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在gay吧打工的直男》 第一章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在gay吧打工,但我是个直男。 真的直,直的顶天立地,人神共愤那种。 那可能就有人要问了,一个直男吃饱了撑的跑去gay吧打工? 我不是撑的,我他妈是穷的。 作为一个家庭经济条件非常一般的苦逼大学生,为了在付学费的同时维持打游戏买皮肤的必须开销,我不得不勤工俭学。当家教一周就两三次,还是晚上打工来钱快,然而大学城附近但凡是像样点的酒吧,基本上都满员了,我苦苦寻觅,最后只在这家刚开业不久的gay吧找到了个空缺的调酒师职位。 我平时对调酒就挺感兴趣的,培训了一段时间以后正式上岗,干得还不赖,再加上工资丰厚,一干就是一年。 这一年里,我成功从一个战战兢兢懵懵懂懂的小直男,成为了一个万gay丛中过,屹立 不摧折的笔直钢管。 说实话,基佬除了弯曲角度大了一些,跟一般男人也没什么区别,都是两只眼睛三条腿,还比学校里那些蓬头垢面的肥宅收拾干净多了,至少看着不辣眼。 更何况,像这样的gay吧,来客百分之八十都是零,百分之十五是来找刺激的女孩子,剩下百分之五才有可能是一。像我这样一米八不到全身上下没两斤肉还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弱不禁风男学生,是最最不起眼的,什么弱质小零进了gay吧被强取豪夺霸王硬上弓什么的,都是小说里瞎写的,现实中哪有那么美的事。 不过也不排除例外,在我一年的打工生涯中,也遇到过饥不择食的零号搭着肩膀凑过来撩骚的,最开始还不知所措,到后面有了经验,就能从容应对了。 很简单,只需要嗲着嗓子扭扭捏捏地说一句:“可是……人家在上面硬不起来的唉。” 不是我没节操,实在是在这种地方说自己是直的,根本没人会信,唯一可行的就是证明自己比对方还零,让对方知零而退。 唉,真是无奈,明明我是个直男。 生活不易,逼直装零啊。 这天我像往常一样来酒吧打工,临近期末,我准备今天结束后就不来了,毕竟考前还得绝地求生。 时间还早,酒吧里人不算多,我站在吧台后面擦着杯子,突然听见手指轻扣桌面的声音。 “哒哒”两声,我抬起头,看过去的瞬间一下子呆住,感觉心脏跟着“哐哐”跳了两下。 这是什么神仙颜值? 坐在吧台前的男人我没见过,应该是新客,穿着一件白衬衫,扣到了最顶上抵着喉结的地方,穿着和气质看起来高冷又禁欲,偏偏却长了一张勾魂摄魄的脸,上挑的桃花眼简直漂亮得能杀人。 尽管在gay吧里见过形形色色的帅哥美男,但眼前这个绝对是极品,连我这个如假包换的直男都忍不住看愣了。 这人的外貌很容易就惹来了注意,酒吧里为数不多的常驻一号轮番过来试图搭讪,却全都被毫不留情地冷淡拒绝了。 不过也正常,长成这样的,身边一定不会缺伴,那他来这里干什么?不会就为了喝酒吧。 ……貌似还真是。 这人呆在这一小时从头到尾都不见挪动一下,一杯威士忌喝到冰都化了,要不是他又点了一杯,我都要怀疑是来蹭网的了。 我把新调好的酒推过去,还没放开他就伸手接了过去,恰好压住了我的手指尖。 触感冰冰凉凉的,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的小拇指好像被轻轻蹭了一下。 我一个激灵,很快就收了回来。 心里有点莫名其妙的异样,我低头擦桌上的酒液时,没忍住偷偷看了一眼,结果直直撞上他瞥过来的眼神,我他妈还没出息地看呆了一秒,反应过来后尴尬得要命。 靠,他该不会误会我看上他了吧? 老子是直的啊! 算了算了,呆在这地方不被误会才奇怪,又不是第一次了,不用管别人的眼光,心中有尺,自然笔直。 我很快就放下了这一茬,专心投入工作,忙忙碌碌几个小时后,到了下班时间,正打算走,一转头发现吧台外那个人居然还在! 我去,他喝了几瓶了? 我走上前默默收拾旁边的空酒瓶,数了数,一二三四五。 这人托着下巴闭着眼睛,苍白的脸上带了一点红,我怀疑他怕是已经不省人事了,刚打量了一会,这人却突然抬起眼皮看了过来,目光十分的清明。 这都没醉?牛逼。 我还在无声感慨,对面的人已经慢慢直起了身子,慢条斯理地打开钱包,掏出了一叠红票子,压在喝空的酒杯底下,朝我推了过来。 ……他妈的,开玩笑吧? 酒吧里给小费很常见,但一给就是一叠的不可能,一般这种情况,基本上暗示了某种不可言道的意思。 我还有点不敢相信,结果这人冲着我别有意味地挑了下眉,那目光,赤裸裸的,就他妈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我惊呆了,没想到高岭之花的口味不同寻常,竟然莫名其妙产生了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可惜了,我是个直男,注定要辜负美人,唉。 我眨了眨眼睛,鼓起了十二万分的演技,捏着嗓子冲对方道:“哥哥……人家不知道怎么做上面那个……” 为了不被看出破绽,这一回我演得尤为真情实感,差点没把自己给恶心死。 对面的人微不可见地愣了一下,接着居然微勾起嘴角露出个似是而非的笑。 正当我看呆之际,听见对方低而缓的声音说道:“我上你,躺着就行。” 卧槽? 我第一反应竟然是,还他妈有这样的好事? 第二章 可能是在gay吧呆得太久了,导致我的思想都不知不觉被gay化了,导致在被一个绝世美一莫名其妙地看上时,我的大脑居然第一时间设身处地地以一个小零的角度发出了喜出望外的信号。 靠,入戏太深了。 好在我的理智及时跳出来狠狠扇了我一个巴掌:想他妈什么呢!给老子直回来! 哦对,我是直的,差点忘了,好险好险。 悬崖勒马地拉回自己岌岌可危的思想后,我开始认真考虑当下的处境。 半分钟前,面前这个漂亮帅哥拿出一叠红票子,说要上我。 我呢?我他娘说了一句什么来着? “哥哥……人家不知道怎么做上面那个……” 靠!!翻车了!! 都说百年修得零点五,千年修得共一眠,天真如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一个普普通通的贫穷男大学生,在这gay吧里唯一的特别之处就是特别直,居然也有被一撩的一天。 这叫酒吧里众多衣冠楚楚的姐妹们如何自处啊。 啊呸!什么姐妹!我下次得少跟店里的母零服务员小哥讲话了,都他妈被带跑偏了。 言归正传,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我这会告诉面前这人我其实是个直男,不被揍的几率大概是多少? 无限趋向于零。 ……我恨零这个数字。 当我目光呆滞地盯着按在红票子上那只白皙漂亮的手陷入玄妙的沉思时,对面的人见状不耐烦地眯了眯眼,好似误会了什么,下一秒面不改色地从钱包里又抽出一叠人民币,放在了桌上。 卧槽,真壕。 这年头还有人带这么多现金出门的吗?不都是用支付宝……不对,他难道以为这是钱的问题吗? 我,一个顶天立地的直男!我笔直如松的性向怎么可能轻易被金钱压弯! 呵,绝对不…… 我盯着那只手底下厚厚的一刀人民币,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 十分钟后,酒吧门口。穿着白衬衫的美人迈着长腿大步走在前面,我脚步虚浮地跟在后面,脑子陷入当机状态,还没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带身份证了吗?”美人停在了一辆深灰色奥迪旁边,边开门边问。 我看到这辆豪车的瞬间,大脑一个激灵,猛的反应过来自己都干了什么。 卧槽,我现在这样,跟出来卖的有什么区别? 我是缺钱,可也不至于缺到卖屁股的地步吧!身为直男的尊严呢? 之前被美色和金钱迷了心窍,现在回过神来,后背上登时渗出一层冷汗。 怎么办,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抬头对上对方冷冽又深邃的眼神,我磕磕绊绊地扯谎道:“我好像……嗯……没带。” 所以要不就算了吧!山高水长,帅哥我们改天有机会再聚! 岂料对方毫不意外地点了下头,道:“没关系,我带了。” ……那你他妈问个屁啊! 不管我怎么想的,那边已经打开了车门,接着以不容抗拒的姿态推着我上副驾驶。 我的腿抖得像个筛糠,即将要被迫踏上去的瞬间,脑子里灵光一闪,忙道:“等等等等……你喝了酒怎么开车?” 对方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便顺理成章道:“那你开。” 我原本想谎称自己不会开来躲过这一劫,转念又想,万一他叫了代驾怎么办?万一到时候在车上对我做些这样那样的事,给别人看到了,那我的直男清白岂不毁于一旦? 于是我忍辱负重地上了驾驶座。 路上我抖着手开得很慢很慢,即便如此,我依旧觉得自己行在一条通往湾仔码头的不归路上,一去不复返。 开到学校侧门附近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一脚踩下了刹车。 车猛地停下,身旁闭目养神的美人睁开了眼,朝我看过来。 我深吸一口气,卯足了劲豁出去道:“哥!其实我是个直男!” 对方闻言挑起一边眉毛,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不信。 我继续睁大了眼睛真挚道:“帅哥我对不起你,刚刚我是吃错了药骗你的,我真不是gay!” 这人眸光闪烁地盯着我,片刻后反问道:“直男?” 我立刻露出一个诚恳的笑容:“对,要是我说的有假,我就这辈子找不到女朋友!” “那怎么办?”他压低了嗓子,边说边凑近我,“我付了钱了。” 我一听对方的态度有所松动,立刻喜上眉梢,以至于忽略了他脸上莫测的表情和不断缩短的距离:“我现在就还您!您要是不满意,我回头再补偿……唔!” …… 我话还没说完,嘴就被堵住了。 这人捏着我的下巴直接亲上来了。 亲!上!来!了! 我的大脑瞬间炸成一朵蘑菇云,接着就是一片空白。 过度的震惊使得我忘记了反抗,傻愣愣地瞪直眼睛任人施为,等我反应过来要推开的时候,闯进来的舌头已经肆意妄为地搅了两个来回了。 对方的嘴唇离开时,我甚至听到了羞耻的水声。 此刻的我感觉就像被雷劈了,从头顶麻到了脚心。因为缺氧,我瘫在椅子上无神地喘了两口气,迷茫之际听到身前的人轻笑一声,那双长睫毛下的深色眼瞳似笑非笑地盯着我,又一次反问道:“直男?” 我还没就这嘲讽的语气作出任何有力的反驳,他捏着我下巴的拇指突然移到我嘴角左边的某个位置,动作暧昧地揉了两下。 不是吧?还来? 第一次是我猝不及防马失前蹄,这一次怎么可能还被占便宜! 惊惶之际,我动作十分迅猛地伸手猛的推开压在身上的人,打开车门就往外逃。 因为姿势的原因,车门一开导致我整个人重心不稳翻了出去,胯部着地在地上滚了两滚,可谓十分惨烈,然而强烈的求生欲使得我忽视了上半身的疼痛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飞速往旁边的校门里蹿。 不知道是不是我矫健的英姿吓到了对方,车上的人居然没有追过来。 我一路狂奔回宿舍,关上门就直接倒在了下铺的床上。 心脏因为激烈的运动还在狂跳着,我喘了几口气试图让自己平复下来,然而一想到刚才发生的事,就忍不住崩溃骂娘的冲动。 老子一个清清白白的小直男,保留了二十年的初吻,居然就这么被一个男的弄没了!! 我气,我好气,但这都不算什么,真正让我怀疑人生的是,刚才在车上被那人强吻的时候,我他妈居然……居然起了反应…… 我操,老子完了。 第三章 我花了整整半个小时才让自己从刚才的人生阴影中脱离出来,扶着腰从床上下来,龇牙咧嘴地挪去浴室洗澡。 刚才跑的时候一心求生还不觉得,这会安全下来,就感觉从后腰到尾椎骨那一块疼得跟快裂了似的,转身对着镜子掀开衣服一看,淤青了一大片。 艹,装个gay的代价也太大了,脸皮掉了,初吻没了,连腰都折了。 但是没关系!老子的贞操还在!八百年后又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小直男! 我坚信,今天晚上的事故只不过是我笔直人生大道上的一个小小的岔路,只要我无视诱惑目不斜视地大步朝前走,就他妈什么事也不会有! 反正今天过后我就不会再去酒吧了,也碰不到那个男人…… 等等,我口袋里沉甸甸的一叠是什么? 我把手缓缓从袋里抽出来,看见了粉红毛爷爷慈祥的微笑。 哦豁,小火汁,没想到吧? ……日了狗了。 从现在起我对天发誓,我这辈子再也不立他妈的任何一个g了。 我很想抛却良心把这刀人民币塞进自己的钱包,但是作为一名五讲四美的正直好青年,光是把这笔嫖资揣在口袋里都觉得烫得慌,连去医院检查腰伤都一分不敢动。 之后两个晚上我又偷偷跑到那家gay吧探头探脑,打算看见那个人就托认识的店员把钱转交给他,我再趁势溜走,我俩的乌龙就一笔勾销,往后他走他的盘山公路,我过我的独木小桥。 可惜命运总爱捉弄人,我在酒吧里连着蹲了几天也没再见到过那个人。那叠红票子日复一日地压在我的枕头底下,也不知道是不是沾上了些玄妙的基佬气息,导致我一连几天都没能睡个好觉,反反复复地梦见那天晚上的场景。 奇怪的是,不管梦里的我如何试图阻止事情的发展,最后的结果依旧是在车上被人强吻,甚至于还多了点现实中没有的剧情。 一吻完毕,那人又用手在我左脸上轻轻揉弄片刻,凑过来在嘴角边亲了一下,接着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我还没听清,就睁开眼猛的惊醒了。 裤子果然又是湿的。 几天类似的经历下来,我已经从一开始的五雷轰顶变成了麻木不仁,默默爬起来去厕所换裤子。 经过镜子前时我无意间扫了一眼,顿时被自己眼下厚厚的青紫吓了一跳。 靠,生活对我的肾做了什么! 我甚至有点怀疑,那天晚上遇见的怕不是个男人,是个男狐狸精吧?在毛爷爷上做了法? 还是说……难道我真的……弯了? 这个可怕的想法吓出我一身冷汗,我认认真真思考了半天没能得出一个确切结果,无奈之下只好找人来咨询。 我打了个电话给我发小。 我发小是个女孩,确切地说,是个资深腐女。 资深到什么程度呢?我俩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是一个班,我犹记得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她就在班上悄咪咪地写我和学习委员的同人文了。 以至于后来已经上了初中的我无意间翻到她的笔记本发现时,提前打开了一扇不属于我的新世界大门。 好在高中以后她就不再干给直男拉郎这种蠢事了,并且自称鉴gay一级雷达,我虽然不怎么相信,但问一问或许没关系。 电话打通后,我向她这样那样地描述了一下那天晚上的经历,略过了一些羞耻的细节,接着又讲了讲我最近几天的遭遇,我本以为以我发小的属性,一定得激动地嗷嗷叫,都做好了被尖叫轰炸的准备,然而电话那头却似乎十分冷静,安静得我几乎要以为她已经走开了,直到快说完的时候,电话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我吓得跳了起来:“怎么回事?” “没事没事,”她道,“打滚打得太猛翻到床底下了。” 我: …… 我开始后悔把事情告诉她了。 她清了清嗓子,很快调整好状态,问道: “那个帅哥给了你多少钱?” 我无聊的时候已经数过几百遍了:“四千二。” “哇……”她发出了穷人的惊叹,又道,“少十块就刚刚好了。” 我没听懂:“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所以你已经做了一礼拜春梦了?” 我严肃纠正道:“不是春梦。” 打了个啵的事情,能叫春梦吗? 但肾虚确实是真的,我绝望地叹了口气:“我是不是完了?” “不,”她严肃纠正道,“你只是弯了。” 我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不可能!我他妈都直了那么多年了!”怎么可能说弯就弯! 她语重心长地解释道:“孩子,你知道有一种理论,叫做薛定谔的直男吗?” 我:“薛什么什么?” 她继续:“简单来说,就是根据量子力学,当一个男人被关在柜子里时,他处在一个直弯叠加态,在柜门打开之前,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直的,还是弯的。” 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个屁啊! 我信了这个初中开始物理就没及格过的女人的邪才有鬼! 连定义一个基佬这种事也能扯到科学定律上去,我也是服了。 她料到我不会相信,只是叹了口气道:“小夏,性向不是你想直,想直就能直的,早点接受事实吧。” 在我心如死灰地挂断电话之前,她又说了一句:“我掐指一算,那天晚上的帅哥和你有未尽的缘分,根据我的直觉,你们肯定会重逢的。” 行吧,物理学不行就用玄学,我发小真是见识广博。 然而天真的我却没想到,这次真他妈让她给说中了。 第四章 再一次见到那个可怕的男人,是在我的学校里。 没想到吧?我他妈自己也没想到。 事情是这样的,期末考结束后,学校经院承办了一个国际交流项目,接待了几个国外名校来的商业研究队伍,本来这么高大上的活动,与我等大二小学鸡是无缘的,奈何我却阴差阳错地被同社团的金融系学姐拉去当了志愿者。 因为社团里只有我一个人,由于没抢到打折火车票,不得不暂时滞留在了学校里。 如果早知道这次志愿之行会葬送掉我身为直男最后的节操,不要说打折火车票了,我他妈飞也要飞回去。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更买不来我零落成泥的节操。 犹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晴空万里的午后,我扛着比我人还高的塑料展板,满身大汗地在学院楼前的台阶上一步步往上挪。生无可恋之际,看见踩着高跟鞋的漂亮学姐从楼里出来迎接:“小夏辛苦了!” 我眼睛一亮,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挺直腰板蹭蹭蹭往上爬了几步,刚想把板子递过去,耳边冷不防炸开一个声音:“卧槽操操!” 我吓得差点一撅,就见学姐突然收回手理了理头发,一边露出微笑一边哒哒哒从我身边飞快掠过,开口就是一串流利的英语。 我隐约听到几个欢迎之类的词,艰难地扭头去看台阶下走来的几个穿西装的人,不看还好,这一看,我幼小的心灵顿时受到二重惊吓,脚下一个不稳就往后栽了过去。 接着,事情就像那种恶俗狗血小说里写的那样——我被人一个人从后面拦腰接住了。 确切地说,不是腰,是腰往下一点的位置。 电光火石间,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男士香水味,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回头一看,正对上一双熟悉的漂亮眼睛。 “好久不见,”这个人说,“一来就这么热情。” ……热情你妹啊!怎么说话呢!没看到我摔了呢吗?手他妈往哪里放呢!! 我扭了扭身体站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趁他没反应过来,捡起地上的板子,起身就嗖嗖嗖一溜烟地往台阶上蹿,跑进大门里。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之后一个小时,我一直躲在离接待大厅远远的角落里打杂摸鱼,不是我怂,在未摸清敌人底细的情况下,战略防御性撤退才是正确的。 然而一层楼也就那么点大,躲不到哪里去,我实在憋不住去上了个厕所的工夫,就好死不死又碰见他。 这人缓步走到我旁边,慢条斯理地解开西装裤腰带,动作优雅得好像不是来撒尿是来选美的。 切,装逼。整些花架子有什么用,真男人还不是胯下见真章。 我不屑地往他那边扫了一眼。 ……卧槽!真他妈大! 可能是我过于震惊的目光引起了对方的注意,他转头回视我,勾起唇角露出个调侃式的笑来。 笑什么笑,大就可以随便嘲笑别人了吗?肤浅! 我撇了撇嘴,三下五除二系上裤子就往外走。 “小夏。”他突然叫住我。 这音色低低哑哑的,普普通通的两个字像藏了钩子似的,我不由自主地一愣,很快又反应过来。 小什么夏?小夏是你能叫的吗! 我停下转身,满脸严肃地直视他,一字一句道:“我叫夏植!直男的直!” 他走上前来:“我叫沈昳。” 沈昳?名字还起的怪好听的……不对!谁他妈要跟他交换名字了?他难道没听出来我这是警告吗! 果然,直男和基佬的脑回路天生不同,和这人暗示什么根本没用,倒不如干脆摊开来说。 思及此,我转着脑袋四下打量一圈,确定洗手间里没有别人,又走到门口把门关上。 做这些的时候,这人一直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我,什么也没问,甚至还在我使劲关门的时候上来帮了一把。 我深吸一口气,伸手从外套内袋里掏了掏,拿出一叠人民币,怼到他面前:“拿去!” 他的眼神里多了些许讶异,道:“你天天带在身边?” 那能怎么办?要不是怕自己存进卡里了就舍不得拿出来,压在枕头底下又睡不好,他以为我乐意天天揣口袋里吗? 本以为还了钱就一了百了,他却突然道:“如果我说我不想要了呢?” 我冷哼一声,凶神恶煞道:“那可由不得你。” 我管他乐不乐意要?反正不要也得要! “钱还给你,我俩之间的事就一笔勾销了!你之前占我便宜的事我不计较,但你绝对不能把我在gay吧打工的事说出去!” 万一一传十十传百,让学校里的人都知道了,我接下来两年就别想交到女朋友了。 谁知他脸上却露出抓到把柄了的表情,不紧不慢道:“那可由不得你。” 靠!威胁我还抄袭我台词! 我气得要命,还想再辩驳几句,却冷不防听见厕所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 我心中一惊,莫名的心虚感让我一下子跳起来,拉着面前这人就躲进了旁边的隔间里。 他不明所以地跟着我进来,眼里带着些啼笑皆非,开口道:“你……” 我耳尖地听见不少人进门的声音,忙一个猛子扑上去,赶在话出口前捂住了他的嘴。 “嘘——”我冲他比手势。 他先是意外了一瞬,随即很快平静下来,垂眸沉沉地看着我伸过来的手,突然张开嘴唇在我手心舔了一下。 舌尖轻扫过的感觉让我整个人都发麻,大脑一瞬间当机。 卧槽!他他他他,他怎么这么骚! 进来上厕所的人陆陆续续出去了,直到这时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出危险来。 眼前的男人离我仅半步之遥,身高目测比我超出大半个头,长相极具迷惑性,行为举止没下限,最重要的是,这是个对我有意思的基佬。 我他妈脑子是被门夹了吗?!居然把自己和这个男狐狸精关在一块! 见势不妙,我当即打开门就想往外溜,却被对方抢先一步抓住手腕,顺便一把捞上了门。 唯一的生路被断绝,我欲哭无泪,无奈之下露出一个苦涩不堪的笑容,卑微道:“大哥我错了……我真不是故意招你的……我不想搞基……” 话还没说完,面前的人却突然伸手捏住我的左脸,眸光一暗,缓缓凑近到距我两指的距离,低声道:“你不是说你是直男吗?” “……我帮你鉴定一下。” 第五章 话音刚落,他就捏着我的脸缓缓逼近。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压根来不及思考,下意识想伸手挡住自己的嘴唇,然而下一秒,温热的触感却落在了我的脸上。 确切地说,是左脸靠近嘴角的位置。 恍惚间,我感觉到他的睫毛扫在我的眼皮上,微痒的感觉让我蓦地联想到了梦里的那个场景。 和当下的情况似乎重合起来,这人亲完我的脸,慢慢抬起头来盯着我看,半响舔了一下嘴唇,轻声道: “真甜。” 他的手指还在我脸上绕着圈摩挲,我却瞪着眼睛,缓缓陷入了死机状态。 我知道他在亲哪里了。 那地方是老子的酒窝。 这他妈是什么奇怪的癖好?更奇怪的是,为什么明明只是亲了一下脸,我他妈的腿竟然软了? 那天在车上被强吻的时候,勇猛如我都能飞快推开人开门逃窜,可是现在站在这小小的隔间里被人密切注视着,我却有一种逃不掉的恐慌感。 呆愣之际,我隐约感觉到垂在身侧的手上有什么东西在逐渐松脱。 啊……是我风化的节操吗…… 我低头看了一眼。 艹!老子的毛爷爷!! 眼见着一整刀人民币即将飞向马桶的怀抱,我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抢救,斜里突然伸出一只手险险地接住,接着连同我的手一并握住。 这人攥着我的手,拉开我的外套,把钱塞回了我的衣服袋里。 “拿好,别丢了。” 这他妈明明是你的钱啊?非得放我这里是图啥?你当老子是银行还能生息啊? 他还想继续说点什么,袋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 接电话的时候他一边伸手整了整领带,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半响皱起眉应了一声,看我的眼神颇有那么点遗憾的意思。 门咔嗒一声打开,他迈步走了出去。 我还沉浸在劫后余生虎口脱险的幸福中暗自流泪,却见他走到一半突然转过身来,眯起眼睛盯着我胸前的工作牌,低声重复了一遍我的学号。 “你你你干啥?” 他摇了摇头:“记住了。” 记住什么?他几个意思?这是日后还要来骚扰我的节奏?! 我又气又急,几步跑出去冲着他的背影大喊:“姓沈的,你他妈……” “小夏?” 我瞬间熄火,转头看向从对面女洗手间出来的学姐,露出了心虚无比的表情。 学姐好奇地看了眼走廊尽头的人影,道:“你和那个同学认识啊?” “不是……我……” “看起来关系挺好的嘛。” “没有……其实……” “你什么时候认识那么极品的帅哥了,也不给学姐介绍一下。” “我我我不认识他!” “又开玩笑,”学姐笑着斜睨我一眼,“既然这样,正好后勤组缺人,你晚上就负责送他们队去酒店吧?怎么样?” “……” “麻烦你了啊,改天学姐请你吃饭!” 我望着学姐蹬着小高跟离开的窈窕背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想看看我弱小的心脏是否还能跳动。 却摸到了那厚厚一叠纸币,在我胸口发出无声的嘲笑。 “学姐,你这是在把可爱的学弟……往弯路上逼啊……” 午饭过后我又留在会场帮着搬了几箱矿泉水,接着回去冲了个澡,剩下的时间就坐在会议厅的角落,一边蹭空调一边旁观各路大佬在台上侃侃而谈,说一些我半个字也听不懂的术语。 昏昏欲睡之际,旁边负责登记签到的女生突然低呼一声:“卧槽,这什么神仙?” 我往台上瞟了一眼,大屏幕前站着的果然是沈昳。 这人的身高在会场里一众老外之间也不显得逊色,长相身材更是不用说,用女孩子的话来说就是妥妥的禁欲系美男。 禁欲个屁,我呸。这人明明骚得没边了。 一想到这个,我顿时又觉得左脸上隐隐的发烫,怎么扇也冷不下来。 脸上这个酒窝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了,而且奇怪地只长了一边,平时不做表情的时候也会有一个浅浅的凹痕,笑起来就更明显。家里长辈总说酒窝招桃花,然而我从小到大只因为这玩意被女生夸可爱,能处上的一个也没有。原本还郁闷过一段时间,现在看来,原来桃花也他妈分雄雌。 内心悲叹之际,旁边的女生一边拿起手机咔咔连拍,一边拿手肘推了推我:“小夏,我听说……” 我一个激灵:“我跟他不认识!” “什么?”她奇怪地看我一眼,“听说这个帅哥是你负责的?” 什么负责不负责的,话也要说清楚嘛。 “昂,你要跟我换?” “我倒是想,可惜没时间,”她遗憾道,“只好拜托你帮忙要个微信了。” 我:“啥?” “拜托啦小夏,我这一个群的姐妹等着呢,回头请你吃大餐,顺便再拍几张近照就更好了。” 我:“你知不知道其实……” “啊……不知道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呢?” 他喜欢男的。 我当然没敢把这话说出来,只是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直女碰上基,注定要伤心,真是造孽。 晚八点以后,在食堂解决完晚饭,就接到了学姐打来催促的电话,我只好加快磨磨蹭蹭的脚步,跑到会场门口,履行志愿者的职责。 这会参加项目的人已经陆陆续续散的差不多了,我过去的时候只看到沈昳远离人群独自站在一边,一手插着西装裤口袋,连站姿都比旁人风骚两个度。 我脚步谨慎地挪过去,左看右看没发现跟他同队的那几个外国人,奇怪道:“怎么就你一个?” 他道:“他们去酒吧了。” 一听到这个词我就下意识想到gay吧,抬头看了一眼这人,道:“你怎么不去?” 他没有回答,却挑了挑眉,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你说呢”。 我原意是想嘲讽他假正经,却因为他这一眼而不自在起来,只好转身大步迈开掩饰尴尬:“走了走了!” 到校门口拦了出租车,为了不跟他坐在一起,我飞快蹿上了副驾驶,砰一下关上门。 他从善如流去了后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司机在所以有所收敛,一路上都没有开口说什么话,很好地维持了高冷人设。 到了酒店附近,我正准备下车,突然间又想到什么,转回身冲司机讨好一笑:“师傅,麻烦给打张发票呗。” 拿发票的时候我抬头一看,正对上后视镜里他看过来的眼神,似笑非笑的。 笑什么笑?还不准我打车报销了?有本事自己来付啊! 下车后,我把发票认认真真折好妥帖收进口袋里,突然听见身旁的人问:“你很缺钱?” “是啊,怎么了?”我穷得非常有底气。 “那为什么不要我的钱?” “那怎么能一样?”我说,“这又不是我应得的。” “你可以让它变成应得的。” 我一愣,“什么?” 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他突然停下脚步,低声道:“想不想跟我做笔生意?” 我立刻警惕地后退两步:“干什么?我是直男,不卖身的!” “不用卖身,卖点别的。” “什么意思?” “白天亲了一下,算五十,从这里扣,”他伸出手指在我胸前轻敲两下,“扣完你就不欠我了。” 我张着嘴,被他充满智慧的想法震惊了。 我错了,他压根不是把我当银行。 这他妈明明是在充会员卡。 想得倒挺美啊我艹!要不要我给你充五百返两百,顺便再打个尊享折扣啊!! 我一眼揭穿他的真面目:“你明明是想掰弯我!我才不上当!” 他没有否认,只是道:“你不是说自己是直男吗?能掰弯的都不叫直男,既然弯不了的话,那你怕什么?” ……听着好像有几分道理。 他不紧不慢地接着道:“你不是很想摆脱我吗?等这笔账两清了我自然会走,你什么也不会损失,还多赚一笔钱,不好吗?” 这人用一把低沉的嗓音娓娓谈起条件的时候,有着莫名的诱惑力,我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不敢承认自己居然有一瞬间答应的冲动。 第六章 “所以呢?你马上答应他了?” 电话那头传来发小掩藏不住兴奋激动的语气,我翻了个白眼,道:“怎么可能。” 我这么矜持的人,怎么会因为一点小钱就轻易抛掉节操。 当然是先象征性地推拒一下啊。 …… 短暂的震惊过后,我很快反应过来,端正表情道:“这不太好吧。” “怎么?”他问。 “万一你到时候……没忍住做了其他多余的事怎么办?” “嗯?什么多余的事?” “就……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他笑了,接着一本正经道:“我保证不会做不该做的,放心了吗?要不然签个合同?” 还签合同?他真他妈当成一笔正经生意了啊? 我无语极了,实在跟不上这人的脑回路。 “答应了?”他低声催促。 “我……我考虑一下。” 夜晚的街道很安静,巷子里空无一人,我兀自低头思索着自己要是答应了算不算卖身,却没注意到面前不知何时靠近到咫尺之间的高大人影。 “夏植。”沉沉的声音唤我。 我下意识抬头,嘴唇却撞上了他的下巴,一瞬间轻轻擦过的触感分外明显。 还没来得及后退一步,他托住我的脸,顺势就吻了上来。 这一下来的过于猝不及防,我惊讶之下一张口,便让他瞬间得了逞。 靠!这个混蛋! 这他妈还是在街上呢! 和上次在车里不一样,他的动作从容不少,入侵的舌尖沿着唇齿有恃无恐地扫荡,随时可能被人撞见的惊恐使我的肾上腺素疯狂上涌,心跳得像要破开胸口蹦出来。 我使劲推他却纹丝不动,反倒是我自己腿软得站不住,靠着墙往下滑,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被他一手托住大腿往上提。 大脑划过一瞬间的清明,我抓住机会反抗,在他嘴上咬了一口。 咬得有点狠,有淡淡的血腥气,他轻嘶一声,居然不依不饶地捞着我又亲了一会,才将将放开。 我瘫在墙上抹了把嘴,愤怒道:“你他妈有病啊?老子还没答应!” 他依旧离我很近,舔了下嘴角上的伤口,眼神沉了一会才渐渐恢复清明,又伸手揉我的脸。 “……我总得先尝尝甜头。”他说。 低语间,他的气息扑在我脸上,我不适应地扭了扭头,在心里疯狂撇嘴。 尝个鬼啊,我看这奸商是来验货还差不多。 我发现自己能站稳时,便立刻把他推开,这会倒是没怎么使力就成功了。 “这他妈必须得算钱啊,你不准赖账。” 闻言,他的眼里闪过阴谋得逞的笑意,道:“你不是还要考虑一下吗?” 我艹!我猛的反应过来,被坑了!! 这人的手段也太他妈阴了,我气得心肌梗塞,怎么没干脆把他咬死! 可这下怎么办?我彻底踟蹰起来,答应的话就是上了这人的套,可要是不答应,我他妈岂不是被白占了便宜? 往旁边瞄一眼,这人神情怡然自得地往前走,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看得我心头火大。 尽管脑子里还是一团乱,但我实在不想让这人这么快如愿,怎么着也得先整整他,以报刚才被坑之仇。 思及此,我蓦地停下脚步,道:“酒店就在前面,大厅里有其他志愿者接待,我先回去了。” 他转身看我:“决定好了?” 我沉默片刻,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迎着他的眼神上前一步,伸手拉着他的领带往下拽。 他微讶,但还是跟着俯下身,看我要做什么。 我仰头凑近他耳边,动作没控制好,嘴唇不小心在他耳根处蹭了一下,明显感受到他整个人一僵。 我没多想,自顾自压低了声音恶狠狠道:“你他妈有本事自己猜啊!” 说完我转身就逃,跑到十步开外后停下,转身发现他还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猖狂地笑了一声:“等着,爷爷我明天再告诉你!” …… 虽然损失很大,但我最后好歹算是扳回一城,想起来就觉得心情好受了许多,因而不无得意地把过程告诉了我发小。 她那头却又突然没了声音,我隐约听到压低的不断吸气声,顿时有了不太好的联想,她该不会又掉到床底下了吧? “艹!”她突然大吼一声,“老子面膜笑裂了!” 我:“……” 那头一阵窸窸窣窣,大概是把面膜揭了下来,她的声音正常了不少,憋着笑道:“小夏夏,你是真的傻啊。” “怎么说话的?”我气道,“我哪里傻了?” 她却没有回答我的质问,只是叹了口气道:“这个大一,真他妈是个商业鬼才,你斗不过他的。” “什么大一,”我皱着眉纠正,“他都大四毕业了。” “我是说……唉,算了你不懂,”她转而道,“你打算明天答应他了?” “唔,”我闷闷地应了一声,本以为她会嘲笑我为钱丢节操,结果她却“嘿嘿”笑了一声:“这波不亏。” …… 我:“再见。” “哎等等,你刚刚说那个大……四,叫什么来着?” “沈昳,怎么了?” “我怎么觉得有点耳熟……” 我:“不是吧?你还认识他?” 她道:“不可能,我要是认识这么极品的男人,怎么可能没印象?啧,奇怪,可能我在什么地方听过吧。” 我熟知我发小的习性,对一切帅哥美女自带奇妙感应,见哪个都觉得有缘,便也没觉得奇怪,只当是她花痴病又犯了。 第二天我轮的是下午的班,因而一觉睡到了十点,起来吃了顿早午饭,才慢悠悠往会场走去。 午休还没结束,我走进去一眼见到那人和他的几个外国同学站在一处闲聊,从后面经过时,正好听到一个棕发男人用英语问他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我一惊,立刻掩着脸不动声色地退开两步,却听见他懒懒地笑道:“唔,猫咬的。” 几个外国人立刻明白过来,暧昧地追问道:“你昨天不是早就回去了吗,哪来的小野猫?” 他摇摇头,一本正经:“家养的。” 我看着他脸上欠扁的笑意,恨不得冲上去往他屁股上踹一脚。 去你妈的家养!张口就瞎几把扯淡,以为我听不到是吧? 我感觉自己这几天都快被气得折寿了,连忙远离此地去搬几箱器材冷静冷静。 在会场大楼后面的花坛再次碰到他时,我的心绪已经平复了不少,可以忍住掐死他的冲动了。 他把西装外套挂在手上,松了松领带,道:“现在可以说了?” 我注意到他眼下有淡淡的青色,心道开这个会还挺累人的嘛,晚上还熬夜呢。 当然没有心软的意思,只是幸灾乐祸了一会,我便清了清嗓子正色道:“答应之前,具体事项要搞清楚吧,你昨天晚上……咳咳,那什么了那么久,难道也算五十?” 他对这个问题并不意外,只是道:“你这会倒是挺精明的。” 那是,跟钱有关的事能糊涂吗? 再说,他要是以后都像昨晚上那样,那我不得亏大发?还做个毛生意啊? “你这个得按小时……不对,按秒收费!” 他赞同地点头:“你负责计时?” 靠,这种事谁他妈还会预备计时啊,又不是变态! “那只能估算了,”他道,“昨天那下……一百五?” 我本来想说一百,见他主动提价,心中一喜,面上照旧滴水不漏地勉强点头。 照这么算的话,那我岂不是很快就能还清这四千二了? 到时候就能提前回到我直男生活的正轨,还多拿一笔钱,简直美滋滋。 四下无人,我想着想着,面前的人就又有凑过来的趋势,我忙一个激灵后退躲开,道:“等等等等,我得做个补充说明!” 他不满地直起身:“怎么?” “你你你下次……不准在街上……那啥!光天化日占便宜,被人看到怎么办!” 那我直男的清白还要不要了! 他闻言,脸上刚刚露出点不悦,突然又想起什么,缓下脸色欣然同意:“行,下次去酒店。” 我:“???” 第七章 我以为这家伙不过是打打嘴炮,没想到是他妈来真的。 下了出租车,再一次走在那条危险的小弯巷里,我抖了抖脖子,努力思考要以什么姿势逃跑比较不会引人注意。 他一眼看穿我的企图,道:“不想去酒店,在这里也行。” 卧槽,公共场合做这种事,他还要不要脸! 一提起这个,我又想起前一天晚上在同一地点发生的事,忙摇了摇头把画面从脑海里赶出去。 不用怕不用怕,好歹是立了口头合同的,这人虽然是个坑货,倒也真没骗过我,就算他真欲行那不轨之事,我好歹是个身强力壮的成年男性,打不过还不能逃吗! 出神间,我已经跟着他走进了酒店电梯,我立刻蹿到角落靠墙站好,以免他在这里一时兴起又要做点什么,被监控拍到就完了。 离他太远,以至于我没看清他按下的楼层,只觉得这电梯的速度似乎有些慢,好一会才停下。 房间就在电梯拐角,他拿卡刷开房门,转头示意我进去。 我默默咽了一口唾沫,为了不显得自己临阵前太怂,昂首挺胸大步迈了进去。 他紧随着我进来,门在身后“咔嗒”一声关上,我却没顾得上紧张,完全被室内的景象震惊了。 什么时候标准间还带客厅和厨房了?为什么那边还有个酒柜? 这他妈明明是个贵宾套房! 学校居然这么有钱?操,我怎么不知道! 身后的人捏了捏我的后脖颈,道:“我另外订了一间,这层楼没有别人。” 哦,原来如此。 我先是嫉妒了一会有钱人,接着猛地想到,所以这里是顶楼?还没有别人…… 卧槽,我慌了。 看着他边松开领结边往里走的背影,我干笑一声:“你……你之前答应我的,不会出尔反尔吧?” 他却不答,而是从酒柜里拿了两个杯子,问:“喝吗?” 还想骗我喝酒?这人不会真的不安好心吧? 说到喝酒,就不得不提一提我那稀奇古怪的酒量。初高中叛逆期那会,我天天跟着几个哥们半夜溜出去喝酒,啤酒都是对瓶吹,喝几两白的也不成问题,我一直自以为酒量无人能敌,却发现仅限于国产土酒,那些五颜六色的洋酒,我基本是一沾就醉,一杯就倒。因此即便当我干上了调酒这一装逼行当,回到家依旧只能孤独寂寞地吹我的雪花勇闯天涯。 因此面对他摇晃着酒杯问“要不要给你加点牛奶”的挑衅时,我不屑地冷哼一声,道:“我一滴都不会喝的!” 他一挑眉,倒是没有勉强,转而给我倒了一杯白开水。 我伸手接过,目光一扫,划过他俯下身时松开的领口里露出的一小片皮肤时,忍不住一惊:“卧槽!” 我的手也跟着一抖,杯里的水洒出来了一点,正好浇在他戴着表的手腕上。 我连忙起身道歉,他倒是没怎么在意,把杯子塞进我手里,解下表链,卷起打湿的袖子。 我忙抽了纸递给他,然而这人却直接把手往我面前一递,晃了晃手腕。 靠,真是个大爷。 谁让我理亏呢,只好任劳任怨地帮他擦干,不得不说,上帝造人的时候是真他妈偏心,有的人脸长得犯规就算了,连手都比别人漂亮,骨节分明,一捏就知道是养尊处优长大没干过活的。 啧啧,这样的人居然不是零,还有没有天理了。 我顺着他的手腕往上看,却眼尖地瞄到卷起的袖口边沿,有一小片青色的花纹。 联想到刚刚在他领口看到的那片影子,我诧异道:“你居然还有纹身?” 他眯着眼道:“嗯,想看?” 说着,就作势要伸手解开衬衫顶上的扣子。 我连忙拒绝:“不不不不了!我就是问问!” 他要是真解了衣服那还得了?虽然我确实是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好奇,可万一观看要收费怎么办? 以我目前为止对这家伙的了解,他说不定还真干得出来。 幸好他没有坚持,挑了挑眉便放下了手。 我长吁一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他的手没放,正想收回来,却被人反握住了。 他捏着我的手腕,缓缓俯下身来,低声道:“是不是该还债了?” ……艹,果然还是逃不过。 尽管已经做了无数次心理准备,他微凉的亲吻落在我脸上的时候,我的心跳还是瞬间提到了一百八十迈。 他在我的酒窝边上流连许久,我不知道那玩意儿没滋没味的有什么好舔,只觉得半边脸上烫得快着火了。 我努力让自己分出神来,挤出两个字:“五十……” 他拿拇指堵住了我的嘴唇。 我憋了一会觉得头昏,忍不住张嘴在他指腹上咬了一口,尝到了一点淡淡的红酒味。 恍惚间我听见他含糊不清地“啧”了一声,把手指从我唇上挪开,换了一样东西来堵。 我彻底说不出话了。 当湿润的触感挟着酒气沿着唇缝往里钻时,我左胸膛里那玩意儿大概提速到了一千八百迈。 运作速度狂飙的后果就是cpu过热,脑门发烫,四肢发软,我开始无意识地沿着沙发靠背慢慢往下滑。 身上的人很快注意到这一状况,勉强放开我一点,拿起我的手放到他肩上,哑着嗓子道:“抓紧。” 我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迷迷糊糊地抱怨道:“我没力气了……” 身上的人似乎低笑了一声,在我耳边轻声说:“那去床上?” 第八章 去床上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我又不是傻子,看不出来他打的什么鬼主意吗? 在大街上他都敢这样那样,去了床上还得了?不得骚翻天? 脑中仅存的一丝清醒驱使我疯狂摇头,他倒没有勉强,只是搬起我换了一个方向。 我从坐着变成躺在沙发坐垫上,感觉身旁微微下陷,他撑着手臂覆了下来。 ……我还是太天真了。 这他妈现在这样跟在床上有什么区别啊!! 这种仿佛完全落入他人掌控的感觉着实糟糕,尤其这人眯起眼睛看我的眼神就好像盯着预备大快朵颐的一盘食物,让我感觉自己的食物链下降到了跟火锅同等的地位,太伤自尊心了。 我忍辱负重地闭着眼睛,感受到他的吻落在我的眼尾上,接着一路往下,又停在了我的左脸酒窝上徘徊不去。 我感觉自己半边脸都快湿了,热得像要炸开,好似一块剥了皮的烤红薯。 你他妈的能不能换个地方! 我忍无可忍,猛地把脸给撇开,听见他不满地啧了一声:“不准动。” 你说不动就不动?凭什么,我偏不! 他看了我一会,沉声道:“五百。” ……我不动了。 于是他继续,这次终于换了地方,改挪到脖子了。 我从来不知道亲个人居然还能有这么多花样,当初答应他的时候还想着不就是亲几下反正也掉不了肉,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什么掉不了肉,我都快被他啃没了。 他身上的酒气熏得我头脑发晕,到后面已经完全没有思维能力了,只迷迷糊糊地想着,幸好贵宾套房的沙发够宽……不然掉下去怎么办…… 终于完事的时候,他把我托起来,我的头抵在他肩膀上,顺着微微敞开的领口又看到了那若隐若现的纹身花纹,不知道是不是醉傻了,居然一口咬了上去。 ……没咬动,磕在了这人的锁骨上,靠,牙齿都麻了。 他捏着我的下巴迫使我放开,哑着嗓子道:“你今天是不想回去了?” 卧槽!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现在几点了? 看了一眼对面的壁钟,八点刚过,还好还好。 我推开他,迅速从沙发上下来,冲进洗手间抹了把脸,出来道:“我要回去了!” 他的视线在我湿漉漉没擦干的脸上停顿片刻,接着道:“不留下来住吗?我可以把床让给你。” 被他套路这么多次,我早已经免疫,坚定摇头拒绝,丝毫不受诱惑。 谁知道是让给我,还是让一半给我?我才不上钩! 这人点了点头,神色波澜不惊,没有一点没拒绝的尴尬,理了理衣领,转身送我出了门。 好在他还有点良知,帮我叫了回去的车,还主动付了车费,总算有了点大款该有的大方。 这么算下来,这一趟虽是铤而走险,深入虎穴,但成果还算值得,一次性抵了五百,而且我身为直男的底线还没有受到侵犯,不亏。 庆幸的心情一直延续到我回了寝室准备脱衣服洗澡,转头一看镜子,顿时就愣住了。 我脖子上红红的一片是什么? 艹!这人亲完怎么还带留盖印的?! 我傻了,用沐浴露洗了三遍,又拿云南白药一通狂喷,红色的不明痕迹依旧顽强地留在脖子上不见消退。 明天还要去当志愿者呢,怎么办? 现在是夏天,又穿不了高领,完了完了,被人看到我的名声岂不毁于一旦? 不行,必须想想办法。 第二天,我走进场馆时,迎面而来的学姐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小夏,你的脖子……” 我扶了扶脖子上包着的白色绷带,僵硬地笑道:“啊……没事,昨天不小心被咬伤了。” “咬伤?!” 我面不改色地胡编:“是啊,好好蹲着突然蹿上来一只野狗,幸好我躲得及时,只破了点皮。” “还有这种事……那得打狂犬疫苗吧?” “啊……对,我一会就去,谢谢学姐提醒。” 我嘴上说的爽快,感觉心情都好了不少,接着就听面前的学姐冲我身后道:“沈同学,你一直站在这是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卧槽。 我僵硬地回头,正对上沈昳凉嗖嗖的眼神,他勾了勾嘴角道:“没什么,听说小夏受伤了,过来看看。” “你跟他……哦对,小夏一直负责跟你们队来着,”学姐又转向我道,“咬伤的事不能耽搁,今天上午这没你的事了,赶紧去医院打针。” 我还没来得及婉拒,旁边的人已经先点了头:“正好上午时间我空着,我送他去吧。” 我傻眼了,这叫什么?现世报吗? 没等我做出什么来挽回这局面,这人已经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往停车场走,顶着学姐目送的视线,我不敢贸然推开,只好半推半就地跟着走。 直到坐上车我才反应过来,靠,这人他妈的明明有车? 那还每天晚上非让我打车送他回去?也太抠门了吧? 我只顾着气,等心思转了一圈又回来时,车已经不知道开到哪里了,我疑惑道:“你去哪?” “医院啊,你不是要打针吗?” 我急道:“我瞎说的你看不出来吗?” “哦,这样啊,不是被野狗咬的?”他装模作样地反问。 我本来有点心虚,一看他这样就又忍不住来气:“怎么搞的你心里没数吗?下回啃人能不能挑挑地方?” 他突然在路边停下车,解开安全带靠过来:“挑什么地方?你说。” 我脸不知为何有点热:“反正脖子不行!” “哦,那除了脖子哪里都可以?” 我急忙纠正:“当然不是!” 他碰了碰我的脸:“这里行不行?” “可……可以吧。” 他又挪到我的嘴唇:“这里呢?” “呃……嗯……” 他眼里漏出点笑意,掠过脖子就要往下,被我一把按住手指:“停停停!” “反……反正到时候我说了算!还有,不准留痕迹!” 他道:“好。”说着就伸过另一只手来解我脖子上的绷带。 “你干什么?” “看看被咬成什么样了。” 好家伙,这人自己都承认是咬了,我撇了撇嘴,由他把缠了好几圈的绷带拆下来,露出下面的痕迹,道:“看,你干的好事!” 他却不答,兀自用手轻触我发红的皮肤,因为被缠久了闷出点汗,有点湿腻腻的泛着水光。我不适应地扭了扭脖子,想说看够了没,抬头却发现这人盯着我脖子的眼神像是恨不得扑上来再咬一口,不由得浑身一抖,登时就想逃开。 “你刚刚自己答应的!不准碰了!” 他勉强把视线挪开,看着我道:“既然都已经绕上绷带了……那再多一次也……” “不可能,你休想!” 他沉下声音:“三百。” ……我张大眼睛,咽了口唾沫,艰难道:“那你轻点。” 第九章 十分钟后,我捂着惨遭蹂躏的脖子,哭丧着脸瞪着面前的人。 这人的表情丝毫不为所动,低头把我刚被解开的领子慢慢扣好,遮住锁骨上的新添的痕迹,冷静的好像刚刚光天化日之下扑上来非礼的人不是他一样。 在毫无遮掩的街上做这种事,尽管是在车上,我还是紧张出了一身的汗,恨恨地拿眼神剜他:“你说了只碰脖子的!” 结果还不是连锁骨都啃了! 他毫无诚意地道歉:“对不起,没控制住。” 我早知道这人的鬼话半句都不能信,只好悔恨自己太大意,幸好还有绷带…… 我拿两只手指拎起座位旁边被汗水打湿扭成一坨的白色布条,陷入了沉默。 再把这玩意缠到脖子上去?我恐怕做不到。 我正低头在沉默中挣扎,车突然停了下来。 驾驶座上的人解开安全带下了车,我愣愣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还没决定要不要跟下去,他已经迈着大步返身回来了。 一个白色物体被从车窗外抛了进来,我下意识接住,低头一看,是一卷崭新的绷带。 原来他是去药店了。 哼,算这人识相。我低头拆绷带的时候,他却没急着上车,趴在车窗上看着我,突然道:“你很热?” 我把脖子上的汗擦干,又捋了一把半湿的刘海,翻了个白眼道:“大夏天的你他妈缠个脖子试试?不热我叫你爸爸。” 他面无表情,撂下一句:“等着”,转身就走。 卧槽?这就生气了? 我有点懵,反思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语气,好像也没说什么呀?他之前那么耍我占我便宜我都没怎么样,怼一句还不行了?他们基佬的内心都这么娇气的吗? 我满头问号地坐了五分钟,那人又回来了,手里还拿了个东西,同样还没上车就从车窗递了进来。 一支冰淇淋。 我眼睛立刻一亮,不假思索地接过,吃之前装模作样地问了一句:“给我的?” 他“嗯”了一声,开门坐了进来。 甜筒上的logo有点眼熟,我认出来是学校附近的一家冰淇淋专卖店,上次学姐过生日她男朋友就订的是这里的蛋糕,贼他妈好吃,可惜太贵,像我这样的贫民阶级只能望着流流口水,偶尔在梦里吃一回。 手里的这支应该是酸奶味的,我先嗅了嗅,再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尖舔了一口,冰冰凉凉的感觉让我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余光注意到旁边的人撑着方向盘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我嘴上的动作一顿,转头警惕道:“你送我了就是我的啊,不准抢,要吃自己买。” 他道:“我不吃这个。” 我还是有点不放心,谁知道这人会不会突然发神经觉得抢来的好吃,于是挪了挪转到一个安全的角度,才放心吃起来。 车开回到学校时,冰淇淋也没了,我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美好的东西果然留不住啊。 ……讨人厌的祸害倒是赶不走。 我瞥了一眼锁上车朝我走过来的人,一边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边决定看在冰淇淋的份上对他改观那么一点。 嗯,就一点。 他抬着下巴,系紧刚刚在车上松开的领口,目光在我脸上扫过时停了一瞬,突然伸出手在我嘴角边抹了一下。 接着舔了一下手指尖,一本正经道:“甜的。” 操操操! 我后退三步,脑袋轰一声,张口就想骂他不要脸。 明明是酸的! 话还没出口,大楼门口呼啦啦涌出来一大群人,吓得我立刻闭上嘴。 学姐走在后面,下楼梯时看见我,便走了上来:“小夏,这么快就打完针了?” 她一提,我不由自主地就想到在车上那人对我脖子做的事,脸不知为何有点红,含糊道:“啊……嗯。” “正好,那等会一块去吃饭吧,我请客,给你压压惊。” 我怎么可能好意思让女孩子请客,不过跟漂亮学姐共进午餐,是个人都不会拒绝的,于是我乖巧地笑:“好,谢谢学姐!” 学姐挥了挥手离开了,连背影都是那么优雅,我目送她离去,旁边却突然有一个声音冷不丁道:“她跟你很熟?” 这人怎么还没走? 我还记恨着刚才的那下,闻言撇了撇嘴:“关你什么事?” 他毫无多嘴的自觉,又问:“你喜欢她?” 我一个激灵跳了起来:“瞎说什么呢!学姐有男朋友的!” “你喜欢她,和她有男朋友,冲突吗?” 卧槽,这人怎么能顶着一张正经脸说出这么三观不正的话! 我正气凛然道:“我才不会干撬人墙角的事!” 其实学姐根本也看不上我。 当然这话我是绝对不会对他说的,因而只是哼了一声就大步离开。 中午的时候我去了学姐订的餐馆,进了包厢才发现同社团的几个人都在,原来是一场聚餐。 心里的那点小失望很快被端上来的美味菜肴掩盖了,吃得不亦乐乎之时,旁边的女生突然悄悄戳了我一下:“小夏小夏,拜托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我愣道:“……什么事?” “你不会忘了吧?帅哥的微信和照片啊!” 操,我还真忘了。 顶着面前人灼灼的目光,我擦了擦头上的汗,道:“呃……他不加陌生人微信。” 其实我压根就没有那人的微信。 “啊?那照片呢?” “照片……我明天就给你!” 我一边笑着打包票,一边在心里流泪。 我他妈难道还得去偷拍那个家伙?! 因为这该死的照片的事,我一个下午都心神不宁的,傍晚跟着一队人走出门的时候,满脑子都在紧张地琢磨这事。 当那几个外国人一如往常地结伴去了酒吧之后,又只剩下我和那人。这回他终于良心发现地开了自己的车回去,我坐在副驾驶上,打开相机对了半天的焦,觉得光线不太够,于是又开了头顶的灯。 相机画面里的人专注着开车,好似没注意到我的小动作,我心下稍定,一鼓作气按下了快门。 “咔嚓!” ……*,忘静音了。 更糟糕的是,我他妈连闪光灯都没关。 偷拍经验不足的下场就是,我眼睁睁看着被偷拍对象在闪光下露出了鲜明的嘲笑表情。 ……现在钻到车底下去还来得及吗? 这人轻笑一声:“拍什么呢?” 既然被发现了,那就干脆破罐子破摔得了。“你能给我拍张照吗?”我想了想又狠狠心补充一句,“收费也行。” “这么暗拍得清什么?”他垂眸看我一眼,低声道,“回酒店,想拍哪里都行。” 第十章 神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神还说,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直男不怕弯。 如果是放在几天前,面对这样暗示意味十足的危险要求,我这样的怂人是无论如何不可能以身犯险的。 然而在有过一次经验的情况下,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占便宜占得麻木了,我此刻的心情居然颇有那么点大无畏的感觉。 反正亲都亲了,大不了就是像上回那样,只要我不同意他也不能乱来,有什么好怕的,真要弯了也不差这一回。 于是十五分钟后,我背着手雄赳赳气昂昂地踏进了那间熟悉的贵宾套房。 他解下领带,随手挂在衣帽架上,转身问我:“洗澡吗?” 洗澡?洗什么澡?不是喝酒就是洗澡的,这人的套路怎么这么多呢?龌龊的目的能不能别表现的那么明显? 我坚决摇头:“不洗。” “出了一身汗,不脏吗?” 脏你他妈有本事别下嘴啊!再说了,老子下午刚冲的澡,肯定比你干净! 他看我一脸警惕,勾起唇角没说什么,给我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转身自己进了浴室。 里面灯一亮,片刻后响起了哗哗的水声。 啧啧,一进门就洗澡,这是有多急啊。 我坐在沙发上忍不住开始抖腿,尽管很不想承认,但我此刻确实有那么点紧张。 看过电视剧的都知道,一般两个人单独来酒店开了房,洗了澡,基本上下一步就是要干点不那么正经的事了。 当然他之前对我干的那些个事也没多正经,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免疫了,没想到啊,果然还是太直了,适应不了。 胡思乱想着,我不知不觉就把手里一整杯水给喝完了,没多一会就觉得尿急。 这套房这么豪华,转来转去居然只有一个洗手间,我只好站在门口跳着脚等,好不容易门“咔嗒”一声开了,我一头就扎了进去。 撞在了出来的人身上。 我揉了揉额角,低头一看,*!这人没穿衣服! 哇!不要脸! 他赤着上身带着满身水汽,扶住我的后背,低下头就要说点什么,我忙一把推开他,钻进去把门一关:“老子尿急!” 淋浴室的门开着,里头湿热的水雾散得满洗手间都是,还带着沐浴露的香气,我就撒了个尿的工夫,走出去时经过镜子发现脸都蒸红了。 站在门边磨蹭了一会我才开门出去,那人正坐在床沿低头戴手表,好家伙,还是没穿衣服,下半身只围了条浴巾。 我站在原地呆住了,倒不是因为他这不要脸的行径,而是因为他身上露出来的纹身。 刚刚在浴室门口那下我没来得及注意,这会看清了,才发现他领口下的图案居然是和手臂上的连在一起的,从左胸口开始,覆盖了整只左臂。 这他妈黑社会啊?! 惊诧的同时,我不敢承认自己心里有点怵,纹花臂这事在单纯的我看来都是不良社会人干的事,这人该不会有什么不简单的背景吧? 兀自脑补得起劲时,他抬头看我,伸出手指勾了勾,“过来。” 我一时间居然有些迟疑地迈不开步子。 他挑了挑眉:“怕什么?” 操,谁他妈怕了! 我这人最禁不得激,觉得自己刚才那下犹豫太没面子,登时就几大步上前:“你要干嘛?” “干……”他似是想说什么又住了口,接着道,“正事。” 说着就把我扯到了他腿上,低头就要亲下来。 这他妈算什么正事! 我下意识要挣扎,又想起拍照的事和那笔没还完的钱,略一犹豫,就叫他得逞了。 这人还是和前几次一样的流程,亲完酒窝再堵嘴,熟练的一匹,简直一条龙作业,按理我也该习惯了,但这会还是觉得怪不得劲的。 哪有坐人腿上给亲的?也太他妈gay了吧,搞的跟我主动送上门给人占便宜似的,一双手垂着难受,搭他肩膀上又觉得烫得慌,还怪不正经的。 我实在忍不住扭了扭把他推开,看着他不满的眼神,忍无可忍道:“你能不能换个姿势,这样我怎么拍照啊?” 他自己可能压根都忘了拍照这茬,片刻的意外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一暗,道:“行。” 接着猛地一翻身把我按到了身后的床上。 我傻了,怎么就跑到床上来了? 他撑着手臂俯视我,和头天在沙发上是一个样子,只不过换了个大点地儿,少了两件衣服。 什么只不过啊!这他妈也太危险了! 这人穿着衣服的时候看着高高瘦瘦还挺一本正经的,衣服一脱满身的骚气就彻底遮不住了,顺着分明的肌肉纹理往外溢,尤其再加上那个花里胡哨的纹身。 从我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完整地看见全貌,深青**案像是火焰,从心脏一路燃烧到左手臂,细看底下又好像是某种花的纹路,枝枝蔓蔓扎在火焰中开得肆意。 ……这他妈还有点酷。 他见我直愣愣地盯着纹身看,轻笑一下:“想摸吗?” 我长这么大还真没摸过纹身,说不想是假的,手蠢蠢欲动地就要伸过去了,又突然停下,警惕道:“摸一下不要钱吧?” 他道:“免费。”直接抓着我的手就触了上去。 指尖下是温热细腻的皮肤触感,偶有凹凸不平的几处,都是在花朵与火焰的交界处,我忍不住好奇道:“这是什么花?” “石蒜。” 我其实根本没听过这名字,但为了不显得没见识还是装模作样地点头:“我家小区门口好像有。” 他倒没理这个,只说:“摸够了?该干正事了?” 我一个激灵:“还……还没拍照呢!” 他不语,直接伸手从我的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往床上一扔,扬起下巴冲我示意。 “你衣服都不穿我怎么拍!” 这种照片怎么好给小姑娘看到,有没有羞耻心了! “穿不穿是我的事,拍不拍是你的事。” 操,我心头火起,二话不说就打开了相机,反正是他自己先不要脸的! ……大不了拍完打码就是。 我仰脸捏着手机,还没来得及对上焦,镜头里的人就俯身下来越逼越近,慌得我连按了一通快门,都没看清拍了些什么,手机就掉到了一边。 他咬我的耳垂,接着舔我的酒窝,在脸上肆虐一通后又往下从脖子祸害到喉结。要害被人拿捏着,我感觉身上好像压着一头野兽,磨着牙齿预备把猎物咬断喉管拆吃入腹。 危机感让我全身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然而却没有一丝挣扎的力气,身上的人慢条斯理地绕着喉结舔舐了好一会,才终于放开。 我被迫扬起的脖颈总算得以放下,全身松了劲瘫软在床垫上喘着气,意识还在混沌之际徘徊,没注意到大腿上的异样。 因为天气热,我下午洗完澡只穿了一条运动短裤,裤管特大特宽松,半抬起腿时就顺着滑了下来,等我发现不对时,那混蛋的手已经沿着裤口伸进去了。 卧槽!我挣扎着就想起来,上半身刚抬起一半就倒了回去。 “你他妈……唔……” 这下,是真真切切地被人攥住了“要害”。他一边吻我的耳根,手上一边动作,我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样的刺激,没一会就不争气地起了反应。 头一回被除自己之外的人捏着那地方做这种事,我羞耻得全身发抖,被陌生的快感控制着,仰头大喘着气,又被他凑上来堵住嘴,舌头伸进来一通翻搅。 *,流氓!接个吻声音那么响! 最后交代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快窒息了,腰腹绷紧,生理性的泪水糊满了眼眶,让他一点点舔干净了。 “爽吗?”他一边擦手一边问。 爽你个鬼啊!我还陷在刚才的感觉里出不来,喘着气,撇过头去不理他。 他却不要脸地自己凑上来:“怎么办,我也硬了。” 大腿上抵着的硬物开始疯狂彰显存在感,看他不怀好意的眼神,明显是想我反过来帮他。 大概是看我木着脸不吭气,他亲着我的左脸低声道:“你们直男不是经常互帮互助的吗?有来没有往?” 靠,我一个直男都不知道的事,他一个基佬凭什么这么清楚? 第十一章 我不说话,他也不着急,只捏着我后脖颈慢条斯理地舔我的嘴角和酒窝,把老子好不容易冷却下来的脸又弄得一塌糊涂。 舔舔舔,舔你妹啊,以为老子是冰淇淋啊? 不光是嘴上占便宜,下半身也一点不规矩,那硬邦邦的部位直往我腿上蹭。 这人真的,太可恶了,太他妈得寸进尺了。 还什么直男互帮互助,我高中加大学整整六年,从来没跟身边哪个哥们干过这种事!就算是看黄片也都是各撸各的,谁他妈还管别人的鸡儿?要真是互帮互助,那也是直男跟直男,我凭什么给你一个基佬打飞机? 我打定主意不上他的当,把一双手死命背在身后,瞪着他戒备道:“你……你不要想了……我不可能用手的!” 他眼里划过一丝淡淡的遗憾,接着摸着我的下嘴唇道:“不用手,那用别的?” 操!这人该不是想…… 我气得一口就咬住他的手指,含糊道:“里赏唔美!” 这一口咬得挺用力,他却眉头都不皱一下,垂着眼睛并不急着抽出手,反倒用指尖在我舌头上轻轻拨弄了一下,逼得我不得不面红耳赤地松开嘴。 骚不过,真的骚不过。 他漫不经心地捻了下湿润的指尖,又沉着声道:“不用手的话,蹭蹭也不行?” 不知道我是不是被他舔来舔去弄得头脑发昏了,还是单纯懒得再讨价还价,居然捂着眼睛点头了。 反正只是蹭蹭又不会少块肉,总比霸王硬上弓好,当时的我是这么想的。 可是我又错了。 当那人捋起我的短裤裤管,挺着下半身在我光着的大腿根上有力地磨蹭了几个来回之后,我发现,我,居然,又他妈的,起反应了。 要死了。 我使劲塌着腰往床里面躲,身上的人却不依不饶地压下来,发现异样之后,轻笑了一声,接着把手伸了进来。 操操操操操这下是真的要死了。 我脑子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顾绷紧了腰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拿手臂捂住自己的脸。 大概在我交代之后的十几分钟,或是更久,伏在身上的人终于停下了动作,微微喘息着凑上来亲我的脸。 这种时候我觉得自己多说一句话抬一下手都是羞耻,不愿意面对刚刚发生的事,只好一动不动地瘫着装死,连眼睛都不敢睁。 而这人完事之后,又像最开始一样慢慢舔吻我的脸和脖子,从酒窝到耳根,好像一只饱餐一顿后餍足的猫科动物。 他抬起我挡在眼睛上的手,我感觉眼皮上传来舌尖湿热的触感,没忍住偷偷睁开了一条缝。 朦胧的视线里,出现了那人的脸,皮肤依旧是白的,那双漂亮得摄人的桃花眼满足地上挑着,右边眼尾上有一颗小痣红得晃眼,细看才辨认出那不是痣,是一道极其细小的红色疤痕。 …… 我做了个噩梦。 梦里又回到了第一次和那个混蛋见面的晚上,我正在吧台后面调着酒,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了他。 这个混蛋笑眯眯地,伸手就隔着吧台过来抬我的下巴,眼神那叫一个可恶,动作那叫一个恶劣,我眼一瞪,狠狠拍开他的手,端起手里的酒就泼过去,大喊一声:“呔!狐狸精!受死吧!” 他被淋了个彻底,白衬衫都湿透了,我得意极了,边指着他哈哈大笑边从吧台后蹿出来往外跑。 还没跑到门口,胸前就突然被什么东西死死缠住了往回拖,我低头一看,居然看见了一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 *! 我猛地睁开眼,下意识一把抓住胸前的东西,清醒片刻后才发觉手感不对,往下一看,竟然是一只手臂。 一只纹着纹身的花臂。 我眨了眨眼,这才迟钝地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 被那人按在床上这样那样完了之后,我羞耻之下只好装睡,装着装着居然还真睡着了。 靠!大意了!这家伙该不会趁我睡着后又干了点什么吧? 身上原来穿的衣服没了,只裹了一件酒店的浴袍,我心中警铃大作,赶紧摸了摸腰和屁股,确定贞操还在后才松了口气。 宽心之余,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我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看着横亘在胸前的手臂就想一口咬下去泄愤。 我眼冒凶光地仿佛在盯着一只油汪汪的烤猪蹄,还没把想法付诸现实,突然间注意到眼前的猪……小臂肌肉上,有个牙印形状的伤疤。恰好就在那纹身的收尾处,与旁边火舌状的花瓣融为一体,不仔细还看不出来。 卧槽,这是哪个活雷锋先行一步干的好事? 大快人心! 身后的人突然动了一下,好像是醒了。 胸前的手往上移,揉了一把我的头发,脖子后面有个热源缓缓靠近,我一个激灵,在身后人的嘴唇碰到我耳根的瞬间,飞快地挣脱禁锢朝床边滚去。 速度没控制好,“砰”一下摔到了床底下,好在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没把我的老腰摔断。 我没管床上的人,爬起来就迅速蹿进洗手间,把门给反锁上了。 洗漱完之后我又坐在马桶盖上磨蹭了一会,期间扳着手指头数了数昨晚上那下能抵多少钱,结果绝望地发现,那家伙占便宜的次数我压根数不清了。 操,禽兽。 半小时后我从厕所出来,那人已经换好了衣服,依旧是一如既往的白衬衫黑西裤,领口系得一丝不苟,正戴着副无框眼镜坐在床边开着笔记本打字,瞧着正经又禁欲。 操,衣冠禽兽。 他见我出来,便合上电脑,摘下眼镜往洗手间走,我把他拦住,质问道:“我衣服呢?” 他垂眸看我,伸手指了指沙发上一叠洗干净的衣物,收回时突然在我脸上轻轻蹭了一下。 我后退一步:“你又想干嘛!” 他笑笑,摊开手给我看,拇指上一块明晃晃的牙膏渍。 妈个鸡,刷牙刷到脸上了。 我面子上挂不太住,尴尬地道了声谢,立刻往沙发边走。 整理干净之后回学校,我拿着手机在备忘录上一边敲敲打打,一边对旁边的人道:“昨天晚上那样算一千,你没意见吧?” 他不出声,我就当是默认了,继续报账:“截止到现在,我已经抵了两千零五十,还剩两千一百五,记住啊。” 车子停进了目的地,他解开安全带凑过来看了一眼我手机备忘录里的条条目目,挑起眉:“算这么清楚?” 那不然呢?难不成你还以为有熟客套餐?想得美。 这么快就还掉差不多一半了,还清四千二岂不指日可待,这一想法让我糟糕的心情变得美滋滋,连对昨晚那事的介怀都少了许多。 迈着喜悦的脚步走进大楼侧门,拐进走廊时,身后的人突然拽住我的手腕往后一拉。 我转眼就被按在了墙上,有点不敢置信这人居然这么快又想着动手动脚:“你不是吧?” 他俯身,眼尾又勾了起来,“你不是急着还清吗?不如再多赚一百块钱?” 赚钱也他妈得看场合啊! 这里可是学校大楼,被人撞见怎么办! 他丝毫不管这些,兀自低下头咬我的嘴唇,我吃痛一张开,他就毫不犹豫地伸舌头进来,尽管同样的动作做了许多次,他依旧不厌其烦地攫取我体内的氧气,逼得我只能从喉咙里发出无力的闷哼,跟被抽了骨头似的挂在他身上。 好在这个吻不算太长,不知道是不是来的太早的原因,楼里没有多少人,走廊上更是从头到尾无人经过,我庆幸地靠在墙上平复了一会呼吸,心里默默算了一下,除掉这一百,那就还剩两千零五十…… 怎么还有五十? 身上的人撑着墙壁的手还没收回,正垂着眼慢条斯理地舔了下嘴唇,一瞬间,我脑子里突然鬼使神差蹦出一个念头,一不做二不休,要不干脆把零头给去了? 未及思考,我便跟鬼上身似的突然站直身体,仰起脑袋凑了上去。 在他嘴唇边亲了一下。 动作闪电般迅速,一撤即离,看着这人脸上瞬间怔愣的表情,我心里刚涌上点胜利感,还没来得及得意,就听走廊对面“啪”一声,接着是一个女声:“卧槽!” 我浑身一僵,机械地转头看过去,就见一个眼熟的女生站在拐角处,手里的豆浆杯子摔在了地上,看着我们两人的表情满是震惊。 操,他妈的,玩脱了。 第十二章 “打……打扰了……” 四目相对,拐角处的女生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后退两步转身飞快离开。 然而跑出去没几步又一个急刹车顿住,小碎步回来,一边小心翼翼捡起地上的摔裂了的豆浆杯子,一边道:“我……我收拾一下,你们继续,当我不存在就行。” 怎么可能啊?我又不是瞎的! 眼下这个局面简直不是一句日狗可以概括的,我把男人推到一边,很想捂着脸从旁边的窗户跳出去逃走。 但是这样一来岂不更加解释不清了! 身直不怕影子弯,身直不怕影子弯,身直不怕影子弯…… 我在心里默念三遍,深吸一口气朝对面走了过去。 女生正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打扫着撒了一地的豆浆,我觉得就这么开口不太合适,于是摸了摸口袋掏出纸巾也帮着收拾了一下。 地上的液体撒的不少,湿透了纸巾之后连带着沾到了手上,我随意甩了一下,把脏手摊在腿上,抬头正想开口:“小付姐,其实你误……” 话说到一半,摊开的手突然被人握住了。 我转头看去,这人不知何时半蹲在了我身边,正拿着一张不知从哪掏出来的湿纸巾,攥着我的手腕,动作细致地擦干净了指尖上的污渍。 被两双眼睛直直盯着的情况下,他也依旧不慌不忙地专注手头上的事,好像对尴尬的气氛一点也不在意,擦完后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揉了揉我的头发:“先走了。” 我看着那道高大挺直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另一头,缓缓扭回头,对着面前张着嘴陷入呆滞的女生,补完了后半句话:“其实你误会了……” …… “对不起小夏,我真不知道原来你们……” 我:“不是……” “这种事你瞒着我也能理解,放心,我一定替你们保守秘密!” 我:“谢谢,但是……” “之前要微信要照片什么的你就当开玩笑吧,别介意啊,你俩好好的啊。” 我无力地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为什么真相总是无人愿意倾听呢? 她不提照片还好,一提,我就想起昨天情急下按的快门,也不知道都拍了些什么东西。 半小时后,我坐在环形会议厅最后排的角落,侧转身避过坐在旁边的学姐,悄咪咪打开了手机相册。 前几张都是一片漆黑的空镜,往后一划,一大片白花花的胸肌映入眼帘。 *! 过大的视觉冲击使我的手一抖,手机“啪嗒”掉到了旁边座位底下。 正面朝上。 我急急忙忙弯下身去捡,斜里却伸出来一只手先我一步拿起了手机。 学姐笑着递回来,在看到屏幕上的画面时表情霎时一僵。 ……完了。 那一瞬间,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扇大开的柜门。 今天难道是世界出柜日吗? 学姐的反应显然比小付淡定许多,飞快扣下手机按了锁屏键,面不改色推了回来。 我热泪盈眶,刚想对对方的视而不见表达感激,学姐就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看不出来啊小夏,你男朋友身材不错。” “……” 她又接着语重心长道:“这种私人照片下次最好用密码锁起来,或者存到云盘里,不然给人看到不太好,知道吧?” 我不死心地挣扎道:“这不是我男朋友……” “啊?”她一愣,接着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那是……炮友?哈哈……没事,那也正常。” 我此刻脸上的表情一定像放了鞭炮一样噼里啪啦精彩绝伦,咬着牙纠结半响,视死如归道:“不……是我男朋友。” 反正都已经强行被出柜了,男不男朋友的也没区别了,至少要保住我清白的名声。 反正学姐也不知道照片里的人是谁。 下午没我的事,鉴于昨晚的疲累和早上的惊吓,我决定回寝室补个觉,安慰一下自己受伤的心灵和脆弱的躯干。 躺在下铺的床上,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太热了,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手机锁屏打开了又关上,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第七次划开桌面,大拇指不小心蹭到底下的按键,熟悉的相册又一次出现在我的眼前。 靠!我说怎么老觉得怪怪的!照片忘记删了! 再被人看到一次我还怎么活! 我手下动作飞快,刷刷刷先删了前面几张黑漆漆的糊图,往后划时手却一顿。 白天只看了一张就翻车了,不知道后面还拍了什么…… 除掉糊成一片的,剩下的几张都没能拍到脸,只有满屏的锁骨和胸肌,简直不堪入目。 最后一张倒是照到了下巴,布着半边纹身的前胸和修长的脖颈往上,是形状锋利的下颌线,延伸到照片顶端看不见的地方。 这种照片要是放到交友网站上去,恐怕能骗来一堆电话号码。 我头一次发现自己的手机像素居然这么高,照片上甚至能清晰看见他喉结上一颗缓缓下坠的汗珠,湿漉漉的痕迹从下巴沿着脖颈线条一路往下游走,潮湿又暧昧。 长按屏幕,弹出删除选项,我却始终没能按下去。 因为我发现,我他妈可耻地硬了。 老子,居然,对着一张照片,硬了。 还他妈是一张男人的照片。 还他妈是一张连脸都没有的基佬的照片。 我彻底陷入了崩溃。 大脑好像不由自主地分成了两半,一半还陷在不可置信的迷茫中挣扎反抗,另一半则已经不受控地操纵着我的身体,一边盯着那张照片,一边把手往薄被里伸了下去。 说实话,上大学之后,因为被学习和打工占据了大部分的时间,我已经很久没干过这事了,多余的精力基本全靠打游戏发泄,这回乍一自己动手,还有几分生疏。 动作了半天也没能得劲,我喘着气皱紧眉,鬼使神差地想起了昨天晚上…… 那人按着我在床上的时候……是怎么弄的来着? 我中了邪似的停不下回想,恍惚间回到了那个时刻,伏在身上的人把膝盖牢牢楔进我双腿之间,低头咬我的嘴唇,接着模糊不清地笑了一声。 手上不知道蹭到了哪一处,我浑身一颤,射了出来。 手上一阵黏湿,我浑浑噩噩地探身抽了两张纸,擦干净之后就一头扎进了枕头里,睡着了。 我又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一开始,我被关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闷热无比,难受得要命,我怕就这么被闷死,于是趴在墙壁上“哐哐哐”拼命敲,敲了不知多久,外面终于传来一阵脚步声,一道光从缝隙里照进来,门从外面被打开了。 我欣喜若狂地扑了出去,一头栽进外面人的怀里。 硬硬的,睁开眼抬头一看,正是那张我无比熟悉的脸。 我心里一阵慌乱,下意识要逃,却被人牢牢箍住,压在了身后的门上。 地上是一片艳丽的石蒜花丛,映着身前的人眉眼漂亮又危险,我忍不住闭着眼大喊:“狐狸精!你你你别乱来!我可是直男!” 他挑眉,不说话,却伸手敲了敲我脑袋旁边的木板,我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刚刚出来的地方,居然是一个立式木柜。 他笑道:“都从里面出来了,还说自己是直男?” 第十三章 我湿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听见一声惊雷,吓得我浴巾差点掉地上。 居然下雨了。 难怪这么闷,醒过来的时候全身上下都黏糊糊的,一身汗。 我坐在床边,对着被雨点敲得噼啪乱响的窗户愣愣地发了会呆,试图通过自我催眠把刚才梦里的场景忘到脑后。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梦是反的梦是反的梦是反的梦是反的…… 我没变弯我没变弯我没变弯我没变弯…… …… 娘的,没用。 脑子里的画面不仅没消失,反而更清晰了。 连梦里的那个狐狸精把我压在柜子上亲时的力道和温度,都确切又真实。 下半身不争气地抬起来的夏小植,也他妈很真实。 是的,老子一天之内因为一个男的撸了两把,这谁他妈的能相信。 事态已经严重到了我无法视而不见的程度了,我决定请求外援。 枕头边上的手机刚巧震了两下,划开一看,是我发小发来的回复:“咋了夏夏?我刚刚才睡醒呢。” 进浴室之前我心思乱糟糟的,下意识去微信上戳了她一下,居然过了这么久才回,这人从来没有睡午觉的习惯,肯定是开黑把我忘了。 不过此时此刻我没心思掰扯这些,强大的危机感让我立刻开门见山地回复过去:“我觉得我可能快要弯了,怎么办?” 话一发出去我就紧张地盯着手机屏,不知道这么直接会不会把我发小吓到,毕竟这种事情说出来连我自己都难以置信…… “什么快要,你不是已经弯了吗?” “……” 艹,这女人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按剧本来? “我还以为你要自欺欺人一辈子呢,怎么突然想通了?” 我有意识地忽略了前半句话,简短回复:“我做了个梦。” “哦~春梦~” 我不死心地挣扎道:“不是春梦!我觉得这个梦也不一定……就代表我弯了。” “放下直男的倔强吧小夏,难道你要到了被捅屁股的那天才哭哭啼啼地承认自己弯了吗?” 这话说的太有画面感,我打了个冷战。 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清出去,我感觉自己好像受到了某种启发,想了想下定决心问道:“你有没有片?” “片?什么片?我最近没看电影啊。” 我咬咬牙:“钙片!!” “??小夏你……开窍的这么快……真是没想到……” 我懒得跟她解释,催了几遍等来一个压缩包,解压完之后一点开,宿舍里立刻响起了奇奇怪怪的声音。 虽然不是第一次在宿舍里看片,但看钙片还真是头一回,尽管目的很纯洁,但我还是做贼心虚地拉上了窗帘,把被子披在身上,鬼鬼祟祟探出一个头,眉头紧锁地看着屏幕上的两个带把的小人酱酱酿酿。 半小时后,我被耳机里掐着嗓子的连续不断的叫声整得有点耳鸣,内心不仅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怎么回事,老子不是弯了吗。 难道是片的质量太差? 我抱着持之以恒的试验心态又接连点开了剩下的几个视频,结果不要说有反应了,连一个能坚持看完的都没有。 哈!难道我还是直的! 我喜出望外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我的发小,却等来一个这样的回复: “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只对某个特定的人有反应?” 什么鬼,基佬还有定向弯曲的吗? 我先是不以为然,细细思考过后就不由得冒出了一身冷汗。 我该不会……被这个姓沈的下蛊了吧? “小夏,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大一啊?” “不可能!!” 我认识这个人才几天?哪有这么随便的爱情! 再说了,就……就他那个坑货,天天变着法子占人便宜的,撩汉撩得这么熟练,绝对不是什么正经一! 我就算是弯了,弯成回形针了,也绝对不和这样的一搞基! 刚刚雄赳赳地定下决心,手机就响了。 是学姐打来的,今天的会议提前结束了,喊我回去帮忙。 窗外的雨还在哗啦啦地下着,比一开始更大了,我在宿舍里翻箱倒柜了半天也没找到半把伞,眼看快来不及了,只好先跑下楼去,最后在门口的雨伞架上找到一把半边散架的破伞,只好先将就着用了。 从宿舍楼到教学区跑过去大概十分钟,我大大高估了这把伞的遮蔽能力,跑到一半的时候,顺着破烂的尼龙布流下来的雨水就把我整个人全打湿了,等到了地已经狼狈的不行了。 时间不晚,但是天色分外阴沉,我踩着人字拖举着把破伞在瓢泼的雨幕里转来转去找了半天,也没在门口一帮人里找到沈昳的影子。 靠,这人该不会已经先回去了吧。 正打算打个电话过去质问一下,后脖颈上就传来金属质的温热触感,我一回头,发现这人就站在我身后。 他撑着一把黑伞,身上西装革履干干净净的,一点没被打湿,一言不发地把一罐热咖啡塞到我手里。 我忙不迭收了伞钻到他的伞底下,顾不上客气,打开拉环喝了一口,被苦得皱了下脸,连冷都忘了。 他沉着脸看我,似乎心情不大好:“怎么湿成这样?” 嘴里的苦劲还没过去,我咂着舌头回答:“伞破了。” 他瞟了一眼我手里掉了漆的塑料柄:“你管这叫伞?” 我撇了撇嘴转移话题:“行了行了快走吧,老子快冻死了。” 出来的时候就穿了件白t恤,湿得透透地黏在身上,水顺着领口一路往下滴到大腿,风一吹冷得我快起飞了,估计晚上回去还得洗次澡,真是坑爹。 面前的人边打量我边皱起眉,突然把伞塞到我另一只手里,脱了外套丢到我头上。 扑面而来的熟悉的气息让我呆了一秒,等到他把我手里的东西又接过去了,才把头钻出来迟疑着道:“你不穿啊?” “不冷,”他语气无波无澜的,摸了摸口袋无果后,伸手拿衬衫袖子给我擦了擦脸上的水。 我有点受宠若惊,又想起下午做的那个梦,莫名的就不敢看他的脸了,埋着头走到停车场门口,回身一看他正仰头喝空了那罐咖啡,不由得一急:“你不是给我的吗?” 结果自己喝完了! 他把空罐子准确地抛进两米外的垃圾箱,回头道:“你不是不喜欢吗?” “我……算了。” 我不再理这茬,踩着咕滋咕滋冒水的拖鞋正想往里走,他却停在原地拽住了我的胳膊,把我手里那把破伞接了过来。 “我自己回去,你回宿舍洗澡。” 我手里还举着他的伞,愣愣道:“那你伞不要了?” 他扬了扬手里刚拿过去的东西:“我用这个。” 谁五分钟之前还嘲笑这不是把伞的? 我有点不乐意,总觉得白占了他的便宜:“没事,我跟你一起回去吧,不差这一会的。” 他挑了下眉,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去酒店洗澡?也行。” “不是!我我我是说……” 他突然伸手抚了下我的嘴角,让我一瞬间卡了壳。 雨还在下着,打在伞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暮色阴沉,他背对着雨幕站在风口,五官棱角有些模糊不清,低垂的视线却直直朝向我。 我迟疑地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就被俯下身来的人堵住了。 雨声有一瞬间的骤停,我捏着手指,好像只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他站在伞檐下吻我,又一次毫不顾忌场合,我发出紧张的低呼和模糊的抗议,全被他逼得咽了下去,只好徒劳地把手里的伞越压越低,试图尽可能地遮挡一下。 他借势弯下身来,圈着我的腰,吻得又缓又深,带着咖啡苦涩的余味。 伞底下狭小的空间里只余下两个人交织的喘息,模糊又潮湿。我的腿逐渐开始发软,伞快捏不住的时候,才终于被放开。 他伸手裹紧我身上的外套,低头又在我左脸的酒窝上亲了一下,嗓音低哑道:“好了,回去吧。” 我呆呆地点头,被他推着肩膀往外走了两步,外头雨势小了些,我回到了寝室楼底下的时候,才猛地脑子清醒了过来。 靠,我是不是又被这人套路了?! 第十四章 我失眠了。 睁着眼睛到半夜,翻来覆去地思考着人生。 弯,还是不弯,这是一个问题。 白天发生的事情让我意识到,这已经不是一件逃避就能得解的事情了,我必须给自己一个交代。 我对着一个男人起生理反应了,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但是我对钙片里的东西又确实没什么感觉。 与其听信我发小得出的“我对沈昳那家伙有意思”这一结论,我倒宁愿相信我是真的弯了,只不过弯的姿势不同寻常。 要怪就得怪那个姓沈的,长了一张妖孽脸还来瞎他妈撩人,搞的钙片里那些男人的长相我都压根看不进去了,艹。 完几把蛋,老子以后要怎么谈恋爱? 不行,我必须离那个人远一点,再这样下去就太……太危险了。 虽然还剩两千多的余额没还清,但是金钱诚可贵,节操价更高啊!万一哪天真像我发小说的那样,被人给捅了那啥……卧槽我不敢想。 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明天必须得去说清楚,把丧失节操的可能尽早扼杀在摇篮里! 凌晨天蒙蒙亮的时候我总算睡着了片刻,然而没一会就被闹钟吵醒了。 挣扎着从床上起来,第一件事是伸手到枕头底下,掏出了那叠红票子。 不舍地凝视片刻后,我毅然决然地数了一半出来,塞进了衣服口袋里。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淋了雨的关系,下了床之后我就猛打了两个喷嚏,头也有点晕晕的,吓得我忙吃了两颗感冒药下去。 交流活动就快接近尾声了,志愿者要做的事也少了很多,每天去会场签个到摸摸鱼就行了,后勤没什么需要干的,于是我便跑去帮前面负责登记的哥们代了个班。 早上的会议九点开始,提前半小时人就都陆陆续续地到齐了,我趴在门口的桌子上迷迷糊糊打着瞌睡,不知为何总觉得好像缺了什么人没看到,往登记册上扫了一眼,发现一个空着的名字时,突然间就清醒了。 沈昳没来? 我揉了揉眼睛,又仔仔细细确认了一遍,和他一道的那几个外国人都已经签过名字了,只有他是空着的。 怎么回事?旷班了? 我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给学姐打了个电话问问。 “哦,你说沈昳,他今天上午有事请假了,没给你通知吗?” “那他下午还会来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怎么,你找他有事?” 我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那叠钱,心虚道:“没事,我就问问。” 上午本来没什么事了,但我因为感冒有点难受,也没心思回寝室打游戏,便干脆继续趴在门口的桌子上躺尸,趴着趴着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做了些乱七八糟的梦,不知过了多久睁开眼,却是一片昏暗。 早上还是大太阳,这么快就阴了? 我醒了会神,才反应过来,是我头上盖了件什么东西,遮住了光。 抬起上半身,盖着的东西滑落下来,是一件眼熟的西装外套。 我还在盯着这件衣服发愣,身后的门突然开了,轻缓的脚步声传来。 我一回头,正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来人看见我时挑了下眉,声音有点微哑:“醒了?” 我把手上的衣服递回去,他动作自然地接过,挂在手臂上。 “你什么时候来的?” “两个小时前。” 两个小时……我低头看了眼手表,悚然发现,居然已经一点半了! 我午饭都没吃,一觉睡到了下午? 他拎着衣服越过我要走,我傻站在原地,肚子冷不丁叫了一声。 他脚步一顿,我一瞬间窘的要死,刚想为自己辩解一下,开口还没说话,就连打了两个喷嚏。 …… 他转头看我:“感冒了?” “一点点,我吃过药了,好像没什么用。” 他点点头,接着便几步离开了。 就这么走了?都不表示一下关心的吗?说两句多喝热水也好啊? 我继续坐在原位感叹了一下人情冷暖,正想着要不要去食堂看看还有没有剩饭,这人又回来了。 拎着个袋子放到我面前的桌上,没多说一句,就推门进了会议室。 我一脸懵逼地打开袋子,里面放了两个三明治和一个装热饮的纸杯,大概是在楼里的咖啡厅买的。 三明治还是温的,我喝了一口杯子里的东西,居然不是咖啡是热牛奶。 这个天气估计没人会喝热的,不过楼里空调开的足,加上我又感冒了,养生一点也挺好。 哼,算这人善良。 解决完午饭,我和场地里几个无所事事的同学打了几局手游,半个下午一晃眼就过去了,中途里面的会议歇了几次,进进出出不少人,我却没再看到他。大概四点多的时候,他才提着电脑包走了出来,旁边跟着学姐。 我下意识走远了几步避到一边,看两人交谈了几句,学姐笑着说了点什么,他点点头便转身走出了大楼。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忍不住走上前问道:“今天这么早就结束了?” 学姐道:“沈同学不太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不舒服?我回想了一下几个小时前见的一面,他的脸色好像确实不太好看……生病了? 我皱着眉想了想,对学姐道:“下午没别的事了吧?那我也先走了。” “你也有事吗?” “我……我去送他。” 学姐脸色的表情好像有一瞬间的古怪,不过我没来得及注意,脚步匆匆地就跑出了大楼。 我赶到停车场的时候那人刚刚准备坐进车里,我一个箭步蹿上前,在他关门的前一刻溜进了副驾驶。 他转过头,用疑惑的眼神看我。 我咳了两声,一本正经地解释:“学姐不放心,叫我送你回去。” 他倒是没多怀疑,也没赶我下车,直接默许着发动了汽车。 我探过头看了看他泛白的脸色:“要不我来开吧?” 他没理我,直接转着方向盘把车倒了出去,一门心思地开车。 我摸了摸鼻子返回身,心里纳闷着,这家伙今天的态度怎么怪怪的?平时不正经的样去哪了? 一路上车里都很安静,我正放着空,突然被旁边传来的咳嗽声拉回了神智。转头一看,这人握着方向盘表情无波无澜的,好像什么也没发生。我刚把头转回去,咳嗽声又响了起来,半天没见歇,听起来怪不好受的。 想起昨天晚上的事,这人说不定就是因为换了我那把破伞才淋雨感冒的,虽说不是我主动要求的,但心里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我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敲了两下窗子:“前边儿停一停行吗?我买点东西。” 他看了我一眼,没有多问就靠边停下了车。 我开了车门之后直奔不远处的药店,我书包里只有最普通的感冒药,看这人的症状似乎比我严重的多,还是再买点别的吧。 药店里人不少,杂七杂八地买了点消炎药和感冒糖浆之后已经过了十分钟,我揣着袋子跑回车上,发现驾驶座上的人歪头靠在椅背上闭了眼,一手支着车窗正揉着眉心,看起来很是疲惫。 我凑过去看了看,这人的嘴唇有些发白,一贯白皙的脸上却泛着不正常的红色,我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 他突然睁开眼,一语不发地看着我。 我问道:“你是不是发烧了?” 他沉默片刻后否认:“没有。” 声音听起来好像更哑了。 我把手停在那继续感觉了一下,肯定道:“不对,有点烫,你发烧了,可是我没买退烧药……” 他盯着我不语,半响突然握住我的手腕移开,接着另一只手按住我的后脑勺一使劲,我便身不由己地靠了过去,额头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眨眼间我与他的脸只剩下两指的距离,额头上的温度很快融在一起分不出谁是谁的,他眨了下眼,用低得只有咫尺间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没发烧,信了吗?” 我被他直直的眼神盯着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把受了惊狂跳的心脏压下去,还没挣开,他又突然抬起下巴在我的嘴唇上蹭了一下。 羽毛一样轻飘飘的触感,我霎时间跟被烫了似的猛地退开,捂着嘴瞪他,半天才挤出一句:“你……我……会交叉感染的!” 他直起身,把我拎上车的袋子拉过去慢慢翻拣着,闻言抬眼看了我一眼,道:“那今天就别招我,欠着明天再还。” 明……明天…… 他这一提,我才想起自己原本跟上车来的目的是什么,被一串事打岔差点就忘到了脑后。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钱,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郑重其事地开口道:“那个……我有件事得告诉你,非常重要的事。” 他正看着感冒糖浆的说明书,点了点头示意我继续。 “……我发现我好像弯了。” 他缓缓放下手里的东西,面无表情地抬头看我。 我舔了舔嘴唇,一鼓作气继续道:“以前我是直的所以没关系,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男男授受不亲,这种金钱关系也不太健康,这个生意我不能再和你做了。” 我掏出口袋里捂了一天的人民币,慢慢递过去:“剩下的钱都还给你,就这样吧。” 把钱还回去之前我内心脑补过无数种他接下来的反应,想也不可能轻易就同意了,以他奸商的本质,估计至少还得要个违约费什么的,或者再趁机敲诈点别的,我都做好了被坑的心里准备,却没想到他居然一句话也没说,片刻怔愣之后便点点头,数都没数就把钱收了回去,接着开门下车。 我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下意识跟了下去,边跟着他走边不可置信地确认道:“你同意了?” 他边走边点头,表情淡定得什么也看不出来,拽着我的手过了马路。 我以为他是去药店,然而经过时却停都没停,径直拉着我进了另一家店。 进去前我抬头看了眼招牌就是一怔,这不是那家贵的要死的冰淇淋店吗? 这人感冒成这样了还吃冰淇淋?脑子气傻了? 店里的装修很漂亮,站在收银台后的店员小姐姐也很漂亮,冲着我俩露出一个微笑:“欢迎光临,请问需要点什么呢?” 这人对柜台里琳琅满目各种花色的冰淇淋视而不见,直接问道:“能办会员卡吗?” “可以,不过本店的会员卡是两百起充哦……” 这人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刀人民币,推了过去。 我:“???!!!”这不是我刚刚还他的钱吗? 店员小姐姐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接着便反应迅速地重新挤出一个微笑,从收银台底下搬出一个验钞机来。 …… “一共两千两百元,请问确定要全部充值吗?” 两千二?我他妈还多数了两百块? 还没来得及出声劝阻,旁边这个败家子已经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好的,麻烦登记一下名字,请问先生贵姓?” “夏。” 唉唉唉? “电话号码是?” 这人面不改色地报出一串号码来,仔细一听,这不是我的手机号吗? 他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的?不对,他到底想干嘛? 会员卡雷厉风行地办完了,店员小姐笑得像朵花似的,道:“先生现在要吃冰淇淋吗?会员首笔消费买一送一哦。” 我张嘴连打了两个喷嚏。 他看了我一眼,淡淡拒绝:“不了,下次吧。” 出了店门,我迫不及待地拽着他问:“你办卡就办卡,为什么填我的手机?” 难道他想通过不断消费我最爱的冰淇淋并且时刻短信提醒的方式来让我心痛?以此报复我中断约定? 要不要这么毒啊? 他手里拿着那张白底印着粉色图案的卡片端详了一会,突然伸手塞进了我的裤子口袋里。 我愣了一下:“为什么给我?” “因为是给你办的。” “啊?为什么……” “你觉得这种金钱关系不太健康,”他道,“那就换成健康一点的关系。” “男朋友的关系,怎么样?” 第十五章 我当时就傻了。 脑海里不断回放着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张着嘴愣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我我……还还还没同意……你你什么意思?” 一辆送外卖的电瓶车从我身后飞快驶过来,他一把把我拉到身后,皱了皱眉,一边拉着我的手腕过马路,一边云淡风轻地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说呢?当然是要追你的意思。” 哦,原来是要追我。 等等,他他他他说要追我?? 这男的居然要追我?! 想不到啊,我这辈子头一次被人追,对象竟然是个基佬…… 哦,不对,我现在也是个基佬了。 多么悲伤。 我沉浸在刚才发生的魔幻般的剧情中,直到车快开到酒店了才反应过来,摸了摸口袋里烫手山芋一般的会员卡,我有点拿人手短的心虚,同时又有点不解:“你为什么给我充冰淇淋会员卡?” “你不是喜欢吗?” 他转头看我一眼,理所当然道:“我在追你,当然要投其所好,把你喜欢的东西送给你。” “……当然,你要是喜欢我就最好了。” 我发现自己的脸在发烫。 靠!什么花言巧语!真可恶! 我心里仿佛有几十个小人在打群架,乱成了一锅粥,完全不知道该想些什么,直到车停在了酒店附近,也没能理出头绪来。 他解开安全带下车,走到我这一头,俯下身敲敲窗户:“你打算在里面呆一晚上?” 我手忙脚乱地开门下车,出来的时候还撞到了额头,痛得我龇牙咧嘴的,脑子都清醒了三分。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额头,我顿时跟被烫到了似的弹开,倒退两步警惕地望着他。 他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而是问道:“今晚去我那儿吗?” 尽管他的表情看起来一本正经,但这句话实在很难不让人想歪,再加上他十几分钟前刚刚说要追我,使得我立刻联想到了不太好的东西。 比如,被捅那啥。 我浑身一抖,禁不住又退了两步,疯狂摇头表示抗拒。 他倒是没有勉强,也可能是因为结束了金钱关系所以没了要挟的筹码,总之他居然用了一种我难以想象的温和语气道:“回去注意安全,记得拿冰块敷一下额头。” 他越是这个态度我就越觉得慌,巴不得立刻逃之夭夭,跑到一个他看不见的地方发泄一下内心的抓狂。 他站在原地目送我离开,我勉力维持镇定快步走到街口,转过一个弯脱离了他的视线后,立马在原地蹬了一圈,冲路边拴着的一条狗叽里呱啦吼了一通,才觉得心里稍稍轻松了一些。 我叫了辆车,等待的过程中和路边那只面相无辜的阿拉斯加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心底的烦躁慢慢缓了下去,开始努力理清几分钟前发生的事,同时思考解决办法。 回到寝室里,我当机立断拨通了发小的电话。 …… “所以,那个大一放话要追你?” “对。” “还送了你一张两千多的会员卡?” “没错。” “……天啊,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好的事……” 我:“……好你个头啊!我又不喜欢他!怎么能答应!” “那你喜欢钱吗?” “傻子才不喜欢,怎么了?” “那不就得了,多简单的事啊,”她推理道,“既然他有钱,你又喜欢钱,那你爱屋及乌不就喜欢他了吗?” 听起来还怪有道理的。 我深深地沉默了。 这个女人到底哪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歪理? 我心累地叹了口气,打算中止这场走向奇怪的对话。 她在那头自顾自接着道:“而且他喜欢你,不就行了吗。” 我说:“谁说他喜欢我了?我跟他满打满算也才认识了一礼拜,有这么随便的喜欢吗?” 她道:“那他不喜欢你为什么还要追你?” “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来问你吗?!” 发小在那头沉默了许久,大概是陷入了深思,再度开口时终于恢复了一本正经的语气,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怪,小夏你虽然长得可爱,可听你的说法那个人明明又帅又有钱,这样的天菜没必要揪着你不放。” “仔细想了想,大概有以下几种可能。” “第一,他是真的喜欢你,而且是一见钟情,所以才处心积虑地想办法挖坑引诱你变弯。” 我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你在编小说吗?” “行吧,就当这个不太可能,”她继续,“第二,他不喜欢你,说要追你只是想玩玩,毕竟这种有钱人的心思都挺奇怪的。” 虽然非常不愿意承认,但我却还是觉得这个说法有点可能,一时间心情居然有些说不出的低落。 “当然,还有第三种可能……”发小突然压低了声音神秘道,“根据我多年看脆皮鸭的经验,一般这种莫名其妙的强取豪夺和追求攻势,百分之八十都是替身梗。” “替……替什么?” “替身,意思就是渣攻心里有个无法忘怀的蓝颜知己,爱而不得,因此退而求其次,找了一个有些相似之处的人,也就是可怜的小受,来做白月光的替身。” 我:“……” 大概是我太久没有回应,她在电话那头讪讪地笑了一下,道:“哈哈,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这种事情在现实里确实不太可能,我就随便脑补一下,你别在意。” 不知道为什么,和发小的一番分析和讨论,不仅没能让我茅塞顿开,反而更加心塞了。 晚上我再次失眠,到了半夜才勉勉强强入睡,梦里也依旧不安稳,久违的狐狸精又一次出现了,这次是在那家冰淇淋店门口,他手里举着一个粉色的草莓冰淇淋,朝我走过来。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里的甜筒,正要伸手去接,他却突然把我推开,径直走向了我身后。 我一转头,发现后面居然站着另一个“夏植”!长得和我一个样!他拿走了本该属于我的草莓冰淇淋,还冲着我笑的酒窝深深的,比狐狸精还可恶! 这个古怪的梦害得我第二天一早上都深思恍惚,连写志愿者工作总结表的时候,都下意识在签名栏里填上了“沈昳”两个字,搞的学姐看我的眼神都有些奇奇怪怪的。 我浑浑噩噩了大半天,始作俑者反倒是神采奕奕的,感冒过了一晚上就好了,一大早准时到了会场,西装还换了一套,看起来人模狗样的,搞的在场的几个妹子春心荡漾地偷拍了不少照片。 啧,昨天还说要追人呢,今天又来无差别攻击了,真不要脸! 心里暗自骂得起劲,但我依旧躲了他一早上,直到中午的时候才悄悄跑回去,结果正撞见他和学姐站在一起说话,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看起来气氛很是愉悦。 我撇了撇嘴就要绕路离开,却被学姐叫住了,只好耷拉着头慢腾腾挪过去,问:“什么事呀?” “沈同学要请我们志愿者吃饭,小夏你帮着负责一下,统计一下到场的人数,我去通知大家一声。” 这人怎么突然这么好?良心发现要请大家吃饭? 我虽然心里疑惑,但学姐交代的任务不能推脱,只好去找了今天的签到册出来,坐在桌边默默地统计人头,尽力不去管站在旁边的人。 他一只手搭在我的椅背上,另一只手撑在桌子上,俯身看我数数,好像在看什么娱乐节目似的,我顶着头上强烈的目光勉强完成任务,抬头看他,粗声粗气地问道:“吃什么?” 他拿出手机点开外卖软件摆到我面前:“自己点吧,想吃什么都行。” 哼!那我就不客气了!不把你点破产我就不姓夏! 我低头噼里啪啦翻菜单的时候,因为太起劲不小心把手机碰翻了,我急忙一通乱抓勉强在落地前接在了手里,翻开却发现刚才不知道胡乱点到了什么地方,页面上赫然弹出了相册。 我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兴趣,正打算关掉,却突然扫到页面上一张眼熟的照片,没忍住点了一下。 照片放大,这……这不是我吗! 虽然上面只拍了半张脸的特写,但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一时间心头剧震,伸出手指往后翻了几张,剩下的也都差不多,拍的都不是全脸,镜头对准的无一不是同一个部位—— 酒窝。 怎么回事?这人是变态吗?酒窝癖? 我心乱如麻,呆呆地抬起头,正好看见那人又和学姐站在门边上聊天,他不知说了句什么,学姐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露出脸颊上两个形状漂亮的酒窝。 我靠!这家伙什么时候跟学姐关系这么好了?连女生都不放过? 而且学姐也有酒窝。 两个。 ……我只有一个。 鬼使神差的,我的脑海里又开始回放昨天和发小打电话时,对方发表的那番“替身言论”,连同昨晚的梦一起,我感觉自己彻底陷入了莫名其妙的怪圈。 我搞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又想要什么,我只知道,我一点也不开心。 第十六章 最后午饭点了披萨。 那会我正无精打采神游天外地划拉着屏幕,根本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姓沈的和学姐聊了好半天,才走过来问我:“决定好了吗?想吃什么?” 我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随手乱点了一个,他俯身一看:“你喜欢披萨?想要什么口味的?” 他一靠近我就没来由地心慌,又莫名其妙生气起来,鼓了鼓腮帮子赌气道:“我全都要!” 他竟然直接点了头:“好,那就全都买了吧。” ……真有钱。 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的态度明明比以前都好,我却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反而更难受了。 难道我是个抖m? ……不会吧。 冒着热气的披萨没多久就送了过来,一帮人一拥而上开始分食,我闻到了芝士诱人的香味,肚子开始叫起来,可身体却累得一动不想动。 天马行空的脑补消耗了我太多精力,对吃的都提不起兴趣了,作孽啊。 在桌上趴了没一会,一块装在盘子里的披萨突然送到我面前来,我猛地抬起头,看见了学姐笑眯眯的脸。 “小夏,不舒服吗?再不吃就抢光了哦。” 我眨眨眼睛,忽略掉一闪而过的失望,勉强笑了下:“谢谢学姐,我没事。” “是吗,我看你心情不太好的样子,还以为你遇到了什么事。” 我想了又想,犹犹豫豫地抬起头,试探性地问道:“学姐……那个,我想问,如果,如果你现在没有男朋友的话,有一个长得又帅又有钱学历又高性格……呃,性格也还行的男人追你,你会同意吗?” 学姐笑道:“如果什么?我本来就没有男朋友啊。” “啊?你、你不是……” “我跟我前男友一个月前就分手了,你还不知道啊?” 学姐和她男友早就分手了。 学姐现在是单身。 我傻呆呆地得出这个结论,心中思绪万千,瞬间忘了自己原来要问什么。 “又帅又有钱学历又高的男人……你不会是在说沈昳吧?” 我一愣,抬头对上学姐似有深意的笑眼,禁不住结巴了:“你,你怎么……” “你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这有什么难猜的。” 我……我表现什么了? 还没搞懂学姐的话,她就突然凑近了,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这么好的男人还找的到第二个吗?人家要追,当然要抓紧机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啊!” 学姐说完就笑开了,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夏,你明白的吧?” 我盯着学姐脸颊上两个笑得甜甜的酒窝,心里的滋味莫名,缓慢地点头:“嗯……我知道了。” “你知道我就放心了。” 学姐满意地走了,我低头咬了一口手里的披萨,凉的。 芝士都拉不起来丝了,靠,真难吃。 难吃得老子有点想哭。 …… 傍晚,我找了上次那个兄弟帮我代班,提前回了寝室。 打了一会无聊的手游,垃圾信息总是时不时地弹出来扰人,我便干脆点进信息页面打算清理干净。 我平时一般都用微信,发来的短信从不会看,一条条删除的时候看见了昨天12306发来的火车票信息,才想起我为了保险买了两张票,一张明天下午,一张后天早上。 交流活动明天就结束了。 我想了想,把后天那张票退了。 毕竟退前一张的手续费比较贵,我是为了省钱,嗯,没错。 接着往下翻,一大堆的垃圾信息,我正想全部清空,突然间注意到一个陌生号码。 点开一看,只有寥寥几条文字信息,发来的时间是前天晚上,记得那时候我还在寝室里…… “你来了吗?在寝室睡着了?” “外面下雨了,记得拿伞。” “要我过来寝室楼接你吗,哪一幢?” “算了,估计你个小傻子不会看信息,我先走了。” 又过了一分钟,那边又道: “我在这里等你。” 我猛地从床上站起身,撞到了上铺的横梁,但我没顾得上疼,拔腿就往门外跑去。 原来姓沈的那时候就知道我的号码了。 他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我的脑子之前乱成一团,现在又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但下意识地驱使着我往校门口狂奔,就好像……真要去找什么人似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找他,找到了我又要说什么,但我突然间就是很想见到他。 十分钟后,我气喘吁吁地站在校门口,汗水糊了满头,连眼睛都打湿了。 眼前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会议结束的时间一般是五点,我看了眼手表,已经五点半了。 他没在这里等我。 …… 也对,今天没下雨,而且我找人换了班,会有别人送他回去,更何况他自己还认识路。 没有必要留下来,他又不是傻子。 我在原地呆呆站了一会,然后走出了校门。 傍晚,学校附近的街还很热闹,有手牵手的情侣逛来逛去。附近的几家酒吧亮着灯,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一会,鬼使神差地走到了gay吧门口。 平时忙着打工,我几乎没去过学校附近的酒吧,更是第一次在非工作时间来gay吧。 算了,来都来了,就进去看看吧。 我此刻的心情空落的奇怪,迫切地想找点什么东西转移注意力,于是便走了进去,穿过人群直奔熟悉的吧台。 本想去找老板打个招呼,但他正在旁边和一个穿背心的肌肉男聊得火热,我不好上去打扰,只好坐在了吧台对面。 今天的调酒师我不认识,以前没在店里看到过,可能是新招的。 他显然也不认识我,靠过来笑容暧昧地问:“小帅哥,一个人来的?” 我下意识就要告诉他我是直男,嘴一张突然悲哀地想到我已经弯了,只好含糊地应道:“……嗯。” 他弯起眼睛,推过来一杯色彩斑斓的酒:“新品,尝尝?” 什么新品,这人蒙谁呢,老子早八百年前就调过好几回了,知道这玩意烈得很,才不上当呢。 我摇了摇头:“我不喝洋酒,会喝醉的。” 他突然笑了:“来酒吧不喝酒?那小朋友是来喝牛奶的?” 这调酒师长得不怎么样,也就一般帅,但一双眼睛眯起来的时候和那个姓沈的狐狸精有几分像,再加上这欠揍的挑衅语气,令我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可恶的人,当即气上心头,咬咬牙举起酒杯就一口闷了。 说的也是,来酒吧不就是喝酒的吗,正好我心里烦得很,难得放纵一下,就当借醉浇愁了。 一杯倒的体质很快开始发挥作用,喝下去没一会,我就感觉浑身发热,眼前的世界开始颠倒,头晕目眩的趴在了桌子上。 面前的人笑了一声:“这么快就醉倒了?真是个宝贝。” 他伸出手把我的头扶正,捏着我的下巴在我眼前晃了晃:“小可爱,我是谁?” 我眯起眼睛,模糊的视野里只隐隐约约看到了一双勾起的眼睛,歪着脑袋艰难思考了一会,慢慢笑起来,道:“狐……狐狸……” 他戳了戳我脸上的酒窝:“什么狐狸?” 我口齿不清道:“就是沈……沈……” 话没说完,凭空里突然出现一只手,抓住那人的手腕强硬地甩开,一个沉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夏植,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缓慢地转过头去,闻见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淡淡的男士香水,是我很喜欢的味道。 第十七章 沈昳来了,就站在我面前。 此刻的我被酒精侵蚀了理智,没顾得上思考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一时间只是呆呆地盯着他的脸。 他看起来好像很生气,眉头皱得死紧,看我的眼神一点也不友好。 可是还是很好看。 心里莫名其妙酸了一下,眼眶热热的,我突然就觉得很委屈,既想站起来狠狠揍他一拳,又想扑上去把他抱住。 还没在心里做出决定,我刚刚从高脚凳上下来,腿就突然一软,直接撞到了他胸口。 额头磕得很疼,我脱口而出一声呻吟,他这个被撞的明明应该比我更疼,却第一反应抬手把我搂住,接着才后退了半步。 我估计自己应该站不起来了,索性便趴在他怀里,头抵着他的胸口一动不动。 他用另一只手掰我的下巴:“你怎么回事?喝了多少?” 我闭着嘴不吭声。 他的声音又压低了一分,听起来更生气了:“夏植,你别给我装死……” 这个人放了我的鸽子,居然还敢这么凶,我气死了,捏起拳头狠狠捶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为什么不等我?” 他好像没听懂:“你说什么?” 我的思绪完全混乱,早已经忘了前因后果,只固执地揪着这个执念不放,忿忿地质问:“你没有等我,你说你会在那里等我的!” 他沉默了半响,接着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揉了揉额角:“夏植,你是不是喝醉了?” “哈哈,你猜……” 他没再理我,弯下身直接把我背起来往外走。 我趴在他的肩膀上又愣了一会,直到出了酒吧,才想起来刚刚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你答应要等我的,为什么先走了!” 他说:“我没有答应过。” “有!你骗人!”我又气又急,“我都跑得那么快了,可你还是先走了,一个人都没……” “对不起。”他突然说。 我没想到他这么快就道歉了,反应了两秒才愣愣道:“哦,没关系。” 接着又补充道:“那你下次要记得等我。” 他没有回答,沉默地背着我走到街对面的车旁,拉开车门,弯下腰把我放进去时,才极轻地说了一句:“会一直等你的。”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我感觉稍微好了一丁点,便决定这回勉强原谅他一次。 他上了车,开出去一会后问我:“你为什么去酒吧?” “因为我不开心。” “为什么不开心?” 是啊,为什么呢? 我仔细想了很久,没想出原因,顿时头又痛起来了。 我一不舒服就想找茬,开口嚷嚷道:“你这个车,这个车怎么乱开的!晃得我想吐!” 他压根没理我。 我继续:“男人车开的不好,没有女孩子会喜欢的,哼,学姐肯定也不喜欢。” 他这会有了反应:“你提她干什么?” 我一听他的语气沉下来,就更不高兴了:“我为什么不能提?学姐又没有男朋友!” 话一出口,我立刻惊慌地捂上嘴,妈的,居然给他知道了! 可他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惊讶:“她有没有男朋友关你什么事?” 我慢慢把手放下,也对,他肯定早就知道了……不然怎么跟学姐走得这么近呢。 我的心情又低落起来,絮絮叨叨地低语:“学姐真漂亮啊,成绩又好,还有两个酒窝……” 车速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加快,我猝不及防地一个后仰,忍不住干呕了两下,才感觉速度渐渐恢复正常。 还没出声抱怨,驾驶座上的人开口了:“你就那么喜欢她?” 他在说什么鬼话? 我想了想,纠正道:“我没……你搞错了,我已经弯了,我不能喜欢女生了。” 一说到这个,我突然想起,明明身旁这个人才是把我掰弯的始作俑者,他不赔我就算了,居然还戏弄我,又说要追我,转头又去撩别的女生。 太他妈可恶了。 可是怎么办呢,学姐肯定不会拒绝他的。 我一喝多了就什么话都往外倒:“我今天问过了,你要是追学姐的话,她会答应你的,唉,女孩子就是傻。” 车停下来了。 他突然解开安全带,俯身靠近我,眼里的神色看不出是喜是怒,问道:“那你呢?” “我追的人不是她,是你,你答不答应?” 我直着眼睛看他,一团浆糊的大脑没来得及处理这个问句的信息,他没等我的回答,又问:“夏植,你是不是在吃醋?” 这回我反应过来了,口齿不清地否认:“我不喜欢醋,太酸了……我喜欢吃甜的。” 他说:“我有你喜欢的,要尝吗?” 我点头:“要。” 他压下来,低头含住了我的嘴唇。 过了好几分钟,我感觉舌头被吮得发麻,快要没气了,才终于把他推开,抹了抹下巴愤怒道:“你骗人!一点也不甜!” 他抵着我的额头问我:“你不喜欢吗?” 我怔怔地凝视他沉黑一片的眼瞳,感觉所剩无几的理智在被一点一点地抽走,恍恍惚惚地点了头:“喜欢的。” 他捏着座椅靠背的手乍一用力,又吻了上来。 下车时我已经完全晕乎地找不到方向了,被他抱着走进了一幢高大又眼熟的建筑,直到被放在了套间的沙发上,我才迟钝地想起,这里不是他住的酒店吗? 半眯着眼靠在沙发上,我看见他拿着一个装水的玻璃杯走过来,坐下往我嘴里喂。刚刚在酒吧喝了那杯东西我一直难受到现在,对送上门来的不明液体充满了抵触,下意识紧闭着牙关不肯往里咽,水流了我一脖子。 他停下动作,好像因为我的任性有点恼火,过了两秒突然伸出两根手指钻进我的唇缝,直接撬开了我的齿关。 我突然觉得有点好玩,在他准备把手指收回去的时候,凑上去伸舌头舔了一下。 他的动作蓦地顿住,盯着我看了半响,用湿润的手指抚过我的唇面,又划到侧脸,在酒窝边上留下一道湿痕,接着欺过身来在那里亲了一下。 又是酒窝! 我感觉迷迷糊糊的思绪清醒了一瞬,当即偏过头捂住我的左脸,别扭道:“这里不准碰了!” “为什么?”他问。 “不为什么!就是不行!” 他看我生气的样子好像觉得很好玩似的,把我撇过去的头掰正:“那别的地方呢?” 我支支吾吾了半天回答不上来,最后破罐子破摔般地闭眼大吼一声:“说吧!你是不是就想捅我的屁股!” 他可能是被我吓到了,也可能是心虚,一时间没有回话。 我在心里凄凉地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只是为了跟我上床而已。” 他皱起眉,语气似乎不怎么愉悦:“这话谁告诉你的?” 然而我已经听不进去他在说什么了,自顾自地从沙发上歪歪扭扭地站起来,走到床边上仰面倒下去,视死如归道:“你来吧,上完之后我们就不要再有关系了。” 他阴沉着一张脸走过来,捏住我的下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一脸无辜地看着他:“知道啊,我说我要跟你上床。” 他深吸了一口气:“夏植,你今天晚上到底喝了多少?” 我眨眨眼睛,突然神秘兮兮地笑了一下,冲他招手:“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他沉默地和我眼神对峙了半响,最终败下阵来,撑着床沿俯身靠近。 我勾住他的脖子,扬起头凑过去,一口咬住了他的耳朵,恶声恶气道:“你废话怎么这么多?是不是不行?” …… 手掌下的肌肉猛地一紧,身上的人缓缓眯起眼睛,哑着嗓音道:“夏植,你可别后悔。” …… 我知道被人捅屁股很疼,但我没想到会这么这么疼。 疼得我好像要整个人被劈开裂成两半了,拼都拼不回来的感觉。 我抬起腿踹他的肩膀,抓着床单想往后退,被他掐着腰又拉回来,毫不留情地往我身体里挤。 我逃不开,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疼得破口大骂:“沈昳你个该死的混蛋!你长那么大是要死啊!” 他俯下身来吻我,把我冲口而出的一大堆脏话堵了回去,我仰头和他亲了一会,感觉稍微好受了一些,身体微微放松,他便乘势开始动起来。 “别,不行……”我抖着嗓子阻拦,“太紧了……” 他轻笑了一声,凑上来舔我的耳垂:“这话应该是我说。” 我怕疼怕得要死,也顾不上他这句话听起来多操蛋,怂兮兮地侧过头主动去找他的嘴唇,企图分散注意力的同时也好让他轻点。 效果还算可以,唇舌相触的感觉让我暂时忘记了身后的痛楚,感觉逐渐适应了一点。他放开我,亲了亲我的嘴角:“喜欢我吻你?” 我迷迷糊糊地点头:“嗯。” “那你喜不喜欢我?” 这一次,我犹豫了很久没有回答,他等了一会没等到,沉沉地笑了一下,大概是放弃了,下身开始缓慢地动作。 我咬牙忍着一抽一抽的疼痛,感觉眼泪都漫出来了,才闷闷地用气音说了一句:“……喜欢。” 他骤然间停下,好似不敢相信,又换个方式确认了一遍:“那我追你,你答应了?” 这个人怎么这么烦!问来问去的还搞不搞了! 我喘了两口气,不耐烦地又“嗯”了一声。 他缓缓伸手,覆住我紧攥着床单的双手,紧扣住我的食指,俯身在我眉心轻轻吻了一下。 眼神认真得我几乎不敢对视。 下半身的动作突然间变得迅疾又猛烈,我的大脑还没来得及得到片刻清醒,立刻又被拉入了无边的狂潮里,绷紧脖子只能发出无力的嘶声,不断溢出来的眼泪被他舔去,手被十指紧扣着借不上力,最后狠狠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可能见了血,但他纹丝不动,落在我脸上的亲吻还是依旧柔和。 细密的疼痛不知不觉变成了令人难耐的麻痒,好像穿过礁石滩被冲上了浪尖,他把我翻了个面从背后拥住,好像忘了之前答应的话,又开始舔我的酒窝,在我耳边喃喃低语,声音里带着愉悦和一点说不清的沉郁:“小骗人精,你明天起来就忘了……也没关系……” 我被他顶得难受又舒服,在细碎的呻吟里勉强断断续续地辩驳道:“我才不是……骗人精……不会忘的……” 他笑了,轻吻我的鬓角:“嗯,我信你。” 第十八章 第二天,我在浑身酸痛中醒来。 头疼脖子疼腰疼腿疼,感觉全身上下没一个地方是完好的,光是从床上撑起来就好像整个人要散架。 靠,老子昨晚怕不是被人打了一顿? 哪个杀千刀的……艹,我衣服呢? 发现被子底下的身体是光溜溜的,我一瞬间就吓清醒了。 这里是……哪? 床很眼熟,床对面的壁钟很眼熟,壁钟旁边的窗帘很眼熟,床头柜上放着一张字条,上面的字迹……也很眼熟。 ……我为什么会在沈昳住的酒店里? 我此刻的心情如遭雷劈,大脑里好像有根锤子在咚咚咚地敲,把零碎的记忆搅得稀巴烂。 昨天晚上我在打游戏,不知道怎么的跑去了校门口,然后又不知道怎么的去了gay吧,稀里糊涂地喝了一杯酒,然后……我看见了沈昳。 挤牙膏似的回忆出这么一点东西,我不用接着想下去,也能大概猜到后面发生了什么。 我和姓沈的上床了。 我抖了一下,忍不住往被子里缩了缩,温暖的被窝里有熟悉的味道,淡淡的男香,好像一根引信,闻到的瞬间就炸开了破碎而混乱的记忆片段。 我依稀又记起一点,好像……是我先主动的。 艹!这个人怎么一点禁不起诱惑! 上个一次也差不多得了,这混蛋还……还…… 我想起第一次在gay吧见面的时候,这人信誓旦旦地说:你躺着就行。 我可去他妈的躺着就行!老子昨天趴着跪着站着全来了一遍!这狐狸精的鬼话果然一句也不能信! 愤愤地掀开被子下床,我捂着快折了的腰龇牙咧嘴地套上衣服,在心里把这人狠狠咒骂了一万遍,接着一偏头看到了床边的字条。 非常简单的两行字: 我先去学校了,给你请了假,好好休息。 姓沈的不在。 也对,今天上午是最后半天,下午有结束仪式,他有事要忙,当然不会留下。 我心里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又莫名地空落起来。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 今天过去,他就会从这个城市离开,可能回国外,也可能去工作,总之跟我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我和他只认识了一个多礼拜,稀里糊涂地搅和在一起,我始终搞不清他的目的,也不知道他说的要追我到底是不是认真的,既然现在上过床了,那这笔账是否就一笔勾销? 昨晚在床上他好像是说了什么,但我记不清了,估计又是些似真似假的甜言蜜语。 忘了也好,否则我又得纠结。 这个人不管说什么话,有心的还是无意的,好像都能轻易让我动摇,真是危险。 我怂了十多年,没谈成过一次恋爱,这算是最离经叛道的一回,可我甚至连这算不算谈恋爱,都搞不清楚,直到最后一刻,也没有查证的勇气。 我坐在床边,不知不觉捏着手里的纸条看了很久,直到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响了一声,我才回过神来。 扫了一眼,是银行的广告。 但这却提醒我想起了今天下午的火车票,一点半出发。 我看了眼壁钟,已经十一点了。 订好的票总不能浪费,要回去的话就得抓紧时间了。 我刻意不让自己去想别的,紧赶慢赶从酒店里出来,打车回去学校拿东西。 行李前两天已经托运回家了,只剩个电脑包和一些零碎要拿,简单收拾好,我很快出了寝室。 宿舍区离学校偏门很近,但我脚步一拐,还是鬼使神差地往前门方向走去。 经过那幢熟悉的大楼时,我立刻就后悔了,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没事找事,加快脚步离开。 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身后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唉?那好像是小夏?” 靠!是学姐! 不知道为何,我突然做贼心虚似的一个激灵,压根没敢转身,直接头也不回就溜出了校门,一路小跑到了公交站,发现身后没人,才松了口气停下。 我靠,我在害怕些什么?老子不就是回个家吗? 手机昨晚没有充电,上了公交车之后一看,只剩半格电量了,过不了一会就得嗝屁,我正想关机延长一会寿命,来电铃声就突然响了起来。 屏幕上是个陌生又熟悉的号码,看到的瞬间我就吓得把手机摔到了座椅底下。 铃声催魂一般地响着,偏偏这玩意好死不死卡在了角落里,我心里不知道是惊慌还是急切,手忙脚乱地捡了半天,出了一头汗,等好不容易拿到手里,声音已经停了。 我按了一下没反应,没电关机了。 艹,我突然很想骂脏话。 在车站等车的过程中,我试图强行开机十几次,但这机子依旧岿然不动地黑屏着,强忍着砸烂的欲望,我把它塞进了书包底下,眼不见为净。 在火车上漫长的几个小时里,没有娱乐工具就显得分外难熬,我心里又烦又乱,一刻也安定不下来,把书包摸了个遍,最后在侧袋里摸到一张硬硬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某冰淇淋店的会员卡。 粉色的还画着爱心。 我想,居然忘记还给他了。 又想,还个屁啊,人家也不稀罕这点钱,就当是嫖资得了,给人上了也不算亏。 明明赚到了钱,可是我现在的心情一点也不好受,鼻子居然有点酸。 我一边想着,老子为什么要矫情得跟失恋一样,一边又痛恨着那个打不开的手机,悲愤交加中,慢慢地就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的场景给身体留下的印象太深刻,梦里居然又回到了酒店的床上。 被子乱成一团,眼前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只感觉到那个男人伏在我身上,紧扣着我的手指,耳边的声音断断续续又模糊不清,却好像带了万分的重量:“就算你明天起来就忘了……也没关系。” 忘了……忘了什么? 我倏然间睁开眼,还没想清楚梦里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就发现自己的脸居然他妈的湿了。 旁边坐了个中年老大妈,正一脸关切地看着我,我觉得丢脸得要命,连忙扭过身一通乱抹,擦干眼泪之后转回去,就见她突然凑近过来,问道:“小伙子上大学放暑假了?” “……是。” “哦,”她露出了然的神色,“和女朋友分开了舍不得吧?” 我:“……啊?” 大妈没管我呆愣的神色,以为自己猜对了:“要是想她的的话,打个电话不就好了吗,又不丢人。” “我没……我手机没电了。”我心累得不想解释,被她一说又有点莫名的伤感,干脆就顺着回答了。 “那就回家再打呗,实在不行请她来你这玩啊,暑假可长呢。” 我笑了一下,没有回话。 开玩笑呢,那个人怎么可能会来,说不定以后都见不到了。 和大妈不尴不尬地聊了半小时,火车到站了,我帮她卸下行李箱,道别后背着书包下了站台。 回来的仓促,我没来得及联系发小,家里人前几天又一块出去旅游了,没有人来接我,只好孤零零地回去。 出站口人来人往非常挤,我垂着头在人群里艰难地往外挪动,中途不知道被谁踩了好几脚,鞋带散了也没法蹲下去系,结果走出去没两步,被个杀千刀的给踩住了,我一下子失去平衡,往旁边一歪,撞到了一个人胸前。 我刚要开口道歉,头还低着,突然间整个人就僵住了。 一股浓烈的烟草味入侵鼻端,其中夹着一丝几乎可忽略不计的淡香,却好像一根针把我一瞬间定住了。 一只手用力捏住我的下巴,我被迫抬起头,看见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人潮涌动,他就站在我面前。 此刻我的心里不知道是震惊还是畏惧,大脑停转,下意识唤道:“沈……沈昳……” 拦在我后腰上的手乍然一紧,用了十分力道,捏得我本就不堪一折的腰跟受刑似的,我嘶了一声:“痛痛痛!” 他手上的力道放轻,声音却依旧像淬了冰一样冷:“知道痛,还跑?” 我没敢说话,但听到他说话,心情却奇异地上扬起来,让我几乎怀疑自己是个抖m。 直到他拽着我走出人群,到了开阔一些的大厅里,我才反应过来不对劲:“你……你怎么到的比我早?” 明明我回来的时候,学校里事情还没结束啊? 他依旧沉着脸,道:“我坐飞机来的。” 机场在城市另一头,离火车站十万八千里,赶过来至少要一个半小时,这么说,他大概是一下飞机就过来了。 我的心绪一下子就复杂起来,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最后只问道:“你的行李呢?” “没带。” “那你订酒店了吗?” “没订。” 我:“……” 这叫什么?说走就走的旅行吗? 我们俩站在火车站门口的路边上等着的士,他拉着我的手一直没有松开。我挣不脱,也只好随他去了,低头放了一会空,突然道:“我要先回家,你去吗?” 他没回答,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打开车门让我进去,接着跟进来,冲我抬了抬下巴:“地址。” 这人怎么永远这么理所当然的? 看他心情不好,我没敢多嘴,给司机报了地址,接着就安静如鸡地缩在车窗旁。 他坐得离我很近,肩膀贴着肩膀,身上的味道又传了过来,我第一次在他身上闻到这么浓的烟味。 我忍不住偷偷打量他的侧脸,脸白得几乎透明,上挑的眼尾下,那道淡红的小疤显得更明显了,唇色也很淡,看起来有点干燥,下巴上有不显眼的青茬,漂亮的脸冰冷下又带了疲倦。 手心突然被人狠狠捏了一下,“看什么?”他压低了声道,“想让我在这里干你吗?” 卧槽,这人……老子不看了还不行吗,怕了你了。 回到家,我领着他上楼,老式小区没有电梯,还贴满了小广告,这人西装革履站在阴暗楼道里的样子显得格格不入,我莫名其妙有些紧张地开了门,弯腰在鞋柜里给他拿了双拖鞋。 家里没人,他站在客厅四处环顾了一圈就坐在了沙发上,冲我勾勾手指:“过来。” 我走过去,被他直接拉在了腿上。 他一句话也没说就按下我的后脑勺亲上来,吻得分外凶狠,好像发泄什么似的,不给我留一点喘息的余地,舌尖翻搅着,热得几乎发烫。 我感觉嘴唇好像被咬破了,有来不及咽下的液体顺着嘴角淌下来。断断续续的呜咽声被人堵住吞下,过了不知多久,我半阖着眼睛软倒在他身上,使劲敲了敲他的胸口,才被放开。 他的眸色沉得不见底,看起来好像比在火车站刚见到的那会更危险,按着我后颈的手不自觉地用力,用鼻尖蹭着我的脸,问道:“为什么要跑?” 我轻喘着气,一时间不知要怎么回答,又听见他道:“早知道这样,就应该把你绑在床上。” 我忍不住抖了一下,感觉他好像不是在开玩笑,小声辩驳道:“我车票早就买好了……不用浪费……” 他嘴角嘲讽式的一勾:“谁信你,小骗子。” 我有点委屈:“我没骗人!” “是吗?或者该叫你小金鱼?说过的话转眼就忘。” 我……我说什么了? 看他这样子,该不会是喝醉的时候签了什么卖身契吧? “想不起来了?”他道,下半身不怀好意地往上一顶,“要不要帮你回忆一下?” 我火烧屁股似的从他身上滚下来:“你你你干什么!又想趁人之危?我警告你别乱来!” “趁人之危?昨天晚上谁缠着我非要上床的?浪得要死,现在知道怕了?” 我头都抬不起来,感觉脸烧得快熟透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为什么非要找我?又不是喜欢我……” 他先是沉默了两秒,接着咬牙切齿的声音响了起来:“夏植,你是傻子吗?” 我一愣,还没回嘴,就听他继续道:“你当我是疯了,为了一个不喜欢的人千里迢迢追到他家来?” 第十九章 他他他……他刚刚说了什么? 我在心里把他刚才说的那句话重复了一遍,一个字一个字掰碎了理解,最后在脑海里拼凑出一个吓人的结论:他这是在表白吗? 是喜欢我的意思吗? 他说他没疯,但我觉得我自己可能要疯了,结结巴巴了半天,除了盯着他傻看,半个字也憋不出来。 老子第一次被人表白没经验啊,这种时候应该回答什么? 谢谢你? 兄弟有心了? 还是……我也喜欢你?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短暂地停顿了一会,好像在欣赏我脸上跟炸了烟花一样五光十色的表情,半响后不明显地笑了一下,突兀地问了一句和上文毫无关联的话:“你爸妈在家吗?” “不在……出门旅游了。” “那就好。”他说。 好……好什么?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这话什么意思,下一秒就是一个天旋地转,被重新摔回了他身上。 头在他胸前磕了一下,撞得眼冒金星,我扯着他的领子勉强支起身来,刚要愤愤地开口质问,抬起头时却心神一晃,话出口就少了三分硬气:“你……你干嘛?” 家里没开空调,但是因为拉了窗帘还算阴凉,一道被切割的暮光穿过缝隙,正好照在他脸上,显得眼神都熠熠生辉,漂亮的不真实。 他盯着我的眼睛:“你说呢?” 我一看他的姿势就知道肯定没安好心,正经话说不到三句就要占我的便宜,但是却鬼使神差地没有挣开,由着他压低我的脖子,仰头碰我的嘴唇。 他吻上来的时候没有闭眼睛,睫毛上有光影在跳动,我不禁出了神,直到他把舌尖探了进来,才绝望地想,完蛋了,又被美色迷昏了。 我可能这辈子也长不了教训了。 他吻我的动作前所未有的温柔,舌尖相触都好像过了电,我感觉心脏一下麻过一下,撑着沙发的手逐渐没了力气,滑到了他的肩上。 等他放开我的时候,我已经只能瘫在他胸前喘气了,十分不甘心地想,同样是男人,这人的肺活量凭什么这么好? 我侧着头,视线直直穿过他衬衣领口的缝隙,看到了胸前的纹身一角。 他垂着眼睛注视我,突然伸手解开了衣领扣子,露出印着纹身的一侧胸膛,接着抬起我的手轻轻覆了上去。 手掌心下是心脏的位置,也是花蕊和火焰交缠起始的地方,心跳在一下一下有力地搏动,随着升温开始逐渐加快。 手心越来越烫,我不知道自己是傻了还是魔怔了,不但没有撤开,还探头过去,用嘴唇在那片潮湿艳丽的花朵上轻轻吻了一下。 头顶上的呼吸一瞬间乱了节奏,半秒的僵硬过后,他突然伸手托住我的大腿,把我整个人往上一抬,一口咬住了我的喉结。 (此处省略了一辆无轮小破车,去微博看) 他完事的时候,天都黑得彻底了,我一动不动地瘫在沙发上,伸手给他指了指浴室的方向,被他抱着走了进去。 腿根已经磨红了一片,几乎快破皮了,身上全是汗,这会我连下地的力气都没有,也就顾不上洗澡的时候避着他了,好在这人勉强还剩一点良心,除了动手动脚之外,没按着我在浴室里再搞一回。 他去我房间的衣柜里翻了一套衣服给我换,自己的衬衫西裤全湿了倒是没管。我看他死皱着眉的样子估计也不舒服,想了想还是大发慈悲地给他也找了套衣服。 我的他穿不上,拿的是我爸的。 把一切收拾完毕,我累得倒在地毯上一动也不想动,肚子发出了饥饿的抗议。 他半蹲下来捏了捏我的脸:“饿了?去吃饭。” “不想出去,”我说,“点外卖吧。” 他皱了皱眉,看起来不怎么赞同,“我请你,吃什么都行。” “你看我像是走得动的样子吗!啊?” 他打量了我的腿一眼,接着弯下身就作势要把我抱起来。 “唉别别别!”我忙一个轱辘爬起来,无奈地揪了揪头发,“我走还不行吗!” 要是让小区里的大爷大妈看到我被一个男人抱出去,那我夏植这辈子就别想进家门了。 本来这算是一个难得的宰这人一顿的机会,不吃大餐都是浪费,可惜我家老城区这边压根就没有什么豪华饭店,夜宵馆子倒是不少,我想了想,还是带他去了我小时候常去的一家老字号餐馆。 小吃街上的环境着实不怎么样,路坑坑洼洼的不说,走两步就有个下水道,旁边这位就算穿着我爸的老头衫也能穿出少爷气派的男人明显不太适应,但表情却不算糟糕,瞧着心情居然还挺好的。 我腿还有点麻,走不快,他又人高腿长的,没几下就把我甩在了后面,时不时地停下来等我,我心想还不信你慢不下来了,干脆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他身形一顿,手腕处的肌肉稍稍绷紧了一些,低头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本来没什么别的想法,被他这眼神一扫,感觉心里也莫名其妙痒痒了起来,想起了傍晚他在我家的那句突如其来的“告白”。 手心里冒出了一点汗,但是我不想松开。 他在我身侧放慢了步子,并肩慢吞吞走了一会,突然轻轻把我的手挣开,反手攥住了。 接着不动声色地把五指牢牢扣进我的指间。 我觉得耳根子莫名发热,手指亲密摩擦的触感让我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冲动。 理智告诉我应该再想想,可是我转头看见他的侧脸时,突然感觉一刻也拖不下去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开口问:“你之前说要追我的话……还算数吗?” 他脚步一停,背对着我点了点头。 “那我现在答应……还来得及吗?” 手指上的力道突然一紧,他转过身来盯着我看,表情十分克制,眼里却不由自主地漏出一丝难抑的笑意。 “来不及了。”他说。 啥? 我一脸惊愕地抬头,一股子气猛地冲到了天灵盖,刚要把他的手给甩开,就听这人笑着继续道:“你昨天晚上已经答应过一回了,小男朋友。” 我一看他不怀好意上挑的眼睛,就知道自己又被耍了,气得当街踹了他一脚。 他没躲,站在原地任我出了气,一看我停下动作,就突然弯下身,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 我吓得差点蹿起来,这可是在大街上!被街坊邻居看见怎么办! 转头四面八方望了望,好在街上人不多,他刚刚那下偷袭动作又快,没有惹来太多注意。 “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你就不能回去再亲?” 难道还能短了你这一秒钟吗? 他问:“回哪里?” 我:“当然是回我……家……”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对。 这人的嘴角阴谋得逞般地勾了起来:“好,回你家。” ……又被套路了。 怎么莫名其妙就变成同意这人住在我家了呢? 算了,我想,不跟他计较。 好歹他也是我那个什么……男朋友了。 男朋友,嗯,我的。 我在嘴里反复咀嚼了一下这几个字,又看了看前面那人的背影,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二十章 两个大男人在街上你拉我我拉你的,影响不太好,我又怕被熟人看见,牵了一会就想放开,然而前面这人头也不回,就死命攥着我的手不肯撒,我抽了几下抽不出来,只好随他去了。 一路做贼心虚似的低着头到了店门口,幸好路上没撞见小区里的人,我推门进去,一抬头,之前刚松下来的那口气猛地又咽了回来,呛得我原地一阵咳嗽。 正对面靠里那桌坐着一个女生,正埋头吃小龙虾吃得满嘴油,时不时仰头灌两口冰啤,姿态不可谓不豪迈。 我眼前一黑,千算万算没算到会在这里看见我发小。 我正拽着旁边的沈昳想悄悄退出去,里面的女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么心电感应,突然朝门口看过来。 “……夏夏?!” 我僵在原地,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后转了回去,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一声:“哈哈,好久不见啊。”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嗯……今天刚回来,没来得及叫你。” “你一个人出来吃……唉?这是……” 我一边说话一边努力挡在姓沈的前面,无奈这家伙实在高得离谱,偏偏又气质出众,抬头扫过去一眼就瞬间吸引了全部火力。 我眼睁睁看着发小的表情瞬间呆滞,眼睛瞪得越来越大,扶额叹了口气,刚要介绍一下糊弄过去,就听身后的人老神在在地开口道:“你好,我是他男朋友,沈昳。” 发小嘴巴一张,半只虾尾扑通一声掉进了啤酒杯里。 我:“……” 完了,这回是真出柜了。 发小好似受了天大的打击,视线在我们两人间来回颤抖地游移,在撞上我旁边那人的眼神时突然停下来,咽了咽口水:“沈沈沈沈沈主席……” 嗯?沈什么?这丫头吓傻了?主席是能随便…… 沈昳点了点头:“郑同学,好久不见。” 发小眼睛一亮:“您……您还记得我?” ……这回轮到我吓傻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两人怎么听起来一副颇有渊源的样子?为什么三个人里只有我他妈一点也不知道?! 我像一尊木头一样傻愣愣地被姓沈的拉着坐到了发小对面,接着傻愣愣地看着他拆了桌上的餐具,又傻愣愣地看着他起身进后厨要开水,直到被发小扑过来按着肩膀一阵猛晃,才堪堪回过神来。 “我说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这个沈昳居然就是那个沈昳!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哪……哪个沈昳?” 发小愣了,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你该不会一直没认出来吧?” 我莫名有点紧张,接着问:“认……认出来什么?” “他是咱高一的学生会主席啊!虽然不是一个班的,你不至于连这都没印象吧?” ……还真没有。 我初高中那会还在叛逆期,尤其是高一,一个礼拜连课都不听几节,逃课是家常便饭,迟到早退更不用说了,学生会主席这种只存在于周一晨会演讲台上的生物,我还真没见过几次。 毕竟连班长的名字我都是过了半个学期才记住的。 “不应该啊,”发小皱着眉道,“虽然他高一只呆了一个学期就转走了,可他不还是你小学同学吗?” “啊?”我眨眨眼睛,“什么同学?” “你同桌啊!学习委员!我的处女大作男主角!” 艹,我想起来了。 沈昳这个名字我确实没有印象,但对那个小学五年级的同桌,我还是隐约记得一点的。 我家里人经常骂我是“属金鱼的”,不是没有理由,可能是因为心大,我这人什么事都忘得特别干净,小学同学除了几个还在保持联系的,其他基本上连脸都记不清了。 但我对这个学习委员还勉强有一点印象。 因为我人生中第一次打架,就是和这位仁兄。 原因是这人某一天趁我午睡的时候,把半瓶爽歪歪倒进了我的酒窝里。 当然不可能倒得进去,于是我醒来以后就发现自己的脸跟桌子黏上了。 差点没给我吓哭。 等我从厕所洗完脸回来,就红着眼睛扑过去把这个人按在地上揍了个爽歪歪。 “你当时给人家手上都咬出血了,拉都拉不开,而且哭得比人家被打的还大声,丢死人了。”发小回忆道。 我却没顾得上她的埋汰,整个人陷入了巨大的震惊里。 小学的那个傻逼熊孩子同桌,是沈昳?! 居然是沈昳?! 我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是不是搞错了……沈昳都本科毕业了,怎么会跟我是小学同学?” “这……说不定是跳级了呢!哎呀,你要还不信,要不要我改天把那篇同人大作再拿来给你复习一下?”发小说完,接着才想到什么似的感慨了一句,“我靠,老娘这他妈是搞到真的了?” 话题人拎着开水壶走了回来,发小立刻闭上嘴,转头喊老板:“再上一盆虾!”接着扭头看了看我又道:“不要辣!” 然而小龙虾哪里有不辣的,新端上来的一盆依旧辣得要死,旁边的人只剥了两个就放下了筷子,如果是平时我一个人能解决掉大半盆,不过这时候心神还在因为刚才的对话剧烈激荡,剥一只虾要偷看他好几眼,一个没留神,食指被虾壳划了一道口子。 我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身旁的人就突然转过来捏住我的手腕,拿起旁边的湿毛巾拭干净了我手上的辣油:“小心点,举着别动。” 接着转过去开始给我剥虾。 我吃了三只他放进我碗里的小龙虾,被对面发小的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实在坐不住了,放下筷子站起身:“吃饱了,回……回去吧。” 发小也识相地跟着起来:“啊哈哈,我去结账,你们先走吧,改天再聚哈!” 沈昳淡淡道:“结过账了,谢谢款待。” 他不轻不重地看了发小一眼,点了下头以示道别,便拉着我出去了。 回去的路上,我满脑子都是刚刚灌进去的惊天信息,一边艰难地消化,一边继续偷偷看旁边的人。 我还是不敢相信,沈昳跟我居然以前有过交集。 那他为什么还是一副不认识的我的样子?难道他也忘了? 还是……他是在假装不认识我…… 那他吃饱了撑的为什么要这么干? 逗我很好玩吗? 我心里突然隐隐约约冒出来一个想法,又不太敢相信。 再怎么瞎想也想不出个结果,还不如直接问问本人,他总不可能到现在还骗我。 “那个……”我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他要是跟我同岁,那发小说的大概真没跑了。 “嗯?”他转过来看我,眼睛微眯露出一点笑意,“我多大……你不是最清楚吗?” 我呆了一秒,接着反应过来后猛地跳起来踹了他一脚:“谁他妈问你这个了!” 要点脸子行吗! 他没恼,把我的手又拉回来,终于语气正经地回答了一句:“比你大五个月。” 靠,还真是同龄。 我的思想忍不住开始跑偏,凭什么? 我还在本科学海里苦苦挣扎,这人都已经毕业了! 我酸了一会,在他手上愤愤地捏了一把,接着想起正题来:“你是不是以前就认识我了!” “是。”他居然毫不遮掩地承认了。 我更气不打一处来,感觉好像一直被人耍了很久:“那你为什么骗我!还装不认识我!” “我什么时候骗你了?”他反问,“只不过没提而已。” 这人还有理了! 我气结,但又反驳不了他的话,因为确实是我自己没想起来,他也没有提醒我的义务。 凉爽的夜风袭来,把我发热的大脑吹得清醒了一些,我看着走在前面的背影,想起脑子里那个莫名冒出来的猜测,沉默片刻后突然晃了晃他的手:“哎,你为什么喜欢我?” 闻言,这人的脚步停了下来,背对着我低头好像认真思索了一会,半响回身,直视着我的眼睛道:“不知道。” 我:“你再说一遍?” 这人以前那些骗鬼的甜言蜜语呢!想不出答案就算了,编也不编一个,果然人追到手了就不一样了吗? 他道:“你不是最讨厌我骗你吗?我真的不知道。你呢?又为什么喜欢我?” 我想也不想就回答:“看对眼儿了呗!” 他笑:“原来是看长相。那我还真幸运。” 我:“……” 老子是这么肤浅的人吗! 我瞪着眼睛朝他看去,一对上他压不住上扬弧度的眼睛,顿时反应过来,妈的,话题又被这人岔开了! 一个问题不行就再换一个,老子还不信撬不开你的嘴了。 我转了转眼睛,又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看上我的?我怎么不知道?” 这一次,这人勾起的唇角慢慢收了回去,居然一时之间没有回答。 嗯?抓到重点了? 我立刻不依不饶地追问:“快说!坦白从宽!不准骗人!” 他却道:“回去了再告诉你。” 这人卖着关子就是死活不肯说,我软磨硬泡了一路也没用,只好先熄了心思,打算日后慢慢拷问。 回到家洗完澡,我给他指了个客房,这人却死乞白赖地跟到了我房间里,被子一卷就占了半个位置。 白天又是路上奔波又是被他折腾的,我累得都快睁不开眼了,也懒得再跟他计较,毕竟之前也不是没一起睡过,反正我爸妈也不在。 他从身后伸出一只手来搂在我胸前,我垂着眼睛无意间又扫到了他手腕上的那道旧牙印,突然想起发小无意间提起的那句话,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分,忍不住问道:“你这个疤……该不会是我咬的吧?” 他在我耳后蹭了蹭,模模糊糊地应道:“嗯。” ……我靠,老子小时候牙口还真好。 我忍不住抓起他的手腕摸了摸,仔细端详了一下,感觉十分奇妙,忍不住把嘴凑上去比划了一下,舌头不小心划过他的手腕内侧,顺着牙印舔了一道。 他手上肌肉一绷,掐着我的下巴转过去,低头亲了下来。 我很快被他半压在身下,被吻得喘不过气来,过了一会吻势渐歇,他断断续续地啄我的嘴唇和下巴,亲密又舒适的触觉引来沉沉的困意,我慢慢阖上沉重的眼皮。 半睡半醒间,左脸酒窝处传来柔软湿润的触感,沈昳低沉的声音在朦胧中响起:“……十六岁。” 我在梦里意识不清地咕哝了一句:“……什么?” “十六岁的时候,”他在我脸上落下羽毛一般的亲吻,“就开始喜欢你了。” ——end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谢谢大家!!等我慢慢码番外吧~ 番外一 国庆长假过后,暑气还未完全消退,初秋的凉意迟迟不至,反倒是一日比一日猛烈的日头,把整个城市又带回了炎夏的地狱。 假期后的第一天正好是周一,市二中校门前的广场站满了穿着校服的学子,一个个像被晒蔫了的茄子,在太阳底下七倒八歪。 沈昳站在主席台上的国旗底下,面无表情地念着讲稿。 额头上缓缓渗出一滴汗,滑到眼睫上,不太舒服,他在烈日下皱起眉,加快了吐字的速度。 念到最后一个自然段,他抬起眼睛往下一瞥,却意料之外地在清一色蓝白相间的人群里看见了一个突兀的红色影子,站在最后边,正鬼鬼祟祟地猫着腰往前排钻。 沈昳的话音微不可察的停顿了片刻,然后又继续下去,把冗长的讲稿读完了。 晨会在教导主任的例行训话后解散,全校学生霎时间作鸟兽散,沈昳从主席台边上的台阶下去,往教学楼走的时候,经过广场的某个角落,听见了高一年级主任恼火的大嗓门:“夏植!你给我站住!校服呢?” 他脚步一顿,朝声音的来源看去。 年级主任踩着高跟鞋飞也似的上前,揪住了一个男生的后衣领子:“你再跑一个试试?” 男生腆着笑脸回过头来,左脸上的酒窝在太阳下闪着亮晶晶的光,诚恳道:“刘老师,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下次一定穿!” “这个月你都多少次了?不罚你不长记性是吧?” “老师,今天才十月六号啊。” “别给我耍贫!这个事我必须反映给你们班主任……” 两人的身影在走廊尽头消失,沈昳却站在原地,视线凝固在拐角处,一时没有挪动。 ……夏植? 上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在树荫底下慢慢回想刚才瞥到一眼的那张脸,唔,有点眼熟。 真是巧了。 初秋的校园里,有早开的一缕桂花香。 下午的体育活动时间,沈昳从学生会办公室出来,不知不觉走到篮球场边上,一群精力旺盛的男生在里边热火朝天的打球,哨声和大呼小叫不绝于耳,他正要加快脚步走过,突然间又听见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哎!球给我给我!快快快!” 另一个男声响起:“夏植!你他妈倒是给我传啊!” 穿着火红色球衣的男生对队友的喊叫充耳不闻,举起球在三分线外后仰起跳,一抬手投了出去。 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曲线,“砰——” 没进。 “靠!姓夏的你个孙子!坑爹啊!” 男生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嘿嘿一笑:“对不起,失手失手。” 球连篮框的边缘都没碰到,狠狠砸在篮板上,猛地被弹开,朝场边的沈昳直直飞过来。 他抬起头,把冲着面门来的球接在了手里。 “兄弟,麻烦扔回来!谢了啊!” 沈昳把球放在掌心颠了颠,没有动作。 叫夏植的男生见他没反应,以为他没听见,便几步跑了过来,冲他笑道:“同学,球能给我吗?” 左脸上的酒窝笑得深深的,带着阳光和汗水的痕迹,像某种肆无忌惮盛开的生命。 沈昳抬眼,目光在他脸上漫不经心地扫过,然后把球递了回去。 “哥们儿,谢啦!” 那人拍了下他的肩,运着球跑远了。 白衬衫上沾了半个汗湿的手印,沈昳皱着眉动了一下肩膀,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天气分外燥热,没了再呆下去的心思。插着口袋往外走,经过绿化带时,脚下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一株火红色的石蒜花。 有些事物,一旦注意到了,就很难再把目光从上面移开,比如散布在校园各处花圃里的红色花朵,比如那个叫夏植的有酒窝的男生。 他小学某一年的同学兼同桌,沈昳还记得,但对方显然已经没有印象了。 这很正常,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么多闲心,去记住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或事。 但是沈昳的记忆力向来很好,很多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东西,在乍一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又全都涌回了脑海里,并且伴随着现有的接触不断更新。 他很快知道了夏植是十一班的,成绩在中游徘徊,早上经常迟到,尤其是周一;长得不高但是喜欢打篮球,传球很准,投篮百发百不中;偶尔会逃课,晚自习经常偷溜到校外,再翻墙回寝室。 沈昳觉得自己没有因为这个人主动去了解什么,只不过每天例行检查风纪部登记册的时候注意到了某个经常出现的名字,以及时不时地在课外活动时间路过篮球场而已。 或是在某个晚自习的时间,他结束了额外的竞赛培训,从教室里出来,会不经意地往寝室楼后面的围墙那边绕过去。 慢慢成了一种自然而然的习惯。 有时候在食堂或是学校的走廊里迎面碰到,沈昳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听着那人叽里呱啦地和旁边的同伴谈笑,心里会生出突兀的痒意,莫名想起小时候养过的一只过于好动的比格犬。 又傻又吵闹,但是毛看起来十分柔软,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摸,或者攥住爪子抱在怀里揉捏。 这样就会乖乖的,叫不出声了。 他一开始以为,这种奇怪的联想只不过是过度无聊的产物,直到某天放学,他在校门口,第无数次看见夏植和一个女生一起回家。 那个女孩坐在自行车后座,一边和前面的男生聊天,一边戳他的肩膀,两个人会一起嘻嘻哈哈笑起来,看起来很熟稔,关系很好。 是那种形影不离亲密无间的关系,而不是过了几年就会把仅有的接触忘得一干二净的关系。 沈昳莫名其妙又一次感到比以往更甚的焦虑。 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急切地敲打和骚动,不知道想要什么,让人失去冷静的能力。 我到底在想什么?他问自己。 旁边风纪部的男生见他一直盯着那对人影不放,奇怪道:“怎么了主席?” 他摇了摇头,正要移开视线,突然又忍不住问:“那个是谁?” “哪个?那个女生?哦,那是文艺部的郑安安。” “她有男朋友吗?” “没有吧,听说有个发小在十一班,”男生说完,八卦地看了他一眼,“不会吧,主席你居然有这么关心别人的时候,是不是喜欢她啊?” 沈昳先是因为“发小”这个词略微松了口气,刚要否认,却突然垂下眼愣在了原地。 喜欢…… 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很多琐碎场景,篮球场上的笑容,被汗水浸得发亮的酒窝,白衬衫上的指印,夜晚寝室围墙下的石蒜,那人说话时上扬的尾音…… 他想,原来……原来我是喜欢他。 番外二 可是喜欢到底是什么呢? 从忍不住注视,到忍不住想接触,再到忍不住想要占有。 按捺不住的东西从目光变成了大脑。 作为一个把百分之八十的注意力放在学业上的标准尖子生,沈昳没想过自己会在高一就对别人产生一种超出自我掌控的情感。 这个别人还是一个男生。 这种事放在任何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身上,都足够叫人惊慌失措,但好在沈昳一向很沉得住气。 按照他的性格,对于这种情况他会先思考清楚,然后做一个周全而详尽的计划。 既然确定了他喜欢对方,那么要不要追,如果要追,应该怎么追。 但在一切一切的打算之前,还有一个问题。他喜欢的人是个男孩。 大概还是个喜欢女生的男孩。 在他不动声色的观察里,夏植见到漂亮女生时的话会比平时少很多,笑容反倒不自觉地多起来,酒窝时常凹陷出一个特别的弧度。 十六岁的沈昳从小到大对所有事都持着笃定的自信,但这一回,他对自己的目标头一次不确定起来。 坐在食堂里,左前方背对着他的位置上是夏植坐得歪歪扭扭的背影,校服十分不规矩地系在腰上,掐出比旁人显得细瘦许多的腰线来,吃饭时趴在桌上狼吞虎咽,头低得像要埋进饭盆里,脊背微弓,肩胛骨的线条隔着一层单薄的t恤外凸,莫名吸引人的目光。 再等等吧,沈昳把视线挪回到筷子上,不自觉地舔了一下嘴唇,心想,时间还长着呢。 十一月有个非常重要的物理竞赛,他打算暂且把这些杂七杂八的心思放下一段时间,专心备考,等冷却一段时间,再来做这个棘手的决定。 然而他很快就等不下去了。 月底,家里已经给他联系好了国外的学校,寒假一放就要准备转过去。 当父母用通知的口吻说完这件事时,沈昳头一次皱起了眉,没有点头答应。 母亲不解地问:“之前不是已经说好了吗?怎么又不愿意了?” “……太早了。” “反正迟早都是要去的,提前适应环境不好吗?” 沈昳沉默了一会,道:“我再想想。” 从邻省参加完比赛回来的那个晚上,他没有回家,先去了学校。 刚落了一场小雨,晚自习结束没多久,校园里安静而空旷,只有远处的教学楼里亮着还未熄的白炽灯,光线被禁锢在玻璃窗里,照不进昏茫的夜色。 沈昳不知道自己回来是想干什么,顺着幽暗的林荫小路漫无目的地往里走,不知不觉离寝室楼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一堵矮墙面前。 墙上石灰剥落了大半,爬着稀稀拉拉的绿色藤蔓,很破旧也很眼熟。 这是他碰见夏植次数最多的地点,一周至少有三次,对方会在晚自习下课之前,从这堵墙外面翻进来。 沈昳站了一会,抬手看了看表,下课时间是九点半,现在已经将近十点了。 夏植回来过最迟的一次是九点四十八,从没在十点之后翻过墙。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依旧在墙根处等了十五分钟。 为什么要等,等到了又要干什么,他不知道。 熄灯的铃声划破寂静响起,又很快归于沉寂,空气里只剩无声的晚风和湿润的草木气息,清冷的月光下映出单薄的人影。 沈昳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回头往空荡荡的墙头看了一眼,眼睫微垂,转身踩过湿软的草地准备离开。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砖石落地的响动,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沈昳脚步一顿,转过身还没看清墙头上的人影,就听“哎呦”一声,那黑影直接从顶上栽了下来。 他下意识上前一步,便觉手臂一沉,有东西掉在了他怀里。 臂弯处传来令人心悸的热度和重量,他听见了另一个人近在咫尺的呼吸。 沈昳顾不上被冲击力坠得酸痛的手臂,低下头,盯着怀里人通红的脸,试探着叫了一声:“夏植?” 对方扭了一扭,撑着他的肩膀直起身来,还没站稳,脚底一虚又软倒在了他身上,含糊地抱怨了一声:“唉我去……” 沈昳竭力忽略掉脖颈边上柔软的皮肤触感,闻到了空气里明显的酒精味,他撑着夏植的后腰把人扶稳,问:“你喝酒了?” “喝了……一杯,哦不是,半杯……真他妈带劲……” 夏植一边胡言乱语,一边勾着他的脖子往上蹭,好像担心会掉下去似的,喷在他颈侧的呼吸又湿又烫,周遭空气里的酒精像是被点燃了,炙烤着皮肤里的水分。 沈昳突然觉得口干舌燥,他闭了闭眼,不去看对方含着水一样发亮的瞳仁,把扒在他肩上的手拽下来,转了个身把夏植架起来,刚迈了一步,旁边的醉鬼就开始软着腿往地上倒。 他揉了揉眉心,在原地站了片刻,蹲下身把人背了起来。 夏植趴在他背上,安静了没一会,贴着他的耳朵又开始说话:“哥们……兄弟……你送我回去……去寝室吧。” 灯早就熄了,寝室门也锁了,哪里还回的去。 “大……大恩不言谢,哥们……你是谁啊……” 沈昳偏了偏头,忍无可忍道:“闭嘴。” 夏植停了一秒,又开始瞎嚷嚷,潮湿的热气直往他耳廓里钻。 “你是几班的啊?” “你叫什么名字啊?” “你怎么不说话?” “你……” “我现在告诉你,”沈昳突然停下脚步打断他,“你明天醒过来就忘了。” “不可能,”夏植醉着居然听进去了,大着舌头否认道,“老子……老子记性可好了……” 沈昳轻笑了一声,往前走了一步,被什么东西挡住了脚尖。 他低下头,借着月光看清了脚边的一株石蒜花,红得很显眼。 转过身往回看,才发现围墙底下的这处草坪上,居然布满了一小簇一小簇的火红色花朵,在他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里盛开得肆意。 耳边是夏植黏黏糊糊的细碎低语,他看着脚下的花朵,沉默着听了一会,直到对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才迈步继续往前走。 背上是紧贴的热度,四周出奇的静,许久,夜风里才传来模糊的声音:“我是一班的沈昳。” “别再忘记了。” 番外三 沈昳背着夏植去了医务室。 学生会后勤部的人负责轮流在医务室做打扫值班,为了防止钥匙在某个人手上弄丢,一般都被塞在门牌和墙之间的缝隙里,他没费什么力气就摸出来开了门。 二中的医务室装修得很完备,帘子后面有两张小床,他把夏植放在了靠窗的那张床上。 熄灯以后学校统一拉了电闸,医务室里一片漆黑,只能借着窗外隐约透进来的月光,看清躺在床上的人。 夏植在过来的途中趴在他背上睡着了,这会换了个地方可能不太安稳,皱着眉头有要醒来的意思,在狭窄的小床上翻了个身,眼看着就要栽下来。 沈昳上前一步,及时伸手把人截住,推回到床中央,床上的人不满地哼哼了一声,手在半空中挥了挥胡乱抓住了他的手腕,抬起头顶在他前胸,用力磕了两下。 “砰砰”两声,比心跳还响。 沈昳一动不动,垂下眼看着抵在自己怀里的毛茸茸的脑袋,忍不住抬手抚了上去。 从头顶发梢滑到后颈,手指在对方颈侧皮肤不安分地蹭了两下,指尖缓缓往下移去。 另一边的手腕上突然传来一阵轻微刺痛。 夏植没轻没重地拽着他,手上的指甲不知什么时候刺进了腕上的皮肉里,他居然一直没有发现,几乎破了一层皮才迟迟地回过神来。 十一月底的天气降温很厉害,夏植的脸因为喝了酒还在发烫,手心却是凉的,指缝里有翻墙时沾上的湿泥。沈昳把他的手指掰开,从口袋里翻出一条手帕,在旁边的洗手池里浸了水,托着对方的手慢慢擦干净,放回到床沿。 医务室的床上没有被子,旁边的储物柜也锁着,沈昳想了想,干脆脱下身上的外套,盖在了夏植身上。 床上的人却并不领情,翻了个身仰起脖子,一把掀开身上压着的东西,嚷了一声:“……热!” 沈昳把衣服捡起来盖回去,没两秒又被掀开,如此重复几次之后,他失了耐心,干脆把袖子绕在对方背后打了个结,这下就怎么也挣不开了。 打完结后,他的手却被压在夏植身下抽不出来了,床上的人眯起眼睛看他,一边扯起嘴角得意地笑,一边拱着身体往上挪了挪,尾音带着上翘的狡黠:“嘿嘿……我看你……往哪跑!” 左脸上的酒窝随着笑容开始下陷,好似盛着一片从窗缝漏进来的细碎月光,亮得晃人心神。 晦涩不明的黑暗里,沈昳保持着弯身的姿势,一瞬不瞬地看着床上的人,身体连同着目光一起失去控制,着了魔似的缓缓俯下身—— 吻住了那片月光。 嘴唇贴着酒窝,柔软的,湿润的,滚烫的,融化掉了清冷的碎片,变作汩汩的暖流,带着不安的热度淌进他躁动的心脏里。 黑暗中一切感官都被放大,他的手贴在夏植的后腰,隔着薄薄的布料能感受到细腻的肌理,和皮肤下灼人的温度。床上的人在他的手心里不安地扭动了一下,低低地呢喃了一声,偏过头想把脸躲开,却反倒傻愣愣地把唇送了上来。 截然不同的触感轻擦而过,沈昳动作微僵,盯着夏植微张的唇怔了一怔。 近在咫尺的距离,甚至不用低头,就能轻而易举地吻上去。 在从未有过的亲密前,他竟有了一时的踌躇。 接着就见视线里的那双唇微微开合,床上的人半闭着眼睛喃喃了一声:“安安啊……” 熟悉的名字清晰地传进耳朵,沈昳目光瞬间一凛,心里冒出不知从何而来的冲动,未经思考便堵了上去。 夏植的呓语被拦在喉咙里,成了模糊不清的哼声,他皱起眉,被人捏着下巴没法躲开,便伸出舌头意图推开唇上的阻碍。湿滑的舌尖一触上对方的唇,就如同亲自扔下了火种,被人飞快缠住舔吮,卷携着唇齿间的高热,燃起一场干燥而炙烫的熊熊烈火来。 他从未像此刻这样不冷静过,大脑中的理智被烧了个干净,只有最原始的执念在叫嚣着,怂恿他尽情索取,唇与舌一遍遍纠缠吮吸,贴在一起仿佛不知疲倦,在空荡的医务室里发出黏腻的水声。 医务室的小床突然“吱嘎”响了一下,在只闻喘息的室内显得格外突兀。沈昳睁开眼,把跪在床沿的右腿放下,嘴唇依旧胶着着不愿离开,身下人的挣扎中途止息了一段时间,他一松劲又开始剧烈起来。手臂从他掌下挣脱,毫无预兆地在空中一挥。 眼尾处传来一丝尖锐的凉意,沈昳闭着眼没躲开,在那双唇上纠缠不放地厮磨片刻,才撑着床沿抬起头来。 他眨了眨眼,有什么东西顺着眼角滑落,滴了下来。 视线下垂,床上的人迷惘地抬着手,腕上有一串带骷髅头的非主流手链,银色的边缘冒着锋锐的光。 夏植昏昏沉沉地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感觉唇边落了一滴什么东西,伸出舌头舔了舔,尝到了血的腥味。 划破的眼角迟钝地泛起疼痛,沈昳沉着眸子,没去管脸上的伤口,缓缓探过手去,用拇指把对方左脸上残余的血迹,绕着酒窝一点一点的,不知道是抹去,还是晕开了。 夏植的眼睛又合上了,抵不住酒精和困意,通红着脸慢慢陷入沉睡,侧过脸往枕头里埋了埋,含混不清地发出一声呓语:“安安……你别……” 沈昳的眸色彻底暗了下去。 他收回手,在床边怔怔地站了一会,扯着唇角自嘲地笑了一声,转身开门,迎着寒冷的夜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门咔哒一声合上,截断了拉长的人影,床上的男孩动了动,下意识把脸埋进身上的外套里,在没人听见的地方继续道:“你别把我喝酒的事告诉我爸……” “我没闯祸……” 离放寒假还剩半个月的时候,沈昳出了国。 在国外的四年里,学习占据了他几乎所有的注意力,他提前一年考上了大学,然后又花三年时间修完了所有的学分,生活里没有了其他意外,重新回到规律而明确的正轨。 高中那半年里发生的事,好像成了无足轻重的一道插曲。 至少他一开始是这么以为的。 国外校园里的风气比国内开放的多,刚到美国的那一年,他遇到了形形色色的新同学,也遭遇了不少比起从前要更露骨奔放的追求。他上大学之前以无心恋爱为理由拒绝了很多人,后来进了大学校园,随之而来的诱惑变得更多,追求者的性别也从女生变成了男女混杂。 有个平时玩的好的朋友曾调侃式地问他:“你该不会是在国内有什么念念不忘的小女朋友吧?还是小男朋友?” 沈昳否认:“没有。” “那为什么不找个人试试?好歹也是上了大学的人了,你难道要跟论文过一辈子?” “正好今天后街开了家新酒吧,一起去看看?” 沈昳答应了。 酒吧里也没有太多特别的,无非是斑斓的灯光和打扮出格的陌生人,他先后去了几次,喝了几杯酒,在那里认识了一个同校的男学生,也是华裔。对方长得还不错,和他专业相近也算聊得来,某次在学校图书馆外偶遇时,那人向他表白,他接受了。 他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试试。 然而这段恋情持续了不到两个月便告终。对方发来信息主动提的分手,理由是两个人在一起的状态并不是他想象中该有的样子。 沈昳想了想,无非是多了一个人一起上自习,平时刷卡给对方买买单,仅有的几次亲密接触也没有激起什么特别的感觉,好像是挺无聊的,于是他回了一句之后就没了下文。 谈恋爱果然是一件没什么意思的事。 也可能只是对象不对。 他偶尔会从熟悉的梦境里醒来,洗完澡站在镜子前,看见自己眼角下那道不明显的伤疤,会不自觉地又想起在学校医务室里的那个晚上。 细节清晰又历历在目,就好像他从未试图忘记过一样。 不管是夏植这个名字,还是那张笑起来露出一边酒窝的脸。 很奇怪地刻在了记忆里,就跟当初的喜欢一样莫名其妙,但是怎么也抹不掉了。 十八岁生日的过完的当天晚上,他被朋友神神秘秘地拉去了酒吧街上,说要做点什么来纪念一下正式成年,最后却走进了街角的一家纹身店里。 沈昳坐在一旁,冷眼打量了一圈店内挂着的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纹身图案,不以为意的眼神在触到一副火红色花朵的纹案时突然一顿。 “……那是什么?”他问。 纹身师用英文说了一个单词。 彼岸花。 学名石蒜。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脑海里闪过零零碎碎的回忆片断,等回过心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纹身椅上。 于是开在火焰里的花瓣,一点一点从心脏燃烧到了手臂。 刺青用的针具移到小臂上的时候,纹身师问他:“画到哪里为止?” 他低头注视着手腕上方那个不甚明显的浅淡牙印,指了指:“就到这里吧。” 番外四 夏植做了个梦。 梦里的他还在上高一,那会正是他的中二期,考上市重点中以后自觉万事大吉,开始成天跟着一帮初中的狐朋狗友不务正业到处胡吃海喝,翻墙逃课更是家常便饭。 那是个秋天的夜晚,天气有点转凉,他照常逃了晚自习,溜去网吧和朋友打联机,打完几局之后又去吃了烧烤,点了一扎啤酒,中途来了个同学,神神秘秘地拿了一个巴掌大的玻璃瓶,说是从他爸那偷来的白葡萄酒,酒精度贼高。 作为一个自认千杯不醉的小酒坛子,夏植冷笑一声不以为意,一马当先站起来,一口就闷下去半杯。 然后他就倒了。 最后怎么走回学校的他也没印象,只知道一晃眼他人就在围墙底下了。 夏植在墙根下对着北风吹了一会,感觉神智和力气被冻回来了一点,于是开始往上爬。 这堵墙他翻过无数次,很有把握,就算闭着眼睛也能过。 在从墙头上栽下来的前一刻他还是这么想的。 夏植闭着眼睛,感受了一秒飞翔的感觉,还没落地,就发现自己被什么东西接住了。 热热的,软中带硬。他睁开眼,对上了一双熟悉的漂亮眼睛。 沈……沈狐狸精? 他怎么在这里? 接住他的人面无表情,看他的眼神冷冰冰的,夏植眨了眨眼,往他身后看了看,一片空荡荡,他歪着脑袋疑惑道:“唉?你的尾巴呢?” 眼前的狐狸精闻言,眉头皱,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盯着他看,开口道:“你是谁?” “我是夏植啊!你装什么傻?” “夏植。”对方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 “哎!”夏植应了一声,抬头等着他接下去要说什么。 沈狐狸精用那双漂亮又勾人的眼睛凝视了他很久,久到夏植都被看得有点脸红了, 才终于缓缓开了口,以种优雅且平板的语调。 他说:“私自逃课,半夜翻墙,扣十分,明天去教务处领处分。” 去教务处领处分。 领处分。 处分。 夏植一个激灵,被吓醒了。 他躺在床上,僵硬地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天,心想我他妈是中邪了吗? 窗帘拉开了一半,有明亮的阳光照进房间里,几只聒噪的麻雀在窗外一个劲地扑棱,叽叽喳喳的声音让他醒了神,甩了甩脑袋从床上坐起来。 夏植脱了睡衣,光着上半身在床上摸索了半天,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把要换的衣服递到了他面前。 “谢谢啊。” 他接过来,把头套进去时突然意识到不对,猛地转身,发现穿着衬衫西裤的男人正好整以暇地倚在门框上看着他,对上他的视线时挑了挑眉。 “你……”他刚要问你怎么起得这么早,却发现自己的头被卡在了衣服口子上,出不来也退不回去,衣领勒在嘴唇上,艰难地惊恐道,“卧槽!这衣服怎么回事?” 沈昳淡淡道:“你把头钻进袖子里干什么?” 夏植:“……救我。” 等到他在对方的帮助下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把脑袋从袖口解救出来的时候,夏植已经心累到把刚做的梦抛之脑后了。 一大早上就把脸丢了个彻底,换做是别人,他杀人灭口的心都有了,不过想想看到的是沈昳,那就勉强还能接受。 毕竟……男男朋友之间丢个脸,应该也不算什么吧? 这家伙在自已面前早就连脸都不要了,也没资格嘲笑他。 夏植很好地安慰了自己,接着便心安理得地坐下来吃对方买回来的早饭。 是楼底下那家他最喜欢的豆浆油条,不错,姓沈的果然很有眼光。 只是吃着吃着,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好像又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 一抬头,发现对面的人正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他停下咀嚼的动作:“你干嘛老盯着我看?” “不行吗?”沈昳道,“我不看你, 难道要去看别人?” ……说的也有道理,这屋就他们两个,对方总不能去照镜子看自己。 如果是在街上,他看其他人……那就更不行了。 绝对不行。 虽然总被人盯着有点不习惯,但是谈恋爱嘛,刚开始总是把持不住的,他能理解。 于是他道:“哦,那你看吧。” 然后低下头面不改色地继续啃油条。 就是耳根子有点烫烫的,奇怪,这豆浆是不是太热了。 夏植摸了摸耳朵,余光里瞥见对面的人好像勾起了嘴角,发出一声轻笑。 然后碗里的豆浆就从他嘴边上漏出来了。 他砰一下把碗放下,站起来要找纸擦嘴,一低头,却看见沈昳仰靠在椅子上半眯着眼睛看他,眼尾的弧度挑着像一把小钩子,夏植脑子里一空白,鬼使神差地撑着桌子凑去,“啵唧”一口亲在了沈昳的脸上。 他忘了自己嘴还没擦,沾了对方一脸的油和豆浆渣子。 “卧槽!”夏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地撞开椅子去拿纸,一边在心里给自已刚才丢了脑子的行为找理由,谈恋爱嘛,刚开始总是把持不住的…… 他在沈昳脸上胡乱通擦,油反而抹得到处都是,在对方那张白得毫无瑕疵的脸上格外明显和刺眼,沈昳坐着任他手忙脚乱地折腾了一会,才伸出手来把他按住。 夏植见对方站起身去卫生间洗脸,亦步亦趋地跟了过去,扒在门边上讪讪地笑了下:“对不起啊 ,我不是故意的。” 沈昳关掉水龙头,抬起半湿的脸,透过镜子盯着他似笑非笑道:“嗯,是你的嘴自己不小心贴到我脸上来的。” 夏植:“……我去给你拿毛巾。” 他刚一转身,步子还没迈出去,就被人抓住肩膀拉了回去,沈昳脸上的水都还没擦干,冰冰凉凉地就贴了上来,含住他的嘴唇用力一吮,响亮地“啵唧”了一下。 水珠顺着脖子滑进了衣服里,夏植肩膀被刺激得一缩,后退一步:“卧槽你……!” “对不起啊,”沈昳不明显地勾了下嘴角,道,“我是故意的。 他当然知道他是故意的! 那还能怎么办,难道他还要啵唧回来吗? 等等,夏植往外退的脚步一顿,谁说不行了? 人都是他的了,还不是想怎么啵唧就怎么啵唧? 夏植豁然开朗,下一秒就几步上前,勾住沈昳的脖子往下一压,连看也不看就胡乱亲了上去,嘴唇压在了对方眼尾的那道淡红的疤痕上,用力嘬了一下。 响声在卫生间里炸开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下一刻便得意洋洋起来,把门一甩就飞快蹿出了门外。 老子不仅要亲,还要啵唧得比你响! 夏植生怕被捉回去报复,得手之后便翘着尾巴一溜烟逃回了房间里,因而也没注意到,被偷袭的人站在镜子前竟愣了愣,抬起手极轻地抚了抚眼角的疤痕,眼神骤然间软了片刻。 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 很快到了中午,两人一道出门去附近吃了顿午饭,在小区附近转了转,接着便回家呆着。 夏植昨天回来的匆忙,紧接着又被一个突如其来的男朋友砸晕了,什么正事也没顾得上干,这会才想起之前寄回来的行李还得整理。 他把扔在房间角落里的箱子拖出来,拉开拉链,坐在地上把衣服一件件展开,沈昳则自觉站在一旁,帮他把衣服挂回衣柜里。 夏植的衣柜不算大,没会就挂满了,他想了想,干脆借此机会把柜子理一理,以前那些没用的衣服也是时候该扔了。 破了一个洞的毛衣,不要。 袖子磨出毛边的夹克,不要。 印着非主流图案的t恤,也不要。 旧衣服很快堆了一地,沈昳依旧探头在衣柜里翻拣着,夏植忙回头道:“别扔了别扔了, 再扔我就没衣服穿了。” 站在柜子前的人却是动作一顿,接着从深处又慢慢拽出一件衣服来。 一件浅咖色的风衣外套,夏植摸了摸衣摆,刚想说这衣服料子挺好的别扔了,突然又意识到什么:“唉?这件衣服好像不是我的……” “这是哪来的?”沈昳沉着声音问。 夏植拧着眉头想了半天,才终于敲脑袋:“卧槽我想起来了,这是高中的时候……” 他把自己高一时喝醉了翻墙回宿舍, 结果一觉不省人事,第二天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医务室的奇事如此这般向沈昳讲述了一番,接着道:“也不知道是哪个雷锋,做好事不留名就算了,连衣服都不要了,我到处打听了半天也找不到主人,只好自己留着了。” 一抬头,却见面前的男人表情有些奇怪,直直盯着手里的风衣,垂着眼一言不发。 夏植眨眨眼睛,下意识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刚要开口问怎么了,就见沈昳突然把手伸进风衣口袋摸了摸,片刻后动作一停,再次伸出来时,手心里多了一样什么东西。 黑色的,一眼看去像是几片碎纸,轻轻抖就从指缝间落了下来。 “这是……夏植疑惑地凑过去,捡起掉在地上的一小缕片状物,刚提到手里就碎了。 “花瓣,”沈昳低着头看着手心里的碎片,看不清表情,突然开口。 “你怎么知道……”夏植抬起头,话说到一半却突然顿住了,他看着对方手里捏着的唯一根细长的茎状物,脑海里莫名过了阵电,脱口而出道,“这是……石蒜?” 沈昳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眼尾轻轻挑了挑:“怎么突然变聪明了?” 夏植看着这人脸上浅淡的笑意,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 他……他好像有点搞明白自己忘记什么了。 “我十六岁就开始喜欢你了。” 十六岁。 他上高一的那年。 有什么被忽略了许久的东西瞬间被连在一起,织成了一个隐约的念头。 昨天晚上做的那个奇怪的梦,无人认领的风衣,和风衣口袋里风干的黑色花朵。 不对,原本应该是红色的。 像那人胸口的火焰,眼角的疤痕一样的红色。 在他坐在地上直着眼睛怔愣的这段时间里,面前的人已经很快收拾好了脸上的表情,把手里的衣服慢慢叠了起来,语汽平淡道:“这衣服没什么用了,还是扔了吧。” 刚要付诸行动,抬起的手却突然被人按住了。 “沈昳,”夏植沉默了半响,开口第一句话是叫他的名字。 “嗯,”他应了一声,竭力压下心里的波动,抬眼平静地回望过去,声线却不由自主地带了滞涩,“怎么了?” 夏植没有说话,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沈昳几乎按捺不住开始紧张的时候,面前的人才终于有了动作。 他缓缓探身凑上前来,嘴唇小心翼翼地贴上沈昳的眼尾,落了一个极轻极软的吻。 花瓣一样的触感,带了不知为何的复杂情感, 珍惜又虔诚,像是某种无声的回应。 沈昳先是呆了片刻,接着慢慢眨了一下眼睛,伸出手下意识圈住了面前的人,他低下头,贴着夏植的脖颈蹭了蹭,轻轻勾起唇角笑了一声。 手心里干瘪的花瓣上落了窗外的霞光,好似有生机重新泛起,像是回到了四年以前,刚被无心的少年从墙根摘下的那一刻。 是漂亮的红色。 番外五 夏植最近很飘。 自从知道姓沈的从好几年前就开始偷偷喜欢他喜欢得不可自拔,他就有点要尾巴翘上天的意思。 具体表现为,吃饭的时候故意吧唧嘴,引得沈昳警告地看过来时,凑上去亲对方一脸油,又或是在沈昳开电话会议时悄悄探出头来笑嘻嘻喊他“老公”,在人站起来抓他之前飞快关上门撒腿逃开,以及一系列类似此种的幼稚行径。 总之就是有恃无恐动手动脚,撒欢惹火为所欲为。 沈昳的态度一如往常,白天在外面都由着他去,晚上灯拉公事公办。 奈何有些人天生就是不长教训,在床上的时候哭着求饶说我不敢了我他妈再也不敢了, 第二天起来就又选择性失忆故态复萌。 非常之欠干。 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膨胀感支撑着,夏植疯了两天,最后甚至直接打电话给他远在异地旅游的爸妈打算出柜。 幸好被沈昳看见,在他说出口之前及时抢过手机挂断。 夏植还很生气:“你干嘛呀!” 沈昳把手机还给他:“你问问你自己在干什么?” “出柜呀,怎么了?”夏植理直气壮,“你难道不想要一个名分吗?” 沈昳沉默片刻: “……你喝醉了?” “卧槽你什么意思!我主动告诉我爸妈你还不乐意了?” “没有,”沈昳见他气得跳脚的样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种事……不应该这么仓促。” 夏植眨眨眼睛:“为什么?早晚都是要说的,早点解决不好吗?” “而且我爸妈现在在外边,就算气得要死也打不到我,说不定回来的时候就消了,”夏植振振有词道,“你要是当着他们面说,可能就得跟我一块被打出去了。” 沈昳有些意外:“你爸妈……接受不了?” “天底下有几对爸妈能接受得了自己儿子搞基的?而且我家就我一个独苗,断子绝孙的哎,不气到杀人就不错了。” 沈昳一时无言,他看夏植这么当机立断毫不纠结就要出柜的样子,还以为他父母应该个性很开明,因而没有后顾之忧,却没想到…… “你不怕吗?” “怕什么?我爸打我吗?没被打过我还真不知道……”夏植仔细想象了一下,“说不怕就假了,我第一次出柜也没经验,万一我妈晕过去……唉,那我还是宁愿被打。” “既然你怕,为什么还要急着说?”沈昳道,“过一段时间,我可以自己去……” “停停停,”夏植打断他,“我俩一起谈的恋爱,凭什么就让你去说?再说了……” 说着他仰头得意地挑了挑眉毛:“你都喜欢我这么久了,我总要有点表示吧,怎么说来着?给我男朋友一点安全感……以为我不会谈恋爱,我可是很懂的!” 沈昳看着他闪着光的眼睛和无意识陷下去的酒窝,眼神一暗,低头堵住了那张说个不停的嘴。 “哎你干嘛……我说正事!唔……” 沈昳把人打横抱起来,踢开卧室门扔到床上,俯身压下去,捏着夏植的下巴舔他的酒窝,哑声道:“别说了,先办正事。” “你你你……白日宣淫!把手给我拿开!我还没说完呢!” 沈昳把手从他的t恤底下伸进去,压住他挣个不停的腿:“我做我的,你说你的,我听着。” 夏植一开始还中气十足地抗议着,被他含住舌头颇富技巧地吻了一会,就整个人软了下来,毫不争气地丢盔弃甲,任他剥了个干净。 衣服被团成一团丢到床角,沈昳从对方的下巴一路舔吮下来 ,手捏着夏植的腿根在里侧不急不缓地揉抚着,听着身下的人开始难耐地哼哼唧唧,皮肤慢慢发起烫来,才将人翻了个身,伸手去拿床头柜里的润滑剂。 这罐东西是他来夏植家的第二天买的,这段时间次数太频繁,用到现在居然已经空了,半天才挤出两滴,坠在对方的后腰上, 一划就没了,只剩下半透明的湿润痕迹。 沈跌想了想,直接把床上的人抱了起来,往浴室走去。 …… 一小时以后,夏植被从浴缸里捞出来时,感觉皮都快泡得发皱了。 他软着手脚被人擦干放到床上,整个人精疲力尽地趴在沈映身上,一下一下戮他胸口的纹身, 恶狠狠地控诉道:“你下次再敢搞出那么多泡泡,我就把你的头按下去!” “嗯……你下得了手就随你。” “有什么下不了手的,”夏植道,语气突然闷闷的,“反正你又还没过门。” 沈昳沉默了一会,抓住他的手:“我没有不愿意见你父母,只是要再等等,不能这么草率。” 他从来不习惯打没有准备的仗,更何况这至关重要。 尽管再怎么未雨绸缪可能也避免不了冲突,但至少要尽可能把对夏植和家人关系的影响降到最小。 反正他已经等了很久了,不差这一段时间。 剩下的,还有很长,很长的一生,有这个人在的未来,全都是值得等待的。 夏植听他说完,算是勉强接受了,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结,便转移视线开始研究他的纹身,兴致勃勃地摸了一会,突然道: “你这个是在哪里纹的?” “国外,上大学的时候。” “哦……国内的纹身技术应该也差不多吧?要不我也去纹一个?” “算了吧,很疼的。” “你骗谁呢?”夏植抬起头来瞪他,“纹身才不疼,只有洗的时候才疼。” “嗯,万一你后悔了想洗掉呢?” “不会的,除非哪天你后悔先洗了,”夏植说完突然皱起眉,“卧槽 ,我在立什么fg,呸呸呸!” 沈昳捏着他的手,在指尖轻轻吻了一下:“不会后悔的。” 他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夏植眨眨眼,不甘示弱地凑上去咬他的嘴唇,凶道:“谁敢后悔谁是小狗!” 番外六 沈昳在夏植家呆了近周,最后赶在夏植父母旅游回来的前一天,登上了回去的飞机。 夏植送他去的机场,一路上虽然还是如往常一般嘻嘻哈哈的,但等两人下了车走进大厅,他又慢慢耷拉下脸来,一句话都不说了。 有点舍不得,但是他不好意思说出口。 沈昳家就在c市,在国外提前念完本科以后,没急着计划下一步的学业 ,而是先回国休整段时间,原本他参加完a大的项目以后就该直接回家的,结果临时追着夏植过来耽误了几天,就算他有心多留一段时间,家里那边也交代不过去。 离登机还有四十分钟,沈昳用不着托运行李,两人便在机场里一道逛了逛,一抬头看见了一家装修眼熟的冰淇淋店。 沈昳笑了笑,捏了一下夏植的手心“想吃吗?” 夏植还没回答,就已经被拉着进去了。 他看着头顶五花八门的菜单,摸了摸裤子口袋,犹豫道:“我没带卡……” “没关系,想吃什么?” 夏植仰头琢磨了一会,突然道:“算了,我不想吃,我请你吃吧?” 沈昳看了他一眼,点头:“好,酸奶味的。” 夏植因为心情不好,所以没什么吃甜食的胃口,但当撒着香草粉和彩色巧克力豆的冰淇淋做好拿出来以后,他一边盯着看一边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 有点后悔。 可他自己说了要请对方的,这会厚着脸皮去蹭好像不太好,他又舍不得再掏钱买一个,只好眼巴巴地看着沈昳把冰淇淋含进嘴里。 “好吃吗?” “嗯。” “你要是吃不下的话……” 沈昳挑起眉看过来:“什么?” “……没什么。”夏植摸了摸鼻子,转头把视线撇开。 为了转移对冰淇淋的注意力,他开始在脑子里想别的事,结果反倒越想越郁闷。 刚谈了一个礼拜恋爱,就要搞异地,怎么会有这么惨的事! 更可恶的是,他在这里难受, 旁边的要走的人居然在悠哉游哉地吃冰淇淋。 转头一看——妈的,居然这么快就吃完了! 沈昳慢条斯理吃掉了蛋筒的最后一角,掏出纸巾擦了擦手指。 夏植眼睛一眯,趁着没人注意,突然凑上去伸手在沈昳嘴角上一抹,手指收回来放进嘴里嘬了一下。 沈跌脚步一停,侧过头看他。 “看什么看?”夏植仰着头挑眉道,“我跟你学的。 ” 沈昳没说话,收回了眼神,快到登机时间了,两人开始往回走,经过某个通道拐角时,他猝不及防地停下来把夏植按在墙上,低头用力亲了一下他的嘴唇。 夏植一惊,还没伸手推,对方就很快地退开了。 他僵硬地靠在墙上,等着两个刚刚拐进来的路人走了出去,才压低声音气愤道:“你又这样!吓死我了!” 论不要脸的程度,他就算再怎么学习,怕是也追不上眼前这人的级别。 沈昳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拇指停在酒窝边上摩挲, 突然道:“我不想走了。” 夏植眨了眨眼,听他这么说,低落的情绪莫名其妙地就恢复了,还反过来故作稳重地安慰道: “没关系,你可以给我打电话嘛。 沈昳:“好。” 于是两个小时后对方在c市下了飞机,夏植就接到了第一个电话 ,沈昳只说了一句“我到了”, 然后问“你饭吃了没”, 剩下的时间就全是夏植在一刻不停地讲,最后被赶去吃午饭,才勉勉强强地挂断。 晚饭后又打了一通,这次一直聊到深夜,沈昳坐在电脑前浏览数据,听着电话里对方的话音抵不住困倦而越来越低,越来越黏糊,最后只剩下断断续续轻微的呼噜声,才笑着合上电脑,拿过手机放在耳边又听了一会,等那头彻底安静了, 才按下挂断键。 手机紧跟着振动了一下,进来一条消息,是某个朋友发来的。 ——“正事忙完了?今晚出来一块聚聚?” 沈昳回复:“明天吧。” ——“行 ,去哪?上次那个酒吧?” ——“好。” ——“对了,你这次可别再走错了啊,到时候又放我们鸽子,饶不了你。” 沈昳看着这句话,好似想起了什么,敲了敲桌子出了一会神,才笑着发过去回复。 ……走错。 其实是走对了地方。 半个多月前,沈昳刚回国的第二个晚上,几个国内的朋友一道聚在一起给他接风。 在酒店吃完饭出来以后,又起去了附近的酒吧街,热闹结束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沈昳有些微醺地从酒吧里出来,告别众人后叫了个代驾准备回家。 坐在车上离开时,他靠着车窗往外看了一眼,涣散的视线突然聚焦了一瞬。 路边的家亮着灯的酒吧门前,正走出来一个人,是个身材偏瘦的男孩,穿着荧光绿的短袖t恤,从门前的台阶蹦下以后,回头朝门里挥了挥手,笑了一下,露出左半边脸上的酒窝。 夜色很昏暗,但笑容却十分的明亮。 胸膛里的心脏蠢蠢欲动地加快了一秒,在车窗外的那个身影彻底消失在后面时,才放缓了速度。 沈昳靠在座椅上,闭上眼平复了一下灼烫的呼吸,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喝多了。 这天过后,他以为自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然而当几个朋友再一次约他去之前那家酒吧时,他本该因无暇分身而拒绝,最后却不知怎么地同意了。 并且在走进那条街以后,鬼使神差地去错了地方。 当他站在那家陌生的酒吧里看清里面的景象时,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这是家gay吧。 原本打算掉头离开的脚步,在瞥见吧台后面低头工作的人影时,停顿在了原地。 原来那天看到的不是幻觉。 沈昳忽略掉身周人群里朝自已投来的诸多热切视线,直直盯着吧台里的男孩,看那人动作熟练地调酒,不慌不忙地应对旁人的搭讪,间或露出讨人喜欢的笑容,无由地涌上一股炽盛的心火来。 不知道是因为看到这个人居然在gay吧里,还是因为看到他对别的男人笑得那么自然。 也可能是恼恨于自己,就算过去这么多年,视线里再次出现这张脸时,他居然连把目光挪开一分的能力都没有。 脑子里一瞬间什么也不剩了,和别人的约定被毫不犹豫地忘了个干净,只有一个猝然复苏的念想在支配着他的行为。 沈昳步步走到了吧台面前,停下,轻轻扣了两下桌子。 对面的人闻声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眼睛时忍不住愣了几秒,然后才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红着耳朵结结巴巴道:“请……请问您想要点什么?” 沈昳用目光仔仔细细地把眼前这张熟悉而陌生的脸描摹了一遍,最后停在左颊浅浅的酒窝上,不动声色地舔了一下嘴唇。 …… 我想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