊的证人证言,许桂芝和林孝诚的病历和伤情鉴定,还有许桂芝长期购买跌打损伤药品的清单记录,以及许桂芝提出离婚、申请人身保护后,林峰对许桂芝本人及其亲属进行暴力威胁和骚扰的视频证据等等,都被姜芜递交法庭。 当然姜芜自认为至关重要,能够左右判决的决定性证据还不只是这些,毕竟因家庭暴力起诉,一审未判准予离婚的例子不胜枚举,为了多一手准备,姜芜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根据许桂芝曾经只言片语中提到过的赌输了三字,进行了一番调查,通过对林峰的社会关系,以及收入来源和支出的分析,姜芜还真是有意外收获,她基本确定林峰有赌博的习惯,最后还是林峰、许桂芝居住地辖区派出所的民警给姜芜提供了几条非常有利的证据,林峰曾经参与聚众赌博,并因过程中产生纠纷而被举报至公安机关,因个人赌资达到标准被处以罚金,而后再次因参与赌博被查处,并且因为已非首次而被拘留,从而留下了案底,以这些据实可查的事实,加之其他证人证言,这基本已经是坐实林峰赌博并屡教不改。 家暴赌博行为长期存在,并且屡教不改,甚至从妻子延续至年幼的孩子,足以算得上夫妻感情已破裂了,虽然第一次开庭没有当庭宣判,但姜芜想她的胜诉几率,一定很大。 不仅姜芜这样想,林峰也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点糟糕,最让他头疼的还不是离婚的事情,而是他欠下的那两万三千块。许桂芝找的那个律师,就连第一次庭审结束离开法庭的时候还不忘略带说一说这题外话。 没有人比林峰自己更清楚,他根本没钱。 他在第一次庭审结束后还曾经尝试去找过许桂芝一次,但只要他一出现在许桂芝的周遭,姜芜就仿佛接受了雷达信号一样,很快找到他,并要求他赔偿损失。 姜芜还不介意给林峰开开普法小课堂,威胁威胁。 “林先生,故意损害公私财物数额较大、情节较严重,是可以追究刑事责任的,这个数额较大、情节较严重法律上是怎么认定的呢,原则上就是指价值在五千元以上,即便不同地区略有差别,但我那扇门共花了二万三千元,怎么算也够得上标准了,我没记错的话,你那天还带了两个人一起,又符合法律规定中聚集三人以上的标准,这么一来,你会被判多久呢,我给你算算。“ 姜芜这头话音刚落,林峰早就已经跑没影了。 姜芜看着林峰落荒而逃的背影,忽然有些想不明白许桂芝到底是怎么被这人渣祸害了这些年的。 姜芜叹口气,摇摇头。 她看看时间,可没功夫再在这里磨蹭了,今天是沈慕出差回来的日子,姜芜答应过了会去接她。 当姜芜赶到机场的时候,大老远就看到有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机场广场前。 那人难得穿一件素色的衬衫,显得优雅而气质,不过这家伙的举动就…… 姜芜眼看着她坐在自己给她准备的红色旅行箱上,双脚离地朝自己滑行而来。 这哪里是什么娱乐公司的老板,分明是幼稚园大班的小朋友。 沈慕见到姜芜,笑得一脸明媚,还撒娇似的张开了双手。 姜芜被人扑进了怀里,不得不承认,她也十分想念沈慕腻着她的感觉。 “官司顺利吗?“沈慕仰着头,眼睛里仿佛盛满阳光。 姜芜用力点头,“顺利,你呢?“ 沈慕比了个v,“我也一样。“ 第56章 许桂芝和林峰离婚案并没有拖上太久,虽然法院未当庭做出判决,但最终还是在一审阶段认定感情破裂,择日宣判了离婚。 抚养权和财产方面更多倾斜向了母亲,这都是大家意料中的事情,不过新乡城郊那栋他们一家一直居住的房产,许桂芝自愿放弃,留给了林峰,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林峰才没有胡搅蛮缠,没有一直坚持感情未破裂,从而影响离婚判决。 事情比想象中要顺利很多,从法院出来,拿到判决书,许桂芝的手都有些抖,她将那一纸判决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这才确信这一切都不是梦,她是真的和林峰脱离了法定的夫妻关系。 她和孩子都自由了。 姜芜并肩和许桂芝站在一起,轻声问道,“将来有什么打算?“ 许桂芝没有去看姜芜,她只是站在台阶上朝着前方高远的天空望过去,她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在茫然无措的时候问过姜芜一个问题,离婚之后她该怎么办啊,是姜芜告诉她,不会有太多不同,到了那一天,她会发现天更蓝了,水更清了,人也更自由了。 还真是这样。 许桂芝深吸一口气,再转回身,笑着对姜芜道,“姜律师您大概都猜到了吧。“ 是的,许桂芝的想法并不难猜,当她跟自己说她不想争房产的那一刻,姜芜就大概猜到了。 “你想离开京元市?“姜芜问道。 许桂芝点点头,“我哥哥在南边已经站稳脚跟了,就因为我的事情,他这些天都计划着要放弃那边的一切重新回京元市发展,以前我不敢,我在这里待了太久,从来没想过换个环境,不过大概是认识了姜律师您吧,我忽然也想出去看看,看看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我也还没老,说不定也能换个活法。“ 姜芜笑了,她是真的为许桂芝的转变感到高兴,“诚诚知道吗?“ 提到儿子,许桂芝的脸上满是温柔,“嗯,我跟他谈过,他高兴极了。“ 许桂芝虽然没有多谈,但姜芜想,她之所以会做出这个决定,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出自为儿子考虑,林孝诚今年十岁,从前那十年的人生中男性长辈都没有为他的成长做出正确的引导,但对于男孩子来说这种同性之间的正面教导是不可或缺的,亲生父亲是林峰那个人渣,怕是一辈子都指望不上了,但若是有舅舅这样和父亲相仿的身份从旁教导,大概对孩子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吧。 姜芜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对许桂芝所期盼的和儿子一起的新生活给出了自己的祝福,同时也暗暗下定了决心,她不会允许任何人,以任何身份来破坏这份希望,她和林峰的账也是时候算算了。 ******** 法院做出离婚判决的那天,林峰基本上是绕着姜芜走的,宣判完就开溜,愣是连面都不敢露,生怕被姜芜抓住又要追讨那笔债务。 担惊受怕了好一阵,直到他和许桂芝婚都离完了,姜芜那边依然没有什么动作,林峰在外面躲了好一阵,直到最近才放松警惕回了家。 家里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老婆孩子的衣服和用品也没怎么少,除了没人打扫布满灰尘之外,和之前并没什么不同。 林峰舒舒服服往自家沙发上一躺,这女人啊,都是纸老虎,许桂芝那婆娘、还有她请的那个表面光鲜的律师,说到底都一样,最后她们能拿自己怎么着,那律师门被砸了,说得倒是厉害,可自己现在还不是好好地躺在这里,至于许桂芝,离婚离婚,最后不过是带走个孩子,房子都不敢跟他争,不还是怕了他了。 林峰越朝这个方向去想,越觉得自己有道理。 这事儿大概也就至此结束了,虽然离了婚,但他外面热络的花花草草也不少,没了许桂芝天天在家里哭哭啼啼,没了那小崽子跟自己横眉冷对,他乐得自在,至于欠下的那笔钱,不想还他就躲出去,他始终觉得什么入刑啊,坐牢啊,不过就是那律师哄他的,他不过就是砸了扇门而已嘛,他还砸过人呢,也不见有什么事。 林峰就这样优哉游哉在自家里待了两天。 终于一个明媚的早晨,警察找上了林峰家的大门。 林峰睡得迷迷糊糊,满脸官司冲过去开门,门刚打开就是大声地呵斥,“谁啊,长不长眼,知不知道现在几点。“ 警察照章办事,直接将林峰带回警局协助调查。 派出所出入得次数多了,林峰都不自然地对这里有了几分熟悉感。 他被带着往里走,也刚好有人从里面出来,仇人见面分外眼熟,林峰一下子就认出了姜芜来。 面对林峰狰狞的面孔,姜芜也丝毫不见畏惧,她还很自然地跟对方打了个招呼。 不过这个过程并没有耽搁太久,不过一个擦身的瞬间,两个人就这样错身而过了。 事情到这里算是差不多告一段落了,姜芜一直拖着没有给自己那扇门申请鉴定定损,手上相关的价值证明和购买票据也都没有提交公安机关,就是为了等到离婚判决下来,许桂芝和孩子能够受到公正的对待,彻底和林峰这个人渣脱离关系。 最初报案就只是一个受理的过程,法律对公安机关的初查阶段并没有时限要求,如今婚离完了,许桂芝对自己和孩子的未来也有了新的计划,姜芜这边则将鉴定结果、购买手续以及当晚记录林峰砸门全过程的监控视频提交给了公安机关,如此一来,鉴定结果符合法律对故意毁坏公私财产数额较大,纠集三人以上的情形,妥妥的立案追诉,林峰一时间拿不出这么多钱对姜芜进行赔偿,自然也就谈不上谅解减刑,他也没有家属和朋友会为他做这些,而姜芜这边证据齐全,取证调查阶段很快结束,直接移送检察部门公诉去了。 这件事情后续会如何发展就不是姜芜能够控制得了的,林峰既然做了这样的事情,自然就要付出代价,这一切都将交给法律来裁决。 他大概在不短的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再出现在许桂芝母子面前了,她们也终于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中收拾行李,打点行装,然后从容有序随着许家一行人搬迁到南方去了。 林孝诚对新生活充满了期待,姜芜在沈慕的陪同下一起为母子二人送行,这大概会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人生就是如此,仿佛两条线,偶然相交后,自此别路而去。 林孝诚仿佛是一只活泼的小燕子,围着姜芜叽叽喳喳说个不听,他说他从来没去过别的地方,他说他舅舅告诉他,他们不仅要坐火车,还会坐船。 “姜阿姨,你坐过船吗?“林孝诚笑着问道。 姜芜摸摸他的脑袋,“阿姨没坐过。“ 林孝诚拉着姜芜的手摇晃,“要是阿姨能跟我一起去就好了。“ 姜芜被孩子讲的孩子气的话逗笑了,正想着说两句什么,结果沈慕按着小豆丁的脑袋,直接将人转过来看向自己。 “你姜阿姨会去坐船的,不过不是和你一起,而是跟我一起。“沈慕直指自己的鼻尖。 幼稚鬼。 姜芜看着沈慕和孩子互做鬼脸的样子,乐不可支。 最后一箱行李收拾好,敲门声响起,许桂芝扬声道,“哎,来了。“ 开门就见一个中年汉子站在门外,裸露在外面的肌肤大概是因为日晒的缘故呈现健康的小麦色,样子很憨厚,挠挠头笑着问许桂芝,“是桂川哥让我来帮忙的,有什么要拎下去的,就交给我把。“ 许桂芝到过谢开始和对方一起搬动行李,姜芜也想帮忙,往前走了两步,就听那壮汉疑惑发问,“您是姜芜姜律师?“ 姜芜自己也没想到,随便一个前来帮忙的人竟然也会认识自己,她抬头朝着那人看了看,这人的眉眼还真是和她记忆中的一个人渐渐吻合。 “李明林?“姜芜有些不确定。 那汉子搓搓手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姜芜笑道,“我当然记得,只是没想到这些年过去,还能够有机会再见到你,我记得你说你会离开京元市。“ 李明林认真道,“是的,出来后我就去了南边,遇到了桂川哥,和他一起送送货,现在日子也过得去,说起来当年还要多谢您。“ 在场所有人都不知道两个人打什么迷题,沈慕尤为好奇,不过她耐着性子等到许桂芝收拾好东西,装好车,跟她们二人说了再见离开后,才将姜芜拉到一旁发问。 姜芜刚跟李明林告了别,正嘱咐对方对母子两个多加照顾呢,结果就被沈慕拉扯到了一边。 “怎么?“姜芜疑惑道。 “这男人你认识?“沈慕道。 姜芜大方承认,点点头。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认识这些人。“沈慕喃喃自语道。 姜芜一听就笑了,“我们满打满算才认识一年多,我过去的事情你哪里就全部都知道了。“ 沈慕想反驳,不过好在她忍住了,她差一点就对姜芜说出来,她还真就知道她几乎全部的事情。 姜芜不知道沈慕心里这些小九九,不过既然沈慕想知道,告诉她也无妨。 “李明林的话,说起来也是过去好几年的事情了,他是我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委托人。“姜芜道。 “债务纠纷?“沈慕知道姜芜最开始是处理合同债务纠纷的民事律师,所以理所当然第一反应是朝这个方向去想。 谁料姜芜却摇摇头,随后说出来的一句话更是吓了沈慕一跳。 姜芜对她说,“不,是刑事案件,李明林他……杀了人。“ 第57章 李明林曾经杀过人。 沈慕听了姜芜的话微微一愣。 姜芜见她这样的反应,上手捏了捏她的脸,放松她紧绷的面部神经。 “他是为了保护他妹妹。”姜芜解释道。 李明林的故事说起来也让人唏嘘,他是山里长大的孩子,父亲在外打工受了伤、失去了劳动力,母亲在家务农照顾最小的弟弟,而李明林则带了不想草草嫁人的妹妹出来打工。二十多岁的年纪,两个人又都能干,日子很快就好了起来,有了存款的妹妹见识过了都市的繁华,也开始学着打扮自己,不久后就交往了一个自称拥有京元市户籍的本地人。 李明林能够理解妹妹对优越生活的渴望,尤其他们都是过惯了穷日子的孩子。 因为理解,所以起初李明林并没有过多干涉妹妹的交往,但是后来两个人接触得多了,很多事情的真相也就浮出了水面。 那人哪里是什么京元市本地人,不过是和他们一样外来的打工仔,若只是这样也就算了,他还抽烟赌博打架斗殴,沾染了不少恶习,李明林的妹妹也不傻,发现这人的真面目后提出了分手,可对方竟然恼羞成怒,扬言要报复,因为担心妹妹出事,李明林就每日早早收工接送妹妹上下班,可哪怕是这样小心,在一个周五的晚上,悲剧还是发生了。 那天晚上,妹妹是夜班,李明林按照妹妹下班的时间过来接她,结果就看到那男人拿了一把刀,揪着妹妹的头发,就要往她身上捅。 李明林看到这个场面直接就急了,就近找了一块大石头冲过去。 说来也巧,纠缠妹妹的男人是背对着李明林站着,并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就在他将刀子扎在妹妹手臂上的同时,李明林也举起了石头狠狠砸向了那人的后脑。 骨头断裂的那种声音,很难形容,李明林自己都吓了一跳。 那人后脑受到猛烈的击打后并没有立刻失去意识,他捂着头回过身,虽然松开了妹妹,但刀子依然拿在手上,大概是受了利刃和血液的刺激,李明林只觉得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又拿着石头朝着那人的头部狠狠砸了过去。 这一次,那人终于倒下了。 李明林将妹妹揽在怀里,叫了120,也报了警。 倒地的那人被送入医院最终重伤不致死亡了,李明林也被警方拘押,最初的罪名是故意杀人。 李明林的妹妹花光了他们所有的积蓄,找上了华策,因为存款有限,最终这个案子兜兜转转落到了姜芜这个实习期刚过的小律师手上。 姜芜第一次见自己的当事人是在看守所里,那时候距离事发已经过去半个多月的时间,李明林自己都要放弃了,因为那天是晚上,夜很暗,行人很少,公安机关认真寻访过,没有找到其他目击者,妹妹工作的地方也不是交通要道,没有交通布控,那家的老板也穷得很,监控虽有,但好钢用在刀刃上,全都装在财务室和库房,大门口空空如也。妹妹倒是活生生的人证,但是因为二人的兄妹关系,她的证言不能单独作为认定案件事实的依据。 所有的一切都对李明林极其不利,姜芜很清楚,就在她有些忐忑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解释这些情况的时候,李明林倒是先对着她笑了。 二十多,算起来比姜芜大不上几岁,干净友善,一点都不像个即将面临牢狱之灾的人。 姜芜还记得在自己做了自我介绍后,李明林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姜律师,我妹妹怎么样,伤都好了吗?“ 姜芜将妹妹的情形告诉给他,他只是点点头,对姜芜道,“让她好好照顾自己,天儿冷了别贪凉。“ 姜芜说到这里,有些感慨地长叹一口气。 “后来呢?“沈慕好奇道。 李明林今天能出现在这里帮许桂芝母子搬家就说明后来姜芜最终帮他洗脱了罪名。 “后来啊,我找到了一段行车记录仪录下的监控。“姜芜耸耸肩。 “怎么找到的?“沈慕追问。 “就那么找到了呀。“姜芜笑着答道。 “快跟我说说。“沈慕这是典型听故事听到精彩处被人戛然而止有所不甘。 “我想想啊……“姜芜拖长尾音。 “嗯嗯嗯。“沈慕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充满期盼。 “我不告诉你。“ 被耍了呀…… 这要是忍下去也就不是沈慕了。 反正两个人在车上,自成一片小天地,她把姜芜这样那样,对方也逃不掉。 打打闹闹之中,谁还会管别人家行车记录仪的事情,倒是她们自己,那些暧昧甜蜜的搂抱和亲吻被自家的镜头全都保存下来。 姜芜当年那段重要的视频证据当然不是随随便便找到的,见过李明林后她去了现场很多次,几乎找便了那段时间曾经在那里停留过的车辆,时间精力花下了,也要李明林运气好才行,上苍保佑,还真让姜芜找到了一台因停车期间发生剐蹭所以二十四小时开行车记录仪的车辆。 不过李明林最终还是因为防卫过当被判处了两年刑期,姜芜问过当事人是否要上诉,李明林却对她摇摇头。 那是她们在今天之前最后一次碰面。 姜芜问李明林今后有什么打算。 “等我出去,大概会带着妹妹往南方走走看看吧。“ 想到这里姜芜有片刻的失神,还好,大家最初的期盼多年后都实现了。 沈慕看姜芜走神,在她唇上啄了啄,问道,“在想什么?“ 姜芜答非所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成为民事律师吗?“ 沈慕摇摇头。 姜芜怅然若失,“就是因为那一次。“ 那一次,指得当然就是李明林的案子。 姜芜叹道,“那一次让我意识到刑事诉讼关乎性命、正义与自由,实在太沉重了。“ 如果不是姜芜没有放弃,如果不是阴差阳错让那位车主为抓住恶意剐蹭之人而不惜耗电二十四小时开着车载监控,说不定李明林现在还身处牢狱之中。 事有不如意十之八九。 沈慕不希望让姜芜沉浸在这些往事之中,什么李明林的故事她忽然不想知道了。 她凑到姜芜耳边,轻轻咬咬她的耳朵,“我爱你,姜律师。“ 事有不如意十之八九,但人之所幸尚存一二,于姜芜来说,沈慕便是这一,便是这二。 “我也爱你,沈慕。“ ********* 最近天悦立项的一部恐怖电影刚刚拍摄完毕,没想到天悦总部内也开始有灵异事件流传。 什么打不开门的卫生间啊,什么会发出奇怪响声的录音棚啊…… 当然,这些最后都被有志之士义正言辞的辟谣了。 卫生间打不开那是因为管道有些漏水临时被关上停用,没来得及发通知,至于录音棚里发出奇怪的响声则是设备问题,经过调试就再无类似的情况出现。 只有一个传闻至今越来越玄妙,那就是总裁办公室里传来女人的声音。 据说最近几日,但凡进出总裁办公室的人都会在进门前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很小听不清具体说什么,但是当你推门进去,你会发现里面很安静,除了沈慕根本没有其他人,倒是她办公桌上摆放着一只玩具小猫,歪着脑袋,笑得可爱。 这不会是……成精了吧。 还是说沈总一直以来传说中的神秘恋人是个看不见,摸不着的…… “签好了。“ 沈慕看着进了自己办公室就有些不太正常的工作人员,提醒般地敲了敲自己的桌子。 对方像是才反应过来,立马拿上文书,飞也似的逃跑了。 沈慕巴不得这些人都赶紧出去,等门重新被关上,沈慕趴在桌上,轻轻点了点小猫的脑袋,随后按下了它后脑的按钮。 “老婆,老婆,辛苦了。“ 姜芜的声音里虽然还是透露着一点点害羞和难为情,但想到那天自己提出重新覆盖小猫录音的要求,姜芜点头答应娇娇的小模样,沈慕就觉得自己要开心得飞上天去了。 会说我爱你的姜芜,会回应自己爱意的姜芜,会录下这句老婆老婆辛苦了给自己的姜芜…… 怎么那么可爱呀!! “老婆不辛苦。“沈慕这还跟小猫对上话了,仿佛对面不是没有生命的玩具,而是姜芜一样。 姜芜最近非常好说话,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老婆辛苦了都已经给自己录了,那么自己最开始的那个设想是不是可以重新提上日程。 想着曾经完美偷录下来,姜芜好听的□□声,沈总瞬间觉得精神百倍,任务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只要自己坚持不懈,持之以恒,相信姜大律师总有一日…… 嘿嘿,嘿嘿嘿。 沈慕幻想着,又让小猫把刚刚的话说了一遍。 “老婆,老婆辛苦了。“ “老婆不辛苦。“ 沈慕乐此不疲玩着这个游戏,门外想要敲门进来的另一个人则是战战兢兢手都在打颤。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这扇门内有人在对话! 可据之前出来的人说,房间里只有沈总自己,没有别人啊。 要进去吗?自己要进去吗? 来人哆嗦着,兀自进行了一番天人交战。 姜芜是不知道天悦内部因自己的一段录音而流传起来的恐怖传说,一天的工作即将结束,姜芜伸了伸懒腰准备回家,临走前她看了眼摆在自己桌面上的那只憨态可掬的小狗,就见它歪着头,半眯着眼睛对自己微笑。 姜芜近几天也养成了习惯,每当下班她就会摸摸小狗的脑袋,按下它脑后的播放键。 “老婆,老婆,下班了,老婆,老婆,回家啦。“ “嗯,回家了。“ 姜芜说完顿时觉得心情很不错,走出办公室,她笑着和所有路过的人打了招呼,脚步轻快,往家的方向走去。 第58章 舒坦日子过了没两天,还真就奔着姜芜那句话去了,她的老婆沈慕同志果然辛苦起来了。 天悦的艺人上头条常见,但天悦娱乐公司出现在微博热搜榜上可并不常见,一时间网络舆论铺天盖地而来,其中更有对家趁机落井下石的打压。 而事情还要从一块天悦门前挂着自家艺人广告宣传的路灯说起。 一家人带着个六七岁的孩子从天悦门口路过,idol制造限定组合解散后,人气偶像方萱回归天悦,参演新剧,因此天悦周边的宣传位几乎都是她的广告和代言。 六七岁的小男孩正是对好玩好看的东西最感兴趣的年纪,看到道旁路灯上插着一个漂亮姐姐的硬卡宣传,说什么也要将那东西摘下来,结果…… 结果就是孩子的脑袋不知道怎么磕碰后,开了一道口子,最后还被送去医院缝了两针。 孩子就是父母的掌中宝,这宝贝如今磕坏了一个角,家长自然不干了,不仅将天悦告上了法庭,索要赔偿,还在网上大肆宣扬,避重就轻,放上了许多不实的照片信息,甚至还有一段拍摄天悦工作人员态度冷漠的视频。 大众本就易受煽动,一瞬间微博上关于这件事情的转发量爆棚,大家都抱着同情弱者的心态纷纷站在了这家人一边。 【天悦作为一家大娱乐公司居然这幅嘴脸,真是服气。】 【小孩子也太可怜了。】 【那硬卡上是方萱吧,我看她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以后拒绝应援天悦艺人。】 【抱走我家方萱,公司的责任别找艺人背锅。】 【某家粉丝还要脸吗,孩子都受伤了这时候还只想着甩锅。】 这件事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就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同情孩子受伤骂公司的,心疼自己偶像无辜受牵连骂公司的,同公司艺人粉丝群体早就不睦借机互喷的,再加上竞争对手趁机抹黑的,一时间天悦一直以来的好形象岌岌可危。 姜芜是很少关注娱乐圈新闻和八卦的,结果这件事不过一天半的时间竟然都已经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可想而知这消息传播的范围之广,速度之快。 姜芜自己就曾深陷网络舆论之中,她代理过的有争议的委托不胜枚举,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姜芜可以无所谓一笑置之,可如今这些莫须有的罪名被按在沈慕和天悦头上,甚至有好事者拿沈慕的媒体官拍照片出来嘲讽恶搞,姜芜觉得自己胸中有无法抑制的愤怒。 孩子是他父母的宝贝,而沈慕,也是她的宝贝。 姜芜一气之下将电脑关了,拎了包准备出门。 林兰正在楼梯口打扫卫生,看见姜芜出来,正要打招呼,结果就听耳边似乎有人跟她打了个招呼,随后一阵风擦着她过去,姜芜的人已经消失在电梯间里不见了。 姜律师工作时间之外从来都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一双桃花眼仿佛承载着整个春天,很温柔很暖,就算是工作中的姜律师也总是胸有成竹的样子,若不是旁人说起她的难处,林兰还以为姜律师战无不胜,从来不曾遇到过问题呢。 到底会是什么事情,什么人居然能够这样牵动姜律师的情绪呢,林兰想着想着,笑着摇摇头叹口气。 还没下班,姜芜这个时候出来算得上是翘班了,这在姜芜身上真是极为少见,她回家取了车,朝着天悦而去。 和沈慕结婚前,天悦她跑得最勤,后来因为沈静慧的官司,天悦她也常来,可后来,不知不觉,姜芜便再也没有踏足过这里。 不过姜芜许久不来,可不意味着天悦的人就忘了她。 如今姜大律师重登天悦大门,目睹这场面的每一个人都悬起了心。 不是吧…… 那家人请了姜律师来打官司? 所有人瑟瑟发抖。 “我要见你们沈总。” 看见没,人家没一句废话上来就要找你们公司的老板,这剧情大家都见过啊,她上一次来,上上一次来也是这样。 “您稍后,我给刘助理打个电话。”前台颤颤巍巍但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姜芜也不爱坏人家规矩,就安安静静等。 一阵嘈杂声传来,姜芜就见电梯门打开,天悦的工作人员好声好气送着一对夫妇出来。 那夫妇面有不虞,看样子和天悦的交涉不算顺利,正往门口走,与姜芜擦身而过的时候,眼神交汇,大家互不相识,也就这样错过了。 但这一幕看在接待姑娘眼中却是让她胆战心惊。 姜律师和那对夫妻对视了! 那对夫妻看样子再一次求财被拒,连带着姜律师的脸色也不好了,他们果然有一腿,完了完了,天悦又被这女魔头盯上了。 姜芜可不知道接待姑娘到底在想些什么,但她自己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的原因显然与那对夫妻没有讨到便宜无关,是天悦过于和善的态度让姜芜有些烦躁。 天悦示弱,在此时的姜芜看来,就等于沈慕受了委屈,她不喜欢看沈慕委屈,那家伙就该精精彩彩,不可一世的活着。 姜芜没有等太久,让她上去的电话没拨过来,她要找的人倒是自己下来了。 天悦被人口诛笔伐,她的老板倒是乐呵呵,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 接待姑娘想,老板这是苦笑,这一定是苦笑。 看,她见到姜律师后明显笑得更深了,这说明老板她不想在对手面前堕了自己的气势啊。 老板真不容易。 接待此时一脸悲愤。 “你怎么来了。”沈慕迎上来,腔调里透露着亲昵。 姜芜也不说话就只看着她,那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情感太多,生气,委屈,心疼,爱恋。 沈慕觉得自己一定是个圣人,她竟然忍住了想吻姜芜的冲动。 “请你吃饭?”沈慕不敢做太露骨的举动,她不知道姜芜会不会喜欢,就只能随性地戳戳姜芜气鼓鼓的脸颊。 嗯? 嗯??? 刚刚在自己的眼前发生了什么,接待姑娘石化当场。 就刚刚,她们天悦的老板是不是调戏了那位雷厉风行的姜律师? 老板霸气啊! 面对对手,面对姜律师这座高不可攀的大山,沈总她有古人谈笑间移山填海的风采啊! 在接待姑娘崇拜的目光中,沈总高高兴兴带着自家媳妇儿吃饭去了。 沈慕午饭吃得尽兴,倒是姜芜,满桌子都是她爱吃的东西,可她压根没动几口。 沈慕凑过去咬耳朵。 “怎么,没胃口,还是……”这个还是拖得有点长,后话不说,沈慕还对着姜芜的耳朵吹了口气儿,“还是担心我啊?” 姜芜怎么可能承认,她撂下筷子,嘴硬道,“我才不担心,我就是气不过,你们天悦的法务部当初对上我一个个嗷嗷叫跟狼似的,怎么现在就乖乖的成了猫咪了?“ 沈慕伸出一只手,貌似无意地搭上了姜芜的手臂,上下左右蹭蹭,笑着调侃道,“他们那叫遇强则强,再说,他们嗷嗷叫有什么用,他们的老板在你面前不一直都跟猫咪一样乖巧吗?“ 乖?巧? 这两个字能和沈慕扯上关系? 姜芜到底还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真是天大的事情到了沈慕这里,她都能够四两拨千斤。 好了好了,总算是雨过天晴了。 “你总算笑了,要是连你都跟我板着脸啊,我的日子可就难过了。“沈慕捏捏姜芜的脸蛋,笑着说道。 姜芜有些心疼,上手也摸摸沈慕的脸蛋,前两天气色多好呀,现在再看,姜芜总觉得自家媳妇憔悴了。 “你要不要我帮忙?“姜芜很认真地问道。 沈慕还是一副调侃的口气,还挑逗地抬了抬姜芜的下巴,“免费服务吗?“ 姜芜哼了一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调出计算器界面,噼噼啪啪就敲了数字上去,“我们现在就来讨论一下费用的问题。“ 沈慕看着姜芜装出来的那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直接笑倒在她怀里,沈慕搂了她的腰,摇晃了两下,讨好道,“我们还是回家去讨论吧,到时候我搂着你,我们再盖上被子,关了灯,好好讨论一下。“ 不正经! 什么正经的话题最后都能被沈慕拐到这不正经的一面去。 姜芜笑了,不过她就是喜欢这样的沈慕啊。 两个人吃了午饭。 姜律师被沈慕顺了毛,安了心,这才开着小白车回华策工作去了,临走前顺便将沈慕捎回了天悦。 接待姑娘看着自家老板竟然从姜律师车上满面春风的下来,油然而生一股豪情,看样子是老板大获全胜啊,真想看看姜律师此刻的表情,是不是毫无头绪,是不是欲哭无泪。 呵呵,不过还好接待姑娘看不到了,不然她大概会惊讶到嘴都合不拢,车上的姜律师临走的时候被沈慕偷袭,吻了嘴巴,开车离开的时候正满面红霞,一片春光呢。 沈慕一进门就让小刘助理通知宣发部门,“告诉他们手上的东西再压两天。“ 小刘助理愣了,“还要再等两天?“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是眼前这位小姐今天一大早说今天天气好,是打翻身仗的好日子吧,这才过了几个小时,又翻脸不认账啦? “嗯,再等两天。“沈慕确定道。 “好,我这就去安排。“ 哪怕是满腹狐疑,小刘助理依旧从不问原因,完全按照沈慕的话去布置了。 门被关上,沈慕的目光这才落回自己的桌面。 一只可爱的猫咪还趴在桌子上,沈慕轻轻用手点了点她的脑袋。 “你难得关心我的事,我可得好好享受享受。“ 沈慕说着按下了按钮,姜芜熟悉的声音传来。 “老婆,老婆,辛苦了。“ 沈慕笑着回应道,“老婆不辛苦。“ 第59章 沈慕很是享受了两天来自姜芜同志的嘘寒问暖,因为考虑沈慕最近面临的问题,照顾她的情绪,姜芜基本上什么不平等条约都点头了。 大功告成。 沈慕抱着媳妇儿躺在床上琢磨着,明天差不多该是把那对贪得无厌的夫妻料理一下的时候了。 网络上的舆论站其实也不过是一阵风,今天这股从东刮向西,明天自然会有另外一股从南刮向北,这风吹着吹着,吃瓜群众们也就就着下一股忘了上一股了。 不过有些对呛是不适用这个理论的,那就是粉丝之间的战争,无辜受牵连的方萱粉丝几乎将所有攀扯自己偶像的群体都反咬了一遍,将人家的黑历史扒了个够,仇算是就此结下了,不过这都是后话。 天悦娱乐门前的这场闹剧没有例外的渐渐消减了下去,天悦一直没有自行出面做过任何解释,就在大众的视线要从这件事情上转移开的时候,一个在微博平台拥有超高阅读转发量的公众号,突然曝光了一则监控视频。 监控视频中一对夫妻领着五六岁大的孩子路过天悦娱乐门口,孩子目睹了天悦门前高处一则公共区域的宣传广告,拉着父母的衣袖要求父母为自己摘下来。 父母起初想要将孩子带走,但奈何孩子不懂事,竟然躺在地上撒泼耍赖,夫妻两个没办法,最后就顺着孩子的意思,由妻子将孩子扶着跨坐在丈夫的脖颈上,就这样叠罗汉似的,摇摇晃晃要去够那块硬卡宣传照。 意外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孩子大概是高兴得过了头,家长也未加小心,竟然让他从父亲的肩上直接翻了下去,头先着地,磕出了一道口子。 夫妻俩个慌了手脚,抱着孩子不知所措,还是从天悦内部走出了工作人员,拿出了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 在救护车赶来的这段时间里,孩子的父母不但没有为孩子的伤口做紧急处理,反而攀扯上了天悦工作人员的手臂,比比划划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工作人员起初没有反驳,只是转身想要回到公司内部,表情和肢体语言都未见冲突,倒是孩子的父母不依不饶,死死抓着人家不肯放手,后来天悦内部又跟出来一位,看衣着正是被夫妻俩个在自媒体上曝光的所谓天悦娱乐冷漠的高管,那人严肃对夫妻二人说了什么,对方不但不理,反而取了手机上前拍照,由于事态有些无法控制,言语劝说无益,最终天悦叫了安保人员,救护车很快赶来,争执最后天悦人员还跟随一起上了急救车。视频内容也就此戛然而止,全程画面清晰度极高,几乎将每个人所有细节都记录了下来。 营销号没有就此说太多话,它只是跟了一句。 【据说孩子的医药费都是天悦拿的,我觉得吧,有点冤,大家觉得呢?】 大家也这么觉得啊! 之前利用人们同情弱者心理搞事情的夫妻,如今被人扣上了利用舆论居心叵测的帽子,这明明是你家熊孩子破坏人家公共区域合法合理的宣传海报,而且还是你们做父母的不小心才导致孩子摔跤的,120是天悦打的,医疗费是天悦出的,最后竟然还扬言要起诉人家要求赔偿。 这是什么行为,这不是碰瓷吗?! 还好天悦硬气,只做自己分内的事,孩子受伤天悦出于人道关怀,给予全部的医疗费用,但对于父母不合理的诉求从来没有点过头,对付这种人就该是这样! 不过是几天时间而已,吃瓜群众们仿佛换了一张脸,之前还口诛笔伐声讨天悦的好像不是他们,一瞬间他们仿佛是正义的卫士又全都站到了天秤的另一端。 不过网络上的声音永远不会只有一种,也有人质疑大v营销号真相君是收了天悦的钱从而放出这些消息来帮天悦打舆论战,可就算事实如此视频总不是假的吧,最终抱着这样心态的人在众多反对声中也只能偃旗息鼓了。 天悦和真相君背后有没有交易,有什么样的交易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反正视频监控将当时发生的一切都还原在众人面前,孰是孰非,一清二楚。 当风向彻底扭转过来后,当网民们的口水蔓延过夫妻俩,眼看着有人攀扯孩子的时候,天悦终于站出来公关。 那话说得很漂亮。 首先承诺将会支付医疗费用于孩子的治疗和恢复,因为这是作为华国企业应当承担的社会责任,其次郑重声明,对于孩子父母其它无礼要求,天悦将采取法律手段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目前已经在搜集证据,如果对方坚持起诉,天悦将积极应诉。 在公告的最后,天悦也对网民做出了一些请求,孩子还小正是天真好奇的年纪,希望网民们口下留德,天悦作为一家娱乐公司,旗下不论是艺人还是工作人员对于应对这样的网络流言自有一套流程体系以及经验,但发生意外的孩子才六岁,希望大家能够给孩子一点时间和空间来成长。 有礼、有据、有节。 这才是一家大的娱乐公司应有的态度。 在天悦发声之后,那对夫妻原本用来攻讦天悦的账号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注销了,事情至此算是告一段落。 天悦的公告转发的人很多,记者媒体,旗下艺人等等,不过人海之中有一个id让供职天悦的众人感到有些意外。 姜芜。 华策律所的姜大律师竟然也转发了这则公告为天悦发声。 她不是那对夫妻的代理律师吗?她不是向来爱跟天悦唱反调吗,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我登陆微博的姿势不对? 天悦众人风中凌乱。 姜芜微博的内容很温柔,她告诫众人,【这个世界对孩子来说都是危险的,横道、路灯、广告牌等等,都可能造成意外的发生,也正因这样,年幼的儿童出行才需要家长的陪同和看护,这种责任是不能转嫁给其他人的,希望大家都能够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律师个人微博对于时下流行的热点话题做些自己的解读和告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关注了姜芜的人纷纷在她的内容下评论转发。 大家都认为姜律师言语间温柔委婉,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姜芜的话看着理智温柔,但实际上她打下这一行字的时候咬牙切齿。 沈慕这妖精,早就有了办法,拿了主意,还在家里装可怜,肆无忌惮让她这样那样…… 过分,实在是过分! 不能就这么算了,下班后,姜芜直冲回家就准备和沈慕好好算算这笔账。 沈慕今天的心情可比姜律师美丽多了,这些天按时按点来天悦报道闹事的人今天终于是不见了踪影,网络舆论更是形势良好,虽然这两天被过分透支了温柔体贴的姜大律师说不定晚上下班会回家跟她清算旧账,但沈慕想得开啊,算就算呗,她还她就是了。 姜芜拿钥匙开门,客厅里的灯开着,但往日里听见她回来便亲自前往迎接的人却迟迟没有来。 哼,看样子沈慕是知道错,不敢来了。 姜芜也不出声,换了鞋子,光着脚就往虚掩着的卧室门走去。 那里面透露着隐约的灯光,沈慕必然等在里面。 姜芜伸手推门,看清楚卧室内的一切后,她瞬间就石化在原地了。 印着火红唇印的床单上铺满了玫瑰花的花瓣,沈慕什么也没穿,光溜溜的躺在其上,还媚眼如丝,朝着自己比了个飞吻。 有辱斯文! 姜芜的目光无处安放,脸也瞬间就红透了。 沈慕振振有词,“来找我算账?你是想这样还是……这样?“ 她连着摆了几个撩人的姿势,朝着姜芜勾勾手指。 姜芜看着眼前无限风光,深吸一口气。 “我给你十秒钟,你,立刻,马上,把衣服穿好,把床上这些东西给我收拾了,这晚上还怎么睡觉。“姜芜佯装发怒。 自己都奉献成这个样子了,姜芜竟然还想着收拾床铺,这怎么行。 沈慕起身一点一点贴过来,“姜律师,你想不想和我玩个游戏。“ 不,我不想。 姜芜的表情明显在拒绝,但她的身体很诚实,被沈慕牵引着一步一步走向床边。 “这个游戏呢,叫做……” 刚回到家,还饿着肚子,姜芜就被沈慕骗上了床,什么见鬼的游戏,什么所谓的还债,最后还是沈慕占了上风。 那些形似玫瑰花瓣的东西不过是增添气氛的仿造品,不但不会破碎掉色,接触到肌肤还有微凉柔软的触感,姜芜感觉被这些东西簇拥着有一种说不出奇妙的感觉,似乎真的有隐隐的玫瑰花香从其上传来。 玩过了成年人的游戏后,两个人满足的躺在床上、 之前兴冲冲回家是要和沈慕算什么来着?姜芜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沈慕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姜芜坦白,“这种事情要打个时间差,有把握洗得白的负面新闻要让它充分发酵才能利益最大化。” 姜芜迷迷糊糊听着沈慕的生意经,天悦的危机显然已经顺利解决了。 沈慕笑道,“最后我还让明怡送了那孩子一整套方萱的广告硬照,据说孩子倒是挺高兴的,但那对夫妻的脸色可是精彩极了,要不是顾及天悦的形象,我还真想亲自去看看。“ 姜芜听着听着忽然就有些失落,沈慕远比她想象中要强得强得多,她似乎很少遇到麻烦,即使遇到了,就算没有自己她也能够顺利的解决。 正出神呢,姜芜忽然觉得肩膀一疼。 沈慕这家伙竟然不轻不重咬了她一口。 “如果再有这样的事,你还会为我说话吗?”沈慕望着她。 答案再理所当然不过。 “我会。”姜芜回道。 第60章 对于家庭生活和谐的沈总来说,每天都是晴朗的一天。 不知不觉间夏天就要悄悄溜走,只留给众人一个暮夏的小尾巴。 沈慕今天穿得清凉,花俏的深v连衣裙开到胸口,而她也学着姜芜,买了同款的链子,将戒指挂在了胸前。 沈慕白皙的肌肤是镶嵌满碎钻的戒指最好的底衬。 一早上,撩人的沈总招摇而过,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她今天的装扮,不过却没有人就这枚戒指往别处想。 沈慕出位的打扮还少吗,别说只是别出心裁在颈间挂了个戒指,说不定哪天她在身上别个小红本做装饰都有可能。 这能说明她名花有主?不,这只能说明她拥有凡人无法理解的时尚。 沈慕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小刘助理跟在她身后,也进了来,她有文件需沈慕阅示。 沈慕提笔,一手好字龙飞凤舞,这是当年沈家老爷子手把手教出来的。 沈慕一边浏览文件内容,一边和小刘助理交谈。 “之前的事情处理的如何。”沈慕问道。 小刘助理答道,“孩子已经出院,我前天去的时候一家人已经不在了,前台那边也没有消息,想来是见好就收了,若是再闹下去,照着现在网络上一边倒向我们的舆论氛围,他们讨不到半点好处。” 沈慕点点头,确实如此。 “不过……”小刘助理显然话还未完。 “不过什么。”沈慕未抬头,阅过一份文件后紧接着翻开下一份。 小刘助理道,“您看到华策姜律师的那篇长微博了吗,真没想到,姜律师竟然有一天会站在天悦这边。” 沈慕想笑,她真的想对小刘助理说,姑娘你还是太年轻,姜律师不仅以后都会站在天悦一边,她还实打实是你受法律保护的老板娘。 沈慕正洋洋得意脑补呢,结果笔下一不留神就写了姜芜的名字上去。 小刘助理当然看到了,她清了清嗓子,“那个,老板,签错了。“ “咳咳,不小心。“沈慕将文件放到一边,只能让小刘助理再那一份新的过来。 刘明怡出去了,沈慕一个人支着下巴看着窗外发呆。 就连小助理都觉得姜律师站在天悦这边是一件令人感觉很微妙的事情,沈慕又何尝不这么想呢,受到刚刚小刘助理一番话的启发,沈慕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为什么不让两个人的立场更名真言顺一点呢。 姜芜作为华策律所供职的律师,若是华策和天悦站在了一起,那么姜芜以后除了私人身份外,岂不是多了个和自己排排站的理由,到时候有姜律师为自己驰骋斗兽场,维护她的权益,为她的得失据理力争…… 幻想着这美妙的场景和画面,沈慕都要不自觉笑出声来了。 等小刘助理拿了重打的文件进来,看到的就是自家老板傻笑的样子,对方招招手示意自己站过去,小刘助理立马上前。 “明怡啊,你觉得姜律师怎么样?“ 小刘助理平日里是最喜欢看自家老板笑了,妩媚而有风情,端端迷死一票人,但今天她怎么总觉得这笑有点瘆得慌? 不过她的优点就是不说假话,刘明怡点头回道,“我觉得姜律师人很好,很厉害,我很喜欢她。“ 前面两句听着很悦耳,但最后一句不,沈慕弯弯上翘的嘴角立刻掉下来,“喜欢她,哪种喜欢?“ 小刘助理立马重新措辞,“说喜欢不太准确,应该说是欣赏。“ 嗯,这还差不多,沈慕很满意。 “那你说如果天悦和华策合作,以后由他们为我们提供法律方面的服务,你觉得怎么样?“沈慕笑道。 “没这个……必要吧。“小刘助理没忍住。 天悦有自己的法务部,而且也没有出现过什么大的纰漏,再要和京元市顶尖的律师事务所签下合作协议,小刘助理总觉得有点资源浪费。 沈慕开始游说道,“你想啊,到时候姜律师为我们天悦冲锋陷阵,到时候她口中最常提到的委托人指得都是我们,啧啧,那场面……“ 这得是多大仇,多大怨啊…… 人家姜律师能乐意吗。 不过小刘助理这两句话只压在了心底,没看见她家老板已经沉醉在自己这个甜美的梦想中不可自拔了么,她还是不要直言不讳泼人家冷水了。 “呵呵,呵呵呵。“小刘助理从不说假话,但此时此刻她可以选择不说话,然后奉送几声略带尴尬的微笑。 “好了,签完了。“沈慕笑吟吟递出文件,将小刘助理打发走,她得好好想想,这件事到底要如何运作。 小刘助理也不想在总裁办公室多待,连忙抱了文件从里面出来。 她希望老板能够好好冷静冷静,好好冷静冷静。 晚上回家,吃过饭后,姜芜和沈慕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电影。 姜芜今天难得心血来潮去逛了一趟超市,买了几个苹果回来,眼下正小心翼翼削果皮呢。 在一些小事上,姜芜的强迫症展露无疑,果皮必须一刀下去,从头到尾绝无断裂,否则就要重头来过。 虽然苹果的营养价值很高,维c丰富,但沈慕也不想一晚上吃太多,所以即使她一肚子话想说,也只能忍着,直到姜芜果皮削完,大功告成。 不错不错,削得不错,姜芜欣赏着自己削好的果皮,十分舒心。 沈慕则不客气地将苹果拿在手上,直接咬了一口,随后貌似不经意地对姜芜道,“老婆,问你个问题。“ 姜芜心情很好,“问吧。“ 沈慕凑过去坐得更近,“你说如果你在公事上遇到我要怎么办?“ 姜芜直言,“公事公办。“ 说完这四个字,姜芜还紧张了一会儿,她生怕沈慕介意自己这种想法,但是她不想骗她,这是她对工作最真实的态度。 结果沈慕听了不但没生气,反而咧嘴乐了,“真的?公事公办?“ 哎? 今天这什么节奏,是不是又有什么花样在里面啊。 姜芜有些迟疑,却还是点点头。 沈慕刚刚咬过苹果,此刻就重重一个亲吻印在姜芜脸上,“记住你的话啊,公事公办。“ 姜芜有些嫌弃,她擦了擦自己的脸蛋,“讨厌啊,黏黏的。“ 沈慕见她擦着自己吻过的地方,大笑着调戏一般又捧着姜芜的脸多吻了几口才罢休。 看着姜芜又羞又怒又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沈慕简直要飞到天上去了。 公事公办的事情,姜芜记在心里好几天,但后续也不见沈慕有什么动作就当作是个小玩笑放到一边了,结果某个上班的早晨,姜芜被华策律所的合伙人之一叫道了自己的办公室。 姜芜以为对方有什么要紧事吩咐,但对方见她进门只是笑着招呼道,“小姜啊,坐。“ 让坐就坐,姜芜大大方方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今天找你来是有这么一件事,天悦娱乐你知道的,之前你也打过交道,他们准备和华策签订常年的法律服务合同,并且对你这位姜律师评价很高啊,希望由你来负责对接。“ 姜芜把话听完,微微挑眉。 啊哈,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姜芜无奈笑道,沈慕这些小心思真是层出不穷,让人应接不暇。 姜芜盘算了半晌,这才开口道,“其实……“ 沈慕觉得自己的想法,万无一失。 她这两天将自己所有的工作都推掉了,姜芜接到通知怎么也要来这边转一转,拜访一下自己的委托方,沈慕就专门在天悦等着,等着姜芜作为他们天悦指定的联系人上门。 到时候她会是什么表情,震惊,无可奈何? 沈慕想,就算姜芜有这种心理,怕也不会露在面上,她迈进天悦大门的那一刻起,肯定还是气定神闲,面不改色,一派淡然的气场。 对于这一点,沈慕敢肯定。 走廊上传来高跟鞋的声音,要知道九楼就只有沈慕这一间总裁办公室,出现在这里的脚步声都是来找她的。 一定是老婆,来了,她来了! 沈慕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着。 嗯……领子可能开得太低了,姜芜不会喜欢,她整理整理让自己看上去端庄不少,随后正襟危坐,一副正经做事沈总的模样。 沈慕猜得不错,门外果然是华策律所的人,她甚至都听到了对方和小刘助理说道了华策这两个字。 门把已经被握住,正轻轻转动着。 进来了,人就要进来了!! 恩? 怎么不是姜芜?! 姜芜她人呢? 沈慕记得自己明明对下属说过让他们和华策洽谈的时候,务必多提姜律师,表明天悦对其的欣赏,按照常理来说,今后要多方合作的两家公司,对方这么一点点小需求,会满足才对的啊。 小刘助理引荐着来人进门,看到自家老板一副吃鳖的样子,都有些不忍直视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何况是姜律师那样高山般须人仰止的女魔头。 沈总,您又栽了吧,想法落空了吧。 小刘助理感受着办公室中这尴尬的气氛,只得代已经震惊到石化的沈总招呼客人坐下,随后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大型翻车现场。 “沈总,您好,我是华策律所的律师,我叫江杉,这是我的名片,以后将由我负责华策与天悦法律事务相关的接洽。“江杉说着将自己的名片递了出去。 沈慕总算是回过神,还知道伸手接过,表示礼貌。 对方见江杉惊讶,其实江杉也一样,她看沈慕总觉得有点眼熟,难道是无意中在有关天悦的报道中见过? 江杉和天悦老板碰过面,再到从对方办公室出来,江杉还是没有想起她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她,直到她回了华策,在电梯口看到端着水杯悠哉悠哉路过的姜芜她才想起来。 医院,病房,姜芜因委托人受伤的那次! 她当时看到和自己这位学姐抱在一起的那个不就是刚刚天悦那位沈老板嘛?! 第61章 今天真是晴朗的一天啊,京元市天空如洗,万里无云,可沈总的心情阴云密布。 不是说公事公办吗,姜芜这个骗子! 想着自家媳妇儿,沈慕瞬间觉得自己办公桌上摆放的憨笑小猫都不那么可爱了,她伸手将猫转过去,身子背对着自己,她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她笑着的表情,一点都不。 姜芜晚上到家的时候,就见沈慕板着脸,搬了椅子正襟危坐在大门口,脸上没有半点笑意,一副等着清算的模样。 “回来啦。”姜芜一点都不怕,还上前挑逗地拍拍沈总娇俏的脸蛋。 “站好,不许嘻嘻哈哈。”沈总严肃道。 姜芜才不听她的,站是不会好好站的,她蹲下身,双手扶着沈慕的膝盖,仰头去看沈慕精彩的表情。 蹲久了头晕,沈慕心疼,把姜芜拉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公事公办?”沈慕挑眉。 果然是因为那件事。 姜芜大大方方坐在人家腿上,亲亲她的脸颊,直言不讳,面不改色,“当然。” 这家伙,还敢跟自己说当然! 沈慕鼻子差点没气歪了,直接就想将平日里怎么都腻不够的小佳人从自己腿上掀下去。 姜芜看着沈慕咬牙切齿的样子,直接就笑出声来,也不由得想起了今天早上的一幕。 早上,姜芜被老板叫去谈话,意思再明显不过,他是想要姜芜作为天悦和华策俩家公司合作的联络人,毕竟对方提到姜律师,华策上下的第一反应就是姜芜。 但华策可不止有一位jiang律师,而比起转任离婚律师的姜芜来说,一直处理经济纠纷的江杉显然是更合适的人选。 姜芜有什么说什么,分析厉害关系,也阐明了江杉和自己的优势劣势,可谓字字切中要害,对方听完姜芜的想法,觉得很有些道理,天悦是一间娱乐公司,处理经济事务,江杉无疑比姜芜更合适。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最后出现在沈慕办公室的华策代表就成了江杉同志。 而眼下这位小同志正在家里郁闷呢。 这都什么事啊,江杉觉得自己今天早上往人家沈总面前一站就仿佛一个可行走的高瓦数灯泡,亮得江杉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有点烧心。 姜芜将早上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又跟沈慕复述了一遍。 沈慕还能说什么呢,原本她是计划着扯上公事让姜芜推脱不得,可现在好了,人家有错吗,人家时时处处为你们天悦在考虑啊! 果然是公事公办,姜芜还真没有说错,沈慕紧了紧自己的手臂将人抱得更紧些。 姜芜既然猜得到沈慕那些七拐八绕,千回百转的小心思,自然也看得出沈慕此时眼中极力想要掩饰的失望,她捧着对方的脸,柔声道,“你不要小瞧江杉,她在处理经济案件,合同纠纷方面非常有经验,就连我都要略逊一筹。” 沈慕闷闷的,把头埋在姜芜的怀里道,“可我想要你。” 这人,死死环着自己的腰,脑袋就顶在她胸前,竟然还念念有词说着她想要她。 姜芜哭笑不得,这还得怎么要啊? 大概是相处的时间久了,彼此的了解也更深了,姜芜如今看沈慕也看得更加分明。 姜芜自己就是没有养在父母身边,才造就了如今这样的性格,无论她表现得如何强势,她自己心里清楚那里永远有着无法消弭的不安,这是原生家庭给予的,根植于骨与血。 自己有父有母尚且如此,更何况还在稚龄就失去双亲的沈慕呢。 沈慕表现得太强了,强到让人想要依靠,强到让人会忽略她也早早失去一个完整的家,她千方百计想要证明的,和自己之前千方百计想要撇清的其实是一回事。 都是那种根植于骨血的不安。 姜芜的不安让她想要逃离可能会伤害自己的一切,而沈慕的不安则是即便受伤她也要抱得更紧。 她与沈慕还真是殊途同归。 姜芜叹了口气。 沈慕以为自己又让姜芜为难了,立马改口道,“没关系没关系,我就是随便说说。“ 姜芜揽着沈慕的脖颈,轻轻吻上她的唇,“你在担心什么?“ “担心你生气,担心惹你不开心。“沈慕诚实答道。 姜芜笑笑,“我没有,没有生气,也没有不开心,相反的,我知道你这么做是在想什么,老婆。“ 沈慕微微一愣。 姜芜捧着她的脸,“作为姜律师,天悦和华策如今有了契约关系,虽然联络人是江杉,但只要你有需要,我作为华策的员工,随时为你服务。“ 沈慕一听瞬间来了精神。 “况且。“姜芜笑道。 还有况且? 沈慕睁大眼睛。 “况且凭借我们的私人关系,我可以免费为你提供法律咨询。“姜芜道。 “就只是法律咨询?“沈慕还不满足。 “那你还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 “我,一直都是你的啊。“ 一直都是你的,一直都是你的,这句话让沈慕着了魔,她拉着姜芜起身,将人抵在墙上,一点点一寸寸吻着她。 姜芜努力回应着沈慕的热情,好不容易给她个机会喘口气,她摩挲着沈慕的额头认真道,“别怕。“ 别怕…… 这句话,这个人,这一切都仿佛让沈慕如此熟悉,她的眼眶都渐渐有些发涩。 “作为姜律师我有义务为你服务,而作为姜芜这个人更是完完全全属于你的,只要有一天你需要我为你站上法庭,抛开律师的身份,我还可以以亲人、以妻子的名义为你辩护,我会永远站在你的身边,沈慕。“ 沈慕的人生中,父母早早离世,爷爷终老而去,永远这个词上一次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其实也与姜芜有关,她以为这个人她要永远找下去。 可上苍终究还是厚待她的,它将姜芜送给她,而此刻,她的妻子,她此后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她说她会永远站在她的身边。 永远这个词真美好啊。 沈慕重新把姜芜拉近自己怀里,不顾一切吻她。 ********* 小刘助理想着,自家老板玩花了小把戏,翻车翻得彻底,怎么也会郁闷两天,结果谁想到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沈总满血复活,第二天又是迈着轻快的步伐,哼着歌,摇晃着裙摆,走进了天悦的办公楼。 啧啧,要不人家是老板,自己只是个打工的呢,小刘助理简直对自家老板调整心态的速度五体投地。 沈总的心情很好,姜律师她也不错。 不过一进办公室她就有些笑不出来了,之前林兰为了让她放松心情送的一盆小玩意儿,彻底打蔫儿了。 姜芜心头一紧,怕是自己这些天没留意,水也忘了浇,将这小东西给养死了,她连忙捧着花盆出门去找林兰。 林兰正收拾杂物间,看到姜芜过来,连忙擦了手,迎上去。 “姜律师。”林兰笑起来就像个小太阳。 姜芜把小花盆捧到林兰面前,“是不是被我养坏了?怎么办,还能救活吗?” 林兰也是一脸郑重将花盆接到手中仔细看了看,“可以,我试试看。” 过了没两天,林兰就抱着焕发生机的小花盆重新回到姜芜的办公室。 “姜律师您看。” 姜芜就见那小东西重新树起了枝叶,显得很精神。 “谢谢你林兰。”姜芜笑道。 林兰不好意思地低了头,“您快别这么说,我也就能做好这些小事,要是您忙不过来,浇水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姜芜看向林兰的目光变得深沉起来,“林兰,我记得小陈说你念过书,是念到哪里?” 提起上学的日子,林兰有片刻的恍惚,明明没有过去几年的时光,但这之间仿佛有一生那么漫长,林兰已经很久不去想这些了,不去想教室里传来的同学们的读书声,也不去想若是父亲没有发生意外,她是不是也有机会念中学,甚至念大学。 “林兰?” 看对方久久没有回答,姜芜不禁轻轻出声唤她。 林兰这才醒过来,连忙回答姜芜之前的那个问题,“我没有念完初中,初一升初二的时候,我父亲就出意外去世了,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去交医药费了,实在没钱再给我交学费,我就辍学了。” 其实还不止这一个原因,父亲去世后,家里日子拮据,母亲带着他们姐弟三个改嫁,林兰的继父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上了小学,认识几个字这辈子就够用了,再继续念书那就是浪费,所以根本不肯给她回学校读书的机会。 林兰只能待在家里帮着母亲照顾弟妹,后来她渐渐大了,像是一颗熟透的饱满圆润的桃子,她母亲想让她嫁人,可她才十八岁,不想这样草草决定自己的一生,所以她出来工作,若是她赚了钱,有了富余,就算自己早就过了读书正当时的年纪,但是她还有弟弟,还有妹妹,林兰希望她们的青春起码能够与她的有所不同。 姜芜看着失神的林兰忽然觉得自己其实比许多人都要幸运一点,起码她还有外婆,她还能够衣食无忧,读书知理,将改变人生的钥匙牢牢握在自己手上。 如此想来,姜芜看向林兰的目光便有些复杂,感慨,同情,伤感,都包含其中。 林兰很聪明,这些她都看得懂,不等姜芜开口,林兰先劝慰道,“姜律师,您不用同情我,我想每个人的一生都像是老天爷给出的一份考卷,每个人都不同,但有难有易,一生走完大抵是平衡的,我相信我能靠我自己找出答案的。“ 像是怕自己哪里说错了,林兰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那个,您不会笑话我说大话吧。“ 姜芜摇摇头,认真道,“不,林兰,你说的很好。“ 女孩腼腆地笑了,她应该不常被夸奖,此刻耳朵已经红透,但一双眼睛仍是亮亮的,有着耀眼的光芒。 第62章 今天姜芜回来的要比平常都晚一些。 听到敲门声,沈慕跑过去开门,就见姜芜瘦弱的手臂拎了两大袋子的书籍,看到沈慕仿佛见到了救星,难得用撒娇的口气求助道,“快帮帮我,太沉了。“ 沉你还买这么多…… 沈慕连忙帮把手,将两个袋子接过,放在一旁。 “你这是买了什么啊?“ 姜芜在换鞋子,沈慕就蹲在一旁,翻看着姜芜拎回来的两个口袋。 “初中课本?!“沈慕随便抽了一本书看着上面的标题,惊讶道。 “嗯。“姜芜答道。 沈慕更不明白了,“你买这些做什么?“ 姜芜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委婉道,“送给小朋友。“ 哦,小朋友,做公益是好事啊,我老婆真是太善良了。 不过沈慕将两个袋子翻完就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了,她算了算,姜芜几乎买下了现阶段整个初中三年级所有课程的教材,但问题是……只有一套,这个小朋友看样子有特定的人选啊! 沈慕蹲在自家客厅的地板上想了半天。 小朋友? 小朋友这个字眼实在是有些微妙,而且姜芜身边的“小朋友“其实也蛮多的。 a大那个算是高材生了,铁定用不上这些,华策那个据说是个年少辍学的保洁员,难道说…… 沈慕脑海中瞬间警铃大作。 她拎着课本来到正在卧室换衣服的姜芜身旁。 “你这是买给送你花的那个丫头?“沈慕问道。 姜芜有点惊讶,自己不过就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沈慕竟然就猜到了,而且送花那都是多久前的事了,她竟然到现在还记得。 “嗯,对,算是她帮我养花的回报吧。“姜芜答道。 “哎……“ 姜芜同志话刚落地,衣服也才换了一半,裙子脱下去,家居服裤子才套了一条腿,整个人就直接被沈慕抱着搬到了客厅。 “放我下来。“姜芜道。 沈慕将人放在自家落地窗前的花架旁。 姜芜一时没想明白沈慕这是想做什么。 沈慕则是抬手一指,引导姜芜的视线落在房间里这些绿植上。 “我说我办公室里的花,你总不会连家里的也让人家帮着养吧。“姜芜瞪大眼睛,她没记错的话,最开始是沈慕这个大老板不肯找家政的。 怎么?这是忽然改变主意了? 沈慕那个气啊,真是一点默契的都有,看样子她只能有话直说了。 “快,也感谢感谢我。“ 嗯? 姜芜愣了三秒钟,总算是明白过来。 “感谢你,因为你给家里养花?“姜芜试探道。 “对。“一个对字,沈总说得理直气壮。 “不。“姜芜拒绝地也干脆。 她转过身,靠着沈慕找了站立的支点,抬腿将刚刚穿了一半的家居服裤子继续穿完。 “哎,家花没有野花香,古人诚不欺我。“沈慕开始卖惨。 姜芜换好了衣服,直接忽略了沈慕的哀嚎,朝着厨房走去,“吃饭了吃饭了,饿死了。“ 沈慕瘪瘪嘴,不肯动。 姜芜回过头看沈慕还站在那里,一脸悲愤的样子瞬间就乐了。 “你是吃醋了吧。“ “开玩笑,十八岁,花骨朵一个,我会吃个丫头片子的醋,呵呵,哈哈哈。“沈慕干笑两声。 是吃醋没错了,姜芜耸耸肩。 她之前没少看那些奇奇怪怪关于指导恋爱和家庭生活的书籍,虽然很多东西都不切实际,但里面的内容也不是毫无用处,就比如说很多心结都形成于看似不起眼的小矛盾中这句话,姜芜就深以为然。 她朝着沈慕勾勾手指。 沈慕狐疑道,“干嘛。“ 姜芜笑,“过来,不是想要感谢吗?“ 沈慕只好听话的凑过去。 姜律师正经的时候那是相当正经,这辈子大概也就沈慕见过姜芜不太正经的一面。 那双桃花眼,眼含春水,波横婉转,一颦一笑间,皆是别样的风情。 她浅笑着勾勾手指,沈慕根本无法拒绝。 “你需要我的感谢?”姜芜笑着。 其实,也不是那么需要。沈慕有些着魔地想着。 眼前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凑过来将沈慕拥在怀里。 “不过,老婆,你辛苦了。”姜芜抵在姜芜耳边,轻声说着。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的相处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似乎是那夜姜芜亲口说了我爱你? 不,也许还要更早。 沈慕的心像是微风吹起的蒲公英,心神荡漾。 从前都是直呼她名字的姜芜开始叫她为老婆,只要自己表现出一点点不安,她也会用自己的方式,或委婉,或挑逗,或直白哄她开心。 原来我的爱能够得到对方全力的回应是这样简单而美好的事情。 沈慕愿意为姜芜做一切,一辈子的厨师,一辈子的花匠,一辈子的开心果,一辈子的爱人。 被沈慕回吻住的时候,姜芜想,沈慕真是非常好取悦的类型,她都还没发力呢,沈慕就妥协了。 真好,又甜,又乖,又好。 一个身心愉悦的夜晚,再加一个晴朗的早晨。 姜律师心中很乖很好的小甜甜,在老婆出门后,乔装打扮也偷偷摸摸跟到了华策律所。 她几乎在那里守了一上午,就是为了亲眼看看这个所谓的小朋友。 现实也终于没有扫沈慕的兴,她刚到不久就看到一个打眼望去也就十五六岁大小的姑娘,拎着工具在门口做起了清扫。 瘦小、单薄,要不是姜芜曾经提起过这是个成年满十八岁的清洁员小朋友,沈慕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沈慕就站在那里看着人家从开始清扫到整理完毕,这中间也就二十几分钟的时间。 完后,沈慕觉得自己实在是有够神经的。 她带上墨镜,起车,径直离开了华策旁的停车位。 姜芜投注在别人身上的精力太多,无形之中会让沈慕产生很大的压力,可今天来过之后,沈慕明白,姜芜给予的关注并不是因为和对方多么的亲近,而是因为需要,她当了这些年的律师,身上依然有抹不掉的正义感和同情心,这弥足珍贵,让沈慕想好好珍惜。 姜芜说她幼稚。 沈慕等红灯的时候,不由的笑笑。 姜芜还真没说错,她真的是有点幼稚。 这一趟她根本没必要来。 沈慕心情很不错,这种时候应该放首歌来听听,正当她翻阅着歌单想要找一首适合自己现在心情的歌曲时,电话倒是先一步打进来。 一看来电显示,沈慕接起就是随意一句,“有事启奏,无事跪安。“ “我呸。“傅思遥可不是吃素的,直接怼回去。 沈慕听到好友这么精神,也是乐呵呵问道,“你如今是腾华集团的接班人,时间宝贵,寸秒寸金,我可不敢耽误你。“ 傅思遥哼哼两声,“得,你这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行,姐姐我不说了,拜拜。“ 说着拜拜,但傅思遥也并没有挂掉电话,依旧等着和沈慕扯皮。 沈慕笑道,“你还姐姐,比我小着几个月呢,就是跟我家姜律师比,你也是小妹妹。“ 傅思遥见话题说到了生辰上,直接点破了今天这遭电话的来意,“老地方啊,翡翠餐厅,明晚六点,请你吃饭。“ 怎么突然要请自己吃饭,还说得这么正式。 沈慕还没想明白呢,对方已经又补充了一句,“你刚刚不是说起你家姜律师嘛,把她也带来,我看看陆绾有没有时间,左右你们也认识,不是外人,人多一点热闹些,或者你不想其他人在场也行,都依着你。“ 沈慕更惊讶了,傅思遥刚刚是不是说要自己带上姜芜,至于带不带陆绾反而靠后考虑,这能是恋爱脑傅思遥同志说出来的话? “明儿什么日子啊?“沈慕问道。 好在两个人打的不是视频通话,沈慕看不到电话那边傅思遥妙目一翻,奉送给她的那枚大大的白眼。 她只听到电话那边,傅思遥的声音大了,调门也高了,“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就是二十九年前,有个大傻瓜刚好在这一天降生而已。“ 降生? 大傻瓜? 靠。 “你才大傻瓜。“ 等沈慕想起明天是自己的生日,一句话怒喷回去的时候,傅思遥已经挂电话了。 沈慕父母早亡,爷爷也在她成年不久后去世,这世上能记得她生日的人大概也就傅思遥这个自小认识的朋友了,至于姜芜,她们两个成婚的时候,沈慕的生日已经过去了,她没有对她提起过,想来应该也是不知道的吧。 如果自己生日的时候能跟老婆和好友一家一起吃个饭,那真是非常美好的事情。 姜芜她会同意吗? 姜芜可不知道自家媳妇儿跟着她来到华策转了一圈,她等着林兰收拾完楼下上来的时候,招招手将人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林兰不明所以,“姜律师,您找我?“ 姜芜将整理好的书本用包装绳捆好,既不会散开,也方便挪动,推到林兰面前,“这个是作为感谢送给你的礼物。“ 林兰一听是礼物,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也没做什么,怎么能收您东西呢。“ 姜芜也不急,笑道,“你可以先看看,再做决定。“ 林兰不好意思的将手在衣服上搓摸了两下,这才上前去看姜芜准备送给她的东西。 那是初中的教材。 和林兰印象中曾经使用过的课本几乎一样。 “这,这是……“林兰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她看看眼前的书本,又抬头看看姜芜,渐渐地眼眶都红了起来。 “你可以将它拿回去看,现在网络很发达,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我的接待室有电脑,你可以去那里查。“姜芜道。 林兰有些哽咽,“姜律师,我真不知道,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姜芜揉揉林兰的脑袋,“只要你想学,永远都不晚,我会帮你的。“ 林兰用力点点头。 曾经被破碎的家庭和不幸的人生所剥夺的机会,如今重新摆在了她的面前,林兰真的想,她真的想用尽一切力量去抓住它。 第63章 晚上姜芜一回到家,沈慕就一直围着她打转,问她就支支吾吾也不直说,一直磨磨蹭蹭拖到两个人快要睡觉了,话才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 “那个,你明天晚上有没有事情啊?“沈慕期待的小眼神被卧室的灯光映得红红火火。 姜芜一听,微一挑眉,也不回答对方的话,只是换好衣服,往被窝里一钻,露出一颗小脑袋,随后笑眯眯看着对方。 沈慕等不及,追问道,“有没有,六点。“ 姜芜卖够了关子这才点头道,“你很会挑时间,我最近刚好不是很忙,每个晚上都有时间,你想做什么?“ 沈慕坦言道,“我想带你和我的朋友一起吃个饭。“ 姜芜一愣,“这就是你的生日愿望?“ 也太朴素了一点,姜芜还以为沈慕会借着她的生日又想出不少新花样,拉着自己陪她玩玩、试试。 沈慕听姜芜这么说,也是一愣,“你怎么知道明天是我生日?“ 姜芜好气又好笑,直接伸手到沈慕的枕头底下,掏出个小红本,打开来后,指指出生年月和身份证号,“我这个老婆就做得这么不称职吗,让你觉得我会连你的生日都不记得。“ 咳。 沈慕尴尬地轻轻嗓子,“那个,你愿意去吗?“ 姜芜坐起身,“当然,只要是你希望的。“ 沈慕爱极了姜芜这双眼睛。爱极了这双眼睛的主人就只凝视着她一个人。 沈慕上手摸摸姜芜柔软的头发,再到眉心,再到鼻尖,再到脸颊,再到唇角。 这个人是属于她的,真好。 沈慕正想着要吻上去呢,结果被姜芜用一根手指头直接堵住了嘴。 “你刚刚说的这个朋友是不是上次我接你时遇到的那个?“姜芜问道。 对,就是那个,沈慕点点头。 姜芜没公婆可见,也没接触过沈慕家里的亲朋长辈,上次与她的朋友碰面也是事有凑巧毫无准备,如今这么正式的说要在一起吃顿饭,法庭上大杀四方无所畏惧的姜律师突然有那么一丢丢紧张。 她小声道,“我觉得她可能不太喜欢我。“ 沈慕一掐腰,豪情万丈,“我老婆,我喜欢就好,用得着她喜欢吗,再说她敢喜欢!我跟你说傅思遥这个人啊……“ 巴巴巴,拉拉拉。 沈慕从小时候傅思遥梳小揪揪上幼稚园调皮捣蛋,到长大后叛逆期对方做的那些没脑子丢人事儿,再到后来遇到了陆绾情根深重但因为她人不靠谱最终两个人分分合合,尽数对着姜芜吐露个遍。 虽然沈慕嘴上说的都是嫌弃的话,动不动还夹杂两句,这个白痴,那个傻瓜,但姜芜看得出来,也感觉得到,傅思遥是沈慕非常重要的人,在她年幼失孤的那段岁月里,傅思遥这个出身相同,家庭状况同样复杂的小伙伴是支撑着沈慕走到今天非常重要的存在。 姜芜不自觉就想到了张惜,如果换做是沈慕和张惜和和气气同时坐在自己身旁,她也会觉得很幸福吧。 明天这个约,为了沈慕,她必须要去。 “你不用在意她,她是不着调,但也拎得清,你和她接触多一点的话,就会发现,其实……”沈慕说这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看姜芜的脸色。 “我不用和她做朋友,我只知道她是你非常重要的朋友就够了。“姜芜笑着,一张俏脸被卧室中橙红的灯光映衬得红扑扑的。 “我……“幸福来得有点突然,沈慕还没想好要说什么。 姜芜凑上去,环住沈慕的脖子,她和沈慕拥抱的姿势五花八门,但姜芜最喜欢自己坐着,沈慕站着,然后她俯下身子来抱自己的样子,这样一来姜芜只要微微抬头就能看到沈慕的脸,而沈慕俯身下来的动作总是十分小心,仿佛揽在怀里是她珍贵的宝物,让姜芜觉得很窝心。 贴着沈慕的耳朵,姜芜道,“我们的出发点都只是你。“ 她最心爱的人和她最好的朋友。 沈慕觉得眼眶一热。 她不能再让姜芜说下去了,她可不想哭,她抬了抬姜芜的下巴,让自己吻下去的动作更顺畅。 她从小就不喜欢过生日的场景,俗套的歌声、奶油蛋糕,父母亲人小伙伴,这些烂大街的东西,沈慕的生活中几乎从来没有出现过,不过之后大概不同了,大概今后的每一个生日都会值得期待。 第二天傍晚,姜芜下班,沈慕开车来接她。 江杉因为合作事务的关系最近跑天悦跑得勤,沈慕的车被西沉的落日余晖一映衬更是黄得闪瞎眼,她这要是还认不出来,才真是见了鬼了。 和姜芜并肩出来,江杉轻轻撞撞她的手臂,“沈总,来接你的吧。“ 姜芜笑得有些腼腆,轻轻点点头。 “快去吧,恋爱去吧,年轻人。“江杉故作老成拍拍姜芜的肩膀。 “不是恋爱。“姜芜摇摇头。 不是恋爱?那是还没确定关系?糟糕,沈总这样的身价别只是和她这个纯情的小学姐玩玩暧昧吧。 江杉一脸担忧。 “你可别犯傻,怎么也要……“ 江杉话还没说完,就见姜芜招招手让她附耳过来。 一句悄悄话,就只有两个人听得见。 说完姜芜步子轻快,飘然而去,倒是江杉自己一个人留在原地,石化当场。 五分钟,足足五分钟,姜芜都已经上了那辆小黄车不见踪影了,江杉还在门口傻站着呢。 最后还是小陈姑娘看不下去,上前拍拍她的肩膀,“江律师,哎,江律师。“ 江杉回过神,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往前走,“结婚了,竟然都已经结婚了。“ 那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让小陈姑娘看了想入非非。 谁结婚了?看江律师这个样子,怕不是失恋了吧。 “天啊,你也赐我一段神仙爱情吧。“ 小陈姑娘正想着,不远处传来江杉悲愤的吼声。 想来自己猜得不错。 看,这都刺激得疯魔了。 虽然太阳已经落山了,但沈总的车里依旧放着晴朗好时光,不仅放,还一直跟着哼。 早上起床睁开眼,姜芜就对沈慕说了生日快乐,并奉送了一个甜甜的吻,这让她心情美丽了一整天。 刚刚看到姜芜似乎凑在江杉耳边说了什么,人一上车,沈慕就问道,“你对江杉讲了什么。” 姜芜答道,“哦,刚刚她好奇我们是不是恋爱关系。” “那你告诉她……“沈慕有点小期待。 姜芜一本正经摇摇头,“我说不是。“ “哦。“沈慕刚刚飞升的小心脏摇摇欲坠,脸上难免就带上几分失望。 “我说我们是法定的婚姻关系。“ “嗯。“ 嗯??? 沈慕刚起车,紧接着就是一个急刹车。 “你,你对江杉说什么?“ “我说我们是婚姻关系,你是我妻子,如果你觉得日后接触有什么不方便的话……“ “方便,很方便,怎么会不方便,哈哈,方便方便。“ 姜芜看着沈慕那点小兴奋,忽然觉得她这个人看似复杂实则简单,给一颗甜枣就能高兴一整天。 沈慕生日,傅思遥做东。 她带着陆绾先一步来到了翡翠,没等多一会儿,沈慕和姜芜也到了。 上一次被好友在眼前秀得不轻,这一次沈慕说什么也要找回场子。她推门进去就按着傅思遥和姜芜握手,自己则在一旁介绍道,“傅思遥,我的朋友,姜芜,我的妻子。“ 沈慕终于是把我的妻子这句话当着旁人的面说出去了,想想就有些小激动,反倒是傅思遥的眼刀若是有形,沈慕怕是要被扎成筛子了。 秀秀秀,有个小红本了不起啊,傅思遥想着。 不过貌似有个小红本还真就了不起,傅思遥无意中回头去看陆绾,就见她望着沈姜二人的目光里带着一丝欣羡。 傅思遥和姜芜正式打过招呼后,陆绾上前柔声道,“你好,我是陆绾。“ “你好,我是姜芜。“ 上一次碰面的情况有些特殊,因为当时姜芜和沈慕关系紧张,傅思遥和陆绾早早离场,所以对于传说中沈慕好友的女朋友,姜芜其实并没有太深刻的印象,陆绾和傅思遥很不一样,傅思遥气场强大,只要她坐在一旁就有着让人无法忽略的存在感,酒红色的头发,凤眼薄唇,有着与生俱来的凌厉和刻薄,但陆绾不同,她温润如水,不动声色,如今姜芜有了机会仔细打量她,这才发现,陆绾也生得很美,人淡如菊,别有一番清新之感。 姜芜很少以最初印象判断一个人,但她和陆绾仅仅见过两次,她就觉得她们可以成为朋友。 姜芜对陆绾印象很好,陆绾对姜芜也一样,她想成为的,她渴望的样子,姜芜都有。 “大家坐。”傅思遥招待众人入座后,略有些神秘道,“今天这顿晚饭并不是重点,精彩的还在后面。”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这种场面当然不会出现。 傅思遥是东家,沈慕是主宾,两个人碰面多是要喝两杯助助兴的,但姜芜和陆绾没有,双方都开了车,总要有人保持清醒,而作为律师,姜芜可是将法条记得明白,知法犯法的事她是不会做的。 傅思遥可不喜欢她这样一板一眼的态度,她笑着调侃道,“少喝一点没什么的,叫司机来接一下不就好了。“ 姜芜只是笑笑,并不搭话。 点到为止,席间再没有任何不愉快的对话。 沈慕说得没错,傅思遥拎得清,但就是刚刚那简单的一来一回,傅思遥也好,姜芜也好,她们都清楚了解到自己和对方合不来。 不过这不要紧,她们不需要成为朋友,就像姜芜说过的,只要她们的出发点都是沈慕,她们就永远能够和和气气,坐在同一桌上吃饭。 第64章 姜芜不喜欢傅思遥,但这并不妨碍她喜欢傅思遥的女朋友。 吃过饭,喝过酒,点了蜡烛,吃了生日蛋糕后,姜芜和陆绾已经是相见恨晚的交情了。 沈慕和傅思遥两个酒鬼互相指指点点、吐槽对方小时候糗事的时候,姜芜和陆绾早就从天文地理聊到文学创作,沈傅二人将中学时代的是是非非掰扯完时,姜芜她们都已经开始分享不同伴侣之间的相处方式,她们甚至还交换了彼此的电话和其他社交账号,这是真的想交对方这个朋友。 不知道姜芜说了什么,陆绾笑得开心。 不知道姜芜又说了什么,陆绾有片刻的失神。 这一切,被微醺的傅思遥都看在眼里,她忽然觉得有那么一点焦躁,一点不快,不知道是姜芜的原因,还是酒的原因。 姜芜这个女人和自己合不来。 两次碰面之后,傅思遥基本上就已经做出了判断,她相信姜芜多半也一样。 可就这样一个和自己合不来,生了一双妩媚的桃花眼,但目光澄明而冷清的家伙,傅思遥最好的朋友爱着她,傅思遥爱着的女人显然也很喜欢她。 陆绾很久,很久都没有这样对自己笑过了。 她认识陆绾的时候刚过二十岁的生日,如今她们住在一起的日子刨去分手的时间不算都已经有六七个年头了,过去了这么久,感情没有变,但渐渐的两个人仿佛都找不到起初在一起那份最简单的快乐了。 陆绾笑得越来越少,在家里也变得越来越安静,她本就不是善于表达的类型,傅思遥越来越看不出她什么时候开心,什么时候不开心,而对于陆绾的不开心,傅思遥起初还会去猜,而后猜来猜去她也累了,不猜了,反正家里冷一段时间,陆绾自己就会将这一页揭过,重新和和气气同她过日子。 傅思遥离不开陆绾,陆绾也离不开傅思遥,她们也许就会这样纠纠缠缠过一辈子。可傅思遥还是希望陆绾能够对自己再笑一次,就是刚刚对姜芜的那种真心的笑,没有那些无可奈何,没有那些凑合将就,就只是因为开心而对她笑一次。 想到这里,羡慕,嫉妒,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傅思遥看姜芜更加不爽起来。 “走走走,去楼上,观景台。“傅思遥笑着,那骄傲的样子仿佛一只美丽的孔雀。 沈慕喝了不少,她拉过姜芜的手,把头垫在对方肩膀上,“我想回家了,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得留出时间做些我爱做的事。“ 说到爱做的事,沈慕还往姜芜的耳朵边吹了口气儿,别人不知道,但姜芜瞬间明白了,不仅明白,她还红了脸。 沈慕这个妖精,脑子里净是些乱七八糟的,实在流氓。 若是换了平时,傅思遥说不定不会强求,但今天她一反常态拉住了沈慕的手臂,态度强硬,“这可是我为你准备的,你总也得看一眼再走。“ 沈慕有点莫名其妙,她觉得今天傅思遥有些奇怪,不过她歪着脑袋看了看姜芜,询问着她的意思,姜芜点头后,沈慕这才跟上傅思遥的脚步。 “是什么啊?“ “看了就知道。“ 京元市翡翠餐厅坐落在中天大厦的最顶层,再往上则是露天的观景台,站在那里放眼望去能够看到整个京元市的灯火。 姜芜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眼前壮阔的京元市夜景让她有些惊讶,原来她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城市,完整呈现在夜色中是这个模样。 沈慕吹了风,总算是清醒了点,“你要我看什么?不会又是小时候那一套没有准备礼物却硬拗你送我满天星辰吧。“ “才不是。”傅思遥得意得很,她看过时间后,便张开手臂朝着前方走去,口中还倒数着数字,“五,四,三,二,一。“ 无数耸立高楼楼身的电子屏上,突然同时炸开了烟花,那五颜六色的绚烂将中天大厦团团围住,更是将沈慕簇拥在这一片花火之中。 那里,那里,那里…… 沈慕转了三百六十度,目之所及之处都是烟火,她从小就喜欢这些,只不过由于城市建设要求,再也不许在这里燃放烟花,可没想到,今天她二十九岁生日的时候,她的好朋友还记得小时候的事,特意为她做了这样的布置。 这让沈慕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姜芜看得出沈慕很高兴,不自觉的,她自己的脸上也带出了笑容。 反倒是陆绾微微皱起了眉头,她觉得傅思遥多少有些喧宾夺主的意味。 这场电子屏上的烟花雨始终没有结束,沈慕看着傅思遥摇头笑道,“没想到你还记得。“ 傅思遥道,“我当然记得。“ 沈慕有些动容,“谢谢你。“ 傅思遥一弯嘴角,目光越过沈慕落在她身后姜芜的身上,“小嫂子,我的礼物已经抛砖引玉了,这可是你们婚后沈慕的第一个生日,你难道没有什么准备吗?” 一句话出来,四人一片安静。 陆绾不知道傅思遥到底想要做什么,她在这个时候把这话丢出来,如果姜芜真的什么也没有准备,那么尴尬的会是她们所有人,陆绾想傅思遥精心准备这么一次聚会,应该是希望沈慕高兴,而不是给她添堵,如今她这样让大家下不来台,之前所有的铺垫不就全都白费了吗。 “你喝多了。“陆绾上前拦在傅思遥面前。 傅思遥则绕过她,丢下一句,“这里没你的事。“让陆绾整个人都是一僵。 傅思遥一直都是笑着的,那种笑很明艳也很有压迫感,她朝着姜芜走过去,步子很慢,可她看着姜芜目不转睛。 沈慕已经冷了脸,就在明白人都以为事情会往不可收拾的地方发展时,姜芜却站在那里突然翻起了口袋。 她拿了什么东西在手上,对沈慕笑着,有些腼腆,“本来想回家再送给你,嗯……有点丑。“ 沈慕愣愣道,“是什么?“ 姜芜背着手,笑道,“你把手伸出来。“ 沈慕听话将两只手都伸了出去,一个有着布料柔软触感的小玩意儿被姜芜放在了那摊开的手心上。 那是一只用花布拼接、手工缝制成的玩具小狗。 土黄色的身体,白色的耳朵和眼窝,红色的小鼻头,身后还缀着一条小尾巴,它有一只手的大小,站立的姿态,一双黑色圆溜溜的眼睛刚刚好和沈慕对视。 姜芜的针线活还可以,虽然说不上多精致,但这狗布偶绝对不丑,看在沈慕的眼中,那大概更是全天下第一可爱了。 沈慕生活富裕,从小到大收到过无数贵重的礼物,锦衣玉食的长大,只不过这衣是订制的衣,食是聘请来的厨师精心烹制的美食,这只小狗大概是她唯一收到的、自己手工制作的礼物了。 傅思遥了解沈慕,她知道她这砸了大价钱的漫天花雨最终输给这只看上去丑丑的小狗布偶了。 沈慕借花献佛,在这浪漫的满城烟花里,拉姜芜在怀,热烈拥吻。 丑丑的小狗布偶被她贴在自己的心口,那种珍视当真有点让人眼热。 沈慕这个寿星是今天的主角,如今其他人可以退场了,剩下的时间注定只属于她和姜芜两个人。 傅思遥转身得很是洒脱,临走时她拉上了陆绾和她一起。 离开观景台,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安静,陆绾没有说话,只是任由傅思遥牵着她。 很晚了,该回家了。 走出翡翠餐厅,离开中天大厦,傅思遥和陆绾站在空荡的街道旁,抬头往远处望去依旧能够透过林立的高楼看到一片一片烟花绚烂的形状。 “沈慕要的只是一颗真心。“陆绾突然感慨道。 她说完后,直接开了驾驶位的车门坐了上去。 没头没尾的一句,让傅思遥半晌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多喝了两杯,她只觉得自己从开始到现在都还没有彻底清醒,就只能怔怔看着陆绾的身影。 傅思遥想,其实她也捧着一颗真心,只不过这份真心装饰得有些花哨而已。 姜芜不记得沈慕到底吻了她多久。 喘不过气?好,缓一缓,再来。 再来。 又再来…… 姜芜不想在生日的时候拒绝沈慕,但她认为若是自己不叫停,沈慕能够拉着自己在这里站一晚上。 傅思遥和陆绾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两个人都不知道,只不过姜芜刚意识到她们不在这里的时候,以此为借口挪开了沈慕又想凑过来的唇。 “陆绾她们走了。“姜芜道。 沈慕借着酒劲儿撒娇地贴过来,“走就走了,我回头再找她算账,傅思遥这个家伙,是我高看她了,她其实根本拎不清。“ 姜芜其实并不在意傅思遥的态度,她只要知道这是沈慕的朋友就好了。 若是没有今晚的邀约,姜芜原本想自己在家给沈慕做一碗长寿面,在安安静静家里温暖的灯光下拿出这只自己准备好久的生日礼物,温馨的环境下大概会让它看上去更可爱些吧。 想到自己曾经幻想的生日场景,姜芜轻声对沈慕道,“我想回家了。“ 沈慕点头,对,回家,她也想回家,她还要带着姜芜一起做她们最喜欢的事情。 缠绵,旖旎。 姜芜为这个夜晚奉献了自己全部的热情。 等到她迷迷糊糊睡过去,沈慕还在夜色中大睁着眼睛。 卧室的窗帘没有拉紧,有微弱的月光透进,沈慕并不想起身将它拉上,因为她还想要就着这夜色,好好看看她的darling。 darling,这是她刚刚突发奇想给布偶狗起的名字,沈慕自己觉得很满意。 布偶被她拿在手上揉捏翻看,布料柔软的触感之下,似乎有什么坚硬的东西膈了沈慕的手。 这里面除了填充的棉絮好像还有其他东西,沈慕找了又找,终于发现原来这只小狗的胸口,由两片布交叠封口,是能够打开的。 姜芜是放了什么东西在里面吗? 沈慕好奇着。 第65章 那天晚上,沈慕在那只布偶狗的胸口找到了一颗心。 一颗金子做的心。 夜色中,沈慕摩挲着,还能够感到那颗金子打造而成的心上,有一些凹凸的纹路,姜芜应该是专门刻了字在上面,她连忙掀了被子起身,跑到窗边,借着微弱的月光去看,沈慕就见那小巧的金色心牌上面有一行浅浅的英文。 formylove。 “mylove。“ 沈慕低声念着那上面的字眼,忽然有些想哭。 她觉得自己捧着的仿佛是姜芜的一颗心,原来那个有棱有角,冷静自持的人,会在完全信任你之后,捧出自己全部的真心和爱意给你。 沈慕将那颗心放回布偶里面,自己也轻轻躺回了床上。 她把小狗放在了枕边,随后将已经熟睡的姜芜小心翼翼搂在自己的怀里。 她好爱她。 好爱好爱。 第二天一大早,姜芜是被热醒的。 京元市最闷热的季节就是暮夏了,沈慕竟然还死死抱了她一夜,这让她一睁开眼,身上、额头上都是薄汗。 姜芜其实是想要不惊动沈慕轻轻挣脱的,无奈沈慕直接抱成一个环,无论姜芜再怎么小心最终都会弄醒她。 沈慕其实有一点点起床气,她当然可以醒得很早,但如果正睡着被人吵醒,就会闷闷地不吭声一个早上。 姜芜有点过意不去,人家昨天才好好过了个生日,喝了点酒,看上去也很开心,第二天就是周末,原本该好好睡一觉的,结果就这么被自己弄醒了。 姜芜为了安抚,凑过去亲了亲,又拍了拍,“你睡,你睡。“ 结果沈慕不但没有和往常一样嘟着嘴闷闷的,反而用一种湿漉漉能够滴出水来的眼神看着她。 这种眼神姜芜熟啊,她不由得身子往后挪了挪,昨天晚上她可是玩够了,这一大早可不打算再来。 “你,那个,想干嘛,过犹不及知道吗。“ 沈慕也不解释,就小狗狗一样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姜芜,那双眼睛里,依赖,爱恋,满得都要溢出来了,如果姜芜这都看不出,她也就白白和沈慕结婚同居这一段时间了。 “你,看到啦?“姜芜想到什么,突然开口问道。 沈慕就乖乖躺在被子里,盖着小半张脸,轻轻点点头。 她们两个明明该做的都做过了,亲密到无法更加亲密,但就只是送了个生日礼物,反倒像是回到了刚刚谈恋爱交往的样子,都是稚嫩青涩的感觉。 沈慕开口问道,“你为什么送我这个。“ 姜芜想了想,答道:“想要谢谢你。“ 想要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给我的那颗金子一般的心。 话已至此,两个人的目光交汇在一处,其他更能够表达爱意的举动则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两个钟头后,一个电话将二人从床上叫起。 姜芜收拾床铺,沈慕则揣了锲而不舍打过来的电话去了客厅。 姜芜其实刚刚无意中扫到了一眼,电话是傅思遥打来的,果不其然,片刻后,就从客厅传来了沈慕略抬高了不少的声音。 “你少来,我不听。“ “是呢,我也以为你有分寸,结果你就是个拎不清。“ “你平日里和陆绾也这样?呵呵,那难怪你经常被甩。“ “你可是要好好反省一下。“ 喷完了自己的小伙伴,沈慕再回到卧室就有点小心翼翼。 “那个…思遥她吧,昨天多喝了点,有点上头。“沈慕委婉地替朋友解释道。 “哦。“姜芜并不接话。 沈慕以为姜芜不愿意多谈,立马转换话题,“早上吃什么?“ 姜芜没有回答,她只是把床上的被子整理好后,突然回头看着沈慕道,“其实我觉得陆绾和傅思遥不太合适。“ 沈慕一愣,她以为姜芜会介意傅思遥对她的态度,没想到姜芜反而更在意对方和陆绾。 姜芜收拾完后,抱着手臂坐在床沿上,“昨天陆绾和我说了很多,我觉得傅思遥她不是找了个爱人,她是找了个女佣,陆绾是编剧,平日工作确实基本都在家里面,可这并不意味着她有大把空闲的时间啊。“ 沈慕见姜芜一本正经的模样,觉得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坐下听着,这么想过后她就摸到了姜芜的身边。 就听姜芜开始数落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女孩子也会有直男癌,家务要陆绾来做,她在外醉酒晚归要陆绾去接,喜欢热闹就招呼一大群人来家里做客,热闹过后从来也不自己弄都要陆绾来收拾,就连帮女朋友刷个碗都觉得自己做了天大的事情,要奖赏、要回报,你说说……“ 姜芜这个你说说,就好像沈慕养了一只可爱的荷兰猪,然后这只猪咬了别人家一颗娇滴滴水嫩嫩的白菜,现在就是清算她这个主人的时候了。 嗯…… 沈慕点点头,一脸沉痛。 “哎。“她叹口气。 姜芜一挑眉,“是不是,你也觉得她有点过分吧。“ 结果没想到沈慕叹过气后竟然说道,“嗯,对,你说的没错,她起码还刷过,你干脆都甩手,连奖励回报都不稀罕。“ 姜芜卡壳了,她卡得很彻底。 她仔细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这近一年的婚后生活,发现自己和傅思遥真的是半斤八两。 不。 半斤八两都算不上,她还不如人家傅思遥呢,人家最起码还会帮陆绾洗碗。 姜芜想,自己真的是被沈慕惯坏了。 一天三顿饭除了过年包饺子,心情好的时候下碗面,其余但凡在家里吃饭,几乎都是沈慕在做,越往后来,碗也都是沈慕在刷,现在就连姜芜最贴身的内衣都是沈慕在洗,前两天灯泡坏了,也是沈慕登高爬梯去换,姜芜每天做的最多的就是处理自己的工作事务,外加铺床,认识林兰后也算是会拿着小喷壶帮着一起浇浇花,不过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认识沈慕之前她日子都是怎么过得来着? 姜芜印象中自己明明是个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的新时代女性啊!怎么现在就过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寄生虫了。 刚刚还理直气壮说人家傅思遥呢,如今姜芜可没有这份底气了,她那无处安放的小眼神,时不时就瞟沈慕一眼。 沈慕她真的完全不像个老板,她不请佣人,不要保姆,就连小刘助理沈慕最多也只是让她买过东西送过来,从来不用她处理生活中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务。 自从结婚后,有关姜芜的一切她更是事无巨细亲自经手,从来不肯让人染指半分…… 想着想着,姜芜忽然就有点过意不去了。 沈慕刚刚不过是抬杠随口说了句玩笑,结果没想到直接给姜芜惹难过了,那双小桃花眼巴巴看着自己,仿佛做了多大的错事一样,一下就把沈慕的心给看软了。 把人拉进怀里,沈慕抱着姜芜,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脊背。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沈慕轻声哄着。 姜芜把脑袋整个窝在沈慕的怀里,瓮声瓮气道,“我是不是做得也很不好。“ 沈慕摇摇头,“阿芜,每对情侣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相处方式,思遥陆绾也好,我们也好,世界上千千万万的伴侣也好,大家都是如此,我爱你,所以为你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其他人也一样,你想想陆绾在和你说起这些家事的时候她是在抱怨吗?“ 还真……不是。 陆绾说自己喜欢热闹,但却没什么朋友,傅思遥时常呼朋引伴来家里,她也觉得开心,并不辛苦。 她说傅思遥现在越来越忙,虽然洗个碗什么的小事都要和她斤斤计较索要好处,但若是没有这些日常亲昵耍赖的表现,她不知道两个人的关系会不会变得更远。 傅思遥晚归当然也可以找司机或者助理送她,但也许这也是陆绾和她之间的默契吧。 就像是沈慕说的那样,每一对爱侣之间总有自己独一无二的相处方式。 沈慕自觉自己讲得头头是道,结果谁想,怀里的人突然抬头,愣愣的,痴痴的问了她一个问题。 “沈慕,你像这样爱过别人吗?“姜芜认真道。 沈慕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她刚刚没说错什么吧,怎么突然就招出姜芜这句话。 “为什么这么问?“沈慕有些错愕。 姜芜有些失落,“我们不过是通过我接下陆媛的官司才认识的,认真算起来,我们算是闪婚,为什么对于婚姻和感情你比我善于经营那么多,为什么你对我那么好,为什么你会爱我?“ 连着三个为什么接踵而来,姜芜抬着头,她看向沈慕时很认真,沈慕看向她时也一样。 沈慕一字一句道,“这一生,我只爱你一个人。“ 虽然知道沈慕不会骗她,可姜芜的眼中依旧是茫然多一点,有时候这种无法探寻来处的爱,更让人心惊。 按照常理来说,这世上有人是理所当然爱她的,比如说父母,可她们把自己丢给了外婆,她的母亲更是自她年幼时出国,自此一去不回。 血脉相连,天理伦常,在姜芜身上,就连这些都无法作为爱的理由和基础,那么沈慕呢,到底是什么? 样貌,学识,做派,性格? 终归应该是有理由的吧。 姜芜还想再问,但唇已经被沈慕吻上,一点一点轻柔的吮吸着,她们原本就在床上,不过是被一个电话打断后这才起身,如今再想回去,不过是一个躺下的动作,沈慕引导着姜芜慢慢向后倒去。 对于姜芜和自己的初始,沈慕不愿意就这样干巴巴讲给她,那是她珍藏多年最宝贵的回忆,姜芜就这么忘了,这不公平。 她就是要卖个关子。 嗯,就当是她忘记自己的惩罚吧。 第66章 晴朗的休息日,当然是在床上度过最幸福。 姜芜和沈慕幸福了周六一整天,周日原本打算让幸福继续,结果这一次又被一个找上姜芜的电话给打断了。 两天内,两个电话,差不多的时间打进来,就连电话另一端的人都有着匪浅的关系。 周六的傅思遥,周日的陆绾。 看到是陆绾找自己,姜芜也有些意外。 陆绾的电话很简单,说是想约姜芜出去坐坐,喝点东西,问她是不是有时间。 姜芜此刻人在床上,沈慕正环腰抱她,整个人贴在她身上呢,这样随意温馨而又慵懒的上午,姜芜实在不忍心打破,正犹豫着呢,她低头就见沈慕对她比了个口型。 “去吧。“ 姜芜摸了沈慕的脸一把,这才答复陆绾道,“好,我有时间。“ 两个人约了彼此熟识的地方,这才挂了电话。 沈慕贴在姜芜腰间道,“是陆绾?“ 姜芜点点头,“嗯。“ 沈慕若有所思,“依着陆绾的性格,怕是想要为那天的事向你道歉。“ “那天?“姜芜一愣。 沈慕想起来还有些愤愤不平,“就傅思遥抽风那天。“ “哦,你说你生日那天?“能够感觉到沈慕的情绪,姜芜轻轻拍了她两下,“那天的事情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再说如果没有傅思遥的话,我大概也不知道该怎么把布偶给你。“ “为什么不给我?!“沈慕一听立马爬了起来,直视着姜芜的眼睛。 姜芜有点不好意思,“就,做得有点丑。“ 布偶狗放在两个人的枕边,沈慕听了这话直接伸手将它捧在掌心上,“谁说丑了,我们darling多可爱啊。“ “darling?“姜芜没反应过来。 沈慕一笑,将布偶往姜芜面前捧了捧。 “darling?“姜芜指了指趴在沈慕手心的小狗,“这么奇葩的名字是什么时候取的?“ 沈慕才不管这些,她亲了亲darling的头顶,“是不是名字和它一样可爱?“ 姜芜哭笑不得,掀了被子下床。 沈慕道,“你干嘛去。“ “去吐。“姜芜吐槽。 眼看着人走远了,沈慕才敢小声对darling道,“看见没,你被你娘亲嫌弃了,不过没关系,还有妈咪疼你。“ 不过就这么轻声的两句依然没有逃过姜芜的耳朵,“沈慕,你给我正常一点,晚上不许再把它放在床上了,我找了个盒子,把狗收起来。“ 沈慕不高兴,沈慕不开心,不过她还是照做了,因为她自认为是个听话的好老婆。 快到中午,姜芜穿好衣服出门,因为是去见陆绾,姜芜的着装更自在随意些,一条纯白色裙摆上洒泼墨山水的裙子随她步幅摆动,没了平日里的精英范儿,此刻的姜芜看上去柔婉而优雅。 沈慕看着眼前迷人漂亮的媳妇儿,忽然就不想让人走了,她抱着姜芜的腰不撒手。 “老婆,你别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你说的我都改,我错了,你不要去找别的女人。“沈慕干嚎道。 这个戏精。 “松手。“ “不~~“ “你刚刚不是说都改吗?“ 沈慕自己都有些意外,她胡诌两句,姜芜竟然还配合上了,老老实实松了手,沈慕入戏地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姜芜满意地拍拍她的脸蛋,“嗯,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亏待你的,说吧想要什么?” “想要你早点回来。”沈慕道。 姜芜点点头,吻了吻沈慕的脸颊道,“晚上带礼物给你。” 砰。 大门被姜芜从外面关上。 人走了,家里只留下沈慕一个人。 她摸摸刚刚被姜芜亲过的地方,有些发怔,她和姜芜这角色是不是有点颠倒了,明明她该是霸道总裁的那一位啊。 姜芜来到约定地点,陆绾已经等在那里了。 这里是京元市有名的咖啡厅,天空之城,虽然说是咖啡厅,但实际上更像是个书店,总共三层,每一层座位与座位的隔断都是厚重的书架,有方有圆形成一个个独立的空间,你可以查阅自己心仪的书籍,然后随便找个角落,要上一杯咖啡,在这里度过一个下午。 当然,若是不小心将咖啡洒在了书上,要求照价格全额赔偿。 陆绾来得早,她坐在一个很显眼的地方,穿一套米灰色宽松的休闲套装,整个人坐在阳光里,舒适而惬意。 “我来晚了。“姜芜上前打招呼道。 陆绾从书本中抬起头,温柔笑道,“不,时间刚好,是我早来,在这里多坐了一会儿。“ 陆绾约姜芜出来的原因还真被沈慕说着了,她是为那天傅思遥有些不礼貌的行为道歉的。 姜芜本就没将此当作一回事,自然是笑着揭过。 姜芜以为接下来就是二人悠闲享受这一个晴好的下午,结果没想到说完了傅思遥的事情,陆绾还有另一件正事要说。 “姜芜,其实今天约你出来,还有另一件事想拜托你帮忙,希望得到你专业的意见。”陆绾恳切道。 姜芜刚刚端起咖啡的手直接停顿在身前。 一个离婚律师的专业意见,可不就是怎么离婚嘛,难道……? 陆绾继续道,“是有关离婚的事情。” 姜芜惊讶地睁圆了眼睛,难道陆绾和傅思遥还真跟她和沈慕一样,也是在没有知会任何人的情况下悄悄结了婚? 姜芜犹豫片刻道,“陆绾,你和傅小姐……” 陆绾笑了,“你误会了,是我的一个朋友,我和她的话,我们还不是那层关系。” 陆绾口中的她自然是指傅思遥,她们压根也没有结过婚,自然就谈不上离婚,真有一天走不下去,分手就是了,就像她们之前经历过的那些情形一样。 陆绾虽笑着,但那笑中的含义与情绪却不是姜芜这个外人能够揣度的。 “能大致聊聊你朋友的情况吗,也让我看看是不是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姜芜扭转了话题。 陆绾沉吟片刻,“她是我的同行,也是一位编剧,做我们这一行的,朋友都不算多,至于她的具体情况我想还是明天让她去华策找你,正式委托一下比较好。“ 姜芜觉得陆绾有些太过客气,“其实你今天可以带她一起过来。“ 陆绾笑着摇摇头,虽然真要是这么做了,姜芜也不会拒绝,但她总认为这样不好,朋友之间也要保持应有的礼貌,打过招呼争得了同意,事情再进行下去才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陆绾的正事都说完了,两番话,都是为了别人着想。 她温柔、淡然、有修养,姜芜真的是越看她越喜欢。 午后闲适的时光刚刚开始,姜芜可没有要走的意思,她靠坐在沙发上,端起咖啡杯,“陆绾,我看过你的剧。“ 一句普通的搭话,就此让两个人聊到了天黑仍是意犹未尽,直到沈慕实在按捺不住打电话试探着催姜芜回家,两个人这才结束了这次碰面。 看着口气上不以为然,说着还不到九点钟时间还早,但脸上已经因为恋人的依赖而挂上笑容的姜芜,陆绾脸上不无羡慕。 临走前,姜芜特意跟店家要了两杯咖啡带走。 她笑着对陆绾解释,“答应过她,要带礼物回去,希望看到只是杯咖啡,不要失望才好。” 怎么会失望呢,陆绾笑笑,被人记挂着哪怕就是一杯白水,相信沈慕也是开心的。 送走了姜芜,陆绾一个人坐在自己的车上,她靠在那里听着车载音乐上随意播放的歌曲。 手机上没有消息、没有电话,傅思遥比自己还忙,她无暇顾及她,更不要说打电话催她回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突然响了。 陆绾连忙去接,就听对面一个熟悉的声音,似乎是有些不舒服,淡淡道,“亲爱的,来接一下我,地址是……“ 报过了地址,傅思遥那边就把电话挂断了,她似乎已经习惯了陆绾的顺从,压根不认为陆绾有可能会拒绝,会不来,她也根本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 陆绾起初并不厌烦去接傅思遥回家,她总是一个人待在家里,她总是看上去很安静,但实际上她也是爱热闹的性格,她也享受别人的依赖,可久而久之,这种愿意为了爱人奉献的事情变得越来越理所当然,陆绾甚至觉得,傅思遥若是把那句亲爱的换一下,换成司机或者助理,这句话的言辞和语境听上去会更通顺一些。 还剩一句亲爱的,也只剩这一句亲爱的了。 陆绾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出神片刻后,陆绾还是启动了车子,朝着傅思遥说过的地址而去。 今天的傅思遥着实不算顺利,她如今是成为了腾华集团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不错,但也只是继承人,只要她父亲还活着,她也就还说了不算,那个女人虽然生了个病秧子,看着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但阿斗也有阿斗的好处,他再不济也是个男孩,根子上也是个能够为老傅家传宗接代的主。 最近自己的精力从海外转回国内,这母子两个就按捺不住开始做小动作了,最可恨的是还有白痴跳出来跟他们抱团,刚刚的酒局之上,腾华近期一个重要项目的合作方代表竟然敢劝自己的酒,言语之间还有些惋惜自己女生的性别,傅思遥冷哼两声,他们不是觉得自己不行嘛,好啊,等改天她把傅辰带出来,也灌他几杯,看看到时候两三杯酒进了急诊室的傅家男丁到底是有多棒。 脑子里乱糟糟想着这些,上车后,傅思遥扯开自己衬衫的纽扣,因为头疼还抓乱了自己的头发,她开了窗户想要透口气,做完了这一系列动作,这才对陆绾道,“开车。“ 又是一句不经意间命令的口吻,傅思遥因为难受闭目养神,也因此错过了陆绾那微不可查轻轻簇起的眉头。 第67章 周一,又一个新的工作日。 姜芜在自己的会客室接待了由陆绾引荐而来的委托人。 委托人名叫程妍,和陆绾一样是一名编剧。 程妍的样子初看时会让人觉得有些普通,性子也比较安静,姜芜推开会客室门的时候,一个大活人,姜芜竟然没有立刻就看到她。 不过坐下来再仔细观察的话,姜芜就觉得程妍其实是一个非常耐看的类型,她瘦瘦小小的,天然带一股小家碧玉的感觉。 恍惚间,姜芜会觉得眼前的程妍让她觉得有一点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 “程小姐。“姜芜坐到程妍的面前,和对方打招呼。 “姜律师。“程妍同样开口问候。 “陆绾觉得有关于你的情况,还是由你亲自告知更好些,那么现在你准备好跟我讲讲你的事情了吗?“姜芜问道。 程妍两只手交叠紧握在一起,半晌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这才对姜芜道,“姜律师,我想离婚。“ 转型过后,找上姜芜的每一个人都是抱着这样一个目的,姜芜只是微微点头,示意程妍继续说下去,她觉得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若是能够轻松解决,陆绾也就没有必要那么郑重地约她出来,将程妍的事情拜托给自己。 “我想过协议,但我的丈夫高野他并不同意。“程妍叹了口气,有些失神。 高野? 近两年正当红的偶像剧演员高野? 听到这个名字后,姜芜这才恍然大悟自己为什么刚刚看着程妍会觉得眼熟。 就在一年多前,正值二十五六岁,有着光明前景、大好前程的偶像剧演员高野突然宣布了自己的恋情,并且没过多久就与妻子成婚。 这件事当时还在网络上引起了不小的风波,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在探讨这个问题,艺人到底该不该早婚,早婚的话到底该不该隐婚,不过当时高野的人气很高,即使爆出了婚讯对他的发展也没有太大的影响,而眼前的这位程妍,如果姜芜没有记错的话就是当初这位偶像剧男艺人的恋人和妻子,她看程妍眼熟,大概也是因当初那铺天盖地的娱乐报道所致。 看着姜芜有些惊讶的表情,程妍笑了笑,“您也觉得很意外吧。“ 姜芜确实有些意外,当初风头正盛的当红小生年纪轻轻选择了结婚就已经足够让人震惊了,姜芜在自己的记忆中略微搜索了一下,这一年多来,唱衰这对年轻小夫妻的人其实很多,不过都被高野时不时就秀一秀恩爱的爱妻男人设打脸打回去了,就前不久姜芜还听沈慕说起过高野背后的娱乐公司盛合影视,说是他们找人搞出了个什么梦中情人的投票,天悦的方萱是女艺人榜单的第一,而爱妻男高野则是力压一众影帝小生夺得了这个榜单男艺人的桂冠,稳坐娱乐圈爱妻男头把交椅。 而此刻,这位娱乐圈出名的浪漫绅士,模范丈夫的妻子程妍正坐在姜芜的会客室里,和她说着自己想要离婚的打算。 许多事情,有时候就是这样不按套路出牌。 姜芜回过神,开始处理正事,“能和我说说,你想要离婚的原因吗?“ 程妍眉头微蹙,带着几分不确信的态度,“这只是我的一种感觉,姜律师,我觉得我被骗了,我的感情、我的婚姻都被高野利用了。“ 程妍慢慢讲起她和高野从相识到结婚的整个过程。 高野是戏剧科班出身的演员,在娱乐圈也过了一段时间的苦日子,跑过龙套,演过反派,做过不知道几番的小配角,直到他进了一个叫做《将爱》的剧组,演了与年轻编剧程妍合作的第一部戏后,这种状态才慢慢改变。 高野是初出茅庐的年轻演员,但程妍却不是,她在学校时就已经有作品投拍问世,并且还拿到了国内知名奖项的提名,虽然毕业之后受到市场风向的影响她开始写起了偶像剧,但她的剧本中几乎看不到烂俗的桥段,常在人物塑造方面下功夫,也正因为如此,高野才能凭借自己本就优秀的外形以及《将爱》剧中个性鲜明的角色,来了个咸鱼翻身。 两个人的第一次合作十分愉快,而后更是有了第二次、第三次,高野也渐渐从一个不重要的配角成为了主角,甚至后来他还成为了程妍生命中的男一号。 高大、帅气的高野早早就对这位编剧程妍小姐展开了追求,最初大家都觉得他只是想借编剧的东风飞上枝头,得到一些能够吸引人气的角色,毕竟华国编剧地位超然,她能够决定角色演员的去留,但高野的人气一部剧接一部剧渐渐走高,他对程妍的热情却仍旧不减,反而攻势更加热烈,人也更加温柔,这在剧组工作人员眼中,多少就显出了几分真心。大家都觉得也许真就如程妍笔下的那些梦幻般的桥段一样,这就是一见钟情,矢志不渝了。 程妍自己写了无数爱情的桥段,但实际上她出身于保守的家庭,恋爱经验有限,就算最初对高野的爱意有过怀疑,但时间久了,将她和高野放在一起凑趣的人多了,她的态度也就慢慢软化下来,谁会不喜欢一个英俊潇洒,直白热烈,温柔而钟情于自己的男人呢,更何况这个男人还从不掩饰对自己的欣赏和爱意,甚至程妍刚刚接受告白之后,对方就冒着人气大跌的风险,将两个人交往的事实公之于众。 那段时间里,程妍自己也是相信的,她相信高野是真的爱她。 美好的过往永远令人沉醉。 光是看着程妍脸上此刻交织在一起的甜蜜和痛苦,姜芜就知道她对高野动过真心。 “那么,后来呢。“虽然不忍心,但姜芜不得不打断程妍的回忆。 “后来?“程妍有片刻的恍惚。 后来,他们很快就结了婚,他们的婚礼盛大而华丽,虽然外界也有不少质疑的声音,但程妍坚信他们会幸福的。 最开始的几个月里,日子并没有太多不同,高野终究是个艺人,并不能时时刻刻守在家里,新婚过后他就飞往了剧组,赶拍一部新接下的剧集,不过那时候他也没有忽略过自己,片场、酒店,两个人时时视频通话,就仿佛在彼此身边一样。 可渐渐的日子长了,程妍就察觉出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高野他至今都没有和我发生过关系。“程妍终于还是将这样难以启齿的话说了出来。 姜芜极力克制才没有做出过于震惊的表情。 一个正常的男人,娶到了费劲心思追求的姑娘,两个人成婚一年多来,竟然还没有发生过一次关系,这意味着什么? 程妍继续道,“起初我以为是他太忙了,甚至想过他是不是有难言之隐,可后来有一次我无意中登陆了他的电脑,看到了里面的东西,那里面……“ 程妍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姜芜其实已经猜到了,这些话若是从程妍一个姑娘家口中说出来,这该是怎样的讽刺和羞辱,她上前握住了程妍的手,刚要告诉她,可以了,到这里就可以了。 但程妍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情绪,鼓起勇气说出了事实。 “我在高野的电脑里看到了一个专门存放视频的文件夹,男孩子和男孩子的,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照片,看日期从上学时到现在的都有,都是高野和男生十分亲密的照片,姜律师,我觉得我被骗了,高野他是喜欢男人的,我大概……“ 程妍惨然一笑,“我大概是形婚的受害者。“ 姜芜脸色凝重,“你和你丈夫谈过吗?“ 程妍道,“谈过,最开始说起的时候他以为我在开玩笑,直接打着哈哈将话题绕过去了,后来我又问过几次,他每次都是大发雷霆,说我有妄想症,从来都没有承认过自己性向的问题,我也提过离婚,但是他不肯,他说如果我执意要闹,他就会对外界说我因为剧本创作产生了精神问题,到时候我婚离不掉,他还能够以伴侣的身份将我送到精神病院去,他说我若是想离开他,就只有这一条路,问我要不要试试看。“ 不仅如此,高野还问程妍是不是因为想要孩子,那种略到嘲弄的口气,程妍到现在都忘不了。 争执过后的那天晚上,高野表现出来异样的热情,但程妍对结婚之初曾经期盼过的□□却再提不起一点兴致,因为哪怕再没见识、再傻,她也看得懂被高野藏在床头柜中一小瓶助兴药物上的相关说明。 她觉得恶心。 姜芜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很有才华的姑娘,她最好的时候才刚刚开始,但却要因为一个骗子,一段荒谬的婚姻而就此葬送了。 不等姜芜开口,程妍又对她坦白道,“姜律师,后来我再去看他电脑里的文件时,发现那些视频和照片都已经删除了,其实我现在坐在这里说这些是完全没有证据的,真就像高野说的那样,空口白牙,都是我的直觉和揣测,但是姜律师我真的没有臆想,我想和高野离婚,我不想一辈子就这样,我……“ 姜芜已经不需要程妍再多说什么了,即使没有陆绾作为中间人,这单委托她也一定会接下来。 她安慰程妍道,“这件事交给我,你回家去等我消息。“ 程妍有些愣,不由得开口道,“姜律师,你相信我?” 程妍是真的已经怕了,她不是没有向旁人求助的打算,但每当她试图开口的时候,对方却已经用一脸羡慕,用对她“幸福”婚姻生活的向往,让程妍哑口无言。 她以为只有陆绾一个人会凭借相交多年的感情而信任她,没想到眼前这位律师只是听过她的事就已经打算帮她。 那感觉就像是一束光豁然照进她的人生。 “姜律师,真的谢谢你。” 第68章 姜芜能够年纪轻轻就在竞争如此激烈的律师行当站稳脚跟,必然是有着自己的方法和独到之处。 程妍回去后也就三天左右的时间,她就重新接到了来自姜芜的电话。 “程妍,我想我们要安排个时间碰面。”姜芜道。 程妍没有片刻耽误,结束通话后便只身前往华策律所。 程妍刚进门,姜芜已经等在那里,还不等对方打招呼,姜芜就示意程妍坐到自己面前来。 就见紧接着姜芜拿出了一支录音笔,外放了里面的一段录音。 一阵窸窸窣窣。 这声音程妍陌生又熟悉。 程妍做过跟组编剧,对于什么场景收什么音,她也是了解的。 这是衣服与床单撕扯摩擦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一声男人的轻笑,曾几何时这人也这样对程妍笑过,暧昧的,温柔的,磁性的嗓音,哪怕只一点点都撩拨人心弦。 程妍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她带着祈求的目光往向姜芜,但唯有这一次姜芜视而不见,录音依旧播放着。 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声,“你先等等,电话。“ 果然这时候一阵电话铃声传来。 可响了好久,无人接听。 那个陌生的男人吹了声口哨,“爱妻男高野也有不接老婆电话的时候?“ “老婆?哈,不过是个挡箭牌罢了,她这阵子闹腾得过了,先冷一冷再说。“高野道。 “话说回来,你性取向是这样,为什么不干脆找个男人结婚,非要娶个姑娘家。“ “那可不是普通的姑娘家。“ “也对,传说中的偶像剧编剧女王嘛,你和她也算得上相得益彰,互相成就。“ 对话还在继续,高野在这个程妍安全陌生的男人面前,将自己的想法尽数袒露。 他说选择一个女人结婚是最符合当下普世价值观的选择,而程妍不仅仅是自己事业的助力,更重要的是她的交际圈子封闭,十分保守,这也就意味着这样的女孩子很好上手,只要他摆出一副一往情深的模样,日子久了对方就会上钩。 高野是站在台前的演员,程妍是躲在幕后的编剧,她远没有接触大众的机会,但高野最多的恰恰是这样的机会,两个人的婚后生活自然是高野想表现出是什么样子,就会是什么样子,慢慢的这样爱妻护家的形象树立起来后,想凭几句话推倒就变成一件很难的事情了,高野有了人气、有了名气、有了声望,即使平日里随性一点,胡闹一些,如眼下这般找个合心意的男伴一夜逍遥,因为有爱老婆的人设在,也不会有舆论缠身的麻烦。 最后,那陌生的男声听过后,微微笑道,“那你对我呢,就这么放心?“ 高野笑笑,“我出钱,你出色,明天走出这个大门,我们就各朝一边,你可别到了这个时候才跟我说,你图的不是这个,想要和我玩什么感情,那我可不敢,我要走了。“ 对方笑笑,“怎么会呢,就像你说的,钱货两讫,皆大欢喜。“ 接下来对话停止,有略微的□□声传来,而姜芜也适时按下了播放键。 这段录音是哪里来的? 这个答案其实也很好猜,毕竟刚刚录音结尾,高野和那陌生男人的对话都显露出这是一场金钱与美色的交易,给足了物质需求,对方可以为高野保守秘密,但如果是更大的利益诱惑摆在对方面前呢,他自然也可以将录音笔悄悄放在二人所在酒店房间的角落里,而只要这个东西存在,想要搞到手不过是个价码的问题。 程妍只觉得自己手脚冰凉。 虽然是早已经猜到的事实,但当真相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哪怕早有准备,程妍还是觉得自己仿佛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透彻心扉。 一时间,会客室里安静的可怕,程妍也好,姜芜也好,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正如程妍之前说的那样,她的感情,她的婚姻都被高野欺骗和利用了,她好不容易让自己的情绪缓和下来,抬头望向姜芜的眼睛。 “姜律师,我想和高野离婚,不仅如此我还想告他骗婚,我要揭穿他这张虚伪的面孔,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真面目。“程妍认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而后她的视线就落在了姜芜手边的录音笔上,“这段录音……“ 姜芜摆摆手打断了程妍的话,“这段录音的来源你不必问,对方的目的是钱,他不会站出来帮你,况且这段录音也没法作为证据提交法庭,因为它是通过非法手段取得的。“ 姜芜的话说完,程妍还没有死心,“那如果我想起诉高野骗婚……“ 姜芜叹口气,再一次轻轻摇摇头,“华国法律上其实并没有骗婚这一概念,以这一理由提起诉讼的案件,全年有数千件,但最终真正被法院认定做出判决的只有三十多起,而这三十多起所谓的骗婚案件绝大多数都是以婚姻为诱饵诈取钱财,也就是以婚姻为主要形式的诈骗犯罪,法律上对借婚姻骗取钱财有惩处,但对骗取感情并没有。程妍,如果你真的想要诉讼离婚,那么可以以对方出轨为理由,我们可以搜集一些相关的证据,而高野作为婚姻过错方,他捞不到好处,甚至要赔偿你一些损失,不过我们也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毕竟如果对方坚持声称感情未破裂,法院一审是不会做出离婚判决的,到时候你可以与高野提出分居,这对日后重新提起诉讼会有帮助。“ 姜芜一番话说完,程妍的目光瞬间就暗了下去,想要惩戒高野只是她自己的痴心妄想,原来她能够顺利把这个婚离掉都已经是万幸了。 至于财产…… 程妍低声道,“姜律师,我不会要高野一分钱,我只是想将他的真面目揭露出来,这样就不会再有别的女孩子步我的后尘再上当受骗了,他也不能再伤害其他人。“ 听了程妍的话,姜芜原本严肃的神情忽然变得释然,随后她更是笑着拍了拍程妍的肩膀。 “如果这是你的目的,那么我有一个全新的建议。“ 程妍一愣,“什么?“ 姜芜站起身来看向会客室的窗外,“法律无法谴责感情层面的欺骗,但是法律之上还有道德,那么就让我们以道德来制裁不道德。“ 姜芜自信而张扬,那目光中透露的神采几乎要灼伤程妍的眼睛。 以道德来制裁不道德吗? 虽然程妍不知道姜芜到底要怎么做,但她就是这样轻而易举相信姜芜会有办法。 姜芜让程妍回去等消息,临走前,程妍问起姜芜委托协议的事情。 姜芜笑着摇摇头,“我想这件事你大概用不上律师,不过你会需要一个朋友,这样吧,我收你一点咨询费好了,等到事情解决了,你做东请我和陆绾一起吃顿饭如何?“ 程妍有点过意不去,不过最终她还是收下了姜芜这份好意。 “姜律师,如果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程妍说完,这才告辞离去。 沈慕晚上有应酬,等她轻手轻脚回到家的时候,屋子里灯火通明,姜芜还没有睡,不过不是在等她,而是在工作。 沈慕换了鞋子,悄悄走到了姜芜身后,蒙上了对方的眼睛。 “小兔子乖乖,猜猜谁来了啊。“ 姜芜很是配合,眼前一黑,她索性停下了手头的工作,笑着道:“是大坏蛋。“ “什么大坏蛋,是你亲亲老婆回来了。“沈慕松了手,捧着姜芜的脸就亲了她一口。 沈慕的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姜芜起身去厨房,拿了早已准备好的蜂蜜水过来。 “温着的,快喝一点这样胃里不难受。“姜芜柔声道。 难得享受姜芜的体贴,沈慕还挺高兴的,她拉了旁边的椅子过来,直接坐在了姜芜工作区的旁边。 “新的委托?“沈慕随意问道。 “不是,帮朋友一个忙。“姜芜没有多谈。 朋友? 沈慕心里对这个字眼亮起了红灯。 “什么朋友啊。“沈慕又道。 “一位编剧,通过陆绾认识的。“姜芜起了个头,顺便将程妍的故事讲给沈慕听。 沈慕听完有些错愕,酒都醒了大半,如今同性成婚虽然还是会被保守人士诟病,但起码已经得到了法律的认可,这种情况下还要骗婚,那就只有一个词能够形容了,下作。 姜芜叹口气,“这件事是无法通过法律来解决的,但是就放任他这样下去,我又觉得不甘心。“ 是了。沈慕明白,姜律师心中那杆正义的小天秤又开始跃跃欲试了。 “所以,你现在是打算怎么办?“沈慕好奇道。 姜芜眼珠一转,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她冲着沈慕勾勾手指,沈慕立刻兴致勃勃凑过去。 “亲爱的……“姜芜小声道。 亲,爱,的? 这三个字仿佛是电门开关,让沈慕浑身舒爽。 当天晚上,小刘助理正准备睡觉时,自家老板的电话突然打过来。 “老板。“ “嗯嗯。“ “好好。“ “嗯?营销号?这个我得问问。“ 电话其实很简短,也就几句话的功夫,但小刘助理却足足在挂断之后反应了三分钟。 这大半夜的老板要与天悦有过合作的营销号做什么,难道这大晚上的要给哪个小明星发消息推广、买热搜? 虽然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操作,但小刘助理还是妥妥当当去做了,没用沈慕等太久,刚刚她电话中所需要的一起就已经通过邮件发过去了。 其实沈慕也不知道姜芜要这些东西来到底是做什么用。 不过看她这幅摩拳擦掌的样子,沈慕不禁在心里默默为这个倒霉的家伙哀悼。 做律师,姜芜是专业的。 搞舆论战,姜芜也是。 自求多福吧。 第69章 第二天,各大营销号纷纷放出消息组图,说是当红人气小生,爱的是他不是她,各个举止动作亲密的照片里挖去了人物面孔,只有黑色剪影,供人猜想。 难道说又有男艺人准备出柜,坦白自己的性向从而自由开展同性恋情? 是谁,简直太让人好奇了。 一时间评论转发无数,大家像是猜谜游戏一样,抱着旺盛的好奇心,想要将这个人挖出来。 答案五花八门,几乎将整个娱乐圈当红的男艺人都猜了个遍,问题答案终究脱离不了照片,许多cp党开始在照片里寻找各种各样的线索和踪迹,就盼着最后能够找出这是自己所萌cp其中一人的铁证,如果是这样那就太棒了。 评论几乎一个小时内就蹦了上万条。 【照片中的人头发是这个样子,我家某某某也是,没跑了。】 【你看这手腕上表的形状,这不就是我家某某某出席节目时候带的那块嘛!】 【你看他们亲密拥抱的样子,像不像某某某和某某。】 【像,太像了!】 【像个鬼啊,这明明是那谁谁吧。】 就在讨论热度最高的时候,忽然一条营销号博主自己的评论弹出在众人眼前。 【友情提示,这位目前并不是单身哦。】 不是单身! 那这个消息就有意思了。 如果说他已经有了同性的恋人或者合法伴侣,那么任谁都不会多此一举再搞这些营销的花样,那如果不是单身意味着这人明明喜欢同性,却和异**往…… 靠,这不是一颗瓜,这是一坨屎啊。 瞬间,无数粉丝开始疯狂删除自己刚刚的转发和评论,并且激励撇清,什么我家某某某母胎单身,我家某某某人品正派根正苗红,仿佛刚刚疯狂拉瓜的都不是她们本人一样。 众说纷纭当中,一条评论好似一股清流。 【你们不觉得这照片中的人像是高野吗?】 高野? 怎么可能! 都不用高野的粉丝喷回去,瞬间吃瓜路人们就已经炸开了锅。 高野可是娱乐圈中少有的爱妻顾家人设,年纪轻轻就开始热烈追求专属于他的程小姐,并且冒着事业危机的风险,坚定与爱人结婚。 【是谁都不可能是高野。】 【如果是高野,我直播吃屏幕。】 【层主可不要造谣了,我还想再相信几年爱情。】 虽然大家都说着绝不相信的话,可只要这个念头在人心中埋下,就让人不得不往这个可能性去想。 就在所有人对此存疑之时,一张高清□□照片突然出现在评论之中。 被阴影隐去的长相终于清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还真是高野……】 从无数张照片中找到了答案的小伙伴有些激动也有些失望。 渐渐的,九宫格中越来越多的□□原照被人翻了出来,每一张,都是高野的照片。 他平日里就是个人缘不错的男艺人,偶尔和其他男生拍一些过度亲密的照片,大家不会觉得有什么,但在今天这个时候,在这条意味深长的微博下面,在这么多张举止暧昧,甚至动作幅度,接触部位突破底线的照片之下,再没有人能够说出自己不觉得有什么这种话。 高野真的是个gay? 不仅如此他还骗婚? 骗婚就已经够可恶了,他还天天秀恩爱,给自己立个爱妻深情的人设欺骗大众? 真的会有这么垃圾的人吗? 这场舆论风暴持续发酵了一周,一周的时间里高野的粉丝和不愿意相信事实的路人都在高声为高野辩护,他们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高野竟然会是这样的人。 照片是有些暧昧,可大家是朋友啊。 手放的位置是有些猥琐,可大家是朋友啊。 爆料的素材和照片是有些多,可大家是朋友啊。 朋友这借口就这么好用吗? 路人们终于震怒了。 【我可不会把手伸进我朋友的裤子里。】 【我可不会和朋友一起拍这种意味不明的照片。】 【朋友?醒醒吧,问问你们自家的死忠,真的见高野和照片上的人以朋友身份来往过吗,这么多人,怕不是约pao,猎艳吧。】 两方交战,热闹非凡。 相信高野的人,有,而且不少。在他们看来只是照片而已,算不得石锤。 不相信高野的人,有,也不少,他们眼中,高野不仅喜欢同性,骗婚之余还在外面这么招摇,有这么多来往对象,依仗的是什么,不就是自己早早立了爱妻g,所以大众轻易不会相信这些谣言嘛。 天啊,大家不禁又想问那个问题。 真的会有人这么垃圾吗。 这一回,问题有答案了,没错,真的会有人这么垃圾。 随着高野的热度不断上升,一段不是很清晰的出入酒店的视频突然被曝光在了网路上,发布者是个小号,除了放了段视频出来,愣是多余一句话都没说,没说跟这次网络风波有关,也没说无关,既没说里面的人是高野,也没说不是。 转发、评论、甚至私信,大众通过各种渠道想要得到确切的答案,只可惜,消息都如石沉大海,完全没有回应。 视频上的人看不清长相,但个头,身材,体型,打扮,走路的姿势仪态都和高野十分相似,最主要的是脸虽然看不到,但他的手上有一个特写,上面赫然是一枚形状奇特的戒指。 高野送给程妍的婚戒曾经被他自己亲自公开在个人主页上,他声称这是自己设计,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戒指,声称只有这样的东西才能够配得上他的程小姐,而如今就是这枚独一无二的戒指将高野彻底钉死在了耻辱柱上。 这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发展也十分迅速,几乎没有给高野留出任何操作和辩解的机会。 高明啊,这套操控舆论的手段当真高明,对方从头到尾压根就只说了最初那两句话。一是有个当红小生喜欢同性,二是这位小生不是单身,既没说是高野,也没说不是高野,所有的一切都有围观大众自行挖掘。 有时候,消息摆在面上,得来容易是没有人会珍惜的,而像对方这样引导着路人们一点一点自己揭破真相,这真相就会被大家认为成自己亲手掌握的真理。 就连高野自己看到那段视频的时候都是愣了一下,他自问这种事情从来都做得隐秘、不留痕迹,一直以来从不曾出现过任何问题,怎么会突然出来这么一段录像呢,而且那戒指……不仅大众熟悉,就连高野自己都无可辩驳,可能是因为发生婚外情的次数实在太多了,高野也不敢确定这是不是自己偶然的疏漏,落了把柄在别人手中。 现在最好的让风波平息的办法就是不解释、不回应,等着风头过去,但是公司、当事人、粉丝这样想,媒体、路人、竞争对手可并不这样想,借着这东风,已经有媒体记者找上了高野的妻子程妍。 程妍面对着镜头没有对此评价任何一个字,但是那欲言又止和失望的神情,已经胜过了一切。 采访报道放出的瞬间,大众们又炸了,所有人几乎都将自己带入到了程妍的角色里,这样一来高野这个骗婚的小人就更加面目可憎起来。 外面就娱乐圈的消息吵得沸沸扬扬,程妍则坐在姜芜的会客室里,转动着手上已经变型的婚戒发呆。 姜芜就在一旁看着,没有开口打扰她。 其实高野是真的相当小心,姜芜虽然从他众多伴侣之中一人那里得到了一段录音,但也只是一段无法作为证据公开的录音,除此之外其他更加深入的证据,对方就委婉拒绝了。 姜芜也试图自行挖掘过酒店视频监控的证据,但这种东西若不是通过合法途径调取就只能花大价钱选择其他手段,姜芜和程妍不是没有这个财力,但这样做多少有些不值得。 放到网上的那段视频看不清面孔,而上传者也从来没有说过这段视频中的主人公就是高野本人,只不过因为那枚戒指和发布的时机刚好,被人理所当然按在了高野的身上,但实际上…… 视频中出现的那枚婚戒并不是高野的,而是程妍的。 为了让小巧的女性婚戒能够带进成年男人的手指,她们将戒指的尾部割裂,并且扭曲了戒身的角度,而佩戴这枚戒指在酒店门口和人亲密的主人公,也不过就是程妍自己请来的可靠演员罢了。 会客室里沉默许久。 程妍以为好难好难的一件事,如今到了姜芜这里就这样轻松解决了。 “姜律师,一切都结束了吧。“程妍问道。 结束? 怕是不会这么简单。 姜芜已经抛出了一块砖,后续怕是会引起又一番风波。 果不其然,高野的完美人设因为最近的猛料有了一丝裂痕,但那一段没有出处,未写人名的视频还不足以把人彻底打趴下,姜芜和程妍觉得不值得花大价钱、大精力去做的事情,其他人可未必也这么想。 很快开始有背对镜头接受采访的人陆续出现,他们带给大家的是一个不为人知、放浪的高野。 “通常是约在比较隐秘的地方。“ “婚前婚后都有。“ “高野出手比较大方,大家都拎得清,不谈感情的。“ “也曾经有过愧疚,觉得他的妻子很可怜。“ 一个、两个、三个…… 一时间曾经和高野有过交易的人纷纷站了出来,虽然他们都没有在镜头前露出自己的脸,但这可是活生生站出来指正高野的人啊,说得头头是道,让人想继续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高野确实是个多金的情人,大家各取所需,不谈感情,谁也不会给谁增添不必要的麻烦,但当有更大的利益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们既然之前能够违背道德和高野这样有家事的骗婚男人发生关系,自然也能够顺理成章的出卖他,毕竟大家不谈感情,也无所谓愧疚。 在法律无法制约的部分,还有道德。 做了亏心事的人,最终都将为自己种下的因果得到报偿。 高野这一回是真的完了。 原本经济公司还想要竭力保下他,在视频事件之后公司一直做着公关准备,但当这些真正和高野发生过关系的人站出来后,公司也就默不作声了。 高野这样年轻有前途的艺人固然可贵,但当人品在公众眼里有了致命的瑕疵后,他的演艺事业也就基本上就此终结了。 走投无路的高野这时候想起了他的妻子程妍,他痛哭流涕跪在程妍面前,祈求他的妻子能够救他一次,毕竟有冯邵和沈静慧的例子在前,只要家庭没有抛弃自己,一切说不定就还有可以挽回的机会。 程妍只是看着眼前狼狈的高野递出了一纸离婚协议。 是时候该结束这场荒唐的婚姻了。 是时候了。 第70章 高野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老婆,老婆你听我解释,以前是我不好,是我贪玩,是我不对,我伤害了你,但我以后会改的,你不要听信外面那些谣言,我怎么可能喜欢男人呢,我喜欢的是你,一直都只是你,你想想我们曾经的日子,你……“ 高野还想继续说下去,但听到这里程妍只觉得恶心。 “高野,你知道吗,同性婚姻已经合法了,喜欢同性别的人并不是一件让人抬不起头的事情,如果真的只喜欢男性,为什么不找个男孩子,认认真真谈一场恋爱,然后携手步入婚姻呢。“程妍将离婚协议签好字,塞到了高野的怀里,“高野,继续欺骗别人,欺骗自己,只会让人看不起。“ 程妍和高野最终还是离了婚。 被经济公司解除了合同的高野在京元市没了立足之地,只好灰溜溜出了国。 当事情尘埃落定之时,程妍把姜芜约在了那家图书馆咖啡厅,两个人一同享受着夏末午后的阳光。 “有什么打算?“姜芜问道。 程妍从书中抬起头来,“想出国转转,换换心情,也为下一部作品找一点灵感。“ 姜芜忽然来了兴致,笑道,“是什么题材的剧本?“ 程妍笑道,“还是偶像剧,。“ 姜芜有些意外,“还是偶像剧?“ 程妍很认真的点点头,“也许是少女在追寻自己梦想的过程中,异域他乡与她命定的爱情不期而遇。“ 姜芜没有再多说什么,她端起自己的咖啡杯,明明入口是苦涩的味道,她却品出了一分甜。 能够始终相信爱情,这真好。 日头渐渐西落,在天边染上半抹橙红,两个人在傍晚的霞光中最终告别。 程妍给了姜芜一个拥抱,“姜芜,祝你幸福。“ “你也一样。“姜芜回道。 高野走了,程妍也走了。 但两个当事人的分手和离去并没有阻止之前那场闹剧的发酵。 事发突然,迅雷不及掩耳之中就产生了这样大的让人无力反转的影响,若说没有人在幕后做推手对高野和他的经纪公司进行打压,大家都不相信。 虽然高野的行为和事情的因果,最终都令人失望,但再垃圾再混账的家伙也总有那么一小波粉丝对他不离不弃,看着高野落魄而去,高野的死忠粉们可不会追究出在高野身上的问题,她们只会将怨气发泄在他人身上,高野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妻子程妍出国了,她们够不上,但躲在幕后将高野的过往扒出来让他彻底不能翻身的人,他们绝对不能放过。 死忠粉们努力去探寻,她们先是发掘了高野的妻子程妍曾经在事件前后出入过华策律所,众人猜想,这怕是早就在为离婚做着准备,而后,她们还在舆论风暴中心的几个营销号身上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所谓营销号,在大众眼中那有奶就是娘,谁给了钱,谁给的钱多就为谁营销造势。 这些在高野事件中崭露头角的营销大v发过关于许多人的无数消息,但是其中一个叫做真相君的家伙让人觉得特别眼熟。 就在不久前,天悦娱乐和一家三口因门前广告宣传牌引发的一段差点对簿法庭的公案就是因它发布的一段视频而消弭于无形,这也让真相君有了天悦御用的名号。 难道高野以及他背后盛合影视栽的这个跟头,有天悦的手笔在其中? 可这是为什么呢? 高野的粉丝们想不通,不过她们也不需要想通,她们不过是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来排解心中无法为外人道的憋闷和沮丧,在自认为隐隐摸到了一点内情后,她们就集体将枪口对准了天悦和天悦的艺人。 天悦娱乐手头大牌艺人很多,热播剧目也很多,但可供下手抹黑的人却并不多,于是她们打算重点击破,将注意力主要集中在了因一档选秀节目而人气迅速蹿红的流量小花方萱身上,这样没有作品积累,靠着人气火起来的艺人最容易被带节奏,于是一轮围绕着方萱展开的莫名其妙的网络攻击,再一次开始了。 对于方萱和她的粉丝来说,这大概算是一场无妄之灾。 天悦到底有没有在高野事件中推波助澜,大众们自然永远都不会知道确切的答案。 可天悦内部就不同了,知道内情的人不少,高野事件背后还真就有她们天悦的影子,这些话当然是不可能对大众和媒体袒露的,但由此产生的私下议论却渐渐兴起,说是高野的事情是老板亲自出手,至于原因嘛,大概是受了那位姜律师的蛊惑。 “知道姜律师之前为什么一直和天悦做对吗?那不过是勾引老板欲擒故纵的手段,没看这一次就是咱们老板帮她出的头嘛。“ “别看她长了一副清心寡欲的脸,实际上手段高明得很啊。“ “她前不久来了一趟天悦,随后转发了一条假惺惺声援天悦的微博,老板就上钩了,听说这次她也是程妍的代理律师。“ “你说她能从那位程编剧手里拿到多少好处?“ “少说也有个几十万了吧,程妍可是大编剧,不差钱。“ 天悦内部指望着对沈总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男男女女真是不少,有关姜律师和沈总的话题传得多了,也就越来越多的人信以为真。 这姜律师长得漂亮,生得美,平日里看着雷厉风行,但一双桃花眼回眸一撇便是望穿秋水。 大威胁啊! 于是就有那拎不清的人开始在微博上含沙射影。 【有些大律师也不知道怎么搞得,就算天悦与你们有合作吧,联络人明明又不是你,还总是三番四次往这里跑,不知道是想干什么。】 【来了就说要见我们老板,我们天悦老板很忙的。】 【怎么说也是位律师,作风起码正派一点。】 也不知道是哪位好事者竟然翻出了认证为天悦工作人员的微博。 微博内容看发布日期都已经不是新的,但居然都被一个新注册小号重新转发了出来,并且艾特了姜芜本人。 由于之前关注着高野和程妍离婚网上的舆论走向,姜芜最近上微博也上得勤,这些暗戳戳纯粹恶心人的转发还真让她给看见了。 不仅她看见了,小刘助理也看见了,小刘助理不仅看见了,她还一五一十说给了自家老板听。 “您看,这件事是不是跟姜律师解释一下。“小刘助理试探着问道。 人家好好一大律师,自从陆媛、冯邵、沈静惠的事情告一段落后,也就天悦出事那次来过一次,来了之后人家也没做什么,相反,还帮着天悦说了几句话,怎么如今就成了作风不正派,企图勾搭天悦老板的狐狸精了。 还有就是最近公司内部有些话实在传得不想样子,天悦和华策如今是合作关系,若是真闹得不愉快…… 小刘助理有些担忧,这些要不要也跟沈总提一提。 “那个,沈总……“小刘助理道。 沈慕直勾勾看着围脖上艾特着姜芜账号,阴阳怪气讽刺的话。 “沈总?“小刘助理察觉到老板的反应不太对,又轻轻叫了一声。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这不完了嘛! 人家姜芜好好一清清白白的姑娘和她成婚,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她连恋爱都没有正经谈过,如今反倒被人说什么作风不正派。 沈慕光凭想象就已经脑补了一出火山爆发的悲壮情景。 沈慕正想着呢,突然微博特别关注叮咚一声响。她抬头去看,就见姜芜可爱的蓝猫头像突然蹦出一条最新内容。 她转发了那条艾特她的微博,没有一字一句,就一个微笑的表情。 沈慕就着这小小一个笑脸,已经想到了姜芜半眯着眼睛,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太可怕了。 她得赶紧走。 砰的一声合上自己的电脑,和小刘助理打了个招呼,沈慕人已经飞速出门去了。 小刘助理还没反应过来呢。 她刚刚是不是又无意中撞破了什么秘密。 那声叮咚没听错的话是特别关注的提示音吧,是吧! 老板把姜律师设置成了特别关注?! 小刘助理又一次呆若木鸡。 沈慕急匆匆赶去了哪里? 自然是华策律所。 现在是下午三点钟,还是上班时间,沈慕只有到这里才能找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媳妇儿。 沈慕刚一进门就和正在开始下午打扫的林兰撞了个正着。 在华策工作了这段时间,林兰也见了不少世面,一见沈慕的着装打扮就知道自己怕是冲撞了贵客,连忙道歉。 “对不起,撞到您了,真的很抱歉。“ 沈慕虽然着急,没有跟她多说什么,但还是像对待年轻小朋友一样,摸了摸她的脑袋,“没事儿的,林兰。“ 这人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林兰有些惊讶,她在脑海中仔细回忆了半天都想不出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和她见过。 沈慕从来没有进过姜芜的办公室,虽然她曾经无数次梦到自己出入那里。 华策的三层,向阳,采光最好的那个房间。 沈慕光是凭借着姜芜曾经只言片语提起过的片段就直接找到了正确的位置。 她推开门的时候,姜芜正对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敲敲打打。平日在家里这画面也很常见,只是那时候的姜芜会像只居家的奶猫,随意而慵懒,不会有此时此刻炯炯有神的光彩。 姜芜看到沈慕也是一愣。 “你怎么来了。“姜芜不解。 “关于微博的事情,我可以解释,我会马上处理好,我很抱歉,真的。“沈慕一脸的歉意,诚恳而认真。 姜芜却并不像沈慕想象中那样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她的笑和着阳光一起向沈慕投射而来。 “不用担心,我已经亲自解决了。“ 解决了? 亲自? 沈慕有些茫然。 第71章 愣在原地半晌,沈慕也没想明白姜芜这句已经解决了是什么意思。 反倒是当事人姜律师朝着沈慕招招手,示意对方站过来。 沈慕过去了。 沈慕站在了姜芜办公桌前。 沈慕往姜芜的电脑屏幕上那么一看…… 屏幕还停留在姜芜的微博界面,就见她最新发布了一条微博,内容终于不再只是一个笑脸,内容充实,有照片有文字。 照片是并排的三张。 一张放了两个人的结婚证、一张放了自己的婚戒特写,最后一张则是来自姜律师本人的公告。 至于微博发布的文字内容就没有照片这么有料了,只是艾特了几个id而已。 【本人与天悦娱乐沈慕为合法的婚姻关系,希望大家谨言慎行,并在48小时内删除之前所发布的不实且不礼貌的消息,如不然我将保留通过法律手段追究对方责任的权力。】 姜律师iswatchingyou。 对方能不害怕嘛。 果然,甚至都不到四十八小时的时间,沈慕再拿出自己手机去搜索刚刚看到的那两个账号发布内容的时候,已经什么也找不到了。 一切干净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大概唯有被转发出去后一条条你所转发的内容已无法显示,还暗暗说明着这些消息曾经真实的存在过。 沈慕来华策之前就关注着姜芜的动向,这样做的人当然不止她一个,姜芜这消息一发出来,天悦算是炸开锅了。 结婚证还能让人给自己洗脑说是p的,但那戒指天悦众人可太熟了,要知道之前这可是被沈慕堂而皇之挂在脖颈上招摇过市的。 “想要订做个同款的戒指还不简单,就算是结婚了又怎么样,说不定不是老板自己愿意的呢,这件事还是要看老板的态度。“就是有人如此不到黄河不死心。 不是想看老板的态度嘛,向来用意念更新微博,旗下艺人、新剧都不怎么给宣传,平均每年就发一则新年快乐恭喜发财的沈慕,在姜芜微博发出之后,迅速进行了转发。 【终于可以对全世界介绍我的姜律师~我的爱人~我的妻子~我家亲爱的了,#比心##比心##比心#】 求锤得锤,有时候打脸就是来得这样迅捷与快速。 看看那一连串的介绍。 我的~我的~我的~~~ 再看看那后面要美上天的波浪符…… 老板咱能矜持一点,能继续像平常那样端一端吗? 被姜芜的举动感动到无以复加的沈慕,原本打算来个办公室热吻,结果还不等行动,直接被人扳过了肩膀,推着送出了办公室的大门。 “认真工作,晚上见。“姜芜摆摆手,就这么将人给置之门外了。 沈慕也不生气,捧着手机又登陆了账号,重新欣赏了一遍姜律师宣示主权的内容。 “合法婚姻关系。“ 啧啧,果然是没有什么比这几个字眼更让人舒心的了。 在微博上进行了身份认证的天悦员工很快被找到了,就连那个刚刚注册的小号,也在沈慕的授意下直接被技术部门从天悦内部揪了出来,这种乱嚼舌根的小人实在不适合在天悦这样一间大型娱乐公司继续供职,开通结算后,直接扫地出门。 入夜,沈慕在自家舒适的大床上撒娇一般从背后把姜芜揽入怀中。 “为什么突然愿意公开?“沈慕终于还是问出了自己心底深处的疑问。 为什么? 姜芜调转了一个姿势,和沈慕面对面躺在床上。 卧室顶端琉璃华彩的吊灯虽然关了,但床头一盏橘红色的壁灯还亮着,灯光印衬下,沈慕的眼中仿佛有一团火,让姜芜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颊。 为什么突然愿意公开,答案当然只有一个。 两个人都是深情望着对方,气氛刚好,正适合趁此机会互诉衷肠。 沈慕满怀期待等着姜芜的回答,而姜芜也并没有让对方等太久,非常顺手的从沈慕的枕头下面摸出了那两个小红本。 “你看,我们两个现在已经是法律认可的婚姻关系了,我是你的妻子,并且无论是婚姻生活还是两性关系我们都挺和谐的,你也没打算和我离婚,对吧。“姜芜笑道。 沈慕把姜芜的手按在胸口,“当然。“ “刚好,我也没这个打算,有时候隐瞒也是一种欺骗,所以何不干脆一点,承认了算了。“ 姜芜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 沈慕起初还认真听一听,不过很快她就没了这样的耐心。 她一个用力直接起身,两条纤细的手臂支撑在姜芜的身侧,姜芜就这样被对方居高临下望着,眼睛里明明已满是笑意,可口头上依旧一本正经,“如果说为什么会公开,大概就是因为以上这些原因,沈总,您还满意吗?“ 满意?满意你个大头鬼啊! 沈慕咬牙,“只是说句因为爱我是有多难?“ “好难啊,真的好难啊。“姜芜笑着勾住了沈慕的脖颈,紧接着她一个用力,两个人瞬间滚做了一团,肌肤相亲,姜芜贴着沈慕的耳朵轻声道,“跟喜欢的人告白真的太难了。“ 姜芜还以为接下来沈慕会顺理成章做些两个人都喜欢的成人游戏,她都做好准备了,渴望与热情都写在眼睛里,结果向来积极主动的沈慕这次反而没了动作。 正当姜芜有些疑惑时,沈慕轻轻拍着她,“阿芜,我有一件东西想送给你。“ 沈慕送过她太多东西了,但如此郑重,却还是第一次。 姜芜松手放沈慕起身,就见她从一个匣子里拿出了一个黑漆描金的盒子,看上去古朴厚重。 沈慕坐在姜芜身边,“这是我家老祖奶奶传下来的,到我这里应该是第四代了。“ 姜芜一听瞬间也收了玩笑的心思,坐起身来,接过了沈慕递过来的盒子。 轻轻打开,红丝锻之上安静躺着一枚玉镯。 “我帮你带上。“沈慕说着,将镯子取出,拉过姜芜的手,轻轻将它套上。 玉很凉,不过渐渐就被体温所温热。 “这是当年我老祖爷爷送给老祖奶奶的定情之物,一代一代传下来,如今就落在了我身上,现在我把它送给你。“沈慕牵着姜芜的双手,认真道。 姜芜深吸一口气,她对玉器谈不上钟爱,也因此从未进行过了解,但姜芜想,能够被沈家这样的家庭一代一代传承下来,必定是十分贵重的东西,姜芜总觉得有些受之有愧。 “这是你的家人留给你的。“姜芜说着就想将腕子上的玉镯退下来,可这举动被沈慕强硬地制止了。 “如今,你就是我唯一的家人。“沈慕说完把姜芜抱在了怀里。 姜芜轻轻拍着她,一下又一下。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得只有两个人绵软的呼吸声。 是啊,沈慕真的就只有自己一个亲人,而她姜芜呢,虽然父母尚在人世,各自却有了其他的子女,认真算起来她又何尝不是只有沈慕一个亲人。 姜芜没有再拒绝,任由那玉镯套在自己的手上。 “阿芜。“ 沉默了好久,沈慕突然唤了姜芜一声。 “嗯,我在。“姜芜应道。 “你可不可以唱一首歌给我。“沈慕道。 这还是沈慕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姜芜能够感受到此时沈慕情绪的起伏,因此放轻了手上的动作,更放缓了声音,“你想听什么?“ “我想听月亮湾。“沈慕央求道。 月亮湾是姜芜家乡的一首童谣,小时候总是外婆哼唱着这首歌哄她入睡,姜芜是真的没有想到,沈慕竟然还知道这首歌。 不过眼下可不是追问这个的时候,姜芜压下自己的疑问,揽着沈慕一起躺在了床上,她一下一下轻拍着,而沈慕则侧卧着蜷在她的怀里。 “月亮弯弯,月亮圆圆,月亮是娃娃的脸,月亮凉凉,月亮皎皎,月亮说宝宝快睡觉。“ 姜芜的声音传入沈慕的耳中,渐渐和她记忆中那个稚嫩干净的童音重叠在一起。 沈慕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她最后看了姜芜一眼,那窈窕的腰身,纤瘦的肩膀似乎渐渐开始变小成了一个六岁小女孩的骨架,她扎着两根羊角辫,因为没有梳洗看上去有些凌乱,年纪明明比自己要小,但论起个头却比自己要高出一点,明明是该不耐烦的事情,但她还是做得很认真,唱得很认真,拍着自己的手也很认真。 沈慕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湿了,她已经分不清这眼泪是那个年幼小沈慕的,还是如今长大后这个自己的。 终于,在姜芜温柔的歌声中,沈慕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姜芜照常上班。 走到华策门口刚好和江杉撞上。 江杉眼睛多亮啊,一眼就看到了姜芜手上的镯子。 “哟,谁送哒?“江杉略带调侃笑道。 “老婆送的。“姜芜再也不掩饰沈慕和自己的关系。 江杉长叹一声,“我就说,之前天悦要和华策合作,多半是因为你吧,结果你这个家伙还非要推着我去,岂不是让我在沈总面前显得我很没眼色。“ 姜芜双手环抱在胸前,“站在天悦的角度来考虑,你显然比我更合适,况且你也做得不错,很好,值得鼓励。“ 说完,姜芜还拍了拍江杉的肩膀,这才走进门去。 嗯? 等等。 江杉怎么有种怪怪的感觉。 就好像是被自己合作方的老板娘鼓励和肯定的感觉? 就江杉出神的片刻,姜芜都已经走远了。 “喂,学姐,等等嘛,反正你该公开的都公开了,跟我详细讲讲,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什么时候开始的,结婚是什么样的感觉啊。“ “你找个人,谈一场恋爱,结一次婚就什么都知道了。“ “不要转移话题,来聊两句嘛。“ 第72章 婚讯公开后,除了收到不少匿名表示惋惜的消息和私信外,姜芜和沈慕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同。 唯一的区别大概是姜芜拿掉了那条订制的,自己带了一年多的项链,将她的那枚婚戒牢牢带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 对于沈慕来说,这简直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为此沈总特意拍下了两个人手牵手的照片,发在了自己潜水的微博小号上,两枚戒指以独特的角度折射着日光,如果放大仔细去看,能够隐隐看到两个人名字的缩写。 日子按部就班,一天晚上吃过晚饭后,沈慕正在厨房洗着水果,姜芜突然出现在了沈慕背后。 “明天晚上你有没有安排。”姜芜问道。 沈慕一听,眼睛一亮,立马关了龙头甩了手上的水,轻轻点了点姜芜的鼻尖,“如果是你要约我,就是有安排我也全都推掉。” 沈慕的头发不知不觉长长了不少,她挽了个结绑在脑后,少了一分凌厉,多了一分随性,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甚至挡了眼睛,她的手湿着,一只手忙着逗自己,另一只手还有个苹果拿着,根本无暇顾及。 姜芜很自然地上手帮沈慕理了理头发,柔声道,“我想带你见见我的朋友。” 这个邀请让沈慕有些意外。 “你愿意吗?”姜芜问道。 愿意,沈慕当然愿意,而且是一千个愿意,一万个愿意。 这是沈慕第一次见姜芜身边亲近的人,不知怎么,她有些兴奋又有点紧张。 她一早起来难得比姜芜早出门去天悦上班,原因无他,因为她要早早完工,早早下班,然后回到家里……挑选衣服,早上那么一会儿功夫,实在是太有限了。 沈慕是三点钟离开公司的,如今两个多小时过去了,习惯了自己做主拿主意的人,此刻俨然成了选择恐惧症患者。 火红色的大裙摆让沈慕看上去十分高挑,但她怕太过性感艳丽让人觉得轻佻。 黑色的小鱼尾凸显沈慕的好身材,但颜色太过刻板干净,她又怕显得自己太严肃,不好相处。 沈慕是真的想要和姜芜的朋友成为朋友,她希望能让这些姜芜十分在意的人对自己留下好印象。 换了一身又一身,沈慕都觉得不满意。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沈慕衣服还没选好,姜芜的电话先打过来了。 “我下班了,你在哪?” 沈慕说会来接她,然后两个人一同赴约,结果左等右等姜芜也没有等到对方的消息,约定的时间逐渐临近,姜芜只好先挂了电话过去。 沈慕哭丧着脸坐在一堆衣服里,“我不知道该穿什么。” 嗯。 拥有三面墙壁大小的衣柜加衣帽间,平日里穿搭和配色永远有属于自己风格的沈慕同志竟然哭唧唧在电话里说不知道自己该穿什么。 真是棒棒的。 姜芜好气又好笑,干脆帮沈慕做了主,“第二个衣柜里,靠最里面的一件。” 第二个衣柜? 沈慕有些疑惑,第二个衣柜应该都是姜芜的衣服才对。 “你要把你的衣服借给我穿?“沈慕一边开柜子门一边问道。 姜芜的声音忽然就有点不大自然,虽然没有面对面,但两个人都已经这么热络亲密了,哪怕隔着很远的距离,姜芜话语中透露出来的任何一点小情绪都能够被沈慕及时捕捉。 “你拿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姜芜竟然有点害羞,有点不好意思? 沈慕真是对她这样的反应感觉奇怪。 卧室第二扇衣柜门打开,靠左边位置最里面的一件被沈慕取了出来。 那是一条米黄色的连衣裙。 这种颜色很衬人的气质,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驾驭,稍不注意就会显得容色暗淡、皮肤没有光泽。 但姜芜就非常喜欢这个色调,因为她白,还高挑纤细,穿起来这种颜色的衣服是真的好看。 可她为什么会推荐了这一套来给自己呢? 沈慕用力摇摇头,想不了那么多了,既然这是姜芜的建议,她接受就好。 沈慕将长发披散下来,没有竖起,更不曾盘发,就这样简简单单垂在肩头,配上这条米黄色的连衣裙,衬衫式的小立领看起来知性利落,有书卷气。 重新照过镜子,沈慕难得露出了一点满意的神色。 解决了最大的难题,沈慕驱车前往华策接自己的妻子下班。 今天早上是她先出的门,离开家的时候,姜芜还是头发散乱一身睡衣呢。 当沈慕哼着歌,等到姜芜的身影从华策的正门处走出来时,她整个人都怔在那里。 姜芜身上也是一件米黄色的连衣裙,同版不同款,没了衬衫式的小立领,余下的是线条简单的一字肩,沈慕能够看到姜芜好看的锁骨,而锁骨之上是她优雅的下颚线,在往上看去就是有些娇怯的笑容和目光。 她走到距离车门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而沈慕则配合的摇下了车窗。 姜芜能够看到沈慕身上和自己相同的米黄色裙子,而沈慕则看到姜芜在自己面前提着裙摆转了一个优雅的圈。 她们是一对,人是一对,裙子也是。 这大概是来自姜芜的惊喜,完全没有事先的准备,也没有营造惊喜的氛围,但沈慕还是觉得自己的心要化了,她的妻子仿佛是携春风而来的精灵,赠予她永恒的春天。 姜芜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位。 沈慕已经直接拦腰将人拉到身前,赠送了一个深情的吻。 缠绵过后,沈慕的眼神都湿漉漉的。 “如果我没有问你应该穿什么,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它拿出来?“沈慕道。 姜芜轻轻捧着沈慕的脸,抵着她的额头,“总有一天可以一起穿。“ 是啊,一生那么久,要陪伴的时光那么长,她们总有机会可以一起穿。 有人为这两条裙子备受感动。 有人却对这两条成双成对在眼前晃的裙子一言难尽。 张惜感慨呀。 谁能想到有生之年自己能够看到姜芜这颗铁树开花,还跑到自己面前秀恩爱呢。 “你别沾手了,我剥给你。“ 看见没,沈慕这就当着自己的面开始给姜芜剥虾壳了,而姜芜呢,居然还真听话,就跟小朋友一样,两手乖巧的放在膝盖上,眼巴巴等着。 张惜觉得自己眼睛都要闪瞎了。 姜芜和沈慕两个人正好好吃着饭呢,就见张惜捧着手机开始浏览起了网页。 姜芜瞬间上前捣乱。 “唉唉唉,吃饭呢,玩什么手机。“姜芜道。 “我找东西。“张惜随口回道。 “找什么?“姜芜有些意外。 “找找动物保护的相关法条。“张惜又道。 动物保护? 姜芜和沈慕面面相觑,更是摸不着头脑。 以姜芜对张惜的了解,她其实不太喜欢宠物,也从来不曾养过,成日里待在校园中,也不曾参与什么保护小动物的爱心组织,怎么忽然查起这方面的东西来了。 姜芜不解,于是出口一问,人家张惜倒是答得理直气壮。 “哦,我就是想看看,公然秀恩爱虐狗,作为受害者我可不可以索要赔偿。“ 这个答案让人措手不及。 姜芜气结,倒是沈慕反应过来后,笑得前仰后合。 姜芜和张惜,两个a大法学院的学生,一个是律师,一个是老师,互怼的场面简直是天雷勾动地火,你一句我一句跟辩论赛似的让人应接不暇。 沈慕连忙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菜都要凉了,还想不想吃虾,我再剥一只给你。“ 姜芜瞬间偃旗息鼓了,又变做了之前好孩子乖乖女的样子,笑吟吟坐在一边。 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张惜不禁想起了自己和姜芜还在念书的时候,认真学习、努力工作的姜芜时常匀不出时间来好好吃饭,就连泡面也会不自觉过了时间,没法再吃只能倒掉饿肚子,张惜那时候觉得,这世上唯一拯救了不怎么懂生活的姜同志的是渐渐兴盛起来的外卖行当,现在好了,多了一个沈慕,让姜芜难得看上去有了几分烟火气。 张惜挺喜欢沈慕的,各个方面。 这个人明明拥有京元市一间知名的娱乐公司,说不定私下还有更多产业,但她为人却没有什么架子,真如之前张惜吹嘘的那样,她们三个人坐在一起,反倒是她和沈慕之间的话更多,天文地理,娱乐八卦,只要她开口沈慕都能够附和两句。 把自己的好朋友交给她,大概也能够放心了吧。 张惜笑着想到。 这场人尽皆欢的饭局即将进入尾声。 到了最后,姜芜终于还是像往常每一次和张惜见面一样,又提起了那个相同的话题。 “唐菲最近怎么样?“姜芜忽然开口问道。 说到唐菲,张惜立刻认真了不少,“刚开学,大四了,暑假的时候自己找了个实习机会,你知道是哪里吗?“ 张惜意犹未尽的眼神,让姜芜心中有了隐隐的猜测。 答案最终揭晓,“成方律所。“ 成方律所这个名字姜芜再熟悉不过,京元市数得上的老牌律师事务所,华策的老对手,自成立起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和华策打擂台,姜芜在法庭上也接触过不少成方的律师,无一不是行业翘楚,能够进入成方,即使还在实习阶段,也足够说明唐菲的能力和付诸的努力。 “姜律师,有什么感想,这孩子去了你们华策的老对头成方,看样子是铁了心要和你对着干了。”张惜调侃道。 姜芜只是笑笑,“不错的选择,值得鼓励。“ 这么简单又轻飘飘的一句话,张惜有点不甘心,“不觉得有危机感,或者后生可畏?“ 姜芜调侃道,“该觉得后生可畏的是你才对吧。“ 张惜疑惑:“我?“ 姜芜笑道,“你看,比起一直躲在学校这座伊甸园里的你,年轻后生都这么有勇气。“ 姜芜vs张惜。 这一局,姜芜胜。 第73章 姜芜和沈慕回到家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 各自洗了澡,换了衣服,两个人相依偎着躺在床上。 唐菲这个人,沈慕是见过的,她甚至还听到过姜芜与对方的争执,只不过那时候姜芜的情绪很不好,她对沈慕说可不可以什么都不问,当时的沈慕答应下来,但实际上,对她们之间关系的好奇,一直保留在沈慕的心底里。 她突然翻了个身,看着姜芜道,“现在,我可以问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姜芜知道沈慕指的是有关唐菲的事情。 “唐菲的话……“姜芜轻轻开口,回忆也被拉扯回几年前。 唐菲的案子其实只不过是姜芜接受过的委托中比较普通的一个,事情很简单,有一位年逾七十的老人走在路上,突然摔倒,唐菲那时候还是个高二的学生,骑自行车路过时看到立马上前搀扶,原本以为自己做了好事的唐菲陪同老人一起去了医院,结果没想到老人摔得严重,唐菲更是当场就让老人的家人给扣住。 乐于助人还是肇事,双方各执一词,最终老人的家人更是将唐菲告上法庭索要医疗费用和精神赔偿。 姜芜就是在这场官司中第一次见到唐菲的,以原告律师和被告的身份。 唐菲曾经也相信法律会还给她一个清白,当时京元市的主要路段都已经安装了监控摄像,唐菲觉得只要到时候将监控视频摆在众人面前,自然能够洗刷按在她身上的罪名。 事情原本已经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了,但就是原告的这位姜律师,将监控视频放大数倍,截取了唐菲一个手部的镜头,在法庭上直接质问她当时是不是曾经按过自行车喇叭。 唐菲没有多想,承认了,她确实按过,但她没有第一时间想明白她按的一声喇叭和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 唐菲承认后,姜芜只是浅浅一笑,随即向法庭陈情,当日老人会突然摔倒与唐菲这一声铃响存在因果关系。 原告方老人立刻响应,说是唐菲的铃声让自己受到了惊吓才会导致摔倒的后续,并且监控视频中也真实摆明,确实是唐菲手上做出那个按铃的动作不久后,老人才突然浑身一颤,摔倒在了马路旁边,发生严重磕碰的。 听完对方的一系列总结陈词,唐菲当时整个人都愣住了,如果说真的有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之前所有人都不曾提起,而当这个律师出现之后,一切就都改变了呢。 那时候的唐菲很年轻,也很天真,她无法接受自己被这样冤枉,当即流着眼泪指着姜芜大声喊着,你说谎,我没有。 可是眼泪与怒吼于事无补,最终原告胜诉,唐菲和她的家庭面临着数额不菲的赔偿。 事实究竟如何,已经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了。 哪怕多年之后的唐菲再回想起这件事,也无法万分笃定老人的摔倒与自己按下的那声车铃没有丝毫关系。作为原告律师的姜芜也一样,她也同样无法确定,老人真就是因为唐菲的铃声摔倒,又或者是自己发现了视频监控中的疑点,自行摔倒的老人顺水推舟,将原本属于自己的责任就势全部推给了唐菲。 她们两个唯一能够肯定的,不过是当初唐菲确实抱着一颗赤诚友善的心,去扶了一位摔倒在路边的老人。 “那场官司结束后,我去看过唐菲。“让姜芜亲口讲出这些过往,的确有些艰难,“唐菲的家庭并不富裕,父亲早逝,靠着母亲一个人的工资维持生计,家里还有一位病重的老人,那时候几万块的赔偿还有后续治疗的费用几乎就要将她们一家人压垮了,唐菲那时候还在上高中,她的成绩很好,可若是这样下去,不用说考大学后的学费和生活费,就连完成高中学业说不定都会成问题,虽然我是原告的律师,必须要为我的委托人争取利益,但事实上作为我个人,我是相信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出于好心,我那次去只是想帮帮她。“ “她拒绝了?“沈慕道。 想着之前唐菲对姜芜态度,沈慕觉得这是最有可能的答案。 姜芜的目光难得有些失焦,半晌后她才点点头,“是的,拒绝了,虽然哭着,但拒绝得异常干脆。“ “天真啊。“沈慕感慨道。 是啊,姜芜也觉得那时候的唐菲很天真,即使让自己的生活陷入窘境,也一定要争这一口气,不受来自姜芜的恩惠,但她永远不会忘记和唐菲的那次碰面,双眼通红的少女,大概在一个人的时候哭了很久,可见到姜芜后却强忍着不肯示弱,不肯留下一滴眼泪。 姜芜还记得临走前问唐菲的最后一个问题, 她问唐菲,“如果以后再遇上同样的事情,你还会选择去扶那位老人吗?“ 唐菲倔强地看着她,骄傲坦言,“我会,我不仅会去扶,我还要学法律,我会帮像我这样的人辩护,我会堂堂正正打败你。“ 姜芜点点头,“好啊,我等着你。“ 后来…… 后来姜芜就真的等到了。 唐菲不肯接受自己的援助,姜芜就以远在南方舅舅家老人的名义对唐菲的学校进行了贫困生资助,让像唐菲这样有着现实困难但品学兼优的孩子能够顺利完成学业。 唐菲也没有让人失望,她真的以专业第一的成绩考入了a大,成为了姜芜的恩师梁教授又一得意门生,原本姜芜打算资助到唐菲大学毕业,但唐菲大一的时候就自己申请了助学贷款,自力更生,但她也从来没有忘记过在她最艰难时候给予她帮助的那双手,她会经常给这位资助她的老人写信,会给对方寄去自己的成绩单,她以各种方式告诉他,自己没有浪费这份善意,她有很优秀的长大,她会成为一个很棒的人。 而这些信最终经由南方舅舅的手,辗转来到了姜芜的手上,这个她关注了五年的孩子,如今真的要像她宣战的那样,堂堂正正站在法庭上来挑战自己了。 姜芜忽然有些期待,期待唐菲到底成长到了一个怎样的高度。 姜芜说着唐菲,那种骄傲之情毫不掩饰,“她真的非常努力,从来没有泯灭过那份赤诚和善良,还好是这样,不然我……真的会非常愧疚。” 沈慕摸摸姜芜的脸蛋,想要由此给予她一点安慰,不过姜芜并不需要这些,一转念间,她就又有了精神。 姜芜对沈慕开玩笑道,“是不是还挺可爱的,把我当作大魔头,天天想着要打败我,又热血、又中二。” 这个笑话并不好笑,起码沈慕没笑,她认真对姜芜道,“你不是。“ 姜芜一怔,“不是什么?“ 沈慕把姜芜抱进怀里,“你不是什么大魔头。“ 姜芜能够感觉到沈慕情绪的波动,她拍拍对方的脊背,“生气啦?我当然不是了,当律师可不能有太强烈的是非观,这也是职业操守的体现。“ “我还有点嫉妒。“沈慕抵在姜芜的肩窝处,喃喃道。 “嫉妒?“ 这从何谈起啊,姜芜不明白。 还不等姜芜继续询问,沈慕就开始吭吭唧唧撒娇道,“你花在小朋友身上的精力比大朋友多太多了,a大这个是,华策那个也是,还有个小孝诚,前两天,大晚上给你打电话的是不是那个臭小子?“ 姜芜一时语塞。 前两天给她打电话的还真是林孝诚,他们母子两个已经在南边一座小城落脚,吃住都打点好了,林孝诚也就近在新的学校念书,结交了新的好朋友,他央求着妈妈给姜芜打了个电话,最后还对姜芜说了第一次坐船的感受。 “那客船有那么那么大,又快又稳,站在甲板上还能够看到海鸟,姜阿姨等我长大了,赚了钱,我能带你坐船周游世界吗?“ 就最后这句,因为手机的隔音效果不好,被沈慕听了个正着,这都好几天过去了,还在这里翻后账呢。 姜芜简直是哭笑不得。“孝诚才十岁,那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小朋友,孩子话你也信?!“ “就孩子的话才会当真!“沈慕反驳道。 怎么可能,姜芜不信。 沈慕眼睛多尖,一下就看出了姜芜那份不以为然,“我说真的,至少我小时候说过的话都会当真,都会做到。“ 姜芜笑着随口问道,“那你小时候都说过什么啊?“ “我说我会长大,我会保护你。“沈慕的眸子那样黑,目光那样深,就这样不闪不避凝望着姜芜。 姜芜当这是一句普通的情话,听着还挺让人心动的,她甜甜一笑,在沈慕脸颊边蹭了蹭,“那你现在做到了。“ “真的吗,你真的这样想?“沈慕坐起身,忽然激动起来。 姜芜拉着沈慕的手晃了晃,“虽然不知道你是答应了谁家的漂亮小妹妹。“ 原来还是…… 没想起来啊…… 沈慕仿佛是做了过山车一样,刚刚高升入云层的心情,瞬间又落回了自己的肚子里。 看着沈慕一瞬间的失神,姜芜意外道,“这是怎么了?“ 沈慕连忙摇摇头,“没怎么。“ 姜芜有些困了,她看了看时间,“不早了,我们睡吧。“ 沈慕的心情经过刚刚的大起大落,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 “曾经花在小朋友身上的精力是追不回来了,那么就从现在,从今天开始,好好弥补你的大朋友吧。“沈慕说着,被子一掀一落将两个人罩在了下面。 姜芜立刻讨饶,“不要啊,我好困,我要睡觉。” “想睡觉?不,亲爱的,你不想。”沈慕笑道。 第74章 姜芜和傅思遥吃了一顿饭,两个人就此井水不犯河水,能不来往就不来往,沈慕和张惜也不过是吃了一顿饭,两个人却保持了非常良好的关系。 从张惜口中,沈慕知道了很多姜芜念书时候的事情。 “她工作狂一个,最不注重生活品质的那种,一壶水能烧好几次,泡面能够连续吃好几天。“ “上学时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提问题,常常问的老师哑口无言,就连老梁有时候看到她都要绕道走。“ “她漂亮,很受欢迎,是我们法学院出了名的高岭之花,仰望的人无数,但却没人敢追,有一天她会爱上别人选择结婚,这在当时,我们这些朋友真的想都不敢想。“ “聪明,勤奋,这两个词儿别人沾上一个就要偷着乐了,偏偏都让她占了,两年半修满了学分,然后就开始找机会实习,一毕业就进了华策,简直是a大法学院近十几年来的传奇。“ 沈慕听得津津有味,这些她不曾参与的姜芜的过去,是她的向往也是她的遗憾。 “沈慕,说真的,姜芜自从认识了你,会变得比从前更有温度,以前的她什么都藏在心里,哪怕是我也无法探查她最隐秘的角落,但作为多年的朋友,我看得出来她非常信任你,也极度依赖你,对于姜芜来说对人敞开心扉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希望你们能够好好走下去,就算有朝一日……“ 张惜刚想通过电话再说些什么,那边的沈慕已经给出了斩钉截铁的答案。 “不会有那一天的。“沈慕道。 张惜有点发愣,如今她算是有点明白为什么姜芜那么难搞的人最终会在沈慕手上化作春风,喜欢上这样一个坚决、果断、不会犹豫的人,自己大概也会跟着一起对这段感情建立起信心吧。 “嗯。“张惜笑笑,咽下了自己未完的话,对沈慕的回答表示了肯定。 “哦,对了。“张惜想起了什么,立马补充道,“姜芜她上学的时候容易胃疼,如果说有什么需要多留意大概也就是这个了。“ 容易胃疼,姜芜有胃病? 沈慕从来不知道姜芜还有这个毛病,对方从来没说过,沈慕也从来没有留意到。 糟糕! 幻想着有胃病却不声张,自己一个人默默忍受的姜芜的样子,沈慕全部神经都随之紧绷起来。 “那个张惜,谢谢了,改天再聊。“沈慕匆忙地挂断了电话。 “喂,喂!“张惜叫了两声。 挂了。 张惜话还没说完呢,姜芜学生时代起初饮食不规律,吃了上顿忘下顿,不胃疼才怪,但有她这个国民好朋友,日日看顾她的饮食,这些小毛病早就好了,张惜原本想借此吹嘘自己一波来着,结果沈慕那边如临大敌就这么给挂了,自己是不是应该先把这个前提说给沈慕听来着…… 姜芜觉得沈慕最近有点奇怪,主要是晚饭做的有些奇怪。 以前中式西式随心情,如今可到好,清一色汤汤水水,今天南瓜、小米,不是煲汤就是熬粥,虽然好吃是一样的好吃,但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种变化,姜芜还是挺好奇的。 好奇就问呗。 “你最近为什么总做这些?“姜芜不解。 “暖胃,好消化。“沈慕回道。 “你最近应酬多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姜芜道。 沈慕打哈哈就把这话给茬过去了,她总不好跟姜芜交代,自己背着她将她过去大学时候的经历和生活打听个遍吧。 不过对于姜芜这样能够连着吃一周多泡面的人来说,她确实不太把精力放在饮食上,除了最初几天有些费解外,慢慢也就习惯了沈慕的这种安排,毕竟入秋了,叶子纷纷跳下枝头,又到了分手的季节,姜芜业开始忙起来,被工作分散精力她已经无暇他顾。 沈慕最近养成了饮食料理上的习惯,姜芜也一样,她这个习惯也和生活有关,她越来越不愿意将工作带回家去做。 以前的姜芜是个工作狂,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办公室都没差别,谈不上影响效率,但现在不同了,有了沈慕,哪怕她从来不打扰自己,每次都是乖乖巧巧待在客厅或卧室,有时候为了给姜芜足够安静思考的空间,她不开所有的外放设备,甚至不打字不按键盘,就一个人躺在那里放空,可慢慢的,姜芜还是会被沈慕牵引着自己的所有情绪,想她一个人在做什么,在想什么,是不是会有些无聊,要不要早早结束去陪陪她。 渐渐的,家这个字在姜芜的脑海中越来越清晰,她不想再把工作的事情带会到这里,这里就只该是她与沈慕相依偎着,或立或坐,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地方。 于是,姜芜的这个新习惯就此诞生,她习惯上了加班,对于姜芜这个习惯,沈慕起初是非常反对的,不过后来姜芜在接送方面解除了禁令,对沈慕打开绿灯之后,她觉得,入夜开着自己拉风的小黄车去接自己辛苦加班的老婆,这感觉也挺不错的。 “我今天要晚一点回去,你先吃不用等我。“姜芜今天有新的工作安排,提前打电话告知沈慕不用等她。 “要做到很晚吗,我可以等你没关系。“沈慕在电话那边坚持着。 “大概会稍微晚一点,快结束的时候我打电话给你。“姜芜道。 “那你会不会饿啊,别空着肚子工作,要不要回来吃了饭我再送你过去?“沈慕给出另一个建议。 姜芜还真认真想了想,不过最后还是拒绝了,“少了这往返的时间,我就能早点回家,我这里有饼干,饿不到的,放心。“ 饼干? 饿了就吃点饼干? 这怎么行! 沈慕正准备苦口婆心说教一番,“阿芜,你这样不行,要知道……“ “喂,哎呀信号不太好,先不说了,我先挂了。” “喂,阿芜,等等,喂?” 挂了,竟然就这么挂了?! 沈慕风中凌乱了,她居然有一天会被人嫌弃,嫌弃她啰嗦…… 姜芜以为挂了这通电话,就能踏实做自己的工作,结果谁想到也就安生了半个多小时,沈慕提着一个包裹,大大方方走进了华策姜律师的办公室。 姜芜看到沈慕出现在门口整个人都愣住了。 “你,你怎么上来的?” 虽然是下班时刻,但华策也有轮值的保安,碰上沈慕这样的生面孔怎么也不可能这样堂而皇之放人上来。 沈慕大大方方坐在姜芜对面,手中袋子里的东西也总算露出了真面目。 那是一个精致的饭盒。 沈慕还挺欣赏姜芜此刻惊讶又捎带点小惊喜的表情。 她也没有隐瞒自己来此的经过,“你们华策的安保很专业,我是致电了你们老板才被放上来的。” 万恶的资本家…… 得知真相的姜芜都不想说话了。 沈慕可不是来和姜芜逗趣的,她有正事要做。 “饿不饿。“沈慕柔声问道。 其实还好,真的还好,不过见沈慕拎着饭盒过来,姜芜再不解风情也该知道对方是来做什么的,她将这句还好咽下去,换上一副期待的神情,眼巴巴瞅着沈慕。 沈慕登时心就化了,连忙将饭盒从袋子里取出来投喂她家这只奶猫。 里面的饭菜还热气腾腾,散发出诱人的味道,沈慕坐在一旁亲眼看着姜芜好好把饭吃完这才放心。 填饱了肚子的猫咪,眼睛湿漉漉地看着沈慕。 两个人一起将东西收拾好,姜芜贴近沈慕身边,轻声道,“你这样就不怕惯坏我,要是你哪天出差了,我怎么办。“ “你看,这不是早就惯坏了嘛。“沈慕轻轻点了点姜芜的鼻尖,笑着调侃道。 一句玩笑换姜芜一个嗔怪的诱人小眼神,沈慕觉得还是挺值得的。 “你放心就算我哪天不在,我也找好了几家不错的店,偶尔吃一吃外面的东西也很新鲜,你看……“说着沈慕给姜芜看了几个名字。 什么养胃粥品,暖胃汤品的,内容虽然五花八门但基本各个都跟肠胃有关。 “你最近看多了养生的书?“姜芜不解。 “养胃总是好的。“沈慕打哈哈。 不对。 姜芜抽走了沈慕的手机让她抬头看着自己,“你老实说,最近忙着喂我吃这个,吃那个,总是担心我胃不好,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没啊。“沈慕摇头一脸无辜。 沈慕这家伙大概是因为职业病,说话总爱半真半假让人猜不透,不过猜不透也没关系,姜芜可以自行求证。 沈慕的手机刚好在她手里,而这部手机同样识别自己的指纹。 姜芜直接给手机解了锁。 “唉唉唉。“沈慕这时候再想拦着却已经晚了。 姜芜在通话记录和消息里随便翻了翻就找到了答案。 这里面有个电话号码她可太熟悉了。 直接打过去。 “嘟,嘟,嘟。“待机声音结束,电话接起,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哎,沈慕,其实有关姜芜的事情上回我还没有说完,她那个胃吧……“ “我的胃怎么了?“姜芜阴恻恻开口。 老同学的声音张惜还能听不出来嘛! “啊哈哈哈,是你啊,阿芜,没什么没什么,你胃挺好的,很棒棒哦。“ 棒你个头啊,姜芜气结,“你到底和沈慕都说了我什么啊?“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张惜老师识时务,老实交代了。 沈慕几乎是贴着姜芜站着,自然能够将电话两边的声音都听得清楚,知道自己搞了个乌龙之后,沈慕轻轻悄悄,想要一步一步往门口撤,结果被早已察觉的姜芜一把握住了手。 “你乖乖站好,不许动。“这话是对沈慕的指示,沈慕老实了。 “你继续,别停,接着说。“这话是对张惜同志的训话,让她继续交待这些天都和沈慕说了自己哪些学生时代的八卦。 第75章 一番盘问下来,姜芜总算是知道了自己这些天被沈慕灌下这么多汤汤水水的原因。 姜芜哭笑不得,保持着和张惜的通话,对沈慕道,“你别她危言耸听,那都是老黄历了,就上学的时候有过那么一两次,之后再就没有了,健康得很。“ 沈慕真是怕姜芜逞强,半信半疑。 姜芜只好对电话那边说,“你,立刻,马上,跟我老婆把话说清楚。“ 好家伙,张惜一番解释下来,这才算打消了沈慕的疑虑。 闹了个笑话的沈总难得有些娇羞,有些不好意思。 姜芜坐在自己的转椅上,看着沈慕小媳妇一样,默不作声在那里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她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大堆的舍不得。 也许不该揭穿的,沈慕无论煮什么,那都是她对自己的一片心。 “等等。“姜芜突然开口。 沈慕狐疑地看过去。 “其实挺好吃的,明天能不能再煮一次?“姜芜很认真地说道。 沈慕一愣。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姜芜继续道,“正好你做的时候我想在旁边学一学。“ 学来做什么?沈慕更不明白了。 姜芜道,“今后我可以做给你吃,比起我,更该注意养胃的人是你。“ 年纪轻轻就靠着自己的肩膀扛起了天悦这间娱乐公司,虽然自从婚后沈慕推了不少应酬,但合作伙伴之间难免有些宴会、酒会,姜芜知道沈慕已经度过了她最艰难的时期,但沈慕一个女孩子,要学会斡旋,学会交际,学会应酬,要靠一己之力帮天悦发展站稳脚跟,她最先要学的就是喝酒。 酒最伤胃,最该被照顾的不是自己,而是沈慕。 沈慕一瞬间就明白了姜芜的意思,她没有拒绝,笑着点点头,“好啊,我教你。“ “还有……“姜芜道 还有什么?沈慕看过去。 “还有你能不能等等我,我想做完后,我们一起回家。“姜芜好不容易发出了邀请。 沈慕没有回答,拉了张椅子往旁边一坐,这就是她给出的最好的答案。 工作圆满完成,两个人准备离开华策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外面淋淋漓漓下起了小雨。 人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姜芜今早出门的时候穿得比较单薄,如今人刚走到门口,就觉得有些冷。 虽然还有华策的保安在场,但两个人都已经是公开的法定伴侣,所以沈慕也不介意别人的目光,直接敞开她的米灰色西装外套把姜芜整个人都裹在了怀里。 沈慕用西装外套遮住姜芜的头顶,“你抱着我的腰,把头低一点。“ 姜芜可舍不得自己干干爽爽,沈慕却要淋雨受冻,“不行,那你怎么办。“ 明明车就在一旁的停车场,但两个人偏偏各执一词在华策门口争执了好久,一个不肯让对方淋雨,坚持逞英雄,另一个则坚持同甘共苦,有衣一起穿,有雨一起淋。 最后还是保安大哥看不下去了。 “那个,其实,姜律师,你看门口有公用伞,要不,你们先拿着?“ 场面瞬间冷下来。 尴尬,大写的尴尬。 “咳咳,谢谢,谢谢哈。“ 最后打破僵局的还是沈慕,因为姜律师早就被自己刚刚的行为蠢到抬不起头了。 两个人打了伞,相互紧搂在一起出门。 虽然秋雨伴凉,但两个人有彼此的体温取暖,也就没有那么冷了。 正到二人马上要走到车旁边时,姜芜忽然顿住了脚步,望向了公共停车场非机动车棚的方向。 “怎么了?“沈慕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姜芜在看什么。 姜芜则完全被注视的地方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不自觉朝着那边走去,眼看都要走出伞下被雨淋湿了,沈慕只好关上车门,随着她一起往那边看看。 初秋的雨夜,所有人都该急匆匆赶回家才对,可有一个身影躲在公用停车场非机动车棚内,整个人蜷缩在一起。 停车场的灯光照射不到棚内的阴影处,因此沈慕除了一个模糊的影子根本看不真切,但姜芜容色怔怔,显然是认出了什么。 两个人走到近前,就听姜芜轻声开口。 “是你吗,林兰?“ 林兰? 那个明明有着已成年十八岁的年纪但瘦瘦小小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女孩? 她怎么会在这里? 沈慕正疑惑的时候,姜芜已经直接冲过去了,此时距离近了,姜芜也看得更真切了,并不是她认错,那个人就是林兰。 她冻得瑟瑟发抖,整个人紧靠着墙壁坐着,双手死死抱着膝盖,紧紧蜷缩在一起。 “林兰,林兰,你这是怎么了?“姜芜焦急地问道。 林兰仿佛才听到有人叫她,她缓缓抬起头,看清楚眼前姜芜焦虑担心的那张脸后,她麻木的双眸中才隐隐泛起了泪光。 “姜律师。“林兰喃喃道。 “是我,林兰,是我在这里,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晚了,不回家去反而躲在这儿。“姜芜问道。 家…… 这个字仿佛是个诅咒,触及了林兰内心最深处的悲伤,让她突然撕心裂肺放声痛哭起来。 姜芜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轻轻让人抵在自己肩头,双手一下一下轻轻拍抚着她的脊背,尝试让她放松下来。 林兰的身上很凉,仿佛冻透了一般。哪怕姜芜把她搂在怀里也丝毫无法温暖她一分。 沈慕见状只是落了伞,将那件米灰色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搭在了二人身上。 姜芜肩头突然一沉,立刻回头看去,就见沈慕衣着单薄站在阴影中安抚般对她轻轻一笑,就那一个瞬间姜芜忽然觉得眼睛一热。 除了怀中颤抖的林兰,姜芜也想问问沈慕会不会冷。 沈慕像是能够直接看透她内心的想法,对她摇摇头道,“不用担心我。“ 有了衣服,有了姜芜的体温,林兰原本都已经发僵的四肢总算是缓过来了,而她的人,就着姜芜的怀抱大哭过一场后,也总算是醒过了神,目光也重新有了焦距。 声嘶力竭的哭喊渐渐转做了抽泣,知道林兰的情绪略微平复了几分,沈慕对姜芜建议道,“带她去车上吧。“ 姜芜点点头,支撑着林兰从地上站起身来。 非机动车棚中又阴又暗,停车场亮起的灯光只能照进这里的一角。 姜芜和沈慕带着林兰来到外面灯火通明的光亮处,这才看到林兰身上她们刚刚不曾注意到的东西。 林兰的衣服有被撕扯过的痕迹,胸前几颗纽扣尽数崩开,右手衣袖与衣身的连接处开了一道口子,甚至腿上那条牛仔裤腰间的扣子也不知所踪。林兰紧紧将双手环抱在自己胸前,竭力遮掩着衬衫里面隐隐约约可见的春光。 而现实还不仅如此,姜芜和沈慕将林兰周身打量了一遍,还在她身上多个角落发现了褐色的印记。 停车场的灯是橙红色的,这样的灯光映衬下的褐色痕迹会是什么,怕是只有一种答案。 是血。 一个女孩子,夜里,身上有这样的痕迹会意味着什么,姜芜不敢想,她只觉得耳畔嗡的一声,整个人都仿佛五雷轰顶一般,愣在那里。 不仅姜芜愣住了,沈慕也一样。 她们都怔怔看着眼前孤独而柔弱的女孩,发不出一点声音。 伞跌落在地上,这时候也没有人会去留意雨是不是打在了自己身上。 林兰轻轻的啜泣声,伴随着无边的沉默,回荡在这片停车场中。 姜芜是律师,在华策听闻过无数这样的案例,但这发生在身边人身上,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 林兰不过才十八岁啊。 “是谁。“姜芜终于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悲愤,低声问道。 林兰却只是看着她不说话,眼泪一滴一滴从脸颊边滚落。 姜芜哆嗦着就要往身上找手机报警,结果林兰疯了一样冲过来。 “不要,姜律师,拜托你不要。“ 畏惧、害怕、绝望,这所有的情绪写满了林兰的眼睛。 姜芜不肯放弃执意要摁下号码的手忽然被沈慕一把握住,沈慕不认为在这样的时间点上继续刺激林兰是一个好的选择。 “阿芜,我觉得还是先带她去医院吧,到时候检查结果出来我们再做打算。“ 姜芜的动作终于还是在按下拨通键前停顿了,她看了看冷静的沈慕,再看看满眼祈求的林兰,最终点点头。 那晚,大概是姜芜唯一一次上沈慕的车却没有坐到她身边副驾驶的位置,她陪着林兰坐到了后排,林兰靠着她的肩膀,闭着眼睛,若不是肩头的衣服始终被泪水打湿,就连姜芜都会以为上车后变得安静起来的林兰已经睡着了,但那时不时滑落的泪水,提醒着姜芜,林兰根本无法入睡,她强忍着悲伤不过是不想姜芜这个真正挂念自己的人担心。 京元市人民医院。 入夜,这里也变得十分安静,只有急诊始终亮着不眠不休的灯光。 所幸当晚除了她们一行三人,这里并没有前来就诊的其他病患,这也算是给了姜芜时间和机会,把林兰的情况简单和医生交代了一下。 其实哪怕没有姜芜的交代,明白人都会从林兰身上的痕迹想象到,这个女孩可能遭受了什么。 医生是个年轻的姑娘,她听完了姜芜的话,对她点点头,“放心,就算没有你们的拜托,若是真的检查出那种事情,作为医院我们也会为受害者报警提供帮助的。“ 姜芜听了这话,心也就落在了肚子里。 小医生和姜芜交谈过后,一副温和的笑容代替了原本的严肃,她走到站在沈慕身后的林兰身旁,“别怕,我们进去,看看你有没有伤到哪里好不好?“ 第76章 林兰跟着医生一起走进了诊室,姜芜和沈慕则并肩靠墙站立着,谁都没有多说什么。 沈慕的衣服此刻披在姜芜的身上,可她还是觉得冷,不是因为淋了雨水,而是打从心里觉得一阵发凉。 应对姜芜的这些负面情绪,沈慕曾经自认为得心应手,她觉得无论发生什自己总能让姜芜开心起来,但这一次她束手无策,她不知道自己说些什么才能够让姜芜得到安慰。 沈慕抬起手臂,将身边的姜芜一把揽过圈进了怀里。 两个人的身上都因为淋了雨而有些潮湿,起初刚刚靠近一起的时候直让人觉得更冷,可时间久了,二人身体的温度渐渐透过潮湿的衣服传递给对方,这才渐渐觉得暖和起来。 “林兰今天下班比平时都早一点,离开的时候还特意来跟我打过招呼,她说今天是她还在老家念初中的小妹妹的生日,要早一点回去给老家打钱,然后亲手准备一份礼物,等过年的时候带回去给她。“姜芜说着忽然有些哽咽,她双眼微红猛地抬头去看沈慕,“你知道吗,她今晚不可能去别的地方的,她只可能回家。” 姜芜还记得林兰曾经说起过自己的家庭,她的生父打工途中遭遇不幸,而后母亲带着几个子女改嫁,继父不想她继续念书,她便随同父母一起出来打工为尚在读书年纪的弟妹打拼,她长得瘦小,但也是花朵一样含苞待放的年纪…… 姜芜忽然觉得冷,人生最无望的时候并不是遭遇不测或命运的不公,是你所承受的伤害全部来自你的家庭和你以为的亲人。 这种痛,姜芜明白。 沈慕……也明白。 她紧紧抱着姜芜一下一下拍着她,随后轻轻哼唱起了那首童谣。 “月亮弯弯,月亮圆圆,月亮是娃娃的脸,月亮凉凉,月亮皎皎,月亮说宝宝快睡觉。“ 沈慕的声音清透圆润,仿佛和风细雨,洒在姜芜的心底,她将头深深埋在了沈慕的怀里。 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就一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沈慕就是那扇窗,她带着阳光而来,带给姜芜无尽的温暖和爱。 整个医院的走廊上都异常安静,沈慕和姜芜两个人相拥而立,默默等待着里面正在进行的检查结果。 没有让她们等太久,刚刚还紧闭的那扇门被从里面推开,小医生一个人从里面出来,随手带上了门。 她将沈慕二人带离了门口的位置,随后轻声开口道,“我刚刚为她做了检查,也问了一些话,所幸没到最坏的那一步。“ 姜芜和沈慕都知道医生指得是什么,这大概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若是万一真的发生了最糟糕的那种情况,她们还真怕林兰这样刚刚成年的年轻姑娘承受不住这么大的不堪和羞辱。 不过小医生话锋一转,“但也只是没有到最坏的那一步,她的胳膊上,脖颈上,背上,腰间,以及……以及胸部,都有用力揉搓拉扯的痕迹,现在还看不出什么,等到淤痕显现怕是会非常明显,她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姑娘家,怕是……怕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的,身上的伤痕可以随着时间渐渐消除,我就怕她心里会留下阴影。“ 小医生还不了解林兰的家庭情况,以为是她遭到陌生人袭击、wx,受到伤害,但实际上,虽然林兰没有直白开口,但姜芜肯断定现实一定比这要残酷得多。 “医生,那孩子身上的血迹……“姜芜开口问道。 小医生“哦“了一声,这一点刚刚被她忽略了,现在被姜芜问起,她也给出了解释,“我刚刚检查过了,那姑娘身上没有外伤,我想,血应该不是她自己的,我已经留存了样本帮你们保存好了,我想如果你们有心报警的话,这大概也能成为确定嫌疑人的证据吧,还有这些,我能提供的就是这简单的就诊纪录,对于这样的情况我还是建议你们申请专门的伤情鉴定。“ 姜芜将东西接过,仔细翻看查阅。 一旁的沈慕则代替她对小医生道,“真是麻烦您了。“ 小医生笑笑,那笑容中满是无奈,“我也只能做这些,我给那孩子喝了一点温盐水,让她好好休息一下,等她情绪再稳定一点,你们就可以带她回去了,她这段时间可能需要人多陪一陪,最好是多进行心理疏导,若是有失眠惊悸的症状出现,再考虑服用药物。“ 姜芜郑重点点头,“好的,我记下了。“ 姜芜和沈慕推门进去的时候,林兰已经披了小医生给她的一件白大褂,捧着一个空水杯,坐在椅子上。 她不再哭了,只是愣愣看着前方出神,就连沈慕和姜芜已经走到了她身边都仿若不觉。 姜芜想要拍拍她的肩膀,叫一声她的名字,可就这一个简单的动作让林兰仿佛惊弓之鸟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姜芜连忙拉着她站稳,让她看着自己。 “林兰,是我。“姜芜道。 林兰看清了眼前姜芜的脸,这才略微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低声道,“姜律师。“ 眼下林兰这种情况是绝不能再送她回家了,姜芜让她坐回椅子上,走到沈慕身边,轻声道,“我想带她回我那里。“ 沈慕明白,姜芜所指的是她那间位于在新城区和新乡郊区之间的那栋房产。 沈慕点点头,比起安置在酒店,她也认为一个有些家庭氛围的住所更能够让林兰有安全感。 姜芜有片刻迟疑,继续道,“刚刚医生说林兰的情况不是很稳定,我想……跟她一起过去住两天。“ 姜芜和林兰已经认识一段不短的日子了,可对于林兰来说,沈慕还是个陌生人,姜芜也想过要不要将林兰带回她和沈慕的家,或者让沈慕跟着她们两个一起住到那边去,但经过仔细的考量,姜芜还是担心有生人在场,和林兰的交流以及进行心里疏导的时候会没有那么顺利。 不得已之下,姜芜提出了这个请求,她原以为自己没有那么容易说服沈慕,可没想到沈慕并没有过多纠结,直接点头答应了,不仅如此她还为姜芜的计划做出了更详实的安排。 “你那边虽然水电没停,但是吃的、穿的、用的都没什么准备,这样吧,我一会儿先送你们过去,你也想想你们都需要些什么,随后我从家里收拾好,给你们送过去。“沈慕道。 姜芜看着沈慕,那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 沈慕知道她在想什么,抢先一步摸了摸姜芜的脸,“你可不要跟我说谢谢。“ 姜芜眼帘低垂。 “快去照顾你的小朋友吧,我取车回去准备,一会儿来接你们。“ 沈慕的动作很快,并没有让姜芜等太久。 她拿了姜芜日常惯用的衣服和物品,还准备了几身换洗衣服给林兰,等二人上车之后,便带着她们往姜芜的老房子开去。 到了家里,沈慕先是让姜芜和林兰将湿衣服换下。 林兰不哭也不说话,只是不肯让人脱她的衣服。 姜芜耐着性子,放柔了声音,“林兰,我们不碰你,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先去洗把脸,至于洗澡还要等等,若是做了清洗,报警之后无法取证,我们把门帮你带上,在外面等你,自己一个人把干净的衣服换上,好不好,现在天气冷了,你本来就淋了雨,要是一直穿着湿衣服该生病了。” 姜芜说完,便一直观察着林兰的态度,就见她终于没有再抗拒,轻轻点点头。 林兰进去换洗。 沈慕则留下来整理了一下床铺,姜芜原本要帮手,结果被沈慕给阻止了。 “你也先别担心别人,去把湿衣服换了,用干毛巾把头发擦一擦,其他这些我来做就好。” 沈慕说完,姜芜原本还想坚持,结果就见向来爱跟自己撒娇耍赖没个正经的沈慕忽然变了态度。 她眉头微蹙,气场全开,周身的凌厉有些迫人。 “不听话?”沈慕的语气有些重。 被训了。 姜芜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这种感觉姜芜在外婆去世后就再没有过,她聪明,优秀,没有人有缘由训斥她,鲜少有人有资格训斥她,自外婆离世后,更没有人拥有这层亲密的关系训斥她。 这种亲密而又严厉的训话,还真是久违了,直接戳到姜芜的软肋,让她乖乖就范。 她不吭声走到一边换了沈慕准备好的衣服,取了干毛巾擦了擦头发,姜芜手上动作不停,可目光却始终都在往沈慕的方向撇。 沈慕干净利落地给床铺换了干净的被子,铺上了新的床单,换下的那些她也折叠好准备带回家去清洗。 正告一段落,一条毛巾直接盖在了她的头顶。 沈慕为了方便收拾,她本是将长发松松散散绑了个马尾垂在脑后的,这会儿,不等她反应过来,绑头发的发圈已经被人摘下,长发如瀑披散肩头,一双纤细微凉的手,用不太娴熟有些青涩的手法小心翼翼给她擦着头发。 沈慕一愣,瞬间停了手上的动作老老实实站在那里。 她先回了家,换了干衣服回医院接人,但她动作再快也来不及打理被打湿的头发,没想到她自己都不在意的事情,有个人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沈慕猛地回身,把姜芜紧紧抱在自己怀里。 姜芜的颈间有淡淡的柠檬草香。 沈慕再也控制不住,用力在那白皙之上重重吸允了一口,等她再想顺着那优雅的线条向上吻时,姜芜已经一个转身溜了。 “不给你亲。”姜芜的声音很轻,“你刚刚凶我。” 凶她?沈慕摇摇头,她怎么会舍得凶她呢,她光是爱她都还嫌爱不够。 第77章 沈慕收拾的动作很迅速,打扫干净能够住人后,两个人便一起坐在床边等着林兰从浴室出来。 水声很大,不断从里面传来,可是两个人等了许久,最终也没有听到里面有其他的响动。 渐渐的,姜芜有些担心,她走到门边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人应,姜芜又敲了敲,还是没有其他声音。 姜芜想起医生有关林兰的情绪不算稳定的嘱托,只得推门进去,就见林兰站在洗手池的旁边,像是觉得自己怎么也洗不干净一般,一边流泪,一边不断捧了水往自己的脸上泼去。 林兰听话换下了湿衣服搁在一边,身上只穿了新换上的内衣,可能是时间久了,身体上因为暴力产生的痕迹开始显现,姜芜看着林兰这浑身上下几乎连成一片一片的瘀伤,实在说不上自己此时此刻是个什么心情。 她伸手关闭了龙头,拿了浴巾将林兰整个人围上,随后轻轻安慰道,“没事了林兰,都过去了,我们先出去吧。“ 沈慕见两个人从里面出来情绪都很低沉,林兰的神色更是有些恍惚,这种时候她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姜芜扶着林兰到床上躺下,沈慕也在此时起身,对姜芜道,“我先回去,你也早点休息,明天的话……“ 沈慕不知道姜芜对林兰的事情有什么具体的打算,所以说起明天的安排还有些略微的迟疑。 姜芜安顿好了林兰,随着沈慕一起离开卧室来到门口,她对沈慕道,“明天……这样吧,一早你过来接我们,随后我们再谈。“ 沈慕走了,门关上后,姜芜自己一个人在门内站了很久。 这栋房子明明是她婚前的家,可如今却再也无法给她任何归属感,明明明天早上沈慕就会过来接她,两个人明明不过几个小时之后就又见面,但姜芜还是觉得对方将自己的心都搬空了,她似乎越来越依赖对方,就连这短暂的分离,如今看上去都无法忍受。 若是有一天,有一天沈慕放弃了自己…… 姜芜用力摇摇头,林兰还在里面等着她,现在可不是她能够胡思乱想的时候。 姜芜回到卧室,林兰就那样大睁着眼睛看着屋顶的吊灯。不知道是怕落泪惹自己担心还是已经没有了眼泪,她就那么无声无息躺着,看上去很是平静。 林兰听到姜芜回来的声音,微微往那边转了转头,“姜律师,对不起。” 这孩子都成了这幅样子,竟然还想着要和自己道歉。 姜芜叹口气,坐到了林兰身边。 “今晚……” 姜芜还没说完,单单是一个今晚就仿佛勾起了林兰不堪的回忆,让她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姜芜握住林兰紧紧攥着被子的手,“你不用对我说什么,如果我讲对了,你就点点头,不对,你就摇摇头。” “有人想要侵犯你?” 这种事情如果委婉开口反而是对受害者的不尊重,罪恶应该是对方的,而不是林兰的。 林兰浑身都有些颤抖,虽然她不曾看向姜芜的眼睛,但她最终还是点点头。 姜芜轻轻摸了摸林兰的脑袋,她比林兰要整整大上十岁,有时候看她就像是妹妹一样。 “可是你阻止了对方不是嘛,你保护了你自己,你没有让对方得逞,林兰,你做得很好。“ 林兰是家里最大的孩子,她的父亲早逝,母亲前前后后生了几个孩子,注定她很小就失去了母亲的关注,弟弟妹妹甚至需要她这个姐姐的照顾,也就是进了华策,认识了前台的小陈姐和姜律师后,她才真正体会到被人关心的感觉。 就在几个小时前,她好不容易从继父的禁锢中挣脱出来,她想把这一切告诉她的妈妈,她希望这个从来都没有为自己考虑过的女人就只这一次能够为她做主,能够将她挡在身后,能够帮帮她,可最终林兰还是失望了。 她身上这些伤痕并不都是继父造成的,还有一部分来自于她生身母亲的虐打,她用最难听的语言咒骂她,恨不得掐死她,她觉得林兰不知羞耻,不要脸,做出了见不得人的丑事。 林兰不得不跑出来,她怕自己还没有因这样让人作呕的丑事羞愤而死,先要被她的母亲给打死了。 姜芜的声音太暖了,暖到林兰原本冰凉的四肢仿佛都有了温度。 姜律师她刚刚说了什么? 她说她保护了自己,她做得很好,她还轻轻摸着自己的脑袋,一下一下,动作轻缓让人觉得安全。 林兰不想让真正为自己担心的人难受,她将被子拉起,整个人躲在里面轻轻啜泣。 姜芜没有打扰她。 有的时候能够哭出来也是一件好事,就怕心真的伤透了,连眼泪都没有了。 林兰没有哭得太久,等她再从被子里探出脑袋的时候,除了眼睛红红的,已经不见流泪的痕迹。 总算是发泄了一番,看着比刚刚恢复了不少。 姜芜学着小时候外婆的样子一下一下拍着林兰,然后开口道,“林兰,你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林兰有些茫然。 “想过换一种生活吗?“姜芜将林兰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 两个人的手都很冷,可哪怕是这样,握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便也能够渐渐给彼此依靠和温暖。 换一种生活? 自己真的可以吗? 林兰甚至不用给姜芜一个肯定的答案,只单是这种可能性便已经点亮了她心底、眼中的那团火。 “睡吧,林兰,只要你想,其他的一切都交给我。“ 姜芜的声音好轻啊,她甚至开始哼唱一首不知名的歌,那调子有点像是摇篮曲。 林兰是真的累了,渐渐闭上了眼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这样信任眼前这个叫做姜芜的人。 真奇怪,明明她在那个叫做家的地方,在那些叫做家人的人身边,都会整夜整夜失眠,可如今在姜律师这里,她却觉得自己那么困,眼睛也变得那么沉,她想睡了,她想她终于可以好好睡了。 很快,林兰的呼吸变得绵长而均匀。 她睡着了。 明天,等明天太阳重新升起,姜芜希望笼罩在这个女孩身上所有的阴霾都能够渐渐散去。 “晚安,林兰。“ 姜芜给林兰重新掖了掖被子,起身去了客厅。 沈慕并没有说过介意姜芜和别人同床,若是姜芜问起,说不定沈慕还会回答她,像林兰这样的情况身边有个人和她睡在一起,留心她的状况是一件好事,可就像姜芜会体恤林兰的心情一样,她如今也越来越能够看懂沈慕的心,这个表面看去无坚不摧的家伙,其实也有一颗敏感易伤的心,沈慕对自己所有的占有欲就是她心底不安的表现,姜芜想,她一定会用行动告诉沈慕,她永远都只属于她一个人。 林兰在陌生的环境里睡得很好,姜芜在老房子的沙发上睡得也还不错。 唯独一夜无眠的那个人却是沈慕这个在自己温馨卧室里独享大床的人。 独享大床好啊。 她一个人从这一边滚到另一边,又从另一边滚回这一边,滚过来滚过去的,天也就亮了。 沈慕看看表,五点四十。 她又坚持躺了二十分钟,刚好六点整,她才从床上爬了起来。 要不是怕林兰这个昨夜受惊的小姑娘休息不好,沈慕才不介意早早五六点就去叫姜芜的门呢。 沈慕花五分钟时间洗漱完毕,花五分钟时间换好衣服,妆都没画,直接飞速出门,她在她和姜芜惯吃的一家餐厅买好了早点,到目的地的时候刚好七点多一点点,一切都刚刚好。 是姜芜给沈慕开的门,她揉着眼睛,像是刚刚睡醒。 “水煎包,南瓜粥,你爱吃的那家。“沈慕将餐袋在姜芜面前晃了晃,随后进了门。 她将早餐在餐桌上摆好,不经意间回头去找姜芜说话,结果就看到姜芜正弯腰收拾着昨晚睡过的沙发,这一幕让沈慕直接愣住了。 “你昨天就睡这里?为什么不睡床?“沈慕不解道。 “沙发更舒服。“姜芜随口回道。 才怪。 沈慕一个字都不信。 她上前直接就从身后将人抱在了怀里。 “你说实话,为什么不睡床。“沈慕不肯放弃,像是一定要追问个答案。 “因为你没在身边。“姜芜轻声道。 沈慕觉得自己长大了。 姜芜如此回答过后,她还能老实松手,还能认认真真问对方是不是叫林兰出来,大家一起吃早饭。 她竟然没有抱着荡漾的心情急吼吼上去吻她 她是真的长大了啊! 姜芜将客厅收拾好,按照沈慕的意思起身去敲卧室门,叫林兰一起出来吃饭。 她敲过三声,推门进去的时候就见林兰早就已经起来了,床铺叠得整齐,和昨天分毫不差,而林兰的人则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风景。 姜芜走到林兰的身边,靠近窗户后,她才明白对方到底在看什么。 姜芜这栋老房子处在一个非常普通的居民小区,这个时间朝外看去已经能够看到许多行色匆匆的路人穿梭于小区街道之中,其中大部分都是学生,他们穿着统一颜色和款式的校服,背着书包三三两两凑做一群,有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突然就放声笑开了,那笑声即使隔着好几层楼的距离,隔着窗玻璃也依然能够听得真切。 普通人眼中再寻常不过的场面,对林兰来说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看着林兰不由自主流露出来的羡慕的目光,姜芜忽然心中一动,有了个念头成形。 “林兰,如果还有机会,你想不想重新回学校读书?“姜芜突然开口道。 “学校,读书?“ 这两个词都太弥足珍贵了,一时间竟然让林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第78章 三人一起吃过了早饭,沈慕便开车带着姜芜和林兰一起往华策而去。 这一次她们不是去上班的。 姜芜是带着林兰前往华策辞职的。 早上脑海中出现的那个念头,在姜芜细想之下逐渐成形,她越来越觉得这是个非常不错的主意。 她想要将林兰从原生家庭中带出来,送她重新去念书。 林兰虽然已经满十八岁了,但她在义务教育阶段辍学,只要能够补上学籍,姜芜想还是可以重新实现她做回学生的愿望的,至于家里就更不成问题了,首先林兰成年了,她不再需要监护人,当然姜芜也不打算就这样轻易放过他们,她会在接下来带着林兰去报警,申请伤情鉴定。 不幸中的万幸,林兰那晚逃脱了没有给对方继续伤害自己的机会,但是那天、那种情况下,有林兰所穿的被撕扯的衣服,她和沈慕两位证人以及当晚的就诊记录做证据,这一个wx的罪名肯定是跑不了的,也许这样并不能真正将她的父母送进监狱,但起码她可以让这两个人有所顾忌,名誉扫地,从而再也不敢插手林兰的事情。 姜芜把一切都计划好了,她前前后后想了好几个来回,觉得没有什么可能出现的纰漏,万无一失。 这时,沈慕的车也开到了华策的门前,她正要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却被姜芜按住了手。 “你先别忙了,我们去去就回,你在这里等我们就好。“姜芜笑道。 “也好。“ 姜芜带林兰来华策不过是办理辞职手续,林兰是华策的清洁员,相信处理起来也不会很繁琐,沈慕便没有强求,按照姜芜的话,留在了车上。 姜芜带着林兰下车,两个人走进了华策的大门。 今天前台依旧是小陈姑娘的班,她一直往门口张望,好不容易看到了林兰出现,正要上前,结果有人竟然比她的速度还要快。 “你个不要脸的丫头,昨天晚上跑到哪里鬼混去了你。“ 林兰被一个中年妇人拉在了手上,嘴里不干不净不说,这人竟然当着他人的面,直接抬手就要打林兰的巴掌。 姜芜怎么可能任由别人当着她的面这样放肆,直接阻拦了对方的架势,将她拉拽林兰的手直接甩开。 那妇人见姜芜站在那里,目光凌厉冷冽,倒退了两步,不过她今天可也不是自己来的,身后也有人撑腰,那妇人的声音又重新高了起来。 “你,你是谁啊,我女儿昨天跑出去了一夜没回来,我带人来找一找,怎么,这也犯法啊。“ 那妇人说完,身后几个男男女女便围到了她身边。 姜芜压根不想和她们废话,拉着林兰的手想越过这些人往里面走,结果她刚将林兰的手拉住,就感觉她在发抖,原本睡了一夜已经平静了不少的林兰在看到这些人后重新开始战栗起来。 姜芜能够明确的感受到,林兰这是在害怕,她猛地抬头朝眼前这些人扫过去,目光落在其中几位男士的身上。 “那个人是不是在他们之中?“姜芜问林兰道。 林兰低着头,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目光不肯和姜芜对望。 姜芜没办法,只好强迫林兰抬起头来看她,“林兰,你告诉我,伤害你的人是不是就在他们几个之中?“ 林兰勉强抬头朝着姜芜看了一眼,又朝着那边人群看了一眼,她忽然目光带着哀求,几近崩溃的状态,似乎想要让姜芜放弃再问这个问题。 林兰的妈妈所站的位置距离姜芜和林兰很近,她听到姜芜问女儿那个人是不是就在这里时,心里也有些发慌,连忙上去拉扯林兰的衣服。 “走,走,跟我回家去。“ 林兰本就生得瘦小,没什么力气,在母亲的拖拽下,微一个踉跄。 姜芜不可能让人在自己面前将林兰带走,她扳着林兰的肩膀,定定看她,“林兰,你知道的,我是律师,华策的金牌律师,我自从业以来,这几年里鲜有败绩,但律师没有办法依靠自己来惩处恶人,她需要一个委托人,一个诚恳的委托人,如果伤害你的人现在就站在这里,那么林兰,你将他指认出来,我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你相信我。“ 姜芜的话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砸在林兰的心里。 她当然知道姜芜说的都是真的,她在华策也待了好几个月,她知道姜芜是这里非常厉害的律师,她有强大的自信,战无不胜,而自己却像是躲在角落阴影处的杂草,只能卑微仰望着像太阳一样的姜律师,姜律师送给她的课本她都有认真学习和珍藏,就在她以为自己或许可以向这颗太阳靠得更近些的时候,现实又将她打回了原地。 林兰看着姜芜,她想对她崇拜又憧憬的姜律师说她相信她,可就在这时一声尖利的咆哮将林兰彻底惊醒。 “林兰,你快给我过来。” 后面就是一连串的咒骂,什么累死累活生养了个白眼狼,什么女生外向不孝父母,什么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生下来就掐死她。 言语如刀,一记记让人痛彻心扉。 林兰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她不想再听这些话,就在这时,姜芜无比坚定的声音同样从林兰的耳畔传来。 “林兰,你不是想读书吗,我来资助你,你可以念高中甚至可以念大学,只要你想,什么时候都不晚,你可以脱离你的原生家庭自由自在的活着。”姜芜的话铿锵有力,而她描绘的那种生活,那种可能性,林兰就连在梦里都不曾敢想过。 她想不想要这种生活? 她想,想得发疯。 姜芜看着一点一点抬头正视前方的林兰,终于松了一口气,就在她眼看着林兰微微抬起手,准备指向她面前人群中的一个时,林兰的母亲突然从前方冲过来,她撞开了姜芜,死死将林兰就要举起的手按在了自己怀中。 林母声嘶力竭道,“你是不是疯了,说到底不是没发生什么吗,你现在这样是不是想要我,想要你弟弟妹妹都去死,这些年都是谁在养着你,养着这一家子,你难道都不记得了吗,还是说这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要这么没脸面的宣传开来,你这是不想我们活了啊,你是想亲眼看着你妈去死,你弟弟妹妹去死是不是,好啊,你去过你的舒坦日子,踩着你亲人的骨头,喝着你亲人的血。” 这一番话下来让林兰有些恍惚。 骂过之后,眼看着,林母的态度又来了个急转直下,她扑倒女儿怀里痛哭起来,“你这个丫头怎么这么没良心啊,你好歹也替你弟弟妹妹想一想啊,林树还要你这个姐姐照顾,还有小香,不是说还等着你回去一起过生日嘛,你要为你弟弟妹妹考虑啊,若是又像之前那样家里没了顶梁柱……丫头,你……“ 姜芜已经再也听不下去了,她最恨林母明明了解林兰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却非要把另一双尚未成年的儿女搬出来绑架林兰这个长姐,孩子在未满十八岁之前,也该是父母的责任,而不是长姐的责任。 姜芜将抱着女儿痛哭的林母拉开,她看着林兰,很认真,很认真,“林兰,你要好好考虑清楚,机会就只有这一次,若是错过了就真的错过了,再也来不及了。“ 林母被姜芜推开,踉跄几步后又重新冲到女儿面前,死死抓着她的手臂,“丫头,我生你养你这些年,你爹死得早,我带着你们姐妹几个好不容易找了这么一个指望,若是他再有个好歹,这就是要了我的命,要了你弟弟妹妹的命,难道你真的想我们去死吗,我是你妈妈啊。“ 姜芜怒极,“你也配做一个母亲?!“ 林母的哭声还在继续,而林兰眼中的那点希望终究还是一点一点消失了。 “刚刚接到报警,有人在这里寻衅滋事。“ 场面正一团乱,突然间一个男声将这混乱打破。 原来早在林家人拉扯林兰的时候,前台小陈姑娘就已经拨打了幺幺零报警。 警察看了看众人,立刻就找到了冲突的中心,被众人簇拥着满脸泪痕的林兰。 这下好了,林母也好,姜芜也好,谁都无法再靠近林兰,她被警方带到一边,保护了起来。 “小姑娘,别害怕,你和我们说说刚刚发生了什么?“警察对林兰道。 姜芜原本带着林兰解职后就要去警局报案的,现在既然警察已经在这里,那自然不用再多走一步路。 “警察同志,我要报案。“姜芜上前一步,目光灼灼扫向林家众人,“这里有人企图强……“ 姜芜这个赤裸裸的罪名还没有直说出口,林母立刻上前打断了她,没了刚刚咄咄逼人的态度,换上了一副僵硬的笑容对警察道:“警察同志,你看怎么还惊动你们了,这是我家丫头。“ 林母说着就要去拉林兰的手,林兰却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林兰的举动却丝毫没有影响到林母,她笑着对警察道,“我是她的妈妈,这是我女儿,这过日子哪有牙齿不磕碰舌头的,昨天吧也怪我脾气急,和我这大姑娘吵了两句嘴,女孩子气性大,这就跟我赌上气了,昨天晚上一夜都没回来,我也担心,所以我这是特意过来接她回家的。” 姜芜双拳紧握,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林兰的母亲,在她的女儿遭受那样不堪对待的时候她不曾站出来,如今却巧舌如簧在警察面前颠倒黑白是非。 “林兰!“ “林兰……“ 林母和姜芜的目光同时看向林兰。 林兰始终低着头,大家都看不到她的眼睛,也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 警察看看各执一词的两波人,最终只能向当事人求证。 “到底是什么情况。“ 所有人都看着林兰,静静等待着她的回答。 第79章 众目之下,林兰最终抬起头,朝着姜芜的方向望了一眼。 死灰一样的沉寂,一片虚无。 “林兰。“姜芜道。 林兰最终别过了头,朝着母亲的方向走去。 “林兰!“姜芜又道。 林兰的身子顿了顿,却还是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姜芜眼睁睁看着林兰走到了自己母亲的身边,走回了那个曾经禁锢她的牢笼,亲耳听着林兰对警方说自己只是和家里闹了别扭离家出走,哪怕她说这些的时候声音哽咽,泪流满面,可姜芜还是清楚得很,林兰已经做出了她自己的选择。 她放弃了自己构建给她的那个未来。 她选择了回去。 姜芜转身,没有再看林兰一眼,也没有再跟她说一句话,只是朝着门外走去。 林兰看着姜芜的背影,痛哭失声。 她知道,她让姜芜失望透顶,那个曾经给她温暖,给她安慰,给她希望的姜律师,绝不会原谅她的退缩,绝不会。 她就像是一束光,曾经照近过自己的世界,而如今,那唯一能够触碰到光明的窗,被她亲手关上了。 走出华策的姜芜浑身都在发抖,她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够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是带着林兰过来辞职的,可如今做不到了,没有了原本的目的和初衷,姜芜也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往什么地方去,她就只想往前,走出越远越好,离那个地方,那些人都越远越好。 就这样想着,姜芜直直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姜芜抬头,便看到了沈慕的脸。 担忧,焦急,心痛。 沈慕还来不及问话,只是伸手小心翼翼捧了她的脸,姜芜就已经再也控制不了自己,扑进沈慕的怀里,紧紧抱着她,哽咽着流泪。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姜芜不停地在问,可沈慕根本无法回答她。 她刚刚看到警察进去,便下车跟在后面,里面发生的一切,沈慕都看到、听到了,她和姜芜一样没有答案。 怀里的姜芜,让沈慕心疼,也心碎。 “都过去了,阿芜,结束了。“ 可真的结束了吗? 不可能的。 林兰重新回到那个不堪的家庭,不过又是一个噩梦的轮回。 沈慕拍着姜芜,听着她由原本小声的呜咽到而后的放声痛哭。 听着她一遍又一遍说着,“我讨厌这种感觉,我永远不能理解她们为什么不肯说实话。“ 在华策律所的马路旁,沈慕就这样抱了姜芜许久。 姜芜的脆弱,姜芜的伤痛,没有人会比沈慕更清楚。 姜芜离开了,便没有人再提什么报案的事情,大家也并不好奇姜芜原本想说的是什么事。 警察见当事人自己都承认是家庭矛盾离家出走,他们也做不了什么,叮嘱了众人几句,也就离开了。 林兰的母亲见送走了警察,也赶走了那位姜律师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她狠狠瞪了林兰一眼,推搡着她道,“现在就办手续,离开这里,跟我回家去。“ 林兰没有反抗,她顺从地点点头,真就听话办理了离职手续。 当处理好一切,林兰即将再一次走出华策大门的时候,她还是流下了眼泪。 这一次从这里离开,她就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 “还傻站着干什么,走啊。“林母在一旁催促着。 虽然只是短短的几个月,但林兰想这大概是自己永远都无法忘记的一段日子。她突然转过身,冲到前台小陈姑娘的面前。 小陈姑娘一愣,不知道林兰这是又要做什么。 “小陈姐。“林兰哀求道。 小陈姑娘本是不打算理她的,虽然她不知道林兰和姜律师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但她又不傻,自然看得出来林兰刚刚那一出算是临阵倒戈,把姜律师给卖了。 可林兰终究是她带着进来的人,瘦瘦小小,单单薄薄的样子更刚进这里的时候一样,那双原本笑盈盈的眼睛,如今也红红的,小陈姑娘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心软了。 工作都辞了,这大概也是她和林兰的最后一面了,小陈姑娘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林兰用力点点头,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已经先一步流下来。 看着眼前这孩子泪眼婆娑的样子,小陈姑娘递了方手帕过去,“眼泪收一收吧,别把眼睛哭坏了,你还有什么事就告诉给我,我尽力帮你就是了。“ 林兰哽咽道,“花。“ “花?“小陈姑娘不解。 “姜律师会客室里的那些花,姐姐帮我照看着吧。“林兰强忍着泪水。 没有再给林兰更多的时间,她的母亲已经在一旁扯着她的胳膊将人硬是拖走了。 直到被拖出小陈姑娘的视线范围,林兰的目光没有一刻是不望向她的,那种无声的哀求,看得小陈姑娘心里难受,一直压着一口气喘不过来似的。 直到林兰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小陈姑娘还保持着直勾勾盯着门口的样子,就这样保持了好一会儿,她才好不容易缓过了一口气。 帮着带句话倒是容易,只是到底意难平,那些由林兰一直养着的花,姜律师还愿意继续留着吗,怕是每每看到都会想起今天这件事来,要知道华策上上下下可都知道姜律师最恨的就是委托人不坦白,林兰可是比委托人更让姜芜看重的存在,她真的能够释怀吗。 但林兰又着实可怜,临走的时候连花花草草都想着了,却一句话都没有为自己分辨。 小陈姑娘纠结,最后她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若是姜律师不愿意再看到,她就把那些绿植搬下来,养在前厅和储物间里好了,总算是全了所有人的念想。 打定了主意,小陈姑娘就等着姜律师回来。 一小时、两小时。 一天、两天。 一个礼拜、两个礼拜…… 姜芜那天一走便是离开了整整三周的时间。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等到小陈姑娘好不容易把林兰的话带到了,那些花草却已经安安静静枯死在了紧锁的会客室里。 有些人,有些事,就仿佛一条单行道,这沿路看过什么风景,经过哪些地方,都是仅此一次,不可逆的,有时候就连人们想要留下零星半点的纪念,最终也会发现,不过是造化弄人。 林兰人不在了,有些东西也就随着她一起去了。 小陈姑娘看了姜律师会客室里惨淡枯黄的景象,不由得也叹了口气。 姜芜也一样,她在门口站了半晌,终于释怀道,“小陈,你来帮我把手,将这些都搬出去吧。“ 小陈姑娘点点头,“姜律师,那还要再买一些绿植回来布置布置吗?“ 姜芜有那么片刻的失神,最终她还是摇摇头,“算了,就这样吧。“ 林兰留在华策最后一点痕迹,便也这样消弭于无形,仿佛这人从来都没有来过一般。 三周的时间,足够让人忘记一场发生在前厅的闹剧以及一个不过做了几个月工作的保洁员。 人们更好奇的反而是姜律师这样的工作狂休假三周时间到底去了哪里。 “唉唉,学姐,说来听听嘛。“江杉就是其中最八卦的一个。 姜芜无所谓地摊摊手,“没什么,去补个蜜月。“ “就你和沈总两个人啊。“江杉暧昧地眨眨眼。 姜芜笑道,“不然呢,还带上你?“ 江杉托腮,四十五度角望天幻想,“可惜啊,要是你们借此来个蜜月宝宝什么的……“ 江杉说完就已经做好挨打的准备了,结果姜芜不但没有丝毫动作,反而有一瞬间的失神。 江杉的话,还真让姜芜想起了不久前她和沈慕两个人蜜月旅行中发生的事情。 林兰被家里人带走的那天,姜芜从华策出来,直接就撞到了沈慕的怀里。 沈慕当时二话不说,任由她在怀里哭得惨烈,等姜芜哭累了,渐渐平静了,她当即带着人,上了车,直接赶往了机场。 姜芜当时都有点愣住了。 “这是,这是去哪里,做什么?“姜芜眼睛还红着呢,整个人像只呆萌的兔子。 沈慕则是捏了一把姜芜的脸蛋,有点用力,姜芜又要哭了,但这次不是难过的,是疼的。 沈慕看着姜芜此刻的表情,很满意。 捏下脸,给颗甜枣,沈慕把人搂在怀里。 “咱们结婚还没度过蜜月吧。“沈慕若有所思点点头,随即又笑着补充道,“不仅没度过蜜月,我们还没拍过婚纱照。“ “拍过了。“姜芜红着眼睛抬头。 “拍过了?你跟谁拍的。“沈慕眼睛都瞪圆了。 沈慕夸张的表情总算是取悦了自己的亲亲老婆,姜芜吸吸鼻子,“你忘记了?就那天,那两身礼服都还放在家里呢。“ …… 婚纱照和穿着婚纱拍照那能一样吗?! 不过看着姜芜难得精神起来的样子,口头上让姜律师占占上风也无妨,毕竟其他很多地方她可以轻松讨还回来。 俏皮话说完,姜芜正色问道,“你还没说来机场是要做什么。” 沈慕明显也是临时起意,她想了想答道,“我们去帕斯顿岛。” 帕斯顿岛,姜芜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她最爱的海岛之一,每次想要缓解心情,调整状态她总会选择那里。 自从和沈慕结婚,她唯一一次出国旅行就是飞往了那里,那时候她说走就走,甚至都没有在出行前对沈慕知会一声,人都已经到了才想起和沈慕报平安。 真的…… 很过分啊。 那阵子沈慕到底是怎么忍受自己的。 想到这里姜芜有点内疚,她想沈慕有意无意想要前往那里的建议大概也和心中的遗憾有关。 “或者霍滋?”沈慕还在想着不同的地方。 “帕斯顿就很好。”姜芜突然开口道。 这次换沈慕有些迟疑,“可你去过很多次,会不会有些没新意。” 姜芜认真地摇摇头,“可跟你一起是第一次。” 沈慕微怔,“想跟我一起?” “嗯,一定要跟你一起去一次。”姜芜笃定。 第80章 想法很好,计划也美妙动人,姜芜和沈慕俩个彼此深深凝望,旖旎的氛围也营造的不错。 可一场浪漫的、说走就走的出国旅行却并没有那么简单,因为她们…… 没拿护照。 两个人只好又灰溜溜的从机场出来,开车回家,拿了证件,简单收拾了几件行李,这才重新出门。 再一次踏上前往机场的路,两个人时不时就要对望一眼因为自己刚刚微蠢的表现而无奈笑笑,也托了她们大脑同时有些短路的福气,似乎之前的遗憾与不快也略略被遮掩了下去。 两个人终于乘上了飞机前往了此次蜜月旅行的目的地,帕斯顿岛。 那是位于南半球的海岛,植被茂盛,被一望无际的蔚蓝所包围,有着举世闻名的黄金海岸,不仅仅是休闲度假最好的去处,还有热情好客,丰富灿烂的当地文明等待着来自全世界各地的游客,此时正值当地温暖的春天,万物复苏,莺飞草长,美不胜收,姜芜和沈慕便是在这样一个晴好的季节,到达了那里。 落地的头两天,两个人就是在酒店泡温泉,倒时差,什么地方都没去。 酒店的落地窗直接就对着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海。 姜芜喜欢海,否则她也不会每次都选择海岛来调整心情。 睡饱、养足了精神,这场蜜月之旅才算是真正开始。 以往姜芜每次来,都是请位当地的向导为自己安排行程,无非就是美食美景,吃一吃、看一看,她不爱动,做的最消耗体力的事情不过就是开车沿着帕斯顿岛的海岸线公路,一路行驶而去,将美丽的海景,夜晚迷人的灯火尽收眼底。 可这次有了沈慕,一切都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两个人首个双人项目…… 划水。 汽艇开在前面,两个人穿戴着专业的器械被拖拽在后面,一向端庄自持的姜律师,差点没将嗓子给喊破了。 那种让人难以想象的速度一起来,飞溅的水花拍打得人身上、脸上都有些疼,这还不算,因为没有经验、把持不稳重心,姜芜还一头栽倒进了大海里,沈慕虽然表现很好,但一见姜芜落水,立马也松手,翻身下去,游到姜芜身边,将人捞起来。 姜芜游泳的技能是从小就点亮的,当初教她游泳的教练都说姜芜水性很好,很有天赋,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在水里这么狼狈过了。 两个人浮出水面。 姜芜抹了一把脸,用力深呼吸,娇喘道,“我,我绝不会再来第二次。“ 沈慕哈哈笑着,“好啊,我们进行下一个环节。“ 姜芜满脸问号。 下一个环节? 是什么? 滑伞。 靠。 走到穿戴下一环节安全装置的地点后,姜芜拱手抱拳,“不了不了。“ “来嘛来嘛。“ 最后姜芜又是被沈慕连哄带骗坐了上去。 这回好了,不是在水里扑腾,反倒是去了天上丢人。 姜芜只觉得自己仿佛是被人风筝一样放飞了起来,一颗心都悬在了嗓子眼。 而沈慕呢? 她倒好,手里还拿着一个防水的便携摄像机专门对着她拍。 “来来,老婆,笑一笑。“ 笑你个头。 姜芜还来不及说出这句话,忽悠一下,两个人一同往下一沉。 要落下去了。 这怎么也不说一声就要落下去了? 姜芜紧张,姜芜害怕,姜律师一个没忍住又叫出了声,“啊~“ 这一整天的时间,什么香蕉船、喷气艇,几乎所有的水上项目都让两个人玩了个遍。 叫也叫了,喊也喊了,海水也喝了,可姜芜还是觉得这一天玩得很疯,很开心。 准备回酒店的时候,姜芜累了,耍赖坐在沙滩上不肯起来。 “走了,阿芜,该吃饭了。“沈慕牵这姜芜一只手摇晃道。 “我腿疼。“姜芜难得撒娇。 沈慕以为是今天闹得太厉害,让姜芜伤到了筋骨,立马蹲下身来焦急询问,“是不是碰到了哪里啊,疼得厉害吗,快让我看看。“ 见沈慕蹲下来,姜芜计划得逞,立马翻身起来,站在沈慕的后面,直接环住了沈慕的脖子,趴在了沈慕背上。 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一整天毫无面子的姜律师想要吓沈慕一跳,略略挽回一点尊严,结果没想到,沈慕不仅没有上套,反而一勾姜律师那一双细细长长匀称的腿,直接将人给背了起来。 最后被吓了一跳叫出声来的,还是姜律师她自己。 “快放我下来。”姜芜急道。 沈慕身材高挑曼妙,该瘦的地方瘦,该有肉的地方有肉,姜芜虽然身量比沈慕略矮了一丢丢,但她也高,背在身上也是不轻的分量,姜芜还真怕压着沈慕。 结果没想到沈慕站得很稳,还能呼吸均匀顺畅的和姜芜说话。 “不是说腿疼嘛,给你一个爱的背背抱抱。”沈慕轻笑。 姜芜总觉得自己像是个孩子一样被沈慕给哄了,她想要挣扎着下去,结果反而又被沈慕往上背了背。 “乖,听话,搂紧一点。“沈慕道。 那声音很温柔,让姜芜直接停了身上的动作。 “我很重的。“姜芜喃喃道。 沈慕笑道,“不会啊,很轻的,羽毛一样轻。“ 姜芜终于不再挣扎,她轻轻贴在了沈慕的背上,任由沈慕背着她走了好长一段路。 两个人回到酒店,吃了晚饭,洗了澡后便一起躺在了床上。 姜芜折腾了一整天,实在太累了,躺在床上,她迷迷糊糊想着,上一次自己一个人来这里的时候,睡过的床比如今这张还要大,还要软,结果自己躺在上面翻来覆去,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可现在呢,她不过是刚刚挨上枕头就觉得自己眼皮打架,困得不行。 到底是自己今天太累了,还是只因为自己身边多了个沈慕让她尤为安心? 这时候,刚刚陪姜芜一同躺下的沈慕忽然起身,她想要去倒杯水放在床头,结果刚一动,手臂就被身旁的丫头抓住了。 “?“沈慕带着疑问回头。 就见姜芜闭着眼睛,手紧紧攥着她,“你别走。“ 这是睡着了,说胡话? 沈慕又略略动了动,结果那双桃花形状的眼睛睁开来,如泣如诉,爱恋婉转看向自己。 “你别走。“姜芜喃喃道。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家姜律师难得有如此小女儿情态,这时候正该是搂一下,躺过去,亲一亲再抱一抱的节奏啊。 沈慕一撩头发,黑丝垂落肩头,迷人得要死。 她凑过去轻轻吻了吻姜芜的额头,又吻了吻她的唇边,呵气如兰,“我不走,阿芜。“ 顺势,沈慕就又躺回去了。 看着紧贴着自己手臂,一定要握着她的手才能闭上眼的姜芜,沈慕觉得自己心里被对方这份依赖填的满满的。 对了,刚刚她是想要起身去做什么来着? 沈慕闭上眼睛想着。 可越是认真想,越是想不起来,而此时姜芜身上撒发出的好闻的沐浴乳的清香传来,沈慕闭眼后黑漆漆的世界渐渐添上了几分旖旎的色彩。 管它刚刚是要做什么,搂着老婆睡觉才最要紧。 沈慕翻了个身,将姜芜整个人都圈在了自己怀里。 那一夜沈慕做了一个梦,一个美梦,她梦到自己和姜芜又结了一次婚。 在这个梦里,她们有亲人有朋友,有看不清面孔的长辈携姜芜的手而来,轻轻将人交托在她掌心之上,有牧师为她们主持婚礼,沈慕终于不用再自问自答,有众人的掌声、欢呼声,置身其中,她们交换婚戒,彼此拥吻。 “我爱你,一生一世,生生世世,我只爱你。“ 梦中的姜芜和自己面对面站着,头上那层白纱已经被沈慕掀去,她能够清楚看到姜芜脸上的幸福,以及她目光中那个笑容灿烂的自己。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喂,醒醒,沈慕?快醒醒,你这是梦到什么了。“ 外面的天都还没大亮,不过是帕斯顿当地早上五六点钟的时间,按照昨天的体力消耗来说,姜芜本是不该这么早就睁开眼的,可是她忽然被一阵笑声惊醒。 清脆悦耳又欢快的笑声。 姜芜猛地睁开眼睛,四周看去,终于发现这声音的来处就在自己身边。 “呵呵。“ “呵呵呵。“ “哈哈哈。“ 沈慕笑得姜芜心里都有些发毛,原本以为轻轻摇晃摇晃,就能够让沈慕收敛一点,结果姜芜推了她两下,对方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笑得更大声了。 没办法,姜芜只好试图叫醒她。 “沈慕,沈慕?醒醒。“姜芜轻轻唤着,还拍了拍她的脸。 沈慕只觉得自己梦中的婚礼现场开始摇晃,姜芜的影子开始慢慢变得不真切。 就这样,她总算是醒了。 沈慕睁开眼睛,就发现姜芜支撑着半个身子,自上而下盯着她,见人醒过来,立马问道,“刚刚你是怎么了,梦到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沈慕也觉得自己的脸颊似乎是笑得有些发僵,她轻轻揉了揉,放松放松,随后回姜芜道,“我笑了吗?“ 姜芜认真点点头。 沈慕自己是完全没有察觉的,不过刚刚那个梦,也并没有白做,它给了沈慕一个非常不错的灵感。 “今天你有什么安排和计划吗?“沈慕突然开口对姜芜问道。 姜芜摇摇头,整个所谓帕斯顿岛的旅行都不在她的计划之中,更不要说今天这普普通通的一天了。 “那交给我吧。“沈慕认真道。 “交,给,你?“姜芜满脸的不信任,连忙坐起身来摇头摆手,“不不不,昨天那些是很好玩、很刺激,可一次就够了,我可不想再来了。“ 沈慕握着姜芜不停摇摆的小手,“相信我,我有惊喜给你。“ 惊喜? 姜芜微愣,怎么下意识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呢。 第81章 沈慕所谓的惊喜是什么? 反正这下午的太阳都已经渐渐西斜了,姜芜还没有等到呢。 倒是沈慕早上醒过来就没有再睡,自己一个人捧着手机神神秘秘在那里翻了半天,姜芜想看还被人警惕地给挡住了。 陪自己吃过了早饭,沈慕九点多就出了酒店房间的大门,如今一走就是六个多小时。 惊喜是没有,姜芜自己一个人独守空房过了大半天时间倒是真的。 真是越想越气啊…… 姜芜中午的时候给沈慕打过一个电话。 对方满怀歉意说是中午回不来,不过她已经跟酒店叫了餐,让她在房间里好好吃饭。 姜芜吃了,中午还小憩了片刻,醒来后又给沈慕打了电话,这下更好了。 “喂,老婆,很忙很急,先挂了啊。“ “啊,喂,沈慕,喂?“ 电话切断后,姜芜做了好久的深呼吸。 “蜜月呢,不生气,不生气。“姜芜自我安慰道。 午后的日光太暖了。 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洒在床上,洒在姜芜身上,这真是舒服得让人想生气都没有力气。 就这样暖洋洋晒着,姜芜不知不觉又睡着了。当初顶着熊猫眼在这里玩了三天的人,如今跟长在了床上一样,仿佛随时随地都能来上一觉。 也不知道又睡了多久,也不知道又到了什么时候。姜芜再醒来的时候,她听到帕斯顿岛当地人的特色手鼓民乐由远及近而来。 “这是要做什么啊。“姜芜躺在床上嘟囔了一句,翻个身准备继续睡了,结果没想到,那手鼓声似乎在自己的门口停下来了。 “???“ 什么情况。 姜芜麻利坐起来,看着门口发呆。 磁卡钥匙插入的声音,随后“叮铃铃“一声响,酒店的房门被从外面打开了。 姜芜已经挂了请勿打扰的字样,如今能够开门进入的只有沈慕不做第二人选考虑。 就听欢闹的乐声随着房门打开后席卷入姜芜的耳膜,而沈慕的着装打扮则更让人差异。 早上离开的时候这人还穿得很正常,这会儿再站到自己面前,已经是一身火红色的当地裙装,上半身左肩露在外面,红色花朵形状的装饰自上而下一直装点到腰间,下半身则是一件火红色的拖地长裙,侧面的一条开口直到大腿处,沈慕每迈出一步,那裙子都随着她的步幅摇曳成一朵灿烂的火花,那裙摆之下一双玉腿时隐时现,修长、白皙又迷人。 沈慕的头上带着一个鲜花编织而成的花环,耳环是金叶子形状,这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别有异域风情,姜芜都呆住了。 难道这就是沈慕所谓的惊喜? 美是很美,姜芜很欣赏,但她不由得想,大概给自己准备这么一身行头穿上,再由沈慕亲手脱掉,才比较符合她沈总的画风吧。 “你这是……“姜芜还坐在床上呢,话还没问完,直接就被沈慕牵着手下了地。 姜芜被带着往房间中部走了走,这才看到一群皮肤被晒成小麦色,蓝眼睛的当地女人也是一身当地打扮,其中一个捧着一个长条盒子站在门口,她们身后是演奏手鼓乐的人们,轻松,欢快,每个人都是一脸的笑意。 沈慕拉着她上前,姜芜就听当地向导说了句她听不懂的土话。 “尊贵的小姐。“沈慕自行翻译。 对方微微颔首弯腰又说了一句。 “请您换上这条美丽的裙子。“沈慕说完,从对方手上接过了盒子,递到姜芜手上。 姜芜看了沈慕一眼,悄悄问道,“她真是这么说的,你听得懂?“ 沈慕暧昧地眨眨眼,“我猜的,我尊贵的小姐。“ 姜芜进内室将衣服换上。 那盒子里是一条和沈慕身上所穿同版同款的大红裙子。 她很少穿这样热烈的颜色,更很少穿这样裸露性感的衣裙,那条裙子穿在沈慕身上是开到大腿,到她这里,甚至都要到胯上了,不过还好里面有准备底衬,否则姜芜连步子都不敢迈。 姜芜小心翼翼推门出去,只露出半个身子,朝着沈慕问道,“我们,这是要做什么啊。“ 那一身有着异域风情的红裙穿在姜芜身上有着与沈慕截然不同的风采,她低眉垂目,娇羞怯怯,像是一朵含苞诱人的玫瑰。 沈慕拿出一条红纱盖在姜芜的头上,自己也同样,随后她拉了姜芜的手,往房间外走去。 姜芜被红纱遮面,看沈慕和整个世界都不一样起来。 沈慕不知道哪里找来的一帮当地人,她们载歌载舞,敲打着手鼓,弹奏着许多姜芜不知名的乐器,其中有一把类似吉他的,琴身小而圆,有五根弦,弹奏起来欢快动听,她们口中唱着姜芜陌生的语言,期间有一句话反复出现。 阿拉维亚。 姜芜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也依然被这气氛所带动,在众人簇拥之下,一起离开了酒店。 出了门,姜芜便被带上了车,不是什么豪华制式轿车,是马车,敞篷的,沈慕拉着她的手坐上去,其他人则步行跟在一旁。 马车走得很慢,载歌载舞的帕斯顿人则一个一个演奏着自己拿手的乐器围绕在四周。 姜芜茫然无措,有些紧张又有些惶恐,要不是沈慕此刻就坐在她身旁,她还真有种自己要被当地人绑去做媳妇的错觉。 “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姜芜再一次问道。 沈慕掀开自己面前的红纱,凑过去轻轻吻在姜芜的脸颊,“亲爱的,我要再娶你一次。“ 马车沿着海岸线走出很远。 半落的太阳没有了午后两三点的炽热,它开始变得温柔、染出一片一片绯红的云霞。 湛蓝的海水,高远的层云,哒哒哒不知驶向何方的马车,一群唱着歌、跳着舞的人们,还有两个头戴花环的姑娘。 若是此时有人远远看过来,必然是一副绝美的风景。 这一路,很远。 远到姜芜甚至都学会了当地人口中那首用陌生语言反复重唱的歌。 阿拉维亚这个词出现的频率实在是很高,这也让姜芜越来越想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意思。 正当姜芜疑惑着,几声悠长的马嘶响起,车停了下来。 眼前是一片开阔的沙滩,而沙滩之上则是各色纱团撑起的一条长长的路。 这场面姜芜有点眼熟啊,当初她曾经穿着婚纱在京元市郊凯伦庄园走过一条花路。 无论是纱还是花,看上去都是沈慕的审美和手笔。 姜芜更茫然了,她看向沈慕,就见沈慕已经拉起自己的手,朝着正中间那一团木料累起的堆叠走去。 “这是做什么。“姜芜再问。 “再娶你一次。“ 沈慕说着话的时候,一阵海风轻轻吹拂而过,伴随着的是几声海鸟的啼鸣。 其实姜芜每个字都听清楚了,只是这字连成句子总是让人有些不明白。 自己已经是她的人了,何来再娶一次之说? 还不等姜芜再问,当地人手中的各色乐器曲调一转,俨然已经换了一首歌来弹奏。 欢愉、激荡,感染着人也不由得想要动起来。 沈慕拉着姜芜越走越快,最后她带着姜芜在这洗白的沙滩上跑了起来,红裙飞扬,覆面的火红薄纱也随着二人的奔跑飞舞在身后。 就那一个瞬间,姜芜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也随着海风去了很远的地方。 自由,安乐,无所顾忌。 两个人来到正中,早有人拿着棕榈叶而来,就见她用着叶子沾了水,点在了两个人的红纱之上。 姜芜不解,“这是做什么。“ 沈慕笑道,“这是帕斯顿岛当地的风俗,每一对成婚的伴侣都会这样,用咱们华国的话说大概就是洗尽前尘过往,从今往后携手一生。“ 姜芜一愣,此刻她终于有些明白姜芜所说的再娶她一次是什么意思了。 她们此时此刻正在举行的,是帕斯顿岛当地人婚礼的仪式。 原本围绕着姜芜和沈慕的人们开始成双成对上前,一男一女,男男女女,并不拘什么性别,男生单膝跪地弹唱,女生则甩动着裙摆围着二人旋转成圆,一对结束,紧接着便又是一对,当所有人都已上前,人群后有人取了点火的箭矢,直接朝着柴堆射去。 木柴之上早就泼了助燃的液体,一瞬间箭矢射来,直接燃起篝火,人们一拥而上将姜芜和沈慕围在了正中,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舞蹈庆祝。 阿拉维亚。 阿拉维亚。 沈慕在这舞乐歌声之中拉起了姜芜的手,天边的云霞已经如眼前火光一样是一片橙红的颜色,想来明天也定然会是个好天气。 傍晚、映衬着半轮落日的海水也被帕斯顿岛的热情所点燃。 沈慕笑着掀开了自己和姜芜的面纱,在篝火之前,热烈亲吻着早已是自己新娘的新娘。 “帕斯顿岛的人们热爱火与霞光,所以她们的婚礼多在傍晚,她们用自己的歌声和舞蹈迎接爱情与夜晚,她们相信唯有爱与热情能够战胜黑暗。“沈慕笑着解释道。 姜芜一身火红色衣裙在这燃起的火堆旁,显得更加明艳,“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阿拉维亚的意思了吧。“ 沈慕的笑容被落日的余光染上一层光晕,“其实你早就猜到了吧。“ 爱人。 是爱人。 帕斯顿岛的人们在歌唱。 我追随永不落的太阳。 我追随永不灭的希望。 当夜晚遮掩了太阳的光芒。 我的爱人陪我去远方。 姜芜和沈慕随着当地人的手鼓声和她们一起围绕着篝火不停舞蹈,她们旋转着,旋转着,火一样的裙摆甩出好看的弧线。 她们都好像不知疲倦。 是啊,怎么会累呢。 即使夜晚来临,即使月升日落,只要有爱人在身边,仿佛就有着永不灭的希望。 第82章 那天那场舞,让人跳得尽兴。 出门的时候还是午后阳光柔婉,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月朗星稀,夜晚时分。 姜芜觉得很累,但她一点睡意都没有,反而十分精神,她换洗之后和沈慕并肩躺在床上,盯着屋内唯一亮着的那盏落地灯,目不转睛。 沈慕看她这样子,以为她想起了让她费神的事情,直接整个人贴过来,这里摸摸,那里摸摸,不消片刻就将姜芜的注意力重新转移回到自己身上,让姜芜因为痒,不住躲她。 “喜欢吗?“ 难得让姜芜笑起来,沈慕突然话锋一转问起了今日的事情。 姜芜认真点点头,“喜欢,没想到帕斯顿当地人成婚的风俗是这样的,热闹又有趣。“ 沈慕将人搂在怀里,“是啊。“ 两个人都是没有什么亲人的,别说在华国没办过婚礼,就是办了,靠着二人的身份虽然也能够请来不少人,但大多虚伪客套,反而没了如今这份鲜活。 “若你喜欢,那我们便多经历几次。“沈慕道。 “多几次?“姜芜微愣,随后笑着讨饶,“可算了,若是再多几次这么跳下去,我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沈慕摇头道,“我不是单说这里。“ 姜芜怔住。 “以后我们多去一些地方,你和我,就我们两个人多去一些地方,南半球、北半球、东半球、西半球,各种各样不同的国家和地方,我们多去一些,我相信每一个地方的婚俗都会不同,我们可以穿婚纱,穿和风,穿许许多多各国的结婚大妆礼服。“ 她们可以去最正宗欧式的教堂,可以去南方国度乘坐被当作婚车的大象,她们甚至可以在华国礼仪传统保存最完好的地方来一场中式婚礼,等等等等…… 她可以娶上姜芜无数次,她们可以编制无数只属于两个人的美好回忆,她们虽然没有来自父母亲人的祝福,但是却可以得到世界各地友善陌生人的祝福。 这样想来,是不是也终于弥补了那种永远无法填满的缺憾? 沈慕将自己计划中的几个地方一一给姜芜介绍着,这里好,那里也好,那那里…… 随后她的唇就被吻上了。 姜芜难得强硬地将沈慕整个人都按在了床上,她像只急功近利的猫咪,吻得没有章法,带着点无措和肆意,姜芜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如何对沈慕表达自己的感情,上天其实是厚待她的,她真的想告诉沈慕,她可以没有婚礼,可以没有亲人的祝福,这些她统统不需要,因为上苍虽然拿走了这些,但她同样也给了自己最好的。 她有沈慕,这世界上独一无二,唯一的沈慕。 朦胧橙红的落地灯,亮了整整一夜。 她们在这朦胧光晕之中将彼此交给对方,也在这光晕之中相拥入睡,等到她们再睁开眼,便又是美好的一天。 ********** 大概是由于好久没有做这样消耗体力的事情,姜芜和沈慕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过了中午的时间。 还是沈慕先醒,姜芜哼哼唧唧,小猫似的翻个身就想再睡,结果被人一把拉回来。 “还没睡饱?“沈慕笑着凑过去搂着人蹭了蹭。 姜芜哼哼了两声,没有要睁开眼睛的意思。 沈慕抱着人摸了又摸,这些天大概日子过得轻松,吃的也丰富,她和姜芜都长了点肉,原本平坦的小腹微微有了点儿肉,沈慕整个人贴过去,附耳在姜芜的肚子上。 “宝宝。你妈妈好贪睡,是不是因为你啊。“ 宝宝? 妈妈? 这太可怕了,姜芜猛地翻身坐起来,直接将原本靠在她身上的沈慕给掀了出去。 “什么妈妈,什么宝宝。“姜芜一脸警惕。 沈慕笑着指了指姜芜圆圆的小肚皮,“你自己看。“ 姜芜低下头…… 她胖了,她竟然胖了。 不过几日的光景她竟然有小肚子了。 晴天霹雳。 姜芜瞬间拉过被子蒙了头,整个人重新窝回了被子里。 沈慕笑弯了腰,姜芜的反应实在是太可爱了,她硬是从旁边拉开了一个角也钻进了被子里。 都睡到中午了,沈慕刚刚拉开了窗帘,房间里亮得很,不过被子一蒙不露一点缝隙,自然又重新黑漆漆起来。 沈慕戳戳姜芜的小肚子,姜芜打开她的手,向下拉了拉衣服,用手盖着不给碰。 沈慕笑着拉过姜芜一只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之上。 “你看,不是比你还要大一点。“沈慕道。 姜芜一摸直接吓了一跳,沈慕的小腹圆滚滚的,像是充起来一样,完全不是平时的样子,她有些紧张,连忙把被子掀开去查看对方的情况。 “你这肚子是怎么了。“姜芜忧心道。 被子刚一打开,沈慕连忙就一副娇羞的模样看着姜芜,顺便还小拳拳捶了姜芜的肩膀一下,“哎呀,讨厌啦,都是你这个坏人,现在还来问人家肚子怎么了。“ 嗯? 姜芜满头雾水。 沈慕背着身子下了地,随后整理了整理自己的睡衣,随后一转身,捧着个大肚子,“你看,这可是我们的宝宝呢。“ …… 沈慕不知道什么时候塞了东西到衣服里,此时此刻正抚着腰,一副大了肚子的模样。 姜芜上手就要去掀她衣服。 “唉唉唉,小心宝宝。“沈慕边笑边躲。 “我小心你个鬼。“姜芜狠狠道。 刚刚借着姜芜胖了,说是她肚子里有一个,如今好了,也不知道到底放了什么在衣服里面,说是自己也有一个。 一个人一个,还真是平均得很啊。 “你得对人家负责。“沈慕戏还没完。 姜芜在后面追她,“好啊,不是要我负责吗,你先别跑,站住再说。“ 站住是不可能站住的,沈慕逗姜芜可还没玩够呢。 最后两个人从床上翻过来,掉过去,一会儿从床头到床尾,一会儿从床东到床西。 沈慕塞在肚子里的东西早就掉出去了,可两个人像是杠上了,还是谁也不肯退让,最后还是沈慕找准了时机,一个急停回身把姜芜扑倒在了床上,这才算完。 早起就做了剧烈运动,如今两个人一起躺在床上,都是气喘吁吁的。 沈慕好不容易缓过来些,便转过身去顺了顺姜芜有些凌乱的额发,“阿芜,有时候我真的想,若是我们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该是什么样子,她叫你妈妈,也叫我妈妈,软软小小的一个,能够抱在我们的床上一起睡,我们一家三口,那得是什么样神仙的日子。“ 姜芜听沈慕说着自己的幻想,十分安静,半晌没有说话。 沈慕只是因刚刚的小玩笑有感而发,她并不是要给姜芜压力,立刻又开口解释道,“不过就只有我们两个也很好,二人世界,我过一辈子都不会腻。“ 说完,沈慕把姜芜抱住,两个人相对而卧,她自己则轻轻闭上了眼睛,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沈慕。“ “嗯,我在。“ “你真的想要一个孩子吗?“ “……那你呢,你想吗?“ 你想吗? 姜芜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她也想吗? 沉默片刻后,姜芜终于叹口气,轻轻说道,“沈慕,我并不讨厌孩子,正如你之前想的那样,我很喜欢小孩,我喜欢这些小小软软天使又魔鬼的小家伙,我还喜欢属于她们那些小巧精致的衣服和玩具,但是……我真的害怕,我害怕我给不了她们我从来不曾得到的东西,我怕我即使有了孩子,我也养不好,无法成为一个好妈妈,你知道么,我,我……“ 姜芜的话终于是无法再进行下去。 她不能再说得更多了,若是借着这个话题打开了记忆的闸门,翻出那些老黄历一样的往事,这些天沈慕精心营造给她们这美好暧昧的气氛,就悉数被自己破坏了。 姜芜的想法,沈慕如今不用费心去猜就能够看得明白。 她摸了摸姜芜柔软的脸蛋儿,“你相信我吗,阿芜。“ 姜芜点点头。 她相信,她相信沈慕。 沈慕柔声细语,“既然你相信我,那么让我来告诉你,你会是个好妈妈,一定会。“ 这样笃定的答案,来自于沈慕如此笃定的答案,让姜芜莫名觉得安心。 既然这样……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要不要试试,试试看领养一个孩子。“姜芜鼓起勇气看向沈慕的眼睛。 那样黝黑的眸子之中能够清楚倒影出姜芜自己的样子。 姜芜有些意外。 对于成为一个母亲,对于去养育一个孩子,姜芜认为自己该是惶恐的,该是不安的,该是束手束脚才对,可就在此刻,笃定的沈慕眼中竟然有一个同样笃定的自己。 她坚定,不动摇,神采奕奕,竟让姜芜一时间有些呆住了。 姜芜的答案,也让沈慕兴奋。 “你说真的?“沈慕声音都高了许多。 姜芜轻轻点点头,“嗯,真的。“ “好好好,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宝贝,男孩还是女孩,什么样的性格,多大年纪,有什么其他的要求,你尽管提出来。“沈慕道。 姜芜却摇摇头,“沈慕,我们是养孩子,不是买东西,没有任何一个孩子是为父母量身定做的,只要她的原生家庭同意送养,孩子是什么模样,什么性格,多大年纪都没关系,我会尽力对她好的,这世上苦出身的人太多了,光是这段时间我们就亲眼见了不少,能够给孩子一个家,让她安安稳稳长大不就好了,她不需要满足我的任何要求,她只要长成自己希望的样子就好。“ 这家伙,还说自己不会是个好妈妈呢。 沈慕已经不想多说话了,她此刻就只想吻姜芜,吻她。 第83章 三周的时间过得很快也很慢,当姜芜再回到华策,坐在办公室里和江杉闲聊的时候,对方无意揶揄的一句蜜月宝宝,还真是刚好和了自己和沈慕外出旅行归来后的心意和打算。 姜芜把想法和师妹一说,江杉的反应也很大。 要知道她刚刚真的只是开个玩笑,姜芜和沈慕两个女人是不可能一起生出个孩子来的,不过自从同性婚姻合法化后,绝大多数人也并非选择丁克,二人世界终老,最普遍的选择还是人工受孕,同卵同怀或者a卵b怀,要一个有一方血缘的孩子。 可如果江杉刚刚没有听错的话,姜芜和沈慕压根就没有想过自己生,她们是想要领养一个孩子,姜芜是个律师还好,可沈慕身上可是有着沈家诺大的产业呢,要知道走了正规领养的流程,这孩子可就和亲生子一样有了继承权,难道以后沈慕的天悦以及其他沈家的祖产都要给一个领养而来的外姓人? “师姐,你们要不要再好好考虑考虑,毕竟沈总那边……“江杉担忧道。 姜芜知道江杉顾及的是什么,她笑着解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们两个也想过了,先在沈家的孩子里看看。“ 沈家的孩子…… 江杉也算是作为华策合作方代表和天悦接触颇深,对于沈家的现状也有些了解。 沈家自沈慕爷爷这一辈,兄弟几个早早分家别过,沈慕这一脉从珠宝生意上及时撤手做了娱乐产业,而其他几家则有些落魄,不过这人与人之间就仿佛是天枰的两端,永远没有任何一方是方方面面都占着上风的,就拿沈家来说,沈慕这一脉发展势头正盛,赚了个钵满盆满,可遗憾的是人丁不旺,老爷子只有沈慕父亲一个儿子,而沈慕的父母早早过世,也就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 沈老爷子的二弟沈荣一支虽然落魄了些,但孩子却多,原配生的,第二任妻子生的,还有外面女人生的,林林总总共有六七个,六七个再各有自己的孩子与沈慕同辈,同辈中这些人再年纪轻轻开枝散叶,那就是数十选择。 这还不算当初选择留在南方老家的沈爷爷的其他兄弟,沈慕的祖爷爷自南方老家发迹,有人北上求财,自然也有人守成留在南边老家乐得逍遥,爷爷辈兄弟几个,到了沈父这代,堂兄弟更是不少,再往下…… 呵呵,还真是人丁兴旺的大家族,若是真要在沈家里面选一个,说来轻松,但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江杉和姜芜,姓氏同音,师出同门,如今一起共事,虽是同行却没有竞争关系,自然要比旁人更亲厚些,于是便苦口婆心对着姜芜一番劝导。 “你和沈总可要想清楚啊,若是领养个没有父母的孤儿还好说,这从沈家直接带一个过来,孩子跟你们未必亲,有着亲生父母这一层,办领养手续就是个麻烦事,除非有特殊困难,就算这些都解决了,沈家是个大家族,京元和南边共好几支,以后这继承问题也是个麻烦事。” 姜芜也不驳她,就安安静静笑吟吟听着。 好不容易,江杉说到自己口干舌燥,端起杯子润了嗓子,刚刚有些发热的大脑也终于冷静下来了。 转过弯的江杉,突然问道,“你是不是早有打算了。” 姜芜笑笑,“除了收养还有寄养。” 靠。 寄养。 收养是一种民事法律行为,一旦收养行为经法律确认,就是法律认可的亲子关系,可寄养呢,说白了就是把子女寄托在他人家中生活的一种委托代养行为,不发生父母子女关系的变更。沈慕和姜芜白养个孩子算事儿吗?! 江杉刚刚那都是费的这是什么劲儿啊,自家师姐那可是业内响当当的金牌律师。 你看她如今气定神闲的样子,担心她会吃亏? 自己这叫什么?! 这叫替皇帝急死的太监?! “得了得了,我该走了。“江杉伸个懒腰,起身准备出门。 “江杉。“姜芜把人给叫住,笑着说到,“谢谢你。“ 江杉脸一红,“哪里哪里。“ “还有林兰的事,一并谢谢你。”姜芜突然开口。 江杉听后神色立刻严肃起来,“那孩子毕竟在华策干了小半年,就算你不拜托我,我们好歹是个律所,总不能看着她吃亏,要说这揣度人心还得是师姐你,果然,我按照你说的发了两封信给她父母打工的地方,她们家为了避嫌,连夜就将林兰送回老家了,好歹是和她继父分开,之前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应该不会有了,不过……” 江杉叹口气,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 姜芜其实也明白,林兰那个年纪的姑娘,被送回乡里去,多半就要早早成家嫁人了,人生总是有这样或者那样的不如意,没有办法重头来过。 江杉走了,办公室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姜芜一走就是三周的时间,接下来她应该认真努力投入工作才行,为了接待即将到来的委托人们,姜芜想她还是打扫一下自己的会客室才是。 推门进去,看到满眼的花白,姜芜还真是微微有些不适应。 之前满眼的新绿不见了,刚回来时,因为门锁着,许久未被浇水的绿植基本都或打蔫,或枯死了。 能救的,姜芜让小陈姑娘拿走了;救不活的,也让人看过之后搬了出去,如今这会客室还真跟林兰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姜芜现在还能想起三周前的那天,走出华策大门因为对林兰事件感到无力,因沮丧失声痛哭的那个自己,她最后能够为林兰做的仅仅是给江杉打了一个电话,借江杉的手、借华策律所的势,揣度着人的心思,发出两封举报信给林兰的父母施压,让他们将林兰送回老家去,彻底和她的养父隔离开来,而后和沈慕一起出门旅行的三周,她再也不放任自己去想这些事情。 林兰被送回了老家,过得怎么样,还有没有再和小陈联系过,这些问题,在前台小陈姑娘来搬花的时候,姜芜险些就问出口了,不过最终她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 沈慕的面前摆着十几张孩子的照片。 最大的有十二岁,据说是品学兼优,性格温顺,最小的有三岁,也说是聪明活泼,伶俐可爱。 自从沈慕被曝出和女子结婚,当初和沈慕爷爷一起北上的沈荣老爷子一家的各位叔叔伯伯早就已经盯上了沈慕继承人这个位置,如今沈慕不过是略微放了放风声,这一窝蜂,十几个孩子的资料就已经摆到了沈慕的桌上。 沈慕忽然就觉得一阵腻歪,总觉得眼前这些人家和卖孩子没什么区别。她对选谁家的孩子,这孩子是不是姓沈,和自己有没有关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执念,但是姜芜考虑的很多,为了避免自己和未来孩子的麻烦,找个沈家出身的孩子显然更能堵住别人的嘴。 既然姜芜这么说,沈慕也就顺了她的意思,姓沈,姓姜,姓刘,姓李都无所谓,只要姜芜喜欢,什么都好,沈慕就是想要和她一起好好养育一个孩子而已。 父母子女之爱,是爱情无法填补的,沈慕无法弥补姜芜来自家庭的缺憾,但是若姜芜自己当了母亲,她有了除开自己之外其他的亲人、家人,也许随着时间流逝,岁月荏苒,记忆里的那些失望与灰心就可以真正随风而逝,云淡风轻了。 沈慕愿意陪姜芜迈出这一步,她希望她幸福快乐,和自己白首不离。 当然也有人建议沈慕自己生一个,傅思遥嘛,她觉得既然想要当然是生个有自己血脉的孩子更好,毕竟这种现状才是同性婚姻的常态,不过最终沈慕考虑再三还是没有采纳傅思遥的建议。 看着桌上林林总总一堆孩子的照片,沈慕随便翻了翻也就放下了。 她对站在一旁的小刘助理道,“南边没有什么动作吗?“ 小刘助理仿佛料到沈慕会有此一问一般,笑着回道,“自然也有,不过没有这边声势浩大,老板要看看?“ 沈慕点点头。 她是不会选择京元沈荣老爷子家的任何一个孩子的,她长成之后没有使些手段将他们一家子上上下下连根拔了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她可不相信当初做出那等事情就只是那位小姑姑一个人的胆量和手段,不过是看最后没成事推出一个挡箭牌罢了,当年万一要是如了他们的愿,沈老爷子一系没有了继承人,这群人还不是如狼似虎抢着过来吃肉喝汤。 南方沈家的几房还算是有点气节,没有像那家一样摆出一副卖孩子的架势来,不过可供选择的孩子也有几个。 沈慕翻了翻,就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面孔。 照片中有一张小女孩的照片,六七岁的年纪,容貌精致,只是似乎不太爱笑,小小年纪便给人冷清的感觉。 “老板是不是也觉得有些意外?“小刘助理笑道,“想来老板小时候大概也就是如此吧。” 沈慕没说话,事实上,小刘助理还真猜错了,她小时候又瘦又小,普普通通,从小一起长大的傅思遥说她是女大十八变的典型,要仔细分辨才能找到小时候的一点痕迹。 不过她是真的有些意外,因为她没有想到,这些照片里竟然有一个孩子看上去莫名像是长大后的自己。 真的很像。 若不是知道自己父母琴瑟相谐,就她一个女儿,若不是清楚自己这些年也是守身如玉,不曾有过姜芜以外的感情关系,光看长相,就连沈慕自己都要怀疑说不定这孩子与自己有着更亲近的血缘关系了。 对于一个长着和自己相似面孔的小娃娃,哪怕是沈慕都会不自觉生出一些亲切感来,尤其是这孩子看上去还和当年出事时候的自己差不多年纪,和那时候自己差不多,自然就是和那时候的姜芜差不多大,六七岁的孩子,总能博得沈慕的几分温柔。 沈慕朝小刘助理问道,“这是谁家的孩子?“ 小刘助理翻了翻手中的资料,“是南边沈宗老先生一脉,沈元辰的孩子。“ 沈宗,沈老爷子最小的弟弟,人还健在身体很是硬朗,而沈元辰,这个名字沈慕还记得。 从辈分上算起来,沈慕应该称呼他一声堂弟。 虽然是出身南边,但他也是早早来京元市发展,自己做点小生意,人还算机灵,日子倒是过的也还凑合,平日里虽然没少和沈慕套近乎,想着沾沾她的光,不过到底也不曾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沈慕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计较。 如今他想要把孩子送过来,沈慕倒也不排斥。 不过沈慕在这件事情上也并没有擅专,她还是将手头一大堆孩子的照片收好,准备回家去,听听姜芜的意见再做决定。 晚上,沈慕开车到华策接人。 知道她来了,姜芜也没有片刻耽误,不一会儿就出现在了沈慕的面前。 两个人出门玩了三个礼拜,再回来京元市已经是晚秋初冬时节。 姜芜一边搓着手,一边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上去。 车里很暖和,不过立刻被抓住放进了沈慕的怀里的手更暖和。 “不凉啊。“姜芜知道自己的手无论冬夏都和冰块似的,连忙要往后缩。 可沈慕却笑嘻嘻地回道,“刚好我想你想得厉害,快给我这颗热情的小心脏降降温。“ “没个正经。“姜芜还是被沈慕这些信手拈来的情话给逗笑了。 姜芜的手很快捂暖了,两个人开车往家的方向走去。 沈慕的照片就放在大衣的口袋里,几个拐弯之后其中一张竟然一歪从里面掉了出来。 沈慕正开车呢,只好姜芜捡起来。 那上面的小姑娘看上去精致漂亮,一脸冷清,活像是自己身旁开车那个家伙板着脸的样子。 第84章 听到姜芜的笑声,看到她时不时瞅瞅照片,又时不时望望自己的小眼神,沈慕就已经猜到掉出来的是哪张照片了。 刚好红灯,姜芜还拿着照片在沈慕旁边比了比。 “好像啊。”姜芜笑道,“你小时候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 沈慕笑而不语。 姜芜并没有等待沈慕的回答,她拿着那张照片翻来覆去、细细打量,看上去心情不错。 沈慕见她高兴便没有扫兴,这孩子确实长得像她,但一点都不像小时候的她。 姜芜头一次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喜悦感和满足感。 说实话,最开始答应沈慕一起养个孩子,真的是从沈慕的立场出发,姜芜知道沈慕的初衷,所以不忍心对方失望,但此刻一个小小的长得和沈慕很相像的小娃娃摆在自己面前,姜芜瞬间觉得心都被填满了,不用再看其他孩子的照片,姜芜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姜芜问道。 沈慕一边开车,一边回道,“她叫沈灿,灿烂的灿。” 姜芜感叹道,“灿若图绣,光彩鲜明耀眼,真是个好名字。” 得,这是典型的爱屋及乌,沈慕笑着摇摇头。 果不其然,感慨了沈灿是个好名字后,姜芜有些惴惴道,“她的父母会愿意吗?” 沈慕笑笑,“若是不愿意就不会挤破脑袋把这东西送到咱们面前了。” 沈元辰,女儿看着六七岁大了,但年纪却比沈慕还要小一点,沈慕也能够猜到他一二心思,他和妻子都年轻,头一个还是个女儿,若是入了沈慕的眼送出去也没有损失,再生养就是了。 “喜欢?”沈慕又道。 姜芜拿着照片爱不释手的样子,“嗯,长得像你,真可爱。” 沈慕撇撇嘴,姜芜对这丫头的喜欢让她有些憋闷,她差点就要脱口而出问问姜芜,她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认不出自己,除了她长大了变化很大之外,是不是还有自己小时候长相普通不够漂亮可爱的原因。 她不是没认出,她是根本不记得吧! 沈慕恨不得抽泣两声,没想到姜芜也是只颜狗。 之前对养孩子兴致勃勃的沈慕,到了家却无精打采,姜芜问什么,她虽然一一都回答了,但人显得提不起精神。 “怎么了,累啦?”姜芜凑过去摸了摸自家老婆的脸蛋。 累的? 不,是气的。 沈慕不高兴。 “你马上就又要有个小朋友了,那还会对大朋友好吗?”沈慕难得傲娇,别过身去,话是对姜芜说的,但眼睛却不往那边看。 姜芜啼笑皆非,捧着沈慕的脸让对方重新望回自己。 “你这又是说什么傻话。”姜芜无奈笑道。 沈慕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也不解释什么就直接抱住姜芜的腰,整个人埋在对方怀里。 “要不算了?”姜芜试探着问道。 沈慕摇摇头,蹭得姜芜有些痒,“不,我会告诉自己,不是有人来分享你对我的爱,而是从今以后多了个人和我一起爱你。” 沈慕说得那么认真,那么动情,她微微从自己怀里仰起头,眼睛里只映出姜芜的脸。 姜芜瞬间被暖到了心里,她对沈慕笑笑,柔声道,“也会多一个人和我一起爱你。” 抱着对三口之家美好的期待,人选就这么定下来了。 姜芜和沈慕起初便没有打算通过一些非常手段,来达到收养的目的,无论是京元还是南方的几房,大家都是出了三代的,若是真要完成法律上的收养手续,就必须由孩子的生父母提供特殊困难证明,这个特殊困难要么是重大伤病残疾,要么是刑事上的有期或无期判决,她们选择沈家的孩子可从来不是想要弄虚作假达到目的,她们也并没有想过真正割裂孩子与生父母之间的关系,两个人已经计划好了,若是孩子的生父母愿意,她们可以将孩子养在身边,不是收养而是寄养,待百年之后,她们会通过赠与的方式,将财产留给这个孩子。 这会有人不同意? 他们简直巴不得! 从法律层面上讲这孩子还是自己的,未来还有一大笔赠予的遗产等着,何乐不为啊! 这些人当沈慕和姜芜是傻的,但两个人却没打算真的就这么做个冤大头。没有法律上的名分,若是相处下来发现不合适,送回去就是了,她们还有其他选择的余地。 ************ “先生活一段时间看看吧,我希望孩子能够和我的妻子合得来。” 沈元辰带着孩子来到天悦,此刻正坐在沈慕的办公室内听着她说话。 沈灿长了一双好看的眼睛,和沈慕一样,乌黑的瞳仁,眼角微垂,看着很俏,目光也很深。 沈慕开口的时候,她就拉着父亲的手臂坐在一旁。 沈慕时不时看她,她也时不时打量沈慕。 这不像是一个孩子该有的目光,也不像一个孩子应有的做派,沈灿身上明明穿着一件红底的碎花小裙子,漂亮的羊角辫编得精致,一双黑色的小皮鞋穿在脚上,不乱晃也不乱动,十足的乖巧,可她看人的目光让沈慕觉得意外,她在审视沈灿,而沈灿似乎也在审视她,她真的很像问问她这个远房堂弟,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教的,六七岁的孩子活像是十六七岁一般。 “没问题,要不今天就让灿灿和姐姐回去?”沈元辰谦卑地笑道。 刚刚还小大人一样的沈灿一听这话,一张小脸就彻底垮下来了,眼睛湿漉漉的,就这么攥着沈元辰的袖子,仰头看他。 沈慕笑笑,这才是孩子该有的样子嘛。 沈慕看得出来孩子不想去,孩子还小,让父母回去做做工作,过个几天甚至几周再过来也没关系,但沈灿越是表现的这样,沈慕就越想逗逗她。 “好啊,那灿灿今天就跟我走吧。”说着沈慕起身从桌上拿了块糖果,走到沈灿面前,蹲下身来递给她。 糖自然不是沈慕自己的,这是早上出门的时候姜芜塞给她的,其实还不止这些,因为知道是个女孩,姜芜准备了很多小玩意,糖果,饼干,玩偶还有漂亮的小头花,因为不知道对方会喜欢什么,所以姜芜就都准备了一点。 最开始说着自己不会是个好妈妈的人,如今八字还没一撇呢,却表现的比谁都上心。 想着妻子,沈慕的笑容更深了。 “灿灿,水果软糖喜欢吗?” 沈慕的话也好,动作也好就像是在逗弄一只小兔子,加之沈元辰刚刚要让沈灿今天就跟沈慕走,她红起的眼眶,沈慕觉得自己眼前不仅是只兔子,还是只红了眼睛的小兔子。 沈慕以为,沈灿会哭呢,结果没想到沈灿的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那氤氲的水汽,马上便消失不见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浅浅的微笑,孩子还是有些腼腆,不过却很有礼貌,她接过了糖果,友好地和沈慕说了谢谢。 有意思。 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就快下班了,沈慕留沈元辰吃饭。 沈元辰也是会看眼色的人,知道这不过是和自己客气客气,便婉言谢绝了。 整个下午,沈灿都黏在自己父亲的身边,那眼巴巴的小眼神,连沈慕都明白这是和父亲求助,可沈元辰倒是狠得下心,愣是仿佛没看见一样。 沈慕借口有事,将时间和办公室留给了这对父女,她相信沈元辰是个明白人,他知道该跟女儿交代些什么。 沈慕出门去了。 沈元辰将女儿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没有了外人,没有了刚刚那个漂亮却凌厉的阿姨,沈灿终于忍不住一滴一滴掉下了眼泪。 “灿灿,别哭了灿灿,只是去刚刚那位姑母家里住一阵子,只要你想爸爸妈妈,打电话回来我们就去看你。”沈元辰道。 沈灿擦擦眼泪,“我不想去别人家,我想回自己家。” 沈元辰继续道,“姑母带你去,那是因为喜欢你。” 沈灿眼巴巴看着父亲,“姑母喜欢我的话,我们不能邀请她来家里做客吗,她可以经常来看灿灿啊。” 沈元辰无语了,她这个女儿自小就最难哄骗,和别人家孩子抢东西,别人家的随便拿点什么东西就能够分散了注意力去,偏她不行,不是她之前要的那个就不行,沈元辰着实头疼。 眼看着哄是不行了,沈元辰只好把心一横实话实说。 “你姑母娶了一位妻子,她们没有自己的孩子,所以要在亲戚里选个孩子给她们做继承人,你明白吗灿灿,这是你最好的机会,只要你抓住了,你能够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你看到你姑母那辆车了吗,你知道光那辆车就比咱家住的房子都要贵。” 沈元辰说到这里,他的眼睛都亮起来了,仿佛沈慕的车,沈慕的房都在他眼前一般。 沈灿从来没有见过父亲这样的眼神,他仿佛是看到了猎物的狼,志在必得。 “可是,可是那是姑母的啊。”沈灿喃喃道。 沈元辰用力握住女儿的肩膀,还略微晃了晃,“你个小孩子懂什么,如果你姑母看上你,那以后就都是你的,不仅是那车,就连这里,你看到了嘛,这间公司,都是你的。” 沈灿并不明白父亲到底在说什么,但是她能够感觉到,她能够感觉到爸爸的激动和兴奋,沈灿不明白,为什么爸爸要对别人的东西这样渴望。 “可我想回……” 沈元辰并没有听女儿想要说什么,他只是仔细叮嘱道,“灿灿你记住,爸爸都打听过了,你姑母和妻子的感情很好,所以最重要的是一定要让那位喜欢你,你长得和你姑母很像,这事儿已经成了一半了,简直是天大的幸运,所以你一定要加把劲儿知道吗。” 家那个字,沈灿终究没有机会再说出口。 第85章 孩子嘛,原该本性天然,沈灿不想跟自己走,哭也好,闹也好,都算得上是正常反应,可现在呢…… 沈慕一边开车回家,一边撇了撇坐在副驾驶的小女孩。 之前她爸爸在的时候,这孩子还会红一红眼眶,可现在呢,她安安静静在座位上坐着,察觉到沈慕在看她,她还歪着脑袋笑了笑,那叫一个可爱乖巧。 只可惜,沈慕那何止是千年的道行,戏精本精,她都成了精了还能看不出沈灿一个奶娃娃的心思嘛。 她这八成是也瞧出来了自家那个老爸靠不住,如今不动声色表现乖巧,这是想要讨自己喜欢呢,至于是不是心里憋着什么小心思,就只能再看。 六七岁大的孩子,怎么长这么多心眼呢,这吃得都是什么,平日里怎么养的? 沈慕想到自己六七岁的时候…… 蠢到不能提。 想着小时候的自己哭唧唧的样子,沈慕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沈慕带着沈灿回来,姜芜竟然比自己早到家。 家里摆放好了一大一小两双拖鞋,眼看着要入冬了,拖鞋是棉制的,前面是小兔子图案,还有两只耳朵立着,看上去十分俏皮,沈慕喜欢极了。 这两双鞋昨天还没有呢,想必是下午知道了沈慕今天就要带孩子回来,特意去置办的。 沈慕想,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姜芜脚上必然也是同款的一双,一家人整整齐齐,沈慕觉得开心。 “我回来了。”人心情好,连带着声音也高了不少。 “回来啦。”姜芜闻声走出来,手上带着大大的萌萌的隔热手套。 沈慕的目光往下看去,就见姜芜脚上果然也是一双暖融融的小兔子拖鞋,她凑过去亲亲自己的妻子,笑着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姜芜只是笑笑不答,又转身进了厨房,等她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两块小点心。 “尝尝看。“姜芜直接喂到了沈慕口中。 曲奇酥脆,入口香甜,沈慕很喜欢,眼睛都是好看的半月圆形状。 随后姜芜便蹲下了身子,和孩子说话,她都喜欢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拿着小小的曲奇饼干递给沈灿,姜芜柔声道,“刚做的,看看喜不喜欢。“ 沈灿大方接过,甜甜笑着对姜芜道,“谢谢阿姨。“ 随后沈灿便将饼干放入口中,一副吃得开心的样子。 “好吃吗?“姜芜笑着摸了摸沈灿的脑袋。 沈灿用力点点头,“好吃。“ 香香软软的小姑娘,和身旁的沈慕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孩子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边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姜芜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沈慕看着姜芜那满眼的小星星,想笑又不敢笑,不过目光落回沈灿身上的时候,她的眼神却多了几分玩味。 这孩子的心思…… 就沈慕出神的刹那,旁边一大一小已经亲昵昵地手拉手在那里说话了,姜芜帮沈灿擦掉脸颊边曲奇的残渣,而沈灿伸着小手,直接拉住了姜芜的指头。 又暖又软,孩子的掌心。 这种感觉姜芜从来没有体会过,她觉得很奇妙。 沈慕长出一口气,无论如何,相处之道总有一个过程吧,沈慕捏了捏大宝贝的脸蛋,又柔柔小宝贝的脑袋,这才走到卧室去换衣服了。 沈慕刚走,关上了卧室的门。 沈灿脸上甜甜的笑容也就随之消失,小脸上瞬间没了表情。 姜芜的手刚刚还被沈灿握着呢,如今不过沈慕一个转身的时间,那温暖柔软的触感瞬间抽离,这样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姜芜也是一愣。 “老婆,我的睡衣……“ 沈慕记得自己早上明明将衣服挂在了衣柜的右手边,结果明显这里被姜芜整理过,里面多出了不少孩子的衣服,她找不到东西只好求助,可就在她开卧室门出来的瞬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觉得余光扫过,刚刚沈灿似乎变换了表情。 冷淡到甘甜。 沈慕再仔细去分辨的时候,她已经又是乖巧可爱,甜甜笑着的模样了。 此时的姜芜正看向自己,那神情一言难尽。 沈慕重复着自己刚刚的话。 “老婆,来,帮我找衣服。“ 姜芜起身,大概是刚刚蹲得久了,她觉得眼前有点花,缓了一会儿这才好了,沈灿看到她这样,在一旁小心翼翼扶着她,一脸关切像是生怕她摔倒一样。 如果说刚刚姜芜还可能认为自己想多了,但现在她基本上敢笃定,沈灿这个小丫头似乎是故意的,她故意在沈慕面前和自己表现的亲密,而只要沈慕一离开她就不愿意再和自己多做接触。 可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若是她有心和自己亲近,借此讨好沈慕,无论这念头和心思是她自己的还是有人灌输的,起码作戏要作全套,这人前人后两种态度,如此分明,肯定是要被揭穿的啊。 姜芜看着沈灿,无奈笑笑,上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灿灿,你去客厅坐坐,那里有阿姨给你准备的礼物,去看看喜不喜欢。“姜芜似乎丝毫都不介意沈灿之前对她的不礼貌,仍旧柔声笑语。 沈灿终究是个孩子,看着不动声色的姜芜,她自己反而有些愣住了。 “去吧。“姜芜轻轻朝客厅方向推了推沈灿,自己则转身往卧室去了。 姜芜刚进卧室,就被沈慕一把抱住。 “你今天没欢迎我。”沈慕将人搂在怀里,一晃一晃。 怎么就没欢迎,不过是没有亲亲罢了。 姜芜无奈笑着凑过去亲亲,“好了,现在补给你。” 沈慕得了便宜,自己坐在床上,把姜芜抱在腿上。 “刚刚那孩子……” 姜芜笑着摇摇头,“挺不一样的。” 沈慕认同这话,沈灿真的和普通的孩子不太一样,她很聪明,会看情况,明眼色,小小年纪就有主意,有城府,可终究失了几分天真。 沈慕的童年也是早早结束,差不多也是这个年纪,经历过险境便学会了伪装,若是接班人,沈慕还真觉得沈灿这样的性格合适,可她还是希望家里能够单纯一点。 不愿意说是,也不愿意说不,一个只会花心思、绕弯弯的小姑娘…… 不过沈慕虽然这么想,但姜芜看上去似乎并不讨厌这个孩子,“房间我已经给她收拾好了,但是不知道她敢不敢一个人睡,若是放到咱们屋子里,又怕她不习惯生人。“ 沈慕不以为意,“那孩子,我觉得她胆子还是蛮大的。“ 姜芜知道沈慕话里有话,只是无奈笑笑。 沈灿被一个人留在了客厅里。 姜芜所说的礼物也很显眼,精致包装的粉红色盒子摆放在沙发正中。 沈灿走过去,将盒子拿在手中。 她不想拆开,她想赶快离开这里回到自己家里去,虽然这位没怎么见过面的姑母还有她那位漂亮的妻子看上去都是很好的人,可沈灿想,她就只有一个家。 像是下定了决心,沈灿将礼物盒子打开。 里面是她喜欢了好久的一款芭比。 金黄色、精心盘起的头发,散开的白色大裙摆,发带,装饰,小巧的礼鞋,都做工精美。 沈灿真的想要将这礼物永永远远留下。 咔哒。 卧室的门从里面被打开。 沈慕和姜芜并肩走出来。 姜芜看到沈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摆弄她送给她的娃娃,笑着走过去问道,“灿灿,喜欢吗?“ 沈灿甜甜一笑,扬起一张天真无邪的小脸,“喜欢,谢谢阿姨。“ “不客气。“姜芜对孩子从来都很有耐心。 带着孩子吃过晚饭,对于如何安置沈灿,姜芜和沈慕开始征求孩子的意见。 “灿灿,你是想要自己睡一间房,还是和我们住在一起?“姜芜柔声道。 沈灿礼貌回答,“阿姨,我可以自己睡,你放心。“ 说完还自己从椅子上跳下来,跑进了二人给她准备的房间,姜芜和沈慕跟在孩子的身后,就见她一脸欣喜,很高兴地转了一圈之后,当着沈慕的面扑到了姜芜的怀里,“这间房间真是太漂亮了,谢谢阿姨,辛苦啦。“ 沈慕看着挂在姜芜腰上的这个小小的人形摆件。 孩子啊,还真是这世界上最神奇的生物,你明明知道她是装出一副开心的模样哄你,但你还是会觉得这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小家伙。 姜芜似乎也挺开心,“喜欢就好,我来帮你收拾一下,早点休息,明天阿姨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好。“沈灿笑得更甜了。 姜芜在铺床,沈慕也在铺床,只不过一个是为孩子服务,另一个则是为了圆满温馨的二人世界。 姜芜给沈灿准备的房间,原本是一间黑白色调的客房,如今经过一番打理已经全部换上了粉红色,这是沈慕的意思,她觉得女孩子都有个公主梦,若不是姜芜觉得累赘,沈慕甚至还想给床上装些唯美的纱幔。 姜芜给沈灿铺好了印有粉红色花瓣的床单,帮她铺好了被子,孩子则背对着姜芜坐在一旁,手里一直捧着那个礼物盒子。 姜芜弄好了,她拍拍沈灿的肩膀。 “灿灿,可以睡觉啦。“ 说着她伸手去接沈灿手里的娃娃,手刚刚触碰到盒子,看清了里面情形的姜芜,瞬间僵在了那里。 之前还说着喜欢这份礼物的沈灿,竟然将芭比娃娃的头给摘了下来。 姜芜皱眉看着她,她也冷冰冰的看着姜芜。 不过半分钟后,姜芜取出了盒子里的芭比,将头和身体重新接好,她揉了揉沈灿的小脑袋瓜,依旧很和善。 “好了,去床上吧,或者你需要个睡前故事?“ “幼稚鬼。“沈灿见姜芜没有丝毫的反应,也有点泄气,她说完这话,麻利地爬进了被子,整个人蜷缩在里面。 第86章 帮沈灿关了灯,带上门,姜芜一个人去厨房倒了杯热水,将客厅的窗帘拉开了一条缝隙,自己一个人站在落地窗边,像是在欣赏入夜京元市的风景。 沈慕早就把被窝准备好了,她在床上等了姜芜半天却始终不见人进来,她也只好略微整理了整理自己有些风骚的衣着,老老实实出卧室找人。 日子越来越久,两个人感情越发深厚,姜芜已经很少在家里做这失神的模样了,看着她有些单薄的背影,沈慕的心一下被提了起来,她上前将人抱在怀里。 “这是怎么了?“沈慕道。 姜芜犹豫片刻后,最终还是没有把刚刚沈灿的事情说出来,她还真怕没有和孩子培养出什么感情的沈慕听后会一气之下把那丫头给丢出门去。 “没什么。“姜芜将杯子放到嘴边轻轻吹了吹,“刚开的水,太热了,到这边透透凉气。“ 沈慕不信,“是不是那孩子对你说什么了?“ 姜芜笑道,“你都说是孩子了,能说什么呀。“ 沈慕还想继续追问两句,姜芜直接打了个哈欠,“不跟你说了,我都困了。“ 嘿,这家伙。 被姜芜这样生硬的转换了话题,沈慕还真是有些没办法。 三周的旅行对于姜芜来说是身与心难得的休息,对于沈慕而言,也是。 大概是之前放松的彻底,回来这几天,沈慕的睡眠也都很好,基本沾上枕头就能够进入梦乡,就算是她再想折腾姜芜,再想做一点更加亲密的事情,她也抵不过自己脑袋里的瞌睡虫。 “宝贝,你别动,我来。“ 沈慕都已经进入浅眠,开始做梦了,可这人就连做梦都这样不老实,听着日常床上沈慕最常说的这句话,姜芜只觉得面红耳赤,这家伙若是以后在孩子面前也这样没羞没臊的,可怎么办才好。 想到孩子,姜芜原本有些甜蜜的心情,瞬间又开始烦躁起来。 她躺在沈慕身边,无论如何都睡不着,最后她直接起身,穿了新买的兔子拖鞋,往沈灿的房间走去。 房间里的灯都关了,只有透过窗子洒进来的冷冽的月光。 姜芜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又轻又飘,让人分不清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而当她走到沈灿房门口的时候,才真正确信自己刚刚并没有听错。 那声音就是从沈灿房间传出来的。 那是沈灿轻轻的抽泣声。 这孩子在哭啊。 姜芜拧动门把手进去。 声音立刻停止了。 “灿灿?“姜芜轻轻唤道。 没有人答应,孩子一动不动躺在床上装睡。 姜芜轻手轻脚走过去,轻轻摸了摸沈灿的脸蛋。 孩子终究是孩子,脸上这泪都还没干,还是温热的,这伪装岂不是直接就让人戳破了。 不过既然沈灿不愿意“醒过来“,姜芜也不想逼她,她只是坐在床边,开始一下一下拍着她。 “好了,睡吧,我在这里陪你。“ 没有人回答姜芜的话,可姜芜隔着被子能够感到那具小小的身体,在自己说完这些话后,不由自主往自己的身边靠了靠。 这个阿姨的手真轻,声音真好听。 她还唱歌给自己。 就算对她不礼貌给她脸色看,甚至还摘下了她送给自己的娃娃脑袋,她也都没有生气。 沈灿想,爸爸说过的,想要留下就一定要讨这个阿姨的喜欢,那么是不是她讨厌自己,姑母就会送自己回去了呢。 沈灿小小的年纪,心思百转千回,可如今在姜芜的哼唱声中,她忽然就有些无措起来。 怎么办啊,虽然她好想回家,想回到爸爸妈妈的身边,但她却突然不想让这个阿姨讨厌自己。 不想让她讨厌自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沈灿的呼吸声渐渐沉了不少。 姜芜伸手又在她的脸蛋上摸了摸,眼泪干了,孩子不哭了,睡着了。 因为没有开灯,姜芜即使坐得很近也看不清沈灿此时的模样,不过看不清也很好,沈灿本就长了一张和沈慕十分相似的脸,若是看着这样的孩子流泪,姜芜会觉得罪恶感又加深一层,也更心疼一层。 她给沈灿掖了掖被子,带上门,离开了。 姜芜再回到卧室,直接将沈慕从床上给摇晃了起来。 “嗯,别闹。“沈慕翻个身准备继续睡。 “醒醒,我有话要跟你说。“姜芜继续道。 “什么话啊。“沈慕迷迷糊糊睁开眼,人总算是醒了。 “要不,明天把沈灿送回去吧。“ “啊?“ 这下沈慕是彻底精神了。 “怎么突然这么想。“沈慕不解。 姜芜无奈笑道,“你也看出来了吧,她根本就不想留下。“ 沈慕当然看出来了,这孩子当着她的面讨好姜芜,背着她就换一副嘴脸,这不是可劲儿讨人烦呢嘛。 沈慕冷哼一声,“哪有事事如人愿,时间长了她就习惯了。“ 她可不会惯着一个六七岁的娃娃,她有的是办法让这丫头认清现实。 姜芜有些感慨,“孩子,永远是能够得到自己亲生父母的爱才最幸福,咱们还是把她送回去吧。“ 沈慕忽然觉得心下一痛。 姜芜是在说沈灿,但又何尝不是在说自己呢。 “你小时候都过得是什么日子啊。“沈慕捧着姜芜的脸,让她的额头抵着自己的额头。 姜芜知道沈慕为自己不平,她打起精神,口气夸张笑道,“我小时候过得那叫一个精彩,学校老师,邻里乡亲,亲朋好友,那就没有一个是不夸我的。“ “这么厉害啊,说来听听。“沈慕配合夸奖道。 姜芜笑道,“那当然,我小时候啊,有一次差点被坏人拐走了,不过呢,姜芜小朋友从小机灵聪慧,还很有正义感,不仅救了她自己,还救下了一个小姐姐呢。“ 沈慕手上一顿,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激动地问姜芜,“你还记得那个小姐姐是什么样子的吗?“ 沈慕的反应有点奇怪,让姜芜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为什么说起小时候的事情会让沈慕这样激烈,难道是因为忌惮自己和别人有这样深厚的瓜葛? 她向来不喜欢自己夸别人,就连小孩子偶尔都要醋上一醋,姜芜想,她还是措辞小心些才好。 “什么样子,已经不太记得了,她一直都在哭,哭得还挺丑的,胆子也很小。“ 呵呵。 呵呵呵。 哭得丑,胆子还小。 “你再说一遍?“沈慕追问。 姜芜只得又说了一遍,“就普普通通,又瘦又小的,怕黑不敢一个人睡,还要我唱儿歌哄她。“ 普普通通,又瘦又小,还怕黑…… 这些修饰词也就算了,姜芜竟然还一副讨嫌的口气。 她嫌弃她,她竟然还嫌弃她?! “哼。“沈慕重重哼了一声,直接翻身躺下,背对着姜芜,光看背影就知道这人怕是气得不轻。 姜芜茫然了。 自己说什么了吗? 为什么媳妇儿忽然就不开心了? 姜芜连忙摇晃着沈慕,让对方听自己找补,“就那一个晚上,后来我们被警察带走了,过了一夜,第二天她家人来了,把她接走了,之后再没有遇到过,我那时候才六七岁,她应该比我大一点,太久了,很多东西都记不清了,我连她样子都想不起来,名字我都不知道,这种醋就别吃了吧,好不好。“ 姜芜不说还好,越说沈慕越气。 听听,大家都听听! 这撇清的是不是也太卖力了! 样子都想不起来,名字都不知道…… 还吃醋,堂堂沈慕,那是会和自己吃醋的人嘛。 沈慕有些委屈,姜芜看样子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可她都记得,姜芜小时候的样子,姜芜那时候对她说过的话,还有姜芜唱过的那首歌,她统统都记得。 姜芜真的从小就是美人坯子,小时候的样子和现在基本没什么差别,想到这里沈慕就难免有些灰心,也许自己的变化太大了,若是和小时候一样平凡…… 沈慕正想着呢,一双微凉的手已经伸进了她的衣服,贴着她的皮肉环抱而来。 有什么东西还膈了沈慕一下,她下意识去握,摸到了姜芜腕子上的那支镯子,当初曾祖留下,被自己送给姜芜的那个。 姜芜见她总算是有点回应,立刻撒娇道,“你看,你给我的镯子我一直都戴着。“ “哼。“沈慕继续傲娇。 这是什么值得邀功的事情嘛,老婆送的礼物不带着难道还供起来? 姜律师想甜的时候,全世界的甜品加在一起都甜不过她,她继续哄道,“我没有别的小姐姐,我只有你一个小姐姐,所以小姐姐不生气了好不好。“ 沈慕被哄得心都不知道飞到几重天了。 这还是姜芜吗,还是她的姜律师吗? 姜芜总在问,为什么自己对她那么好,这样下去她会被惯坏的,可现在看来,最先被惯坏的那个大概是她沈慕吧,姜律师哄人的时候真是太甜了,沈慕想她一辈子都这么哄自己,以前常常被姜律师盐一脸的日子,自己到底是怎么过来的?算了,不想了,反正眼下这个甜死人的姜律师,沈慕还想多赚两天。 沈慕大概是祭出了自己毕生全部的克制和忍耐,这才做到强撑着没有回身给姜芜一个拥抱。 就在姜芜觉得有些泄气,手就要抽回来的时候,打了一棒子的沈总,这时候决定再给姜律师一点希望,让她继续努力。 “你刚刚不是说起沈灿的事嘛。“沈慕开口道。 姜芜贴着沈慕的脊背,轻轻点点头。 想起沈灿,沈慕也不得不叹口气,“都听你的,孩子,还是给她们家送回去吧。“ “嗯。“姜芜应道,随即攀着沈慕的肩膀,凑过去看她的脸色,“肯理我啦?“ 沈慕按着她的额头,将人送回到枕头上,随后给她盖好被子,然后义正言辞道,“睡觉。“ 嗯? 睡觉? 这就完了,什么都不做? 姜律师很沮丧,她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对沈总失去吸引力了。 第87章 沈灿睡了个好觉。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这房间里,床很软,被子很暖,让她觉得舒服。 姜芜叫了她很久,沈灿才从睡梦中醒来,她揉了揉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爸爸妈妈送去了别人家这个事实。 沈灿的心情瞬间又有些低落。 “早餐做了三明治和煎蛋,我们一起去尝尝吧。“ 姜芜依然笑着。 沈灿觉得这个漂亮阿姨笑起来的时候非常美,那双眼睛很特别,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对方,但被姜芜这样笑着看着,她心里虽然排斥,但还是微微点头,任由对方帮自己起床,穿衣服,扎头发。 姜芜似乎特别会梳辫子。 沈灿在家的时候,爸爸不会这些,妈妈则是怕麻烦,每次都给她扎个简单的马尾辫,也就那天见姑母的时候,妈妈才花心思好好给她梳了一次,以前她看别的小朋友扎漂亮的蝎子辫会有一点点羡慕,没想到今天这个漂亮的姜阿姨,手脚利落,动作轻柔很块就帮自己绑好了头发,她竟然都没有觉得疼,很神奇。 头发梳好了,沈灿上手摸了摸,她其实想到镜子旁去看看,不过她依然对姜芜有些冷淡,不愿意表现得和对方太过亲近。 姜芜可顾不了小丫头这些杂七杂八的心思,她将沈灿转了一个圈,三百六十度欣赏了自己的手艺。 嗯,还不错,还没有将当初学到的还给外婆。 不过姜芜也有些遗憾,她和沈慕已经决定将孩子送回去了,这次的事情她们两个都觉得自己的决定可能过于草率,至于以后,两个人大概要好好思考之后再做打算。 总之,这绑辫子、扎头发的手艺,怕是又要一时半会用不上了。 “好了,我们去吃早饭,然后我带你去个地方。“姜芜笑着点点沈灿的鼻尖。 这动作挺亲昵的,沈灿僵硬着身子,愣是往后退了两步,“我哪里都不想去。“ 姜芜笑着安慰道,“你会喜欢的。“ 今天的饭桌上,有些沉默。 沈灿安安静静。 沈慕也安安静静。 一大一小两张看上去有些相像的脸,竟然同时端着架子,淡着一张脸对着自己,这视觉效果何止是双倍那么简单。 不过姜芜一边吃着,一边往她们两个的方向打量,这感觉还是挺新鲜的。 沈慕真的很少闹别扭,姜芜也不觉得昨天那么一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会让她记上很久,可但凡沈慕开始使性子,多半是得要自己哄上两天才能恢复如初。 老婆嘛,还是用来宠的。 她想自己哄她,那就来嘛。 姜芜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沉默开口,“一会儿我去送灿灿,你要一起吗,亲爱的。“ 亲,爱,的。 沈慕全身仿佛过电一样。 爽快啊。 姜芜不常这样称呼自己,她觉得肉麻,平日里还是喜欢直呼沈慕这个名字,不过每当姜芜搬出这样撒娇的口气,叫声亲爱的或者老婆,对沈慕来说都是杀器,难以抵挡。 但这一次,她忍住了,沈慕甚至还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回道,“我有事,去不了了,不过我已经让明怡通知了元辰,他会在家等着的。“ 说完沈慕拿过手机发了个位置给姜芜,看样子是京元市城西的一个小区,姜芜想这大概就是沈灿家所在的地方。 虽然刚刚姜芜问了沈慕要不要和自己同行,但对于对方的拒绝她也并不意外,沈慕和沈元辰即便再不常见面,从根上论起来终究是亲戚,她不出面最好,想通了这点,姜芜便也没有继续坚持。 沈灿来的时候是坐沈慕的车,黄色的轿车,看着就很华丽、很特别,她爸爸带着她坐上去,很是感慨了一番,四处摸摸看看,样子就跟沈灿得了新奇的玩具是一样的。 可这会儿再出门,是姜芜开车带她,素净的颜色,宽敞舒服的车身,姜芜还细心地为她系好了安全带,若是让沈灿自己选,她想她还是喜欢坐这台车的感觉。 京元市太大了,沈灿侧身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陌生景色,看着姜芜载着她拐过一个又一个陌生的街头,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姜芜大概是怕她无聊,点开了车载音乐,“喜欢什么歌?童谣怎么样。“ 姜芜说着,按下播放键,车子里回荡的还真是童声演唱的音乐。 沈灿想说自己才不听这些,但又想保持自己冷淡的态度,所以那满脸写着嫌弃,但我就是不和你说话的样子,差点把姜芜给逗笑了。 “小鸡小狗小兔子……“ 歌词也好蠢。 沈灿始终绷着一张小脸,倒是姜芜很开心,儿歌朗朗上口,很快她就学会了,还跟着一起唱起来。 渐渐的,街道开始变得有些似曾相识。 沈灿看着越来越多熟悉的地方出现在车窗外,终于是忍不住了,开口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到底还是个孩子,姜芜笑着伸手摸了摸沈灿的小脑袋,沈灿的发质很硬,也随了她倔强的性子,早上编得紧实的蝎子辫,摸上去有些扎手。 “很快就到了。“ 她笑道。 姜芜果然没有说错。 很快两个人驱车来到一座居民小区。 姜芜也解开了自己和沈灿的安全带。 这个地方沈灿太熟悉了,这扇小区大门她常常坐着自家车出入,小区里面郁郁葱葱的小路,她常常在饭后拖着爸爸妈妈的手在其中玩耍,还有隐约可见位于小区正中的那栋楼,往上数到十二层,那就是她原本的家。 没有陌生人,独独属于爸爸、妈妈和她的家。 相处也有将近一天的时间,姜芜总算是从沈灿脸上读出了些许欣喜,她很兴奋地看看外面,随后又有些忐忑地回头,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我可以回家吗?“沈灿小心翼翼将这句话问出口。 姜芜笑着,戳了戳沈灿圆嘟嘟的脸颊,随后指了个方向让她看,“你看那是谁?“ 沈灿顺着姜芜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目光忽然变得璀璨起来,她笑着大喊道,“爸爸,是爸爸。“ 她朝着爸爸的方向挥挥手,姜芜贴心地打开车门,放她下去。 沈灿不用任何人帮忙,直接从车上跳下去,就要往自己爸爸的怀里冲,就在这时,姜芜却出声叫住了她。 “灿灿。“ 沈灿停住脚步回头警惕地看着姜芜。 姜芜看得出孩子紧张,生怕下一秒自己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又打破了她回家的希望,所以她也没有绕弯子,直接下车将一个盒子递到了沈灿的手上。 这是个粉红色的盒子,外身有精致的包装。 沈灿当然知道是什么,这是昨晚姜芜送给自己的礼物,那个自己很喜欢,但却当这姜芜面把头摘下来的漂亮娃娃。 “说过了,这个要送给你的。“姜芜笑着松开了手,盒子自然而然落在了沈灿的怀里,她蹲下身子,直视着孩子的眼睛,“灿灿,很高兴认识你,希望你能够在爸爸妈妈身边健康成长,我很喜欢你哦。“ 沈灿很聪明,她懂姜芜的话,所以她忽然为自己昨天的所作所为感到一丝后悔。 姜芜轻轻抱了抱她,随后起身准备回到自己的车上去。 沈灿也学着刚刚姜芜的样子,突然从对方身后喊了一声,“阿姨。“ 姜芜回过头。 沈灿抱着盒子,微微垂着头,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这才低声说道,“阿姨,我,我其实不讨厌你,但是灿灿已经有家了。“ 小小年纪,一颗七窍玲珑心。 沈慕小时候大概也是这样吧。 姜芜微笑着对沈灿点点头,随后便挥手和她做了最后的告别。 沈灿的父亲之前还站在远处,如今看到女儿和姜芜,便急匆匆朝着这边赶过来。 沈灿看到她这个爸爸兴高采烈,他看到女儿可生不出一点开心。 “姜律师,您等一下。“沈元辰想加快速度,可小区里拐出一辆车阻挡了他的去路,无奈之下,他只能出声吆喝,希望姜芜能够等一等他,再给他点时间做最后的努力,女儿好不容易被沈慕带走了,总不能又这么轻易给送回来吧。 结果那辆拦路的车,慢吞吞开走了,给沈元辰让了路,他再往前看的时候,就只有女儿自己抱着个盒子站在那里。 哪里还有沈慕家中那位姜律师的半点影子? 失望,很失望。 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沈元辰,真是找不出任何词汇来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 送走了沈灿,姜芜直接开车去了华策。 刚一进门,小陈姑娘就对她招呼道,“姜律师,有您的包裹。“ 姜芜闻言,笑着走过去,小陈姑娘将一个国际快递递给她,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起来。 “姜律师,这是您上次去帕斯顿岛旅行寄回来的东西吗?“小陈姑娘问道。 姜芜点点头,“是啊,一些小玩意儿。“ 说着姜芜直接在前台就将包裹拆开了,里面有很多带有帕斯顿岛当地风情的饰品,“喜欢什么?“ 小陈姑娘也不客气,姜芜招呼她,她也就直接挑了件入眼的,讨个彩头。 姜芜抱着包裹整个华策走了一圈,一圈下来里面的东西也去了大半,最后剩下的除了个别的装饰物,就是一本厚厚的相册。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姜芜将相册摊开在自己的办公桌上。 起初几页是帕斯顿的风景,一望无际的大海,银白细软的沙滩,还有璀璨橙红的落日,再往后人就慢慢多了起来,看着照片自己和沈慕动情的笑脸,熟悉的手鼓和当地乐器,姜芜似乎还能够想起那一夜,她和沈慕穿着两条红裙不停舞动旋转的一夜,那篝火的光与热就好像还在她眼前一般。 姜芜灵机一动,她好像知道该怎么讨沈慕欢心了。 第88章 沈慕今天到家的时间要比平常晚一点,但这绝不是故意冷淡姜芜,若是依着她的意思,她恨不得早早回家面无表情往客厅一坐,等着姜律师坐过来,挽着她的手臂,贴着她的颈间,奶猫一样哄她蹭她。 倒不是天悦有什么事,而是腾华傅家那边闹得厉害,傅思遥的心情不怎么好,所以两个人碰了面,沈慕听她念叨念叨。 结果话没说完天就黑了,两个人又各自回家吃晚饭。 回程途中,想着傅家的事情,沈慕难免要长吁短叹一番,有时候就连沈慕自己都说不上父母早逝的自己和傅思遥到底哪一个要更糟心一些。 沈慕的父母发生意外的时候她才三四岁,很多记忆到了现在都已经模糊了,幸福也好、不幸也好,都不深刻,也不真切,但傅思遥不同,傅思遥曾经有一对外人眼中很恩爱的父母,有一个看似幸福的家,这种幸福一直持续到她十二岁的时候。 傅思遥这个名字,是他的父亲为她取的,思也好,遥也好,都是女孩子名字里比较常见的字眼,再说傅思遥的父亲虽然是个商人,但也有那么点酸溜溜的文艺范,给她母亲的说法那叫一个诗情画意,什么遥远的思念,什么矢志不渝的感情,所以傅思遥的母亲很快就被这个说法说服了,一信就是许多年。 思遥、思遥。 傅思遥的父亲和母亲总是这样叫她,她也很喜欢这个名字,她以为她们一家人能够和和美美、安安乐乐度过一生,但一个女人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 那个女人叫做秦遥。 遥就是傅思遥中被思念的那个遥字。 她是傅思遥父亲的白月光,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女人,哪怕她早已婚嫁,生了别人的儿子最后又守了寡,可只要她再次出现,傅家所有看似圆满的美梦瞬间就都被打破了。 秦遥的儿子病了,娘胎里便带着的病,傅父拿出大把的钱来帮别人的孩子看病,后来看着看着,人也看到别家去了,有了第一次留宿,和多年心尖上的白月光重燃了爱火,那么后续对自己发妻和女儿做多过分的事情都不会让人觉得太意外。 真正的遥回来了,也就不用再思念了,从那以后傅思遥的父亲不肯再多叫她的名字,她的母亲自然也不可能再叫,一瞬间家中冷得像冰窖一般,哪怕是三人正面相对也都是无话,连带着家里的下人,腾华的工作人员也都看出了端倪,听到了风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默契地开始称呼傅思遥大小姐。 十二岁的年纪刚好是最中二的年纪,别人不想叫,不敢叫,傅思遥同样也不想听,就连沈慕,傅思遥也不允许她开口直呼自己大名。 如今沈慕再仔细回想,大概也就是那时候养成了习惯,两个人你啊我啊的,不客气的叫了许多年。 后来傅思遥的妈妈受不了这样的折磨,忍不了和其他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毅然出国,长居国外,她人虽然走了,但婚却不离,硬生生让傅父无法迎旧爱入门。 大概也是亏心事做多了,秦遥的大儿子最终还是没有救过来,靠着傅家的钱强撑了几年最终还是心力衰竭,早早离世,就连和傅思遥父亲生的小儿子也是自打落生起就被查出先天性心脏病,基本断送了像普通人一样健康长大的可能。 秦遥为此眼泪都要流干了,她身体本就不好,每每发作都有西子捧心的遗风,傅先生心疼不已,可再心疼他也不会将腾华交到一个病秧子的手里,终于在傅思遥十八岁,小儿子六岁那年,在小儿子又一次被断言先天性心脏病严重,无法医治,只能慢慢等合适的配型熬日子之后,傅先生才终于正式面向所有人,第一次表达了对自己这个大女儿的倚重,同意她进入腾华,开始接手家族生意,虽然没有对接班人做出明确表示,但光是这一点点倾向,就又让人看到了傅思遥的希望。 在这一天到来之前傅思遥被冷落了好几年,她和沈慕一起度过了最难熬的青春。 因为是女孩子,因为父亲另有所爱,所有人都将傅思遥当作了弃子,豪门世家的人情冷暖那时的傅思遥真是见惯了的,只是没想到一夜之间,这一切又全部反转。 小的时候,人总想着逃避,傅思遥甚至一度认为自己的名字是她生来的耻辱,每次将傅思遥三个字写在纸上她都会觉得恶心,改户口的念头她都有过。可后来,就是十八岁的那一年,也许是成年了,也成熟了,傅思遥忽然就想通了。 该觉得耻辱的从来不是她。 入主腾华的傅思遥很快上手了腾华的地产项目,她的弟弟是个病恹恹的奶娃娃,可她不同,她聪明漂亮,最重要的是她还健康,还勤学好问,还低调认真,很快,腾华上下都知道傅家有一个从来不拿大小姐架子的优秀女儿,不论是长辈还是同龄的工作人员,她都亲切地要求大家称呼她的名字,思遥。 在腾华站稳了脚跟,傅思遥还破天荒同意了父亲将秦遥母子接进家门,方便照顾,只不过除了傅家的老管家,傅思遥换掉了家里所有的帮佣,并且要求所有人改掉大小姐的称呼,从此之后只能叫自己的名字思遥小姐。 她早就没了什么劳什子罪恶感,她以为和美的家庭,恩爱的父母,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她的母亲抛弃她躲去了国外,父亲更是和旧时所爱亲亲热热,为了她的儿子们四处求医奔走,她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思遥,思遥,思遥。 这个名字又开始在傅家的各个角落响起,只是这一次再不是父母充满爱意的呼唤,也不会让傅思遥恨不得堵上自己的耳朵,她只觉得畅快,她终于知道自己根本不必在意,因为只会有人比她在意更多。 这个名字会时刻提醒别人,秦遥是个破坏人家庭的女人,而傅先生则是一个愧对女儿的父亲,而重新雇进傅家门的不知根底的帮佣们,自然也会把傅家宅门里的事情,以一种极为自然而迅速的方式传播出去。 以前大家不常碰面,所有人都不会有过多的情绪,可现在不一样了,每当大家亲切地叫着自己的名字,傅思遥都会下意识去看父亲的那张脸,那上面的神情真是精彩极了。 其实傅思遥算起来不也是个好名字吗,只要她放下了,她就不会觉得痛了,她反倒可以尽情地找别人的不痛快。 沈慕等红灯的时候,思绪从回忆中被拉扯出来,就在刚刚傅思遥来找她,两个人也没去什么别的地方,就在天悦她的办公室里说了两句。 如今那个当初被医生断定随时可能和自己哥哥一样心脏衰竭的男孩子已经长到了十六岁,虽然还是病歪歪的样子,可他终究还是长成了,这样年轻而鲜活的同父异母弟弟,给了傅思遥很大的危机感。 “我入腾华的时候也不过是十八岁,我父亲觉得他是男孩子,十六岁可以了。“傅思遥冷笑道。 沈慕家里就她自己一根独苗,除了小时候被人算计了一把,再没有什么东西是需要和别人争抢的,她实在不知道该对傅思遥说些什么。 不过傅思遥似乎也不是来找她出主意,自顾自道,“你知道吗,那女人现在就操心着要给她儿子定亲,我父亲竟然同意了,还很下功夫。多可笑啊,十六岁,离着法定婚龄还有好几年呢。“ 沈慕笑笑,“订婚是其次,怕是想要……“ 傅思遥有些失神,“是啊,我知道,那家伙再不成也是男孩儿,是能够给傅家留下后代的人。“ 后代,又是后代。 似乎最近沈慕也好,傅思遥也好,这个问题都让她们觉得棘手。 “还有陆绾。“ 突然话锋一转,傅思遥皱着眉头又抛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沈慕不乐意听了,“陆绾够可以了,要是我早甩了你八百回了,说说吧你们最近又因为什么在吵?“ 傅思遥头疼,酒红色的头发已经长到了肩头,她微微垂首,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她和沈慕是最好的朋友,能够分享生命中的一切,唯独除了陆绾。 关于两个人的矛盾,她得自己解决,没得平白牵扯朋友进来。 “对了,几点了?“傅思遥问道。 沈慕看看外面的天色,“七点多?“ “快入冬了,天也短了。“傅思遥抬头看看窗外,对沈慕道,“改天请你吃饭,今天我得回家陪她。“ 沈慕耸耸肩,“刚好,我今天除了回家也没有别的安排和计划。“ 两个人认识这些年,这点默契要还没有也就白认识一场了,话说到这里,两个人只是单纯一笑,一起出了天悦各回各家了。 沈慕将车停到了地库,随后拿了钥匙上楼。 电梯缓缓上升的途中,沈慕慢悠悠想着,虽然打定主意要多享受几天甜甜的姜律师,但两个人相爱不易,相守更不易,有着身边好友的感情经历做对比,沈慕想自己还是少玩花样,老老实实和老婆过日子比较好。 甜甜的,猫一样蹭着自己,温言软语哄自己开心的姜律师…… 虽然沈慕多少觉得有些不舍得,但她终究也无法再假装和她置气,一会儿回到家,开了门,她一定要给姜芜一个拥抱,一个吻。 嗯,就是这样。 沈慕一边笑盈盈想着,一边拧动钥匙开了门。 房间里一片漆黑,但卧室的方向却隐隐透出一点光亮。 “我回来了。“沈慕试探着高声说道。 “哎。“姜芜的声音从里间传来。 人,在家。 沈慕满心狐疑地换着鞋子,她听到脚步声,有人朝着这边走过来,沈慕顺势抬头去看…… 就见姜芜捧着一支蜡烛,微弱摇曳的橙红色烛光映衬在她的脸上。 “回来啦?“姜芜还笑着,看上去莫名诡异恐怖。 “啊啊啊啊啊!!!“ 瞬间,房间里尽是沈慕的惨叫声。 第89章 “哈哈哈哈哈,好了好了,摸摸毛、吓不着。“这已经是短短几分钟里,姜芜数不清第几次笑出声来了,“你还怕黑啊。“ 沈慕一下一下拍着自己的小胸脯压惊,没好气地对姜芜道,“我不仅怕黑,我还怕鬼,女鬼,漂亮女鬼,差点把我的心肝胆都吓破了,你这是在家里搞什么呢。“ 姜芜只是笑笑,将刚刚开启的大灯重新又关掉,复又点燃了手中的蜡烛,捧到靠近脸颊的位置,阴森森地笑了两声,“想给你一个惊喜啊。“ 沈慕觉得一双无形的手又扼住了她的小心脏,她不由自主倒退了两步。 她看着烛火中姜芜有些诡异的笑脸。 惊喜?惊吓还差不多吧。 姜芜开够了玩笑,便也不再逗她,只是一手拿着蜡烛,一手牵着沈慕离开门口。 “等它们都亮起来,你就不会怕了。“姜芜笑着捏了捏姜芜的手掌。 它们? 沈慕很快捕捉到了姜芜口中的这个字眼,很快她就看到卧室的瓷砖上被姜芜摆放了许多蜡烛,随后就见姜芜走过去,蹲下身,一支一支将蜡烛点起来。 星星点点的烛光最终汇聚到了一起,光源多起来,房间里也就亮堂了不少。 姜芜将所有的蜡烛都点亮,便抱着膝盖坐在了一旁。 “我今天收到了从帕斯顿寄来的相册,这里没有大海、沙滩、更没有能够彻夜燃烧的篝火,我能送你的就只有这些,几盏烛光。“ 微弱的一株株火苗,簇拥在姜芜的身旁,沈慕什么也没说,直接上前一把将姜芜从地上拉起来。 “哎,小心,碰倒的话可不得了……唔。“ 姜芜的唇直接被沈慕用力吻住。 这个家伙,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家伙,她确实完全不记得小时候发生的事情,不记得自己曾经那么勇敢地拉住过一个小女孩的手,不记得自己救过置身无底深渊边摇摇欲坠的小沈慕。 可她爱我,沈慕想,姜芜她以最赤诚、最坦率、最真挚的态度爱着自己。 记得不记得那些又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呢。 沈慕此刻就只想吻她,吻到她求饶,这一页就算揭过了,从此她再也不会提起。 “唔,唔唔。“姜芜觉得自己就快要憋死了,她想躲,可沈慕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死死扣着她的脖颈,让她想转个头都不行。 姜芜挣扎的幅度渐渐大了起来。 沈慕的唇离开了那么一刻,不是因为想放过姜芜,而是为了说句话。 “求我。“ 姜芜都愣了,这什么霸总剧情,“你言情小说看多了吧,唔。“ 好嘛,又被亲上了。 最终缴械投降的还是姜芜自己,她囫囵地说了好几句讨饶的话,这才被放开。 姜芜直接就势瘫倒在床上。 “你故意的。“姜芜气道。 烛光之中,沈慕叉着腰,挑挑眉,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不闹情绪了?“姜芜的发丝铺散在床铺之上,她安静躺在那里,手上却不老实,直接勾住了沈慕的小指。 “嗯,爱你都来不及。“沈慕俯身凑过去,这一次没了之前的霸道,只是轻柔地啄了啄姜芜的脸颊,“再叫声小姐姐听听。“ “什么小姐姐。“甜度归零,姜律师又开始盐一脸。 沈慕将人实打实按在床上,“你别不认账,昨天可是你自己说的,你的小姐姐只有我一个。“ 姜芜闭上眼睛装死。 沈慕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不叫是吧。“那略带威胁的语气大有姜芜不屈从,她就又要像刚刚那样吻下去的架势。 “我饿了,肚子饿。“审时度势,姜律师的拿手好戏,多年律师的从业经历告诉她,不要计较一时的得失,要看最终结果的好坏,有时候必须要来一手以退为进。 沈慕看着姜芜,那委屈的声音,可怜见儿的小眼神,沈慕瞬间觉得自己好像被丘比特的箭射中了心脏,她家宝贝说自己饿了,身为人家的小姐姐,好意思让人家饿着肚子嘛?! “怎么还没吃饭啊?‘沈慕焦急道。 “想等你一起。“姜芜说着上手摸了摸沈慕的脸蛋,随后往后一扣又揽住了她的脖颈,“你呢,你吃了吗?“ 沈慕也没有,她麻利起身,这就准备往厨房去了,下了地,蜡烛都还燃烧着,那烛火摇晃着,飘飘渺渺的,沈慕直接将它们都吹灭了,开了灯。 “想吃点什么?煮个蔬菜粥,还是炒个菜,我去看看冰箱里还有些什么。“沈慕说着出了卧室。 “都可以。“姜芜舒服地在床上换了个姿势,大声告诉沈慕自己什么都好之余,还对着沈慕的背影比了个无声的口型,“我的小姐姐。“ 当然,沈慕是听不到这声小姐姐了,她早把自己之前的威胁忘得一干二净了。 姜芜躺在床上愉快地笑出了声。 沈慕在厨房做着晚餐,姜芜则翻身下地收拾为自己的惊喜奉献了光和热的蜡烛们,她将这些小心翼翼收进了一个盒子里。 沈慕端着碗筷出来,看她如此,直接问道,“蜡烛你还要留着?“ “嗯。“姜芜点头。 沈慕无奈笑道,“看来我以后不能和你闹脾气了。“ 姜芜没懂沈慕的意思,“怎么?“ 沈慕调侃道,“万一到时候你又摆一堆蜡烛出来,再不小心把房子给点了,这脾气闹得代价也太大了。“ 姜芜不服,“我不会,我很小心的。“ 沈慕看着对方反驳自己时俊俏的样子,又凑过去亲了一口。 甜甜的很好,其实盐盐的也不错。 吃过晚饭,姜芜和沈慕一起陷在沙发里,开始翻看来自帕斯顿岛的相册。 她们在那里按照当地的风俗和礼仪举办了一场热闹的海滩婚礼,镜头记录下了那个晚上的每个瞬间。 人们都笑着,跳着,和隆重庄严的华国婚礼迥然不同。 “拍得真好。“沈慕感叹道,她聘请的这位摄影师显然很会抓人眼神,每一张她和姜芜共同出现的照片里,都能看到两个人含情脉脉的对望,真好。 “下次,我们去霍滋怎么样。“紧接着,沈慕建议着。 不同于海岛帕斯顿,霍滋是个美丽的欧洲城市,那里有最古老的教堂,是最传统复古教堂婚礼的举办地。 “还要再结一次?‘姜芜靠在沈慕肩头,昂着脑袋看她。 沈慕笑道,“何止一次,我要和你结一辈子,去各种不同的地方,体验各种不同的风俗,穿各式各样国家的婚装,从黑发到白首,一生一世只你我二人。“ 一生一世,你我二人。 沈慕怎么能说出这么动人的情话呢。 姜芜想,她已经被沈慕打动了,她现在就已经开始期待能够和沈慕走过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浪漫这种东西若是来了兴致,一天两天是根本散发不完那种热情的,姜芜和沈慕一日挨着一日几乎定满了京元市所有有情调的餐厅,两个人像是热恋的情侣,夜夜外出约会,最过分的是,两个人明明进一栋楼,开一扇门,晚上还要睡一张床,可每次约会完毕还要搞一出你侬我侬、依依不舍的戏码,幸好也就只有她们两个,没有想着约上别人,祸害别人,不知不觉间一个星期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大概是冬天了,天冷,人也冷静不少,最近头脑一热打离婚官司的人不多,少数找上姜芜的委托人,多半也只是咨询,得到了姜芜的建议后,大都能够通过协商的方式和平分手。 临近下班的时间,姜律师难得空闲摸鱼,江杉给她推荐了一个去处,据说气氛好,味道好,情调也好,最适合热恋的小情侣和姜芜这样的新婚夫妻,姜芜把地址发给沈慕。 “约吗?“ “约。“ 这是她们两个最近最常发送的两条消息,可今天有些不同,消息发过去后,很久,沈慕那边才回了消息过来。 “抱歉老婆,今天怕是不行。“ 姜芜能够让沈慕为之放下所有的东西。 但能够让沈慕为之放下姜芜的…… 不做她想,必然是她自小的好友,傅思遥了。 果然,沈慕很快就又补充了一条原因过来,姜芜看着消息发了一会儿呆,最终只能回了个笑脸。 姜芜本意是给沈慕一个体贴的微笑,不过几乎所有人都对姜芜这样普普通通的微笑表情深有阴影。 沈慕这边抖了抖,而傅思遥那边则是靠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夕阳发呆。 外忧内患,傅小弟病歪歪的长成了,腾华内部的派系斗争也蓄势待发,不过最让傅思遥心烦,跑来沈慕这里躲清净的还不是这些。 “我送你回去吧,你和陆绾道个歉,就算过去了,本来也没多大点儿事。”沈慕劝道。 “我道歉?”傅思遥一双妙目圆瞪,那周身的气场一开,就连沈慕都觉得不舒服,“我不去,今晚我去你那里。” 沈慕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拖着下巴,手指一圈又一圈绕着头发打发时间,一听傅思遥这话,沈慕直接就给傅思遥拒了回来,“我结婚了,你去我那里不方便。” 傅思遥瞬间没话了。 傅家她不想回,她和陆绾上林苑的那间公寓她不敢回,现在沈慕娶了妻子有了家庭,正如她说的,傅思遥再去极为不便。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自己似乎无处可去了。 “都变了。” 一切都变了。 傅思遥喃喃自语。 自从傅思遥入职腾华插手家族事业开始,沈慕已经很久没见她如此失落的神情。 傅思遥和陆绾的事,她作为朋友从来不曾插手,可如今如果她真的当傅思遥是朋友就不得不提点她一二。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什么都没变,只是你变了。”沈慕道。 傅思遥抬头看她,茫然若失。 她变了? 沈慕叹口气继续道,“你还记得陆绾喜欢你时你自己的样子吗,你还记得你和我最初成为朋友时你自己的样子吗?” 那时候的傅思遥笑得恣肆又坦率,你分得清她是不是真的开心,真的快乐,她的眼睛、她的心都没有现如今这样深沉,她不会用张扬刺伤别人,她会敞开自己一颗心勇敢又热情地向你走来,用自己的真心渴望你的真心。 就连沈慕都不由得陷入沉思,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傅思遥她不一样了呢? 最初的样子吗? 傅思遥坐在那里想了好久,想到眼眶都微微泛了红。 最终也不过四个字形容。 物是人非。 第90章 姜芜以为沈慕会很晚回来,正打算自己随便对付一口,结果没想到被沈慕回家抓了个正着。 沈慕气急反笑,“你就准备吃这个?” 她指指被面包、饼干摆满的桌子,一边训话,一边还不忘抹掉姜芜嘴角边的饼干渣。 姜芜如今是越来越会耍赖了,她理直气壮摇摇头答道,“餐前甜点。“ 沈慕抱臂,“那餐后呢?“ 姜芜想了想,笑着贴过去,“如果还有胃口的话,那就再吃一点。“ 滑头。 沈慕想,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姜律师精英皮骨之下竟然也有这么滑头的一面呢。 感慨过后,沈总认命换了居家的服饰,撸胳膊挽袖子,这就准备为媳妇下厨了。 姜芜悠哉悠哉跟在沈慕身后,说是帮忙打下手,但沈慕怎么会真让她沾手,她不过是个站在一旁等投喂的陪聊。 “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我有千里眼、顺风耳,就知道你要不听话,特意回来逮你的。“ 姜芜撇撇嘴,她才不相信呢,“是不是你这个知心小伙伴做得不够合格啊。“ 沈慕手上顿了顿,微微叹了口气,“思遥的事我是真的没办法,该说的我都说了,她和陆绾能不能迈过这个坎就要看她自己了。“ 姜芜洗了个苹果,咔嚓咬了一口,“她又欺负陆绾了?“ 沈慕回头看了姜芜一眼。 “看我干什么,本来就是。“姜芜旗帜鲜明,她始终觉得陆绾跟着傅思遥是可惜加可惜。 沈慕转过脑袋,“那你开心了,她们确实要分手了。“ 姜芜差点让苹果噎到,这也把沈慕吓了一跳,立马关了火过来给她顺气拍背,这还不等沈慕担心呢,缓过来的姜律师一句更噎人的话甩过来。 “陆绾需不需要法律援助,她们涉及财产划分不明之类的问题吗?“ 沈慕恶狠狠戳了戳姜芜的脑门,干脆就不理她了。 刚刚那两句玩笑抬杠斗嘴的成分更多些,吃过了苹果的姜芜,现在可是换上了一副认真的面孔,问沈慕道,“她们为什么要分手。“ 沈慕一边重新开火做饭,一边答道,“因为一件小事,你也知道,两个女人一起住,家里最多的东西就是衣服,陆绾想要整理,要思遥腾半面衣柜给她放自己的东西,傅思遥那个丫头嫌麻烦,跟陆绾说随便挂不就好了,就因为这么一点事情,两个人怕是要第三……“ 沈慕说着还一边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哦,不对,第四次,马上要第四次分手了。“ 姜芜靠在冰箱门上,一本正经道,“我可不觉得这是一件小事。“ 沈慕一听,表情瞬间有些夸张,“放衣服,分衣柜哎,这跟幼稚园小朋友拿苹果、分板凳有什么区别?“ “傅思遥肯定也这么想,但陆绾不会。“姜芜笃定道。 沈慕见姜芜说得如此肯定,不经意间也放慢了手下的动作,认真去听姜律师的想法。 “陆绾是没名没分住在傅思遥家里的,你看连收拾衣服这样的小事也是,她整日在家里,却还要等傅思遥回来征求她的意见后才去做,这就是陆绾对傅思遥、对那个家没有安全感,没有归属感最鲜明、最具象化的表现了,可傅思遥呢,她是怎么回应陆绾的,陆绾只是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请求,她只是想要半面衣柜而已,只是这样,傅思遥都没有满足她,你说她要怎么把傅思遥的身边当作自己的归属,把她的房子当作自己的家呢,如果感情永远都是一方在妥协,那么最终她们注定要分手,要我说,也别什么第四次了,干脆就当作是最后一次吧。“ 姜芜振振有词,把沈慕说得哑口无言,她真的非常想为自己的好友辩解两句,她想说傅思遥是真的很爱陆绾,她在傅家的处境其实根本不允许她选择一个女人,不要自己的后代,但她就是放不下陆绾,因此她拼命努力,把更多精力都放在工作上,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够在腾华屹立不倒,搏出一个属于她和陆绾的未来罢了。 可姜芜说得有错吗? 没有。 看不见,摸不着的所谓的未来,对于陆绾来说太遥远了,事实是什么呢,事实是当下她在傅思遥家里连半面衣柜都得不到,这让人还怎么去期待那个遥远的未来呢。 沈慕是看着傅思遥和陆绾开始的,也看着她们分分合合这些年,难道这一次真的也要见证她们的告别吗。 想到这里,她尚且为之心痛,当事人双方呢,如今又做何感想? 沈慕愣在那里好久,她就恍恍惚惚地看着自己,有些茫然,有些失落,有些遗憾,锅里的汤都要收干了,她都没有注意到。 姜芜赶忙过去把火闭了,这样的沈慕让她觉得有点心疼,她在想自己刚刚那番话是不是说的太无所顾忌了一些,她是个旁观者,但沈慕是傅思遥和陆绾的朋友,她和陆绾就认识了七八年,跟傅思遥更是从小到大的情分,她刚刚那些话还是有些太露骨了。 “我其实也不是……就……“姜芜想尽办法找补。 谁料,沈慕的目光渐渐聚焦到了姜芜身上,她突然开口问道,“你呢,你也会这么觉得吗?“ “觉得她们两个不合适?“姜芜问道。 “不,觉得住在这里,在我身边,没有安全感。“沈慕道。 姜芜松了一口气,沈慕这小脑袋瓜里这是七拐八拐地在想些什么啊,怎么说着别人呢,转个弯就绕到自己身上了。 姜芜只好靠过去,捧着沈慕的脸蛋,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别说是要整理你的东西,把你的衣服拿出去,就是让你立马出去,你也会按我说的做不是吗?“ “嗯。“沈慕点点头,随后露出一点委屈来,“怎么,你要赶我走啊?“ “怎么会呢。“姜芜笑道,安慰似地吻了吻沈慕的唇,“你看,傅思遥的房子对陆绾来说是一个住处,但这里对我不一样,它虽然落在你名下,但却是我的家,我们的家。“ 沈慕感动啊,刚刚不是在说好友分手的问题吗,但抱歉了小伙伴,她现在就只想把姜芜抱起来,抱到床上去。 “反正关了火了,我们等会儿再吃。“沈慕的眼睛亮晶晶的,爱火点燃了欲望。 氛围刚好,姜芜也很有感觉,她凑到沈慕耳边,“其实,不吃也可以的,因为我刚刚饼干吃得有点多。“ 沈慕眯着眼睛,“被我抓到了吧,就是打算今天我不在,自己一个人不好好吃饭对不对。“ “我不是,我没有。“姜芜不承认。 哼,不承认也没关系,一会儿有的是问话的机会和时间,沈慕想,她总会让姜律师乖乖认错讨饶的。 那天和沈慕碰了面,听她说了那些话后,傅思遥就找了个地方静一静,没有回傅家,没有回上林苑,明摆着不欢迎她的沈慕家更是不再做考虑,狡兔尚且三窟,更何况是傅家名正言顺的大小姐,傅思遥名下的房产可不仅仅上林苑一处,只不过因为陆绾在那里,她只会去那里罢了。 自己一个人找了处房子,在里面呆了三天,除了照常上班,傅思遥没有跟陆绾进行一点联系,不是她不想,其实回去低个头跟陆绾说声多不起对于傅思遥来说并没有那么难,但是她们都清楚两个人的问题根本就不在什么衣服啊、衣柜上,如果不给她点时间想明白,她和陆绾的未来真的岌岌可危。 也许沈慕真的没有说错,变得那个人不是陆绾而是自己,傅思遥想,她要用这几天时间好好想一想最开始认识陆绾、与陆绾相爱的那个自己。 三天的时间不长也不短,傅思遥虽然说不上自己真的知道了日后该怎么做,但她真的有认真反思自己的问题,她如今可以捧着一份真诚,真心实意地回家去面对陆绾,她爱她,她想告诉陆绾,她做错的那一部分她愿意改,请陆绾给她一点时间。 可傅思遥回去了,却并没有在家里看到陆绾的人。 房间里安安静静,连一丝声响都没有。 摆放在门厅的陆绾的鞋子也都不见了。 有不好的预感一瞬间闪过,傅思遥急忙冲进了书房。 陆绾的宝贝,她的工作伙伴笔记本电脑不见了。 再到卧室,傅思遥打开所有的衣柜,里面满满当当依然都是衣服,可傅思遥翻了翻最初陆绾仅有的那个角落,折叠整齐的衣服,她装行李的箱子也都不见了。 陆绾她走得干脆,连一句话,一个字都没有留下,直接带走了这房子里她所有的痕迹。 傅思遥一下就慌了,这和之前两个人每次分手都不一样。 陆绾是编剧,每次离开都会给傅思遥洋洋洒洒留下一大页纸,上面是陆绾的手写信,后来两个人又都复合,这些信也就被傅思遥当作是日常闹别扭情侣之间的小情趣,细心珍藏起来。 可如今呢,什么都没有了。 陆绾大概是真的失望了,她连句话都不想再对她说了。 傅思遥这边女朋友跑了,另一边华策律所的姜律师却接到了一位朋友打来的电话。 “我手里有个未完的项目,完稿之后才能离开,所以要在京元市再留一阵,阿芜,你能帮帮我吗。” 姜芜仔细想了想,“我可以帮你找个去处,保证她一时半会都找不到你。” 临近中午,姜芜给沈慕发了消息说是有事要忙,不回家吃饭。 而此时,正有人在华策楼下的咖啡厅等她。 是陆绾。 两个人碰了面后,姜芜给了陆绾一把钥匙,喝了一杯咖啡后便独自离开,陆绾又坐了一会儿,按照姜芜给的地址叫了车,来到了一个京元市南寻常的居民小区。 如果沈慕也在的话,她会惊讶的发现,这是个连她这个姜芜的枕边人都不知道的所在。 第91章 傅思遥找了陆绾三天。 三天的时间里竟然没有丝毫音讯。 腾华集团是做地产生意的,她想要在京元市里找个人从来都不是什么难事,可这一次竟然和以往都不同,傅思遥一点头绪都没有。 陆绾没有去任何一家酒店,没有去她往日朋友的家里,就连短租房傅思遥也考虑了,可是她让人打听了很多地方,都没有陆绾的下落。 她就仿佛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一点痕迹都没有。 傅思遥郁闷啊,她的陆绾从来都是白纸一样,上面有什么就给你看什么,从来都是坦坦荡荡,没什么心机,所以光是靠陆绾自己,绝不可能是眼下这样的局面,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有人在帮她,有个心思缜密,计划周详的人将陆绾藏了起来。 这个念头在傅思遥的脑海中成型后,她直接就找上了最有可能这样去做的人。 “朋友一场,你告诉我,陆绾她到底在哪里?“ 哎呦。 沈慕这个头疼,傅思遥从一大早上过来,一直在自己面前坐到快中午下班,不停在问的就只有这一句话。 而沈慕的回答呢,同样也只有一句。 “我是真的不知道。“沈慕无奈道。 傅思遥有些失落,“不是你还会有谁呢,她其实没什么朋友的。“ 沈慕是真的很想怼她一句的,明知道陆绾没什么别的朋友,她就只有你,那么为什么人在身边的时候你却不好好珍惜人家。 原本沈慕的话都已经到嘴边了,可看着那个意气风发的小伙伴如今垂头丧气坐在你面前,毫无办法,茫然无措的样子,沈慕终究还是狠不下这个心,她又把那些话统统都咽下去了。 “电话打了?“沈慕开始支招。 “打了,没有人接听,消息也发了,都没回。“傅思遥道。 沈慕想了想,“我记得,陆绾的那个新戏剧本还没完稿。“ 傅思遥接话道,“对,所以她人一定还在京元市里,但人明明还在我怎么找不到呢。“ “是啊,怎么可能找不到呢,陆绾最近有没有交什么新朋友啊。“沈慕同样纳闷道。 片刻的沉默过后,刚刚还有些失神的傅思遥,渐渐回过神来,目光重新变得凝重而深邃,视线又落回了沈慕身上。 这眼神看得沈慕直发毛,她下意识往后靠了靠,“你,看我干嘛?“ 傅思遥思考着,“是不是姜芜把人藏起来了,若说陆绾新交的朋友,就她一个。“ 对,没错,姜芜! 傅思遥懊恼,她怎么把这个人给忘了。 沈慕有些难以置信,“不太可能吧……“ 话虽如此,但沈慕在心里将整个事情盘算了一遍,越想越觉得这像是姜芜会做的事情,当初对许桂芝母子,后又对林兰,姜芜可没少做这种打抱不平的事情,再加上她确实经常在谈话间不经意就流露出对傅思遥和陆绾关系的不看好…… “怎么不可能,你要知道陆绾最近挂在口头上的朋友就只有姜芜一个,成日里说什么和姜律师相见恨晚。“傅思遥一想到这里,一口牙齿都要咬碎了。 这下,就连沈慕都有些拿不准了。 傅思遥看着沈慕严肃道,“你真的不知道?“ 心累啊,沈慕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千真万确。“ “好。“ 傅思遥撂下这一个字,直接起身走人。 “哎,这就走了,哎。“ 这人真是,来的莫名其妙走得也突然,沈慕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外发起呆来。 难道真的是姜芜把人藏起来了? 沈慕是有姜芜老房子钥匙的,坐在天悦空想是永远想不出个所以然的,在傅思遥走后,沈慕借着中午的时间还悄悄往姜芜家去了一趟。 开门。 房间里除了灰尘,没有见到人。 沈慕的心终于是放回了肚子里。 不过转念间,沈慕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她总觉得,若是姜律师办事绝不会是这么容易被人猜到的答案,那么姜芜藏人的话,除了这里还能把人藏到哪里呢,以自己或者朋友的名义帮陆绾找了住处? 沈慕坐在姜芜家的实木椅子上,想着想着忽然心慌起来。 陆绾不见了,这件事到底跟姜芜有没有关系,若是有的话,今天她能将陆绾藏起来找不到,那么是不是也意味着有一天她也会从自己的眼前消失,让自己无头苍蝇一般完全摸不到头绪。 这太可怕了。 姜芜的房子采光很好,正午的太阳透窗而入,明明该觉得暖和,可沈慕却直接打了个寒战,她得把这件事搞清楚,然后将其离家出走的小火苗掐灭在萌芽都还没有萌芽的时刻。 晚上回到家。 沈慕旁敲侧击问起了陆绾的下落。 “今天傅思遥找人找到我那里去了。“ “哦,是吗?找谁啊。“ 两个人刚吃完饭,姜芜起身收拾着碗碟,沈慕则小尾巴一样跟在姜芜身后。 “陆绾啊。”沈慕严重怀疑姜芜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就一点都不好奇?“ 姜芜回头一脸茫然地看了沈慕一眼,“我好奇她的事情干嘛?“ 滴水不露啊。 沈慕摸摸下巴。 哗啦啦。 姜芜开了水龙头开始洗碗,沈慕又凑过去。 “你老实跟我讲,有没有你的小手段在里面?” 姜芜答非所问,她见沈慕没事做,直接将洗好的碗碟塞到对方怀里,“去,放好。“ 好嘞。 沈慕转身将东西放进碗柜摆放整齐,再一回身,姜芜已经擦了手,伸着懒腰,往客厅去了,根本就不搭沈慕的话茬。 这是真的很有问题啊。 沈慕匆匆关了厨房的灯,跟着姜芜来到客厅。 “傅思遥想找人,找到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沈慕提醒道。 “嗯,腾华家大业大。”姜芜往沙发上一蜷,拿着遥控器开始无聊地换着台。 举重若轻,这是对自己的安排很有信心啊,沈慕贴着家猫坐下,让人靠在自己怀里,一下一下摸着,就真跟撸猫似的。 姜芜显然也很享受,安心倚着沈慕,选了个自己感兴趣的频道。 沈慕想了很多种可能,比如借用同事啊、朋友的身份帮陆绾在酒店开个房间或者短租一个住处,不过很快这个想法又被沈慕自己pass掉了,姜芜是不会轻易拉一个不相干的人进来的,说到底这件事终究是有些得罪人,她不会冒险去赌傅思遥不会迁怒他人。 那么不想牵扯别人入局,姜芜就只可能自己来,她还有别的什么办法呢。 沈慕故作自言自语道,“就是现在躲了也没用啊,陆绾的剧本还没有完稿,她总要和立项剧组的人碰面啊。“ 姜芜靠着舒服,就连说话都显得懒洋洋的,“是这样没错,可傅总那边有零星半点消息吗?“ 自己都能想得到的事情,傅思遥就差将京元市挖地三尺了,她能想不到吗。 可想是想到了,有半点用处吗,根本就没有人将陆绾的消息告诉她。 啧啧,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傅思遥没有从剧组方面打听到陆绾的消息,说白了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和陆绾相熟的人多半都和姜芜一样的态度,而能够被傅总利益收买的人又实打实不知道她渴望的答案。 惨啊,是真的有点惨。 沈慕为小伙伴感怀的时候,姜芜已经翻个身,趴在了沈慕怀里,她就那么扬着头看她,脸上还挂着浅浅的微笑。 “怎么,想套我的话?“ 这简直是明摆着的事实,沈慕都不用费力气承认。 姜芜上手捏了捏沈慕的脸蛋,“没关系,你可以帮着她一起找找看。“ 挑衅啊,这是□□裸的挑衅。 曾几何时,姜芜也曾这样气定神闲地站在自己面前。 傲骨清标,志在必得。 …… 沈慕瞬间从脚尖紧张到了头发丝。 曾经被姜律师支配的恐惧历历在目,人家现在掩饰都不掩饰了,大大方方告诉你,你帮着你朋友都没关系,能找到人算我输。 沈慕也不甘示弱,将人往上抱了抱,“陆绾只要留在京元市就必然有原因,只要有原因就必然会有行动,项目会总要开的吧。“ 姜芜虽然依旧笑着,不过再说话时却带了几分小心,“现在网络通信那么发达,随便摆个电脑在桌上不就好了。“ 不可能会这么简单,若是随便通过网络就能进行,那么陆绾早就可以离开京元,满世界任她藏身,根本不需要姜芜费心帮她周旋。 一定还有什么是被自己忽略的。 会是什么呢? 沈慕正思考着,家猫突然不老实地缩在她怀里,凑到她脖子上咬了一口,要知道喉咙处可是沈慕最敏感的地方,轻轻吹口凉风就会让她整个人一激灵,更不要说抱在怀里的坏孩子用湿漉漉的小舌头轻轻舔一舔。 沈慕低头去看,就见恶作剧得逞的家伙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深情款款看着自己。 那双眼睛那么亮,没有什么含蓄,直白而热烈。 傅思遥……是谁? 不知道,不认得。 她自去找她的女朋友,沈慕此时此刻只想抱着自己的老婆去床上。 两个人搂搂抱抱,不成样子地一路吻到了卧室。 帘子一拉,灯都还没关,沈慕便已经凑过来轻轻吻着姜芜的唇。 对,就是这样。 姜芜搂着沈慕的脖颈,最大限度地迎合着她。 若是只有傅思遥一个人,姜芜有自信能够帮陆绾拖满这一个月的时间,可沈慕不同,她太了解自己了,她知道自己太多的家事,若是给足她时间考虑,怕是自己在她面前根本毫无秘密可言,因此,姜芜决定,绝不能给沈慕大块的时间让她有足够的空闲去把自己的安排想明白。 看样子,自己这阵子要略微辛苦一点了。 第92章 前戏做足,气氛刚好,可以开始办正事。 两个人的衣服早就丢了一地,正是坦诚相对的时候。 秀色可餐,沈慕正要认真享用…… “碰碰碰。“ 一阵敲门声传来。 瞬间,什么暧昧、什么旖旎都随风而散了。 沈慕咬着牙,朝着门口大声问道,“谁啊。“ “开门。“ 对方在外面也是毫不客气地喊了一声。 冤家。 前世冤家,今生闺蜜。 听出傅思遥的声音后,沈慕简直满脸官司。 “睡了。“沈慕不打算开门。 可傅思遥却仿佛根本没听见一般,继续敲着门,大有你不开我就敲一夜的架势。 姜芜也有些扫兴,她推推沈慕的腰身,“穿衣服吧。“ 沈慕咬牙下床,将刚刚好不容易都脱掉的衣服又一件一件捡回来,她和姜芜两个人都收拾好了,这才去给傅思遥开门。 傅思遥和陆绾在一起七八年,早不是什么不经人事的少女,看看眼前沈慕和姜芜头发凌乱,衣衫不正,两腮酡红,目光暧昧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傅思遥气啊,自己的爱人找不到,这两个人反而在自己家里你侬我侬的,她丝毫不客气地换鞋径直进了客厅,坐在人家的沙发上,一言不发,尽情释放着她的低气压。 傅思遥不开口,沈慕就只好自己问了。 “你大晚上来干嘛的?“ 傅思遥那头酒红色略显张扬的头发被低低扎成了一个辫子,人看着有些憔悴,像是没有休息好。 不过她的声音倒是铿锵有力,目光灼灼看着二人一字一顿道,“我来要人。“ 沈慕刚要说话,姜芜却直接寸步不让和傅思遥杠上了,“那傅总也看到了,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你可以回了。“ 原本碍着沈慕的面子,傅思遥不好意思直接找姜芜麻烦,可这人竟然就这么理直气壮自己跳出来,她腾地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步往姜芜面前走去。 “是啊,我还正要问姜律师,你把我的人藏去了哪里。“ 沈慕左看看,右看看,想要往两人中间站一站,结果姜芜直接越过她,也朝着傅思遥迈了两步。 “你的人?“姜芜笑笑,“据我所知,陆绾和傅总你既不是法律上的雇佣关系,也不是受保护的婚姻关系,你们实实在在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何来你的、我的一说啊。“ 傅思遥可没想和一个律师拼嘴皮子,她直接拿了几张照片出来,“陆绾曾经去华策找过你,姜律师,事实摆在这里,你总不能否认吧。“ 照片姜芜没接,倒是沈慕拿过来看了两眼。 说是照片,其实是视频监控的彩印,她说今天中午傅思遥为什么急匆匆就走了呢,看样子是想到了姜芜这条线索,立刻深挖去了。 沈慕扭头打量着自己的老婆,就见对方甚至都没有多做思考,直接坦然承认,“我是见过陆绾。“ 傅思遥焦急道,“她在哪儿。“ 姜芜笑笑,“傅总,你都已经打听到华策周边,还拿到了监控视频,那么你应该知道的,我只是和陆绾一起喝了杯咖啡,之后她离开了,我去上班,就这么简单,她只是来跟我告别的。“ 姜芜的笑容、言辞无懈可击,傅思遥手里有监控,她自然清楚姜芜说的都是事实,她们确实在喝过一杯咖啡后就分开了,就连出门的时间都不相同,姜芜走得早一点,陆绾一个人又在那里坐了一会儿。 不过今晚见了姜芜的面后,要说她什么都不知道,傅思遥是不信的。 她强压下自己的焦躁,难得放下骄傲,拜托道,“如果你知道陆绾在什么地方,拜托你告诉我。“ “我不知道。“姜芜回答地也很直接。 “你知道,你不可能不知道,如果没有人把她藏起来,我根本不可能找不到她。“傅思遥重新变得激动起来。 姜芜冷冷看着傅思遥,“陆绾她是你的玩具吗,所有一切都要在你的掌控之中,她也是个人,需要被尊重。“ 傅思遥也不示弱,“感情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任何人没资格指摘,你们,你们根本就不明白。“ 在姜芜的印象里,傅思遥是个很自我的人,她漂亮,犀利,如风如火,是不肯退让半分的类型,所以她不看好傅思遥和陆绾,陆绾那样沉静的性格和傅思遥在一起似乎注定委屈。 可姜芜同样也没想到,因为自己的几句话,傅思遥会直接流下泪来,她双目赤红,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滑落,虽然任由她怎么擦都擦不干,可傅思遥看上去仍旧固执地像是一头狼,死死盯着姜芜不放。 “告诉我,她在哪儿?“傅思遥道。 “傅总,这是我家,天色晚了,我想你该回去了。“姜芜别过头,不想再和傅思遥争执,下了逐客令。 傅思遥还从来没有从沈慕家被赶出去的经历。 一听姜芜这话,傅思遥顾不得自己还眼泪汪汪的可怜模样,直接一把将沈慕拉过来。 “你听听,你自己听听,你老婆现在这是赶我走啊。”傅思遥小姐脾气上来,拉好友给自己撑腰。 “是啊。”沈慕沉痛地对傅思遥点点头,“我都听见了,那你这就走吧。” 嗯? 嗯嗯嗯??? 我还是你的小伙伴吗? 傅思遥眼睛都还红着呢,爱人没找到,再来这么一出扫地出门她更委屈了。 沈慕倒好,直接上手撸了傅思遥绑头发的发带,好好给抓了两把,看着算是有点造型,随后拿了毛巾,囫囵着给人擦了把脸,虽是好意但手上也没好好侍候,捏扁揉圆,比起照顾更像是作弄。 “好了,这还差不多。”看着稍微有了点样子的傅思遥,沈慕感慨道,“刚刚那副晚娘脸真是不适合你,行了,这就走吧。” 说完沈慕还贴心地给人开了门。 傅思遥被沈慕挽着手臂送到门口才反应过来,直接扒着门道,“我不走,不告诉我陆绾在哪儿,我就不走,沈慕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色字头上一把刀你知不知道。” 沈慕一边掰着傅思遥的手,一边还和她逗乐子,“嗯,色字头上一把刀,你是知道,那你还找那把刀干嘛。” “你……” 沈慕看着没肉,但却是练过的,姜芜拿她没办法,傅思遥也是,三下五除二就败下阵来,被人推出门去不说,对方还俏皮地和她摆摆手。 “seeyou。” “见鬼去吧你。”傅思遥气不过,直接又上前叫门。 “喂,物业吗,有人扰民,九栋十二层,麻烦你们过来一下。” 傅思遥没办法,这个电话是打给物业,下一个就该打给警察了,沈慕是真干得出来。 傅思遥再不甘心也只能灰溜溜闪人了。 电梯一开一关,房间里是能够听得到的,沈慕也确实在屋子里打电话,说得好像是打给物业,但实际上是拨给傅思遥的司机小伍的。 对方耐心听完沈慕一番胡扯,简直哭笑不得,等沈慕叫了他的名字,小伍这才开口,“傅总是去了您那边?“ 沈慕笑道,“刚被我赶走,你来接上她吧,把她送回上林苑去,别让她乱跑。“ 嘱咐完小伍,沈慕这才算放心。 姜芜和傅思遥两不相让,原本今晚这事儿看上去是已经没有办法善了了,结果沈慕四两拨两个千斤,愣是扭转了乾坤,给大家都留了一点余地,没有让场面变得太不可收拾。 沈慕看自己的时候带着小心,姜芜知道她担心自己在生气,原本她还真想要装一装的,可最后她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 姜芜笑了,沈慕长出一口气。 家里的气氛很和谐,大家也就能够敞开心扉说两句话。 “关心则乱,你也别怪她,如过换做是我找不到你,我怕是会比她更加不理智。“沈慕叹口气。 姜芜并没有反驳,只是有些突兀道,“我没想到傅总竟然会哭。“ 沈慕想起好友刚刚的样子,失笑道,“她哭包一个,要不你以为陆绾为什么每次分手最后都会原谅她,傅思遥那家伙流过的眼泪,先别管是真是假,能够灌满京元市护城河了。“ 姜芜是真的没想到傅思遥还有这样一面,跟着笑了起来,不过很快她又陷入了沉思。 沈慕趁着她出神,挪到了对方身边,“刚刚还没做完呢。“ 姜芜略推了推她,“没听到么,刚刚傅大小姐离开的时候可是告诫你色字头上一把刀。“ 沈慕可不允许姜芜这样轻易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直接上手拦腰把人抱回来,“一把怎么够呢。“ 说完,沈慕将人箍在怀里,一摇一晃回卧室去了。 姜芜被沈慕带走的那个瞬间,目光撇向了窗外。 她叫住沈慕,“你看,下雪了。” 外面真的下雪了,京元市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傅思遥接到小伍电话的时候,人正站在落雪中发呆。 “思遥小姐,沈总刚刚打电话给我,说您的状态不适合开车,让我去接您。“小伍道。 傅思遥没有拒绝,她人还在沈慕家楼下没走呢,直接让小伍按着地址过来。 其实围绕着姜芜的社会关系多花些心思,找到陆绾是迟早的事情,可现在最紧要的是时间,傅思遥怕自己还没来得及找到陆绾,她就已经做完手头所有的工作,自己一个人远走高飞了。 想着这种可能,傅思遥心焦之余也恨的咬牙切齿。 再想想刚刚沈慕和姜芜两个人一副蜜里调油、亲亲热热的样子,傅思遥这心里的小火苗就蹭蹭蹭烧得更旺了。 不行,她总得给她们找点事儿做,傅思遥靠在自己的车旁下定了决心。 第93章 原本每天早上,都是沈慕送姜芜上班,结果今天一大早,沈慕就接了个电话,天悦项目的投资方打来,约沈慕碰面,没办法,她只好先行出门,坐着电梯下楼的时候,沈慕心里都还在奇怪,已经开拍的项目,方方面面都是双方谈好的,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对方的小老板打电话过来亲自约见自己的呢? 结果出了楼门,沈慕就知道了答案。 傅思遥昨晚自己开来的那辆车,慢悠悠启动,缓缓蹭到了沈慕的身边。 傅思遥摇下车窗,车里大概开了暖气,她只穿了一件浅咖色的条纹衬衫,大衣折叠整齐放在副驾驶位上,脸上多了副墨镜,让人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 沈慕震惊到话都说不完整,“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这里等了你一夜。“傅思遥冷哼一声。 “哦,回家换了身衣服,然后再特意跑回来等我天亮上班?“沈慕呵呵两声,她差一点就信了,不过转念一想,沈慕忽然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等等,早上那个电话,不会也是你……“ 天悦新项目的投资方之一,万方娱乐,背后是京元市地产三巨头之一的万方集团。 万方、腾华……这两个名字联系在一起,傅思遥能够指示对方给她打个电话,扯个幌子也就不奇怪了。 “上车吧傅总,今天我送你上班。“ 古人有上了贼船之说,如今沈慕是上了贼车。 什么送自己上班,那都是胡扯的,变着法套自己话、给自己添堵才是真的。 两个人慢悠悠开着车,一路上胡扯了半天,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傅思遥同志司机的任务已经完成,但她却并没有立刻给沈慕解锁让她下车。 沈慕立刻就明白傅思遥这是还有话说。 “姜律师还有个妹妹你知道吗?“傅思遥突然开口道。 沈慕皱眉。“你查她?“ “看样子是知道了?“傅思遥笑笑,手还握在方向盘上没有松开,“我能不查她嘛,我的人肯定在你家姜律师手上。“ 沈慕索性也往座椅上一靠,“你查到阿芜有个妹妹,那你知道她还有个舅舅吗?“ 傅思遥一愣,“不会吧,她母亲不是独生女吗?“ 沈慕摇摇头,“阿芜有个舅舅的,从小寄养在她外婆家里,只是后来跟着亲生父母留在了南边,因为是寄养所以户口上也没有痕迹,我想了很久,如果说她有办法,让你都毫无头绪,也就是在她舅舅身上做文章了,因为没有血缘上和法律上的亲属关系,你就算查也不可能立刻查到点上。“ 傅思遥恍然大悟,难怪她忙了这几天,却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庆幸之余,傅思遥也有点困惑,“你怎么忽然肯帮我了?“ 沈慕昨天可是还凶神恶煞地把她赶出门来着。 沈慕笑笑,“我可不是帮你。“ 狡兔三窟,姜律师可不是兔子,她是狡猾的小狐狸,沈慕可不敢让她留着这样的后手,若是有一天她和陆绾一样转身离开,不见踪影,沈慕想自己大概会疯。 傅思遥那双漂亮的眼睛转了几个来回,也就把沈慕的心思想明白了,大家多年朋友,心照不宣,不过她还是有些感慨。 “你还真是被她吃得死死的。“傅思遥道。 沈慕没有接话,她觉得就算是这样也没什么关系,她甘之如饴。 傅思遥那些按捺不住的小心思开始活跃起来,暗搓搓就开始架桥拨火,“你这样对你家姜律师,会不会让她太没有危机感啊,她为你吃过醋吗?“ 吃醋? 沈慕有些茫然。 傅思遥一看她如此就乐了,继而补刀道,“她不吃,你没少吃吧。“ 上到同学同事,下到各色小朋友,数不胜数。 沈慕觉得自己心窝被好友补刀补得有点疼。 傅思遥依然憔悴,但早没了之前的落寞,她饶有兴味地转着自己酒红色的发梢调侃道,“沈慕,你这样不行啊,你得让对方时时刻刻紧张紧张你。“ 沈慕眉目微挑,似笑非笑,都不用开口,那眼神就表达了她想说的一切,她这是无声地质问傅思遥,你怎么好意思跟我说这些。 傅思遥坦然道,“是,我现在是和陆绾发生一点感情危机,但是有句话怎么说得来着,有怨有央,才成鸳鸯,生活总得有点小波折才更精彩不是吗,你想想,你身边日常来来往往的那都是娱乐圈的艺人,男的俊俏,女的漂亮,你家那位说过什么吗?“ 没有。 沈慕的脸色有些发沉。 “尤其是你们天悦那个方萱,谁挨上她不传两条暧昧的新闻,闹得鸡飞狗跳啊,我没记错的话,就前不久你们一起亮相的时候,也有消息说她是你的入幕之宾吧,你家姜律师可是公开了你们关系的,这种明显搞事情的新闻,你家姜律师有说什么吗?“ 没有。 不仅没有,沈慕严重怀疑姜芜根本就不关注。 “那是她信任我,她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沈慕开脱。 傅思遥看着好友的目光都带了一丝玩味,十指纤纤,傅思遥双手拍了拍沈慕的脸蛋儿,不住感慨,“难得啊,我竟然有一天能够看到你沈慕自欺欺人的样子。“ 沈慕拍开傅思遥的手,没好气道,“开门,我要下车了。“ 火候差不多了,过犹不及,傅思遥乐呵呵解了锁,看着沈慕快步离开,进了天悦的大门。 玩笑开过了,傅思遥想自己也该做点正事了。 “舅舅吗?“傅思遥喃喃自语着。 这种没有血缘关系,不曾落实在纸面上的亲属关系当真是有些难办,沈慕没有说起姜芜舅舅的名字,怕是她自己也不知道的,这就只能从姜芜老家那边的一些老相识、老街坊入手了。 难怪姜芜会气定神闲、胸有成竹,她根本不怕被傅思遥找到,因为那天到来的时候,说不定陆绾早就完成了自己手头的工作,远走高飞了。 时间。 傅思遥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今天的沈总,大概是多云的一天。 自从早上来到天悦,她就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小刘助理抱了几份文件过来等待着沈慕的批示,结果对方签完字,就这么看着文件发起呆来。 小刘助理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站在一旁保持安静。 倒是沈总自己先开口了,“明怡啊,谈恋爱了吗?“ 小刘助理摇摇头,有些腼腆:“没有。“ “那,谈过吗?“ 小刘助理略作迟疑,不过最后还是点点头,“念书的时候。“ 沈慕侧身看过去,这是她最常见的姿势,随意、慵懒,漫不经心,唯一不同的是,她现在越来越少穿比较露骨的衣裳,以前那些敞怀的深v如今都变成了气质的立领,小刘助理想,这样其实也很好,因为沈总脖颈的曲线很漂亮,像只美丽而骄傲的天鹅,立领的衬衫会显得她更有气质。 “为什么没在一起?“沈慕问道。 嗯…… 现在的老板都开始关心下属的私生活了吗? 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小刘助理想自己的感情经历也没什么不好对人讲述的地方,坦白道,“他对谁都很好。“ 沈慕若有所思,“你会介意?“ 小刘助理道,“当然,因为真心喜欢,所以对方的一举一动都会介意。“ 沈慕刚刚听着小助理的感情经历时,还一副笑盈盈的模样,可听了对方这话,情绪又低落下来。 “明怡,你说,会有不吃醋的人存在吗?“沈慕问道。 “应该……” 小刘助理有些纠结,沈总这一看就是遇到感情问题了啊,自己是说会好一点,还是不会好一点? 向来耿直的小刘助理最终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应该不会吧。” “是吗?” 沈慕微微垂首,眼帘低垂,看上去有些失意。 小刘助理哪里见过自家老板这个模样,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拧巴在一起了。 “您和姜律师……?” 这是小刘助理第一次逾越自己的本分,开口问了自己本不该问的事。 沈慕知道自己失态了,她笑笑,“我们挺好的。” 沈慕没有说谎,她和姜芜是真的挺好的,蜜里调油得好。 可这人吧,安分得久了,稳当得久了,就总会有些按捺不住的小心思跃跃欲试。 “明怡,你来。”沈慕朝着小刘助理招招手,示意她过来些。 小刘助理不明所以,但也听话地附耳过去。 “你帮我去……”沈慕轻声安排着。 小刘助理起初还安安静静听着,可听着听着她越来越觉得不靠谱。 “老板……”小刘助理面露难色,她差一点就说出一句,你这不是作死吗。 再看沈慕那心安理得的样子。 得…… 人家就是作死来着。 “抓紧时间,晚上我就要带回家去。”沈慕催促道。 小刘助理有些为难,出门的步子都迈得艰难,“沈总,现在哪里还有纸媒,都是网络媒体。” 沈慕道,“网络上的消息,你不会打印出来嘛,把整篇报道的网页都打出来。” 小刘助理无言以对。 沈慕紧接着还补充道,“记得彩印,最好带上清晰的照片那种,要能看清我的脸。” 小刘助理沉默点头,算是应了。 回到办公室的小刘助理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随便点开一家媒体网站的娱乐板块,上下那么一浏览就找到了她要找的东西。 这报道上还真贴出了照片,沈慕一回头的瞬间,盘发,礼服,她手上还拿着高脚杯,一个回眸风情万种。 不过这照片可不止沈慕自己,她旁边还站着另一位美丽的姑娘。 两个人相得益彰,站在一起,出现在同一个镜头中便是双倍的美丽。 第94章 沈慕今天回来得有些晚,姜芜一个人在家等了又等,平日里若是有这种情况,沈慕都会提前有消息或者电话过来,今天这是怎么了? 就在姜芜纠结着拨个电话过去会不会打扰对方工作的时候,家中的大门终于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姜芜高高兴兴迎上去,但沈慕一张漂亮脸蛋却阴云密布,她手里不知道拿了一卷什么东西,手上的电话显然还没有挂断,她将东西递给姜芜,好让自己能够腾出手去换鞋子。 姜芜接过,展开来看。 …… 这竟然是沈慕的桃色新闻。 和天悦旗下艺人方萱的桃色新闻。 网络媒体越来越发达,如今报纸这种东西几乎已经绝迹了,可沈慕倒好,竟然将网络版面整个彩印了出来,现在还塞在她的手上。 ……… 姜芜真是哭笑不得。 沈老板站在门口一边换鞋,一边装作气冲冲听电话对面的人解释,还要一边偷偷观察着姜芜的反应。 看看,看看姜芜这难以形容的小表情,这是吃醋了吧,是不是不太开心? 沈慕清了清嗓子,举着电话往姜芜身边凑了凑,对着那边的人吩咐道,“我不管这新闻怎么出来的,关注度怎么样,我明天不想再在网络上看到它。“ 配合演出的小刘助理捧着电话都不知道该接点啥。 沈总这义正言辞的模样跟下午让自己找她绯闻还要彩印出来的样子真是判若两人啊。 演戏演全套,沈慕当真是将一个被借位拍摄了暧昧照片,和旗下艺人传了绯闻的无辜老板演绎到了极致。 她和小刘助理来来回回又说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全程,姜律师一言不发,甚至拿着桃色新闻的动作都没变过。 沈慕怕过犹不及,连忙开始对着姜芜解释,“亲爱的,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和方萱只是应邀共同出席一个场合,这照片也是借位拍摄的,其实我们……“ 姜律师点点头,“我知道。“ 嗯? 这反映是不是有点太轻描淡写了? 还是说,姜芜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沈慕略带狐疑地打量着姜芜的神情。 就在这时候,姜芜忽然笑了,她指着桃色花边上的那张清晰的照片对沈慕道,“你看,把你们拍得还很漂亮呢,你照得不错,方萱也是。“ 沈慕是多么想要从姜芜脸上看出一点点言不由衷,可惜,最后她失望了,姜律师的笑容那叫一个真诚,言辞那叫一个恳切,她真的只是认真评价了一下几张偷拍的照片。 沈慕清秀的眉目瞬间就沉了下来。 姜芜把桃色简报还给了她,顺带还温温柔柔拍了拍沈慕的脸蛋。 幼稚。 天真。 还是年轻啊,朋友。 早已看穿沈总用意的姜律师用十分轻快的语气招呼对方道,“哎呀呀,都饿了,我们晚上吃点什么啊?“ 吃。 还吃什么啊。 你老婆在这消息里面都要出去包养小明星了,你怎么还有胃口吃饭啊! 沈慕站在原地不动,一脸官司。 可姜芜就跟没看到一样,依旧征求着沈慕的意见,“醋溜白菜怎么样?“ 醋溜白菜? 姜律师平日里那双艳若桃花的眼睛,此刻看上去更是妩媚风情。 沈慕觉得自己似乎被撩到了,满脑子都是她是不是在逗我的念头。 姜芜则抱着手臂好好欣赏了一下自家这颗酸溜溜的大白菜。 沈慕幼稚起来,有时候还真是挺可爱的。 对于伴侣渴求的存在感,姜芜决定要好好推拉一番,再大大满足对方,这么有趣的反应她可要多欣赏一阵,她还真是有些好奇沈慕接下来还有什么动作等着她。 果不其然,第二天周六,沈慕说天悦有事要去一趟,可临出门前她貌似无意地将包包落在了家里。 其实姜芜早就看到了,不过她并没有出声提醒。 人走了不到半个小时,果然电话就又打过来了。 “老婆,我落了东西在家里,你帮我送一下好吗?“沈慕拜托道。 “好啊。“ 当然好了,姜芜答应地痛快,她要看看沈慕准备继续搞什么小动作。 从两个人公开了结婚的消息后,姜芜其实并没有来过天悦几次,她和沈慕都有各自的工作,互不打扰,不过偶尔上门,也没有人敢再将她拦在接待处要她的预约,她出入天悦娱乐的总裁办公室从此正大光明。 可今天,有一点点不同。 “姜,姜律师,沈总那边有人,您先略微坐坐。“小刘助理这几句话真是硬挤出来一样,脸上的笑都有些僵。 沈总搞得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让她来干招呼姜芜坐冷板凳这种得罪人的事儿,小刘助理真怕姜芜一个不好,直接翻脸走人。 要知道人家夫妻闹闹脾气那是情趣,可她是哪个排位的人物,真要是把人得罪了…… 想想姜律师平日的做派,再看看她此刻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微笑。 小刘助理瑟瑟发抖。 “好,我在这里等一等。“姜律师温温柔柔接了小刘助理的话,真就拎着沈慕的包包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大概是觉得无聊,她还顺手拿起了天悦的宣传册从旁翻看。 不一会儿,沈慕办公室的门从里面打开了,沈慕送人出门,而这人刚好是天悦如今流量最大、绯闻最多的女艺人方萱。 方萱是所有男人都会喜欢的类型,窈窕的身材、修长的脖颈,仿若神造的五官,眉眼之间天然带着几分妩媚,一双眼睛皱眉时看上去眩然欲泣,微笑时仿佛满山绽开的春花,真人比起照片而言更有令人心动的美。 沈慕也很美,娱乐圈没有人不知道天悦老板有着不输自己旗下艺人的美丽,她最近随着姜芜的习惯潜移默化改变了自己的着装风格,以前的沈慕热烈张扬,让人有距离感,如今她气场内敛,带上了几分禁欲的气息,反而更让人想看看她这身衣着之下,是什么皮、什么骨。 姜芜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沈慕,以前在家里都是沈慕迫不及待脱她的衣服,如今她油然而生一股想要解对方扣子的冲动。 两个美人,一道风景,她们有说有笑。 沈慕看方萱的目光也很软和,就连小刘助理一个局外人,沈慕余光扫过都能够看出她不由自主提起了一颗心,哪儿哪儿都别扭,这回她的亲亲小阿芜总该有些不一样的反应了吧。 如沈总所愿。 姜芜的反应确实很不一样。 沈慕往那边看过去,就见姜芜从宣传册中抬起头,朝着沈慕招了招手。 “嗨。“ 嗨什么呀嗨! 还嗨! 沈慕的笑容瞬间消失。 “碰“得一声,直接连带着方萱一起关在门外,留三个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三人中最尴尬的就要数方萱了。 没有人会不爱方萱的漂亮脸蛋,她自己心里清楚,当初她能够从国民综艺idol制造的节目中脱颖而出,成为最后的七人之一,不是因为唱歌、也不是因为跳舞,纯粹就只是因为一张美丽的脸。 而方萱粉丝的男女比例构成更是呈现一边倒的趋势,有多少男人爱慕她,把她当作幻想中的情人,自然也就有多少人仇视她,视她如洪水猛兽,勾魂引魄的蛇蝎,也因为这样,即使超人气团体paradise解散,她也依然是网络上流言蜚语的中心。 那些媒体,包括网络上的暴民,但凡她与人合作,就会被拍下暧昧的照片,做出不实的报道,女生们竭力塑造着她狐狸精、心机婊的形象,而男性,包括方萱自己的粉丝在内似乎也乐于将风流浪荡这样的标签贴在她的身上,仿佛方萱是这样的人,他们说不定也会有机会一般。 组合解散后,方萱回到老东家天悦娱乐,她原本就是往演员方向培养的练习生,自然从此告别了偶像歌手,开始接拍影视剧。 其他艺人顶多是和自己的对手戏演员传传绯闻,到了方萱这里,男主、男配,甚至导演给她讲戏都能够兴起不小的风波。 贱人,女表,公交车,鱼女…… 就算方萱已经屏蔽了自己所有的媒体账号,但只要她还接触网络,她总会看到这样恶意辱骂她的字眼。 没有人会关心背后的真相,更没有人关心方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们只是需要一个拥有漂亮面孔的女艺人供他们鄙夷取乐,他们凭借自己的想象将她塑造的或恶毒,或放荡,然后洋洋洒洒长篇大论指点江山,展现自己是多么有识人之明。 而事实呢? 没有人关心的事实是,方萱她甚至到现在都没有真正交往过一个男朋友。 她清清白白,心是干净的,身子也是干净的。 没有人相信方萱及其娱乐公司的辩解,最后甚至方萱的经纪人都将网络上的□□当作流量造势的一种渠道。 她劝方萱要想开一点,有人骂你总比没人关注你好,可方萱没法被这种言论说服,她起初还在努力争取,争取一个解释的机会,可渐渐的,似乎所有人都不肯再听她在说什么。 一轮又一轮的舆论攻击让方萱自己都有些麻木了,人们乐此不疲,连娱乐八卦都变换着花样,最新爆出来的消息说她男女通吃,说她是天悦老板沈慕的禁裔,方萱还来不及为这种说法头疼呢,现在倒好,她刚从沈总的办公室出来,就被人家的妻子给撞了个正着。 这不禁让方萱想起了上部剧杀青时的场景,她被导演的妻子堵在了化妆间的门口,对方目光如刀,冷冷看了她好久,最后只丢下一句话给她。 贱人。 往事历历在目,方萱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掌心。 第95章 沈总的妻子似乎在偷偷打量自己。 这让方萱觉得有些紧张。 对方似乎犹豫了片刻,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地主动对她开口,“你,要不要过来坐?“ 主动示好,笑容和煦,声音温柔,还有些不敢直视自己目光…… 总之,姜芜的一系列举动都让方萱有些意外。 除了她挚爱的伙伴们,已经很久没有陌生人会对自己释放如此单纯的善意了。 方萱有些不知所措,她四下看了看,只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小瓶果汁。 “那个,你要不要喝。“方萱问道。 姜芜一时没了动作。 方萱立刻又怕对方嫌她,补充道,“我没有碰过的,要不要……“ 不等方萱说完,姜芜那边已经伸手接过了,她大大方方拧开了盖子,当着方萱的面,品尝了她的好意,随后笑道,“谢谢你,方萱。“ 她知道自己这个人,知道自己的名字,方萱一下就想到了前些天有关自己和沈慕的报道,委婉解释道,“我和沈总是谈我接下来要拍摄的一部电影,希望你不要误会。“ 姜芜当然不会误会了,她今天出门是给沈慕送包,自己的东西反而带得少,最后她从沈慕的手包里摸出了一个小本子递到方萱面前。 “那个,你能帮我签个名吗?“姜芜难得有些腼腆,“idol制造的时候,我给你投过票。“ 方萱一听,也很惊讶,姜芜递过来的是个便签本,一看就是匆忙间的选择,没有什么准备,“我送一张我们的cd给你吧,上面有我们七个人的签名,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喜欢。“姜芜立刻点头。 方萱很高兴。 姜芜知道她,她也是知道姜芜的,她知道姜芜供职华策律所是非常优秀的律师。 演员,千面人,演绎千百种人生,她能够分得清姜芜目光里流露出的是真心还是假意。 她并不是个巧舌如簧的人,方萱能做的不过是真诚地表达出自己的善意。 “你跟我来,我拿给你。“ “好。“ 一旁的小刘助理都要看呆了。 这是什么神仙剧情啊。 老板的初衷是想让姜律师吃吃醋的吧,可眼下这是什么,粉丝见面会? 姜律师竟然还看过idol制造这档节目? 方萱竟然是她的onepick? 这哪里是什么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剧情,眼看着人家就要好姐妹手牵手,一起逍遥一起走了。 就在这时。 “呼啦“一声响。 刚刚被关上的那扇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 沈慕将所有人撂在外面回办公室的时候,故意把门关得有些响。 吃醋不会吃,我生气了,我现在很不开心总能看得出来吧。 沈慕摆足了架势,等着姜芜进来哄她。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 安安静静。 先忍不住的还是沈慕自己。 她轻轻悄悄离开座位,来到门前,贴在门口认真听着外面的动静。 呵呵。 她都听到了些什么。 一个问要不要过来坐。 一个问要不要喝点水。 聊着聊着,连idol制造都出来了,沈慕怎么不知道姜芜竟然还给方萱投过票呢! 失策,大大的失策! 本意是想要姜芜紧张自己,结果现在紧张兮兮的是她沈慕自己。 原本打算拉方萱过来让姜芜有点危机意识,可如今呢,媳妇儿都要被人一张签名cd给拐跑了。 这哪是让人吃醋啊,这根本是自己找醋吃。 沈慕猛地拉开门从里面出来,握了姜芜的手就要带着她回家。 “哎,等等,沈慕,等等。“ 沈慕的举止突然,姜芜连忙挽着她的手让她停下。 沈慕警惕地看着她,“干嘛。“ “包,你不是让我给你送包的嘛。“姜芜指了指被遗落在一旁沙发上,沈慕那支普拉达浅咖色经典款单肩包笑道。 沈慕依旧板着脸,也不说话,不过手倒是松开了,放姜芜过去取。 就见姜芜几步过去,又拿了刚刚的便签出来,从小刘助理身旁的桌子上拿了笔,也不知道写了什么上去。 沈慕一直看留意着她,看她如此也不免因为好奇凑了过去。 姜芜写上去的竟然是自己的联系方式! 沈慕眼睛都瞪圆了,就见姜芜越过她,走到方萱的身边,将那页便签撕下来递过去,“我今天出来的匆忙,也没带名片,这个给你,很高兴见到你。“ 再没有比方萱低头微笑的瞬间更美的画面了,她就像是画里走出的美人,一笑之间云销雨霁。 她柔声道,“我也很高兴见到你,姜律师。“ 她很高兴。 她也很高兴。 可沈慕很不高兴! “走了走了,回家回家。“沈慕挽着姜芜的胳膊,在一旁催促道。 计划落空,还上演了一出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经典戏码的沈慕,回家路上一直就丧着一张脸。 姜芜这回可没惯着她。 你沉默你的,我唱我的。 沈慕一声不吭坐在客厅沙发上制冷,姜芜则去了厨房端了果盘,拿了果刀,一边哼着歌,一边削起了苹果。 姜芜的声音很轻,时断时续的,沈慕认真分辨了片刻后,更气了。 《遥远的星空》 姜芜唱的这首歌是遥远的星空,idol制造节目成团七人的首发单曲,国民传唱度超高的一首歌。 沈慕心里正发酸呢,一块削好的苹果递过来。 “张嘴,啊~~“姜芜哄孩子似得将苹果喂到了沈慕口中。 “挺甜的吧。“姜芜笑着问道。 “那是我买的时候挑得好。“沈总略带傲娇地表示。 “也对。“姜芜并没有反驳,“那再吃两块。“ 沈慕原本想着再端一会儿,让姜芜再多哄两句,结果人家伸手喂到沈慕嘴边,见她并不张口,直接就塞回了自己嘴里,动作那叫一个迅速。 姜芜一边吃着还不忘一边感慨,“真甜啊,你不吃吗,多可惜,我还是都吃掉吧,别浪费了。“ 紧接着,姜芜一口又一口,转眼功夫,一个苹果都吃完了。 沈慕猛地站起身往卧室走去。 “唉唉,干嘛去啊。“姜芜问道。 “睡觉!“沈慕气不打一处来。 “现在?睡午觉都有些早吧。“姜芜望了望窗外九十点钟的太阳对沈慕道。 “砰。“ 有小脾气的沈总冷漠地关上门。 人进卧室去了,留在客厅的姜芜往后一倒,躺在沙发上,用力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许多温馨可爱的宠物视频里不是常见这样的一幕嘛,主人假装丢了球出去,狗狗顺着主人假动作的方向跑过去追,最后什么也没找到又耷拉着耳朵回来,刚刚的沈慕不就是这样吗。 笑过之后,姜芜长出一口气,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自家的沙发上。 沈慕去卧室睡了,连带着她躺在这里也有点瞌睡。 冬天的阳光,晒在身上也是暖融融的,真好啊,这样的日子真好啊,她能够和沈慕结婚,一起组成一个家庭真好啊。 她爱沈慕,很爱很爱。 要是能够一直这样走下去就好了。 她和沈慕两个人。 一直一直,这样走下去。 就这样两个人一里一外睡到了下午,可推拉还没有结束,当天晚上沈慕罢工,表示自己饭不做了,也不吃了。 “哦。“姜芜听后,就只有应了这么一声,随后掏出手机准备点一份外卖。 “真不吃啊?“姜芜朝着卧室喊了一声。 “不吃。“沈慕闷闷道。 “不吃不饿吗?“姜芜忍笑。 “减肥。“ 好吧。 姜芜耸耸肩,随后清清嗓子自言自语起来,“那让我来看看今天晚上我要吃点什么呢?哦,辣鸡翅,看上去不错啊,变态辣、超级辣……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啊。“ 沈慕明明知道姜芜这就是说给自己听呢,可到底还是忍不住不动气,生理期快到的人,吃什么变态辣。 一忍再忍,沈慕终于还是没忍住,从床上坐起来后就冲到了客厅,抢了姜芜的手机,选了些正常人吃的食物后,这才面无表情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重新躺下。 姜芜怎么可能真的任由沈慕绝食抗议,照着沈慕刚刚下的餐单,同样来了一份,这才安心卧在沙发上,无聊翻看起了电视。 沈慕的架子终究没有端得太过,脾气这个东西,小闹宜情,大闹伤感情,晚饭她还是吃了,并且想着等晚上两个人都上了床,大家深入交流一番后,来个最终和解,就将这两天自己做的这些蠢事完美翻篇,结果谁想到…… “还生气的话,要不要分两床被子睡啊。“姜芜问道。 沈慕觉得一个炸雷响在自己头上。 分两床被子? “分,今晚就分!“沈慕说完,气哼哼地将一整床被子都抱到了自己一边,紧紧将自己团成一团。 弱小可怜又无助。 沈总都要哭出来了,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委屈唧唧。 姜芜站在人家背后,双手都蜷缩起来。 怎么这么可爱呀。 沈慕同志怎么这么可爱呀,略微说两句逗一逗就要当真,姜芜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她上前拽了拽被沈慕全部拽走的被子。 沈慕死死裹着,分毫不让。 “不分我一点,我就要挨冻了。“姜芜柔声哄道。 “你不会再拿一床吗?“沈慕躲在里面,嗡声嗡气道。 “可我睡惯这一床了。“说完,姜芜硬是掀起被子的一角,整个人贴着沈慕挤了过去。 沈慕要起身走人,被姜芜直接拦腰整个人抱住,以沈慕的力气想要挣脱那是分分钟的事情,不过最终她还是选择躺回去,任由姜芜抱着自己,这里摸摸,那里蹭蹭,上下其手。 分两床被子来睡? 不可能的。 当然不可能。 最终姜芜和沈慕两个人还是睡在了一个被窝里。 第96章 周日清晨,轻薄的日光洒进窗棂,天空如洗,又是晴朗的一天。 天气好,心情也会好,沈慕伸了伸手臂,准备搂着姜芜再躺一会儿,可翻身的瞬间,身边却空了。 人呢? 沈慕坐起身来四处张望。 就见姜芜从洗漱间里走出来,手上那拿着一支口红,珊瑚色,轻轻抿唇的瞬间有些诱人,让人不自觉想要尝尝滋味。 “醒了?要不要再睡一会儿。“姜芜一边说着,一边拉开衣柜,随后挑挑选选好半天。 沈慕就奇怪了,姜芜什么时候在着装上浪费过这么多时间啊。 浅灰色针织衫配白色衬衣,搭上一条苏格兰格子裙,外加一件姜芜为数不多的粉嫩嫩的呢绒大衣。 嘿。 再配上姜芜今天这个精心打理过的发型,头发垂肩披散,后面再抓一个可爱的小啾啾,把她送到a大去,再往她怀里揣两本书,说她是正在念书的学生大家肯定都会相信。 一身打扮又嫩又俏。 沈慕心中警铃大作。 “你这是要出门啊?“沈慕道。 “对啊。“姜芜点点头,对着穿衣镜拨了拨自己额前的流海儿,“和方萱约好了,去一趟密色咖啡厅。“ 沈慕声音都高了八度,“和谁?“ 姜芜回头,笑得那叫一个清甜,“方萱啊。“ 沈慕石化了。 方萱…… 姜芜和方萱昨天才刚刚见过面,勉强算是认识,今天就约着一起去喝咖啡了? “你们什么时候约好的?‘沈慕震惊。 姜芜回道,“就昨天。“ 沈慕昨天和姜芜两个人一直在家里,她怎么不知道? “哦,因为你不是睡着了吗?“姜芜笑道。 原来自己忍着气、吃着醋,睡着觉的时候,竟然还发生了这种事情,沈慕更郁闷了。 姜芜却自顾自问道,“她说cd会带过去,准备当面送给我,你说我要不要也给她准备一份礼物,只是收别人的东西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沈慕漂亮的脸蛋有些扭曲。 怎么着,你还想交换信物不成? 沈慕连连摇头,“不用,不必,现在准备也来不及。“ 姜芜这次倒是很顺从,她点点头,“好吧,那下次,下次我准备好了再送给她。“ 还有下次? 这两个人这就成了朋友了? 她们怎么搭上线的? 姜芜对着镜子做了最后的整理,清清爽爽、漂漂亮亮,“那我就先出门啦。“ 姜芜穿粉色真是好看,她就像是一只美丽的小蝴蝶,在自己面前扑扇扑扇翅膀,转了一圈,然后就飞走了。 听着姜芜临走前的关门声,沈慕也终于想起了刚刚那个问题。 姜芜和方萱是怎么搭上线的? 因为沈慕她自己啊! 是她大周末非要落个包在家,央求姜芜给她送过去。好嘛,人来了,她就带着方萱在老婆面前转了一圈,然后两个人相互一看,哎呦我曾经关注过的小偶像,哎呦一直关注我的支持者,再然后…… 再然后,这不就一起愉快地咖啡厅约会去了吗?! 可事情又是怎么演变到这一步的呢,最开始的源头又是什么来着。 沈慕坐在床上,被子裹在身上,外面依旧是冬日清晨轻薄的阳光,她就这么晒着、晒着,突然就想起来了。 是因为傅思遥! 是傅思遥那个家伙问她,姜芜为什么没有一点危机感,她吃过你的醋吗? 对,都是傅思遥这个妖精,都是她的错! 沈慕翻身下床,满世界找着自己的电话,好不容易在餐厅的桌子上找到了,她拿起来就拨通了傅思遥的电话号码。 若是寻常,这个时间傅思遥还睡着呢,但眼下是非常时期,她得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去找她的陆绾。 此刻,傅思遥人正开着车呢,听到电话铃声,立马接通。 “沈……“ 傅思遥连沈慕名字都来不及叫出来呢。 一句“都是你!”迎面就砸了过来。 哎呦,这一大早上的,哪来那么大火气? 傅思遥问道,“我又怎么了。“ “都是你,都是你出的馊主意!“沈慕气急败坏道。 馊主意? 傅思遥眼珠一转,“你说哪个?“ 一句话就把沈慕给噎回去了。 不过傅思遥显然没有轻轻拿起、轻轻放下的打算,她调侃道,“怎么着,你也感情危机了?你家小姜律师终于吃醋了?“ “吃什么醋,我吃你家醋!“沈慕怒喷损友后,仍觉得不解气,最后还来了一句,“你真是活该找不到陆绾。“ “唉唉唉,你吃枪药……喂,沈慕,喂。“ 挂了。 情势发展已不容乐观。 即使怼过了傅思遥,沈慕的心情仍旧久久不能平静。 姜芜、方萱…… 这两个人如今在她的脑海中被联系在一起,顿时让她无比紧张起来。 姜芜是个颜控啊。 那方萱的杀伤力可太大了。 没有时间再纠结,沈慕冲进洗漱间,将自己拾掇一番,随便从衣柜里拽下了几件衣服穿上就急急忙忙出门去了。 密色,密色…… 沈慕想自己要加快行动了,因为密色是京元市有名的情调咖啡馆,姜芜和方萱这要是坐在一起,明天指不定又被好事之徒编出些什么来。 别看密色只是一家咖啡馆,但店面却不小,足足有三层。 沈慕赶到的时候报上了方萱的名字,接待却礼貌地回复她道,“不好意思,女士,我们这里并没有方萱小姐的预约。“ “这不可能。“沈慕笃定道。 方萱是现如今炙手可热的流量明星,她的预约,店家不可能随意置之,难道是因为这样所以对外保密? 接待露出一个标准的服务式微笑便不再回应了。 沈慕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给方萱打个电话就是了,一边想着,一边往身上这么一摸,沈慕直接就愣住了。 电话…… 没带。 沈慕仔细回想了一下出门前的情况。 她穿好衣服,洗漱梳妆,在这之前她还给傅思遥打了个电话,在电话里怒怼好友一番后,她借着那股气,一抬手…… 就把电话扔到卧室床上去了。 都是傅思遥的错! 天杀的傅思遥! 给方萱打电话是没戏了,沈慕能够记下来的电话号码就只有那唯一的一个。 她站在密色的吧台前,深吸一口气,对前台小哥道,“我想打个电话。“ 接待小哥很有礼貌地递过一部手机。 沈慕输入了一串熟悉的数字,片刻的等待后,电话另一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您好,我是姜芜,请问哪位?“ 姜芜清润的嗓音让这些天都有些不太清醒的沈慕同志顿时冷静了下来,向来直接大方的她忽然间就有了那么一点点扭捏,她追到这里来,会不会有些太黏人了,姜芜不过是和朋友一起喝一杯咖啡,她这样是不是紧张过了头,姜芜会不会不耐烦? 百转千回的心思,让沈慕连接个话都做不到,她不过略微地嗯了一声,那边就已经听出了她的声音。 “沈慕?“ “嗯。“ “你在哪儿?“姜芜的声音带着些困惑。 “在楼下。“沈慕连忙又解释道,“那个,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就是路过,你和方萱好好玩吧,我这就回家了,你早点回来就好,顺便帮我带杯咖啡。“ 沈慕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她觉得她真是丢人丢到家了,正想要匆匆忙忙挂了电话,赶紧躲回家里去,可电话里姜芜却叫住她。 “你等等,我这就下来。“ 姜芜让沈慕等,她就真的老老实实等在那里。 不一会儿从楼梯拐角处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其中一个沈慕再熟悉不过,她们有最亲密的关系,她闭着眼睛都能勾勒出这人身体的一分一寸。 姜芜笑盈盈走下来,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礼物袋。 从轮廓看,里面的东西方方正正,应该就是她早上说起的cd碟片了,不过和姜芜一同下来的却不是方萱,但这个人沈慕也见过,这是如今跟在方萱身边的助理,年轻但牢靠的一个姑娘。 “沈总。“ 对方见了她,还很恭敬地打了个招呼。 沈慕叫不上对方的名字,只能是笑着点点头。 姜芜则温柔地和人家致谢告别,等助理姑娘出了密色的门,姜芜就直接挽上了沈慕手臂。 “走吧。“姜芜道。 “去哪里?“沈慕不解。 “约会啊。“姜芜笑弯了眼睛,她歪着脑袋看向沈慕。 “和……谁?“沈慕对答案有些紧张,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和我老婆。“说着姜芜捏了捏沈慕的下巴,带着她打量过自己从头到脚一身装扮,“不然我为谁打扮成这样。“ 沈慕更茫然了,她看了看密色的楼梯,又看看刚刚方萱助理离开的方向,最后视线落到姜芜手中的袋子,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你今天不是要和方萱,你们,我们,那个……“ 姜芜今天确实和方萱约好了,但约的可不是方萱本人,她们只是约在方便的地方,好让助理将签名cd带给她。 不过想到方萱,姜芜也有片刻的失神,这个人明明生得那么美,却活得那样小心翼翼。 她还记的昨天方萱回给自己的那条消息,方萱说自己就不出面了,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不敢,她很高兴能够和姜芜成为朋友,而正因为是朋友她才不希望给姜芜凭白添一段麻烦。 方萱的事情在姜芜脑海中一闪而过,此刻还是眼前这个大朋友更重要些。 姜芜摊开掌心在沈慕的面前,“你接受我约会的邀请吗?“ “不接受。“ 沈慕拒绝的干脆又利落。 这回换姜芜傻眼了,“为什么?“ “衣服不配。“沈慕低头看了看青春洋溢又俏又靓的姜芜,再看看走得匆忙胡乱拽了一身搭配的自己。 约会这个东西,还是得完美一点,正式一点,浪漫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沈总:傲娇属性借我用一用。 姜律师:好嘞! 第97章 不接受,不代表拒绝。 沈慕明白告诉姜芜,约会还是要约的,并且要求严格的沈慕同志还对约会当天姜芜的着装打扮做出了明确的规定。 还是这一身,还是这个发型。 姜芜问沈慕是不是喜欢她这么穿。 沈慕嘴上说着马马虎虎,但其实心里爱得不得了。 而为了能够配得上对方,沈慕也是做了精心的准备的。 就今晚,沈慕又一次霸占了书房,姜芜趁着给她倒水的空档,轻手轻脚凑过去看,就见沈慕目不转睛搜的那都是什么呀。 ——和粉色最配的颜色有哪些。 ——青春靓丽打扮的三个要素。 ——校园情侣着装搭配。 ——重回十七岁,如何让约会浪漫而温馨。 ‘噗……“姜芜最终还是没忍住在沈慕身后笑出声来。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出去出去。“沈慕连忙遮住屏幕不让看,还轰姜芜走。 “好好好。“姜芜连连应着,临出书房还不忘提醒沈慕,“多喝点水。“ 两天后,一个周五的早晨。 日光稀薄,被厚重的云层遮掩。 姜芜和沈慕照常早起,为新一天的工作做准备。 沈慕热了牛奶,设定好面包机的时间,回到卧室,刚好姜芜也洗漱完毕,准备穿了衣服,吃饭上班。 “咳咳。“沈慕咳嗽了两声,像是有意在提点什么。 姜芜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现沈慕戏多了,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坐到床上,等着看沈慕接下来又要怎么演。 就见沈慕拿出了这些天精心搭配出来的一身情侣套,在姜芜面前转了一圈,随后又指了指衣柜里熨烫整齐那天姜芜穿的一身衣服。 就差没白纸黑字贴四个大大的“今天约我“在脸上了。 姜芜跟看哑剧一样,眼睁睁看着沈慕自顾自又演了一遍,然后,倒在床上狂笑起来。 之前天天黏着自己要亲亲,要抱抱的沈慕同志竟然也有如此傲娇的一面,死活不肯先开口,一定要姜芜主动约她。 看着笑倒在床上的姜芜,沈慕很不满意,拎着对方两只胳膊,将人从床上拉起来。 “就今天。“沈慕凶着一张脸,随后用力指了指自己。 就今天,约我,约我,约我! 姜芜感觉自己仿佛都已经听到沈慕内心的咆哮了。 她揉揉自己笑疼的肚子,“好好,知道了,哈哈哈。“ 早上,姜芜到华策的时候,江杉正靠着窗子,端着杯子,站在华策律所的走廊上,欣赏着窗外的风景。 看这一片好河山嘿! 正感慨着呢,江杉突然觉得有个粉色的团子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在她们这种地方,会穿这种颜色来上班的都是半大刚毕业的孩子,江杉正想着身为前辈,该热络地跟新人打个招呼,结果一回身,看清对方的脸后,手上一个不稳,杯子差点跌落,水也洒出去大半。 姜芜连忙从包里拿出纸巾帮她擦着身上,“多大人了,杯都拿不稳。“ 江杉舌头打结,“师姐,你今天这是什么情况。” “晚上约了人。” “哦~~沈总吧。”江杉调侃道。 姜芜笑而不语,答案显而易见。 姜芜都已经计划好了,京元市前不久新开了一家主题餐厅,叫做青春记事,主推方向就是年轻情侣。 她和沈慕这么一装扮上,总算也能挨个青春的边吧,当然这也有姜芜一点点小私心在里面。 如果再早一点相遇就好了,一起念书,一起上课,一起恋爱…… 想着只能存在在幻想之中的场景,姜芜不自觉地弯了嘴角。 姜芜提早来到餐厅,定好了位子,随后编辑了消息发送给沈慕。 【小姐姐和我约会吧,城西青春记事。】 圣诞虽然已经过去,但店内节日的氛围和装饰依旧保留着,姜芜等待的过程中还特意跟工作人员要了两只鹿角的发夹别在了头上,因为装嫩这种举动让姜芜不自觉有点害羞,所以她理所当然也个沈慕留了两只,等着她一会儿到了陪自己一起带上。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姜芜听着店内欢愉的曲调,耐心等待着。 五分钟、十分钟过去了 转眼半个钟头过去了。 距离她刚刚回复自己的消息已经过去半个钟头了,沈慕的速度怎么这么慢呢。 姜芜想打个电话问问沈慕走到哪里了,结果电话打过去始终没有人接通。 姜芜尝试着又打了一个,结果依旧如此。 【小姐姐,你到哪里了?】 姜芜随后还发送了一条消息过去,可这一条却如石沉大海,久久没有人回应。 “小姐,要开始上菜吗?“青春记事穿着蓝白色校服的服务生已经是第二次走过来询问姜芜要不要上菜了。 姜芜摇摇头,“不好意思,再等一等。“ ********** 沈慕到底在哪里? 她就在天悦的停车场附近,只是一出门就被人拦住了。 被一位故交。 沈慕的老同学,卢婧。 两年多不见,她和卢婧都有变化。 沈慕还依稀能够想起她和卢婧最后一次见面的情景,那时候的卢婧已经没了念书时候的书卷气,浓妆红唇,一身风尘,她当时喝得醉醺醺地来找自己,也是如今天这样拦着不让自己离开。 那天卢婧哭了很久,也说了很多,最后就只是反复问着沈慕同一句话。 “沈慕,你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沈慕冷淡地回了她一句,“你醉了。“ 卢婧的眼妆都哭花了,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狼狈,大概是褪去了华彩,能够看出一二分原本的模样,卢婧的脸重新和沈慕记忆深处的小女孩有了些许相似之处,沈慕最终还是软了心肠,将卢婧搀扶上了车,安排司机将她送回了自己家中。 那是她和卢婧最后一次见面,后来还是傅思遥告诉沈慕,卢婧出国去了。 卢家也是生意人,如果将卢婧的爱情当作一笔生意,那么她要是真和沈慕成了,卢家是百利而无一害,但怎奈卢婧明里暗里贴了沈慕这些年,沈慕依然不为所动,卢家也只能放弃了。 在卢婧那场宿醉之后,卢家立即将人送出国去,及时止损。 傅思遥为了这件事还挤兑了沈慕好久。 “你知道卢家那边传出什么风声了吗,她们说你是直的!还说你一直女骗了她女儿这么久,着实可恶。”傅思遥笑道。 这些风言风语既然能够传到傅思遥的耳朵里自然也满不过沈慕,卢婧之前醉酒拦她的事情可是许多人都看到了,卢家觉得丢了面子想要给自己找补,也是情理之中,对此,沈慕只是付之一笑。 “不过说真的,卢婧对你这些年也说得上一片痴心,你就真的不动心?” 沈慕反问,“钟情你的姑娘小伙儿也不少,你怎么就只看上陆绾了?” “我和你情况不一样。” “你知道就好。” 傅思遥没词儿了,不过这么快认输可不是她的风格,她一口气叹出来,故作感慨道,“我记得上学的时候你对卢婧也挺好来着。” 沈慕有一瞬间的恍惚。 傅思遥这句话是真的,念书的时候她确实很照顾卢婧,因为……卢婧她长得很想沈慕记忆中的那个小女孩。 对于卢婧,沈慕不是毫无愧疚的,也许正是当初那份略带移情的关照,让卢婧想多了,也想错了。 如今两年多过去了,卢婧又重新站在了沈慕面前。 她看上去比以前成熟了,也更漂亮了,人靠衣装,一身合乎气质典雅的装扮,让卢婧整个人看起来十分优雅。 沈慕看到卢婧觉得意外,卢婧看沈慕更是震惊。 她穿得这都是什么?! 粉蓝色呢绒质地的大衣,根本找不到任何知名品牌的logo,白衬衣针织衫,外加一条膝上的小裙子,看上去完全不是沈慕的风格。 当年念书时候都不曾有过的装扮,如今沈慕经营着一间娱乐公司,有着说一不二的地位和话语权,反倒穿成个年轻学生的模样。 不得体。 不正式。 不庄重。 就和当年她在学校时一副贵气,随心所欲一样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可卢婧却偏偏就爱着沈慕这个样子。 卢婧本以为自己能够平静地和沈慕打个招呼,能够心平气和跟对方说几句话,但仅仅是打了个照面而已,她的心湖已经惊涛骇浪。 她爱她。 她还是爱她。 她还是和从前一样想要得到她。 这是一场沈慕始料未及的重逢,不过她还是很快放平了心态和卢婧打了招呼。 “好久不见。”沈慕笑道。 她变得柔和了许多,少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离感,对卢婧就像是寻常阔别已久的老友,卢婧想自己应该开心才对的,为她还能够在沈慕心中当得起一声朋友而开心,可真当沈慕这样淡然地笑着和她打了招呼,卢婧却宁愿她像以前一样对自己避之不及,躲躲闪闪。 那样的沈慕还会有一分对她的顾及,有一分对她的厌烦,可如今这些都消失在了十分的圆融温润之下。 卢婧是听闻沈慕结婚了才匆忙赶回来的,起先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回来做些什么,可现在她忽然明白了。 她想要问问沈慕。 她的人,她身上在卢婧看来一无是处的装扮……到底是什么改变了她,是她那位新婚妻子吗? 卢婧一直没有开口,沈慕看了看时间道,“抱歉卢婧,我赶时间,我们改天再见吧。” 沈慕说完就想要越过卢婧上自己的车,结果还没有走出两步,卢婧直接从背后想要一把抱住她。 沈慕会被人抱住,那得是她自己愿意才行。 可对于卢婧,她不愿意。 沈慕的动作比卢婧要快得多,她一个闪身就让对方扑了个空。 再回首时,沈慕看到了非常熟悉的一幕。 卢婧的眼中依旧点亮着当初追逐自己的那团火。 看来这一次又是沈慕想错了。 卢婧她,一点都没变。 作者有话要说:是谁想看姜律师吃醋来着,请举手。 希望你们能够经受住暴风雨的考验。 第98章 卢婧扑了个空后站定。 她看着沈慕,眼中有爱有怨。 “两年多不见,你总该陪我坐坐吧。” 沈慕微微蹙眉,“我今天有约了。” 卢婧直接无视了沈慕这句话,她挡在沈慕车前不肯放她离开,“听说你结婚了。” 沈慕大方承认,“是的,我结婚了。” 卢婧深吸一口气,“我以为你不会结婚,我以为你会抱着小时候的那段记忆一直找下去,六七岁的年纪,一面之缘,你连对方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大海捞针一样,你根本就不可能找到,我爱了你十几年,我付出了我全部的青春和感情都换不来你回头看我一眼,可现在你告诉我你结婚了?” 说着,卢婧笑了起来。 她觉得太好笑了,笑着笑着眼泪都溢出了眼眶。 “怎么,你找了这么久,忽然决定放弃了?”卢婧流着泪问道。 这就是沈慕和卢婧永远不可能的原因,卢婧对沈慕小时候的那件事嗤之以鼻,她不相信沈慕会一直找下去,也不相信她真的会找得到,可事实就是,沈慕找到了,那个人如今是她的妻子,并且正在一家名为青春记事的餐厅等着她。 卢婧说沈慕是她整个青春、全部感情,可姜芜何止是沈慕的青春,她更是她大半人生。 不过这些没有必要对卢婧一个外人去解释,沈慕不想再和卢婧浪费时间,她走到卢婧面前对她淡淡道,“请让一下。“ 十几年的感情比不上一个根植在沈慕心中六七岁的小女孩,如今甚至还比不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莫名其妙和沈慕结了婚的狐狸精。 卢婧再也难以保持优雅,她一把抓住沈慕的胳膊,歇斯底里地质问道,“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呢,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回头看看我呢?“ 沈慕冷漠地一点一点掰开了卢婧的手。 卢婧攥着沈慕的衣服,很用力,可沈慕比她更用力,那种疼痛不仅在手上,也在卢婧心里,她觉得沈慕似乎是想要掰断她的手指,让她不得不放开。 “是你招惹我的,沈慕,是你先招惹我的,你曾经也对我很好的。“卢婧不得不离开驾驶位门前,可她眼见着沈慕上了车,便快走两三步,站在了车子的前面,沈慕怕撞到人,没办法,只好熄了火,重新从车上下来。 这一次沈慕没有再躲开卢婧,而是径直走到了对方面前。 “卢婧,我当你是老同学,是朋友,念书的时候也确实很照顾你,但是……“沈慕上前一步,直视着卢婧的眼睛,“我有做过任何一件逾越朋友身份的事吗?“ 卢婧说不出一个字,她自己最清楚,没有。 沈慕的话显然还没说完,卢婧被她逼退了两步,她就再上前两步,仍是淡然道,“那我是说过什么让你误会的话,给过你什么不切实际的希望吗?“ 没有。 没有,没有,全都没有! 卢婧的双唇都有些颤抖。 沈慕又道,“我还记得我也曾明确地告诉你,我们不可能。“ 卢婧无可反驳。 “所以你到底是凭什么认为一定要是你呢。“沈慕最终落下一记重锤,“卢婧,我谢谢你单方面的付出,但是现在,麻烦你让开,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付出,单方面的,我们不可能…… 这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仿佛是一把匕首刺在卢婧的心口上。 卢婧抬起头,倔强地站在沈慕的车前,不肯再让半步。 沈慕见说不动卢婧,便不再与她浪费口舌。 车而已,不开就是了。 沈慕没有多看卢婧一眼,转身就朝着外面走去。 “沈慕,你站住。“ 卢婧在沈慕身后大声喊道,沈慕却仿佛根本就没听见一样,依旧超前走着。 “沈慕,你这样对我,你会后悔的。“ 卢婧的声音,卢婧的话,依旧从沈慕身后传来,此刻,她却只是低头看看表。 已经耽搁了太长时间,也不知道阿芜会不会着急,有卢婧在那里拦着,想开自己的车是不可能了,沈慕想着便加快了脚步,也不知道现在这个高峰时段还能不能叫到车。 ******* 姜芜打第三个电话过去的时候,电话终于接通了。 一颗心总算是放下,姜芜如释重负。 “你没事吧,怎么这么久?“ 沈慕柔声道,“让你担心了吧,是出了一点小状况,我开不来自己的车,所以只能叫车过去,路上有点堵,不过马上就到了。“ 开不来车? 难道是发生了剐蹭? 姜芜又担心起来,“车出了问题,你人没事吧?“ 其实车也没事,但沈慕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那些陈情往事在电话里对姜芜讲清楚。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所幸还是不提了。 再望向窗外的时候,青春记事餐厅的招牌,已经近在咫尺。 姜芜那身粉嫩嫩的颜色很好认,沈慕进门往僻静清雅的所在望了望直接就找到了她的亲亲老婆。 凑过去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沈慕抱歉道,“我来晚了。“ 姜芜捏捏她的脸蛋,拉着她站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全须全尾,就这样就好。 姜芜有些骄傲地歪着脑袋,“我点了很多你爱吃的。“ 姜律师难得求表扬,沈慕怎么会吝啬呢,她坐过去,直接在她颊边亲了一口。 姜芜头上还别着鹿角发卡,沈慕觉得可爱,亲过之后准备上手去摸,结果立马被对方抓住了双手。 姜芜笑笑,“可爱吧。” 沈慕感慨道,“可爱。” 姜芜乐呵呵摊开手掌在沈慕面前。 沈慕连忙闪开一米的距离,“我就不必了吧,只欣赏欣赏就好。” 姜芜才不会管她说些什么,手上动作干净利索,直接就把留好的夹子也别在了沈慕头上。 沈总有些窘迫,上次带这些小玩意儿怕是要追溯到二十几年前了,不过为着姜芜高兴,沈慕还真老老实实带了一会儿,等取悦过了老婆,沈慕伸手就想把发夹拆下来。 “等等,再照长相。”说着姜芜拿了手机把两个人装嫩的样子拍了下来。 这下好了,黑历史记录在册,想忘都忘不掉了。 这也是受了帕斯顿那本相集的启发,姜芜如今是越来越爱拍照留念了。 一系列小动作做完,两个人终于能够消停吃顿饭。 青春记事这家餐厅的主题、装饰都很有特色,菜品味道也很不错,正如姜芜说的那样,她点的都是沈慕平日里爱吃的,当初站在货架前连对方喜欢吃什么水果都要犹豫半天的人,如今总算对自己爱人的喜好了如指掌。 姜芜想,她真的越来越适应沈慕妻子这个角色了。 想到此处,姜芜有片刻的失神。 “发什么呆啊。”沈慕见姜芜出神,连忙放下筷子在她面前摆了摆手。 “哦,没什么。”姜芜笑笑,骨子里带来的那点不安又开始蠢蠢欲动,让姜芜有些患得患失。 她和沈慕会一辈子这样吗? “来来来,多吃点,吃饱了,不发愁。”沈慕逗道。 又被人看穿了,姜芜有点不好意思。 沈慕给姜芜夹了菜,看看面前娇俏的媳妇儿,再看看窗外斑斓的灯火,“我们一会儿一起走走吧,就咱们两个,和她们一样,牵着手,走一走。” 于是,两个人吃过了晚饭,开始沿着步行街溜起街来。 京元市的深冬,偶尔见雪,天气很冷。 沈慕也是走出来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提到的手牵手是多么难以实现。 不过只要是和姜芜亲近,沈慕永远能够举一反三,想出无穷尽的办法,就见她牵了姜芜的手,然后一起揣在了姜芜的口袋里。 姜芜倒是手插在兜里冻不着,可沈慕却漏了一截雪白的腕子在外面。 姜芜直皱眉,“你冷。” “我不冷。”沈慕一边说着一边拽了拽自己的袖子。 姜芜不信,她想把沈慕的手拿出去。 沈慕不肯,她就一定要姜芜握着她,然后两只手一起揣在姜芜的口袋里。 就这么一来一往,拉拉扯扯,谁也没留意身旁,就这么不小心撞到了身旁的人。 那是个买花的姑娘,看着也就十四五岁,刚刚不小心被沈慕撞脱了手,一捧花掉了一地,也没一句抱怨,连忙自己蹲下身子去捡。 两个人见状也立刻转回身帮忙。 很快,落在地上的花被三人全部捡了起来,沈慕接过姜芜手中的部分,一起递给了卖花的姑娘。 明明是害她将捧花跌了一地的人,可沈慕将花递过来的时候,那姑娘还是笑吟吟说了谢谢。 京元市的冬天比不得南方暖冬晴好,这姑娘穿得单薄,一双手露在寒风中已然是冻得通红,沈慕和姜芜对望了一眼,就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沈慕上前,对那卖花的姑娘道,“我想买花。“ 卖花的姑娘一愣,随即回道,“是要送给您身旁这位姐姐吗?“ 沈慕回头看了姜芜一眼,笑着点点头,“没错。“ 姑娘会意,连忙介绍,“我这里还有一支鸢尾,鸢尾花代表着永固的友谊,祝二位姐姐的友情……“ 沈慕听到这里笑着摇摇头,“不是友情。“ 不是友情? 卖花的姑娘年纪还小,脸上的诧异无法掩饰,她愣了好半天总算是想明白了沈慕这句不是友情是什么意思,于是她将鸢尾花收了回来,重新递过去一支玫瑰。 玫瑰赠爱人,这是永远都不会错的。 卖花姑娘重新措辞,对沈慕和姜芜道,“那,那我祝两位姐姐的……爱情,地久天长。“ 沈慕接过姑娘手中的花,送到姜芜面前。 祝她和姜芜的爱情,地久天长吗,虽然简简单单一句话,但沈慕还真是喜欢这个词。 第99章 话说到了沈慕心坎里,沈慕也就乐得多问了那卖花的小姑娘两句。 “天这么冷,你这花被风吹过打蔫后就不好卖了,为什么不先回家去,等明天正午,暖和些的时候再过来?“ 卖花的姑娘低着头,“白天我还要念书,我得趁现在把花都卖完了才能回去。“ 又是这样,姜芜和沈慕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又是这样,京元市随便一条街上,随意撞上个人,背后就会有些不为人知,人情冷暖的故事。 沈慕数了数那姑娘剩余的花朵,直接从口袋里拿出钱来,“你的这些花,我全要了。“ 卖花姑娘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阔绰的客人,她虽然年纪小,但她不傻,她知道沈慕这是有心在帮她。 “姐姐,不用这样的,我,我再坚持一会儿……“ 不等这小丫头的话说完,沈慕已经将钱塞在她手中,将她身后那些花都拿在了自己手上。 花不少,沈慕有些抱不下,她倒换了手,匀出一部分来交到了姜芜的手上,姜芜明白沈慕的意思,又从自己手上分了一小半给卖花的姑娘,随后自己走到卖花姑娘的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姜芜柔声道。 “张颖。“卖花姑娘回道。 姜芜摸了摸对方冻得微红的脸颊,“你帮姐姐们把花送给大家好吗?“ 小姑娘用力点点头。 三个人就这样各自抱着捧花,将其赠与来往的行人。 很快,一大捧花转眼分发完毕,沈慕走到卖花小姑娘身边,拍拍她的肩膀,“好了,都卖完了,你可以回家去了。“ 小姑娘感激地抬头看了沈慕和她身后的姜芜一眼,“谢谢姐姐。“ 姜芜手中还留着最初那只小姑娘递过来的玫瑰,她柔声道,“要好好读书啊。“ 小姑娘点点头,天真的小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她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家去,姜芜和沈慕也打算离开,正要走呢,忽然被这姑娘从后面叫住。 “姐姐,祝你们幸福。“ 这是来自孩子最质朴的祝福,姜芜和沈慕回头和那姑娘摆摆手,再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那朵玫瑰,虽然寒风凛冽,但它依然拥有象征着爱情最热烈的颜色。 回家后,姜芜找了个透明细颈的玻璃瓶子,装了水将那朵玫瑰放了进去。 沈慕看她忙忙碌碌为一枝花折腾,凑过来一把将人抱住。 “喜欢?“沈慕蹭蹭。 “嗯,就想着要是真能开得长长久久就好了。“姜芜道。 但这怎么可能呢,这种买来的花朵,即使插在瓶子里精心打理,最长也不过还有一周的花期,花是如此,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如此,想到这里姜芜心里难免失落。 沈慕见姜芜聊了两句就不吭声了,只看着那玫瑰发呆,于是直接从玫瑰上取下一片花瓣,又随手从书架上拽了本书下来。 “做成干花书签,可不就长长久久了。“说着沈慕将书本一和。 要说也赶巧了,沈慕随手拿下架的书,刚好是一本《罗密欧与朱丽叶》。 矢志不渝的爱情。 啧啧,这寓意挺美好的。 沈慕凑过去轻轻亲了亲姜芜的鼻尖。 姜芜觉得痒,想要躲开,可细碎的吻接踵而至根本就不给她这样的机会。 沈慕想,她得让姜芜燥起来才好,身子热了,脑袋里就不会有那么多悲秋伤春的念头了。 “我们去床上。“ “好。“ ******** 姜芜以前从来不觉得自己有朝一日会变成一个对工作懈怠的人,但事实胜于雄辩,她此刻不仅自己不想起床去上班,她还想拖着身边这个人一起,再睡个囫囵觉。 “醒醒阿芜,别再躺回去了。“沈慕好不容易让人坐起来,仔细叮嘱道。 “困。“姜芜说着就要往后仰。 沈慕连忙把人拽住,“你要迟到了姜律师。“ 迟到…… 迟到这个词什么时候能够跟自己联系上了。 姜芜只得迷迷糊糊下床,游魂一样飘进了洗漱间。 被爱情、被甜蜜的婚姻生活以及寒冬中温暖的被窝冲昏了头脑的姜律师直到上了沈慕的车,人都还眯着。 沈慕都不由得笑了她两句,“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冬眠呢,最近怎么这么爱睡。“ 到了华策,沈慕老地方停好车,开始贴心周到地服务起来,安全带给解开,包塞人怀里,外套给穿上,扣好扣子,为着怕姜芜吹着冷风,沈慕还帮她整理了一下衣服的领子,最终还是觉得不放心,把自己的围巾给她套上。 “别着凉。“沈慕叮嘱道。 姜芜就像是个大娃娃,任由对方动作,就连门都是沈慕帮她拉开的。 下车后捂得严严实实、暖暖和和的娃娃对着车里面招招手,迷迷糊糊就进华策大门去了。 沈慕从背后看着姜芜的样子,心里不由觉得好笑。 姜芜呢,她也琢磨着自己似乎越活越回去了,以前自力更生那点优良传统都在沈慕的无微不至下土崩瓦解。 好困啊。 姜芜进了门揉着眼睛,真希望今天是晴朗的一天,没有什么棘手的事情,这样她就可以早早回家,抱着自家媳妇儿补眠了。 困顿中的姜律师,来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前。 推门进去,一个陌生的身影正对她办公桌坐着。 之前那点睡意,瞬间烟消云散,姜芜只觉得眼前这个人有点眼熟,但又确实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姜芜的身体里仿佛有个开关,面对委托人的时候,她瞬间完成了切换,立刻转换了一副职业的态度。 “你好女士,请问如何称呼。“姜芜道。 “姜律师你好,我是卢婧。“ 卢婧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姜芜的面前。 姜芜与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但第一次见面就这样被对方用灼灼的目光审视,这还是第一次,卢婧似乎不像是来找一位律师的,那看向姜芜的目光也不像是在盘算她到底够不够资格,姜芜从中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敌意。 这太奇怪了,姜芜这还是头一次遇到会把自己当作敌人的委托人。 不过人都来了,看样子也在这里坐了片刻,秉承着职业素养,该说的开场白,姜芜还是有模有样做了一遍,她招呼着卢婧坐下后,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随后侃侃而谈。 “华策律所以及我个人的情况我大致都介绍完了,那么接下来,卢女士,你可以简单说说你的来意,越详细越好。“ 其实看卢婧的样子,姜芜就知道刚刚自己说的那些对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不过她还是把话题抛回给卢婧,起码姜芜想知道对方到底为何而来。 “你这件衣服倒是挺不错的。“ 好不容易等到对方开口,却只是这样一句话,姜芜自己都有些意外,她今天早上睡迷了,拖拖拉拉半天,根本也没空管合适不合适,直接穿了昨天那一身行头就出了门,如今朝着衣架上那一抹嫩粉看过去,姜芜自己也觉得多少有些不合时宜。 “卢女士……“ 姜芜刚想开口就被对方打断了。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确实,打扮得年轻些说不定就和她想象中那个样子更贴近些。“卢婧继续道。 姜芜根本就听不懂卢婧到底在说些什么,不过她也算看出来了,这人可不是上门寻求帮助的,她更像是纯粹来找麻烦的。 既然如此,姜芜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太过客气,她身子往后靠靠,双手交叠放置在膝盖之上。 “卢女士,我该说的都说完了,若你不是来找律师,那么我看大家还是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说完,姜芜略抬了抬手,一只玉镯顺着她的动作从袖口处滑落到手腕上,人与玉具是莹白剔透,“门在那边,好走不送。“ 卢婧在见到那玉镯的一刹那,整个人都顿在了那里。 “她把这个镯子送给你了?“卢婧突然整个人激动起来。 这话一出口,姜芜的眉头也微微蹙起来。 起先姜芜不知道卢婧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可现在她忽然想通了,卢婧那股莫名的敌意,刚刚阴阳怪气的言辞,再加上她现在死盯着那镯子不放的目光…… 镯子是沈慕送给她的,除了她们彼此再没有人知道,卢婧又怎么会见过? 办公室里安静极了。 卢婧盯着姜芜,姜芜也正在看她。 一双泫然欲泣的桃花眼,眉淡而唇薄,姜芜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是初见卢婧却会觉得有那么点熟悉。 卢婧长得有几分像自己,又或者说她长得有几分像卢婧。 有什么不安的念头在姜芜心底喷薄欲出,不自觉间她也带上了警惕。 “你到底是什么人?“姜芜问道。 姜芜能够感觉到卢婧的敌意,卢婧自然也能够感觉到对方的紧张,女人永远了解女人,姜芜戒备的态度忽然一下子让卢婧轻松了起来,她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含笑望向姜芜。 “沈慕没有跟你提起过吗?“卢婧悠悠开口,“那天晚上她急匆匆从我这里离开,不就是去见你吗,怎么,她没跟你说吗?“ 那天晚上指得就是姜芜等在青春记事的那天了,原来当时沈慕来晚了并不是所谓的车子出了问题,而是去见了卢婧? 姜芜不想怀疑沈慕没有对自己说实话的用意,但紧接着卢婧从手提包里拿出了一个小巧的盒子,当着姜芜的面打开,就见里头细软的红绸布上也安然躺着一只玉镯。 姜芜不懂玉,看不出好坏,但这盒子还有那绣着熟悉花样的绸布她却是见过的。 卢婧就这样当着姜芜的面,将玉镯取出来,直接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那个瞬间,姜芜仿佛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冰冷刺骨。 第100章 “没想到啊,过去这么多年了,沈慕她还是老样子,但凡长得像她心里的那个人,她就情深意重地送个镯子出来,当初是我,现在轮到你。“卢婧努力想要从姜芜脸上分辨出一些负面情绪来,失望也好,悲愤也好,难过也好…… 可最终,卢婧失望了,姜芜除了最开始她把镯子拿出来的时候有过那么一瞬间的惊诧后,平静的神情就没有再发生过一丝波澜。 “你知道沈慕有个写日记的习惯吗?“卢婧又抛出一个重磅□□。 话毕,姜芜心里又是一声轰响。 她不知道。 结婚这些日子以来她没有见沈慕写过日记这个东西。 卢婧却非常笃定地对姜芜道,“你若是不相信我的话,大可以回去翻一翻、找一找,她从很小的时候起就有这个习惯了,那上面……“ 说到这里,卢婧整个人的神色都柔和了很多,“那上面的笔记从青涩到连贯,人也从天真到成熟,沈慕这个人,有时候来了兴致一天要写好几篇,花花草草、日升日落都能够自成段落,可要是没了心情,两三个月不动笔也是有的。“ 卢婧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她眉眼舒展而温柔,唇边挂着笑,仿佛想到了什么令她难忘的画面。 姜芜的手在自己的膝盖之上,慢慢攥成了拳头。 她不喜欢卢婧说这些话时的神情,她不喜欢卢婧这样将沈慕过往琐碎事情娓娓道来的感觉,她更不喜欢卢婧提起沈慕时脸上那温柔的笑容,就仿佛那个记日记的小沈慕此刻正在她的身边一般。 “卢女士,你的话说完了吗?“姜芜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翻涌的情绪,直接出言制止。 卢婧的话被强硬打断,她也不生气,仍是好言好语道,“那本日记里就只出现过一个人的身影,只有那一个,从来都没有旁人,你和沈慕认识了多久?” 姜芜一个字都不想回答,明知道对方不怀好意,姜芜觉得自己还是保持缄默得好。 “让我猜猜看,你们在一起不超过两年吧。”卢婧似笑非笑望着姜芜的眼睛。 再理智的人也不可能将情绪武装到眼睛,姜芜目光中的那一点点动摇,立刻就被卢婧捕捉到了,“看来我猜对了。” 姜芜仍旧安静。 “你知道我在沈慕身边多少年?”卢婧的眼神有些疯狂,像是燃着一团火一样,“十四年,我认识她整整十四年,沈慕她心里有一个爱人,我也好,姜律师你也好,不过就是不同阶段的替代品而已,就算结了婚也一样,人是你的,心也不是。“ 最后这一句,比起说给姜芜,倒更像是卢婧说给自己的。 话已至此,两个人再没有什么好聊的,姜芜开了门,直接将卢婧给请了出去。 卢婧走了,而后又来了几位做咨询的委托人,姜芜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能够让自己专注在工作上,直到最后一位委托人哭着对她说,“姜律师,你说他和我结婚是真心的吗?“ 真心吗? 除了当事人之外,谁又能说得清呢。 别说回答其他人的问题,姜芜此刻连自己的事情都说不清。 沈慕和她结婚,是真心的吗。 送走了哭哭啼啼的委托人,姜芜飞也似地利用午休的时间奔回了家中,她想要找找看卢婧所说的那些日记。 说不定这一切都是卢婧自己杜撰出来的呢,可这样的侥幸心理并没有抱很久,姜芜就在书架的最上排右侧发现了一排码放整齐,还清楚编排了序号的本子。 最靠里的本子上还有着可爱的卡通人物,就像卢婧说的那样,里面的字体青涩而稚嫩,不过也算得上工整,之后的本子开始变得厚重,沉稳,金属色的封皮干净利落是念书时候沈慕的风格,字迹随着年纪开始有了风骨,而后就是沈爷爷去世,沈慕半路接手天悦以后的时间,日记本的颜色开始显得花哨,里面的句子也从长篇大论成了寥寥几字,只不过从小到大都没有改变过的是沈慕对一个人的思念。 日记里,没有对方的名字,没有她们的故事,若没有卢婧的出现,姜芜甚至认为沈慕出现了臆想,她爱着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可既然对伴侣的长相有相近的喜好,这一点就不成立了,日记里的这个人就这样如此活生生出现在沈慕全部的生活里。 你在哪里。 你过得好不好。 长大了我来保护你。 我一定会找到你。 卢婧真的没有骗她啊。 姜芜看着看着眼泪竟然不自觉滑落,沈慕心中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那里面深深藏着一个人。 日记里充满着一个“她”的影子,这就像是一场属于姜芜自己的蝴蝶梦一般。 与沈慕相识十四年的卢婧没有姓名,最终成为沈慕妻子的姜芜也是一样的,找出日记的最后一本,日记记到最后沈慕连日期都不愿意往上写,不知年月但这之中姜芜从头到尾也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沈慕甚至没有在日记中提起她的婚姻。 原来,原来是这样啊。 手中的日记颓然落地,姜芜看着它又哭又笑,她觉得自己好像疯了,好像心都被撕成两瓣,和着血,被遗弃在那里。 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姜芜已经接受不了自己不是沈慕的唯一了。 房间里安静极了,只能听到姜芜自己压抑的抽噎声,也正是这份安静让打进来的手机铃声格外刺耳。 这个铃声和其他都不同,它被姜芜特别设置过,只专属于一个人,一个号码。 偏偏是这个时候。 偏偏是那个人打过来。 手机其实就在姜芜的身旁,可她不敢接,她的手都有些抖。 第一个电话就这样错过了,紧接着第二个打过来。 姜芜接通了电话,将手机贴近脸颊,熟悉的声音自听筒传来。 “阿芜,刚刚怎么没接电话?“沈慕问道,可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 沈慕觉得奇怪,以为是信号不好,又接连叫了两声,“阿芜,阿芜?喂,你在吗?“ 姜芜强压下自己所有的情绪回道,“我在。“ 沈慕身上似乎天生安装了感应姜芜情绪好坏的开关,只两个字就被她察觉出了异样,“怎么了,是工作不顺利吗,那我给你说点开心的吧,我今天买了……“ 沈慕今天买了一床新被子,又软又大,裹她们两个人是没问题的,姜芜最近不是爱睡嘛,那她就买最好的回来,给她一个最舒服的窝,凭借对姜芜的了解,沈慕觉得她一定会喜欢。 可结果这美事儿还没炫耀完呢,直接就被姜芜打断了。 “沈慕,你为什么要骗我。“姜芜的声音清冽而冰冷。 骗? 这个字实在太严重了,沈慕扪心自问,她顶多只是……不够诚实,有所隐瞒,如果是从隐瞒的角度来讲的话,沈慕有点心虚,她隐瞒的事情可有点多,难道是自己把舅舅的事情告诉给傅思遥,让她顺藤摸瓜去找陆绾的事情被姜芜知道了,所以她这是来找自己兴师问罪了? “阿芜,你听我说,我只是给她一个机会……“沈慕还在措辞,怎么说才能够更委婉一些。 “我们约会的那天晚上,你来晚了,究竟是因为什么?“姜芜道。 沈慕顿时一愣。 不是陆绾的事情,不是傅思遥的事情,与任何人无关。 沈慕的记忆被拉扯回了姜芜所说的那天,就是那天在自己的车旁,她见到了久违的卢婧,也想起了她最后一句话。 沈慕,你会后悔的。 “你见到了卢婧?她去找你了?她都对你胡说了些什么?“沈慕焦急地问道。 “胡说吗?“姜芜轻轻笑了笑,她手上还拿着沈慕的日记本摩挲着,“她说的也不都是胡话,她提到了你的日记,我还看到了你送给她的那只镯子。“ “镯子和日记的事情你要听我解释,日记你都看到了对吗,那是……“沈慕想要分辨。 “沈慕你什么都不用说,我只想问你一句话,我是它的替代品吗?“姜芜的声音有些哽咽。 “当然不是!“沈慕又急又焦,直接否认。 “那就是退而求其次了。“姜芜笑起来,眼泪从眼眶滑落,“那你还爱她吗?“ 问完这两个问题,姜芜觉得自己傻透了,这被感情左右,仿佛人生除了情情爱爱再无其他的白痴是谁? 是她姜芜吗? 太可笑了,她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不想听沈慕的答案,也不敢面对这样的自己。 “嘟嘟嘟。“ “我当然爱她,我也当然爱你,因为她就是你啊。“ 沈慕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对面早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这误会大了。 早上送姜芜出门的时候一切都还好好的,卢婧定然是上午刚刚找上的姜芜,而刚刚电话里姜芜提到了自己的日记,还说卢婧说得不全是胡话,那必然是姜芜已经亲眼见到了实物,她此刻定然在家。 沈慕再也管不了其他,直接一踩油门朝着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沈慕的车刚拐进小区的时候,正好看到失魂落魄的姜芜要上她自己的车。 沈慕匆忙按了两声喇叭,大声喊道,“阿芜。“ 这时候见到沈慕,姜芜猝不及防,她不过略回身擦干自己眼泪的片刻,沈慕就已经从自己车上下来,跑到了她的身边。 这样也好。 姜芜想,自己刚好有些东西要还给她,这样想着,姜芜褪下了手腕上的镯子,回身塞在沈慕的怀里。 沈慕跑得匆忙,人都没站住,更不要说稳稳当当接下镯子。 清脆的一声响,镯子落在了地上,碎成几段。 姜芜只觉得心中一痛,她觉得她的婚姻和爱情就好像这镯子一样,也是这样突然之间分崩离析。 “我们离婚吧。” 第101章 镯子碎了。 老婆也跑了。 姜芜走得那叫一个决绝,直接上了自己的车扬长而去,沈慕不过是把视线从镯子上收回的几秒钟,再想拦人的时候,姜芜的车都已经快开出小区了。 什么小猫、兔子、小狐狸的,沈慕蹲下身将碎成好几截的镯子一块一块捡在手里,姜芜这分明就是一只小刺猬,早上还袒露着柔软的肚皮贴着你,蹭着你,可转眼间觉得危险,受了伤,立马就身子一团,竖起全部的尖刺指向你,连句解释也不听。 沈慕打电话过去。 没人接听。 再打……关机了。 沈慕将破碎的镯子放回口袋,拖着自己新买的一床被子,下车,上楼。 家里和早上沈慕出门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唯一的不同大概就只是书房桌面上铺开罗列的一排手写日记本。 沈慕拿起一册随手翻翻。 这上面还有眼泪打湿的褶皱痕迹呢,沈慕真是又心疼,又生气,又想笑。 现在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找到姜芜,然后一五一十把事情的原委跟她讲清楚。 沈慕抱着自己新买的一床被子,一个人躺在自家的大床上,怎么翻滚都觉得不舒服,因为身边少了一个人。 沈慕叹口气,看样子这床新被子今晚是用不上了,刚刚匆匆忙忙见了一面,姜芜的眼睛有些红,她哭了很久吗,这个大傻瓜。 *********** “姜律师真的不在。”前台小陈姑娘欲哭无泪,沈慕这尊门神不到下午上班就来了,一直坐到现在,眼看着天都要黑了。 在华策坐了一下午,其实沈慕心里也明白,她今天怕是等不到人了。姜芜名下的房子她也去过,人不在那里。这下好了,她和傅思遥还真是难姐难妹,谁也别说谁,大家半斤八两。 不过姜芜和陆绾最大的不同就是她有一份长久、持续并需要日常打卡的工作,请假又能请多久,她早晚都要来上班的。 今天等不到,那就明天。 沈慕优雅起身,她也不难为小陈姑娘,眼看着太阳都要落山了,沈慕和对方礼貌告别。 沈慕在找人,也有人在找沈慕,她刚刚走出华策的大门,手机就响了起来。 “你提起的姜芜舅舅,我查过了,他在京元市没有房产,你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可能。” 来电人,傅思遥。 忧愁的时候当然需要一个和自己同样忧愁的小伙伴。 沈慕开口道,“见面谈吧。” 于是,上次被从沈慕家里扫地出门的傅大小姐,今天又光明正大登了门。 “你是说卢婧回来了?” “没错。” “然后她去找了你家姜律师?” “对。” “你家姜律师觉得自己是你的退而求其次,认为你心里还有其他人?” “哎。” 傅思遥笑得差点背过气去。 沈慕看着幸灾乐祸的好友,目光中带着点疑问,“这不会是你搞的鬼吧。” 傅思遥一个没收住,呛到了自己,她咳嗽两声立马分辨道,“我这是平时做了多少坏事,这都能让你联想到我身上。” 沈慕凉凉一句,“都是说不准的事儿。” 傅思遥再三保证,“卢婧的事情,真的与我无关,要不是你告诉我,我连她回国了我都不知道。” 沈慕叹口气,“她到底都和阿芜说了些什么啊。” 傅思遥可答不上这个问题,除了两位当事人,别人都不可能知道,她只是有意无意翻着沈慕的日记本,作为多年好友,她当然也知道沈慕这个习惯。 “小时候的事情你还没告诉你家姜律师啊?”傅思遥道。 沈慕没做声,傅思遥替她答了,“还变着法指望她自己想起来呐?也对,这日记本就这么堂而皇之摆在书架上,是不是就差贴个字条,上书几个大字,请看看我吧。” 傅思遥这两句话故意捏着嗓子调侃沈慕,可事实上,她还真没有说错,一语道破了沈慕那些小心思。 日记是沈慕特意放在书架上的,摆明了是想要姜芜看到,可女孩子那些小心思又不想这样直白白展现出来,所以她将日记放到了书架的最顶端,平时不会留意,但一眼望去能够看到的地方。 沈慕甚至曾经幻想过,有一天姜芜收拾书房的时候会无意中看到这些日记,知道她这些年以来对她的思念,知道她从来不曾忘记她,到时候两个人再来一个世纪大重逢,二十年啊,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沈慕光是想想都要把自己感动到无以复加了。 可幻想很饱满,现实很骨感,谁能想到最后竟然闹出这么个天大的乌龙。 傅思遥也没闲着,翻着沈慕的日记依旧在那里数落,“你说说你,要写就好好写,把年月日星期都写上啊,这是最后一篇吧,什么时候写的。” 沈慕自己也记不清了,“两年多前了吧。” 傅思遥翻个篇,也看到了残留在纸面上泪水的痕迹,“啧啧,你看看,也没个时间的,姜律师翻到最后连自己的名字都没见着,她不伤心才怪呢。” 沈慕分辨道,“我人都已经找到了,之后就没再写过了。” 傅思遥放下手中的日记本,转身拍了拍沈慕的肩膀,“所以说,有些事早说早了,别总想着人生处处有惊喜,你看拖着拖着,惊喜就成惊吓了吧,要是姜律师早知道这些事情,就是有十个八个卢婧,不还是会被她气定神闲的打发回去。” 沈慕承认,傅思遥说得都有道理,但也都是废话,没一点用处。 欣赏过了沈慕的书房,傅思遥来到客厅找了个舒服的角落靠过去。 “你和姜律师顶多就是个误会,说开了就解决了,她现在不过是一时没消化,说不定躲在什么地方哭鼻子呢。” 沈慕苦笑着摇头,“你不了解她,她现在大概确实躲在什么地方,但不是消化情伤哭鼻子,她怕是准备着要和我离婚打官司呢。” 傅思遥一愣,“不至于吧。” 沈慕耸耸肩,“怎么不至于,用姜律师的话说法律上确实没有骗婚这一项罪名,但法律之上还有道德,欺骗就是欺骗,她会用合法手段让我灰溜溜出局,最后能留条裙子给我就不错了。” “哪怕是一条裙子我都不会给她剩下。”姜芜说完,半杯红酒直接一饮而尽。 陆绾的剧本已经完成交稿了,这意味着她不需要再和项目部坐下来开碰头会,意味着她可以离开京元这座城市了。 可今天,大中午的,姜芜突然过来,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不管陆绾问她什么,她就是不说,晚上东西也吃得少,陆绾原本是看姜芜心情不好,所以提议陪她喝两杯,这样也好让她睡得安稳,但姜芜此刻这个喝酒的架势真的是把陆绾吓到了。 “好了,姜芜,你不能再喝了。”陆绾拿过姜芜的杯子。 姜芜也没有阻拦,陆绾让喝,她直接就干了,陆绾不让了,她也就那么老老实实坐着。 姜芜今天若是不来,陆绾原本是打算去找她跟她辞行的,但姜芜来了,还是这样一个状态,陆绾无论如何都不能丢下她一个人离开。 她坐到姜芜身边,“你愿意和我说说吗,不愿意也没关系,你可以靠着我坐一会儿。” 这是对傅思遥最管用的办法,傅思遥在外遇到的许多事情都是无法和她这个局外人言明的,每每这时,陆绾就会安静地坐在那里,让傅思遥在她的肩头靠上一会儿,给她一份安心。 姜芜刚刚两杯酒下去,正是上头的时候,她有些晕,听了陆绾的话,便真的轻轻将头靠了过去。 “陆绾,你说,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婚姻。” 陆绾失笑,“我只遇到过爱情,可却没有过婚姻。不过我想,爱情大概就像是一双手吧,有时能够温柔地托起你的心,慢慢慢慢飘到云里去,有时又压抑着你无法呼吸,仿佛整颗心都被这双手所拉扯。” 姜芜轻声道,“陆绾,我真喜欢听你讲话。” 陆绾笑笑,曾经也有个人说过类似的句子。 “是你和沈总遇到什么麻烦了吗?”陆绾问道。 姜芜没有回答,她只是慢慢坐起身来,她觉得自己很清醒,同时也下定了决心,这双手既然拉扯过了她姜芜的心,就不能再有别的牵扯,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 ************** “你倒是先帮我想一想,还有什么地方是我们忽略了的。”傅思遥拉着沈慕问道。 沈慕也好,傅思遥也好,当务之急都是要先找到人。 “你当真查过了,阿芜舅舅名下没有地处京元的房产?”沈慕也有些疑惑。 “查了,都查了,别说是京元市就是周边我都查了,没有。”傅思遥摇头。 沈慕坐在那里,微微出神,不是舅舅的话,那还能是谁? “真的不会是你家姜律师的朋友或者同学帮了忙吗?”傅思遥又道。 朋友,同学…… 沈慕只觉得脑海中灵光一闪,她急匆匆冲进书房,拉开书桌右手边最下面的抽屉,那里面安安静静躺着一份从南方中转过来的成绩单,那是唐非寄给名义上资助她的那位老先生的信。 “名字名字……” 沈慕拿着信封翻看终于找到了想要找的内容。 何志邦,老人的名字叫何志邦,而沈慕舅舅的名字也被傅思遥调查到了,叫何展成。 “父子?”此时傅思遥也凑过来,姓氏相同让她有此一问 沈慕摇摇头,“不知道。” “总归先照着查查,总比什么信息都没有要好。”傅思遥松口气,转头看向沈慕,“其实说实在话,我还得感谢你。” 沈慕没明白她的意思,傅思遥也没有解释的样子。 傅思遥收了信封,她得抓紧时间,小伍今天刚刚得来的消息,陆绾新剧项目组那边已经收到了完整剧本的初稿,若不是有沈慕姜芜二人的事做绊,她和陆绾怕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第102章 沈慕连着去了华策三天,小陈姑娘每次打发她的借口都不一样。 “前天是外出,昨天是上门咨询,今天是什么?“沈慕笑盈盈开口道。 小陈姑娘清清嗓子,“今天是病假。“ “病了?“沈慕忧心道。 小陈姑娘郑重点点头。 姜芜是真的病了。 高烧,烧得晕晕乎乎,床都起不来。 大概是那天两杯红酒开了先例,姜芜连着两天都借着酒劲儿熬到深夜,这房子的温度不比姜芜和沈慕的家,一直无人居住,是停了水电供暖的,临时拿来作为栖身之所,水电还好解决,供暖就只能求助于电暖器、保暖贴和人工加衣服了,有工作支撑的时候还不觉得,可当姜芜沉着一口气,将所有离婚的准备都做好之后,她在电脑前坐了好久,房间原本就冷,她还一动不动就这么生挺着,最后她将准备好的所有东西都删了,然后人也病倒了。 还好有陆绾,清粥小菜做好了喂到姜芜嘴里,吃过了饭,陆绾还给她拿了个冰袋贴在额头上。 “你这样不行的,要不我还是陪你去医院吧。“陆绾劝道。 姜芜摇摇头,“我睡一会儿就好。“ 陆绾还要再说,就听一阵敲门声自门口传来。 她和姜芜都在家里,还会有什么人上门呢。 答案显而易见,该来的还是会来,陆绾给姜芜掖好被子,走出了卧室。 那双拉扯过她心神的手来了,陆绾开门,门外赫然是傅思遥。 傅思遥已经熬了很多天,腾华,陆绾,两边都牵扯着她的精力,白天她仍是那个兢兢业业的腾华继承人,可入夜,有关陆绾的去向一次又一次落空,让她夜不能寐,几天,十几天,对于傅思遥来说仿佛是几年,十几年那么长,她憔悴了太多,再不是那个酒红色头发潇洒又张扬的小傅总。 而陆绾呢…… 陆绾虽未外出,但衣着光鲜整齐,为了照顾姜芜方便,陆绾将自己的头发挽成一个啾啾,扎在脑后,乍一看去仿佛还像个学生,刚好是傅思遥记忆中她初遇陆绾时对方正年轻、神采飞扬的模样。 陆绾好像比之前在家里的时候还要胖了一点,傅思遥想上手摸摸对方的脸蛋,却被陆绾轻轻躲开了。 傅思遥扑了个空,秀气纤细的指节,尴尬在空气中。 原来不是陆绾离不开她,而是她离不开陆绾。 原来离开了她,陆绾只会过得更好。 傅思遥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一句话都还没说呢,她眼泪就快要下来了。 两个人,一个门里,一个门外,愣是一言不发互相看了好几分钟。 最终帮傅思遥进门的是……冷。 陆绾紧了紧自己的衣服,对傅思遥道“进来坐吧。” 这房子是真够简陋的,只有几件简单的木质家具,看上去既不舒适,也不漂亮,带着一股陈旧味道,可傅思遥往里面一望还是能够感觉到陆绾在这里用心生活过的气息。 窗明几净,不惹眼的地方还放着绿色的花草做点缀,陆绾总是会将自己待过的地方装饰得很温馨,对于傅思遥来说,原来这个人的身边才是家的感觉。 “之前我的电话和消息,你都没回复。“ 房间里安静了许久,傅思遥实在是怕了这份安静,眼巴巴看着陆绾对她说道。 陆绾倒是也没有回避,她轻轻点点头,“因为我还没有想好,要和你说些什么。“ 傅思遥坐得近了些,试图去握陆绾的手,她有些迫切道,“那你现在想好了吗?“ 这一次陆绾没有躲开,手被傅思遥攥在了掌心里,还不等她开口说话,卧室的门从里面被打开,烧得发昏的姜芜从里面晃悠悠走出来,直接拉陆绾起身,让她站在了自己身后。 “要不是我病得不是时候,她早走了。“姜芜看着傅思遥,淡然道。 傅思遥承认,“没错,所以要感谢你和沈慕,可我还有话想要和陆绾说,等我说完了,我会尊重她的选择。“ 姜芜可不信,她回身去看陆绾,“不会她掉两滴眼泪你又心软了吧。“ 陆绾和傅思遥两个人同时闹了个大红脸。 傅思遥更是咬牙切齿道,“沈慕这个祸害,她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她……“姜芜原本还想来一句她自然和我一条心,将傅思遥完完整整给怼回去,可话到嘴边她才想起来,她和沈慕,也要散了。 这一场高烧,都把她给烧糊涂了。 陆绾见姜芜哽在一个她字上,半晌没缓过劲儿来,担心地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 额头还是滚烫一片。 这让陆绾怎么可能放心呢。 “我不能把姜芜一个人留在这里。“陆绾道。 “她不会是一个人的,沈慕一会儿就到了。“傅思遥一句话让陆绾把心放回肚子里。 陆绾看着脸色很差的姜芜有些迟疑。 傅思遥叹口气,看来有些话不说开了,陆绾是不会放心和自己走的。 “姜律师,你记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曾经从拐子手里救下过一个小女孩。“傅思遥认真道。 姜芜一愣,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此刻突然被如此郑重提及,让姜芜始料未及,自己孩童时期发生的事情,傅思遥怎么会知道?不过姜芜还是坦诚地点点头。 “我记得。“ 傅思遥耸耸肩,“那不就结了,你当初救下的那个女孩就是沈慕。“ 姜芜不知道自己是被傅思遥说晕了,还是发烧烧晕了,“你等等,我不明白……“ 傅思遥耐心细致地又给她解释了一遍,“你当初救下的那个女孩就是现在的沈慕,对,是长得不太像,她小时候又瘦又小,人还丑,谁能想到女大十八变就长成现在这个样子了,我以我和沈慕多年的交情保证,我说的绝对是实话,当年沈老爷子唯一的孙女差点走失的事情,若是你有心去查现在依然会有人记得事情的原委。“ 姜芜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傅思遥继续道,“姜律师的老家是在兴城吧,也就是在那里沈慕遇到了你,长大后沈慕几乎要将整个兴城翻个遍了都没有找到她要找的人,谁能想到事情偏偏就是这么巧,她回了京元,你也辗转来到京元市念书工作。沈慕最后一篇日志是在两年多前的中秋前后,她为什么坚持写了那么多年又突然不写了,你仔细想想就明白。“ 两年多之前。 中秋前后。 如果没记错的话,好像就是那个时间,她应邀参加了好友陆媛的新剧发布会,也是那时候第一次见到沈慕这个人。 沈慕为什么后来就不再写了…… 因为她要找的,她已经找到了。 傅思遥看姜芜出神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肯定想明白了,“所以说她心里头的那个人是你,日记里写的人是你,从头到尾就都只有你一个人,自己和自己吃醋到如此程度,我还真是头一次见。“ 傅思遥看上去是打算再刺儿几句的,不过被陆绾一个眼神丢过去,也就生生收住了。 陆绾陪着姜芜回到卧室,让她躺好,给她盖好被子,这期间姜芜一言不发,眼神都有些游离。 陆绾还想再说两句宽慰姜芜的话,却被傅思遥制止了。 “你让她睡一会儿比什么都强,她和沈慕之间是误会,说开了就好了。“ 有些问题是误会造成的,说开了就好了,但还有一些却不是,就比如说此刻的傅思遥和陆绾。 房间里重新陷入沉默的漩涡之中,无声无息,姜芜就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渐渐的,她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虚幻,等再次清晰起来的时候,姜芜觉得自己来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地方。 兴城。 上学前姜芜的孩童时代几乎都是在这里度过的,那时候她还有一个家,有外婆,还有爸爸和妈妈。 兴城没有京元这样靠北,所以冬天并没有非常难熬,姜芜只觉得自己仿佛又缩回到了曾经那些小衣服、小鞋子里,像个瓷娃娃一样,坐在长椅上等着爸爸来接她。 这样的等待是姜芜童年记忆中最冗长的一段,她那时候还不懂父母的相看两厌,只想着只要自己乖乖听话,说不定就会得到来自双亲的关爱,所以即使爸爸只是带着她出门,往托管阿姨那里一丢,很晚才想起来接她,她也从来没有表现得不开心。 可唯独最后那次,将一切都改变了。 和往常一样,姜爸爸带着姜芜出门,将她送到了托管阿姨手上。 “姜先生,今天真的不行,我实在是有急事脱不开身,孩子您不能放我这里。“ “我早点接,早点接可以吧,费用我可以多给一点。“ “姜先生,真的不是费用的问题。“ 好说歹说父女两个依旧被扫地出门。 小姜芜今天穿了一身红彤彤的新衣服,长得白净,人也喜气,她拉着爸爸的袖子问道,“爸爸,今天我就跟着你不可以吗?“ “那怎么行,爸爸有正事要做,小孩子别捣蛋。“ 小姜芜答道,“我不会捣乱的,我会听话。“ 姜爸爸眼珠一转,蹲下身子看着女儿,“你真的听话?“ “嗯。“ “那这样吧,你就坐在这椅子上等着我,一会儿我和你身后这家面馆的师傅打个招呼,让你坐在这里等我回来,记住,谁的话都不要信,不是爸爸的人要带你走你就大声哭喊,等爸爸忙完了,很快就来接你,好不好。“ 怎么会好呢。 即使在睡梦中,姜芜也能够回忆起当初自己被独自留下时的恐惧和绝望,也大概是从那时候开始她时刻做好着抽身离去的准备,因为她不想再做被独自丢下的那个人了。 在姜芜的梦里。 那个红彤彤的小女孩就一直坐在那条长椅上,看着太阳一点一点从正中到西,她在等着她的爸爸来接她,可实际上呢,他的爸爸早有了另一个家,为着另一个女儿的高热奔走在赶往医院的路上。 第103章 最终,姜芜也没有等到爸爸来接她,傍晚时分,天边云朵被渲染做橙红色时,姜芜等来了一个中年女人。 那女人的样子姜芜已经记不清了,她手上牵着的那个孩子梦里也是虚影一团看不真切。 姜芜只记得,那女人看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就上前来和她搭话,问她在等谁,后来还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糖给她,哄着她想让姜芜跟着她走。 幸好当时来来往往都是行色匆匆赶着回家的行人,姜芜也还记得爸爸嘱咐她的话,当那女人伸手想要拉扯她袖子的时候,姜芜放开嗓子哭开了。 众人纷纷侧目,那女人心虚,拉着自己手边的孩子就准备离开,而被女人拉扯着的孩子,在那一刻用尽全力回头看了姜芜一眼。 那双眼睛灵动清透,亮得仿佛没有微尘的碧水,带着祈求,也带着渴望。 姜芜猛地睁开眼。 高热让她整个人都有些虚弱。 而此时也刚好有一双眼睛满含担忧,在看着她,那之中似有星辰宇宙,亮得让人发烫。 “醒了?“沈慕原本就坐在床边,见姜芜睁开眼睛,她便凑过去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姜芜伸手摸了摸沈慕的眼睛,“我该记得的,记得你这双眼睛。” 长大了,也许模样会变,性情也会变,但一双干净的仿佛会说话的眼睛,是应该被记得的。 沈慕把姜芜放平,让她找个舒服的姿势躺着,自己则坐在姜芜身边一下一下拍着她。 沈慕至今也从未忘记过小时候那个怯懦的自己。 沈老爷子的独子早逝,孙女尚在稚龄,那段时间很多人都打过沈家的注意,但最狠毒的却莫过于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的堂姑姑,她让同龄的孩子将自己骗出了沈家,随后把她交到了一个拐子的手里,带离了京元市,几经辗转来到了个叫做兴城的地方,那时候的沈慕胆小得很,只知道哭,六七岁的年纪个子又瘦又小,拐子觉得这孩子应该是被打怕了,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所以也就偶尔带出来转转,有个小孩儿在身边,和同龄的孩子说说话,玩闹一下,他们想要行什么不轨行径也不会太显眼。 沈慕当时被女人带着在姜芜周遭绕了好几个来回,确定附近没有她家大人后,女人才带着她上前。 女人原本是想要两个小的先说说话,可不论怎么对沈慕使眼色,沈慕就是不动,女人暗中掐了她一把,只好自己拿了糖哄姜芜跟她走。 年幼的沈慕当时真的很想对同样年幼的姜芜说,她是个坏人,你不要收她的糖,你快点走。 可她太害怕了,她一步都不敢动,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后来警觉的小姜芜直接用哭声引来了路人的围观,女人见事不成了,拉了自己就准备闪人。 就是在那个时候,沈慕用尽全身力气回头去看了姜芜一眼。 帮帮我,有人能够帮帮我吗。 那是当时的沈慕无法用语言来传达的想法。 沈慕记得,她都记得,她记得那时候的姜芜同样也看着自己,就在沈慕以为一切又没了希望,眼中的光一点一点暗下去的时候,姜芜突然冲了过来,拼命拉着自己的手,放声哭喊道,“坏人,你不要抢我妹妹,你放开她,坏人。” 兴城虽然不大,但城市基础建设完善,姜芜的父亲敢把孩子一个人留在这里,也不过是仗着这里人多、店面多、脸熟,有点风吹草动就能够引出大动静。 果不其然,两个孩子哭喊开来,立刻引来了不少人围观,甚至有动作快的已经在报警了。那女人还想跑呢,结果还没混出人群就被大家一把按住,抓了个现形。 警察后来一问下来才知道,女人是个惯犯,孩子是她从京元市带到这里的,起初说起拐卖,她还不承认,说是父母孩子多养不活才准备送养的,自己不过是个中间人,可在给两个孩子梳洗的时候,有细心的女警员在沈慕衣服的最里层发现了一枚坠子,莹润通透,一看就价值不菲,一看就是孩子小心翼翼藏起来的。 养不起? 这种说法也就只能骗骗鬼了。 沈慕这孩子的来龙去脉算是清楚了,到了姜芜这里,大家又犯了愁。 这孩子说是她爸爸让她坐在那里等的,一等就是一整个下午,孩子都要让人拐跑了也没人关心,更没人找,没人报案。 “不会是遗弃吧。“有人忍不住低声问身边的同事。 “你可闭嘴吧,别被孩子听到,六七岁的孩子早就懂事了。“另一个道。 “干干净净,长得也齐整,都养到这么大了才想起来遗弃?我看不可能,但这是哪家的父母,也实在是有些太大意了,怎么能够让这么大点个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啊。“ 大人们都以为孩子们睡了,但实际上她们并没有。 沈慕一直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直到外面大人们的声音听不见了,姜芜才开口问她,“你多大?“ 沈慕细声细气报了自己的年龄。 “原来你是姐姐呢,快别哭了。“小姜芜道。 沈慕果然很听话地渐渐收了抽泣声,哑着嗓子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不是那个女人的孩子的?“ 姜芜答道,“你告诉我的呀。“ “我……“ 小沈慕又要哭了,不过这回是因为羞愧,她根本就什么也没跟对方说过,甚至都没有提醒她一句这是个坏人,可对方就像是童话世界里的小飞侠一样,依然冲过来,紧紧拉住了自己的手。 这个小姐姐…… 她又哭了。 姜芜只好轻轻拍了她两下,“你刚刚用眼睛告诉我了呀,你希望我能帮帮你,难道不是这样吗?“ 沈慕抽抽搭搭,“真的是这样吗?“ 小姜芜安慰道,“真的真的,不过你为什么被陌生人带走不跑也不喊呢。“ 小姐姐眼泪汪汪,“我害怕,我怕她又要打我,我不敢。“ 这个比姜芜只大几个月的小姐姐,哭得一抽一噎的,好不可怜,光是哭还不够,她还要往自己这边凑凑,一定要紧贴在自己身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够安心似的。 一张单人床被大人们腾出来给两个孩子,空间有限,姜芜也只好随她凑得近一点。 姜芜安慰小姐姐道,“那你以后就变得更厉害,这样就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嗯。“沈慕点点头,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呢,“下回我来保护你。“ 姜芜打了个哈欠,她有些困了,完全没有留意对方刚刚说了什么,“我们睡觉吧。” “我不敢。“说着说着,沈慕这边又开始了。 “我陪你呢,你害怕什么?“姜芜小大人一样轻轻拍了拍沈慕。 “我,我还怕黑,你,你能唱首歌给我听听吗?“ 姜芜想了想,“好吧,这是我外婆经常唱给我的一首歌。“ “月亮弯弯,月亮圆圆,月亮是娃娃的脸,月亮凉凉,月亮皎皎,月亮说宝宝快睡觉。” 沈慕再唱起这首童谣的时候,姜芜已经伴随着她的轻拍和歌声沉沉睡去了。 病来如山倒,随手在她脸颊上摸摸,沈慕还是觉得有些发热。 这样下去不行啊,一会儿等人睡醒了若还是这样烧着就一定要去医院了。 沈慕理了理姜芜额前散乱的头发,认认真真打量着她的眉眼。 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天、那一夜,沈慕时时刻刻都不敢忘。 因为不想再被人虐待,所以沈慕学习体术,到如今再无人敢碰她一根手指头,因为不想再受人欺凌所以先要让自己变得强大,她十九岁接手天悦,一系列手段老辣独到,干净利落。 至于自己那位堂姑姑就是老爷子的手段了,在她官司缠身无暇他顾之时,老爷子直接将堂姑姑的两个孩子都送出国去了,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她不是喜欢看人家骨肉分离的场面嘛,沈老爷子自然会让她好好活着去体会体会这样的痛苦。 长大往往只是一瞬间的事,那个弱小到只会哭泣、懦弱无助的自己,被封存进了沈慕的心里 而这些年她唯一的遗憾却留在了兴城那天的夜里,那天沈慕的爷爷星夜兼程、凌晨时分就赶了过来,将她接走。 行程来去匆匆,匆忙到沈慕还没来得及问一问那个小女孩的名字,也忘了告诉对方自己是谁,等沈慕央求爷爷再派人去兴城了解情况的时候,派出所的人说孩子已经被家属接走了。 自此,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长大后的沈慕去过兴城很多次,她总希望能够和当初的小恩人在某个路口不期而遇。 最初这只是一份埋藏在少女心中的小愿望,很简单、很质朴,没有一丝暧昧,她只是想要见一见这个小恩人,对她曾经向自己施以援手略作报偿,可找着找着,遍寻不到,这就成了一种执念,这一执着就是近二十年。 所幸,上苍还是厚待她的,一场旗下艺人的新剧发布会上,让沈慕一眼就看到了姜芜。 然后…… 她成了姜芜的被告。 再然后…… 她把姜芜骗上了床,还哄得她和自己领了证,有了一个只属于她们两个人的家。 沈慕想着想着,脸上便不自觉挂上了笑容。 她戳戳姜芜的脸蛋,“反应这么大,是不是发现自己有一点点在意我了,一丢丢不属于你都不行的那种在意?“ 姜芜睡得很沉,听不到沈慕的问题,自然也不可能做出回答,不过沈慕也不需要她的回答,因为她自己心里清楚。 “阿芜,我也一样,你是我的,一点点不属于我都不行。你好好睡吧,等你睡醒了,我就带你回家,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什么都不瞒你了,希望我们都平安,健康,然后长长久久。“ 第104章 姜芜发着烧,睡得不实,没过两刻钟,人就微微动了动。 沈慕一直在她旁边守着,自然留意着她的动静。 “醒了?“沈慕轻声询问着。 姜芜睁开眼看看沈慕,目光有些躲闪地点点头。 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烧的,想着之前自己因为误会做得这些蠢事,姜芜只觉得脸上热得厉害。 “来,喝点温水,陆绾走之前说喂你吃过点粥,那我们一会儿把药吃了。“沈慕柔声说着,末了还上手重新试了试姜芜的额头,“温度像是下去那么一点,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你不生我气吗?“姜芜低声问道。 她不敢去看沈慕,但沈慕一直深深看着她。 姜芜想着若是自己被人这样误会,一番深情对方却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自己,她会很失落,也很失望。 她甚至还想过要和沈慕离婚,实在不应该。 沈慕一直没有说话,她就只是看着姜芜,一直看着,最后她轻轻叹了口气。 那轻声叹气,听在姜芜心里却仿佛是千斤巨石,她连忙想要和沈慕说说话,结果沈慕却俯下身给了她一个温柔的吻。 那个吻很轻,一点一点引导着姜芜慢慢放松了紧绷的神经,让姜芜慢慢闭上了眼睛。 “来,给我让点位置。“沈慕说着掀开姜芜被子的一角,整个人也挤上了床。 姜芜有些迟疑,“我感冒了,会不会传染给你啊。“ 沈慕又在唇上啄了一口,“亲都亲过了,要传染早传染了。“ 姜芜这回不言语了,只老实地往里挪动了挪动。 沈慕躺过去将姜芜整个人都揽在自己怀里,沈慕觉得自己仿佛抱着一个小火炉一样,姜芜身子寒,平时手冷脚冷都要靠自己暖和,现在怕是还在烧。 沈慕不免有点心疼,将人抱得更紧了些。 “卢婧去找过你,你也见到了,没错,我们是老相识,做过同学也曾经是朋友,但也只是这样了,她曾经确实对我倾心,但没办法,我不可能对每份感情都做出回应,后来我以为她死心了,出国去了,原本以为她会有不一样的人生,结果没想到她还是没放下。“沈慕轻声说着。 姜芜没有打断她,她只是紧紧贴在沈慕怀里。 姜芜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沈慕的绯闻,她娱乐公司那些一直心存窥伺的男女她也从未放在心上,但这一次一个知道沈慕很多,了解沈慕很多的女人彻底搅乱了她的心,卢婧喜欢了沈慕十四年啊,姜芜知道,沈慕值得,多少个十四年都值得,姜芜早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可就算还记得她也不觉得沈慕有非她不可的理由,这种在姜芜看来没有缘由的深爱始终让姜芜不安,因此替代品,或者是沈慕坚持不下去退而求其次选择的说法才会让姜芜在短时间内全盘接受。 姜芜觉得自己实在对不住沈慕给予她的一片深情,她甚至都不了解她,没有完全信任她。 姜芜埋在自己怀里,沈慕忽然觉得肩头微湿,她一惊之下,连忙扭头去看,她把姜芜的脸捧在掌心,忧心道,“怎么了,怎么还哭了。“ 就见姜芜眼泪汪汪,好不可怜,喃喃道,“对不起。“ 沈慕给她擦擦眼泪,“其实也怪我,我不告诉你就是存着希望你能想起来,要是早告诉你就没这些事儿了。” 沈慕记了二十年的人和事,姜芜都忘了,这让她更内疚了,“是我不记得了。” 沈慕立马安慰道,“你记得,上次你不是还说过小时候救过一个小姐姐,她……” 胆子小,哭得还丑…… 嗯,这个话题有点尴尬。 话题轻松下来,两个人也放松了不少,沈慕又道,“日记的事情,不止卢婧知道,我当时有过来往的朋友不少都知道,至于你说的那个镯子,我发誓,我只送给过你一个人,至于她是怎么知道的……” “她是怎么知道的已经不重要了。”姜芜低声道。 沈慕笑笑,轻轻吻了吻姜芜的脸蛋,“我说完了,那么说说你吧,这房子是怎么回事,何志邦老先生又是谁。” “何志邦老先生是我舅舅的二叔公,未婚无子,容养后一直是我舅舅在照顾,这原本是他曾在京元暂居时的一处房产,打算过户给我舅舅的,可外婆不在了,舅舅一直在南边,他惦记我,所以和老爷子商量了,想要直接留给我。” 姜芜舅舅的想法沈慕很感激,有亲缘关系的父母对姜芜不闻不问,可这受外婆恩惠的舅舅却一直对姜芜给予着长辈的关爱,但沈慕也了解姜芜,她是不会收的,别说她已经经济独立,就算还是学生时,她也会想要靠自己的努力在京元市站稳脚跟。 “你拒绝了。”沈慕肯定道。 姜芜点点头,“嗯,我拒绝了,但房子过户的事情也就这么拖了下来,舅舅将钥匙留在了外婆的遗物里,只是拜托我平日里帮着照看,这次我也是没别的办法,要帮陆绾,我只能想到这里,结果还是拖累了她。” “她们两个的问题就让她们自己去解决吧。”沈慕轻轻揽着姜芜,时不时还逗上她两句,“我们来说说我们两个的问题。” 姜芜眼巴巴望了望沈慕,随后将脑袋埋在了对方怀里。 沈慕知道她这是为自己之前的事情在难为情,因此故意凑得近些,贴着姜芜的耳朵问道,“还要跟我离婚吗?我可听说了,你最近连着熬了两个晚上,就等着让我赔得连条裙子都不剩呢。” 姜芜只觉得脸上烧得厉害,这是她那天喝多了的醉话,其实不止那天,这阵子她都醉得厉害。 姜芜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推了推沈慕让她起身,“你帮我把电脑拿过来。” 沈慕不知道姜芜要电脑做什么,但还是起身照着老婆的吩咐去做,姜芜把电脑放在被子上,开机,打开电脑,调出一个文本,展示给沈慕看。 “这就是我这两天的成果。”姜芜道。 沈慕看去,就见那文档中空空如也,没有打上一个字,可陆绾走的时候明明忧心忡忡,怕姜芜那么认真是下定了决心。 两个人都不会撒谎,那么就只有唯一一个答案。 “你删掉了?”沈慕道。 姜芜和上电脑,“是的,我删掉了,其实我已经按你所持天悦的股份计算了在咱们两个人婚期内股权的最大增值,这部分增值法院会判定法定伴侣之间平分,股权的增值不能直接等同于你的实际收益,现在比较常见的处理模式是可以通过转让部分股权抵扣你所应付给我的货币补偿,而这一年半的时间里,天悦还有过一次增资,而你通过增资获取的股权我也能够分得一半,所以……” 沈慕的脑筋按着姜芜的逻辑飞速旋转,“所以……” “所以如果没有意外,我至少会得到天悦6.845%的股权。” 6.845%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若是姜芜将股权抛售,或者转让给某一位股东,绝对会给自己带来不小的麻烦。 刚刚还烧得热乎乎、红彤彤的奶猫,转眼就成了一只呲着牙,不动声色观察自己的小狐狸。 姜律师果然是姜律师啊。 沈慕下意识做了个由紧张而产生的吞咽动作。 “我想了很久,也做了很久,只是昨天晚上我把她们都删掉了。”姜芜语气很平静,声音也很放松。 “为什么删掉。”沈慕目光发烫,隐隐有些期待姜芜的答案。 姜芜勉强撑起身子,从沈慕的怀中扬起头来,四目相对认真看着沈慕的眼睛答道,“因为我想我听你一次解释再做打算也无妨。” 沈慕有些激动,“你是说就算我今天没有来,你也会回来找我?” 姜芜身上还是有些虚,她趴伏在沈慕的胸口,“嗯,我今早醒来的时候就是这么打算的,等我病好了,我就去找你算账的。” 沈慕将人抱着,笑起来,“好啊,那我们来算算账。” 姜芜还病着都不忘和沈慕调侃,“你可要想清楚,我们现在分开你只是损失6%左右的股权,我们的婚姻存续期越长,你的损失就越大,我是绝不会一声不吭安静走开的类型,这样的我你也要吗?” 沈慕很认真,她的眼中仿佛有最温暖的太阳,只是目不转睛看着,就让姜芜暖到心底。 “我属于你,完完整整,只属于你,我现在已经再没有任何秘密了,你是我二十几年来唯一的心事。” 姜芜觉得眼眶发热,她把头埋回去,不肯让人再看她流泪的眼睛。 “沈慕,我一直不敢对你说,我爱你,我好爱你,你是我的唯一,所以我也只能是你的唯一,这也是我的心事,现在我把这些都对你坦白,我想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到老到死,一直都在一起。” 爱是对爱最好的回答,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怀疑和猜忌,再也不会有不安和忐忑。 沈慕和姜芜都清楚知道了她们彼此对彼此的深情。 一室温馨,两个人只是拥抱着躺在床上静静感受彼此的温存。 沈慕觉得差不多了,她眼珠一转,突然开口道,“刚刚说着算账,那咱们来说说正事吧。” 嗯? 正事? 刚刚不是都说完了吗? 姜芜忽然有些紧张。 “你想说什么。” “镯子。” 姜芜这才想起,沈慕曾祖传下来的镯子,临走的那天被她不小心失手跌落了。 嗯…… “是不是挺贵重的?” “说是元末的白玉,不过价值不重要,重要的是……哎,算了,不提了,岁岁平安,只要我们两个人和和美美的,一个镯子,身外物,也没有那么重要。” 第105章 空置了许多年,刚刚有了点人气儿,何老先生的房子又重新被封闭了大门。 姜芜烧得没那么厉害了,沈慕就把人接回家,哄着陪着照顾了两天,除了还有些咳嗦,姜芜的感冒终于好得差不多了。 原本按照沈慕的意思,是想让姜芜在家多休息两天,可姜芜执意出门,还不让沈慕接送她。 “你自己行不行啊,刚好一点可不要又着凉。“沈慕一边担心,一边给姜芜套上厚厚的围巾,半张脸都遮住了,让姜芜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没事没事,我都好了,咳咳。“姜芜说着,又咳了两声,顺势就把围巾给拉下来。 “哎。” 沈慕叹气。 她又叹气! 就跟那天她提起那镯子的时候一样,沈慕也不说就只是一声悠长的叹息,直接把姜芜的心都给揪起来了。 谁让姜律师难得理亏呢,她老老实实把围巾拉上,捂得严严实实,哄沈慕道,“好了,你看,我听话。“ 沈慕重新换上温柔的笑容,她顺了顺姜芜的头发,“嗯,这才乖,你还咳嗦,不能呛风。“ 姜芜收拾整齐这就出门去了,沈慕站在窗边刚好能够看到小区大门的方向。 姜芜今天开了车出去,出门右拐直接上了通往市中心的主干道,要知道华策可就位于小区左手边不出两千米的地方。 沈慕一早就知道姜芜今天肯定不用上班,她之前堵人的时候往华策坐了三天那是白去的吗,头两天人没在那是直接和委托人约在外面躲她,后来的病假,沈慕反复确认过,姜芜请了三天,今天刚好是第三天。 不过嘛,爱人之间有时候也要给些空间。 如今知道了彼此的心意,她们也都踏实了不少,无论姜芜去什么地方,最终她总会回来的。 姜芜去了哪里? 她去了a大。 张惜今天的课程都安排在下午,正在公寓舒舒服服补眠呢,结果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从床上拽了起来。 “谁啊。“ 张惜睡眼惺忪,晃晃悠悠起身去开门。 等看清来人,还不等张惜做出反应,姜芜已经一个闪身钻进来了。 张惜哭丧着脸,走回房间直接扑倒在床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要睡觉啊。“ 姜芜托着张惜的胳膊将人又拉了起来。 “救苦救难的张老师,这次我是真的需要你的帮助。” “救苦救难还是留给观音菩萨吧。” 话虽这么说,可张惜终究没有再躺回去。 语言有时候代表不了什么,态度说明一切。 姜芜笑着,“呵呵呵。” 张惜也笑着,“呵呵呵。” 说完立马板了脸,“别嬉皮笑脸的,有话快说,有问题快问。” “你不是有个相熟的考古系师兄,毕业后也留在了a大吗?”姜芜道。 张惜确实认识这么个人,她抱着审视的态度看着姜芜,“我是认识这么个人,你想找这么个人问什么?” 对着张惜,姜芜没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她叹口气,坦白交代,“我打碎了沈慕送我家传的白玉镯,说是元末的,你也知道我不懂这些,所以我想找个懂行的人问问,若是可以的话,我想送一个给她,虽然不可能有之前的那么珍贵,但好歹也可以留个念想,让她不至于太伤感。” 张惜稀奇道,“你可不是那么不仔细的人,怎么,你们吵架啦?” 姜芜有点不好意思,“主要是我不好。” 提到此处,姜芜也只好把之前的事情和好友讲了一遍。 张惜听完语重心长地训她,“我就说让你不要总是把话藏在心里,这下好了吧。” 姜芜点点头。 “还有你这职业病,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得改一改。” 姜芜又点点头。 “不要总是做最坏的打算,人生,是充满希望的嘛。” 姜芜:“……” “然后……” “停。”姜芜终于忍不住打断,“你先帮我问,问完你再数落我。” 张惜受人之托,没办法只好拿了电话起身,帮姜芜这个忙。 “师兄。”张惜显然和对方很熟,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讲问题,“我想问问说是元末明初流传下来的白玉镯子,大概是怎么个价位啊?” “你问什么料,品向如何啊?”张惜一边应着电话那边一边推了推姜芜。 姜芜不懂,有点心虚,只能摇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 张惜想着,依沈慕的家世,再加上她表现出来对姜芜的爱惜,送给媳妇的东西总不可能太差吧。她在心里掂量掂量,直接答道,“最好的料,品向也不错。” “大小啊?”张惜又看向姜芜,这个她总该知道了吧。 姜芜在自己手上比划了比划,张惜估摸着给了电话那面一个参考。随后两个人一起期待着电话那边给出的参考价值。 “无价之宝啊。”也不知道电话那边说了什么,张惜将电话拿开一掌的距离,似乎是想等对方激动完再行对话。 那边给出了停顿,张惜继续道,“师兄你别激动,你说你想看看那时候的最上乘的羊脂白玉?那怕是不成了,碎了。” “碎了?!” 这回连有些距离的姜芜都听到对面的喊声了。 “开玩笑,别激动师兄,我开玩笑的,我哪有这稀罕物件,是我朋友想问。”张惜连忙安抚道。 “嗯嗯。” “啊啊。” “哦。” “好嘞师兄,麻烦你啦,一定一定,等有机会我一定拜托朋友带给你看看。” 姜芜小心凑过去问道,“怎么说。” 张惜直接戳了一下姜芜的脑门,“败家丫头,师兄说最上乘的玉料哪怕是现在都能叫到百万,更不要说是古物,若是碰上真心喜欢的,随你要价多少,都会有人买的,单用金钱衡量,那就太庸俗了。” 这就更难办了。 姜芜愁啊。 多年的朋友,张惜还能不了解姜芜嘛,看到她愁眉苦脸便劝慰道,“行了,一只镯子若是能够换你们感情顺遂也算是值了。“ 张惜可以这样说,沈慕也可以这样想,但唯独姜芜不能,她若是当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那她成什么人了,误会了沈慕,姜芜本就过意不去,如今又打碎了对方传了几代的镯子,换位思考一下,若是自己没了外婆留给她的遗物,她虽然不会怨怪沈慕,但心里总是会有遗憾的。 张惜接连说了好些安慰的话,不过姜芜除了开头那句,其他都没听进去。 姜芜出神半晌,最终在心里拿定了个主意,便跟张惜告辞了。 岁末年初原本是沈慕最忙的时候,可惜,前有两家感情危机,后有心肝儿身体抱恙,沈慕也难得做了次甩手掌柜,将抛头露面的工作全都丢给了沈老爷子留给她的几位老叔叔。 此刻,沈慕正在家里等着姜芜回来。 这丫头,说是要去华策,难道还真的挨到下班时间才回来? 沈慕这两天真是被姜芜这虚弱的小身板给搞怕了,高烧不说,还不肯去医院,硬拘着去了,打了退烧针,回来肠胃还不好,吐了好几次,如今总算是看着和正常人一样了,还找了个蹩脚理由非要出门 也不知道她吃药没有,还难不难受。 “早上真不该放她走。“沈慕坐不住,在门厅处来回走动,“不行,我得打个电话。“ 原本打算做个给妻子空间知心爱人的沈总,最终还是按捺不住拿起了手机。 电话刚接通,铃声却从门外响起了。 沈慕一愣,连忙开门,就见姜芜正从口袋里摸自己振铃的手机呢。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保持着一个略微滑稽的姿势,最终还是沈慕忍不住,先笑了起来。 她挂了电话,上前把姜芜揽进门,随后凑过去吻了吻对方的额头。 姜芜轻声道,“我都好了。“ 确实,额头不算热,的确没有再发烧。 刚刚还咬牙切齿要揭穿这骗人的小狐狸呢,现在人回来了,沈慕也就作罢,闲话道,“工作还顺利吗?“ 姜芜将包包交到沈慕手上,让她帮自己拿进屋子里,自己则一边换鞋,一边对沈慕坦白道,“其实我今天没去华策。“ 沈慕一愣。 这就自己坦白了? 姜芜换好了鞋子,脱下了厚重的外套,重新站到沈慕面前的时候,手上多了个方方正正、巴掌大小的盒子。 她低着头,不停摩挲着那盒子古朴华美的纹路,轻轻开口道,“我今天去了a大,张惜帮我问了朋友,她们告诉我,你家那只镯子,用料考究,品相完整,又是古物,是价值连城的东西,我怕是找不出类似的。“ 用料考究,品相完整? “不是……“ 沈慕刚要开口说点什么,姜芜却打断了她,“你听我说完。“ 沈慕只好闭嘴。 姜芜继续道,“我工作这些年也有些积蓄,今天我都拿出来,买了这个。“ 说着,姜芜打开了手中的盒子。 上好的羊脂白玉,温润光洁,莹亮细腻、光泽如凝练的油脂。 “我也不太懂玉石,看着和我打碎那个是有些不同,但我找专家看过了,说是珍品,我想若是我们也一代一代传下去,也能略略弥补一点遗憾吧。“ 姜芜不懂玉石,可沈慕懂。 姜芜有多少身家,沈慕也清楚。 她老婆为了手中这枚镯子,这次怕真是一穷二白了。 可沈慕的本意从来不是身外物,她小心接过姜芜手中的盒子,稳稳当当放在了桌子上,回身便一把将人箍在了怀里。 “你刚刚说那镯子价值连城,那你得用同样的无价之宝来换。“沈慕直接吻了上去。 姜芜病刚好,气短,没片刻就招架不住了。 她气喘着问沈慕,“我,我没明白。“ 沈慕定定看着她,又狠狠啄了一口,“我要你,以身相许吧。“ 姜芜笑着回抱她,“不是早就许给你了吗?“ 第106章 沈慕自己的感情危机解除了,两个人把话说开后,她和姜芜更是一日亲密过一日,尤其是因为镯子的事情,姜芜心里除了爱、还存了两分愧疚,这两天对沈慕那叫一个千依百顺,沈慕觉得自己都要上天了,也正是因为如此,好日子过了一个多礼拜,沈慕才想起来问傅思遥的事情。 一天早上,沈慕往傅思遥的手机上打了电话。 关机。 沈慕想着也许是太早了,傅思遥大概又躺在床上躲懒,因此耐着性子等到中午才又打过去。 还是关机,工号私号都关机,这就很奇怪了。 傅思遥不是什么工作狂,腾华内部派系和斗争也多,偶尔为了施压、躲清闲,傅思遥战略性失踪的情况是有的,但只有陆绾和自己以及其他亲密的朋友才知道私人号码,傅思遥是从来不会出现联系不上的情况。 不太寻常。 沈慕终于开始有几分担心。 正主联系不上,沈慕只好打电话给傅思遥的司机小伍。 小伍倒是很快接了电话。 “沈总。“小伍招呼道。 “你家老板呢,怎么不接电话?“沈慕也是开门见山。 小伍沉默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老板的事情他一个外人真是很难说清,他斟酌再三只能对沈慕拜托道,“沈总,您去上林苑看看吧,她人在那里,一直不肯出门。“ 沈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傅思遥和陆绾的问题怕是没有她和姜芜解决地这么顺利。 傅思遥在上林苑的房子,算起来也买了许多年了,她自己总是和沈慕抱怨说是想要换一换,可是这想法和陆绾达不成共识,陆绾最是个念旧的人,总是舍不得这里。 沈慕轻车熟路找上门,她以为傅思遥大概会不想见人,因此做了敲门许久的准备,结果谁想到电话不接的傅思遥开门倒是迅速,不过几秒钟人已经冲到了门前,只不过开门看到是沈慕,眼睛里那点小火苗扑扑扑灭得迅速。 看她失望的那副样子,沈慕就知道,傅思遥刚刚怕是将她当作了另一个人。 傅思遥没说什么,只是颓然转身,连个让字都没说,任由沈慕来去。 沈慕倒是也不见外,没有迎来热情的招待,她就自己招呼自己进门,换了鞋子,脱下外套,直接坐进了傅思遥的客厅里。 房间里还随处可见陆绾的痕迹,她是个热爱生活的人,身为编剧有着细腻的情感和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因此上林苑这套房子一应布置打扫都是陆绾在做。 透白的瓷瓶里还插着新鲜的花草,莲花形状的鱼缸里还有几尾鲜活游动的小金鱼,沈慕还偷偷摸了摸房间正中青灰色的茶几,一样是干干净净不染灰尘,这让她实在很难断定陆绾是不是还生活在这里。 傅思遥终究还是端了两杯白水出来招待朋友,一杯递给沈慕,一杯端在自己手里。 嗯,这两杯白水算是让沈慕明白了形势,毕竟以前她来的时候能够喝上陆绾独家特制的凉茶。 沈慕喝了两口白水润润嗓子,随后开口道,“那个,陆绾搬出去了?“ 搬出去?傅思遥苦笑一声,如果只是搬出去就好了。 “她走了。“傅思遥回道。 “走了?那天你们两个离开后没好好谈一谈?“沈慕有点惊讶。 傅思遥往后一靠,“谈了,就是因为谈了,我给人收拾的行李,然后亲自送她去的机场。“ “真走了?“ “嗯,真走了。“ 房间里一片寂静。 沈慕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傅思遥也不看她就只是看着窗外,半晌后悠悠开口道,“那天我上门之前都想好了,只要见到陆绾我一定诚恳道歉,反正就是哭也好,闹也好,问题可以慢慢解决,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呢,总之要先把她哄回家。“ 沈慕点点头,这才像傅思遥的做派。 谁想,话锋一转,傅思遥失落道,“可当她给我开门,我看到她的那个瞬间,我觉得我要是还有脸哭,我也太不是东西了,离开我,住在那种条件的地方,陆绾却看起来挺精神的,可就是开门看到我那短短几秒钟,她眼睛里的光就灭了,就好像又跟着我回到原本的生活一般,沈慕你知道,她在哪里都能过得很好,唯独在我身边过得不好。“ 沈慕没见过傅思遥这个样子,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傅思遥自己一个人自顾自说道,“那天我和陆绾坐在我们第一次约会的世纪公园里,她对我说了好多话,比我们吵架的时候说得都多,她说她想出去转转、看看,她说自己实在在家里待了太久了,明明外面的世界很大,可她的世界却很小,人生苦短,不该早早将自己禁锢在四方天地之间,她说她也有自己的梦想,想要写出更优秀、受到众人喜爱的作品,她说起这些的时候那么认真,有些是早在我们最初认识的时候她就提过的,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忘的人,是我。“ 沈慕站起身,张开手臂让傅思遥靠在自己身上,“所以你把人放走了?“ 傅思遥眼泪汪汪的,“嗯,以前都是她给我收拾东西送我离开,这次换我给她整理行李,我做得可认真了,因为说不定就是最后一次了。“ 得,沈慕觉得自己要是再招几句,傅思遥能直接哭出来,不过听来听去,沈慕也没有听到分手的字眼,这就变相说明事情没准还没到最后的一步。 “知道陆绾去哪儿了吗?“沈慕道。 傅思遥答:“我没问。“ 其实主要是没敢问。 沈慕没脾气了,直接把手摊开在傅思遥面前,“你手机呢,为什么都不开。” 傅思遥不吭声。 对方不配合,沈慕只好自己动手,她起身四处看看,很容易就找到了端端正正摆在餐桌上的两部手机。 沈慕走过去拿起其中之一就要帮傅思遥开机,结果傅思遥从后面跟过来,伸手就要把自己的手机拿回来。 还好沈慕反应快,一手举高直接让傅思遥扑了个空。 “你不开机陆绾就是联系你,你也收不到。“沈慕道。 傅思遥一双漂亮的眼睛眨巴眨巴,两行眼泪就下来了,“我怕我一开机,收到的是她要跟我分手,告诉我她再也不会回来的消息。“ 沈慕都气笑了,“若是陆绾真下定了决心,你以为你不开机,装聋作哑就能了结?“ 傅思遥没词了,她说不过沈慕,眼泪汪汪看了沈慕片刻后,也不坚持了,手机也不抢了,直接开始嚎啕哭起来。 沈慕按过开机键后,直接就把手机丢回了傅思遥的怀里,自己好腾出手来捂耳朵。 傅思遥这个哭精,真是吵死了,平日里不是挺能耐嘛,现在人走了终于知道怕了? 开机动画结束后,片刻安静后还真响起了消息提示音。 傅思遥还哭着呢,捧着手机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模样。 沈慕好心问道,“要不要我帮你啊。“ 傅思遥抹抹眼泪,摇摇头,最终还是自己哆哆嗦嗦点开微信。 到底是人家小情侣之间的私房话,好的歹的,沈慕虽然是朋友但也终究是外人,凑过去围观终归不合适,她只能站在一旁打量着傅思遥的表情,就见她先是有些发怔,呆呆看了好半天,最后…… 一憋嘴,又哭开了。 沈慕连忙上去堵她的嘴,“我跟你说,我可不是陆绾,你哭一哭就心疼,再说她现在也不在这里,你跟我哭也没用。“ 嘴巴被捂住的傅思遥好容易算是安静了一会儿,她举着手机凑到了沈慕的眼前。 沈慕认真那么一看…… 就见陆绾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传来了一张照片,那上面是一望无际湛蓝的海水和银白细软的沙滩,陆绾迎着阳光站着,笑得很是灿烂。 傅思遥的眼泪,以及陆绾的笑容,对比之前这个房间里冷冰冰的沉默与争吵,总算也是有所改变的吧。 感情这个东西,总会牵引着你走回来时的路,只要两个人都抱着希望,愿意为这段感情而努力,问题再多总有解决的那一天,就像最开始傅思遥说的那句不着调的话一样,只要感情还在,她们就有一辈子的时间去经营。 沈慕想她也不用再多说什么了,她挽了挽袖子,“吃饭了吗你?“ 傅思遥摇摇头。 “就知道是这样,简单煮碗面给你吧,然后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沈慕道。 傅思遥捧着手机,泪眼朦胧地敲着短信,随口问了一句,“去哪儿啊,公司?“ 沈慕一边翻着傅思遥的冰箱,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和她聊着天,“我要去老宅一趟。“ 傅思遥听后一愣,消息都没继续编辑,“老宅,你都两年没回去了吧,现在还是忠叔帮你看着?“ 忠叔是沈家的老管家,跟了沈老爷子半辈子,老爷子不在了,他也是尽心尽力照顾着沈慕这个小主人。 沈慕摇摇头,“忠叔上年纪了,也到了该颐养天年的时候了。“ “那就一直空着?“傅思遥问。 “隔三差五有人去打扫。“沈慕道。 “要我说,你和姜律师搬回去算了。“ “以后再说吧。“ 沈慕嘴上是这么说,但傅思遥知道她肯定没有认真考虑自己刚刚的意见,其实傅思遥也能够明白沈慕的想法,她们这些有点家底的人家,老宅子过于奢华厚重,容易给伴侣压迫感,傅思遥从家里搬出来将傅家老宅整个让给了父亲、白月光和自己那个便宜弟弟,也是同样的考量。 傅思遥低下头开始重新编辑发给陆绾的消息,顺带继续问沈慕问题,“那你今天是回去做什么。“ “我去取点东西。“ 第107章 从傅思遥家出来,沈慕就上了沿河路,一路往东朝着自家老宅的方向开去。 京元市花园式别墅的建筑风格多受西方文化影响,上世纪,这种住宅曾经是京元市上流阶层身份的象征。 浪漫与庄严,雍容与清丽,奶白色的欧式建筑、浅红的屋瓦在冬日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庭中佳树芳草在眼下的隆冬时节俱已凋零,黑色的栅栏铁门缓缓打开又缓缓合拢,沈慕将车子停在院子正中,解了安全带,开车门下来。 这里是沈慕出生的地方,是她和爷爷还有父亲、母亲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这里承载过她最幸福的时光,也是在这里,她送走了自己一位又一位亲人,印证着她最悲痛的回忆。 沈慕其实很想带姜芜一起来看看,但她也很怕带姜芜回到这里,这栋房子那么恢弘、如此美丽,可沈慕在这里失去了太多,所以总会不自觉把它与不祥、不幸等同。 如今,这里彻底空置了下来,沈慕推开正厅的大门走进去,诺大的房子一片沉寂。 大概是由于时不时有可靠的人前来打扫,房子里还是往常的模样,又空旷、又冷清,阳光也被隔绝在玻璃窗外,沈慕来不及细看,她直接顺着楼梯向上去到了曾经爷爷的房间,她今天不是来这里感怀的,她真的只是来取一样东西。 沈老爷子的房间被打扫得很干净,古朴的红木书案上就连老爷子生前用惯的那只钢笔都整整齐齐摆放在座位的右手边。 这肯定是忠叔来过,也只有他能够这样体贴老爷子的习惯,做出这样贴心的布置。 沈慕没有再耽搁时间,她走到书柜旁,从上面取下了一个十寸见方的盒子。 盒子取下来的时候,里面的东西发出清脆的磕碰声,沈慕都没有打开瞧一瞧,就直接将它拿在手上,下了楼去。 重新给自家大门落了锁,沈慕在院子里略站了站这才上了车,她要告别这里重新回自己家去了,那个温暖,美好,还拥有姜芜的家。 日子按部就班地往前走着,比之往常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两个人睡得要更晚一些,至于原因嘛…… “别睡别睡嘛,美好的一天才刚刚开始。“沈慕拉着姜芜的手晃啊晃。 姜芜觉得自己人都要被沈慕晃散架了,还美好的一天刚刚开始? 谁家美好的一天是从晚上十一点半开始的啊?! 姜芜任由沈慕牵着她的手,直接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装死。 沈慕一看就乐了,这样有用吗?当然没有,还更方便自己下手。 姜芜正迷糊呢,突然觉得有双不太老实的手伸到了自己的衣服里,温温热热的,在她的腰身上摸来摸去。 沈慕这个人是越回应她就越来劲儿的主儿,姜芜干脆忍着痒与欲望,硬撑到底。 只可惜,见好就收是没有的,姜芜觉得那双不安份的手,顺着自己的腰线就滑到了自己的裤子里。 这种不正经的、充满撩拨、挑逗意味的行为终于被姜芜严肃制止了。 “我后天还要上庭,这两天要养精蓄锐,你别闹我了。“ 沈慕一听,眼睛也暗了,手也撤出来了,整个人没精打采躺在姜芜身边,握着姜芜腕子上那枚白玉手镯摩挲来摩挲去。 又来这套! 沈慕这个妖精、这个小坏蛋又来这套,看来摔了镯子这件事情是过不去了。 姜芜把心一横,一咬牙,自己一个翻身,压在了沈慕的身上,两具温热的身子紧贴着,任谁都难逃欲望的把控。 姜芜的脸上烧起来,一片绯红的颜色,她的眼睛也湿漉漉的,像是有一汪春水,被沈慕这个冤家搅乱了。 姜芜抚下身子,在沈慕的唇上轻轻吻了吻,这样直白的邀请,立马换来了沈慕热情的回应。 辛苦的事情当然是自己来做了,沈慕抱着姜芜两个人换了个身位,看着姜芜澄澈眼眸中映出的那个动情的自己,沈慕再难自抑,她小心翼翼吸吮着姜芜的唇瓣,“宝贝儿,明天,明天一定让你睡个好觉,让你精精神神上庭。“ 明天…… 哪怕被沈慕吻得发昏,但姜芜还是能够想起来沈慕之前对自己提起的那无数个明天。 什么明天一定不闹你,明天一定好好睡觉,明天绝不再玩花样……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啊亲爱的。 只不过沈慕的吻技越发出众了,渐渐得,姜芜就已经想不起这么多有的没的。 “嗯~” 她的宝贝儿发出了享受的旖旎之声,沈慕笑笑,这也算是对她最好的奖励了。 第二天,姜芜果然……没起来。 她睁开眼看到窗外高升的太阳,对沈慕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今天晚上你要是再乱来,我就只能搬出去了。”姜律师是有职业操守的,她义正词严。 沈慕身上不着寸缕,就这么侧躺着支撑着手臂看她,笑得像是享受过了珍馐美味的白狼,她摸摸姜芜红彤彤的脸蛋,“放心,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这还差不多。 姜律师见与对方达成了君子协定,这才勉力从床上爬起来,收拾得当,上班去了。 沈慕拿回来的盒子在衣柜的角落里已经放了好几天了,今天,姜律师也是没有发现惊喜的一天。 沈慕目送着自己媳妇儿出门后,折返回来把从老宅取回来的盒子从衣柜深处翻了出来。 “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会发现。”沈慕纠结啊,既希望姜芜早点留意到,又希望自己这性福生活能够维持得久一些。 不懂得拒绝的姜律师,逆来顺受的姜律师,床上努力迎合自己的姜律师,简直不要太美好。 不过……算了,还是放过她。 沈慕想着,又给怀里的盒子在衣柜里换了个更显眼的位置。 这回总该看到了吧。 沈慕布置好后,这才出门去了公司。 姜律师向来只留意家里的人,甚少去关心家里的物件摆设,这里多了什么,那里少了什么,因为一直有沈慕照顾着,姜芜统统不太上心,也正是如此,即使沈慕将盒子放在了衣柜里比较显眼的地方,姜芜也是过了两天,等到周末休息的时候才看到。 这盒子姜芜没见过,没见过也就意味着这东西不是自己的而是沈慕的,姜律师十分尊重伴侣的隐私,很少去擅自翻看沈慕的东西,但是这盒子吧,摆得当不当正不正,有些碍事,没办法,姜芜为了取下面的东西,只得将它拿了出来。 盒子十寸见方,拿在手上还颇有些重量,略微一晃动里面就会传出清脆的声响,发出叮叮当当的磕碰声。 因为担心是重要的易碎品,姜芜还是决定将盒子打开来看看,结果一看不要紧,看过之后姜律师秀气的眉毛都要拧到一块去了。 “沈慕!!!“ 沈慕此刻正在厨房做早餐呢。 煎蛋,吐司,牛奶,再加上一份包含爱心的蔬菜沙拉,沈慕正努力想要将拌好的沙拉在盘子里摆出一个爱心的形状呢,就听到了姜芜的喊声从卧室里传来。 “怎么了老婆。“ 专心致志的沈慕一时间还没有意识到这是发生了什么。 姜芜也没有等她过来,直接把盒子拿在手上,杀到了厨房。 “这是什么?“姜芜将盒子往沈慕面前一放,娇俏的小脸儿一板,看上去非常严肃。 沈慕往盒子里面偷偷瞟了一眼,就见那盒子里面铺着细软的红色丝缎,上面一个叠一个用红色的线绳拴了几十个白玉镯子在上面。 姜芜就算再不懂得珠宝玉石,分不出个真假贵贱,但是姜律师眼睛雪亮,人也不傻,这东西长得像不像、一不一样她还是能够分辨得出来的。 这满盒子的白玉镯子,都跟当初沈慕送给她,之后又被她失手打碎的那个一模一样,反倒是她花大价钱去买的,如今带在自己手腕上的那个和这些有所不同,起初姜芜还以为如今的新料和价值连城的古物自然是材质、工艺都不相同,可现在看来…… 可能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解释!“姜芜抱着臂膀,掐着腰。 沈慕一步一步挪过去,往盒子里面看了看,又小心翼翼打量着姜芜的脸色。 “那个……其实吧……当初曾祖传下来的就不是单一一个,而是……”沈慕笑笑。 “一堆哈?”姜芜补充道。 沈慕拍马道,“老婆英明,其实吧关于这些镯子还有一个小小的故事,你想听吗?” 姜芜能说她不想吗,当然不能,如今她也算看出来了,若这些白玉镯子真的是价值连城,就算是家大业大的沈家也不可能一下子传一匣子几十个下来,多半是不值什么钱了,到底是什么原因能够让沈家将不值钱的玉料当作传家的东西一代一代传起来,这个原因姜芜还真是想要听一听。 沈慕见自己说完后姜芜并没有流露出拒绝的意思。 那就是同意喽? 沈慕也看出来了,姜芜并没有因为这一盒子的白玉镯子而动气,那就好办了。 沈慕手伸到背后,将自己刚刚费力摆成心形的那盘沙拉捧到了姜芜面前。 姜芜看着这颗绿汪汪的心,实在是没法再板着脸,她忍不住笑出声来,眸中烟波婉转看向沈慕。 “一日之际在于晨,一晨之际在于早餐,咱们先吃饭?”沈慕讨好着建议道。 刚好,姜芜也觉得有些饿了,她接过沈慕手中的盘子,转身进了餐厅。 等人再折返回来的时候,沈慕直接递了一杯热牛奶过去。 姜芜喜欢牛奶,她接过杯子轻轻舔了舔,看着像只奶猫。 这感觉刚好。 姜芜喜欢牛奶,而沈慕喜欢她。 第108章 沈慕这个有关祖传白玉镯子的故事其实并不算复杂。 沈家能够凭借着玉石生意发家靠得也是一只白玉镯子。 那是一个穷小子与富家女的故事,当初沈家老祖爷爷就是靠着一支不值钱的白玉镯子,堵赢了石头,也堵赢了当年大宅门里富家小姐的一颗芳心。 沈慕随意从盒子里拿出了一只镯子和姜芜手腕上货真价实的羊脂白玉做比,“你看看,是不是差得多了。” 两相比较之下,就连姜芜这个门外汉都察觉出了不同,她疑惑道,“那当年你家老祖爷爷就靠着这个把夫人骗到手了?” 沈慕笑着摇摇头,“怎么可能,老祖奶奶家里都是文玩玉器的行家,那时候取山料充籽料按照行规是要砍手砍脚的,当初大家都是在看笑话,明知道他那个镯子是个便宜货,却看破不说破,只等着我家祖爷爷赌输了,拉出去砍了手,好杀鸡儆猴,结果谁想到他还真就是眼力绝佳,真就从一块破石头里剖出了好东西。” 沈慕对祖上传下来的生意经娓娓道来,姜芜也就安安静静坐在一旁仔细听着,最后沈慕趁着人不注意,把姜芜的手握在掌心里,来回摩挲着占便宜。 姜芜看了沈慕一眼,那目光明显是希望沈慕的手能够安分一些,但对方直接装傻无视,姜芜也没办法,她看着敞开的首饰匣子问道,“按照你刚刚的说法,一只就够了,又怎么会出来这么多。“ 沈慕笑道,“赌石除了眼光还要靠运气,当年我们沈家的老祖爷爷抱了这么一盒子其实也是耍无赖,打得是一只镯子赌一把的主意,这么几十块石头选下来,若是还选不中一块能够让他翻身的,他也趁早死了干这一行的念头。“ 姜芜可算是知道沈慕这与生俱来的滑头是随了谁了。 “后来呢。”姜芜继续道。 “后来啊……” 后来自然是名利双收,抱得美人归的圆满结局。被沈家老祖爷爷当作抵押的那枚白玉镯子最终落到了沈慕祖奶奶的手中,虽然所有人都不看好这段姻缘,但她们还是一起风风雨雨走过了几十年,留下了自己的一份产业给他们的后人。 沈慕摆弄着匣子,不禁也有些感慨,“说起来,这些也算是我家祖上的一段黑历史了,这些东西据说是当年祖奶奶坚持要求留下的,为的是给后人一份警醒。” 警醒? 什么警醒? 姜芜揣摩了一下,“这之中有你们沈家的经商之道?” 沈慕趁着姜芜思考的空荡,直接凑过去,亲了亲对方的脸颊。 “我觉得是想告诉我们这些后生,追老婆要胆大心细。” 姜芜才没信她这番鬼话,她只是意识到一个严重的现实,“也就是说我带了一个自以为是无价之宝元末的假镯子在华策里张扬了这么久?” “哪有张扬,你低调得很,而且也算不上是假的,玉真是玉的,只不过……材质有点瑕疵。” 沈慕这个滑头,之后就再没有给姜芜开口的机会。 一个没有什么特殊安排的周末,两个人就这样在床上赖了一整天。 得知自己打碎的那枚白玉手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昂贵,并且不是沈家祖上流传下来唯一的物件,姜芜心里轻松了不少,她虽然花大价钱买了货真价实的羊脂白玉回来,但这也无法完全弥补姜芜心底的那份愧疚,沈慕将一切都跟她说开了,讲透了,这让她轻松不少。 早上睡了回笼觉,中午起来吃了午饭,姜芜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直到傍晚的霞光染红了窗棂,姜芜才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盒子为什么就这么出现在了衣柜里?它是一直在那里还是被人有意放在那里?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沈慕应该是在洗澡,姜芜连忙穿了拖鞋下地开始找起东西来。 盒子,盒子,姜芜此刻在找的也是盒子,只不过不是装了一匣子白玉手镯的那个,而是当初沈慕十分郑重亲自交到自己手里的那个。 最终姜芜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到了曾经装过那只打碎玉镯的黑漆描金的盒子,姜芜抱着盒子仔细打量了许久,玉石的贵贱好坏她确实是分不出来,可这个小盒子是描了真金的漆器,姜芜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如果真是个不值钱的、没有什么特殊意义的东西,有必要和那一堆相同的玉器区分开,单独装在这样贵重的匣子里吗? 家里又为什么突然冒出来一堆玉镯,还放在容易被人察觉的角落,难道这些都是巧合吗? 当然不是巧合。 姜芜一个人坐在床边,看着隐约可见的浴室门出神良久。 沈慕不会骗自己,她说的应该都是真的,但赶在这个时候让她自己把那一匣子手镯翻出来,将曾经祖爷爷、祖奶奶的老黄历说给她听,其实就是为了抹消这些天来,姜芜心头始终挥之不去的那份愧疚。 自己打碎的那只白玉手镯一定是有些特殊意义的,但这背后究竟有怎样的故事,姜芜想,她怕是很难从沈慕口中得知了,既然如此,她便也不问了,打碎的东西无法复原,但姜芜愿意陪沈慕一起留下更多美好的回忆。 姜芜轻轻摸了摸自己手腕上带着的那枚前不久刚刚买下的镯子,曾经的那只见证过祖辈爱情的镯子已经随着那段尘封的往事而去了,如今是她和沈慕,她们终将有新的见证。 沈慕在浴室里哼着小调、唱着歌。 现在才傍晚五六点钟,其实这时候洗澡是稍微早了一点的,不过利用姜芜心里那点小愧疚压榨了她好些天,如今知道了真相想要再近姜芜的身,欺负她,怕是不能够了,所以还是早点收拾好,到了晚上搂着香香软软的老婆,舒舒服服睡一觉才是正事。 沈慕洗好了,心情也不错,她开门出去,一个扭头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姜芜。 “醒了?晚上想吃点什么?“沈慕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床边走去,“要不,我们一会儿出去走走,你上午睡完、下午又睡,不活动活动,晚上会不会失眠啊?“ 沈慕敢对天发誓,她说这话的时候,心思很单纯,完全没有任何内涵和歪心思,她所说的运动就是溜溜弯、散散步的那个运动,绝无其他指代。 结果谁想姜芜那双桃花眼,含情脉脉的,娇羞怯怯,敛眉垂首,时不时朝着沈慕瞟上那么一眼,差点将她的魂儿都给勾了去。 沈慕觉得喉咙有些发干,而姜芜的脸颊有些微红,也不知道是被晚霞染上了颜色,还是她自己先动了情,总之眼下的氛围刚刚好,刚刚好是彼此相爱的两个人,亲亲热热、搂搂抱抱、一起做些什么的感觉。 “其实运动也不一定非要去外面,在家里面也是一样的。“姜芜说着,上手轻轻一勾沈慕围在身上的浴巾。 要知道沈慕可是刚刚洗过澡,裹了浴巾出来,里面可什么都没穿呢,被姜芜来这么一手,她整个人直接坦坦荡荡站在了姜芜的面前。 沈慕腰身柔软,四肢修长,细腻的皮肤仿佛雪白的锦缎,柔软而有弹性,姜芜凑过去轻轻吻上了沈慕的唇。 沈慕哪里受得了姜芜这样,直接将人抱着一起倒在了床上。 “不是说最近忙吗?“沈慕恶狠狠道。 “是啊,我忙。“姜芜莞尔,眼中尽是笑意。 沈慕狠狠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忙你还来招惹我。“ 姜芜伸手环住沈慕的脖颈,“那你呢,肯不肯让我招惹。“ 沈慕用力点点头,“原本今天是要放过你的,可你自己送上门来。“ 是感情驱使着欲望,还是欲望受感情所左右? 这些都不重要,当两个人彼此相爱,水乳交融时,所有的一切都水到渠成。 今天的姜芜十分热情,这阵子以来一直逆来顺受的她占据了两个人之中的主导位置,沈慕也乐得被自家媳妇儿支配一次。 其实沈慕真的很想问问看,到底是什么给了姜芜如此大的触动让她今天表现得如此不同,不过最终沈慕还是没有问出口,她可不想打破眼前这样绝佳的暧昧氛围。 旖旎过后,两个人空着肚子,一起躺在床上,侧身去看窗外的月与星,太阳落后,中间有一大段灰白的空当,随后才是夜色渐渐浓郁起来,月亮与星辰闪耀。 沈慕今天更像是个妹妹,她安安静静靠在姜芜怀里。 “阿芜。“沈慕轻声唤道。 “嗯。“姜芜应着。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上我的?“沈慕好奇地微微仰着头去看姜芜的眼睛。 什么时候爱上的? 这个问题骤然摆在姜芜面前,让她一时半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是那年清明沈慕陪自己去外婆的墓前?还是两个人第一次激烈争吵?是那天被委托人许桂芝的丈夫攻击沈慕救下她的刹那,还是在明白了日记内容的前因后果,知道沈慕只爱着自己一个人的时候? 说不清了,也记不清了,原来这短短的一年多时间里,她和沈慕已经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姜芜答不上的问题,沈慕替她回答。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沈慕笑道。 “你又知道?“姜芜觉得有趣,“那你说说看。“ 沈慕半撑起身子,上手刮了刮姜芜的鼻尖,“你和我的第一次后,答应嫁给我的时候,你就已经爱上我了。“ 是那个时候吗? 早在那么久之前自己就已经不自知地对沈慕动了感情? 姜芜有些怔怔,沈慕却一脸得意,“就是因为那个瞬间,所以哪怕婚后你对我忽冷忽热,总是刻意保持距离和自我,这些我都不在意。因为在你爱我的这一点上,我比你更坚定地相信着。“ “对不起。”姜芜有些不好意思。 “换三个字。”沈慕吻了吻她的唇角。 “很抱歉?” “不对。” “我会改。” “……”沈慕觉得姜律师这只小狐狸根本就是在故意逗她,“你真不知道?” 沈慕上手挠痒制裁。 姜芜笑岔了气连忙讨饶,“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重说。” “我爱你。” 这个答案,沈慕非常满意。 “再说一次。”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第109章 如沈慕说的那样,姜芜上午一觉,下午一觉,到了晚上她果然睡不着了,沈慕便陪着她,两个人盖着新买回来软呼呼的好大一床被子聊天。 沈慕问过了姜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她的,姜芜心里便也存了一样的好奇。 她抱着沈慕纤细的手臂,脸颊紧贴着沈慕的肩窝,肌肤相亲时彼此温热的触感让她比平日里要更感性一些。 “你呢,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姜芜喃喃问道。 “从小时候第一次见面。”沈慕捏捏姜芜小巧的鼻尖。 这是情话,却不是实话,姜芜和沈慕彼此心照不宣。 姜芜和沈慕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两个人都是六七岁的孩子,性取向,感情观都还没有成型和确认,哪里会知道什么是感激,什么是感动,什么是爱情。 沈慕从小到大的执念就只是找到姜芜,找到她,至于找到她之后要做什么,所谓的以后换我来保护你要如何实现,这些沈慕统统都没有细想过,即使是在陆媛的新剧发布会上,沈慕与印象中的小恩人久别重逢,并且经过多方确认,确认小时候那个小女孩就是姜芜无疑后,她也没有很快理清思绪,自己到底要为姜芜做些什么。 记忆中那个勇敢的小女孩长大了,她比小时候更精致,更漂亮,也更优秀,沈慕暗中留意了姜芜许久,她希望了解她,希望能够帮对方做些什么来作为小时候恩情的报答,可沈慕关注姜芜越多,越久,她就越发现姜芜的出色,越会被她吸引,也越会发现姜芜她根本就不需要自己的任何帮助。 这样的认识曾经让沈慕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感觉到十二万分的挫败。 不过,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曾经那个散发着无穷尽魅力,独立强大又自信的姜律师,此刻正奶猫一样贴在自己的手臂上,她就喜欢这个姿势,近一点远一点,角度略微扭曲一点,姜芜都要不高兴,又娇又金贵,难伺候得很,可沈慕心里依然美滋滋的,这样的姜律师就只有自己看得到,这样很好,她很满意。 不过姜芜的问题沈慕还是要好好回答的,姜律师心明眼亮,可不能敷衍。 “你还记得刘苓歌吗?”沈慕侧着身对姜芜问道。 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姜芜想了想恍然道,“记得,我曾经受理过她的委托,因为一次片场事故。” 那次片场事故说起来依旧让人心有余悸,刘苓歌当时是个刚刚起势的小演员,第一次担纲女主,所以凡事都亲力亲为,非常认真,对于剧组的任何要求从不拒绝。 混过片场的人都知道,最难拍的戏有两种,一种是孩子戏,一种是动物戏,不少大牌演员都会嫌二者麻烦,能不亲自上就统统设法躲开,刘苓歌当初也是倒霉,偏偏这两出混在一场戏里。 刚刚有了红起来的势头,刘苓歌自然不想给人留下耍大牌的印象,于是,她亲自上了,于是……就出事了。 现场发生了意外,拍摄期间孩子踩到了宠物狗的尾巴,而宠物狗受惊发狂回身咬到了孩子,一时间场面彻底乱了套,不过刘苓歌好歹是没有受伤,只是吓得不清。 原本作为主演的刘苓歌也算是这场事故的受害者,剧组也按照相关规定承担了孩子的医疗费用,以及相关人员的赔偿,按理来说刘苓歌算是与突发事件关系并不紧密的牵连人,根本也用不上什么律师,可偏偏就有人人心不足蛇吞象,想要借着孩子受伤大发一笔横财,因刘苓歌的人气高,关注度广,把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 那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孩子家属接受采访时直接就把一盆脏水泼在了刘苓歌身上,说是小孩子才能有多大力气,踩也踩不疼,轻飘飘挠痒痒一样,狗会突然受惊咬人肯定是因为当时距离狗狗和孩子最近的刘苓歌不小心做了什么,她和剧组都应该承担事故的责任。 这话的意思其实还挺明显的,就差没明说,剧组给钱了,你刘苓歌这个当红明星是不是也给点? 刘苓歌起初去看过孩子,虽然有搏个有爱心好名声的念头在里面,但看到那么大点的孩子受罪,她也真心觉得心疼,她还真给孩子留下了一笔费用,结果就连这一点点的好心也被对方说成是心中有鬼。 刘苓歌当然有气,最开始想着清者自清,她便没有对孩子家属的一些不当言论斤斤计较,但娱乐圈什么时候真的存在清者自清这一套,你不发声便是给了其他人机会,孩子的家属见女艺人也不出面反驳,自认为抓住了对方的把柄和痛楚。 艺人嘛,尤其是女艺人,都是爱惜自己羽毛的,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和口碑必然会想尽办法来堵他们这群人的嘴,而给钱就是这些办法中最省时省力、见效最快的办法。 于是家属们越说越夸张,甚至后来还在微博上建了个小号来专门声讨这件事情,他们等着刘苓歌自己上门送钱来私了这件事情,结果等来等去,直到接受了法院的立案通知,他们才知道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计划落了空,他们以为的好拿捏的软柿子,实际上是铁板一块,办法是很多,但刘苓歌选择了最直白、最刚烈的那一个,她直接将这些造谣诬陷她的小人一纸诉状告上了法庭。 不过是两年前的案子,姜芜还记得很清楚,“我印象中刘苓歌是瑞丰娱乐的艺人,和天悦没什么往来啊,你怎么会知道她的事……“ 沈慕摸摸自己秀气的鼻尖,“嗯,刘苓歌是跟天悦没什么关系,但当时她拍摄的那部电视剧宠物情缘是天悦的作品。“ 额…… 姜芜想,她和沈慕还真是缘分不浅啊。 沈慕重新打开了话匣子,姜芜对这个案子还有印象,但她不知道的是沈慕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很认真的在留意着她。 有姜芜出马,案件自然进展顺利,为了帮刘苓歌洗脱莫名泼在她身上的脏水,姜芜坚决不同意委托方与造谣者和解,哪怕是家属一方公开道歉也不行,执意要法院做出判决。 由于案件性质清楚,是当时关注的热点,也因为刘苓歌的经纪公司在背后采用了一点点手段,案件的审理情况要比之其他进度稍快一些。 本来就是无中生有的事情,事发地点又是片场,人多、设备也多,想要找出人证和物证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最终,这场片场事故引发的后续案件自然以刘苓歌一方胜诉而告终,被告不仅仅要在媒体上公开道歉,还要对自己造谣的当事人进行经济赔偿,也算是为了给网络上那些胡乱造谣生事的小人一点震慑。 这下好了,那家人因为事故而得到的赔偿款又因为自己的信口雌黄而全部倒搭了回去。 这笔钱对于刘苓歌这样的艺人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但对于事故中被咬伤的孩子来说却是妥善治疗的保证。 大人的世界总有这样那样的阴谋算计,但孩子终归是无辜的,姜芜当时也曾经给刘苓歌建议,认为她可以将这笔钱直接投入到孩子的后续治疗之中,不经这些心思复杂大人们的手,对孩子也有实际的帮助不说,同时能博得个好名声,只可惜刘苓歌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起初她就是存了这样的心思还特意去看过那个受伤的小女孩,可结果呢,被人硬说成是做贼心虚、心里有鬼愣是引起了一场舆论风波,刘苓歌如今是真怕了,她可不想再多此一举,引得自己一身腥。 女孩片场被宠物狗咬伤,起初各路媒体大字报宣传,所有人都在同情孩子的遭遇,那些看上去血肉模糊的现场照片,激起了不少人的怜悯之心,可因为有了极品亲戚胡乱攀污艺人的后续,这事件也就渐渐转了风向,受伤的孩子反倒被搁置在一边,新一轮的舆论战打响,针对人性的拷问开始得如火如荼,后来也就不了了之,极尽讽刺。 作为刘苓歌的代理律师,姜芜了解过孩子的伤情,咬伤并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孩子性命无虞,只是孩子被咬的位置不太好,伤在下颌处,能够被剧组挑选的小演员那都是冰雪聪明,粉嫩可爱,若是不小心治疗,给孩子的脸上留下伤疤,那就实在太可惜了。 原本剧组进行了赔偿,孩子后续脸部治疗的费用也都绰绰有余,可就因为一场闹剧,打了如今这场官司,钱基本上又都赔进去了,姜芜说不通刘苓歌,律师要尊重自己委托人的想法,但姜芜想她还是可以代表自己,为这个无辜的孩子做点什么。 ********* “那小演员不过是普通家庭出身,被狗咬伤后送医打了疫苗,因为创口比较大,做过了清创后还缝了针,可大概是孩子体质的问题,伤口不愈合,拆线后甚至还有轻微的红肿,前前后后这家人为着孩子的伤在医院折腾了近两个月,可事情的风头已经过去了,媒体也好、网络上好心的路人也好,几乎所有人都不再关心这孩子的死活,但你去了,你带了一笔钱去医院见了女孩的家人。“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姜芜瞪大了眼睛,她有些难以置信,这之间其实有很多细节姜芜自己这个亲历者都想不起来了,可沈慕却记得清清楚楚,就仿佛亲眼见到、亲耳听到一般。 沈慕从姜芜的目光里读到了她心中的疑惑,她笑着揉揉姜芜柔软的发丝,“我不仅知道这些,我还知道你一个人前往医院,知道你被那家人泼了一身的水。“ 第110章 “哗啦。“ 一杯水直接泼过来,淋了姜芜一身。 “我呸,谁要你们来这里假好心,可怜我侄女就被你们这些人给毁了,她才多大啊,你看看,看看她现在这张脸,你还有那个什么刘苓歌,你们这些黑心烂肺的家伙,就连这么大点的孩子都不放过啊。“女孩的姑姑一边说着,一边拎着倒空了的杯子站在病房门口嚎啕大哭起来,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水全都洒在了姜芜的胸口处,还有不少飞溅上了姜芜的发丝,水珠顺着姜芜的发梢滴落,可她却仍旧气定神闲淡然开口道:“谎话说得再多除了自己也骗不到其他人,我想法庭上出示的证据已经够多了,整件事无论起因、经过还是结果都与我的委托人无关。“ “滚滚滚,快滚。“孩子的姑姑说不过她便要急着赶人。 姜芜无意在这里和她掰扯,她直接越过人去,走到了病房里面。 孩子正睡着,伤口处盖着纱布,小小年纪便锁着眉头看上去睡的并不踏实,孩子的床边坐了个和那位姑姑年纪相仿的女人,她脸色苍白、愁眉不展,一看就还在为孩子的事情悬着心。 “我警告你啊,赶快离开这里,看到你就堵得慌。“姑姑三两步跟进来,上手就要拉扯姜芜让她离开。 姜芜没理她而是柔声对孩子妈妈问道,“我听说了,孩子的情况不太好,您有考虑过转院吗。“ 京元市的影视拍摄基地在城郊靠近外省的地方,孩子是那里的当地人,也是因为影视基地离得近,家里才会仗着自家孩子伶俐可爱,三不五时在片场客串几个镜头赚点外快。 事故发生的时候,大家也是就近将孩子送到了这里来,可谁能想到被狗咬伤后孩子拖拖拉拉无法痊愈,一直拖到了现在。 转院说起来容易,可到京元市里的大医院就诊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谁家手头上一时间也没有那么多余钱,好不容易得了剧组赔偿的一笔款项,结果还出了这么一档子事,钱不过是倒了一手,怎么收进来的又怎么赔出去了…… 想到这里,孩子妈妈也有些不满,她没有搭理姜芜的话,甚至连头都没有回,就只定定看着自己的女儿。 “您放心转院的费用由我来支付,孩子的医药费……“ 姜芜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就又被姑姑给打断了,“呸,谁稀罕你这点黑心钱,那些个明星艺人,她们明明有的是钱却还要来喝我们的血,这钱是拿着我们家孩子的血肉换来的,我们一分都不会收。“ 话说得多硬气啊,可眼神骗不了人,姜芜能够感觉到对方的目光仿佛是粘在了她的手提包上一般,那样赤裸裸地打量让人心里厌恶。 虽然说莫于小人论短长,但也有句古话叫做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 姜芜回身看向孩子的姑姑,“您是哪位?“ 姜芜这句话直接将对方问怔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姜芜也不给她思考的机会,直接一连串的话砸过来,“我今天来这里是想要和事故中受伤孩子的监护人探讨后续治疗方案的,你呢,你又是以什么身份站在这里。“ “我,我是孩子的姑姑!“女人扯着嗓门道。 “哦,姑姑。“姜芜笑了笑,“据我所知,孩子的父母具在,她们才是孩子的合法监护人,没有您这位姑姑做主的道理吧。“ “你……“女人想要反驳可却说不出一句在理的话来。 “若真是好心的亲戚就该为着受伤的孩子做好自己亲戚的本分,据我所知给孩子父母出主意,让他们将事情闹大的始作俑者就是您和您的丈夫吧,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即使是随手注册的一个未经认证的小号,也是有迹可循的,认真去找总能找到当初那个造谣账号背后的发帖人具体是谁,另外作为律师我好心提醒你一句,我的委托人刘苓歌小姐仅仅是以民事上名誉侵权行为起诉你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要知道法律上还有一项罪名叫做诽谤,你们针对特定的人捏造事实、并故意传播对我的委托人造成了极其不利的影响,主客观要件你们都满足,是可以入刑的。“ 姜芜一番话砸下来,那女人早就已经吓得腿软了,口气也和之前大不相同,“我们,我们不过就是亲戚,心疼孩子气不过说两句,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掺和别人家的家事,我们又不是当事人,自然是我弟弟、弟妹说什么是什么喽,跟我们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有利可图的时候蜂拥而上,如今被姜芜拿住了把柄吓唬了两句,直接就将自己夫妻两个撇清得一干二净,仿佛她们才是受害人,她们会冲锋陷阵、造谣诬陷刘苓歌都是孩子父母的主意似的。 有的时候,吃着人血馒头的不是外人,而是亲人,姜芜真是懒得再和对方多说一句话。 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孩子母亲,如今也算是听明白了,这哪里是什么亲戚,这分明比伤害孩子的那条狗更可恨。 看着床上睡得不安稳的女儿,做母亲的心里简直难受极了,也压抑极了。 “好了,你们都给我出去,我自己的女儿我养得起,不用你们任何人的假好心。“女孩的母亲哽咽道。 那姑姑还觉得人家的话难听,“话可不是这么说得呀,怎么就成假好心了,今天这话一定要说明白。“ “出去,你给我出去。“女孩的母亲三两下将姑姑推出门去,对方站在门口骂了两句,直接被护士们以扰乱病房秩序给赶走了。 惹人厌的亲戚走了,孩子的母亲回身对姜芜也没什么好脸色,“姜律师想必贵人事忙,也请回吧。“ 姜芜看了看病床上的孩子,又看了看故作坚强的母亲,她叹了口气从自己的手包里拿出了一张转院申请单。 “京元市市立医院那边我已经联系好了,不论医疗水平还是治疗经验,它都要比这里好上许多,就当是为了孩子,我希望你好好考虑考虑。“姜芜劝慰道。 孩子的母亲拿着申请单,神情有些复杂,她犹豫片刻后最终点头道,“好,说吧,刘小姐那边需要我们做什么?是公开道歉还是接受媒体采访,有什么要求你们尽管提出来。“ 姜芜一听就知道孩子的妈妈想差了,“和刘小姐没关系,这算是我自己的个人行为。“ 个人行为? 非亲非故地为什么要花这笔钱来帮她们? 孩子的妈妈愣住了。 姜芜只是轻轻笑笑,“你女儿很可爱,希望她能够平安长大。“ ********* 沈慕讲故事一样,学着自己说话的口吻和举止,将事情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姜芜都呆住了,她猛地坐起身,错愕道,“这,这你怎么可能全都知道呢?“ 就好像沈慕也在现场,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了一般。联想到刚刚沈慕说过刘苓歌当时拍摄的电视剧,出品方是天悦…… 姜芜给出了一个可能的判断,“当时你真的就在医院里?“ 沈慕躺在床上,双手交握枕在脑下,饶有兴味地冲着姜芜点点头,“没错,我当时也在医院,你先一步,我晚一步。“ “这怎么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 姜芜拼命回想当时的场景,可她发现自己真的记不清了,刘苓歌不过是自己接待过成百上千的委托人中的一个,那场官司也没有什么独特之处,处理起来也还算顺利,若说这之中有什么让她记忆深刻的点,大概也就是平白被人泼了一杯水吧。 想到那杯水,姜芜的记忆忽然开始清晰起来,她隐约想起那天她离开病房的时候,有人从旁递了条毛巾给她,只不过她当时满脑子里想的都是转院的事,所以只是低头说了声谢谢,看也没有看对方…… 姜芜难以置信道,“那天,那条毛巾?“ 沈慕应了,“是我递给你的。“ 那天,姜芜被人泼了一杯水,明明该看上去很狼狈才是,可她偏偏还是那般从容不迫,不同的人她有不同的交流方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力争将事态以最圆满的方式解决。 而最后的结果证明,她也确实做到了,她的委托人在官司中全身而退,浑水摸鱼打着亲人旗号大吃人血馒头的家伙得到了惩处和震慑,而事故中受伤的孩子也在转院后得到了妥善的治疗,脸上虽然留下了伤疤,但是医生也说了,孩子还小,伤口的位置在下颌处,随着年龄的增长,疤痕只会越来越淡,总有一天会看不见的。 姜芜感慨道,“出品方是天悦的话,这就意味着当初就算我不插手,最后你也会将这个孩子负责到底喽?“ 沈慕点头,“当然,孩子是在片场受伤的,天悦自然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要是早点知道这些,我就不用多管闲事了。“姜芜俏皮地眨眨眼睛。 “嗯,我知道你想要早点认识我,早点爱上我。“沈慕口头上站着姜芜的便宜,但实际上她心里早就断定,姜芜是做不到视而不见的,她的姜律师就是这样,她会手持法律的武器为委托人的利益据理力争,同样也因为手持法律的武器,她比其他人都懂得什么叫做责无旁贷,什么叫做义不容辞。 沈慕拉着姜芜的手,让她重新陪自己躺下来,感受着怀里的温度,沈慕悠悠开口道,“阿芜,你是因为陆媛的新剧发布会第一次见到我,因为陆媛解约的事情第一次接触我,但我不是。“ 姜芜好奇,她顺着沈慕的身子又往上凑了凑,贴着沈慕的耳朵问道,“还有别的?“ 沈慕将人一揽,两个人又更近了几分,“当然,还有好多好多。“ 长夜漫漫,她们有的是时间慢慢分说。 第111章 沈慕接下来说的事情,姜芜更是完全没了印象。 “我还记得有一次看到你扶一位老人家过马路。“沈慕道。 明明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姜芜却一点不记得,“我有吗?“ “你有!“沈慕道。 说起来也是巧,沈慕那次遇到姜芜扶老人真的就只是偶遇,姜芜以前主打经济官司,而沈慕也少不了要和京元市想要试水娱乐产业的公司打交道。 那天,沈慕刚到中天大厦,就看到姜芜从正门出来准备离开,沈慕悄悄开着车慢慢挪着跟上去,就见姜芜走到十字路口的斑马线处停下来等着过横道。 沈慕想过一万种偶遇的方法,她正在脑海中盘算哪一种比较适合眼下她和姜芜的状况,结果就见姜芜在路边站了好半天,目光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十字路口的另一端有一位和姜芜同样等着过马路的老人,她手里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看着怎么也有七十年岁,来往的车辆对于她来说就仿佛洪水猛兽,让她寸步难行,好不容易她迈开步子向前两步,结果一辆疾驰而来的轿车用力按了两声喇叭,硬生生又将老人给吓了回去。 那老人在路口耽搁了多久,姜芜就看了她多久,沈慕便坐在车里跟着停了多久。 终于姜芜看不过去,放弃了自己本应前往的方向,直接转身过了另一条横道来到了老人的身边。 沈慕就见她牵着那位陌生老人的手,小心翼翼带着老人过马路,那时候的沈慕还不像如今这样了解姜芜,只觉得她有爱心,人也善良,但此刻沈慕再想起这件往事,当时的姜芜大概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应该是想到了自己已经去世数年的外婆。 扶着老人过了马路后,事情也还没算完,沈慕人在车上不好靠得太近,只能停在路边往姜芜所在的方向观望,就见姜芜和老人家沟通着什么,没一会儿功夫姜芜拿出自己的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随后两个人站在马路边上有说有笑地谈天,姜芜始终搀扶着老人家的手臂,没有片刻大意。 沈慕实在是好奇姜芜到底在等什么,她就这样看着看着,时间无声无息半个钟头过去了。 这时候,远处一辆黑色越野疾驰而来,刚好停在了老人与姜芜的身边,车上下来一位西装笔挺的男子,五十岁左右的模样,够做姜芜父亲的年岁,看样子应该是老人的儿子。 原来刚刚姜芜的那通电话是打给这个人的,沈慕能够看到三人在不远处交涉,但却听不真切她们的对话,只能猜测着姜芜的用意。 上了年纪、腿脚不便的老人家外出时身边实在需要有家人陪同,沈慕就见姜律师义正言辞和对方说了好一番话后,这才将老人交给她自己的家人,告辞离开了。 老人的儿子衣着体面,也有些岁数,沈慕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从他上车后不轻的关门动作也能感觉出这人怕是压根就不会感谢姜芜,反而会觉得她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吗? 那她还真是和小时候一样,一点都没变呢。 沈慕笑笑。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姜芜已经过了马路,重新走回了自己原本要前往的方向,而沈慕却没有动车,她只是坐在那里,目送她离开。 ******** 听沈慕说完,姜芜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我,我都不记得了。“ 沈慕摸摸姜芜的脸蛋,“没关系,我记得就好。“ 姜芜没再说什么,她只是安静地靠在沈慕的怀里。 “阿芜,你不是问我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吗?其实是在重新遇到你之后,我越想了解你,就越关注你,关注地越多,就被你吸引的越多,你和小时候一样,不,应该说你长成了比小时候更美好的模样,我知道什么是感动,什么是感谢,什么是爱情,你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吸引着我的目光,我的心,这一次我想保护你,不再是为了报答,而是因为爱慕,那时候我们还没有什么交集,可我早就已经想好了,我要追求你。“ 再后来的事情不用沈慕多说,姜芜自己便能接上了,“你的这点小心思被陆媛发觉了?“ 沈慕大方承认,“你会出席她的新剧发布会,自然是交情不浅的朋友,我只是……随口问过两句关于你的事情。“ 只不过这随口的两句被陆媛试探并利用,将姜芜搅合到了自己和天悦解约的官司里,陆媛想当然地以为沈慕对上姜芜自然是投鼠忌器只能尽早放她离开,结果没想到这恰恰踩到了沈慕的底线,让自己最终落得个声名狼藉、远走他乡的下场。 “我们相识、相恋的过程本应该更唯美一些的。“沈慕有些丧气,“谁能想到我约你去唯京餐厅的情侣主题房间,你却在那里拿出一大堆的合同、资料、法律条款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姜芜当然还记得自己和沈慕第一次独处的情形,她雄赳赳、气昂昂做了充分的准备杀去天悦,结果这一拳却是打在了棉花上,天悦的法务部被直接越过不说,反倒是天悦的沈总亲自接待自己,三两句话还没说完就说下班请自己吃饭,姜芜以为不过是一次便餐,结果对方驱车将自己带去了京元市最被人们所钟爱的情调餐厅,唯京。 姜芜当时就觉得对方搞得像是在和她约会一样,结果没想到,还真就是约会。 想想当时自己不解风情的样子,姜芜还觉得有些好笑,可笑着笑着,姜芜又觉得有些好哭,在自己还懵懂无知的时候,沈慕早已经钟情她许久许久,她得到了沈慕太多太多的爱,远远大于了她所为沈慕付出的那些。 “其实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我这个人又冷清,又骄傲,一个人独惯了很难对任何人妥协,看上去好像很理智,但实际上我很爱钻牛角尖,就像……就像卢婧的事情,换做是别人说不定就不会有这样的误会,而我……唔。“ 姜芜话还没说完,唇就已经被沈慕吻住了。 那是一个深情而绵长的吻,很轻、很柔却不容拒绝,就在这一吻之下,姜芜的心渐渐安静了下来。 “这世上不存在完美的人,阿芜,但我爱你,越了解你,越走近你,越是会被你吸引,越是爱你。“ “我也一样。“姜芜的眼眶渐渐湿润了。 我也一样,越是了解你,越是接近你,越是爱你。 两个人难得敞开心扉,坦然地面对对方,面对自己,那一夜她们相互依偎着互诉衷肠,要睡去的时候,东边的天空都泛起了一丝灰白。 夜话通宵后,第二天应该老老实实躺在床上补眠才对,结果临近中午,沈慕起身,还不忘将一旁睡得正香甜的老婆一起叫醒。 “干嘛,今天周日,让我再睡一会儿。“姜芜被摇晃醒了,可是紧接着她将被子往身上一裹,调转个方向继续睡了。 “醒醒宝贝儿,别睡了亲爱的,我们今天约了人。“沈慕道。 “周日不约委托人。“姜芜迷糊着。 沈慕一听就笑了,她和姜芜根本就是鸡同鸭讲,说着说着竟然还跑到公事上去了,她只好哄道,“不是委托人,是约了朋友,你也见过了,卢婧。“ “哦,卢婧。“姜芜喃喃地重复着。 片刻后,她直接一个机灵从床上坐了起来,神色古怪地看着沈慕道,“你刚刚说你约了卢婧?“ 沈慕纠正道,“不是我,是我们。“ “我不去。“姜芜直接回绝。 这可大大出乎了沈慕的意料,她是真没想到姜芜会这样干脆利落地不同意。 “我准备把话摊开了和她聊一聊,这么多年了,她也该放下了。“沈慕费尽心思对姜芜解释着,结果说道这么多年的时候,姜芜明显有些抗拒,满脸都写着我不开心,沈慕话锋一转试探道,“你不是还在吃醋吧?“ 吃醋这个词就像是一根引线,瞬间把姜芜这支爆竹给点燃了。 “我吃醋?不就是十四年吗,我吃什么醋啊。“ 沈慕直接抱着姜芜笑倒在床上。 姜芜拼命挣扎着起身,一巴掌拍在沈慕不老实的手上,“记日记就好好记,别总给人家看。“ “哈哈哈哈哈。“沈慕乐不可支,“好好好,我绝不再给任何人看,我只给你看,我现在就写给你看。“ 说完沈慕兴冲冲跑去书房,取了最后的那本日记过来。 摊开在手中,书写的最后一页上还有因姜芜的泪水而晕开的褶皱,沈慕轻轻抚摸着那痕迹,随后开开心心翻到了后面崭新的一页。 取了纸笔回到卧室,沈慕坐到姜芜的身边。 “干嘛?“姜芜问道。 沈慕挽着姜芜一只手臂愣是不放人走,笑吟吟道,“一起记日记啊,今天几号?“ “2月8号。“ 二月八日,沈慕一笔一划写着。 沈慕的样子看上去还挺认真,姜芜也就不再挣扎,歪着头靠着沈慕的肩膀看她继续写。 卧室没有书桌,沈慕就将日记本摊开在自己腿上,姜芜就见她一个字一个字写道。 【今天是周日,天气晴好,我和阿芜准备一起与卢婧吃个饭。】 姜芜傲娇道,“我没说我要一起去。“ “哦。“沈慕应了一声,继续写着。 【阿芜从早上起来就有一点闹情绪,起初我以为是没睡好,但我想实际上应该是吃醋了。】 “我没有!“姜芜一边否认一边去抢沈慕手中的笔。 沈慕让着她,最终笔和本子都到了姜芜的手上,就见她在沈慕的笔迹下也写上了一行字。 【沈慕胡说的,阿芜从不吃醋。】 写完后,姜芜拍拍手将纸笔还回去。 沈慕一看,嗯,不错,自己应该再补一句,于是就又在一旁接了一句。 【阿芜确实不吃醋,要吃只吃自己的醋。】 “沈慕!!!“ 第112章 闹过、笑过后,姜芜那点困顿早就丢到九霄云外去了,最终她还是和沈慕一起出了门,前往和卢婧约好的地方。 下午茶时间,往来都是悠闲享受午后时光的客人。 沈慕选了个采光好的位置,带着姜芜坐过去,家猫虽然不喜欢活动,但她喜欢晒太阳,这个位置,阳光透窗而过的角度刚好,姜芜必定喜欢。 果然,姜芜靠坐在那卡其色欧式布艺沙发之中,迎着阳光闭上了眼睛,她的手被沈慕牵在掌心之中,就维持这样的姿势晒起了太阳。 卢婧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倾城的阳光洒下来,将沈慕和姜芜两个完整笼罩在温暖之中,沈慕单手随意翻看着店里摆放的时尚杂志,而姜芜则闭着眼睛仿佛睡在她的身边,她们都保持着最自然、最舒适的状态,手也牵在一起,明明是个有些碍事的举动,但她们都混不在意。 卢婧在两个人身后站了许久,她原本想转身就走的,可不知道什么心理作祟促使她上前一步、又上前一步想去将这一切看得更清楚。她其实想不通,那天她都已经对姜芜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了,为什么她们还能以这种姿态相处?难道这样一个骄傲的律师甘愿作为别人的替身抑或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而存在着? 察觉到有人靠近,沈慕微微抬了抬头。 卢婧与她四目相对,一个双眼之中风云渐起,而另一个则无风也无浪。 沈慕指了指她和姜芜对面的座位对卢婧道,“卢婧,坐。“ 卢婧沉默入座后,沉吟片刻率先开口,“你找我来,是要说那天我去律所找了她的事情吧。“ 沈慕略笑笑,“也是,也不算是。“ 卢婧自嘲地笑笑,“你想要为你的妻子讨回公道,还是来谴责我在她面前揭破了你这么多年以来藏在心底的秘密?“ 在沈慕眼中,卢婧就仿佛是一只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的孔雀,她不禁摇摇头,“其实我是想要感谢你的。“ 卢婧微微一愣。 感谢? 感谢她什么? 感谢她揭露了沈慕心中还有另一个人的真相,感谢自己破坏了她理想中的婚姻生活? 卢婧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她觉得自己已经考虑了所有的可能,但沈慕的回答依旧令她感到震惊。 “感谢你让我们能够正视自己,也正视这段感情,她就是我这些年苦苦寻找的人。“沈慕认真道。 “这不可能。“卢婧断然否认,“这怎么可能,华国那么大,你们不过就只是见过一面,还是六七岁的时候,现在你要告诉我你找到了,这个人不仅就在你身边,还成为你的妻子,沈慕,你就是想要拒绝我,也拜托你找个更合理的理由好吗?“ 沈慕并没有急着反驳,她认真听卢婧把话说完,才在她面前摊摊手道,“卢婧,你看,这就是我们两个不可能的原因,你始终不相信我会找到她。“ 卢婧早已经泪流满面了,“怎么相信呢,你让我怎么相信呢,相信坚持就会有回报?可我坚持了十四年,最终不还是没有结果吗!“ “卢婧,我很抱歉。“沈慕的目光坦然而热忱,“我无法回应你的感情,但我们还是朋友,相识十四年的老朋友,同样很珍贵。“ “你是希望我把你放下?“卢婧的泪水一滴一滴滑落。 “是的,我希望。“沈慕认真道。 卢婧看着摆在桌子上的两杯咖啡,一杯是沈慕的,一杯是那位姜律师的,杯臂与汤匙都特意调整了角度,若是她醒了,抬手杯子就在她最舒服的位置,而自己面前呢,则是一份餐单,也许是沈慕根本不记得她喜欢什么,又或者出于尊重不愿意随意替她决定,无论哪一种原因,都是亲疏有别,远近有序。 沈慕这个人若体贴,是体贴到细微之处的,只可惜这份体贴永远不会属于自己,这就是她逃避多年,如今不得不直面的现实。 卢婧的眼泪,终于流干了。 “其实我在国外的这两年过得也不错,见不到你的时候,我也不会总是想起你,我还因为兴趣学了马术,每一天都挺充实的。“卢婧幽幽开口。 沈慕刚想说一句这样也很不错,卢婧却提前打断了她。 “我也以为我可以就这样淡忘过去的一切,可当我听说你结婚的消息,我还是疯了一样赶回来,沈慕,太久了,我喜欢你的时间太久了,我想我们做不成朋友,我也不该回来。“ 卢婧说完端起了手旁服务生给上的一杯柠檬水,“沈慕,以水代酒,我祝你幸福。“ 说着,卢婧仰头一饮而尽,随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沈慕目送卢婧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目光由远及近,最终落回到了姜芜的身上。 这家伙晒着太阳,竟然还在睡。 沈慕摸摸她的脸蛋儿,随后回转过身继续看她刚刚还没有看完的那本杂志。 喝过了两杯咖啡后,沈慕身边的那个丫头终于有了点动静,她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换了一个姿势,终于是慢慢睁开了眼睛。 窗外太阳如今所处的位置提醒着姜芜此刻的时间,她一愣,直接坐正了身体。 “已经几点了?“姜芜从旁问道。 沈慕看了看放在一旁的手机,“哟,不早了,那咱们回家吧。“ 姜芜茫然,怎么就回家了,今天出来不是因为约了人吗? 于是姜芜疑惑问道,“卢婧呢,不见了吗?“ 沈慕合拢手上的杂志,刮了刮姜芜的鼻尖,“已经见过了呀。“ 姜芜不信,“什么时候?“ 沈慕笑道,“你睡着的时候。“ 额…… 她刚刚有睡着吗?姜芜回忆着。 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儿。 沈慕拿过了姜芜的外套,开始给自家老婆武装起来。 姜芜让抬胳膊抬胳膊,让系扣子系扣子,像是个声控娃娃听话得很。 沈慕收拾过对方后,开始拾掇自己,穿好衣服,沈慕便拉着姜芜的手站起来,两个人一起往外走。 途中,姜芜小心看向沈慕,随后问道,“真的已经见过了?“ 沈慕这回也收了逗弄姜芜的心思,认真点点头,“见过了,也说开了,我想以后我们大概再也不会见到她了。“ 沈慕想着刚刚卢婧的话,她是明白卢婧话里意思的,她不会和自己做朋友,想要她真正放下那段过去,就只有再不出现在彼此的生活之中。 其实这样,也挺好。 “走了,回家了。“ “嗯,回家。“ 姜芜病了几天,攒下了不少工作,如今感情稳定了,也到了该为事业打拼的时候了,不过她和沈慕两个人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就想粘在一起,于是两个人各抱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并排坐在书房里,一个认真工作,一个……无聊,搜着自己旗下艺人的宣传。 因为怕打扰姜芜工作,沈慕带上了耳机,但两个人实在坐得太近了,姜芜还是能够隐约听到其中传来的声音。 “哎,花期!“埋头工作的姜律师听到了自己熟悉的曲调,于是摘下了沈慕一只耳机戴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聚精会神的沈慕吓了一跳,她回身看看姜芜,“吵到你了?“ 姜芜一边听着电视剧《花期》的主题曲《花落花开自有时》一边飞快地按下键盘敲敲打打。 “我可以一心二用。“ 这可不是平日里认真严谨的姜律师会做的事情,沈慕看看自己点开的主题曲mv,此时刚好播放到女主角秦小柔的回眸一笑,她直接就点击了暂停键。 耳机里动听的歌声戛然而止,姜芜也从一堆资料中抬起头来,“怎么不放了?“ “姜律师也追剧啊?“沈慕似笑非笑。 姜芜眨巴眨巴眼睛,“嗯……也不是谁得剧都追。“ 《花期》,由天悦娱乐出品,流量小花方萱自国民组合paradise解散后,首次担纲女主角的小爆款偶像剧。 算算日子,这电视剧首播的时候,沈慕和姜芜才结婚不久,正是姜律师让自己焦头烂额的时候,沈慕可不觉得姜芜是因为自己这个老婆才去追这样一部偶像剧,这应该都是偶像的力量啊。 沈慕酸啊,就跟吃了个柠檬一样酸,“你还真是方萱的忠实粉丝呢。“ “吃醋啦?“姜芜觉得今天的工作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显然此刻逗老婆更能引起姜律师的兴趣。 “吃醋,呵呵,没有啊。“沈慕还不承认。 姜芜关上自己的电脑,将沈慕的笔记本摆放在了桌子正中,耳机也摘了,开了外放,方萱演唱主题曲的声音从公放中传来。 沈慕听姜芜唱得最多的歌就是那首兴城的童谣,她还以为姜律师对流行歌曲不感兴趣呢,结果,姜芜唱这首《花落花开自有时》连词儿都不用看,唱得还很好听,你说气人不? 沈慕手臂环抱在胸前,满脸官司,好不容易等到一首歌结束,姜芜捏了捏沈慕的脸蛋儿,开始背起了花期里方萱饰演的秦小柔非常经典的一段台词。 “爱情就像是一朵四时开放的花,你若悉心照料,就是四季花期,若是稍有怠慢,可待春风起时略作弥补,说不定也能再出新芽,但若是伤了根本,就再难以挽救,说败也就败了,常远,我们的花,已经开败了。“ 看看,看看! 就连饰演秦小柔的方萱本人,现在都未必能够完完整整背下这么一大段台词,姜芜居然可以! 可以就可以呗,她还非要背给自己听! 姜芜见背了这一段后沈慕没什么反应,紧接着就要再背下一段,结果沈慕猛地回身吻住了她的嘴。 “你这个小坏蛋。“沈慕占够了便宜才放过姜芜。 姜芜笑道,“你不是不吃醋吗?“ “我吃!“沈慕直指自己的脑门,“我就差在这里写上我吃醋这三个大字了。“ 两个人四目相对,随即抱着笑作一团。 第113章 沈慕和姜芜今晚的卧谈会话题就与方萱有关。 沈慕问姜芜:“你怎么会关注idol制造呢?“ 要知道沈慕有张惜这个内应,早就把姜芜那些自己未曾参与的青春时光给了解个彻底了。 姜芜念书的时候简直就是个学习机器,除了课本和法条,眼里根本没有其他任何东西,恋爱都没有谈过更不要说追星了,所以对于姜芜会关注idol制造这么一档造星节目还真情实感投票助力自己的小偶像出道,这种事情怎么看都不像是姜律师会做的事情。 “这件事情呢,说来话长。“姜芜换了个姿势,侧身面对着沈慕躺好。 姜律师为什么会和idol制造这档节目扯上关系?答案很简单,因为一单委托。 idol制造引起了多大的关注就会引发多大的矛盾,99名参赛者最终只能选出7个人组成团队出道,可想而知这将是多大的竞争,有竞争的地方就会有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姜芜所接受的这单委托就与此有关。 “也就是说,方萱的支持者曾经是你的委托人?“沈慕问道。 姜芜伸出一根手指在沈慕面前晃了晃,“不,方萱的支持者是我委托人想要起诉的对象。“ “哦?“沈慕有些好奇,作为方萱经纪公司的老板,沈慕印象中可没有那时候和姜律师针锋相对的情况发生。 “当时那个委托人找上我,想要起诉方萱团队不正当竞争,并且扬言方萱与idol制造的主办方星空卫视台长存在不正当关系。“姜芜道。 “简直是胡扯。“沈慕气笑了。 天悦是主攻电影、电视和艺人经济的娱乐公司,完全没有制作歌手和偶像的经验,方萱原本也是公司往影视方向培养的练习生,有明确的主攻方向,作为天悦娱乐的老板,沈慕最开始并不看好方萱参加这样一个以培养偶像为主的造星节目。 在沈慕看来演员还是要清贵一些,要爱惜羽毛,要用作品说话,不要轻易置身于饭圈这个大染缸之中,可方萱的经纪人据理力争说是这档节目形势新颖、关注度高,是在大众面前露脸、蹭人气绝佳的途径,方萱非常漂亮,清丽的长相一定能够博得眼球,再说方萱也没有什么舞蹈基础,想来也不会进入最终出道名单,不过是花三个月的时间去做做花瓶,不用占用公司资源,靠着节目就能够蹭够了热度,到时候再回到天悦发展,事半功倍,何乐而不为呢,因此当时天悦从上倒下都是抱着这样的心态让方萱去参加节目的,压根没有人希望方萱进入最终名单以偶像身份出道,所以更不要说为她打通渠道,通过不正当手段争取名额了。 姜芜不知道当初天悦的打算,她只是一个兢兢业业的律师,接受了当事人的委托后,她就开始归集整理相关资料,并且将对方所谓的方萱、其团队以及其支持者采用不正当手段上位的证据拿到了手。 沈慕听到这里,还真有点好奇,“证据?都是些什么证据?“ 姜芜回忆道,“异常的播放量数据,投票数据,以及一些方萱本人及团队私下接触节目制作团队以及星空卫视电视台高层的照片和录音文件。“ “好大的阵仗啊。“沈慕嘲讽道。 姜芜则无奈道,“是啊,声势浩大地给我拿了一堆假证据,被拆穿之后还不肯承认。“ 沈慕笑得畅快,“哈哈哈,你怎么知道是假证据?“ 姜芜摇摇头,“作伪证也好歹请个专业的人来修修图,那些合成照片左右的滤镜都不一样。“ “后来呢?“沈慕问道。 “后来啊,我给这些小丫头讲了讲在法庭上提交虚假证据需要承担怎样的法律责任,之后她们就没有再来过了。“姜芜道。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你才关注到方萱?“沈慕问。 “刚好相反,我因此觉得追星这种事情真是又麻烦、又琐碎,又小儿科,连带着对方萱的印象也不算好,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 “还有后续?“沈慕道。 姜芜点点头,自然还有后续。 想要找个律师发律师函,将这件事情上升一个层面的对家粉丝们没有得逞,但并不意味着这件事就此结束了,法律是严谨的,但网络却不,这些人在姜芜这里碰壁后,也学得奸滑起来,知道捏造证据需要承担法律责任,她们就玩起了找不同的游戏,将场景相同的两张图片p在一起是造假,但是将两张真实的照片摆在一起供人们自行联想这总不犯法吧。 当初被姜芜拒之门外的几张照片最终还是给方萱引起了无穷的麻烦,即使到了现在还会有人提起当时节目过程中的这些流言,似乎也是这些照片奠定了所有有关方萱的舆论口碑,此后无论她做什么,和什么人合作最终都会被无聊的媒体和网络民众联想到不正当交易之上。 “当时华策不少小年轻都在关注这档节目,我也是听了她们对方萱的议论才重新在网上搜索了有关她的那些传言,我当然知道这些是假的,可光我知道并没有用,我一个人的评论和澄清很快就淹没在悠悠众口之下了。“姜芜感慨道。 沈慕没有再说什么,她想姜芜应该是在方萱的身上找到了某些能够与自己经历共情的地方,律师也好,艺人也好,有时候她们都背负着众人的误解,无法为自己辩白,想到这里,沈慕有些心疼地上手把姜芜往自己的怀里抱了抱。 姜芜则靠在沈慕怀里继续道,“其实最初我只是出于同情,我觉得方萱其实很无辜,她明明没有做过的事情却在粉丝的斗争中被强行按在她的身上,我不由自主地去关注她,看着她在节目里从什么都不会只有一张好看面孔的漂亮姑娘慢慢跟上其他人的节奏,变得能唱也能跳,甚至后来还能帮助别人,提出非常新奇的意见,我才真正有些明白了为什么idol制造会成为现象级的综艺节目,这种亲眼看着自己支持的偶像成长的体验,这种参与感真的太重要了。方萱其实在唱跳方面真的非常有天赋,她美丽温柔,认真勤勉,作为偶像很出色,团队解散后作为演员她也很出色,她仿佛是天生的艺人,我很庆幸当初曾经为她投票。“ “明白了。“沈慕道。 姜芜对方萱坦坦荡荡的欣赏,让沈慕对自己此前几次醋醋的行为有些不好意思。 说完了自己的事情,姜芜对天悦为艺人未来发展路线做出的规划提出了自己的质疑,“其实我一直都有点疑惑,方萱真的很好,无论是她本人还是她的业务能力,这些都无可挑剔,但天悦为什么会放任那么多有关她的□□呢?“ 沈慕想了想,随后对姜芜解释道,“作为老板,有时候无法、也不该做到事无巨细,有关艺人的发展很多时候都是依赖经纪人的考量,作为老板我也不好过多干涉,不过我想,她们大概是认为舆论不会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吧,同时还能够带来足够多的关注,始终保持着方萱自身的话题度。“ 姜芜并不赞同这种想法,“对于一个女艺人来说,她的名誉很重要,她没有做过的事情就不该背负在她的身上,这世界上从来不存在什么清者自清的事情,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舆论的威力是很大的,如果真的等到它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往往就难以挽回了。“ “嗯,没错,你说的对,我会提醒方萱经纪人多注意的。“沈慕郑重道。 沈慕这么痛快地应了,姜芜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怎么会,我的总裁太太。“沈慕说着直接将人搂在怀里亲了一口。 姜芜连忙从沈慕怀里逃开,“我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我老婆,还是不是总裁太太?“沈慕知道姜芜这是不好意思,继续调侃着,刚刚这家伙又是唱别人的歌,又是背别人台词的,总不能一直让她占了上风。 “哎呀,不理你了,我要睡觉了。”姜芜一个翻身背对着沈慕。 “美好的一天才刚刚开始。”沈慕说着手就开始不老实。 又来! 沈慕这家伙又来! 这回没了之前那一点点的小愧疚,姜芜可不会再让人得逞。 “你美好的一天开始了,我美好的一天可要结束了。”姜芜说着严肃地将沈慕的手塞进了她自己的衣服里。 沈慕难得撒娇耍赖,手被塞回来不要紧,她直接拉着姜芜的手也不让对方扯回去。 沈慕这个流氓! 两个人拉拉扯扯半天,姜芜终于挣脱出来,直接掀开被子赤着脚就要跑。 沈慕也从床上下来,两个人就这么光着脚满屋子乱窜,最后还是沈慕动作更快一点将人直接抱在了怀里。 “好了好了,我投降,我保证不闹你,我们好好睡觉。“沈慕保证道。 “真的?“姜芜狐疑道。 “假的。“沈慕直接一个用力将人抱了起来,一路小跑回到了卧室床上。 姜芜弱小又委屈,体力上她终归不是沈慕的对手。 沈慕坏笑两声,捏捏姜芜的脸蛋,又拨了拨她额前的头发,犹嫌不够,知道姜芜怕痒的沈慕还攥着自己的一缕发梢在姜芜脖颈间滑过。 姜芜这一带有些敏感,她连忙往被子里缩了缩。 看着姜律师可怜巴巴的小模样,沈慕心满意足,她一拉被子将两个人包裹在里面。 “好了,睡觉了。“说着沈慕闭上了眼睛。 只是这样? 姜芜掀开被子一角,露出一双明艳的桃花眼。 沈慕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拍着她,这让姜芜觉得安心,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114章 承蒙沈总高抬贵手,姜律师睡了个好觉,第二天神清气爽地去上班。 今天她迎来了一位有些特殊的委托人。 郞若言,最初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姜芜还以为这会是一位男士,结果会客室里见了面,没想到竟然是个十分标致的姑娘。 “郞小姐,你好。“虽然有些意外,不过姜芜还是很职业地向委托人打着招呼。 “姜律师,你好。“郞若言起身,朝着姜芜点点头,问了好。 两个人这就算寒暄过了,姜芜也不浪费时间,直接切入主题,“不知道郎小姐今天来,是做咨询还是……“ 郞若言很美,美得很英气,她眉眼间颇有些男子气概,开口也是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姜律师,我想离婚。“ 姜芜对于这个诉求没有一点意外,“那么,可以跟我讲讲你和你先生的情况吗,越详细越好,不要有所隐瞒,只有了解你的具体情况和需求,我才能真的给你提供帮助。“ 郞若言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 这样的反应让姜芜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等姜芜询问,郞若言自己先开了口,“我没有先生,我是要与我的妻子离婚。“ 妻子? 姜芜一怔。 她转离婚律师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同性伴侣离婚的委托。 华国虽然通过了同性婚姻法案,但在大众眼中,同性婚姻依然是不被理解和认可的行为,所以有勇气和同□□人达成合法婚姻关系的,无一不是经历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和家庭博弈的伴侣,所以这些人的婚姻关系普遍比较稳定。 姜芜虽然意外,不过她立刻改口道,“那么郎小姐,请你和我说一说你和你太太的具体情况吧,为什么选择离婚,是因为对方出轨还是家庭生活中有暴力举动,您手头有没有相关的证据,如果有可以提供给我,一般我们还是建议先进行调解,毕竟这样会比起诉离婚要快许多。“ 郞若言摇摇头,“没有办法协议。“ 姜芜一愣,“对方不同意?“ 郞若言肯定道,“是的,她不会同意的,所以我想请姜律师你帮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尽快起诉离婚,财产方面不动产尽量都留给她,我只需要现金,尽量平分,甚至多给她一点也没关系,我只是……想尽快离婚。“ 郞若言说完,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出于女人的直觉和本能,姜芜觉得离婚对于郞若言来说似乎也并不是容易说出口的字眼。 姜芜抱着疑惑开口道,“郞小姐,若是想要离婚,双方协商然后自行前往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是最快的方式,若是真如你刚刚所说对方坚持感情没有破裂,上了法庭,除非满足法律上规定判决离婚的几个要素,否则基本上没有判离的可能,若是离婚请求被驳回,就只能等六个月后才能再次提起诉讼。“ “六个月?“郞若言似乎只关心时间。 姜芜点点头,“没错,六个月,这还不包括等待法院立案、庭前调解等一系列过程的时间,实际操作的话只会更久。“ 郞若言沉默了。 姜芜继续建议道,“或者郎小姐,你可以把你的情况说得更具体一点,我可以作为你的委托律师去和你的妻子谈一谈。“ “我只是,不想再和她一起生活了,没有出轨、没有家暴,就是不想和她过了,没……感情了。“郞若言道。 姜芜眉头微皱,她从业这些年也见过数不清的委托人,她们说得是真话假话,姜芜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的,她不得不对郞若言强调着自己一直以来的一些要求。 “郎小姐,我会尽量满足委托人的想法,但我也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你对我要坦诚。“ 郞若言神色清明,她抬起头正视着姜芜的眼睛,“我明白。“ 眼前这个人对于离婚这个诉求异常坚持,这是姜芜与其对视良久后,唯一的发现。 姜芜最终留下了郞若言妻子的联系方式,准备和对方接触一下。 晚上下班,沈慕来接人。 姜芜上了车,系好安全带,一路上两个人东一句西一句聊着一天的见闻。 眼看着快到家了,姜芜说到了自己今天有些特别的委托,她感慨道,“我这还是第一次遇见打离婚官司的同性恋人。“ 沈慕随口一句,“不是第一次吧。“??? 沈慕这一句话给姜芜说愣住了,她仔仔细细回想了很久。 “是第一次啊。“姜芜道。 沈慕笑着逗老婆,“若是你当初坚持跟我离婚,咱俩就是你接触过的第一对打离婚官司的同性伴侣了。“ 姜芜沉默片刻后,突然对沈慕道,“停车。“ “啊?“ 这回换沈慕有些不知所措了。 “停车!“ 这疾言厉色的小模样可不像是开玩笑,沈慕瞬间明白自己踩雷了。 “老婆,宝贝儿,我错了,我不说了。“沈慕讨饶道。 “我要下车。“姜芜很坚持。 沈慕没辙了,她不敢和姜芜硬撑,只好靠路边把车停下。 车刚停好,姜芜就松开了安全带,转身就开门下车去了。 沈慕连忙将车熄火也跟着下去,三两步追到姜芜身后,看着姜芜的脸色。 “生气啦?“沈慕拉住姜芜的手哄道。 姜芜回头瞥了对方一眼,“没离成你挺遗憾是吗?“ 沈慕举三指为誓,“怎么可能,我保证我真的只是开个玩笑。“ “一点也不好笑。“姜芜转身不理她,自己往家的方向走。 嘴欠一时爽,追妻火葬场啊。 姜芜能够一转身直接走人,但沈慕却没法把自己的超跑就这么丢在路边。 没辙,沈慕只能回到车上,然后以蜗牛般的速度慢慢跟在姜芜身边,她摇下车窗对着姜芜装可怜。 “阿芜,宝贝儿,好老婆,上车吧,好不好。“ “不要,今天我要自己走回去,明天,后天,以后的每一天,你都不用来接我了。“ 姜芜拒绝得干脆。 “我说错话了,对不起,亲爱的~“沈慕撒娇认错。 姜芜一回头对着车里的沈慕认真道,“你没错,当初是我错了,离婚是我提的。“ 完了,这不完嘛! 明知道当初那件事是姜芜心里的一道坎,自己怎么好死不死用这个跟她开玩笑。 沈慕驱车跟在姜芜后面,你看姜芜那踩下去的每一步,再看她手臂随着步调的每一个摇摆,那铿锵有力踢正步一样的走法,完完整整表现着她此刻那实在不怎么美丽的心情。 沈慕哭的心都有了。 只可惜回家的路太近,还不等沈慕真挤出两滴眼泪装装可怜呢,两个人已经走到小区里,到家了。 姜芜直接进了门洞,沈慕却还要去把车停到车库里,等沈慕做完这些,拿钥匙开门进屋,发现姜芜已经换好衣服,抱着电脑坐进了书房里。 沈慕不知道姜芜是真忙,还是生气了所以装作很忙借此不理她,但从刚刚回家路上姜芜的话音里沈慕也不难听出来姜律师有了新的委托。 刚刚已经开错了玩笑,这时候还是不要顶风硬上了,沈慕帮姜芜倒了热茶,切了水果,还贴心带上门,这就抓紧时间去做饭了。 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要抓住他的胃,其实对于女人来说也是差不多的,沈慕自信姜律师的胃口已经被自己的手艺养刁了,一会儿好好做几道她爱吃的菜,一定能够得到一个好脸色。 说干就干,沈慕撸着袖子杀进了厨房。 还是枕边人最了解枕边人。 厨房熟悉的饭菜香味传来,沈慕叫姜律师吃饭的时候,她的脸色果然好看了不少,也没有闹脾气不吃饭,乖乖洗了手坐在了餐桌旁。 这顿晚饭难得吃得有点沉默,姜律师没什么兴致讲话,沈总则始终察言观色揣摩着自家老婆的心情,这种氛围一直持续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 沈慕想,姜芜也气了蛮久了,等到了晚上上了床,她把人往怀里一抱,甜言蜜语哄上一哄,就算闭眼前可能还是得不到一个笑脸,但肌肤相亲,一夜好眠之后,第二天天一亮,一定能够雨过天晴。 恩,一定是这样,沈慕确信。 只可惜理想很饱满,现实很骨感,等到了该睡觉的时候,姜律师整理好自己一晚上的工作,出了书房直接近了之前给沈灿准备的那个房间。 孩子是给人家父母送回去了,但准备好的那个充满着梦幻公主粉的房间,沈慕和姜芜却没有重新收拾,就一直空置在那里,谁能想到继沈灿之后第二个住进去的人会是姜芜自己呢。 沈慕一身性感的蕾丝睡衣都穿好了,云山雾绕、若隐若现、她还特意给自己抓了个看上去很有凌乱美的发型。 整个人往卧室门边一靠,美丽又性感。 可人家姜律师连看都没看一眼,倒是沈慕眼睁睁看着对方反方向进了另一间房,随后关了门,还落了锁。 …… 愣了半晌的沈慕连忙冲过去拧门把手。 纹丝不动。 这下沈慕是真的有点着急了,她实在是没想到自己一句有关离婚的调侃后果竟然这么严重。 她和姜芜也会吵架,两个人过日子怎么可能没有争执,但除了因为误会姜芜躲出去的那次,她们可从来没有让矛盾过夜,分房睡过啊。 沈慕可怜巴巴握着把手又拧了拧。 咔哒、咔哒。 声音清脆,可门却没有被打开。 “老婆……“沈慕敲敲门,对着房间里叫了一声。 姜芜这次倒是很快回应了,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闷,兴致不算高,“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想静静,先睡了。“ 沈慕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房间里面没了动静。 别人是挠墙,沈慕是挠门,她挠着门慢慢蹲下了身子。 第115章 门外沈慕的声音终于消失了。 姜芜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失眠。 她当然知道沈慕就只是跟自己调侃两句,沈慕喜欢逗自己,她也喜欢逗沈慕,这也算是她们两个人之间的小情趣,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她就是听不得沈慕对自己说离婚这两个字。 姜芜不是气沈慕,更多的反而是气她自己,当初那句离婚说得那么轻易,如今就像是一道过不去的坎哽在那里。 算了,不想了,睡吧。 姜芜闭上眼睛。 小卧室的床没有她和沈慕房间的那样软,被子也没有那么大能够将人整个裹在里面,最主要的是身边没有那个人,更没有她身上常用的柠檬草香沐浴液的味道。 姜芜左右左右翻了好几个身,忽然听到了一些细碎的声响。 “咔咔咔。“ “咔咔咔。“ 姜芜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心里有点怕怕的。 这房间里怎么还有奇怪的声音,难道是窗户没关紧? 姜芜起身,来到窗边上看了看,锁得死死的,一点风都透不进来,那还会是什么声音啊? 姜芜石头一样在床边一动不动站了好久,终于她分辨出这细碎的声响是从门那边传来的。 门是被姜芜从里面上了锁的,刚刚沈慕敲门也被自己拒绝了,门外没了沈慕的声音想必是回卧室郁闷去了,外面该什么都没有才是啊…… 老鼠? 虫子? ……鬼? 姜芜越想越紧张,两只手都握在了一起。 人就是这样,明明紧张得要死,偏偏好奇心也随之旺盛得很,姜芜悄无声息走到门边上,耳朵贴在上面,仔细听了听动静。 “咔咔咔“ 没错! 就是门。 姜芜大着胆子,一边迅速拧开了门锁,一边将门拉开。 “嘭。“ “哎呦~“ 门突然开了,沈慕整个人失去了依仗,直接四肢着地,趴在了地上。 姜芜也愣住了,沈慕身上穿得……嗯……略显风骚,躺在地上的姿势更是滑稽,更让人费解的是她手上还拿着一根细铁丝。 姜芜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在干嘛?“ 沈慕已经很狼狈了,她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加一句,她正自己在自己家的卧室门前撬锁呢。 “那个,我,呵呵,嘿嘿嘿。“ 呵呵…… 嘿嘿嘿…… 姜芜一边无语,一边把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沈慕怎么可能忍受和姜芜分床睡呢? 绝不可能的事。 她刚刚在外面轻手轻脚找了半天,最后才想起来小卧室的钥匙放在了房间里面床头柜的抽屉里。 想拿钥匙开门是不能够了,那就只剩最后一个办法了。 终于,沈慕在家中是弄花草的工具箱子里找到了固定枝条用的细木棍和铁丝,只不过沈慕手艺不行,门锁还没开呢,先因为动静太大被姜芜给发现了。 沈慕原本还想着把门打开后,自己悄悄摸到床上去,等到把人抱在怀里,姜芜肯定就舍不得撵她了。 可现在呢,计划算是泡汤了,铁丝被姜芜没收了,人也被从后面推着送回了主卧里。 姜芜抱着手臂直言要看着她上床,那铁面无私的小脸、略带冷漠的小眼神,吓得沈慕老老实实掀开被子上床老老实实躺下了。 没有姜芜的卧室,跟孤枕寒窑有什么区别,沈慕也觉得有一点点委屈。 结果还不等她委屈完呢,刚刚转身出去的姜芜又折返回来了。 沈慕直接从床上坐起来了,直勾勾看着姜芜。 姜芜却好像看不到她□□裸的目光,直接翻身上床躺在了沈慕的身边。 沈慕觉得自己刚刚还空落落的心,瞬间满满当当。 姜芜闭着眼睛睡觉,沈慕就在一旁侧身看她,想说话又不敢说,只能偷偷伸手去勾姜芜的指头。 “好好睡觉。“姜芜道。 沈慕见她终于肯理自己了,凑得近了点,“老婆,对不起。“ 被沈慕勾住的小指头没有甩开,这就是一个可喜的信号,沈慕又凑得近了点,“阿芜,你是不是不生我气了?“ 姜芜终于睁开了眼睛,转过身来看着沈慕,她的那双桃花眼中从来都是妩媚风情的眼波,可今天借着透过窗帘缝隙的月光看上去却又深又认真。 沈慕终于没有再靠近,气氛一时间又有些紧张。 幽幽看了沈慕半晌后,姜芜叹了口气,上手摸了摸沈慕的脸,先开了口,“我知道你只是跟我开个玩笑,是我不好,不该闹脾气。“ 听见姜芜说成是自己的不是,沈慕突然着急起来,连忙起身摇头道,“不不不,是我乱说话,明知道你很在意这个还乱开玩笑。“ 姜芜笑笑,拉着沈慕重新躺下,“我们以后都不要随便说离婚这两个字好不好。“ 沈慕小狗狗一样,凑到姜芜颈间轻轻蹭蹭她,随后央求,“那我们以后无论有什么矛盾都不分床睡好不好。“ “好,我答应你。“姜芜给出了承诺,看上去十分郑重。 一句有关离婚玩笑引发的矛盾最终消弭于无形,第二天姜律师还是被沈总的超跑送去了华策,两个人告别的时候还来了个深吻,因为车窗没有贴保护膜,外面的人能够将里面两个人暧昧的举动看个彻底。 江衫就是这波狗粮的受害者之一,她今天来的不早不晚,刚好和沈慕的超跑同时到位,江衫如今还是华策和天悦的接洽人呢,自然一眼就认出沈慕的车,她正想着上前打个招呼呢,结果猝不及防就将车内的亲吻看够了全程。 等姜芜下车,江衫和她大眼瞪小眼在华策门前站了半天,随后便是江衫同志对自己单身狗受虐的悲痛感怀。 “春天啊,快来吧。“ 姜芜同情地拍了拍自家学妹的肩膀,“春天的脚步,近了,近了。“ 姜芜一早就给郞若言的妻子打了电话,说明自己的身份和来意之后,电话那边沉默了好久,似乎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 “张缘小姐,不知道你是不是有时间,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我们能够面对面聊一聊,你知道的,沟通永远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法。“ 半晌后张缘终于开口道,“这是若言的意思吗?“ 姜芜思考了片刻,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我会约她一起出席。“ “……好。“ 会客室这样正式的地方只适合接受委托,想要协商解决问题,当然还是需要一个舒适轻松的氛围,考虑到自己今天没有开车,姜芜最终把地点选在了华策周边的一家咖啡厅里,姜芜自己是非常偏爱这个地方的,安静,有情调,还有相对独立、能够保留隐私的空间,华策的律师们都爱在这里约谈当事人。 姜芜把时间定在了上午十点,虽然现在看上去时间还早,但姜芜直接拎着笔记本电脑前往,准备在那里做些双方沟通的准备工作。 没想到,姜芜早,有人比她还要早,到了自己预约的位子,姜芜在那里看到了一位气质、长相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姑娘,她身上是一身都市白领常见的着装搭配,黑白两色看上去干净又干练,眉目清秀只可惜略带轻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姜芜都已经走到她身边,她也不曾察觉。 这大概就是郞若言的妻子张缘了。 “张缘小姐,你好。” 对方没有注意到自己,姜芜只好主动和对方打了招呼。 张缘抬头这才留意到身边站了陌生人,对方能够准确叫出自己的名字,谈吐、气质观之不俗,这人是什么身份自然呼之欲出。 张缘立马起身,礼貌地向姜芜伸出手,“你好,姜律师。” 姜芜笑笑,将手中的电脑包放在了座位上,同样伸出手和张缘握在一起。 寒暄过后两人入座。 最先开口的是张缘。 “姜律师,若言找到你是想要起诉离婚吗?“ 姜芜点点头,“没错。“ 张缘声音有些颤抖,“她是怎么说的。“ 想要经调解达成协议离婚的前提首先是坦诚,其次才是一些另外的手段,对于郞若言的想法,姜芜认为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她直言道,“郞小姐说你们之间感情破裂。“ 张缘听过后悲伤地摇摇头,“不,我们没有。“ 姜芜见过很多出于义愤或者其他目的坚持感情没有破裂的当事人,但她总觉得张缘似乎并不应该被划分在这个范围,还不等姜芜继续追问,张缘已经先开口了。 “我们上个月还一起去了迦南旅行。“说着张缘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翻出了当时旅行拍摄的一些照片给姜芜看。 郞若言和张缘形容都很出众,迦南是个南半球的海岛,和华国冬天的萧瑟不同,照片中有蔚蓝的大海,有一望无际的沙滩,还有成排高大的棕榈树,两个姑娘在日光下或微笑、或亲吻,还有一张两个人一起做着鬼脸的照片,看上去十分恩爱。 姜芜将照片一张一张翻过,一旁的张缘也随着她的动作将过往的回忆又细细浏览了一番。 很快,张缘的眼眶就红了,她想不明白明明就在一个月前,两个人还手牵手一起在沙滩上散步,说着她们的公事和家事,郞若言还提起了打算再攒点钱换一套大一点房子的事情,她们都计划好了,甚至还说过等假期结束两个人回到国内就一起去心仪的地段看房,谁想到,从国外回来后,这些想法还没有被付诸实施,郞若言就向自己提出了离婚,并且态度十分坚决根本不容转寰,更想不到的是,在自己拒绝之后,郞若言也没有给她一个说的过去的理由,而是转身去了律师事务所找上了金牌的离婚律师,即使对簿公堂也要解除她与自己的婚姻关系。 这到底是为什么…… 张缘真的想不明白。 第116章 结合自己的切身经验,姜芜问张缘道,“那,你们之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张缘有些茫然,她仔细想过之后,最终摇摇头,“我不知道。“ “那可以和我说说你们的故事吗?“姜芜道。 “我们?“张缘的目光开始变得有些恍惚,“我和若言是大学同学,不仅是同学还是室友,认真算起来的话,我们两个其实是一见钟情的。“ 郞若言和张缘有一段令人羡慕的爱情。 她们有相同的专业,相同的喜好,她们年少相识,两情相悦,一起度过了人生之最美好的四年青春时光,这实在是其他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事情。 张缘陷入深深的回忆中,她继续对姜芜道,“我不知道若言如果没有遇到我,她还会不会选择同性成为自己一生的伴侣,但是我知道她和家里出柜都是为了我,她说她要光明正大和我在一起,想和我结婚,想和我举行一场婚礼,想要对所有人公开我是她的爱人,是她的妻子。“ 话到此处,张缘的声音有些哽咽。 张缘的性取向是天生的,自小如此,所以家里接受起来并不算困难,但郞若言不同,她向父母出柜的过程是极其惨烈的,即使华国已经通过了同性婚姻法案,从法律角度给予了同性婚姻认可,但是在老一辈人眼中,这依然是一种疯狂,不容于世俗眼光的选择。 那么艰难的过去,她们都已经携手走过来了,曾经的海誓山盟历历在目,可如今,她们却走到了离婚这一步。 张缘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她声音颤抖地继续对姜芜道,“姜律师,若言她已经和父母断绝了关系,五六年了没有一点来往,曾经的亲戚朋友她全都舍弃了,她就只有我一个亲人。” 张缘没有讲完的话,姜芜此时也已经明白了。郞若言和张缘离婚的话,张缘是可以全身而退的那一个,她还有家人、还有朋友,她只是失去一段婚姻,一段感情,但郞若言自己却是一无所有,她因为和张缘在一起与家人决裂,若是再失去张缘,那么注定孑然一身。 张缘泪流满面,上前握住了姜芜的手,“姜律师,她为了我失去了一切,我们的感情没有破裂,她不可能无缘无故要和我离婚的,所以我今天特意比约定的时间早早来到这里,我就是想问问您,若言她,她身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姜芜只是一个律师,张缘的这个问题她没有办法回答,当她正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对方的时候,一个略有些耳熟的声音在她们身边响起。 “你在做什么?“ 郞若言到了。 张缘松开了握着姜芜的双手,转身去看自己的爱人,她的眼泪无声滑落,仿佛是断了线的珠子。 郞若言看上去有些冷漠,她的话语仿佛不带丝毫感情,“你哭什么?“ 张缘试图抹掉自己的眼泪,可她尽力了,却怎么也擦不干。 “姜律师应该将我的意思都转达给你了吧,张缘,离婚吧。“郞若言转过身,背对着张缘,仿佛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张缘哽咽着坚持道,“我不离婚,我不会和你离婚的,你已经没有家了,如果再失去我……“ “够了。“郞若言高声打断了张缘的话,她疾言厉色道,“你也知道我为你失去了一切,所以呢,你打算一辈子都不放过我,让我这一辈子都耗在你身上,一辈子都追着你是吗,张缘你放过我吧,我累了,我不想继续了,说不定我和你分手了,我就不是一无所有了,也许我的父母会原谅我,会重新接纳我,我不至于孤魂野鬼一样活在这世上,我可以重新有家、有亲人。“ 张缘踉跄两步,站都站不稳,她扶着桌子才勉强支撑,颤抖着问郞若言,“你想离婚是因为这个吗?“ 郞若言始终背对着张缘站着,她声音平静而冷清,“没错,就是这样。“ “我知道了。“张缘神情恍惚,姜芜看着都有些不忍,她朝着张缘伸出手去,对方却只是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张缘没有带任何东西,所以她可以利落地离开。 明明是打算把双方当事人约在一起,大家开诚布公谈一谈的,可结果却是这样不欢而散。 姜芜目睹着张缘离开后,神色冷峻地转身看向郞若言,“郞小姐,你刚刚的话有些过分了。“ 郞若言没有吭声,她不曾面对面看着张缘,自然也背对着姜芜,姜芜只能看着对方的背影,看到她抬了抬手,在自己脸上胡乱摸了摸。 这样不肯开口的委托人着实让身为律师的姜芜感到郁闷,刚入行的时候,为了工作、为了生活,姜芜没得选,什么样的案子她都只能接下,但是现在不同了,若是干了这些年,她还和当初一个模样,那么她姜律师也算白混了。 姜芜从自己的电脑包里拿出了郞若言委托的全部资料,“郞小姐,我想你可能不需要律师,你的妻子看上去也不像是死缠烂打的人,刚刚你的那些话说出口,相信她会按照你的想法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不过我还是想跟你说两句,我也有妻子,每一对同□□人在一起都有很多不易之处,否定这段感情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否定当初的自己呢,你真的可以考虑换一种不那么伤人的方式……郞,郎小姐?!“ 如果不是姜芜站得不远,反应也快,郞若言差点就栽倒在她的眼前。 人倒下了,姜芜才真切地看到郞若言此时的情况,她的脸色白得跟纸一样,鼻间留下的血无论她怎么擦都擦不净。 郞若言大概强势惯了,被姜芜扶住之后还总想着要自己支撑着站起来,姜芜见状连忙将人扶到了一旁的椅子上,随后拿出了手机。 电话号码还没有来得及按下,姜芜的手就已经被郞若言一把按住。 姜芜不明所以,带着疑问注视着郞若言的眼睛。 郞若言则定定看着她,“姜律师,不要告诉阿缘,拜托你。“ 姜芜的心情,五味杂陈。 郞若言死死握着姜芜的手,极尽恳求道,“拜托你。“ 片刻的沉默后,姜芜终于还是将手机慢慢收回了口袋,艰难吐露出了一个“好”字。 “好,我答应你,不过你现在要跟我去医院。“ 身为病人,郞若言自然是无法拒绝姜芜的要求,被强按着上车,前往了医院。 让姜芜有些意外的是,京元市市立医院的血液科医生似乎对郞若言并不陌生,看到是她,直接皱眉劝道,“你说你会考虑化疗,这都过去几天了,你考虑得如何了?“ 化疗? 简单的病是绝不会需要涉及到化疗的。 姜芜侧身去看郞若言,就见她此刻十分平静,还能够笑着委婉拒绝医生的要求,“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等把这些事情了结,我一定听医生您的话。“ 医生同样是无奈的职业,她只能给出自己的治疗方案,但却没能力、也没办法要求病人必须这样去做,帮着郞若言止血后,她只能让郞若言再进行几项检查,随后叮嘱道,“一定要尽快了。“ “我知道了,谢谢您医生。“郞若言对医生表示了感谢,温和礼貌,跟刚刚面对张缘的时候判若两人。 从医生的诊室里走出来,姜芜和郞若言在市立医院花园中的一条长椅上坐下。 二月份的天气还有些冷,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吹冷风。 刚刚长篇大论,振振有词的姜律师如今面对着自己很大可能性身患严重疾病的委托人,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怕贸然问起郞若言的病情会增加对方的心理负担,同时也怕对方并不想和自己这个局外人透露自己的病情。 不过姜芜心里盘旋着千万种心思的时候,郞若言却显得坦荡许多,她对姜芜开口道,“姜律师你刚刚应该都听到了,我得了病,血液病,情况不太好,想要活下去就要尽早接受化疗。“ 姜芜沉吟片刻后,开口道,“你打算和张缘离婚是因为这个?“ 郞若言点点头,她站起身来,迎着头顶正午的太阳,“主要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我不想拖累她。“ “这怎么会是拖累呢?“姜芜有不同的观点。 郞若言回身对姜芜笑笑,“姜律师,我和阿缘虽然都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但是刚刚你也听到了,我和家里断绝了关系,阿缘的家境也不算好,我们工作这几年攒下的钱都花在了房子上,基本上已经没有存款了,而且我也了解过自己的情况,若是急症还好,说不定挺不了一时半刻人就没了,这样倒也痛快,可惜实际上不是这样,配合治疗,这样挨日子下去我也能多活个几年,我和阿缘年少相识,我了解她,若是让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她一定不会放弃我的,她会被我拖累死。“‘ 短短几天的相处中,郞若言给姜芜留下的印象始终是冷静而强势的,即使刚刚在医生的诊室中,谈论着自己的病情,直面着自己未来可能的命运,她也始终能够保持淡然,但是此刻,提起张缘,郞若言的眼眶红了起来,泪水在其中打转,即使郞若言一再克制高昂着头去看蓝天与太阳,不想让眼泪流下来,可最终依旧无济于事,这滴眼泪就像是郞若言无可抗拒的命运一样,还是从她的脸颊边滴落,最终氤氲在了冬日之中那片冷硬的土地上。 第117章 “若是耗干我们所有的积蓄和心血能够让我陪她走到白头也好,可我问过了,我的病是不可能彻底治愈的,就只能靠着化疗熬日子,我不想等到自己掉光了头发,变成一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像个吸血鬼一样,榨干阿缘的每一分每一寸最终还要先她一步撒手而去,将她一个人孤零零留在这个世上,我不想她最终记忆里留下的,是我被病痛折磨后残存的丑陋样子,我想她脑海中的我永远是我们十八岁在大学校园里相识、相爱时青春的模样,我想给她幸福,而不是成为她的不幸,如果最终是这样的结局,那么我不如在现在,趁着一切还没有走到最糟糕的一步时,狠狠心,推开她。“ 郞若言在说这段话的时候,姜芜不知道她会想些什么,但是作为听众的姜芜想到了她自己、还有……沈慕。 这是一个亘古难解的题目,幸与不幸,放与不放,爱与不爱,都是两难的抉择,如果异地而处,她和沈慕只是一对贫贱爱人,面临这样的考验时,她又会做出什么选择呢。 不过很快,姜芜就用力摇摇头,将这个念头从脑海中删除了,她和沈慕不会面临这样的选择,这一辈子都不会,不仅仅是因为她们有治疗任何疾病的条件,最最主要的是…… 姜芜站起身,走到郞若言的身边和她并肩而立,“你想听听我的想法吗?“ 郞若言茫然转身,她早已经泪流满面,怔怔望着身旁的姜芜。 姜芜轻轻开口道,“我也有妻子,我和我的爱人结婚还不到两年,我能够理解你的想法,有时候放手也是一种深爱,你想推开你的爱人其实也是你为她深思熟虑后的选择,但是你想得还不够深刻,不够长远。“ 郞若言有些不明白姜芜的意思,她觉得自己已经想得够多了,正是因为方方面面都考虑过了,她才认为这是对妻子最好的选择。 姜芜解惑道,“你不是张缘不相干的人,你是她深爱的人,是结过婚,一起生活过的妻子,纸包不住火,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你就这样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悄无声息的没了,她真的能够好好生活下去吗?“ 郞若言的神经随着姜芜的话紧绷了起来,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问题的答案,等到张缘真的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若自己还在还好,若是自己真的没了…… 那张缘大概也活不成了。 姜芜看着郞若言闪烁的目光就知道这是个聪明人,她肯定明白自己的意思,姜芜有些感慨,“我们何其有幸,不用走前人争取同性婚姻合法化那条无比艰辛的路,当初人们拼命抗争想要得到的和其他人平等的婚姻权利,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不就是希望在爱人缠绵病榻之时,自己可以有作为家属为其签字的资格吗,我们生在这个时代,天然拥有这样的权利真的很幸运,你不要剥夺张缘这份幸运吧。“ 郞若言的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地上,也砸在自己心上,她没有就着姜芜的话继续说下去,姜芜想,此刻郞若言的心里必定也是天人交战,让最爱的人陪自己走过短暂而充满痛苦的最后旅程,其实也需要莫大的勇气。姜芜只能给出自己的建议,却不能替郞若言做选择,最后还是需要她自己来决定。 姜芜拍拍郞若言的肩膀,“我答应了你,你的病情我不会告诉张缘,但是郎小姐,我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然后由你亲自对你的妻子说出真相。“ 姜芜想说的话已经全部说完了,这里不再需要自己,郞若言也不需要一位律师,此时此刻她最需要的只是给自己一点点时间,安静地思考一下。 人生苦短,还是不要自以为对方会遗憾而让两个人的感情多走弯路了吧。 姜芜打过招呼便与郞若言告别了,她告诉对方委托仍然有效,她会在华策等着对方的答复。 姜芜穿过市立医院的花园走到了大门前,大概是被郞若言和方缘的经历所触动,姜芜在门口停住了脚步,一个急转身她又朝着医院里走了回去。 傍晚,沈慕照例来接姜芜下班。 今天姜芜的动作有些慢,沈慕没有在车上等而是开了车门下来,到外面活动活动、透透气。 沈慕对着后视镜仔细照了照,理了理额前的刘海儿,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姜芜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华策的门前。 哪怕日日同食,夜夜同寝,每次沈慕见到自己媳妇儿还是热情洋溢,她正兴奋地朝着姜芜挥手呢,结果对方已经三两步小跑过来直接扑进了她的怀里。 “这么热情啊!“沈慕有点小激动。 姜芜没说话,只是环在沈慕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沈慕觉得今天的姜芜和平常有些不同,情绪似乎也有些不对头,沈慕轻轻摸了摸对方的后颈,贴着姜芜的耳朵轻轻问道,“怎么了,阿芜,出什么事了?“ 姜芜仍旧不肯出声,她只是抵在沈慕的怀里摇摇头,蹭得沈慕有些痒,沈慕也不逼她,只是抱着,一下一下拍着,尽可能让姜芜觉得安全。 她知道姜芜最近在打一场同性伴侣离婚的官司,而她们两个最近发生的感情波折注定让姜芜近期都会对离婚两个字比较敏感,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沈慕暗暗想着,她正思考怎样委婉地安慰姜芜两句呢,姜芜却从沈慕怀里抬起了头。 “你明天有空吧。“姜芜问道。 明天!!! 明天是二月十四号情人节! 她当然有空,就算天塌下来,沈慕也要和姜芜埋在一个坑里! 沈慕想,有时候让姜芜打一些同性伴侣感情纠葛的案子也挺好的,看!这不就受了启发,知道主动约自己过情人节了嘛。 沈慕心里美滋滋,连忙点头应道:“有空有空,当然有空。“ 姜芜点点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她今天确实有些不在状态,在沈慕怀里腻了半天,也到了该回家的时候了。 两个人松开敞开给彼此的怀抱上了车上。 沈慕问了雷打不动的老问题,“今天晚上想吃点什么,回家里还是在外面?“ 姜芜转身看看沈慕,“今天晚上不能吃东西。“ 啊? 沈慕愣了,不明所以,晚上不吃东西那怎么行。 可姜芜紧接着说道,“我明天有安排,今天晚上得空腹,明天一早也是,等都做完了我请你吃饭。“ 嗯…… 好吧。 偶尔一次不吃晚饭也没什么吧,沈慕看姜芜异常认真的眼神,实在不想太过坚持而扫她的兴,毕竟明天是情人节,当然是她的宝贝小情人最大。 “好吧。“沈慕终于点头了,随后她给姜芜系好了安全带,上手还捏了捏姜芜的脸蛋,略带调侃道,“那明天你可要请我吃大餐哦。“ “当然。“姜芜答应得爽快。 晚上两个人回到家,省去了做晚饭、吃晚饭的时间,于是她们便窝在一起看了一部电影,以上个世纪工人斗争为主题的电影,看过之后两个人还凑在一起讨论了讨论,只不过大家角度不同,沈慕纯从电影叙事手法和拍摄角度来阐述自己的观点,而姜芜说的却是当下工人仍旧弱势的社会地位。 沈慕乐得陪姜芜聊这些,她喜欢每每说到关键之处姜芜明亮的眼光,有了新的话题和关注点,姜律师也就能将工作中的郁闷暂时放一放了。 晚上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该上床睡觉的时间了。 情人节的前夜,本该是两个人好好温存温存的时候,可因为按照姜芜同志的安排,两个人都空着腹没有吃晚饭,所以还是不要做消耗体力的运动比较好。 姜芜先洗了澡躺在床上,沈慕动作要慢一点,等她出来的时候,她以为姜芜应该已经睡着了,谁想到一出浴室就看到姜芜平躺在床上,大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 沈慕连忙摸上床去,蹭到对方身边。 “想什么呢?“沈慕道。 “世事无常,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到,有点害怕。“姜芜轻声道。 沈慕以为姜芜仍旧在感慨那单离婚委托,于是将人抱在怀里,柔声安慰道,“我向你保证起码我们两个绝不会有意外,真的。“ 姜芜反身回抱过去,“我不是没有经过离别,可当初外婆刚走的时候我还不懂事,只知道哭,不知道怕,现在大概是老了吧,突然开始患得患失。“ 原来是想外婆了,沈慕了然,她轻轻拍着姜芜的脊背,“你才多大,怎么就老了。“ 姜芜仰起头去看她,“我马上快三十了。“ 沈慕一顿,是的,她自己也快三十了,难道姜芜不仅仅是想外婆了,还有传说中的中年危机? 沈慕将姜芜情绪不高的原因猜了个遍,还好姜芜不知道沈慕心里都想了什么,否则她真该告诉对方,没一个是猜对的。 两个人就这么鸡同鸭讲感慨了好半天,明明心里想的不是同一件事,但意外的,两个人还能够说到一起去。 “我们都要好好的。“姜芜道,她的好好指的是两个人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嗯,我们一定会好好的。“沈慕回应道,这个好好的,就是沈慕做出的承诺了,她会爱她,忠诚于她,她们的爱情与婚姻必定长长久久。 最后,姜芜和沈慕两个人都被自己和对方深深感动,在深情拥吻对方后,两个人终于在夜色中相拥而眠。 这再次证明,说什么、聊什么都不重要,人是对的那个人才最重要。 第118章 第二天一早,六点多钟,沈慕就被姜芜从床上拉起来了。 看看外面还没有大亮的天色,沈慕想哭的心都有了,不过好歹是姜芜精心安排的情人节日程,虽然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沈慕还是非常配合,咬咬牙从床上坐起了来。 因为是情人节的约会,洗漱完毕,沈慕想要穿着打扮正式一点,于是坐在了梳妆台前就准备给自己画个妆来着,结果刚打了底,还不等她描个眉毛、画个眼线什么的,姜芜已经直接从她手中抽走了工具,拉着她的手安慰着。 “就这样就不错,你画不画都好看。“ 老婆这话,沈慕还是挺受用的,她也知道自己画不画都好看,但是精心准备这是一种重视的态度啊,沈慕还想再分辨两句,结果人已经被姜芜拉着站起身来、推送到了衣柜前面。 “好歹让我涂个口红。“沈慕努力回身想要从化妆台上取一支唇彩,结果姜芜直接扳着肩膀把人正了回来。 姜芜认真道,“相信我,唇彩的话,不涂最好,不方便。“ 沈慕脑筋那么一转,觉得自己似乎明白姜芜的意思了,她抬了抬姜芜的下巴,略带挑逗地伸出小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也对,是有些不方便。“ 唇彩厚重,亲吻的时候是不方便,姜律师以前确实明确表示过自己不喜欢。 姜芜看着沈慕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这家伙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吗?为什么一大早上起来就表现得如此欲求不满。 姜芜有些想不明白,不过她看了看时间,觉得她们还是抓紧时间比较好,毕竟今天并不是休息日,早高峰堵起来可是很耽误时间的。 于是姜芜直接拉开了衣柜门,哄着沈慕道,“好了好了,快换衣服。“ 得嘞! 沈慕在衣柜里挑挑捡捡翻了半天直接拽了两件出来。 姜芜一看,瞬间又傻眼了,“你,你打算穿这个?“ 沈慕拿出来的两套衣服,一身是紧身的一字领冬款连衣裙,穿上后的效果是袖子和腰身紧紧箍在身上,想要往上挽一挽都难,另一身更夸张,非常显身体线条的连体套装,穿着那真是有样儿、好看,就是穿啊、脱啊的,实在不怎么方便。 沈慕没看到姜芜一脸错愕的表情,她对自己的选择很满意,正拿着衣服对着穿衣镜往身上比量呢。 “今天要穿得正式一点,怎么样,你老婆还是挺有料的吧。“沈慕说完还朝着姜芜挺了挺胸脯。 这家伙……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姜芜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她觉得不能再让沈慕这么胡闹下去了,选得这是什么,穿成这样过去大概要被医生教训了。 姜芜从沈慕的手里拿过了刚刚那两身衣服,重新挂进了衣柜里,随后拽了一身轻便的宽衣长裤,好脱好穿,袖子能直接撸到肩头的那种塞在了沈慕怀里。 “穿这个。“姜芜道。 “什么?!“沈慕震惊,“就,就穿这个出去?“ 这是平时沈慕散步时候休闲的穿着,今天可是情人节啊,难道姜芜约她大冬天吹着冷风去江边散步吗? 还不等沈慕反对呢,姜芜给自己也找了差不多类型的衣服换上。 “愣着干什么?“姜芜看沈慕还站在那里没有动作,催促道。 沈慕咬咬牙,把心里那点小疑问、小不满又都咽了回去,她一边穿衣服一边在心里暗暗思衬着,她倒要看看姜芜今天到底要带她做些什么。 两个人换好衣服,时间也差不多了。 姜芜拿上了自己的车钥匙,“今天我来开车。“ 刚刚还在因为老婆不让穿自己喜欢的衣服而郁闷的沈慕瞬间又高兴起来,虽然天天接送姜芜上下班是她心甘情愿的,但偶尔由媳妇儿给自己当一次司机,带着自己度过一个浪漫的情人节,这感觉也不错啊! 这样难得的体验沈慕怎么会错过,她连连点头对姜芜道,“好好好,你来开,你来开。“ 就这样,姜芜开着自己白色的越野车带着沈慕上路了。 姜芜没有主动说起今天的行程安排,沈慕也就没有刻意去问,准备惊喜这种事情,她太有经验了,如果所有的东西都在一开始被交代清楚,会大大打击布置这份惊喜之人的成就感,沈慕怎么会做这种不懂事的人呢,她从此刻开始就酝酿着情绪呢,准备等到迷题被揭开,姜律师向自己兴奋展示时给予对方最热情的回应。 多体贴啊,沈慕觉得她都要被自己感动了。 就这样,两个人一路上谁都没有说太多话,沈慕哼着小调唱着歌,顺带观察着车窗外路过的风景。 姜芜沿着京元市的主干道一路向东开着,沈慕抱着愉快的心情看道路两旁的建筑。 呦,世纪广场过去了,看样子不是这里。 哟,中天大厦也过去了,看来也不是这里。 市中心两个最繁华,好吃好玩好逛的去处都已经被排除了,那京元的东边还有什么情人节这种情侣约会的绝佳去处呢? 难道是直接带自己到京元市郊区的度假村?这也不是没有可能,要知道当初自己给姜芜准备婚纱,补办的那场两个人的婚礼就是在京元市郊的凯伦庄园。 难道今天也是凯伦庄园?因为在那里有过浪漫的回忆,所以趁着今天再两个人故地重游一次,那里有美味的食物,有著名的酒窖,还有品质绝佳的酒店套房,她们说不定今天就住在那里不回去了…… 哇塞,沈慕越想越觉得浪漫。 正当她在那里做白日梦呢,姜芜突然在一个十字路口打了转向,紧接着又往北边开去。 方向不对啊,沈慕开口问道,“你是不是走错了?“ 姜芜满脸问号,然后车渐渐减速停在了路边,她朝着窗外看看,最后对沈慕道,“没走错啊,就是这里,已经到了。“ 到了? 沈慕觉得自己有些混乱。 这是哪儿啊,怎么就到了?一边想着,沈慕直接探过头朝着姜芜那边的车窗往外望去。 清清楚楚几个大字出现在沈慕的眼前。 京元市市立人民医院。 嗯…… 沈慕不信邪,她扭过身子又朝着自己这边的车窗往外看了看。 招牌不一样了,多了几个字。 京元市市立人民医院住院部。 这下由不得沈慕不信了,她可是生在京元市、长在京元市的当地人,这道路两旁除了京元市市立医院没有别的可供玩耍的地方。 姜芜这边已经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了。 沈慕还做着最后的挣扎,“你真的就只是带我来这里?“ 姜芜点点头,“我昨天说过的吧,我预约了我们两个人的体检啊。“ “你没说过!“沈慕一脸悲愤。 “说过吧。“姜芜回忆着。 “没有!“沈慕欲哭无泪。 “你看,我让你昨晚开始就不要吃东西,早上都没让你喝水吃早饭,就是为了抽血、做彩超、做胃镜啊。“姜芜解释道。 “什么???“沈慕觉得自己三观都要崩坏了,“情人节你拉我来做胃镜?“ 嗯? 这会是姜芜愣住了,她大眼瞪小眼看了沈慕半天,好不容易挤出一个笑容一句话,“今天……今天是情人节啊?“ “天啊啊啊啊……“ 车内响起了沈慕的惨叫声。 不该有期待的,沈慕觉得她就不该对姜芜这个不开花的铁树有这种期待的,这人根本就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难为自己从昨天晚上一直憧憬到了现在。 沈慕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她脆弱无助地回身抱着座椅靠背。 “我不去,我要回家。“ 姜芜掰着她的手臂,劝慰道,“回家是不可能了,现在就跟我下车,我们早点做完检查,就有多余的时间去过节了。“ 沈慕委屈的小眼神投射到姜芜的身上,她一脸悲愤,“谁还要和你过情人节。“ 姜芜顺着她的话哄她,“好好好,不过了,不过了。“ 沈慕更不高兴了,“凭什么就不过了,一年就这一次!“ 姜芜继续道,“好好好,过过过,一会儿我请你吃饭。“ 做胃镜啊! 做完胃镜谁还有心情吃饭啊! 不过好说歹说姜芜总算是将自家这个宝贝给哄下车了。 “从昨天晚上就不给饭吃是因为这个?“往医院里走的路上,被拖着向前的沈慕对姜芜问道。 姜芜回答,“对啊,胃镜要求从头一天晚八点就开始禁食。“ 沈慕一脸黑线,“那五六点的时候总可以吃的啊!“ “额……“将八点后禁食等同于不吃晚饭的姜律师说不出话来了。 沈慕委屈地继续道,“早上不让我化妆,不让我涂唇彩也是因为这个?“ 姜芜不好意思地摸摸耳朵,“做胃镜嘛,仪器要从口腔进去,你画的唇彩到时候说不定也要擦掉。“ 沈慕想哭,“我以为你是觉得我画唇彩,你不方便吻我。“ 姜芜:“嗯……那确实也不太方便。“ “那衣服呢,你不让我穿漂亮衣服也是因为这个?“ 姜芜耐心分析着,“你想啊,你要是穿那两身衣服出来,医生要给你抽血怎么办,你袖子挽不上去吧,做胸部彩超的时候又怎么办,连身的那套难道你要把衣服脱光光?你看你现在穿的这身就不同了。“ 说着姜芜还给沈慕实验了一下,沈慕的外套披在身上,刚好方便姜芜演示,她将沈慕的手臂拉过来,将袖子往上一撸,差点就撸到肩膀。 姜芜笑笑,“你看这多方便。“ 沈慕不服气,“可是我穿那两身好看!“ 姜芜拍拍自家老婆看上去有些郁闷的脸蛋,安慰道,“你怎么都好看,不委屈了,不委屈了。“ 说着,两个人迈进了医院的大门。 第119章 不到中午的时间,沈慕和姜芜就从京元市市立医院的大门走了出来。 两个人来得早,一切进行得也很顺利,就是做胃镜前喝下去的药水让沈慕现在口腔和食道里还有些发木。 姜芜摸摸沈慕的脑袋,“想吃点什么?” 大概因人而异,沈慕的反应比姜芜要大得多,她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早没了出门时候兴高采烈的神情。 此时此刻,她眼巴巴看着姜芜委屈道,“我想回家。” 姜芜有点过意不去,她心疼地让沈慕靠着自己,柔声安慰道,“好好,我们这就回家了,到家了你睡一会儿,等你好点了,我煮面给你吃。” 沈慕眼睛里仿佛蒙了一层水雾似的,挽着姜芜的手臂贴着她的人,乖乖地点点头。 沈慕看上去是真的有些不舒服,上了车就一直靠在椅背上,到了家,姜芜给她喂了点温水后,她就爬上了床,整个人陷在被子里。 姜芜有些内疚,明明精精神神、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好端端被自己拉去医院,结果出来之后就成了这样。 沈慕还能读不懂姜芜这表情嘛,没事儿的时候她喜欢逗逗姜芜,让她为自己担心,可看到姜芜真的因为自己忧心忡忡的时候,沈慕反而心疼起来。 她拉着姜芜的手,安慰她道,“我没事儿,躺一会儿就好了,要不,你陪我一起躺一会儿。“ 说着沈慕掀开了一角被子示意姜芜到自己身边来。 沈慕这时候有任何要求,姜芜没有不从的,她翻身上床躺倒了沈慕的身边。 沈慕对姜芜一时兴起安排的体检行程是有很多疑问的,如今两个人并排躺在床上,刚好是开口询问的最好时机。 “你怎么忽然想起来一起去做检查?“沈慕侧身问道。 姜芜直接将郞若言和张缘的故事说给她听,一大段话讲完,两个人都有些唏嘘。 姜芜是跟两位当事人面对面接触过的,感受要更清晰一些,她将沈慕的手握在掌心里,“沈慕,你要陪我白头到老。“ 沈慕点点头,“嗯,一定。“ “你得了什么病,有哪里不舒服都要告诉我,不要想着推开我,那不是真的为我着想。” “嗯,我保证。”沈慕三指并拢承诺着。 “其实,其实我真的有一点害怕,我怕有一天你会和外婆一样突然离开我。”姜芜说着主动凑过去将自己埋在沈慕怀里。 沈慕又何尝不是呢,她也失去过亲人,父母离世的时候她年纪还小,还不懂得生离死别的悲痛,老爷子走得更是突然,祖孙两个明明睡前还道了晚安,可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爷爷却再也没有睁开眼睛,沈慕没有像姜芜一样为亲人等候在病床、急诊室门前焦虑的心情,但两个人各不相同的经历也说不清到底是谁对离别更心有余悸一些。 明白了姜芜今天全部的举动,沈慕抵着姜芜的额头对她轻轻说道,“阿芜,你别怕,我们和她们情况不同的,我们会相伴白头,我保证。“ 天道无常,人各有命,沈慕的保证在这些面前多少有些弱小无力,道理姜芜都懂,可沈慕的话永远都会让她觉得安心。 “健康才是一切的本钱啊。“沈慕紧接着感慨道。 姜芜十分认同,用力点点头。 “你也这么想对吧。“沈慕歪着脑袋向姜芜求证道。 “当然。“姜律师十分肯定答道。 “好。“沈慕很高兴,随即提出一个不错的提议,“那么以后一起健身吧,我们一起去办健身卡怎么样,或者早上起来跑个步,要不以后你还是走路上下班好了。“ 嗯? 当初死缠烂打非要接送自己的人是谁来着? 这快两年的时间,热恋期就过去了吗? 姜芜满脸的问号。 沈慕忽视了姜芜有些愣住的神色,继续畅想道,“哎,要不这样,我们在家里买一台跑步机,夏天可以做户外活动,等到冬天天气冷起来的时候你就在家里锻炼身体。“ 沈慕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想法不错,她兴奋地推推姜芜的手臂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呵呵。“姜芜干笑两声。 “那就这么定了,就当是情人节礼物,我一会儿就安排人去买,嗯,咱们下周一……哦不,明天,明天就开始!“沈慕态度坚决。 一台跑步机作为情人节礼物…… 嗯,真是和自己情人节拉着沈慕去做体检套餐有异曲同工之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姜芜想自己和沈慕那真是堪称绝配了。 “哎,你干嘛去?不再躺会儿了?“ 沈慕还没有看到姜芜对自己的提议点头呢,这人就已经趁其不备掀开被子跑路了。 穿了鞋子,立马闪人,逃避问题的姜律师临出卧室门的时候还给自己找了个非常不错的借口,“哎呦,时间不早了,我去给你煮面了,煮面,煮面。“ 沈慕心情愉悦,连带着不舒服的感觉也跟着消散了,她躺在床上朝着姜芜的背影招呼道,“老婆,我刚刚说得话你听没听到啊。“ 姜律师连忙堵上自己的耳朵,回应道,“没听到,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清楚。“ 窗户都关得严实,哪里来的风啊,难得见姜律师耍赖一次,沈慕觉得这个情人节过得还是挺充实的。 “给我多加一点汤水和青菜。“沈慕提着自己的需求。 “好的。“姜芜立刻答应道。 沈慕坏笑着,“你这不是能听见嘛!“ “啊,你说什么?“姜律师继续装傻中。 装傻也是躲不过沈慕的家庭健康计划的。 跑步机买了,健身卡办了,因为现在还是冬天的尾巴,所以晨跑项目暂时搁置了,但是姜律师的专属座驾被取消,她只能每天出门前被自家媳妇捂得严严实实,然后被一个早安吻打发出门。 人生啊,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之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如今却是西风占了上风。 姜律师顶着寒风一步一步往华策挪着,她也不是头一次在冬天里走这条路,以前是怎么坚持过来的呢,她刚出门就已经有些想念沈慕开了暖风的酷炫超跑了。 真是应了那句古话,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步行到了华策,姜芜正式开始一天的工作。 郞若言的委托资料一直都放在姜芜办公桌的右手边,几天过去了,郞若言一点消息都没有,既没有坚持打离婚官司,也没有再来撤回这一单委托。 也不知道郞若言怎么样了,有没有按照医生的叮嘱尽快接受治疗。 姜芜叹了口气,准备将这份材料暂时收起来。 不过人总是最经不起念叨的,姜芜刚拿起文件打算放入自己身后的书架,办公室的门适时被人打开。 郞若言再次走进姜芜的办公室,坐在了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只不过这一次她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她和张缘紧紧握着手,一起来到了姜芜的面前。 姜芜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她笑着起身给两个人分别倒了茶水,不等对方先开口,姜芜已经猜到了两个人此行的目的,她拿出还没有来得及收起来一直等待着主人的那份资料,退回到了郞若言的面前,“一应解除委托的手续我都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郞若言接过,有些不好意思道,“给你添麻烦了姜律师。“ 姜芜摇摇头,重新打量着眼前这位认识不久的委托人,她看起来比姜芜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神色柔和了许多,唯一的变化是她原本一头齐肩的长发如今已经剪到只到耳朵的长度。 姜芜称赞道,“新发型看上去很精神。“ 郞若言坦然道,“以后大概会更短,先剪掉一些让自己适应一下。“ 再说起自己的病情,郞若言似乎终于放下了原本沉重的负担,她回身看了看自己的妻子,然后对姜芜道,“阿缘坚持要跟我一起来,她说要亲自感谢你。“ 这本该是自己的分内事,何谈感谢,姜芜刚准备客气客气,张缘却抢在前面先开口。 “若言把姜律师你和她说的话都告诉我了,她自己的病情也和我坦白了,若我们这场离婚官司不是遇到姜律师你,说不定真就这么不明不白离掉了,若是她真的在那之后有什么万一,而我却不在她身边,我真的不敢想以后我……“ 说到这里,张缘的声音有些哽咽。 郞若言对于自己当初想当然的决定也很愧疚,她紧紧握着张缘的手,希望能够带给她一份安心。 张缘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她对姜芜笑笑,“不过现在都说开了,只要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一切就有希望。“ 姜芜点点头,人生中所有的坎坷其实都不可怕,只要你爱的人愿意和你一同面对。 委托解除终了,姜芜问了问两个人今后的打算。 “以后吗?“郞若言平静道,“我会听从医生的安排进行第一阶段的治疗,效果好的话,我就能多陪她几年,我们已经想好了,准备把房子卖掉。“ 卖房子? 这个决定真的有些出乎姜芜的意料,要知道郞若言最开始找上华策、找上她的时候,是坚决要把这些不动产留给张缘的,联想到郞若言的病情,姜芜能够理解当初郞若言的想法,她只想带走一点现金存款来给自己治病,至于房子、车子这些能够安身立命的东西她统统都打算留给妻子,郞若言是想给对方在京元市这个繁华错落的大都市里留下一个栖身之所,留给她一个家。 此时此刻,姜芜有些想不明白,是什么促使她改变了自己原本的想法。 第120章 看着姜芜一脸茫然,郞若言笑着解释道,“卖掉房子我们会有一大笔可供使用的资金,也不用每月背负着贷款过活,我们已经计划好了,准备在公司旁就近租一个我们能够负担得起的小公寓,听医生的话好好治病,等病情稳定了,我们就一起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趁着还能走动,多旅行,多拍照,多留下点美好的记忆,到时候我真的不得不离开了,我能够给她留下比财产还要宝贵的东西。“ 郞若言真的很坚强,张缘因为她一席话偷偷侧身擦着眼泪,就连姜芜的眼眶都有些红了,如果人的精神和她所抱强烈的希望真的能够战胜病魔就好了。 郞若言终于想通透了,张缘爱她,如果她不在了,就是留下金山银山给她又如何呢,她一样会如同离开阳光的花朵一日一日枯萎,还不如两个人在一起过好仅存的每一天,活一日笑一日,等到她走了,张缘也拥有富足的精神世界,她总会好好活下去的,这也是张缘的决心。 “若她真的不在了,我也会吃好、玩好、睡好,看很多风景、去很多地方,到老到死,我去天国见她,会有好多精彩可供她讲。“ 张缘临走前最后的那段话,给姜芜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等到晚上回家,姜芜将这话学给沈慕听的时候,自己反倒深受触动,竟然掉了眼泪。 “哎呦,不哭不哭。“沈慕心疼地将自家宝贝抱在怀里。 这家伙之前还说自己冷清,说自己独,她可好好看看自己这无与伦比的共情能力吧。 沈慕一边想着,一边小心翼翼抹掉姜芜眼角的眼泪。 “这不是挺好嘛,要我说她们两个活得明白,珍惜当下、坦然面对,若是我也有那么一天,你也要向……唔。“ 沈慕的嘴直接被捂上了,姜芜凶巴巴的,别说嘴巴,就连沈慕的鼻子也一起按在了手心里,沈慕差点喘不过来气儿。 “别说这种话,我不爱听。“姜芜不开心。 行啊,你不哭了就好。 沈慕是这么想的,可嘴被堵住发不出声来,只能用力点头来表明自己的想法。 姜芜好不容易松了手。 沈慕深呼吸两口,又是一句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话,“体检结果该出来了吧,什么时候我们去取一下?“ 姜芜一听连忙抱着脑袋跑回了卧室,自己把自己丢在床上,掀开被子埋起来。 沈慕跟着过去,看她这样真是哭笑不得,明明当初是姜芜这家伙拉着自己去的,如今该直面检查结果了,她却先怂了。 沈慕笑够了,上前拍了拍趴在床上装死的媳妇儿,“安排个时间吧姜律师,咱俩一起去一趟,听听医生怎么说。“ 姜芜从被子里探出脑袋,一本正经道,“最近日程已经安排满了,实在腾不出时间,要不,沈总您能者多劳,亲自跑一趟,我就……呵呵,不跟着去了吧。“ 沈慕伸出一根指头在姜芜的面前摇了摇,“姜律师的字典里可不该有逃避这两个字,说谎就更不应该了。“ 姜芜死不认账,“我是真忙。“ 沈慕把人从被子里面挖出来,“我信你才怪,你刚刚解除一单委托,哪有什么需要你这么费心的事情,明天一早和公司请半天假,咱们两个去过医院之后,我亲自送你上班。“ 姜芜瘪瘪嘴,哼哼唧唧,“姜律师已经不是你的小可爱了吗,你都不心疼她。“ 这种撒娇法,还是第一次,沈慕觉得自己小心脏瞬间停跳了几秒钟。 这是什么小宝贝啊,水汪汪的一双眼睛看着自己,但凡沈慕没原则一点,姜芜跟她要星星,她绝对不给她月亮,只可惜,和姜律师相处得久了,沈慕已经是一个有原则、有立场,新时代的接班人了,她只是给自己来了两个深呼吸,随后上手左右捏了捏姜律师的小脸蛋。 “姜律师永远是我的亲亲小可爱,这样吧,为了表示我对姜律师的喜爱,明天我提供特别的叫醒服务,唱首歌给她怎么样,然后我们再一起开开心心去取体检结果,你想听什么?《我的宝贝》还是《亲密爱人》。“ 看来自己说什么都不管用了,姜律师哀嚎一声重新躺回床上。 唱歌还是算了吧,天悦沈总能够和旗下艺人媲美的只有那一张漂亮脸蛋而已,唱歌不过是能听而已,还是不要强求了。 第二天,姜律师还是被沈慕同志的歌声唤醒了。 不是《我的宝贝》,也不是《亲密爱人》,而是……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快点开开,我要进来。“ 为了让沈慕不再唱下去,姜芜麻利地起来了,可沈慕的歌声却没有随之停止。 “小兔子乖乖……“ 姜芜堵起自己的耳朵走进了洗漱间。 沈慕就这样一只跟在她后面,她喝水的时候沈慕在唱,叠被子的时候沈慕在唱,换衣服的时候沈慕也在唱,最后洗脸刷牙的时候,姜芜差点被这歌声搞到把洗面奶挤在自己的牙刷上,还好沈慕算有良心,即使发现给制止了,不过她还在唱! 看来自己不接下一句,对方是不会停下来了,但姜律师是那么没有原则的人么?在法庭上,对于被告方的无礼请求,姜律师从来寸步不让! 这一次,也一样! 可接下来……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快点开开,我要进来。“ “……“ “……‘ “不开不开我不开,妈妈没回来,谁来也不开。“ 最终姜芜还是唱了。 她安慰自己,哄老婆开心嘛,没什么丢人的,呜呜呜。 鸡飞狗跳的早晨结束后,两个人收拾得当一起出了门,今天的路况出奇得好,不过半个钟头两个人就已经坐在了医生的诊室之中。 两个人的体检报告就摆放在医生面前,医生先是看看姜芜,后又看看沈慕,随口问道,“先看看谁的?“ 姜芜、沈慕都对彼此的健康状况尤为关注,自身倒还在其次,因此不约而同指向对方,“她。“ 这让医生有些难办,那就还是按老规矩,沈慕坐得距离她更近一些,就从她开始吧。 医生想着便随手拿起了沈慕的体检报告。 姜芜觉得自己的心都随着这个动作而提了起来,她认真注视着医生的每一个表情,就见她翻开报告看了没两分钟就微微皱起了眉头,姜芜心里这个着急,她真的好想问问医生她到底看到了什么,为什么是这个表情,情况严不严重。 姜芜这边正悬着心呢,医生倒好,和上报告后,还推了推眼镜喝了口水。 姜芜实在忍不住,直接发问,“医生,她的情况怎么样?“ 医生皱着眉、点点头。 说啊! 姜芜头一次发觉自己原来是个急性子。 好在不用姜芜再催促,医生终于慢悠悠开口了,“嗯,没什么问题,挺健康的。“ 姜芜长出一口气,有这句话就够了,什么医生卖关子、大喘气,她都不想追究了。 医生按照自己的节奏不紧不慢又拿起了另一份报告,这一次她看上去表情倒是挺平静的,也不用二人催促,直接对姜芜本人道,“你有点贫血啊,不过指标差得倒是不多,平时要多注意营养。“ 姜芜对自己的情况显然没有多上心,回答得也有些敷衍,就一个好字就完事了。 沈慕却如临大敌,对着医生问了好多问题。 紧接着医生又往后翻了翻,对姜芜道,“双侧乳腺都有囊肿,要多注意保持情绪稳定,不要心思太重。“ 姜芜也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毛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脯,随后茫然地看着医生点点头。 沈慕显得更焦虑些,“医生,严不严重啊。“ 医生给出的回答模棱两可,“定期观察吧,平日洗澡的时候可以多揉一揉,如果发现有肿块或者硬物要即使就医检查,除此之外就是保持心情舒畅,多做让自己开心的事情,戒思戒虑。“ 姜芜觉得自己到了这个年纪,体检时候发现一点小毛病也实属正常,沈慕却始终神色紧绷,医生说一句,她记一句,时不时点点头。 “还有……“医生继续说着姜芜的体检情况。 还有? 这回连带着姜芜都有些不好了。 最后两个人从医生的诊室走出来,沈慕异常健康,医生最开始会对着她的体检报告皱眉大概是因为实在说无可说,换做姜芜则是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一堆。 沈慕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作为奶猫的饲主,她总觉得是自己没有把姜芜照顾好。 姜芜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这家伙一定想多了,随即上前安慰道,“可能是以前一个人生活的时候太不留心了,时间太短还没养回来。“ 嗯,沈慕点点头,她觉得有道理,她停住脚步,拉着姜芜的手,这边摸摸,那边握握的,看来还得再用心一点养才行啊。 “以后中午也回家来吧,别总在华策吃了。“ “啊?中午时间太短,这也太……“ 折腾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呢,沈慕那边还有后话,“看来锻炼要立刻提上日程了,今天晚上咱们就去健身房。“ 姜芜想跑,“那个,今天,我还有点事情。“ 手还被人攥着呢,人又能跑到哪里去。 沈慕也不来硬的,直接一张故作忧伤的脸摆在姜芜面前,语气幽幽道,“我家老爷子当初还说要看着我成家立业,结果人却没在了晚上,如果早点告诉我,早点重视起来……“ 这说着说着,眼看竟然要哭了,而且是真情实感的那种,姜芜瞬间就没办法了。 “去,都听你的,今晚就去。“姜芜松口道。 沈慕一抹脸,瞬间阴转晴。 姜芜深吸一口气,“你少学傅思遥那一套。“ 沈慕呵呵两声,她倒是觉得好友这一套绝学还蛮好用的。 第121章 从医院出来后,两个人各自工作,到了晚上才一起回到家中。 姜芜总觉得这两天频繁出入医院让身上带了一股消毒水味,因此吃了晚饭就准备去洗澡,她找好了换洗衣服,调试好了水温,正准备关上门进去的时候,一个身影比她动作还快,一闪而入跟她一起进到了浴室里面。 姜芜不是没和沈慕一起洗过澡,但即使结婚眼看着快两年了,她还是会不好意思先推拒一番。 “干嘛呀,你先出去,我洗好你再洗。“姜芜衣服换到一半,只好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想要送沈慕出门。 沈慕却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正色道,“我是来做正事的,马上就走,不打扰你。“ 姜芜有些怔住了,正事? “你要拿什么东西吗?“姜芜疑惑道。 沈慕摇摇头,往前凑了一步,“我只是按照今天医生的嘱托来帮你检查检查。“ 一联想早上医生的嘱咐,姜芜的脸刷一下就红了。 早上医生说什么来着? 她说姜芜的乳腺上有囊肿,让她平日里多注意,还举了个例子,说是洗澡的时候可以摸一下,如果发现有揉不开的肿块或硬块一定要及时就医,到医院去做检查。 沈慕看姜芜这瞬间变得忸怩非常的小神情就知道对方肯定是想起来了,于是她活动了活动自己的手指,一脸坏笑地往姜芜身边凑。 “啊!“ “啊!“ 浴室里响起两个人共同的惨叫。 沈慕终究是没有得逞,被自己老婆赶出来的时候还被对方踹了一脚。 站在门口的沈慕想要再进去,却发现门已经被从里面锁死了,她不甘心地对着里面说道,“你这样讳疾忌医可不是好事啊。“ 姜芜在里面听到这话,真是无语。 这家伙真是什么大帽子都敢往自己头上扣,还讳疾忌医?! 姜芜朗声回道,“不劳你费心,我自己会注意的。“ 沈慕呵呵笑了两声,“你别不好意思啊。“ 姜芜也笑了,她拧开了花洒,终于不再理沈慕这些混话。 要知道,沈慕这人,越回应,越来劲。 浴室里姜芜没让沈慕得逞,但是到了晚上,床上她可就跑不了了,最终还是让沈慕占了点便宜。 第二天一早,姜芜红光满面的去上班,没有新的委托人上门,倒是她的小师妹江杉同志一脸愁容地站在廊间等着她。 姜芜随后一句,“这是怎么了?“ 她没想着江杉会回答,虽然说两个人是a大的师姐妹,平时私交也很好,但大家是同行,她很好,江杉也不差,谁还没点小骄傲呢,所以即使真的遇到了难题,多半也是打个哈哈过去,随后自己关上门解决,只是没想到,这一次江杉真就开口了,她拉着姜芜进了办公室,还将自己的问题说得十分详细。 这个问题不是来自江杉本人受理的委托,而是来自华策的合作方天悦娱乐,来自它旗下的艺人,方萱。 方萱出事了。 江杉一股脑将自己所了解的全部情况一五一十地说给姜芜听。 在娱乐圈,大大小小无数公司林立,每个公司又有数个项目陈列在计划之中,没有哪间公司是靠着自己单打独斗在业内立足的,想要制作出叫好叫座的优质作品,所有人都需要依仗资本的力量,所以各式各样的招商会应运而生。 招商会名义上听起来似乎像是个正式的场合,但实际上不过就是个酒会,大家坐在一起说一说,聊一聊,再喝上几杯,很多事情就形成了默契。 而几天前的一个晚上,天悦就有这么一场。 作为天悦的老板,沈慕即使不喜欢,最开始刚刚接手天悦的时候她也躲不过,但是随着天悦娱乐势强,沈慕在圈内越来越超然的地位,她已经不再是这种酒会必须出面的人选。 老板可以深居幕后,但酒会是少不了人来助兴的,自从方萱与星空卫视限定组合的合约到期,回归公司后,她反倒是成了这种场合的常客。 这并不是高层指定的,而是方萱的经纪人林向华主动要求的,因为这些人普遍看好方萱,许多金主都对天悦这个异常美丽的女艺人感兴趣,而在林向华看来和这些金主保持良好的关系没有什么不好,说不定哪一个一高兴,就会随便投一点钱指名要求方萱来做个一番,这种事情在娱乐圈绝不少见。 方萱从最开始的抗拒,到推脱不掉之后的麻木,渐渐地也就默默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昨天的那场酒会和以往任何一次没什么不同,结果没想到,就是在昨天,酒会上发生了一点意外。 鹏程集团的三公子程至建,高不成低不就,家族事务不许他碰,只给他一大笔资金让他试水娱乐行业玩票,结果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场合,他就一眼看中了方萱。 这是个纨绔,仗着身后鹏程集团的势,以为方萱这种名声烂透的女明星不过是勾勾手指,给点甜头就能够一尝颜色的玩意儿,结果没想到酒会之初,他上前搭讪,刚刚流露出挑逗意味就被方萱给撅了回去。 程至建的手刚刚揽上方萱的腰,方萱就闪身躲开了,“程先生,您醉了。“ 方萱含笑点点头,保持了起码的礼貌,给双方都留足了颜面和余地。 娱乐圈有不少人置身于灰色地带,以美色换取资源的情况时有发生,但是大家出来混的,总会有些不成文的规矩,凡事都讲究个你情我愿,表面上看去大家都是体面人,起码的道理还是要讲的,这种情况若是发生在旁人身上,对方见方萱无意,对方也给了台阶下,大都就此偃旗息鼓,另寻目标了。 结果这位程三公子呢,偏偏是个拎不清的主,从小到大,凡是他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哪怕他一无是处,毫无经商头脑,家里也会提供一大笔钱来供他挥霍,他可不觉得方萱给足了自己颜面,留足了余地,他只觉得方萱是给脸不要脸,网络上扒烂了的,不知道和多少人有关系的贱人,居然赶给自己排头吃,给自己脸色看,他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于是,程至建派自己的助理找上了方萱的经纪人。 林向华是个人精,天悦不少当红的艺人都是她带出来的,她脑子活、会处事,主意多,最适合带新人出位,所以对于方萱这样一颗苗子,天悦直接想也没想就交到了林向华的手里。 林向华也算是在圈子里摸爬滚打阅人无数了,酒会上的金主不找艺人搭讪,不找主事的攀谈偏偏找上自己这么一个经纪人,她就已经猜到,八成是方萱那孩子把人给得罪了。 想到方萱,林向华不禁有些头疼,这么大年纪的孩子,林向华绝不是只带过方萱一个,天悦如今正当红的,去年拿下了梅肯最佳女主角提名,差点给天悦捧回一座梅肯金杯的欧淑云也是她带出来的。 欧淑云当年跟她的时候也是方萱这么大,十八岁,两个人理念想和、性情相投,这不,七年不到的时间,人家已经是圈内数得上的大花了。 林向华也带欧淑云来过这种场合,天悦是家大业大没错,好资源也不少,但打个比方,如果说天悦是一块蛋糕,等着吃的人可从来不是一个,好资源不少但天悦艺人也多,谁知道能不能落在你头上,能够出席这样的酒会,那都是一次机会,只要在这个过程中讨了一位金主的欢心,那人家投入的资本可是实打实只属于你的。 欧淑云嘴甜,会来事儿,哪场酒会不是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说得个金主给她拉来资源,等到这些资源成了自己的作品,自己的实绩,到时候地位不一样了,自然就可以选择来或不来了,林向华又不是要让她们赔笑一辈子,这不也是为她们考虑嘛。 有欧淑云这样的明白人,就有方萱这样怎么都说不通的。 道理都讲过千百次了,被人拉下手,搂下腰又不会少块肉,再说方萱那名声……都已经是那样了,无论如何也洗不白,聪明人何不好好利用这一点为自己多谋划谋划呢。 哎。 林向华心里郁闷,但面上还是要摆出一副笑脸来。 “小程总。“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林向华一上来直接就敬了程至建一杯酒,一饮而尽,诚意十足。 程至建一看就知道这经纪人八成是个明白人,会看眼色,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程至建给助理一个眼神,他没吭声,倒是一旁的助理笑吟吟上前一步和林向华攀谈起来。 “想不到,天悦的方萱小姐倒是一位有脾气的姑娘。“助理笑道。 林向华觉得自己果然没猜错,连忙为方萱找补,“她年轻,还不经事儿。“ 助理摆出一副我也不难为你的样子,“这样的场合,谁也不想扫兴,不如这样吧,林姐,一会儿您带了方萱小姐过来,让方萱小姐赔我们程总一杯酒,这事儿就算是揭过了,你看怎么样。“ “这……“林向华心里是有些不情愿的,因为想要做通方萱的工作,让她放下心里那点骄傲来做这种事情,实在有些难,如果可能,她希望这件事情能够在自己这里直接消化。 这一个长音拖得久了,对方自然也看出林向华是什么态度,助理一看自己小老板皱了眉,立刻出言施压道,“怎么说,我们三公子在外也是代表着鹏程集团,没得说这样让别人下面子的。“ 一个程至建不足为虑,鹏程集团爱子如命的那两位才是真正的麻烦,林向华心里已经有了打算,立刻笑着回道,“应该的,您来此是客,让方萱敬您一杯酒也是应该的。“ 第122章 林向华找到方萱的时候,她正一个人站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外面发呆。 方萱是真的很美,她今天穿了一条金黄色的礼裙,一字领,灯笼袖,收腰的设计能够完整衬托她玲珑曼妙的曲线,撒地的鱼尾裙摆让她的步幅看起来优雅婀娜,高脚杯在她的手中有规律的晃动,就只是这一个对着窗外出神的侧影,就连林向华这样女人都不免为她倾倒。 这大概是她带过的最有潜力的艺人,林向华是真的希望她好,希望她能够到达一个自己还未企及过的巅峰,只不过在那之前,有些委屈总是要承受的。 “方萱。“林向华叫道。 方萱听到有人叫她,转过身来,看到林向华,她先是眼睛一亮,“林姐?是我可以离开了吗?“ 林向华摇摇头,只是拉了方萱的手带着她往角落走,“你跟我来。“ “林姐,你要带我去哪儿?“方萱问道。 林向华却没有回答。 两个人穿过舞池和人群,周围的人三三两两开始变得稀稀落落。 方萱抬头朝前面望去,再往前走的话,没有旁人,只有刚刚那位试图占自己便宜的程至建站在那里。 方萱终于大力甩拖了林向华的手,“林姐,你到底要带我去做什么?“ 被方萱甩开,林向华不得不停下来,“方萱,你听林姐的话,去给那位程老板敬杯酒。“ 方萱对程至建没有一点好感,多说一句话她都不愿意,别说还要敬他一杯酒。 “我不去。“方萱直接拒绝道。 没办法,林向华深吸一口气对方萱道,“方萱,我实话告诉你,天悦今天这场酒会最主要的目标就是这个程至建,他是个纨绔,没什么本事,程家不会让他经手鹏程集团,但也出于为他考虑的目的,想要在娱乐业试水,给他另铺一条路,没有哪家娱乐公司敢自大到说自己不买鹏程集团的面子,如果你真的把这个人得罪了,那么以后你会寸步难行。“ 林向华的话,方萱听进去,也正因如此,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林向华摆完了事实后又开始怀柔政策对方萱进行说服。 “方萱,不过就是过去敬一杯酒,没什么大不了的。“林向华劝道。 没什么大不了? 方萱苦笑。 今天自己这一杯酒敬过去,明天大概就又是一则有噱头的娱乐头条,这种事情方萱麻木了,但她永远也习惯不了,言语如刀,虽然告诉自己不要在意,方萱还是会觉得这一把把刀插在心上,让她千疮百孔。 方萱觉得自己的腿仿佛灌了铅一样,一步都挪动不了,其实也不仅仅是这一个原因,方萱还特别讨厌程至建这个人,她讨厌这个人看着自己的那种眼神,□□裸,带着野性和侵略,势在必得的感觉。 想到这些方萱的手都有些发抖,慢慢的,不仅仅是手,她整个身体,整个人都有些颤栗,她不想被林向华看到,天性使然,她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她能做的就只有勉强自己,于是方萱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林向华却仿佛根本就没有察觉方萱的不对劲,还从后面送了方萱一把,“一杯酒而已,去吧,敬完我就送你回家。“ 打动方萱的还是最后这一句,她是真的想要赶快离开这里。终于方萱朝着程至建的方向迈开了步子,站在她身后的林向华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程至建一直站在人群之外,一个根本就没什么人会察觉的角落。他一直都在看着方萱,她的不想、排斥和不愿意,程至建都看得一清二楚,可越是如此,他越渴望方萱走向自己,带着那隐忍不发的神情,让他通体畅快。 最终方萱走到了他的面前。 “程总。“方萱道。 程至建话不多说只是朝着助理点点头,助理便会意地送上了一个托盘,那上面摆着一支高脚杯,里面是半杯红酒。 程至建做了个请的手势,方萱片刻停顿后,还是将杯子拿在了手中。 助理该做的工作结束了,他知情识趣将时间和空间留给了程至建和方萱两个人。 方萱端起酒杯,“程总,我敬您一杯酒。“ 这话说得客套又生硬,方萱喝了一小口,就准备将酒杯放下。 程至建却不肯放过她,“哎,方萱小姐这样,可显得没什么诚意啊。“ 说着程至建将自己手中的半杯红酒一饮而尽,末了还拿着空杯子在方萱面前晃了晃。 方萱没办法,也只能将自己杯中酒全部喝净,一桩事了,她转身准备走人,结果却是脚下一个踉跄,忽然觉得眼前有点花。 她用力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随后便是顺着前方去找寻自己经纪人的身影,可刚刚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林向华却在此时不见了。 方萱想要往前快走两步去找人,她可不觉得自己是不胜酒力,这么快酒劲儿上头,结果还不等她躲开,程至建已经一把扶住了她的肩膀。 “哎,方萱小姐,小心啊,你喝醉了,我带你找个地方坐坐,透透气。“程至建的声音那么近,仿佛就贴在方萱的耳边。 “林姐,林姐……“方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没什么力气,仿佛软到随时都可能倒下,她尝试着喊了林向华两声,只可惜她的声音又虚又飘,根本传不远。 “你找你的经纪人啊,那真是不巧了,我的助理刚好有事情想要拜托她。“程至建笑着,方萱的经纪人早让人支走了,此刻他仍是装出一副关心方萱的模样,对她说道,“方萱小姐,别逞强了,你看你站都站不稳了。“ 说完,程至建将方萱逐渐带离了酒会,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 “简直无耻!“听到这里,姜芜再难克制,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江杉走上前,将人重新按回去坐下,“你先别激动。“ 姜芜焦急道,“方萱怎么样了,她……“ 江杉安慰道,“方萱啊……“ ****** 酒会的举办地点在盛世京伦,宴会厅之上就是盛世京伦的酒店房间,程至建把人带到电梯里往上走,按的什么心思不言而喻,他以为方萱吃了卸力气的药,估计也就这么半推半就的从了,可谁想到出了电梯门,来到酒店套房的走廊上,方萱竟然攒了点力气,疯狂地挣扎开了。 程至建实在是有些意外,这让他一时间甚至没有控制住方萱。 即使发不出什么太大的声响,方萱依然再拼命地喊着,她拍响了自己路过的每一扇门,只可惜最终只有一扇门打开,里面还是个年轻的姑娘。 看到是方萱,对方先是一愣,而后程至建就已经几步上前重新将人给抱在了怀里。 方萱再也没力气挣扎,只是看着门内的姑娘,轻轻说了几个字,“帮帮我。“ 那姑娘原本想要伸手的,结果被程至建恶狠狠瞪了一眼,“少多管闲事。“ 于是,那姑娘最终还是慢慢关上了门。 方萱眼睛里的光彻底熄灭了,她软得仿佛一团棉花,风轻轻吹一吹就要倒了,她再没有力气了,大概这一次逃不掉了。 “真没想到,你还是个贞洁烈女啊。“程至建略带嘲讽地在方萱耳边说着,“你以为装出这幅模样就会有人相信你吗。“ 说完,程至建就要取房卡将人带到房间里。 而就在这时,电梯门再次打开了,里面想起了一个威严的声音,“程先生,你要把我们天悦的艺人带去哪里啊?“ 方萱用自己仅存的力气抬头看了看,徐老先生来了,林向华跟在他身后,正焦急地看向自己。 这下好了,大概有救了。 方萱太累了,眼皮也太沉了,她终于慢慢闭上了眼睛。 ******* 江杉感慨道,“要不是徐老先生及时赶到,真不知道方萱会遭遇什么,我记得她参加那个偶像节目的时候才十八岁吧,如今快三年过去,也就才二十出头,还是个孩子呢,竟然遇上这种肮脏事儿。“ 姜芜一言不发,脸色铁青坐在那里。 江杉还真是头一次看学姐气成这样,这让她原本想要求助的困难都不知道该不该提了。 方萱是被人救下了,没有经历更不可想象的事情,但其实麻烦的并不仅仅是这样,而是…… “你说方萱已经报警,想要起诉对方?“姜芜听江杉又说了两句,点头道,“她做得对,这件事情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不过江杉摇摇头,“但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姜芜一愣,“既然方萱已经报警,那么她应该验过血了,有人给她下药,血液检查里必定有药物成分,而且酒店有视频监控,方萱还曾经叫开过客人的房门,证据确凿,这还能抵赖不成?“ 江杉看着自家学姐义愤填膺的模样就知道她必然没有早晨起来先刷刷八卦新闻的习惯,她叹了口气,打开了姜芜的电脑,随便点开一家娱乐网站。 这种娱乐公司招商的酒会非常私密,但也并不是不透风的墙,程至建和方萱的事情闹得有点大,自然是捂不住的,向来同情弱者的广大网民们这次总该站在受害者方萱一边了吧,可看过了媒体报道和路人留言后,姜芜才真的见识了人心到底会有多阴暗。 “方萱她怎么说。“ 江杉只见姜芜一张俏脸阴云密布,攥着鼠标浏览网页的手紧绷到能够看清楚血管的纹路,但姜芜的语气听上去仍旧十分镇静。 江杉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方萱她人在医院里。“江杉道。 姜芜一愣,“不是说没伤到吗?“ 江杉叹了口气,“不是因为外伤,是……哎。“ 想着早上亲眼见到的方萱,想到她颤抖着吃下那些抗抑郁的药,哪怕是见惯了人情百态的江律师,也有十分的不忍心。 第123章 血液里检测出了药物成分,人们要说这是方萱自己吃来助兴的,这种女人什么做不出来。 程至建乃至他背后的鹏程集团更是有恃无恐,酒店走廊监控的视频直接黑屏,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呢,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是鹏程集团为了自家小儿子使用了一些公关手段。 没有了物证,总还有人证吧,但姜芜和江杉在此后按照酒店入住记录联络了当时事发楼层的所有客人,大家都在推脱,说自己当晚睡得很早,根本就没有听到走廊上传来的声音。 姜芜也找到了江杉故事里,唯一给方萱开门的那个女孩子,她看着就和方萱一般大,她也是唯一一个不愿意对姜芜等人撒谎的人,她始终保持着沉默,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没说自己看到了,也没说自己没看到。 姜芜明白,程至建背后的人定然也找过她了,这种情况下,以自身利益为出发点,真的很难有人肯站出来为方萱说话。 这事件中唯一为方萱发声的,还是她的经济公司, 沈慕在知道这件事情后,第一时间就安排天悦进行了公关,只可惜,除了血检结果,天悦也拿不出什么太有说服力的证据,没有视频,没有物证,证人证言也都是来自天悦娱乐内部人员。 网络上瞬间风头一边倒,程至建反而成为被仙人跳的那一个。 【真不要脸。】 【本来以为天悦只是烂方萱一个,没想到是蛇鼠一窝】 【贱人滚出娱乐圈。】 【苍蝇不叮无缝蛋,方萱她就是自己不干净。】 【这回踢到铁板了吧。】 诸如此类的污言秽语,已经成为了方萱事件的主流,这些在舆论上占据了上风的人,不仅无视事实真相,还拼命地在被害人身上撒盐。 方萱自从那晚被徐老先生带走,送入医院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她一直在医院接受治疗,她的身体上没有外伤,伤口都在心里。 当姜芜走进病房去看方萱的时候,她才认识到,那天江杉告诉她,方萱有很严重的抑郁症,竟然是事实。 姜芜是和沈慕一起来的,进门时方萱就那么安安静静背对着二人坐在病床上,她看着窗外,仔细去听,方萱还轻轻哼着歌。 paradise的歌。 在姜芜和沈慕到来之前,显然还有其他人来看过她,病房里被装点得鲜活而明媚,有鲜花,有芳香宜人的香薰蜡烛,还有看上去有些幼稚的布偶娃娃,最显眼的还是床头放着的一个相框,那里面有七个姑娘,她们穿这淡粉色的校园装,所有人都扎着马尾辫,每个人都是欢欢喜喜的模样。 姜芜虽然是中途开始看idol制造这档节目的,但是她认得最后成团出道的每一个人,方萱会把她们七个人的合照摆放在距离自己这样近的地方,想来是对这段过去非常有感情的吧。 听到身后的动静,方萱回头看向她们 “沈总,姜律师。“她笑着打招呼道。 方萱她真的很美,姜芜最喜欢她的就是那低头温柔微笑的模样,美得那样让人心动,实在很难想象,这样的姑娘竟然是外面键盘侠手下人尽可夫的女人,也实在很难想象,这样笑着和自己打招呼的方萱,竟然有很严重的抑郁症,甚至到了需要靠药物来维持的地步。 “你觉得怎么样?“姜芜坐到方萱的身边。 方萱看上去很轻松,“还好。“ 不诉苦,也不抱怨,方萱一直以来就是这样默不作声承受着所有的一切,姜芜忽然觉得有些心疼。 “你放心,我会帮你,我和江杉一起来帮你处理这件事情,我们走诉讼流程。“姜芜笃定道。 方萱目光中有些茫然,“林姐来过,她说没用的,舆论已经是这样了,即使最终打赢了官司也帮不了我太多,她是打算……“ 刚刚看上去还很平静的方萱,突然紧张了起来,她开始有些发抖。 姜芜不知道她怎么了,但一直沉默在一旁的沈慕似乎了解一点内情,她上前按住了方萱的肩膀,随后柔声说道,“林向华的打算你再也不用考虑了,她不再是你的经纪人,你养好身体,公司有更合适你的安排。“ 大概是沈慕的话有了一定的作用,方萱没有再说话,她重新转过头去看向窗外。 今天是个阴天,大片大片的云朵堆叠,遮盖了整个天空。 “江杉说你是打算起诉程至建的。“姜芜坐在方萱身侧轻轻开口道。 方萱没有回答。 一边倒的舆论,拥有雄厚经济实力的被告,不肯作证的证人,还有莫名其妙黑屏的监控视频,这些无疑都会严重打击一个人的信心。 可有些话不说,就永远意味着沉默,有些事不做,就绝不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她,再加上我,我们一起试试看吧,方萱,如果你想好了,打电话给我。“ 始终未动的方萱终于有了反应,她伸手从包包里拿出了一个零钱袋,这个小玩意儿姜芜也有,是平常用来装硬币的,可方萱打开,却从里面拿出了许多各式各样的东西,有头绳,有发夹,有星星图章,姜芜最眼熟的还是一张折叠起来的便利贴,就是姜芜曾经撕下来写了自己联系方式送给方萱的那张。 姜芜有些发怔,“你还留着?“ 姜芜的电话早就被方萱存在了手机里,但这张便利贴她也一直没有扔掉,方萱紧紧握着这样一个小袋子,仿佛那就是她的全部。 “这是朋友们送给我的,我会一直保存好。“ 姜芜感慨地上手摸了摸方萱的头发,方萱小自己六七岁,让她心疼也让她怜惜。 方萱抬头笑笑,将那张写有号码的便利贴又放回了袋子里,随后对姜芜开口道,“我已经想好了,我们试试看吧。“ 这一次,就这一次,方萱目光灼灼看向姜芜,她真心希望能够有人为她说两句话。 得到了方萱肯定的答复,姜芜和沈慕没有再打扰方萱欣赏外面的风景,说过再见便退出了房间。 走在路上,两个人都是心事重重。 刚刚方萱说起了她经纪人的打算,只不过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慕给打断了,如今这里只有姜芜和沈慕两个人,说话不必有任何顾忌。 “方萱经纪人的打算是什么?“姜芜疑惑道。 提起这个,沈慕的脸上就浮起了一丝愠怒,“她已经不是方萱的经纪人了。“ 沈慕很少这样动气,姜芜伸出手去,将对方牵在了掌心,感受到那柔软的触感,沈慕深吸一口气,终于缓和下来。 不等姜芜继续追问,沈慕主动说起了林向华的想法,“她说如此一边倒的局势,就是胜诉也很难有太多反转,她想干脆就利用这波舆论将方萱的话题度再推向一个高潮,虽然她可能受点委屈,但这其实是利弊参半的事情,也不算全亏。“ 姜芜先是错愕,随后怒道,“方萱是她的艺人啊,她难道不知道她现在的精神状况吗?!“ 沈慕神色也十分冷峻,“起先她不关心,后来知道了,还很高兴地说,要把方萱抑郁症的事情借此机会大肆宣扬开来,这样一来就能够反客为主了。“ “无耻。“姜芜气得发抖。 沈慕知道姜芜一定不会赞同林向华的说法和做法,她也不会。 反握住姜芜的手,沈慕安慰道,“所以我说,她再也不会是方萱的经纪人,并且我也不会把旗下任何一名艺人再交给她来带。“ 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林向华,出局了。 这大概算得上唯一的好消息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没有了无所不用其极的经纪人,即使以后的路难走些,但起码日子会过得更舒心。 姜芜这边刚刚松了一口气,转眼就又开始为方萱的案子犯愁。江杉也是心高气傲的人,她会找上自己求助,关键也是在这里,方萱的官司想要运作起来实在很有难度,她们需要更多的证据,同时也需要舆论的声援,可现如今这两样她们都没有。 而沈慕呢,对于她来说,方萱的事情并不只影响她个人,如今整个舆论甚至波及到了整个天悦,不过只要大家的心在一起,总会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姜律师在业内厮混了这些年,从来可没有说过一个怕字,她握着沈慕的手前后摇晃,“打起精神啊沈总,这回我们可是一条战线上的伙伴了。“ 嗯,难得!这还真是头一次。 如此想来,沈慕的心情也轻松不少,她抬了抬姜芜的下巴,调侃道,“那就拜托姜律师了。“ “好说好说。“姜芜抱拳道。 两个人都笑了,她们彼此相望,最终默契并肩,一起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姜芜和沈慕离开了,只有方萱自己留在房间里。 她的手机铃声响起,是陌生号码,方萱没有接,片刻后却又有消息进来,这样的循环周而复始,已经维持了一整天,方萱甚至不用去看就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 程至建,以及他身后的鹏程集团,公关了盛世京伦酒店,公关了当晚住在事发楼层的所有住户,又怎么会忘记方萱这个当事人呢。 最开始是利诱,金钱、资源,仿佛只要方萱开口,她就能够得到全世界,可没有回应后,渐渐就变成了威逼。 【看到网络上的留言没,所有人都说是你仙人跳啊,怕是该告你才是吧。】 【见好就收,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你。】 对方的来电号码不停更换,每一个都不相同,而这些消息方萱都有看,但却没有回复任意一条。 对方这一次说错了,不是所有人都不相信她的话,有人相信她,有人在试图帮助她。 方萱将药片紧紧攥在手里,这一次,这一次大概会不一样吧。 第124章 当好事记者几次找到医院来后,方萱不得不办理了出院手续回到了自己家中。 林向华被天悦解约了,新的经纪人人选还没有立刻补上,所以这次出院陪在方萱身边的就只有一直以来跟着她的小助理。 不过沈慕对方萱这次的遭遇异常重视,新的经纪人还没有到位,他就安排自己身边的小刘助理过来照迎着,所有事项都是妥妥当当,方萱顺顺利利出院,人也被送回了她自己的家中。 刘明怡把人安全送进了家门,她自己也可以功成身退了,她白嘱咐了方萱助理两句话,正准备告辞离开,结果没想到就这个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她们才进门不过十几分钟,会有谁时间掌握地这么准,这时候找上门来? 刘明怡觉得有些蹊跷,便多留了心眼,向方萱的助理问道,“家里有没有什么监控设施?“ 助理立马点点头。 “开了。“刘明怡吩咐道。 一切布置妥当后,刘明怡才让方萱上前,去看门外的人到底是谁。 方萱透过可视门铃看清了外面人的脸。 那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看上去半百的年纪,是方萱再熟悉不过的两张面孔,那是她的爸爸妈妈。 听说是父母,刘明怡松了口气,她觉得自己实在是紧张过了头,可方萱脸上却没有半点见到家人的放松和眷恋,不过最终她还是给她们开了门。 ******* 沈慕安排刘明怡去处理方萱出院的一应手续,本以为不过是几个小时的事情,结果没想到快下午下班的时候,刘明怡才回到天悦,这一去就是一整天。 沈慕期间打过电话,但那边声音似乎有些嘈杂,她以为自己的助理和艺人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正问着需不需要她安排别人也过去,没想到刘明怡给拒绝了,只说现在不方便多说,等她回去再与沈慕解释。 沈慕好不容易等到了刘明怡回来,一照面就发现向来石头面孔,看不出喜怒的小刘助理,脸上带出了几分愠怒。 “这是怎么了?“沈慕问道。 小刘助理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咬牙切齿道,“我是在没想到世界上竟然有这样恬不知耻的父母,她们这是要逼死方萱啊。“ 方萱的父母明面上是体面的读书人,不仅读书,还教书,刘明怡还以为这样的知识分子家庭,怎么着也该是个能够给予方萱温暖和安慰的所在吧,结果她完全想错了。 这夫妻两个一进门就劈头盖脸大骂方萱,从最初方萱选择抛头露面当什么明星艺人,再到□□缠身让他们两个羞于见人,最后就是这次的事情,刘明怡真没想到居然有父母会和那些媒体网民一样觉得起因是自己女儿人心不足蛇吞象,想要来个仙人跳。 发丝梳理得分毫不乱,衣着光鲜优雅的方萱母亲嚎哭起来可是什么形象都不要了,刘明怡就见她上来拉拽着方萱摇晃捶打,一边哭一边喊着,“你还要不要脸了,做出这样的事情还想着打官司,怎么,你要把这种事情宣扬的人尽皆知吗,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这个女儿,我和你爸爸受了多少污言秽语,你知不知道那些问上门来求证你有没有私生子,有没有被包养的话让我们有多难堪?如今你还要为这种事情上法庭,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是不是希望你的父亲母亲去死啊?“ 方萱似乎已经没有眼泪了,她茫然地看着自己的父母,看着拉拽着自己哭诉的母亲,又看看一旁怒不可遏狠狠瞪着自己的父亲。 她不是他们的女儿吗?为什么只去相信外面的那些谣言,却不肯听听她说的话呢,如果不是徐老先生,她那天晚上差点就要被程至建给糟蹋了,他们是她的父母啊,难道就一点都不心疼她吗? 方萱觉得自己心中翻涌起惊涛骇浪,这些话她正准备问出口,结果却被母亲冰冷的眼神和话语给堵了回来。 “我恨不得从来都没有生过你。“ 方萱浑身一震。 站在一旁的刘明怡和助理都看不下去了,助理底气不足,只能将方萱从她母亲的手上拉回到自己身后,可刘明怡是代表沈慕的,她直接上前一步,拦在方母身前。 “如果你不是来安慰她的话,就请你二老出去吧。“ 方父一听对方这话,立刻也吹胡子瞪眼睛,冷冷道,“我倒是不知道,你是谁,有什么资格在我女儿的屋子里赶她的父母出去。“ 刘明怡冷笑,“原来你还记得你们是她的父母。“ “你!“方父怒道,“就因为我们是她的父母,我们才必须要制止她,管教她,不能让她再做出这些伤风败俗的事情来丢人现眼。“ 刘明怡气得发抖,她跟在沈慕身边这些年从来都是不声不响,喜怒不形于色,但是今天她看着方萱的父母,真的是难以克制自己激动的情绪。 “这是天悦提供给自己旗下艺人使用的住宅,是归公司所有的公共财产,我是天悦老板的特助,自然有资格请你们出去。“刘明怡说完,直接做了个请的手势。 相较于她的激动,方萱就平静多了,她从自己助理的身后站出来,淡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母亲。 “如果没有我,你们就清净了。“ 方父刚刚被刘明怡狠撅了两句,如今看着女儿的目光也带了几分凶狠,他口不择言道,“没错,你死了干净。“ 刘明怡再也忍无可忍直接拨打了物业的电话,要知道天悦给方萱找的住处可不一般,就是看在她绯闻缠身,所有媒体的眼睛都盯在她身上,注定要要好好安置她,这座小区的安保,业内闻名,很快物业的保安就已经上了门。 刘明怡废话不多说,直接让人将这对夫妻给请了出去,就在被请出门的那一刻,这两个人都还在嚷嚷,说是如果方萱起诉,她们就当没有这个女儿,要和方萱断绝关系。 刘明怡一个没忍住对着这二位的背影冒出了一连串的滚字,随后重重把门给关上了。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原本以后方萱的父母来了,自己就能够放心把方萱交给可靠的人了,可现在呢,刘明怡真怕方萱原本就不算稳定的情绪会因这二位的一番话再起波澜,尤其是刚刚那几句死不死,活不活的,刘明怡实在担心,就拖着小助理两个人一起留了将近一整日的时间。 其实刘明怡真的看不出方萱有什么抑郁症的倾向,她又温柔、又漂亮,房间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布置也很精心。 在方萱家里的这一整日,她还给自己和小助理做了鲜榨果汁,做了一顿午饭,她甚至没有明星的架子,洗碗之类的工作都不曾使唤助理来做,她说她们是她的客人,让大家先进客厅坐坐,她收拾好随后就出来。 一整天相处下来,刘明怡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向方萱告辞回了公司,临走的时候还千叮咛万嘱咐,若是有什么事,或者哪里不舒服,千万要记得给她打电话。 刘明怡和沈慕说起这一整天发生的事情时,脑海中还能够回忆起临关门那一刻方萱的微笑。 方萱微微低着头,眉眼弯弯,唇边是一个美丽的弧度,这是方萱最招牌的笑容,没有人能够做到不为之倾倒,只是这一次似乎又和往常有些许不同,可刘明怡仔细回忆着,又实在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明怡?“ 沈慕叫了小刘助理两声,对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听到她的话。 “明怡?“ 终于,小刘助理回过神,抬头看向沈慕,“哦,沈总,抱歉,我走神了。“ “怎么了?“沈慕问道。 小刘助理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没有把自己这些毫无根据的感觉说出来,只是摇摇头,告诉沈慕自己没事。 沈慕也不是究根问底的性子,只是着重嘱咐了两句,“方萱新经济人的人选公司还在考虑,这两天你就多辛苦一点,多跑两趟去看看她,如果有什么事情也不用经过其他部门,直接报告给我就是了。“ 小刘助理点点头,“您放心,这两天我会多留意的。“ ****** 方萱的家里。 助理走了,刘明怡也走了,父母被赶出去了。 入夜,黑漆漆的房间里就只有方萱一个人。 将客人送走后她就一直坐在沙发上,从天将傍晚的一片昏黄,一直到现在,她甚至没有起身去开灯,也没有挪动过一步。 她的手机被设置成了静音,也只有在这样的黑暗之中才能够留意到它亮了又暗下,片刻后又重新亮起这些周而复始的动作,那上面的消息不再只是陌生号码,也有看上去极其熟悉的名字。 回想着父母的那些话,方萱难过但是她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流了,她不是个擅长辩解的人,她从前始终抱着希望,想着自己只要再坚持坚持,人们总会了解真正的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可是这样看不到尽头的希望实在距离自己太远了。 父母为什么会突然找上门来,言辞这样激烈,几乎算得上逼迫般地要求她妥协,这必定也是对方的手段了,若是换做从前,方萱还会想知道对方到底说了些什么,抛出了怎样的诱饵,可是现在她累了,她觉得好累。 她环抱双膝,借着这个姿势将自己整个人保护起来,可就在这时她又感觉到了不远处手机的光亮。 似乎是个来电,它亮了好久。 方萱未接,它紧接着又打进来。 终于,方萱从手臂中抬起头,去看那上面来电显示的名字。 姐姐。 那团熄灭的火仿佛被这两个字重新点亮一般,方萱立马将手机捧在手上,接通了电话。 第125章 “小爱姐。“方萱接起电话,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开心一点。 打来视频电话的是原paradise组合成员钟爱,她是方萱生命里最亮的那束光。 “怎么不开灯?”钟爱看到视频另一端漆黑一片不禁问道。 方萱笑笑,“准备睡了。” 这个说法也算合理,遇到这么多糟心事情,早点休息也好,不过钟爱还是有些担忧地问道,“肖白说你住院了,你怎么样啊?“ 方萱强忍着眼泪,还好房间里没开灯,这么暗,钟爱透过屏幕根本看不真切,她笑着,“我就知道肖白这个家伙永远藏不住话,你人在国外还要把这些烦心事告诉你。放心吧,我……很好,是公司谨慎想要我观察两天,你看现在不就可以回家了。“ 方萱没有将自己的情况全都告诉钟爱,对方如今正在国外取景,拍摄一部大制作的电视剧集,方萱绝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缘故而打扰对方。 方萱为钟爱考虑,钟爱又怎么会不了解方萱呢,她总觉得今天的方萱有些不对劲,“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方萱嗓子有些哑,“你是我的小爱姐,我有什么事是会瞒着你呢。“ 钟爱叹了口气,柔声道,“你这几天乖乖在家等我,我明天就回国,回去陪你。“ 方萱正要开口拒绝,视频那边突然多出了一个人影,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通话中。 “我们一起,回去陪你。“ 钟爱的身边多了一个人,一个方萱也十分熟悉的人。 叶兮。 paradise这个限定团的队长,也是自节目开始就一直出现在钟爱身边的人,这两个人从节目分班之初就一直针锋相对,三次同队,最后以微弱的差距,第一第二名出道。 她的身边永远都是她,节目过程中是这样,组合活动时是这样,哪怕现在组合解散了,也是这样。钟爱那样耀眼的人,聪慧又自信,她的身边就该站着叶兮,而自己……大概永远只是被她们护在身后的那个小妹妹吧。 看着屏幕另一端两张同样挂满担忧的熟悉面孔,方萱忽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方萱,你怎么哭了,心里不痛快的话,就告诉姐姐。”钟爱只恨自己隔着屏幕,不能在这种时候守在方萱身边陪着她。 方萱揉揉眼睛,可眼泪怎么也擦不掉,“我很好,真的,我看见你和队长好好的,我就放心了,童好姐又出去旅行找创作灵感了,我想她再回来差不多就攒齐了一张专辑,小七有薛老师陪着她,听说她们还一起参演了国外的舞台剧,而许晚姐,她一向要强不需要别人为她担心,肖白的话哪天不想做艺人了还可以做娱记,只要有八卦,她就会开心。你们都好好的,这真好。” “方萱,我们都很好,所以你也要好好的。”叶兮刚刚只是在一旁沉默的听,可她觉得不对,突然开了口。 钟爱也察觉到了,“方萱你要等着我,我很快就回去,你听到了吗?” 只有这一次,方萱没有正面回答钟爱的话。 “我有点困了,晚安,兮姐,小爱姐。” “方萱,方萱!” 屏幕另一端一片漆黑,钟爱彻底不安起来,她最清楚不过,方萱在人前总会表现得温柔又有耐心,她不会反驳也不解释,但钟爱就是知道这丫头有一副敏感而柔软的心肠,可就是这样一个方萱被人肆无忌惮地伤害着,一颗心千疮百孔,钟爱忽然有些害怕,她看着又哭又笑的方萱,一下悬起了心。 切断视频通话的方萱坐在沙发上看窗外的月亮,她想起了很多不好的事情,最开始做练习生时因为长得漂亮但实力一般被同期的伙伴排挤,不久后她有了第一个经纪人,其实方萱是有些怕林向华的,倒不是林向华很凶很严厉,方萱只是怕她那些层出不穷的营销手段。 再后来她参加了idol制造,还好,节目组收了她们的手机和电子设备,她像是躲进了一个避风港,不用再被外面的风言风语纠缠,她就只需要练歌练舞不断认真训练。 在那四个月的时间里,她不仅提升了实力,还收获了一群好朋友。 paradise啊…… 她成了paradise的一员。 似乎这之后就是好事情了。 那是方萱一辈子做过最美的梦,她和一群可爱的伙伴在舞台上肆意挥洒着自己的青春,一起训练,一起演出,一起半夜背着经纪人点甜品和奶茶,一起躺在床上说过去说未来,一聊就是一整个晚上,她们仿佛是七色彩虹,每一个人都那么不同,但她们是一个整体,她们彼此相守相爱。 如果可以,方萱真的希望自己的一生就停留在那个阶段,如果那是一个梦,她情愿永远都不要醒过来。 ********* 沈慕嘱咐了小刘助理让她多留心方萱的状况,小刘助理尽职尽责,第二天上午做完自己天悦内部的工作,下午就跑到了方萱家门口敲起了门。 都说鲜花能够让人心情更美丽,所以小刘助理还特意买了一个花篮,土培的,能够摆挺长时间,虽然不知道方萱会不会喜欢,但小刘助理对自己带来的这份礼物还是挺满意的。 “当当当。“ 门内无人应答。 难道是睡觉或者忙着什么所以没听见? 小刘助理带着狐疑又敲了几下。 “当当当。“ 还是没有丝毫动静,小刘助理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留意着里面的动静,结果房间里安静得很。 小刘助理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不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小刘助理摸出了手机慌忙就要往别处打电话,她想问问林向华离开天悦的时候是否有交回方萱家里的备用钥匙,如果没有她就只能找人强行开锁了。 人正在这里焦头烂额呢,就在这时楼层电梯发出叮咚一声响,刚好停在这一层。 电梯门打开,方萱从里面走了下来。 人好好站在自己面前,小刘助理终于是送了一口气。 “刘助理。“方萱轻轻笑笑和对方打了招呼。 小刘助理则是将花篮往方萱面前送了送,这并不是公司的安排,而是她自己精心挑选的,她这可是第一次给一个女孩子送礼物,还真有点紧张。 “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小刘助理道。 方萱接过,“谢谢,真漂亮。“ 这个人,她台前是个光彩照人的明星,但私下里她美丽温和,从来不会让任何人下不来台,大概就是仗着她这样的性格,所以那些人欺负她,想到这里,小刘助理义瞬间愤填膺。 方萱拎着花篮,开了门,她招呼小刘助理道,“要进来坐吗?“ 刘明怡就是为了这个来的,当然一边点头,一边跨进了方萱家的大门。 这里昨天她也来过,只不过还没来得及细细欣赏,就被方萱父母的一番闹腾打破了平静的局面,如今借着窗外早春的太阳,小刘助理仔细打量过,她觉得这间房子就好像方萱这个人一样,美丽而温和。 方萱将花篮摆在了桌子上最显眼的地方,她转换了几个角度,最终找了能够凸显它美丽的所在。 “是沈总让你来的吧。“ 小刘助理点点头,“沈总她不放心你。“ 方萱就只是恬淡地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倒是小刘助理有些好奇,“你刚刚出去是做什么,现在……嗯。“ 方萱明白小刘助理未说完的后半句话,她是想提醒自己,现在是非常时期,贸然在公众面前露面,怕又会惹上无端的麻烦,但…… “我出去见一个人,非去不可。“ 刘明怡没有继续追问,去都去了,此时此刻人好好回来就好了。小刘助理捧着热茶,想着自己要找点什么借口再多待一会儿。 人正瞌睡,就被递来了枕头,方萱似乎在收拾着什么,她将不少东西用防水布包好,随后装进了一个纸壳箱子。 “我来帮你。“小刘助理眼睛一亮立刻跑过去帮忙。 方萱没有拒绝,两个人相互配合着将纸箱子封好,外面包裹了一层防水布后,又重新用胶条将其打包。 整理完毕,方萱叫了快递上门,紧接着她拉开餐桌旁的椅子坐下,开始填写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领取的空白快递单。 “明怡,一会儿快递员来了,你帮我把这个粘好,然后把东西交给他,你知道的,我不方便露面。“方萱拜托道。 小刘助理也没有多想,点头应了。 很快门外响起了铃声,刘明怡去开门,她将贴好快递单的箱子递过去,付了账,亲眼看着快递员把东西拿走后才转回身来,可这时候原本站在她身后的方萱早已经不见了。 刘明怡往房间里面望了望,就见方萱正在擦拭一副相框、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刘明怡还是挺眼熟的,她在方萱的病房里见过,那是paradise组合的照片,粉红色的校园打歌服,每个人都阳光明媚,笑得一脸灿烂。 刘明怡凑趣道,“我也追过idol制造的。“ 这句话显然引起了方萱的兴趣,她转过头来,好奇道,“你支持的是谁?“ 小刘助理走上前去,指了指照片正中的那个人。 idol制造的第一名,paradice永远的c位,钟爱。 明明是天悦的员工,结果支持的不是方萱却是别人,小刘助理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随后说了一大堆话为自己解释。 只可惜方萱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她看着照片中的那个人,眼眶渐渐湿润了起来,她伸出手摸了摸照片中钟爱的笑脸,低声对刘明怡道,“她值得你喜欢,如果可以的话,请一直支持她吧。“ 第126章 那天,小刘助理在方萱的家里待到了天黑才离开,方萱和她聊了很多过去的事,最开始参加节目的时候,后来出道的时候,再到后来组合如期解散,小刘助理坐在一旁认真听着,她忽然觉得自己也好,大众也好,其实从未真正了解过方萱。 所有人都认为idol制造和paradise组合只是方萱的跳板,大家都觉得方萱就应该是一个美色惑人,不遗余力向上爬的女人,可其实,众人口中的那块跳板才是方萱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每当说起它,说起组合中的那些伙伴,方萱才会有更加鲜活的瞬间。 第二天,小刘助理又在相同的时间来到了方萱家的门前,她正准备敲门呢,这时候一个带着帽子、墨镜、口罩,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人也出现在了方萱家的门口。 小刘助理和对方看到彼此都是一愣,那人显然不认识小刘助理,但小刘助理仔细分辨过后,却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你是钟……钟爱?“小刘助理惊讶道。 武装成这样也逃不过别人的眼睛,钟爱叹口气,将口罩啊、墨镜啊都摘了,大大方方对着小刘助理伸出手,打招呼道,“你好,我是钟爱,不知道你……“ 小刘助理连忙介绍自己,“钟爱小姐你好,我是天悦娱乐沈总的助理,因为我公司和方萱小姐的原经纪人解除了合同,新的经纪人还没有到位,所以沈总让我这几天多来看看方萱小姐,留心她的状况。“ 钟爱没什么其他的表示,经过一番交谈,可以确定两个人都是来看方萱的,于是她们一前一后站着,由小刘助理继续叫方萱家的门。 “当当当。“ 里面没有人应。 “当当当。“ 屋子里还是毫无声响。 钟爱显然比小刘助理反应更快些,她直接拿出手机拨通了方萱的电话,只可惜,电话关机。 “难道又出门去了?“小刘助理喃喃自语道。 走廊上总共就那么大点儿地方,小刘助理自言自语的声音逃不过钟爱的耳朵。 “她昨天有出去过吗?“钟爱突然问道。 小刘助理点点头,“嗯,说是去见个人,办点事,回来之后还让我帮忙寄了份快递,还和我说了很多你们以前的故事。“ “然后呢?“钟爱突然着急起来,紧紧抓住了小刘助理的手,“她情绪怎么样。“ 小刘助理被对方的反应吓了一跳,不过她还是努力回忆了一下昨天的场景。 方萱的情绪……方萱的情绪挺好的啊,就是说起从前的经历又哭又笑的,但小刘助理总觉得这也是人们很正常的反应。 钟爱已经来不及等小刘助理的答案,她走上前去用力拍着方萱家的大门,“方萱,方萱,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这样大的动静,小刘助理想怕是连四邻都惊动了,但依旧没有人前来开门。 钟爱这样激动,连带着小刘助理也跟着紧张起来。 钟爱见叫门没有人应,立刻回转身来抓着小刘助理道,“钥匙,有没有备用钥匙?“ “有。“小刘助理点点头。 这房子是公司财产,分配给艺人使用的,昨天从方萱这里回去,小刘助理特意从内勤部门要来了钥匙,就是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她从自己的手包中翻翻找找,最终拿了一把银白的小钥匙出来,在钟爱焦急地注视下开了门。 方萱的家还是老样子。 窗帘全部敞开,有明媚温暖的阳光照进来,米色的布艺沙发似乎换了扶手上的帘子,有淡淡的薰衣草香,房间被仔细打扫过,甚至随意摆放的绿植叶子上还残留着水珠,有被浇灌的痕迹,昨天小刘助理带来的花篮还摆放在原本的位置,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自然,直到钟爱和小刘助理一起推开方萱的卧室门。 方萱自杀了。 她穿着当初paradise出道舞台那套粉色的校园款打歌服,头发梳得整齐,一脸安详躺在自家的床上,她看上去仿佛还是一个学生,纯洁干净,纤尘不染,若是不去碰她冰凉僵硬的身体,她真的看上去就只是睡着了一样,只可惜,这一次她再也不会醒来了。 “方萱!” ********* 姜芜做梦也没有想到,那次在医院就是她和方萱的最后一别,小刘助理传回消息的时候,沈慕刚好来接姜芜下班一起吃午饭。 初闻这个消息,沈慕愣住了。 姜芜不知道电话那边讲了什么,还试图安慰她,“怎么了,别担心,问题总会解决的。“ 沈慕回头看着姜芜,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把方萱去世的消息告诉给自己的妻子。 姜芜和方萱在天悦的那次碰面仿佛还就在眼前一样,方萱是姜芜支持过的小偶像,而姜芜是方萱一直以来的关注者,她们交换了联系方式,方萱甚至还送给姜芜一张十分珍贵的cd。 那张cd姜芜很宝贝,薄薄一张却在她们书房书架上单独占了一个格子,她该怎么告诉姜芜,当初送她这张cd的人,就在今天早上选择了离开这个让她觉得痛苦而压抑的世界。 沈慕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的胸口,她和方萱实在没有除老板和员工之外其他的交情,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突然不在了,让沈慕仿佛回到了十九岁的年纪,爷爷离开的那一天。 明明已经过去将近十年了,但面对生离死别,沈慕仍旧像当初的那个小姑娘一样,手足无措。 方萱的死讯引起了轩然大波,无论生前还是死后,她始终都引起着无数关注,当初那些以言语如刀,疯狂朝着方萱输出的人们,瞬间就改换了一张面孔,一个个看上去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太可惜了。】 【承受能力真是……】 【我觉得有内幕,说不定是因为什么别的事儿呢。】 【没错,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而就在舆论猜测纷纷的时候,方萱的父母站了出来,一对看上去很有修养的老人在媒体记者面前痛哭流涕,方萱的妈妈甚至哭到近乎晕厥,而她们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一个意思,要求方萱的经纪公司,天悦娱乐赔她们的女儿。 “我们见过了我女儿的主治医生,萱萱她,她有严重的抑郁症啊,可天悦,天悦不仅隐瞒她的病情,还安排她从事繁重的拍摄工作,萱萱她这是被活活逼死的啊,我的女儿啊。”方萱的妈妈说着说着又捂脸痛哭起来。 方萱爸爸一脸悲愤,他一边搂着妻子,一边对各路媒体记者道,“她们不仅隐瞒我女儿的病情,甚至还不让我们做父母的知道,如果,如果我们知道方萱她是这种状况,我们那天……” 方妈妈微不可查用手肘撞了撞丈夫,对方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话题就此打住。 这一幕在大众媒体眼中那就是有隐情的节奏啊,一场媒体见面会讨伐了方萱的经纪公司天悦娱乐后,记者们出了门,立刻开始深入挖掘方萱自杀可能的内情。 方萱患有严重抑郁症的消息不胫而走,而曾经只是在内地娱乐饭圈内流传的方萱与鹏程集团三公子酒会上发生的不快如今也进一步传扬开来。 之前众口一词说方萱是仙人跳,有了这样的默契,如今的大家口径更是一致,之前发过的消息,转载过的微博,略微加上几个字就成了,是天悦指使自己旗下的艺人去仙人跳,只可惜对方不买账,艺人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自杀了,艺人一双父母失去了自己独生的女儿无辜又可怜,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天悦的错。 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找到了事情的真相,甚至不少人找上了方萱的父母,不仅帮着二老出谋划策如何为死去的方萱讨还公道,更有甚者还利用媒体发起号召,要众筹帮着二老打官司,要让天悦娱乐这样喝人血,吸人髓的无良公司在华国娱乐圈内无法立足。 这样声势浩大的讨伐之下,为方萱料理后事,为她举行葬礼的人却不是她那对可怜的父母,也不是义愤填膺的网友,而是被人妖魔化了的天悦。 山雨欲来,这样的危机面前,天悦中的每个人都岌岌可危,有不少人找了机会辞职而去另谋高就,但更多人却是安安静静陪着天悦一起留了下来。 外人不知道实情,但天悦自己人知道,她们才是真正与方萱共事过、相处过,她们无疑比外面那些路人甚至粉丝要更了解方萱。 没有人不为她感到惋惜,没有人不后悔,也许她们早一点重视起方萱的状况,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当初将方萱从程至建手上救下的徐老先生,在方萱的灵前驻足许久,方萱和他最小的女儿差不多年纪,长辈送晚辈,总是少不了一番唏嘘。 方萱,她从一个鲜活的人,变成了如今高悬在墙面正中一张黑白色的照片,她笑得那么美,那么温柔,她总是对所有人抱有善意,但是世界却并非如此待她。 姜芜远远看着,总觉得自己眼眶发热,鼻子发酸。 沈慕站在姜芜身旁就要冷静多了,她看着灵前来来往往的人群,有方萱最珍惜、感情最深厚的前组合成员们,她们接到消息就从各地赶了回来,只是为了送她最后一程。 “方萱最后留下了一封遗书。“沈慕突然开口道。 姜芜侧身去看她,这是这些天来,沈慕头一次主动对她说起方萱离开那天,小刘助理转述的当时场景。 姜芜眼睛微微泛红,“她说了什么?“ 沈慕轻声道,“不知道,那封信是留给钟爱的。“ 姜芜叹了口气。 紧接着沈慕又道,“阿芜,我很后悔没来得及听你的那句话。“ 姜芜能听得出来,爱人的声音极尽克制,她也在压抑自己难以言说的悔恨与悲痛,姜芜把人抱在怀里轻轻拍着。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等它真的造成实质的伤害,就再也难以挽回了,是天悦对不住方萱,是我们没有保护她。” 第127章 无良公司逼死艺人。 黑心商人草菅人命。 谁来为方萱的死买单。 悲愤而不明真相的粉丝,浑水摸鱼看热闹的路人,还有混迹其中伺机制造更严重事端不怀好意的家伙,让这场原本酝酿在网络上的风暴开始逐渐往现实生活中延伸。 天悦娱乐的门口渐渐聚集起了越来越多讨要说法,沉默静坐的人们,起初安保还能维持正常的秩序,但是渐渐的人越聚越多,为了避免人群聚集造成突发状况,天悦娱乐的工作人员在请示了高层后,直接报了警。 这两天姜芜没有去华策上班,她临时顶替了江杉的位置,成为了华策和天悦的中间人。 曾经沈慕千方百计想要让她坐上的位置,姜芜百般推拒,可这一次沈慕不想她参与其中,甚至许多消息和细节不肯向她透露,姜芜却执意来到这里和沈慕站在一起。 只有置身天悦,姜芜才真正明白情况到底有多糟糕,她站在二楼空旷的平台上,手撑栏杆看着玻璃墙外那一场闹剧。 “我绝不信没有人在背后挑唆。“小刘助理此时就站在姜芜的身边,向来一张冰块脸,轻易看不出七情六欲的人,如今也是满面怒容。 小刘助理不信,姜芜就更不信了。 社会焦点事件的发酵过程是有一个时间阶段的,方萱事件显然不合乎普遍逻辑,这幕后必定有推手想要以疾风暴雨之势将天悦打垮,这推手可能有一个,也可能有好几个,毕竟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京元市数得上的娱乐公司说不定都在此次事件中推波助澜。 不过敲边鼓的固然可恶,但始作俑者,姜芜只能想到一个人,那就是整件事情的源头,程至建。 就在方萱死后,这个人还一脸悲痛地接受了媒体记者的采访,说自己为方萱的选择感到遗憾,还说什么自己从来没有怪过她,相信她只是受了他人蒙蔽才会说那些谎话诬陷于他,姜芜觉得这个人不去做演员真是太可惜了,他简直将一个受了冤枉的被害人演绎得惟妙惟肖。 这样的人,若是放过了他,天理难容。 “我们要见天悦的老板。“ “我们要给方萱讨一个说法。“ “没错,让她出来。“ “让她出来。“ 不知道谁在人群里喊出了第一声,而后此起彼伏都是向天悦施压,要求沈慕出面的声音。 姜芜人在二楼,可外面的喊声震天,她听得一清二楚,作为天悦法务合作方华策的律师,更是作为沈慕的妻子,她绝不会允许沈慕无端陷入这样被动的局面,被这些人这样威逼胁迫。 小刘助理正为这现状发愁呢,一转眼,刚刚还和她并肩站在栏杆前的姜律师忽然不见了,她连忙往左右去看,就见人已经走到楼梯口,这就准备下楼去了。 “哎,姜律师,等等我!“小刘助理连忙跟上。 “天悦逼死艺人,给我们个解释。“ “道歉。“ “让天悦老板出来。“ 喊声一浪高过一浪,姜芜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穿过天悦的安保人员,站到了示威众人的面前。 “你们的负责人是谁?“姜芜的视线朝着人群扫过,周身气势逼人,愣是让站得最靠前的一排人闭了嘴,“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你们的负责人,组织者,是哪位?“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一个染了头发,看上去有些张扬的姑娘站了出来。 “你是谁啊,我们要见天悦的老板。“ 姜芜也不理她,只是往人群里仔细看过,跑来天悦闹事的大多是小年轻,姜芜猜想这些人大部分都还是学生,或高中,或大学,冲动,有闲、有钱、有正义感,最容易煽动,若是让她选择,她也愿意做这些人的工作,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一个词就能够概括她们的特质,好骗。 姜芜直接忽略了对方的诉求,镇静开口道,“刑法看过吗?“ 那姑娘明显被姜芜问得一愣,“什么?“ “第二百九十条,聚众扰乱社会秩序情节严重,致使工作、生产、经营等无法进行,造成严重损失的,对首要分子,积极参加者,均可入刑,只是量刑轻重有些许差别。“ 姜芜一句话,就给那姑娘噎没声了,“我们,我们又没扰乱社会秩序,我们只是……“ 姜芜了然,抬手指了指四周,“哦,你们只是在公共场所起哄闹事,随便喊上两嗓子,那么第二百九十三条,寻衅滋事更适合你。“ 姑娘急了,跳脚道,“我们这是示威!对,我们向天悦示威。“ 姜芜冷笑,“示威?经过批准了吗?“ 姑娘又尬住了。 “未依照法律规定申请或者申请未获许可,拒不服从解散,破坏社会秩序的集会、游行、示威非法,负责人,直接责任人员,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剥夺政治权利。“姜芜朝着那姑娘走了一步,气场全开,质问道,“你刚刚有说,你是负责人吧。“ 姜芜这一条一个罪名压下来,没什么生活阅历的姑娘直接给震慑到了,刚刚还振振有词,现在直接摇头跟拨浪鼓一样,“不,不不,我不是。“ 说着她三步并做两步躲回了人群里。 姜芜也不急着捉她出来,她的目光落在第一排刚刚叫得很欢的孩子身上,“她不是,你是不是啊?“ 这人连连摆手,“不,不是我。“ “那么是你?“ “不是不是。“ “是你?“ “……“这位干脆没声了,直接转身钻入人群,不一会儿就不知去向。 受了有心人挑唆的半大孩子,姜芜不愿意跟她们一般计较,“我知道,你们这里有许多人是出于对方萱的喜爱和同情才来到这里的,我也一样,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够回去,真相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时间终会还她一个公道。“ “啪啪啪。“ 清脆的鼓掌声自人群后响起。 一个熟悉的人影穿过人群走到了姜芜的面前。 “姜律师还是这样好口才,就像您说的,真相总会水落石出,法律会还方萱一个公道,这份起诉书,就拜托姜律师代天悦沈总收下吧。“ 姜芜想过无数个和唐菲在法庭上相遇的场面,却唯独没有料到今天。 如今的唐菲已经再也不是校园里那个扎着马尾辫,带着厚重黑框眼镜,抱着书本行色匆匆的学生摸样了,她有了精致的白衬衫,剪裁合身的西装外套与长裤,胸口还别着一枚精致金色叶子形状的胸针,仿佛每一个律师事务所出入的精英,让姜芜那样陌生,又那样熟悉。 气焰刚刚被打消下去的人群见到有人站出来和这位天悦律师抗衡,立马又开始嚣张起来。 “对,告他们。“ “起诉,必须起诉。“ “善恶到头终有报。“ 唐菲也算是刚刚走出大学校园的学生,但她也看不上身后这群头脑发热能够被人随便利用的家伙,她掉转过头,看向后边,对着大家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我是方萱父母的委托律师,将全权负责与天悦的官司,我们要通过法律途径解决问题,除此之外所有自发组织的非法行动,你们都要自行负责哦。“ 扰乱社会秩序,寻衅滋事,非法集会游行示威…… 联想到刚刚对方抛出的几个罪名,在场的许多人都有些胆怯了,于是在两位律师的瞩目之下,人群渐渐散开,随后三三两两有人退出,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终于是还了天悦大门一个清静。 人都走了,原本维持秩序的安保人员也回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岗位上,唯独唐菲没有走,她和姜芜面对面而立,大有分毫不让的架势。 “姜律师的那些话也就只能吓唬一下这些不懂法的外行。“唐菲笑道。 姜芜淡然道,“哦?是吗?“ 唐菲看着姜芜那双桃花眼中波澜不惊的眸光,忽然就想到了第一次见她时的场景,面对着自己父母的哀求和哭喊,她也是这样。 唐菲曾经想过这个人是不是真的没有感情,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所以才能够对这世间事,世间人都如此冷静。 但就是在刚刚,在人群之外,唐菲终于看到了这冰封湖水之下的波涛,就在姜芜推门而出的那一瞬间,她愤怒、她心痛,她也终于是个有牵挂的人,即使这个瞬间很快又被姜芜遮掩在了律师的职业态度之下,但依然被唐菲捕捉到了。 “你来做天悦应诉律师。“不是询问,更不是建议,这是唐菲异常直白的要求,“于公,天悦和华策有法务合作,于私,你是天悦老板沈慕的妻子,站出来,在法庭上和我面对面,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唐菲是在挑衅,她目光灼灼看着姜芜,等着对方的回答。 而被唐菲注视着的姜芜却只是轻轻笑了笑,转身就要回去了。 “帮这样道德低劣的当事人脱罪不是你姜律师最擅长的事吗。“唐菲高声道。 姜芜停住了脚步,终于是回过了身,“唐菲,你想过方正那么多大律师,为什么这个官司最终会落在你一个新人头上吗?“ 唐菲一愣。 “你以为你事务所的前辈们不愿意接手这个官司是为什么?“姜芜又问道。 唐菲其实很明白,这个官司错综复杂,牵涉到几方的势力和纷争,大家各有各的说法,但至此谁也没有拿出过有说服力的证据,这就意味着案件极其容易翻转,有很高的败诉的可能,爱惜羽毛的人是绝不会将自己置身于这样的危机之中的。 这些,唐菲不傻,她都明白。 但有时候明白并不意味着要做和大家同样的选择。 第128章 “我明白你要说什么,但这一次我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我不会让无辜的人背负不应属于她们的包袱,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践踏法律,践踏别人善良的人。“ 唐菲的话掷地有声、很有说服力,姜芜却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既然有这样的决心,你的对面是不是我又有什么重要呢?” “当然……” 当然很重要,自己对面站的那个人是不是姜芜当然很重要,唐菲能够像一部无休止的机器,一刻不停地拼命到今天就是为了等着这一刻,等着能够堂堂正正在法庭上击败姜芜,也击碎从高中开始就一直困扰着自己的噩梦的一刻。 可此时,唐菲的坚持却看起来那样不堪一击,无论她说多少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姜芜都能够淡然地一眼将她看穿,唐菲她远没有自己说的那样无私无畏又公正,她有自己的私心,在姜芜面前唐菲仿佛永远都像是个受教的学生,曾经是,上了a大之后也是,如今还是,她讨厌这种感觉。 不过姜芜惹人厌的话还没有完。 “你当这是过家家吗?做律师,接委托,都要看着我,梁老师没教过你要为自己的委托人负责吗?“ 又被教训了,唐菲的心情瞬间阴云密布。 姜芜的心情也不美丽,说话难免刻薄了些,就听她继续道,“法庭不是你用来私斗的场所,如果你想不明白这一点,我劝你回学校去再好好学一学,多跟着梁老师修身养性,你还差的远呢。“ 不等唐菲反驳,姜芜已经推门走回了天悦内部。 小刘助理看着姜律师大杀四方,三两句话就把外面那些小年轻给打发了,实在过瘾。她刚要上去说两句,结果就见姜芜眉头紧锁,拿着一张文书走了进来。 这场景有些眼熟,当年姜律师也曾这样手拿一纸文书拍在沈慕的办公桌上,而此刻那文书上的抬头也和之前的那些异常相像。 天悦又一次成为了被告,被方萱的父母一纸诉状告上了法庭。 小刘助理手都在抖,“他们怎么敢!“ 是啊,他们怎么敢,这对逼死女儿的父母怎么有脸面以受害人的身份自居将天悦告上法庭。 想起那天的场景,想起那天她们对方萱说过的话,小刘助理再难抑制自己激动的情绪。 “如果没有我……“ “是啊,你死了干净。“ 原本下定决心和程至建打官司为自己讨还公道的方萱,大概就是从那天开始存下死志的,而如今方萱真的死了。 “是她们逼死了方萱。“小刘助理紧紧握着拳头。 姜芜一怔,看向情绪有些起伏的刘明怡。 “谁都有资格指责天悦不作为,但他们不配。“小刘助理尝试着做了几个深呼吸想让自己放松下来,但都失败了,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又麻又热,这是过于激动和愤怒所带来的生理反应。 尽管如此,小刘助理还是尽量组织语言将自己那日在方萱家遇到她父母的事情对姜芜简单描述了一遍。 听完小刘助理的话,姜芜仍旧是一副风平浪静的表情,她拍拍小刘助理的肩膀,“她们起诉,我们应诉就是了,时间总会还人们一个公道。“ 姜芜没有再和小刘助理多说什么,直接按下了电梯间的按钮,选下了最高层,朝着沈慕的办公室去了。 推开沈慕办公室门的时候,姜芜看到了自己的妻子坐在椅子上,微微垂着头,不住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沈慕太累了,有太多事需要她亲自过问,也有太多事别人帮不上忙,她就这么一个人支撑着,这些天在家里也从未对自己吐露过一句辛苦。 沈慕很强,无论是能力还是内心,她都无比强大,可越是这样,姜芜此刻越是心疼,从十九岁到如今,将近十年的时间,沈慕都是一个人无依无靠自己走过来的。 姜芜觉得自己有点想哭,她轻轻关上门,背对着沈慕仰头停滞了半天才终于开口道,“方萱的父母已经去法院申请立案了。“ 沈慕见姜芜进来,连忙收敛了疲态,笑道,“嗯,我也刚刚得到消息。“ 姜芜回过身,静静和沈慕对望着,重新开口时,她的语气坚定而认真,“让我帮你打这场官司吧。“ 沈慕走过来,走到姜芜身边,她轻轻捧起姜芜的脸,随后靠过去抵着姜芜的额头,“你是不是心疼我啊?“ 一句心疼直接戳破了姜芜的心事,她将沈慕紧紧搂在自己怀里,“我不会让任何人诋毁你。“ 姜芜就在自己的怀里,沈慕能够感觉到她全身的紧绷,她的姜律师在为她担心,为她难受,哭也为她,笑也为她,沈慕只能一下一下拍着她,轻声在她耳边呢喃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全世界大概都会觉得姜芜难搞,但唯有沈慕最有办法,在她的安慰之下,姜芜果然一点一点放松下来。 略微平静不少后,姜芜从沈慕怀中抬起头来,她眼眶有些发红,不过还是打起精神奉送了一枚微笑,“我是华策最好的律师,这一次我们一起,做好准备,一起应诉。“ 沈慕帮姜芜整理了刚刚在她怀里蹭乱的头发,“不是我们,是天悦,是我。“ 姜芜登时就愣住了,“你是什么意思?“ 沈慕认真看着姜芜的眼睛,“我也好,天悦也好,没有资格得到你的辩护。“ 姜芜不解,“你胡说什么?“ “阿芜。“沈慕捧着姜芜的脸让她看着自己,“方萱她死了,她自杀了,作为她的经济公司,作为她的老板,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可是这不是你的……“姜芜不由自主想要为沈慕开脱,但沈慕无疑比她想得更加明白。 “其一,从方萱还是练习生的时候,我们就对网络上攻击她的谣言采取了放任的态度,导致几年的累积下来,这种攻讦愈演愈烈,再无力转圜。“ 姜芜眼看着沈慕一条一条细数自己和天悦的罪状。 “其二,作为方萱的经纪公司,我们甚至在不久前才知道她的身体和精神状况,知道她患有严重的抑郁症。“ 姜芜百口莫辩,她听着沈慕每一句话,终于还是忍不住让眼泪滑出了眼眶。 沈慕轻轻叹了一口气,“你那么聪明,该知道的,但凡天悦及早做好其中一点,履行它经纪公司的职责,方萱都不至于走到现在这一步,对于她的死,天悦、还有我,应该承担起这份责任,也应该付出代价,这是我们的错,我们得认。“ “不是。“姜芜流着泪摇头。 沈慕只是笑笑,轻轻揉了揉姜芜的脑袋,用指腹抹掉了姜芜留下的眼泪。 姜芜固执道,“不是。“ “阿芜……“ “不是你的错。“ 沈慕忽然笑了,“能让姜律师为我不冷静,不客观一次,毕生难忘。“ 姜芜这时候可实在没有心情和沈慕开这种玩笑,“你会出庭吗?“ 沈慕点点头,“我会。“ 公司作为被告时,法人本人不是非出庭不可的,沈慕可以委托他人代理,但现在看来,沈慕很坚持,就像她之前说的那样,她会一力承担起这个责任,走在天悦的最前面。 姜芜又开始难过了,她实在无法想像沈慕坐上被告席,但自己却不在她身边的情景,她又将人紧紧抱在怀里,极尽恳求。 “拜托,让我做你的律师,就这一次也好,你得给我个机会让我和你站在一起。“ 沈慕直接搂着姜芜的腰开始左右摇晃起来,“谁说要丢下你了,你会和我一起。“ 姜芜以为沈慕终于被自己说动了,结果谁想到她还有后话。 “只不过,不是律师,而是以我妻子的身份。“沈慕摸摸姜芜的额发,继而解释道,“阿芜,这是一场必输的官司,因为身为被告的我也认为我们有错,认错并不可怕,从今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可以,天悦愿意来做这样一个范例,即使被拿来明正典刑也无不可。“ 姜芜起先还安静听着,可到了最后这句,言辞如此之重,她下意识又要为沈慕开口,不过却被早有准备的沈慕轻轻含住了她两瓣唇。 良久,紧贴的双唇留出缝隙,沈慕才继续开口说道,“天悦会为自己曾经的错误承担它该承担的责任,其他人也一样,其他该为方萱的死付出代价的人,一个都别想逃过。“ 这是沈慕的决心。 对方的动作很快,天悦也不慢。 沈慕没有让天悦做任何应诉准备,而是第一时间派人去了方萱的家里,那原本就是天悦的资产,只不过为了方萱出入安全,临时分给她作为住处,但小刘助理按照沈慕的意思来到那里时,已经有不速之客先她们一步。 方萱的父母正在方萱生前居住的房子里四处翻找着东西,她们身边还跟着另外一个陌生的年轻人,也就是由这个人拆卸下了方萱屋子里曾经安装过的监控设备,甚至连方萱曾经使用过的电脑,都已经被他们拆分,准备将其中的硬盘带走。 小刘助理一见方父方母立刻一脸冰冷,“谁允许你们进来的。“ 方父还是当初那套说辞,“这是我女儿的地方。“ “你还记得她是你的女儿?“小刘助理冷笑一声,直接让人拦住了她们的去路,“把东西放下。“ “这是我女儿的遗物,我们自然要带走。“方母上前一步,将东西挡在了身后。 遗物? 方萱留下了好多遗物,而这对夫妻曾再三询问的就只有方萱的手机,而在遗体火化后,贴身的东西她们也只拿走了方萱的钥匙,如今这几个人出现在这里,想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这房间里随处的摆设,相框,玩偶,方萱亲手做的挂在墙壁上的剪贴画,哪一样不能留做纪念呢,但家里被翻得这样乱,显然不是想要拿点什么留做念想这么简单。 这对夫妻,或者说躲在这对夫妻背后的人想要找的依然是方萱的手机。 第129章 没有人知道方萱手机的下落,而看眼前这个混乱场景,怕是对方也无功而返,但链接着房间监控的电脑,小刘助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人拿走。 双方各执一词,想要靠着讲道理说服对方那是天方夜谭,唯一解决眼前问题的途径就只有动手硬抢了。 天悦一方人多势众,眼见着东西是肯定带不出这个门了,对方三人中那个陌生的年轻人,狗急跳墙,直接趁乱躲进了浴室里,关了门后用身体倚着,直接将电脑中存储的硬盘取出来,瞬间把其他所有的设备都砸在了这上面,统统搞了个稀巴烂,怕不保险,他还准备将硬盘丢到水里,他们此来并不是非要将这些东西带走不可,只要不被别人拿走,他依旧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只可惜,还不等他动手,人已经撞开门进来了,硬盘被天悦一方拿走,而方萱的手机始终没有下落。 小刘助理是真的想要以私闯民宅,毁坏他人财物的名义将这几个人送到派出所去,可人家一是原屋主的父母,拿着钥匙进来的,二是房子虽然是天悦的,但里面许多东西不是,所以即使小刘助理再气不过,最终也只能是看着这些人大摇大摆从房门走了出去。 看着浴室地上散落一片的狼狈景象,小刘助理叹口气,最终还是让人将这些东西归集到了一起,带回了天悦去。 一个被打砸举动扭曲变型、还沾了水的硬盘此刻就摆放在沈慕和姜芜的面前。 不用问二人也知道,小刘助理此次一行,怕是遇到了诸多阻挠。 就听她不无嘲讽地开口道,“那老两口真不愧是知识分子,懂得也多,知道方萱生前家里有监控录像,这不,人刚没了,就准备把对自己不利的东西悄无声息销毁掉,否则这东西一旦流出去,她们还怎么在大众面前虚伪地展示自己那副爱女心肠呢。“ 对于唯一和方萱父母有过近距离接触的小刘助理,沈慕和姜芜都明白她心里必定有诸多厌恶和不快,所以谁也没有打断小刘助理的话,只等着她将这份不满发泄出来。 说了一大段话,过了嘴瘾,但转念后的小刘助理还是不无担心道,“沈总,这硬盘是不是已经没用了?“ 沈慕也有些犯愁,“拿给技术部看看吧,说不定只是看着变形了,不影响正常使用。“ 小刘助理一听,瞬间精神起来,直接抱着东西往技术部去了,不过很快她就丧着一张脸又将东西给抱了回来。 沈慕和姜芜都看着她,等着她带回来的答案,最终就只见她摇了摇头,“他们没有专业做这个的,要弄可能得很久。” 时间真是个大麻烦,沈慕也只能长叹一口气,看来运气并没有站在她们这一边。 沈慕想着说两句话,安慰安慰自己的妻子和小助理,结果一直在一旁有些沉默的姜律师,突然将硬盘拿在了手上。 “或许,我有一个人选,可以让他帮忙看看。“姜芜道。 沈慕好奇,“谁?“ 是啊,谁? 我怎么不知道我老婆还认识这样的能人呢。 姜芜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张惜认识一个原a大计算机系的师兄,毕业后两个人也保持联系,关系不错,那位师兄据说在……嗯,某些方面,很厉害。“ 沈慕感慨,她觉得是张惜老师很厉害才是,考古系、计算机系……这么多位关键时候能够帮上忙的师兄,张老师真是交游广阔,朋友遍布各行各业啊。 来不及调侃,沈慕已经将自己和姜芜的外套搭在了手上,“咱们这就过去一趟吧,事不宜迟。“ 姜芜点点头,收好了自己的东西,坐了沈慕的车,两个人一起前往a大。 ******* 一个骄阳明媚的上午,张惜老师是穿着睡衣、顶着鸟窝头来给姜芜和沈慕开门的。 张惜睡眼惺忪,首先看到的是姜芜。 讨债的,关门。 张惜刚要像往常一样将姜芜同志拒之门外,另一个人影却出现在了那里,挡在了姜芜的身前。 得,那个讨债的家里的饲主也来了。 张惜立马换上一副温和友善的微笑将两个人让进了房间。 姜芜和张惜多年朋友了,直接往人家沙发上一坐,“怎么每次上午找你,你都没课。“ 张惜白了姜芜一眼,哪有在你家媳妇儿面前这么揭朋友短的,她还想给好友的爱人留下个积极向上的好印象呢。 至于为什么张惜上午不被学院里排课,当然是因为……她起不来。 不过这原因实在让人说不出口,张惜找了另外的借口打圆场,“你只看到我早上清闲,没看到上晚课的我踏月而归啊。“ 贫了两句后,气氛重新变得有些沉重。 张惜老师可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她自己本身就很关注娱乐新闻,再加上大学里面都是年轻的姑娘、小伙子,对于绯闻八卦尤其感兴趣,最近天悦面临的舆论危机,张惜心里也清楚,毕竟事关人命,就连一向放得开的张老师,如今也慎重起来,不敢贸然开口。 沈慕二人也不想和张惜卖关子,直接明说了自己的来意。 姜芜从包里拿出了那块摔坏的硬盘,“张惜,今天我们来是有事情想要请你帮忙,我记得咱们念书的时候,你和计算机系一个师兄关系不错,你能不能请他帮我们想想办法,看看这硬盘里面的东西还能不能恢复。“ 张惜很聪明,立刻就猜到了这里面的东西一定和方萱的事情有关,她接过硬盘左右看了看,随后问道,“这里面有关键证据?“ 沈慕大方承认,她点点头对张惜道,“拜托了。“ 张惜重新回卧室床上摸出了手机,在通讯录里翻翻找找,然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张惜言简意赅把事情的大概讲述了一遍,对方也爽快,直接让张惜带着人过来,他可以试一试,但是不保证一定能够解决问题。 挂了电话,沈慕和姜芜是穿戴整齐直接就能出门的。 张惜看看她们,再看看自己,丢下一句“等我两分钟。“随后就钻进了自家的洗漱间。 张老师洗过脸,梳了头发,换了身得体能见人的衣服,这才从卧室里走出来,就那一个推门的瞬间,她看到自己的好朋友姜芜律师靠在沈慕的肩膀上,两个人坐在阳光里,仿佛身上都镀了一层金光。 张惜甚至都不敢去打扰她们,自从姜芜正式将自己介绍给沈慕后,隔几个月,她们便会聚在一起吃一顿饭,可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两个人竟然如此密不可分了? “你准备好了?“最后还是姜芜发现了出神的好友,打破了张惜的沉思。 “哦。“张惜回过神,冲好友笑笑,“收拾好了,我们这就出发吧。“ 传说中的师兄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做数据库维护,几人赶到的时候刚好是中午午休,师兄与几人碰了面,直接带她们到了自己公司身后的公寓楼。 “请进。“ 好家伙,开门的瞬间,三个人才算切实认识到了什么叫做技术宅的家。 倒是不乱,极其简洁,除了生活必需品外全部都是各式各样的电子设备。 接过沈慕递过来的硬盘时,看着损坏程度,师兄先是皱了皱眉,随后他拿着东西插在设备上一阵鼓捣后,眉头皱得更深,半晌后才转过来看着大家。 “这硬盘,是空的。“师兄疑惑道,“谁把一块新硬盘摔成这样?“ “空的?“姜芜和沈慕异口同声,两个人都有些茫然,这个答案实在是有些出乎预料,她们脑海中第一反应都是这不可能,但眼前这么一个有些私交的局外人又没有骗她们的必要,那么…… 沈慕和姜芜对望一眼,就这简简单单一个眼神,她们断定对方的想法一定和自己相同。 这块硬盘是空的,那么只能说明方萱将真正有内容的硬盘藏了起来,她说不定早就料到了自己死后,会有人来自己家里找这样一件东西。 方萱临死之间到底都想了些什么啊。 她是怎样不抱任何活下去的希望同时又冷静地考虑这些,提前做好一步一步的安排。 自杀大概从来不是方萱临时起意、一时激愤的念头,也许她早就想过了几百次、几千次,只不过这一次她放下了所有的一切,真正将它付诸于了行动。 那无数个想要自我了断的瞬间,方萱到底是怎么坚持过来的呢? 姜芜觉得她不能再想下去了,她觉得这个答案只会比她想象中更残忍。 沉默,漫长的沉默,最后还是师兄打破了这无声的局面。 “这硬盘要不你们拿回去?还能用……” 姜芜接过师兄递过来的东西,这是方萱留下的,一块空白的硬盘,她会好好收藏起来,和那张她送的cd一起,时刻提醒自己,永远不要忘记这些事,这个人。 告别了师兄,而后又告别了张惜,沈慕开车载着姜芜来到了白云山。 车停在半山腰,就着这个方向往西看去就是京元市西山公墓的所在。 姜芜的亲人葬在那里,方萱也葬在那里。 “明怡说,遗物和家里都没有找到方萱的手机,而这块硬盘……”沈慕将东西拿出来,摊放在手上,“一块空的硬盘,事情又怎么会这么巧呢。“ 姜芜沉默了,她向前走了一步,站在了山间盘旋山道的栏杆边上,呼啸而过的山风吹散了她鬓间的碎发,也吹乱了她一颗心。 半晌后,姜芜幽幽开口道,“你说方萱最后在想什么?“ 沈慕沉吟片刻,“我不知道。“ 姜芜回身去看沈慕,目光中有灼灼神采,“她一定把东西留给了她最信任的人,而她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正义也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姜律师是永远不懂得什么叫做置身事外的,这一点让沈慕又爱又恨,却为之深深着迷,她走到姜芜面前在这空旷的盘山路上将人狠狠抱在了怀里。 第130章 沈慕和姜芜在临近西山公墓的山道上,耗费了几乎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就在太阳渐渐西落,两个人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姜芜的电话突然想起了来。 那是一个陌生来电,手机屏幕上只有数字显示。 会是谁呢?姜芜有些奇怪。 沈慕站在姜芜的身旁,自然也留意到了蹊跷之处,她握着姜芜的手,“接来听听。“ 姜芜点头,按下通话键。 “姜律师你好。“ 对方一上来就指名道姓,显然是有备而来。 姜芜礼貌回应道,“你好,不知道……“ 言语之间自然而然拖长尾音的留白后,对方果然主动补充道,“我是钟爱。“ 钟爱。 这个名字姜芜和沈慕太熟悉了,不仅仅因为她也和方萱一样曾是paradise组合的一员,更因为这个人和小刘助理一样,是最先发现方萱自杀,最早到达现场的人。 姜芜和沈慕对视一眼,随后不动声色道,“钟小姐你好,不知道你打电话过来……“ 钟爱似乎没有兴趣和姜芜在这些无意义的话题上多做牵扯,她直接发出邀请,“我能和姜律师你见一面吗?“ 姜芜也很痛快,“好,时间地点。“ “就现在吧,我在西山公墓等你,你应该知道我会在什么地方。“钟爱说完,挂断了电话。 姜芜收起了手机,西山公墓遥遥看去形似葫芦、也似宝瓶,苍松迎翠,郁郁葱葱。 钟爱不说,姜芜也知道她必然是在方萱的灵前等着她。 “我得过去一趟。“姜芜对沈慕道。 “好,我送你。“ 说着,沈慕为姜芜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钟爱电话中言明,只是约见姜芜,沈慕自然没有硬跟过去的道理,她将车子停放在了停车场后,在岔路口和姜芜分开,两个人朝向不同的方向,姜芜去和钟爱碰面,而沈慕则去了姜芜外婆的墓前。 山峰巍峨,西山公墓正因地处山脚下而得名,一排一排整齐有序,沿坡度林立向上的大理石墓碑伫立在山风之中,而初春若隐若现的碧草也渐渐冒出头来,为这肃穆的地方增添了一丝绿意。 今天并不是纪念亡人的节日,所以整个西山公墓陵园内空空荡荡,钟爱所处的位置也很好分辨,向上走了片刻,姜芜就已经看到不远处有两个人,看身形是两个漂亮的女人,她们都是一袭黑衣,手抱捧花站在方萱的墓前。 姜芜走过去的时候,钟爱正蹲身将花束放下,那是一大束百合,清纯而干净,就像是这墓主人一样,而叶兮则默默站在她身边,轻轻摸索着那厚重的石碑。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钟爱就知道自己等待的人已经到了,她站起身,扑落了刚刚蹲下时衣角沾染的灰尘,叶兮则贴着钟爱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随后向姜芜微一点头便算做了告别。 “姜律师,我听方萱提起过你。“钟爱道。 姜芜没有插话,钟爱一边回忆着,一边继续,“那天这丫头兴冲冲跑来找我,拿着我们组合发行的第一张cd非要让我在上面签名,我不明白她这是要做什么,就问了她,她说她想集齐七个人的签名然后将cd作为礼物送给她的新朋友,方萱还说自己原本有一张大家早就签好名的,只可惜被她不小心磕坏了一角,她要动作快一点,重新补签一张新的cd,因为她约好了第二天在咖啡厅让助理将这份礼物送出去。“ 姜芜整个人都愣住了。 钟爱则将她此时此刻的反应都看在眼里,随后淡淡一笑,有哀伤、有惋惜、更有无尽的回忆,“那天晚上这傻丫头自己开着车,跑遍了我们其他六个人各自的家,而这张cd,姜律师,就是送给你的。“ 姜芜抬头去看墓碑上方萱的照片,明明只有黑白两色,但她温柔微笑的样子却依旧那么美。 这样的孩子,捧着自己的一颗真心给所有人,她应该欢欢喜喜,被所有人宠爱着活在这个世界上才对啊。 两个人站得这样近,钟爱自然也看到了姜芜眼中氤氲开的水气。 “多可笑啊,最真实的人,什么都没有做错的孩子,现在竟然躺在这里。“钟爱嘴角一抹嘲讽的弧度一闪而过。 “是啊,太可笑了。“姜芜也觉得讽刺。 感慨过后,钟爱切入主题,“方萱给我留了一封信,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那么有信心我会第一个来,不过还好,没有发生什么意外,这封信最终到了我手上,我来找你,这也是方萱的意愿。“ “这么说,方萱的手机在你手上?“姜芜问道。 钟爱摇摇头,“不,我检查过她的遗物,并没有发现她的手机,当天进门前我还给她打过电话,是关机状态。“ 姜芜有些不明白,“那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 钟爱笑笑,“是这个。“ 说着,钟爱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巴掌大小锦囊似的袋子,这是方萱的宝贝,姜芜曾经在她的病房见过。 纯黑色再普通不过的头绳,可爱的小熊形状发卡,星星图章等等,而其中姜芜最熟悉的还是那张便利贴,写着自己电话的便利贴。 “她把这个留给了你。“姜芜道。 钟爱点点头,“她总是随身带着这些小玩意儿,头绳是叶兮的,当初主题曲练习的时候叶兮借给她绑头发用的,发夹是肖白的,她们那时候住一个宿舍,东西总是混着放,后来拿错了也就将错纠错留到今天,星星图章是小七的,她每个人都有送,说我们每一个都是耀眼的星辰……“ 童好送的,许晚送的,还有方萱其他朋友留给她做纪念的小物件,钟爱一一细数,最后到了那张便利贴,钟爱将它拿在手上对姜芜道,“这是姜律师你的,方萱这个小袋子已经有将近两年的时间没有再放新东西进去了。“ 这当然不是方萱不愿意再交新朋友,而是再也没有人愿意抱着善意去接近她,直到姜芜的出现。 所有的东西都数完了,却没有一件是代表钟爱的。 姜芜有些不解。 钟爱笑笑,“是啊,明明她跟我最亲,可每当我想放点什么进去她却总会拿出来,也不知道为什么。“ 姜芜注视了钟爱良久,她有一个猜测,很大胆,很疯狂,但最终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方萱为什么不放钟爱的东西进去,大概是因为没那个必要吧,她不需要任何东西来证明这份情谊,她早已经把她放在了心底。 而这一切……钟爱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 钟爱将东西一件一件收好,将这个零钱袋子重新放回了包内。 “我记得那天在方萱家门口和刘助理碰面,她曾经提起过方萱邮寄过一件东西。“钟爱道。 姜芜点点头,“这件事明怡也都告诉了我们,只不过时间久了,最近事情又多,她实在是想不起那上面的邮寄地址和联系方式。我们最近正准备着手调查,看样子应该是需要一点时间。“ 钟爱道,“我今天找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我想,我大概知道她会把东西寄到什么地方。“ 这对姜芜来说无疑是最近这一段时间内最好的消息。 沈慕独自一人来到外婆的墓前,青草隐隐,等到了今年清明,相信这些嫩芽就会舒展开来,又是往昔翠色茵茵的场面了。 “外婆,今天是我来看你。“沈慕说完,面对着外婆的墓碑蹲下身来,“最近我和姜芜遇到了一点麻烦,不过我相信只要我们一起面对,问题总会解决的。“ 难得有这样安静的时候,沈慕一个人对着外婆自言自语道,“阿芜曾经说过她很独,不太善于与人相处,但实际上我大概比她更习惯一个人,这些年所有问题都需要自己顶上,早就忘了身边有人并肩是什么感觉。“ 说到这里沈慕微微一个停顿,她又想起了那天在自己办公室里,姜芜执意要为她,要为天悦应诉的样子,沈慕笑得很温柔,声音放得很轻,复又开口道,“我找到她,和她结婚,与她一起生活,原本是想着要好好保护她,照顾她的,结果没想到都过去二十年了,却依然是我从她身上汲取着力量。“ 沈慕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能有个地方,有个对象就这么安静说上两句真的很好。 “外婆,我真的好想见见您,也想让您见见我,对于阿芜来说,这应该是她最幸福的场面了吧。“ 只可惜,这个愿望永远也不可能实现了。 沈慕还在感慨呢,姜芜的电话已经打了进来,看样子那边的谈话已经结束了。 电话里来不及讲明白前因后果,姜芜只是让沈慕快来停车场,她们三个人要一起去一趟星空卫视。 “星空卫视?“沈慕有些想不明白,“去那里做什么。“ “钟爱说,方萱的包裹很有可能寄到了那里。“姜芜道。 idol制造是星空卫视的节目,那里对方萱有特殊的意义,这沈慕明白,可…… “如果是寄到星空卫视,总要有一个收件人吧,但明怡回忆说她根本不记得快递单上有联系人或者联系方式。“沈慕一边提出着自己的问题,一边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走着。 姜芜也一样,她一边前往,一边对沈慕转述着刚刚钟爱的解释,“是这样,星空卫视在节目之初就有一个礼物之家,只要是喜欢idol制造这档节目,或者喜欢里面的某一位选手的都可以将礼物寄到这个统一的礼物之家里,因为paradise组合出道后也是由星空卫视来进行运营,所以这个礼物之家一直保留着,直到现在组合解散了也还有专门的渠道帮助粉丝传达自己的心意。” 话到这里,沈慕也已经明白了,这个礼物之家怕是方萱那份快递最有可能的去处。 第131章 姜芜这还是第一次来到电视台。 星空卫视的总部位于京元市的景观大道,而景观大道是京元市闻名的媒体街,许多传媒公司都在这里落脚。 星空卫视十六层的楼身,最顶端是它的标志性建筑,三颗并列的星星,分别代表着它的三位创始人。 钟爱在途中联络了星空卫视的内部人员,简单说明了她们的来意。 此刻几人到了,沈慕看见前来迎接她们熟悉的面孔才知道,钟爱刚刚致电的人是如今星空卫视的副台长刘云华,这个人还有一个有些特殊的身份,她曾经是idol制造这档节目的总导演,沈慕曾经和她有过几面之缘,也是这个人最终做通了天悦的工作,让经纪公司允许原本以演员方向培养的方萱能够以偶像的身份出道。 艺人,艺人的老板,偶像们的伯乐,律师。 这样的四个人因方萱的事情走到一起,谁也不用多说什么,只看彼此的眼神就能读懂对方那些难以释怀的情绪。 刘云华深深叹了一口气,没有寒暄,就只是对众人道,“跟我来吧。“ 几人走进星空卫视,随着刘云华上了楼,眼看着她打开了二楼右侧最里面的房间,那里面有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礼物盒子,还有不少信件。 刘云华看着这些也很感慨,“不过一个月,就又有这么多了。“ 限定一年的国民组合paradise即使解散了,也仍旧有许许多多的粉丝对她们念念不忘,有些人会转成特定成员的支持者,但也有人始终抱着对这个团体的执念。 作为paradise组合的缔造者,星空卫视承担了这份责任,时至今日粉丝们仍然可以通过礼物屋给自己曾经深深爱过的团体寄送礼物。 几个人进到屋子里面,开始四下寻找方萱的快递盒子,最终还是钟爱先找到了,因为她认得方萱的字,很娟秀、很漂亮,字如其人。 钟爱并没有将盒子拆开,而是将它递到了姜芜的手中。 “这是方萱拜托我的事情,如今我终于能够将它交给你了,希望这里面的东西能够对你们有用。“ 姜芜接过盒子,沉甸甸的,有着不轻的分量,这不仅仅是一份快递,更承载着事情的真相和许多人的期望。 姜芜没有开口,她只是点点头,而站在一旁的沈慕则是走到了妻子身边,郑重向眼前的二位承诺道,“我一定会还方萱一个公道。” 公道吗? 钟爱有些茫然,比起公道她更希望方萱能够好好地活着,还能够温温柔柔叫自己一声小爱姐。 身后浮名,只是聊胜于无罢了。 ******** 方萱父母以天悦不作为,违反经济合约所列相关内容为由将天悦告上了法庭,由于关注度极高,法院也只能尽快开庭。 唐菲做了非常充分的准备,结果到了法庭上,沈慕堂堂正正坐在了被告席上,但她们…… 没有律师。 天悦竟然没请律师来为自己辩护。 天悦娱乐有业内闻名的法务团队,还与京元市顶尖的律师事务所达成了法务合作,结果在这样至关重要的当口,竟然没有一个人来为天悦辩护。 唐菲震惊之余,目光向四周扫过,最后还真让她在人群里找到了姜芜的身影。 唐菲真的好想冲过去对姜芜说,你站上来,那里根本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你应该站在我的对面,当我堂堂正正打败你的时候,我就能够跟那段不敢回想的过去彻底告别…… 只可惜,人间事不如意十之八九。 唐菲多日的准备,最终就仿佛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 沈慕一个人坐在被告席上,没有让任何人陪同,她的态度堂堂正正,不卑不亢,即没有推卸责任,也没有承认任何天悦不曾做过的事情。 姜芜坐在下面,紧紧握起了拳头,她上过千百次庭,但没有一次是坐在如今这个位置上,她更想不到第一次坐在这里,注视的被告就是自己的爱人。 姜芜很紧张,很气愤,很心疼,但真正坐在被告席上的沈慕心态倒是挺好的,毕竟不是第一次嘛,她有经验,唯一可惜的是,近两年来她坐上被告的位置对面都是姜芜,今天换了人,换做了姜芜关注许久的唐菲小朋友。 沈慕经常听人提起唐菲,姜芜会提,张惜老师也会提。 还别说,唐菲小朋友真有几分姜律师的态度,只不过她看上去有些青涩,有些稚嫩,远远没有从业近十年后姜芜的从容和老练。 当年的姜律师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透过对方律师看到了自己爱人曾经青涩的影子,即使她咄咄逼人,过于急迫都让沈慕觉得不那么令人烦躁。 “天悦要为方萱的死负起全部的责任。”小律师开口了,仿佛自己代表着正义。 沈慕看上去很从容,她竟然还点点头,“天悦应该承担自己应承担的责任,但其他人也休想逃避惩罚。” 唐菲一愣。 沈慕则在法庭即将休庭的最后一刻朝着唐菲的身后一指。这个动作虽不张扬,但意图明确,唐菲的背后没有别人,只有中年丧女在唐菲看来十分让人心疼的一对夫妻。 唐菲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再没有机会。 庭审环节结束后,沈慕走下去,她走到众人面前,旁若无人给了姜芜一个拥抱,随后两个人便携手离开,只留给众人一双背影。 唐菲真的很想将沈慕法庭上说的话、做得那个意有所指的动作当作一种挑拨、一次挑衅,但她最终还是走到了方萱父母的身边,犹豫再三开口问了自己一直想问的一些话。 “叔叔阿姨,我想再确定一下,你们究竟对我有没有所隐瞒?“唐菲十分认真。 方母立刻做出一副受伤的模样,“我们有什么好隐瞒的,我女儿就葬在京元市的西山公墓里,所有人都知道她被人逼得自杀,我有什么好隐瞒的。“ 若是往常,唐菲说不定就真的被对方这幅悲痛万分的模样给岔过去了,她曾经体会过疮疤被一次次揭开的感受,所以又怎么忍心在这对骤然丧女的夫妇伤口上撒盐呢。 但今天,沈慕的警告很不寻常,唐菲继续深入询问道,“方萱死前,你们有没有见过她,她当时是什么状况。“ “我们没见过。“ “状况挺好的呀。“ 两个人同时开口,一件事情,两个声音,两种回答,天差地别。 唐菲心下一沉。 说走嘴的夫妻俩个对望一眼,最终还是方父出来打圆场,“我们日常都见的,不过是视频里见,面对面的情况没有过,萱萱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所以看着状况一直都挺好的,谁能想到……哎。“ 刚刚的话勉强算是让方父给圆回来了,随后夫妻两个便找借口说是因连日头疼需要就医,和唐菲告了别。 将二老送上车,唐菲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眼看着车子开出自己的视线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唐菲也不得不正视一个事实。 这对夫妻怕是根本没有向自己说实话,之前的话不真实,刚刚的也一样。 唐菲虽然还是个菜鸟,但她不是愣头青,既然心中有了疑问,那么就要自己去找出答案。 今天是姜芜开车。 从法院出来,她载着沈慕往家的方向走去,路上只听她对沈慕嘱咐着。 “唐菲她做了很多准备,言语之间不少话术,你不必总是正面回答她,有时候问题是回答问题最好的办法。“ “嗯嗯。“ “她毕竟年轻没有经验,给了你不少开口的机会,你虽然没有请律师,但自己也有为自己辩护的资格,下次你可以再主动一点。“ “好的。“ 姜芜说了这样那样,那样这样,沈慕就只是一手支撑在车窗,歪着身子,细细打量着姜芜,那目光中仿佛有火焰,又热又烫。 姜芜终于是有些支撑不住了,她将车靠着路边停下,转动了后视镜,仔细摸了摸自己的脸。 “难道是我今天的妆有哪里奇怪?“姜律师自言自语道。 沈慕则伸手捏了姜芜的下巴,让她面向了自己,“来,让你家大宝贝帮你看看。“ 姜芜:“……“ 有谁是这么舔着脸说自己是别人家大宝贝儿的吗?! 还不等姜芜一句“你也好意思“摔在沈慕脸上,这人已经凑过来响亮得在姜芜脸上来了个爱的bobo。 沈慕啧啧两声,继而感慨道,“漂亮,谁这么有眼光娶了你回家啊。“ 这话到底是夸谁呢?! 姜芜刚刚庭上带下来的那点小担心,小心疼都飞出太阳系了,她重新启动了车子,准备麻利回家,不再和沈慕这家伙多做纠缠。 姜律师惴惴不安的小模样不见了,沈慕也就能够自在地和她说话,“哎,亲爱的,你还记得自己第一次上庭时的样子吗?“ 自己第一次上庭? 那真是太久远的事情了。 “你那时候紧张吗?“沈慕问道。 “紧张。“姜芜回答得直接,“第一次站在那里,我手都在抖,我甚至紧张到叫错了被告的名字。“ 可即便如此,姜芜也没有一宗官司处理得不漂亮,她的第一战也是她的成名战,她就是凭此得到了华策领导层的重视,得到了后续很多的机会。 “真想看看那时的你。“沈慕叹道。 姜芜回眸对沈慕微微一笑,“其实我也很想看看十九岁的你。“ 那时候她们都还年轻,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律师,一个初担大任的家族继承人,她们都会紧张、会害怕,却只能一个人咬牙挺过去,不过大概就是因为那个凭一口气撑到底的自己,才会有现在和爱人共同缅怀往昔的温馨吧。 沈慕看着姜芜的侧脸。 真可惜,姜芜在开车,不然她真的很想吻她。 第132章 回到家中,姜芜和沈慕一个在客厅,一个在书房,两个人都在各自忙碌,直到晚上一起吃过饭,她们才闲出来片刻凑在一起。 沈慕拉着姜芜上了床,时间还早,用沈慕的话说,这正是一起躺在床上消食的大好时光。 卧室里的灯并没有开,毕竟初春的太阳开始眷恋人间,夜晚总要比之前迟一些到来,姜芜侧身看着窗外日夜交替间灰白的天空,这大概和她们此时此刻的处境相同,往前一步是白昼,后退一步便是无尽的长夜。 沈慕没有打扰姜芜出神,她只是将对方的手包在掌心里,她和姜芜已经很久没有亲热了,方萱的事情没有一个公道的说法之前,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心情。 “在想什么?“沈慕捏了捏姜芜的手掌,轻轻问道。 “就是明天了吧。“姜芜开口道。 “嗯,就是明天。“沈慕应和。 天悦作为被告的官司第一次开庭告一段落,那么接下来就该是她们公布手中掌握的事实真相的时候了。 想到方萱留下的那个盒子,想到里面留存的那些东西,姜芜和沈慕重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那枚u盘里手机偷录的视频……“姜芜欲言又止。 沈慕沉吟片刻,“还记得明怡说过吗,方萱离开医院回家后,她第一次上门的时候,方萱是从外面回来的,她说要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办一件很重要的事,大概就是指这个吧。“ 那天,方萱去见的人,就是曾经被她叫开过门的姑娘,她虽然当时没有勇气站出去,但最终她还是为方萱留下了一样东西,而如今这东西辗转来到了沈慕和姜芜的手中。 “还是要感谢她,如果没有这个,盛世京伦酒店怕是真的会推脱监控损坏,置身事外了。“沈慕道。 提起这家酒店,姜芜只是冷冷一笑。 那曾是她第一次和沈慕同眠的地方,本来有着众多美好的回忆,但是此刻,姜芜想,她也好,沈慕也好,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想踏进这酒店一步。 “希望他们说话算话。“姜芜道。 她们绝不会放过伤害过方萱的人,每一个,都不会放过。 方萱父母状告女儿生前经纪公司的官司刚刚结束,就在网络上引起了广泛的关注。 不少人觉得天悦的态度很奇怪,不同寻常,说不定还有什么隐情,但更多的人却认为那不过是天悦娱乐装腔作势罢了。 【说是要承担责任,那就出来认错啊!】 【对啊,好话谁不会说,上嘴皮一碰下嘴皮的事。】 【要我说天悦解散算了,老板直接辞职,这才算是承担责任。】 一番争论,沸沸扬扬,原本以为事情会就这样一直下去,天悦将会在这件事后难以翻身,可谁也没想到,一个普普通通的早晨,大家都还奔波在拥堵紧张的上班路上,天悦官方却在这是通过认证的媒体账号,以及业内公认天悦的新闻喉舌,突然放出了很多猛料,一个个砸得众人目瞪口呆。 首先是一封方萱的亲笔信。 内容非常简单,短短两行字,授权自己的经纪公司天悦娱乐对外公布自己手机及家中监控的全部内容。 大量的消息截图以及通话记录被放出来,看接收时间几乎是相隔几分钟就有消息或者电话进来,从白天到晚上根本没有间断。 这些消息的内容是和方萱公众媒体平台账号的私信内容一起放出来的。 威胁有,恐吓有,利诱有,但更多的是谩骂。 各种难听的字眼,人们所能想到对女性最恶毒的词汇,都能够从中看到。 天悦也没有对这些家伙客气,恶意轰炸的每一个来电号码,给方萱发送不堪入目消息和私信的每一个id和用户名,天悦一个不落,一个都没有打码,就这么光明正大公布了出来。 围观的路人瞬间安静了,而不少怀抱恶意等着吃瓜的人也震惊了,因为他们之中的很多人竟然在这些文件和图片中找到了自己。 而将这些东西公布后,天悦官方媒体的最后一句话更是让人触目惊心。 【所有人都是凶手。】 而等待着他们的除了道德上的谴责,还有法律上的制裁。 没有人愿意将这样的是非因果背在自己身上,于是不少人开始解释,甚至开始反击,他们觉得天悦的措辞实在太严重了。 【我只是就事论事。】 【对啊,毕竟大家都不是哑巴,好奇问一句怎么了,凭什么就给我们扣上这么个大帽子。】 【我看这是天悦自己想要推托责任吧。】 诸如此类的话在原文之下并不少见,天悦似乎早就料到了这样的局面,所以它还留着后招。 这些触目惊心、抹黑辱骂的消息和私信过后,天悦接下来放出的是一个视频,一个清晰的手机拍摄的视频,不过拍摄者似乎有些害怕,镜头有些晃动,但这并不影响所有人看清楚她视频的内容。 那是一条酒店的长廊,长廊之上一个男人死死拖拽着一位的女士,不肯让她从自己怀里挣脱。 “没用的。“ “你跑不了。“ “不会有人管你的。“ 大概是太过肆无忌惮,这男人的声音有些大,腔调有些高,眼看着那女人挣扎片刻之后就浑身无力软倒下来,屏幕前的众人也跟着紧张起来。 可身体虽然没有力气不能反抗了,对方却显然还没有放弃,视频音量放到最大的话,依然能够听见那女人的求救声。 “有没有人啊。“ “拜托了。“ 只可惜一整条酒店走廊上没有门在此时为她打开,而仅存的这一扇虚掩的门,它的主人也只敢用手机拍摄下这一幕,随后在那个男人四下张望的时候,匆忙且无声的将其关上。 只不过幸运的是,走廊上终于响起了制止的声音。 “程先生,你要将我们天悦的艺人带去哪里啊。“ 低沉却有力的声音。 房门重新打开一条缝隙,看着那人最终没有得逞,方萱被天悦一方的工作人员带回,连带着拍摄视频的人也长出了一口气。 一切至此终结。 视频中的男人也许有人不认识,但那个女人大家却再熟悉不过了,即使视频没有拍到她的正脸,即使镜头有些微的晃动,但她最让人记忆深刻的就是她微微垂首的侧颜,这视频里的人,是方萱啊。 那个不为人知的夜晚,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如今终于被清清楚楚摆在了众人面前。 没有什么欲擒故纵,也没有什么仙人跳,方萱她是实实在在的受害者,这则视频将程至建对她的纠缠记录得非常完整,反而被告上法庭,这些天里被四面八方的流言指责,甚至被落井下石暗示其利用女艺人进行钱色交易的天悦是最终救下方萱,没有让最糟糕情况发生的那一方,所有人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路人们终于醒悟过来。 搞错了啊,他们似乎被利用了啊。 方萱她是一个受害者,她经历了这样可怕的事情,她甚至还是一名艺人啊,她那么美丽,那么有名气,有关注度,是万千媒体的宠儿可她却依然遭遇这种事情,被下了药险些拖进了酒店房间。 事实的真相被摊开在众人眼前,大家再重新回看私信给方萱、转发给她、评论给她,甚至在热门搜索中大放厥词的那个自己时,许多人都觉得羞愧难当。 她们在真相披露前还觉得自己不过是不明情况的路人,不过是随便问了两句,评论了两句,骂了两句,是没有什么实质作用的,但现在看来,对方萱来说,这些文字、这些言语无异于数千数万把无形的利剑插进了方萱的心里啊。 媒体早在之前就曝光过,方萱患有抑郁症不短的时间了,天悦刚刚说所有人都是凶手…… 这句话还真是让人无从反驳啊。 【我好难受,真心想要说一句对不起,却不知道该说给谁听。】 是啊,应该接受人们真心道歉的方萱已经不在了,她早已远在天堂。 天悦先一步发出了自己手头证明当晚经过的视频,盛世京伦也终于一改之前装死的态度,配合天悦同时发布了一条消息,内容写得十分恳切。 盛世京伦酒店声称,自从在他们客房部发生如此事件后,他们就第一时间着人调取监控,但因未知原因,监控视频在事发时段所录内容突然黑屏,不过在近日酒店的不懈努力之下,他们终于将视频监控进行了修复,如今终于可以将其发出来,供大家了解真相。 好话歹话都让盛世京伦说了个遍,好像当初推三阻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家伙不是它。现如今方萱自杀了,事情彻底闹大了,天悦重新找上盛世京伦,拿出了其他能够证明当晚事发经过的影像资料,盛世京伦才确定程至建大势已去,如果这时候还要跟他绑在一条船上,那么当初方萱被舆论围攻的景况,就将是他们的下场了,所以盛世京伦这个墙头草,东风劲时随东风,西风劲时随西风,现如今又重新站回了天悦这一边,当初莫名其妙的黑屏视频,如今又莫名其妙的好了,这还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不过盛世京伦顶多算是事态中的一个小插曲,反倒是它将酒店监控拿出来后,更多了一条将程至建踩入地狱铁一般的证据。 方萱事件至此,真相大白,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事情会就此告一段落的时候,发布了这些猛料的公众号和天悦媒体,又很有默契的同时放上了一个视频文件的压缩包,容量之大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 难道说这件事还没有就这么结束,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这文件夹里的视频到底记录了什么?所有人各怀心思将文件下载下来。 视频的内容实在太长了,甚至没有经过剪辑,不过大家还是耐着性子看着,一点一点看着,直到最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第133章 天悦最新放出来的视频是方萱家中的监控影像,时间连贯,未经过任何剪辑。 最先快进着浏览了全部内容的人们沉默了,随后所有的情绪都在这样的沉默中爆发,原来路人们一直以来认为的受害者,方萱的父亲母亲在此次事件中也有着浓墨重彩的一笔。 “你这是要逼父母去死吗?“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没错,你死了干净。“ 看着最后视频中被请出了方萱家门的那对面目狰狞的夫妻,再回想一下此前她们召开记者招待会,怒斥天悦娱乐不作为逼死自己女儿那万分悲痛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当人们在外受到伤害的时候最先想着的不就是自己的家,自己的亲人吗,可方萱就这样被自己的父母亲手送上了绝路。 但视频远没有就此截止,方萱的父母被赶走了,随后一直陪伴在方萱身边的两位助理也离开了,最后漫漫长夜就只有方萱一个人,此前没有被爆出来的那些消息和短信的内容,在之后的视频里也终于有了答案,方萱设置了语音播报,她每一条都会点开去看,随后手机会将里面的内容读出来给她听。 肮脏的、难听的话语背后是人们最卑劣、最阴暗的心思,大部分是加害者背后的势力发送的,每一条都来自不同的号码,内容大同小异,无非是要求方萱放弃对程至建的诉讼,希望她识时务,事情若继续发展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在方萱没有回复后,这些消息就变得不那么客气,最后威胁、谩骂皆有之,几乎是几分钟就会发一条过来,没有任何间隙。 而夹杂在这些短信之中的则是方萱黑粉肆意发送而来的内容,其中不乏辱骂,更不乏你怎么还不去死、你这么活着有什么意义的言辞。 最让路人们崩溃的是,他们还听到了监控中消息语音播报内容里有几条以父母口吻发送过来的短信,那对夫妻被赶出去之后竟然依旧没有放弃,通过电话短信的方式继续向方萱施压。 他们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呀,是被鹏程集团找上门做通了工作,还是传统观念作祟就是觉得女儿所做的一切让他们颜面扫地,还是二者兼有之? 没有人能够给出答案,大家只是看着方萱坐在沙发上,也没有开灯,就这样一条一条播放着手机中接收进来的消息,然后彻夜不眠,直到天亮。 这漫长的视频记录中方萱就只笑过一次,她好像在于什么人视频通话,仔细听了对话内容,大家才知道电话那边是钟爱,方萱还说起了paradise组合里的每一个人,似乎只有那一刻,她才是鲜活而开朗的人。 监控记录了方萱死前最后的时刻,白天她迎接着因为担心她而上门的客人,到了晚上她便整夜整夜不睡觉,以这样的方式记录着自己生命中遭遇的种种不公。 监控最后的镜头,是方萱关闭监控镜头的画面,那是一个非常近距离的画面,方萱她从来都是那么美,她看上去很平静,选择死亡绝不是她一时冲动的想法,她大概已经有过无数次这样的念头,人生中最怕的从来不是发生一两件沉重而悲惨的事,怕的其实是一件好事也无,电脑前观看至此的人们似有千言万语,可最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她们都是凶手,没有谁是真的无辜。 那大概是方萱镜头前的最后一个瞬间,随后屏幕一黑,视频结束了,方萱的一生,短短的二十几年也走到了尾声。 她最后穿上了出道舞台的打歌服,以paradise组合成员的身份离开了这个世界,她是干净的,干干净净来到这个世上,也干干净净离开。 人间混沌,所以天使离开了。 就在天悦放出的消息在网络上引起轩然大波时,有一个人并没有及时关注到这些。 那个人就是唐非,她起了个大早,驱车赶往方萱生前所居住过的高档小区。 作为方萱父母的委托律师,她自然得到了对方的授权,有资格以调查的名义出入这里,紧接着,方萱根据记忆中的地址找到了方萱家的位置。 人去楼空,走廊上空空荡荡,那扇大门如今也紧锁着,稳稳立在那里。 唐非转身便进了楼梯间,走下了台阶,来到了方萱家的楼下。 虽然高档小区安全性高,两户两梯大家平日里大概也没有太多机会碰面,但楼上楼下住着,如今有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邻里之间总会比外人了解多一些。 唐非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敲了敲楼下住户的门,左手边的人家没人应,唐菲又转向了右边,里面有脚步声响起,短暂的停顿后,对方大概见是个年轻姑娘,也就直接开了门。 “请问您是?“屋子里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夫人。 唐菲礼貌地答道,“您好,我是方萱父母的律师,我叫唐菲,这是我的名片。“ 对方接过唐菲递来的名片,看到上面成方律所的名号,神情也放松了不少,毕竟成方律所是京元市知名的律所之一。 “你好。“对方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唐菲开门见山,直接发问,“您是方萱小姐的邻居,所以我想冒昧的问一句,在她出事前,您有见过她的父母吗?“ “父母?“对方茫然地摇摇头,提到方萱,她的脸色也暗了暗,知道是方萱父母的律师,对方也就没有过多推拒,还真是配合着想了想,最后回答唐菲道,“其实我们邻里之间是很少走动的,我也是出了事才知道我楼下住的是方萱小姐,父母的话……真的很抱歉,我记不清楚了。“ “那有没有发生什么……嗯,不太寻常的事情。“唐非继续道。 对方就着这个问题陷入了沉思,唐菲也不着急,很有耐心在一旁等待着,尽量不打扰她。 “不寻常的事情我倒是想不出来。但是就在事发前后,楼上挺吵的,有很多人走动的感觉,似乎也有人争执,你可以去问问物业,看看有没有什么收获。“房主人非常认真地给出了建议。 唐菲谢过她之后便乘坐电梯下楼去了。 来到了方萱小区物业处,接待唐菲的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对方显然是把唐菲当成了这里的住户,她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物业姑娘,重新做了一遍自我介绍,“我叫唐菲,是小区7栋2901住户方萱小姐父母的律师。“ 听说了唐菲的身份对方的神色明显郑重了起来,“唐律师您好。“ 唐菲十分诚恳,“我今天来是想询问一下,据方萱小姐楼下的邻居反应,在方萱小姐出事前,曾经与什么人发生过争执,她有没有给物业打过电话?“ 唐菲还以为对方要回忆片刻,结果没想到物业姑娘立刻点点头,“是有过这么回事儿,是方萱小姐的助理打的电话。“ 唐菲进一步确认道,“能麻烦你具体说说吗?“ 这回物业姑娘面露难色,“我当时只是负责接通住户的电话,记录她们的需求,具体情况的话,我也不太了解……“ 就在这时,从外面走进来几个人,他们穿着统一的制服,上面印有小区物业的名字,姑娘一看眼睛就亮起来,转过头对唐菲道,“哎,唐律师,高大哥就是那天去过方萱小姐家的物业安保,具体情况你可以问问他。“ 唐菲对物业姑娘道了谢,随后便来到了被叫住的一位保安身边,她将刚刚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对方听说她是方萱父母的律师后,反应和之前几位截然不同,他皱着眉,审视了唐菲半天,才有些不太情愿的开口,“您想问什么。“ “那天的具体情况,发生争执的双方都是谁,方萱的父母有没有在场?“ 保安一愣,“被赶出去的就是方萱小姐的父母啊,我是真没见过这样的人,对自己亲生的女儿话说得那样绝,那样难听。“ 保安很痛快地将那天的见闻讲述了一边,最后还甩给唐菲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仿佛在无声质问,你怎么会帮这样的家伙打官司。不过良好的职业素养还是让他忍住了,他开口问道,“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唐非彻底失声了,她良久没有缓过神来,就这么呆呆站在原地。 ******** 天悦终于放完了方萱留下的所有内容,她没有留下任何一句怨恨的话,但摆在众人面前的这些内容都是方萱无声的控诉。 最后的最后,天悦只是留下了一个时间,下午三点整。 下午三点? 天悦还要做什么呢? 难道还有重要的内容等着在最后关头宣布? 大家沉默地等到了天悦预先约定好的这个时间,等到的却是天悦老板沈慕的一场新闻发布会。 天悦动用了所能动用的全部媒体资源,在各个网站,媒体平台,甚至部分卫视,同步直播了这场新闻发布会。 镜头中只有沈慕一个人,没有法务、没有公关,没有助理就只有她自己。 她穿着一身纯黑色的西装,胸口别了一朵白色的胸花,头发扎在脑后妥帖整齐,在摄像机的红灯亮起后,她首先起立,面对镜头背后的所有人深深鞠躬。 这个姿势维持了很久,最后她直起身子,克制着悲痛,开口说道,“我代表天悦,也代表我个人,向大众,向已逝的方萱小姐,诚恳道歉,是天悦没有尽职尽责履行经济公司的义务,才导致如今这样惨烈的后果,天悦绝不会逃避,我们会承担起我们应该担负的责任。“ 第134章 “我愿意为此承担责任,这也将成为天悦娱乐长鸣的警钟,今天我在此承诺,必定让伤害我公司旗下艺人的那些人付出代价,我将以手头现有的全部证据,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实施网络暴力的造谣者,以及意图侵犯方萱人身权利的加害人,在此天悦以方萱小姐所属经济公司的名义,正式对以上各位启动诉讼流程。“ 沈慕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她干脆利落地告诉所有人,她要告程至建,并且要告那些施加无形语言暴力的人们。 不过沈慕的发言并不仅限于次。 “天悦今后将致力于艺人的全面发展,尊重她们的隐私和个人选择,绝不会再出现经纪人或者经纪公司的意志强加于个人之上的情况,并且从今天开始,我们绝不会再对网络暴力听之任之,所有针对我公司、我公司旗下艺人不实的造谣信息,对方都将受到法律的制裁,天悦欢迎业界监督,在此我们郑重承诺,一定为方萱讨回公道,并且绝不允许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到此,沈慕想说的话已经全部说完了,她想新闻发布会刚开始一样起立,诚恳地深深鞠躬,而受邀参加的各路媒体都用镜头捕捉到了这一刻。 而这一幕,在当天晚上就成为了各个娱乐网站的头版头条。 姜芜并没有出席这场发布会,事后的新闻报道她也没有看,用她自己的话说,她是真的承受不了,不过她也不会想要待在距离沈慕太远的地方,因此沈慕接受直播的全程,姜芜就一直靠在大门外,看着天空出神,等到沈慕好不容易出来,她二话没说就拉着对方又前往了白云山腰、盘山道旁的平台上透气。 已经是春天了,也不知道是哪一夜的风瞬间就吹绿了山间。傍晚昏黄的光,渐渐在天边拉长,洒在不远处的西山公墓之间。 “马上就要第二次开庭了,你还准备让我坐在下面?“一直看着远方出神的姜芜突然冷不丁对沈慕问道。 方萱父母起诉天悦的官司不日后将会是第二次开庭,想到上一次的场景,姜芜有此一问。 沈慕回答得倒是大方,“没错。“ 姜芜突然有些强势地捏着沈慕的下巴,让她和自己四目相对,视线交汇良久,姜芜很认真道,“那种感觉非常糟糕。“ 沈慕都明白,她握住姜芜伸来的手,将它贴在自己心口上,“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并且它很快就会结束了,而即将到来的下下一次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拜托你。“ 方萱父母的诉讼在即,而程至建的官司也将提上了日程,这个下下一次自然指得就是这个。 姜芜明白沈慕的意思,她微微笑了笑,“客户至上,沈总有什么要求。“ 沈慕目光坚定,态度认真,“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 方萱父母与天悦娱乐的官司,第二次开庭。 被告席位上依旧只有沈慕一个人,她没有带任何工作人员,更没有带律师,就孤零零坐在那里,身影有些单薄。 对面除了方萱父母之外,站着的依旧是唐菲,沈慕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觉得比起上一次意气风发、有条不紊的小唐律师,今天的唐菲小朋友看上去有些憔悴和疲惫。不过她依然言语利落,逻辑清晰,让人不得不时刻保持清醒,认真注意她是不是在话语中藏了什么圈套给你,让人一不留神就陷入了她的陷阱之中。 不过唐菲纵然看上去依旧从容,但她所承受的压力也并不小,上一次开庭时,她站在正义的一方,她的委托人还是骤然丧女的可怜父母,而对面的沈慕还是剥削旗下艺人的资本家,每每到她发言精彩的时候,时不时还会冒出两句叫好声,虽然这种现象会被严厉警告,但是对于唐菲来说,这也是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成就感和满足感。 但今天一切都不一样了,法官们也许还保持着自己的职业素养,对原告、被告两方无任何偏向,但其他人看向唐菲的目光就变得玩味了很多。 好奇,不屑,鄙夷…… 唐菲明白此时此刻的自己怕是已经成为了许多人心目中为了利益放弃立场的那种律师,就像她曾经十分鄙夷过的姜芜一样。 唐菲当然知道自己被人误解了,那麽姜芜呢……被自己追逐了这些年,又埋怨了这些年的姜芜呢,她又是不是曾被误解的那一个。如今,她就坐在下面,唐菲的视线偶尔会从她的身上扫过,这仿佛是一种命定的重合。 之前振振有词,态度坚决,悲愤表示不将天悦告倒决不罢休的方萱父母,面对如今情势的变化也不得不放低了姿态,庭审结束后由代理律师向天悦一方委婉表示出了愿意接受调节和赔偿的意愿。 沈慕坐在一旁略带嘲讽地看了这对夫妻一眼,“要么撤诉,要么就请二老告到低,我是有钱但多一毛都不会赔付给你们,你们可以和律师商量商量。“ 说完沈慕将二人撂在身后,转身就走了。 方萱的父母开始找起了自己的律师。 左看看,右看看,根本不见人影。 “小唐律师呢?“方母焦急地拉了拉自己丈夫的衣袖。 “刚刚散场的时候只看着她先往门口去了,原以为是在这里等我们的,你看我说过什么来着,就不能找这么年轻的律师,根本不成事。“方父不无埋怨道。 唐菲去了哪里? 她正一个人躲在洗手间里,拼命地往自己脸上撩水,这样自己也好,外人也好,都不会轻易看到她的眼泪。 只可惜想法是好的,但总会有那么一位不速之客,在你最不想见人的时候突然敲响你身旁的那扇门。 “当当当。“ 唐菲一怔,愣愣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侧头看向门边。 是姜芜站在那里。 看着唐菲刚刚捧了清水淋湿的脸庞,姜芜平静地打开自己的手包,取了纸巾递给她。 “擦擦吧,别弄湿了衣服和头发。“姜芜道。 唐菲没有动,就那么一瞬不瞬盯着姜芜看,姜芜有自知之明,知道这些年唐菲但凡见了她就一副斗鸡的样子,因此也不等她自己过来,直接上手想要将她脸上的水渍擦干净。 姜芜这才刚伸出手去,人都还没碰到呢,唐菲这丫头一个没忍住,瘪瘪嘴,直接眼眶一红,眼泪大颗大颗顺着脸颊滚下来。 姜芜见过唐菲顶撞她,见过唐菲讽刺她,见过唐菲挑衅她,就在前不久唐菲还站在天悦大门前像只刚长大的奶豹子朝着自己龇牙咧嘴示威呢,可看着眼前唐菲这个无助又无措的样子,姜芜叹口气,这终究还是个刚刚从大学校园走出来的孩子呢。 姜芜给唐菲擦了擦脸上的水,笑道,“你哭什么,我还没哭呢。“ 唐菲将脸埋在自己的掌心里不肯抬头,低声道,“我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到底是什么。“ 姜芜摸了摸她的脑袋,“你的目标不是我吗?“ 唐菲抬头,眼睛红红的就像只兔子,姜芜说得没错,她一直以来的目标就是姜芜。 “我们最开始都没得选,无法选择为什么样的委托人服务,也无法自行决定接受或不接受,但我们仍旧要记住自己是一个律师,踏踏实实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一步一步朝着目标迈进,而等你达成目标的时候,就是你有足够资本进行选择的时候。“ “我会打败你的。“ 姜芜是真没想到自己都语重心长说了这么多了,招来的竟然还是这么一句话。 眼看着姜芜愣了半秒钟,唐菲终于破涕为笑道,“不过以前是因为打不开的心结,现在是因为我想要变得更优秀。“ 这家伙…… 姜芜无奈笑笑,“那你可要好好努力了,追上我的脚步可是很难的。“ 唐菲郑重点点头,随后伸出手去第一次以友善和尊重的态度和姜芜握在一起。 沈慕曾经说过看着唐菲会让她幻想起年轻的姜芜,而如今姜芜也从唐菲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 这孩子会比自己做得更好吧,姜芜能够看到她眼中从未熄灭过的火焰。 “咳咳。” 姜芜和唐菲的手还握着没松开呢,身边就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咳嗽声。 姜芜回头一看就见自家的醋缸站在门边那小表情十分精彩,目光明明死死盯在两个人的手上,却还要表现出我不在意,一点也不吃醋的样子。 “没打扰你们吧。”沈慕说着,就硬从两个人之间挤了过去,那握着的手自然而然也就松开了。 这还不算完,沈慕还一把揽过姜芜的肩膀丝毫不介意展示她们之间的亲密。 “你怎么来了。”姜芜淡淡一笑,并不打算戳破沈慕那暗戳戳的占有欲。 沈慕也是笑笑,捏捏牵在自己掌心姜芜的手,“等不到你就过来寻你,当然,顺便也想找一下小唐律师。” 私下与被告做自己委托人所不知道的接触,这有违唐菲的原则。 “沈总若是有什么想法,我们可以调解环节再聊。”唐菲礼貌地点点头,这就准备告辞了。 沈慕直接拉着姜芜一起拦了唐菲的去路,就见她有些暧昧的看了看自己的妻子,随后开口对唐菲道,“我知道你们的规矩,放心,不会让你难做的,只是有件东西我想由你交给方萱的父母会更好一些。“ 东西? 交给方萱父母的东西…… 会是什么呢? 唐菲有些疑惑地看向沈慕,就见她递过来一个文件袋,唐菲拆开看了看,那里面只有两页薄薄的纸。 第135章 沈慕将东西交给唐菲后就带着自家媳妇闪人了。 唐菲将文件袋打开,取出了里面薄薄的两张纸,仔细看过才清楚,这竟然是一份遗嘱,来自方萱的遗嘱。 方萱将自己所有的存款和积蓄都委托给了福利基金会,全部捐赠给了贫困山区。 唐菲深深叹了一口气将东西塞回了袋子里,出门去寻找方萱的父母。 东西交到两位老人手上,对方的反应果然在唐菲的意料之中。 “假的,这一定是假的,伪造的,萱萱怎么可能留下这种不知所谓的东西,谁给你的,这东西到底是谁给你的。“方母看过之后就已经有些承受不住了,她死死抓着唐菲的手不停摇晃着,仿佛今天唐菲若是不说出个名字来,她绝不会善罢甘休一般。 “是天悦的沈总将东西交给我的。“唐菲没什么好隐瞒的,坦然相告。 “他们逼死我女儿还不够,如今还想逼死我们老两口是不是,好,我现在就去死,我不活了。“方母哭喊着。 若是换了之前,唐菲说不定还会好心上前拦上一拦,可此刻她就只是冷漠地站在一旁,既不上手去拉,也不开口去劝。 义愤填膺、恨不得眼下就跳楼给人看的方母眼见自己的演出没人配合,也就没有再多迈半步,只是站在原地抹着眼泪。 果然,果然是这样。 有些人将自杀当作解脱,但有些人以自杀作为筹码,口口声声喊着要去死的人又怎么会真的这么容易就去了呢,捏着手上已经空了的文件袋,唐菲深吸一口气,感慨万千。 有些话不吐不快,唐菲终于还是开口了,“叔叔阿姨,有些话本不该我来说,但是这份文件和天悦沈总真的没什么关系,更不可能是她临时伪造的,你们好好看看这份遗嘱的日期就知道。“ 日期? 老两口都是一愣,重新将攥出了褶皱的纸张摊平,翻到最后一页寻找着女儿的签字。 方萱,6月23日。 距离现在将近九个月的时间。 方母的手都有些哆嗦,“这,这怎么可能呢,这不可能的。“ 方父在一旁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们方家算是知识分子家庭,从小女儿就是照着他的笔体练字,这遗嘱上面的签名,别人尚且能够自欺欺人,但方父不能,他心里明镜似的这就是方萱的字,亲笔所写的字。 九个月前,女儿就已经立下遗嘱了? 方萱这个念头到底有了多久。 方父、方母在方萱走了这些天后终于正视起了这个问题,他们的孩子,他们亲生的女儿难道真的是被他们逼死的吗? 方父不禁回忆起了不久前,有关方萱仙人跳的网络流言又一次影响到了他和妻子的生活,他们恨女儿不检点,又羞又恼又无能为力,就在这个时候鹏程集团派了高管来到他们家中游说,说是方萱受了经纪公司的蛊惑才误入歧途,只要他们能够劝女儿抹了打官司的念头,他们自然既往不咎,并且承诺能够动用鹏程集团的公关力量将如今网络上对方萱不利的留言一力解决。 方父听后就动了心,没错,不是他们教女无方,实在是女儿进了娱乐圈就变了,受了经纪公司的挑唆成为了这样不知羞耻的女人,所以他们才不停地找方萱闹,逼迫着方萱妥协,其实在女儿自杀之后他们不是没有想过事情的真想也许并不是鹏程集团所讲的那样,可他们承受不起,承受不起逼死亲生女儿这样的罪名,所以他们要告天悦,要将这盆脏水泼给别人,这样他们的心里便能好过一些,才能够继续告诉自己,从来都不是他们的错,他们是绝不会做错的。 可如今,这所有的、卑微而虚伪的假面都被方萱九个月前所留下的一份遗嘱给彻底揭破了。 方萱病了,她病得那么严重却无法得到来自家庭的一丝慰藉,即使没有酒会事件,他们夫妻之前又是怎么和方萱对话的? “不知廉耻。” “脸都被你丢尽了。” “你别回来,别脏了方家的门楣。” 网络上的谣言他们信了,媒体不实的报道他们信了,邻里邻居对女儿阴阳怪气的抹黑他们也信了,他们唯独没有信过方萱是真的在外面受尽了委屈。 告天悦?哈哈,告天悦不作为没有尽到经纪公司的指责,那他们夫妻两个呢,他们又有没有尽到父母的职责呢。 方萱,她的女儿,在九个月前就已经立下遗嘱,存了死志,将自己所有的积蓄和存款捐赠给了福利基金会,她该有多恨她们啊。 不,大概连恨都不会有吧。 方萱离开的那么干脆,所有的一切她都放下了,爱放下了,恨也放下了,曾经赋予她的一身骨血她也已经还了,从此阴阳相隔,再不相关了。 唐菲就见方父拿着那份遗嘱,脸色惨白,他先是笑了笑,随后双眼一闭,便浑身抽搐着倒下了。 “方先生?!“ “老方,你可别吓我啊!“ 方萱的父亲中风了,送到医院后经过抢救人虽然醒过来,但是左半边身子已经无法自如行动,怕是后半生大概就要这样度过了。 原本他们有一个美丽温柔的女儿,若是方萱还在必定寸步不离守在病床边上,只可惜她的人已经不在了。 唐菲作为二老的委托律师,虽然对他们自私保守的思想和龌龊的处事颇有微词,但终究还是跟着过去多有照应,而方父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告诉她,他们准备撤诉了。 “您不准备继续告下去?“唐菲确认道。 方父眼神空洞看着医院雪白的天花板,“不告了。“ 方母并没有反对方父的决定,她只是一味地坐在床边止不住哭泣着。 这对失去独女的夫妻,晚年怕是难免凄凉,但没有因又哪来的果呢,每个人都注定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方萱父母撤诉了,不告了,但并不代表这件事情就此结束。 你们不告了,可天悦要告。 摆脱了被告的身份,天悦摇身一变成为了苦主,她们以强奸未遂的罪名要求公安机关进行立案。 程至建最开始压根就没有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笑话,他是什么人?鹏程集团的三公子,他的父母上了些年纪才有了他,老来子,恨不得星星月亮都给他摘下来,一个玩不起自杀了的女明星能把他怎么样,天悦区区一间娱乐公司能把他怎么样,那些随便忽悠两句就随风倒,没原则没立场的网民又能把他怎么样,程至建根本就有恃无恐。 最开始还真如程至建所想的那样,即便方萱做了血液检查,报告中显示有药物成分,可依旧没有什么用,外面的舆论本来就对方萱不太友善,而鹏程暗中让人放出了一些程至建才是受害者的风声,直接就让形势倒向了他这一边,警方例行询问,程至建干脆出京元市散心去了,只要将这样的节奏保持下去,这件事迟早就这样不了了之。 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方萱竟然自杀了,而后所有的一切突然间失控,他们明明很小心、做得很彻底,当天事发楼层所有的住户他们都做了工作,甚至盛世京伦这样扎根京元市许多年的标识性集团酒店都让他们买通了,谁想到最后竟然还是流出了一段手机自录视频,逼得盛世京伦不得不倒戈,让情势彻底逆转。 外面风声鹤唳,网络上已经有人开始深挖程至建个人乃至他背后整个鹏程集团的内幕资料,原本曾经在天悦门口出现的示威活动,如今又自发转移到了鹏程集团总部院内。 哪怕到了这种地步,程至建还认为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如果这件事真就过不去了,大不了就找个发言人替自己道个歉也就完了。 直到警察找上门来,要将程至建带走的时候他还是这么想的。 “你们要做什么,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把你的警号告诉我,我一定会追究你们的责任。“ 被警察一左一右架住的时候,程至建还在那里叫嚣呢。 “警号042117,请您配合我们工作,带走。“ 警察没有一丝动容,直接按照流程出示了证件和相应手续,二话不说就将程至建给带走了。 临出门,程至建还对着自己的助理嚷嚷呢,“给我大哥打电话,快给我大哥打电话。“ 助理一脸焦急点着头,拿着手机匆匆忙忙跟下了楼,一路上他还不住跟程至建保证着,“您放心,我这就给程先生打电话。“ 电话簿还没点出来呢,程至建就已经被警车带走了,看着车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助理收起了电话叹了口气。 他一个助理都看明白了,可怜这位有恃无恐的程三公子却还糊涂着呢,还给他大哥打电话…… 助理想,此时此刻最希望程至建安安静静消失在公众视野里的应该就是他这位大哥了。 程至建是鹏程集团董事长和夫人的老来子不假,但再有资历的企业家也有老去那一天,鹏程集团终归不会落到程至建这样的纨绔手中,而他的大哥怕是已经收拾够了他的烂摊子,这一次想要彻底甩脱这个包袱了。 没有哪个企业白得如纸一样,程至建惹了这样的麻烦,引来的关注可不仅仅指向他,若是因为这样一个不争气的程家子弟引得背后推手将鹏程集团其他的内幕挖出来,那倒霉的将是整个家族。 对父母来说,五指虽有长短,但切掉哪一个都会是切肤之痛,程家可从来不只有程至建一个孩子,他上面还有两个哥哥,还有出嫁的姐姐,还有鹏程集团内部同气连枝的各个伙伴。 两相权衡,再保程至建可就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了。 第136章 沈慕和姜芜来到预约好的餐厅时,傅思遥已经坐在位置上,先点了红酒正自饮自酌呢。 沈慕携姜芜的手,两个人一起走过去,她为姜芜拉开椅子,随后坐到了她的身旁。 傅思遥自己一个人形单影只,好不可怜,如今又被人家夫妻恩爱秀在脸上,只能郁闷地转着手中的酒杯,一圈两圈三圈,随后干脆利落地一饮而尽。 沈慕知道好友眼红什么,直接揽着姜芜的肩膀,脸都要贴到脸上去了,暧昧地笑着和傅思遥表示谢意,“多谢傅总帮忙。“ “好说。“傅思遥摆摆手,“今天你们买单就好。“ “没问题。“沈慕答应地痛快,随后又凑回去亲昵地问姜芜道,“是吧,老婆。“ 姜芜如今也是看清了这一对好友的相处模式,凑到一起不刺儿对方两句,大概浑身都要不舒服许久,她就只笑笑,不说话,安安静静将舞台留给这两个演员。 玩笑开过,沈慕便叫了侍应生来点菜,等待上菜的过程中,沈慕和傅思遥时有交流。 “没想到腾华和鹏程还能够说得上话。“沈慕笑道。 腾华、鹏程那是京元市知名的两家房地产企业,同行是冤家,行行如此,结果没想到就在沈慕为鹏程集团程家对小儿子极尽维护的态度头疼的时候,傅思遥竟然说她有办法。 傅思遥就着沈慕的感慨解释道,“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有的只是永恒的利益,认真说起来,还是你们证据确凿,程至建想要抵赖也不能够了,事已至此,就该进入权衡利弊的阶段,程家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老大最有经商的天赋,是业内看好的接班人,老二是个没什么野心的,和哥哥感情好,乐得为其守成,女儿清贵,与政界联姻,夫妻感情很好,听说她的公公最近很有可能要再往前迈一步,程家这三个孩子彼此之间相差两岁,从小一起长起来的,自然要比程至建这个相差八岁的老来子感情要好,我和程家的两个儿子交情平平,但是程家这个女儿我还是能够说上两句话的。“ 沈慕和姜芜恍然。 程家女儿的公公很有可能再往前走一步,但若是这时候亲家出了丑闻,这个往前走一步说不定就成了往后走一步。 被挑破的脓包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脓包被捂住了,烂在里面。 有个成语叫做大义灭亲,这四个字不过也是牺牲与保全的一种衡量。 “人已经弄进去了,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傅思遥好奇问道。 沈慕转头看向身旁的妻子,也等着她的回答。 菜已经上好了,姜芜手持刀叉优雅地切着牛排,切好的牛肉粒被姜芜分了一半到沈慕的盘子里,随后才悠悠开口道,“没什么打算,先拖着吧。“ 傅思遥暗暗咂舌,这还叫没什么打算?依她看得话,这没什么打算就是最有深意的打算了。 傅思遥闷头吃饭,倒是沈慕忧心忡忡皱着眉,她知道姜芜的意思是想要将程至建困在里面,轻易不放过他,但…… “若是程家想要先把人弄出来怎么办?“沈慕问道。 今天的牛排不错,姜芜送了一块在口中,饱含着浓郁香气和汁水的牛肉粒,只是一口咬下去都让人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至于沈慕的话,姜芜并没有回答,她有的只是微微一笑。 曾经与姜律师的无数次交锋,瞬间涌上沈慕的心头,她看了看傅思遥,觉得好友闷头吃饭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担忧不无道理,才不过两天的时间,程家就已经开始走动,想要把程至建捞出来。 沈慕是真没见姜芜有什么动作,结果就在她担心程家最后会不会成事的时候,好不容易因为程至建被拘平静了不少的网络又一次炸开了锅。 有媒体报料,说程家想要通过私下运作将程至建接回家中。 这怎么能行! 他是个强奸犯啊,他凭什么可以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来,难道只因为他投胎投得好,只因为他有鹏程集团做靠山,只因为他是特权阶级吗? 民众们对特权阶级与自己之间的不平等尤为敏感,只要有人捎带上一点这样的意思,大家自然会主动顺杆往上爬。 一波网络舆情,最后逼得鹏程和官方不得不出来表态,一个说将会秉公执法,绝不会出现任何有违法律法规的不当操作,一个说程家绝不会包庇程至建,会尊重华国法律,耐心等待法院的判决。 哼,这还差不多。 网民们得到了自己希望的回应,但也由此提高了警惕,开始保持对程至建案件高度、持续性的关注。 程家虽然家大业大,人脉颇多,如今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他们也终究不敢再有什么动作,毕竟已经壮士断腕,选择了放弃程至建,背后再玩一些手段想要把人弄出来,实在得不偿失。 程家安静下来了,程至建却开始着急了,这种鬼地方他真的是一秒钟都不想再待下去。 程母来看他的时候,程至建哭得那叫一个惨烈,嗓子都哭哑了,让程母救救他,他不想待在这里。 程至建干别的不行,但对揣摩自己父母的心思那叫一个门清,他清楚得很,程母从小就疼他,哥哥姐姐都要靠后,如今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再掉上两滴眼泪,母亲肯定受不住。 果然,程母再三保证一定救他出去后,还真的为他四处奔走,但程至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当初方萱遭受的网络暴力,如今降临到了他们程家头上。 当然更让他想不到的是,他一个人哭诉固然让母亲心疼,但是他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哥哥姐姐还各自成家有他们自己的孩子,这些人加在一起难道还比不过一个程至建的分量吗,程母左右为难之下,终于病倒了,而接程至建出来这件事情最终也就这样不了了之。 程至建等啊,等啊,再没有等来自己的母亲和家人。 等不来家人,那就等着上庭吧,程至建就不信了,自己明明没有对方萱做什么,亲也没亲,摸也没摸,顶多不过抱了两下,怎么着就一个强奸罪落到自己头上了呢,他不认,他也不服,他觉得只要上了法庭,自然会判他无罪释放。 可程家人不来,开庭日期也遥遥无期,程至建就被这么一直耗下去了。 一天,两天,一周,两周,一个月,两个月…… 转眼间夏天都要来了。 程至建是实打实被拘了两个多月,他还是从自己的辩护律师处得知,一切都是天悦搞的鬼,据说她们这两个月间一直在不间断地分批提交证据,只要不断有新证据出现,调查就不会正式完结,开始诉讼阶段。 “那现在呢?我还要在这个鬼地方继续待下去?她们到底想怎么样!“程至建双眼赤红,看上去像是一头野兽。 律师其实也很无奈,程至建的官司并不复杂,他最初还是挺有信心的,只是如今这案子要是一直被这么拖下去,程至建无法脱身不说,作为他的律师,自己也将身陷泥潭。 “要不这样吧。“律师沉吟片刻终于拿出了一个主意,“积极赔偿受害人,若是能够得到对方的原谅和谅解,也能够争取减刑的机会,现在的情况是,方萱已经不在了,但她的父母还健在,并且我听说他的父亲在女儿死后中风,虽然勉强能够照顾活动,但左侧上身行动不便还是影响到了他的工作和生活,如今正调离了重要岗位在家修养呢,我想方家正应该是需要钱的时候。“ 律师这话一出,程至建立马松了一口气,“钱嘛,好说。” 程家最不缺的就是钱,如果能够现在就让他出去,他给出一座金山都不会心疼。 得到了当事人的首肯,律师将这个打算又带到了程家。 程母病了许久,没了日日在身边嬉闹的小儿子,她看上去有些憔悴,可听了律师的打算,她立马连连点头,恨不得这就着人去安排。 律师小心翼翼看了看程家老大的脸色,要知道鹏程集团如今的掌权人可是这位程先生。 “您看……”律师试探着询问他的意见。 对方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是要维护鹏程的脸面,他也确实怪自己这个弟弟太过不争气,但如今既然有折中的法子,试试总无妨。 律师认为自己分析的没什么问题,方家没了女儿,父亲又中了风,他想当然觉得夫妻俩个应该很好说服才是,毕竟听说之间已经有过了来往和默契不是嘛,结果谁知道律师上门后竟然吃了闭门羹。 对方连门都没有给这位程家的律师开,更不要说坐下来和他谈谈了。看着被油漆和彩喷涂抹得不想样子的大门和墙壁,律师还以为老两口是把他也当作了前来闹事的人,于是锲而不舍地上前叫门。 “叔叔,阿姨,我是程至建先生的律师,今天我代表我的委托人来看看二老,您们别害怕,我不是那些不讲道理的人,有什么话我们仔细谈一谈,程先生保证,只要是你们的要求,我一定尽力满足你们。“ 始终紧闭的大门终于打开了一条缝隙,律师来之前看过方萱父母的照片,也看过方萱刚刚出事的时候,他们夫妻二人接受媒体记者采访的影响影像,此时此刻他简直不敢认眼前这二位是他要找的人。 他们看上去仿佛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老了二十岁。 怔了半晌的律师才要说话,没想到竟然被对方抢在了前面。 “什么要求都能满足我们?“方父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狰狞,左半边脸完全没有表情,但右半边却带着嘲讽的笑容。 律师硬着头皮点点头。 “那你让他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第137章 程家的律师其实挺想说一句虚伪的,毕竟当初程家先后两次找上这对夫妻,先是商量着逼迫方萱放弃诉讼,后又有一起前往方萱家寻找手机和可能记录了双方争执场面的视频监控,那时候这对夫妻可不是眼下这个反应。 这都几个月了,人都已经死得透透的了,现在忽然不自欺欺人,想要改头换面做心疼女儿的慈父慈母了? 律师心里着实瞧不起他们。 “恶心。“ 这两个字,说得很轻,但是走廊上空间大,安安静静的,只一点点声音就能够听得真切。 既然说不通,对方明显不配合,律师直接走人,一秒也不想和这对虚伪的夫妻多待。 但人走了,那句恶心还一直盘桓在方父、方母的心头。 “砰。“方父摇摇晃晃,眼看着又被气倒了。 律师无功而返,正想着要找个什么理由和程家解释呢,结果没想到先收到了对方的电话。 电话是程太太打来的,态度和善,话里话外不无感谢的意思。 感谢? 律师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压力太大出现了幻觉。 程家感谢他什么啊,感谢他把事情办砸了? 结果他耐着性子又听了听,终于明白了程太太这通电话的主旨要义。 程至建案件的开庭时间确定了。 程太太以为这是律师近些天来辛苦奔波的结果,她还想着只要开了庭,小儿子就离回家不远了呢。 律师心里发苦,他可没有程太太这么乐观,开庭时间确定这件事跟他没有零星半点关系,这只能说明一件事,说明天悦和公诉机关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准备,准备将程至建彻彻底底按上强奸的罪名送进监狱了。 程至建一案开庭时间确定立刻引发了多方关注,沈慕以受害人经纪公司的法人代表的身份出席,而姜芜既是她的妻子,又是天悦邀请的合作方律师,一起陪同出席。 开庭的当天,唐菲也来了,她是方萱父母的委托律师,原本方父方母是要亲自参加的,只不过就在开庭前不久,方父的病情又严重了,还住进了医院,方母要照顾丈夫自然没有办法离开,最终他们只能又想到唐菲,由她作为己方的代表,来到现场。 唐菲比以前懂事多了,大概是忽然开窍理解了姜芜,如今见了面虽然说不上多亲热,但是也能和江杉一样客客气气叫一声学姐了。 姜芜有些感动,正感慨着呢,手却被人抬起来,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哎……疼。“姜芜连忙将手抽回来,小眼神看着沈慕有点不解,又有点委屈。 “不过是叫了你一声学姐,瞧瞧你那点出息。“ 沈慕不乐意,沈慕不开心。 不过是叫一声学姐?姜芜觉得这话说得太轻巧,那是她沈总不知道唐菲以前都怎么称呼她,这已经是长足的进步了好吗?! 不过这些话姜芜也就只敢在心里想一想,沈慕这个醋缸已经醋上了,姜芜可不想惹毛她,否则到时候就不仅仅是在自己手上咬一口这么简单了。 两个人因为这一点点的小插曲在门口耽搁了片刻,结果就冤家路窄遇到了被押送着带过来的程至建。 好几个月不见,程至建明显憔悴了很多,也落魄了很多,但那一双狼似的眼睛依然没有丝毫变化,不论盯在谁身上都让人觉得有攻击性,很不舒服。 程至建一眼就看到了沈慕,天悦的老板,他很久之前就知道这么个人,最开始他对沈慕的印象就只是一个漂亮女人,毕竟所有女人在他眼中的标签就只有好看和不好看,仿佛她们天生是玩物,除了取悦男人外根本没有什么价值,哪怕是沈慕这样拥有自己事业的成功女人也一样。 可如今再见沈慕,她对程至建而言就不仅仅是一个漂亮女人这么简单了,她还是仇人,是害自己身陷囹圄,在里面死死困了好几个月的罪人! 要不是身边有人跟着,程至建真想冲过去扭断沈慕那修长漂亮的脖子。 不过程至建没有冲过去,倒是有人冲过来了,只不过那人没有冲到程至建面前就被拦下,可人被拦下了,唾沫星子可不能,程至建被人当当正正一口啐在了脸上,随后而来的便是对方急吼吼的怒吼声,“强奸犯,我呸。” 那人还想再吐程至建一口,只可惜被人拉开了,这一次终究没有再吐到程至建的脸上。 但程至建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羞辱,就连他大哥,鹏程集团未来的继承人都不敢这么对他。 程至建本来就不是什么冷静的人,立刻反击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对方也不客气回道。 “你什么东西!“ “你什么东西!“ 两个人就仿佛小学生一样站在这里互喷了起来。 成什么样子!程至建身边的人想要将其拉走,结果没想到这人力气还挺大,愣是挣扎着和人家互骂。 程至建真是被气疯了,他从小被人捧惯了,从没有受过这样的刺激,别说是被人一口唾沫吐到脸上,长这么大就没有人敢当面说过他一句不是,而且对方说的那是什么话,强奸犯?他怎么就成强奸犯了,他连方萱是什么滋味都没尝到。 “强奸犯。“ “强奸犯。“ “强奸犯。“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群,这句强奸犯就好像一句口号一样,一个人喊起来了,旁边的人也开始跟着附和,程至建听着这一句句刺耳的骂声,再视线扫过去,看周围围拢过来的人群,这些人即使没有开口咒骂他,目光中也仿佛赤裸裸写着程至建是强奸犯这几个字。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别说我没和方萱发生关系,就是发生了又怎么样,是她勾引我的,我看上她那是看得起她!她死了关我什么事情。“程至建到底还是年轻气盛,别人不过两三句话,他就已经沉不住气了。 沈慕和姜芜在一旁并肩而立看着热闹。 她们是真的希望程至建能够再多说两句,再不堪、再难听也好,再多说几句就可以直接扣上一个毫无悔改的帽子给他了,这样一来量刑方面虽然不至于因为几句话而加重,但总之不会被考虑减刑是肯定的。 程至建的律师早早到了,迟迟不见程至建人影,这才匆匆忙忙出来迎一迎,结果刚看到人正准备上前呢,就听到程至建这些话,律师差点没背过气去。怎么说也是程家出来的,金山银山养大的,怎么就这么没脑子呢,这要不是已经签订了合同,律师真想转身就走。 不过经过两个深呼吸,他还是平心静气,穿过众人挤到了程至建身边,“好了,让一让,大家让一让。“ “你等着坐牢吧。“不知道又是哪一个略带挑衅地朝着程至建吼道。 程至建立马回头朝着身后趾高气扬道,“你才给我等着,等我出来我……“ 律师连忙用力掐着程至建的胳膊。 这人,赶紧给他闭嘴吧! 程至建吃疼,用力甩开律师,“你拦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了?我根本就没碰过方萱。“ 可就在此时,有一部手机突然被摆到了程至建的面前,一段视频正在播放,熟悉的声音从手机中公放出来。 “没用的。“ “你跑不了。“ “不会有人管你的。“ 这声音程至建太熟悉了,视频里死死抱着方萱要把人拖进房间的那个不是别人正是他程至建自己。 姜芜走上前拦在程至建的正前方,“程先生可以解释一下自己的行为吗?“ 程至建辩解道,“我那是喝醉了,跟方萱开玩笑呢。“ 姜芜轻轻笑了笑,“盛世京伦宴会厅的影像资料也已经递交法庭了,程先生当晚到底喝了多少酒都是可查的。“ 程至建有些狼狈,既然拿酒醉当借口不可行,那么就只有死不认账了,“我是看方萱小姐醉了,好心扶她去休息。“ 视频并没有被中断紧接着就是方萱虚弱的求救声,姜芜冷冷道,“程先生,方萱小姐似乎并不需要你的好心。“ 程至建也知道自己的话似乎没有多少说服力,立刻就改换了另一张面孔,“就算我真的对她有想法又如何,我到最后什么也没做,你能把我怎么样。“ 姜芜还在看着自己手机中方萱受害的那段视频,视频不长,很快就播放完了,姜芜又掉过头去,重新开始新一遍播放。 没有人愿意去看自己曾经的犯罪过程,刚刚挣扎着要和陌生人骂个痛快的程至建这一回是真的想走了。 姜芜将视频拉到头,视频的最初程至建可不是孤身一人,除了浑身没了力气的方萱,还有他的助理跟着他,姜芜随口貌似无意地问了程至建一个问题,“程先生怕是很久没有见到自己的助理了吧。“ 程至建浑身一僵。 姜芜好心告诉她,“你放心,一会儿你们就能见到了。最后,身为律师,职业病释然,我再免费解答你一个问题。“ 程至建一点都不想听,也不想知道,可他好不容易绕过姜芜,一旁始终没吭声的沈慕上前一步挡在了他的另一边。 “我是不能拿你怎么样,但华国的法律可以,视频中拍摄的很清楚,方萱最后是被天悦的徐老先生救下并带走的,全程中你强奸意图明显并且始终未放弃,你还给方萱的酒中下药,使她失去反抗的能力,这一点事发后方萱报警时接受的血液化验可以证明,而你最终没有得逞的原因是因为你个人意志以外的其他因素,而你自始至终未放弃犯罪,所以程先生,你系犯罪未遂,一样要承担刑事责任,而且大家也并没有称呼错你,你确实是,强奸犯。“ 第138章 程至建和他的委托律师在上庭之前就遭受了来自姜芜的一次强有力的打击,这打击是言语上的,更是精神上的,而后面对公诉方时,两个人无论是回答还是辩解都软弱无力,漏洞百出。 姜芜和沈慕并肩坐在台下,唐菲也在,她坐在距离二人几个身位的地方,时不时朝着那边望过去。 唐菲从前就知道姜芜很厉害,但她对这种厉害存有很大的偏见,从来都没尝试着从正面的角度,客观的评价,上庭前的事情她听别人说了,如今唐菲有些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多留两分钟,没有亲眼去看一看这一幕。 庭审已经进入了尾声,程至建获罪基本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等程至建得到自己应有的惩罚,方萱事件至此应该也就画上了句号。 她还有机会再遇上她吗,唐菲看着姜芜的侧脸出神,她忽然开始期待,期待着自己有一天真的能够和这个人一起面对面站在法庭上,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因为怨恨她,想要打败她,而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憧憬。 最终,法院还是没有当庭做出判决,毕竟是关注度很高的官司,所有的决定都要慎之又慎。 散场后众人纷纷离去,姜芜起身正要拉沈慕一起回家呢,结果倒是沈慕先拉了她一把,让她重新坐下。 “干嘛,结束了,该回家了。“姜芜有些不解。 沈慕就那么似笑非笑飞给姜芜一个眼神,凉凉丢了两个字出去,“不急。“ 莫名其妙。 虽然不知道自家媳妇儿到底在发什么神经,姜芜最终还是老老实实陪她一起坐着。 沈慕说了句不急就不再开口,姜芜问她什么她也只是笑笑不回答,无聊之下姜芜四下看了看,就见不远处的唐菲也还没有离开,正朝着这边看过来。 姜芜对她笑笑,做出一副和蔼的前辈模样,“唐菲还没走啊,要不要……“ 送你。 姜芜话还没说完,直接就被沈慕狠狠在大腿上捏了一把。 姜芜怕痒,那个地方敏感得很,这一下下去姜芜差点没从椅子上蹦起来。 唐菲连忙收回自己的目光,开始收拾着自己的东西,随后走到姜芜和沈慕的面前说了句再见,匆忙离开了。 唐菲对自己还是不太亲热啊,姜芜有些感慨,这些年她密名对唐菲进行资助,时时刻刻关心着对方的学业和成长,早就已经把这个曾经伤害过的孩子当作妹妹一样看待和关注。 “你说她会不会就一直这样讨厌我啊?“姜芜问道。 她竟然还有点委屈,她甚至还觉得唐菲讨厌她,沈慕就不明白了,这家伙聪明伶俐,放在古代说不定也是能够舌战群雄的人物,怎么某些方面就这么不敏感呢。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沈慕和姜芜也终于起身离开。 上了车,系了安全带,沈慕插上钥匙,准备起车之前,终于是没忍住对姜芜道,“你知道你的小师妹从开庭就一直都在看着你吗?“ 沈慕撇着姜芜,看似平静。 “看我干什么?“姜芜不解。 沈慕带了几分认真,“因为她关注你。“ 姜芜总算是从沈慕变得郑重的态度中得到了一点点启示,她试探着开口,“那你……“ 沈慕坦然道,“我当然介意了,我还吃醋,因为你对她也很关注。“ 姜芜没法反驳,她确实关注唐菲,这仿佛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她看着唐菲经过那次事件之后,读完了高中,念完了大学,最终成为了自己的同行,做了一名律师,她甚至还保留着唐菲读书时候的成绩单,就连唐菲从业以来经手的几份委托,最终处理的情况姜芜也都十分了解,唐菲什么地方做得好,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她都一一整理了下来,那时候唐菲还对她横眉冷对,这些东西有没有机会教给她都不一定呢,可姜芜就是这样一直坚持着。 姜芜自我反思,若是,若是沈慕这样关注另外一个人,她怕是也很难不在意吧。 那场关于扶与不扶,助人还是肇事的官司,是唐菲多年的心结,同时也是姜芜沉重的枷锁,她将那个还未成年的少女当作是自己的责任,几年来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一直竭尽所能帮助着她。 “她现在成长得很好。“沈慕耸耸肩。 姜芜长出一口气,“是啊,还很厉害,要是再过几年遇上她,真不知道我是输是赢。“ 沈慕凑过去,在姜芜唇上用力吻了吻,“好了,既然你的小朋友没长歪,你的关注也该收回来,全都放在我身上了。“ 姜芜无奈笑笑,这么明火执仗的求关注,自己要不要给她一点甜头? 不过沈总是什么人啊,等着对方送过来,倒不如自己去争、去抢,她启动了车子,一脚油门踩下,就带着姜芜往京元市郊外的方向走去。 “哎哎,你是不是走错了?“姜芜连忙说道,“右拐,右拐才是回家的路啊。“ 沈慕轻轻一笑,神秘莫测,“咱们今天不回家。“ “不回家要去哪儿?“姜芜问着。 “开荤。“沈慕从容不迫。 姜芜脸上微微一红,这个开荤可以有两层意思,一层是最近大家吃不好、睡不好,需要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肠胃,再有就是接连几个月,她和沈慕最亲密也就是摸摸抱抱,额头吻一吻就睡了,年轻夫妻,恩爱的小情侣,谁会不想做点成人间的游戏呢。 明天就是周末了,她们确实可以好好享受一个温存的晚上。 六月初的凯伦庄园在夕阳的映衬下,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庄严而辉煌。 为二人开门的姑娘姜芜还认得,当初正是她为自己引路,陪自己试穿了沈慕准备的婚纱,如今再遇也真算得上缘分。 凯伦庄园比这华丽古堡建筑和欧式风情更加闻名的就要数它的酒窖了,沈慕精心挑选了一款红酒后,便带着姜芜进了为她们准备好的包厢。 其实对于沈慕和姜芜来说,盛世京伦酒店无疑比这里更有纪念意义,毕竟那里是她们的第一次,每每回想起来,都让人觉得美妙,只可惜,经过这件事后,盛世京伦酒店的那点小心思并没有被大众放过,他们一前一后两张嘴脸终究是让不少人觉得反感,有了这样的污点,让客人心里存了芥蒂,去的人自然就少了,其中更不乏有人再也不会踏入其中半步,比如眼前的二位。 事发的酒店遇冷,程至建面临强奸未遂的指控,相信不久也会有个了断,方萱的父母失去了女儿,方父还中了风,失去了部分行动能力,时不时还要被为方萱不平的冲动粉丝骚扰生活不说,向来好面子的夫妻俩这回更是在亲戚朋友之间再无任何名声脸面。而曾经恶意攻击,散步侮辱性文字和谣言的网民被天悦挨个起诉,公开道歉不说,还付出了经济方面的代价。 方萱事件中所有的责任人都承担了自己应该承担的代价,置身漩涡中心的天悦当然也不例外,它最近也遇到了不大不小的麻烦。 姜芜坐定便开口对沈慕道,“和欧淑云谈得如何了?“ 沈慕笑笑,“谈过了,执意要走,走之前还想找个由头告天悦违约,但是被江杉三两句就给怼回去了。“ 江杉的本事,作为学姐的姜芜可是清楚得很,“怎么样,我没说错吧,她其实比我适合天悦。“ 沈慕点点头,感慨着,“没错,有时候我都动心思想要真的把她从华策彻彻底底挖过来,老板娘。“ “江杉的话……“姜芜还真认真思考了一下这种可能性,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刚刚沈慕最后叫了她一句什么,老板娘? 刷一下,姜芜脸都红透了。 沈慕看得欢喜,不住逗她,“怎么了老板娘,脸这么红,是热得吗?“ 说着说着,这人就不正经贴过去。 “坐好。“ 只可惜,很快,沈慕又被自家媳妇戳着脑门给按回了座位。 两个人开了几句玩笑,但气氛却还是有些压抑。 欧淑云虽然算不上天悦最大牌的演员,最顶级的流量,但也是细心培养、倾斜资源捧起来的,如今也是两获梅肯最佳女主角提名的实力派,真要是让她走了,天悦旗下的艺人有样学样,那沈慕的麻烦真是不小。 沈慕知道姜芜在为自己担心,她安慰道,“心不在了,强留无用,和平解约是最好的结果,再说耀星收留了林向华,林向华说动欧淑云来投,不过是物以类聚,她们终归是一路人。“ 想到林向华这个方萱的前经纪人,姜芜就觉得胸口仿佛被塞了一团棉花一般透不过气,她本以为被天悦这样的大公司解聘,林向华在这个圈子绝无立足之地,结果谁想到横空跑出来一个耀星,把人收留了不说,如今反过来要从天悦挖人。 沈慕在家是不提这些糟心事的,但姜芜听江杉说起过,欧淑云只不过是第一个艺人,在她之前已经走了几个工作人员,一旦天悦没有重新凝聚人心的手段,那么这将只是个开始,沈慕将会遇到前所未有的危机。 “你有什么打算?“姜芜不无担忧。 “想走很容易。“沈慕神秘一笑,“但人往高处走,她若是去别的公司也就算了,非要跟着林向华,啧啧。“ 姜芜一看这小表情,一听这小腔调就知道沈慕对此事胸有成竹,“你觉得她们成不了事?“ 沈慕非常坦率地点点头,打官司姜芜是行家,但这娱乐圈、生意场上的事情,还得自己慢慢教她,沈慕忽然热情万丈,掰开了给姜芜讲这里面的门道。 “我已经打听过了,耀星是外省的资本,来京元市试水的,但京元市娱乐行业这块牛肉其实已经分得差不多了。“沈慕一边说着,一边将上好的牛排切成小块,随手还喂了一口给姜芜。 姜芜一边吃着一边听沈慕继续说道,“有得赚它说不定会继续发展,若是不顺利,人家分分钟就撤了,到时候你说林向华她们该怎么办?“ 第139章 还能怎么办,凉了呀。 “我也能猜到林向华的打算,无非还是老一套。”沈慕冷冷道。 想到方萱绝望离世,想到林向华安排艺人参加的那些酒会,想到她不惜一切代价炒作的手段,姜芜只觉得恶心。 沈慕正色道,“这个圈子里,有时候一点小聪明确实能够让你获利,但一间公司,一名艺人若是想要在这个圈子里长久生存下去,只有小聪明是远远不够的。” 姜芜觉得沈慕说得有道理,其实不止娱乐行业,从事任何工作都是如此,只靠小聪明永远只得寸进。 不过沈慕这番话只说了她不看好耀星,不耻林向华和欧淑云的选择,却没有正面告诉姜芜对于天悦如今面临的危局她到底有怎样的打算。 看着姜芜眼巴巴看着自己,沈慕还能不懂她的心思嘛,话锋一转就来到了这个问题上,“你不用担心天悦其他艺人有样学样,欧淑云离开刚好为天悦腾出资源,我在等一个人从国外回来。“ 言下之意就是走了一个欧淑云,我能签个更厉害、更大牌的角色回来?姜芜仔细那么一想,这确实是眼下解决困境最好的办法。 比起执行合同条款,将欧淑云按在冷板凳上冷藏,亦或是和欧淑云打官司将她拖入泥沼让她一时半刻不得安宁,这些办法虽然也能够威慑其他人,但远比不上痛快放她走,随后招揽更有资历的艺人到天悦麾下来得有震撼力。 如今姜芜是不担心了,她现在有的只是好奇。 “从国外回来,合约已到期或者即将到期可以立刻加盟天悦的人,比欧淑云还要大牌有实力……“姜芜将这些条件林林总总一罗列,还是想不出具体的人选,毕竟在嫁给沈慕之前她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清心寡欲、毫不关心娱乐新闻的人。 不懂就问,姜芜问沈慕道,“到底是谁啊?“ 沈慕就喜欢姜芜此时此刻这个眼巴巴的小眼神,其实告诉她也没什么,但她偏偏就想卖个关子。 “秘密。“ 两个字就把姜芜给打发了。 无耻啊,刚刚还叫自己老板娘呢,现在转身就有小秘密了,姜律师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里面明显写着委屈。 沈总怎么看怎么欢喜,上前直接将人抱在怀里,“哎呀,真是我的宝宝,告诉你,都告诉你。“ 这还差不多,姜芜侧着耳朵凑过去就等着对方揭晓答案了,结果就听沈慕贴着她的脸颊,吐气如丝,“不过不是现在,晚上,我们床上见喽。“ 色胚。 姜芜还来不及吐槽,房门被从外面推开,侍应生手拿托盘,臂上搭着白毛巾,彬彬有礼,缓步而入。 他刚要开口介绍一下自己手上的酒品就被沈慕打住了。 沈慕可不想听对方啰啰嗦嗦说上半天,她自己对红酒也了解得很,如果姜芜想听,那么她们可以一起小酌两杯,由她慢慢告诉她,几杯过后,姜芜一定会是一副娇娇的样子,红扑扑,粉嫩嫩,香香又软软…… 只是想象,都让沈慕浑身一震。 刚刚握着毛巾拿起酒杯给二人倒了酒的侍应生正准备说两句二位请慢用之类的客套话,结果刚起了一个音,人就被请出门去了。 他是长得丑吗,不然为什么这么不招人待见,小伙子站在外面风中凌乱了。 一杯酒细细品过之后,沈慕问姜芜,“觉得怎么样。” 姜芜其实并不爱酒,也不太会品,但作为社会中的个体,应酬交际总是难免的,她眼下只是觉得沈慕挑选的这一支要比她曾经喝过的那些都要醇厚一些,回味也更久一点,再多的她就真的说不上来了。 姜芜有些不好意思,“我其实不太能喝,也不太会品。“ 二人世界,沈慕没有过多的顾忌,虽然顾忌二字,就是在人前她也不曾有过… 沈慕忽然坐得靠姜芜近些,将自己的杯子拿在手中,晃呀,晃呀,晃呀,形成一圈一圈好看的挂壁,不过沈慕的视线可没有落在酒上,因为她眼前有比美酒更醉人的东西,她凝视着姜芜的脸庞,柔声道,“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说完,沈慕端起酒杯,仰首喝下一口,随后她便朝着姜芜凑过去,轻轻吻上了对方的唇。 那一口酒就这样由这边渡到了那边,清凉的液体,浓郁的酒香,还有沈慕温热的唇瓣…… 姜芜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醉了,原来喝酒、品酒竟然是这样美妙的事情。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等到两个人慢慢分开,沈慕轻轻捧着姜芜的脸,两个人的眼睛都湿漉漉的,满满都是深情而旖旎的神采。 沈慕柔声问道,“喜欢吗?“ 姜芜轻轻点点头,“喜欢。“ 沈慕又道,“那我们今天不回去了吧。“ 姜芜难得微微红了脸,“好。“ 凯伦庄园的夜那样静,而今夜的月又那样圆,无论是沈慕还是姜芜,她们今晚都异常热情,甚至可以说疯狂。 人生苦短,每天有太多的悲剧上演,时时刻刻都有人离开,所以和自己喜欢的人做能够让自己快乐的事就显得弥足珍贵。 如果不是遇上沈慕,自己会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呢。午夜时分,贡献了全部体力和热情的沈慕同志沉沉睡去,反倒是姜芜清醒得很,她侧身蜷在沈慕的怀里,不住在脑海中想着这个问题,微微抬头即使是黑暗中姜芜依然能够看到沈慕分明的轮廓。 如果没有遇到沈慕,自己大概也是浑浑噩噩度过这一生吧,律师这个行业注定要面对很多社会和人性的阴暗面,她就只能默默消化着工作生活中带给自己的负面情绪,然后不知道什么是喜悦,什么叫幸福,就这样一个人孤独到老。 也许……都不一定会到老的,那样灰暗的,没有任何颜色的日子,姜芜完全无法想象自己能够撑满多久。 姜芜遇到过很多不幸的人,她曾经也是个不幸的人。 可还好她有疼爱她陪伴她长大的外婆,还好……她有遇到沈慕。 想着想着,姜芜觉得自己的眼角有些湿润了,她用力揉了揉眼睛,重新往沈慕的怀里靠了靠。 她爱她,她会好好珍惜她,她会一直这样抱着她。 大概是感觉到了姜芜的靠近,沈慕也自然而然往她的身边拱了拱。 “来嘛,老婆。“沈慕嘟嘟囔囔,也不知道梦到了些什么。 姜芜闭上眼睛,轻轻啐了她一口,“小色鬼。“ 随后,在沈慕均匀的呼吸声中,姜芜的呼吸也渐渐变得深沉。 这旖旎的一夜之后,便是一个崭新的明天。 ******** 程至建的案子并没有耽搁得太久,证据充分,舆论导向明显,加之程家不敢过多干预,因此最终判决出来得很快。 七年。 姜芜是一名律师,得到结果后她极力告诉自己,这已经是没有轻判的结局了,全部证据被采信,强奸未遂的罪名被认可却未从轻量刑,反而将程至建的未遂犯罪认定为导致被害人方萱自杀的起因,从重考虑…… 但姜芜还是会觉得不甘心。 一条鲜活的人命,一个美丽而善良的姑娘,最终也不过是抵了人渣的七年自由而已,而且这个人渣还不服,还要要求上诉。 因为这个原因,姜芜连着两天都倒尽了胃口。 沈慕看着她吃了两勺粥后便将碗放下,就知道姜芜心里这股火始终没有过去。 这样下去不行,沈慕接过了姜芜的粥碗,拿着汤匙舀了一口粥,吹凉了才递到姜芜的嘴边。 “阿芜你再吃一点。“ 姜芜不好驳沈慕的意思,只好顺从的张了嘴,吃过这一口后,她对沈慕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沈慕也不强求,只要她能多吃两口,怎样都好。 没心情的时候吃什么都没滋味儿,不过为了沈慕不为自己担心,姜芜还是勉强做了做样子。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沈慕突然开口道。 姜芜抬头去看她,沈慕和自己一样关注着程至建的官司,她那么了解自己,自然是不难猜测她的心情。 “你放心,我绝不会让结果有什么改变。“沈慕摸摸姜芜的脑袋。 数月过去,方萱都要离开小半年了,就算是网友们心存愧疚对这个案子保持着前所未有的关注,事到如今怕也到了极限,如果程家这时候在背后使一些手段,先由程至建要求上诉,随后放出些风声讨论一下方萱的自杀是否和程至建的行为有绝对的因果联系,再找些人在网上说两句是不是量刑过重,到时候没了舆论关注,没了当初的大势所趋,说不定真就让程至建逃过了一截。 七年,姜芜仍觉得不够,如果在此基础上再少上哪怕几分几秒,姜芜都觉得难以接受。 姜芜有些痛苦,也有些茫然,她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是个非常理智的人,但她现在似乎非常容易被感情所左右,很多想法都不够客观,这样的自己还适合继续当一个律师吗? 沈慕将人揽在自己怀里,“还有我呢,我不会让事情有任何变故的,程至建他只会在牢里面待得更久。“ 姜芜了解沈慕,她不是个会说漂亮话的人,但凡说得出,她就一定做得到,但是姜芜是真的没有头绪,和方萱有关的事情,她们可以说已经调查得非常彻底了,如今是不会再有什么能够加重程至建罪名的新证据出现,沈慕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但姜芜不知道的是,方萱一案是已经调查得彻底,但这种事情的受害人永远不会只有一个,眼下,沈慕是真的不怕程家想办法、使手段,想要将程至建尽早捞出去,她还生怕程家做得不够迅速、不够直接呢,毕竟只有压力给得越大,反弹的力量才会越大,姜芜她是个律师,她是讲究法律的人,但沈慕是在生意场厮混的,虽然做人经商终究要实力过硬,光明正大,但有的时候手段对手段,才是问题的解决之道。 第140章 事情果然按照姜芜预想的方向发展着,知名论坛在某一天早上突然爆出了一个热门帖子,标题看上去又冷静又理智,名为【论自杀是否应该成为加重量刑的标准】 帖子的内容设计得也很精明,楼主并没有单单列举方萱事件这一个案例,而是林林总总罗列了一大堆,这些例子中有正例、也有反例,乍一看去,似乎还很客观,不过最终主楼帖子的内容还是绕不过他想要为程至建洗白这个主旨核心,最终的重点仍旧是最近热门的程至建□□未遂案。 【当然,我只是客观的讨论,并没有为任何人说话的目的,客观来说方萱最后自杀的原因真的只是因为遭受到程至建的侵害吗,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情方萱就一定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活着吗,相信大家都知道答案,未必,方萱本身就有严重的抑郁症,在近几年的时间中一直面对着无穷无尽的网络暴力,加之家庭和亲人无法提供温暖和安慰,导致她病情迅速恶化,我想这才是方萱最终会选择自杀的原因,而这一点最终成为重判一起□□未遂案件的理由,实在是有些立不住脚,这大概又是网络影响判决结果的又一个鲜明的例子,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也是某个层面上的网络暴力了吧。】 这洋洋洒洒的一大段下来,还真就有人被说服了。 【感觉说的也有道理。】 【任何时候,针对任何人,网络暴力都是不可取的,哪怕是程至建。】 【说实话,最近确实有不少案例是遵从网络影响重判或轻判的。】 【虽然方萱真的很可怜,但我同意楼主的说法,导致方萱自杀的原因从来不是单一的一个。】 姜芜也看到了这个帖子,她还看得很仔细,直到翻阅到最后一页,她笑了,因为这些网民们理智讨论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笑了。 当初面对方萱的时候,以流言蜚语污蔑她的时候,为什么不是这样理智呢,如今人没了,反到自诩自己是站在公平的角度上了。 真是让人觉得恶心。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存着伪善的心,大多数人还是对这篇帖子存反对态度的,不仅在帖子下面留言驳斥,还单独新开了不少帖子面对面打起了擂台。 心是好心,姜芜无奈摇头,但终究还是落入了别人的圈套,有些人就是存心浑水摸鱼想要把这水搅浑,网络上闹闹腾腾,左一番右一番争论,只会让这件事看上去备受争议,如此一来,对方的目的就顺利的达到了。 姜芜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够将眼下的局面扭转。 删帖吗?应该是不行的,无论什么时候,针对什么事情,一旦发生了控制众人言论的情况,无论己方是不是有理由,都会引来大众强烈的反弹。 那么找出更多证据来力证程至建一点也不无辜?姜芜又摇摇头,能找的、能挖掘的内容,她们多方努力之下基本上已经提供得差不多了。 想到那天晚上,沈慕胸有成竹的表现,姜芜还真的有点好奇,她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应对这样的局面。 从论坛中抽身的姜律师开始忙碌自己一天的工作,一个上午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过去,该吃午饭的时候,江杉风风火火跑进了她的办公室。 “快快,上网看看。“江杉明显是跑过来的,气喘吁吁道。 “上网?看什么?“姜芜问道。 江杉来不及多说,将姜芜刚刚关闭的计算机重新打开,随便一家娱乐网站点选进去,就见头版首页上一个视频挂在那里。 江杉也不解释,直接点开来播放。 “这是什么啊?“姜芜完全摸不着头脑。 江杉只是扳着姜芜的肩膀,让原本侧身面对她问话的姜芜重新坐正,面对显示屏。 视频内容是一段采访,被采访人背对着镜头,根本看不到容貌和长相,可即使是这样依然被打上了厚重的马赛克,连声音都进行了处理。 姜芜耐着性子听下去,最后直接被视频中的内容震惊到了。 视频中接受采访的也是一位受害人,是被程至建□□的另一位受害人,她并不置身娱乐圈之中,只是因为受邀参加了一次派对聚会被程至建盯上,并且千方百计搞上了手。 被采访的姑娘声音有些哽咽,在她的讲述中,她和方萱遭遇了相同事情,在拒绝对方后,被悄悄下了药,只不过她比方萱还要不幸,在最后关头并没有人救下她。 事后,受害者也经历了一系列的公关,她的朋友们都在劝她,说对方背后是鹏程集团,就算去告也告不赢,说不定还会受尽羞辱。 “我想象着网络上可能发生的那些无休止的羞辱言语最终退缩了,后来方萱小姐遭遇了和我相同的事情,我看到她自杀的消息后非常后悔,如果当初我勇敢一点站出来,揭露这个人的真面目,让大家能够对他心存警惕,说不定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了,程至建最终被判了刑,可我看到最近又有人试图暗地里利用舆论为他开脱,这一次我不打算再忍耐了,我想告诉大家,我也是一名受害人,并且我不知道我和方萱小姐是不是唯二的两个,如果还有其他人也曾迫于对方的身份地位选择了噤声,那么我希望大家能够多鼓起一点勇气,站出来,让我们站在一起,因为除了我们自己,没有人懂得这种痛苦,除了我们自己,也不会有人为我们发声,七年怎么够呢,方萱小姐的一条性命,加上我的、甚至还有其他被害者的清白,七年怎么会够呢。“ 话到最后,视频中的背影开始轻轻抖动起来,那个姑娘她在哭啊,即使看不到她的面孔,听不清她的声音,但那孤零零的背影还是让人觉得心疼。 这应该就是沈慕所留的后手了,想着视频中受害者倾诉的那些话,姜芜敢肯定这则视频只会是一个开始。 江杉站在姜芜身边,两个人安静地将整个视频看完,最后她禁不住给背后推手沈慕同志鼓起掌来。 “高明啊。“江杉感慨道。 姜芜却只是微微笑了笑,沈慕说过的事情,她都会做到的,从来不会让人失望,而面对不公与不平,她也从来有自己的主张,沈慕不会盲目向善,但她也绝不会放过一个作恶多端的人。 仿佛是起到了抛砖引玉的作用,就在视频发布的第二天,又有人站出来声讨程至建的恶行。 这一次不是视频,而是网络认证中实名认证过鹏程集团前工作人员的一个姑娘,她说自己在工作过程中受到过程至建的骚扰,她倒是没有如同之前一位受害者那样选择忍气吞声,但反抗的结果却是丢掉了自己的工作,并且以生活作风有问题被业内通报,导致她最终不得不改行才能够勉强找到一份新的工作。 程至建的麻烦来了,鹏程集团的麻烦也来了,如果让这种势头蔓延下去,鹏程集团将面临无穷尽的指摘。 最初鹏程选择了公关,他们把视频说成是不敢露面,同行诬陷的可恶行径;而后面这位前工作人员则被解释为遭到开除后怀恨在心、司机报复。 可是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鹏程集团最后连撇清的理由都想不出了,他们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些人里定然有胡言乱语、落井下石说谎话的家伙,但更多的还是真正的受害人,这些人如今站到了一起,并且一起寻求了法律援助,上一宗官司还没有了结,这一次程至建又惹上了更大的麻烦。 程家。 程母躺在病床上,一脸憔悴,她伸手握着自己大儿子的手臂,苦苦劝说道,“你可不能不管你弟弟啊,不能就放任这些人这么诋毁他,他,他是个好孩子,不过是一时糊涂。“ 程先生已经听够了自己母亲的那些话,什么他不过是一时糊涂,他还小呢,慢慢再教……他狠狠心,终于是掰开了自己母亲的手掌。 “一件事,两件事,我可以帮他遮掩,可五六件、七八件呢,难道真的要将所有人都拖下水您才甘心?“程先生的语气冰冷。 程母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己原本这套哭诉的手段似乎已经对大儿子不起作用了,软的不行,就只有硬的了,“他是你弟弟啊,难道你真要看他把牢底坐穿不成,谁家的孩子不爱玩的,你出去打听打听,就是老二,也不是没有碰过别家女孩的身子,怎么到了至建这里就非要如此啊,你做哥哥的也不帮他,如果是这样,我还不如跟着他一起去,你把我们娘俩都抓起来,都逼死算了。“ 程母一边哭喊着一边偷偷打量着自己大儿子的脸色,就见对方不为所动,一脸平静看着自己,“母亲,你知道至建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吗?“ 程母一顿,辩解道,“他不过是年轻,爱玩一些。“ 程先生点点头,“没错,他年轻爱玩,就像您说的,这么大的孩子没有不爱玩的,但是别人至少都讲究个你情我愿,不论是图人还是图财,人家姑娘起码是愿意的,可至建呢,贴上来的他看不上眼,拒绝过他的他用尽手段要把人得到,没有人冤枉他,媒体没有,法律也没有,反倒是他到底如何养成这种唯我独尊、做事不计后果,觉得就算出了事家里也一定会给他搞定的性格,您仔细想过吗?“ 程母无言以对。 称先生帮她回答,“我来告诉您,是因为您和父亲,是因为您和父亲的溺爱导致他无法无天做下触犯法律的事情,导致眼下的局面无法收场。“ 这下,程母是真的哭了。 “母亲,我救不了他,程家也救不了他,我希望他也好,您和父亲也好,还是安心接受接下来的判决吧,他的事情我不会让鹏程集团再插手,除非你们将我这个继承人换掉。“ 话说到这个地步是绝没有转圜的余地了,程母只能愣愣看着自己的儿子从容不迫走出了她的房间。 第141章 程至建的事情重新得到了超高的关注,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她们勇敢的说出了自己的经历。 内容也不仅仅局限于程至建事件的受害人,职场性骚扰,性别歧视,霸凌等等,都成为了话题的焦点。 网上众多有才华的人根据这些揭发出来的事实,制作了歌曲、简笔画,不过热度最高的还是一段视频剪辑。 许多的画面被完美衔接在了一起,还配上了哀婉沉郁的背景音乐,视频作者更是用鲜红颜色的字体作为独白,将内容串联,勇敢站出来的第一位受害者的背影,不断探究的报道记者,不愿意露面的受害者的音频和笔记,还有事件的主人公方萱唯美的笑容……女孩们靓丽的、虚幻的背影,字字泣血的哭诉,直达人心,正当人们为她们感到心疼,感到惋惜的时候,视频最后一个片段却是来自程至建的一段法庭外的影像。 “你是个什么东西。” “就是发生了又怎么样,是她勾引我的,我看上她那是看得起她! “你才给我等着,等我出来我……“ 前面有多伤感、多悲情,最后就有多嚣张、多令人作呕,这样的人竟然还想着要出来?七年大家犹自嫌弃不够呢。 这时候有个明白人在最初冒出帖子的论坛发了一张新帖子,提醒大家。 【大家都说让程至建把牢坐穿,但实际上法院只是判了他七年而已,说不定连七年都没有,程至建已经提起了上诉,程家也一定不会坐视不管,肯定会帮着申请减刑,大家看网络上最近冒出来的那篇帖子就知道了,如今认为判决过重的风声都已经放出来了,后续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手段呢。】 人们看完后一想,没错啊! 大家险些又稀里糊涂就被人给绕进去了,所有人正准备点开原来那篇帖子好好喷楼主一顿的时候,突然发现怎么也找不到原本的链接了,曾经好事顺手存了收藏夹的,点开也是链接非法、帖子不存在的提示,当初那篇赚尽了眼球和关注的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被谁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给删除了。 帖子没了,后续的影响也十分有限,唯一的作用也不过就是让大众视野重新回到了程至建的官司上,而由于又产生了新的受害者,出现了新的证据和证人,所以漫长的补充调查阶段又开始了,这一等又是许久的时间。 姜芜从经济纠纷转行到离婚律师也有两年多了,用华策高层人的话说,只要是姜芜,就没有她做不好的事情,只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别人都是人往高处走,唯独姜芜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竟然突然说想要把自己更多的精力放在法律援助上。 律师事务所可以提供法律援助,但所有的律所都是需要盈利、需要收入的,好名声、好口碑固然能够帮助律所打开知名度,但绝不会有人想要把自己旗下最出色的律师安排去做这方面的业务。 “怎么忽然有这个想法?“领导有些迟疑,不过还是询问了姜芜内心真实的感受。 姜芜也很坦诚,“我有这个念头也不是一两天,之前有个小朋友问过我,我们长久以来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个问题我很认真地想了很久,我想我已经找到答案了。“ 华策知道姜芜的情况,她和天悦娱乐的老板沈慕结了婚,对方有殷实的家底,两个人都不用为生计奔波,当物质需求再也不是第一追求的时候,人们首先要考虑的就是自己的精神追求。 没有任何一个律师不希望自己始终站在正义的一方,掷地有声地发言,在座所有人都是律师出身,都明白这种感受。 姜芜她终于走到了可以自己做选择的时候了。 领导层互相给了对方一个眼色,却没有立刻给出姜芜答案,但姜芜此刻也并不心急,因为她有把握,他们最后一定会同意。 果然,他们之间坐在最正中的一位起身,朝着姜芜伸出了手。 “姜律师,选择了这条路,就大概要永远成为我们华策的金字招牌了。“对方态度谦和。 姜芜也不遑多让,十分恭敬道,“还有很多要和各位前辈学习。“ 大功告成,宾主尽欢。 沈慕傍晚来接姜芜的时候,就听对方把这个消息一五一十讲给自己,等姜芜说完,沈慕不禁有些感慨。 “华策鸡贼啊,金牌律师接手法律援助,这明天整个京元市都该说华策是活雷锋了,这一波广告打出去,以后整个京元市律师行业,就连成方都会被华策比下去一头。“沈慕道。 姜芜点点头,“大概也是受最近几起案子的启发吧,无论是个人还是公司,好名声实在太重要了。“ 被败家子拖累的鹏程集团是一个例子,挽回了自己口碑和名誉的天悦又是另一个例子。 程至建的官司反反复复,鹏程集团的声誉受到了严重影响,导致股价大跌,至今都没有恢复元气。 而方萱时间发生后的天悦娱乐呢,不仅力争为旗下艺人伸张正义,更是在实力派演员欧淑云出走后得到了影后薛桐的垂青加盟,稳住局势,挽回了劣势,如今一切又重新向好发展。 华策律所的主事者那都是千年的狐狸,虽然知道姜芜这样优秀的律师将精力更多放在法律援助上必然会影响一点点收益,但是这跟她此举可能会带来的巨大口碑相比,孰轻孰重还是分明可见的。 利益更大的时候,这个选择就是明智的,华策没有拒绝的理由。 沈慕一边开车,一边对姜芜道,“不过说真的,你这么做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刚好是一个红灯,姜芜笑笑,“我想多一点时间做我想做的事。“ 倒数五十秒,还有漫长的等待时间。 姜芜挽住了沈慕的手臂,轻轻贴过去吻了吻她的脸颊,讲出了至关重要的后半句,“我也想过一点时间爱我最爱的人。“ 噌得一下,沈慕只觉得热血直冲脑门,脸瞬间就红了,她将姜芜的话在心中四舍五入了一下…… 这话里的意思不就是因为好爱好爱自己,所以想要多一点空闲的时间和她二人世界嘛! 沈慕忽然打了方向盘,把车停靠到了路边的位置。 等车停稳了,沈慕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而姜芜则还老老实实被固定在座位上。 沈慕活动自如,凑过去轻轻亲了亲,又亲了亲,这种蜻蜓点水似的亲法,又撩拨又挑逗,实在是让人觉得不太过瘾,所以当沈慕像之前那样又慢慢凑过来的时候,姜芜直接就没有再放她走,手臂直接环住了她脖颈,直接把人锁在了怀里。 大概是由于方萱的事情始终没有正式解决,所以这整个大半年的时间,除了那次凯伦庄园的约会有些旖旎的情调外,两个人过得有些清心寡欲,如今仿佛是一棵干柴被疾风烈火点燃,两个人在自家的车里不管不顾拥吻了起来。 到最后两个人轻轻松了手,但脸颊却依然贴在一起。 沈慕的声音难得软糯,她凑在姜芜耳边道,“你现在也有时间了,等这一切都结束,我们出去旅游吧,上次我们都说了哪些地方来着,霍兹怎么样,我们去那里再办一场当地人的婚礼。“ 姜芜只是点点头,她没有说话,手被沈慕握着放在心口的地方,她能够感觉到沈慕雀跃着跳动的心脏。 也许正如故事中所说的那样,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一次程至建的官司再没有兴起什么新的风浪,举报被证实,所有新的、旧的证据加在一起,终于是权衡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有异议的刑期,程至建将在牢里待上许久,用自己的青春和自由为曾经做过的事情和伤害过的人去忏悔。 可即使是这样的判决,依然会让人有些意难平的地方,毕竟惩罚只能抚平义愤,却不能抹平真正的伤痛,如果真的想要不伤害任何人,不承担这种伤害的后果,唯一的办法就是不去做伤害她人的举动,因为很多事情做了就已经代表着无法挽回了。 拿到法院判决书的第一时间,钟爱就约上了姜芜一起前往了方萱的墓前,这一次就她们两个人,时间选在了一个明媚的清晨。 西山公墓依旧冷冷清清,可头上有爽朗的秋日晴空,苍松挺立,时不时能够听到林间南飞的鸟儿最后的鸣叫。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在方萱的墓前伫立了良久。 最后钟爱开口道,“我记得她最喜欢秋天。“ “是吗?“姜芜道。 钟爱点点头,“她说秋天之后经过漫长的等待就能够看到希望。“ 姜芜笑笑,她觉得这有点孩子话。 钟爱解释道,“这是当时大家一起训练的时候她说的话,每个人都筋疲力尽却始终看不到希望,其实现在想想她未必最喜欢秋天,但却总是想着安慰别人。“ 说着钟爱拿出了程至建官司的判决书,点燃在了方萱的墓前,两个人看着那薄薄的纸张在秋风之中慢慢卷曲燃烧,钟爱轻轻开口道,“希望这个至少也能够给她一点安慰吧。“ 人都没了,真的还会在意这些吗,姜芜忽然有些感慨,她没有说出口的话,钟爱却直接给出了回答,“她会想要的,不论是生前还是死后,我想她会希望我们,希望所有人,希望这整个社会最终证明一些什么来给她看。“ 判决书最终燃尽,是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了。 姜芜落后了钟爱几步,最终回身摸了摸石碑上方萱温柔笑着的照片。 “希望来世你能够幸福,方萱。“ 第142章 程至建的官司终于告一段落后,姜芜和沈慕赶在初冬时节,一起前往了霍兹去完成她们之前约定过的旅行。 沈慕说到做到,果然精心安排,在霍兹欧式的古堡之中又娶了姜芜一次。 这里有浪漫的欧风建筑,有姜芜最喜欢的王冠和层层叠叠散落而下的公主裙,她头戴唯美的白纱,站在了鲜花堆叠出的路的尽头。 上一次在凯伦庄园姜芜就是这样盛装出席,一个人推开门慢走走到沈慕的身边,姜芜以为这一次也会是这样,结果没想到,她推开镂空雕刻的复古大门,最先看到的并不是沈慕,而是站在门后面的一个熟悉的人影。 姜芜足足愣了一分多钟,之后才慢慢缓过来,她眼眶里含着泪水,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 那人看到姜芜也有些激动,他走到姜芜的面前停下,不住地打量她,最终他也有些哽咽,连连说了几个好字。 “好,好好,阿芜长大了,是大姑娘了,穿上这婚纱一打扮起来,舅舅都要不敢认了。“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被阿芜外婆养大的,和姜芜没有血缘关系的舅舅,何展成。 姜芜从来都是独立而又坚强的人,可她此刻却仿佛是回到了童年的小女孩儿,站在舅舅的面前,慢慢红了眼眶。 比起出国后再无联系的母亲,和与其他人组成了另一个家庭的父亲,何展成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舅舅更像是姜芜的亲人,是他最后帮着阿芜一起料理了外婆的后事,也是他一直惦记着姜芜,心心念念要将叔公留给自己的房产过户给她以做傍身。 如今,姜芜穿着婚纱要和一个女人举行婚礼,这是舅舅那个年代的人不太容易接受的事情,可他却只满是疼爱的看着姜芜,有些语无伦次地感念她已经真的长大了。 姜芜不用多想,她知道舅舅一定是沈慕瞒着自己找来的。 沈慕这个家伙呀,如果生活中没有一点惊喜,没有一点surprise,大概会觉得十分无趣吧。 “好了,不哭了,今天是你们的好日子。“何展成安慰姜芜道,随后他架起了自己的手臂示意姜芜挽上来,“来吧,阿芜,让舅舅送你过去。“ 姜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任由它们从眼眶跌落。 她真的以为,这一辈子她都不会有这样的时刻,不会有人让她挽着手,珍视地送她一路去往未来的婚姻生活,她从未因此觉得遗憾,但当舅舅站在这里,当这一刻真真正正来到的时候,姜芜泣不成声。 哪有人是不渴望被疼爱的呢,独立生活、靠着自己走过了这些年的姜芜其实内心也不过是一个渴望被父母宠爱的小女孩,她也会喜欢公主裙,希望能够被人捧在手心。 姜芜哭着将手挽在了舅舅的手臂上,何展成看着姜芜长大,自然知道她的伤痛,他拍了拍姜芜的手安慰道,“阿芜,之前知道你结婚的时候,舅舅其实挺遗憾的,我没有帮着母亲亲眼看着你成婚,这让我百年之后怎么跟她交代啊,不过还好,如今又有了这样一个机会让舅舅送送你,不要哭了,你外婆肯定也在天上看着呢,你要是流泪,她也要伤心的。“ 说起外婆,姜芜更止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诺大的欧式教堂中没有其他人,除了舅舅和自己,就只有远远在另一端等待的沈慕。 沈慕今天也穿了大裙摆的礼服,只不过她距离自己太远了,一切都看不真切。 何展成注意到了姜芜落在远处的目光,他笑着哄姜芜道,“好了,我们不要让她等待得太久。“ 是啊,姜芜也不想让沈慕等得太久,她想马上就走到她的身边去。 这一次和上一次不同。 这一次的姜芜并不是一个人。 她挽着自己舅舅的手,穿过鲜花堆砌的小路,坚定地朝着沈慕走去,这一次她有家人的守护,也有家人的祝福。 何展成带着姜芜走到台上,面对着沈慕站定。 沈慕今天很漂亮,她的礼服领口处镶嵌了一圈儿粉色的碎钻,在透过彩色玻璃照射进来的阳光下泛起一圈梦幻的光彩。 姜芜看着沈慕,沈慕也在看她。 这不是她们第一次婚礼,她们在凯伦庄园的时候有过仪式,在帕斯顿岛的海边更是彻夜狂欢,但是这每一次里都有沈慕一颗璀璨的心,让姜芜每时每刻都会被感动。 她又嫁给了她一次,也许直至两个人生命的尽头她们还会举行无数场婚礼,但姜芜想,每一次她都会珍惜。 姜芜又落泪了,虽然隔着一层白色的薄纱,但沈慕依旧看得真切。 这是她的宝贝啊,她怎么舍得让她哭。 沈慕下意识地就想要伸手去抹掉姜芜眼角的泪水,可却在刚刚抬起手的时候才意识到,她们此刻正在隆重而庄严的欧式教堂举行属于她们的一场仪式。 沈慕的手来不及收回就已经被拉着放在了另一只冰凉纤细的手掌之上。 何展成可不想耽误这对年轻恋人的时间,他将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笑着开口准备功成身退,“沈慕,我把阿芜交给你了,希望你们两个能够相互扶持,相互爱护,一生恩爱,白头到老。“ 沈慕郑重地点点头。 何展成走下台阶,坐在了观礼的长椅上,这时候有其他人进来,坐在何展成的身边,和他一起为台上的一对爱人鼓掌。 不止何展成来了,他的妻子,他的女儿,还有姜芜曾经借用过身份和名字用以资助唐菲的何老先生也来了,没有人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待沈慕和姜芜两个女孩之间纯粹的爱情,他们满心满目都是祝福,他们更是将这种祝福通过掌声来传递给对方。 姜芜有些害羞,因为台下是她的亲人。 沈慕能够感觉到姜芜的手足无措,她将姜芜的手紧紧握着,柔声安慰道,“阿芜,别怕。“ 随后沈慕掀开了自己头上的面纱,也轻轻摘下了姜芜的,就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沈慕终于将自己的新娘抱在了怀里,在这样神圣而肃穆的地方,在上帝与亲人的见证下,拥吻了她此生最爱的女人。 这真是一个美好的假期。 姜芜,沈慕与舅舅何展成一家在欧洲古城霍兹度过了愉快的一周。 何展成的女儿何欣今年刚好满十八岁,正是最好的年纪,几个姑娘走在一起或笑或闹,看起来就像是一副轻描淡写的风景画一般。 姜芜对何欣小时候还有一些模糊的印象,只是两家人一南一北住着,时间久了难免会有一些生疏,而借着这一次契机,姜芜与何家的纽带又重新被维系了起来,舅舅一家回国的时候,还要再逗留两天的姜芜和沈慕一起去送行,那时候何欣便一直粘在两个姐姐身边,说着等回国了,会北上京元市去找她们玩儿。 这种感觉真好啊,有亲人,还有沈慕。 此时此刻姜芜再想起这一周的某些场景时只觉得心里仿佛被一汪温泉暖过,浑身暖洋洋的,而带给她这一切的人是沈慕。 这些事情看上去很简单,仿佛只是邀请舅舅一家来做客而已,但沈慕根本不认识,也不了解舅舅一家,她要花许多时间和心思去打听情况,起码要了解他们对同性婚姻的态度,才不至于让后续的一系列安排变得尴尬,她的耐心、用心、细心都让姜芜感动,姜芜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从生命中拿出什么来回报这样宝贵的一份爱。 霍兹的夜那样凉,也那样深,但千里共享一轮明月,它挂在天空明亮又皎洁。 姜芜就这样躺在床上,看着月亮,也看着沈慕,这是她们两个人在霍兹的最后一夜,明天她们就将离开这个地方回到华国,回到那座繁华城市里,那个小小的家。 姜芜恨不得时间过得快一些,又止不住想若是一切就定格在这里也不错,她和沈慕一直就在这座古老而浪漫的城市,每个夜晚来临时都像现在这样紧紧依偎在一起…… “在看什么。”沈慕这是明知故问,她当然知道姜芜在看自己。 今夜的姜芜就仿佛一直奶猫,从来没有这么软过,她仰着脑袋看看自己,但很快又缩回去,脸颊贴在自己的手臂上,温温热热的。 “怎么了。”沈慕上手摸摸姜芜的额发,她家猫咪实在太招人疼了,只轻轻蹭两下就让她的心化了一片,只是已经太晚了,明天要坐漫长的航班回华国,回去后要倒时差,工作狂人姜律师还马上就会投入工作,沈慕实在舍不得折腾她,只能这样一下一下轻轻摸摸她的脸蛋,让她舒舒服服,安安心心躺着。 一直没说话只腻在沈慕身边的姜猫咪突然抬起头,眼睛亮亮的,“你有什么特别喜欢,特别想要的东西吗?” 沈慕初闻微微一愣,不过很快她就明白,她家小猫这是高兴了,觉得这几天过得好开心,可开心过了,心里又有点过意不去,总想着也为自己做点什么。 沈慕猜到姜芜的心思,是真的想要想出点什么,由着姜芜给自己制造一点惊喜,毕竟这个制造惊喜的过程中,最满足的其实还是设计者本人,这也是一种宣泄感情的方式,不能让姜芜的心总是满满当当,毕竟她从来不是一个不懂得付出的人,感情要有来有往,她得给姜芜这个机会。 可沈慕很用力想了想,除了姜芜,除了好友傅思遥,除了天悦,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在心中占满分量的人或事。 被人牵着手,送上红毯,走向婚姻的这种仪式,沈慕其实也渴望,但她希望能够携手的至亲至亲的家人,都已经不在了…… 沉默良久后,沈慕最终只是摸摸姜芜的脸,“我最喜欢你,最想要你,我有你就够了。” 第143章 姜律师原本明亮的小眼神瞬间暗淡了不少,她当然知道自己是沈慕最重要的人,她已经将自己能给的都给了沈慕,可她还是希望沈慕能够在自己之外依旧拥有其他的幸福感,就像她曾经有外婆,现在也还有舅舅一样。 姜芜愣愣出神想了好久,结果最终她还是想不到沈慕的生命里会有这样的存在,她的父亲母亲还有爷爷都离开了,沈家是个大家族,沈慕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并不少,但即使她没有言明但姜芜也能够想到,她和沈慕小时候的意外相遇,怕就是这些亲人做的好事。 想得越多,姜芜也就越心疼,她将沈慕搂得更紧。 只有她就只有她吧,她会对她好,将她曾经失去的都补给她的。 沈慕觉得挺有趣的,她有些好奇姜芜思维的活动,她到底是都想起了什么啊,先是愣了那么久,紧接着又贴着自己那么紧,不过沈慕很享受这种感觉,她摸摸姜芜白皙滑腻的肌肤,脑海中忽然重新浮现起一个早就存在其中的念头。 “阿芜,要不,我们要个孩子吧。“沈慕突然开口道。 孩子…… 姜芜怔住,有过之前沈灿的失败经历后,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沈慕的这个提议。 沈慕见她没有完全理解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道,“不是抱养,这回我给你生,怎么样。“ 沈慕……给她,生一个孩子? 这种念头,姜芜从来没有过,如今乍然一听,她整个人都愣了。 同□□人想要一个孩子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首先是技术问题,非自然的受孕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如果不是一次成功那么终止妊娠将会对身体造成很大的伤害,即使前期没出现什么问题,但怀孕过程中也可能存在各种各样的风险。除了生理方面还有心理方面,她们只能提供卵子,必然还要挑选别人提供或捐赠的精子,一个拥有她们其中一人和其他男人血脉的孩子,这种结合总会让人心里…… “还是傅思遥那个家伙,她最近都在做这方面的咨询,说是现在技术很发达,成功率很高的,对母体的负担也没有那么大。“沈慕洋洋洒洒一番话下来就是为了打消姜芜的担忧和顾虑,她后面的几句更是让姜芜震惊不已,“我想要用你的卵子,然后我来生,这回是真的,我为我们生一个孩子。“ 刚刚姜芜还为可能有一个孩子流着沈慕和其他人的血而沉思,现在情势逆转,眼看着就变成了一个流着自己和其他人血液的孩子了。 姜芜对着沈慕摇摇头,“不行。“ 沈慕没想到姜芜竟然会不同意,“为什么?“ 姜芜把头埋在沈慕的怀里,“我总觉得像是我们之间插进了第三个人。“ 沈慕柔声道,“有个小姜芜和我们一起生活不好吗,她会长得很像你,容貌像,性格也像。“ 光是想一想,说一说,沈慕都觉得心里要融化了。 姜芜却闷闷地道,“我说的不是孩子。“ 不是孩子,那这第三个人是指什么就更明白了,沈慕笑到,“傻瓜,原来你是在想这个。“ 姜芜从沈慕怀里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这个孩子流着我们其中一个人的血,她有血缘上的父亲,无论是用了我们两个人谁的卵子,到最后都会让另一个人看上去像是个局外人。“ 姜芜不想成为这样尴尬的所在,她更不能够允许沈慕成为这样的角色,她当初会同意沈慕抱养一个孩子的提议,就是因为她想着,这个孩子不可能同时拥有她们两个人的基因,那么干脆就两个都不要有,这样才公平。 沈慕没想到姜芜会想得这么多,她只是觉得她和姜芜没有什么亲人,如果这世界上有一个和她们存在羁绊的孩子那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沈慕想着生个孩子比较辛苦,这种辛苦的事情自然是她来做,但看姜芜眼下的反应,沈慕思考了片刻提议道,“要不,我们一人生一个。“ 大家都做相同的事情,到最终也是平摊所有的责任和负担,显得公平一些,说不定也会让姜芜的心里觉得好过一些。 沈慕紧接着补充道,“不过还是我先来,这样我做过之后有了经验,也知道怎么样负担最小,到时候我也能知道该怎么照顾你。“ 这法子比较折中,但姜芜还是没有点头,沈慕明白,对于自家老婆来说没点头绝不是模棱两可,而是压根不同意,只不过姜芜不想打消她的积极性,所以没有在这个两个人刚刚做完羞羞事情的夜晚说出斩钉截铁拒绝的话。 这个话题大概已经进入僵局了,但两个人都没有困意,于是姜芜转移注意力说起了旁的事情。 “你刚刚说傅思遥打算要个孩子?陆绾没有和我提起过啊。“ 沈慕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她知道陆绾和姜芜始终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当初陆绾和傅思遥的一次矛盾逼得陆绾出去走了一圈,见了不少,学了不少,人也成长了不少,眼界开阔了不说,对未来也有了不同的安排和打算,就在不久前陆绾又走了,这一次是出国进修,为期两年的学业,虽然说学制比较自由,可以在几年内自由安排课业内容,但总时长总是不会变的,经过了上一次找不到人的恐怖体验,傅思遥也改变了很多,虽然心里舍不得但还是开开心心给人收拾了行李,送陆绾上了飞机,然后…… 然后就回去找自己的小伙伴沈慕同志流眼泪去了。 至于傅思遥想要孩子这件事,陆绾为什么没有和姜芜提起过,内情和她们刚刚的谈话差不多,傅思遥是剃头挑子一头热,陆绾并不是很同意她这个想法。 其实要个孩子,陆绾应该是并不反对的,但两个人之间的症候所在还是因为…… 沈慕叹口气,开始和姜芜解释傅思遥的打算,“思遥她是打算自己来生,她打算为陆绾生一个孩子。“ 姜芜反应了半天,才终于明白沈慕是个什么意思,“你是说,傅思遥打算生一个流着陆绾血脉的孩子?“ 沈慕点点头。 姜芜震惊了,“傅家知道吗?“ 沈慕叹口气,“怎么可能让傅家知道。“ 姜芜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傅家若是不知道内情,那么一定会以为傅思遥所生的是流着她血脉的孩子,依照傅思遥现在在腾华的地位,以及傅家的现状,继母和弟弟不成气候了,这个孩子很有可能成为将来腾华的继承人,但实际上这个傅思遥辛辛苦苦怀胎生下的孩子是跟她没有血缘关系的,万一腾华交给他,傅家的一切都交给他,傅思遥却和陆绾彻底分开了,法律可不会管你这个孩子是谁肚子里生出来的,他们只会看这个孩子和谁有血缘关系,到那时候,傅思遥很有可能一无所有,满盘皆空。 姜芜有时候真的是不明白傅思遥到底都在想些什么。这个人不仅爱由着性子给别人制造麻烦,还爱给自己制造麻烦。 “难怪,难怪陆绾没有马上同意。“姜芜喃喃道。 沈慕明白自己的好友,也明白姜芜此时此刻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傅思遥孤注一掷将自己全部的身价以及未来全部捧给了陆绾,这是她的决心,她在表明她这一辈子非陆绾这个人不可。 可陆绾这样的人,本质上是和姜芜相似的,她们有默契的思想才会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收下傅思遥这份真心,就意味着也要交付自己的一生,这样承载两个人、甚至三个人一辈子的承诺,实在是太沉重了。 陆绾也好,傅思遥也好,她们都要对这段感情有十足的信心后才能够做出同一个决定。 但这……真的很难。 想到这里,沈慕忽然觉得自己刚刚的提议也实在是有一点草率,她得给姜芜思考和准备的时间。 “她们两个人的事情还是让她们操心去吧。“沈慕突然坏笑着开口,“其实有没有孩子真的没那么重要,让我跟你过一辈子二人世界我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谁跟你二人世界。“姜芜轻轻推了沈慕一把。 之前还想着不要再折腾姜芜的沈慕同志突然有些强势地将人抱在了自己怀里,随后唇上不老实,混乱吻着,手的位置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你……想干嘛?“姜芜抓着沈慕的手腕,保持高度警惕道。 “话赶话说到这儿,八字还没一瞥呢,我怕你想太多睡不着,做做运动有助于睡眠啊。“沈慕笑着凑上去亲亲。 姜芜严词拒绝,“不,沈慕同志,你想多了,我其实很困的,你给我两分钟我就睡着了,不信你试试看。“ 不,沈慕同志不想试,别的事情她都会征求姜芜的意见,唯独在这种事情上,她想按自己的想法来。 一个翻身,姜芜就被沈慕压在了下面。 沈慕吻了吻姜芜的额头,亲了亲她漂亮的形若桃花的眼睛,最后轻声道,“我刚刚说的是真的,一辈子跟你过二人世界,我真的做梦都会笑醒。“ 说完,沈慕俯身下去,用力吻住了姜芜的嘴唇。 前半夜已经浪漫地结束了,而更浪漫的后半夜马上就要开始了。 “你准备好了吗?“沈慕问道。 这种事情还要准备吗?姜芜难为情地别过头,大概只有在这种事情上,姜律师的不吭声约等于邀请。 既然如今,沈慕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太客气了,霍兹的最后一夜,不疯狂一点怎么对得起这大好时光呢。 第144章 沈慕真的从不撒谎,也从不骗人,她说她会笑醒就真的会笑醒,只不过与之有一点小小出入的是,她笑醒的不是自己,而是姜芜。 两个人疯狂的后半夜过后,终于沉沉入睡,姜芜做了个梦,她梦到了一个长得和沈慕非常相似的小女孩站在自己身旁,不停地笑着,那笑容是发自真心的,笑得愉悦,那孩子慢慢一点一点走近她,姜芜也不自觉伸出手臂,就在她差点将人抱在怀里的时候,一切仿佛是一个泡沫,砰地一声轻轻一戳被破了,姜芜也因为这样从梦里醒过来。 梦醒了,可笑声却还没有停。 现在是霍兹当地的早上六点钟,太阳都还没升起来呢,姜芜往自己枕边看了看,就见沈慕嘴角弯弯,挂着笑容,也不知道梦里看到了什么。 “呵呵,呵呵。“这人还笑着呢,姜芜微微动了动,翻了个身,结果沈慕似乎感觉到了身边的动静,竟然笑着道,“老婆,这里,这里。“ 姜芜听沈慕叫自己,此刻也是满脑子的问号,沈慕这是梦到了什么,约自己吃饭,带自己出游?除此之外,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别的场景会出现这样的对话了吧。 事实证明,姜芜还是太天真,太单纯了,就听沈慕接下来的话是,“嗯嗯,就是这里,摸摸。“ “……“ 嗯你个大头鬼啊,这总不会是自己想太多了吧! 姜芜是真的想扔一个枕头过去在沈慕脸上,直接堵上她这张嘴,顺便让她不太清醒的大脑好好清醒清醒。 不过姜芜终究是舍不得将沈慕弄醒的,她只是轻轻点了点沈慕的鼻尖,“坏家伙。“ 这个坏家伙此刻大概还在梦里和她二人世界呢,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姜芜笑笑重新躺回了沈慕的身边。 沈慕梦到了自己。 可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梦到了沈灿呢,大概是昨天夜里沈慕突然提起了孩子,这才让自己想到了曾经在她和沈慕身边短暂停留过的这个孩子吧,只不过和现实中略有不同的是,梦里的沈灿笑得发自肺腑,而当初刚刚接来家里的沈灿满心满眼想的都是自己的家和自己的亲人。 生一个只有她和沈慕一方血脉的孩子,亦或是从别人完整的家庭中抱养一个女孩,每一条路似乎都有它自己的难处。 姜芜侧身看了看沈慕,“大概我们真的要二人世界过到老了。“ 天色尚早,被自家媳妇儿笑醒的姜芜轻轻握住了身旁沈慕的手,重新进入了梦乡。 沈慕和姜芜通过霍兹一行彻底充满了电,回到华国之后便各自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之中了。 天悦娱乐刚刚从方萱事件中恢复元气,如今签来了和前公司和平分手的影后薛桐,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连带着被另一位圈内当红的艺人找上了门。 这人说起来还与方萱有些渊源,她也是paradise组合的前成员,比方萱的年龄还要小一些的组合中的老幺,苏沫。 自从方萱出事后,也算是给了沈慕一个警醒,她曾经还和姜芜说起过作为老板凡事亲力亲为弊大于利,但是天悦经过这次风波,也有人员方面不小的变动,沈慕想她还是应该多参与公司日常事务,多了解自己公司的员工和旗下艺人才能够做出最合理的人员安排。 也正因为处于这样的考虑,沈慕这些天活像个陀螺,薛桐在业内的影响力让她不得不亲自出面交涉,而与新艺人签署合约的同时,之前因舆论和官司被搁置的不少项目也渐渐重新启动,沈慕这个老板这一次决定要站在天悦的最前面,冲在最前头。 至于姜芜,她原以为自己会因为侧重于法律援助项目而得到更多闲暇的时间,结果谁想到,她人刚刚回来,就有一桩官司找到了她面前。 这是一起离婚官司,天悦其他律师了解情况后大都敬而远之,而当事人直言要找姜律师,于是原本打算开始进行法律援助的姜律师没办法只好又干起了自己的老本行,开始打起了离婚官司。 沈慕和姜芜两个人最近都很忙碌,只有晚上的时间能够用来亲亲热热,霍兹最后一夜曾经提起的那一桩事情,自然要让位二人的小亲密,回国后,竟没有再被说到过。 ******** 和委托人约定了时间,这天一早,姜芜步行来到华策自己的会客室内,委托人成建国已经坐在了里面。 说起来大概是自己以往给人留下了较为强势的印象,自打受理离婚官司开始,找上门来的委托人多半是女性,成建国这样一位男性委托人还真是让姜芜有些意外。 见姜芜推门进来,成建国有些局促地站起身来和她打招呼,“姜律师您好。“ “成建国先生是吧,快请坐。“姜芜同样客气道。 成建国坐回椅子上,双手轻轻揉搓着自己的膝盖,看上去有些紧张。 姜芜大致了解过成建国的这起离婚官司,双方已经经过了法院调节,结果却没有达成一致,目前正是等待上庭的阶段。 这起案子说起来不算简单,但也不算复杂,成建国和妻子刘丽芳的情况是这样的,她们结婚六年,一直没有孩子,就在三年前夫妻二人经过商量一起从京元市福利机构领养了一名女童,女童被领养时将满四岁,三年过去如今已经六岁多了,就在办理完领养手续将孩子带回来教养后,这期间成建国出轨并且被妻子刘丽芳发现,两个人原本也有些感情,但一直要不上自己的孩子,渐渐得也就对彼此生了怨怼,再加上成建国出轨,这便一发不可收拾,刘丽芳坚持要离婚。 成建国既然会出轨就说明他对刘丽芳也没有什么感情,离婚也好,对两个人来说都是一种解脱,但是在谈离婚协议时,两个人却怎么也谈不拢。 刘丽芳因为成建国出轨想要分得财产的大半,成建国也觉得自己理亏,勉勉强强同意了,但刘丽芳竟然还想要将养女也交给成建国抚养,这一来,成建国就不愿意了。 成建国抱怨道,“原本想着既然我们两口子都离婚了,这孩子给福利院退回去也就完事儿了,结果谁想到对方竟然不同意我们解除领养关系,还说什么既然当初选择了领养一个孩子就要负责任,可我一个大男人带着个又不是自己亲生的丫头片子,这成什么了,到时候话说出去也不好听啊,结果刘丽芳那女人又哭又闹,死活不要孩子,说我把孩子给她就是逼她去死,又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凭什么让她负责,姜律师您听听,不是她身上的肉,难道是我身上的?我们两个这些年没有孩子还说不准是谁的问题呢,这万一是我没问题,以后再有一个,这两个孩子可让我怎么养活啊,还有……“ 成建国一时图痛快,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就怎么说了,等到他察觉姜芜的脸色越来越冷的时候终于是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过露骨了,他又恢复了最开始畏首畏尾的模样,小心翼翼为自己解释,“姜律师,我这也不是为自己找借口,我是有实际困难的,再说真为这孩子考虑,也还是让她跟着养母比较好,毕竟是个女娃娃,我不是孩子的生父,终究是不方便。“ 这个角度总还算立得住,像是句人话,姜芜强忍住了骂人的冲动,脸上依旧冷冰冰地开口对成建国道,“成先生,除了出轨之外您还有什么其他会影响判决的行为吗,比如家暴、赌博等恶习,因为这个官司到我手里已经是耽误了很多时间,错过了很多流程,现在马上就要开庭了,我想了解一下实际情况和您的具体诉求,在这一点上请您务必实事求是,照实说,千万不要有所隐瞒。“ 程至建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知道出轨是我不对,多分那女人一点钱我也认了,打人、赌博什么的,这种事我可不会干,如果说有什么要求的话,第一,孩子我肯定不要,再就是财产多少也给我留一点,这我总得吃饭不能让我饿死,姜律师您说是不是。“ 姜芜的态度有些冷淡,不过她还是保持着最起码的职业素养,在询问过成建国的具体情况后与起签订了委托协议。 临出门的时候成建国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回头对姜芜道,“姜律师,那个……” “成先生还有话?”姜芜微微挑眉。 成建国忽略了姜芜眼眸中的一抹冷色,点点头郑重开口拜托道,“您刚刚不是让我一定要说实话嘛,姜律师,哪怕财产方面我多让步一些也没问题,但是这孩子……千万千万不能让法院判给我啊。” 姜芜看着一脸诚恳的成建国,一句话都说不出,她只能在成建国迈出门后,迅速将门关上。 她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一个虚幻的小女孩的轮廓,不知道什么原因被送入福利机构抚养,好不容易有家庭接纳却要面临这样被养父母左右推拒的尴尬处境。 这不过只是一个才六岁多的小姑娘啊,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懂得这些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她知道了会不会觉得伤心。 离婚官司从来都是双方的博弈,但涉及到孩子,涉及到那些幼小而无辜的生命时,总会让姜芜的心微微有些疼,当年那个拿着满是褶皱的纸币来拜托她帮助父母离婚的小委托人林孝诚是,今天这个还未谋面年仅六岁多却命途坎坷的小姑娘也是。 第145章 沈慕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自从霍兹回来,姜芜一向早睡,沈慕怕打扰到自家媳妇儿,开门一见客厅的灯没有亮,立马放轻了动作,生怕弄出一点声音,结果她做贼似的轻手轻脚摸进来,卧室的门却突然被打开了。 姜芜穿着一身缎面的睡衣,背后是卧室床头温暖的橙光,看上去温馨又动人。 “回来了。“姜芜上前迎她。 沈慕身上都是酒味,她怕姜芜不喜欢所以略避了避,笑着和对方道,“我得先洗洗。“ 若是平时,姜芜就应了,她确实不喜欢沈慕带着一身烟酒味道进卧室,但今天她可没管那么多,直接拉开了沈慕厚重外套的锁链,直接将自己裹在了沈慕的怀里。 沈慕吓了一跳,眼下可是冬天,她这从外面回来带了一身寒气,姜芜身上就那么薄薄的一层,她真是怕她冷,但不让自己去洗澡的姜芜,直接扑到自己怀里的姜芜,这一句话都不说,难得有些撒娇模样的姜芜,让沈慕做不到将她推开,既然不能推开就只能搂得更紧了。 沈慕将自己的怀抱锁紧,带着姜芜有节奏地一点一点摇晃着,随后柔声问道,“宝宝,你怎么了。“ 姜芜窝在沈慕怀里,闷闷地道,“没怎么,就是想你了。“ “我也想你。“沈慕摸了摸姜芜的脑袋,动作很轻,像是对待小朋友一般,“我今天还蛮顺利的,但也遇上一点小波折。“ 沈慕拉开一点距离,侧头看姜芜的脸,笑得有些狡猾。 在沈慕的叙述中,今天这场卫视年会,她遇上了耀星的一行人。 耀星的老板很年轻没什么经验,从天悦这里挖了不少人让他看上去有些飘飘然,说话略微有些不客气,林向华倒是会做人得多,在自家老板还没有说出什么太不恰当的言语时顺利将对方拉走了。 这些沈慕倒是还没有放在眼里,只不过随后跟着过来的从天悦跳槽走人的欧淑云却仿佛尾巴翘到天上去了,她倒是没有对自己这位原老板说些什么,反倒是拉着刚刚和天悦签订了经济合同的薛桐冷嘲热讽个不停,要是换了从前,欧淑云没这个胆子,但薛桐的事业有大半年的停滞期,这女艺人但凡长时间不活动,人气、地位甚至资源总是会被别人顶替的,沈慕也不知道欧淑云那里来的自信,认为自己会是顶替薛桐成为下一届梅肯最佳女主角的人,正当沈慕听不过去准备过去为薛桐怼回去两句的时候,薛桐和欧淑云之间突然窜出个人影,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朝着二人就过去了,结果走到近前,话还来不及说她就先踩到了自己的裙摆,晃晃悠悠没站稳,直接一杯红酒全都扣在欧淑云身上了。 “哎呀,你,你怎么回事啊。“欧淑云大怒,她今天穿得可是白色的礼服,这一杯红酒从她胸前扣下去,直接顺势而下一直流到了裙摆上面,这洋相可是出大了,这可是卫视年会啊,请了不知道多少媒体记者呢,想着自己的狼狈相明天可能就刊发在各个媒体平台上,欧淑云真恨不得撕了眼前这肇事者的脸。 泼了欧淑云一身红酒的人是苏沫,苏沫长得很漂亮,这种漂亮更贴近于可爱,带着邻家妹妹的靓丽与清新,她还有一双爱笑的眼睛,只要被她那双眼睛望着,看她笑着,大概就是一整天的好心情。 只可惜,眼下那双笑眼被欧淑云狰狞地表情吓得溜圆,苏沫倒是也不避讳,大大反方承认自己犯的错,不住道歉不说,还给欧淑云来了几个九十度角的鞠躬,姿态放得如此之低,搞得欧淑云就是想发火都说不出话来。 欧淑云真是不甘心就这么算了,可不甘心又怎么样呢,众目睽睽之下,苏沫左鞠一个躬,右鞠一个躬,一口一个“姐姐对不起“、“姐姐太抱歉了,是我不小心。“眼看着这么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都要哭出来,一群人凑过来安慰却没一个人注意裙子被酒水浇花的自己,所有人都在安慰那丫头,欧淑云知道苏沫人缘好,招许多人喜欢,但今天她总算是亲眼见识了。 出了洋相,被淋花了一条裙子,还不能表现出自己怒不可遏的心情,欧淑云简直要憋坏了。 她十分勉强地挤出了一个微笑,随后就在助理的搀扶下换衣服去了。 临走的时候欧淑云余光扫过,就看到刚刚还泪眼婆娑的苏沫转身就凑到了薛桐的身边,她背对着所有人,靠在薛桐的肩窝处一抽一抽,也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 苏沫当然是在笑。 一直站在距离几人不远处的沈慕刚好能够将最不为人所见的角度收入眼底。 苏沫有一双笑眼,微微弯一弯就是一副笑盈盈的面孔,也不知道她在和薛桐说什么,就见薛桐也是一脸狡黠,听完苏沫的话,还摸了摸她的头发。 沈慕不由有些感慨,自己着说不定是签了一对宝贝回来啊。 沈慕学得绘声绘色,尤其是学欧淑云那副有苦说不出,有气没处撒的样子更是惟妙惟肖,直接就将原本没什么精神的姜芜给逗笑了。 沈慕紧接着还跟姜芜诉苦道,“我站的位置距离她们几个人太近了,苏沫这家伙踩了裙边儿摔倒,连带着我也跟着遭殃,要不也不会这么大酒味。“ 说着沈慕自己抬起手臂闻了闻,姜芜也学着她的动作闻了闻,随后两个人都是皱着鼻子,一脸嫌弃,四目相对的片刻瞬间笑开了。 自己的事情讲完了,沈慕便问着姜芜的情况,“我说完了,该说说你了,今天遇到什么事情了,怎么看着不太高兴。“ 姜律师可是不太爱撒娇的,今天自己这么晚回来,身上这么明显的酒气,她还凑过来腻着自己,肯定是遇上了什么令人不快的事情。 不过姜芜却不爱用自己那些糟心事来惹沈慕烦恼,她只是捏着鼻子,从沈慕怀里站出来后,推着沈慕往洗漱间走。 “唉唉。“沈慕还没听到答复呢,一时半会还不想离开。 不过姜芜十分郑重,皱眉道,“你身上酒味太重了,快去洗洗,不然你不要上床了。“ 沈慕不满,“你这是心情好了,就过河拆桥啊。“ 姜芜笑得开心。 可不是嘛! 得到了自家媳妇儿的亲亲抱抱,委托中遇到的那点别人家的事儿又算什么呢,明天打起精神再战就是了,姜律师情绪的自我调整功力一流,这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没事儿了。 她将沈慕推进了浴室,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剥下来塞进了收纳箱里,调好了水温,欣赏过了光溜溜的媳妇窈窕的身体,姜芜这就准备心满意足全身而退了。 沈慕这要是让她就这么走了,那她也就不是她了。 修长的双臂那么一勾,一抱,直接就把快要走到门前的姜芜给带了回来。 温热的水从花洒里流出,浴室之中开始渐渐升腾起朦胧的水气,姜芜身上本就只是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衣,眼下被水一淋,直接打湿了贴在身上。 凹凸有致的线条勾勒在沈慕眼前,大概是因为这暧昧的气氛,让她的声音有一点哑,“一起吧。“ 姜芜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可是我已经洗过了啊。“ 洗过了也没关系啊。 沈慕贴过去,吻住了姜芜的嘴唇,这种时候她们还是少说话,用心去体会比较好。 第二天,为了给自己昨晚上疯狂的行为买单,沈慕同志起了个大早,给姜芜做了丰盛的早餐不说,还亲自将人送到了华策的大门口,这才算得到了人家一个好脸色。 姜芜坐进自己的办公室,没一会儿江杉就推门进来,手上拿着自己的小平板,一脸玩味地伸到姜芜面前。 “来来来,给你看看。“ 姜芜还以为对方要给自己看什么呢,凑过去扫了一眼才发现,原来是欧淑云穿着被红酒弄脏的礼服,匆忙外出的照片。 “我听小刘助理说,欧淑云昨天跟着耀星一起出席年会,俨然是把自己当作了一姐,还跑到天悦那边去找存在感,结果还真是求仁得仁,你看看这存在感爆棚啊。“ 江杉这明显是和欧淑云有积怨,所以口气听上去难免有些幸灾乐祸。 也难怪,当初欧淑云合约未到期就想要离开天悦,这之间可没少玩花样,使手段,而这些小九九多半也是江杉连同天悦的法务部一起接招,江杉会对她有好印象才怪了。 不过江杉的话还没有说完,吐槽过欧淑云,她便开始和姜芜感慨起了她的妻子沈慕同志,“说真的,我觉得沈总有时候还是太好心了,明明自己占着理却从来没想过把对方赶尽杀绝,和平解约把人放走了,可结果呢。“ 说完江杉耸耸肩,看着姜芜。 姜芜一脸严肃,皱着眉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嗯,你说得没错。“ 江杉以为自己得到了认同,“你看嘛……“ 结果姜芜一句话又给她怼回去了,“你说她怎么就这么善良呢。“ 哟吼,怎么就那么善良呢,这么酸的一句话再配上姜芜满是天真和爱慕的小眼神,江杉直接就跪了。 “打扰了,打扰了。“江杉服了,人家夫妻一体同心,哪有她说话的份儿。 当然,姜芜也不过是开个玩笑,沈慕的手腕在江杉看来也许不够狠,但姜芜却明白沈慕最真实的想法。 一生很短暂,千万不要浪费在一切无意义的人和事上,不过这些话也没有必要解释给江杉听,沈慕有她一个人理解就够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是来干什么的?‘姜芜好奇道,她可不信江杉一大早过来只是为了和她讨论八卦。 第146章 江杉当然没有这么无聊,她今天过来是有事情想要和姜芜说。 “听说最近那个领养了女童的离婚案最终落到你这里了?“江杉开口问道。 姜芜点点头,“案子我大概了解了,其实并不算复杂,按照她们夫妻两个的情况来看,满足委托人的要求应该不难,毕竟女孩子才六岁左右,没有血缘关系的养父母,自然是跟着养母更方便一些。“ 不过问题也就在这里,既然看上去没什么复杂的地方,为什么会拖拖拖一直拖到姜芜的手里呢。 江杉是主打经济类官司的,对于这个案子的关注有限,但无论如何也要比刚刚从国外休假回来的姜芜了解多一点。 “在你之前,张律师也接触过这个委托人,并且见过他的老婆和孩子,咱们都知道,一旦领养关系确立,孩子和养父母之间就已经形成了权利义务关系,这种关系不因为双方离婚而消除,在被收养人成年之前,收养人无法解除收养关系,而无理由协议解除收养关系,福利机构又不会同意,所以就只能是在养父、养母之间选择一方。“ “六岁的女孩子自然是要跟着养母的啊,就算是上了法院我相信也一定是这样的判决。“姜芜不解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江杉解释道,“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但是我听张律师说,他见过孩子,孩子似乎有强烈的意愿想要跟着父亲。“ 姜芜一愣,“你确定?“ 江杉点点头,“张律师没必要撒谎。“ 姜芜若有所思,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真是有些难办了,虽然说满十周岁的孩子一般会考虑孩子的意愿,成建国和刘丽芳领养的女孩现在应该还不满七岁,一般这么大的孩子黏母亲的会多一些,她有强烈随父亲生活的意愿本身看来就有些奇怪,若是事出有因,那么法院说不定会考虑孩子的想法,这么一来成建国的诉求大概就不容易实现了。 江杉知道自己这个学姐是个聪明人,话说到这里她应该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江杉试探道,“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不过前后两分钟的时间,姜芜就从沉思状重新变得坚定,江杉明白,这是姜芜已经做出了决定。 姜芜道,“没什么好考虑的,这个委托我接受了,我要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江杉该嘱咐的话都已经嘱咐完了,既然姜芜已经做出了选择,作为朋友她当然给予支持和尊重,于是江律师端着自己翻看八卦的小平板优哉游哉走出了办公室。 房间里就只剩下姜芜一个人,她回想着上次和成建国碰面时的场景,她问对方是不是对自己说了实话,没有隐瞒,这些话她对每一个委托人都问过,得到的答案也很统一,所有人都保证自己非常诚实,但绝大多数时候,这句话本身就是一句假话。 成建国显然没有将全部的事实告诉自己。 姜芜拿起委托人的资料仔细翻了翻,随后又看了看放置在办公桌上的一块小巧的座钟,现在时间还早,等到中午的时候人们都纷纷回到家中休息时,她说不定可以上门去看看,当事人有时候没有旁观者诚实,姜芜想会一会成建国、刘丽芳两口子的邻居。 姜芜早上是被家里那位开车送到单位的,如今她中午想要去京元市南就只能步行回家取了自己的车前往。 早知道还不如不端那点小脾气了,姜律师顶着冬天刺骨的寒风往家里走的时候有些郁闷的想着,毕竟昨天晚上她也觉得很舒服。 成建国的家位于京元市南端,他与刘丽芳都是本地人,收入虽然平常,但老京元人,房子住所还是不缺的,以前的平房一动迁,如今也成了骤起的高楼,姜芜按照成建国给出的住址找到了他家所在的六层。 一个楼层、三家住户,姜芜找准成建国家的门牌号码后,四下环视了一周,在一户人家门口上方发现了一个私人安放的摄像头。 这算是姜芜意外的收获,证人证言总是抵不过这些真实有效的视频画面来得直观,姜芜上前两步,敲响了这家的房门。 “咚咚咚。“ “咚咚咚。“ 姜芜敲了一会儿,里面没有人应,想来是主人还没有回家。 正准备再敲下一家试试看时,突然电梯灯亮起来,“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一个年轻的姑娘一边掏着钥匙,一边从里面走出来,刚好与姜芜撞了个正着。 见有陌生人站在自己家门口,那姑娘一愣,随后问道,“请问你找谁啊。“ 姜芜看看那姑娘又看看自己身后的门牌号码,“我找603号的房主。“ 姑娘更莫名了,不过还是诚实回道,“我就是,您是哪位啊,有什么事情吗?“ 姜芜指了指一旁成建国的家问道,“住在602号的一家您了解吗?她们家有个被领养的小姑娘,我今天来是想问一下她的情况。“ 那姑娘一听姜芜说起那个被领养的孩子,眼睛都亮了,也没了刚刚面对生人的警惕,上前两步对姜芜道,“哎呦,你们可算来了,这孩子被人领养走了,你们也不能管都不管呀。“ 话一出口,姜芜就知道这姑娘怕是误会了什么,不过姜芜并没有开口解释自己律师的身份,而是没有打断,让她继续说下去。 姑娘指了指自己家门前的摄像头,“我这东西啊,原本是因为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不放心才装上的,结果……哎,那小孩真的好可怜,不是亲爹亲妈就是不一样。“ 姜芜道,“能具体和我说说吗?“ 姑娘都已经要点头了,结果这时候又有人从电梯上下来,看清来人的长相,姑娘立刻禁了声,她匆匆忙忙开了自家大门,一边进门一边和姜芜招呼着,“那个,改天哈,改天,我平常这个时间都在家的。“ 这话说得有点自相矛盾,任谁都能够听出来,姜芜想刚刚从电梯上下来的这位,应该就是成建国的妻子刘丽芳了,邻里邻居住着,当面说人是非当然会让人觉得不自在,不过既然姑娘愿意开口,姜芜想自己找个时间再来也无妨。 姜芜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准备等刘丽芳从电梯上下来,自己就离开的,结果两个人一个往前、一个向后,互换位置的时候,看到了彼此的面目。 姜芜觉得刘丽芳看到自己时似乎有些惊讶,可正当她想要叫住自己的时候,电梯门已经缓缓关上了。 刘丽芳认识自己? 姜芜往车边走的时候,隐隐约约有一种这样的感觉,就在她拿出车钥匙解锁,正准备开门上车时,身后突然有人叫了她一声。 “姜律师。“ 姜芜四下看看,她觉得眼下不太可能有第二个姜律师了,于是慢慢转过身。 果然,姜芜回头就看见刘丽芳紧跟着她也从楼上下来,让人更意外的是,她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她手上还牵着一个小女孩。 姜芜知道成建国夫妻俩领养的女孩有六岁多,但眼前这一个看上去还要比同龄的孩子矮上一点,她眉清目秀,长得很漂亮,只不过穿得有些邋遢,像是没有人给打理,头上梳着辫子,一边高,一边低,扎头发的发圈似乎被人揪拽过,看上去总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女孩应该是刚刚从家中被拖出来,大冬天的,身上只穿了薄薄一层系纽扣的单衣,连外套都没穿,脚上的鞋子连拉链都还没有拉上,风一吹,孩子就是一个哆嗦,她该多冷啊。 姜芜看到这里,已经是怒火中烧了,结果刘丽芳仿若不见,看着姜芜被自己叫住停下来了,立马拉拽着孩子往她跟前走。 孩子还小,鞋子没穿好,站都站不稳,被刘丽芳拉扯两下整个人都踉踉跄跄。 姜芜看着有些心疼,她正想过去看看,结果刘丽芳走到她面前,先一步开了口。 “姜律师,我知道你,只可惜成建国先找上了华策,你们行业的规矩是不肯同时接待我们两个人的。“刘丽芳道。 姜芜现在就只关心孩子,根本没时间听刘丽芳啰嗦,面对她时神情都有些漠然。 不过刘丽芳好像一点逗不介意姜芜对自己的态度,她笑笑,“你来这里应该是为了这个丫头片子吧。“ 说着刘丽芳将孩子往前推了两步,让她站在了自己和姜芜之间。 “你不就是想知道这些吗,成建国是不可能对你说实话的,也别问邻居那么麻烦了,就让我来告诉你。“ 说着刘丽芳竟然突然伸手开始脱孩子身上那件薄薄的单衣,姜芜瞬间愣住了,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只系了一排扣子的衣服被刘丽芳用力一拉扯就已经散开了,孩子里面穿了一件纯棉的白色背心,随着单衣被扒下来,肉眼可见的肌肤上有着一块一块的青紫,这孩子长得太白了,所以身上的伤痕显得特别狰狞,有些像是什么东西抽出来的,呈长条状,而有一些则不是抽打造成的,更像是用力拧出来的淤痕。 这是冬天啊,就算京元市今年算是个暖冬,但刮起风来也是寒冷刺骨,孩子用双手紧紧抱着自己,借此取暖,她想要伸手去拿回自己衣服的时候,刘丽芳却仿佛逗弄猫狗一样,直接将衣服丢得很远。 正值中午,小区楼下有不少来往的行人,看到这边的一出闹剧,许多人都停下脚步来张望。 姜芜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她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从来没有。就见她上前两步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裹在孩子身上,随后站起身时,姜芜倾尽全身的力气狠狠抽了刘丽芳一个耳光。 第147章 刘丽芳被打后,下意识第一反应就是还手,可当她对上姜芜凶狠的目光时,刚要还击的巴掌就是一顿。 其实这位的姜律师的反应还在刘丽芳的意料之中,并且她反应越激烈对刘丽芳而言越有用处。想明白这一点的刘丽芳忽然不气了,她觉得这一耳光挨得也值得。 姜芜就见刘丽芳笑了笑,理了理因为刚刚那一巴掌而有些散乱的发丝,随后开口对姜芜道,“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相信姜律师都已经看到了,我这个人啊,就是脾气不太好,这孩子啊,实在不合适跟着我,遭罪,您还是将她带回去给成建国吧。“ 说完刘丽芳不给任何人开口的机会,直接转身就要走,她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这位看上去如此嫉恶如仇的姜律师绝对不会再追上她,把孩子给她送回来。 刘丽芳没想错,姜芜确实不会,但一个小小的身影却朝着刘丽芳跑了几步,一双小手想要尽力去够刘丽芳的衣襟。 “妈妈。“ 稚嫩的童音几乎将姜芜的心都击碎了,可这却换不回刘丽芳的一点点同情。 “谁是你妈妈。“刘丽芳猛地回过身,直接甩开了拉住自己的小女孩,力气之大直接让她跌了个跟头。 等姜芜上前将孩子抱起来的时候,刘丽芳早就已经躲进楼里去了。 小姑娘很乖,她很冷,也很委屈,可当着眼前这个陌生阿姨的面,即使她小小的眼眶已经承载不了将要满溢的泪水,但她却还是没有放声大哭出来,只是低着头哆哆嗦嗦,想要伸手去捡刚刚被她的妈妈丢得很远的那件衣服。 姜芜看清楚她的动作,连忙快走几步将衣服捡回来放在她的手上。 姜芜原本以为这孩子只是想要将自己的东西捡回来,结果让她没想到的是,孩子拿回了自己的衣服,转身就将身上披的姜芜的那件还给她,她脸颊边还有时不时滚落下来的泪珠呢,却依然一脸认真看着姜芜道,“阿姨,给,冷的。“ 这孩子是怕自己冷,想要让她穿上衣服。 姜芜觉得很难过,她忽然就想到了曾经年幼的坐在面馆长椅上从白昼等到黑夜却依然没有等到爸爸回来的那个自己,想到了那个努力将所有事情做到最好,却只是换来妈妈依然出国再也没有见过面的那个小姜芜。 眼前这个女孩也是一样的,姜芜不知道她最初被带回这个家的时候成建国和刘丽芳是怎么待她的,也许他们曾经也恩爱过,想要共同领养一个孩子,三口之家一起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但是就在刚刚刘丽芳的所作所为已经显示出了她的决心,她也不会要这个孩子,难怪江杉来找自己的时候说孩子有强烈意愿跟爸爸,刘丽芳这个养母毫不隐藏自己有虐待孩子的行为,她就是仗着这一点有恃无恐认为法院不会把这个孩子判给他。 姜芜再回想自己曾经问成建国的话,她问他是不是对自己没有隐瞒,当时的成建国连连点头,但身为孩子的父亲,他出轨之后,夫妻两个闹离婚,他就真的不知道妻子虐待养女吗? 姜芜不信,成建国必然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他不说只不过是因为这些真相对他不利,他怕若是刘丽芳虐待孩子的事情被发现,那么孩子就很有可能以后要跟着他生活。 刘丽芳不想要孩子,成建国也不想要。 姜芜将自己的衣服重新穿在孩子身上,她自己身上也只剩薄薄一层单衣。 姜芜觉得冷,身上冷,心里也冷。 眼下就算打电话给成建国他也不可能会将孩子带走的,所以这毫无用处的事情姜芜不会做,她只是轻轻将孩子从地上抱起来,一步一步走到自己的车前。 姜芜把孩子放在副驾驶上,细心给她系好了安全带。 孩子还在哭,只不过她一点声响都没有,就只是一滴一滴流着眼泪。 姜芜开了暖气,等着车里一点一点暖和起来,她伸手摸了摸女孩的头,那两个歪歪扭扭的辫子实在是碍眼,于是姜芜凑过去将两个辫子都拆了,干干净净给孩子梳了个小马尾。 “我叫姜芜,是个律师。“说着姜芜像是对待自己每一个委托人一样,非常认真而郑重地递了一张名片过去在孩子的手上,六岁的孩子还没到上学的年纪,名片上的那些字很多她都不认识,但她还是双手接过来,拿在手上看着,随后轻轻叫了声“姜阿姨。“ 车子里已经暖起来了,姜芜给孩子穿好衣服,系好鞋子,柔声道,“今天你就跟阿姨走吧,好吗。“ 孩子哭花的小脸,此刻无声地抽泣着,她眼中带着些许渴望看向姜芜,“阿姨,你认识我爸爸是吗,你能带我去找他吗?“ 真没想到一个千方百计想要摆脱这孩子的父亲,眼下却像是救命稻草一样被她惦念着,姜芜摸摸孩子的小脑袋瓜,轻轻问她,“爸爸对你好吗?“ 孩子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看上去有些茫然,不过最终她还是低着头喃喃说道,“爸爸会买糖果给我,他也不打人。“ 姜芜长出一口气,对眼前这孩子来说爸爸不打人竟然已经等同于他是个好人了。 面对想念爸爸的孩子,姜芜实在说不出太过残忍的话,姜芜只能点点头对她道,“今天你先跟阿姨回去,明天阿姨带你去见爸爸。“ 小姑娘终于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用力点点头。 沈慕今天忙里偷闲,打算中午回家取点东西顺便好好休息一下。结果她刚开着车进了小区就看到一个十分眼熟的白色物体先自己一步开了进去。 那不是姜芜的车吗? 沈慕一看,瞬间来了劲,直接在后面嘟嘟嘟按起了喇叭。 本来下车的时候沈慕都已经做好被抱怨的准备了,结果就见姜芜下车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从上面抱了个孩子下来。 一个小姑娘,长得娇娇弱弱的,个子也不高,看上去很秀气,姜芜大概是怕她冷,出了车子就直接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着她。 这怎么行?!这么冷的天气,姜芜只穿这一点点也是要生病的啊。沈慕连忙将自己的衣服也脱了下来,快走两步盖在姜芜身上。 走近了沈慕才终于看清楚,这一大一小两个宝贝眼睛都红红的,姜芜见沈慕过来,直接拉着孩子的手,扑进了沈慕的怀里。 姜芜哭了。 她从来没有这样哭过,仿佛是要将心头压抑的情绪全都发泄出来一般,哭得沈慕心都要碎了。 大概是看到阿姨流泪了,一旁怯生生站着的小姑娘也吧嗒吧嗒掉起了眼泪,这孩子哭起来真是很不一样,一声不吭的,一点动静也没有,若不是沈慕看姜芜一直牵着她,目光顺着姜芜的手落在她身上,她根本就发现不了这孩子的眼泪。 一大一小都让人心疼,沈慕连忙把孩子从地上抱了起来,又给姜芜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这才开口道,“好了好了,都不哭了,回家了啊,乖,我们回家了。“ 进了家门,沈慕立刻将温度调高了一点,这孩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穿得这么少,刚刚抱起来的时候像个小冰块,即使身上裹着姜芜的衣服还在瑟瑟发抖呢。 沈慕将这一大一小送到客厅,转身就打了电话给小刘助理,原本她只是想要中午休息休息,摸个鱼,现在看来下午她是要整个翘班了。 打过电话后,沈慕就去了浴室,水温调试好,她转身出来对姜芜道,“让孩子洗个澡吧,会暖和一点。“ 小姑娘一直被姜芜搂在怀里,听了沈慕的话后,姜芜低头去征求孩子的意见,“你想先洗一洗,还是想先睡一会儿。“ 孩子紧了紧自己的衣服,低声说,“我,我想睡觉。“ 姜芜心下一痛,小孩子其实是非常不会掩饰自己的,这下意识的举动哪里是真的想要睡觉,她大概是不想生人脱她的衣服,哪怕是六岁多的孩子,最起码的羞耻心也已经有了,刚刚那样被自己的养母在外面扒了衣服,大概给孩子的心里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姜芜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一下一下摸着她的脑袋,尊重了她的决决定,“好,那我们去卧室睡一会儿。“ 沈慕本想再劝,即使要睡也是洗过之后睡得更舒服些,不过她虽然不认识这个孩子,但她了解姜芜,既然她会这样做,自然有她的道理在里面,沈慕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笑呵呵跟在二人身后,一起进了当初为迎接沈灿而准备的那间孩子的卧房。 各式各样粉红色的装饰,大概是每个小女孩心中梦寐以求的房间。小姑娘手足无措站在那里,紧紧抓着姜芜的衣角,生怕自己随意走动碰坏了这里的什么东西。 姜芜见她紧张,便直接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 沈慕配合默契,“我去拿当初咱俩买过的儿童睡衣。“ 睡衣是一条粉红色的小裙子,舒适的纯棉质地,上面是樱花的图案,沈慕虽然不知道这是谁的孩子,为什么会被姜芜带回来,但她依然是一副笑脸,学着孩子话逗眼前的小丫头开心。 “喜欢这件吗?还有黄色的,那一件上面有可达鸭,想要哪一个。“ 从来没有机会做选择的孩子,没有资格选择是否被父母抛弃,也没有权力选择是否被领养,如今养父母要离婚了,她似乎也没有机会选择要跟随其中哪一方,她人生中所做的第一个选择,如今就摆在她的面前。 挑选一件自己喜欢的睡衣。 孩子一时没忍住轻轻抽泣着揉了揉眼睛,不过像是怕被阿姨们讨厌,她很快就安静的把手放下来,随后指了指沈慕手上的衣服。 “谢谢阿姨,我喜欢粉色。“ 第148章 换上了粉色的小裙子,躺平后被姜芜掖好了被角,小姑娘很快闭上了眼睛,进入了梦乡。 孩子睡着了,整个瘦小的身子紧紧蜷缩在一起,抱成一个团,这姿势沈慕看着实在熟悉,因为她刚刚和姜芜结婚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睡的。 这是一个防备姿态很重,很没有安全感的睡姿,其实并不有利于健康,沈慕叹口气摸了摸孩子的脑袋,随后转过身去看了看姜芜。 姜芜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她只是有些疲惫,耐心地拍抚下见孩子终于睡着了,这才拉着沈慕起身,两个人一起出了门。 把孩子哄睡,两个人走出卧室也终于可以按正常的音量说话了。 沈慕如同刚刚亲昵孩子那般也摸了摸姜芜的脑袋,“水已经热好了,孩子睡着了,要不你去洗一下吧。“ 说着沈慕牵起姜芜的手,凑到唇边轻轻吻了吻,“你看你,身上也冷得厉害。“ 姜芜并没有如往常那样按沈慕的意思行事,她突然抬起了头看着沈慕,也让沈慕注视着她的眼睛。 刚刚还平静的姜芜,此刻却仿佛一只困兽,她目光中有极力按捺的愤怒和伤痛,让沈慕原本抚在她脸颊的手都顿了顿。 “你知道那孩子为什么不愿意先洗澡吗?“姜芜喃喃道。 沈慕摇摇头,她确实不知道。 姜芜有些痛苦地将脸埋在自己的掌心里,“因为那孩子身上都是伤,她刚刚还被自己的养母脱下衣服,向别人展示这些伤口,她是个孤儿,她还那么小,被家人抛弃已经够了,但为什么,为什么好不容易有家庭愿意接纳她,却又碰上这样的人呢,如果不会做母亲为什么要生下我们呢。“ 前面所有的话都是在讲述女孩的不幸,只有那最后一句,一个“我们“同样刺痛了沈慕的心。 她轻轻顺了顺姜芜的脊背,让她慢慢在这种有节奏的拍抚之下,一点一点放松下来。 最终沈慕的水也是白烧了,姜芜这个状态她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所以只好是沈慕拿了浸湿的热毛巾,一边听姜芜说着事情的经过,一边一点一点将她的身上、脸上擦拭了一边。 干干爽爽的姜芜坐在家中沐浴在正午阳光之下柔软的沙发里,她靠在沈慕肩上,仿佛这样就已经得到了充分的放松和休息。 姜芜把自己新接的委托,委托人的家庭状况,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中午发生的那令人发指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了沈慕。 “你还会打人?“沈慕听到姜芜说她自己给了刘丽芳一记耳光时整个人都震惊了,她扳过姜芜的身子左右看看,一脸好奇地继续道,“怎么打的,给我学学,我实在想象不出你当时的样子。“ 姜芜被沈慕一本正经开玩笑的姿态给逗笑了,她轻轻拍了拍沈慕的脸蛋,“就这样。“ 家里的气氛总算是恢复了正常,看着还能跟自己开玩笑的姜芜,沈慕也是松了一口气。 能开玩笑,也就能说正事了,沈慕正色对姜芜问道,“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孩子。“ 姜芜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十分郑重,“我想下午约成建国见一面,再给他一次机会,如果事实证明这个人真的不可靠,那么……“ 一次很长的停顿,在这期间姜芜的大脑飞速旋转思考着,最终终于慢慢吐露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她认真看向沈慕的眼睛,一字一字表达道,“我想我只能试图剥夺她们夫妻的抚养资格,强制解除这个家庭和这个孩子的领养关系。“ 至于姜芜没有说完的话,沈慕此时也已经明白了。 一旦解除了领养关系,如今躺在她们家卧室安静睡着的孩子就要重新回到福利机构去生活,这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人是社会的人,而当今社会就是以一个个家庭为单位组成着,脱离了这样一种家庭关系和氛围,对于孩子的成长来说始终是一种缺失,明明是下策却被姜芜直接提起,她想要表达的意思对沈慕来说就很明显了。 姜芜大概是想要留下这个孩子。 果然她的妻子在认真又小心地看了她许久后,终于尝试着开口对沈慕道,“如果,如果事情往着很糟糕的方向发展,那么我们,我们能试着给这孩子一个家吗?我知道这是我,我们两个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我们不知道她的脾气秉性,也不了解她的性格,我们更不可能知道她会长成什么样子,有过这样一次失败的领养经历后,会不会留下心理阴影,以后是会感念我们,还是会怨恨我们,但我真的,我……“ 伶牙俐齿的姜律师,手足无措地和沈慕说着她内心所有的想法和不安,这还是沈慕第一次见到姜芜这样的一面,她看上去很紧张,她渴望得到沈慕的认可,但又顾忌她的感受,这让姜芜有些语无伦次。 不过,沈慕想,姜芜并不需要和她解释这么多,她只需要告诉她一句,我想这样去做就够了。 姜芜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完,只不过沈慕已经不给她这个机会了,她的唇被吻住,沈慕的气息,她自己的气息慢慢纠缠在了一起。 姜芜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因为她知道,这就是沈慕的回答了,她此时此刻能够做的只是努力去回应沈慕的这份信任和期待。 午后温暖的阳光笼罩在二人的身上,让这个吻更加甜蜜而动人。 紧贴的唇瓣彼此分开后,沈慕让姜芜轻轻靠在自己肩头,她一下一下抚摸着姜芜的后颈,凡是家猫都会喜欢这样安抚的动作。 果然,姜芜依偎在沈慕的怀里,时不时觉得舒服,从而蹭蹭她。 “阿芜。“沈慕终于开口道,“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姜芜从沈慕的怀里抬起头来,目不转睛盯着她看。 沈慕则低头又亲了亲她的额头,“即使事情发展到最后不尽如人意,也有我和你一切承担这个后果,你不用担心。“ 姜芜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湿润了,她感到她的心在胸膛之中热烈跳动着。 最终姜芜揉了揉眼睛,喃喃道,“我上辈子大概是拯救了银河系,所以才会这辈子遇到你。“ 沈慕听了笑得大声,随后她俯首在姜芜耳边道,“不,我才是拯救银河系的那个人。“ 小姑娘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钟,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对周围的一切都有些茫然。 这是哪里啊? 半天后她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她的家,她已经被妈妈赶走了。 六岁多的孩子其实比大人们想象中知道的还要多,她知道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孩子,也知道爸爸妈妈要分开了,而妈妈非常不想要她。 其实爸爸妈妈之间孩子喜欢爸爸多一点,爸爸会对她笑,会抱她,还会买了糖逗她去抢,最重要的是爸爸不会打她,如果可以的话…… 卧室的门突然被打开,那个漂亮的姜阿姨走进来,她是小女孩见过最漂亮的人,比电视上的明星还要好看。 嗯…… 或许该说是最漂亮的人之一,因为紧跟在她身后的那个阿姨,小女孩也很喜欢,她们都好温柔,她们都抱过她,在被她们抱着的时候,她能够闻到她们身上好闻的柠檬草的香味。 “睡醒啦?“姜芜刚进来就见小女孩正睁着眼睛看着门口。 沈慕凑过去,蹲在床边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笑着问道,“睡醒了,那我们就起来吃点东西吧,肚子饿不饿,嗯?“ 沈慕有力气,等小姑娘坐起身后,她直接将孩子从被窝里抱了出来,让她抱着自己的脖颈,趴俯在自己胸前。 女孩吓了一跳,她从来没有被女人这样抱过,连忙紧紧抓紧了沈慕的衣服,沈慕则拍拍她的后背,一下一下,慢慢让她安心下来。 “放心,不会摔倒你的,我们去餐厅吃饭喽。“ 中午的饭菜比较清淡,姜芜和沈慕原本已经做好了喂那孩子吃饭的准备,结果没想到小姑娘拿着勺子,自己一个人吃得很好,不过她吃饭的时候跟她哭泣的时候一样,基本上不会发出一点声音,不小心勺子触碰到了碗碟她都会警惕地去看沈慕和姜芜的反应。 两个人对视一眼,她们可不觉得这是成建国和刘丽芳家教良好的表现,孩子明显是被打怕了,根本不敢做出一点违背大人意愿的事情。 姜芜瞬间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她觉得她上午只是打了刘丽芳一巴掌真的是太便宜她了,她恨不得将这么大点孩子承受的全部都报应回刘丽芳的身上。 “阿姨,我吃饱了。“孩子小心翼翼将勺子放到碗里,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随后她便大睁着眼睛,怯生生问道,“您一会儿会送我回家吗?“ 那双澄净的眼眸中,并没有对家的憧憬,刚好相反,其中带了一丝畏惧、一丝说不出的茫然。 孩子应该是不愿意回到那个地方去的,但是不回那里她又有什么其他地方可以去呢? 对于曾经在福利院生活的情形,孩子已经记不清了,她只还留有一个模糊的印象。 灰白的墙壁,整齐划一的床铺,大大小小的孩子围绕在一起吃饭,四周都是哭声、叫声和打闹声,她隐约还记得有个比她大、比她高的男孩子曾经欺负她,将她推倒在地上,然后她哭了,她希望有人能够注意到她的存在,抱抱她,安慰她,可孩子太多了,大人太少了,最终她还是不得不自己从地上爬起来。 想到这些,孩子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她忽然有些害怕起来。 第149章 姜芜看着孩子前前后后这所有的反应,她轻轻叹口气,揉了揉孩子的脑袋。 “下午,我会去见你的爸爸,如果可以……“ 姜芜的话还没有说完,孩子眼睛一亮,立刻开口道,“阿姨,你可以带我一起去见爸爸吗?“ 话刚说完,她忽然就害怕起来,以往在家里,如果她贸然开口打断妈妈的话,通常她都会挨打,她觉得自己可能做错了,表现得不够礼貌,于是立刻对姜芜道歉道,“阿姨,对不起。“ 若是别人家娇养的女孩儿,怎么可能因为多说了一句话而怕成这样,姜芜捏捏她的小手,笑着安慰她,“你想见爸爸是吗?“ 小女孩点点头。 姜芜想了想,最终答应了,“这样,一会儿阿姨带你一起去,但是你也要答应阿姨,阿姨和爸爸要谈正事,等见过爸爸之后你要乖乖在一旁等着,好不好。“ “好。“小女孩用力点头。 沈慕在一大一小交流的过程中,已经将餐桌都收拾干净了,碗筷洗过放入了碗架里,她一边擦拭着手上的水珠,一边走到二人身边。 “下午我跟你们一起过去吧,你们谈正事,她就和我在办公室里等你。“沈慕建议道。 “会不会耽误你的事情?“姜芜问道。 沈慕摇摇头,“我已经和明怡交代过了,下午我就不过去了,如果有需要她会打电话给我。“ 姜芜想了想,最终同意了沈慕的想法,她要去见成建国,看得出来,孩子和成建国还是有一定感情的,如果成建国对这个养了三年的女儿也有不舍,他们总能够商量出一个合适的安置女孩的办法,这期间如果有沈慕能够照顾她,总比把孩子一个人放在办公室里要好。 姜芜有了打算,就致电成建国,约定了两个人下午在华策碰面的时间,成建国以为律师找自己是对开庭的事情有什么新的想法和安排,忙不迭地答应了。 姜芜的会客室,成建国推开门进来。 “姜律师……“成建国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到一个熟悉的、小小的身影朝着自己跑过来。 “爸爸。“ 这脆生生的一句爸爸,就好像一盆冷水兜头泼了成建国一脸,他怔怔看着抱住自己大腿的小人儿半晌,而后直接下意识推开了她。 若不是姜芜站得近,孩子几乎就要被男人的力气推一个跟头了。 孩子懵了,茫然地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成建国有些狰狞地指着她,质问姜芜道,“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不用再多说什么了,成建国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沈慕这时候从一旁站起身来,牵起孩子,柔声对她道,“我们去隔壁的房间等着,好不好。“ 孩子满眼是泪,她被沈慕牵着手顺从地跟着对方走出了房门,她每迈一步路都会回头看看她的爸爸,她真的还想再叫一声爸爸,她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他了,她想告诉男人,她都有点想他了,可对上成建国冷冰冰的目光后,那句爸爸孩子最终还是哽在了喉咙,没有喊出声来。 孩子随着沈慕出了门,在关门的瞬间,她听到里面传来了爸爸和阿姨的对话,她听到她的爸爸接近咆哮地对阿姨吼着,“姜律师,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我什么都可以让步,但唯独孩子不行,孩子绝不能跟我,我不可能带着她。“ 原来,爸爸也不想要自己啊。 沈慕感觉到身旁小女孩的脚步一顿,下意识低下头去看她,就见大颗大颗的眼泪悄无声息地从女孩儿的脸庞滑落,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 成建国的话,孩子听到了,沈慕也听到了,她揉了揉孩子的脑袋随后蹲下身来,让这小小的身躯靠在自己怀里。 一个用力,沈慕又将孩子整个抱了起来。 孩子小脸都哭花了,却一点声息都没有,她用力抹着自己的脸,可最后实在是再难压抑心中的难过,轻轻趴在沈慕的怀里,搂着沈慕的脖子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声音像小猫一样,听得沈慕难受。 “不哭了,乖乖,我们去办公室玩会儿,阿姨的办公室可漂亮了。“说着,沈慕推开了姜芜办公室的大门。 白花花的四面墙,整齐码放各类文件档案的架子,纯黑色干净整洁的办公桌,典型的现代风格…… 这距离沈慕刚刚随口安慰孩子的办公室可漂亮了那真是天差地别。 沈慕自己都愣了三秒钟,最后她摸摸鼻子,“嗯,你姜阿姨坐在这里的时候,这里确实挺漂亮的。“ 比起姜芜的办公室,自然还是人更好看也更耐看一些。 沈慕出嗅,让孩子停止了抽泣,她挂在沈慕怀里看着眼前的办公室,隔壁的声音随着距离越发遥远。 孩子轻轻抬头扑扇着大眼睛看着沈慕,沈慕如此近距离看她这才发现,这孩子的睫毛又长又卷像洋娃娃一样。 真是个漂亮可爱的娃娃啊,沈慕感慨着。她真是想不明白,她的养父母养了这孩子三年,怎么忍心就这样抛弃她呢。 “阿姨,爸爸是不是也不要我了?”孩子低声道,声音中有难以掩盖的失落。 沈慕用力亲了她一口,安慰道,“是咱们不要他了。” 会客室里,姜芜丝毫不在意成建国的怒气,等到这人发泄得差不多了,姜芜才坐在椅子上,淡然开口。 “我中午见过你的妻子刘丽芳了,她直接将孩子丢在外面,让我带她来找你。”姜芜道。 成建国一听又急了。 “姜律师你可不能这么接官司啊,我都已经说过了,我不要孩子,不要孩子,你把这丫头带来让我怎么办啊?”他自暴自弃般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像是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于是又站到姜芜的面前耍无赖,“我不管,这孩子是你带来的,要么你给刘丽芳送回去,要么你自己看着办,反正我不要,我以后也不想再见到她,她又不是我生的,我又不是她的生父,凭什么我得养着她啊。“ 成建国的话说完了,他口干舌燥,顺手拿过桌子上的纸杯喝水润吼,姜芜就在这时对他问道,“你的妻子刘丽芳虐待你们的养女,这件事你知道吗?“ 成建国差点没被水给呛到,咳嗽两声后,他偷偷打量着姜芜脸色。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就算他不知道,刘丽芳也会想方设法让他知道,毕竟对方也不想要这个女儿,可这件事情若是对外人坦白了,那这孩子不是更没有可能给出去了吗,毕竟法律总不可能把孩子判给一个虐待她的监护人。 想到这些,成建国突然有些后悔,而他的这种后悔之情竟然也丝毫不加掩饰,一眼就让姜芜给看穿了。 成建国在后悔什么,难道是在后悔自己没有保护好女儿吗? 当然不是,成建国是在后悔这么好的脱身手段竟然让妻子抢了先,他不过是看那丫头长得漂亮可爱,所以平常对她不错,也爱逗她,结果谁想到就让这丫头片子记住了自己的好,刚刚还扑上来抱着他,叫他爸爸。 成建国知道,此时是再瞒不住了,他只能对姜芜说了实话,“姜律师,我承认,刘丽芳打孩子的事情我是知道的,我也知道我没说实话是我不对,可这对我太不利了。“ 姜芜淡然开口,“孩子其实很依赖你,她说过爸爸对她好,从来不打她,她是个好孩子,也很懂事,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成建国突然有些激动,蹭得从沙发上跳起来,“凭什么刘丽芳打孩子,我对她好,这孩子就要判给我啊,这不是坑我嘛。“ 紧接着,成建国好像反应过来什么,指着姜芜道,“姜律师,你要搞清楚,你这里可是律师事务所,不是什么儿童救助机构,你要考虑的不是她,是我!是我的需求!“ 姜芜倒是没有介意成建国的态度,而是冲他微微点了点头,“这么说,成先生主意已定了?“ 成建国没好气道,“我早就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别的都好商量,唯独孩子的事情,我没办法让步。“ 姜芜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丢了一份协议出去,那是她与成建国签订的委托协议。 成建国一看这样直接有点发蒙,“姜律师,您这是什么意思。“ 姜芜很平静,“你和刘丽芳之所以无法协议离婚,争论的矛盾点就在孩子的抚养权上,所以你们不需要律师,只要领养关系解除了,你们自然不用打官司可以直接协议离婚。“ “可是……“成建国还要再说。 姜芜则替他将话补完,“你是想说民政机构不同意是吧,你放心,接下来他们会同意的,我会让他们的同意的,你在解除委托协议上签了字,我会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成建国将信将疑,“你,你为什么愿意帮我们?“ “帮你们?“姜芜冷笑出声,“成先生,我不是帮你,更不是帮你妻子刘丽芳,我只是想帮那个孩子。“ 这下成建国放心了,原来这个姜律师是个烂好心,有这样的人在,可不是得给孩子寻个好去处嘛。 成建国乐呵道,“是是是,您看,我和刘丽芳,我们两个都不适合养孩子,还是把领养关系解除了吧,解除了好,对谁都好。“ 成建国痛快把字签了,他知道眼前这位姜律师看不上他这种人,可这有什么关系,只要目的达到就好。 处理完所有的手续,成建国这就准备告辞了。 临走的时候,姜芜叫住他,“成先生,你知道你和你的妻子为什么一直没有孩子吗?“ 成建国一愣,下意识摇摇头。 就听姜芜一字一字冷冷道,“因为你们不配,你们这样的人活该没有孩子。“ 第150章 打发走了成建国,姜芜和沈慕将女孩重新带回了自己家。 孩子很懂事,即使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她的爸爸不要她了,在跟姜芜和沈慕回家的途中也是不哭不闹的,只是安安静静坐在副驾驶位上,始终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慕开车,姜芜这还是头一次没有坐在她的身旁,透过后视镜沈慕不住往后排看,就见姜芜拿着手机不知道一直在浏览什么。 一个一分半的红灯,沈慕朝着后面问道,“一直低头不怕晕车啊。“ 但凡没有吃好、睡好或者有心事,赶上交通拥堵走走停停时,姜芜总会有些不舒服。 姜芜往前靠了靠,头抵着驾驶位的靠背,声音从距离沈慕非常近的正后方传来,“我想看看孩子都会喜欢些什么。“ 沈慕觉得有趣,调笑道,“你小时候都喜欢什么?“ 公主裙、小王冠,所有粉嫩嫩、亮晶晶的东西姜芜都喜欢,只不过这些喜欢也就维持到她差点被拐走的那一年,经历过变故后,这些喜欢就被她永远压在心底了。 大概是因为有过相似的经历,所以沈慕和姜芜都对眼前这个孩子格外心疼。 听到两个阿姨似乎在讨论自己,孩子将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落在二人身上,她在看她们,她们也在看她。 就那么对视的一会儿的功夫,绿灯亮起,沈慕过了路口之后,再下一个十字,改了前进的方向。 这就不是回家的方向了,姜芜问道,“我们去哪儿?“ 沈慕坦白,“中天大厦。“ 中天大厦是京元市最繁华的商业圈之一,姜芜瞬间明白了沈慕想要做什么。 小裙子。 无论是六岁,十六岁,还是六十六岁,任何年纪的女人都会希望得到一条小裙子。 沈慕觉得孩子会喜欢,恰巧,姜芜也这么觉得。 孩子从来没有来过这么繁华的地方,两旁是各式各样、风格迥异的店面,来来往往看过去都是有说有笑的行人,这让她有点紧张,下车后就一直躲在姜芜的身后,只有牵着她的手才肯慢慢往前走。 姜芜看出这么多人的地方让孩子有点怕生,于是她和沈慕一边一个拉着小女孩的手,一家一家逛起了童装店。 孩子即使在梦里都没有来过这种地方,许许多多漂亮的衣服挂在那儿,五颜六色,款式各不相同。 也不知道沈慕和店员说了些什么,那姑娘笑得都快成一朵花了,离开片刻后,手里拿了好几件衣服又重新出现在几人面前。 就见那店员姑娘蹲下身子,拉着小女孩的手柔声道,“妹妹,我们去试一试这几件衣服好不好。“ 听到换衣服,孩子的身体瞬间有些僵硬,让想要带她去更衣间的店员姑娘一时竟然没有拉动她。 店员没有在孩子脸上看到其他儿童拥有的欢喜,还以为是自己拿的几件衣服她不喜欢,于是又耐心劝道,“是不喜欢这几件吗,没关系,我们店里有很多适合你这个年龄孩子的漂亮小裙子,你喜欢哪一个可以告诉我,或者你可以告诉你的妈妈。“ 妈妈? 这个词陌生又熟悉,她侧身看向被店员误认为是自己妈妈的姜芜阿姨。 姜芜并没有反驳,而是摸了摸女孩的头,对店员道,“你把衣服留给我吧。“ 店员一愣,不过很快笑着将衣服递了过去,礼貌大方道,“那您要是有什么需要再叫我。“ 姜芜点点头。 一旁的沈慕这时候则是有些懊恼。 因为刚刚听到店员想要带孩子换衣服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情,孩子身上还有青紫的痕迹未消,在她们家的时候她甚至不肯洗澡,又怎么会在这里让陌生人给她换衣服呢。 沈慕真的觉得很抱歉,正想着要怎么补救呢,结果姜芜已经拿着在孩子身上比量了大小的衣服塞在了她的怀里。 沈慕抱着一堆衣服有些发蒙。 姜芜难得见沈慕这样蠢蠢萌萌的样子,笑着吩咐道,“买单吧沈总,我们回家去再试衣服,顺便还要劳烦您跟店家说一下,若是号码有不合适的,我们再来调换。“ 沈总瞬间又活过来一般,她凑过去亲了姜芜的脸颊一口,随后保证道,“明白了,姜小姐,噢不,沈太太,保您满意。“ 这一趟街逛下来,两个人几乎被袋子占满了手,这里面除了买给孩子的衣服,当然还有两个人作为礼物为对方买单的漂亮裙子,此时就姜芜还有一只手空着,当然不是因为逛累了、买够了,而是因为要牵孩子,姜芜和沈慕两个人小时候都有走失的经历,所以看孩子都跟看眼珠子一样,走到哪里都是紧紧握着不撒手。 将买回来的衣服锁进了车里,三个人又从停车场绕了出来。 “有一家店我很早就想去试试了,只是以前一直没有机会。“沈慕挤眉弄眼。 还有什么地方是沈总想去不能去的地方?姜芜觉得一定是这家伙故意夸张的,结果走到了店面门前,姜芜还真是认可了沈慕刚刚的说法。 这是一家亲子餐厅,从黄金单身到二人世界,没孩子的沈总还真不是能厚着脸皮自己坐进去的主。 两个人带着孩子推门进去,里面一片欢声笑语,与其说这里是一间餐厅,还不如说是一个实景童话场景,里面的布置都带着童话中的梦幻感,还有穿着戏服真实演绎童话经典片段的人们穿梭其中。 她们今天赶上的这一幕演出叫做灰姑娘,如今刚好是灰姑娘在仙女教母的帮助下穿上了漂亮的礼服,坐着南瓜马车来到王宫的一幕。 女孩当然听过灰姑娘的故事,只是她看到眼前的一幕有些震惊,竟然在有限的空间里,真的存在一辆小巧的南瓜形状的车,拉着一位漂亮姐姐,从餐厅正中的一边来到了另一边。 沈慕和姜芜也是头一次来,这让沈慕不禁感慨道,“难怪这家餐厅会这么出名。“ 姜芜点点头,表示自己也有些意外。 落座后,有穿着卡通服饰的服务生为几人送上菜单,匆匆选过菜品之后,几个人的目光又重新落入了餐厅正中的舞台上。 皇宫的舞会就要开始了,音乐响起,舞池正中开始有人翩翩起舞,王子站在中间寻找着合心意的舞伴,而灰姑娘此时则在不远处缓缓向这边走来,大概是为了增加互动性,原本聚集在一起舞蹈的人们突然四散开来,她们寻找着那些等待着上菜的客人们,在不打扰对方进餐的基础上,热忱地邀请她们一起舞蹈。 小姑娘就被其中一位选中,拉了她的手想要让她到舞池正中去。 女孩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瞬间小脸都涨红了,这样子又可爱,又可怜,惹得沈慕和姜芜相视一笑。 姜芜轻轻推了沈慕一把,沈慕会意,立刻站起身牵起孩子的双手,摇摇晃晃带着她一起往中间走去。 “别怕,乖乖,我陪着你呢,你看别的小朋友都是怎么做的。“沈慕将孩子搂在怀里,指着别人给她看。 “我,我可以吗?“女孩开口问道,话语中有不确定,也有兴奋和憧憬。 “当然了。“沈慕笑着摸摸她的头,轻轻往前送了她一下。 就是这一下,让孩子融入到了小伙伴之中,她们一群小豆丁,个子有高有矮,身材有胖有瘦,但是大家都手牵手围成一个圈,将初遇的王子和灰姑娘围在了中间。 王子和灰姑娘还有对话,每个小朋友都仿佛置身童话故事的小精灵,听他们深情款款对彼此说着。 “哦,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姑娘,我能够请你跳一支舞吗?“ 灰姑娘一手牵着裙摆,向王子回了一礼,随后他们便手牵手优雅地开始舞蹈。 孩子们兴奋极了,他们拍手围着二人转圈,就连站在一旁的沈慕都觉得很高兴,随着音乐打着拍子。 很快,一曲终了,午夜的钟声也随之响起。 灰姑娘看上去非常紧张,“抱歉,时间到了,我该走了。“ 王子想要拦住她,“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 可灰姑娘从孩子们中间找出一条去路,落下了一只鞋子,随后匆匆跑出了众人的视线。 小朋友们将鞋子捡给王子后,对方失魂落魄的下场了。 一幕终了,也到了小朋友们被各自家长带回去好好吃饭的时间。 沈慕看得出来,女孩很兴奋,她握着自己的小手热乎乎的,眼睛里有闪亮的光彩。 这家餐厅的菜也上得很快,等沈慕带着孩子出去折腾一圈回来,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可口的菜肴,姜芜给孩子的胸前别了一块精致的方巾,她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大概是因为刚刚蹦蹦跳跳的,如今她头上都有汗了。 “热不热?“姜芜问道。 孩子摇摇头。 众人吃饭的过程中,童话还在继续,灰姑娘被继母锁了起来,而王子则拿着灰姑娘遗失的鞋子苦苦寻找她。 小姑娘一边吃饭一边留意着故事的发展,今天的她比以往的话都要多些,她一脸天真的扬起脑袋看向姜芜和沈慕,“她的妈妈为什么这样对她。“ 姜芜怕孩子联想到自己的身世,柔声道,“这是她妈妈的问题,她没有做错任何事。“ 孩子眼巴巴问道,“那会一直这样吗?“ 沈慕笑道,“当然不会了,你还记得我们刚进来的时候吗,灰姑娘她有仙女教母啊,她也会像妈妈一样帮助她,爱着她。“ 女孩低者头想了想,“那王子呢,王子会找到她吗?“ 姜芜点点头,“会的,只要王子坚持下去,他就会找到自己心爱的姑娘,而灰姑娘则要再耐心地等一等,上苍不会忘记为所有善良的姑娘准备好礼物的。“ 女孩看着眼前的沈慕和姜芜,她忽然好想再问一个问题。 她想说她也会做个善良的好姑娘的,那么上天也会给她礼物吗?不过这个问题似乎已经有答案了。 第151章 买过衣服,吃过饭,姜芜和沈慕两个人开车带孩子回家。 沈慕照常将姜芜放在单元门口,转身去停车,等她再绕路走回来的时候,看到一大一小站在橙黄色的路灯下等着她,那一个瞬间径直暖到了她心里。 时间不早了,买回来的衣服都还来不及打开,两大一小就已经收拾收拾准备睡觉了。 今天,孩子没有再坚持不让二人脱她衣服,于是便由沈慕带着她去浴室洗澡。 姜芜准备好干净的换洗衣物推门进来的时候,就见孩子的上衣刚刚脱了一只袖子,而沈慕看着那孩子身上没有消退的青紫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孩子是很敏感的,也许只是几秒钟的放空,她也能很快捕捉到,像是怕被沈慕嫌弃,孩子又快速将刚刚脱掉一只的袖子重新穿上,她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喃喃地对沈慕和姜芜道,“别看,别看我。“ 姜芜深吸一口气,挂着微笑给孩子松了头发,“乖乖这么可爱,为什么不让阿姨看呀,来来,我们乖乖眼睛最漂亮了。“ 说着姜芜轻轻挪开了孩子捂着自己眼睛的手,那双稚嫩的,明亮的眸子里印着她和沈慕的身影,它微微被泪水打湿了,但却无法遮掩其璀璨的眼光。 身上的伤痕不是孩子的错,更不该成为她的枷锁,姜芜轻轻给孩子换着衣服,用比较轻松地口气指着孩子身上的伤痕给她看,“这些是妈妈弄的对吗?“ 孩子点点头,有些委屈。 “还疼吗?“沈慕问着,声音略带压抑。 孩子摇摇头。 姜芜轻轻吹了两口气,给孩子呼呼,“乖乖,你记着,是你妈妈做得不对,打你是她的错,而且这些伤痕会慢慢消失的,如果你每天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她们就会消失得更快一点。“ 孩子疑惑道,“真的吗?“ “真的。“姜芜认真道。 之后洗澡的全过程就顺利了很多,女孩实在太听话了,懂事得让人心疼。 擦干了身体,吹干了头发,换上了新的漂亮睡裙,孩子便直接被沈慕抱着去了卧室的床上。 等沈慕从卧室出来准备把浴室收拾干净的时候,就见姜芜在她们两个的书房里,踩着凳子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沈慕好奇,推门进去问道,“阿芜,你在干什么啊?“ “找书。“姜芜一边翻着手边的书架一边问道。 “找什么书啊?“ “故事书,给孩子看的,我刚刚看网上说,孩子睡觉前最好听一些小故事,愉快的,有美好寓意的,这样有助于睡眠。“ 沈慕直皱眉,她真想说这都是哪里来的歪理,不过想着当初刚和自己结婚的时候,姜芜还做过和谐婚姻生活一百问呢,忽然又觉得这行为还挺可爱的。 “家里一本都没有吗?我记得当初接沈灿来的时候咱们做了很多准备的啊。“ 突然说到沈灿,沈慕想起这个孩子还微微愣了愣,不过随后她就笑开了,沈灿那小大人的样子,哪里是会听什么睡前故事的类型,那孩子比一般大人都心思重,想法多。 “沈灿她不需要这些。“沈慕笑道。 “也对。“姜芜认真想了想一边自言自语应了一声,一边垫脚往远处伸手。 沈慕觉得自己小心脏都要给吓出来了,连忙上前扶住椅子和姜芜的腿,叮嘱道,“姑奶奶,你小心摔下来,家里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要不这样吧,你先用ipad给孩子讲,等明天我们再出去买。“ “平板电脑那是电子产品,晚上多晃眼睛。“ “您先将就一晚行不行,唉唉唉,小心小心,这边,你可别踩空了。“ 两个阿姨一直没有回来,孩子有些紧张,光着脚跑到了客厅里,书房传来的对话她都听到了,她们是想要给自己讲个睡前故事吗?从来没有人给自己讲过这些,孩子觉得鼻子酸酸的,又有些期待,于是在大人们都还没出来的时候,她又自己跑回了房间,手脚并用爬上了床,乖乖躺在那里等待着有人再次推门进来。 “这个怎么样,龟兔赛跑,不过会不会太老了,孩子说不定听过了。“姜芜自己提议,随后又自己推翻,手指一划就到了下一个。 “哎,这个不错,寓意很好,你说怎么样。“姜芜推推沈慕。 沈慕扫了一眼,点头道,“嗯,是不错,不过会不会比较适合男孩子,咱家这是个丫头啊。“ 姜芜若有所思,“你说得也对。“ 两个人不过是要讲个睡前故事,竟然这样挑挑捡捡起来,还是沈慕无意中扫了墙上的挂钟一眼,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半个小时过去了。 “就,就这个吧,再不过去,一会儿孩子都睡着了,到时候就真的什么都不用讲了。“ 两个人捧着平板电脑进去孩子房间的时候,果然就见孩子靠在床头垂着头,小脑袋随着呼吸声一点一点的,可不就要睡着了嘛。 沈慕将平板放在姜芜怀里,轻手轻脚准备让孩子放平躺下,结果刚一接触,孩子就醒了,她揉了揉眼睛,对二人问道,“是要讲故事吗?“ 得。 今天这故事,怎么着也要讲了。 姜芜已经做好准备了,她捧着平板电脑坐到了床边,沈慕给她让了位置,出去的时候还给两个人带上了门。 “今天我们要讲的故事呀……“ 沈慕并没有立刻离开,关门后,她在门外停留了一会儿,听着里面传来姜芜柔婉的声音,和平日里对她讲话的时候不同,和日常上庭的雷厉风行也不同,姜芜对孩子从来都很有耐心。 沈慕笑笑,眷恋地看了门内一眼,她一早就说过的姜芜一定会是个好妈妈。 “好了,故事讲完了,乖乖,你该睡觉了。“姜芜翻身下床,还认真地给孩子掖了掖被子。 结果没想到刚刚还好好躺着的孩子突然坐了起来。 姜芜连忙上前问道,“怎么了。“ 孩子看上去有点扭捏,像是不好开口一样。 “想上卫生间?“孩子不说,姜芜就只好自己猜了。 孩子没有给出回答,反倒是伸出了两只小手,左右敞开伸平在空气中。 姜芜先是愣了愣,随后才明白过来她是想干什么。 “你想我抱抱你?“姜芜轻声问道。 孩子似乎从来没有这样直接对人提出过要求,此刻看上去多少有些不自然,不过她还是点点头,手臂也没有收回。 姜芜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萌化了,连忙伸出手去将孩子抱在怀里,拍了拍,又轻轻拍了拍,随后轻轻落了一个亲吻在孩子的额头上。 “好了,晚安乖乖,做个好梦。“ 闭了灯又关上门,孩子睡了,姜芜和沈慕也该休息了。 回到自己房间,姜芜将平板往床头边随手一放,谁想到忽然被从身后伸来的一双手紧紧抱住。 “亲亲,我也想你给我讲故事。“沈慕将人圈在怀里耍赖道。 姜芜好气又好笑,“小姐姐,不是应该你讲故事给我听吗?“ “我不,我不嘛,我就要你给我讲故事,就要。“沈慕撒娇卖痴起来,姜芜是真的拿她没办法。 “好好好,你先让我坐好。“ 姜芜好说歹说这才让沈慕把死死抱着她的手松开,重新将小平板拿在手上,姜芜点选着两个人刚刚搜索过的童话故事,“你想听什么,丑小鸭变白天鹅还是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啊。“ 沈慕学着孩子模样缩在姜芜的怀里,“我想听爱情故事。“ “爱情故事?“姜芜在平板上一页一页翻着,“罗密欧和朱丽叶?“ 沈慕不满意,“那是个悲剧,我想听结局圆满的爱情故事。“ 爱情故事,还要结局圆满,姜芜念叨着这两个条件开始在网上翻找着。 类似的内容有很多,只可惜姜芜一时还没有决定好要给沈慕读哪一个,手上的平板电脑已经瞬间被沈慕给抽走了。 姜芜一愣,“干嘛,不听了?“ 沈慕笑着仰头看她,她真的很少用这样的角度去观察姜芜,艳若桃花、妩媚而风情的眉眼,她家姜律师真是怎么看都十二万分的动人。 沈慕欣赏够了才悠悠开口道,“看这些老黄历做什么,不是有个现成的爱情故事在你脑子里吗?“ 姜芜茫然了,没有啊,真没有啊,若是有这么个故事可供信手拈来,她刚刚也不用端着平板电脑思考那么久了。 “有,你再好好想想。“沈慕笑道。 姜芜是真的想不出,只好对沈慕道,“那你,给我点提示?“ “和罗密欧与朱丽叶差不多。“ “差不多?“ 姜芜还是没想明白。 就在这时沈慕修长的手臂向上一勾,直接就将姜芜整个人圈在了怀里,就听她有些暧昧地对姜芜道,“想知道吗,那我告诉你,这个爱情故事的名字就叫做,小阿芜和小阿慕。“ 姜芜直勾勾看了沈慕半晌,一巴掌将渐渐凑过来沈慕嘟嘟的嘴巴给推到了一边。 “小阿慕是谁,我好像不太认识。“姜芜可不想讲这个光听名字就要酸掉牙的故事,她从沈慕的手臂中钻出来,直接就想闪人。 沈慕怎么会让她跑掉呢,将人按住,“你认识的,小阿慕是你最爱的小姐姐啊。“ 姜芜止不住笑,她真是要被沈慕这肉麻的言语和腔调搞得起鸡皮疙瘩了。 卖萌眼见着是不管用了,沈慕故意装出一副凶狠的模样,“说,故事讲不讲。“ 姜律师是绝不会轻易妥协的,她是有气节的人,“不。“ “不哈?“沈慕露出一抹坏笑。 然后,这样那样,那样这样…… 夜深了,两个人卧室的灯亮了许久,而伴随着柔软的灯光,是姜芜羞愤的声音。 “从前呢有个小女孩,她叫小阿芜……“ 第152章 那天,成建国从华策离开后,心情还是很不错的,既然姜律师慈悲心大发,愿意处理孩子的领养问题,被她骂上两句不配有孩子又算得了什么呢,棘手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决就好。 为此多日不与妻子刘丽芳联系的成建国还给对方打去了一个电话,还是老规律,两个人一开腔就是一阵互骂,不过最后成建国还是洋洋得意的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对方。 “你还想着把那丫头推给我,哎,我告诉你,你做梦吧,到时候因为你虐待孩子而被解除领养关系,你等着吃牢饭吧你。“成建国讥讽道。 刘丽芳也不甘示弱,“我虐待孩子?有什么证据说只有我虐待孩子?成建国我告诉你,若是我一口咬死了你也有份,你也跑不了,你不是也一心想着遗弃,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个人也争论不出什么结果,互相生了一肚子气后,终于是悻悻地挂断了电话。 两个人想着的都是等这件事情结束,安安稳稳把婚离了,他们两个就老死不再相见。 只可惜,想着老死不再相见的两个人,没过几天就被请进了同一个局子里喝茶了。 刘丽芳打孩子的时候挺威风的,可一看到警察整个人都老实了,她这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进了警察局更是老老实实坐着,让干什么干什么,问什么说什么,再没有了之前扎刺儿的表现。 很快,成建国也被带到,两个人不明所以,纷纷问道,“警察同志,这是,这是因为什么找我们来啊?“ 警察一本正经看了二人一眼,“你们自己心里不清楚?“ 两个人顿时心中咯噔一下,他们可是一直都本本分分做人的,只除了一件事…… 要离婚的夫妻这时候倒是挺默契,一起装傻道,“我们真的不知道。“ 警察言明,“有机构向我方反应,你们虐待儿童,经查证情况属实。“ 于是,成建国和刘丽芳还真的按照当初他们各自的话去了,一起被拘留了十五天。 孩子这算是在姜芜和沈慕家住下来了,她们也没问过孩子的养父母给她取了个什么名字,就直接随口叫着沈慕无意中说起的小名,乖乖。 “乖乖,早上想吃什么?“ 今天是个周末,一大早就是个好天气,沈慕走进孩子的卧室,轻轻拍拍她,让她起床,随后拉开了窗帘。 “唰“得一下,温暖的阳光洒进来,照得孩子身上暖洋洋的,她看了看摆在她床旁边的小闹钟,已经快要十点了。 孩子忽然有些紧张起来,她在家里的时候从来没敢睡得这么久过,如果略微起得晚一点就会被妈妈直接从床上扯下来。 “睡睡睡,就知道睡,你上辈子是猪吗?“ 几天前被责骂的话语还回荡在孩子耳边,孩子小脸煞白,直接从床上翻下来,开始手忙脚乱地叠起了自己的被子。 沈慕听到身后的动静,回身就是一愣,自己六岁的时候会做这些事情吗? 答案是,不。 沈慕正想要上前帮忙,结果刚刚拿起被子一角,孩子就仿佛做错了天大的事情一样,老老实实立定站好,喃喃对沈慕道,“对不起,我起晚了,明天我一定早一点。“ 沈慕觉得好笑又心疼,“乖乖,你为什么要道歉啊。“ “我,我起晚了呀。“孩子低着头。 沈慕笑着直接将孩子抱起来,亲了亲她的脸颊,“咱们家的规矩呢,是小孩子在长身体,要多睡才对呀,乖乖做得很好,为什么要道歉呢。“ 孩子愣了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再说乖乖也不是最晚起来的那个人。“紧接着沈慕抱着孩子,留下整理了一半还有些凌乱的床铺,直接出了房门去了自己和姜芜的卧室。 推开门,就见占了大半个空间柔软的大床上,姜芜陷在被子里,只露出半张脸,紧紧闭着眼睛,均匀的呼吸着。 沈慕把孩子放下,一大一小轻手轻脚来到床边。 “小猪宝宝。“沈慕一边说着,一边戳了戳姜芜鼻尖。 孩子就在一旁看着,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惊奇。 猪应该是骂人的话吧,因为她的妈妈总是骂她是猪,这辈子是猪,上辈子也是猪,和猪一样吃,和猪一样睡,任谁被那样责骂都不会认为猪是一句好话。 可刚刚沈慕阿姨也说了睡着的姜芜阿姨是小猪呢,她目光就很温柔,手上动作也很轻,让小猪这个词听上去都变了意思。 孩子趴在床边,先是看了看沈慕,随后又开始盯着姜芜的脸。 这个阿姨真好看呀,她睫毛那么长,就跟她仅有的那个玩具芭比一样,孩子不自觉地就想学着刚刚沈慕的样子也伸手去摸一摸,不过她还是胆子小,手伸到一半就缩回来了,她不敢做太放肆的事情,她怕惹人不高兴。 沈慕看着孩子小心翼翼的样子,直接就将她的小手握在了掌心,她驱动着孩子的手,轻轻也摸了摸姜芜的鼻子。 “小猪宝宝醒醒吧,乖乖都来看你了。“ 孩子有点不好意思,回身想要往沈慕的怀里钻。 其实姜芜早在沈慕逗弄她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她一直闭着眼睛,就在这时突然睁开,朝着一大一小扑过去,比划大老虎的手势,将大的小的都抓到了手上。 “是谁打扰我睡觉,我要吃了你们。“姜芜即使再装出一副凶凶的样子,看在别人眼中也像是炸毛的小猫。 孩子被她吓了一跳,随后又被她逗得咯咯笑,这还是姜芜和沈慕第一次听到孩子这样天真活泼的笑声,房间里瞬间洋溢起一室的欢乐与温馨。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姜芜觉得自己的心被填得满满的,她简直无法描述自己刚刚睁开眼睛看到沈慕和乖乖出现在她眼前时她心里的感受。 二人世界是真的很好,很甜蜜,姜芜一辈子也不会腻,但是三个人组成一个家的话,那份感动也是没有什么可以代替的吧。 “小猪宝宝变成大老虎了,大老虎醒了,我们快跑啊。“沈慕夸张地牵着孩子的手跑开了,姜芜还很配合,跟在后面追她们,满屋子里都是欢声笑语,这注定会是一个愉快的周末。 笑够了,也闹够了,姜芜带着孩子洗漱,给她扎辫子,沈慕则去给三个人做早餐。 煎蛋、牛奶,好吃的蔬菜沙拉,因为有了小孩子,为了平衡营养,沈慕还特意洗了新鲜的草莓。 等沈慕将这一切弄好,端着餐盘出来的时候,那边姜芜的辫子也已经扎得差不多了。 姜芜自己的头发从来都是最简单的样式,马尾或者披肩发,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特别的花样,也就是沈慕提前告知想要在什么时间安排怎样的约会时,她偶尔会用心给自己打扮一番,放到平常姜芜都只是保持和自己职业相符的气质打扮。 上次接沈灿来的时候,沈慕就已经很意外姜芜竟然有这样好的扎头发的手艺,反正她手笨,她觉得花式梳头发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这件事到了姜芜手中却成了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这不,眼前的小姑娘已经漂漂亮亮站在自己面前了,姜芜还很得意地对她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沈慕鼓励着,“嗯,真好看。“ 孩子显然也很喜欢,迫不及待去照镜子了。 吃过了早饭,一家人才有时间坐下来整理那天晚上,她们一起逛街买回来的衣服。 姜芜和沈慕的衣服是在当时就试过的,所以摆在眼前客厅沙发上的绝大多数都是孩子的衣服。 孩子已经有了很强烈的自我意识,姜芜将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递到孩子手上,让她自己进屋去换。 乖乖看上去也松了一口气,捧着衣服进去了,不过一会儿,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从里面弹出了一个小脑袋。 “阿姨。“孩子轻轻叫了一声。 姜芜连忙过去,蹲在孩子面前,平视着她的眼光,“怎么了。“ 孩子低声道,“我拉不上拉链,你能帮帮我吗?“ 姜芜笑着跟孩子一起进了房间,等他们再出来的时候,沈慕就看到一个粉嫩嫩的小天使站在自己面前,粉红色的背带裙上面点缀着纯白的樱花花瓣,孩子本来就长得白净,一件白色的花瓣领小衬衣,更是让她的皮肤看上去仿佛透明一般。 “好看吧。“这件衣服是那天姜芜选的,此刻看了效果她觉得很满意。 沈慕又拎起另一个袋子,“再试试这一件。“ “好嘞。“ 自己买衣服时一脸不耐烦的姜芜,如今打扮起孩子倒是乐此不疲。 这一个上午的时间,姜芜和沈慕两个人就操纵着孩子玩起了换装游戏,三条裙子,两套裤装,外加两双鞋和一顶小帽子,每一件她们都很满意。 “我觉得我给孩子选衣服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姜芜点点头,对自己表示认可。 沈慕也不示弱回道,“我觉得是我的眼光更好来着。“ “是我。“ “我。“ 两个幼稚鬼在孩子面前争执起来,最后还要孩子来评评理,说一下她最喜欢哪一件。 孩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只能笑着说自己都喜欢,她正准备回房间将身上的新衣服脱下来呢,结果沈慕拉住了她的小手。 小牛仔裤配上一件纯色干净的米黄色小衣服,沈慕随手将那顶新买的小帽子也扣在孩子头上,这身打扮刚好方便行动,也合适沈慕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好了,就是这一身,咱们收拾收拾准备出发。“沈慕笑道。 这一次连姜芜也有些意外了,“收拾收拾去哪里啊?“ “游乐场啊,童年的代名词。“ “……拜托,现在是冬天。“ 第153章 没错,现在是冬天,但这也无法打消沈慕的积极性。室外的大型项目玩不了,但室内游乐场总还是有许多可供选择的游乐设施。 沈慕和孩子是不怕高的,两个人一起兴奋地坐上海盗船、超级秋千等项目,而姜芜就只能给人拎包、拿帽子、还要举个拍立得做起了摄影师。 到了碰碰车的场地,姜芜终于可以大展身手了。 “我可是刚成年就拿了车票。“姜芜得意道。 沈慕实在是不想太打击她,但还是忍不住说道,“你还记得你前两天在路边倒车吗?“ 姜芜瞬间没话了,她当然记得,就是在天悦门口等沈慕的时候,她为了不挡住路口,想要往后略微挪动一点,结果就这么简单的操作,姜芜却直接把轮胎蹭到了马路边,刺耳的摩擦声响起,刚好完完全全被沈慕看了个彻底,到现在还在对她碎碎念。 “意外,那是意外。“姜芜狡辩着,随后顺手挑选了一辆小红车,就要招呼着乖乖坐过来。 沈慕却没让孩子过去,而是拉着她上了另一辆,“乖乖,听我的,你还是在这里比较安全。“ 孩子咯咯咯笑个不停,第一回合计时开始,姜芜追在沈慕后面非要和她来点儿爱的碰撞,结果沈慕同志开跑车出身,操作过硬,愣是左拐右拐,没有让姜芜近了身。 三回合作罢,姜芜终于放弃了,她从车上下来,还孩子气地对沈慕告状,“一定是我的车不行。“ 来到了游乐场,平时冷静自持的姜律师仿佛也成了孩子,沈慕顺着她,“是是是,是车的问题,车的问题。“ 姜芜怕高,游乐场很多设施只能沈慕带着孩子过去,等到了旋转木马,终于是姜芜可以参与的项目,沈慕从她手里接过所有的东西,让她带着孩子上去玩玩。 姜芜想三个人一块,于是对沈慕问道,“你不一起吗?“ 沈慕摇摇头,“我想给你们照两张相片。“ 刚刚一直作为拍摄者的姜芜确实没有留下几张自己和孩子的照片,想了想后,她终于点点头,牵着孩子的手,两个人一起乘上了旋转木马。 旋转木马转速很慢,并不会让人觉得晕,一上一下运行的过程中还响起美妙的旋律,让人紧绷的情绪也能够随之放松。 沈慕将镜头对准姜芜和孩子,每绕一圈过来,她们就会一起朝着自己和镜头挥挥手,那画面终于被沈慕定格在了照片之上,永久的保存了下来。 沈慕欣赏着自己的作品,就见照片中的姜芜笑眼弯弯,目光落在孩子身上,但摆手的姿势却是朝向自己,而孩子呢,沈慕能够由衷的感到孩子很开心,这大概是沈慕见到她以来,她笑得最无忧无虑的一次。 她和姜芜是有这个能力的,她们有能力给这个孩子无忧无虑的生活。 “希望接下来的所有事情都能顺利。“沈慕在心中默默祈祷着。 这间大型室内游乐场不仅有好玩的,还有好吃的,虽然是非健康食品,但偶尔吃上两次也无伤大雅,等到吃圆了肚子,三个人一起坐在顶层的观景台消食,就在这时候,一整天下来都兴高采烈的孩子,难得拉着姜芜和沈慕的手跟她们说起了悄悄话。 “你想和我们一起照一张照片?“姜芜笑着摸摸孩子头顶的小黄帽。 孩子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随即用满是期待的目光看着姜芜,“可以吗?“ 再简单不过的要求了,沈慕直接拿起拍立得,从不远处找了个小伙子过来,“能麻烦你帮我们一家拍张照片吗?“ 对方伸手接过设备,笑着点点头。 倒计时开始。 “三、二、一。“ 摆好姿势,镜头闪烁,很快一张照片从里面打印出来。 男生将照片递过来问道,“你们看看,这样行吗?“ 姜芜接过后对帮忙拍照的小伙子道了谢,三个人凑到一起看着照片。 那上面是三张灿烂的笑脸,姜芜妩媚,沈慕惑人,而孩子……她笑得格外甜。 拿着照片看了又看,孩子昂头对二人道,“这张可以送给我吗?“ 这孩子眼睛的形状和姜芜神似,说不定以后长大了也是一双烟波婉转的小桃花,沈慕对这样的目光没有丝毫抵抗力,她立刻点点头,“嗯,你喜欢就送给你。“ 游玩还没有结束。 蹦床、海洋球馆、充气滑梯等等,这些设施就只是面向孩子开放的了,将乖乖放进去,看她和其他小朋友滚在一起,姜芜和沈慕一边笑着,一边靠在栏杆旁愉快的谈天。 “现在的小孩真幸福。“沈慕不由得感慨道。 姜芜点点头,“是啊,我们小的时候……“ 说起小时候,两个人都是一顿,难免有些伤感,她们小的时候是没有这样丰富多彩的娱乐设施的,不仅如此,她们的童年几乎同时在不满七岁的那年结束,此后的人生再不敢重温这样绚丽的儿童时的梦。 沈慕牵起姜芜的手,握在掌心里晃呀晃,“姜芜小朋友,你喜欢游乐园吗?“ 姜芜点点头,“喜欢。“ 沈慕长出一口气,随后笑开了,明媚而洒脱,“看来我们除了婚礼进行曲之外,要再加一个寻找童年的项目啦,你放心,全世界,只要你能想到的游乐场,小姐姐都会带你去。“ 姜芜四十五度角抬头看天上,语气中略带两分傲娇,“真的?你就不怕这样会惯坏我吗?“ 沈慕一揽,把姜芜带到了自己怀里,她在她额头吻了吻后说道,“我巴不得惯坏你,这样你就会发现再没有人比我对你好,你就永远离不开我了。“ 姜芜的声音轻轻从沈慕怀中传来,“现在就已经离不开了,永远离不开。“ 气氛刚好,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如果不是怕教坏小孩子,沈慕都想给姜芜一个深吻了。 就在这暧昧对视的途中,突然…… “哗啦。“一捧海洋球朝着两个人倾泻而下。 什么亲亲啊,抱抱啊,瞬间被几个海洋球给掀到九霄云外去了。 “哈哈哈。“一旁传来孩子爽朗的笑声。 姜芜和沈慕看过去的时候,就见一个带着黄帽子的小捣蛋鬼因为自己的玩笑得逞而在那里捂着嘴巴偷笑呢。 沈慕作势要去抓她,孩子笑着一蹦一跳跑远了。 “这才是她该有的样子吧。“姜芜感慨道。 该哭的时候大声哭,该笑的时候愉快地笑,家庭原本就该释放孩子的天性,给她们最坚实的依靠,从而一步一步引导她们走向自己所期待未来的所在啊。 沈慕和姜芜四目相对,“你准备好了吗,妈咪?“沈慕问道。 姜芜点头,“是的,我准备好了,妈咪。“ 她们准备好了做一个妈妈,眼前这个在海洋球里上下扑腾、开心欢笑的女孩,她们不准备交给任何人了,就像之前沈慕所说的那样,她们会一起负起这份责任,无论未来是好是坏,她们都会一起去面对。 只要她们两个的手是始终握在一起的,这世界上就没有能够难倒她们的事情。 这一天过得很快,也过得很慢,几乎是待到闭馆,三个人才从这座室内游乐场走了出来。 孩子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梦,她就像姜芜阿姨给她讲的那个睡前故事里的爱丽丝,一不小心就跌进了一个童话世界。 被左右牵了手,孩子用尽力气回头看了一眼,她想要好好记住这个地方,记住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因为即使那个睡前故事她并不能记得完全,却也知道梦总是会醒的,她得再用力一点,好将今天的一切刻在脑子里,永远不忘记。 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带着孩子换了衣服洗漱完毕,姜芜又搬出了她的小平板和孩子并排躺在一张小床上。 “今天我们乖乖想听什么故事呢。“姜芜笑道。 孩子没说话,只是随手指了指平板电脑上封面图案最花哨的一个。 “好嘞,这个故事呢,讲得是……“ 孩子聚精会神窝在床上听着,渐渐得,大概是困了,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姜芜以为孩子睡了,关上了ipad屏幕的光亮,轻手轻脚准备起身离开。 就在起身的瞬间,姜芜看到孩子第一次来她家里是所穿的那身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了一旁的小椅子上。 看到这些姜芜总会不自觉想到孩子的养母刘丽芳,进而想到那天发生的令人不快的一切,她起身将那身衣服拿起来,准备一起带出去不想留在这里让孩子堵心,谁想到她刚直起腰准备出门,孩子稚嫩的请求声就从她身后传过来。 “阿姨,能把衣服留下给我吗?“孩子从被子里露出半张小脸,目光中充满了恳求。 毕竟是相处了三年的父母,说不定孩子还是想要留点什么做个纪念?姜芜是真的不明白孩子的想法,不过她还是选择尊重她。 将衣服重新放回矮凳上,姜芜走到床边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放心,我不拿走,你安心睡吧,做个好梦。“ 孩子点点头,当着姜芜的面闭上了眼睛。 灯关上了,门也关上了,房间里一片昏暗。 孩子轻轻掀开被子下床,摸了摸矮凳上自己的那身衣服,这大概是她和过去最后一点联系了吧,留做纪念?怎么会呢,那样的日子又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不到七岁的女孩重新爬回床上,用力擦了擦眼睛。 她想啊,姜阿姨、沈阿姨她们都太好,太温柔了,在这个家里的每一天自己都像是在做梦一样,她得留下这身衣服,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她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因为总有一天梦还是会醒的,她不是这个家里的孩子,总要被送回她该去的地方,也许是养父母身边,也许是曾经那个记忆中模糊的福利院。 孩子将被子拉过头顶轻轻抽泣起来,如果,如果姜阿姨和沈阿姨是自己的亲人,那该……多好啊。 第154章 成建国和刘丽芳夫妇被拘留了十五天,等到好不容易挨着日子被放出来,结果又被人送上了一纸起诉书。 他们被人告了,被当初他们领养方萱的福利机构,罪名同样是虐待,要求他们解除与孩子的领养关系,同时对未成年儿童进行赔偿。 如果只有前者,那么成建国和刘丽芳是乐见的,只不过竟然还要赔偿?! 谁家不打孩子的,谁给过赔偿了?! 成建国听说要割肉,立马就不愿意了,他都要和刘丽芳离婚了,再说一切都是刘丽芳干的,他又没有打孩子凭什么他会和刘丽芳一起成为被告。 夫妻多年,刘丽芳又怎么会看不懂他的心思呢,就见她冷笑道,“婚还没离呢,你和我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成建国不忿,“你这个恶毒的女人,那么小的孩子你也下得去手。“ 刘丽芳反唇相讥,“你不恶毒?笑话,要不是我抢先一步,说不定你也会出此下策来摆脱责任,你这种道貌岸然的样子最让人恶心。“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再说一遍又怎么了,你恶心,恶心。“ 刚刚走出拘留所的二人,结果又因为在街边互殴,重新被请进喝茶去了。 成建国和刘丽芳待在里面的这十五天,姜芜可一刻都没有闲着,她带着孩子去了民政部门,派出所等地,将相关流程走了一遍。 今天她照常带着孩子上班,临近中午的时候姜芜准备开车将孩子送到天悦交给沈慕,因为她想自己一个人单独去一次成建国的家。 孩子本来是黏着她不肯走的,但是曾经那个家对于孩子来说必定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她还是不去得好,即使曾经伤害她的人已经被送进了拘留所。 姜芜将车停在天悦门口的时候,沈慕和小刘助理已经等在了那里。 姜芜把孩子从车上抱下来,对孩子说,“去吧,这里有许多漂亮的小哥哥、小姐姐呢,他们都会喜欢你,我很快就回来,到时候我们陪你沈慕阿姨一起下班。“ 孩子是从来不任性的,她很懂事地听从姜芜的安排,但是她这两天一直被姜芜带在身边,就连上班都不例外,几乎寸步不离的相处让孩子非常依赖她,这时候要分开,让孩子十分舍不得。 “那你一会儿就来好吗?“孩子眼巴巴看着姜芜。 “嗯,很快,一会儿我就回来了。“姜芜保证道。 一会儿……这个词蹦出来的时候,姜芜自己有些微微出神。 曾经姜芜的爸爸也无数次对她说过这个词,最开始她以为是半个小时,后来姜芜发现有时候他的一会儿回来,一走就是一整天,一整天都将她一个人丢在那里。 没有人拥有与生俱来的安全感,孩子的不安通常来自父母的谎言。 姜芜来不及和沈慕多说一声再见,她刚刚答应了小姑娘自己一会儿就回来,那么她要抓紧时间了,她绝不会和自己的父亲一样失信失言。 所幸事情办得很顺利,姜芜这次去成建国所在的小区并不是要去他家,而是要找上次来不及多说话的那位邻居。 年轻的单身姑娘倒是热心肠,她像是笃定了姜芜日后一定还会回来找她,已经提前将自己监控视频中有用处的部分导出,存放在了一个u盘里。 等姜芜敲开她家门的时候,她只说了一句等一下,随后转身就将这东西取了来,交到了姜芜手上。 两个陌生人,没想到在一个陌生孩子的事情上,很是默契。 姜芜道过谢后对姑娘道,“如果将来有需要,需要你出庭作为证人,不知道您愿意吗?“ 姑娘郑重点头,“当然,我愿意,不仅我愿意,我们所有曾经目睹过真相的人,都愿意站出来为这个孩子说两句话。“ 姜芜笑笑,客气的话不用多说,那个孩子此时此刻正在等着她回去呢。 成建国夫妻虐待养女的官司开庭,法庭上不乏华策律师的身影,只不过这一次站在民政部门、福利机构一边提供法律服务的律师是……江杉同志。 至于为什么不是姜芜,原因是避嫌,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她和沈慕想要在这起官司结束后,领养这个与原家庭解除了领养关系的孩子。 江杉在准备开庭之际和姜芜谈过这场官司。 “师姐,你知道的,孩子的伤情鉴定只是轻微伤,想要让对方承担刑事责任是不可能的。”江杉解释道。 一大早,被江杉走来走去绕圈圈绕到头疼的姜芜,像是看怪物一样看她,“江杉同志,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一个律师,你要讲的这些我都明白。” 江杉笑笑,长出一口气,“我都习惯把你当孩子家属了。” 姜芜勾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放在桌面上的有关案情的相关材料,“你的服务对象是它们。” 起诉成建国的是曾经将孩子交给她们抚养的京元市民政、福利机构。 “一切照章办事。”姜芜道。 江杉忽然没来由的一阵沮丧,作为律师她再清楚不过了,一切照章办事,最后不过是收回抚养权,解除领养关系,然后不轻不重地除以一点罚金和赔偿,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孩子心灵所受的创伤说不定需要一生的时间来愈合,可造成这些创伤的人呢,官司结束了,这件事就彻底翻篇了,脸皮厚一些的被告,他们依然可以毫无芥蒂地过自己精彩的一生。 姜芜真的是难得看到江杉如此丧气的一面,她给对方倒了一杯热水。 “来,热的,喝一点顺便暖暖自己那颗小心脏。”姜芜开玩笑道。 江杉乐了,不过随后又十分感慨地坐在姜芜的对面,“之前总想着要站在正义的一方,这一次总算如愿了吧,绝对的正义立场,费用我都分文不取呢,可到底还是意难平,我们学法律,最开始都幻想着惩恶扬善,可结果恶惩处不了,善保护不了,做我们这一行其实随波逐流,迷失了本心的反而是幸运的,倒是那些越清醒的人,越痛苦。” 江杉越说情绪越低落,她拿起手头旁有关这起官司的相关材料,自嘲地笑笑,“你看,虐待罪,受到伤害的是个不满七岁的孩子,我却无法在法律中找到一个明确的虐待儿童的罪名,不单单是这一例,真是有太多太多类同的事情让人无能为力。“ 姜芜也沉默了,不过片刻之后她还是抬头去看江杉的眼睛,目光坚定。 “我们都知道,法制健全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几十年,几百年,也许我们甚至根本不能活着亲眼见到那一天,但我们依旧要做,因为我相信一代一代法律人的付出终归是有意义的,我们的每一次发声都是在推动着它前进一点点,当代人或许没法受益,但我们有一代又一代人,只要我们绝大多数人始终秉承一颗公正的心,我想总会有那一天的。“ 江杉默默看了姜芜半晌,最后一开口却是一句与刚刚两人探讨毫不相关的话。 “学姐,你知道我们那一届学生都是怎么看你的吗?“ 姜芜一愣,她摇了摇头。 江杉刚要开口,可余光所到之处却扫见了姜芜手上的那枚婚戒,她突然轻轻笑笑,到嘴边的话又被她咽了回去,“算了,不说了。“ 江杉拿起桌上的材料,朝着姜芜比了比,“你刚刚那番话我记住了,学姐不愧是学姐啊,受教了。“ 姜芜有些茫然,这都什么没头没尾的话啊,她怎么觉得自己有点没听明白。 手都已经握上门把手的江杉正准备开门出去,可她仿佛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匆忙转过头来。 “学姐。“ “嗯?“姜芜侧头望向门边,等着听江杉的后话,她觉得自己这个小学妹今天总是欲言又止的,很不爽利,和她平日里的行事作风大相径庭。 结果姜芜等了半天,对方又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就听江杉道,“你和沈总很适合,祝你们幸福,白头到老。“ 这回,不等姜芜道一句谢谢,江杉已经推门出去了。 姜芜在自己的座位上愣了半秒,“这家伙今天是怎么了?“ 可惜永远不会有人给姜芜揭晓这个答案。 江杉带走了资料回去奋斗,姜芜也开始投入到工作之中,她虽然不好亲自出面,但是她想她可以力所能及帮江杉,帮孩子再做些什么。 “哒哒,哒哒哒。“ 江杉出门后并没有立刻走人,她不过停留了几秒钟,办公室里就重新传出了姜芜打字的声音。 她们那届学生是怎么看待姜芜的? 还能怎么看待,自然都是仰望的,她是她们的学姐,是榜样,更是神一般的存在,所有人提起姜芜都是崇拜和憧憬,只有江杉自己是个例外。 她也是同龄人的佼佼者,自然有自己的矜贵和清高,江杉同样以优异的成绩和出色的表现进入了华策,她原本想着的是好好挑战一下自己这位传说中的神级学姐,却没想到刚进华策没多久她就在前辈的引导下接了个门道很深的委托,险些栽了个大跟头。 江杉那时候很难,可她不肯示弱,但很多事情光有决心是永远不够的,千头万绪她始终不得要领,就在她以为自己过不了实习期,最后会灰溜溜走人的时候,是姜芜以学姐的身份请她吃了一顿饭。 餐桌上她被姜芜问得哑口无言,商法法条,a大商法课程上的教学范例等等,她江杉一个字都背不出,姜芜却能够从头娓娓道来。 这顿饭吃得江杉胃疼,直到最后她一个克制不住,语气很冲的对姜芜道,“你是不是故意膈应我来了。“ 姜芜却笑得云淡风轻,“你回去好好看看,你愿意的话随时都可以来找我探讨。“ 作者有话要说:迷妹一号上线。 第155章 江杉当时气冲冲就走了,她不喜欢姜芜那个微笑,可她也忘不了对方的那个微笑,最后,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终于咬牙起身去翻了姜芜所说的那些内容。 看过后,江杉震惊了,她这才知道,姜芜其实是通过这样一种委婉的方式点出了自己忽略的一个重要的关键点。 江杉捧着书本,整个人都呆住了,她和姜芜是校友没错,但她心里不服姜芜,所以进了华策也没有和对方打过招呼,但姜芜却比她想象得要关注自己。 为了留在华策,也为了对得起自己律师这个职业,对得起自己第一个委托人,第二天一上班,江杉就放低姿态来到了姜芜的办公室。 那时候姜芜的办公室还不是现在华策位置最好,光线最好的地方,江杉推门进去,姜芜显然也在等她。 “坐啊。“姜芜给江杉倒了一杯热水。 江杉顺势坐下,看着仍有些不自在。 姜芜倒是很有学姐的样子,三言两语之下就让江杉放下了防备,后来她有仔细想过那个早晨,她严重怀疑姜芜是将面对委托人的话术用在了自己身上。 江杉的第一个委托是一起债权纠纷,看上去十分简单,但被告却利用了法律上的漏洞,让她无从下手。 姜芜给自己指了一条明路,不过最终她还是对江杉坦白道,“即使是这样,你败诉的可能也还是很高。“ 江杉点点头,这些她心里都清楚的,她还记得在自己流露出失落神色时,姜芜握住了自己的手,柔若无骨,冰冰凉凉,江杉至今还记得那种触感,记得姜芜嘱咐她的那些话。 “虽然有很高的败诉风险,但有些话,如果我们不去说就不会有人去说了。” “学姐,你的意思是……” “有时候败诉也可以是胜利的姿态。” 江杉是聪明人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不久后,江杉就迎来了她人生中第一次诉讼,并且是第一次败诉,只不过她败得轰轰烈烈,正如姜芜所说的那样,是以胜利者的姿态。 那场官司的被告胜利了,但他利用法律漏洞坑害他人,躲过赔偿的可恶行径得到了无数人的谴责,而在法庭上慷慨陈词,痛陈利弊的江杉俨然成了直面灰色地带的英雄。 明知道不会赢,可还要去讲,明知道结果是失败,依然要发声,一个人的声音,也许不能传递到很远的地方,但终究需要有人来打破这份沉寂。 因为这一案,不久后最高法就相关问题出台了司法解释来堵塞漏洞,也因为这一案,江杉堂堂正正留在了华策,成为了继姜芜之后又一位年轻出色的杰出律师。 官司结束后,江杉回请了姜芜一顿饭,姜芜欣然前往,师姐妹两个也终于能够说点正常的话题。 江杉还记得当时自己问了姜芜一个问题。 “如果遇到这件事情的不是你学妹我,而是不想干的人,你也会帮她吗?” 姜芜脸上露出让人熟悉的微笑,随后避而不答。 “你会,对吗?” 姜芜还是笑笑。 她会的,她当然会,这个答案让江杉郁闷了很久,从前她不喜欢有个异常优秀的学姐永远站在她的前面,可如今她又别扭的希望,这位学姐多少能够待她与别人有些不同,因为……因为她是她的师妹啊! 往事历历在目。 回想起从前自己中二的希望得到关注的那些岁月,江杉站在门口,笑着摇摇头。 许多年过去了,里面的那个人她始终没有变。 她善良,正直,有办法,有手段,她从来不曾弯下骄傲的脊梁。 这就是她江杉的学姐呀,那个让无数人追随她的脚步想要挺胸抬头不断向前的人。 江杉相信,这一次她也不会打无准备之仗,她绝不会就这样轻描淡写放过成建国和刘丽芳夫妇俩个。 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不甘心的,江杉从姜芜办公室门前离开,她想,她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够了。 官司的全过程和江杉起先预料的差不多,拘留也拘留了,解除了领养关系,再赔偿一点钱,这件事就应该顺理成章的结束了,只可惜就是这样一桩看上去本该稀松平常的小官司,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就入了媒体的法眼,短短两天时间被好几家网络媒体争相报道。 庭审过程持续了近三个小时,作为原告的律师,江杉几乎将所有成建国夫妻藏着掖着的内容全都抖了出来,其中就包括两个人因男方出轨准备离婚,女方毫不收敛自己的脾气肆意打骂孩子除了性格问题之外,还有想要借此推卸抚养义务的原因,成建国作为孩子的养父明知道妻子刘丽芳打骂孩子却故意隐瞒这种恶劣行径,企图遮掩在抚养权判定问题上对己方不利的条件,也存在一定主管方面弃养的想法等等。 现如今是一个领养猫狗都要查你住址,定期接受回访的年代,虐待小动物都要从道德层面大肆谴责,更何况刘丽芳夫妇俩个虐待的还是个孩子呢。 于是,网络上就此问题形成了热烈的讨论。 【领养是一件这么不负责任的事情吗?养父母想如何便如何,而孤儿的送养机构后续也不持续关注孩子的成长状况?】 【据我所知,还有很多这样的例子,有些不能生育的夫妻因为没有孩子于是领养了小孩,要是一直不能生还好,若是以后有了自己的亲骨肉,那被领养的小孩多半都过得很差。】 【需要健全领养机制,还有,必须惩治这些无良的养父母!】 【没错,绝不能又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孤儿也是社会的责任,社会对如何保护她们健康成长要做周详的计划和安排。】 一两条新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推波助澜,让一条新闻引爆满城风雨。 所有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谴责成建国和刘丽芳两夫妇,她们的照片和视频图像满网络上传得沸沸扬扬,即使是出门买个菜、坐个车都能够被人认出来而受尽白眼,而那个被她们领养的孩子则被很好的保护了起来,她没有出现在庭审现场,也没有出现在各大媒体的宣传报道之中,而解除了领养关系,民政和福利机构重新成为了她的监护人更是很好的保护了她的信息,这也让广大关注此事的人们最终放了心。 法律制约着人们的下线,它可能永远无法面面俱到,但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除了法律之外还有道德的约束,法律无法给予的制裁,那么就只能由人们心中的那杆秤来发挥作用了。 在巨大的舆论压力之下,成建国和刘丽芳丢掉了他们各自的工作,而朋友、同事之流,如他们这个年纪的人谁家还没有个孩子呢,只要一想到平日里看上去温和友善的两口子实际上是这样一副恶劣的嘴脸,大家就再没有了和他们来往的兴趣。 丢了工作、人脉关系也散了大半,如此一来被除以的罚金就更让两个人捉襟见肘了,原本因为出轨为了不要孩子抚养权而想过多放弃财产的成建国突然间也变了嘴脸,开始分毫不让,寸土必争,两个人才下公堂,又上公堂,一场离婚官司更是鸡飞狗跳。 就在闹离婚的过程中,成建国原本的情人也和他提出了分手,至于原因…… 原因当然是因为他不能生啊,谁知道这两口子一直以来没有孩子到底是谁的问题,她不想给成建国养那个便宜得来的养女,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讨厌小孩儿,她只是想自己做妈妈啊,这要是万一成建国的身体有问题,那她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所以为了自己的希望不落空,她就只有踹了成建国,投奔自己的新生活了。 女儿没了,妻子离了,情人跑了,可这一切却都还没有结束,迫于社会舆论的压力,民政机构将成建国和刘丽芳夫妻俩个列入了黑名单,并对外公布在此次解除二人与孩子的领养关系后,将不再允许二人之中的任何一人再领养其他小孩,这份黑名单不仅在京元市有效,且已通过内部网络传递其他各省市,这也就意味着,成建国和刘丽芳以后只要是在华国境内就不再允许他们重新领养小孩。 这下好了,成建国和刘丽芳是彻底慌了,他们不就是打个孩子离个婚嘛,怎么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呢,若是两个人不能生育的原因真的在自己身上,没有自己的亲骨肉还不允许她们领养,那他们岂不是要孤独终老了吗?! 刘丽芳终于是没了当初有恃无恐的嘴脸,只能通过哭闹来发泄自己近期的郁闷情绪。 成建国却憋了一口气,直接跑去了华策。 他要去找人,找自己当初的律师,姜芜算账,结果他人刚冲进华策大门,就被前台的小陈姑娘给拦下来了。 “有预约吗?“ “预约?“成建国的面色有些狰狞,“我要投诉。“ “哦。“小陈姑娘不急不慢拨通了一个电话,不一会儿就有人从楼上下来,将成建国请上去喝茶。 对方例行公事问了成建国的需求,成建国一股脑将心里话全都说了出来,“是那位姜律师说我的离婚官司不需要律师,不过是想要解除领养关系,她有办法,之后她就骗着我解除了委托,可你看看,你看看最后,我简直被她坑惨了,一定是她在背后搞得鬼。“ “哦。“对方拖长了尾音,“那么,你是投诉姜律师什么呢?“ 成建国被对方一问,瞬间有些言语无措,“我,我,我投诉她……“ 受理投诉的男人,轻轻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睛,“你看,姜律师问过你,你真正的诉求是什么,你说你只是不想要孩子的抚养权,姜律师没有欺骗您啊,解除抚养权的问题,你确实不需要律师,她和你解除委托,退还了你曾经支付的全部费用,你和她也好,和华策也好就再没有委托雇佣关系了,她还帮你节省了一笔费用!甚至后续民政部门接受群众举报,因你和妻子虐待领养儿童向华策寻求法务合作的时候,姜律师明明是我们律所非常优秀的律师,却主动避嫌放弃了这次机会,其实这大可不必的,因为你们已经没有委托关系了啊。“ “你……你们!“成建国气得脸色通红,他算是听明白了,当初是他自己选择了解除委托,后续想要追究对方的责任是完全不能够了,成建国如今就只剩下一声怒吼来发泄不甘,“我,我要告你们!“ 对方闲庭信步走到咖啡机前给自己泡起了咖啡,“哦,这样,那需要我给你推荐另一间律所,或者申请法律援助吗?“ 第156章 成建国在华策被问到哑口无言的时候,姜芜却并没有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官司中有关孩子的部分已经告一段落,领养关系解除了,这就意味着孩子可以重新拥有一个全新的家庭。 今天是京元市一年一度烟火大会的当天,因为禁止居民在新年前后自行燃放烟火,京元市每年都会由官方组织一年一度的烟火大会来娱乐气氛。 以前两个人的时候,姜芜和沈慕是不太关心这种活动的,寒风瑟瑟的时节,她们愿意花所有的时间窝在自己温暖的小家里,想让她们多迈一步出门都是奢望,不过自从乖乖来了,一切似乎都变得不一样起来,那天沈慕偶然提起烟火大会的事情,孩子的眼睛就瞬间被点亮,整个人都变得很积极,虽然没有开口提什么要求,但两个人都能够看得出来,孩子这是挺想去看看的。 那就一起去看看吧,反正她和姜芜也没有去过,沈慕最终欣然点头。 姜芜白天里把孩子交给沈慕来带,自己则为孩子的领养手续问题跑了两趟民政部门,等一应事务全都已经问询妥当,再赶往天悦的时候,一进门小刘助理便引着姜芜来到了公司内部一处摄影棚内。 姜芜见不是往沈慕办公室的方向走多少有些奇怪,“她们这是在干什么?“ 小刘助理笑笑,保持着神秘感,“您看了就知道了。“ 在摄影棚里自然是摄影了,姜芜和小刘助理推门进去的时候就见沈慕换了漂亮的礼服带着打扮精致的小姑娘摆着各种动作夸张的姿势。 姜芜觉得挺新奇的,她想还是沈慕有办法,能够帮着孩子克服心理障碍,让她在这样有不少陌生人的地方愉快地换下衣服。 听见一旁开门的声音,沈慕顺势望过去,就见姜芜和小刘助理站在门口,看着自己和孩子的脸上满是玩味,她刚刚带着孩子一起做鬼脸呢,看上去多少有些幼稚。 姜芜一副不打扰地样子,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准备把沈慕的丑照拍下来,“快快,你们继续。“ 继续? 继续那也得是带着姜芜一起记录“美好“时刻啊! 于是三两步上前沈慕就把姜芜给按住了。 沈总和姜律师在天悦时是惯例会保持克制的,最过分的举动也不过是有一次沈慕在自家助理面前戳了戳她媳妇的脸蛋儿,如今这一上来没有半分缓冲直接动手动脚来了个锁怀的亲密接触,愣是把小刘助理的心搞得怦怦跳。 原来沈总和姜律师是这样相处得呀,带着这样惊涛骇浪般的认知,小刘助理机械般转身,“那个,老板,你们先聊,我就不打扰了。“ 飞也似的,灯泡小刘同志迅速逃离了现场。 各种恶搞照片,吐舌头,揪耳朵,对眼睛,做鬼脸…… 凡事能想到的搞怪表情,沈慕几乎都带姜芜和孩子做了一遍,姜芜很不情愿,但孩子却很高兴,最后对着摄像机中的成品时不时拍手欢笑。 “你看,是不是很可爱。“沈慕这话不是问姜芜,而是在问孩子。 孩子点点头,有些表情是真的挺丑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和姨姨们一起做总会觉得开心,孩子把摄像机抱在自己怀里,很珍惜。 “这些照片可以送给我吗?“孩子问道。 沈慕捏捏她的小鼻子,“好啊,都送给你,等以后再有好的创意,我们再重新拍。“ “好!“孩子看上去很开心,不过很快那笑容就慢慢收敛了,她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摄像机,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她听来来往往的大人们说悄悄话提起过,她和养父母的关系已经解除了,她们再不是自己的爸爸妈妈,这大概也意味着不久后,自己就要回到福利院去了。 之前想起来会害怕的地方,和不想给任何人看的伤口,如今再想起来似乎并不会让人特别畏惧了,就在刚刚沈慕阿姨带着自己拍这些搞怪的、丑丑的照片时,她对她讲了很多话,一些她能听懂,一些似懂非懂。 沈慕阿姨告诉她,有些你觉得难看的东西拍出来之后是另一种效果,果然,她觉得很丑的表情在照片里看,其实还蛮可爱的。 沈慕阿姨还告诉她,有些东西坦坦荡荡摆出来,就是大孩子的表现了,当她成为大孩子的时候,以前会害怕的东西就不会有那么可怕了。 孩子默默给自己打着气,总不会更糟糕的,于是她扬起一张满是稚气的笑脸,拉着沈慕的手问道,“阿姨,我们晚上去看烟火吗?“ 沈慕摸摸她的脑袋,“对啊,我们现在就去做准备。“ 沈慕和姜芜带着孩子换好了衣服,时间也已经临近傍晚了。 沈慕在中天大厦最顶层的旋转餐厅预约好了位置,那里是每年观赏京元市烟火最好的地方,一家人还能够顺便在那里一起吃个饭。 姜芜从小刘助理那里要来了发圈和梳子,坐在沈慕办公室的沙发上,认认真真给孩子扎着头发。 姜律师真是心灵手巧啊。沈总推着自己的旋转座椅找了个最佳角度围观自己媳妇儿。 不过是给孩子梳个丸子头,沈慕也在一旁兴致勃勃地看了半天。 “好了。“姜芜大功告成。 孩子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小揪揪,笑得开心极了。 沈慕见孩子开心,自己心里也痒痒的,她一个用力连带着座椅一起滑到了姜芜面前。 “你也给我梳呗,就这样的,乖乖这样的。“沈慕拉着姜芜的手,晃呀晃。 姜芜一愣,有些错愕,“在这儿?你也想扎个丸子头?“ 姜芜很认真地想象了一下天悦沈总顶着个孩子气地丸子头走在众人面前的场景…… 太可怕了。 姜芜摇晃着脑袋准备把这可怕的一幕从脑海中丢出去。 “我喜欢嘛,看着多可爱,我想要,我想要。“沈慕又来了。 姜芜被她缠得不行,最后只能举手投降,“好好,好,你先坐好。“ 沈慕听话坐好,姜芜伸手过去。 沈慕一头黑发又柔又顺,触感很好,她直接手腕一挽,轻轻悄悄几个动作就在沈慕的头上扭了个丸子出来。 梳丸子头的沈慕其实还真挺可爱的,只不过吧……她今天的装扮比较职业,黑白色系,飒爽又干练,领口开得有些低,还带着些风情,但无论是干练还是风情,哪一种味道都和头顶这圆不隆冬的丸子大相径庭。 姜芜仔细看了看,上手就要拆沈慕的发圈,结果动作没有人家灵活,直接被躲开了。 沈慕捂着脑袋,“干嘛?“ 姜芜捂着眼睛,“拆了。“ “我不。“沈慕昂首挺胸。 她走到乖乖身边,摸摸乖乖的小揪揪,又指了指自己的,“乖乖,你说,好看不?“ “嗯……“乖乖有些为难,“好看,嗯……“ 这两个嗯就表示孩子其实是有话说不出了,沈慕笑着捏了捏小姑娘的脸蛋。 换好衣服,梳好了头发,沈慕这就准备一手拖一个往外走了,结果原本并排的三人,也不知道从哪个瞬间开始,渐渐走出了两个阵营。 姜芜带着孩子,慢悠悠就和沈慕拉开了距离,沈慕上手就把人给按在了怀里,“你想跑去哪里啊?“ 头发明明是自己梳的,姜芜此刻却不忍心看,这不伦不类的一身搭配嗨…… 人被沈慕拉回来,没办法,姜芜只好强忍着笑和沈慕手牵着手。 一路上,天悦无数人和她们的沈总打过招呼,最终目光都落在她头顶那个小揪揪上,大家的表现都是可爱又滑稽,就和沈慕那颗丸子一样,一时间整个楼里的气氛都开始活泛起来。 走出大门口的时候,沈慕一把将孩子抱了起来。 姜芜看得直皱眉,孩子已经快七岁了该自己跑跑跳跳才对,沈慕动不动就抱起来,真的有点太宠孩子。 姜芜正准备让沈慕把孩子放到地上,结果没想到沈慕一边抱着孩子,一边对她道,“乖乖,你是不是也觉得阿姨的发型有些滑稽啊?“ 乖乖就看着沈慕,没点头也没摇头。 沈慕非常认真地对孩子道,“可是阿姨觉得挺好看的,并且这个头发是你姜阿姨帮我梳的,所以我觉得更加好看。“ 孩子有些没听懂沈慕的话,不过姜芜却隐约有些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想要什么,喜欢什么就要大声说出来,要堂堂正正告诉自己,也要堂堂正正告诉别人。“说着沈慕指了指乖乖心脏的位置,“你这里被自己填满的时候,你就有勇气,也有信心面对任何事情了。“ 乖乖不懂,她看着沈慕的眼睛多少有些茫然无措。 沈慕笑着抱她,顺便侧了个身,两个人一起面对着姜芜,“我们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哈。“ 说完,沈慕摸了摸自己脑袋上的丸子,一脸期待地问姜芜道,“媳妇儿,我梳这个发型是不是特好看。“ 姜芜好气又好笑,“快醒醒,你真的想太多了。“ 沈慕随后又转过脸来,对乖乖道,“那现在,乖乖可以告诉我吗,阿姨这个发型滑稽吗?“ 乖乖很认真地点点头,她有点明白了沈慕的意思,有什么想法就要大声说出来,要再勇敢一点,于是,乖乖开口了。 “姨姨,真的很好笑的,我看刚刚所有和我们打招呼的哥哥姐姐都要憋不住笑了,姜姨姨也不喜欢,她都想拉着我先走,我觉得她可能是认为姨姨你有一点丢人。“ “哈哈哈哈。“姜芜实在是忍不住,直接笑弯了腰。 沈慕自己也是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她确实是以身作则,出一点点丑,来教导孩子勇于表达,勇于展示,但现在看来……乖乖是不是压抑得太久了,怎么还有点毒舌的潜质呢。 第157章 中天大厦最顶层的云端餐厅大概是整个京元市内的最高点。 在这里用餐,白天仿佛置身云端,能够将整个京元市的风景尽收眼底,如今到了晚上,那万家灯火仿若在脚下,俯瞰下去一片霓虹,等到晚上九点钟,京元市一年一度的烟火盛会开始之时,高高打入天空的烟花绽放开来,像是与置身此处的人们擦肩。 绚烂的烟花距离人们那样近,近到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及一般。 孩子趴在窗边上,脸上写满了新奇和震惊,这样的场景她只在电视机里见过。 孩子盯着窗外,沈慕也一样,她最喜欢烟花,喜欢它绚丽多姿,也喜欢它瞬间燃尽释放后留给人们无尽的遐思。 沈慕出神的片刻,突然感觉手心一片温凉的触感,姜芜的手握着自己,柔若无骨,清清凉凉。 “你喜欢的话,我们以后每年都来这里。“姜芜轻声道。 沈慕则望着窗外感慨道,“小时候特别喜欢。“ 姜芜顺着这话问下去,“那现在呢。“ 沈慕深情地望着眼前的爱人,“现在我最喜欢你。“ 彼此倾心后,向来不在意是不是公众场合的沈总最终还是收敛了自己的言行,对着姜芜,动情的话她实在说了太多,如今她内心所有的情丝都可以由一个落在姜芜额头上的吻来表达。 烟火大会终于在二十分钟后迎来了它隆重的尾声。 先是十几颗红色的心形烟火在天空绽放,随后则是璀璨金黄仿若流星雨的流火从夜空滑过。 “心,是心呀,还有流星。“孩子没见过,她觉得很新奇、很兴奋,回头拉着两个阿姨的手一起分享这份喜悦。 沈慕摸摸孩子头顶的小丸子,“是啊,马上就结束了,乖乖许个愿吧,花火会将你的愿望一起带到天上去的。“ 小孩子永远都享受着许愿的过程,她轻轻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小模样十分虔诚。 姜芜靠在沈慕的肩头,点点她的鼻尖,“许了愿若是实现不了怎么办。“ 沈慕一拍胸脯,“这不还有我呢嘛,你要不要也许一个?“ 姜芜眼珠一转,笑道,“那我要天上的月亮。“ 今夜的月亮又大又圆,皎洁如洗,遥遥挂在天边,与京元市的烟火相映成趣。 沈慕明知道姜芜开玩笑,还很配合,直接就要挽袖子,“好嘞,这就去了,你等着。“ 姜芜直接拦腰将人按着坐下,“不要这个了,我换一个。“ 沈慕温柔看着她,“好啊,想换成什么?“ 姜芜的眼眸中有沈慕微笑的脸庞,她看上去很认真,也很郑重,“我想和你白头偕老。“ “好。“ 在最后一颗烟火在夜空燃尽的时候,许过了愿望的孩子跳起来欢呼着,而在她的身后,姜芜和沈慕两个人轻轻拥抱在一起。 又是新的一天,又是新的一年,她们还会在一起就这样走很久很久,很远很远。 没有了烟火的渲染,夜空重新恢复了沉寂,孩子也一样,刚刚还欢呼雀跃着,如今四周安安静静,孩子也就老老实实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沈慕看着有些发蔫的孩子,柔声道,“明年还想来吗?“ 孩子的眼睛像天上星辰一般明亮,“我可以吗?“ 沈慕想,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可以和孩子坦白她与姜芜的想法,结果近些天来一直为孩子的事情奔走的姜芜却在明知道她的意图后,轻轻拉了拉她的手。 这意思是……再等等? 沈慕有些不明白她还要再等什么,结果话题已经被姜芜给岔过去了。 晚上到了家,姜芜给孩子放了一池水,任由孩子在浴缸里玩水。 沈慕则被姜芜拉到了客厅,正色道,“我觉得我们要很认真的和孩子谈一谈,毕竟我们与一般的家庭不同。“ 沈慕也收敛了玩笑的态度,认真道,“但我觉得,孩子现在还小,她未必会懂这些。“ 姜芜深吸一口气,“孩子要比我们想象得聪明得多,明白得多,就因为她还小,我们更要解释给她听,而不是因为她还年幼,有所欺瞒,我希望我们把一切都告诉她,然后由她自己来做这个选择,我也已经通过民政部门打听过了,除了我们之外也有其他不错的家庭备选,在成建国他们的事情闹得这样大后,民政部门,福利机构以及各路媒体都会对领养儿童的成长加倍关注,即使……即使不在我们身边,她也会过得很好的,我不希望她以后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 沈慕皱眉,颇有些强硬地将姜芜带到自己怀里,“后悔什么?“ 姜芜努力解释着,“她会只有妈妈,没有爸爸。“ 沈慕在姜芜的唇瓣上用力啄了啄,比起平日里温柔的亲吻,这一次来得有些疼,像是惩罚更多一些。 “妈咪,你之前可是告诉过我,你说你已经做好准备了,这样给自己留退路……” “不是留退路。”姜芜打断沈慕的话,她试图解释得更明白,“我只是希望,面对她,我们能更坦白一些,将未来所有的可能都告诉她,即使她只是个孩子。” “我看,你也需要一些培养自信的再教育。“沈慕说完,便更用力地吻了下去。 强硬、霸道,更是为姜芜对她们同性婚姻不确信的不满,沈慕直吻到姜芜差点背过气后,才勉强放过她。 重新呼吸到空气的姜芜,此刻正大口大口喘息着,而沈慕一改刚刚的强势,温柔地将人抱在怀里,沈慕在姜芜耳边轻声说道,“阿芜,你会是个好妈妈,我们的孩子她只有两个母亲没错,她终其一生都不会有爸爸,但我相信我们能够给她更多。“ 姜芜再从沈慕怀中抬头的时候,就见沈慕眼中仿佛有灼热的太阳,她注视着自己,语气坚定道,“忘记过去,我们从现在开始,你能做到的,我也一样。“ 姜芜想,眼前这个人那颗金子般的心,总能引领着她穿过重重阴霾,沈慕似乎总能找出问题的源头,给予她安慰,还有……爱。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孩子似乎已经洗完了,从门内隐隐传来了她的呼唤声。 沈慕轻轻揉捏着姜芜的后颈,手心温热,言语轻柔,“你准备好了吗,妈咪。“ 姜芜点点头,“准备好了。“ 这次大概是真的准备好了。 孩子被擦干了从浴室抱出来的时候,明显感受到今天的氛围和往常不太一样,阿姨们看上去都很严肃,这让她也不自觉跟着紧张起来。 孩子坐在自己的小床上,沈慕和姜芜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三个人面对面,房间里有些过分安静。 这一天还是来了吧。 孩子的小手不自觉纠缠在了一起,她有些紧张,只能靠这样的小动作来掩饰自己的不安,她已经在这个家里住了太久了,每一天都像是个美丽的梦,不过她终究还是要离开的,因为她并不是家里的成员。 孩子虽然觉得有些难过,有些舍不得,但这些天来阿姨们对她实在太好了,她觉得自己不该流露出一点点这样的情绪,让阿姨们不开心,于是,最开始还有些闷闷的孩子,渐渐挂上了一点点笑意,她已经做好了准备,等待着姜芜和沈慕,宣布她即将被送离这个答案,可结果…… “乖乖,我和你沈慕阿姨商量过了,我们想要领养你做我们的女儿,长长久久留在我们家里。“姜芜开口道。 孩子愣住了,这和她想象中的答案并不一致,但她还来不及为这个答案感动,就听姜芜几乎没有停顿,继续往下说了下去。 “但在这之前,我和你沈慕阿姨有一些话想要告诉你,我们是一对同□□人,已经领取了结婚证,组成家庭,也许你现在还不懂同性婚姻、同□□人是什么意思,但是等你再长大一点,你就会知道这个家庭或许和你日常中所接触到的绝大多数家庭都不太相同,你会有两个妈妈,但却没有爸爸,这甚至会成为你成长过程中别人不断抨击和诟病你的地方,我们现在所能够做的,就是将这一切坦白的告诉你,但即使没有父亲,两个妈妈也都会爱你,尽我们所能守护着你长大。当然……“姜芜的话说到这里还有一个小小的转折,“你也可以有不同的选择,我这两天一直在和民政、福利部门沟通,也有另外一个家庭想要领养一个你这样年纪的女儿,他们是一对人民教师,了解过你的故事,这对夫妻我也见了,他们人很好,如果你希望在一个正常的家庭中长大,我可以先带你和他们见见面,乖乖,你放心,有我和你沈慕阿姨在,绝不会让之前的情况重演,就算你最后没有选择我们,我们也会定期去看你,会陪着你长大,会……“ 姜芜最后一个会字儿还没说完呢,孩子已经扑到了她的怀里哇哇大哭了起来。 这孩子从来不这么哭的,之前但凡有了委屈都是默默地流眼泪,不出声,如今这种撕心裂肺的哭法,简直让姜芜心疼死了。 “怎么了,乖乖,好了不哭了,我在这儿呢。“姜芜一边安慰着,一边伸手拽着沈慕的袖子,向对方求助。 就听乖乖一边哭,一边喊着,“别把我推给别人,别不要我。“ 嗯? 这和自己刚刚想要表达的意思不太一样啊。 姜芜还想再解释,这回却换沈慕拉姜芜的袖子让她保持安静了。 沈慕捂眼,自己之前说什么来着,孩子太小了,她未必能够全部接受姜芜想要表达的东西,这种时候就只该有一句话。 就听沈慕在一旁道,“放心乖乖,你哪儿也不去,你就只会留在这里,做我们的孩子。“ 第158章 那晚,孩子被哄了很久才睡着,大概是被姜芜话里那一对人很好的教师夫妻吓到了,孩子睡着的时候都带着一点不安。 姜芜和沈慕一见这架势也就不准备再拖了,第二天直接带着乖乖去了她最初被领养的那间福利机构。 “张院长。“姜芜来过几次和这福利院的院长已经混了个脸熟。 张院长是个年过半百的女人,笑容和蔼,让人观之可亲,见到孩子后,张院长直接拉着她的手问道,“还记得我吗?“ 孩子其实对她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但她却还记得孩子。 沈慕带着孩子在院子里荡秋千,姜芜则跟在院长的身后一起去办公室处理一些相关的手续。 “我还记得这孩子的来历和别的孩子不太一样,其他孩子大都是由公安啊、医院啊或者其他职能部门送来的,只有这孩子是直接被丢在了福利院的大门口,那时候是春天,孩子睡着了放在福利院门前的长椅上,身上只盖了一件衣服,胸前有个小挂牌,上面写了个萱字,所以还没有被领养的时候大家都叫她萱萱。“院长回忆着从前的事情。 萱? 这个字让姜芜微微愣了愣,“是哪个萱啊?“ 张院长笑道,“萱草的萱,刚好那是个莺飞草长的季节,大家也觉得这个字用意很好,所以就给她起名字叫做萱萱,哦,你们如果不喜欢……“ 姜芜立刻回道,“不,萱字挺好的。“ 姜芜的目光变得很深,张院长也不知道她是想起了什么,还是想到了谁。 楼上的工作处理完毕,和张院长告别后,姜芜自己一个人走回院子,寻找刚刚在院子里荡秋千的妻子和……女儿。 女孩儿银铃般的笑声随风飘荡而来,听在姜芜的耳中是那么甜美。 姜芜走到二人身边,沈慕让秋千慢慢停下,孩子从上面跳下来,欢欢喜喜扑到姜芜的怀里。 “萱萱。“姜芜蹲下来看着孩子的眼睛,轻轻叫了她的名字。 孩子一愣,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以前在福利院的时候,她的名字就是萱萱,后来被领养了,名字自然也就改了,曾经用过的萱字渐渐被淡忘,她有了新的名字成妍,不管她是不是喜欢,她总是要冠上养父的姓氏,以这个新名字生活下去。 萱。 虽然没有人教过她怎么写,但是她有偷偷将这个字记下来,因为这才是她真正的名字。 “萱萱?“站在一旁的沈慕也是一愣。 “沈萱,这个名字怎么样?“姜芜笑着望过来,身后是冬末初春淡淡的阳光。 孩子显然也很喜欢,她仰头去看沈慕,等着她最后的表态。 沈慕用力揉搓着孩子扬起的小脸,随后笑道,“这么喜欢这个名字啊。“ 孩子点点头。 沈慕逗她,“可我觉得沈小乖这个名字更适合你来着。“ “哎呀。“孩子有些不好意思,转身躲到了姜芜的后面。 姜芜觉得自己就仿佛是一个木桩,这一大一小绕着自己又跑又追的,沈慕一直小乖、小乖乖地叫着,羞得孩子都不敢看她。 笑着、闹着,这大概就是生活的气息吧。 ******** 沈萱的领养手续办理得还算顺利,很快朋友们、同事们都知道了沈慕和姜芜领养了一个女儿,名字叫做沈萱。 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喜事,绝大多数的人都准备了孩子会喜欢的礼物,向姜芜、沈慕二人表示祝贺,当然也有人特意留了时间准备请她们一家吃饭,就比如眼下坐在餐桌另一侧的张惜老师。 “你怎么没把孩子带来。“张惜看到只有姜芜单独赴约,眉毛都要皱成一座小山了,“光是请你的话,我至于这么隆重吗?“ 姜芜却丝毫不介意好友话里的挤兑,认认真真翻看着菜单,然后在合自己口味的菜品上打了标记。 张惜看着姜芜点完菜,好气又好笑道,“你可真是不客气。“ 姜芜点点头,“那当然,机会难得。“ 要知道张惜可是干过约她跨半座京元市赶来,结果就只请她吃一碗面的奇葩事。 等待的过程中,两个人闲聊开来。 张惜道,“说真的,沈慕和孩子呢,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姜芜深吸一口气,耐心给张惜解释起了自己独自前来的原因。 就在前两天,沈慕也不知道怎么搞下了星海会所的一个私人游泳馆,买齐了三人的泳衣、泳镜就等着今天晚上拉着姜芜和孩子一起过去玩。 孩子正是喜欢水的时候,听说要去游泳馆,高兴得不得了,反倒是姜芜,一听要游泳愁得不得了,她除了恐高,还怕水,就是到了海边也是围着海滩随便踩踩海浪的节奏,让她下水那真是想都不要想。 正当姜芜独自抵抗着眼前一大一小两个宝贝失望的眼神攻势时,救星张老师从天而降,她打来了一个电话,说是晚上要请她吃饭。 从前忙起来一二三推四五六,放好友鸽子眼睛都不眨的姜律师,如今倒是成了践诺守约的典范,她大义凛然向沈慕和孩子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她们去享受愉快的亲子时光,我就勉为其难来这里陪你吃饭。“姜芜摊摊手。 张老师气不过,直接夺了姜芜的盘子,拿了她的刀叉,最后连清口的柠檬水都给倒了,“你这个家伙,拿我当了挡箭牌,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挡箭牌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自然也是姜芜和张惜很久没有碰面了。 开过了玩笑,食物也陆续被端上了桌,两个人愉快用餐的途中,张惜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放下了刀叉,双手交叠在桌前,对姜芜问道,“对了,我最近在法学院学生那里听到了一件事情。“ 姜芜还没吃饱,一边填肚子一边随口问道,“听了什么?“ “唐菲。“张惜说完这个名字,身子下意识向前探了探,拉近了自己和姜芜的距离,“你知道她最近又接了什么新案子吗?“ 若是这个问题放在之前,姜芜能够对唐菲步入职场后的所有委托如数家珍,但是最近孩子的事情牵扯了她大部分的精力,这段时间对于唐菲,她还真是关注的少了。 听好友紧张兮兮问起自己,姜芜不由也悬了心,她放下刀叉,回问道,“什么案子。“ 张惜道,“沈静慧你还记得吗,你当初接过她的离婚委托。“ 姜芜记得,与沈慕,与天悦相关的一切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她曾经是沈静慧离婚官司的委托律师,只不过对方却仅仅是想利用自己和陆媛的关系摆了个龙门阵而已,那桩婚事最终并没有告吹,沈静慧逼得第三者陆媛在国内无处容身后,转眼就以胜利者的姿态重新将丈夫拉拢回了自己身边,如果姜芜没有记错的话,那时候的沈静慧还怀了身孕,不过这些内幕是没有办法对外曝光的,大家只当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并不了解其中的隐情,不过自冯邵和天悦解除了合约后,这夫妻两个后续又有怎样的发展,姜芜是真的不清楚,眼下她也觉得奇怪,沈静慧怎么会和唐菲扯上关系。 不过很快姜芜的疑惑就从张惜口中得到了解答,“沈静慧应该是又要离婚了,你最近公事忙、家事多,沈静慧和冯邵流量也大不如前,你没有关注到也实属正常。“ 说完张惜朝着姜芜抬抬手,要来了她的手机,张惜随便打开了一款新闻app,输入了几个关键字,一点搜索,零星蹦出了几则新闻,里面的内容都是围绕沈静慧和冯邵再次情变的内容。 姜芜一字一字,将新闻的内容看得很仔细。 沈静慧的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孩,如今也快两岁,她以一己之力又是经营他们夫妻二人的影视工作室,一边又要照顾着孩子,可就是这样,冯邵却还是出轨了,离婚是冯邵主动提出来的,这次不是为了什么年轻想要上位的小明星,而是为了守寡多金还有些年纪的金主太太。 年少时爱色,冯邵在自己事业最巅峰的时候爱慕陆媛年轻的身体和漂亮的容颜,如今经历过风雨,冯邵似乎又开始怀念起自己无限风光的曾经,这一次的出轨无关情爱,他□□裸地想要借助有钱人的钱与势重温旧梦,与这些相比,沈静慧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微不足道的。 姜芜正为曾经的委托人唏嘘不已,这边张惜也是为她感慨万千。 “你说,所有人都知道沈静慧曾经是你的委托人,当初打得也是离婚案,现在这案子到了唐菲的手里,这丫头是不是还心心念念惦记着你和打擂台呢?当年你资助她上学的事情,要不要干脆直接讲给她,她现如今也是律师了,也该理解你当初的选择,就算这心结太深,她还是想不通,想不明白,这些年你私下为她做的也真的不少了,她还年轻,走得还是律师这条路,如果这心结始终解不开,一直存在心里,对你,对她……“ 张惜最开始还说得流利非常,结果到了最后,她却仿佛被命运扼住了喉咙,忽然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她的目光似乎被身后的什么事情吸引了,姜芜有些好奇,顺着张惜怔怔的目光去看,结果事情就是这么巧,姜芜回头的瞬间,视线刚好与唐菲撞了个正着。 唐菲她此时此刻就站在自己身后,而且看唐菲脸上有些错愕的表情,她不仅站在她身后,刚刚自己和张惜的对话,她也起码听了大半。 姜芜扶额感慨道,“张老师啊……“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前世冤家,今生闺蜜。 第159章 张老师溜了。 她说她突然肚子疼,拎了包,拿了衣服,就朝着大门的方向跑了。 姜芜咬牙切齿看着她,真的非常想将人给拽回来,按着她去卫生间,不是肚子疼嘛,好啊,就在这里解决给她看! 不过这念头也就只能在姜芜的脑海中略作盘旋,毕竟还有个刚刚承受过精神攻击的小朋友坐在姜芜的对面,等着她将所有的事情解释清楚。 “一直以来,资助我的人其实是你吗?“唐菲艰涩开口。 隐瞒的事情被揭破,就只有坦白这一条路。 姜芜点点头,承认了。 “为什么?“唐菲喃喃道。 “因为良心难安吧。“姜芜直言道,“我了解过你家里的情况,我想不论如何也该让你把书念下去。” “你有想过我是无辜的对吗?“唐菲问道。 “我不仅仅是想过,我是相信当年你一定是一片好意,但是很抱歉唐菲,我证明不了,我只找到过一段视频……” 而那段视频成为了最后唐菲败诉的关键。 唐菲不说话了,其实当年的那一段在受理方萱父母委托的时候,她就已经放下了,只不过如今亲耳听到姜芜说起自己的想法和感受,她还是难免会有一丝情绪上的波动。 半晌后,唐菲才开口,“那这些年我寄出的那些信……“ 姜芜深呼吸,其实和唐菲说起这些,她也有些紧张,“那些信……都在我那里,如果你想要收回去……” 唐菲没有就姜芜的话,而是自顾自道,“我一直以为资助我的是位学识渊博的老先生,我还幻想过他的样子,他应该是花白的头发,就和我爷爷年纪差不多,我想着等我学业有成的那天,无论如何都要和他见上一面,我想好好看看他,也希望他好好看看我,我希望他知道我真的非常努力,也希望我最终没有让他因资助我而感到失望。“ 姜芜听着唐菲一番发自真心的言辞,忽然有些内疚。 唐菲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反倒是她,她和唐菲想象中的资助人,完全不同,怕是让唐菲失望了。 “我很抱歉唐菲。“姜芜非常诚恳。 唐菲却摇摇头,“是我该对你说一声谢谢,从前也好,现在也好,你都让我明白很多。“ 姜芜看眼前这个聪明干练的姑娘,忽然间都有些记不起好几年前第一次面对她时,她是什么样子了。 时间仿佛是永不回头的车辙,驶向远方,从无后退。 唐菲盯过姜芜很多次,探究的,愤恨的,不满的,而眼下,她再一次与姜芜对视,目光中却再没有这些负面情绪,有的仅仅剩下仰慕和感谢,她耸耸肩,让自己摆了个放松的姿态,随后对姜芜道,“其实这样也很好,因为我有机会面对面问上一句我心里最想问的话。“ 唐菲深吸一口气,“我没有让你失望吧。“ 千万种滋味涌上姜芜的心头,这些年对唐菲的关注和守护从来不是假的,她在唐菲身上倾注了许多的精力与期望,唐菲是她的小朋友,是她的妹妹,也像是她的学生,如今她也终于能够面对面亲口对唐菲说上一句,“你一直都做得很好,让人骄傲。“ 四目相对,两个微笑,过往的一切都随风揭过,那些沉重的枷锁纠缠了两个姑娘许多年,如今终于可以就此放下了。 借着由张老师买单的场合,姜芜和唐菲难得心平气和说了几句家常。 这间餐厅情调满分,价格不菲,却不适合一个人来用餐,姜芜这时候才想起来问唐菲道,“你是不是约了人,打扰到你们了吧。“ 唐菲的反应让人惊奇,就见她先是微微红了脸,随后摇摇头道,“没有没有,他……我让他先回去了。“ 作为过来人,姜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笑道,“男朋友吧。“ 唐菲也没有隐瞒,她只是歪着脑袋想了想,随后微微一笑,“还不算。“ 有关男朋友的话题最终是被沈静慧的委托打断的,姜芜并没有因为沈静慧是自己的委托人而向唐菲问起任何官司的细节,倒是唐菲主动开口对姜芜提起了一件事。 “说起来,沈静慧还要感谢你。“唐菲道。 “感谢我?“姜芜一愣。 唐菲点点头,神色有些凝重,“现在的情况其实对她很不利,而唯一能够切实给她提供帮助的,是你当初帮助她要求冯邵签下的那份协议。“ 那份协议中写明,如果冯邵再与其他人发生不正当性行为,那么他将放弃他们名下四处房产的其中三处,并对双方所持股票,存款进行划分,沈静慧占八,冯邵占二,可以说这份协议除了留给冯邵一些必要的生活成本外,再无其他。 这份承诺书是在法院调解后写下的,内容具体明确,也充分尊重了冯邵的人身自由,但极力压缩了二人的财产划分比例,一旦生效,冯邵将承受极大的经济损失。这原本不过是姜芜本着自己的职业精神要求被告人做出的承诺,没想到最后竟然成了沈静慧的救命稻草。 人生如此,不胜唏嘘。 想着当初那个坐在自己会客室里,恬淡如菊的沈静慧,姜芜说不上此时心里是个什么感受。 等姜芜告别唐菲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沈慕和孩子早就从外面回来,玩了好几个小时,原本坚持要等姜芜回来的孩子最终撑不住睡了,沈慕刚将她抱回卧室床上,再出来时就听见了姜芜用钥匙开门的声音。 沈慕给了晚归的媳妇儿一个拥抱后便随口问道,“张老师最近怎么样啊。“ 姜芜一听沈慕提起张惜还是没忍住向天花板白了一眼,“那家伙,惹完事就跑了。“ 哟?这是有故事啊!沈慕最喜欢听姜律师讲故事了,她等姜芜换好鞋子,直接就将人带到了客厅。 “来,说说看,这是遇上什么事了。“ 姜芜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随后便将自己和张惜怎么无意中撞上唐菲,被对方知道了资助的事情,又是怎么聊起了曾经的委托人沈静慧这一系列的内容娓娓道来。 沈慕听着前半段还有些惊讶,不过到了冯邵和沈静慧的事情,她看上去就平静多了。 “其实让你的小朋友知道了真相也不错,就像张老师说的那样,她还年轻不该总将过去的事情郁结在心里,你也一样,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她也成长得很好,曾经的事情你也该放下了。“沈慕把姜芜的手握在掌心,一边揉捏一边安慰道。 姜芜点点头,这些道理她也是明白的,“以前不说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许眼下就是最好的安排吧,对了……“ 姜芜明显话锋一转,沈慕便也集中注意力听她接下来的话,“沈静慧的事情,你好像不是很意外啊。“ 沈慕嘲讽地笑笑,“有什么好意外的,有些事情只有0次和无数次,冯邵被天悦解约后,因为出轨声誉尽毁,明星那种陨落一前一后的人气、待遇方面的落差是想象都想象不出来的,冯邵也好,沈静慧也好都把这个圈子想象得太简单,夫妻和开工作室?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姜芜是不关心娱乐圈这些风风雨雨的,但沈慕的天悦上上下下都在娱乐圈这个圈子里吃饭,自然要谨慎行事。 冯邵是从天悦出去的,曾经他婚姻的第三者陆媛也是,天悦和二人解约的过程并不算和谐,算是存了积怨,当然要对其保持一定的关注,来防止一些突发的事件,所以沈慕对冯邵和沈静慧这对夫妻近两年的情况可谓十分了解。 最开始刚离开天悦的时候,两个人也有一段蜜月期,那时候沈静慧虽然怀着孩子但月份不大,还能够勉强支撑着陪冯邵出席不少活动来争取资源,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沈静慧总要待产退居幕后的,原本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夫妻恩爱的势头,又不得不就此打住了。 正如刚刚沈慕所说的那样,从巅峰到低谷,那种落差是人难以想象的,更是冯邵这种人难以承受的,再经历过几次别人的脸色后,冯邵就已经无法负担这样沉重的压力,而压力之下他所想的办法就更有些让人大跌眼镜。 冯邵他……又出轨了,这一次他找上了一位丧了偶的金主太太。 金钱与势力,再一次让冯邵尝到了甜头,他哪里还会记得自己妻子的好呢,反而会想到让自己跌落云端起诉离婚闹得满城风雨的正是沈静慧。 冯邵因出轨而产生的那么点悔恨早就在时间中消磨殆尽,反而是这怨念一生就再难根除,于是这一次是冯邵打算离婚。 姜芜听完眉头紧皱,“他们的孩子还小,离婚的话……“ 沈慕解释道,“冯邵肯定知道,现在起诉离婚是不可能立刻离成的,孩子满了一周岁,过了法律不允许男方离婚的条件,他马上露出这幅嘴脸,不过就是做个样子,一方面向金主示好,一方面给沈静慧压力,左右离不离得成他应该也是不在乎的,我听说他和沈静慧已经分居很久了,孩子也是沈静慧来带,冯邵即使还有一纸婚姻在身,但也和单身没什么两样了。“ 不抱着离婚打算的离婚诉讼,那就纯粹是恶心人了,姜芜想到曾经在法院痛哭流涕求沈静慧原谅冯邵的那副嘴脸,真是反感到了极点。 沈慕看着姜芜的脸色,捏了捏她的手。之前她对这些事情只字不提就是知道她的姜律师听后必然是这个反应,即使见多了黑暗与内情,姜芜也永远无法做到对这些视若无睹。 沈慕想了想又对姜芜道,“其实这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姜芜一愣,侧身看她。 就听沈慕继续道,“我想这一次,沈静慧总算能够彻底死心了吧。“ 想到沈静慧这个人,姜芜有些感慨,她见过她为了爱情执迷不悔的样子,不过一切都还有转机,她还有自己的孩子,女子虽弱,为母则强,她的生活有了新的支撑,她不会就这样倒下的,她总会告别冯邵这个人渣,迎来自己崭新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沈总:老婆的迷妹太多了,怎么办,在线等。 第160章 沈静慧的婚姻固然惨烈,但沈慕想她绝不会是婚姻双方中最惨烈的那一方。 沈慕微微笑了笑,“我倒是希望她们两个能够尽早分开。“ 姜律师的微笑很可怕,沈总的微笑也不遑多让。 一看沈慕这狐狸一样狡猾的表情,姜芜就知道她还有内幕没有分享,于是她抬了抬沈慕的下巴,“哦?为什么呢。“ 沈慕也不卖关子,解释道,“冯邵离婚其实是一出混招,她那个好姐姐其实早就已经厌了他了,他以为自己是离婚表忠心,但实际上只会让自己被甩得更快而已。“ 不管最终冯邵会不会失去金主的垂青,他都已经伤透了沈静慧的心,当沈静慧真的拿出当初两个人自行签署的婚姻协议时,多半会得到法律的认可,孩子不过两岁,一定会被判给母亲,到时候几乎九成的财产都被沈静慧取得,冯邵就真的只剩一间小房子容身,勉强有些傍身的存款和股票了。 沈慕说起这些时笃定十分,姜芜想,冯邵十有八九会竹篮打水一场空,他的好姐姐不会留恋他,而他的妻子沈静慧也终于是被他亲手推开,彻底认清了他的真面目。 等到这次离婚的内幕被爆出,没有人愿意再为冯邵的丑事遮掩,这样一而再、再而三背叛婚姻的男艺人,将永无翻身立足之地。 想到冯邵最有可能的下场,姜芜终于是觉得痛快了不少。 夜深了。 沈慕和姜芜说了半天别人的事情,也终于是有些累了。 “我们是不是该睡了。“姜芜有些困,她轻轻揉了揉眼睛。 沈慕却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突然问起了另一件事,“阿芜,你很怕水吗?“ 姜芜一怔,点头道,“有点。“ 沈慕笑得一脸暧昧,她拉着姜芜的手,带她一同起身,眼看着就要往浴室走去。 这是让自己洗过澡再上床的意思? 姜芜闻了闻自己身上,她因为开车并没有喝酒,但因为去餐厅吃饭,身上多多少少带了一些酒气。 不过这一点点红酒的味道,忽然勾起了姜芜的回忆,当初她和沈慕在凯伦庄园的时候,沈慕问起她觉得那杯红酒怎么样,她实话实说坦白自己不太会品,然后沈慕就是刚刚那副暧昧的表情对自己说…… “别怕,我来教你。“ “???“ 姜芜想到了什么,她想到了沈慕当初所谓的红酒教学是含了一点在口中随后度到自己嘴里。 品酒是这样教的,那怕水要怎么克服? 姜芜突然有一点点不好的预感,她扭了身子,想要从沈慕两臂的缝隙中跑掉,结果…… 结果可想而知,自然是跑不掉的,姜芜一次都没有跑得了过。她最后用尽力气也只是扒着自家浴室的大门。 “我要睡觉,你这是变相暴力,你侵犯我自由的意志,剥夺我睡眠的权力。“ 姜律师这时候说什么都不要紧,因为嘴上说得再多,身体总归是诚实的。 让她随便嚷嚷两句也是一种情趣不是嘛,若是声音高了或者快要到吵醒孩子的程度,吻住就是了。 “唔……“ 于是,姜律师终究是被吻住了,随后浴室中传来了哗啦啦潺潺的水声。 这个年头的春天,姜芜被迫学会了游泳,到了夏天,两个人请了长假带着沈萱一起飞往了南半球岛国帕斯顿的海边,一起又度过了一个浪漫的假期。 姜芜见过无数蔚蓝,但唯独对帕斯顿岛的海情有独钟,以前她遇到让人不畅快的委托就会选择自己一个人来这里释放心情,结婚后有沈慕和她一起,如今又多了个孩子。 假期的最后一天,一家人整整齐齐躺在遮阳伞下休息,暖融融的日光,加上一波一波拍击沙滩有节奏的浪花的声音,让孩子躺在两个人身边睡着了。 沈慕和姜芜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大海,说起了回国之后即将处理的一些事情。 “新车到了,等回去后我去提。“沈慕道。 姜芜点头,“是啊,安全座椅要赶快弄好,那天还是江杉提醒我,说是十二岁以下的儿童都建议使用,并且不要让孩子坐副驾驶,也不要使用成年人的安全带,我之前都做了什么啊,还好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沈慕听得出姜芜的自责,她捏了捏姜芜的手心,“我们也是第一次当妈咪,一边学一边改。“ 其实沈慕换车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样,她的跑车流线型车身,空间不大,想要安放安全座椅有些困难,所以沈慕忍痛割爱置换了一辆新车,大概要和自己曾经的座驾告别了。 姜芜对沈慕道,“新车到了,你的跑车怎么办。“ 沈慕回道,“送回老宅去吧,还有,再过不久就要到开学季了,乖乖如今也快7岁了,该念书了,就这次回去吧,我去办入学手续,顺便带她看看新学校。“ 沈萱之前被成建国夫妻领养的时候也念过幼儿园,只不过幼儿园极其不正规,夫妻二人闹离婚后也没有人愿意日日送孩子过去,上学的事情就这么耽误了下来,所以来到这里之后,沈慕和姜芜干脆就给沈萱办理了退园手续,即使上班的时候也带着她,今天跟着去华策,明天跟着去天悦,孩子乖巧得很,给点什么都能够安安静静玩一整天,也不打扰大人工作,但这样的日子也不过就是个过渡期,姜芜和沈慕就等着九月份的到来,然后送家里这个预备的小学生去上念书。 姜芜听沈慕说完,目光落在了两人之间的孩子身上,沈萱来到她们家也已经有小半年的时间了,她长高了不少,旧衣服都短了一截,人也变得爱笑、爱动、爱说话,沈慕惯着她,就差没把这孩子捧上天去了,不过女孩子果然就是要这样娇养,不仅仅小模样更水灵,一双眼睛黑亮黑亮的,就连性子都开朗了许多,总算是有点孩子的样子了。 只不过,沈萱有一点始终没有变,她哭起来的时候还是默默流泪,一声不吭的。 上次姜芜带她上街,这孩子喜欢上一本童话书,招呼也没打就躲开大人自己跑没影了,那一次真是把姜芜吓坏了,等找到孩子带回家后,姜律师气场全开训了她两句,她就是这样不出声音默默掉眼泪,瞬间就把姜芜所有的火气全都熄灭了。虽然哭也没用,道歉,罚站十分钟,以及歪歪扭扭的保证书一样也没有落下,但最后沈萱还是得到了睡前故事的安慰,最后还是被姜芜哄着入睡的。 姜芜总说沈慕惯孩子,但其实姜芜的原则也就只比沈慕多那么一点点而已。 时间过得好快呀,这一转眼,沈萱都要上学了,她将会有朋友,有同学,有老师,将真正走出家庭去拥抱一个更大更广阔的世界,姜芜替她高兴,同时也不由得有一点担心,担心离开了她和沈慕的保护,孩子会受到伤害。 沈慕原本半眯着眼睛养神,如今听姜芜突然不说话了,便歪着头朝着那边看了一眼,她们彼此实在太过了解,一看姜芜微微皱起的眉头再一联想刚刚两个人说起的话题,沈慕就知道姜芜到底在想什么。 沈慕朝着姜芜伸出一只手去,姜芜会意,也将自己的一只放在沈慕掌心之上,沈慕握了握她,随后安慰道,“雏鹰总要学会去飞的,不能因为怕她摔倒就折断她的翅膀。” 姜芜有些闷闷,“我没有。” 沈慕倒是笑得灿烂,“我知道你没有,你只是老母亲情切,患得患失一下。” 姜芜气笑了,直接将沈慕的手甩开,“你才是老母亲。” “是啊,我是,你也是。” “我不是,只有你是,我还小呢。” “你小吗,我觉得你不小啊,手感刚刚好。” “你……” “哈哈哈。” 所有正经的话题,总能被沈慕拐去一个未知的方向,而两个颇为幼稚的大人争执起来终于也扰了孩子的清梦。 沈萱揉揉眼睛醒过来,“怎么了,要回去了吗?” 姜芜把责任赖在沈慕身上,“你看你,把孩子吵醒了吧。” 沈慕不以为意,逗过了大的,转眼又开始逗小的,“乖乖,等到了九月你就要开始上学去了,睡前故事没有了,因为你每天都会有很多作业要写,没有时间听故事啦。” “啊?”沈萱瞪大自己黑亮亮的眼睛,“可是妈咪之前不是这么说的啊,她说学校是学知识的地方,我会有老师,会有朋友和伙伴,会比现在更,更……” “丰富多彩。”姜芜补充着沈萱没有记住的四字成语,随后伸手拍了沈慕手臂一巴掌,“你别胡说再吓到她。” 孩子还小很多话都容易当真,沈慕见好就收,连忙解释道,“你妈咪说得对,妈妈刚刚逗你玩的。” 虽然沈慕做出了解释,但刚刚那番话还是听到沈萱心里去了,她有些紧张地左右看看,连忙追问道,“那我的睡前故事呢,会取消吗?” 姜芜摸摸沈萱的小脑袋,“不会,当然不会,只要你需要,妈咪会一直讲给你。” 沈萱似乎又想到什么,继续开口问道,“等我长大了也会吗?” 姜芜点点头,“恩,即使你长大了也会。” 姜芜的话,沈萱都会信,因为妈咪从来不会骗她,只要她说了她就一定会做到,孩子没了心事,被太阳晒了晒,又开始觉得困了。 姜芜看着沈萱那时不时就要闭上的眼睛,轻轻拍了拍她,“好了,乖乖,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沈萱果然在两个人之间拱了拱,换了个她觉得舒服的姿势重新闭上了眼睛。 第161章 沈慕带着沈萱去办入学手续的时候刚好赶上有人办退学手续。 “灿灿啊,快跟老师说再见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推了沈灿一把让她站到了老师的面前,她那身深红色的外衫,上面有嫣红的牡丹花盘满了整个胸襟,看上去分外刺眼。 沈灿脸色苍白,看上去病怏怏的,她被向前推了一个踉跄,表情却仍旧淡淡的,她站稳脚跟有礼貌地向老师鞠了躬,但始终没说话,一回身的瞬间差点撞到身后来人。 看清楚对方的脸,沈灿原本就毫无血色的脸,更白了白,她看到沈慕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就站在自己身后。 那女孩沈灿不认识,她穿着干干净净印着粉红色樱花的小裙子,花瓣领型灯笼袖精致的小衬衫,梳着漂亮的编发,上面一左一右别着蝴蝶形状的发卡。 这发型沈灿眼熟得很,曾经那位姜阿姨也给自己梳过,虽然就只有那一次。 女孩儿被沈灿盯得久了,有些不好意思,她摸摸自己的头发对沈灿道,“是我妈咪给我梳的头发。” 沈灿点点头,努力给出一个微笑,目光随后就撞上了一旁的沈慕。 沈慕在看她,目光自上而下带着审视,沈灿却没法和她对视,直接别过头,跟在外婆的身旁一起向前面走去。 沈慕忽然不往前走了,这让沈萱觉得有些奇怪,她下意识带着疑问叫了句妈妈,目光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沈慕明显看到不远处沈灿瘦小的身躯随着话音一僵。 一次短暂的碰面,沈慕和曾经那孩子就这样擦肩而过。 一旁的沈萱见妈妈一直看着刚刚那个漂亮的小姐姐,忽然也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 那个小姐姐很漂亮,但是看上去身体似乎不太健康,沈萱还能回忆起刚刚那双盯着她看的黝黑的眼睛,在那雪白得几乎透明的肌肤映衬下,那双眼睛显得尤为明亮,总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沈萱带着疑问看向了妈妈,就那个瞬间她忽然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如此熟悉的感觉。 沈萱拉了拉沈慕的手,对她道,“妈妈,刚刚那个小姐姐长得很像你。” 沈慕摸了摸沈萱的脑袋,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那个擦身仿佛只是一个插曲,沈慕在原地停顿片刻后,重新带着沈萱朝前方走去,今天她来这里是为自己的女儿办理入学手续的。 沈萱被带到了一旁供学生使用的小图书室等待,沈慕则留在了老师的办公室办理相应手续。 房间里就只有沈慕和老师两个人,沈慕不由得问起了刚刚沈灿的事情,“刚刚那个小女孩……“ 提起沈灿,老师的脸上露出了惋惜之情,“那孩子很优秀的,说起来也实在是可惜。“ 沈慕从老师的口中了解到,就在孩子被姜芜送还给她父母的不久后,沈灿就意外发生了一次车祸,伤得不轻,住了很久的医院,还休学了一段时间。 老师有些感慨道,“听说那孩子恢复得还可以,我以为再开学她就可以回来上课了,结果谁想到竟然是孩子的姥姥带着她过来办理退学,这实在是太让人不能理解了,我问老人家什么原因要退学转走,她竟然说是因为负担不起高昂的学费,我记得这孩子家境还挺殷实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老师了解的情况不多,只是略作感叹对沈慕聊了两句,不过就只这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倒是勾起了沈慕心中的疑问。 沈灿被送回去之后,沈慕和姜芜就熄了从亲生父母手中寄养子女的打算,既然灭了这个念头,沈慕顺理成章也就没有再关注过沈灿这个孩子,但沈灿的父亲可是沈慕的堂弟,沈家二房就算落寞了,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断断不可能出现这种连孩子的学费都支付不起的情况。 这间小学确实是私立贵族学校的性质,各方面条件优越,但价格也并不是天价,凭借沈灿的家庭是完全负担得起的,那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这孩子如今看上去还病歪歪的,甚至要从自己已经念了两年的学校中离开呢? “沈小姐,已经处理好了,等到九月开学的时候会有人再和您联系,到时候您放心把孩子交给我们就好。“ 老师的话打断了正在出神的沈慕,沈慕回过神来,这才对老师点头致谢道,“那就麻烦您了。“ “不麻烦,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老师态度温和,带着沈慕来到隔壁房间。 在那里,沈萱正在看一本图画书,这孩子似乎天生对色彩鲜艳的东西更感兴趣,沈慕上前两步摸摸孩子的小脑袋,“好了乖乖,我们可以回去了。“ “嗯。“孩子合拢书本,听话的从小椅子上站起身来,随后还有礼貌地微微鞠躬和老师告别,“老师再见。“ 漂亮可爱又懂事的小姑娘又有谁会不喜欢呢,老师笑着和沈萱摆摆手,随后对沈慕道,“您教的真好。“ 沈慕忽然有了一种成就感,对孩子的骄傲,还有…… 老师就听沈慕对自己道,“不是我,是我妻子教得好。“ 入学手续办理得异常顺利,从学校离开的时候,距离中午还有一点时间,今天姜芜要上庭自然不可能把孩子送到她那里去,于是沈慕开车带着沈萱一起去了天悦。 沈萱如今已经是天悦的常客了,天悦上上下下从艺人到工作人员都知道沈慕姜芜夫妻俩领养了一个女儿。 最开始也有人认为不过是领养的孩子,毕竟不是自己的血脉说不定沈慕只是一时心血来潮,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厌弃了,结果没想到,一段不短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不仅没见沈总厌弃这个孩子,反而越来越将她捧在手心上,于是最开始瞧不上沈萱出身的人又开始想着办法哄她开心,想要巴结她,小姑娘对谁都笑得很甜,打招呼也很有礼貌,可她除了黏在沈总身边外,就只会自己玩,顿时让所有抱着不轨心思的人无从下手了。 沈慕自然也知道很多人的小心思,但沈萱从小的经历注定她对陌生人会抱有戒心,见沈萱小小年纪能够对许许多多的诱惑不为所动,沈慕心里也觉得高兴。 自从有了孩子,沈慕就将自己的办公室重新做了分区,她将自己原本用来休息的里间,改造成了供孩子休息玩耍的地方。 沈萱也很乖巧,她知道沈慕闲的时候自然会陪她玩耍,所以只要沈慕坐在了办公桌前而不是陪在她身边,沈萱就自己乖乖地去隔壁房间看故事书。 今天也一样,沈慕坐在办公桌前给小刘助理拨通了一个电话,沈萱就蹦蹦跳跳跑去里间的屋子,还顺手带上了门。 小刘助理接了沈慕的电话,很快就从外面推门进来。 “沈总,您找我?“ 沈慕难得眉头紧锁,看上去有心事的样子,她不知道从那里找出了一张曾经的照片摆在了小刘助理面前。 “你帮我了解一下情况,看看具体怎么回事。“沈慕将照片推向桌子的另一边。 刘明怡接过先是一愣,她疑惑地抬头望了沈慕一眼,就见对方朝她点点头,意思非常明确,就是照片上这个人,你没看错。 这刘明怡就更想不通了,沈总和姜律师都已经领养了萱萱了,怎么一年多的时间都过去了,她这转身竟然又想起了沈灿来,不过小刘助理最大的优点就是多做事少问问题,既然是沈总要求的,她按部就班了解情况去就是了。 小刘助理出门去了,沈慕则自己一个人靠坐在椅子上发呆。 她并不讨厌沈灿那个小人精,只不过那孩子似乎和她与姜芜有缘无份,给人家父母把孩子送回去后,她很快释怀将沈灿的事情放下了。 可今天,当沈慕在校园里见到一脸惨白病恹恹的沈灿时,还是会不自觉想到当初自己将她接到家里时,那丫头的模样。 沈灿和自己现在的样子极其相似,那时候的孩子很漂亮,也很健康,表面上乖乖巧巧,实际上满腹心思,沈慕不讨厌这样聪明的孩子,相反她还觉得沈灿挺有趣的,她那些小手段瞒不过自己和姜芜二人,但是若假以时日好好□□,这丫头还不得小小年纪就成了精了。只可惜,姜芜心软,她觉得孩子只有在亲生父母身边被宠爱着长大才是最幸福的事情,原本沈慕也是这么期待的,她想着沈灿离开她们,然后健健康康,快快乐乐从幼崽长成漂亮的小狐狸,但事实好像总是事与愿违。 “哎。“沈慕叹了一口气。 沈萱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里面的房间出来了,她听到沈慕叹气,就跑过来,手脚并用爬上来坐在沈慕腿上。 “妈妈。“沈萱叫着。 其实最开始让沈萱开口叫妈妈还真不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情,倒不是因为对曾经的养母有多深厚的感情,正相反,因为养母的虐打让她对妈妈这个称呼有了心理阴影,所以沈萱有多喜欢姜芜和沈慕,就有多不想以妈妈来称呼她们。 沈慕和姜芜最是随性,她们从来不强迫孩子,叫阿姨、叫姨姨都好,只要孩子高兴,但是见得人多了,被介绍成她们女儿的次数多了,沈萱自己也明白她若是还坚持不肯称呼她们为母亲,总归是让人伤心的一件事。 沈萱不想疼爱自己的两个人伤心,所以这毛病后来渐渐就改了。 如今听着沈萱清清甜甜叫自己妈妈,沈慕觉得心都要融化了,这让沈慕的思绪不自觉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曾经也有一个孩子,差一点就成为了她的女儿。 第162章 不过一天半的时间,第二天临近傍晚的时候,小刘助理就已经带着沈慕希望她查证的真相,来到了她的办公室中。 孩子今天被姜芜带去了华策,沈慕的办公室里就只有她和刘明怡两个人,说话倒是十分方便。 “怎么样。“沈慕开门见山问道。 小刘助理先是叹了口气,随后将自己所调查到的情况,一股脑说给沈慕听。 “沈灿……沈灿这孩子吧……“ 提到沈灿,就连小刘助理自己都有些唏嘘,这都叫些什么事儿呢,怕是自家旗下制作的八点档狗血电视剧的剧情都不敢这样设计。 从沈慕家被送回来后,沈灿也算是回归了正常的家庭生活,沈灿的爸爸、沈慕的堂弟沈元辰虽然爱慕虚荣,打着自己精心谋划的小算盘,但既然计划已经落空了,日子也还要正常过不是嘛,所以最开始的时候,沈灿的生活和最开始并没有什么不同,她还是一个有一点漂亮、普普通通的小女孩,被自己的爸爸妈妈疼爱着长大。 沈灿生活巨变的转折点,来自于一场车祸,那时候沈灿已经上小学一年级了,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沈灿的父母经济条件还可以,因此将沈灿送入了京元市各方面一流的私立贵族小学。 这个年代,孩子就是家长的眼珠子,每到放学的时候,学校门口都排着整整齐齐的各色豪车等着接自己的孩子回家。 那天,沈灿放学,她和自己的几个小伙伴走在路上,一共四个小豆丁,手牵手有说有笑,沈灿都已经远远看到爸爸来接她了,正准备和伙伴们告别朝着那边跑过去,可就在这时候事故发生。 由于驾驶员是新手,一辆车突然打错了方向,朝着人行道这边猛地开过来。 事发突然,几个孩子来不及躲闪,都被车带倒在地上,其他的孩子都只是一点擦伤,唯独沈灿在摔倒的时候脑袋磕在了马路的边缘,流了很多血,直接失去了意识。 沈灿的父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他拼命冲过来就准备将孩子抱起查看,还好有其他家长及时阻止了,没有让他挪动孩子,而是紧急拨打了急救电话。 学校的门卫看到校门口发生了事故也紧急出动,先是叫了学校中的校医过来查看,随后便控制住了肇事的司机,同时叫来了警察。 经过了校医的紧急处理,救护车也已经到了,孩子被送到医院的时候情况仍旧不好,需要手术,手术就需要输血,孩子的血型较为特殊,医院的储备不够充足,沈灿的爸爸救孩子心切,嚷嚷着医生抽自己的血。 只可惜医生告诉沈元辰,直系亲属之间相互输血是存在很大风险的,很大可能会引起并发症,反而会害了孩子,医院一定会竭尽全力保证孩子手术过程中的用血问题,如果他实在担心,可根据提倡互助献血精神,去血站献血,经检测合格后,由市中心血站调配相应血液到患者所在的医院再由医院进行使用。 沈元辰一听,兴冲冲就去了,他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平安。 这整个过程都进行的很顺利,就在沈元辰好不容易放下心来时,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自己的血型是a型,而沈灿的血型却是b型。 沈元辰虽然不是学医出身,对于医学知识也不甚了解,但是他再不懂也明白一个常理,他是a型,他的妻子也是a型,a型血和a型血是不可能生出血型为b型的孩子的。 这个令人崩溃的事实,彻底击溃了沈元辰,他可能并不是沈灿的爸爸,而沈灿大概也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沈元辰彻底懵了。 他是曾经动过将沈灿送到沈慕家里的念头,但那是因为沈慕最开始说的是寄养啊,沈灿名义上还是自己的女儿,她也永远都是自己的女儿,沈元辰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在女儿病危这样突然的情况下得知自己和沈灿可能没有血缘关系。那这些年,这些年他养大的孩子身上又流着谁的血呢。 初闻这消息五雷轰顶般的震惊消散后,留给沈元辰的就只有耻辱和痛恨,他一顶绿帽子带了这些年,是个男人都会觉得蒙羞。 沈灿的母亲出身微寒,家境着实很一般,但她人漂亮又聪明,两个人是在大学里认识的,从见到她的第一眼,沈元辰就深深爱慕并极力追求她,两个人年少夫妻,刚刚结婚就有了沈灿,曾经沈元辰还认为这是上天的恩赐,现在想来…… “先生,你看你能不能联系上孩子的母亲,若是可以的话,我们需要……哎,先生,你要去哪里?还有文书需要家属签字的。“护士的呼唤并没有叫停沈元辰的步伐。 签字? 笑话,他签什么字,里面那个甚至都不是他的女儿,他一刻都不想留在这里,谁爱留下都好,反正他沈元辰不愿意。 沈元辰就这么走了,医院没办法联系他,电话都打不通,最终他们只好联系了孩子的学校,在家长的电话簿上找到了母亲的号码。 孩子的妈妈来了,作为家属签了字,付了医药费后,又匆匆离开了。 沈灿术后很快就醒了,她觉得很疼,可一双明亮深邃的眼睛四处环顾却没有见到自己的爸爸妈妈,只有临床陪护其他小朋友的家长见她醒来,帮她按了呼叫按钮请来了护士。 护士姐姐对沈灿非常温柔,“小朋友,你觉得怎么样,头晕不晕,能看清楚我吗?“ 沈灿眨眨眼睛,示意自己可以,随后她轻轻开口询问,“姐姐,你有看到我的爸爸妈妈吗,她们还在忙吗?“ 护士脸上的笑容一僵,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给沈灿盖了盖被子,然后将呼叫按钮放到了她的手边上,“小朋友,这个是呼叫器,你有什么不舒服,或者想要做什么事情都可以按这个按钮叫我,不要自己乱动听到了吗。“ 沈灿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多少有些失落。 沈灿一共在医院住了半个月的时间,她的妈妈最开始来了一次,是来支付后续费用的,这笔钱由肇事者赔付,缴纳过后,沈灿的妈妈匆匆来病房看了沈灿一眼,怔怔望了她许久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而爸爸呢,沈灿在醒来后更是一面都没有见到,只有姥姥和舅妈偶尔会来医院看看自己。 姥姥从小就很疼爱她,就连姥姥的亲孙子都要靠后,可自从自己住院后,聪明如沈灿很快就察觉姥姥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她看着自己的目光不再那么慈爱,她变得对自己有些不耐烦,可每当入夜的时候,姥姥以为她睡着了,又会对着她不住叹气,轻轻摸她的头,然后一遍一遍念叨说她是可怜的孩子。 沈灿最开始以为自己磕坏了脑袋,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才会被说成可怜,她找了个没有大人在身边的时候拉着护士姐姐的手问她,自己是不是伤得很严重,会不会疯,会不会傻,会不会……死。 护士小姐姐听了沈灿的话,以为是孩子还小、突发变故受到惊吓说着孩子话,于是她笑着安慰沈灿,“灿灿,你不会疯,不会傻,更不会死,你的伤口恢复得还不错,也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再过两天检查结果出来,没什么问题的话你就可以出院了,你还小,会健康起来的,别害怕。“ 这些话其实并没有安慰到沈灿,护士姐姐让她不要害怕,可沈灿怎么可能不害怕呢,如果自己只是受了一点伤,以后完全能够恢复,那么为什么大人们的反应都这么奇怪,为什么爸爸一次也不来看他,为什么妈妈会离开,为什么姥姥要说她可怜,她到底可怜在哪里? 大人们一直没有解答的问题,最终是借由孩子的口捅破到沈灿面前的。 沈灿的表哥,她舅舅和舅妈的孩子,只比沈灿大两岁,什么都要和她争、和她抢的混世魔王。 “你知道吗,你爸爸妈妈就要离婚了。“ 表哥今天跟着舅妈一起来医院照顾沈灿,当然她们自己是绝不可能有这么好心,这一切都是姥姥要求的。 沈灿躺在病床上,惨白着一张脸,“你胡说。“ “我可没胡说,我听到你父母吵架来着,你不是你爸爸的孩子,你根本不知道是谁的孩子。“ 沈灿气得浑身发抖,她拼命支撑着床铺想要坐起身来。 表哥满不在乎道,“你跟我急什么啊,我又没有骗你,不信等你见到你家大人,你问问就知道了。“ 沈灿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努力让自己不在这个讨厌的家伙面前示弱,可小表哥却仿佛还没有说够一般,又做恍然状,补上了几句,“哦,对了,你怕是也没有机会当面问了,我听我爸爸妈妈说,他们啊都不打算要你了。“ “你骗人。“沈慕双眼通红,随手抓了床头的纸杯就朝着男孩子砸去。 纸杯轻飘飘的,表哥很轻松就躲开了,随后满是恶意地朝着沈灿笑了笑,“你以后最好老实一点,别一天天高高在上当自己小公主一样,不过就是个野种而已,都没人知道你爸爸是谁。“ 野种。 野种…… 这大概是对小孩子最充满恶意的字眼了,它能够瞬间催垮一个人所有的骄傲,让她从云端跌入地上的烂泥潭中。 沈灿只觉得自己身上又麻又热,因为愤怒,她觉得自己脑袋嗡嗡作响。 疼啊,真的好疼。 沈慕只觉得自己的头仿佛要炸开一般,她终于蜷缩起了自己弱小的身躯,拼命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刚刚还有恃无恐的男孩子,这下是真的有点害怕了,沈灿的情况看上去是真的不太好,他冲着门外高声喊道,“妈妈,妈妈你快来看看。“ 沈灿的舅妈听到了病房里的喊声,拎着刚刚打好的热水进来,十分不耐烦地开口道,“怎么了,她又怎么了啊。“ 等她看到沈灿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的时候,舅妈也不自禁被吓了一跳。她连忙上前让沈灿整个人躺平,随后按下了她枕头旁边的呼叫器。 沈灿只觉得头疼欲裂,随后这个世界乱哄哄、纷纷扰扰的声音似乎都与她无关了。 她好像产生了错觉,她看到了她的爸爸,也看到了她的妈妈。 她们终于来了,沈灿连忙去寻找表哥的身影,她想对他说,我不是野种,我的爸爸妈妈没有不要我,可是眼前这些影像不过几个瞬间就如烟般消散了,再也看不到了。 第163章 小刘助理将沈灿的情况说了个大概,沈慕听后只觉得心头有点堵,不过显然对方的话还没有说完。 就听小刘助理继续道,“最终孩子的父母还是离婚了,按照协议的话,孩子应该是归属于母亲的,可谁想到等孩子恢复到可以出院的程度时,她妈妈却一走了之,谁都联系不上她,孩子的外婆和舅舅带着沈灿去了沈元辰那里一次,据说沈元辰连门都没有给孩子开,根本就不想见她。母亲跑了,父亲不管,沈灿就只能暂时先留在姥姥家,不过她的姥姥中年丧偶,现在都是和儿子一家住在一起,时不时帮着接送一下孙子,沈灿跟着她就意味着要和舅舅一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小刘助理的话说到这里,自己也是带了些感慨的。由于沈慕之前对沈灿极为关注,她也见过这孩子两面,别管沈家二房到底落魄成什么样子,毕竟是持续经营着珠宝行业,沈元辰终归是能够给孩子提供比一般人要优越的成长环境,骤然经历变故,从一块宝变成了一根草,别说沈灿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就是大人也未必能够承受得住这样的起伏。 沈慕看不出喜怒,只淡淡对刘明怡问道,“还有吗?“ 嗯。 还有。 小刘助理勉为其难继续开口道,“我见过孩子的主治医师,说是沈灿原本恢复得挺好的,但康复期间受到了不小的精神刺激,留下了一点小毛病。“ 沈慕皱眉望过来。 虽然知道这情绪不是冲自己,刘明怡还是下意识心头一紧,连忙说道,“复查的时候孩子姥姥对医生讲,沈灿出院回家后总是头疼,也不说话,还问医生沈灿是不是哑了,而且毕竟是孩子,身上不舒服,吃饭就没胃口,所以沈灿直到现在都还看起来病恹恹的,应该是出院之后没有好好调养。“ 沈慕冷着一张脸,“问过了吗,头疼,不说话是什么原因?“ 刘明怡点头,“问过了,医生说沈灿的脑部没有严重损伤,复查结果也没有任何问题,所以她觉得孩子头疼也好,不说话也好可能都是心理问题产生的,她也和孩子的家长反映过,不过对方应该是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 沈慕又道,“那退学又是怎么一回事。“ “哦,退学。“刘明怡答道,“退学是因为私立贵族小学的学费比较贵,孩子的父亲和母亲都没有给出抚养费,沈灿的舅舅和舅母不愿意支付这笔费用,虽然这些年他们接受沈元辰的帮助,条件已经好起来,完全能够负担得起沈慕上学的这笔钱,但她们还是想要把孩子就近转到公立学校,因为这样一来……“ 义务教育阶段,费用全免。 这些不用小刘助理说得明白,沈慕自己也清楚,她抬头目光幽幽看了刘明怡一眼,“沈灿舅舅家的孩子,她的那个表哥在什么地方念书?“ 刘明怡耸耸肩,略带嘲讽道,“私立院校。“ 京元市的私立贵族小学不算多,但也绝不少,学费大同小异,都不便宜。 虽然关照自己的亲生子无可厚非,但据刘明怡了解,沈灿舅舅一家靠着和沈元辰这连襟的关系,这些年也赚了不小的一笔钱,就是沈灿的姥姥因为配偶早早去世,也没少接受沈灿爸爸妈妈的接济,即使现在沈灿的妈妈跑了,沈元辰不愿意再为这个类似自己人生污点,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出一分钱的抚养费,但舅舅一家依附他们吸血时所赚取的利益,也足够养育一个孩子到成年了,可他们却厚此薄彼,这样薄待沈灿,终归是让人失望透顶。 小刘助理能说的话,想说的话都说完了。 沈慕点点头,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办公室重新恢复了平静,沈萱今天跟姜芜走了,缺少了平日里孩子的跑跑跳跳,欢声笑语,沈慕忽然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临近下班,但因为正值盛夏,太阳还悬在西方的天空,灼热而耀眼,沈慕收回视线,目光重新落在了桌子上,落在小刘助理出门前留下的那张照片。 沈灿啊…… 想到这个名字,沈慕的思绪便飘回了曾经这孩子第一次闯入自己眼帘的那个瞬间。 如果她再大一点,凭着她那些百转千回的小心思,这样的情况应该能够自己应付的吧,只可惜她现在还是太年幼了一点,还是需要别人帮助和疼爱的时候。 不想了。 沈慕将照片揣进了口袋。 她要去接人了,接她的妻子,接她的女儿,然后享受一个美好的夜晚。 虽然沈慕想要极力掩饰自己的心事,但姜芜还是在牵着沈萱下楼看到沈慕的一瞬间就察觉了她的心情似乎不太美丽。 其实沈慕的表现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她先是和姜芜来了个拥抱,顺便捏捏孩子的脸蛋逗她开心,可姜芜能够感觉得到,沈慕只是想要表现出她很快乐的样子,但实际上并不。 姜芜已经学会了不戳破,不拆穿,她可以慢慢等。 只可惜等到晚上两个人换好衣服,并排躺在床上准备觉觉的时候,她也没有等到沈慕对她倾吐心事。 “晚安,老婆。“沈慕在姜芜唇边落了一吻,咔哒,随手关掉了壁灯。 “等等再睡。“姜芜一句话落,咔哒,又把壁灯给打开了。 沈慕的脸上带着疑问,“怎么了?“ “你今天遇到什么事了?“ “没……“ “沈慕,你不要敷衍我,你可以告诉我你不想说,但不要告诉我你没事,我只想听真话。“ 昏黄的壁灯下,沈慕看着姜芜。 曾经她对看穿姜芜的心思非常有信心,因为姜芜简单,只是没想到结婚这几年,姜芜看自己也仿若一张白纸。 沈慕原本也没有想要隐瞒姜芜什么,她只是不想这些糟心的事情,扰乱了自己的心绪又给姜芜平添烦恼,不过话既然已经问出口,不得到满意的回答,这觉是没法睡了,于是沈慕翻了个身,让两个人彼此面对面。 “那天带萱萱去办入学手续的时候,我见到沈灿了。“ 姜芜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让沈慕闷在心里的事情竟然和当初那个孩子有关。 “沈灿?“姜芜难以置信。 沈慕点点头,肯定道,“对,就是沈灿。“ 沈灿毕竟是沈家的孩子,家里负担得起,和沈萱念同一所私立小学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姜芜心态放得很平,她问道,“沈灿她看上去好吗?“ 沈慕摇摇头,“不太好。“ 随后,沈慕就将自己所了解的情况全部告诉了姜芜,姜芜听后愣了良久。 “你是说,你是说沈灿她不是沈元辰的亲生女儿,这怎么可能呢,会不会搞错了?“姜芜错愕。 沈慕微微叹息道,“没错,明怡说沈元辰私下里已经做过亲子鉴定了,沈灿确实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那……“姜芜想要开口再说些什么,但一个那字吐出,却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沈灿不是沈元辰的女儿,那就意味着沈灿根本不是沈家的血脉,可是那孩子和沈慕长得那么像,姜芜到现在都还记得她刚见到自己时小狐狸一样狡猾的模样。 姜芜看了沈慕一眼,随后往对方怀里靠了靠,难怪这家伙不愿意和自己开口说这些,她简直太了解自己了,听了沈灿的事情,她真的是心有郁结,所有的好心情全部一扫而空了。 “沈灿的母亲呢,她总该是她至亲的亲人吧。“姜芜不甘心,抬起头对沈慕道。 沈慕神色有些黯然,“沈元辰做了自己和孩子的亲子鉴定,也做了孩子与孩子母亲的,她们确实是骨肉至亲,只不过………“ 只不过那个女人已经一走了之,没有任何人能够联系上她,沈元辰不能,就连孩子的姥姥也不能,她是真的就这么丢下孩子给自己的母亲和兄长,悄无声息地走了,没有留下什么钱财给自己的亲人和女儿,也没有吐露沈灿究竟是她和谁一起生下的孩子,就这么不负责任地走了。 卧室里漫长的沉默,除了呼吸声再无一丝响动。 姜芜和沈慕两个人紧紧相拥着躺在一起,她们都不知道此时此刻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作为局外人的她们该怎么做,对于曾经差一点就成为她们家庭成员的那个孩子,她们确实心有不忍,可她们如今已经有乖乖了。 “这样吧。“最终还是沈慕先给出了提议,“改天我们一起去看看那孩子吧,到时候代表沈家留一笔钱下来,只要还有沈家这个仰仗,她们总不敢对孩子太过分。“ 姜芜点点头,这也是个法子,沈慕出面亮明身份,对方见沈家没有放弃沈灿,时不时还有关注,她身上还有利益可图,自然会对她更用心一点,这也算是给她们和这孩子之间奇妙的缘分一个交代吧。 “只要她能好好长大就好。“姜芜靠在沈慕怀里,喃喃道。 沈慕一下一下轻轻拍着怀里的爱人,长大不易,于沈灿如此,于她和姜芜也是如此,不过这一切困难和问题等到她们能够掌控自己命运的那一天自然会迎刃而解,当年她和姜芜是这样,沈灿也一定会是这样。 两个人拿定了主意,这才关了灯,依偎着睡下。 夜色深沉,进入梦想的两个人此时此刻还不知道,虽然她们已经计划好了一切,但有时候冲动的感情还是会让人打破原有的安排,这段命运布置下的缘分并不会如此轻易结束,只不过这一切都要等到第二天日头升起再做讲述了。 第164章 沈灿出院后就一直跟着姥姥住在了舅舅家中。 普通的商业小区,位置方便,环境优越,夫妻两个将自家的一层开了个前门改造成了门市,做起了一点小生意。 正值周末,舅舅家的儿子出去上兴趣班,而沈灿则被拉到了店里看门,一坐就是一整个上午。 沈灿其实一直都在学琴,钢琴是她的爱好,只不过和曾经念书的小学一样,自从出了那场意外,伤病出院后姥姥就拉着她去办了退学的手续,甚至在兴趣班里姥姥还缠着曾经教导她的小老师,让对方退还剩余的课时费用,沈灿当时站在一旁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大概是出于了解了情况可怜沈灿这个孩子,最终剩余的课时费还真就被老师退了回来,姥姥回家的路上还安慰沈灿说这么做都是为了她,结果刚到家,这笔钱就被交到了舅妈的手上,美其名曰是沈灿的生活费,可即使只有八九岁的年纪,沈灿心里也清楚,除了三餐温饱,这笔钱是一分都不会花在自己身上的,只不过寄宿在他人的屋檐下,她没有说不的权力。 眼下看店也一样,沈灿只能顺从地坐在椅子上注意着客人们进出的大门,顺便听着舅妈和她的姐妹讲电话。 什么哪家美甲做得最好,什么时候相约一起换个新发型,当然这对话中也少不了她沈灿浓墨重彩的一笔。 “哎,别提了,我那小姑子啧啧,丢下个烂摊子跑了,倒是让我给她养那个便宜女儿,八九岁啊,我得白花多少冤枉钱,哎,正好要跟你打听一下,有没有从小学开始就可以寄宿的学校?” “太小?八九岁了,不算小吧。” 不知道对方又说了什么,沈灿的舅妈短暂沉默后,狡辩道,“当初她家帮我们夫妻俩那不是因为都是亲戚嘛,小恩小惠的就让我白养她女儿?“ 大概是互相说服不了,舅妈连忙转换了话题,“好了好了,也不说这些烦心事了,我已经和他爸商量好了,等到够了年纪,随便找个便宜的寄宿制中学一送,大家都干净,就是不知道这哑巴人家收不收。“ 沈灿就这么默默听着,这个家里当初巴结她的爸爸妈妈时,当面对她有说不尽的好话,如今她爸爸不是爸爸,妈妈不是妈妈了,这些亲人说起冷嘲热讽也从来不避讳是不是在她面前。 沈灿年龄虽小,但是这些句子,这些句子后面隐藏的心思她都明白,但她能做的就只是攥起拳头然后又是松开,不说也不听,就只呆呆看着玻璃门外的太阳,可有时候只是这样片刻的宁静都只是她的妄想。 一辆小自行车风驰电掣而来,呼啦一下自认为拉风地停在了小店的门外。 一个沈灿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从外面推门进来,沈灿讨厌他,直接从椅子上下来,想要转身往里面走,只可惜对方似乎一眼就看到了她,动作也比沈灿还要快一点,直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 沈灿回眸冷冷看着对方想要挣脱,但她毕竟是个女孩子,根本没有能够抗衡小表哥的力气。 就听对方命令道,“去,把我车筐里的书包拎进来。“ 沈灿的心思瞬间转了千百个来回,最后她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拎个书包若是能够让对方满足从而不找自己麻烦,也说得上是划算。 结果沈灿刚推门出去,表哥后脚就跟了出来。 沈灿原本以为自己委曲求全能够得到片刻的安静,结果谁想到,书包刚刚递过去,两个人双手交错的瞬间,书包就直接落在了地上。 书包落地所掠起得飞尘在阳光的照射下飞散开来,夏天闷热的天气让人心烦。 沈灿今天扎了马尾,已经没有人会再精心给她梳头发了,她只能歪歪扭扭胡乱给自己扎了辫子,而如今就这扎起的一把头发正被表哥抓在手上。 疼。 男孩子用力的拉扯让沈灿疼得眼泪差点流出来。 “不过是个野种,还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不成,你给我把书包捡起来。“表哥恶狠狠的声音从沈灿的耳边传来。 被人揪住了辫子,但这一次沈灿却不打算再忍耐了,她回头死死盯着表哥的面孔,那目光看得对方很不舒服,手上又用上了不轻的力道。 “你搞清楚,你爸爸妈妈都不要你了,只有我们家可怜你这个拖油瓶,你信不信我把你扔到大街上去要饭。“ 男孩子脱口而出的威胁并没有让沈灿退缩,她死死攥着自己的手心,那里面有一块以前妈妈买给她的星星图案胸牌,她将其中一个尖锐的棱角向外,如果,如果表哥再敢揪着自己不放,再敢用言语这样羞辱她,她就…… 男孩子没有察觉到沈灿愈渐冷冽的目光,他仍旧大声笑着,继续开口道,“哎,这个主意不错,说不定你可以靠要饭养活你自己,刚好你现在也是个哑巴。“ 沈灿浑身发抖,她用力扣着表哥拽她头发的手迫使他吃疼松了力道,正当沈灿打算一拳打向眼前人的肚子给他一个教训的时候,她忽然被一个温柔的怀抱,从身后紧紧拥住了。 因为愤怒而发抖的身体渐渐在这个温暖的怀抱中松弛了下来,对方一下一下帮她顺着背,同时不厌其烦一遍一遍对她说着,“好了,灿灿,没事了。“ 自从沈灿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出院以来无论受到怎样的对待她都没有流过眼泪,但她记得此时环绕着她这个怀抱的味道,清新的柠檬草香,沈灿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抽泣起来,眼泪不听话,顺着脸颊一滴一滴落在了那个人的手上。 姜芜和沈慕约好了今天一起到沈灿如今居住的地方看看,下车后走进小区,几个转弯她们就远远望到了沈灿舅舅家的住处。 坐在玻璃门后晒着阳光发呆的沈灿,被小男孩叫出来拿书包的沈灿,以及书包掉在地上被人揪着头发欺负的沈灿…… 这一幕幕让沈慕心下一沉,这一幕幕也让姜芜脑海中那根敏感的神经瞬间断了线。 许久未见的沈灿长大了,她有一张与沈慕极其相似的面孔,而当她顶着这样一张脸,用那样倔强的神情回身望去的时候,姜芜再也无法做到冷静,她松开了沈慕的手,几步上前直接将这个曾经拒绝过她们的孩子重新抱在了怀里。 表哥看到有两个阿姨突然出现时先是一愣,自己刚刚欺负沈灿的举动是不是被她们看到了,最可恶的是沈灿竟然还哭了,想到自己欺负妹妹的事情若是被告到姥姥那里去……男孩子终于流露出了一点心慌。 “你们是谁啊。“男孩子扯着嗓子喊出这句话给自己壮胆,一边试图去拉沈灿的手想将人拉回来。 姜芜目睹了刚刚的一切怎么可能再让这男孩子碰沈灿一下,她直接一抬手臂就将这男孩子给架到一边去了。 沈灿的舅妈一直在打电话,刚刚余光扫到儿子回来了,这才和小姐妹结束通话,原本想要等两个孩子自己进来,结果半天没见到人,眼看着快到午饭时间,她不得不出去招呼。 舅妈刚推门出来,表哥就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样,恶人先告状,指着姜芜的方向嚎丧起来。 “妈,这个人她推我。“ 舅妈就只有这一个儿子,从小到大溺爱非常,一听儿子说有人推他,立马要上来和姜芜理论。 姜芜起身,给沈灿抹了两把眼泪,将孩子拉到一边。 “你就是这男孩儿的母亲?“ 舅妈一见对方穿着不俗,气场全开,瞬间气焰就矮了两分,“怎么,你们什么人啊,没事儿的话就让让,别打扰我们做生意。“ 姜芜冷冷道,“你的儿子,是只管生不管教的吗?只知道欺负比自己年幼的女孩子?“ 舅妈看了看被这漂亮女人拉着手的沈灿,只见她脸上全是泪痕,头发也乱了,想想这些天儿子的劣迹,她立马就知道这肯定是儿子做得好事,他八成又闲得上手揪了这丫头的头发。 “就她多事。“舅妈嘴里嘀咕了一句,只不过不是说给其他人的,只是她惯常的一句抱怨,她看着沈灿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就觉得一阵腻烦,都是这丫头爱装样子,平日在家里一声不吭,更别说流眼泪了,现在倒好,原来是攒着在外人面前等着她呢。 舅妈还没想好怎么圆场,一旁的表哥却按捺不住了,想着抢先将脏水泼到沈灿身上,“是她先丢我书包,是她先惹我的。“ 沈灿听着对方颠倒黑白的话,往前略站了一步,目光冷清地盯着眼前这对母子。 舅妈不喜欢沈灿此时此刻的眼光,清澈透亮,不掺杂质,被这样的眼睛望得久了,总让人隐隐生出一种自己做了亏心事的感觉。 舅妈将沈慕和姜芜当作了路过打抱不平的行人,为了解决眼下的事端,她上前拉扯了沈灿一把,力气之大让沈灿一个踉跄,瞬间也让姜芜脱了手。 舅妈不耐烦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闹什么闹,尤其是你,哥哥刚刚回来,让你拎个书包你都要惹出点事情来,真是麻烦,赶紧进屋吃饭了。“ 说着,女人转身就要带着两个孩子离开,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出言发表过自己意见的沈慕突然开口了。 “等等。“沈慕道。 舅妈不耐烦,“干嘛,干嘛啊你们,管事情管到别人家里去了,手伸得也太长了点吧。“ 沈慕也不跟她废话,只是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扬声器点开,公放。 嘟嘟嘟嘟。 “哎,沈总!“ 这个声音舅妈可太熟了,这不是沈元辰嘛! 他们家巴结了这么多年始终不冷不热高高在上的沈元辰,原来也会因为一个人,一个电话露出这样谄媚的态度…… 舅妈瞬间愣住了。 第165章 沈慕的电话干净利索,她直接报出了自己的位置给沈元辰,并且非常明确地告诉对方,希望能够在半个小时之内在这里见到他。 半个小时…… 舅妈在心里盘算起了时间和路程。 沈元辰的家和自己家是有一定距离的,这还是当初对方的意思,无非就是嫌弃妻子家一帮子穷亲戚,虽然该帮的忙也都帮了,却还是想要尽量住得远些保持距离。 可现如今舅妈怎么算都觉得沈元辰在半个钟头之内无论如何也赶不过来,除非…… 想象着沈元辰这样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和普通老百姓一般挤地下铁,舅妈浑身都打了个哆嗦,那画面也太滑稽了些,而眼前这个能够对沈元辰做出这样指示的女人,也瞬间让舅妈老实了不少。 外面日头又大又毒,天气热得很,沈慕和姜芜两个人不肯进门坐坐就只站在门口,舅妈没办法也只好这么陪着,不过她心疼儿子,下意识冲着儿子招招手,示意他进房间里去。 这一幕刚巧被沈慕看到,哪怕是做做样子,让两个孩子都进去纳凉,沈慕也不会跟她计较,可对方如今明明已经知道自己身份不太一般,也看到自己对沈灿表现出了关注,却还是这样忽视她,只想着自己的孩子,这让沈慕不得不重新考虑昨晚和姜芜的计划。 沈慕眉头微皱,她朝着姜芜的方向看了一眼,在那双桃花眼底,沈慕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担忧。 沈灿怕是不能留在这里。 在沈慕和姜芜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的母子,最终在孩子即将开门进屋去的瞬间被姜芜叫停了动作。 “刚刚你是不是说阿姨推了你?“ 姜芜的问话让男孩子动作一僵。 “你留一下,一会儿我们当着孩子父亲的面将这些事情都讲清楚。“ 半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原以为距离太远赶不过来的沈元辰,竟然还真就在沈慕给出的时限之内气喘吁吁跑入了众人的视线。 “沈总。“沈元辰一眼就在人群之中看到了沈慕,或者说他就只看得到沈慕。 以前年轻的时候,沈元辰不是没想过跟沈慕多套套近乎,毕竟比起留在南方老家的那一房,他也算是近水楼台了,那时候他也舔着脸叫过沈慕一段时间的堂姐,只是后来沈慕接手了天悦,雷厉风行,颇有手腕,从那以后再见面,沈元辰那声堂姐在对方疏远的目光中就很难再说出口,还是客客气气叫声沈总更让彼此觉得舒服。 沈元辰先看到了沈慕,随后看到了沈慕的妻子姜芜,视线再往旁边放一放,沈元辰的脸色就变了,那样子比活吞了一只苍蝇还要难看。 他看到了前妻的娘家人不说,还看到了那个被他视为一辈子污点和羞辱的孩子。 这是沈灿受伤后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见到沈元辰。 这些天以来,所有的思念,依赖,孺慕,在触碰到沈元辰看她的目光时统统碎了个彻底。 厌恶。 爸爸看她的目光中满是厌恶,沈灿想,这厌恶之情甚至超过了舅妈看到自己出现在她家中的那个瞬间。 顿时,沈灿心下一片冰凉。 □□裸的厌恶就连孩子都看懂了,沈慕和姜芜又怎么会不明白,姜芜留下那个男孩,原本想着在沈元辰面前将沈灿在舅家生活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出来,希望他了解之后能够唤起一两分同情,现在看来这打算是要落空了,沈元辰厌恶这个孩子,厌恶妻子的欺骗和背叛,哪怕最后迫于沈慕的威势他不得不重新接纳沈灿,对于沈灿来说那也绝不是一个好的归宿了。 姜芜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捏了一把,她将孩子牵回自己身边,任由沈慕和沈元辰走到一旁去交谈,她就只是安静地拉着孩子坐在花坛边上,认认真真给她梳理被拽得散乱的头发。 姜芜带着孩子走开了,舅妈牵着自己的孩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就只能在原地顶着太阳站着。 沈慕则是看了看沈元辰,微微抬了抬手,随意指了个没人的地方。 “我想跟你谈谈。“ 沈元辰不傻,看到沈灿和前妻的嫂子一家,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即使再不情愿他也只能跟在沈慕的身后,随她来到了僻静的地方。 “关于孩子……“ 沈慕刚刚起了个头,沈元辰就立刻打断了她后续的话。 “这孩子真的跟我没有一点血缘关系,沈总……哎,堂姐,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我现在真的不能看着这孩子,一眼我都不能见,只要我一看到她,曾经那点事儿我就都能想起来,当初我和莉莉……“ 说起前妻,沈元辰也是动了真感情的,只是提起这个名字,沈元辰脸上都还能够看出当初深刻的爱恋和当下无比的痛恨。 “她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对我呢,九年啊,快九年啊,我把这孩子当作是我的亲生女儿一样养大,我……“ 沈元辰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了,他双手用力搓了搓脸,试图让自己能够冷静一些,他心里清楚,这件事让沈慕知道了,无论如何也要拿个解决办法来。 沈元辰沉默了片刻,最终开口道,“要不这样吧,这孩子跟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与莉莉也已经离婚了,当初协议中已经写明孩子的抚养权归母亲,所以抚养权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要的,但……哎。” 沈元辰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一声叹息不知道是给孩子还是给他曾经拥有过的家庭和爱情。 “我会给抚养费的,给到十八岁,其他的恕我无能为力了。”沈元辰这一次终于没有遮遮掩掩,他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摆在了沈慕面前。 沈元辰说完便认真打量起沈慕的神情,就见她不喜不怒对他的提议也未置可否而是微微沉思后,开口对沈元辰道,“你还记得我当初的那个提议吗?” 当初? 沈元辰微愣。 姜芜给沈灿梳头发。 “灿灿喜欢什么样子,是长长的披散着,还是绑两个啾啾,那样也会很可爱。” 沈灿很安静,她一直都没有开口,也不发出一点声音,起先听到那男孩子嘲笑沈灿是个哑巴,姜芜还只是担心,如今见孩子安安静静只眼巴巴看着自己,姜芜心里有些难过。 孩子不说话,自然就不能表达自己的想法,姜芜就试探着询问道,“喜欢长发吗,小公主那样?” 说着她仿佛变魔术一样,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只亮晶晶的发卡,蝴蝶形状的,和沈灿曾经在学校看到沈慕身旁那个女孩子头上的蝴蝶发卡很想像。 孩子的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看到沈灿整个人都亮起来的模样,姜芜就明白她很喜欢。 有了主意,姜芜手上动作也很快,不一会儿沈灿被揪得歪歪扭扭的辫子就已经变成了十分小淑女的编发。 姜芜拉着沈灿让她在自己面前转了一个圈。 “嗯。”姜芜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 还不等姜芜拿出小镜子将这个新发型给沈灿看,那边沈慕和沈元辰的谈话已经结束了,两个人一前一后朝着这边走来。 沈元辰不肯去看沈灿,他避过沈灿的眼睛,这举动让孩子原本因为交通意外一直有些苍白的小脸更是瞬间没了血色,她知道爸爸并不想见到她,她也知道如果不是自己面前这两位阿姨,她是生是死沈元辰可能都不会在意,她早就失去了对他流泪的资格。 沈慕指了指沈灿的舅妈和表哥,随后对沈元辰道,“后面的事情就由你来和她们谈吧。” 沈元辰点点头,脸色依旧有些难看。 沈慕转身面向姜芜的时候则挂上了一抹温柔的微笑,她看了看一旁的小豆丁,沈灿的样子比照之前清瘦了不少,看上去病怏怏的,反倒是个子窜了很多,看到孩子头顶那精巧的编发,沈慕笑了笑,“挺好看的,改天你梳给我。” 这话显然是说给姜芜听,话语中带了点宠溺还有些娇嗔,而如今的姜芜对于这样人前的恩爱也越来越习惯,她只是上手摸了摸沈慕的头发,随后调笑道,“你发质太硬了,梳起来不会有灿灿效果这样好。” 沈慕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你不是答应了乖乖会早一点去接她嘛。” 不到正午一点钟,时间其实还早,姜芜记得张老师从家里把孩子领去a大玩耍的时候,自己说的是傍晚去接人。 姜芜深深看了沈慕一眼,沈慕也同样凝视着她。 不用对方对说什么,姜芜已经明白了沈慕心中的那个答案。 沈灿这个孩子她们得领走,当年那个不成熟的计划,兜兜转转最后仍旧将沈灿送到了她们身边。 物是人非终究是让人唏嘘不已的事情,曾经的二人世界如今已经变成了三口之家,沈萱已经正式入了姜芜和沈慕的户籍,是法律上认可的她们的女儿了,所以最开始得知沈灿的遭遇时,两个人的计划只是以沈家作为沈灿的仪仗,保证她能够安然长大。 可惜的是,计划没有变化快。 沈灿的亲人有些拎不清,即使沈慕亮明了自己的身份和对沈灿的关注,对方却连装出一副和善的样子都不肯,而叫来了沈元辰之后,对方坚定的态度也让沈慕觉得惋惜,若是能够跟着从小一起生活的父亲长大,对于沈灿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只不过失败的婚姻让沈元辰压根不想考虑这个提议,沈慕有权有势终究也无法强人所难,否则即使最后成事,对沈灿来说也是另一种伤害。 眼下沈慕让姜芜先走一步,目的只有一个,她们想要以自己的家庭来接纳沈灿,那么就要对家中另一个小成员坦白一切真相。 沈萱是她们的女儿,她们要争得她的同意才能够做出决定。 第166章 姜芜走了,去接女儿,沈慕招招手示意沈灿到自己身边来,随后,沈慕拍拍沈元辰的肩膀。 “这边就交给你了。“ 沈元辰勉为其难点点头,原本的一家人就这样默默看着沈慕将沈灿带走了。 两个大人表现得还算冷静,可当沈灿小小的身影就快要消失到拐角处的时候,她的小表哥忽然激动了起来。 像是原本属于自己的玩具突然被别人拿走了,男孩儿三两步冲到前面,上手就要去拉沈灿的手臂,只可惜孩子终究是孩子,听到身后声响的沈慕,回身直接轻轻一按,就压住了男孩的脑袋,让他停在了距离沈灿一臂以外的距离。 对上沈慕冷淡的目光,男孩直接打了个哆嗦,紧接着沈慕只开口说了一个字就将这孩子彻底打发了。 沈慕说:“滚。“ ********** 沈慕和姜芜是一起开车过来的,如今姜芜去接孩子把车开走了,而沈灿的姥姥和舅家交给了沈元辰来处理,一时间需要耐心等消息的沈慕也不知道该带孩子去哪里才好。 天气晴朗,又是一个热烈的夏日,沈灿不说话就这样默默跟在沈慕身后,她的额头已经全是汗了。姜芜这个编发梳得好看是好看,只不过天气太热了,总有些不合时宜,沈慕从手包里翻出了自己的发圈想要将沈灿的头发重新扎上,结果手还没伸到位,连沈灿的头发丝儿都没碰到呢,就被她给躲开了。 这孩子…… 沈慕无奈笑了笑,自己都没说要做什么,她就已经先猜到了。 沈慕抱臂,目光自上而下审视着她,“你不热啊?“ 沈灿摇摇头。 沈慕气笑了,不热才怪呢,这一头的汗,不过既然孩子想保留姜芜梳给她的发型,沈慕也就不强求,她四下看了看,在周围找到了一间简餐餐厅,周末时光,她和姜芜向来贪睡,早饭吃得晚,不过听刚刚孩子舅妈的意思,她们一家子还没有吃午饭。 “饿不饿?“沈慕蹲下身,注视着沈灿的眼睛,顺便从口袋里拿出了干净的手帕,轻轻给沈灿擦着汗。 孩子没点头,也没有摇头,这反应可不是被沈慕一个简单的问题给问住了,这是在心里反复盘算自己应该如何回答才更好一些。 沈慕戳了戳沈灿的脑门,“就饿还是不饿两个选择,咱们简单一点,实话实说。“ 沈灿最终微微红了脸,不好意思点点头。 她确实饿了,而且是很饿。 沈慕带着沈灿进了餐厅,餐厅不大,干净整洁。 沈慕让孩子自己点餐,起初听到这个要求的时候,孩子都愣了,最后看沈慕是真的没有帮自己做选择的意思,孩子才不得不翻开了菜谱,从中挑选着自己爱吃的口味。 沈灿选好了,她指给沈慕看,沈慕却没有帮她叫服务生,而是指了指前台的方向。 沈灿瞬间就明白了沈慕的意思,直接从椅子上下来,拿着餐单走了过去。 “还真是不肯开口啊。“全程,沈慕就只是拖着下巴在一旁看着,就见沈灿和服务生笔笔画画点了吃的东西,然后很快回来继续在椅子上安安静静坐着。 等餐的过程,两个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 不一会儿,沈灿点的两碗面被端了上来,沈慕一看,这孩子还把自己考虑进去了,心下不禁有些安慰,倒是服务员同情的目光让沈慕头皮发麻,就见这个年轻的小姑娘先是摸了摸沈灿的头,随后变戏法一样从旁又拿出了一个小碟子放到了桌子上。 “这是送给孩子的。“服务员说道。 那是一碟子糕点,软糯香醇的糯米方糕一个叠一个摆放在一起。 沈慕耳朵尖,她听到服务员临走的时候还轻轻叹了口气,说了一句,“小小年纪,不能说话,也太可怜了。“ 看样子这是真的把沈灿这丫头当成了个小哑巴。 小孩子都喜欢甜食,最后一碟子糕点给沈灿吃了个干净,那一大碗面条也没剩多少,看样子孩子是真的饿了。 沈慕见孩子吃得差不多,自己先优哉游哉放下了喝面汤的勺子,就听她突然对沈灿开口道,“上次在学校我们见过了对吧,你应该知道我和你姜阿姨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女儿。“ 沈灿没吭声,不过她轻轻点了点头。 沈慕看得出来孩子原本是打算把碗里剩下的面再吃两口的,不过自己一句话给出来,对方瞬间没了动作,只是安安静静低着头。 沈慕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认真开口道,“沈灿,你想回到你舅舅家吗?我问过你的父亲了,他婉拒了让你和他一起生活的建议,但是他答应了会按月支付给你抚养费,我和你姜阿姨也为你准备了一笔钱。“ 沈灿听得很认真,她虽然年纪不大,但沈慕的话她都明白,尤其在听到爸爸拒绝带她一起生活的时候,沈灿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哭,她很快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甚至在沈慕说完后,还对她笑了笑。 沈灿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虽然爸爸和阿姨们给的这些钱绝大多数都落不到自己的身上,但沈灿想若是还有人关注自己,舅舅和舅妈起码会给她找一个更体面些的寄宿学校。 就在沈灿准备接受安排,点头同意的时候,沈慕突然开口又给出了一个新的提议。 “不过……“ 不过什么?沈灿抬头,目光中带着疑惑与好奇。 沈慕的手机屏幕刚刚亮过,她回复了消息后重新对沈灿开口道,“不过,你姜阿姨已经和乖乖谈过了,我们三个人达成了一致,都欢迎家里再多一位成员。“ 沈灿愣住。这句话字面上的意思没什么让人不理解的地方,只是这话背后所蕴含的深意让沈灿有些难以置信。 再多一位成员,是谁,会是自己吗? 在当初自己为了拒绝来到这个家而做了那么多恶劣的小动作后,她们仍旧愿意接纳她吗?她们已经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了,那个妹妹沈灿见过的,她长得又漂亮又可爱,睫毛长长的、弯弯的,看上去就像是玻璃橱窗里精致的芭比娃娃,姜阿姨还给她梳了漂亮的头发,她看上去像是骄傲的小公主,她为什么会愿意与自己分享这样一份独一无二的爱呢。 沈灿不明白,其实得到了乖乖同意的答复后刚刚发了消息给沈慕的姜芜也没有想明白。 她按照沈慕的要求早早来到张惜老师的公寓接孩子,张惜一快乐的单身族,让她自己生孩子她觉得是天大的麻烦,但让她玩……噢不,带闺蜜的孩子,她觉得这还真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张惜舍不得乖乖,还想再把孩子多留一下午,结果姜芜的神色看上去颇有些郑重,张惜立刻心领神会,帮孩子穿上鞋子,将这一大一小送出了门。 从张老师的公寓出来后,姜芜也没有立刻带着乖乖回家,她牵着孩子的手两个人一起走在a大的校园里。 乖乖看着挺开心的,牵着姜芜的手一蹦一跳。 “乖乖今天玩得愉快吗?“姜芜走到长椅旁抱着孩子坐下,对她问道。 “嗯!“乖乖笑得可甜了,连带着姜芜的心情也美丽了不少。 “是这样的乖乖,那个,妈咪呢……嗯……“姜芜犹犹豫豫半天实在是没有想好应该怎么对孩子开口。 乖乖眼巴巴等了半天下文,结果姜芜还是没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妈咪。“乖乖先开口了。 “嗯?“姜芜一愣。 乖乖很认真地对姜芜道,“妈咪,你是不是想对我说什么?“ “是,那个……“姜芜又卡壳了。 乖乖小大人模样地拍了拍姜芜的肩膀,“没关系,妈咪,妈妈跟我说过的,你有的时候就是有一些口是心非,明明很喜欢却说不出口,有时候逼急了还会说不要,尤其是在床……唔。“ 姜芜用手捂住了乖乖的嘴,让她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此时此刻姜芜只感觉自己心头有一万只野马奔驰而过。 沈慕这个杀千刀的,她平日里到底都和孩子说些什么啊?! 不过乖乖几句胡扯,让姜芜的心情也松弛了很多,她把心一横,直接将事情一五一十对着孩子说了出来。 “乖乖,你还记得那天妈妈带你去学校的事情吗,你记不记得你们遇到了一个小姐姐?“姜芜问道。 沈萱点点头,她记得,她记得那个小姐姐脸色很苍白,看上去好像生了病,她还记得那个小姐姐看了她的头发很久,似乎非常喜欢的样子。 “那个小姐姐她叫做沈灿,她原本有个完整的家,可是……“ 沈灿的故事,姜芜没有做丝毫隐瞒,孩子可能并不能理解什么叫做亲子鉴定,什么叫做抚养权,但她明白什么是抛弃,当沈灿的故事讲完,姜芜看着沈萱。 “所以呢,乖乖,我们想帮帮她,当然,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们要征求你的意见,你可以告诉我你最真实的想法,可以是接受,也可以是不接受,我和妈妈会继续想其他的办法安置这个小姐姐的。“姜芜不愿意给孩子太大的压力,她坦诚对沈萱道。 姜芜想,自己突然说起这种事情,沈萱说不定一时会反应不过来,她已经做好耐心等待孩子倾诉自己想法的准备,结果没想到沈萱只是笑笑,突然一下子扑倒了自己怀里,紧紧搂着她的脖子。 “妈咪,我想好啦,我们把小姐姐接过来吧,不要让人再欺负她。“ 沈萱并没有姜芜意料中的反应不及和抗拒,反倒是姜芜自己因为孩子一句话看了她许久许久。姜芜试图分辨乖乖的神情,她看了很长时间最终并没有在对方脸上发现丝毫的不情愿。 沈萱,她是打心眼里接受并且欢迎这个小姐姐。 第167章 沈慕得到了姜芜那边的答复后,便开门见山对沈灿道,“灿灿,你现在有了另外一个选择,我已经和沈元辰说好,我们可以继续履行当初的约定,通过寄养的方式将你带走,你还是你,只不过今后照顾你的人会变成我们。“ 沈灿望向沈慕的眼中有些茫然,但沈慕的话却还没有就此结束。 “不过,有件事情我们要讲清楚,你姜阿姨是我的妻子,我们领养了一个女儿名字叫做沈萱,她们两个是我最重要的人,所以你得让她们喜欢你,只有这样你才能够在这个家里长长久久的留下,否则……“ 沈灿的两只小手不停揉搓着自己的衣角,她看上去有些紧张。 沈慕的言辞不容质疑,她一字一字道,“否则,我就只能将你再送回来。“ 来自长辈无休止的语言暴力,以及表哥时不时的推搡和挤兑,姥姥的唉声叹气,抛弃了自己的母亲和看到自己满是厌恶的爸爸…… 沈灿在脑海中将这几个月中自己全部的生活整个过了一遍,最终她抬起头看向了沈慕。 对姜阿姨和那天见过面的妹妹好,让她们都喜欢自己,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在那个曾经住过一夜的家里长长久久的生活下去。 沈灿还记得,记得那个家里有一间专属于她的卧室,里面是满目的公主粉,亮堂堂装饰得非常漂亮,曾经她对这些不屑一顾,一心只想回到自己的家里去,可现在…… 属于她的那个家早就已经不存在了。 沈慕看到,眼前的孩子再次抬起眼眸望向自己时,之前那份茫然已经全然不见。 澄澈,干净,执着而坚定。 这不像是一个九岁孩子该有的眼神,可它就偏偏出现在沈灿的身上。 沈慕不禁勾起了唇角,她知道沈灿已经想明白了,并且已经有了一个于自己有利的决定。 那一抹笑容转瞬即逝,沈慕仍旧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对沈灿开口道,“我刚刚说的那些你都记清楚了吗?“ 沈灿点点头。 沈慕却显然并不满意,她看着沈灿,那目光很深很沉,压迫得沈灿有些透不过气。 “我去过你做检查的医院,看过你的病例也见过你的主治医生,灿灿,你的病已经好了,那次意外带来的创伤没有影响你的语言功能,你无法开口不是因为你不能说话,而是你不想说话,但是今天你必须亲口给我一个答案,告诉我你愿意,告诉我你清楚了,我就带你回家。“ 沈慕说完,微微向后一靠,她今天穿了米色的连衣裙,这种清清淡淡的颜色是姜芜喜欢的,只可惜这样能够让人心情舒缓的颜色穿在沈慕的身上一点效果都没有,她只是略有些慵懒的靠在椅背上,仅仅是这样也带给人一股凌厉的气势。 在沈慕的注视下,沈灿像是一只幼兽,她几次尝试着张嘴发声,却最终没有成功。 沈灿看上去有些可怜,她是在初闻自己并非爸爸的亲生女儿晕倒后失声的,最初她也害怕过,但她很快就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那时候沈灿想的是,不能说话也挺好的,这样一来她就免去了和那些人对话的理由。 这一沉默就是漫长的几个月,她听多了表哥叫自己哑巴,她甚至都有些习惯自己再不能说话的这个现实了,可现在沈慕却告诉她,她可以说话,而且她必须开口。 沈灿想跟沈慕走,她不想回去舅舅家里做一个多余又碍眼的人,她拼尽了全力,紧紧攥着自己的小拳头,急出了一头的汗水,可沈慕没有一个哪怕略带同情的眼光给她,她只是安定地注视着沈灿,开口只一句话给她。 “你可以的,你要亲口告诉我你愿意才行。“ 我愿意。 我真的愿意。 我愿意跟你回去。 “我……“ 沈灿终于吐露出了一个字音,一个我字。 听到自己久违的声音,孩子的眼眶微微红了起来,而沈慕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想起了沈灿主治医生的话。 “我觉得孩子不能说话多半是心理原因,这种情况越早开解越好,若是拖得时间久了,形成了这种潜意识,说不定她就真的不能再开口了。“ “那么,我需要做些什么,做点什么才能够帮到她。“ “我的个人建议是,激发她内心的需要,当她急切地想要表达自己的想法和心情时,说不定自然而然就冲破这层心里障碍了。“ “我……我愿意。“沈灿含着眼泪看向沈慕,她的声音带着孩子特有的清透,不过大概是许久没有开口,没有那么洪亮,微微有些发哑。 沈慕的手也紧紧握在一起,她让自己尽量保持克制,淡淡对沈灿道,“那么我刚刚对你说的那些,你都清楚了吗?“ 沈灿点点头。 沈慕道,“不,你要开口说给我。“ 沈灿流着眼泪,对沈慕道,“我清楚了,我会对妹妹好,我会让姜阿姨喜欢我,我已经没有家了,我想留在那里。“ 沈灿的眼中有泪,也有最单纯的渴望,那种眼神让沈慕微微觉得有些心痛,她终于换掉了自己那有些僵硬的坐姿,站起身来向沈灿伸出了手。 “好了,灿灿,现在我们可以回去了。“ 沈灿看着那只柔若无骨,修长白皙的手,终于也伸出了自己的,和对方紧紧握在一起。 在回去的路上,沈灿做好了她这个年纪能够想到的所有的打算。 姜芜是沈灿一早就见过的,自己甚至对她做过很过分的事情,为了惹人厌恶,她还故意弄坏了姜阿姨送给自己的礼物,沈灿觉得若是换了自己,她一定会讨厌这个小孩的,但就在今天上午,姜阿姨抱着她,为她出头,对她笑,还给她梳了辫子。 沈灿摸了摸自己头上蝴蝶形状的发卡,这是姜阿姨送的,说不定原本是买给她自己的女儿…… 想到这里,沈灿就不得不记起那天在学校见过的那个漂亮的小妹妹,沈灿想,对于自己这样一个外来者,妹妹也许一开始会对她很排斥,但这不要紧,她可以慢慢了解妹妹的性格和喜好,她知道怎么惹人讨厌,就懂得怎么讨人喜欢,她可以慢慢来…… 结果沈灿一路上想了一脑子的对策和办法,回到家之后竟然没有见到人,于是等啊、等啊,天都要黑了,姜阿姨和妹妹也没有回来。 沈慕也挺意外的,打过电话之后才知道,姜芜带着孩子上街去了。 这下一肚子玲珑心肠的大人儿和小人儿都开始紧张起来。 沈慕连忙电话过去问情况,沈灿则竖着耳朵在一旁听。 “是不是乖乖不开心啊?“沈慕问道。 “没有啊。“姜芜一边笑呵呵说着,一边把电话凑到女儿面前,“乖乖,跟妈妈打个招呼。“ “妈妈!“ “哎。“沈慕老母亲般应和着。 姜芜的声音从旁传来,“我们会尽快回去的。“ 嘟嘟嘟。 电话挂断了。 听着乖乖声音的时候,沈慕还不觉得什么,可通话一中断,沈慕立刻就脑补了一出女儿强颜欢笑,妈咪带她出去转换心情的场面。 沈灿就更紧张了,妹妹是不是因为不想见到她所以才不肯回来? 一大一小默契地互相看了一眼。 “饿吗?”眼看着天都要黑了,沈慕问沈灿道。 沈灿点点头。 “说话。”沈慕不放弃一切让沈灿开口的机会。 沈灿也很配合,“饿。” 沈慕拉着孩子从客厅起身,“那我们找点东西吃吧。” 沈灿原以为沈慕的找是个很简单的动作,没想到,这个找是真的要找。 “垫子下面没有东西吗?”沈慕费劲儿把家中沙发诺大的垫子搬开,让沈灿有地方能够将下面的收纳空间打开。 沈灿有些遗憾地摇摇头,“没。” 沈慕等孩子闪身到安全的地方后,慢慢将沙发垫子放回原处。 “不应该啊,难道又换位置了?”沈慕疑惑道。 于是,两个人又找了许多地方,书架最顶层的隔板,衣柜最里层的抽屉,厨房碗柜的上檐等等,最终她们竟然是在沈萱的卧室,那张儿童床的隔断里找到了一大包零食。 薯片,糖果,小糕点;饼干,坚果,巧克力…… 反正只要是能够想到的零食,这里就没有找不到的。 沈慕也折腾出一身汗了,她叉着腰站在乖乖的床边感慨着,“这可不就是传说中的灯下黑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乖乖这丫头想要从她有战略、有策略的妈咪手下翻到零食,怕是要再等个几年了,啧啧。” 沈灿默默为还没见面的妹妹洒一把同情的眼泪。 沈慕小心翼翼从零食里面抽了一盒饼干出来,看了看觉得似乎并不那么容易发现后,又顺手从里面拿了两小袋巧克力,沈灿就见她将这一切举动轻手轻脚做完后,又按照原本的模样将里面的东西摆了摆,让人看不出什么空档,仿佛从来没有人从里面拿了东西出来一样,这才将床铺恢复了最开始的样子。 沈慕拿着饼干,“快吃快吃,这些零食你姜阿姨每天定量供应,要是知道我们找到了还偷吃,那可是很可怕的。” 沈灿接过沈慕递来的巧克力,不解问道,“那姜阿姨为什么还要买这些。” 沈慕看着小孩,觉得她真是一脸天真,“怎么可能是她买的,是我和乖乖偷偷买的,结果没藏好,被发现了。” 说着沈慕还有些委屈地吐吐舌头。 沈灿差点没被她这个表情吓到,一不小心咬了一大口巧克力,直接糊住了喉咙。 沈慕连忙给孩子顺着背,等沈灿缓过来后,沈慕对她眨眨眼睛,“这个就算是我们三个人的小秘密了,等晚上你告诉乖乖,东西找到了,就藏在这里,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沈灿有两三秒钟愣在原地没有动。 原来沈慕姑姑也是希望她被大家接纳的呀,沈灿偷偷抹了抹眼镜,随后笑着用力点头。 “恩,这是我们三个人的秘密了。” 第168章 姜芜带着乖乖去做了什么? 她们只是一起上街去买了很多东西,给沈灿准备的东西。 沈灿长大了,也长高了,以前专门买给她的衣服虽然还留在家里,但显然已经穿不了了,于是在乖乖的极力建议下,两个人打包了很多礼物带回家。 印着小蝴蝶的被单,印着小蝴蝶的裙子,有镂空蝴蝶花纹适合夏天穿着的漂亮鞋子…… 蝴蝶,蝴蝶,还是蝴蝶,这都是乖乖的主意。 买到最后姜芜都有些不确定了,“乖乖,你确定小姐姐会喜欢这些吗?“ 想象着记忆中那个始终有些小大人的沈灿,姜芜实在拿不准这些花花绿绿的蝴蝶图案到底会不会是她的喜好。 “会的。“沈萱同学笃定点点头,“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看我的发卡看了很久!“ 当然这个美丽的误会要到许多年后才会被解开,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沈灿可不是看什么蝴蝶发卡,她看的只是沈萱和沈萱头上那熟悉的……发型。 不过当冲动购物许久的二人回到家里的时候,当沈萱一件一件拿出自己挑选的礼物,十分热忱地走到沈灿身边的时候,对于这些有着花花绿绿蝴蝶图案的衣服配饰,沈灿也欣然接受了。 沈灿很意外。 想象中的排斥并没有出现,她观察了沈萱许久许久,到最后不得不肯定沈萱对她的欢迎是发自真心的,一个比自己小上两岁的妹妹,如此真诚而友善地接纳了她。 “谢谢。“沈灿开口道。 沈萱笑着,反倒是姜芜十分意外,她蹲下身子,有些惊讶的握着沈灿的手,“灿灿,你可以说话了?“ 沈灿点点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姜芜摇摇头,笑着将孩子轻轻拥抱在怀里,“太好了,你没事就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收到了沈萱的礼物,还得到了姜芜的安慰,沈灿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也想回赠给妹妹一点东西,于是在口袋里摸了摸,结果一不小心掉了块东西出来。 锡纸包裹,小元宝的形状,那是一块巧克力…… 沈慕只觉得心下咯噔一声,连忙伸手要消灭证据,只可惜刚刚蹲下身子拥抱孩子的姜芜只会比她更近,动作也比她更快。 “巧克力哈?“ 刚刚还眉眼温柔娇俏的姜律师,瞬间就挂上了似笑非笑的神情,她缓缓站起身来,朝着沈慕一记眼刀飞过去。 “哪儿来的?“ 沈慕灵机一动,“可能灿灿也吃同样的牌子。“ 还不等沈灿配合点头,姜律师已经给出警告,“试图欺骗我的话,罪加一等。“ “额……“ 沈总没话了。 一大两小在一旁排排坐,姜律师当着这几个家伙的面,仔细清点了自己之前缴获的零食。 “少了一带饼干,两袋巧克力。“姜律师拍拍手。 沈灿有些紧张地下意识咽了口水,这个数量也太精准了一些吧。她想着要不要先道个歉、认个错的时候,下午曾给予过她强烈的压迫感,至今都让她有些畏惧的堂姑姑,突然很没形象地冲到了姜阿姨的面前,伸手就抱住了她的大腿。 “媳妇儿,是孩子饿了,我总要给她吃口饭啊。“沈总哀嚎道。 另一边,沈萱也上前几步抱住了姜芜的大腿,“妈咪,我饿了。“ 又来…… 这两个人又来了。 沈萱还小正是喜欢甜食零嘴的年纪,姜芜能够理解,不过为了不让她吃得太多、太甜影响牙齿,姜芜只好给她规定了每天最多的零食摄入量。 最终让姜芜下定决心将这些东西都藏起来,是因为……沈慕啊! 刚结婚的时候这人死死盯着自己的饮食健康,不能吃太辣,不能吃太腻,不能吃太硬,不能吃太咸,那叫一个有原则,可自从有了孩子,自从有了孩子!沈慕这家伙就天天偷孩子的零食吃!以前明明是自己更爱甜的啊。 “只可以吃一点,饼干,糖果,巧克力,乖乖你只能选一样。“姜芜把女儿打发到一旁纠结去了,转过头来再看沈慕,她的目光也跟着袋子走了。 姜芜眉毛一挑,拎了沈慕的衣领将抱着她大腿的人给带了起来。 “你不行,不许吃。”姜芜无视装可怜的沈慕,果断拒绝。 “为什么。”沈慕哀嚎。 姜芜拍了拍沈慕娇俏的脸蛋,“你牙又不疼了。” 提到牙疼,沈总心有余悸。 要知道体检向来健康,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头疼脑热的沈总,差一点被牙疼折磨到哭,虽然她极力表示自己只是有些上火和吃甜食没多大关系,但还是被姜芜剥夺了吃甜品的权力,并且在她不甘寂寞带着孩子一起偷吃了两次被姜芜抓到后,原本放在储物架上的零食就开始被姜芜藏了起来,而且是不定期更换藏身之所的那种藏法。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你让我找不到,我还不能自己买一点嘛,沈慕起初还自己偷着买,但每次被吃过后都会被姜律师发现,紧接着就是晚上被推出卧室房门,可怜兮兮抱着女儿入睡。 沈慕后来也问过姜芜她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姜律师很大方,并不介意告诉沈总真相,“如果你吃了糖,吻就会变得特别甜。“ 何止是甜,有时候带着柠檬的酸,有时候有草莓的甜,反正每个吻都带着不同的美好味道。 沈总一听,不得不偃旗息鼓了。 她可能不吻姜芜吗?不可能的。 那么她可能吃糖、吃点心不被发现吗?不可能的,只要吻过了,她就露馅了,可沈慕每天二十四小时,无时无刻不想吻她。 总之,零食之战斗智斗勇,说多了都是眼泪。 姜律师将沈总那些小委屈尽收眼底,她抬了抬她的下巴示意沈慕张开嘴。 沈慕的牙疼了一阵又自己慢慢恢复了,此刻看过去也不像是有蛀牙的迹象,说不定可以喂她一点甜? 不过等不及姜律师给出补偿,沈总就已经手脚并用自行索取了。 “不给糖,就给点别的。“沈慕凑在姜芜耳边道。 “好啊,想要什么?“姜芜笑着问道。 “想要你。“沈慕吻了吻姜芜的颈间。 毕竟是在孩子的面前,沈慕蜻蜓点水一吻后就收敛了自己的动作。 不过即使是这样在沈灿看来……就,也还……挺刺激的。 沈灿想到了自己的爸爸妈妈,曾经他们也是这样相爱,不过她很快摇摇头,将这些念头摇晃出自己的脑海,没有爸爸妈妈了,她现在只有堂姑姑,姜阿姨还有妹妹。 “姐姐,给你。“沈萱摸了好几块巧克力放在沈灿的手上,笑得一脸甜。 沈灿一愣,“我已经吃过了。“ 沈萱偷偷比了安静的手势,想要偷偷多拿两块藏起来。 结果被眼尖的姜律师一眼看到,“沈小乖。“ 被抓包的沈萱一脸沮丧,她哦了一声,将多拿出来的巧克力又放了回去。 沈萱对着面前的小姐姐吐了吐舌头,就那一个动作,沈灿觉得很可爱,下意识想要摸摸沈萱的脑袋。 手伸出来,停顿在半空。 沈灿有些紧张,她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喜欢自己这样亲密的动作。 沈萱看到小姐姐半伸着手整个人僵在那里,便笑呵呵垫了脚,先一步摸了摸沈灿的额头。 有来就会有往,沈灿终于有了勇气将手轻轻落在沈萱的脑袋上。 这是妹妹呀,以后这就是她沈灿的妹妹了,她那么可爱,那么乖,小天使一样,她会对她好的,会好好照顾她。 小姐妹正式见了面,算是庆祝,姜律师难得破费一次带着一家人出门吃饭,安全座椅的数量不够,所以一家人也就没有开车,而是就近在小区门口的餐厅用了餐。 这家店她们也算常来,环境布局,餐单菜品沈萱都熟了。 “这个,这个好吃。“沈萱指指这个。 “啊,还有那个,那个很甜哦。“沈萱又指指那个。 姜芜和沈慕彼此看了看,这下好了,她们连照顾都省了,沈乖乖同学又甜又暖,全程都像只漂亮的小蝴蝶,围着沈灿打转,极其努力的照顾着她。 看着乖乖的样子,姜芜忽然也有一点心疼。她简直温暖贴心地不像是一个孩子,而这样表现的背后终归是因为她也有一个支离破碎的童年,这些过往让一个孩子急速成长着,成长着…… “妈咪。“沈慕突然轻轻握住了姜芜的手,“家庭聚餐不可以走神哦。“ 姜芜望向沈慕,深吸一口气重新挂上了笑容。 “不过呢。“沈慕话锋一转,“现在还真的有一个问题需要你认真思考一下。“ 姜芜有些疑惑,“什么?“ “今天我们家里要怎么睡呢?“沈慕抛出一个炸弹。 对哦。 怎么睡呢。 沈慕和姜芜当年布置那间儿童房的时候可不知道她们几年后会有两个女儿。 那是单人房,单人床,虽说睡两个孩子也没问题,可是…… 沈萱吃花了小脸,不过她耳朵还是很灵光的,听到妈咪们探讨的问题,沈萱主动举起了自己的小手。 “我要和姐姐一起睡。“沈萱表态。 另一位主人公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沈萱倒是很主动,“姐姐,你愿意吗?“ “愿意。“沈灿的声音还是有些轻,可哪有人对上沈萱那双灿若繁星的眼睛还能说出拒绝的话呢。 “我们得抓紧时间给孩子们换个床啊。“沈慕似乎对这件事情尤为关注。 “你怎么这么积极?“姜芜不解。 “孩子大了,不能睡得太挤,这要是挤到老母亲的床上来……“沈慕念叨着。 影响高品质的恩爱夜生活啊。 姜芜捂脸。 沈慕这个色胚。 而这个色胚却混不在意姜芜的反应,兴致勃勃和孩子们讨论想要大床还是想要上下双层的双人床去了。 第169章 一家人吃过饭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以前给沈灿准备的衣服她全都穿不下了,沈萱年纪比她小,身量也比她小,她的衣服沈灿也穿不上,姜芜只好找了自己的一身睡裙给她。 小孩子穿大人的衣服,看上去总是有些滑稽。 姜芜和沈慕将两个孩子安顿好,给她们掖了掖被子,就一人一个晚安吻,道了好梦后离开了。 一道门隔绝开了两个空间。 没有孩子在身旁的大人们终于能够说点严肃的话题。 姜芜回到卧室里,一边换衣服一边问沈慕道,“灿灿怎么突然能够开口了?“ 沈慕躺在床上,等着自家媳妇儿换好衣服过来,“我问过医生了,说是心理问题,关键时候逼一逼,这道坎说不定就过了。“ 于是沈慕毫无隐瞒,将自己与沈灿的对话悉数说给了姜芜。 姜芜听后有些不忍,“沈总,她才是个九岁大的孩子。“ 对一个九岁的孩子说,你想要留在这个家里就要得到这家人的喜欢,否则你就会被送回你来的地方,光点头还不行,你还必须开口说你愿意,你清楚我的意思…… 这对于一个九岁的孩子来说,多少有些残忍。 沈慕却只是躺在床上,仰头看着天花板笑了笑,“这孩子身上明明没留着沈家的血,却挺像沈家人。“ 姜芜回身看着床上微微出神的沈慕。 “我们这样的人啊,别人给的永远不如自己努力争取来的让人安心。“说完,沈慕一个起身,直接将身旁的姜芜给拉倒在了床上。 这个人,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沈慕自己一点一点争取来的,用她全部的真心和爱,一点一点打开了对方的心门,最开始得不到姜芜回应的那一段时间,沈慕也会觉得灰心,但是当她慢慢开始得到来自姜芜的回应时,那种满足感和幸福感是用任何语言都无法描述的。 沈灿也是一样,你平白给她的,她满怀戒心,但只要你给她一个方向,让她把心思都花在正路,她会走得更踏实些。 “养猫和养狐狸是不一样的。“沈慕说了一句让姜芜莫名的话后,微微俯身吻住了姜芜的唇。 孩子们睡了,大人们也该睡了。 ********** 沈灿和沈萱的房间漆黑一片。 漫长的沉默后,沈灿的声音轻轻在室内响起。 “萱萱。“ 乖乖,小乖是姜芜和沈慕给沈萱起的满是亲昵的小名,沈灿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有资格这样叫,可叫沈萱又显得太过疏离,所以折中来看,沈灿还是决定以萱萱来称呼对方。 “嗯?“ 没想到,沈萱竟然也还没有睡,沈灿一个翻身,与身旁的孩子面对面。 “你为什么不讨厌我呢?“沈灿轻声问道。 夜色中沈萱那双白日里笑盈盈的眼睛依旧分明,沈灿也能够清楚听到她的声音,回答得干净利落,没有犹豫。 “我不讨厌你,我会对你好的,你不要怕。“沈萱一边说着还一边学着妈咪的模样一下一下轻轻拍着这个比自己大上两岁的小姐姐。 “为什么?“沈灿被这个问题折磨了很久,要知道以前的她,其他小朋友来她的家中做客,哪怕是带走一个她已经不玩许久的娃娃,她都会郁闷好久好久。 沈萱呢,她为什么不讨厌自己,自己来到这个家,即使分不去一半的疼爱,但终归也会分走许多关注,这意味着许多东西沈萱将不得不与自己分享,她为什么不介意。 想到这里,没有答案的沈灿又追问道,“为什么不讨厌我。” 沈萱给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因为我要做一个好姑娘。” 如果不是夜色中沈萱那双满是纯真的眼眸显得尤为认真,沈灿会以为她只是说了句孩子话敷衍自己。 沈灿没吭声,但她目不转睛盯着沈萱,显然没有就这个答案善罢甘休。 这个小姐姐怎么这么多问题啊…… 沈萱叹了口气,“要不我给你唱首歌吧。” 沈灿:“……” 话题是怎么来到这个奇怪的方向的? 沈萱也不等沈灿答应,直接哼起了一首让人熟悉的摇篮曲。 “月亮弯弯,月亮圆圆,月亮是娃娃的脸,月亮凉凉,月亮姣姣,月亮说宝宝快睡觉。” 清脆空灵的童声,让这首童谣听起来有不一样的感觉。 沈萱唱过一遍后笑道,“好听吗,这是妈咪教我的,我刚来的时候要妈咪陪着才敢睡觉,最开始是睡前故事,后来妈咪知道我害怕就唱这首歌给我听,所以我现在唱给你,你不要怕哦,我会陪你的。” 被比自己小两岁的女孩儿安慰了,沈灿有一些丢脸,大概是因为不好意思,她总算是轻轻闭上了眼睛,没有再追问刚刚那个问题。 沈萱的歌声还在继续,轻轻地,很温柔,沈灿没有了声响似乎是睡着了,而沈萱自己终于也觉得困了,渐渐停下歌唱和手中的动作,往小姐姐的身边靠了靠。 沈萱刚刚说的都是自己的真心话,她不讨厌沈灿,她会对她好,她会尽自己所能照顾她,始终做一个好姑娘。 因为沈萱她还牢牢记得沈慕曾经告诉她的话。 上天会给好姑娘准备礼物的,如今她只想告诉老天,她会善良,她会做个好姑娘,一直一直,永远永远,这样一来上天是不是就可以不收回这份送给她的礼物呢。 ******** 第二天早上,沈灿再醒来的时候就见沈萱很不见外地小猫一样团在自己身边。 沈灿是个属地感很强的人,她很小的时候就自己一个人睡,可如今被这样一团小小的、软软的妹妹贴在身边,她隐隐觉得心安,她如今是别人的姐姐了呢,她要更坚强、更勇敢一点。 周末已经结束,新一周的工作日,姜芜和沈慕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她们一大早就带了沈灿出门,目的地是她曾经的学校,她们得带着沈灿重新处理她学籍的问题。 对于孩子来说曾经熟悉的环境和曾经相处过的朋友会给孩子更多的归属感,所以她们还是决定让沈灿回到曾经的学校去念书。 恩……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还是,这样一来她们就可以同时接送两个孩子了,很方便。 上一次来的时候是退学,这一次来是重新入学,短短不几天的时间,就连之前还在为沈灿感慨的老师都觉得有些意外。 沈灿的状态有了很大的改观,上次来的时候,她清瘦的模样让人心疼,如今看着虽然还是脸色不太好,但孩子精神状态却有很大不同,最主要的是她主动开口叫了一声老师。 老师很意外,“灿灿,你能讲话啦?!” 沈灿点点头。 沈慕头疼,大概是之前不能开口留下的后遗症,沈灿很多时候更愿意用无声地点头来表达自己的意愿和想法。 这个习惯可不太好,沈慕捏了捏沈灿的小手,“灿灿,回答老师的问题。” 沈灿这才答道,“是的老师,我已经好了。” 老师为沈灿高兴,轻轻摸了摸她的脸蛋,“那还是去原来的班级?” 沈灿笑着应道,“恩,我想回原来的班级。” 八月末的盛夏,姜芜、沈慕和灿灿一起并肩走在校园里。 姜芜还记得那天晚上沈慕的玩笑,她说养猫和养狐狸是不一样的,如今姜芜带着这念头再观察两个孩子,还真是看出了许多不同。 乖乖无论走到哪里都更喜欢别人牵着她,而灿灿会更独立一些,她一个人走在学校林荫路的道檐上,一上一下自娱自乐。 从前姜芜觉得自己做不了母亲,她没有得到过的东西怎么可能拿出来给予别人呢,但如今姜芜的想法变了,父母子女之间更重要的字眼其实是陪伴,她开始想要并且渴望陪伴着两个截然不同的孩子成长。 而改变这一切的…… 姜芜看向身旁,是这个人,是个人她走向自己,让自己拥有了全新的人生。 沈慕此刻正笑吟吟地看着孩子,不住嘱咐着,“灿灿,你注意安全。” 沈灿沿着马路边缘摇摇晃晃的样子实在是太挑战沈慕的心脏了,这孩子本来就出过交通意外,撞到了脑袋,若是再一个不小心踩空跌倒…… “你还是给我下来走吧,下来好好走路。”沈慕直接拦腰把沈灿给抱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沈灿整个人都僵了僵,她还以为沈慕并没有那么喜欢她。 “怎么?”沈慕见孩子一直盯着自己看,摸了摸她的额头,笑着问道。 沈灿有些不好意思,眼睛四下转转随后指着姜芜对沈慕道,“姜阿姨在看你。” 沈慕回头刚好就对上姜芜含情脉脉的那双桃花眼。 今天的太阳已经很热了,可姜芜的目光更炽烈。 沈慕喜欢姜芜这样看着自己,很喜欢,她牵起她的手凑到唇边吻了吻,“宝贝儿,想我了吗?“ 姜芜摇摇头,“我在想我的狗狗。“ 狗狗? 沈慕一愣,姜芜什么时候有了狗狗,她竟然不知道。 “它每天都会歪着脑袋冲我笑,说真的,我还真的有点想它了。“姜芜说完握着沈慕的手也反过来亲了她一下。 沈慕更茫然了,“你哪来的狗狗。“ “你送的啊。“姜芜笑道。 “我?我送过你一只狗狗?“沈慕伸出食指摇了摇,“除了我自己,我怎么可能送你其他的狗。“ 姜芜被沈慕这句话逗得哈哈笑起来,“你有,它现在就在我的桌子上。“ 桌子上? 沈慕突然有点印象了,她似乎明白了姜芜在说什么。 沈慕笑道,“那你喜欢它吗?“ 姜芜点点头,“我更喜欢它的那句话。“ 沈慕凑过去,贴在姜芜的耳边,“老婆老婆辛苦啦,老婆老婆回家了,老婆老婆我爱你。“ “没有后面这一句。“ “是吗,那记得把它带回来,我重新录一下。“ 就后面这句最为重要了,因为那是沈慕的心声。 第170章 家里多了两个孩子,姜芜和沈慕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两个人的时候觉得房子很大,大到有些空,如今再看……光是门前的鞋柜就已经摆得满满当当。 一天晚上,沈慕掐着腰,看着自己和姜芜好不容易收拾半天却依然没有更多空闲地方的屋子,突然开口道,"阿芜,要不我们还是搬个家吧。" 姜芜对沈慕这个提议进行了深入的思考,她们似乎确实需要一个更大一点的房子。 孩子们开学前的倒数第二个周末,沈慕带着一家人来到了郊区的一栋别墅。 姜芜下车后,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微微发愣。 沈慕拉着妻子的手笑道,"怎么,以为我会带你去老宅" 老宅是沈慕小时候生活的地方,不过也是她失去父母,失去爷爷,甚至被人钻了空子哄出角门拐走的地方,那里有她太多的过去,而现在的沈慕只想陪姜芜和孩子们一起向前看,所以老宅终究不是个合适的地方,所以她左思右想最终选择了这里。 京元市南的景苑山庄,这里风景宜人,空气清新,是腾华集团开发的高级别墅区之一,近水楼台先得月,有着傅思遥这个好朋友,沈慕自然能够拿下这片小区中位置风景、布局格调最好的一套房。 进了院子,孩子们喜欢角落处的葡萄架,于是手拉手跑过去围观,而刚刚有些出神的姜芜则回过头来,看着沈慕笑道,"我现在总算有一点你身价颇丰的真实感了,我还以为你没有很多房产。" "我好歹也是天悦的老板。"沈慕和姜芜手拉手来到院子里,从屋前到屋后,两个人慢慢走着很是悠闲,"之前没有和你说起过,是怕你不喜欢。" "你觉得我会不喜欢什么"姜芜迎着阳光,轻轻笑着对沈慕挑了挑眉。 "不喜欢满身铜臭的资本家"沈慕一摊手,随口开着玩笑。 姜芜微微垂首,很认真地对沈慕道,"你真的很了解我。" 如果最开始沈慕带她一一看过这些房产,或者展示出自己雄厚的,两个人完全无法对等的经济实力,姜芜说不定真的会倍感压力,当一份感情尚不成熟的时候,是很容易被这种压力摧垮的,所幸的是在沈慕小心翼翼的呵护下,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来自媳妇儿的认可让沈总很高兴,她拉着姜芜来到屋檐下的一个角落,璀璨的阳光被遮挡了,孩子们在前面玩耍,时不时传来一两声嬉笑,沈慕觉得这样的氛围刚好,她将姜芜抵在墙角,一下一下吻着她,先是眉眼,随后是喉咙,感谢夏天,感谢那些精致漂亮展现姜芜窈窕身材,显露她娇嫩肌肤的小裙子,最后一个吻就这样自然而然落在了姜芜触目可见的锁骨之上。 她当然了解她,因为她爱她入骨。 沈慕再开口时,双目都染上了一抹艳色,"你是我的心,我的肝,我当然了解你,阿芜。" 夏日有阳光,也有清新的风,日头被屋檐遮挡,但有微风轻轻拂过两人的发端。 有树有花,身后是房体厚实的墙壁,这样环境中的亲密让一丝微风轻松激起了姜芜的战栗。 她双手环住沈慕的腰,整个人都依靠在对方怀里,姜芜微微仰首,抛给沈慕一个难题,"那么如此了解我的沈慕同志,你觉得我现在在想些什么" 沈慕点点姜芜挺翘的鼻尖,"我猜猜看,我想我的阿芜会想要带着孩子们一起在新家里吃上一顿美味的午餐,然后呢,她需要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而床上,需要一个温柔体贴的爱人,也就是在下我了,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 这个答案姜律师很满意,她送给沈总一个热情的吻。 姜律师喜欢这里,孩子们也喜欢,这里的室内设计还是当初傅思遥找人来做的,结果华华丽丽弄好后,沈慕却搬去了市内的高级公寓和姜芜开始了二人世界,单为着这事儿傅思遥差点没将自己好不容易摆弄好的房子给拆了。 别墅比起沈家老宅要小得多,上下两层带个小阁楼,外面的小院子虽然不大但是有花有架还有漂亮的秋千,对于四口之家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空置三年多,如今这间屋子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一室温暖的阳光仿佛最热烈的欢迎,一家人欢欢乐乐住了进去。 她们住过了最后的夏天,迎来了升学的季节,一周过去了,两周过去了,然后…… 又是一天晚饭的时间,孩子们用餐结束上阁楼玩耍去了,如今那里是专属于她们两个的小天地,所有的一切都是由两个人一起商量一起布置,可爱而温馨,美中不足就是东西摆放有些杂乱,不过整理的工作已经由沈灿全包了。 现在没了孩子在旁,沈慕和姜芜两个人也没有着急收拾碗筷,她们对视一眼,最后都是一个哭唧唧的表情。 “要不我们还是搬回去吧。”两个人异口同声一句抱怨,话刚出口,两个人又释怀地望着对方大笑起来。 新房子很好,很漂亮,很舒适,但是每天接送孩子再从市内跑到市郊,好累啊,早起好累啊! 撒娇的姜律师可不多见,沈慕挪着自己的小椅子蹭到姜芜身边。 “要不……”沈慕摸上人家的腿,握上人家的手,语气都有些黏糊。 姜律师却坚定地摇摇头,“还是算了,咱们不该动这样的心思,我看灿灿和乖乖很喜欢这里。” 是的。 孩子们很喜欢这里。 这里有她们的小花园,秋千架,葡萄藤,有树有花,有夏日有秋阳,很快他们还要迎来秋季满地的金黄,两个孩子可以在这里愉快地,甚至疯狂地绕着整个院子奔跑着,这里似乎给予了她们新的童年定义。 “我知道,我只是说……”沈慕再次试图开口。 姜芜打断她,“而且她们还在这里交到了朋友。” 是的。 孩子们在这里认识了新的朋友。 最要好的一个是漂亮的混血男孩儿,他有着好看的浅棕色微卷的头发,白皙的皮肤和一双笑起来弯弯的眼睛,灿灿和乖乖都喜欢他,她们有两个妈妈,而那个男孩子他有两个爸爸,他们看上去似乎和这座别墅小区的其他家庭不同,但是其他家庭的孩子也同样对他们三个释放着善意,因为孩子们相熟,姜芜和沈慕甚至被邻居们请到家里去做客,姜芜还曾经撞见这些可爱的孩子做着童年的约定,她们说好会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也许她们还不知道这一辈子到底是什么,到底有多长,但姜芜敢肯定,起码在一起许诺的那一刻,孩子们是想要永远成为朋友的。 童年真好。 想到这里,姜芜都止不住自己的微笑。 “亲爱的,我是想说……”沈慕道。 姜芜双手捧起爱人的脸颊,“抱歉亲爱的,刚刚那只是一句抱怨,我们不搬走好不好,我们可以辛苦一点,但孩子们很快乐。”不过说到此处姜芜还是没忍住吐了吐舌头,“虽然早起开车真的很累……唔。” 这回换做沈慕把她的话强行打断了。 一个悠长缠绵的吻过后,沈慕总算可以开口了,“亲爱的,你只是想告诉你,明天我们还要早起,不如一会儿我们收拾了碗筷,早点上床吧,这样我们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做一些我们真正想做的事情。” 想做的事情…… 呵呵。 姜芜想逃了。 不过逃不掉的,永远都是逃不掉的。 第二天一早,姜律师状态极度萎靡,人被沈慕叫醒从床上拉起来后,不过是回身去衣柜里取身衣服的时间,再回过头来,姜芜已经又躺下了。 沈慕没有任何抱怨,她有点心疼,有点愧疚,她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嗯。 下一次一定早一点,早一点结束,让她的阿芜早点休息。 “乖,阿芜,起床了。” 沈慕又一次把媳妇儿从床上叫起来,这一次她总算没有躺回去,而是准备下床穿衣服。 姜芜刚刚打开一侧的衣柜门,那边沈慕已经拎了一身衣服站在她旁边。 “这个怎么样,来,阿芜,伸手。”沈慕柔声道。 姜芜有些不好意思,“我可以自己穿。” 沈慕笑笑不说话,只是在一旁等待着。 没办法,最后姜律师还是乖乖任由沈总给自己穿了衣服,这让她觉得自己仿佛是个宝宝,像是沈灿和萱萱那样被沈慕小心照顾着…… 不,即使是孩子们也早就不用大人给穿衣服了。 想到这里,姜芜的脸红了个透。 相比于姜芜,孩子们就要积极很多,虽然换到了大房子,可两个孩子并没有分开,她们挑选了楼上最大的一个房间,然后将其一分为二,你在左,我在右,仍旧日日同进同出。 她们还拥有一个小闹钟,摆在房间的正中,每天早上都会定时将二人叫醒。 等沈慕上楼去的时候,孩子们都已经收拾完毕,等待着吃饭后出发了。 今天轮到姜律师送孩子上学,她强打起精神收拾好一切,正准备拿了车钥匙出门,结果有个人动作比她更快,竟然抢了先。 “做什么?”姜芜一愣。 “送孩子上学。”沈慕道。 “哦。”姜律师没有多想,转身去拿另一把钥匙。 两个人只在一辆车上装了安全座椅,沈慕要送孩子自然要开这一辆,那么自己上班就只好开另一辆。 有些困顿的姜律师刚刚伸出手去,结果钥匙又被沈慕给抢走了。??? 还带着一点点睡意的姜律师瞬间愣在了原地,那样子懵懵的,有些可爱。 “怎么都拿走了?”姜律师没睡醒,声音听起来很软。 沈慕则凑过去轻轻亲了亲她的脸颊,“送孩子们上学,然后送你上班,路上你可以再眯一会儿。” 姜芜第一反应是,“好吧,那明天我送你们。” 沈慕微微皱眉,轻轻拉过姜芜的手心拍了一下,“你可千万不要和我算得这么清楚。” 姜芜举手投降,“ok,老毛病,我会注意的。” 第171章 沈慕将孩子们送到了学校,为了让校门口不要太拥挤,她将车停在了有一段距离的停车位上,随后姜芜和沈慕两个人下了车,一人一个牵着孩子们的手将两个人一起送到了校门口。 挥手说再见前是一个告别的bobo,姜芜和沈慕分别亲了亲孩子们的额头后,两个小豆丁就欢乐地转身进校门了。 送过了孩子,接下来就是送姜律师去华策上班,通往华策的每一条路沈总都驾轻就熟。 重新上车,启动,转弯,直行,转弯,额……堵一会儿,再直行,华策就已经出现在了目光可及的不远处。 沈慕把车停在路边。 姜芜学着刚刚的样子,解开安全带后张开了手臂,难得主动对沈慕道,“来吧,我也给你一个告别吻。” 换作平时有这样的机会,沈慕一定早就拥过去了,可今天她的反应有些奇怪,就是刚刚一个瞬间的事情,她的视线仿佛被姜芜身后车窗玻璃外的什么吸引了。 姜芜顺着沈慕的动作回过头,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一张和自己有着四五分相似的面孔。 瞬间,所有的笑意全部从姜芜的脸上消失了,她停顿片刻后打开车门,朝那个人所在的方向看过去。 姜岚,比姜芜小四岁,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最讽刺的是姜芜父母正式离婚的时候,姜岚已经出生三年了。 姜芜一直以为他们一家子会永远留在兴城,没想到竟然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早晨,她与自己这个便宜妹妹猝不及防重又相遇。 虽然姜芜从来没有对沈慕说起过这个人,但是沈慕知道姜岚的存在,甚至傅思遥都查到过姜芜有这么一个妹妹。 如今对方这样突然出现,沈慕只觉得自己一颗心直接悬了起来,她赶忙跟着姜芜下了车,握着她的手,站在她的身边。 “姐姐。” 对方见到姜芜的瞬间眼睛一亮,径直朝着她走过来。 姜芜没说话,但她看上去还很平静。 “你有事?”姜芜道。 对方忙不迭点点头,正要再开口呢,却没想到姜芜直接抬手指了指华策大门口的接待人员小陈姑娘。 “若是有委托律师的需要请先与我们事务所的前台人员联系进行预约,她们会为你做好后续的安排。” 姜岚一愣,大概是被捧在手心长大的人,没有被人这样不留情面地拒绝过,所以她的脸上难免带出了几分不忿,不过很快这情绪被她自己强压下去,她勉强笑笑对姜芜道,“姐姐,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姜芜道。 对方点点头,随后便想上前几步套套近乎。 可就听姜芜接下来继续道,“如果是需要我做你的指定律师,你也要通过预约安排会面,若只是想要简单做一些法律方面的咨询,那我的收费标准是每小时……” 姜岚听对方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实在没忍住开口打断道,“我不是要打官司,也不是咨询,我就是,就是想要找你聊一聊。” 姜芜十分平淡地看了对方一眼,毫不委婉地答道,“如果只是想聊一聊的话,抱歉我没有时间。” 姜芜的话说完了,她捏了捏沈慕的手,沈慕一年四季都仿佛是个小火炉,可就现在,看到姜岚的那个瞬间,她的手心里似乎攥出了一丝冷汗。 姜芜知道,这是沈慕在为自己担心,她一边笑着一边松开沈慕的手,换了个姿势揽过对方的脖颈。 “告别吻,晚上见亲爱的。”姜芜亲了亲沈慕的脸颊,贴在她耳边说道。 沈慕那颗刚刚还悬在半空的心,眼下算是落了地了,姜芜似乎真的放下了,曾经的家人和眼前这个便宜妹妹仿佛是一握空气,再难激起她当年那些幽愤的情绪。 看来又是自己白操心一场。 不过姜律师嘴角边浅浅的弧度,让沈慕终于可以放心离开。 “晚上见,阿芜。” “晚上见。” 一对恋人亲热告别后,沈慕上了车,姜芜进了门。 而姜岚…… 大家似乎都刚好忽略了这样一个人,仿佛刚刚和她们搭过话的,不过是个陌生人。 姜岚受到了冷落自然也没有再跟着姜芜进华策去自取其辱。 她什么时候离开的,姜芜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一天的时间会过得很快,到了晚上,沈慕先是接了两个孩子,随后一行三人一起来接姜芜下班。 “妈咪。” 副驾驶位置的车门刚被打开,还不等姜芜坐进来,身后的沈萱已经开始亲热地叫了起来。 姜芜伸手摸了摸两个宝贝的脸蛋,然后随口问道,“今天过得好吗?” “嗯,不过……”沈萱的话出现了一个很长的停顿。 经过沈慕同志的教育和改造,已经和二人生活在一起小半年的孩子早已经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主儿,能够让她不好开口,必然是发生了些什么。 老母亲们瞬间有些紧张。 被欺负了,挨老师训了,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姜芜和沈慕两个人能够分分钟脑补出无数种可能。 最后,答案还是由大上两岁的沈灿言简意赅挑明。 “有个人自称是萱萱的外公,还带了个男孩说是一起来看她。”沈灿道。 沈慕神色一凛,“什么时候的事情?” “快放学的时候。” 现在的状态谁都不适合开车,为了安全起见,沈慕将车子停在了可停靠的位置,准备把这件事了解清楚再动身。 “后来呢?”沈慕追问。 沈灿道,“萱萱说不认识那个人,所以她的老师叫了学校的保安。” 沈灿三年级,沈萱一年级,按照常理两个人不同班,沈灿不应该知道得这么清楚才对,但自从这学期开学,沈灿养成了一个新习惯,每天下课和放学必定第一时间来找妹妹,老师们都知道她们两个的情况,沈萱的班主任怕沈萱出事,于是将事情的始末完整交代给了沈灿,让她回去和家里的大人说一说,让她们随时和老师保持联系。 找上沈萱,外公,男孩子…… 沈慕看着姜芜的目光带着些许疑惑,“刘丽芳的父亲?” 养了沈萱三年的继父母尚且对孩子没什么感情,一个隔代的长辈怎么可能突然想起来要看看沈萱这孩子呢?这想法说不通。 姜芜在一旁沉默着,一脸冷清,“你忘了我们今天早上见到谁了吗。” 沈慕猛地扭过头去看,“你是说?” 姜芜自嘲地笑笑,“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 事实证明,姜律师并没有多想。 第二天一早她如往常一样来送孩子上学的时候,又见到了沈萱的外公。 从法律认可的亲属关系角度来讲,这人还真没有撒谎,他是姜芜的生父,可不就是沈萱的外公嘛。 姜芜有多少年没有见到眼前这个人,她自己都已经记不清了,再面对这个人时,没有爱也没有恨,姜芜和昨天在华策门口看到姜岚一样,非常平静。 沈萱躲在姜芜身后,紧紧握着她的手,十分戒备道,“妈咪,就是这个人。” 姜芜摸摸沈萱的头,让她不要怕,随后对沈灿道,“灿灿,你带妹妹进去,放学的时候我来接你们。” 沈灿一张小脸紧绷绷的,她看了看姜芜又看了看她对面的一老一少,最后没有多话,只是郑重点了点头。 姜芜笑笑,还好沈慕此刻没在这里,否则这三个家伙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对着她的话,还真是让她挺有压力的。 目送女儿们进了校门,姜芜这才将视线落回到眼前人的身上。 她的父亲,姜盛元。 姜父的怀里抱着一个男孩儿,看上去三岁左右,瘦瘦小小,有些怕人。 姜父轻轻拍拍孩子的后背,“乖,快叫大姨。” 只可惜男孩有些认生,无论姜父怎么哄劝,孩子就是不肯出声。 姜芜没心情在这里和他们上演一场亲人重逢的戏码,直截了当道,“希望您不要来打扰我的孩子。” 姜父辩解道,“我,我就是想来看看她,也来看看你,我听说你领养了一个孩子。” 姜芜站在原地,一身清冷,她有一点恍惚,莫名想到了当初小时候的一些场景,父亲会给她买好吃的糖果,漂亮的裙子,然后……然后在她以为父亲也很爱自己的时候将她一个人孤单留在街道上。 果然,所有的一切就像是一个环,就在姜芜被父亲一句略带温情的话勾起些回忆之后,姜父又开了口。 “其实说到领养的话,比起领养孤儿,还是领养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更好些,女孩子太让人担心,怎么不考虑领养个男孩啊。” 呵。 有血缘关系的男孩。 姜芜看了姜父一眼,语气平淡,“你是说他吗。” 姜父一听来了精神,“如果你想……” “抱歉,我不想。”姜芜干脆利落,“你也看到了,我不是一个女儿,是两个,虽然不知道你从哪里得到关于我的消息,但我希望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彼此的生活。” “可我终究是你父亲。”姜父突然强硬起来。 姜芜原本已经想掉头走人的,听到这里她停住了脚步。 一个人的行为总是要有初衷和目的,二十年来从不关心自己死活的人突然跑到自己面前来宣告父女关系,总要为了点什么。 “你想要我付你赡养费?”姜芜问道。 有时候最让人失望的回答其实是没有反驳,而这一次,姜父保持了沉默,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哈。”姜芜嘲讽地笑了笑,“原来是为了这个。” 姜父松了一口气,虽说开口和大女儿要钱终归是有些丢脸,但既然话已经挑明了,他也算是心中落下了一块石头。 来之前,姜父了解过的,女儿现在不一样了,她是大律师,还嫁给了有钱人,只要她们漏下一点点就已经够他们一家三口人生活了,正当他满怀希冀等待着姜芜答复的时候,却只听到对方一句冷冰冰的话。 “你现在有手有脚,还能抱着孩子跑来学校,再过十年再来讨饭吧。” 第172章 因为姜芜的两句话,姜父气得脸色铁青,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大女儿如此不讲情面,话竟然说得如此直白难听。 “你……你!” 两个你字过后,姜父将怀中的男孩放到地上,颤颤巍巍走过去扶着墙,他看起来气得不轻,一副随时要倒下的样子。 姜芜本该立刻转身开车走人的,只不过因为姜父这副模样,她有一个短暂停留的瞬间,她想着要不要上去扶一把,本着人道主义精神,但谁料到,就在姜芜几乎要走上前的瞬间,透过学校大门间隔上铁质装饰的影像投射,她看到姜父正时不时通过一个不易察觉的角度打量着她的反应。 还能做出这样的举动,想来他也没什么要紧事。姜芜自嘲地摇摇头,自己刚刚那份无所谓的担心真是可笑。最终她还是坚定转身,头也不回得走了。 “姜芜,你,你给我回来。” 姜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过他的话很快就被姜芜决绝的身影遗落在了风中。 晚上,姜芜接孩子放学。 所幸今天再没有人声称是她们的外公堵在教室的门口。 姜芜比学校放学的时间早到了一会儿,她找到了沈萱的班主任并向对方致谢。 “这也是我们应该做的。”老师笑着对姜芜道,顺带摸了摸沈萱的脑袋将人送到了姜芜的身边,“我知道你们的家庭有些特殊,如果有什么需要老师和学校配合和留意的,尽管告诉我就是了。” 姜芜点点头,“我会的,麻烦您了林老师。” 老师温和地点头示意,和姜芜告别后,她又弯下腰和沈萱挥挥手,“明天见啦,萱萱。” 沈萱笑得很甜,“恩,老师明天见。” 姜芜带沈萱转身往外走去,沈灿则站在不远处安静等待着她们。 原本因为早上的突发情况而满怀心事的姜芜看到两个孩子后,心也随之安定了下来。以前她只有外婆,外婆去世后她一个人过了很久,但现在她有家了,姜芜深吸一口气,晚上回去景苑,她还会见到自己的妻子,想到这些姜芜觉得自己的心被填得满满当当,再没有空闲去想其他事情。 姜芜带着孩子们回家,一路上后排座位欢声笑语,连带着姜芜都不自觉一起哼唱着歌。 等到了家,沈慕已经早回来了,带着围裙在厨房做饭,她的这个习惯始终没有改,虽然从两个人的饭量增加到了四个人,但沈慕还是坚持自己动手,丝毫没有请帮佣的打算,这是她和姜芜的习惯,她们不喜欢家里频繁出没非家庭成员。 从姜芜的车开进院子时,沈慕就已经知道她们回来了,她洗了手,但是围裙并没有摘,直接来到大门处迎接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孩子们进门、换了鞋就小鸟一样满屋子乱窜去了。 老母亲连逮着她们给一个亲亲的机会都没有,不过还好,还好还有媳妇儿乖乖站在面前,所以沈慕就只好将三人份的亲亲都印在了姜芜的脸上。 要么回吻,要么略带嫌弃地将沈慕的脸推到一边,无论哪一种都算正常的反应,但今天的姜芜却乖巧得有点过分,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沈慕没有拆穿,她只是将人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那姿势和动作仿佛哄孩子们一样,温柔又小心。 “去看看我准备了什么?”沈慕松开自己的怀抱后对姜芜发起了邀请。 姜芜点点头,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今天的晚餐很丰盛,都是姜芜喜欢吃的东西,沈慕还做了平日里不太赞成姜芜常吃的口味,甚至还有一块小蛋糕摆放在冰箱的冷藏室里。 姜芜有些发愣,“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所有值得庆祝的生日、纪念日等等,姜芜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最终的结论是,今天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天。 结果谁想到沈慕不但没有回答姜芜的问题,反而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直接将那一小蛋糕给拿了出来,随手粘了一点点奶油点在了姜芜的鼻尖上。 “两人份的蛋糕。”沈慕指指姜芜又指指自己,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没有孩子们的份儿。 “妈咪,你这样不对哦。”姜芜话是这么说,但笑得很甜蜜。 刚刚被沈慕抹在姜芜鼻尖的奶油,如今又被她自己轻轻舔掉了,“因为你是我最最珍贵的大宝贝,小姐姐永远最疼你,所以我最亲爱的姜小姐,你喜欢吗?” 姜芜的答复是一大口直接咬上蛋糕,吃下了这一份沈慕准备的最最珍贵的心意。 曾经,这个家里存在过一块美味的蛋糕,只可惜在晚餐做好,所有人上桌的时候,它已经进了两位老母亲的肚子。 蛋糕是可以吃掉的,但蛋糕的包装盒却不能。 沈小乖同学是个极其喜欢甜食并且观察细致入微的小朋友,她在吃过晚饭帮着大人们将碗筷端进厨房的时候,无意一撇,在垃圾桶里看到了疑似蛋糕的精美包装盒。 “买蛋糕啦?!”沈小乖同学兴冲冲就要凑过去看。 沈慕一把捂着她的眼睛将人给搂了回来,“不,并没有。” “可是那里……” “亲爱的,你什么都没看到,好姑娘是不会翻垃圾桶的。” 沈慕一句话直戳沈小乖的死穴,向来以做一个好姑娘为目标的她,立刻转身,离垃圾桶好几步远。 沈慕偷偷给姜芜使了一个眼色,就见姜芜已经收拾了垃圾袋,直接拎出门去消灭证据踪迹了。 到了晚上,洗香香后,沈萱和沈灿回到自己的房间。 掀开被子,沈萱爬上属于自己的小床,不过很快她又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不对啊。”沈萱自言自语道,“我不可能记错的,那就是我最爱吃的蛋糕的包装盒。” 沈灿换了睡衣,开了护眼灯,正看着自己新买的图画书呢,听到妹妹嘟嘟囔囔说着话,也就合上书本走了过来。 沈萱委屈巴巴,“妈咪她们吃蛋糕不带我。” 沈灿摸摸自己可怜的傻妹妹,心想这个小糊涂总算是反应过来了,怎么就这么好糊弄哟。 不过,沈灿嘴上还是以安慰为主的,“如果你想吃,姐姐买给你。” 沈萱眼巴巴抬头,“真的吗?” 沈灿作为姐姐,一拍胸脯豪情万丈,“当然。” 沈萱委屈哦,她指指不远处沈灿的书桌对她道,“你买图书还是借我的零花钱,你真的有钱给我买蛋糕吗?” “额……” 沈灿没词儿了。 处理完各自的公务,姜芜和沈慕两个人窝在一起看了一部电影,等到二人都困了,这才回到卧室之中。 姜芜躺在床上,沈慕坐在床边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蛋糕好吃吗?”沈慕道。 “好吃,是不是给乖乖准备的?” 沈慕摇头,“只是买给你的,乖乖这周已经吃过了,下周再买给她。” 姜芜的眼睛水汪汪的,仿佛是一湾泉水,“怎么忽然想起买这个给我。” 沈慕一下一下轻轻摸索着她的脸颊,“希望你吃点甜能心情好。” 姜芜一个机灵,直接从床上爬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 沈慕不答反问,“老爷子今天又去了吧。” 姜芜思考片刻无奈笑笑,“是灿灿吧。” 沈慕嗯了一声,“她担心你。” 事情已经挑明了,姜芜也就不用掩饰,她重新躺下,将头枕在沈慕的腿上。 “其实从我毕业以后就再没有了解过他们的情况了。”姜芜轻声道,那口气有些怅然又有些释然。 也许是因为怨恨,也许是因为不在意,也许是因为失望透顶,总之姜芜在外婆去世后就将自己看做是一个孤儿,她的母亲,她的父亲,她们在做什么,生活在哪里,过得怎么样,她统统不关心,也不过问,就仿佛她们这些年对她所做的一样,所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姜岚和父亲会沦落到找来她面前的境地。 “你是知道的吧。”姜芜昂头去看沈慕。 两个人四目相对,沈慕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就听姜芜继续道,“你和我说说吧,我现在想听一听。” 姜芜躺在自己腿上,沈慕轻轻整理了一下她的刘海,随后将姜芜想要了解的一切娓娓道来。 姜圣元后来的妻子,也就是姜岚的母亲,在几年前去世了,她身子骨一直都不太好,是个病美人,而这一切似乎也都遗传给了她的女儿和外孙。 姜芜听后点点头,这一点她是知道的,她小时候经常被父亲抛下,就是因为他另一个家中的小女儿时常生病,姜芜自己坐在街道旁的长椅上,而父亲则抱着另一个女儿焦急奔走,这一切在父母离婚的时候被分毫不落地说给她听,她们当着幼小的她,毫不吝啬将对方最无耻最无情的一面撕扯开来,□□裸摆在一个孩子面前。 “而姜岚……”沈慕微微顿了顿,“姜岚离婚了,她的丈夫也出轨了,抛弃了她以及两个人的儿子。” 这世间事有时候就仿佛是一个环,当年姜岚母亲的因似乎成了报应在女儿身上的果,可惜的是,这些外人的事情已经无法再勾起姜芜的快意或伤痛。 “那他们的情况会很糟糕吗?”姜芜道。 按照沈慕刚刚透露的消息来看,现在是姜父带着姜岚和一个稚龄的孩子一起生活。 沈慕摇摇头,“你父亲和姜岚都有自己的工作,一家人还有些薄产,绝对没到日子过不下去的那一步。” 可就是这样,他们还是舔着脸面找到了姜芜面前。 姜芜闭上眼睛,那一片黑暗让她的感觉更加灵敏,她能够感受沈慕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能够感受沈慕掌心温暖的温度,她拥有这些就够了。 “要不要我……”沈慕想,如果姜芜不方便,那么有些事情可以由她来做。 但姜芜已经有了决断,她重新睁开眼。 “既然没到活不下去的地步,他们就休想不劳而获。” 第173章 大概是因为发生了之前的不愉快,此后的几天都是沈慕开车送一家人上下班。 头两天,一切如常,无事发生,而等到工作日的最后一天,沈慕和姜芜二人终于又在华策的前台看到了久违的面孔。 “我要找律师,我要告她,我要告姜芜,告她遗弃。”姜岚中气十足站在华策前台人员小陈姑娘的面前怒道,“她把我父……不,她把她父亲都气成什么样了,人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哦。”小陈姑娘微笑着听姜岚把话说完,随后抬手指了指大门的方向,“如果是告姜律师,您那边请。” 这是要赶自己走啊! 姜岚像是抓到了把柄,又开始喋喋不休起来,“你们这是包庇,姜芜是你们华策的律师,她做了这样不道德的事情,你们难道不应该负起责任吗?还是说你们这里所有的律师都是这样慢待自己的父母亲人?” 小陈姑娘很礼貌,也很冷静,她等到姜岚将所有的话说完,才又回了她一句,“这位小姐,没事儿就多读两本书,了解一下法律,你如果真的要告姜律师,我可以给你推荐其他律师事务所,免费的。” 姜岚无理取闹,“不,我就要华策的律师。” “这个真不行。”小陈姑娘仿佛在看一个笑话。 “凭什么。”姜岚质问。 “凭你是个法盲。” 这句话可不是小陈姑娘说的,虽然她心里也是这么想。 就见姜芜推门从外面走进来,一步一步来到姜岚的面前。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姜岚被她逼得步步后退,最后直接撞上了小陈姑娘面前的接待台。 姜芜只是冷冷看着对方,倒是姜岚先沉不住气,开口道,“你,你要干什么。” 姜芜开口,“律师事务所或其工作人员为一方当事人,本所其他律师担任对方当事人的代理人是律师法中明文规定禁止的情况,所以刚刚我们前台姑娘所指给你的是一条明智的出路,现在从这里出去,然后随便找哪一家律师事务所都好,去告我。” 姜芜的沉着与淡定让姜岚看上去仿佛是一个傻子,只不过姜芜无意与她多话,人已经准备乘电梯上楼去了。 只可惜姜芜无意和姜岚纠缠,但有个人却是满眼阴郁,死死注视着她,那目光比姜芜更可怕,当姜岚的视线对上姜芜身后跟随而来的沈慕时,她几乎都已经要把头扭到后面去了。 沈慕没有多做停顿,她最终路过姜岚跟在了妻子的身后。 眼看着二人就要这样走掉了,闹了一大早上笑话的姜岚忽然有那么一点点不甘心,她突然在二人身后大喊道,“我没有骗你,父亲真的病了,很严重,你是不是起码应该做点什么。” 这个做点什么,说得还是很委婉的,姜岚的言外之意其实是,你看看是不是应该掏点钱出来。 姜芜还没有回答,沈慕却先回了头,“哦?几天前还能抱着孩子去学校堵门、面色红润的老爷子,这一转眼就因病住院了?” 沈慕话中明明没有什么过分的字眼,但整句话就是让人听起来极其不舒服。 不过眼前这人才是最大的金主,姜岚不想得罪她,只能强忍着脾气点头道,“是的,我父亲病了,自从那天早上见过她之后就病了,现在还在医院里。” 姜岚还真是不遗余力,每句话都要攀扯姜芜一番。 沈慕皱眉,正向将这个便宜妹妹给赶出去,结果没想到姜芜已经从电梯口重新走了回来。 “正好,我们就一起去医院看看他,对于遗弃我刚好还有些话想要对他说一说。”姜芜道。 姜岚此时此刻并没有明白姜芜是什么意思,不过她听说这两个人肯去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一行三人来到医院。 额……姑且算是医院吧。 沈慕和姜芜在看到姜岚带自己前来的地方后就已经明白,姜父怕是没什么要紧的症候,否则也不可能正经医院不去而来到这种私人的类似于医疗护理机构的地方。 姜岚的无知在沈慕二人面前表现得淋漓尽致,“大医院我们哪里住得起,所以只能来这种地方。” 说着姜岚还想流两滴眼泪,只可惜努力了半天没有什么效果。 “哈。”沈慕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姜岚有些不安,“你笑什么?” “不,没什么,你继续。”沈慕望了姜芜一眼,有些恶作剧一样眨了眨眼睛,平日里人精见惯了,头一次碰到这么一个傻的,沈慕还想带着媳妇儿多看些乐子,怎么能这么快就揭穿她呢。 要知道京元市诸多大医院都有丰厚的医疗基金,如果是急症需要住院,多半费用会由这一部分收入先顶上,如今华国的医保体系也已经非常健全,沈慕了解过,姜父也好,姜岚也好,其实都是有正经工作的,所以若是真的有病,需要入院治疗,去大医院随后由个人医疗保险报销大部分费用其实是最划算的,相反这类私人的疗养机构费用会更高些。 至于他们为什么不选择大医院而选择这里,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姜父的病,压根不存在,即使存在也完全不达到住院的标准,要知道大医院的床位十分紧张,自然不可能空余出一个来供他做戏。 沈慕明白,姜芜也明白,只有姜岚一叶障目,还在那里自顾自演绎着她的戏码。 推开病房门,姜父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而那个之前和姜芜见过面的男孩儿此刻正安安静静坐在床脚的位置,摆弄着一架玩具飞机。 看到姜岚推门进来,男孩儿轻轻喊了一句“妈妈”,正当他又开口吐露出外公两个字的时候,姜岚连忙上前捂住了他的嘴。 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越小的孩子越不会,人长大了,学了知识,开阔了眼界,反倒不如还是婴儿时的自己诚实。 “爸,你可不能就这样丢下我和霖霖啊。” 刚刚没有落下的眼泪,如今终于让姜岚成功挤出来了。 孩子看看母亲又看看外公,一脸诧异,又试图开口,“外公他刚刚还……” “闭嘴。”姜岚呵斥道。 男孩有些委屈,终于乖乖不说话了。 姜芜站得不远,能够清楚看到姜父的眼皮微微动了动,她深吸一口气上前两步,站到了自己亲生父亲的病床前。 “我知道你醒着,也知道你能听见,我劝你还是自己起来。”姜芜看了看床上的父亲,随后将目光投向了远方。 一个明媚的秋日的早晨,这本该是一天最美好的开始,可现在姜芜却不得不站在这里面对这些让她不快的人和事,她实在是再难拿出更友善的态度了。 “父亲病了!”姜岚将孩子从床上抱下来,放到有些距离的椅子上,急吼吼往姜芜身边凑。 姜芜的注意力从姜父那里转移到姜岚身上,她微微侧身,目光凛然,“刚刚是你说的吧,要以遗弃的罪名来告我。” 姜岚分辨道,“若是你放着爸爸不管,我当然可以起诉你,但若是你肯……你肯出钱,我出力,一家人也都好商量。” 姜芜笑了,笑得好不畅快,“姜岚,你还真是打得好算盘啊。” 姜岚也不计较姜芜的冷嘲热讽,要知道姜芜也好,还是她那位妻子,都是名声响当当的人物,她就不信若是一个苛待亲生父亲的名声扣在她身上,她会真的会无动于衷。 姜岚打定主意后,想要继续说点什么,却没想到姜芜抢在了她的前面。 就听姜芜道,“说到遗弃的话,这里有个人比我更有话语权,是不是,父亲。”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是久违地姜芜再次以父亲来称呼姜盛元,躺在床上演戏的男人哪怕再无情、再虚伪,对于女儿的一声父亲,他也不能不动容。 姜盛元仍旧闭着眼睛,可明眼人都能够分辨得出,姜盛元的眼皮在不停跳动,这刚好说明他内心的不平静。 “遗弃罪是指对于年老、年幼、患病或者其他没有独立生活能力的人,负有扶养义务而拒绝扶养,情节恶劣的行为。”姜芜站在床边侃侃而谈,她看看姜父道,“您年幼,那是无稽之谈,年老,您也说不上,自己有一份体面的工作,稳定的收入,法定的退休年龄都还没到呢,真说不上是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 姜盛元正“晕”着呢,他无法反驳,于是姜岚想要上前接话,“可是现在……” 姜芜点点头,继续道,“年老,年幼没有独立生活能力,这几条都挨不上,所以你们就另辟蹊径想要挨上患病的边儿是吗?” 姜芜从床边重新走到了姜岚的面前,“我不知道你这些年是怎么长大的,又读过些什么书,但是这样幼稚可笑的算计,真是太天真了一点。”姜芜回头看了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沈慕一眼,两个人有默契地相视一笑,由姜芜继续开口道,“我们刚刚不戳穿你们的计量,是因为这实在太拙劣,根本不值得我们浪费时间,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关于遗弃,你告我告不告得赢我根本不关心,倒是……” 说着,姜芜转过身,重新看向姜盛元,“倒是父亲你,你在我年幼的时候,在我没有办法独立生活的时候,身负扶养义务却拒不履行扶养我的责任,你才是真正的遗弃,而且因为某些原因,我在六岁的时候被你遗弃在马路边,被坏人拐走,若这被认定为遗弃造成的严重后果,那么,父亲你要承担刑事责任,别说躺在这里等着我给你赡养费,到时候只怕我提起诉讼,你要把这些年所欠我的,一分一分都给我还回来。” “你……”姜岚震惊。 姜芜气场全开,身上有平日里上庭的风采,她咄咄逼人,一字一句道,“姜岚,我相信你了解过我,我是华策的金牌律师,擅长应对各种各样的委托,而且你知道么,我还擅长打舆论战,如果我想收拾你,甚至都不用等到法庭上,被遗弃少女数年苦读成才,至亲上门碰瓷索要抚养费,这个标题你觉得怎么样?这个风声只要放出去,别说是京元市就算是兴城你们也难以立足。” 第174章 听到姜芜按在自己和小女儿身上的罪名,姜盛元果然再也装不下去了,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抬手颤颤巍巍指着姜芜道,“你,你这说的都是些什么,我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事情,那一次只是一个意外,是因为……” 说到此处,姜盛元下意识地看了小女儿一眼,姜芜那次意外的起因是什么,还真是不好提起来,姜父只好话锋一转对姜芜道,“再说你现在这不是没事嘛。” 姜芜淡然道,“我现在之所以还能好好站在这里,可不是托您的福,是因为当时在场还有许多好心人,是他们帮我报了警,所以才没有让更糟糕的事情发生。” 姜父沉默片刻又想出了新的推脱之词,“可你现在已经好好长大了。” 姜芜又道,“父亲不知道吧,遗弃罪是一种典型的行为一经实施,就持续地对被害人的权利造成侵害,直至侵害行为停止的犯罪,而犯罪行为有连续或者持续状态的,从犯罪行为终了之日起计算,也就是说从我长大成人,自身具备了独立生活能力的那天起,你才不再负有对于我的扶养义务,通常来讲就是法律上所说的年满十八周岁,只要现在还在追诉期内,我都可以追究你的责任。” “你,你……!”姜父终于有些慌了,他没有像陪伴小女儿一样陪伴过姜芜成长,所以他根本不了解她,不了解她现在的性格,不了解她的行事作风,更不了解她心里所思所想的一切,在他的印象里,姜芜就还是当年小小的,会拉着他的手可怜巴巴求他不要走的样子,只是没想到,时过境迁,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有无知的,还有更无知的,姜岚看自己的父亲被震慑住了,连忙上前开口道,“你有什么证据说父亲遗弃你,也许只是你不知道。” “自从我父母离婚后,我随外婆居住在京元市,你们一家留在兴城,这些只要随便问问邻居就能够得到明确的答复,还有当年那起意外,和我一同被绑架的女孩儿已经长大了,她可以作为我的证人,相信警察局也有案底,兴城当年那家面馆即使不开了,找人也还是能够找到的,你每一次都是怎么将年仅五六岁的我一个人留置在马路边四五个小时,相信他也应该还记得,另外抚养费支付总要有渠道的,剩下的就是你们的事情,由你们来证明自己曾经尽到了扶养义务,没有遗弃我。” 怎么证明啊……没有做过的事情要怎么来证明曾经发生过呢,刚刚还振振有词的姜父瞬间老实了,就因为知道姜芜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所以他才害怕。 若是……若是姜芜真的去法院告自己,她现在可是京元市出名的律师啊。 “这么说起来,不光是我,你母亲也……” 不是冤家不聚头,即使分手了二十多年,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姜父竟然还不忘将姜芜的母亲也一起牵扯进来。 姜芜一身清冷,半晌后她开口道,“你放心,我没有一刻忘记过。” 姜父害怕了,他的身子有些抖,而这屋子里还有一个人紧紧攥着拳头,极力克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那就是姜芜的妻子,沈慕。 沈慕是知道姜芜过去的,她就是姜芜刚刚口中那个一同被解救的小女孩,万幸她们长大了,重遇了,并且深深相爱,可当沈慕看到姜芜再一次将自己心底最深处的伤口一点点扒开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也在流血。 沈慕看着自己的妻子站在与她流着相同血脉的亲人面前,看见她和这两个人针锋相对,唇齿相击,只觉得这世界真的讽刺非常。 她想带姜芜走,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见这些人,她想让自己的臂膀能够庇护爱人,从此不再让她受到一丁点伤害。但是这个念头只能被沈慕压在最深处,因为姜芜是和她一样出色的人,她一定不希望躲在别人的羽翼之下接受所谓的保护,她需要的是一个能够与她并肩,尊重她,让她自己去解决问题的人。 沈慕只得又松开了自己的拳头,凝神专注望向姜芜。 姜芜有理有据说完,神色才略有所缓和,“其实,等到你真的有需要的那天,我会承担起法律规定的赡养义务,但是如果在这之前你还有她们再出现在我面前,再去打扰我,我妻子,还有我孩子们的生活,就别怪我不念旧情,对你们不客气。” 说到底,对于自己这个女儿,姜盛元是有愧的,他看向姜芜良久,最终开口道:“你,你真的不会不管我?” 姜芜道,“我是学法律的人,我尊重法律。” 那一个瞬间,姜父好像老了十岁,他瘫坐在床上,一脸茫然,在忽略了这个女儿二十多年后,他终于说出了那句话。 “孩子,当初是我对不起你。” 这句迟来的抱歉轻飘飘的,姜芜小时候可能需要过,但现在这句话已经对她没有意义了。 看到二人的对话告一段落,沈慕终于走上一步,将妻子揽在怀里。 在没有找到姜芜的那些岁月里,沈慕曾经幻想过许多种和她家人相见的场景,只是这许多种中,没有如今这一幕。 “我们走吧。”沈慕不想和姜父多说一句话,也不想给他们机会让她们再和姜芜多说一句话。 两个人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一直在旁边干着急的姜岚终于按捺不住,出声道,“等等。” 姜岚看向父亲,就见他眼中已经没了最初的精明和算计,能看到的唯有失落。 这怎么行。 要知道想要从姜芜手中套出钱来,他们就只有亲生父亲这一张牌,若是姜盛元退缩了,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别说是捞好处,不招人恨就不错了。如果父亲就这么被说服了,那么她们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捞到不说,还要为这高昂的疗养护理机构支付不菲的费用。 不行。 这怎么能行。 “爸,难道,难道就这么算了?”姜岚她着急,她都要急疯了,这时候她又想到了自己的孩子,于是立刻将打发到远处椅子上的儿子又抱了过来,“你看看,你看看霖霖,他还小,身体不好要打针、要吃药,还要补身体,否则……” 一直隐忍不发的沈慕终于忍不住了,她冷冷开口道,“怎么,你才是他的母亲,对他有扶养的责任,难道你也想子承父业,给自己按上一个遗弃的罪名?” 遗弃。 这两个字仿佛是一个开关,只要一出口就是惊得姜父浑身一阵。 “不行,不能走,你们不能走!”姜岚一边拦着姜芜二人,一边对着父亲直跺脚,“爸,你倒是说句话啊。” 姜岚盼着姜父能够发声,姜父果然应她所请,开了口,“哎呦。” 恩? 姜岚一愣。 “哎呦。”姜父又是一声□□。 “爸?”姜岚一时间有些没有弄明白姜父的用意。 “哎呦,我这头有点晕,不行我得先睡一会儿,岚岚,你送你姐姐出门吧。” 姜父最后这一句就仿佛一道霹雳,彻底让姜岚傻了眼。 他竟然,他竟然真的就这样算了。 姜岚几步冲到病床前用力摇晃着自己的父亲,“爸,你是不是糊涂了。” “哎呦。” 哎呦,哎呦,哎呦…… 姜父的口中再没有别的话,有的就只是同一句□□,此外再不肯多说一句话。 向来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姜岚是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父亲这装傻充愣的本事竟然会用在自己身上。 拦在面前的姜岚闪开了,姜芜和沈慕没有再做停留,直接开门出去,将这间病房完整留给了他们父女二人。 刚走出病房,姜芜和沈慕就听到身后传来争执声,或许更准确地说,是姜岚单方面的发泄。 “你怎么能这么自私,是不是因为她说她不会不管你,所以你就不在意我和霖霖的死活了,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啊!”姜岚的哭诉一声高过一声,若是不细听内容,还以为她遭逢了怎样的大难,可实际上不过是她们算计姜芜和沈慕钱财的拙劣计谋最终没有得逞罢了。 自私…… 姜父无疑是自私的,姜岚也一样,姜芜想其实自己也是如此,她所想的,所做的,除了不想让这两个人短时间内不要再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之外,还想看看曾经感人至深的父女情,看看那个曾经抛弃自己陪伴在小女儿身边的父亲,也看看那个享受着父亲疼爱娇宠长大的女儿,看看他们如今是怎么因为自己的私欲和贪婪反目,姜芜真想好好看看这一幕。 姜芜驻足良久,才对沈慕道:“我们走吧。” 这个疗养机构的设施很齐备,环境也很不错。 一地金黄的落叶,伴随着秋日的暖阳。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姜芜突然开口。 “其实我告不了他。” 沈慕一愣,就听姜芜继续说下去。 “严格意义上来讲,你才算是被拐,而我不是,既然叫做遗弃罪,当然是因遗弃造成严重后果才会入刑,我在外婆身边安然长大,受过良好的教育,还做了律师,无论怎么算都称不上是严重后果。” “阿芜……”沈慕有些心疼。 “而且遗弃罪是有追诉期的,十年。即使是从犯罪行为终了之日也就是从我年满十八周岁那天起计算,但我也已经满二十八岁,过了十年了,只可惜他可能都不知道我几岁,什么年纪,多大了……” 沈慕将姜芜抱在怀里,姜芜很安静,沈慕却在抖。 心疼,她心疼到发抖。 “你看,长大后我学了法律,做了律师,我能够保护许多人,能够给他们以帮助,却唯独帮不了曾经小时候的自己。” 沈慕恨不得将人揉到自己的骨血之中,“对不起,对不起没有早点遇到你。” 说着说着,沈慕的眼泪就下来了。 “所以……” 沈慕泪眼朦胧注视着姜芜,“所以什么?” 姜芜一拍沈慕的脸蛋,“所以,这说明小时候了解一点法律知识是多么重要啊!” 啊? 沈慕傻了。 姜芜笑嘻嘻地帮沈慕抹着眼泪,“哭什么,走,回家了。” 姜芜看上去心情还不错的样子,甚至转身的时候还不忘吐槽沈慕一下,“真是个爱哭鬼,你从小就爱哭。” 啊?! 沈慕彻底石化了。 第175章 有些事情顶多会让姜芜觉得不耐烦,但再也无法像小时候那样牵扯她太多的心神,让她难过或者伤心。 因此,当天晚上回到家的姜芜心情是很不错的。 据了解,姜父和姜岚没谈拢,在疗养机构大吵了一架,吵架又能吵出什么结果呢,姜芜摆明了是不买账的,如果继续耽搁下去每一天都是昂贵的费用,姜父原本是想出院回兴城,可姜岚不让他回去,两个人僵持不下,一时间无法成行,看样子那昂贵的费用她们还要继续付下去,也许姜岚还抱着拖到最后硬将姜芜拖出来的希望…… 呵呵。 如果她真的敢,姜芜真不介意给她好好上一课。 不过白天的那一席话大概还是起了作用,毕竟这两个人直到姜芜下班也没有再来烦她。 姜芜的心情很好,她甚至想到之前和沈慕两个人在厨房偷吃了沈小乖喜欢的蛋糕后孩子懵懵的模样,今天傍晚下班特意买了一块更大的供一家人品尝。 零食、糖果、糕点……要知道姜芜平日里是从不往家里买这些东西的,毕竟有沈慕一个购买狂魔就已经够了,但今天,当她拎着蛋糕进门的时候,孩子们看到姜芜手里拎着的精美礼盒,看着上面熟悉的商标,瞬间就兴奋地叫着妈咪想要扑过去。 姜芜手上拎着东西有些不方便,她本打算将蛋糕放进厨房再和孩子们来个亲热的拥抱,结果就她转身放东西的几分钟时间里…… 沈慕一本正经拦在两个孩子的面前,表情十分严肃,“一会儿你们两个乖乖回自己的房间去玩儿好吗?” 孩子们不明所以,一起抬头问道,“为什么?” 沈慕叹口气,“因为妈咪今天心情不太好。” 沈灿多精啊,她看到沈慕和平常的担心有些不同的神情,立刻就明白自己这时候最好还是少说话,但好奇宝宝沈小乖同学,永远学不会这一点,她满脸问号拆穿道,“可是我看妈咪今天心情很好啊,她还给我买了蛋糕。” 沈慕一听继续严肃道,“你看她平时给你买蛋糕吗?” 沈小乖被问住了,平时还真没有过。 “你觉得正常嘛?” “……”不太正常。 沈慕语重心长道,“乖乖,你还小,还不懂,等你长大了就知道有一个成语叫做强颜欢笑,意思呢就是说明明很不开心,但是因为怕别人担心,所以也要保持微笑对待她人,你看,是不是特别像你妈咪今天的表现?” 沈小乖愣住了,她被沈慕扶着肩膀,连带着一点一点开始往楼梯边走去。 沈慕的忽悠神技还在继续,“你看,妈咪心情不好,你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吗?” 沈小乖摇摇头,她好内疚哦,妈咪不开心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不过她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尽力答道,“我可以给妈咪讲故事,就像她之前安慰我那样。” 沈慕一听,还真有点小感动呢,不过她摸了摸沈萱的脑袋,对她道,“你不知道不要紧,妈妈知道啊,所以就交给我吧,一会儿吃完饭,你和姐姐就回房间去,让妈妈安静一会儿,明天,明天她就好了。” 沈小乖一脸悲痛,就差眼含热泪点头了。 沈慕怕她一会儿真哭出来,自己没法交代,连忙拉了一直跟在二人身后的沈灿顶上,“灿灿,快快。” 老母亲也是需要帮助的嘛。 沈灿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被推到最前面。 没办法,真的没办法,她能有什么办法呢,一边是老狐狸,一边是小傻瓜。 沈灿酝酿了片刻,拉着妹妹的手,“好了,不难过了,妈咪没事的,我们今天乖一点,妈咪就很开心了,这样吧,如果你担心妈咪,那我们做点什么给她吧,你不是学会了叠玫瑰花还有千纸鹤嘛……” 成功被妈妈和姐姐分散了注意力的沈小乖同学终于稳定了情绪。 沈慕连忙又道,“而且你刚刚给妈妈提了一个好主意。” 沈小乖同学有些疑惑。 沈慕耐心哄道,“你看,你不开心的时候,难过的时候,妈咪给你讲了故事你是不是就会好很多?那么今天妈妈也给你妈咪讲故事,她很快就好起来了,明天就又是一个开朗的妈咪。” 沈小乖同学很用力点点头,妈妈很努力,自己也要很努力才行,故事她讲不好,但是刚刚姐姐的提议也不错,她可以做些其他的来哄妈咪开心。 想着想着,沈萱连平日里最爱的蛋糕都抛在了脑后,拉着姐姐的手转身就上了楼。 真好。 多好啊。 还是女儿贴心。 这样一来,小姐妹两个今晚有事情做,沈慕就可以独霸媳妇儿一整晚了。 啧啧,真好。 姜芜把蛋糕放进冰箱的冷藏室,随后洗了手出来,刚刚客厅还站了三个人,争相要跟姜芜抱抱呢,结果等她哼着歌再出来,已经只剩下沈慕一个。 姜芜一愣,“孩子们呢?” 沈慕揽过姜芜,柔声道,“孩子们大了,总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姜芜不解,“她们才多大,有什么自己的事情。” 沈慕一边带着姜芜往院子里拐,一边辩解道,“你看,这就是你不对了,不管几岁的孩子,都有属于自己的小世界,要顺其自然,顺其自然。” 话是这么说没错…… 姜妈咪突然不被女儿们需要了,一时间还真有些微微的失落感。 “女儿们都会长大了,但我会陪着你不是嘛。” 两个人来到院中,秋天的叶子黄了,落满一地,原本绿意盎然的小院此时看上去有几分萧条,如今再配合上沈慕这多少有些伤感的言辞,瞬间也勾起了姜芜内心的一点情绪,她主动靠过来,靠在沈慕肩头,轻轻环住了她的腰。 父母也好,孩子们也好。 今天晚上,谁也不能从沈慕这里抢走姜芜。 抢她的人不行,抢她的心也不行。 沈慕知道,姜盛元已经不再是姜芜的困扰,而且这次不愉快的碰面后,曾经放不下解不开的结,重新摆上台面再看,说不定已经再也无法动摇姜芜的心神,但沈慕想,她们以后还是不要再出现在京元市好了,只要她想,她自然有办法让这两个人即使来到京元也再也碰不到姜芜的面。 “阿芜。”沈慕抱着姜芜两个人安安静静站在院子里,她突然开口道。 “嗯,我在。”姜芜应道。 “我爱你。” “我也爱你。” 随后便是一个悠长而甜蜜的吻。 姜芜难得买回来的蛋糕,最终只吃了一半,这一半还是进了两位老母亲的肚子,孩子们一口没动。 沈灿如此还勉强算是正常,但这件事情按在沈小乖同志身上就很不正常了。 “乖乖……” 饭后,姜芜原本还想再劝,问问沈萱要不要给她拿到房间里,结果沈萱只是跑上楼梯,回头深深凝视了姜芜一眼后,拉着姐姐跑开了。 姜芜彻底蒙了,她拉着沈慕十分着急,“孩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我忽略了什么,你有没有看到她刚刚看我的眼神,她好像……” 沈慕将有些无助的媳妇儿抱在怀里,“没事没事,我去看看,别担心,没事的宝贝,没事的。” 姜芜有些忐忑地目送沈慕上楼,沈慕则在拐角处给了姜芜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钻进了孩子们的房间。 沈小乖同学此刻正趴在自己的小桌子上认认真真折纸,沈灿在一旁陪她,一脸…… 生无可恋。 沈灿最先看到沈慕进来,随后沈萱留意到姐姐的动静,也跟着一起回了头。 沈萱捧着自己折好的千纸鹤,“妈咪会喜欢吗?” 沈慕摸摸孩子的小脑袋,“喜欢,妈咪一定会喜欢,明天一早你就把这个送给她,她会很开心的。” 沈萱点点头,“嗯。” 然后她就又投入战斗了。 沈灿捂脸,妹妹太好骗了,有什么好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吗,就……挺急的。 楼上有个上当的娃,楼下有个悬心的妈。 忽悠完上面那个,沈慕就回来忽悠下面这个了。 “咱们乖乖有小秘密了,今晚不告诉你,明天再告诉你。”沈慕笑道。 “真的假的?”姜芜半信半疑,“不行,我上去看看。” 沈慕干脆拦腰给人抱住,“妈咪,你要耐心一点,给孩子一点空间。” 沈慕这句话还真说到姜芜点上了,她重新确认道,“是乖乖自己说的要等到明天才告诉我吗?” 沈慕点头,“恩,明天一早。” 姜芜深吸一口气,“好吧。” 沈慕很高兴,很开心,揽着媳妇儿往卧室走,“你去卧室等我,我洗了碗就过来。” “好吧。”姜芜应了。 看着姜芜走进卧室,听见浴室传来的潺潺水声,沈慕笑着回了厨房。 等沈慕整理好一切进到卧室的时候,姜芜已经换好了衣服,背对着房门坐在柔软的大床上,低头看着什么。 沈慕以为她在看书,轻手轻脚摸过去将人抱住后,这才留意到姜芜手上捧着的是一本影集。 里面的照片大都已经泛黄褪色了,但姜芜一张一张翻看着,很是小心。 那照片上并没有太多的面孔,最常出现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姜芜自己,从幼儿到少女,另一个是她的外婆,从一头黑发到两鬓微白。 姜芜回头见沈慕在自己身后,便将影集往她那一侧放了放,“是不是没有给你看过?” 沈慕点点头,依偎着姜芜坐下,用手轻轻摸索着照片上姜芜稚嫩的脸庞。 就是这个样子,小小的,软软的,从小便是美人坯子,就姜芜这年幼时的模样,沈慕曾经深深刻在自己的脑海中,刻在她心里,二十年,从没有一刻忘记过。 姜芜自己也有些感慨,“以前,我一个人从来不敢看这些,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忽然就想拿出来看看。” 沈慕轻轻在姜芜颈间蹭蹭,“想看便看看,我陪你一起看。” 第176章 “我是外婆养大的。”姜芜道。 这是沈慕一直以来就知道的事情,可她还是听得很认真。 “我父母离婚以后,我应该跟随母亲生活,但她将我丢在外婆家,直接就出国去了,再也没有回来,说起来,灿灿的经历其实和我更像一些。” 她和沈灿都是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抛弃的孩子,所以当她了解了沈灿的遭遇就不可能坐视不管。 姜芜翻着手中的相册,一直翻到底,最后是一张有些年头的老照片,上面有个漂亮冷清的女人,她的手上抱着一个不满周岁的女婴,不用姜芜介绍沈慕也能够猜到,那孩子是姜芜,而抱着她的那个面孔有些陌生的女人就是她的母亲了。 这还是沈慕第一次见到姜芜的妈妈,和自己想象中不太一样。 “有关她的照片就只有这一张了,大部分都被她临走时撕掉了,她走得很决绝。” 再说起母亲当初抛弃自己的决定时,姜芜的语气就仿佛她只是出个门那么简单,岁月终究抹平了所有的爱恨,很多事情由辗转难忘到无关痛痒,让姜芜的心平静了下来。 沈慕有些心疼地抬头看了看姜芜,但对方的注意力似乎还落在相册上,自顾自说着,“其实她倒不像父亲那样完全不管我,她去了国外安顿下来后,一直都有从外面打钱回来,只不过这些钱我外婆一分都没有动,她对我母亲就只有一个要求,她要求她回来,就算是要为自己而活,起码也应该时不时回来看看我,半年一次也好,一年一次也好,哪怕时常打电话过来和我说说话,关心一下我平日里的生活和成长也好,这是她作为母亲的责任,我记得那是我外婆最动气的一次谈话,她对我母亲说,如果她连这样都做不到,那么她也不必打钱回来,她能够养得起我,这些钱她一分都不会要。” 沈慕听得入神,姜芜的话至此打住时,沈慕也已经料想到事情的发展大概也就此终了。 姜芜的母亲再也没有回来,而外婆也真的就如她所说的那样,没有要姜芜母亲一分钱。 果然,姜芜叹了口气,重新摸索了照片中老人的脸颊,“外婆没有要过母亲的钱,两个人就仿佛杠上了一样,一个人定时把钱打过来,一个人定时把钱打回去,即使我满十八岁了,法律上母亲已经没有了扶养义务这样的情况也没有停止,一直持续到了我外婆……去世。” 姜芜可以很平静地说起父亲,说起母亲,说起童年中被抛弃的片段,却永远没有办法同样去面对外婆离世的回忆。 她的眼眶渐渐红了,沈慕看到有泪水滴落在影集的照片上。 一滴、两滴…… 眼泪像是止不住一样。 姜芜只好合拢相册,将脸埋在了自己的掌心。 沈慕换了个姿势,她跪坐在床上将妻子整个抱在了怀里,柔声安慰,轻轻安抚,但是她心底里同样有一个悲凉的声音响起,如果再早一点遇到就好了,如果再早一点…… 沈慕了解过姜芜外婆的病,虽是急症,非常凶险,但也并不是没有办法医治,许多发达国家都有高效的治疗手段,可惜的是,当时的姜芜还只是个穷学生,她没有那种条件。 姜芜紧紧抱着沈慕,声音喑哑而低沉,其中包含着无法言语的情绪。 “其实我还是恨他们,我恨他们,恨姜盛元,恨王汀,不是因为她们抛弃了我,是因为……” 封尘的往事一一过目。 在姜芜的讲述中,沈慕知道了当年外婆重病后更多的内情。 从把姜芜接到自己身边后,外婆就用自己的工资、退休金,独立扶养着这个孩子,姜盛元在兴城有了新的家庭,这个大女儿自然就被他抛到了脑后,而姜芜的母亲虽然有定期汇款过来,但老人家拼着一口气只要求她回来看看女儿,否则不肯要她的钱。如此一来,外婆和姜芜的生活虽然安稳平淡,但也并没有多余的存款留下来。 外婆病得突然,没有任何征兆,那时候的姜芜才上大学不久,她拿出了家里所有的积蓄都不够填补治疗费用,母亲远在国外,当时姜芜第一个想起的人,是她的父亲,姜盛元。 当年的姜芜是给自己的父亲打过一个电话的。她当时害怕急了,人在医院里,靠着墙壁整个人都在发抖,眼泪止不住,就仿佛断线的珠子夺眶而出。 她拨通了父亲的电话,万幸,还是从前的号码,电话接通,不一会儿,对面就响起了久违熟悉的声音,“喂,你好,哪位?” 姜芜只来得及擦干泪水,哭着喊了一声爸爸。 电话那边就在短暂的沉默后,切断了电话。 姜芜想求他帮忙,如果可以,她想要借一点钱,她保证会还的……可惜的是,电话那一边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留给她。 姜芜没有再拨打第二次的勇气,她觉得自己特别没用,无论她把自己想象得多么坚强,最终面对这样不堪的亲情,她只有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膝痛哭的余地。 外婆的主治医生同情姜芜,她帮着姜芜给远在国外的母亲打了电话。 听完了医生的讲述,电话那边只是一句冷静的知道了,随后就没了下文,她甚至没有想着和自己久未见面的女儿说上一句话…… 最终为了外婆的病,不远千里赶过来的,是跟她并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子,姜芜的舅舅。 只可惜,病情终究是耽搁了,外婆还是走了。 老人走的那天,有片刻的清醒,她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所以最后一刻再没有话留下,她只是握着姜芜的手,一刻也没有松开过。 姜芜知道,外婆应该是很失望的,因为她的女儿,姜芜的母亲终究是没有回来。 “在外婆去世后,我换掉了我们原来的电话号码,注销了这些年来我母亲打钱过来的那个账户,抹消了我们之间所有可能的联系方式。” 姜芜亲手剪断了和母亲之间的那根线。 痛快吗?痛快,起码在注销掉那个账户的时候姜芜真的有过这种感受。 但同时,姜芜也觉得很悲哀,因为外婆临走前是留有遗憾的,她永远忘不了老人最后留下的那个空洞的眼神。 姜芜有足够的理由痛恨自己的父母,但她重遇姜盛元的时候,表现得却异常平静,她甚至还给了姜盛元一个承诺,说是真到姜盛元有需要的时候,她会尊重法律,不会不管他。 沈慕轻轻拍着怀里的妻子,斟酌再三,终于开口道,“阿芜,如果,如果你的决定是迫于无奈,是受制于自己的道德底线,是碍于你律师的身份,你告诉我,我来做,我不会让这些人再伤害你。” 姜芜早已经停止了哭泣,此刻的她正安静靠在沈慕的怀里,手臂环抱着对方的腰,感受着她身上的温度和心跳。 “你是说在姜岚她们面前说的那些话?” 沈慕没做声,但沉默所代表的意思很明显,她刚刚指得就是这个。 姜芜了然,解释道,“沈慕,我那天的话是认真的,我确实不会不管他,我会支付他赡养费。” 沈慕替姜芜委屈,“其实我们没必要……” 看着满脸写着不甘、不情愿的妻子,姜芜轻轻笑了,虽然她的眼睛还有些泛红,不过那双桃花眼染上这样轻薄的红,更让人移不开眼。 就听姜芜继续道,“我学法,懂法,自然要尊重法律,法律是社会的底线,自然不会让任何人为所欲为,所以这份赡养费只会按照兴城最低生活保障标准,多一分都不会有。” 嗯…… 沈慕一摸下巴,她想着自己这便宜老丈人和便宜小姨子以后若是月月收到这样打发要饭的金额,会不会真的气到病发住院啊。 姜芜继续道,“而且我给了,姜岚自然也要给。” 双份的打发…… 沈慕觉得自己都有些牙疼了。 “若是以后他病了,我会给他看病,他得活得长一点,活得久一点,不要活得太好,也不要活得太不好。” 沈慕听到姜芜这些话的时候,神色忽然变得认真起来。 姜芜的目光开始变得有些涣散,有些悠远,“生老病死,最后这个死字其实并不是最难熬的,活着,老去,疾病,这些我外婆体会过的,他都要一一体会过才行,他不是说他对不住我吗,他这一辈子对不住的人太多了,所以他要活得久一点,这样才有足够的时间为他曾经所做过的一切事情反思和忏悔。” 那本相册还放在姜芜和沈慕的身边,封面上是姜芜和外婆两个人的合照。 曾经的姜芜只有外婆,但现在她有一个完整的家。 沈慕想将自己的爱人从过去的回忆中抽离,她想到一个好办法。 沈慕手长脚长,胳膊直接一伸就将相册放到了床头柜上,而与这个动作几乎同时的是,姜芜也已经被她压倒在了床上。 热切而细碎的吻,席卷而来。 “好痒。”姜芜想要逃。 “不,不痒的,不信换你吻我试试。”沈慕说着,直接将衣服一脱,给姜芜一个反击的机会。 这样没羞没臊的机会谁会要,姜律师一个翻身就想下床,不过还是应了那句老话。 逃不掉的。 沈慕将人带回来,吻得更热情了一些,半晌后她才有空开口说话,“每次都躲不过,却偏要挣扎试试看,我的阿芜还真是很执着呢,这是独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小情趣?说实话我还挺喜欢。” 姜芜同志也终于放弃了抵抗,她发现不论她做什么,只会让沈慕对这场成人的游戏更有兴趣,也更热情,不过…… 她也好喜欢沈慕的热情,这份热烈的爱能够让她忘记一切烦恼,能够让她体验极致的快乐,带她一起攀上云端。 第177章 第二天一早,姜芜有些萎靡的睁开眼睛,一个小脑袋凑在她跟前,险些把她吓了一跳。 认出小女儿后,姜芜上手摸了摸沈萱的脑袋,声音也变得轻柔了很多。 “乖乖,你怎么起这么早。” 沈萱眼巴巴看着姜芜,随后捧了一把东西摆在姜芜的眼前,“妈咪,昨天妈妈说你不开心,心情不好,我和姐姐叠了这个送给你。” 大概是头一次为亲人准备礼物,说着说着,沈萱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妈咪,你等我走了你再看哈。” 说着,小丫头将手上所有的千纸鹤一股脑倒在了床上,然后逃也似的从姜芜的卧室跑了出去。 “哎……”姜芜连忙叫住女儿。 沈萱人已经跑到了门边,从门后探出个小脑袋往卧室里看,“妈咪,还有事吗?” 姜芜坐起来,扶额苦笑道,“宝贝,妈咪没有不开心,今天没有,昨天也没有,你上了你妈妈的当。” 沈小乖同学瞬间愣住了,“真的吗?” 姜芜点点头,“嗯,乖乖,你要知道,妈咪永远不会欺骗你,不过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 说着,姜芜下了床,走到女儿身边,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谢谢你乖乖,妈咪爱你。” 沈萱伸出自己的小手,同样紧紧抱着姜芜,“妈咪,我也爱你。” 就在人家母女两个拥抱的时候,沈慕不合时宜地路过当场。 “哟,都起来啦……”沈慕打着哈哈说着话,眼看着就想一同加入这个抱抱的行列,结果谁想到向来听话懂事又贴心的小可爱沈萱同学,一看到沈慕后,直接就咧嘴干哭起来。 呵呵 自己惹的事,自己骗的孩子,还是让沈慕自己处理吧。 这样想着,姜芜就把十分不快乐的沈萱同学推到了沈慕的面前。 “妈妈,你为什么骗我啊。”沈小乖委屈。 “乖乖,那你为什么上当啊。”沈慕理直气壮。 沈小乖嘴巴都僵在那里了。 妈妈说的也有道理是吧,最终是自己相信了她,自己上的当啊…… 沈萱同学这次真要哭了,她又委屈又可怜地站在那里,姜芜看着心都要化了,她拍了沈慕一巴掌,可沈慕还是笑嘻嘻站在那里,不过在姜律师眼神的威胁下,她还是将沈萱搂过来,安慰道,“不过你看,你给妈咪叠了纸鹤,给了她惊喜,妈咪很开心,这一点妈妈总没有骗你吧。”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却是事实。 沈小乖同学无法反驳,只好一跺脚,“我不跟你好了。” 然后嘤嘤嘤跑去找姐姐去了。 沈灿同学此刻正在卧室里面叠被子呢,结果身后风风火火冲过来一小人儿,一把就抱住了她。 哟?这么快就回来了? 还不等沈灿开口去问,沈萱同学就已经很委屈地开口说了原因,“我不和妈妈好了,原来昨天她说的话都是逗我的,妈咪根本就没有不开心。” 沈灿有些同情地看着妹妹,听她说完,适时给出一个摸摸头。 可算是明白了。 “姐姐,你不会骗我,不会对我说谎话的,对吗?”沈萱眨着自己那双无辜的小桃花眼。 这谁受得了啊,反正沈灿受不了,她摸摸妹妹的脑袋,又摸摸她的脸蛋,小可怜沈萱同学就奶猫似的站在原地接受着姐姐的安抚。 沈灿并没有立刻回答沈萱的问题,而是认真思考了片刻,随后才做出了决定,她非常郑重地对沈萱点头道,“恩,我答应你,我一定不会骗你,绝不会对你说谎。” 沈萱又要嘤嘤嘤了。 还是姐姐好,姐姐对她最好了。 小姐妹那边达成了一辈子的承诺,反观某位老母亲,在惹毛了自己的小姑娘后,她对着妻子胡扯了个借口,正准备开溜。 “那个,哈哈,我去看看粥是不是还热着。”说着,沈慕就想跑了。 “等等。”另一边,姜芜开口叫停了沈慕接下来的动作。 沈慕离开老实了,很老实,媳妇儿让她等等,那她就等等,于是她很乖巧地转过了身。 早上一大一小这么一闹,姜芜原本的困意也早就消散了,她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掐着腰对沈慕道,“你说说你,最近为什么总是拿乖乖寻开心。” 沈慕是极其宠孩子的,尤其是对沈萱,但凡孩子开口,沈慕几乎没有不应的。 可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沈慕在宠孩子的基础上开发了一个新技能逗孩子,而且这个对象还是特定的,小狐狸沈灿几乎骗不到,所以沈慕就天天拿沈萱开刀,时不时就耍个小花样骗骗她,总是搞得孩子很委屈。 今天好了,老账新账一起算,姜芜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看上去尽量严肃一点。 “来,你给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姜芜问道。 沈慕不答反问,“你不觉得咱家乖乖有点善良友好得过了头吗?” 姜芜卡壳了。 沈慕说得没错,沈萱什么都好,温暖、善良,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天真,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抱有善意,很容易就相信别人。 自己的孩子是个小天使,对于母亲来说,这是值得开心的事,同时也是值得担心的事,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用善意来回报善意,就连学校的老师都有跟姜芜和沈慕反应过这个问题,沈萱她……好像习惯于把所有人都想象成好人,真心去接受和对待他们,难免有时候会被不懂事的孩子欺负。 不过老师找上家长,可不是因为沈萱被欺负的事情,而是沈灿把这份欺负几倍奉还回去的事情,最后老师还委婉表示,希望她们能够注意对两个孩子的教育,让她们彼此学习、取长补短。 说白了,就是让沈萱学学姐姐,平时机灵点,让沈灿学学妹妹,平时善良点。 有了这样的往事做铺垫,沈慕凑过去贴着媳妇儿解释道,“你看哈,我逗乖乖那都是小打小闹,点到为止,若是咱们家乖乖一直不懂得分辨真真假假,总是轻信于人,对谁都好,会很容易受伤的,我可不能日后让这复杂的社会来教我女儿,我得亲自来,平日里和她开点玩笑,让她养成多思考的习惯,这会对她有好处的。” 一通歪理……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姜芜还真从中听了几分道理出来,她有些怀疑地看向沈慕,“你真是这么想的?” 沈慕严肃而认真地点点头。 姜芜开始反思自己的教育方式,“那我要不要……” 沈慕连忙摆手,“当然不要,这样的角色有一个就足够了,孩子必须有个绝对信任的人存在,否则会容易没有安全感,妈咪你就是这个乖乖该绝对信任的人。” 姜芜再说不出一句话,她只是深深看着眼前人。 她和沈慕结婚也有几年的光景,每一日清晨醒来,她似乎都会多发现沈慕一点点,多爱她一点点。 见姜芜看着自己出神,沈慕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妈咪?” 姜芜回过神,对沈慕勾了勾手指,意思是让沈慕过来一点。 沈慕很听话,又往前去了一步,几乎就要和姜芜面对面贴在一起了,而就在这时,一个热情激烈的吻落在了沈慕的唇上。 欲拒还迎的姜芜是沈慕的爱,激烈如火的姜芜更是沈慕的爱,她喜欢姜芜的主动,一辈子都不会腻,于是沈慕双臂环绕将人紧紧锁在了怀里。 一个美妙的深吻。 一个美好的早晨。 沈慕觉得这简直是棒呆了。 此时正在亲热的老母亲们还不知道,十几年后,沈小乖长大了,她美丽,善良,温暖,热情,她是所有人心目中善良到有些天真的好姑娘,无数人试图以欺骗的方式靠近她,无一不被拆穿,铩羽而归,她有一双妩媚风情的桃花眼,还有一颗明辨是非的心,没有人能够轻易取得她的信任,毕竟……在她的认知中,除了妈咪和姐姐之外,其他人都不可以轻易相信,就连妈妈沈慕也不行,连妈妈也不行!!! 长大后的沈小乖那都是后话了,而热烈拥吻的姜芜和沈慕,最终因为这份清晨的悸动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赶时间送孩子上学去了。 临出门的时候,姜芜随手从卧室里拎了包,走到门口的时候,她余光扫到了沈萱叠给她的那一捧纸鹤,鬼使神差之下,姜芜将这些一股脑都倒进了自己的包包里,一起带着去上班。 中午午休的时间,姜芜就近出门去买了一个漂亮的透明玻璃瓶,再回到华策后,她将沈萱折好的纸鹤一只一只放进了瓶子里,摆在桌子上沈慕送给她的小狗摆件旁边。 这是姜芜最重要的人们送给她的礼物,妻子和孩子们,她爱不释手。 就在姜芜将瓶子拿在手上,迎着太阳认认真真观察着它们时,一个刚好的角度,让她投过阳光察觉到纸鹤上似乎还有别的秘密。 姜芜一愣,连忙取了一只出来,沿着折痕将其打开,就见里面有稚嫩的字体显露出来。 ——“妈咪开心。” ——“妈咪快乐。” ——“爱妈妈。” ——“永远。” 这应该是沈萱的字迹了,“爱”字被她不小心写错了,里面的点少了一个,歪歪扭扭的,但任谁都能够感受到孩子的心意,姜芜笑着的同时,眼睛里已经泛起了泪花。 当姜芜继续拆开纸鹤来看的时候,更多的字样出现,甚至还有英文,这应该是沈灿写上去的,虽然都是简单的单词,但十分工整漂亮。 ——“happy” ——“□□ile” ——“loveyou” ——“永远。” 就这一个瞬间,姜芜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泪水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坐在午后的办公室里,在这一室温暖的阳光之中,情不自禁流下了眼泪。 上天曾经夺走过姜芜的一切,而现在,它终于将姜芜本该拥有的亲情以另一种方式还给了她。 第178章 姜芜、沈慕还有孩子的生活回归了正轨,但是有些人却还硬撑着僵持不下。 姜岚拿着疗养机构给出的收费单据,眉头紧锁,她知道这里十分昂贵,但没想到事实竟然比她预想的还要难以承受。 “你们,你们不是算错了,怎么这么多?”姜岚不确定。 工作人员对姜岚耐心解释道,“是这样的女士,您可能没有计算额外的费用比如陪护费用、一次性消耗品等等。” 姜岚不干了,“我不是说了我可以照顾老人不需要请你们机构的护工,怎么还会有陪护费用。” 工作人员笑笑,服务态度一流,“是这样没错,所以我指的陪护费用是指您和您的孩子在我们疗养机构和病人一起生活所产生的费用。” 姜岚觉得自己简直要气疯了,不过不管她如何理直气壮与人对峙,对方最终都能够圆满的将这个皮球重新丢给她,并反复提醒一个结论,那就是你该交钱了。 姜岚有钱,她并没有她对姜芜和父亲哭诉的那样窘迫,但谁也不会嫌自己的存款过多,所以这笔住院的费用,姜岚不想拿。 姜岚不想拿,姜父也不想。 在姜岚明里暗里无数次暗示后,姜父依然选择了装傻,他先后有两位妻子,一位生离,一位死别;他也有两个女儿,一个对他没有感情,一个对他的钱更有感情。 姜盛元已经老了,若是换作年轻的时候,为了自己疼爱的小女儿,他说不定什么都会干,但是现在,逐渐年迈、力不从心的紧迫感,让他不得不为自己考虑,他得给自己留点过河钱。 “爸……”姜岚这边才刚起了一个话头。 “哎呦。”姜父那边忽然就头疼上了,紧接着,他在床上翻了个身,准备眯一会儿。 一拖再拖,费用只会不停地往上增长,姜岚心里明镜似的,父亲这是和自己比耐心呢,谁先因为这个不断上跳的数字忍不住焦虑,谁就只好自己掏钱出来止损。 姜岚双拳紧握,那有些狰狞的面孔,装睡的姜父是看不到了,倒是把年仅三岁正在一旁玩耍的儿子吓了一跳。 “行,您真行。”最终姜岚只留下这一句话,就转身出去了。 直到听到响亮的关门声,姜父才悄悄睁开了眼睛,他朝着门边看了看,又看了看一旁眼泪汪汪站在床边的外孙,最终深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姜岚终于忍不住,准备自己出点血了? 怎么可能呢! 她只是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生着闷气。 “您不要紧吧,我看您的脸色不太好。” 一个声音突然传来,让姜岚一怔。 身后站着一个陌生的女人,她穿着白色的医生大褂,让姜岚第一反应这人是位住院部医生。 “哦,没事,我没事。”姜岚强颜欢笑。 那医生也不见外,直接坐在了姜岚身旁。 “是为我们这里的费用发愁吧。”那人开口。 姜岚没说话,她可不想在生人面前露怯。 那人却仿佛看不到姜岚尴尬的表情,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对她道,“啊,你是不是还有个姐姐,姐妹俩这时候就该互相帮助才对嘛。” 对啊! 这种事情也该拉另一个人下水才对。 姜岚虽然有些忐忑,不过上一次攀扯姜芜她不也只是警告两句,没做什么嘛,说不定这次也是一样呢。 姜芜又把主意打到了姜芜身上。 姜岚领着疗养机构的工作人员亲自找上了华策的大门。 小陈姑娘认得姜岚,所以在这个人又一次出现在华策门前的时候,她微微有些诧异。她原本想要把姜岚直接拦在这里,不想她平白给姜律师添堵,结果姜岚见前台不让她上去也不帮她叫人,直接就坐在这里不走了,嚷嚷着将事情给闹了起来。 姜岚不过是虚张声势,想着吓吓姜芜,让她拿了钱就走人,可不知道是谁的手段,这件事情竟然以所有人始料不及的速度迅速发酵,当天下午就已经有媒体参与进来了。 姜岚慌了,她怕得要死。 她不过是想着表现得强硬一点让姜芜把父亲这几日的住院费用给交了,没想着将事情闹得这么大,所以当姜岚被媒体团团围住,闪光灯和录音笔怼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彻底呆住了。 “误会,没有你们说的那么严重,我就只是有事情和我姐姐商量。”姜岚连忙解释。 可跟着她一起来的疗养机构小护士可就不是这番说辞了,小姑娘义愤填膺对着媒体侃侃而谈,“老人病了,在我们那里已经住了些日子了,一直是这位姜女士带着孩子在照顾,而身为老人的大女儿,还是华策的大律师,就只露了一次面,费用一分未付,大家说有这样的道理嘛?!” 记者们最喜欢这样倒豆子一样痛快的知情人了,于是纷纷围着小护士了解情况。 “不是,等等,你们听我说……” 大家冲过去围着小护士了,姜岚自然就被急挤到了一旁,这下她总算是知道什么叫做骑虎难下。 事情越滚越大,最后竟然还闹到了网上,只可惜即便关注的人再多,事情的当事人姜芜姜律师也没有在人前露面,更没有一句解释。 这姜律师心也太狠了,不少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但也有不少姜芜曾经的委托人以及平日里接触过她的人通过各种渠道为她发声,她们都认为姜芜绝不是无情的人,这件事当中应该别有内情。 两方人马各执一词,旗鼓相当,而背后似乎还有一只隐秘的推手在不断给这起社会焦点事件引流。 记者们无疑最喜欢这种情况,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能够掌握事情真正的内幕,能够抽丝剥茧解开其中的谜题,那么这绝对是一个能够让默默无闻的小记者一战成名的好机会。 于是,许多人开始不遗余力地跟进这次事件,他们找到了姜芜父亲所暂居的疗养机构,面见了他的接诊医生,拿到了他的诊断书和检查报告,甚至还有人拿到了姜芜唯一一次前来看望时的监控视频,然后…… 然后,所有人都无语了。 没有无情的律师,没有什么病重老人被女儿抛弃的悲情戏码。 姜律师的父亲,压根就没有病,他健康得很! 难怪,难怪了放着京元市众多大医院不去非要住在一个私立的疗养机构。 对于没病非要住院的人,人家正经治病救人的地方可能给你提供床位吗?! 一老一小没病没灾,从外省跑到京元市来住院,还是费用很高的私立疗养机构,这是为什么? 有记者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结果非常顺利地就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姜律师的父母早在她小时候就已经离婚了,母亲远走,父亲对她不闻不问甚至连抚养费都没给过,这位姜律师是被外婆带大的,生活虽然不算富裕,但从小品学兼优,考入a大,最后更是年纪轻轻就入职京元市最大的律师事务所之一——华策律所,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律师。 她没有被原生家庭所影响,她最终凭借着自己的努力成为了非常优秀的人。 而曾经抛弃这位姜律师的父亲呢,他在那样一个注重作风问题的年代就敢婚内出轨,离婚的时候,他的小女儿也就是之前找上华策闹事的姜岚女士,就已经出生三年了。 现在这一家三口,老中青三代组团跑来京元市。 他们来干嘛? 来要钱! 老的装病,住不进公立医院就跑到疗养机构赖着不走,剩下两个几次三番跑去华策找姜律师麻烦,另据华策前台接待人员陈某透露,姜岚找上门还不止是要钱,她期初还试图威胁姜律师,企图利用舆论逼迫姜律师就范。 疗养机构了解内情的工作人员还对记者讲述了那次姜律师来看望老人的一些细节。说是人家姜律师是因为了解到老人其实没有生病,才没做停留直接走了的,走之前也承诺了,说是等到对方真正有需要的时候可以来找她,这位工作人员说自己起初不知道这家人的纠葛,还觉得姜律师来去匆匆有些不近人情,现在再看,这位姜律师可真够仁至义尽的,竟然还承诺以后对方有需要不会不管,要知道对方在她小时候甚至都没有尽到扶养的义务啊。 最后,记者问:“那这位老先生为什么还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最近又找上了姜律师,是因为病情有什么变化啊?” 工作人员不屑道,“哪有啊,各项指标化验都正常,一直不走是因为他和他女儿都不想交钱,这次又找姜律师,我想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吧。” 要钱没要成,还想让人家苦主把你往返路费和装病成本也报销了? 真当人家是面人,任你随便拿捏啊?! 最终,各路媒体纷纷就此事发表了长篇报道,其中有一个标题最长也最醒目。 “被遗弃少女数年苦读成才,至亲上门碰瓷索要医疗费、赡养费。”姜律师坐在自家门廊下,手持小平板,开始念着网页上时事板块的一条新闻。@无限好文,尽在五块五毛 沈慕在一旁扫叶子呢,哼着歌,仿佛没听见姜芜的话一样。 装? 我让你再装! 姜芜见沈慕故意不搭茬,三两步过去,一下就抢走了对方手中的扫把。 “说,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沈慕摸摸鼻子,“好事,你说哪一件?” 姜芜一昂头,食指戳了戳沈慕的脸蛋儿。 沈慕眼见人家姜律师已经看穿了,也就没有再隐瞒的必要,她拍拍身上、手上的灰,大方承认道,“没错,姜岚是我找人引到你那里去的,后续记者和媒体跟踪也是我安排的,不过我不觉得我做错了。” 姜芜轻轻笑着刮了刮沈慕的鼻尖,“也没人说你做错了。” 沈慕将人抱住,柔声道,“他们短时间内都不会再来烦你了。” 姜芜轻轻拍拍沈慕的背,“我知道亲爱的,谢谢你。” 姜父与姜岚确实再不能骚扰姜芜了,在她们的初衷被媒体曝光个彻底后,被媒体不停围堵的二人终于是没有办法继续在京元市待下去,他们只能灰溜溜走人,不过他们此刻不知道的是,等回到老家后还有更多鄙夷轻蔑的目光在等待着他们。 做过的事情终究是要还回来的,但这些都与姜芜和沈慕再没有任何关系。 又是一年临近尾声。 这一年真是发生了好多事情,姜芜和沈慕从二人世界变成了四口之家,她们更甜蜜、更恩爱、彼此也更加了解。 姜芜想,从前都是沈慕制定计划,准备惊喜,带着自己走遍世界许多不同的地方,用一场又一场风格迥异的婚礼弥补着她的遗憾,宣告着对她的爱,这一次总该轮到她给沈慕一个surprise吧。 这样想着,姜芜便计划了起来,她喜欢海,但沈慕喜欢山,她喜欢一切有挑战性和征服感的事情。 “格蒙特怎么样?”姜芜自言自语道。 那里有悠久的历史,还有举世闻名的大峡谷,若是能够乘着索道走一个来回,那将是真正独一无二的景色。 “妈咪!” 姜芜的乖乖突然上线,她推开书房的门直接就跑进来,扑到姜芜的怀里。 一个小可爱上线了,另一个小可爱自然也距离不远。 沈灿跟在妹妹身后进来,贴心地将门带上。 “妈妈睡着了。”沈灿带来重要信息。 沈萱则抱着姜芜的手臂笑道,“妈咪,你决定好了吗,我们去哪里玩?” 姜芜招呼着两个孩子过来看,“就是这里。” “哇,好美哦,这个名字怎么念。”乖乖指着姜芜的电脑屏幕。 “格蒙特。”姜芜笑道,“到了那里,你和姐姐要穿漂亮的小裙子,带花环,给我和妈妈做花童。” “花童是什么?”沈萱好奇道,“卖花的小女孩吗?” 姜芜摸摸沈萱的脸蛋,又摸摸沈灿的脸蛋,一脸温柔道,“花童是带着上帝的祝福来到我和妈妈身边的小天使。” 沈萱好兴奋,“那我喜欢当花童。” 姜芜看向一旁的沈灿,“灿灿呢。” 沈灿看看姜芜,看看电脑屏幕中云气缭绕、宛如仙境的格蒙特,最终也轻轻点头回答道,“嗯,我也喜欢。” 一室温馨的门外,沈慕正竖着耳朵试图去听里面的动静。 这三个人最近都神神秘秘的,问也不说,就连沈灿这个丫头最近也叛变了,嘴紧得很,要不是她刚刚装睡,眼下也没有这么好的偷听机会。 为了不惊动里面三个宝贝,沈慕连鞋都没穿,还光着脚呢,她容易嘛她! “格蒙特,刚刚是不是说格蒙特?”沈慕自言自语着。 正在这时里面有了其他动静,沈慕一激灵,连忙踮着脚从书房门前飞奔回卧室去了。 躺回床上,刚刚偶然听到的词语在沈慕的脑海中回荡着。 格蒙特,花童…… 姜芜想要做什么,沈慕已经猜到了。 成行前的日子怕是难熬了,姜律师要装作无事发生,毫无安排,沈慕自己则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完好被人蒙在鼓里。 好难啊,真的好难啊,还是快快安排时间去吧,又一次旅行,又一次浪漫的婚礼。 沈慕幸福地在床上打了个滚,她真是好期待呢。 ****** 姜律师最近觉得奇怪,很奇怪。 沈慕像是突然被丘比特射中了无数箭,这阵子黏她黏得不行,早上送,晚上接,以前两个人中午是各管各的,如今沈总是真不嫌麻烦,每天一路开车堵过来,各种嘘寒问暖。 不正常,这真的很不正常。 太阳刚刚落下,沈总又如期而至,她有些风骚地任由外套半搭在肩头,姿势十分妖娆地靠在姜律师办公室的门边。 “亲爱的姜女士,您该下班了。” 姜芜看她这副样子,哭笑不得,“我该跟小陈说,下回把你拦在门外,你这样有碍我们华策光正伟岸的形象。” 沈慕也不介意妻子随口的调侃,凑过去抱住就是一个吻,“走了,我们去接孩子。” 两个人有说有笑下楼去,和小陈姑娘说了再见后,迈出了华策的大门。 此时,有个久违的身影站在不远处朝着这边走过来,姜芜与她四目交汇,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是林兰。 她长大了,个子高挑起来,虽然晒得有些黑了,但面色红润,看上去很有精神,笑起来的时候依然是当初那个小太阳。 林岚看到姜芜的瞬间有片刻失神,想要靠近却又有些胆怯。她有些紧张,当初是她选择了放弃,她怕自己早就失去了接近姜律师的资格。 这时候一个高壮朴实的汉子走到林兰的身边,他笑得有些憨,但任谁都能够分辨出这个人看向林兰目光中的爱意与珍视。 “林兰,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是姜芜先开了口,她笑着,一脸温柔。 姜律师还愿意跟自己说话,她还记得自己,林兰的眼中满含热泪,一边哭一边笑着对姜芜道,“姜律师,这,这是我丈夫,我现在过得很好。” 姜芜和沈慕牵着手走到这一对小夫妻的面前。 那男子有些不好意思,不停搓着手,好半天才做好与姜芜握手示意的准备。 姜芜与林兰的丈夫打过招呼后,重新看向这个久违的小妹妹。曾经她真的对林兰的选择感到失望,但现在知道她过得好,知道她遇到了疼爱她的人,这就足够了。 “我离开那个家了,跟着他,我除了种花也不会什么,他就陪我一起开了一家花店,除了温饱我还有能力照顾弟弟妹妹,我……”说着,林兰小心翼翼拿出了一株幼苗,满是期冀地看向姜芜,“姜律师,我还能再送你一盆花吗?” 姜芜接过。 “当然。”随后她吐吐舌头,“不过你要仔细告诉我该怎么养,你懂得,我……” 说到自己的养花技巧,姜芜不好意思地讪笑两声。 站在夕阳余晖中的林兰,始终笑着,也始终在流泪,她握着姜芜的手,十分诚恳地开口道,“姜律师,曾经你说的那种生活我做梦都想要,对不起,是我让你失望了,但真的谢谢你曾经给过我一个选择的机会,真的谢谢。” 林兰的眼泪让姜芜也很感慨,在目送着林兰的丈夫揽着她离去后,姜芜仍旧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 “在想什么?”沈慕从身后环着姜芜的腰。 姜芜看看自己手中那小小一盆嫩芽,轻轻叹口气道,“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沈慕贴在姜芜耳边柔声道,“她们会过得幸福,就像我们一样。” 这个人永远知道如何安慰自己,姜芜只觉得一颗心踏踏实实落了地。 “不过……”沈慕话锋一转。 恩? 怎么还有不过呢? 姜芜侧身回望,带着一点点疑惑。 “你觉不觉得你刚刚那个下意识的动作有点犯规啊?”沈慕正色道。 啊? “哪一个?”姜芜正问呢。 沈慕一脸坏笑,“我得逮住你刚刚伸出来那不安分的小舌头。” 说着,就在这行人车辆川流不息的街头,沈慕深情拥吻了姜芜。 一生一生,一世一世,她们将永远属于彼此,她们还有一辈子美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