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入骨:隐婚总裁,请签字!》 情深意动(一) 名都酒店总统套房。[..tw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房门被一股蛮力推开,一个醉醺醺的中年男子进来,随即猴急地回身:“宝贝……” 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子,一袭火红的深v露肩裙衬得她身姿婀娜,一头乌黑的直发松松地挽起,精致小巧的五官化着淡妆,慵懒中透了几分的俏皮的妩媚。 “宝贝,快进来吧……”男人咽了口唾沫,伸手就要去抱女人。 女人轻巧地避开,靠在玄关处,冲男人抛了记媚眼:“鲁总,怎么那么着急?” 被称为“鲁总”的男人搓着双手,色迷迷地挨近:“那还不是白特助的魅力太大了,你明明知道……小妖精,可想死我了!” 女人笑望着他,慢慢地,倒退着往屋子里走,“鲁总,不是应该先洗个澡吗?” 鲁总恍悟,暧/昧地指着女人:“你坏哦!” “那鲁总到底洗不洗呢?” “洗,当然洗!”鲁总生怕她反悔似地,一溜烟就冲进了浴室。(..tw无弹窗广告) 很快浴室里传来水流声跟欢快的口哨声。 女人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她一边盯着浴室门,一边从长皮夹里掏出了一个微型摄像头,迅速地放到烟灰缸跟台灯的缝隙间,然后拿下发间的夹子,任由及腰的长发倾泻而下。(..tw棉、花‘糖’小‘说’) 不出十分钟,鲁总就围着一条浴巾赤条条地奔出来:“宝贝,我来了!” “鲁总,你今晚不回家,鲁太太会不会担心啊?”女人坐在床边,一手后撑,一手摇晃着手里的酒杯,裙裾下细长白皙的双腿交叠,墨发如黑缎般在柔和的灯光下闪着光泽。 “她担心个屁!”鲁总不屑地呸了一声,然后讨好地凑过去:“小宝贝……” 女人白了他一眼:“我可听说,当初鲁总为了追到鲁太太可费了不少精力呢!” “小宝贝,吃醋了?”鲁总嘿嘿笑了两声,“要不是鲁老头说只有成为他们方家的女婿才能接掌公司,你以为我会看得上那个黄脸婆?” “如果有一天我成了黄脸婆,鲁总恐怕也不愿意再多看我一眼。” “哎哟喂,白姑奶奶,你难道还不知道你就是我心头上的那块肉,只要你喜欢的,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我鲁总都得给你去摘来……” “是吗?”一道咬牙切齿的女声突兀地在套房里响起。 鲁总虎背一震,一扭头,果然,套房的门大开,一个身材圆润的中年贵妇抱着一只贵宾犬,在两个高大威武保镖的簇拥下走进来:“鲁大朋,你死定了!” …… 十分钟后,总统套房传来男人鬼哭狼嚎的求饶声。 走廊里,鲁太太含笑地递上一个文件夹:“白助理,这是我们事先说好的合同。” 之前在套房里跟鲁总一起被捉奸的女人接过合同,迅速地翻看起来,确定无误后,才把一个微型摄像头交给鲁太太:“有了这个,离婚应该不困难。” “白助理想得果然周到,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拿这混蛋怎么好!” “应该的。”白筱微笑了下,拿着文件就转身欲走。 鲁太太却喊住了她:“白助理,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白筱回头。 “你只是裴总的助理而已,做出这样的牺牲值得吗?” 白筱顿了顿,然后望着鲁太太,唇边荡着浅浅的弧度:“值得。” ... 情深意动(二、三) 裴家大宅。 “少奶奶,你回来了?” 白筱刚推开门,裴家的保姆容姨就迎上来。 “少奶奶,你等等,我帮你去拿棉拖!” “容姨,不用那么麻烦……” “砰!” 白筱话还没说完,屋子里就响起茶杯重重搁在桌上的动静。 客厅沙发上坐着一名气质颇显高贵的冷脸老太太,白筱望过去的时候,老太太正把戴着玉镯的手缩回去,茶几上溅出了一些水渍,容姨立刻跑过去收拾:“老夫人,茶太烫了吗?” 白筱见老太太起身,柔声唤道:“奶奶。” “谁是你奶奶?”老太太冷冷扫了她一眼,起身就朝楼上走去。 白筱尴尬地杵在那里。 容姨看不下去,上前搀扶着裴老妇人:“老夫人,你刚才不还在说笔记本死机了打不开,既然少奶奶来了,您可以让少奶奶去看看呀!” “电脑出问题了吗?我可以帮您……” 老太太冷淡的声音打断了白筱:“如果你不来家里,我的电脑也许就好了。” “老夫人……” “你给我闭嘴!”裴老太太狠狠瞪了容姨一眼:“你是不是嫌她害得我们裴家不够?如果你觉得这份工作太清闲了,我倒不介意明天换一个家政。” 说完,裴老太太甩开容姨的手,拄着拐杖上楼,楼梯间是她的碎碎念。 “什么富贵盈门,根本就是丧门星转世,克得我们裴家家破人亡……” 白筱站在玄关处,捏着文件夹,身后敞开的门缝间吹进来的夜风让她的脊梁骨发凉,这几年来已经听惯了这样的话,但每一次听,却还是忍不住难受。 容姨瞅着她单薄的身影,心生不忍,拿了双棉拖过来:“少奶奶,先换双鞋子吧,大晚上的,穿着凉鞋,脚趾头都冻坏了吧?” “我没事。”白筱冲容姨微微一笑,往屋子里看了看:“怎么没看到妈?” “太太去周太太家打麻将了,对了,少爷下午就从德国回来了。” “祁佑回来了?” “不过刚又出去了,行李都还搁在那里呢!”容姨手往客厅某角落指了指。 白筱跟着转头,一个黑色行李箱静静地躺在那里,好像被人翻过,拉链开着,有衬衫跟西裤从里面露出来。 “瞧我,一直忙着做夜宵,都忘记给少爷收拾了……” 白筱却拉住了要去整理箱子的容姨:“还是我来吧。” 容姨笑着说好,白筱的脸颊微烫,过去在箱子旁边蹲下,她打开箱子,拎起一件衬衫要折叠,忽然“啪”地一声,一个蓝绒盒子跟着掉在了地上。 白筱捡起来打开,入目的是一个闪烁着璀璨光芒的钻石吊坠,圆形镂空,太阳形状。 情深意动(四、五) “是少爷买给少***礼物吗?项链真漂亮!” 白筱摸着钻石吊坠的纹络,她以为他早就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皮夹里的手机响起来。 她看着屏幕上“裴祁佑”三个字,这些年来第一次有些紧张激动:“喂?” “你现在在哪里?”熟悉的冷淡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我在老宅。” 白筱看了眼自己带来的文件夹,刚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裴祁佑已经截住了她的话。 “我的行李箱里有个蓝盒子,你现在来一趟名都酒店50(,记得把里面的项链带上。” 不等她回答,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白筱盯着躺在掌心里的项链,耳畔盘旋不去的是他那句“记得把项链戴上”。 这是她这六年里收到过的唯一一件结婚纪念日礼物。 …… 白筱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 她摘下围巾,撩起长发,用皮筋固定住,然后把项链小心翼翼地戴了上去。 红色的裙子包裹着她纤细曼妙的身材,白筱把头发放下来,她抬手轻抚项链的吊坠,镜子里映照出的是一个仿若情窦初开的少女,她冲自己笑了笑,又重新戴上了围巾。 …… “少奶奶,夜宵刚做好,吃点再回去吧。” 容姨从厨房出来就瞧见白筱边穿风衣边往外去,想到少奶奶自从五年前被赶出裴宅,就独自一个人住在外面,看她来去匆匆,忍不住想多留她一会儿。 “祈佑让我去名都酒店,我就不吃了。” “真的?那快点过去吧!别让少爷久等了。” 白筱羞赧地一笑,过去抱了抱容姨:“谢谢你,容姨。” 待白筱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容姨合上大门,无声地叹了口气,真不知道少爷怎么想的,少奶奶这么好的人,为什么少爷就喜欢在外面沾花惹草呢?不过还好现在少爷开窍了。 …… 名都酒店50(套房门口。 …… 叶和欢看着老赵被酒水弄湿一大块的衬衫,刚才她有短暂的失神,虽然在这种场合,老赵的这番话让自己难堪,但她心里很明白,老赵说的其实没有错,他不过是关心自己的老朋友,不希望老朋友的前途毁在一个女人手里。 ——而且这个女人,还是郁仲骁前妻的外甥女。 至于郁仲骁会拿起酒杯泼人,这也是叶和欢始料未及的。 等她发现,郁仲骁已经不紧不慢地放回空空的杯子,空气里,还有浓浓的白酒味道。 叶和欢偏过头去看身边的郁仲骁。 明亮的白炽灯光下,郁仲骁的眉骨高挺,眼窝略显深凹,棱角有型的脸部轮廓透着一股子冷峻,他没有多说一句话,但这样的沉默代表什么,在场的每个人都不会领略错。 老梁从洗手间拧了块湿毛巾,老赵妻子接过,一边给丈夫擦脸一边跟郁仲骁道歉:“仲骁,你别往心里去,他一喝多就管不住自己这张嘴。” 老赵已经从自己那席壮志豪情的话里回过神,悻悻然地看着郁仲骁,不再不依不饶,顺着别人给的台阶往下走:“仲骁,刚才我不是有意的,人现在年纪大了,一喝酒就喜欢乱说话,你权当我是在放屁,别跟我计较。” “大家难得聚在一起吃个饭,别为几句话闹不愉快。” 张恺不想朋友间留下嫌隙,帮着老赵向郁仲骁说好话:“二哥,老赵最近老这样,上回我还被他喝醉酒扯着衣服教训了一顿,醒来后他自己倒什么都不记得了。” “……”郁仲骁没有说话,手上筷子不停。 叶和欢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小女孩,看到郁仲骁泼老赵酒,她不会感到沾沾自喜,没有因为郁仲骁为了自己这么对待朋友的得意,就像秦寿笙那时候说郁仲骁坏话,她会反驳秦寿笙,但没想过要断绝朋友来往,一个真正成熟稳重的人,不会因为朋友说了自己不想听却确实是关心自己的话后想着绝交,哪怕朋友说话的场合或是方式存在问题。 餐厅里的气氛一度僵持。 这也是她认识郁仲骁以来,第一次看他动这么大的怒,尽管这样的怒没有狂风骤雨的迹象。 叶和欢不由地抬起手覆上郁仲骁的胳臂,这个动作带着安抚的意味。 手底下,男人的臂膀结实紧绷。 叶和欢说话的声音略轻,带着关心:“你也说赵政委喝多了,他刚才说的话,我都没听清楚,你们这些朋友好不容易出来吃顿饭,难道真要闹到不欢而散吗?” 说着,她轻轻晃了晃郁仲骁的手臂,语气像在跟他撒娇:“不要不开心了好不好?” 郁仲骁转过头看她,视线落在她明艳的小脸上,他的眉头微微松开,身上凝聚的郁气逐渐消散,他把装着三块红烧肉的小碟子放到她跟前:“不是喜欢吃红烧肉吗?尝尝看。” 那几块红烧肉的肥肉部分,已经被掐掉放在另一个碟子里。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 “应该是姜慧来了。”老梁妻子起身去开门,暗松了口气,心里觉得姜慧来得正好,能缓和一下目前的气氛。 结果一开门,挤进来的却是姚烈。 姚烈笑着一张大黑脸,摸了摸自己的寸头,直往里走:“都吃上了?我说别等我,你们还真不等啊~” 最美年华遇到你【200】说到底,我还是你父亲 在老梁家里碰到姚烈,叶和欢当时的心境,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六年前跟赵勋在韩家见面的情形。 不同的是,她身边现在坐着郁仲骁。 “哟,怎么都不说话,这么安静……” 姚烈走到餐厅门口还是笑吟吟的,待他余光里瞄到叶和欢时,忽然就有些笑不下去。 其实刚才他进来就注意到郁仲骁旁边有个女人,心里除去诧异还有好奇,毕竟郁仲骁这几年都是单身过来的,姚烈有种‘二哥开窍了’的欣喜,结果走过来看到的却是叶和欢留。 即便几年未见,姚烈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叶和欢本身长得漂亮是一个原因,还有另一原因,自己老婆是人家读书时的闺蜜,说起来,叶和欢还算他们的半个媒人藩。 所以现在—— 姚烈看到两人并肩而坐,脑海中回放着宝贝儿子最近神神叨叨的那句话——“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还是说,这其实是亲子聚餐? 可其他人带的都是老婆女朋友,哪怕真要带晚辈来吃饭,好像也轮不到叶和欢陪着来。 姚烈就是在这么纠结的情绪下被老梁拉上了桌。 “你儿子怎么样了?” 听到老梁询问,姚烈收起打量叶和欢的目光,马大哈地呵呵,“我老婆就喜欢大惊小怪,她已经抱着孩子回家了。” 说着,姚烈望向郁仲骁,恭恭敬敬的喊了声二哥。 郁仲骁点头,也像老梁那样关心了姚烈的儿子两句,忽然听到旁边叶和欢低低地咳嗽,像被什么呛到了,他低头,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询问:“怎么了?” 叶和欢的脸微红,她捂着嘴轻咳,待情况稍有缓和才解释:“一颗米饭不小心进了气管,没事,已经出来了。” 一杯水已经递到她的手边。 郁仲骁低声说:“先喝水,再吃饭。” 叶和欢侧头看他,眉眼间流露出暖意。 姚烈恰巧坐在两人对面,把他们的互动看了一清二楚,尤其是叶和欢望郁仲骁的那一眼,不是晚辈对长辈的尊敬,那是女人看心仪男人才会有的眼神。 对于这个发现,不过几分钟,姚烈的心情已经跟坐过山车似得,忽高忽低,发生了一系列的变化,无数疑问盘旋在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到最后汇聚成一个点。 二哥跟和欢在一起了! 然后他更纠结了,二哥怎么可以跟和欢在一起?二哥可是和欢的前任小姨父…… 可是姚烈不敢开口问,因为场合不对,只能暗暗压下心底翻滚的波涛,若无其事地跟周围的人聊天喝酒。 …… 一顿饭吃到晚上九点才散场。 姚烈见郁仲骁跟叶和欢准备离开,连忙跟着站起来,生怕自己被落下:“二哥,我没开车过来,你捎我一程呗。” 郁仲骁看了急吼吼的姚烈一眼,没有拒绝让他搭便车。 走出车边,叶和欢伸手到郁仲骁跟前:“你喝酒了,我来开吧。” 姚烈独自爬进车后座,心里正酝酿着等会儿要怎么问二哥才合适,听到叶和欢边发动车子边对郁仲骁说:“你闭眼靠会儿,到了我喊你。” 郁仲骁低低地嗯了一声,真的闭上眼假寐。 看着这默契的两人,姚烈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存在绝对是灯泡中的大灯泡,这么一想,有种如坐针毡的感悟。 叶和欢开车时,视线往后视镜一瞟,主动跟姚烈搭话:“姚大哥,小姚望真的没事了?” “挂了两瓶点滴就退烧了。”姚烈说话时忍不住瞟了眼郁仲骁那边,“恬恬在家照顾呢,没给我打电话,应该没再出问题。” “刚得知恬恬结婚,挺惊讶的,更让我没想到的是,她是跟你结的婚。” 提到范恬恬,姚烈脸上表情透着幸福,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脖子:“我自己也没想到。恬恬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不过确实是个好姑娘。” 叶和欢莞尔一笑,她看得出来,姚烈也是真心喜欢恬恬的。 车子停在庆祥路的十字路口等红灯时,郁仲骁睁开了眼,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头,经过片刻的休息,那双内双皮眼更显深刻。 他对叶和欢交代:“先送你回大院,我再送姚烈回去。” 重新发动引擎前,叶和欢拿眼角余光关切地瞅了郁仲骁一眼。 刚才在饭桌上,郁仲骁其实没喝多少酒,半杯还泼在了老赵的脸上,见他身上酒气不重,叶和欢也猜到他是有话要单独跟姚烈讲,所以没再提回清和园,在前边的岔路口把车拐向大院所在的方向。 如果说,老赵那番话,将她跟郁仲骁的封闭世界撕开了一条缝,让她更清楚的认识到他们未来要面临的困境,那么姚烈的出现,代表着她跟郁仲骁的关系不再是不为人知。 刚看到姚烈时,她不是不担心。 但短暂的不安过后,那颗悬在半空的心又放了下来。 没有像六年前那样心神不宁,或许是因为,郁仲骁一直在自己的身边。 听到老赵那些话,叶和欢不是没有动摇,在她摇摆不定时却又想起那晚郁仲骁说的话,他说,他做任何事都经过深思熟虑,而不是朝令夕改的一时冲动……可能自己骨子里就是个自私的人,所以不管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她都没办法真的离开他。 —— 车子停在大院侧门,叶和欢下车,看着郁仲骁换到驾驶座,她手握着车窗边缘一再嘱咐:“开车注意安全。” “进去吧。”郁仲骁看着站在路灯下的叶和欢,他的目光越发温柔:“晚上早点休息。” “嗯。” 郁仲骁低着声说:“走了。” 叶和欢缩回手,退到安全位置,目送车子消失在路口,又原地站了会儿,她才挽着肩上的包走进大院。 …… 快走到家门口时,叶和欢看到路边那辆黑色奔驰,熟悉的车牌让她转头瞧了眼亮着灯的叶家房子。 爷爷还没从首都回来,家里只有叶和欢跟樊阿姨两个人。 只不过今天,她在玄关处换拖鞋时,看到了一双男式皮鞋。 上楼,经过韩敏婧以前住的房间,发现门虚掩,有灯光从里面泄出来,叶和欢停顿脚步,转而走向光源处。 这是叶和欢回到b市后第一次见到叶赞文。 他还是一身在公司的穿着,白衬衫黑西裤,房间里开了一盏落地台灯,光线不是很明亮,晦暗的光晕落在他的肩上,跟六年前相比,尽管依旧是那个成熟稳重的商人,但鬓边的白发却透露出一个讯息——叶赞文也在老去。 而她对韩敏婧的记忆,已经定格在六年前,美丽,矜贵,苍白,却又消瘦。 察觉到门口有人,叶赞文偏过头,朝那边望过去—— 看到站在门边的叶和欢时,他不动声色地合上了梳妆台的抽屉,目光落在她的手提袋上:“刚回来?” 叶和欢没理会,转身走去自己的房间。 刚走两步,叶赞文的声音已经在身后响起:“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叶和欢回过身。 叶赞文看着那张肖像自己的脸,却无法从她身上感觉到一丝一毫对父亲的敬爱,但他终究还是开口道:“后天是你母亲的周年祭,我上午来接你,你今年刚回来,应该去好好拜祭她一次。” “人都死了,做这些有什么意义?”叶和欢淡淡地说:“没其他事,我回房了。” “你母亲是因为你才过世的,现在连去看她一次都这么勉强你吗?” “我可以去看她,但绝对不会是跟你一起。” 叶赞文的额角青筋隐现,他当然明白叶和欢这句话的意思,他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合格的父亲,盯着那双近乎淡漠的眼睛,心底涌现的是这几年时常会有的无奈跟落寞。 韩敏婧突然去世,他非但没觉得畅快,反而像是从他心头剜去一块肉,至今无法恢复如初。 “你难道要一直跟我这个态度?” 叶赞文看着她,没有像几年前动不动就恨铁不成钢地发怒:“说到底,我还是你父亲。” —————— ps:补充:姜慧有事没来,后来有打电话,虽然下文姜慧出现时会提到,但我怕不说明一下,有注重小细节的小伙伴揪着这点给自己纠结。 最美年华遇到你【201】因为你那通电话,他才会受枪伤 “我什么态度,对你有影响吗?” 叶和欢说的话依旧暗含讽刺,但她已经不再像当年那样配上一个轻蔑的笑。 她迎上叶赞文的眼睛,自然也注意到他眼角越来越明显的细纹,“从血缘跟法律上来讲,你永远是我的父亲,这是我无法改变的事实,可是你想要看到父慈子孝的一幕,我也坦白地告诉你,穷极一生,我恐怕都没办法做到。” 穷极一生,这四个字中的决然,让叶赞文的眸色微闪,喉头上下滚动,良久,他才说:“我知道你怪我,怪我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职责——” “你连每天回家都做不到,又怎么可能做个好父亲?” 叶和欢想到自己幼年时经常看到韩敏婧站在二楼阳台上出神,那个时候她太小所以不懂,后来她尝尝会想,当时的韩敏婧是不是在猜测,今晚丈夫会不会回来?还是去找另一个女人回另一个家藩? “你有两个家,顾不上一个在所难免,现在不要再跟我谈论这个,我这些年过得很好,没有父母对我而言并不意味着自卑失落,有时候更是一种解脱,最起码……我不用像小时候每天放学那样,担心回到家里会不会又要看到一场争吵。” 叶赞文感到眼圈处的涩意,他看到她尖牙俐齿的样子,幽幽道:“归根究底,你不过是怪我当年对不起你母亲。” 叶和欢回望着他。 “我跟你母亲那时候争吵不断,后来我去了海南,也是因为实在受不了那样的生活环境,有时候我们甚至会为了一盘菜里有没有放辣椒吵架,我那时候事业上刚有起色,不管是心理还有生理压力都很大。” 回忆起过往,仿佛还历历在目。 这也是叶赞文第一次在人前讲述自己婚姻里的种种挫败:“在海南的几个月,是我那段时间最放松的日子,尽管很辛苦,常常要熬夜工作,却也不用再耗费精力去应对一场场毫无意义的争执。可是我也是个人,哪怕是二十四小时转动的机械,也会在没电的时候罢工,在半夜回到住处,看着黑漆漆空荡荡的房间,我也会渴望有热腾腾的饭菜在等着我,会有人烧好水让我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 “所以呢?”叶和欢听了这么多,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动容,只是平平淡淡地质问:“就因为那份渴望,你可以忘记自己身为丈夫的身份,敞开双臂接受另一个女人?” “每个人都有脆弱的时候,不可能一辈子不犯错。” 叶和欢截断了他的话:“可是人跟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人拥有抵抗诱惑的意志力,如果你真的爱我母亲,那个女人根本没有任何可能,是你给了她可乘之机,而你现在所说的这些,不过是遮挡那些肮脏的蒙羞布。” 叶赞文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却是再也说不出辩解的话来。 “我会去看我母亲,以后每年都会给她扫墓,哪怕她可能不想见到我,但她身后,确实只有我一个孩子。” 看着叶和欢消失在门后的身影,叶赞文听懂了她的话中意。 以后他百年后,她恐怕都不愿意来看自己一眼。 —— 从叶家出来,叶赞文回到轿车里,他却没有立即离开,他望着叶家二楼亮着灯的窗户,很久都没有收回目光。 这几年,他时常会回来,不自觉的,像是受到了某种牵引。 那个房间,还维持着韩敏婧过世前的样子,只不过那时候她已经搬回韩家,也带走了大部分东西。 他犹记得第一次见到韩敏婧,是在某个小山村,当时他们是插队的知青。 那天,他拿着饭盒去打饭,在拐角处不小心撞上迎面而来的人,那个人就是韩敏婧,当他抬起头看清对方的脸时,那是怦然心动的钟情。 韩敏婧长得很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眼角开阔,眼珠子又黑又亮,很有神,在他看来,她是那群女知青里最好看的,后来他才知道,喜欢韩敏婧的人数量已经可以从村口排到村尾。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眼光的,从来不止他一人。 他已经忘记当初自己为了追求韩敏婧具体做过些什么,但他记得很清楚,刚开始的韩敏婧并不喜欢自己,他的表白被她当做轻浮,他的强势被她认定是流氓行径,甚至到他们回城的那一年,她依旧不愿意多看他一眼,每回远远地看见他,她会皱眉,然后转身就走。 从农村回来后,他没有放弃,也许是骨子里的好胜心作怪,他辗转打听到关于韩敏婧的消息,得知她跟自己同在一座城市,他开始每天骑着自行车去找她,不顾她的白眼,厚着脸皮黏在她的身边。 半年后,她抵不过他的死缠烂打,答应同他交往,再半年,在看完一场电影后,她答应嫁给自己。 叶赞文至今还记得她点头时忍笑不俊的样子,很动人,颊辺梨涡若隐若现。 那天晚上,他们约好去看电影,他出门的时候晚了,为了不迟到,骑着自行车抄了近道,结果轮胎打滑,他摔了一跤,刚好掉进田 埂边上的粪池里,等他爬上来火急火燎地赶到时,韩敏婧捂着鼻子跳得远远的…… 想到这里,叶赞文勾起嘴角,脸上露出怀念的笑意,眼角的鱼尾纹却深了深。 再后来—— 他们结婚,好几年没有孩子,那年除夕夜,给他们的婚姻划上了一道不可磨灭的裂痕,一开始的选择性遗忘逐渐转变为冷暴力,到后来,争吵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直到一发不可收拾…… 至于殷莲,他爱她吗? 这个在他婚姻陷入低谷时出现的女人,在海南的时候,无微不至照顾自己,直到今时今日依旧留在他的身边,还为自己生下一个孩子,他爱她吗? 其实答案早已了然于心。 他自始至终爱的只有韩敏婧,哪怕曾经迷失过,迷失在殷莲的温柔里,但却跟爱情无关。 在海南的那几个月,他看着殷莲,在她身上找到韩敏婧嫁给自己前的影子,笑容里不掺杂任何的阴霾。 或许也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放任她的接近。 后来回到b市,看着韩敏婧,他就会想起自己犯的错,看着出生的叶和欢,也会想到另一个因为自己的意乱情迷即将诞生的孩子,到最后,他已经无法再坦然地面对她们母女。 跟韩敏婧在越演越烈的争吵中决裂,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因为殷莲,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自我厌弃。 当韩敏婧真的彻底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他也没有给殷莲想要的东西,曾经他以为,自己可以轻而易举地给,直到看到贴着韩敏婧黑白照片的墓碑,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愿意娶的只有她一个人,而他能给殷莲的,只有物质。 ———————— 叶和欢回到房间,她背靠着门,许久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原以为彻底不在意了,但还是隐隐有点憋得慌。 包随手一扔,整个人大字型摔在了床上。 过了会儿,叶和欢看了看腕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他伸手拽过包找出手机,想关心一下郁仲骁有没有安全到清和园。 至于他跟姚烈说了什么……叶和欢其实已经猜到姚烈的态度,估计跟老赵没有差别。 一通电话还没拨出去,手机铃声已经先行响了。 叶和欢看着来电显示‘范恬恬’,大脑里浮现出一个预感,恬恬也知道了。 果然,她刚按了接听键,那边就传来范恬恬噼里啪啦的声音:“叶和欢,你跟你小姨父是真的吗?你们真一起了吗?” “……” “姚烈告诉我,我不相信,还给了他一个大耳巴子,我觉得他太混账了,就算嫉妒你小姨父身材比他好,也不用编这种八卦来诋毁人家!” 叶和欢听了这番话,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放心,我是不会相信的,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有色心没色胆,嘴上说的永远比做的好听,你要是敢搞你小姨父,我,我,我……” “恬恬,其实我——” “不用解释,我相信你,姚烈这王八蛋,居然这么造你的谣,看我等会儿不在床上收拾死他,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说你喜欢自己小姨父了,这种事,除非你自己承认,不然我绝对——” “我确实喜欢他。”叶和欢突然说。 “……” 电话那边彻底没了声。 “我喜欢他,恬恬,”叶和欢又重复一遍,她的声音低了一些:“我不单喜欢他,我还爱他。” 半晌,范恬恬都没有说话。 叶和欢握着手机,眼眶微微泛红,这样的承认尽是笃定跟坦荡,也夹杂了酸涩。 …… 很久之后,范恬恬问她:“那个孩子是他的吗?” 叶和欢没有否认。 “你喜欢他,你爱他,那他呢?” “他也跟我一样。” “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呀你?!”范恬恬气急败坏地在那边说,又有对她的心疼跟恼意,“那个是你小姨父啊!哪怕他跟你小姨离婚了,他还是你的长辈呀!你们这样,这样……外边的人怎么说?以后你还要不要出门去了?” “你以前不还夸他身材好,想要跟他春风一度吗?” “我那是开玩笑!!!” 范恬恬见她还有心情打趣自己,整个人都要炸毛,质问叶和欢:“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你们好的时候,他跟你小姨离婚了没?是不是他个老男人,脱了衣服勾/引你的?你不愿意,他就强迫你是不是?” “他不是你说的这种人,我们之间,是我先喜欢的他,恬恬,你可以骂我犯贱,但你别骂他。” “到了这会儿还要维护他,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 叶和欢稍作停顿,说:“我们是认真的。” “谁管你们是玩玩的还是认真的,你有没有想过,别人会怎么看你 们?” “……” 叶和欢曲起双腿,抱膝对着手机道:“我想为自己活一次,不去管别人的想法,只看着他。他既然什么都不担心,我也想任性一回,哪怕我们将来真要分开,最起码,我知道自己有努力过,有为这段感情奋不顾身过。” “疯了,都疯了……”范恬恬只是不停重复这几个字。 “姚烈现在在你的身边吗?” “不在!” 叶和欢柔声哄她:“我有要紧的事问他,恬恬,你别骗我。” 电话那边又安静了,但叶和欢知道,范恬恬去找姚烈了,没过几秒,姚烈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喂?” “姚大哥,是我。” “……”姚烈顿时沉默了。 叶和欢没等他主动开口,而是径直问道:“姚大哥,当年我打电话给我小姨父,后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么问的时候,她的大脑里还回放着老赵那句没有说完的话,六年前要不是她瞎折腾打电话给郁仲骁,郁仲骁也不会—— 也不会怎么样? 当时不问,不代表她没有听出异样来,这个困惑,像块大石压在她的胸口。 姚烈似乎在犹豫,叶和欢一直耐心等待着,很久,真的过了很久,她才听到姚烈低哑的声音:“因为你那通电话,二哥在执行任务时分神,被人偷袭受了枪伤,距离心脏只有几毫米。” 最美年华遇到你【202】我后悔了,我想要嫁给你了。 “你那时候问我要二哥的联系方式,其实第二天,那些毒贩就有一笔交易,本来可以一网打尽的,结果出了点问题……毒贩里有个小姑娘,假装成被毒贩劫持的缅甸公民,二哥当时离人质最近,所以——” 姚烈欲言又止,叶和欢静静地听着,六月的夜晚,她的手指却有了凉意。 虽然她早就猜到郁仲骁胸口的枪伤是在卧底的时候造成的,也曾隐隐感觉跟自己有关,但真的听姚烈这样说出来,那种震撼是最直接的,也是最沉重的。 在打那通分手电话的前一天,她刚从引产手术遗留的疼痛里醒过来,病房被她折腾得乱七八糟,匆忙赶来的韩敏婧冷冷地给了她一巴掌,她不相信孩子就那么死了,趁看护不注意偷偷溜出病房,想去找医生问清楚,结果却在医生门口听到她极有可能无法再生育的诊断结果…… 房间的纱帘还没拉上,叶和欢透过窗户望着外面漆黑的夜幕。 一颗心,出乎意料地平静下来。 韩敏婧在医院逼她跟郁仲骁断绝往来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发现她怀孕的事情后,韩敏婧再也不肯相信自己的口中承诺,不管自己怎么保证,韩敏婧下决心要去部队的纪检处举报郁仲骁行为不端。 一个而立之年、还是自己曾经妹夫的男人,搞大了自己十几岁女儿的肚子,这让她忍无可忍。 叶和欢至今仍记得剪刀紧握在手心里割破皮肉的疼痛。 温热的血液顺着手臂流到病号服上,染红一大片,空气里也满是咸腥的味道。 她当时心里又惊恐又无措,哭着趴在地上抱着韩敏婧要迈开的双腿,“你为什么一定要把事情闹大?是我引誘的他,是我强迫他上/床的,所有的事都是我逼他的。你别去找他麻烦,你要是敢去,我马上死给你看!藩” “自甘堕落!”韩敏婧气得身体微颤,看着她血淋淋的身子,也红了眼圈。 叶和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等她醒过来,第一眼就看见坐在椅子上的韩敏婧。 韩敏婧没去部队,但把手机扔在床上,要亲眼看着她跟郁仲骁划清界限。 …… 自己那时候会打这通电话,其实不仅仅是因为韩敏婧的胁迫,还有因为她身体引起的心灰意冷。 如果说失去孩子让她伤心欲绝,那么无法再生育,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韩敏婧不再责骂她,反而是很平静地问她:“那你想过没有,他的父母愿不愿意接受一个生不出孩子还要毁了他们儿子前途的女人?” 一针见血,疼得她心口发紧,眼泪也悄然滑落下来。 …… 再忆及往事,叶和欢的情绪依旧会起波澜,她背靠着床头,听到电话那边又传来姚烈的声音:“二哥血淋淋地被送往医院的路上,他手里牢牢捏着一样东西,当时他已经意识不清,但一直不肯松手。后来护士从手术室拿出二哥的衣物,上面放着一个皱巴巴的黄色护身符。” 叶和欢脑海里浮现出自己跪在蒲团上求护身符的场景。 “在特殊部队待过的,哪信这个,我们的命都握在自己手里,可是那个时候,不管是我还是老齐,真的希望有菩萨在保佑二哥。” 察觉到话题的凝重,姚烈忍不住想要调节气氛:“现在回想起来,发现自己当时挺怂的,上台阶的时候两腿一软,直接趴急诊室门口了,半天站不起来,老齐也是,不敢告诉丰城那边,自己躲在厕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 叶和欢听着他描述在医院里发生的那些窘态,却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半晌,她才说:“那个护身符,是我求的。” “……” 那边沉默,但叶和欢听出轻微的动静,还有窗户拉开的声响,应该是姚烈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贴着耳朵的听筒里响起姚烈低低的、类似感慨的声音:“说实话,我真没想到你会跟二哥……” 闻言,叶和欢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机。 世间多少事,又是能从开始就预想到结果的? 叶和欢没有问姚烈郁仲骁跟他说了什么,他们具体的谈话内容,对她而言已经不重要,现在姚烈应该全都知道了,所以面对他的时候,她没再有所保留,因此整个人都没再绷得像根弦。 又过了会儿,姚烈低声说:“和欢,我就问你一句,你是认真的吗?不管前方有什么困难,都不会再说放弃?” “这几年,虽然我留在了b市,但我也清楚二哥的情况,他一直没有再处对象,如果你没有抱着跟他走到最后的心思……二哥的年纪虽然大了点,但真要找个结婚的女人,也不是大问题。” 叶和欢想起了昨晚郁仲骁抱着她说的那句‘我已经快三十七了’,她心头忽然酸涩难挡。 面对姚烈的质疑,她没有恼怒,只是轻声道:“我是认真的,不管未来怎么样,这次,我不会先说离开。 ” 姚烈在电话那头舒了口气,似放心,又似无奈。 他没再跟叶和欢说话,而是把手机还给了一直等候在旁边的范恬恬。 范恬恬又哭天抢地控诉了叶和欢几句,叶和欢在她大大咧咧的声音里,低着声说:“恬恬,我以为,我做任何事,你都会支持我的。” 电话那边的人顿时不吭声了。 叶和欢弯起唇角,她对闹别扭的范恬恬道:“你今天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挂了。” —— 结束通话,叶和欢的双臂圈紧膝盖,维持最初的姿势,抱着双腿窝坐在床上。 房间里只亮了床头的壁灯。 橘黄的灯光从头顶落下,笼罩了她纤瘦的身子,在床沿乃至地板投下一道交错的倩影。 叶和欢的耳边,仿佛还回荡着姚烈的话——‘二哥的年纪虽然大了点,但真要找个结婚的女人,也不是大问题’。 她的手伸进衬衫里,拿出那枚婚戒。 中午,她给郁仲骁的回答是——我还没有结婚的打算。 他说了什么? “等你想嫁的时候,别忘了让我知道。” ……好像是这个答案。 像老僧入定,叶和欢默不作声地盯着戒指上的钻石,偶尔稍稍转动戒指,有轻微的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几抹发丝拂过她的脸颊,有些遮挡她的视线。 她的大脑里有瞬间的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爆竹声。 叶和欢循声扭过头,夜空中,五彩绚烂的烟花映入她的视野里,照亮她的瞳仁。 在又一朵烟花轰然绽放时,叶和欢忽然下了床,她边趿上拖鞋边跑向书桌,从抽屉里拿出那个半岛铁盒,然后拉开/房间的门,踢踢踏踏地下楼去了。 —— 郁仲骁冲完澡从卫浴间出来,他没有急着回卧室,顺手打开电视机,用毛巾擦着湿发慵懒地在沙发坐下。 他的后背刚要靠到沙发,手上动作忽然停顿。 盯着沙发某处,郁仲骁的左手伸过去,很快就拿了个黑色头绳回来。 想到这是谁掉的,他的嘴角出现一抹无声的笑。 看了会儿电视,烟瘾上来,难免难受,郁仲骁探身从茶几上拿起香烟盒子抖了抖,抖出一根烟的过滤嘴部分。 他刚把烟叼嘴里,打算找打火机,门铃响了。 …… 叶和欢站在公寓门口,气息还有些不稳,她没有坐电梯,一下子从一楼跑到了这里。 悦耳婉转的门铃声跟她剧烈的心跳形成鲜明对比。 她听见了屋里传来的动静。 然后防盗门开了。 叶和欢那双晶亮的猫眸盯着出现在门口的男人,他上身穿着黑色背心,下面是一条全棉的居家长裤,整个人看上去结实又高大,可能是因为刚洗过澡,浑身都有种说不出的清爽,郁仲骁的嘴里还咬着根烟,看到她时的表情可以用‘瞠目结舌’来形容。 有点傻。 这是叶和欢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却让她莫名的心情大好。 在郁仲骁开口询问之前,叶和欢径直冲上去,撞进他的怀里,搂住了他的腰,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朦胧。 她说:“我后悔了,我想要嫁给你了。” 最美年华遇到你【203】郁仲骁,你又害羞了(甜蜜) 我后悔了,我想要嫁给你了…… 郁仲骁站在公寓门口,挺拔的身躯任由叶和欢抱着,有片刻的怔愣,待他从她咕哝的这句话里反应过来,伸手搂住了她,紧紧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用力。 得到他无声的回应,叶和欢的嘴边勾起弧度,跟着紧了紧双臂。 她感受着这具健硕温热的男性躯体带给自己的踏实,鼻息间,是淡淡的沐浴露香味。 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 没有任何的言语,像一部静默的黑白片戒。 当郁仲骁回拥她的时候,叶和欢却仿佛听到花开的声音,很轻,但她的世界瞬间五彩缤纷了。 不知道这样抱了多久—— 郁仲骁低沉却温绵的嗓音响起在她耳畔边,“这么晚了……自己开车过来的?” 叶和欢嗯了一声。 她的脸颊贴着男人结实的胸膛,听着他稳健的心跳,生出了无限的贪恋。 在来的路上,那些充斥在她胸口的激荡情绪,已经回归于寂静…… 郁仲骁放开她,宽厚的大掌裹住她骨节纤细的小手,拉着她进屋,换拖鞋的时候,他注意到叶和欢脚上脏兮兮的室内棉拖,白皙的脚脖子处也有污秽,像是一脚不小心踩到凹凸不平的广场砖造成的。 让叶和欢在沙发坐下,郁仲骁抽了两张纸巾,把她的右脚搭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仔仔细细替她擦拭不干净的地方。 叶和欢的双手后撑着沙发,她用视线慢慢描摹郁仲骁的侧脸轮廓,觉得心里很安宁。 …… 郁仲骁刚扔掉纸巾团,一道倩影已经扑过来,脖子被缠上一双细细的手臂的同时,大手下意识扶住纤柔的侧腰让她保持身体的平衡。 他垂下视线,看着赖在自己身上不动的人儿,微微一笑:“这样挤着,不热吗?” 叶和欢抿着唇摇头,安静地待在他怀里。 过了会儿她忽然轻唤:“喂。” “嗯?” 郁仲骁的声音除了低沉,还带着放松后的慵懒。 叶和欢望着阳台上被风吹动的衣架子,自己刚才说要嫁给他,虽然一切尽在不言中,但她现在却特别想听他的回答,不由搂紧郁仲骁的脖颈,下颌垫着他的肩膀,循循善诱的口吻:“你难道不该说些什么吗?” 郁仲骁低低地反问:“什么?” 叶和欢眯着眼,轻声咕哝:“不准给我装傻。” “……” 叶和欢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她坐直身,一双猫眸直勾勾地看向郁仲骁,把中午的事简单提了提:“你说让我嫁给你,难道忘了吗?” 郁仲骁嗯了一下,表示自己还记得。 叶和欢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下文,她只好一点点的引导:“然后呢?” 郁仲骁:“……” 叶和欢再接再厉:“现在我答应了。” 郁仲骁扯过她的手臂,把人重新拉进怀里,却唯独对她的话语置若罔闻。 叶和欢的脸挨着他凸起的喉结,好像听到了一声无奈的叹息,突然间,她又觉得郁仲骁给不给答案不重要了。 叶和欢莞尔,心里冒着甜蜜的泡沫,反手搂着男人宽厚的臂膀,说:“郁仲骁,你又害羞了。” 她用的是肯定语气。 被抱着,叶和欢没办法抬头看郁仲骁的脸,只听到他试图辩解的声音:“有吗?” “没有吗?”说着,叶和欢就要挣脱,“那你放开我,让我看看你。” 她以为郁仲骁不会放,结果他真的撒了手。 只不过她看了不到两秒,甚至两人没有眼神对视,他又把自己拥入双臂间。 明明是不好意思的表现…… 叶和欢嘴角上扬:“郁仲骁,你这人真不靠谱。” 郁仲骁低声说:“哪里不靠谱了?” “是你说要跟我结婚的,现在倒搞得像是我在强迫你,昨天缠我的厚脸皮劲去哪儿了?” “……” 叶和欢毫不留情地揭他的短处:“有时候觉得你老神在在,一副百毒不侵的样子,可是有的时候,脸皮薄得一戳就破。你这样子,在部队开会的时候,是怎么镇住手底下那些兵的?” 郁仲骁说:“……在部队里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么样的?” 郁仲骁不说话。 叶和欢忍不住想追问一句,是只在我面前会害羞吗? 还没问出口,她发现郁仲骁的脖子红了,连着耳根那里,搭在她腰际的大手,蓦地紧了紧力道。 这样的情景,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手机震动起来的时候,叶和欢也从郁仲骁的怀里退了出来。 郁仲骁看她一眼,很温柔的目光,然后拿了茶几上的手机去阳台接电话。 叶和欢抱膝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坐了会儿,她穿上拖鞋站起身,在郁仲骁的说话声里去了洗手间。 坐在马桶上,叶和欢把戒指从项链上取下来,重新戴进了无名指。 —— 晚上,叶和欢没再回叶家。 简单洗了个澡,她身上穿着郁仲骁宽大的衬衫,枕着他的一条胳臂,靠在床头随意翻看着膝盖上的《呼啸山庄》。 书是在床头柜抽屉里找到的。 纸张不是崭新的,好像已经被翻过无数次。 叶和欢没有问郁仲骁这六年他是不是经常来丰城,也没有问他关于枪伤的事。 那些并不快乐的过往,就像她手里的书页,既然已经翻过去,她不愿再回头去看,让彼此徒增伤悲。 看着看着,叶和欢有了困意。 尽管眼皮直往下掉,可是她好奇小说接下来的情节,不愿意睡,还想继续看下去。 郁仲骁伸手想拿走书,却发现抽不动。 叶和欢不肯放手,说得有些委屈:“不知道下面的情节,我睡不安稳。”说着,她一个辗转趴在他的胸口,乌黑的长发垂在肩头,明眸皓齿:“要不你念给我听,那我就不用撑着眼皮看了。” 原以为他会别扭,结果郁仲骁答应得很爽快。 他借过书,问:“看到哪里了?” 叶和欢指了指某处,然后乖乖地靠在郁仲骁的肩窝里。 卧室里光线柔和,只有郁仲骁起伏不大的声音:“雪开始下大了。我握住门柄又试一回。这时一个没穿外衣的年轻人,扛着一根草耙,在后面院子里出现了……” 叶和欢的呼吸间满满都是郁仲骁身上健康的味道,浓郁但不浓烈,让她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没有人搭理我。我回头望望,只见约瑟夫给狗送进一桶粥,希刺克厉夫太太俯身向着火,烧着火柴玩;这堆火柴是她刚才把茶叶罐放回炉台时碰下来的。” 念到这一句,郁仲骁停了下来,低头去看怀里安静的小女人,她闭着眼,睫毛翘翘的,呼吸轻匀。 他把书合拢放到了一边。 橘黄的灯光照在叶和欢白皙的侧脸上。 郁仲骁拨开她散在脖颈间的头发,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像在欣赏一件异常珍贵的艺术品。 过了良久,他低头,亲吻她的嘴角。 ———————— 第二天,郁仲骁要回丰城。 昨晚那通电话是部队打来的,临时出了点事让郁仲骁回去处理,即便之前他申请了探亲假。 叶和欢没有抱怨,两人吃过早餐后,她送郁仲骁去高铁站。 检票前,郁仲骁抱住了她,检票口已经汇聚一大拨人,叶和欢靠在他的肩上,听到他说:“走了,有事打电话,如果遇到不能解决的问题,等我回来再说。” 叶和欢知道他担心自己再次临阵脱逃,她轻轻地点头。 被放开的时候,她抓着郁仲骁的衬衫袖口,看着他漆黑的眼眸说:“路上注意安全。” 换来的是额头蜻蜓点水的一吻。 …… 从高铁站出来,叶和欢在大门口站了会儿,然后她拿出车钥匙,开车去了墓地。 韩敏婧死后葬在b市风水最好的墓园里。 叶和欢路过花店时,特意买了一束白色茉莉花。 墓碑上,贴的是韩敏婧二十二三岁时的照片,长发黑眸,很年轻很漂亮,叶和欢把花放在一边,蹲下/身看着照片里仿佛在冲自己笑得女人,她低声道:“妈,他来找我了,我没办法就这么过着,我打算跟他重新在一起。” 最美年华遇到你【204】郁仲骁,你私生女都这么大了 6000 那天,叶和欢在墓园待了很长时间。 她半蹲在墓碑前,静静地凝望着碑上韩敏婧的照片,没有开口说话,但又好像已经说了许多。 那束新鲜的茉莉花旁边,残留着几片枯黄的被风干的茉莉花瓣。 不同于周围的墓碑,韩敏婧的墓碑很干净,没有堆积的灰尘,像是经常有人在打扫。 下山,经过门卫室时,叶和欢还是停下脚步,去问了负责记录的工作人员。 叶和欢报了韩敏婧墓地的编号戒。 工作人员一边低头翻记录本一边说:“这块墓地啊,挺熟悉的,确实老有人来。” 叶和欢问:“是个男人吗?” “是啊,五十几岁的样子,看上去是有钱人呐……你等等,名字我得找出来。” “不用了。” 工作人员抬头,一脸不解:“啊?” 叶和欢冲他客套地一笑,说完句‘算了’,她就离开走去停车场。 车刚开出墓园,叶和欢接到叶知敏打来的电话,因为是周末,小姑让她去陆家吃中饭。 …… 叶和欢刚走进陆家,听到一道柔柔的女童音萦绕着楼梯:“哥哥,哥哥!你等等我,妈妈说了披萨是给我们一起吃的。” 叶和欢循声抬头,恰巧看见陆含胭像条小尾巴追在陆烬言身后上楼去。 小丫头穿着花色的无袖连体短裤,露着白皙的小胳臂小腿,扎着花式两角辫,黑琉璃般的大眼睛很明亮清澈,脚上蹬着一双略大的粉色棉拖,宛如城堡里走出的小公主,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可爱漂亮。 “吃油炸食品,你是不是又想去医院住几天?” 陆烬言已经像个大男孩,穿着t恤中裤,手里那盘披萨被他举得高高的,任凭陆含胭怎么踮脚都够不着。 小丫头有点生气:“这又不是油炸食品,给我吃一点又不会怎么样。” 陆烬言煞有其事地说:“那个谁,好像上次买甜甜圈的钱还没还我吧~” “小气鬼!” “不还本金,那利息呢?你几天没给我了?” 陆含胭小声哼哼。 她最讨厌这个时候的陆烬言,阴险狡诈,每次给她买甜甜圈,事后都跟她要钱。 因为陆含胭已经上一年级,对于女儿,叶知敏夫妇素来是富养的,所以每个星期都会给陆含胭两百块当零花钱。 自从陆烬言知道妹妹有小私库后,陆含胭的零花钱基本都落到他的手里,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 外边一盒甜甜圈买来四十块,陆烬言倒手卖给陆含胭时价格就得翻二分之一,遇到小丫头一次性付不了钱的时候,陆烬言会非常体贴地答应她分期付款,但每天还是得缴五毛钱的利息。 陆含胭提高音量喊了一声:“陆烬言,你个大坏蛋!” 可惜奶声奶气的,震慑力不够。 陆烬言冲她做了个鬼脸,表情傲娇又欠揍,还故意把披萨往她鼻子底下一晃而过。 陆含胭张嘴就要去咬披萨饼,结果咬了个空,还被陆烬言伸出的手指按着小鼻子弄了个猪头鼻。 叶知敏从厨房出来,看见楼梯缓步台上闹成一团的兄妹,当即肃着脸训儿子:“陆烬言,不准欺负你妹妹。” 她注意到站在玄关处的叶和欢,脸上一喜,摘了围裙走过去:“怎么杵在那里不进来?”说着,还冲楼梯上的两孩子道:“你们刚还不吵着欢欢表姐怎么还不来?现在到了,你们就把人晾在门口?” 叶和欢脸上流露出微笑,换了拖鞋踏上地板:“我也是刚到的。” ““欢欢!”陆含胭一声欣喜的惊呼,顾不上披萨,噔噔地跑下了楼。 叶知敏生怕女儿摔倒,连声嘱咐她慢点。 陆含胭已经甜蜜地扑向叶和欢。 叶和欢本能地伸手搂住那具香香软软的小身体,结果自己被撞得身形不稳,她弯起唇角,柔声道:“小心点。” 陆烬言跟着下来,看着霸占叶和欢怀抱的陆含胭,开启嘲讽模式:“马屁精。” 陆含胭扭头,冲他吐了吐舌头,继而胖嘟嘟的小手臂抱住叶和欢的脖子,好奇地问:“欢欢,马屁精是什么意思?” 这状告得不着痕迹。 叶和欢笑,忍不住捏了捏小丫头的脸蛋。 那边,陆烬言已经被支使着去榨果汁招待客人,叶知敏自己也进厨房帮家里的阿姨做菜。 叶和欢去了一趟洗手间。 洗了手出来,她看到陆含胭正在客厅里忙得不可开交。 小丫头低着头捣鼓陆烬言那盘搁在茶桌上的披萨,一手抓着水果刀,另一只手圆乎乎的手指头捏着一小竖块披萨往小嘴里塞,披萨本来被切成了四块,小丫头从每块披萨饼边缘截取了一竖条,然后再把四块披萨拼凑在一起。 乍一眼,还真瞧不出 披萨被偷吃过。 叶和欢悄然走近,干咳一声,吓得陆含胭忙不迭把寒光闪闪的水果刀往身后藏,嘴边还粘着一颗芝麻。 发现是叶和欢,小丫头胆子又肥了,眉开眼笑,像朵盛开的向日葵,甜甜地说:“欢欢,你要吃披萨吗?我帮你切。” “我不喜欢吃这东西。”叶和欢在沙发坐下,冲陆含胭招了招手:“过来。” 陆含胭放下水果刀,乖巧地靠进了叶和欢的怀里。 叶和欢拿了纸巾给她擦嘴,小丫头的脸蛋圆鼓鼓的,皮肤很薄,挨得近了,能看到她脸上那层绒毛,俏皮又可爱。 “欢欢,你最近有跟姨姥爷联系吗?”陆含胭突然问道。 叶和欢微微愣了下,没想到小丫头会提郁仲骁,又握过她的手腕给她擦油腻腻的手指,边说:“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就问问。”小丫头抿着小嘴,过了几秒又说:“欢欢,你打算什么时候嫁给姨姥爷?” 叶和欢:“……” 现在的孩子还真早熟。 陆含胭嘟着小嘴:“上次他送我礼物,我还没道谢呢。” 叶和欢被她拧眉苦思的样子逗乐,“他不会介意的。” 小丫头表情认真地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不过下次再见到他,我是叫姐夫还是继续叫姨姥爷?” “问得还挺多的!”叶和欢用手指戳了下她的额头。 正在这时,客厅外响起陆烬言的声音:“喂!” 叶和欢跟陆含胭齐齐地扭过头,只听到咔嚓一声,陆烬言的脑袋从手机后露出来,咧着嘴,笑得像只大灰狼,捧着炸好的西瓜汁过来:“突然来了灵感,给你们拍张照。” 看到他手里拿着的iphone6,叶和欢颇为惊讶,伸手拿了过来:“哟,[马蚤]年,都用上肾六了。” 以叶和欢对小姑的了解,叶知敏不太可能给十三岁的儿子买手机。 小姑父也不会答应。 果然,陆烬言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凑到叶和欢身边,讨好地说:“姐,别告诉我妈,会被没收的。” “哪儿来的?”叶和欢发现手机全新的,不是二手货。 陆烬言再三保证,不是靠不正当途径得来的,“反正是我自己攒下来的钱。” 陆含胭在旁边邀功:“是我陪哥哥一起去买的。” 叶和欢翻看手机的相册,看到的第一张照片就是她自己跟胭胭的合照,继续往下翻,大多数都是胭胭的照片,其中有一张,胭胭对着镜子闭眼嘟小嘴,做亲吻状,萌得一塌糊涂。 “这张照片我要了。”叶和欢晃了晃手里的肾六。 陆烬言豪爽地一挥手,随便她要哪张,又指着陆含胭说:“把她带走也行。” 陆含胭抿着小嘴冲哥哥翻白眼。 真是太可爱了。 叶和欢越看越喜欢,她低头亲了亲小丫头的脸颊,然后把陆烬言肾六上的照片传到了自己的手机里。 在叶知敏喊他们过去吃饭时,叶和欢顺手把照片发给郁仲骁,还恶作剧地附上一句话:“帅哥,约吗?” —— 陆烬然结束高考后就跟同学去毕业旅行,陆启明也在公司没回来,所以吃这顿饭的只有四个人。 上桌时,陆含胭狗腿地给叶和欢夹了块排骨,配合台词:“妈妈说欢欢最喜欢吃这个。” 被一个孩子这么照顾,叶和欢心里暖暖的,回赠了一筷拔丝香蕉。 吃饭的时候,叶知敏问她:“最近跟肖益处得怎么样?” 这次,叶和欢没有再打马虎眼,老老实实地说“我们就是朋友。” “朋友?”叶知敏诧异,“昨天你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其实也就这样。” 叶知敏看着她脸上淡淡的神情,确实不喜欢肖益,叹气,然后留意到了叶和欢无名指上的钻戒。 那戒指的式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年轻小姑娘会买来戴着玩的。 而且昨天自己去叶家时也没看见她戴。 叶知敏正打算发问,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 叶和欢拿起手机,接了:“喂?”来电显示是秦寿笙的名字。 听电话那边的人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叶和欢眉头越蹙越紧,在对方说完后才问:“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 “我现在在b市,等我吃完饭我就过去,有事你们就打我电话,嗯……好的……嗯……拜拜。” 叶知敏察觉到有事情,在叶和欢挂了电话后,开口问:“怎么了?” “阿笙跟人打架进了医院,”叶和欢稍作停顿,又补充了三个字:“在丰城。” 在自己喜欢同性的秘密曝光后,秦寿笙一直不肯回b市,生怕秦父一怒之下真打断他的腿,这次打 架进医院,交给医护人员的也是叶和欢的联系方式,看他还知道嘱咐护士出了事该找谁,叶和欢觉得他伤得应该不算太重。 叶知敏是看着秦寿笙长大的,当即就给担心上了:“那现在怎么办?” “我吃完饭去一趟丰城。” 叶知敏点头,见叶和欢饭吃得急,给她盛了一碗汤,一边叮咛她:“如果有不能解决的事,记得打电话回来。” ———————— 郁仲骁收到彩信的时候,刚从部队食堂出来。 首先映入他视线的是那句‘帅哥,约吗’,郁仲骁的嘴角弯了弯。 往下翻,是胭胭嘟着嘴的照片。 即便只见过一次,郁仲骁也还记得这个小女孩,或许是因为长得像叶和欢的缩小版,还有叶和欢曾经对他撒的谎,要不是后来他问了秦寿笙,得知这是她小姑的第三个孩子,当真以为这是她在外面生的女儿。 现在,郁仲骁看着手机上女孩闭眼索吻的滑稽表情,嘴边的笑意加深。 一条手臂打横伸过来。 “在看什么,笑得这么放/荡?”耳边是男人兴味的声音。 郁仲骁轻而易举地避开对方抢手机的动作,把手机放回了作训裤裤袋里,说了句‘走吧’,径直走向行政楼。 男人锲而不舍地说:“别啊,假正经就没意思了,好东西得拿出来跟兄弟一起分享。” “就一小孩子的照片。” “那拿出来。” 其实对方只是玩笑,结果郁仲骁真给了。 男人盯着照片里可爱的女孩看了会儿,忽然抬头瞧瞧郁仲骁,最后用拳头捶了下郁仲骁结实的肩膀,“好小子!私生女都这么大了?!亏我们还在担心你光棍一辈子。” 郁仲骁解释:“是家里亲戚的孩子。” 男人瞪圆了眼睛,一脸‘你别把我当傻子’的表情,嘴里说得铿锵有力:“骗谁呢,额头这部分长得跟你如出一辙。” 郁仲骁拿回手机,对战友的话并未放在心上,转而问:“郁总参还在旅里?” “跟旅长他们一起吃饭吧,下午还要观看训练呢。” 郁仲骁会被急召回部队,也是因为郁总参谋长从首都下来视察。 让同行的战友先回办公室,郁仲骁两手抄袋在原地站了会儿,迎着猛烈的阳光眯了眯眼,然后往回走。 —————————— 郁战明跟其他人从食堂出来,一眼就瞧见了在站在旁边的儿子,几乎是同时,郁仲骁已经往这边过来。 郁仲骁走到几人面前,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同行的人先走一步,留下父子俩在食堂门口说话。 郁战明的两鬓早已斑白,但身上却没有年近古稀的颓败之气,嘴边两道深刻的法令纹让他看上去极其不易相处,他看了眼郁仲骁,惜字如金地问:“有事?” “有件事想跟爸说。”郁仲骁用的称呼是‘爸爸’而不是‘总参’,表明了是私事。 父子俩去了郁仲骁的办公室。 郁总参谋长一坐下,郁仲骁就转身给父亲泡茶,这是老爷子这些年的习惯,饭后一定要喝杯热茶。 “说吧,什么事。”郁战明接过杯子,吹了吹飘在水面上的茶叶。 郁仲骁没有坐,他站在那里,看着喝茶的父亲说:“我打算结婚了。” 郁总参谋长喝茶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恢复如常,点了点头,结婚,好事。 过了会儿,郁总参谋长似想到了什么,抬起头问儿子:“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谁家的姑娘?” “爸你以前见过的。” “哦?”郁总参谋长还真不记得自己见过二儿子的女朋友,家里老太太前几天不还逼着这个儿子相亲吗? 郁仲骁没有隐瞒:“六年前来过家里。” 郁总参谋长的脸色微沉,虽然时隔多年,但还是能大概记得那个小姑娘,不是早分了吗?不过随即一想,现在社会,男男女女那么作,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分了又合的要多少。 最重要的是,这个儿子一向稳重,既然有了结婚的打算,那对方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对做父母的来说,只要两个人能踏实过日子就行,哪怕对方年纪是小了点。 所以最后,郁总参谋长克服了心里那点别扭,“你要是真喜欢,那就再带她来一趟家里,还有,安排两家长辈见个面,这是最起码的规矩,不能坏。”说着,他盖上茶杯,又问:“我记得你说过,她是b市人吧?” “对。” 因为韩菁秋这个前例,郁战明对‘儿媳妇又是异地还是b市人’这个问题,难免有些不舒服。 “结婚后,你们有什么打算?” 郁仲骁:“如果她不愿意来丰城生活,到时候我可以申请调到b市。” 郁总参谋长冷哼一声 ,抬眼瞅儿子:“你倒是想的够长远。” 郁仲骁没接话。 “听你妈说,她爸爸是做小生意的,爷爷是镇上的退休干部?”郁总参谋长努力回想着老太婆跟自己说过的内容,他们家确实不需要一个能光耀门楣的儿媳妇,而且儿子年纪不小了,找个普通点的老婆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不是。”郁仲骁对视着父亲困惑的目光,坦白道:“她是b市叶家的孩子。” “哪个叶家?” “麒灵山叶家。” 麒灵山不是b市某处旅游景点,仅仅是因为叶家的祖辈曾经住在麒灵山,后来叶家这一脉在仕途上平步青云,不知道最开始是从哪儿先出来的这个说法,反正大家提到叶家自然会捎上麒灵山三个字,就跟商标注册一个意思,久而久之,麒灵山成了叶家独有的标志。 郁总参谋长听到麒灵山叶家,自然而然地想到了xx部部长叶纪明。 说起来,昨天他们还一起在首都喝下午茶。 对叶家的家庭成员,郁总参谋长并不是很清楚,云里雾里的:“是叶纪明的女儿?”想想又觉得不对劲,“我怎么不知道他有个年纪这么小的女儿?还是他家的亲戚?” 过了会儿,行政楼里爆发了一道中气十足的怒吼声:“混账!” 连带着玻璃窗都震下一层薄灰。 —————————— 叶和欢匆匆赶到丰城第一人民医院,在一楼咨询台问了秦寿笙的情况,得知他已经从急诊室转入了住院部,道了谢,叶和欢又急匆匆地跑去住院楼。 一推开病房门,叶和欢就看到病床上有个人顶着个猪头在啃香蕉。 秦寿笙正吃香蕉吃的起劲,冷不防瞧见门口的人,半截香蕉堵在了喉咙里。 待反应过来,嘴巴一咧,就要扯着破铜锣一样的嗓子哭诉。 叶和欢看他一条胳臂还用夹板固定着,看来是骨折了,一张脸肿的到处是淤青,她抬手稍稍碰了碰,疼得秦寿笙龇牙咧嘴。 最美年华遇到你【205】你可以去B市,难道我就不能来丰城吗? 叶和欢绕着病床走了一圈,还掀开秦寿笙身上的薄毯,除了那张猪头脸跟一条胳臂,倒没受其它什么伤。 秦寿笙苦哈哈地说:“白筱怀孕了,我不好找她,所以才让护士找你的。”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叶和欢拖过凳子坐下,开始审问鼻青脸肿的秦寿笙,说是打架,她觉得真相应该是寿笙被按在地上狂揍煎。 秦寿笙翻了翻眼皮,一开始不肯老实交代,后来捱不住叶和欢的眼神才和盘托出。 跟秦寿笙打架的不是别人,是他前段时间刚交的‘男朋友’。 正好应了‘相爱相杀’这个词。 秦寿笙不愿意说对方的名字,只用刘xx代替,讲述的时候也很别扭,三言两语就想敷衍过去戒。 叶和欢想起来了:“是不是上次走秀让我们去给做造型的那个替补的模特?” “……”秦寿笙颇为不自在。 叶和欢知道自己猜对了,那个男模,是个混血儿,身材非常棒,难怪自个儿长得像白切鸡的秦寿笙会喜欢。 “你怎么勾搭上他的?”叶和欢记得当时他们跟那个男模连多说一句话都没有。 秦寿笙眼神飘忽:“这个……朋友圈里总有相互认识的。” 叶和欢也没深究他们究竟是怎么认识的,只是好奇怎么会打起来。 “你们来往多久了?怎么会突然动手?” 秦寿笙跟刘xx认识了大约半年,他个人觉得,他们已经交往四个多月了。为什么说是个人觉得,因为刚才打架的时候,刘xx根本不承认他们是情/人关系,那句‘你都不给我上,算哪门子情人,平日里亲个脸颊都要别扭半天,都出来玩了,还装什么纯’彻底惹毛了秦寿笙,这才挥拳相向。 其实对这段感情,秦寿笙是寄托了很高希望的,还动过跟刘xx一起去荷兰登记结婚的念头。 而且他们在一起的几个月,所有的花费基本都是秦寿笙出的。 除了化妆师这个工作,秦寿笙在名流圈子里也小有名气,他经常帮人家跑腿跑东西,有时候是珠宝钻石,有时候是古董字画,相当于中间商的作用,每一单生意,少则捞个几万多则十几万,倒是刘xx,说好听点是男模,但实际上跟外围女差不多,只不过嘴巴甜了点,把秦寿笙哄得找不到北,甚至描绘出了未来幸福生活的蓝图。 所以发现自己被骗了后,秦寿笙才会那么愤怒。 结果人家二对一,把他打到‘横尸街头’,最后还是好心人替他打的120。 “等等……”叶和欢打断了他唾沫横飞的演讲,捕捉到一个重点,狐疑地看他:“怎么是二对一?那个姓刘的还会分身术?” 秦寿笙吞吞吐吐地说出对方劈腿的事实,最后不忘咒骂一句:“死种/马!以后生个儿子没屁/眼!” 叶和欢淡淡地横了他一眼:“他还生的出儿子吗?” 秦寿笙缩了缩脖子,待明白过来嘿嘿笑了,样子别提有多猥亵。 叶和欢在他身上找不到一点失恋后肝肠寸断的负面情绪,担心他是在故作坚强,结果秦寿笙神秘兮兮地告诉她:“谁说我要这么算了?哼哼,我都打听到了,那混蛋有个读大一的妹妹——” 叶和欢看到他一脸阴险的神情,有种不好的预感,蹙起眉头:“你打算做什么?” “这个你别管~”秦寿笙大手一挥,又摘下根香蕉剥了皮津津有味地吃起来,瞧着已经原地满血复活。 叶和欢怕他到时候被自己的馊主意坑死,那个姓刘的认识的人鱼目混杂,不像个好惹的,她又警告了秦寿笙几句,秦寿笙点点头,但他脸上敷衍的神情,不像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叶和欢只好抛出一句话威胁:“以后再出这样的事,我就直接让秦叔叔过来了。” 听到自家父亲的名号,秦寿笙果然收敛了,再三保证自己不做坏事,然后他的余光瞥到了叶和欢的左手。 “戒指哪儿来的?” 叶和欢摸着无名指上的钻戒,回忆起那天早晨醒来发现手指被套了枚戒指,心里还带着淡淡的甜蜜。 秦寿笙看她这样,酸溜溜地说:“不是说不嫁吗?才多久,连戒指都戴上了。” “要你管~”叶和欢拿过床尾的枕头砸进他怀里,嘴边却弯起弧度。 秦寿笙装模作样地哇哇大叫。 叶和欢已经站起来,“晚饭吃什么,我下去买。” —————— 叶和欢买了饭菜回来,外面天色已经渐渐暗下去。 秦寿笙半躺在床上,手里拿着叶和欢的肾六玩‘找你妹’,至于他自己的手机,早被刘xx砸烂了。 叶和欢把菜都放在床头柜上,递过去一次性筷子招呼秦寿笙吃饭。 秦寿笙的左手臂骨折了,只得趴在床头柜边,一边用筷子扒饭一边把手机凑到叶和欢跟前,嚼 着饭问:“本来还没觉得,你这个小表妹跟你长得挺像的。” 叶和欢抬头,手机屏幕上是陆烬言给她跟胭胭拍的那张合照。 本来还不觉得,但现在看着照片里的两人,叶和欢也发现她们的五官很像,尤其是眼睛跟鼻子的部分。 叶和欢收回目光,夹了颗花菜,不以为然地说:“她妈妈是我的小姑,能不像吗?” “那你小姑怎么跟你长得一点也不像?” 叶和欢拿筷头敲了敲秦寿笙的脑袋,催促他吃饭。 秦寿笙哼唧着:“急急忙忙的,吃完饭打算干嘛去?” “你猜啊~” “这还用猜?跟你那个小姨父绝对脱不了关系,” 秦寿笙看她眉眼间流露出的甜蜜,摇头晃脑了下,蓦地顿住,自作聪明地叶和欢道:“其实我觉得,如果你真的不能……那个啥,要不跟你小姑商量一下,反正他家那么多孩子,过继个小的给你也没什么问题。” 叶和欢:“……” “我是说真的。”秦寿笙坐直身体,一丝不苟地给她分析:“你想啊,领养回来的孩子,有几个是养得熟的?大多最后都变成了白眼狼,这个就不一样了,跟你本来就像,还是你亲戚。你当时引产,你小姑不也生了吗?你跟你小姑商量一下,对外就说是那时候抱错了,其实这个才是你的孩子。” 叶和欢从饭盒抬头:“其实那部《换子疑云》电影是你编剧的吧?” “啥?你别给我打岔,我在很严肃地跟你说——唔!”话还没说完,他微张的嘴里被塞进一块排骨,只能干瞪眼。 —— 叶和欢没有在医院陪夜,向医生询问了秦寿笙的情况,确定他的病情晚上不会出现恶化后才离开。 秦寿笙躺在床上,目光殷切地看着她:“我的提议你好好考虑考虑,可行性非常强的。” 叶和欢懒得理会他。 从医院出来,已经晚上七点半左右。 叶和欢没有急着打车去找酒店,有轿车鸣笛声在身后响起,她让开走到大门边上,从包里掏出手机,拨了郁仲骁的号码。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听到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叶和欢轻轻呼出一口气,她好像听见了哨子声,开口问:“这么晚了还在训练?” 郁仲骁说:“部队里有领导来视察。” 然后那边的动静小了很多。 叶和欢察觉到他的体贴,不自觉地弯起唇角,然后又问:“那你晚上很忙吗?” “不会,到八点半应该就结束了。” “你部队的番号是什么?” 郁仲骁说了后,似察觉到什么,嗓音低低沉沉:“问这个做什么?” 叶和欢挑衅地反问:“我不可以知道吗?” 郁仲骁轻笑,突然问她:“在干什么?” “给你打电话。” “那刚才呢?” 刚问完,叶和欢那边就响起轿车按着喇叭呼啸而过的声音,郁仲骁磁性的嗓音从手机里传来:“在外面?” 叶和欢没告诉他自己在丰城,只说:“你去忙吧,我也回家了。” 挂掉电话,叶和欢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司机大叔是本地人,又恰好是个军事爱好者,听叶和欢报出部队番号,他就大概知道在哪个位置,还跟叶和欢搭话:“那好像是个某装甲旅吧。” 面对司机狂热的眼神,叶和欢一脸囧样,因为她只晓得一个番号。 一路上,司机跟叶和欢讲了不少军事上的知识,说到后来,司机还吹起牛/逼:“我这车,还载过郁战明呢!” “知道郁战明吧?” “那可是军委总参一把手,我们丰城人,本人可比电视上英俊潇洒多了。” 叶和欢:“……” “小姑娘,你男朋友几年兵了?现在部队里可不好混。我看你好像不是丰城人。”司机看着后视镜问她。 “我是b市的。” 司机不忘鼓励她:“等你男朋友混到尉级,应该能带你好好参观参观那些坦克。” 叶和欢冲司机微微一笑,司机也回了她一个灿若菊花的笑容。 —— 到了部队大门口,司机没立即离开,说是怕她一个女孩子不安全,而且这边交通不便,她要离开会打不到车。 叶和欢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过了八点半,她才拨了郁仲骁的电话。 那边刚接起,她就迫不及待地道:“忙完了吗?” “嗯。” 郁仲骁刚从训练场回来,拿着武装带的大手捏了捏泛酸的后颈,听到电话那头叶和欢轻快的询问,他忽然感到全身舒畅不少,刚想问她怎么又打来电话,叶和欢故作神秘的声音已经响起,带着几分雀跃:“那你到门口来。” 说着 ,她又特意强调了一遍:“是正门。” “你在门口?” 叶和欢故意往夸张里说:“是呀,快出来吧,我都站半个多小时了。” 郁仲骁听着她的声音,有那么一瞬间,恍若隔世,然后马上低低地说了句‘等我’,他把武装带随手塞给了旁边的人,不顾身后问他去哪儿的战友,逆着那一片迎面而来的迷彩,大步迫切地跑去正门口。 …… 郁仲骁到门口时,他一眼就看到了叶和欢,她正站在一辆出租车旁跟个中年男人说话。 叶和欢很快就有所察觉地往这边瞧。 看到穿着迷彩作训服的男人时,她脸上缓缓绽放了笑意,连带着旁边的司机都扭过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叶和欢往前走了几步。 郁仲骁走出大门的时候,还有哨兵跟他敬礼,他强压着不稳的呼吸,深沉的目光凝着她巧笑盼兮的小脸,眉头微皱,“怎么到这里来了?”他的样子,好像对她突然出现在部队门口很不满。 叶和欢抿着唇角,若有若无的笑:“你可以去b市,难道我就不能来丰城吗?” 郁仲骁静默地望着她,什么也没有说,忽然伸手,在叶和欢错愕的目光下,牢牢地拥住了她。 结实有力的长臂慢慢收紧,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最美年华遇到你【206】那你帮我吹吹 叶和欢没想到郁仲骁会突然抱自己,还是大庭广众之下,短暂的怔愣过后,她瞟了眼不远处目不斜视的哨兵,没有推开郁仲骁,反而抬起双手虚虚地圈着他精瘦的腰,唇边挂上浅浅的笑,“你抱得这么用力,我喘不过气来了。” 郁仲骁拥着她的手臂稍有松懈,但依然没有放开她。 男人直挺的鼻梁蹭了蹭她的脖颈,有些痒,耳边是他刻意压低的磁性嗓音:“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下午三点多吧……” 叶和欢把秦寿笙被打进医院的事一言带过。 她把脸埋进郁仲骁坚实的胸膛,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汗水味,不熏人,混着一股身体的温热。 “门口这么多人,你再不放开我,如果被拍了照放到网上,到时候有你受的。” 正说着,旁边就传来‘咔嚓’一声。 叶和欢偏过头,发现是那个司机举着手机,她立刻从郁仲骁怀里退出来,走到司机跟前要求删除照片。 其实司机没什么恶意,仅仅是因为他崇拜军人。 以前他自己在养猪场当兵时,见过最大的官也只是上校,现在近距离见了一位大校,遏制不住激动,想要拍照留念。 司机跟叶和欢保证:“我不做坏事的,就是偶尔拿出来看看。” “陈胜吴广造反之前也没通知秦始皇一声,你要做坏事,难道还会提前知会我?戒” 郁仲骁已经走过来,他询问叶和欢的声音略低,“怎么了?”深邃的视线扫了眼手机,又朝那名司机望去,对方一接收到他的目光,迅速立正,还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声音洪亮地道:“首长好!” 叶和欢:“……” 郁仲骁:“……” 叶和欢删完照片把手机递还回去的同时,不忘跟郁仲骁介绍:“这是……”又发现其实没介绍的必要,因为她也不认识这位司机,只好言简意赅地说:“是送我过来的出租车师傅。” 郁仲骁回敬了一个军礼。 司机受宠若惊,脸上笑得五官皱成一团,又有些手足无措,向郁仲骁提出能不能合照。 “不行!”叶和欢一口拒绝。 她下意识往郁仲骁跟前挡了挡,像一只保护小鸡仔的鸡妈妈。 郁仲骁以前做过卧底,想到他胸口的枪伤,叶和欢还心有余悸,不可能冒着照片流传出去被有心人看到的风险,她故意恐吓司机:“你如果还拍,我就让哨兵把你抓起来,还要把你的手机充公。” 两哨兵:“……” ‘吓’走了司机,等那辆出租车亮着车尾灯消失在视线里,叶和欢回转过身,发现郁仲骁正看着自己,幽深的眼眸,脸上若有若无的笑。 “看什么?”叶和欢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脸,触及手心的是滚烫的温度。 郁仲骁不说话,只是无声的浅笑。 叶和欢被他看得心生羞恼,不知道哪里好笑了,每次他这样不动声色的笑,说实话,样子有点讨厌……她瘪了下唇角,淡淡地板着脸说:“看完了,我先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要走。 手臂上蓦地一紧,叶和欢又被一股遒劲的力道拽了回去。 贴上的是男人硬邦邦的胸膛。 叶和欢脸上的热度未褪,但还是抬起头,那双猫眸亮得惊人,仿佛想把那层羞赧强行压下去,她凶着语气道:“想干嘛?你个人民子弟兵,大晚上对良家妇女意图不轨!” 郁仲骁:“……” 然后手劲一收,叶和欢被迫挨近他的怀里。 男人的身材往往决定了他的性感程度,郁仲骁的个子很高,但又不像是瘦竹竿,是很健硕修长的身躯,不像健美先生那样浮夸的肌肉贲张,但却又充满了力量,像极了那些驰骋在草原上的雄性动物,有一种属于原始的野性,又因为那身军装而透着浓浓的禁/欲味道。 叶和欢的心跳如小鹿乱撞。 不可否认,这个年龄的郁仲骁,配上这副身材,有种无法言喻的吸引力。 抵着他胸肩的手指曲起,叶和欢揪着作训服的布料,故作镇静地说:“你再这样,我可就喊了~” “喊什么?”郁仲骁低头问她,灯光下,他的轮廓越显深刻。 “……” “不怕纠察兵听到就喊。” 叶和欢语塞,当兵的又不是她,她有什么好怕的! 郁仲骁说:“不喊了?” 叶和欢不吭声,神情间流露出一点小脾气,不想搭理他。 郁仲骁却忽然放开了她,他看着她撒气的表情,声音放软许多:“在这里等我,我去交代一声就出来。” 叶和欢望着郁仲骁逐渐跑远的身影,嘴边微微上扬。 她往边上走了走,静等着郁仲骁回来。 在等待的时间里,叶和欢后知后觉地想起, 自己在丰城有一套公寓,根本不用去住什么酒店,其实也不过离开了半个月,但她却对这里产生了陌生感,人似乎一下子傻了大截。 有时候,叶和欢甚至会想,如果不是打听到郁仲骁在丰城的部队,她当初还会不会留在这座城市? 还是会跟随他的脚步去往另一座城市? 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害怕再靠近,也不敢去触及关于他的那点消息。 …… 郁仲骁是开着一辆越野车出来的。 车子徐徐停在叶和欢的身边,郁仲骁没有下车,但他倾过上身为她打开了副驾驶车门。 “上车吧。” 叶和欢刚关好车门,左手就被轻轻地握住。 郁仲骁的手掌,干燥又温暖,宽大,包容了她的小手,他问她,想要去哪儿。 “去星语首府吧。” 叶和欢没忘记补充一句:“我在丰城的房子。” 郁仲骁放开她的手,他点火发动车子,语气随意地问了一句:“以前跟白筱一起住的地方?” 叶和欢轻嗯了声,过了会儿,想到了什么,她扭过头看着郁仲骁的侧脸,问:“你这样出来,没关系吗?” “剩下的都是些琐碎事,我在不在,无所谓。” 郁仲骁卷起了迷彩作训服的袖口,露出半截麦色手臂,戴着腕表的左手掌着方向盘,前方道路宽敞,他侧头看了眼旁边的叶和欢,目光关心:“从b市过来,累不累?” 叶和欢回望着他,然后把头斜靠在他的臂膀上,抿了抿唇角,说:“本来挺累的,不过看到你,好像瞬间精气十足了。” 郁仲骁勾了下嘴唇,无声地笑。 —————— 星语首府的房子,十来天没人住,已经蒙了一层薄薄的灰。 叶和欢坐在沙发上,两手压在大腿底下,姿势惬意地看着郁仲骁收拾屋子的背影。 那件作训服被脱下丢在沙发上,郁仲骁穿着军绿色的短袖t恤跟作训服,他正蹲在洗手间的门边修坏掉的马桶盖,当他手上稍稍用力,手臂处若隐若现的肌肉,薄唇轻抿,脸上表情专注,有意无意间散发着男性荷尔蒙的誘惑。 叶和欢往沙发扶把上一趴,冲他吹了一声轻佻的口哨。 郁仲骁扭过头来,看到她慵懒地趴在那里,他漆黑的眼眸温柔,说:“给我递两张纸巾过来。” 叶和欢拿了纸巾盒过去,郁仲骁已经站在盥洗台前洗完手。 她自然注意到他左手手侧的淤青。 叶和欢拉过了他的左手,刚才车内光线太暗,她愣是没发现:“怎么回事?” 说着,抬头询问地看向郁仲骁。 “不小心撞到的。”郁仲骁抽回湿手,用纸巾擦干。 “撞一下能撞得这么严重?”叶和欢不相信他轻描淡写的解释:“你告诉我是什么撞的,我也去撞一下试试看。” 郁仲骁侧过身,看到她紧拧的眉头,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 他的心情忽然变得格外开明。 “痛不痛?”叶和欢有点心疼……其实是很心疼。 郁仲骁突然把手伸到了她的跟前,他稍低着头看她,幽黑的眼眸很清明,似还噙着一抹笑:“那你帮我吹吹。” ———— ps:关于更新问题,大家如果有微博可以关注微博账号‘可哥俊美不解释’(就是这么自恋没办法),那里比较方便通知更新和作者相关动态。 最美年华遇到你【207】等回B市,我陪你一起去扫墓6000+ 男人的手很大,骨节分明。 叶和欢看着那处淡淡的青色,她低头,蜻蜓点水似地用嘴唇碰了下,然后撒手放开他的手腕,“出——” ‘去’字还未出口,微开的双唇已经被吻住了。 郁仲骁吻得很轻,也很专注。 叶和欢只是刹那的惊愕,随即双手攥着他身前的t恤,回应他。 男人的大手干燥有力,穿过柔顺的长发托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大手揽过她纤细的腰肢,又缓缓往下,轻握她渾圓的臋戒。 如果说六年前郁仲骁还顾虑着她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那么现在,他是真正把她当成了女人,一个成熟的女人。 不用再在她面前克制自己,包括压在心头的慾望。 叶和欢细长的手指摩挲着男人的后颈,指腹滑过发根处,像一层倒刺,跟唇齿间的柔软形成对比。 湿黏的吻从嘴边移到她的下颌,叶和欢不能自己地战栗。 亲吻间,她身上的白t已经被推到腋下。 男人的大手轻轻游走在她的后背,粗糙的掌心贴着光滑细腻肌肤抚摸,带起的摩擦感令人心悸。 郁仲骁薄薄的嘴唇吻上她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月匈]部,大手隔着杏色內衣托起她的丰滿,含住她雪白的肌肤[口允]吸。 叶和欢低头,[月匈]口被他亲得有些痒,她往后仰了仰身子,却躲不开那种撩人的感觉。 她忽然有点想笑,因为痒。 事实上,叶和欢也真的笑出了声。 郁仲骁抬起头,搂着她的大手没放开,他的眼底蕴藏着柔情蜜意,也好像带着笑,声音略哑,问她:“笑什么?” 叶和欢摇头,抿唇继续浅笑,主动抱住了他高大的身体。 然后在他的怀里嫌弃地说:“汗味好重,臭死了。” 郁仲骁抱紧她,叶和欢的身体,在他的臂弯里单薄得仿佛盈盈不堪一握。 他坚硬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嗓音低沉又带了些许的散漫,很有磁性:“现在知道嫌弃了?” “不,”叶和欢回搂着他,唇边噙着温柔:“我才不嫌弃。” —————— 郁仲骁洗澡的时候,叶和欢开始动手收拾卧室。 哪怕她口头上说自己最烦做家务。 床单有了一股清冷的灰尘味,叶和欢从衣柜里拿了一床新的换上,她又找了件不要的衣服当抹布,沾了水后擦拭床头柜跟其它家具。 郁仲骁从卫浴间出来,看到客厅里的那道忙活的身影。 叶和欢半蹲着,正拿着抹布擦茶桌,她的头发被皮筋随意地扎在脑后,几缕头发不听话地垂落在鬓边。 她没有化妆,明亮的灯光下,整张白净的脸仿佛淬着莹莹的光泽。 男人在认真工作的时候最迷人。 那么女人,应该是在安静做家务的时候最吸引人的注意力。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表述的魅力。 叶和欢蹲得小腿发酸,她站起来想活动一下,还没张开手臂舒展,一双深麦色的大手已经搂住她的腰。 郁仲骁从后面拥住了她。 刚洗过澡,男人的体温比平日里要高,还带着些许的湿气。 叶和欢一把将抹布塞到他手里,“现在轮到你来擦,我去洗澡,衣服都黏背上了!” 郁仲骁拿着那块抹布,放开了她:“去吧。” “累死我了……”叶和欢嘀咕着抱怨。 望着她伸着懒腰回房间的背影,郁仲骁嘴边不自觉地勾起轻笑,接手她的工作,开始擦那半张蒙着灰的茶桌。 —————— 叶和欢吹干头发爬上/床,郁仲骁正背靠在床头看书。 书是他在擦茶桌的时候发现的。 “什么书看的这么认真?”叶和欢说着就去拿郁仲骁手里的书,看了眼封面,她又抬头问:“《地藏本愿经》?你看佛经?” 这本佛经,叶和欢还记得是上次有个尼姑敲门‘化斋’送给自己的。 书的纸张很劣质。 叶和欢随手翻了几页,饶有兴趣地抬起眼,“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出自这本书?” 郁仲骁拉过她的胳膊把人搂进怀里,让她枕在自己的胳臂上,挺直的鼻梁蹭了下她的耳根,淡淡笑语:“这书是你买的,你自己不知道?” “我怎么可能看这种书?” “那你看哪类书?” 叶和欢仰头,故作神秘地看着他:“想知道?” 郁仲骁看她的表情,心里猜到不会是什么世界名著,但还是顺着她的话说:“说说看。” 叶和欢瞧着他泰然自若的样子,坏坏一笑,嘴里暗有所指地道:“我最喜欢看诗经了,譬如……”她故意停顿了几秒,一只手摸到他的內褲边缘,探了进去,越 过茂密略硬的毛发,蓦地握住他偃旗息鼓的枪把,煞有其事地道:“擎天一柱在红帐。” 郁仲骁瞬间举枪投降。 —————— 第二天,叶和欢是先醒来的那个。 其实她并不是那种生物钟标准的人,在丰城的这几年,她经常到凌晨才睡觉,不送白筱上班的日子,她一觉会睡到大中午,周末,她可以拿着手机在床上过一天。 旁边,郁仲骁还在睡。 叶和欢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拿过手机,确定只有早上6点,这才放下心来。 自己跟他在一起,已经带给他很多麻烦,老赵的话还清晰在耳边,她不希望再因为自己,让他在工作上落人口舌。 叶和欢稍稍侧过身,凝望着郁仲骁半埋在枕头里的脸廓,硬朗有棱角。 他光着肩膀,线条流畅,肌理结实,也许是清早微亮晨光的缘故,看在她的眼里,特别的性感。 叶和欢不知道其他相爱的男女是不是这样频繁***。 像上了癮,怎么索要都不嫌够,似乎看着彼此都能产生冲动,堕落到仿佛这世上只有最原始的律/动…… 她又觉得是自己在带坏郁仲骁。 最起码以前刚认识的时候,他看上去清心寡慾,并不是那种性慾重的男人。 手机突然响了。 尽管昨晚设置了震动,但还是发出嗡嗡的声响。 叶和欢怕吵醒还在熟睡的男人,拿过手机,刚准备起床去外边接电话,搭在腰上的长臂突然一收,郁仲骁的身体已经贴过来,他还睡意惺忪,闭着眼眸,沙着声问她,“谁的电话?” 叶和欢没想到他这么快醒了,看了来电显示,是小姑打来的。 郁仲骁搂着她,没有放手的意思。 见此,叶和欢在床上接了电话:“小姑。” 叶知敏的声音传来:“还在丰城?今天是你妈妈的忌日,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去墓园。” “……我昨天已经去过了。” “你去过了?”叶知敏有些诧异。 叶和欢嗯了一声:“是昨天上午的事。” “那也行,你在那边照顾好阿笙吧,自己也注意安全……” 叶知敏还在电话那头说话,叶和欢感觉到郁仲骁的胸膛贴上自己的背脊,薄毯下,男人下面的棍子抵在她的臋縫间,硬邦邦的但又无骨,还带着温热,有意无意的摩擦,让叶和欢合拢了双腿。 男人早晨醒过来,生理器/官都会有这种反应。 “可以的话,你也尽快回来。”叶知敏在那边交代。 叶和欢含糊地应声,她的注意力被分散,郁仲骁冒着胡茬的下巴正在轻蹭她的脊椎骨,小腹内窜起酥麻感。 叶知敏察觉到她的异样:“欢欢,你是不是有事?” “……没。” 叶和欢否定得很快,生怕小姑听出点什么,“小姑,我等会儿要去看阿笙,先挂了。” 匆匆收尾,叶和欢刚放下手机,她的左腿已经被男人结实的长腿抬起。 她的內褲被稍稍往下剥。 当身体被塞满的瞬间,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哦了一声。 叶和欢轻轻娇叫,郁仲骁低低地喘息。 她的手指紧紧地抠着他的手臂,说话的声调已经断断续续:“我过会儿……还要去看阿笙……会来不及……” 郁仲骁一边动着腰身,一边问她:“几点?” “七点半。” 郁仲骁没再说话,只是加快了抽/送的频率。 整个房间都是身体顶撞发出的声音,令人面红耳赤。 叶和欢的脸被转过去,大舌喂入她的口中。 当被撞到最深处时,叶和欢受不了地叫出来,郁仲骁因为她的叫声,捅得越发使劲…… —— 结束的时候,叶和欢牢牢地抱住了身上的郁仲骁,娇喘久久难以停息。 郁仲骁一直呆在她身体里,没有出来。 叶和欢觉得晕眩,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在亲吻她汗涔涔的脸颊,她没有回应,精疲力竭,很快就睡过去。 这一觉,叶和欢没有睡太久。 醒过来的时候,她闻到尼古丁的味道。 郁仲骁正坐靠在床头抽烟。 他们没穿衣服,身上盖着毯子。 叶和欢发现自己正窝在他的肩窝里,待清醒后,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郁仲骁的手指间夺走了那根烟。 手里突然一空,郁仲骁低头,视线跟着落下来。 他的声音低沉:“醒了?” “嗯。”叶和欢稍稍坐起身,靠着他。 房间拉着窗帘,光线昏暗,只有袅袅的白烟萦绕在幽暗的空气里。 叶和欢看了时间,7点 还差两分钟。 她的头枕着郁仲骁的脖颈,夹着烟的手熟练地送到嘴边,还没咬到烟滤嘴,郁仲骁已经拿走那半根烟,他反手捻灭在旁边的烟灰缸里。 “女孩子别抽烟。” 叶和欢不满,“你能抽事后烟,我怎么就不行?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郁仲骁笑,那样的笑,让叶和欢觉得非常有味道。 他侧身,捏了捏她的下颌,“有你这么不听话的老百姓,嗯?” 叶和欢舔了下他的耳朵,轻声哝语:“我也不喜欢蛮横霸道的州官。” 郁仲骁搂紧她,亲吻了她的额头,片刻的静默过后,他开口说:“和欢,什么时候跟我回一趟家。” “……”叶和欢微怔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去见他的父母。 一想到这点,叶和欢心里生出了紧张。 六年前,她去过郁家,可是后来他们分了,他在云南伤得那么重,她都没出现,她不知道郁仲骁的父母会怎么想,如果她是一个母亲,她绝对不会喜欢一个离开多年又回来的未来儿媳妇。 况且,她还有个尴尬的身份横在那里。 郁仲骁见她不说话,弯下头看她,叶和欢顾虑的,他自然也能想到,拥着她的手臂收了收,“有我在,你不用担心什么,也不要胡思乱想,总会有办法的。” 半晌,叶和欢才幽幽道:“再给我一些时间,我……现在还没做好准备。” “好。” 郁仲骁答应了。 叶和欢辗转过身体,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腰。 —————— 郁仲骁开车送叶和欢到医院门口,刚好七点半,一分钟不多一分钟不少。 甩上车门,叶和欢隔着车窗对他说:“你先回部队吧。” 郁仲骁那双深邃的眼眸望着她,“等回b市,我陪你一起去扫墓。” 叶和欢没想到他听到了小姑在电话里说的话,心中有动容,她轻轻地嗯了一声,嘱咐他路上小心开车。 “晚点再联系。” “嗯。”叶和欢点头。 半路上,她已经告诉郁仲骁,自己应该要在丰城住些日子,最起码得等到秦寿笙出院。 等到郁仲骁离开,叶和欢去买了份早餐,这才上楼去探望秦寿笙。 叶和欢推开病房门的时候,秦寿笙立刻合拢腿上的本子,像是怕被她瞧见,藏到了枕头底下,然后一边给签字笔合上笔套一边斜过来目光跟她打招呼:“还真准时,说七点半还真七点半,饿不死也憋死我了。” “刚才在写什么?”叶和欢眼角余光还停留在枕头那边。 秦寿笙本能地挪了挪身子,“没写什么。” 叶和欢在医院陪了秦寿笙一天,自然也聊到郁仲骁想要带她回家的事。 “怕什么,他父母再怎么生气也不可能打你。” 秦寿笙一脸的不以为然,“这些问题,你们刚在一起时我就说过,你当时不是大无畏吗?现在倒胆怯了。” 叶和欢深吸了口气,她眯起眼瞅着窗外,良久才收回目光。 “瞧你烦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们要先斩后奏了,他家里一百个不同意一万个不答应也没辙,咱们国家婚姻法可没规定,男女双方结婚需要经过父母家长的允许。” “不是因为这个。”叶和欢想起去年听到的一个消息,告诉了秦寿笙:“我听说,韩菁秋,我小姨,好像过得不怎么好。” “她跟那个什么韦校官好几年前不是再婚了吗?” 韩菁秋一开始是挺幸福的,度完蜜月刚回来,等在家门口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一看到自己的新婚丈夫就扑过来,抱着韦德的腿大喊‘爸爸’,韦德的脸色瞬间难看了,但他的沉默,也说明那确实是他的孩子。 因为韦德的老家在f市偏远地带,很多事都不好打听,韩菁秋也只知道他结过婚,但不晓得还有个这么大的儿子。 当时,韩菁秋结婚不到一个月,怕别人看笑话,硬是忍了下来,没有回b市找韩永松哭诉。 在她跟韦德决定结婚的那年,韦德就申请调去f市的部队。 这些年,韩菁秋都没有再生出一儿半女,又因为中间夹了个前妻孩子,她跟韦德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明显,直到去年,那个孩子在家里烫伤,韦德为此跟韩菁秋大吵一架。 那一回,叶和欢刚好去f市出差,有一对新人前往f市的风景区拍婚纱照,她负责给新娘做造型,结果新娘不小心吃了螃蟹过敏,在医院的走廊,叶和欢看到了在激烈争吵的韩菁秋夫妇。 秦寿笙这下也沉默了,韩菁秋从小被惯坏,那脾气,如果知道……确实是个大问题。 “都走到这一步,再顾虑这些就没意思了。” “确实……”叶和欢莞尔,既然已经白首偕老,应该做好最坏 的打算。 —— 傍晚,叶和欢去医院旁边的餐馆给秦寿笙买晚饭,刚走出住院部,旁边一辆挂着军牌的黑色轿车打开了车门。 因为太恰巧,叶和欢不由多看了两眼。 下车的是一名大校。 军装笔挺,四十五六岁的样子。 叶和欢忍不住拿他跟郁仲骁比较,完全是两种类型,然后发现,这个看上来文质彬彬的大校好像正朝自己走来。 “是叶小姐吗?”大校果然在她面前停下脚步。 叶和欢觉得对方找的就是自己,所以点了点头。 大校淡笑,然后道:“首长想见叶小姐一面。” “哪个首长?” “郁总参谋长,郁战明。” 虽然自己也有猜测,但真的听到这个名字,叶和欢还是很忐忑,不过她还是跟着那位大校走了。 路上,其实她可以发短信给郁仲骁求救,她也拿出了手机。 迟疑了好久,终究又收起了手机。 那位大校带叶和欢去的是一家茶楼。 轿车停在路边,大校从副驾驶座回过头,他告诉了叶和欢郁战明所在的包间,“我就不进去了,总参谋长应该已经在等你。” 叶和欢点头,冲对方道了谢,推开车门下去。 —— 叶和欢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找到包间,她在门口站了会儿,这才伸手握着门把推开走进去。 包间里只坐着一个人。 郁战明没有穿军装,乍一眼,谁会想到这个安静沏茶的老人家是经常出现在中央新闻联播里的那个军委大人物。 听到门口的动静,郁战明抬头,看到她,淡淡地说了句:“来了?” 那张脸,比六年前多了几条细纹,依旧充满威严,眼神犀利,叶和欢觉得,这就是郁仲骁老年时的版本。 她没再杵在那里,合上门过去,但也不知道该怎么跟眼前的人打招呼。 直觉告诉她,郁战明应该是知道了什么。 多年前,她可以神情自然地叫对方‘伯父’,可是现在,如果郁战明真的知道了她的身份……望着这个跟自己爷爷差不多年纪的长辈,叶和欢的声音像是堵在了喉咙里。 倒是郁战明神色如常,他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对吧。” 叶和欢刚坐下,又听到郁战明问她:“是喝茶还是喝饮料?” 最美年华遇到你【208】老二说要跟你结婚,这事你怎么看? 包间的空气里弥漫着幽幽的茶香。 桌上摆着一套茶具。 叶和欢没有再喊服务员进来点饮料,她看了眼桌边那杯冒着热气的绿茶,从善如流地说:“茶就好了。” “难为你愿意陪我个老头子一起喝茶。” 郁战明脸上流露出温和的笑,柔化了他本来严肃的面庞戒。 叶和欢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郁战明这样亲善的态度,因为在她的印象里,郁战明是位说话做事一板一眼的长者,眉头也总皱着,而不是现在这么和蔼好相处。 一个人突然性情改变,不是有事要交代,就是遭遇了挫折,郁战明显然属于前者煎。 她昨晚去部队找郁仲骁的事,是不是已经传入郁战明的耳里?要不然郁战明怎么会突然来找自己? 但郁战明不说话,叶和欢也不敢贸贸然的提问,只是矜持地坐着。 …… 煮茶的过程很慢,令人觉得难熬。 郁战明用茶夹夹着茶包放入了温水里,包间里,那股茶叶的清香瞬间浓郁不少。 茶壶盖贴合铁壶口子发出清脆的一声动静。 郁战明像是漫不经心地开口,“说起来,前天我还跟你爷爷一起喝茶。” “……” 叶和欢搭在腿上的双手,因为郁战明的这句话,手指蜷曲,思绪也有些凌乱,她的大脑里闪入一个讯息—— 郁战明真的知道了。 既然知道她是叶纪明的孙女,那么,应该也知道她还是韩永松的外孙女。 “本来我打算去b市一趟,既然你在丰城,也免了我的舟车劳顿。” 叶和欢没插嘴,静等着郁战明说下去。 郁战明抬起头看她一眼,自然注意到她略紧绷的身体,他把茶夹搁在碟子里,矍铄的目光望着对面这个还很年轻的小姑娘,“找你过来,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有几个问题我百思不得其解,希望能从你这里得到答案。” 叶和欢揪着牛仔裤的面料,似要将紧张的情绪宣泄在这个动作里。 但她没有回避郁战明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睛。 两人对视了会儿,倒是郁战明先掩下眼帘。 郁战明啜饮了口茶,水已经有些凉,萦绕在舌尖上的是茶叶淡淡的苦涩,他放下茶盏,发出‘叮’的一声微响。 半晌,郁战明才开口说:“你是近期回国的?我听说你几年前去了国外念书。” 不过一个晚上,郁战明打探到的事很有限。 自己儿子捅的篓子,他这个当父亲的,于理,应该绑着这个混账去叶家负荆请罪,但于情,那是他的亲儿子,即便做了错事,他还是不愿意看着他一条道走到黑,所以,在想了一天一夜后,他才会找上叶和欢。 …… 叶和欢听到郁战明在问自己,礼貌地答道:“我在奥地利待了两年,后来,一直在丰城工作。” 郁战明眼底闪过诧异,但随即就被他掩饰过去。 他点了点头,发现壶里的水沸腾了,伸手拿下铁壶,往一个空杯子里沏了杯茶。 叶和欢盯着那淡黄色的茶水,终究是没忍住,问出了心底的困惑:“您……是怎么知道的?” 郁战明的目光斜过来,轻哼一声,“那个混账东西,昨天中午找我说的。” 这个答案,让叶和欢略有怔愣。 “你以为他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 郁战明一想起郁仲骁做的事,额角青筋凸显,跟小姨离婚,倒跟人外甥女搞上了,而且年纪还差这么一大截,说出去那根脊梁骨都不够人戳,最让他忍无可忍的是,做出这等糊涂事的居然是这个一向稳重懂事的儿子。 换做老三,他也见怪不怪,但偏偏是老二…… 郁战明又瞟了眼‘正襟危坐’的叶和欢,想到她的爷爷跟外公,脸色稍有缓和。 他两手向内撑着大腿,沉吟片刻后,才悠悠地道:“老二说要跟你结婚,这事你怎么看?” 这样的询问,想要听到的回答绝对不是她的拍手叫好。 叶和欢大概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被请到这里来。 她深呼吸,然后不露怯地对郁战明道:“六年前,因为一些事,我不得不离开他,这次他去b市找到我,让我知道,有些东西,以为已经抛却了,其实始终在原地,哪怕时间过的再久,依旧没有办法从生命中抹去。” 郁战明皱眉,听懂了她的意思。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的家人知道你要跟老二在一起,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叶和欢没回答,因为她想到了韩菁秋,想起了曾经在滨江苑的那个早上。 韩菁秋那个怨毒的眼神,她至今还记得很清楚。 郁战明见她低头沉默,他并不想为难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在 她跟老二的事上,不管是谁先起的头,在他看来,错的都是老二,如果说当时十几岁的女孩还不谙情事,难道一个三十岁的男人也分不清楚轻重? 要是老二能管得住自己,也不会有现在这些事。 对叶和欢,郁战明心里很清楚,自己没有责怪的资格,能做的只有劝诫。 “老二马上就要三十七岁了,你还不到三十岁,当你们真的生活在一起,很多潜伏的矛盾都会因为意见不合而暴露出来。” 郁战明眼神灼灼地望着叶和欢,说得认真:“你现在暂时被盲目的感情蒙蔽了理智,所以无法正确地看待那些现实问题,也许老二身上有足够吸引你的地方,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两个人要过生活,单靠一份激情能维持多久?” 叶和欢的喉头一动,有些恍惚,似乎所有人都不相信她是真心爱郁仲骁的。 六年前是韩敏婧,现在是他的父亲…… “任何一场因为冲动而成的婚姻,都是不负责任的。” 郁战明稍作停顿,又继续说:“你们的生活圈子不同,能聊到一块的话题也少之又少,老二又长期在部队里,你这样的年纪,找一个同龄人,比一个过几年就要四十岁的男人来的更合适。” 叶和欢的双手握着茶杯,那样滚烫的温度,仿佛烙在她的心口。 她抬眼,看着郁战明,说:“我不认为,这是没有办法克服的问题。” 郁战明扬了下眉,不置可否。 “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很多年后,这份感情也会转化为亲情。年纪相差大又怎么样?如果他比我先老去,我可以更好地照顾他。他的眼睛花了,我可以给他读报纸,他的手脚迟缓了,我可以做饭给他吃。早晨,我们可以一起出门锻炼,傍晚,我也可以用轮椅推着他去散步,晚上,他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联播,我可以给他洗脚,为他修剪指甲。这些,对我而言,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如果真的只是一时冲动,六年后,我们不会再选择开始。” 郁战明从这场谈话开始以来,第一次正视这个神情倔强的女孩。 为什么说是女孩,因为比起他们,她的年纪,确实够得上这个称谓。 他的声音沉沉:“哪怕所有人都反对你们?” 叶和欢刚准备据理力争,包间门被叩响,进来的是一个勤务兵。 郁战明转头看向来人:“东西拿来了?” 勤务兵过来,放在桌上的是一张纸,然后退了出去,顺手轻轻地合上了门。 叶和欢看着那张写满字的纸,虽然从她这个角度,看不清写着什么内容,但她的心跳却莫名加快,总觉得跟自己有关。 果然—— 郁战明把那张纸推到了她的跟前。 叶和欢低头,映入视线里的是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申请书”。 “这是老二今天上午打的申请报告,他想要调去b大的军校当教导员。” 叶和欢蓦地抬起眼眸,对上的是郁战明严肃凛冽的视线。 她的手指不由捏紧那张申请报告。 “凭他的资历,去国防大都绰绰有余,却要跑到b市当个小小的教导员,况且,他现在身强体壮,不是残了废了。”郁战明定定地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女孩,无声的叹息:“我想不明白,所以,只好请你替我分析分析他这种行为。” “我……”叶和欢张了张嘴。 “是不是很动容?” 最美年华遇到你【209】温柔乡,英雄冢。 郁战明鬓边灰白的头发在灯光下一晃而过,他说的每个字都戳着叶和欢的心窝:“你想留在b市,所以他迫不及待地要跟着去,生怕慢了一步你就跑了。六年前他在行动中受伤,可以解释为失误,那现在呢?这一纸申请报告,是他脑门一热下的鲁莽决定,还是他心里真实的想法?” 叶和欢手握着那张纸,她看到了右下角郁仲骁的签名。 “一个男人为了你,连前途都可以置之不顾,换做是我,也会感动得一塌糊涂。” “……” 叶和欢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但当她稍开启双唇,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因为她从郁战明话语里听出了失望。 这种失望,不是上级对下级的,而是作为一个父亲,对儿子所作所为的失望。 “包括七年前他的行为,自行申请调去西藏三年,结果一年后又打报告申请调回来,回来就回来,又去了b市,还跑到大学去当什么总教官。”郁战明幽沉的目光深深地盯着叶和欢,点破了最后那层纸:“他是为了你回来的吧?你们应该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没再说下去。 叶和欢没办法矢口否认,因为事实不正是这样吗? “那时候他的婚姻出现状况,他要做什么,我这个当父亲的也由着他,现在想来,倒是我纵的他惹出这么多事来。” “不是这样——” “不是吗?”郁战明的神色肃穆,打断了叶和欢:“我除了是他的父亲,也是一名军人。老二干出的这些事,你觉得他称得上是个合格的军人吗?戒” 叶和欢默不作声,她发现在郁战明面前,任何解释都会变得苍白无力。 “现在在他心里,恐怕儿女情长比什么都重要。以前的郁仲骁,也许不是个最优秀的军人,但他很清楚自己的职责,冷静,稳重,在做任何决定之前,往往把理智摆在第一位,可是现在呢?” 郁战明深吸了口气,神情间,掺杂了一丝疲惫:“他完全忘了一个军人身上背负的责任,视军容军纪为无物,自己想做什么就以为理所当然,爱情已经占据了他的大脑,他把他那些聪明才智都用在了谈情说爱上。” “作为父亲,我很心痛,因为我的儿子,正在一步步毁掉他的军事生涯,这种感受你能体会吗?” 叶和欢不是傻瓜,郁战明的这番话,就差没明说是她蛊惑得郁仲骁找不到东南西北。 ——温柔乡,英雄冢。 哪怕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做这样一位红颜祸水。 叶和欢忽然开口问:“如果我不是韩家的外孙女,您今天还会找我,对我说这番话吗?” 郁战明放下手中的茶盏,敛了敛心神,包间内格外安静,良久,他才开腔道,似叹息又似无奈:“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我的生活,我家人的生活,都跳不出这个社会圈子,这一点,我希望你能谅解。” 一个身居高位的老者,这样放低身段、好声好气地跟她说话,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郁仲骁跟她在一起,好像确实是一笔亏本的买卖。 蹉跎了这么多年不说,还有可能身败名裂…… 郁战明的心痛,她多少能体会到,那么她的心痛呢,又有几个人明白? 叶和欢垂下眼睛,长而密的睫毛覆在眼睑处,落下两扇阴影,翕合之间,她那双漆黑的猫眸看着郁战明,“您想让我怎么做?” 郁战明说:“我不求其它,只希望我的儿子是个值得人尊敬的军人。” 他的语气凝重,也寄托了对儿子的厚望。 叶和欢听到‘只希望’三个字,她的眼眶一阵胀痛,面对一个父亲的恳求,她说不出任何回绝的话来。 …… 徐大校悄然推开包间的门,看到郁战明正背着手站在窗户边。 他是看到那个小姑娘离开才上来的。 一场谈话下来,郁战明的脸色有一些些疲惫,他忽然侧过脸问徐大校:“说服不了自己的儿子,从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那里下手,是不是显得很卑鄙无能?” “首长也是为了郁参谋着想。”徐大校说了句不偏不倚的话。 郁战明长叹了一声,眯起眼望着远处的灯塔,不知道在想什么。 ———————— 叶和欢回到医院的时候,秦寿笙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夺过她手里的餐盒就开始狼吞虎咽。 吃了几口,秦寿笙才发现一点异常。 他扭头看向进门后就一直很安静的叶和欢:“怎么不说话?” “不想说就不说了呗。” 叶和欢反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两手交叠搭着椅背,过了半晌,她突然问秦寿笙:“如果你父母反对你现在交往的对方,你会怎么做?” “不管他们。”秦寿笙用筷子夹了块五花肉放进嘴里,口齿不清地说:“最糟糕的情况,大不了私奔。” 说着,他嘴里咬着筷子,抬头望着叶和欢:“不会是你——” “我就随口问问。”叶和欢递过去一杯温水。 秦寿笙接过喝了一口,瞧她脸上的表情,真不像有事,这才放心地继续埋头吃饭。 …… 陪秦寿笙吃过晚饭,叶和欢打车回了星语首府。 路上,望着车窗外阑珊的夜色,叶和欢脑海里回放着郁战明所说的那些话,她没办法控诉郁战明这种棒打鸳鸯的行为,因为但凡是在意自己孩子的父亲,应该都会这样做吧,如果有一天她站在郁战明的位置,未必做得能比他好。 车子经过小区旁边的便利店,叶和欢让司机停了车,然后付了车费。 叶和欢在便利店里采买了一些生活用品,还有一袋小零食,出来的时候,瞧见路边有卖西瓜的地摊。 跟老板讨价还价一番后,她又拎了个绿皮西瓜回家。 叶和欢刚出电梯,郁仲骁的电话就打来了。 男人的声音在电话里格外具有磁性,他问叶和欢是不是还在医院,叶和欢把大袋小袋暂时搁在地上,甩了甩泛酸的胳臂,告诉他自己已经到家门口。 郁仲骁说:“今晚部队里临时要开个会。” “不能回来了吗?” 郁仲骁顿了下,说:“可能会很迟。” 叶和欢莞尔,心中有淡淡的甜蜜:“那我给你留门。” 家里配了三把钥匙,一把给了白筱,她自己一把,还有一把愣是找不到了,她记得明明放在茶桌抽屉里。 听到她略显娇憨的声音,郁仲骁轻声笑了笑,然后说:“好。” …… 郁仲骁回来,差不多晚上十点半。 叶和欢已经洗完澡,穿着宽松的t恤跟热裤,窝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电视,听到门铃声,忙不迭蹦下沙发跑去开门。 “回来了?!”门一打开,她就看到穿着迷彩作训服的郁仲骁。 然后扑过去,整个人像无尾熊往他身上挂。 在她蹦上来的时候,郁仲骁稳住身形,伸手托住她圓翹的臀,任由她的双臂圈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两条细长白皙的腿夹住他劲瘦的腰际。 他稍低头,闻到她发间的清香,声音不由放软:“还没有去睡觉?” “我要是睡了,你难道要在走廊上过夜吗?” 郁仲骁手上力道稍重地捏了捏她的臋瓣,口吻低喑地问她:“你舍得?” “……”叶和欢仰头,亲了口他硬硬的下巴,青色胡茬,有些扎人,嫌弃地擦了下嘴角。 郁仲骁笑了一声,抱着她进屋。 …… 郁仲骁洗澡的时候,叶和欢没有避讳,她进卫浴间拿他脱下的衣物。 不是没有见过郁仲骁的躶体,但那都是在床上,这样正面直视,还是第一次,叶和欢不禁多看了两眼。 隔着淋浴房的玻璃门,男人背影修长结实,流水哗哗地淌过他麦色偏深的身躯,郁仲骁正在洗头,当他抬起双臂,肩胛骨隐隐凸起,宽肩窄腰,凹陷的脊梁显得尤其性感,紧实的翘臋,还有笔直的长腿…… 热气熏得她的脸颊泛红,叶和欢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抱着那堆脏衣服悄悄退了出去。 洗衣机在阳台上。 叶和欢一边走去阳台一边从裤兜里捞东西,准备放在茶几上时,她发现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张,已经很陈旧。 因为是‘心’的形状,让她收回手的动作跟着一顿。 最美年华遇到你【210】就算以后都没办法结婚,也不要再分开了 这张纸…… 叶和欢从茶几上拿起了那颗‘心’,她站在原地,大脑有顷刻的空白,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手里的纸。 她当然没有忘记,这张纸是六年前她趁郁仲骁不注意,压在他宿舍床底下的。 没想到,还是被他发现了。 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戒? 叶和欢想了一圈,却找不到明确的答案。 那时候郁仲骁匆匆离开b市,并没有跟她提及纸的事,那么,会是在他伤愈以后吗煎? 她打开了折叠起来的纸。 六年前,她写下的那句话跃入视线——你爱我吗? 现在,这张纸上多了一个字。 墨黑的字迹,跟那份申请报告上的如出一辙,锋利的笔劲,似要渗进纸的最深处。 叶和欢盯着那个‘爱’字,潸然泪下。 一滴眼泪啪嗒一声落在纸上,‘爱’字最后的一捺被晕开了淡淡的墨迹。 这一刻,她忽然有些无法直视这个爱字。 —— 郁仲骁从卫浴间出来,没在客厅找到叶和欢的人影,他把擦头发的毛巾搭在脖子处,走去拧开了主卧的门。 果然,一个背影蜷缩在床上。 以往都没见过她这么安分的样子。 郁仲骁在床边坐下,柔软的席梦思陷下去一块,他低低地问:“睡着了?” 声音偏轻,如果叶和欢真睡着了,不足以吵醒她。 床上的人儿一个辗转,把头埋进了他小腹处,手搂紧了他的腰身,郁仲骁看着她睡眼朦胧的样子,男人的大手捋了捋她散乱的头发,动作温柔,“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说着,用手背试探了下她的额头,温度正常。 叶和欢含糊地‘唔’了一声,在他怀里换了个姿势,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身体,流露出几分慵散的依赖。 她眯着眼,没有睁开,嘴里嘀咕着:“有点困。” “那睡吧。” 郁仲骁就要伸手去关床头的灯。 叶和欢拽了下他的t恤,郁仲骁低头,声调温柔地问:“还有事?” 她糊着音说:“别把我宠坏,以后离不开了怎么办……” 郁仲骁低声揶揄道:“原来你还想着离开我?” 叶和欢突然坐了起来,昏黄的灯光下,郁仲骁穿着黑色背心,流畅的肩肌线条。 莫名的情动,她张开双臂把他拥入了怀抱里。 虽然她在他面前显得瘦小,但还是努力想要抱紧他,下巴靠着他的肩窝,又柔又轻地唤了一声:“郁仲骁。” 郁仲骁骨节分明的大手贴着她单薄的后背:“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 郁仲骁微翘嘴角,回抱着她的力道有所加重,叶和欢身上淡淡的柠檬香充斥着他的呼吸,仿佛心里某一块干涸的土地,被注入了潺潺的水流。 过了会儿,叶和欢才问了一句:“我过去六年是怎么过的,你都不好奇吗?” “……” “这些年我交了很多男朋友,你真的一点也不介意吗?”叶和欢又问,她突然很想知道他的答案。 在丰城的四年,她换交往对象跟换衣服一样频繁,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却没有哪一个是放在心上的,像是自暴自弃,又像是在告诉别人,她确实不是个值得真心对待的好女人。 郁仲骁没有说话。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心口位置,是她呼出的温热气息,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信任。 叶和欢带着遗憾的说话声从他的怀里轻轻传来:“我喜欢了你差不多八年,从在云南见到你的那个晚上,或许更早。可是,跟你真正在一起的时光,只有两个月,其它两千多个日子全都荒度了……” “今晚怎么突然这么多感慨?”郁仲骁磁实的声音响起在她的头顶。 叶和欢只是把他抱得更紧。 想起两人错失的六年,叶和欢的心头泛起酸涩,现在他就在自己身边,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汇聚成了一团,百味杂陈,分不清甜与苦,她的眼圈又红起来,双手又忍不住收了收,想再一次确认这不是黄粱一梦。 郁仲骁任由她牢牢抱着自己,他不是个擅长言辞的男人,对于叶和欢那些‘男朋友’,如果说一点也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 其实在他六年后第一次進入她身体的时候,郁仲骁就知道,叶和欢没有跟其他男人发展到这一步。 她的所有性/经验都来自于自己。 即便她嘴里说得再放/浪不羁,但身体却不会骗人。 良久,叶和欢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的双手反扣着郁仲骁的肩胛骨,说:“就算以后都没办法结婚,也不要再分开了,你答应我好不好?” 郁仲骁给她的答案,只有一个字:“好。” —— 叶和欢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趴在郁仲骁的身上,说了很多,唯独只字不提郁战明找她的事。 她已经不是十八/九岁的年纪,分得清什么该说,什么话该暗自深藏在心底。 早晨醒来,叶和欢发现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旁边的床单,被人收拾得像是没有睡过一样很平整,但枕头上,还残留着郁仲骁身上的味道。 叶和欢又躺了会儿,整七点半的时候才起来。 出了卧室,她遥遥瞧见餐厅的桌上摆了一些碟子,叶和欢走过去,看见了一桌颇为丰盛的早餐,有油条,有煎饺,还有一盘削了皮切成块的西瓜,边上还细心地放着一盒牙签,至于牙签盒下面,压着一张小纸张。 叶和欢拢了拢披散的长发,抽出那张纸,看到郁仲骁潦草但还认得清的字迹。 【我先回部队/记得吃早餐/电饭锅里有粥/一直保温着】 看着没标点的一番话,叶和欢甜蜜地弯起了唇角。 —— 叶和欢刚吃完早餐,接到了秦寿笙的电话。 当她匆匆忙忙赶到医院,就听到病房里传来秦寿笙哭天抢地的哀嚎,秦父的训斥声,还有秦母跟叶知敏的劝阻声。 秦寿笙瞧见叶和欢,两眼发光,一溜烟地窜到叶和欢身后猫着腰,躲避秦父手里自带的高尔夫球杆。 秦父已经找了秦寿笙很久,无奈这混小子狡兔三窟,怎么逮都逮不住。 这次要不是他有认识的朋友来医院体检,恰巧瞧见秦寿笙在医院花园里做广播体操,他还不知道自己儿子跟人打架进了医院,后来知道秦寿笙打架的对象是交往的‘男朋友’,秦父的老脸涨得通红通红。 “你给我过来,躲在欢欢后面,以为我就打不着你了?!”秦父气急败坏地吼道。 秦寿笙伸出半颗脑袋,不怕死地顶嘴:“再打,老秦,把我打坏了,你们秦家几代单传就要断香火了!” 秦父一听这话,火冒三丈。 想到这小子喜欢男人,自己这辈子可能真抱不上孙子了,他冲过去就要把秦寿笙海扁一顿。 秦母跟叶知敏急急地拉住暴跳如雷的秦父。 秦寿笙一边嚷着‘老秦要弑子了’,一边扯着叶和欢的衣角打掩护往病房外跑。 叶和欢只好跟着他出去。 走到某个偏僻角落,确定安全了,秦寿笙才放开叶和欢,拍着胸口感叹自己不容易,老秦说了,宁愿打断他的腿让他躺在家里,也不愿意他出去再丢秦家的脸。 “饿死了,身上带钱没?”秦寿笙捂着肚子,扭头问叶和欢。 叶和欢拿了张五十块钱给他,秦寿笙嘴巴一咧,得知她已经吃过,东张西望一番,溜下楼去餐厅买东西。 等秦寿笙猥琐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叶和欢才往回走,想去看看病房那边的情况。 快走到病房门口时,叶知敏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叶和欢其实没想到小姑也会一起来丰城。 叶知敏是特意出来找叶和欢的,如今见她回来了,往她身后瞧了瞧:“阿笙呢?” “他下去买早餐了。” 叶知敏点头,关切的目光落在叶和欢身上,这两天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老有种不好的预感,所以才会请了假跟秦父他们一起来丰城,现在瞧见好好站在自己跟前的叶和欢,她才稍有放心:“这两天,晚上都住在酒店吗?” 最美年华遇到你【211】她灿烂一笑,说,我老公是丰城人。 “我在丰城的房子还没处理掉,可以暂时住在那。” 叶和欢拉过叶知敏的右手晃了晃,带了几分撒娇的语气:“小姑你来了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也好去车站接你们。” 叶知敏莞尔,说:“我是在高铁车站碰到你秦伯母他们的,索性跟他们一块儿来医院……吃过早饭了没?” 叶和欢点点头,往病房那头瞟了眼,关心道:“秦叔叔没事吧?” “就是被阿笙气坏了。”叶知敏想到秦寿笙被秦父打得跳来跳去的滑稽样,觉得又好笑又无奈,不由埋汰了叶和欢两句:“你平时都跟阿笙待一起,为什么不劝劝他,现在这样,以后要怎么办?” “我觉得阿笙这样挺好的……戒” “哪里好?”叶知敏不赞同地瞪她一眼,“难道真要一辈子这样,不结婚不生孩子了?” 叶和欢话语间为秦寿笙抱不平:“那是你们老一辈人的观念,现在的年轻人,还有网络上,都是很支持同性恋爱的,他们又不是杀人放火了,何不对他们宽容点,甚至有些西方国家,已经允许同性登记结婚。” “你自己也说是西方国家,”叶知敏叹了一声,对叶和欢说:“在我们大陆目前的国情形势下,你能保证,一对同性恋人手牵手走出去,不会遭受异样的目光?也许你们觉得可以不在乎舆/论,为自己而活,可是小姑要告诉你,这个世界,绝大部分的人都不能免俗。” 叶和欢听到这话,有片刻的失神。 普通人没有办法正视同性恋,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就像她跟郁仲骁的关系,也不被大多数人所接受。 即便他们没有错。 可是别人并不知情,一经曝光,所有矛头就会第一时间指向她。 没有人会花费时间去了解事情的过程,大众只会口径一致地斥责她破坏小姨的婚姻,至于郁仲骁,也会被冠上渣男的名号。 这个社会,需要的从来就是有爆点的新闻,而不是一个平淡无奇的真相。 也有很多人试图着解释,结果那些解释被扭曲成狡辩。 说得越多错的越多。 到最后,所有的不甘化为屈服,沉默在那声声控斥的浪潮里。 正在这时,病房门开。 出来的是拿着热水瓶的秦母。 秦母看到走廊上的姑侄俩,招呼她们进病房去坐,得知秦寿笙已经跑去吃早餐,忍不住笑骂了句‘臭小子’。 “你们先进去,你秦叔叔要喝茶,我去打壶水。” 叶和欢已经收拾起自己紊乱的思绪,从秦母手里拿过热水瓶,“秦阿姨,还是我去吧。” 秦母不好意思再麻烦她,自家儿子住院这几天一直是人家在照顾,叶和欢并不觉得自己有多辛苦,她冲秦母扯了扯唇角:“这里我可比您熟悉,您跟我姑先聊,我马上回来。” “就让她去打吧。”叶知敏在旁边微笑地说。 等叶和欢拎着热水瓶消失在走廊拐角,叶知敏脸上的笑容淡下来,但视线还停留在拐角处,无声的叹息。 刚才叶知敏发现了叶和欢的走神,也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 但叶和欢不说,叶知敏自然也不会去挑明。 秦母发现叶知敏有心事,跟着往叶和欢背影消失的地方看了看,转而问叶知敏:“怎么了?” 叶知敏摇头,似感慨地浅笑:“孩子们都长大了……” “是啊,”秦母深有感触,“小时候就知道缠着你,现在大了,你不喜欢什么,他硬是要跟你反着来。不过欢欢比阿笙懂事,我看着欢欢现在挺好的,这孩子,有事你好好跟她说,终归是听得进去的。” 叶知敏悠悠的声音仿佛从远处而来:“但愿吧。” —————— 叶和欢打了水回到病房,秦寿笙已经坐在床尾,一边抠着脚趾一边听秦父训话,秦父见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又怒从中来,狠狠地一脚踹过去。 秦寿笙一声杀猪般的嚎叫,一窜而起,又想拿叶和欢当挡箭牌。 “当心热水瓶。”叶和欢险险地躲开他的咸猪手。 秦父已经扯着秦寿笙的耳朵把他拽回去,忿忿地骂他不听话,“这次回去,给我好好呆在家里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出去。” 秦寿笙企图采取暴力不合作的方式,刚起了个头就被秦父镇/压下去,最后恹恹地坐在床边晃着脚。 秦母已经办好出院手续回来。 叶和欢看着收拾东西的叶知敏跟秦母,问:“今天就走了吗?会不会太急了些?” “再拖,又不知道出现什么变故。” 秦母是非常不放心儿子,要不是秦父多了个心眼,赶去餐厅逮住秦寿笙,秦寿笙这会儿早就抹抹嘴跑路了。 叶知敏把衣服放进行李袋里,直起身,望着叶和欢道:“你的车票我也一并用手机客户端买了,是下午的 高铁,阿笙走了,你在这里也没什么事,一起回b市吧。” “下午吗?” 叶和欢并不想走,她本来还打算傍晚去菜市场买点菜,回星语首府做饭来着。 “你还有事?” “没有。”叶和欢抿了下嘴角,朝小姑浅浅一笑:“只是觉得有点匆忙。” 叶知敏看出她不愿意走,却没点破,瞧了瞧手上的腕表,解释说:“其实也不急,现在才九点多,高铁是下午一点四十几的,中间差不多有四个小时空余,足够吃一顿饭再赶去高铁南站。” —————— 从医院出来,将近十点。 叶和欢开了自己那辆红色跑车过来,她先把一车人送到丰城的御福楼,要了个包厢,因为还不到饭点,她打算回一趟星语首府放车,叶知敏放下茶杯站起来:“你一个人小姑不放心,我陪你一块回去。” “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叶和欢已经拿起车钥匙。 她并不希望叶知敏去星语首府,早上出门她没收拾公寓,这会儿郁仲骁的內褲还挂在阳台上。 如果叶知敏看到,到时候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也许是六年前的经历太深刻,在做好充分准备之前,叶和欢并不愿意家人发现她跟郁仲骁的旧情复燃。 叶知敏看着她,似要把叶和欢看穿,某个猜测在下一秒就要破土而出,但她希望是自己多想了,神色稍稍的柔和,说:“那我送你出去。” 走出包厢,叶知敏反手合上门。 走廊间没有什么人。 叶和欢说:“小姑,你进去吧。” 叶知敏盯着她,半晌才道:“和欢,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小姑?” “……” “你一直魂不守舍,小姑有点担心你。” “我真没事。” 叶知敏叹息,落在叶和欢身上的目光流露出一抹无奈,“我是你长辈,吃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你有没有事,小姑会看不出来吗?” 叶和欢没有接话。 有侍应生端着餐盘从旁边经过。 叶知敏瞥了眼侍应生,她的眼睛重新看向叶和欢,她从小叶和欢长大,当然清楚叶和欢的性子很犟也很滑头,如果是她不想说的事,不管别人怎么逼迫都不会承认,这会儿如果自己逼急了,可能会得不偿失。 所以,叶知敏放软了语调说:“你先去星语首府,其他事,等回了b市再说。” —————— 走进电梯,叶和欢脑海里只盘旋着一个声音,小姑可能猜到了什么。 既然不说破,她也不会主动招认。 御福楼距离星语首府不远,五分钟左右的车程。 叶和欢一进公寓,拨了郁仲骁的号码,那边没有人接,她拿下手机看了看时间,这个点,郁仲骁应该去了食堂吃饭,手机可能没有带在身上。 回b市,已经成了定局。 叶和欢掐掉电话,她往郁仲骁的手机上发了条短信。 【我小姑跟秦寿笙爸妈来了b市,下午我得跟他们回去,我把家里钥匙放在物业那里,你回来的时候跟他们拿就行了。】 发送成功后,叶和欢去厨房洗掉早晨留下的碗筷,然后又快速地整理了一遍公寓。 她离开公寓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大袋垃圾。 刚锁上门,叶和欢遇到了下班的邻居。 邻居是个快四十岁的女人,她原本正好奇地打量叶和欢的背影,有些熟悉但又觉得眼生,待对方转过身来,她颇为惊喜,“原来是叶小姐,染了头发,穿衣打扮一变,差点都没认出来。” 叶和欢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平时大大咧咧的一个人,这会儿莫名地有点不好意思。 “白小姐搬走后,我也已经好些天没看到你了。” “我回b市了。” 相邻几年,邻居知道叶和欢是b市人,瞧见叶和欢手里的袋子,问:“又要回b市去了吗?” “嗯。” “那以后还回来吗?” 叶和欢转过头,看了看公寓的门牌号,朝邻居灿然一笑,半真半假地说:“会的,我老公是丰城人。” 邻居诧异:“叶小姐你结婚了?” 叶和欢嘴边噙着浅浅的弧度。 “……快了。” —————— 叶和欢打车去御福楼。 刚进酒楼的大门,收到了郁仲骁的短信。 他应该是顾虑到她可能跟小姑在一起,所以没有打电话。 短信内容很简单。 没有浓情蜜意的辞藻,只是嘱咐她注意安全。 叶和欢到包厢时,菜已经上得差不多,秦寿笙依旧还在跟秦父相爱相杀,秦父是看他做什么都觉得娘娘腔,见秦寿笙用勺子吃东西,当即伸 手夺过勺子,外加一句:“又不是娘们,吃饭用什么勺子!” 秦寿笙默默拿起筷子扒饭吃。 一行人吃了饭,打车抵达南站时差不多下午一点。 …… 不同于丰城的多云天气,b市的天灰蒙蒙的,还下着小雨。 一下高铁,秦寿笙就被父母押回秦家,叶知敏的轿车停在车站的停车场,叶和欢坐进副驾驶座,余光里,瞟到了后座的那两袋蜜枣,她一时嘴馋,伸手够到一包拆了,扔了个蜜枣到口中。 叶知敏被她的样子逗乐,“我看你,就跟胭胭差不多,哪有二十六岁的样子。” “这是给胭胭买的?” “小丫头就喜欢吃这个牌子的蜜枣。” 叶知敏边倒车边说,脸上浮现出和善的笑:“早上路过一家小店,看到有这个,就下车买了几袋。” 叶和欢看着包装,心生出了一丝的缅怀。 这是很多年前的一个蜜枣品牌。 她小时候经常偷偷买着吃,吃出蛀牙被韩敏婧打了一顿后才不得不戒掉。 车子等红绿灯的时候,叶知敏问叶和欢,是先送她回大院,还是跟自己一块去学校接胭胭,然后去陆家吃饭。 “去接胭胭吧。” 叶和欢突然有些想见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她对胭胭,有种说不上来的亲切。 或许,是因为胭胭跟那个孩子同一天出生,所以她在潜意识里,把某种情感寄放在了陆含胭的身上。 —————— 叶和欢她们到达学校时,陆含胭正在收语文作业,她是班长兼语文课代表。 听着小丫头督促同学快点做作业的软糯声音,叶和欢站在教室的窗边,心头蓦地一软,陆含胭梳着马尾辫,弹指可破的白嫩皮肤,眼睛黑葡萄一样的乌亮,比起班上其他的孩子,陆含胭无疑是出众的。 小丫头看到门外的叶知敏跟叶和欢,喜出望外,小脸蛋红扑扑的,但碍于身份,只能假装淡定地继续收作业。 放学铃一响,陆含胭立刻跑出来,抱着叶知敏的双腿,冲叶和欢甜甜地叫欢欢。 叶知敏佯作不悦地问:“你叫她什么?” 陆含胭吐了吐粉粉的小舌头,乖巧地喊了声欢欢表姐。 叶和欢欢喜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上车后,陆含胭得知自己的零食被叶和欢拆了一袋,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把另一袋也送过来,还从书包里拿出小零食统统给叶和欢,讨好的样子有点谄媚,却可爱十足:“欢欢表姐喜欢吃,这些,那些,都给你。” 叶和欢再三确认:“真的都愿意给我?” 陆含胭重重地点头,为了表示自己的慷慨,使劲地往叶和欢怀里塞,像在无声催促,拿走拿走! “小丫头第一次这么大方。”叶知敏在旁边开着车感叹,“上次,我问她要话梅糖,求了半天才给我一颗。” 叶和欢低头,发现果然有一包未拆封的话梅糖。 她又扭过脸看向胭胭,小丫头被叶知敏那么一说,小脸上表情甚是羞赧。 陆含胭脸红的样子,叶和欢生出一点熟悉感,仿佛有一道虚影从她脑海里快速闪过,却又来不及抓住。 叶和欢不可能真要一个孩子的东西,拿过陆含胭的书包,一件一件装回去,还跟小丫头约定周末带她去海洋馆。 小丫头兴奋地在后座高呼‘万岁’! …… 刚到陆家,叶和欢接到范恬恬的电话,范恬恬请她去家里吃饭。 叶和欢说今晚不行,再约个时间,范恬恬在电话那边哼哼:“现在架子大了,连吃顿饭都要预约了不成?” “不是……” 叶和欢用肩膀跟耳朵夹着手机,一边帮陆含胭削铅笔一边解释:“我在我小姑家。” 范恬恬虽然有点小刁蛮,但不是蛮不讲理,见此也没再为难叶和欢。 晚饭前,陆启明也回来了。 陆烬言要上晚自习,学校又离得远,所以不特地回来吃饭。 叶知敏做的菜,大多数是叶和欢喜欢的,上桌后,陆含胭自发地搬了椅子坐在叶和欢身边,很有主人范地给叶和欢夹菜:“欢欢,吃金针菇,这个味道很好的。” 叶知敏瞪她:“就你知道什么好吃。” 陆含胭已经好几次因为贪吃导致哮喘复发,冷不防听到母亲这么说,抿了抿小嘴,立刻安分地管自己扒饭。 陆启明看着卖乖的小女儿,笑得弯了眼,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叶和欢唇边含笑,望着一家三口温馨的互动,她的心底某处被触动,忍不住想,如果那个孩子还在,她,郁仲骁,儿子,是不是也会这样围着桌子吃饭,那会是一副怎么样的画面? 想着想着,叶和欢忽然感到淡淡的苦涩,因为这样幸福的一幕,距 离她太过遥远。 …… 晚饭后,陆启明亲自开车送叶和欢回军区大院。 叶和欢幼年时,因为叶赞文跟韩敏婧吵架,小姑结婚后,她在陆家住的日子不比待在大院少,那时候叶知敏跟陆启明新婚,还没有自己的孩子,两人又都喜欢女孩子,下意识把叶和欢当女儿来养。 比起叶赞文,陆启明倒更像是她的父亲。 得知叶和欢目前属于‘无业’状态,陆启明让她去陆家的公司上班,叶和欢没答应也没拒绝,她只说考虑考虑。 快到大院时,陆启明没头没尾地说了句:“胭胭很喜欢你,以后有空,多来家里看看她。” 叶和欢想到胭胭大眼忽闪的样子,她脸上露出笑容:“会的,我也很喜欢胭胭。” 陆启明欣慰地点头,之后没再说话。 —————— 陆启明回到家里,妻子正陪着女儿在客厅里做作业。 胭胭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他在玄关处换鞋,响亮地喊了声爸爸,然后被叶知敏敲了敲小脑袋,“专心做题。” 晚上,叶知敏替女儿洗完澡,看着她入睡后才回到主卧。 陆启明还没睡,靠坐在床头看财经杂志。 见妻子回来,他抬头问:“睡了。” “嗯。” 叶知敏揉了揉脖子,声音里透着疲惫,陆含胭看着秀气,其实骨子里很贪玩,折腾起来也很磨人,她从衣帽间拿了换洗衣物,匆匆洗了个澡,掀了薄被上/床休息。 陆启明突然合拢杂志,问妻子:“现在和欢回来了,你有什么打算。” 叶知敏拿头绳的动作一顿,随即放下了双手,轻声道:“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她只有二十六岁,以后还要嫁人,身边不能有拖累,我答应过我嫂子会照顾好她。” 良久,叶知敏又道:“上星期,那男的来找过和欢。” 陆启明的视线正正地落在妻子脸上,略显讶异:“几年前不是已经分了吗?” “谁知道呢……”叶知敏想到在丰城时叶和欢的遮遮掩掩,心中有担忧,那个男人,不就是丰城人吗? 陆启明见妻子愁眉不展,开解道:“别想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但这一夜,注定是失眠的。 最美年华遇到你【212】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这么[马蚤]…… 叶和欢早晨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两手捂上脸颊,觉得镜子里的自己气色红润,好像还……漂亮了一点。 她的唇角微微上扬,心情愉快,然后拿过牙膏拧开盖子,往电动牙刷上挤了挤。 刚洗掉脸上的洗面奶泡沫,听到自己房间里隐隐传来手机铃声煎。 叶和欢顾不上擦手,匆匆跑回卧室接电话。 “喂?” “已经醒了?”手机那头,男人低沉的嗓音带些讶然。 昨晚上,两人通话时,叶和欢说到早上要陪爷爷去晨跑,郁仲骁主动提出要叫她起床,现在听她的声音轻快清晰,不像是被吵醒的朦胧,他那边还有哨子的声响,“怎么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叶和欢一边说一边打开衣柜的门找衣服,又问他:“你在部队了吗?” “嗯。戒” 郁仲骁的重点还停留在她那三个字上:“为什么睡不着?” 叶和欢手里拿了一套运动装,换了个姿势,靠着衣柜,正好对着不远处的试衣镜,她看到自己眉眼间的那抹幸福,做了个咬唇角的小动作,卖起关子:“你猜啊。” “我怎么猜?”那边响起打火机点燃的声音。 郁仲骁的嗓音很低,有着让人酥骨的磁性,叶和欢听出他语调里的玩味,她的头歪贴着衣柜门,大脑里已经勾勒出他边打电话抽烟的样子,配上他这个年龄,很让人着迷…… 郁仲骁问她:“吃过早饭没有?” “没……” 恰在这时,樊阿姨出现在门口,轻叩了下虚掩的房门。 叶和欢扭过头。 樊阿姨见她在打电话,没有出声打断,只是用手指了指楼下,告诉叶和欢可以去吃早餐了。 叶和欢一边点头一边对着手机道:“我先去吃早饭了,你也去忙吧。” 打算挂电话前,郁仲骁突然喊了她一声。 “还有事?” 在叶和欢一脸不解的等待里,他低着声说:“我早上出门的时候,碰到你邻居了。” 叶和欢的耳根有些发热,她觉得郁仲骁意有所指,似乎在暗示着什么,她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昨天跟邻居在门口聊天时说的那句‘我的老公是丰城人’,然后电话那边没了下文,郁仲骁催促她:“去吃饭吧。” “……”叶和欢有些无语。 结束通话,她握着手机,蓦地勾起嘴唇,心里像搅了蜜糖,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这么[马蚤]…… —————— 叶和欢下楼的时候,叶纪明已经坐在客厅里看报纸。 叶纪明是昨天下午从首都回来的,正式退居二线,他摘掉眼镜看着孙女,笑呵呵地说:“心情这么好?” “还不错吧。”叶和欢眉眼弯弯,身后的马尾晃了晃。 叶和欢穿着一身红色阿迪达斯的运动套装,两手往口袋里一兜,染回黑发后,确实不像二十六岁。 爷俩绕着大院跑了一圈。 碰到湖边亭子里有人下棋,老爷子来了兴致,一定也要下一盘,叶和欢只好站在旁边‘伺候’着。 “老叶,这是你家孙女?都快认不出来了!”跟叶纪明下棋的老头夸赞道。 叶纪明笑吟吟的,又听到有人问:“找对象了没有?” “还没呢。”叶纪明说。 人年纪大了后,很容易凑在一块儿讨论子孙,叶和欢听着这些老爷子越说越高兴,到最后,已经开始把她跟某某的孙子拉郎配对,在大家当真之前,她只好开口打断他们,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 叶和欢转身走出凉亭,还听到身后传来声音:“哈哈,这孩子,估计是害羞了。” …… 回到家里,叶和欢刚盛了碗粥坐下,叶纪明也两手负背,晃悠晃悠地回来了。 在餐桌边坐下,老爷子就隐晦地说起给她找对象的事。 叶和欢停下夹雪菜的动作,认真地告诉叶纪明,自己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二十六岁,是该好好找个男朋友了。”叶纪明想到了什么,沉吟片刻后,对叶和欢说:“上次那个壹周周刊,已经被查处,至于那些无中生有的新闻,不用去理会。” 不管叶和欢在丰城有没有‘流连花丛’,叶纪明这话的意思就是,完全没有那档子事。 “跟那些新闻无关。” 叶和欢的筷子戳在碗里,她忽然转过脸,试探地问:“爷爷,您对我的结婚对象有什么要求?” 叶纪明说:“只要对你好,对你们以后的孩子好,其它的,爷爷没意见。” 说完,他望着叶和欢:“有喜欢的男孩了?” “……还没,我就随便问问。” 叶和欢低头喝粥,喝了两口又抬起头,“真的就这些要求?” 叶纪明瞧她一惊一乍的样子, 心里越发笃定这丫头有了喜欢的人,想到上回杂志里写的内容,也希望她尽快定下来,于是爽快地应下:“爷爷不是老古板,只要人好,你记住,这是最重要的。” 叶和欢莞尔一笑,哪怕以后爷爷知道郁仲骁的身份会反对,但这一刻,最起码,她的心里是开心的。 —————— 早饭后,叶和欢闲着无聊,跑去探望秦寿笙。 今天的天气很好,万里无云。 秦寿笙正坐在院子里,腿上盖着懒洋洋图案的薄毯,左手打着石膏,右手拿着只笔在那奋笔疾书,表情略显狰狞,冷不防瞧见叶和欢,想要藏起东西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叶和欢把本子拿走。 “写什么要配上这副表情?”叶和欢边说边翻开了两页。 她刚看到‘复仇’、‘刘璃’的字眼,手上一空。 秦寿笙把本子用绳子缠好,往屁股底下一塞,还是觉得不踏实,又用屁股使劲地蹭了蹭。 叶和欢:“……” —— 叶和欢在秦家吃了午饭,还陪秦寿笙窝在房间里看电影。 当她看到两个男人抱在一起时,已经意识到这是什么片子,再当她看到男一号把刀捅进男二号身体里时,眉头一皱,本能地转头去看秦寿笙,看到他双眼闪烁着绿光,好像分外激动,她拿脚踹了他一下:“你没事吧?” “别打扰我看片。”秦寿笙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 叶和欢直接站起身,过去关了电视机。 秦寿笙仰头看她,一脸的‘欲求不满’:“你干嘛!” 叶和欢两手环着胸,俯瞰着他,目光充满了审度,半晌才说:“你不会是想学电影里那个男一号……” “我有那么蠢吗?” 秦寿笙翻白眼,冷声哼哼:“作为一个聪明人,绝对不会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要做也要做让对方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只不过,后半句话,他只敢在心里说。 叶和欢待到下午四点的时候离开,因为她突然想起来,清和园里需要买一些家居用品。 她是那种说做就做的性格,当即不再耽搁时间。 秦寿笙看着她匆忙要走的身影,阴阳怪气地捏着嗓子唱:“one/night/in/北京,我留下许多情……” 迎面而来一卷抽纸。 —————— 叶和欢去了市中心一家大型购物超市。 她刚选好两把衣架,打算去买一壶蓝月亮时,听到有人喊自己,稚嫩的童音,一回头就看到跑过来的陆含胭。 陆含胭身后跟着陆家的家政阿姨。 碰上叶知敏工作忙的时候,是家里阿姨负责接胭胭放学。 陆含胭是进超市来买星球杯的,看见叶和欢的时候,欣喜得不行,咧开嘴露出白白的小门牙。 叶和欢陪她们去买了星球杯,顺便把账也一块儿结了。 陆含胭抱着那袋星球杯,看到叶和欢从购物车里拿出一块灰色的毛巾,她冷不防地问了一句:“是给郁仲骁买的吗?” 叶和欢诧异,幸好家政阿姨去买洗洁精不在身边:“这个名字谁告诉你的?” “哥哥啊。” 陆含胭回答得不以为然。 叶和欢摸了摸她的头,过了会儿,忽然说:“他是你的长辈,你不能这样叫他的名字。” “可是我哥哥就是这么叫他的。”陆含胭把陆烬言说的话如实倒给了叶和欢:“哥哥说起他的时候,都是郁仲骁啊郁仲骁。” 叶和欢:“……” 最美年华遇到你【213】一直这样子,难道你不结婚了? 陆含胭用圆圆的小手指剥开一个星球杯,舔了舔封口处的巧克力,然后抬起头,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向脸上写着‘无言以对’四个字的叶和欢,“难道我不能喊他郁仲骁吗?” 叶和欢手里拎着购物袋,和个头小小的陆含胭站在收银台边。 她往生活用品区看了一眼,家政阿姨还没回来煎。 面对陆含胭熠熠闪着好奇的目光,叶和欢在她的跟前蹲下/身,伸手替小丫头揩掉嘴边的饼干屑,一边语重心长地说:“你们老师应该教过你们要尊老爱幼吧?你哥哥说的话做的事不一定是对的,胭胭要学会辨别哪些值得学习。如果哥哥有说错的,你可以指出来,就像他直呼大人的名字。” “那我可以继续叫你欢欢吗?” 叶和欢轻弯唇角,语气不由地柔下来:“这个得看你自己,按理说,是应该叫我表姐呢。” 陆含胭淡淡的眉毛拧紧:“可是我们都这么熟了……” 叶和欢被她脸上纠结的表情逗乐,伸手捏了捏陆含胭的小鼻子,那边,家政阿姨已经付完钱过来。 从超市出去,一路上,陆含胭都黏在叶和欢身边戒。 陆家的司机早已打开后座车门等在路边。 恰巧,叶和欢的手机响了。 是范恬恬打来的。 “咱俩还是不是朋友了?今晚不准再说有事,昨天买那么多菜都搁冰箱里,要再不煮掉估计都得烂了!” 叶和欢晚上也没其它安排,就答应了:“那我过会儿就过去。” 刚收起电话,衣服就被扯住了。 陆含胭仰着小脸,巴巴地问:“欢欢,你晚上要去做客吗?” “嗯,去一个朋友家。” “可以带我去吗?”小丫头趁机道。 叶和欢转而看了看站在旁边的家政阿姨,她多带个人去,以范恬恬的性子,恐怕是希望越热闹越好,主要还是陆家那边…… 陆含胭很会察言观色,立刻拽着叶和欢的衣角说:“欢欢,你打个电话给我妈妈吧。” 叶和欢低头看小丫头卖萌的可爱样,心头软软的暖暖的,突然也很想带她一起去吃这顿饭。 在陆含胭殷切的注视下,叶和欢重新拿出手机,拨了叶知敏的号码。 叶知敏晚上要加班,听到叶和欢说要带胭胭去朋友家吃饭,只是嘱咐了一些饮食上的注意事项。 陆含胭坐进叶和欢的牧马人,像只脱了笼的小鸟儿,由着叶和欢附身给她系安全带,一脸兴奋地问东问西。 叶和欢还在半路买了个水果篮捎上。 —————— 按了门铃,来开门的是小姚望。 小家伙穿着天蓝色的家居服套装,帽兜上垂着两长长的兔耳朵,顶着个西瓜头,大大的眼睛炯炯有神,看见门外的叶和欢,他立即像模像样地从鞋柜里拿出新拖鞋摆地上:“阿姨,这是给你准备的。” 故作老成的奶声奶气,很讨人喜欢。 小姚望其实已经三周岁,但他的身形比较瘦小,白白净净,声音又软软的,很容易被人误当是个女孩子。 当姚望瞧见叶和欢身后的陆含胭,尤其陆含胭还冲他嫣然一笑,小家伙耳根倏地发烫,有些拔不动杵在那的双脚。 陆含胭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星球杯递过去,友好地说:“送给你吃的。” 小姚望直勾勾地盯着陆含胭,一张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这时,范恬恬手执着锅铲从厨房里探出了个头。 “站在门口当门神呢?”范恬恬的眼角余光斜向叶和欢手里的水果篮,轻嗤一声:“你还真敷衍。” 说完,她又钻回厨房去了。 让两孩子去客厅玩,叶和欢把水果篮放在茶桌上,然后晃到了厨房门口。 隔着虚掩的门,能听到里面传来的炒菜声。 范恬恬瞥了眼进来的叶和欢,没好声气地驱赶她出去:“厨房本来就窄,别在这里妨碍我。”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菜了?” 厨房里有张小桌,叶和欢注意到,已经有三个小炒摆在桌上。 以前的范恬恬因为家境富裕,从来不干家务,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范父范母对她很宠爱,在温哥华读书的日子,专门请了保姆照顾她的一日三餐,那时候,叶和欢跟叶赞文找来的佣人不对盘,没少去范恬恬的公寓蹭饭吃。 所以,现在看到范恬恬化身为贤妻良母,叶和欢还真是不习惯。 见她一会儿煲汤一会儿炒菜,叶和欢作势就要帮忙,结果手刚伸过去就挨了一记打,范恬恬白了她一眼,非常嫌弃地说:“别给我添乱。” 叶和欢自觉地退到一边,看着范恬恬忙碌的背影,倒没把范恬恬恶劣的态度放在心上。 自从那晚得知她跟郁仲骁的关系后,范恬恬就对她不冷不热,说话也不客气,但叶和 欢感受得到她对自己的关心。 这应该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 等到开饭的时候,两个小孩子已经很熟稔。 陆含胭很喜欢这个害羞的小/弟弟,追着姚望让他叫自己姐姐。 素来有礼貌的小姚望,却像是跟她拧上了,小嘴紧得像河蚌,怎么也撬不开,红着两只耳朵不肯喊姐姐。 陆含胭对着范恬恬一口一个姐姐,哄得范恬恬眉开眼笑,亲了亲她的脸颊,说:“比你那个倔驴一样的表姐讨喜多了!” 叶和欢懒得搭理她的挑衅,把小姚望抱上桌。 晚饭后,陆含胭端着盘水果沙拉,跟姚望去了他的小卧室玩飞行棋。 范恬恬从厨房出来,就看到叶和欢坐在沙发上凝望着孩子身影,她的目光很温和,没有掩饰眼底对孩子的喜爱。 “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喜欢孩子?”范恬恬走过来,把一杯橙汁递给叶和欢。 “这是个看颜的世界。” 范恬恬冷笑,以表达为她这种肤浅观点的不屑。 叶和欢晃了晃杯子,闻着鲜橙的香味,继而问起姚烈,范恬恬在她旁边坐下,不甚在意地说:“他一星期回来一次,平日里,家里就我们娘俩。” 客厅里的电视,正在播手撕鬼子的抗日神剧。 两人百无聊赖地看着,一边聊天,不同于那天上午在咖啡馆里的闲聊,这一次,也许是彼此之间没了秘密,所以可以畅所欲言,不用再顾忌些什么,只是碍于卧室里的孩子,两人的音量一直控制在他们听不到的范围内。 说到在温哥华瞎混的时光,两人皆生出了一种怀念的情绪。 那段日子,确实可以用无忧无虑来形容。 范恬恬忽然说:“如果不是你姑姥姥过世,你也不会突然回来,也就不会遇到你小姨父。” 她其实还是无法理解叶和欢对郁仲骁的这份感情。 叶和欢抿了口橙汁,勾起唇角,接话:“如果不遇到,不会惦记上对方。” “不惦记,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些事。” 范恬恬想起了叶和欢流掉的那个孩子,她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秦寿笙说的口吻跟神情,已经说明叶和欢经历这些时的痛苦,没有女人,会对自己的亲生骨肉无动于衷。 要不是姚烈把事情跟她一五一十地说了,她真会按捺不住脾气打电话给郁仲骁,狠狠骂这个臭男人一顿。 “如果你小姨没做那些事,他现在应该还是你小姨父。” 叶和欢赞同地点头,眯起眼,深呼吸了下,道:“那样的话,他一定会是个好长辈,我们应该只有在韩家才会碰到,我会恭恭敬敬地喊他小姨父,逢年过节的时候,他还得包个红包给我,等我结婚了,他跟我小姨来喝喜酒,婚礼现场那么热闹,指不定我根本不会注意到他……” 半晌,范恬恬才说:“如果你家里没有那么多事,你也不用出国,也许人生的轨迹都得变一变。” “现在这样,对我来说,也挺好的。” 电视屏幕上闪烁的光亮打在叶和欢的脸上,忽明忽暗,却映得她的五官格外平和。 叶和欢仰脖,把剩下的橙汁一饮而尽。 她把杯子放回茶桌上,听到身边的范恬恬开口问:“那以后呢?你们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样偷偷摸摸。” 可是,又要怎么才能光明正大呢? 毕竟身份都摆在那里。 叶和欢把郁战明来找自己的事跟范恬恬说了。 范恬恬替她担心:“你怎么回答的?” “我什么都没有说。” 叶和欢往后靠着舒适的沙发,她看着电视上的影像,话是对范恬恬说的:“恬恬,我好像变得越来越自私了。” “换做六年前,我听到那些话,一定会害怕,怕自己影响他的前途,就像我妈那会儿威胁我,我吓得一晚上都睡不着,就差没抱着枕头睡在我妈的房间门口,后来孩子没了,我妈又死了,我当时想,这下真得结束了。可是六年后,他来b市找我,我发现,自己依然没有真的放下。” 范恬恬没说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跟姚烈的情感之路,连一点小风小浪都没有。 在她表白后,姚烈很快给了回应,然后他们像普通的情侣谈恋爱,最后步入婚姻的殿堂,姚烈的家境虽然比不上她家,但他仍然在靠自己的能力一步步往上走,她的婆婆也是个非常好的女人,婚后完全没有电视里演的婆媳大战。 面对叶和欢这种复杂的情况,她给不出实质性的建议。 范恬恬问:“一直这样子,难道你不结婚了?” “我现在不会特意去想这档子事,结婚,不过是给这种关系上了一道枷锁,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两个人能在一起。” “我看你是疯了……” 叶和欢微笑:“爱情本来就是疯狂的,这应该也是我这辈子最疯的一次。” 范恬恬彻底的语塞了。 两人又坐了会儿,叶和欢突然看了看墙上的钟,开口道:“八点了,我得送胭胭回家。” “这孩子,就是你小姑生的?” “嗯。” 叶和欢的手机有电话进来。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然后接了,语调下意识放软:“喂?……在恬恬家……过会儿就回去……嗯……晚上没有事吗?……那早点休息……好……挂了。” 等叶和欢撂了电话,范恬恬在旁边啧啧打趣:“看着还挺像回事的,这是不是一日三次的查岗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父亲管着自家不听话的女儿呢……” 叶和欢报复心重地一把捏住她软软的腰肢,换来范恬恬杀猪式的惨叫。 —— 叶和欢送陆含胭到家的时候,叶知敏已经下班回来。 陆含胭被家政阿姨领着去洗澡,叶和欢看着孩子蹦蹦跳跳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暗松了口气,指尖绕着车钥匙正打算离开,叶知敏却喊住了她:“欢欢,小姑有话问你。” 叶和欢回转过身。 “你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最美年华遇到你【214】我睡不着,你唱歌给我听7000+ 听到叶知敏这么问,叶和欢大脑里警铃一鸣,直觉告诉她,叶知敏是在试探,或者说,是在提醒她什么。 叶和欢缓缓攥紧手里的钥匙,面上还是佯作自然地问:“小姑你怎么突然问这个?煎” 叶知敏淡笑:“没什么,只是刚才想起来。” 说着,下意识去看叶和欢的左手,那枚钻戒还在无名指上。 叶和欢脸上若无其事的表情,叶知敏望着她,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心情。 有感慨,或许也有无奈。 “如果你真觉得跟肖益不合适,那小姑再帮你问问,有没有其他好的男孩子……” 这次,叶和欢没再拐弯抹角,直截回绝了:“我现在还没找对象的打算,如果随随便便找一个,也是耽误人家。” 叶知敏说:“只有男人耽误女人的,哪有女人耽误男人的道理?” “找个对象却不愿意跟对方结婚,不就是耽误吗?戒” 叶知敏目光殷殷地看着她,叹气一声,放柔了语调:“欢欢,我是你小姑,有些事理应上也轮不到我来说,可是我从小看着你长大,我记得你六岁那年冬天半夜抽筋,你姑父只穿着睡衣送你去医院,对你,我和你姑父一直当亲生孩子一样。” 叶和欢脸上神情出现一抹动容,她轻声道:“我知道的。” 提及幼年往事,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叶和欢都记得一清二楚。 那一次,因为韩敏婧又跟叶赞文吵架,她背着书包偷偷溜出家,无处可去,很自然地就跑到陆家找叶知敏。 不说叶知敏,就连陆启明也是真心对她好,而不是看在叶知敏的面子上。 叶知敏没再继续说下去,话头一转:“晚上没有喝酒吧?要是不方便,我让家里的司机送你。” 叶和欢晚上只喝了两杯橙汁,不影响开车。 听到别墅里传来胭胭喊妈妈的声音,她催促叶知敏进去。 叶知敏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地回过头叮嘱和欢:“你自己开慢点,路上注意安全。” 叶和欢笑着点头:“好。” —— 关上车门,叶和欢坐在车里,没有立刻点火发动牧马人。 林荫道两旁的法国梧桐枝叶茂密,月光星星点点地落在挡风玻璃上,一辆奥迪轿车从不远处的拐弯处驶来,在两辆车擦肩而过时,明晃晃的车灯光稍纵即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跟范恬恬那样感性地交谈过,导致她现在面对小姑欲言又止的眼神,情绪有一点点烦闷。 叶和欢不是一个性格优柔寡断的人。 韩敏婧为了叶赞文伤她,她一句控诉的话都没说,径直拿着护照跟机票远走温哥华。 后来的那几年,她也真像自己所说的那样,就当没这样的父母,对韩敏婧不闻不问,对叶赞文冷嘲热讽。 做这些之前,她没有丝毫的犹豫不决,之后也没因此后悔。 但在跟郁仲骁的这段关系里,叶和欢却做不到如以往那样我行我素。 因为她并不是真的叛逆到完全不顾忌家人的想法。 除去叶赞文跟韩敏婧,爷爷,外公,小姑……这些也是她的亲人,他们不曾伤害过自己,相反的,都很疼爱她。 她不想让他们失望,却偏偏做了一件让他们无法接受的事。 爱情是疯狂的,也是自私的。 在叶和欢的内心深处,郁仲骁三个字,早已跟她的血肉融为一体。 经历了疼痛、逃离跟口是心非,她越发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管是八年前还是八年后,她都渴望着这段来之不易的情感。 这份渴望,超过了道德伦/理对她的约束。 小姑的一次次暗示,叶和欢不是不明白,可她就像是有了瘾头的瘾君子,明知是毒,依旧克制不住地想要靠近。 郁仲骁对她而言,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触动,比爱情更深刻,比亲情更亲近…… 不愿意再放手,所以左右为难时,只能在自我的煎熬里举步维艰。 —————— 回到叶家,叶和欢刚换好室内拖鞋,二楼书房的门开了,她抬头望去,叶静语红着眼眶从里面出来。 叶静语没有下楼,而是去了自己以前在家里的房间。 这时,樊阿姨端着一碗大馄饨走出厨房。 这个家里,也只有叶静语动不动把馄饨当饭吃。 在樊阿姨准备上楼时,叶和欢喊住了樊阿姨,因为她站的位置隐蔽,刚才樊阿姨只顾着不让馄饨的汤水洒出来,倒是没注意叶和欢回来了。 叶和欢明知故问:“爷爷没吃晚饭吗?” “不是,这是给二小姐煮的。”叶和欢刚从外边回来,什么也不知道,于是樊阿姨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描述了一遍,无非是叶赞文跟殷莲又吵架了,叶静语夹在中间 待不下去,索性回大院来住。 樊阿姨是叶家的老人,骨子里偏向正房太太生的叶和欢,趁着没其他人,偷偷告诉叶和欢她刚才在书房外不小心听到的内容,中午饭局上叶赞文喝多了酒,殷莲下午去公司,碰巧看到女秘书在休息室里给醉醺醺的叶赞文脱衣服。 “其实这也没什么,可能是叶董的衣服脏了。”樊阿姨并没为殷莲愤愤不平,大概跟殷莲是小三上位有关系。 哪怕是殷莲本人,也不敢揪着女秘书的头发正大光明地责骂,其身不正,何以正人。 只不过这样,算不算是因果轮回? 叶和欢看了眼那碗发胀的馄饨,对樊阿姨说:“您给她送上去吧,我去厨房倒杯水。” “嗳!” 等樊阿姨的背影绕过缓步台,叶和欢才转身去了厨房。 …… 上楼的时候,叶和欢收到气象预报的短信。 她边低头看手机屏边踏上最后一档台阶,经过叶静语房间的时候,门从里面被打开,吱呀一声,伴随着叶静语的声音:“叶和欢,我有话问你。” 叶和欢站定脚步,偏过脸看她,叶静语的鼻子跟眼睛都红红的,声音还带了些哭过后的沙哑。 叶静语盯着门外的叶和欢,眼神像看着阶级敌人那样敌视,“爸爸大前天回家,你是不是跟他说了什么?” 叶和欢正面对上叶静语。 相较于叶静语兴师问罪的口吻,她的语调很轻描淡写。 “你想知道,问叶赞文不是更靠谱?他那么疼你这个女儿,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样的话,换做以前,叶静语肯定会沾沾自喜,觉得叶和欢在嫉妒自己。 但现在,她只感受到浓浓的讽刺,当即就有些恼羞成怒。 叶静语冷声控诉:“你这样有意思吗?” 叶和欢挑眉,她的长相偏明艳,配上这个小动作,倒显得有点坏痞,她正儿八经地看向叶静语,挺喜欢看叶静语炸毛的样子,煞有其事地噢了一声:“本来还没觉得,现在看你这样,是挺有意思的。” 叶静语恨恨地瞪着叶和欢,胸口气闷,却也不知道能拿她怎么办。 在言语上,她从没胜过叶和欢,更别说是武力上。 就冲叶和欢当年把她妈打到流产的那股狠劲,她都不敢皮痒地上去招惹叶和欢。 “没事了吧?那我可走了。” 叶和欢说完就抬脚走人。 叶静语咬牙的声音从身后低低传来:“你妈都已经死了,再这么揪着不累吗?你走这么多年,为什么还要回来?” 即便她跟韩敏婧不对付,但逝者已逝,她不允许别人这么说自己的母亲。 叶和欢回转过身,有些冷脸:“你再说一遍。” “我有说错吗?” 叶静语倔强地对上她阴测测的眼神,毫不退缩:“你妈在的时候不让我跟我妈好过,现在人死了,还不肯放过我们。” 原以为韩敏婧死了,爸爸就会立刻跟妈妈登记,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叶赞文对结婚一事绝口不提。 她不是没有暗示过爸爸,可是爸爸从来没有给过明确的回应。 以前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日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复存在。 尤其是在叶和欢回来后。 叶赞文跟殷莲发生摩擦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所以,叶静语把这一切的错误都归咎在了叶和欢的身上,心里对叶和欢的厌恶越来越深。 “在这个家里,你又为爸爸跟爷爷做过什么?你带给他们的除了麻烦就是麻烦,做错事还要他们给你善后,既然都走了,怎么不走得干净点?” 叶和欢看着叶静语,“自己拉的屎太臭,还要怪厕所的换气设备不给力。叶静语,到底是你的表达能力有问题,还是我的理解水平倒退了?是我妈心狠手辣不肯放过你们母女,还是你妈阴魂不散勾/引别人丈夫,怎么,现在你妈感情危机了,你就想来我这里寻求点安慰?” 叶静语没想到她说话这么粗鲁,恼得脸红脖子粗,也越发觉得委屈气愤。 “叶和欢,你一定要跟我这样说话吗?是,我妈破坏了你妈的婚姻,可是一段感情的破裂,你敢说没有你妈的责任吗?我妈妈这些年,难道还不够隐忍吗?她一次也没有在你妈跟前挑衅过,为了你那个形同虚设的幸福家庭,我妈要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那么多年,在学校里,我被指着鼻子骂私生女。我也是爸爸的孩子,凭什么你能得到的,我就不能拥有?” 这一刻,所有的不甘,像找到了一个闸口倾泻而出。 “现在你妈死了,我妈为一个男人耗费了一辈子,在剩下的几十年,得到一个妻子的名分,这个要求难道很过分吗?除了出身,我妈哪一点比不上韩敏婧?如果她不是韩永松的女儿,爸爸根本不会容忍她这么多年!” < p>叶和欢冷言以对:“如果你想给你那个妈套名分,应该去找叶赞文,跟我嚷嚷什么?” “……”叶静语咬紧了牙关。 “这六年,足够你妈力争上游了,不过我看她好像还在原地踏步,要是我没记错,你妈今年也有四十八了。”叶和欢压制着心头那股无名火,皮笑肉不笑地说:“不管多大年纪的男人,他永远喜欢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我听说叶赞文前不久新提拔了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女秘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吧?” 叶静语的脸色骤然变得难看。 她今天会来这里过夜,不就是那只狐狸精挑起的事端吗?! “我是不介意多了个后妈,至于你妈有没有这手段,还是后来者居上,这些都不在我关心的范围内。” 说完最后一句,叶和欢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门合上,回廊也瞬间安静下来。 叶和欢在房间里呆了会儿,然后起身从衣柜里拿了睡衣出去洗澡。 进洗手间之前,她特意瞟了眼叶静语的卧室,门紧紧关着,刚才没听到下楼的动静,应该是把自己锁在了屋里。 对殷莲,叶和欢已经没有多大的感触。 有些情绪,随着韩敏婧的离世,也跟着深埋在心底。 并不是选择了原谅,只是觉得已经没必要再去计较那些得失。 就像她跟叶静语说的,如果叶赞文再婚,她确实乐得弄个厚厚的红包送出去。 换做以前,她或许能砸了婚礼现场,但现在的叶和欢,不会这么做。 人在一次次的磨砺里学会成长,她亦是如此。 —————— 洗完澡,躺在自己柔软的大床上,空调口冷气呼呼地吹着,叶和欢裹着薄毯辗转了个身,右手臂枕在了头底下。 她盯着那个搁置在墙角的陈旧毛绒玩具,心里忽然有些空荡荡的。 韩敏婧,无疑是叶和欢心中一道不可触碰的伤疤。 乃至现在,她重新再跟郁仲骁在一起,还是不太愿意回忆那些跟韩敏婧有关的过往。 韩敏婧从医院顶楼一跃而下的那晚,她正抱膝坐在病床上,心里迟疑着要不要偷偷告诉郁仲骁她是被逼着分手的,再后来,葬礼上叶赞文狠狠扇在她脸上的一巴掌,彻底打灭了她最后那点徘徊不定。 不知是不是跟叶静语的那场口舌之争消耗了太多精力,叶和欢很快就迷迷瞪瞪地睡过去。 她做了一个很混乱的梦。 梦里,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那个跟郁仲骁第一次约会的晚上,在大院的门口,郁仲骁的大手捧着她的脸颊,亲吻她的唇瓣,渐渐的,浅尝辄止的试探转变为深吻,她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充斥着紧张的甜蜜,圈着男人脖颈的双臂越收越紧,忍不住想回应更多…… 梦境突然一转,变成了完全不一样的画面。 她看到自己坐在韩家的餐桌边,对面坐着韩敏婧跟韩菁秋,唐嫂从厨房端了锅出来,笑容和蔼地说:“欢欢,这是你最爱喝的西红柿蛋汤,我特意做了一大锅,记得多喝一碗。” 韩菁秋拿过勺子,盛满一小碗摆在叶和欢的面前,微笑道:“和欢,喝吧。” 叶和欢低头,看到的不是西红柿,而是一碗碎玻璃渣子。 “你不是喜欢吗?怎么不喝?”韩敏婧在对面催促。 “我想起来了,韦德刚才有送来梅干菜肉饼,说是路过学校特意给和欢买的,我去拿来。”韩菁秋含着笑起身,高跟鞋声响起在餐厅跟厨房之间,不一会儿,她端着一个碟子出来,“和欢,我帮你用微波炉热了一分钟,现在吃,味道刚刚好。” 叶和欢接过饼,咬了一小口,入目的饼馅不是梅干菜,而是一根根生锈的铁钉子。 她吓得想要吐掉,韩菁秋却把汤送到她嘴边:“来,再喝口汤。” 叶和欢求救地看向韩敏婧。 韩敏婧依旧亲善地笑,望着她的目光慈爱,声音也很温柔:“唐嫂,你帮帮菁秋,把和欢的嘴巴掰开,这孩子就是不听话,多好的汤跟饼,都被她给浪费了。” 叶和欢想要逃,手脚却不听她的使唤,一动不动地定在那里。 她的下颌被掐住。 玻璃渣被灌入她的口中,划过咽喉,传来灼烧般的疼痛,火辣辣的,她尝到了咸咸的血腥味,当韩菁秋要把满是铁钉的饼往她嘴里塞的时候,叶和欢想要喊救命,却发现自己完全发不出声来,眼泪疼得哗哗地流下来。 …… 叶和欢是被自己哭醒过来的。 她睁开眼,映入视线的是漆黑的天花板,没有玻璃渣,没有铁钉,也没有韩敏婧跟韩菁秋。 打开床头灯,枕边湿了一大块,她的眼角还有黏糊的感觉。 叶和欢解锁手机,发现还只有凌晨两点多。 鬓发湿了,睡衣 汗涔涔地贴着背,盘腿坐在床上,因为那个梦,惊魂未定。 她感觉到一丝冷意。 手机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响了。 叶和欢的心跳还有些快,她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以为自己在另一个梦里,伸手掐了把大腿,疼得很实感。 直到后来挂了电话,叶和欢都描述不出自己按下接听键时的心情。 就像她也想不明白郁仲骁怎么会在这个点打电话过来。 握着手机,听到那边传来熟悉的男声,叶和欢整个人瞬间就安定了下来。 “刚才是不是哭了?”郁仲骁察觉到她的异样。 叶和欢手捂着话筒,曲起了双腿,她吸了吸鼻子,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才对电话那头的男人说:“做了个噩梦……”说着,她低声问:“你怎么还没睡?都已经凌晨了。” “只是做噩梦?” 叶和欢轻嗯了一声,又听到他磁厚的嗓音从听筒里传来:“梦到什么了?” “……” 叶和欢不敢说自己梦到了她妈跟韩菁秋,怕他担心,只好胡编道:“我梦见考试不及格。” “你不是学霸吗?”郁仲骁一句话,轻轻松松就拂去了蒙在她心头的那点阴霾。 “学霸也有失手的时候。” 一声无声的轻笑,化开在叶和欢的耳畔边。 床头壁灯,落在床边缘的光晕很柔和,她的心境逐渐得到了缓和。 半晌,郁仲骁突然问她:“还有没有梦到其它事?” “梦到你说要跟我分开。” “梦都是反的。” 叶和欢听着他的呼吸声,感觉他就像在自己身边。 她抱着自己的手臂,突然对着电话撒起娇:“我睡不着,你唱歌给我听。” “我唱歌走调。” “我不嫌你。” “……” 叶和欢娇声催道:“快唱~” 郁仲骁那边安静了会儿,才传来男人低低的声音,“我都几岁了——”无奈的语调里夹杂了宠溺。 “你在我心里永远的十八岁。” 郁仲骁不理会她的调/戏,敦促她去睡觉。 叶和欢嘴里突然幽怨地蹦出一句:“我满脑子都是你,睡不着。” “去睡觉。” 郁仲骁重复这句话。 叶和欢想到部队里起得早,没有再缠着他胡闹,挂电话前,郁仲骁却又开口说:“这周末,我去b市。” “……”叶和欢不自觉地弯了嘴角,贝齿咬着下唇。 郁仲骁低柔着声:“快去休息吧。” 叶和欢:“我星期六要陪胭胭去海洋馆。” “跟你小姑?” “不是,就我跟胭胭。” “那等我到了b市再说。” “哦。” 挂了电话,叶和欢打算把手机放回枕头底下时,指尖不小心碰到通话记录,屏幕顿时发生了切换。 她发现,在凌晨两点钟,她打出了一通电话。 对象就是郁仲骁。 应该睡着乱动不小心按到的。 盯着凌晨的通话记录,叶和欢的双手交错搭在肩头,下巴抵上小臂,她弯下腰,不自禁地抱紧自己的身体。 心里泛着淡淡的甜,那些因为梦魇引起的恐惧心理不见了踪影。 —— 接下来的两天,叶和欢是数着秒度过的。 周六,她一大早去了陆家。 陆含胭蓬着软软的头发,被叶和欢从床上挖起来,拍了拍她的小屁股:“不是要去海洋馆吗?快去刷牙,我给你拿衣服。” 等叶和欢拿了衣服回来,本来被她抱到洗手间的小人儿,又趴在床上呼呼大睡。 没办法,叶和欢只好亲自动手。 洗漱穿衣,陆含胭全程都闭着眼,直到坐进越野车里,她还用胖嘟嘟的小手捂着嘴,打着可爱的小哈欠。 叶和欢边开车边拿了袋张君雅给她。 小丫头揉了揉惺忪的眼皮,总算一点点清醒了,扭头看了看车窗外,询问叶和欢:“这不是去海洋馆的路呢。” “先去车站接人。” 郁仲骁是坐早上7点15分的高铁,到b市差不多也要九点钟。 叶和欢跟胭胭坐在车里等人。 陆含胭捧着她的儿童水壶喝了口牛奶,然后体贴地安抚一直朝车站大门那边瞧的叶和欢:“不急不急,如果赶不及早上的,我们可以买下午的票。” 叶和欢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陆含胭咽下牛奶,突然不确定地问:“郁仲骁真的会来吗?” —————— ps:昨天不舒服,今天这一更,七千字,算是两天的更新合并,还有 ,大家五一快乐! 最美年华遇到你【215】就连郁仲骁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这声姐夫 叶和欢从车窗外拉回视线,低头看咬着水壶吸管的陆含胭,好心情地打趣道:“你不希望他来啊?” “我可没这么说。”小丫头吐了下舌头,继续喝自己的牛奶。 过了会儿,陆含胭又扬起小脑袋,“等会儿我见到郁仲骁,还是继续喊他姨姥爷吗?” 叶和欢的手轻搭在她的头上。 姨姥爷是不能再喊了的,当初唆使陆含胭这么喊,不过是想气走郁仲骁煎。 她想了想,选了个比较大众的称谓:“那就叫叔叔吧。” 郁仲骁跟叶知敏是一个辈分,担得起这声‘叔叔’戒。 小丫头点点头,从自己的小包包里掏出两枚话梅糖,一枚自己留着,还有一枚躺在肉肉的手心里,递到叶和欢跟前:“欢欢,吃吗?” ———— 将近9点的时候,叶和欢带着陆含胭下车,等在铁路到达的出口处。 陆含胭的小嘴就没停过,吃完话梅糖,又开始吃跳跳糖,那只斜挎在她身前的卡通小包包,就像哆来a梦肚子上的四次元口袋,仿佛有取不尽的东西。 叶和欢想到叶知敏的叮嘱,这些小零食,应该是陆含胭自己偷偷带出来的。 她对上次小丫头哮喘病发送医院的事还心有余悸,于是,伸手拿走了那袋跳跳糖:“这些,下午再吃。” 陆含胭哦了一声,有点小失落,但没做顽固的抵抗。 叶和欢忽然问:“想不想上厕所?” 刚才,陆含胭在车上喝光了一大壶牛奶,叶和欢怕她等会半路上嚷着尿尿,找不到地儿麻烦。 陆含胭上厕所的时候,红着小脸,严词拒绝叶和欢跟着进隔间。 叶和欢只好两手抱臂守在门边。 半晌,里面响起小丫头闷闷的声音:“欢欢,你能出去吗?你站在这里我尿不粗来。” “事儿真多。” 叶和欢哭笑不得,但还是去了厕所外面等。 …… 检票出口,不时有旅客拿着票出来,早就候在一旁的黑车司机看准时机兜客,叶和欢站在女厕旁边,点了根烟,有个卖b市旅游地图的中年女人看她打扮像有钱人,问叶和欢是不是来旅游的,要不要买张地图。 现在的手机都有导航功能,纸质地图,除非是山区这种没信号的地方,不然真没什么人买。 叶和欢摇头,用b市方言说了一句:“我接人。” “本地人?”女人还是不太死心。 叶和欢冲她笑了笑。 女人没走开,站在旁边继续兜揽生意,除了卖报,她还给介绍宾馆。 叶和欢闲着没事,又不想玩手机,索性跟女人搭话:“这样一天下来,能赚多少钱?” “也没多少,”女人见她长得漂亮,虽然没买自己的地图,但因为不是同行,所以没那么多顾忌,说到收入的时候,话也多了起来:“旅馆那边介绍旅客过去,碰到旅游旺季,一个月也能赚个四五千,平时的话,看着情形不太对,也会去厂里上班。” 叶和欢点了点烟灰,问她:“这样不累吗?” “没办法,家里的大女儿明年上大学,小儿子……我怀他的时候,不小心跌了一跤,算是早产了,这些年他的身子骨都不太好,一直要用药吊着,每个月的花费都不少。” “你丈夫不工作?” “那个死鬼,前两年骗了村里一笔钱,跟个富婆跑到青岛去了。” 叶和欢侧过头,看向女人的脸,皮肤黝黑,还有明显的褶子,比起其她四十几岁的中年妇女,她无疑是显老的。 张嘴刚想问‘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他’,手机响了。 是郁仲骁。 叶和欢走到边上,接电话的同时,她抬起头,在大屏幕上寻找列车班次:“你到了?” 郁仲骁说:“刚下车,你们在停车场?” “没有,已经进来了。” 叶和欢听到电话那边有杂音,她说:“胭胭在上厕所,在正门口汇合吧。” “好,我马上过去。”郁仲骁停了停,又问:“是不是等很久了?”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温柔,混杂在人声里,叶和欢听了,心中涌出一丝的感动,她朝上完厕所出来后东张西望的陆含胭招了招手,一边对着手机道:“还好,也没多久,那我们过去了。” 挂了电话,去门口前,叶和欢还是跟那个女人买了张地图。 陆含胭眼巴巴地在一旁瞅着。 等女人去别处兜生意,小丫头才开口问:“欢欢,为什么要买这个?海洋馆我认识的。” 叶和欢摸了下她的后脑袋瓜,“就当是帮别人一次。” 小丫头似懂非懂,但还是故作老成地哦了一下。 叶和欢笑,拍拍她的后背:“走吧。” 叶和欢并不是怀揣着 悲天悯人胸怀的圣母,她会买这张地图,可能是因为在那个女人身上,她看到了某些相似的东西,支离破碎的婚姻,还有……早产体弱的儿子。 —————— 陆含胭瞅见郁仲骁,立刻躲到叶和欢后面,扭捏的样子,完全不见了张口闭口喊‘郁仲骁’时的古灵精怪。 “躲什么?又不是没见过。”叶和欢想要把她拉出来见人。 偏偏小丫头像是突然转了性,牢牢抱着叶和欢,还用小脑袋拱着她的后腰,就是不肯出来。 叶和欢劝说无果,转头,无奈地望向郁仲骁。 她发现,郁仲骁也正在看她。 男人的视线很平和,也很寂静,却又好像在诉说着什么,带着些许炽热,叶和欢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碍于小表妹在场,言行不能肆无忌惮,只能强忍着那股子的羞赧,对他说:“车就停在外边,走吧。” 上车的时候,陆含胭缠着叶和欢要她一起坐后面。 小丫头的转变太快,叶和欢也找不到原因。 抵达海洋馆,停好车,郁仲骁去买票,叶和欢趁机小声问陆含胭:“怎么了?不喜欢跟叔叔一起来?” 小丫头抠着自己圆圆的大拇指,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淡淡的羞涩。 难道是怕生了? 叶和欢好声好气地安抚:“上次叔叔给你打了很多玩具,还送你去医院,你不是跟他关系挺好的吗?……” “我有点不好意思。” 叶和欢没听清楚:“什么?” 陆含胭瞄了她一眼,又快速低头,小手揪着包包带子,表现得很腼腆:“我今天的裙子不太好看,会给人留下坏的印象。” “……”叶和欢无语,又觉得好笑,现在的小孩,一个两个都这么早熟。 郁仲骁回来,陆含胭一瞧见他,又藏到了叶和欢的身后。 因为是周末的缘故,不少家长都带孩子来了海洋馆,开始还羞于见人的陆含胭,一看到那些游淌在深蓝海水里的生物,立刻兴奋地跑过去,还跟旁边的小朋友讨论起白鲸是怎么繁衍后代的深奥问题。 海洋馆很大,走到一半的时候,陆含胭已经有些累了。 叶和欢征询她的意见:“要不先休息一会儿?” 陆含胭伸着脖子,看到那个刚刚跟她一块讨论的小女孩已经走远,心里略略着急,但她的腿也是真酸了。 正暗暗伤心着,人已经被抱了起来。 郁仲骁扭头,叶和欢看到,他望着自己的眼神很温柔,很暖,然后听到他说:“走吧。” 陆含胭没有嚷着要下来,适应性很强,很快就搂着郁仲骁的脖子,没再纠结裙子好不好看的问题,睁着黑琉璃般漂亮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展窗那边,还不时回头激动地跟叶和欢说这说那。 一个六周岁的孩子,少说也有四十斤。 走了一段,叶和欢跟胭胭商量:“那个小姑娘在那呢,要不要去跟她说话?” 陆含胭抿着小嘴,搂紧了郁仲骁的肩膀。 叶和欢只好把话挑明:“叔叔抱了你这么久,手臂会酸的,你下来走会儿好不好?” 陆含胭眼珠一动,看着郁仲骁问:“姐夫,你手臂酸吗?” 叶和欢:“……” 就连郁仲骁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这声姐夫。 叶和欢脸颊微热,她张开手臂:“那我抱你,过来。” 陆含胭显然对郁仲骁的怀抱很满意,不愿意挪地儿,也不跟叶和欢唱反调,只是对郁仲骁说:“你放我下来吧姐夫。” 郁仲骁笑了,不但没放开她,反而问她:“要不要喝点东西?” 小丫头连连点头。 然后补充:“喝橙汁。” 郁仲骁望着这个钟灵毓秀的女孩,眼底笑意更深。 最美年华遇到你【216】如果郁仲骁有孩子,他一定会是好父亲 叶和欢在旁边凝望着郁仲骁带笑的五官,跟胭胭说话时,他原本深刻的轮廓温柔下来,她有刹那的恍惚,如果郁仲骁有孩子,那他一定会是这世上少有的好父亲。 只是这样一想,叶和欢的笑容疏淡了,神情间透着一抹黯淡煎。 那边,陆含胭突然转过头,盯着没跟过去的叶和欢,脆声催促:“欢欢,快跟上!” 郁仲骁也停住脚步,跟着往这边望过来。 男人穿着烟灰色的衬衫,卷着袖口,因为抱着孩子,小臂处肌肉绷得很紧,他抱孩子的姿势不算熟练,但给人很用心的感觉。 这样的郁仲骁,身上除了成熟的男人味,还有一股内敛的深情,为人父的深情。 “欢欢!”陆含胭又喊了一声。 叶和欢收拾了下自己的心情,追上去:“来了!” 陆含胭抱怨:“怎么这么慢?” “因为在想中午该带你去吃什么。戒” “牛排!” 叶和欢看她肉嘟嘟的小脸,又听叶知敏说过胭胭的饮食习惯,小丫头很挑食,趁机逗弄她:“还吃牛排?今天吃蔬菜,小孩子要膳食均衡,不然会营养不良。” 陆含胭立刻去问郁仲骁:“是这样吗姐夫?” 郁仲骁淡笑。 陆含胭脑子转得很快:“我忽然想起来,我答应阿姨回家吃饭的,等会儿你们去吃饭,不用算上我。” 叶和欢瞅着她焉坏焉坏的样子,不知像了谁,说不上来的讨喜。 到最后,忍不住伸手捏了下陆含胭软软的腮帮子。 陆含胭趴在郁仲骁的肩头,注意力逐渐转移到这个抱着自己的男人身上。 她发现这个表姐夫好像不太喜欢说话,年纪跟他们那个啰里巴嗦的数学老师差不多,不过她更喜欢这个姐夫,被这样抱着,她觉得非常有安全感,跟被爸爸抱着时的感觉很像,而且他上次还给自己打了好多玩具,最重要的一点是,表姐夫的声音非常好听。 陆含胭咬着手指头,她怀疑,欢欢就是先迷上他的声音,再喜欢上他这个人的。 “你跟欢欢是怎么谈恋爱的?”小丫头突然开口问。 叶和欢作势瞪她,让她适可而止。 陆含胭根本不瞧她,搂着郁仲骁的脖子跟他搭话:“欢欢这么漂亮,你是不是追了她很久?上次她去我们班上,有些男同学还跟我打听欢欢呢。” “你还知道谈恋爱?” 郁仲骁嘴角噙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对这个能说会道的小丫头越看越喜欢。 陆含胭一脸的骄傲:“我知道的东西多了去了。” 越往里走,海洋馆的水下通道人越多。 郁仲骁抱着孩子走在叶和欢的外侧,陆含胭不时拿些稀奇古怪的话题问郁仲骁,譬如海龟为什么是生蛋,而不是直接把龟宝宝生出来,还有,这个水下通道要是突然塌了,那些鲨鱼会不会跑出来咬死他们。 郁仲骁回答着这些刁钻的问题,一边不着痕迹地换了个抱孩子的姿势,用左手臂搂着怀里的陆含胭。 “姐夫,你懂得真多!”陆含胭小大人似地感叹。 郁仲骁笑,看着她白嫩的小脸蛋,说:“你现在好好读书,以后懂得会比我多。” 小丫头半信半疑:“是吗?” 叶和欢正偏头望着展窗那边笨拙游走的海龟,忽然左手被一股温热包围,她下意识去看,入目的是郁仲骁的大手。 郁仲骁没有看她,他依然在跟陆含胭聊天,但右手却牢牢攥着她。 耳畔边是胭胭稚嫩天真的声音。 叶和欢低头看着男人遒劲有力的手腕,她感受到郁仲骁的在意,心底某处被微微触动。 从海洋馆出来,陆含胭终于肯自己下地走路。 爬上车后座的时候,小丫头还在问:“真的要去吃蔬菜吗?” “你说呢?”叶和欢边系安全带边把问题抛了回去。 陆含胭把主意打到郁仲骁身上,她趴在驾驶座的后头,机灵地说:“姐夫,你说呢?” 话音刚落,小脑袋被叶和欢用手指按着推回去。 “在位置上坐好。” —— 叶和欢没送陆含胭回家,也没真的带她去享用蔬菜全席,三个人在酒店吃了一顿自助餐。 陆含胭端着个大大的碟子,一会儿拿这个,一会儿拿那个,比谁都要忙,见她又要去拿冰激凌,叶和欢用夹子拍掉她的跃跃欲试的小肉手:“冷的不能吃。” 陆含胭试图狡辩:“我是给你拿的。” “那还真吓吓侬(谢谢你)了。” 小伎俩被拆穿,陆含胭小脸蛋微微泛红,抱着一碟子的水果,亦趋亦步跟在叶和欢身后。 回到座位,叶和欢把自己的碟子跟陆含胭的对调。 她选的都是些清淡的 食物,用下巴朝陆含胭努了努,示意她快点吃。 郁仲骁拿了烤好的鱿鱼过来的时候,叶和欢正把陆含胭碟子里那些哮喘病人忌讳的食物往外挑,闻到鱿鱼的香味,小丫头馋得直咽口水,叶和欢抬眸瞟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没你的份,不用看了。” “……”陆含胭的五官皱成一团。 郁仲骁放下那碟烤鱿鱼,又去了食物区,再回来,手里多了一碗蜜饯白果。 这是一道清肺的甜品。 郁仲骁把碗放到胭胭左手边,然后在椅子坐下。 “谢谢。”小丫头害羞地道谢,拿起调羹的时候瞬间变了个人。 郁仲骁靠着椅背,看着胭胭生龙活虎的吃相,抿嘴淡笑,眼角隐现了几道浅浅的细纹。 像是某种感应,叶和欢偏过头来看他。 注视着他灯光下棱角分明的侧脸,她莫名心动,这样细心体贴的郁仲骁格外迷人,给她以温暖、宽容的感觉。 中途,叶和欢起身去洗手间。 洗手间门口,有个四五岁的男孩在哭闹,地上有一滩污秽物,他母亲一边替他擦嘴一边心疼地斥责:“让你乱吃,这下你看,衣服都脏了!” 盯着那堆污秽物看了两秒,叶和欢实在是受不了那股异味,索性转身去二楼上厕所。 …… 洗完手,叶和欢从洗手间出来。 在门口差点撞到低头走进来的女人,对方正拿着纸巾擦袖口的油渍,两人先后止住脚步,看清彼此时,均是一愣。 叶和欢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严舆的母亲。 严母瞧见一身休闲打扮的叶和欢,也没立马反应过来,停顿了手上擦拭的动作。 酒店的二楼是包厢。 叶和欢想起叶静语说过的话,她打算跟严舆订婚,那么,严母出现在b市就不稀奇了,应该是来商量婚事的。 对严母的记忆,还停留在六年前的那场争执,在她引产住院后,再也没见过严母。 因着严舆曾帮过自己的情谊,叶和欢还是跟严母打了声招呼:“严阿姨。” 严母保养得很好,跟几年前没有两样,一张脸依旧白皙有光泽,盘着整洁的发髻,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叶和欢,脸上神情淡淡的,还带着几分提防:“你回b市了?怎么没听阿舆说起这事。” “前不久刚回来的。” 相较于严母言行之中的顾忌,叶和欢表现得落落大方:“您进去吧,我先走了。” 严母却叫住了她:“和欢,聊几句吧。” 她们没走远,就在距离洗手间不远处的楼梯围栏边。 严母看着眼跟前的叶和欢,心情颇为复杂。 对叶和欢,严母说不上厌恶,但因为几年前的事,也不会再喜欢了,哪怕她是叶家的孙女。 严家是清清白白的人家,不可能要个怀过其他男人孩子的女人当儿媳妇,而且最近,她也听了不少关于叶和欢的花边新闻,这样一个招蜂引蝶的女孩,当年能让她儿子心甘情愿喜当爹,自然单纯不到哪儿去。 她也怕严舆再遇上一个不省事的章凝宁。 严母会来b市,也是因为严舆在电话里表现出的对订婚事宜的敷衍。 六年前,她和严父好不容易同意了他跟章凝宁的事,结果严舆自己倒先反悔了,后来在b市一待那么久。 现在再见到叶和欢,一种不安的预感出现在严母的心里。 她觉得自己突然明白了严舆这些日子为什么心不在焉,眼看严舆就要跟叶静语订婚,她担心叶和欢又找上自己的儿子。 严舆什么都好,唯独对感情的事不够果断,她真怕临时又出什么乱子。 想到这,严母问叶和欢:“你最近跟阿舆还在联系吗?” 叶和欢没有隐瞒:“刚回来那几天有见过。” 听她这么说,严母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目光灼灼地盯着叶和欢:“阿舆马上就要跟静语订婚,这事你知道吧?” 叶和欢也看向严母,她大概明白了严母跟自己‘聊天’的目的。 “静语是个挺不错的姑娘,这些年跟阿舆处得很好,对我跟他爸爸也很孝顺,阿舆他爸爸说了,等这边办完订婚宴,还得在云南办一场。” “是吗?”叶和欢莞尔,“那恭喜您了,讨了个好儿媳妇。” 严母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不知是因为叶和欢的笑容,还是她不甚在意的语调。 人就是有这种劣根性,被人觊觎时,她满心的不安,恨不得把自己的宝贝藏得牢牢的,不给人瞧去一个角,但发现自己视若珍宝的东西引不起旁人重视时,又会心有不甘,觉得别人有眼不识泰山。 现在的严母,就是这种心境。 她企图在叶和欢脸上找到一丝嫉妒,结果却是失败。 严母突然转变话题,问起叶和欢的个人情况 :“那你呢?现在还是一个人?” 叶和欢刚想回答,眼角余光瞟见出现在楼梯口的男人,她的视线投放了过去,严母发现她的分神,微微不满地蹙眉,但也跟着扭过头去,看到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朝这边走过来。 三十四五岁的样子,算不上有多英俊,但胜在五官生得很正,身上有种难以形容的稳重气概。 严母活了半辈子,年轻时跟着严父下海做生意,看人的眼光很准,只不过一眼,她就觉得这个男人不简单。 身上没有商人的浮夸,不是走仕途的,就是常年浸染在部队里的上位者。 这样的人物,背景一般都不俗。 郁仲骁已经站定在叶和欢的跟前,极沉的低音:“认识的人?” “嗯。”叶和欢弯了弯唇角,转而介绍旁边的严母:“这是严阿姨,刚在洗手间门口遇到的。” 严母扯出一抹笑,冲郁仲骁点头,矜持又优雅。 大脑里却努力回想着,她怎么没听静语提过叶家有这一号亲戚。 听完叶和欢的介绍,郁仲骁转过头,冲严母微微颔首,幽深的视线重新回到叶和欢的身上,深沉的男低音渗着几分温柔:“下去吧,胭胭等着呢。” 当严母看到男人说话间握住叶和欢的手,她嘴边的笑容有些不自然了。 叶和欢没忘跟严母道别:“严阿姨,那我们先走了。” “……哦,哦。” 目送着他们离开,严母嘴边的笑耷拉下来,她的嘴里像嚼了黄连一样苦涩。 刚打算关心人家的情感问题,男朋友就找上来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严母没了去洗手间的心情,回到包厢,脑海里还想着叶和欢跟那男人十指紧扣的双手。 一块出来吃饭的是严家在b市的生意合伙人的几位太太。 严母进来的时候,她们正在谈论贵圈里一些八卦,譬如张太太前些天又去丈夫的公司捉奸了,譬如谁谁谁带着小三去毛里求斯度假,结果跟正室太太不期而遇,双方大打出手,再譬如,姓李房地产商的女儿三十好几了还不肯结婚,最近却被发现当了她父亲好友的二/奶。 “你们说,现在的小姑娘脑子里到底怎么想的?家里又没短她吃喝,跑车名包供着,她却跑去给人当情/妇。” 严母听到这里,心头微动,不动声色地插了一句:“可能她们想要的是那种刺激吧。” 其她人纷纷赞同。 “只能说是教养问题,那个李老板的女儿,从小被继母欺负,叛逆到不行,现在这样,其实也不奇怪。” “可不是?那么好的条件,还跑去给人当小三,不是自甘堕落是什么?” 严母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喝了口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通体舒畅,她打断了其她人越说越过分的话:“好了好了,咱们吃饭,别去管这些二/奶啊三/奶了。” —— 叶和欢被郁仲骁牵着下楼。 原以为绕过缓步台、走出严母的视线,他就会放开自己,但郁仲骁一直紧紧拉着她的手,动作自然。 郁仲骁没有问她‘严阿姨’是谁,叶和欢觉得,他应该已经猜到了。 望着郁仲骁的侧背影,被他这样牵着一路走过去,在周遭投来好奇的目光里,叶和欢心底深处那一点点虚荣心冒出了尖,烟灰色衬衫勾勒出男人直挺的背脊、宽厚的肩膀,他的脖子线条性感,还有凸起的喉结…… 这个年龄的男人,很少有身材还保持这么好的。 她又想起刚才严母说的话来,并没有感到爆棚的负面情绪,或许,是因为及时出现的郁仲骁。 叶和欢情不自禁地漾起唇边的弧度。 …… 吃完自助餐,陆含胭还不想回家。 叶和欢怕累到郁仲骁,他大清早从丰城赶过来,而且他应该也不喜欢陪小孩玩,她让他先回清和园,郁仲骁没答应,走出酒店大门,他把陆含胭抱了起来:“想好去哪儿了没有?” 陆含胭认认真真地想了会儿,提出要去看电影。 —————— ps:被虐成狗的严母,更虐心的还在后头。。。。。。 最美年华遇到你【217】她强压着心头的羞涩,轻喊一声:老公! 从电影院出来,陆含胭已经趴在郁仲骁肩上睡着。 叶和欢送小表妹回家,郁仲骁没进去,把车停在小区门口等她。 陆家,叶知敏出去跟朋友打牌还没回来。 陆含胭搂着叶和欢的脖子,闭着眼,睡颜安详,家政阿姨想要接手,叶和欢怕吵醒孩子,摇了摇头,亲自抱陆含胭回房间。 把孩子轻轻放在床上,叶和欢帮她脱掉鞋子跟袜子,摸了摸陆含胭的脸颊,确定她没有醒后,这才起身下楼。 叶和欢没久待,跟阿姨知会一声就离开了戒。 …… 叶和欢上车,刚关上车门,听到旁边的郁仲骁问:“孩子有醒了吗?” 言辞间,流露出对胭胭的疼爱。 “睡得跟头小猪一样。”叶和欢手拉着安全带,忽然偏转过身,关心地望着他:“还是我来开车吧,你眯会儿。” 郁仲骁笑了笑,他发动车子,手把着方向盘轻转:“不至于累到连这段路都开不了。” 叶和欢感觉得出来,今天郁仲骁的心情很好。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今天他笑了很多次,而且是发自内心的笑。 晚饭,他们没再选择外边的餐馆。 清和园附近有个菜市场。 郁仲骁把车停进小区的车位,然后跟叶和欢一块儿走去买菜。 傍晚五点左右,是菜市场最热闹的时候,人声鼎沸,过道上来来往往很多人。 这几年,叶和欢很少自己动手做饭,偶尔要买菜都是去的超市。 比起干净的超市蔬菜鱼肉区,菜市场的空气都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腥味,到处都有被丢掉的烂菜根或塑料袋,脏乱得不行,一不留神,脚就可能踩到小水坑里。 叶和欢想吃小龙虾,但她不敢抓那些鱼虾之类的活物,以前只要稍稍碰一下,全身都会娇气地起一层小颗粒。 在她摇摆不定的时候,郁仲骁已经在海鲜摊前蹲下。 挥舞着钳子的龙虾到了他的大手里,立刻老实安分下来。 叶和欢的视线定格在郁仲骁的后背上。 看他熟练地往桶里选龙虾,又听到郁仲骁抬头问老板价格,她原本纠结的情绪逐渐被甜蜜取代。 叶和欢从老板手里接过称好的龙虾袋子,郁仲骁已经用纸巾把手擦干净。 刚走几步,她突然轻叫一声,郁仲骁停下脚步,问她又怎么了。 叶和欢郁郁寡欢:“买回去不能直接吃,还要剪掉头尾,抽掉龙虾的整条肠筋,弄起来很麻烦。”……还很脏。 她自己做饭,基本都是做素菜,只有这样,手上才不会沾异味。 叶和欢不想吃一顿饭还要折腾半天,边说边要往回走:“我跟老板商量,看能不能退掉。” 郁仲骁却伸手拉住她的胳臂肘,磁性嗓音低低的:“你见过买菜无理由包退的?” “那怎么办?” 叶和欢抬眼望着他,目光严肃,“难道你要处理这些吗?” 说着,还故意晃了晃那袋沉沉的龙虾。 郁仲骁看着她较劲的模样,心里觉得无奈又好笑,低笑了一下,淡淡地说:“嗯,我来处理。” 叶和欢一扬眉,语气带了狡黠:“你自己说的,我可没逼你,不准反悔!” 郁仲骁嘴角抿笑,宽厚干燥的大掌包裹住她柔软的手指:“走了。” 接下来,他们又去买了肉、半只盐水鸭,鸡蛋,还有一些时令蔬菜。 站在菜蔬摊位前,叶和欢拿起西红柿捏了捏,又放下,选了根茄子看好不好。 买菜的大婶手里敞着袋子,一边说:“我这蔬菜都是下午刚从地里摘来的,保证新鲜,而且没有用农药。” 叶和欢其实不会选菜,她拿着根蒲子转头去询问懂的人。 郁仲骁正站在一旁抽烟。 察觉到叶和欢的目光注视,他走过来,挟着烟的手指在摊上翻了翻。 大婶还在拼命吹嘘自己的菜有多好,见摊前的男人真像是会选的,开始夸赞叶和欢有个好老公。 郁仲骁拿茄子的动作轻微一顿。 叶和欢笑得眉眼弯弯,因为大婶那句‘老公’,多买了一块冬瓜跟一斤豌豆。 最后离开菜市场,他们手上已经拎满各种小袋子。 郁仲骁拿走了叶和欢手里大部分袋子,叶和欢怕他拎着太沉,想要抢回来一些,郁仲骁没让,他把袋子都提在左手,右手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压着声‘训’她:“好好看着路,别撞到人。” “噢……”叶和欢被他牵着,嘴边上扬,亦趋亦步地跟上他的脚步。 现在,正是下班的高峰期。 叶和欢在路边的门面店里买了一串蜜枣糖葫芦。 她津津有味地吃掉两颗,又抬起手臂,勾着郁仲骁的脖子拉低他 的头,叼着一颗恶作剧地要喂给他吃。 郁仲骁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抗拒,任由那软嫩的唇瓣贴上自己的薄唇。 在路人望过来之前,郁仲骁轻拍了下她的臀:“好了……” 他的语气有一丝丝的无奈。 “好吃吗?”叶和欢问,眼中含着笑。 “嗯。” “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吗?” 黄昏,夕阳的余晖披落在郁仲骁的肩头,烟灰色的衬衫晕开淡淡金光:“偶尔吃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叶和欢哦了一声,故意拖长了尾音,她重新挽住郁仲骁的手臂,咬了下嘴唇,心里想着某个称谓,生出了淡淡的赧然,在快走到小区门口时,她豁出去一般地开口:“哎,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该叫你什么。” 郁仲骁低头,笑望着她别扭的神情:“那你想叫我什么?” “我怎么知道……”叶和欢揪着男人的衬衫袖子,因为不自在,手指蜷曲。 “叫名字也挺好的。” 叶和欢不吭声,显然这个回答不合她的心意。 过了会儿,她尝试地唤道:“老公。” “……” 叶和欢以为郁仲骁没听到,强压着心头的羞涩,下定决心,又轻轻喊了一声:“老公!” 郁仲骁没说话,但扣着她手的力道却加重,牢牢地握紧。 这样无声的回应,温馨又笃定。 十指紧扣,叶和欢心底生出了一种被珍视的感动。 —————— 晚饭是郁仲骁做的。 叶和欢盘腿坐沙发上看电视,不时伸着脖子往厨房瞧,偶尔跑过去督工,还不忘大厨式地指点一两句。 “喂喂,蒲子别切这么细,到时候烧出来都是调料的味道。” 郁仲骁将说得头头是道的人儿拉到了跟前,叶和欢冷不防被这么一扯,侧腰撞到流理台,一疼,郁仲骁看着她受惊的样子,莫名的情动,低头吻住了她,搂过她纤细腰肢的同时,微张开嘴吸/吮她的唇瓣。 如飞沙走石一般的湿吻,来的太过突然,叶和欢身体轻颤,不由自主地手心紧攥。 那种感觉,仿若置身云端。 唇间温热的粘合让叶和欢忍不住回应。 没多久,郁仲骁放开她,漆黑的眸子凝着她,说:“这里太热,出去吧,还有最后一个菜,做好了我端出去。” 叶和欢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去的,大脑里晕乎乎的。 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那上面,还残留着余温。 这算不算是美男计? 叶和欢轻咬嘴唇,坐回沙发的时候,在脑海里把郁仲骁的五官长相跟传说中的‘美男’进行对比,没有阴柔的脸廓线条,没有清隽出奇的眉眼,更没有邪魅的笑容……可是为什么,自己偏偏吃他这一套呢? 她忽然想到一句话,问世间情为何物,一物降一物。 或许,真的是这个道理…… —— 吃完饭,两人又去楼下散步,这样的生活模式,像极结婚多年的老夫老妻。 洗完澡上/床,叶和欢趴在郁仲骁胸口假寐。 寐着寐着,她的手开始不安分,像弹钢琴一样,五指来回轻点男人结实紧绷的腹肌。 郁仲骁没有阻拦她。 叶和欢的手伸进背心里抚摸他的胸肌,缓缓往后,摸上他的背脊,闻着他身上健康的男人体味,她情不自禁地低头,啄吻他的锁骨位置。 郁仲骁被她亲得有点心猿意马,抓住她乱摸的小手,偏首亲吻她的额头,说:“明天有安排吗?” 叶和欢说没有,仰起头问他:“怎么啦?” “……”郁仲骁紧了紧搂着她的臂膀,“那就明天吧,一起去山上给你妈上柱香。” 那天在丰城医院门口,郁仲骁说要陪她去扫墓,叶和欢并没放心上,没想到这么快他就打算付诸行动。 “其实忌日的前一天我去过了。” “那就再去一次。” 说着,郁仲骁顿了顿才道:“不然,你心里会一直记挂着。” 那个凌晨,叶和欢不小心按出的那个电话是接通的,当时郁仲骁没多问,她以为自己没有说胡话,但现在听他这么说,叶和欢改变了想法,恐怕自己不仅说了,还被郁仲骁听去了不少。 这应该也是他周末来b市的原因。 ——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动身去了墓园。 凉爽的风从半降的车窗吹进来,叶和欢的头发被拂乱,路两边的绿影迅速地在视线里倒退,她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很平静,但又夹杂着些许的百味杂陈,因为她没有忘记韩敏婧活着时对郁仲骁的看法。 路过花店,叶和欢下去买了一束白茉莉。 “这是她以前最喜欢的花,后来有没有变,我也不知道。” 郁仲骁开着车,一手伸过来,攥住了她搭在花束上的双手。 韩敏婧的墓碑依旧很干净。 叶和欢把花束放在上次的位置,她站立在碑前,望着韩敏婧的照片。 妈,现在他来看你了……以前我多么怕你当面给他难堪,现在倒是没了这种担忧,或许我这样认为很不孝,可是我真的不愿意看着他因为我受到没必要的羞辱跟苛责。 …… 郁仲骁半蹲在墓碑旁,他点了几根香,抬头,眼神平和地看向照片里的韩敏婧,静默片刻,他把香插在了地上。 叶和欢望着郁仲骁宽阔的背影,心尖突然涌起一股酸涩。 因为这段感情,或许他注定要背负一些罪责。 —— 郁仲骁是晚上的高铁回丰城,从墓园回去后,两人在清和园吃了饭,然后睡了一通午觉。 因为不舍得,叶和欢变得有些安静。 郁仲骁的体温较高,叶和欢抱着他感觉就像抱着个火炉,一想到他晚点要走,她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细直的腿不小心碰到郁仲骁的那处,见他闭着眼,呼吸轻匀,叶和欢坏心地曲起一条腿的膝盖在他的腿间摩挲。 “好好睡觉。”郁仲骁闭目养息养不下去了,一把抓住她使坏的腿。 男人的掌心粗粝,跟女孩大腿处细腻年轻的肌肤形成强烈对比。 “我又没不让你睡。”说话间,叶和欢已经掀开薄毯,张开雙腿坐在郁仲骁的身上,她底下清晰地感觉到郁仲骁那物的壮硕,稍稍动了动,把套头t恤径直脱下,玲珑有致的身线,她弯腰贴上去:“离开前,不缴一下公粮吗?” 最美年华遇到你【218】欢欢,你有没有话对外公说吗? 睡午觉前,叶和欢身上粘的难受,趁郁仲骁洗碗的时候,她跑去冲了个澡,所以宽大的t恤里什么都没有穿。 当她甩掉t恤俯身下去,黑色长发披散,垂在郁仲骁的头侧,丝丝缕缕掠过他的脸颊,余光里是她随着动作凸显的锁骨,尤其在她的身体若有若无跟自己摩挲时,郁仲骁被撩得有些心乱。 叶和欢的吻落在他下巴处,一边伸出舌尖打转一边俏皮地抬眸观察他的反应煎。 郁仲骁没办法,叫了她的名字:“和欢。” “嗯?”动作不停。 “晚上要赶高铁。” 叶和欢直起身,却没从他腰上离开,拢了拢凌乱的头发,双手还撑着郁仲骁宽厚的肩膀,俯瞰着身下的男人,女王范十足地说:“那你睡好了。” 郁仲骁看到她微曲的发梢在身前轻扫而过,小腹处汇起一团热火。 ……这个午觉注定睡不太平戒。 叶和欢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的身体变化。 她心里得意,脸上却凶凶地道:“都这样了,还给我装正经,偷偷把货存着,想缴到谁的床上去呢?” 说完,坐在郁仲骁的腿上,双手摸索着去解他的皮带。 她的动作不算慢,但在郁仲骁眼里,已经在挑战他的忍耐力,他蓦地握住那只捣乱的小手,一个翻身把人压在底下。 “说话没羞没臊的!” 叶和欢觉得这一刻郁仲骁的眼神格外性感。 她撑起上身,轻轻啃咬他的喉头,含糊地催促:“快脱。” 郁仲骁看着她急不可耐的样子,无声发笑,在这方面,叶和欢从来不懂得掩饰,在床上的反应,也比寻常女人要放得开,他刚解开皮带滑扣,人又被反压在床上,叶和欢已经脱掉最后的遮羞布,骑坐在了他的胯上。 “这次我要在上面。”宣布完主权,手已经伸到后面。 郁仲骁扳着床边缘的大手,手背青筋突显,洶膛起伏之际,腹肌绷得更紧,感官里却只有那只作怪的微凉小手。 叶和欢乱摸了一番,稍稍起身,然后又慢慢坐回去。 郁仲骁呼出一口浊气,隐忍地呼吸,幽黑眼眸直勾勾地看着拧眉仰头的女人。 “……” 郁仲骁突然坐起身,搂着她变换了姿势,叶和欢的头差点掉出床尾,下一瞬又被拉了回去。 她不可遏制地叫出声。 外边的太阳已经有下山的趋势…… 郁仲骁贴在她耳畔边,气息压抑地逼问:“你傍晚在小区门口叫我什么?” 叶和欢双手揪紧褶皱的被单,在他离开的刹那,她想要去追逐,却被他强行压回去,她的声音带了哭腔祈求:“老公……” “叫我什么?!” “老公!” 郁仲骁遒劲的大手牢牢掐着叶和欢的腰肢,盯着她的眼神,犹如草原上鹰隼的鹰眸,犀利中自带一股侵略性。 他的腮帮紧绷:“再叫!” “老公老公……老公……” 郁仲骁空出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抬头,跟她唇齿交加间,又恢复到之前的缱绻纠缠。 铺天盖地而来的快/慰快淹没他的神识。 有那么一瞬间,郁仲骁真怀疑自己会死在她的身上。 ———— 结束的时候,叶和欢趴在枕头里,就连呼吸到的空气都掺杂着荷尔蒙的腥味,感官触觉都变得迟缓,她眯着眼,像一滩软泥倒在床上不肯动。 乌黑的发丝黏在湿黏黏的背上,有点难受,但这些,不足以让她起来去洗一下身子。 郁仲骁冲完澡出来,叶和欢已经睡着了。 薄薄的毯子搭在她的腰际,露出雪白的脖颈和后背,细柔的腰肢,线条曼妙,本就是美人,尤其是在歡好过后,眉眼间多了一分动人的妩媚,但她这样侧躺着,却让人生不出亵渎她的邪念来。 郁仲骁轻轻在床畔坐下。 他低头,望着闭眼熟睡的女人,良久,伸出修长粗硬的手指,温柔地理了理她鬓边散乱的头发。 …… 叶和欢是被一阵饭菜香熏醒的。 外面天色已经暗沉下来。 然后,虚掩的房门被推开,郁仲骁已经衣着整齐,他走到床边坐下,见她睡眼惺忪的样子,也没催促她起床,拨开她脸上疑虑挡眼睛的发丝,低声交代:“晚饭已经做好摆在餐桌上,如果饿了就起来吃一点,米饭在电饭煲里温着。” 叶和欢整个人顿时清醒了,她这才想起来,他晚上就得回丰城。 “现在几点了?” 郁仲骁抬手看了看腕表,回答她:“七点还差一刻钟。” 高铁是晚上八点五十四分的。 叶和欢有些恼自己的贪睡,作势就要起来:“那我送你过去。” “ 你继续睡着吧,姚烈刚才打来电话,他晚点要回部队,顺便开车接我去车站。” 正说着,楼下传来一声轿车的鸣笛声。 叶和欢心里很不舍,每次分开,预示着一周或者更长时间的不见面,她刚想说送他到楼下,郁仲骁已经站起身:“我走了。” 突然间,叶和欢说不出话,只有轻轻的一声嗯。 离开之前,郁仲骁又弯身亲吻她的额头,轻轻地说了一句:“走了。” 他刚走出卧室,手机就响了,刚才那声鸣笛是姚烈到时按的,电话也是姚烈打的,问他什么时候下去。 叶和欢用薄毯裹着自己,听到防盗门‘砰——’的合上,心中生出失重感。 她仔细听着楼下动静,响起轿车引擎发动的声音时,她掀了薄毯下床,光脚走到落地窗前,很轻,仿佛怕被楼底下的人发现,郁仲骁已经从单元楼里出来,他正拉开副驾驶车门。 注视着他高大的身影,直到车子消失在拐弯处,她才收回自己的视线。 叶和欢没有再睡。 在她睡觉的那半个多小时里,郁仲骁已经把房间收拾干净,根本找不到需要她再动手的地方。 随便套了件睡裙,叶和欢走出卧室,果然看到了满满一桌的菜肴。 她盯着那四五道菜,既感到幸福又有点失落。 晚上,叶和欢没有再回大院,她把换下的床单丢进洗衣机,在滚轮转动的声响里,她又把碗筷给洗了,确定郁仲骁安全抵达丰城后,她才安心地躺在床上补觉。 —— 对叶和欢来说,与其让郁仲骁牺牲工作来b市,她宁可自己去丰城居住。 这也是她未曾跟郁仲骁说出口的打算。 相较于那纸需要一级一级递上去批示的申请报告,她去丰城只是一张车票的事,一段感情长久的前提是平等,她不可能让郁仲骁一味的付出。 只不过,叶和欢还没来得及将这个打算付诸于实际行动,生活先给了她一个应对不及的变故。 接到韩家打来的电话时,叶和欢正在帮家里阿姨拆快递盒子。 她听到唐嫂低声说出那句‘尽快来医院一趟’,手上一不留神,剪刀割破了左手中指的指腹,钻心的一疼,鲜红的血珠随即冒出来。 樊阿姨在旁边担忧地轻呼,叶和欢的大脑里却只有唐嫂的声音。 她握着手机站起来,顾不上受伤的手指,走到角落问唐嫂:“是不是外公出什么事了?” 唐嫂说没什么,让她先来医院。 叶和欢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她不再耽搁,挂了电话,跑进屋,上楼,拿了自己的包又匆匆下来。 樊阿姨拿着创可贴追过来:“先把伤口处理一下。” “不用了。” 说这话时,叶和欢已经有些心不在焉。 她的大脑里嗡嗡作响,握着方向盘的时候,胸口积压了一股忐忑,连闯两个红灯都没发现。 叶和欢不是最早到医院的。 她走进急诊楼,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某间icu病房前的殷莲母女,她们正在跟外公的主治医生交谈,殷莲眉心微蹙,一脸的担忧,等医生走开后,叶静语在旁边小声地说:“妈,你说外公会不会——” “别胡说!”殷莲冷声制止女儿,免得她说出什么不经大脑的话来。 叶静语嘟了嘟嘴,有些不高兴。 叶和欢已经快走到病房门口,她没有去跟殷莲母女打招呼,看着静候在一旁的唐嫂,询问情况:“唐嫂,我外公怎么样了?” 唐嫂瞧见赶来的叶和欢,立刻红了眼圈,握着她的手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这些日子韩永松身体一直不太舒服,但他没说出来,以为只要吃着药过几天就能好转,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韩永松年轻时在军演过程里意外受伤,后来身体一直不好,间接引起了心脏方面的疾病,随着年龄的增长,问题也越来越多,就如主治医生说的,老首长已经八十五岁了,要像年轻人那样健健康康是不可能的。 这话说的很隐晦,但在场的人都听懂了。 八旬老人死亡是很正常的事。 外公的情况不容乐观。 相比于逮着医生询问救治方式的殷莲,叶和欢自始至终都多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坐在过道的椅子上。 没多久,叶赞文也到了医院。 叶和欢突然好奇他是以哪个身份过来的,大女婿还是二女婿? 不管哪一个,都让她觉得讽刺。 “已经给菁秋打了电话,她跟韦德最迟晚上九点就能到。”殷莲拿着手机走过来。 站在窗户玻璃前,叶和欢看到里面那个身上插满管子的老人家,头发花白,形容枯槁,明明她刚回来时外公还不是这样的……这些日子,她都没好好去韩家看过他一趟。 叶和 欢的眼眶有了灼烧感,一口郁气哽在咽喉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傍晚,殷莲让叶静语先回家去。 叶赞文偏过头,看到了一直盯着病房里的叶和欢,他也让叶和欢先回去,这边他会守着,叶和欢淡淡地说不用,甚至没多看他一眼,转而对唐嫂说:“我先出去透会儿气,有事打我电话。” 从急诊楼出来,叶和欢随便寻了处木椅坐下。 晚饭后,有不少住院的病人下楼来散步,有老人,有中年人,也有小孩。 她看着那些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虽然明白生老病死的道理,但真的自己亲身遇到了,还是无法接受。 六年前是韩敏婧,现在又是外公,她下意识联想到爷爷,过几年是不是也会…… 所有关心她的人都在相继离开。 想到这里,叶和欢鼻子一酸,眼泪冒了出来。 握在手里的电话响了。 是唐嫂打来的,说外公刚才醒过来,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她在哪儿。 “我马上就过去。” 叶和欢一边收线一边匆匆跑进了急诊楼。 …… 韩永松醒来后,只要求见叶和欢,至于其他人,都被挡在了外面。 叶和欢穿上隔离服,推开门走进了icu病房。 韩永松的意识还有些昏沉,当他听到那一声‘外公’,这才悠悠地睁开眼,插着输液管的手动了动,叶和欢立刻上前握住他的手,关切地说:“外公,你不要动,身体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让医生过来瞧瞧。” 韩永松轻摇头,这样一个简单得动作,他做起来却有些艰难。 灯光下,叶和欢望着外公脸上更显深刻的皱纹,又湿红了眼圈,只能握紧老人家的手。 韩永松没有说话,慈爱的目光定在叶和欢的脸上。 良久,他才慢慢开口,声音沙哑又吃力:“欢欢,你有没有话想对外公说?” 叶和欢立刻顺着老人家的话往下说:“外公,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以后我每天都在医院陪你,再也不瞎跑了,好不好?” 最美年华遇到你【219】他低声说:你这么哭,我也做不清楚事。 那天后来,韩永松都没再说话,只是握着叶和欢的手,醒了不到十分钟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等医生过来确认外公没事后,叶和欢才从icu病房里出来。 走廊上,叶赞文跟殷莲已经不在,他们下楼去吃晚饭,只留下唐嫂在外面等着。 唐嫂的年纪大了,又在医院守了一天,叶和欢怕她身体吃不消:“您先回家休息吧,这里我看着就好了。煎” “这怎么行……”唐嫂不放心,毕竟和欢年纪还小,也没照顾人的经验。 叶和欢只好一再保证:“如果有事,我马上打电话给您。” 看到唐嫂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口,叶和欢往后缓缓靠着墙壁,轻呼出一口气。 外公的主治医生已经下班,她一颗心空荡荡的,不知道该向谁诉说这种面临亲人病重时紊乱的情绪戒。 望着窗外寂寥的夜色,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助,比起六年前失去孩子时的感受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个时候,她身边最起码有韩敏婧,还有小姑,可是现在,她只身站在icu病房前,能依靠的人却少之又少。 晚上九点半,韩菁秋夫妇也从f市赶到医院。 除了去年在f市医院的远远一瞥,这还是时隔六年后,叶和欢第一次这样正视这对夫妻。 韩菁秋跟六年前没有什么区别,依旧光鲜亮丽。 或者是女人的天性,又或者因为韩菁秋曾经是郁仲骁的妻子,叶和欢的目光更多地停留在她的身上。 栗色的内烫卷发盘成花苞头,露出细白的脖颈跟姣好的瓜子脸形,脸上画着淡淡的薄妆,如黛的眉,浅浅的卧蚕,涂着珊瑚橙色口红的嘴唇,处处彰显着精致,叶和欢怀疑,在出门来b市之前,韩菁秋是不是特意去了一趟美发沙龙。 韩菁秋一进来就询问韩永松的情况:“姐,爸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八公分的细高跟落地发出‘笃笃’的清脆响声,随着她的走动,白色雪纺连衣裙轻轻摇晃。 裙摆下,是没有穿丝袜的雪白长腿。 三十几岁的已婚女人,很少有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的,但也不得不承认,韩菁秋确实是一等一的大美女。 当她从身边走过,叶和欢闻到一股浓浓的香水味,忍不住皱了皱眉心。 跟韩菁秋的‘年轻’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的现任丈夫。 在f市,要不是韩菁秋喊了那声‘韦德’,叶和欢绝对认不出跟韩菁秋争吵的中年大叔是当年那个文质彬彬的少校。 岁月是把残忍的杀猪刀,这话在韦德身上得到了很好的诠释。 清瘦颀长的身材,现如今已经微微发福,有了啤酒肚,还有些谢顶,鼻梁上架着副眼镜,曾经的秀气,现在倒有些像老学究,从部队转业后,身上还多了一些市侩之气。 叶和欢还记得,韦德跟郁仲骁是同年的,两厢一比较,各种差距都出来了。 最起码,郁仲骁身上发生的变化,只是眼角多了几条细纹。 从韦德臂间夹着的公文包上收回视线,叶和欢又瞥见韦德拿出一包中华牌香烟,递了根烟给叶赞文,眉眼神色间,不乏跟叶赞文交好的意图,硬生生把这次探病整成了一场变相的交际。 叶和欢拧眉,心中已经生出几分厌恶。 叶赞文察觉到叶和欢脸色的变化,不再跟韦德寒暄,走到叶和欢的身边,像一个慈父关心自己的孩子:“是不是累了?这边我们看着,你回去休息,顺便让樊阿姨给你做点喜欢吃的东西。” 刚才他跟殷莲回来,有给叶和欢带晚饭,但叶和欢随手被搁置在一旁动都没动过。 韩菁秋还在边上跟殷莲絮絮低语,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韦德突然说:“这是和欢吧?也还没吃晚饭?那要不咱们一块出去吃点。” 叶和欢没有搭理他,余光都没施舍一缕。 倒是殷莲,听了这话,转头关切地问韩菁秋:“你们还没吃饭?” “上了高速后,连服务站都没停,担心爸的情况,就想着快点到b市。”说着,韩菁秋还往病房那边担心地瞅了一眼。 替病人换完点滴回来的护士,瞧见icu病房门口聚着一群人,怕他们吵到其他休息的病人,开始下驱赶令:“病人的情况目前还算稳定,不用这么多人陪着,留一个,其他都回家吧。” 叶赞文主动站出来:“今晚我留下——” “不用你们,我自己会照顾外公。”叶和欢出声打断了他。 韩菁秋听了这话,皱眉:“你呆在这里能做什么?到时候不添乱也谢天谢地了。” 护士也不答应:“还是让你家里大人陪着,而且病人是男的,如果有突发状况发生,你也不方便处理。” 韩永松打的针不利于排尿,现在已经插了尿管。 虽然叶和欢是晚辈,但有些方面,最好还是避讳一下。 < p>最后,是叶赞文跟韦德一起在医院留夜。 得到这个结果,叶和欢二话不说,拎起包径直离开急诊楼。 身后随即传来韩菁秋不敢置信的声音:“她这是什么态度啊?好歹我们都是她的长辈。” 殷莲善解人意地解释了两句。 叶和欢没回头理会她们,也没心情去理会。 —— 从急诊楼出来,叶和欢没急着离开,在医院里漫无目的地瞎逛。 似乎只有待在这里,她才会稍稍安心一些。 忽然,叶和欢的大腿被撞得一沉。 她低下头,看到的是一个戴鸭舌帽的小男孩,四五岁,白白胖胖的,正冲她甜甜地咧嘴。 叶和欢回了他一个微笑。 孩子身后已经响起家长满是疼爱的责怪声:“让你跑那么快,现在撞到人了吧?还不跟阿姨道歉!” 看着小男孩被母亲牵着蹦蹦跳跳走远,叶和欢心底泛起一丝柔软。 …… 回到车上,叶和欢终究还是给郁仲骁打了电话。 她不想事事都去烦他,但这一刻,却也只有郁仲骁让她相信,不管她怎么诉说抱怨,他都不会厌烦自己。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 来电有显示,叶和欢知道他已经知道是自己,她直接问:“你现在在哪儿?” 郁仲骁说:“在外面吃饭,怎么了有事?” 叶和欢很少像这样毫无征兆地打电话,她更喜欢发短信,每次两人通电话之前,都会先用短信聊一会儿,而且她一开口就是这么一句询问,郁仲骁很快就察觉到她的反常,他把手机从左手换到右手,下意识放软声线问她:“吃过晚饭没?今天有没有出去?” “还没——”在他面前,叶和欢不想撒谎,低声道:“过会儿就去吃。” 想到他在外面吃饭,她又说:“你进去吃饭吧,晚点我再找你。” 郁仲骁不会无缘无故在外边吃饭,不是跟家人一起,就是部队里跟领导的饭局,叶和欢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打扰到他。 郁仲骁却说:“没事,已经吃得差不多,到底怎么了?” 叶和欢心里难熬,这个时候,郁仲骁的声音就像是那根稻草,她想要抓住,握着手机轻声说:“我外公又住院了,这次情况不是很好,医生说诊治得不太及时,外公年纪也大了,身体器官的功能很多都已经老化,就算挺过了这次,日子应该也不会太久。” 说到后来,她的鼻子泛酸,眼角也湿润了。 “你现在在医院?”郁仲骁问。 “嗯~” 叶和欢应声时已经带了鼻音。 “医院里只有你一个人?” “不是,殷莲她们都在,还有我小姨,”提到韩菁秋,叶和欢停了停,声音更低,“他们夫妻刚才也到了,现在我爸跟那个姓韦的陪着,护士说我是女的,不能陪夜。” 说这话时,她的脑海里还有病房里那个心电仪器上起伏波动不定的画面。 叶和欢握着手机,甚至感觉自己心尖在发颤:“我不想总拿一些不好的事告诉你,不想让你觉得,跟我在一起,有的只是处理不完的麻烦,我原来也以为自己可以处理好外公的事,可实际上并不是这样,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找不到支点的气球,看到医院里其他那些陪着病人的家属,我大脑里乱成一团,什么都想不明白,想做的事越做越乱。” 郁仲骁刚想说什么,包厢里出来个穿军衬的男人,冲他道:“老郁,怎么这么久?大伙儿可都等你了!” 叶和欢在电话这边也听到那个三大五粗的声音,忍着鼻音说:“你快进去吧,我挂了。” “不用挂!” 郁仲骁出言阻止了她。 他跟等在门口的人说了两句,刚拿着手机走到僻静地儿,又听到叶和欢让他去吃饭的声音:“你去忙吧,不用管我,我就是有点难过,过会儿就没事了……” 郁仲骁关心道:“你这样子,我怎么放心去吃饭?” 叶和欢听了这句话,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夺眶而出。 也许,并不仅仅是因为外公,还有那些积压在她心底的往事。 “别哭,”郁仲骁这边,又有人出来催促,他冲走过来的战友颔首,表示自己马上就过去,转而又对着手机低声说:“你这么哭,我也做不清楚事。” 这是郁仲骁此生说过最直接的情话,但现在,叶和欢却无暇一个字一个字拆开来回味。 听了他的话,她强忍住眼泪,没有再让它们掉下来。 郁仲骁这些日子确实很忙。 特殊部队下来地方招人,招人的方式是一场小军演,通过演习中的层层淘汰选拔出最后的精英,最近部队里也是三天一小会五天一大会,这次特殊部队派下来的大队长恰好跟他又有些交情,很多事情自然就 落在了他的头上,今天这顿饭,算是小军演结束后的庆功宴。 很多安慰的话,都没有办法在电话里说,郁仲骁只能长话短说。 他自然也听出了叶和欢心中的害怕。 “主治医生是不是已经下班了?” 叶和欢据实答道:“我到的时候,他刚跟殷莲说完话走开,等我过去找他,他已经下班了。” 郁仲骁说:“住院部的心外科有值班的医生,你现在过去找他。” 韩永松住进医院,会做一系列的检查,b市的第一医院,看病自有一套系统,所有病人的检查信息,只要输进相关序号都能找到,只要不是个庸医,都能大致分析出来个所以然。 叶和欢听着郁仲骁的交代,一颗心逐渐平静下来。 挂电话前,郁仲骁不忘叮咛她:“b市这几天下细雨,晚上开车视线不好,把车停医院停车场,坐出租车回家。” 叶和欢握着手机点头:“嗯。” …… 叶和欢回到急诊楼,去找了心外科的值班医生。 医生听说是韩永松的家属,立刻配合地调出病人的各项检查结果,耐心地给她分析了一番,最后下结论,虽然这次情况凶险,但现在已经救还过来,还不至于半夜出现突发状况,让她不要过于担心。 跟护士说的差不多,但因为对方是医生,更让叶和欢信服。 最美年华遇到你【220】郁仲骁做的,其他男人却不一定能做到 郁仲骁让叶和欢找值班医生,就是想让她了解外公的情况后安心。 白筱外婆出事的时候,叶和欢负责安排许多事,做的井井有条,但现在碰上亲人住院,她却像无头苍蝇失了方向,哪怕是一件最简单的事,一旦自己成了局中人,都没有办法用理智去处理。 从值班医生的办公室出来,叶和欢又去一趟icu病房,然后才离开回家。 走到停车场,她记起郁仲骁的叮嘱,迟疑了下,还是收起车钥匙,转身走去大门口打车。 这一夜,叶和欢没怎么睡好,做了许多支离破碎的梦。 梦里,是她幼年时的情景,像是真实发生过,又像是她幻想出来的梦境,她站在楼梯旁边的墙角,脚边是一个打碎的花瓶,韩敏婧正扯着她纤细的小手臂,一下一下打着她的手心,一边责问她,下次还在不在屋子里瞎跑了戒。 她不知道最近为什么老梦到韩敏婧,过往的六年,都没这半个多月梦到的次数多。 叶和欢是被一声路过的轿车鸣笛吵醒的。 梦散去,她睁开眼,六月下旬,早上5点多,外面的天已经大亮。 叶和欢的黑眼圈有点深,她只好抹了些bb霜遮盖,再照镜子,脸色才稍微好点,想到要去医院照顾外公,她挑了件宽松的t恤,套上淡蓝色牛仔裤,手里拿着双船袜,下了楼也没吃早饭,一边用皮筋扎头发一边径直出门了。 —— 韩永松已经从icu转入离休干部病房。 叶和欢到的时候,叶赞文正打算去给老人家买早餐,至于那个韦德,不见了踪影。 叶赞文解释:“也没什么事,我让韦德先回去休息了。” 看到他眼底的血丝,叶和欢又看了眼病床上还在睡的外公,出声截住拿着车钥匙准备出去的叶赞文:“还是我去买吧。” 说完,不等叶赞文开口,她转身出了病房。 …… 叶和欢拎着一袋早点回来,刚走到门口,她就看见坐在病床边的叶静语。 外公已经醒了。 叶赞文在叶静语来了后就先回家了。 叶静语瞧见进来的叶和欢,说话的声音一顿,随即又恢复如常,转过头继续关心韩永松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昨天听医生说,心脏不好的病人,最好吃西瓜、葡萄还有梨子,所以刚才路过水果店,特意买了两串夏黑葡萄。” 叶和欢喊了声外公。 韩永松和蔼的目光落在和欢身上,开口的声音略显迟缓:“你爸爸说你特意买早点去了。” “是呀,为了买这碗粥,我可跑了整整两条街!” 叶静语在她身后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嗤笑。 叶和欢懒得理会,从袋子里拿出还热腾腾的饭盒,掀开盒盖,浓郁的粥香在空气里弥漫开来,让人食欲大增。 “是不是已经很想吃了?”叶和欢端着粥在外公面前献宝地递了递。 老人家配合地点头,眼角笑出浅浅的褶子,“本来还好,闻着这股香味,立马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叶静语突然站起身说:“外公,我去给你洗葡萄。” 话毕,拿着裹了保鲜膜的葡萄走进洗手间。 叶和欢对她熟视无睹,把病床稍稍摇高,在老人家身后垫了个枕头,然后拿出调羹为外公喝粥。 叶静语把洗好的葡萄放在床头柜上,没待多久就借口离开。 她走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 叶和欢有所察觉,却也乐得装傻,更不会拿话去哄她,对叶静语,不管是因为殷莲还是她本人,叶和欢都生不出姐妹友爱的手足之情来,也许不会憎恨到相互残害的地步,但也绝对做不到和睦相处。 刚喝完粥,护士就过来给老人家换点滴。 叶和欢趁机去找了主治医生。 主治医生负责韩永松的身体治疗已经很多年,也见过叶和欢几面,所以没有刻意隐瞒,很直接地告诉她,不算乐观,但就目前的医治结果,应该还能过上一年半载。 “年纪大了,身体各项功能都开始衰弱,这是很正常的现象。” 叶和欢的眼圈红了,但也知道改变不了这种结果,跟医生说了谢谢,转而离开办公室。 —— 叶和欢在医院陪了韩永松一上午。 老人家身体还很虚弱,但精神不错,叶和欢从护士站那里借了张报纸,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给外公读新闻,她照顾的很细心,老人家一伸手,她就知道是要干什么,立刻把凉好的温开水送到外公的嘴边。 “这些日子外公一直在想,如果我没有再婚,现在是不是不会是这番光景?” 病房里,除了心电仪器平缓的滴滴声,响起老人苍老的声音。 听到这话,叶和欢往茶杯里倒水的动作微微一顿。 “你外婆去世得早,那时候你妈 妈还小,我工作又忙,担心你妈妈没人照顾,所以经人介绍,认识了你小姨的母亲。”凭韩永松当时的能力,要娶个黄花大闺女也不难,但他常年在部队,怕女儿被苛待,所以经过再三考虑,娶了个带着孩子的寡妇,将心比心,他希望对方能好好对自己的女儿。 事实上,韩菁秋的母亲确实待韩敏婧如己出,甚至比另两个孩子都要好。 尤其在韩菁秋出生之前,家里有好东西,韩菁秋的母亲第一个想到是韩敏婧,跟着改嫁的母亲到韩家的殷莲,一旦露出想要的征兆,当天晚上都会被母亲耳提面命一番,无非是让她知分寸,不能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一个人长期活得压抑,迟早有露出反骨的一天。 殷莲会成为叶赞文私底下的女人,可能也是因为爱慕这个姐夫,但更多的是对母亲从小打压自己行为的一种反抗。 “你母亲想不开,就那么突然去了,说到底是我的错,以后等我死了,也没脸去见她们母女。” “外公,你别这么说。”叶和欢在床边蹲下,拉过老人的手,她低头,外公的手臂皮肤已经松弛,像是老树皮的手背,因为不断挂点滴出现了淤青,她的鼻子一酸,柔声安抚:“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了,你别自己瞎想。” 曾经,或许有那么一刻,她是怨恨过眼前的老人,恨他为什么要接受殷莲这只拖油瓶。 但其实她也很明白,哪怕没有殷莲,也会有另一个女人从韩敏婧身边抢走叶赞文。 韩敏婧太过骄傲,在婚姻出现问题的时候,她没有及时作出补救,只是依旧摆着她的高姿态。 如果外公知道殷莲后来会这么做,他当年恐怕就不会再娶。 况且一个身有残疾的老人,能做的非常有限…… 韩永松闭了闭眼,他轻摇头,幽幽叹息。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年纪大了,该来的总要来的。” 接下来,韩永松又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些话,大多数是关于韩菁秋的,带着责备的语气,不是心疼,是纯粹的责备,也自责自己没有教好孩子,才会让她胡作非为、害人害己,如果早知道会这样,他宁愿不要这个女儿。 叶和欢见仪器上的波折线起伏厉害,连忙给老人顺气:“忘了医生的交代了?不是让您别激动嘛?” “没事……”老人微喘的气息渐渐又平复下来。 韩永松转头看着替自己操心的外孙女,脸上流露出欣慰,“欢欢现在都长成大姑娘了,还会照顾人,再不用多久,得嫁人了。” 叶和欢抓起老人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孝顺地说:“我不嫁人,就一直这样照顾您。” “傻话。” 韩永松望着她,那样的眼神,似乎有话要说,却又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叶和欢静静地等着。 但许久,都未见老人再多说什么。 上午9点多,殷莲跟韩菁秋姐妹俩一块来了医院。 韩菁秋一进病房,就趴在床边哭了一场,后来叶和欢要去拿尿检报告,韩菁秋自告奋勇,结果跟护士吵了起来,只不过让她多等了几一分钟,就把医护人员统统骂了个遍,韩永松得知后直接让她走,不准再在这里丢人现眼。 比起被训了几句就离开的韩菁秋,殷莲要隐忍许多。 哪怕被忽略,殷莲脸上也没有一丝的尴尬之色,对着和乐融融的爷孙俩,她还是能面不改色地找事做。 叶和欢也没赶人,因为她发现,一个人照顾病人确实忙不过来。 她刚去那边盖住院的印章,这边就有医生来检查,老人身体刚缓过来,身边不能离开人。 中午,唐嫂拿着做好的饭菜来陪护。 殷莲很识趣地离开。 等外公吃完后,叶和欢才放心地出去吃午饭。 走出病房,刚合上门转身,她就看到倚在墙上的严舆,听到动静,他也转过头来。 “找叶静语?她早就已经走了。” 严舆站直了身,那双清明的琥珀色眸子望着她:“我来这里,跟她无关,你外公怎么样了?” “已经没什么大碍。”叶和欢说。 然后她抬起纤腕看了看表,抬起眼的同时道:“我还要去吃饭,如果你没——” “一起吧。”严舆双手放进裤袋,“我也还没吃过。” 叶和欢点了点头。 …… 他们就在医院附近选了家中式餐厅。 下午一点左右,越过了高峰,菜上得很快。 服务生拿着无线pos机过来,问是现金还是刷卡结账,叶和欢准备转身从包里拿现金,严舆已经把一张卡递过去,他看着拿出皮夹的叶和欢,淡淡一笑:“好歹我是男士,不会连这个面子都不给我。” 听了这话,叶和欢没再坚持,又把皮夹放回去。 严舆忽然问:“你是 不是又碰到过我妈?” 叶和欢抬起头,看着严舆的眼睛,她没撒谎,“前些天在酒店的洗手间有遇到。” “……我妈是不是说了让你不高兴的话?” 虽然严舆跟叶静语是男女朋友关系,但他来b市一直住酒店,严母自然也是一样,那天严母跟朋友聚完会回去,见到同样晚归的儿子,好好盘问了一番,最后不忘苦口婆心地交代他,跟静语好好过日子,不要跟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牵扯不清,做小三的女人,永远不可能弃贱从良。 哪怕严母只字未提叶和欢,但他隐隐觉得,自己母亲说的就是和欢。 现在从叶和欢这边算是得到证实。 严舆说:“我妈说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 “不会。” 叶和欢确实没在意,说她的人多了去,要是每句话都往心里去,她自己首先得烦死自己。 过了会儿,严舆又问:“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你应该知道的,我不喜欢定计划,走一步算一步。” “有想过找个人结婚吗?” “……” 可能意识到自己问得唐突,严舆轻笑一声,拿起杯子喝水,然后听到叶和欢问他:“那你呢?什么时候跟叶静语订婚?我看你们说订婚很久了。” 严舆没接话,下意识在回避这个问题。 “叶静语这个人,是小家子气了点,但也没犯过原则上的错误,她还挺护短的,从她维护她妈这点可以看出,以后结了婚,指不定能做个贤内助。” 严舆目光深深地看着她:“你不是从小跟她不对付,怎么还说她好话?” “我是不喜欢她,但也不能昧着良心抹黑她。” 叶和欢停下夹菜的筷子:“人不能为了赌一口气,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情。”说着,她的视线从那盘干煸四季豆移到严舆清俊的脸上,“阿姨来b市,是为了你的婚事吧?你也不小了,确实应该定下来。” 严舆不语。 叶和欢觉得自己已经表态得够明白,也没再多说。 她不是傻子,不管严舆是出于一种什么心思跟叶静语在一起的,她都不想被扯进去,来吃这顿饭,她也是想趁机让严舆知道自己的态度,哪怕他反悔跟叶静语订婚,她也不可能跟他在一块儿。 快吃好饭的时候,严舆突然开口:“如果那个时候,不是我妈出现在b市,孩子也没有掉,你会跟我在一起吗?” 叶和欢沉默,但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严舆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会跟叶静语在一起,严舆至今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像是麻木后的一个决定,或许因为她是和欢的妹妹,那个时候叶和欢流产,他跟她之间,连最后一点联系都失去了,还是他母亲间接导致的结果。 不管叶和欢恨不恨他,那些日子,因为自责,他无颜再去见她。 后来,等他缓过神,叶和欢已经离开b市。 这应该就是人的劣根性。 在寂寞寒冷时,想找一根火柴取暖,但在重新遇到熊熊烈火后,又忍不住想要拥有火焰。 如果把叶静语比作那根火柴,叶和欢无疑就是那簇火焰。 曾经,他因为章凝宁,毫不犹豫地舍弃叶和欢,却也因此在心底种下了执念。 没有叶和欢,他依旧能活,只不过活得平淡,活得生命失去绚烂的色彩,庸庸碌碌地度过余生。 …… 见叶和欢不说话,严舆继续问:“因为你小姨父吗?” 叶和欢抬眸,回望着他,没有否认。 严舆苦笑,终究没再揪着不放,他先站起身:“算了,不说这个了,我送你回去,顺便探望一下老人家,说起来,我也算半个外孙女婿了。” —— 回医院的路上,两人没有说什么话。 严舆要去看望外公,叶和欢没有立场拒绝。 经过医院旁边门店的时候,严舆问她是该买花还是水果篮,叶和欢想到外公现在有忌食,指了指旁边大箩筐里的花皮西瓜:“就这个吧,再买几个梨,其它的,你买了外公也吃不了。” 电梯到达七楼,出来后,叶和欢主动帮严舆拎了一袋梨。 走到病房的门口,听到里面隐约传来的说话声,叶和欢的脚步一停。 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严舆也跟着止住了脚步,他扭过头看叶和欢。 叶和欢的心跳怦怦,下一瞬,她已经伸手推开了门,急急地往里走了两步,绕过独立洗手间,看到了坐在床边椅子上的男人。 外公听到脚步声,扭头朝门口瞧过来,看到她,眉头一松:“吃完回来了?” “噢。”叶和欢转而看向坐在旁边沉默的郁仲骁,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不能直呼其名,他是长辈,叫叔叔,还是也不合适……最后 ,按捺着心底的悸动,她礼貌地喊了声:“小姨父。” 郁仲骁点头,很轻描淡写的一下,甚至没多往她身上看一眼。 “又买水果了?”韩永松注意到她手里的梨子。 “……” 叶和欢这才反应过来,刚偏过头看向门那边,严舆已经进了病房,他神色如常,看着韩永松,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外公。 “拿个凳子让严舆坐会儿。”韩永松对着叶和欢说。 “好。” 叶和欢整个人突然有些迟钝,她转身,看到另一把椅子在郁仲骁的身边,绕过床尾,耳观鼻鼻观口地走过去,只是她的手刚碰到椅子,严舆的声音已经在病房里响起:“不用了,我下午还有些事,就不坐了。” 说话间,他把西瓜搁在了床头柜上,然后准备离开。 韩永松看向外孙女:“那和欢你送送严舆。” 叶和欢把严舆送到住院部一楼。 也许是不甘心,在一脚快要跨出门口时,严舆回过身,看着她问:“你小姨父有那么好吗?” …… 叶和欢不知道‘好’的定义是什么。 她看着电梯徐徐变化的数字,大脑里还有严舆说的话,她不想把郁仲骁跟别的男人比,别人能做的,郁仲骁也能做,但郁仲骁做的,其他男人却不一定能做到。 电梯门开,叶和欢一眼就看到了手抄袋站在过道窗边的郁仲骁。 他像是在等她回来。 叶和欢的心里,顿时汹涌澎湃了,刚才苦苦压制的情绪,瞬间尽数倾泻而出,她走出电梯,快步过去,双手抱住了郁仲骁的腰,脸颊蹭着他身上的衬衫,他身上还带着一丝冷气的凉意。 —————— ps:1没有洗白外公的意思,本来就是这么设定的,现在他猜到和欢跟二哥的关系,越发自责。2现在新章节又要审核,更新显示没办法及时大家体谅。3昨天因为扫黄断更修被退回的章节去了。4明天死一个人,大家自备降压药。 最美年华遇到你【221】大结局倒计时(一) 郁仲骁从裤兜里拿出手,摸上她的后脑勺,入手的是柔顺的发质。 “你怎么来了?”叶和欢搂着他,感觉就像是梦,他明明应该在丰城的,怎么就出现在这了? 郁仲骁笑着问:“不喜欢我过来?” 叶和欢连忙摇了摇头。 只是太意外,没有给她一点心理准备…煎… 叶和欢随即想起严舆的事,她怕郁仲骁误会,主动一五一十的交代,只是隐瞒了严舆说的那些掺杂曖昧的话语,“碰到就一起吃了个饭,毕竟他以前也帮过我的,然后他说要来看外公,对了,他马上就跟叶静语订婚了。” 听完她的解释,郁仲骁脸上表情并没多大变化戒。 叶和欢心里有些没底,抬起头看他:“你不高兴了?” “没有。”郁仲骁大手扶着她的削肩,动作带了些许温柔,他心细地注意到她的黑眼圈:“昨晚没有睡好?” “……嗯,担心外公的情况。” 在郁仲骁面前,叶和欢从来不会刻意伪装自己的情绪。 她想到主治医生说的话,心底又有些低落,手指揪着郁仲骁卷起的衬衫袖口,思维忽然又发生跳跃,那双明亮的猫眼看着郁仲骁:“你这样突然来b市,会不会耽误部队里的工作?” 郁仲骁看出她的关心,嘴角噙起淡笑:“如果耽误,现在打算赶我走了?” 叶和欢重新紧紧地抱着他。 她的脸颊贴着郁仲骁的胸膛,轻声嘀咕:“就算耽误了也不准走,就这样待着……” 郁仲骁伸手轻搂着她,又低头看了看她白净的小脸,化着一点薄妆,长长的睫毛微动,这样温顺的叶和欢,令他莫名动容,冒着淡淡青色的下巴垫在她的头顶,不想开口说话,只是这样子的相拥,一颗坚硬的心就跟着柔软下来。 隔着心肺血管病房的过道门,由远及近传来护士的说话声跟推车声。 叶和欢从郁仲骁的怀里退了出来。 郁仲骁说:“先进去吧。” 叶和欢嗯了一声,有些依依不舍,但还是转身拉开门进去了。 如果他们一起回病房,指不定又得做一番合理解释,在外公的眼皮底下,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面不改色地说跟小姨父是巧遇。跟郁仲骁的关系,她不再像几年前那样遮遮掩掩,但也不会刻意去展现。 如果真到了坦白的那一天,她会说,但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 叶和欢回到病房,刚洗完西瓜,郁仲骁就进来了。 她目不斜视地回到床边,站在床头柜旁,拿着水果刀专心地把西瓜一块块切好,耳畔边是他跟外公谈话的低沉声音,很平静,尤其是当他说抽完烟又接了个电话时,脸不红气不喘,完全没有流露出撒谎的迹象。 下午四点半,郁仲骁起身告辞。 韩永松躺在床上,扭头对在叠衣服的叶和欢说:“欢欢,替我送送你小姨父。” “哦……好。”叶和欢退开椅子站起来。 郁仲骁却说不用了,“您这边不能离开人,我自己下去就行。” 韩永松也没有太多坚持,一天下来,他的身体略感疲惫。 “那我先走了。” 说完这句话,郁仲骁幽深的视线掠过对面的叶和欢。 不动声色的一瞥。 叶和欢的心跳有些加速,望着郁仲骁出去,听到外公突然道:“欢欢,给外公去洗些葡萄吧,突然有点想吃。” “噢。”叶和欢忙从门口拉回视线,拿着一串葡萄去了洗手间。 韩永松现在的身体,除了水果,只能吃半流食,唐嫂特意回家煮粥,再过来医院,差不多晚上五点钟,下午的时候,医院这边,也帮老人家找了个男护工,所以等唐嫂拎着保温盒出现后,韩永松就赶外孙女回家休息。 “那您要是有什么事,让护工或医护人员打电话给我。”离开前,叶和欢再三叮嘱。 韩永松点头,慈爱地看着她:“回去吧,记得好好吃顿饭。” —— 出了病房,叶和欢边走向电梯边拿出手机,刚翻到通讯录要打给郁仲骁,她的后衣领被轻扯了下。 叶和欢下意识地回头。 旁边的墙壁上靠着郁仲骁高大的身影。 手机从耳边拿开,叶和欢看着他,没想到他一直没走,心里那点甜蜜浮现在了唇边。 郁仲骁站直身,“走吧。”说话间,已经拉过她的一只手。 正值高峰,电梯下了两趟都没在五楼开门。 等待的时间里,叶和欢的注意逐渐转移到了身边的男人身上。 郁仲骁毫无预兆地来到b市,带给她的感动跟惊喜,冲淡了她积压在心底的阴闷情绪,她的视线扫到他有些褶皱的衬衫领口,抬起葱白纤细的手指,目光专注地替他抚了抚。 下一瞬,郁仲骁低头,动情地亲了一口她的嘴角。 电梯在六楼停下发出开门的声响。 叶和欢双手推着他的胸口,被他突然而至的动作弄得脸红,往两旁瞧了瞧,嘴里抱怨着:“会被看到的——” 郁仲骁低头,深情的黑眸盯着她:“我亲自己老婆,还要经过别人允许?” 叶和欢:“……” 这种情/人之间的戏谑,从郁仲骁口中说出来,太过突然,叶和欢有点不适应,脸上越来越热,不知为何,突然想笑,也很想咬他一口。 见电梯门久久不开,她胆子大了,一下子扑到郁仲骁的怀里,搂过他的脖颈,眯着那双漂亮的猫眸逼问:“你们男人就是坏,还没结婚就乱喊老婆,是不是这样很有成就感?” “你不也喊我——” “那不一样!” 叶和欢态度骄横地打断他。 郁仲骁看着她笑,笑得别有深味,叶和欢的脸越发红,“不跟你计较。”说着,就要缩回自己的双手。 恰在这时,电梯门‘叮’地一声开了。 叶和欢扫过去的眼角余光,看清出来的人时,整个人都定在了那里。 “……” 叶和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郁仲骁身上下来的,她望着拎了水果篮的叶知敏,心里五味杂陈,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解释还是坦诚,到最后只是轻轻地喊了声:“小姑。” —————— 第一医院旁边的那排门店,除了水果店跟小超市,大多都是餐馆。 临近七月,即便是傍晚,仍然热得让人感觉胸口发闷。 叶和欢站在医院正大门口,旁边有三轮车师傅问她要去哪里,但她置若罔闻,纤瘦的身影被夕阳拉长在地上,额际滑下汗水她也无暇顾及,一双眼眨都不眨地盯着马路对面的一家中式餐馆。 叶知敏说要单独跟郁仲骁聊一聊,不准她跟去。 她不知道小姑会说什么,会不会像韩敏婧那样说些让人难堪的话? 但当叶知敏提出跟郁仲骁独聊的要求时,她内心焦躁,却说不出回绝的话。 一个是她心爱的男人,一个是她在意的亲人,在那一刻,叶和欢陷入两难境地,做不出一个果断的抉择。 …… 与此同时,马路对面的餐馆里。 陈旧的立式空调,哗哗地吹出冷风,马路上的汽车鸣笛声偶尔从pvc门帘间传来。 叶知敏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端详郁仲骁,下意识的,用了一个长辈的眼光。 刚得知他跟自己侄女之间的事时,叶知敏可以用瞠目结舌来形容。 她跟郁仲骁见过寥寥几面,但也从只字片语里了解到他是个性格沉稳的男人。 可就是这么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把叶和欢迷得团团转。 如果说韩敏婧对郁仲骁是恨得牙痒痒,那她,除了唏嘘以外,更多的就是不理解。 凭郁仲骁的条件,哪怕离过婚,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就看上当年还乳臭未干的前妻外甥女了? 以己度人,叶知敏无论如何都不明白,郁仲骁从小接受的教育方式,应该让他在发现叶和欢冒出不该有的念头时敲打避嫌,而不是跟一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女孩牵扯不清,不管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一次又一次。 服务员端了两杯茶水过来。 叶知敏拿起杯子,又放了回去,她没有喝,似感叹地先开口:“没想到……六年后我们会因为这种理由坐在这里。” 上一次,他们同桌吃饭,他还是韩菁秋的丈夫,现如今,已经物是人非。 郁仲骁也抬头看过去,却没有接话。 “你跟和欢的事……”叶知敏对这段感情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她顿了顿,才说:“我不让和欢跟过来,是觉得有些话跟你讲就好,没必要让她听见。” 郁仲骁静等她说下去。 这样的郁仲骁,在叶知敏看来,是很知礼的,倒是让她有些起不了话头。 “原本这些话不该由我来说,毕竟,我只是和欢的姑姑,但她的母亲,你应该也有所了解,六年前过世了。” 不管叶知敏提起韩敏婧是有意还是无心,郁仲骁听了,心里都不好受。 “今天在医院看到你们俩……说实在话,我并没有多大惊讶,其实在她去丰城照顾阿笙时,我就隐隐猜到了,只是不愿意去相信,现在既然我们已经坐在这里了,那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直说了吧,我希望你能跟和欢一次性断干净,以后都不要再有任何的来往。” “……” 郁仲骁望着叶知敏,喉头轻动,因为辈分的错乱,他找不到一个可用的称谓。 “因为和欢的事,我嫂子走的都不安心。” 叶知敏继续说:“我答应过她 会好好照顾和欢,这孩子,从小遭了很多罪,后来被我哥送到国外那么些年,在各项教育方面,因为没有家长陪在身边,出现了很多误区……包括择偶这部分,她会选择你,应该跟她常年缺乏父爱关怀有关。” 对这种说法,郁仲骁不置可否。 叶知敏的视线定格在他脸上,“我也不想说什么羞辱人的话,任何一段感情,责任都在于双方,选择跟和欢在一起,你要承受的也不少。这六年你们不也各自过得好好的?如果你们真在一起,未来的路有多难走,你比我清楚。况且,和欢今年才二十六岁,你能保证她真能安定下来跟你过柴米油盐的生活?你已经过了三十五,要的是一个持家有道的妻子,应该也不希望工作忙碌后回到家,还要哄一个性格跟小孩似的老婆?” 郁仲骁听到这里,他说不出口‘和欢会愿意为我改变’这样的话,但凡一个有担当的男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把女人推出来当盾牌,作为女方的家长,也不会喜欢听到这种推卸责任的辩词。 他重新抬起头,深邃目光对上叶知敏的眼睛,搭在腿上的大手稍稍收紧。 “在这次来找她之前,我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叶知敏眸光微闪,似乎不太相信自己听到的回答,尔后又听到郁仲骁磁性的声音响起,十分郑重:“我前半生一直在为家人而活,后面几十年,我想为自己活。” “……”叶知敏突然有些张口结舌。 如果说叶和欢是叛逆的,那么眼前这个男人呢? 她深呼吸,开始剖析各种利害关系:“以前我以为只是和欢一个人在执拗,现在看来,不是这样。我嫂子直到死的那一天,还在跟女儿扯着嗓子争执。和欢呢,她十几岁就怀了你的孩子,引产更是失去了生育的能力,以后都不会再拥有自己的孩子。哪怕你们有了孩子,只要你们还生活在这个社会,就要面对各色异样的目光,一天一个月一年,你们可以说不在意,那么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呢?你们能视若无睹,那孩子呢?当别人指着她的鼻子说她是自己妈妈勾/引小姨父生下的种,你能拍着胸脯保证,孩子会能跟你们心无芥蒂?” 郁仲骁语气平静地说:“只要她愿意,我可以带她走。” “走?走到哪儿去?” 叶知敏没想到郁仲骁这么不听教,情绪也激动起来,只是未等她说出话来,郁仲骁已经站了起来。 他盯着叶知敏的眼神笃定:“对我来说,孩子不是最重要的,如果一定要在后代跟她之间做个选择,我要她。” 叶知敏:“……” 说完这句话,郁仲骁撩起门帘离开了小餐馆。 ———————— 叶和欢盯着那间门面狭仄的餐馆,目不转睛,几乎是第一眼就看到出来的郁仲骁。 斑马线,红灯恰巧变为绿灯。 她没有丝毫的迟疑,顺着人/流跑了过去。 一到郁仲骁的跟前,叶和欢看着他漆黑的眸子,神色关心地问:“我小姑跟你说了什么?” 她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小姑究竟说了什么,因为不愿让郁仲骁独自一人去承受那些压力,来自她家人的压力,在她看来,在这段感情里郁仲骁本来做的就是亏本买卖。或许在意一个人就是这样,容不得他受一丁点的委屈。 郁仲骁握住她的手,看着她满是担忧的眸光,眼底染了笑意,说:“我告诉她,如果注定要折兵,不能再把夫人赔上。” 叶和欢鼻子一酸,因为感动,也因为欣喜,牢牢抱住了他的背脊。 郁仲骁被她撞了个满怀,他轻勾嘴角,抬起大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搭着她的头发。 叶和欢用耳朵贴着郁仲骁的胸口,静静听着他稳健的心跳。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 跟郁仲骁离开前,叶和欢还是走进了小餐馆。 叶知敏还坐在那里,看向她的眼神有无奈也有失望,叶和欢眼圈酸涩,但她还是开了口:“小姑,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我离不开他,也许我们会遭受一辈子的唾弃,但我不会后悔,所以……小姑,对不起。”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很低,但她知道,叶知敏听见了。 因为她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 ———————— ps:先更新一章,本来打算写到死人上传,因为现在更新不方便,需要审核,我怕你们等不了,先上传五千字,大概凌晨吧,我会再上传三千字,目前下一章已经写了两千三,也会写到领饭盒的那位的。 最美年华遇到你【222】大结局倒计时(二)【二更】 晚上,叶和欢回大院拿走一身换洗的衣服,然后跟郁仲骁去了清和园。 可能是跟小姑说开的缘故,她的心境跟着开阔了一些。 郁仲骁负责做饭,叶和欢闲着无事,拿了拖把开始打扫屋子,只是拖了一半,她又开始偷懒,捂着泛酸的小蛮腰,直到餐桌上摆满菜,她还没把地拖干净,嚷嚷着‘不拖了不拖了’就爬上椅子要吃饭。 “去洗手。”郁仲骁从厨房出来,嘱咐她。 叶和欢乖乖配合,等她再回到餐厅,桌前放着一碗米饭,还盛好了一碗排骨汤煎。 至于被她随手丢在旁边的脏拖把,已经不见了。 听到阳台的盥洗盆传来哗哗的水声,叶和欢趿着拖鞋溜过去,看到郁仲骁宽厚的背影,她蹑手蹑脚地靠近,从后面猛地抱住了他,“吃饭了!戒” 郁仲骁拉开她交叠的双手,刚转过身,叶和欢又用正面圈住他的腰。 她仰着头,眉眼弯弯:“看来我找了个家庭煮夫回来。” “那你来做?” 叶和欢浅笑着摇头。 郁仲骁也笑,捏了下她的鼻子,说:“先去吃饭吧,我马上就过来。” —— 吃完饭,洗了碗,他们就像一对普通的夫妇,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郁仲骁洗澡的时候,叶和欢准备去厨房把晾着的碗收起来,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走回客厅,拿起搁在茶桌上的手机,发现是一条短信。 【你的卡包落在我车上了,现在方便给你送过去吗?——严舆】 中午去吃饭,坐的是严舆的车。 叶和欢拿过自己手提包里翻了翻,果然没找到卡包,她很多重要证件都在里面,包括身份证跟银行卡。 她回过去短信——【这么晚了,会不会麻烦到你?】 不到二十秒,严舆就回复了。 【不会,我还没休息,把地址发给我。】 他似乎已经知道自己不在大院。 叶和欢稍作迟疑,才把清和园的地址发过去,在最后加了一句:“你到了给我电话,我下去拿。” 【好。】 …… 郁仲骁洗完澡出来,看到叶和欢在玄关处穿鞋,他问:“现在要出去?” “嗯,我到楼下拿点东西。” 叶和欢把脚放进凉拖里,手还扶着墙壁,“我中午不小心把卡包落严舆车里了,他说现在给我送过来。” 郁仲骁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晚上九点多,他沉吟片刻,说:“等我换身衣服,陪你下去。” 叶和欢知道他担心自己,点头,“好。” —— 对现任跟初恋的问题,叶和欢并不会做太多纠结,或许因为她后来发现自己对严舆虽然是情窦初开的依赖,却没有达到刻骨铭心的地步,又或许是因为后一段感情太过深刻,以致于掩盖了第一段感情在她心里留下的痕迹。 接到严舆电话时,叶和欢已经跟郁仲骁在楼下散了会儿步。 “在三十六幢,最后那排。” 叶和欢看了看周围的标志物,告诉那边的严舆:“你进东门后左拐,会看到两棵棕榈树,然后右拐就行了,我们在路边等你。” 她用的是‘我们’。 严舆轻微的呼吸从听筒里传来,过了几秒他才说:“我知道了。” …… 严舆刚把车熄火,看到一道倩影远远地跑过来。 等他下车,叶和欢已经到他的面前。 严舆的视线却越过她的肩头,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挺拔身影上,尽管路灯光线昏暗,但他依旧猜到那是谁,目光重新落在叶和欢脸上:“你跟你小姨父住在这里?” “对,六年前买的房子。” 叶和欢拿着卡包,眼神感激地看他:“谢谢你特意给我送过来。” 话音未落,两道车灯光打在了两人身上。 是从严舆身后射过来的。 叶和欢望过去,一辆出租车已经停在路旁,后座车门被一只纤细的白手推开。 叶静语跟了严舆一路,没想到最后,逮住的是他跟叶和欢,这一刻,叶静语的心里除了愤怒还是愤怒,在叶和欢回来后,她就隐约察觉到严舆的魂不守舍,她以为他只是一时想不通,可是现在看着密会的两个人,所有的自我安慰都瞬间成了最可笑的讽刺! 严舆眼疾手快地扯住了一副誓不罢休样的叶静语:“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叶静语讥笑。 严舆的脸色冷下来:“你跟踪我?” “我要不跟着你,又怎么会知道你在这里金屋藏娇!”叶静语说着,扭头冲叶和欢愤怒地控诉:“叶和欢,你还要不要脸了?在外面找男人还不够,还要来家里抢男人,你就那么缺爱吗?” “叶静语!” 严舆怒声喝止,看了眼已经蹙眉的叶和欢,拽着叶静语就走:“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回去我跟你解释。” “我不走,你这么护着她!”叶静语一边说,泪珠子一边往下掉:“严舆,我才是你要结婚的老婆,她算什么?她都跟别的男人有过孩子了……” “你们的家务事,自己好好协商,我先上去了。” 叶和欢不想跟他们吵,说完转身要上楼。 叶静语趁严舆开门的时候,挣脱了他的禁锢,怀揣着一腔怒气奔向叶和欢,叶和欢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还没来得及回过头,人已经被重重推了一把,她的腰撞到旁边的不锈钢扶手,右手肘磨破了皮,一阵刺痛。 “叶和欢,你怎么这么贱?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吗?!” 叶和欢想站稳身,后知后觉地发现,脚踝好像也扭了,因为她穿的是坡跟凉拖。 这场无妄之灾,让叶和欢顿时黑了脸。 “自己男人管不住,却来怪别人,叶静语,你也挺孬的。” 听到这句冷嘲热讽的话,叶静语气得面红耳赤,扬起抓着皮包的手就要往叶和欢身上扇。 只是那手刚到半空,就被拦截下来。 叶静语侧头。 她原以为是严舆,但随即她的手就被甩开,只看到一个男人在叶和欢脚边蹲下,然后她听到男人低低的关切声音:“疼不疼?” 叶和欢轻摇头,低垂下眼睛看着替自己揉脚的郁仲骁。 叶静语同样盯着男人的背影。 她有些怔愣,刚刚在她眼前一晃而过的侧脸,有点熟悉,但她又一时记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严舆已经拽过叶静语的手臂,低着声说:“跟我回去。” 叶静语没再哭闹,直到坐进车里,她还盯着那个打横抱着叶和欢上楼的男人。 —— 叶和欢被郁仲骁抱进电梯,她搂着他的脖子,想到叶静语离开时的安静,心里有不安:“你怎么过来了?其实叶静语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以前她跟我打架,没一次是占到便宜的。” “……” “喂,我跟你说话呢。” 从电梯出来,郁仲骁都没有开口应她。 叶和欢隐约觉得他在生气,她识趣地闭紧嘴,安静待在他的怀抱里。 进了公寓,郁仲骁把叶和欢放在沙发上,他转身去了洗手间,没一会儿,拧了块热毛巾出来,他半蹲在她的身边,抬起她有些红肿的左脚,把毛巾捂在了上面。 叶和欢被烫得倒吸了口凉气,晶亮的眼眸却一瞬不瞬地盯着郁仲骁充满男人味的脸廓,她酝酿了会儿,用盖着毛巾的脚轻戳郁仲骁的手臂,试探地开口:“怎么突然板着脸?我又哪里惹你生气了?” “没有。”说完,郁仲骁拿着毛巾起身要走。 叶和欢顾不上瘸脚,急急地抱住了他:“还说没有生气,刚才我不是为了跟严舆单独相处才让你在那里等我的,只是觉得你们见了面还要虚伪的客套,多累,后来我也没想到叶静语会过来。” 郁仲骁扯开她像八爪鱼黏在自己肩上的手,侧过身,然后缓缓地,把她拉进了怀里。 他宽厚结实的臂膀圈着她瘦瘦的身子。 片刻后,叶和欢仿佛听到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气,然后郁仲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打你,你连喊一声救命都不会了?我就站在不远处,难道向我求救有那么难?” “不是这样的……” 叶和欢回抱着他,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叶静语是见过郁仲骁的,她怕被叶静语察觉到什么,所以当郁仲骁挡住叶静语的巴掌时,除了惊愕,更多涌起的却是心神不宁,因为叶静语不是小姑,也不是郁仲骁的任何一个战友…… 她怕叶静语把见到郁仲骁跟她同/居的事告诉目前还在b市的韩菁秋。 凭韩菁秋的性格,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叶和欢望着玄关处还没熄灭的灯,有些恍惚,幽幽道:“我小姨迟早会知道我们的事,到时候该怎么办?” 郁仲骁说:“我会想办法。” …… 他会想办法,是怎么样的办法? 叶和欢始终没有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她也不相信,郁仲骁神通广大到能轻松解决这一切,六年前,那个早晨韩菁秋的泼辣还历历在目,如果韩菁秋知道那个女人就是自己,恐怕不闹到掀了屋顶都难。 这一晚,叶和欢有些辗转难眠。 她担心着叶静语有没有认出郁仲骁,怕叶静语一旦认出来,就会第一时间告诉韩菁秋。 这样的担心,她不敢告诉郁仲骁,不想影响他的心情。 睡在旁边的郁仲骁,一个翻身,伸过手臂,很自然地把她捞入怀里。 叶和欢只好闭上眼睡觉,不再多想。 —— 第二天,叶和欢6点半就醒了,郁仲骁比她起的更早,他已经从外边买了早餐回来。 叶和欢起床去刷牙洗脸。 路过客厅,她顺便拿走自己的手机。 叶和欢的睡眠很浅,所以一般在睡觉的时候,她不会关机,但会静音,所以当她一边刷牙一边给手机解锁,看到的是满满一屏幕的未接来电,还有秦寿笙的短信。 【看到信息,速回电!】 短信时间是凌晨两点多。 叶和欢迅速地把通话记录翻了一遍,给她打电话的除了秦寿笙,最多的要数叶赞文,还有叶家的座机电话,时间都在凌晨,盯着二十几个未接来电,叶和欢的心里莫名升腾起了不详的预感。 她给秦寿笙回了电话。 响了一声,那边就接通了。 秦寿笙的声音带着沙哑,像是一晚未睡,见她终于肯回电话,劈头就是一顿气急败坏的骂:“你昨儿干嘛去了?家里也没人,打你手机也不接!你知不知道出大事了!!!” 叶和欢心跳一窒:“发生什么事了?” 秦寿笙那边却突然没了声,过了大约有一分钟,他才开口:“叶静语死了。” —————— ps:加更四千字,更新完毕。死的这个人,不知道大家猜到没?反正我是没想到。。。情节发展顺其自然就这样了。 最美年华遇到你【223】大结局倒计时(三) 叶静语死了,晚上10点14分,死在谢元东路的一个十字路口,车祸,当场就没了气。 清和园就在谢元西路上。 叶和欢听着秦寿笙在电话那头简述情况,整个人有些回不过神煎。 她的手肘处还有叶静语造成的伤口,昨晚上的争执也还记忆清晰,即便是再讨厌叶静语,叶和欢也没想过叶静语会这么突然的离开人世,车祸两个字,让叶和欢不寒而栗,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手臂。 警方根据现场的证据做出判断,是那辆肇事车突然失控撞向过马路的两路人。 “那个逃逸司机在弘扬路被逮捕,已经确定是酒驾,具体情况得等交警那边调出监控录像,其实不止叶静语,”秦寿笙的声音低了低:“严舆也受伤了,不轻,撞到脑袋,到现在都还没醒。” “……” 叶和欢握着手机,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因为这则事故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以为是两车相撞戒。 当时严舆离开清和园是自己开车的。 郁仲骁等了很久,见叶和欢一直不出来,起身过去,抬手,叩了叩紧闭的洗手间门。 客厅里开着电视机,卫视频道,早间新闻正在播一通昨晚的交通事故。 刚才下楼买早餐,郁仲骁也听几个中年妇女在店里聊车祸,他没有刻意去听,但一些关键字眼还是传入他耳中,谢元东路,死相很惨,清洁工清理时都吐了。郁仲骁正打算抬手再敲门,门从里面开了。 叶和欢已经投入他的怀里,两手揪着他身上的衬衫,把脸埋在他的胸口。 郁仲骁察觉到她情绪的消沉,弯下头,低着声问:“怎么了?” 叶和欢形容不出自己现在的心情,没有幸灾乐祸,没有伤心欲绝,胸腔里像是被东西堵住了,有那么一瞬,觉得迷惘又无助,她缓缓呼出一口气,搂着郁仲骁的腰,失声道:“叶静语昨晚出车祸死了,就在谢元东路那边。” —————— 郁仲骁送叶和欢去了医院,在停车场熄火,解开安全带要陪她一起进去,叶和欢没有答应,现在医院里应该还乱成一团,叶家的人应该都在,她不想郁仲骁在这个时候被牵扯进来,潜意识里,也在保护自己的男人。 郁仲骁对上她关心的目光,选择了让步:“那我在这里等你。” “嗯。” 合上车门之前,叶和欢又看向车里的男人。 郁仲骁也正安静地注视着她,眼神深情,他又叮嘱了一遍:“有事就打我电话。” 叶和欢点头,转身走去门诊大楼。 …… 在叶和欢到医院之前,警方已经来过,带来的是车祸的整个经过,包括监控视频跟酒驾司机的相关口供,殷莲在听完交警的详细叙述,苦苦支撑的身体终于顿时垮了,晕倒在病房的走廊上。 这场车祸,不是谋杀,也不是路人过失,仅仅是一场无妄之灾。 一场让白发人崩溃的无妄之灾。 调出的监控录像显示,严舆一开始是开车的,但两人在车里发生口角之争,甚至有了动作上的争执,到最后车子急刹车在路边,副驾驶座上的叶静语推开车门下去,严舆紧追上去,那辆肇事的奥迪车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横冲出来。 视频里,严舆反应及时,他就是为了去拉叶静语才会被殃及,但他显然比叶静语幸运,要不然现在躺的就不是重症病房,而是停尸房。 如果真要追究,那就是醉酒的肇事司机把油门当刹车踩了。 叶和欢从电梯出来,恰巧看到两名警察在过道上跟叶赞文等人低声说话。 不过一夜,叶赞文又老了许多,胡渣邋遢,头发略乱,身上的衬衫也起了褶皱,完全找不到平日里风度翩翩的样子,但殷莲已经倒下了,他不得不提起精神应付警方,还要处理叶静语的后事。 早上,给秦寿笙通完电话,叶和欢有给叶赞文回电话。 电话里,叶赞文没有跟她倾诉丧女之痛,良久的沉默后,只有一句:“你妹妹出车祸走了,过来医院一趟吧。” 严母是第一个瞧见叶和欢的,脸上表情瞬间变凌厉,扑过去扯着叶和欢的手臂,又哭又喊:“都是你!都是你害的!要不是去给你送东西,他们也不会出车祸!” 以往那样优雅的女人,这会儿也像泼妇一样。 因为刚才,主治医生告诉她,严舆可能永远这样子醒不过来。 严母视叶和欢为勾/引男人的祸水猛兽,质问叶和欢是不是说了挑唆严舆跟叶静语的话。 这话一出,过道上的人神色各异,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回事。 因为联系不到叶和欢,秦寿笙在凌晨就赶到了医院,此刻反应过来,跟叶知敏一起去扯缠着叶和欢不放的严母。 叶和欢被严母晃得有些心烦,冷声道:“我什么都没说。” 严母 不相信,尤其是看到叶和欢近乎凉薄的神情,情绪趋向于崩溃,“如果不是你的话,他们为什么吵架?如果不吵架,他们也不会下车!” 最后还是护士叫来保全,一起把严母拉开了。 叶和欢的手臂上已经有了掐痕,但她无暇理会,因为那两名警察过来请她协助调查。 …… 叶和欢把昨晚在清和园的事情如实说了,只是刻意隐瞒了郁仲骁的存在。 当警方问她为什么在清和园,叶和欢说是自己住在朋友家,自始至终,她的眉眼冷淡,言辞也很坦荡荡:“他们不是在清和园出的事,哪怕我真挑拨了他们,在法律上我也不用负任何责任。” 两名警察面面相觑,说不出反驳的话,因为事实的确是如此。 —— 叶静语的遗体没有推进停尸房,目前还放在一个房间里,这是殷莲坚持的结果。 送走警方,叶和欢跟着秦寿笙去看了叶静语。 站在房间门口,叶和欢没有再进去。 空荡的房间,摆着一张单人床,白布遮掩了床上的人,叶和欢盯着那块白布,她已经能想象到底下是一具怎么样残破的躯体。叶静语死的很惨,被车轮碾了后,又被拖出一段路,身体内脏落了一地,这是叶和欢在电梯里听两个护士窃窃私语说的。 叶静语曾经做过的那些事,随着她的离开也烟消云散。 这一刻,叶和欢只记得幼年时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甜甜地喊表姐的小女孩,不管当时叶静语是真心还是假意,那时候的她确实还没这么讨厌。 秦寿笙问她昨晚去哪儿了,叶和欢照实说了,又补充道:“清和园是他六年前买的房子。” “刚才你小姨也在。”秦寿笙半提醒地说。 叶和欢点头:“我知道,外公身体不适,他们夫妇来了b市。” 随后,两人沉默地看着那块白布,像是无声的悼念,这样的氛围下,谁也没像以往那样嘻嘻哈哈。 正在这时,一个护士从某个旮旯里窜出来,瞧见房间门口的人,立刻退回来几步,然后朝他们走来。 护士手里拿着一叠纸跟一支笔。 她的视线在叶和欢跟秦寿笙之间来回看,然后问:“你们是谁死者的家属?这边有些东西需要家属签字,凌晨的时候太乱,都没来得及做。” 叶和欢回望向护士,顿了顿,才说:“我是她姐姐。” 这是她第一次承认有叶静语这个妹妹,却是在这种情形之下。 护士把纸笔递过来,在某些地方点了点,让叶和欢签字。 叶和欢拿着笔,迟疑了,她重新抬起头对护士说:“你把这些先给我,我让她父母签好送过来。” 护士没意见,转身先走开了。 秦寿笙的手臂还打着石膏,一夜未睡,精神也有些憔悴,叶和欢让他先回家休息,自己只身去找叶赞文。 …… 叶和欢找到叶赞文时,他正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一手捂着眼睛休息。 听到脚步声,叶赞文像是突然惊醒过来。 当他看清来人,整个人又放松下来。 那双深凹进去的眼睛布满血丝,他用手指拧了拧眉间,又把手轻搭回腿上,问她有什么事。 叶和欢把那叠纸给了他,把护士说的话转达了一遍,然后准备离开医院。 “和欢。”叶赞文在身后唤了她一声。 叶和欢回过头看他。 叶赞文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只化为一声嘱咐,“没什么,你先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 ps:叶静语确实是叶赞文的女儿,不太舒服,今天不加更。 最美年华遇到你【224】大结局倒计时(四) 叶静语的葬礼定在三天后。 离开的那个下午,叶和欢就回了军区大院。 听到叶静语车祸过世的噩耗,叶纪明只是沉默,然后隐隐地叹了口气,至于韩永松那边,暂时没有人向他透露,尽管不是自己嫡亲的外孙女,但也担心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消息让刚急救过来没两天的老人情绪受到影响。 郁仲骁没有立即返回丰城,虽然不能时刻陪在自己身边,但叶和欢只要一想到他还在b市,原本的心浮气躁就得到了一定缓和。 叶静语的遗物,也从派出所拿了回来戒。 在出车祸前的五分钟,叶静语有打过一通电话给韩菁秋,只不过还没接通就被按掉了。 当时叶和欢正在给爷爷倒茶,听到这个消息,一时忘记收手,茶水溢出杯口煎。 “怎么这么不小心?”樊阿姨连忙拿了抹布过来擦。 叶纪明停下跟叶赞文说话,转头看向叶和欢的手,关心道:“有没有烫到?” 这几天,叶赞文跟殷莲都住在家里,因为要安排葬礼的事情,殷莲从医院回来后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也没下过楼,一直抱着叶静语的照片不放手,就连晚上也睡在叶静语以前的房间。 “……没事。”叶和欢已经放下茶壶,“我去洗一下手。” —— 站在盥洗台前,水龙头的水哗哗流着,叶和欢的双手浸在清凉的水中,神思却有些恍惚。 她大脑里还想着叶静语打给韩菁秋的那通电话。 车祸那个视频她也看了,下车前,严舆突然从方向盘上拿过一只手横向叶静语,所有人都以为严舆打了叶静语,所以叶静语才会一气之下去掰车门要跳车,可是现在……叶和欢却知道并不是那么回事。 她又记起了叶静语离开清和园前一直盯着郁仲骁瞧的眼神。 严舆不是打叶静语,而是伸手去夺叶静语的手机。 那个时候,叶静语已经想起郁仲骁是谁,所以急着跟韩菁秋报信…… 叶和欢转个身,后腰靠着盥洗台边缘,她看到淋浴间玻璃上倒映出的自己,心情跟着沉重下来。 面对严母歇斯底里的质问,还有警方狐疑的目光,她可以冷言冷语地说跟自己无关。 但这一刻,叶和欢却再也没办法信誓旦旦地说不管自己的事。 哪怕不是她直接造成的…… —— 葬礼当天,殡仪馆外停满了车,来参加追悼的人,或多或少是看在叶纪明跟叶赞文的面子上。 即便叶和欢跟叶静语的关系向来不好,但逝者已逝,她还是以姐姐的身份接待来宾。 殷莲再出现在众人视野里,已经瘦了整整一圈,两颊凹陷下去,因为没有化妆,皮肤干燥,脸色显得蜡黄无光,原本乌黑的头发间冒出了几缕白发,青黑的眼袋也很深,她穿着黑色一步裙,站在叶赞文的身边,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去。 来宾看到这样的殷莲,除了说节哀,就是无声叹息,英年早逝,总是引人扼腕。 尽管叶静语生前并不见得多讨人喜欢,但她现在死了,所有的缺点、那些做过不好的事都被选择原谅,就连她私生女的身份也被遗忘,留在大家记忆里的是那个年轻鲜活的女孩。 秦寿笙跟范恬恬也来了,两人在叶静语的黑白照片前鞠了个躬。 范恬恬走到叶和欢的跟前,担忧地握了握她的手:“没事吧?” 叶和欢摇头,回握住范恬恬的手,又摸了摸小姚望的脑袋:“你们先去坐,过会儿我去找你们。” …… 追悼会上,有人开始宣读悼词。 殷莲的眼角渗出泪光,被韩菁秋轻轻地拥入怀里安慰。 这一次,韩菁秋没再浓妆艳抹,也穿着黑色裙衫,发间别着一朵白花,她低声跟殷莲说着话,殷莲不时点点头。 小姚望吵着要尿尿,叶和欢起身带他们母子去找洗手间。 站在男厕门口,范恬恬问她:“你小姨父怎么没来?” “是我让他别来的。”叶和欢偏头,看着过道窗外的阴雨绵绵,胸口沉闷得有些喘不过气,她的声音很轻:“来了也没什么意思,再说,要以什么身份来?” 范恬恬的视线停留在叶和欢脸上,有片刻的沉默。 刚才她听到几个人的耳语,说是叶静语出事那个晚上,是去找了叶和欢,不管是真是假,在这个节骨眼上传出来,都不是什么好话,甚至还有更过分的,说是叶和欢争夺妹妹的未婚夫,结果被妹妹当场捉奸,所以才会有严舆动手打叶静语,导致后来车祸的惨剧。 范恬恬不是没想要驳斥那些长舌妇,但她顾忌场合,要是真闹大了,只会对叶和欢不利。 这个世上,最不乏的就是看戏、幸灾乐祸的人。 范恬恬突然道:“我昨天去医院看了严舆。” 从窗外收回目光,叶 和欢看向范恬恬:“他现在怎么样了?” 叶和欢也去探望过严舆,但严母坚决不让她进去,也叮嘱了看护,言辞间难免有些不堪入目。 “还没醒,具体的我也没多问。” 知道她是叶和欢的朋友,严母的态度并不友好,但严父对她还算客气,但她受不了严母的横眉冷对,所以坐了会儿就离开了。 “不过我听说,他们打算过些日子带严舆回云南那边治疗。” —— 回到追悼会现场,来宾已经在陆续离开。 送走秦寿笙跟范恬恬他们,叶和欢在旁边站了会儿,看到叶赞文战直身捏了捏腰骨,她心里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上前帮忙收拾。 叶纪明已经让司机先行一步送回家,殡仪馆里只剩下打扫善后的几个人。 有工作人员过来,说要一张叶静语的2寸照片。 叶赞文左左右右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最后记起来放在殷莲那里,殷莲在追悼会后半场,就因身体吃不消去了旁边的休息室,看着叶赞文疲惫的神色,叶和欢主动说:“我去拿吧。” 对这个殡仪馆,叶和欢并不陌生,因为六年前,韩敏婧的追悼会就是在这里举行。 只不过那个时候,她像一具行尸走肉,站在那里什么也做不了。 走到休息室门口,叶和欢就听到保姆的声音:“太太,你好歹吃点,要不然身体会吃不消的。” “我不饿。”殷莲的嗓音带了低低的喑哑。 以前,叶和欢害得殷莲流产时,她心里有着一丝畅快/感,觉得这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终于得了报应,但如今,听到殷莲空洞的声音,叶和欢心里却出奇平静,没有丝毫的波澜起伏。 休息室的门被从里面出来的人打开。 叶和欢看到对方,并不陌生,是叶家以前的保姆梁阿姨。 后来,叶赞文跟殷莲搬走,这位梁阿姨也收拾好行李,跟着殷莲去了新家。 梁阿姨正要去给殷莲倒杯热开水,结果一开门就看到了叶和欢,顿时神色微变,就像是防贼一样往门口挡了挡,她警惕地望着叶和欢,话说得也不客气:“董事长不在这里。” 叶和欢没心思跟她计较,“我找殷莲找点东西。” “太太现在不舒服,你有事以后再说吧。” 说完,梁阿姨就要关门。 恰在这时,屋子里传来殷莲的声音:“梁阿姨,是谁来了?” 梁阿姨暗道一声坏了,连忙冲里面解释:“没什么人,就是殡仪馆工作人员,马上就走了。” 叶和欢抬起的手已经挡住门,她长话短说:“拿一张叶静语的2寸照片出来。” “没有!”梁阿姨敷衍道。 叶和欢蹙眉,那边,殷莲已经走过来:“梁阿姨?” 然后,看见了门外的叶和欢。 叶和欢没有回避殷莲投过来的目光,倒是殷莲,对上她的眼睛时有刹那的怔愣,不知道在想什么,又像是猛地回过神,她一句话也没说,又转身疾步往里走,那样的背影,略显局促,像在刻意躲避着谁。 叶和欢开口,喊了声殷姨,那边的殷莲,蓦地顿住身形。 这是小时候叶和欢对殷莲的称呼,但已经很多年没这么叫她。 “我来帮我爸取样东西。” 殷莲没回身,语气故作平静:“我这里没有什么东西,你还是去别处找找。” “是静语的——” 叶和欢还没说出‘照片’两个字,那边殷莲已经尖声大叫起来。 “我说了,我这里没有你要的东西!你不要问我!我已经什么也没有了,你怎么还不肯放过我!” 那样尖锐的声音,仿佛是刺破喉咙发出的,带着歇斯底里的绝望跟恐慌。 梁阿姨愤愤地瞪了叶和欢一眼,急忙跑过去安抚殷莲:“太太,你冷静一下,这里没有人要抢你的东西。” “我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殷莲喃喃自语,神色迷茫,一个不稳滑落在了地上。 梁阿姨一边抱住殷莲,一边冲门外的叶和欢,厉声斥责:“你的心肠怎么这么歹毒?人都已经这样了,还要上门寻事头!害死自己弟弟妹妹,连亲妈都不放过,现在又来祸害你阿姨!” 殷莲趴在地上放声痛哭,情绪已经崩溃。 “我看你就是颗丧门星!”梁阿姨举起的手,恨不得戳住叶和欢的脑门,咬牙切齿地说:“你一出生,你外公就受伤断了腿,你亲妈成了神经病,害了一个又一个,接下来还不知道谁遭殃!好好的一个家都让你给害惨了!” 叶和欢垂在身侧的双手缓缓攥紧。 她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休息室,背后还传来梁阿姨骂骂咧咧的声音:“这都什么人!什么人嘛!” …… 一路走出殡仪馆,叶和 欢找到自己的越野车,拉开车门坐进去。 封闭的空间,静到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 她抬起头,看着后视镜里那双眼眸,不知所想,良久,深深地吸了口气,往后靠着座位。 手机在口袋里轻微地发出震动。 是郁仲骁发来的短信,问她追悼会结束没有,要不要过来接她。 叶和欢回不用了。 她心里像笼罩了一瓣乌云,却又不想把负面情绪带给他,又紧接着回了一条短信,“家里下午还有些事要处理。” “等忙完了打电话给我。” “嗯。” —— 下午,叶和欢换了身衣服,没有待在气氛凝重的家里,去找了范恬恬。 范恬恬开门看到主动找上门的稀客,很是惊讶,一边挤兑一边把她迎进家门,小姚望正坐在客厅的地板上边玩乐高边看熊出没,瞧见进来的叶和欢,嘴甜地喊了声阿姨。 叶和欢看着可爱的孩子,心情才稍有好转。 吃晚饭时,叶和欢突然提出喝酒,范恬恬就把冰箱里的几听啤酒摆到桌上。 小姚望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看这看看那,最后被妈妈赶下桌,到客厅看动画片去了。 ———— ps:梁阿姨,就是以前见风使舵,被叶和欢耍着买芒果给韩菁秋吃的保姆。【其实梁阿姨对殷莲是真爱。。。本文第一对百合cp诞生(开玩笑)】这两张略沉重,但也是为了大结局铺垫,最后说一句:善待生命。 下章预告—— 二哥:愿意跟我走吗? 和欢:嗯。 最美年华遇到你【225】大结局倒计时(五) 范恬恬拉开易拉罐的拉环,一边扭转过头问叶和欢:“怎么突然想到喝酒?” 叶和欢轻摇头,背往后靠着椅子。 她也打开一听啤酒,仰脖喝了一口,然后把易拉罐握在手里微微晃了晃,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回事呢这是……”范恬恬看着她,眼底流露出担心,在叶和欢的旁边坐下,想到了什么,轻声问:“是因为叶静语的事吗?” 作为叶和欢的好朋友,范恬恬自然也不喜欢叶静语,但现在人死了,剩下的只有唏嘘。 见叶和欢不吭声,范恬恬非常体贴地开导她:“其实这事真跟你扯不上关系,你不要听那些欧巴桑唯恐天下不乱的胡说,她是去了清和园,但谁也没料到她半路上会跟严舆吵架,最后那样,说到底是自己作的。戒” 叶和欢又摇头。 “我哪儿说的不对了?”范恬恬正了正身子,“他们现在把错归咎到你身上,这是赤/裸裸的道德绑架!” “……” 良久,叶和欢才说:“那天晚上,叶静语看到郁仲骁了。” 范恬恬的瞳孔微微一收,心里涌起诧异,“怎么又扯到你小姨父身上去啦?” “严舆给我送卡包,叶静语偷偷跟了过去,后来发生争执……”叶和欢稍作停顿,继续说话的声音依旧寡淡又随意:“叶静语应该是半路上想起了郁仲骁是我小姨的前夫,她在下车前有给韩菁秋打电话。” 范恬恬真没想到,这事里还有这个内情,又听到叶和欢开口:“严舆是想要阻止她打电话,叶静语才会下车,如果真要追究到底,我这里,确实是间接原因。” “谁说他们不下车,那辆奥迪就不会撞过去?” “……” “到时候指不定更惨,旁边护栏底下就是乱石堆,要真两车撞上,严舆现在估计也没命了。” 范恬恬就担心叶和欢把责任全往自己身上揽,放下啤酒罐,搂住了叶和欢的肩头:“你说你都瞎想什么呢?这都是人的命,要我说,归根究底,叶静语如果不跟踪严舆,接下来的事都不会发生。” 叶和欢突然道:“我发现,只要跟我扯上关系的,都挺倒霉的。” “……你这是什么话!” “不是吗?”叶和欢自嘲地扯了下唇角,又喝了口啤酒,“我妈一怀上我,她跟我爸就婚姻危机,我刚出生那会儿,我外公就出了事,再后来,我妈也疯了。我小姨父遇上我,跟我小姨离了婚,还在卧底的时候差点死掉……” 范恬恬急了:“那是他自己走神,跟你有毛线关系?!” “如果不是认识我,他又怎么会走神?” “你喝多了。” 范恬恬平静地说完这几个字,伸手夺下叶和欢手里的啤酒,“这种话,在我这里说说也就算了,我只当你是心情不好的抱怨,在外面可别乱说。你父母关系不好那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你那时候才几岁,哪轮得到你挑拨离间,你外公那就更是跟你搭不上边,军演的时候出现事故不很正常吗?” “你不懂……” “你这些胡说八道的话,我懂干嘛!” 叶和欢不说话,眼中却浮起泪水,范恬恬抱着她,神色担心,放软了语调:“是不是谁说了什么?你就当她是放屁!摆明了见不得你好,所以故意抹黑你来着。” “或许真是我命硬。” 叶和欢说话时带着颤音,“克了一个又一个,如果我跟郁仲骁在一起,不知道还要给他带去什么不好的事。” “越说越浑了啊你,叶静语的死就是一则再普通不过的交通意外,警察都这么说了,你真觉得是你的缘故,那我现在就带你去警局,看警察拒不拘留你!” “……” 手机铃声在寂静的餐厅里响起。 叶和欢看到来电显示,直接按掉了电话,又设置静音。 范恬恬在旁边问:“谁打来的啊?” 叶和欢没回答,只是一个劲地喝啤酒。 “我说你适当点就行了。”范恬恬又要去抢她的啤酒罐,“你要是喝吐了,我家可没保姆,到时候还得我收拾。” “那我去酒吧喝。”说着,叶和欢就要起身离开。 “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范恬恬哪敢让人走,都喝成这样了…… 她瞧了眼喝空的那几罐啤酒,招来小姚望,吩咐儿子看着酒鬼,自己进厨房给叶和欢煮醒酒汤。 —— 等范恬恬再从厨房出来,小姚望正坐在椅子上抱着个红彤彤的苹果啃皮,至于叶和欢,早就趴在餐桌边睡着了。 “你和欢阿姨睡了,你怎么不告诉我?”范恬恬对着儿子训话,“这下好了,醒酒汤煮了谁喝?” 小姚望晃着腿,有些委屈:“你不是让我看着她吗?我一直有看着啊。” 范恬恬:“……” 准备把叶和欢扶到客房休息时,范恬恬瞟见桌上的手机,那是叶和欢的,屏幕亮了,有电话进来,显示郁仲骁的名字。 她想了想,没有立即接,继续半拖半抱地把叶和欢送到了床上。 从客房出来,范恬恬才走到餐桌边拿起手机,她给郁仲骁回了个电话。 响了不到两声,那边就接了。 范恬恬也没客套寒暄,直接告诉对方,叶和欢在她家喝醉了,果然,电话那头的男人问了她地址,范恬恬很配合地告知。 撂下电话,范恬恬舒了口气,心说我也真不容易,然后又端着醒酒汤去喂叶和欢。 叶和欢睡得迷迷糊糊,被逼着喝了大半碗。 郁仲骁到的时候,范恬恬刚跟姚烈在打电话,听到门铃声,立刻喊着‘来了’,趿上拖鞋跑过去开门。 刚打开防盗门,门外的男人也转过了高大颀长的身体。 这是范恬恬第二次见郁仲骁本人,但却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打量。 乍一眼,她有些怔愣。 因为眼前这个男人,跟停留在她脑海里的模样出入有些大,她记忆里的郁仲骁,多少参杂了自己的臆想。 气质成熟又内敛,长相算不上出众,但自有一身气派,那双眼睛的目光幽深沉静,五官轮廓也比一般男人深刻,让人看过一眼很难忘记,原先她还不解叶和欢为什么对个快三十七岁的老男人情有独钟,但现在,她觉得自己大概明白了。 郁仲骁往屋里看了一眼,范恬恬立刻让道,一边说:“进来吧,和欢在客房里休息呢。” 站在玄关处,郁仲骁要拖鞋,范恬恬连忙说不用。 她的态度,恭敬又局促,像是在对待自家长辈。 “地本来就不干净,不用那么麻烦。” 郁仲骁径直去客房找人,叶和欢睡得很熟,范恬恬站在门口,看着男人坐在床畔的背影,迟疑再三,还是把叶和欢心情不好的事说了:“叶静语出事,和欢挺自责的。” 郁仲骁深邃的视线看着床上人儿的睡颜,把她的手放回了薄毯里。 “小姨父……哎不是……要不你先到外面坐会儿,姚烈马上就回来了,我看和欢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醒。” 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钥匙转动的声音。 小姚望的欢呼声随即传来:“妈妈,爸爸回来了!” —— 待到叶和欢睡了一觉醒过来,郁仲骁才带着她离开范恬恬家。 范恬恬手把着门,看着两人消失在电梯门后,啧啧感叹了两声,姚烈拿眼角余光好奇地看她:“干什么?” “没事……”范恬恬收回目光,催促丈夫快点去洗澡。 姚烈洗完澡出来,看到妻子在收拾客厅,地上到处都是儿子的玩具,他边擦头发边说:“别收拾了,反正明天又得倒出来给他玩,早点洗洗睡觉去。” 范恬恬把玩具都丢进收纳盒里,转过头问姚烈:“你们刚才聊了些什么?” 刚才,郁仲骁跟姚烈在客厅里喝茶说话,她则留在房间里照顾和欢,毕竟男人之间的聊天,她在场不太合适。 “也没聊什么。”姚烈在沙发坐下,反问起妻子:“和欢今天怎么在家里喝成这样?” “跟她妹妹的死有关吧。” 范恬恬在他旁边坐下,突然用手指戳了戳他结实的胸膛:“你们男人都一个德行,整天吊着人家,不知道我们女人最在意的就是光明正大这四个字吗?” 姚烈的反应慢半拍,待他明白过来范恬恬的意思,立刻辩解起来:“又不是二哥不愿意,估计二哥心里也急,你以为这事办起来很简单吗?” 范恬恬朝他翻了个白眼,那表情就像在说,反正你怎么说都有道理。 姚烈只好坐直身,认认真真地给她分析:“二哥跟和欢的关系本来就很特殊,仅凭一腔热血就公开,到时候屁股后面麻烦一大堆,他们这样的情况,这辈子估计都不能办婚礼,就算要结婚,也得暗地里低调着来。要是太明目张胆,不说影响二哥的工作,和欢也不可能再像现在这么无忧无虑地生活。” “我想,二哥应该也是顾忌这一点,这种事,社会舆/论大多数时候是指向女方的,男人顶多贴上风流的标识,但女的就不一样了,到时候和欢出门都得遭受异样的目光,他们又不可能移民,二哥的工作性质摆在那里,估计连他家老爷子那关都过不了。” “哪那么多顾虑……”范恬恬低声咕哝。 姚烈叹气,又把话题扯到了儿子身上,气氛这才稍有转寰。 范恬恬却忽然道:“他们是怎么看对眼的?” “……” 这一点,其实姚烈也好奇。 刚得知郁仲骁跟叶和欢在一起的时候,他把以前关于郁仲骁跟叶和欢相处的细节都回想了一遍,然后想起曾经郁仲骁在路边为叶和欢打架的事,恐怕那 个时候,这两人之间就有点什么了,即便还没捅破那层纸。 “……或许,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吧。” —————— 叶和欢坐在车里,晕晕乎乎的有些难受,她拧紧了眉心,左右晃着脑袋,呼吸有些沉。 郁仲骁开着车,时不时偏头注意着她的情况。 见她抬手捂着嘴,一副随时准备吐出来的样子,郁仲骁一转方向盘,把车停在了路边,他解开安全带,一手抚上她滚烫的脸颊:“很难受?” 叶和欢含糊地唔了一声,她睁开了眼睛,目光迷离地盯着他流露着担忧的脸庞。 然后一咧嘴,响亮地喊道:“小姨父!” 郁仲骁的眉眼间有一丝的无奈,但也纵着她,开玩笑地说:“还认得人,看来还没到不省人事的地步。” 喝醉后,叶和欢那双猫眸越发明亮。 她盯着郁仲骁,刚想说什么,胸口却蓦地一阵恶心,推开车门跑下了车。 郁仲骁仿佛早就料到路上会有这么一出,刚才在出小区的时候,特意买了两瓶纯净水搁在车上。 叶和欢干呕半天,愣是没吐出东西来,两腿无力,疲惫地蹲在了路旁。 看到递过来的纯净水,盖子也已经拧开了,她转起头,看向半蹲在自己身边的男人。 “喝几口。”郁仲骁把水往前送了送。 车头灯光从他身后打过来,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橘黄色的光晕里,叶和欢的眼圈突然酸胀,突然扑向郁仲骁,双手圈上他的脖颈,牢牢的。 郁仲骁一手伸到后面抚上她的背,一手还拿着水瓶,承受着她赖上来的重量。 叶和欢吸着鼻子,带着哭腔大声嚷着:“我好困……” 郁仲骁摸着她的后脑袋,低声道:“先起来,到车上再睡。” 叶和欢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她抬起手摸着郁仲骁的下巴,然后滑到他衬衫下的脖子,似乎在描绘他的轮廓,郁仲骁低下视线,想看她怎么样了,叶和欢却突然仰头凑上来,吻住了他的嘴。 “……” 唇上袭来的柔软让郁仲骁动容。 搂紧搭在叶和欢腰际的大手,他微启薄唇,正打算含住她因为喝了酒而艳红的双唇—— 叶和欢又突然放开了他。 她眯着眼,一手搭在自己额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还是离你远点好,不能再害你了,你也别靠近我。” 郁仲骁扯过她的手臂,“喝醉酒说什么胡话?” “我说大实话,你别拉着我……”叶和欢拼命地挣扎着:“从我出生,身边的人就没什么好事,我妈因为我死了,孩子也没了,我还差点害死你,现在叶静语又死了,严舆也那样了,我不想你再出什么事。” 一边说,泪珠子一边掉了下来。 “车祸是意外!” “如果我没让严舆连夜给我送卡包,就不会出车祸,我就是扫把星,把其他人都克死了,自己还好好的。” 郁仲骁强行把她带入怀里,双臂紧紧地搂着她的身体。 他的下颌垫着她的头顶,漆黑眼眸定定地盯着不远处的越野车,良久他开腔,磁实嗓音异常的笃定:“我命硬,你克不死我。” 叶和欢回抱着他,眼泪又浮了上来。 —— 叶和欢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清和园的,当她抬起惺忪的眼皮,发现自己正独自躺在床上。 外边天已经放亮。 因为宿醉,她的太阳穴胀着难受。 关于昨晚的事,叶和欢记得断断续续,她只知道郁仲骁去了范恬恬家接自己,之后的记忆都变得模糊,但脑海里却有郁仲骁问她的一句话:“愿意跟我走吗?”似乎是梦,又好像真实发生过。 她没有在家里找到郁仲骁,但依旧在餐厅看见了做好的早饭。 吃早餐的时候,叶和欢收到郁仲骁的短信。 他有点事要处理,让她吃完后把碗筷放在水槽里,等晚点他会回来洗。 吃完早餐,叶和欢还是收拾干净厨房跟餐厅,她一个人待在清和园无聊,索性拿了包去医院看望外公。 …… 住院部门口,叶和欢碰见了匆匆从电梯里出来的韩菁秋。 韩菁秋的脚步一顿,她也已经看到叶和欢,然后她的眼神逐渐犀利,一步步走过来,走到叶和欢跟前的瞬间,扬起了指甲鲜红的手,狠狠一巴掌扇了下去…… 最美年华遇到你【226】大结局倒计时(六) 那一巴掌仿佛用尽了韩菁秋所有的力气。 清脆的声音响彻住院楼大厅。 叶和欢的脸偏向一侧,耳朵嗡的一声,随即左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其实她是可以躲开的,或是抓住韩菁秋甩下来的手,可是她却没有那么做,从小到大,她最不甘的就是受人欺负,但现在,却硬生生地挨下了这个耳光。 “怎么不躲?”韩菁秋的眼神像是淬了毒,接下来的话,几乎是咬着牙关说出来的:“自己也觉得对不起我是不是?我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手段,以前倒是真没看出来啊!” 越说,心中的那腔怒火越盛戒。 如果不是她刚刚在病房外不小心听到,恐怕这辈子都要被他们蒙在鼓里! 原来姜慧不是郁仲骁在外面的女人,真正破坏她婚姻的第三者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亏自己那个时候还让她住丰城的家里,简直是引狼入室煎! 盯着叶和欢年轻漂亮的五官,她越看越恨,这几年婚姻生活中挤压的怨气在这瞬间被无限放大…… 右手又高高举起,只是这一次没再如愿落下去。 叶和欢只觉得身前忽然挡了一抹黑影。 郁仲骁已经攥住韩菁秋的手腕,他的脖颈处青筋隐现,冷硬着声:“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 韩菁秋脸上是不敢置信的神情,陡然生起的怒气让她的音量一下子拔高:“郁仲骁,到底是我想做什么,还是你们想做什么?!” 说着,她的视线定格在叶和欢脸上,又气势汹汹地要冲过去。 郁仲骁拽着她不让她过去,一边扭过头嘱咐叶和欢,“先上去看看你外公。” 叶和欢看着僵持的两人,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韩菁秋都知道了。 “先上去。”郁仲骁又说了一遍。 —————— 等到叶和欢走过拐角,郁仲骁才拽着韩菁秋的胳臂,把她强行拖出了住院楼。 “怎么,怕我把她吃了?护得这么紧……” 韩菁秋捏着自己刚才被攥疼的手臂,嘴边噙着讥诮的笑,“以前咱俩还没离婚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护着我?” 郁仲骁幽深的视线望着她,皱眉,然后转身欲走。 “郁仲骁!”韩菁秋脸上的嗤笑出现裂痕,气急败坏地嚷道:“你对得起我吗?你选谁不好,偏偏选她?你还知道她是我的外甥女吗?郁仲骁,你还要不要脸了?!”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郁仲骁挺拔的背影。 昨天,在殡仪馆外面看到郁仲骁,以为是自己幻觉,现在恍然大悟,所有事都联系在了一起。 小婊/子在那里,他看护得紧,跟着去不正常吗? 这么一想,韩菁秋心底的恨意更浓,差点咬碎了一口牙。 “你以为爸会答应你们在一起吗?你都几岁了,还当自己二十七八呢。” 郁仲骁回转过身,他说:“这是我自己的事,不劳你费心。” “呵!”韩菁秋双手抱臂,语调讽刺:“你心放得倒是挺宽的,前妻变成小姨,亏你想得出来,我这个外甥女,本事了得啊,十几岁就能勾得男人魂不守舍,一股子的狐狸[马蚤]味儿。” “你跟我说话,不用扯上别人。” 韩菁秋冷笑,突然破口大骂:“不要脸的臭婊/子,我难道还不能提她了?还不知道被多少男人骑过的破烂货……” 郁仲骁盯着她,隐隐有动怒的迹象:“你骂谁呢。” “有娘生没娘养的[马蚤]货!” 话音未落,韩菁秋的手腕已经被握住。 郁仲骁把她一路提到门口,拦下一辆出租车,然后甩开她的手腕,韩菁秋高跟鞋一拐,身子斜斜地撞到后左车门,她听到郁仲骁没有什么感情的声音:“自己上车,别让我动手。” “郁仲骁,你不是人!”韩菁秋气得浑身轻轻地颤抖。 跟前的男人却连眼皮都没动一下:“上车。” 他的语气几乎不近人情。 韩菁秋看着郁仲骁跟几年前无异的五官,再想想韦德现在那副肠肥脑满的样子,那种不甘的情绪在身体里迅速膨胀,她并不是不后悔过曾经做的那些错事,尤其是这几年不顺的夫妻关系,更是磨灭了她的娇气。 其实她也从别人那里旁敲侧击地打探过郁仲骁这些年的消息。 得知他还没再婚的时候,她的心里才稍有平衡,同时也生出一种越轨的想法。 看到韦德跟那个熊孩子父慈子孝的相处时,韩菁秋有无数次,差点脱口而出离婚的话。 这次父亲生病,在来b市的路上,她满脑子都在想郁仲骁会不会过来。 …… 他确实来了,同时也带给她这样一个无法接受的消息。 “你要真跟她在一起,到时候别怪我不客气!”说完这句,韩菁秋 摔上车门愤然离开。 —————— 叶和欢没有上楼,她背靠电梯边的墙壁,两手心贴着冰凉的瓷砖,脑海里还想着,韩菁秋怎么会知道的。 在韩菁秋看她的眼神发生变化时,她就已经有了某种预感。 这也是她不还手的原因。 她跟自己的前小姨父在一起是事实,尽管是韩菁秋婚内出轨在先,但人性就是如此,有时候觉得自己没什么不对的,却还是会生出那么点愧疚,当那一耳光扇在脸上的刹那,抵消的是她面对韩菁秋时那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情感。 “怎么还没上去?”郁仲骁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叶和欢侧过头,看着他走到自己身边,又往他身后看了看,“我小姨呢?” “回去了。”郁仲骁的眼睛落向她略肿的脸颊,拉过她的手轻握:“先去处理脸上的红肿。” …… 护士拿着蘸着消肿膏的棉签,动作熟练地往叶和欢脸上轻涂。 叶和欢稍稍侧眸,看到郁仲骁在洗手间的窗边抽烟。 当护士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时,郁仲骁也从洗手间里出来,他已经掐灭那半根还没燃尽的香烟。 他去察看叶和欢的左脸,口吻关心:“还疼不疼了?” 叶和欢轻轻摇了摇头。 药膏涂在脸上,凉飕飕的,缓解了原本的胀痛感。 等护士合上门出去,叶和欢才开口:“我小姨是不是都知道了?” 说着,她扭过头看向郁仲骁,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包括他怎么会在医院,不是说有事要去做吗? 郁仲骁嗯了一声,不咸不淡地就承认了。 在叶和欢再张口问之前,他主动道:“我跟你外公说的时候,她在门外听到的。” “你跟外公说什么了?” 叶和欢惊讶,一颗心扑通扑通地加速跳动。 郁仲骁在她的腿边半蹲,握过她的双手包在掌心,薄唇轻触她的指尖,复而抬起头,看着她略略不安的小脸,眼底浮着淡淡的笑:“当然是说我们俩的事。” 叶和欢:“……” —— 站在病房门口,叶和欢心里惴惴。 她不知道自己该拿什么表情去面对外公,当老人家已经清楚她跟郁仲骁之间的关系。 叶和欢终究没让郁仲骁陪着,自己推开门走了进去。 韩永松没睡觉,看到她出现在病房里,没有多少讶异,也没有怒气腾腾,只是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她坐下。 叶和欢的眼眶忽然酸涩,低着头,喊了声外公。 韩永松偏头望着她,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场,最后只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 片刻的安静后—— “其实你跟你小姨父的事,我早就察觉到了,只是当时不愿意相信。” 韩永松幽幽地说:“那天他在家里过夜,晚上去找你了吧?还有第二天他看你的眼神,外公不是傻子,不会瞧不出一点异样来。” “……”叶和欢沉默。 她不知道自己是该酝酿言辞解释,还是痛哭流涕地跟外公认错,任何的言语,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 病房里只有仪器波折线滑过发出的轻微声响。 “你从小吃了太多苦,我这个做外公的也没好好照顾你——” 说到这里,韩永松也红了眼圈。 良久,他才继续道:“你小姨父是个好人,你跟着他应该不会吃苦。” —— 一更完毕。 最美年华遇到你【227】大结局倒计时(七) 没有任何的谴责,也没有任何的质问,只有一句简简单单的叮嘱。 叶和欢只觉得鼻子一阵泛酸,她抬起头,看着已经闭上眼休息的老人,心口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 外公的态度出乎她意料,然而,来不及欣喜,已经满心的酸涩。 她又想起了以前韩敏婧坚决反对的样子。 如果韩敏婧还在,听到外公这么说,是不是就会答应让她跟郁仲骁在一起了煎? 只是这么一想,泪水便涌出眼眶,啪嗒一声滴落在手背。 走出病房,叶和欢一眼就看到了等在外边的郁仲骁,当他走到自己跟前的时候,她一下子撞进他的怀里戒。 曾经,或许很痛。 但现在……无论前路多么坎坷多舛,幸好有你,会陪我一路同行。 —— 从医院回清和园的路上,郁仲骁一直握着她的手。 中途,叶和欢提醒了他好几次专心开车,他虽然有应声,但依旧没松开她。 回到公寓,郁仲骁发现碗筷都洗了,就连餐桌也收拾得一尘不染,他从厨房折出来,看见叶和欢已经趴在沙发上,她用皮筋随便扎了头发,又有几缕俏皮地漏出来,懒懒散散的模样,两眼闭着,像是睡着了。 郁仲骁走到沙发旁边,打算把人抱起来送到卧室去,在他俯低身的时候,叶和欢就睁开了眼。 她没有睡着。 “想睡觉就去房间。” 郁仲骁抬手,把她的头发拨到耳后,“中午想吃什么,等会儿我去趟超市。” 叶和欢坐在沙发上,她盯着郁仲骁的脸廓,忽然道:“你跟外公是怎么说的?” “说什么?” “……我们的关系啊。” 郁仲骁的大手指腹触碰她的面颊,“我说,希望他能把最疼爱的外孙女交给我,我会一辈子照顾好她。” 叶和欢不相信,拿下他的手:“你一定不会这么说的。” 郁仲骁轻笑,“那我应该怎么说?” “我怎么知道……”叶和欢盘腿坐着,又转过头看他,关心地问道:“我小姨……有没有为难你?” 韩菁秋那时候的眼神,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自己,怎么会那么轻易离开? 她也不知道,在住院楼外面,韩菁秋有没有对郁仲骁动手。 郁仲骁把她拉过来靠着自己的肩膀,似无奈又似叹息:“每天想这么多事,小脑袋瓜不累吗?” 叶和欢没接话,只是安静地这么待着。 她已经不像六年前那样横冲直撞,或许因为年岁的增长,或许因为自身的经历,让她没办法再随心所欲,近日来身边发生的事情,也让她顾虑到更多方面,人在学着成熟稳重的同时,责任心这种东西也在跟着成长。 —— 郁仲骁下楼买菜,叶和欢嫌热没有跟着去,留守在空调室里拿着把笤帚扫地。 在她把笤帚放回客厅移门旁边时,接到了叶赞文打来的电话。 叶赞文的语气不算好,问她现在在哪儿,听到叶和欢含糊地说在外面,他立刻肃了声让她回家去。 叶和欢隐约察觉到叶赞文好像知道了什么,她说:“我傍晚回去。” 叶赞文问:“你现在跟谁在一起?” “……” “你马上给我回家,我有事问你。” “有事在电话里也可以说。” 叶赞文在那头被她堵得语塞。 片刻后,他才再次开口,语调郑重:“你小姨说的是不是真的?你跟你小姨父是不是真在一起?” 叶和欢没有否认。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不是你小姨过来,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所有人?” 叶赞文已经很生气,但还是努力克制着,“不管你现在在哪儿,马上回来!”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叶和欢说:“也没想过要一直瞒着你们,我是自愿的,他没有胁迫我,也没对我用药,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自然而然就走到一起了。” 刚经历过丧女之痛,现在大女儿又这样,叶赞文已经疲倦到极致,却仍然没有妥协。 “你这种喜欢,会带来什么后果你清楚吗? 叶和欢不想跟他发生争执,“你这么多年都没管我,这次也不用管,我现在挺好的,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说完,她挂了电话。 握着手机,叶和欢坐回沙发,猜到韩菁秋会把事情说出去,但没想到这么快。 —— 郁仲骁没多久就回来,他买了很大一袋食材,还告诉叶和欢,姚烈一家三口要来家里吃午饭,叶和欢诧异于这样的突然,郁仲骁笑了笑,他像是很高兴家里来客人,还体贴地为她重新扎好掉下的发丝。 叶和欢站在水槽前,感受到 他手上温柔的力度,唇角不自觉地弯起。 菜做的差不多时,姚烈一家也到了。 小姚望自己动手脱了鞋,虎头虎脑的样子惹人爱,还讨好地郁仲骁一声二伯,然后又扭头冲和欢喊了声阿姨。 “二伯?”叶和欢跟范恬恬都很错愕,就连姚烈也一脸茫然,因为真不是他教的。 小姚望眼珠子骨碌碌地转,自己先解释了:“爸爸喊二哥,我叫二伯……”说着,挠了挠耳根,仰头问范恬恬:“妈妈,我叫的不对吗?” 不等范恬恬回答,郁仲骁已经一把提起小姚望抱在怀里,他眼底笑意渐深:“对,怎么会不对。” 望着他抱孩子的样子,叶和欢心里一软,又想到他在海洋馆对胭胭的纵容劲。 看得出来,郁仲骁确实很喜欢孩子。 那顿午饭,除了一个汤,其它菜都不是叶和欢炒的。 叶和欢去给小姚望倒醋的时候,郁仲骁起身给姚烈夫妇俩倒饮料。 范恬恬连忙端起碗,不敢让郁仲骁多劳烦,可能因为曾经反对过他们,现在面对郁仲骁,她心里多少有些尴尬。 饭后,郁仲骁跟姚烈在餐厅喝茶。 范恬恬则拉着叶和欢躲在厨房里边洗碗边说悄悄话。 “昨晚上回来,没胡说八道吧?” “什么?” 瞧叶和欢一脸的白目,范恬恬只好提醒,“就是你有没有说让你小姨父糟心的话?你在我家说的那叫一个起劲,我都想用袜子塞住你的嘴。” 叶和欢摇头,说:“忘了。” “忘了是什么意思?” “我醒来后,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说过什么。” 叶和欢手里拿着个碟子,特意想了想,确实记不起来。 范恬恬忽然用胳臂肘顶了顶她的腰,叶和欢扭过头看她,范恬恬贼兮兮地凑过来,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小姨父人真的挺不错的,感觉很好相处,而且还会做饭,一点也看不出是个部队里那些整天板着脸的领导。” 叶和欢停下洗碗动作,扭头问她:“既然这么好,要不要考虑改嫁啊?” “死丫头,居然怀疑我对我家姚烈的忠诚!” 范恬恬猛地抱住叶和欢就挠她的痒。 两人闹了会儿,叶和欢见水烧开,拿着水壶要出去给两男人加水,走到厨房门口时,听到外面传来姚烈的说话声:“二哥,既然上面不同意你当教导员,那现在有什么打算?” 叶和欢脚步一顿,没再急着走出去。 “我想过了,先到西藏去待两年,那边不是常年缺人吗?以前也待过,到时候去了也算熟脸。” 姚烈:“去西藏?老参谋长还会答应吗?” 郁仲骁喝了口绿茶,把杯子放回去,喉结动了动:“这没有哪不合理的,上头压了一次,这次不会再不放人。” 这时,小姚望跑了过去,手里拿着个扭蛋,嚷着打不开。 郁仲骁先接过来,轻而易举就打开了。 递给小姚望的时候,他又摸了摸孩子的脑袋。 姚烈也发现郁仲骁喜欢孩子,往厨房那边瞄了眼,稍稍压着声说:“二哥,你什么时候跟和欢要个孩子吧,虽然当年那个孩子……不过现在再要一个完全来得及。” 郁仲骁摇头。 姚烈不解:“为什么?” “两个人挺好的,我还没要孩子的打算,别人家的孩子看着喜欢,如果自己生了,到时候麻烦一大堆。” 孩子的话题,不过是信手拈来,然后两人又谈回了工作问题。 最美年华遇到你【228】大结局倒计时(八) 这天,姚烈一家直到吃了晚饭才离开。 叶和欢提出要回大院,郁仲骁点头,拿过她手里的车钥匙,“我送你回去。” 半路上,叶和欢就收到叶知敏发来的短信,问她什么时候回家去。 这就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快到大院的时候,叶和欢扭头说:“不用开进去,停在门口就好了。” 车子在距离西偏门不远处的地方熄火戒。 叶和欢边伸手解安全带边耐心叮嘱,“回去开车慢点,到了给我发个短信……”下一瞬,她的手就被握住了。 抬起头,看到的是目光温和地望着自己的郁仲骁。 “我送你进去。”郁仲骁说。 叶和欢想说不用了,他已经先行一步下车,还替她打开车门,“下来吧。” 门口站岗的哨兵是认识叶和欢的,见她跟个男人进大院,即便她跟他们是熟脸,但还是按规矩拦了下来,挺着腰杆、一脸严肃地要求郁仲骁去门卫室做登记。 叶和欢突然生出开玩笑的心思。 她挽上郁仲骁的手臂,扬起下颌冲哨兵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哨兵看看她,又看看郁仲骁,最后红着脸憋出一句:“就算是你男朋友也得先登记再进去。” 叶和欢:“……” 郁仲骁嘴边的笑很淡,抬过挽着衬衫袖口的手臂,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了捏她的鼻头,然后进了门卫室,叶和欢作势瞪了那个哨兵一眼。 哨兵目不斜视,腰杆挺得更直。 “难怪你到现在还看门,这么没眼力,连首长都不认识!” 哨兵:“……” 叶和欢本来还想逗弄年轻的哨兵,瞧见郁仲骁出来,立刻闭了嘴,两手拎着包矜持地站好。 “在聊什么?” 问这话时,郁仲骁瞥了那个哨兵一眼。 “就随便说了两句。”叶和欢重新圈上郁仲骁的臂膀,弯起唇角,催促他:“登记好了?那进去吧。” 进了大门,郁仲骁就拉过她攥着自己衬衫袖的小手,牢牢握在宽厚的掌心里。 叶和欢很自然地反扣回去。 …… 隔着一段路,看到亮着灯的叶家,叶和欢止住了脚步。 她说:“就送到这里吧。” 郁仲骁没有放开她,叶和欢见他没离开的意思,轻轻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怎么了?” “我在想……”他幽深的视线从叶家的房子上收回,转而看向她:“什么时候能正式去拜访你的家人。” 叶和欢被他投过来的目光,看得脸颊微微发烫,那是一种惊讶,也是一种感动。 她没想到郁仲骁已经有这个打算…… 可是,今天却不适合。 “下次吧,我得先跟我爷爷说一声,嗯……他还不知道我有对象了。” 说到对象两个字,叶和欢神情间流露出淡淡的不好意思。 郁仲骁看着她微红的小脸,弯起薄唇:“好。” —— 目送郁仲骁远去,叶和欢才转身进院子。 她在玄关处换了室内拖,刚踏上地板,就看到了坐在客厅里的人,爷爷,叶赞文,叶知敏,还有……小表弟陆烬言。 叶和欢进屋的脚步跟着慢下来。 这样的情景,就像是一场即将到来的审判。 “回来了?”最先开口的是叶纪明,摘下老花眼镜,慈爱地问:“肚子饿吗?让樊阿姨给你煮点东西吃?” “我在外面吃过了。” 叶和欢走到客厅的门口,她望着爷爷脸上的表情,感觉爷爷还不知道她跟郁仲骁的事。 果不其然—— 叶纪明抬起头,矍铄的视线落在她脸上,“我听你爸爸说,你跟朋友出去玩了?” 叶和欢攥紧手里的包:“嗯。” “男朋友?” 叶和欢瞟了眼坐在旁边的叶赞文,叶赞文正端起茶杯喝水没看她,至于小姑,正担心地看着自己,叶和欢拉回目光,面对叶纪明的询问,她没有否认:“对,爷爷,我交男朋友了。” 叶纪明脸上露出欣慰,问她:“是你小姑介绍的?什么时候带回家让爷爷看一看?” “不是。” 对上叶纪明困惑的目光,叶和欢说:“是我自己认识的。” “不是那个肖益吗?”叶纪明把头转向女儿询问。 叶知敏之前给叶和欢介绍相亲对象,有次吃饭时提到曾经喜欢和欢的肖益,叶纪明一下就记住了名字,他还特意看过照片,肖益长相清俊干净,倒是很合他的眼。 见叶知敏摇头,老人家眉眼间一派了然。 他重新看向叶和欢,不免有些遗憾:“那小伙人看着挺不错的,跟你还是同学,家庭教育也好, 个人素养没话说。” 叶和欢解释:“我们只是朋友,虽然我跟他吃过饭,但真的没什么。” 叶纪明点点头,随即又问:“那你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爷爷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其实以前就交往过,后来分开了。” “所以现在你们又和好了?” “……” 叶纪明倒不是老顽固,如果对方真是个值得孙女托付终生的男人,他也不介意年轻人之间这些分分合合,而且自家孙女的性格他也了解,有些娇气,指不定分手是谁的错,所以他当即又问:“打算什么时候带回家来?” “如果爷爷想他,明天就可以,他也说想要来拜访——” 不等叶和欢把话说完,叶赞文已经截断了她:“爸,这样贸贸然让人上门,如果最后不成,恐怕影响不好。” 叶纪明对这个儿子,不是没有失望,但现在看到儿子开始关心自己孩子,也让他的脸色缓和,同时也觉得儿子说的有点道理。 叶和欢登上八卦杂志的事,现在已经被压下来,但也有不少人看过,难免流传出闲言碎语,即便没人当着他的面说,男方上门拜访,邻里间到时候都会知道,如果最后婚事不成,影响就更坏了。 为此,叶纪明沉吟了会儿,才抬头问叶和欢:“他是哪儿人?” 叶和欢说:“丰城的。” “丰城?那倒还好,现在有高铁,过去一个多小时就够了。”叶纪明边说边点点头,又问:“做什么工作?” “他是部队里的。” “军官?” “……算是吧。” 爷孙俩一问一答,问题显得枯燥又乏味。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问题叶和欢并不想回答,只是含糊其辞地说:“就这么认识了,没什么好说的。” 叶纪明只当她是害羞了,笑了笑,“那你终归得告诉我,未来的孙女婿叫什么名字吧?” 叶和欢的手攥更紧,但她没有撒谎,据实道:“他叫郁仲骁。” 叶纪明愣了愣,随即又释然了,只当是同音的名字,刚要问叶和欢其它问题,旁边的叶赞文突然说了一句:“爸,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吗?” “……” 叶纪明看了眼在这个时候提点自己的儿子,他不会听不出点什么,扭头,把目光投向叶和欢。 叶赞文已经详细解说:“爸你猜得没错,郁仲骁就是菁秋以前的丈夫,你以前也见过的,郁战明的二儿子。” 几乎是瞬间,叶纪明的脸色就变了。 他问站在那的叶和欢:“欢欢,你爸爸说的是不是真的?” 整个客厅的气氛都沉寂下来。 叶和欢看着变脸的爷爷,即便料到会这样,她还是抱有一些希望:“是,但他早就已经离婚了,而且爷爷你以前不是说过,只要他对我好,你就会接受——” “那不一样!” 叶纪明深吸了口气,像在消化这个震惊的消息,良久,他才再开口:“欢欢,爷爷不同意。” 为了表示态度,叶纪明又强调一遍:“爷爷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从小到大,叶纪明都很宠叶和欢,尤其是叶赞文夫妇婚姻出现状况后,他对叶和欢除了疼爱也有内疚,如果当年,不是叶和欢执意要出国读书,他会把她带去首都照顾,现在听到她居然跟小姨的前夫在一起了,叶纪明有惊愕,更多的是自责,他觉得自己有推卸不了的责任,没有好好照看她,所以才会出现这段畸形的感情。 最美年华遇到你【229】大结局倒计时(九) 叶纪明的声音,铿锵坚定,下了最后的审判结果。 他不同意,不同意让一个曾经是孙女小姨父的男人来做自己的孙女婿。 或许这就是长辈的传统观念。 既希望儿孙婚姻快乐,却又不希望儿孙有一段错综复杂的感情,还没来得及幸福,就已经开始遭遇舆/论的压力。 这恐怕也是目前中/国国情,对伦理看的极重,即便他们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煎。 叶和欢没有躲开叶纪明严厉的眼神,努力让自己的口吻保持平静:“如果爷爷今晚不问,我也是打算告诉您的,这六年来,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从小到大,我都没求过您什么,只有这一次,我希望您在下定论前先见见他。” 叶和欢跟叶纪明说话,从来没有这样正式过戒。 叶纪明看着她倔强的样子,没有开口。 回家前,叶和欢做过最坏的打算,对眼前这样的情形也略有猜到,但真到了这一步,就像一条搁浅在沙滩上的鱼,胸口堵得难受。 这也是她没让郁仲骁今晚进叶家的原因。 一边是自己的家人,一边是爱的男人,她不愿意看到郁仲骁陷入一种尴尬难堪的境地。 他不是个能言善辩的人,到时候面对她家人不友善的质问,哪怕是顾虑到她,他都不会用言辞反驳,只会默默接下所有的苛责跟,甚至是羞辱…… 客厅里,一直维持着这种无声的僵持。 叶知敏忽然打破沉默,她轻推身边的陆烬言:“不是说考了第二名要把成绩单给外公看吗?去车上把书包拿过来。” 陆烬言哦了一声,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慢吞吞地起身出去了。 等门合上,叶知敏的视线从叶和欢身上收回,对叶纪明道:“爸,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就像欢欢说的,你先——”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叶纪明反问她。 叶知敏语塞,但她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叶纪明又看了眼一旁的叶赞文,已经意识到自己是最后的知情人,他随即想到叶和欢六年前掉的那个孩子,她刚才话语里那句‘这六年来’,两者就这么对上了,心中波澜微动,他问:“欢欢,你老实告诉爷爷,当年那个孩子是不是他的?” “……” 叶和欢心里已经隐隐烦躁,“这跟现在有什么关系?” 叶纪明看出她对这个问题的排斥,“你如果想要爷爷接受他,那就认认真真回答爷爷的问题。” 良久,叶和欢才开口:“是。” 叶纪明点点头,开始问她:“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叶和欢觉得自己仿佛踩进了沼泽里,每挣扎一下就会往下陷一分,但她却不得不继续挣扎。 挣扎,或许还有生机,如果放弃,等到她的只有没顶的窒息死亡。 所以她如实答道:“我大学军训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已经离婚了?” “嗯。”叶和欢的声音带着几分哑:“他刚从西藏回来,做了我们大一新生军训的总教官。” 关于郁仲骁上一段婚姻,叶纪明略有耳闻,毕竟当时确实闹得有些大,但对郁仲骁这个人,他并没真正接触过,但或许是护犊心切,听到叶和欢这些不掺假的回答,他一时半会儿做不到心无芥蒂地接受这样一个孙女婿。 叶纪明说:“那之前你们一直有联系?” “……没有。” 大学军训,算足了也就二十天。 叶纪明已经没办法把这段感情定义为理智的、经过深思熟虑的,他的双手搭在裤腿上,手掌心轻轻动了动,片刻后,才说:“如果我没记错,他十二月份的时候,去了云南那边处理工作?” “对。” 叶和欢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灌了铅,每说出一个字,几乎要耗尽她所有的力气。 她见叶纪明沉默,主动开口:“分手是我提到,他当时没答应,后来因为我,执行任务的时候走了神。” 叶纪明跟郁战明相识,不可能不知道郁战明儿子几年前中枪重伤的事。 …… 许久的许久,叶纪明喝了口茶,放下茶杯的同时,他的声音响起在客厅里:“欢欢,爷爷的答案没变。” “……跟他分开吧。” 叶和欢看着起身的叶纪明,她的眼眶一阵暖刺,垂在身侧的手不断握紧。 “爷爷不想对他做出什么评价,因为不了解,也不会因为他跟你的事就彻底否定这个人,但有一点,爷爷有必要告诉你,在爷爷心里,他不是孙女婿的人选。” 叶纪明看到她显得苍白的脸色,却没有心软:“我不希望我的孙女以后每天活在别人茶余饭后的话题里,而且你们这段感情本身就不成熟,在年岁上,他比你大不少,在感情上也比你更寻求平稳安定……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再多的话,爷爷不想再说, 因为爷爷相信,你会自己想明白这一切。” 说完,叶纪明便叫了叶知敏跟叶赞文一起上楼去书房。 对他们的知情不报,大有秋后算账的架势。 走到楼梯口,叶纪明又停下脚步。 他似想起了什么,转头说:“至于来家里的事,就当没提过,因为已经没了这个必要。” 楼道上,传来陆陆续续的声响,不多时,客厅里只剩下叶和欢一个人。 她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手里拎着白色包包。 叶和欢盯着茶桌上那些茶具,一股酸涩从喉底直接涌向鼻头,她的视线也有些模糊。 …… 陆烬言知道大人有话要讲,故意支开了自己,所以他在外面晃了会儿,才拿着沉甸甸的书包进屋。 结果一进来,只看到杵在那里的叶和欢。 他往楼梯那边望了望,挠了挠后脑勺,走到叶和欢身边,瞧见叶和欢神色不对后,试探地唤了一声:“姐,你还好吧?” 叶和欢回过神,转头看到他,整个人像是瞬间清醒了。 她抬手摸了摸陆烬言的头,目光落向他的书包:“考了第二名?想要什么礼物,姐过几天买给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陆烬言摆摆手,在沙发坐下,一边从书包里拿东西一边扭头看她:“胭胭这两天,挺想你的。” “是吗?” 叶和欢莞尔,却没多少精力跟他继续讨论,“姐先上楼,如果有事,你就喊一声。” 在叶和欢回来之前,陆烬言已经听了一会儿的墙角,也知道了她跟郁仲骁的事,他抿着嘴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在叶和欢转身准备上楼时,他突然出声喊住她:“姐,我有事想跟你说。” 叶和欢回过头,不解地看着这个小表弟:“什么事?” 陆烬言先问了一句:“你跟那个叔叔和好了?” 叶和欢知道他指的是郁仲骁,点点头,陆烬言甚至比叶知敏还早知晓他们的事,所以没什么好隐瞒的。 陆烬言抱着自己的大书包。 他内心在狠狠纠结,脑海里回想起的是多年前不小心窥到的秘密—— 那天放学,他去医院陪叶知敏,但叶知敏并不在病房里,他的肚子突然疼起来,连书包都来不及放下,直接冲进了病房的洗手间,在他准备提着裤子站起来时,外面却响起了叶知敏跟韩敏婧的说话声。 “现在这样的安排是最好的,她现在才二十岁,自己还是个小孩子,要怎么照顾另一个小孩?就算她能照顾,长大后这个孩子也会受尽各种异样的目光……” 再后来,是突然打开的洗手间门。 看到他的时候,韩敏婧也瞬间噤了声,脸色有微微的变化。 倒是叶知敏,走过来一巴掌打在他的屁股上,责备他:“不出声躲在这里吓人,这种坏习惯谁教你的?!” 那个时候的陆烬言只有八岁,对韩敏婧说的话似懂非懂,但也因为不理解,下意识记住了这番话。 后来随着年纪的增长,很多事都昭然若揭…… 陆烬言望着还等在那的叶和欢,神情有些苦恼,张了张嘴,“姐,我有件事一直想跟你说来着,其实胭胭她——” “你的作业都做好了?”楼梯间传来的询问打断了陆烬言的话。 他扭头,看到缓步台上的叶知敏,立刻闭紧了嘴巴。 叶知敏的目光从儿子身上挪开,转而看向叶和欢:“欢欢,你上来。” 最美年华遇到你【230】大结局倒计时(十) 叶和欢跟着叶知敏上楼,去的是她自己的房间。 关上房门,叶知敏转过身,看着叶和欢的目光有无奈、也有疼爱,她父亲跟哥哥还在书房里谈,谈的自然是叶和欢的终身大事。 “静语出事那晚上,你是不是跟郁仲骁一起住在清和园?”叶知敏问。 “嗯。” 叶知敏之前隐隐猜到,但真听到她承认,还是有片刻沉默,过了会儿才说:“那你现在什么打算?爷爷的态度你也看见了,他不可能答应你们在一起。” 叶和欢没有接话戒。 “小姑就问你一句,他对你好吗?” 叶和欢对上叶知敏的眼睛,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叶知敏点头,又问:“如果家里一直不同意——” “我会跟他走。” 叶和欢的语气很坚定,在叶知敏惊愕的目光下,她又说了一遍:“以后他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们说好的,以后再也不分开。” 这一夜,姑侄俩的谈话无疾而终。 叶知敏离开前,手握上门把的时候,忽然扭过头道:“你妈妈去世的时候,已经是癌症晚期,我今天带胭胭去医院检查身体,碰到了你妈妈当时的主治医生,是你妈妈以前的同学。” 叶和欢听到自己询问的声音:“什么癌症?” “乳腺癌。” 门轻轻的合上,叶和欢缓缓蹲到地上,双臂抱紧了自己的膝盖。 韩敏婧不是被她气到抑郁症复发自杀的…… 她还记得看到韩敏婧血淋淋躺在住院楼前的画面,这些年,偶尔也会梦到,她一直以为是自己逼死了母亲。 叶和欢用牙齿咬着手背,那一丝丝的疼痛抵达心底深处,她原本清晰的视线也渐渐模糊。 楼下忽然传来喧闹的动静。 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上楼声。 殷莲不顾身后樊阿姨跟叶知敏的阻拦,径直上了二楼,被从书房出来的叶赞文拽住胳臂:“你不在家休息,来这里做什么?!” “我不能来吗?哪怕我没名没分,我女儿也是叶家的孩子!” 殷莲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番话。 她的眼中布满血丝,那是长期没睡好的原因,说完就要往叶和欢所在的房间走去。 叶赞文没松手,低着声说:“跟我下楼,要闹回去再闹。” 殷莲不听,只是死劲地试图挣脱他的禁锢。 正在这时候,叶和欢房间的门开了。 在看到叶和欢的刹那,殷莲整个人愣住了,随即挣扎得更厉害,叶赞文只能用双手拉住她,额角青筋突出,厉声低喝:“你发什么疯!跟我回去!” “你放开我,我今晚有些话要问问她。” 殷莲的声音很轻,但手上的动作却透着狠劲。 叶知敏见势,率先过去,从后挽住叶和欢的肩膀,“今晚去小姑家睡,收拾一下东西,我们走。” 叶和欢看着那样偏执样的殷莲,没有急着躲避,而是直直地对上殷莲的视线。 殷莲的情绪已经将近崩溃,一边挣扎一边冲叶赞文道:“现在她是你唯一的孩子了,所以护得这么牢?那我的两个孩子呢?都因为她死了,都是因为她!” 叶赞文回吼:“你疯够了没有!” “没有!”殷莲转而看着叶和欢,颤着声道:“你就这么恨我吗?恨到要杀死我所有的孩子,就连我妹妹的丈夫也要抢走!因为静语发现你跟郁仲骁的那点龌龊事,所以你急着害死她,梁阿姨说得对,你就是扫把星!” 叶纪明已经从书房出来,面色铁青,厉声命令叶赞文把人带走。 至于殷莲,他看都没多看一眼。 殷莲望着叶纪明,因为不甘,声音越发凄厉:“就因为我不是韩家的孩子,所以你从来都看不起我,那你的孙子跟孙女呢?他们有什么错,你为什么这么偏心!” “我说够了!”叶赞文的吼声响彻整个回廊。 “不够!” 殷莲发泄着自己的愤怒,她反手拽住叶赞文的衬衫,仰着头说:“你不是一直怀疑她不是你的孩子吗?要不,去医院验个亲子鉴定,你儿子女儿都死了,就是断子绝孙的命,她又怎么会是你的女儿?” “你他妈给我闭嘴!” 叶赞文忍无可忍,拽着她要下楼:“给我走,听到没有!” 殷莲被拖得身形趔趄,但她还要扭头对着叶和欢说:“你以为你那个妈有多清高,婚后跟别的男人滚了床单才有了你,你爸在海南最辛苦的时候,是我陪在他身边,你妈除了装冷傲还会什么?明明是我先喜欢上你爸的,可是我就得让给你妈,就凭她是韩家的大小姐!” 叶纪明青着脸,冷声呵斥儿子:“都是你惹下的孽债!” 说完,回进书房,重重地甩上了门。 殷莲最后还是被叶赞 文拖走,但她的声音,久久回绕在院子上空,言辞间的怨怼,似要渗进骨子里。 “你这样的人,连亲弟弟亲妹妹都下得去手,怎么配拥有幸福?你不配!” 叶和欢站在门口,耳边仿佛还有殷莲近乎诅咒的话语。 叶知敏搂紧了叶和欢的身体,放低声音:“估计是静语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净胡言乱语,今晚去小姑家睡,胭胭看到你一定会很开心。” “我没事,小姑你回去吧。” 陆烬言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楼梯口,他一手搭着扶把,担心地看着这边的叶和欢。 叶和欢从叶知敏手里抽回自己的手臂,“过几天,我再去陆家看胭胭。” …… 叶知敏母子离开后,整个房子瞬间安静下来。 樊阿姨拿着拖把兑了水,开始清理殷莲留下的那一串脚印,很快地板又干净如初,仿佛殷莲今晚从未来过。 叶和欢走进卧室,手机上已经多了条短信。 她直接回了一个电话过去。 听到郁仲骁的声音,所有纷乱成一团的情绪都回归原位,她握着手机躺在床上,忽然说:“以后我们收养一个女孩好不好?像胭胭那样可爱的。” 郁仲骁低笑了下,“已经想的这么长远了?” 叶和欢曲起双腿,也下定某个决心:“如果你去西藏,我愿意跟着你一起去。” 电话那头,出现短暂沉默,只有男人的呼吸声。 半晌,郁仲骁才低声道:“中午,你听到了?” “嗯。” 叶和欢弯起唇边,脑海里已经有了想法:“到时候你在部队,我就在附近租房子,如果可以的话,还能做点生意。” 郁仲骁却又问了一次:“真的愿意跟我去那里?” “你能不能别这么[马蚤]?” 叶和欢刚一说完,那边骤然无声了。 她本来想问他,如果她不跟着去西藏,他一个人调到那里去当和尚吗? 但终究是没有再问出口。 “我要睡觉了。”叶和欢突然道。 郁仲骁低低嗯了一声。 叶和欢心里暗骂一句闷葫芦,她偶尔确实不明白郁仲骁的性子,看起来很老实寡言,但有时候,表现出来的样子,像是十几岁的青葱少年才会有的心理。 她带点小脾气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过去:“挂了。” 收了线,叶和欢趴在床上,不过几秒手机又亮了,进来郁仲骁的短信。 【早点休息】 叶和欢翻了个身。 她仰躺着,两手握着手机搭在胸前,放空自己的大脑,闭上双眼。 —— 哪怕叶纪明不赞同叶和欢的这段恋情,但也没限制她的自由,早上起来,叶和欢收拾好自己就出了门。 她没有给郁仲骁打电话,在路边买了份早餐,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郁仲骁并没有在清和园的公寓里。 早上七点,他就去了韩家。 韩永松在住院,所以现在住在家里的,只有韩菁秋夫妇。 郁仲骁到的时候,韦德刚在院子的角落打电话,轻声轻语的,瞧见进来的郁仲骁,跟电话那边的人匆匆道了别,收起手机的同时,客气地迎上去:“这不是郁参谋吗?吃过早饭了没?唐嫂刚在里面做呢。”完全没有现任见前任的敌意跟尴尬。 郁仲骁没跟他寒暄,开门见山:“韩菁秋在吗?” “她啊,还在楼上睡呢。” 韦德听出郁仲骁是来找自己老婆的,也没心怀芥蒂:“那你进去坐会儿,我上去把人叫下来。” 最美年华遇到你【231】大结局倒计时(十一) 韩菁秋打着哈欠出现在缓步台处,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微微怔愣,随即把白皙的纤手从嘴边拿开,身子婀娜地一步步往下走。 “什么风把大忙人给吹来了,不守着你的小心肝,到韩家来做什么?” 韦德已经噔噔跟下来,把一件真丝睡袍披在她的肩上,遮住了韩菁秋吊带睡裙下的春光,一边带着几分讨好地说:“先把衣服穿好。煎” 韩菁秋冲他翻了个白眼,但还是系好睡袍的腰带。 眼前的韦德,不过是跑了几步,鼻尖上已经渗出细汗,笑容怎么看怎么谄媚,穿着短袖衬衫跟西裤,都是男装里的名牌,却硬是被他穿出了一股非主流乡村风,就差没热得手里拿一块毛巾往脸上擦汗。 尤其当他跟郁仲骁共处一个屋子,对比出来的更明显。 韩菁秋立刻想到了昨晚在厨房看到的蒲瓜跟葫芦。 同样是葫芦科植物,但外形却完全两个档次,就像同样是男人,也有高低优劣之分。 韦德先下楼,从餐厅拿了个环保袋,出来后问韩菁秋:“我去超市买点菜,小秋你想吃什么?戒” 韩菁秋现在看到他就烦,敷衍地说了句随便。 “那你们聊。”说完,韦德还朝郁仲骁所在的方向笑了笑,然后识趣地出了门。 等门啪嗒一声合上,韩菁秋才下了最后的台阶。 她走到单人沙发边一屁股坐下,细长的双腿熟练地交叠,露出睡袍底下白皙的大腿肌肤,也没有遮掩的意思,“大清早的,什么事儿啊,非得把人叫起来。” 郁仲骁抬头看她一眼,波澜不惊的眼神,让韩菁秋怀疑他看的不是人,而是一坨猪肉。 这样的认知,让她觉得羞耻,下意识拢了拢身上的睡袍。 刚才得知来找自己的是郁仲骁的时候,韩菁秋顿时没了被突然喊醒的起床气。 穿衣服时,她特意选了件蕾/丝吊带睡裙,还在刷牙洗脸后匆匆化了个简单的妆容,漂亮的女人自身都有一种优越感,所以当发现郁仲骁的目光多停留在她身上一秒都没有,韩菁秋心底生出某种恼羞成怒的情绪。 只是,在她发作之前,郁仲骁已经把一个牛皮文件袋扔在了她的跟前。 韩菁秋低头,看到那个袋子时,神情间流露出隐隐的心虚。 这是她昨天下午快递到b市某报社的东西…… 怎么会落到郁仲骁的手里? 但心虚过后,就是嘲讽的冷笑。 “我还想着能在今天的早报瞧见,你动作倒快,花多少钱买下来的,还是拿你的职权去压人了?” “管好你自己,其他事,用不着你来操心。” 郁仲骁说完这句话,起身准备离开。 韩菁秋本来就不认为报社敢登这则新闻,在报社核实当事人身份的时候,自然会发现郁仲骁跟叶和欢是谁,不但不会把新闻做成头条,估计还会主动找到当事人奉上这个牛皮袋,她自然也想到郁仲骁一定会找来韩家警告自己。 不过她没想的是,郁仲骁自始至终都只有这一句话。 见他真走,韩菁秋终于按捺不住地说:“阿姨还不能关心外甥女了?我外甥女现在被个老男人迷得神魂颠倒,我解救她脱离苦海也错?” 果然,郁仲骁停下了脚步,他侧过头来看翘着二郎腿的韩菁秋。 郁仲骁的长相确实算不上多英俊,但他眉骨略高,衬得那双眼睛深邃,尤其是内双皮眼,越发显得沉敛又迷人。 他说:“你把她当外甥女过吗?” 韩菁秋恨得不行,只要一想到他跟叶和欢的事,“以前我还真没瞧出来,郁仲骁你他妈就是禽兽,搞十几岁的小姑娘,你心理没阴影吗?” “我是不是禽兽,跟你没关系。”郁仲骁不逞多让。 这时,郁仲骁的手机响了,他没有刻意回避,当着韩菁秋的面接起叶和欢打来的电话。 叶和欢问他在哪儿。 听到郁仲骁说清和园,她立刻变了语气:“清和园?原来你还会隐形术,什么时候教教我呗。” 韩菁秋在旁边拿眼角冷嘲地看着他。 郁仲骁已经换了另一番说辞:“在外面买早餐,马上就回去。” 叶和欢用一种你敢再骗我试试看的语气道:“那你快点,我没带钥匙,进不去。” 挂了电话,郁仲骁没在韩家多待,离开前郑重地丢下一句话:“别去找她,你知道我的脾气。” 韩菁秋咬着牙,看着他的背影,一伸手扫翻茶桌上所有的东西。 —— 郁仲骁从电梯出来,就看到坐在公寓门口的叶和欢,手里拎着一袋早餐,百无聊赖地伸直穿着牛仔裤的细腿,屁股底下是一个小板凳。 板凳上还有一张猪八戒的贴花纸。 叶和欢也看见了郁仲骁,在男人走到门边时,她仰起头,向他 伸出一只手。 郁仲骁握住她柔软的小手,把她拉了起来。 “板凳哪儿来的?” 叶和欢指了指对面对门:“借的。” 郁仲骁笑。 叶和欢的手已经隔着衬衫摸上他结实的腹肌,嘴里念念有词:“看看有没有在外边吃饱。” 郁仲骁怕痒,隔壁的公寓里刚好有人出来,他一下子就拽住了叶和欢的手,低声说:“注意点。” 那位邻居已经朝他们好奇地望过来。 郁仲骁拿出钥匙开了门,拖着叶和欢进公寓,顺便把借来的板凳去还了人。 等他再回来,叶和欢还站在玄关处,歪着脑袋打量自己。 “怎么了?” “怎么了?”郁仲骁边问边低头换鞋。 叶和欢已经走上去,双手搭上他的脖颈,她的表情颇为严肃,用鼻子在他身上嗅了嗅,又去亲他的薄唇。 郁仲骁半推半就,到最后慢慢地主动迎合她。 他搂紧了叶和欢的纤腰,往前一步,把她压在鞋柜上,加深了唇间的厮磨。 她却忽然放开了他。 郁仲骁从她嫣红的唇瓣离开,低下头看她,叶和欢搂着他脖子的手收紧了一些,她凑到他的耳边,吹着气说:“没有别的女人的味道,真乖。” “……” 郁仲骁眼底含了笑意,他抬起手,捏了把她的脸颊,然后拿过鞋柜上的早餐:“过去吃吧。” “不是吃过了吗?” “嗯,”郁仲骁煞有其事地点头:“不过还能再吃点。” —— 吃早餐时,叶和欢问他什么时候回丰城,有点担心影响郁仲骁的工作,“其实这边也没什么事,你先回丰城吧。” 郁仲骁放下碗,伸过去左手覆在她的手背攥紧,问:“这么想我赶紧离开?” “我想要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但这不现实,我说过的,不希望自己成为你的负担。”叶和欢反握住他宽厚的大手,抿了抿唇说:“等外公身体好点,我就过去找你。” 至于叶纪明不同意他们在一起的事,叶和欢没有向郁仲骁提及。 不管爷爷现在什么态度,她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老人家改变对郁仲骁的看法,她希望郁仲骁出现在叶家的时候,是被她家人所接受的,而不是让人难堪的冷待。 上午,叶和欢又去了医院,只不过这次她去看的是严舆。 郁仲骁要陪她上去,叶和欢没答应。 …… 郁仲骁没再上车,他等在住院楼的大门口,点了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又徐徐吐出青白色的烟雾。 等待的时间并不漫长,一支烟的功夫,叶和欢就下来了。 叶和欢见到了严舆,尽管严母对她的态度依旧不善,却被严父拦了下来,严舆躺在病床上,还没有醒过来,苍白的脸色衬得眉眼越发清隽,在她离开时,严父说了一句:“明天我们就回云南。” 叶和欢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 在叶和欢已经做好准备等韩菁秋找上自己的时候,韩菁秋却突然回了f市,几乎没有任何的征兆。 因为韦德的儿子在逃学途中,不小心被汽车撞伤了腿。 没有纠缠,没有辱骂,就这么安静地走了。 叶和欢在病房洗手间洗葡萄时,还有点想不通这里面的弯弯曲曲,这不像是韩菁秋的性格,等她端着水果盘出来,郁仲骁还在陪外公说话,后来郁仲骁手机响动,他出去接电话。 最美年华遇到你【232】大结局倒计时(十二)(补) 病房里,只剩下外祖孙俩。 为让老人家吃得方便,叶和欢特意戴上从超市买的一次性手套,把夏黑葡萄剥了皮放在小碟子里,又插上牙签。 叶和欢在超市看到夏黑葡萄时,不可遏制地联想到叶静语。 上次叶静语来医院,就是买了一袋夏黑葡萄,似乎还是昨天发生的事,但人却已经不在了。 除了殷莲,叶静语的死好像并没有对谁造成致命的打击。 那天,叶赞文拽走殷莲后,两人在虹德苑大吵一架,半夜殷莲忽然醒过来,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把剪刀刺向叶赞文,人面临死亡时都有一种天生的警觉性,叶赞文猛地睁开眼,下意识抬手扣住殷莲瘦如柴骨的手腕,但他的手臂最后还是被剪刀划伤,幸亏梁阿姨听到动静进来,才合力制住了像发了疯一样的殷莲戒。 尽管如此,叶赞文在第二天就搬回了大院,至于虹德苑那边,留下梁阿姨照看着殷莲。 叶和欢刚引产掉孩子的时候,确实怨恨过叶静语,把一部分责任归咎到叶静语的身上,但她也还记得,当初叶静语看到病床上她虚弱的样子时脸上流露出的心虚跟内疚,或许连叶静语自己都没想到,一通告状的电话会让叶和欢失去孩子。 现在人死了,所有的恩怨跟着消散,回想起叶静语,留在叶和欢脑海里的只剩下两人还算和平相处的记忆。 叶静语车祸身亡的消息,其实没瞒得住韩永松。 葬礼的第二天,老人家就知道了。 但韩永松的态度,跟叶纪明如出一辙,什么也没多说,只有一声无奈又沧桑的叹息。 …… 韩永松忽然开口道:“听仲骁说,他打算去西藏?” “嗯。”叶和欢一边剥葡萄一边回答:“我都想好了,到时候我一起去,反正我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可以做的。” “你爷爷知道你们的事,他答应了?” “……” 老首长就是老首长,一语中的,“以我对你爷爷的了解,要他接受仲骁当他的孙女婿,不是一两天的问题。” “他不答应我也得去……”叶和欢轻声咕哝了一句。 韩永松脸上笑出浅浅的褶子:“那你爷爷估计会杀到丰城去要人。” 这样的打趣,也只能让气氛轻松一会儿,叶和欢又想到了已经离开b市的韩菁秋,“外公,小姨她——” “提她做什么?” 对这个小女儿,韩永松早已失望透顶,从小作到大,当初也是她自己硬要嫁给郁仲骁,结果婚后做出那种事来,从国外回来后又想复婚,她以为别人都欠着她,想离婚就离婚,她说复婚,人家就得赶着点头答应。 对郁仲骁,韩永松一直都觉得是韩家亏欠了他。 他也看得出叶和欢也是真对郁仲骁上了心,继而想起六年前那些事,只是没料到会是那个男人会是郁仲骁。 一段感情的滋生萌芽直至开花果实,从来不是单方面的原因。 再说,哪怕他反对,恐怕也改变不了既定的局面。 或许刚开始没办法接受,但在郁仲骁保证是真心喜欢和欢之后,也渐渐学会了释然。 叶和欢停顿了下,说:“我以为小姨她知道后会……闹。” “她能闹什么,几年前还没闹够?” —— 韩永松没有告诉叶和欢的是,其实韩菁秋昨晚上还在病房里哭诉。 “爸,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我做不到不介意,一个是我前夫,一个是我外甥女,他们把我放在什么地方?” 当时韩永松闭着眼,对旁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女儿置若罔闻。 韩菁秋的声音已经哽咽:“我是没怎么关心过这个外甥女,但也没有苛刻她,她来韩家,哪一次我不是客客气气的,好吃好喝招待着,有她这样的白眼狼吗?看上谁不好,找上自己的小姨父,还有她六年前怀的孩子,十有八/九就是郁仲骁的,她去丰城看病,还不知道背着我两个人都做了些什么。” “那时候,郁仲骁一定要跟我离婚,我原本以为是因为姜慧,没想到问题是出在自己家里,如果不是他逼着我离婚,我也不会跟阮彦走,更不会有后来的这些事。” 韩永松终于忍不住睁开眼驳斥她:“难道到今天你还不知道自省,你跟仲骁走到离婚收场,是别人的缘故吗?” “如果不是我那个外甥女,他也不会那么执意要离婚。” 反正现在,她已经把自己婚姻失败的错都转嫁到了叶和欢的身上,“爸,你根本无法想象我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韦德结婚前没告诉我他有个孩子,现在那孩子就住在家里,三天两头给我气受,他一有点事,韦德他妈就说我后妈苛待前妻的孩子。” 说着说着,韩菁秋越发觉得委屈,眼泪又掉下来:“如果没有她,仲骁不会跟我离婚,他人那么好,我已经知道错了,他一定会原谅我,可是后 来不知道被灌了什么米汤,不是甩脸给我看就是要离婚……” 韩永松问:“那你现在想怎么样?” 韩菁秋被问住了,抽泣声也低下来,她是恨叶和欢恨得牙痒痒,却也记得郁仲骁的警告不敢乱来。 就算她再找媒体曝光,只怕也没人敢接这个新闻。 “你要真气不过,现在就去超市买个扩音器,去人多的地方嚎一嗓子,告诉他们,你前夫因为你出轨离婚后跟你外甥女在一起了,你让他们评评理!” “爸,你怎么这么说?!”韩菁秋一脸不敢置信的神情,听出韩永松没有替自己抱不平的意思,“我也是你的女儿,受了委屈还不能跟你说吗?现在他们这样,我不可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韩永松被她气到不行,“那你想怎么样?要不我现在就跟你去一趟丰城部队,我的老脸早让你给闹没了,也不差这次,是不是他们断了关系,你心里就会舒坦?” 韩菁秋不作声。 韩永松深呼吸了下,面色冷沉:“你做错事,只会把责任推卸到别人身上,包括你跟仲骁的婚姻,他在云南出生入死的时候,你在家里给他做了什么?是个男人都不会容忍你这种行为!韦德有儿子怎么样,他还不是把你当老佛爷供着,你以为你还能像以前那样为所欲为?但凡你以前懂点事,也不会失去一个出色的丈夫,一切的一切,都是你自己作的。” 韩菁秋不甘心,“爸你偏心成这样,我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以为叶和欢是真心喜欢郁仲骁?她不过是为了报复我姐,顺便把我牵连进——” “够了!”韩永松厉声喝止了她,脖颈处青筋若隐若现,抬手捂了捂心脏位置。 韩菁秋看到仪表器上波动变大的画面,有点吓到,但依旧忿忿不平:“难道我说错了吗?我是不能把他们怎么样,那我就等着看他们怎么幸福!” 说完,她拎着包,怨怼地拉开病房的门离开了。 这场谈话让韩永松深感疲惫,但他还是叫来看护给韦德打了个电话,叮嘱他看好韩菁秋,不准她胡来。 韩菁秋觉得自己在韩家受尽委屈,这才会在第二天乖乖跟韦德回了f市。 离开前,甚至没来跟韩永松道声别。 …… 从昨晚发生的事里抽回思绪,韩永松侧过头,转开话题问叶和欢:“仲骁怎么还没回来?” 叶和欢看出外公是累了,替老人家掖了掖薄毯,然后推开椅子站起来。 “我去看看。” —————— 走廊过道,郁仲骁站在靠窗位置,手机放在耳边,那头是郁总参长咆哮如雷的声音:“你知道,对,你都知道,是我咸吃萝卜淡操心……你/他妈知道个屁!” 最后一句话,是郁总参谋长咬着牙挤出来的。 “你当部队是你家开的,你想来就来,想走就拍拍屁股走人,马上给我滚回来!” 郁仲骁低声说:“我明天就回去。” “还明天!今晚要再看不到你,你也就别回来了。” 话毕,郁总参谋长就啪嗒一下撂了电话。 叶和欢刚走出病房,郁仲骁也恰巧收起手机转过身,问她:“怎么出来了?” “来看看你啊。”叶和欢拉过他的大手:“打完电话了?那进去跟外公说一声,我们去吃午饭。” 郁仲骁却拽紧了她的手指。 叶和欢转过头,不解地看着他。 郁仲骁沉吟片刻后才说:“我等会儿回丰城。” 叶和欢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悦,她点点头,“吃完饭再走,我先帮你在网上看看车票,到时候送你去车站。” 说着,已经掏出手机。 她用流量联了网,熟练地打开卖车票的客户端,一边输入b市跟丰城,一边说:“还是先买好,当天的车票很难买,一个眨眼可能就没票了,还有几趟,最早是下午三点多的,你——” 叶和欢抬起头,本来要询问他买几点的,却发现郁仲骁一直看着自己。 “怎么啦?”她的神色困惑。 郁仲骁没有说话,他只是轻轻地,把她拥入了怀里。 叶和欢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这一次,语气更加温柔。 她的双手贴着郁仲骁宽阔的背脊,已经隐隐察觉到他的情绪,就像是小孩子的无声的撒娇。 叶和欢弯起唇角,偏过头,在他耳边悄声说:“等外公身体好点,我就过去找你。” 她身上有着沐浴露淡淡的柠檬香,郁仲骁闻着这股味道,又听到她俏皮调/逗的话语,莫名情动,越发用力地搂紧她,让两颗心却贴的更近。 —— 郁仲骁离开后,叶和欢的生活像是突然失去了重心,有一点点的空虚。 尽管两人每天都会发短信或打电话。 在b市的日子 ,叶和欢两点一线的奔波,韩永松的身体已经开始好转,半个月后出院回家,叶和欢不放心老人家,还在韩家住了两个晚上,帮着唐嫂一起照顾外公。 叶和欢本来计划从韩家回来就准备去丰城,但郁仲骁要参加一个军演,会有将近半个月不在丰城。 她翻了翻日历,索性也推迟了行程。 手臂拆了石膏的秦寿笙又出来祸害江湖,打电话给叶和欢,他准备做情/趣用品的生意,希望叶和欢能入一份股。 秦寿笙搓着手:“如果小姨父能赏脸买个照片,那就更好了!” 什么照片? 当然是穿着四角短褲的裸/照。 “別肖想我男人!”叶和欢砸过去纸巾盒,外送一个白眼。 “这就贴上自己的标签了?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再去找个有八块腹肌的多麻烦,你就外借一下,大不了你自己拍,拍好了传给我。” 叶和欢已经不想搭理他,手机恰在这时响了。 “小姑?哦……好……我没事……嗯我知道了……你把地址发给我。” 挂了电话,秦寿笙在旁边吃着哈密瓜问:“什么事儿啊?” 叶和欢已经套上拖鞋起身:“我小姑让我去青少年宫接一下胭胭,她今天在学国画。” “家里不有保姆司机吗?怎么还让你当苦力?” “因为我乐意~” 秦寿笙轻嗤一声,继续吃自己的小瓜瓜。 —————— ps:这一更是补昨天的,晚上十一点左右再更新一章,大结局就这几天,后续的话……最近发生了许多事,没办法跟大家细说,所以得看具体安排,但我尽量不让大家留下遗憾,二哥也是我的男神,我也希望能看到传闻中的三胞胎出生。 最美年华遇到你【233】大结局倒计时(十三)(5.20) 叶和欢到绘画班门口时,陆含胭正站在桌子边有模有样地整理自己的绘画工具,不忘从口袋里拿出点零食放进小嘴,小丫头偶尔还往旁边同学那里瞄一眼,然后又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继续收拾桌上的东西。 讲台上的老师轻拍两下手,脸带微笑地道:“今天我们就到这里结束。煎” 陆含胭早已一副蓄势待发的架势,老师刚准备转身,她已经像颗小导弹嗖地一下冲出了教室。 老师:“……” 看到争先恐后跑出来的陆含胭,叶和欢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了小丫头的后衣领。 陆含胭扭头,发现是她,原本急躁的情绪瞬间转为欣喜,嘴里喊着欢欢,拎着工具盒扑进了叶和欢的怀里。 对来接自己的是叶和欢这件事,小丫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 “因为妈妈已经告诉我了呀!” 陆含胭一边系安全带一边人小鬼大地说。 叶和欢忍不住倾身,用双手蹂/躏着那软软的小脸蛋,直到小丫头把五官皱成一团,她才心满意足地收回手开车戒。 这天,叶知敏下班后跟小儿子一块来叶家吃晚饭,还带来一个hellokitty的甲壳虫拉杆箱。 箱子里装的是陆含胭的衣服、洗漱用品和玩具。 叶知敏因为工作的缘故要去外地一周,陆启明上班白天又不在家,所以夫妻俩一顿商量后,打算把小女儿放在叶家。 “那哥哥呢?”陆含胭从饭碗里抬起小脑袋,腮帮上还有颗饭粒。 她脑子转得很快,马上就捕捉到叶知敏话里的差别待遇。 陆烬然毕业旅行回来后,就去外面勤工俭学了,两个月都会住在工作的地方,所以陆含胭问的只能是跟她面对面坐着的陆烬言。 叶知敏替她拿掉脸上的饭粒,“你哥哥去奶奶家,他这次期末考数学考得不好,你爷爷说要给他好好补习补习!” 原本还嘟着嘴的陆含胭,听到这话,立刻用小手捂着嘴,幸灾乐祸地看向陆烬言。 陆家老爷子是某大学的教授,教育人起来非常严厉。 叶纪明看到挤眉弄眼的两个外孙,笑容满面,心情好地多吃了一碗饭。 “我来吧。”叶和欢抢先一步起身去拿碗。 叶纪明非常不给面子地避开了她的手,愣是要把碗递给叶知敏,至于叶和欢,老爷子看都没看一眼。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爷孙俩在闹别扭。 因为前两天,叶和欢在饭桌上提出来要去丰城,她说出丰城两字的刹那,餐厅里的气氛就变了。 现在在叶纪明心里头,郁仲骁等于丰城,丰城就是郁仲骁的代名词。 所以,老爷子丢下筷子,板着脸说:“我不同意。” 从那天后,叶纪明再也没有理过这个孙女。 …… 晚饭后,叶知敏带着儿子离开,走之前没忘记对陆含胭一顿耳提面命。 陆含胭没一个人去睡客房,而是拖着她的hellokitty拉杆箱搬进了叶和欢的房间。 小丫头很害羞,严词拒绝叶和欢帮她洗澡,把人赶出洗手间后,还非常注重隐私地反锁了门,叶和欢哭笑不得,隔着门嘱咐她:“小心地滑,有事就喊一声。” “知道啦!”陆含胭的声音混着哗哗的水流传出来。 叶和欢回房间前,先去了一趟书房。 叶纪明正戴着老花镜坐在书桌前研究一本字帖,头也没抬一下,叶和欢站在另一边,过了会儿才说:“爷爷,我想跟你好好聊一聊。” “不管怎么聊,我的答案都不会变。”叶纪明的态度已经不进油盐。 叶和欢刚准备再说点什么,门外传来陆含胭寻人的声音:“欢欢?欢欢你在哪儿?” 没办法,叶和欢只好先出去了。 陆含胭已经洗好澡,穿着花色吊带睡衣,肩上披了块浴巾,湿哒哒着头发,叶和欢带她去吹了头发。 把人哄上/床之后,叶和欢又开始简单收拾杂乱的房间。 叶和欢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东西,所以樊阿姨一般是不进她卧室的,这就导致她的卧室长期处于凌乱的状态,在她俯身在床上拣衣服的时候,陆含胭从空调被里拎出一只蕾/丝胸/罩,然后冲着叶和欢咯咯的笑。 叶和欢也笑,捏了捏她的小鼻头,夺过文/胸搭在椅背上。 等叶和欢洗完澡回来,小丫头已经窝在床角歪着小脑袋睡着了,轻轻地打着小鼾。 叶和欢蹑手蹑脚地爬上床,把孩子放倒在床上,替她盖好空调被。 坐在床畔,静静地凝望了会儿陆含胭的睡颜,叶和欢才伸手关了灯,掀开被子躺进去,没忘记帮胭胭掖好肩头。 睡着前,叶和欢大脑里想的是:还有六天,郁仲骁就回来了…… —————— 除了绘画板,叶知敏还给陆含胭报了钢琴班,于是接下来几天,叶和欢负责起小丫头的接送工作。 碰上阴天,范恬恬还带着姚望来叶家做客。 小姚望看到陆含胭,又变成那副扭扭捏捏的小受样,红着脸要请陆含胭上街吃哈根达斯。 叶和欢从范恬恬口中得知,姚烈也参加了这次军事演习。 “好像是几个军区联合举行的,不过规模不算太大,要不然一个月都回不来。”范恬恬说着,用胳臂肘捅了捅旁边的叶和欢,咽下口中的西瓜,又道:“你是不是想郁仲骁了?” “你难道不想吗?”叶和欢边说边端起杯子,用喝水这个动作来掩饰自己的羞赧。 “我说你克制着点,要不然郁仲骁一大把年纪,迟早被你掏空。” 叶和欢顿时脸红,扑过去要掐范恬恬的腰:“小孩在旁边,胡说什么呢你!” 果然,俩小孩好奇地瞅过来。 范恬恬一招空手接白刃,逮住她的手:“是不是真被我说中了?他比你大这么多,女人三十如狼,到时候他四十了,还能不能满足你都是个问题,据说性/生活不和的女人会长胡子……” 叶和欢一脚过去:“去你大爷的!” …… 当天晚上,睡觉前,陆含胭突然仰起头问:“郁仲骁什么时候再来b市?” 叶和欢替她拿掉头箍,反问她:“你提他做什么?” “上次去海洋馆,后来回家我画了副画,想送给他来着。” 说到这里,小丫头脸上流露出几分不好意思。 她没有告诉叶和欢,那副画她就放在自己的小挎包里,那天早上叶知敏说让她来叶家住几天,她吃完早餐后就跑上了楼,把早就作好的画折叠放进了包里,打算在见到郁仲骁后送给他,作为他上次抱自己走路的谢礼。 叶和欢佯作思考了会儿,才说:“那可能得一段时间,最近他工作很忙。” 胭胭躺在她怀里,又问她:“郁仲骁是干什么的?” 小丫头似乎对郁仲骁非常感兴趣。 “他是军人。” “像大院门口站岗的解放军叔叔那样吗?” 叶和欢点头,轻拍她的背:“好啦,该睡觉了,明早你还要去学钢琴。” 把陆含胭哄睡着后,叶和欢从床头柜上拿过了手机,她打开跟郁仲骁的短信对话框,上一条信息还是在十几天前,她想了想,还是发了条短信过去——【胭胭说有东西要送给你。】 —————— 郁仲骁一直都没有回短信,明知道军演是不能打电话的,但叶和欢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 三天后,叶和欢却接到了范恬恬打来的电话。 范恬恬在那头火急火燎地说:“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是马上去丰城吗?姚烈刚才已经打电话来跟我说了,其实情况也不是太严重——” 叶和欢听得一头雾水:“什么不是太严重?” “……”范恬恬顿时没了声。 叶和欢已经隐约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她还是努力控制着声调的镇定:“恬恬,是不是郁仲骁出什么事了?” 范恬恬真没想到她还不知情,估计是郁仲骁特意瞒着和欢,现在眼瞧着戳穿了,索性和盘托出。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反正是受了点伤,不过你别着急,不是非常严重。” 叶和欢握着手机,脑海里盘旋着那句‘受了点伤’。 其他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 上文三千字。 ps:胭胭是二哥跟和欢的孩子,我自认为在文里都快明示了。。。 下章预告—— 郁战明肃着脸:一个人在医院跑来跑去,不怕被人贩子拐了! 胭胭:老爷爷你穿着军装,我知道一定不是坏人。 郁战明:别人可都说我长得像坏人。 胭胭:那是因为爷爷看上去太严肃。 郁战明心里高兴。 胭胭:哎哟,腿有点抽筋,走不动了…… 郁战明:来,爷爷抱你。 秘书想阻止已经来不及,然后—— “……” 腰!扭!了! 最美年华遇到你【234】大结局倒计时(十四) “真的不严重。”范恬恬再三保证,就差没对天发誓,也后悔自己的大嘴巴:“要不然也不会不通知你,你要是真不放心,打姚烈电话问问,他现在应该还在医院……” 叶和欢一颗心怦怦的跳,径直打断了她的话:“在哪家医院?煎” “……”范恬恬知道自己解释再多,叶和欢也不见得相信,只好把医院地址报上,挂电话前,范恬恬不忘又加了一句:“真没什么大事,你别自己吓自己。” 叶和欢接电话时,陆含胭就背着小书包站在她的旁边,她们刚从青少年宫出来。 收起手机,叶和欢俯身抱起陆含胭:“我们回家。” 陆含胭搂着表姐的脖子,见表姐形神匆匆,很有眼色地没啰嗦,不过刚刚她好像有听到郁仲骁的名字呢。 …… 回到家,叶和欢就上楼收拾自己的东西。 陆含胭亦趋亦步地跟上去,站在床旁边看着表姐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发现叶和欢把两三套夏装叠放在一起,小丫头糯着声问:“欢欢,你要去哪儿?” “有事要出去几天。戒” 叶和欢没细说,因为时间有限,况且,一个小孩子的理解能力也是有限的。 收拾好衣服,她又去洗手间拿了护肤品装进化妆包里。 陆含胭又在身后问:“是去找郁仲骁吗?” “对。”叶和欢一边蹲在衣柜旁找合适的行李袋,一边回答她。 当初回b市,叶纪明亲自去逮的人,在老爷子的监督下,叶和欢差不多把衣服都带回来了,用的是大号拉杆箱,但她这次去丰城,不可能随身带上大件拉杆箱,会显得累赘,可是在衣柜里找了一圈,却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行李袋。 陆含胭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了一趟,再回来时,两只肉嘟嘟的小手推着个甲壳虫拉杆箱。 她把自己的hellokitty拉杆箱推到了叶和欢跟前。 叶和欢看着那个小箱子,意识到小丫头是打算借给自己,心中动容,忍不住重重亲了口陆含胭的脸蛋。 接下来整理时,叶和欢发现陆含胭也在边上捯饬自己的小挎包,想到自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便交代小丫头:“如果有事可以跟樊阿姨说,找外公也可以,你妈妈过两天就回来了,还有,每天只能吃一支雪糕。” 收拾好,叶和欢拎着拉杆箱下楼,陆含胭也急吼吼地跟出卧室。 叶和欢走一步,她也走一步,像条小尾巴粘着死紧。 叶和欢只好停下来,转过身说:“胭胭,你回房间画画,等吃中饭樊阿姨会上来喊你。” “我跟你一起去。” 陆含胭仰着头,抿了抿唇角,又道:“我陪你一起去看郁仲骁。” 叶和欢在她旁边蹲下,柔着声打算劝退小丫头:“我不是去玩的——” “我知道,郁仲骁受伤了是不是?” 叶和欢:“……” 陆含胭捏着自己的小挎包,嘀咕着说:“你要是不让我去,那你把箱子还给我。” 叶和欢竟无言以对。 “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会照顾好自己!”陆含胭举着小手保证,说着眼珠子转了下,用小手拍了拍自己的挎包:“而且我有钱,不用你给我买票。” 那天叶知敏离开前,偷偷给了女儿一千块钱备用。 陆含胭本来打算留着这笔钱去陆烬言那里放高利息,但现在,她改变计划了,她要去丰城。 “你不让我去,那我自己去。”小丫头又半威胁地说了一句。 叶和欢看着她一脸‘有钱就这么任性’的表情,想起白筱的儿子郁景希曾经独自坐着火车去黎阳的事。 现在的孩子都比较早熟,初生牛犊不怕虎,还真都做得出离家出走的事儿。 而且,陆含胭的身体还不太好。 叶和欢只能好声好气地跟陆含胭打商量:“那下次,下次我去丰城就带你过去。” 陆含胭却像吃了秤砣铁了心,不管叶和欢怎么说都不改主意。 到最后,她小手揪着叶和欢的雪纺衬衫,“反正我一定要去丰城。”摆出一副‘你看着办吧’的架势。 僵持之下,叶和欢看了看腕表。 她买的高铁车票是上午11点24分的,现在已经快10点半,从大院到南站还得半小时。 叶和欢最终还是妥协了,她折回去替陆含胭拿了套换洗的衣服。 陆含胭高呼万岁,噔噔地跑下楼,在玄关处穿好凉鞋等着。 ———— 跟樊阿姨打了声招呼,叶和欢带着胭胭去了车站,又补了张车票,以最快的速度赶去丰城。 高铁上,叶和欢的视线投向窗外大片绿田,握着手机的手指不由紧了紧。 她刚才打郁仲骁的手机,依旧没有通。 叶和欢很担 心,这份担心也直接表现在了脸上。 陆含胭正津津有味吃着盒饭,圆圆的小手指头抹掉自己嘴边的饭粒,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家表姐,在售货员推着车从过道经过时,她要了份哈根达斯,然后一边用小勺子舀着冰激凌一边继续观察叶和欢的侧脸。 抵达丰城,叶和欢拦下一辆出租车,拎着陆含胭上了车。 越靠近医院,叶和欢越心神不宁,就连孩子也感知到她的情绪,陆含胭扭过头问:“欢欢,郁仲骁受伤严重吗?” “还不知道。”叶和欢摸着她的脑袋,像是在告诉她,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我也觉得郁仲骁没事。” 陆含胭晃着脚说:“他打枪那么厉害,打起架来也一定很厉害。” 叶和欢被她娇憨的模样逗笑,原本低沉的心情也因为她的童言童语拨开了一缕乌云。 陆含胭伸过小手覆在叶和欢的手背上,安慰地轻拍,“所以咯,你放松点,不然搞得我也跟着紧张。” —— 下午2点左右,叶和欢到达丰城军区总医院,她给姚烈打了电话。 姚烈一听到叶和欢说在病房楼底下,二话不说就匆匆下来,他身上还穿着演习时的迷彩作训服,黑色军靴沾着污泥,看见门口的一大一小时颇为讶异,随即便明白过来,一定是自己老婆没管住嘴巴。 “怎么突然就过来了?” 叶和欢顾不上跟他打招呼,开门见山地问:“他呢?伤的严重吗?到底怎么回事?” “这一时半会儿也讲不清楚,先上去吧。”姚烈说。 电梯里,姚烈跟叶和欢说了大概情况。 是军演过程出了差池。 这次是几个军区跟特殊部队联合举行的演习,凭郁仲骁的军衔跟职位,担当的一般都是首脑一级的人物,只需要在后方作战指挥,而且这不是真枪实弹的战争,受伤的几率小之又小,偏偏就是这种小概率事件,郁仲骁也中招了。 “军需处那边是怎么干活的,居然犯这种错误!在那批装备物资里混进了一颗真手榴弹。” 姚烈不会在这个时候无缘无故提手榴弹,除非跟郁仲骁有关。 叶和欢心头一紧,低声问:“他……是不是炸到了?” 姚烈没否认,看到她脸色略显苍白,连忙解释:“就伤到了手臂,医生说休息一个多月就会康复,这次要不是二哥反应快,那个绊到牵引线的士兵估计连命都没了。” “真的没事吗?”叶和欢扭过头问他。 姚烈点头,怕她不相信,又说道:“真的没事,不信你自己去看看。” …… 郁仲骁住的是一间单人病房,叶和欢推开门进去,他正闭着眼在睡觉。 姚烈在她旁边低声解释:“取出手榴弹碎片、缝合伤口时,打了麻醉剂,这会儿药效还没过,晚点应该就会醒。” 叶和欢的视线下意识落向郁仲骁被绷带包扎的右手臂上。 其实不止手臂,他的左脸颧骨处也贴着纱布。 陆含胭一直安静地跟在叶和欢身边,这会儿怯怯地望着病床上的人,当姚烈跟叶和欢说话时,她也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等姚烈关上门退出去,小丫头才弱弱地问叶和欢:“欢欢,郁仲骁不会死吧?” 陆含胭没见过真的手榴弹,但陆烬言玩游戏时,她经常有在旁边看着,游戏里那些被炸弹炸到的人都会死掉。 叶和欢低头对上她乌溜溜的大眼睛,莞尔:“不会的。” —————— ps:今天身体状态不太好,明天会多更点,把爷孙互动写完,西藏之行也不远了。 最美年华遇到你【235】大结局倒计时(十五) 郁仲骁胸口的伤,在叶和欢的心底留下了一定的阴影,以致于后来每次听到郁仲骁受伤,她都下意识往最坏的方面去想。 在来的路上,有那么一瞬,她甚至想,如果郁仲骁真出了大事,那她肯定也活不成了。 生的***,燃熄不过在一念之间。 叶和欢拍了下陆含胭的肩膀,示意小丫头去沙发坐着,自己则走到了病床边植。 即便是睡着了,郁仲骁的眉头也微微锁着。 叶和欢的目光重新定格在他的右臂上,忍不住想,是不是很痛,要不然打了麻醉剂后怎么还皱眉? 这么一想,她的心里揪着难受。 她不知道爆炸现场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形,也没有细问姚烈,但已经能想象出那是怎样触目惊心的一幕堕。 叶和欢坐在椅子上,她低头去看郁仲骁搭在床边的手。 过了会儿,伸手握住了他的。 这只手依旧很大,硬硬的骨节,好像又瘦了一些,皮肤也更黑了。 除了手臂,他的大手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口。 叶和欢悄声拉开椅子,交代陆含胭在病房待着,自己出去跟护士要了生理盐水、碘酒跟棉签,等她再回来,陆含胭正趴在床头,两小手托着下巴瞅着郁仲骁,小脸上满是新奇跟关心。 当陆含胭伸出小手指打算去碰郁仲骁脸上的纱布时,叶和欢才制止她。 小丫头看到表姐冲自己摇头,缩回了手指,又乖乖到沙发正襟危坐,两手搭在膝盖上。 叶和欢开始帮郁仲骁处理手上的伤口,她握起郁仲骁的手,不时地抬眸去看他,生怕一个不留神弄疼他。 她清理的动作很仔细,用棉签沾了生理盐水把伤口消毒一遍,然后才涂碘酒。 男人的手很干燥,叶和欢轻轻握着,感受到来自他掌心的温暖。 当伤口被褐色的碘酒覆盖时,叶和欢不自禁地去想,其实他不救那个士兵也没关系,因为没人会怪他,但最终他还是冒着生命危险拽倒了对方,姚烈虽然没明说,但她听出来了,如果再挨得近一些,郁仲骁的这条手臂可能就没了。 当时他选择救人时,脑海里想的是什么? 叶和欢觉得,反正不会是自己,要不然他不会拽的这么果断利索。 被她握着的大手忽然稍稍动了一下。 叶和欢跟着紧张,她以为是自己走神时弄痛了郁仲骁,手上动作放轻少许,在她准备换棉签的时候,那只大手却一个翻转,反扣住了她的手。 叶和欢抬起头望向床头,对上的是一双幽深的眼眸,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他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见她发现了,郁仲骁嘴边挤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他攥紧手掌里那绵软的小手,磁实的嗓音透着沙哑:“我以为在做梦。” 叶和欢重重掐了下他的皮粗肉糙的手背,发狠似地问他:“还觉得是做梦吗?” 郁仲骁嘴角的弧度加深,没说话,依旧用缱绻的目光盯着她。 叶和欢视线下移落向他干涸的薄唇,“我给你倒杯水。”说着就要收回手,但郁仲骁没放,他固执地握着,没有任何的语言,但她还是感觉到流淌在两人之间的情愫。 叶和欢本能地转过头去看沙发上的陆含胭,小丫头已经趴在那里睡着了。 她企图挣脱的动作也就缓下来。 郁仲骁凝望着叶和欢低眉垂眼的样子,浓黑睫毛在她脸上洒下两瓣蝶翼状的阴影,他沙着声问:“是姚烈告诉你的?” 叶和欢掀起眼睫回望他,言辞间已经透着不满:“难道我没知情权吗?” 郁仲骁又想笑,叶和欢有些恼他不把身体当回事,所以哪怕手还被他握着,也不打算再理会他。 她的长发披散在肩上,秀致的脸廓朦胧在窗口泄进的阳光余晖里,郁仲骁看出她的担忧,突然很想抚摸她的头,但他的右臂受伤,单手撑起身子略显吃力,干脆把大手伸到叶和欢跟前,眼神愈发温柔:“来,拉我一把。” 叶和欢怕他乱来牵动伤口,握住他的手,把他扶起来的同时拿过枕头垫在他身后。 郁仲骁在她放枕头时用左手捏了捏右侧肩胛骨。 这个小动作,还是被叶和欢注意到,她有些担心地看他缠着绷带的手臂,“是不是碰到伤口了?疼的话,我去叫医生过来看一下。” 郁仲骁摇了摇头,放下手,说:“没什么,只是有点不习惯。” “现在知道会不习惯,你拽人的时候怎么那么熟练?” “……”郁仲骁背靠着床,他拉着叶和欢的小手,轻轻地捏了下,嗓音被他刻意压低:“担心了?” 叶和欢不吭声,但也没甩开他的手。 这时,病房门开了。 几乎是同时,叶和欢从郁仲骁的掌心抽回手,她站起身看向门口。 进来的是姚烈跟一个男医生。 姚烈解释:“陶医生要给二哥检查一下身体。” 郁仲骁的外伤虽然缝合了,但不排除在手榴弹爆炸时有受内伤的可能性,看到已经在戴手套的医生,到时候免不了脱郁仲骁的衣服,叶和欢看了眼睡熟的胭胭,自己则拿过床头柜上的热水瓶:“我去打壶水。” 姚烈跟着她走出病房,虚掩上门:“其实已经拍过片子,都没问题,现在算是例行检查,好让大家放心。” 叶和欢点点头,“我知道。”话毕,她去了茶水间。 …… 打好水,叶和欢没有立即回病房。 她看了看时间,觉得检查应该还没结束,走出茶水间,在靠窗的地方点了根烟。 这是她近一个月来第一次抽烟。 叶和欢的烟瘾不重,偶尔烦心的时候才会抽一根。 她对着外面的红色夕阳吐出一口白雾,刚打算把烟蒂掐熄丢进垃圾桶,旁边电梯门开,出来个两鬓斑白、穿着白大褂的男人,里面是笔挺的军装,六十开外的样子,瞧见窗边抽烟的女孩时脚步微顿,眉头不禁皱了皱。 叶和欢也看向对方,不认识,然后听到有护士路过时喊了一声‘路院士’。 然后,这位路院士指了指叶和欢手里的香烟:“要抽到外面,住院楼里不允许抽烟。” 说完这句话,他就走了。 叶和欢看了看手指间快燃尽的香烟,稍一侧头瞧见了墙角禁烟的标识,刚才倒是没注意,她把烟头扔进垃圾桶,至于其它,倒没放在心上,回到茶水间去拿了热水瓶。 —— 叶和欢回到病房,医生已经离开,陆含胭正坐在床畔晃着腿跟郁仲骁说话。 看到自家表姐,陆含胭有些害羞地跳下床,“我去上厕所。” 叶和欢目送她跑进洗手间,收回视线时发现郁仲骁手里拿着一张纸,好奇地瞟了一眼:“什么东西?” 郁仲骁笑,又低头看了眼纸上的大海龟,说:“胭胭送给我的。” 叶和欢想起陆含胭某晚上说的话,说作了副画要给郁仲骁,但她没想到陆含胭已经把画暗度陈仓到丰城来了。 她拿过画端详,脸颊上却抚上男人的一只手。 叶和欢抬头。 郁仲骁轻轻抚摸着她的脸,他说:“瘦了。” 叶和欢的鼻子突然一酸,她看向他左脸颧骨处的纱布,瓮声咕哝:“瘦了总比毁容好,本来就不好看,以后要是留疤,真成滞销货了。” 郁仲骁低笑一声,他的嘴角弯了:“那你现在退货还来得及。” 叶和欢俯身,双臂搂住了他的脖颈,眼窝泛起暖意,她把头埋在他的颈处,“还疼吗?” “有点。” 郁仲骁的回答很诚实,他抬起左手覆上她削瘦的背脊:“不过还忍得住。” 这天,叶和欢很晚才带着胭胭离开医院。 郁仲骁受伤的事还瞒着家里,所以不需要她避嫌。 叶和欢没有回星语首府,她在医院附近找了家酒店,洗完澡,陆含胭的精神还很好,完全没有长途奔波后的疲倦,穿着碎花睡裙跟叶和欢长吁短叹:“郁仲骁真可怜,生病都没人陪着他。” 小丫头趴在床尾,问在收拾东西的表姐:“明天我们去不去看郁仲骁了?” 叶和欢以为她嫌累了,便说:“你要是想在酒店休息也可以,我中午吃饭的时候再来找你。” “……” 陆含胭嘟了嘟小嘴,在床上打了个滚,然后又滚回去,说:“我也没说不去看他。”有些责怪的口吻。 叶和欢刮了下她的小鼻子:“如果想去看他,那就早点睡。” “哦。” 陆含胭乖乖爬进被子里,突然说道:“欢欢,刚才舅舅有给你打电话,你在洗澡,所以我帮你接了。” 等把胭胭哄睡着,叶和欢才拿过手机去翻通话记录。 离开家时,她跟樊阿姨说的是出趟远门,很笼统的说法,但不管是叶纪明还是叶赞文,可能都猜到她来的就是丰城,不仅自己来,还把小表妹给捎来了,叶赞文打电话来,无非是勒令她赶紧带着胭胭回去,或者狠狠骂她一顿。 所以,叶和欢没回电过去,她把手机放回去之前按了关机。 —————— 第二天,陆含胭起得比叶和欢还早,两表姐妹拾掇好自己后去买了早餐,然后打包到医院打算跟郁仲骁一起吃。 昨天傍晚姚烈就回部队处理事情,留下一名士兵在医院看护陪着。 叶和欢她们到的时候,郁仲骁已经醒了,他没有在床上,刚从洗手间里出来。 吃早餐时,郁仲骁的目光大多数落在叶和欢身上。 上午8点多,护士进来给他打点滴,叶和欢站在旁边随时准备帮忙,就连陆含胭也仰着 小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护士的每个动作,最后搞得护士都有些紧张,只好开口道:“家属别挡着光线,要是扎歪了我可不负责。” 话音未落,叶和欢已经拎着陆含胭闪得远远的。 郁仲骁挂点滴的时候,叶和欢带小表妹去楼下买雪糕,再回到病房,小丫头嫌闷,拿着雪糕要去外面透气。 叶和欢见她把护士站的几个小护士哄得笑颜逐开,嘱咐她别到处乱跑,自己则回到了病房里。 她削了苹果,还一块块切好,然后用牙签插了一块递给郁仲骁。 郁仲骁深邃的视线还留在她的身上,他忽然低声说了一句:“来医院,还打扮得这么好看?” 其实叶和欢没特意打扮,她只是穿了一件很衬皮肤的雪纺黄裙,用酒店房间的夹发器把长发弄卷了一些,蓬松地披下来,她的五官生得偏明艳,第一眼给人的印象就不会是那种矜持清秀的美女。 这种张扬的漂亮,通常被女人称为狐媚,倒是会很投男人的喜好。 叶和欢放下盛苹果的碟子,纤纤十指圈住郁仲骁的脖子,蜻蜓点水地亲了下他的薄唇,使着小性子问他:“你不喜欢吗?” 郁仲骁笑,笑得玩味,又带着几分无声的宠溺。 在陆含胭推开门进来的时候,叶和欢不动声色地放开了他。 —— 中午,叶和欢怕食堂的饭菜不好吃,特意叫了御福楼的外卖,还给陆含胭买了一份蒸蛋。 吃饱喝足后,陆含胭眯着眼躺在沙发上揉肚子。 等叶和欢扔完垃圾回来,小丫头已经呼呼大睡过去,郁仲骁正往她身上盖衣服。 叶和欢怕他碰到受伤的手臂,命令他回床上休息。 “嗯,确实有点累了。”郁仲骁看着她笑了笑,在躺回床上时,他拉住了叶和欢的手:“一起睡吧。” 单人床上躺了个一米八四的男人,所剩空间饼不多,但当叶和欢躺上去,却发现一点也不挤。 病房里开着空调,她靠在郁仲骁的怀里,拉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郁仲骁应该是真有些累,没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望着他安静的脸廓,叶和欢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右臂,然后闭上了眼睛。 —— 陆含胭是被尿意憋醒的,她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小手揉了揉惺忪的眼皮,又迷迷糊糊地站起来,她本来打算去洗手间,怕吵醒病床上熟睡的两人,打了个哈欠后,犹豫了会儿,悄悄把门打开一条缝钻了出去。 …… 骨伤科主任的办公室门开,等在外面的秘书立刻迎上去,郁战明已经跟主任医师一块往外走。 “您放心,郁参谋这次的伤不会留下后遗症,在医院住一星期就能回家休养。” 郁战明点点头,转过身跟对方握手:“这次辛苦你了。” “应该的……” 客套一番后,郁战明才跟秘书去住院楼探望儿子。 进了电梯,秘书想起了什么,开口说:“来之前没打电话通知郁参谋一声。” 郁战明冷哼一声,“老子来看儿子,难道还要预约排时间?” 正说着,电梯在六楼突然停了,叮的一声开了后,撞进来一抹小身影,秘书连忙喊参谋长小心,但那个孩子已经撞在郁战明身上,郁战明险险地稳住身形,低头,看到的是一个梳着鱼骨辫的小女孩,跟家里的孙子差不多大。 小女孩突然问:“爷爷,你知道骨伤科在几楼吗?” 郁战明见她模样可爱,素来严肃的神情稍有缓和,刚巧他们也要去骨伤科的那层病房。 看到小女孩淡定地站在一边,郁战明主动跟她说话:“你家大人呢?怎么让你一个人跑来跑去,要是遇到拐人的人贩子怎么办?” “老爷爷你穿着军装,我知道一定不是坏人。”陆含胭咧了咧小嘴,脸颊上梨涡尽显,她刚睡醒到处找厕所,等她尿完尿,却发现自己迷路了,又不认识很多字,也没瞧见一个护士,所以打算坐进电梯后再问人。 郁战明看她胆子这么大,忍不住想吓吓她,板着脸说:“别人可都说我长得像坏人。” 最美年华遇到你【236】大结局倒计时(十六) 陆含胭那双黑亮的大眼睛一直有注意郁战明军装上的肩章,她弯起小胖手指挠了下脑门,以前她见过一颗星星的是将军,那三颗星星一定是比将军还大的官,这么一思考,她立刻嘴甜地道:“那是因为爷爷看上去太严肃了。” 正在这时,电梯到达骨伤科八楼植。 郁战明轻拍小丫头的背:“到了,出去吧。” “噢。”陆含胭忙不迭走出电梯,一边又扭过小脑袋和这位看上去凶巴巴的老爷爷搭话:“刚才在电梯里看到爷爷你,我就想到了我外公,我外公人可好了,虽然也和爷爷你一样经常板着脸。” “是吗?”话虽这么问,但郁战明心里是高兴的。 这是个看颜的世界,连总参谋长也不例外,看着这张萌呆漂亮的小脸,又听到这样舒心的话,郁总参谋长脸上的表情再也严肃不起来,他和蔼着声问旁边亦趋亦步的小姑娘:“你家大人生病在这里住院?” 陆含胭抿着小嘴摇头:“是我姐夫受伤了。” 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两颗话梅糖,自己熟练地剥了一颗放嘴里,刚打算把另一颗放回去,突然想到了什么,大方地把糖递给郁战明,特意作了说明:“这是泰国进口的,给你吃。” 除了自家小孙子,还真没其他小孩敢这么跟自己亲近。 郁总参谋长一颗冷硬的心跟着软了软,哪里还是那个新闻联播里威严的上位者,顿时化身慈祥的老爷爷,他摸了摸陆含胭的头顶,接过糖果时还不忘笑吟吟地道谢:“小朋友,谢谢你啊。堕” 陆含胭弯眼笑,主动开口说:“爷爷,你是来医院检查身体的吗?” 郁战明也乐得跟她聊天:“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外公每半年就要去医院检查,我妈妈说,年纪大了,这样子可以预防很多疾病。” 郁总参谋长听到年纪大了四个字,感觉被直戳心窝子,没有再接话。 “哎哟,腿有点抽筋,走不动了呢……”小丫头突然一声哀叫。 看到她弯腰揉脚踝的样子,还真像扭伤了,不服老的郁总参谋长拍了拍手掌,冲她张开双臂:“来,爷爷抱你。” “总参谋长……”秘书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然后—— 抱起陆含胭的刹那,郁总参谋长的身形僵硬了,他好像听到自己骨头咯咯的声音。 “……” 陆含胭搂着郁战明的脖子,发现郁战明神情怪异,一脸关心地问:“爷爷你没事儿吧?” “没事。”这两个字,是郁总参谋长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秘书察觉到不对劲,已经上前伸手接过陆含胭,又担心郁战明的情况,郁战明一手撑着自己的后腰,一边摆了摆手:“就是不小心闪了一下,没事没事。” 但不管郁总参谋长怎么解释自己没大碍,秘书还是第一时间跑去叫住院部的骨伤科医生。 医生检查了郁总参谋长的腰,虽然没什么大问题,但还是习惯性地进行训话:“你们是怎么回事,让一个老人家抱孩子?” 郁总参谋长:“……” 挨着墙根站的陆含胭噘嘴,瞅瞅自己的凉鞋,有些委屈地开口:“怪我咯。” 秘书:“……” 医生:“……” 办公室的门突然从外面被打开,进来的是穿白大褂、头发灰白的路际平:“怎么好好的腰又扭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郁总参谋长怕被老友笑话,已经坐起来,倒是路际平说话间,眼角余光瞥到房间里的小孩子,不由多看了两眼,随后转过头问郁战明,“你家什么时候有个这么大的孙女了?” 秘书已经在旁边解释:“在电梯里碰到的,小朋友应该是迷路了。” 路际平点头,把目光从孩子身上挪开,忽然对郁总参谋长说:“这孩子,长得跟蕙芝小时候挺像的。” 郁总参谋长也看了眼陆含胭,倒没觉得有多像,却想起来另一件事,脸上换了慈祥的表情,问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你姐夫叫什么名字,爷爷让人帮你去查他的病房。” 陆含胭其实有些怕生,她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才说:“他叫郁仲骁。” 此话一出,办公室里另外三双眼睛不约而同地看向郁总参谋长。 郁总参谋长:“……” —————— 叶和欢比郁仲骁先醒过来,她缓缓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郁仲骁的黑色背心,还有他缠包着绷带的手臂。 她不敢肆意乱动,只是稍偏转过头,想去看胭胭醒了没有。 结果,沙发上除了一件衣服,一个小挎包,哪里还有陆含胭的人影? 叶和欢迅速环顾四周,在看到紧闭的洗手间门时,原本因为紧张而乱跳的心脏才平复下来,如果真有人进屋来绑走孩子,不说他们,护士站的医护人员也该发现,但被自己这么一吓,她也彻底 清醒过来。 “不睡了?”郁仲骁被她吵醒,稍仰起头,他也发现胭胭不见了。 “在里面上厕所。” 说完,叶和欢就要下床。 郁仲骁搭在她腰际的右手收了收,他的嗓音透着刚睡醒才有的喑哑,还带着些许慵散:“再陪我躺会儿。” 他用的是‘陪我’。 叶和欢瞬间又放松全身筋骨,她抬手,反抱住了郁仲骁的身体。 病房里开着冷气,男人的身体内火比较旺,叶和欢下意识往郁仲骁的怀里缩了缩,她闻到他身上的药水味,靠得越近、越浓烈。 叶和欢突然说:“这次受伤,是不是会放假休养一段时间?” “嗯。”郁仲骁低头,直挺的鼻梁扫过她的额头,听出她的意图,笑了笑:“你有什么安排?” “没有,我就随口问问。” 叶和欢在他怀里换了个姿势,郁仲骁送上左臂让她枕着,这样虽然舒服,但她怕牵动他右臂的伤口,枕了不到三秒,抬起头问他:“疼吗?” 郁仲骁拥紧她,低声说:“不疼。” …… 过了会儿,叶和欢说:“你家里知道你受伤住院,我是不是就不能每天过来了?” 她没有遵从郁战明的意思离开郁仲骁,却还记得郁战明说的话,就像爷爷不同意他们在一起,郁家那边,应该也是这个情况。 郁仲骁不答反问她:“打算不回b市了?” “等你好了,我再回去。” 说着,她顿了顿,才开口:“你这样子,我不放心。” 郁仲骁看着她头顶的发旋儿,如果不是右臂受伤,他想把她紧紧地拥入怀里,许久,他低沉的嗓音在叶和欢耳畔响起:“那就打电话让他们不用来看我,到时候你一个人陪着,不准喊累。” 叶和欢从他怀里坐了起来,然后又俯下头去。 她隔着黑色背心,亲了亲他坚实的胸膛,郁仲骁的视线往下,遒劲修长的大手,抚上她的那头长发,替她把几缕凌乱的发丝拨到耳朵后。 霞光铺满靠窗的地板,火红色的余晖映亮了病床的一角。 叶和欢用手指勾住背心的下摆,轻轻上推,她亲吻他线条分明的腹肌,葱白的右手已经钻进背心里,在他的胸肌上来回缓慢地摩挲,郁仲骁没有阻止她的行为,只是用幽深的目光望着,大手轻捋她柔顺的头发。 叶和欢的指腹描绘着男人紧绷的肌肉,从他的小腹滑到背脊,又往下滑进了他的短褲。 她又俯低身,吻一点点,从他的喉结处蔓延至下。 就是在这种情形下,病房的门突然开了,没有任何的预兆。 床上的两个人反应再快,也只来得及扯过不知何时滑到床尾的被子,叶和欢已经转头看向门口。 看到面沉如铁的郁战明时,她心里暗道不好,下床站在一边,甚至顾不上穿鞋。 门外,除了郁战明,还有其他人。 叶和欢没想到会看到陆含胭,小丫头一脸迷茫,然后她又看到了昨天在过道上勒令她不准抽烟的医生,对方正皱着眉往里看,然后侧过头跟另个人低声说了句话,似乎是为了避免尴尬,两人不着痕迹地离开了。 郁仲骁已经从床上坐起身,他看到黑着脸的郁战明,喊了声爸。 “对着镜子去看看你现在的德行!” 说完这句,郁战明看了眼光脚站地的叶和欢,忍着一腔怒气,几乎是摔着门离开的。 最美年华遇到你【237】大结局倒计时(十七) 叶和欢作势就要追出去,手腕却被一股温热的大力握住。 郁仲骁问她:“做什么去?” “我去跟你爸解释。” 叶和欢心里揣着焦急,她又看了看门口,但郁仲骁始终没松手,他像个没事人靠着枕头上,说:“别去了,没什么好解释的。” “……” 是呀,确实没什么好解释的堕。 其实叶和欢也不知道拦下郁战明能说些什么,毕竟,她对郁战明交代过的话阳奉阴违了。 而且—— 叶和欢又想起刚才跟郁战明站一起的那位路院士。 她不是没眼识的人,自然看出对方跟郁战明是老熟人,似乎从一开始,她就失去了场外支持这个优势,不仅失去,还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倒是陆含胭,慢悠悠地走了进来,小丫头对刚刚瞧见的一幕还有些云里雾里。 但她感觉到气氛不对,所以没开口问,而是自顾自地爬上了沙发。 叶和欢已经在陆含胭脚边蹲下,问她怎么不在病房里,有些责备的口吻,也懊恼自己的粗心大意。 “你这样一个人不打一声招呼就偷偷跑出去,要是走丢了,我怎么跟你妈妈交代?” “医院不是有摄像头吗?”小丫头有些心虚,偷瞟了眼正躺病床上的男人,嘟着小嘴咕哝:“你们睡那么熟,我要是在里面上厕所,一定会把你们吵醒。” “那也不能随随便便乱跑!” 陆含胭哦哦了两声,突然眼前一亮,笑眯眯地道:“我知道你们刚才在干什么了!” 叶和欢:“……” 郁仲骁拿过床头柜上的药盒,来回翻看边上的说明。 陆含胭完全沉浸在自己喜滋滋的情绪里,看看神色略显窘迫的表姐,又望望低头拿着药盒的郁仲骁,脆着声说:“打啵波,生小/弟弟对不对?” 床上的郁首长突然清了下嗓子,叶和欢的耳根发烫,她掐住小丫头的脸蛋:“你懂的怎么这么多?” “难道不对吗?”陆含胭立马扭头去问郁仲骁:“你说是不是姐夫?” 叶和欢的脖子也连着红了。 郁仲骁看着小丫头活泼灵气的样子,忽然就不尴尬了,笑着问她:“为什么不是小妹妹?” 陆含胭晃动两小脚,一派天真:“反正我就觉得是弟弟。” —————— 大院。 郁战明背着手走进家门,恰巧看到郁老太太忙碌的身影。 郁老太太余光里瞥见郁总参谋长回来,她已经知道二儿子受伤的事,当场抹了一把泪,然后就把郁总参谋长给埋怨上了,所以这会儿老太太对着厨房喊了声张阿姨,至于郁总参谋长,被她忽略了个彻底。 张阿姨拎着两个保温杯出来,郁老太太不放心地问:“都带齐了吗?” “带齐了,”张阿姨举了举手里的保温杯:“这个里面装的是养胃粥,黄色这个是骨头汤。” 说着,瞧见进屋来的郁战明,讶声问候:“首长回来了?” 郁战明嗯了一声,瞥了眼张阿姨手里的东西,皱眉:“都快吃饭了,还到哪儿去?” 郁老太太看都不看他,径直吩咐张阿姨拿上东西到院子里等着,自己则抿着嘴角去客厅拿包跟墨镜,一边掏出手机打电话给路靳声,待那边接通后,郁老太太立刻换上和蔼的声音:“靳声哪,我这儿都好了,你开车过来吧。” 挂了电话,郁老太太把手机放回包里,拿上墨镜就打算出门。 郁总参谋长瞧着她这架势,大抵就猜到怎么回事,但也看不过她的胡闹,家里还没做饭呢! “医院什么时候不能去,现在吃饭的时间你瞎折腾什么!” 不说还好,这一说,激起郁老太太一肚子火,她转过头,狠狠地瞪了眼郁总参谋长,难得在老伴面前硬气了一回:“我儿子现在受伤了,难道还不准当妈的去看看?别人不心疼,我心疼得紧!” 郁总参谋长:“……” 这时,外面响起轿车鸣笛,郁老太太急忙换鞋,还朝门外道:“马上来了!” 郁总参谋长重哼了一声,在沙发坐下,拿起报纸翻看的同时开口说:“人家指不定已经吃过了,哪还轮得到你投喂?” 郁老太太不干了,墨镜重重往鞋柜上一拍。 郁总参谋长被她发出的动静引得回头。 “你少跟我在这阴阳怪气,我儿子这次要再出什么事,我把话撂这里了郁战明,咱们也过不下去了,赶明儿就去离婚!” “荒唐!” 郁总参谋长在医院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气蹭蹭上来,把报纸往茶桌上一甩,“你儿子是军人,军人受点伤算什么?要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出点事就哭爹喊娘,部队里还要不要正常训练了!” 郁老太太被吼得一愣,随即也拔高音量:“ 训练个屁!老二是军人,难道就不是你儿子了?” “在是我儿子之前,他得记住,他还是一名中/国人民解放军!” 回答他慷慨激昂宣讲的是郁老太太的一个白眼,还有砰地一下合上的家门。 “……”郁总参谋长差点被噎死。 这个糊涂的老太婆! —————— 在去医院的路上,郁老太太想到老二受伤没老婆照看,还得自己这个老太婆忙里忙外,心酸得眼泪要掉下来。 张阿姨在旁边安慰她,就连开车的路靳声也从后视镜里看着老太太说:“蕙姨你别太担心,我爸昨晚回家就说了,二哥没什么大事,休整一段时间就能康复。” “你们不懂。” 郁老太太哽了声,拿手捂着嘴,越想越难受,到最后索性戴上了墨镜。 路靳声:“……” —— 路靳声把人送到医院门口,自个儿就接到老妈电话,被催着晚上去见相亲对象。 郁老太太目送着远去的轿车,忍不住叹息,怎么就她家儿子不肯去相个亲? 这么一感叹,又跟张阿姨抱怨开了。 这几年,张阿姨一直充当着知心老师的角色,进电梯后,开始安慰愁儿子婚事的郁老太太:“小首长条件那么好,怎么可能真找不到对象?您看三少现在不好好的?您忘了上回宝光寺的主持怎么说来着?说您以后儿孙满堂,所以这事急不得,得看缘分……” 电梯门开,两个人边说边出去。 郁老太太听了这话,本来纠结的情绪有所缓和,但还是着急,“老二今年三十七了,以前跟他一块儿读书的同学,孩子都上初中了,他呢,连个对象都没着落——” 半路上,路靳声已经帮她们打听好郁仲骁在哪个病房。 “这都第几次住院了?”郁老太太想到几年前二儿子的枪伤还心有余悸:“如果结了婚,哪还会这么一个劲往前冲,就算不顾念我跟他自己,做决定前,也得想想家里的老婆孩子。” 张阿姨点点头,觉得这话有道理。 郁老太太突然扭头问:“张阿姨,是在7031病房吧?” “路医生刚才是这么说的。” “那应该是靠左手——” 郁老太太正说着,看到最边上那间病房的门开了。 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先蹦蹦跳跳地出来,紧跟着是个穿裙子的年轻女人,一大一小手牵着手朝另一侧的电梯去了。 待郁老太太跟张阿姨找到7031,赫然发现正是刚才那女人孩子离开的病房。 郁老太太看了眼张阿姨,回过神就立即追过去,现在她对出现在儿子身边的任何异性都有浓厚的好奇心。 可电梯门口哪还有人? 往回走时,郁老太太懊恼地跟张阿姨倾诉:“你说,她怎么就不等等我呢?” 张阿姨也被老太太的样子逗笑:“可能只是普通朋友,小首长受伤了,过来看看挺正常的,而且还带着孩子呢。” “是啊,还有个孩子。”郁老太太此刻心情说不出的微妙。 但她想了想,老二也离过婚,又不是什么童男子,如果真瞧上人家孤儿寡母—— 郁老太太狠了狠心,有孩子就孩子吧,总比打一辈子光棍来得强! —————— 郁仲骁打开洗手间的门,抬头就看到了在床头柜钱摆弄保温杯的郁老太太。 整个病房里都弥漫着一股肉骨头的香味。 郁老太太转头,看到出来的儿子,尤其是瞧见那缠着绷带的右臂,心疼地过去要扶他,郁仲骁哭笑不得,“妈,我的腿没伤。” 最美年华遇到你【238】大结局倒计时(十八) 张阿姨正在整理病床,不忘扭过头说:“小首长,太太知道你受伤,中午连饭都没怎么吃,顶着大太阳去超市买了骨头,一炖好就给你送医院来了。” 看到老太太一脸的担忧,郁仲骁低声道:“妈,我真没什么事儿。植” 不管自己年纪多大,在父母眼里依旧还是孩子。 郁仲骁刚在床边坐下,郁老太太就把盛汤的碗端过来,一边责怪他:“既然不想让我担心,受了伤就该立刻往家里打电话,而不是让别人来告诉我这个消息。” “下次不会了。” 郁老太太瞪他一眼:“再有下次,你就别喊我妈了!” 郁仲骁淡笑,可能是因为术后药效反应,看到碗里的骨头汤,他并没多大食欲,但注意到老太太关切的目光,还是低头喝了几口。 他把碗放回床头柜上,老太太已经装作不经意地问:“老二呀,你今天都一个人在医院吗?” “不是。” “那还有谁?堕” 郁老太太迫不及待地接话,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反常,试图补救:“我是说啊,你这住院没什么人陪,妈不放心。” 郁仲骁笑了笑,说:“有什么不放心的,顶多吃饭不方便,其它都还好。” 还好?哪儿好了…… 郁老太太看着儿子脸上的纱布,心里直犯嘀咕,随即又想起这几年自己在网上看到的一系列新闻,什么寡居老人郁郁寡欢、自尽床前挖好埋身坑,寡居效应、增加老人死亡率,还有那个寡居老人的房屋所有权以及养老方面的问题。 郁仲骁听得太阳穴跳了下,出声截住老太太的喋喋不休:“妈。” 郁老太太拿话唬他:“喊妈也改变不了十年二十年后你成为寡居老人的事实。” “……” “你把你当兵的那股劲用在谈恋爱上来,哪里还愁找不到对象?” 郁老太太收起手机,恨铁不成钢地望着二儿子,“你今年就三十七岁了呀,不是十七,也不是二十七,是三,十,七!”一边说还一边比了三个数字的手势。 尤其现在看着老三老婆孩子都有了,老二的终身大事,成了老太太心头最大的隐患。 有一则报道怎么说来着,‘光棍’将成为影响未来社会和谐跟稳定的重要因素,上次她跟人约打麻将,还有不长眼的捅她心窝,那话说的……老太太硬是憋着一口气到牌局散场,一出棋牌社就回头冲门口骂了一句:“小赤佬!” 三十七岁还单着怎么了,还不允许人宁缺毋滥啦?! 面上虽这么反驳,但老太太还是把对方说的话都听进去了。 她家老二的自身条件不差啊,还有个当总参谋长的爹,怎么着都该是让那些名门淑媛趋之若鹜的角色! ……几年前好不容易找了个对象,最后也无疾而终。 回到家的郁老太太冷静下来稍一思考,然后各种担心跟着来了,不得不重新审度那些八卦,难道老二真是被韩菁秋伤害后,对女人失去信心,导致性/取向发生了变化? 这么一想,可把老太太给急坏了。 她又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发现老二平日独来独往的,手机上的通话记录大多来自部队里那帮三大五粗的男人。 就连10086打电话过来的客服都是男的! 外面甚至开始谣传是她家老二不行,所以韩菁秋当年才会趁老二不在家时偷人。 也因为这个难以启齿的隐疾,至今没女人愿意再嫁给郁家老二。 刚听到这些传闻时,郁老太太气得一天没吃饭,这简直是诽谤,诽谤! 为了打破这种失实的传言,老太太开始更加积极地帮老二相对象,后来好不容易相到个挺不错的姑娘,二十八岁,是文工团的,刚好要去老二的部队进行表演慰问,老太太高兴地立刻找人帮忙,安排饭局后老二送人姑娘回去。 结果半瓶二锅头下去,老二直接趴饭桌上,最后还是别人把他搀回宿舍的。 要真等他来送人,天都得亮了! 为此,郁老太太在心里把那个灌酒的军官狠狠骂了一顿,你灌水不好,灌我家老二,会不会看人眼色? 等她再去约那姑娘,人家却不肯出来了。 帮忙介绍的中间人也跑来埋怨她,既然她家老二没这方面意思,干嘛还要整这么一出,还说不是人家灌她家老二酒,是她家老二灌别人酒,期间看都没看人姑娘一眼,真醉假醉都有待商榷! “你看你,住个院都没人陪着,你自己说,什么时候能解决好个人问题让我少操点心?现在外边都怎么传你的你还知道?我现在出个门,逢人就得自己先开口解释,”郁老太太说着开始长吁短叹:“我现在都看开了,只要不是个男的,就成。” 郁仲骁:“……” 见儿子不说话,老太太不乐意了:“别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你今年再不领个对 象回来,我都想好了,到时候就收拾收拾跟你去部队住。” “妈!” “喊什么也没用!” 郁仲骁用手指揉了揉额角,觉得无奈,又觉得好笑,“部队宿舍不住家属。” 郁老太太发现话题有些绕远了,连忙兜回来,也不再跟儿子拐弯抹角:“我刚才可都看到了,有个女人带着孩子从你这儿出去,你老实告诉妈,她跟你什么关系?”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郁仲骁拿过来,是叶和欢发来的短信。 读完内容,他下意识抬头往门口看了一眼。 郁老太太伸着脖子往手机上瞄,无奈背光瞧不见,只好开口问儿子:“谁的信息啊?找你有事?” “没什么。” 说话间,郁仲骁已经把手机放回去。 郁老太太瞧他不以为然的样子,继续追问那个女人怎么回事,还加上了苦情戏码。 “妈这辈子没其它奢求了,只希望在死之前能看到你成家。” 看到老太太说着说着就湿了眼眶,郁仲骁选择投降,抽了张纸巾递给老太太:“您别哭,我觉得差不多了,会带她回家见您。” 郁老太太顿时不哭了,揪住儿子话里的关键词:“她是谁?” 郁仲骁说:“您刚不是都看到了吗?” “我就瞧了个背影,”郁老太太着急了,又想到另一个重要的事:“她是不是结过婚?跟以前老公有个孩子?” 郁仲骁失笑,只好做了简单的解释,听说那是女方的表妹,老太太暗松了口气,然后埋汰儿子:“你找了个对象怎么不告诉妈?亏我还到处给你张罗,这不是让人戳脊梁骨吗?对了,她叫什么名字?” “您以前见过的。” “我见过?”郁老太太一脸的茫然。 郁仲骁还记得父亲当时的反应,算是前车之鉴,所以没跟老太太彻底坦白,他不希望自己家里的态度束缚到这段感情,只说:“您忘了,那时候您还送了她一条链子。” 链子? 郁老太太没想多久就记起来了。 “不是分了吗?” 郁仲骁往后靠着柔软的枕头,左手把玩着打火机,神情有些讳莫,过了片刻才开口:“以后不会再分了。” ———— 叶和欢牵着陆含胭出电梯,另一只手里还拎着外卖袋子。 小丫头一边往住院楼门口走去一边问她:“欢欢,郁仲骁还没吃饭呢,我们走了他怎么办?” 叶和欢说:“他的晚饭,家里都给他带来了。” 刚在病房门口,叶和欢听到里面传来的说话声,没有敲门,给郁仲骁发好短信,就悄无声息地带着胭胭下楼了。 “可是我们买了这么多东西,会吃不完。”陆含胭小大人地叹气,忽然机灵地说:“要不我们拿上去跟他们一起吃。” 叶和欢用食指刮了刮她的鼻梁:“我们先回酒店。” 小丫头仰着头:“为什么不是回病房?” “因为……”叶和欢抿了抿唇角,寻找合适的说辞:“不能给别人添麻烦。” “这个别人是郁仲骁吗?” “对。” 陆含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没再问为什么,乖乖跟着叶和欢去了医院大门口。 叶和欢先回酒店,等吃完晚饭,整理好东西再去星语首府,小丫头得知要回表姐在丰城的家,又兴奋又新奇,在出租车上问了很多问题,但每个问题都不离郁仲骁。 “郁仲骁去过那里吗?” “我们去你家过夜,要不要打电话告诉郁仲骁一声?” “那我晚上是自己睡客房,还是住你跟郁仲骁的房间呢?” 最美年华遇到你【239】大结局倒计时(十九) 叶和欢被旁边的小话唠吵得头疼,也诧异于陆含胭对郁仲骁的喜欢,这种喜欢似乎来得莫名其妙,她只能将之归为缘分。 陆含胭突然说:“欢欢,郁仲骁的家人是不是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 早熟的小孩让人烦恼,叶和欢现在深刻体会到了这点植。 “欢欢,要不我们回b市吧。”小丫头开始为她出谋划策:“也帮郁仲骁买张车票,让他去b市的医院看病,那样你就不用见到郁仲骁爸爸了。” 叶和欢摸着她的小脑袋,被她精怪的样子逗乐:“郁仲骁跟我们去b市,那他爸爸妈妈伤心了怎么办?” 陆含胭被问住了,小脸皱成一团,最后感慨一声:“你们大人的世界真复杂!” 叶和欢笑,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堕。 出租车停在公寓楼下,叶和欢先开门下车,然后把陆含胭抱出来。 小丫头搂着她的脖子问:“可以去买杯奶茶吗?” “可以啊!”叶和欢把她放地上,又从后备箱拿了行李,“不过得先去放好行李,再下楼去门口买。” 陆含胭点头如小鸡啄米,还主动要帮叶和欢拿东西。 叶和欢刚想让胭胭去把公寓楼底下的门打开,眼梢余光却瞄到旁边一辆挂着b市牌照的轿车,在她抬头瞅向车头的标致时,驾驶车门已经开了。 看到叶赞文的瞬间,叶和欢顿住了双脚。 ———— 大院,郁家。 路际平推开虚掩的门,上二楼,果然在书房里找到了在练字的郁战明。 “靳声说家里没人,还真就你一个人,还没吃饭吧,走,到我家去陪我喝点酒,前几天刚有人送来几坛茅台。” 郁战明轻哼一声:“不去。” 路际平走过去拉老友:“肚子都饿得打鼓,还写什么字?” “你走吧,我饿了自己会做吃的。” “我说这是怎么了?”路际平随即想到医院病房里的一幕,试探地问:“还在生气?你的气量什么时候这么小了?嘿,多大点儿的事,值得你这么耿耿于怀。” 郁战明斜他一眼,“不是你儿子,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家靳声要真这么做了,我得放鞭炮庆祝一下,明年就能抱个大胖孙子。” 郁总参谋长觉得自己是在对牛弹琴,也静不下来继续练字,索性把手里的毛笔往砚台边缘一搁,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小口却发现茶水早已变味,明显不是今天泡的,这么一来,心里也愈发的恼火。 路际平在郁总参谋长对面坐下,其实他也认出那个出现在郁仲骁床上的就是昨天在走廊上抽烟的姑娘。 虽然第一印象不是很好,但也不至于趁这会儿在火上浇个油。 “以前你不还担心你家老二娶不到老婆,现在儿媳妇送到眼门前了,怎么,打算拒之门外?” 听到老友打趣,郁战明也没缓和脸色。 一想到叶和欢的身份,郁总参谋长就觉得怀里揣着个烫手山芋,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跟认识数十载的好友开口。 难道要告诉人家,我儿子搞上他前妻的外甥女了? “老郁啊,我得批评你两句,有时候你这人,就是太容易较真。” 郁战明不满地哼哼:“什么都不知道少在那里掺和!” 路际平两手撑着膝盖,不服地道:“我怎么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你们夫妻俩这几年可没少为仲骁伤神,之前不还担心他喜欢男人吗?现在知道他择偶方面没问题,你不敲锣打鼓庆祝一下,板着个脸,到时候把人吓跑,可别再找我家老伴给仲骁介绍对象了。” 郁战明说:“你以为我不想让老二找个对象结婚好好过日子?但他现在这样子,我倒宁愿他打一辈子光棍。” “你这话什么意思?”路际平有点不明白,这有儿媳妇还成坏事了? 郁总参谋长看一眼老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啧,卖什么关子?” “仲骁的前妻,韩家的小女儿,这事你应该记得吧?” 路际平点头,说起来,当初婚礼上,还是他老婆做的媒人,只不过没想到这场婚姻会是那样收场。 郁战明稍作停顿,才道:“那你知不知道,韩家还有一门姻亲是跟麒灵山叶家的?” 路际平皱眉:“这跟你儿子讨媳妇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关系大着呢! 郁战明越想越来火,但还是压着脾气跟路际平透了底,路际平听到叶家孙女四个字,瞠目结舌了,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等等,等等,你是说,咱们下午在医院碰见的,是——” 郁总参谋长不作响,但无疑是默认的态度。 路际平咂舌,显然没想到那姑娘还有这一重身份,活了大半辈子,以前都只在电视上看到 这种事情,现在身边倒还真有,随即他又好奇了:“他俩怎么就……”说到后来,路际平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他突然也明白了老郁为什么闷闷不乐,换做是自己,恐怕也高兴不起来。 这不是开玩笑的事,而且背后的牵扯太大了! 路际平沉吟片刻,开口问:“你是怕,他们的关系曝光后,仲骁的前途受到影响?” 郁战明摇头。 良久,他才说:“仲骁虽然是一名军人,也是我的儿子,一旦这些事公之于众,谁能保证不会掀起舆/论的浪潮?他三十七岁的人,找个二十几岁的女孩,还是前妻的外甥女,外面的人会怎么看他怎么说他?他以后还怎么在部队在这个社会立足?” “他跟老三不一样,不管是性格还是选择走的路,注定了他永远没办法像老三那样肆意随性,现在我的一时纵容,将来会造成什么后果不是我所能估量的,牵一发而动全身,过两年我就要退下来,但不能不去顾整个局势。” 现实有太多无奈太多顾忌,尤其是他们这样的人,身上担子沉重,不是说卸就能卸得掉。 对郁家的情况,没有人比路际平清楚。 当年郁政东进部队,是大势所趋,因为郁家经营了几十年的关系需要维持下去,郁战明的儿子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郁政东入伍的那一天,就开始被当做父亲的继承人在培养,只是谁也料不到会出那么一场车祸。 倾心培养多年的郁政东没了,意味着另一个人要过来接/班。 老二跟老三,郁战明在书房待了一夜,想了很多,最后选择了性格沉稳的老二。 郁家不需要一个需要花时间去驯服的兵刺头儿,也不需要一个出色的兵王,郁家自始至终要的只是一个经过磨砺后越发细心稳重的领导者。 于是,十四岁的郁仲骁被送入了一所全封闭式学校,只为当好一个不让家族失望的接/班人。 从回忆里拉回思绪,路际平问老友:“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郁总参谋长想到这个问题就头疼得厉害。 “我看你要不放放水,成全他们。” 郁战明凶瞪了路际平一眼,路际平不敢再跟他开玩笑,严肃了表情说:“那你得快点想出对策,我下午可瞧出来了,你儿子陷得可比人姑娘深,仲骁的性格你这个当父亲的最清楚,免得以后落了怨恨。” “他敢!”郁总参谋长冷哼。 路际平靠着沙发,忍不住感慨:“老郁,没想到啊,没能拿着枪杆子打几个鬼子,你倒干起棒打鸳鸯这种事。” 郁总参谋长自然听出好友的挤兑,不作搭理。 “行,既然你不去吃饭,那我先回去了。” 路际平站起身,背手走到门口,忽然轻叹了一声:“年轻好啊——”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刻意说给书房里的人听。 郁战明走回书桌前,看到自己方才写的字。 刚正不阿。 楼梯间传来路际平的脚步声。 郁总参谋长耳边却回荡着另一个声音:谁没有年轻过呢? ———— ps:这几章为大结局铺垫,之前有要买本小说人物定制台历的小伙伴,现在购买地址已经在微博公开,红袖这边没办法放链接,台历价格是14块左右,大部分地区包邮,想买的可以去我的微博找地址,特作声明,14块是白菜价,印刷店也不是我开的,我没在台历上赚读者钱,天地良心。 最美年华遇到你【240】大结局倒计时(二十)6000+ 叶赞文来丰城只有一个目的,带叶和欢跟陆含胭回b市。 叶和欢让陆含胭先等在公寓门口,自己则跟叶赞文走到另一侧说话,如果他们父女发生争执,她不希望吓到孩子。 七月的天气,即便已是晚上,依旧热得让人身体冒汗。 叶赞文其实下午就到了,但叶和欢不接电话,他在星语首府等了将近四个小时,在路上想好的一番措辞,真正跟这个女儿面对面时,叶赞文却发现一个字也派不上用场,甚至连找个合适的开场白都有些困难。 到最后,叶赞文索性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收拾好东西,跟我回b市。” “我不会走的。堕” 闻言,叶赞文偏过头看她。 这些日子,叶赞文的眉头就没松开过,以致于眉间留下了淡淡的褶皱。 叶和欢继续道:“既然我来了,没打算就这么回去。” 叶赞文深吸口气,想发作终究还是忍耐了,声音带着火气:“不回去?你不回去,待在这里做什么?” “这是我自己的事,想做什么会做什么,都不需要跟别人交代。” “你自己的事?” 叶赞文额际的青筋隐隐突显,他抬手扯了扯衬衫领口,小女儿意外过世,大女儿又发生这种事,连日来挤压的情绪终于爆发:“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干些什么?你就真这么恨我吗?恨到为了报复我,甘愿搭上自己的一辈子?!” 叶赞文的话掷地有声:“即便你再不愿承认,我还是你的父亲,只要我在一天,决不允许你乱来!” 叶和欢不逞多让,回望他的眼神倔强:“在我心里,我父亲早就已经死了。” “……”叶赞文微怔,喉头也耸動了下。 “对我来说,有父母跟没父母从来就没差别,我是成年人,会做理智清晰的判断,还不至于为了泄愤把自己赔上,”叶和欢脸上的表情坦然,她说:“我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你清楚?那你清楚郁仲骁是你什么人,他是你小姨什么人?” 叶和欢想反驳,她想说韩菁秋跟郁仲骁早就离婚了,可是,她却说不出口。 她也没法告诉叶赞文,外公已经同意了,不需要你再来教训我。 因为在道德的枷锁面前,这些理由太过羸弱。 “欢欢!”陆含胭正朝这边张望,她有些担心,忍不住唤了叶和欢一声。 叶赞文压下心头翻滚的情绪,望着叶和欢,说:“你可以不把我当父亲,你说你是成年人,成年人做事却不会像你这样不知分寸,郁仲骁以前是你的小姨父,这是永远改变不了的事实,你要跟他在一起,有没有替他想过后果?” “你说在一起,郁家那边答应了?”叶赞文虽然经商,但不会对军/政圈子里的情况一点也不知道,“郁家在这个儿子身上寄托了多大的希望,会说放弃就放弃?如果你继续这样,你可以不在意叶家、郁家还有韩家的颜面,郁家却不会坐等郁仲骁因为你身败名裂!” 身败名裂,已经不止一个人跟她提及这个词。 ……在她跟郁仲骁在一起后。 叶和欢扭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陆含胭,终归还只是个六岁的孩子,会因为大人说话声量高点就感到不安。 收回自己的目光,叶和欢低声说:“身败名裂又怎么样?他既然选择要我,注定会放弃另一些东西,他都没有左右摇摆,我为什么要因为你们的话就放开他?” “你——” 叶赞文没想到她这么冥顽不灵,刚张了张嘴,叶和欢已经开口:“你不用再跟我说这些,胭胭过两天我会送回去,你也别去找郁仲骁,就算你找了也没用。” —— 叶和欢的五官偏像叶赞文,但她的脾气却遗传了韩敏婧的倔犟,家庭的不和睦导致她越发没心没肺,韩敏婧因为性格要强,婚姻破裂了,落到香消玉损的地步,那么她呢? 上楼的时候,叶和欢心想,或许过程艰辛,但她不是韩敏婧,郁仲骁也不会是另一个叶赞文。 叶和欢摆好行李,要带陆含胭去买奶茶,小丫头却体贴地说不用了。 “你不是说想喝吗?” “嗯。”陆含胭点点头,从小挎包里掏出一包相约奶茶:“所以我打算喝这个了。” 叶和欢:“……” 晚上洗完澡,叶和欢拿了浴巾叫过陆含胭给她擦头发。 陆含胭的身体骨架小,肉却不少,白白嫩嫩的,穿着碎花吊带睡衣,眼睛又大又黑,漂亮可爱,就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小公主,叶和欢的动作很轻很温柔,小丫头舒服地眯起眼。 擦完头,陆含胭立刻滑下沙发给自己倒了杯开水,咕咚咕咚喝下大半,然后喟叹一声,不忘用小胖手抹抹嘴巴。 叶和欢收拾好洗手间出来,陆含胭正懒懒地躺在沙发上看动画片。 “给你妈妈打个 电话。”叶和欢一手拿着拖把,一手把解了锁的手机递给她。 陆含胭哦了一声,圆圆的小手指在屏幕上点来点去,一边抬起头望着叶和欢忙碌的背影。 叶和欢洗干净拖把回客厅,看到小丫头捧着手机趴在沙发上咯咯地笑,陆含胭瞧见她回来了,小手捂着嘴冲手机话筒偷偷说了句话,然后跑过来把手机塞给了叶和欢,自己则爬回沙发拿着遥控器继续看电视。 “喂?”叶和欢把手机放到耳边,她以为小姑有事要交代自己。 电话那边没有声音。 但在通话中。 刚准备看看手机是不是哪儿错按导致没声,听筒里却传来郁仲骁磁性的嗓音:“在等你小姑的电话?” “……” 叶和欢拿开手机一瞧,屏幕上显示的是郁仲骁的号码。 她随即便猜到是怎么回事,抬头望向沙发那边,陆含胭正抱着一桶爆米花往小嘴里塞,边看电视边呵呵笑两声。 “怎么不说话?” 叶和欢听到郁仲骁低沉又带着些散漫的声音,不知为何,心里发酵了称之为羞赧的情绪,又渗着丝丝的甜蜜,拿着手机走到客厅阳台上,反手合上身后的移门,周遭瞬间安静下来,她才开口:“有空打电话,看来你妈回去了。” 郁仲骁在电话那头轻轻一笑,说:“嗯。” 叶和欢的心情千回百转,她弯起唇角,这样静静听着对方的呼吸,不需要华丽辞藻,就觉得异常的满足。 挂电话前,叶和欢又出声:“如果……嗯我是说如果,我爸爸去找你说什么,你别听他的,当他是放那啥就行了。” “你爸来丰城了?” “……”叶和欢没想到他这么会抓重点,但还是点头嗯了一下。 从那晚他从自己回叶家后,她再也没提让他去家里拜访的事,郁仲骁不是傻子,不会琢磨不出叶家的态度,其实反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他稍作停顿,问她叶赞文是什么时候到的。 叶和欢不愿意看到郁仲骁为这种事困扰:“你不用管他,他爱说什么就说什么——” 郁仲骁忽然低声问:“你爸说什么了?” “反正不是什么好话!”叶和欢故意夸大其词地说:“告诉你,怕你气得伤口裂开。” 郁仲骁笑:“说我老牛吃嫩草吗?” 叶和欢没想到他还自我打趣,倒搞得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 睡觉的时候,叶和欢拿着空调遥控器把温度调到28c,陆含胭趴在她的怀里,突发奇想地问她什么时候跟郁仲骁生小/弟弟。 叶和欢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你才几岁,整天啵啵、生小/弟弟,这些都谁教你的?” “我还不是为你着急嘛。” 陆含胭小大人地叹气,然后又把脑袋凑过来:“电视里都这么演的啊,只要有了宝宝,大家就会同意你们在一起。” 叶和欢拉过薄毯往她身上盖了些,“你也说那是电视剧,能当真吗?” “我爸爸那边的文琦哥哥跟他女朋友就是有了宝宝,然后我小叔叔跟小婶婶才答应他们结婚的,本来我小叔叔说要是文琦哥哥敢搞师/生恋,他就打断文琦哥哥的腿,那最后还不是点头了?”说到这里,小丫头还翻了个白眼。 “……”叶和欢有些无语。 尤其当她听见‘师生/恋’这个词从陆含胭嘴里蹦出来,忍不住怀疑,这孩子,确定只有六岁吗? 叶和欢突然很想掰开小丫头的脑袋看看里面的构造。 这些事,叶知敏不会告诉小女儿。 那只有另一个可能—— 或许是长辈觉得陆含胭还小,说事情时没有刻意避着她,谁会想不到这其实是个小八卦。 陆含胭裹着薄毯,打了个小哈欠,一边语重心长地对叶和欢说:“所以,你好好想一想我说的,一定对你有帮助。” 叶和欢:“……” 小丫头的精神来得快去得也快,说着说着就没了声,叶和欢偏过头,看到她微启着小嘴熟睡的憨样。 叶和欢侧身,把陆含胭放平在床上,又往她脑袋下放了个枕头。 台灯的灯光很柔和,落在那张白嫩的小脸蛋上。 叶和欢俯瞰着这个小表妹,想起了郁仲骁说过的话,她从郁仲骁说话的语气神情观察出来,他更喜欢女孩子。 如果郁仲骁有女儿,一定会把她宠到天上去。 这么一想,叶和欢嘴边噙起浅浅的弧度,但想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她眼底又黯然下来,随即想起的还有郁仲骁在姚烈面前说的话,他说他暂时不打算要孩子,因为怕麻烦…… —————— 晚上九点,医院病房。 郁绍庭两手抄着西裤裤兜、交叠长腿坐在椅子上,刚才他进来就碰上郁仲骁在打电话,至于打给 谁,不言而喻。 今天是郁绍庭陪妻子去山上看儿子的日子,夫妻俩吃了素斋才回来的。 把老婆送到家送上楼,他才来医院。 出门之前,郁绍庭还听到书房里传来老头子的咆哮,‘你什么也不知道,少给我扯后腿,老实给我在家待着,一个两个都不让我省心!’,老太太不甘心的顶嘴,‘你端着,等儿子四十岁了,看你还怎么端!’。 对郁仲骁喜欢上前妻外甥女这事,郁绍庭并不觉得奇怪,但他有一点不明白,一向正经的老二怎么会跟叶和欢那种性格的看对眼,本该是相差十万八千里的赤道跟极点,却硬是搅和在了一起。 “你当初是不是真打着报复社会的想法,所以勾/引了涉世未深的少女?” “。。。。。。” 其实不止是郁绍庭,恐怕任何一个不知情的人都会这么认为。 前妻出/轨离婚,他跟前妻的外甥女在一起,不仅打了前妻的脸,整个韩家都会跟着颜面尽失。 如果真是报复,那这应该是年度最大快人心的报复手段。 郁仲骁把手机搁在床头柜上,说:“别瞎想。” “真不是个人情绪?” “不是。” 郁绍庭半真半假地笑了笑:“那你口味挺重的。” “……” 其实连郁仲骁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对叶和欢上心的,等他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这六年里,他不是没试想过,如果当初没有对她动心,也许他跟韩菁秋不会离婚,好好坏坏就这么过了,也可能几年后选择离婚,接受老太太的安排,找个门当户对的女人再婚组建家庭。 郁绍庭说:“我听爸的意思,反对的挺厉害,如果真不行,你们到外面待些年,等孩子大了再回来,老头还能不认自己的嫡亲孙子孙女?” 郁仲骁沉吟,忽然想到什么,那双幽深的眼眸看向弟弟:“你那时候,是怎么去徐家的?” 郁绍庭过世的前妻徐淑媛,是现任妻子白筱的堂姐。 撇开各种错综复杂的上一辈纠葛,徐家大女婿转眼变成最小的女婿,倒跟郁仲骁现在的情况有异曲同工之处。 “你要去叶家?”郁绍庭坐正了身子,脸上玩味的表情也收了收:“淑媛是空难去世,韩菁秋还活得好好的,再者徐家那边,还不需要我费心去周/旋。” 郁绍庭比兄长幸运的地方,就在于他有个好岳父。 到了郁仲骁这里—— 说起来,郁仲骁跟叶赞文还是一个辈分的。 ———— 叶和欢早上是被‘湿’醒的。 她只觉得后背黏得难受,以为是汗,掀开薄毯一看,凉席湿哒哒的,睡裙的后面也湿了,房间里还打着空调,怎么也不至于热出这么多汗来,叶和欢后知后觉地发现,床上已经只剩下她一个人。 打开/房门,叶和欢走出去,陆含胭正拿着遥控器端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 小丫头很乖巧,难得的没有生龙活虎地闹腾。 叶和欢去洗手间上厕所,抽水的时候,她发现马桶堵了。 拿过搋子吸了吸,没有吸出什么污秽物,倒是让叶和欢瞧见一角粉红色的小布料,明显是这东西堵了下水道,见吸不出来,她只好去厨房拿了乳胶手套,最后捞出来,发现是一条印着喜洋洋卡通图案的花边小短褲。 叶和欢哭笑不得,她的后背还有些凉,黏哒哒的睡裙贴着身体。 等她从洗手间出去,陆含胭还在偷偷往这边瞄。 叶和欢没有当面戳穿她尿床的事,自己先去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卷了凉席去浴缸里浸泡。 偏偏小丫头还晃过来,趴在门口明知故问:“欢欢,怎么突然洗席子啦?” 这一招显然是想摆脱嫌疑。 叶和欢一边拿着蓬头弯腰放水一边说:“太久没睡,洗一下杀杀菌。” 身后的陆含胭松了口气,然后趿着大拖鞋跑进来,拿了个板刷递给叶和欢:“用这个刷刷,可以洗干净点。” 叶和欢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 在去医院前,叶和欢先在网上预订了两张后天去b市的高铁车票。 得知自己要被送回b市,陆含胭一路上都恹恹的,扯着安全带委婉地告诉叶和欢,其实她不急着回去,可以再在这里陪她一段日子。 叶和欢轻转方向盘,边对她说:“你妈妈回家看不到你,一定会着急。” 这倒是…… 陆含胭妥协地靠回座位,叹了口气,不过最后跟叶和欢约定每天打电话,下车前还要求拉钩盖章。 病房里没其他来探病的人。 陆含胭一进去就熟门熟路地走到沙发前坐下,把小挎包从身上拿下来,然后一晃一晃地挨过去,趴 在床头看郁仲骁手里的军事杂志,偶尔点着图片好奇地问一下这是什么,郁仲骁很喜欢这个聪明的孩子,很有耐心地给她解释。 趁他们说话时,叶和欢拿着热水瓶去外面打水。 …… 走到开水房门口,叶和欢看到里面那道端着杯子喝茶的白色背影,认出对方是谁,脚步略有迟疑,但最后还是选择了进去,而不是折身离开,只不过自始至终都没开口说话。 路际平合上杯盖,侧过头看了眼旁边眼观鼻鼻观口打水的叶和欢,心里嘀咕了句,还是个没礼貌的丫头。 离开前,他终于开口提点:“年纪小,少抽点烟,香烟里的焦油、尼古丁和一氧化碳吸多了对健康没好处,还有你这身板,平日里多吃点鱼肉,营养跟不上,以后有的受。” 等叶和欢回过头,开水房里已经没了路际平的人影。 “路院士,怎么到骨伤科来了?”外面传来护士恭敬的声音。 路际平笑言:“路过,顺便倒杯热水。” ———— 郁仲骁手臂受伤,根据医生的叮嘱,至少要在医院住一星期,那两天,叶和欢算是寸步不离地陪着。 回b市的那个上午,她先带胭胭去了趟医院,然后才去高铁车站。 叶和欢买了当天下午的车票返回丰城,她把陆含胭在陆家放下,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往车站赶,抵达丰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有些舟车劳顿的疲惫,但在停车场取了车后,她还是又去了医院。 只是在半路上,叶和欢接到了一个电话。 这个晚上,她最后见到的不是郁仲骁,而是郁战明。 电话是郁战明亲自打的,听到那威严略沙的嗓音,叶和欢的手指攥紧了方向盘,郁战明问她在哪里,因为他已经在星语首府等她。 叶和欢一点也不惊讶郁战明有自己的号码,大脑里却盘旋着叶赞文说的话—— “……郁家不会坐等郁仲骁因为你身败名裂!” 所以,郁战明又屈尊来找她了。 最美年华遇到你【241】大结局倒计时(二十一) 叶和欢回到星语首府的时候,郁总参谋长正负手站在轿车旁,仰头打量着跟前那幢多层公寓,听到轿车鸣笛声,郁总参谋长转过头,看到了拐过弯来的红色跑车。 郁战明再来找自己,叶和欢想到了四个字——兴师问罪植。 下车前,她豁出去地想,总不至于真拿枪毙了她,怎么说现在也是法治社会。 “你住这幢楼?”郁总参谋长的语气如常,就像在跟她拉家常,这样随和的态度倒让叶和欢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 勤务兵站在轿车的驾驶车门边恭敬等着。 郁战明矍铄的目光落在叶和欢身上:“我在这里等了你个把小时,现在回来,不请我上去坐坐?” 叶和欢心里一愣。 眼前这个亲善和蔼的老人,很难把他跟前几天在病房盛怒离开的样子联系起来,她不会认为这是郁战明接受自己的表现,这种在军政界混成人精的老头,最擅长的手段就是先礼后兵,上次郁总参谋长让她离开郁仲骁,不还请她喝茶了吗? 只是—— 她看着郁战明花白的头发,轻声提醒:“这边没电梯。堕” “……” 不服老的郁总参谋长平平淡淡地看她一眼,“那就当锻炼身体!”说着,偏过头交代勤务兵:“你在车里等着。” —— 一路走到五楼,郁总参谋长的步伐不疾不徐,脸不红气也不喘,但叶和欢还是注意到他额头的薄汗。 进屋,她拿出一双拖鞋摆在老爷子脚边,自己则放下钥匙跟包去了趟厨房,再出来,手里端着一杯温开水。 郁总参谋长已经换好鞋进来,正隔着沙发看墙上一副油画。 那是梵高的向日葵,仿品,叶和欢在淘宝上花了三十五块钱买的。 当她走到客厅,郁战明也收起目光在沙发坐下。 老爷子低头看了眼叶和欢轻搁在自己跟前的水杯,向来威严的眉眼微动,开口的嗓音苍劲有力:“我今晚来找你,你不问问是为了什么?” 叶和欢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里,不答反问:“我要是不问,您就不打算说了?” 郁战明长听到这种‘大不敬’的语调,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神情缅怀地道:“仲骁小时候特别喜欢画画,如果不是后来从了军,郁家可能会出一个画家。” 叶和欢望着郁总参谋长,心里暗暗揣测他冷不防说这么一句的意思。 但提到画画,她又想起六年前郁仲骁坐在沙发上边抽烟边拿着笔素描的情景,一个人是真喜欢画画还是纯作为兴趣,从拿笔的手势都能看出来。她还记得那张纸上用简单线条勾勒出来的她的模样,寥寥数字,却格外传神,郁仲骁不当军人,或许真有机会成为一名画家。 郁总参谋长忽然问:“你外公最近怎么样?我听说,他前段时间身体不太好。” “是心脏问题,现在已经没事了。” 听到叶和欢这么说,郁战明点点头,继而想起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随口问了一问,得知陆含胭已经回b市,他心里倒有些失落,放下水杯的同时,郁总参谋长开腔:“我要对你说的,上次已经说得差不多。” 话题的跳跃性有点大,但叶和欢知道,前面那些话不过是信手拈来活络气氛的,现在这句才是切入正题。 郁战明说:“这次我来,纯粹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 “你上回问我,如果你不是韩永松的外孙女,我是不是就不会反对你跟仲骁在一起,现在,我可以告诉你答案,倘若你不是叶韩两家的孩子,我确实不会阻止你们。我儿子已经不年轻,他有追逐幸福的权利,但因为他姓郁,从他代替他哥哥入伍的那天起就注定要舍弃一些东西,这是我作为父亲的无奈,也是他肩上必须承担的责任。” 叶和欢的一颗心往下沉,因为这番话,跟叶赞文说的,归根究底是一个意思。 可是,时隔六年,她没有办法再说放手。 所以她只能作出让步。 “我从来没想过真的嫁入郁家。” “你没想过,不代表老二也不想,”郁总参谋长轻哼:“你信不信,他现在指不定就在琢磨怎么去叶家拜访。” 叶和欢开启双唇,郁战明已经抬手制止她说话。 “包括你们俩的事,你以为不结婚就不会被捅出去?只要你们一天还存在这种关系,别人随时随地就可以借题发挥,”说到后来,郁战明的眉头渐松,面色也有所缓和:“这件事,理应上我该找老二说,现在跟你讲这些话,你可能觉得我这个老头咄咄逼人,但是老二什么脾气,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所以我也只能腆着脸一而再来找你。” 叶和欢:“您想让我离开他?” 郁战明抬起头,“你们年轻人喜欢冒险,喜欢打赌,今天我也跟你打个赌,怎么样?” “……” 叶和欢交扣的双手稍稍握紧,这应 该就是郁总参谋长来找她的目的,可是她的运气向来不怎么样,况且……这个赌注太大,她输不起。深呼吸,叶和欢低声道:“我不喜欢打赌,也不想赌。” 郁战明双手撑着腿,望着她的眼神犀利又笃定:“你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 ———— 接到郁仲骁的电话之前,叶和欢差点躺在浴缸里睡着,她听到铃声,迅速扯了条浴巾往身上一围,光着湿漉漉的脚丫跑去拿手机。 听见电话那边传来的低沉男声,她才想起来,自己本来说要去医院的,后来改了主意却没打电话通知郁仲骁。 “我忘了,”叶和欢的声量低下去,含糊地说:“刚才有点事耽搁。” 郁仲骁在电话那边笑了笑,问她:“事情办好了吗?” “嗯,差不多了。” “跑了一天,洗完澡早点休息。” 叶和欢从他略哑的嗓音里听出对自己的体贴,有些舍不得挂电话,握着手机道:“我有些睡不着。” 说着,她看了看墙头的挂钟,将近十点,“你是不是要休息了?” “不休息,”郁仲骁说:“白天睡多了。” “那你还一个劲催我去睡觉!” “不是都说,女人过了十点不睡等于不要脸?” 叶和欢的语气泛着酸:“看来你对女人还挺有研究的。” 郁仲骁轻笑一声,然后正经了声音说:“明天有战友要来医院看我,应该是在上午。” “所以我上午不能去医院吗?” 郁仲骁微顿,他原以为叶和欢不喜欢跟一帮大老粗相处,所以特意提前告知,但她的反应跟他预料的不同,叶和欢郁闷的声音又从听筒里传来:“既然你不想我去,那我就不去了呗。” “不是。”郁仲骁低声说。 “不是什么?” “你想来就来,没有不让你来。” 叶和欢勾起唇角,听到郁仲骁无奈又关心的声音:“去睡觉吧。” 这次,她没再跟他扯皮。 挂电话之前,她忽然想到什么,“那我明天要不要好好打扮一下?” “不用!” 叶和欢倒在沙发上笑。 挂了电话,她刚准备起身去吹头发,余光视线却被茶桌上的文件袋吸引,脚步一顿,俯身拿起了文件袋。 这是她送郁战明下楼、郁战明让勤务兵从车上拿了给她的。 她还没打开过。 耳边仿佛还回放着郁战明离开前说的话—— “里面有我的联系方式,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打电话给我,机会就这么一次,三个月,我给你三个月时间。” 叶和欢解开了文件袋线扣上的白线。 打开袋子,只有一张纸。 她看着纸上的内容,良久,发梢的水珠落在牛皮文件袋上,渐渐晕开了水渍,这就是郁战明说的赌约,他给她三个月时间考虑,却要她押上三年的光阴,结果,输赢未定。 —— 一夜辗转难免,第二天起来,叶和欢看到镜子里自己憔悴的脸色,还是化了个淡妆。 临出门,她接到了叶纪明打来的电话。 老爷子心平气和:“爷爷想过了,你什么时候回b市,爷爷跟你好好谈一谈。” ———— ps:本来打算直接31号晚上放大结局,但怕有些读者不知道,更这章作说明,不想再切断中间情节,所以接下来的更新就是31号晚上的大结局了。 最美年华遇到你【242】大结局(一) 叶纪明说:“你爸爸,是我让他先回b市的。” 叶和欢站在楼梯过道间,慢慢握紧耳畔边的手机,不认为叶纪明的态度是默许,或许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她跟郁仲骁的背后,牵扯到最起码三家的颜面,叶和欢的声音低了低:“我一直以为爷爷能理解我所做的决定。” “你先回b市,其他事,等你回来再说。”这是挂电话前叶纪明说的唯一一句话。 ………… b市,叶家院子。 叶纪明躺在藤椅上,他把电话递给旁边的叶知敏,什么也没再说,闭上眼休息堕。 “爸……”叶知敏轻唤一声。 叶纪明没反应,像是真的睡着了。 叶知敏看着这样的父亲,心中不着急是假的,她以为把事情都告诉父亲,父亲会表明一个态度,却不想听完她说‘胭胭其实是和欢孩子’的话后,叶纪明甚至连灰白的眉毛都没拧一下,自顾自地喝完了剩余半碗粥。 当叶纪明说要打电话给和欢时,她以为父亲是打算摊牌,结果叶纪明只字未提。 忽然间,叶知敏觉得自己无法理解父亲的想法。 良久,叶纪明睁开眼,悠悠地开口:“你是不是觉得我该成全他们?” 叶知敏突然把隐藏多年的事情告诉叶纪明,自然抱着这个想法,这两天,叶赞文不是没找她商量过和欢的事,换做以前,她或许也跟兄长一个态度,但和欢跟那人有了个孩子,想到胭胭活泼可爱的样子,叶知敏心底一软,她还记得那天在餐馆里跟郁仲骁的谈话,他说,如果一定要在孩子跟和欢之间做个选择,他要和欢。 “其实除了那层关系,我看那人,对和欢确实很用心。” 叶纪明横了她一眼,叶知敏还是继续往下说:“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呢?再说,和欢她小姨跟人家是正常离婚,和欢的态度,爸你那天也看到了,如果一直反对的话,我怕她——” “她能怎么样?”叶纪明眉头一皱:“难道她还打算为了个男人,连爷爷连这个家都不要了?” 叶知敏默然,心里却说,这事您那个孙女还真干得出来。 叶纪明重新闭上了眼,靠着藤椅轻晃,“敏婧做的没错,欢欢自己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如果让她来带胭胭,只会让这个孩子从小生活在别人异样的目光跟议论里,她自己能承受住那些侮辱性的非议,不表示孩子也可以。” 叶知敏问:“那爸你……” “这事我自有分寸。” 正在这时,屋子的门开了,陆含胭从里面跑出来,小丫头手里拿着瓶乳酸菌饮料,正打算去隔壁找小伙伴玩,刚跑两步就被叶知敏叫住了,叶知敏蹙眉:“在家喝过了,怎么到这里又喝?不是说好一天只喝一瓶的吗?” 陆含胭吐了下舌头,“那欢欢又不在,这个再不喝掉就过期了……” “你是不是又想去医院?” “我没说是自己喝啊,”陆含胭试图辩解,瞧见院子里的叶老爷子,立刻凑过去,扭头瞄着训自己的叶知敏,一边说:“我是拿出来给外公喝的。” 叶纪明看着聪慧的孩子,脸上也露出笑容,接过瓶子问:“真给外公喝了?” 陆含胭连连点头,还讨好地说:“外公我帮你拧开吧,这个从冰箱里拿出来,最好马上就喝掉,因为里面有活性的乳酸菌……” 叶知敏在旁边看着说得头头是道的孩子,哭笑不得,这些事,没人教胭胭,但这孩子就是全懂。 把打开的饮料递给外公,陆含胭向母亲报告去处:“妈妈,那我到小卉家玩了。” 叶知敏望着孩子蹦蹦跳跳离开的身影,忍不住跟父亲叨唠起来:“这孩子看着内向,其实皮的要命,有时候说出的话都让我跟启明吓一跳,这股机灵劲也不知道随了谁。” “欢欢小时候不就这样!”叶纪明不动声色。 叶知敏笑着道是。 看着手里那瓶饮料,老爷子神色间生出几分感慨,“有生之年,四世同堂,我以为叶家不会有这样的福分。” ——————大结局分割线—————— 在去医院之前,叶和欢先开着车在市区里逛了一圈。 看到不远处的超市,她想起郁仲骁说过上午会有战友来探病,停车去买水果,推着购物车,她打了个电话问郁仲骁,会不会有战友老婆或女朋友一块儿过去,郁仲骁说不清楚,又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就突然想起来问问。”叶和欢的视线逡巡在货物架上。 打完电话后,她想了想,还是往购物车里放了不少小零食。 ………… 叶和欢把车停在医院的车位,差不多是上午9点,她拿着车后座的两大袋东西进了住院楼。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郁仲骁的朋友,但每回见面,叶和欢心里都莫名的紧张,或许因为年龄的差距,她总担心自己融不 进他的朋友圈,电梯门开之前,她对着电梯镜面照了照,确定妆没化头发没乱才放心出去。 走到门口,叶和欢没听见嬉笑声,倒是病房门忽然从里面打开。 她抬头,看到了郁仲骁。 郁仲骁没有穿医院的病号服,黑色背心跟浅灰长裤,这样传统的搭配,总让叶和欢联想到硬朗这个词,而郁仲骁似乎猜到是她到了,所以才过来开门,他幽深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没有任何的诧异,倒是看到她手里的东西时问了一句:“怎么买这么多?” 叶和欢不答反问:“你不是说有战友来看你吗?” 郁仲骁瞥到袋里的东西,话梅,薯条,百力滋,都是小女生喜欢的零食。 他突然明白了叶和欢之前打电话的原因,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看到她困惑的表情,郁仲骁轻勾起薄唇,心口像被暖暖的东西塞满,他的声音很低:“那也吃不完这些。” “又不会过期,可以留着自己吃。” 说这话时,叶和欢发现,病房里没别的人。 郁仲骁看出她的不解,解释:“是我让他们晚点过来。”说着,握住她拎着购物袋的手,“把袋子给我。” 叶和欢怕他牵动右臂伤口,郁仲骁却说不会。 两个袋子放在沙发上,叶和欢扯开袋口俯着身翻找削果器,“怎么没有?我明明买了的呀……” 找得太过入神,以致于一时忽略了屋里另一个人。 叶和欢在袋子底下找到了削果器。 她抬起头,发现郁仲骁正靠在床头柜上看着自己,眼神很专注,见她望过来,他极淡地笑了笑,说:“化妆了。” “嗯。” 叶和欢站直身,点点头:“涂了些bb霜。” 虽然面上神色如常,但心里还是漾起淡淡的羞赧。 郁仲骁深邃的目光没从她脸上挪开,却比方才更温柔了些,叶和欢主动走过去,抬起双臂搂住他的颈脖,半带俏皮地凑近他耳边:“今晚我留在这过夜。” 说完,又啄吻了下他的下巴。 郁仲骁低头凝着她,嘴边噙起若有若无的笑,然后他的眼睛就被一只绵软细手捂住。 叶和欢嘀咕:“真是美/色/误人!” 郁仲骁:“……” ———— 这天,来探望郁仲骁的战友是一群纯爷们,瞧见端着洗好的水果从洗手间里出来的叶和欢,原本的嬉闹声消失,倒是有眼色的立刻喊了声:“嫂子好!” 被年纪比自己大的男人恭敬地叫嫂子,叶和欢不知道该应还是不应,索性转头去看郁仲骁。 郁仲骁神情不变,显然默认了别人对她的称谓,没开口解释,只是招待他们进屋坐。 当发现走在最后的人是赵勋时,叶和欢心里有些意外。 毕竟上次聚餐闹得不愉快。 但这份意外,她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因为叶和欢在场,一班大老爷们有些放不开,说话用词都有所顾忌,生怕惹来病房里独一的这位女性皱眉。 叶和欢看出他们的不自在,就找了个借口暂时离开病房:“我去便民门诊那配点板蓝根。” 郁仲骁抬起头,漆黑的眼眸看着她:“感冒了?” 他这一问,其他人都停下聊天,纷纷扭头看向叶和欢。 “……没有,就是买了放在家里预防。” 从病房里出来,叶和欢的脸颊还有点烫,她抬手捂了捂自己的脸,然后拿着医保卡去方便门诊,除了板蓝根,她还让医生开了几种家用常备药,拿完药,她又在门诊部一楼的等候区里坐了会儿。 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叶和欢才拎着药袋往住院楼去。 结果在住院楼的门口碰到了老赵。 赵勋其实是特意在等她,他是借接电话的由头出来的,挂了电话,想起一些事,所以在这边等着叶和欢。 那天从老梁家回去,在半路上他就酒醒了,或者说,是从自己那一腔义愤填膺里清醒过来,他老婆念叨了他一路,无非是别人喜欢萝卜青菜要你瞎操心,没看出郁参谋长把人捧手心里宠着吗?你还一根筋地在那充当搅屎棍,生怕人家不在心里把你记恨上! 听到后来,赵勋太阳穴突突地跳,脑袋也胀痛的厉害。 但他还是不觉得自己有错,对叶和欢的不满,他就是发自内心的,明知道对象从事高危险工作,还选那个时候打电话,不是作死是什么?这样的女人,能害郁仲骁一回,以后还会有第二次! 直到后来碰见姚烈,他从姚烈那里得知了一些郁仲骁没有告诉自己的事。 当姚烈说,和欢怀有二哥的孩子,七个月,后来引产了,赵勋整个人都愣住了,明显这跟他想的剧情背道而驰,姚烈说这些是他老婆最近才松口告诉他的,二哥没说,应该是想要保护和欢,不希望她备受旁人的非议。 十九岁,有了前小姨父的孩子,说出来,不一定会博得同情,却会被贴上堕落、活该的标签。 所以,郁仲骁选择了不说。 ………… “那晚的事,是我喝多了胡言乱语,你别往心里去。” 听到老赵摸着后颈、一脸不自然地跟自己道歉,叶和欢也有些尴尬,对那晚饭桌上的事,她不可能说心无芥蒂,但现在既然说开了,她也没再揪着不放:“我知道的,你是为他好,而且你也没说错,确实是因为我他才会受伤。” 换做以前,听叶和欢这么说,老赵还觉得她真有自知之明,但现在,他心里百味杂陈,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叶和欢倒是神色坦然,她看了看电梯,说:“电梯来了,上去吧。” 赵勋却又叫住了她。 闻声,叶和欢回过头来看他。 “有些话……你可能觉得我啰嗦,本来也轮不到我来讲,”对着一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姑娘,赵勋心里觉得说不上来的怪异,却还是坚持把话说完:“像郁仲骁这样家庭出身的,过得不比我们寻常老百姓快活自在,做事经常受条条框框的约束,我跟他认识虽然没几年,但很敬佩他这个人,也清楚他是什么样的性格,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清楚,你现在既然回来了,还跟他重新在一起,我多嘴一句,希望你以后都好好陪在他身边。” 叶和欢拎着药袋的手不由地紧握了下。 “或许你年轻,没办法理解我们这些当兵的的想法,比起闯荡冒险,我们想要的其实挺简单,老婆孩子热炕头,是不是觉得特俗气?”说着,赵勋自嘲地笑了笑。 但叶和欢听出他话里的真情流露,她心想,郁仲骁要的,比这个更简单。 赵勋可能在等她的答复。 叶和欢稍偏过头,她并没看赵勋,视线越过他的肩膀落在门诊楼前那面在烈日下随风飘动的红旗上。 她想起了那个藏在卧室抽屉里的文件袋。 低垂的睫毛动了动,再抬眼看向赵勋,叶和欢开口:“你说的我明白,上楼吧。” —————— 赵勋最终没跟叶和欢一块上楼,他去了医院门口的小超市买烟。 电梯在八楼停下。 叶和欢静等,等电梯门开,她出来,正欲往病房那边去,却在看到电梯外站着的郁老太太时脚步微顿,老太太穿着米白色的衬衫裙,这是香奈儿今年夏季新款,旁边站着个中年阿姨,叶和欢记得,这是郁家的一位家政阿姨。 瞧郁老太太的架势,像是在等什么人。 叶和欢想当没看到走开,却又觉得没礼貌,以后碰到还会尴尬,但如果径直上去打招呼,她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身份,怕老太太误会她是刻意讨好,正当她举棋不定时,郁老太太清了清嗓子,一旁的张阿姨已经上前,友善地跟叶和欢说:“老太太等你很久了。” 等我? 叶和欢用手指点了点自己。 张阿姨笑着颔首,瞥了眼叶和欢手里的药,关切地询问:“身体不舒服?” “没有,家里备用的。”叶和欢也冲阿姨微微一笑。 旁边被忽略的郁老太太不满地抿了抿嘴,张阿姨不再客套,向叶和欢说明来意:“太太有些话要跟你说。” 叶和欢在心里猜测,不清楚老太太知道些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老太太已经认出自己是几年前郁仲骁带回家的‘女朋友’,要不然不可能对她摆出这种‘你这个负心负肺女人’的表情来。 电梯在八楼打开,是下到一楼去的。 郁老太太挽着包先进去了,张阿姨细心地解释:“太太已经在旁边的茶餐厅订好位置。” 叶和欢点头,虽然不知道老太太打算说什么,但她还是去了。 ———————— ps:最终大结局分几章,今天陆续传上来。 最美年华遇到你【243】大结局(二) 茶餐厅。 叶和欢接过服务员的酒水单,不忘先询问张阿姨她跟老太太喝什么,然后才自己点了杯柠乐。 把酒水单递还给服务员的时候,她从包里拿出信用卡一同交给服务员结账。 郁老太太摆了一路高姿态,趁着叶和欢低头选饮料,偷偷打量起坐在对面的叶和欢,这心里,也是千回百转。 如果让老太太说句实话,那她对这个儿媳妇是非常不满意的。 为什么不满意? 因为她对始乱终弃的人从来就没好感。 况且这次,被始乱终弃的对象还是自己的宝贝儿子! 虽然老太太对外从没提过儿子这个女朋友,但不代表心里不怨怼,六年前她跟老头子匆匆赶到云南,那时候郁仲骁还躺在重症病房里,除了一帮大老粗,连个照顾的女人都没有,每每想到这事,老太太就心酸得要掉眼泪珠子。 既然走了,那就走吧,现在还回来干嘛呢? 郁老太太瞅着落落大方的叶和欢,心里说不上来的滋味,儿子喜欢,她这个当妈的有什么办法? 老头子回首都去之前对她的警告还历历在目。 什么叫扯后腿?她又不是他的那些兵,操心儿子的终身大事难道还要经过他的批示?居然还说她什么都不知道……这么一想,郁老太太默默翻了个白眼,对郁总参谋长一阵埋汰,臭老头,自己不在乎儿子的终身大事,还不让她关心! 叶和欢结完账收起信用卡,一转头就发现郁老太太正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瞧。 尤其老太太脸上的表情,很是微妙…… 所以她先叫了一声:“伯母?” 郁老太太回过神,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还正了正自己的坐姿,后知后觉地想到叶和欢喊自己的那声伯母,抿了下嘴角,巴结人还挺快的。 服务员很快端着托盘过来,摆在郁老太太跟前的是一杯咖啡。 张阿姨问老太太要不要加糖。 郁老太太瞅瞅自己那杯热气腾腾的黑咖啡,又看了眼叶和欢那杯凉爽的柠乐,顿时没了喝的慾望,叶和欢觉得她可能读懂了老太太的眼神,在张阿姨准备往咖啡里加糖时,她把自己那杯柠乐推到老太太的面前:“天气热,您还是喝这个吧。” 老太太有些不自在,但也接受了那杯柠乐。 …… 过了会儿,郁老太太忽然说:“你爸的家电生意现在做得怎么样了?” 叶和欢愣了愣,随即回忆起自己曾经说的谎,听老太太这么问,显然还不知道她是叶家的孩子,郁仲骁没说,郁总参谋长也没说,这么一来,叶和欢倒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所以在被老太太问及时,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声。 张阿姨起身,借口上厕所走开了,只留下老太太跟叶和欢两个人。 郁老太太又打量了眼叶和欢,确实长得漂亮,细看之下,跟她喜欢的一个香港九十年代的女影星还有几分神似。 “老二已经把你们的事儿告诉了我。”老太太组织好语言才慢悠悠地开口:“说句你不爱听的,如果不是老二真心实意喜欢你,我不会答应你进郁家的门。” 叶和欢没接话,开场白过后,等着老太太继续说下去。 郁老太太是在家里酝酿好情绪才出门的,甚至都想好了,如果老二这媳妇到时候狡辩,她应该怎么严词反驳,结果现在……看到叶和欢垂眼听训的安分样,老太太心里头滋味酸爽,因为这情况跟她预想的出入太大! 难不成当年分手另有隐情? 这个念头从老太太大脑里冒出来,然后越想越像这么一回事,她看着叶和欢那张年轻的小脸蛋,虽然她家老二不显老,相貌端正,要身材有身材,工作也拿得出手,但女方家里可能就不这么想了…… 说到底,老二确实比人家大了十一岁。 想到这里,老太太的脸色缓和了,连话题也一转:“你这些年都在做什么?” 叶和欢自然听出老太太语气的变化,最起码没像刚才来势汹汹,除了没提自己的身份,其它尽数相告,包括她在奥地利留学两年,之后一直生活在丰城。 考虑到自己曾经登上八卦杂志的事,见老太太似乎没发现,叶和欢自动过滤了跟白筱同住的信息。 “你这几年都在丰城?”郁老太太一脸不敢相信。 叶和欢点头。 这下,老太太更笃定心底的猜测。她又想起自己看过的一部电视剧,男女主角因为误会分开,女主角被家里送出国,七年后回到男主角所在的城市,老太太还记得女主角站在大桥上迎着海风说的话:因为这里有我想要找回的东西。 这剧情,现在居然让她遇上了…… 郁老太太又问:“你在丰城不回家,你妈没来找你吗?” 换做是她,估计第一时间把孩子揪回去。 “我妈已经过世了。” 郁老太太一愣,那时候没听她说啊,不禁追问了一句:“什么时候的事?” 叶和欢没有刻意隐瞒:“六年前,我出国那会儿。” “……” 老太太看着叶和欢的目光变得慈悲又怜惜,这可怜的孩子,以致于再也说不出什么狠绝的话来。 —— 张阿姨快走到卡座时,听到自家太太的说话声:“你年纪也不小了,老二这次伤到胳臂,应该会有一段时间休息,我想着就趁这次,两家人吃顿饭,把婚事好好商量一下。” 叶和欢抬头看着老太太,话题跳跃太大,她一时有些接受无能。 “过了这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郁老太太说着,眼睛直往叶和欢平坦的小腹上瞟:“老二不比老三,到时候挺着大肚子进门,影响多不好。” 叶和欢:“……” 正在这时,郁老太太的手机响了。 老太太也没有避讳,当着叶和欢的面接了,是小姐妹来约她下午打麻将。 看到老太太用丰城本地方言跟对方热络的聊天,叶和欢忽然觉得有些头疼,那边,郁老太太已经挂了电话。 “这事就这么说好了,你跟家里商量个时间,到时候让老二告诉我,至于是在丰城见面还是去b市,我们郁家这边都没意见。” 说完,老太太就站起身,张阿姨已经拿好包跟墨镜。 老太太离开前,没忘记特意交代一句:“我找你的事,不用跟老二说。” ——————大结局分割线—————— 回到住院部,已经将近十一点。 叶和欢在等电梯时接到了郁仲骁的电话。 “配药去这么久?” 叶和欢记着老太太的叮嘱,说:“遇到了熟人,去旁边的茶餐厅聊了会儿天,战友都走了吗?” “嗯。” 郁仲骁稍作停顿,问她:“中午跟朋友一起吃饭?” “我带了外卖回来,现在进电梯。” 叶和欢一边说一边跟着人潮挤进电梯,等挂了电话,她稍稍靠后站,避免被人踩脚。 …… 走到病房门口,叶和欢听见里面传来一道女声—— “别乱动呀,虽然没伤到骨头,但也要好好休养,你这样子总是不在*上躺着,到时候伤口愈合也慢。” 叶和欢轻推开虚掩的房门,看到郁仲骁坐在*畔,旁边站着一个拿着一次性输液器的护士。 这个护士姓彭,每天负责给郁仲骁输液。 叶和欢在医院陪了几天,对一些八卦还是挺清楚的,比如这位彭护士去年离婚了,比如彭护士是这家医院最漂亮的护士,再比如本来给郁仲骁输液的是另个护士、后来不知怎么就换人了。 病房里,彭护士两手捏着输液管,对郁仲骁说:“晚上记得用热毛巾捂一下手背,不然每天挂容易淤青。” 她的脸上挂着淡妆,显得肌肤如雪的莹白,长发挽成髻盘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身材也玲珑有致,完全看不出是个三十出头的失婚妇女。 基调输液管里的空气,彭护士准备给郁仲骁扎针。 当她俯下/身,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迎面袭来,郁仲骁眉头微皱了下,不着痕迹地避开两人的触碰。 即便两人挨得近,但也看不出丝毫的*。 就像普通的护士跟病人。 彭护士拿着碘酒棉签替郁仲骁擦手背,一边侧过脸跟他聊天:“你知道吗?你刚住进来的那天,我们护士站的人就在说,这个参谋长跟以前的不一样,太年轻,当时还有其他科室的护士偷偷过来瞧。” 叶和欢走进来,看都没看两人一眼,径直把东西都搁到*头柜上。 然后又去洗手间冲了下手。 彭护士对把病房当自己家的叶和欢也不陌生,这段时间,叶和欢白天都会过来,她只当是郁家的亲戚,因为她听说,郁仲骁有个二十几岁的侄女,估摸着就是这个了,所以看到叶和欢出来,还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 叶和欢拖过椅子在郁仲骁的正对面坐下,交叠细长的白腿,然后问:“还要挂几天点滴?” “两天吧。”彭护士边仰着头调点滴速度边回答。 郁仲骁在扎好针后就收回了自己的手,他听到叶和欢淡淡的声音,自然发现她不高兴,抬头,深邃的视线看向她略略清冷的脸庞,问她:“遇见什么朋友了?” “男性朋友啊。”叶和欢说得轻描淡写,拿过推车上的一袋点滴瞧了瞧。 “哪个男性朋友?” 两人你一句我一言的说话,虽然没涉及敏/感话题,但彭护士还是听出些许异样来,而且郁仲骁的语气,不像是伯父在打趣侄女,更像是男人盘问自己女人的态度。 正当她暗自琢磨时,叶和欢突然开口问她:“彭护士,你们医院这*质量怎么样?” “什么?” 叶和欢蹭掉休闲鞋的左脚很自然地搭*边缘,旁边就是郁仲骁的大腿,从彭护士的角度望过去,两人几乎是毫无缝隙地挨着,她心里皱眉,但面上还是耐着性回答:“这些*都是去年刚购进的,质量比以前的病*好不少,躺个四五百斤的人都不会压坏。” “那如果是做活/塞运动呢?” “……” 叶和欢抬着头,一本正经地看着彭护士,好心补充:“大幅度的活/塞运动。” 彭护士不是不经人事的小女生,不会单纯地把‘活/塞运动’理解为物理方面知识,她忽然就明白了什么,没再在病房里滞留,也没回答叶和欢这个问题,简单交代两句后就拉着推车走了。 病房门合上,叶和欢的脸瞬间拉下来。 郁仲骁看着她黑脸的样子,想起以前无意间看到的一句话,在外给你面子、回家给我跪键盘,尤其是她瞪过来的那一眼,让他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了?” 叶和欢站起身,捏着他的下巴晃了晃:“叫你发[马蚤]叫你浪,趁着我不在勾/搭女护士!” 郁仲骁笑,沉着声问她:“吃醋了?” 叶和欢故意板着脸,斜了眼他挂着点滴的左手,纤细的手腕抬起搭着他的肩臂,又下滑到他的腹肌处,虚点着。 她弯下腰,在郁仲骁耳边低声说:“晚上再收拾你~” …… 下午,来拔点滴的换了个护士。 想明白的彭护士,直到下班都没再踏进郁仲骁的病房一步,有事也都是让其她护士过来处理。 作为病患家属,叶和欢还热心肠地关心了一番彭护士的情况。 这天傍晚,下起雷阵雨。 叶和欢确实如她所说的那样留在了医院过夜。 但她终究没真‘收拾’郁仲骁,因为顾虑到他手臂的伤, 她套着郁仲骁的短袖衫,光着一双光滑的白腿,乖乖窝在他的臂弯里玩手机。 玩了一会儿,手机就被郁仲骁拿走了。 理由是,打雷玩手机会遭雷击。 “少唬人!”叶和欢边反驳边去抢手机,说得有凭有据:“只有在室外或充电状态下玩手机,才可能被雷击,我这么玩,雷打再凶也劈不到我。” 郁仲骁没还给她,反拽住她乱动的手,哑着声问:“到底手机是你男人,还是我是你男人?” 叶和欢被这句话惊住了,郁仲骁这么直白表达吃味的时候真不多。 她抬头,看到他漆黑的眸子,那里面的深沉让她情动不已,再也顾不了手机,欺身吻了上去。 郁仲骁左手搂着她纤细的腰肢,来回地摩挲。 叶和欢勾着他的脖子,两人忘情拥吻,郁仲骁的手渐渐往下,抚摸着她t恤下滚圆的臋。 外面电闪雷鸣,淅淅沥沥的雨滴扑打窗户,但病房里却格外的宁静,只有男女压抑却依旧清晰的喘/息声。 吻到缺氧,呼吸困难,才放开彼此,像交颈鸳鸯依偎在*头。 郁仲骁的大手有一下没一下轻抚她还潮黏的长发。 平静下来后,叶和欢开口:“今天上午,老赵在住院部大门前跟我说了些话。” “赵勋?他说什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 叶和欢换了个姿势,侧躺在他紧绷的腹肌上,郁仲骁正低头看她,他的眼神在灯光下尤为温柔,她拉过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紧,感受着他掌心的温暖,说:“大概意思就是希望我要好好待你,别让你伤心辜负你。” 说完,她点了点头,像在说,没错,就是这样。 郁仲骁轻笑,反握住她纤细的手指,“赵勋真这么说?” 叶和欢爬了起来,下颌枕着他的肩膀,双臂圈上他脖颈,“不信你打电话去问,骗你的是小狗。” “你不就是小狗吗?”郁仲骁说。 “你才是小狗!” 郁仲骁*溺地笑了笑,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说:“等出院,我打算去叶家见你爷爷。” 最美年华遇到你【244】大结局(三) 郁仲骁说要去见叶纪明的时候,叶和欢脑海里却回放着郁战明说过的话——“你信不信,他现在指不定就在琢磨怎么去叶家拜访。” 一语中的,应该就是这种情形。 总参谋长就是总参谋长,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一切。 叶和欢靠在郁仲骁的怀里,她突然问:“你上次跟姚烈说的话,还算数吗?” “什么话?” “带我去西臧的话。” 郁仲骁没有说算不算数,只是用手掌裹住了她微凉的小手。 “你带我走,你的父母怎么办?” “这些我会处理。”郁仲骁低头,亲吻她的发顶。 “可以再等等吗?十月份我爷爷生日,我想替他过完生日再走。” “好。” 瓢泼大雨已经停了。 叶和欢望着被雨水冲刷后干净的玻璃窗,忽然喊了一声小姨父,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想这么喊他,在郁仲骁低下头来之际,她酝酿着情绪,开口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离开三年,你还会不会等我?” 一道闪电在窗际稍纵即逝。 郁仲骁说:“不会。我会去找你。” 叶和欢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她把头埋进了他的胸膛,过了会儿才沙着声说:“如果我爷爷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你还要去见他吗?” “我要带走他的孙女,不管他同意还是反对,出于尊重,我都该亲自登门告知。” “他把你打出来怎么办?” 郁仲骁扯起嘴角,无声地笑,他勾着她的下巴,眉眼间流露出成熟的味道:“你忍心看着他打我?” 叶和欢的双手搂住了他,轻声叹息:“皮糙肉厚,打一顿也没什么。” 郁仲骁:“……” ——————大结局分割线—————— 10天后,郁仲骁出院。 倘若不是叶和欢的坚持,出院日子会提前,她担心伤口发炎,硬是拖着郁仲骁住满半个月才收拾东西回星语首府。 因为受伤,郁仲骁获得休假,暂时不用回部队。 隔天,他们回了b市。 在车站检票时,叶和欢突生感想,这是她跟郁仲骁第二次一起坐火车,第一次是差不多八年前,那时候还没有高铁,她去丰城找他,却在特快上偶遇他,现在是他陪她一起回b市,以她爱人的身份。 这样的变化,让她觉得很微妙,也让她分外想要去珍惜。 高铁上,他们的座位是12d跟12f。 望着车窗外倒退的景致,叶和欢回忆起很多事,都是他们相识最初的交集,她很诧异于自己当时的大胆,为什么会一鼓作气买了张车票追到丰城,换做现在,恐怕不会再那么‘倒贴’一个男人,她没忘记郁仲骁那时的态度,摆着一张长辈的臭脸,总是对她爱理不理。 叶和欢收回视线,扭过头问:“那个时候,你挡在我跟前,脑子里在想什么?” 郁仲骁说:“什么时候?” 叶和欢不相信他忘了:“我去丰城找你那次,在火车上遇到你跟姜阿姨,你怕我被撞到,把我护在了怀里。” 她刻意用上‘怀里’两个字。 “不准说不记得。”叶和欢先发声警告他。 郁仲骁露出一抹温柔的轻笑,他看着前方的视频播放仪,骨节分明的双手交扣在腿上,大拇指指腹摩挲虎口,回答了她:“挺头疼的,反思自己是不是在不经意间做了让你误会的事,也考虑要不要在下一站下车把你送回b市。” “那后来为什么带我去了丰城?” “……” 叶和欢追问:“除了头疼,没有其它想法吗?” “说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 说完这句,郁仲骁就没再说下去。 叶和欢望着他轮廓深刻的侧脸,这样的欲言又止,透着专属男人的心思,她多多少少能猜到。 以前在网上看过一句话:不管什么年纪的男人都喜欢十八岁的女孩。 说起来,那时候她确实刚好十八岁。 长得不赖。 还对他穷追猛打。 哪怕郁仲骁自制力再过人,但归根究底也还是个男人。 叶和欢再开口的语气带了些许的不满:“既然这样,那天晚上你还把我一个人扔在宾馆。” “如果我当时留下来,你是打算让我睡沙发还是地板?” 十八岁的她,看上去无所顾虑,在男女情/事方面虽然有好奇,但更多的是畏惧。 这一刻,叶和欢觉得自己突然明白了一些事,当初他一而再回避自己的感情,一次比一次强势地拒绝自己,并不是对她追逐的身影弃如敝履,恰恰相反,因为太过珍视,所以拼了命想要去呵护。 她又想起那个清晨,沙发前,被她吵醒后,他握着自己手腕时温柔的眼神。 突然也明白了,他为什么那么坚持要跟韩菁秋离婚…… 叶和欢伸手覆在郁仲骁的大手上,稍稍往他那边靠了靠,她的头轻靠着他的臂膀,说:“我会把*让给你,沙发留给我自己。” 郁仲骁没说话,跟她交扣的五指却加重了力道。 ——————大结局分割线—————— 下午三点多,高铁抵达b市。 叶和欢借口上厕所,在洗手间往家里打了通电话。 电话是樊阿姨接起的,听叶和欢说找老部长,立刻拿着电话去了书房。 叶和欢没有跟叶老爷子拐弯抹角,开口就直奔正题。 “爷爷,我们刚到b市。” 她用的是我们。 电话那边沉默良久,才传来叶纪明的声音:“你带他来吧,刚好,我也有话要问他。” ………… 八月下旬,依旧没有摆脱炎夏的酷热。 知了在院子里那棵柿子树上发出尖锐的叫声,仿佛也难耐这样枯燥的天气。 叶和欢坐在客厅里,旁边有立式空调哗哗吹着冷风,但她还是觉得热,额角渗出的薄汗凝成汗珠从鬓边滑落。 她抬头,看向二楼的书房,搭在腿上的双手虚握了下。 这种心情,比叶知敏找郁仲骁单独谈话、她站在医院门口等待时的忐忑,有过之而无不及。 樊阿姨端着杯橙汁过来,只看到叶和欢心不在焉地坐在那,不知道在想什么,明明热得嘴唇发干,叶和欢望着那杯冷饮,却没有任何喝的慾望,她忍不住又抬眸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 等待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当书房门打开的刹那,叶和欢也从沙发站了起来。 下楼来的只有郁仲骁一个人。 碍于地点不对,叶和欢没办法直接问,刚才她没听到争执声,现在看郁仲骁神色如常,但也不确定爷爷有没有给他难堪,只是下意识拉住了他的手。 这时,叶纪明出现在二楼围栏前,让叶和欢上楼去,然后自己率先折回书房。 叶和欢没立即上去,只是望着郁仲骁。 郁仲骁感受到她的担忧,轻轻捏了下她的手心,“上去吧。” “那你呢?” “我先回清和园。” 叶和欢问:“我爷爷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没有。”郁仲骁说。 叶和欢不相信,攥着他的手不撒开。 樊阿姨拎着垃圾从厨房出来,眼观鼻鼻观口,好像没看到手拉手站在楼梯口的两个人,在玄关处换了鞋出去了。 “那我晚点过去找你。”叶和欢先妥协,“你在家里等我。” 话虽这么说,但她仍然不肯放手。 就像嘴里一遍遍说着再见,双脚却一动不动。 郁仲骁往门口望了眼,收回视线的同时在叶和欢的耳畔边低声说:“晚上想吃什么,我去超市买。” 低低沉沉的嗓音,充满了磁实的魅力。 这样一句话,却胜似情话无数。 叶和欢乖乖松开了他的大手,心里不再那么纠结,听他的话一步一回头地上了楼。 ………… 书房里,叶纪明早就已经在等她。 见叶和欢姗姗来迟,老爷子也没出言责备,指了指对面的沙发椅,让她坐下来说话。 叶纪明两手拄着拐杖,静静看了她会儿,然后才开口:“不管爷爷怎么劝,你都不会改变主意是吗?” 叶和欢默认了这种说法。 “如果郁家那边一直不肯承认你,你也要陪他耗着?” 叶和欢看向望着自己的老爷子,她不是个喜欢解释的人,但现在,却不得不把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和盘托出。 “爷爷,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半夜的街上,那天我跟恬恬出去玩……后来在姑姥姥的葬礼上又碰到他,当时我很害怕,我怕他把我出去野的事说出去,再后来,断断续续发生了很多事,在您眼里,我对他的喜欢,可能只是在寻找某种寄托,可是我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或许我曾经因为安全感而依赖他,但我分得清什么是对长辈的敬爱,什么是男女之间的喜爱。” 她不由想起在云南医院、郁仲骁靠坐在*头陪她的情形。 “在他还是我小姨父的时候,我就喜欢了他,那种感觉跟以前不一样,有时候甚至控制不了自己的言行,情不自禁地想要知道关于他的一切,就是从别人口中听到他的名字,都觉得很满足。”叶和欢深吸了口气,她清晰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书房内:“那个时候,我发短信给他、打电话给他,他都不回不接,我知道自己不该有这种念头,也试着假装从来没认识过这个人,正常的生活学习,可是我发现这做起来很难,尤其是他去西臧的那一年,哪怕没有任何联系,我还是经常会想他,对他的喜欢不但没消减,反而变本加厉。” 叶纪明听到这里,搭在拐杖上的双手缓缓收紧,心底也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似乎只能用孽缘来形容这段感情。 他想到了儿子跟韩家两个女儿的纠葛,一切仿佛冥冥中注定,现在他的孙女又喜欢上韩家另一个女儿的前夫…… 叶纪明闭了下眼又睁开,他重新看着叶和欢,说:“你现在长大了,有自己的主张想法,爷爷承认他是个很有担当的男人,爷爷不介意他比你大十一岁,也不介意他离过婚,但爷爷不能眼睁睁看你去遭受一场无妄之灾。” 郁家是什么人家,背后又牵扯着多少关系网!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郁战明不是有勇无谋的傻子,如果他会点头让自己孙女进门,叶纪明的名字都能倒过来写! 到时候有心人拿身份这一点炒作,第一个陷入舆/论暴风眼的就是自家孙女。 叶和欢忽然开口:“我妈用死逼我离开他六年,我跟他说好的,以后不会再轻易分开。” “……” 叶纪明看着孙女年轻明艳的五官,早已褪去稚嫩,她说话的语气那样坚定,却是因为一个跟她不相匹配的男人。 “那世俗的眼光呢?一旦把你们在一起的事公之于众,也许风平浪静,也许狂风骤雨,你都想好了?周围人异样的眼神,背着你指指点点,还有各种不堪的窃窃私语,你都准备好去承受了吗?” “如果跟他在一起,必须要承担这些,我愿意接受。”叶和欢说:“他选择和我走下去,面对的压力绝对比我大,要舍弃的东西也一定比我多,他都还没说放弃,我为什么要先临阵脱逃?” 叶纪明看出孙女是铁了心要跟郁仲骁一块儿。 但他也表明自己的态度:“我知道说服不了你,但作为你的爷爷,我不同意你去过这种受人非议的生活,与其让你去遭人白眼,叶家宁愿一辈子养着你。” 叶和欢站了起来。 她看着坐在那的老人,想到幼时爷爷对自己的爱护,鼻子泛酸。 “爷爷,原谅我不能在你跟前尽孝,对不起。” 说完,越过沙发走去门口。 叶纪明侧过头,看着她离开的纤瘦背影,张了张嘴,终究没出声挽留她,转回头的时候,却湿了眼圈。 叶和欢下楼,在玄关处看到了进屋来的叶知敏。 “欢欢,你回来了?” 叶和欢低低地唤了声小姑,然后便拿着车钥匙离开了叶家。 从屋外收回视线,叶知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直存在感很低的樊阿姨走过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 叶知敏推开书房的门,看到父亲像老僧入定一样坐在沙发椅那边。 她喊道:“爸。” 听到声音,叶纪明回过神,他看了眼进屋的女儿:“来了?” 叶知敏点头,看到父亲起身走到书桌前,她稍作迟疑,还是问出了口:“我刚看到欢欢出去,樊阿姨说,她今天是带了个男人回来的,是不是——” 叶纪明没否认。 叶知敏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她试探地道:“爸,郁家那边,如果知道胭胭是……” 没说完,叶纪明已经打断她。 老爷子冷哼一声:“我们叶家的孙女,还不至于要母凭子贵。” “爸你是怕欢欢这样嫁过去受委屈?” 叶知敏稍一细想,发现真有这方面的顾虑。 毕竟和欢跟郁仲骁两人的身份不一般,靠着孩子入郁家门,难保郁家那边不心存芥蒂,到时候亏待这对母女。 即便有郁仲骁护着,但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护得住。 韩敏婧当年因为爱情嫁给叶赞文,结果跟孩子在叶家过得并不快乐,最后郁郁而终。 作为叶家人,不会再希望发生类似的情况。 只可惜,那孩子不懂长者的苦心…… —————— ps:郁家的户口本被郁总参谋长偷藏在军装里带回首都了。下一章应该在晚上,我先去睡会儿,群摸摸哒。 最美年华遇到你【245】大结局(四) 从叶家出来,叶和欢开车去了清和园。 当她站在过道里按响门铃,听到里面传来的脚步声,一颗飘摇不定的心趋于安稳。 【也许前路坎坷崎岖,但我会一直往前走,只要你还在。】 她默默地告诉自己。 ………… 这天的晚饭,叶和欢主动请缨,她以病号要好好休息为由,把郁仲骁推出了厨房,自己戴上一次性手套,拎着那条清洗干净的鲫鱼跃跃欲试,以前她买鱼,都是买超市里那些被清理干净的,还没亲自动手解剖过鱼肚子。 因为这种行为在她看来太过血腥,也克服不了心理障碍。 剪刀尖一碰到鲫鱼的腹部,手里的鲫鱼立刻甩动鱼尾,溅了叶和欢一脸的水渍。 她因为受惊叫了一声。 郁仲骁听到尖叫,推开厨房门闯进来,看到的是叶和欢两手抱头呆立在那的一幕。 她右手还拿着剪刀,脸上的表情惊魂未定,脚边是一条还在扑腾的鲫鱼。 郁仲骁看着她这副狼狈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他走过去,捡起鱼丢进水槽,扭过头看着叶和欢,低着声道:“平时不是挺能耐的,还怕鱼?” 叶和欢已经平静下来。 她略略不自在地抿了抿唇角,为自己辩解:“我不杀生。” 郁仲骁笑了一声,挽起衬衫袖子,用手指捏了捏她秀挺的鼻梁。 折腾到最后,这顿饭还是郁仲骁做的。 叶和欢在旁边打的下手。 …… 吃饭的时候,叶和欢虽怀揣着心思,但也没在饭桌上问及郁仲骁,傍晚在书房爷爷跟他的谈话内容。 直到晚上躺在*上,她才拐着弯开口:“你就不说点什么吗?” 郁仲骁摸着她的头发,问:“你想听什么?” “不是我想听什么,是你主动交代。” 叶和欢坐起身,乌墨般的长发垂在肩头,她伸出手戳了戳他结实的腹肌,神情严肃地纠正他的错误用词。 昏黄灯光下,郁仲骁靠在*头,看着她细白的脖颈,目光有些慵懒。 他握住她乱戳的小手,“你先给点提醒,我才知道一个方向。” “难道你还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的?” “……没有。” “你看你犹豫了!” 郁仲骁:“……” 叶和欢像揪住了他的小辫子,乘胜追击:“快说,是不是背着我在外面包二/奶?还是偷偷跟那个彭护士有联系?” 郁仲骁没想到她这么能扯,心里失笑,开口道:“你提无关紧要的人做什么?” “哪无关紧要?” 叶和欢撇嘴角,睨视他骨节好看的大手,酸溜溜地嘟哝:“每天十八/摸,还玩制服誘惑,把持住的都阳/痿了。” “我阳不阳痿你不知道?”郁仲骁说。 叶和欢脸颊微红:“臭兵痞!” 郁仲骁已经扯过薄毯:“睡吧。” “!” 叶和欢见他左手压在脑袋下,真的闭着眼睡觉,一改刚才骄纵的表现,吭吭哧哧地道:“我跟你开玩笑的,你不会当真了吧?还有,下午我爷爷跟你说了什么?” “……”郁仲骁没反应。 “还是说,你真瞒着我跟彭护士有来往?” 郁仲骁终于睁开那双深邃的眼,他瞥向跪坐在旁边的女孩儿,目光趋向温和:“我瞒得过你吗?” “我又不是母老虎……”叶和欢嘴里不满地反驳,心里却像搅了蜜一样。 郁仲骁瞧着她嘴硬的样子,低笑了下,把她拉到怀里,让她枕在自己胸口,他冒着青色的下巴轻蹭她的头发,说:“嗯,你不是母老虎,是蛊惑人的小妖精。” 这*,叶和欢终究没能从郁仲骁那里套到话。 她想到爷爷坚决反对的态度,环着郁仲骁脖颈的纤纤十指下意识收了收。 郁仲骁察觉到她的异样,低头问她怎么了,叶和欢幽幽道:“别以为我没了娘家人,以后就能随随便便欺负我。” 半真半假的难过语气,让郁仲骁搂紧了她的侧腰。 两人说着话,叶和欢的意识渐渐迷糊,直到彻底没了声。 郁仲骁低头凝着她的睡颜,很安静,白日里明艳的眉眼此刻却显出几分稚气来,他想起傍晚叶纪明的那句话—— “等你父母都点了头,再来跟我说让我把孙女托付给你的话。” ……………… 郁仲骁没在b市待几天,就有电话来召他回去。 叶和欢暗搓搓地想,这其中应该不乏郁总参谋长的小动作。 是怕她带坏他的宝贝儿子,所以提前结束郁仲骁的休假,不管三七二十一都要把人弄回部队? 反正在郁总参谋长眼里,她就是标准的妲己褒姒。 叶和欢原本准备跟郁仲骁一起返回丰城,在买车票的时候,她接到小姑的电话,叶纪明前两天重感冒,发热发到39°6,她从那天之后没再回去过,所以并不知晓。哪怕再不愿意跟郁仲骁分开,最终,她还是选择先留在b市。 郁仲骁离开的那个下午,叶和欢就重新搬回了大院住。 叶纪明的热是退了,但身体依旧虚弱,加上年纪老大不小,有段时间都躺在*上。 看到出现在家里的孙女,老爷子也没像以往那样招到眼前瞧瞧,态度略冷淡,似乎还在生着气。 最后,还是叶和欢从樊阿姨手里抢过碗,板着脸强行喂老爷子喝粥。 期间秦寿笙也来叶家探望叶纪明。 秦寿笙的网上情/趣用品店铺已经准备开张,这些日子,一直在到处积极地拉股东,消息不小心传到秦父那里,秦父在电脑上输入别人给的网站,看到店铺首页‘润滑油液剂’几个字,气得满书房找家伙,最后举着高尔夫球杆气势汹汹地冲出去,追着蹲在沙发上啃西瓜的秦寿笙满小区跑。 经过精密的策划,秦寿笙已经打算再次出逃,脱离秦父的五指山。 看完病人,秦寿笙回家前,想起什么,又折回来告诉叶和欢:“白筱的肚子下个月可能就生了。” 当初跟白筱不联系,包括不去参加她跟郁绍庭的婚礼,是怕郁仲骁找过来。 叶和欢点头:“我知道,前几天刚跟她视频过。” “那你跟郁仲骁呢?” 秦寿笙把话题引到了她身上:“戒指都收了,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叶和欢轻转了下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提到婚礼,她低垂了眼睫,神思略有恍惚,以她跟郁仲骁的身份关系,永远都不适合举办婚礼,她不是白筱,她叶家孙女的身份二十几年来人尽皆知,郁仲骁也不是他的弟弟,他的职业,他所代表的郁家,都不会允许他把出格的事摆到明面上来做。 秦寿笙捏着根辣条充当话筒举到她跟前:“叶小姐,对于成为首长背后的秘密女人,你有什么成功的秘诀?” “滚你!”叶和欢气乐了,拿过抱枕就往他身上招呼。 两人闹腾累了,一起靠着沙发坐在地上。 “还记得陈浩吗?” 叶和欢扭过头看秦寿笙,陈浩,简直是她的噩梦,她当然不会忘,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提到这号人。 秦寿笙说:“我们班上次同学会,有人说他去年出狱了。” “是吗?” “你绝对猜不到,他老婆是谁。” 秦寿笙本来还想故装装神秘,但见叶和欢兴致乏乏,索性一股脑全说了。 “就是你们宿舍那个周蔓,听说混的不错,在一家服装外贸公司当设计师,偏偏瞧上了陈浩,她跟陈浩今年五一扯的证,大伙儿都在说,你这个室友不是脑子被门板夹了就是被驴给踢了。” 周蔓的长相,在叶和欢的记忆里已经模糊,但叶和欢还记得周蔓对陈浩的那股执拗。 或许真像她当年自己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业障。 陈浩是周蔓的业障。 郁仲骁何尝不是她这辈子跨不过去的坎,注定栽倒在里面爬不出来。 ——————大结局分割线—————— 九月中旬,叶家发生了另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在叶静语尾七过后,殷莲的精神状态就不是很好,根据梁阿姨的描述,太太每天还是自己做早餐,一做就是三份,有时候她还看到太太坐在那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等她走近才听清楚太太喊的是‘小语’。 殷莲活在了自己臆想的世界里,幻想叶静语还没过世,叶赞文也还没搬走。 这两个月,叶赞文去虹德苑的次数已经屈指可数,甚至连大院也不太回,更多时候是宿在公司的休息室。 男人总拿工作来逃避生活中的负面情绪,现在的叶赞文就是这种情况。 如果说曾经的殷莲是朵解语花,那么现在的殷莲,在叶赞文眼里就是一切罪孽的化身。 意外就发生在一个周末。 叶和欢接到电话时,叶赞文已经鲜血淋漓地被抬上救护车。 至于动手砸人的殷莲也被保全制服送去了派出所。 叶赞文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被砸破了头。 据现场的文员绘声绘色的讲述,一个疯女人突然从电梯里冲出来,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跑进叶董办公室,然后是一阵激烈的碰撞,等众人赶过去,只看到殷莲目光呆滞地站在那,脚旁边是一地沾了血迹的花瓶碎片。 得知事情经过的叶纪明黑了脸,但还是请律师去派出所带出了殷莲。 殷莲被直接送回虹德苑。 第二天一大早,梁阿姨的电话就打到叶家,话都讲有些不利索,因为殷莲半夜里给自己剃了个光头。 梁阿姨早上推开主卧的门,只看到一地的头发,还有背对着门坐的殷莲。 当叶和欢听樊阿姨说殷莲吵着要当尼姑,不是不惊讶,这样疯疯癫癫的殷莲,比韩敏婧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说是给静语小姐祈福。” 樊阿姨忍不住叹息,就差没感慨一句造孽。 ………… 叶纪明的感冒痊愈后,叶和欢打包好自己的行李,买了高铁车票去丰城。 “爷爷,我走了。”离开前,她特意去书房跟叶纪明道别。 叶纪明自顾自作画,看都没看她一眼。 叶和欢在门旁边站了很久,望着不搭理自己的爷爷,眼眶有些胀热,最后还是转身下楼去了。 ………… 高铁到达丰城,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叶和欢拖着拉杆箱从车站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那的郁仲骁,他开的是一辆普通牌照的黑色轿车,还穿着迷彩作训服,袖口挽起到胳臂肘处,深麦色的小手臂很结实,让人觉得充满了力量。 她丢下行李,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跑过去扑进了他的怀里。 郁仲骁回拥着她,良久,他才放开她,“先回家。” —————— ps:本打算两万字大结局,但情节发展起来后,字数超过我的预料,应该会再多出七八千字,所以剩下的明天更完。 最美年华遇到你【246】大结局(五) 车子行驶在黑夜里,街边霓虹灯阑珊的光晕映着车窗。 郁仲骁开车很稳,不像其他男人握着方向盘像飙车,随时随地准备踩急刹车。 两人近半个月没有见面,虽然每天会通电话,但相思之意,不言而喻。 叶和欢扭头,问他:“是不是等很久了?” “没多久。”郁仲骁说。 叶和欢的视线落在他的作训服上,从部队到高铁车站,最多只要四十分钟,她上高铁时给他打的电话,昨晚也提前告诉过他,如果真没多久,那应该先回宿舍换身衣服再来接她。 她侧靠着座位,追问:“你几点从部队出来的?” 郁仲骁轻转方向盘,遒劲的手腕,“6点多。” “那现在几点钟?” “……” 叶和欢看了看腕间的手表,替他回答:“晚上8点48分32秒。” 郁仲骁被她较真的行为弄得无奈,伸过右手握住她的,一边开着车一边道:“报的这么清楚干嘛?” “戳穿你的谎言~”她说。 郁仲骁笑,一路上,没有再松开她温绵的小手。 叶和欢闲得无聊打开了fm电台,恰巧放着一首男女对唱的老歌,是九十年代很经典的情歌,熟悉的旋律回绕在车内,不同于流行音乐的摇滚轻hight,但听着听着却仿佛钻进了人的心坎里。 【希望你能爱我/到地老/到天荒】 【希望你能陪我/到海角/到天涯】 【就算一切重来,我也不会改变决定,我选择了你,你选择了我,喔~】 【我一定会爱你到地老/到天长,我一定会陪你到海枯/到石烂】 【就算回到从前,这仍是我唯一决定,我选择了你,你选择了我,这就是我们的选择……】 ………… 他们回的是星语首府。 门是郁仲骁开的,上次在丰城,叶和欢趁空又去配了把钥匙。 站在玄关处,她发现,开了灯的房子很明亮,空气里也没有二十来天不住人的灰尘味,像是提前打扫过,在她打量公寓的时候,郁仲骁已经把钥匙搁在鞋柜上,他说:“先去洗个澡。” 家里装的不是即热式热水器,需要插电烧水。 叶和欢听他这么一叮嘱,更加肯定心里的猜测,躺在浴缸里时,她望着漂浮在空中的雾气,湿哒哒的头发贴在锁骨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水,当洗手间门被打开时,她扭过头瞅过去。 郁仲骁拿进来干净的衣物,见她懒洋洋地躺在那,低声问她:“洗好了吗?” 他的嗓音很温柔,似怕惊扰了她昏沉的意识。 叶和欢点点头,朝他张开了手臂,没有任何的语言,但郁仲骁看懂她的意思,他扯过搭在毛巾杆上的浴巾,包裹住她湿漉光洁的身体,没有沾染慾望的动作,只是单纯把她擦干抱出浴缸。 把人放在地上,郁仲骁轻拍了下她的臋,“自己穿衣服。” 说完,他过去放了浴缸里的水。 叶和欢套了睡裙,再拿过內褲穿上,黑色蕾絲滑过白希的大腿,隐没于裙摆下。 郁仲骁转过头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幕,他从盥洗台下的抽屉里拿出吹风机递给去,吩咐她去外面吹头发。 晚上,躺在*上,很多事都发生的顺理成章。 叶和欢用光滑的细腿蹭着郁仲骁的腿,郁仲骁一个翻身覆在她上面,说:“想要了?” “嗯。”双手情不自禁地环上他的脖颈。 男人的大手带着粗茧,每次抚上她的身体时,叶和欢都不可遏制地颤栗,她觉得自己在郁仲骁的撫摸下化成了一滩水,当彼此真正结合的刹那,她没有刻意压着自己的声音,当身下的大*开始晃动,郁仲骁低头,张嘴咬住了她绵软的洶脯。 短暂别离后的歡/愉,激烈而忘情,犹如一场肉搏。 多变的姿势,放肆的叫声,透着狠劲的四肢纠缠,两人似乎要用尽所有力气。 …… ——————大结局分割线—————— 叶和欢在丰城住了一个多月。 郁仲骁回部队的日子,她在家里上上小网,当当秦寿笙网店里的客服,为了表示感谢,秦寿笙在进货时,特意给她捎了几套情/趣睡衣,叶和欢收到包裹,拆开袋子发现还有一张好评返现5块的纸条。 任秦寿笙在视频时说的唾沫横飞,真付诸于实践了,叶和欢发现郁仲骁好像不吃制服誘惑这套。 她穿着睡裙在郁仲骁面前走来走去,他照样看自己的书,眉头动都没动一下。 到最后,他终于抬了头,幽深的视线落在她袒胸露背的裙子上,说的却是:“穿这样,不冷吗?” 叶和欢被噎,看了眼客厅的立式空调,像被当头浇了盆凉水。 “冷,冷,冷!冷死我了!”她拿眼瞪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然后气呼呼地回卧室,再出来身上已经披着小毯。 郁仲骁看着她板起的小脸,觉得好笑。 索性放下书,拉过叶和欢的手腕,把人带到怀里坐在自己腿上,问起她爷爷的生日。 …… 叶纪明的生日在月底那几天,虽然没大肆操办寿礼,叶和欢还是回了b市,郁仲骁因为工作缘故,不能同行,但送给老人家的礼物是他亲自带着叶和欢去挑买的。 叶和欢在b市待了一星期,期间还去了趟陆家窜门。 陆含胭已经上二年级。 小丫头跟叶和欢抱怨功课压力太大,恰巧被从厨房出来的叶知敏听见,叶知敏瞪她一眼:“确实挺大的,都没时间吃零食了。” 陆含胭抿着小嘴,安分地搂着抱枕坐到了边上。 …… 再回到丰城,天气越发冷,不正常的气候导致十一月份的街头已经有人穿棉袄。 月中旬,白筱第二个孩子的满月酒到了。 郁仲骁打完电话从阳台回进来,一边解开军衬的纽扣,一边把手机搁在茶桌上,看到叶和欢盘腿坐在那老神在在地数人民币,叶和欢把两千块钱装进一个红包里,封好口子后递给他:“喏,这是你的。” 郁仲骁翻看了下手里的红包,自然也发现沙发上另一个红包。 叶和欢主动解释:“这我的,一千块,你是亲伯父,得多点,不过他们夫妇不缺钱,作作样子就好了。” 郁仲骁:“……” 直到满月酒那天,叶和欢还是坚持各自去,不肯跟郁仲骁一起。 “你打光棍这么多年,冷不防带个女的回去,一定会被围攻,我最烦这个了,到时候乱说话得罪人就不好了。” 郁仲骁不在意。 叶和欢坐在副驾驶座上,抱着自己的包,“那我不进去了。” 两人僵持间,郁战明的电话来了。 叶和欢趁机下车,对望过来的郁仲骁用口型说了句‘我先去找白筱’,不等他下车阻拦,一溜烟就先跑了。 进了电梯,叶和欢仰头看着跳动的数字,不去见郁家人,是不想把场面弄的尴尬。 ……也不想让郁仲骁为难。 —— 白筱的第二胎还是个大胖小子,叶和欢抱孩子的姿势略显僵硬,生怕孩子因为不舒服哭闹。 酒席开始,叶和欢也没出去,陪郁景希下了两盘跳棋。 “你怎么也不去吃饭?” 叶和欢在格子里放下一颗弹珠,抬起头问坐在对面的孩子。 郁景希用一种‘你这个愚蠢的人类’的眼神瞄她,脸上高深莫测的表情,更是让叶和欢一头雾水加无语。 白筱把孩子交给婆婆后,自己回到贵宾室,还替没去吃饭的两人拿来了食物。 叶和欢吃完两个蛋挞,扯了纸巾擦手时,郁仲骁的电话打来了。 虽然只是孩子的满月酒,但因着郁战明的身份地位,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郁绍庭混迹商场,素来不喜跟官场上的人打交道,这时就需要郁仲骁出面应酬,所以看到来电显示,叶和欢还是略诧异,没聊到他这么快就脱身了。 郁仲骁要来贵宾室找她,叶和欢没答应。 碍于旁边有人,她含糊地说:“你在电梯那边等着,我马上过去。” “男朋友?”白筱问。 叶和欢没有否认,只说下次告诉她,拿上包就匆匆走了。 …… 隔着一段距离,叶和欢就看到等在电梯门口的男人。 这是她第一次见郁仲骁穿西装,下午刚看见时,视觉上很不习惯,虽然也很英挺,但比起那身松枝绿的军装,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叶和欢觉得,郁仲骁这个人,或许已经跟那种暗色调的绿融为了一体。 从酒店离开,他们没有立即回星语首府,叶和欢心血来潮,要去江边散步。 江边,灯光璀璨,偶尔还传来轮船开过的响声。 夜风迎面刮来,拂乱了叶和欢额前的刘海,她眯起眼,合拢双手捂着嘴,忍不住感叹了声:“怎么这么冷?” 下一瞬,她冻红的手已经被拉过去。 郁仲骁站在桥边缘,把她的小手包裹在自己宽厚的掌心里,修长手指轻搓她的手背,然后低下头给她呵气。叶和欢像个木头人一动不动,任由他帮自己暖手,凝着他在灯光下晦暗不明的侧脸,手上的温暖渐渐传递到了心口位置。 “烟酒味好重!”她撇嘴抱怨。 郁仲骁轻笑。 刚才宴席上需要应酬,又是抽烟又是喝酒,有味道在所难免。 他牵着她的手继续前行。 晚上,江边散步的情侣很多,大多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很少有他这种年龄的。 叶和欢突然说:“等一下。” 郁仲骁缓下脚步,刚要偏过头看她,喉结处已经多了只葱白的小手。 叶和欢盯着他略皱的衬衫领口,细心地帮他把被大衣压着的衬衫领角翻出来,然后掸了掸他的肩头。 “好了!” ………… 这晚回去,郁仲骁格外情动,都不用等她穿上性/感睡裙。 结束后,叶和欢趴在他的胸膛上,拧着眉问他:“如果我不在身边,你这样子,是不是要找特殊服务了?” 郁仲骁搂着她,闭着眼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叶和欢微怔,待明白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噗嗤一下笑出来,到最后变为大笑,“不准装睡。”一边说一边拉过他的右手,凑到嘴边奖励地亲了口,“让我看看五指姑娘长什么样~” 郁仲骁拽过她锁在怀里,在她耳边低声道:“别闹了,好好休息。” 叶和欢唇边抿着笑,又仰起头亲了亲他的嘴角。 郁仲骁睁开眼,看着她似笑非笑的样子,他的脸上也流露出淡淡的笑容,不知是被自己逗乐,还是被她的情绪渲染,他说:“不想睡了是吧?” 叶和欢摇头,唇边笑意不减。 郁仲骁收紧了圈着她身体的手臂,下巴挨着她的额头:“明天还得回部队。” 叶和欢嗯了一声,回拥住他精瘦的腰,安心闭上了眼眸。 ———— ps:怕大家一直等着,所以先传四千字上来,还有一更会在凌晨,建议早点休息,明天醒过来看剩下的内容。 最美年华遇到你【247】大结局终! 郁仲骁醒的时候,下意识往旁边摸了摸,只摸到空空的*单。 走出卧室,看到站在餐厅里的叶和欢。 她身上系着围裙,长发盘起,穿着宽松的灰毛衣跟牛仔裤,正把盛着荷包蛋的碟子放在餐桌上。 “起了?”叶和欢有所感应地抬头,看到了出来的男人。 郁仲骁的视线从那些早点掠过,菜泡饭,荷包蛋,油条,还有酱瓜,他们在一起的日子,还是她第一次先起来做早饭。 “去刷牙洗脸吧,”她边说边拿起勺子,几缕发丝从额角滑过:“我帮你盛好泡饭。” 等郁仲骁从卫浴间出来,叶和欢已经把他要穿的衣服都摊平放在沙发上。 吃完早饭,郁仲骁准备回部队。 “我送你下楼。” 郁仲骁扣好军衬袖口的纽扣,抬头,落在她脸上的目光真挚温和:“今天怎么这么体贴?” 叶和欢抿了抿嘴:“我以前难道不体贴吗?” 郁仲骁笑了。 “……”叶和欢强行挪开眼,默念清心咒,果然,男/色/误人。 她最终把人送到了楼下。 郁仲骁降下车窗,让叶和欢先上楼,等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他才放心地点火,发动车子离开星语首府。 ………… 今天,郁仲骁是要去旅里开会。 半路上,他接到部队战友打来的电话。 郁仲骁目视前方的路况,不知为何,有些听不进对方在讲的事,挂了电话后,这股浮躁感越来越真实,不由伸手扯开了挺括的领带,在十字路口等红灯时,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似乎有个念头即将在他脑海里破茧而出。 重新发动车子的时候,方向盘一转,他把车拐向了回星语首府的那条路。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郁仲骁解开安全带下车,上了楼。 公寓门紧紧关着,他按了门铃,没有脚步声靠近,掏出钥匙开门进去,屋子里暗沉沉的,窗帘紧紧拉上。 玄关处两双拖鞋还整齐摆着,却已经没了那双nb的休闲鞋。 甚至没换鞋,郁仲骁大步走去卧室,推开门,*上被收拾得很干净,他又陆续打开了其它两个房间的门,餐厅桌上的残羹冷炙也没了,厨房里,洗干净的碗筷都已经收进橱柜里。 心中的烦躁越发浓烈,他解开军装的纽扣,站在厨房门口打电话给叶和欢。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启用短信呼服务,sorry……” ———— 从五楼到一楼,郁仲骁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少时间,他刚解锁轿车打开驾驶车门,一声‘小姨父’让他慢下动作,转头就看到了气喘吁吁朝这边跑来的秦寿笙。 秦寿笙觉得自己真造孽,大清早被人打电话从*上挖起来,还得再跑到这里来传信。 郁仲骁漆黑的眼眸盯着他,薄唇紧抿,没有说话。 这是秦寿笙第一次在郁仲骁身上感受到‘冷’这个字,就是那种‘别惹我,否则后果很严重’的冷。 他右手下意识搓了搓自己的裤兜,突然有些替自己担心。 但想到那人哭着鼻子的叮嘱,还是硬着头皮从裤袋里拿出了一封信,观察着郁仲骁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地说:“这是和欢让我过来给你的,说你看了之后什么都明白了。” 秦寿笙亲眼目睹了郁仲骁看信时的脸色变化过程。 这样的郁仲骁,让他觉得恐怖。 所以,当郁仲骁咬着牙扯起他的衣领时,秦寿笙没有任何反抗,闭着眼哀声求饶:“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 “她人呢?” 郁仲骁只问了三个字。 …… 当秦寿笙说出机场两个字,郁仲骁猛地推开他,上车,点火,挂档,倒车,转弯,然后那辆黑色轿车以不低于八十码的速度冲了出去,一眨眼就消失在了路口。 卧槽卧槽! 秦寿笙在原地跳脚,连忙拿出手机给叶和欢打电话,结果发现——关,机,了! ——————大结局分割线—————— 轿车急速行驶在马路上,被探头连拍几张照都依旧没有减慢速度的趋势。 郁仲骁掌着方向盘的大手,手背青筋根根凸显,副驾驶座上的手机拼命响着,他恍若未闻,大脑里只有那封信的内容,不过寥寥数语,但每个字,甚至标点,他都记得异常清楚。 她说,小姨父,我这几天很慎重地想了想,只能说,对不起,现在的生活对我来说太过枯燥,让我失去了人生的目标,世界这么大,我想出去走走看看,什么时候我玩够就会回来,如果你遇上好的姑娘,觉得合适不想等我,我也能理解的,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在飞机上了,请原谅我的任性,对不起…… 如果这番话是叶和欢当着他面亲口说的,那叶和欢会有幸听到郁参谋长第一次说粗话,你他妈欠教训! 他想起她清晨的殷勤,还有昨晚的那一句‘如果我不在了’。 一切似乎早有迹象,只不过是他自己迟钝了。 车子骤然停靠在机场的大门口,郁仲骁却迟迟未下去,他坐在车里,外面是来往的车辆,里面却一派安静,透过挡风玻璃,他看着那些进出机场的旅客,腮处因为紧咬牙关而凸起,眼圈也渐渐浮起红晕。 ………… 军区大院,郁家。 郁仲骁回到家里的时候,外边天已经黑透,他手里拿着军装外套,暗绿色领带松开挂在衬衫领下,走到玄关处便看见了自己的父亲,郁战明像是特意在等他,嘴巴紧紧抿着,脸黑得不像样,见他抬起头,转身往楼上去了。 书房门一合上,郁战明挤压了一天的怒火就全盘爆发。 “让整个旅的干部等你开会!好大的面子!你是国家领/导人呢还是外国首/脑?打电话不接,部队不回!你怎么还知道回家?!” “不说话?你不是很能耐了吗!”郁战明手拍得书桌阵阵作响。 郁仲骁低声说:“没别的事,我先回房间。” 郁总参谋长的血压直线飙升,看着他这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恨得不行:“瞧瞧你那怂样!” 走出书房,郁仲骁径直回了自己的卧室。 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郁战明坐回了椅子上,气得弯腰双手撑着膝盖,除了愤怒还有失望,自己苦心教养这么多年的儿子,为了个女人居然弄成这副德行,如果不是身份职业限制,恐怕这会儿都已经飞在空中了! 这一晚,郁仲骁没再从房间出来。 翌日早上,郁战明坐在餐桌前看报纸,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抬起头,郁仲骁已经进来餐厅,他的眼底布满血丝,似*未眠,但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也不像昨晚回来时那么失魂落魄。 只是当他开口说要出国时,郁总参谋长的欣慰瞬间转为气怒。 “出国?你他妈还知道自己是做什么的!” 说完这句话,摔下报纸而去。 郁仲骁背靠着椅子,搁在桌边缘的双手缓缓握成了拳。 —————— 秦寿笙打着哈欠开了防盗门,瞧见门外的男人,吓得立刻要关门,连垃圾袋也不扔了。 只不过反应太慢,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已经握在了门的边缘。 对于叶和欢到底去了哪儿,秦寿笙也不知道,他都觉得自己被叶和欢坑了,说好的在巴西地面着陆就联系,却至今没接到任何国际长途电话,叶家韩家那边也同样没有叶和欢的消息,好像一夕之间就从人间蒸发了。 那封信,是叶和欢放在秦寿笙住处下面的小信箱里的。 前天早上才打电话通知他去取。 当郁仲骁听到秦寿笙说叶和欢是哭着打电话的,他站起来,什么也没再问,就这么拉开门安静地离开了。 走出住宅楼,猛烈的阳光刺入了他的视线。 郁仲骁微微眯起眼。 旁边有个小男孩牵着气球跑过去,身后是喊着小心的年轻母亲,他的视线下意识跟随了她们。 很久,都没有收回目光。 …… 这天晚上,郁总参谋长回到家,本能地往二楼瞧了眼。 “小首长下午的时候回部队去了。”家政阿姨猜到老首长的心思,主动说道。 这几天小首长都没去部队,老首长也没急着回首都,老太太在孙子满月酒后就跟小姐妹去了峨眉山看猴子,父子俩之间像串着个炸药包,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引燃导线,以致于整个家里的气氛都不太对劲。 得知二儿子终于清醒了,郁总参谋长连日紧皱的眉头才稍有松开。 他当然清楚郁仲骁这两天干了什么,把以前侦查敌人的手段都用在一个女人身上! 郁总参谋长也没拦着,任由他自己去折腾。 现在人找不到,死心了,总算肯乖乖回去工作。 回到书房,郁总参谋长打了通电话,告诉那边明天回首都,挂电话前,却又问了对方一句,人安顿得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的正是郁战明的秘书。 “很配合,没有喊苦喊累,就是刚入藏那天晚上流鼻血晕倒了。” 郁仲骁嗯了一声。 撂下电话前,他又不自觉地交代道:“让部队多照看着点,南方人底子弱。” ——————大结局分割线—————— 三个月后。 来年二月的丰城,下了一场雪,整座城市仿若披上一件银装,也是这场突来的大雪,推迟了某旅即将到来的军演。 郁仲骁停好车,进了家门,发现大侄子正坐在客厅里边玩乐高边看新闻联播。 这几个月,他基本都住部队,很少回来。 “是爷爷看过的,”郁景希搭着乐高,说:“他说要看西臧的天气,看到一半接电话去了,还没回来呢!” 郁仲骁摸了摸侄子的小脑袋,准备上楼的时候,小家伙又嘀咕:“爷爷最近老看天气预报,搞得我都没法好好看电视。” 脚步滞缓,郁仲骁回过头,问侄子:“爷爷看哪儿的天气?” “西臧啊,别的不看,就看西臧!” …… 书房门被打开,郁战明几乎是同一时间挂了电话。 他看着进来的儿子,皱眉,语气不善:“你几岁的人了?进来还不知道敲门!” 郁仲骁的眼睛扫过被搁在书桌上的座机,在郁景希说出西臧两个字的时候,很多事都已经渐渐揭开了迷雾,让一个人毫无声息地消失,能做到的,只有军/方,如果说三个月前郁仲骁只是猜测事情跟父亲有关,那么现在,他已经完全可以笃定这个想法。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让她去西臧?” 郁战明看着目光灼灼的儿子,见事情败露,没再遮掩,却也沉下嘴角没开口说话。 ——————大结局分割线—————— 高原生活,对初来乍到的叶和欢来说,简直是一场生理外加心理的折磨。 入藏的第一个月,她三天两头要挂氧气罩,寒冷的气候,更是让她每天裹着被子不想起来,每每这时,她都会想起自己幻想跟着郁仲骁来西臧过美好生活的傻缺样,理想那么丰满,但现实却骨感得要命,刚开始的那几天尤其难过,她总是忍不住躲在被窝里落泪,想着郁仲骁,想着南方城市的温暖。 即便度日如年,她还是坚持了下来,没有吵着要回丰城回b市。 “又下雪了!” 走出食堂,同行的女兵仰望着天空感叹。 叶和欢伸出手,一片雪花静静地落在她的掌心,最后融化成一滴水珠。 不管是丰城还是b市,很少下雪,哪怕是大冬天,也只是冷风瑟瑟的干燥,不像这边,有种常年积雪的错觉。 同行女兵要去趟训练场,叶和欢准备回宿舍,两人在岔路口分别。 不过几分钟,地面已经覆了薄薄的雪。 叶和欢口中呼出白雾,黑色短发上也飘了几片雪花,她忍不住拉高作训服的衣领,从食堂到宿舍,差不多五百米的路,她比较畏寒,眼看雪越来越大,索性跑了起来,却在跑过一个拐角的时候,顿住了脚步。 远远的,看到一道挺拔的身影,以为是幻觉,她眨了眨眼睛,却还在。 当那人越走越近,叶和欢的双脚像灌了铅定在原地。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张出现在梦里无数次的脸,鼻子泛酸,眼泪仿佛在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 郁仲骁站在她面前,低低地笑了笑,“怎么,不认识了?” 叶和欢喉咙里堆积的哽意更浓,她想问你怎么来了,又怕自己一出声尽是鼻音,她的视线从他脸上滑向他的脖颈,又落在他黑色的大衣上,他穿的不是军装,雪花印在大衣肩头又瞬间消失。 “吃过饭了没有?”他问得那么随意,好似他们之间不曾分开数月。 叶和欢点头:“嗯。” 两人面对面站在路边,旁边有士兵迎着雪跑过。 郁仲骁打破沉默:“没话对我说?” “……” “我还没吃饭。”他说。 叶和欢抬起眼看他,只看到郁仲骁嘴边浅浅的笑意,然后听到他问:“食堂在哪儿?过了饭点应该还有饭吧?” 她闷声道:“我不知道,先去看看。” 打算转身带他去食堂,却发现双腿冻僵了,她看向他,有些委屈地抿嘴,“走不动了。” 这样的撒娇,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从前。 郁仲骁在她跟前蹲下了身。 他侧过头,开玩笑地说:“有纠察兵,抱不了,只能背你。” 叶和欢望着他宽阔的背脊,然后趴了上去,下一瞬,郁仲骁已经背她起来。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他们的头上,休闲皮鞋踩到地上,发出吱呀吱呀的轻微声响,叶和欢的下巴抵着郁仲骁的肩膀,双手忍不住圈紧他的脖子,呼吸间,是他身上温热又熟悉的味道,让她觉得踏实又感动。 “这边都不能网购。”她突然在他耳边说,幽怨的语气。 郁仲骁轻笑:“你还有机会上网?” “……我就举个例子。” “没关系,回去后可以多买些。” “而且我的头发都剪了,说是部队里不能留长发,是不是很丑?” “长发短发都好看。” “你一定是骗我!” “不骗你。” …… “你小姑给我打电话了。” “什么时候?” “昨天,她跟我说了一件事,关于胭胭的。” “……什么事?” “想知道?” “不想!” “好,那不说了。” “……” “食堂在哪个方向?” “想知道?” “嗯。” “不告诉你~”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雪白的地面上,只留下一串清晰的脚印。 ※※ 这样的爱,在你之前不曾有,在你之后不再有。 全剧终。 (2015年6月2日凌晨,完) —————— ps:这个开放式结局,是我在写番外八年前第一章时设计好的,他们的故事开始于冬天,也结束于冬天,其实该交代的都交代好了,大家期待的三胞胎,我做完微创手术会回来补充后续。因为个人身体的缘故,这个文经历了两个冬天,加一个春夏秋,久病之躯,很感激大家的耐心陪伴,也是你们让我没有轻言放弃这个番外,让我能把它以最理想的状态呈现出来。曾经的我,喜欢皮肤白希、又高又瘦的男生,却也在文字间不知不觉爱上二哥这样的男子,他不英俊,接近于现实里的一个普普通通男人,会有很多无奈,却也因此更容易成为每个女人心中的英雄。 关于新文厉老板跟顾冉宁的故事,如果感兴趣的读者可以关注微博,更新动态到时通知,微博名是可哥俊美不解释,很多事在这里不便再多说,最后,祝大家生活愉快,健健康康每一天。 对了,上一章,有读者看不懂景希为什么不去吃饭,我只想说,这厮当时有点抑郁症,喜怒无常,大家忘了吗? 接下来放个小彩蛋(放在作者有话说下面,赌多少人会看到) 《你还不曾来,我怎敢老去?》 2000年夏初。 叶和欢贴着墙根站着,房间里没有开空调,她的后背衣衫已经被汗浸湿,额头也滑下豆大的汗水,但垂在身侧的双手却牢牢地攥着,像是不甘心,又像是在隐忍脾气。 唐嫂从门口路过,看到书房里罚站的孩子,心生不忍,刚想要偷偷进去,韩敏婧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门边,她冷冷淡淡地说:“不准给她开空调,如果一直这么犟,那就一直这么站着。” 说完,转身回了卧室睡午觉。 叶和欢抬头,看了眼韩敏婧离开的背影,倔强地把头瞥撇向了另一侧。 等书房的门合上,她跑到了沙发旁,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礼盒,三两下就拆了盒子,倒出一只石榴样式的发夹,这是用她逃学跟秦寿笙在一所小学门口摆摊卖零食赚的钱买的,送给韩敏婧的生日礼物。 她又跑去书桌那边,拿起那本《读者》,胡乱撕下一页包裹住发夹,从窗口用力掷了出去! 然后把自己摔在沙发上,也不开空调,就这么热着。 良久,叶和欢又爬了起来,跑到窗边探出半个身往下瞧。 那团揉皱的纸在院子里的花坛边。 或许是那股不服软的心态作怪,她只是干瞪着,不肯下去捡。 一个着军装常服的高大男人走进韩家的院落,叶和欢心中生出主意,冲他喊了声:“喂,当兵的!” 男人脚步一顿,抬头往二楼望上来。 大檐帽遮挡了他半张脸,却依旧看得出他轮廓的硬朗。 叶和欢盯着他肩上的一杠三星看了会儿,撇了撇嘴角,趴在窗口说:“帮我捡个东西呗。” 男人收回目光,径直往里走。 连个当兵的都欺负我! 她瞅了眼书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扯下张纸揉成团,在那人从窗下经过时,她看准角度狠狠的砸了过去。 不知是早有提防,还是真的反应快,男人抬手就接住了纸团。 在叶和欢微张嘴讶异时,她的额头一疼。 臭当兵的,居然把纸团扔回来了! “你——” 叶和欢握着那团纸的手指出窗口,院子里哪还有人影? 她气得不行,就要冲下楼找人麻烦,一转身,却看到冷着脸的韩敏婧不知何时站在门口。 再下楼,已经近黄昏。 唐嫂在收拾客厅,叶和欢一眼就看到茶桌上的皱纸,还有旁边的石榴发夹。 “郁上尉刚才来找老首长,说是在院子里捡的。” 叶和欢靠着沙发,小手玩弄发夹,不以为然:“不就是个当兵的~” “哎哟,可别再这么说。” 唐嫂轻声劝告:“要是被你妈听见,又要罚你了。” 叶和欢拿着发夹上楼,走到缓步台处,不甘心地轻哼一声:“就是个破当兵的!” 同年八月,熊孩子被送往温哥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