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修时代》 第一章 陈岩是一个很懒散的人，她最大的爱好是在每天机甲维修课程结束后，回到宿舍泡个澡、打个全息游戏，再听同宿舍的莉莉八卦亚修城的各种大人物的小道消息。 在这个巨兽横行、人类避入地底的时代，她是抱着一种得过且过的心态活着的。虽然亚修的高层总是把“一切都是为了人类重回地面”挂在嘴边，但这并没有影响她的脑等级测试[脑等级测试是每个人都要进行的，公开公正，测试一个人的大脑天赋]——一直都是f等，所以充其量只能当个机甲维修兵，做不了什么大贡献。 可是即使做个机甲维修兵，陈岩下士也是个不太负责任的兵。此刻，她双手扒在飞行器的真空观察窗上，略带兴奋地看向外面的天空。 飞行器平稳盘旋在距离地面千米的高度，以方便这些眼力不够的菜鸟们观摩学习机甲作战，在之后的维修作业中更顺利。 地面上，银色的巨大机甲与一只二级巨兽正在对峙着。 这只二级巨兽外形肖似放大了几千倍的蜥蜴，黄色的眼珠死死盯着对面的机甲，口水滴落在地面上泛起白烟，卖相十分恶心。 过了一会儿，它耐不住气氛率先发起了攻击。机甲灵巧地避过，怪兽一嘴咬空。猛然闭合的上下颚的牙齿撞击在一起，发出尖锐的“咔嚓”声。 这让飞行器上的学员们不由自主地缩紧肩膀。那些老资历一些的学员装作很熟练的样子，对第一次来的学员们嘲笑：“这算什么，没见过世面的菜鸟。” 大多“菜鸟”回敬他们的学长一个白眼，陈岩则依旧在不错眼地看着天空。旁边的一个学员用手肘碰了碰她：“哎，看什么呢？难得能现场观摩，抓紧机会啊。” 陈岩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难得能出来放风，是应该抓紧。”亚修城的人类常年生活在底下，所以很多人都把这种来到地面的机会称为“放风”。 那学员见她不听，摇摇头也就不管了，兴奋地继续看向下方。 怪兽与机甲的搏斗带动着空气形成漩涡，就连在千米高空的飞行器也被强大的气流波及，时不时发生偏转，又很快被驾驶员控制住。 巨兽的扑打几次都没有奏效，急躁起来。银色的机甲却显得格外冷静，顺势抓住对方的前肢一带一拉，巨兽随即摔了个大马趴。 它显然对自己的现状十分不满，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咆哮声。陈岩的耳朵第一次接收到如此大分贝的噪音，抗议地反馈出一阵阵耳鸣。 然而还没等到学员们发出抱怨，飞行器的高度突然下降，失重感袭来。之前飞行器也有过这样的飞行轨迹，大多数人都习以为常。 可是这次的航线太诡异。在透过观察窗中迅速逼近的视野里，陈岩甚至看到了怪兽金黄色的眼睛。对方也很疑惑，丑陋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好像看到了一只冲向老虎的找死的山羊。 就在险些要上演一出“羊入虎口”时，飞行器又毫无预兆地拉高。所有学员都被惯性力压得紧紧贴在安全装置上。陈岩艰难地把贴在观察窗上被挤压变形的脸拉回来，对飞行器奇怪的轨迹很疑惑。 驾驶员麦肯上尉有着丰富经验、以及优秀大脑，不会让飞行器降低到观战的安全距离以内，防止被战斗波及。 正在这时，舱内响起一个声音：“飞行器上所有人员注意，我是机甲操作者兰斯.梅纳德上校。”大家一致的目瞪口呆，还从没有学员在观战时与机甲操作者对话的先例。 所有人条件反射地低头看向地面上的银色机甲。 “你们的驾驶员被脑控者入侵，正在试图攻击我；限你们三分钟内接管飞行器主动权，否则将被摧毁。” 舱内一片寂静。继而炸开了锅。 “不可能！麦肯上尉的大脑怎么可能被控制！” “凭什么摧毁飞行器？这架飞行器上有两百多名学员！” “兰斯上校，你无权决定这件事！” “攻击机甲又不是我们的操作，你不能杀死无辜的学员！” 然而无论他们怎样愤怒地质问，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地面上，机甲与怪兽的战斗仍然在继续。而这架飞行器正在不断地变换角度，试图干扰甚至阻碍机甲的动作。 陈岩看得很清楚，机甲的手臂在几次就要砸到飞行器的时候蓦然停住，这让它在战斗中被动起来，采取规避动作。巨兽不明所以地得意起来，咆哮声惊天动地。 他们都知道兰斯上校的提议是合理的。显然这架被控制的飞行器为了阻止机甲，抱着“同归于尽”的目的。 入侵者接管了飞行器的主动权，待到摧毁了机甲后，再来个“自杀”，飞行器上的学员只能算个添头。 按照以往的情况，运送机甲的飞行器编队会留在附近，或者在上空盘旋以防意外情况。可是非常不巧的是，这次与兰斯上校配合的驾驶员刚刚接到紧急通知需要回基地一趟。 如果飞行器编队还在，他们可能还有一线转移的可能，但是现在却没有任何退路了。 因为机甲的打造需要耗费庞大的资源，更不用提一个机甲操作者的培训使用了多少人力物力。机甲出战都是执行非常重要而且紧急的任务，但是这架飞行器上只有一批无用的学员。 二选其一，就算是军部也不会对兰斯上校的决定有任何异议。 学员们经过最初的愤怒、质问，渐渐无声了。舱内诡异的安静。他们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中只看到了恐惧和绝望。 驾驶飞行器需要丰富的经验，最重要的是大脑介入速度以及开发程度都达到一定标准。否则冒冒失失地连接驾驶器，会造成大脑全面崩溃。 而这些技术兵，大部分是因为大脑参数指标不合格而无法从事科学院的研究，被派来做维修兵。让他们操作飞行器，还不如让科学院的研究员们去跑个一万米。 大家开始相互推诿。 “谁是高年级的学员？” “对，这种时候应该让学长出面。” “少来，学员的大脑都是没有经过测算的，让我们去送死吗？” 没人上前。此刻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分钟。 陈岩是低年级的学员，又是女性，没人注意到她。 可是她还不想死在这里。虽然她的生活总是被莉莉嘲笑过得浑浑噩噩、毫无理想，但是她其实是有理想的：活下去，按照自己的意愿，拥有不被操纵的生活。 所以她不愿意暴露自己大脑水平，因为一旦那样就要开始无休无止的“为亚修奉献”，虽然能够拿到更好的报酬。一旦拥有出众的能力，又没有相应的成果，那简直就是一场灾难——亚修会停止这个人的一切供应，直到被惩罚者愿意继续工作。 那样就距离她的理想太遥远了，所以她宁愿只做一个f类技术兵。 想到她临走时，同宿舍的莉莉还开玩笑：“下士陈岩，留神别被怪兽踩扁了！”没想到她还没有幸被怪兽的爪子光临，就已经要被自己人杀死了。虽然一个f类学员的大脑很廉价，但是自己的性命却很珍贵的，可不能死在这里。 陈岩迅速拉起安全装置起身。“你疯了！”旁边跟她同级的学员大声说道，“没有安全装置你会被弹得飞起来！” 她又坐下，想了想低声对他交代：“如果我回不来了，请转告莉莉，我会永远记得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并且希望她有了新的室友后不要那么快忘了我。”但愿那个高冷的女人能够为自己的死悲伤那么一小会儿，陈岩想。 说完，她敏捷地跨过旁边的座位，在过道上跑起来。飞行器不停地变换速度和方向，陈岩抓住一切能够借力的物体，快速到达驾驶舱门。 舱内的声音突然停止了。所有人都看着那个瘦削的女学员，义无反顾地打开驾驶舱门钻了进去。 驾驶员麦肯上尉目视前方地坐在座位上，看不出任何端倪。如果不是兰斯上校的警告，不会有人知道他已经被控制了。陈岩迅速启动应急措施，麦肯上尉的大脑被强制进入昏迷。将他头上的脑控头盔取下，陈岩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压下安全装置。 距离兰斯上校给出的时间只有十几秒了。她深吸一口气，将头盔戴上，默默祈祷别再遇到脑控入侵者，这可是自己第一次进入飞行器驾驶系统。 大脑瞬间被校准的神经元传入大量信息，这滋味并不好受。陈岩咬牙坚持，眼前瞬间黑暗，大脑在本能地调动一切能用到的神经元对接信息，没有了神经元的传导，包括视觉在内的所有感官都暂时失控，整个人就像在没有光的真空中。 她觉得脑子要炸开了，并不是疼，疼痛也是需要神经元的。 意识被无限拉长，久到几乎绝望。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眼前变得清明——她的大脑竟然成功连接飞行器的操作系统。长出了一口气，没有调整好焦距的视线正中，一片直立的阴影正在逼近。陈岩意识到这是自己的视线，立刻调整注意力到大脑中的飞行器视角。 “调整航向，左倾三十度”，一个声音在脑中响起，陈岩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是兰斯上校。 大脑视角里飞行器就要撞上机甲的后背了。陈岩迅速按照指示调整飞行器的参数，险险地与巨大的机甲擦身而过。舱内的学员们发出可笑的惊呼声。 陈岩松了口气，正要提升高度驶离战区，又传新的指示：“自主规避。” 语速正常，语气平静。如果不是“规避”两个字，简直与现在的情况毫不相及。因为“自主规避”的意思就是，情况紧急，请相关人员自行逃命。 其实，这句话还颇有点自求多福的意思。 第二章 陈岩立刻在脑中打开系统后视功能，刚好来得及看到怪兽被激怒，不要命地向机甲方向冲过来。以怪兽的体重，即使兰斯上校的机甲能够抵挡，二者也会由于惯性而向后冲击。 此刻位于机甲背后的飞行器就像是狂风暴雨中的一片树叶，瞬间就能被拍扁。可是飞行器刚刚完成转弯动作，为了转弯而降低的速度就像一个催命符。 飞行器立刻将引擎动力加至最大，但是加速需要时间，惯性有力地拖住了后退只有两个翅膀的飞行器与那两个巨型生物的脚步相比，就像在一条水平线上奔跑的蚂蚁。 相差的距离越来越小，舱内的一堆人迟早集体玩儿完。舱内的学员们默不作声，也许他们已经对这场逃生不抱希望。有低低的啜泣声传出来。 银色机甲的腿部向后弓起，流畅的机械线条看起来充满力量，然而深陷入泥土中的足部在地面拉出长长的沟壑，显示出兰斯上校并不如同他声音中表现的那么轻松。 如果没有这架飞行器，他完全可以闪避开怪兽。机甲虽然力量很大，但是与怪兽硬碰硬一向不是机甲操作者的风格。 兰斯上校在帮她争取时间。但是当到了必须要放弃的时候，他一定会首先选择保住宝贵的机甲，哪怕以二百名学员的性命为代价。 陈岩调动所有飞行数据试图计算出可行的逃命路线，只是计算结果显示没有一个避难途径。不，陈岩脑中一闪，飞控系统并没有计算出全部路线，还有一个方法，只是从没有人用过。 “全速下降！” 飞行器的引擎转而向上，再加自身重力，机体立刻以三个重力加速度或许更大的速度下降。飞行器骤然垂直下落，失重感让所有人心中一紧，舱内不知谁发出绝望的尖叫。 这架神似要坠毁的机器在距离地面三十米的高度险险停住，下面的树木因为引擎喷射出的高温气体炙烤而变得焦黑。 来不及为那些无辜受累的植物哀悼，陈岩操作着飞行器敏捷地在银色机甲的左膝弯处打了个回旋，从机甲与巨兽之间的缝隙中擦身而过。引擎喷出的白烟在空中拉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兰斯上校几乎在同一时刻撤力避让，怪兽被带倒砸在地面上，紧接着就被高能粒子[高能粒子炮。机甲必备]炮轰断了颈部。 由于超负荷运转，飞控系统不断发出黄色警报。陈岩操作着飞行器在一旁缓缓降落。在确定安全距离之内没有威胁后，飞行器的逃生门被打开。经过这一番生死颠簸，舱内的学员一个个面色发白腿脚发软地连滚带爬除了机舱。 然而这些身心饱受创伤的学员们又开始集体翻肠倒肚，因为兰斯上校又朝怪兽的脑袋补了一发粒子炮。 从飞行器内出来的学员们恰好目睹了整个过程，这些刚刚死里逃生的技术兵们脸色由惨白色转为土黄色。 他们都绕着那个巨大的、黄色眼珠还抽搐着的头部走，成群结队地到太阳晒不到的地方休息。 陈岩却没有这么好的体力。虽然与飞控系统切断联系，但是刚刚实在是超负荷动作，突然间十分不适应，她现在还觉得头昏脑涨。 过了一会儿，这临时的驾驶员才半死不活地摘下脑控头盔，晃了晃脑袋试图缓解仍然隐隐作痛的神经。然而才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只松鼠甩着毛茸茸的大尾巴趴在前窗上在与她对视…… 真是地球上罕见的活物。 由于持续近百年的环境破坏，地球的表面已经千疮百孔，动植物生存数量很稀少。松鼠这种生物她只在父亲留给她的一本古老的纸质书上见到过图片。此刻它那乌溜溜的眼睛胆大包天地与陈岩对着瞪。 陈岩慢慢伸降下玻璃窗，然而那个小东西却“嗖”地一下跑了。叹了口气，她起身打算去外面活动一下刚刚受到严重颠簸的身体。刚刚打开舱门就听到了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激动又压抑的惊叹声。 巨大的银色的机甲单膝跪地，右臂垂直抵在地面上。兰斯.梅纳德上校从机甲中走了出来。 机甲操作者一般不会在外面战斗时脱离机甲。但是特殊情况下，机甲的双臂中设有应急舱，可将操作者紧急送出。因为战斗情况瞬息万变，如果这场战役注定输掉，那么基地希望操作者可以存活下去。 显然，这次意外出事的观战飞行器就是兰斯上校出现在地面的原因。陈岩看了看昏迷的麦肯上尉，又看了看兰斯上校。唔，不可否认的是，兰斯上校的外表与他操作的银色机甲实在是般配。 这个男人走动间动作干净利落，让人想起刚刚战斗中机甲沉着敏捷的身姿。黑色的作战服包裹出流畅的身体线条，表情如陡峭的岩壁般冷漠。 由于操作机甲对体力有要求，所以都是由特种兵充当操作者。他们长期进行体能训练，身材自然是完美的。但是根据传言，兰斯上校的身材是万中无一。现在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突然想起来，如果兰斯上校的确是来看一看麦肯上尉的情况，那么她得起身迎接。赶紧拉起安全装置站起来行礼，但是大脑显然还没有休息够，起身瞬间只觉得眼前一阵阵黑暗，其中还闪烁着金星…… “砰”，陈岩的脑袋撞到了机舱门。刚捂着额头站稳，就看到眼前站着一个人—— “兰斯上校！”顾不得被撞疼的脑袋，陈岩赶紧立正敬礼。 “让开”。 陈岩意识到自己还挡在驾驶室里，赶紧侧过身，小心翼翼地从兰斯上校身旁的缝隙中蹭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他和麦肯上尉。 运送机甲回去的飞行器编队来得很快。数架飞行器呈楔队飞行，在巨大的轰鸣声中顺序降落在附近的地面上。编队第一位置的一架飞行器顶舱门打开，金色的头发一闪而过，一个女性特种兵敏捷地从里面跳了出来。 扫了一眼缩在阴影里的一群学员，她脚下没有丝毫停留地走向飞行器的驾驶舱，与舱门附近的陈岩擦身而过。从陈岩的角度刚好能看到机舱内二人的身影。 “头儿，随时可以离开。” 兰斯上校扫了一眼外面：“我记得告诉过你有二百名学员需要运送。” “十架飞行器，一架有二十个标准人类的空间。” “空间够了，但你没有把载重加上。” “唔，这倒是。” 女特种兵毫不在乎地摆了摆手：“那不然就丢下几个好了，看起飞情况。”那语气就好像在说，起飞困难？卸掉一些行李好了。 两人的对话丝毫没有降低声音，舱外的陈岩和其他人都听到了。有人恐惧，有人绝望，有人麻木，唯独没有愤怒。好像经过今天的生死一线，他们的生存欲望都已经被磨灭，陈岩看着他们，觉得要这些人的愤怒都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为什么呢，明明都是人类，都住在亚修，都在巨兽横行的地球讨生活。当别人理所当然地觉得你的命不值钱，你自己也就毫无争辩地接受了吗？陈岩心说，我的命可最金贵的。 不过她也知道，驾驶舱内的女特种兵根本就是在恶作剧。 按照兰斯上校操作的机甲参数，正常情况是需要十个飞行器组成编队运送。但是飞行器的核定载重是有限的，即使在空间上能够装得下二百个人，载重上也无法实现。每个人按照80kg计算，他们这些人要超过一吨半的重量，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不过既然兰斯在呼叫返程飞行器编队的时候，就说过有学员需要带走的情况，而基地那边是不会出现意外的，所以以这些飞行器的参数一定是能够将他们全部带回的。“亚修”虽然不缺技术兵，但也不希望在正常情况下舍弃他们。 所以根本就不存在丢下一部分人的情况，这个女性特种兵只是想欣赏他们恐惧的表情罢了。 陈岩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技术兵在特种兵眼中印象很不好，不然也不会被这么恶意地吓唬。 说话间驾驶舱内的两个人走了下来，兰斯径直走向机甲，昏迷的麦肯上尉则被女性特种兵扛在肩上。陈岩看了看自己瘦削的肩膀，再看看人家，默默低下了头。 那个女特种兵吹了一声口哨：“喂，你们这些菜鸟，我带来的飞行器的数量可不一定够，到时候飞不起来，嘿嘿，后上去的就会被先扔下来。” 话音还未落，刚刚还瘫坐在地的学员们就争先恐后地跑向飞行器，都试图让自己不成为最后一个。 陈岩看着这些人狼狈的奔跑，并没有加入大军。她慢悠悠地踱着步，等走到的时候，几乎所有的飞行器上都挤满了人，除了女特种兵所在的主控飞行器。 她毫不犹豫地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随后那个女性特种兵也带着麦肯上尉跳了进来，打量了一下已经压下安全装置的陈岩。 陈岩也是第一次看清对方的样貌，这是一个金发碧眼的美人儿，周身散发着利落又果敢的气息。陈岩朝她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 “不错嘛，不像那些屁滚尿流的菜鸟”，这个女性特种兵直接将肩上的麦肯上尉扔到座位上，砸出“砰”的一声，替他压下安全装置。陈岩虽然知道麦肯上尉此刻昏迷着，但是她仍然觉得自己的骨架也跟着抖了抖。 “叫什么名字？” “陈岩。” “我叫玫娜”。介绍了自己的名字，玫娜坐到驾驶座位，戴上终端开始连接编队飞行系统。准备就绪后，她回头对陈岩微微一笑：“坐稳了”。 第三章 十架飞行器依次离开地面，盘旋着停留在机甲上空。绳索从飞行器底部垂下，底部带有自动定位机械手。机甲张开手臂等待机械手定位并固定后，垂下手臂调整站姿。 飞行器编队加大引擎动力，慢慢将机甲带离地面。升至高空后，所有引擎旋转改变方向，推动飞行器向基地方向加速行驶。 陈岩疲惫得靠在座椅上昏昏欲睡，很快进入梦乡。她梦到自己回到了小时候曾经居住过的山间小屋，在那里可以听到山间涓涓的溪流声，夹杂着清脆的鸟鸣；夜里看得到幕布似的星空。 但是山里有时候会突发洪水——她的小床似乎变成了一片漂在水面的小舟，不停地随着汹涌的浪左摇右晃，随时都准备来个一百八十度的翻船动作。 剧烈的摇晃带来了恶心感，陈岩皱着眉头醒过来，发现是飞行器在空中摇摆，姿态非常销魂。她立刻想起麦肯上尉的大脑被脑控者入侵的时候，他们的飞行器也走的这样妖娆的路线。 显然，玫娜也遇上了脑控入侵者。 从陈岩的角度只能看到玫娜的背影。陈岩坐立不安，希望玫娜能够夺回操纵权。但是一会儿过后，飞行器的摇晃反而愈加剧烈。 玫娜眼见自己无法搞定，用剩余的意识打开了公用的通讯频道，断断续续地报告：“警报……脑控……入侵……” 公用通讯频道意味着频道内所有人都能听到，任何人都可以回复。陈岩能够想象到其他飞行器中的学员的表情。但是频道内鸦雀无声，只有玫娜压抑的呼吸声。 “释放机甲”。兰斯上校的命令终于传来。 飞行器迅速下降高度，并且使用了引擎助推迫降。显然玫娜生怕自己拥有意识的时间不多，飞行器开始急速下降。就在飞行器降低到几乎可以看清地面的时候，又突然向上一荡，那是失重的感觉。 兰斯上校的机甲被飞行器紧急释放了。虽然玫娜勉强降低了一些高度，但是这样的释放距离对于机甲着陆还是有很大的风险。 陈岩焦急地向下看去，机甲在半空从休眠中启动，双膝弯曲，在降落的瞬间用手臂撑地，地面立刻出现凹陷，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声响。不过，总算是安全着陆。 但是脑控者并没有放过玫娜，飞行器越来越难以控制，飞过的路线透着诡异，有种自杀的感觉。 陈岩也不明白今天为什么一出门就连连遇险，或许是因为莉莉的乌鸦嘴。她在座位上等了一会儿，深深地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坐着等死。于是打开安全装置走向驾驶舱，拿起另外一个备用的脑控头盔戴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但是总好过玫娜自己一个人在战斗。反正，如果驾驶员被控制了，他们这些人也只有死路一条。 刚刚校准系统，就听到兰斯上校的声音：“你来操作飞行器。”她被吓了一跳，兰斯上校什么时候接入的？这个人的大脑有点神出鬼没！ “是”，陈岩立刻接过飞控系统。几乎同一时刻，她感觉到有他人的意识进入她的大脑，并且迅速在外面形成一个保护层。 这一次陈岩接管的是飞行器编队的控制。编队飞行对大脑的要求更高，主控者必须要顾及到队伍中所有的成员，一般情况下一个飞行器编队中只有一个载人，因此危机时刻可以舍弃其他的飞行器。 但是现在其他的飞行器上坐满了学员，任何一架都不能有事。她艰难地顾及着整个编队，很难分出其他的注意力，渐渐地竟然觉得顺手起来。兰斯上校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系统再也没有受到干扰，陈岩的视野中是一望无际的蓝天，她能够感觉得到自己在空中呼啸而过，不知不觉沉醉其中。 “你可以出去了”。 突然听到兰斯上校的声音，她才惊觉自己还留在飞控系统里，于是赶紧退出并摘下脑控头盔。 既然她可以退出，那么玫娜应当是安全了。她可不想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脑控入侵者为什么单单盯上他们这一队人的问题，还是留给他们两个特种兵讨论吧。陈岩现在只想快点回到基地，美美地洗个热水澡，然后做个好梦忘掉那头该死的巨兽。 但，事与愿违。 飞行器又一次缓慢降落。这次没有一个人提出抗议——这一天经历的生死关头像坐过山车一样，过了这个都不晓得还有没有下一个。 待所有飞行器都落地之后，玫娜打开安全装置，回身打量着陈岩，很久没有说话。 被一个美女这样含情脉脉地看着，如果她是个男人估计已经浮想联翩了。陈岩也有浮想，只不过都是些不好的猜测，她被玫娜看得有些炸毛。 终于，玫娜垂下眼轻轻叹了口气，严肃地说道：“我们被脑控入侵者盯上了。” 陈岩点头。不会这么巧合，执行一次任务居然会几次三番地遭遇入侵。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同时有上亿个脑控系统在运行，在这浩如烟海的目标中单单选择他们，一定是有预谋的。 玫娜用下巴点了点操作盘方向：“现在的问题是，无论是我，还是你来驾驶飞行器编队，都会被入侵。” “兰斯上校可以像刚刚一样……”陈岩试图想出一个解决办法。兰斯上校刚刚用自己的意识在他们的大脑外形成了一个保护层，在保护陈岩大脑的同时，帮助玫娜击退入侵者。陈岩想，既然上校那样强大，可以保护玫娜的大脑直到基地。 玫娜摇摇头：“那样极其耗费精力。虽然头儿的大脑逆天，但是一边控制机甲一边操作飞行器，根本坚持不到基地。何况他还刚刚经过战斗。”顿了顿，她看着陈岩说道：“现在有一个解决办法。让头儿来操作飞行器，换我去控制机甲。如果遇到紧急情况，我们可以分开战斗。” “但是机甲不是也可以被入侵吗？这样调换有什么优势？” 玫娜解释道：“机甲可以切断与外界的联络，只依靠自身的系统战斗。但是这种情况很罕见，因为……” “因为没有与外界联络的机甲，相当于巨人失去了耳朵”，陈岩接道。 玫娜颇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不错嘛，看来你的维修手册背的不错”，她意味深长地说道：“不像那些只会逃跑的菜鸟，让他们修个机甲光辨别电路都能用个一整天。” 陈岩汗颜。想想培训的时候在课堂上睡得东倒西歪的同期学员，她决定还是默不作声。但是——“你一个人能够操作机甲吗？” 一般来说由于操作机甲对人类的脑神经负担过大，需要两人以上合作，这样才能承受住脑波的冲击。而兰斯上校的大脑比普通人强大很多倍，所以兰斯上校的专用机甲只需要他一个人操作。想到这里，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能。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玫娜顿了顿，露出一个让她觉得情况不妙的微笑。似乎也觉得官大一级压死人，玫娜十分认真地说道：“是兰斯上校提议的。” 玫娜口中的“需要帮助”，如果陈岩没猜错的话是指，让自己与玫娜共同操控机甲。 陈岩目瞪口呆，在心里疯狂地捶地，what？这充满了冒险精神的一天，还能更糟糕吗？她只是一个想活着回去的机甲修理技术兵，并不是这群体力逆天的机甲操作者啊…… 这种暴躁让人简直想骂娘，不过无论是兰斯上校还是玫娜，都不是自己可骂的对象。于是陈岩生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反正还有玫娜，人家可是特种兵呢。 想到这里，她潇洒地抬起安全装置，抬腿就要下飞行器：“嗯，走吧咱们”。 然后悲催地忘了，玫娜驾驶的飞行器编队是没有伸缩梯的，因为特种兵们都是跳上跳下的。 陈岩“很顺利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正巧看到眼前黑色作战服包裹着的匀称修长的双腿…… “兰斯上校”。她赶紧爬起来敬了个礼，然后又暗暗地鄙视自己：你摔下来不就是因为这个人的命令吗，能不能有点骨气啊，陈岩？ 就在她脸上表情如风云变幻莫测的时候，玫娜紧接着跳下来，解除了她的尴尬：“头儿，我带陈岩去校准了。” 兰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然后陈岩只觉得他好像有升降梯一样，眨眼间就进了机舱。这不科学啊，以人类的肌肉力量好像无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等等，如果经过强化的肌肉呢，瞬间拉力可以是…… 眼前突然出现玫娜放大的脸，她戏谑地说道：“喂，看我们头儿看傻啦？不过也难怪，头儿这样的身材在技术兵里可少见。”不得不说，特种部队有种特别的、不怕死的玩笑精神，就体现在，不分情况、不分人。 头顶传来一束犹如实质的冰冷目光，玫娜头也没抬地光速切换表情：“抓紧时间，这里很危险。” 陈岩：…… 第四章 虽然她是一个修理机甲的技术兵，但是因为考核成绩一直不上不下，所以只能负责维修机甲受损的外表面，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入机甲内部的操作位。 操作仓内正中有一个驾驶位，玫娜当先走过去站好。然后她指了指旁边的角落：“你的驾驶位在那里”。陈岩看过去，不起眼的位置上委委屈屈地缩着一个驾驶位…… 玫娜咳了一声，解释道：“因为机甲是专用的，所以头儿的机甲当初只设计了一个主驾驶位。而那个，是为了防止紧急状况发生而设置的备用驾驶位。当初是想把两个设计成并列来着，但是头儿说……” 陈岩正在整理着备用操作服，听到这里好奇问道：“兰斯上校说什么？” 玫娜学着兰斯上校的口气：“永远用不到的位置，为什么要摆在中心？”停了停，玫娜充满崇拜地说道：“头儿说的没错，其他的机甲操作者换了一次又一次，只有他的这台机甲从没为换过主人。” 兰斯.梅纳德上校从无败绩，堪称神话。 想了想自己，陈岩摇摇头。她还是更喜欢这种不引人注意的慵懒生活，神话什么的，就让别人来当吧。 在玫娜的指导下陈岩快速穿戴好操作服、调试设备，一切就绪。玫娜向她大概解释了一下机甲操作所用的drift系统：“它也叫神经搭桥系统、同步系统，可以使两名驾驶员操作一台机甲，彼此之间达到高度同步。同步过程中，两名驾驶员彼此分享记忆、感觉、情感甚至本能，即把两个人当成‘一个人’使用，其中之一成为左半脑，另一位是右半脑。所有的思想、动作和行动指令统一完成。” 玫娜严肃地说道：“陈岩，在同步过程中我们会共享记忆。无论你经历过什么，我都会替你保守秘密。希望你不要去‘追逐兔子’，也不要产生遮羞反应，那样同步难以成功。” “追逐兔子”，是指在同步时驾驶员会不可避免地看到过去的回忆，这时如果沉浸在回忆中无法出来，脑脉冲频率会发生变化，致使传送器完成无法捕捉，导致同步失败。 “遮羞反射”，是在完成同步之后，各自都进入了对方的大脑，隐秘事情无法避免地会被搭档知道，容易产生尴尬，进而使信息处理延迟，这种情况下即使两人成功校准，也会被迫断开。 陈岩点点头。这些在培训的时候都讲过，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会有机会亲身体验。 玫娜怕她担心，还不熟练地安慰：“而且你放心，这次你的任务只是尽力跟我的大脑成功校准。我这里是主驾驶位，会承担大部分数据信息。就好像做物理研究时，主要用到左脑，对吧？” 这大概是特种兵以其少有的耐心而能够说出的最佳安慰人的话了。看来他们也并非科学院中传言的那样冷漠和残酷。 陈岩点头，在确定她准备好之后，买哪点击开始校准按钮。 一个柔和的中性声音响起：“校准开始”。 陈岩感觉到一阵恍惚，好像意识突然掉落到黑洞里，失重感来得猝不及防。与他人大脑连接不像介入系统，对神经元的冲击很小。但是因为连接大脑的时候会产生“通感”，而且知道另外一个驾驶员也能看到，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她回到了那个时候，一家三口出游，爸爸将她抱起来抛在空中；学校里的读书声，老师的夸赞；怪兽来袭的时候，她正好在爸爸的办公室里看书，眼见着高楼被丑陋的尾巴拦腰折断……很多事情她以为自己都不记得了，原来还在。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一个女性的声音：“陈……岩……陈妍……” 她疑惑起来，玫娜怎么会知道她原来的名字？这是她在那件事之后为自己重新起的名字，没有任何人知道……对了，她的两个名字叫起来是一样的。 “陈岩，你怎么样？”玫娜焦急的声音终于完整地传进耳朵里。她终于想起来了，自己在与玫娜大脑对接。 陈岩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没事。我们校准成功了吗？” “是的”，玫娜声音不掩兴奋，“你知道，我其实没抱太大希望的，毕竟我们两人从没做过大脑匹配度检测。刚刚怎么教叫你也没反应，差点以为你去追兔子了。” 陈岩勉强扯了扯嘴角，“那我们运气真是不错。” 玫娜看得出她有些疲惫，但是现在是特殊时刻，所有人只能咬牙坚持。她向兰斯上校报告道：“头儿，我们已经成功对接。” 兰斯上校的声音一如即往的冷静：“很好。现在关掉对外网络，一分钟后我们出发。” 玫娜切断网络后，有些神秘地对陈岩说：“头儿刚刚夸我们了！这可真是难得，回去要说给阿道夫他们听，保准让他们羡慕死。” 兰斯上校的冷漠是出了名的，但是难道他对自己队员也这样吗？陈岩现在对兰斯上校很敬畏，配合地笑着说：“啊，那真是要恭喜你了。” 距离出发还有时间，玫娜难得地闲聊了几句：“不过我觉得，头儿说这个有一大部分是因为你。两次接替驾驶员，还敢与我的大脑对接，这可不是一般的技术兵能做到的。” 猝不及防地听到夸赞，陈岩不知道该哭还是笑。如果有选择，她宁愿今天没有加入实地观战的小组。但是事到如今也只能苦笑。 玫娜笑道：“生死攸关的时候才能见识到一个人究竟是勇士还是懦夫。为了活命而努力本身就是一件值得称颂的事情”，她眨眨眼，“我也觉得头儿说得对”。 陈岩正想说点什么，就听到了外面传来飞行器起飞的声音。玫娜换了表情，严肃说道：“陈岩，我会做出动作决定，你只需要遵从大脑的本能就可以，明白吗？” 陈岩点头：“明白”。玫娜操作机甲很熟练，她会在大脑中决定做什么动作，而她俩的大脑是想通的，陈岩只需要跟随并减轻玫娜的大脑压力就可以。 预备动作很简单，轻松完成。一路上次陈岩的大脑都处于高度警惕状态，唯恐再出现状况而需要机甲单独动作。 但是似乎那些入侵的脑控者也知道兰斯上校的厉害，抑或兰斯上校强悍地击退了对方。之后的路程进行的格外顺利。当陈岩看到了基地那通往地下的入口时，简直要热泪盈眶了。 直到从机甲中走出来，双脚踏到坚实的地面上，陈岩这才觉自己确确实实的活了下来。告别了玫娜，她迫不及待地回到宿舍，想舒服地冲个热水澡、再好好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可是她的愿望注定要落空了，因为那里还有一个女魔头。 “怎么搞得这么狼狈？”刚刚推开门，就听到一个冷清的声音。陈岩呻吟一声，完蛋，忘了宿舍里还有一劫。 “莉莉……你让我先洗个澡，回头我保证跟你解释清楚。”陈岩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然后你洗完澡出来，就会像死猪一样瞬间入睡，怎么都叫不醒”。舍友莉莉，身材高挑火辣，火红色的头发配上雪白的皮肤，被称为科学院的“尤物”。每次她向陈岩走过来的时候，后者都觉得十分有压迫感。 嗅到了危险的味道，陈岩赶紧发誓，左右摇头：“我保证不会！这次不会！” 莉莉上上下下扫描了她几遍，似乎终于收到了她散发出来的诚恳脑电波，大发慈悲地哼了一声，算是同意了。陈岩赶紧钻进浴室，把自己扔进水温恒定的浴缸里享受起来。 直到泡的皮肤都起皱了，她才恋恋不舍地起身，换了一件睡衣出来。 莉莉正坐在椅子中，把双腿架在桌子上不耐烦地打游戏，看到陈岩出来，用下巴指了指另一把椅子，将终端从头上摘下。这架势怎么看都像审判。 陈岩清了清嗓子，把这一天混乱的经历从头讲起。经过这头大的一天，她确实也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来舒缓舒缓惊悚的经历。 虽然其他人一直觉得莉莉高贵冷艳，但是作为一个朋友，她是很合格的。 “所以，你今天不但第一次操作脑控飞行器，还与一个特种兵的大脑对接来控制机甲？”不知怎么的，陈岩觉得莉莉的语气有些奇怪。 不过她此刻大脑疲惫得仿佛走一步都要“吱嘎吱嘎”地响三下，所以只是有气无力地说：“我也是为了活命啊”，她把自己摊在椅子上，“谁知道能遇到这么多意外。” 莉莉放下双腿，端正地坐直，很严肃地对陈岩说：“没有下一次，陈岩。” 陈岩也被弄得紧张起来，问道“为什么？” 莉莉的眼神有些复杂，看着陈岩，又垂下眼眸叹了口气。陈岩更紧张了，就连刚刚的困意都消散了，连带着坐的很端正。 她认真说道：“我不希望你太出色，陈岩。那样你会很危险，‘红旅’一直盯着我们，你是知道的。” 第五章 陈岩愣了一下，点头：“我不会太出色，你知道的。”过了一会儿，她自嘲地说道：“虽然我不知道这里”她用手点了点脑袋，“究竟是什么等级，但是我想不会超过b”。 “不，你的大脑就像一颗耀眼的星星。之前你那样不求上进，其实也是好事”。陈岩听到这话，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要知道莉莉一直对她的懒散十分的看不上，这会儿是地球绕着水星转了？ “嘿，想什么呢？这可不代表我就赞同你的态度”，莉莉优雅地翻了个白眼，“你可以适当发挥一下，至少也可以得到一个待遇好些的位置”，她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担心你的大脑迟早会被发现，或者被我们的人，或者被红旅”。 巨兽入侵地球后，人类避入地下。总统带领幸存的公民成立亚修城，建立与地上秩序一样的人类地下城。而其他身份的人类例如反人类组织、通缉犯等，则被另一个组织吸收，他们将基地建立在远离亚修城的地方，自称“红旅”。 亚修一直认为红旅是一个反人类组织。 陈岩笑了笑，并不担心。毕竟这里是亚修基地，有强大的保护系统。况且她的大脑表现确实算不得出色。她把莉莉这一番话这当作赞美，伸了个懒腰，打算回自己床上休息一下，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莉莉挑了挑眉，走去打开门。陈岩只听到她略带惊的声音：“你们是？” 她回过头去，只见那里站着两个穿着军部制服的人，她心里立刻有种不好的预感。军部的名声实在不好，在亚修有句话叫：不怕长官骂娘，就怕军部踢墙。 军部管理的范围说小不小，基本上除了科学院、特种任务部队的职权范围，其余一切事物无论大小，除了后勤保障，都是他们的管辖范畴。 但是一般来说他们也懒得大把抓，很多琐碎的事情都让底下的部门随便处理，不过有一样特权：只要他们想，任何事情都可以干预，甚至直接命令。 除此之外，军部给大家的印象不是太好，是因为军部还有一项重要的职权：人员测试。由于脑控技术的发展，理论上任何人都有可能被控制。也许你的亲人、朋友或是战友正在被控制着，他的一切行为都是假的。 任何人，只要被军部怀疑大脑被控制，就可以直接将他们带走测试。很多人被带走后就再也没回来，并且军部不会对外公布任何理由。即使那些被证实未被控制而放回来的人，也会精神萎靡甚至需要休养很长时间，小部分人甚至直接崩溃被送走救治。 大家都对军部讳莫如深，这是一个就连闲聊都不会被提及的部门。 莉莉的脸色很不好。果然，其中一人公事公办地说道：“小姐，我们奉命请陈岩下士去军部。” 莉莉双臂抱起，靠在门旁冷笑道：“陈岩不在这里。” “请您配合。”二人不为所动。 莉莉用手拨了拨肩头的卷发，打定主意不让门：“她还在兰斯上校那里，你们大可以去那里找她，嗯？” 其中一人表情不变：“是兰斯上校让我们来这里的。” 莉莉：……根据传言，兰斯上校不是这样一个出卖队友的人啊？ 陈岩听到他们的对话，不想让莉莉再拖下去。于是走上前打断她，安抚地拍了拍肩膀，对那两人说道：“请让我换一身衣服。” 那两人看到她穿着睡衣，倒也没有为难，只是说道：“请您尽快。” 陈岩点了点头，拉着莉莉回屋关上门。莉莉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点着她的额头：“你出来干什么，我能搞定他们。” 陈岩一边换上技术兵的制服，一边笑道：“是是是，我知道你最厉害了。不过我又没被控制，怕什么？” “你是不是傻？”莉莉恨不得给她脑袋来一下，“军部是逛街的二手电子市场吗？想走就能走？你……” “没事儿”，陈岩换好了衣服，笑道：“如果我走不了，不是还有你么。到时候你就组织科学院的人去总统府门前抗议。” 莉莉拿她没办法，难得的皱起眉头，“你自己小心，无论有什么事，联系我。” 陈岩点点头：“好的，你放心吧。”说着，她深吸一口气打开门，对那两人点点头：“我们走吧”。 走在人工日光照明的走廊里，柔和的光线能够给人类带来最真实的日光体验。跟其他人休息的方式不同，她喜欢在这样的光线下散步。 虽然这些年来人类一直住在地下城市“亚修”，但是发达的科技让他们生活得很滋润。比如人造日光、模拟星空、湿润的海风以及空气。 即使地球表面由于怪兽的肆虐以及被其携带的有毒物质污染毁坏，但是人类在地下仍然存活了下来，并且顽强地继续发展，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够重回地面。 起初，他们迫切希望能够将巨兽赶出地球，重建城市。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类，尤其是年轻的人类渐渐淡忘了最初的理想，开始满足于地下的生活，苟且偷生着。 陈岩表面看上去与其他人一样满足，但是她内心总是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向往和好奇。莉莉对此嗤之以鼻，说她是异想天开。 那两人在陈岩一前一后走着，这架势像是押送。因此尽管最新升级过的人造日光十分和煦，她的心里也越走越没底儿。 直到到达军部区域的入口，那是一扇高密度钛合金材质的金属门，闪烁着冷酷的光芒。走在前面的人用生物信息识别打开通道，仅容一人通过。三人依次进入。 陈岩是第一次来军部，虽然在“亚修”生活了很久，但是她从没来过这里，从这一点上来说，她其实一直是个遵守规则的好公民。 身边时不时有穿着军部制服的人经过，他们眼睛在陈岩身上扫过，又漠不关心地移开。被带入这里的人大多是需要被测试的，那些人毫不关心她的身份。陈岩被这种眼神看得有些不舒服，暗暗加快脚步。 不过前方传来的声音很快吸引了她的注意，似乎那里就是她此行的目的地，带她来的两人将人送到这里就走掉了。 只见还穿着黑色作战服的玫娜少有地与兰斯起了争执：“头儿，我不是质疑你的决定。只是……” 兰斯负着手站在旁边，面无表情地打断她：“下一个任务就在明天。” 玫娜焦急地握着拳，说道：“我知道，头儿，但是那个测试对人脑伤害很大。” “所以你认为你被测试后，还能执行任务？” 自从陈岩见到兰斯开始，他的表情就一直这个样子。但是这次，她发誓她能感觉到兰斯上校是不高兴了。 玫娜被问得语塞，低下头，正巧看到陈岩，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主动向陈岩打了个招呼。 陈岩很好奇，但是刚才觉得他们应该在讨论任务，所以很有眼色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但是刚刚玫娜看到她露出那种表情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紧接着兰斯上校居然也把目光投向她。陈岩被看得既紧张尴尬又莫名其妙，旁边的玫娜轻轻叹了口气。 兰斯上校走了过来，陈岩抓紧时间回忆今天的经历，最终确定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但她还是紧张地挺直脊背敬礼，“兰斯上校”。 没想到对方居然回了她一个标准的军礼。陈岩有些懵，难道是行星今天不转了？ 兰斯上校微微低头，深深地看着陈岩的眼睛，郑重说道：“陈岩，我希望你能代替玫娜，接受军部的测试。” 陈岩从没有过这么近距离观察对方的时候，那深邃的蓝色眼眸仿佛漩涡般具有引力。她有些沉溺其中，以致于听到这个消息都没反应过来，反射弧在她脑子里兜了个好大的圈后，终于迟钝地传达出该有的数据。 军部的测试，那可是谈虎变色的存在。 一时间她的脸色精彩无比。 玫娜走上来，低声解释道：“这次我们出任务时，遭受到的大脑入侵强度比之前要大不止一个等级。正常情况下，我的大脑抵抗入侵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是你也看到了，我差点就没能坚持住。” 顿了顿，玫娜继续说道：“我们将此事上报，军部对此十分怀疑，要求对我进行测试，模拟入侵强度。可是，头儿接到一个任务，明天必须出发。如果我此时接受测试，明天就爬不下来床了”，玫娜耸耸肩，表情很无奈。 陈岩忍不住说道：“所以就让我代替你？我们大脑相差那么多，我觉得那会不只是爬不下来床的问题，我可能就见不到明天的人造太阳了。” 玫娜尽管心怀歉意，但是听到这个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不会的。你跟我的大脑对接成功，这表示你的大脑能承受的强度跟我是相匹配的。这也是头儿选择你代替我测试的原因。” 第六章 陈岩彻底无语了。真是个灾难，早知道就不参加这次考察了！ 如果她不乘坐这个飞行器，就不会遇到脑控者入侵；如果没有遭到入侵，她就不会为了活命而自告奋勇地驾驶飞行器；如果没有驾驶飞行器，就不会被兰斯上校命令与玫娜一起操作机甲，当然也就没有大脑对接。 若论职权，她归属于科学院，兰斯无权直接命令她。但是特种任务部队地位很高，可以说是整个亚修城的保护盾。科学院不可能因为她这样一个籍籍无名的小技术兵而对抗特种任务部队的，况且军部的测试在理论的又不是一定会死人，虽然可能会疯。 她怀着一种壮烈的心情看向兰斯上校，后者则直视她说道：“我会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那就是没得商量了。陈岩小声嘀咕着：“那我的大脑呢？也是很宝贵的。” “当然包括你的大脑。” 没想到被兰斯上校听到了，陈岩赶紧闭嘴，面色灰暗，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玫娜还从没有过这样麻烦别人的时候，愧疚地一直围着陈岩转。 距离测试还有一段时间，玫娜一直在给她讲解测试的过程和注意事项，同时试图缓解她的紧张心情，笨拙地讲起了特种部队的一些糗事。 “头儿之前其实是在科学院，但是后来发生了意外，他突然报告要加入特种部队”，玫娜给陈岩八卦他们的首领，希望能够缓解对方的紧张情绪。 看得出她不擅长这种事，一边跟陈岩小声嘀咕着，一边拿出执行任务时侦查敌人的警觉，来警惕那个被八卦的对象是否进入有效范围内。 陈岩被她感染，也拿眼角扫着周围。兰斯上校此刻不见身影，她扫了一圈没看到人，觉得也许上校事情就是比较多。于是点点头，虽然也觉得八卦长官不大好，但是按捺不住好蹭蹭上蹿的奇心，纠结了一小会儿，就问道：“什么意外啊？” 玫娜同样一脸纠结：“那个时候我还没加入特总任务部队，传言的理由各种各样，都不知道哪个是真的。” “哦”，陈岩有点失望，虽然只是个别人的八卦。她还在沉思，没注意到玫娜突然要站起来，却被别人阻止了。 一个湿漉漉的有点冰凉的东西触碰了她放在椅子上的手指。 陈岩吓了一跳，反射性地抽回手。耳边传来一个大分贝的声音：“哈哈哈，头儿，我就说吧，她肯定会被吓到的！呃……” 那个声音突然消失了。 陈岩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摸上那毛茸茸的皮毛。这是一只纯种的德国黑背啊！陈岩忍住就要从嗓子里跳出的尖叫，小心地抚摸它的后背，又一边挠着一边向前转而轻轻地挠着它的下巴。 这只半人高的帅气大狗冷静地坐在地上，眼睛犹如夜里的星子，看向陈岩的眼神里有人性化的探究。但是帅不过三秒，就被她专业的抚摸征服，吐出舌头开心地蹭了过去，还扬起头求抚摸。 陈岩是个毛绒控，尤其是对猫和狗。但自从人类躲入地下，宠物基本已经被取消了。连人类的供给都要精打细算，哪里还有能源负担动物的开销。 “它叫良辰”，兰斯的声音传来。 陈岩开心地用手在黑背的脖子上呼噜着，抬头看去。狗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也抬头看去。一人一狗看上去还挺喜感。 兰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他身旁跟着一个身体很壮的特种兵，刚刚的大呼小叫就是他发出来的。 “良辰美景？好名字”，陈岩赞叹地说道。 “那当然，这是我们头儿亲自取的名字。”那个特种兵挠挠头，“虽然我不太知道是什么意思，中国语言太高深了。” 原来是兰斯上校的狗，难怪它这么开心了。跟着那样一个主人，估计平时的交流仅限于叫名字，别说陈岩这么有爱心的全套按摩，就连身体接触也可能仅限于拍拍头。 玫娜笑着在那个特种兵胸口锤了一下，介绍道：“他叫阿道夫，是我们一个队的。有时候头儿忙起来没时间，良辰就是他负责照顾。” 阿道夫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陈岩是吧，我听说你要替玫娜接受军部的测试。好样的，以后你就是我们兄弟！” 陈岩唯有苦笑。虽然有这群朋友很开心，但问题是，她一点也不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成为他们的兄弟。 玫娜也笑着说：“我一直觉得技术兵都是一群菜鸟，不过你是例外。他不太会表达，不过意思也对，是吧头儿？” 兰斯目光一闪，居然微微点了点头。这算是承认了，陈岩第一次见到兰斯上校肯定的表情，这微微的惊喜冲淡了一些被拉来测试的哀怨。 玫娜和阿道夫显然已经习惯了他们上司的冷淡，径自与陈岩继续聊天。 良辰真的是一只很聪明的狗，陈岩只不过瞄了一眼周围，它就立刻转着耳朵警惕了起来，认真的竖起耳朵。陈岩再摸摸它的头顶，耳朵又乖顺地放下，好像一对小翅膀。 阿道夫羡慕地说：“我天天喂它，都没见它对我这么热情。” 玫娜哼道：“那是因为你没有陈岩温柔。” 此时良辰伸长了脖子眯起眼，蓬松的尾巴轻轻地摇着。陈岩似乎对这些小动物有着天生的亲和力。不过这和谐的气氛很快被破坏了。 “玫娜上尉，陈岩下士，请二位跟我去进行测试”，一个身穿军部制服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一板一眼地说道。 陈岩身上一僵。良辰也支起耳朵，后腿一蹬站了起来，尾巴垂在身后微微摇晃，眼睛紧紧盯着对方。 该来的总是跑不了。陈岩在心里默念着，顺了顺良辰的背，算是给自己找点安慰，然后跟在玫娜后面走进了测试间。 令她吃惊的是，测试间并不像她想象的一般冷酷，那里的灯光比走廊里的人造日光更加柔和，测试的机器整齐排列，就像一间非常正常的训练室。 在房间的最里面站着一个身着制服的男人，正在背对着他们研究着什么。玫娜立刻行礼：“艾格少校。” 居然是艾格少校！大家都说他是军部的最高领导者，陈岩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测试艾格上校也会参加，她赶紧跟着行礼。 艾格少校转过身来，他看起来温文儒雅，不大像军部的管理者。他微笑对他们点头示意，并且解释道：“玫娜上尉，陈岩下士，我知道可能特种任务部队对这个安排不太满意，但是我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这次测试不仅仅是你们所知道的：军部对脑控入侵者强度的怀疑。如果玫娜上尉受到的攻击强度属实，那么脑控入侵者能力提升得如此迅速就需要引起我们的注意了，这很可能是‘红旅’针对我们的一次试探。” 陈岩听得一惊。“红旅”作为恐怖组织，与亚修交战多次，入侵他们飞行员的大脑并不奇怪。虽然世界上的脑控入侵者遍布各个角落，但是大部分都是雇佣式的，或者压根就是玩玩。这些人不会针对亚修的系统。 但是他们的脑控强度提升得如此之快却值得怀疑。 没有什么是能够一蹴而就的，绝对的增长速度背后是绝对的利益或者威胁。脑控入侵技术亚修也在研究，只不过在过去的多年里，无论是哪一方所掌握的脑控入侵强度一直没有大幅的增长。所以这一次上报后，军部才会如此重视——红旅恐怕是掌握了新的技术，才能够突然这样强悍。 看到了陈岩欲言又止的表情，艾格少校温和地问道：“陈岩下士，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少校，如果仅仅是想知道入侵强度，这在当时的飞控系统里都是有记载的。” 艾格少校依旧那副表情：“军部需要准确的数据。” 陈岩依然固执地说道：“飞控系统出现偏差的概率不足0.1%，少校，我不明白，现在却要因为这微不足道的偏差而对一个特种兵作出创伤性测试吗？” 玫娜向她猛使眼色，陈岩假装看不到，固执地看着艾格上校。后者注视着陈岩的眼睛，慢慢扯平了嘴角：“不是所有问题都能得到答案的，陈岩下士。” “另外，既然这个建议是兰斯上校提出的，那么我希望你不会让他丢脸。” 然后他对旁边的人点了点头，“开始吧”。 陈岩悄悄地握紧了拳头。这位长官变脸堪比翻书，无论是不是自愿来的，现在她倒是想知道，如果自己完成测试艾格上校会什么脸色。 测试开始之前，需要两台仪器同时对陈岩和玫娜的大脑进行参数比对。因为陈岩是代替玫娜进行测试，所以需要事前确保她的大脑至少要与玫娜的相当。 陈岩忐忑地戴上测试仪，闭上眼，能够感觉到在大脑中有一些试探性的信号传来，这些信号并不多。然而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下一步指示。这是什么意思？看同样带着测试仪的玫娜，她也一头雾水地摇了摇头。 艾格上校看着屏幕。那里显示陈岩和玫娜的大脑参数，包括开发度，介入速度，脑容量等数据。 艾格上校看了一眼测试间里的陈岩，看了一眼屏幕，又看了一眼陈岩。 “检查一下测试仪的传导线。” “没有问题。”测试员抹着汗回答道。 “哦？……我们发现了一个新大陆。兰斯真是贴心，呵呵”，艾格少校不由自主地摸了摸下巴，沉稳地说道。 第七章 测试员没敢接话。 “这样的大脑，即使在整个亚修里也没有几个吧，怪不得能够与玫娜的大脑对接”，艾格少校挥了挥手：“开始吧，我想结果能够让人满意。” …… 陈岩觉得过了很久很久，测试才终于结束。她闭着眼抬了几次手，都没碰到头上的测试仪。太累了。 没想到抵抗脑入侵者需要这么大的精力，明明在飞机上的时候玫娜看起来还好啊…… 其实是她今天的大脑活动委实是到了极限。先是被迫接手了飞行器的操作，再是与玫娜一同控制机甲。再厉害的大脑，神经元也是会疲惫的。就好像是天赋异禀的赛跑者，强迫他跑一天也会累的趴下。 她现在只想回宿舍好好睡一觉，不，不用回宿舍，她现在就能睡着。只来得及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陈岩就天不管地不管地瘫在了椅子上。 朦胧中感觉到有人替她摘掉了测试仪，然后整个人都飘了起来。终于可以踏实地睡觉了，陈岩头一歪，陷入黑暗。 玫娜一直有些担忧，等待测试结束了，又看到陈岩累的不行，本来想替陈岩拿掉测试仪。但是兰斯上校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玫娜立刻收回已经伸出的手，眼看着兰斯上校堪称温柔的动作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因为此时此刻，他们头儿正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我记得你说过只是模拟脑控入”，兰斯上校背对着艾格少校说道。 艾格少校微笑着向兰斯上校走来：“本来是的，不过她的大脑太特殊了，所以……” “所以你就顺便做了其他测试”，兰斯抱着陈岩，侧身让过艾格拍向他肩膀的手。“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对陈岩的大脑动手脚。” 艾格少校的手拍了个空，非常自然地收回来，点头说道：“好的。不过你这样让我很吃惊。” 兰斯转身只留给艾格一个背影：“她代替我的队员被测试，我有责任保护好她，在你这里。” 玫娜一直没吭声儿，看到头儿走了赶紧跟上。一出房间门，阿道夫的大嗓门立刻传来：“小菜鸟怎么啦？嘿！军部的，你们把陈岩怎么了！” 玫娜赶紧捂住他的嘴。开玩笑，头儿可以跟艾格少校叫板，那是因为头儿有资本。他们这些小兵可不能随便得罪军部，不然被惦记上后患无穷。 良辰呜呜地低声叫着，对陈岩的状态很不理解。它努力抬起头，用湿漉漉的鼻尖碰了碰陈岩垂下的手指，疑惑地歪了歪脑袋，亦步亦趋地跟着走。 兰斯一直将陈岩送到她的宿舍。科学院的技术兵宿舍都是挨着的，兰斯三人带着一条狗声势浩大。 不时有人伸出头来看，见到特种兵的制服议论纷纷。平时很少有特种部队的人来科学院，他们对彼此的印象都说不上多好。有种互相看不上眼的感觉。当然，要是让他们知道其中一个就是著名的“兰斯上校”，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玫娜敲了敲门，立即应声而开，看来里面的人也一直守着。莉莉一眼就看到兰斯抱着的陈岩，顿了顿，侧身让他们进去。 为了方便配置，所有的宿舍设备都是统一的。兰斯上校随口问道：“她的床是哪个？” “左边那个”，莉莉伸手一指。她抱着双臂看着兰斯将陈岩放下，陈岩明显是昏睡过去了，她拧眉毛问道：“军部做了什么？”还有，“怎么是你们将她送回来？” 莉莉这口气隐隐带有质问，兰斯上校当然不屑于回答，阿道夫那个迟钝的家伙也没听出来。为了避免引发一场不必要的争端，玫娜揽过话头：“没什么，她只是需要休息”，然后解释了一下陈岩是替自己接受的测试。 普通技术兵对脑控入侵测试很陌生，玫娜又向莉莉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和突发状况，然后他们就离开了。 看着睡得人事不知的陈岩，再看看兰斯他们离开又引起的骚动，莉莉打开门用目光扫了一遍走廊里的人，那目光似有实质，被她看过的人都默默地低头回房间去了。 外面的骚动逐渐停止，终于恢复了安静。技术兵制服有点板人，陈岩睡得不大舒服，无意识地翻了两个身，眉头还是没有放松下来。 莉莉抱着双臂看了一会儿，终于大发慈悲地帮陈岩换下制服。陈岩咕哝了一句不知什么话，翻个身把被子卷住。莉莉揉了揉她黑色的头发，叹了口气。 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等陈岩再次睁眼的时候，屋里已经没人了。胃部叫嚣着，她舔了舔嘴唇，真是又渴又饿。昨天消耗太多能量了。懒懒地拿起闹钟一看，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简单地洗漱了一下，陈岩赶紧去餐厅填饱肚子。要知道，从昨天早晨起，她就没吃过一顿正经饭，就连不正经的都没有……现在根本不用大脑指挥，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饥饿。 一路上总有技术兵用奇怪的眼光打量她，等她看过去的时候又移开目光，如此往复，陈岩自觉十分无趣，又莫名其妙。不过她天生就对八卦少了一根弦，现下只关心食物。 心无旁骛地捧着餐盘打好了饭，在偌大的就餐区里试图找到一个熟识的人拼个桌。正值饭点，就餐区乌泱乌泱的全是人，本来就饿得头晕眼花的，更认不清脸了。干脆随便找个桌子坐下得了，她心想。 “美丽的小姐，我可以有这个荣幸，邀请您一同用餐吗？”突然一个悦耳的男声从身边传来。 那是一个英俊得耀眼的男人。冰蓝色眼眸在银色头发的映衬下深邃而美丽，五官精致又立体，他身着黑色的燕尾服，与这个基地的其他人显得格格不入，又与众不同。 陈岩一时挪不开眼。这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他轻笑一声，再次微微颔首：“请问您的餐桌是否还能容纳一个人呢？” 陈岩不由自主地点头：“当然。” 他微微弯腰，伸出右手，朝她眨了眨眼睛。陈岩受到蛊惑地将自己的手放上去，由着他牵到一个桌子旁。 他们面对面地坐下，陈岩还觉得自己如在梦里，似乎这里不是那个油腻的餐厅，而是一个浪漫的酒吧。 “可能我这样说有点唐突，但是我得承认自己对您一见钟情。哦，我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尤其是遇到您——您就像一片沙滩上耀眼的珍珠，吸引了我全部的目光。” 男人冰蓝色眼睛犹如大海一样深邃，陈岩觉得自己深深地陷入其中：“这真是我的荣幸，先生。” 他的嘴角挂起忧郁的微笑：“我想我是无法自拔了，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能够在今天晚上休息的时间，与您畅谈呢？” 陈岩正要点头，忽然有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对不起，我想她不会同意的。” 忽然，眼前的一切都变了。刚刚，世界里仿佛只有他们俩人，现在陈岩发觉周围都是熙熙攘攘的用餐人员，而玫娜的手正按在她的肩膀上，很用力。 “夏佐.亚历克斯少校，她不是你可以打主意的人。你要玩，尽管找别人去，她可是我的朋友”，玫娜把最后两个字咬的很重。 陈岩再看向对面，那个身着燕尾服的男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银发黑眸的男性特种兵，虽然长得也不赖，但完全没有刚刚的那种令人目眩神迷的吸引力。 “哦——”，夏佐.亚历克斯少校拖着长长的尾音哦了一声，并不回答玫娜，反而看向陈岩，情意绵绵的说道：“这位美丽的小姐，您这样纯粹的东方人面孔可不多见了，我也有四分之一的东方血统，今晚考虑一下我，怎么样？” 陈岩从没有经历过这么劲爆的搭讪方式，正在考虑怎么措辞，玫娜却毫不客气地伸手替陈岩拿起餐盘，拉着她走开，不忘甩下一句话：“如果你敢那样做，我就让头儿晚上阉了你。” 夏佐在他们身后犹自不停地说：“那么请问可以用神经阉割吗？兰斯上校应该不介意吧？” 陈岩赶紧低下头加快脚步，无声地催促着玫娜赶紧走。 走出很远还能听到夏佐的声音：“这么可爱的小姐不能让兰斯上校独占，我觉得有必要跟兰斯上校好好地谈一谈……” 玫娜拉着她走了一段距离，才开口说道：“刚刚那个人是夏佐.亚历克斯，专门喜欢泡你们这些科学院的女技术兵。” 陈岩眨了眨眼，不太理解：“科学院的女技术兵，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玫娜看她那副无知无觉的样子发愁似的叹了口气，找到一张空桌子，“因为你们，特别‘弱’。夏佐少校”，说道他的军衔的时候，玫娜似乎磨了磨牙，“如果对特种部队的女性下手，他的床伴顶多也就是下不来床而已，但是如果你们对上他，估计不死也残。” 为了证明她们“特种部队女性”的杀伤力，玫娜顺手在盘子上捏了个坑。 陈岩默默吞了吞口水，“难道夏佐少校，有……什么特别的癖好？”天啊，看上去完全不像啊。 第九章 “他喜欢玩弄柔弱的女性，简单点说，喜欢性虐”，玫娜看陈岩似乎也是了解一些的，便继续说道：“之前弄出过人命，为此军部还特别改了章程。虽然现在很少有人提到从一而终的婚姻了，大多都是好聚好散，但从那之后，军部就特别规定了特种兵男性与非特种兵女性发生关系，必须经过审核。但是谁还会耐烦走这个程序啊？所以从那以后基本杜绝了夏佐少校的小爱好。” 原来还有这么一个规定，陈岩默默咽下一口饭，想了想，问道：“那么刚刚我见到的是幻觉了？” “哈”，玫娜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嘲笑，“大名鼎鼎的夏佐少校最拿手的泡妞手段就是，悄悄入侵别人的大脑，制造幻觉，使对方答应自愿并且秘密地跟他做爱”，她用叉子虚空地点了点陈岩，“专门针对你们这些科学院的菜鸟。既好骗，又胆小，即使能够侥幸活下来，也不会上报或起诉。” 陈岩无语，感情是因为她们好欺负。她嚼着餐盘里的烤土豆，想着要不要请玫娜帮助她提高一下体力，反正按照阿道夫的说法，她们已经是“兄弟”了。 忽然她想起刚刚夏佐说的话，有些疑惑地问道：“他说，我不能让兰斯上校独占，是什么意思？” 玫娜正在吃烤牛排，听到差点噎住，赶紧冲向饮水处灌了几口。琢磨着昨天头儿对陈岩的态度。兰斯上校的冷漠闻名遐迩，别说女性，就连男性都很少让近身。可是昨天居然一路把陈岩抱回宿舍，这也让他们这些属下猜测了好久。 但是她跟了头儿这么久，对头儿的想法还是知道一些的。不过别人看来就不一样了，这个小小技术兵是第一个获此殊荣的女性，难免被人想入非非。 玫娜在走回去的几步时间里，决定还是先不说了，她问陈岩：“昨天测试结束之后的事，你是不是都不怎么记得了？” 陈岩回忆起那种疲惫，忍不住呲牙：“当然啦，我连测试仪都没摘下来就睡过去了。对了，说起来，是你送我回宿舍的？” 玫娜迟疑了一下，含糊说道：“是我们送你回去的，你连路都走不了。嗯……说起来，可能是头儿带着我们亲自送你回去，被有些人见到了。你别多心。”想了想，又补充道：“再说夏佐少校那人，嘴里没一句真话，中国有句古老的谚语，叫什么嘴里吐什么来着？” 陈岩忍着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看来夏佐少校这人真的是不招人待见，相较起来，她当然是相信玫娜的话。 见玫娜兴致盎然，陈岩索性就给她讲起了中国的其他俗语。 玫娜见陈岩不再追问，悄悄松了口气。上校的心思他们都拿不准，这种事情还是让头儿自己去说吧。 说话间，旁边桌子的几个人频频看过来。玫娜金色的头发实在是很耀眼，加上她修长紧致的身材，很难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像这种金发碧眼的特种兵女性不多见。 玫娜毫不在意，陈岩却忍不住瞪了他们一眼。 那几人倒是不再看过来了，但是聊天内容越发肆无忌惮。 “嘿，听我说，你们别再看那两个妞了，还不及我昨天睡的那个。” “哦，天啊，你怎么自己吃独食？太不够意思了，快给我们说说……” 陈岩不想听下去，快速地扒着饭，想着早点吃完离开这里。玫娜看着陈岩突然加快的吃饭速度，摇了摇头：“这种人到处都是，不要太在意。” “可是我不想听下去了。” “那就解决他们好了。” “就算你能让他们闭嘴，也会惹上麻烦。内部斗殴是要受处分的”，陈岩闷闷地说。 玫娜顽皮地眨眨眼：“谁说要斗殴了？是他们自己摔的。唔，让我想想，一个摔得人事不省，另一个摔的性功能减退。” “……”总觉得玫娜的大脑比她厉害多了。 于是，本来想吃完饭就回宿舍继续补觉的陈岩，被拉去做了见证人——玫娜坚持要她看到那几人的“摔倒”全过程。 她俩假装吃完饭走了，却藏在餐厅出口外。不一会儿，就见到那几人走出来。玫娜拉着陈岩悄悄缀在他们后面。 陈岩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跟踪男人，畏手畏脚又略带兴奋。 不料那几个人在路口就分开了，看来只是吃饭的时候在一起。玫娜轻车熟路地用随身携带的通讯器拍下几人的相貌，解释道“另外几个回头再解决”。然后她俩就跟在刚刚说的最欢的那人后面。 陈岩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免拖到玫娜后腿，一边在心里默记着路线，心说怎么这人走的路线这么曲折。等他停下，才发现此行的目的地——男厕所。 她这边心里发窘，玫娜却兴奋起来，轻轻地吹了一个口哨，“真是一个好地方，宝贝儿，——虽然我很想带你亲眼看到过程，但是要想旁观的话可能空间不够。所以，你在外面等我好消息。” 陈岩赶紧点头。要她偷偷进入男厕所，光是尴尬就足够把事情搞砸了。揍人还是交给专攻此项的特种兵去解决，她的“专业”则是旁观，哦不，是旁听。 玫娜身手灵活地从门缝中钻入，顺手在门外的显示屏上将厕所状态设置成了“维修中”。里面静悄悄，只有闷闷的几声，然后玫娜就从里面轻巧地滑出来，“搞定，谁来验伤都会认定是摔的”。 她翻看着另外两人的照片，说道“我回去查一下他们的信息……” “他们已经解决了”，兰斯上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头儿！”玫娜反应极快地叫了一声，陈岩倒是被吓了一跳。 兰斯上校对陈岩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陈岩连忙将头点回去，却发现人家根本就没等她的回应，而是立刻就将目光转向玫娜：“我说过，这种事直接动手，不用顾虑”。 玫娜笑着说道：“头儿，虽然你不怕麻烦，但我就是觉着这样更刺激”。 兰斯上校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转身走了。见他走远，玫娜才小声嘀咕着“头儿是怎么知道这种小事儿的……” “什么？”陈岩没听清，问道。 “哦，没事儿，头儿既然已经出手了，咱们就不用担心了”，玫娜拍拍手打算走人。 “兰斯上校教训那些人，是因为他们议论你？”陈岩总觉得以兰斯上校的性格，不大会管这种事，毕竟玫娜自己就足够收拾他们了。 “头儿没有性别歧视——他对女性下属，例如我，从来没有什么格外关照。我想那是因为，他真的从心底觉得，我跟那些男性特种兵是平等的的。所以，他也很厌恶这些开女性玩笑的人。基本上是见一个打一个。” 玫娜认真地解释道。陈岩觉得，似乎一遇上他们头儿的事情，玫娜就格外计较，这大概是因为她的长官对他们真的很好。 眼看着这件事也结束了，陈岩还想着回去再补一觉，吃过午饭又犯起了困：“既然人都修理完了，那我就回宿舍了”。 玫娜看她快要合上的眼皮，正要说什么，这时，陈岩的通讯器发出“嘀”的一声。点开讯息，惊讶地发现对方居然是艾格少校。他在讯息中言简意赅地表示：下午两点来我的办公室。 陈岩的脸色瞬时有点忐忑。难道是昨天的测试没有结束，她睡了一觉仅仅是课间休息？ 她问玫娜：“嗯……你说，艾格少校为什么叫我再去他那里？会不会还要测什么参数？” 玫娜想起昨天在测试间听到的对话，猜想艾格少校要陈岩过去，应该是同她的大脑有关。不过这个事关军部的测试属于机密，不能告诉陈岩。她罕见地有点不好意思，无意识地用脚尖踢着地面，背着手说道：“我想，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 陈岩察言观色，“肯定是大事。” 玫娜：“……” 陈岩：“你只有在紧张的时候才会有其他动作，比如背手。” 玫娜赶紧把双手放下。 陈岩：“比如脚尖会踢着点东西。” 远处传来声音：“谁在那里踢墙？这个可再生的生物墙昨天才修好，今天没长牢固呢！不准踢了！！” 玫娜尴尬地收回脚。她头大地看着陈岩：“我说之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精呢”。 陈岩有些奇怪地看着她：“我以为这些大家都知道。况且，你的小动作，你自己应该知道呀。” ……感情这人还是个观察高手，那不知道自己的小秘密被陈岩看出来多少来了……想着想着，她两只手又向背后靠拢，察觉到意图之后立刻硬生生掰了回去。 “呵呵”，玫娜尬笑。 经过短短的一天半时间，她们俩俨然已经成为无话不说的朋友了。但是接下来无论陈岩如何软磨硬泡，玫娜始终严防死守，坚决不多说一个字，于是陈岩只好硬着头皮又去了一趟艾格少校在军部的办公室。 第十章 仅仅时隔不到24个小时就再次来到这里，陈岩不禁要感慨一下，世事无常…… 然而一分钟之后，就连这个感慨她都发不出来了。 艾格少校面带微笑对她说：“陈岩下士，接下来的内容需要保密。” 陈岩一头雾水，不过长官的话还是要回答的，“是，长官。” 艾格少校的笑容让她有一种不大好的感觉，果然——“鉴于你的大脑万里挑一，军部决定将你提升为准尉，保密等级提升至一级。” 陈岩呆在那里。她是知道自己的大脑有些潜力，一直试图不要过于显摆，但是能够达到让军部破格提升的程度？ 艾格少校花费了几秒钟欣赏她呆滞的表情，慢悠悠地开口道：“陈岩准尉，你的反应有些匹配不上你的大脑。还是说，这个时候你是用脊椎进行条件反射？” “……” 她整理了一下思路，想到昨天那出奇疲惫的测试，心怀戚戚然，决定诈一下，一脸正式又坚定地说：“艾格少校，鉴于您昨天没有经过我本人允许，就对我的大脑进行了计划外的测试，我想我有权知道，您经过测试得到的数据。” 艾格的脸颊瘪了下去，脸上明显地写着“不开心”，这让陈岩嘴角抽搐。直到刚刚都还觉得艾格是个老狐狸，这么快就暴露了？ 不过艾格少校不开心的原因可不是这个，他小声嘀咕着：“肯定是兰斯那家伙说的，我就知道”。陈岩没听清，“您说什么？” “啊，没事”，艾格少校想了想，认为公平公正还是要讲的，毕竟大脑在人家身上嘛。关键是由于兰斯的威胁，他现在急需取得陈岩的好感，以便日后需要更多测试的时候让她站在自己这边。 “关于这一点我道歉。但是你的大脑数据是一级保密状态，原则上不允许无关人员知道”。 哦，陈岩想，还是没诈出来，那就算了吧。 不料军部的人说话喜欢大喘气：“不过我想本人还是有这个权利的。”说着他走到立体显示幕前，调出相关资料。 陈岩：幸好我嘴笨，还没说出“算了”这两个字。 在艾格少校的办公台前方，一个立体的现实屏上显示着昨天得到的数据。艾格少校一看到这些眼睛都亮了几分，兴致勃勃地对着数据指点着，嘴皮子上下翻飞：“看，介入速度的峰值为5.49亿亿每秒，容量是6亿t，当然最重要的是大脑开发程度达到18%，在目前为止在已知的数据中排名第三。” 不喘气地说完，艾格立刻看向陈岩。但是他失望了。这名技术兵的脸上很平静。 其实陈岩还真的不是在装淡定，她只是在飞快地回忆，脑开发程度排名第一和第二的是谁。但是搜遍了记忆，也没有任何印象，这说明第一第二的两个人都是秘密，而她的排名，当然也是个秘密。 他抬手指向屏幕上另外一块区域：“如果不是由于意外需要进行的测试，这么稀有的大脑就要被错过了。鉴于以上数据，我会推荐你加入科学院研究组”，艾格少校自娱自乐地点点头说道：“这么好的大脑，不用多浪费。” “……”好像她的大脑是公共资产。 回到宿舍，陈岩坐在床上消化着刚刚知道的消息。进科学院的研究组？对于她这种技术维修兵来说，真的算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了。其实她一直都应该在那里的，只不过在之前的大脑测试中，刻意隐瞒了。 她不喜欢，或者是说有些怕那种有挑战的生活。慵懒的、千篇一律的节奏更适合她。陈岩永远忘不了，在她按部就班长大的生活中，一家人唯一的一次兴起的意外旅游，葬送了父母的性命，使她成了孤儿。 从此她开始有意无意地逃避变化，试图让自己能够套进一个固定的生活模式中。尽管她心里明白，那次意外真的是无可避免，并不是一时兴起的错。可是——她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人造日光随着时间而变化，射进屋里的光线变得昏黄，又到了傍晚。莉莉回来了，看到她又在神游，忍不住屈起手指弹了弹她的脑门。 陈岩捂着红了的额头看向莉莉，眼神还有些茫然的无辜。 “想什么呢？” 陈岩顿了顿，垂下眼眸，轻声说道：“我可以加入科学院研究组了。” “嗯？”莉莉挑了挑细眉：“所以你终于肯听我的，把脑子用在正事儿上了？” 陈岩纠结了一下，关于她的大脑数据是保密的，不能告诉莉莉。所以她突然加入的原因也是不能说的。虽然这样隐瞒最好的朋友心怀愧疚，但是保密是第一法则，这点她还是拎得清的。 于是只好含糊地“嗯”了一声。 莉莉得了回答，俯下身按住她的肩膀，表情似笑非笑。 从这个角度陈岩可以看到她完美的身材，丰满的胸部，细而有力的腰身，笔直的双腿……哦，虽然朝夕相对，但她还是忍不住顺便鄙视了自己的麻杆身材。 莉莉高贵冷艳地说道：“既然你进入研究组了，我可以允许你加入我的研究小组。” 陈岩听到，立刻没了欣赏美女劲爆身材的兴致，马上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想，我、我可以从基础的开始……我还需要学习！” 开玩笑，如果加入莉莉的小组，说不定她明天就会被嘲笑到死。虽然莉莉貌美如花，哦不，如花已经不足矣形容她的外表了。但是她手下的研究员可是一个个被训得愁眉苦脸，名副其实的冰山美人。 莉莉：“呵呵。” 陈岩：“真的！请组织相信我！” 在室友严肃又冷酷又略带责备的目光中，陈岩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和内疚，莉莉的目光让她觉得良心似乎有点痛…… 幸运的是，一个声音拯救了她。 通讯仪响起来，被接进来一个即时通话。 陈岩赶紧接通，同时暗暗松了一口气。莉莉的气场真的很强，自己就要挺不住了啊。 “你好”，陈岩将注意力转移到通话上。耳边听到莉莉冷哼了一声，她只好低下头装作没听到。 “之前打了你几次通讯都不接，陈岩，你那边是不是有什么意外情况？”一个声音醇厚的男声传了起来，关切地问道。 虽然对方看不到自己，陈岩还是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雅恩，我没事，之前……是有些事情忘了开通讯仪了。是不是项目那边有什么事？” 雅恩在那边轻轻笑了笑：“倒也不是很紧急，不过到了重要的阶段，我希望你如果有时间的话，来实验室参加进来，现在开始要进行集中推进。” 雅恩说的项目是之前陈岩报名参加的，那时她作为低等技术兵，只能加入项目组干一些打杂的事情，比如整理脑波信息之类的。幸好雅恩比较照顾她，时不时地告之她一些进度的信息，让她不至于仅仅在那上面挂个名，虽然大部分的低等技术兵都只有这个资格。 因为她不是核心成员，项目上的事很少找她，也就没想起来。想到这两天因为实地参观而有些混乱的节奏，陈岩不禁汗颜。 “好的，我这就过来。” “倒也没有那么急，你明天九点到实验室就可以，记得带好相关资料。” “啊，好的，我记住了。谢谢你，雅恩。” 但是那边还没有挂掉，陈岩听得出雅恩好像有些犹豫，“还有其他事吗？” “哦，我刚刚接到消息，你提升为准尉了，恭喜你”。 陈岩唯有苦笑：“谢谢。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幸运”。 “我知道为什么。” 陈岩突然有些冷汗：“嗯？为什么？” “我早就觉得你的大脑不同寻常，果然被提拔了”，雅恩说的很轻快，但是他今天好像话有点多。 陈岩大大地松了口气，不愿意再聊这个话题：“谢谢你对我大脑的信任。那么，明天见。” 那边传来有些吵闹的游戏声，是雅恩的室友罗杰，他在空闲的时间总是打游戏，雅恩对此也无可奈何。 挂掉电话通讯，陈岩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军衔已经提升至准尉了，也可以正式加入科学院的研究组了，所以这个等级的项目应该是自己做的最后一个……低级项目了。 其实之前她没想过要进入科学院研究组的，毕竟她只是一个下士技术兵，如果按照时间和前辈们的经历来看，只有准尉以上并且获得批准才能加入研究组。在那之前她得经历过上士、中士、下士，还得在升至准尉后取得评审组的批准。 没想到眨眼间就跨越了好几个台阶。如果是旁人的话恐怕此刻已经很得意了。但是，陈岩叹了口气，想想以后的生活，顿时觉得压力很大。 唔，尽量按部就班好了。她在心里自动忽略了艾格少校向她展示的惊人数据，决定以后还是按照自己的节奏进行。 第十一章 她按下桌边的一个蓝色按钮，立刻在桌前的空间内形成了一个遮光屏障，免得夜里陈岩复习的时候，这边光线影响到室友的休息。 莉莉在一旁老怀大慰地长出了一口气：“你要是早听我的，也不至于今天熬夜恶补。” 陈岩好脾气地笑笑，“是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需要我帮你补习么？这可是多少人追着求我都得不到的。”莉莉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陈岩身后，两只柔若无骨的手搭在她的肩头。 陈岩只觉得汗毛集体起立，有种危险的直觉：“谢谢你了，不过不用了。” 肩上的两只手指瞬间收紧，在她脖颈两侧狠狠揉了两下，陈岩苦着脸忍着，直到莉莉躺下休息，才自己抬手揉了揉。 真粗暴，难怪她研究小组的人见了她都像耗子见了猫。 被拒绝的莉莉正准备休息，侧过头看到陈岩映在遮光屏障上的影子。她突然开口问道：“兰斯上校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陈岩正在校准精神终端，闻言差点进入乱流里，赶紧退了出来低声说道：“话不能乱说！你在想什么呢？” 莉莉似乎自言自语：“哦？是吗，我怎么觉得他对你……” “闭嘴！”陈岩少有的这么凶，炸毛道：“如果这件事传出去，就是你造的谣！” 仅仅是想了想，她都要抖三抖。兰斯上校可是所有科学院女人的谈论对象，特种兵生涯不仅没有让他满身蛮肉，还使他身材匀称有力，再想想那完美的侧脸……无论兰斯上校向谁表达好感，那人无论男女都会被上校爱慕者的目光杀死无数遍。 嗯，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技术兵，还是安心做研究好了。 想到这里，陈岩强调：“不要瞎说！知道吗？尤其是对别人。” 莉莉似是嗤笑了一下，慵懒地哼了一声：“嗯”，翻了个身，似乎是睡着了。 重新戴上校准终端，陈岩长出了一口气。莉莉看似对什么都不在意，不过她可是很喜欢随口一说的…… 必须要把这个“随口一说”扼杀在摇篮里。怪兽固然可怕，人言更可怕啊喂！ 熟悉的竹叶沙沙声传来，陈岩闭着眼睛摸着关掉闹钟。 之前她压根没怎么研究项目的核心内容，但是突然“被加入”科学研究院，将她打了个措手不及，现在她必须要恶补科研项目的内容和程序。 昨晚很晚才睡，今天又得早起了。对面的莉莉没有动作，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改变。陈岩为自己设定的闹钟铃声有些得意。 这是她精挑细选的铃声——多么自然、多么惬意……的铃声，不会吵醒别人——但是会叫醒自己。不过再优雅的声音说到底，一旦用作起床铃声就变得刺耳了。 曾经有个学员，据说是用遍了所有的音乐：激情的、悲伤的、交响乐、打击乐、现代的、古典的，单个儿听着的时候都觉得很不错，可作为闹钟铃声就失效。 最后他奇思妙想地从数据库里找到了一段怪兽的叫声，第二天终于如愿早起——恐怖的声音把整个宿舍的人都吓尿了，然后他们起来把这个学员从睡梦中扁醒。 对于怪兽与生俱来的恐惧，已经被写入基因。人类再怎么逃避，自以为安全地遁入地下苟且偷生，也丝毫没有影响他们对于安全的迫切需求。 即使在睡梦中见到了怪兽，也仍然尖叫着惊醒。 其实人类发展到现在，仍然没能搞清楚大脑的全部秘密，比如——怎么才能消除疲惫感，以及恐惧感。 陈岩打着呵欠一边洗漱，一边想着。 地球时间上午九点，她准时来到实验室。那里已经有几个戴着终端开始工作的人了，陈岩不想吵到他们，悄悄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准备进入数据库。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陈岩，好像很久没见到你了。” 陈岩不好意思地转头：“啊，雅恩，是很久没见。对不起，我……之前遇到点事情，不过现在解决了。” 有着一头灿烂金发的男子温和地说道：“没事，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最近遇到了技术瓶颈，已经有阵子没什么进展了”，说着，他烦恼地挠了挠头发。 其他人都在工作，进入数据库的时候是听不到周围环境声音的。雅恩顿了顿，继续说道：“虽然现在是上午，不过，我想问问你晚上有时间吗？我想在晚饭的时候跟你讨论点技术问题。” 陈岩知道雅恩对她格外照顾，也许是出于某种好感……但是她并不打算接受，“如果我晚上没事的话，当然愿意——不过，今晚约了莉莉。有什么技术问题你们不能解决的吗？那样的话恐怕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雅恩觉得，与一群整天扎在终端里的研究员们那总是带着血丝、仿佛时时刻刻都对不上焦距的瞳孔相比，这个女孩的的眼睛总是清澈的，当她直直地看着你的时候，带着一种纯粹的天真。 跟她对视了一下，雅恩有些不好意思地先别开眼：“那就下次有时间吧，现在——我也要工作了，时间很紧张。” “哦，好的。” 戴上终端迅速校准，进入数据库。由于这个数据库是为了该项目准备的，其中数据存储量是相对应的，不是非常庞大。 当初第一次接入之前，雅恩还嘱咐了一大堆注意事项，并且之前其他人也曾出现过眩晕失重等感觉，搞得她还挺紧张的。但是……终端校准进入数据一气呵成，她的大脑根本没有任何不适。 那时她摘下终端，看着雅恩关切的眼神，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没事儿——只好假装觉得很累。雅恩还笑着称赞她：“我第一次接入的时候觉得天旋地转，没想到你适应的这么快，建议你找个时间去测一次脑接入速度，说不定很高呢。” 但是那时陈岩只觉得这是雅恩安慰她的话，毕竟这人是出了名的性格温和，从不挖苦任何人。大家都知道陈岩资质一般，看看她同宿舍的莉莉，那可是科学院的风云人物——在这样厉害的人影响下，都没能开发出她一些优点来，看来是个很平庸的人了。 陈岩自己是不在意这些的，无论莉莉多少次耳提面命，她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可见装聋作哑得十分熟练了。 面对庞大纷杂的架构，经过昨天一夜的恶补，现在再面对项目中的数据她已经看得明白了。 既然艾格少校将她调入科学研究院，开始独立项目是迟早的事情，不如现在就着手准备，免得临时慌乱，又要出什么意外。对数据稍作了解之后，陈岩正打算开始工作，一阵窥探的感觉涌上大脑。 仿佛这里还有一个外来者，正在偷偷摸摸地隐蔽着自己，险恶地偷窥着别人。 陈岩装作若无其事地将思维发散开，浏览数据，暗地里感测。那种偷窥感时不时地传来，但是确定不了具体位置，每当她的思维锁定对方大体位置，那种波动感就立刻消失了。 如果在之前，也许她不会上报，而是会首先怀疑自己的感觉。毕竟亚修基地的阻断层这实际年来从未出过问题，没有出现过任何一次被敌人潜入内部网络的案件发生，不大可能在这个时刻单单有个脑控入侵者溜进来。 但是她恰好经历过之前的入侵，虽然整个事件被军部做了保密处理，其他人都不知道他们的敌人已经不知不觉中变得强悍了。所以陈岩经过再三试探，确定自己的感觉是准确的，亚修的内部网络极有可能已经被悄无声息地入侵了。 想了想，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陈岩还是收回了思维，通过终端联系到雅恩。 “雅恩。” “陈岩，遇到困难了吗？” “遇到麻烦了，但不是项目的。雅恩，我觉得这里有偷窥者，但是不能确定位置。” 雅恩皱起眉，“但是我没有感觉到，你确定吗？” “我可以确定有偷窥者，雅恩”，陈岩焦急地说。她不能告诉雅恩之前的入侵事件，单单靠语言恐怕很难让对方信服。 陈岩只能寄希望于雅恩能够相信她：“我能够感受到，入侵者就潜伏我们的数据库中，雅恩，无论如何，请你让大家先退出，确定一下。就算不是，也不会损失太多时间。可是，如果真的是入侵者，那么继续留在系统内是极度危险的。” 对方短暂地沉默，雅恩大概也在努力感知，并且收效甚微。他不敢妄下结论让组员们中途退出，这样会使正在进行的工作半途而废；更重要的是，会引起不必要的猜测，就像流言会散布一样。 陈岩大脑急速运转，正在想怎样说服他，“雅恩……” “那好吧，就让大家先退出，我同意你的看法”雅恩说道“无论如何，要确保所有人的安全……” 陈岩还来不及表达欣喜，雅恩的信息突终止了。 第十二章 这个终止实在来的突然，几乎是与此同时，被操控的感觉险恶地冒出头来，陈岩立刻退出终端。 一把扯下连接器，她才感觉出后怕。虽然说之前遭遇了脑控者入侵，但那事后毕竟还有玫娜做挡箭牌。这次是实实在在地当了一把被害者，尤其是那入侵者躲在暗处窸窸窣窣，摸不着头脑的对手更加令人害怕。 心脏剧烈地跳动，她手足无措。所有人都无声无息，不知道他们状态如何。现在再连入系统显然不可能，不过还有另一个方法。 陈岩立刻调出所有人的脑监控，赫然发现数据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波动。由于一般人在思考的间隙会停顿，也算作是大脑的休息，因此人的脑波数据会出现波峰和波谷。但是现在显示的实时曲线，竟然是一片稳定的数据流，在两个峰值之间。 这些人很可能都被控制了。陈岩启动系统中的紧急切断功能，强制他们的大脑陷入昏迷。她一边操作一边感慨着，短短几天之内竟然使用了两次这个功能，莫非自己跟这个有缘？ 但这次可没有那么顺利。系统显示，有一个人的脑波无法被切断，始终处于活跃状态。看了看终端号——竟然是雅恩！ 不知道入侵者使用了什么方法，雅恩的大脑始终无法进入昏迷。想起军部的话，陈岩不禁毛骨悚然：也许入侵者真的在逐步升级，并且是针对亚修的系统。 现在她处于危险之中。雅恩一旦被入侵者完全控制，那么他作出的举动完全是入侵者的意图。 她得尽快通知外面。陈岩拍了几下验室的滑门的按钮，滑门毫无反应。要么是这个破门好死不死地偏偏这时候坏了；要么就是入侵者控制了安防。 陈岩打开通讯仪，信号消失。看来入侵者真的是有备而来。现在只有最后一个备用方案了，陈岩迅速按下通讯仪的报警按钮。 这个肩负着通讯功能的小小腕表式设备，上面有一个隐蔽的单独按钮，按下去可以一键报警，信息直达军部以及各个部门的中枢系统。 它的功能一般人可能永远也用不到，因为使用条件是有严格限制的，还从没听说有人按过，自然也就不知道这玩意到底能不能叫来救兵。 与此同时，艾格少校面前的屏幕亮起了刺目的红点，他咦了一声，“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个了，但愿不是哪个蠢家伙误碰了那个按钮”，说着点了点屏幕。 “报告，科学院13号实验室有人报警。” “查看终端。” “该实验室的终端已被隔离。” “查看报警。” “s0505，陈岩。” 艾格上校有些意外地看向对面的人，“又是这个陈岩，有兴趣一起看看吗？” 那人的回答是直接转身向外走去。 艾格：…… 陈岩在琢磨怎么让自己安全点。雅恩随时可能醒过来，她得找到足够保护自己的武器。 打开实验室的储物柜翻找，看到了之前研制的冷冻光束枪半成品。这玩意儿射程短，消耗快，而且还有一个致命的缺点：稳定性差。 使用这把枪的人很可能也会被冻成冰棍，造成跟敌人同归于尽的结局。也是因为这个，它被研制出来之后就一直扔在这里。不过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了，陈岩一边校准，一边时不时瞟一眼那边。 好在雅恩一点也没有要动作的意思。但是这未必是好消息，入侵者可能正在读取他的大脑——雅恩知道的一切都会被对方窃取。 校准好冷冻枪，陈岩小心地靠近雅恩。他仍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陈岩想直接拿掉终端，但是又犹豫了。进入终端的大脑必须要通过操作者自己退出，如果外人强行扯掉，操作者极有可能会被困在潜意识层里，永远也出不来。 就在陈岩犹豫的时候，雅恩突然睁开眼。她被吓了一跳，屏住呼吸枪口对准。雅恩迷惑地看了看周围，转头对陈岩说：“他们都有麻烦了？” 看到对准自己的冷冻枪，雅恩吃了一惊。“陈岩？你怎么用这个……”看到陈岩警惕的眼神，他终于明白过来。 雅恩笑着说道：“你是觉得我被控制了吗？刚刚你告诉我系统里有入侵者之后，我也感应到了。只是正在跟你进行的通讯被切断，我也联系不到其他人，就想先退出系统，再看情况。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无法退出去。” 陈岩仍然端着冷冻枪：“然后呢？” 雅恩很疑惑：“我也不知道……就像是系统出现了问题，找不到退出的端口。我觉得自己被困在一个巨大的空间内。忽然那里出现波动，我就赶紧抓住时机出来了。” 看到陈岩仍然不相信，雅恩目光有些暗淡。“你不相信我？我……” “够了。就算你能说出这些，也不代表没有被控制。” 雅恩无奈摊开手地说：“是的，那我怎么证明你才能够相信？” 陈岩想了想，示意那边的滑门：“除非你能打开它。”如果雅恩能够让他们走出这个实验室，她就可以去求助。这样，无论雅恩是否被控制都不重要了。 “它失控了？”，雅恩吃惊地问道。 “刚刚我试了，滑门已经打不开了”，雅恩的吃惊实在是很真实，如果他真的被控制了，那么入侵者想必也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让我想想……我知道那个门有一个手动开启装置，毕竟我在实验室的时间比你要多”，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让我去试试”。 说着，雅恩站起身向那里走去。陈岩后退几步，一直用冷冻枪指着他。 雅恩走到门边，在缝隙中摸索着什么。然后停在了某个地方，手指用力一按，很快滑门被开启。他看向陈岩，耸耸肩：“这下你可以相信我了吧？” 滑门真的被打开了，他们的实验室不再是一个被隔绝的空间，她现在就可以从那里走出去求助。 陈岩心里一松。看来自己的怀疑是多余的。她将冷冻枪口垂下，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嗯，快走吧。” 站在门边的雅恩却没有出去，反而向她的方向走来。陈岩不由自主地又提起枪口，却发现对方与自己擦肩而过，走向了那些昏迷的研究员。 “他们怎么办？就放在这里吗？”雅恩一边说着，一边低头查看，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担忧，“时间越长，大脑安全的概率越小”。 他看向陈岩，眼睛里全是诚恳和担心。 然而陈岩却微不可见地皱起眉，雅恩查看的那个人不对！罗杰也在这个项目组里，他是雅恩的室友，平日里与雅恩关系很好。更重要的是，此刻罗杰就在雅恩查看的那人旁边。 如果雅恩担心他们，那么首先应该关心罗杰的状况，这是人之常情。入侵者可以读取雅恩的所有记忆，并且推测他的性格，但是却无法在有限的时间内做出更深层次的分析。而有些反应是下意识的，这是入侵者无法完成的。 陈岩再次抬起冷冻枪，“雅恩，我刚才收到莉莉的信息，她说她今晚有事。所以，我晚上有时间了。” 雅恩只是说道：“啊，那祝你有一个愉快的夜晚”，他显然不明白陈岩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事，“现在事态紧急，我们现在应该先通知军部，让我试着接入系统”。 陈岩扯起嘴角笑了笑，冷冻枪瞄准了雅恩，“你最好哪也别动”。 雅恩的动作一顿，慢慢转过头来。“我哪里说得不对吗？”他的脸上仍然是那副温和的表情。 “坐下，别动，我不会说第三遍”。陈岩脸上保持着冷峻的神色，其实心里狂跳，还真的让自己猜对了。 入侵者只是读取了雅恩的记忆，却没办法读取感情。入侵者并不知道雅恩心底隐秘的喜欢，所以表现的中规中矩。如果是真正的雅恩在听到陈岩近乎邀请的话，可能有上百种表现，但绝不会是这样礼貌而生疏。 人类的感情是最难把握的东西，即使能够控制他的所有动作，也无法体会那种小心又雀跃的情感。 但是陈岩不打算多做解释。冷冻枪短时间内只能射击一次，她必须保证这一枪不浪费。 “你是怎么发现的？”他还是那样温和地笑，但是陈岩知道控制他的大脑已经是另有其人。在一群昏迷的技术员中央，雅恩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她只觉得无比诡异。 “闭嘴。如果你再说一个字，我会立刻开枪，即使雅恩是我的朋友”，陈岩握紧冷冻枪，一字一顿地说。 第一次直面入侵者，她其实很好奇。但自己只是一个纯粹的技术兵，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现在首先要确保安全，即使好奇得心里痒痒也只能按下。 雅恩不再说话，放松地坐在椅子上，但是看着陈岩的眼神却愈加诡异。突然，旁边的罗杰身体开始剧烈抽搐，陈岩的注意力理所当然被吸引过去。雅恩抓住这个机会，突然暴起，向陈岩冲了过去。 第十三章 几乎同一时刻，陈岩发射了冷冻枪。雅恩维持着刚起身的动作被冻在原地。这一切不过是一瞬间。 方才陈岩一直在想，雅恩这样不慌不忙的态度很奇怪。为了取得陈岩的信任，实验室的门已经被他打开了，她随时可以离开这里。那么雅恩究竟是在拖延什么时间呢？ 她的冷冻枪一直指着对方，除非能够使她挪开枪口，被对方制服，否则雅恩的行动就失败了——逃走的陈岩会立刻启动整个亚修的报警系统。 他在等一个契机。所以在罗杰有异动的第一时间，陈岩就知道，这就是对方等待的机会。她毫不犹豫地发射了冷冻枪。 只不过同时被冻住的还有她的手。冷冻枪在使用时需要瞬间吸收大量的热能，不做防护措施的发射会对使用者造成非常大伤害。因此使用起来极为不便。这个武器在研制出之后，就一直被遗弃一旁。 发射的瞬间她的右手从手指到小臂都僵住，并且寒冷的感觉还在迅速攀升。迟钝的疼痛不断传来。陈岩抬起左手试图触碰被冻住的部位，却被斜里伸出的一双手拦下。 她一激灵，迟钝地想要调转枪口，却撞到了一个人怀里。陈岩吃惊地抬起头看去，入眼是黑色的特种部队常服。她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看上去。“兰斯上校……” 兰斯上校在军部的办公室，找艾格少校商量事情，恰好看到陈岩的报警信息。二人刚刚赶到陈岩的实验室就看到这幅场景。 雅恩被冷冻枪击中，陈岩却愣愣地想去摸冻伤的地方。这无疑会使完好的左手也被冻伤。兰斯立刻抓住她的手腕，这个傻乎乎的技术兵身体一抖，直直地撞进自己怀里，眼神茫然地打量了一会儿他胸前的衣服，然后才抬头闷闷地说道：“兰斯上校……” 冷冻枪从周围一切物体中吸收热量，其威力不亚于被击中的人。只不过使用者的冻僵是持续而缓慢的——仅仅相对于被击中的人，所以陈岩还能动、能说话。但是如果再晚一会儿，她的大脑都会被冻住。 “需要立刻送治疗舱，这里交给你”，兰斯一边说着，一边抱起陈岩快步走了出去。艾格则在通讯仪上紧急布置。这里需要马上封锁，同时切断亚修的所有联络节点，以免还有其他的入侵者在这里等着。 陈岩觉得自己身处在真空中。没有触觉、没有听觉，眼前也是一片模糊。她的身体几乎被冻僵。 当身体所承受的超过极限时，会启动自我保护功能，恐惧反而是最后才到来的。 直到被送进医疗舱，她那几乎被冻住的大脑才又转过一点弯来，想起来应当将实验室发生的事情交代一下。眼见兰斯上校将她放进医疗舱就要离开，陈岩情急之下伸出微微能动的左手抓住对方的衣服。 “兰斯上校，我请求您立刻对亚修的安全系统进行排查，我们刚刚遇到了脑控者入侵，对方很可能……” “我会处理。你的身体被冷冻枪冻伤，需要立刻治疗”，他的声音听起来模糊而遥远，跟她的身体一样冰冷，需要仔细地分辨才能听清。她终于意识到使用冷冻枪的代价远远比想象的要大。 既然兰斯上校已经这样说了，陈岩点点头，想松开手。却发现就在刚才短短的时间里，那里也开始僵硬不听使唤。兰斯上校扯了扯衣服，发现陈岩手指不自然地蜷曲着。想了一下，便皱着眉头将双手覆了上去。 旁边的医疗兵大吃一惊：“兰斯上校，不可以这样！” 然而陈岩已经听不清外面的声音了，她只觉得左手手指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挪动，然后就被推进了医疗舱里昏睡过去。 兰斯上校抱着双臂看着医疗舱的数据，问道：“她的情况怎么样？” 医疗兵小心地回答：“不太乐观。冷冻光束枪的使用必须要做好防护，这位……” 这么光棍地使用方法，还真是不多见。当然，观察着长官的脸色，他是绝对不敢这么说的。兰斯上校的侧脸有着优雅的弧度，但是没有人敢长时间直视，更何况现在上校浑身上下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好像被冷冻枪击中的人是他一样。 医疗兵仔细地斟酌着措辞：“冻伤比较严重，幸好送得及时。全部恢复的话，至少还需要三十个小时。” 顿了顿，看着兰斯上校的脸色似乎好了一些，他小心地建议道：“您的手刚刚接触了冻伤部位，也需要处理一下。” 兰斯上校却看起来并不想搭理这个建议。他动了动刚刚被冻僵双手，大约是觉得没事，又在医疗舱前面站了一会儿，便干脆利落地走了。 回到那个实验室，雅恩已经不见了。一些身着军部制服的人在室内检查着，艾格少校看到他回来，严肃地说道：“这次事情真的严重了。刚刚被陈岩冻住的那个人，已经送去治疗了”。 兰斯上校点头，“这个人必须要活着，他的大脑很重要。”被入侵的大脑可以记得整个过程，也许里面会有重要的信息。 “那是自然。即使人活不了，大脑也必须要保住。” 在脑控技术非常发达的现在，只要将大脑一直维持供应和刺激，即使脱离了身体，也能够正常思考和记忆。这也是在极端情况下才会采取的办法，非常残忍，即使是军部也很少会用。 一个人的大脑脱离了身体，能做的只有不停地接受外界的刺激而思考，睡眠将被剥夺。那将是一件多么绝望的事情，就连生死都不是自己能够掌握的。因此无论出于人道主义还是其他方面考虑，这样的做法都令人极度厌恶。 但是这次脑控入侵的事情非常严峻，还从没有人能越过网络保护而悄无声息地进入系统内，这势必会惊动亚修的高层，必须要弄清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对于亚修的安全系统，我一直抱有怀疑态度”。兰斯的声音突然响起，艾格少校正在查看终端，闻言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而且这样怀疑的不止你一个。但是，亚修的统治者们大概在底下呆得太久，脑子被泥土糊住了”，艾格少校毫不掩饰地说道：“认为我们的安全系统是世界上最牢固的。” 停了停，他竟然微笑起来：“虽然这次入侵会造成损失，但我不得不说，这是一件好事。等着瞧吧，我会好好利用机会的。” 其他勘察的人都当做没听到，只是偷偷地互相使眼色，实验室一时间十分安静。 只有兰斯点了点头，“祝你好运”。 陈岩觉得自己睡了很久，仿佛一动身体，各个关节就开始嘎吱作响，好像几天几夜没翻身似的。 温暖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身体懒洋洋地。她深吸一口气，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椭圆形的透明舱中。刚刚那风就是舱内释放的。 慢慢眨了眨眼，陈岩终于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个咕噜坐起身。舱顶自动向两边打开，直至完全收入平台中。 她直接跳下平台，腿一软差点摔倒，幸好手快的扶住了边缘。医疗兵从操作台跑过来，“陈岩准尉，你现在刚刚恢复，不能剧烈运动！” 陈岩顾不上这些，抓住他的手着急地问道：“雅恩呢？他怎么样了？” 医疗兵为难地说：“这些我不能透露，目前属于机密。” 陈岩这才记起来，雅恩应当是被军部扣留了，如果他还活着的话。医疗兵接着说道：“兰斯上校说，如果你醒了，就去找他。” 第一次来到特种任务部队，陈岩发现这里与想象的不一样。训练室外壁包裹着柔性保护层，浅蓝色的材料看起来很舒适。特种兵都有自己的休息室，在训练室的尽头。 休息室的风格极为简单，墙壁由乳白色的再生材料组成，一桌一椅，搭配一台终端和显示墙。兰斯上校正在看着显示墙上的内容，陈岩瞄了一眼，那似乎是机甲与巨兽战斗的全息投影记录。 良辰卧在休息室的角落里，支起的耳朵不断地转动。看到陈岩，它高兴地站起来，摇着尾巴。 陈岩见到兰斯上校还是有些紧张，在她的记忆中，兰斯上校的记忆还停留在军部的测试间外面，对她说“我会保证你的安全”。至于送她回宿舍以及医疗舱，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 “兰斯上校”，陈岩小心地问道，“我知道雅恩他被脑控入侵者控制了，但是这并非他的本意”。有些拿不准雅恩的情况是否对所有人保密，她只好先求求情。 兰斯在陈岩进来的时候已经暂停了全息投影，机甲的动作停留在举起光子炮的时刻。 “亚修的光子炮仍然停留在十年前的水平，可是”，他走进全息投影中，站在巨兽的旁边，“它们作为生物的一种，却在不断进化。这样下去，我们还能存活多久？” 第十四章 陈岩不太明白兰斯上校为什么提起这个话题。在一代机甲被研制出来后的一段时间，亚修高层对于武器的更新很是热衷。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激情慢慢被磨灭。在最近相当长的时间里，机甲作为人类最得力的武器之一，却没有得到它应有的重视。 对于这一点她十分清楚，却不能随意说出来。毕竟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技术兵。 陈岩问道：“您是在问我吗？” 兰斯上校缓缓向前走去，站在机甲与巨兽的中间，与那定格的战斗格格不入，背影看上去有些落寞。 “说说你的真实想法”。 关于这一点，陈岩很早就同莉莉讨论过。结论是，巨兽在不断进化，智商也随之增长；机甲的武器却仍然停留在上一代，在战斗中越来越被动。 本应该靠武器取胜的对决，开始需要操作者更多的能动性，场面变得被动而费力。但是亚修的高层对此并不关心，他们在这个地下城中偏安一隅。 而现在他们的敌人中，又增加了异军突起的脑控入侵者。 “如果这样下去”，陈岩低下头，说道：“不日必亡”。这句话一出口，空气陷入沉默。兰斯上校没有说话，陈岩也不开口。 良辰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慢慢走进全息影像中，站到它的主人身边嗅了嗅，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希望这次的事情，可以给那些人提个醒”，过了许久，兰斯上校慢慢说道，“地下城，终有一天会消失。” 陈岩知道他的“那些人”指的是谁，但这不是她可以随口置喙的。玫娜的到来打破了安静的气氛。 她身穿训练服，满头大汗，直接走进了兰斯上校的休息室，兴奋地直接勾住陈岩的肩膀，“听头儿说你又遇到了麻烦，怎么样，没事吧？” 屋内沉默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陈岩笑笑：“你看，我这不是好了吗？” 兰斯上校一挥手，关闭了全息影像，室内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只是他仍然站在原地，似乎机甲与巨兽仍未消失。 陈岩担心着雅恩的情况，硬着头皮问道：“兰斯上校，雅恩他……”屋子里的空气好像突然降低了几度。 “如果经过调查，这件事确实与他无关，他会没事的”，兰斯上校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直到出了门，陈岩都觉得奇怪，兰斯上校叫她一醒来就过来，难道就是问她，亚修还能存在多久？不过知道了雅恩的情况，总算松了一口气。 玫娜知道陈岩是第一次来这里，执意要带着她参观一遍。一路上兴致勃勃地介绍着，走到训练室的时候，神秘地说道：“今晚有一场机甲格斗赛，头儿要参加。你也来看一看吧？” 陈岩本想拒绝，她对这些比赛是没什么兴趣的。话到嘴边，忽然想起了那天的银色机甲，拒绝的话咽了下去，忽然很想再看一次。她点头说道：“好啊”。 “那太好了，到时候我叫你”。这个金发的女性特种兵身上，有种特别的生机，陈岩不由地跟着笑了，心中期待起来。 自从那次倒霉的实地观战以后，认识玫娜算是她最好的经历了。 亚修城的傍晚，人造的晚霞映红了窗外的天空。地下的001号训练室灯火通明。 特种任务部队的训练室分为三个等级，零字头的训练室是机甲专用的，一共五个。其中001号的训练室是配备最好的，一般使用的机甲也是顶级的，例如此次有兰斯上校参加的机甲格斗赛。 此刻001号训练室的看台上挤满了人，大部分都是特种兵。玫娜在前面开路，一路几乎算得上是横冲直撞，陈岩看得汗颜，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到了最高的看台上，远远地就听到阿道夫的大嗓门：“这边！” 陈岩只顾着看着玫娜的后背，左右不时地有人挤进她俩中间，几次陈岩都差点跟丢，一点都不敢走神。 突破重重人群挤到了阿道夫身边，陈岩才发现这里竟然有最好的视角，也因此这里人格外多。 人声鼎沸，阿道夫的大嗓门在这里格外占优势。 训练空间是一个高度三百米的空间，能够容纳对战的机甲做出常规打斗动作。 银色机甲从无多余动作，干脆利落；与此相反的是，表面暗哑的黑色机甲动作却让人眼花缭乱，与低调的外表极其不符。 训练场中传来的金属碰撞声音，震耳欲聋。到处都是叫好声，后面的人为了能看清，卯足了劲向前挤。 托两个特种兵的福，陈岩站在看台的第一排。战斗越发激烈，后面不知是谁，为了能看清台下，推了陈岩一把。 陈岩已经将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看台。被人一推，立刻失去重心，跌了出去。 特种任务部队的训练室，一直都是供特种兵用的。倒是没有规定其他人不许进来，但是科学院一向与他们互相看不顺眼，不可能会来这里。其他的人就更少了。 所以看台的防护措施很粗糙，因为没有特种兵会不小心摔下去。不过陈岩显然是个例外。 玫娜只觉得眼角余光中有人掉了下去，仓促之中伸手一抓，只触到了一片衣角。这才看清掉下去的居然是陈岩。 阿道夫显然也看到了，大喊一声，“糟了，小菜鸟掉下去了！” 下面在打斗的兰斯上校突然听到阿道夫喊了陈岩的名字，恰好看到操作舱内的显示器上，陈岩从看台边缘掉下来。 这时黑色的机甲突然放低重心，出腿横扫。 银色机甲几步助跑，一个弹跳避开对方的攻势，伸出右手，从她的背后将陈岩抄在手里。 “头儿，可别把菜鸟捏死了！”阿道夫看到陈岩瞬间消失在机甲的手掌里，着急地喊到。 玫娜抬手敲了敲他的后脑勺，“还用你说！” 陈岩只觉得失重感传来，刚刚意识到自己掉了下去，然后就被坚硬的金属包围。身体被磕的生疼，眼前一片黑暗，只有几丝微光从缝隙中透进来。 她伸手四处摸了摸，一片冰凉，并且身体还在不停地移动，上下左右……看来是被兰斯上校接住了。她握拳敲了敲旁边的金属壁，示意先将自己放下。 但是兰斯上校一时间还找不到机会放下她。 黑色的机甲显然也看到了陈岩掉下看台，被接住的一幕。但是它压根不打算因为这个插曲而暂停战斗。反而因为兰斯的机甲右手握着陈岩，动作受到限制，转而只攻击对方的右半边。 银色机甲一时间变得十分被动，连连躲避。位于控制室中的人还好，那里是机甲的重心，在机甲作出动作的时候不会觉得太难受。但是处于机甲手臂端部的陈岩，随着机甲的每一个哪怕是微小的动作，都会产生一种高空跌落的感觉。 玫娜捅了捅阿道夫，“陈岩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了，这比赛什么时候能结束？” 阿道夫摇了摇头：“除非有一方倒下，现在看来挺麻烦的。” 忽然兰斯上校的机甲一反躲避的姿态，开始使用双手出拳，放弃了其他的攻击方法，仅仅使用原始的拳击方式。玫娜看得目瞪口呆：“天啊，陈岩还在那里……”她简直不敢想象，待会儿陈岩落地会是什么状态。 看台上的特种兵一愣，继而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这种方式对操作者的体能和经验要求极高，因为机甲会配备各种武器，极少有操作者能够静下心来，掌握古老的拳击方法。 黑色的机甲显然没有想到对方能够抛开对陈岩的顾忌，并且在这种一板一眼的招式中很快败下阵来。 比赛终于结束。玫娜拉着阿道夫连跑带跳地下了看台，她很担心陈岩。 其他的特种兵也跟着下来了。他们也很好奇，这个倒霉蛋儿在经历了刚刚的一番惊吓，是会哭得稀里哗啦，还是直接被吓晕过去。 银色的机甲将右手掌心朝上，慢慢打开手指。在摊开的掌心里，陈岩闭着眼，抱着膝盖静静地坐在那里，既没有痛哭，也没有晕倒。 下面的特种兵闹哄哄，探头探脑地看着，见此情景反而都安静了下来。刚刚还喧闹的训练室里，奇怪地没有了声音。 玫娜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她伸手一撑，跳上去查看陈岩的情况。特种兵的靴子走在机甲的金属手掌上，发出“嗒”、“嗒”的声音。 这个声音惊动了陈岩，她动了动，睁开眼睛，看向玫娜，“谢天谢地，拉我一把。这么高的距离，恐怕我跳不下去。” 阿道夫托着陈岩的膝弯，帮她踏到地面上。不知道是谁，吹了一声口哨。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口哨声响起，玫娜笑着对她说：“吹口哨，表示他们对你的欣赏。” 陈岩眨了眨眼。她真的没想到仅仅是这样，就能够得到这些特种兵们的欣赏。其实她的腿现在还有点软，刚刚在机甲的手掌里，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球滚来滚去。 兰斯上校为了给陈岩留出空间，右手一直都是虚握拳。在有限的空间里，她既要减少碰撞，又得节约体力，短短几分钟，渡过得像是几个小时，觉得自己差点虚脱。 黑色机甲的操作者也从机甲中出来，走到她面前。陈岩发现，竟然是熟人——夏佐少校！ 第十五章 “陈岩小姐，我更加欣赏你了”，他微微弯腰，一个优雅又绅士的礼。 好像刚刚那个不让兰斯将她放下、不顾陈岩死活的机甲操作者，是他们的错觉一样。 玫娜冷哼了一声，“陈岩如何，不劳您费心。” 陈岩稍微恢复了一点体力，扶着玫娜的手臂，弯了弯上半身，“夏佐少校，被您欣赏是我的荣幸，但是我还是更珍惜自己的生命。如果有下次，还请您把我当做路人。” 她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这个夏佐少校绝对的，是个变态。得到他的欣赏，好像也就离死不远了，比如上次在餐厅。想到这点，她决定还是少在这人的眼皮子底下晃。 于是说完，她又欠了欠身，同玫娜他们一起离开了休息室。在别人开来很镇定，其实她心里巴不得火烧屁股地跑掉。 夏佐仍然站在原地，摸着下巴，嘴角勾起。路人？恐怕这样的路人真是不多见。 眼前一暗，兰斯走了过来，站在他面前。夏佐笑了，一扫刚才的模样，脸上是无比的认真。他伸出带着黑色手套的右手，“兰斯上校，感谢您给我机会切磋，受益匪浅。” 然而那只手却一直悬在半空中，兰斯并没有半点握手的意思，冷冽的声音响起：“注意你的关注对象，夏佐少校。有些人不是你可以欺负的。” 说完，他转身离去。看着兰斯的背影，夏佐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在衣服上掸了掸，有些人，指的是哪些人？ 陈岩正在玫娜的休息室休息，兰斯上校走了进来。还没等她起立，就听到对方说道：“跟我来”。 陈岩莫名其妙的跟上去。走过几个长长的走廊，陈岩站在一个封闭的门前。 兰斯上校走到门旁的一个显示器那里按了几下，侧身看向陈岩：“过来，录入你的信息。” 她想问问，但是看着对方冷峻的侧脸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面对兰斯上校，她总是有种莫名的心虚。老实地录入了生物信息，完成后，显示器上出现几个字：陈岩准尉，欢迎来到武器库。 随后紧闭的门打开，一排排的武摆放在陈列架上，从地面一直排列到数米高。这里竟然是特种任务部队的武器库。 兰斯上校走到了左手边尽头的几排陈列架前，“将这些武器修复。” 他伸出手臂示意，划出了一个范围，那几个陈列架上的面标志着字母“l”。 “从明天开始，这就是你的任务”。 陈岩目瞪口呆地看着兰斯上校的背影，直到对方消失在门后。 她又不归属特种任务部队，为什么让她来修理这些武器？ 走到其中一个陈列架上，随手拿起一个冷冻枪。还是之前的老样子啊，看来没人对这些武器感兴趣。 科学院的研究员们将越来越多的精力放在华而不实的项目上，反而是这些最基础、底层的研究没人做。 大部分的武器被损坏后，都只是被扔回原位。现有的技术兵只能对这些武器作出基本的修复和替换，例如枪管坏了就换一个，但是没人关心为什么冷冻枪需要吸收如此大的热量。 她将目光转向旁边的光子炮，想象着兰斯上校使用它时候的威风凛凛。 这时，通讯仪上闪烁着艾格少校的通话请求。陈岩立刻接了起来，全息的投影显示在武器库里。 “晚上好，陈岩准尉。”艾格少校看起来就在他的办公室里，桌子上海摆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水。 “晚上好，艾格少校。” 投影中的艾格少校双手插兜，看起来很放松：“希望的你的身体已经恢复了。” 陈岩抿了抿嘴唇，“是的，多谢您的关心”。艾格少校从不做多余的事，她相信这次通话绝对不仅仅是为了慰问她的身体。 “啊，那太好了。陈岩准尉，鉴于之前的那次危险的事件，军部决定授予你独自研究的特权。” 独自研究？那不就是——“您的意思是，我可以单独成立研究项目，是吗？” 艾格少校点点头，打了个响指：“也许你的创造力才是最宝贵的资源，和你的还没有固化的思维。” 说完，全息影像的通话关闭。 陈岩靠在陈列架上，闭着眼睛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她也可以独自立项了，那么就不必参加那些既没有意义又浪费时间的科学院项目了。 已经迫不及待地告诉莉莉了，看她这次还会不会嘲笑她。陈岩立刻离开武器库，向宿舍走去。 艾格少校的办公室里，刚刚摆放了一杯热水的桌子上，又添了一杯。兰斯就坐在桌子的另一端。 “想不到，你竟然对她这么信任。独自进行研究，这样的破例仅仅是第二次。”艾格少校优雅地端起水杯。 “我知道。这并不是为了我自己。”兰斯坐得笔直，仿佛他的身体没有休息时间，只要是醒着，就是这样的挺拔。 “我对你的这种信任很感兴趣”，艾格少校好奇地问：“是什么原因，让你能够确信她可以研制出某些不可思议的东西？” 兰斯没有回答。 艾格少校讨了个没趣，丝毫也不在乎，“话说回来，她的大脑参数真的很不多。在现在的地球上，你的大脑是第二，她的就是第三。” 兰斯垂下睫毛，在眼睑上形成一片锋利的阴影，“这种话不要再说。保护好亚修的大脑，所有的。” 艾格哈哈大笑着，“那当然，你放心”。 第二天一早，陈岩就去了武器库。自从昨天她得知自己可以单独立项，就在琢磨着怎么改进冷冻光束枪。作为一个趁手的武器，如果能够解决射击之后需要吸收大量热能的问题，那么完全可以每人配备一把。 武器库里有很多损坏的冷冻枪，陈岩将它们全部拿下来，仔细研究对比。发现大部分的冷冻枪损坏原因，都是由于过低温度导致的内核损坏。 想了想，陈岩直接到科学院分配给她的独立实验室中，登录系统，申请了她的第一个研究项目，关于如何结局冷冻光束枪的吸热问题。 刚刚报上去，就接到了玫娜的通话：“陈岩，头儿让你立刻过来。” 陈岩赶到的时候，玫娜、阿道夫、兰斯上校都已经穿戴好了作战服，旁边还有两个陌生的特种兵。 兰斯上校手里拿着一套作战服，扔给陈岩，“换上。” 陈岩刚到，就见一套衣服劈头盖脸的砸过来，赶紧手忙脚乱地接住。对于兰斯上校的命令十分费解——她又不是特种兵，换作战服干什么？ 玫娜一边拉着陈岩走向更衣室，一边向她解释道：“我们这次出去是为了取质子反应堆”。 人类久居地下，无论进行什么活动都需要能源。虽然现在可以利用自然条件自主发电，但是亚修仍然在不停搜索地面上遗留的高能量源。 所有高能量源都是幸存人类的争抢对象，也许只有巨兽对它不感兴趣。 特种任务部队经常会被派出夺取能源。他们事先探测出目标地周围的安全范围内的巨兽数量，然后制造声音将它们引走，再去取得能源。 只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会带着机甲一起出动。 “所以，为什么要我换这个？”陈岩指着作战服，“我也要跟你们一起？” 玫娜点点头，“是的，头儿说了，让你跟我来操作飞行器。” “可是我不是特种兵！”陈岩终于忍不住吐槽道：“兰斯上校是怎么想的？我就是一个技术兵，充其量算是研究员。” “但是无论是技术兵，还是研究员，特种任务部队都有权征用。”玫娜朝她眨眨眼，“这个你是知道的吧？” 陈岩泄气。好吧，这个规定确实是有的，就在亚修作战手册中。但是，由于特种兵们瞧不起研究员，所以他们从来不屑于征用这些“孱弱”的技术兵，也因此这个规定几乎等同于摆设。 可现在，兰斯上校居然又提起了这个见鬼的规定。 陈岩一边气鼓鼓地换着衣服，一边在心里抱怨着。如果兰斯上校的任务队征用她，那岂不是以后都要跟着他们出任务了？ 想着自己刚刚申请的项目，顿时觉得遥遥无期。 陈岩换好衣服走出更衣室的时候，玫娜眼前一亮，“看不出来，你身材也不错嘛。” 陈岩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能别开我的玩笑吗？”她自己什么身材自己还是清楚的，既不想玫娜那样前凸后翘，又没有人家那耀眼的金发、白皙的皮肤。 玫娜推着她走到立体镜前面，嘴里说道：“说真的，没有骗你。看一眼，就一眼。” 陈岩无奈地看向立体镜，吃了一惊。里面的那个黑发黑眸、一身黑色作战服的人，竟然是自己。没想到她的东方样貌与这套作战服出奇的搭配，看上去有种奇特的气质。玫娜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了没？快出发了！”阿道夫的大嗓门从外面传来，打破了这边的气氛。 等她俩走出来的时候，阿道夫张着嘴巴仿佛要说什么，却停住了。好半晌，他才感慨道：“没想到小菜鸟穿这身，还挺合适的。” 兰斯上校只是淡淡看了陈岩一眼，就率先走了出去。 第十六章 虽然不满意兰斯上校这种不打招呼就征用的行为，但是当陈岩坐在飞行器上，看着外面的天空，还是忍不住弯起嘴角。 兰斯上校在驾驶舱，其余的人都坐在飞行器机舱内。他们要先去距离目的地最近的基地，在那里机甲已经准备好待命了。到了基地进行修整，然后再前往目标地。 玫娜就坐在她身边，看她不错眼睛地看着窗外，忍不住揶揄道：“看你的样子，好像地下城虐待你了似的。” 陈岩忍不住想点头。人类天生就是向往光明的，地下城在暗无天日的地底，人造的太阳算是光明吗？对她来说，绝对是虐待。人造阳光无法激起她大脑的多巴胺分泌。 这一点挺奇怪的，依靠现在的技术，人造阳光的波长与日光相同，同样是电磁辐射，为什么就不能起到相同的作用呢？ 想到这里，陈岩眼前一亮，也许这是下一个可以申请的课题。但是恐怕不会通过。毕竟相对于其他的关于武器、大脑、机甲、通信的课题而言，人造日光的作用显得很多余。 短短一段时间，她的神色十分精彩。玫娜对陈岩精彩的脸色莫名其妙，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过看着陈岩渴望的眼神，她还是提议道：“想不想开窗感受一下？” 陈岩摇摇头，“那样的话需要降低飞行高度，兰斯上校不会同意的。”降低飞行高度，意味着有遇到巨兽的危险。飞行器一般的高度在大气层以下，但是不会低于巨兽的活动高度。 “没关系，我有办法”，玫娜朝她挤挤右眼，“去这个基地的路上，会经过一片沙漠。在那里巨兽无处躲藏。” 陈岩眼睛一亮。沙漠，方圆几十里都能看的清，有没有巨兽一眼便知，是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但是”，她迟疑着说道，“这样还是有意外的概率。” “等着瞧吧，头儿他会同意的”，玫娜笃定地说。 很快，飞行器就到了那片沙漠。巨兽到来之前，人类在地球上制造的污染和滥砍滥伐，是的地球表面的沙漠面积逐年增加。就在巨兽刚刚侵占地球的时候，沙漠面积已经达到了陆地面积的百分之七十，人类被逼得退缩在仅剩的绿色带上生活。 所以说，即使没有巨兽的到来，人类也未必能够一直生活在地上。或许退入地下是迟早的事情。 即使沙漠意味着干旱和死亡，它仍然是壮观而瑰丽的。一望无际的黄色映入眼帘，飞行器中感觉不到外面的燥热，反而觉得那沙砾十分细腻柔软。 玫娜打开通话频道，向驾驶舱报告：“头儿，陈岩准尉想见识一下沙漠，请求是否能够开窗。” 过了一会儿，传来兰斯上校清晰的声音：“请求通过。” 陈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还是那个一言不合就要她代替玫娜测试的兰斯上校吗？ 飞行器很快降低了高度，几乎是贴着地面飞行。然后舱内的窗户降下，热浪涌了进来。陈岩这才意识到，舱内外的温差几乎有三十度。 阿道夫被滚热的空气冲了个满脸，不满意地嚷嚷着：“怎么这样热！” 玫娜踹了他一脚，“陈岩要看，忍着！” 沙漠的空气很干燥，陈岩忍不住将手伸出窗外，感觉高温的空气从指间穿过，好像把手指插进了滚热的棉花团。 飞行器这样以极低的高度飞了一会儿，开始爬升。她遗憾地收回手，以为这段短暂的沙漠旅程要结束了。 不料飞行器在拔高了一点之后，舱尾部的一个运输用的翻板缓慢打开了。陈岩不明所以，玫娜却兴奋地推了推她：“前面要经过一个沙丘，头儿这是让你能够亲手摸到呢。” 陈岩不敢置信，不太确定地说道：“可是我不行，哦，我是说我体力不行，不能做那么高难度的动作。” 坐在对面的阿道夫挥了挥手：“那不是问题。你只管去做，我们会抓住你的。” 玫娜催促着：“快点，马上就到了。” 于是陈岩艰难地趴到翻板旁边，玫娜和阿道夫一人抓住她的一只脚，这样她就把身体探出了飞行器之外。 兰斯上校的驾驶技术很高超，飞行器贴着沙丘爬升，在到达顶部的时候猛地一个拉平，于是沙丘顶部的尖尖触手可及。 伸出的五指在黄沙上留下五道浅浅的沟壑，那种粗糙又柔软的感觉让陈岩幸福地眯了眯眼。就在飞行器要离开沙丘顶部的时候，她伸手一抓，带着一把黄沙回到了舱内。 陈岩盯着自己握住的右手，还在回忆刚刚的触感。 “你居然……带回来了，一堆沙子？”玫娜不太相信地看着她，其他人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陈岩点点头，找了一个随身携带的瓶子，那是作战时的必备物品，“这是有纪念意义的沙子”，仔细地将瓶子封好，放进背包中。 没想到出任务还能有这样的福利，陈岩决定对兰斯上校的不满要减一点。 很快就到了基地。 这里作为亚修的补给基地，除了长期驻守的官兵之外，就是他们这些因为执行任务而来的人了。 这里驻守的长官出来迎接他们，自我接受道：“我是这里的驻守军官，中尉康纳，欢迎你们的到来。” 兰斯一行人纷纷与康纳中尉致意，然后进到基地内部。 这里的晚餐还不错，不但有烤土豆，还有煎牛排。这在亚修基地可是定时供应的。他们在用过晚餐后，跟康纳中尉打过招呼，就自行去准备明天的任务了。 兰斯上校不知道去了哪里，陈岩只好拉着玫娜问她明天的任务。 “我们这次的任务目标是取得质子反应堆，它在这个位置”，玫娜指着电子地图上，距离基地越三十公里的一个地方。 “经过勘察，那里附近有两只巨兽，分别是二级、三级。所以这次决定出动两台机甲。就在昨天，基地已经通过其他方法将它们引走至安全范围之外。但是，处于安全考虑，仍然需要机甲随行。” 陈岩点头。这一点是必须的，因为巨兽是四处游荡的，虽然它们已经被引走，仍有可能会晃荡回来。并且他们一定要抓紧时间，还有其他的巨兽可能会出现在安全距离之内。 “那么，明天我的任务是什么？”她算了算，玫娜和阿道夫一台机甲，兰斯上校一台机甲，另外两个人操作飞行器，那她呢？ 玫娜神秘地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头儿让带上你，应该有他的用意。” 陈岩：…… 看了看时间还早，将背包整理好之后，陈岩想了想，没什么事做，于是去了机甲室。 走过长长的通道，陈岩就着光亮踏入尽头的巨大机甲室力。机甲室的顶部直接与外面打通，方便机甲的运输。 陈岩从通道进入到这个巨大的空间内，就像一只小老鼠在一株参天大树下面。她不得不尽量地仰起头，才看得到机甲的头部。 银色的机甲是兰斯上校的，那么旁边那个红色的机甲应该就是玫娜和阿道夫操作的。之前看到的机甲，都是在战斗中，要么与巨兽搏斗，要么与其他机甲对战。这还是陈岩第一次见到静止的机甲。 安静不动的它们散发着忠诚的气息，仿佛只要看着，就觉得很心安。陈岩找了一处台阶坐下，托着下巴看着它们。 此刻这里安静极了，听不到基地里喧闹的人声，也没有机械维修的琐碎声音。眼皮子渐渐有些大打架，她甚至想着，干脆在这里睡一觉得了。 身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你在这里干什么？” 陈岩一个机灵，立刻站起来。兰斯上校是什么时候来的，她都没有听到脚步声！真是神出鬼没。 “我……没什么事做，就来这里看看能做什么”。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这里能做什么？她也就只能看看。 幸好兰斯上校并没有要对这句话表示嘲笑。但是陈岩仍然觉得对方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 兰斯上校不说话，她也就不出声，安静地站在人家身后，充当背景板。 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陈岩尴尬地想回去了，兰斯上校忽然开口道：“你有很多事要做。” 她赶紧竖起耳朵，可是对方又没了下文。 所以直到回到临时的宿舍，陈岩仍然在琢磨，兰斯上校在机甲室说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由于这次出任务的人里面，只有陈岩和玫娜两名女性，所以她俩就理所当然地分到了一个房间。而其他的特种兵就只能去睡眠舱休息了。 虽然睡眠舱也很舒服，但是里面空间有限，只能容下一个成人躺在里面，连坐起来都困难。因此陈岩还是更喜欢这种方式古老的普通床铺。 简单清洁后，玫娜就去休息了。执行任务必须要养足精神，马虎不得。陈岩也知道这一点，强迫自己不要再想那句话的深意，渐渐睡着了。 第十七章 基地距离沙漠不远，因此这里的植被仍然很少，是一个相对容易警戒的地方。 飞行器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几乎能看到那个废弃的工厂，那里就是他们此次的目的地。 玫娜留在飞行器上接应，两台机甲也随着他们一起带来，以防万一。亚修在接连两次受到不明原因的脑控入侵者攻击之后，加强了保护系统。 虽然这样做并不能解决问题，但是这已经是高层作出的巨大让步了，他们承认，安全系统并不安全了。 没有了喜欢聊天的玫娜，陈岩也一路沉默，觉得舱内沉默的有些尴尬。 那两个陌生的特种兵也在舱内，陈岩百无聊赖，偷偷打量着他们。 也许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其中一个看起来很魁梧的特种兵看向她，友善地微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我叫奎恩”，他又指了指身旁的看上去身材似乎瘦小一些的那个特种兵，“他叫凯洛”。 叫凯洛的特种兵冲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轻轻吹了个口哨。 没料到这两个特种兵会主动打招呼，陈岩收起之前的疑虑，点点头说：“很高兴认识你们，我叫……” “陈岩”，凯洛朝她眨了眨右眼，神秘地说道：“我们都知道，你可是头儿的新宠。” 陈岩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赶紧摆摆手，拼命解释道：“不、不是，你们听谁说的？我只是一个被征用的技术兵……” 凯洛偷偷瞄了瞄旁边坐得笔直的他们的头儿。兰斯上校正在闭目养神，也许是在思考其他的事情，总之没有对这边的对话进行任何表示。 于是他越发有恃无恐，对陈岩的窘迫无视，漫步在于地摆摆手，继续说道：“不用解释。头儿从来没对技术兵有过这么照顾的时候，就连我们特种任务部队的其他人，看到头儿都喜欢绕着走。” 他微微扬起下巴，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你绝对是第一个！” 陈岩不太明白，这个“照顾”是指的哪方面，因为她自问还真的没有感受到什么特殊的优待。那天在机甲手心里的一番腾云驾雾，弄得她现在肩膀都还是淤青的呢。 奎恩一脸担忧地捅了捅凯洛，忠厚老实地说道：“不要这样说，头儿对我们很好的。” 在他刚刚开口的时候，陈岩还暗暗给了这大个头一个好评，但听到后来就变了味——关注的重点完全不对。 偏偏刚刚一直没有说话的阿道夫还嫌不够乱地表示赞同，“就是，头儿是最好的。” 她简直将捂脸。 凯洛撇了撇嘴，终于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陈岩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这好奇之心还真是不分性别、年龄、种族的。 原本以为特种任务部队这群人，整天黑衣黑裤，除了训练就是对打，只关心食物和作战。现在看来，他们科学院对人家误会很深——起码这八卦能力丝毫不输给科学院的文弱技术兵！ 他们很快就到了那个废弃的实验工厂。由于以此地为圆心的安全距离之内的巨兽都已经被唐纳中尉弄走了，他们得以安全地踏上土地。 玫娜和奎恩留在飞行器上，以防万一。兰斯上校带着其余的人进入工厂。 陈岩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至最低，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只听到凯洛那个家伙活泼地问：“头儿，陈岩准尉跟我们一起下去吗？” 陈岩立刻一个打挺站起来，大声报告：“我希望留在……” “一起”。这两个字慢悠悠地飘了过来，虽然轻若鸿毛，却成功地将她响亮的声音压了下去。兰斯上校似乎任何时候都是那样淡定的样子，可是陈岩就是不敢说出半个“不”字。 于是她只好蔫头耷脑地背起背包，跟着跳下飞行器。还非常不巧地落到了一块小小的石子儿上，趔趄了一下。 凯洛离得最近，敏捷地伸手扶了她一下。陈岩默默地翻了个白眼，第一次打算不要道谢。要不是这家伙，她根本就不会下来，又崴了脚。 飞行器降落的地方就在工厂入口附近，有一段很近的距离。特种兵执行任务都是用跑的，陈岩也只好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 短短几百米的距离，等所有人都进了工厂内，寂静的空间里只听见陈岩大口大口喘气的声音。 兰斯上校瞥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但是陈岩却在那一眼的威力下，立刻强迫自己降低喘气的频率，变成深呼吸，并且压低声音。 好像这个声音打扰到了兰斯上校思考一样。 凯洛捂着嘴偷笑，一看就是在嘲笑她悲催的体力。阿道夫可不管这里是安静还是吵闹，大声说道：“小菜鸟，你没事吧？” 看来所有的人中，只有阿道夫正常一些。科学院的人才不需要体能训练呢，他们用的是脑子，只要大脑好用就行了！ 她气喘吁吁地摆了摆手，“我……没事，继续吧。” 兰斯上校早就向工厂内走去，空荡的厂房里回响着他沉稳的脚步声。 这个工厂在巨兽到地球之初就已经被放弃，里面的设备大多都还保持原状。地面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走起来一步一个脚印。 由于质子反应堆的不稳定性，它们都被保存在特殊的装置内，为了获取能源，必须要先打开特殊装置。 一般来说特殊装置可能是装有冷凝水、稳定剂的电子柜，但是这次的真的很奇怪——它是一个保险柜，牢牢地固定在墙上的古老的保险柜。 背着设备的凯洛围着保险箱转了几圈，没找到下手的地方。他抓抓头发，自言自语地说道：“奇怪，开关在哪里？” 他背的设备是用于打开电子类装置的，可是这个保险箱完全是机械操作，所以他找不到切入口也不奇怪。 阿道夫同样迷惑，迟疑着说道：“这个……似乎是一种古老的锁定装置，手动的。” 这个保险箱陈岩是认识的。不过她想知道兰斯上校是否也懂这个，偷偷看过去。 正巧对方也在看她。目光碰到一起，陈岩赶紧低下头，就听到两个字：“打开”。 陈岩：……早知道就不看了。 “……是”。不知道为什么兰斯上校这么笃定她能开保险柜，她只好硬着头皮上前。 这是一个样式古老的保险柜。恍惚间她好像回到了父亲的办公室，那时候她跟保险柜一样高，总是扒在那里鼓捣着…… 眨了眨眼，将思绪收回来。这里是距离那间办公室很多很多年之后的废弃工厂，除了这个老式的保险柜，一切都不一样了。 “怎么样小菜鸟，这个是什么东西？能打开吗？”阿道夫在一旁问道。 “保险柜，很老式的。”她仔细地观察着保险柜的正面，“这个是密码转盘，需要对上密码才能打开”。 不过看样子，这里的人走的匆忙，应该不会留下密码信息。陈岩让他们在四周找了找，果然没有任何记录。 保险柜就是用来存放重要物品的，只不过有些人设定密码之后，会习惯性地将密码写下来放在隐蔽的地方，以防自己忘记的时候打不开。 他们运气不好，这个保险柜的密码显然没有被它的主人藏在某个角落。 正在这时，兰斯上校的通讯仪响了。他看了看上面的信息，沉声说道：“有三级巨兽出现在安全距离内，我们需要尽快离开。” 所有人神色一凛。 “阿道夫，你与玫娜进入机甲，随时准备。凯洛，你去代替玫娜，与奎恩一同控制飞行器，待命。” 阿道夫与凯洛立刻离开。兰斯上校向陈岩走来，“你能够打开它吗？” 刚刚的对话让她知道现在时间有多紧迫。兰斯上校在这种情况下，让机甲待命、飞行器准备，应该都是因为她。 陈岩莫名地在这种紧张中产生了一个冲动的想法：为什么我不能试试呢？这次的任务就是拿到质子反应堆，现在，他们距离目标只有一个保险柜。 她点点头：“我试一试。兰斯上校。我们还有多长时间？” 他低头看了一眼通讯仪，回答道：“十分钟。” “十分钟足够了，如果能够打开的话。上校，我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 兰斯上校点点头，站在陈岩身后几米远的地方，一动不动。工厂内安静极了，一时间只能听到她自己的呼吸声，陈岩简直怀疑是不是特种兵们都练过闭气功。 陈岩半蹲在保险柜前面，轻轻把耳朵贴上去。左手轻轻扳着柜门的把手，将它扳向开门的方向，右手顺时针转动密码旋钮，一面细细地听着。 她将呼吸放到最轻，慢慢转动旋钮，直到快要转了一圈了，才听到“咔”的轻微的一声。轻轻吁了口气。 她身体保持不动，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雕塑，只有右手腕转动，将旋钮逆时针旋转。几乎是刚刚拧动，就传来了犯卡声音，如果不是仔细听的话就会错过去。 最后顺时针拧动，很快柜门应声而开。 陈岩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出了一身冷汗。短短几分钟，全身已经有些僵硬了。 兰斯上校在见到柜门打开时，就如魅影一样闪过，来到保险柜旁边。他一秒钟都不能浪费。 陈岩想赶紧起身，蹲在柜门旁边不仅碍眼而且碍事……却因为身体僵硬而扯了动作的后腿。 不会被一脚踹开吧……她一面瑟瑟发抖，一面努力爬起来。 第十八章 不过兰斯上校没有抬脚的意思。 由于年代久远，这柜子就跟工厂积的灰尘一样古老，打开柜门发出延绵不绝的“吱嘎”声。 陈岩在一旁伸长了脖子看过去。幸好保险柜内的质子反应堆看起来仍然完好无损，这宝贵的时间没有白白浪费。 兰斯上校将质子反应堆取出，装在特质的容器中。二人立刻走出废弃的工厂，奔向飞行器。 然而还没等迈出工厂的大门，沉重的脚步声就传传来，陈岩觉得听上去像是一声声的闷雷。 这时兰斯上校的通讯仪传来玫娜的声音：“头儿，巨兽已经移动到了距离一千米的地方。” 一千米！没想到它移动得这样快。陈岩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大概还有十几秒的时间留给他们，这样短的时间里，飞行器从启动到升至足够高度是不可能的。 最奇怪的是，从发现它出现在安全距离内，到现在距离这里的千米范围，简直就是直奔目标。但是这个工厂里既没有水源，也没有食物，是什么吸引它直奔这里？ 真想研究研究它们脑子里是怎么想的。这个想法突然就冒出头来，把陈岩吓了一跳。随之摇摇头，怎么看都没有实施条件。 兰斯上校在她思考的时间里，已经短促有力地下达了一串命令：“玫娜和阿道夫，立刻去阻截巨兽，拖延时间；奎恩和伊洛，留下机甲，等陈岩登上飞行器后起飞，随时空中待命；陈岩，立刻登上飞行器。” 随后他关闭通话，“接着”。兰斯上校将装有质子反应堆的容器扔给陈岩，自己则跑向银色的机甲。 在听到兰斯上校的“接着”之后，她本能地伸出手接住，却险些脱手。这个容器看着挺小，没想到还很沉。而且兰斯上校拎着它的时候，丝毫看不出来它的重量。 现在是紧急时刻，玫娜和阿道夫控制机甲，单枪匹马地去阻截巨兽，就是为了给飞行器的起飞争取时间。 所以她丝毫不敢耽搁，将容器抱在怀里，拿出科学院体能测试的劲头跑向飞行器。 那边兰斯上校已经进入机甲，陈岩一边感慨着人家的体能，一边低头猛跑，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刷新了之前的百米记录。 玫娜和阿道夫已经与巨兽正面对抗，传来巨兽的嘶吼。兰斯上校的机甲也正在赶过去。陈岩一边跑着，觉得自己有种缺氧的窒息感，一边突然生出一种羡慕：如果自己也能有他们的一半的体力，也不会如此拖后腿。 终于到了飞行器下面，奎恩已经伸出手准备着。陈岩将怀里的容器递上去，再抓住奎恩的另一只手。对方一个使力，就把她连同那个她觉得沉的要死的容器一同提了上去，搞得陈岩觉得是不是经过这一番奔跑，自己达到了很好的减肥效果。 伊洛一直在操作室，连接着飞控系统，见他们上来，立刻操作飞行器编队起飞。 陈岩坐在座位上，压下安全装置，才匀出时间不停地倒气。奎恩憨笑着咧开嘴：“没想到你跑的挺快的。” 就自己这个奔跑速度，没想到还能得到特种兵的夸奖，陈岩有些意外，飞行器起飞时的超重感让她觉得呼吸更加困哪，“呼……呼……你觉得我跑的很快吗？” “对啊，相比你刚刚去的时候，回来的很快了”，奎恩想了想，又找到一条证据：“你们科学院体能测试的时候，我做过教官。当时大部分的人百米都用了十秒”，他挠挠头发，“而且，我记得好像还有一个女学员，用了近十五秒。” ……那种要把肺给累坏的呼哧声忽然挺住了。陈岩不太确定地想，十五秒？不会就是我吧……当时好像是最后一个。 不过那时候她到达终点后，就两眼模糊、神志涣散……偷偷瞄了一眼奎恩，唔，实在是不记得那位考官长什么样子了。 她只好假装不知道，有些心虚地笑：“啊，真的吗？” 奎恩很实在的点点头。真是一个老实人，如果玫娜说必定就已经猜到真相了。 飞行器在伊洛的操作下很快到了机甲与巨兽正在交战的地方。 一红一银两个机甲配合默契，银色机甲主进攻，红色机甲看准时机偷袭，巨兽被遛得团团转，情绪相当暴躁，粗壮的尾巴到处拍打。 陈岩仔细观察着那个三级巨兽，奎恩有些惊讶，“你不害怕吗？很多技术兵都不敢看它们。” 闻言，她转头认真地打量着对方。他的脸上是真诚的惊讶，没有丝毫讽刺。陈岩忽然就有些明白，为什么特种任务部队一直瞧不上科学院的人了。 巨兽是人类最大的威胁，当这些怪物侵占地球，杀死人类时，是特种兵操作机甲，直面它们。按理说，科学院的人研发了机甲，也是值得人尊敬的，但是现在的这些研究员已经远远不能与研发机甲的那些相比了。 他们甚至都不愿意亲自来了解机甲的作战对象，不愿意知道这些恶心的巨兽的习性、构造，只是在黑暗的地下闭门造车。 放任那些在前线作战的特种兵们，操作着之前的机甲，与不断进化巨兽搏命。 这里面潜在的危险，远远比想象的要大。但是特种兵们仍然没有抱怨，就像眼前的奎恩，甚至认为他们的逃避是人之常情。 她心头忽然就有些愧疚和沉重，转过眼去观察着地面，轻声说道：“有什么可怕的呢，你们不是天天都在跟它们战斗吗？你们都很厉害。” 奎恩显然不经常受到这种夸奖，很不好意思，“我们就是为了战斗，可是……” “等等”，陈岩表情变得很严肃。 她一直在观察，越发地觉得只巨兽与其他的三级巨兽不同，它的动作似乎有些迟缓。刚刚也没觉得不对，也许这一只还未成年，或者是受了伤。 然而刚才那只巨兽嘶吼的瞬间，前肢后面的皮肤奇怪地翘了起来。这绝对不是一只三级巨兽应该有的构造。 她意识到情况似乎不太对。“伊洛！快通知他们，这只不是一只三级巨兽！是未知品种！” 朝着驾驶舱内的伊洛大吼着，陈岩一边眯着眼努力辨认那个奇怪的结构。 那边伊洛虽然有点不明所以，但是出于对他们头儿的信任，连带着相信被指定带来的陈岩，他立刻通过能够最快打开的公共频道通知了下去。 这时巨兽被再一次撂倒。它的身上已经有了一处光子炮的烧伤，这让它愤怒不已，仰天咆哮。 粗壮的前肢向上伸展，带起后面那个不明物体。陈岩眼睛瞬间瞪大，那里似乎是能够飞行的、类似蹼一样的薄薄的翼！ 这是一个进化的巨兽，很可能是会飞翔的！ 她立刻扑向驾驶舱，“伊洛！提升飞行高度，这是一只飞行兽！快升高！” 伊洛这次是结结实实地被吓了一跳，虽然不明白巨兽怎么就突然可以飞了，还是立刻提升飞行高度——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那只暴跳如雷的巨兽将翼完全张开，借着后腿的弹跳力一跃而起，像一只巨型的蝈蝈一样，跳起几百米高。 它的本意大概是逃跑，并没有注意到空中的飞行器这几只小虾米。但是上空盘旋的这些小虾米正好处于巨兽的逃跑路线中。 兰斯上校在听到伊洛的报告后，就警惕起来，只不过报告后几乎是紧接着，巨兽就开启了弹跳技能。银色的机甲只来得及抓住它的一只后腿，巨兽跳起后还是撞到了飞行器。 非常不巧的是，陈岩他们所在的飞行器正中红心。 巨兽扬起的前爪拍过飞行器。高强度金属制成的机体上，向切豆腐一样被留下三道裂开的口子。 陈岩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旁边的奎恩大吼一声，将她扑倒在身下。只听到奎恩发出一声闷哼，然后飞行器就像落叶一样飘飘忽忽地开始下坠。 巨兽这次是结结实实地被拖了后腿，轰隆一声摔向地面。它这一摔真是毫无防备，标准的四仰八叉。玫娜跟阿道夫抓住机会，朝它的脖子上补了一发光子炮。 所以变异新品种也没什么用，还是死的毫无悬念。 陈岩他们的飞行器被巨兽击中，尾巴立刻冒起了黑烟，舱内警报响个不停。由于飞行器的高度距离地面仅有几百米，根本不够时间迫降。 伊洛还在徒劳地努力着，试图能挽救动力系统。陈岩则费力地从奎恩身体下面钻出来，立刻白了脸——奎恩后背一道斜斜的口子，从肩胛一直到小腿，伤口越来越深。尤其是小腿那里，几乎整个被切了下来。 他是为了保护自己，被巨兽的爪子伤成这样。 她眼前瞬间模糊起来，又狠狠咬了咬嘴唇，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奎恩这样下去会失血过多。 陈岩下意识地三两下脱下作战服，用里面干净的一面压住奎恩的伤口，一面努力去够座位底下的急救箱。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真是糟糕透顶了。有人为了救她重伤，而他们又马上要一起摔死。换个人可能就不会去救奎恩了，反正马上就要一起玩完。 但是她偏不，她就要在风雨飘摇的舱内拿出急救箱，找出止血喷雾和纱布开始包扎。那架势，似乎即使是死了，也要把奎恩伤口包好再去天堂。 第十九章 突然飞行器一声剧烈的金属碰撞声，猛地停止住了下坠的趋势。他们三人由于惯性一屁股坐到地上。 兰斯上校的机甲在玫娜击毙巨兽的时候，三步并作两步，一个纵越，险之又险地从侧面抓住了就要撞毁的飞行器。 不过这三个人没有时间细细体味死里逃生的感觉。伊洛还在试图调控飞行器，陈岩仍然在专心包扎。反倒是趴着的奎恩最先从嘴里发出嘿嘿傻笑，“我就知道……头儿会救我们。” “少说话。闭目养神。”陈岩硬邦邦地说道。 “嘿，我没事，你不用担心的。”奎恩声音虚弱地安慰她，陈岩手下不停，简短地说道：“闭嘴”。 奎恩模模糊糊地嘟囔了一声，试图动了动手，最终还是放弃地趴在原地。 机甲的另一只手捏起飞行器的两侧，小心地将它放到地面上。 舱内响起兰斯上校的声音：“你们先不要出来。伊洛，试试联系唐纳中尉。” 伊洛紧张地调试起设备。 飞行器坠毁，无法将机甲运回基地。所以如果联系不上基地，在这个随时可能出现下一只巨兽的地方，他们就像是自动送上嘴边的牛排。 所幸，通信装置还是能用的。伊洛很快就接通了唐纳中尉。 好消息总是伴随着坏消息——唐纳中尉所在的基地没有足够的飞行器将机甲运回，而机甲携带的能源并不足够走回基地，所以他们只能等待亚修那边派出飞行器了。 他能够做的仅仅是随时观察这边的安全距离范围内是否有巨兽入侵，并尽其所能将它们吸引走，保证这支小队能够等到增援飞行器的到来。 算算飞行器以及操作员的调配、能源补给、路程时间，最早也要在十个小时以后。陈岩忍不住说：“我想现在需要说明一下情况：奎恩受伤了——难道我们只能在原地等待？” “伊洛，去检工厂是否有地下室。陈岩，报告奎恩受伤情况。” 奎恩伤得最重的地方是右腿。如果即刻送去治疗舱，以现在的医学发展水平，治疗不会有任何问题。可是他现在需要在这个充满细菌的环境里呆十个小时，那么后果不可预料。 伊洛很快回来了。工厂有一个相当牢固的地下室，看样子是当时作为地下避难所用的。当年这里的人撤离的时候，匆忙之间还留下很多物资和用品。 现在这个遗弃的地下室即将成为他们的临时藏身的地方。 频道里传来兰斯上校的命令：“所有人都进入地下室，伊洛随时与基地保持联络。” 玫娜和阿道夫一脸担忧地走出机甲，直奔飞行器。看到奎恩的伤，玫娜反而松了口气，说：“没什么事。” 陈岩诧异地抬头：“这还算没什么事？” 阿道夫面露同情地指着奎恩的伤口：“真的没什么，这种伤对我们来说是常事。你们技术兵不知道也没什么。” 你们不知道也没什么。多么轻飘飘的一句话。 那些研究员们整天躲在亚修城地下，搞着进展缓慢的研究，还要时不时地抱怨一下粗鲁的特殊任务部队，没有成功把最新的能源带回来。 此刻她竟然有一种替科学院道歉的冲动。 玫娜露出同情的神色，拿出一卷纱布递给她：“擦一擦。”陈岩茫然地接过纱布，就要帮奎恩擦伤口附近的血。 对方忍无可忍地一把夺过，在她脸上擦起来。陈岩伸手一抹，原来在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泪流满面。 直到进入地下室，将大门关上，众人这才松口气，纷纷各自找地方休息。 这个地下室没有窗户，全封闭式。陈岩拿出一个锉刀，从墙壁里找出房顶老式灯泡的电线，与背包里的备用电源连接好。忙活了一阵子，按下开关，灯泡发出昏黄的光线。 伊洛吹了一声口哨，冲她比了比大拇指，“从哪里学的？科学院还教这些吗？” 垂下眼帘，陈岩收起工具，“当然不是。这是我从别人那里学来的。” 伊洛已经就着光线，打开一个折叠床，拍了拍灰躺上去，那惬意的表情真的完全不像是地下室避难时的，他双手抱着头，说道：“那个人一定很厉害了。” 她低下头，笑容有些苦涩，“很厉害，不过我只学会了一点点。哎，你怎么就自己躺下了？” “啊，抱歉抱歉”，嘴上道着歉，却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奎恩就麻烦你们了。” 说着，陈岩也打开一张折叠床，仔细将上面的灰尘擦净，然后让阿道夫和玫娜帮忙，将奎恩安置好。 陈岩自己也找了张床，喝了点背包里的水。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下来，她几乎是一躺下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胃部传来饥饿的感觉，硬生生地将她从睡眠中拉扯出来。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旁边传来阿道夫的呼噜声，这家伙睡的四脚朝天。陈岩躺上去还有空余的床，竟然快要装不下这个魁梧的特种兵了。 她走下床，查看了一下奎恩的情况。可能是伤口感染，他的身体开始高烧。她赶紧翻出退烧针，给他注射了一管。这下陈岩也不敢再去睡觉，她得守着这个病号，免得出现意外情况。 摸了摸肚子，咬咬牙翻出一块压缩饼干。倒不是说他们的粮食不够，执行任务时每人配备的应急物品是一天的标准用量，包括水、食物、药品等。 他们的食物还足够，可问题是，压缩饼干的能量虽然足够，但口感十分的惨绝人寰。 为了保存体力，也为了缓解一下饿得绞痛的胃，“在这里饿死也太不划算了”，她小声嘀咕着，一脸壮烈的表情撕开了一袋压缩饼干，就着水小口小口地咽下去。 终于把饼干解决掉，陈岩又开始打瞌睡。但是想着还有病号要照顾，于是强忍着靠坐在奎恩床脚边。 就在她有一次把头磕到了床腿时，寂静的空间里忽然传来兰斯上校的声音：“我会照看奎恩，你去休息。” 瞬间陈岩就清醒了。兰斯上校居然没睡，她看过去，悲催地发现对方可能一直在闭目休息。一想到刚刚的自言自语可能被，哦不对，是肯定被上校听到，她就像钻到床底下。 这会儿她根本就不困了。 “兰斯上校，谢谢您，我、我现在不困了，睡不着”。陈岩苦着脸，觉得醒着的上校就是一个提升醒脑神器，“您继续休息吧。” “既然这样，我想问问你的看法”，没想到神器根本就不想休息，开始了提问环节，“关于这次的巨兽有了进化之后的结构。” 说起这个，陈岩立刻就清醒了。“它的飞行结构应当是之前没有的”，谨慎地琢磨着措辞，“否则早就被我们发现了。那么巨兽应当是进化过的。” “它们为什么要进化出这个结构？” “巨兽来到地球以后，几乎没有天敌”，陈岩想了想，决定从最开始捋顺，“这就几乎跟恐龙突然降临地球一样。它们唯一的敌人，就是机甲。机甲能够在海拔上与它们等高，又拥有与它们对抗的能力。甚至于到后来，机甲可以在地面上杀死它们。于是，它们需要到其他的高度生存。” “所以，巨兽进化出了可以飞行的翼膜。” “这毕竟只是一个猜测。如果按照进化论的角度，基因的演变需要数千年，它们进化出翼膜的速度也太快了。” “我们需要研究这里。” 陈岩苦思冥想，“怎么研究呢？真的是出现得莫名其妙啊……” 她一个人在那里抓耳挠腮地思考，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兰斯上校给她提的问题啊，应该问问他。 可是上校看起来好像睡着了。陈岩轻轻地试探，“兰斯上校？您睡着了吗？” 没反应。刚刚还思路那么清晰，入睡的倒是很快，她觉得兰斯上校的大脑在睡眠方面一定与众不同。据说伟人的大脑都是与众不同的，可惜没有机会对逐个地研究了。 ……大脑…… 生物体的任何功能，都是由大脑支配。既然巨兽的进化不符合基因进化论，那么是否会与它们的大脑有关？ 之前从未有人提出过研究巨兽的大脑，觉得它们就是一群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破坏者，也许脑容量小得可怜。 但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或许，它们的大脑是攻破问题的关键。 陈岩激动地拍向床沿。奎恩被惊动，发出不满意的咕哝声。差点把这个病号忘了，她赶紧试了试体温。谢天谢地，奎恩的体温终于下降了一些，这还要感谢他们这群人彪悍的体质。 “想到解决方法？”冷不丁地传来兰斯上校的话。 陈岩：……没有睡着，那刚刚怎么不吱声啊。 “只是一个初步的想法。上校，我申请带回这只巨兽的大脑回去研究。”她这话说得有点忐忑。从没有人这么干过。 经过了几秒紧张的沉默，兰斯上校慢悠悠地说：“申请通过。” 第二十章 兰斯上校在通过陈岩的带回巨兽大脑的请求后，立刻开始联系基地，要求携能够存放大脑的设备。 可是就连她这个很少与人打交道的“技术宅”都听出来了，这事并不顺利。兰斯上校似乎总是对不同的人在重复同样的一段话，对方都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地回答，需要请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气氛越来越沉重。如果基地仍然不通过的话，恐怕就来不及了——生物体的大脑可以在身体死亡后存活一段时间，但绝对不可能太久。 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玫娜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担忧地看向兰斯上校：“头儿，恐怕这次不行了。” 兰斯上校没有说话，右手有节奏地敲着墙壁，片刻之后又接通了一个人，“我要一个能够携带大脑的容器”，他简短地说道，“跟随接应的飞行器一起运过来——不，不是人脑，是巨兽的大脑。” 通讯仪另一边的艾格少校大呼小叫：“你大半夜的把我从床上叫起来，就是这件事？” “不然呢？我记得你晚上经常不怎么睡。” “那是失眠，失眠！我今天好不容易不失眠了！” “唔，那真是恭喜你。” 艾格少校转了转眼珠，“这件事，可以。不过，你也要帮我一次。” “好。” “你不问问什么事？”艾格少校对此十分惊奇，让兰斯这个人欠人情，恐怕整个亚修也没几个。这次似乎是个大事儿…… “凭你，能有什么大事？” 艾格：……他似乎从那平静的口吻中嗅到了严重的鄙视。 “好，你等着”。于是通话在一方咬牙切齿中挂断。 兰斯上校淡定地切断通话，转向陈岩，略略点了点头，“准备一下，飞行器来的时候取出大脑。” 本来已经不抱有希望了，没想到这么就成功了。陈岩激动地回忆步骤，又查看背包中能用到的工具，“兰斯上校，这次真是太感谢您了。” “不用谢我，这个研究计划是你的能力”，他侧过头，在这个昏黄灯光笼罩的地下室中，似乎那目光穿透了重重阻隔，看向亚修的方向，“亚修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想法了。” 终于外面传来飞行器的声音，派出的增援到了。 他们走出地下室，才发现外面已经笼罩了熹微的晨光，薄纱似的，空气带着露水的潮湿，让这个已经没有人类居住的地面抹去了白日里的棱角。 在这样柔和的时刻，就连死去的巨兽看起来也有点可怜的味道。 回程路上，奎恩被放入应急的治疗舱，陈岩一直小心翼翼地守在装着巨兽大脑的装置旁边。她的脑中不断闪过各种研究想法，又都一一被自己否决。 最后她活生生把自己弄成了一个精分，玫娜觉得她都快要钻到那个大脑里去了。 “嘿，菜鸟，放松点”，阿道夫没心没肺地安慰她，“我不了解你们科学院研究的那一套，但是你是第一个提出这个想法的人，就算什么都没做成，也很厉害了。” 陈岩苦笑着点头，接受他的好意，虽然这听上去很像不分青红皂白的护短。 玫娜抬手敲了一下阿道夫的头，“说什么呢，陈岩才不会什么都做不出来。” 好吧，这一位更加护短。 等回到亚修，将这个宝贵的巨兽大脑放入营养皿，检测到参数正常之后，已经是深夜了。她顶着已经麻木的大脑回到宿舍，蹑手蹑脚地用生物信息打开门，发现里面一片漆黑。莉莉应该已经休息了。 轻轻走到自己的床边，纠结了一下到底要不要去清洁完再睡觉。不过很快身体就直接做出了反应，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倒在床上，连被子都没盖就睡着了。 这时，本该睡着的莉莉睁开眼，看了看陈岩那边，几不可闻地叹可口气。她轻轻地起身拉过陈岩的被子，帮她盖好。陈岩咕哝了一句什么，翻了个身将被子卷到身底下。 首次提出研究巨兽大脑的项目被迅速通过了。科学院为陈岩配备了独立的实验室，所需要的一切设备，并且将她的保密级别提升为二级。 研究项目都是具有密级的，一级最低，三级最高。陈岩没想到她第一次提出的研究，就被定位二级机密。她本来抱着“试着看”的心态，这下子倒是开始紧张了。 之前从未研究过巨兽的大脑与基因进化的关系，陈岩查遍了所有的资料仍然一无所获。她坐在转椅上，百无聊赖地用脚一蹬，滑到装着巨兽大脑的玻璃容器前面。 它有一人多高，在营养皿中存活的十分欢快——上面的触角甚至还能动一动。陈岩托着腮坐在容器前面，一发呆就是一个小时。她有种感觉，似乎这玩意儿也在打量面前的人类。 那只进化的巨兽的基因链已经破译，上面明明确确地显示，它拥有着飞行结构的基因。它就像突然出现的一样，突兀地夹在原有的基因链上，没有进化的过程。 这个突然出现的基因似乎只有从它的大脑中找答案了。但是应该从哪里入手？ 敲了敲脑袋，看了看时间，她开始收拾东西。奎恩经过治疗舱医治后已经恢复了，但遗憾的是，他的右腿由于伤得太重，当时几乎被巨兽整个从身体上切下来，之后又在满是细菌的环境中拖延了医治时间，所以无法完全接好。 这影响了他的身体敏捷性，所以奎恩只能从前线退出，不再执行任务。特种兵们约好今晚为奎恩办开个送别晚会，并且叫上了陈岩。 虽然她不喜欢这种场合，但是奎恩是为了救自己才受的伤，无论如何也要到场。况且，经过之前的经历，她觉得特殊任务部队的人也不错，甚至比起科学院的人来说，她更喜欢前者。 亚修城有很多酒吧，一到入夜就热闹起来，颇有些歌舞升平的意思。这些白天工作、出任务的人们，会选择晚上出去放松一下。 玫娜包下了一个酒吧，陈岩到的时候，发现那里到的都是老熟人。伊洛正举着一杯红酒满场乱窜，看到陈岩来了，不由分说地也塞给她一杯。 “今晚不醉不归！”伊洛大笑着滑开，那架势不像是送别奎恩离开特殊任务部队，倒像是庆祝。 陈岩端着红酒走向吧台，奎恩正坐在那里跟玫娜、阿道夫聊着天。兰斯上校独自坐在酒吧的角落里，那里灯光晦暗不明，从吧台只能看到他的剪影。 这里的气氛跟陈岩想象中的不同，没有悲伤、落寞，他们脸上不见任何沮丧。反倒是奎恩收获了一批羡慕的眼光。 阿道夫举着最烈的酒，与奎恩碰了一下，“你小子以后就要开启好吃懒做模式了，可是我们却还要继续吃土，哎……” 奎恩老实地说：“那你也可以负伤，就能下前线啦。” 玫娜瞪了阿道夫一眼，并且给了他一手肘，“别听他胡说八道。不过你这次退役的待遇也不错，直接升了准校，还有厚厚的薪资”，说着她也眼中露出向往，“这种酒吧可以想来随时来，想泡妞就随时泡！” 奎恩被她说得面红耳赤，“我、我不会来这里泡、泡妞的……” 他的这副模样惹得所有人都大笑起来，陈岩觉得他实在是太可爱了，“奎恩，没关系的，你也该想想这事儿了。玫娜他们不能总在这里，你有什么疑问可以来问我啊”。 大家纷纷附和，俨然已经把陈岩当成他们的一员了。 特种兵如果在不受伤情况下，需要服役满十年才能退役，一般退役后都会在亚修安排一份不离本行的工作，并且在军衔上有所提升。 如果是因为受伤则需要提前退役。奎恩这次右腿差点残废，不得不装上人工义肢辅助，才能与正常人无异，所以他不能够再出任务了。军部将他升为准校，也算是一种补偿。 虽然他们一直嘻嘻哈哈地，但是陈岩觉得，不能继续出任务一定还是失落的，毕竟跟朝夕相处的战友分开了。 在吧台做了一会儿，她端着一杯红酒打算找个安静一些的角落。眼角余光扫过，她居然看到了久违的毛茸茸的大尾巴——良辰也被带过来了。 虽然只是过了几天，但是陈岩却觉得已经很久没见到它了。良辰看到陈岩，兴奋地站了起来，蓬松的尾巴在身后摇着，竖着耳朵就小跑过来。 它在陈岩脚底下转着圈，用不算矮的后背在她腿上蹭来蹭去。陈岩嘴角不由自主地弯起来，抚摸它厚厚的背毛。 “你怎么来的这里，是阿道夫带你过来的吗？”她轻轻地问，良辰看着她歪起脑袋，似乎在认真分辨每一个字。 “是我带他来的。” 兰斯上校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良辰旁边。他双手插在常服的裤袋里，在这样的气氛下也显出于平日不一样的放松。 陈岩立刻起身，“上校。” 兰斯看向不远处众星捧月般的奎恩，“你不用内疚”。 她低下头，没错，自从奎恩受伤以来，她在心里一直觉得很内疚。 “特殊任务部队的人，能够活着退役都是幸运的，他很幸运”，兰斯上校的声音在轻缓的音乐中流淌，“可以活到退役。” 第二十一章 奎恩可以活到退役，很幸运。并且他还可以继续活下去。 陈岩很想问问，有许多人活不到退役吗？这场人类与巨兽之战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终结？ 人类退入地下，制造机甲，训练特种兵。也许暂时能够与巨兽抗衡，但是在这场战斗中没有赢家。 “想去看看雅恩吗？” 陈岩惊喜地抬起头：“可以吗？我，我还以为他还在监管期……” “的确是在监管期，不过没有说不可以探视。而且，你去的话可能会有助于审讯。跟我来吧”，兰斯上校说着，转身向外走去。陈岩赶紧跟上，她觉得上校的身影从未像此刻这么高大。 良辰见身边的两个人都走了，也小跑着紧紧跟上，伸长了舌头哈赤哈赤地喘气。于是两人一狗走在亚修城的路灯下，静默无言。 指望着兰斯上校打破尴尬是不可能的了，人家可能压根就没觉得尴尬。陈岩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上校，雅恩他，情况怎么样？” 兰斯上校笔直的脊背在路灯的光线下也柔和了很多，“时好时坏。我们对他的大脑进行过审讯，但是得到的信息很混乱。入侵者在撤出之前，将他的记忆打乱了，并且破坏了思维神经。” 陈岩听得心里一沉。这意味着雅恩可能丧失思考能力，并且之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虽然说神经有自己修复的功能，但是这个过程是十分缓慢的，有些神经可能终其一生也不能重新修复。 而现代的医疗仍然对脑部神经修复没有太好的办法，那里敏感又脆弱，只能依靠自身的自愈能力。 雅恩被关在一个单间里，衣着干净，连胡子茬也没有，他看上去并没有受到虐待。此刻他正呆呆地看着一个帮助修复神经的立体视频，但是双眼没有焦距。 透过房门上的小窗口，陈岩看到的就是这幅情景，想到之前见到的雅恩最后一面，眼中酸涩。 “雅恩，雅恩！”陈岩拍了拍门，里面的人被打扰，僵硬地转过头来，瞪着这个拍门的，满脸都是茫然和呆滞。 这个之前还羞涩地想与她共进晚餐的年轻人，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智力低下的……傻子。在她有限的生命里，还从未有过这样强烈的恨意，尤其是对象是人类。 “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 “现在比刚醒来的时候有所好转了。我进入过他的大脑，但是获得的信息太少。” “上校，如果您相信我的话，我想与他的大脑对接……” “不行，那里很危险。” “危险？” “他的大脑处在混乱状态，你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进入那里会无法退出。” 其实进入别人大脑就是在窥探隐私，无论进入者是否有意，都会看到那些记忆碎片。陈岩只是知道，两人的大脑可以连接，但是这需要特别训练。她只是想试试，心底升起一丝小小的希望，结果就被毫不留情地拍灭。 她失落地踢了踢门边，“哦，我知道了。” “进入他人大脑，也可以说是入侵，是很危险的一件事。以你现在的能力还不行。” 陈岩眨眨眼，刚刚兰斯上校是在向她解释么？ 门边轻微的震动惊动了雅恩，他木然地转向这边。刚刚陈岩只看到他的侧面，现在看到他的正面，发现雅恩不但没有憔悴，反而气色好了一些……这真是，人傻事儿少。 看雅恩这样，她忽然觉得也许还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毕竟以他现在的脑子，估计这方寸的囚室与整个亚修地下城没什么区别，起码这里管吃管住。 于是，门内一个傻子，门外两个呆子——兰斯上校在说完后，又陷入了沉默。陈岩只好没话找话地问：“那被入侵的人，有什么办法能够抵抗入侵者？” “这个——”他的声音中似乎有一些犹豫，毕竟，接二连三地说一个女性能力不够，这已经是赤裸裸明晃晃的打击了，冷漠如他也意识到了，再说一次似乎不太好。 陈岩笑着接上：“也需要专门训练。我现在还不行，对吧？”她笑起来的时候，既不像莉莉那样魅惑，也不如玫娜爽朗，却有一种莫名的清爽干净，让人看了很熨帖。 兰斯看着她的笑脸一小会儿，忽然意识到了这样久地直视一个人很失礼，掩盖般地侧过头去，“不过有一个办法，没有经过训练的人也可以用。” 陈岩饶有兴致地伸长了脖子，那渴望的神态让兰斯嘴角微微弯了弯。 “可以利用潜意识，将入侵者困住。这是每个人都会的。” “潜意识……”陈岩若有所思，“潜意识是人脑中最强大的意识层，那里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据说就像冰山沉在水下的部分。只不过人在清醒的时候无法使用。” “没错，并且潜意识具有自我保护功能。即使入侵者再强大，一旦被困在他人的潜意识层，也什么都做不了。” “但是，我希望你永远也不要用到。” “是因为有危险吗？” “任何事情都有危险。” 奎恩被灌了很多酒，回去的时候一路摇摇晃晃，都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 即使是这样，也免不了身体的本能反应。当他看到那个抱着双臂倚在墙上的身影时，立刻稍息立正，在酒精的加持下，他的声音甚至比平常还要洪亮：“头儿！” 兰斯上校似乎已经在这里等了一阵子，保持那个姿势很久了，静默得像一个雕塑。他轻轻动了一下，这雕塑才活过来，慢慢放下双臂，“我已经不是你的长官了。” 奎恩听到这话，瞬间清醒：“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头儿！” 醒了酒的奎恩，这才发现不对：“头儿，你这么晚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明天我就要去执行另一项任务了。” 奎恩脸色黯淡。他再也不能跟着他们一起出去执行任务了。 “我请求你，照顾好陈岩。” 奎恩一愣，没想到兰斯上校对陈岩……嗯……他只用了一点点时间，就自以为明白了他长官的意思，“放心吧头儿，我会看好，不让任何人接近她！” 兰斯上校那常年像冰川一样冷的脸上，瞬间出现了哭笑不得的表情，“我的意思是，她现在进行的研究很重要”，顿了顿，强调说：“十分重要。务必要保证她的安全，明白了吗？” 奎恩这才发现自己的理解偏差，为了弥补刚刚的误会，他用更加洪亮的声音回答道：“明白！头儿！” 关于陈岩的研究，他也是知道一些的。他小心地问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科学院没有派人保护她？” “在这个项目还没有出结果之前，我想不会有人相信它的重要性。” “哦”，奎恩还是不大懂，不过并不妨碍他执行命令。在他的心底，永远将自己当做一名特种兵，“我会保护好陈岩，完成任务。” 兰斯拍了拍他的肩膀，“谢谢你，奎恩。” 奎恩讷讷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自觉地脸色涨红，在酒精的双重作用下，红的发紫。 陈岩在回来之后，过起了技术宅的生活。每天唯一的事情就是泡在实验室，对着那个巨大的大脑全方位研究。 将数个微电极嵌入到目标脑区，给出各种刺激，采集动作电位。她越是研究，就越发现，这个大脑是有思考能力的，而且它拥有所有生物中最宝贵的能力——学习。 陈岩录下简单的词汇，反复输入到它的听觉神经，这样进行数次之后，当它听到不同的词汇刺激后，相应大脑神经活跃的部位都不一样。 她猜测，或许巨兽的大脑有着比一般动物高级的智慧。如果那样的话，也许可以尝试沟通。陈岩因为这个设想而兴奋起来，然后又想起来，就连雅恩的大脑她都不能直接沟通，那么与这位的计划当然也不能通过。 或许应该先申请进行沟通训练，她暂时放下了手头的工作，转而思考如何能通过申请。 眼见着时间到了中午，摸摸干瘪的独自，陈岩决定还是先去吃饭。莉莉已经在餐厅的门口等着她了。 远远走过去，门口的莉莉十分显眼。火辣的身材加上红色的头发，周围的人频频侧目，目光中含义不一而足，而她本人则露出十分不耐烦的申请，对周围的目光习惯地视而不见。 远远地看到陈岩，莉莉不耐烦地翻着白眼，“快点，每次都要我等你。” 路过的人仍然时不时偷瞄，陈岩若有所指地扫了一圈，“你可以不等我”—— 周身的温度立刻下降，她心头暗叫不好，不慌不忙地接了下半句，“换我来等你。” 莉莉高贵冷艳地哼了一声，总算转身走向餐厅。 陈岩戳着盘子里烤土豆，五官十分纠结，“整天都是土豆土豆，我自己都快变成土豆了。” “省省力气，如果你变成了土豆也不会被浪费”，莉莉伸出舌尖扫了一圈上唇，“给我吃。” 这话让陈岩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抱怨，埋头将土豆想象成黄油面包。 “上午进度怎么样？”看着陈岩的表情，莉莉接着说道，“估计不怎么样。” 陈岩苦着脸叹气，“也算还可以。唔，就是遇到了困难。” “没有困难才不正常”，莉莉平板着一张脸说道，“你的项目保密，我也就不能帮你什么了。只能靠你自己了”，她用一种看着出嫁女儿的慈祥又鼓励的眼神看着陈岩，“你要好自为之啊。” 第二十二章 “去你的！”陈岩被那个眼神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用叉子敲了敲莉莉的餐盘，“什么叫我自己好自为之？您能说点听得懂的吗？” 莉莉微微一笑，白皙的面孔上浮现出显而易见的蔑视。陈岩在她面前总是很容易炸毛，就像现在，她正要以更大分贝的声音回击过去，眼角余光瞥见了一个吊儿郎当又骚包的背影，赶紧埋头吃烤土豆。 “夏佐少校，该死，他怎么会在这？”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个土豆，陈岩愤愤地嘀咕着。 莉莉若有所思地看过去，夏佐少校正漫不经心地四下扫着，对上莉莉的视线甚至还微微点了点头。 “你认识他？”莉莉收回视线，拿起叉子开始进餐。 陈岩用力地叉起一个土豆，“不仅认识，还打过交道！最好再也别见到这个人。” “哦？”莉莉对此很感兴趣，“你怎么最近认识的全是特殊任务部队的？” “谁晓得，”陈岩毫不在意地说，“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是我跟这个夏佐少校绝对犯相。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他也是特殊任务部队的？”莉莉是一个正儿八经的科学院研究院，怎么会认识夏佐少校的？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我就是怎么认识他的”，莉莉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挑起的眼尾风情万种。夏佐少校用脑波影响她的那个场景还历历在目，陈岩似有所悟，莉莉这么一个火辣的美女，夏佐少校想必不会错过。 也许这个夏佐少校天生一个基因“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莉莉跟他打招呼，他反而不来招惹，陈岩努力把自己缩成一个求，却似乎正好入了他的法眼。 他见到陈岩那副模样，眼珠微微转了转，慵懒地朝这边走来。不过路上遇到了阻碍。 奎恩像座小山一样挡在他前面，站得笔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夏佐少校，请您去别处就餐。” 夏佐睨了他一眼，嘴里叼着个叉子，“哦？这里不是就餐区吗，别处可不是用餐的地方。” “只要您不在这张餐桌用餐，哪里都可以。”奎恩丝毫不在乎他说什么，在他心里，执行命令才是第一位，现在的命令，就是保护陈岩。 夏佐盯着奎恩，直到看得对方肌肉紧绷，几乎就要打架。他这才斜斜地看了看了陈岩一眼，转身打算走了。陈岩松了一口气，忽然听到他声音不高不低地说道：“陈岩小姐，如果你觉得这个大块头碍事儿了，可以随时来找我哟！” 奎恩气得脸都红了，如果不是公然打架斗殴不允许，他早就一拳招呼到那张脸上。 夏佐说完这句话，丝毫没看奎恩一眼，又散散漫漫地一只手托着餐盘、一只手插着口袋走了。那背影看得让她只想扣过去一个餐盘。 奎恩神色不善地盯着夏佐，直到他走出去很远，才收回视线，向陈岩一点头。 陈岩看到奎恩也很高兴，招呼他过来一起用餐。 “现在的生活还习惯吗？”奎恩不能执行任务转做幕后，陈岩恐怕他突然会不习惯，毕竟这连个过渡都没有，就让一个原来操作机甲的人再也不能出任务了。 奎恩实在地笑了笑，跟刚才那严肃又充满戾气的模样完全不一样，“有一点不习惯，不过还好了。毕竟终归是要退役的，不如早点适应。而且，我现在专门负责伯伦准将的安全工作，也不算完全转行。” 陈岩很惊讶，伯伦准将是科学院的最高长官，她和莉莉都是没见过的，据说是一个很儒雅的翩翩君子。 “伯伦准将……他那里工作怎么样？”其实不同问，单看奎恩还能够来餐厅用餐，就可以知道伯伦准将没那么严格。 “还行，挺轻松的”，奎恩想了半天，憋出来下半句，“伯伦准将他人很好。” “哦哦”，陈岩翻了个白眼，“在你眼里谁不好？”本来以为这么个老实孩子会逐个发一遍好人卡，没想到他不假思索地说：“夏佐少校！” 陈岩被他这么快的反应速度惊呆了，就听到人家还有后面要叮嘱：“你离他远点！” 只听噗嗤一声，旁边的莉莉首先忍不住笑了出来。奎恩好像这才注意到跟陈岩同桌的还有一个女人，立刻恢复了正襟危坐的状态，就听莉莉说：“你叫奎恩？挺好玩的。” 奎恩被这个近乎调戏的语调弄得从脖子红到耳朵尖，赶紧起身告辞离开，理由是他还没吃饭。 莉莉一直看着奎恩，他似有所觉，走着走着开始同手同脚，莉莉爆发出一阵大笑，惹得周围的人不停地看过来。 “行了，差不多见好就收啊”，陈岩见不得老实人被这么欺负，出言提醒。 莉莉笑得乐不可支，“哎，我跟你说，平日里这些男人见到我一个个的不是偷瞄就是骚扰，难得见到一个这么害羞的。” “你不偷瞄人家，怎么知道别人在偷瞄你？”陈岩对这个说法并不同意，起码如果是兰斯上校，就不会对莉莉感兴趣的。 “不说话又那么严肃，想什么呢？” 怎么突然想到兰斯上校？陈岩摇摇头，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大概是最近研究巨兽大脑有些累了，“我在想，这些土豆什么时候能换成牛排？” 莉莉知道她是没有说实话，不过也不在意，嘻嘻哈哈地闹成一团。 吃过午饭，陈岩刚刚回到实验室，就收到了紧急通知： 陈岩准尉，因基地驾驶员都已派出，你之前有过驾驶经验，因此特派你临时驾驶该航线，即可出发，请悉知。伯伦准将 她不禁感慨，什么事儿都不能念叨。这不中午刚说完，就见伯伦准将的命令。她只好保存好实验数据，向停机坪走去。 刚刚的信息附带有航线信息，那是一个很短的旅程，并且目的地还是老地方——唐纳中尉所在的那个基地。正常的话天黑就可以到。 她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如果不正常的话……亚修已经升级过安全系统了，这次应该能阻挡脑控入侵者。 到达指定地点，那里已经有人等待。向她交代好这次的任务，那人就离开了。陈岩看着熟悉的飞行器驾驶舱，深深地觉得自己可能要一直跟它打交道了。 戴上终端，连接飞控系统校准。直到飞行器升至撒着夕阳余晖的天空中，都一切顺利。系统中显示，还有五分钟航程就会结束，目的地已经能够看到，她心情大好。 这时异变陡生。一股强度非常大的入侵力量涌入大脑，打她个措手不及。 陈岩咬着牙狠狠地磨了磨，看来亚修的安全系统升级根本就是掩耳盗铃。她从未有过对抗脑控入侵者的经验，一边狼狈得躲避，一边联系目的地——一个亚修的基地。 请求很快接通，陈岩不等那边说话，就迅速地说道：“s0505陈岩，驾驶飞行器开往基地，受到入侵者。请求援助。完毕。” 那边显然也是没有遇到这种情况，“s0505，请稍候，需要请示长官。” 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陈岩不断地躲避着对方伸出的触手，她觉得入侵者正在逐步吞噬她的思维和记忆。 终于，那边传来唐纳中尉的声音，“s0505，很抱歉，我们帮不了你。这个基地并没有能够抵抗入侵者的大脑，这一切只能靠你自己。” 陈岩此刻觉得自己的大脑已经僵化，她甚至没有精力发出一声抱怨，“准备迫降，请求开启停机坪。” 她仍然记得兰斯上校说过的那个办法：任何人都可以用的，对抗脑控入侵者的方法，将入侵者困在自己的潜意识里。 目的地已经近在咫尺，陈岩咬着牙令飞行器快速降落，在听到落地时的轰然巨响，就立刻切断一切感知和思维，昏睡过去。 这是陷入潜意识的唯一办法，将敌人和自己一同困住。 兰斯上校此刻正在执行任务的回程路上，忽然他的通讯仪响了起来。上面显示是奎恩，他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头儿，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陈岩。她遭到脑控入侵者！” “她在哪里？” “在一个基地，我把坐标发过去。” 通讯仪上立刻显示一个三维坐标，兰斯上校直接将位置接入驾驶系统。飞行器在空中呼啸着转了一个弯，直奔目的地而去。 到了基地，唐纳中尉立刻带着他去看陈岩，一路上将情况大体说明。 “我很抱歉，上校，是我的没有援助。”唐纳中尉低声说道。 “这是事实，你的基地没有人能对抗脑控入侵者。”从兰斯上校的口气中丝毫听不出来他的情绪，但是那张脸已经冷得要滴出水来。 说话间已经到了陈岩所在的医疗舱。虽然她将自己困在潜意识中，身体的机能却还需要维持，医疗舱可以帮助她的身体保持清洁，以及补充必要的营养。 以前的陈岩，脸上似乎总是带着一股倔强，即使害怕，也没有失去韧性。可是现在，这张面孔上，满是柔软。 兰斯上校只看了她一眼，就立刻说：“准备一下，我要进入她的潜意识”。 旁边的医疗兵立刻推过来另一个医疗舱，以及连接终端。 还没等唐纳中尉表达他的担忧，玫娜他们一直跟在兰斯上校后面，终于忍不住了，“头儿，这里没有任何防护，您还是回到亚修再……” 兰斯上校躺入医疗舱，打断他们的话：“任务的回复你们也清楚，不用等我，立刻回亚修。” 说完，戴上终端，进入陈岩的大脑。 第二十三章 进入别人的潜意识是很危险的。就如同他之前所说的，一个人的潜意识有无穷的力量。当然，在他教给陈岩这个方法的时候，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用上。 兰斯的意识开始接触陈岩大脑思维的最外层。那里一片黑暗，因为她已经关闭了所有的感应。 黑暗的区域越大，说明这个人的大脑容量越大。兰斯上校之前因为审问而进入过其他人的大脑，那是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可是现在，他是要将这个大脑唤醒，顺便抓住困在其中的入侵者，情况更为复杂。 兰斯上校一向不是那种没事儿找事儿的，随机应变才是他的思维逻辑。 他闭起眼睛放松自己，在那片黑暗中随着哪里来的力量不断下沉，似乎经过了很久，突然失重的感觉传来，他感觉到自己掉到了地面上。 人可以在潜意识中做任何事，制造任何幻境，只要想要，只要开心。兰斯上校突然有点期待，睁开眼能看到什么。 这里是一个幽深的峡谷。淙淙的溪水流过山涧，在阳光的反射下有粼粼波光；在日光照不到的地方生满青苔。鸟雀啾啾，声音清脆。 不远处，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正在溪水边翻着石头，看上去也不过十二三岁。 他朝那边走了过去。小姑娘听到她的脚步声，抬起头来。整个儿一个缩小版的陈岩。 “你是谁呀？”她好奇地问道。 兰斯上校走到她身边，不动声色地蹲下，“旅游，正好路过这边。你又是谁啊？” 女孩儿的眼中清澈见底，倒映着兰斯上校的身影，稚气的脸上充满了好奇。听到兰斯的话，丝毫也不怀疑，低下头继续她的“大业”，同时郑重其事地介绍：“我叫陈岩”。 没想到在她的潜意识里，自己居然回到了小时候。兰斯上校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小女孩。 小女孩倒是大方，一下子就露出了老底，“我和爸爸来这里度假。这里石头下面有很多小螃蟹。” 然后看了看旁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叔叔，大约觉得是个好人，于是大方地拉他入伙，“你可以一起找，然后让爸爸煮给你吃。” 兰斯上校哭笑不得，有生之年还有第一次有人敢邀请他一起挖螃蟹，并且那个人自己还觉得很大方。 女孩儿的小手翻开一块石头，河床上被石头压出的洼坑立刻被水流填满，她手疾眼快地拎起一直螃蟹，塞到一只瓶子里，咧开嘴一笑，看了他一眼，“快点啊，明天就吃不到啦。” 他莫名地被这简单的快乐感染，也开始学着她的样子翻石头，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为什么说明天就吃不到了？” “明天就要跟爸爸回去了，假期结束啦”，她有些遗憾，但是很快又开心起来，“明年就又可以过来了。” 有了兰斯上校加入，那个装螃蟹的小瓶子很快就满了。女孩带着他到一个小木屋，“爸爸，我今天抓了很多螃蟹，多亏这个叔叔的帮忙！” 兰斯冷不丁地听到陈岩叫他叔叔，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木屋里面走出一个儒雅的中年人，他笑着接过陈岩手里的瓶子，向兰斯打着招呼。得知他是路过的游客，热情地请他进屋去一起用晚饭。看来这对父女一样的单纯。 小陈岩蹦蹦跳跳地进了屋，颇有主人意识地请兰斯坐下，还给他拿了一些水果，然后就进了里面的屋子去鼓捣着什么。 兰斯四下打量着这里，看到旁边的书桌上散落着一些本子，封面上写着名字——陈妍。他心头一跳，有了一个猜测。 “陈岩，桌子上的本子是你的吗？” “嗯，那是我的作业本。叔叔，怎么了？” “没事”，兰斯望着本子上的“陈妍”两个字出神。她在亚修的名字一直都是陈岩，她替自己改了名字。 里面的房间传来一声小小的惊呼，兰斯担心那个入侵者，立刻冲过去，却发现小陈岩正在跟一只蜘蛛互相打量。 想到现在陈岩连巨兽的大脑都能不动声色地取出来，他忽然觉得这个怕蜘蛛的小孩挺可爱，“我帮你弄走它？” 女孩忙不迭地点头。在兰斯替她清除了障碍以后，又专心刚才的工作。 兰斯扔完蜘蛛回来，心头一跳。陈岩鼓捣的，赫然就是一个老式的保险柜，与那次废旧工厂里面的一样。 也许是这个叔叔刚刚帮她处理了一个难题，她开始自顾自地介绍起来，“这个是最新的样式，我同爸爸打赌，要是我能打开它，就可以吃一顿夹心巧克力，吃多少都可以。” 想了想，她又补充一句，“一会儿我可以分你一点，你今天帮了我的忙”。 看她小大人似的，兰斯忍住笑意，“嗯，那就谢谢你了。不过你确定一会儿就能刚打开？” 女孩白了他一眼，专心手下的事情，“别出声，我需要安静”。 渐渐兰斯就笑不出来了，陈岩正在用之前在工厂里的方法，不，应该说工厂里的方法才是后面一个。 顺时针，逆时针，顺时针，咔哒。保险柜被顺利打开，里面放着一盒夹心巧克力。 陈岩高兴地抱过巧克力盒子打开，分给了兰斯几颗，然后自己拆开一个，塞进嘴里。 兰斯本来想说自己不吃甜食，但是想了想又把这一把糖果塞进了外衣袋子里。 “这个方法是你自己想的，还是你爸爸教的？”他看着正在享受的小孩，忍不住翘起嘴角，问道。 “当然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她气鼓鼓地挺直了胸膛，“不过，爸爸也教了那么一点点……” 兰斯暗笑，“你已经很厉害了，我都不会”，他别别扭扭地夸赞了一句，立刻换来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和第二把夹心巧克力。 小孩子似乎都是这样子，你的一点点质疑，就能换来天崩地裂的反抗；但是一点点夸奖，却能得到毫无保留的欣喜和感谢。 可惜这一点，他们在长大后都忘了。笑容也不是因为夸奖，反抗也不是因为否定。 兰斯觉得，这里也不错，他都有些舍不得离开了。 他从未像此刻这样犹豫着措辞，“陈岩……” 忽然，山里传来轰隆隆的巨响。陈岩还在茫然，却被兰斯一把抱起，巧克力的盒子摔在地上，里面的糖果滚落一地。 但是女孩没有哭闹着去捡，而是发起抖来，开始只是微微的发抖，很快开始脸色煞白，抖得跟筛子一样。 兰斯抱着她冲了出去，看到不远处刚刚还透过阳光的山涧，这会儿已经被洪水填满。浑浊的水流咆哮着一拥而上，好像要将这个小屋摧垮。 陈岩爸爸已经不见踪影，兰斯知道，这都是她的潜意识中发生的事情。突然另外一个人从斜里冲出来，跑向一片高地，那里洪水暂时无法到达。 如果在潜意识中死亡，会对人脑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甚至可直接造成脑死亡。因此兰斯立刻也带着陈岩冲向高地，眼看着下面的小屋被洪水瞬间吞没。 刚刚那个人站在他们身旁，看样子惊魂未定。兰斯上校忽然问陈岩：“你认识他吗？” 小女孩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的惊吓中，怯怯地看了一眼那人，摇摇头。 兰斯目光一闪，转向那人问道：“你是谁？” “我也是旅游经过这里，没想到这么巧就赶上了洪水。要不是躲得即使，就没命了”，他看起来很是沮丧。 兰斯向后走了几步，慢慢放下小女孩，“哦，原来是这样。” 也许是他的语气太过冷漠，或者夹杂了别的什么，那人表情有些不自然，“就是这样。我……” 没等他说完，就已经被对方脸朝下地压在地上。 “为什么入侵亚修的驾驶员的大脑？”兰斯冷肃地问道。 “你在说什么啊？我只是个来这里旅游的！谁知道这么倒霉赶上了山体滑坡泥石流，连回都回不去，我……”他在兰斯上校冷峻的眼神中声音逐渐减小，最后消失在轰隆隆的水声里。 “编啊，如果能回去，准备回哪里？红旅吗？”兰斯冷笑着，指了指小女孩陈岩，“这里是她的潜意识，连她自己都不记得的人，只能说明是外来的。我是，你也是。” 周围的洪水已经把一切都淹没了，什么小房子、青苔、小溪统统不见踪影，唯独他们所在的这块高地留了下来，好像还随着水位线“水涨地高”。 因为她自己就在上面，所以潜意识里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兰斯手腕轻轻向上一提，那个人立刻发出一阵惨叫，在这两面都是绝壁的山涧中发出回响。女孩皱着眉，“吵死了”。 世界忽然安静了。回响的声音就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戛然而止。 那个人不由之主地抖了抖。 “说吧”兰斯勾起嘴角，“谁派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小女孩陈岩从刚才开始就沉默着，一言不发。看到先来的“叔叔”跟这个后来的“叔叔”掐架，也淡定异常。 好像这场洪水带来的恐惧已经消散，并且没什么能吓到她了。 第二十四章 那个人很快在兰斯跟陈岩的“软硬兼施”中败下阵来，利索地交代了一切。 他是红旅派的脑控入侵者，指定入侵陈岩的大脑，得到的记忆统统传回红旅。 这个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我就是一个执行者，至于原因就不清楚了，啊！” 他的一只胳膊已经被兰斯扭成了一个麻花，刚才这声惨叫就是这儿来的。 “长、长官，我真的真的不知道了！求求您放过我吧！”他恨不得以头抢地，以证清白。 兰斯看看他这样子，觉得真的问不出来什么了，于是大发慈悲地松了手。 “红旅为什么单单让你入侵她的大脑？” 那个人捧着一只胳膊拼命回想，“她的大脑……之前也不引人注意，自从……自从……好像自从某时间以后，就被列入了名单里”。 “什么时间？”兰斯盯着他的另一只胳膊，那人立刻再次开启疯狂搜索模式，恨不能把脑子拿出来控一控水。 “我换一个问题，那个名单是什么？” 这个问题终于能回答了，那人立刻张嘴就说，“名单是被红旅认为有价值的人，他们会把这些人都列上”，他觑了一眼兰斯，“您在名单的前面。” 兰斯对此毫不意外，但是他更关心陈岩的排名，“那她在什么位置？” “她的位置比较靠后，但是……有存疑标记，之后的位置，可能会上升”，那人战战兢兢，向高地的里面蹭了蹭，刚刚水都浸到了他的衣服。 这说明红旅对陈岩的潜力也是认可的，不知为什么，兰斯居然觉得有些高兴，好像得到敌人的认可要比其他的功勋都要来得快意。 那个人观察着，趁兰斯走神的时候，抓向陈岩小朋友，意图用她作为筹码，让自己能平安逃出去。 谁知陈岩只是看起来小，反应速度可不慢。她目光平静到近乎呆滞，却在对方猛地扑过来的时候，向旁边退了几步，轻松躲了过去。 谁知她是躲过了这个“怪叔叔”，却没躲过自己制造的洪水——一脚踩到了高地的边缘，尖叫一声摔了下去。 虽然只有几步之遥，兰斯伸出的手却正好跟陈岩的衣服擦过。眼见着她瞬间被洪水吞没。稚嫩的小女孩张了张嘴，无声地喊了一声“爸爸”，很快不见头顶。 不知道人有没有可能被自己的潜意识杀死，如果有的话，陈岩大概算得上是第一个了——她不会控制思维，更不会控制潜意识，这里是一片危险的领域，可以杀死别人，自然也能杀死自己。 兰斯上校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惶和悲伤被那个入侵者看到。这个人的第一反应是，估计另一个胳膊也保不住了，现在说他不是故意的还来不来得及？ 就在兰斯想着要跳下去捞一捞的时候，他们脚下的地面开始颤动。一个银色的机甲从洪水中拔地而起，带着冰冷的气息，居高临下地睥睨着高地上的两个人类。 这个机甲正是兰斯驾驶的那个，它居然出现在陈岩的潜意识里，并且还以这样一个拉风的救场方式出现了。 它的右手中心站着那个小女孩，面无表情地看着入侵者。少顷，对方被她的诡异目光照射成了一个鹌鹑，机甲才伸出右手，将兰斯上校接上了“诺亚方舟”。 兰斯此刻的心情有些微妙。这个刚刚还要他救的小版陈岩，已经摇身一变，指挥起了他的“坐骑”救他的命。 还从未有人这样做过。一般是因为兰斯上校从不会将自己置于那样的危险当中，一般是因为别人对他的盲目信任，认为伟大的兰斯上校不可能身处险境——即使真的，那也是诱敌之计。 机甲一手端着他俩，四平八稳地走了，身后的洪水暴涨，将一切都淹没。 兰斯上校试图沟通这个看上去很暴躁的小朋友，谁知机甲走了几步，将手一握。兰斯大惊，恐怕是陈岩的潜意识不受控制，不知道自己在杀死主人。 他向侧面一扑，将小女孩护在身下，周身一面黑暗，空间变小的压力让人喘不过气来。钢铁的触感压向后背，他甚至听见自己骨骼咯咯作响。 “兰、兰斯上校，您能起身吗？”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兰斯反应了一下，这是陈岩的声音，并且不再是小女孩软糯的语调，而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关键是，她认得他了。 兰斯上校：“抱歉，这里空间不够，我可能暂时不能移动”。 “空间不够？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她的声音听起来小心翼翼。 “你忘了？我们在机甲的……”兰斯试探地触碰一下周围，赫然发现他们已经不在机甲里了。 陈岩的潜意识又将他们制造了另一个地方。兰斯紧张地戒备起来，一个咕噜翻身站起，在黑暗中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刚刚那个姿势很暧昧。 “这里是我家！”陈岩不可置信地说，她轻车熟路地拉开一面窗帘，明媚的阳光洒进房间。这是一个卧室，根据那粉色的床单、公主床的纱帐，以及刚刚陈岩的话判断，这里应该是她的卧室。 陈岩呆呆地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早晨的上班族，拥挤的汽车，眼中涌起一阵雾气。这里是她回忆过无数次的家，然而终究只能在梦里见到。 现在，这里就像是她无数次醒来的早晨，平静祥和，又热闹而充满生机。 兰斯没想到陈岩的潜意识是这样的。一个人平时不说、不表达的东西，不代表他不想。迫于世俗的压力或是其他的限制，需要违心地隐藏起一些想法。所以人的潜意识一般都很黑暗、肮脏。 他进入过很多人的大脑，而潜意识则是他最不愿意接触的地方，能避则避。他见过很多人的潜意识，扭曲的、绝望的，不一而足。 但是陈岩的潜意识竟然这样干净——毫无攻击性，反而让人觉得平静。 兰斯忽然生出一种想在这里一直住下去的感觉，不用去外面面对那些恶心的巨兽，无处不在的入侵者，推诿的亚修高层。 陈岩呆呆地在床前站了一会儿，又轻轻地抚摸着曾经熟悉的每一件东西，对兰斯说道：“兰斯上校，请将发生的一切告诉我。” 这里终究只是回忆，如果一味沉溺过去，就是否认了自己的努力。 兰斯将她如何迫降成功、陷入潜意识、他进入她的潜意识的事情简要地说明，轻声说：“陈岩，作为没有接受过训练的技术人员，你做的很好。” 这么直接的夸赞难得从兰斯上校口中听到，陈岩愣了愣，还没来得及表达欣喜之情，就听对方接着说，“所以回去之后，你要开始进行脑控入侵训练。” 陈岩不自觉地把嘴巴张成“o”型，不明白为什么就扯到这里来了。亚修的安全系统真的不靠谱？等等，重点是——“可是上校，这里是我的潜意识，出去之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会提醒你的”。 陈岩的嘴角连同脖子都不由自主地向下弯，错过了兰斯上校勾起的嘴角。她在心里别别扭扭了半天，终于舍下脸面，反正出去了就不记得了，“上校，请问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关照？” 也许是兰斯仍然面无表情、毫无嘲讽之意的脸孔，也许是说了第一句话，接下来就顺利了，她终于将之前的疑惑连珠炮是的发射出来：“您指定我来维修小队的机甲和武器，然后又征用我作为随队的技术员；关于这一点我可以理解为是因为我在机缘巧合之下，与您的小队合作过。但是在我提出那个匪夷所思的研究巨兽大脑的想法时，又支持我并提供运输条件。您就不怕我到最后什么成果都没有，到最后这个项目沦为科学院的笑柄吗？” “那么你会吗？”他偏了偏头，又将这个问题抛了回去。 陈岩：“也许最后会沦为笑柄，但是我不会怕。现在的科学院已经将研究搞得小心又功利，早已经忘掉了他们的初衷。成功是前进，失败也是前进，向前走的每一步都算数。” “我也不会。”兰斯声音温柔起来，“而且我对你的关照不止这几点。” 陈岩此刻忽然有些畏缩了，直觉告诉她不要再问下去，但她还是听到自己嘴贱地问了一句：“还有什么？” “我……”看着她的眼睛，兰斯忽然说不下去了。陈岩的眼睛睫毛很长，却一点都不卷翘，反倒是稍微有些下滑的趋势，即使平视也仿佛是透过睫毛欲语还休，也许不甜美，却带着天真。 “我回去再告诉你。” 陈岩的眼睛瞬间瞪大，还从未见过兰斯上校吞吞吐吐的样子，而且——“回去我都不记得了！”再告诉一点没头没脑的话有什么用？ 兰斯看她那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回去后你都不记得了，所以我可以在这里告诉你一个秘密。” 陈岩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就听到他说：“我可能——对你着迷了，陈岩。” 第二十五章 “我对你着迷了。所以会指定你跟随我的小队，会帮助实现你的研究想法，会进入你的潜意识唤醒你。”兰斯上校气定神闲地说完这番话，砸下了一个超级核弹。 “哦、哦，我……能、能得到您的欣赏，很荣幸”，陈岩结结巴巴地说，面对突如其来的表白，简直想再来个洪水冲山。 兰斯托着下巴，欣赏了一番她的表情，慢条斯理地说：“我认为你也是喜欢我的。” 陈岩再一次被惊掉了下巴，不知道他的这番结论是怎么来的。 “在之前，我们刚刚逃出的那个幻觉中，你遇到危险，被扔进洪水里。但是你的第一反应既不是让洪水消失，也不是给自己制造一个浮舟，而是出现一台机甲。”他微笑着说道：“那台机甲，还恰好是我操作的。” 陈岩对自己刚刚做过的好事儿完全不记得，只好拼命地低下头。就听见头顶的声音，“所以，你在潜意识里认为我能给你带来安全感。而且是危难时刻的安全感，你依赖我。” 陈岩艰难地在这个逻辑中扒开一条裂缝，“但是依赖不等于喜欢。” “喜欢是一种奇妙的感情，它必然会有所依仗，有所凭借。也许有人喜欢的是美貌，有人喜欢的是力量，有人喜欢的是优秀品质。不然呢，你以为喜欢是凭空冒出来的吗？”兰斯条分缕析地举例论证，似乎这是一个很严肃的话题。 陈岩的优点就是，无论面对什么糟糕的环境，都能迅速调整心态，她立刻反问：“那么您呢，喜欢我什么？” 兰斯瞥了她一眼，“坚韧。或者说，绝不放弃。” “哦，就像小强一样。” “小强是什么？” 一只蟑螂从他们面前爬过，陈岩伸手一指：“就是它，它具有你刚刚说的品质。上校，你喜欢它吗？” 兰斯：…… 陈岩以她独特的自娱自乐精神，看着长官精彩的脸色，在心里暗暗大笑了一会儿，“你跟我说的这些，是不是我从潜意识中出去之后，就全都会忘掉？” “是的。” 直白得让陈岩觉得噎得慌，同时又松了口气。不过，既然会忘了，还说什么？还是说，就是因为我会忘掉，所以才说？ 兰斯一脸认真：“但是我会再次重复上面的话。” “啊？”这个字一出口，她就发觉说了个废话，认为这样发展下去，方向会超出控制。于是慌忙地转移话题，“那个，怎么从这里出去？” 兰斯见她这样，心里暗笑，顺着换了一个话题，“这里是你制造的一个幻觉场景。其实现在已经很接近脑控入侵了。攻击大脑的方法有很多种，能力远远高于对方的可直接‘审问’对方大脑，如果能力相近或者不如的，则可通过制造幻觉来迷惑甚至杀死对方。” 陈岩细细地琢磨着这句话，“那么怎样才能从幻觉中出去呢？” 兰斯：“方法也很简单。第一，你要意识到这里是幻觉；第二，找到幻觉中不合理的地方，这就是那个‘点’，一旦找到‘点’，就可以从这里突破。‘点’可以是任何事物、任何不合理的情况。因为脑控者可能会读取你的记忆，来制造一个看上去真实的世界。可实际上，世间万物瞬息万变，以记忆搭建的世界必然有不再合理的地方。这里是你的家，所以我们出去只能靠你了。” 他们已经意识到这是幻觉了，所以现在需要找到那个“点”。从进入这个幻觉后，他们就一直在陈岩的卧室中，所以首先仔细查看了一遍卧室，没有发现任何疑点。 于是他们从卧室中走出，开始逐个房间地查看，连窗帘后面都不放过。面对阔别已久的家，陈岩开始还百感交集，可是在搜索了很多遍之后，熟悉的都想吐了，尤其是知道这个家事一个幻觉。 没有任何疑点。这是意料之中的，毕竟造出这个环境的不是入侵者，正是她自己的潜意识。一个人也许还不够了解自己，但是她的潜意识一定是最了解自己的。 因此潜意识制造的幻觉尤其真实。 什么破绽也没有找到。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得想想哪里可能出现‘点’。”她捧着脑袋使劲想，在窗边来回地走。 一个人如果长时间被困在潜意识中，对大脑会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比如现在，陈岩的思维已经没有开始的时候清晰了。 兰斯知道这一点，但是他表面仍然一派淡定，“不要着急，休息一下。你在与另一个自己对抗，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陈岩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一个小学生背着书包颠颠儿地跑向他的妈妈，这情景在巨兽入侵之后已经消失了。亚修的教育都是统一的，新生婴儿从出生起就要接受各种训练，以便他们能够为亚修服务，有保命的能力。 兰斯也看到了那一幕，他想起那个小女孩儿陈岩，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我在之前的幻觉里看到，你的名字原本是‘陈妍’，为什么改成现在的‘陈岩’？” 陈岩听到后，眼睛逐渐瞪圆，看了兰斯一眼，飞快地跑向卧室。兰斯不明所以，跟在后面。 只见她在自己卧室的那个写字台下面的箱子里翻着什么，头也不抬地解释道：“对，我的名字是在进入亚修之后改的，之前用的都是女开妍。如果幻觉是我自己制造的，但是又是现在的我处于幻觉中，那么所有出现名字的地方都应该是山石岩。” 兰斯从没见过她嘴皮子这么溜的时候，饶有兴致地靠在门框上，听着她继续说：“但是这个卧室里的我，用的名字一定是‘妍’，也就是爸爸给我起的名字。看！” 翻箱倒柜终于有了结果，她找到了一个作业本，上面的字体是稚气的孩儿体，姓名一栏，歪歪扭扭地写着两个字——“陈岩”。 房间开始左右摇晃，吊灯看样子很想砸下来，整个屋子就跟遭受地震似的，诡异的是窗外的人们一切如常。似乎地震带只有她家。 兰斯一个箭步冲到陈岩身边，将她的脑袋向自己的怀里一带，“你成功了，现在幻觉即将崩塌，闭上眼，想象你可以漂浮起来——对，就是这样。” 陈岩随着兰斯的话一起调动想象，发现自己真的飘了起来，旁边家具电器的碰撞声不知什么时候都消失了。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片黑暗中，就连兰斯上校都没了踪影。 “兰斯上校！”心里一慌，她伸出手四处乱晃。 “我就在你的旁边，这里是你的潜意识真正的样子，没有幻觉。”兰斯的声音就在耳旁，陈岩渐渐安稳下来，“你对自己的思维有很强大的控制力。” 他顿了顿，说：“在出去之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改名字吗？”他的声音透着一种小心翼翼，陈岩难以想象这种情况会出现在兰斯上校身上。 她叹了口气，“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黑暗一片的潜意识忽然明亮起来，那是一个被巨兽践踏过的废弃街区，明媚的阳光也遮掩不住透出的凄凉。有一家三口——爸爸、妈妈、女儿——正在街区中小心翼翼地走着。 他们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在巨兽袭击地球之后的每一天，幸存的人类都在迷茫中渡过。也许不停地行走仅仅是为了获取食物。 也许呆在同一个地方，巨兽明天就回卷土重来；也许今夜的栖息地，明天就回被踏平。他们逐渐变得麻木，为了活着而活着。敌人太巨大，不是人类可以抵抗的。 兰斯认出，那一家三口中，男人就是陈岩的父亲，虽然在逃亡，仍然掩盖不住他的那种儒雅的气质，小女孩则正是陈岩。他们躲躲藏藏，因为每一声闷响而颤抖。 “我很小的时候曾经想过，如果恐龙仍然活在地球上，恐怕就没有人类什么事情了。是，人类有核武器、光子炮、质子反应堆，但是这些发展都是需要时间的。在那样一个需要东躲西藏的环境中，恐怕没有任何一个种族能够有多余的精力发展这些，仅仅是活着，就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兰斯看着这三口人，他们顽强地活着，寻找每一个可能的救援，无数次希望又失望，但是仍然没有放弃。 他们与巨兽擦肩而过，躲避的建筑被震得几乎要坍塌；他们与其他人类相遇，还必须要小心谨慎，饿极了的人类可能什么都吃。 “我们为了活下去，做出了各种努力。但是最后还是躲不过。” 可能一生都没有搞过破坏的男人为了保护妻子和女儿，拼尽全力推到了一堵墙，吸引走巨兽，为她们争取了短暂的逃亡时间。不料她们在逃跑的路上又撞到了一个巨兽。 母亲颤抖着亲吻了女儿，将她藏在一个地下室中，自己向另一个方向跑开。 于是小小的陈岩只剩下了自己。 “我从此浑浑噩噩，不知道该怎么走。其实我爸妈都挺倔的，所以他们生下来的我，可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那种。但是在他俩都死了以后，我觉得这南墙真的撞够了。再努力，也抵不过人家的一个脚指头就将你碾死。” 她笑了笑，在小女孩独自衣衫褴褛地行走的背景下格外悲凉，“于是我不再刻意躲避，心想，就这样吧，死了也没什么，已经受够了。可是谁知道，最后我爸妈死掉的地方，竟然就在亚修城的入口附近。我被巡逻的人捡了回去，登记姓名的时候，他们问我名字，我就改成了陈岩。我想自己的命，像石头一样硬。” 第二十六章 她感觉到光线在眼皮的外面，很强烈。睁开眼，前面一片模糊，陈岩的眼睛努力聚焦了一会儿，才模糊地看清自己所在的地方。 又来到了医疗舱。最近自己好像跟这里很有缘。由于陷入潜意识太久，陈岩觉得头脑昏沉，还隐隐的发疼。她记得自己最后将入侵者困入了潜意识，但是之后发生了什么完全没有印象，总觉得是很重要的事情。 这种感觉就好像睡觉的时候做了一个梦，醒来觉得很有趣，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感觉非常之不爽。 她刚刚捧着脑袋走下医疗舱，就看到兰斯上校也正在从另一个医疗舱中出来。看见她这个样子，问道：“你感觉到哪里不舒服吗？” 陈岩被吓了一跳，兰斯上校居然主动关心她！但是又莫名地觉得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奇怪。“没有，上校。就是可能睡太久了，觉得很累。” 看了看对方的医疗舱，她小心地问：“是您来这里，把我从潜意识里叫出来的吗？” 兰斯随意地点点头，“当然。” “那真是麻烦您了，上校。”陈岩又被这个从天而降的“救援”砸到了，简直受宠若惊。 兰斯随手整理了一下衣服，他下了飞行器就立刻进入医疗舱，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现在这一身衣服都皱巴巴的。他皱了皱眉眉头，“不需要对我说这些。” 想起陈岩已经将潜意识中的一切忘掉，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兰斯还是不禁有些郁闷，但是面对这个重新变得小心翼翼又恭敬有礼的陈岩，他发不出火来，只能拣最紧要的说。 “在你的潜意识中，那个脑控入侵者承认，他是接到命令，专门入侵你的大脑。” 陈岩顿时全身汗毛集体起立。这意味着她的大脑被盯上了，“我的大脑成为他们的目标了？可是，我没有被盯上的理由。” 兰斯对医疗兵示意，让他们都退出去，等到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了，才说：“如果只看表面上的，你只是一个准尉，名下只有一个独立项目，并且目前没什么进展。” 好吧，她觉得有点沮丧，虽然上校说的都是实话。 “但是你的大脑是十分优秀的。”兰斯接着说道，看着陈岩低下的头暗笑。 陈岩撇了撇嘴，“谢谢您的安慰，上校。” “不是安慰，是事实。你的大脑数据在那次军部测试时显示出了非常优秀的结果，在亚修所有数据中名列前茅。” 她惊讶得忘了回避对方的目光，就这么直眉楞眼地看着他，直到对方眨了眨，飞出地球的理智才被拽回来。 “可是军部的数据是保密的。不可能被外面的人直到。”这句话一说完，她就不由得打了个冷战。那么能够泄露的唯一途径，就是—— “所以，我们中间有人在泄露消息。” 陈岩：“并且还是职位颇高的人，否则没有权限查看军部的数据。” 兰斯点点头，肯定她的想法。这个猜测让亚修看似温馨的表面蒙上了一层冰凉的膜，陈岩都不知道怎么面对。 一瞬间平时熟悉的面孔，一个个的都变得冰冷而疏远；还有那么多的长官，每一次接到命令，都要怀疑这个命令是否别有居心。 她最讨厌的事情来了——必须要学会隐藏和掩饰自己。想到这里，陈岩周身的气息一下子变得低落起来，浑身散发着疲惫的气息。 “成为目标没什么。”兰斯说得很轻松，“我、艾格少校、伯伦准将，每一个人都是他们的入侵目标，但是这并没有什么改变。” 在兰斯上校眼里，被盯上这件事好像这只是良辰身上一个无关痛痒的小虱子，“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为什么，陈岩觉得兰斯上校的声音变得极具诱惑性，她不由自主地问：“为什么？” “脑控入侵训练，你需要进行这个。保护好自己的大脑，他们就无可奈何了。” 这话莫名地觉得很熟悉，在哪里听过一样。但是关于这个的回忆却一点都没有，陈岩只好忽视那奇怪的熟悉感，“脑控入侵训练，我会申请的。” “不必申请，我会亲自教你。” 陈岩这下真的是被吓到了，她觉得自己还不够让人家亲自出马的，正犹豫着该怎么拒绝，才能即不会触怒她的长官，又可以明确表达回绝的意思，就见兰斯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扔下一句话，“这样你能够快速学会保护自己。对了，在完成初级训练之前，连接终端需要有我的监管。” 陈岩目瞪口呆地被迫塞了一个老师，原地目送着对方离开，总觉得兰斯上校这次醒来后，跟之前不一样了。 至此，兰斯上校的目的达成。他怀着愉悦的心情地去找唐纳中尉，打算要求两个休息室。进入潜意识是一件十分消耗精力的事情，需要休息之后再返回亚修。 陈岩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热水澡，直到指尖泛白才恋恋不舍地起身。从现在开始，她不能随便进入网络，意味着不能打游戏、不能听歌、不能查资料…… 好无聊。仰面倒向床铺，视线扫过放在桌子上的通讯仪，她眼睛一亮。那个是不需要大脑接入的。 片刻之后，莉莉那生机勃勃的、愤怒的影像传了过来。 “你又怎么了！整整三天没有消息，不接通话请求，我都要担心死了！”莉莉很少这么生气，这次是因为陈岩几乎算得上是“失联”，她才会这样不顾形象。 陈岩连连道歉。“大脑被入侵，我把意识切断了，才这么久没有联系你，不是故意的，真的，你别生气。”紧跟着发了一个撒娇的表情。 莉莉看上去反而更生气，隔着一个通讯仪，好像都要冲出了三维影像，“笨蛋，你是被盯上了！不然那么多人，怎么偏偏入侵你！” 她恨铁不成钢地伸出手指，陈岩心惊胆战地看着那个指甲几乎戳进自己脑门里，如果不是隔着一个通讯仪的话。 “你做了什么事这么引人注目？” 不不，她没有做什么事，而是她大脑的事，可以说是怀璧其罪，无辜受累。不过这个是军部的秘密，不能告诉莉莉。 陈岩只好装傻，茫然地说：“我也不知道啊……也许这次只是偶然呢？” 莉莉再次被她气的火冒三丈，于是对话在火热的氛围里结束了，约定回去后再议。 切断通讯，陈岩转念一想又觉得可笑，军部的秘密对于某些人来说可以大摇大摆的窥探，对于自己的人却要保密，几乎有点像是“装模作样”了。 带着这一点嘲讽，陈岩尽快进入梦乡。在睡梦中，有一个人，很像兰斯上校，但是又不像，因为他说，他喜欢她…… 做了一路凌乱又诡异的梦，陈岩早晨起来的时候挂着两个黑眼圈。是的，即使人类的科技再怎么发展，因为睡眠而导致的黑眼圈问题始终解决不了。 兰斯上校看起来倒是神清气爽。回去的路上陈岩忍不住偷偷观察上校的眼部，得出这么个结论。 一回到亚修，陈岩就开始了脑控入侵训练。她必须完成这个训练的初级，才能继续她的项目。 于是第二天开始，她与兰斯上校带着终端，开始了训练。 兰斯在开始之前，解释了一下主要的知识：“人类大脑思维分为对流层、自主意识层、潜意识层。一般来说，入侵一个人的大脑，都是从对流层进入，到自主意识层停止。而直接入侵到自主意识层的，入侵者的大脑需要远远强大于被入侵者的大脑。” 陈岩想了想，问道：“那有没有人能够直接入侵到潜意识层呢？” “潜意识层是入侵者避免进入的地方。如果直接进入潜意识层，那么多半是被入侵者将入侵者直接困住的，比如你之前的行为。”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们先练习如何进入一个人的大脑。”兰斯说道，“现在，你练习进入我的大脑。” 两个终端同时连入网络，陈岩努力感知终端那边连接着的思维，放松自己的意识，抽丝剥茧般地将它慢慢送入那个大脑中。 “很好，入侵的过程需要有耐心，尤其是你不清楚对方实力的情况下。同样的道理，对方入侵你的大脑，你只要在这个入侵过程中察觉到不对，就有很大机会将入侵者击退。” 兰斯的声音就像在脑内响起，陈岩也不知道是通过终端，还是直接通过意识传递的。 “是通过意识传递的，你已经进入我的大脑对流层了。” 陈岩：可是这里一片黑暗。 兰斯：对流层是无意识层，就如同没有光线的地方。想象自己的身体完全放松，慢慢下沉。 陈岩按照他的指示，在想象中闭上眼睛，只觉得身体在不断地下坠。不知过了多久，隔着眼睑都能感觉到外面的光线。 她睁开眼，看到兰斯上校优雅地坐在一个华丽的沙发上，这里是一个古老的城堡，那旧式的窗格中透进来阳光。他搅拌着一杯咖啡，微笑着说：“恭喜你，成功进入自主意识层。” 第二十七章 兰斯上校从没有给任何人教导过任何课程，陈岩原本都已经做好了挨训的准备。没想到非但没有被训得团团转，反而进度快得惊人。 经过三天时间，她已经达到了脑控入侵训练的初级水平，这意味着起码能够自由使用终端了。 这天在训练完成后，陈岩没有像前两次立刻离开，而是犹豫了一下，“上校，我的研究项目，需要对接巨兽的大脑。” 终于将这个在脑子里盘桓了几天的想法说出来。她看了一眼，兰斯上校表情莫测，生怕他不同意，于是将打好的草稿连珠炮似的一股脑倒出来：“之前我已经采集了巨兽的脑波，发现它具有非常先进的大脑，脑波形式表现出它具有学习能力。根据这个结果，我认为可以通过脑与脑之间的对接，与它沟通，或许能够有其他的发现。” 说完，陈岩充满希望地看着对方。虽然她现在通过了脑控入侵训练的初级，但是由于对接巨兽大脑这种疯狂的事情从没有人做过，想也知道不可能位于初级阶段。 本来她是想自己一个人默默地进行，但是经过上次的事情，对这种入侵大脑的事情还心有余悸，思考后还是决定征求一下兰斯上校的意见。 “什么时候？” “明天开始，今天的时间不够了。”实际上，要不是今天结束训练已经来不及了，陈岩估计会今天就开始，一想到能够对接巨兽的大脑，她就止不住地兴奋。提出这个项目可能只是一时兴起加上胡乱猜测，她也没有指望能有重大发现，但是目前的结论很让人吃惊。 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提到即将要继续的研究，她的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期待和兴奋，简直像是两束探照灯。兰斯不小心对上，被照得脸上一热，立刻别看眼。 “好，明天开始之前通知我，我会在旁边守着。”兰斯点点头，说完就走。 陈岩不由自主地咧开嘴，在他背后看不到的地方大声回答，“是的，上校！” 第二天，陈岩早早地来到实验室，准备好对接设备，打开通讯仪。 “上校，已经准备好了。” “好的，我立刻就到。” 陈岩注视着容器中巨大的大脑，轻轻地说：“你可以沟通的，对吗？让我试试吧。” 兰斯上校说的“立刻”，就在一分钟后。他与陈岩分别各自接入一个终端，这样在陈岩遇到异常情况时，兰斯能够将她的大脑拉困境，同时在外围阻挡入侵者。 陈岩深吸一口气，想到要与这样一个大脑对接，心跳就不可遏制地加速起来，条件反射地向大脑输送更多的血液。朝兰斯点点头，她开始慢慢地、试探地连接巨兽大脑。 检测数据的显示一直很平稳。陈岩经过之前得到的数据推测出它的意图表达对应的脑波，小心地发出不同的脑波作为请求信号，再将得到的回应分析得出回答。渐渐地，她惊喜地发现，同它还很顺畅。 也许是这个大脑脱离身体太久了，觉得很无聊，所以对于收到的脑波信号回应很积极。并且陈岩发现，也许它并不是一只暴躁的巨兽，之前对它还颇有误解。 因为陈岩与它之间的对话是这样的： “感觉饥饿吗？” “饿死了。想食物。” “食物是什么？” “其他巨兽。” “人类是食物吗？” “人类还不够塞牙缝的，不吃。” “那为什么攻击他们？”陈岩顿了顿，好像巨兽确实没有主动进食过人类，也许它们踩死人类，就像在走路的时候踩死了几只小蚂蚁。 “那为什么攻击机甲？” “可以吃。” 原来这才是真相……可问题是——“那玩意根本就不能吃！” “没吃过，不知道。”不知道能不能吃，所以要试试。 真是挺简单的想法。陈岩忽然想到，如果这样的话，告诉它们机甲不能吃，是不是就可以让巨兽主动避开机甲呢？ “那个东西不能吃！” “不能吃。”它重复道，意外地接受了这个想法，“那个东西不能吃。” 整整一天就在这样一问一答中渡过，直到她的实验被兰斯上校打断。 “你的大脑需要注意，陈岩。已经十个小时了，退出来。” 十个小时！她根本没意识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临退出之前，还总今天刚刚采集的脑波对它说道：“再见。” 其实她纯粹是出于惯性，这个大脑给她的感觉是一个完整的个体，所以临走时需要告别。 对方则回以一串脑波，“再见。” 陈岩带着极度的惊讶退出了终端，刚刚脱离就立刻开始着手录入数据，激动的手都在发抖。这是一次突破性的实验，证明了巨兽也是可以沟通和交流的！如果可以据此制作出交流规则，那么以后完全可以通过交流使它们远离人类的栖息地，而不必出动机甲作战。陈岩一边大脑飞速运转，作出种种设想，一边手下不停地保存每一条数据。 录着录着，她哭了起来。如果能早一点进行这个实验，早一些发现它们的沟通脑波，也许就不用那么多人牺牲，或者人类不需要躲入地下。 旁边一只手递过来张纸。陈岩这才记起来，兰斯上校就在一旁。她接过纸快速地擦了擦，才抬起头，“对不起上校，我只是太……” “你是第一个”，兰斯上校郑重地说道，“第一个提出研究巨兽大脑，并且取得它们脑波的人。” “所以不要去设想如果，现在就是那个假设发生的时刻。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个项目继续下去，那样过去的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保护好自己。” 项目的研究结果很快上报，陈岩提交了完整的分析报告，得到科学院的重视。这个项目被提升为三级机密，研究人员控制在一个，就是陈岩。 科学院最高长官的办公室内，气氛剑拔弩张。 伯伦准将有着一头灿烂的金发和精致的面孔。但是没有人敢赞美一句，因为他虽然是科学院的长官，但是严肃的性格却可以让手下面对他时，直接缩成一只鹌鹑。 只有一个人例外——此刻正坐在他对面的兰斯上校。 也许只有二人并排的时候，才会被人发现，两人的五官居然有那么一丝丝的相似。 伯伦准将坐得笔直，面色非常不悦，“陈岩的项目的确需要一个监管者，保证项目机密，同时保证她的安全。但是，你不合适。” 兰斯没有丝毫惧色，说道：“伯伦准将，我就是那个最适合的人选。我曾经进入过她的大脑。” 伯伦准将挑了挑一侧的眉，“所以呢，这有什么关系？”不能怪他的火气有点大，从今天陈岩的项目批复下来之后，兰斯就第一时间来到这里，主动要求做监管者。 “关系很密切。她的大脑很优秀——并不是指那些数据，那只能表示她的大脑是一个很好存储器；她的大脑，有着无与伦比的创造性，这才是人类最优秀的品质。这样的大脑，只能由我来守护。” 伯伦准将在心里已经目瞪口呆，然而表面上还是淡定的模样，“你有些反常。我要听真正的原因。” 兰斯抿了抿嘴唇，站起身，重复道，“陈岩的监管者，只能是我。”说罢，毫不拖泥带水地起身离开。 伯伦准将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正事谈完了，我能要求你留下，谈一谈私事吗，儿子？” 没错，伯伦准将是兰斯上校的父亲，这件事恐怕整个亚修知道的人都不超过一只手。 兰斯脚步一顿，重新走回来坐下，表情已经柔和了许多，“父亲。” 眼见伯伦准将向左边第一个抽屉伸手，他赶紧加了补充了一句，“我不喝红茶。” 伯伦准将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很快收回手，“你总是不来，我都忘记了。” 刚刚面对长官的时候，兰斯能够条理清晰、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但是此刻面对父亲，却好似忽然不知道从哪里下口……不对，是从哪里说起，只好微微低下头研究地面。 伯伦准将将儿子略微局促的表情尽收眼底，露出老狐狸一般的微笑，“儿子，跟我说说，是不是对陈岩这个研究有其他的想法？随便说说，没关系的。” 兰斯：……父亲你脸上这样八卦的神情是几个意思？ 做儿子的不吱声，当爹的也能从其他地方获取有利信息。伯伦准将察言观色，三下五除二就知道了他儿子的小心思，“喜欢就去吧，我不了解陈岩，但是我了解你。” 兰斯猝然抬头，也不知是惊讶与“喜欢”，还是惊讶于“了解”。 “我儿子喜欢的，错不了”，伯伦准将大手一挥，“行了，我这里的红茶你也不爱喝，快走吧”，他露出一个大家都很忙的表情，在主动留下兰斯之后又主动地轰他走了。 兰斯走出房间，奎恩就在门外。奎恩负责伯伦准将的安全，需要随时巡查。兰斯拍了拍他的肩膀。 红茶是他已经过世的母亲、伯伦准将的妻子最爱喝的。父亲仍然留着，并且像从前一样，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的儿子一定继承了母亲的口味。 第二十八章 “陈岩准尉，鉴于您正在进行的项目为三级机密，因此指定兰斯上校为您的监管者，负责项目机密以及您的安全。伯伦准将” 陈岩一早起来就对着这条信息发呆。三级机密的研究项目需要监管者，并且都是有上级指派。她也猜测过，也许是一个陌生人，那样的话总觉得会有些尴尬……没想到竟然是熟人。 可是这个熟人却更让人抓狂。兰斯上校是特殊任务部队的宝贝，派来做监管者实在是大材小用，真不知道伯伦准将的脑回路。 宿舍区今天格外热闹，因为这是一周一次的休息日。尤其是这边的女生区宿舍。陈岩早晨起来的时候，莉莉已经出去了。随着走廊里不断响起的关门声，这一片儿又逐渐安静下来。 陈岩享受着难得的休闲时间，打算今天也给自己放个假。莉莉不在，就去找玫娜，顺便跟她咨询一下，就自己这样的小身板是不是还有训练的价值。那次执行任务时跑几步就累得像狗一样的记忆真是印象深刻。 来到特殊任务部队这里，大部分人也都出去找乐子了。陈岩径直走向玫娜的休息室，不了却看到了最不想见到的人——夏佐少校。 她立刻加快脚步，却被对方叫住，“陈岩小姐，哦，真荣幸又见到你了。” 他夸张地大声说着，惹得好几个人都频频朝这边看来。陈岩只好停下脚步，“夏佐少校，您好。” 夏佐走上来，意图拉过陈岩的手，看样子很想来个吻手礼。倒是陈岩警觉地向后退了一步，他只好改为微微欠身，看上去倒是绅士得很。 “美丽的小姐，不知道您为什么这样排斥我。我对您的感情犹如那火红的烈日，明白而热烈——您能够告诉我原因吗？”夏佐这样说着，好像完全忘记了格斗室里发生的一切。 陈岩语气平板，她完全不想跟这个人半毛钱的瓜葛，“您误会了，少校。我只是还有其他的事情。” 说完，她就绕过这个人形障碍柱子，继续向前走去。但是走着走着发现了不对劲，这里的人两句话的功夫都消失了。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您的其他事情可以放一放——我想没有我们相遇重要”，夏佐慢悠悠地走过来，靴子在地上打出“啪嗒”“啪嗒”有节奏的声音。 陈岩发现他的身上又出现了那身风骚的燕尾服，而刚刚她明明记得对方身着特殊任务部队的常服。 这里是幻觉。 “我没有接入终端。您是怎么制造幻觉的？”陈岩很奇怪，“我并没有接入任何终端，那么夏佐少校是如何造我的大脑中制造出幻觉的？” 既然已经被发现，夏佐也不再隐藏。他指了指休息室区的桌子，“我们可以去那里坐下聊。” 陈岩看过去，倒吸了口气，觉得自己真的是低估了他。那里出现了两杯红酒。从刚刚发现这是幻觉开始，她就不断试图寻找那个“点”。红酒出现在这里，也可以说是合理的——难道夏佐这个人就不能喝红酒了吗，没这样的规定啊。 这个人在不断地钻空子，偏偏还不会被你认定为“不合理”。 好汉不吃眼前亏，陈岩向那里走去。尝了尝红酒，味道还算醇厚。 夏佐坐在她对面，修长的两条腿交叠着，怎么看怎么是个翩翩君子。 “亲爱的陈岩小姐……” “少校，我真的还有事情要办，请您有事直接说，好吗？”陈岩一听他开腔就头皮发麻，这感觉还不如困在自己的潜意识幻觉里，她只希望这位随性的少校能早点说完，让她出去。 “哦，这真让人伤心。我想与您聊天，难道您就一分钟也不给吗？”他眼中露出伤心的神色，好像陈岩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聊天？好啊，那就正好聊一聊她一直很奇怪的事，“那就聊一聊——”她故意拉长声音，看到对方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才接着说道，“您是怎么把我拉入幻觉的？” “原来您想聊的就只有这件事吗？”他玩味地笑，“听说陈岩小姐的研究项目取得了很好的进展。” 陈岩心里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这是机密，而且她才刚刚报上去的，为什么夏佐会知道？ “少校，您从哪里听说的？” “看来是真的了？我猜的”，他神秘地眨眨眼，“哈哈哈！” 陈岩：……就知道不应该说话，多说多错。 “我也很想告诉你，不过呢，如果这样告诉你我又愧对良心”，夏佐夸张地摸着他的心脏位置，“不如，我们做个交换吧。” 陈岩看着他不吭声，夏佐见她不上当，只好继续说道，“如果美丽的小姐能够陪我——共进晚餐，作为交换，我就可以告诉你从哪里得到的这个消息。” “哦，这个倒是——” “不可能”。随着这声“不可能”，陈岩瞬间回到了人来人往的休息厅，对面的夏佐少校那身骚包的燕尾服已经不见了。 兰斯就站在陈岩旁边，距离近得都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的淡淡的味道，“夏佐少校，你擅自对他人使用脑波制造幻觉，违反了亚修法律第二十三条第二款。请你自行去军部接受惩罚。” 夏佐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漫不经心的扫过兰斯，眼中带着隐藏的锐利，“兰斯上校真是来得及时。” 当他的目光转向陈岩的时候，瞬间变得似笑非笑地挑逗，“我的交换永远有效，随时都可以来找我——不需要预约。” 陈岩能够感觉到周身的气压突然降低，而源头就是身边的这位兰斯上校。她盯着夏佐的眼睛，直到对方的神情越来越淡，最后变得面无表情。突然夏佐笑了起来，“有意思，我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 他作了一个脱帽的动作，微微欠了欠身，转身走了。 兰斯转向陈岩，“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周身的低气压仍未散去，不过陈岩却没有开始那样敬畏了。 “上校，作为我的监管者，真是麻烦您了。”陈岩先是礼貌地表达感谢，然后说道，“我是来找玫娜的，想请求她帮我制定体能训练。” “玫娜现在不在。你为什么要进行体能训练？”看来兰斯知道玫娜的行踪，他问道，“你的工作是现在的项目研究。” 陈岩抿了抿嘴唇，低声说道，“我不想拖后腿，就像上次的任务一样。起码，基本的体能训练不会分去我的研究精力。” “如果是这个目的的话，确实可以试一试。跟我来”，他说着，向三号训练室走去。 结果，就在三号训练室门口，玫娜正从那经过，撞见他俩，“头儿。陈岩，你来这里什么事？” 陈岩狐疑地看向兰斯，玫娜明明就在这里。“哦，我是来找……” “她来是为了制定一个训练计划”，兰斯上校脸不红心不跳地截住陈岩的话头，“你去忙吧，她一会儿再去找你。” “哦”，玫娜见状也不好再聊，只好对陈岩说，“我就在休息室，随时可以过来。” 兰斯上校若无其事地带着陈岩进入三号训练室，调出体能数据，“你的体能情况应该从最底层开始训练，逐步增强。” 最底层……底层……她的体能真的就这么差！兰斯的一句话就让她忘了刚刚的事情，转而陷入对自己的严重怀疑中。 “体能训练，什么形式的训练不重要，关键是要保证心跳保持在相应速率并持续对应时间。所以”，他挥手调出一个表格，“每天可以从这些项目中挑选几个组合进行训练，建议在固定时间进行。” 她正打算好好地研究研究那个表格，就听兰斯说，“不过，你今天不需要了。明天去执行一个任务，需要你随队。今晚好好休息。”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最后一句话格外温柔，不像是兰斯上校的风格。她正想说点什么，例如“上校也好好休息”之类的，一身训练服的阿道夫直愣愣地走了进来。他走路不看道似的，直到距离陈岩几米，才一脸惊讶地说：“小菜年，你怎么在这里？” 然后才意识到兰斯上校也在这里，阿道夫一脸疑惑，“头儿，你跟小菜鸟在这里做什么呢？” 这句话问得没头没尾，还破有歧义，兰斯上校连哼都没哼一声，转身就走了。陈岩想起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问，匆匆跟阿道夫道别，追上兰斯。 “上校，刚刚夏佐少校是直接通过脑波制造幻觉的吗？”这个问题陈岩已经思考了很久，一般来说，制造幻觉需要进入大脑，还没听过直接通过脑波影响的，那样也可以的话，那人们不久可以不用说话，直接用脑波交流了吗？ 本来大步向前走的兰斯少校，在陈岩追上来的时候就悄悄放放慢了脚步，听到这个问题，走得更慢了，“夏佐是唯一一个可以通过释放脑波影响他人的，他的大脑释放的脑波频率与其他人不同，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直接作用于脑神经。但仅限于浅层的。” 陈岩听得眼睛亮起来，“上校，我想研究他的脑波，不知道可不可以……”不知道可不可以把鼎鼎有名的夏佐少校弄来研究，这句话她没敢说出来。 “他的数据在军部那里有保存，之前是有人采集过的。你直接申请调用即可。” 看来觉得奇怪的不止自己一个人。陈岩想到明天的任务，当机立断，决定立刻调出数据，如果来得及的话，或许能够在出发之前将那个东西做好。 第二十九章 第二天集合出发的时候，陈岩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出现了。良辰居然也在，亚修里动物很少，它此刻正在享受众星捧月一般的待遇——玫娜、阿道夫、伊洛还有一对双胞胎女孩儿都在围着它。 不过良辰颇有它主人的风度，坐在那里岿然不动，只有当陈岩坐过来的时候转了转耳朵，蹿出包围圈，向她跑过去，围在她脚边打转。 随即传来阿道夫的惊天动地的笑声，“都输了都输了！把假条交上来！我就说良辰只跟陈岩关系最好，连头儿都比不上！哈哈哈！” 阿道夫的讲话音量大小有个特点，高兴的时候峰值就格外大，警惕的时候才会刻意压低那么一点点，恐惧的时候反而是嗓门最大的时候。 陈岩听得一脸黑线，感情他们这群人在拿她做赌注。那边闹哄哄的声音忽然停止，就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兰斯上校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也不知听到了最后那句没有。反正他表现得就像没听到一样，径直走了过去，大家伙儿松了一口气。 陈岩对着良辰支起的耳朵呼噜了两把，又绕到下颚轻轻挠了挠，良辰舒服地甩着尾巴仰起脖子。她看了看时间，早就到了。兰斯上校一向准时，而且大家都已经到齐了，怎么还不出发？ 玫娜向她走过来，顺便摸了一把良辰的大脑袋，“我们在等夏佐少校。”等夏佐？虽然他们从未议论过，但是看昨天的样子兰斯上校和夏佐少校关系不太美妙，不像一起执行任务的样子。 看出她的疑惑，玫娜解释道：“这次的任务是去营救加斯顿上尉。他被红旅绑架。我们昨天就接到了红旅的威胁，加斯顿上尉被放在‘双子大厦’那里，等待二十四个小时。时间一到，他将连同整个双子大厦一同被炸毁。” “现在，已经过去十六个小时了。昨天在探测的时候发现，那里周围聚集了多头巨兽，也许是红旅刻意吸引过去的。而且再怎么驱逐，它们也不离开。可是时间就快不够了，经过长官们的商议决定，要夏佐少校和头儿一起出发执行这次任务。”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拖延了这么久的原因。多头巨兽十分不好驱逐，现在时限要到了，所以只能派出机甲硬碰硬。 陈岩不禁摸了摸背包里连夜制作出来的东西，那是一个不大的方形盒子，看上去十分不起眼。她根据夏佐的脑波数据研究了一夜，将巨兽的脑波频率进行优化，希望能够不通过进入它们大脑、直接发射脑波进行沟通。不过她心里很没底，对这个连夜赶工出来的玩意儿。 “那么需要我做什么？”陈岩问道。 玫娜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你和伊洛留在飞行器上，操纵编队照应我们。咦？你的眼睛怎么回事，昨天没有休息好？” 陈岩揉了揉眼睛，只觉得眼皮是强撑着支起来的。她只在快要天亮的时候趴桌子上打了个盹。“没事儿，就是睡得不太好”，她含含糊糊地说，“夏佐少校什么时候来啊？” 这个他们谁也不知道。这时那对双胞胎女孩儿插嘴道，“少校昨天说受了打击，今天谁也不许叫醒她。所以我们……”她俩面面相觑，动作一致得可爱，“不敢叫他。” 陈岩忍不住爱心泛滥，很想去捏一捏她俩的脸蛋，“你们在夏佐少校的队里吗？” 她俩一起点头，“是呀，少校要我们一起出任务，并且我们的任务就是保护你。”真是语出惊人。 “保护我？这次的任务目的是营救加斯顿上尉。”陈岩皱了皱眉，“而且我不需要你们保护。” “我们的任务就是保护你，这是少校下的命令”，她俩说道。这对说话好像一个人的双胞胎终于拆分成两个，其中一个女孩说道：“我叫五月，她叫六月。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叫我们。” 另一个女孩，也就是六月说道：“夏佐少校对你很紧张，是不是喜欢你？” 直接一个天雷劈下来，把陈岩电的外焦里嫩。她有气无力地吐出两个字：“不是”。真的是不理解这对双胞胎上蹿下跳的思维。 五月：“可是少校从没有让我们保护过谁。” 六月：“可是少校偏偏让我们保护你。” 五月：“而且你还是一个技术兵。” 六月：“技术兵很脆弱。” 陈岩：……要被这俩看上去很萌的小萝莉的口水给淹没了。“停！我哪里脆弱了？啊？” 她俩互相看了一眼，思索了一下，忽然开口说道：“夏佐少校！” 嗯？ “伙计们，可以出发了哟！”原来是迟迟不来的夏佐少校终于到场，发出了听上去很油滑的“出发指令”。 陈岩发誓她看到阿道夫竟然翻了一个白眼。 目的地并不远，在两个小时以后他们就到达了双子大厦。曾经作为最繁华地段的休闲购物娱乐一体的大厦，光亮的玻璃墙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原有的建筑大多被巨兽毁掉的差不多了，双子大厦号称“世界第一高”大厦，比巨兽要高出很多，因此得以保存下来——就好像一头大象可能会踩扁野草，却不会去撞一棵比自己还要粗壮的粟树。 双子大厦还矗立着是个好消息，意味着加斯顿上尉还好好地呆在里面，而不是被掩埋在碎石下。但是在它周围晃悠着的巨兽却让大家倒吸了一口气。 这绝对是陈岩有史以来见到的最多数量的一次。只见那五只庞然大物不耐烦地游走，几次险险地避开双子大厦，虽然它们没有撞上去，却将它当成了磨爪子的树干，在上面留下深深的抓痕。 陈岩不由得担心里面的加斯顿上尉还是否能活到被救出来。亚修试过了各种方法，都不能把它们引走。此刻巨兽们看到了飞行器运送来的机甲，一个个的就好像看见了牛排的饥饿的狮子，眼睛都绿了。虽然它们的眼睛本来就是绿的。 五月六月共同驾驶一个橙色的机甲，阿道夫、玫娜的红色机甲，以及夏佐、兰斯各自分别驾驶的黑色、银色机甲先后被投放，留下陈岩和伊洛操作飞行器在上空随时增员。 四对五，数量上的差距需要机甲之间的相互配合。没想到这几人在行动上相当的默契，陈岩观战了一会儿，默默地想，完全看不出兰斯上校瞧着夏佐少校不顺眼啊。 刚才她就已经将那个紧急制作出来的巨兽脑波发生器拿了出来，一直在发送巨兽的脑波信号。因为频率还没有调整好，她只能在现场抓紧时间，自嘲地想，能现场调试沟通巨兽，她大概也算头一个了。 巨兽渐渐被压制，尤其是其中一只被光子炮击中后，其他四只明显露出了恐惧和愤怒，而且上面的飞行器还时不时地对它们扔点“小石头”，这滋味相当不好受。 其中一只张起前肢，陈岩一直在留心观察着，见状立刻告诉伊洛：“一只飞行兽即将攻击我们。” 操作者飞行器编队的伊洛立刻避开那只已经升空的巨兽。所幸它的翅膀好像没有进化完全，只是弹跳后滑行了一段距离，就又沉重地落地，好像一只肥胖的蚂蚱。 陈岩松了一口气，却看到这只肥蚂蚱锲而不舍地又朝着他们蹦过来。飞行器躲开当然没有问题，不过它却好像盯紧了他俩，不断地扑过来。 手里的脑波发生器有些烫手。陈岩赶紧给它降温，然后忽然意识到，这一只可能是被发出的脑波吸引过来的。她赶紧查看，现在发的脑波正好是“不能吃”。 莫非被误解了？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只巨兽终于收到了她的信号！陈岩为这个认识兴奋起来，一时忘了注意地面的情况。伊洛则在专注四下躲避，不料地面上有一只巨兽悄悄地张开了隐藏在前肢下的翅膀。 显然这一只能飞得更高，或许它也是带着这个想法，扑向陈岩他们的飞行器。 陈岩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巨大的阴影将他们笼罩。就在要来一记“泰山压顶”的时候，不知为什么这泰山忽然一歪，倒向旁边。 橙色的机甲在关键时刻撞了上去，硬生生地改变了它原来的方向。被这么一撞，巨兽鼻子里喷着白气，抓起五月六月操控的机甲就上了天。 陈岩立刻冲伊洛喊道，“跟上它！”一面抓紧时间调试脑波的频率。 这一只显然可不是蚱蜢，至少是一直蝙蝠。它的翅膀进化得更加完善，有足够的面积接触气流。 橙色机甲被带得越来越高，由于它的尺寸小巧，所以能够击打巨兽的范围很有限，就跟挠痒痒是的。周围的气温持续变低，氧气变得稀薄。 伊洛对陈岩说道：“再这样下去，我们都要玩儿完！” 陈岩没有功夫搭理他。可用的频率已经几乎都试过了，只剩下一个——她调好最后一个频率，按下发送键，回复伊洛：“马上就知道用不用玩儿完了！” 伊洛一直追着巨兽升高飞行器，他觉得这架飞行器已经成了一个直升飞机。忽然巨兽停在空中不动了，他却由于惯性还将飞行器升高了十几米。 最后的频率终于起作用了！陈岩十指翻飞，输入了几个指令然后发送了出去。巨兽焦躁地扇了扇翅膀，在原地盘旋。 陈岩想了一下，又输入了几个命令。伊洛不可置信地擦了擦眼睛，巨兽居然开始扇着翅膀缓慢下降！ 直到它落地，将机甲放开，伊洛都觉得自己在做梦。 第三十章 陈岩手下没停，飞行器随着巨兽刚刚落地，周围正在与机甲打斗的几只巨兽已经像接到命令一样，不约而同地离开。留下几台机甲面面相觑。 飞行器里的伊洛知道这都是陈岩的功劳，准确的说，是那个奇怪的黑色盒子的功劳。不过特种兵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了不得的玩意儿，别想别看别问。于是陈岩只是收到了伊洛欲言又止加略带羞涩的眼神，并没有遭到什么刨根究底的询问。 直到所有的巨兽都离开，陈岩才好似做梦似的清醒过来。刚刚让伊洛咬紧飞行巨兽，也是拼着一口气，并没有想过成功或者失败会怎样，她只是在想，肯定有一个频率的脑波能够沟通。 结果真的成功了，她才发现善后也是个问题。通信频道里一片寂静，刚刚作战时吆五喝六的声音全都消失了。 陈岩从里面听出来一种尴尬的气氛。好在兰斯上校及时解救了她，“伊洛留在飞行器中，五月六月留在机甲里，其余人带好装备，跟我进入双子大厦营救人质。” 频道里陆陆续续传来“是头儿”，“好的”，“哦”的回应，片刻之后包括陈岩在内的五人集合在双子大厦的一楼入口。 整个大厦没有供电。当时巨兽入侵，大概是所有人都匆忙撤离，入口的两扇门都没关，仍然是欢迎光临的姿势，只是门后堆满了被风吹来的垃圾。 虽然大厦里面漆黑一片，但是那个入口看上去就带着莫名的凄凉，等了许久，终于有了新的顾客。 “根据对整个大厦的红外扫描，只有地下一层传来了红外信号。那里可能就是加斯顿上尉的所在地。”兰斯说道，“戴上红外视讯仪，各自小心”。他做了一个“前进”的手势，第一个走了进去。 陈岩作为技术兵，夹在队伍中间，前面是玫娜，后面是阿道夫。兰斯打头，夏佐断后，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向目标位置走去。 自动扶梯早已经停止，为了能够快一点到达目的地，兰斯选择从停运的扶梯走下去。陈岩远远看到那个扶梯，就觉得不安全——自动扶梯停止后出现故障的事例很多，但是可能大多数人都不记得，毕竟扶梯这种升降工具已经早就被取代了。 她加快了脚步，超越玫娜来到兰斯身后，正要低声提醒，就见兰斯已经一脚踩上了扶梯的前沿板。陈岩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兰斯在那上面过了一脚，向扶梯的台阶走去。他感觉到陈岩的靠近，回过头来，询问地看了她一眼。 原来是自己想多了。陈岩那颗吊起来的心晃了晃，缓缓下落。她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兰斯微微点头，继续向下走去，就在他的另一只脚也离开扶梯的梳齿板，落到扶梯台阶上的时候，整个扶梯的台阶忽然像一块地毯，被人在下面拎住了一角使劲一抽——疯狂地向下运动。 这块地毯还是个断开的。向下的台阶运动走，原地留下了恐怖的空洞，下面隐约可见咬合的齿轮。 兰斯站立不稳，由于惯性向后仰倒，眼看着就要掉进去了。一般人这是会反射性地抓住旁边的扶手，可惜这个扶梯的扶手并没有随着台阶一起疯狂，它还是静止不动的。 陈岩看着兰斯已经伸出了手，不知怎的在她眼里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她大喊一声“松手！”猛地向前推了兰斯的后背一把，将原本后仰的姿势硬生生变成了向前，兰斯也意识到了，随着背后的施力向前倾斜，几乎瞬间就到达了下一层的地面。他顺势一跳，终于脱离了扶梯的范围。 他的背后，扶梯台阶已经不见了，黑洞洞的杀人机器不再遮遮掩掩，就这样沉默地等待着。而让他第一次感到恐惧的一幕出现了—— 陈岩在推过他之后，无法收住趋势，眼见着就要砸向那一排排血腥的齿轮中。在她的大脑中这一切都是慢放的镜头，她试图伸手抓住扶手，但是由于站的位置是中间，所以无论左手还是右手都堪堪只能搭住一个指尖。 玫娜大概猜到了前面发生了危险，但她距离陈岩还有小一米，绝对不是伸出手就能够到的。这在平时没什么，可是现在陈岩眼看着就要自由落体了，玫娜跑一步是来不及的。 就在陈岩身前滑落的背包带前端已经被齿轮卷住的时候，她下落的趋势却生生顿在了半空。 “啧，还要我一个垫后的来救她，兰斯你和你的手下到底能不能行？”虽然这话听上去慢悠悠且极其欠揍，不过夏佐的神色看上去很凝重并且还有些龇牙咧嘴的趋势。他手里牵着一根绳索，另一边不知什么时候缠在陈岩腰上。 “喂，陈岩，你看上去挺瘦的，怎么拉起来这么沉。那两位，我力气很小的，数到三，你们要是不把她拉上来，我就松手了哟。” 玫娜和阿道夫立刻抓住绳子将陈岩拉上来。陈岩直到踩到了坚固的地面，才回过神儿来。 几人从旁边的安全通达下去，刚刚与兰斯汇合，陈岩就立刻拉了拉兰斯，示意到一边单独说几句话。 走到了拐角处，兰斯停了下来。陈岩刚才就在想这个事情，“上校，我想请求您一件事。背包里是我临时做好的脑波发生器。这次带出来经过调试，已经可以与巨兽沟通。如果我遭遇到不测，希望您能够将它带回去，继续这个研究。” 在刚刚背包的带子被齿轮卷住的时候，第一个浮现的念头既不是“要死了”，也不是“还没留遗言”，而是遗憾这个刚刚调试成功的脑波发生器。所以她现在十分真诚、郑重地向兰斯上校托付了这件事。 “我也有一件事要请求你。”兰斯眼睛闪了闪，“保护好你自己的生命，不要为了任何人牺牲它。” “哦……是的，上校”，没想到对方提的是这个请求。在得到她的回答后，兰斯扭头就走。 “那么上校，我提出的请求呢？” “那个请求根本就不存在，如果你答应我的话。” 两人一前一后回去，队伍继续出发。 路线十分凌乱，他们最后停在了一个厚重的铁门前。兰斯说道：“加斯顿上尉就在这里，得打开门。” 作为技术兵，陈岩立刻上前研究起来。发现这是一个相对简单的电子密码门。与是从背包里拿出设备，暂时为这一区域通电，片刻之后就破译了密码，“可以了”。 由于陈岩为这个区域通了电，他们得以看清眼前的场景。门后是一片与双子大厦格格不入的空旷场地，分为上下两层。一排排冷硬的机器，巨大的棘爪悬在半空，仿佛随时落下能砸碎人的脑袋。 加斯顿上尉就被绑在椅子上，位于下面一层的中央位置。他嘴被堵着，脸色苍白，头发散乱地贴在脑袋上。看到有人进来，发出“呜呜”的声音。 夏佐就要上前走去，被兰斯伸手拦住，“小心他的周围，危险。”玫娜拿出随身携带的探测仪，上面赫然显示加斯顿上尉所在位置周围布满了红色的点，那些是炸药。 看来红旅是真的想将他炸死在这里。 陈岩想了想，对夏佐说：“少校，您刚刚的绳索是否可以借我用一下？” 几分钟以后，加斯顿上尉被他们连人带椅子地从空中拖了过来，惊魂未定。 “嘿，小菜鸟，你是怎么想到的用这招？用绳子吊着过来，嘿嘿，真厉害。”阿道夫真心地佩服。 “不过保险起见罢了”，她跟玫娜将加斯顿上尉身上的绳索解开。这个被绑架的男人此刻一点都看不出是个中尉，几乎被吓破了胆儿。 夏佐抱着双臂站在一旁，眼中是显而易见的蔑视，从头到尾都没有伸手帮忙。 为了缓解加斯顿上尉的紧张情绪，玫娜转身去拿水壶，打算给他补充一点水分。谁知道就转身的瞬间，加斯顿上尉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把枪，一手勒过陈岩的脖子，一手拿枪指着她的脑袋。 “都呆在原地别动！谁动了，我打爆她的脑袋。”他一边带着陈岩移动，一边大声恐吓着。 陈岩不可置信，“加斯顿上尉，您为什么……” 兰斯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你有什么目的？告诉我，我们可以商议。” 加斯顿上尉脚下不停，大笑起来，“我的目的？告诉你，你也帮不了我。都在那别动！” 兰斯打了一个手势，所有人都站在原地。加斯顿上尉的移动路线很奇怪，他没有向着大门方向，而是上了这里的二楼。 陈岩被他勒在怀里，但是由于她背上的背包，导致两人身体之间有一段距离，陈岩被背包硌的后背生疼，走路的姿势很别扭。 她默不作声地借着移动的过程摸上了放在裤袋里的冷冻枪。兰斯看到了她的动作，瞳孔一紧，示意她不要使用。 陈岩冲他眨眨眼，偷偷将冷冻枪握在手里。 第三十一章 加斯顿上尉挟持着陈岩慢慢向二楼的移动。通向二楼的台阶修得窄而高，带着这个空间里独有的冷硬感。也因此这个台阶只能允许一个人上下，他们两个人上的跌跌撞撞，下面的人看得心惊胆战，唯恐加斯顿手一紧，陈岩脑袋就开花。 可是陈岩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想到那些无关紧要的，“加斯顿上尉，那个自动个扶梯是你弄坏的吗？” “没错。我刚才还以为你们没从那里走，既然走了还安然无恙，还真是运气不错”。 夏佐的枪一直对准他俩——因为加斯顿非常狡猾地整个人躲在陈岩身后，只露出一只手拿着枪。眼看着他们就要到二楼，夏佐眼中杀意弥漫。 陈岩一直注意着他们，自然也留意到夏佐的杀气，她没想到夏佐会反应这么大。兰斯显然也注意到了，不过他敏锐地察觉到夏佐的杀气不只是对加斯顿。 “把枪放下。”兰斯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内产生回音。 加斯顿大声嚎叫着，“不可能！你们今天都要死在这里！”陈岩不能回头，从这个声音中她觉得，身后这位说不定已经疯了。 “必须死在这里！”这个疯子继续他的浮夸的表演。 谁知兰斯加重了语气，“把枪放下——夏佐少校！” 所有人都奇怪地看着他俩，就连加斯顿都不再嚎了，好像也被这奇怪的对话分散了注意力。 夏佐勾了勾嘴角，眼中冰冷一片，既没有放下枪，又答非所问地说：“加斯顿上尉，我不可能让你带她走，那样的话，还不如由我送你们一起上路。” 一字一字咬得十分清晰，却带着寒风似的，陈岩觉得加斯顿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好美等她发表什么意见，已经有人跳了出来。玫娜脸上是少有的凝重，“夏佐少校，你的意思是要一颗子弹，杀了陈岩了加斯顿上尉两个人吗？你疯了吗？” 夏佐不说话，只是瞄着正在上台阶的两个人。阿道夫愣在一旁，他很不能理解这个事情，“不会吧，夏佐少校，你的意思不是这样吧？” 陈岩心中哀叹一声，看样子不用做什么，己方已经自乱阵脚，敌人只需要袖手旁观。并且她觉得自己必须要自救，因为夏佐的口气不想开玩笑。 “我得不到的，谁都别想抢走。那样的话，还不如一起毁掉。”夏佐微微眯着眼睛，好像随时准备来一枪把他俩一起打成葫芦。 陈岩悄悄扣住手里的冷冻枪，她能感觉到身后挟持者的注意力被分散走了，对她的挟持已经没有那么严密了。就在上最后一个台阶时，陈岩抬脚时故意低了一点，整个人都“不小心”地向旁边倒了过去。 枪口短暂地离开了她的头部。加斯顿大吃一惊，没想到就快要到达二楼，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的手指还扣在扳机上，此刻就要向下扣去，看样子是不打算留着这个人质了。 陈岩早有准备，将冷凝枪从一个刁钻的角度打出去，瞬间把加斯顿握着枪的那只手冻住了，顺带还有他的一整只胳膊。但是由于枪口没有对准，所以这一枪的威力也仅限于此了。 陈岩一击得手，立刻顺着楼梯跑了下去。刚刚一击即中是因为出其不意，她可是很清楚自己的这点搏击技巧的，得立刻回到大部队中。 兰斯在她准备冷冻枪的时候就紧绷着脸，直到她刚才开了枪，表情瞬间裂开，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惶恐——他还记得上次陈岩用了冷冻枪之后，在治疗舱里呆了多久。但是这里，没有治疗舱。 陈岩顺着楼梯向下跑，快到地面的时候差点直接撞进兰斯怀里。她握枪的手被抓进一个温暖的手掌中，“你……”兰斯只说出了一个字，就无法继续了。 陈岩一愣，抬起头，发现兰斯眼中居然流露出惊恐。这个人是真的在后怕。 这一刻，她居然觉得有些莫名的高兴，轻轻说道：“冷冻枪已经改良过了，不需要从外界吸收热量。放心吧。” 兰斯顿了顿，明显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还握着陈岩的手，顿时脸上不明显地红起来，迅速放开。掩饰般地看向周围。 旁边的夏佐可没闲着，他一连朝加斯顿开了几枪，可惜都被对方找到掩体躲过去了。加斯顿拼命地要上二楼，可那根本不是逃跑路线。 他借着二楼的一些物体的遮掩，来到墙边，按下了一个按钮。 方才的两层之间的楼梯向上收缩，眨眼间就不见。“哈哈哈，只有你们死了，我才能完成任务！” 整个空间传来“轰隆”声，好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在移动。 “先上二楼”，兰斯刚说完，所有人就发现刚刚还悬在空中的机械棘爪都不见了，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 “墙面在移动！”玫娜忽然发现他们所在的空间变窄了，原来“轰隆”的声音就是墙壁移动时候发出的。 所有人的神色都不大好看。他们所在的一层高度大概有十米，即使踩着另一个人的肩膀也不可能翻上去。四面墙壁很光滑，没有丝毫能够借力的地方。 阿道夫试图阻止墙壁的移动，却被推着倒退——这场面实在是有些滑稽，即使现在情况危急，陈岩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阿道夫因为用力过猛而涨红着脸，“在这样下去就要被压成肉饼了，喂，小菜鸟，快想想办法！” “外面的机甲肯定不行，我们现在的位置应该是半地下，在双子大厦的最底层。即使机甲过来营救也需要将上面的建筑一一挪开，来不及。”兰斯分析道，“要想别的办法。” 陈岩想了想，示意大家都看通讯仪，她在上面上打出一行字，“我有办法，但是需要你们保密。并且必须要让加斯顿上尉不会将这件事泄露出去。” 然后她就拿从背包里出了那个黑盒子——脑波发生器。兰斯立即知道了她要做什么，侧过身将她挡在身后。其他人则盯紧加斯顿，将他逼在掩护物的后面不能露头。 既然巨兽的脑波都是可以沟通的，那么人类的没有理由不可以。陈岩想，将采集的夏佐脑波频率加强三倍，用脑波发生器发射出去。 片刻之后，加斯顿上校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就这样暴露在众多虎视眈眈的枪口下。 “别开枪！”陈岩赶紧喊道，“他现在处于幻觉中，大家都不要开枪。” 兰斯问道：“成功了？” 陈岩点头，“是的，只不过现在还不够，需要让他关掉开关。”转向夏佐，“少校，该你上场了。” 夏佐意外地指了指自己：“我？我的能力只能在一段距离内起作用，从这儿”，他伸手比划了一下，“到那儿，太远了。” “没关系，我会帮你加强，保证能够达到那里”，陈岩保证道，“你只管制造幻觉，就像之前那样。” 夏佐耸耸肩，“那开始吧。” 陈岩调整着频率数值。其他人只见到加斯顿上尉就好像中了邪一样，在那里自言自语着什么，原地走来走去，甚至做出“坐在椅子上”的动作，也不知道是怎么完成的。 阿道夫忍不住小声说，“咱们已经没有多少地方了！”在刚才这段时间里，他们的空间所剩无几，变成了一个长条状，几人为了能够不被压扁，几乎站成了一排。而加斯顿还在继续他诡异的行为。 “闭嘴”，玫娜给了他一肘子，简短地说道。 好在夏佐少校平时看起来极其不靠谱，关键时刻还是可以的。加斯顿上尉原地走了几个圈，然后不知按了哪里，移动的墙终于停了下来。 然后他又放下台阶，这时空间的宽度几乎只能放下一个那样宽度的台阶了。所有人终于能够上去那个神秘的二楼。 他们首先将加斯顿上尉捆了个结实，然后才参观起这个二楼，发现这里俨然就是一个冷兵器制造工厂。 将兵器制造厂藏在购物中心的底层，这想法真是新颖，想必也没有几个人能够猜到。 带着被“解救”出来的加斯顿上尉，他们原路返回，走出双子大厦。夏佐仍然走在最后一个，不过回去时候的气氛比来的时候轻松多了。 就在他们要上飞行器的时候，夏佐走过来问道，“陈岩，你的那个设备是不是可以发射脑波？” 陈岩没想到他会直接问出来，看了看左右无人，一时语塞。 “我真是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陈岩。”夏佐附到她耳旁说道。 陈岩无端地竖起了一身汗毛，想到刚才在下面时他的眼神，“少校，如果我被加斯顿上尉劫持走，你真的会……” “会的。”他显然听出了陈岩的疑惑，“我不像兰斯那个家伙，他大概会想方设法地营救，可是我不能容忍你被夺走。那样还不如谁都别想得到。” 他说的时候笑嘻嘻，但是陈岩发誓从那双眼中看到是嗜血的光芒，于是她识趣地什么也没问，转身登上了飞行器。把夏佐少校拍在舱门外。 第三十二章 回程的气氛轻松了很多。毕竟他们的目标达成——加斯顿上尉被“救”回来了，以及无人员伤亡。 五月六月这对双胞胎留在飞行器舱内，因为她们的机甲很小巧，如果在空中遇到飞行巨兽也无济于事，其他人则仍然在机甲内随时待命。 陈岩就坐在她俩对面，这会儿仔细打量之下，看得更加手痒——她发现这两个女孩简直就是标准的两个东方瓷娃娃，奶白的皮肤，黑色顺滑的头发，长长的卷翘的睫毛。 于是乎这一对瓷娃娃在两道堪比探照灯的目光照射下，从闭目休息中醒过来。五月看到坐在对面的陈岩，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谢谢你救了我们。” 六月：“没有你我们今天就会死了。” 陈岩：怎么这逻辑不太对！“不是……是你们先救的我和伊洛，如果没有你们，我俩才会死了！” 五月：“但结果就是你救了我们。” 六月：“不看过程，只看结果。” 她俩对视了一眼，“我们没有完成少校的任务。” 陈岩以手扶额，“你们完成了，而且完成得很好，不然我哪还有命坐在这里跟你俩打嘴仗？” “不对，你救了我们，我们会记得的。”那俩女孩严肃又认真地说。陈岩只好勉强接受这一场单方面的感恩。 虽然有这两个不太好沟通的伙伴，不过总体上回去的路程还是风平浪静的，连个巨兽的毛都没有遇到。 陈岩前一天几乎熬了个通宵，一旦神经放松下来，很快就昏昏欲睡。上下眼皮难分难舍，最后终于胜利会师。她把头歪在拿下来的背包上，瞬间进入睡眠。 这一觉真的是昏天黑地。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飞行器已经停在了亚修的停机坪上。揉了揉额头被隔出来的印子，陈岩坐起身，发现机舱里安静又黑暗，其他人显然都已经下去了。 “怎么睡的这么死，其他人都下去了？”，她咕哝着，拎着背包打算走下去，站起来的时候直接撞到了旁边的扶手上。 眼看着一个趔趄就要直接坐地上了，旁边伸出一只手扶住她的胳膊。这反倒把陈岩吓了一跳。 “小心”，是兰斯上校的声音，她松了一口气。随即又觉得自己是太过疑心了，即使亚修的系统遭到入侵，也不代表这里就会混入红旅的人。当然，事实证明她实在是对亚修太放心了。 不过等她走下飞行器的时候还是大吃一惊。 外面站了许多人，几乎把飞行器围了起来。不过他们都穿的都是常服，分辨不出属于哪个部门。 兰斯解释道，“你制作的脑波发生器已经暴露了，在回来的路上我向上级申请，将你的研究项目以及人身安全升为四级。” 四级？“可是科学院的项目，保密的最高级别是三级。” “那是针对一般的项目。对于特殊的研究，科学院会将其升为四级，安全等级最高。”兰斯低头看向她，周围的灯光映在他的眼中，就像是落入湖里的星子，“陈岩，这个项目很重要。你证明了巨兽脑波是可以被复制的，它们是可以沟通甚至恐吓的，这意味着从此以后，人类与巨兽之间的战争会大幅减少，也许根本不需要我们再去以命相搏。” 陈岩听得忘了错开眼睛。“我、我知道了，上校。我会继续研究的”，她把思路捋了捋，“我得承认，一开始的时候做这个研究的时候，没想那么多。不过，现在我会把全部精力放在这上面。我希望，能够减少不必要的牺牲。” 兰斯摇了摇头，“不，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研究。” 陈岩愣了一下，刚睡醒的脑子还有点迷糊，“不是这个研究？对，现在最重要的不是继续研究，而是将脑波发生器推广起来，执行任务的时候每人随身携带，然后亚修之外的基地也要配备……” 兰斯有点哭笑不得，打断她的庞大计划，“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安全。你的身体，你的大脑，你自己的安全。我怕红旅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你，带走你。” “啊？”她这才明白兰斯上校的意思，“我就在亚修，这里应该是安全的吧。再说，红旅也没有必要费那么大力气，我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你忘了上次大脑被入侵吗？入侵者说，你的大脑是他的指定目标。” 她点点头，对于那次被困在潜意识里的精力，陈岩当然记得。那次他们怀疑，亚修有一位职位很高的人在向红旅传递消息。 “所以你还觉得亚修是安全的吗？”兰斯蹙着眉，简直觉得自己都要操碎了心。 陈岩老老实实地摇头。“但是能怀疑谁呢？我实在是想不出，上校。” “那就不用想。只要不将你的进展告诉任何人，你就是暂时安全的。” “不告诉任何人？包括你吗，上校？”她歪着脑袋问，看上去一派天真。见兰斯上校被噎住的表情，心里暗笑。 “如果有必要，也包括我。”说完，兰斯忽然勾起嘴角，带着一丝戏谑，“不过我是你的监管者，你大脑里的一切我都能知道，如果我想的话。” 还有这种操作！陈岩的脑袋一下子耸拉下去。 旁边站着的阿道夫不禁瞪大本来就很大的眼睛，向一对灯泡。天啊，他居然在头儿的眼睛里看出了宠溺！ 玫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阿道夫居然敢大张旗鼓地看着头儿泡妞，真是不要命了。 “那他们呢？又是做什么的？”陈岩看了看周围这队把飞行器全方位看守住的人，然后发现里面居然有很多熟悉的面孔。 “这些是经过筛选的最可靠的一些特种兵。他们平时会分成两队，在必要的时候交替值班方便保护你。当然还有我，作为监管者会二十四小时跟你在一起，除了特殊情况以外。”兰斯眨了眨眼，微笑着说。 总觉得哪里不对。虽然说，她很喜欢见到兰斯上校，可是这个二十四小时……“但是您还有任务。不可能总在我这里。” “你是我们队的技术员，所以当我执行任务的时候，你是要跟随的。”兰斯非常好心地提醒了她这个事实。陈岩狐疑地观察对方的表情，最后不得不放弃地承认，那里面除了认真没有其他的意思。 时间已经很晚了，所以陈岩需要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她得从原来的宿舍搬出去。因为她的监管者从现在起要随时随地与她在一起了。 但是陈岩非常不舍得，以至于离宿舍越近，她的情绪越发低落。看着那扇熟悉的宿舍门，手好像重逾千斤。此刻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旦从这里搬走，可能就要跟莉莉永远分开了。 其实只是不住在一起，其他人可能不会有这么深的悲伤。但是陈岩几乎从进入亚修开始，就与莉莉住在一起，早已经将这个宿舍当成了家。 “如果你不想搬走，可以继续住在这里。”兰斯忽然说道。 陈岩惊喜地抬起头，就见他继续道：“但是你的项目进展、资料、计划，包括你的任何关于这方面的想法，都不能告诉你的室友。能做到吗？” “我保证，上校！”陈岩开心地说道，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眼中的担忧。 “好的，那你休息吧。记得以后只要走出这扇门，就要在通讯仪上告诉我。我会立刻赶来。” 看着陈岩高高兴兴地开门进去，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她那个室友莉莉的抱怨声，好像是“怎么这次又是你出任务”之类，兰斯叹了口气。 刚才见到她溢出的悲伤，就忍不住做了那样的安排，但这实在是很危险的，无论从安全方面还是规定方面，都不应该这样做。可是他偏偏就见不得陈岩那么伤心。 阿道夫和玫娜面面相觑，好像他们头儿已经很久没有叹过气了。 陈岩当然不知道门外发生了什么。她正在忙于应付莉莉的抱怨，想想刚才差点就要跟莉莉分开，顿时觉得哪怕是抱怨也很悦耳。 莉莉自顾自地说了一会儿，发现人家还一直在神游天外地傻笑，终于忍无可忍地掐了她一把，“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嗯？” “有，有”，陈岩被肋下熟悉的疼痛拉了回来——莉莉不满意的时候，总是在她腰侧拧一下。她立刻把飞出太阳系的思绪拽回来，甜腻腻地来了一句，“女王大人，我错了。” 莉莉对这句话最没有抵抗力，这也是陈岩的杀手锏。 哼了一声，女王大人终于大发慈悲地放过了陈岩。 其实陈岩心里憋了一肚子话，奈何兰斯交代了什么也不能说，只好死死地把所有想法都压在心底，沉甸甸坠得好难受。 最后爬到床上也还是睡不着，她只好捡了一些边角料的见闻跟莉莉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即使这样，也觉得这一夜的觉格外的幸福——尤其是在面临差一点就成为现实的“分房睡”危机之后。 第三十三章 对于加斯顿上尉为什么背叛亚修的理由，陈岩想过很多种。可是这些又都被她一一推翻。加斯顿上尉在亚修的地位算得上中等，根据他的朋友描述，这个人既没有说不得的野心，也没有特别的爱好，反倒是对红旅等厌恶至极……是看上去是最不可能背叛的那一类人。 直到军部审讯的结果出来。理由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加斯顿是一个合成人，他的全身上下都是克隆出来的”，兰斯解释道，“但有一样是真的。” “什么？” “大脑。” “怎么知道他的大脑是真的？就是说他的大脑是他自己的，身体是克隆的？”陈岩觉得这怎么看都匪夷所思，现在克隆一个人是轻而易举的，但是这存在道德以及法律上的限制。所以亚修一直都严禁克隆人体。红旅就没有那么多限制，它制造过很多克隆人。 但是它的首领赛思，据说对克隆人有着奇怪的厌恶情结。所以红旅的克隆人也其实并不多见，几乎没有。 “因为我们审问了他的大脑。加斯顿上尉被红旅劫持后，并没有背叛亚修。后来他的身体被折磨得不能用，他们就将他的大脑取出来，将记忆区域物理隔离开。向他的大脑发出任务命令。因此他会攻击我们。” 陈岩听得手脚冰凉。想到加斯顿上尉可能受到的痛苦——身体被摧毁得不能用，那他受到了多么残忍的对待。 “那么加斯顿上尉就不算是背叛了吧？他……他的大脑现在恢复了吗，你们打算怎么处置他？” “背叛当然不是。但是，他现在已经不能算作一个物理意义上的‘人’了，因为只有大脑是自己的。”兰斯低声说道。其实他没有说的是，加斯顿上尉一被带回来，大脑就被取出来了。这是军部拷问的常用手段，尤其是对于这些没有任何作用的人。留着躯体反而会碍事，还要提防这个人随时的逃跑举动 也因此他们才能够发现这个大脑被做过物理隔离。 “有大脑就可以了啊，其他的都可以再造……”陈岩说到这里，也停了下来。她能想到的，兰斯自然也能想到。 亚修严明禁止克隆人，加斯顿上尉的处境很尴尬。他的大脑如果想存活下去，要么放入一个身体，要么放入培养皿中永久地由外界给养。前一种很难实现，后一种可想而知会有多痛苦。 “我……我想看看他，可以吗？”陈岩终于忍不住说，她想至少可以安慰一下他。加斯顿上尉之前还给他们这期的技术兵上过课程，他们至少也有师生之谊。 兰斯点头，“你也是执行任务人之一，当然能去。只是，希望你见到之后，不要情绪波动太大。” 陈岩记得，她上次来军部的时候，还是被艾格少校一个信息叫来的，当时心里很忐忑。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再次来到这里，已经没有那种感觉了。 军部仍然人来人往，那些穿着制服的人们仍然神色匆匆。但是陈岩却神奇地感觉到，他们的面无表情是因为匆忙，而不是冷漠或鄙视。 她忽然歪着头对兰斯说：“上校，我觉得这里跟上次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兰斯听到，侧过脸来看了她一眼。从陈岩的角度恰好能看到他的侧脸，和掩饰不住的勾起的嘴角，“因为你变得强大了。” 上次来的时候，她还是一个f类的技术兵，参加着一个可有可无的项目；而现在，她已经能够在潜意识中困住并杀死入侵者，能够初步抵抗入侵者，并且史无前例地、独立地研究出巨兽的脑波发生器。 陈岩就像是一艘被接连不断的巨浪推到风口的船，不仅没被冲撞得粉身碎骨，还劈破斩浪地闯出了一番新天地。 兰斯直接带她去了审讯室。 那里并非陈岩想象中的阴森冰冷，相反看上去色调还比较温馨，但是靠着墙放置的一排排大脑的培养皿生生破坏了美感。 许多冰冷的玻璃容器中，只有一个放着人类大脑。旁边连接着终端。 艾格少校也在那里，他正在仔细观察着什么，听到他们进来的声音才转过来。见到陈岩他先是一愣，开心地伸出右手，“陈岩准尉，你比我上一次见到的时候——更加美丽了。” 陈岩与他握了握手，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艾格少校，您也比我上一次见到的时候——似乎更加英俊了。” “似乎”两个字被她重重地顿了一下，在陈岩的记忆中，那次被冷冻枪副作用冻僵的时候神志模糊，根本不记得艾格少校也在场。 艾格对于陈岩这种明目张胆的挑衅很受用，开心地笑了起来，并且瞄了兰斯一眼，继而发现那人正在用一种自豪的目光看着陈岩。 他决定不能助长这种炫耀的不良风气，于是将风向硬生生掰弯，“这是加斯顿上尉的大脑。我们已经得知了真相，但是很遗憾，他也许——以后也只能这个样子了。” 陈岩看着这个培养皿里面的大脑，觉得很悲伤。“我可以与他交流吗？” “当然可以”，艾格少校点点头，“不过我们会监控交流过程。” “了解”，陈岩拿过终端，冲艾格少校点点头，然后戴上校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叫陈岩吧。”熟悉的声音传来，陈岩闭上眼就能记起当时加斯顿上尉给他们上课时候的情景，他学识渊博，教授的时候旁征博引，他们都很爱听他的课。 “是的，上尉。我听过您的课。” “时间过得真快啊，我一直都觉得可以给你们上课，这样一期一期地教下去。以后没有机会了。” “上尉……” “我要感谢你们，帮我解脱了。被移植到这个身体以后，我记得一切，但是不能控制自己的躯体。现在，终于轻松了。” “上尉，我希望您能够活下去。或许有一天，亚修可以通过克隆人法案，您能够重新拥有身体。” “不，孩子——请允许我这样叫你，在我的眼里，你们都是我的学生——我清楚地知道亚修不会通过那样的法案，并且从心底里我也不希望亚修这样做。陈岩，我记得你使用了冷冻枪，但是没有被它的副作用伤害，对吗？” “是的上尉，我改良了它，不再有副作用了。” “很好。冷冻枪被研制出很多年，但是你是第一个改良它的人；并且你也是第一个跟随特殊任务部队执行任务的技术兵。陈岩，我相信你会走的更远。” “上尉”，陈岩忍不住有些哽咽，“您也可以的。” “我很累了，陈岩。我希望能够安静地离开。在此之前，关于我知道的一切，都已经告之了艾格少校。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心情沉痛地退出终端，她向两位长官转达了加斯顿上尉的意思。艾格少校毫不意外，亲自又确认了一遍，摘下终端，“如果没有意外，加斯顿上尉希望能够在三天后离开。” “如果没有能力帮到他，那么至少尊重他”。回实验室的路上陈岩一直闷闷不乐，兰斯忽然说道。 “嗯，我知道的，只是有些难过”，陈岩点点头，把思绪拉回到研究上，“上校，关于巨兽的脑波发生器，我还需要一些信息。” 她理了理思路，说道：“现在由于只有这一个类型的巨兽大脑，当需要与其他类型巨兽沟通时，脑波频次需要现场校准。我需要尽量多种类的巨兽大脑，采集它们的脑波，同时也能获得更多的巨兽之间的沟通方式。” 兰斯点头，“没问题。你向科学院递个报告，具体采集的任务我们帮你完成。” 虽然她早就知道兰斯上校会同意，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上校，我总觉得，您对我太宽容了。好像无论我做什么，都会支持。” 兰斯见她认真的模样，总觉得跟良辰歪着脑袋的样子很像，实在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头，“对，只要是你想的，我都会帮你。”因为你是那样的独一无二啊。 那目光灼灼，烫的陈岩眼眶发热，却又像暴风雪中的人见到火光一样，不忍移开眼。 良久，陈岩咧开嘴笑了起来，甚至于一上午都没有合上。她先是写了一份详细的报告，将刚才所说的理由和目的都陈述清楚，上交给劳伦准将。然后戴上终端，打算继续采集巨兽的脑波样本。 兰斯一直安静地在一旁，时不时地处理一些事情。当陈岩戴上终端时，他也立刻拿过一个终端戴上。 陈岩疑惑地看向他，“兰斯上校？我自己可以的。” 兰斯摇摇头，“四级机密项目，需要监管者保护你的大脑。从今以后，任何时候你连入终端，都需要我在一旁。” 好吧，她没想到四级机密项目的安全措施居然这么严密。其实某人只是在假公济私而已，监管者什么时候需要进入终端保护，是可以由他自己决定的。 这样的工作直到持续到午饭时间，陈岩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尴尬。 第三十四章 这还是她第一次跟兰斯上校共进午餐。地点是人山人海的餐厅。 然后她惊奇地发现莉莉黑着脸，身后也跟着一个特种兵制服模样的人。莉莉看到她，就立刻端着餐盘走到了这一桌，无视兰斯上校直接坐到了陈岩旁边。 陈岩瞄了瞄跟着莉莉的那个人，莉莉冷冷地哼了一声，“看什么看，你不是也有一个？”她恶狠狠地将烤土豆送进嘴里，“兰斯上校很有空闲吗？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研究院突然要求所有机密级项目负责人配备监管者。也不知道是添乱，还是添乱。你的项目也是刚刚才定为三级的吧。” 要求所有机密级项目负责人配备监管者？陈岩下意识地看向兰斯，却发现对方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表示他其实不是“很闲”。 陈岩想了想，含糊地回答：“唔。那不是需要很多人做监管者了？毕竟机密项目三级以上就都是机密级别了。” “哪有那么多！三级就是最高了，整个科学院也不超过三个。至于四级，从没听说过。那就是一个传说”，莉莉白了她一眼，说道，“还是我强烈要求晚上必须要留在宿舍，上级才批准我们不必搬出去与监管者同住。不然你就等着哭去吧！” 咦？陈岩觉得好像这逻辑不太对。明明是兰斯上校先提出来的，让她可以仍然留在宿舍。不过看了看莉莉得意的样子，陈岩还是决定不要打击她，“是是，你最厉害了”，讨好地给她送了一叉子吃的。 陈岩觉得兰斯上校似乎向这边看了一眼，带着不悦的情绪。 “小菜鸟，你也在这里——头儿！”阿道夫和玫娜走了过来，在他们这张桌子旁边拼了一个，硬是挤着坐下了。 “我看你俩关系这么好，不如结婚得了”，玫娜把餐盘放下，陈岩的目光不自由自主地随着她的手移动，想起来上次那个惨遭虐待留下指印的倒霉餐盘。 随即玫娜感受到了他们头儿的凌厉目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闭嘴。正想着如何找到另一个话题，就听到阿道夫那个傻子不知死活地拓展了这个主题。 兰斯上校手下管着这么一群大脑沟壑比常人少的属下，想必心很累。 “就是啊”，阿道夫说道，夸张地挥舞着手里的叉子，“陈岩，你是否愿意与她结婚，从此无论饥饿与否，无论贫穷与否，都愿意与她共享同一个房间，共享烤土豆、煎牛排、以及美味的红酒……嗷！” 阿道夫莫名其妙地转动脑袋看了一圈，“刚才谁踢了我一脚？”他揉了揉腿问道。虽然碍于桌子的视线，陈岩看不到阿道夫的腿被踢得的多惨，但是从他快要挤到一起的五官大致可以推测出，这次被踢的很疼。 没人吱声，大家都奇怪地互相看了看，只有陈岩莫名地想到了兰斯上校。玫娜跟她心有灵犀地看过去，发现兰斯上校仍然在低头用餐。 最后阿道夫的这一脚之仇还是没有找到人报，他提的那个话题却再没有人注意，连他本人也乐呵呵地参与到诸如“亚修还有没有比头儿更厉害”的讨论当中。 只有莉莉还是不大高兴地冷着一张脸，只是神色间比之前好了很多。但是美人嘛，即使当个花瓶摆着也是好看的。 陈岩这次递上去的申请被以更快的速度批了下来，兰斯带着他的小队出去搜集巨兽的大脑。在每次他们出发之前，陈岩都会将现有的采集到的巨兽脑波录入，这样他们的战斗量就可以小很多，一般只要不发疯的巨兽都会被赶走——毕竟它们知道了机甲不能吃，又不好打，还冒险干嘛呢。 随着被带回的巨兽种类增多，陈岩的脑波发生器也逐渐完善。最后只剩下几种伤害力较大的巨兽大脑没有采集回来，需要等检测到它们所在地才能出发。因为巨兽的大脑必须是要完好的才能研究，所以机甲的动作受到很多限制，难度增大。 陈岩终于得到了几天休息的时间，不用没日没夜地采集研究数据，被危机感追着赶着狂奔。这天兰斯上校出去执行一个紧急任务，只限于他一人执行，不过很快就能完成，当天晚上就可以返回。 陈岩不能在没有监管者的情况下连接终端，于是她约了莉莉晚上出去逛街。 亚修的娱乐设施还是很多的，不单单是酒吧、餐厅、游戏室，还保留了人类在地上时休闲习惯——购物中心。 当然这里的购物中心是有所改动的，那里售卖各种电子产品、模拟地上的家具用品，当然还有必不可少的服饰，不过大多都是内衣之类，因为亚修会统一发放制服。 即使是这样，也丝毫不能减少女孩子们的逛街热情。街是一定要逛的，东西则不是一定要买的。 莉莉对这些并不太感兴趣，但是陈岩难得提出请求，她也不好拒绝。于是她俩在亚修的傍晚时分出发，例行地逛了逛购物中心，然后直奔陈岩的目的地——一个地点偏僻的书店。她俩七拐八饶地走进了一个小胡同，两侧没有什么商店，就连路人都很少。 陈岩喜欢看书，并且最喜欢看纸质的书籍。虽然现在电子书已经做到了与纸张看起来别无二致，但是她还是喜欢捧着一本装订的纸质书，一页一页地翻过去，她尤其喜欢那种指间划过印着油墨的书页的感觉。 书店的老板是一个看起来有些胖胖的中年人，见了陈岩，笑着打招呼。他的左边袖子是空的——这里的经营者大多都是退役的士兵，他们由于受伤等原因不能再出去执行任务，可以选择退居亚修内接受其他职位，就像奎恩一样，也可以选在不再工作，转而自己谋生。 陈岩笑着打趣，“几日不见，您怎么又胖了呢？” 那老板也乐呵呵地回道，“可不是嘛，整日里也没几个人过来，现在像你这样喜欢古籍书的年轻人不多啦！” 他热情地指了指一个展台，“这边都是新搜集到的书，你自己去看吧。老顾客，看上哪个打八折。” 陈岩作为技术兵的报酬不高，差不多都被她用来买书了。莉莉不爱看这些，百无聊赖地随手翻着。陈岩则认真地一本一本看过去，那架势好像要钻到里面。 书店老板对这两个人的状态习以为常了，笑眯眯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其实单就他这笑面佛一样的外表，还真想象不出来这人以前执行任务的样子。 陈岩看着看着就转到展台后面去了，莉莉当然也就跟着过去了。这个展台很高，把两个人严严实实地挡住。过了一会儿，店里似乎又进来一个人，前面传来问路的声音，“老板，亚修的科学院怎么走？” “哎呦，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没去过那边啊”，老板和气生财地说道，“帮不上您了，真是不好意思。” 去科学院？陈岩从展台旁边露出个头，正想说我知道，只见那个老板冲她使眼色，要她别说话。 如果是换做两个月之前，她大概直眉楞眼地问，“啥？”但是在经历过这些事情以后，她现在的第一反应是悄无声地躲回去，偷偷观察这个新进来的男人。 那是一个相貌很普通的男人，背着一个磨旧的背包，手腕上戴着个老式的通讯仪，是那种扔进人群里也不会扎眼的人。 那人听了老板的话，转身要走，好巧不巧这个时候陈岩露头，于是他好像发现老板的表情不大对。本来已经快到门口的人又折了回来，“你真的不知道？”他扫了一眼老板没了的左胳膊，“不会吧？这只手是怎么没的？” 老板依然笑眯眯，“是天生，天生的。哈哈，生来就命不好，没办法啊。” “哦，天生的”，那人突然出手撕掉了他空荡荡的袖管，露出里面的断臂，“这也不像是天生的，倒像是被截掉的。” 书店内的空气陡然降低了几度，陈岩和莉莉躲在展台后面。今天晚上她俩出来是打算放松的，所以都没有带通讯仪，免得又被突然叫回去。然而现在麻烦的是，也无法报警。 “生出来就被截掉了”，胖老板不以为意，仿佛那人撕的不是他的衣服，而是一个标签，“您说的地方我真的不知道，不如，您去别的地方问问？” 胖胖的脸上带着讨好的神情，点头哈腰地说道，右手慢慢摸向桌子下面的报警器。 陈岩与莉莉缩回展台后面正想商议对策，不想就着片刻功夫，外面已经变成了一个血腥的世界——老板的另一只胳膊也已经没了。断臂处的鲜血正不要命地向外喷射。 陈岩眼前浮现奎恩为了保护她而受的伤，奎恩身后几乎贯穿整个身体的伤口与眼前老板的鲜血重合，她想也不想地从展台后面冲了出去。莉莉伸手拉了个空，只好也跟着跑出去了。 那人没想到屋子里还藏了两个人，待看清是两个年轻的女孩，甚至还吹了声口哨，眼里露出嗜血的笑意，将手里的短刀旋了一圈。这个书店的偏僻位置现在反而成为他们逃跑的致命阻碍。 忽然他猝不及防地被人横踢了一脚，身子一歪。还不待他稳住身形，陈岩就随手拿起一个椅子砸了过去。 那一脚是老板踢的。虽然没了两只手，看上起还失血过多，也并不妨碍他施展“腿功”，老板将那个人暂时牵制住，回头大吼，“快按报警器！” 第三十五章 那人神色变了，显然没想到这个小破书店里还有报警器这玩意儿。他一把推开胖老板，朝陈岩扑了过来。莉莉随手拿起一把椅子砸过去，被那人敏捷地躲过去顺带一脚踢倒。莉莉倒在地上似乎是昏迷了。 陈岩在躲避中慌不择路地撞上了展台，就在这耽搁的短短时间里，那人将手里的短刀向她心脏刺去。 她急中生智，“科学院！我知道它在哪。”刀尖在她身前停住，“在哪？快说！” 陈岩看向胖老板，后者向她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她的意思，随时接应。陈岩装出害怕的样子，声音越来越小，“那个地方我、我去过，很近的，就在……” “直接说在哪里！快点！”刀刃已经贴上了她的脖颈，割开了外面的皮肤，鲜血细细地流了出来。 陈岩尖叫一声，装作害怕的样子滑坐到地上，双手乱挥，摸到报警按钮，狠狠按了下去。那个男人没提防，忽然听到外面响起了报警声，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却没有立刻逃跑。 被欺骗的暴怒令他不想轻易地杀死陈岩。他扬起短刀扎进陈岩的大腿。陈岩之前一直没有受过什么重伤，她只见到刀光闪过，脑中最后一个念头就是，但愿听到报警的人能够按照程序戒严，尤其是科学院。 然后她感觉到腿上一凉，剧烈的疼痛传来，压抑不住地尖叫起来。男人欣赏着她惨叫的模样，然后慢慢转动了手腕，舔了舔嘴角。 陈岩只觉得痛觉神经被绷到了极限，直接痛得眼前一黑，只在最初发出了一声惨叫，然后只顾得上大口地呼吸。 疼…… 那个男人似乎欣赏够了她的痛苦，然而就是这短短的几秒钟让他丧失了逃跑的机会。 就在他打算给这个可怜的小虫子一个痛快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被提了起来。那速度太快，以至于等他意识到自己被捏着脖子无法呼吸的时候，只听到有人说：“上校，要活的……” 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有大脑就足够了。” 然后他听到“咔嚓”一声，慢了半拍地反应过来，这就是自己颈骨碎裂的声音。旁边的人看着兰斯上校浑身爆发的戾气，根本不敢阻止，只好苦着脸联系军部，让他们速度送来一个存放大脑的容器来。 陈岩从朦胧的视线中看到兰斯上校，觉得自己在做梦。她吃力地指了指一个方向，“还有他们俩……” “他们都没事。你放心。医疗兵已经在来的路上。”兰斯在她身旁蹲下，确认了陈岩全身上下只有腿上一处非致命伤，终于放下心来。 他执行完任务，刚一回到亚修就听到响遍全城的报警声音，不知怎么的就将这个报警与陈岩想到了一起。要是晚来一步的话……后怕的感觉第一次占满了兰斯上校的大脑。他轻轻执起陈岩的手，无比珍惜地低头吻了一下。 跟来的人正在给没人管的胖老板和莉莉查看伤势，不小心看到了这一幕，不禁瞪大了眼睛。谁知道冷酷无情的兰斯上校居然也会有心上人！简直是爆炸性新闻！ 兰斯似有所觉，转过头瞟了一眼，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于是他又赶紧又低下头照顾伤员，表示自己什么也没看到。 最终身份未知的男人大脑被成功取出——活的。陈岩和胖老板被送去紧急治疗，莉莉则没什么事，她只是被打晕了，也因此幸运地没有受伤。 病房里的气氛很紧张。 陈岩这次伤到的是腿，虽然不致命，但是伤得重——伤口简直是一个洞。据说医疗兵在兰斯上校的凝视下满头大汗地给伤口清创，生怕这位伤员哼一下，那样他很有可能被一巴掌拍出去。 这次的伤进医疗舱也没用，只能养着。所以陈岩住进了病房，带着瘸着的一条腿。兰斯在安排好其他事物之后，便阴沉着脸过来“探病”。 其实跟在他身后的玫娜倒是更像来探病的一些，毕竟人家手上还端着陈岩的晚饭。但是悲催的是，玫娜自从进了屋就只是端着饭站在一旁，一言不敢发。 “上校”，陈岩乖觉地开口，“我只是想出去散散心。没想到遇上了这种事，对不起，我错了，以后不会了。” “说说哪里错了。”他大马金刀地坐到椅子上，陈岩都不用抬头就能感觉到那投射到自己身上的目光。 “我不应该在没有监管者陪同的情况下出门。” 一片寂静。陈岩眨眨眼，难道还不够？于是苦思冥想，“我……我不应该去古籍书店，应该呆在实验室或者宿舍。还有……嗯，应该随身携带通讯仪……？” 真的想不出来了。她可怜巴巴地看向上校，却见他眼里几乎喷火。于是缩了缩肩膀，想把自己团成一个球，无奈拖着伤腿是在不给力。 “上次执行完任务，在飞行器下我对你说了什么？”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八度。 说的是在太多了，陈岩努力回忆着，幸好这个问题兰斯并不准备给她作答的机会。 “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安全。你的身体，你的大脑，你自己的安全。还记得吗？” “记得。”陈岩小声说道。 “那在书店里，你为什么明知道自己的身手，还要冲出去！你不知道你差一点就死了吗！？” 玫娜对于头儿瞬间化身咆哮体早有准备，淡定地原地不动。 陈岩却因为兰斯的愤怒而愣住了。在她的印象里，兰斯上校没有这样失态过。想了想，陈岩认真地看向兰斯的眼睛，“我知道，上校。我知道我打不过那个人，我甚至知道我可能会死。但是我没办法袖手旁观，看着书店的老板一个人苦苦挣扎。如果我就那样躲着不出来，或许可以等到他杀了老板之后离开，然后我再偷偷地出来按下警报。” 她垂着眼睛，目光悠远而悲伤，长长的睫毛却并不卷翘，就像她这个人一样倔强。 “但是那样我会觉得，生不如死。当我明明有能力改变这个结果时，却因为要万无一失地保全自己的生命，而眼睁睁地看着别人的生命消逝，我会恨自己一辈子，我不知道自己从此是要昧着良心活着，还是昧着良心死去。” “对不起，上校。如果再遇到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 兰斯听着这话露出无奈的神色。“算了，以后我不会让你遇到这样的事了。” 玫娜悄悄地在她身后竖起大拇指：还从没有人让头儿这么妥协过！ 他拿出陈岩的通讯器，亲自给她戴上，“以后这个不可以离身，戴着它，我就能知道你有没有遇到危险。” 兰斯的指尖划过陈岩略凉的皮肤，给她带来一丝暖意。“嗯，我会一直戴着的。”陈岩用力点点头。 “照顾好她”，兰斯对玫娜说道，然后就匆匆离去。看来他现在很忙，刚刚这是忙里抽空来的。 玫娜走过来在床边按了一下，立刻从床壁伸出一个自动的餐桌，方便伤患在床上用餐。把端了半天的餐盒摆上，看着陈岩苍白的面孔，她担忧地说道，“头儿说的不错，这次真是太危险了。我能理解你说的理由，但是当时的情景我听了都后怕。那个人是红旅派来的，经过专门的训练，杀你这样的，一个顶十个。” 陈岩好脾气地笑笑。他们是真的担忧，但是她也是真的别无选择。玫娜看得出来，叹了口气，“好了，以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你现下要做的就是养好腿。” 那条腿上有一个几乎贯穿的伤口，虽然在现代的医术下不出十天就可以恢复，但是看上去还是挺吓人的，尤其是出现在陈岩这么一个弱质的技术兵身上。 “亚修决定开始给研究员训练体能，等你伤好了，差不多正好能开始参加。” 训练体能？“之前从没有过这个要求啊？”想到最近频频发生的脑控入侵，甚至亚修内部也被红旅的人潜入，“好吧，我也觉得确实有这个必要。” 想起上次从兰斯上校那里拿走的体能训练表，陈岩很惭愧。那个表一直呆在宿舍的角落里，还从未被拿出来实践过。 陈岩其实没什么胃口，并且伤口是不是愈合跟她吃什么也没有关系。她现在慢慢地吃饭纯粹是因为习惯，这个时候是饭点。 吃着吃着想起来一件事，“对了，跟我一起的那个老板和莉莉呢？他俩怎么样了？” “放心吧，他俩都没事。书店老板的手臂已经被接回去了，只是需要时间修养。莉莉被打晕，医疗兵说等她自己醒过来就可以了。不过那个老板可真是个厉害的人，原来是特种兵，后来受伤退役。他的那条胳膊，就是被巨兽吞掉的。” 陈岩看了看正在吃的菜，忽然有点难以下咽。 莉莉丝毫没有察觉，对于特殊任务部队的人来说，这些根本就不会影响食欲，继续兴致勃勃地说道：“那个被抓住的人……大脑，军部正在审讯。不但他，还有其他几个，都一并在审。” “怎么，还不止一个？” 第三十六章 “应该说这个比较倒霉，让你们撞上了。那几个都已经摸到科学院里面了。我们就是在那抓到他们的。”说到这里，玫娜神色不善。陈岩奇怪地问：“怎么了，过程不顺利吗？” “你按下警报之后，本来应该进入全城戒严。可是科学院的那群研究员……”莉莉恨恨地砸了一下椅背，陈岩想起来这女人奇大的臂力，担忧地看了一眼椅子。 莉莉叹了口气，“可是他们居然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跑，已经把紧急预案忘到脑后了。听到警报，应当第一时间带走涉密资料并销毁其他备份。如果当时那几个人已经成功进入科学院内部，后果不堪设想。” 莉莉所气的，是陈岩他们差点拿命换来的警报，却没有一个人执行。 陈岩倒是没什么，她索性收起餐桌，“那审讯有什么结果吗？” “听说就是几个小喽啰，可能是红旅探路用的。”玫娜毫不在意地说，“不过他们是怎么潜入亚修的，以及探路之后做什么用，就看军部那群人的审讯能力了。” 一个小喽啰就这么难对付。陈岩忽然对体能训练期待起来。脑中浮现她第一次见到兰斯上校操纵机甲的样子，忽然升起一丝期冀，随后又摇摇头，如果能达到他的一半就很好了。 最终军部也没有审问出来更多信息，陈岩知道这个事儿的时候正在训练场跑完每天的“热身”一小时。 训练场上到处都是气喘嘘嘘的科学院研究员们，有些已经完全不顾形象地瘫倒在地上。陈岩强撑着剩余的一点理智，用没有知觉的双腿一步一挪地走动着。 “怎么会……呼……一点其他的信息都没有？”就算不知道后续计划，那谁下达的命令、怎么下达的命令总该有来源吧。 “这个人的大脑应该被‘清洗’过，军部的人轮流讯问，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里面关于这个任务的相关信息，只有我们见到的那些——找到亚修的科学院。” 玫娜见陈岩走的实在是辛苦，忍不住想伸手扶着她，被陈岩摆手拒绝了，“没事儿，我能行——这几天都是这么过来的。那这样的话，红旅很像是派出一个人试探深浅，并且没有打算‘可回收’。也许他就是一个扔出去的炸弹，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准备。” “很有可能是这样的。所以才为科学院的研究员开设了体能训练，关于红旅的这一点不得不防。” 陈岩一边按摩着酸胀的腿，那种成群的小蚂蚁爬过皮肤的感觉实在是酸爽。 这时路过一群瘫坐在地的研究员，一个个面色煞白，满脸虚汗，不住地抱怨着。 “研究员的职责是搞研究啊，又不是上战场，训练这些有什么用？” “我的项目还没做完呢，却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特种任务部队应该保护我们，他们是不是不行了，才要求我们训练体能？” 玫娜听得就要走过去，被陈岩一把拉住，向那边示意——兰斯上校过来了。 自从陈岩开始体能训练以后，兰斯作为监管者仍然随时在她身边，只是这次他好像有话要说。 “所有人，这里集合！” 研究员们一个个东倒西歪地站起来，仿佛腿上拖着看不见的千斤坠。陈岩冲玫娜摆了摆手，“我去集合了。”玫娜示意她自便，然后向兰斯走了过去。 莉莉早已经走到集合位置，早晨起来就跑了这么久，她的脸色也很差。见陈岩过来，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跟她交换了一个眼神。 兰斯站在他们前面，身姿挺拔，脸上带着一丝寒意，他慢慢扫过每一个人，“你们一定很奇怪为什么要进行体能训练。” 本来喧喧嚷嚷的声音一下子消失，每个人都支起了耳朵，刚刚的满腔不忿被这寒意冻得缩了回去。 “就在前一阵，红旅派人潜入亚修，目标就是科学院。当时有一位研究员发现了潜入者，拼死按下警报，替你们争取宝贵的时间。”他的目光扫向陈岩，然后继续说道，“然后她被潜入者报复，差点死在刀下，收了重伤。可是你们呢？有谁按照警报紧急程序执行了？我看到的只有一团乱麻！每个人都只顾着自己逃命，溃不成军！” 很多人低下头，收起刚刚抱怨的神色。 “特殊任务部队有权征用技术兵，并且按照作战手册，这是推荐的做法。之前一直没有技术兵随队，是因为红旅的动作没有这样疯狂。但是从今之后，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技术兵的预备役。特殊任务部队不需要你们冲锋在前，但是自保的能力必须有。” 话毕，全场鸦雀无声。莉莉复杂地看了一眼兰斯，不知心里在想什么。陈岩却明白，红旅这次不明不白的试探，还小心地将潜入者大脑中的无关消息抹去，必定还有后招。他们得提前做好准备，哪怕只是能够保命。 “解散！”所有人再顾不上琢磨兰斯的话中深意，被饥饿感驱使着一窝蜂地奔向是食堂。 用过早饭后是其他体能训练。看着有二十米高的光滑墙面，有的人还没上去就已经开始腿软了。在教官的指导下系上安全绳，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开始手脚并用地向上爬。 墙面上安装了可以借助固定身体的物体，这些物体也是奇形怪状，有凸起、缝隙、环形、斜坡……并且位置也毫无规律，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这是因为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实际情况可不会按照等距离的给他们准备现成的脚蹬或者抓手。 经过最初的半个小时过后，攀爬墙上留下的已经所剩无几。大部分人在进行到五米左右的时候就已经出现失误掉了下去，被安全绳吊在半空。一小部分人咬牙坚持，但是在十米的时候也没有了力气。 陈岩的手在剧烈的颤抖，肉眼可见。那是力气用尽的表现。抬头看了看，大概还有最后的五米。但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再继续了。眼前闪过奎恩为了救他受的伤，书店老板示意她躲起来后被砍掉的手臂，她努力平稳下呼吸，使自己的手指顽强地抠住那个岩石缝。 兰斯一直站在下面看着，这是忽然爬了上去。坐在地上的、吊在半空中的研究员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人在没有安全绳的情况下，如履平地一般地爬到了陈岩身边，他的身体仿佛化身成了壁虎，根本不用看下一个落脚点在哪，几秒钟就到达了十几米的高度。 陈岩正觉得眼前都能看到小蜜蜂的时候，听到兰斯说道，“力量不是这样用的。把手松开。” 她对兰斯上校十分信任，立刻把已经僵硬的手从岩缝中抽出——那个岩缝实在太窄，她也只是伸进去一部分手指。与此同时，兰斯已经伸手揽住她的腰。 “看我的发力方式”，兰斯说着，竟然只通过那个岩缝就吊住了自己和陈岩两个人的身体。“你把手放在我的手臂上，感受发力位置。” 陈岩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一个动作一个指令，把手搭在兰斯的小臂上，里里外外地摸了一圈儿，然后又摸到大臂上，惊奇地发现，对方的大臂竟然不是紧紧绷住的状态。 下面从兰斯上去就开始关注这边的教官，目瞪口呆，“兰斯上校竟然……竟然让她触碰自己的手臂？上校不是……上次我搭了上校肩膀，都被摔了出去！” 玫娜白了他一眼，“少见多怪。”上校为陈岩破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也就陈岩那家伙还懵懵懂懂的。 其实陈岩只是看上去有点倔，可是一点都不傻。等她感受完兰斯的肌肉发力点，立刻反应过来这个姿势太亲昵，如果他俩反过来做，那就是“猥琐”。于是她轻咳一声，装作自然地把手收了回来。兰斯上校的声音仍然没什么变化，这让陈岩觉得多少平静一点。 “用力不代表要使用每一块肌肉，有选择地让部分肌肉群休息，在到达下一个攀爬点时，再调用刚刚休息过的部分。这才是正确的用力方式。很多时候不需要很强的身体素质，只要有技巧地调用身体，也是可以达到目的。” 陈岩点点头，兰斯将手移开，示意她自己试一下。她闭上眼，脑中回忆着刚刚记忆的发力方式，发现手臂并没有感受到那样大的压力。 “瞧，你已经成功了。”陈岩睁开眼，发现兰斯已经放开了揽在她腰间的手，笑着看向她。 原来不需要绝对的力量，她也可以做到这些！这个认知让陈岩很兴奋，接下来的高度轻松完成。到达最高点后，她松开手，感受着安全绳慢慢将她放到地面那种腾空漂浮的感觉。 玫娜笑着与她击掌，“你真的很厉害，陈岩！” 莉莉则早就早中途就放弃，看到她下来有些担忧地问，“没事吧？”陈岩笑着摇摇头，回味着刚刚爬到顶端时的感觉。 兰斯早已经下来了。他走过来，对陈岩说：“拿掉安全绳，再来一遍。” 第三十七章 所有人都一愣。让这群菜鸟，哦不，是这只菜鸟拿掉安全绳，恐怕不是个友好的决定。教官挠挠头，训练这群研究员，让他们累点没什么，大不了起不了床。可是如果没有安全措施，出了人命就不是那个性质了。 可是对面是兰斯上校，他又不敢表达自己的意见。 陈岩只是愣了一下，就开始解安全绳。莉莉拦住她，罕见的愤怒，“兰斯上校，我们是研究员，仍然是归属科学院的。您恐怕没有权利命令我们冒生命危险动作。” 兰斯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转向陈岩，“她可以的。你为什么要为别人设限？她能够做到的明明不止这些。” 这话听得陈岩莫名眼眶一热，莉莉喜怒难辨地盯着兰斯看了一会儿，放开了拦着陈岩的手。 陈岩走到墙下，在这里几乎连仰头也看不清最高处的尽头。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将两手紧紧握拳再松开，开始这段艰难的旅程。此时所有地面上的研究员都愣愣地看着她的动作。 玫娜小声地在兰斯耳边说道，“头儿，陈岩真的已经可以独自完成？她不会有事吧。” 兰斯的眼神近乎温柔，“有我在，她不会有事。” 陈岩谨记刚学会的用力方式，让全身肌肉能够轮流休息。她上升的速度虽然慢，却很稳。忽然踩到了一块斜面向外的楔形岩石，脚下一滑，引得下面一片惊呼，莉莉的声音尤其明显，“陈岩！” 她立刻绷紧双臂力量，这一刻陈岩奇异地感受到了刚刚兰斯只用两只手臂就撑住了两人重量的感觉。仿佛这时的手臂才完全属于自己，每一块肌肉都听从大脑指挥。 玫娜在下面分明看到，陈岩脚下打滑的时候，他们头儿身形微动，如果不是眼力极好的人是察觉不到的。然后她的嘴就张成了“o”型，因为陈岩不到没有掉下来，还把自己吊在空中。这个动作实在是太高难度了，对于陈岩那种身上没有二两肉的人来说。 “瞧，她学的很快”，兰斯说道，像是说给其他人听，又像是自言自语。玫娜却从里面听出了某种自豪，就像是在说：看吧，我就说她可以。 经过这里小插曲，陈岩更加小心。一步一步稳稳地到达了最高处。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在没有安全绳、没人帮助的情况下完成了，不顾形象地骑在墙头，冲着下面发出兴奋的呐喊。 其余的研究员纷纷鼓起掌来，为他们中间能有一个这样厉害的人而骄傲——谁说科学院的都是菜鸟，这不就有一个不是！ 只有莉莉仍然对兰斯面色不善，“幸好她没事，要不然——”要不然什么，她也没说。兰斯根本就没有将这番威胁放在眼里。 经过一天的训练，陈岩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浑身散了架。不管动哪里，都逃不掉那酸爽的感觉，除了动脑。她瘫在床上什么也不想干，只是大脑还忍不住转动起来。 莉莉跟她的情况也差不过，高冷的女神终于也不顾形象地趴在床上。陈岩忍不住想逗她几句，张了张嘴，又觉得连腮帮子都酸，只好作罢。 虽然说训练期间所有研究项目暂时搁置，但是陈岩还是很关心兰斯那边的进度，犹豫了很久，艰难地抬起手在通讯仪上发了一句话：兰斯上校，请问巨兽的大脑种类收集的进展如何？ 很快，那边就回复：已经集齐。 陈岩激动地想坐起来，然后又被腹部酸麻的肌肉扯了后腿，倒回床上发出咚的一声。旁边的莉莉听到，勉强抬起头向这边看了一眼，没什么异常便又把脸埋回枕头里。 陈岩：那我可不可以…… 兰斯：不可以。 兰斯：必须完成体能训练，再开始项目。 陈岩：我不是要去办公室，只是想先看看它们的数据怎么样，能不能用。也许是兰斯在通讯仪的那头体会到了她哀求的心情，过了一会儿，一组数据传了过来。 由于通讯仪显示的有限，这个还是四级机密项目，陈岩只能趁着莉莉没看这边的时候稍微看了一下，还得时刻留意莉莉的动静，搞得心也很累。 大致看过了一遍，确认这些样本都没有受到脑损伤，她就关闭并删除了数据，瞬间进入梦乡。 体能测试每周进行一次，如果能够通过，就可以进入半封闭的训练第二阶段——半天格斗训练，其他时间可以进行项目研究工作。 陈岩向教官了解了体能测试的各项指标，在训练到第四周的时候，报名参加了体能测试。 其实报名的人很多，只不多大多都是“试试看”，每次通过的人都很少，女性就更少。于是，陈岩成为了第一个通过体能测试的女性研究员。 走出训练场地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简直是经过了魔鬼一般的训练。但是身体变化也是明显的。洗澡的时候，面对镜子中的自己，陈岩都不敢相信她有朝一日能够具有这样紧致而富于力量的身体，紧致的手臂，平坦的腹部隐约可见肌肉的线条，整个人透出一种风姿飒爽的干练和敏捷。 走在外面，她觉得自己就连走路都是脚下生风的。另一个好处是，她的大脑能够持续思考的时间更持久，注意力集中时间更长。 虽然她迫不及待地想去实验室继续研究，但是一走出训练场就见到列队欢迎的一群人——伊洛熟络地一挥手，“走，庆祝你通过体能测试，不醉不归！” 奎恩也在后面呵呵地笑着，见陈岩看过来，解释道，“我今天正好可以休息。” 陈岩还是有些迟疑，她实在是等不及要去采集数据了。玫娜知道她在想什么，径直走上来拉起她就走，“好啦，不差这一天，要知道，他们可是对你的能力毫不怀疑呢。我们打赌，你能不能通过测试，结果你猜，怎么着？” 玫娜极少卖关子，陈岩不由觉得好笑，配合地问，“怎么？” “结果所有人都赌你能通过，连局都没开得了！”玫娜夸张地叹气，似乎觉得很惋惜。 原来他们对自己都这样有信心，说不感动是假的。但是陈岩从小对与人交往的感情方面就极为迟钝，就像隔了一层冰霜，非得需要时间将那层冰霜捂化了，她才能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人家的热情。 就像此刻，陈岩也应景地露出了感动的微笑，感情上却慢半拍。她知道自己是“感动”的。也认为无论从感性方面还是理性方面，自己都应该“感动”的，只是还没有那种打从心底箱内而外地迸发的感情罢了。 庆祝的地点还是上次为奎恩庆祝的酒吧，玫娜叫了许多啤酒，在吧台上摆成一长排。奎恩和阿道夫拼起酒来，伊洛在旁边见缝插针地做解说，不过陈岩觉得他就是唯恐这俩人喝不多。兰斯上校有事没有过来，让陈岩随时开着通讯仪。 这次他们没有包下酒吧，此时里面还有很多陌生人在大声地聊天，热闹得很。陈岩那迟缓的感情此刻终于到位，她看着这些打着“庆祝”旗号来酒吧放松的朋友们，终于觉得，能够有人这样真心实意地替你高兴，真的是一件很温暖的事情。 陈岩拉过一扎啤酒，与玫娜用力碰了一下，“干！”然后豪放地仰头一饮而尽。玫娜惊奇的眼神好像发现了新大陆，眼见着陈岩真的一口气闷到底，立刻毫不示弱地一饮而尽。 然后她拦住了陈岩又伸向啤酒的手，“你第一次喝，不要太急，会上头。”陈岩此刻觉得从喉咙到胃里，每一寸都在叫嚣着“爽”，这实在是新奇的体验，她还想再来一杯。 “你就是陈岩吗？” 这个声音里带着无法忽视的敌意，陈岩和玫娜同时看过去，只见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穿着科学院制服的女性研究员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陈岩旁边，她身后站着个军部制服的男人。 陈岩站起身，“是我。您是哪位？” 那个女研究院没有回答，而是用眼神上下扫视着她，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我叫简——听说你今天通过了体能测试，我要跟你比试。” 玫娜听到这里忍不住也站起来，“你是谁啊，就想跟她比试？她可是唯一一个通过体能测试的女性研究员！” “她当然不是唯一一个。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站在这里？”简的语调太过傲慢，玫娜眼中闪过厉色，就要上前，被陈岩拦住。陈岩仔细打量着对方，确信自己之前与这个女人不认识。 “比——试——”陈岩拉长了声调，嗤笑道：“你要比，我就得应吗？这是亚修的哪条法律规定的？” 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对方似乎有些愤怒，扭曲着表情，“陈岩，你是不敢吗？”她凑近了，直到陈岩能够看得清她棕色的瞳孔中倒映着自己的脸，用只有她们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我还以为能够进行四级项目的人有多厉害，原来只是个不敢应战的女人。” 第三十八章 陈岩眉头皱了皱眉，嘴唇微动，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有四级保密项目的？”项目的密级是不公开的，就连莉莉只是觉得她的项目是三级机密——这还是因为有兰斯这个监管者。 兰斯说过，四级机密整个亚修只有她自己。除了高层的长官，其他人不会知道。 “想知道我怎么知道的？赢了，我就告诉你。” 玫娜还要说什么，被陈岩按住。她想了想，说道：“比试可以，不过既然是你提出来的，那比赛规则就是我来定。” 简点点头：“可以。如果你赢了，我告诉你怎么知道你的项目等级。如果你输了——我就要你退出现在的项目。”她身后跟着的那个男人虽然一直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陈岩，此时用轻蔑的口吻说道，“简的各项体能测试成绩都优于你。我劝你趁早退出，你——不配研究那个项目。” 那边拼酒的两个人以及解说员伊洛已经被这边的情况吸引过来了，听到这句话阿道夫差点一拳轮上去，被其他人拦住。阿道夫十分愤怒，“你凭什么决定陈岩的项目？” 酒吧里的很多人都被这边吸引过来看热闹，甚至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地吹起了口哨。 在这种骚乱的背景下，陈岩变得面无表情，那个男人被她眼中的冰冷看得不由自主地别看眼神。陈岩没有回答男人的话，只是淡漠地对简说道：“我们这就开始吧。” 在熟识的人面前，陈岩总是一副平淡的、微笑的模样，有时候甚至随和的有点好欺负。玫娜悄悄地对阿道夫咬耳朵：“陈岩生气了。等着瞧好的吧。”阿道夫莫名其妙地看了看陈岩，一脸的困惑。 还是熟悉的那个训练场。简径直走到攀爬墙那里，“就比这个。你说规则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陈岩，她却仍然望着攀爬墙出神。跟在简身后的男人嗤笑道：“看什么呢？现在认输，不会太难看。” “规则就是，不用安全绳，坚持的时间长者获胜。”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大家议论纷纷，“这个比试法真是新鲜”，“不都是比谁最先到达终点吗？”“照这个比法儿，什么时候能结束啊？”“两个都是女人，估计很快就会坚持不住的。” 简先是一愣，看了看墙的高度，说道：“统共就这么高，怎么比坚持的时间长短？” “这个好办”，陈岩看向玫娜，“你们训练用的攀爬墙多高？” “五十米”，玫娜想了想，“但是恐怕还是不太够。”她是见识过陈岩对肌肉的熟练调用能力，觉得这对陈岩不是问题。 没想到却被别人误会了，“是不太够，简可以攀爬两个五十米不成问题。” 陈岩险些被气笑了。如果说刚刚她因为这个人对自己的四级项目出言不逊，自己生气是因为那个项目里面包含太多人冒着生命危险的努力，那么现在她终于可以确定，简找了个猪一样的队友。 “玫娜，可以借001号训练室用一下吗？我记得那个训练室高三百米。” “当然。”玫娜明白了陈岩的意思，“你是说将六个个攀爬墙接在一起，这样就有三百米的攀爬墙了。” 陈岩点点头，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那个男人，“对，我觉得三百米大概够用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三百米的攀爬墙，好像还没有人试过。大家都兴奋起来，跃跃欲试地又转移阵地到特殊任务部队的001号训练室，那架势好像要比赛的是他们似的。 玫娜效率奇高，等陈岩慢悠悠地走到地方的时候，攀爬墙已经搭建完毕了。 “哦天啊！”有人发出惊呼。因为这个攀爬墙实在是太高了，底部起于地面，最高处与训练室的顶棚相接，单单是看着就觉得眼晕。 恐高的人绝对看一眼就会放弃。可惜比赛的双方选手都没有这个症状。 陈岩换好了训练服，与简一人一边地准备好。玫娜手里拿着一个计时器，“3——2——1——开始！” 两人同时开始攀爬。 刚开始的时候还好，毕竟不高。所有人都站在地面上看着。简的速度明显比陈岩要快，并且攀爬过程中没有失误。陈岩的速度一般，每一步都要踩实了才继续向上，很快就被简落下一大截。 奎恩担忧地看着，说道：“陈岩的速度不够啊，如果被简先到达顶端，恐怕……” “不可能。”伊洛截住他的话头，“三百米的高度，即使是我们也很吃力，更不要说是研究员了。你别忘了，比赛的规则是坚持时间长的人获胜。而且这两人都是没有安全措施情况下攀爬，越高，才越能考验胆色。等着瞧吧，精彩的在后面。” 陈岩完全没有留意下面的嘀嘀咕咕。她正在努力协调全身肌肉，让它们轮流得到休息。前面的路还很长，而细胞中储存的能量是有限的，补充能量需要时间。只要给每个细胞足够的时间休息，她就能坚持更长的时间。 她的大脑里已经没有时间观念，全部经历放在使身体各部分能够轮流发力的周期计算上。 而一旁的简就没有那么淡定了。从玫娜开始计时起，她就在心里暗暗计算时间。可是到现在已经快要接近她能够坚持的最长时间了，她也的确领先陈岩一大截，但是落后的陈岩丝毫没有疲惫的迹象。 简咬咬牙，她绝对不能被这个人比下去。简停在原地，打算短暂地休息恢复体力，同时观察着陈岩的动作。 越看越心惊。陈岩的动作并不快，甚至可以说是很慢，但是她一直是匀速——就像一只蜥蜴，慢慢地但是均匀地爬动。 她的动作中仿佛不存在“休息”这个环节。 陈岩很快到达了简的高度，此刻她们已经到了第一个攀爬墙的尽头。底下的看着的人仰着脖子都算了，于是一个个的都上了看台。 平日里用于观战机甲的看台此刻也挤满了人，却是为了看两个女研究员比赛。玫娜想着上次陈岩就从这里跌下去，被兰斯上校接住，不由感慨了一下，然后发现他们的头儿居然也在人群中。 兰斯上校站在训练室的角落里，遥遥看着陈岩的方向。 又过了许久，两个人都已经到达了第二个攀爬墙的尽头。一百米了。原有一些抱着看笑话的态度的人，渐渐严肃了起来。甚至有人商量着，是不是应该采取一些防护措施，以防万一这两人体力不支掉下去。 简也是在担心这个。她从没有在没有安全绳的情况下攀爬到这个高度过，在前五十米的时候，她心里没什么恐惧的感觉，因为还存着一口一争高下的气。但是越高，体力流失的越多，恐惧感油然而生。 可是陈岩仍然是一副认真的表情，仍然在研究下一个着力点。简暗暗观察了很久，发现陈岩的表情不是装出来的——她是真的不害怕。 跟着简过来的那个男人已经站在简的下方，似乎随时准备接住不小心掉下去的简。本来玫娜也想让阿道夫过去，却收到兰斯上校的示意，于是陈岩的位置下方空荡荡的，没有人做任何防护措施。 不知怎的，简看到这幅情形，不但没有心里有底，反而觉得脚下更加发飘。 在踩到某点时，她脚下一滑，在惊呼声中掉了下去。不过并没有砸到那个准备接住她的男人身上，而是在半空中就被什么东西兜住了。 定睛一看，是一个近乎透明的网，不知什么时候架起来的，似乎早就在那里了。可是这个网距离她们很远，所以并没有被注意到。 玫娜手里掐着计时器，兴奋地喊道：“比赛结果，陈岩获胜！”周围是阵阵的叫好声，不少人都在打听这个“陈岩”是谁。 直到此刻，陈岩才从刚才仿佛入定的状态里脱离出来，耳朵中轰然涌入周围嘈杂的声音。她大梦方醒般地看了看周围，然后注意到了那个透明的网，以及奇异地看到了角落里的兰斯上校。 他遥遥地冲她点点头，陈岩却从这个简单的动作里知道了对方的意思。她觉得兰斯是在说：很好玩儿，试一试…… 如果兰斯上校知道她的理解，估计要气吐血。其实含蓄的兰斯上校想表达的意思是：做的不错。 陈岩松开手，感受自由落体的舒畅。然后在网上弹了起来，再落下，再弹起。真的是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她觉得刚刚进入胃部的酒精姗姗来迟地作用到了神经上。 军部的艾格少校今晚也不得休息，虽然兰斯说，他总是晚上不睡觉。 兰斯，艾格，陈岩，简，还有跟简在一起的男人——简的男朋友，坐在艾格少校的办公室里。由于陈岩的项目是亚修唯一一个四级项目，所以破例由艾格少校亲自过问。 “简，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得知我的项目等级了吗？” 第三十九章 不但陈岩，所有人都对简的得知途径非常好奇，或者——非常担忧，尤其是艾格少校，他因为有一次夜里被公务干扰不得安眠的脸上，挂着一对硕大的黑眼圈，配上那张严肃又担忧的脸，看上去有点滑稽。 简颇有些愿赌服输的魄力。她摘掉手腕上的通讯仪，递给艾格少校，“我在昨天晚上收到一条匿名的消息，你们自己看吧。” 陈岩也凑过去，发现那上面写着：简小姐，想知道你的哥哥加斯顿上尉的死因吗？陈岩名下的四级机密项目“脑波发生器”在执行那次营救任务时起到了关键的作用，她使用脑波发生器为加斯顿上尉制造幻境，使他攻击营救的小队，制造出背叛亚修的假象。 “查一下这条信息的发出者”，艾格少校叫来一个人，将通讯仪交给他，“可能不会那么简单，向深处挖，查出原始的发送者。” “是”，那个人接过通讯仪后直接出去，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简苦笑着对陈岩说，“我对这个信息的真实度存有怀疑，所以直接问你，是否有四级项目的事情。” 陈岩一下子明白过来，“然后我承认了。所以你相信了它的真实性。” 简痛苦地把脸埋入双手中，“对。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哥哥他会背叛亚修。这是唯一的解释。” 作为加斯顿上校唯一的亲人，军部通知了她。只不过他的死因保密，告诉简的，是表面上的原因——因为背叛而处死。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这个可怜的姑娘被蒙在鼓里，一边怀疑着，一边痛苦着。 “那么关于这条信息，你告诉过其他人吗？”艾格少校眼神锐利地盯着简，判断她话中的真实性。 “除了劳伦，我没有告诉任何人”，简指了指一直在她身旁的男人，“我是知道四级项目的，所以我没打算告之其他人，无论在证实它是否可信之前，还是之后。” “哦，这位是——”艾格少校拉长了语调，“劳伦阁下。鉴于您身着军部的制服，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您是军部的成员？” 劳伦紧张地坐直，艾伦少校是军部的最高长官，他之前还从未这样直接地面对过艾格。“是的，少校。劳伦.艾德中尉。” 这个人完全没有刚刚面对陈岩时的嚣张，此刻毕恭毕敬。 “那好，既然是我的手下，我就必须管一管了”，艾格少校点点头，慢慢地说道：“四级项目是亚修的绝对机密，当你的——”他看了一眼简，“你的女朋友告诉你这件事的时候，难道你就没想过上报吗？” 劳伦低下头，这位长官此刻散发的压力让他微微发抖。“少校，我……我想过。但是那样简的哥哥的死因很可能永远也不会被发现。”他闭了闭眼，“对不起，少校。但是如果重新来过，我可能还是不会上报。” 他说完这句话，就低着头等待长官的惩罚。良久，才听到一声轻笑，然而艾格却并没有说什么。 “四级项目并不是重点”，兰斯接口说道，“这个信息里的重点是，你哥哥的死因。” 简在兰斯说话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摄于对方的压力垂下眼睛，听到这里又猛地抬起头，“我哥哥的死因？我相信他不可能背叛亚修，这绝对不可能！” 然而她只是收到了所有人的沉默。简的表情渐渐慌乱，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难道他真的……”她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无论如何也吐不出那两个字，“你们确定吗？你们，怎么确定的？” 那透着希望的绝望眼神，让人十分不忍。陈岩转头看向艾格少校，这里有权决定的只有他。 “好啦，反正你已经知道了四级项目的事情，我就索性都告诉你好了。”艾格少校伸了个懒腰，非常不正经地说道：“我最看不得女人伤心了”。然后他画风一转，语气森然，“接下来说的，包括陈岩的四级项目，以及加斯顿上校的死因，全都不许向外透露半个字。简，以及劳伦。” 一个小时以后，简惨白着一张脸走出艾格少校的办公室。她终于知道了哥哥的死因，之前对陈岩的仇恨转移了目标，可是却更加茫然。 劳伦似乎想安慰她，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艾格在后面叫住他，“劳伦。” “少校。”他立刻转身。 艾格双手插兜，懒洋洋地靠在门边，“虽然你的行为是错误的，但是我看好你哦。女朋友，是用来疼的。” 本来静候训斥的劳伦，被鼓励得猝不及防，惊慌之下都有些结巴了，“是、是的少校！谢谢少校！” 艾格毫不在乎地挥挥手，转身关上门。 “对那条信息的追查结果出来了”，艾格用手指点着显示屏，“不出所料，查不到发出者。这条信息经过几次中转，最后查到的源头竟然是——”他看向陈岩。 “我？”陈岩条件反射地看向自己的通讯仪，“可是我的通讯仪一直没有离身啊！” “我知道这个信息不可能是你发出来的”，艾格说道，“这个人一定很熟悉亚修”。 陈岩这个晚上干了一扎啤酒，又蜘蛛似的爬了一百米的攀爬墙，现在脑子里像是一团浆糊，怎么也理不出来个头绪。“那……” “今天就到这里，该休息了。”兰斯打断了她的话，宣布今晚的讨论到此为止。“这件事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查出来的。总之，以后要更加小心。” 艾格点点头，对陈岩说：“你要小心身边的人。别瞪那么大的眼睛——并不是说每个人都有嫌疑，只要不泄露项目的信息就可以。” “哦”，话都说到这份儿上，陈岩只能点头。她确实很累了，于是也打算回去睡觉。兰斯跟艾格打过招呼后，跟在陈岩身后离开。 已经到了深夜，军部的走廊里空无一人。陈岩拧着眉头努力思索刚刚的事情，加上脑子又不大清醒，几乎忘了身后还有一个人。 “当你身处险境的时候，不知道敌人要攻击哪里”，兰斯上校在她的身后说道，“只要保护好自己的弱点，就能够保证起码的安全。” 陈岩听得眼睛一亮，她回过头去望向兰斯，“没错。如果敌人要攻击的正是我的弱点，那么防御得恰到好处。如果敌人攻击的不是我的弱点，也不会得逞。” 兰斯点点头，“所以，你只要把秘密的部分保护起来，就不需要时刻担心。”他看着陈岩瞬间炯炯有神的眼睛，笑道，“明白了？今晚应该睡得着了吧。” 原来他实在安慰自己。陈岩心中涌起一阵温暖，忽然觉得对方此刻不是那样的高不可攀。“谢谢你，兰斯上校。” 忽然一种冲动到了嗓子眼，也许是酒精的余力，让她不假思索地问道：“上校，请问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关照？” 开了个头，接下里的就顺利多了，仿佛她之前已经演练过一遍似的：“您指定我来维修小队的机甲和武器，然后又征用我作为随队的技术员；关于这一点我可以理解为是因为我在机缘巧合之下，与您的小队合作过。但是在我提出那个匪夷所思的研究巨兽大脑的想法时，又支持我并提供运输条件。您就不怕我到最后什么成果都没有，到最后这个项目沦为科学院的笑柄吗？” 兰斯忍不住笑出声音，在军部空荡荡的走廊里稍微带了一点回音，带着蛊惑的味道，“然后呢？你那个时候害怕过吗？” 陈岩摇了摇头：“也许最后会沦为笑柄，但是我不会怕。现在的科学院已经将研究搞得小心又功利，早已经忘掉了他们的初衷。成功是前进，失败也是前进，向前走的每一步都算数。” “我也不会。”兰斯温柔地说，“而且……你最后成功了。陈岩，你成功了。” 陈岩呆呆地愣了一会儿，点头，“对，我成功了。可是——上校，我问的明明不是这个问题。” 兰斯这会儿确定陈岩可能真的被酒精麻痹了大脑，不然依照她平时的内敛和沉稳，是不可能问出这个问题的。 他忽然就不想再压抑自己的感情了，在这个夜里，在这个安静的地方。“你问我，为什么对你这样关照？” 陈岩点点头，眼睛直直地望着他。似乎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 “你之前也问过我”，看到她露出疑惑的表情，兰斯暗暗发笑，平时可见不到这样的陈岩，“虽然你不记得了，但是我记得。因为我——对你着迷了，陈岩。” 陈岩被这句话定在原地。表面上风平浪静，可是脑子里却像是一团烟花忽然炸开，霎时间各个神经都迸出五颜六色的花火。 这句话带着莫名的熟悉感。她拼命回想，却淹没在流光溢彩的河流中，沉溺其中，不想挣扎。 一片阴影落下，兰斯上校轻轻捧起她的脸，一个吻柔柔地落在唇上。 那样甜蜜，是她从未尝过的味道。 第四十章 直到兰斯的唇离开，陈岩才眨眨眼，目光无意识地追随着那薄薄的嘴唇。 兰斯被这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尤其是陈岩还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嘴唇——就像在吃过她最喜欢的巧克力之后的回味。可是那表情落在别人眼里，怎么看怎么像是诱惑。 兰斯忍不住别看眼，不由自主地抿了抿嘴。“我送你回去吧，夜深了。” 此刻的陈岩却格外固执，“我不想回去，兰斯”，这是她第一次没有用尊称，带着自己没有察觉到的撒娇。 “已经很晚了，你明天还有训练呢”，兰斯艰难地镇压举着小白旗投降的理智，近乎哄着她，“快点回去，好好休息”。 对方直接忽略掉他的要求，这个亚修优秀的女研究员此刻抛弃了她所有的理性思维，任性地大声说道：“我要去看你的机甲！”，机甲室俨然已成为了她的游乐场，“我立刻就要去！” 她目光热切地盯着兰斯，却又保持着高贵冷艳的姿态。简直跟良辰看到玩具，又不屑一顾又暗暗期盼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实在是太异常了。兰斯硬着头皮在对方火热的目光中仔细观察，最后断定陈岩应当是醉了——那一扎啤酒后劲还挺大。 但是这样有些霸道又傲娇的陈岩，却无法让人回绝。 “好好，我带你去”，兰斯无奈地说道，“你还能走吧？这边请。” 陈岩单方面地听取了第一句话，却把后面的一句扔到银河系。她大步地走在前面，带着经过通过体能测试的英姿，看上去十分的意气风发，就像是要去炸红旅一样。 只可惜脚下的路线是诡异的s形。 兰斯苦笑着赶紧跟上，发现陈岩又或许没醉——她清楚地记得去机甲室的路，一路雄赳赳气昂昂地检阅过去，靴子踏在地面上发清脆的节奏。 在这个时间，机甲室当然更是空无一人。银色的机甲沉默地矗立在那里，厚重的感觉扑面而来。陈岩忽然安静了。 她自发地走到机甲的脚边，一屁股坐在人家的脚趾上，还招呼兰斯：“过来坐”，那架势好像到了自己的宿舍。 兰斯：……不知道她明天清醒过来会是什么表情。 等兰斯跟她并排坐下——机甲的脚很宽阔，坐两个人绰绰有余——陈岩却不再说话了。她托着腮，看着前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灯光自机甲的头顶洒下，到陈岩这里只余下点点微末的碎片，它们飘舞着落在她的睫毛上，随着每一次眨动滑落。陈岩的睫毛一点都不卷翘，相反还有些微微的下滑，当她垂着眼的时候，总带些欲语还休的意味。 兰斯看着这样的陈岩，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听到她呓语着，“为什么要有战争呢，爸爸，妈妈……巨兽就要退去了，红旅又来捣乱，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回到地面……” “会有那么一天的”，兰斯轻轻说道。 本以为陈岩不会回应，没想到她立刻认真地反问：“真的吗？” 兰斯低头看向她，这一刻他忽然无比笃定，“真的，我保证。” “你保证”，陈岩咕哝了一句，径直闭上眼靠向他的肩膀。 兰斯正襟危坐，眼睛看向前方，轻声地重复道，“我保证，陈岩”。这句话就像一个誓言，悄无声息地镌刻在时间的坐标轴上。 陈岩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脖子酸的不像话，浑身上下都是僵硬的，简直不知道该先动哪一个地方好。 一双手轻轻地扶起她的头，陈岩这才发现，她的头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着——难怪那么酸。 “没事吧？你才睡了三个小时，昨天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夜里两点了。” 是兰斯上校。陈岩脑子里迟钝地想起来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后知后觉地尴尬起来。虽然是有点喝多，但是记忆都很清晰，尤其是兰斯在走廊里吻她的那一段。 天啊。不知道艾格少校有没有在后面偷窥。陈岩呻吟一声，努力自己起来。 “还有哪里不舒服？”兰斯见他她脸色很不好，关切地问道。 他的态度转变这么快，从之前的冷漠切换到现在的关怀模式，让陈岩有些不适应，但是她很快就调整好心态。真正的勇士，要敢于直面酒后乱那个什么，况且他们俩还真没有怎么样。 “没什么，就是全身都僵了。哎呦原来在这家伙上睡了一夜”，她拍了拍已经被体温捂热的金属，“难怪这么难受，好像散了架子似的。” 而本来兰斯还觉得怕她尴尬，现在看来这位适应的还挺好的。“现在才五点，不如你回宿舍睡一会儿再来参加今天的训练。” 陈岩想了想，回去的话还得面对莉莉那个女人的拷问，于是干脆说道：“不用了，正好直接去训练场，就当晨练了。对了，格斗训练是怎么样的教程？” “格斗训练每天上午半天，从基本的开始。余下的时间，可以自由分配。”兰斯说道。 “那太好了。上校，我下午就立刻开始继续项目了。”陈岩跃跃欲试，想到脑波发生器完善之后，与巨兽的战斗就可以减到零，瞬间觉得身体灵活起来。 “我会陪着你的”，兰斯作为监管者当然要在一旁，这是一句废话。但是废话也得看谁说，兰斯说的这句话听在陈岩耳中就分外踏实。 上午的格斗训练很顺利。亚修有专门的虚拟格斗教习系统，针对不同的体力以及身体灵活程度，制定不同的训练方式。 陈岩的身体属于力量中等，灵活度比较高的，所以主要学习闪避以及攻击。 闪避动作需要先练习动作定型，一个上午下来也是大汗淋漓。陈岩回到宿舍洗了个澡，立刻迫不及待地奔向实验室。莉莉没有通过体能测试，仍在在体能训练里煎熬，中午当然也不能回宿舍。 兰斯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彼此没有多余的话，陈岩对他点了点头，在确定各个样本的类型之后，立刻戴上终端开始采集数据。 “等一下”，兰斯拦住她，“如果有任何异常，第一时间退出。不要坚持。与巨兽大脑对接是从未有过的先例，一定要小心。” 兰斯上校很少关心别人，即使关心了也不会超过十个字。于是陈岩从刚刚严肃的表情瞬时转化为微笑，露出一口小白牙，“是，上校。” 上次与巨兽大脑对接时，那有趣的感觉仍然在记忆中，她对这次的各类巨兽大脑很是好奇。 她发现不同类型的巨兽性格都是差不多的，简单直接，脑子里除了“吃”就是睡。只要解决了这两样问题，让它们做什么，它们就去做什么。 由于有了之前的采集经验，这次陈岩的速度出奇的快。可是在最后一个的时候，却遇到了困难。这一个巨兽的大脑，是一片黑暗。 也许是个已经死亡的，她想着，正要退出去的时候，忽然感觉到大量的神经活跃起来，瞬间与她对接。周围明亮得耀眼，她不得不调动起全部的精力才能应对这个大脑。 守在一旁的兰斯忽然睁开眼。刚刚陈岩的大脑数据峰值超过安全值，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情况，理论上应该立刻强制退出终端。但是她的状况看起来很正常。 兰斯决定，相信她自己的判断。 而陈岩仍然在努力对接，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秒钟，也许半个小时，她终于开始了与这个奇怪的大脑的对话。 巨兽：“你是谁？”陈岩心中暗喜，之前的巨兽都很懵懂，这是第一个有意识问对方的大脑，或许可以知道更多的信息。只是，接下来的信息结结实实地震撼了她一次。 陈岩：“我是人类。” 巨兽：“这是哪里？” 陈岩：“地球。” 巨兽：“地球？不对，我应该在斯坦星。” 陈岩：“斯坦星是哪里？” 巨兽：“家园。” 陈岩想了想，“你的家园，是斯坦星？那为什么会来到地球？” 巨兽：“有一个声音，叫我。跟着它，来到这里……” 陈岩：“地球，这里是地球。你并不是自己想来地球的？” 巨兽：“不是。这里既没有丰富的食物，环境也不舒服。想回去。” 陈岩：“知道怎么回去吗？” 巨兽：“知道，但是没有目标。” 陈岩：“是不记得斯坦星在哪里？” 巨兽：“是的”。 陈岩：“如果告诉你斯坦星的位置，你会自己回去吗？” 巨兽：“是的。” 陈岩随即连入其他的巨兽大脑。结果，它们对“斯坦星”这个地方明显表现出了喜欢、亲近、怀念等情绪。 这个地方，也许真的是它们的家。这些大型的生物们，被一种不知名的声音吸引着，来到了地球，然后就忘了回家的路。 陈岩退出终端，将自己的猜测告诉兰斯。 “……就是这样，它们是被吸引来地球的。但具体吸引它们的是什么，现在还不清楚。” 第四十一章 所以，一切都明了了。为什么地球上会忽然降临这些巨兽，为什么人类会忽然面临几乎灭顶的灾难，都是因为那种不知名的物质。 在这场灾难降临之初，有人言之凿凿，是因为对神明藐视的结果，人类自恃科技发到到无视上帝，因为遭到了天谴。 更有一些进化理论学派的人说，这是生物进化的自然结果，人类已经在地球上存在的时间太久了，是时候将空间和时间让给其他的物种了。 全tm是扯淡。它们来这里，是因为被什么东西吸引来这里。找到这个物质，设法截断，就可以解决了。 然后陈岩又苦恼地说，“可是这个东西——这个物质，它到底是什么呢？这些家伙”，她敲了敲放着大脑的玻璃器皿，“它们大多的智商都只有几岁小孩的水平，就那么一个聪明点的，它也说不明白。” 她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器皿的外罩。纤细素白的手掌下面是恐怖的脑部组织，这场景任何人看了恐怕都要不适，可兰斯却越看越觉得优雅。 “已经取得了很大的进步了。现在——你需要去吃饭，从中午工作开始，已经过去七个小时了。”兰斯说道，一边将试验台收拾了，使系统进入休眠，“但愿餐厅还有饭。” 陈岩看着兰斯有条不紊的动作，忽然觉得上校其实很居家。经他这样一说，陈岩才留意到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胃部的神经立刻被唤醒，忽然觉得饿得眼冒金星。 餐厅里的人很少，已经过了饭点了。一眼望过去大片大片的空位。陈岩打饭的时候跟兰斯分开了，虽然也很饿，但她还是更钟爱烤土豆意外的东西。 耀眼的银色头发映入眼帘，随着夏佐那欠扁的声音，“陈岩小姐，您怎么一个人在里独自用餐呢？”他夸张地说道，“兰斯那个家伙不是你的监管者吗？他将你独自扔下了，真是不负责任。” 陈岩不动声色地离他远了一点。她可不会忘了，眼下自己的项目灵感还是来源于眼前这个人。 “夏佐少校，”陈岩礼貌地点点头，“你的晚餐也这样晚吗？我还以为这个时间您应该早已经开始夜生活了呢。” 虽然理智告诉自己，应该快点离开，但是看到夏佐那个摇头晃脑的样子，就忍不住刺了两句。 “为什么我会在这个时候来这里？”夏佐作出伤心的样子，黑色的眼眸里却带着邪邪的笑意，“因为你在这里啊，我的小姐。这样问，我实在是太伤心了。” 他说着，一个滑步靠了过来，还没等陈岩有动作，兰斯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侧身插入他俩中间，高大的身影将陈岩挡在身后，“夏佐少校，请你离开。” 前进的方向上忽然出现个障碍，夏佐优雅地转身，花蝴蝶似的扑棱了一下翅膀。“这里是公共场所，我爱在哪里，就在哪里。你无权命令我，上校。” 很快排到了陈岩，她赶紧打了饭离开。夏佐那个家伙，就让兰斯去对付吧。陈岩看了看自己干瘪的身材，虽然在东方人之中，她发育的都算正常，可是在亚修这里几乎聚集了全地球的人的地方，在一堆金发碧眼、棕发蓝眼的女人里面，她就像一个发育没有完成的小女孩。 夏佐那个到处猎艳的人，怎么会几次三番地找上她，真是令人费解。也许是腻了那些成熟的女人？或者他有恋童癖…… 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以后还是离他远一点。 陈岩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她早就发现无论找的座位在哪里，兰斯上校总是会找到她。公共场合不能谈论机密项目，但是吃着吃着，陈岩却不由自主地想着今天下午得知的这个消息，叉子无意识地在牛排上戳来戳去。 “小菜鸟，你是跟这块牛排有仇吗？” “阿道夫！”自从体能训练后，陈岩已经很少见到他了，上一次还是在酒吧里庆祝她通过体能测试的时候。“你怎么也这个时候来吃晚饭？” “嗨，别提了。又有任务了……呃”忽然被兰斯看了一眼，顿时就噎住了，他挠了挠头，粗壮的手指在直愣愣的短发中穿过，与尴尬声音呼应着，“那个，回头再说，哈哈”。 然后他又对陈岩挤眉弄眼，“反正你也要一起去，早晚会知道的。” 陈岩忍住笑，点头附和，“所以你就忙着这些了？那其他人呢？” “当然都有事，有的人到现在还没吃的上晚饭呢，伊洛说，他打算用土豆干对付一顿。” 想到土豆干那奇怪的口感，陈岩皱着眉，“那怎么行，又不是在外面吃压缩饼干的时候。虽然它的味道比压缩饼干好一些……这样吧，我们吃完饭，打包一些给他们带过去。” 阿道夫面露难色，“这个，恐怕你没发打包。” “没发打包？你觉得我拿不动？”陈岩觉得莫名其妙，“鉴于我已经通过了体能测试，我觉得拿这些饭还是没问题的。” “不是的”，阿道夫急得面红耳赤，“我没那个意思，就怕他们吃的太多，而且打包食物是要额外花费的……我的补贴已经用完了。” “这算什么啊”，陈岩不禁笑了起来，拍拍阿道夫耸拉的肩膀，大概在一个女人面前承认自己囊中空空总归是一件不大好意思的事情，“我的补贴几乎都没有用，请大家吃个饭还是绰绰有余的。” 阿道夫没有被安慰，反而看上去更加垂头丧气了。 “用我的”，兰斯一直听着他俩的对话，这时忽然说道。 “啊？”陈岩反应慢了半拍，然后赶紧表态：“没事的，上校，我真的还有余额，而且跟大家也很熟……” “用我的”，兰斯再次强调道，不知怎的，陈岩嗅出了一丝危险的味道，生怕再不答应，阿道夫回去后会收到他们头儿惨无人道的训练，于是赶紧点头，“是是，用你的。” 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了安抚的口吻，还好阿道夫神经大条，压根就没意识到。这个将近两米高的壮汉还在为自己没有一毛钱的账户而惭愧。 等打包好了足量的晚餐，陈岩发现那是足足两个接近半米高的大包。 阿道夫就要上前，却被制止，“让她自己提着，就当做是体能训练了”。兰斯轻飘飘一句话，自己转身先走了。阿道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陈岩安慰他，“上校说的没错，这些重量我还是没问题的。” 当陈岩提着大包小包的晚饭到达特殊任务部队训练室的时候，收获了一大波亲切的问候，以及无数双黏在她提着食物的手上的目光。 虽然平时大家总是抱怨这里的食物千篇一律——毕竟位于地下的亚修要考虑在人造日光下成长得最茁壮的口粮，因此他们的主食总是烤土豆，但是此刻烤土豆所散发的香气也比干巴巴的人造饼干或土豆干要好得多。 更何况陈岩还带来了刚刚做好的牛排以及人造番茄酱。 一群饥渴的特种兵努力在娇小的科学院女研究员面前保持淡定，但是蠢蠢欲动的食指已经出卖了他们。 陈岩刚刚把食物摆好，“这里有……” 就见他们饿虎扑食地一拥而上，等一秒钟之后再散开的时候，那里干干净净地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叉子。”陈岩终于补充完了这句话，但是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 玫娜在一群肌肉男中居然毫不逊色，她左手抓着三个烤土豆，右手是一个牛排，也不知道在百忙之中是怎么做到把番茄酱均匀涂到三个土豆上的。 “啊，真是美味”，玫娜心满意足地吃着，边向陈岩抛了个媚眼，“谢谢你亲爱的。” 大家纷纷向陈岩道谢，反倒弄得她不太好意思，“其实这些晚餐是兰斯……” “陈岩听说你们都没吃晚饭，提议从食堂打包回来”，兰斯打断她的话，“是她亲自拎过来的。” 众人向她投以亲切的目光，好像在看衣食父母。 于是陈岩接下来的话也憋回去了，其实本来她想说，晚餐是兰斯上校破费的。她似有所觉地看向兰斯，他正在看着一份文件。 “玫娜，这次是什么任务？”让这么多人一起加班加点。 玫娜把口中的土豆嚼了嚼，咽下去，“目的地是‘遗忘坟场’，那里有我们的一个隐蔽基地，不知为什么被红旅发现了，亚修决定放弃那里，我们去接收资料、护送人员离开。但是那里周围还莫名地出现很多巨兽，让撤离的困难增大很多。” 她抹了抹嘴，压低声音，“不知道你的那个项目怎么样了……头儿说让你一起去。” “什么时候出发？” “唔，后天应该可以。那里有许多能源，我们正在准备带走能源的装备。再有一天差不多了。这事儿很急，尽快吧。” 陈岩想了想，脑波发生器已经采集完毕信号，现在需要做的工作只是将数据整理好嵌入程序中，用不了太久。 第四十二章 第二天上午照常训练。通过体能测试的研究员实在不多，每天上午训练的也就那么几个。陈岩和简经常能碰到。开始的时候简见到陈岩都是默默地低头避开，反倒是陈岩大大方方地跟她打招呼，几次下来简也就放松了。 “陈岩”，她擦着汗走进更衣室，“你那里的强度怎么样？” 陈岩换着衣服，一边说道：“还成吧，毕竟是基础的训练。”其实她觉得有些过于简单了，这些基础的很好掌握，当然在其他人面前还不能这样说。 简听了眼神暗了暗。以现在的进度她跟着还有些吃力，而陈岩看上去明显要轻松很多。“我就觉得有些吃力——看来你的体力比我要好多了”，简的性格向来如此，很有些光明磊落的样子，“大概你要不了几天就能够进入下一阶段了”。 “接下来几天我可能都不能训练了，有事要去做”，陈岩含糊着说道，“大概等我再来上课，你也完成基础训练了”。 虽然这是安慰的话，不过简还是笑着说道：“那样的话就好了。你……自己小心。”简知道陈岩是兰斯小队的技术员，大概猜到她是有任务要去执行了。 陈岩换好了衣服，比了个ok的手势，就匆匆赶去实验室。她得在今天把脑波发生器完善好，那样明天的任务就会轻松很多。 整个下午陈岩都沉浸在系统中，将之前采集的信号一一归类，她发现巨兽的脑子简单，所以语言更简单，基本上除了“吃”就是“睡”，话题围绕这两个再加上“恐惧”，就可以搞定大部分的巨兽。 哦，还有一小部分？那个也简单，只要一个“斯坦星”，就能让它们颠颠地被哄走了。 所以等她退出终端的时候，时间其实还早。 兰斯一直守在旁边，“已经好了？”虽然陈岩说过今天下午的工作很简单，他也没想到这么快。 “这个是已经完成了”，陈岩把脑波发生器上接着的设备取下，拿起它晃了晃，“明天带着去，看看效果。我觉得应该会很惊艳。” 说着，她将这个东西放进背包里，又取出冷凝枪放进去——上次它可是帮了大忙，陈岩决定以后每次执行任务都要带着。 兰斯看着她整理要带的背包，自然地伸手接过去，看了看里面，“压缩饼干不用带那么多，这次是个紧急任务，速战速决。备用电源需要装着，以防那边出现意外……” 他顿住了，发现陈岩在看着他笑，“怎么？” “唔，没怎么”，陈岩努力把笑容扯平，不过效果不怎么明显，“你这样子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每次我爸出差的时候，我妈就会在那里唠唠叨叨的。” 兰斯想起在陈岩潜意识中看到的那个温馨的家，以及温文儒雅的爸爸。她已经不记得潜意识中发生的一切，当然也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她经历的一切。所以还这样若无其事的开着玩笑。 “觉得我唠唠叨叨？”陈岩忽然觉得兰斯的微笑有点危险，赶紧抢过背包跑到实验室的另一边，“没有，啊哈哈，我怎么敢呢，能得到兰斯上校亲自提意见的殊荣，我会很珍惜的。” 似乎从那个醉酒的晚上以后，陈岩就开始跟他距离拉近了很多。兰斯喜欢这种感觉，看着陈岩嘻嘻哈哈的样子，很开心。他已经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虽然伯伦准将是他的父亲，但是总体上陪伴他的时间还没有良辰多。 陈岩很快收拾好了背包，开始没事做了。她忽然想起那个用脚趾给她当椅子的机甲，于是兴致勃勃地建议在出发前将机甲检修一遍。 机甲出发前是需要检修的，不过那都是有专业的机甲维修技术员，比如陈岩最开始的工作。她现在是兰斯小队的技术兵，也是有检修自己队机甲的资格的。 等他们到达机甲室的时候，那里要出发的机甲已经正在检修了。 陈岩看着他们在机甲上面爬上爬下，仿佛看到了之前自己的影子。她挽起袖子，加入到这些维修的人群中。 兰斯负着手站着，默默地看着陈岩检修的身影。腿边被毛茸茸的物体蹭了一下。良辰这个整个特殊任务部队的宠物，有着诸多的特权，例如它可以随便溜达，只要开着门的地方它都能进去。 现在它就溜达到了机甲室，看到主人就立刻翘着尾巴跑了过来，亲热地蹭了蹭兰斯的小腿。 兰斯低头看去，正好看到它支着一对大耳朵歪着头看自己。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来陈岩对它的评价——兔子。 于是他罕见地俯下身在它的耳朵上呼噜一把，“别说，还挺像的。” 良辰难得得到了主人的赞许，虽然它也听不懂在评价什么。但这并不妨碍它的兴奋，这条德牧立刻开始摇头晃尾地乐起来，还试图把前爪子搭到它主人的肩膀上。 一会儿陈岩从机甲上下来，立刻就被良辰发现。于是兰斯上校惨遭抛弃，它投奔向陈岩这个新的小伙伴。 陈岩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到良辰了，这个大家伙现在被养的越发油光水滑，只有那一脸憨厚看起来还不负“牧羊犬”的这个名头。 “哎，有没有想我啊？”陈岩双手抵住良辰的肩膀，免得被它涂一脸的口水。它已经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思念——即使不能舔一舔，那兴奋地吐出的舌头也在作着高难度的表情——表达着它的思念有多深。 陈岩咯咯低声笑着，跟良辰玩了一会儿，才起身同兰斯说话。而良辰一直围着她的小腿打转，就像在追着自己的尾巴咬。 “上校，其实我很希望这些机甲都用不到。”陈岩看着一个个矗立着的大家伙，轻声说道。 “很快的。”兰斯偏过头看她，“如果巨兽不与我们为敌，就不需要这些了。” 在一间科学院的的办公室里，气氛却没有这么轻松。 “来，喝茶”，伯伦准将从抽屉里又拿出了他那个招呼客人的专用茶叶。艾格少校的眼皮不由得一跳，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把茶叶冲泡好。 鉴于他的军衔，这红茶除了被他的儿子表达过嫌弃以外，其他人都表现的跟欣赏的样子。所以伯伦准将至今也不知道他的茶是如此的不受欢迎。 “伯伦准将，关于陈岩的项目被泄露的事情，我想您已经知道了。”艾格少校开门见山，“经过军部几天的排查，仍然找不到信息的发出者。加之之前的一些事，我们有理由怀疑，亚修混入了内奸。” “关于这一点，兰斯上校向我提过。对于之前的线索追查没有结果，就不必再花费精力了。”伯伦准将也喝了一口茶，手指敲了敲桌面，“我们有一些计划，不过还需艾格少校配合。” 艾格看上去极其感兴趣，隔着一张桌子，探过头去，“没问题，伯伦准将的计划，一定很有趣。” “来，边喝边聊，”伯伦准将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艾格少校动作一顿，苦着脸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我们……” “这么喜欢喝，再来一杯！”伯伦准将热情地又给他满上。 艾格少校：我们还是快点开始谈谈你的计划吧。 陈岩换上作战服，又一次踏上飞行器。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时间紧急，出发的时候外面天色还没亮。 夜空下的景色，安静而神秘，偶尔能够听到几声远处传来的巨兽的叫声，幽长而惬意。飞行器中没有人说话。透过舷窗，能够看到夜色笼罩下的地球表面。这里曾经是他们生存的地方，现在却只能从飞行器上再见到夜里的她。 随着太阳的升起，一行人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遗忘坟场。 第一只巨兽登录地球的时候，人类曾经想尽各种办法攻击，但是小型的武器根本对巨兽堪比坦克的外皮毫无办法。最后他们动用了核弹才终于将其击毙。 人类准确估量了和核弹的污染范围，却没有计算到巨兽体内的毒素。这只巨兽被核弹炸得四分五裂，体内的毒素随之污染了整片土地，方圆百里寸草不生，万物灭绝。 从此这里被当做一片废弃的土地，有在战斗中严重受损或毁坏的机甲，“处理”后就会被扔到这里来。久而久之，这里的机甲残骸堆积如山，成为名副其实的“坟场”。 然后随着红旅实力的增强，他们与亚修的对抗越来越激烈，亚修不得不建造多个隐蔽的基地以便进行秘密的研究。 遗忘坟场就是一个绝佳的地点。这里周围没有人烟，小到蟑螂大到巨兽，全都不会出现，更别提人类了。十几年前，亚修就在遗忘坟场的地下百米处建立了一个秘密基地，进行秘密能源研发。这个基地的存在只有高层的几人知晓，所以一直平安无事。 但是前一阵，忽然被红旅盯住。他们不停地派人在周围试探，基地在地面上机甲残骸的掩护下与红旅周旋，直至最近，向亚修告急，申请撤离。 第四十三章 遗忘坟场，在传说中是一个荒凉到可以闹鬼的地方。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在见到的那一刻，舱内还是一片静默，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看不到尽头的机甲残骸堆积成山，断肢残臂混在其中，在几十米高的一堆堆的“垃圾”间隙里，能看到裸露的黄色土地。自从被核弹和巨兽的毒液污染之后，这里就变成了寸草不生的巟蛮之地。 忽然伊洛指着下面的一处，异常激动，“那个——那个身体，是‘教父’的！后来它不见了，我还以为是送到其他基地服役，原来——怎么——就被扔到这里了？” “教父”，是一台蓝色机甲的名字。它是最早制造的一批机甲之一，人类就是用这批机甲拖住了巨兽的步伐，才得以有时间喘息，建造了地下城，让幸存者们成功撤入地下。 “教父”作为其中存活时间最久、经历作战次数最多的一个机甲，几乎就是亚修的一个传奇。包括伊洛陈岩等人在内的这一批年轻人，就是听着它们的作战事迹长大的。 后来同一批次的机甲有的在战争中折损殆尽，有的修修打打继续使用，有的就消失了。 没想到“教父”居然出现在这里。它到底在这躺了多久？ 回答伊洛的还是沉默。某种悲伤在蔓延，他们甚至不想再向下看，那些断肢，是不是也可能属于某个浴血奋战过的机甲？ “因为生存，”兰斯慢慢地一个一个人看过去，坚定地低声说道：“亚修需要生存。没有多余的空间放置无法参战的机甲，新的机甲出现了，也不会有多余的精力去维护不可用的机甲。” 所以就要扔掉。就像处理过期的垃圾。陈岩皱了皱眉，虽然这样说没错，但是听上去特别的残忍。 她想了想，“我想其中最根本的原因是，我们发展的太慢了。” 其他人都看向她，有人露出疑惑的表情。兰斯丢给她一个赞许的表情，“是这样的。因为我们没有能力扩展亚修的地下城面积，也没有更先进的技术更新旧式的机甲，导致它们被丢弃。如果能做到其中的任何一个，‘教父’都不会出现在这里。” 陈岩接口道：“亚修近年来一直在疲于奔命，将所有的能力都投入到对机甲的研发上，只想着如何以暴制暴，从未想过是不是可以兵不血刃地赶走巨兽。” 亚修的战略方向就像是一只被蒙住了眼睛的公牛，只顾着一味向前冲，从不想方向是否正确。 “坐稳了！”操作机甲的玫娜忽然说道，“有一只飞行巨兽，我试着躲开。大家做好准备。” “陈岩”，兰斯看向她，带着鼓励。陈岩点头，镇定地取出脑波发生器，按照之前采集的这个巨兽的脑波发出指令，手指飞速在上面按下了几个键，然后她紧张地看向窗外那只飞行巨兽。 机舱里的人仿佛变成了一个队的狐獴，全都翘首看着外面。 不过几秒钟，他们就惊奇地发现那只巨兽调转方向，远离飞行器。 “耶！”陈岩忍不住握了拳。带着嘴角的弧度看向兰斯，两人相视而笑。 舱内的其他人也很是兴奋。这意味着之后的他们的敌人名单中将划去巨兽这个名字。 之后的降落格外顺利，陈岩通过脑波发生器将这里周围的十几只巨兽一一驱逐走，片刻后这里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就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了。 “嘿小菜鸟，你、你会魔术吗？”阿道夫结结巴巴地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真笨”，玫娜打了他一下，“什么魔术，分明是那个在起作用”。她用下巴点了点脑波发生器。 “什么？嗯？”阿道夫迟钝地联系到了陈岩手里捧着的那个黑盒子，“就是它？哦，真是难以置信！” 舱内的所有人都看向这个小东西，陈岩顿时觉得手里像是碰了个滚烫的刚出锅的土豆，既想扔掉，又想藏得更深。 “今天的所有人，必须要对这件事保密。”兰斯扫过每一个人，“出于对陈岩的保护，亚修没有公布脑波发生器的项目研发者是谁。一旦她的身份暴露，会带来红旅的觊觎和追杀。所以，你们务必要守口如瓶。如果有人问起，仍然是科学院给出的解释，脑波发生器是集科学院整体之力制造的。明白吗？” 大家纷纷点头，“是”、“放心吧头儿”。今天出任务的只有兰斯小队，所以这些人都是信得过的，也因此兰斯才让陈岩使用她的脑波发生器。 依照原本的计划，由于周围的巨兽数量太多，不宜正面作战，他们要尽量做到在不惊动巨兽的情况下悄悄撤离。不过鉴于飞行器的声音，基本上这一点是做不到的。 特种兵们在应是过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真的可以做到无战争撤退了。就像已经做好了与巨兽作战的准备，现在忽然天上掉下来了个馅饼。他们的表情难掩兴奋，因为更重要的是，从今以后与巨兽的作战都可能会消失了。 飞行器缓缓降落在遗忘坟场西南偏北的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这里四周都被机甲的残骸堆围着，只有一片几十平米的地方，刚刚好够降落一架飞行器。 降落后，舱门并没有被打开从外面完全看不出这里降落了一架飞行器。但是舱内中间的一块滑板被打开，正对着下面的地面上不知何时打开的黑洞口。 搜有人都安装上滑索，依次跳了下去。虽然经过体能训练，但是陈岩第一次见这样深不见底的入口。明知道底下没有多高，她还是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玫娜早就注意到她这边，正要走过去，表示可以带着她一起下，余光瞟见他们头儿向陈岩走去，于是立刻赶在陈岩前面跃下。 陈岩：……她正想让玫娜把自己捎下去，就看到她急火火地在自己面前跳了下去，就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自己。难道她是水喝多了，急着去厕所？ “我带你下去”，兰斯上校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向她伸出手，“只是看着很深，其实是没有光线的原因。不用害怕。” “嗯，”陈岩点点头，把手放入兰斯手掌里，“我知道，没关系，我保证下次就好了。”兰斯的手掌温暖干燥，陈岩心中些许的忐忑神奇地消失不见。 兰斯握着她的手，把她向怀里一带。陈岩的身高在女性中只能算是中等，加上她偏瘦的体型，几乎就整个陷在兰斯的怀中。 感觉到兰斯的体温，陈岩脑子里“哗”地炸开一团烟花，所有的神经元都停止了传输。那一瞬间，她不记得自己身处何地，也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做了什么。 “到了。”兰斯的声音好像从远处传来，陈岩这才意识到双脚下面是坚实的土地。虽然她记得那个吻，但是也仅限于记着而已，具体的感觉都因为酒精而模糊了。虽然理智上她知道自己与兰斯的关系因为那个吻而改变，感觉却一直是滞后的。 直到刚刚的那个拥抱。 陈岩有些唾弃自己——这么一个对吻都没有感觉的人，居然对拥抱有感觉，真是难以理解。 他俩是最后两个下来的人，此刻陈岩终于看到洞口下的全貌。这里的基地为了保持隐蔽性，并没有像其他的基地那样修建可开闭的入口，而是直接在地面向下打通一个小型的通道，整个基地位于地下。 后来又在入口外的地面自然形成了一堆堆的残骸，这里也就更加隐蔽了。 这个基地的长官是麦肯中校，一个看起来严谨又干练的军人，他早就在这里等候兰斯小队的到来。看到人都到期了，麦肯中校与兰斯握了握手，向所有人点点头，“大体情况你们也知道了，这边走，边走边说。” 通向基地的路也是由一条条的隧道组成，用人造光照明。整个隧道里只有他们几人走过的声音，说话大声一点也会有回音。 “这些年研究出的主要资料都已经整理好，存储在主控电脑里，一共有5000万t的容量。现在红旅已经盯上了这里，我们不放心任何存储器，所以请求总部派出合适人选携带这些资料——这边，请诸位跟进了，这里的有的通道是陷阱，不通往任何地方。” 说话间已经到了主控电脑室，兰斯点点头，对麦肯中校说：“资料转移我们来做，你们带上其他要带走的东西，登录飞行器。然后这里会被摧毁。” 麦肯中校立刻吩咐下去，“要带走的设备都已经准备好了——等等，请问这位是？” 他指的是陈岩。陈岩的外表实在不像是一位“核心”人物，在一群特种兵中尤其显眼——显得尤其弱不禁风。就连同是女性的玫娜，看上去也比她健壮许多。 而陈岩一到这里就拿起终端开始测试主控电脑，大概看了一下资料总量、连接终端预测需要传输的时间。还没来得及与麦肯上尉打招呼。 第四十四章 “她是来携带资料的研究员。”兰斯回答道。 麦肯中校听了，满脸都是怀疑。他看着这个娇小的女研究员，“兰斯上校，鉴于这些资料都是绝密，我想我有权知道她的脑部参数，以便确保资料的安全。” 受到怀疑，也在陈岩的预料之内，毕竟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研究员被派来接收绝密资料本身就看上去不靠谱。可以想象，这些资料就是麦肯中校以及这个基地的心血，他当然有权质疑。 不过质疑是可以的，但麦肯中校的态度实在不让人愉快。自始至终，他都是面向兰斯发出疑问，而陈岩这个被质疑对象没有得到他的一个眼神。 所以陈岩也就乐得一言不发，默默继续做着她的工作。 “您当然有这个权利，麦肯中校。但是，她的脑部参数也是绝密。您知道的，虽然我的大脑参数也是绝密，但并不代表我能够知道其他大脑的绝密参数。所以关于您的这个请求，爱莫能助。” 兰斯向他微微点头，然后就转向陈岩那边。留下麦肯中校愣在原地，虽然兰斯上校的态度绝对没有问题，但他还是感觉到了其中的不屑……？ 那边，陈岩正在紧地做着传输准备。“上校，在传输期间，我不能受到任何干扰。预计需要三至五分钟，还请您帮忙。”得到兰斯的许诺后，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开始通过终端传输数据。 麦肯中校听到陈岩说出的时间，惊讶得倒抽一口气。要知道，即使是传输速度最快的电脑，这些资料也需要几个小时才能完成。如果陈岩报出的时间是真的的话……他算了算传输速度，觉得那确实算得上是绝密了。 兰斯拿起另一个终端戴上，在陈岩传输期间始终保护在她的大脑周围。旁边的特种兵习以为常地警戒在四周，保护这两个人。 外面是嘈杂的声音，有脚步声、呼和声，如论撤离的多么有序，总是会偶尔显得有些兵荒马乱。在这样的背景声音下，陈岩完全不受影响，并且速度惊人。就在第三分钟刚刚结束的时候，她就睁开眼摘下了终端。 同一时间，兰斯也脱离终端。 “传输完毕，上校。”陈岩报告道。 “立刻撤离”，兰斯对所有人说，并带着陈岩率先离开。麦肯中校这下再无异议，跟随在他们身后离开这里。 就在登上飞行器前，麦肯中校回过头去最后看了一眼。他在这个基地度过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十五年，原本以为可以更久。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扭头登上了飞行器。 将人数清点完毕后，飞行器垂直地飞离地面。在到达百米高度后引擎调转方向，载着所有人远离遗忘坟场。 基地内部已经安装好了倒计时销毁装置。销毁的时候从地面上不会看出任何异样，但是基地内部会被全部离化为粉末。 看着窗外的基地离他们越来越远，舱内所有从基地撤离出来的研究员情绪低落。他们在那里奋斗了数年，早已将那里当成了第二个家。 特种兵们不大会安慰人，唯一一个比较能体谅人的玫娜此刻正在驾驶飞行器，所以他们虽然面露同情，但是仍然没有说话。 忽然，一直走平路的飞行器一个趔趄，舱内的人没有防备，要不是有安全装置，大概会有几个人人直接从椅子上飞出去。 “怎么了，玫娜？” 陈岩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次观战的时候，飞行器驾驶员被入侵的情形。那次的飞行器就是这样不受控制。 “头儿，我们被追踪式导弹坠上了，”玫娜说道，“我正在试图甩开它们。” 麦肯中校眉头死死地皱着，“它们？不止一枚追踪式导弹？” “至少有两枚，唔，或许更多”，玫娜回答道，“看来我们的行踪被对方监控了。” 兰斯拿开安全装置，对陈岩说道，“你跟我一起，到驾驶舱。” 这是要让她跟着一起去控制飞行器。陈岩对此还有些兴奋，立刻打开安全装置进入了驾驶舱。麦肯中校在后面叫住兰斯，“上校，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协助你们。” 兰斯看了他一眼，“谢谢，我认为暂时是不需要的。” 驾驶舱内，玫娜额头沁出汗珠。看来躲避多枚追踪式导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兰斯拿起另一个备用终端戴上，皱起眉。片刻后，玫娜终于虚弱地喘了口气，“头儿，幸亏你来了。刚刚我就要顶不住了，连报警都发不出去。” 陈岩在旁边一直看着，忙问道：“发生什么了？” “就在发现导弹不久，有脑控入侵者随即入侵我的大脑。在双重攻击下，我差点挂了。”玫娜毫不在意地说道，“幸亏头儿来得快，把入侵者击退，不过他们一直在我们的飞控系统外围不肯离开，不知道怎么回事。” 兰斯示意玫娜摘下终端，“陈岩，你来代替玫娜，让她去休息一会儿。” 刚刚的那场追逐战和脑部对抗，确实让玫娜精疲力尽，她也不再推辞，将终端递给陈岩，“加油，我看好你。” 陈岩接过终端，坐到玫娜的位置。在戴上之前，她不禁看了看兰斯。追踪式导弹仍然紧紧地咬在他们飞行器的后面，兰斯要操纵飞行器躲避，要提防着脑控入侵者，还要分出神来跟她们对话——她对兰斯上校的崇拜达到史前最高峰。 “我们一起配合，先打掉那几枚导弹，再看看脑控入侵者到底想做什么。”兰斯见她看着自己，还以为陈岩是对任务目标有迷惑，于是解释道。 陈岩却把这当成了催促，点点头，立刻戴上终端。记得上一次与飞控系统对接的时候，还是经过一段时间才成功的。但是这次陈岩只觉得几乎戴上后，视野立刻就切换为飞控系统的视野。 难道她的大脑经过这一段时间的项目研究，又得到了开发？这个疑惑在看到紧追不舍的追踪式导弹后就立刻被她抛诸脑后。那三枚导弹呈三角阵势牢牢跟在后面，无论飞行器如何改变方向，都会被后面的导弹精确地复制。 兰斯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我们的飞行器有反导系统。我拦住入侵者，你试着控制反导系统击落后面的导弹。” “是”，陈岩回复道，利用飞控系统迅速采集那三枚导弹的参数，将参数导入反导系统，发射出一枚反导导弹。随即尾随在后的三角形头部的导弹被击落，发出浓厚的白烟。 还有两枚。剩下的两枚变成了一前一后的队形跟在后面。其实这个时候应该再发出两枚导弹，将它们一一击落。但是陈岩想起了刚刚采集的参数中这两枚导弹的滞后时间，或许可以利用一下。 她驾驶着飞行器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不远处的山峰，就在即将要撞上的一刻调转方向，飞行器几乎是贴着山壁向上攀升，后面的跟在前面的那枚导弹来不及改变方向，撞向山壁，发出巨大的爆炸声。 本来第二枚导弹是来得及改变方向的。但是他们的运气极好，这显然是红外追踪的跟踪式导弹，根据目标发出的热量跟踪。由于前面那枚导弹撞向山壁爆炸发生的热量太高了，与飞行器的引擎发出的热量不相上下，于是第二枚导弹判断失误，于是步了后尘——也撞向了山壁同样的位置。 终于甩掉了尾巴。陈岩长出了一口气。其实飞行器上还有三枚备用的导弹，但是能留着备用当然是最好的。 “干的漂亮”，兰斯夸赞道，“接下来让我们会一会这个一直没入得了门的脑控入侵者。陈岩，准备好了吗？” “好了，上校”。 兰斯一点点撤去保护力量，让那个入侵者以为他的抵抗减弱，力量不支。陈岩一边控制着飞行器的路线，一边凝神感受着。上次她被入侵的时候，由于太过紧张并且随后进入了潜意识，所以没有太清晰的感觉。 这次她明确地感受到了那种试探着入侵大脑的感觉，而且她大脑中有一种反抗的力量在跃跃欲试。 “暂时先不要抵抗，摸清楚对方的意图。”兰斯悄悄地向陈岩传递信息。陈岩点头，努力控制着。 那个入侵者试探了一会儿，大概觉得自己已经成功入侵了飞控系统，以及与它连接着的两个驾驶员大脑，开始长驱直入地寻找信息。 如果他知道自己以为入侵成功的，是亚修中参数为“绝密”的两个大脑，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注视下进行，大概会找个豆腐撞死。 陈岩早已将关于一切项目的资料都藏了起来，于是她就看到这个入侵者从开始的按部就班到后来的惊慌失措原地转圈，似乎很奇怪为什么要寻找的目标不见了。 他一进入飞控系统，在连接着的两个大脑之间分别试了试，就果断进入了陈岩的大脑。然后现在又表现的如此迷惑，这让陈岩有了一个猜测。 第四十五章 “上校，我有一个计划。”陈岩提议道，“这个人明显在我的大脑里找着什么东西。我想试着入侵至对方的大脑，看是否能够知道他这样做的原因。” 其实陈岩也相当没底，她只训练过如何抵抗入侵，并没有系统地训练过如何入侵他人大脑。但是如果兰斯来做这件事，那么他还要分心注意抵抗其他可能有的入侵者，一旦出现意外情况，他们的处境会很艰难。 “准许。注意自身安全。”兰斯很快回复道，似乎她提的要求，得到的都是迅速的同意。 “是，上校”。 陈岩轻轻地黏住那个入侵者的一丝意识，润物细无声地顺着它逆向回溯，很快就到达了入侵者的意识对流层。 她可以先渗透进入意识对流层，等对流层的全部都被她控制后，再进入自主意识层。但是这样会很消耗时间，如果在渗透对流层的过程中入侵者想撤出，就会发现她的动作进而作出抵抗。 还有另一个方法，就是直接入侵自主意识层。这个方法必然会遇到对方的抵抗，但是可以迅速地、高效地获取信息，不必花费额外的精力和时间。 她决定速战速决。如果采用前一种方法的话，可能时间上会来不及读取全部信息。 “如果想获取真实的记忆，最好的方法是侵入这个人的思想。只有等他的思想完全向你敞开，获取的记忆才是最全面最真实的。” 兰斯不紧不慢地继续教导着，仿佛他们不是在对付一个脑控入侵者，而是在亚修的实验室里进行训练，“你是有这个能力的，现在，试着读取他的记忆，据此制造一个让他信以为真的幻觉。” 这个人的记忆很普通。他是红旅的一员，叫萨姆。他的百分之九十的记忆都是在红旅基地发生的。陈岩为他制作了一个每天都会发生的幻境，也是每天都要进行的事情——入侵其他人的大脑。 “嘿，萨姆！今天还顺利吗？”在一个没有窗子的房间里，坐着几个与萨姆一样的、头戴终端的人。他们看起来疲惫又亢奋。这些都是红旅的脑控入侵者，他们的任务就是接到命令，入侵目标大脑。 萨姆摇了摇头，“这个目标太难了，怎么总是让我入侵这个目标——嗯，陈岩，怎么总是入侵这个大脑？没有一次成功的。” “多试几次，没准就成了呢，谁没有个精神不济的时候。哦，你可小心别把自己搭进去，哈哈。”其他几人开着他的玩笑。 也许真的被他们说中了。萨姆这次入侵格外的顺利——目标大脑周围没有那个诡异的保护力量，它只是稍作抵抗就溃不成军，被他成功入侵。萨姆简直欣喜若狂，觉得自己运气好到爆。 他一边激动地想着，一边立刻开始收集目标大脑里的信息。甚至想着一会儿退出去，是不是可以早点休息，昨晚上那个女人味道不错，或许可以再去试试…… 就在他浑然不觉的时候，陈岩悄悄地读取着他大脑内的全部信息。忽然，兰斯的声音响起，“陈岩，抓紧时间。入侵者要退出——一旦退出，他立刻就会发现自己被反入侵了。” “没问题”，陈岩回答道，同时将读取记忆改为复制记忆。入侵他人大脑的时候，读取记忆需要一边读取一边解析，无用的相关记忆就丢弃，速度较慢。 复制记忆则是一股脑地将大脑内的信息全部打包获取，这个速度因人而异，对于大脑传输速度慢的入侵者来说，复制记忆甚至可能更慢。但是陈岩的大脑在这方面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所以采用这个方法她可以在几秒钟之内就完成信息的获取。 “退出之前，处理掉这个入侵者。”兰斯的下一个命令随之而来。 处理？陈岩蒙了一下，“怎么处理？” “在幻境中杀掉他。”兰斯说道，“无论如何，这个人已经被我们反入侵了大脑，就算他安全回到红旅，赛思也不可能让他活着。” 赛思是红旅的首领，陈岩听其他人讲过。这个人的大脑简直逆天，是世界上已知的大脑数据中排名首位的。但与他的喜怒无常之程度相比，他的排名首位的大脑就相形见绌了。 当然这些都是传说，陈岩一向觉得，那样喜怒无常的人大概也是无法组建红旅的，所以他的暴虐性格可能都是人们以讹传讹。 不过既然兰斯这样说了，陈岩当然相信。可是她从未杀过人，虽然作为亚修的技术兵是有杀掉敌人的权利的。 “怎、怎么杀掉他，上校？” “在环境中制造幻觉，只要合情合理的，可以是天灾，人祸，或者其他任何的在现实中可以杀死人的场景。陈岩，你要学会幻觉杀人，你现在是红旅的目标，如果你不杀他，他们就会来杀死你。” “是的，上校，我明白。”想起书店里的胖老板，想起至今痴痴傻傻的雅恩，陈岩凝起精神。 萨姆正在无聊地想着一会儿要做的娱乐活动，一边按部就班地搬运信息，这时他的大脑收到系统发来的一级告警。 立刻打开，信息内容为：“全体人员立刻撤离，基地遭受地震。” 他立刻中断了正在进行的任务，取下终端，才发现其他人早已经跑光了。低声咒骂着，萨姆立刻丢下所有的资料向外跑去。 这里是地下，照明全靠灯光。地震一开始的时候灯光线路就损毁了，所以整个房间和外面的走廊都漆黑一片，并且摇晃的厉害。 他急急地向外跑去，在走廊里被晃动得是不是贴在墙壁上，这种失重的感觉让他觉得像是飞行器坠毁的前奏。这个念头刚一起，在一片黑暗中就听到从远处逐渐逼近的轰隆隆的巨响。 萨姆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这次真的完蛋了。 陈岩闭着眼摘下终端，从飞控系统里退出。“上校，麻烦您……暂时接管飞控。我想休息一下。” “准许。” 她杀人了。幻境中杀的人，只要那个人相信自己死了，那么他在现实中的大脑也会死亡。 想起刚刚在地震中被活埋的萨姆，陈岩胃部忍不住一阵阵地反酸。当时情况紧急，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其他的方法。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可以让他死的痛快一些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 “不必自责，其实你做的很好了。”兰斯即使在操作飞行器、同时监测入侵者时，仍然可以与她聊天，“你知道红旅是什么时候产生的吗？” 陈岩想了想，“听人说，大概是在巨兽入侵的同一时间，幸存的人类组成联盟，建立亚修地下城，红旅就是那时候建立的。它的首领是赛思，吸收了很多罪犯以及来历不明的人，在地球的另一个远离亚修的地方建立了红旅地下基地。” 兰斯继续问道：“那么你知道他们的目的吗？” “目的？”好像从未有人提过这个，人们说起红旅，都是他们的脑控入侵、争夺能源、破坏亚修基地，“他们的目的，不是与我们争夺能源吗？所以会破坏亚修的设施，入侵研究员大脑获取资料。” “这只是传播得最广泛的一种说法。”兰斯看向她，“我认为它的最终目标要比这深得多，也恐怖得多。”然后他话题一转，“等回去后，我会向高层申请，由你来解读刚刚获取的入侵者记忆。” 陈岩奇怪地问，“这个恐怕很难，这一直都是军部的权利范围。” “军部那群蠢货，跟你是不能比的”。兰斯淡定地说道。 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兰斯的脸色，陈岩确定他没有开玩笑。她很想说，自己无论从经验还是从职权上都不能与军部相比，但是却忍不住用一个抑制不住的笑容取代。 “希望你能证明我对红旅的猜想。” “那您的猜想是什么？”陈岩问道。 “如果你能够发现，就会知道那个就是。”兰斯说完这句话，就不再提关于红旅的任何话题。陈岩即使忍不住，也只好转而把注意力放向其他地方。 “那边！”陈岩忽然激动地用手指着一个方向，“那是一个巨兽的新品种，之前从没采集过。” 随着她手指的方向，兰斯看到一只巨兽，不但陈岩没有见过，就连与巨兽作战多次的特种兵们也没见到过。 “上校，可以把它带回去吗？哦——不不，还是先让我试试，能不能与它对话。”说着，陈岩拿出了脑波发生器。如果能够与它沟通的话，陈岩还是不愿意将其杀死后带回大脑的。 虽然那样能研究的更透彻，但是她就是不喜欢那种方式。 “请将飞行器控制在巨兽的三百米范围内，这是脑波发生器的有效范围。”陈岩一边摆弄着黑色盒子，一边头也不抬地对兰斯说道。 “范围已达到。” 陈岩看着近在咫尺的巨兽，拿起脑波发生器试图沟通。但是这只巨兽并不买账，它不停地试图攻击飞行器，将它当成了一块可口的食物。兰斯灵敏地控制着飞行器绕行躲避，在经历了半个小时你追我赶的游戏后，陈岩放弃了。 第四十六章 显然现有的脑波与它的都不匹配，这只巨兽显得很烦躁，沟通没有起到效果。陈岩只能很遗憾地请求他们把它的大脑带回去。 因为出行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会遇到这个意外情况，所以存放大脑的容器需要由亚修那边另派人送过来。但是这次的主要任务是带着基地人员撤离，所以只留下玫娜和阿道夫在原地等待，其余所有人仍然按原计划返回。 再三地叮嘱了他俩要注意安全之后，陈岩目送着他们走进另一个飞行器原地等待。 “不必担心。红旅的目标是基地的人员和资料，特种任务部队的人不是他们的目的，不会有危险的。”兰斯见飞行器都起飞了，陈岩还一直看向地面的方向，于是开口说道。 “我明白的，上校。”她收回目光，闷闷地说，“只是不太习惯只留下他们两个人，觉得好像我们抛弃了他俩似的。” 然而另一边，被“抛弃”的两个人明显没有这样想。 没有兰斯上校在场，玫娜不顾形象地把两条长腿架在椅子的靠背上，“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悠闲过了。” 阿道夫努力了几次，怎么也无法把目光从那双修长结实的腿上移开，含含糊糊地问道：“嗯？” 玫娜指了指外面“地面”，指了指头顶，“白天”，收回手指点了点阿道夫的肩头，“我们”，然后左右摇了摇食指，“没作战””。说着她伸了个懒腰，“多惬意啊，如果再来一杯红酒，就更像是度假了。” 阿道夫自从被玫娜点了肩头后，就面红耳赤，哼哧哼哧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等他终于酝酿好了，用堪比蚊子的声音细细地说道：“能跟你……” 偏偏玫娜没有发现他正在张嘴说话，欢快地指着天边：“看，居然还有鸟活着！” 于是阿道夫默默地咽下了剩下的话，看向她指着的方向。能跟你一起度假，是我的荣幸。 陈岩回到亚修，按照惯例将得到的入侵者脑部信息上交给军部。然后她就火急火燎地赶去了实验室。兰斯作为监管者自然跟着她一起。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明天还有格斗训练。但是一切都没有这件事紧急——脑波发生器急需批量生产，这样才能在最短时间内最大程度减少伤亡。 由于现在这个项目还属于四级机密，因此要批量制作必须要先打报告。陈岩一进入实验室就埋头写起来，将目前脑波发生器已经验证达到的效果详细描述一遍，分析批量制作需要的成本以及时间，最后言辞恳切地陈述了迫切性，再留下署名。 最后检查了一遍，发送出去。陈岩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眼角瞟到显示屏右下角的时间赫然发现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 怪不得这么累。她揉着酸疼的脖子，摇摇晃晃地起身准备回宿舍，这才发现兰斯一直在她旁边。 想到自己加班，监管者也得陪着熬夜，陈岩十分地过意不去。“上校，那个，我这就要回去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兰斯脸上毫无疲色，即使经过一整天的紧张任务，又与巨兽搏斗了几个小时。“我送你回到宿舍。” 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一前一后的两个脚步声。走着走着，陈岩忽然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但是又一时想不起来。 她偷偷看了看兰斯，发现对方走得四平八稳，目视前方。唔，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上校？” “嗯？”在夜里，兰斯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比白日里要温柔。 “我们是不是之前也走过？哦，我的意思是，就在这样的走廊里，是不是曾经我，和你，也在夜里走过？好像是的，我记得。上校你记得吗？”陈岩词不达意，结结巴巴地描述了一遍她的第六感。 她为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懊恼着，同时也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很突兀。万一是她记错了呢？ 陈岩低着头反省，冷不防地撞到了兰斯的后背。 “呃……对不起上校，”她捂着额头，天，简直像是撞上了一块铁板。 “我当然记得”，兰斯回过身来，高大的身体投下一片阴影，将陈岩整个笼罩其中，“永远也不会忘。” 看着兰斯上校灼热的目光，脑海中那个朦朦胧胧的记忆终于清晰起来。就是那次醉酒！被酒精麻痹的记忆在主人忘记的时候，会调皮地藏进某个角落，但是一旦出现，又会格外地清晰。 陈岩想起了那天她主动的蠢事，把头埋得更低了，但是不知为什么心里却升起了一片欣喜。 两人都停止了，走廊里恢复了寂静。陈岩甚至听得到兰斯的呼吸声，轻轻缓缓，却一下一下地撩拨着她的心里的一根弦，越绷越紧。 终于，兰斯轻轻向前走了一小步。陈岩觉得那灼热的呼吸直直地钻进耳朵里。那根弦终于绷到断了。 抬手攀上兰斯的肩膀，陈岩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于是在那一瞬间完美地错过了兰斯嘴角噙着的一抹得逞的笑容。 喜欢你的男人，只要你走出第一步，他会走完剩下的九十九步。 于是接下来发生了什么陈岩就不大记得了。在她攀上兰斯肩膀后，只觉得有力的手揽过她的腰，将她拉向对方。那个吻变得热烈又温柔，简直像世界上最美好的幻觉。 良久，陈岩发现自己正靠在兰斯身上，对方伸手揽过她的肩头。明明是一个温存的拥抱，陈岩却感觉到了保护的味道。 她抬起头看进对方的眼睛里，“上校，我会保护好自己。” 话音未落，那双手蓦地一紧，“我会保护你。”他认真又谨慎地说道，就像是一个誓言，“我会保护你的，陈岩。” “嗯”，她点点头，“我知道”。陈岩忽然舍不得说回去了，此刻这个安静的走廊就是她的世界。 于是那天陈岩最终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一点了。受到了来自担惊受怕地等了半宿的室友莉莉的全火力攻击，最后陈岩又告饶又赔罪，许诺陪她去逛她最喜欢的酒吧，在得到了去休息的允许。 陈岩的请求很快通过，科学院批准大量制作脑波发生器，各部门全力配合，由陈岩负责监督。 而表面上陈岩依然是一个准尉，在科学院一众的研究员中毫不起眼，免得她的身份暴露。 脑波发生器批量生产的消息传出，亚修上下兴奋不已，尤其是特种任务部队。他们的主要作战对象就是巨兽，从今以后可以大量减少与它们正面作战，意味着伤亡会降低至接近零。 而其他人则是看到了回到地面的曙光。如果巨兽可以被沟通，甚至可以被控制，那么它们就不会继续杀死人类，甚至可以避开人类的居住地。 虽然距离第二个目标还有一段距离，不过这终究是有了努力的方向。 陈岩对脑波发生器的外形结构做出了改进，将控制键单独设置成一个可佩戴式的腕表模样，执行任务的时候是需要将脑波发生器的盒子装入背包，同时戴上控制器，就可以与巨兽沟通。 在控制器上还有一个可投屏的显示器，将接收到的巨兽脑波翻译成人类的语言，投放在显示屏上。 陈岩详细地撰写了一份使用说明，与批量制作好的脑波发生器一起发放给特殊任务部队。每一个接受培训的特种兵都啧啧称奇。 先不提这个东西引起的轩然大波，陈岩在制作好脑波发生器以及说明书后，终于得以歇一歇了。为了赶时间，她这段时间几乎除了进行格斗训练就是一头扎进实验室里。因为她不能楼面，所以都是通过系统监督各个生产工序，同时还要写使用说明。忙得昏天黑地。 格斗训练的基础阶段很简单，主要是训练反应速度和力度，陈岩完成得很顺利，并且与简逐渐熟络了起来。 当初简被一条信息就蛊惑得与陈岩比试，也很后悔自己的冲动。后来发现陈岩表现的毫不在意，简越发欣赏起她来。二人又在一起训练，私底下还会互相讨论训练的重点。 玫娜他们一有空就去观看陈岩训练，偶尔还会跟她过两招，于是在教官的口中，陈岩“进步神速”。至于其他人？这些耐心有限的特种兵可就没那么友好了。 “嘿，小菜鸟，我来教教你”，阿道夫魁梧的身材往训练场中一站，以他为中心的直径十米范围内自动清场。 这些科学院的研究员们对他投来惊恐的目光，再看向陈岩又面带同情。 不过陈岩丝毫没有察觉，她正全神贯注地观察着阿道夫的动作。为了照顾她脆弱的体质，阿道夫的力度都收得很轻，特别是玫娜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监督着，生怕他一个用力把陈岩打出脑震荡。 阿道夫的风格是稳准狠，但是不快。也许是个头太大惯性也跟着变大，他的一招一式陈岩都看得很清楚，正适合她这样的新手。 第四十七章 在陈岩最初进行格斗训练时，还经常被阿道夫的一个手指头推出个跟头来。偏偏这位特种兵还不自知，对自己的力道总是很疑惑。 “玫娜，我的力气这么大吗？跟你对练的时候，怎么不觉得？”反而是玫娜经常一脚把他踹飞。 于是这个彪悍的女人抬手刷上他的头，“陈岩是研究员好吧？她从小到大都是在做研究，什么时候这样跟人打过架？” 陈岩在一旁狂点头，就听玫娜接着说道，“菜鸟一点也是正常的，你要拿出跟良辰玩的时候的一半力气，懂吗？” 陈岩：…… 阿道夫很委屈地嚷嚷：“那也太难了！比跟头儿过招都难！” 陈岩满脸黑线。拿她跟良辰比就算了，居然还拿她跟上校比！真是不明白他们的脑回路。 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她现在已经可以在阿道夫手下走上一会儿，不会被一指头推倒了。 这天的集中训练后，玫娜一群人没事的照例都过来陪陈岩过招。在训练的间隙，陈岩过去喝水，玫娜小声地跟她咬耳朵，“那个脑波发生器太好用了，我们执行了几次任务，都靠它把巨兽赶走。都没用机甲出手！陈岩，你真是我们的大救星！” 陈岩仰头灌了一大口水，拎起毛巾擦着头上的汗，“别这么说。”她眨眨眼。“我只是把自然存在东西总结了一下，加以利用而已。” 玫娜不以为然，“别说得这么轻松。科学院里那么多技术员，研究了这么多年，还不是屁都没放一个。” “可能是凑巧吧，”陈岩说道，“其实那个想法我也是突然就有的。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忽然就冒出来了这个想法。而且，还要多亏了兰斯上校。要不是他立刻就答应我的请求，或者他提出一点点的怀疑，可能我就会动摇了。” 作为监管者的兰斯上校其实就在不远处，玫娜看看距离，觉得即使他们头儿的耳朵再灵，也不可能再这个乱哄哄的训练场听到她俩的悄悄话，于是欲盖弥彰地用双手拢在陈岩耳朵旁边，“我觉得头儿很喜欢你”。 陈岩愣了愣。她一直觉得她跟兰斯上校的关系大家都知道了，现在才发现，好像只有玫娜这个八卦中的先锋嗅到了一点真相。 她不由得看向了兰斯，心想：这是你的下属自己知道的，靠能力八卦。于是她点点头，“嗯。” 玫娜没想到陈岩这样直接地承认了，反倒吃了一惊。“你知道啊？” “知道”。 好吧，看着这么淡定的当事人，玫娜忽然觉得自己的八卦消息一点都不好玩。眉毛四平八稳，跟围观者似的，让人一点八卦的欲望都没有了。 这时教官在那边要求集合，于是陈岩冲她摆了摆手走了。其他各自练习的研究员也都走了过来。 “格斗基础训练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从今天起，你们要进入下一阶段的格斗高级训练。关于这一部分，可以自由选择是否进行，因为不是强制的。” 听到这里，下面的很多人面露喜色，毕竟让这些从小就没有进行过体力训练的人再去学高级格斗技巧，似乎强人所难。 教官给他们留了一段议论的时间，才继续说道：“想继续进行高级训练的，一会儿到我这里报名，会分配给每个人相应的教官，一对一训练。” 然后陈岩觉得他扫了一眼自己，“有监管者的，由监管者充当教官。” 等他们解散后，玫娜兴奋地跑过来，“太好了陈岩，以后你就不用固定时间训练了。这样出任务就更方便了。” “嗯”，陈岩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我要去实验室了玫娜，今天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暂时不能告诉你，就这样，我先走了，拜拜”。 之前陈岩一直忙着脑波发生器的事情，现在终于告一段落。她也有时间去看看那个被自己打包的入侵者的大脑信息。 不过在这个之前，还得去吃个午饭。 她朝兰斯走去，阿道夫显然也正有此意，“今天中午的食堂据说有炭烧羊排，一个月才有一次呢。好像这是……唔……东方的做法？还要撒上一些盐和辣椒粉，还有什么，叫孜然的东西……” 玫娜很有眼色地一把捂住阿道夫的嘴把他拽走了。后者不明所以，“呜呜”地叫着被拖走，高大的身躯背影看上去竟然有些可怜。 作为目睹了这一切的陈岩，只是对阿道夫的背影表达了遗憾，就转向她的上校，“该吃午饭了。” “我知道一家餐厅，味道很不错。”兰斯一本正经地建议道。 陈岩歪了歪头，“听说今天中午的食堂有炭烧羊排，一个月才一次，很美味。” “我打赌没有那家餐厅美味。”他蓝灰色的眼眸散发出致命的诱惑，“何不去尝试一下？” 如果是其他人，估计就要被上校吸引过去了，不过陈岩与他朝夕相处，对这个有很强的免疫力，“为什么要现在就去？我记得上校您不喜欢出去用餐，麻烦又浪费时间。” “庆祝你完成训练。” “可是这只是基础的训练阶段。我还有高级格斗训练要完成。”陈岩说道。 兰斯嘴角微微勾起，带着很难察觉到的得意，“你的高级格斗由我来教。” “所以呢？” “所以那根本就不算是训练，只是一项你早晚都会掌握的技能。” 饶是知道兰斯上校讲话一向直接，陈岩也不禁到吸了口气，随后又摇头笑了笑。这才是他的风格，差点要被那些温柔掩盖过去。 兰斯所说的餐厅居然就在上次那个遇袭的书店附近。去的时候组正好路过，于是陈岩进去跟老板打了个招呼。 这个独臂的老板上次另一只胳膊也被切了下来，后来被送去治疗，据说恢复的很好。但是陈岩醒来后就忙着处理其他一桩接一桩的事，也没有去看望一下。 这会儿又来到这个书店，看到那个比上次看见时瘦了一些、但是仍然很富态的老板时，陈岩倍感亲切。 “哟，这不是陈岩准尉吗？”上次被送到亚修的医疗处接受治疗，他从别人那里知道了这个总来自己书店的女研究员叫陈岩，军衔准尉。 陈岩不满地敲了敲他的桌子，“什么准尉，还跟我文绉绉上了。”她上下看了看对方，笑着说道，“看来手臂恢复得不错，有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他抡圆了胳膊，展示它的灵活性，“哎呀恢复的可好了，就跟没事儿似的。”随着陈岩的动作，他看到了陈岩身后的兰斯。 “这位是？——哦，兰斯上校！我记得的，上次在我这，多亏了这位长官，不然陈岩你啊，就危险了。”老板的记忆力不错，他其实只在兰斯冲进书店的时候见了他，之后被送去治疗和恢复期间，接触的都是军部的人。 嗯？陈岩看向兰斯。那次的事情具体情况兰斯没有告诉她，她只知道自己是被兰斯救回去的，当时她身上有伤，那是第一次受那么重的伤，痛得昏昏沉沉。 兰斯被她用疑问的眼神看着，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正要说什么，陈岩却抢在他前面，“老板，具体的情况告诉我一下呗，就是这位兰斯上校到了之后发生的事情，我想再回顾回顾……回忆一下那天还有没有漏掉的细节。” 兰斯：…… 老板一听就严肃了起来，把自己记得的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包括兰斯如何怒发冲冠地捏碎了那个胆敢刺伤陈岩的人的脖子，以及只有丢下其他人单独先送陈岩去就医的过程。 末了，他感慨地说了一句，“这位长官真的很关心你！” 跟书店老板告别，陈岩走在路上看着兰斯笑，冰山似的上校被她看得差点红了脸，所幸与书店距离很近的餐厅拯救了兰斯上校的面皮。 此时正中午，里面的人很少。兰斯轻车熟路地找了一个位子与陈岩坐下。这是一个很小的餐厅，又开在偏僻的地方，平时想必也没多少人。餐厅的老板兼服务生，拿着一个菜单过来。 兰斯接过菜单，拿起桌上的笔勾了几下，把菜单递给陈岩，“这几个都是特色的菜，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 陈岩接过看了看，发觉那个老板一直在看着她笑，有些莫名其妙，“就这些吧——谢谢”，她把菜单递给老板，对方则又回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 “他对我笑什么？”等老板走远后，陈岩问道。她还有自知之明的，自己的长相还算不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这个老板听不到声音，所以也不怎么讲话。他招呼客人的礼貌就是笑容。”兰斯解释。 所以他从不吝惜自己的笑容。 “不过他对你笑的那么开心，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 “你是我第一个邀请到这里用餐的女孩儿。”兰斯挑了挑眉，看着陈岩说道。 真是风水轮流转，她觉得自己的脸瞬间温度飙升，可以煎鸡蛋了，尤其是那位还笑吟吟地看着她，让她的脸部皮肤有继续升温的趋势。为了转移话题，陈岩慌张地捡了一个话头：“我从没跟你说过我爸爸的事吧。” 第四十八章 转移话题？兰斯继续微笑，“没有啊。” 陈岩被笑得很不自在，在餐厅暧昧的灯光下拢了拢头发，快速地说：“我爸爸是一个考古学的教授，我小的时候经常在他的办公室玩儿。每当他休寒暑假的时候，都会领着我和妈妈去山中度假。我很喜欢那里，那是……” “那是一个山涧，你经常在那里捉虾和小鱼，你爸爸有一个山间小屋，里面还有一个老式的保险柜。” 看到陈岩张大了嘴的模样，兰斯心情大好，装模作样地想了想，“啊，你还在那里有个书桌，写作业。” 陈岩狐疑地瞪着他看了一会儿，冒出几个字：“你不会趁我不注意，入侵了我的大脑吧？” 越想约觉得是这么回事儿。这些小时候的记忆，就连莉莉她都没告诉，想知道，只能从她的记忆中直接读取。但是……她又觉得兰斯不是这样会偷偷摸摸入侵别人记忆的人，特别是自己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兰斯不会对她做这样的事情。 “你觉得呢？”兰斯看着她的表情，“就连你自己都不相信吧？” 陈岩确实不相信，但是又奇怪，急的不行，“说说，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兰斯也不逗她，说道：“就是你那次被困在潜意识里，我去救你。那里的你还是个小孩儿，就和你的父亲在山涧小屋那里度假。” “其实，我爸爸选择在那里度假，并不仅仅是因为那里的景色。他负责的一个考古项目——一个古墓，正巧就是在那座山中。他有时候会带着我一起去现场，更多的时候无论我怎么央求，都会把我独自留在小屋里不许我去。” 对于父亲，如果没有他的照片，陈岩早就已经不记得他的长相了，更多的记忆，是儿时那双宽厚的手掌，无论何时都温文儒雅的脾气，和每次妈妈责备她时将她拉到身后的背影。甚至当她看着照片，都很难将记忆中的那些感觉与照片中的这个人联系起来。 此时猝然听到不久前她还与父亲在一起的消息，第一反应居然是懊悔。如果她能够有那么一点点的记忆，能够拥有片刻与父亲重新相处的时间，哪怕是幻觉，也愿意。 “别哭”，兰斯递过来一张纸，陈岩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她接过来擦了擦，就听到兰斯说道：“你的父亲如果有灵魂，我想他应该也是欣慰的。他牺牲自己，能够换来你生命的延续，是值得的。” 陈岩抽了抽鼻子，“你连这个也知道？” “嗯，在你的潜意识里，你主动展示给我看的”。 自己怎么连这个都给人看了啊？那个时候她跟兰斯根本就不熟。难道在潜意识里他们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她愿意给他看这么隐秘的回忆？ 她狐疑地盯着兰斯，试图看出一点什么。这时候，点好的午餐端上来了。兰斯低头一笑，将她的那一份推过去，还细心地替她摆好餐具，“吃饭吧，你应该很饿了。” 确实很饿。经过一上午的训练，又跑来外面的餐厅吃午饭，还等了这么久。于是陈岩短暂地将刚刚的疑惑抛到脑后，开始在午饭的香味中埋头苦吃。 忽然兰斯的通讯器响了一声，他点开看了看，眉头皱起来，“伯伦准将叫我下午去一趟，你不要单独登录系统。” 陈岩是打算回去解读得来的入侵者脑部信息的，想了想，她说道：“我把终端的网络端掉，单机解读信息，应该可以吧？” 兰斯知道这件事她已经拖了很久了，现在好不容易得了空，肯定很想立刻就开始的。况且终端不连接网络，就算有入侵者也没办法进入她的大脑。于是点头同意，仍然叮嘱道：“在我没回来之前，不要接入网络。” “明白”，陈岩点头说道。于是饭后回到实验室，陈岩开始着手解读。做到桌子前，手摸上了终端，想了想，她又起身检查了一遍实验室的门，是关好的。 科学院实验室的门关上后会自动上锁，兰斯作为监管者拥有她实验室开门的权限，非紧急情况其他人则不能进入。 检查妥当，陈岩才重新坐回桌子前面。戴上终端，她开始读取。这个人的信息非常杂乱。一个人的大脑存储的东西其实就是他的记忆，一般小时候的、遥远时间的记忆被回忆起来的时候会非常杂乱，记忆的主人就认为自己是忘记了。 但是其实这些记忆只是因为太久没有被调用而被大脑自动放入不常用的角落里，并不是被丢弃。像陈岩这种将一个人的大脑中所有内容打包输出的情况，记忆是不应该断断续续的。 除非是被蓄意破坏。 陈岩非常仔细地从头开始解读，先是萨姆小时候的记忆。他出生和成长都在一个相对开放的西方国家中，有父母兄弟姐妹。就像很多小男孩一样，他也顽皮地上树打架，对老师看不顺眼，不顾家里人的反对高中毕业后去了一个大学。 然后大学还没毕业，巨兽就入侵地球。他从一个懵懵懂懂只知道泡妞不挂科的中二期大学生，没有过渡直接变成了孤家寡人——他的家人都在巨兽入侵中死亡，新谈的女朋友也跟他失散，估计凶多吉少。 然后他就被红旅捡走了。在巨兽的爪子下，人命如蝼蚁，只要给一个活着的地方大家都会争先恐后地去。 于是红旅就在那个时候去大街上搜罗了一堆他这样的人，无亲无故，没什么挂念；又身强力壮，头脑简单。他们一批人都被送入红旅的地下基地中，培养作为备用力量。 萨姆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能活下去，有饭吃，有地方住，还偶尔有女人可以发泄——跟地面上比，简直是天堂。他家的条件原本也不好，能够住到这样的地方其实也不错。 只是偶尔想起来曾经的兄弟姐妹、父亲母亲，和那个虽然很小却养活了全家人的农场，心里会觉得难受。但是他学会了如何把这种感觉压到心底，并且尽量少地想起来。 萨姆的记忆在进入红旅之后变得不连贯起来，不过断片儿的地方很少，所以陈岩还是得以窥见红旅的基本情况。 萨姆平日的活动范围不大，陈岩尽量将萨姆记忆中红旅的内部结构模拟出来，存入模拟器中，以后或许能够用到。 萨姆接受的命令，很多都是直接的目标，红旅会将路径直接指出，他只需要入侵指定的大脑就可以。陈岩一个个地详细看过去，发现基本上都是目标大脑都是亚修的人员，里面甚至包括那次观战时玫娜的大脑。 等她将关键的记忆解读完毕，看了看时间，发现还早着，于是又戴上终端试图看看有没有自己漏下的地方。 地毯式搜索记忆，也能见到很多有趣的细节。陈岩一边看着一边感慨，红旅的混乱私生活，大部分男人居然都是男女不忌；他们的伙食居然比亚修还好，一个月三次碳烤羊腿；没有书店餐厅，不过有很多酒吧，到了晚上就群魔乱舞；萨姆本身有点偷窥欲，经常偷墙角，或者暗搓搓地破译别人发的消息然后自己消化掉。 陈岩好奇地看他都偷听或者偷看到了什么——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还能通过别人的大脑得到偷窥的信息，这感觉真的是很奇妙。 她一条一条地看下去，忽然愣住了。 萨姆曾经在闲得慌的时候，随便破译了一个消息：陈岩，准尉，脑波发生器，可控制巨兽。 虽然早就知道亚修有内奸，可是此刻如同有一只手明明白白地揭开了那层朦胧的黑纱。 这上面明确地表示了，她研制出了脑波发生器，以及它的作用。陈岩迅速地把之前的经历过滤了一遍。知道她发明了脑波发生器的人不多，每一个都有可能。 然而其他人呢？四级机密项目也并非对所有人不可见，只要长官的级别足够，就可以随意查看。还有，对于那些黑客高手来说，也许入侵亚修的数据库也不是一件难事，之前亚修的安全系统不就被一个入侵者绕过去了么？ 一时间，陈岩几乎觉得周围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不，不对，还有兰斯。 她立刻摘下终端，第一次在通讯仪上呼叫兰斯。只等了两秒钟就被接通。 “怎么了？”听到兰斯的声音，她忽然觉得没那么害怕了。定了定神，陈岩说道：“上校，请您忙完了尽快过来——不不，我去找您吧，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兰斯似乎低头看了看时间，“我这边已经好了。立刻就过去。”然后他挂断了通讯。陈岩似乎在通讯结束之前，看到了伯伦准将的身影一闪而过。 兰斯上校下午是去了伯伦准将那里，也许他们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商量。陈岩有些懊恼自己的冲动，反正亚修的内奸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暴露了，不可能那么快杀到实验室这里来。 不到两分钟，兰斯就来到了实验室。陈岩将在那个入侵者大脑中得到的信息向兰斯重复了一遍。兰斯想了想：“这件事很重要，需要立刻向军部汇报。现在就去。” 第四十九章 听了兰斯的话，陈岩迅速收拾了资料，确定关上实验室的门后，两人就立刻赶往军部。 艾格少校听了陈岩说完，眉头也拧紧了，“看来这件事是确凿无疑了。亚修内部确实有内奸。自从上次怀疑之后，我就一直在派人查探，但是无论怎样排查，那人都没有露出马脚。” 陈岩点头，表示知道，“既然这样，说明那个人已经在亚修内潜伏了很多年，否则不会这样了无痕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红旅最近对我们频频攻击，恐怕他们还会有其他的动作。如果不就出来这个内奸，对我们以后会更不利。” 这个道理当然大家都懂。艾格少校看了兰斯一眼，对他说道：“现在陈岩已经是他们板上钉钉的目标了，并且她的大脑里有亚修最高的技术机密。作为监管者，你一定要更加小心。” 兰斯看了他一眼，“我知道。”想了想，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不用你说。” 艾格少校被他气得跳脚，眼转了转，嘿嘿笑道：“监管者要24小时都得在身边哦，但是我听说，陈岩晚上是跟你分开得吧？” 陈岩大囧。那个时候，她坚持住在宿舍是因为不舍得跟莉莉分开，毕竟自从进了亚修她就跟莉莉一起住。提议晚上仍然留在宿舍的时候，她可真的没有想到别的。毕竟其他的监管者都是跟被监管人日夜在一起的，这没什么奇怪。 可是现在两人互相表明感情后，陈岩反而别扭起来，如果再让她跟兰斯住在一起，她会觉得十分尴尬。 兰斯轻飘飘地一句话就把艾格少校堵了回去，“不关你事。反正你也没有女朋友。” “我们走”，兰斯对陈岩说道，率先走出了办公室，陈岩赶紧颠颠儿地跟上去，身后留下一串艾格少校的咒骂声。 走在外面，陈岩一想起刚刚艾格少校那精彩的脸色就忍不住吃吃地笑。兰斯见她心情很好，于是也勾起嘴角，“晚上还有事么？” 晚上？陈岩低头想了想，脑波发生器已经下发并且培训好了，剩下的就需要他们自己练习了；入侵者的大脑信息也解读完毕，还向艾格少校报告了确定有内奸的事情。好像确实没有什么需要她紧急去做了。 于是陈岩摇摇头，“没事儿了。该做的都做完了，晚上想休息一下。”她是打算回去宿舍偷个懒，早些休息的。 “那就好。我听说，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废弃的游乐场，被一个退伍的特种兵修好了，今晚上开始营业。要不要去玩一玩？” 听说？这个真不像兰斯上校的风格。不过稍稍一想，陈岩就明白了，估计是人家特意打听了，想有个约会。 想到这里她的疲惫一扫而光，“能得兰斯上校这样用心的邀请，是我的荣幸。”陈岩一本正经地说道，“谢谢您。” 刚说完，她的通讯仪就响了起来。陈岩接起来，莉莉的全息影像投射到前方，“陈岩！晚上陪我吃饭！今天要累死了！” 莉莉仍然停留在体能测试阶段，死活也过不了测试。说来也奇怪，像她这样彪悍的女人，通过这个难度不高的体能测试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可偏偏就每次都差那么一点点。 不过今天陈岩没法帮助她缓解郁闷的心情了，“抱歉啊，莉莉，我今晚有事，不能陪你吃饭了。” “什么事比陪我吃饭还重要！”莉莉似乎很生气，不，不是似乎。她刚刚训练完，头发都被汗水黏在额头上，看起来狼狈又窝火。 “呃……就是有点事，实在走不开”，陈岩干巴巴地解释道。 “陈岩，你给我等着，等着晚上回宿舍的！”莉莉怒火中烧地威胁着，挂断了电话。陈岩看向兰斯，后者回了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于是两人直奔游乐园。那是一处之前很火爆的欢乐谷，有摩天轮，过山车，海盗船，恐怖屋，甚至包括了水上乐园。 只是巨兽到达地球之后，人类纷纷躲入底下，这里就再也没有人气了，留下孤单的摩天轮俯视着整个游乐场，这里再也没有欢声笑语，只是一片死寂。 没想到还能有重新焕发生机的一天，而这个，还要感谢陈岩制作的脑波发生器。巨兽被远远地驱逐走了，除了一些最初被破坏的娱乐设施，大部分都是完好的。所以基本不用大修，就可以重新投入使用了。 虽然人类对巨兽仍然抱有恐惧，但还是抵挡不住地面的诱惑。这里今天就迎来了第一批游客。 陈岩一进入这里，发现这里几乎与记忆中的游乐园重叠。那边打气枪赢娃娃的摊子前，一如即玩地围着很多人。远处摩天轮闪烁着彩色的光，鬼屋门前仍然是那个曾经把小陈岩吓哭的鬼雕塑。 “这个，我第一次上去，下来的时候腿都软了”，陈岩指着过山车给兰斯看，想当年她还算是勇敢的一个，一同上去的小伙伴下来的时候泪流满面了都。 谁知兰斯看向那个过山车，此时恰好有一辆从最高度转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圈儿，那上面的人应该是在地下憋的太久了，一个个嚎叫得十分卖力。兰斯站着不动，连头都没有偏一下，只有眼珠随着那车转了一圈，听到鬼哭狼嚎的声音，眼里流出不屑的目光。 似乎在说：这个也能吓唬人？哪个飞行器的路线不比这个刺激。 陈岩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干脆拉着兰斯直接去过山车售票处排队。她发誓要让兰斯体验一把刺激的快乐。 由于大部分人还不敢这样贸贸然地跑到地面上来，所以排队出根本就没几个人。陈岩喜滋滋地买了票，拉着兰斯坐到过山车的第一排。据说这一排在过山车翻转的时候，因为前面没有挡着的，能够看到最刺激的景色。 当初她不敢，坐在中间排，现在有兰斯在，她才不怕了呢。很快，过山车缓缓启动，慢慢地、咔哒咔哒地爬上第一个高点。 随着过山车的爬高，陈岩有机会欣赏到了地面的夜景。虽然游乐场以外是一片漆黑，不过场地以内还是灯火通明的。真不知道这个经营者是怎么弄来的这么多电力，能支撑整个场地。 即使是这样的灯光，依然遮不住他们头顶的星空。陈岩仰起头，身体随着过山车的爬升，感觉到自己在一点点地接近那些闪闪的星光。 “这样的夜晚真的很美好。”陈岩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兰斯侧过头看向她。他的眸子映着远处的灯光，好像刚刚天空中的星星落入其中。陈岩不知不觉被吸引其中。 “你的眼睛，好像整个星空。”陈岩喃喃地说着，落入兰斯耳中，他眸色一深，正要说什么，过山车忽然失重地朝下冲去。 由于陈岩是一直在看着他的眼睛，在失重的瞬间人的大脑会因为身体机能而出现一瞬间的空白，什么都不会想。 所以在那一瞬间，陈岩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 直到走下过山车，她的腿还有些软。兰斯关切地问：“没事吧？要不去那边歇一歇？” 陈岩点点头，扶着兰斯的手臂慢慢走到一旁的休息位上。旁边的人对于这种从过山车上走下时的模样已经习以为常，纷纷投来同情的眼光。 休息了一会儿，陈岩觉得好多了，起码腿不软了。其实她出现这个“很怂”的反应，不是因为过山车，而是因为兰斯。 刚刚在失重的那一刻，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但是眼睛还一直看着对方。然后她发现，兰斯的表情很狰狞。像是恐惧，又像是安详，复杂又陌生，简直不像是她认识的那个兰斯上校。 那种表情，绝对不会出现在他的脸上。事实上，那种表情不应该出现在任何人脸上，那么复杂又奇怪，除非这个人当时的心情就是这样矛盾。 兰斯上校一向是淡定的，陈岩觉得就算是哪天降临地球的不是巨兽而是彗星，地球就快要完蛋了，兰斯都不会露出那种表情。 所以真的很奇怪。 第六感的原理至今科学家都没有弄懂，但是无数的事例证明了它有多么准确。 就像此刻，陈岩的第六感就出现了。 走过时周围人看向他俩时的笑意，窄路上遇到互相的避让，维持秩序的人工人员，走过的一对对情侣。太真实了，就像真的一样。 但是她脑子里有个声音——这不是真的。 她看着身边的兰斯上校，觉得他的表情越发僵硬。周围的人就像是设定好的程序，一个个定时定点地执行。 温暖的夜晚，陈岩硬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就连包裹在衣服里面的皮肤都不能幸免。她无端地微微发抖，让兰斯很奇怪。 “你冷吗？”他说着就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替她披上。“不然这就回去吧。” “不用”，她低头笑了笑。如果这里是真实的，那她自然是还要继续玩下去；如果这里是幻觉，那么即使回去亚修地下，也仍然走不出去。 第五十章 入侵者会制造幻觉。其实这个原理很简单，入侵的人读取了这个大脑的记忆，根据记忆中的信息来营造幻觉。比如他读取了陈岩记忆中与兰斯相处的一些场景，再读取她小时候去游乐场的场景，就可以将它们组合在一起，制造出“兰斯提议并带着陈岩去游乐场”的眼下情形。 可是……陈岩看了看坐在她身边的兰斯，他看起来很正常，如果不是过山车上那一瞬间的表情失控，她是不会怀疑的。因为入侵者制造的幻觉有一个特点，他必须根据得到的记忆中的信息，有什么，才能制造出什么。 而陈岩的记忆中，没有兰斯坐过山车的经历，因此也就无从制造他在过山车上时应有的表情。那一刻兰斯奇怪的表情，很可能是陈岩自己的真实情感——又兴奋，又恐惧。 但是在这样的情感发生在兰斯身上就很奇怪了。虽然不苟言笑的上校在她面前会稍微活跃一些，但是也不会露出那样奇怪的样子。 问题是，眼下如果自己的大脑真的被入侵了，也不知道入侵者已经读取了多少信息。一般的入侵者会像陈岩那样，读取少部分以及神不知鬼不觉地制造一个让对方该放松警惕的幻觉，等对方的神经都放松后，才开始大摇大摆地入侵。 她不禁暗自里绷紧了神经，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你现在正处在幻觉里。这样入侵者才不能读取她更多的记忆。 曾经兰斯在脑控入侵培训时说过，如果发现自己处于幻觉中，那么走出幻觉的唯一办法就是找到这里与现实中不同的地方，不合常理的地方。找到了，才能够从幻觉中走出来。 但是经过刚刚的观察，她没有发现任何不合理的地方。这座游乐场，在她的记忆中一直就存在，确实在亚修地面上；而周围的陌生人看上去也很正常，况且这个入侵者放入这么多陌生人，恐怕就是在提防她找到出口。 唯一熟悉的人只有兰斯，不过迄今为止没有发现破绽。 兰斯见她休息了一下，脸色已经好多了，于是提议道：“我们能出来的时间不多，你还想玩什么项目，顺带一起吧。” 陈岩抬头看了看兰斯，他眼里似乎有不易察觉的宠溺，让她瞬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眼中一酸。即使是幻觉，她的心中也升起了一种不愿意出去的希望。随即悚然一惊，也许这就是大部分的入侵者的伎俩，让人即使察觉了，也像沉溺于毒品一样不愿脱离。 想了想，她随手一指，“不如去那个鬼屋吧，小时候一直想去，总也没有人陪我。” “那这次就去，我陪你。”兰斯轻轻说道。陈岩听在耳朵里，只是笑了笑，率先朝鬼屋走了过去。 那里比过山车的人还要少，根本不用排队。门口的工作人员发了两只手环给他俩，笑眯眯地解释道：“由于里面线路曲折，以防游客走失，请您戴上手环。它有定位和报警功能，如果有需要可以按下按钮。” 陈岩低头看去，手环的左右侧分别有两个与手环平面平齐的按钮，可以按得凹进去，防止使用者误触碰。按钮上面标注着按钮的功能，左边的是定位，右面的是报警。 “如果失灵了怎么办呢？”陈岩问道。 不等工作人员解释，兰斯就立刻说道：“放心，有我在，你用不到那两个按钮。”说完，他率先走了进去。 陈岩随后进入，在心里冷笑。她问那句话，是想从工作人员的回答或者表情中找出破绽，如果能够得到不合常理的回答自然最好，不能的话也可以看看幻觉里这些人的反应。没想到兰斯直接抢着回答了，根本就不给她观察的机会。 只能静观其变了。 游乐场的鬼屋大体上都差不多，有机械装神弄鬼的，有人类扮成鬼吓人的。在陈岩的印象中，地球上没有巨兽的时候，据说游乐场的鬼屋总是有小女孩们的惊声尖叫，她们的男朋友们则负责赶走“鬼”，充当一回护花使者。 不过人类经过大变动躲入地下之后，似乎女孩们都彪悍了许多。就比如玫娜这种，加入特殊任务部队的女性特种兵不在少数；还有简这样体质稍弱的科学院研究员，都能够通过体能测试，学习格斗技巧。 说起来，她自己似乎也跟原来不一样了。鬼屋里面光线很暗，这种暗并不是说光的强弱，而是里面都用一些奇怪颜色光照明，惨淡的绿色就不用说了，还有奇怪的暗红色，少有人用的深蓝色、深紫色。 在这样灯光的映射下，就算是正常的东西看上去也瘆得慌，尤其是还搭配了惊悚的音乐。 可是陈岩丝毫没有留意，她还在兀自地走着神。兰斯本来在前面带路顺带“趟雷”，可后来发现陈岩根本就不需要。 “是不是对这里不感兴趣？”兰斯问着，“不感兴趣的话，我们就快点走出去，去下一个。” 鬼屋的路线一般都有几个岔路，有的岔路需要的时间比较长，有的就是一通到底直接出去的。听到兰斯的话，陈岩才回过神来，“哦，没有，这里挺好玩的，我要好好看看。”她想，多观察，总会发现不对的地方。 兰斯好脾气地笑笑，“好，那就认真走走。”这样的兰斯透着一股子诡异，不能说他哪里错了，但就是浑身不对劲。 于是他俩这才算是开始正视鬼屋里面乱七八糟的道具，以及时不时冒出来的人。 这个幻觉里的鬼屋里的道具仍然跟之前的一样，看上去有些与现在的科技脱节。陈岩心中一动，在下一个扮鬼的工作人员跳出来的时候，她忽然冲上前扯住那个人身上披着的白色的飘逸长袍，质问道：“这里的设施为什么这样落后，跟十年前的一样！” 因为她刚刚发觉，这里的所有道具和场景，都是她记忆中的那些，或是从给其他人那里听到的，或是从网上见过的。按理说人类现在的科技比之十年之前不知进步了多少倍，这里不可能还是这么古老。 但这不能直接认定为不合理。她需要从工作人员口中确认这个“不合理”，才能使这个幻觉坍塌。 那个工作人员没想到居然有这么不合常理出牌的游客，反倒被吓得结结巴巴：“小、小姐，这里的东西都、都是稍微经过维修就使用了，我们老板是想早些开业，早、早些赚钱。之后的那些道具，会、会跟上的，可以逐步添加。” 陈岩皱着眉头，没想到对方回答的这么顺溜。她慢慢松开手，那人赶紧抢救回自己的工作服，陪着笑，“如果您有什么新想法或建议，欢迎留言，我们会根据您的建议进行改进的。” 简直就跟真的一样。陈岩知道这次是不行了，于是半开玩笑地问兰斯：“你说呢，上校？” 兰斯十分配合，仿佛他今天就是专程陪着陈岩出来玩儿的，一切随着她的心意，“刚刚路过了一个意见簿，不如从这里出去后，我们就去那里提意见。”顿了顿，他补充道，“等这里改好了，我们再来玩一次。” 那个工作人员悄悄退了回去，伪装成一个被单，不再说话。陈岩可有可无地点点头，心说，再来一次？想得美，那我得还在这个幻觉里才行。 他们继续向前走，之后的一些机械道具隔三差五的忽然蹦出来，有忽然坐起来的僵尸，有飘飘忽忽的泛着绿光的排位，有七窍流血的吸血鬼，还有身上缠着绷带、脸部溃烂的护士小姐。 每一个都能在记忆中找到，陈岩渐渐觉得无聊了起来。不过刚刚说过的话还是要遵守的，他们挑了一个最曲折的路线，一步步玩过去。 走着走着，他们面前出现一个岔路，左边是平坦的路面，只不过两侧挂满了蜘蛛，上面布满了蜘蛛网；右边则是一个下坡路，与之前到处都是奇怪色调的灯光照明相比，这个小坡路黑漆漆的，一点光亮都没有，让人怀疑这里是不是废弃的一个通道，却被鬼屋不小心纳入路线中了。 陈岩瞬时就对这个黑漆漆的路提起了兴趣，兰斯却说：“走左边吧。” “为什么？”陈岩看过去，“你觉得右边不好吗？” 兰斯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道：“右边……没关系，你想走哪里就走哪里，反正今天是出来玩的。” 陈岩心中一声冷笑，率先迈开腿向有右边的下坡走去。开始的时候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陈岩摸索着墙壁一步步下去，兰斯也跟她差不多。走了一会儿，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她勉强能看到一点轮廓，便不再死死地扶着墙。 这个破路并不陡峭，但是陈岩觉得自己已经走了很久，却仍然没有到达底部。然后忽然脚下踩空，她摔到了一个柔软的垫子上。灯光随即亮了起来。 第五十一章 摔下的瞬间，陈岩心里是有些恐惧的。 她认为，很可能是入侵者想在幻觉中杀死她。也许对方已经读取完了她的大脑信息，她的大脑已无用处，被处理掉。 幻境中杀死一个人实在是太容易了，比如制造一个地震，突然出现一个悬崖。处于幻觉中的人一般都来不及反应现在出现这些是否合理，就在惊愕中被杀死了。 死于幻觉中的人，在现实中也会是脑死亡。但是庆幸的是，她没有被摔死。随后的灯光让她意识到，这里仍然是游乐场的鬼屋。 这次的灯光是普普通通的昏黄的灯光，就像是最老实的那种钨丝灯泡，费电，但是便宜又耐用。 猝不及防的光线让她反射性地闭起眼睛，片刻后才试探地将眼皮睁开一条缝。兰斯在一旁焦急地说道：“陈岩，你没事吧？摔到哪里没有？” 陈岩摇摇头。他们现在脚下是一大片的弹性软垫，掉下来的时候甚至她还感觉到在上面弹了弹，虽然现在还看不清楚，不过她能感觉到这个垫子很厚实。 “你呢？”她问道，“也没事吧？” “当然没事。”兰斯说着，似乎站了起来。他的身体素质要比陈岩强很多倍，适应的快也是很正常的。 陈岩呆了一会儿才慢慢把眼睛睁开，扫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立刻愣住了。这里，几乎就是她小时候，爸爸带她去过的那个古墓的翻版，几乎一模一样。 兰斯见她还愣着，关切地向她伸出手。陈岩望着面前的手，默默地拉着它起身。她打量了周围，发现刚刚掉下来的地方正好是个入口，下方坠着一个绳梯，如果想上去可以直接攀着绳梯回到地面，这里是一个类似地下室的地方，被布置成类似古墓的模样。 与她记忆中的古墓不同的是，在空间的一个角落里有个厕所……大概是为了方便游客，居然在这么隐蔽的地方还设着一个。本来走这条路的人就很少，所以这里很干净，就连厕所外面的那种老式的洗手池都是白白净净的，这么个现代化的设施与这空间整体的氛围实在是不太搭配。 兰斯对此也不太满意，他说道：“等从鬼屋出去，一定要去意见簿写上这一项，没有预警，容易造成游客受伤。” 陈岩点点头，在这里转了起来。第一眼看到这些，她还有些激动，但是转了两圈后就完全没有那个心情了。 爸爸带她去的那个古墓，里面常年弥漫着泥土的味道，空气中存在一种莫名的厚重感。每次去了，小小的陈岩都会不由自主地肃穆起来。面对那样厚重的历史感，不由自主地严肃，还总是被爸爸嘲笑，一进去就变成了小大人。 而这里完全是仿造的，那个金丝楠木的主棺是不知什么合成材料做的，角落里的铜鼎看上去轻飘飘，就连一些陪葬品似乎也是廉价的玻璃珠子。 实在是没什么意思。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这里放了货真价实的金丝楠木棺材、千斤重的铜鼎、真材实料的金银珠宝夜明珠，才是奇怪。看来制造幻觉的这个人也是很细心的。 陈岩忽然觉得在这样细心的入侵者幻觉中，自己很难走出去。那一瞬间有丝丝的绝望涌上心头。 她甩甩头，将这个想法压下心底。百密仍有一疏，况且这个入侵者是根据她的记忆制造的幻境，不可能一丁点疏漏都没有。 然后她将目光投向了角落里的厕所。并不是希望发现点什么——而是需要解决生理需要。没想到这里的幻觉这么真实，就连她中午吃饭喝多了水都记得。 于是陈岩就打了个招呼，钻到女厕所里去了。洗手的时候看着台上的镜子，长长地叹了口气，仍需努力啊。 不过……既然不能在周围的人和场景中找到破绽，那不如想想从其他的角度下手。正在思考的时候，外面传来兰斯担忧的声音，“陈岩？你没事吧？” 虽然这里的一切都是幻觉，但是陈岩还是被忽然这样温暖的兰斯感动到了，她扬起头大声回了一句，“没事，等我一下，很快就好。” 外面的兰斯应了一声。陈岩继续对着洗手池思考。这个洗手池是那种老式的，上方是水龙头，下方是白色陶瓷做的下凹型的盆状容器，中心有一个向下透水的孔。 她低头想了一会儿，眼角余光瞄到了那个透水孔，心中一动。想起了一个关于大脑视觉神经的理论——视觉盲点。 盲点的形成是进化过程中某个环节的生物， 人眼产生的视神经分布在视网膜前端，在人类进化过程中，人类后代只能在这个基础上修修补补不会再对此进行重大改动，以至于现在就是这个样子了。而最初的时候，视神经在进化的某个过程中的产物就是视觉盲点。据称乌贼的眼睛就没有盲点，因为他们祖先当时的演化方向是视神经分布在视网膜之后。 早年间，神创论批驳进化论的观点之一就是眼睛这种非常精妙的结构必然是上帝创造的，靠进化不可能产生；支持进化论的科学家找到了眼睛进化的证据，并且提出，如果是上帝创造的眼球，何必留下盲点这么一个奇怪的缺陷？完全可以像乌贼那样设计得更好。 不过究竟是什么原因而使得人类的视神经分部在视网膜的前端已经不可考证，反正当医学进化到发现这个的时候，视神经位置已经不可能改变了。 视觉盲点，简单来说就是：当一个人用两只眼睛看东西时，同一点的反射光线到达左右眼睛的视网膜上的位置不一样，即使一条光线正好在盲点，另一条光线也不会在另一只眼睛的盲点，因此我们看见的都是完整的图像。而盲点就是视网膜上没有视觉感觉细胞的那一点。 发现视觉盲点的方法就是：只用一只眼看东西，如果细心，就可以看到。遮住一只眼睛例如左眼，然后用右眼看向两个不同位置的目标中的一个，可以使一红一蓝两个颜色的圆点中的红色，前后移动头部改变眼睛和目标的距离，当到达某个特定距离时，会发现另外一个蓝色的点消失了。 任何人都存在视觉盲点，只不过盲点的距离不同而已。陈岩第一次发现自己有视觉盲点时，还是在她很小的时候。一天晚上，在洗漱时她心血来潮，用余光盯着洗手池的下水孔，结果在她起身那东西的时候，发现那个下水孔竟然不见了，洗手池下面是密封的！ 吓得她立刻弯下腰仔细看，发现下水孔又出现了。然后她还用手摸了摸，确认那个下水孔是存在的。可是等她起身后，那个下水孔又看不到了！在看不到下水孔的情况下，她居然还能摸到那个孔。 于是年幼的陈岩还没有那么唯物主义得被吓的钻进被窝，一晚上都没敢出来。 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因为视觉盲点。 但是她现在身处幻觉，看到的都不是真实的，而是入侵者在她的脑中制造的幻觉，那么视觉盲点是不是也就不会出现了？ 她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试一试。然后她捂住自己的左眼，用眼看着洗手池上的一点，余光瞄着那个下水孔，慢慢地前后移动头部改变距离。 无论距离达到多少，右眼始终都能看到下水孔，也就是说，这里没有视觉盲点！ 这个念头刚刚跳出来，陈岩就觉得眼前一黑，像是进入了一个真空的无光无声的空间。但是没有持续多久，她就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 很多陌生的声音，嘈杂得让人心情烦躁，夹杂着一种电波发射受到干扰的“滋滋啦啦”的声音，偶尔还有一些模模糊糊的似乎透过什么传来的声音。 陈岩发觉自己恍惚中好像来到了那个被她杀死的入侵者萨姆所在的红旅地下。因为房间的样式与设备看起来都像是红旅特有的。 她的耳边似乎带着耳机，从里面传来像是串台了似的对话： “信号发射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才能停啊？”似乎有人在抱怨。 “谁知道。现在地球上的怪物已经够多的了，难道以后我们都不上去了？”另一个人语气也不太好。 “唉，也不知道赛思大人是怎么想的，好好的非得发那些信号……”赛思？他不是红旅的首领吗？陈岩觉得，这段对话很可能是入侵她大脑的人，在红旅时闲来无聊偷听其他频道的谈话。 “大人的心思，我们怎么会猜得到，让做什么就做什吧。”另一个人说道，然后似乎心有不甘，嘟嘟囔囔了一句，“也就是大人，能知道用什么信号把巨兽引来地球。不过似乎引来的也太多了点……” 听到这里，陈岩一震。是红旅的首领赛思将巨兽吸引来地球的！一瞬间，许多谜题都得以解开，为什么地球几千万年在宇宙中存在，却只有现在才有巨兽降临；为什么巨兽明明觉得地球没有吃的不适合生存，还前赴后继地到来。 第五十二章 原来是有人故意的。陈岩觉得脑部的血管突突地跳着，似乎要爆开来。原来害死父母的罪魁祸首、让人类全部遁入地下的人，是红旅首领赛思。 这一刻的感情太复杂，极度的愤怒中夹杂着哀伤，让她脑中一片模糊。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了一个声音。 “她已经这样多久了？”是兰斯。 “从系统的记录来看，大概有一个小时了。”艾格少校。 兰斯：“如果是一个小时的话，说明陈岩已经发现自己大脑被入侵，正在抵抗。否则的话，一个小时足够入侵者读取完信息了。” 艾格：“对，这次真的是我们大意了。怎么样，你打算像上次一样去救她吗？” 兰斯：“不，我相信她自己能搞定。” 艾格：“这么相信她？” “我敢打赌，上校对我的信任比对您的还多，艾格少校。”陈岩捂着脑袋坐起身，发现自己正躺在军部的审讯室中，不由得脸上一黑，“艾格少校，我想我可以证明自己没有背叛你们。” 艾格笑眯眯地解释道：“不，陈岩你别误会。把你弄来这里可不是我的主意。”说着他瞟了兰斯一眼，“还不是人家怕你出什么意外，才找我的帮助。” 原来是兰斯送她过来的。想起幻觉中发生的一切，那个时候她觉得只有在幻觉中兰斯上校才可能出现如此温暖的时候。 兰斯轻咳一声，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岩摇摇头，“都没有，我觉得还好。” 艾格在一旁凉凉地说道：“你们要是视力还没有问题，能看得到我这个大活人，现在是不是应该先讨论一下关于入侵者的问题。” 这次的入侵者来得真是莫名其妙。由于没有监管者兰斯在场，所以陈岩在解读信息时压根就没有连入网络。而脑控入侵者是必须通过网络才能从外面进入到亚修内部。 陈岩将情况讲了一遍，自己也很纳闷，“难道单机都不行了？如果红旅连单机的终端都能入侵，那他们……”说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颤。那他们所掌握的技术要远远超出亚修，恐怕接下来拥有如此先进技术的红旅会对亚修展开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先不要着急下结论”，兰斯皱了皱眉眉头，想了想说道：“假设红旅已经可以自如地入侵单机的终端，那么他们一定早就会大规模地开始窃取和摧毁亚修的资料。但是显然他们没有这样做，那么一定是有原因的。走，去你的实验室再看看。你能走吗？” 陈岩点点头。虽然在幻觉中很累，但是她的身体没有受到什么损伤。于是三人立刻前往科学院中陈岩的实验室。在她被兰斯发现异常后，这里已经派人守住了，在之后再没有人能接近这里。 走在前面的兰斯用自己的信息打开滑门，顿了顿。“怎么了？”陈岩就在他身后，见他似乎迟疑了一下，于是问道。 “没事。”兰斯说道，又看了一眼那个门禁系统，若有所思，“先进去看看吧。” 陈岩的实验室仍然是她被兰斯带到军部时的样子。“仔细检查，看有没有哪里异常。”兰斯说道。 于是三人分头开始查看，陈岩查看到总开关的时候，心里一沉。“这里的网络开关被打开了。” 兰斯与艾格走过来，发现墙壁上的网络开关赫然被拨到了打开的位置。 “你确定那个时候网络是切断的？”艾格少校摸着下巴，问道。 “我确定。”陈岩点点头，“为了防止软件断开出现问题，我特别注意将系统物理隔离了”，她指了指墙上的开关，“就是这个开关，被我关掉了。之后我还注意确认了一遍，所以它肯定是关上的。” “这就有意思了。”艾格少校微笑了，“说明有人在你进入终端之后，又偷偷地将它打开了”，他向上抖了一下手腕，做了个抬起的动作，“然后入侵者就进入了你的大脑——他们两个人是商量好的，不然时间紧迫，根本无法在兰斯回去之前入侵完毕。” “他们现在也还是没有成功。”陈岩黑着脸，补充道。 “回是谁呢？”艾格打开通讯仪，“把陈岩实验室外面的监控调出来。” 片刻后，监控录像被传到艾格少校的通讯仪中。他直接点开，三人面前出现一片立体的监控影像。 然而直到兰斯出现在陈岩实验室的门外，监控显示外面的走廊里一直安安静静的，别说人了，就连狗都没有走过去半只。 这就奇怪了。陈岩的实验室毕竟涉及到四级机密项目，所以出于保密需求只有一个出口，如果要进入，必须从这个门进入。难道这个人，是从地面或者天花板上钻出来的？陈岩不禁看了看地面和屋顶。 这时兰斯说道：“重新再放一遍。” 于是几人又盯着那个空无一人的走廊看了许久，兰斯忽然说道：“停。倒回去五秒，重放。” 艾格听话地将录像倒退。 “这里”，兰斯暂停住，“这里的影像有瞬间的抖动。说明从这之后是剪切的。” 陈岩仔细观察，发现那里确实有轻微的震动，立体的图像震动，好像她的脚下出现了小幅度的地震似的。 艾格也点头，“确实是的。你们看这里——”他将图像倒回去，指着一个角落里的垂下的一根线，“它忽然晃了一下，也许是周围有人经过，这个人在监控之外，没有被拍到——总是这个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根线，它晃了。然后你们看这里，”他又将监控向后拉，“这里，这根线又以同样的幅度和频率晃动。说明后半段的图像是复制的前半段。” 如果不是仔细观察，根本注意不到。兰斯也点头，“所以有人偷换了监控，制造一段假的。” 陈岩想了想，“所以说这个人先是入侵了监控系统，将前面的走廊上空无一人的录像复制到后面，然后就大摇大摆地进了我的实验室，把网络连接。可是这样有个问题：第一个，他是怎么入侵亚修的监控系统的？我们的安全系统不是加强了吗？” 艾格摸了摸鼻子，“亚修的安全系统只能对付一些小虾米。下一个问题？” “第二，他是怎么进入我的实验室的？那个门禁可是需要识别生物信息的，能够进入的除了我就是兰斯上校，其他人不可能进得来。” 艾格眼前一亮，频频点头，“不错不错，你还是很聪明的，不枉兰斯教了这么多天。刚刚我已经叫人去查了，估计马上就可以有结果了。” 正说着，他的通讯里又响了起来，兰斯得意地扬扬手，点开，“怎么样，效率高吧？” “看了再说”，陈岩快速地回了他一句，赶紧凑了过去。兰斯见她小动物一样窸窸窣窣的动作，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也走过去看。 然后三人同时僵住。只见那上面写接着： 生物信息来源：陈岩。 “唔，这个结论真是有创意”，陈岩学着艾格摸了摸下巴，“我就在实验室里，然后在自己走出去打开门禁。哎呀，真是不知道，我还有这分身的功能啊。” “哈哈哈，是啊，真是没想到”，艾格打着哈哈，瞥见兰斯似笑非笑的目光，立刻耸拉下嘴角，“肯定是有人复制了你的生物信息。” “嗯哼，当然看出来了”，陈岩说道，“但问题是，整套的生物信息只有军部的信息系统里才有吧，难道你们的系统不会有额外的安全防护措施么？” 陈岩在屋子里面走了一圈，敲敲桌子，总结道：“所以，这个人的步骤是这样的：先入侵军部的信息系统，复制出我的生物信息；然后再入侵监控系统，把前面一段监控复制造假；最后再用我自己的生物信息打开我自己的实验室，把终端与网络脸上。” 她摊摊手，“所以呢，这个人算是找不着了。” 艾格忍不住反驳道：“不可能找不到！一切存在过的，都会留下痕迹。我就不信了。”说着，他气势汹汹地杀回了军部。 于是实验室里只剩下陈岩和兰斯两个，他俩在实验室滑门大开、门外一群人看守的氛围中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陈岩先挪开眼睛。 刚刚在幻觉中经历的疲惫现在袭上心头，“上校，你觉得呢？” 兰斯摇摇头，“我认为不会有这样一个能力的人，能够入侵军部的信息系统。监控系统的安全防护一向不高，能偷梁换柱地改变监控视频并非不可能。但是军部的信息系统安全防护等级是最高的，迄今为止还没有人成功入侵过。” 陈岩点点头，“嗯，我也这么觉得。如果说这个人能够达到这种等级，为什么之前从未出现过。不过——刚刚艾格少校的反应真是好玩儿。” 想到艾格刚刚的样子，兰斯也忍不住摇了摇头，继而说道：“走吧，还得去军部一趟。”陈岩点点头，艾格刚刚被她气得先回去了，但是有些事还没有交代。 第五十三章 回到艾格的办公室，他显然还在为这个摸不着痕迹的入侵者较劲，见到他俩又回来，吃了一惊，“是不是还有什么事？” 陈岩故作惊讶，“还能有什么事？剩下的事情不应该都是您的事儿了吗？哦对了，”她恍然大悟一般地说，“确实有一件事儿，挺着急的。” 兰斯在一旁含笑看着，陈岩越来越活泼了。还记得他最初见到陈岩的时候，她的表情很少，有时候甚至是有些麻木和悲观的，跟现在相比几乎是换了一个人。 艾格还以为是陈岩又想起了什么，赶忙问道：“什么事？” “您的通讯仪”，她扬手晃了晃，“落在我那里了。” 艾格一脸郁闷地接过去，挥了挥手，“没事就走吧，别耽误我的时间。” “哦，那好吧，看来艾格少校是不想听那件特别紧急的事情了。”陈岩装模作样地向外走去，还叫上了兰斯。 艾格：……“兰斯上校！请您管管您的队员！”兰斯正要说什么，艾格终于说出了今晚最正确的一句话，“兼女朋友！” 于是乎兰斯上校心情大好地闭嘴了。 陈岩嘴角抽了抽，转过身去，“我忘记是什么事了，再见。” 兰斯：“行了，你就告诉他吧。” 从没见过这么……这么立场摇摆的人，陈岩翻了个白眼，还是走回去坐下了。 “艾格少校，您不觉得自始至终，有一段最重要的经历您没有问我吗？” 艾格低头沉思了一下，一拍脑袋，抬起头来看向她：“你被入侵之后，都经历了什么？” 被入侵后的精力，是重要的一环。从这里，也许能得出入侵者的能力、强度、身份等等信息，也许什么都得不到。不过无论如何，都要看过才知道。 艾格见陈岩眼下已经有了重重的黑眼圈，现在已经是亚修的午夜前后了，心知她应该是很累了，于是提议道：“不然明天再继续吧。” 陈岩摇摇头，“每早一分钟发现线索，就早一点抓到那个入侵者的蛛丝马迹。我没事，还坚持的住。” “不，你很累了。”兰斯指了指她坐着的椅子，“一般情况下，只要有其他人站着同你说话，你是不会自己先坐下的。” 是的，陈岩在细节方面极其注意，这也许得益于她父母从小的教导。她会在礼仪方面很在乎，也许她可以跟玫娜阿道夫伊洛毫无芥蒂嘻嘻哈哈，也会在不爽的时候大声反驳自己的长官，但是她从不会失了细节上的礼貌。比如两个人谈话，她会让自己的视线与对方齐平，哪怕是面对良辰，她也会蹲下来看着它的眼睛。 “这都被上校看出来了，”陈岩笑了笑，干脆地承认了，她确实很累，“不过，我仍然坚持，立刻将我的幻觉上报。” 兰斯只好点点头，“那好吧，你复述一遍。” 艾格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兰斯，不过还是没有说什么。不过陈岩却摇摇头，“上校，我知道您不想让我太累。但是，仅仅是复述一遍的话，幻觉中很多东西是说不出来、发现不了的。我觉得应该让艾格少校决定。” 一般对于能够在脑控入侵者手中逃脱的人，军部会对这个人的大脑进行直接讯问，差不多是再一次的入侵。这样才能完整地获取入侵者的信息，同时也可以确保这个人没有被入侵者控制而说谎，大脑中所想的都是真实的。 可是陈岩的样子实在是不太好，艾格皱着眉问道：“你确定自己现在的状态可以？” “我确定。”陈岩坚定地点点头，“事不宜迟，少校。” “那好吧，跟我来。”艾格率先走出门，领着他们去了另一个房间。那里正中摆放着一个具有透明罩体的仪器，看上去跟医疗舱很像，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在它的一头是一个椭圆形的类似隧道的装置，外面连接了许多按钮和显示器。 兰斯见到这个，阴沉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一下。陈岩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东西。 “我们的问讯仪分为三种，这种是最为温和的，面对的对象是配合问讯的人。”艾格走到它的旁边，启动了仪器，解释道，“另外两种，是面对反抗的对象，强行入侵大脑。” 他亲自将仪器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有问题，“这一种对人脑的伤害最小，前提是需要你的配合。” 陈岩点点头，明白艾格少校的意思。看来军部的问讯仪对人脑的伤害是随着对象的配合程度而定的，也因此选择不用的仪器。 问讯仪的玻璃罩缓缓打开，露出里面可容纳一人躺进去的平台。陈岩二话不多，躺了进去，看着玻璃罩又缓缓地合上。 外面，艾格与兰斯走到显示屏幕前面，艾格看了看数据，笑着说道：“看来我们的陈岩准尉胆子还是很大的。不然，这次就有你来进行，怎么样？” 他早就看出来兰斯的心思，于是把这个艰巨任务甩了过去，免得会有这人心疼起来找他算账。 陈岩躺进去后，她的头部正好在隧道似的结构中。兰斯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陈岩，别害怕。接下来会为你注射一种药剂，帮助放松神经。期间什么也不要想。接下来我会与你的大脑对接，不要抵抗，顺其自然。” 也不知道外面听不听得到，陈岩应了一声。兰斯亲自问讯，这让她放松了许多，外面的屏幕上监控到的脑波信息又变化了一下。 然后她用余光看到从问讯仪的底部升起一个托架，上面的一只机械手中连着个注射器。它准确地找到了陈岩手臂上的经脉血管，将药物注入她的身体中。然后似乎是舱内的灯光关闭，她的眼前是一片黑暗 艾格看着数据，拍了拍兰斯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平静的问讯对象了，看来她对你不是一般的信任。” 陈岩缓缓闭上了眼睛，放松自己的神经。慢慢地，她感觉到有一种外部的力量慢慢依附到自己的神经上，轻柔地试探，然后轻缓地卷着她的神经向上蔓延，就像兰斯温柔的拥抱。 她努力克制住反扑的冲动，让自己习惯这种力量的入侵，然后很快的，她的大脑内也是一片黑暗。 “陈岩，现在我已经进入你的大脑里面，接下来几个问题是适应性的，你听到问题后把答案展现给我就可以。” “第一个问题，请展示你的第一次参观机甲作战。” 陈岩回忆了一下，将她那次倒霉的观战经历展现在脑海里。从她坐在飞行器上的视角里，观察着兰斯驾驶着银色的机甲在烈日下与巨兽搏斗。 “第二个问题，请展示你进行体能测试的时候。” 长跑、跳跃、攀爬等考核，一项项地进行，陈岩听到自己疲惫的喘息声，眼前只有不断延伸的跑道，脑子里有一个声音说：不行了，坚持不了了，但是她告诉自己，这是假的，这是身体启动的自我保护机能，以她的体能是可以完成的。于是在其他人不断掉队的情况下，她一项项测试坚持下来，终于迎来了玫娜等人的祝贺，笑着说请她出去庆祝。 “第三个问题，从你今天开始解读信息开始，所有的场景完整展示，按照时间顺序。” 于是陈岩从她进入实验室开始，到解读信息完毕，到跟兰斯一起去军部报告得出的结果。然后二人一起去游乐场，玩过山车，紧接着陈岩发现兰斯不对劲。二人一起去鬼屋，陈岩在那个岔路口里面的墓室里通过发现视觉盲点而冲破幻觉。 然后她无意间听到的一段对话，以及里面包含的惊天秘密。 “已经完成了，深呼吸，试着慢慢睁开眼睛。” 兰斯的声音传来，陈岩深深地呼吸几次，只觉得眼皮重逾千斤。同时困意涌上来，心中冒出一个念头，不如就这样睡一觉吧，反正一会儿回去也还是休息。 就在这时，兰斯有些焦急的命令：“陈岩，不能睡觉，必须睁开眼，清醒过来。” 她昏昏沉沉的意识又被拽出了水面。要醒过来，必须要醒过来。挣扎了几分钟，终于颤抖着张开双眼。眼前起初是一片黑暗，然后周围的光线随着她的适应能力慢慢调亮，又过了几分钟，外罩打开。一双手轻柔地将她扶起来。 艾格夸张地迎上来，伸出手就要拍上陈岩的肩膀，被兰斯抬手挡开。不过这并不能减少他的兴奋，“陈岩，你真是运气爆表！这次最重要的不是那些解读的信息，而是你最后听到的那段对话！” 他激动地在地上团团转，“原来地球上的巨兽是这么来的，原来是这样！这件事，必须马上上报。” 说着，他从问讯仪中复制出刚刚得到的陈岩脑中的信息，带着通讯仪一阵风地走了。 不过陈岩的心情可没有那么激动。 “上校，我想不通，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都没有理由将巨兽引来地球，把人类推入灭亡的境地。他们，究竟在想什么？” 第五十四章 是的，她想不通。人类之间的争斗自古以来从未停止，古有希腊神话宙斯等一众天神斗来斗去，后有列强争霸德意志希特勒，一战二战。但是这些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下，就是“内讧”，人类与人类之间互相打架。 遇到一些威胁到人类整体生存的问题，大家还是很一致对外的。就比如说，全球性的气候变暖、冰川融化、环境污染，每当提到这些问题时，地球上的各个国家都会一致对外地采取行动。 因为这个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问题，不是什么抢夺地盘、争夺能源的内部纠纷。 可是，红旅显然打破了这个规律。他们将巨兽吸引来地球，将人类以及其他生物能够存活的环境破坏的很彻底。难道他们自己不也是受害者吗？还是这些人根本就是一群疯子？ “好了，这些不要想，现在你需要休息。”兰斯见她脸色越来越差，忍不住出声提醒，“这些等艾格上报之后，自然会有人搞明白的，不差这一时半刻。” 陈岩点点头，腿软地站起来，决定回宿舍休息。兰斯送她直到宿舍门口，看着陈岩纤细的背影，突然觉得不能就这样让她一个人回去，说不准她又会自己把自己的思想打出个死结来。 宿舍走廊的人造光随着时间而变化，此刻光线暗淡，就像月光一样。陈岩看着自己和兰斯的身影投射在门上，一大一小。 她正要打开门禁锁，忽然感觉到兰斯的手放在她的肩上，轻轻握了握，“这件事，发生在过去，你无法改变，我们都无能力为力。但是我们现在能做的还有很多，不要怀疑，不要绝望，也不要放弃，不要自责。” 陈岩忽然就觉得泪水流了下来。她点点头，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平静地说，“我知道，上校。谢谢你。” 说完，她打开门禁，在走进宿舍之前，低声对兰斯说道：“晚安，上校。” 兰斯看着她关上门，他又在门外静静站了一会儿，才离开。 进入屋内，她没有看莉莉是不是睡熟了，第一次没有洗漱，直接换上睡衣钻进被窝里。方才在门外没来得及流出的泪水，放肆地夺眶而出。 她长大了嘴深深地呼吸，就像是一个没有获得足够氧气的搁浅的鱼，并且还要努力不发出声音。 随着温热的液体一起流出的，还有一幕幕的记忆。爸爸引开巨兽时的悲壮决绝的背影，妈妈为了保护她而离开时在她额头上落下的吻，被破坏殆尽的教室、家园，无数的断肢残尸，她甚至不敢细看，生怕那里面有一张熟悉的脸。 原本她以为，这一切都是巧合，是他们运气不好，是地球倒了霉。于是她虽然悲痛，虽然绝望，但仍然努力接受这一切，顽强地活下来。就好像有了信仰的人，总是比旁人对苦难的忍受力要强大。 但是现在她忽然知道了，不是他们运气不好，不是地球的黄历变差。这一切的灾难，都是他们自己引来的，是自作自受。 她一直以来的信仰崩塌了，他们的忍受就像一个笑话，自以为高贵的忍受磨难，原来不过是自己作来的。 可是那么多人的死亡，又算得上是什么？ 黑暗中，莉莉似乎被她的动静惊醒了，迷迷糊糊地问道：“陈岩，你怎么了？” 陈岩一惊，连忙喘了几口气，平静地说道：“没事，做噩梦了。睡吧。” “哦，”听那边的动静莉莉翻了个身，“那就好，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 “嗯，”陈岩鼻音浓重地应了一声，听到莉莉再次睡熟的声音，慢慢静静下来。兰斯上校说得对，对于过去发生的事，她无能为力。 她叹了口气，眼下能做的，只有好好睡觉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哭过了一场，接下来竟然一夜无梦。 第二天，她是被莉莉叫醒的。这个凶残的室友毫不客气地掀开她的被子，“看看都几点了！还不起床，当心训练迟到，被教官罚。来不及了，我先走了，你赶紧起来洗漱。” “哦。”陈岩根本就没有休息好，面对室友疾风暴雨般的摧残，只好发出了一个单音节的回应。 莉莉还是一直停留在体能训练阶段，这让她颇为郁闷。体能训练由于是集体性的，有一个人迟到所有人都得等着，所以教官对于迟到的人罚的很重——跑十公里。 于是莉莉匆匆忙忙地走掉了，留下陈岩一个人抱着被子发呆。大脑还是晕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被注射的药物还有副作用残留。 这是，她发现手腕上的通讯仪一闪一闪，显然是在她睡觉的时候进来了信息。点开一看，是兰斯发过来的：今天上午好好休息，下午没事的话来我这里，进行高级格斗训练。出门之前告诉我。 对了，她这才想起来，初级的格斗训练已经完毕了，接下里要进行高级格斗训练，这个阶段都是一对一的教学，兰斯就是她的新教官。 陈岩想了想，前面的任务都已经告一段落，脑波发生器已经完成并且投入使用，那个入侵者的信息也解读完毕，还额外获取了其他的消息…… 想到那个实验室，就不由得想到了亚修内部还有红旅的人。到现在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潜入她的实验室，将网络连入终端。所以她现在暂时还不想去实验室这个危险的地方。 于是她向兰斯回了一条信息：上校，我想下午开始训练。另，十一点出宿舍。 兰斯是她的监管者，她能住在宿舍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只要走出这里，原则上必须要跟监管者时刻在一起，就算是有原因必须要分开，也要报告行踪。 尤其是陈岩几次三番地红旅的人盯上，现在更是特殊时刻。 简单洗漱了一下，又泡了个澡，陈岩终于觉得自己活了过来。换好衣服看了看时间，正好到了十一点整。打开门，毫不意外地看到兰斯已经等在门外了。 陈岩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上校，您要是提前到了应该告诉我的。”不过这话她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兰斯上校依然我行我素地等在她宿舍门外，仿佛那里面是古代的大家小姐闺房一样不可侵犯。 兰斯依然点点头，像以前一样。陈岩见状也不多说，转移话题，“上校，我想先去吃午饭，然后在去训练。昨天消耗能量太多了，都没来得及补充。” 兰斯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陈岩一向在饮食上不挑剔，也不怎么喊饿，看来这次是真的饿了。“那就走吧。” 用过了简单的午饭，他们一起去了特殊任务部队的训练室。玫娜他们今天也没有任务，正好在训练，于是陈岩被围观了教学全程。 她还略有尴尬，不过兰斯看上去很自在。 “高级格斗训练，需要开始学习格斗技巧。”兰斯站在陈岩和一群特种兵中间，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老师带着一群学生。 “格斗技巧的本质是一样的，任何人都能够学会，但是能否运用自如，就要看天赋了。我先演示一遍给你看，阿道夫。” 正在围观的阿道夫突然被点名，又不敢不去，哭丧着脸走过去。虽然跟头儿切磋是很有收获，但是每次都被虐的不行——以至于后来都没有人该主动上去挨揍了。 玫娜递给他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随后就跟陈岩勾肩搭背地看好戏。阿道夫只好苦着脸充当称职的沙包，偏偏有时候陈岩还表示这个动作看不懂，于是兰斯就耐心地二次示范。 阿道夫只觉得自己被扭成了各种形状的麻花结，在头儿的威力下，死去活来了几十遍。 兰斯一只脚将他踹倒，一手把他两只手都扭到身后，另一只胳膊在他下巴下面一勒，“就这样，用力，对方的脖子就会瞬间错位，切断脑干与躯体之间的连接。” 陈岩点点头，眼冒星星，崇拜地看着兰斯。 悲催的被演示对象一会儿脖子被扭断而死，一会儿脊椎第三节被推出而瘫痪，一会儿又要被打到内出血而死。到最后，玫娜看他的目光充满了同情，而阿道夫已经没有力气在他的女神面前展现什么雄姿了。 一个小时以后，兰斯终于大发慈悲地放开了阿道夫，他扶着脖子和腰迅速溜了下去。 兰斯说道：“基本的就以上演示的那些，现在开始学习。”阿道夫听到这句话，又捂着脖子溜了回来。开始学习，就意味着陈岩必须要亲自去学。 虽然这种心态不好，但是阿道夫还是十分地想看看白白看了许久戏的陈岩是如何被他们头儿修理的。 但是他显然低估了兰斯的能力。 兰斯站好，对陈岩说道：“从刚刚演示的第一个技巧开始，现在，你过来制服我。” 陈岩屏气凝神，回忆着兰斯的动作，绕到他身后迅速踢向他的腿弯，然后制住他双手——还没等她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觉得眼前天旋地转，整个人被兰斯过肩摔向地面。 第五十五章 阿道夫看得嘴巴都张大了，头儿也太狠了吧，那个可是柔弱的女研究员啊！玫娜见他那傻样撇了撇嘴。 就在陈岩本能地绷紧肌肉打算跟地面来个亲密接触的时候，发现自己又被兰斯拉住了向下的趋势，她的背停留在距离地面几厘米的地方。 “没事吧？”兰斯问道。 “没，没事，上校。谢谢上校。”明明上一刻她就要被摔在地上，他是怎么做到一瞬间改变方向的？ “没事就继续。”兰斯将她拉起来。两人略微分开站定，对周围惊愕的围观者们无视。 于是这个下午就在兰斯不厌其烦的讲解中渡过，直到阿道夫打了个哈欠，“头儿教的真慢啊。” “嫌慢你就走啊，还赖在这里看什么？”玫娜不耐烦地说道，这个大块头整个下午都在她耳边唠唠叨叨，一会儿说陈岩学的不好，一会儿又说兰斯教的太慢，听得她不厌其烦。 阿道夫挠挠脑袋，憨憨一笑，“不走。头儿虽然教的慢，但是很细致，能学到好多东西。”似乎是想起来自己训练时候的情景，他有点委屈地说道：“那个时候头儿教我什么，都是一遍就过的，只能自己琢磨……今天看了，才发现很多地方都没学到精髓。” “什么精髓？”伊洛不知什么时候也过来了，应当是完成任务一回来就到这里，他的作战服还没换下来，“阿道夫你还要学精髓？我看你只要好好练练你的力气就足够了。” 阿道夫被打击得低下头。却被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拱了拱手，他不由得悲从中来：“你们一群损友，还不如良辰一只狗呢！” 说着，他满意地呼噜一下良辰颈下的毛，得到对方更热情摇动的尾巴。 “其实我觉得，良辰应该就是想找个人挠挠下巴。”玫娜说着，伸出手也在良辰下巴上挠了挠，这家伙立刻叛变去了玫娜那里，毫不留情地给了阿道夫二次伤害。 那边，陈岩的训练也到了休息时间，她气喘吁吁地向这边走来，得到良辰一个热情的飞扑。刚刚透支的体力此刻根本就接不住这只有几十公斤的狗，她腿一软就要向后仰倒，却被身后的一双手扶住。 没想到自己体力这么差，经过专门的体能训练也还是不行啊。陈岩觉得自己连只狗都接不住，有些尴尬，说道：“上校，我、我可以了。” 她莫名地觉得那双扶在腰上的手有些滚烫，于是结结巴巴地说道。 兰斯一挑眉，立刻就将手撤走。陈岩觉得身后支撑她的力量消失了，而这只热情的黑背还将前爪搭在她的肩上，吐着舌头。于是她以一个极其缓慢的姿势向后倒去，不由悲催地闭上了眼睛：良辰，要是我的大脑摔出了脑震荡，可都是因为你！ 不过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睁开眼，只见面前是兰斯放大的脸，嘴角还带着一丝得逞的笑意。她被兰斯上校抱了个满怀。 不过这次还没等陈岩表达什么，就听到一声狗叫：“汪呜！” 被夹在他俩中间的良辰不乐意了，为了不被压扁，它支起来的耳朵委屈地背在后面，难怪要这样叫了。 陈岩赶紧放开良辰，然后伸手扶着兰斯的手臂直起腰来。已经懒得说谢谢了，今天她以这个姿势被兰斯接住了无数次。 于是这第一天的高级格斗训练就此结束。不过陈岩觉得这样的速度太慢，她只能从兰斯的描述中得知自己哪里做的不对，一遍遍改正。 第二天一大早，陈岩就兴冲冲地跑到实验室鼓捣了一上午，在兰斯的目光中雀跃地说道：“上校，下午我们继续训练吧。” 兰斯点头。于是到了下午，他身上就挂满了各种传感器。虽然这并不会影响活动，但是他还是觉得很纳闷。 陈岩得意洋洋地说道：“经过我昨天的连夜分析，做出了这一套模拟系统。” 模拟系统？不但兰斯奇怪，旁边再次来围观的阿道夫更是一头雾水。 “您将所有的格斗动作演示一遍，这些动作的力度、方向、角度、时机都会被记录下来，在系统中模拟成真人。然后我再将传感器戴上，这样只要哪里的动作不对，系统就会提示我纠正。这样下来事半功倍。” 一旁的阿道夫眼睛亮了起来，就连兰斯也愣了愣后，点点头。这样确实效率很高，而且有了这个系统，可以对多个人训练，而不需要教官时时刻刻都在身旁。 陈岩再次检查一遍，确定所有传感器的位置都无误后，开启了系统。“开始吧，上校！” 兰斯在脑中稍微回忆了一下，遍一口气将所有的格斗动作打出。动作沉稳有力，不快不慢，足够系统详细地采集每一个参数。 阿道夫两眼放光地凑了过来，“陈岩，嘿嘿，等这个系统做好了，能不能让我也用用。” “让你用用没问题。”陈岩一边盯着屏幕，一边大方地说道。“不过呢，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阿道夫立刻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脯。这个系统可真是闻所未闻，不过听上去效果还会出奇的好。他心里痒痒得不行，必须要亲自试试。 “你肯定能做到的。”陈岩不紧不慢地说，“以后，不要叫我菜鸟。” 嗯？阿道夫一愣，就连认真演示的兰斯都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没想到是这个要求，阿道夫嘴角抽了抽，“好的，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叫你菜鸟了。” “还有小菜鸟，也不许叫。” “成，不叫。”阿道夫重重地点点头，“况且你现在早已经不是菜鸟了。哈哈！” 陈岩听得满脸黑箱。感情她要不是现在这样，这个人还会继续叫下去。 这时系统传来“滴滴”的提示音，表示已经采集完毕。兰斯正在走过来，边摘下身上的传感器。 陈岩打开系统看了看，还算满意。此后这里就是她的训练场地。 “阿道夫，来，让你先试试。”陈岩冲阿道夫招招手，后者立刻颠颠儿地跑了过来，兴奋地说道：“真让我先来啊？” 当然。你就是一个测试的小程序。陈岩在心里暗暗想到，不过这坑人的话可不能说出来。“当然啊，你是我的朋友嘛！来来，把这些戴上。”说着她就要将从兰斯身上拿下来的传感器装到阿道夫身上。 “我来。”兰斯不由分说地拿走了她手里的传感器，陈岩瞥见他的侧脸，似乎……不该高兴？ 阿道夫还从来没有过被他们头儿这样服务的时候，激动地脸色通红，他在心里发誓这次要好好地学，不枉他们头儿屈尊纡贵。 不过陈岩却感觉到了上校身上不大高兴的情绪。莫非……是因为她给阿道夫装传感器，兰斯吃醋了？ 兰斯弄好，起身正好看到陈岩看着他若有所思地笑，莫名地低下头避开她的眼神。他是绝不会承认自己刚刚不高兴了的！ 只有神经大条的阿道夫迫不及待，“好了，陈岩，让我试试吧！” “好，”陈岩启动系统，调到模拟模式。“你现在做出格斗动作，不对的时候系统会纠正你的。” “就这么简单？怎么纠正？”阿道夫十分不解。 “哎呀，你直接做就是了，这么多废话。”陈岩不耐烦地说道。 “哦。”阿道夫于是拿出例行训练的劲头，刚刚做了两个动作，就感觉到膝盖受到一阵刺痛，不由得叫了出来，“怎么回事？陈岩，你的设备好像漏电了！快把它拿走！” “这就是系统在纠正你的动作啊！”陈岩不屑撇撇嘴，“不然你怎么能知道你的动作不对？” “是这样吗？”阿道夫疑惑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发现当他的膝盖稍微向内扣一些，那个地方就会受到针刺一样的疼痛。 “原来是这样啊，哈哈”，他不太好意思地笑笑，没有注意陈岩抽搐的嘴角。因为就在刚刚，兰斯将“纠正动作”的方式由“震动”改成“电流”，并且把电流的强度调到了最大，不怪阿道夫会叫出声来。 不过她也没有说什么，毕竟如果不让兰斯在此刻发泄出来，恐怕之后阿道夫就要被他亲自操练了。 于是接下来的训练室里，不断传来阿道夫的抱怨声，他觉得陈岩的这个系统好是好，但是纠正措施未免太严厉…… 直到最后，陈岩忍不住扶额：“不然你停下吧，可能你的用力方式与兰斯上校的，压根就不一样……” 几乎每隔几秒钟，屏幕就显示“纠正动作”的提示，阿道夫额头上已经是密密麻麻的一层汗。虽然说这样小小的电击不会对他产生伤害，但是架不住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不经意的地方来一下，简直防不胜防。 眼看着阿道夫的姿势越来越僵硬，她终于忍不住好心说道。 “不行。”兰斯的冷冷地说道：“不规范的地方太多，这样下去对他的身体会有疲劳损伤。” 陈岩冲天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谁听的。 第五十六章 于是陈岩的高级个格斗训练课加入了阿道夫，兰斯作为教官要教两个学生。 这天正在训练时，在场几人的通讯仪同时响了一声。点开一看，陈岩惊得下巴都要脱掉了。只见那上面写着：为祝贺伯伦准将生日，将于三天后的晚八点举办庆祝活动，邀请您的加入。 伯伦准将的生日？ 三人的信息一模一样，显然是举办方群发的。可是陈岩记得，自从她进入亚修之后，从没听说过伯伦准将大办生日宴会啊！ 玫娜一旁冲陈岩挤眉弄眼，“这次还要托你的福啊，陈岩。” “我？”她疑惑地指了指自己，“管我什么事？” “因为你研制出的脑波发生器，去掉了巨兽这个威胁，你没觉得最近亚修的气氛都轻松了好多吗？为了庆祝，大家决定为伯伦准将庆祝生日，顺便开个舞会。” 原来是这样。陈岩点点头，然后又想到了什么：“那我们去的话，需不需要带礼物？带什么礼物？” “哈哈，你真是太可爱了。”玫娜笑得弯下腰，“要知道重点！重点是什么？是舞会啊！而且，据说很神秘呢！” 神秘的舞会？ 同一时间，伯伦准将的办公室里，这位科学院的最高长官正一脸警惕，“你们想办个什么样子的舞会？再说一遍。” 奎恩作为伯伦准将的安全负责人，倒霉地被推出来传达舞会策划者的意思：“脱衣舞会，准将。”说完，他面色通红地低下头去，不敢再继续直视这位长官脸上的怒气。 “很好，不错。这次估计大家都会很轻松。干得好，奎恩。”听到一连串的夸奖，奎恩委屈地想，这个主意又不是我出的。实际上，鉴于他老实的性格，甚至没有人想要征求一下他对舞会的意见。奎恩只是被通知的人，就像他通知的伯伦准将一样。 “还有……”奎恩小声补充道。 “还有什么，一次说完！”感觉到被吐沫星子喷到的前特种兵小心地退了一步，“还有，他们说，请伯伦准将不用担心，脱衣舞不需要您上场。” 伯伦准将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坐了个不稳定的热气球，终于落地，他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知道了，你可以退下了，谢谢。” 于是奎恩完成了传达的消息，火速离开了伯伦准将的办公室。直到走出门外，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关于这个消息，很多人都没有通知，据说是想给大家一个“惊喜”。不过考虑到作为主人公的伯伦准将的心情，他本人还是需要知道的。 奎恩就光荣地承担了这个任务。 他看了看时间，已经到了午饭时候，于是苦着脸向餐厅走去，恰好遇到来用午餐的大批部队。 夏佐带着五月和六月过来，冲奎恩扬了扬眉毛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他的目光就黏在了另一个方向。 奎恩随着看过去，发现那边是刚刚训练完的陈岩。 阿道夫也在，不过由于陈岩的体力不如人家，汗湿的头发贴在额头上，阿道夫则一身清爽的样子，所以奎恩做梦也想不到这个老牌特种兵居然也在跟着陈岩做训练。 居然敢偷看头儿的女朋友！奎恩重重地哼了一声，嚷嚷着“接过”，然后不等别人有反应，就极快地冲着夏佐撞过去，将后者撞的身体重重地侧过身，目光不得不收回来投向他。 他这边的动静自然吸引了很多人，兰斯一群都向这边看来，陈岩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奎恩！真的是很久没见到你了！” 她流露出的真实的惊喜让奎恩十分受用，他咧开嘴呲出了一口大白牙：“是啊，好久不见。听说你已经到了高级格斗训练了，了不起啊！” 陈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知道他说的了不起是指对于那些体质柔弱的研究员来说的，因此并不觉得多么自豪，反而有些惭愧。 这顿午饭因此格外的热闹。吃着吃着，陈岩想起了那个舞会，“对了，奎恩，你整天呆在伯伦准将身边，对那个舞会了解吗？” 奎恩正在津津有味地嚼着牛排，闻言差点噎住：“什、什么舞会？”对于刚刚传达完舞会内情的人来说，再次提起这个话题真是猝不及防。 毕竟曾经是自己的手下，兰斯对他还是很了解的，见他这样子，轻轻扫了一眼。陈岩却不大明白，继续发问。 “咦？你不知道么？就是伯伦准将的生日舞会啊，话说我在亚修这么多年，还从没听说过这样大型的庆生会呢。”陈岩好奇地说道，眼里发出兴奋的光芒。 “是，是啊，我也是第一次知道。那个，还不是因为脑波发生器的功能，嘿嘿。”鉴于这个项目的发明者保密，奎恩只是看着陈岩说道，提到脑波发生器，眼中满是感激。 “嗯……我知道……不过舞会是什么形式的？”陈岩十分好奇，按捺不住地猜测，“是……跳舞？一般舞会不都是跳舞嘛。” “是，是跳舞，呵呵。”奎恩狼狈地低下头，心说只是恐怕这个跳舞跟你说的跳舞不大一样。 陈岩在脑中想象了一下兰斯英俊挺拔的身影，尤其是穿上晚礼服之后，微微弯腰伸出手邀请她的样子，不由得十分向往。所以说，有些人即使智商再高，大脑再优秀，也依然傻乎乎的单纯。 兰斯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只不过他看了一眼奎恩，后者被他的目光压迫得几乎要把头埋进餐盘离了。 不过，兰斯笑了笑，看到陈岩这么兴奋的样子，他也就陪她参加了。 不远的餐桌旁，坐着夏佐和五月六月双胞胎姐妹。夏佐看着那边言笑晏晏的情形，似乎颇为感兴趣，“似乎在说什么好玩儿的事情，嗯，你们猜猜？”他转向双胞胎问道。 两个女孩儿互相对视了一眼，同时摇头，“恐怕跟您无关，少校。” “跟我无关也没事儿，随便猜。” 五月：“不能偷窥被保护对象的隐私。” 六月：“对的。” 夏佐瘪了瘪嘴角，看样子十分不情愿，“好吧好吧，虽然是我让你去保护她的没错，但是你们不能有了她就忘了我，懂吗？” “我们没有忘记您。” “不然也不会陪着您来吃饭了。” “虽然说我们体重标准。” “但是人家女孩子也还是要减肥的。” 听到这两个人又开始叨叨不休，夏佐立刻把叉子一举，“打住。吃饭。” 午饭就在这样和谐（并不）的氛围中渡过。最近的项目没什么紧要的事情，陈岩在饭后一般会睡个午觉。 这天，她习惯地跟着兰斯回到他在特殊任务部队的休息室午睡。兰斯中午从不睡觉，而陈岩由于上午就在这里训练，因此也习惯了他的休息室。进屋后，她毫不客气地打开了折叠床，躺上去开始休息。 不过今天的午睡似乎格外艰难。不是入睡艰难，而是睡醒艰难。因为她觉得自己似乎梦到了夏佐少校。 然而她很快就察觉了这不是一个梦。 “哦，美丽的陈岩小姐，我们又见面了。”夏佐还是那身骚包的燕尾服，彬彬有礼地弯了弯腰，笑眯眯地说道。 陈岩顿时心生警惕：“是你把我拉入幻觉的？”自从有了监管者后，她的一切介入网络时间都必须有监管者在一旁。况且她睡午觉是没有戴着终端的，那么还能制造幻觉的肯定是夏佐了。 在确定了眼前这个夏佐真的是夏佐后，陈岩短暂地松了口气。她已经被层出不穷的入侵者弄得草木皆兵了，即使有个人告诉她自己是兰斯，恐怕她也得勘测勘测。 “当然是我了，不然还有谁有这个能力？”夏佐得意地伸手一挥，“请坐吧，让一个小姐站着聊天是不礼貌的。” 顺着他的手看去，陈岩才发现那里有个沙发。她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这里其他地方都是空荡荡的。 夏佐看出了她的想法，解释道：“这里有什么，没有什么，完全看我想要什么。目前，我觉得有一套沙发就足够了。哦，还得有两杯咖啡。” 话音未落，他的手上就出现了两杯咖啡。 陈岩惊愕地看着这些，拼命地告诉自己这不科学。然而她并没有能够像上次一样，从幻觉中脱离出来。 “请坐吧。”夏佐将一杯咖啡塞给陈岩，率先走了过去。陈岩见自己无法从这里走出去，也只能跟着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 “夏佐少校，您这样做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陈岩试图以理服人，然而如果夏佐这种人能被“理”折服的话，他也不会随随便便动用他的脑波功能了。 之间他驴唇不对马嘴地说道：“我觉得最近自己的脑波使用起来越来越得心应手了，虽然说使用一次很消耗能量。但是为了您这样美丽的小姐，我觉得一切都值得。” 呵呵。陈岩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可是我并不想这样，夏佐少校，请您尊重我的意见。” 第五十七章 说完这句话，陈岩紧紧盯着夏佐的脸，生怕他来个恼羞成怒，尽管她觉得以夏佐的厚脸皮是不会这样的。 意料之中地，对方并没有什么愤怒的表示，反而是笑嘻嘻地说：“我正是因为尊重你的意见，才会这样做的。你想，如果我直接在现实中直接请你喝咖啡，兰斯上校很可能会直接找我打架的。” 原来你也知道啊，陈岩在心里嘀咕着，知道还这样。喝了一口咖啡，陈岩思索着怎样才能说服夏佐把她放出去。 “脑波发生器，是你做的吧，陈岩。”忽然夏佐说着这么一句话，陈岩差点被口中的咖啡差点呛着。 她迅速看向对方，夏佐的表情仍然笑嘻嘻的。 “它的制作者是保密的，您说笑呢，怎么可能是我做的。”陈岩不动声色地否认道，同时很奇怪夏佐为什么会这样问，听他的口气，似乎是笃定就是她做的。 “哦？我可是看到了那次任务时的那个黑盒子，貌似能控制巨兽啊。” 陈岩立刻想起了营救加斯顿上尉的那次，她确实带了刚刚完成的脑波发生器，想试试是否有效果。不过当时看到她使用的只有伊洛，所以夏佐应该是猜测。 “那个盒子？”陈岩故意作出一副思索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你说那个黑盒子啊，那是我正在改进的一个系统，恰好在飞行器上没事做，就带着出去继续改进了。” 她眨了眨眼睛，“那个跟您说的脑波发生器根本就没关系啊。” 夏佐摇了摇头，“虽然你不承认，但是我还是对你那优秀的大脑十分钦佩。真是一个让人羡慕的天赋啊。” 当他这样说出来的时候，那种渴望的语气让陈岩无端生出一身寒意，好像有可能的话，夏佐会把她的脑袋安到自己身上似的。 “不过既然你不想继续，那我就换一个话题。”他这样轻易地不再追问，让陈岩还觉得有些错愕。但无论如何，还是使她松了一口气。 “你对我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喜欢呢？” “什、什么？”虽然她早有准备，没有喝咖啡，但还是受到了惊吓，“您怎么会这么问？” 人影一闪，夏佐以不可能的速度来到了她的身边，距离她的脸只有不到十厘米的距离。“我从没有这样为一个人着迷过，陈岩小姐。” 陈岩眼光闪烁不定，强忍着不要把手里的咖啡泼到这个人的脸上，虽然这里是幻觉，但是被泼了一脸咖啡的人恐怕也会被激怒。她现在处境微妙，还是忍耐的好。 “您对我着迷，我就得对您有好感吗？”陈岩压抑着自己的声音，说道：“况且，我没猜错的话，您着迷的是我的大脑，而不是我本人，对吧？” 话音未落，对方的手竟然轻轻抚摸上了她的头发，“你的大脑，就是你本人的一部分。你本人，包括你的大脑。这是一体的，陈岩。我对你着迷。多么神奇的构造啊，总能想到稀奇古怪的主意来。” 陈岩被那只手抚摸得僵在原地。除了兰斯，还从没有人这样做过。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想着这几天的格斗训练，陈岩猛地伸手握住那只在脑后的手腕，向他身后一扭，再抬脚一踹，形式瞬时逆转。 “头儿，你还担心陈岩，我看她挺安全的。”玫娜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陈岩猛地扭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兰斯带着玫娜也进来了。 陈岩立刻感觉到了安全，放开手也不管夏佐的龇牙咧嘴，向兰斯跑去。 “同意。”兰斯居然还赞同了玫娜的看法。 到了兰斯身边，陈岩才松了口气。想想刚才的动作，她是在心里下意识地模仿了兰斯的举动，几乎是瞬间完成。她惊喜地想，看来这段时间的训练很有成效啊。 玫娜似乎看出来她的表情，解释道：“头儿的格斗技巧在整个亚修都是顶尖儿的，能得到他的教导那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所以你这段时间学习的格斗，虽然距离头儿还差的……有一些距离，不过对付其他人还是绰绰有余了。” 管不得阿道夫天天挨打又挨电击，还按时按点地来报道。 兰斯不管她俩这边的对话，看着夏佐，“夏佐少校，您再一次违规使用了脑波制造幻觉，我会向军部报告。” 后者站了起来，理了理燕尾服，“随便。不过我想，陈岩小姐也一定渡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说着他越过兰斯，看向陈岩，微微挑眉。 陈岩连忙摇头，并且向兰斯澄清：“我觉得一点都不美好，好像一场噩梦。” 看到陈岩这么不给面子，夏佐的表情生动地表演了一番什么叫做伤心欲绝。 陈岩则不理会那个戏精，对兰斯说道：“上校，我们赶紧离开吧，我不想呆在这里了。” “好，”兰斯话音刚落，陈岩就觉得眼前一黑。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仍然躺在折叠床上睡觉。 不过随后看到了玫娜和兰斯都在一旁看着自己，她这才确定刚刚不是一场梦。 一坐起身，就感到一阵眩晕。陈岩忍不住捂着头，玫娜见状递过来一杯水。 “谢谢。刚才是怎么回事？”陈岩一边小口啜着温水，一边问道。 玫娜把手叉在腰上，“都是夏佐捣的鬼。他就在你们隔壁的休息室呆着，等你入睡后的精神变得薄弱时，就利用他的脑波制造幻觉，把你拉进去。” 陈岩眨了眨眼，“那是兰斯上校发觉的吗？” “是的——夏佐之所以在隔壁，是因为他必须得离你足够近才能用脑波影响到你。也因此，虽然在一个房间里，头儿距离他比你要远一些，所以没能及时感应到。不过后来发现你的状态不太对，这才发觉你已经进入幻觉了。” “呼——真险，幸好你们赶来了。”陈岩觉得很庆幸。刚刚她能够制服夏佐，完全是因为对方没有想到她已经掌握了一部分格斗技巧。如果再来一次，恐怕就没那么幸运了。 “那现在隔壁——” “哼，那家伙跑的倒是快。我们着急救你，所以没想太多，他就在隔壁也是进入了幻觉之后才想到的。我一出来就过去看，发现他已经跑了。”没有逮个人赃俱获，玫娜很生气。 “没事，我会向军部报告，要求强制禁止他再使用脑波制造幻觉。”兰斯轻描淡写地说道。 不知为什么，陈岩却打了个寒颤。兰斯这话似乎别有深意……不过想想夏佐，她又觉得这样挺好。虽然他在上次出任务的时候，还派了五月和六月保护自己，但是这并不能掩盖他罔顾他人意志制造幻觉的事实。 如果夏佐还在这里的话，估计会强调一下，五月和六月可不只是出任务的时候保护她，而是随时随地地保护她。 接下来的时间里，陈岩觉得兰斯对她的保护更周密了。不仅连接终端的时候在一旁留意着，就连她没有连接终端的时候也总是注意着。 弄得陈岩有些不自在，不过这都是为了她的安全，所以也不好说什么。直到军部批准了兰斯的请求，夏佐上校彻底失去了使用脑波的资格。也不知道那边用了什么手段，总之夏佐少校是不能够再给他人制造幻觉里，所以每次看到陈岩只能投过来欲语还休的眼神。 都被兰斯给挡了过去。兰斯上校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在吃醋，不过陈岩倒是乐见其成，暗自窃喜。 军部对夏佐的禁令下来的同一天，大家期盼已久的“庆生舞会”终于开始了。 地点就在大家平时用餐的餐厅，桌椅都被搬开，布置了一下，平日里点餐的窗口变成了自助形式，各种点心酒水源源不断地供应。 陈岩跟莉莉一进去就被里面的豪放风格晃瞎了眼。本来以为生日庆祝舞会，起码应该布置成喜气洋洋的样子，但是这是什么情况？ 地面被暧昧的五光十色的灯光照射得似乎碎成渣渣，正中间有一个不知哪里搬来的黑色大理石吧台，旁边陪着红色的高脚椅；旁边还有许许多多的多余的椅子，但是却不见配套的餐桌。 里面已经到了的人一个个的拿着高脚杯在暧昧的光线下闲聊，那姿态是从未有过的放松，尤其是玫娜，好像整个人变成了火辣的性感美人，腰部弯出了勾引人的弧度。 陈岩扫过人群的时候，不经意地发现了五月和六月住地双胞胎，不禁抽了抽嘴角。在一群“成人派对”里，她俩就像是不小心传进来的两只小萝莉。 那两张严肃的小脸儿上，没有丝毫喜气的表情，五月端着一盘子点心，正跟六月吃的欢。 陈岩不由得扶额，这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莉莉声称由于这段时间的训练，两人分开太久，导致陈岩有些见异思迁，所以今晚难得的娱乐时间，两个人必须要在一起，培养培养有点生疏的感情。 这正合陈岩之意，她也觉得好久没有跟莉莉聊天了。 第五十八章 当然即使好姐妹悄悄话，兰斯作为监管者也是必须要跟着的。而莉莉的那位监管者则一直沉默不语，好像幽灵一样的存在。 所有人陆陆续续到来，餐厅里逐渐变得人声鼎沸。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彼时的人群中充斥着“今天又是土豆！”“老子要吃牛肉！”“不要总是拿白开水糊弄我们，不然砸你窗口！”之类的豪言壮语。 但是今天这里的人们仿佛集体文明化了。一个个的捏着高脚杯，轻声细语地聊着天，间或听到几声豪放的大笑，也很快就被压下去了。 在这慢慢摇摆的光线下，似乎所有人都变得从容起来，不再像是一群总是被进击的巨兽、即将毁灭的地球追着跑的亡命之徒，带着有一天活一天的沧桑。 陈岩恍惚了一下，觉得自己那一瞬间好像回到了几十年前的地球，那个时候的人们就像这样安定。 不知道什么时候，伯伦准将已经进来了。奎恩十分尽职地充当了他的秘书兼助理——因为伯伦准将一直都没有秘书。 “大家晚上好。今天晚上是为伯伦准将庆祝生日而筹备的舞会，希望大家能够尽情放松。”奎恩一招手，一个巨型的蛋糕被推了出来。 要知道，亚修因为能源和食物来源的问题，已经很久没有“生日蛋糕”这种食物出现了，因为它既不顶饱，也不实用。 不过今天似乎是餐厅某足了劲，做了个大的。看着这个足足有七层高的蛋糕，大家伙儿都惊呆了。 伯伦准将微笑着上前，接受所有人的祝福。然后屋子里的灯光被关掉，黑暗中只有跳动的烛火。大家渐渐地不说话了，空气安静下来，能够听到蜡烛燃烧时轻微的声响。 伯伦准将的面孔被蜡烛照亮，随即他一口气吹灭了所有的蜡烛，周围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似乎这个蜡烛是为了所有人而点亮又吹灭，他们终于看到了前路的曙光。 然后伯伦准将大手一挥，十分豪迈地说道：“大家分了吧，随意。” 话音未落，一群饿狼一样的人就嗷嗷叫着扑了上去。刚刚的美好氛围立刻消散不见。 陈岩见状好不示弱，跟莉莉一边一个挤到了中间位置，终于从底下抢出了两块蛋糕。 两人一挤出人群，就连忙带着战利品躲到了角落里。陈岩刚要吃，眼前的盘子就被一只手拿走了。 “谁敢抢我的蛋糕！”那可是她十几年没见过的奶油蛋糕。陈岩活动着手腕，抬起头，打算把那个敢从她嘴里抢东西的人胖揍一顿。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她对自己，呃不对，是对兰斯还是有信心的。 结果刚抬起头，立刻一脸惊愕：“兰、兰斯上校？” 兰斯静静地欣赏了一下她飞速变化的表情，然后把手里的一个乘着更大块蛋糕的盘子递了过去：“吃这个。奶油更多。” 陈岩自然地伸出手接了过来，然后才想起来：“您、您刚刚去抢了蛋糕？”简直不能想象，英俊冰冷的兰斯上校挤在人群堆里抢蛋糕的场景。 兰斯表情淡定如初，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直接点点头转身走了，像刚才一样隐匿在人群里保护陈岩。因为他觉得，陈岩应该不像在这种场合、身边还有好友的时候，被人像监视一样寸步不离地跟着。 不远处，阿道夫则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梦幻地看着兰斯上校将他辛辛苦苦分来的蛋糕转手拿去送女朋友。然后，他的大蛋糕就被换成了小蛋糕。 玫娜捅了他一下，阿道夫这才如梦方醒，“头儿，你拿去吃吧。” “哦？为什么？虽然这块小了点，也总归还是蛋糕。”兰斯有些奇怪地问道。 “我……”阿道夫急得脑子都快打结了，急中生智地说道：“我不喜欢吃蛋糕！” 身旁的玫娜默默地转过脸去，装作不认识这货。不喜欢吃蛋糕你之前抢那么大块干嘛？ 不过他们的头儿也没去拆台，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收回蛋糕：“既然你不喜欢，那就给玫娜吧。我也不喜欢吃。” 说完，兰斯上校不知道去了哪里。不过陈岩相信他一定时刻关注着自己这边的动向，关于这一点她并不担心。 等大家三个一伙五个一串地解决掉蛋糕，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室内的灯光又恢复了那种要亮不亮的、不停旋转的暧昧状态。 难道这里真的是个舞会？ 奎恩走到人群中，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场地的中间就被让出一片空地来，几个特种兵推着椅子走过去，摆放好。 这是要做什么？所有人都一头雾水。伯伦准将将两手一揣，靠在吧台上，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奎恩则拖着一张有点便秘的脸，打了个手势，瞬间，劲爆的音乐充斥了所有人的耳朵。 只见那几个特种兵的动作随着音乐的开始剧烈地一摆，然后表情刷地变了。 陈岩长大了嘴巴，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慢慢解开了上衣的第一颗纽扣…… “这是……脱衣舞？”陈岩不可置信地看向莉莉，后者罕见的没有怼人，一语不发地点点头。 所有人都刹那间被定格了，都咯嘣咯嘣地扭动脖子转向伯伦准将，发现这场舞会的主人公居然津津有味地品起了红酒，一边还对这群舞者品头论足。 “腰太硬。那个，怎么回事，扣子才解了两个。还有第三个，椅子是道具吗？坐上去啊！” 众人：……以前怎么没发现伯伦准将的审美这么独特。 陈岩的目光不小心扫到了五月六月，那两个女孩儿表情冷静地看着中心的表演者，目光没有丝毫波动，既没有觉得尴尬，也没有露出好奇，那目光就像是看着一群巨兽在跳舞。 陈岩苦笑着，让这样的小孩儿来这种场合，简直是犯罪。 然后大家很快就纷纷加入了这位审美独特的准将阵营，开始起哄叫好，时不时地响起几声口哨。 特种兵的脱衣舞，有种力量的美。他们的每一个动作，仿佛都蕴含了刚柔并济的味道，就像潜藏的力量躲避在暗处，随时应召唤而爆发。 等他们将上衣的口子全部解开，随着一个爆发的节拍，一齐刷地拉下拉链，露出赤裸的胸膛时，大家的目光全都被吸引过去，所有人似乎都被点燃了。 场内爆发出阵阵雷鸣般的叫好声，甚至有人冲入了人群开始跳起了贴面舞。每一个舞者对上来的人来者不拒，热情地舞动着，敞开的衣服中有力的胸膛若隐若现，这让更多的人加入其中。 伯伦准将懒懒地抬了抬手，音乐瞬时又改变了一个节奏，比之间更加劲爆。原本只是拉开拉链的上装，被他们一把扯下扔到地上，露出了精干的上身。 这一下所有人都被感染，随着节奏舞动起来。空气一下子变得灼热，所有人的眼睛像是有燃烧的火焰，明亮得吓人。 陈岩也随着周围的人群开始跳起舞来，唯独身边的莉莉似乎兴致不高，动都没动。 “你怎么不一起？”陈岩大声在莉莉耳边喊道。这里的音乐声音太大，用平常的音量根本对方听不到。 莉莉撇了撇嘴，仍然靠在那里不动，“不感兴趣！”她同样大声地喊回去。 “我去那边拿点红酒来。”她大声地告诉陈岩，然后就向着那边的供应地方走去。 陈岩点点头。在这样的气氛里，她好像找回了久违的希望，就是那种对未来充满憧憬的感觉。它已经消失很久了。 忽然脚上踩到了什么一滑，整个人就向着旁边倒去。 “小心。”兰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一手将她揽住。 “陈岩，你怎么搞得，跳个舞都能摔跟头。”玫娜也钻了出来，还挽着阿道夫的手臂。 陈岩狡黠地一笑，附在玫娜耳边：“怎么找都找不到你们头儿，喊又太费嗓子了，这不，这招好使了。” 她自以为很小声，但是她忽略了这里的噪音背景——要想让对方听见，即使趴在耳朵边上说话，也要用喊的。 玫娜自然是听到了。然后兰斯也听到了。 玫娜看了看他们头儿，似乎见到了兰斯勾起的嘴角。她无语了片刻，决定还是拉着阿道夫远离这里，让陈岩偷偷地得意去吧，其实你的小算盘早就被头儿听到了。 在群魔乱舞之中，兰斯居然还能保持冰冷的气息，他的周围一米范围内所有人自动退避。陈岩一回头就见到了这样的上校，不禁愣住了。 兰斯上校微微弯腰，右手轻轻执起陈岩的手，在上面落下一个吻，然后他抬起头，那声音也不大，不知怎么的就钻进了陈岩的耳中，“陈岩小姐，我们请您跳个舞吗？” 陈岩愣了片刻，慢慢露出一个笑容，“我的荣幸，兰斯先生。” 她将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将场地当做舞池，随着音乐滑动着步子。虽然这里是喧闹又嘈杂，但是她的脑海里只有他们俩。 第五十九章 舞会过半，气氛愈发热烈。越来越多的特种兵脱掉上衣，露出赤裸的胸膛，举着酒瓶子对着吹，旁边一群叫好的人，甚至有人开始赌大小。 伯伦准将烂泥扶不上墙的一群人，摇摇头叹气道：“你看，就算给他们办了一个高雅的舞会，想着提高提高这群野蛮人的素质，没想到最后还是变成这样了。” 周围的人低下头，心道，“脱衣舞就很高雅么……” 他们的表情被伯伦准将看到，恨铁不成钢地指了指他们：“你们那是在想什么！舞，是一种艺术，是关于人体将力量与美结合的艺术，你们懂不懂？” 获得一波方向一致的摇头。 这是，那边一伙儿掰腕子的终于有一方获胜了，爆发出阵阵欢呼，他们大喊着：“祝伯伦准将生日快乐！”一边一人一瓶酒吹起来。 伯伦准将带着奎恩摇着头走了，一脸心痛地对奎恩吩咐道：“明年我的生日再也不许办舞会了，我要自己安安静静地过。” “是，伯伦准将。”奎恩老老实实地答应着，心里想着：等明年的这个时候一定要记得准将的吩咐。 虽然这样的舞会很难得……不过陈岩并不太适应。“上校，我们回去吧。”陈岩大声对兰斯说道，“我觉得有点头晕了。” 兰斯看了看周围，点点头，他俩一前一后挤出了人群。 出了门外，陈岩觉得耳朵总算清净了下来，直到现在还觉得脑子被震的发颤。“天啊，真是太……恐怖了。啊——莉莉还没出来呢，我得去叫她。” 说着她又回身要去找莉莉，她俩是一起来的，现在她要走了，如果不叫着莉莉一起，过后那个霸道的女人肯定要生气的。 “现在里面很乱，你就算进去也找不到人。”兰斯拉住她，指了指她的手腕：“就在通讯仪上告诉她一声，说你先回去了。她找不到你，看了通讯仪，就会回宿舍的。” 陈岩想了想，又看看那个紧闭的门，似乎能听到里面传出来的震耳欲聋的声音。忍不住抖了抖，决定还是不再进去了。 打开通讯仪，给莉莉发了个信息，只要她一打开就能刚看到。然后对兰斯说道：“咱们先走吧，上校。” 听到“咱们”，兰斯意外地看了看陈岩。她今天晚上没少喝酒，虽然都是些低度数的红酒和果子酒，但是因为量的关系，脸颊也飞起了红云。 虽然她眼神清明，甚至亮晶晶的，见兰斯看她，也直直地看过去，掩饰不住里面的笑意。见兰斯不回答，她又向前凑了凑，几乎贴上了兰斯的耳朵，“走吧，上校。” 她的呼吸似乎带着灼热的温度，随着气息轻轻洗刷着兰斯的神经。他忽然觉得自己耳根发热，不用看也知道，现在肯定脸颊发热。 忽然他身上一抖。这个……有个湿漉漉的东西触了触他的耳朵。末了，似乎觉得口感不错，陈岩双手扒上兰斯的肩膀，踮起脚尖，将那通红的耳朵叼入唇齿间，慢慢磨着。 英俊神武的兰斯上校，顿时将僵硬成了一根人形木头。许久，他才找到自己的手脚，伸出手慢慢揽上陈岩的腰，“这可是你主动的。” “唔？”陈岩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句话，但是完全反应不过来，“怎么了？上校？” 兰斯不想解释，只是改拉住她的手，快步向前走去。他想着，俩人算是公认的关系了，就连伯伦准将都没有表示反对，那么他可以放心地进行下一步了。 然后他脚步猛地一顿，差点被扯得倒退。陈岩指着一个牌子，大声地宣布：“我要去厕所！” “回去了也有厕所，先走吧。”兰斯看着陈岩渴望的眼神，觉得很头疼，艰难地发出一个单音节词，“乖”。 可惜陈岩完全不领情，不接受兰斯上校艰难憋出这个字的苦心，坚持地嚷嚷着：“我要去厕所！厕所！” 她不但自己要去，还牢牢地拉着兰斯的手不放，一起向女厕所方向走过去。 兰斯不得不低声哄着：“好好，去厕所。嗯，你先把手放开，我不去。” “你不去？你不是也喝了很多酒吧，不想去么？”她疑惑地看向兰斯的腹部，看样子还很想伸手摸一摸，确认一下。 这下兰斯彻底淡定不了了，在陈岩火辣的目光中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将那双手扯开，轻咳了一声，“真的不去，你自己去吧。” “哦”，陈岩点了点头，似懂非懂。大约是真的很着急，她一头扎进了厕所。 里面的温度比外面要低一些，陈岩一进去就清醒了很多。想到刚才自己的话，磨磨蹭蹭地不想出去。天啊，瞧自己都说了些什么，还有兰斯那种眼神，用脊椎想想都知道要发生什么。 不过……陈岩仔细想了想，觉得她并不排斥。一直以来，兰斯就总是克制的样子，有时候让她觉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好不容易接着今天的机会，其实她也很期待发生点什么。 做好心理建设，陈岩咬咬牙，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一脸大义凛然。正打算出去的时候，又进来了几个人。 陈岩素来并未太关注其他，不过现在她正好在照镜子，从那里面的看到进来的这几人似乎身形很壮。 起初陈岩并未太在意。毕竟亚修有很多女性特种兵，她们的身形相比于其他女性要壮实很多，平时陈岩经常出入特种任务部队，见过很多。尤其是常见到玫娜，因此也见怪不怪了。 陈岩只是看了一眼就移开了，毕竟长时间盯着对方是礼貌的行为。这里很安静，陈岩的耳朵里只有几人的脚步声。 攸地，陈岩猛地抬起头看向镜中。不对，他们的脚步声分明不是特种兵的那种声音。 特种兵训练时要求使自己的身体完全处于自己的掌握之中，每一部分肌肉都要受到控制，不可能出现那种脚步沉重的声音。这种走路声，即使是与特种兵战斗力相当的人，没有经过那种训练，也不会走出这种声音。 可是此时这几人走路的姿势和声音，明显不队。其实亚修也并非只有特种任务部队才有类似特种兵体型的人，但是一次出现几人全部都是这样，未免太奇怪了。 陈岩通过镜子又看了一眼，立刻发现了不对劲。这几人根本就不是女人！ 虽然亚修给各个部下发的制服男女区别不大，只是在尺码上有所区别，大家穿上身，远看都差不多，只能通过发型分辨。但是仔细看过去，其实男女的步态是不同的，只不过很多人不会仔细分辨。 可是现在女厕所里出现了男人……陈岩眼睛通过镜子紧紧盯着对方，心中飞速盘算着。要么是他们走错了路，把这里当成了男厕所；要么，他们是故意进来的，对女厕所或者里面的人要做什么…… 陈岩在进来的时候瞄了一眼，其他的位置都是空的。也就是说，整个女厕所只有她一个人。她不由得全身戒备，警惕起来，慢慢向外走去，同时盯着对方，一手慢慢移过去在通讯仪上按了一下。 那是特质的报警按钮，只要一按就可以立刻通知兰斯上校。陈岩毫不怀疑，这几个人与红旅有关系；她十分明白自己大脑的价值，得确保自己的安全。 这一切都是在一秒钟之内完成的，几乎她刚刚动作，那几个人就立刻扑了上来。 陈岩一矮身，躲过第一个扑上来的人，就势伸腿横扫，将两外两个人狠狠地放倒。然后立刻起身向门外跑去。 那几人似乎没有想到陈岩小小一个科学院的研究员能够有这样好的伸手，愣了一下才又追了上来。不过兰斯已经接到陈岩的报警赶了过来。 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厕所之类的，兰斯一脚踹开门，就见到陈岩跑了出来，差点撞到他怀里，身后还追来了三个全副武装的人。 兰斯顺势将她揽在怀中，一个旋身顺势踹倒跟来的人，就要放开陈岩去解决另外两个，却被她拉住。 “上校，恐怕他们会不止一个人，我们先去通知所有人！”陈岩刚刚想到，他们敢明目张胆地来到亚修杀人，恐怕不会就只是这几人，应该还有其他内应。 兰斯目光闪了闪，拉着陈岩向军部的方向跑去。整个亚修，只有军部才有权通知所有人，即使是兰斯上校，他的通讯仪也没有这个权限。 但是此刻他们所在位置距离餐厅不远，却离军部有着不近的距离。虽然如此，兰斯还是自信能够安全带着陈岩到达军部。 但是显然兰斯上校这次低估了对方的人数和目的。 在走廊上不断出现新的杀手，他们统一着装带了全部的武器，而且都是陌生面孔，看起来伸手都一样的好。 兰斯开始还能护着陈岩，后来已经有些顾不上她了。陈岩想了想，从腰间拿出光束冷冻枪，射向最近的一个人。 自从将冷冻枪改造成功以后，她就习惯去哪里都带着一把。没想到还真的用上了。兰斯见到她竟然变出了冷冻枪，无奈地笑笑，转头专心向前开路。 第六十章 往日里去军部的路也不算远，总是觉得几步就到了。可是今天却格外漫长，时不时冒出的杀手简直层出不穷，到最后看着让人头皮发麻。 兰斯身手虽好，却也开始渐渐左支右绌。陈岩心中焦急，她早就已经报警通知了军部，不知为什么这么久也没有人出现。 唯一的可能就是对方有备而来，早已经切断了他们的联络。 “上校，这样不是办法。”陈岩与兰斯背靠背，稍作喘息，“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此时，不光陈岩这里焦头烂额，军部里艾格少校也急得团团转。他们一早收到匿名信息，说是在亚修的几个地方早已放好了炸弹，并且定时爆炸——至于什么时候爆炸？那得需要他们自己猜了。 艾格将发信息的人反反复复咒骂了无数遍，然而还是得老老实实派人去各个地方排查。并且非常苦逼的是，还真的在几个地方排出了炸弹。 那么剩下的几个信息里提到的地方，自然也就得继续差查了。眼看着距离收到信息的时间越来越久，那几个余下的炸弹爆炸的可能性越来越大。 “还没查出来？一群废物！”艾格少校大声咆哮着。 对面的人委屈地缩了缩肩膀。他们很少见到艾格少校这样大发脾气。但是这也不能怪他们，余下的几个地方确实很难查到。也许，那几个地方本来就是对方的试探之计，就没有放炸弹，而是顾布迷阵呢？ 然后整个军部都听到了一声巨响。艾格面色一变，调出各处监控，发现在整个亚修的出口被炸弹炸开了个大洞。 “原来在这里等着！”艾格狠狠地说，“立刻调人去守着出口，马上！”然而他话音还未落，就听到了第二、三声巨响，多处通道被阻住了。 艾格握拳砸了一下桌子，“这群狗屎！检查所有的系统，是否异常！” 不多时，回报传来。亚修系统的报警系统被破坏了。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艾格立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此时，陈岩与兰斯所在走廊里也随着炸弹的震动而轻微晃动。但是那些杀手仿佛根本没有被影响，攻势没有任何缓解。 “炸弹？上校，他们还同时放了炸弹。”陈岩侧身躲开一个人的攻击，对兰斯说道。 兰斯也听到了，想了想，面色更加阴沉，“不能拖延，立刻走。”此时杀手已经不再涌出，看来他们是几乎将所有的杀手都已经引了出来。而大部分杀手都已经被二人解决掉，清理出了一条路。 兰斯拉着陈岩沿着通道向前跑去，结果没有多远就发现——路被一堆杂物阻住了，应当是刚刚的炸弹造成的。 “你退后。”兰斯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圆盘，在上面按了几下，放在那堆杂物的中央。然后也退到陈岩身边。 几秒钟后，陈岩听到一声不大的爆破声，抬起头，发现刚刚路上的阻碍已经被炸开，不大不小刚刚好够一个人通过。 “快走。”兰斯推着陈岩先通过那里，然后在她身后也钻了过去。 后面没有任何杀手。陈岩松了口气，可是还没等喘匀了气，刚拐过一个弯，陈岩只听到耳边一身炸响，顿时僵住了。 那个声音，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是一种很古老的武器。随着现在的科技发展，人类的武器已经提升了许多等级，冷冻枪、粒子炮层出不穷。 然而这个声音都不属于它们中的任何一种。这是——手枪。由于其射程有限，杀伤力不大，如果技巧不好只能限制敌人的部分肢体行动，所以慢慢被遗忘，很少有人使用了。 “走！”被兰斯猛地推了一把，陈岩这才想起来，他们得赶紧离开对方的射程。于是与兰斯一同向前奔跑。射来的子弹似乎来自各个方向，十分混乱，她无法估算出对方的射程到底有多远。 眼角瞥到兰斯的手上都是血，陈岩这才发觉他已经中枪。由于特种兵制服是深色的，血迹泅在其上非常不明显，所以刚刚她一直都没有看到。 “伤到哪里了！”陈岩边跑z形路线，一边问兰斯。 他没有回答，眉头紧紧地皱着。无论遇到多么危险的情况，陈岩从未见过兰斯这样的表情。她心里也是一沉，看来这次真的很棘手。 敌人似乎发觉贴身打斗无法取胜，所以从他俩从炸毁的通道钻出来以后，一直都不露面，只是用远程攻击的方式。 忽然兰斯向她身上一扑，陈岩听到身后的人身体一颤，喉咙里发出闷哼。“上校！”陈岩大叫一声，就要回身查看。 “别看，快跑！”兰斯直接推着她前进，陈岩无法，只好拼力向前跑去，不停地在心里回想着刚刚兰斯可能的中枪地方，越想越胆战心惊。 此时他们前方的通道是一个直角，就在看不到的那边，传来逐渐变强的脚步声，听上去还不止一个。 陈岩脸色一变，此刻周身是不知道哪里射出来的子弹，前方是未知的敌人，后面还有刚才没有解决完的杀手…… 兰斯脚下一个刹车，拉着陈岩紧紧贴在通道的墙壁上，尽量避免被子弹击中。同时他比了个手势，想对直角那头的敌人来个伏击。 陈岩的后背几乎严丝合缝地贴在冰冷的材料墙上，紧张地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兰斯伸出手指，默数三下，然后猛地握拳，与陈岩同时向前冲去。 “兰斯上校！”陈岩根本就没时间看对方是男是女，是瘦是胖，只是拼尽全力要将对方拿下，冷不防听到这么一声。 “陈岩，别打了，是我们。” 陈岩立刻停手，那边的兰斯早就已经停下。她这才看到，来的两个人是五月和六月，这对双胞胎姐妹。她顿时松了口气，有救兵了。但是随即又想到，就连发的警报都没有人回应，为什么她俩这么快就赶来了？联想到之前发现的亚修内有红旅的人，陈岩又暗自紧张起来。 兰斯看了她一眼，虽然没有交流，但是陈岩明白他的意思，是敌是友未知，还需小心。 “你们怎么过来的？”兰斯问她俩。 “先这边走，边走边说。”五月转头带路，一边解释道：“是夏佐少校让我们来的。晚上的舞会他走的很早，回去之后发现系统多处异常。而且……难得休息，他想邀请陈岩去品酒。然后发现你的通讯器不通，于是派我们来找你么你，担心出现意外。” 虽然陈岩一直很警惕夏佐，但是听到他这样关心自己，还是很感激的。兰斯瞥了她一眼，那目光似有实质，陈岩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对双胞胎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还有待核实！虽然那里面似乎有一丝丝的醋意。 五月六月带头，走在前面，兰斯走在最后，无形地将陈岩护在中间。走了一段，没有发现任何爆炸、杀手、射击，似乎他们已经摆脱了那些人。 陈岩松了口气，边走边活动着刚刚运动过度酸疼的手腕。 爆炸就在毫无征兆中忽然降临。陈岩在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兰斯护在身下，前面五月六月的身体被震的向后飞去。 由于这次距离太近，爆炸的声波伤害力极大。有那么十几秒钟，或者更久，陈岩的脑子都是晕的，耳边一阵阵的耳鸣，什么都听不到。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四肢不听使唤。 而她身上的兰斯似乎情况要更糟糕。 “上校，上校！”她一连喊了十几声，才勉强开始听得到自己的声音，而兰斯仍然毫无反应。 陈岩努力动了动手指，握拳深呼吸，不停地对自己进行暗示：“你可以的，你的身体是完整的，可以移动，站起来，陈岩，快点站起来！” 等她终于翻过身，发现兰斯并未昏迷，似乎也恢复了一些神志。她松了口气，这才听到周围的打斗声。 是五月和六月在与冲上来的杀手搏斗，而且由于对方人数太多，她们的情况很不好。陈岩知道现在一分一秒都很宝贵，她立刻挣扎着起来，而兰斯似乎恢复得比她要快得多。 “兰斯上校，请您带着陈岩先走，这里由我们拖住。”五月见他俩似乎都没事了，大声说道。 陈岩发现爆炸的地点正好是一个格挡墙，现在这个墙被炸毁，他们所在地方变成了四通八达的地方，从后面的通道中不停地涌入新的敌人。 “不行，你俩挡不住的。”说着陈岩就要冲上去，被兰斯拉住手臂。“上校！”陈岩猛地回头，露出惊恐的神色，“她俩……” “走！”兰斯命令道，拉着她的手臂生疼，“你才是我们要保护的对象，不能落入红旅手中。” “可是……”可是五月和六月呢？她俩该怎么撤离啊。 兰斯却不再说话，拉着她向一个没有杀手出现的通道跑去。几乎同时，身后响起来密密麻麻的枪响。 第六十一章 为什么会有枪响！现在五月六月和那些人缠斗在一起，开枪根本瞄不准。难道是他们打算不分敌我，全部消灭…… 陈岩被拉着边跑，边回头看去。五月和六月娇小的身体上出现了很多血洞，她俩身边倒下的杀手越来越多，有些是被她俩打捯的，有些是被子弹杀死的，但是唯独她们俩，一直一直地站立着，枪声越来越密集，她们身体几乎成了筛子。 “不……”陈岩脚下机械地跟着兰斯向前跑。头却不受控制地回过去看着她俩。 最后她们两人身边几乎没有杀手靠近了，于是两个人成了靶子。五月最先倒下，六月看了陈岩的方向一眼，倒在了她姐姐的身上。 她们身上的特种兵制服几乎被血染成了黑色。 陈岩不再看，上下牙咬得生疼，拼命向前跑去，然而眼泪却忍不住一滴滴落下。那两个女孩儿，第一次与她就说：我们要保护你，陈岩；晚上还在面无表情地看脱衣舞，陈岩还为此猜她俩肯定没谈过恋爱；刚刚还被自己怀疑，会不会是红旅的内奸。 现在她们为了保护她，倒下了，再也起不来了。她想大哭，但是现在只能咬紧牙关拼命地跑，任凭泪水滴落一路。 “陈岩！天啊，你们这是怎么了！” 陈岩觉得自己撞到了一个柔软的怀抱中，随即耳边响起了莉莉的声音。在这个时刻见到莉莉，陈岩觉得似乎多了一个依靠。 “快走，不要停留。”兰斯说道，“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追上来。” 莉莉见两人的样子，也知道出事了，立刻说道：“这边来，我就是从那里过来的，安全。”她带着两人七拐八绕地来到了一个角落。 “这里是什么地方？”陈岩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只知道刚刚经过几个反应室，似乎是科学院的地界。 “我也不知道。爆炸之后就一切都乱了，我走着走着就听到了枪声，跟着过来了。”莉莉说道，她也是形容狼狈，两绺头发黏在脸颊上。 “到底是怎么了？”莉莉着急地问道，“你没有受伤吧？” “我没有受伤，”陈岩低声说道，“可是五月和六月，为了掩护我们，被……” 莉莉一愣。或许她也没想到，五月和六月会为了保护她而这样拼命，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安慰陈岩。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莉莉一如既往地冷静，迅速分析着，“你们一定已经报警了，但是没有增援，对吗？说明敌人已经将通讯破坏掉了。现在我们必须自己找到救援。” 她闭着眼回忆了一下，然后指着一个方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军部方向应该是这边。” 眼下陈岩和兰斯都有些分不清方向，只能随着莉莉的感觉走了，“那就快走吧。”兰斯说道，率先向那个方向走去。 莉莉推了推陈岩，“你走中间。我还有些战斗力的。”陈岩也没有拒绝，她现在的体力确实流失严重，经过刚刚的剧烈奔跑，现在腿都在打颤。 “好，”陈岩点点头，转过身跟上了兰斯。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一声熟悉的枪声传来。陈岩本能地两步上前，到兰斯身边。却不由自主地浑身发抖。也不知是因为兰斯上校心脏中枪，还是因为那一枪是莉莉射出的。 兰斯很想将陈岩拉到身后，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陈岩立刻将他的馋住，兰斯的体重压在她身上，两人一起向后踉跄了几步，靠在墙壁上。 陈岩一手捂着兰斯心脏处的伤口，难以置信地看向莉莉。 这个最熟悉的朋友，此刻却陌生地举着枪口对着兰斯。见陈岩看了过来，她微微一笑，“不好意思，虽然你们都很累了，但是如果不偷袭的话，恐怕我还不是兰斯上校的对手。” “你……为什么？”陈岩一问出口，就知道了。因为，莉莉就是那个红旅安排在亚修的内奸。 莉莉观察着她的神色，满意地说道：“不错，你猜到了。赛思要的是你，现在跟我走，我保证不会再伤害兰斯上校。” “放屁！”陈岩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你打在他心脏上！还说这些有什么用？” 莉莉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她的态度，“是啊是啊，所以没救了。快跟我走吧。” 这句话一出，陈岩的眼泪又不要命地掉了下来。她似乎无力支撑，与兰斯一起滑坐在地上。兰斯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力气了。他脸色迅速灰败下去，只是一双眼睛还紧紧地盯着陈岩。 莉莉从未见过陈岩这样哭，似乎有些不忍心。兰斯现在已经没有战斗力了，她慢慢走上前，想将陈岩拉起来，“走吧……” 陈岩目光一闪，突然出手握住莉莉的脚踝，狠命地一握，立刻传来莉莉的惨叫声。脚踝是人类比较脆弱的关节，训练时稍不留神就会扭伤，更遑论这样被人用手狠狠错开。 莉莉随之倒下，陈岩立刻将她的枪捡起来，又顺手补了一枪——她还是无法对着莉莉的脑袋或心脏开枪，于是只是射伤了她的腿。 然后她扶起兰斯，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莉莉在身后说道：“陈岩，你跑也没用的，这里还有很多杀手，你们根本躲不开！” 陈岩脚步一顿。随后扶着兰斯继续向前走。像是在回应莉莉的话，陈岩已经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这时兰斯垂在一边的手握了一下她的肩头，意思很明显，让陈岩放下他自己走。陈岩心知这样是肯定逃不掉的，她扶着兰斯走向路过的一个反应室。 那里有最坚固的防护反应室，一般等级的爆炸也可完好无损。陈岩用兰斯的生物信息打开门，并将权限设置为对自己禁止——她担心对方可以用自己的生物信息再次打开反应室，然后才扶着兰斯躺进一个低温试验箱内。 陈岩试了试，发现兰斯的心跳虽然很微弱但是还有，松了口气，看来子弹并没有完全击中心脏，但是他此刻失血过多，十分危险。 兰斯仍然坚持保持一丝神志，牢牢地看着陈岩。 陈岩咬牙拿出冷冻枪，说道：“上校，它还能够射击最后一次。现在你的心跳太微弱了，流失的血液已经无法供给给你身体所需。我要替你争取到一线生机——你一定要坚持到救援。以前，都是你来救我，这次，我还是等着你来救我。”说着，她将冷冻枪的强度调整好，对兰斯开了一枪。 兰斯努力地抬起手似乎想阻止她，但动作被冷冻枪定格住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一定会活着，无论我在哪里。”说着，她弯下腰握住兰斯的手吻了一下，嘴唇感受到那冰冷的温度。最后看了一眼，陈岩将低温试验箱的防护罩打开，然后走出反应室。门在她身后关闭锁紧，等待着下一个人用生物信息打开。 陈岩扭头继续向前跑去。她不担心兰斯的安全，因为对方的目标明显是自己。现在已经不用想救援的事情了，就连莉莉都暴露了自己是红旅的人，那么恐怕他们这次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突然，奔跑中的身影顿住。前面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批批的杀手，陈岩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机械地投入战斗。也许是对方想生擒，所以一直都没有用杀伤性的武器，也因此陈岩虽然身上伤痕累累，但是不影响战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渐渐她的动作变得麻木，经过一个晚上的逃跑和战斗，这个女研究员能够坚持到此刻已经是个奇迹。 “陈岩，你跟我走吧，我保证不会伤害你的。”莉莉由两个人搀扶着，她的腿上带着枪伤，但是莉莉丝毫不以为意，“你这样坚持有什么意义呢？早晚都是要倒下的。” 似乎是在应和她的话，陈岩后背上挨了一记猛击，向前踉跄了一步，随后被其他人一拥而上按在了地上。 “嘿，她可真难抓。”一个人气喘吁吁地说道。 其他人附和着，“运回去也是麻烦，不如先废了她四肢，反正首领要的也只是她的大脑。” 话音未落，陈岩就听到了清脆的声响，以及莉莉突然包含着怒气的变了调的声音：“住手！”然后剧痛才迟缓地传来，右臂应该是骨折了。 额头的冷汗瞬间流了下来。在她与地面平行的视线里，她看到莉莉甩开那两个搀扶的人，一瘸一拐地奔来，跪在她身旁，声音冰冷，“我让你动手了吗？” 然后一声枪响，扑通一声，是人体倒地的声音。接着制住她身体的那些人似乎被莉莉吓住了，陈岩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重新获得了自由。 她艰难地翻个身，果然看到右小臂以一种奇怪的形状弯曲着。她苦笑着低下头，“莉莉，我真的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会是现在这样。” 散乱的头发遮住脸颊，莉莉只能看到她低垂的睫毛，疲惫又失望。 第六十二章 “我们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子。”莉莉说完，打了个手势，就要带着陈岩离开。 “别碰我！”陈岩忽然尖叫道，对那些杀手很是恐惧，“你们走开，走开！杀了莉莉，杀了兰斯，现在该杀我了，是不是！” 她挥舞着能动的一只手，看上去歇斯底里。莉莉皱了皱眉，支着一条腿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伸出手：“起来吧，该走了。” 陈岩戒备地看了她，慢慢拉住她的手，一个使力，站了起来，然后似乎有些不稳，扑向莉莉。她的一只手还骨折着，莉莉赶紧万分小心地伸手扶住，感觉到陈岩整个人扑到了她的怀里，就像以前一样。她不由得一阵恍惚。 然后，陈岩直起身后退两步，手中多出来一把枪。 莉莉立刻摸向身后——那里的枪被陈岩刚刚借着掩护摸走了。 陈岩仰起头，将枪对准了自己的下巴。莉莉神色巨变，“陈岩，你想干什么！该死的，放下那枪，放下！不然我就把亚修整个炸了，你信不信！” 陈岩轻蔑地一笑，“不信。莉莉，我是死也不会让红旅得到我的大脑。如果那样，还不如毁掉它。” “你敢！你怎么敢！”莉莉眼睛充血，不停地摇晃着身体，低声喘着气，就像一头野兽。陈岩从未见过她这样。 “我怎么不敢。莉莉，再见了，真不希望在地狱里还要见到你。”说着，陈岩闭上眼睛，同时弯曲手指扣动扳机。 然而并没有听到枪声。相反地，左臂传来冰凉的感觉，然后是锋利的疼痛。那里被一柄匕首穿透，匕首的一半露出手臂，一半留在里面。 莉莉一直都通不过体能测试，尤其不喜欢格斗技巧，冷兵器更是一无所知……陈岩忍不住想大笑。眼前的这个莉莉，难道被人更换了大脑么。 手中的枪被莉莉狠狠地夺走，她伸手固定住陈岩的手臂，另一手握住匕首的柄，猛地一拔。干脆、利落，甚至都没有给她多余的疼痛。 陈岩木然地任由莉莉动作。伤处被莉莉用力捏住，那里传来的疼痛让她不由自主地浑身一哆嗦。然而这次莉莉再也没有心软，她只是抽出一条束带将那里紧紧缠住以免流血，然后就让两个人扶着她走在前面，“立刻撤退。” 其中一个杀手将陈岩抗在肩上，反正她的两只手现在都已经残废，也不能有其他动作了。陈岩在倒着的视线中，看着不断倒退的墙壁和兰斯所在的反应室的方向，视线渐渐模糊，终于晕了过去。 红旅接应的飞行器就在外面，莉莉站在外面，看着陈岩被带上了飞行器。她眉头紧锁，似乎昏迷之中仍然承受着无尽的痛苦。 “陈岩，少校喜欢你。” “不喜欢你，怎么会让我们保护你呢？” “我们的责任就是保护你啊。” “上校，你带着陈岩先走，我们断后。” 不，夏佐少校不喜欢我，所以你们也不用保护我，不要断后…… 双胞胎姐妹换上了女孩儿的裙子，手拉手着手，看上去与同龄的小女孩一样可爱精致，只是脸上还是与年龄不符的面无表情。五月说道：“陈岩，你不要内疚。”六月：“我们没有痛苦，所以你不要难过。” 说完，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一片白光中。 “不！”陈岩徒劳地伸出手，试图挽留，然而光线越来越刺目，她忍不住伸手挡住眼睛。 然后传来一阵疼痛。耳边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有波动了，快开始采集。”“快快，别错过去。” 她勉强睁开眼，立刻被刺目的白光刺激得再次闭上。又适应了片刻，才慢慢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她发现自己被固定在了试验台上。 刚刚的那阵剧痛，是从手臂传来的。她勉强抬起头，发现两只手臂都已经被包扎好了，但是显然对方没有那么好心替她止疼。 立刻有一个人走了过来，将她全身上下又检查了一遍，对旁边的人说道：“她醒了，去通知首领。” 首领？陈岩疑惑地转了转眼睛，这里应该是红旅了，她最后还是被带到了这里。那么首领，应该是指赛思。 赛思一直是一个很神秘的人，他一手创建红旅，网罗了很多人替他卖命。相比于亚修，红旅更像是一个恐怖组织，不断打击亚修的活动。当然，这是多数人的想法。 陈岩从不觉得红旅的目的这么单纯。它发对亚修，与亚修对着干，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吗？即使亚修不在了，巨兽也还在地球，人类仍然只能龟缩于地下。 “听说我们的贵客醒了，”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听上去似乎年纪已经不小，“陈岩小姐，你身体没什么不适吧？真是抱歉，用这种方式请你过来。” 陈岩平躺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面带笑意，如果不看他那个略显尖锐的鼻子，这就是一个慈祥又富有学时的老人。 “疼。”陈岩盯着他看了半晌，吐出了一个字。 周围人皆是一愣，但赛思却立刻笑了起来，“我道歉。不过，陈岩小姐，您也让我们折损了很多人呢。” “我们也是。”陈岩看着赛思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也折损了很多人。”那两个永远回不来的人。 “我要吃饭。”陈岩知道，为了能够活到兰斯来救她，自己必须保存体力，或者尽量保持身体健康。“我饿了，要吃饭。赛思先生，我想你们不会苛待俘虏吧。” 赛思惊奇地大声说道：“什么话？我再说一遍，陈岩小姐是我们的贵客，当然要招呼周到。您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跟他们说。” 然后陈岩身上的束缚被解开了，一个人扶着她起来，坐到一个轮椅上。其实陈岩伤到的是手臂，当然不至于走不了路。但是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胃里麻木的空洞感阵阵传来。所以她能够确定，此刻浑身无力的感觉真的就是饿出来的。 轮椅被七拐八绕地推到了一个沉重的铁门前，赛思亲自上前在门前操作了什么，那个门才缓缓打开，里面是一个简单的房间。房间中央有一张床，一套桌椅，旁边是洗浴室。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看来这里就是她的“休息室”。 陈岩被推到桌前，赛思微笑着说道：“待会儿会有人来送饭，陈岩小姐，请稍等，有事叫我。” 四周都是光滑的墙壁，陈岩看了看，疑惑地问道：“怎么叫你？” “只要说一声，我就知道了。”赛思说完，就离开了。 这意味着，在这个房间里她的一举一动，每一句话都在受到监视。陈岩抿了抿嘴，那里干渴的要命，看来昏迷的时间应当不长，否则的话就该输营养液维持身体机能了。 赛思在离开后直接进入了一个满是显示器的房间，上面显示的赫然就是陈岩房间的全部场景。赛思一边看着，一边问旁边的人：“你说，这个人的大脑，我们要怎么利用才不会浪费呢？” 那个人似乎是很恐惧地低下头，不敢说话。赛思也不介意，自言自语，“当然是先做点有趣的试验，我已经很久没有获得过这么优秀的大脑了。” 在他面前的监视器里，一个人端着托盘进入了房间，看来是给陈岩送饭的人到了。 听到门响，陈岩抬起头，又面无表情地低下。 莉莉将食物放好，坐在桌前的另一把椅子上。陈岩自始至终，都没有对她表达愤怒，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我记得你喜欢吃烤的土豆，不爱吃煮的。”她轻声说道。陈岩完全不看她，默默地拿起叉子开吃。 “陈岩，既然你已经到了这里，我希望你能够遵从首领的意愿。” 没有回应。似乎陈岩忽然对烤土豆无比地感兴趣。 “他会带着我们，走向人类脑控开发的巅峰。然后，我们就可以……”莉莉顿了顿，没有再继续说，因为她看到陈岩露出讥诮的神色。 “不，你们不可以。”陈岩终于看向莉莉，对方已经换上了与红旅其他人一样的衣服，仍然遮不住性感的身材。但是她此刻的神色却隐约有些忐忑，陈岩不由得想，因为什么，难道是因为自己？ 不可能。她一直都是红旅安插入亚修的内奸。 “为什么？就因为第一个庇护你的地方是亚修吗？如果那时候首领将你带回来，你也一样会忠诚与红旅。”莉莉似乎不能够理解陈岩为什么这样执着。 陈岩醒来后面色苍白，此刻她坐在轮椅上，似乎瘦弱不堪，但是当她这样沉静地看着莉莉的时候，莉莉又不由自主地有些瑟缩。 “不一样，永远不可能一样。红旅与亚修，如果只是人类之间的战争，这没什么。一战二战，南北战争，朝鲜战争，难道这样的内战还少吗？但是，亚修却永远不会为了打败对手，而引来足以使人类全部灭亡的敌人。这，就是底线。” 陈岩说这话的时候，坐着一动不动， 第六十三章 陈岩说这话的时候，坐着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可是，一字一字却让莉莉呆在原地。 “你是说，巨兽是……”莉莉刚刚说了一个开头，随即恢复了镇定，“就算如此，也是首领为了红旅生存而不得不使用的手段。陈岩，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你没有其他选择了。” 陈岩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忽然问道：“所以，你一开始就是骗我的，当我在亚修外面捡到你的时候。” “是的。”莉莉平静地点头。“是首领让我们挨个去试试运气，看看哪个能进入亚修，就选那个人做内应。” 莉莉进入亚修，其实完全是一个巧合。那个时候，陈岩自己也刚刚进入亚修不久，与其他人都不熟悉，而且母亲去世没多久。她在底下城里，既孤单又无助。 那时亚修的出入管理没有那么严格，陈岩总是趁着晚上没事的时候来到地面透透气。那天外面下着很大的雪，白茫茫的看上去很漂亮。陈岩于是走得远了一些，然后就不小心踢到了埋在雪里的莉莉。 她被吓了一跳，以为这个人已经死了。因为雪花飘落到她的脸上，都不会融化。但是陈岩伸手试了试她的颈动脉，发现还有微弱的跳动。于是将她已经冻僵的身体架起来，带回了亚修。 然后莉莉苏醒过来，就留在了那里，并且住进了陈岩的宿舍。 “是啊，”陈岩嘲讽地一笑，“幸亏我把你捡回去，不然你就要被冻死在那里了。这也是你们首领的计划吧？” 莉莉微微一笑，并没有接话。似乎她已经适应了这种尴尬的气氛，“我记得你那时候，在我醒了以后，问我父母是谁，我说不知道。其实，我并不是孤儿，我的父亲是亚裔人，母亲是犹太人，所以我还有一个中文名字，是我父亲替我取的。” 如果是在往常，陈岩必定会追问莉莉，死缠烂打非要知道她的另一个名字。但是现在，她只想扭过头，多看对方一样，自己都会觉得厌恶。 坐在旁边的莉莉仍然有着红色的卷发，白皙的皮肤，美艳的五官，但是有什么东西永远地改变了。 莉莉眸光黯了黯，不再说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还想吃什么，告诉我，下次我会给你带来。” 陈岩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虐待自己的身体，于是可有可无地点点头。面对空了的盘子，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着。 忽然，陈岩看向莉莉，“我想问一个问题。” 这是她在这里第一次与自己说话，莉莉连连点头，“你问。” “亚修，除了五月和六月……还有其他人……死亡吗？” 她想问的是兰斯。但是又说不出那个名字，仿佛一旦说出口，原本仅仅是可能的情况就会变成铁板钉钉的现实。 莉莉抿着嘴，摇摇头，“不知道。这段时间我们也没有得到确切消息。”她的神情不似作伪，陈岩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确认她说的是真的，心底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也许没有消息也是好消息。 “我想休息了。”心里提着的东西暂时放下来，陈岩立刻觉得疲惫起来，下了逐客令。当然，这里严格来说不算是她的房间，所以如果莉莉不走她也没办法。 不过显然赛思对她还是有一点重视的，莉莉听说她需要休息，立刻就带着托盘离开了。 “无论有什么需要，都可以随时叫我。”莉莉走到门前，想了想留下一句话，然后门自动打开，她走了出去。 看来这里不但实时监控，而且能听到屋内的每一句对话。 陈岩慢慢摇着轮椅来到床边，将双脚放在地上试了试，站是能站起来了，就是还有些打颤。就这样勉强挪到床上，用受伤的右手将被子拉过来。 无论他们要做什么，她现在必须要把身体养好。不到绝境，她并不想同归于尽什么的。 忽然，她又睁开眼，对着空气说了一句：“麻烦帮我关灯。” 话音刚落，房间就陷入一片黑暗。看来这个监控也是有好处的，不用白不用，陈岩苦中作乐地想着，陷入了沉睡。 而此刻的亚修，却一片混乱。爆炸虽然威力不大，仅仅是将通道炸毁，但是爆炸点太多，是的亚修内部的交通几乎瘫痪。人们只能一点点地清理，耗时耗力，却无可奈何。 艾格少校正在大发雷霆。“怎么这么慢！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清理个通道，就跟要了他们命一样！” 其他人低下头不敢说话。清理通道不是要了他们的命，而是要了艾格少校的命。 那个时候，虽然他们被切断了监控和通讯，但是艾格少校凭借着野兽一样的直觉，竟然摸到了陈岩他们与红旅杀手血战的大致方位。 当他见到五月和六月的尸体后，沿着通道寻找并且一言不发，在摸索了一边之后居然找到了一个被炸开一个洞的通道，那里本来应该被爆炸造成的坍塌堵住的。 他们穿过那里，找到了兰斯上校所在的反应室。艾格少校用自己的生物信息打开反应室的大门，那里有很多反应舱，但是只有一个低温舱的防护罩是关闭的。 立时就有人说：“低温舱……难道兰斯上校已经……” “不可能。如果兰斯已经死了，就没有必要将他放在低温舱里，难道是为了保护尸体不会腐烂吗？”艾格少校极其冷静地分析道，周围的人齐齐打了个寒噤，因为他语气中森冷的感觉实在是太明显了。 说着，艾格少校打开低温舱的防护罩，露出里面已经成为冰棍的兰斯。他的整个人都被冻僵，但奇怪的是，他身体的温度似乎比低温舱内的温度还要低。 艾格站在那里不动，其他人也不敢有动作。忽然，艾格眼睛一亮，“这是冷冻枪的作用！一定是陈岩，冷冻枪被她改造过，对于冷冻枪的功能和就够，她最熟悉！” 就是说，陈岩在极度危急的情况下使用的冷冻枪，可能是为了替兰斯争取下一线生机。 于是艾格指挥着众人将兰斯送入医疗舱，万幸的是，通往那里的通道没有被炸毁，不然真是无力回天了。 伯伦准将那边也平安无事，在得知兰斯的情况后，他也赶来医疗舱这边。医疗兵面对这两位高级长官，一脑门子汗，在心里不断祈祷里面这位早点醒过来。 这个病号送来的时候，看上去好像已经……死了一样。但是艾格少校看样子很想用枪指着他的脑袋，于是他只好紧张地开始探测生命迹象，最后惊奇地发现，正是低温让他的身体机能变得极其缓慢，接近停止，才在大量失血的情况下仍然活着。 不过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仪器也是检测不出来的。伯伦准将风度翩翩，即使在这样狼狈的环境里，他看上去也冷静异常。 “艾格少校。” “在。”团团转的艾格立刻立正。 “这次事件，除了五月和六月，还有其他人伤亡吗？” 艾格皱着眉头想了想，实在是没想出什么，只能说道：“目前看来是没有。战斗主要发生在通道中，所见到的死者中除了她俩，没有看到我们的人。但是，兰斯是陈岩的监管者，现在兰斯在这里，还受了重伤，那么陈岩的失踪，很可能因为是被对方劫持了。” 这是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但却是最有可能的情况。现在只能等兰斯醒来了。 这时，医疗兵战战兢兢地报告：“根据监测的信息，兰斯上校应该快要醒了。” 兰斯的眼前是一片漆黑，却不停回荡着陈岩的声音。她说会等着他来救她，无论她在哪里，都会好好活着…… 必须要醒过来。陈岩，她很可能被红旅劫走了……后果不堪设想。想到上次陈岩在书店中受伤，那刺眼的鲜血似乎还在眼前晃。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医疗舱中，于是不顾一切地握拳砸向防护罩。他要出去救她，立刻，马上！ 这声音惊动了外面的人，医疗兵立刻打开了防护罩。兰斯从里面翻身坐起，就要向外走去，但是只走了一步就发现眼前其实天旋地转。 艾格手疾眼快地扶住他，“天呐，兰斯上校，您就不能老实点么！全身的血液流掉了一大半，能这么快醒过来就知足吧！” 兰斯因为头晕不得不闭上眼睛，却伸手死死握住艾格的手臂，“陈岩呢，她在哪？” “你先坐下，我才告诉你。”艾格强硬地扶着兰斯回到医疗舱那里坐下，示意医疗兵来诊治，才继续说道：“我想你也应该预料到了。陈岩她，很可能被红旅劫持了。” 兰斯沉默着。这个结果他是能够猜到的。“立刻追踪。” “我也想啊，但是红旅这次把我们基地破坏得很严重，修复它们还需要时间。我已经让他们优先维修系统，只等一恢复就立刻开始追踪，你放心吧。” 伯伦准将在一旁说道，“陈岩是因为亚修做的项目才被红旅盯上的，我们一定竭尽全力营救。你……先把伤养好，不然就这样怎么救人？” 第六十四章 陈岩是自然醒的。她已经很久没有过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时候了，尤其是最近。每天一睁眼就有无穷无尽的事情要忙，总是被闹钟叫醒。 但是相比于那个时候，刚刚这一晚的睡眠质量却是太差了。梦里夹杂着许多人的身影，活着的、死去的，敌人、朋友，小时候的、现在的。 她睁着眼看着漆黑的房间一会儿，说道：“开灯。” 随后角落里有了昏暗的光线，慢慢地向外扩张，强度也随之变大，就像一个日出。 完全照顾了人类眼睛对光线的适应程度。不得不说，红旅在对待她这个俘虏方面，还真的是优待了。 起身时，她惊奇地发现，右臂的伤势似乎已经恢复了大半，看来确实用了好药。左臂的骨折还在固定着，照这个速度，估计也快好了。 陈岩洗漱完毕，莉莉几乎是掐着点儿来送的早餐。陈岩经过一晚上的睡眠，却看上去睡眠并不好，似乎脸色更差了。但是她比之前平静了很多，对莉莉点点头，就开始吃早餐。 “今天，首领说要找你谈一谈。”莉莉在一旁站了一会儿，似是犹豫了一下才说道。 陈岩点点头。她知道，赛思把她抓来必定是有所图，只是目前从待遇看来，也许还可以向好的方向争取一下。 吃过饭，莉莉带着陈岩去了她刚刚醒来时所在的地方。那时陈岩没有精力仔细观察，这次发现房间里面只有一台仪器——看上去很奇怪也很庞大，在亚修从未见过。 赛思已经在这里了，见陈岩进来，声音洪亮地请她坐下。真是，如果从外表来看，他完全不像是红旅的首领，那个传说中恐怖的人。 “陈岩，你有一个非常优秀的大脑，我想邀请你加入我们。”赛思红光满面地说出这句话，把她吓了一跳。 “我的大脑，我自己还是了解一点的。非常优秀？恐怕谈不上吧。”陈岩尽量做到不把吃惊的表现出来，不动声色地回答道。 “哈哈，”赛思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我这里有地球上所有人类的脑数据，你的大脑数据，或许的确是排不到前面，但是——它绝对是最有潜力的一个。” “最有潜力？是哪方面的潜力？”陈岩很奇怪，从没有人提过“大脑的潜力”。 赛思摆摆手道，“你没听过也不奇怪，这是我的新发现。你以一己之力，发现了巨兽的脑波，并且认为对大脑的控制可以不用借助终端，并且发明了可以控制巨兽的脑波控制器——这充分证明了，你的大脑最具潜力。” 这些都是亚修的绝密，赛思为什么会知道！就连莉莉，她都没有告诉。陈岩瞳孔猛地缩紧。但是赛思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激动地走到那台一起旁边：“你以为我是为了获得你大脑中的信息？那些对我毫无用处。我可以帮助你的大脑开发程度提升到极致，到时候，你就可以成为世界上脑排名第一的人！你的大脑将变得无可匹敌，任何人在你面前，都像是一只蝼蚁。” 赛思的表情开始不对劲起来，好像完全沉迷于自己的世界中，无比陶醉。陈岩觉得这个人可能是个疯子。人脑的开发程度一直都很低，能够到达10%就算是奇迹了，现在他居然妄想人为改变。 陈岩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不过赛思也不需要她的回答，自顾自地说道：“不多，不需要开发很多，只要能够达到50%，就足够了……就够了。陈岩，”他忽然转向陈岩，紧紧地握住她的肩膀，“你，是我的希望。” 看着这个人，陈岩忽然很想笑。原来红旅的首领，也是有弱点的。只不过他想要的东西，永远都无法实现。她冷冷地说道：“那不可能，赛思先生。那不是人类能够达到的。” “可以，绝对可以的。”赛思的手越收越紧，眼中闪过疯狂的光芒，“你可以的。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说着，他一挥手，立刻就有两个人上前，将陈岩送上昨天她刚刚醒来时所在的这个仪器。陈岩嘴角带着讥讽的笑容，在她看来，赛思的想法完全是天方夜谭。 头部的位置被放置了不知道什么东西，能够听到外面不甚清晰的声音，赛思用充满希望的语气说道：“开始。” 起初，她并没有什么感觉。随后慢慢发现不对劲。每一根神经都仿佛被一个冰冷的触角咬住，从末梢开始，慢慢地向上蠕动着吞噬，那种冷入骨髓的感觉让身体开始逐渐发抖。眼前的光线变得扭曲起来，即使闭上眼也无法阻止那种感觉。 不知这样过了过久，她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抖动，束缚的带子几乎要被挣开，手腕和脚腕处都磨出了红痕，渐渐渗出鲜血。 有人上前扒开她的眼皮照了一下，似乎是说道：“她的瞳孔扩散了。需要停止。” 然后那种冰冷的噬咬逐渐消失，陈岩头一歪，在失去知觉前，听到赛思的声音：“进度还不错，这么一会儿就已经达到15%了。” 难道真的能人为刺激，开发大脑？这是她陷入昏迷前最后的想法。 兰斯此刻正在艾格的办公室。 “还是没有消息。”艾格也少有地露出焦急的神色，“陈岩身上所有能追踪位置的装置都被清理了，我们已经扩大了范围，一无所获。” 兰斯看着前方的显示屏幕，“红旅将她劫走，应该会带到他们的基地里面。毕竟，陈岩的大脑是他们的目标。” 艾格点点头：“我也这么认为。问题是——红旅的基地大体位置我们知道，但是具体的位置和出入口，是一点资料都没有。” 不得不说，这也是亚修跟红旅的差距。人家都已经把自己的家摸得清清楚楚，自己却连对方的房子门在哪都不知道，更别提破门而入了。 “那就去大体位置附近，一寸寸地搜，”兰斯咬着牙说道，“无论如何也要进入那里。” “那是肯定的。不过现在要做的，是分配人力，”艾格调出大体位置，敲了敲屏幕，“兵分两路，一部分人地毯式搜索，一部分人留下待命。” “我去带人搜索。” “不行。”艾格立刻说道，“我就是要说这件事。你这是关心则乱，陈岩是什么人啊？她就算被对方抓住，也会想办法逃走，即使逃不掉，也会发送出一些信号。你需要留在这里，随时接应她。” 兰斯眼神沉了沉，最终点头同意。私心里，他说服自己赞同艾格的话，希望得到陈岩活着的消息。她拥有那样独一无二的大脑，赛思如果还理智，应当不会取出大脑单独研究。 陈岩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情况仿佛比上次醒来还要糟糕。头部的带给她剧烈的感觉，既不是疼痛，也不是疲惫，而是一种似乎就要脱离意志的、不再属于自己的感觉。 睁开眼不久，赛思就亲自过来了。他眼中已经不再那么疯狂，“陈岩，这个试验非常成功，证明我的设想是成立的。人类的大脑将会被开发到无与伦比的高度，而你，就是第一个。” 陈岩垂下眼，在心中迅速思考着。看来自己是赛思珍贵的试验品，不会被轻易毁掉，还需要珍惜。她，是有价值的。 “帮助我，开发我的大脑？我不相信，你要折磨我，就直接说，不需要通过这种可笑的方式。”陈岩冷冷地说道。她现在脸色憔悴，说出这话也十分让人信服。 自己的理论被质疑了。赛思很愤怒，将得到的数据显示出来：“这就是你的大脑在接受刺激后产生的变化，这里，看到了吗？开发程度提高了5%！” “这种数据谁都可以造假，没什么奇怪的。”陈岩立刻说道，仅仅是瞥了一眼就扭开头，不再看那数据。 “不，不是假的！”赛思的声音忽然拔高。陈岩发现，一旦涉及到这件事，赛思就尤其容易激动。于是她再接再厉，“任何数据都可以造假。除非是我亲眼见到的——赛思先生，你的这些数据假的离谱，别在我面前显摆。” 赛思看样子很想将她揍一顿，在红旅还从没有人敢质疑他。但是想到还要靠陈岩完成自己的设想，他硬生生扭转拳头的方向，把屏幕杂碎。 “现在就开始，我要让你承认，我说的都是真实的。” 陈岩再次被抬上冰冷的仪器。一切都在重复着昨天的经历，只不过没有经过好好休息，她的意志力很快就要被击溃了。 “给她戴上。”是赛思的声音。 “首领，可是这个是可以连接外界的……” “你看她现在的样子，连上了外界又有什么用？戴上。” “……是。” 随后，陈岩感觉到头上被戴上了一个熟悉的装置——终端。大脑很快被接入，赛思的声音传来，“陈岩，现在你面前的就是你的大脑的实时情况，你可以自己去验证。” 第六十五章 她的眼前出现了一片活跃的脑部神经，并且诡异地显示全部都在活动中。一般来说，大脑的神经都不会同时动作，总有一部分在休息。难怪她会觉得这样难受，任何一个人的脑神经被强迫全部工作，都不会好过。 陈岩试图调动起其中一部分的神经，回忆小的时候。那部分的大脑区域立即活跃起来，相比于其他区域显示出一种温暖的黄色。 这里竟然真的是自己的大脑。 “这下你应该相信了吧？”赛思得意地说道，“你的大脑正在被开发，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既然我的大脑能够被开发，那么其他人的也同样可以。到时候就不止我自己的大脑这样了。” “只有你可以。其他人……”赛思不再继续说下去，陈岩却明白了，他一定也对其他人这样做过，只不过都没有成功。也许那些人，都已经死去了。 陈岩知道，这可能是唯一的一次可以与外界接触的机会了，之后她的精力会越来越差，而赛思也不会让她接触终端。 于是就在刚刚与赛思对话的时候，她悄悄地将一个微弱的信号通过终端发送了出去。赛思正在自得地夸耀着，说了一会儿，发现陈岩的脑部活动越来越衰弱，只得退出终端。 外面的人立刻报告道：“首领，她的脑活动很弱了……” “开发到多少？” “18%。” “不够，继续加大强度。” “可是这样的话，大脑会承受不住的。” “她可以的。加大强度。” “是。”没有人敢在这件事上违背首领，这是不知被处死过多少人后，首领被摸清的脾气。 陈岩觉得自己处在一个正在不断降温的冰窖里，忽然温度骤降，好像就快到接近绝对零度…… 明明应该被冻得没有知觉，大脑那里却好像被无数根冰线狠狠地勒紧，就是无法昏迷过去。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就要被分裂成碎块，爆炸开来。 在这种强度下，大脑开发程度正在匀速攀升。“25%，已经到了25%！我居然做到了！”赛思已经没有昨天那样失态，但是看到这个数字仍然止不住地兴奋。 “嘀——” “首领，她的心跳忽然停止了！” “抢救！这可是最珍贵的试验品，必须救活！” 莉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声响，默默地低着头。半晌，一滴泪落到了她前面的地上。 一直守在监视器前的兰斯，已经连续熬了几个晚上，眼中布满血丝。 “去休息一下吧。”艾格劝道，“能做的都做了，所以……” “所以就在这里等死，是吗？”兰斯说道。 “所以你可以去歇一会儿！兰斯，我从没有说过放弃陈岩，我们都在努力。但是你这个样子，就算知道了她的消息，又怎么去救她？” 兰斯抹了一把脸，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我知道。对不起。” 艾格理解地拍拍他的肩膀，“没事。你是真的得去休息了。” 兰斯终于点点头，“一定要时刻守在这里。”说着他最后扫了一眼监视器，忽然顿住。艾格少校则两眼放光：“小陈岩，终于等到你了。” 陈岩发出的消息终于在茫茫的信息海洋中被发现。亚修开始全力追踪它的发出地。 “兰斯，你再不来救我，你现在的女朋友，未来的老婆，以后孩子的妈妈，就要被他们折磨死了！”陈岩愤愤地咬着被角，随即就被莉莉抚上了轮椅。 虽然脑部的重量只占体重的2%左右，但消耗的能量占整体消耗量的20%——氧气经由血液送达全身，而脑部消耗的氧气就占了20%。最为重要的是，脑部消耗的能量来源只能是葡萄糖。所以极具的用脑会使得人短期内眩晕，然后身体会疯狂地消耗蛋白质、脂质，以便产生足够的葡萄糖。 根据赛思的通告，她现在的大脑开发程度已经到达30%多，也因此身体变得格外虚弱。因为大脑活跃的神经元越多，需要的能量就越多。昨天从仪器上下来后，陈岩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哟，几天没见，她就变成这个样子了？”熟悉的声音，欠扁的语调。 “夏佐。”陈岩咬着牙看过去，夏佐.亚历克斯，他居然也是红旅的人。亚修到底被敌人打入了多少内应！ “你不要这样看我。在红旅潜伏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有价值的，值得我暴露的人。”夏佐满面春风地说道，挥手让莉莉退下，莉莉担忧地看了陈岩一眼，还是恭敬地退开了。 夏佐俯身将陈岩抱了起来，直接走出房间。陈岩轻轻皱着眉，她现在已经可以肯定，自己的境遇是雪上加霜了。 “父亲。”夏佐恭敬地对赛思行礼，然后才将陈岩放到仪器上。而这个称呼成功地让她再次大吃一惊。赛思居然有儿子！不，不对，夏佐居然是赛思的儿子！陈岩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移动，怎么也找不出二者之间的相似之处。 赛思对这个称呼的反应是，直接上巴掌招呼到夏佐的脸上。而周围的人似乎都对此见怪不怪，夏佐更是一声不吭，嘴角还带着笑意。好像这不是一个巴掌，而慈爱的吻。 “准备开始吧”。赛思命令道，于是陈岩再次开始了酷刑。相较于之前每次的进度，这次似乎开发的速度慢了下来，停滞在35%就不再上升。 “怎么回事？”赛思暴躁地自言自语，“不可能的，按照估算至少会到达50%……一定是刺激不够，现在给过的刺激都包括什么？不不，我自己看。” 还不等旁边的人回答，他就调出数据查看，“还有一个没有，疼痛！疼痛的刺激，快，加入系统。”立刻有人准备工具去了。 由于夏佐的身份，得以留在现场。此刻他不大赞同地说道，“她已经这副模样了，再加疼痛，那不就是要死了？” 然后在赛思下一个巴掌落下之前，他又迅速说道：“我一个办法，能够让她的大脑产生疼痛的信号。但是需要父亲亲自来。请父亲拿两个终端过来。” 赛思看了他一眼，“拿终端过来。” 陈岩已经丧失了对外的感知，她只觉得自己处在一个冰冷的扭曲的空间中，似乎就要被碾碎，又似乎立刻就要爆炸。 忽然，有一个声音响起，“兰斯死了。” 兰斯死了？怎么会呢，她明明记得自己将他放进了低温舱。 “亚修的救援完了，他们赶到的时候，兰斯已经彻底地脑死亡了。原因是失血过多与长时间低温。” 不可能。陈岩在心里说道，但是又明白，这是事实。当她那个时候离开兰斯，就在心里设想过这样的结局。只是一直不愿意相信。 兰斯死了。她再也见不到那冷峻的面容，高大的身影，再也没办法扑到他的怀里，感受那温暖。 “首领，数据显示上升了！” 此刻所有人都紧紧盯着现实屏幕，陈岩的大脑开发程度攀升虽然缓慢，但是仍然在持续。终于到达40%。 赛思激动地说不出话，只是颤抖着看着那个数字。夏佐低声吩咐其他人，“随时监控着陈岩的生理参数，一有不对，立刻停止……算了，立刻告诉我。” 那人苦着脸过去了。有不对？什么样子算是不对？正常人被这么折腾，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这个人能坚持到现在，浑身上下就没有对的地方。 然而，那个数字到了45%以后就不再移动。赛思疯狂地命令道：“增加刺激强度！”夏佐恭敬地说道：“父亲，恐怕这个强度还需要您亲自进行。” 赛思二话不说立即戴上终端，就要接入陈岩的大脑。就在他连入的瞬间，监视器上的所有参数剧烈抖动了一下，转瞬即逝。由于多数人的注意力都在他们的首领赛思那里，所以这个现象只有夏佐看到了。 他挑了挑眉，看了看陈岩的方向，什么也没说。 但是，无论赛思再怎样刺激陈岩的大脑，数字就停留在了45%不再变化。最后，赛思终于放弃，挥了挥手，“今天就到这里吧，让她下去休息，注意身体必须的营养跟上。” 亚修的停机坪上，飞行器已经准备完毕。兰斯带着阿道夫、玫娜、伊洛登上飞行器，良辰在下面紧张地竖起耳朵。 玫娜走在最后一个，她蹲下抱住良辰，将头枕在它厚厚的背毛中，“祝我们成功。” 艾格站在下面，冲兰斯说道：“无论有什么事情，立刻联系我，这次是为了救人，别自己扛着。” 得到的回答是兰斯直接操作着飞行器掉头离开。艾格在地上摸了摸下巴，陈岩，你可以一定要坚持住啊。 当陈岩再次从那种仿佛异度空间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在床上，而是换晃悠悠地被谁背着。 她在哪？陈岩想抬起手敲敲脑袋，此刻那里面是一团乱麻又泡了浆糊，简直是乱的不能再乱。 陈岩刚刚动了了一下，立刻传回一句低声警告，“别说话。也别乱动。”是莉莉。 第六十六章 许久，她都没有出声，也不再动了。莉莉似乎有些担心，走了一段后找到了个隐蔽的地方，将陈岩放下。 “陈岩，你没事吧？”没反应。 “陈岩！你说话啊？”莉莉急了，接下来无论对她说什么，陈岩都是一脸木然，直勾勾地看着莉莉，过了一会儿，又直勾勾地看着地面。 莉莉颤抖着手，将她的脸扳向自己，“你认识我吗？我叫什么名字？” 陈岩只是看着她不说话，瞳孔似乎并没有聚焦。她傻了。 静默了一会儿，莉莉一言不发地重新背起她，向前走去。“陈岩，”她低声说道：“就算你一辈子都这样，我也不会放下你的。” 这条路很安静，莉莉知道红旅内部的监控死角，知道那条路偏僻人少。 “本来我想，把你送回亚修，我就离开。兰斯上校一定等得着急了。我呢，就安安静静地走，免得你见到我心烦。不过现在，反正你什么也听不懂，一些话憋在心里，也难受。”莉莉压低的声音，在空旷的通道里并不明显。 她脚下不停，带着陈岩一直走，“我记得是你救了我，记得你叫我起床，帮我带饭，记得你对我的好，所有的。陈岩，你说我是不是恩将仇报？我有中文名字的，父亲帮我取的，叫赵雀环。希望我能知恩图报。我对不起他的希冀，也对不起你。” “简的匿名信是我发的，你的生物信息也是我盗取的。对于亚修还是红旅，我都没有什么概念。只不过因为首领一直都在控制我们，我才会听命于他。我以为我可以承受将你带来红旅的痛苦，但是事实是，不行。陈岩，我不能再看你受苦了，哪怕让我死。” “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来交换你的自由。” 背上的陈岩忽然不安起来。莉莉敏锐地听到远处有隐隐约约的脚步声，看来赛思已经发现陈岩不见了。 她背着陈岩跑了起来，很快到达一处升降装置，两人一同进去，莉莉将一个装置插接到控制入口，操作了几下，装置开始迅速上升。 等这个停止以后，她们换了一个，继续急速上升。莉莉轻柔地将陈岩额前的头发拢起来，“首领发现你不见了，一定会查到我。但是我将体内的自毁装置暂时屏蔽了，他无法远程操作，除非……” 这时，上面一阵巨响，然后上升停止了。莉莉立刻起身查看，脸色很不好，“被他们发现了，装置被紧急停止。不过这里已经距离地面很近了，我背着你爬上去，他们暂时还不能追过来。” 她将陈岩背起来，打开头顶的紧急出口，顺着笔直的通道向上爬去。不远处就能看到光亮，这里真的距离出口很近了。 陈岩仰着头看向上方，眯着眼。 “你先上去。”莉莉说着，将她拖上去，陈岩回到了久违的地面，扭头看向莉莉，眼中充满了兴奋，向她伸出手。 莉莉仍然留在通道里，笑着对她说道：“你快走吧，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接下来的路要靠夏佐少校了。” 陈岩仍然固执地伸着手，好像要她一起走。莉莉摇了摇头，“我不可能回去了。你——” 本来已经爬出通道的陈岩，又回到了通道中，好像在说，你不走，我也不走。 “好了好了，我也上去，好吧？反正留下也活不成，都一样啊。”这次莉莉先爬出去，再将陈岩拉上来。“我们就这样说两句话，好不好？等夏佐少校到了，你就要走了。” 陈岩没听到后半句，只是对着前半句拼命点头。莉莉好笑地掐了掐她的腰，“回去以后，跟紧兰斯上校，其他人都不要信知道吗？只有他对你最好的……” 莉莉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会儿，脸色越来越白，到最后声音轻得听不到，陈岩焦急地看着她。莉莉笑了笑，用口型说道：“终于可以去见父亲和母亲了，希望他们不要怪我。” 陈岩拼命地摇头，眼泪一颗颗砸在莉莉的脸上。 “喂，不要摇了，她已经死了。”不知道夏佐什么时候来的，上前拉起陈岩就要走，“她那个简陋的屏蔽器，只能在红旅地下起作用，一旦到了地上，就会失效。” 然后他想了想，还是把莉莉拖到了一旁的枯树下，象征地掬了两捧土，然后又拉起陈岩，“她也算死的没有什么痛苦，走吧。” 陈岩却仍然不管不顾地向着莉莉的方向走，夏佐啧了一声，“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咦？怎么好像不太对？” 不过此刻时间紧急，夏佐也顾不上许多，将陈岩拦腰扛起来，扔进飞行器，又帮她压下安全装置，一边抱怨道：“怎么回事啊，还想让你帮我呢，现在倒好，直接崩盘了。” 夏佐一边操作着飞行器驶离红旅，一边琢磨着以后怎么办。看了看茫然无知的陈岩，她此刻似乎又被外面的景色吸引，不住地想要起身去看。 想了想，将飞行器设置成自动飞行，他走到陈岩面前。“喂？真的傻了？”没反应。 “好吧，陈岩，有一句话我已经想说很久了。我喜欢你。”还是没反应。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嗯，告白成功，那接下来我做点什么你也不反对了？”仍然在左看右看。 夏佐搓了搓手，慢慢伸向陈岩衣服的领口。由于陈岩其实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伤号”，所以她的衣服都是方便穿脱的便衣，一扯带子就会全部散开。 他的手已经触到了衣带，只要稍一用力……但是夏佐好像在慢慢品味，带子被慢慢地拉扯，如果陈岩还清醒着，说不定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直到最后一点束缚消失，带子被车扯落。陈岩仍然没有丝毫反应。 就在外衣即将滑落的瞬间，又被夏佐拢了起来。“好吧，看来是真的傻了。哎呀，真是不好办。我还想着有你帮我，脱离红旅会更加顺利呢。” 忽然陈岩用手扒着舷窗，似乎很想伸出手去。夏佐看了看外面，什么也没有啊，这家伙在想什么？处于好奇，他打开了舷窗。 陈岩只是将手伸了出去，好像在抓空气。夏佐摇摇头，不再看她，转而想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当然想不到兰斯能够找到基地，因为陈岩在那种情况下居然能奇迹般地发出信息求救。 此时，兰斯的飞行器已经到达了红旅附近。忽然，玫娜一脸不可置信地报告：“上校，收到陈岩的消息！” “说什么？”兰斯平静地问道，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陈岩说，她现在在飞行器上。唔，这是位置。她让我们悄悄接近，然后伺机——接住她！天啊？这是红旅发出的迷惑信息吧？” “按照她说得做。”兰斯说着，穿上了紧急装备。 “……是。”玫娜只听他们头儿的，兰斯说跟上，她就立刻操作着飞行器跟上。 此刻陈岩还在玩儿抓空气，玩的正欢。夏佐已经不再看她了。陈岩眼中眸光一闪，动作迅速地打开安全装置，纵身从窗口跳了出去！ “陈岩！”夏佐发现，迅速扑过去，却没来得及抓住。他回身抓过一个降落伞，然后从舷窗那里探出头去，打算跳下去，然后发现——陈岩已经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空中的兰斯接在怀里了。 兰斯拉开降落伞包，盛开的伞盖带着他俩慢悠悠地落下。 “陈、岩！”夏佐咬牙切齿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调转了飞行器。原来她是装的，因为没有任何人能挺过赛思对大脑的强行开发，因为之前的人都疯了，所以他先入为主地觉得陈岩也没有成功。 没想到她居然挺过来了。想着想着，夏佐露出一丝看好戏的微笑，赛思真是给自己树立了一个可怕的敌人，脑开发程度达到了45%，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当兰斯看到从那个飞行器跳下的熟悉的身影时，心都提了起来，虽然那个高度是足够的。他立刻打开舱门跳出，直到将陈岩拉入怀中，抱着她，连日以来的愧疚、懊悔、担忧才终于消散。她回来了。 他们成功落到地面，玫娜控制着飞行器随后降落。 “头儿，小菜鸟怎么样？”阿道夫还没等飞行器挺稳，就迫不及待地从上面跳下来，奔向他俩。 走进了，阿道夫才发现他们头儿的表情不太对。 陈岩老老实实地站着，全身上下什么伤都没有。但是怪就怪在她……太老实了。 兰斯抱起陈岩，她的手自然地环上对方的肩膀。 “走，回亚修。” 艾格少校围着陈岩转圈，“哎呀，这怎么说呢，看着好像正常，其实脑子不大对劲。”瞥见兰斯的目光似乎要吃人，他赶紧话头一转，“快了快了，医疗室马上就到。” 将陈岩放入医疗舱，几人都围到外面的显示屏幕旁边，医疗兵满头大汗地检查了一遍，结结巴巴地说道：“她、她的身体没有问题，各位长官。” “怎么可能！”玫娜眉毛都要竖起来了，“那她现在是怎么回事？不说话，不认人，难道是脑子有问题？” “这，这也是有可能的，我建议可以检查一下她的大脑……”说话声音越来越低。 第六十七章 于是陈岩又被带到军部的办公室里。 几分钟以后，艾格的下巴脱久了。嘎嘣嘎嘣地接上，他颤抖着指了指仪器，又指了指陈岩，“她、仪器坏了？这参数，我敢肯定，没有人类能达到啊。” “所以她会变成这个样子。”兰斯说道。 “哦、哦，好吧，我真是同情她。无论红旅用了什么方法，把一个人类的大脑开发到这个程度，恐怕谁都会受不了的。” 兰斯皱着眉，走到陈岩身边。她比离开的时候并没有瘦很多，但是脸色憔悴，嘴唇没有血色，尤其是手腕和脚腕上被磨破的痕迹，无一不显示了她曾经遭受的痛苦。 轻轻执起伤痕累累的手腕，兰斯在上面落下一吻。艾格叹了口气，带头走了出去，其他人也跟了出去，将房间留给里面的两个人。 忽然，陈岩捏了一下兰斯的手。兰斯一惊，看过去，她的眼睛慢慢看向兰斯，然后轻轻地眨了一下右眼。 兰斯忍住心中的激动，抱着陈岩走了出去，扔下一句，“我带她去休息。”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宿舍。 “哎……”艾格少校欲言又止，“陈岩都这样了，你可悠着点啊？再不济，也不能一回来就……” 将艾格聒噪的声音关在门外，兰斯小心地把陈岩放到床上靠着，“这里没有监控了。” 陈岩眨了眨眼，迷茫的眼神瞬间清明了起来。至此，兰斯终于感觉到了大脑开发高达45%的人，是什么样子了。 她在看着你，但是似乎脑中同时转着千百个念头，这种目光并不犀利或压迫，却无端地让人觉得自己被看透。 “兰斯。”她轻声说道。 这一声如同炸雷，让兰斯的理智碎裂，他立刻将陈岩抱入怀中，那么用力，都能听到人体骨骼在咯咯作响。 陈岩慢慢地回报住他，安抚地拍了他的后背，过了片刻，才说道：“虽然我的大脑是经过强化的，但是身体可没有。在这样下去，就要骨折了。” 似乎被这一句话提醒了，兰斯慢慢松开双臂，“你知道我那个时候躺在那里，看着你一点点离我远去，听着走廊里的枪声，听到你被他们带走，我有多么绝望？再也不要让我经历一次了，陈岩，我会疯的。” “我发誓，再也不会。”陈岩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不得不说，虽然吃了很多苦，但赛思还是做了一件好事的。以我的大脑，现在没有人是我们的对手了。” 陈岩将她在红旅的经过讲了一遍，“夏佐和莉莉都是红旅安排的亚修的内应。不得不说，赛思还是有些本领的。” “所以你现在不想让别人知道你的情况，是以防亚修还有残留的红旅势力？”兰斯问道。 “不，我想这里应该没有了，但是亚修的监控仍然有被盗取的危险。我想趁着这个机会，麻痹赛思，让他以为我这个试验品又是失败的。” 兰斯听得眼神一暗，“陈岩，答应我，不要冒险。” 陈岩点点头，“不会冒险的，但是我需要休息几天，外面的人就交给你来应对了。”说话间，已经显出疲态，“现在这个大脑消耗的能量太大，我得睡一会儿。” 陈岩被劫走这件事震惊了亚修的高层，现在她的回来也同样被大家知晓。虽然这人还傻着，但是总归是回来了不是么。 次日，陈岩随着兰斯去餐厅的时候，所有人见了她都在低声议论着。 “她就是陈岩吗？研究了脑波发生器那个？” “是啊，原来不公开，据说是为了保护她。” “那又有什么用啊，还不是被红旅知道了。” “听说到现在，都还是个准尉呢。不给太高的军衔，怕被注意到。” “那现在应该提升了吧，反正都已经被盯上了。” 一路上接受了注目礼，陈岩只顾着垂着眼睛走路，反正她现在是傻子嘛，不需要有什么反应。 “她这是怎么了？” “被救回来之后，就这样了。哎，不知道在红旅受了多少折磨。” “听说还是兰斯上校亲自营救的呢。” “兰斯上校好帅，好厉害。” 正说着，所有人的通讯仪受到了一条公告信息——陈岩被提升为少校了。她看向兰斯，后者会给她一个眼神：这可不是我做的。 在餐厅接受了一波又一波的目光之后，回到兰斯的宿舍，她又收到了一波惊吓。夏佐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 兰斯立刻将陈岩拉到身后，警惕地看着对方。 “哎呀，不要这么紧张嘛。”夏佐乐颠颠地走了过来，伸出手：“我是来请求合作的，对我态度好一点嘛。” 陈岩拉了拉兰斯的衣服，从他身后走出来，“夏佐少校，如果你是来合作的，那么请把前因后果讲清楚。” “没问题。从哪里说好呢？唔，就从我母亲吧。”夏佐想了想，挑了一个很久远的话题，“赛思憎恨克隆人，你们都知道吧？” 是的，红旅的首领不喜欢克隆人，不过亚修也同样不允许克隆人的存在。 “不不，赛思不喜欢克隆人，可不是因为什么伦理道德问题。只是单纯的不喜欢罢了。他曾经有过一个妻子，他很爱她——别奇怪，再残忍暴虐的人，也有心爱的东西——可是她的妻子，死了。” “有人曾经克隆出一个他的妻子，但是赛思不喜欢，到了憎恨的地步，因为他觉得，即使再像，也不是同一个人，而且这个克隆人还顶着她妻子的外表、思想活着。于是从此他命令禁止克隆人。” 夏佐歪了歪头，“不过他既不肯碰其他女人，又需要留下后代，就必须要有一个折中。我，就是他与克隆的妻子生下的孩子。而那个克隆的女人，一生下我就被处死了。” 陈岩惊愕地想问，那不就是杀了你的妈妈？可是夏佐看上去就要哭了，她没法儿问出口。 “所以，我一直想摆脱红旅，非常非常想。”他抬起头，“现在，你们相信我的诚意了吗？” 陈岩想了一下，问道：“那五月和六月，是你派过去送死的吗？” “当然不是。”夏佐哂笑，“我并不知道莉莉已经开始行动了。我们两人一直是分开的两条线，她做什么，我完全不知道。虽然我是赛思的儿子，可是他并不喜欢我。” “她俩，是我派去保护你的。无论你相不相信，我真的喜欢你，美丽的小姐。”夏佐说着说着又跑题了，但是立刻被兰斯散发的寒气镇住。 陈岩拉了拉兰斯，“上校，对付赛思，多一个帮手总是好的。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兰斯当然明白，只是很不爽夏佐对陈岩的态度，如果他知道了夏佐在飞机上的所作所为，恐怕会一拳把他轰出去。 “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了。”夏佐十分有颜色地说道，然后问陈岩：“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世界上最优秀的大脑。” “我想，赛思原来的位置暴露了，很可能会换一个新的。”陈岩说道，“就让我来试试这个拜他所赐的大脑，究竟好用到什么程度。” 兰斯点头，“我这里的终端可以直接接入外界，你需要找什么，通过终端就可以。”说着，他将自己的终端递了过来。 陈岩接过戴上，闭上眼介入外界。原本浩瀚无边的信息世界，此刻对她来说仿佛都是可以俯瞰的地面，她的思维在上方掠过，只要扫一眼就能将信息全部收入眼底。 原本她每次进入其中，所有的信息只是与她的思维一样，对她来说是需要一条条读取的抽象物质，现在在她的大脑里，甚至能看到这些信息的颜色，只要接触到，就能立刻知道里面的内容。 忽然，她感受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顺着它过去，发现那尽然是莉莉。 “陈岩？是你吗？” 陈岩很吃惊，明明莉莉已经…… “陈岩，我的大脑被赛思取出，放在培养皿中。我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莉莉，对不起。” “你已经好了？我很高兴，陈岩。你对不起我什么？不要这样说。我现在能帮到你什么？” “我在找赛思的位置。” “他最近每天都来我这里，我想他应该就在此处。这个位置你可以追踪得到。” “好。莉莉，等着我，救你出来。” “不，陈岩，我的身体已经毁了，回不去了。现在我不能睡眠不能休息，我请求你，送我走。” “……好，我答应你。很快，我就会过去。” “我等你。” 陈岩摘下终端。“赛思的位置已经得到了，马上出发。” 另外两个人都看着她。夏佐咂了咂嘴，“你确定？距离你戴上终端，才过去了几秒钟而已。” 原来这就是开发程度高达45%的大脑的好处。陈岩勾了勾嘴角，赛思，等着我去送你上路吧。 陈岩获得的位置表明赛思距离亚修居然并不远，飞行器很快就将他们送了过去。 第六十八章 直到到了目的地，才发现这里居然是一个——冰川。虽然亚修所在的地方距离南极不远，但是他们从不知道这么近的范围内，居然还有冰川。 很多研究表明，冰川大约只有10%的体积露在水面上，另外90%的庞大体积位于水面下，甚至可能抵达幽深的海底，完全有空间容纳一个不大的基地。 而且冰川会随着洋流迁移，位置不固定，幸好陈岩在得到莉莉发出的信息后立即出发，否则可能还找不不到这个地方。 为了不惊动里面的人，他们先是在冰川表面探测了一遍，最后陈岩选定冰川在水面下大约二百米的一个位置。伊洛留在飞行器上接应，其余人都换上了潜水服。 他们在选好的位置打了一个洞。刚刚打通，海水就因为压力原因向内部涌去，他们一个个随着水流进入。兰斯最后进入，随即将洞口封上。 陈岩打量着他们所在的地方，地面上到处堆着各种各样的废旧零件，还有几台仪器摆放在角落里。这里应该是一个废弃的仓库。 他们小心地将门打开一条缝，放出一个探测用微型机。陈岩在仓库里面打开设备与微型机连接，控制着它找到一个端口接入。 片刻，陈岩摸清了这里的路线，将它传到每一个人的通讯仪上：“我们需要找的人，就在两条通道之后。但是只要我们一出去，就会立刻被外面的监控拍到，如果他们的反应速度快的话，恐怕还有一场恶战。” 阿道夫摩拳擦掌，“老子已经憋了很久了，最好能打一场。” 玫娜翻了个白眼，“知道你能打，不如一会儿你留下断后，保护我们，怎么样？” “嘿嘿，”阿道夫笑出一口大白牙，“没问题。” 陈岩拦住要起身行动的众人，“我还有一件事要做，稍等。” 兰斯知道她要做什么，默默点点头，对其他人说道：“先把路线背熟，两分钟后出发。” 那个探测机仍然连接着这里的系统，陈岩轻而易举地找到了莉莉的大脑。 “莉莉，我已经到这里了。” “……太好了，陈岩，我快要撑不住了。” 陈岩打开那里的监控，发现莉莉的大脑已经呈现出惨白的颜色，显然是被迫不能休息造成的。曾经有人做过实验，人类的大脑只要超过七天不休息，就会崩溃，不停地自残以缓解这种无尽绝望。 “对不起，莉莉，之前我不在这里，无法控制这里的仪器。” “没关系，陈岩，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要记得……按时吃饭……”莉莉的思维开始混乱，她的大脑濒临崩溃。 陈岩忍住眼中的湿意，“好的，我都记住了。莉莉，睡吧，你太累了。” 一种神经毒素被仪器注射入培养皿，莉莉的大脑神经元逐渐熄灭，慢慢陷入黑暗，“晚安，陈岩。” “晚安，莉莉。” 陈岩看着莉莉的大脑直到全部神经元停止活动，才退出终端。她的眼睛红红的，却带着狠厉。 “出发！” 几人鱼贯而出，刚拐过一个走廊，就在尽头遇到了第一波阻拦者。阿道夫和玫娜立刻上前挡住，“头儿，你们先走，我俩留下断后！” 兰斯点头，带着陈岩、夏佐继续先前。再次经过一个走廊，他们遇到一扇闭合的大门，门前是一群身着统一制服的人，与陈岩在亚修遇到的那群杀手一模一样。 陈岩在兰斯与夏佐的掩护下，冲到门前控制装置上，将设备接入，试图通过破解锁合信息开门。她的身后，兰斯与夏佐居然配合的出奇的默契，虽然对方人数众多，但是也冲不过这两人到达陈岩这里。 就在陈岩就快要成功的时候，整个通道都响起了赛思的声音。 “陈岩，这扇门是连着炸药的，只要门一开，炸药就会爆炸。猜猜我把它们埋在了哪里？” 陈岩立刻停下动作。埋在哪里？肯定不会埋在现在这个房间里。 “就在刚刚你的那两个留下断后的朋友脚下。只要你开门，他们就会被‘砰’的一声，炸上天。怎么样，还要不要继续啊？” 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陈岩都不能继续。她无法拿阿道夫和玫娜的命去赌。 可是这边兰斯和夏佐的压力渐渐增大，源源不断的杀手加入进来，好像怎么也杀不完似的。这么下去，他们会被耗死在这里。 沉默了一会儿，陈岩说道：“那好，既然你这么想死，我也不磨蹭了。本来想让你死前在看看外面，现在没必要了。” 里面的赛思仿佛不可置信，“你在说什么？是不是脑子还没好？” 陈岩笑了笑，“我还得感谢你啊，赛思首领。你知道亚修是怎么知道你的基地，怎么回来营救我的吗？” 其实这也是赛思无法理解的地方。他自信红旅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而且那个基地一直都没有被亚修知道位置，为什么陈岩来了没多久，他们就来救人了？ “其实很简单，位置是我发出去的。还记得那次你展示给我的大脑影像吗，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把位置发出去的。你就承认吧，现在我的大脑，根本就不是你能够想象的。” “不，不可能！”赛思否认道，十分地愤怒。 “你的情绪，告诉我你已经相信了。这就是事实，当时我的大脑还仅仅开发了20%多，后来呢，可是有很多机会能够杀死你的。” “不对，如果你那个时候能够杀死我，你早就动手了。” “不错，这一点你猜对了。不过虽然我那时候还不能运用自如，但是在你的脑子里埋一颗炸弹，还是很容易的。” “哈，说的容易，我就不会察觉到吗？” 陈岩摇摇头，“你要证据吗？夏佐少校，那天你也在场，你是不是看到了监视器上的数据突然剧烈波动了一下。” 正在打斗的夏佐，仔细想了想，说道：“对，是所有的监控曲线都疯了一样地跳动，我当时看到，还以为是仪器问题。” “那不是什么仪器的问题，而是我在首领的脑子里做手脚呢。赛思首领，本来我是不想启用那颗炸弹的，因为你活着比死了有用。但是现在，既然你自己选了那条路，我就不说什么了。再见吧。” “等等——”赛思的声音充满了不可置信，就像电波一样突然断掉。 陈岩惋惜地关掉设备，“你的大脑不错，可惜这两个字说得晚了。上校，我把玫娜和阿道夫叫过来吧。” 说着，她灵巧地从杀手中穿过。刚刚他们的对话是公开的，这些杀手都听到了。此刻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打下去。 夏佐邪邪地一笑，“你们要替个死人卖命吗？唔，倒是可以送你们去见他，继续在‘那边’为首领服务。”话音未落，杀手们都齐齐停下，然后不约而同地撤走了。 很快，玫娜和阿道夫都被叫了过来。陈岩让所有人退后，然后直接将门打开。果然，原来阿道夫和玫娜刚刚所在的走廊响起爆炸声。 “看来这家伙还真没骗我。那死的也不冤。”陈岩自言自语地说道，第一个走进了房间。 赛思就坐在一个椅子上，玫娜走上前一看，顿时恶心地扭过头，“这死的也太难看了点。” 阿道夫闻言也去看了看，脸色也不是很好。夏佐则大呼小叫：“陈岩，你也太狠了吧，这都七窍流血了！” “这是他自己替自己选的，可怪不了我。”陈岩耸耸肩，“好了，现在赛思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诸位可以退出去了。” 眼前一变，陈岩他们仍然在那个刚刚进来时候的仓库里。 “走吧，去检验检验成果。”陈岩说着，大摇大摆地打开门，一行人直接抵达了赛思所在的门前，推开门，发现赛思居然还有一口气，头上戴着终端。这个老人，此刻终于显现出垂暮的样子，仿佛片刻间皱纹和白发都爬上了他的身体。 夏佐上去一把将终端扯了下来，“父亲，怎么样，死亡的滋味不错吧？” “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赛思声音嘶哑，全身只有眼睛能转动了。 陈岩拍了拍手，“这个还得感谢您的儿子。我只是把他的记忆给首领看了看，没想到，你就信了。” “我通过这里的终端入侵你的大脑，读取了部分记忆，于是按照你的设计，进行了一场游戏。只不过在最后，让你相信我曾经在你的大脑内放入过炸弹——这一切，都是基于你对我这个高度开发过的大脑的恐惧感。如果你不相信，我也就没办法了。”她耸耸肩。 赛思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他一生所疯狂追求的高度开发的大脑，对它付出毫无保留的信任，而这个信任，最终杀了他自己。 “杀了他。”兰斯命令道。阿道夫立刻打算动手。 “你们杀了我，会后悔的。我的大脑，是世界上最……第二排名的大脑。”赛思沙哑着声音说，他的眼中终于露出了恐惧。刚刚在幻觉中的死亡来得太快，反而没有什么感觉。可是现在，他却没有勇气再经历一次。 阿道夫看向陈岩。 “每一个大脑都是独一无二的，用排名？哈，这本来就很蠢。而且，有了我的大脑，你觉得你的还有用吗？我解决不了的问题，你更加不能。动手。” ………… 游乐场里，人山人海。 “上校，坐过山车吗？” “山车？那是什么，没坐过。” “……那就去坐坐吧。” “好。” 人类重新回到地面，这里也随着繁华起来。陈岩终于能拉着冷面上校，去坐坐幻觉里才有的过山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