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是猫薄荷而我是猫怎么破[娱乐圈]》 第1章 猫中第一野 凌晨三点,小助理在新上任的老板的催促下,颤颤巍巍给自家艺人打电话。 包厢里的人都喝的醉醺醺,为首的公司老板小崔总大着舌头,“你就你就喊他过来!” 电话接通了,小助理的声音都在发抖。 “喂?喂,司哥吗” 那头的人沉默半晌,随后应了声,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困倦。 “干什么?” “司哥,”小助理小心翼翼说,“你你现在有时间吗?崔总想让你过来这边酒局一趟。” 后头的人声音更高,叫道:“快让他给我滚过来!别让人家王老板等久了!” 被称作王老板的是个中年男人,标准的地中海,大肚腩,笑得倒是挺和气,一看就是个富商。他如今是公司一个重要项目的投资人,小助理哪敢惹,听对方说:“让司景过来吧,就陪我喝几杯。” “” 喝几杯。 只怕这一喝,就回不去了。 三更半夜,公司老板把自家旗下艺人喊过来陪酒,这不是相当于明晃晃的拉皮条么? 更何况,拉的还是司景。 司景这人,红的很神奇,入圈也很神奇。别的艺人多少都是走艺校出来专门培养的道路,他却不一样,是在烤鱼摊子旁边让经纪人捡到的。那时他的经纪人路过,瞧见烟熏火燎里头桌边客人的那张脸,顿时眼睛就直了,二话不说上前掏出了自己名片。这位爷当时嘴里头还有截鱼尾巴,懒懒散散抬眼,眼尾上挑,慵懒的像只甩尾巴的猫。 居然就在烤鱼摊上被发掘了,出了道。 出道后没演两部片,可凭着脸和那身范儿,圈的死忠粉却一大群;如今说起来,也是他们这家不大的演艺公司里的一哥了。 一哥司景听了这话,又打了个哈欠。 “我为什么要去?”他反问。 “”小助理一愣,小声解释,“司哥,王老板是咱们的投资人——” 司景眼角愈发上挑,把这一长段头衔和家当介绍听完了,哦了声。 小助理说:“司哥,我跟您说下地址?” 司景沉默半晌,说:“行,说吧。” 包厢里的人大喜。小崔总又给自己的肥羊倒了杯酒,恭恭敬敬双手捧着,“王总,待会儿司景就过来了,我让他好好陪您喝几杯,啊。” 王老板笑的志得意满。 桌上剩余陪酒的人也心领神会,最近正是司景当红的时候,街头巷角都能看见他代言的广告。那可的确是个美人,关键是一身桀骜不驯的气质,看起来着实野,陪酒的人舔舔嘴唇,抬起酒杯:“提前恭喜王老板了。” 他们在包厢里头推杯换盏,等了半天,没等到那个猫眼的小美人儿进来,却等到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破门而入,对着他们亮出自己的证件。 “不许动!把手都给我举起来,接受检查!” 在场几个人都是一懵。 警-察慢慢把包厢里的情景巡视了一遍,蹙着眉,声若洪钟,“有人举报,你们这儿有人聚众吸-毒!” “” 什么? 几脸懵逼,只有其中一个富二代瞬间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包。警-察站在门口,把他的小动作看了个一清二楚,嘴一努,瞬间就有人过去搜查了。 结果还真查出来了东西。想象中左拥右揽的快乐宴会没能实现,几个人齐齐丧眉耷眼去了局里喝茶。 罪魁祸首却仍然待在家里,半步都没出门,懒洋洋地拨弄着一个毛线团,接了电话。 “不用谢。” “嗯,打击黄-赌-毒嘛”他的眼睛眯着,“应该的。” “什么,我怎么知道的?” 视线慢慢下移,地上有一只猫正抬起了眼睛,恭敬地朝着他摇尾巴。 司景缓缓笑了声,自己身后头毛乎乎的大尾巴也从宽松的睡裤里头探了出来,在后头不紧不慢地左摇右晃。 “我自然有我的途径,”他说,“放心。” 这事儿一出,他的专属经济人那里就得了消息,第二天起早来他家敲门,进来时瞅着眼前这位祖宗,张嘴就问:“是不是你举报的?” 司景懒洋洋往屋里走,没瞧他,“你猜?” 这就是是了。 经纪人袁方倒吸了口冷气,跟在他后头往屋里走,“祖宗!你是真不怕他给你小鞋穿?你——景啊,不是我说你,上一回就让你把屋子里的快递箱子扔掉了,你这还摆的满屋都是,是准备干嘛呢?” 没事儿扫雷玩吗? 他费劲儿地从满地纸箱子的空隙里挤过去,身后还跟着个新来的小助理,因为昨天被要求着打电话,虽然从局里出来了,但现在还有点诚惶诚恐。咽了口唾沫,也同样喊了声司哥。 司景说:“我家猫喜欢。” 小助理手里提着早餐,左右巡视一圈,声音更小了,“我没看见您家猫啊?” “他家那猫比他还野,”袁方没好气地说,“你来十回,能见不着十回,在外头疯的从来不着家——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司景的房子很大,里头摆的却满满当当。窗边立着偌大一个猫爬架,地上除了纸箱,还有肥嘟嘟的抱枕。上头做了猫咪专用的小通道,能轻轻松松通过通道在房间里转悠。甚至连挂着的画上,都画着胖乎乎的猫和鱼。 小助理抬起脚,小心绕过一个快递箱,更羡慕,“司哥看起来很爱猫。” “是啊,”袁方说,“跟他命根子似的。” 他瞧了瞧司景,又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也没让小助理继续往卧室里跟,自己进去了。 司景没穿上衣,露出线条流畅又漂亮的脊背,拉开衣柜门,正在里头挑衣服。 袁方说:“崔总昨天又喊你去陪酒了?” “嗯。” 袁方心里有了猜测,“陪谁?——又是那个上回想包你被拒绝的王老板?” “嗯。” 司景把挑出来的毛衣套头上,做这个动作时,身上薄薄的肌肉也随着运动撞击,既有男人的魅力,也具备着独特的清朗的少年感。这两者在他身上,就像是天作之合,融合的相当好。 袁方叹气,“长久这么着,也不是办法。” 司景终于穿好了,眼角微挑,扭头看他,“我也觉得。” 袁方刚把司景签进来时,公司里还是老崔总当家。老崔总为人好,对底下人也大方,挺擅长经营,司景没受过什么苦,再加上名气第一,活的就像是公司捧着的锦衣玉食的少爷。 但等老崔总去世,他儿子上位,这情形就瞬间不同了。 原本的名气第一不再代表着好资源,而代表着被拉皮条的好苗子。 小公司就是这坏处。传统的家天下,哪怕儿子再不成器,那也是接班人。如今公司江河日下,眼看着一天不如一天,袁方心里也着急,“那你怎么想?” 司景眯起眼想了一会儿,还真给了他个答案,“让他家里闹耗子?” “” 袁方彻底败给他了,搓搓脸,“成吧。” 他瞧了瞧表,催促:“快吃早餐,待会儿十点咱还有个通告要赶。” 小助理听见了,怯生生说:“袁哥,这才六点半。” “六点半!”袁方说,“可化妆、做头发、再坐车去发布会,哪一项不需要时间?” 别说是三个半小时了,甚至连四个小时都不觉得多。 除非糊了,否则,想要温温吞吞不急不忙过日子,那基本是做白日梦。 司景在经纪人的催促下,一口吞一个鱼肉包子。一旁的小助理看得目瞪口呆,瞧着他又举起牛奶,拿殷红的舌头试了试温度,随后也举起来,一饮而尽。 长腿一跨,上了保姆车。 黑色车窗遮的严严实实的,小助理跟着坐在里头,还在操心艺人家的猫,“司哥下那种宠物app了吗?平常用手机,也能看见猫的行踪的。” 司景大爷似的闭着眼,靠着软软的车座,怀里抱着抱枕,“没。” “可以下一个的,”小助理说,“可方便了。” 他又问:“司哥养的是什么品种?” 青年眼睛都没睁开,张口就答:“那种腿比较长的,看起来比较霸气的。” 小助理想了想,“那是豹猫?还是奶牛猫?” 还挺像是司景该养的。 牛逼哄哄连老板都敢举报的大佬就该养同样牛逼哄哄的猫,没毛病。 “噗”的一声,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经纪人却笑得彻底合不上嘴了,“你听他瞎说。” 他揭穿,“他家猫那就是只奶猫,加起来还没俩巴掌大,还长腿——就那腿短的,连楼梯都下不来!” 经纪人乐的猛拍自己大腿。 司景的眼睛忽然抬起来了。 偏生经纪人还没察觉到杀气,仍然在说:“上回他托我照顾两天,我见了。是曼基康短腿猫,知道俗称什么吗?猫中柯基。就那腿,还没我手指头长,桌子都蹦不下去,我走一步它得迈着腿哒哒哒走四五步——哎?哎?” 他愣了,问司景,“怎么让停车了?还没到。” 司景没理他。沉着一张脸吩咐司机,“把副驾驶门打开。” 司机立马开了,经纪人一脸懵逼,俩人都望着他。 “让袁方下去。” 经纪人依言下车了,站在路边,仍然很迷茫。 “是看见什么了吗?可这路可偏,没人啊?哎,哎?!!” 门怎么关上了,咋开走了?他可还没上车呢! 司景把嘲笑他腿短的经纪人扔下了,终于觉得身心舒畅了点。扭过头,认真地望着小助理,澄清:“我家猫的腿很长。” 特长! 小助理连连点头,小心地吞咽着口水。 司景说:“像老虎和山豹。” 小助理点头如捣蒜,假装把脑海里那小小软软还短腿的一团给抹去了,取而代之的是高大又威严的身影! 司景终于满意了。 短腿猫怎么了?奶猫又怎么了?短腿奶猫吃你家大米了? 短腿猫凶起来,那也是能吓死人的! 他慢慢眯起眼,琥珀色的眼迎着阳光,渐渐在没人注意的地方变成了竖瞳。 作者有话要说:  经纪人:我走一步,你得迈着腿哒哒哒走四五步——哎?哎哎??? 司景:(手提大刀)嗯,你走一步试试。 腿短个锤子。 短腿猫也能霸气,而且凶!—— 社会我司哥,人狠话不多。腿长一米八,砍刀手中握! 新文开更,先给亲们一个么么~ 第2章 这味道居然该死的甜美! 到了场地半小时后,经纪人终于拉开了休息室的门,气喘吁吁。 “司景!那荒郊野外的,根本没车!” 跑了两公里才找到辆出租,跑的气喘吁吁。这会儿衬衫都汗湿了贴在身上,刚才的精英范儿去了十之七八,狼狈地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 坐在椅子上吹头发的司景转了转,回头望了他眼。 “没事,”司景说,“你不是腿长吗?” “” 司景挂起笑,“一步抵得上我家猫哒哒哒好几步?” “” “腿长跑的快,要不了多久。” 经纪人看上去很想上前咬他。 “我有一句——” “不当讲,谢谢。” 不当讲也得讲,袁方愤愤地把后半句补齐了,“mmp!” 他怎么就从烤鱼摊上捡回了这么个大爷!! 正没个分解,外头小助理却仓惶跑了进来,张嘴就说:“司哥,袁哥,发布会暂时取消了。” 袁方没听懂,“怎么?” 这人都来了,档期也定了,怎么还带取消的? 小助理咽口唾沫。 “原本定了来参加的宋温纶” “他出车祸了。” 宋温纶经纪公司的员工正在和节目组交涉,双方都焦头烂额。节目组导演沉着脸,一手握着保温杯,表情像是雷公,乌压压的就等着一声下雨。 他们争论了半晌,导演才走过来,冲着袁方和司景抱歉地笑。 “实在是对不住,”他说,“宋温纶来不了,咱们之前安排的节目就少了人,拍都拍不成——可能得调整下,等定了,我再通知。” 袁方也没意外。他们来参加的,本就是一项大型真人秀综艺节目的发布会,投资挺大,阵容也相当强。如今宋温纶倒霉,受的伤还挺严重,这满节目组的人,好不容易凑在一块儿的明星,总不能都等着宋温纶一个。 更别说,场地都定好了,就等着开拍呢。 人要被换,袁方点点头,“那我们回去听消息。” 节目组又弯腰道歉,宋温纶的经纪人也满脸歉意。 司景就这么匆匆忙忙来,又施施然打道回了府。回去时,袁方专门提醒他,“别找事,小崔总这两天恐怕就等着抓你小辫子。” 司景的手懒洋洋往座上一搭,掀起眼皮。 “他什么时候来?” “什么?” “抓辫子。”司景气定神闲,薄唇一张,“我很期待。” 就怕他不来。 “”袁方今天第二回面目狰狞,“我有一句——” 没说出来,因为被说的大爷已经把外套往胳膊上一甩,下车了。人都走了,又回来笃笃敲他玻璃,袁方把车窗降下来,警惕地瞧着他,“又干嘛?” 一个又字,被他说出了发自内心的悲痛。 司景的手搭在车窗上,把相当有迷惑性的脸凑近了。 “下次换个词,”他说,认真地教,“四川话会吗?我觉得他们骂起人来都好听,比如,你个死娃子,瓜娃子,还有我日你仙人板板。你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句,水平太低。” 瓜娃子经纪人被这几句话彻底惊呆了,张大了嘴,现出了五讲四美好青年听到不良言行的标准式震惊。 司景冲他挥手,“晚安。” “” 司景家的房子在楼上,回到家里,鞋子一脱,左右看看。 很好,没别人。 他扒拉扒拉头发,很快从棕茶色的发丝里头钻出了一对猫耳朵。尖尖的,奶茶色的,上头覆着一层细细的白毛,看上去软乎乎,相当好摸。 再走两步,司景把裤子也解开了。 噗的一声,从裤腰里探出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伸展开来,赫然是条尾巴。毛尾巴左摇右晃,蓬松的很,雪白雪白,只有顶端带着点黄色,像是被阳光映亮了一小块。 几秒后,司景不见了,一只只有两个巴掌大小的白毛短腿猫洋洋得意地往上爬,晃荡着一身小软毛,吭吭哧哧占据了五层猫爬架的最高层。 这是他家的五层别墅! 司景站在别墅顶上居高临下朝下望,相当豪迈地开嗓叫了声,非常具有山林霸主该有的气魄。 司景是只猫妖。 这年头,妖都不好混,眼见着同族越来越少。司景算是撞上了好政策,赶在严管期前几年成精,正好是兵荒马乱混乱不堪的时候,成为了这世上的最后一只猫妖。 当猫妖的日子也挺好过,司景在镜子前欣赏了会儿自己的英姿,随后顺着通道跳出去,开嗓叫唤。 “咪呜——” 小奶音软的能掐出水,细细的,尖尖的,奶声奶气。 附近的猫却都像是听了圣旨,没一会儿都翻过栅栏聚过来了,恭敬地瞧着。 短腿猫司景威严地站在窗台上,号令众猫:“喵!” “喵!” “喵!!” “喵!!!” 底下十七八只各种花色的猫齐齐跟着呼唤,里头白毛的波斯、稳重的大橘、甜美的布偶、杂色的中华田园、还有毛发颜色深的蓝猫,全都认真地扯着嗓子扬着圆乎乎的脑袋在叫。毛团子都聚在一起,毛爪子挨挨蹭蹭,一时间猫的叫声此起彼伏,活像是春天来临了。 叫的宛如发-情-期。 司景很满意。 他来回在窗台上走了两步,气势汹汹,俨然就是猫中大-佬。 “谁家还有老鼠?” 底下有猫立马叫的更欢。 司景吩咐:“去捉,全捉了。” 猫喵了声,湛蓝的圆眼睛里透出点茫然。 司景沉着脸,“我要给一个人点小教训。” 说往他院子里放耗子,就往他院子里放耗子,绝不含糊! 众猫领命,溜溜达达地跑了。司景给了领头的猫小崔总家的地址,又重新躺回猫爬架上,毛尾巴垂下来,等消息。 来报信的是只英国短毛猫,在外头细声细气地叫。 “办妥了,”它说,“我们还附赠了点临别礼物。” 它高高扬起尾巴,做了个刨地埋什么的姿势。 司景顿时明白了,相当满意。 “不错,不错。” 这种临别礼物,一看就和小崔总配极了。 毕竟,都是同样的货色么。 他屋里猫粮很多,毛乎乎的小脑袋一扬,英国短毛猫就懂了,把大佬给的赏赐吭吭哧哧拉下去和小弟们分。司景躺在架子上,矜持地扬起一条短短的后腿,想给自己舔舔毛。 “” 过会儿,他又若无其事把翘起的腿放下去了。 太短了,这个姿势,根本够不着。 司大佬只好退而求其次,使劲儿埋下头舔了舔前爪,把指甲舔得光亮亮,毛发梳理的整整齐齐。 他决定去看看手下的成果。 小崔总的别墅并不算远,司景脚踩在油门上,好歹还记得自己是个粉丝众多的明星,往脸上戴了个大口罩,几乎遮住了三分之二的脸。他驾驶着车兴致勃勃带着一车的猫去看热闹,正值红灯,停下时,鼻翼却忽然动了动。 司景的眉头慢慢蹙起来,“什么味道?” 像是草木,又不完全同于草木,如活了般一个劲儿往他混沌的脑子里钻。司景伸长了脖子往隔壁车道的车流张望,狐疑,“是猫薄荷?” 后座的猫软绵绵喵了声,表示自己并未闻到。 那便不是了。 猫对猫薄荷的气息,大都会相当敏感。司景重新放开手刹,踩下油门,仍然禁不住回头看了眼,“挺好闻。” 哪怕隔着一层口罩,闻的也相当清楚。只这么一下,好像血管里的血液都苏醒了,欢闹着沸腾。耳朵和尾巴处都灼灼地烧着,再多一点刺激,就能直接蹦出来。 司景殷红的舌尖缓缓伸出来,在嘴角处舔了舔。 想吸。 他透过后车镜望着,可那满载香气的黑车已经驶的远了,转瞬就几乎消失在了夜晚的车流里。 就像是巨大的红烧鱼离他远去了。 司景的心里满是遗憾。 就那么一闻,他腿都软了。一边往前开,一边还在恋恋不舍打量着后车镜,瞧着那车走远了,下意识地跟着一个猛掉头,晕晕乎乎往前开,死追着那辆黑车不放。 前头的黑车很快就发觉了,开始加速。 司景把窗户开的老大,拼命吸着那气味,也跟着嗖嗖加速。 黑车一顿,随即一个猛转弯! 司景跟着从车流里猛转弯,甩尾特别的利落漂亮! 前头黑车里的人快疯了。 “阚哥,”司机神情慢慢凝重起来,望着后头紧追不放的那辆白车,“我们好像是被私生饭跟上了。” 瞧这私生饭跟车跟的这么熟练,恐怕还是个老手。 后座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一声未发。他刚刚在一个大制作里杀了青,吃过了杀青宴,最后一场拍了十几次不说,乱嚷嚷的牛鬼蛇神又基本上全在那宴席上出现了一遭儿,想抱大腿的、冷嘲热讽的、身后有人的 全都有。 说真的,一场吃下来,心思费的也和拍戏差不多了。 车上跟他多年的助理瞧着他神态疲惫,心里那股火气腾地就冒上来了。他怒而命令司机停车,瞧着后头白车也紧跟着停下来了,气势汹汹下车过去敲人车窗玻璃。 “开门!跟这么紧干嘛呢你,私生还要不要点脸?我跟你说,你们这些人,信不信我报-警司景?” 后头这一声明显高了,满含讶异。助理望着那双标志性的上挑的眼睛,脑子里的思绪彻底变成了浆糊,“你你” 咋会是你! 他心底瞬间窜过无数只直起身子狂吼的伊丽莎白鼠。 说好的没脸没皮的私生饭呢! 你一个正当红的小鲜肉,也跟着凑什么热闹?!! 司景终于回过神来了,把口罩拉下来了点,瞧着对方,很茫然。 “什么私生饭?” “啊?” “不过说起来,”司景啧了声,“我倒有个问题,确实想问你。” “嗯?” 小助理瞬间警惕起来,严阵以待。 “你们的车载香水——” “到底是什么牌子的啊?” “” 啥? 小助理的脑子彻底不够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司景:(回味)这味道,居然该死的甜美! 小助理:低调点,体香,体香—— 我,猫界大佬司景,腿短但骨头硬,绝不为了一盆猫薄荷折腰! 噫,真香。 谢谢姿崽要暴富和泠君卿辞亲的地雷~ 看到了好多好多熟悉的小天使,忽然间心生感动是怎么回事?给你们小心心? 第3章 假酒害猫 小助理难得结巴了,“这个” 他不确定地说:“六神花露水吧?” “六神?”司景狐疑道,“六神还有这个味道的吗?” 他皱起鼻子,又认认真真吸了好几下,随后伸出手,乒里乓啷在储物格里头翻。小助理茫然地站在车门外望着他,瞧着他半天翻出个塑料瓶子来,交给自己。 小助理:“?” 这干什么? “我买了,”司景趴到窗上,懒洋洋扬了扬下巴,“去吧,给我倒半瓶来。” “” 小助理无语地扭头回去,把花露水当真倒了半瓶交过来。司景打开瓶口,趴在上头,使劲儿抽动鼻子闻了好一会儿。 果然,仍然有那股销魂蚀骨的味道。虽然淡淡的,可仍然闻的他腿直发软,头发顶上藏起来的毛耳朵根部也嗖嗖发烫。 他给小助理随意塞了几张百元大钞,一面心满意足闻着这味道,一面开车走了,走在路上闻的双眼都开始发直,俨然磕了药一样的亢奋感。他干脆把车停路边上了,恨不能把整张脸都埋进瓶子里,一个劲儿地吸。 吸到两腿提不起一点力,油门都颤颤巍巍踩不下去。座椅被放平了,司景躺在上头,眼前全是乱转的星星。 来呀! 快活呀! 钱被小助理紧紧攥着,钻进车里时,头还是懵的 这什么鬼? 车里的经纪人问:“解决了?看见那私生饭长啥样了没,刚才怎么还回来拿了花露水?” “” 助理的表情一言难尽。 经纪人蹙眉,“怎么不说话?” “看见长啥样了,”助理咽了口唾沫,干巴巴说,费尽力气措辞,“长得挺眼熟的。” 电视上经常见,名字听了无数回。正当红,好像和咱们家,关系还挺深的。 经纪人眉头锁得更紧。 “果然是个老手。” “不,”助理说,也觉得相当魔幻,“是司景。” “” 经纪人房渊道顿了顿,冷静道:“谁?” “谁!!!” 与此同时,袁方的声音更大。他在办公室里头来回踱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张制作,这就是您调换的人选吗?阚泽?!” 那头的制作人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信号并不好,“这也是没办法,现在宋温纶没法上了,我们总得找个人替他吧?阚泽提前杀青了,人气也高,他加入进来,收视率只能往上走,怎么也不可能往下掉!” “我知道,”袁方打断他,“但您有没有想过,我们曾经明确表态过,不希望合作的任何作品有阚泽这个人的加入?” 他又走了两圈,心里头的怒火蹭蹭蹭地往上冒,“张制作,我们并不希望看到事情发展成如今这样。” 圈里人都知道,司景和阚泽,那是正儿八经的死对头。 虽然这对死对头,实际上并没见过面。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团队和粉丝撕的不可开交。问候对方全家那都是常事,双方粉丝都是这么亲切地互相称呼对家正主的,“糊景”,“破门”。 “你们家糊景最近糊穿地心了吧?” “比不上你们破门,破的连屋子都搭不起来,可怜,可怜。” 要是老远看见了对方的广告牌,那非要避开两条街走才觉得眼里清净。 袁方挂了电话,喃喃道:“要完。” 两家的仇,从司景刚出道没多久就结下了。 为的还是一个代言 新来的小助理也听说过,胆战心惊给袁方倒茶,问:“袁哥,真这么严重?” 袁方一口喝尽了,苦笑,“你是还不知道司景的性子” 这会儿,司景已经变成了个毛团子,费劲儿地把圆乎乎的脑袋往塑料瓶子里钻。它拿两条短腿使劲搂着,又舔又闻,口水黏哒哒地糊了一瓶子,猫和瓶死死抱在一起,咕噜噜钻到油门旁边去了。 “自尊心特强,”袁方说,“又记仇,阚泽抢了他的第一个代言,他怎么可能不记恨?” 虽说如今看来,也是因为当时司景人气还没有现在这么高,商家才会在最后关头突然变了卦。可放在司景的眼里,那也和赤-裸-裸的背叛差不多了。 他不怎么在乎代言。 可他在乎自尊。 司景心眼很小,这事儿在他这,那就是到嘴的鱼干被别的猫给抢了——如果真是猫,那妥妥是要打一架的。 哪儿来的熊心豹子胆,敢和他抢东西? 袁方的脸上写满忧愁,“这下,那些狗仔恐怕一个月的头条都有着落了。” 《阚泽和司景现场大打出手》这种标题,眼看着就能挂到新闻首页去。 小助理干笑:“不会真打的吧?” “” 小助理快被吓懵了,“袁哥,袁哥你快说话啊?” “会啊。” 毕竟是烤鱼摊上捡回来的人,脾气也跟烧烤一样,说爆,那就是真的爆啊。 吸的醺醺欲醉的司大佬重新化作了人形,一把拉开车门下了车,拖着七扭八歪的步子往小崔总家走。天慢慢黑了,两边路上的行人渐渐少起来,有不怀好意的瞧见他身材好,身上衣服首饰也值钱,又像是醉了,就要把人哄过来。 “小帅哥,过来坐坐?” 青年果然停下了步子,回头看他。那眼睛泛着橄榄一样的青绿,在暗处发着荧荧的光,骇人的很。那人愣了愣,竟被吓了一跳,唾了口,赶忙走了。 司景摸索了十几分钟,才找到要寻的别墅。 他这会儿亢奋的很,跟磕了药似的,满身的情绪想要发泄,稀里糊涂找个角落又变了猫,把毛乎乎的爪子往窗台上一搭。 啪嗒一声,没抓好,反而在草地上摔成了一张又小又圆的猫饼,青草味儿的。 他也没生气,只是晕晕乎乎摇尾巴,这才想起来自己腿太短了,抓不住。 那就换条路。 司景开始挠门。 小崔总家养了猫,是只肥的几乎能当泰山看的胖橘,听见它的动静,哆嗦着过来帮它,肥大的身体一立起来,一拧把手,门就开了。短腿奶猫拖着喝醉了一样的步子走进来,瞧了眼。 房间里头这会儿正一片混乱。满地都是灰扑扑拖着长尾巴乱窜的老鼠,几个钟点工尖叫着,在地上跳来跳去。司景直接被橘猫顶在脑袋上去了二楼房间,等着人回来。 不一会儿,小崔总的声音响起来了,惊怒交加:“这都是什么!” 他一个富家子,自然更没逮过老鼠,赶忙跑过去上了楼,还在训,“赶紧把它们给我逮住!有财呢,有财呢?” 被叫做有财的大肥猫丧眉耷眼,在短腿奶猫橄榄青色眼睛的注视下,硬是没敢喵呜一声。 它只能眼睁睁看着两脚兽进来了。 司景愉悦地舔了舔毛爪子,跃跃欲试,仿佛看见了块大型的人形猫抓板。 小崔总斥责:“快点,这他-妈的都是什么——啊!” 门被关了,猛然响起一声尖叫。 司景虽说是只奶猫,可到底是妖。更何况这黑暗里头,灯还没开,小崔总什么也看不见,就只瞧见了双幽绿的眼睛。 有尖利的东西在一个劲儿地抓他,毛乎乎的,到处蹭。吓得他失声尖叫,可门被反锁了,外头的人也进不来,只能着急地直拍门。 司景抓了个爽,好好地磨了把爪子,这才醺醺然拱开窗帘,想从窗户翻出去。扑了半天也没能够到窗户边沿,大橘猫实在看不过眼,只好上前,让他趴在自己像颗球似的大脑袋上,一下子把他顶出去了。 司景回到车里,还亢奋地抽搐了好半天,躺在车底直哆嗦。 啧啧。 假酒害猫。 他直到第二天从余韵中醒来时,才接到经纪人的电话。一接通,那边的袁方就警觉道:“你去哪儿了?我给你打了十几个电话。” 司景的毛尾巴愉悦地东拍西拍,“去找点乐子。” 袁方说:“昨天,崔总报警了。” 司景的尾巴晃的幅度更大,“嗯?” “他屋子里进了老鼠,还有不知道什么东西在抓他,”经纪人说,满腹狐疑,“这事儿,和你有没有关系?” 问出口后,袁方也觉得自己脑子有问题。 别墅边上的监控被调出来了,半点异常都没有。通往别墅大门的路被树的阴影笼罩了一小片,就那么一点黑暗的地方,只能容得下巴掌大的东西过去,司景再能闹腾,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司景伸出手,抱着自己的大尾巴。 嘿嘿。 他傻呵呵笑了声,把床头摆的塑料瓶子又勾下来,宝贝地闻了闻。 袁方还在说:“我跟你说,那个综艺现在换人了,你有点心理准备——” “嗯,”司景随口答应着,忽然问,“袁方,你说,六神有多少种味道?” “啊?” 经纪人被问懵了,“哪个六神,six god,那个花露水?” 司景嗯了声,“有没有限量版?” “”袁方无语了,“一个花露水,还能有限量版?” 司景完全听不见,拿舌头小心翼翼在瓶口舔了圈,下了结论,“我觉得,这可能是法国生产的。” 这纯正的香气! 经纪人:“快醒醒,别睡了,那是正儿八经的国产品牌。” 司景没说话。 袁方心生不好的预感,正想打岔,却听那边自家艺人认真地问:“袁方,我现在有多少钱?” 袁方给他报了个数。 “怎么,嫌少?”经纪人说,“你以后好好拍戏,还会有更多。” “不是,”司景说,“我想买条生产线。” “” 不是—— 买什么?? “生产线,”司景又重复了一遍,“你能帮我联系到六神的老板吗?” 就这味道,我能拿我一年的小鱼干跟他换一瓶! 这让猫上瘾的味道!! 那头的经纪人半天没说话,随后扑通一声,从椅子上摔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司大佬:(吸到疯魔)来呀,快活呀~~~ 阚泽:来了。 司大佬: 你别来了。 我司景这辈子,从不说一个求字,但——求你了。 tat—— 后天开始日更啦~ 这两天准备上榜,要控制下字数,只能隔日更对不住大家~ 谢谢洛清行和返璞归真亲的地雷~ 第4章 人形六神 司景还在盘算:“要是行,就多买两条。” 经纪人:“你以为买生产线是买裤腰带吗?” 还多买两条?? 你咋不去包个厂? 司景一愣:“我能包厂?” “不能!”袁方从地上爬了起来,“别想了,人家民营企业做的可大了,底下好几个知名品牌呢——哪怕把你卖了,也买不起,你要是想要花露水,让助理帮你多买几瓶。” 他顿了顿,又忍不住说:“到底是什么味道,让你这么想要?” 司大佬认真地想了想,给了个含蓄但确切的答案:“心动的味道。” “” 袁方觉得他仿佛脑子有病,闻个花露水都能闻的春-心萌动。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把新来的小助理给自家可能大脑里长了坑的摇钱树派过去了。 小助理当天下午提着满满当当的塑料袋敲响了司景的房门。他把里头的塑料瓶子一瓶瓶往外放,还没来得及掏完,司景已经凑了过来,蹙着眉头,在塑料袋上方闻了闻。 他露出个嫌恶的表情,“这什么味道?” 小助理一愣。 “不是,司哥” 这不是你要的吗? 司景沉默了会儿,说:“我要的不是这味道。” “可我把有的都买了,”小助理说,一一指给他看,“这儿有除蚊的,薄荷的,清雅花香的” 塑料瓶子个个昂首挺胸,在他面前站成了一排,呛人的不行。司景不信邪,笃定道:“一定有别的味道。” “真没了。” 小助理干脆打开百度给他看,“就这几种啊,司哥,你看,”他一个个指给司景看,“是吧,没了吧?司哥?” 司景把他的手机拿过去,搜索了半天。 结果仍然不曾改变。 小助理说:“我就说吧,司司哥?” 他骤然抬头,吓了一跳。 只是买几瓶花露水而已,怎么看起来,司景的表情倒像是被生活给剥夺了梦想? 买气味的梦破灭了,司景这一夜都没睡好。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最后干脆又爬下来,小心翼翼地拿手沾了点那宝贝的半瓶子水,对着窗边上的纸箱子洒了洒。 空气里的气息弥漫开来,司景的鼻子耸动了下,心满意足化作了猫,舒舒服服地卧在了箱里。 梦里都是这股摄魂勾魄的香气。像是狗尾巴草对着他的鼻子轻轻挠,毛线团来回在地上滚,逗猫棒上毛茸茸的小蜻蜓一跳一跳。 司景费力地伸着毛爪子,想把这味道抓回来。血液被吹出了波澜,眼前全是斑斓的色彩。 第二天一早醒来时,箱子一角有一小块濡湿。 短腿猫喵呜一声,拱起脊背,预备着帅气地跳出来。可那一点点长的腿,压根儿跳不起来,半途被纸箱边缘一绊,倒让整个箱子倒扣过来,把他压了个严严实实。 司景只好认命,费劲儿地把自己短短的爪子探到箱子外头,把箱子给蹬开了。 他瞧见了那一点湿痕。迟疑了会儿,鼻子趴上去,嗅了嗅 要命了。 这也不是春天,自己怎么就发-情了? 这可有点刺激。 司景迟疑了会儿,觉得自己应该到了找媳妇的年龄了。 附近的猫挺多。身体娇俏眉眼含情的小母猫也不少,大多碍于他是妖的威严,并不敢靠近。倒也有几个胆子大的,凑近大佬身边,也敢拿那柔滑的尾巴挨挨蹭蹭,叫声尖细而长,充满了烂漫的春-情 司景也是只单身猫,可兴许是因为成了妖的缘故,怎么看这些猫,怎么觉得不和胃口。 完全没有交-配的想法。 甚至连《动物世界》这种刺激程度相当高的片子,司景都能看的脸不红心不跳,就好像赵老师磁性的配音里那两只正在吭哧吭哧的动物跟他压根儿不是一个品种的。 其它的猫就不行了,来他家里偶尔瞥见个一两眼,叫的就宛如挠穿了个破锅。 说起春天 司景把毛乎乎的圆脑袋搁在地毯上,认真地算了算。 如今是十月,也要不了多久了。 等袁方来接他去和制片人见面时,司景提醒:“我春天的档期要空出来。” 袁方头也没回,“知道,休假嘛。” 说起来都让他这个金牌经纪人恨得牙痒痒,“司景,你看,你这种热度的明星,哪有在正当红的时候休这么长时间假的?——还三个月,你是生怕自己现在的热度不够败是不是?” 司景动了动,调整了个更舒适的姿势,软的仿佛没有骨头。 “热度没了又怎么?” “就不红了啊!” 司景哦了声,“不红会怎么?” “会没工作,也没钱。” 司景想了会儿,觉得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我现在的钱,足够买几十年小鱼干。” 袁方熟悉了他总把猫主子挂在嘴上的做法,也没惊讶,只是问:“你还想不想买生产线了?” “” “有了生产线,你能有无数瓶你想要的味道的花露水。” 后座的司大佬忽然把脊背挺直了,被花露水点燃了工作的热情。 他眼睛又圆又大,眼尾上翘,猫似的。这会儿里头亮晶晶的,满是奇异的光,“还有什么工作?” “”袁方心情复杂,说,“咱们得先去个杂志拍摄,之后再去和张制作吃个饭。” 杂志是如今国内的一线顶刊,胶片拍摄的声音唰唰响,留着三七分小卷发的摄像师还举着兰花指,指挥司景,“来,司景,把你的手放在那只博美的头上没问题的,它不咬人,对,你把它抱起来。” 司景的表情仿佛见了鬼,慢吞吞垂下眼,瞪着那狗。 抱谁? “把它抱起来,”摄影师又重复了一遍,“司景,就正常地抱——哎?这狗怎么尿了?” 在司景的死亡凝视下,毛茸茸一小团的博美被吓得后腿抽搐,一动不动,没一会儿就把条腿高高一翘,抖了两下,尿了。 道具忙上前整理,摄影师的表情也一言难尽:“这狗怎么回事?不是说训过的吗?” 博美的腿还在抽,像得了羊癫疯似的,畏惧的连头不敢抬,只把身子缩起来,躲在主人的怀里发抖。小卷毛摄影师晦气地嗨了声,只好指挥着,“换个换个!” 接替的是只蓬松的大尾巴的布偶猫,拍摄太平了。 布偶猫的尾巴磨蹭着青年的脸颊,虽说是截然不同的物种,可那眼睛给人的感觉却如出一辙——又清亮又圆,只有眼尾上翘,带着一模一样的狡黠和轻视。摄像师回看着相机里的照片,很满意。 “司景的表现力很不错,”他说,“只是刚才那狗,那狗怎么回事?” 袁方站在一旁打哈哈,“可能是有点儿紧张。” 摄像师像是想起了什么,“话说回来,阚泽就养了狗,还是只德国黑背。我之前见过一回,可威风,那么大的狗,拍摄居然也很听话,训的真好。” 司景拢着衣服过来,听见狗这个字就皱眉头,嫌弃的不得了,“他还养狗?” 果然,蠢人养蠢狗,没毛病。 袁方一个劲儿给他使眼色。摄影师浑然未觉,还在问:“司景不喜欢狗?” “不喜欢。”司大佬把袖口卷起来了,面无表情,“不仅蠢,而且还有特殊的饮食癖好,偏爱排泄物。我没这癖好,所以不喜欢。” “” 从里头听出影射意味的摄影师干笑,“哈哈,真幽默,哈哈哈” 毫无灵魂的笑声。 袁方跟着一起毫无灵魂地笑,心里头的小人把司景的脑袋按下来暴打了无数回。等一上车,声音立马高了:“司景!” “嗯。” “我有一句——” “mmp,”司大佬气定神闲,“我替你说了。” 袁方哑然无言半晌,愤愤把脑袋又转了回去,提醒:“待会儿见阚泽可别这么说,把你嫌弃的脸收收。别跟人吵起来。” 他是真怕这祖宗张嘴就问出什么了不得的。这俩死对头撞一块儿,指不定就是彗星撞地球,砰,闹得个鱼死网破呢! 他不能指望司景改改性子,就只能指望以靠谱出名的阚泽靠谱点了,别被司景气的当场动手就行。 就算真的动手也留几分情面,别打脸。 还得靠这吃饭呢。 到达时,张制作已经在包间里等着,座上还有几人。一个是如今热度相当高的小花,娇滴滴喊了声司哥,还有个是已经年过三十的影帝,白宏礼,听说为人很是严苛,根本没个笑模样儿。 袁方瞥到有大前辈在座,心里头一咯噔。 他拉着司景给人问好,落了座,说:“张制作,还有人没来?” 张制作也知道司景和阚泽间的过节,这会儿把要上节目的人都叫来,多少也有点让俩人别现场闹得下不来台的意思,“阚泽的车堵在半路了,再过几分钟就到了。” 话音刚落,门口的服务生已经推开了门,后头有声音传来:“抱歉抱歉,来的有点晚——阚哥,来,这就是张制作——” 随着服务生的身形让开,包厢里的人都看清了来人。 跟在经纪人后头进来的男人身形像是舒展的草木。衬衫的袖子松松卷起来,露出的一截小臂线条清晰,声音低沉,“张制作。”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来,与包厢里的人一一打过招呼,最后才看向司景,颔首,“初次见面。” 袁方赶忙站起来,伸手去拉自家艺人。 “初次见面,这是司景——司景?司景???” 司大佬眼珠子都不会转了,鼻子飞快地动了动,眼睛瞪得老大。他嗅着这熟悉的、比那塑料瓶子里还要浓郁上百倍的香气,简直醺醺欲醉,像是掉进了蜜坛子、酒罐子,脚底下踩着云。 ——老天。 司大佬骤然觉得,他的梦想又被还回来了。突如其来的幸福像是冰雹,砰砰砸晕了他的毛脑袋。 这特么不是死对头。 这是行走的人形六神啊! 作者有话要说:  司景:吸,还是不吸,这是个问题 阚泽助理:妹的,司景果然是个私生。你别说不是,你看,他都看着我阚哥留口水了!他上回找我要什么车载香水,肯定是想收集我阚哥的体香!!!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没问题emmm—— 谢谢黎符和wantwaittinbsp; —— 今天是十月十号,作者君正式签约,加入我大j已经j两周年啦,开心~ 本文今天起日更么么,希望在之后的日子里,也能继续做勤奋而且正能量的作者! 第5章 再看吸爆你 阚泽的经纪人叫房渊道,和动不动就被气的问候艺人老母的袁方不同,金丝眼镜架着,一身的精英范。他陪同着阚泽进来,目光先也在司景的身上顿了顿。 看了司景这个人,多少能明白为什么他会有如此高的人气,硬生生成了娱乐圈里头一匹横冲直撞的黑马。 只是 他顿了顿,狐疑道:“司先生是不是不太舒服?” 袁方回头也看见了自家艺人灼热的如同看红烧鱼的眼神,臊的不行,把人往下拉,“可能是这两天通告有点多,状态不好。多谢关心。” 他赶忙把司景给重新按坐下去了,压低着声音:“怎么回事?” 司景的身子扭了扭,越过他的肩膀直直看向阚泽,口水哗啦啦往下掉。 袁方拍拍他的脸,真开始担心。 “不会是真发烧,烧傻了吧?” “”司景重新把头扭回来,目光更炽热,“袁方,你说,买个人得多少钱?” 经纪人毛骨悚然,差点儿被口水呛死。还没来得及问他这是抽的什么风,却听制作人笑道:“之后各位就要共同进行拍摄了,现在先熟悉下,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有意打圆场,给两个死对头搭桥引线,“司景和阚泽,这还是头一回见面吧?” 男人身姿笔挺,淡淡抬眼看过来,“嗯。” 眼是典型的丹凤眼,眼波横飞,虽然端正,可里头总装了些迷惑人的味道。司大佬被这一眼看得心砰砰跳,跟千百只蠢狗在里头拆家一样,闻着这越来越浓的味道,愈发坐立不安。 阚泽仍旧望着他。 “司先生,”男人伸出只手,“久闻大名。” 袁方在后头使劲儿地捏他,司景只好把脸上的神色收了收,也把手伸过去,握了握。 阚泽凑得近了点,香气像是不要命一样弥漫过来,装了勾人的小钩子。 它们拿毛茸茸的尾端似有若无触碰着,一下下扫着人的心。 司景被扫的心痒痒,差点儿上去吸爆他。 ——可这偏偏是死对头。 司大佬坐的四平八稳,把手收了回来,只悄悄抬起来,趁人不注意,闻了闻。 闻的眼前直冒金星,脚底下都踩着云,全然不知今夕何夕。恍恍惚惚间忽然觉得自己底下像是坐着什么,司景猛地清醒过来,腾地一下站起身。 “我先去下洗手间。” 他紧紧夹着双腿,靠着墙根,矜持地匆匆出席,直奔走廊上的洗手间。他把洗手间的门关了,沉默了会儿,这才解开了裤子扣子,拉下拉链,往后头摸了把。 毛乎乎的,软的不行。 好大一团。 赫然是条毛尾巴。还好裤子宽松,倒还不是特别显。 司景瞪了那尾巴好一会儿,试图把它重新塞回去:只是闻到点味道就这么激动的吗,真是太给自己丢脸了! 可往常听他话的尾巴不但没不见,反而左摇右晃,喝醉了酒一样摆过来摆过去。司景把它往胳膊下一夹,再看看镜子 哦呵。 耳朵也出来了。 他顶着这耳朵尾巴,只好憋屈地蹲在隔间里,使尽了浑身解数想把它们弄回去,反倒把自己揉得一激灵,差点儿小旗杆原地升起旗帜。 司景沉默了会儿,试图和它们讲道理,咽了口唾沫,干巴巴道:“听话。” 小耳朵竖的更笔直,耳廓浑圆,笔挺地立在他头发丝里,显眼的不能更显眼。 司景:“” 袁方的短信一条条来。 【还没出来?】 【哥,大哥,祖宗,该出来了吧?张制作在等着,白宏礼也在等着啊!白宏礼是大前辈,得给他个好印象啊!!】 经纪人赔着笑脸,听着桌上人说话,手在桌布下飞快地盲按手机,玩命似的催。几分钟后,他家艺人的短信终于来了。 【我也想啊。】 那你倒是出来啊!经纪人简直要急死了,想想又觉得不对,【司景,你该不会是有痔-疮吧?出来后,咱是不是得去趟医院?】 去趟洗手间能去半小时,这问题大了吧? 司景焦头烂额,仍然在把尾巴使劲儿往里头塞。最后气急了,干脆像打孩子一样打了它一巴掌,“听话!” 我腿都要蹲麻啦! 大尾巴晃来晃去,相当天真烂漫无忧无虑。 司大佬突然对这个世界感觉到无比绝望。 生活终于要对他这只小猫咪下手了吗? * 司景一去不回。张制作沉默了会儿,笑着打圆场,“恐怕是身体不舒服,这些天太累了。” 这话说出来,在场人都不信。大家都是同一个娱乐圈里摸爬滚打的,谁能不知道彼此之间的那点小矛盾? 看见死对头就不想再回来了,这才是原因才对。 其余几人心知肚明,却都不说破。袁方看向白宏礼,心中隐隐有点担心。 白宏礼这人,是出了名的不待见小鲜肉。他自己虽然才三十上下,可命实在是好,演的片子部部爆红,拿奖拿到手软。如今来参加综艺,冲的也是导演的面子,来给撑撑场子。 要是给前辈留下了坏印象,绝对百害而无一利。 张制作也知道,瞧着白宏礼放下筷子,知道对方是要生气。 可白影帝沉默了会儿,却说:“嗯,他们年轻人,混出来不容易,要多注意点身体。” 在场众人都是一愣。 白宏礼没在乎桌上人的脸色,径直道:“有时间的话,希望能和司先生私下再见几面。我这里有几个剧本,想请他看看。” 袁方受宠若惊,忙道:“好的,有时间!” 心里头简直美开了花。 谁不知道白宏礼挑剧本的功夫是一流?他挑哪个,哪个必爆,哪怕是趁着这东风,让司景再上一层楼呢? 坐在对面的小花目光一闪,与经纪人交换了个目光,娇滴滴开了口。 “白影帝,您看——” “不用。” 白宏礼脸上的温和全没了,冷冷道,看也没看她一眼。说出的话也相当不留情面,“我的剧组里,不要花瓶。” 当红小花的表情一僵,瞬间又恢复过来,笑吟吟给众人敬酒。阚泽没出声,直到宴席将了,才站起身,也去了洗手间。 他的脚步无声无息,踏在绒地毯上,站在了池前。正欲抽出腰带开闸放水,却听见后头的隔间门一响,有人出来了。 是司景。 司景这会儿好容易没了尾巴,蹲的腿麻,是扶着墙出来的。他一面走,一面还要眼巴巴地盯着自己刚才握过阚泽的那只手,把手举到面前,鼻子贴上去,闻了又闻。想了想,又恋恋不舍伸出点殷红的舌尖,试探着舔了下。 啊 这醉人的芬芳! 这让人快活的气息! 只是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这味道还越来越重了呢?司景隐约觉得有点不对,一抬头,才对上了阚泽的目光。 男人双手插在裤袋里,丹凤眼微挑,好整以暇,不知道在原地看多久了。 “” “” 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说不出的气氛。司景愣了半天,若无其事把手背在后头,圆眼一瞪,可凶,“看什么看?” 再看吸爆你! 凶巴巴的,一看就是大佬! 熟料阚泽仍旧盯着他,目光慢慢从头移到了脚。 司景后知后觉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头发被刚才的耳朵顶乱了,这会儿裤子也松垮垮的,腰带半掉不掉,衬衫的下摆乱糟糟堆积在腰间,俨然就是个刚刚发生过什么的样子。 相当像个痴-汉。 痴-汉司景屏住呼吸,又穷凶极恶瞪了对方眼,妄图把对方像那只小博美一样吓尿! 然而阚泽显然和博美不是一个等级上的,瞧着他凶恶的眼神,愈发表情奇异。 “还吃手?” 司大佬勃然大怒:“你才吃手!” 阚泽顿了顿,眉眼终于含了点笑,像是觉得他生气的样子很有意思。笑了半天,男人想起自己此行的初衷,往便池前站了,拿出小水龙头。 司景炸着毛,气哼哼往阚泽身边站定,打定了主意要好好羞辱对方。 他憋着气不敢呼吸,生怕这么一吸气,刚才好不容易收回去的耳朵尾巴又冒出来了。然而呼吸是暂时憋住了,心里头的气却越烧越烈。 比比啊,有本事! 人形六神了不起??! 阚泽的水龙头彻底露出了全貌,昂首挺胸的。司景解腰带的动作忽然停住了,幽幽瞪着:“” 司景放下了手。 司景一言不发,转身出了门。 门口的袁方正准备进来看看他,这会儿正巧撞见了,大喜,“没事吧,没出血吧?出血了真得去看医生的!” 司大佬眼神飘忽,晃荡不定。 半晌后,他忽然哼了声。 “你说,阚泽他们家养了什么狗?” “德国黑背,”袁方不明所以,“咋啦?” 司大佬:“我看他家养的不是黑背,是泰迪吧。” 特么这哪是正常人该有的!小猫咪表示实名妒忌!!! 作者有话要说:  司大佬:人形六神怎么了,人形六神了不起? 看完后。 司大佬:惹不起,告辞!—— 谢谢寒食御柳、枕月、wantwaitting 、日久见人心、 松果亲的地雷和吗哩哇哇亲的手榴弹~ 第6章 第六只小猫咪 袁方没听懂,下意识拍了他背一巴掌,警告:“怎么能把阚泽和狗比呢!” 这话要是被别人听见了,肯定又是一场风波。 “在外头等着,”经纪人不放心地叮嘱,“我去上个厕所,别乱跑,别乱说话。” 司景就靠着墙站着,等了半分钟,瞧见袁方同样神情恍惚从里头出来了。 “我艹,”他咽了口唾沫,喃喃道,“这特么真是人形泰-迪吧?” 真实看到真的让人有点震惊啊! 司大佬拍拍他,提醒:“你现在也拿他和狗比了。” “” 门口告别时,司景特意离人形六神远远的,站在了另一头。在场人都知道他们关系不好,还当他是刻意不想看见阚泽,也没意外,只是张制作过来,委婉地提醒他以后还是做的收敛点。 “到时候就要上同一个节目了,要是被人看出来,不太好。” 不,我是怕我把他吸爆了。 你不会想看见我对着他流口水的,真的。 司景站在那儿,隔着几个人,还能看见阚泽的身形。男人站在人群里头很显眼,身姿挺拔,像是舒展开的草叶,正和身旁的人低声说些什么。仿佛察觉到了这目光,他忽然扭过了头,远远地颔首。 司景的毛耳朵差点儿呲溜一声从头发丝里钻出来。 不,你、你别过来! 他如临大敌,飞快地往柱子后头退了步。 你离我远点! 当众变猫一点都不好玩,弄不好要被抓去切片的! 然而天不遂人愿,阚泽偏偏就直直冲着他过来了。丹凤眼里噙着笑,步伐不紧不慢,却丝毫没给他躲的余地。 司景忽然伸手去摸袁方口袋,袁方一愣,“干嘛?” 司大佬这会儿大气都不敢喘,憋着呼吸瓮声瓮气问:“你香水呢?” “” 精致男孩袁方从包里掏出了瓶古龙香水,满腹狐疑,“你——喂!” 司景扯开了瓶盖,对着空气不要钱似的一阵猛喷,像是还觉得不够,干脆把整瓶都扭开了,倒手上点,两手搓了搓,动作豪爽糊墙一样往鼻子上抹。 袁方目瞪口呆,待反应过来时,旁边的艺人已经成了个正儿八经行走的香水罐,冲鼻子的不行。 简直像是在香精里打了个滚出来的,司大佬自己都被这味道呛的直打喷嚏。 “啊——秋!” 我就不信,就这味道,他还能过来和我搭话! 司大佬志得意满。阚泽脚步顿了顿,却没停,仍然停他面前了,男人薄唇微抿,像是忍俊不禁,瞧着这会儿芬芳的不行的人,“这么紧张?” 司景瞪着他。 不可否认,这的确是张英俊的脸。但在司大佬这会儿看来,怎么看怎么像蠢透了的德国黑背。 他把手往兜里一插,“谁紧张?” 阚泽没有戳破他这会儿呼吸都不敢的事实,唇角一勾,道:“再见。” 司景不耐烦地飞快冲他摆手,“再见再见。” 赶紧走吧,可再也别见了。再来一回,我那尾巴上毛都要被我秃噜掉了。 阚泽的笑意更深。 他走回去,曾经送过司景花露水的小助理在那边儿垫着脚往这儿看,越看越觉得不对。 “阚哥,我怎么觉得,司景好像真是你私生饭啊?” 那天莫名其妙来说什么车载香水就已经很奇怪了,今天怎么对上阚泽,整个人看起来都不对了,阚哥过去打个招呼而已,他居然还要补香水?? 这哪像是死对头,倒像是要去见男朋友 阚泽眼眸沉沉,带着点愉悦。房渊道瞥他眼,问:“和想象的不一样?” 阚泽嗯了声。 “很不一样。” 他多少听说过司景。 司景的处女作是部抗-日神剧,他在里头演个被炮一炮轰死的小炮灰。可就那灰尘漫天的镜头里,他满脸都是脏污,眼睛却仍然很清亮,干干净净的,就像是掉落在了泥沼里头的一块璞玉。阚泽本来是无意中瞥到,可在那之后,居然就坐在电视前,一看看了两个多小时。 就像是在那儿生根发芽了。哪怕之后主角从怀里掏出了茄子□□,八百里外一枪爆掉了敌人的头,血喷的像是趵突泉,还是玫红色的,都没让阚泽移动下位置。 在一整集里,司景出场的镜头只有三个。那三个镜头,阚泽翻来覆去看了不下二十次。 这样的人,生出来就和其他普通人不同,用圈内人的话说,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好底子。 更何况—— “他像我一位故人。” 男人声音忽然低了低,房渊道诧异地扭头看他,却没得到回应,坐进了车里的男人支着下巴,直直地望向窗外,没了笑意。他眼睛很深,望过去时,像是一脚掉进了深潭。 “——一样的性子。” 烈的像是不知道收敛自己光芒的太阳。 太阳这会儿正被经纪人推上车,还惨遭嫌弃:“熏死人了!你到底哪根筋不对,喷这么多香水?败家孩子” 车不大,里头充满了芬芳到呛鼻的气息。中间的香味发射器还相当有理有据,“是为了给你们洗洗鼻子。” 袁方对他怒目而视。 “别说洗鼻子了,洗澡都够了——你没看见刚才陈采采过来时,打了几个喷嚏?” 陈采采就是节目组邀请的当红小花,也是嘉宾阵容里唯一的女孩子,选秀节目出身,长得相当甜美,一笑就是一双月牙眼,甜的像块半融化的蜜糖,连打喷嚏都像是奶声奶气的小猫。 司大佬把手搭在座上,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说:“她最近挺红?” “谁?” “那个白菜。” “是陈采采,不姓白!”袁方纠正他,“姓白的是白采礼,大前辈,不能乱说话!” “” 说完之后,袁方自己也沉默了,“怎么好像还是不对?” 小助理低声提醒,“袁哥,是白宏礼。” “” 车里的气氛一度十分尴尬。司景掀起眼皮,给他递了个梯子,“然后呢?她红吗?” “挺红的,”袁方说,“最近这几个月,热度特别高。” 说起来,他也觉得奇怪,“明明最近没她的作品,可代言倒是接了不少,公司应该赚了挺多钱。” 司景若有所思,没再吭声。 综艺准备开拍的消息瞒不住,当天晚上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被点名的艺人粉丝其实心中多少都有了谱,只有阚泽的粉丝还不知道正主已经加入了,等正式官宣时,喜气洋洋准备迎接自己的精神食粮,可等摸去了官方微博,顿时如遭雷劈。 咋 还有个 司景? 怎么还有个司景!!! 与此同时,司景的粉丝也差点摔了键盘。 艹,为什么阚泽也在官宣名单里头! 心头那点喜悦这会儿全变成了火花,真人秀还没开拍,两边对战已经轰的一声起来了。双方互相亲切问候对方全家,并翻出了各种p图表情包,撕的沸沸扬扬,上了好几天热搜。 惹得其他家路人这两天看见这俩名字就要绕道走,生怕也被拖下水 就在这风口浪尖的时候,新的争论点骤的又出现了。像是水溅进了烧的滚烫的油里,瞬间噼里啪啦炸开了一大片。 阚泽公开关注了司景。 “他关注你了,”广告拍摄的间隙,袁方骤然瞧见新闻,差点儿把手机摔了,提醒,“你倒是回关下啊!” 司景眉眼不动,并回了他俩字:“呵呵。” “别呵呵啊祖宗,”袁方更急了,“你这么来,他们只会撕你撕的更狠——” 司景终于把眼皮子抬起来了,想了想,换了俩字:“哈哈?” 袁方差点儿冲上去敲他头。 司景心硬如铁,把微博界面关掉,丝毫没有回关的打算。 小猫咪可记仇,抢代言不说,阚泽家还养了条蠢狗——就那狗,又黑又大,一看就像是被降智buff洗礼过的,哪点儿比猫好了? 他,司景,一辈子也不可能去关注个养狗的家伙! 这叫骨气! 有骨气的司大佬把塑料瓶子拿出来,宝贝地一点点把盖子拧开,凑在上头,闻了闻。 死对头不能吸,六神还是能吸吸的。就这么一瓶子,足够他吸上几年了。 啊 气息一点点钻进鼻子里,脚下好像一下子开出了大朵大朵斑斓的花,司景腿都软了,鼻子贴在上头,简直恨不能把整个头塞进去。 飘飘欲仙。 快成仙的司大佬神情恍惚,陶醉其中不能自拔。然而就在这时候,后头奔忙的场记忽然间被地上的电线绊了下,直直地撞到了他身上,“啊,对不起对不起!” 司景的腿本就软,被猝不及防一撞,身形一歪,怀里的瓶子整个儿飞了出去。 他的眼睛彻底瞪大了,一瞬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越飞越远,画出道漂亮的弧线 不会吧? 生活就是这样对他这只小猫咪下手的吗? 瓶子砰的摔在了地上,里头的花露水淌了一地,香的不行。拍摄场地是在室外,那香气几乎是瞬间就插着翅膀飞走了,司景愣愣地瞧着这一幕,像是突然被剥夺了梦想。 ——没了。 他伤心到同手同脚,颤颤巍巍到了跟前,试图拿手捂住——可那液体还是滴滴答答往下掉,里头含着的香甜气息转眼就散了个无影无踪。司景飞快地吸着鼻子,蹲在地上,眼泪都快掉下来。 “坚持住,坚持住啊!” 他费劲儿地用手捧着,想把花露水再装回去。 袁方蹲在一旁,面色诡异。 此情此景,怎么看着跟他爱人要病逝了一样? 司大佬把那几滴好不容易灌了回去,更伤心。 没了。 真没了。 他站立在场中,双眼放空,一瞬间活像是被生活给欺骗了。 袁方小心翼翼:“我给你买条生产线?” 真买厂也不管用了。司大佬头发蔫哒着,一言不发地出了场地,往墙角一缩,委屈的几乎能种出来蘑菇。 他已经习惯了这味道。睡前,醒后,累的时候,总要拿出来闻闻。越闻越上瘾,哪天没有就浑身难受。 如今可好,他的宝贝全没了。司景一瞬间变成了个一贫如洗的穷猫。 好像天都不蓝了。 晚上时,几个跟班例行翻窗来上供,找了一圈才在门口的纸箱子里找到大佬。大佬四脚朝天,翻着雪白雪白的肚皮,橄榄青的眼里头满是它们读不懂的忧郁。 布偶猫细声细气地咪呜着,把自己的鱼干献给它,它也一动不动。 英国短毛猫于是忧心忡忡试图低头去舔一把,大佬终于动了。 大佬费劲儿地挥舞着短腿,勉强翻了个身,避开了它的舌头。毛耳朵垂着,毛脑袋靠在生着一层细碎绒毛的前爪上,喵都不喵一声。 几只猫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后,还是只长毛猫机灵,咬着自己的逗猫棒跳到了旁边鞋架上。逗猫棒上五彩的小玩具在司景面前跳来跳去,司大佬盯着看了半晌,虽然仍旧心情不爽,却还是禁不住伸出爪子,挠了把。 啧,手感不错。 它拿两条短腿飞快地蹬着,又亮出尖尖的小奶牙去咬,咬的上头亮晶晶一层口水。 英国短毛猫瞧见它心情好了点,规规矩矩坐在一旁,跟着喵呜,帮忙出主意。 东西没了? 猫的思维方式很简单,没了,那不能再找吗? 说着是容易,是有那么个人形六神,吸着更带感,可那怎么说都是死对头—— 等等。 司大佬的思维忽然转过了弯。 他不一定要去吸阚泽啊! 哪怕拿个衣服过来吸,那也是好的啊! 那一瞬间,它忽的目光如炬。 司景化为人给袁方打电话,“我要知道阚泽在哪里,现在。” 袁方相当莫名其妙,“我怎么能知道他在哪儿啊?喂,喂?” 电话挂了。 经纪人满肚子的气,又不舍得对着摇钱树发,只好依言拐弯抹角地问,问了一圈才问到阚泽助理的电话。小助理一听说他们要知道阚泽在哪儿,警惕心立马就升起来了,“您找他有事?” “不是我找他,”袁方说,也觉得尴尬的一批,“是司景,可能有点事。” 果然是那个私生饭! 小助理心里明镜似的,这肯定是又来打听,想跟过来,要是知道阚哥在家,那还不得上门堵人? 不行,这不行。 他信口胡扯:“在外地呢,有工作要忙。” 这总不至于跟过来了吧? 袁方把消息传达回来,司景立马翻身起来,“不在家?” “不在啊,”袁方说,“你到底是要——” 那头已经传来了奶声奶气的咪呜声,紧接着,毛爪子按过来,啪地把电话挂了。 司景从小门里钻出去,兴奋地浑身的绒毛都在抖。他沿着小路轻快地啪嗒啪嗒迈着步子往前跑,直直地冲着阚泽家去了。 本来当初打听地址是想要放个死耗子的,啧。 不过如今,小猫咪有了更宏伟的计划。 ——等着。 哥哥来你家收衣服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阚泽:他看见我就这么紧张,还害羞,手抖的喷了这么多香水,还不承认。 他真可爱(天大错觉) 司景:死对头是不会吸的,赌上猫的尊严也是不会吸的!真香警告是不存在的!!我就——我就吸吸衣服!—— 谢谢寒食御柳亲的地雷~ 每一篇文的开头几章都写得无比艰难,删了改,改了删 努力让司大佬按时上线,么么啾! 第7章 第七只小猫咪 阚泽的公寓在顶楼。一层的大楼管理员甚至没有看见,司景就这么大模大样地跟着另外的住户上了电梯,又走了两层楼梯,到了门口。 他四处瞧了瞧,翻出走廊外,站在了空调外机上,开始试探着往阚泽家窗户上跳。 短腿蓄力,一,二,三,预备! 小猫咪纵力一跃,差点儿把自己给晃下去。好在晃晃悠悠落在了阳台上,司景四处看了看,努力伸长了爪子去够阳台门。 他吭哧吭哧把花盆推过来,站在上头,活像是马戏团耍杂技的,好容易把门推开了。 里头静悄悄,没有半点声音。 “咪呜?” 还是悄然无声,好像连蠢狗也不在家。 司大佬得意洋洋,意气风发,站在阳台门口,狠狠吸了几大口气。 啊! 这甜美的芬芳! 他在沙发上恋恋不舍地跳跳,又打着滚儿蹭过毛茸茸的地毯,蹭的脑袋上几根毛都歪了,这才一路直冲卧室,准备去收割自己的战利品。 等待他吸的衣服就像是麦子,一茬接着一茬。 猫生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吗? 卧室里支着的大床软的像云朵。司景费劲儿地扒着脏衣筐,一头栽倒在里头,毛脑袋朝下落在衣服堆里,就像是落进了人工六神的海洋。他爪子抱着这件搂那件,左闻闻右嗅嗅,竟不知道该挑选哪件好。 司大佬硬生生被逼迫出了选择困难症。挑挑选选了半天,这才矜持地钻进件最柔软的白衬衫里头,把脸埋进去,吸的浑然忘我,尾巴竖的笔直笔直,后腿抽搐。 门外骤然响起了一声轻轻的滴答声,被谁推开了。 司大佬还在吸。 这气息于他而言,就像是天然的催化剂——四肢五骸的血液都开始汩汩翻卷着沸腾,脑中满是纵横的白光,口水浸湿了衣物,弄出了一片湿漉漉,他用小舌头一点点去舔,又放在奶牙间用力地咬,咬出了几个小小的牙印。 客厅的阚泽解开了绳子。德国黑背瞬间得了自由,撒着欢儿在地毯上蹦来蹦去,绕着他转圈圈,最终仰起头来,被主人摸了两下头。 “去吧。” 阚泽把刚买的狗粮随手放置在玄关上,道。 德国黑背哼哧哼哧,兴奋地往厨房去叼自己的小碗。 它迈着四只爪子蹿过去,阚泽放下钥匙,也摘去了面上的口罩,推开了卧室门。 “” 他的手忽的顿了顿。 房间里有动静,扑扑簌簌。 是从床边的篮子里传来的。 浑然不知的司大佬正兴奋地浑身抽搐。 左边的猫,让我看见你们的尾巴! 右边的猫,举起你们的爪子! 让我们一起high起来!!! 他在脏衣篮里又舔又吸又打滚,宛如吸-毒失控现场,现场表演夜店蹦迪。喝了假酒一样的司景叼着一件,醺醺往外拖,吸的眼睛发直。 直到一只手骤然捏住了他的后颈,把他从篮子里提了出来。 司景还抱着条薄裤子,愤怒地喵了声,准备看看是哪个不识抬举的敢捏他的脖子—— 他对上了双熟悉的眼睛,黑沉沉的 这人怎么回来了? 死对头拎着他,手指触碰的是柔滑的后颈上的皮毛。阚泽拿手拨弄了下他的毛耳朵,摸得他一瑟缩,又定定打量了他许久。 男人这才开口,含了笑意,“哪儿来的小猫?” 司景冲着人形六神张牙舞爪,亮出尖尖的白牙,嘴里的裤子都掉了。 你才小! 怎么说话呢,哥哥我明明高大威武好吗?你特么被你家蠢狗传染了,智商也欠费了吗? 阚泽仍然望着。 可真像。 这猫并不大,身形只有一个半巴掌,脑袋圆乎乎的,眼睛也圆,瞪大了看人时更显得大,青的像宝石。奶猫抖了抖身上奶茶色的猫,几乎要在他手上炸成剑背龙,毛都竖了起来,挥舞着短腿试图挠他,“喵!” 只可惜腿实在太短,挠了半天也没够着,只能在空中仓皇无措地来回挥舞。阚泽按住不安分的爪子,又看了看肉垫。 嫩粉的,标准的小梅花。 是只品相相当好的猫。 阚泽顺手就把它揣怀里了。司景挣扎了半天,才从他臂弯里挤出颗头,怒视抗议:“咪呜!” 你干嘛? 莫挨老子! 莫抱老子! “乖乖呆着,”男人说,不轻不重又拍拍他的毛脑袋,“给你找点羊奶喝。” 他这手没来得及收回来,已经被司景伸着爪子抱住了。气息实在太浓,司大佬刚才还没过完的瘾这会儿又重新满血复活,吭哧一下,直直地啃上了他的手指。 阚泽也任由他啃,坐在了沙发上。就这么只奶猫,力气也不大,咬在上头不痛也不痒,哪怕拿牙齿磨也伤不了。 德国黑背这会儿也叼着自己的骨头碗出来,瞧见他怀里抱着什么,试探着挤过脑袋,闻了闻。 司景警惕地抬起脸,一爪子挠了过去,德国黑背被吓得猛地一缩。 “汪” 它叫了声,又仍旧探过脑袋来,小心翼翼从旁边打量着拽到不行的猫大佬。 阚泽抱着怀里的司景,教育:“二黑,不能咬。” 司大佬猛地发出一声嗤笑。 二黑,呵。 果然是和这只蠢狗智商相配的名字呢。 阚泽说:“这是——” 他忽的卡了壳,把怀里的猫翻过来,检查它雪白雪白的毛肚皮下面。司景橄榄青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爪子蹬在他脸上,强烈反抗。 你干嘛呢? 人猫授受不亲懂吗?光天化日,你耍流-氓吗?? 我艹! 你敢摸,你敢摸试试,你—— 阚泽仍然扯着他的两条腿,认真地在那两个毛球球上拨弄了下,又放在手心里捏了捏,宣布:“是弟弟。” 我日你个仙人板板! 司景差点儿炸成了烟花,等到握着自己腿的力道松懈了点,立马扑上来开咬。可咬着咬着,就变了味道,他吭哧吭哧啃着男人锁骨,又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眩晕,快-感像是被点燃的火-箭,蹭蹭蹭蹿到了最高值。 简直能上天,让他变成飞天猫。 司景啧啧舌,尝了尝味道。 人形六神吸起来比刚刚的衣服带感多了。 更别说是那瓶就掺杂了一点的花露水了。 阚泽瞧着他啃自己,也不阻拦,干脆抱着他去倒羊奶。大黑背前前后后跟着,摇着尾巴。 阚泽翻出了个小碗,里头印了条胀头胀脑的卡通鱼。他一手捧着毛屁股,单手剪开了羊奶袋子,往里头汩汩倒了半碗。 “喝不喝?” 沉迷吸人的司景连摇摇尾巴的空都没,兀自埋头舔的香甜。 男人低声笑了声,把它又往怀里揣了揣,趁着这猫这会儿全神贯注的时候,打量着。 越是打量,他就越是心尖一颤 像。 甚至连这尾巴尖尖上的一小撮橘毛——也像极了。 他还记得当时被抱来的奶猫。它躺在人手心里头,软绵绵一团,像是只没毛的耗子。被雨浇的浑身湿透,狼狈的很,一点细碎的绒毛都被泥巴糊着纠成了一团,身上还有不知被什么东西啃咬出来的伤。 “是公馆扔下的?”隔壁的大娘也探着头过来,“哎呦呦,小东西,真可怜” 捡它回来的人抹抹额头上的雨珠,笑了。 “是他们不要的,扔在路边上,被我给带回来了。”他拨弄着手里头这小东西的下巴,哎了声,“可这种世道,它能不能活下去——谁知道。” 他眼里头含着的,都是苍茫的无奈。 “乱世啊。” “前几天那炮落在隔壁村了?”大娘把手在围裙上抹了抹,踩在这黄土地上,“咱们还指不定能活到啥时候呢哎,睁眼了。” 那小到连气息都微弱的小东西掀起了眼皮,露出了双橄榄青的眼睛。 和眼前的猫一模一样的眼睛。 阚泽的胸膛微微起伏了下,他本不信命,此刻却隐约觉着这是天命。 天要把他那时候失去的还回来,他望着这双眼,像是对上了当年往炮火里一头扎进去的那一双。它们隔着当年轰隆隆的地动山摇,穿过那些蒙了一层血色的尘雾,直直地望过来,里头仍然干干净净,没有半点阴霾。 仿佛被山泉冲洗过的瞳孔。 阚泽的声音有些发哑,“小花。” 吸的七荤八素的司景终于抬起头来看他。 什么? “叫你小花,”阚泽揉揉他的毛脑袋,“好不好?” “” 司大佬勃然大怒。 好个鬼,几十年过去了,老子为什么又要叫这个蠢名字! 还有,你特么算是哪块小鱼干,居然有这个胆子给老子起名字!! 说你呢,把头给老子抬起来,不许吸毛肚皮!!! 作者有话要说:  司景:左边的朋友,让我们嗨起来——特么,等会儿,你怎么回来了? 阚泽:嗯。 回来让你吸了—— 说好的不吸人呢? 不存在的,从来没听说过。 改了下设定,司大佬成精的时间提前了几年,约莫在1941.1942年左右,前文已修改~ 我,司景,大佬,在线求小鱼干! 第8章 第八只小猫咪 司大佬被耻辱地按住四肢,阚泽把头埋进去,在那毛绒绒的白肚皮上使劲儿地吸了好几口。 司景刚想炸毛,另一只手却沿着他的脊背上去了,拎住他的后颈,不轻不重地摩挲。香气汩汩不断地向鼻子里钻,短腿猫橄榄青的眼睛一点点眯起来,像是逐渐泛起了困意。这气息如美酒般慢慢上了头,醉后便是倦意漫上头。 还还挺舒服。 他的喉咙里不自觉溢出了小声地呼噜,奶声奶气。阚泽失笑,把他像抱孩子一样抱了起来,缓缓放置在了自己的枕头边,摩挲着他的脊背。短腿猫尾巴一卷,毛脑袋搁在自己的腿上,没过多久,便陷入了沉沉的安眠。 司景梦到了许久之前的事。 他手里拎着沉甸甸的刀,慢慢从山下走到村里——他再没能瞧见炊烟,村中只有坟,整整二十一座,是他给埋上的。 血变成了褐色。他的脚边满是深褐色的小点,溅在这黄土地上,溅在这枯萎了的荒草上。他分明站在这里,却又没有家了。 司景曾被抛弃过一次。 养他的是公馆的小姐,梳整整齐齐的鬈发,穿带着小高跟的精致的鞋;她把他从猫窝里头举起来,眼睛里头亮晶晶地泛着欢喜。 “我就要这只了,”她说,“你看它的眼睛——多漂亮啊。” 窝是绸缎,粮食是烹制的香喷喷的鱼。司景在公馆里被来来往往的夫人小姐抱着,取了各式各样的洋名字。 可举家逃难的那一天,小姐把这只拥有着漂亮眼睛的猫扔在了路边,再也没有管。马车辘辘地往前走,甚至没有人掀开帘子,再看他一眼。司景初时还叫唤,尚且不敢置信地跟着马路一路踉踉跄跄地跑;可等路边的黑狗险些把他咬死后,他便再也不追了。 他知道,自己是没人要的了。 “这是乱世。” 他无数次从第二个主人口里听过这句话。家里有个老旧的收音机,是村里头唯一一个,那些村民调弄着,里头就有说话的声音传出来。 “东北平原地区已全部陷落” “我们必须拿起武器!” “保卫家园!” 那些话,司景全都听着,可一句也不懂。他只能从面前踩在黄土地上的这些人凌乱仓皇的脚步猜出,这是不好的事。 是灾难。 可他在那村里活的痛快。村里头的小孩不会拿弹弓打他,捞上来的小鱼小虾总要摆在他面前,吓他一吓。他再没有绸缎,但女主人给他搭了个棉花的窝,哪怕是大冬天里,也不会觉得凉。 他喜欢去踩地里冒出来的虫子。扑倒在麦穗里头时,会有大手把他捞出来,小心地把碎的麦茬从他毛里拍出去。 甚至连洋名字也没了,村民给他起了新名字,就叫小花。 虽然听着就像个笑话,可司景却一度以为,那就是家了。 那时他不懂,什么叫乱世。 人都过不好,哪儿能让他始终过的这样称心如意? 司景眨眨眼,恍然间惊觉自己眼角湿润一片。他下意识伸手擦了擦,等察觉到触感不对时,才猛地一顿:“” 怎么是爪子? 司大佬蹲坐在床脚认真思索了一会儿,随即侧头望了望。人形六神的眼睫密密地垂着,像是小扇子,并没有醒来的痕迹。 趁着这时候,司景果断跳到了他身上,大大地吸了一口气—— 啊。 提神醒脑。 短腿猫啃了半□□角,这才恋恋不舍跳下去。 客厅里只有醒来的德国黑背,这会儿正在吭哧吭哧咬自己尾巴玩。司景嫌弃地扫了它一眼,兀自跳去沙发上,高傲优雅地趴下了 德国黑背冲过来,兴奋地冲他伸出截红通通的舌头。 “汪,汪汪!” 叫个鬼。 司大佬面无表情,一爪子呼了过去,把它的舌头呼回了嘴里,凶残的不行。 二黑的嘴边流淌出了串晶莹的口水。 司景没理他,把昨天脏衣篮里头看中的那件衬衣拖出来了,喵喵警告,“别瞎说话,知道没?” 被威胁了的二黑欢快地冲他摇着尾巴,显然全然没懂。司景咬着那白衬衣,打定了主意,这得在死对头醒过来之前回去。 昨天都给他吸毛肚皮了,再这么下去,他的尊严何在? 实在是太不像话! 它费劲儿地拖着比自己大了许多的衣服,一点点拖至门口,左右望望。 没摄像头,很好。 于是瞬间化为了人形,光明正大把衬衣往怀里一塞,拧开门把出去了。留下的二黑瞧着突然出现的两脚兽,嘴巴忘了合,尾巴都被吓得从嘴里掉了出来。 等阚泽再醒来时,家里哪儿还有昨天那只猫的身影? 阚泽在小区里找了好几圈,喊了又喊,也没见到半根猫毛。倒是经纪人给他打了电话,“今天综艺就要开始录制了,阚哥,等会儿我去接你做造型。” 工作已经来了,阚泽只能勉强压抑下心底的担忧,和小区的保安及自己的保镖都嘱咐了,让他们仍旧在小区里找。 “它跑不远,”阚泽笃定道,“腿短。” “” 这要是让司大佬听见,妥妥是要拼命的节奏。 司景在这一天晚上全副武装,上了街道。 东区有条正儿八经的全市酒吧一条街,醉醺醺的男人和女人亲密地挽着胳膊从各家昏暗的门店里走出来,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酒精味儿和劣质香水气息。各种各样的音乐吵闹着,司景闻不惯这味道,把口罩戴的更严实点,继续往里走。 穿过灯红酒绿的街道和小巷,有个孤零零的院子缩在角落,开了一个小口。阴气森森,仿佛鬼宅,来往路人都对其视若无睹。 司景一脚踏进去,拉开大门,里头的声浪立马席卷着扑了出来。 “光这一晚,我睡了三个细皮嫩肉的” “我把尾巴藏的很好,可我头顶这个王字总不能硬说是纹身吧?” “相亲要是真老失败,就别想着找同族了,你那种族都快灭绝的差不多了,实在不行,找个人类也行——” 热热闹闹,灯火通明。平日伪装的挺好的大妖小妖挤在里头,肆无忌惮露着耳朵和尾巴走来走去。不知道是哪个正在掉毛,空气里飞着肉眼可见的细小绒毛,让人止不住地想打喷嚏。成了精的泰迪站在人群里,没一会儿就连通红,一股脑钻去了洗手间解放天性。 司景径直往里走,有柔弱无骨的手搭在他肩上,眼波横飞。 “今天怎么有空来啊,”身后人轻声笑着,“大明星?” 司景把他的手打下去,“我要看看登记册。” 身后人有一张雌雄莫辨的脸,这会儿穿了条及地的襦裙,长长的黑发挽起一半,被转身时的风一吹,仿佛起伏的波浪。他笑吟吟让开位置,“这边。” 泰迪精刚刚从洗手间出来,瞧见这美人,立马又红着脸钻回去了。 美人扭着细若无骨的腰,把人带到了后院儿的小房间。厚厚的册子被锁在柜子里,他拿出个细长条的钥匙插-进去,转了转,柜门吱呀一声应声而开。 里头的册子,基本上记录了目前所有的妖。千年老妖门不受掌控,来注册的少之又少,册子也最薄,只有一两页。混血的册子倒是肉眼可见的厚起来,长发美人撅起嘴,吹了吹上头落下的灰 “查谁?” 司景略一迟疑。 “就查——” 他抿抿唇。 “就查千年内,有没有猫薄荷成精。” 那个人形六神怎么闻怎么上头,跟酒似的,实在是没法让人不怀疑。 美人诧异,“这年头,哪儿还有植物能成精的?” 司景绷着脸。 “你就查。” “好,查,查”美人纵容地掀开册子封面,呼啦啦向后翻,可这千年内,只有过一株板蓝根成精,被等级在案。什么猫薄荷,木天蓼,都没有。 司景自己捋起袖子,也上前翻了一遍,不禁沉思。 莫非真是自己想多了? 长发美人瞥着他神色,已经猜出来了些许,“你怀疑一个人是?” “嗯。” “那可不容易啊,”美人说,“他很好闻?” “嗯。” 好闻到哥哥我都要发-情了。 “不是妖,”美人若有所思,“说不定是荷尔蒙的味道正对你胃口呢?” 司大佬面无表情,回问:“雄性荷尔蒙怎么会对我胃口?” 美人顿时笑得意味深长。 “哎呀呀,这谁知道,毕竟人家也是雄性,就喜欢闻呀” 司景蹙眉。 “收收,你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他走出房间,又被后头人喊了回来。 “快到年底了,这一回的天罚,你就在这儿过吧?” 司景面上掩不住的嫌弃,“在有一堆蠢狗的地方?” 美人劝说:“总得有人照顾你啊。” 司景摆摆手,没有回答,径直走出房间。外头有几只狼精正在喝酒,瞧见他,突然升起了点作弄心思,猛地开始仰天长嚎:“嗷呜——” 气势极强,旁边几个弱小的妖都开始瑟瑟发抖。 司景亮出毛耳朵,嘶的一下露出小尖牙,气势汹汹,声音更大:“喵!” 想打架是不是,有本事就上啊! 几匹狼没想过他这么个才几十年的猫崽子居然这么横,反而被一下子震懵了。有不长眼的小妖鬼鬼祟祟跟着司景,本来瞧见他穿的挺好,想着上前趁机捞点什么,听见这一声,顿时止住了脚步。 直到司景大模大样走了出去,他们方才开始窃窃私语。 “那就是那只猫妖?” “才几十年修为,还是个小崽子呢” “他虽然修为不深,”方才和司景说话的狐狸精踏出来,冷笑,“可已经扛住了几十年天罚了。现场各位,还有谁扛得住?” 一时全场静默。 人妖两界并不相互干渉,杀了人的妖,那都是要遭天罚的。二月一次,三月一次,四月一次,天道所降下的痛楚足以让最铁骨铮铮的虎妖咬断尾巴哀嚎求饶。 可司景却仍然强撑着,从没松过一回口。 光凭血性,他就已经赢了。虽然修为浅,可大妖小妖都高看他几分,哪怕他实际上只是只有两个巴掌大的奶猫,也确确实实算得上是个大佬。 夜风很凉。 司大佬迈步走进锋利,风衣被夜风吹得鼓着飒飒飘起,身形坚定,仿佛一个真正的孤胆英雄。 真人秀的录制场地就在本市。录制当天,阚泽到达休息室时,里头已经传来了人声,几个化妆师围绕着坐在椅子前的人,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真的?” 司景一只手懒洋洋搭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真的。” 造型师们笑容更深,瞧见门口站着的人,忙打招呼:“阚哥。” 司景脊背忽然间挺得笔直,阚泽点点头,迈步进来。 “在做头发?”他问。 “是,”造型师说,“换个发型。阚哥,您先等等,我马上让他们过来给您整理整理——” 阚泽嗯了声,坐在椅子上,眼睛眨也不眨望着这会儿正对着镜子的司景,“不急。” 司大佬心里憋屈的不行。 他催促:“快点。” 哥哥我这会儿并不想和他待一块儿——等会儿你们吹着吹着头发,忽然从里头吹出一对猫耳朵来,算是怎么回事? 偏生阚泽慢悠悠靠坐着,甚至还掏出了手机,翻看着今天的新闻,一点也没有加快速度的意思,“没事。” 我特么有事! 司景用力闭了闭眼,又不想在死对头面前落荒而逃。他忽然道:“小李,给我拿个扇子过来。” 新来的小助理颠颠地给了他一把用来当道具的大蒲扇。司景指了个方向,指示:“给我扇。” 小助理:“啊?” “让你扇,”司景没好气地说,“快点。” “” 大蒲扇于是慢慢摇动了起来。司景正对着蒲扇摇出来的风口,头发都被这风吹的飘飞,没隔几分钟便开始打喷嚏。 秋天里,这大风,差点儿把司景吹成个傻猫。 好在这会儿发型也弄得差不多了,造型师帮他按着,哭笑不得,“这是干什么?” 刚刚吹出来的一头小卷毛,都快被这风给吹直了。 怎么恁大! 司景眼睛眨也不眨,信口胡诌:“我热。” “” 可这是秋天啊。 发色被挑染了几缕,原本便浅的发色愈发显得浅,卷毛蓬松服帖地垂着,青年嘴唇一嘟,把鬓边的头发呼呼地吹起来,眼睛又大又圆,眼尾上翘,像是被摆在货架上的娃娃,“怎么样?” 阚泽手里的杂志半天也没翻一页,这会儿就回答了,“很好看。” 谁要你答了! 司大佬瞬间横眉怒目。 呵! 临近开拍,几个嘉宾都凑在了一处。陈采采也满脸笑意过来打招呼,“阚哥好,司哥好。” 她这会儿穿了条水手领子的连衣裙,薄薄上了一层粉,笑时像是能让胶原蛋白咕嘟嘟往外冒,说话也是又甜又糯,一个劲儿往两人这边靠。 “采采还是头一回上综艺呢,到时候,可能要拜托阚哥和司哥多多照顾” 白宏礼这个大前辈脸色并不好看,丝毫没给她留面子:“你六年前出道时,就上过综艺了。” 陈采采的脸顿时白一阵,青一阵。 她的确是上过。只是那是整容前,如今名字变了,模样也变了,这事再被人提起来,就总有些不是滋味,她抿抿唇,强行笑笑,“白老师恐怕是认错人了。” 白宏礼冷笑一声,“是吗?” 他再没说话,直接抬步朝着拍摄场所走去。袁方瞧见这一幕,也是心有余悸,“白影帝果然和传说中的一样不好说话啊” 司景若有所思。 “有吗?” 他摸了摸自己的小卷毛。 “我觉得挺好说话的啊?” 他眯起了眼,远远地看着,像是在看什么美味的食物。白影帝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像是发觉了什么,扭头对上他的目光,一瞬间毛都快被炸飞了,飞快地从走路切换成了小步碎跑。 跑到墙根处,他才心惊胆战摸了把自己裤子 鱼尾巴,应该没有露出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司景:我就觉得挺好说话的。 白影帝:(胆战心惊捏猫腿)是、是的 我可好说话了,你看我,满脸写着高兴—— 谢谢寒食御柳亲的地雷~ 加班回来已经十点多了,更新晚了,对不住亲们,抱住么么! 第9章 第九只小猫咪 第一次的拍摄地选在了村里。小村庄隔山傍水,山歌悠悠,相当秀丽,很有些古老的韵味。几个艺人收拾了东西进来,都忍不住东张西望,只有司景把手往裤兜里一插,目不斜视,径直往村里头走。 陈采采穿的是双白鞋,这会儿踩过这土路,上头就脏了一层。她笑容有些僵,瞧瞧旁边低矮的房子,问:“导演,我们这两天就住这儿?” 摄像头已经打开,长着浓密大胡子的导演在后头点点头,给他们宣布规则:“一共有三处住所,第一处在村民家里,第二处是土房,第三处,要去山上搭个帐篷。” “可是导演,”陈采采讷讷说,“我们这儿有四个人。” 导演挥挥手,笑得格外意味深长,“对。” 这也就意味着,至少有两个人要住一间。 袁方在拍摄组后头站着,心知肚明。这应当是节目组用来博收视率的法子,女嘉宾自然不算,这三个男嘉宾不论是哪两个住一间,话题度都绝不会低。 决定住所的游戏是在空旷的地方穿玩偶衣服跑步。玩偶衣服胖嘟嘟圆滚滚,需要把膝盖也折在里头,艰难地在地上一小步一小步挪动。司景做猫时腿短,当人时腿却格外长,费尽了浑身力气也没能把一双腿收进里头,不由得蹙起了眉头,瞪着这衣服。 他偏不信这个邪! 司景咬牙用力,拼命把膝盖往里头塞。正塞的费劲儿,却忽然察觉到了身后的气息。 那香气,让他闻见就是一个机灵,顿时懊悔古龙香水应该再多喷点。 “别这样,”阚泽温声道,拖着同样圆滚滚胖乎乎的玩偶身子挪过来,手隔着牛仔裤抚上他的腿,手指慢慢合拢,引导着他用力,“你这样” 碰触的地方犹如灼烫的点。味道更浓了,司景的额头就是一突突。 “呼——” 他飞快地憋了一口气,扭转过头去,瓮声瓮气。 “知道了。” 赶紧走! 特么老子都快不敢呼吸了,脸都憋红了!! 阚泽的眼睛望着他。从这样的角度,恰巧能看见侧面青年晕红了一片的脸。司景生的皮肤白,那一点红色格外地显眼,像是傍晚的晚霞,一路晕染到人心里,映亮了半边天。 相当惹人疼。 阚泽没再难为他,怕青年这会儿在地上掘出个洞把自己埋进去,换了个方向蹦出去,“加油。” 司景在心里狠狠扯碎了一块小鱼干。 加你妹的油! 加不起来了,腿软! 他憋足了一股劲儿,就等着哨子声一响,飞也似的冲出去。 必须得抢第一名,这要是和阚泽一个房间,只能看不能吸,这和绝境有什么区别? 司景球冷静地用滚圆的身子挤开了其他几个球,牢牢占据了中间位置。 “滴——” 哨声吹响了。几个又矮又圆的球蹦跶着往不远处挪,用力迈着步子,司景也跟着猛地迈出步,稳稳占据第一的位置,相当意气风发。 多简单! 可偏偏后头的阚泽也跟了上来,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就在他后头不远处蹦着。 “呼,呼” 男人像是出了汗。秋日的太阳稳稳在空中高悬着,身子缩在这厚重的玩偶里,没多久就感觉到了燥热。他额头沁出了亮晶晶的汗迹,阳光一照,熠熠闪着光。 司景的心中忽然一跳,陡然生出了点不好的预感。 不是吧? 阳光慢慢变得白花花,沾了些许汗意的味道更清晰,浓墨重彩铺开了。 它们活了过来,一个劲儿主动往他鼻子里钻。 司景的腿脚猛地便是一软。他脸颊潮红,春情嘭嘭嘭往上涨满了,像是钱塘江的大潮,轰隆隆把他淹了个结结实实。正好在坡上的司景头一沉,身子一歪,整颗紫色的球顺着那坡咕噜噜就滚了下去,滚得飞快,拦都拦不住。 后头看着摄像机的袁方被吓了一跳。 “司景!” 司景头晕眼花,无意识发出啊啊啊啊啊的平板音,像是颗被打出去的保龄球。 后头的阚泽也被惊了下,忙蹦着上前,用自己把他堵住了,不让他再往前滚。男人探过头,蹙着眉瞧他,“没事吧?” “” 司景头朝下,半天都不想抬起来。阚泽更担忧,费劲儿地把两颗圆滚滚的身子挤在一块儿,拿手捧着他的脸,“不舒服?” 这一抬起来,他却愣了愣。 青年眼里头都是薄薄一层水光,含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莫名地撩人。他嗓子也哑了,皱着眉头避开,“拿走” 阚泽半天才收回了自己的手。目光却像是生根发芽了,留在青年身上,仍然动弹不得。 “还能走?” “能。” 比赛重新开始,原本是第三的白影帝这会儿变成了第一,司景在后头穷追不舍,对那个第一的名次相当执着。 卧槽! 白宏礼不过偶尔回头看了一眼,差点儿魂都被吓飞了,本来还只是象征性地蹦蹦玩玩,这会儿惊恐地瞪圆了眼,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开始玩命飞奔!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有个猫在后头追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立马撒开了脚丫子。 围观的工作人员也愣了,镜头跟的相当费劲儿。袁方站在摄像师后头,压低了声感叹:“这怎么这么快?” 知道的,是在做游戏;不知道,还以为后头有什么猛兽在追他呢。 都快跑出奥运会的速度了。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过了一切,白宏礼拖着玩偶,跑的像能飞。司大佬铆足了劲儿也没跟上,一面气喘吁吁一面在后头怒道:“你跑这么快,干嘛?” 急着去投胎吗? 白宏礼连头也不敢回,硬生生把自己蹦成了兔子,快哭了。 你不追,我能跑么? 换你,在后头让你的天敌追着你跑,你试试! 他一口气跑了个第一。后头的司大佬满心不乐意,他还没当过第二呢,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 最后的陈悠悠半天才晃晃悠悠到达终点,导演吹响哨子,分派房间。 “第一是白宏礼,你要——” 白宏礼连脸都不侧,急吼吼地打断了,声如洪钟:“我要一个人住!” “” 小猫咪的话全被堵在了肚子里,油然生出了点危机感。他憋屈地扭头看看,阚泽也恰巧抬眼看向他,微微一笑 哼。 司景猛地把头扭了过去。 “那两位发扬发扬风范,把第二间让给女士?” 大局已定,司大佬心不甘情不愿,“嗯。” 嗯个鬼。 半夜老子就得把他从帐篷里踢出去。 陈采采整着衣袖,十分不好意思地笑:“麻烦司哥和阚哥了,平时都这么照顾我真是对不起。” 阚泽似是没听出她话里亲近的意味,只笑笑。 “没事,毕竟是女孩子。” 一句话又将距离拉开了。他不动声色往司景旁边站了站,说:“先去看看帐篷?” 司景也的确很想去看看,但是,“我自己去。” 他一扭身,径直往前走了。阚泽瞧着他的背影,眼眸更深。 又害羞了 好可爱。 害羞的猫大佬这会儿正粗暴地一把撩起了帐篷帘子,他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差点儿原地蹦起来,死死看着这一小片地盘,心里头像是长出了能跑草泥马的草场。 卧槽,我屮艸芔茻! 怎么就这点儿大? 他还以为是蒙古包那种帐篷,结果就是个双人露宿用的,稍微动动就能挨着对方肩膀的! 我看你是难为我小猫咪! 司景绷着脸出去了,对经纪人说:“你是想我死。” 这会儿是休息时间,袁方也就没避讳,摊摊手,“这是你自己拿的第二。” “” 见鬼了。 司景回头瞪着那帐篷,像是瞪着条蠢狗。 “还有,”袁方嘱咐,“白宏礼是前辈——你对他,多少客气点。要不到时候节目播出来,也实在不像个样子。” 司景问:“怎么客气?” “就,”袁方尽职尽责给不懂人情世故的小猫咪科普,“做饭让他先吃啊,给他夹夹菜啊,喊他哥啊” 司大佬若有所思。 恰巧这晚他们就在山上野炊,立起了烧烤架子。司景串了条鱼,一层层往上刷酱汁,烤的有滋有味儿,外层焦黄,香气相当浓厚。他吸吸鼻子,忽然想起了经纪人的话,远远冲着坐的离他远远的白影帝招手。 “来啊,”司景说,亲切地把鱼尾巴拽掉了,冲他挥舞着手上的烤鱼,“白哥,过来吃啊!” “” 白宏礼瞪着眼瞧瞧他,再看看他手里的烤鱼,像是马上就能一头栽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司景:快来啊,你看这条鱼,它被我烤的,怎么样,好不好? 白宏礼:(捂住尾巴,声音艰难)好。 妈妈救命,这儿有个魔鬼!!!—— 谢谢小楪子亲的地雷~ 性-感锦鲤,在线卖惨。 (*  ̄3)(e ̄ *) 第10章 第十只小猫咪 “我不” 白宏礼话都说不利索,频频挥手,像是只活蹦乱跳的白兔子仓皇失措一头扎进了帐篷里,独自抱紧了双腿瑟瑟发抖 啊。 现场看他这么宰杀同伴,还笑着招呼自己去吃——真的好可怕! 白影帝弱小,可怜,又无助。 外头的司景扭头问:“他怎么跑了?” 亲眼看着的袁方茫然摇头。 没道理啊,不应该啊。 后辈给你烤条鱼而已,你跑什么啊? 他只好绞尽脑汁猜测,“可能是因为他吃素,不忍心看这种场景?” 司大佬说:“哦。” 这简单,他很好说话的。 于是他又烤了一把韭菜和金针菇,亲自举着给需要尊敬的前辈送去了。司后辈表现的很乖,敲着帐篷帘子,“白哥,吃不吃青菜?我烤的。” 里头的白宏礼声音抖的一批,“你烤的?” 司景说:“是啊。” 白宏礼活像是被黄鼠狼给堵到墙角里的小鸡仔,又是惶恐又是害怕,鱼尾巴差点儿颤巍巍冒出来。他心里百万个不想离开帐篷,却又不敢硬着拒绝,只好颤着声问:“我必须得吃?” 司大佬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还是你更想吃鱼?” “” 白影帝呼啦一下拉开了帘子,听着这威胁,视死如归,“我吃。” 他接过那几串开始狼吞虎咽,两个腮帮子鼓的像仓鼠。就好像站在面前的不是个长得清清秀秀的后辈,而是个手里头高举着红缨蛇矛预备着取他性命的恶鬼。 三两口咽下去,连司景也被这架势惊了下,“不用这么快吧?” 白宏礼心里都在流泪,却还干笑着打哈哈:“习惯了,习惯了。” 演员可真是个辛苦活,司景心想。 啧啧啧,可怜的,连饭都没时间吃了。 篝火噼里啪啦响,上头串着的香肠油汪汪,被烤的滋呀直叫,阚泽转着手柄,陈采采就站在他身侧,笑着侧过脸,和他搭着话。阚泽有一搭没一搭应着,忽然叫道:“司景。” 山上风大,又是在外头,气味没那么明显,司景抽抽鼻子,只能闻到辣椒和孜然的气息,像是在鼻子里爆开了烟花。 “干嘛?” 阚泽抬起手,相当顺手地把一小截烤好的香肠吹凉了,塞他嘴里。司景也顺口接了,脑子里仍然木木的,嚼了两下。 “烤的怎么样?”男人问,火焰跳动着,映出明明灭灭的光。 司景就不喜欢看他这得意样。 他吭哧吭哧把一块都吃完了,慢条斯理抽出张纸巾擦手,给了评价,恶声恶气的,“烤太久,老了。” 阚泽没生气,反而低声笑了笑,哄他:“那待会儿烤的时间短一点。” 司景嗯了声,指挥,“多撒点辣椒。” 一来一回,倒是把一旁的陈采采忘了个干净。小姑娘独自站在旁边,想要帮忙打个下手也融不进去,又没办法像司景那样一副大爷样明目张胆等吃的,只好卷起袖子,去给工作人员烤肉吃,权当是收买人心。 聚餐自然也少不了推杯换盏。导演和制作人都喝多了,机器被随手放置在一边,几个人围着火彼此客套,隔着老远都能听见他们的大嗓门。 司景不习惯这样的氛围,早早地冷着一张脸独自钻了出去,在山崖边上咬着根烤过了的棉花糖。夜色深沉,也只有在这样的乡村里,才能看见这么多没被霓虹灯的光遮挡住的星星。 流淌着的星辰。 他脚踩着熟悉的黄土地,握着棉花糖的姿势就像拿着根烟,幽幽望向下头茂密的山林。 “小心点。” 后头骤然传来声音,阚泽踩过草叶,也朝着他走来,“怎么自己在这儿?躲酒?” 司景没回答,反问他,“你呢?” 男人低声笑了笑。 “我也是。” 他也靠在了树边,眼睛里颜色沉沉的,像是怀念。 这会儿夜深了,离嘈杂又远了点,那味道便又清晰起来。司景浑身都别扭,把嘴里头叼着的棍一扔,站直身。 阚泽抬眼望他,像是有些诧异,“这么早就回去?” “嗯。” 司景拍拍袖子,头也没回。 阚泽唇角弯了,道:“我等会儿就过去,你先睡。” 谁管你—— 司景这句话差点儿脱口而出,随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这特么真得管。 这人要和自己睡一帐篷!!! 这夜风可真凉啊。 一小时后,vj拍下了两人并肩躺在帐篷里的画面,心满意足地抽出带子走人了。司景浑身紧绷,像是个僵硬的木乃伊。 帐篷里黑漆漆的,没有半点光。空间狭小,阚泽的肩几乎是抵着他的肩,若有若无地触碰着。 司大佬大气都没办法出,憋屈地往脸上套了两个口罩,挪动着身体贴到帐篷一侧,尽量离他远点。 阚泽声音里笑意更浓,“怎么还戴口罩?” 因为你太香了半夜里把你吸爆了岂不是很没面子——这个答案显然是不行的,小猫咪瞪着眼,瓮声瓮气,“我感冒。” 男人说:“我有药。” 司景心里头的火一突突一突突,跟冲击枪似的,“留着自己喝!” 他转过了头,偏偏又怎么都睡不着,只好憋着满肚子火打开手机,光临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超话里头这会儿半点都没有夜深人静的迹象,新鲜消息一条条往外蹦,热气腾腾地像过年。司景来过好几回,觉得这些铲屎官还挺有意思。 不仅要知道他的生日星座,甚至还能一眼从几十张图里认出他的脸部轮廓、准确报出他演过的每一个角色及其中经典台词,这才能算是他司景的合格铲屎官。 更别说这些铲屎官里,还分妹妹派、老婆派、亲妈派 司景每回打开,都觉得自己离称霸天下不远了。 看看这群为他痴狂的两脚兽。 铲屎官们今天也在为爱奋斗,热火朝天号召着。 “今天也要打榜!让我们送对家一首《凉凉》!” “有害信息记得举报呦亲,看看阚那什么泽他们家都是怎么说我们的,难道我们就要成为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吗?” “我真是笑了,谁蹭谁热度” “阚泽糊,阚泽糊,阚泽糊成阳澄湖!” 司景往下拉了拉,这才意识到是怎么回事。 今天的拍摄花絮被放出来了。虽然只有寥寥两三张照片,可放在粉丝眼里,这就特么已经是重达千万斤的铁锤了! 你看这照片,你看!我家司景宝宝为什么把头扭过去了?为什么连脸都红了?!! ——那妥妥是被阚泽气红的! 而你看阚泽这个不要脸的,居然还在笑! 这个大尾巴狼! 粉丝们义愤填膺,阚泽的粉自然也不甘示弱,“鬼知道你们家是不是做贼心虚,倒打一耙?” 司景粉丝勃然大怒,“你说什么?” 烽火就这么被点燃了。 在司景粉丝口里,阚泽这叫做两面三刀、口蜜腹剑、仗着是前辈给后辈脸色。 在阚泽粉丝口里,司景这叫做有眼无珠、目中无人、明明是后辈还不懂礼貌分寸 怎么说。 要是司景不是当事人的话,他几乎都要信了。 针尖对麦芒,连目光交汇都是象征着战斗的火花啊。 阚泽显然也看见了,眉梢一动,显然很是疑惑。 “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司景想了想,“大概是梦里吧。” 毕竟他是这么威武霸气的猫,哪儿能这么随意被人欺负。 阚泽移动了下位置,举起手机,忽然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关注?” “什么?”司景锲而不舍地试图离他远点。 男人说:“我。” 司大佬矜持地离得更远了,并拼命按住自己试图冒出来的毛尾巴,“不关注,谢谢。” 谁会关注死对头? 关注你黑粉还差不多。 阚泽哦了声,显然还很是遗憾,“真没这个打算?” 司景动来动去,终于把帐篷拉链拉开了,呼吸到没有任何香味儿的新鲜空气,骤然有了种重获新生的感觉。他把头伸在外面,枕着青草,坚定道:“对。” 而且,“我就这么睡。” 起码能喘气! 他半截身子露在外头,幕天席地,半截身子在里头,相当肯定。 阚泽:“会生病。” 你不是还在感冒? 司景仍然一动不动,并且飞快地打起了小呼噜,俨然是要装睡。阚泽看了他半晌,忽然笑了声,拍拍他。 “不用这样,”男人说,声音温存,“我去和经纪人睡。” 司景大喜,立马冲着他挥手。 拜拜了您嘞! 赶紧走赶紧走! 阚泽钻去了房车。经纪人睡眼惺忪给他打开门,还有点懵,“阚哥,你?” 阚泽笑而不语,上了车,歇息下了。半晌后,他忽然说:“房渊道。” 经纪人打起精神,“嗯?” 阚泽没头没脑道:“他还挺可爱。” 担心我被传染,连这样的法子都想出来了,实在是 阚泽找不出第二个形容词来形容,心里头软的像是司景今天烤的那块棉花糖。 经纪人悚然一惊,咽了口唾沫。 “谁?” 苍了天了,不会是司景吧? 阚泽:“是啊。” 他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自顾自地轻轻笑出声,笑声里充满了梦幻的少女的甜蜜。 经纪人:“” 经纪人:“” 经纪人:“” 他那一点瞌睡成功地全被吓没了。 房渊道觉得,他有充足的理由,怀疑司景是不是给自家艺人下了降头。 作者有话要说:  阚泽:他怕传染给我,他一看见我就脸红,他还不敢和我单独相处。 他真可爱。 司景: 个神经病—— 谢谢三儿五亲的地雷~ 有亲问白影帝是什么。 名字已经很清楚了,白宏礼,白红鲤啊~~~ 第11章 第十一只小猫咪 阚泽在黎明时分又躺了回去,显然是深知综艺的套路。果不其然,六点便有人忽然把帘子拉开,摄像机对着他们,红点亮着,俨然已经勤勤恳恳开始工作,“该起来了!” 睡颜,这也算得上是一大杀器。 阚泽三两下收拾整齐,再扭头看司景时,正拥着被子坐在角落里,明晃晃地写着不乐意。他试着挣扎了两下,又一头栽了下去,继续和被窝相亲相爱,“别吵!” 门口的vj说:“真得起来了,司先生?司先生?” 司景把拉链又重新拉上了,满肚子的起床气,气的只想咬床单。 他这一夜都没怎么睡。 夜里山上相当冷,寒意穿透帐篷,把人吹得头昏脑胀,梦里头都是呼呼吹的大风。小猫咪在被子上打了个滚,伸长了爪子,又要继续睡过去。 阚泽卷起袖子,把温热的手帕盖在了他脸上。 “呜” “先擦擦脸,”阚泽说,轻柔而不容拒绝地把他重新按下去,“擦完之后,说不定能清醒点。” 还没等清醒,气息却已经相当浓厚了。司景磨磨牙,张开嘴,吭哧一下叼住了他的手腕,尖尖的牙齿磨蹭着小臂内侧,漉漉一小片水痕。 阚泽怔了怔,随后禁不住低声笑了,将他的头扭了扭。 “嘶——别咬。” 半晌后又加上了一句,“乖。” 两个听见了这个字的经纪人表情都活像是见了鬼。 ——乖? 乖?!!! 你们是不是拿错了剧本?! 你们特么还记得彼此是对头吗?这是打算干什么,演相亲相爱一家人,践行和谐社会吗? 里头的声音重新含糊下去。许久后,阚泽才把帘子撩开了,手上明显有一串圆圆的小牙印,司大佬头发蓬松着,打着微微的卷儿跟在后头,一手向后捋着头发,满脸不耐烦,一副正准备去毁灭世界的黑-道大-佬范儿。 趁着换带子,袁方低声提醒:“把脸上表情收收。” 司景:“嗯?” “别这副报社脸,”袁方说,拽拽他袖子,满怀担忧,“最近打-黑除恶特别严。” 我每回看见你这副想和别人打架的模样,都害怕下一个被抓进去的就是你。 司景:“” 这一天的拍摄是在室内。 司景把一双长腿盘起来,径直坐在了一侧。阚泽也换了室内拖鞋,瞧见他的位置,迈着腿就朝这边走来。 司大佬立马站起了身。 陈采采仰着头,表情诧异:“司哥?” “换个位置。” 司景冷着脸,一屁股坐在了白影帝身边,离阚泽远远的。 陈采采只当是他们彼此看不惯,抿嘴一笑,左右看了看。 “嗑嗒嗑嗒嗑嗒” 司景一愣,什么声音? 他紧接着就没空想这声音了。任务开始前,工作人员把嘉宾的行李箱都拉进了屋里。 “” 司景心里骤然升起了点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预感成了真。 “今天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要开箱!行李箱大揭秘,让我们看看男神女神的行李箱里都有什么?” 几个经纪人都已经事先看过,把里头过于私人的东西给挑了出来。这会儿拉开,里头大多杂七杂八,为了真实,仍旧摆的满满当当。 阚泽的箱子里最干净,除了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外,只有听歌用的大耳机。 陈采采带了半箱子的娃娃,个个看起来可爱又软。 白影帝最严肃,带的还有一沓剧本和书,做的笔记厚厚一叠。 司景 司景的箱子里,被倒出了足足大半袋子小鱼干。香辣的麻辣的五香的野山椒的,堆得跟小山似的,被全都拿出来排开时,看着相当壮观。 “嗑嗒嗑嗒嗑嗒” 又来了,那声音更响了。 司景竖起了耳朵,听了半晌,看向了白影帝。他狐疑道:“白哥,你不舒服?” 白宏礼的手都在哆嗦。他的牙关不受控制地上下碰撞在一起,亲密地难舍难分,那嗑嗒嗑嗒的噪音,就是从他的嘴里传出来的。 他眼睛瞪大,写满仓皇,声音也出乎意料的高,“没、没事!” “” 司景多看了他几眼,有点儿脑阔疼。 怎么看起来,这节目里嘉宾没一个正常人? 就在这时,阚泽的目光却忽然一顿。 工作人员正从司景的箱子里拉出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衬衣。上头一排小扣子迎着阳光,反射出细碎的影子,“这件衣服也是司景的?怎么上面还有口水印?” 司景瞧了眼,心里头突然间一跳,紧接着突突突打起了小鼓。鼓声震耳欲聋,几乎要把小猫咪给震傻了。 那是被自己当成六神来吸的衬衣。 还是他当初从对头家里偷偷拽来的! 司景坐立不安,用余光瞥了眼对头,发现对方神情毫无异样,心稍微往下放了放。不就是件衬衣嘛,这时尚界的衬衣这么多,没有上万的款也有上千的款,他这么一件,肯定不会被发现—— 偏偏袁方这个不懂事的经纪人也要爆料。 “司景可喜欢这件衬衣了,”他说,“不仅带过来,路上还要一直抱在怀里,睡觉都抱着——” 啊啊啊啊啊啊! 司大佬差点儿上爪子挠他!! 工作人员回过头,满面笑意求证:“真的?” 司景眼睛一闭,瞧着那口水印子和被咬脱了的线,索性破罐子破摔。 “真的。” 我不仅抱着睡,我还吸。 吸的可香了。 嗑-药现场见过吗?刺激程度也差不多了。 是的没错,我就是这么狂野的猫。 工作人员哈哈笑。 “没想到司景的癖好,还挺有意思啊!” “” 司景想,何止是有意思。 那可是件大宝贝,能让人醉生梦死的那种! 他信口胡诌:“没有这件,我睡不着,必须要穿着睡。” “哦?那昨天也穿着这件睡的?” 不知为何,阚泽的声音微微有些发哑。他咳了声,这才沉声道:“嗯。” 他的目光移到了司景身上。司景骤然有了种被沸水烫伤的错觉,下意识往白影帝旁边又挪了挪。 白影帝牙关打颤的声音顿时更明显了,僵的仿佛被供起来的雕塑。以至于后来工作人员给他们看了粉丝写的信,问他们感不感动时,白宏礼脱口而出:“不敢动,不敢动!” 我的小心脏都快吓出来了!!! 拍摄结束后,司景发现阚泽有些奇怪,几度望着他,欲言又止。 “你” 司景:“怎么?” 阚泽又把目光移开了,松了松衬衣扣。 “没什么。” 过一会儿,他的眼神重新飘了回来,像是贴了502胶,又黏在了司景身上,再次露出了想要说什么的表情。 “司景” 司大佬慢慢升起了点不耐烦,“干嘛?” 你闲的发慌? “不。” 司景磨牙。 “司——” 司大佬忍无可忍,一把揪住了阚泽的衣领,瞪圆眼睛,气势汹汹把人往墙上按,声如洪钟:“你到底干嘛?你是不是想打架?” 来啊! 打一架啊!! 脑阔疼的司景忿忿的,相当凶悍。阚泽瞧着他,抿抿唇,还是回答了。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衬衣,扣子不一样。” “” 小猫咪仍然维持着把人怼在墙壁上的霸气姿势,思维却断了片,硬生生断成了马里亚纳大海沟,半天后才艰难地在里头搭了个桥重新接上了头。 “什么?” “扣子。”阚泽说,眼睛里也含了沉沉的笑意,“那件衣服的扣子,是我自己设计的。上头有特制纹路。” “” 司景试图垂死挣扎,“总不至于——” “那是唯一的一件。” 司景木呆呆松开了他的衣服,表情活像是见了鬼。 他随便一抽!就能抽到个限量款!! 这到底是多倒霉才能一抽就中?! 紧接着,他肩头上忽然一热。阚泽把自己身上穿着的牛仔外套脱下来,搭在他身上了。 香甜的气息把他裹住了。他麻木地扭头望去,男人瞧着相当镇定,只是耳根处泛起了点薄红,望着他。 “你要是想要,可以直接和我说。”阚泽说,也难得现出了几分不好意思的神色,“不用这样拿。” “” 啥? 小猫咪终于艰难地把事情串起来了。 在阚泽眼里。 自己怕不是个费尽心思偷他衣服,不仅拿来珍藏还要拿来又啃又舔夜里抱着睡的,觊觎他灵与肉甚至他身上味道的,痴-汉? 作者有话要说:  阚泽:小痴-汉真可爱,抱过来亲一口—— 司景:(一爪子拍他脸上,气壮山河)把你的手伸进老子嘴里来!!!—— 我以为你是觊觎我的灵和肉,原来你只在乎我的味道。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最近总加班,从早上到晚,脑细胞都死得差不多了 作者脑阔疼,这几章写的不太满意,后头会改。 啊,好想写快穿啊 第12章 第十二只小猫咪 “” 这实在是有点儿太刺激了。这个痴汉的名头像从天而降的一道玄雷,彻底把司景劈了个外酥里嫩。 他瞧着眼前人,由衷地感叹,“你真是个人才。” 这得有多自恋,才能把所有人都当成你的脑残毒唯粉? 阚泽的眉头微微动了动,明显神情有些诧异。但导演已经在远处冲着他们招手,他只好收住了话头,一同向拍摄场地中间走去。 大胡子导演望着摄像头,指挥,“靠近点,咱们拍个福利图。哎,对,靠近点,再近点——” 司景面无表情,“导演,再近就成负的了。” 导演拍着大腿,抖着胡须,听完这句话虎起脸,斥责,“没事瞎开什么黄-腔?” 他说:“这哪儿能成负的——阚泽,你把手搭在司景肩膀上,行!” 男人僵了僵,依言搭了上来。 触感温热。 司景被触碰到后颈,整个人便是说不出的一阵舒服。他强忍着从喉咙中溢出两声哼哼的冲动,催促:“快点。” 导演匆匆照了张,展示给他看。 “怎么样?” 照片上的两个人神态亲昵,挨得紧紧的。个儿高的那个揽着稍微矮一些的那人的脖子,微微侧过头,望着他。 那样的眼神,甚至让阚泽自己也惊了下。 他禁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是什么时候翘起来的? 导演问:“怎么样,成吗?” 阚泽说:“可以。” 他仍然看着那照片,半晌后抿了抿薄唇,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导演,这张可以打出来给我吗?” 导演说:“当然!” 他拍拍阚泽的肩,又瞧了眼已经走远了的司景,“和他相处,没那么容易吧?” 阚泽失笑。 “哎,这时候已经算收敛的了,”导演说,“那段时间你在海外闭关拍戏,可能不知道,司景一出道,那真是闹了个鸡飞狗跳——” 没有根基的新人每年都一茬茬往外出,像是新长出来的麦田似的一片接着一片冒头。可没什么基础,跟一拔就出来的小白菜也没什么两样。 虽然鲜嫩,但很少能充当主菜。 也有前辈有些危机感,想着给这些新人点苦头吃吃,多少打压下对方的成长。司景的外貌的确是出众,第一部戏里头,就已经有个中年演员处处压他一头,没事吆喝来吆喝去,试戏时用尽全力,妄图碾压。 摊上这种事,十有七八的新人会选择沉默。没观众,没粉丝,一个刚刚出道的艺人,没什么资本去和这些前辈拼。 司景就不一样了,他坚持一个信念:你欺负我,那我必须得讨回来。 他第二天就把这前辈挖了个底朝天,连对方第几岁时偷吃了禁果都给查的一清二楚,交通违规了几次都记得分明。更别说交过几次女友,骗过几个粉丝,有什么不该见人的东西,甚至家里头有几本小黄书把调查书往那前辈休息室里一放,就跟根定海神针似的,瞬间就搅动着这龙王来看他了。 前辈在那之后再没敢惹他,安静的宛如鸵鸟。 “你也知道,”导演小声说,“你看司景那个脾气那哪儿像是不得罪人的?” 看不惯他的人浪滚浪,结果全被司景拍死在了沙滩上。 在那之后躲着他走的鸵鸟多了好几只,足够开个动物园了。 甚至连真人秀导演都不敢惹他,只敢私下感叹几声,不知道司景这庞大的情报网到底是从哪儿来的。说不定,是有什么了不起的身份呢? 了不起的司大佬回到帐篷里,瞬间瘫软成了一滩猫泥。 他正靠着枕头打盹,却忽然见帐篷被掀开了,袁方急匆匆踏了进来,张口就说:“司景——” 经纪人脸色并不好看。 “你那个表的代言,丢了。” 他急得直跺脚。 “之前都已经定下来了,就差签合同了,这怎么还能丢了?” 司景出道晚,虽然如今热度一直在上涨,也算是当红流量了,可真正能踏踏实实握在手里的有分量的代言却并不多。如今这表是个国际品牌,高大上的典范,能看中司景,那就是从天而降的一块大馅饼。 馅饼突如其来就丢了,袁方几乎要捶胸顿足,像是祥林嫂似的往墙角一坐,噫吁长叹,反反复复就是那么几句话。 “这怎么还丢?” “这怎么还能丢?” 司景不怎么在乎代言,可他厌恶自己的东西被人夺走。这会儿他把身子撑了起来,问:“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吗?” 袁方摇摇头,开始一个个打电话。 他咨询了一圈,最后还是从个做媒体的老友那里得到了答案。那人和厂家的销售经理关系相当好,犹豫半晌,告诉他:“他们觉得,你们家要求的价格太高了。” 袁方瞪大了眼。 “哥,我可只收了他们预算的百分之八十!” 现在能有几个当红明星是这个价? 更别说,“当初不是已经商量过了吗?” 合同是他拿着一点点抠的,逐字逐句地看,就差拿到公司去签约了。签个名的功夫,怎么还给整丢了? 这跟临门一脚准备射门结果把球丢了有什么区别? “自然不是,”好友说的含蓄,“只是你们公司的价给的远远不止这些。” 袁方的心忽然猛地一跳。 他忽然明白了这句话所代表的意思。 “对,”老友说,“你们公司突然抬价了,价位都和顶级世界明星差不多了——这是诚心想做生意呢,还是诚心想把生意搞砸呢?” 离市价差了不是一点,哪里怨别人忽然半途改念头? 他由衷道:“我怀疑你们公司和你们有仇。” 袁方这会儿气的牙磕巴磕巴直响,说:“的确是有仇。” 他冷笑一声。 和小崔总,那可不是天大的仇! * 小崔总醉醺醺从酒店出去时,已经近乎深夜。几个人搀扶着他,半天才看见辆黑车停在了他们跟前。车门被打开了,里头的助理颤巍巍探出头,“是崔总?我来接他回去。” 后座门拉开,狐朋狗友们也没多想,拍拍小崔总的脸颊。 “崔哥,崔哥?醒没?你的人来接你了。” 小崔总咂咂嘴,仍旧在迷迷糊糊地抬手,要敬酒。 “再喝一杯” “不能喝了!”几个人赶忙拦住他,“你都灌下去不少白酒了,赶紧回去睡觉——” “睡什么睡,不睡!” 小崔总宣布,摸索着去拿自己的手机,“那个叫什么的?司景的?一点儿话都不听,公司要这样的人干嘛,等着来提高自己心脏承受能力啊?” 狐朋狗友好不容易举着他两腿把他塞进车里,他一头栽下去,仍然在发表宣言。 “我还就得让他来陪个酒!让他知道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一个给公司挣钱的,当牛当马的,居然还敢用那种眼神看我,他-妈的别说我就让他来陪着喝两杯了,我真让他给我脱光了,躺王总床上去,他也得老老实实脱!” 前头的小助理简直听的心惊肉跳,恨不能跳过来捂住老板嘴。 别说啊,老板! 该闭嘴了啊啊啊啊啊啊! 他下意识瞥了眼后视镜。 车里灯光没有打开,后视镜中也是昏暗一片,只能从那浓厚的黑暗里,勉勉强强分辨出一个坐着的黑影子。 车子晃晃悠悠,一个猝不及防地急刹,小崔总差点儿被甩出去。他摸索着坐好了,感觉胃里一阵接着一阵地泛酸。 “有袋子没?” 他掰着自己嘴,像是随时能吐出来。 意识正在朦胧间,却忽然听到旁边有人以一种温柔的让他毛骨悚然的语气开了口:“你还想要袋子?” 小崔总怔了怔。 他猛地扭头,借着外头霓虹灯闪烁的光,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刚刚他的话里才提到过的脸。 司景勾起嘴角,慈眉善目地朝他微笑:“嗯?” 小崔总的心里忽的一跳,酒都醒了大半。 他的手搭在门把上,就要喊停车。可车门都被反锁了,司景离他离得很近,慢慢提起了自己的拳头。 “想让我陪酒?” “” “我也得老老实实脱?嗯?” “” 小崔总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惊恐地瞪大眼睛望着他,仿佛是上了黑车的柔弱小姑娘。司景面这个恶霸无表情望着他,凶的一批。 前头的小助理硬着头皮劝:“司哥,他好歹也是老板——” “老板个锤子。” 司景冷笑声,拽着他的领子。 “要是放你走,也行。” 小崔总颤颤巍巍,求之不得。 “人能走,”司景说,“把衣服留下吧。” “” “啊?” 小崔总惊恐地护住了胸。 半晌后,只剩了个裤衩的小崔总被扔出了车,在昏黄的街灯下顶着深秋的寒风瑟瑟发抖。司景心情愉悦地吹了声口哨,像街井流-氓一样拿着手机对着他上上下下拍了一通,扬长而去。 只留下小崔总一个人咬牙切齿,直接把司景恨到了骨子里。 “司景!” 你等着,老子要是不雪藏你,老子就是小狗! 黑车往前开了开,忽然又倒回来了。司景透过车窗望着他,挑起眉:“你刚刚说什么?” 小崔总:“” 他憋屈地张了张嘴,“汪——汪汪” 特么的。 见鬼了。 这怎么也能听到? 作者有话要说:  小猫咪:我就是这么野!我,天下第一,谁都没法征服!!!那个猫薄荷,说你呢,过来给老子咬一口! 等会儿,是我咬你,不是你咬我!—— 互相吸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啊~ 这一篇不会写太长,因为脑洞仍然在不断向上增长,下一篇还是开快穿吧,写着比较爽。 迫不及待想写小神父和他的神啊啊啊啊 要不是因为会爆肝 我就双开了qaq 第13章 第十三只小猫咪 司景的代言丢了。 哪怕小崔总半路被扔在了寒风里,这事情也改变不了。袁方没那个扭转乾坤的本事,除了气的在家里直跺脚并用方言问候了老板全家,并没什么别的办法。 这消息瞒不过圈内人,阚泽也听说了。 “他那公司对他没用了,”阚泽的经纪人房渊道公正道,“就目前看来,只能给他扯后腿。要资源没资源,要人脉没人脉,一天到晚总打点不上台面的小主意,要是三流艺人还好,对司景这种” 他重重地啧了一声,有点儿可惜。 “本来,他还能再往上上个台阶的。” 如今看来,有公司老板这么个拎不清的在,不把他往下拽就不错了。 公司对于艺人而言,就像是水和鱼——没了强有力的公司在后头撑着,上哪儿能在群星璀璨的娱乐圈里给艺人打拼出一片天? 阚泽把手里头的剧本攥得更紧了些,没有说话。他沉默了会儿,看了眼手机。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司景的微信。 以至于在这样的时候,连安慰对方一句都成了妄想。 阚泽忽然没来由地一阵心烦。他将这归结于自己这段时间晒太阳少了,悄无声息地把一根芽变出来,藏在袖子里颤巍巍抖动着嫩绿的叶子,吸收着窗外头的阳光。 房渊道还在翻消息,翻着翻着,忽然瞪大了眼,啊呀了一声。 由于受了惊,这一声啊呀被叫的抑扬顿挫,犹如在唱戏。 阚泽:“你需要个戏台?” “不是,不是!”房渊道一下子站了起来,面色惊异,猛地一拍手,“这下可好了,他们公司把司景给雪藏了!——真雪藏了!!” 阚泽的眉头蹙了起来,飞快地把那一点嫩芽收回到袖子里,一把拿过经纪人的手机。 崔氏文化的官博声明在屏幕上格外醒目。 “我公司旗下艺人,由于屡次不听从公司安排,擅自活动,殴打公司领导” 房渊道还在咋呼。 “殴打公司领导?——他打谁了?被一气之下给雪藏了,他该不会是打了公司老总吧?” 阚泽没理他,只紧紧地锁着眉头,一行行地往下看。 他看到了最后。 “今后将不再进行任何活动。” “” 阚泽面色冷静,手上却猛地一用力。 咔嚓一下,那一根刚冒出来的小嫩芽呼的一下子,断掉了。 气到断芽。 气到想把根抽出来,狂拍一气。 气到分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儿来的怒气,抿了抿唇,忽然冷声嘱咐:“去问问司景现在在哪儿。” 房渊道一脑袋问号。 “不是,”他愣愣说,“司景现在在哪儿,我咋能知道——” 他还没说完,已经有公司的人兴冲冲地过来,以一种谈论今天这西瓜可真甜啊的语气道:“听说了吗?司景从微博上才知道自己被雪藏了,这会儿直接去堵公司门了。他老板雇了一群保镖,死活就是不放他进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慢慢地笑不下去了,瞧着阚泽并不好看的神色,逐渐把上翘的唇角压了下去,最后变成了肃容,目不斜视。 房渊道简直恨不得给这没眼色的人照后脑勺一巴掌。 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公司的员工也委屈的一批。 怎么就不能快乐吃瓜了? 吃瓜,这是一件多么幸福,多么有益身心的事! 更何况这还是司景的瓜! 司景和咱们家那是什么关系,大家心里都门儿清——除了表面上装装塑料兄弟情,实际上,那就是势不两立的死对头。哪一家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另一家那都是要欢天喜地普天同庆的,他刚刚上阚泽超话里看了,阚泽的粉丝都开心到开始抽奖了。什么扫帚香水八宝粥,口红杂志大玩偶,他看了一堆,甚至还转了好几个。 粉丝都跟过年似的,就差唱“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了,甚至有人都要去寺庙里上香还愿,整个粉界一派喜气洋洋,个个儿都满脸写着高兴,怎么到正主这儿,反而跟谁欠了他钱似的? 阚泽一言不发,忽然迈开步子,扭头就走。员工在后头跟着,小心翼翼撞了撞房渊道肩膀。 “房哥,司景欠了阚哥钱?” 除了怕还不上钱,他实在想不出让阚泽不高兴的理由了。 “” 房渊道拍了拍他的肩,满含关怀,“没事儿多去医院看看脑科,对你有好处。” 他越过仍然愣愣的公司员工,追了上去,匆匆跑去给阚泽开门。员工愣头愣脑站在原地,仍旧懵逼 这是怎么着? 他忽然拍了拍自己大腿,隐约get到了其中的点。 阚哥一定是觉得,这么吃瓜不够爽! 瓜嘛,当然还是新鲜的,亲眼看着吃的才够味儿! 他颠颠地也跟上去,主动要开车。吃瓜群众三人组,怎么能缺他一个?—— 司景所在的娱乐公司并不大,公司总部建的倒是十分大气。这会儿底下闹哄哄的一片,员工把车开的靠近了点,一眼就从人群中辨出了司景的经纪人。 袁方这会儿也难得动了气,平常并不怎么喜欢生气的人,如今手都揪上了领导的领子,说出来的话都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迸出来的。 “司景为什么闹成今天这样,你们心里不清楚?” 被拽住的高层紧皱着眉头,把他的手往下拉。 “不是不清楚,”高层说,“但公司到底发掘了他,培养了他,他还动手,实在是不像个样子” 袁方冷笑声更响亮。 “不像个样子?” 他狠狠地呸了口,一下子把自己领带扯开了。 “就这公司——当初他来的时候,给过他什么?是给过他国际大片的资源,还是给他联系过什么名牌代言?” 高层哑口无言,袁方更觉心寒。 “都没有。” “相反,要不是司景混出了点名堂,这公司根本不可能是现在这样。” 袁方愧对司景。 当初在烤鱼摊子上,分明是他把司景挖掘了,出了道。 可那时候许诺过的璀璨未来,如今看来,却都跟镜花水月差不多。虽然靠近了,可到底还是一场空。 司景的合约被握在公司手上,违约金高的惊人。小公司好不容易挖着了个有潜力的苗子,生怕人跑了,当初签合同时,便只有违约金相当苛刻。司景出道没两年,也压根儿没拍过几部戏,哪儿能拿得出这么多钱? 没了钱,解约都难。 袁方愈想愈觉得对不住。可再看看,刚才还被拦在底下的司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了影。 他左右看看,还是没找到。 奇了怪了。 人呢? 司景费劲儿地直起身子,一毛爪子拍在了电梯按钮上。这会儿人都在窗前聚集着看热闹,也没人注意到有只不过两个巴掌大的猫轻盈地跃了进来,直接坐电梯上了顶层。 顶层的小崔总志得意满,直到瞥见青年开门进来,神情才骤得一变。 他失声道:“怎么又是你?你想干嘛?” 几个秘书都聚集过来,紧张地望着。司景没动,只是冷冷地望着他。 小崔总的头皮都一阵发麻。他不想输了气势,想想自己这边有这么多人,又多了点气势,“你怎么还敢来?” 司大佬皱皱眉。 “你雪藏我,我为什么不来?” “我为什么雪藏你,你心里还没点数?”小崔总冷笑,“也不知道谁给你的胆子,一个艺人,居然连公司老板都敢打——” 司景陈述客观事实,“你该打。” “那你就该被雪藏!”小崔总猛地从办公桌后头站起了身,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爆了出来,“司景,你真以为这公司少了你就不行了?你就是个赚钱的,没了你,自然还有张景、李景,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他的手猛地一摔,冷笑。 “有本事,找个别的公司把违约金拿出来,我倒是想看看,连老板都打的艺人,有哪家公司还想要!” “” 这话说的是实情。各家虽然喜欢赚钱的艺人,可更喜欢听话的。司景性子太野,也太独,不好把控。要是还顶着殴打老板的帽子,更不会有人接盘了。 小崔总也知道司景拿不出来,愈发气焰高了。 “赔不起违约金?赔不了,那你就乖乖听话!” 办公室的门骤然开了。男人站在外头,身后还跟着两个慌里慌张的吃瓜群众,面色阴沉。 “——我替他拿。” 吃瓜群众满脸懵逼。 阚泽迈步进来,丹凤眼微挑,一把把司景拽了过来。小猫咪被拽了个趔趄,被男人拉着袖子,还有点懵,“啊?” 阚泽把那几个字又说了一遍。 “我替他拿。” 要是说为什么 “我护短,”阚泽说,眼睛沉沉的,看向坐在办公桌后头的小崔总时,骤然像是被点燃了火,“看不了自己的粉丝被人欺负。” “司景。” 他冲着青年,缓缓伸出一只手。手心向上,明显的邀请姿势。 “要来我的工作室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司景:话是这么说没错—— 可我到底是什么时候成了他粉丝啊? 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啊??? 阚泽:我的小毒唯,可得护好了。 小痴-汉真可爱,谁都别想欺负!—— 想想以后也不容易。 阚泽得千方百计瞒着不让自己的芽露出来,司景得千方百计瞒着不暴露自己的耳朵 啧。 谢谢姿崽要暴富和寒食御柳亲的地雷~ 第14章 第十四只小猫咪 后头的两个吃瓜群众被这口毒瓜给噎着了。 “啊啊?” 啥? 啥??! 谁? 阚泽刚才邀请了谁来他们公司?? “你。” 阚泽再次肯定道,把他们心里头那一点微弱的希望也彻底击沉了。他的手仍然伸着,手心里空空落落,眼睛固执地仍旧望着面前的青年,黑沉沉的,带着幼小的火苗一样烧着的期冀。 甚至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屏息。 “要来吗?” 司景望望他,又看看他的手。 “我的违约金很贵的。” “我掏得起。” “我习惯袁方了。” 阚泽嗯了声,没放下手,“带上他,还是你经纪人。” “那——” 司景找不出理由了。他犹豫了下,慢吞吞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触感温热,整颗心也一下子像是泡在了这样温度的水里。司大佬垂下脑袋,说:“行吧。” 那走吧。 阚泽一点点把手收紧了。 执手相望。 房渊道的表情活像是被个榴莲当面砸了,青红一片,跟来看戏的员工神情也好不到哪儿去。俩人目瞪口呆往门口一站,活像是俩门神。 等会儿 等会儿等会儿! 这特么好像不是正确剧情啊?!! 说好的幸灾乐祸呢,说好的普天同庆呢!怎么反倒要把死对头给打包兜回去了?!! 两家的粉丝在这一天也经历了无数大起大落。 雪藏消息一出来,不知道赚了多少亲妈粉女友粉妹妹粉事业粉的眼泪。各方营销号兴风作浪,整个粉丝团体宛如惊涛骇浪上漂泊不安的小船,整整痴呆了半天,只能盲目地随波逐流,听着各界乱七八糟的猜测,惶恐不安到准备去公司门口静坐示威。 再看看死对头家的超话,顿时更生气。 阚泽的粉丝全在哈哈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天而降了十个亿。 司景粉丝:“[震惊][不可置信][流泪]” 阚泽粉丝:“[(*^▽^*)]” 司景粉丝:“[这是假的][这是假的][这是假的]” 阚泽粉丝:“[啊哈~]” 幸灾乐祸的心情简直不要更明显。 在线吃瓜,使人幸福。 在线吃死对头被雪藏的瓜,使人多活十年——吃完后,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一下子能上操场跑十圈,还能再为爱奋斗个二三十年! 恰巧在一周之前,阚泽的工作室跟着转发了一波锦鲤,配的文字也是“希望之后能心想事成,让演员阚泽越走越远。” 本来是很中规中矩的一条微博,可如今这事一发,好嘛,粉丝都以为阚泽在对司景做法。说不定,还扎了司景小人,没事儿就躲在被窝里拿针扎。 这可不是心想事成了吗? 一瞬间,“锦鲤阚泽”的话题都被顶上了首页。底下的双方粉丝声势浩大地开了战,骂的有理有据。 一方说阚泽诅咒司景,其心险恶,简直像是准备把白雪公主给弄到森林里干掉的恶毒皇后;另一方说你可拉倒吧,我们可没见过连公司领导都敢打的白雪公主。你们拿的应该是社会混混终被惩治的剧本,这才是上天有眼,一首《凉凉》送给你们家! 气的司景家粉丝差点儿直接捋袖子打人,立马回怼回去。在他们的口里,阚泽手提八寸长矛身拿偃月大刀,脚下踩着乾坤圈头上还顶着大光圈,上天入地操纵舆论无所不能,活脱脱把单纯又无助的司景欺压成了个小可怜。 甚至连八百年前的老照片也被扒拉了出来,坚持说阚泽当时去泰国带回来的佛珠一看就是从佛祖面前求来,做法诅咒司景的。 个臭不要脸的,其心可诛! 看完的司景:“” 说实话,要不是他自己就是其中的主人公,还是只猫妖,他几乎都要信了。 瞧这一个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让他都怀疑阚泽把他带回去是准备开刀了。 房渊道开过来了车,司景把手机扔回兜里,几人在地下车库坐上了。跟来的员工待在后座,双手规规矩矩放置在膝盖上,惶恐又不安,瞧着房渊道一路把车沿着通道驶过去。 到了地面上,司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嘱咐:“再去接个人。” 阚泽半点讶异都没,立马让房渊道掉头。 黑车停在了路边,司景把车窗摇下来,隔着乱嚷嚷的娱乐记者和保镖冲着袁方喊:“你还不来?” 再不来,哥哥可就把你扔这儿了! 隔着这么老远,在场人还是一眼看见了他旁边坐着的房渊道,一瞬间都陷入了懵逼 啊咧? “啊个鬼,”司大佬不耐烦地说,“用跑的,快点!” 袁方瞪大了眼,还是下意识听从了安排,一下子窜进了车里。车子飞快地又开动了,把还没从“阚泽的经纪人把司景接走了”这件见鬼的事里回过神来的人群扔在了后头,等到反应过来,黑车早已经走的只剩个影儿了。 袁方坐在黑车里,还在呼哧呼哧喘气。 他脖子转了转,瞧瞧前座的人,再瞧瞧后座的人,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张着嘴,一声声短促地叫,叫的活像是鸽子。 司景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才把他这股气给拍顺了。 “你咋和他们在一块儿?”气顺过来,袁经纪人顿时就急了,不知脑补了什么,这会儿眼泪都快出来了,小心翼翼看看周围人,压低声儿,“你被崔总塞给他们了?” 够狠。 这招实在是狠。 袁方拽着自家艺人袖子,要哭了。 这咋还带把人往死对头家送的,这不是纯粹给人小鞋穿吗?这哪儿还能落着好,只怕在那儿能被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小崔总可真不是个东西! “”司景瞧瞧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到底脑补了些什么,“不是。” 车顶的天窗被打开了,风呼呼地往里头刮,把里头那种令人抓心挠肝的气味多少带走了点。司景靠着车背,神情也轻松了些,他说:“是阚泽要让我来的。” 袁方压根儿不信。 “他要你来干嘛?难道还想让你进他们公司不成?” 多可笑,俩死对头—— “是啊。” 前座的阚泽忽然间搭了话。 袁方一愣。 “我邀请了他,”丹凤眼彻底抬了起来,透过车内的后视镜望着他,“来我公司。” “” 在那之后,袁方再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他的世界观暂时崩了,需要再重新拼凑起来。 整个车里陷入难以言喻的寂静,只有两个正主还能在其中正常对话。 “房子也是公司的?” 司大佬说:“不是,自己的。” 阚泽蹙蹙眉。 “但他们知道在哪儿,为了避免麻烦,还是搬出来吧。” 话说的在理,司景想了想,答应了。 可是,“我没别的房子了。” 说到底,他出道也没几年,赚的钱还不能支撑他在这寸土寸金的一线城市买上个七八套豪宅。 两个经纪人的眼珠子惊恐地转动,果然听见阚泽开了口。 “我家——” 房渊道瞪圆了眼。 “——旁边还在空着,”阚泽把话补全,“也是当时买下的,要不,你就先住那儿吧。” 经纪人的心同时落了下来,捂着心脏,觉得自己简直要被吓出病了。 在那一瞬间,他们几乎要以为,阚泽是要邀请人去自家住了。 还好不是,幸好幸好。 司景答应了下来,“好啊。” 反正他也没别的地方可去,有免费的地方住,不住白不住。 阚泽点了点头,扭过头去。外头温煦的阳光照射了进来,他敏锐地察觉到袖子里藏着的那一点小芽有冒头的趋势,不动声色把那片嫩绿的叶子给按了回去。 与此同时,司景也动了动身子,把尾巴根处死死压在底下。 啧。 这可得藏好了,毕竟我只是个纯洁脆弱又无辜的小人类啊。 作者有话要说:  经纪人:小崔总居然想把人送去死对头那儿让人折磨,小崔总可真不是个东西! 忽然中枪的小崔总:???—— 今天又是加班的一天 _(??`」∠)_ 早点睡,么么啾,强行捏着司大佬爪子和你们说晚安~ 第15章 第十五只小猫咪 房渊道晕晕乎乎,一脚油门把死对头及他家经纪人带到了阚泽家隔壁。瞧着阚泽熟练地掏出钥匙开门让那两人进去,骤然间有了种引狼入室的错觉。 司大佬不懂得什么是客气,大模大样走进去,环视一圈:“装修还不错。” 阚泽嗯了声。 “当时买房时一起买下的,”他说,“怕以后用得着。” 他笑笑。 “果然就用上了。” 房子的结构和阚泽家里别无二致,连沙发都是一模一样的,打扫的很干净。司景瞧见那布艺的沙发就手痒,忍不住用指甲抓挠了好几下,悄悄地过瘾。 可真爽。 他吭哧吭哧用毛爪子抓沙发,几乎要把上头的布面挠出线头来。房渊道隐隐听到了点声音,狐疑道:“这什么动静?有老鼠?” 司景把尖尖的指甲收起来,一脸坦然。房渊道满屋子晃荡,转悠了圈儿也没看见老鼠,只好把这事扔在脑后,趁着司景去巡视厨房,悄悄拽了拽自家艺人的袖子。 “你到底怎么想的?”他压低声音,“真让他住这儿?” 阚泽丹凤眼眨也不眨,抱着双臂,嗯了声。 房渊道更不懂了。 “不是,”他说,“就司景这脾气——你也不怕他闹得你不得安生?” 别人都把对头当眼中钉肉中刺,怎么你还迫不及待想往回带呢? 你也不怕他在隔壁做法诅咒你? 阚泽没再吭声。 他抬起眼看着,司景这会儿正挨个儿屋子晃悠,很有点巡视领地的意味。瞧见满意的抱枕,还要伸长手臂拉过来,相当自然地抱一抱。 他尖尖的下颌戳在枕头上,一张脸又小又白,莹润的几乎能发光。 再顶着这头还有点儿卷的毛,瞧着乖又软,压根儿看不出这软敷敷的皮囊底下藏着的倔脾气。更别说其实还是个变-态小痴-汉,是他的毒唯粉,只是嘴上怎么也不肯承认。 越看越有意思。 房渊道忧心忡忡,仍在压低了声音哔哔。 “你也没和公司里人说,我真怕” 阚泽终于把目光移回来了,“我的工作室,怕什么?” “” 房渊道哑口无言。 阚泽所属的工作室,其实并不在任何一个娱乐公司名下。如今也只是合作伙伴关系,请了大公司帮着处理宣传事宜,靠个大树而已。要是说当家做主,那还是阚泽自己。 他说要再招个人,其他人还真没这个资格置喙什么。 房渊道看着司景的眼神变了,犹如在看个祸国殃民的妖妃。 妖妃这会儿踩着标准的一字步晃荡过来,很满意,瘫在了沙发上。长腿舒展开,脚懒洋洋踩着沙发另一头,“挺好,挺好。” 他下了结论,“就住这儿。” 阚泽也很满意,颔首,“嗯。” “” 其他几个人心里都复杂的一批。 工作室的小伙伴很快也得到了要有新人的消息。小伙伴们很开心,争先恐后地在群里问: 【是女孩子还是男孩子啊?】 【好看吗?有多好看??】 【是阚哥招过来的吗?好棒!我们居然也要有新面孔了!!】 【小孔,你怎么不说话啊?新人到底什么样?】 唯一跟过来见了新人本人的吃瓜群众小孔手指颤巍巍,抬眼看了眼这会儿已经开始啃小鱼干的司景,低下头在屏幕上戳了满页的省略号。 【小孔:】 【小孔:有速效救心丸没,你们先吃几颗。】 免得待会儿被吓死 工作室的小伙伴更开心。 这是不是说,新人好看的能让人心脏骤停? 小孔: 好看的是不是能让人心脏骤停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应该能震惊的让人心脏骤停。 当天下午,新人到达工作室。 办公室里头挂了纸花,几个人还站在凳子上往天花板上黏气球,一眼望过去红彤彤圆滚滚,布置的活像是谁家新房。为了表达对新人的欢迎,员工们分两列等在大厅里,准备高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空气中都洋溢着快活的气氛。 连办公室里头养着的一只鹦鹉都被系上了大红花,昂首挺胸站在笼子里,趾高气扬的。 黑车停在了门口,两行人眼睁睁望过来。 门打开了。 率先出来的是房渊道,他绕了一圈拉开后车门,让车里的人出来。 一只穿着高级皮鞋的脚踏在了地上。工作室小伙伴们屏息以待,随时准备呐喊,让他们看看,到底是—— “就这儿?” 伴着懒洋洋的声音,青年从车里彻底钻了出来,双手插兜,抬脸打量着工作室的大门。他啧了声,说:“还挺大。” 侧过脸时,仍然能看见他明亮的眼睛。那眼睛又大又圆,眼尾上翘,天生就是一副蛊惑人心的模样,笑起来时透着几分凉薄的艳色,好像把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不放在眼里似的。 司景眯眼打量了好一会儿,这才看见面前两行人。他说:“这么热情,还打算夹道欢迎?” 打算夹道欢迎的员工:“” 阚泽跟在他身后出来,倒是没对员工们震惊的脸色感到诧异。 “嗯,他们一向热情。” 员工:“” 一片沉默里头,唯有鹦鹉啄了啄自己身上的羽毛,雄赳赳气昂昂准备开口,“司——” 离它最近的员工飞快地把手伸进了笼子里,牢牢捂住了它的嘴。鹦鹉挪动着温热的小身子在他手心里挣扎着,弱小可怜又无助。 司景踏了进去。 办公室内的采光都很好,这会儿装扮的喜气洋洋,仿佛过年。 顶上还拉了横幅,左边的横幅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恶霸司景终于退圈”,右边的横幅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欢迎新人突然到家”。 司大佬的目光在那条欢送退圈的横幅上停了好一会儿。员工注意到了,忙讪笑着一把把它拽下来,窝在了手心里,“意外,意外,哈哈。” 司景又往另一间办公室里走,瞧见了自己的照片被打印出来,上头画满了不知道哪个员工给他点的大黑痣,眼角唇角都是。好好的一个人,硬生生被画成了回顾时令人惊惧的如花。 “” 员工擦了擦额头的汗,硬着头皮解释,“那是负责反黑工作的” 阚泽的黑,大多都是司景的粉。每天和这群人杠久了,难免就会对罪魁祸首恨得咬牙切齿。员工干笑着,把照片也从白板上撕下来,“特殊情况,特殊情况。” 顺带悄悄把司景的人形立牌往桌子底下踢了踢。 阚泽平日日程忙,不怎么来工作室,并不知道这群人已经用死对头的形象自嗨了好久了。他的手指勾起来,敲敲桌子,蹙起眉,周身的气压放了出来。 “过来开会。” 员工们赶忙屁滚尿流过去。 司景仍然待在办公室里,冲着他们挥挥手。袁方知道他是个不操心的主儿,也没指望他,自己把笔记本往胳膊里一夹,正儿八经进去讨论待遇问题去了。 外头的司景和笼子里的鹦鹉大眼瞪小眼。鹦鹉的嘴这会儿被扎了起来,黑豆眼滴溜滴溜转,一个劲儿看他,拼命抖擞自己身上的羽毛。 司景顿了顿,把手探进了笼子里。 他拽开了那根绳子。 鹦鹉瞬间得了自由,扭了扭身子,立马迫不及待开了口: “司景大傻子!” “司景最二!“ “司景糊穿地心!!” “” 司大佬面无表情绷起脸,左右看看无人注意,把手重新化作了毛爪子,气势汹汹对着它挠了一把。 鹦鹉本来正站在木架子上,忽然见从天而降一猫爪,顿时被吓了一跳,扑腾扑腾羽毛就开飞。飞了一半又被毛爪子够了下来,按在笼子里使劲儿揉搓。鹦鹉一颗小心脏吓得砰砰直跳,叫声又尖又利,宛如被非-礼了的黄花大闺女。 “救命啊!”这大闺女喊,嗓子都吓破了音,“有、有猫啊!!” 司景的眼睛变成了竖瞳。 他玩了好一会儿,瞥见会议室的门开了,忙把爪子重新变回手,飞快从笼子里抽出来,满脸无辜站在一旁。鹦鹉头顶的毛秃了一大块,这会儿蔫哒哒地整理着自己翅膀,有气无力的,俨然是死里逃生。 司大佬问:“开完了?” “嗯。”袁方把写满了字迹的本子合上,看他一眼,“比预想的顺利你干嘛呢?” 司景心说,逗鸟呢。 袁方也没在意,随口一问后便又提起正事,“这周咱们把合同签了,以后,就不再是那个傻-逼崔总底下的人了。” 他提起小崔总,仍然禁不住冷笑,“个大猪蹄子——崔总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公司,非得全砸他手里。” 和司景不同,他对这公司有感情。可再多再深的感情,也禁不住这么挥霍。 袁方彻底狠下了心。 “你等着,”他说,“就那违约金,咱是一分也不会给——哪怕全扔水里,那也不给他!” 司大佬嗯了声,挺满意,眯起眼。 “我就喜欢听这话。” 作者有话要说:  员工:(兴高采烈)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恶霸司景!终于退圈!终于退啊咧? 笑容逐渐消失.jpbsp; —— 谢谢莘柒亲的地雷~ 猫中一霸司小景 腿短,毛软,但不能吸 (*  ̄3)(e ̄ *) 第16章 第十六只小猫咪 好不容易走出了工作室,里头的工作人员都身心俱疲。刚把这个恶霸送走,却看见恶霸又施施然从车上探出个头:“对了。” 众人心提了起来,屏息以待。 “我那屋子,”司景慢吞吞说,“里头的东西还没搬过来。你们待会儿,谁过来帮帮忙吧。” 他眼角微挑,眼睛转了转。 “谁来?” 刚刚画人家肖像还写人家坏话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几个人咽唾沫,“我们都来。” 工作室的男员工跟着他走了。过会儿,他们从司景原本的家里出来,个个都累的直不起腰。 司大佬的东西实在是不少。 吃的喝的玩的用的宠物专属的他们七八个人个个扛着大箱子仍然没扛完,费劲儿地把东西给装上,忍不住问:“司先生,你要这么多纸箱子干嘛?” 刚刚扛着一堆废纸箱,楼上的用户都以为他们在收废品,已经有好几个人问他们废纸多少钱一斤了。 司景没法说是因为自己喜欢躺在里头晒太阳,他眨了眨眼,双手插在兜里,信口胡诌:“为了安全。” 几个人的表情都一言难尽,显然不理解为什么快递箱子不扔还是为了安全。 司景说:“毕竟我是个明星” 员工们恍然大悟,原来是担忧泄-露隐私的忧患意识。 他们帮着司景收拾完东西,忍不住又问:“司先生,你家里是养的有猫?——可你这么走了,你家猫” 也没看见啊? 司景说:“没事,我留张地图给它。” “” 啥? 司景还在问:“有笔没?” 一个员工颤巍巍从包里摸出一只笔。司景接过去,随便从纸箱子上撕下一块,开始在上头涂抹。横几道,竖几道,最后画一个歪歪扭扭的瓶子,点上个黑点,“行了。” 多明确。 他的臣民一眼就能看懂。 普通人类显然完全看不懂,看着他的眼神愈发诡异,彼此交换着目光,没再说话。 其实心里早已经在捶胸顿足高声呐喊了。 就这行为,一看就是脑子不太正常。 这要还是死对头多好!这要是死对头,立马就可以去天涯和兔区给他盖个高高的黑料楼,保证能把司景给黑出翔! 可偏偏如今是一家,几人扼腕叹息。 黑料楼是没戏了,他们还得恭恭敬敬把恶霸给护送回去。 “这两天,您先歇歇。” 合同的事还没处理完,袁方像个斗志昂扬的公鸡,已经联系了出名的律师,准备给小崔总以致命一击。还没和老东家彻底解除关系,司景也不好再露面,手头的工作全都暂时搁置了下去。 他的手机这么长时间都没怎么开机,这会儿一打开,电话和短信就像疯了一样涌进来。 司景挑几个重点的看了。 有假惺惺问他是否还好的,司景通通回复:牙好胃口好,牙口倍儿棒,吃嘛嘛香。 还有几个关系还不错的合作伙伴,司景也回了。 他一条条往下点,瞧见一条短信时,不由得挑了挑眉。 是白宏礼发过来的。 白影帝的语气说不出的纠结,问的小心翼翼,“你是真的要退圈?” 司景想了想,袁方一向教导他一定要对前辈如春风般和煦,像对待老师一样礼貌尊敬。于是他尊敬地拿着手机,回拨过去。 整整响了两遍彩铃,也没人接。司景尊敬地又打了一遍,一直打到那边儿的人接起电话为止。 “白前辈?” 那头的白前辈声音抖得活像是筛面粉。 “哦哦。” 司景说:“多谢您关心我。我就是跟您说一声,我不会退圈的,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白影帝的语气顿时相当失望,“不退圈啊?” 那他这些日子岂不是瞎高兴了? 司大佬还在客气,把人当师长一样尊重仰慕,“不退,不退。希望您之后还能对我多多指点。” 白宏礼的额角开始砰砰直跳。他捂住自己的心脏,声音绷紧了,又哦了声。 不指点不行吗? 求你了。 司景按照袁方教导的人情世故热情问话:“什么时候请您出来吃个饭?我知道市里头有一家的烤鱼做的很不错,里头的糖醋鲤鱼和红酒烧鲤鱼块都很鲜美。我跟他们约个时间,不如这周六——” 啊! 啊啊啊啊! 白宏礼瞬间夹紧了鱼尾巴并且飞快地挂断了电话。他愣愣地盯了手里头的手机一会儿,把挺大的一条鱼尾弱弱地塞进了被子里,妄图给自己的小心灵一点安全感。 然而并没用,连晚上做梦也是个猫坚持要用红酒给他洗澡,洗着洗着就把他给烧了吃了。 简直不能更可怕。 白影帝在这几天里,梦到了鲤鱼的一百零八种吃法。上通告时,黑眼圈几乎能挂到下巴,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阚泽与他还有合作,偶尔见了一面,不由得也是一愣,“白影帝,您” 怎么憔悴成这样了? 白宏礼把墨镜重新架回到脸上,言简意赅:“没睡好。” 每天都梦见自己处在被吃的边缘,白宏礼恨不能让自己分出四条尾巴,最好能飞。 阚泽心中诧异,却也没再往下问。他礼貌地告别,说:“那下次录制再见。” 白宏礼顿时又是一阵头疼,压根儿不想再去那个综艺录制。 他难得在心里爆了句粗口。 妹的! 司景那恶猫怎么还不退圈,这让他们这种小鱼还怎么在圈里头混!—— 网上的舆论一天比一天传的邪乎。那天司景被阚泽经纪人带走的消息也出来了,司景的粉丝闻听都相当担心,可奇怪的是,不管那些营销号怎么猜测,几个大粉都没有什么大反应。整个超话里这会儿倒风平浪静了下来,安安静静做任务打榜。 司景戳进去,很不解。 没道理啊。 总不会他才几天没出现,他的铲屎官就跟别的小妖精跑了吧? 司景申请加了个粉丝大群。他用“司景景最霸气威武”的名字敲了审核,审核扔给他一堆问题来验明粉丝身份。 “司景最擅长什么?” 司大佬眼睛眨也不眨,飞快打:“霸气四射。” 那必须的! “错了,”管理员无情地告诉他,“第一个问题就错了,司景最擅长的是不自觉卖萌。” “卖” 司大佬怀疑猫生。 卖什么? “第二个问题,”管理员说,“司景家里养的猫有什么特征?” 这个也好答,司景秒答:“又聪明又帅!” 可以说是相当自恋了。 “又错,”管理员说,“你肯定不是司景铁粉,否则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家猫腿短?噫,披粉皮的黑,速速退散!” 说完后,他就把司景给拉黑了。 司景:“” 司景:“” 司景:“” 你才腿短,你全家都腿短! 他怒而打电话给袁方,“你是不是在我粉丝群里?” 袁方一向谨言慎行,为了时刻关注粉圈动态,分出了个小号在里头当卧底。闻听后还很茫然,“是啊,咋了?” 司大佬说:“我征用了。” “啊?” 司景没再管他,气势汹汹登上了经纪人的小号,点进了司景粉丝一群。 新的未读消息999+。 里头的消息刷的极快,哗哗哗向下翻页,司景一眼就看见刚刚拒绝自己入群的那个管理员,这会儿正焦急地发表言论:“他们会不会对我们景做什么?” “我觉得会,”另一个管理员说,“怎么办?我好担心” “我也是,阚泽他们家都是群什么玩意儿,肯定要拿我们宝宝开刀的!” “那咋办,我们要不去探探他们办公室,把我们宝宝救回来吧?” “不,我看还是报-警吧!万一是绑-架报复泄愤呢!” “(米奇大哭)” “(米奇大哭)” 司景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把里头的人物都对上了号。 其中那个在她们口中脆弱的仿佛枝一折就断的小白花的宝宝,是他自己。 那个可能把他幽-禁在了某个地方限制了他人身自由并且会拿鞭子抽他的恶霸,是阚泽。 还有个伥鬼帮着抽他,是房渊道。 “” 司景觉得,她们可能对某些方面理解存在很大的问题。 这也不是他当时成精时的乱世了,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哪儿来的这么多抽来抽去? 看着一点都不纯洁! 司景试图把自家铲屎官的思维拐回来,“这不可能,司景也很厉害,能保护好自己的。他和阚泽说不定是去谈合作呢。” 是真的有,而且都要成一根绳子上拴着的蚂蚱了。 谁知他这一句真话,彻底掀起了惊涛骇浪。无数粉丝怒而怼他,个个都义愤填膺。 “你还有没有良心?你知道他们俩关系是啥样吗,还合作?” “合个鬼,都8102年了我ballball你清醒一点好吗?我们这会儿都担心的要死了不想听这种无聊的玩笑好吗?” “我们群里怎么还会有这种认不清形势的脑残?该不会是个脑残cp粉吧,乱嗑糖?” “他俩要是去谈合作,我就表演现场吃翔!” “我没那技能,但我可以赠送给你我没还完的蚂蚁花呗!” 一片兵荒马乱之中,最后还是刚刚拒绝司景入群的那个管理员说话了。她语气倒是好很多,“小妹妹,小学□□?大人的世界太复杂,你不懂。一首《梦醒时分》送给你,社会还是很残酷的,记住,啊。” 【叮!系统提示,您已被管理员“司景就是我儿子怎么着”移出群聊】 正主司景:“” 正主司景:“呵。” 这特么真是他粉丝么。 到底这首《梦醒时分》该送给谁,鬼知道呢。 当天夜里,阚泽工作室正儿八经发了声明,圈了司景,卖了个萌。 “之后就是一家人了,还请多多关照,共同进步哦~” 一家人 一家 一 司景粉丝打落牙齿和血吞,默默把这首《梦醒时分》送给了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司景人形时: 工作室众人:这是个恶霸! 司景猫形时: 工作室众人:噫,这是个瑰宝啊!过来给哥哥姐姐抱抱,小鱼干吃不吃呀,逗猫棒玩不玩呀?哦,那个蠢鸟,我把它给抓过来给你玩好不好———— 是的,没错,就是这么屈服于萌势力。 谢谢松果亲的地雷~ 第17章 第十七只小猫咪 司景加入阚泽工作室的消息在大半夜引爆了网络。 两边粉丝摆明了都是不相信,翻来覆去颠颠倒倒就是那四个字: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说起来,几乎每个有热度的艺人多少都会有对家。对家往往与他人气相当,有可能是走同样路线的同性,也有可能是因为捆绑而被彻底厌恶的异性。一般来说,粉丝们都秉承着相同的信念:你们的不幸就是我们的幸福。 看见你们家正主越惨,我们就越开心。 什么?司景要被雪藏了? 那妥妥就是心花朵朵开——开个满园春色春回大地桃李争芬万物回春啊! 他们只幸福了短短几天。抽奖的微博还在首页挂着呢,突然间就从这吃瓜的幸福里被扯下去了。 摔了个人事不省 这特么都是什么事? 双方粉丝在这条微博底下相遇,头一回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以往看见不喷个口沫横飞不罢休的死对头,如今都变成一家人了。 缘分,可真是个折磨人的小东西。 阚泽的粉丝干巴巴:“那,欢迎加入?” 司景的粉丝沉默良久,“嗯。哈哈,好开心啊。” 他们同时从对方的话里读出了深深的无奈,还有毫无灵魂的商业吹捧。 袁方在这之后去找了小崔总。谈判之前,司景把他叫过来,塞了张纸给他,袁经纪人满腹狐疑,瞧着手里头写的密密麻麻的a4纸,“这是什么?” 司景给了他个贴切的回答,“罪状书。” “哈啊?” 袁方往下看,越看越嘴角抽搐。 “他上厕所不冲水,回去不洗脚,专门雇人给他搓背——这种事你怎么知道的?” 司大佬这会儿正在捏一个毛线球,头也不回,“他说的。” 袁方表情更诧异,“他告诉你他实际上便-秘?” 这到底是什么怪癖? 可这么细致的东西,袁方也实在想不通司景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他只好把纸往胳膊下一夹,跟着律师一块儿找场子去了。阚泽工作室专门给他们找了几辆崭新崭新的宾利长车,派了两溜骑机车的保镖开路,做足了排场,到时候绝对不能输了气势。 司景也去看过了这排场,感叹:“再铺个红毯,往车上扎两朵纸花,你们就能去接新娘了。” 袁方想起小崔总的脸,面色扭曲:“你是唯一一个能用一个比喻就让我对结婚充满厌恶的人。” 他要是接的是那么个新娘,干脆半路上就把自己撞死得了。 这得多对不起人生? 司景没去。他虽然喜欢凑热闹,却不怎么喜欢凑这种自己讨厌的人的热闹。他变回原形,往窗边上摆着的快递盒里一趟,摊成了个圆圆的猫饼,开始晒太阳。 日光穿透玻璃照进来,司大佬被烤的浑身发热,暖呼呼的。他拿爪子蹬了蹬纸箱,慢慢地闭上了眼,抖了几下额顶那根长长的毛。 午后的阳光,窗户大开着,秋风拂面,舒服的让猫只想睡懒觉。 嗯 司景的胡须忽然颤了颤,倏的一下从纸箱子里抬起猫头。 这什么味道? 他扬起脑袋定了会儿,湿润的粉鼻子又耸动了几下,把那味道吸的更深。 浓的像海,淡的像风。 说不出究竟是甜的还是辣的,却从猫头一下子酥软到了毛尾巴。司景扯长了小奶音软绵绵叫了声,使劲儿探着脑袋吸,吸的完全醺醺然忘乎所以,迷迷糊糊就跳下箱子,出了门。 肉垫踩在地毯上,没有半点声音。司景眼睛发直,一向自豪的一字步都被走成了s步,七拐八绕的,走路都打绊,毛尾巴差点儿不听使唤糊了自己一脸。 他蹲在了那香味传出来的门前,用所剩不多的脑容量开始思考怎么进去。 是破门而入呢,还是把里头这香香的东西给叫出来呢? 司景头抵着门,艰难地想了很久,嘴里头发出了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小声呼噜。 他没能想出个所以然,门便开了。 阚泽出现在了门前。 “咪呜” 小猫咪的叫声顿时更绵长,拉开来听,简直像是湿淋淋浸透了蜜糖,又奶又甜,像是一脚踩进了蜜罐子。它睁着橄榄青的圆眼睛,鼻头扇动着,软呼呼拿尾巴来绕人的脚。几条短腿迈动起来,费劲儿地在阚泽腿上蹭,试图拿小奶牙去啃。 “喵呜,喵呜——” 顶上的男人顿了顿,随即伸出手,把他举了起来。 司景醺醺和他对视,目光涣散,活像是个醉汉。 它又吸了吸鼻子。 阚泽显然是刚洗过澡,这会儿只松松散散披了件浴袍。那气息里头掺进了沐浴露的花香,可兴许是没了衣服遮挡,自己本身的味道能浓了,比往常还要重上不少。司景闻着,心里头就跟有千万只蚂蚁在抓似的,恨不能把他整个儿塞自己嘴里,焦躁地拿牙齿抵着他手上的一小块皮肤,摩挲着,试探着寻找下嘴的地方。 阚泽拎着它后颈处软滑细腻的毛,把短腿奶猫拎起来,望了望。 “小花?” 他说,把它揣进自己怀里,掰着检查它有没有哪儿受了伤,“这么长时间都上哪儿去了?还知道回家?” 司景不满地啃他手。 回个鬼的家! 哥哥我这叫来用膳好吗?请把你的鲜美的肉-体主动送进我口中来好吗?? 阚泽眉梢微动,瞧着毛脑袋一个劲儿往自己浴袍里钻,轻声笑出了声。 “小色-猫。” 他把司景抱进去了,关上了门。 德国黑背还在,这会儿正趴在地板上专心致志啃它的一个骨头玩具。忽然瞧见阚泽又抱了只猫回来,它扬起下巴,茫然地叫了声。 阚泽说:“没事,二黑,是小花弟弟。” 二黑颠颠地松开骨头,跑过来,被司景嫌弃地一爪子呼到狗脸上。 蠢狗! 德国黑背不生气,还伸长了艳红的薄舌头试图来舔它。司景被舔得毛都在抖,气得喵喵叫,最后干脆直接把自己塞在了阚泽的浴袍里,蹲在结实的腹肌上,就从领口处探出颗毛脑袋,怒视它。 “喵!” 你这人可真没眼光。 好好的猫不养,养什么狗? 是为了拉低家里的智商水平线吗? 它吸的七荤八素,还不忘努力瞪圆了眼,小小的一团都蓬起来,炸毛炸的活像是剑背龙。 阚泽被逗笑了,把猫举起来,亲了亲其中一个粉红色的小垫子,又被赏了一巴掌。 “我给你买了点东西。” 上一次来过后,阚泽就上了心,家里专门为它准备了挺多。不仅多了鱼骨头小碗,还多了猫砂盆、猫爬架,阚泽盘腿坐在地毯上,拆开一个逗猫棒,上头的羽毛一跳一跳的,在司景眼前晃荡。 还要哄,“小花,抓不抓?” 呵。 司大佬一动不动,安稳如山。 这种骗小猫崽的玩意儿。 它这种等级的大佬—— 阚泽还没吹干的头发梢上滴下了一颗水珠,恰恰砸在了逗猫棒上。 味道一下子芬芳起来,司景对这根蠢棒-子突然燃起了兴趣。 它磨磨爪子,眼睛一眨不眨望着。随即满怀自信与豪情地纵声一跃—— 跃—— 短腿一软,它砸在了地毯上,重新摊成了猫饼。 司景躺在毛地毯上,怒视阚泽。 提这么高,是想让我给你表演杂技吗? 阚泽忙顺毛摸,“我放低点,你再玩。” 玩个锤子! 这根本不是高度的问题,这是猫的自尊和信仰的问题——信仰,你知道吗! 司大佬满肚子的气。 阚泽说:“给你赔礼。” 它随即被抱起来,瘫在充满醉人香气的怀里,啪嗒啪嗒地喝羊奶,还被喂着营养棒。舌头一卷一卷,把那营养棒顶部上被挤出来的白色膏体都给舔走了,含在嘴里一点点化了,满嘴都是甜蜜的味儿。 德国黑背眼巴巴在一旁看着,几次试图把大脑袋挤过来,都被司景给踹走了,只好委委屈屈蹲坐在地毯上,瞧着不知哪儿来的小妖精独得恩宠,被疼的尾巴都快翘上了天。 晚餐是三文鱼。 鱼肉嫩又鲜美,司景吃了个空空,随后昂着脑袋,绕着阚泽的大床走了两圈,圈领地。 领地还没圈完,它却察觉到了自己肠胃的蠕动。 “呜” 短腿奶猫跃下了床,夹紧尾巴往外走,试图给自己膨胀的器官找个解决的地方。 阚泽看出来了,把刚买的猫砂盆往它这边拖,“小花,来这儿,里头猫砂铺好了。” 司景强忍住释放的想法,扬起头。 开玩笑。 他可是成精的猫,也算是猫里头数一数二的大佬了,他所生产出来的宝物,怎么能在那种平平无奇的地方? 它昂着脑袋往卫生间里走,咪呜咪呜地叫着,沿着垃圾桶盖艰难地蹦上了马桶。随即站立在马桶圈上,撅起了奶茶色的毛屁-股。 阚泽跟着进来,不免也心生诧异。 “小花要这么来?” 司景又警告地喵了声。 小花个锤子。 喊我大-佬,快,就现在。 它得意洋洋准备给这个人类展现下真正的技术,憋足了劲儿,随即短腿没站稳,在光滑的马桶圈上一晃荡,身子一歪—— 扑通一声,小猫咪彻底栽进了水里,变成了个湿透了的毛团子,咕噜噜沉了底。 作者有话要说:  司景: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噗—— 阚泽:嗯,跳水表演的不错。满分—— 司大佬:我看你就是为难我小猫咪! 话说可能是因为上篇文意识流写多了,这篇写个逗猫棒喂个营养膏怎么总觉得氛围怪怪的呢 四舍五入,好像就是航-空-母-舰了。 可怕。 谢谢嘤嘤嘤亲的地雷~ 第18章 第十八只小猫咪 好在这会儿神秘宝贝都还没生产出来,里头水还挺清澈。阚泽赶忙伸手,把湿透了的毛团子从水里拎出来,“没事吧?” 手里头的猫这会儿连叫都不叫了,恨不能直接一头淹死在马桶里。 多丢猫脸。 简直对不起他猫中大佬的名声。 阚泽给他顺毛摸,忍着笑低声哄:“没事,咱们洗个澡,就又香喷喷的了。” 司景仍然瞪着地,完全不想抬起头。 阚泽把猫砂盆拎进了洗手间,摆的显眼了点,手指在上头敲了又敲,提醒着小猫咪往这边儿看,省得待会儿真憋坏了。马桶这条路走不通,肚子里又真的咕噜作响,司景只好揣着满肚子的气慢吞吞往猫厕所里走,橄榄青的圆眼睛抬起来,扫了一眼阚泽。 男人明白了,顺带给他关了个门,留下猫的独立空间。 司景这才费劲儿地抬着短腿,迈了上去,幽幽蹲在了猫砂里。 嗯 这个味道,的确有点刺激。 他排出宝物的冲动明显更清晰了,司景嗅了嗅,也顾不得再挑剔,抖了抖浑身湿漉漉的毛,找了个最适合自己的、地势最高的位置,摆好了姿势,解决自己急需解决的生-理问题 等会儿。 他忽然一僵,迟疑着扭过脑袋,往后头看了眼。 有点儿湿。 他的身子,是不是沾上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司大佬突然间开始怀疑猫生。 他分明只是想进行正常的生理运动而已。 为什么这如此简单的一个要求,实验起来却是这般艰难呢? 卫生间的门没关严,阚泽还有些不放心,从后头探出头注视着。这会儿分明是看见了,他忍着笑从外头进来 解决完了的猫仍然倔强地蹲在里头,一动不动。 阚泽拍拍他的头。 “小花,该刨刨了。” “” 猫崽子的表情视死如归。 不刨! 刨个锤子——老子想要纸! “真得起来了,”阚泽索性蹲下身,摸了两把毛脑袋,“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吧?” 司景橄榄青的眼睛幽幽望着他。 是的,我就一直在这里。 我住这儿了。 实不相瞒,我刚刚发现这儿的气候和地形特别适合猫生存。你瞧见我脚下垒起来的猫砂了吗?这是我刚给自己盖的别墅。 这块地,我准备接管了。 我就不动! 阚泽:“不动也是藏不住的,小花。” 藏什么? 老子压根儿没什么要藏的! 猫崽子咪呜咪呜直叫,大眼睛里写满警告。 你不要血口喷猫—— 阚泽忽然伸出手,拎着他的后颈,把他整个儿拎了起来。司景大惊,忙准备用尾巴把那一块地盘藏起来,毛尾巴还没在空中挥舞两下,也被阚泽眼疾手快抓住了。 没了庇护的犯罪现场直接暴-露在了面前。 “看,”阚泽点点他额头,“果然沾上了吧?刚才怎么选了猫砂那么厚的地方?腿短很容易碰到的。” 猫崽子差点儿气炸了肺。 谁腿短? 有本事你抬起眼,看着我,再跟我说一次谁腿短?? 还没等他高声咪呜抗议,已经被人塞进了盆里。阚泽调试好了水温,在手上打起一大蓬雪白雪白的泡沫,糊墙一样往他湿透的毛上糊。司景被揉得直哼哼,忍不住就想去啃那只带着香甜气息的手,却被按得更严实。 “别动。” 新任铲屎官勤勤恳恳,把他从上到下搓了个遍。连根本没沾上灰的四只粉色肉垫子也被拿在手里,认真地挨个儿搓了又搓,搓的浑身上下都是泡沫,只露出双圆又大的眼睛和几根抖动着的胡须。 变成了团长着碧眼睛的棉花糖。 棉花糖打了个喷嚏,空中飘出了几个小气泡,被他拿指甲幼稚地挨个儿给戳破了。 德国黑背不知什么时候也过来了,就在门口转悠,看着铲屎官和他的新宠好像在玩什么好玩的东西,犹豫了下,也哒哒哒跑进门。 “别进来,二黑,”阚泽叮嘱,“待会儿你也湿了,还得洗澡。” 黑背听不懂,仍然兴高采烈跑进来,一起蹭了一身泡泡,兴致冲冲试图把自己庞大的身子塞洗猫的小小盆里,实际上只能勉强挨挨蹭蹭塞下两只前爪。 司景觉得这狗简直蠢得没救了。 他没让阚泽触碰沾上了宝物的地方,自己吭哧吭哧在纸上蹭,蹭干净了又回来洗了把,把自己洗的香喷喷、蓬松松,吹风机热风一吹,仿佛个滚动的奶茶色毛球。 阚泽放下吹风机,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有些忍俊不禁。 他像是勉强抑制着不要笑,扭过头去。 司景还没察觉,在穿衣镜前头左顾右盼,欣赏自己这会儿格外高大的身姿。 啧。 不错。 门外有人敲门。 阚泽看了眼监控,将门打开,外头的人迈步进来,将厚厚的一沓文件交过来,“阚哥,这是下一期的综艺策划,还有咱们这周的工作表——呀,哪儿来的猫?” 司景抬起眼皮,赏给了他个余光。 他见过这张脸,是工作室里的人。 阚泽翻动着文件,“嗯,我养的。” 青年蹲下身,望着司景,不可思议问:“阚哥,你这猫有腿?” “” 什么叫有腿? 司景骤然转身,冲他亮出了尖尖的小虎牙。 什、么、叫、有、腿? 你眼瞎吗朋友?脑神经下垂影响到了视网膜就该去看医生的好吗?? 这么长的腿在你眼里都是不存在的吗? 工作人员仍然观察着,瞧见它艰难地拔高身子露出腿的姿势,兴奋地提高了声音感叹,“呀,真的有。” 司景肃着脸,狠狠用爪子在他鞋上踩了几脚。 “真可爱,”那青年看了半天,忍不住就想伸手把它抱起来,“怎么会有腿这么短的猫?跟柯基一样,小短腿太萌了吧——来,哥哥抱抱!” 司景这外貌,的确有很强的欺骗性。那圆脑袋,那圆眼睛,那走起来就控制不住一颠一颠像在跳的小身子,那只有手指长费劲儿撑着身体的小短腿,简直就像是有人拿尺子比划着量,按照人类梦想中的猫的样子造出来的。从头到脚,甜蜜的像是个彻彻底底的小可爱。要是按照这样子做成玩具摆在店里,一准有很多小孩闹着要买;要是猫星人万一哪天真想统一世界,选它做首领妥妥没错,就冲着这长相,也会有很多人下不去狠手。 看一眼,就恨不能给它买一辈子的小鱼干。 只可惜披着小可爱的壳,长得却是大-佬的魂。 大佬并不想当小可爱,大佬只想风风光光当自己的猫霸王。 青年伸长了手臂要抱,司大佬又踩了他一脚,气势汹汹往别处跑。阚泽手里头的文件半天没翻动一页,忽然说:“我一般会说,让爸爸抱。” 青年一愣,“啊?” 那我刚刚那么自称,岂不是让你占了便宜? 他顺从地改了称呼,仍然锲而不舍,“那让叔叔抱!” 阚泽把综艺台本的封面合上了,“他只认我。” 司大佬赞同地直喵喵。 是的,除了这味儿,我谁也不认。 青年讪讪把手放下去。 就算是再迟钝,他这会儿也多少意识到,阚泽并不想让自己碰他的猫了。更何况青年并不是刚出社会的小单纯,眼力见还是有,把手放下去,绝口不提逗猫这事儿,勉强控制着自己想上手摸几把的冲动。 偏偏这看起来就很好摸的鲜美毛团子高翘着尾巴,一个劲儿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软绵绵卧在阚泽膝盖上。青年越看越心痒,趁着阚泽去洗手间,立马试图勾搭。 “嘿!” 他曲着手指,逗猫崽子。 “过来呀,过来给叔叔看看,叔叔给你买好吃的,买小鱼干好不好?” 司景舔了把爪子,嫌弃地抬头看他。 这是当自己傻呢? 青年像个猥-琐痴-汉大叔,仍然试图哄。 “你来,我这儿有老鼠。” 司景纹丝不动。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我们这种高贵的猫,从来都不稀罕老鼠。 “那你要啥?”青年彻底气馁了,手在包里摸来摸去,“我这儿也没别的东西了,就一个阚哥落在工作室的水杯——” 司景的毛耳朵忽然竖了起来。 水,杯? 它探过了脑袋,不耐烦地喵喵叫着,示意青年快点。 摸一下头换一个礼物,公平的很。 嘻嘻,真香。 就是瓶口好像有点小 嗯。 好像是真的小。 片刻后,阚泽从卫生间里出来,他家的猫正抱着个眼熟的水瓶,不大的整个圆脑袋都插了进去,这会儿爪子抓挠着沙发,费劲儿地试图把自己往外拔。一旁的青年大惊失色,站在一旁给它鼓劲儿,“用力啊!就差一点,马上就出来了!” “” 阚泽站在门口,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走错了地方。 这真是他家,而不是哪个妇产科现场? 作者有话要说:  把神秘宝贝蘸上面包糠,放在油里炸一炸,隔壁小孩都馋哭了—— 谢谢耶梦加得亲的地雷~ 写司小猫就停不下来了啊啊啊啊啊 抱住自己 我,会有猫的 不知道短腿猫什么样的可以去搜索看看,是真的萌啊 第19章 第十九只小猫咪 瓶子是个小口玻璃瓶。工作室的人站在一旁,手足无措,也不敢把瓶子砸烂伤了它,只好站在那儿干着急,活像是手术室外等着妻子出来的丈夫。 瞧见阚泽走过来,他急忙道:“阚哥,它卡住了——这——” 阚泽眉头微蹙。 “来搭把手。” 他说,转身向着开放性厨房走去。 橄榄油很快被倒在了手上,均匀涂抹在了瓶口。两个人一个抱猫,一个拽瓶子,司景瘪下去白绒绒的腮帮子,三方一块儿使力,费了老鼻子劲儿,终于听见噗的一声—— 他带着一层被油浸染了的金灿灿的毛,从瓶子里拔出了自己的圆脑袋。劲儿实在是有点大,走路都不太稳,一步三摇。 阚泽把它抱起来,心疼地低头,在那毛脑袋上头亲了好几口。 “没事吧,小花?” 司景晕晕乎乎,趴在他怀里,一声也不吭。 啧。 好多转来转去的星星。 他爪子抓着阚泽的衣裳,隔着层薄薄的衣服靠在结实的胸膛上。脖子上一圈油渍活像是带了串项链,这会儿闪闪发光,把那一点油全都蹭在了男人的白衬衫上。 阚泽也没有生气,只是将他抱得更紧。 “再洗个澡,嗯?” 他抱着猫崽子往卫生间去了。后头的青年又是愧疚又是不安,提高了嗓子问:“阚哥,那我呢?” “把司景的台本也送过去,”阚泽伸手调试着水温,头也不回道,“就在隔壁。” 青年依言去敲门,过了一会儿,又垂着头折返回来,“隔壁没人。” 阚泽怔了怔。 “没人?” 他记得,这几天司景分明没有这个时间点的通告 晚上七点,袁方也来敲自家艺人的门。他站在门口锲而不舍敲了两个小时,敲到附近的邻居几乎要投诉他,这才诧异地转了个身,冲着阚泽的屋子去,“阚哥有看见司景吗?我家司景怎么不见了?” 司景橄榄青的圆眼睛眯着,摊在铲屎官怀里,正有一搭没一搭伸长爪子去抓顶上被阚泽提着跳来跳去的小玩意儿。包装几乎全被撕扯了下来,司景在上头的塑料板上磨爪子,磨的吱呀吱呀响,肉垫里头挤出来的几根指甲细细尖尖的,通通被阚泽拿着特制指甲剪、高举着一只猫爪子挨个儿剪掉了。 剪掉的指甲也被悉数收藏在了收纳盒里,收纳盒上落了锁,活像是什么珍藏。只是被剪了的司景走路七扭八歪,短短一截身子都被拧成了大-麻花。 猫大佬对着镜子欣赏了下自己走路的英姿,顿时炸了毛。 这特么怎么扭成这样? 看起来自己就好像是个有馅儿的大寿司。 “喵!” 他气势汹汹又叫了声抗议,怒气冲冲示意男人过来看造成的严重后果。 阚泽被他喊过来,瞧着他歪歪扭扭表演蛇皮走位,忍着笑。 “刚剪了指甲,可能有点不习惯,”阚泽俯身摸摸他的脑袋,“过一段就好了。” 袁方没看见阚泽怀里的猫,光顾着着急,急的心头冒火。 “这能上哪儿去?要不出去找找?” 听了袁方这话,猫大佬碧色的眼睛抬起来,幽幽望着。 我不就在这儿吗? 这还打算上哪儿找我去? 袁方试着打电话过去、铃声倒是响了,可惜听着就在隔壁,只隔了薄薄一层门板。经纪人心里头把各种猜想都转了一遍,筹划着怎么才能把门打开进去,忧心忡忡的,“不会是晕倒在浴缸里了吧?” 阚泽的眉头也蹙了起来,想着那张神采飞扬的脸,抿了抿薄唇 他沉声道:“那开门。” 袁方说:“怎么开?” 他摸手机就要找个开锁师傅,“我去底下看看有没有小广告——” 阚泽说:“不用。” 他进了卧室,拿出一串钥匙。袁方眼睁睁看着他把钥匙插进去,一转,隔壁房门就开了,嘴都合不上。 连司景也震惊地仰头望他,直喵喵。 老子住的地方,为啥你会有钥匙? 袁方知道这是阚泽家房子,可他一直以为这人把所有的钥匙都交给司景了,这会儿瞧见阚泽就这么轻而易举打开了门,着实有点惊讶。他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又咽下去了。 还好如今都是一个工作室的人了。 不然,死对头手里头就有他们家钥匙,还就在隔壁,根本不用费力气就能把门打开,想想看都让人觉得心惊胆战。 万一半夜想害人性命怎么办? 阚泽拉开门,手机还躺在窗边的桌子上,一个劲儿颤着发出鸣叫。司景不在,房间里空荡荡没半个人影,几个人看了圈,更担心。 这是去哪儿了,手机也没带? 他们遍寻不着,只好把门关上,又回到阚泽房里。 司景迈着步子过来,在阚泽的脚边一个劲儿绕来绕去,拉着嗓子奶声奶气地喵呜直叫,毛爪子勾着阚泽的衣角,示意人把它抱上去。 男人伸出手,把只有两个巴掌大的小东西捧起来,稳稳当当揣在了怀里。袁方一低头,正好和阚泽怀里那双橄榄青的圆眼睛对了个正着。 咦? 他神情有些诧异,又看了眼,盯着那眼熟的小短腿若有所思。 “这猫怎么在阚先生这儿?” 工作室的青年奇怪道:“这不是阚哥家猫?” “不是啊,”袁方说,熟稔地伸出手要去捏捏那毛耳朵,“这是司景家的,一直当祖宗一样供着,三天两头地不沾家啧。” 司大佬嫌弃地一扭头,躲开了,袁方摸了个空。 他也没生气,说:“腿没长长,脾气倒是挺大。” 司景幽幽抬起眼,望着他,目光里写满肃杀。 你。 说。 啥? 司大佬怒极反笑。睁着橄榄青的猫眼,顺着就挠出一爪子。 呵。 趁着几个人不注意,他又沿着窗踩着空调外机翻进了自己家,一爪子拍开电脑,气势汹汹打开word文档打字。 打完字后,他设了个闹钟,又原路回去。 阚泽房间里几个人就这么等,一直等到夜半,也没听见隔壁有什么动静。不安越来越重,甚至想着要不报个警,毕竟是公众人物。 万一是被哪个丧心病狂的粉丝给挟持了呢? 凌晨时,隔壁突然响起了声响。几个人忙过去,把门打开,却只有电脑在开着,正正地摆在桌子上。 翻过来一看,上头写了行字。 【离家出走了,别找!】 袁方:“” 阚泽:“” 离家出走? 司大佬满意地舔奶茶色的毛爪子。 让你说我腿短,老子离家出走去隔壁做猫了,找不到了吧? 袁方的确是找不到,头都快急秃了,“这人!” 怎么就一点都不靠谱! 不靠谱的司大佬优哉游哉,瞧着经纪人一个劲儿在自己面前瞎转悠,心情好的多啃了两条小鱼干。 司景光明正大霸占了人形六神的床。 阚泽当真是宠他,瞧着他圆头圆脑往被窝里钻都不阻止,还帮他找了个好地方,就靠在自己怀里。他捏着猫爪子,猫睡的七荤八素,躺在他臂弯间露出软的一塌糊涂的白肚皮,露出猫蛋蛋,睡的舒爽,梦里都在吸鼻子,仿佛坠入了猫薄荷的海洋。 当猫的日子过的很舒爽,只有一点。有了上一次的阴影,司景打死也不愿在这屋里头解决自己的重要问题了。 有这个冲动时,他就悄摸摸翻窗回去,在自己屋里用力嗯嗯。 地点对了,嗯嗯都是如此的酣畅淋漓。 如此两三天,阚泽就察觉到了不对。猫砂盆里空空荡荡,砂还是砂,颗粒分明,半点聚拢起来的模样都没。 结束了工作后,阚泽顺道就去了趟宠物医院。 “不排泄?”兽医记录下了症状,解释道,“可能是由于便-秘的原因。这样下去,肯定对身体不好。” 阚泽蹙眉,在手机备忘录里输入着,又问:“那,您看?” 医生给了他瓶蓖麻油和医用棉签。 “用这个疏通疏通,”他说,“会好点。” 阚泽收起东西,道了谢,这才走出院门。外头阳光正好,他微微低下头,快速钻进了车里。 广告牌上放的是司景的广告,青年似笑非笑,眼梢微挑,眼睛里头风情浓的化都化不开,周身的气息都在诠释着风与月。他嘴里咬了颗红樱桃,鲜红鲜红的噙在牙齿间,艳-色几乎是横冲直撞地撞进人眼里。 房渊道也在看广告牌,感叹:“司景真是天生的好苗子。” 情-色却不下-流,甚至还带着天生的野性和傲气,愈发让这个人的魅力翻了倍。 只是,“平常的性子实在是恶劣了点,现在都进了工作室了,出门怎么也不知道打声招呼?” 阚泽的手指在座上无意识敲了几下,淡淡道:“他这几天没工作。” 房渊道敏感察觉到阚泽并不喜欢挺这话,动动嘴唇,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阚泽还挂念着家里的猫,趁着中午还有段休息时间,便回家看了眼。 打开房门,五颜六色的毛团子映入眼帘。 “” “!!!” 满屋子全是猫。大的小的花的不花的橘的白的长毛的短毛的,这会儿就像是开种族代表会议一样齐刷刷塞在屋子里,把长毛地毯占据了个严严实实。家庭成员二黑被这一群猫硬生生挤到了墙角,委委屈屈地从缝隙里探出个狗头,望着。 司景正在开会。 他搬了趟家,根据地自然也得跟着搬。这会儿手下的猫都聚集了过来,给他报告这几天发生的大小事,长毛猫恭敬地给他舔着爪子,蓝猫充当他靠着的枕头,司景独自横卧在沙发上,就像是坐拥三千佳丽的帝王。听见门开的声音,几百双眼睛都转了过来,幽幽地朝着这边看。 被无数双圆眼睛盯着,房渊道彻底被惊着了,瞧着这满地的毛团子,艰难地试图找个空隙落脚。 “阚哥,你这是买回来了个猫园?” 男人动作也是一顿,随后换了鞋,摇头。 “不是。” 房渊道窒息。 “只有一只是我的,”阚泽淡淡阐述,“其它的,应该是它带过来的。” 房渊道面目扭曲,瞧着这会儿坐卧美猫膝的司大佬,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卧槽,这该不会都是它勾搭过的吧?” 这到底是怎样让人羡慕的猫生啊? 司景懒洋洋抬起脸,对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凡人不屑一顾。直到熟悉的气息靠近了,他才施恩似的站直短腿,脑袋蹭了蹭。 没看过这阵仗吧?这都是我的手下。 是的没错,我就是这样的大佬。 阚泽这会儿满心却只有它的健康问题,抱着它往墙角走,“让我看看” 挤开猫团子,他在墙角看见了猫厕所。里头仍然什么都没有,显然这个会议刚刚召开不久,公共卫生间还未能发挥其作用。 阚泽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他在心里数了数,已经有四天。 四天,再没有任何排-泄活动,问题的确是很严重。 得采取行动了。 阚泽拆开了棉签。 司景把爪子按在棉签上,毫不知情地使劲儿一踢,瞧着它们滚走,再颠颠去追,相当天真烂漫,全然不知道自己待会儿会遭遇什么。 蓖麻油被倒在了棉签上,阚泽走的近了点,拍拍自己身旁。 “过来,小花。” 他语气相当和蔼,摆出了一罐鱼罐头。 “过来,给你吃的。” 司大佬毛尾巴一翘,高傲地走过去,顺理成章被抱在怀里。身上的毛被人顺着纹路摩挲,他舒服的眼睛眯起来,就差在嘴里头溢出两声小呼噜。 真好闻。 司景闻的心神摇曳不能自已,满心盘算的都是待会儿怎么吸。他的臣民下属在底下眼巴巴望着,谁也不敢上前。 瞧着时机正好,阚泽捏紧了棉签,忽然间扒拉开了毛尾巴 嗯? 司景觉出了点不对。 阚泽对准了地方,使出了一招暴雨梨花针。上头涂着的蓖麻油润润的,像是要被推进去。 嗯嗯?? 我屮艸芔茻! 这是干锤子!! 司景瞬间从香气的甜蜜里清醒了,瞪圆了本就圆的眼睛,几乎占了脸的一半,又是吃惊又是不可置信。他猛地往前一窜,被人拽着后腿往后拉。 “这不行,”阚泽皱着眉头教导,“生病了要治,插进去后,之后才能拉臭臭。” 我拉个毛线! 司景彻底被惊着了,疯了似的往前挣,左扭右扭,就是不肯让那棉签顺利地进来。 撒开老子! 我没病!!! 阚泽不撒:“要听话。” 司景使劲儿拿爪子踹他,惹急了,干脆吭哧一口亮出尖尖的小白牙,咬在了阚泽手腕上。趁着男人手上力气下意识一松,赶忙蹿了出去。 快来猫啊,救驾啦! 底下一群猫本正瞪着眼睛欣赏大佬的神奇首秀,这会儿被他凄厉地叫了一嗓子,倒是反应过来了。一个两个也顾不得再欣赏菊-花和蛋蛋,一群猫不要命似的往上扑,誓死要把大佬从这个凡人的手里给救出来。 “喵” “喵呜!” 当一群猫都扑上来,那架势的确是吓人的。旁边的房渊道被吓了一大跳,被毛团簇拥包围,不知所措,只得眼睁睁看着那奶茶色的短腿猫灵活地左跃右跃,在猫群的保护下,转眼蹿出了窗口,不知所踪。 司大佬一头扎回了自己家,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化为了人形,对着镜子脱裤子。 他在某个特殊区域摸到了一小片湿滑的蓖麻油,神色阴沉,又是后怕又是惊惶,头皮阵阵发麻。 “卧槽” 还好,就差一点,就差一点点。 再多那么一点,他就真要和棉签不可言说了。 他堂堂猫界大佬当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差点儿现场上演采菊东南下。司景活动了一下两条腿,仍然能察觉到些许异样,气的司大佬只想友善问候死对头家仙人板板。 这特么不仅是死对头,这还是变-态啊! 司景蹿去洗手间,拿着花洒冲洗了很久,这才勉强把异样感冲洗掉。但遭受到巨大创伤的心灵,却根本没办法恢复原样。 做不得。 阚泽家的猫,绝对做不得了。 好在前几天他断断续续从阚泽房间里搬过来了不少小物件,倒是还能供他吸一段时间。司景从床垫子下头扒拉了扒拉,抽出个枕套,宝贝地闻了闻,抱着上了床。想了想,他又抽出个枕头,牢牢护住了自己差点儿被威胁到的神秘部位。 总觉得凉飕飕的。 司大佬心有余悸。 还是当人吧。 起码不会有这种威胁啊。 # 一觉醒来,重新以人类形态出现的司景别别扭扭出了门。隔壁的房渊道正灰头土脸处理昨日百猫大战的后续,好不容易把这些猫老爷们都请出去了,家里东西也遭殃了不少,他往外扫着碎花瓶,却听咯吱一声,隔壁门打开了。几天不见的青年走出门,整容以待,依旧是平常的模样,只是站立的姿势有些奇怪。 房渊道挺直了身,“回来了?” “嗯。” 司景瘫着脸,准备出门觅点食,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再见。” 看见就觉得屁-股发凉。 房渊道愣愣的,“哦再见。” 他又垂下头,继续清扫着,阚泽提着垃圾袋子也出来,放在门边,“把这个一起扔了,待会儿去贴几张寻猫启事——司景?” 司景的眼睛瞬间瞪得浑圆。 “站在那儿干什么,”阚泽轻声笑笑,“这几天,去哪儿了?” “” 青年仍然瞪着眼睛望着他,脸上都泛起了一阵不自然的红。 阚泽看得好笑,又不由得心头一软,跨上前一步。 “你——” 还没等他把“我很担心”说出口,青年忽然伸出手,牢牢捂住了自己后头,试图挡住那嗖嗖往上冒的寒意。 阚泽:“???” 司景飞快冲他致以亲切问候,“再见。”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司大佬一瞬间怂怂地缩回到了房间里,又咬着牙往腰上系了件衣服,护的更严实点。一面系,一面义愤填膺。 个禽兽! “” “” 剩下的两人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了? 房渊道声音艰难:“旁的我都可以装作没看见。” 可是,“到底是为什么,要捂着屁-股?” 阚泽沉默了会儿,忽然勾了勾唇角。 房渊道更哆嗦。 不是,现在的死对头 原来看上去都是这么gay里gay气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司景:我变成了人,这下你总没办法觊觎我那纯洁的肉-体了吧? 阚泽:(意味深长)嗯—— 变成猫之后 司大佬就格外蠢 这是我的错觉吗? 明明是霸气人设啊??? 第20章 第二十只小猫咪 还没等司景缩回去多久,外头又有人笃笃敲门。隔着一层门板,司景都能闻到味道——那种让他又馋又渴、后头还有点凉飕飕的味道。 他咽了口唾沫,屏住呼吸,拉开门。 阚泽站在门外,长腿笔直,穿着宽松的家居裤都遮挡不住优越的身材比例。 “有事?” 司景问。 阚泽仍旧望着他。 “实在抱歉,”男人说,“有一只猫之前跑到我这儿来了,还很小,只有尾巴尖一点是橘色——那是你养的猫吗?” 司景的毛尾巴都快从裤子里探出来,紧张地脊背笔直,不动声色道:“是。怎么了?” 阚泽眼睛忽的一眯。 “它回家了吗?”阚泽说,“它之前从我家里跑走了。” 司景满心想把他快点打发走,“回了回了,在我这儿呢。” “” 出乎意料的是,男人仍旧没走,两条长腿倒像是在他家房门前生根发芽了似的,一动也不动。直到司景诧异地抬头望他,并把门掩住了一半,明显是送客的意思,“还有事?” 阚泽唇角微微上挑。 “没了,”他不紧不慢道,“回头见。” 回头见个锤子! 司大佬一把把门关上了,顿了顿,小心翼翼把裤子扒下来,对着镜子看了看那块神秘区域是否还反光。 “特么到底用的是什么鬼油?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仍然残留着点滑腻腻的异样感,跟那什么润什么滑剂似的,难道是逼着他用洗洁精洗去所有顽固油渍吗? 他又不是盘子! 可伸手摸摸 司大佬的目光慢吞吞移到了厨房的洗洁精上,若有所思。 他又折腾了几回,在仍然感觉不适后,硬着头皮把洗洁精挤出来了一丁点,真把自己给洗了。下午袁方上门兴师问罪,一进门就被扶着墙颤颤巍巍的司景惊了下,“你这是什么造型?”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都瞬间高了,惊怒交加,“你这几天都去哪儿了?!” 怎么回来就变成风里残落的一把老腰了! “我还没问你,”司景咬牙,“你给我买的,是什么鬼洗洁精?” 刺激的跟硫酸似的,那么一点都能让人上天,感觉连五脏六腑都开始烧了。 “生姜洗洁精啊,”袁方莫名其妙,“怎么了?” “” “说话,司景,说话啊!哎,怎么翻白眼了?没事吧,难道是腰椎间盘突出??” 两天后,折腾了好几场的司景终于养回了精神,综艺的第二期也正式开始录制。 第二次录制的地点仍旧在农村,当年曾经是浴血厮杀的战场。如今那些血和骨都被掩埋了,立起的是整整齐齐的小洋房,连普通的砖头房几乎都完全销声匿迹。 几个人乘坐大巴车穿过山路赶往村里,白宏礼的座位就被安排在司景旁边,一路上颤的像个电动筛子。 司景毫无察觉,只在悄悄咽唾沫。 外头天气不怎么好,越来越冷,这会儿大巴车窗户都关的严严实实,半道缝都没有。 这么一来,那股味道就更浓了。 简直像是伊甸园里沉甸甸的禁-果,吸引着、逼迫着他去采摘。 司景带了两层口罩,说话都瓮声瓮气:“还有多远?” 他是真的快支撑不下去了,艰难地把嘴张开道缝喘气。 “没多久了,”前头的司机是当地人,乐呵呵说,“再开个七八分钟就到了。” 白影帝目不斜视,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一眼都不敢朝旁边人不时滚动的喉结上看。 咽这么快,该不会是饿了吧? 他不安地动了动身子,伸出手试探性摸了把,确定没有冒出鱼尾巴。 大巴车最终停在了村里小学前。无数学生闹嚷嚷地涌上来,低头望去时,全是一张张喜笑颜开的脸。陈采采抱完这个抱那个,脸上挂满亲切的笑,司景抬头看了眼她,并没有吭声,只沉默着往中间站了。 学校的院子中间有个雕塑,雕的是个挺立的人,五官模糊,看不清脸。他的手里握着刀,把一群人护在身后,像是护着幼崽的母兽。 “这是当时战争里的英雄,”被请来上节目的老人解释,“咱们这村子,当年也是战争里轰炸的重点区域。那时候,都没人把我们当人看的死的死,杀的杀,村里头的年轻人都去当兵了,剩下一群人,根本没法过。” 他从腰间抽出旱烟管,啪嗒啪嗒吸了两口。 “这也是听我爹说的,还好有个英雄,本事挺大,救了不少人。他把村里头剩下点人都领导起来,硬生生把两个连的敌人给赶走了!两个连啊!” 没兵器没人力的,那得是多大的本事! 几个嘉宾都静默着听他讲,司景却伸展着长腿,目光放远,落在远处郁郁葱葱的一片绿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采采问:“这个英雄叫什么?” 老人挥手。 “没名字,没名字。” “他也没受什么嘉奖?” “上哪儿受去,”老人噫吁长叹,“人直接走啦走啦。如今这么多年,记得的人也越来越少啦,可总该有人记得他。” 所以他们立了个雕像,就放在这学校的中央。当学校里的孩子到了学龄开始上学时,总有老师指着教导他们,脚下踩着的这片土地经过什么,所享受的这样和平的日子又是牺牲了什么。 这是生动的第一课。 第二期综艺的主题是铭记历史,关注未来。几个嘉宾都被分派到了学校里去给小学生上课,陈采采去教语文,阚泽负责自然和物理,白宏礼承担了数学。 问到司景擅长什么时,司景略一沉思。 “体育吧。” “” 于是他被派去和一群小学生老鹰捉小鸡,司景穿了件宽松的明黄色卫衣,扎在小学生堆里,笑得楼上都听的一清二楚。孩子笑呵呵往他身上扑,想是看出了这个司老师实际上脾气好,谁也不怕他,跟在他后头就像是一群小萝卜头。 司景左手臂挂着一个,右手臂也挂着一个,教他们学摔跤。 “你要这样——” 他猛地伸腿一绊,男孩就倒下去,被他扶住了,“明白了?” 村里头不少孩子也是胡打海摔惯了的,哪里肯服输,“再来!” 来一个倒一个,司老师百战百胜,就没有他撂不趴下的人。 下课时间到,学校的其他老师同学也过来兴致勃勃围观。几个男老师捋起袖子,不相信司景这样看起来根本不壮实的小身板实际上这么强,搓搓手,“来试试。” 没几分钟,躺下的人又多了几个。 司大佬的自尊心和自信心一块儿胀成了气球,呼的一下上天了。 “谁来也不怕,”他说,“还没有我怕的人。谁要能让我输了,我能管他叫爸爸。” 小学生们崇拜地望着他,就好像望着奥特曼。 “哇” 司景在这种齐刷刷的哇声中感觉到了极致的满足,尾巴都快翘了起来。 后头却倏忽有人出了声,“我来。” 阚泽眉眼噙着笑意,将外头的大衣脱了,里头只是薄薄的衬衫,把他宽肩窄腰的好身形勾勒的格外清楚,“我来试试。” “” 司大佬一瞧见他,立马连蹦带跳去vj那里拿回口罩,重新严严实实带脸上。他摸摸口罩,跟有了生命罩似的,稍微有了点底气,“你来试什么?” 阚泽松开袖扣,小臂也露了出来。那臂膀很结实,线条流畅,并不是健身房刻意造出来的产物,更像是长年累月的运动自然而然形成的,他拧拧手,淡淡吐出两个字,“摔跤。” 围观群众唯恐天下不乱,立马开始起哄。司景的眼珠子黏在那小臂上,动都不会动,满脑子只盘旋着两个字。 想吸想吸想吸想吸想吸 好几天没真真正正趴在上头吸过了,这会儿看见了,躁动的马上都能燃起来。 不行。 他咽咽口水,勉强让目光坚定起来。 当着这么多人。 怎么能输? 他也卷起袖子,把卫衣的两根帽带分别打了结,勾勾手。 “——来。” 两人靠在了一处。 司景的摔跤,靠的不仅是力气,还有实打实的技术。他仍然是一如既往的作风,上来就试图把人绊倒,费劲儿地伸着脚去勾。 可阚泽腿比他更长,轻轻松松一绕,反而把他绕晕了头。 “妹的” 司大佬咬着牙,隐隐察觉这个对手有点难对付。两人你来我往,都试图把对方往下压,搏了个气喘吁吁,彼此贴的太近,手臂都摩擦在了一处。 房渊道跟着来看录制,瞧见这一幕,越看越觉得不是滋味 怎么。 这难道是社会主义里的死对头吗?——看起来友爱到让空气都快冒泡泡的地步? 论起力气,阚泽略胜一筹。他猛地一用力,趁着司景松懈,直直把人压倒在了沙坑里。身下的青年瞪着圆眼睛,用膝盖踹他,“快点儿起来!” 阚泽不起来,抓着他的两条手臂举过头顶,声音含笑。 “认不认输?” 司大佬这么多年,就不知道输字怎么写。他眉梢一挑,又踹人,“认个球!” “不认球,”阚泽纠正他,“得认输。叫不叫爸爸?” “” 司景瞪着他,头顶的卷毛几乎要炸了。 “乖,”阚泽用腿牢牢压着他的,不让人挣脱,“快叫。” “” “说话算话。” 司景心不甘情不愿松了口,勉强从嘴里挤出一个干巴巴的字,“爸。” 变态!变态变态变态!! 别靠近了,老子尾巴快出来了! “嗯,”阚泽摸摸他的头,终于肯放人站起来了,“爸爸疼你。” 房渊道咽了口唾沫。 当天晚上,匿名论坛出现了个新帖子。 【我家艺人逼我嗑他和他对家cp怎么破?】 底下很快有人回复。 【那就嗑吧。官方糖,最能使人快乐。】 不怕齁不死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电台点歌,一首就《菊-花台》,送给司大佬。 菊-花残,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 之前的经纪人。 司景那个混蛋一看就是想黑我们阚泽的!过分!! 之后的经纪人。 司景那个小可爱一看就是害羞了啊,啊啊啊啊啊啊看景cp is real,都给我嗑,都给我使劲儿嗑!!! 第21章 第二十一只小猫咪 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 司景打着哈欠从房间里钻出来,一头小卷毛都睡乱了,左几缕,右几缕。他不耐烦地把刘海向后一捋,造型小姐姐拿着喷雾小瓶子噗噗往他脸上喷了几下。 触感很清凉,细小的水珠蒸发了,意识重新回了笼。 司大佬睁开眼,就对上了房渊道今天显得格外殷勤的脸。 “干嘛?” 司景瞥了眼他。 “没事,”房渊道说,若无其事推了推脸上的眼镜,“今天可能要拍摄八个小时,昨天休息好了吗?” 司景神色恹恹,又打了个哈欠。 “没,”他说,“做了一夜梦” 兴许是因为踩在了这片土地上,梦都做的格外不踏实。那些往事全都被翻了出来,反反复复,满是一片醒目的血色。 房渊道:“噩梦?” 司景还踩着毛拖鞋,摇摇头。 “也不算。” “” 房经纪人看着他的目光满含怜惜,给他递了杯牛奶,往里头加了一小袋糖。 要不怎么说人的心境决定看人的结果呢,之前司景要是这么说,房渊道定然会觉得他装腔作势、小题大做、活脱脱一朵伪装纯洁小白莲的黑心莲。 现在司景这么说,房渊道只觉得他率真直爽、心直口快,分明就是个急需人好好抱在怀里疼爱的小可爱。 他之前可真是瞎了眼。 今天的拍摄内容是帮忙做农活,节目组安排了几个小游戏,让嘉宾们比赛搓玉米棒子。 面前放了个竹编的大篮子,几个嘉宾都卷起袖子,双手搓的飞快。没有煮过的玉米又硬又难搓,费了老大的劲儿也只能掉下来几颗,速度完全上不去。 司景从没干过这种活,忙的满头大汗的,恨不能直接上嘴啃。阚泽的手倒是动的飞快,趁着镜头只拍他一面,另一面便有细小的绿色嫩芽悄无声息探出头来,把玉米粒呼啦啦拨弄下来了一大片。 等到哨声吹响时,几个人前头的竹篮里,就属阚泽的最多,旁边光秃秃的玉米棒子放了好几根。 陈采采声音又软又甜:“阚哥怎么什么都擅长啊?做农活也这么厉害,真少见。” “” 司景面无表情,心底却着实冷笑了声。 呵。 说不定是单身太久练出来的手速呢? 他憋着呼吸,尽量离散发着芬芳的男人远了点,等到换带子时,立马重新把口罩严严实实带上,去了角落的椅子上休息。那头的陈采采还在和阚泽搭话,笑声飞的老远,咯咯个不停。 司景闭着眼,晒着深秋和煦的阳光,慢慢地泛上了几丝困意。 他忽然被人推了把。睁开眼,房渊道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你就在这儿坐着?” 司大佬没懂,“不然呢?” 我飞吗? 房渊道干脆坐下来,严肃地望着他,指着那头。陈采采和阚泽都在场地中央站着,活像是上帝创造出的两个完美造物,看着都让人觉得眼睛舒坦,这会儿陈采采不知是听见了什么,笑的直往男人身上倒,被阚泽不着痕迹躲开,“你就打算放着不管?” “”司大佬说,“你是觉得我应该就这一幕给他开个黑料楼?” 看不出来啊小伙子,你很有想法啊! 这是打算搞自黑自炒的那一套? 黑个鬼。 站了cp的房渊道操着当妈的心,推了他一把,硬是把他推向了场地中,“快去快去,做点什么也好,别光在这儿看。” 司大佬猝不及防,踉踉跄跄过去,满头雾水 我压根儿就没看啊? 这关我什么事?? 他站在了面前,那一对男女都停止了谈话,望着他。阚泽的目光含着笑,像是看透了什么,比这秋日的阳光要灼人的多,看得司大佬浑身不自在,只好举起手,干巴巴打招呼,“呦。” 别在意,我就来串个门。 空气陷入了寂静。司景回过头,房渊道还在拼命冲他比口型比手势,活像是赶鸭子上架:快上啊,别害羞! 司景只好又把头扭过来,继续面无表情望着这俩人。 三人都一时无语。最后还是陈采采笑着打破沉默,“司哥听见我们刚才在聊什么了吗?” 司景摇摇头,双手插在了兜里,有一搭没一搭晃悠着自己的小软毛。 “什么?” 陈采采:“阚哥在给我看司哥家养的猫,好可爱。” 司景悚然一惊。阚泽晃晃手机,屏幕上的短腿奶猫睡得全然不知今夕何夕,仰面躺在那儿,四条还没有手指长的腿朝空中举着,露出了白绒绒的毛肚皮,连耳朵都垂了下来,尾巴搭在一旁,活像是个绒线球。 偷拍人睡姿! 司景的目光里顿时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意味。 这特么就是个变态啊,纯种的,不打折扣的,百分百的。 这得有多无耻? “真可爱啊,”陈采采还在感叹,“怎么平常司哥晒猫晒得这么少?” 她又瞧了眼,由衷道:“小短腿真萌。” 司景头发差点儿竖起来。 他还没来得及反驳,节目组已经把下一个游戏要用的道具送来了——伴随着一阵吵吵闹闹的叫声,被牵过来的,是一群膘肥体壮气势汹汹的大狗。 节目组导演举着话筒:“这是我们的下一个任务,牵着狗跑步,大家看,那边是我们的终点” 他手遥遥一指,终点的红旗子插在田地的另一边。 这事对其他嘉宾来说,并不算难。顶多只是个小挑战。哨声一响,几个人都牵着绳子向前跑,狗的力气格外大,不是人牵着它,而是它拽着人。一撒开腿,倒有嘉宾被它拽的一个踉跄,差点儿倒在地上。 现场兵荒马乱,唯有司景的狗显然是拥有着自由的灵魂,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小猫咪僵硬地拽着它的绳子,试图和这只蠢狗讲道理:“得跑了,真的。你看你的那些同伴,都跑的没有影了。” 大狗一动不动,眼睛闪着光。 司景咽了口唾沫。他原先被这个品种的狗追着咬过,现在看见了,心里还有点发憷,只是仍然维持着大佬架子,“我命令你,三、二、一——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一秒,狗骤然换了个方向,冲着他直直扑过来。司景连蹦带跳,一下子蹿出了好远,毛尾巴差点儿蹦出来,掩饰不住恐慌地朝着白影帝的位置冲过去。 白宏礼被他这么一追,吓得也把手里绳子扔了,领头在前头撒开了丫子跑。狗追猫,猫追鱼,活生生跑出了个生态链。 领头的两位心里都是崩溃的 特么的。 后头那个天敌,咱能不追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司景:来啊,蠢狗,有本事追我啊略略略! 等会儿,真,真追啊救,救命啊!!—— 我看你就是难为我小猫咪(╯‵□′)╯︵┻━┻ 第22章 第二十二只小猫咪 “哎哎哎!”节目组导演也急了,赶忙喊人,“快把那狗拉住——小心!” 前头那俩,哪一个也不是被咬了能轻而易举翻页过去的。几个工作人员忙追上去,试图拽住狗的缰绳,踉踉跄跄追了半路也没追上,只好在后头一个劲儿焦急地呼喊。 “往这儿!往这儿跑!” 司景撒丫子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提高了嗓子:“你你跑什么?” 白宏礼在他前头,头都不敢回,欲哭无泪。 “你要是不追,我能跑吗?” “那狗刚开始都不是冲你去的,你跑个锤子啊!” 说话间,两人已经绕了田埂一圈。狗的四只爪子落在地上明显比他们要稳,两人被不同的对象追的头皮发麻,气喘吁吁,差点儿一脚踩进麦田里。 现场闹哄哄的一片,工作人员想上前帮忙却又拉不住,只能看着干着急。阚泽问:“谁是狗主人?” 一个村民站出来,依着阚泽的嘱咐把狗食盆拿了出来,往里头放了点肉,拿着筷子在上头敲了敲。阚泽对着两人比手势,示意他们往这边儿来。 司景这一会儿也顾不上什么死对头不死对头,一头扎过来,头毛都炸了,惊慌失措,“这蠢狗——” 男人的手扣在了他小臂上,用力一拉。他猛地在空中旋了个身,被阚泽护着扭了过去,露给那大狗的只有男人宽阔有力的背部。距离太近,隔着两层衣裳,阚泽仍然能听见他砰砰的心跳。 像是马上就能穿过皮囊,蹦出来。 他把人拉的更紧,“害怕?” “怕个鬼!”司大佬在他怀里有了点底气,探出颗脑袋,冲着那狗亮爪子,“要不是它突然间开始追,我才不会跑——不就是个狗吗,有什么好怕的?” 阚泽把他挑衅的脑袋摁回去。 “嗯,不怕。你胆子可大了。” 站在旁边的房渊道眼睛忽然瞪大了,忽的伸出一只手,捂住了胸口。 狗主人趁机把食盆敲的更响,又是喊名字又是吆喝,终于把狗的注意力吸引了,不再追逐这两个猎物,转而埋头费劲儿地啃着骨头。其他人的心终于也落到了原处,瞧着狗主人重新把缰绳牢牢握住,松了一口气。 “真是抱歉,”狗主人连连鞠躬,“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奇了怪了,我们家这狗,平常只看到猫会这么激动” 司景正被三两步跳过来的袁方惊慌失措检查着,工作人员分两堆儿处理这事。阚泽还站在司景前头,用身体把他看向狗的目光挡了个严严实实,司景闻着这熟悉的味道,终于觉得心里踏实了点,“这什么蠢狗?” “快别说了,”袁方赶忙捂住他的嘴,“刚刚就差点儿出事了,你还说!” 袁经纪人转过身瞧着阚泽,目光里盛的满是感激。 “多谢阚先生,”他说,“不然,司景还不知道得被追着跑去哪儿” 司大佬精神恢复了点,立马开始大声抗议自己根本不会怕。正在交谈的两人笑意盈盈,仿佛完全听不见,还在客套,“袁先生不觉得是我做的就好。” 袁方苦笑了下。 要是没有进同一个工作室这事儿,他说不定还真觉得是阚泽干的;毕竟死对头,哪儿有平平淡淡安然无恙度过合作期的理? 不止他这么觉得,恐怕司景的粉丝也这么想。哪怕司景掉了根头发丝儿,那妥妥也是因为阚泽半夜趁着离得近诅咒了他。 相当可能,完全没毛病。 像差点儿被狗咬这种大事,那妥妥就是阚泽连着做了好几天的法,搞不好那狗都是他可以放的。 可如今都是一家人了,这可能性也就无限接近于零,袁方笑得更真,“这是哪儿的话,说谢谢都来不及呢。” 司景左右瞧了瞧,白宏礼这会儿正坐在一个塑料板凳上,他的助理倒水给他喝。瞧见司景迈步走过去,白影帝紧张地把杯子撂下了,塑料凳子都快坐不稳。 司大佬这会儿看他,很有点革命同-志的意思,同甘共苦,惺惺相惜。 “白前辈没事儿吧?” 白宏礼动动屁-股,勉强从嘴角挤出个完全没达到眼底的笑。 “没事,没事。” 司景伸出友谊之手,“刚刚狗没吓到白前辈吧?” 白宏礼顿了顿,幽幽道:“狗没吓到我。” 你吓到了。 风大了些,白宏礼坐在下风向处,传过来的天敌的味道就更浓。 浓的让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变成鲤鱼汤。 司景:“什么声音?” 白宏礼声音抖的一批,“有声音?哪儿有声音?” 他胆战心惊死死咬着牙,好让正来回打架的上下排牙齿咬得更紧点,不要再发出这么大的动静。司大佬侧头听了半天,这回听不见奇怪的咔哒咔哒声了,嘟囔了句“见鬼”,抬起步子离开。 原地的白影帝如释重负,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出了遭意外,安排的游戏也没法玩了,几个嘉宾被节目组好声好气哄着暂且送回了酒店。房渊道憋了一肚子的气,瞧着司景进了房间门,扭头就去堵了导演。 这要是真的出了点事,谁能负责? 艺人基本上都是靠着一张脸吃饭的,哪怕是碰着磕着了,那也是大事。节目组自己也心虚,之后的游戏环节不敢再直接进行,几个经纪人都要求对节目的游戏安全进行审核,台本一改,拍摄便又往后推迟了。 如今已经快要入冬,天气眼见着干燥下来。安排的住所条件并不能说十分好,夜里干燥的不行。 白宏礼在洗澡时,发觉自己身上已经泛出了细细的白色纹路,沿着鳞片的走势一路向下,仿佛一张又细又密的网,把他兜住了。 他拿花洒冲了许久,也没见那纹路浅些。 得游泳了。 白宏礼把衣服重新穿上,有些心焦。 “村子旁边有条河的哦,”村民说,指给他看,“你要看河啊?那河现在都治理啦,干净的不得了,啥垃圾也不往里面排的。” 白影帝谢过他,沿着所指的方向一路过去,果然见了村后头的一条小河。不是很深,水倒的确挺清,这会儿虽冷,却还没到结冰的时候,能看见水里头的水草和细细的鱼。 白影帝瞧了好几眼,暗暗动了心思。 这一晚的晚饭不太合他们胃口,几个嘉宾都没怎么动筷子。司景一个劲儿念叨着加餐,白宏礼也没听进去,就惦记着他那条宝贝河,恨不能现在变出尾巴跳下去。 凌晨两点,住的人基本上都睡了。白影帝悄摸摸走过走廊,专门趴在司景的房门口听了好一会儿。 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 应该也是睡熟了。 他终于放下了点心,飞快地迈步子前往了河边。月光冷又亮,他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整整齐齐叠好,为了防止被风吹走,还拿塑料袋子包着,压在了石头底下。 左右看看。 很好,没人。 白影帝纵身一跃——一条白底红花的大胖鲤鱼砰的一声砸进水里头,水花四溅,把一群猝不及防的小鱼小虾唬了一大跳。 娘咧。 同是一条河里出来的,怎么这条鱼就恁大? 白红鲤摇头摆尾,尽情撒着欢儿往下游去,兴高采烈的犹如小学生春游 兴致来了,恨不能引吭高歌。 生命。 这斑斓多彩的生命。 他沿着河的方向游动着,甩着鱼尾巴,吐了一路的泡泡。正沉醉其中不能自已,忽然听见“哗啦”一声,有水声响起来了。 抬眼望去,不远处有个人,这会儿裤腿卷了起来,露出两截白生生的腿,蹲在岸边,正拿鱼兜子在那儿网鱼。 “这条小,这条也小——想加个餐,怎么这么难?” 司景把刚刚捞到的一条只有手指长的小鱼扔回去,继续锲而不舍在水里捞。他虽然是猫,却相当懂得可持续发展,坚决不吃小不点,要吃就吃个大个儿的。 说起大个儿的 视野内忽然间闯入了一条大胖鲤鱼。白底红花的鲤鱼愣头愣脑,这会儿震惊的连泡泡都忘了吐,只惊讶地抬头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弱小,可怜,又无助,鱼眼睛里头写满懵逼。司景也瞧见了它,顿时兴奋地把网兜一扔,亲手上去捞。 “大餐!” “” 大胖鲤鱼终于反应过来,扭头就要吭哧吭哧往回游。 这特么是凌晨两点啊! 这恶霸猫,都不睡觉的吗??!大半夜出来捕鱼??? 到底还给不给他们这种小可怜一条活路了?? 来人啊,管管啊—— 杀人啦! 救命啊!! “别跑啊,”司景用了点修为把它困住,网兜一兜,把这沉甸甸的大鱼捞了上来,“你跑了,我加餐怎么办?” 我咋知道咋办啊! 白影帝心如死灰。 他觉得,他可以创下吉尼斯世界纪录了。 ——第一个死于合作伙伴嘴下的艺人。 作者有话要说:  #性-感小猫在线吃千年老-草# 初步修改完成~前头不会再大改了。 重点修改章节为本章和第八章,添加部分内容,希望亲们有空可以回头看一眼(瘫倒)—— 今天整了整思路,从头回看,觉得想法清晰了很多,灵感也重新冒出来了。明天还会有小修,后天入v掉落万字更新,么么啾! 感谢所有亲们~ 哎嘿嘿 离吃【营养膏】,啃【逗猫棒】,帮猫薄荷草分盆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呢~ 第23章 第二十三只小猫咪 司景在地上寻了寻, 找了根硬的草签儿, 把大胖鲤鱼给穿上。他拎着鱼往回走,一路念叨着,“糖醋鱼红烧鱼鲤鱼炖豆腐” 想想都香。 他熟门熟路摸进酒店的厨房, 门锁着, 司景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钥匙,轻轻一转, 就开了。天然气被打着, 幽蓝的火苗蹿出来, 司景找了把平底锅放上去, 预热了下, 很满意。 白宏礼瞪着眼,心哇凉哇凉,几乎要结冰。 找齐做饭用具,司景就回过头来预备收拾鱼,“我看看” 他把垃圾袋撑开, 磨了磨刀,雪亮的刀刃对着大鲤鱼不停颤动扑腾的身子比了比。 “从哪儿下刀好?” “” 这是来真的。 白影帝满心绝望。 这特么是要来真的!! 得自保了。 脸也没命重要啊。 司景扭过头去在手机上查询菜谱, 再扭回头时,刚刚还在洗菜池里待着的大胖鲤鱼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光-着身子冻得瑟瑟发抖的白影帝,兴许不是冻的,是怕的, 这会儿白影帝长腿折叠着, 憋屈地蹲在狭小的洗菜池子里, 和他对视。 “” 司大佬把手里刀放下,觉得自己眼花了。 “我的鱼呢?” 他的鱼顿了顿,颤颤巍巍举起了一只手。 司景不信,啪嗒啪嗒跑上前还要翻,“我的加餐呢?!” 准备做加餐的白宏礼咽了口唾沫,把另一只手也举起来了,“哎,这儿呢。” “” 同样是妖,这架势意味着什么简直不言而喻。他们的目光对视上,白宏礼小声问:“我能先下来吗?” 他又补了个称呼,“恩人?” 司景慢慢点点头,白影帝赶忙从洗菜池子里翻出来,心有余悸离案板远了点,光脚踩在地板上,只能护住重点部位。 “你衣服呢?” 白影帝想起了还在河边的大石头下压着的衣服。 不好多说,说多了都是泪。 他也没想过,他半夜两点去河里游个泳,还能被准备做夜宵的司景给逮上来。 司大佬叹口气,拽着袖子把自己外套脱下来,扔给他。 白影帝呆头呆脑,“哎?” “哎个锤子,”司景绷着脸,“回房间说。” 除非你打算在这儿顺便刮个鱼鳞。 走廊上静悄悄,没有半点动静。白影帝绕过监控专走死角,离厨房远了点,专业素养也重新上了线,以前辈的身份指导:“走快点,这会儿要是被个狗仔拍着了,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深更半夜,衣冠不整,只有个外套松垮垮挂腰上,里头还是真空上阵。这模样要是被看见,第二天娱乐头条妥妥就是他们俩了。 甚至连文章名都很好猜。《白宏礼司景半夜幽会,衣衫不整情意浓浓》这种题目,定然会挂遍大小营销号。白宏礼平常又是个严肃、不近人情的模样,到时候只会引起更大的舆论爆炸。 其实依照司景的想法,把鱼拎过去就好。可刚刚把尾巴从洗菜池里头□□,白影帝现在对原形都有点阴影。 想也不敢想。 俩人只好加快脚步。 司景把门拉开,大鲤鱼光着脚,飞快地踩在地板上溜了进去。灯没打开,各个房间的构造却是差不多的,白宏礼凭直觉摸到沙发,正想坐下去,光着的手臂却碰触到了个毛茸茸的东西。 再看时,漆黑一片里有不少绿眼睛,幽幽盯着他。 白宏礼:“” 他张大了嘴,被司大佬眼疾手快堵住,“别叫。” 灯打开了,来司景这儿朝拜的村子里的猫们睁着圆眼睛,目不斜视盯着沙发上的大鲤鱼。大鲤鱼咽了口唾沫,扯了扯沙发背上的毯子,盖住了自己的腿,“这怎么这么多猫?” 他坐在一群天敌之间,感觉像进了狼窝的羊,弱小又无助。 一只挺胖的中华田园猫甩着尾巴过来,狐疑地闻了闻他放在地毯上的脚。 白宏礼飞快地把两只脚也藏进毯子里,改为了只有少女才能做到的鸭子坐。他柔韧性好,维持着这个少女坐姿,把毯子又往上拉了点,只露出颗脑袋。 “说说。”司景道,“我没在册子上见过你。” 确认阚泽是不是猫薄荷精时,他把这千年的小妖都翻了个遍,除了老相识,没见过哪个是鲤鱼成精的。 有猫这会儿正站在扶手上啃白宏礼的头发丝,白影帝把头发从猫嘴里拽出来,说:“是这样” 他解释,“我是混血。” 混血单独成册,这就难怪了。司大佬换了个坐姿,立马有小弟过来摊开毛肚皮给他当脚垫子,他坐在对面沙发上,眉眼淡淡,很有黑-帮老大的气势,“成精多少年了?” 白前辈在他面前扭手扭脚,活像刚刚出嫁的大姑娘,细声细气。 “也没多久,”他说,“就三十年。生下来,就能化形了。” “你——” “我爸是,”白宏礼贴心地补充,并且用热切的眼神望着他,“我爸叫白里。” 白里,白鲤。 这名儿可真现实。 司景想了想,要是按这个起名方式,他应该叫毛威武,或者毛霸气。 白宏礼还热切望着他:“您有没有印象?” “” 司大佬回视,目光里写满懵逼。慢慢的,他从眼前人的轮廓里意识到了点什么,把他和记忆里的另一张脸挂上了钩,“你爸是之前那条鱼?” 白宏礼立马叫道:“恩人!” 由于这会儿还在被猫围着,这一声喊的格外的情真意切,几乎要两眼泪汪汪。 司景:“可以的。你和你爸,被我抓上来的方式一模一样。” 差不多的场景,差不多的时间,差不多体型的大胖鲤鱼。 你们可真是亲父子俩。 白宏礼规规矩矩说:“恩人,您看您每天加餐时间大概是什么时候,我们家以后游泳错开那个点。” 也不能总被您抓上来啊您说是不是? 司景沉默了会儿。突然道:“你是锦鲤?” 白影帝赶忙坐的更端正了点。 司景确认:“有用?” “有用,”大胖鲤鱼竭力推销自己,“除了老被您抓,其它时候,我们都挺有用的。您看我,演什么红什么,演什么爆什么!您要是想要,我这儿还有好几个挑出来的本子,保管有用!” “不用。”司大佬说,并且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了微博。 他把界面打开了,递过去。 白宏礼:“?” “这家工厂说他们要抽奖,”司景说,“明天开奖,你来转发。” 白宏礼也没仔细看,瞧见是司景的小号,没有经过认证,直接就点了转发。转完才想起问:“您想抽什么?” 司大佬沉默了下,旋即回答:“这就不用知道了。” 对你不好。 大胖鲤鱼一脸懵逼。 第二天,从来没中过奖的非洲猫司景中了大奖。白宏礼下楼吃个饭,瞧见快递员吭吭哧哧一直往上头搬箱子,里头散发出的气味儿好像有点熟悉。他吸吸鼻子,狐疑地走进餐厅。 “外头是在送什么?” 司景已经吃完了,在餐厅的是陈采采。陈采采今天穿了身休闲套装,腿又长又直,眼睛瞪圆了,透出点不怎么真切的天真。她说话习惯性扯长了声音,带点不可思议的味道。 “鱼干呀!”她说,“前辈不知道?” “” 什么? “鱼干,”陈采采又笃定地重复了遍,“司哥中奖了,一口气奖了二十斤的小鱼干,估计得运上一会儿。” 白影帝这才知道自己昨天那随手一点到底抽的是什么,顿时觉得自己是种群里的罪鱼。 他对不起他爸,对不起他妈,对不起他爷爷! 白宏礼一天都没敢往司景房里去,生怕撞着吃鱼现场。 直到晚间,他才拿了昨天借的、干洗过的衣服,往电梯间走。白影帝一路心事重重,撞上了人才有所察觉,急忙道歉,被撞的阚泽礼貌道:“前辈不用客气。” 白宏礼瞧瞧他,对这个后辈倒是一向很有好感,站在电梯里与人随口闲谈:“要出去?” 阚泽:“要与制片人谈点事。前辈呢?” 白影帝把手里的袋子往上提了提,笑道:“还点东西。” 阚泽的目光落在纸袋里的衣服上,忽然眉头一蹙。白宏礼没察觉,在司景住的楼层下了电梯,还冲着这个后辈挥手,“回头见。” 阚泽声音沉沉,“再见。” 电梯里只剩下了他一人,他却迟迟没按关门按钮。半晌后,电梯自己关上了门,把他一路运至一楼。 外头的助理和经纪人都在等着,阚泽却忽然伸出手又按了关门键,重新按了之前停顿的楼层。 他在里头重新缓缓上升,外头的几个人都懵了。 “哎哎?哎??” 不是说下来和制作人一块儿吃顿饭的吗,怎么又回去了? * 电梯门开了。阚泽踏在地毯上,一时也说不清心底究竟是什么情绪。他在电梯前站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迈动了步子。 司景的衣服有很强烈的个人风格,那样的颜色和款式,几乎只有他能驾驭的了,哪怕是大面积大范围的撞色也能被穿出设计师想要的顶级潮流风。阚泽不认为白宏礼会穿那样的衣服,衣物主人是谁,也显而易见。 他只犹豫自己是否要过去。 想了想,左右边袖子各掏出根青绿青绿的嫩芽。 左边赢是过去,右边赢是不过去。 “剪刀,石头,布——” 嫩芽在空中摆出了个姿势,上头的两片小叶子颤巍巍。左边布,右边剪子。 阚泽瞧了好一会儿,又沉默了下,改了口。 “右边赢是过去,左边赢是不过去。” 他把两根被他变化的速度震惊的嫩芽重新塞回去,直直地朝着司景的方向前去。他如今也是工作室老板,看看自己旗下艺人工作的怎样,总不算错。 更何况还有剪刀石头布的天命。 房间门没锁,里头还能传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往人耳朵中钻,挠得痒痒。 “这力度怎么样?轻了,还是重了?” “那我就再轻一点——来,换个姿势——” 阚泽的神色一点点变得肃穆阴沉,猛地推开大门,走了进去。里头的白影帝坐在沙发上,正垂着眼睛做什么,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直到听见了门声,才下意识转过了头,“就这样?阚泽?” 怀里传来一声细细软软的咪呜,短腿猫显然也很震惊,踩着白宏礼探头去看刚刚进来的阚泽。 喵? 这幅情景,是阚泽没有想过的。 白影帝这会儿是几乎蹲坐在地上的,只占了椅子最前面的那一小部分,坐的笔直笔直,正在尽心尽力地——捏猫腿。 被捏腿的猫白肚皮的毛都在颤,舒服的直抽抽。 阚泽:“” 想象中的旖旎情景压根儿不存在,白宏礼殷勤地捏着短短的猫腿,亲切问候,“这个力道怎么样?” 还成吗? 司大佬又躺回去,喵呜了一声,大尾巴心满意足在他脸上扫了扫。白影帝就像得了天大的夸奖,神色一下子振奋起来,换了条腿继续捏,板正的西装裤这会儿沾的全是细细的猫毛,他也没看见,只顾着小心翼翼顺毛摸,时不时再喂口水喂口营养棒当零食,活像是鞍前马后的小弟。 “它怎么来了?”阚泽说,关上了门。 白宏礼还在奋力取悦天敌,随口问:“谁?” 之后反应过来,“司景的猫?” “嗯。” “带来的,”白影帝说,“毕竟这么可——这么霸气的猫,怎么能扔家里呢,多不安全啊?” 阚泽:“前几天没见。” “刚来的,”白宏礼信口道,“托我照看照看。” 阚泽没有出声,只沉沉看着这会儿闻到了味道有点焦躁不安,一个劲儿甩尾巴的猫。闻了好一会儿,司景终究还是忍不住,把腿从随从手里抽出来,坐的直了点,咪呜了一声 这醉人的香气。 已有挺多天没直接吸了,杀伤力往上翻了好几倍。 他仿佛是喝了陈年老酒,像只从鸟巢里掉出来的小鸟般蹒跚着往那气味的方向去,被毒蛇诱惑了一样,拿尾巴去勾阚泽的腿,细声细气地喵喵,目光纯然无辜。 要是发上网,一准有许多铲屎官拍键盘咆哮:给它!它要什么都给它!!哪怕要我命呢!!! 阚泽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上了手,把他抱起来。小猫咪一头扎进他怀里,毛爪子扯开衬衫衣襟,就要熟门熟路往里头钻。 却被阚泽扯着尾巴拉出来。 小猫咪又叫了声,相当不乐意。 “咪呜?” “既然是托给白前辈照管的,自然不能来我这儿,”阚泽垂着眼,坚定地把它彻底掏出来,仍然还给白宏礼,“我先走一步。” 哎哎? 司景被揣在白宏礼怀里,下意识觉得有什么不大对劲。他跳下来,还跟了两步,叫声更加绵长,像糖丝,奶里奶气,满含震惊。 阚泽听着这声音,却愣是没回头,径直大步往外走。 他出了门。 白宏礼:“他有点不对劲,这是怎么了?他平常不是这么冷淡的人。” 司景也看着这会儿被关上的大门,毛尾巴有点儿失望地垂了下来,闷声不吭。 白宏礼:“他是不是不喜欢猫?” 司景猛地张嘴,冲他凶巴巴露出自己的小尖牙。 骗子! 他会不喜欢猫?他之前吸老子吸了很久了好吗?!! 明明就是他求着赶着想养老子的好吗!!! 白闪闪的小尖牙半点威胁力都没,却着实把大胖鲤鱼给吓着了,立马缩到沙发上,秒怂,信誓旦旦,“我一看阚泽,就是特别喜欢猫的人。” 老喜欢了。 “绝对是个爱猫人士!” 司大佬心中终于舒服了些,又扭头瞧了瞧门 啧。 之前还甜蜜蜜叫人小花,这会儿是什么破毛病? 吸完就扔? & 阚泽正在和制作人吃饭。 这一顿饭约了挺久,定然是有话要说。中途制作人支支吾吾,试探着提问:“阚哥觉得咱们这节目效果怎么样?” 这话题基本是废话。阚泽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平静道:“还不错。” 不能说笑点满满,可还算得上正能量。又有几个嘉宾的高人气撑着,收视率怎么也不会差。 制作人:“可还少爆点。” 这话让阚泽有些不舒服,“嗯?” “少爆点啊,”制作人叹气,“平常的节目,多少都得有个吸引人关注的点——新闻也好,绯闻也好,总得让知名度上去,才能有收视率啊。” 阚泽居然赞同:“有道理。” 制作人心头一喜。 “所以之前差点出的事故,可以出安全新闻了,”阚泽没笑,丹凤眼平静地凝视着他,“如何?” “” 制作人的话全被噎进了肚子里。安全新闻,那挨骂的可全都是自己,他说:“这不能吸引人眼球,咱们还是换个别的。” 顿了顿,他终于提出了这顿饭的目的,“和陈采采炒个cp行,你看呢?” 阚泽平静道:“她的意思?” “哪儿能!”制作人下意识反驳,“这是我的意思,最近团宠人设多流行?弄个修罗场,你和司景都和她稍微亲近点,这就有看点了不是?” 两男争一女,活像是玛丽苏,一准能把那些没辨识力的网友哄到天上去。 阚泽眼眸更沉。 “还有司景?” 制作人:“求而不得的人设,现在也挺多见的,挺受欢迎。也不用做别的,就多帮帮她——” “不。” 制作人一怔。 “嗯?” “我说,不。”阚泽平静地又重复了遍,“希望您不要再打这样的主意。” 制作人有点恼火,“这是为了节目好!” “这是为了陈小姐好。” “你——” “没有什么可商量的,”阚泽站起身,“如果真的安排这类宣传,我和司景会退出节目。” 他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又扭了头。 “司景追星,”阚泽说,声音平平,“但很抱歉,追的不是陈采采。” “——追的是我。” 制作人张口结舌,坐在原处,半天也没反应过来。 下午节目再拍摄时,陈采采明显离阚泽近了些,笑盈盈的,仿佛什么也不知道,“阚哥这几天都在房间里干什么呢?连信息都不给我发一条?” 她踩着有点儿小高跟的鞋,勉强到阚泽的肩膀,这会儿高跟在泥里晃晃悠悠,她哎呀了一声,伸手就要去扶阚泽的手臂,“阚哥——” 男人往后退了步。陈采采一下子扑进了泥里,形容狼狈,妆面上都糊上了黄泥。 “阚哥!” 她提高了声音,撅起嘴。 “怎么这么闹,我生气了!” 阚泽没接她这话茬,只是背对着摄像机低头望着她,忽然开了口。 “阴损之法,不能长久。” 陈采采的肩膀有点儿打颤。她定了定神,说:“阚哥在说什么?”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肩膀上,像是在看什么。 陈采采下意识伸手按住肩,表情变了。她咬着牙重新站起身,一句话也没再说,把鞋跟从泥里□□,往另一边走去。 阚泽没再看。 陈采采的肩上,坐了个模样只有两三岁的女童。女童浑身青黑,这一会儿正伸出胳膊搂着她的脖子,发出嘶嘶的声音。 “讨人厌讨人厌的妖精” 女童咔咔扭过头,看向男人的背影。 “讨人厌的妖精,不听话” 陈采采加快脚步,闭紧了嘴。 拍摄现场很顺利,几个嘉宾都踩在泥里,一步一趔趄。司景穿上塑料长靴,还跳了跳,结果噗的一下陷了老深,拔都拔不出来。 他被困在泥里,拼命抖腾两条腿。 ——出来! 给我—— 出来———— 司景咬着牙,费着劲儿。身后却忽然有熟悉的气息贴了过来,简单地扔下两个字,“别动。” 司大佬不听他的,动的更厉害,哼哧哼哧。 “我自己能行!” “这样会陷的更深。” “” 说的没错,这会儿都快陷到大腿了。 司景只好听话。阚泽的手放在他腋窝处,拽着他两条胳膊,拔萝卜一样把人往外拔。被拔的人形萝卜脸上糊了不少泥,小卷毛这会儿都不怎么卷了,委屈屈被人拉着,有点儿不太满意。 这什么鬼动作? 阚泽加大力气。 司景双手被驾着,生无可恋。 他刚才到底为什么要蹦? “你真行?” 阚泽:“行。” 拉了半天后,噗的一下,萝卜终于把自己的根艰难拔了出来,两人双双跌倒在了地上。阚泽在和泥的拉锯战里赢了,瞧眼终于被拉出来的大萝卜,大萝卜蹒跚着站起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我鞋呢,我鞋呢?” “” 他鞋还在泥里陷着,长靴陷了老深,拔都拔不出来。司景这会儿光着只白嫩嫩的脚丫,勉强以金鸡独立的姿势站着,东歪西歪。 猫大都爱干净,司景也不例外,根本没法把脚毫无阻碍踩进泥里。 这特么要怎么走? 节目组明显是看热闹,谁也不给他送鞋来,憋足了劲儿要把这段当笑点。司景瞧了半天,一咬牙。 大不了就单脚蹦,有什么了不起的? 哥哥我战场都上过,怎么会怕这种泥场? 他以斗鸡姿势准备往前蹦,却忽然被阚泽拉住了。 “我背你。” 司大佬面色扭曲。 “我扶你。” 司大佬神色缓和。 “成。” 他搭着阚泽的肩,费劲儿地往前走。阚泽让他光着的那只脚踩在自己鞋上,两人离得极近,近的让司景的太阳穴都开始砰砰跳,瞧了好几眼,犹豫着要不要咬一口那手。 摄像头在拍远景,听不到两人说话了。 “最近和白前辈走的很近?” 司景:“普普通通,普普通通。” 就猫和鱼的正常关系而已。 阚泽一顿,不知在思忖些什么,眸色沉了沉。司景踩在他脚上,没察觉到男人刚才那问话有什么问题,还在说:“他挺好的。” 运气挺好。 “人也不错。” 能帮我抽小鱼干。 说曹操曹操就到,不远处的白宏礼已经在冲他们挥手,两人都看见了。 阚泽垂着眼,忽然开了口。 “做人要专一,追星也是。” 司景一怔。 什么? “你——” 阚泽薄唇抿了抿。 “你这样,你的正主是不会开心的。” “” 司景相当难以理解,“我哪儿来的正主?” 谁有那么大脸,能当我正主? 正主阚泽沉默地看了他眼,扶着他站好,走了。 白宏礼从不远处艰难地走过来,张嘴想喊恩人,又改了口,把这个称呼咽下去:“小司,你没事吧?” 司景没好气:“扶我一把,赶紧的!” 大鲤鱼搀扶着他,两人踉踉跄跄走到终点。司大佬简直身心疲惫,“我和这块地不怎么兼容。” 白宏礼说:“还是快去洗个澡吧,小心感冒了。” 司景沉着脸举起花洒,把头发里的泥都清洗干净。棕黄的泥水哗啦啦向下淌,他瞧着,太阳穴就又跳了跳。 脏死了。 司大佬嫌弃地挪了挪步子,几乎要站进洗漱池里。他打了个小喷嚏,索性变回原形,直接泡进了盆子,面无表情把水往身上撩。 抖抖毛,再晃晃毛耳朵。空调一开,司景找了个能吹到空调风的位置,正儿八经往地上一躺,晾出毛绒绒的白肚皮,等风干。 白宏礼也洗完了,短信一条条发。 【恩人还用捏腿吗?】 【我还可以帮着吹毛的。】 【需要我再热点羊奶过来吗?】 司景不耐烦地拍了一爪子,把手机给拍关机了。他眯着眼,琢磨着人形六神到底是抽的哪门子的风,不仅不抱他不喂他不吸他了,甚至还敢把他扔半路,究竟哪儿来的胆子,找哪个豹子精借的不成? 外头传来了咪呜声,司景爬上椅子,从椅子跳到窗台上,费劲儿地拉开玻璃,探出颗圆脑袋,往楼下望。 楼下有只白猫,像是村里人养的,脖子上还戴了漂亮的颈圈,是只油光水滑的小公猫。 司景踩在窗台上,威严地拉长嗓音。 赶紧上来朝拜,干啥呢老在底下站着? 白猫也听见了,却没听他召唤,仍然在底下转圈圈。司大佬蹦了蹦,准备下去给猫上上课,却忽然鼻子动了动。 熟悉的香气。 他咻的把脑袋伸了回去,脖子伸出老长,幽幽望着。 人形六神在楼下,这会儿端了个小碗,里头装着点小鱼干。白猫低头吃一口就喵一声,尾巴软软往他手腕上缠,叫的甜极了。 司景听的一清二楚,那猫满口在说: “你真好。” “也好看。” “把我带回去养吗?我保证我是只乖猫。” ——呵呵。 还乖猫,就你那体型,一看就是个拆家的。怎么着?被主人打了,离家出走到这儿了? 短腿奶猫舔舔爪子,舔出了一股子酸意。 咋这么没志气呢? 白猫还在喵喵叫,叫的更软。 “带我走吧!” “带我走吧!” “我愿意当你的小可爱!” 司景拿牙咬着一小截尖尖的指甲,尾巴一拍。 呸。 还小可爱呢,阚泽这要是能上当—— 视线里的男人忽然弯下腰,把白猫抱了起来,揣在了怀里。 司景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把自己挤在窗台的防盗窗上,几乎摊成了一张猫饼。 啥? 阚泽抱着白猫往楼里走,手摸了摸白猫的头,摸的白猫呼噜呼噜直低声叫。 司景目眦欲裂。 啥?啥??? 他跳下来,短腿打了个趔趄也没顾上,立马费劲儿地伸长爪子拉开门,把自己从门缝里挤了出去。 楼下的阚泽和白猫在等电梯。 司景急的直蹦跶,吭哧吭哧往楼梯口跑,也顾不得自己从来不用原形下楼梯的铁律,直接迈开爪子往下蹿。 噗,两只前爪踩在了下一级楼梯上。 噗,后爪也跟上来了。 噗,噗 司景艰难地迈动短腿,兔子一样从上头一级级蹦下来,一跳一跳。他最后一咬牙,干脆把腿蜷缩了,直接滚。 奶茶色的毛球从上头呼啦啦滚到了地上,栽了个七荤八素。 司景站起来,往电梯口跑,正好看见电梯门打开,阚泽抱着那只撒娇卖萌的白猫进去了。白猫舔着他的脸,模样乖巧又听话。 司景目不转睛看了看停的楼层,扭头又往楼上跑。 哪儿来的猫! 不来朝拜他也就算了,居然还吃他的鱼干,占他的铲屎官,吸他的人形六神?!! 没在猫道上听过他司景的名声? 上楼梯要比下楼梯容易的多,短腿蹭蹭跑到那一层时,房门还没有完全关严。司景顺着那门缝呲溜一声滑进去,抖抖耳朵,机警地躲在椅子后头。 白猫正蹲在垫子上。 它生的的确是漂亮,模样相当端庄,四只毛爪子挨挨簇簇,大写的乖巧。房渊道这会儿也在房间里,笑道:“你又是哪儿捡来的猫?这个倒挺乖。” 司大佬炸成了剑背龙。 这话啥意思? 白猫细声细气地叫,眼睛湿漉漉的,几乎能滴水。它主动翻出肚皮,经纪人把手搁在上头,就像是摸着了一团云,“真软啊。” 他说:“阚哥,你不摸摸?” 阚泽正在房间一角找些什么,沉声道:“不。” 摸完肚皮,白猫又伸出爪子。房渊道捏着爪垫,不由得也赞叹这猫的乖巧,“难得见这种脾气好又黏人的。” 司景呸的吐了口毛。 猫粮被倒进碗里,羊奶也盛了满满一杯。白猫舔了舔人掌心,这才优雅地踱步过去,埋头继续吃。它的腿很长,走起来是标准的一字步,相当端庄。 司大佬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试探性地在椅子下走了两步。 嗯 他走出来是标准的二字步,因为腿太短,根本没办法踩到中间那条线。 司景爪子一拍,横眉怒目。 呵。 他憋了一肚子的气,尖牙一亮,吭吭哧哧啃椅子腿。独占欲这会儿全都冒了出来,心里老不是滋味儿。阚泽这会儿抱上白猫,正在给它剪指甲 怪不得上回都不愿意抱他了,迫不及待把他往大胖鱼那儿扔。 原来是有新的猫了。 司景嘴里泛酸。 新的猫看起来也不咋样,不过是腿长点,毛光滑点,看起来机灵点,实际上还是蠢头蠢脑,只会摊开肚皮四脚朝天。它脖子上还有个小颈圈,很漂亮,原本以为是村民给的,现在看来,恐怕是阚泽买的 其实也没啥。 想养他的人多了去了,根本不缺这一个。什么鬼小花,名字也难听死了,天天被这样叫,猫的脸都丢了个干干净净。 他才不在乎呢。 他—— 他半点都不在乎。 被人养有什么好的?——他被扔下,反正也不止一回了。 司景扭头往外走,只是这回的步子沉重迟缓的多。他慢慢走到房门前,准备出去。 可谁特么的把门锁了? 司景伸长爪子,去够门把儿,正好听到后头白猫又叫了声。 “养我嘛” “” 心底那点火,彻底蹭蹭窜起来了。 养! 养个锤子,养个仙人板板! 反正门也锁了,出去动静挺大,早晚都得被发现。司景索性气势汹汹扭过身,直接冲着那一人一猫过去,犹如准备抓奸的原配老公。 知道这是谁地盘吗? 小子,没拜过山头你就敢在我的地方上撒野?? 他亮出爪子跃动短腿,张牙舞爪往上扑。房渊道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这猫怎么来了?” 阚泽眉头动了动,把白猫塞给他,自己伸开手臂,稳稳一接。 司景准确无误地落在了他臂弯间,橄榄青的猫眼睛瞪得浑圆,跟两颗核桃似的,龇牙咧嘴横眉怒目。 撒开! 你给我撒开! 阚泽道:“小花。” 小花个锤子! 都跟你说别叫老子这名了,听不懂?? 阚泽伸过手,揉了揉它的毛耳朵,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把耳朵翻过来,倒了倒里头的水。 “怎么还湿着?” 老子乐意! 司景拼命拿短腿蹬他。 你咋还抱我?你给我撒开,我必须要和这猫好好上一课—— 白猫被这架势吓得不行,缩在房渊道怀里发抖,活生生就是朵小白莲。 “喵” 司景更生气,回叫过去,粗声粗气。 “喵!喵喵!!” 怎么着,谁不会叫是不是! 房渊道捂着白猫耳朵,不赞同道:“你把它吓着了。怎么能这样?” 司景尾巴竖的老高,吭哧一口咬上阚泽的手腕。 怎么着? 阚泽居然赞同:“嗯,是被吓到了。” 怀里的短腿奶猫愣了愣,毛尾巴一点点垂了下去,牙却咬的更紧。 房渊道心疼:“哎哎” “它把小花吓着了,”阚泽说,“你把它放回去吧,它的伤应该也好了。” “” 房渊道愣了。 谁吓谁? 你看着我眼睛,再给我说一遍谁吓谁?? 第24章 第二十四只小猫咪 阚泽伸手, 捂住怀里短腿奶猫两只还没完全立起来的耳朵, 把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次。 “它吓着小花了。” “”房渊道,“阚哥,不是, 这谁吓谁——”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这会儿分明是短腿猫找事呢。 可阚泽下定了决心要偏袒,他只得无奈地把怀里白猫抱出去, 白猫不可置信, 到了门口, 爪子牢牢抱住门把手, 仍然在不甘心地回头喵喵。 “真让我走吗?” “我的肉垫特别软, 一定比它的要软!” 才怪。 司景立马把自己粉扑扑的爪垫露了出来,往阚泽的手下蹭。相当健康的嫩粉色,软乎乎又有弹性,趾甲严严实实藏了起来,只有被捏时会稍稍露出来一点儿尖。按照爱猫人士的话, 这叫草莓味儿。 分明是我的软! 白猫:“喵——” 我还有绒肚皮! 短腿猫瞬间翻了个身,四肢摊开, 朝它展现出了自己的毛肚皮。年纪小,肚皮上也大都是短短的绒毛,柔滑又细腻,雪白的一层层, 隔着老远也觉得手感好。放在上头, 还能查觉到温热的温度。 天生就是个小可爱。 白猫没办法, 最后一声叫的格外绵长,充满不舍。司大佬挺起胸脯,冲它呲出自己的一排小尖牙,气势汹汹回喵了声,目送着它走了。 他终于觉得心头畅快了些,却仍憋着股气,使劲儿拿脚蹬阚泽,又啃男人。 阚泽伸着手指任他咬,“小花。” 司景冲他炸炸毛,脊背上的绒毛都炸了起来,相当凶。 莫喊老子! 莫挨老子! 我要是不来,你还准备和那只白猫干啥?啊,你说说,除了抱它还揉它,你还准备干啥? 还想从头到尾撸-个遍?? 阚泽声音更低,把他抱在怀中,一下下摸着他的后颈哄,“小花。” 短腿猫愤愤地把嘴里叼着的手吐出来,扭过头,给他留下了个圆乎乎的后脑勺。 阚泽:“它受了伤。” 司景一顿。 “它的爪子被刮伤感染了,”阚泽让让位置,露出自己身旁放置东西的篮子,里头装的是宠物用的伤药及绷带,“它主人不在了,这两天,我帮它上了上药。今天已经好了,之后都不会再来了。” “” “我保证。” “” 谁要你保证。 可司景的头却慢慢地扭回来了。 不就是只没了主人的猫么,他自然也能罩着。给点吃的,找个窝,并不是什么难事。司景自己当过流浪猫,很清楚其中滋味。 被狗撵,翻垃圾,淋雨,浑身整天脏兮兮,脏到毛色都看不出来,自然不会有人捡它回去。又受了伤,若是伤口感染了没人处置,基本上离死也就不远了。 很不好受。 司景半天没吭声,许久后才试探着去扒了扒男人衣襟。 这一回,它没有再被拎出来,顺利地把整个儿身子都埋了进去。毛乎乎一团蹭在阚泽的毛衣里,舌头上有小小的倒刺,舔着胸膛,舔得晕晕乎乎,像是只一脚掉进了酒坛里的雏鸟。 阚泽任由它吸,不久后,便察觉到衣服里的猫渐渐没了动静,呼吸绵长。往敞开的衣襟里一看,它睡得极香,梦里还咂了咂嘴,细长的胡须微微抖动。 小小的一团,蜷缩起来就更小,藏在衣服里,几乎感受不到重量。 阚泽摸摸它的头。 “睡吧。” “” 司大佬梦里都在踩奶。脚下触感光滑又结实,被尿意憋醒时,司景还有些懵。 晕晕乎乎睁开眼,它还在被男人抱着,躺在臂弯里。 阚泽洗过了澡,这会儿换成了浴袍,带子松松垮垮。司景又使劲儿吸了吸鼻子,半天没舍得挪动地方,直到生理机能一个劲儿催促着它做些什么,短腿猫才缩着头,从男人怀里钻出来,没惊动任何人往洗手间走。 马桶是不行了,这会儿再掉进去,也没人把它捞上来。司大佬只好退而求其次,迷迷糊糊蹲到角落的下水道口处解决生理问题,睡意朦胧打了个大哈欠。 它咧开嘴,露出里头艳红的小舌头和白生生的牙,淡定地抬起点腿,放水。 哗啦啦,放干净了。司景咬下张纸巾,坐在上头蹭了蹭,这才又把纸巾扔进纸篓。 它下意识在地上扒了两下,意识到不对,忙把腿收回来 好浓的气息。 哪儿来的? 司景使劲儿地吸鼻子,头晕晕乎乎,颇有些不知今夕何夕。气息像是活过来了,一个劲儿主动向他的鼻子里钻,仿佛是羽毛尖尖上那一点绒毛,挠着心。 让人痒痒。 这一回的气味,比之前的来的都要浓重。之前是小夜曲,这回则是交响曲,光表演人数都不是一个级别上的。之前要只是清淡的葡萄酒,这起码得是伏特加,烈的不行。 司景迷迷糊糊,也不再刨地,只吸着鼻子,迈着喝醉了一样的步子,往这气味传来的方向过去。 好像在架子上。 他踩在马桶盖上,险些打了个滑,好在飞快咬住了上头挂着的毛巾,这才没摔下去。从马桶蹦到洗手台,再从洗手台蹦上架子,司景把圆乎乎的脑袋埋进去,在一堆换下来的脏衣服里费劲儿地寻找。 是什么? 是什么? 它把挑出来不是的衣服都咬着扔下去,艰难地踩在架子上,拱过来拱过去,拱出了个圆圆的小山洞 等等。 司景橄榄青的眼睛忽的睁大了,牙齿咬住一小截布料,不确定地拿舌头舔了舔。 是了! 就是这个味道! 他一口叼紧,迫不及待把那布料往外拉,吭哧吭哧,神秘布料慢慢露出了原形。司景咬着战利品跳到洗漱台上,迫不及待扑平了,预备把自己埋进去吸 等会儿。 他忽然僵了。 这特么—— 这单薄的布料,这个形状 这是件底裤?!! 这一瞬间,被气息迷惑的大脑完全清醒了。司大佬瞪着眼前的衣服,咽了咽口水,猛地扭过了脑袋。 他不信。 这怎么会是内裤呢? 怎么偏偏就是这个呢? ——这不能吸。 司景勉强维持着理智,他作为猫界硕果仅存的猫妖,行为处事,那代表的可是整个猫界的脸面! 这种羞耻的东西,怎么能吸?! 说出去,他哪儿还有脸行走江湖? 不能吸不能吸,大佬的头摇的飞快,把自己摇成了毛茸茸的拨浪鼓。 “” 可这特么的是真好闻啊。 他把脸埋在短短的爪子间,迟疑地扭头看眼布料,再低下头使劲儿蹭自己,抓心挠肝,在洗漱池上咕噜噜翻滚,相当纠结。 闻一闻,咽口口水,试着说服自己。 再闻闻 凌晨四点,司景一点睡意都没,瞪着眼睛盯着台子上的衣服,活像是盯着禁果的亚当。亚当扛不住禁果的诱惑,司大佬也有点儿扛不住这气味的袭击,慢慢地、慢慢地试探着往前挪了一小步。 哦呵。 更好闻。 他又挪了一步,正儿八经给自己找了理由。 我不吸,我就闻闻。 我压根儿不碰! 我就,就离得远远的,闻闻 他把毛茸茸的圆脑袋探到上头,一个劲儿猛吸鼻子。越吸越上头,如同陈年老酒,肚里的馋虫这会儿全都醒了,兴风作浪。 像潘多拉的魔盒。 圆脑袋越贴越近,最后湿润润的粉鼻尖碰触到了布料,司大佬猛地一个机灵,机警地抬起头,望了望。 外头没半点动静,阚泽还在熟睡,丝毫不知道这会儿有只猫正在吸与不吸的难题之中苦苦挣扎。 司景犹豫许久,最后还是缓慢探出了爪子。 反、反正也没有人知道 阚泽还在睡着,不会晓得的。我就拿过来闻闻,稍微碰碰,不会不要脸皮把自己埋进去使劲儿吸的,那太没廉耻。 就稍微碰碰! 他做足了心理建设,毛爪子一勾,彻底把布料拽了过来,蒙在了脸上。 人形六神喜欢的,原来是这种啊。 啧,四角的。 布料还挺舒服,好像不起静电。 也不愧他那让人想告辞的水龙头,都能把他整个罩住了 啊。 这令人快活的气息,爽的司景毛蛋蛋都在抖,腿站也站不住,晃悠了下,倒在了台子上。布料铺下来盖了他一身,他反复吸着气,慢慢亮出了自己尖锐的爪子。 猫眼迷离,猫尾软趴趴,俨然已经不知今夕何夕。 司景把整只猫都塞在了里头,牙齿咬住一小块,又是舔又是咬,吸的彻底上了头,也不知道何时变的人形,顶着耳朵尾巴坐在马桶盖上,把脸埋进去猛吸一气。 俨然已经把刚刚立起来的猫族尊严抛了个干净。 这比看猫片还刺激。 还没等刺激完,外头忽然传来了响动。阚泽像是醒了,站在卫生间门外,就要拉门。 “” 司大佬忽然清醒! 他自己这会儿还特么是人形!! 司景手忙脚乱就要变回去,可这会儿越是急,越是用不对法术,刚刚吸嗨了的大脑慢悠悠,像是不会转动了,只顾着往四肢五骸里传送愉悦欢欣的气息。 惊慌失措之下,司大佬一下子蹿起来,飞快反锁了门。反锁完犹觉不够,又用自己的背使劲儿堵住了,怕人破门而入。 大好的晚上,不好好睡觉,来什么洗手间? 司大佬气的不行,趁着这时间,赶忙试图变回原形。 得变,真的得变—— 外头的阚泽拧了拧门把手,没拧开。他似是有些诧异,又拧了拧,用了些劲。 仍旧在锁着。 阚泽沉默了会儿,转身走了。里头的司景竖着尖耳朵听动静,听见脚步声,就又放心地垂了下来。司大佬揉揉尾巴,又揉揉耳朵,试图把它们揉下去。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反倒是让毛尾巴更精神奕奕了,在后头乱七八糟挥动着,像个醉汉。 司景堵着门,试探着又去够内-裤。 外头突然传来了金属碰撞声,短腿猫刚开始还未反应过来,后头却忽的明白了,整个人都一抖 这人。 特么的。 难道是去找服务员拿钥匙了? 钥匙叮当作响的声音更明显,紧接着插入了锁孔。司景更心惊肉跳,一个劲儿在原处蹦跶,试图让自己变回去。 再不变回去,就真来不及了! 他急的不行。 不能暴露妖族的身份,这几乎是妖界的铁规。且不说有些和尚道士仍旧对他们怀以偏见,单说妖族寿命长这一点,都足够这些凡人动心眼子的。他怎么能在阚泽面前暴露? 他还不想被抓去切片。 钥匙已经在锁孔里转了一圈,司大佬在卫生间里直蹦跶,心都快蹦出来。 啊! 他到底怎么才能变回去啊!! 啊—— 门被拉开了条缝,司景绝望地捧起大尾巴使劲儿往自己尾椎骨里塞,甚至拽掉了几根宝贵的毛。好在努力终于有了用,他到底还是用对了修为,噗的一下,又变成了无辜可爱的小猫咪。 小猫咪在地上晕晕乎乎转了几个圈。 眼花。 心累。 阚泽站在大开的门后,神色有些诧异。半晌后,他笑容温煦了些,弯下腰,把小毛团捧进手心里。 “怎么在这儿?被锁住了?” 司大佬咽了口口水,心虚地直喵喵,做戏做全套,还虚张声势挠了两下门。 都怨这门,把我锁里头了。 这破门! 说坏就坏! 阚泽的目光穿过它,慢慢落在了后头。他今晚换下来的待换洗衣服这会儿东一件西一件,只有条内-裤被好好地摆放在洗漱池上,这会儿也皱了。阚泽顿了顿,目光投向阚泽,小猫咪顿时咪呜叫着望天花板。 和我没关,我什么都没干。 这种拆家的,一看就是哈士奇! 出乎意料,阚泽并未追究这些衣服怎么被弄成了这模样。他抿抿唇,回头把司景抱得更紧,“小花,睡了。” 当着正主面,司景不敢光明正大掏他内-裤,只得跟着阚泽点头。 他又恋恋不舍看了那块布好几眼 可真香。 要不是实在太奇怪,他都想偷偷打包了。 啧。 怎么会有那样的味道? 小猫咪前头折腾了许久,后头几乎是一沾枕头便睡了。房间灯都被灭了,黑漆漆一片,阚泽却仍旧睁着眼,手有一搭没一搭在猫身上摸着,望着天花板。 拉开洗手间门时,他似乎看见了个人影。 熟悉的人形,匆匆一瞥,并不能确定是谁。阚泽的目光在空中飘荡许久,又将今日事想了想,串了串。 他忽的笑了声。 如果是—— 那便真的有趣了。 * 第二天的司景趁着阚泽还没起床跑了路,走之前打包了对方用过的纸杯。 经纪人找了半天,最后在门外的草丛里找到了蹲着的这位祖宗,司景正满地“咪咪咪咪”叫个不停,手里头挥着条鱼干拼命招摇,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袁方:“你耍猴?” 司大佬没理他,还在叫。叫了半天,草丛里没半点动静,他挫败地直起身,干脆把手里头的小鱼干拆开袋子,直接扔自己嘴里了。 精致男孩袁方从自己包里掏出湿巾,递给他,“嘴边沾上辣油了,哥。” 还记得你是个偶像吗? 司景草草擦了擦,说:“我找猫。” 他没再多解释,只把脏了的湿巾团成了个球,随手揣进口袋里。 “你说,叫猫不来,是什么原因?” 袁方随口说:“可能是诱饵不够吧。” “有道理。” 司景点头,施施然摸出手机。 袁方:“你干嘛?” 司大佬眯着眼,拨出个号,“我给诱饵打个电话。” 胖诱饵在不久后到达了草丛,衬衫西裤,深色大衣,不苟言笑,皮鞋也擦得锃亮,站在这草地里,总有种说不出的违和。袁方看见这个大前辈,心里咯噔一下,扭头望司景,满含震惊。 你特么刚才不是在给白影帝打电话吧? 他家艺人懒懒散散站着,是传闻中妥妥能激怒白影帝的站姿,袖子挽着,神色也慵懒,像是太阳底下翻着肚皮沐浴阳光的猫。袁方咽口唾沫,赶忙把司景卷起的卫衣袖子往下拉,又一巴掌拍在他背上。 “站直了,”他小声说,“别让前辈看不惯。” 司景看他一眼,勉强站好了点,伸手:“呦。” 呦个鬼,袁方太阳穴一下子开始猛跳。他知道白宏礼作风,正想找个话圆场,却见白影帝也僵硬地伸出一只手,学着司景的模样,打了个招呼,“呦。” 经纪人的嘴彻底合不上了。 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匪夷所思。 白影帝声音也不像平常严厉,当着袁方面不敢喊恩人,只说:“找我来,有事?” 司景嗯了声,双手插在裤兜里。 “帮我找个猫。” 找啥? “猫,”司景瞧见他怀疑鱼生的表情,又重复了遍,“不用怕。” 这特么怎么不怕! 白影帝非常想要大声呐喊,让条鱼找猫,这和养的嫩嫩的小肥羊找狼、鸡崽子把老鹰当妈、葫芦娃一个个去救爷爷有什么区别? 这特么不都是找死? 司景把自家经纪人打发走,“有白前辈在,你先走吧。” 他看了大胖鲤鱼一眼,鲤鱼一哆嗦。 袁方还没从白影帝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好的震惊里头醒过来,又听见这位以严厉著称的大前辈抖着声音帮腔:“嗯嗯。我会照顾好他的。” 白宏礼这么说了,袁方自然不能驳他面子。因此想了想,真的走了,只是走之前拽着司景衣襟,难免又低声警告了一番。 “别惹事,礼貌点,人家毕竟是前辈。” 司大佬嗯嗯啊啊,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等袁方前脚一走,他立马催促:“快把你的味道放出来。” 被当诱饵用的白宏礼委屈屈撤了点妖力,把身上盖住的鱼腥味儿散开了,如同挂在钓竿上的蚯蚓,眼里写满对生活的绝望。 “这样?” 司景吸鼻子闻了闻,出主意:“你把外套脱了,味道更重。” 白宏礼把大衣也脱下来,挂在树枝上,“这这样?” 司景慈眉善目安慰他:“没事儿,我不会让它们吃你的。” 顿了顿,他又舔舔嘴唇,发自内心说:“不过你闻起来真挺好吃。” 好吃的大胖鲤鱼一个哆嗦,默默把自己抱得更紧。 这话就像是黄鼠狼说他不吃鸡,不,他完全没办法被这种虚假的承诺安慰到。 第25章 第二十五只小猫咪 司景坐在一截树桩上, 专心致志钓猫。他的猫饵伸开了双臂,大衣也脱下了, 这会儿正迎着风向改变站立位置, 好让自己的香味儿传的更远些。 白影帝这辈子都没做过比这更扯的事。他哆哆嗦嗦, “可以了?” 司景这会儿正扒拉一根草叶,头也不抬, “远着呢。” 片刻后, 第一只被大胖鲤鱼吸引来的猫出现在了草地尽头。白宏礼瞧着那野猫迈着轻巧的步子朝自己靠近,一时间声音都有点儿打颤, “恩恩人” 野猫围着他打了个转,凑上去嗅了嗅,神色狐疑 这两脚兽。 怎么闻起来像鱼啊? 瞧见它只是机警地蹲在一旁观察形势,白宏礼如释重负,“恩人, 猫引来了,咱是不是——” 司景把手里头的叶子转了转, “不是它。” “” 白宏礼只好憋屈地继续待着。 第二只猫也紧随其后来了。 然后是第三只、第四只 白宏礼在草地上被这么多只猫环绕着,身形也慢慢蜷缩了起来,恨不能把自己团成一个球。几只猫眼睛都绿幽幽, 围绕着他慢慢打着转。 白猫姗姗来迟, 最后出现在了视野里。 瞧见它,司景一下子站了起来, 冲着大胖鲤鱼挥挥手。鲤鱼如释重负, 赶忙重新把身上味道压制下去, 披上厚厚的大衣尽量往树后站,好让自己的存在感小点。 司景蹲下了身,“咪咪。” 白猫迈着一字步一点点靠近,狐疑地望着他。 “你谁?” 司景变成了原形,白猫差点儿跳起来,瞪着这个当时坏了自己好事和自己抢人的短腿猫,如同瞪着情敌,背上的毛都炸了,“喵!” 司景甩了甩毛尾巴,很嫌弃,“你咋这么记仇?” 你吃我的鱼干,喝我的羊奶,躺在我的人形六神怀里,我都不计较了。 你还计较个锤子? 白猫仍然瞪着他,声音里充满威胁。 你要干嘛? 司景:“我给你找了个地方。” 白猫压根儿不信,仍然厉声喵喵。 你能有这么好心? 你这个坏心喵! 司景:“是真的。” 他舔舔嘴唇,用湿润的鼻子把衣服堆里的手机拱过来,爪子按了密码。屏幕上有猫舍,里头的猫在院子里踱步来踱步去,个个油光水滑,状态极好。 这是 “这是我建的。” 白猫一下子震惊地抬起头。 你铲屎官还给你买了块地? 它的眼睛里顿时写满妒忌,腿短真是可以为所欲为。 司景:“不,我买的。” 他的爪子在上头敲了敲。 “我当时买来,安排给当初的一些猫住的。你要是想走,随时能走;你要是想留,也随时都可以留。这里有吃有住,不用在外头吹风晒太阳。”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司景橄榄青的圆眼睛里头露出了些莫名的情绪。他伸出了友谊之爪,喵呜的声音很轻,“你要来吗?” 白猫看看他,又看看手机,随即一股脑蹿起来,啪地冲他挠了两爪子,飞快地跑了。 个骗子。 一看就是来骗猫的。 不安好心! 司景被挠了个猝不及防,气的转身就要去追它,可白猫腿长,四条落在地上唰唰唰,跑的飞快,短腿猫在后头跑了个气喘吁吁也没追上,只能咬着牙憋着火刺啦刺啦抓白影帝衣服 大胖鲤鱼忐忑不安,“恩人,它跑了,怎么办?” “怎么办?”司景冷声喵呜,“凉拌!” 就这暴脾气,当时还好意思在阚泽面前装小甜心呢? 啧啧,真虚伪。 呵。 司大佬的一腔好意全都喂了狗。他化为人形穿上衣裳,白宏礼才转过身来,还有点不懂,“恩人怎么不自己养,或者找人养?” 非得花心思再找个地方? 司景没说话,只整着袖口。半晌后,他才忽的开了口。 “——我不想它们也被扔下第二次。” 白宏礼听到了“也”字,神色诧异。 “您” 可司景已经头也不回朝前走去,“走了,磨磨唧唧的。赶紧,回去还得拍摄呢。” 下午的拍摄依旧是游戏环节。司景上回在穿玩偶衣跑步的游戏里头输给了白宏礼,记得相当清,这次铆足了劲儿要拿个第一。白宏礼看出了他的心思,跑的步伐就慢了不少,稳稳跟在后头,把这个第一让出来。 司景在最后拿了个大满贯,冲过终点线时神采飞扬,高高举起自己的手,开心的丝毫不掩饰,“赢了!” 白宏礼也禁不住高兴。他瞧着这会儿情绪高昂的天敌,觉得自己多活几天的可能又增加了。 看看身畔的阚泽,又有些诧异。 他记得,在之前参加过的综艺里,阚泽的体育神经是相当发达的。跑起步来也快,长腿一迈,在场人谁都跟不上。 怎么这一回,也没追上司景?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男人把投注在前头青年身上的眼神收回来,略带诧异。白影帝颔首,不动声色扭了回去。 奇了怪了。 * 晚上节目组聚餐。闹闹嚷嚷的工作人员占了好几桌子,几个嘉宾和导演、经纪人单独开了包间,点了菜。除了白宏礼去接受个媒体采访,其他人倒是全聚齐了。 小牛排还被放在炭火上,烤的滋呀作响油汪汪,孜然味儿极重,把坐在旁边的人形六神的味儿都给盖了不少。司景尽量侧着脸,处在空调暖风的上风向处,离阚泽远一点。 袁方悄声嘱咐他:“别喝多,你酒量不行,别待会儿酒后出乱子。” 司大佬面无表情。 不,万一半途冒出了耳朵尾巴,那才是真的出乱子。 那可就真的没办法解释了,总不能说是半途变装玩玩吧? 这又不是奇迹喵喵,吃饭到一半还带换装的。 陈采采这几日要沉默的多,不再像先前那样凑近乎,没动几下筷子便推说身体不适,先走了。司景盯了会儿她的椅子,忽然在桌布下悄悄一抓—— 一小团发丝缠缠绕绕,显然是陈采采的长发,沾在了椅套上。 挺多根。 掉的这么猛,司景心想,好好的小姑娘怕不是要秃头。 热菜上桌,难免要先喝几杯助助兴。制片人率先举起酒杯,和几个嘉宾、经纪人挨个儿碰碰,“之后还请各位多多照顾!” 酒是白酒,度数不低。实在推辞不过去,司景抿了小半杯,咂咂嘴,猫舌头被辣的不行,忙把杯子放下了,皱着眉头摸索水杯。 胃里火烧火燎,他举起杯子,把里头的水一饮而尽。 直到喝完了才觉出不好 这气味,不太像单纯的白水。 闻着有点儿熟悉。 一旁的阚泽神色有些诧异,抿了抿薄唇,专注地望着他,眼底荡起了一片薄薄的笑意。 司景浑然不觉,又紧蹙着眉头闻了闻,鼻子贴在杯子上,动了又动。 方才的酒味儿好像泛上来了,他有些醺醺然,“嗯” 这是什么味道来着? 他不受控制地把最后一滴水珠也舔干净了,晕乎乎回想。 这气味—— 倒是袁方大惊失色,猛拽他袖子,压着声儿。 “司景,你刚拿的是阚先生的水杯!” 虽说如今是一个公司的了,可到底当初有过死对头这么一层关系,并没到能亲密地喝同一杯水的程度。如今又在人家工作室里,袁方生怕得罪了阚泽,忙拉司景,低声提醒:“快放下。” 阚泽却冲着他摇头。 “没事。” 他看着身畔,司景这会儿还仰着头,试图把里头的水再倒出来点,没了还很可惜,“咋没了?” 他扬声。 “服务员,这个味道的饮料,再给我来上一打!” 袁方咬着牙笑,忙把桌上众人注意力吸引开,暗地里拍他,“这是白水!” 哪儿来的饮料! 司景举着空杯子,很认真地和他讲道理,“这个比白水香。” 他目光涣散,两颊绯红,已经泛上醉态,这会儿脑袋一点一点,却还要装着神思清明,拉着袁方,“你可以怀疑别的,但你不能怀疑我的信誉。” 袁经纪人差点儿伸手捂住他嘴。 这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桌上节目组的人倒是看着直乐,“司景酒量不行啊。” 抵不过阚泽。 他们倒上酒,还要来灌司景,“再来一杯,刚才导演敬酒你都喝了,这会儿不能不给我面子吧?” “不干,还算什么男人?” 袁方有些急,想要挡酒却又不合适出面,只得赔笑,“这司景是真不能喝了。” “怎么不能喝?”制作人眼睛一瞪,“这不,住的地方就在这旁边,哪怕他不省人事,待会儿也有人给他送回去。你担心什么?” 他虎起脸。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酒桌上就怕遇见这种非要灌的,袁方满心无奈,咬牙准备不合时宜替司景撑一轮。手指尖还没碰到杯子,却被另一只手接了过去,阚泽神色平静,举起杯,“司景酒量不行,都是一个工作室的人,我陪您喝,也是一样。” 他心里如明镜,之前的炒作方案被自己中途拦截,节目组心里怕是憋着气。 这会儿没地方发了,酒桌上也想让人出个洋相。说不准谁偷拍两张照片出去,又是爆点。 制作人瞧见他,也笑了。 “那就阚泽来吧。” 反正你们俩,有一个跑不了。 他给阚泽倒了满满一杯,满的让房渊道也不由得蹙起眉头,觉得不合适。 这么灌下去,人非倒不可。 阚泽却不在意,举起杯子:“我干了,您随意。” 他一仰脖,手悄无声息挡住了杯口。有细小的嫩芽从衣服里头钻出来,叶片一伸展,呼啦啦卷干净了里头的酒,带着往下去,半滴也没进阚泽肚里。他放下杯,做了个吞咽动作,神色清明,哪儿有半分醉态。 制作人心中暗惊,几个人对视,干脆一同举杯。 “来,一起敬阚泽一个!” 阚泽来者不拒,杯杯都是一口干了。饶是剩下几个人一起上也喝他不过,最后吐的吐,晕的晕,酒席就散了。 阚泽环顾,除了俩经纪人,只有个司景还在他旁边小鸡啄米抱着杯子不放。 他半蹲下身,有些好笑,“走吗?” 司景勉强掀起眼皮子,看他一眼,连人都没认出来是谁。 “嗯,走走。” 他把手搭对方肩上,口齿有点儿不清,上下牙一个劲儿打绊子。迷迷糊糊半天,蹦出来俩字,“得走!” 他捂住后头。 “再不走要发现了。” 老子觉得自己尾巴快出来了。 阚泽看了他会儿,又盯了眼他后面此刻还平平展展的裤子,忽然扭过头去,打发两个经纪人:“待会儿我送他回去。” 房渊道跟他久了,没敢多问,扭头就走。袁方倒是想多问,却没人给他这个机会,阚泽半扶着人,直接往楼上他们休息的房间去了。 他只好跟上房渊道,心里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这个开头,怎么觉得有些熟悉呢? 半扶着一个人并不简单,尤其这人这会儿醉醺醺,抱着他手臂东倒西歪就要啃。阚泽任由他吮吸手指吮的有滋有味儿,从口袋里掏出房卡,又去摸司景的。 还没碰到口袋呢,已经被小醉鬼横眉怒目打开了。 小醉鬼瞪圆眼:“你干嘛?” 他眼里薄薄一层水,跟会说话似的。阚泽把声音放轻,怕吓着他,“我拿房卡,帮你开门。” 司景压根儿听不见,脑海里颠三倒四转着无数念头,伸手护住自己下头。 “不不许摸!” 他瘪着嘴,嘟囔。 “摸摸,尾巴要出来了” 司景掉头找自己尾巴,又拉着阚泽要他帮忙确认出来没。饶是阚泽平常冷静自持,这会儿也被击中了,更何况他本来就有些在意这孩子,顺着他的意思碰了碰,嗓音发哑,又低又沉,“没有。” 不禁有些遗憾。 “没尾巴。” 司景嗯了声,又抱住他开始啃,这回在啃脖颈。阚泽半抱着他,把自己的房门打开,让小醉鬼进去。 这其实也是机会,正好验证下猜想。 他不动声色把人放在床上,醉鬼瘫在床铺上,顿时咕噜噜打了个滚,心不甘情不愿又爬过来要啃他。啃到一半忽然忆起,“我的饮料呢?” 阚泽拿房间里的纸杯给他倒了杯温水,小心在手背上试了试温度。醉鬼碰了碰嘴唇就觉得味道不对,立马抗议打滚,“这不是!这不是,这不是” 阚泽尝了口,再递给他,这下老实了。司景沿着刚才男人喝过的地方,把嘴唇贴在上头,眼睛都眯了起来。 嘿嘿。 他拿舌尖宝贝地舔了舔,又闻闻,仿佛抱着个大宝贝。 吸到一半,后头就是一热。司景隐约觉得有点儿不对劲,这会儿脑子里的弦像是接上了,还存着点神智,赶忙往被子里钻。阚泽试着剥花生一样把他往外剥,他却裹得更紧,就露出脸,头发和下面全都藏在里头,瓮声瓮气指挥:“你先走。” 说完就悄悄先深吸了一口气。 阚泽声音含笑,“这是我房间。” 司大佬从被子里伸出一只脚踹他,声音更高了。 “你先走!” “成,成”阚泽站起身,往门外去,低声哄,“给你再要点醒酒汤好不好?” 司大佬圆眼睛幽幽望着他。 管他什么汤,你得走。 你不走,我这会儿就要当众大变活猫了。 阚泽前脚刚出门,他后脚就把被子掀开了,里头大尾巴毛茸茸,奶茶色的,活像是个玩具抱枕。他抱着尾巴,费劲儿地思索了好一会儿,又摸了摸头顶。 也软呼呼的。耳朵像是喝醉了酒,这会儿都快垂到头顶了。 司景裹着大被子,稀里糊涂试图把自己变回去。 嗯 变了半天,人没变回去,倒是成猫了。毛团子从被子里头栽出来,步伐晃晃荡荡,往门边走。 这哪儿? 这门怎么这么高? 他抖着一身小软毛试图去勾门把,还没勾开,却听见外头“喵”一声。扭头看,那只白猫蹲在窗外阳台上,正注视着他。 成,免费坐骑来了。 司大佬也不开门了,扭头就往阳台走,白猫机灵,腿又长,身体一立,门就大开了,里头的短腿猫晕晕乎乎,问:“师傅,隔壁513房间去吗?” 感情是把这当出租的。 白猫:“去。” 它一口叼住了短腿奶猫后颈,把他给叼走了,从空调外机蹿去了司景自己房间的阳台上。 它们从阳台上打开了门,进去了。 白猫坐的规规矩矩,还在想着找个切入口,“我刚刚才知道,你就是司景。” 短腿猫喵呜声。 白猫辩解:“这不怨我。” 毕竟之前那人一直叫你小花。 而且,“我一直以为,你起码得是只奶牛猫。” 猫族大佬司景,作为唯一一个成精的猫,上能扛天罚下能救百猫,那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猫们从战争时期起就受他庇护,那兵荒马乱的时候,谁也没心思去管猫,都靠着司景,从战火里头给它们安了一个家。 猫寿命没多长,如今几代过去,仍然是从小听着司景这位大人物的辉煌事迹长大的。 可没人跟它说,大人物的腿,就只有它腿的四分之一长。 也难怪白猫把他当成靠着腿短上位的。 白猫这会儿回去了解了实情,就知道这事靠谱了,又问:“你说想让我去你那儿,真的吗?” 司景很威严,“当然。” 他努力坐直了,“只要你愿意。” 白猫眼睛有点儿酸,“我肯定愿意。” 它的主人老了,最近也没了,剩余的人光顾着争那套留下来的房子,哪有人想去照看老头子当年作伴的猫?它脖子上还挂着颈圈,却已经无家可归。 做了这么多年家猫,除了竖起尾巴亮出肚皮,它竟然不会做别的。这么长时间来,就蹲在垃圾堆里找点吃的,被发锈的铁片划伤了爪子也只能咬牙忍着。 想要没有任何帮助地生存,那基本是痴猫说梦。 白猫更恭敬了几分,“您真是大度的猫。即使我今天拒绝了您的好意,您也没有生气——” “不,”司景幽幽道,“我生气。” “喵?” “你过来,”司景勉强把腿撑起来,眼皮子直坠,“过来过来让我挠一爪子。” 我今天好心好意想帮你带你创造猫族美好未来,你还挠我! 短腿猫可记仇,心眼小的不行,挠回去一把才算是两清。 白猫:“” 它只好眼睛一闭,“请。” 房间里陷入了寂静。 半晌后,白猫睁开了眼,慢吞吞往前走了两步,重新坐下,闭上眼。 嗯 白猫又往前挪了挪。 司景挥了下爪子,怒目而视。 还是够不着! 白猫只好把脸贴上来,并且低下头,送到了对方面前。司景的肉垫终于按在了对方的毛脸上,满意了。 “成了,”他说,“准备准备,走的时候跟我一起去看看新家吧。” 那现在也是你的家啦。 第26章 第二十六只小猫咪 白猫没有作声。它眼睛微微眯着, 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最后忽的站起来, 舔了一把短腿猫脑袋上的毛,把那点小软毛舔得湿漉漉、软塌塌。 司景被糊了半脑袋口水,又拍了它下,警告, “别舔我。” 我可比你年纪大多了。 白猫这才想起眼前的大人物虽然腿短, 可论年龄都是它祖宗了,规规矩矩蹲坐下来, 不敢再随意动嘴。 司景甩了甩毛脑袋, 满意了。 “行吧, ”他说, “就这——” 忽然想起了敲门声, 笃笃, 笃笃。 外头传来了阚泽的声音,低低的,像是怕惊动其他人。 “司景你在里面吗?” 司大佬差点儿蹿起来,赶忙拼命摇头, 示意白猫也安静下来, 不要叫。他这会儿酒醒多了, 警惕地竖着两只毛耳朵听着,橄榄青的圆眼睛眨也不眨盯着门。 不在! 没人! 说了没人了, 你咋还不走? 短腿猫悄悄挠地毯。 门外的阚泽沉默了会儿, 忽的笑了声。 “你要是睡了, ”他说,“就算了。” “” 心落回原地。 “但是——” 心咻的一下又提了起来,系了个线似的晃晃荡荡。 阚泽说:“明天,记得来我这儿拿衣服。” 拿衣服? 阚泽走开了,里头的司景愣了愣,诧异。 难道是明天拍摄要用的衣服? 那也不应该啊,怎么会让阚泽给他—— 等会儿。 司景开始晃脑袋。 等会儿等会儿!! 他刚刚变了身。 那他人形时候的衣服哪儿去了? 他衣服去哪儿了?!!! 司景满房间地蹿,在阳台上转了好几圈,甚至把脑袋探出去看外头跳过的空调外机。然而那上头空空荡荡的,都没有 见了鬼了。 短腿猫不得不意识到这个事实。他咽了口唾沫,有点儿心惊肉跳。 他该不会,把所有衣服都扔在人形六神房间里了吧? 他窜上跳下的时候,阚泽正在自己房间里,把保温桶放置在了桌上。他的手伸到被子里,缓缓把里头的一条印了只胖鱼鱼的白色底裤也拉出来,大衣、毛衣、休闲裤、袜子全都散在地上,七扭八歪,被他一件件拾起来,都挂好了,搭在衣架上。 衣服被揉得凌乱,似乎还能看见青年一个劲儿在被子里打滚的模样。眼里荡着薄薄一层水,脸上也是薄红,却还要装着骇人的模样瞪起眼睛。 他定是从未以这副模样照过镜子。那眼睛瞪人,哪有半分力度;见着了,反而让人愈发想揉揉他了。 揉揉他,看看他的尾巴到底会不会从后头悄悄冒出来。 这些日子来,又是藏又是掖,怕都是为了这个吧? 阚泽禁不住抿了抿唇,心中已然验证了猜测。 他把衣服往下解,解到最后,头顶忽然就冒出了两片碧绿碧绿的叶子。袖子里长出嫩芽儿,身形嗖嗖向下降,一株长得相当茂盛的猫薄荷草迈着自己的一条条根,动作优雅挥舞着根茎跑到行李箱前,开始翻腾。 翻出来的是个瓷花盆,工艺不凡,看着就价值非常。猫薄荷把旁边的土袋子倒出来,随即心满意足一撑花盆边,把自己塞进了挖出来的坑里,拿着叶片扫土,好严严实实盖住自己的根。 真.挖坑给自己跳。 灯灭了,猫薄荷草蹲在盆里,没有半点睡意。 他掐着叶片算,这是第多少年? 算起来,已经是他成形的第一千零八十一年了。这样的年纪,即使在妖界里,也算得上是罕见的。相比之下,成精几十年的司景还是个崽子。 阚泽心中隐隐有点儿担忧。 他是株老草,司景却是个嫩猫。 人家都说老牛吃嫩草,搁在他这儿,却是恰好反过来了。 况且这嫩猫,与他的故人,还有几分相似。 阚泽成精的时间久了,之前的千年,他专心修炼,几乎不曾想过要往人间走一遭。可偏偏五百年一次的飞升劫,他被劈回了原形,不得不随便把自己种在了个地方休养生息。 找的地方就在村子里,可位置极偏,平常人都注意不到。他在那里安心修炼,倒也恢复的极快。 直到后头,旁边一家农户不知道从哪儿捡回来了个奄奄一息的猫崽子。 ——天知道那猫崽子是什么鼻子,哪怕他用仅存的一点灵气把自己味道给遮掩住,还是被它给发现了,立马扯着那农户裤脚拉过来,非要把这猫薄荷连根挖出来,带回去养。 阚泽这么个千年老妖,还是头一回被人一铁锹铲起来,给种到屋里的花盆中。 简直是辱没身份。 更别说这农户还打算给他施肥。 头一回被施肥的时候,阚泽憋的叶片发青,才没把肥料扔回他们一身。 不能伤人,不能暴露身份。这点基本的规矩,阚泽心中清楚。 他只好乖乖留下来,给个还没完全断奶的小猫娃吸。 呵。 想打猫。 也不是没想过逃跑。可一来,那猫把他当成宝贝守着,几乎寸步不离;二来,他的妖力也着实没恢复,以原形跑出去,跑也跑不了多远。 阚泽只能忍,每天看着小猫高高兴兴蹿上来,张开嘴,白生生的牙啃他这个老妖精的叶子,吮的津津有味。那小奶牙咬着其实不疼,舌头舔过来都是一阵奶味儿,软乎乎的 说真的,倒还挺有意思。 尤其这猫淘气的很,今天追着人家家鸡崽子满院子跑,明天又被狗追着风也似的蹿进屋里来,偶尔弄坏了东西被拎到门口罚站,橄榄青的圆眼睛就是一垂,丧眉耷眼的,能让农户心都化掉,忍不住捧起来再喊声“小花乖乖”。 这惹下的烂摊子就算是过去了。 猫崽子还会去追蝴蝶。 透过纱窗,它在草丛里头一蹦一跳,费劲儿地拿爪子去够飞的低低的蝴蝶,结果只是把自己摔了个踉跄,摊成了张又小又圆的猫饼。猫薄荷看着,禁不住就把叶子贴在了纱窗上,晃来晃去,像是在笑。 这样呆着,也还不错。 那是阚泽头一回有这样的心思。 他在山上久了,精怪少,能有胆子与他搭话的更少,当真寂寞。 这猫崽子什么也不懂,分明只是那么小一团,却总想着自己是只猛虎,连他也来招惹,每日里活蹦乱跳,撒娇卖痴,的确算是少见。 阚泽甚至想着,这猫平常就有灵性,修炼肯定也容易。等再过一年,他妖力恢复了,就把它带回去修炼去。如果有缘能修成人形,将来也能做个伴。 如果不能,那也没什么关系。养在家中,他也并非养不起。 只要再过一年。 等再过一年—— 可猫崽子没能等到那一年 那是乱世。 人都要奔波逃命,何况是猫。 阚泽看惯了人的生死,它却是头一回见。它呜呜叫着把村里人都拱了一遍,然后睁大了橄榄青的眼睛。窗台上的阚泽看得很清楚,那眼睛里头什么都没有,空茫一片。 全都没了。 什么也没了。 猫崽子蹿出去,一天后才回来。 又是空袭。 外头全是轰隆隆的响声,尘土飞扬,溅的很高,阚泽连日带夜的修炼,只能护住这个屋子。只要它不出去,他还能保住它性命;只要它躲在这儿,就能逃过这一劫。 可猫崽子跳到窗上,熟门熟路吸了吸他的叶子,最后一次闻了闻,随即昂着圆脑袋,头也不回,朝着外头去了。 你去哪儿? 阚泽想问,却根本无法化形,什么也说不出口。 你别出去,外面危险! ——你先回来!! 在不知不觉的时候,他已经抽出了根,站在了窗台上,徒劳地扒着窗子朝外望。 别想着报仇,你自己根本做不到——待我恢复,我带你报仇! 哪怕是血海深仇呢,哪怕是扛天罚呢——我代你报!! 可偏偏,他这些话一句也无法说出来,猫崽子喵喵叫着,眼里头也被映出了火光。它一头扎出去,冲进了火和灰里。 它再也没有回来过。 在那之后,阚泽见过很多猫。 和平时候的,战争时候的。 它们的眼睛是蓝的,是异色的,是青的。它们纯稚无辜,不小心眼,不暴脾气,腿很长,很会卖萌,也不会上来就咬他的叶子。 它们都很好,可小花却是特殊的。 阚泽再没从第二只猫的眼睛里看到那种光,直到他遇见司景。 司景 想起这个名字,叶片不禁也晃了晃。 他和小花,真是像极了。 倘若不是知道小花并非妖,他甚至都要以为,它们是同一只了。 但不是也好。 这孩子,不用经过那些磨难,那就最好了。 * 第二天一大早,司景上门来要衣服。 他本不想过来,可翻了翻行李箱却记起来,那底裤上还有条鱼。眼睛鼓起来,胖乎乎、看起来就挺好吃的卡通鱼 这要是传出去,他几十年的老脸可都没了。 趁着其他人都没起,他悄摸摸敲门。还没敲两下,门就开了,男人像是专门在门口等他,丹凤眼噙着笑,“来了?” 司景摸了摸自己脸上戴着的两层口罩,伸出手,瓮声瓮气,“把衣服给我。”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上门打劫呢。 阚泽没给他,反而侧了侧身,“先进来。” 进六神味儿这么浓的地方?老子又不傻! 司景怒目而视:“不进。” 阚泽也没急,反倒轻声笑了笑。 “我记得,昨天你在我这儿,落下了五件衣服。” 他伸出只手,手指纤长,骨节分明又白皙,很好看。那手在司景面前晃了晃,看上去就很好啃,司景强压着上前咬一口回味下味道的冲动,瞪圆眼睛。 “所以,”男人挑了挑眉,意味深长问,“你昨天,是怎么从我这儿回去的?” 艹! 司大佬还不知道自己猫的马甲已经掉了个一干二净,一点也不想让他白白看笑话,丝毫不服输。 “老子光-着从这儿回去的,不行?” 阚泽眉梢忽然一动,望向他后头。司景气势汹汹,压根儿不回头。 这肯定是个陷阱。 “”身后有人慢慢说,“你光-着,从阚先生这儿回去的?” “” 司大佬顿了顿,脖子咔哒咔哒扭回去。他的经纪人袁方正站在他身后,表情说不出的茫然可怜,默然半晌,又问,“是我听错什么了吗?” “” 求求你们,就说是吧。 救救我崩坏的三观吧。 司景被经纪人拎走了。 袁方一路扯着他后衣领,咬牙:“哥,大哥,祖宗——你真是一天不给我找事儿就发慌,你是怎么着?搞行为艺术,准备向大众展示下你美丽的身体?准备当法庭上的芙丽涅?” 司景问:“那是谁?” 袁方把他后衣领拉的更紧,身心俱疲。 “你抓重点的能力真是一顶一。” 他把人扯到了酒店客服那里,委婉表示要看一下走廊监控。当然,也不能用“我家艺人可能喝多了酒在走廊上裸-奔”这种原因,只含蓄地说:“司景丢了样重要的东西。” 是的,节操。 兴许还有他的脸。 不知道走廊上还能不能捡回来。 司景在沙发上抖腿,“没拍到。” “你闭嘴。” 袁方压根儿不信他,巧言巧语打发了酒店员工,自己盯着监控视频心惊胆战地看。一直快进到了早晨,也没看见司景从房间里狂欢着光-着身子旋转蹦跶出去,只见到他衣冠楚楚去敲阚泽的门。 再往前看,就是阚泽半扶半抱着他往屋里去的模样。 好像没什么毛病。 司景:“我说过的。” 我打了辆出租,师傅走的窗。 怎么可能被监控拍到? 袁方也松了口气,正准备说还好,却看见视频里的司景拽着阚泽手,往自己身后头按。 那是在要求男人确认他有没有冒出来尾巴。 “” 袁方盯了好一会儿,再回过头来,声音都变了。 “你们睡了?” 所以才脱的衣服,不是因为发酒疯?? 司景望着他,“我看你没睡醒。” 大白天的瞎做梦。 袁方:“那他那手!” 放的也忒不是位置了吧! 司景咬牙,正准备找个理由,经纪人却忽然诡异地把自己的逻辑理通了,“是不是你那时候痔-疮又犯了?” “” 司大佬开始考虑自己是什么时候犯的这病。 袁方有理有据,“当时第一次跟阚泽见面,你就老捂后头,蹲厕所都起不来,我那时让你去医院,你还不去——你说实话,是不是恶化了?” 他忧心忡忡,相当担心艺人身体健康,“出没出血?” “” 司大佬瞪着他。 袁方倒吸一口冷气,“该不会脱落了吧?” 司景差点儿拍他一巴掌。 脱落个锤子! 这到底什么毛病,一个二个都来关心特殊部位健康问题,谢谢,我没痔-疮,也不便-秘! 他扭头就走。 半路上遇到了陈采采,女孩目不斜视,只是神色萎靡。司景与她擦肩而过,忽然又回过头来盯了眼她的背影,蹙了蹙眉。 下午的游戏里,陈采采始终都不在状态。拍摄结束后,这一期综艺也暂告一段落,离下一回拍摄还有挺长一段时间,司景收拾收拾,顺带把白猫也装上车,准备带着一起走,往猫舍那边捎过去。 快到年关了,这段时间,正是大小艺人最忙的时候。阚泽综艺结束就要去品牌发布会,远奔海外,没办法跟他们再同路,只能上另一辆车。 他穿着人群,朝着司景走过来,望着他。 “东西都准备好了?” 司景伸手点点,小鱼干、毛线球,还有个被他藏起来的逗猫棒,都带上了。 阚泽不紧不慢,“我有件东西,想送给你。” 司景冷笑,谁稀罕。 “之前品牌方送给我的衣服,”阚泽说,“我试过一次,不太合适。你愿意试试吗?” 试、试过的? 司大佬咽了口唾沫,伸出手。阚泽含着笑,把衣服袋子挂在他手腕上,司景打开,当即闻了闻。 啊—— 这味道。 是的,没错,就是这个味儿! 司景深吸了口气,装着无所谓把袋子放进车里,说的冠冕堂皇,“那我就试试吧,不一定能穿。” 阚泽没戳穿他的口不对心,只笑了。 唇角上扬,宠的毫不掩饰。 “我很高兴。” 司景被他笑的,心中猛然一突突。 他不觉着这是什么悸动,这顶多只能算是气味对他影响太大,让他的心脏一时间不听话失去控制。 这可真是要命的味道啊。 想想阚泽这一走,就是十几天,他屋里存着的气味儿还真不怎么够。还好阚泽又送了件过来,这下也算是弹-药充足。 司景盘算盘算,可以准备着过冬了。 他一扭头,却看见房渊道也站在他后头,没跟着阚泽走。 “哎,你怎么还在这儿?” 房渊道说:“工作室有事。” 其实是阚泽不太放心,自己带着助理去海外,让这个踏实的经纪人留下来看着司景。万一又惹出什么事,好给他收拾残局。 司景没品出这味道来,往车上钻。他钻进去了,一左一右两个经纪人紧挨着他坐,活像是两座大门神,一下子就把里头这个小猫妖给镇压了。 被镇压的短腿猫浑然不觉,伸着两条腿睡得呼呼的,刚才还装在袋子里的衣服,这会儿已经披身上了,掖在下巴下面。 嘻嘻。 好闻。 袁方不忍直视地把衣服往下拉了拉,压低声,“梦里都在流口水。” 瞧这衣服领上沾上的口水印子,一小滩一小滩,摊饼似的。 房渊道:“嗯。” 他口水分泌的,可真快啊。 第27章 第二十七只小猫咪 之后便是工作。 广告、代言站台、综艺邀约、慈善晚会当红艺人这四个字彻底显示了它该有的威严, 把司景的时间挤了个满满当当。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不知是谁提前走露了风声,出机口处挤了大量的粉丝,有计划有组织地在这儿蹲守。许是因为有段时间没看见司景了, 他一出现, 声浪便猛地滔天起来,人群挤着向他面前涌。 “啊啊啊啊啊啊我宝!我宝!!宝宝看妈妈啊啊啊!!!” “妈妈给你买鱼干啦, 宝宝要吃鱼干吗?” “让开点让开点,别吓着他!” 几个大粉扯高了嗓子维持秩序, 生怕不懂事的粉丝把司景给冲撞了。保镖和经纪人拦着, 司景从一群为他痴为他狂为他哐哐撞大墙的粉丝中间穿过去, 还顺手扶了扶一个快被撞倒的, “小心点儿。” 女孩几乎要窒息, 司景从她手里把那盒点心接了过去。 “什么馅儿的?” “三、三文鱼!”女孩答, 脸都红了, 吭吭哧哧又加上一句,“你要好好吃啊!” 司景于是拎在了手里。 他很少接粉丝礼物, 尤其是贵重的。之前有死忠粉吵着嚷着要送他套别墅,司大佬也眼睛眨也不眨拒绝了。 别墅。 这种东西, 他想有就能有。 只是手工的、代表心意的, 司景会接过来拿着。这一路下来, 他被塞了不少, 怀里满满当当, 等好不容易穿过人潮到车上一点, 从鱼干到寿司到信,还有各种手作的羊毛毡玩偶、钩编的小猫咪,应有尽有。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爱猫,猫玩具也拆出来一大堆,司景提着个玩具老鼠灰扑扑的尾巴,趁着俩经纪人都没瞧见,飞快地捏了两下试试手感。 挺好。 手指尖尖处悄悄冒出了几根指甲,刺啦刺啦挠了好几回,更满意。 还带了发条,跑的可快! 他于是把玩具老鼠装进了包里,准备趁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玩玩。 助理也帮他拆,拆到最后,拆出来一盒种子。助理小刘晃悠晃悠盒子,有点儿诧异。 “这是什么?” 一粒粒种子躺在盒子里,个个胀头胀脑。 司景把脸贴近了,凑近闻了闻,心里就有了谱,“猫薄荷种子。” 小助理目瞪口呆。 “不是,司哥,”他讷讷,“这也能闻出来啊?” “能,”司景说,指挥着他把猫薄荷种子收起来,“你给我收好,就放那包的侧面哎,好,我回去种种看。” 他说,眼睛里头流露出点向往。 “——说不定还是我记忆中的味道呢。” 司景原来种过猫薄荷。 那株猫薄荷,是他闻了半天,宝贝似的从个角落里头挖出来的。那气味是当真好闻,至今想起来,也让他耳朵猛地颤了颤,一激灵。 只可惜在战乱时候弄丢了。 在那之后,他也有试图再养过。可闻过之前那株再闻后头的,就总觉得不对味,像喝惯了烈酒的人突然被扔回去喝白水,淡而寡薄,挺没意思。司景尝试了三四回,便再没尝试过。 可如今这个,是粉丝送的。 说不定会不一样呢。 更何况他最近越闻阚泽越好闻,只是看见便面红心跳,心脏像是能穿透胸膛蹦出来,十回倒是有八回都不敢吸气。总这样下去,实在不是个办法。不找个什么东西替代,就像没绑任何安全设备走钢丝似的,随时都能失控。 司景真怕自己哪天吸过了头,当场就表演一出大变活猫给他看。 说不定能把阚泽当场吓晕过去 他长腿伸展开,想。 嗯 说起把阚泽吓晕过去,怎么还有点儿期待呢? 他从礼品盒里偷偷地摸了条小鱼干,拆了袋子,塞进了嘴里,下定了决心。 是时候再尝试尝试了。 第二天下午是难得的空闲期。袁方上门的时候,几个工作室的员工都在屋里,正来来回回折腾什么,只来得及和他打声招呼。 “袁哥来啦?” 袁方摸不着头脑。 “这是在干嘛?” “种猫薄荷,”为首的小青年把袖子捋起来,腼腆地笑了笑,“司哥找我们过来帮帮忙。” 袁方跟着他们走过去,不由得张大了嘴,目瞪口呆 这特么哪是就种个猫薄荷。 连自动测量温度湿度的仪器都连上了,还蒙了塑料薄膜,占据了整个阳台,这难道不是准备搞个简约版的蔬菜大棚? “你要改行去卖菜?” 司大佬纠正他说法,“是种草。” 种子被洒进湿润的土里,隔一段距离洒一次,司景拿尺子比划着,力争让每两颗种子之间的距离都一模一样。 袁方看得眩晕。 “哪儿来的土?” 看起来好像不是普通的。 为首的劳力苦脸,“三分之一的腐殖土,三分之二的园土” 整个工作室都被司景指挥的团团转。 袁方觉得,他们都是在瞎折腾。宠孩子那也不是这么个宠法啊。 要他说,就不该跟着司景瞎胡闹,正儿八经工作不做,哪儿有过来给猫种草的道理? 他伸伸手,招呼司景。 “你先过来。” 司大佬懒洋洋迈步过去,眼睛半眯不眯,由于在家里,头发也没怎么打理,这会儿一头小软毛软哒哒垂下来,愈发显得小了,“干嘛?” 他眼尾上挑,眼里横飞的眼波如春水。这几日工作多,他也没休息好,这会儿伸长手臂打个哈欠,眼角都红了。 袁方刚才的训斥早忘到了天涯海角,不由得心疼,“这几天挺辛苦吧?” 司景点头,瞧着他。 “挺辛苦的话” 袁方咽了口唾沫,没抗性地说,“那就多歇歇吧,平常种点什么也可以啊,陶冶情操嘛。你还想养什么?我让人去花卉市场给你买种子。” 说好的不能惯着,这会儿惯的比谁都厉害。 司景跟在他身后提要求,“我想要休假。” “嗯。” “还想钓鱼!” 袁方随口说:“我在游泳池里给你多洒点鱼。” 纵容的一批,眼睛都不带眨的。 说起来也是无奈,司景是他当初在烤鱼摊子旁边发掘的,在袁方看来,多少就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他在这人身上花的心血,跟养个孩子也差不多了。 熊孩子这会儿就想种个草,他还能不答应怎么着? “明年有个好本子,”袁爸爸终于记起自己这回来的目的,“我看了,剧本写得相当好。剧情紧凑,全程无尿点,而且还是前几年拿了国际大奖的林海原林导拍的——正好房哥让我来问问你,想不想去试试。” “什么时候?” “就是时候不好,”袁方蹙眉,“预计是明年四月开拍,恐怕得占用春夏两季。” 夏季,倒还好说,只是春季 他虽不知道司景为何每年春天都要休假,可对方显然对这件事很坚持,之前哪怕是再紧急的工作也坚持要去休假,一失联就是三个月,杳无音信。 后头要雪藏时,这也是小崔总提出的司景一项重要罪状:不服从公司安排。 一年只有四季,整整三个月不工作,那还叫什么艺人? 这回也不例外,司景只听见春季两个字,就摇头。 “不行。” 袁方不泄气,“这真是个好本子——” “再好的本子,也不行。” 司景紧蹙着眉,一口回绝了。他说:“我绝不在春天接任何工作。” 袁方杠不过他,只得把剧本塞回包里,心中暗暗叹息。 这几天,司景没事便待在家中,专心致志伺候他的猫薄荷草。种子长得飞快,没多久就冒出了细细嫩嫩的绿芽,往阳台上看过去,一片疏疏的绿色。袁方偶尔过来,都要禁不住感叹,“长得真好。” 钱没白花。 司景却不满意地摇头。 “不好,不好。” 他挑起一片叶子,嫌弃道:“又薄又小,味道也不对。” 他那时养过的第一盆猫薄荷,叶子分明是肥厚的。握在爪子里敦敦的,还有点分量。 颜色也是漂亮的碧色,根部粗壮,哪儿像现在这些,好像一阵风就能刮跑完了。 尝遍了山珍海味,再闻这些,简直不能入口。这差距,分明是买家秀和卖家秀。 司景连咬一口的冲动都没,蔫蔫地一头扎进被子里,“就这吧。” 他也懒得再管。 他的手摸了摸,最后宝贝似的从枕头下头捞出了件衣服——正是阚泽走时送他的那件。衣服上还残存着些许味道,司景把鼻子凑上去,小心翼翼地吸了下,立马把它重新密封进了袋子里,好让人形六神的香气留的更长些。 啧。 简直,猫生艰难。 他翻了个身,睡觉都不踏实,忍不住想,阚泽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再不回来,他都想去国外了。 人形六神这种东西,是能吸上瘾的。一日不吸,就令猫浑身难受。 & 他惦记着阚泽的时候,隔着汪洋大海的男人也惦记着他。 笔记本电脑开着视频,房渊道在那头,一条条和他和对接下去几天的行程。核对完了,阚泽却没关,眼睛定定望着他。 房渊道明白了,汇报:“这两天很安生。” 啥乱子也没惹,乖的不得了,家门都没怎么出。 男人揉了揉眉心,低声说:“三文鱼呢?” “这几天都在送。” 千里迢迢包机运回来,全给司景当了早点。 阚泽颔首。 房渊道本不想提,可瞧见男人明显还等着他说更多的模样,随口一说:“他最近都在忙着种东西。” 阚泽也没往心里去,问:“种什么?” 花么? “不是,”房渊道解释,“他在给他的猫种猫薄荷。” “” 阚泽忽然站起了身。 “种什么?” “猫薄荷,”房渊道重复了遍,“是对猫咪有特殊效用,好像会让猫很痴迷的一种植物——” 我当然知道什么叫猫薄荷!! 猫薄荷精焦躁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面色阴晴不定。半晌后咬着牙问:“种了多少?” 房渊道:“一阳台,大概三四百株吧。” “” 阚泽眼前一黑。 一、阳、台。 三四百个。 这是准备干什么?开个三宫六院,分个猫薄荷皇后猫薄荷妃子,打算宠信后宫佳丽三千吗? 人家顶多脚踩两只船,这猫崽子真是出息了,一口气踩几百个! 也不怕劈叉! 小嫩芽从袖子里钻了出来,哐哐撞桌子。男人脸色没怎么变,只是捏紧拳头。 “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房渊道茫然,“阚哥,你回不来啊。” 他说:“你接下去十天行程都是满的” 十天! 说不定那不知道哪儿来的野猫薄荷花都开了! 阚泽只是想着司景去吸别的猫薄荷草的模样,都觉得心里火蹭蹭往上冒。虽然知道那些草不会有神智,可仍旧让草觉得不是滋味。 是觉得有他还不够吸么? 阚泽心里泛酸,夜里睁着眼睛到天明,叶子刺啦刺啦挠了一夜墙。 第二天起来时,墙花了,他的主意也想出来了。 “我这儿也有猫薄荷草,”他吩咐,“已经寄过去了,你给司景送去。” 早起的房渊道觉得自己还没睡醒。 “寄什么?” 阚泽又重复了一遍,并催促,“快点。” 电话挂了。 房渊道持续懵逼许久,只好站起身,依言去了机场。随后他发现,就这么一盆草,阚泽居然还给安排了专机。 “” 简直扯。 经过重重检疫,他才把这宝贵的花盆抱过来,一路上研究这猫薄荷。除了叶片看起来饱满点,也没什么特殊的,反倒是种的花盆看起来比较贵,造型古朴大气,一看就不是凡品。 他哪儿知道,阚泽把自己睡觉的床也给一块儿寄过来了。 房渊道捧着漂洋过海的草坐在车上,猫薄荷一路紧张地蜷缩着叶子,焦虑又紧张,准备去和一群小妖精抢男人。房渊道倒是浑然不觉,到了目的地,敲响了门。 “司景?在吗?” 他锲而不舍敲了好久,门里才探出颗脑袋。司景昨夜赶通告,这会儿眼睛还没睁开,有点起床气,“干嘛?” 有事最好赶紧说,不然老子就亮爪子了。 房渊道解释:“我有件东西——” 他的话并没说完。 司景忽然间皱着鼻子,在空气中吸了两下,随即眼睛猛地睁开了。 “你拿着什么?” 房渊道把身后的花盆抱过来,猫薄荷草长得相当好,叶片碧绿。 “这个” “” 司景瞪圆了眼,盯了好一会儿。 “这哪儿来的?” 他的声音有些抖,目光集中在那叶片上,动都不会动了。 这熟悉的味道! 这让人陶醉的香气! 小猫咪兴奋又紧张,伸手去接,又问了遍,“这哪儿来的?” 房渊道说:“阚哥送过来的。” 盆终于到了司景手里,司景这会儿已经完全听不见别人说话了。他的鼻子凑在上头,轻轻地吸了一小口——几十年前的那股味道瞬间便如海啸般席卷而来,把他的灵魂按在沙滩上,冲洗了个干干净净。 仿佛普罗米修斯带来的火种,他的心忽然也亮堂起来了。他如获至宝,把花盆牢牢地抱在怀里头。 好像一脚踏了回去。 房子仍然是当时低矮的平房,地是坑洼不平的黄土地。他迈着步子踉踉跄跄往前走,瞧见隔壁的鸡崽子,便要一头冲进鸡群里,把一群刚出生没多久的小鸡们吓得叽叽乱叫;鸡妈妈往往不久就会出现,怒气冲冲扑腾着翅膀朝他冲过来,他于是一溜烟掉头出门,仍然钻回自己家里去。 家里头没什么好吃的,可从来也不会饿着他。女主人把他放在木头桌子上,给他一个浅浅的小碗,他把头埋进去,吃的咕噜作响 他会躺在地上晒太阳。他还有最宝贝的猫薄荷草,就放置在窗台上。 在哪一处玩的久了,有人便扯长了嗓子,喊他回家,“小花啊——小花啊——” 司景仿佛又听到了那声音。这气味穿透了尘烟,把那段日子从灰里拽了回来。 他眼神有些恍惚。 房渊道瞧着他这模样,愈发奇怪。 他试探道:“这草” 司景一下子抱紧了,警惕地看着他。 “我的。” 猫薄荷草舒展了下叶子,像在应和。 “我知道是你的,”房渊道无奈,“我又不养猫,和你抢这个干什么” 他扭头往回走,迈出两步又回头,语重心长。 “好好养。” 花了大价钱呢。 司景只顾盯着那嫩芽,欢天喜地把门一关,回房了。 在人前还知道装一装,一回房就原形毕露,抱着盆迫不及待窝进沙发,把脸埋进去,叼住了一片碧色的叶子。 他没舍得用劲儿咬,就轻轻地含进嘴里吸了吸,随后才恋恋不舍松开。就这么一下,头顶噗噗冒出了两只毛耳朵。后头的大尾巴也从裤腰里探出来,左摇右摆。 猫薄荷不易察觉地抖了抖,叶面都转过来,像是在目不转睛盯着他。 司景捧着盆,越看越爱,又吸了口。他摇晃着在屋内转了一圈,寻找个合适的位置安放自己的心肝宝贝。 放哪儿好? 就这么一圈,猫薄荷就看见了,那阳台上,可是绿油油一片他的同类呢。 简直头顶草原。 猫薄荷试探着朝阳台探了探叶子,装作沐浴阳光的模样。 司景立马心领神会,颠颠捧着他过去,“想在这儿?” 猫薄荷冲着底下伸叶子。 “嗯,”司大佬说,“这的确是个好地方。” 他于是蹲下身,吭吭哧哧拿小铲子把其它的猫薄荷全给铲了个干干净净。唯一的心头爱高居中间,占据所有肥沃土壤,阳光都只晒着它一个,俨然是集三千宠爱在一身。 小猫咪蹲在一旁,目光柔和抚摸它的叶面,眼巴巴的。 “要好好长大啊” 猫薄荷在心里嗯了声。 是要好好长大。 长大后才能分更多盆。 第28章 第二十八只小猫咪 猫薄荷草就这么在司景家里安了家。越相处他便越发现,司景实在是个很有意思的妖精。 司景的房子与隔壁的构造一样, 是个挑高层, 从中间隔断开来, 上下有个木楼梯连接。只要是要上楼或下楼, 司景是一定要以人形来的, 哪怕不是人形,也要先披件衣服换回来, 那才行。 猫薄荷草原本一直不懂得是为什么,直到他一天亲眼看见了短腿猫下楼梯 那压根儿不能称之为下。 司景的腿迈开,根本碰不到底下那层的台阶。他只能半侧着身,像兔子一样往下一级级蹦——先两条前腿, 再两条后腿;再两条前腿,再两条后腿 等蹦下来,几分钟也过去了,耽误的时间足够正常猫上上下下无数回的。 猫薄荷草在阳台上晃了晃叶子, 似是在笑。 司大佬费劲儿地从楼梯上蹦下来, 狐疑地往窗户那边扫了一眼:他怎么总觉着有目光在注视着他? 然而看了圈,只有阳台上心肝宝贝草在晃晃荡荡,叶子嫩绿,晃着短短的茎,隔得老远都能闻到那味道。 司景腿脚发软,忍不住过去吸了一大口, 把圆乎乎的脑袋都快塞进了土里。他湿润的鼻子动着, 没两下就吸的神情恍惚, 仿佛是喝醉了酒般醉意醺醺,翻过身来露出白肚皮,四脚朝天,眼睛发直。 啊 猫生无憾! 司大佬毫无形象地瘫在地上,爪子还抱着根草叶,丝毫没有个当红明星该有的分毫形象。肚皮上的绒毛又细又软,密密地覆盖着,看上去手感便极好,猫薄荷草看了会儿,一根嫩芽就悄悄覆了过去,仿佛是不经意地在那上头碰了碰。 软的像是片云。 司景被挠得痒了,狐疑地一下子抬起脑袋。 啥东西在碰他? 猫薄荷草飞快地把嫩芽收了回去,相当无辜。 司景抬头扫视了好一会儿,没看见任何异常。 “” 他定定地等了好一会儿,见真没什么奇怪的,这才重新将头埋下去,左右动了动,爪子把叶子抱得更严实。他张开嘴,里头的牙也是白生生的、尖尖的,咬在嫩芽上,留下个又小又浅的齿痕。 不疼,挠得心痒痒。 他抱着这草,俨然已经不知今夕何夕,吸到眼前一片空白,不知何时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等到第二天醒来时,微博上俨然已经变了天。 录制综艺的第一期,已经在前一天晚上播出了。 司景、阚泽、陈采采、白宏礼。 这四个人的名字,本就已经自带流量了。更何况司景被雪藏的消息一出,就愈发处在风口浪尖上,后头又官宣进了阚泽的工作室,自那之后,无数狗仔记者恨不能就住在他家垃圾桶里,好时刻关注这两人的关系到底怎么样。 不是说是死对头吗? 怎么忽然就搞相杀相爱这一套了?? 然而无论他们之前心底存着怎么样的猜测,在这一期综艺播出后,通通只剩下了两个字:呵呵。 谁再说这俩人老死不相往来,他跟谁急 这特么哪里像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 综艺里的司景费劲儿地试图把一双长腿折叠进玩偶,阚泽的手就搭在他腿弯处,轻声慢语地和他说话,引导着他用力。 电视机前的迷妹瞪圆了眼,勉强说服自己。 这是在屏幕前做做样子,不然到时候容易被传不和。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综艺里的司景一副大佬脸,可每当阚泽和他说话时,他就诡异地开始红——从耳根处往上,红的像是个压弯了枝头的大柿子。 让人一看见,就想起秋天丰收的喜悦。 迷妹:“” 做戏嘛,一定要做全套。 说的过去,说的过去。 综艺里的阚泽给司景烤了根棉花糖。 塑料兄弟,妥妥的塑料兄弟! 综艺里的司景脸红的让人越来越没法直视,光是看着就能挤出一堆粉红泡泡。 迷妹:“” 等等,这个 等到看见这俩人钻进一个狭窄的帐篷头挨着头脚挨着脚地睡觉后,双方超话都陷入了一段诡异的沉默 怎么讲。 他们以为会看见两人明里一盆火暗处一把刀,可结果只看见了熊熊燃烧的两把火。 并且他们一低头,也瞧见了自己手里燃着的火把 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瞧见过平常以冷静自持出名的阚泽那样,还是瞧见过平常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的司景这样? 烧!烧!! 大fff团举起了手里的火把。 cp粉几乎是瞬间便如同野草般疯涨起来,名字就叫做“看景”,甚至连当家标语也起得文绉绉,“你站在桥下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上看你。明月装点了你的窗台,你装点了别人的梦。” 可以说是相当具有文艺气息了。 袁方甚至看见有cp粉情真意切地说:“啊,这是多么绝美的爱情啊——他俩要是不在一起,我就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那你怕是真的没法相信爱情了,亲。 袁经纪人很是担心,并且压根儿没法把“绝美的爱情”这五个字和司景产生任何联系。 他家艺人看起来,更像是绝美的爱情故事里头那个搅局的。 比如白蛇传里的法海,再比如那种横刀夺爱的富二代——这才符合司景的角色定位。 司景这几天走路都带风,很有点有奶万事足的意思,压根儿不管别的。 袁方看见他,就额头突突直跳,“哥,大哥,祖宗——你是去工作的啊,抱个花盆是准备干嘛?” 这特么是个高端名牌的广告! 司景抱着花盆的手相当紧,“没有它,我工作不下去。” 袁方:“” 感情就这么一盆草,还是你的精神支柱。 司景钻进车里,还在和他分享:“这些天,我睡得都好了,梦里都能闻到它的味道。” 猫薄荷草抖了抖叶子,心想那当然。 毕竟这几天夜里,他都把根从地里头拔了出来,迈动着几百条根飞快地平移去了司景的床头。直到感觉自己快不行了,才回去吸点养分,等充满了电,就又把自己种回了床边。 猫崽子睡觉也一如既往的不老实。这样冷的天,他还蹬被子,长腿一伸,被子就到了脚底。 猫薄荷于是勤勤恳恳拿枝叶卷着被子给他盖回去。 还没过两分钟呢,回头一看,被子又被一脚踢走了。 猫薄荷又费劲儿地把它拉回去。 再回头 猫薄荷索性虚虚跨坐在司景身上,根像摩西分海一样分隔开,分了四个角,死死按住被子一角。司景就被牢牢锁在这被子里,终于动不了了,只从里头探出了点毛乎乎的尾巴,微微地抖。 似乎是嫌热,出来散热。 猫薄荷草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松了点缝隙。风灌进去了些,猫崽子安静了,重新睡得呼呼的。 半天后,有一根细小的草叶悄悄探过去,一下一下地抚摸他的脊背。 很温柔 兴许是察觉到了那种温柔,司景这几日都睡得相当好。 梦里也是醉人的气息。 可巧白影帝也在附近拍摄一个公益广告,恰巧在摄影棚撞见。袁方瞧见大前辈,态度恭谨,规规矩矩喊了声:“白前辈好。” 喊完又拉司景袖子。司景瞧了他眼,准备张嘴。 “不用,不用!”白宏礼连忙摆手,“不用这么客气。” 他是真的受不起。 司景瞧着他匆匆忙忙,随口问:“有约?” 白宏礼:“嗯。” 他顿了顿,看了司景眼,又看了看身边跟着的人。在娱乐圈里混久了,哪个人没眼色?立马都找个借口暂时离开了。这片场地空空荡荡,一时间只剩下了他同司景,还有一盆被牢牢抱在怀里的猫薄荷草。白影帝连人带草拉到了角落处,确定了没别人,这才透着点隐秘的欢喜说了实话,“我准备去相亲。” 司景:“你们种群已经危机到这程度了?” 都得配种了? “当然不是,”白宏礼,“我们种群人明明很多!” 他解释,“是我从小定下来的,娃娃亲。” 司大佬若有所思。 娃娃亲,听起来就很有意思。 白影帝从兜里掏出张照片给他看,带着点炫耀意味,“就是她。” 司景看看照片,又看看他。 “你认真的?” “当然。” “——你给我看了个食物。” 这难道不是条很适合用来清蒸的鱼? 白影帝瞪圆了眼,并飞快地把娃娃亲小伙伴藏起来,“当然不是!” 他脸都红了,压低声。 “这个就是我定娃娃亲的鱼。” 司景:“” 鱼? 白影帝:“我小时候看见她,她的鱼鳞就已经相当光滑了,而且排列的特别整齐。她是她们那个种族里头最漂亮的鱼了。” 司大佬仔细回想了下那张照片,觉得最漂亮三个字暂且存疑,刺最多可能更现实。 白影帝终于说到重点,“她们这种族性成熟的比较晚,现在她终于可以化成人形了,我爸妈就让我过去见上一面。如果成了,也好有个照应。” 现在这年头,成精已经不再如当年那般容易。不仅管得严,而且灵力也稀薄许多,大不如前,除非天生便有灵根适合成精的,否则想再半路出家,那基本上是难上加难。 妖本就少,鱼妖就更少。哪怕做不成亲家,彼此照拂一下,也未尝不可。 况且那条小红鱼,小时候就挺可爱的。 一言不合就红鱼鳍。 白影帝含蓄地炫耀完,问司景:“恩人觉得如何?” 司景想了会儿,给了个回答,“你看起来比较好吃。” 那种海鱼,恐怕吃进肚子里会中毒。 白宏礼顿时夹紧了尾巴,面白气虚,“我要的不是这种回答” 他立马便走了,生怕留下来越看越好吃。司大佬独自站在原地,半晌之后,伸手摸了摸下巴。 娃娃亲? 他试图回想自己小时候是否有玩的要好的小伙伴,也能拉过来解决下人生大事。然而思来想去,居然一个也没有。 难道真要在发-情时去找个皮毛柔顺发亮的小母猫? * 约定好的地点在常去的一家咖啡馆。馆是个水母妖开的,撑着大而宽厚的裙摆坐在收银台后头笑盈盈,迈着几十条腿飘过来,“需要什么?” 白宏礼:“定了位置,谢谢。” 他低声报出名字,水母妖看了眼记录簿,引他过去 “就在前头,”他说,领客人至门口,“顺便一提,您的客人已经到了几分钟,现在在里面坐着了。” 这么快就到了? 白影帝忽然有点慌。他这么些年来始终忙着磨练演技,一部戏接着一部戏的拍,不是在这个剧组里就是在那个剧组里,从年头奔波到年尾。几年下来,只把自己练的越来越严肃,几乎没和什么雌性生物相处过了。 连该聊什么话题都满心茫然。 大胖鲤鱼隐约觉得心慌,脚都到门口了,又踌躇了下,扭过头。 “洗手间在哪儿?” 水母妖给他指了个位置,白影帝立马进去了。到了男洗手间,把其中一个隔间门一反锁,他坐在马桶盖子上,开始犯愁。 连个取经的人也找不到。 通讯录里翻了几遍都是工作伙伴,白宏礼只好问唯一一个可能有过经验的司景,“恩人,我和她,该聊些什么内容?” 司景这会儿正在做头发,秒回。 “聊哪家的蚯蚓鱼饵好吃。” “” 这是血口喷鱼,他从来也不吃蚯蚓! 然而白宏礼没那个胆子直接怼,“除了这个。” 司景想了想,“不如你们来我这儿,我给你们制造个共同话题:如何从我嘴下逃出去?” 要是想玩,我还能把我底下那一帮子猫全叫来,演个猫抓鱼。危急时刻容易产生恋爱错觉,心理学上说了,这叫吊桥效应。 大胖鲤鱼咽了口唾沫,更怂。 “这就算了吧” 到时候万一吓晕过去了,搞的大家多尴尬。 他没敢再求救天敌,就坐在马桶盖儿上继续秉着看剧本的精神刻苦钻研,力图把头一次约会的套路摸的透透的。在妖界论坛上发布相关帖子后,很快,看热闹的妖精就涌进来了一大堆,七嘴八舌地给他出主意。 “和他们聊是淡水好还是咸水好!” “以后结婚是准备住海里还是住江里?家里几个鱼崽子?一年能产几枚卵?一次能生多少孩子?” “生的鱼宝宝是爷爷奶奶带还是姥爷姥姥带?想生个雌鱼还是雄鱼?” 白影帝焦躁的不行,不知道什么时候,白红相间的大尾巴都露了出来。他把地上散落的裤子捡起来搭在一边架子上,急的一下下往地板上直拍尾巴,拍的啪啪作-响。 “锦鲤今天也要好好演戏:我是来相亲的,不是来问生育意愿的!” 又不是计-生-委! 问不出来个结果,白宏礼把手机收起来,准备塞回裤子里。没想到一个手滑,手机摔到了地上,顺着门缝滑了出去,“哎呦” 他小声说了声,低头伸手就要去捡。可大鱼尾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怎么放怎么碍事,他正左右腾挪试图找个合适的姿势,却看见外头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抵着手机屏幕,慢慢把他的手机推了进来。 “是你掉的?” 白宏礼大喜,赶忙拉开门道谢。 “谢谢,多谢帮忙——” 外头站着的是个青年。 看着年岁不大,但眉目英挺,便格外有韵味。像是经常锻炼的,身材也好,露出来的小臂线条流畅紧实,深色立领大衣干净利落。青年瞧见他,目光顿了顿,缓缓滑落在了他的尾巴上。 这地方来的都是妖,白宏礼倒也不怕被对方看见原形,冲他笑了笑。又说了遍,“多谢。” 青年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嘴角一勾。 “不用,”他礼貌道,“举手之劳。” 白宏礼对他的印象顿时更好。 他洗手时,青年恰巧就站在不远处的小-便池前放水。白影帝清清楚楚听见后头传来的水声,暗地里咋舌,这喷溅的声音怎么恁大。 只是掏出水龙头卸下去点装备,弄得活像是个小喷泉,噗噗噗的。 让鱼羡慕。 然而这到底与他无关,本着文明素养,白宏礼一眼也没瞥,等出去后便深吸了一口气,把刚才又查了一次的人类版攻略挂在嘴上反复念叨。 “请吃个饭,看个电影,送她回家,聊聊人生理想聊聊风花雪月” 好在拉开包厢门时,里头空荡荡的,并没有人。 白影帝心放下来了一半,问,“她人呢?” 服务员解释:“应当是去洗手间了。” 趁着这时候,大胖鲤鱼忙掏出手机,低头背小抄。 “可以夸她口红颜色好看,夸她衣服不错,夸她是小仙女——嗯,不对,应该是小仙鱼——” “您好,请进。” 包厢的大门又被拉开了,有什么人在服务员的引导下,进了这里。 白影帝的心活蹦乱跳的像是只兔子。他勉强压抑住心底紧张,站起身,准备迎接自己的娃娃亲——?????? 进来的是个青年,俊朗挺拔,深色立领大衣,面色白皙,看起来很眼熟 这不是刚刚为他递手机的那位好人么? 白宏礼一头雾水,凑上前,大惑不解,“您走错包厢了?” 他说:“我们这包厢叫深海奇缘。” 青年唇角一勾,说:“没错。” 他说:“就是这里。” 白宏礼:“但我还在等一位小姐。是不是饭店安排出了问题?” 青年好整以暇,“也没有。” 白影帝:“那是——” 来的分明应该是条漂亮的小红雌鱼啊? “恐怕是父亲忘了告诉您,”青年笑意更深,“我们这种族,只有小时候是雌性,长大后有大多数都会变为雄性。” “” 白影帝一瞬间目眦欲裂,差点儿把鱼眼睛珠子瞪脱眶。 啥? 啥??! 第29章 第二十九只小猫咪 桌上一时陷入寂静。半晌后, 大胖鲤鱼缓慢咽了口唾沫, 举了举手机。 屏幕上的小红鱼全身浅红, 灵动又俏皮。 放下手机。 眼前的男人含着笑, 眉目英挺 啊啊啊啊啊! 白宏礼抓紧了木头桌面,为了礼貌并没有惊叫出声,但心里确实跑过了无数只直立着的伊丽莎白鼠, 这会儿在他心灵的那一亩三分地上疯狂地迈动着脚步啪嗒啪嗒跑马拉松。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人坐下了,还在介绍,“我叫桓俞。” 白影帝神思不属,点点头, 勉强还维持着一个优质明星该有的理智优雅, “我是白宏礼。” 桓俞笑意加深, “我看过你的电影,每一部都看。我是你的粉丝。” 大胖鲤鱼只好勉强上嘴角上扬了点,干笑。 “呵呵呵,是么?” “好久不见,”桓俞说,“上一次见面, 还是在小时候,不知道你觉得我现在怎么样?” 白影帝刚才想好的夸奖的话没经过大脑,脱口而出,“我看你是条小仙鱼。” “” 咸鱼? 桓俞眼中笑意更浓。 虽然相亲对象的性别有些出乎意料, 可白宏礼是个有分寸的鱼, 从不会提前离开让人难堪。哪怕这会儿屁股底下凳子都像着了火, 他也在不着痕迹地寻找话题,随口问了问对方平时都喜欢做什么。 这一听,白宏礼倒是惊了下。他原本以为,桓俞说看过他的电影,不过是这种场合专用的客套话,究竟回去会不会看,基本上大家都心中有数;可桓俞坐在对面,压根儿不用思索便把他演过的几部电影如数家珍爆了出来,每一部里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还有什么样的进步空间,全都点的明明白白。 白影帝对工作很上心,不由得又往前坐了坐,专心听他的意见。 这一听,他又发现了另一件事。 桓俞声音也很动听。 不是那种粗犷豪迈的,桓俞声音低低,含着种少年感的清冽,让人想起被风吹着撞击在一处的碎冰。交谈并不费力气,也根本无需刻意寻找话题,白宏礼渐渐起了兴致,眼睛越来越亮。 桓俞还说起了小时候的事。 那时的桓俞还是头一回来江里,这里的鱼都没见过,水质也没尝过,又害羞。海里头七彩斑斓的鱼见多了,看江里都灰扑扑一片,下都不敢下水,只能用人形光着脚丫试试水面温度。 白宏礼也被勾起回忆,“我还记得你那时候是小红裙,羊角辫——” 笑起来很甜,眼睛弯弯,只是胆子小,稍微被人看一眼就往父亲身后怯生生躲。白宏礼年纪比她大,自然而然就当了大哥哥。 他牵着小姑娘手,和她一起踩水,“来。” 水花扑腾飞溅,桓俞慢慢放松下来,被他背着在江里游了两圈。白宏礼说:“要不要试一试?” 桓俞点点头,脸却红了。白生生的脚丫呼吸踩了半天,细声细气。 “你你带着我。” “好。” 他把小红鱼顶在背上,咕嘟嘟沉下水去了。他吐出一个泡泡,桓俞也吐出一个泡泡,泡泡里映出两双圆圆的眼,鱼尾巴亲密地碰着。 也是因为这样,父母才起了娃娃亲的念头。 可如今 白宏礼实在是没法把眼前这个人,和当初红裙子羊角辫的小姑娘联系起来啊! 这差距忒大。 好在桓俞谈吐清楚有致,虽然和想象中的不太相似,可到底也算是皆大欢喜。 饭快吃完时,白宏礼还是禁不住问了:“你们种族都这样?” 说变性就变性? 这得有多奇葩? 桓俞温和斯文地笑,“要是想来,欢迎你来参加我姑姑的再婚礼。对了,下周她就会变成我叔叔了。” 大胖鲤鱼的眼睛里满是惊恐。 “你姑姑?你叔叔?她离婚了?” “不,”桓俞,“她马上要变为雄性了,她的丈夫之前的小妾们要成为她的妻子了。” “” 白宏礼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把这关系搞清楚,觉得自己在这里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只想赶紧回到他正常的家! 餐馆门前,桓俞替他拿着外头穿的大衣,绅士询问:“我送你?” 大胖鲤鱼勉强挤出个笑,摇头。 “不麻烦了,不麻烦了。” 桓俞:“要不要看电影?” 大胖鲤鱼头摇的更快。 “不牢破费,不牢破费。” 他飞快地招来辆出租车,确定了下自己的脸被口罩遮的严严实实,随即钻进车里,溜了。 一路上都在忍不住理桓俞家的家谱。 在雌性成长到一定程度后才会变为雄性,那按这个逻辑,桓俞他爸,其实在之前,算是他妈? 那到底是喊爸,还是喊妈? 大胖鲤鱼打了个哆嗦,感觉自己的头都变成了剁椒鱼头。 这有点儿忒刺激。 出租车经过一个人流量挺大的广场,广场的led大屏幕上正播放着品牌广告,里头的当红小花正是陈采采。她满脸挂着笑,按照广告商要求摆出各式各样的姿势,展示自己手上戴着的光彩熠熠的钻表。 这广告,白宏礼之前从未见过。 应当是新拍的。 他无意识多扫了两眼,目光定格在陈采采厚厚的刘海处,隐约觉着有点违和。甚至连她的容光也远不如当日初见,如今看来,倒像是形同槁木的老人,外头勉强披了一层光鲜亮丽的皮,从每一个毛孔里透出死气沉沉。 白宏礼眨了眨眼,再看。 一个恍惚,陈采采的肩头竟像是坐着个半明半暗的影子,是个女童的模样,搂着她的脖子,嘻嘻直笑。 白宏礼悚然一惊,隐约觉出不对。 他与司景发短信,“恩人,这些天,你看见过陈采采吗?” 这条短信,司景却等到晚上天色沉沉才回。兴许是刚刚结束工作,司景也没有多解释,只简短回他,“去酒馆说。” 晚上九点,妖怪酒馆生意最火爆的时候。白宏礼找看店的狐狸精要了个偏僻的角落,拿屏风和其他的嬉闹声阻绝开,坐了一会儿,才看见司景推开了大门,脸上的妆还未来得及卸掉,这会儿描了细细的内眼线,愈发蒙上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信步走近。 他在座位上坐下,仍然没有放下手中抱着的大衣,问侍应生:“有肥料没?” 大衣忽然一抖。 侍应生表情也没崩,点点头,沉稳道:“您要哪一种?” 毕竟这里来来往往的妖不少,植物成精的虽然罕见,却也并非完全没有。偶尔有不习惯人类饮食过来点上一杯肥料慢慢喝的,也不是稀罕事。 司景对心肝宝贝草一向很豪气,“最贵的给我来一杯。” 片刻后,一杯上好的园艺专用肥料上了桌,装在高脚杯里,精致又秀气。上头还用柠檬叶子和鲜红的樱桃做了装饰,如果不是味道的确有点冲,谁看也猜不着这是用来浇灌植物的。 司大佬这才把怀里大衣下盖着的东西放置在了桌上,赫然就是那盆猫薄荷草。 白影帝:“恩人,怎么抱这么紧?” 而且脱了外套,不冷? 司大佬:“它更怕冷。” 白影帝:“” 可以的。 走哪儿带哪儿,还脱衣服给它穿,这到底是怎么样一种执念啊。 不敢比,不敢比。 高脚杯微微斜过来,里头的肥料汩汩往下倒。司景开始说正事,“你见过陈采采带着的那东西了?” 白宏礼:“看见了。可我到底对这些了解不深,竟然看不出那是什么。” 说到底,他是个混血,非妖也非人。虽然觉着不对,却寻不出个缘由。 司景眼角微挑,“——是古曼童。” 白宏礼恍然。 古曼童在圈子里不罕见,隔壁国见的更多。长途旅行的司机往往都会种一小盆花草或者掬一捧米,摆正了,出行之前拜一拜,每天供给食物,来保佑自己一路平安。白宏礼也听说过,可这些都是小把戏,还不足以入他们的眼。 陈采采的这个倒是不同,正儿八经用女童炼出来的,如今都能化形了,恐怕是炼制了许久。 也难怪对方蹿红的如此之快,恐怕也是靠这古曼童得的气运。 可这仍旧说不通,“古曼童不是会帮人?” 怎么还害人? 司景也摇摇头。他所听闻的古曼童,大都是凡人用来养着实现达成愿望的,像是这种能让宿主也一日比一日不对劲的,他也是头一次见。 只怕古曼童并非是唯一原因。 司景说:“我已经找几个手下去跟着她了。” 如果只是平常小鬼,那倒是不用管,顶多只是小事,就算后头遭了什么报应,那也是陈采采咎由自取;可如果别有用心,这n市如今都是他司大佬的一亩三分地,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邪物这么不上道,来了他这地盘,怎么也不知道和他司景先打个招呼? 白影帝应了声好。 他到这时候,还以为司景说的手下是找了几个员工。 司大佬满怀慈爱地给猫薄荷倒肥料,“多喝点,喝多点。” 喝多点长高高,到时候有更多的叶子给我吸。 猫崽子的小算盘拨的噼里啪啦响。 猫薄荷绷紧了细细的茎,不着痕迹地左一晃,右一晃,就是不让那肥料倒在它身上。 臭。 司景板起脸,像个严厉的老父亲一样死死按住它的叶子,“必须得喝。” 不。 死也不喝,你不要妄想着逼我喝——几十年前我屈服过一次,绝不会再屈服第二次! 猫薄荷草腾挪闪躲,非常想把根从土里头□□夺路而逃。 司景这会儿也被逼出来了气性,不由分说,把里头的肥料一股脑全都倒了下去。香喷喷的猫薄荷惊恐地抖动着叶子,瞬间变了味道,被迫咕嘟咕嘟往下喝了好几大口,呛的不行。 救命! 这儿有人逼我食屎!!! 与此同时,大洋彼岸,与分-身共通五感的阚泽忽然间站起了身,脸色铁青。一旁的洋鬼导演诧异,“阚,你怎么了?阚?” 阚泽没时间理他,只死死捂住嘴,匆匆去了洗手间。他趴伏在洗手池上,干呕了好几口,什么也没吐出来。 只是那气味和感觉实在可怕,喉咙里火烧火燎,泛着令人窒息的刺鼻气息。 阚泽喉头泛酸,刚迈出去一步,回想起那味道,禁不住又猛地扭头—— “呕!” 不稳定又经常发作,宛如孕吐。 跟着来的工作人员在外头听的心惊胆战,瞧着阚泽用了三瓶矿泉水漱口,半天才出来。 阚泽洗了手,很有些心累 这在外头是彻底待不下去了。 再不回去,猫崽子还指不定玩出什么花样来,说不定还能找蜜蜂来准备给他授粉好培育出更多的猫薄荷。阚泽紧抓慢赶,又派人去协商,重新制作了工作表,提前两天飞回了国,站在了自家门前。 再往右边走两步,便是司景目前住着的门。 阚泽掏出钥匙,恰巧看见隔壁的门一动,前面的袁方念念叨叨,中间的司景面无表情,后头的房渊道沉默寡言——司景被夹在中间,像是被两个门神看守着,的确是乖。 只是手里还抱着盆。 那盆里的猫薄荷草看见阚泽,宛如看见了亲人,一个劲儿冲他这里悄悄伸嫩芽。 救草啊! 阚泽的袖子里也悄无声息冒出了点嫩芽,冲着它压了压。 不急,不急。 不急才见鬼! 分盆出来的猫薄荷枝叶晃得更厉害。 咱们虽然分了盆,可都是千年老妖了,饮食习惯跟人的没啥差别——哪儿有逼人喝肥料的?! 这和魔鬼有什么区别? 隔壁三人也看见了阚泽,诧异,“阚哥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说那边还有工作?” 嫩芽早缩回去,阚泽双手插兜,嗯了声。 “改了时间。” 他的目光落在两人之间的司景身上,含了笑意。 司景瞧见他,下意识就屏住了呼吸,瞪圆了眼。被袁方拽了两下衣角,才含糊开口,“回来了?” 阚泽点点头。 分盆的猫薄荷草求救的气息更明显,忽视也忽视不了,阚泽看了眼司景怀中牢牢抱着的盆,薄唇抿了抿。 “这是你养的?” 司景抱紧心肝宝贝草,点点头。 阚泽上前,装模作样翻弄检查了下自己的叶子,随后自己给自己下了诊断书,“肥料好像有点多了。” 司景眉毛一挑。 “怎么,你还会看植物?” 阚泽轻声道:“之前演过相关角色,学过一些。” 他说:“这几天,它是不是很没精神?” 有精神才怪呢。千年的妖精了,什么山珍海味没尝过,就从来没碰过肥料这种人工合成的臭臭。喝过的两回,全都是栽在了司景手里。 愁的猫薄荷都要分盆,几次趁着夜晚,都想把几百根根-拔-出来逃走。 司景想了想,的确不如往常有精神。他眉头蹙得更紧,回忆了下时间,的确是从那一天在酒馆喝了杯肥料开始。 难道是喝多了? 阚泽:“恐怕是肥料用的太过。” 司大佬很操心。 “那怎么办,能补救?” “倒也不用补救,”阚泽俨然是个园艺大师,给自己看病看的一套一套,“只要平常正常浇水、以后别再用肥料就好。” 那味道,至今仍然心有余悸。 想都不敢想。 司景答应下来,“不用了,不用了。” 阚泽嗓音忽然低沉了,“也可以再换个地方放。” 比如卧室怎么样? 司景也说:“的确得换个地方。” 于是回去后,他把盆搬了个位置。 的确是在卧室。 只可惜为了保证阳光充足,落脚地是卧室连接着的小阳台,离里头还隔着厚厚一层落地窗帘。帘子拉的严严实实,里头的司景顶着软呼呼的毛耳朵和毛尾巴走来走去,只穿了单薄的浴袍,还赤着脚;外头的猫薄荷蹲在窗帘外,使劲儿地听,只能听到里头细细瑟瑟的衣服摩擦声。 半天后,一片叶子率先忍耐不住,悄悄地拉开了一小角窗帘。 嗯 有更多的嫩芽迫不及待挤过来,挨挨簇簇挤在一块儿看,瞧见里头的司景蓬松着大尾巴窝在沙发里,共同发出渴望撸猫的抖动声。 主根茎依旧保持着冷静自持,动也不动,高高昂着头,压根儿不去做这种为人所不齿的偷-窥行动。 可那些偷偷跑过去的枝叶也没有被阻拦。 过一会儿,有更多的叶子慢腾腾挪过去了。 ——好想看啊。 想看看猫崽子这会儿在做什么,想摸摸他的毛。 好想看啊 一大半枝叶都挤了过去,你推我搡,争先恐后。 司景正缩在沙发里头看电视,忽然隐约觉出不对,猛地朝阳台处一扭头,无数片已经快探出去的叶子瞬间一抖:“” 噌地一下,它们全都收了回来,安安静静,只有窗帘仍旧在微微抖动。 司景沉默了会儿,站起身。 他走到窗帘前,狐疑地抖了抖。 没东西啊?连小虫子都没抖出来半个。 再看外头,猫薄荷伸展开叶面沐浴阳光,叶片都被映照的碧绿碧绿,并没丝毫异样。 猫崽子看了好一会儿,重新扭头回了屋。 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 小阳台上的猫薄荷猛地一松劲儿,叶子耷拉下来。 呼—— 还好没被逮住。 第30章 第三十只小猫咪 没瞧见有什么异样的, 司景又把窗帘重新放下。只是闻着这香气, 忍不住又深深吸了几大口。过一会儿,步子又靠近了些。 每天吸一吸, 快活似神仙! 连工作似乎都有动力了! 当天, 有捷报传来, 工作室努了把力,替司景拿下了之前的名表代言。只是由于上次合作谈崩,他不再是唯一的中华区代言人, 有另一个艺人也成为了共同代言。 不是别人,就是宋温纶。 说起来, 司景和宋温纶的缘分也挺深, 只是一直没有合作机会。两人本有望共同参演电影,却由于项目审批原因中途搁浅了;后头的综艺拍摄机会,宋温纶又受了伤,不得不在床上躺了几个月。阚泽取代了他的位置临时来救场,成为了节目固定嘉宾。 如今成为了共同代言人,倒也算得上是次难得的合作。 广告案在几天后就递了过来。拍摄现场, 司景头一回见到了宋温纶, 倒真像他粉丝所夸的,眉清目秀, 一笑就有个小小的梨涡,透着充盈的少年感。 宋温纶已经坐在了化妆间里, 看见他来, 忙站起身, “司哥。” 司景挑挑眉,也冲他笑笑。 宋温纶任由化妆师摆弄着他的头发,身子都扭了过来,和司景说话,“一直想和司哥合作一回,终于有了个机会,”他乌黑的眼眨了眨,又笑起来,“听说司哥之前换公司了?” 司景掀起眼皮,望了他一眼,慢吞吞道:“我以为你那时候在医院,没成想还能关注这些。” 宋温纶脸上的笑僵了僵,过了会儿,又重新笑开了。 “这是大事,”他说,“哪儿能不知道?” 司景没再吭声。 他的单人拍摄在前,整理完妆容后,便率先起了身。袁方跟在他身后,眉头也忍不住蹙起来,趁着无人悄悄压低了声音:“注意点。” 语焉不详,并未明说要注意什么,但助理和司景却都已心知肚明。 宋温纶现在所处的位置,很有些尴尬。 说好听的,那叫做有潜力、有未来,有发展可能;说直接的,那就是人气下滑、不如往昔。 尤其是这两个月选秀综艺一个接一个往外出,长得好看的年轻人压根儿不缺,宋温纶当初就是靠着选秀综艺出道的,得了个国民校草的名声,这才开始走红,如今错过了当红综艺,又被新人挤压,立足地已经大大减少。虽说只离开了短短几个月,可娱乐圈朝夕变幻如此之快,哪里再是他当初入院时的模样? 袁方低声道:“我已经问了,他的经纪人是个狠角色,恐怕要价比明朗还低。” 明朗已经算是三线了,司景了然。 原来靠的是低价竞争,才能争取来个代言。 司景把手上的表带调整了下,眼睛一眯。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合作,就怕这种如今欠缺热度的。因为不管是骂还是夸,对方会照单全收,拼了命的就想让自己再重新回到网友视野里。 只是这种作妖,司景从来不担心。 要是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瞎扑腾翅膀充当扑棱蛾子——那他也不介意告诉对方,什么叫找死。 扑棱蛾子很快也出来了,两人各自站在摄影机前,分开拍摄。都是老手了,也不需要怎么指导,司景的马丁靴绑起来,一直到小腿肚,踩在地上嘎吱作响。他长腿一跨,骑在重型机车上,目光微微下垂,配着暗色的刺绣棒球衣,往那儿一站就是幅活生生的画,邪气的不行。 被抱过来的猫薄荷叶子都往前伸了好多,几乎要俯身栽倒下去,叶面齐刷刷扭过来,朝向司景。 别说是现场工作人员了,就是跟他这么长时间的袁方,也没瞧见过这位主这么 这么 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半天后才从心里憋出四个字。 骚-气四射。 这词要是让司景听见了,妥妥能上来挠他一爪子。 摄影师显然也对他这副野性的架势爱的不行,嘴里头的夸赞几乎就没停下来过,张嘴就是一长串彩虹屁。 “很好,很好!你的眼睛是被上帝亲吻过的吗?哦,看,它们是多么闪闪发光!” “你的腿,它就像是米开朗琪罗一锤锤凿出来的!” 司大佬:“米——” 米什么? “完美,就这样!”摄影师用完了胶卷,才侧头,指挥,“不用换衣服了,把他额头的头发拨乱点——算了,我亲自来——” 他迈着小碎步跑上前,拿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在司景额前的碎发上拨了拨,让它们散落的更加自由。他后退看了眼,夸奖,“完美。” 司大佬被这一长串猫屁拍的几乎要上天,下来后和袁方说:“这人眼光不错,很有品味。” 袁方的白眼能翻到天花板上。 听到夸自己就说人家眼光不错,什么人啊这都是? 宋温纶的拍摄也在不久后结束。造型师重新带他们去换衣服,接下来便是共同拍摄。 袁方看过原本计划的台本,品牌方想在一个广告中同时展现出水的清新雅致和火的热烈野性,以宣告他们的表适合任何气质的男性。画面设计相当唯美,背景与色调选取的也很好,可两人往摄影机前头一站,几乎所有人都觉出了违和—— 这不对。 摄影师调整着光圈,这会儿彩虹屁也喷不出来了,指挥:“温纶再往前一点,对,再往右边靠一点。” 他重新低头看向摄影机,第一眼看见的,仍然只有懒懒插兜站着的司景。这人就像块磁石似的,牢牢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附过去了,衣襟半松,眉梢微挑,让人只能望向他。 压根儿注意不到他身旁还有人。 分开拍摄倒还不显,这么一拍,气势简直便是碾压。摄影师把位置移了又移,尝试着努力拍了几张照片,却都无法满意。 现场气氛凝滞下来,摄影师沉默片刻,站起身,“我去和赵哥商量商量。” 赵哥是产品部的主管。 宋温纶的酒窝仍然在,只是这会儿里头盛放的不像是蜜,倒像是黄连。他说:“司哥真厉害。” 司景一张嘴,就要回答是啊,袁方知道他性子,使劲儿拽拽他,自己在前头客气地笑了笑。 “哪有哪有,我们家司景还有很多要向你学习的地方呢。” 他拽着人往休息室走,勉强和宋温纶经纪人打哈哈。等门一关,司景就原形毕露,相当不乐意盯着他,“我有什么要向他学习的地方?” 我明明自己就很棒! 司大佬尾巴都快翘上天,迫不及待想要夸奖。袁方拍拍他,纵容地从包里掏出几条真空包装的麻辣小鱼干,递给他,全当是奖励。 司景美滋滋拆开包装袋,一口一条,吃的袁方看着就牙疼,不由摸摸自己的脸,又去摸司景的。 就这脸。 同样是肉,怎么就是不长痘? 司景被捏的鼓出腮帮子,嘴里咀嚼动作却半点没停下。等咽下去了,才看他眼,“抽什么风?” 袁方羡慕嫉妒恨地凝视他,“我发现,你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 不用学,自然就有魅力。这魅力还是别人想模仿也模仿不来的,仿佛是与生俱来,独此一份。 难道上帝真的像司景粉丝所说的那样,只有在捏这圈里一霸的时候睁了眼? 司景抬起眼皮。 “我知道,这话你说过一回了。” 第一次见面就说过。 “我夸你你还嫌多?” 袁方把他的脸挤得更厉害,司大佬虽然脾气不算好,可那只是对外人。对自己人,他还有点撒娇卖痴的小毛病,懒洋洋半阖着眼,由着他把自己挤成个肿腮帮的松鼠,理所当然又去他包里摸鱼干拆开。 猫薄荷被小助理抱着又放进了休息室,这会儿也悄摸摸伸出了两根嫩绿嫩绿的小芽,叶片朝司景那边探了探,仿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过一会儿,两根嫩芽交错在了一起,暗搓搓捏了捏空气。 瞧起来就知道手感软。 嗯 嫩芽把空气捏了又捏,眼巴巴转着叶片看。 袁方左手捏了下,它抖了抖左边叶子。 袁方右手捏了下,它抖了抖右边叶子。 袁方两只手一起,它也跟着这节奏捏着空气,叶面一松一合。 袁方还在捏脸,这会儿终于放开了。力道用的轻,司景脸上只是稍微红了些,活像是红晕。 工作人员敲门来喊他们,瞧见脸颊红扑扑的司景,不由得也是一愣。 摄影师摸下巴。产品组负责人也过来了,亲眼瞧见这两人的拍摄状态,沉默片刻后,下了定论。 “两人各负责佩戴一个系列。” 本季新推出的有两种系列,工作人员面面相觑,小声问:“那赵哥,谁戴猎豹?” 负责人下颌绷紧了。半晌后,说:“就司景。” 这就算是定下来了。 司景听到通知,并不觉得有什么,袁方心里却猛地一突突。这种品牌,如果同时推出多个系列,必然会有本季主打。到时候广告分配、宣传成本、宣传计划定然都不相同,主打在这些里,必然占据着优势。 司景戴的,就是主打。 再遇见时,果不其然,宋温纶经纪人的脸都僵了。打招呼打的也匆匆忙忙,拉着自家艺人就往外走。 袁方瞧见对方还没有找事打算,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扭头和司景说:“待会儿再出去,和工作室的人吃个饭,司景——哎,司景?” 他的声音骤然高了个八度,“你这什么鬼表情?” 司景刚刚把头从猫薄荷上抬起来。这会儿两颊潮红,双腿哆嗦,走路都不利索,颤颤巍巍单手扶墙,“快来扶我把,我好像看见了天堂。” 袁方:“” 这特么到底还能不能好了。 你还真把盆草当药嗑? 这特么要是拍下来,都没人相信你是吸草——看着就跟嗑-药似的特么活脱脱就是个上瘾现场好么! * 晚上七点,工作室聚餐。 地点是常去的餐馆,开了个有两张桌子的大包间。服务员是司景的粉丝,秉承着专业素养,也不好意思上前找人要签名,只是把人往包厢引时,目光不由得一个劲儿往他身上落。司景注意到了,抬起眼,冲她弯弯。 小姑娘脸顿时红了,伸手捂住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心底实则已经开始大声咆哮。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家宝宝啊!!! 看看你每天辛苦打榜的妈咪吧,妈咪爱你啊! 司景索性把口罩摘了,“这么紧张?” 亲妈粉又是惶恐又是激动,憋了好久才憋出来几个字,“怕打扰你。” 司景重新垂下眼,服务员听到他小声说:“这样啊。” 看起来是不能签名了,亲妈粉虽然有些可惜,却不想打扰他的私人时间。却忽然看见司景掏出笔,唰唰在餐巾纸上给她写了个名字,递给她,问:“那我打扰你一下可以吗?” 亲妈粉捧着餐巾纸,几乎要哭。 她儿子—— 她儿子特么也太好了点吧! 司景迈步进去。里头的工作人员已经坐满了,瞧见他,还有点不安。 显然是当初把他当对头黑的余韵仍然没过去,至今想起来仍然觉得羞耻。 袁方和众人打了招呼,抬眼一瞧位置。 哦呵。 其它椅子都有人了,只剩阚泽旁边是空的。 他自己当然不能挨着阚泽坐,因此加快了脚步,一屁股坐在了离阚泽还有点间隔的椅子上,目不斜视。 正想着离人形六神远点的司景:“” 他只好憋屈地坐在了阚泽旁边,不动声色屏住呼吸。 人形六神这东西,并不会因为吸的多了就不上瘾。 相反,特么就跟酒似的,越品越香——现在吸起来,就像是发酵了,香气愈发醇厚而绵长,源源不断往鼻子里灌。好闻的不行。 要不是天天吸猫薄荷锻炼出了点承受力,还真有点坐不住。 司景挪了挪身子,趁人不注意时使劲儿朝下坐了坐,确认底下没有坐着尾巴。 桌上开了几瓶酒,司景半点都没碰,筷子始终只在几盘鱼之间夹。倒是袁方看着心里暗暗诧异,这是谁点的菜,满桌子上来都是海鲜,这也不是海边,搞什么全鱼宴? 又是生蚝又是皮皮虾,鱼更是硬生生做出了五六种做法,满桌都是新鲜的海鲜们。司景伸长筷子,把最大的一块红烧鱼块也夹到了自己盘子里,圆眼睛发亮。 阚泽的手按在了桌子上,把桌子转了转。 清蒸鱼也到了他面前。 司景一抬眼又看见了清蒸的,又举起了筷子,挑了好大一块鱼肚子上的嫩肉。 阚泽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随即转着桌子,又把鱼饼汤也转过来。 桌上高举着筷子的其他人:“” 这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但夹菜的是老板,其他人都是员工,只好忍气吞声,眼疾手快趁着停下的空隙夹吃的。外头灯火渐渐亮起来,桌上推杯换盏,司景不喝酒,又实在被香气弄得受不住了,出了包厢门透透气。 二楼有一处阳台,他把门拉开,独自站在黑暗里头。靠着栏杆,人形都被黑暗笼罩的模糊,只有眼睛仍旧看得清楚。 像是泡在水银里的两颗黑珍珠,干干净净。 司景发了会儿呆,却忽然看见了楼下有个熟悉的身影过去,再看一眼,是陈采采。 陈采采? 他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目光落在了对方肩上,瞧见她马上就要走远了,咬咬牙,看了眼四周。 没摄像头。 下一秒,短腿猫噗的一声落了地,咬着自己散落的衣物费劲儿地爬上了空调外机,跳进了封闭的小花坛。它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把衣服堆好了,随即趁人不备,飞快沿着楼梯飞奔下去,沿着陈采采走的方向一路狂奔。 陈采采穿的高跟鞋,走的并不快,笃笃的。司景亦步亦趋,机警地从墙后头探出毛脑袋,盯着她。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他心底的不解存在很久了,没一会儿,却看见有其它身影也在鬼鬼祟祟。司景认出来了,上前一猫一毛爪子。 果然是他派过来的,蓝猫英短中华田园排排坐,这会儿集体被派出来当了小侦探。 “喵!” 打哪儿来的? 为首的蓝猫毕恭毕敬,“从她家来的。” 英短补充:“她接了个电话!” 中华田园鄙夷:“两脚兽就喜欢玩那小东西。我主人每天就知道看那小屏幕,连我跑出来都不知道” 这话题很能引起猫的共同语言,其它几只顿时赞同地连声喵喵,喵声此起彼伏。 “就是,就是!” “我不是他的小可爱了吗?他不是我的铲屎官了吗?” “他到底是爱我,还是爱手机?” “” 短腿猫虎着脸,又威严地给了每只猫一爪子。 “跑题了!” 到底还能不能好了,喵的声音这么大,是等着陈采采回过头把你们全都摊成猫饼吗! 第31章 第三十一只小猫咪 几只猫都被他拍老实了, 虽然那爪子压根儿拍上来不疼, 却谁也没敢再吭声。 司景让它们都回去歇着,独自往前跟。 前头的陈采采还在走。 工作室聚餐的地方本在一条还不算偏僻的街上,可陈采采左拐右拐,慢慢竟然绕进了漆黑的胡同。若不是有高跟鞋的声音一直在引着路,这小路弯弯曲曲,倒真容易让人走迷。 司景的毛爪子按在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看不出这是要去哪儿。 说来也奇怪,司景偶尔夜出闲逛, 几乎将这个城都逛了一个遍。大街小巷都摸熟了、摸透了,出租车司机都不一定有他熟悉。 哪条街上有什么好吃的, 他更是其中行家。 可他却从没来过这条巷子。 越往里走墙壁越高,水泥路面铺的不怎么平展,还有层碎碎的小石子,有些咯脚。陈采采在这样的路上走着, 却依旧平稳如初, 她到了尽头的一扇门前, 敲了敲门。 老旧的木门咯吱一响, 她闪进了门里,没了踪影。 短腿猫小跑几步, 也到了门前,仰头望着。门牌上似乎刻着什么, 可天色已晚, 牌子又的确有些高, 他仰了半天脸也没看清,动用了夜视能力也无用。本想着进去探探究竟,司景犹豫了下,却又放弃了。 这宅子有些不对。 他虽然是个猫妖,却从没想着白白送命——瞧着不对,哪儿能这样没准备便进去。司景左右望了望,随后悄无声息翘起后腿,忍着怪异感和耻辱感,在墙根儿底下解决了下自己的生理问题。 他在地上扒了扒,又闻了闻。 这样,在之后,他也能沿着这味道找过来了。 短腿猫尾巴一晃,重新颠颠地往回跑,一路跑一路思索陈采采这事。思索到一半他才发觉这巷子越看越陌生,墙壁上满是枯了的爬山虎,再看后头,好么,黑黢黢一片,连个锤子都看不清! 这特么是哪儿? 司景仰起脸,满心迷茫。 “喵呜” 他叫了声,试探着换了个方向走,在迷宫一样的小巷子里头绕来绕去,越绕越晕。 他的声音慢慢有些急了。 来个人啊! 救救猫吧! 我在这儿迷路啦! 司景转了一圈又一圈,一直绕到月上中天,头昏脑涨,几乎要去咬自己尾巴。正着急的时候,却闻到了熟悉的香气。那香气幽幽的,顺着风向飘了过来。 短腿猫头顶上的毛耳朵一下子竖的笔直。 猫薄荷? 他迈着四条腿哒哒哒顺着气味传来的方向跑,一面跑一面使劲儿抽着鼻子吸,偶尔停下来确认下位置。七拐八绕跑了半天,才看见有个身影正站在巷子口,这会儿举着手机,像是在拍照。 是阚泽。 司景也顾不得是谁了,连忙跑过去,咪呜直叫。这会儿又冷又黑,他在里头被困了挺久,腿都酸了,恨不能赶紧回去。 是阚泽正好,把他抱回去也行。 反正反正阚泽也不知道,自己就是猫啊。 如果只是只小猫咪的话,撒撒娇,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吧? 短腿猫叫的更绵长,小奶音像是在蜜糖里头浸泡过了,一张嘴,就能拉出甜丝丝金灿灿的糖丝来。毛脑袋在阚泽裤腿上蹭过来蹭过去,尾巴也缠上了,司大佬往他的鞋上一坐,爪子抱住了他的腿。 不走了不走了。 老子累死了。 今天就决定是你了,免费出租。师傅,麻烦帮我带到你家隔壁,谢谢。 这巷子建的很有古韵,阚泽倒像是饭后消食无意中走到这儿,突发奇想拍个照。这会儿看见他,便把手机收了,低着头望着正乖巧蹲在他鞋上的猫。 猫崽子这会儿明显就是要碰瓷。毛屁股坐的安稳无比,粉嫩嫩的四只爪垫挨挨簇簇抵在一起,整个儿就是个乖巧型坐姿。 瞧见他低头,猫崽子舔舔嘴唇,又软乎乎叫了声。 “咪呜——” 湿漉漉,软绵绵。 像是一脚陷进了云里。 阚泽的眼神终于有了些变化,熟练地伸手把这只碰瓷的猫抱起来,举到眼前。 “想跟我走,嗯?” 猫崽子吸了口气,鼻间都是醉人的芬芳,一时间脑袋更晕,眼巴巴瞅着他,忽然就上舌头舔了口。 舔在脸颊上,留下一小片润润的湿痕。 啧。 真好吸。 猫崽子卖萌卖的毫无压力。 阚泽又不知道自己是司景,这还犹豫个锤子? ——该吸就吸啊! 反正更刺激的又不是没吸过! 司大佬破罐子破摔,趁着这时候打定主意要给自己多捞点福利,舔舔嘴唇,又凑上来。几根胡子亲密地挨蹭着阚泽的脸颊,有些痒,那毛乎乎的小脑袋在他脸颊上亲密一蹭,又移开了。 天王老子大罗神仙也能被这一下蹭的心软。 阚泽不知道别人,但他自己的确也心软的一塌糊涂。原本还因司景就这样不知危险在外乱跑而有些气,这会儿气全被放了,只能摸摸他额头的毛。 还能怎么办? 那就带走吧。 他把猫往大衣衣襟里一揣,揣走了。 餐厅门口的工作室员工们还在等着。饭吃到一半,先是司景没了影,不久后,老板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剩下的两桌人干完了一箱啤酒两瓶白酒,这会儿都吐过一回,瞧着快到午夜,已准备回家,就等这两人归来了。 远远地瞧见阚泽过来,房渊道率先迎上去。 “都上哪儿去了?也不说声这哪儿来的猫?” 阚泽的大衣是经典的翻领。这会儿正有个小圆包在他大衣里头动来动去,最后费力地从领口处顶了出来,还没有巴掌大的小脑袋晃了晃,毛耳朵竖的笔直笔直,一张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露出里头嫩红的一点小舌头。 “咻——” 橄榄青的圆眼睛彻底睁开了,几乎有脸的一半大。他抖抖脑袋,立起的尖尖的小耳朵也跟着一抖,左右忽闪着。 这都站这儿干嘛呢? 几个女员工话都说不出来,眼睛发亮 我的天。 这是什么绝世的小可爱? 之前见过的工作室青年这会儿可算得了明证,立马大声鸣冤:“这就是我之前说的,司景家的猫!我就说腿短吧,你们还不信!” 还跟我说哪儿有猫会有这么短的腿,你看,这不是有吗? 短腿猫一下子炸了毛,高高耸起脊背,冲他呲起小白牙。 瞎说什么? 哪儿有这么辱猫清白的? 小心我挠你! 工作室的员工全凑了上来,热热闹闹围着看这个突然钻出来的小宝贝。奶茶毛,绒毛细腻,眼睛也生的大又好看,哪怕以人类的目光来看,那也是相当眉清目秀,更别说短腿扒着衣服,就露出个脑袋,小模样实在是招人疼。看着看着,就有人跃跃欲试,冲着阚泽连连比手势,堆着笑,“阚哥,我抱抱?” “”阚泽把手臂收的更紧。 员工不泄气,继续朝着他伸出手,“我抱抱?” 阚泽的目光幽幽落在他身上。那一瞬间,这目光并没有掩饰住里头藏着的狠意,如同守着自己猎物的山林之王。房渊道被这眼神看得心中一跳,隐约便觉得不好,赶忙道:“它还太小,恐怕不敢给外人抱。” 几个员工都讪讪放下了手,只是目光还一个劲儿往这边飘。女员工小声地赞叹可爱,都恨不能亲手抱过来养几天。 想组偷猫大队,集体偷猫。 阚泽肃着脸,把猫崽子往自己大衣里又揣了揣,将胸口探出来的毛脑袋按了回去,“人都齐了?” 袁方还在打电话,举着手机苦道:“没。对不住阚哥,司景又不知道哪儿去了。” 人影也没有,打电话也不接,他去每层楼的男洗手间挨个儿喊了好几嗓子,喊的清洁工看着他的眼神活像是个精神病,也没听见人吭气。 袁方只好与大流一同站在饭店门口,心里头满是担忧。 这该不会是有什么事吧? 脑壳疼。 他顶着这夜风,心酸地想,司景和他家猫一样,都拥有自由的灵魂。说走就走,说撤就撤,都不知道跟人打声招呼 去他的自由的灵魂。 他还有些担心阚泽生气,出乎意料,阚泽却开口道:“兴许是先回去了。不如回去看看。” 袁方赶忙哎了一声,也不觉得司景会丢。更大的可能性,是觉得这宴席没意识,所以半途就跑了路。 这很像司景能做出来的事,一点也不奇怪。 只是,“他这棵宝贝草” 短腿猫的眼睛一下子直了,嗖的又重新把脑袋探出来,气势汹汹喵了一声。 给我! 阚泽:“先放我这。” 短腿猫在他大衣里兜着,阚泽的两只手便都是空的。这会儿正好把花盆接了过来,司景低头闻闻这盆,再转身闻闻人形的,觉得自己拥有了双倍的幸福,插上双翅膀就能直接上天了。 他一个劲儿地吸鼻子,吸的晕晕乎乎,把头抵在阚泽里头的深色毛衣上使劲儿蹭。又亮出小爪子,吭吭哧哧开始拆毛衣,好好的衣服都被他咬断了,扯出了线头。 袁方说:“哎哎哎,别咬衣服啊!” 猫崽子完全听不见,嘴里还叼着一截毛线,毛线头被他咬湿了,爪子扒拉着,又舔了舔。 工作室的人越看越爱,简直想跟着他走。 这特么真不是猫族派来的卧底? 司景就这么混上了车。 天色有些晚,阚泽要把工作室的女孩都送回家。好在车是辆大的保姆车,倒也坐的下,他坐在车里,把猫薄荷草摆在旁边,捏了捏猫的腮帮子。 司景被捏的喵一声,仰头看他。 干嘛? 阚泽手上动作没停,又捏了捏。 都说猫是水做的,的确。捏在手里的感觉,就像是灌的温热的热水袋,上头覆了一层细细软软的毛。那腮帮子没一会儿就在他手里水一样凹陷下去,猫崽子的脸被揉搓来揉搓去,揉搓成了个面团,他又喵了声,这回声音大了点。 干嘛啊? 捏上瘾啦? 阚泽开始转着圈揉猫脸。 不怨他,他已经想这么揉很久了。从看见袁方揉脸时,猫薄荷心里头就存了这个念想,眼巴巴地盼了好长时间,想的手痒痒,每一片叶子都写满了对于撸猫的渴望。 这会儿终于有的撸了,他把司景翻过来覆过去,好好撸了个过瘾。 一直揉搓到四只肉垫。 司景被揉得直哼哼,大多数时间也不反抗,兴许是好闻,揉着又舒服,只偶尔抱着他手指啃几口。只有在他快碰及尾巴下头那两颗沉甸甸的神秘宝贝时,才横眉怒目,啪地一爪子拍在他手背上,警告地连声喵呜。 别碰! 敏感部位! 阚泽把他的毛尾巴撸成了烟花棒,上头的毛呼啦啦炸起了一片。 几个妹子眼睁睁看着他上下一通揉搓,眼睛都不会眨了,目光里写满渴望。 可渴望归渴望,谁也没敢再提。 看不见还好,亲眼看见了,简直,如坐针毡。 “阚哥再见。” 直到最后一个工作人员也下车了,车才向阚泽家的方向飞快驶去。袁方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阚泽一定记得确认下司景在不在家,阚泽从隔壁房门前走过时,果真停下了步子,把猫薄荷放在地上,手扣在门上,敲了敲。 怀里的猫崽子耳朵忽然竖了起来。 “司景,”男人怀里头揣着司大佬,不动声色道,“你在吗?” “” 里头安安静静,当然不在。这是自然,这会儿人就在他怀里呢。 阚泽眼里头含了点笑意,低声道:“可能是出去了。” 猫崽子晃了晃尾巴。 是的,没错。 所以别怀疑也别担心了,咱们早点回去睡觉不好么?老子的眼睛真的要睁不开了! 他抵着阚泽坚实的胸膛伸了个懒腰,猫薄荷的后劲儿就像是醺醺的酒意一样泛上头来,圆脑袋贴上了衣服,懒懒地靠着。隔着衣物,他还能听见里头心脏砰砰的跳动声,这会儿听着就像催眠曲,越听越打哈欠。 司大佬张大嘴,毫无形象打了个哈欠,末了咂了咂。 “回去睡了。” 阚泽摸了摸他的头。 房间灯光昏黄,虽然不过来过几次,可猫窝和猫爬架都已经准备齐全了。司景瞧了眼,满房子都是买给他的小别墅。 他慢吞吞扒着大衣领子数了数,猫爬架有一个五层的,一个四层的,还有两个专门用来挠爪子的。 再加上他家里那个,他也算得上是拥有数十套房产的猫了。 啧。 富猫。 阚泽脱掉大衣,里头的毛团子咕噜噜打了个滚,顺势就滚进了被窝里。被子床单都是蓝色,铺的很软,他踩在上头,一踩一个印子,走都走不稳。 司景大爷似的拿爪子拍拍,东闻闻,西嗅嗅,找了个最柔软的位置,一点也不见外,直接躺了下去。 就躺在大床正中间。 阚泽匆匆洗了个战斗澡出来,瞧见他躺的这地方,也忍俊不禁,“就这么睡?” 司景眯起眼,目光如电。 就这么睡。 阚泽也是当真宠他,一句旁的话也没说,自己向床边躺了躺,勉强把长腿长手伸展开。司景俩巴掌大的身子,倒是占据了大半张床,躺的四仰八叉,肚皮都翻了出来。 他瞧瞧自己占的地方,又看看男人占的地方,这会儿倒有点良心不安了。 短腿猫动了动,给他挪了挪空,肉垫拍了拍。 过来。 阚泽顺从地靠过来,正好把一条手臂搁在他毛肚皮上。司景抱着吸了会儿,橄榄青的圆眼睛慢慢闭上,正准备睡,却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的位置向下一移—— 似有若无的触碰,短腿猫猛地弹跳起来,警惕地瞪大了眼,亮出一口白牙。 你干嘛? 你摸哪儿呢? 阚泽睁开眼,也诧异地回望他。 “怎么了?” 短腿猫盯了他好几秒,狐疑。 你刚刚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你不知道? “” 然而阚泽的神情的确相当无辜,司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毛病,只好又重新躺下。这一回他长了心眼,咕噜噜离那条手臂远了点,并且蜷缩成团,牢牢护住自己底下那两颗神秘宝贝。 被子重新盖好,眼皮一合,预备睡觉。 迷迷糊糊之中,又有什么东西悄摸摸探过来,若有若无碰着那地方。司景被碰的毛都炸了,激灵灵倒像是有电从天灵盖往下传,猛地一哆嗦,重新跳起来:“” 这特么! 到底怎么回事! 他也不睡了,顶着一身炸了的软毛气势汹汹站在被子上冲阚泽叫唤。 是不是你? 你就说是不是你?? 阚泽规规矩矩侧身睡着,两条手臂都垂在身侧,压根儿够不到他那位置。司景不信邪,咬着被子往下扯——那两条长腿,也靠在一块儿呢,根本没有过界 见鬼了。 司大佬站在被子上,又想发火又没处可发火,气的猛吸了一大口。 阚泽还在问:“小花,还不睡?” 小花个锤子! 司景瞪了他眼,重新一咕噜钻回去,把身子团成了个球,压根儿没有留一点空隙。 阚泽唇边终于溢出了点笑。 天色更晚,猫崽子的呼吸慢慢变得绵长。阚泽这才睁开眼,从他睡袍的袖子里,探出了两根长长的枝条,被他拽着,挨片儿叶子打了打,不轻不重。 不许再碰了,猫薄荷很正人君子地教育道,怎么能一直逗他呢? 枝条上的嫩芽蔫蔫垂下来,似是委屈。 还有你,阚泽又扭过头教育那一盆,叶片能换个方向吗?你当你是向日葵吗? 另一盆也蔫了下来,过一会儿,试探着把根从花盆里拔-出-来,朝床上鼓起的一小团的位置指了指。 阚泽目光幽幽 成吧。 分盆的猫薄荷幽怨地一屁股重新坐了下去,吭哧吭哧把自己埋起来。 只许主盆撸猫,不许分盆摸毛。 都是同一株猫薄荷草,这难道不是歧视? 第32章 第三十二只小猫咪 阚泽板着脸, 教训了不听话的叶子和分盆。他自己的睡姿板板正正,和猫崽子之间保持着距离, 倒像是个真真正正的正人君子。 可耐不住司景自己往这边滚。 半夜三更,月黑风高。司景半梦半醒里抽着鼻子, 熟练地翻身,一口气滚到了男人身边。 好闻。 他的短腿蹬上男人的腰腹,把头靠在了胸膛上,软绵绵趴在上头。一截衣角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的嘴, 也被他嚼的津津有味,蓬松的毛尾巴炸开了, 一个劲儿在阚泽面前扫过来扫过去。 阚泽仍旧闭着眼没动,睡袍袖子中的嫩芽却嗖的一下钻出头,绕个圈,牢牢把猫尾巴锁在了里头。猫崽子哼哼了声, 又迷迷糊糊换了个地方咬。 梦里的温度有些热。 司景闭着眼, 口干舌燥,仿佛又听见了赵忠祥老师磁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春天来了, 又到了万物交-配的季节” 他像是一下子坠入了水底, 钻上来时,浑身都湿漉漉的。 司景不是头一回做这种梦了。 他虽说成精的时候还是只奶猫, 可到底已经成精了几十年了,该有的冲动还是会有, 对一些事也会像正常人类一样满怀憧憬——他甚至还看过猫片, 是那些主人在给自家猫主子配种时拍下来的, 油光水滑的家养猫们春-情盎然,尾巴缠绕来缠绕去,姿势奇特,刺激的不行。 司景偶尔梦中也会见到这情景。可他素来对这些无感,看了也不过点点头,了解个大概流程。之后梦见时,试着找个东西蹭一蹭,就算了事。 然而这一回并不同寻常。 他梦到了一双手,人类的手。那手很灵活,软的仿佛没有骨头,轻而易举把猫崽子从潮头一直带到潮尾。鼻间充溢的满是令他沉醉的香气,白光连绵成片,所有的东西都破碎旋转,拼不出个完整的图案。 他的后腿不自觉夹紧了,下意识抽动了下。 “” 司景忽然惊醒,嗅了嗅。 这特么什么味道? 他正欲站起身,动动腿,却猛地僵在了原地。尾巴扫到了一小块痕迹,湿漉漉的,就在他后腿那儿压着。 短腿猫这会儿动也不敢动了,牢牢地在那一处上压着,心里头长出了无数只站立着高声咆哮的土拨鼠。 啊! 啊啊啊啊啊啊! 这特么还不是春天啊! 他昨晚到底为什么要吸那么多的猫薄荷? 司景稳稳地一屁股坐在上头,力图冷静思索。 得想个法子。 这不能原地撤了,要是阚泽早上起来掀开被子,他这几十年的猫脸还要往哪儿搁! 想个法子,想个法子。 司大佬焦急地拿爪子揉搓床单,试图把那一小块咬烂。 他这会儿也顾不上自己那点爱干净的毛病了,硬着头皮把牙印在上头,费了些力气一昂脑袋,吭吭哧哧把那一块被单往外拽。 给我—— 给我坏—— 被单没拽出来,短腿猫自己一个打滑,噗的一下从床上一头摔进了地毯。 这动静大了些,阚泽也醒了。他下意识拍拍身旁,没摸到毛团子,思维顿时更加清明,把被子抖了又抖也没见到。正在焦急时下意识朝床边探了探头,却看见猫崽子正跌坐在地毯上,对着他怒目而视。 这选的是什么床单? 怎么滑成这个鬼样子?! 阚泽似是有些诧异,薄唇抿了抿,冲他伸出只手。司景一屁股坐进他手心,仍然瞪着他,橄榄青的猫眼瞪得浑圆浑圆。 “小花怎么到地毯上了?” 他心疼地揉揉毛脑袋,又把耳朵掀起来,检查了下,“有没有摔疼?” 司景炸着毛大声冲他喵喵。 我的身体是没有。 可我的心灵呢,我纯洁无辜的猫的心灵呢? 我怎么就沦落到了在人的床上留下痕迹的这一步?? 他的凄惨心酸,阚泽是一句也听不懂。只拎着他后颈把他抱进怀里,坐到床边穿鞋,“待会儿我再来叠被子。” 叠被子。 这仨字让司景猛地一突突。 他突然在阚泽怀里麻花糖一样扭动,扭过来扭过去,水一样从男人怀里流出来,迅速找到特殊位置,并一屁股坐下。 坚定不移。 阚泽怀里头突然空落落,神色诧异。 “小花?” “” 短腿猫看都没看他眼。 这可就不大对。 阚泽伸出根手指在他面前晃晃,试探着再叫,“小花?” 被喊的小花终于抬起眼,不耐烦地望着他。 喊个锤子。 这儿就是老子位置了,老子准备在这儿用早饭——一直等到我屁股底下这地方被暖干。 在这之前,谁都别想让我动。 我就不动! 阚泽说:“得下床了,小花。今天我们还有工作的。” 短腿猫冷酷无情地冲他喵喵,催促着这个人类赶紧出去挣钱给自己买房产挣小鱼干。赶紧的,你出去了我还能整理下床单。 这会儿他感觉自己就像个看片子被家长逮住的高中生,迫不及待希望家长先出去,好给自己点空间收拾收拾残局。 阚泽没听懂他的意思,反而在床头又坐下了。 司大佬望着他。 你干嘛? 结果男人忽然俯下身,捞住了他的两只毛爪子。 司景震惊的还没回过神,无法相信他居然敢这么对自己,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拖出去了一小段路。他叫的大声,拼命拿短腿踹来踹去,试图让自己和床单成为不可分担的一个整体,“喵!” 阚泽另一只手往底下摸。 “老实说,小花,”他说,“你是不是尿床了?” 司景一口咬在他手腕上。 你才尿床。 你全家都尿床! 你撒开我,别拖老子! 阚泽已经摸到了被隐藏起来的痕迹,手指蘸了蘸,忽然神色变了些。 这似乎手感不对。 他猛地缩回手,手指尖像是被火烧了般灼烫灼烫,再看司景时,就瞧见短腿猫气势汹汹对着他炸起了一身毛,叫了声,含着满肚子的火飞快地从阳台蹿出去了。分盆的猫薄荷草眼巴巴看着它从自己旁边过去,叶片跟着转。 司景也顾不上带它,呲溜蹿进了自己屋。他咽了口唾沫,仍然有些心惊肉跳。 “见鬼了” 这不是春天啊。 他把脑袋使劲儿往枕头里埋。 不是春天,自己发什么情啊? 难道真是昨天猫薄荷吸太多了? 隔壁被扔下的两盆猫薄荷面面相觑。阚泽站立在床边,半晌后眉梢一动,不知该惊还是该笑,“这傻孩子” 跑的倒还挺快,脚底跟抹了油似的。 他又不吃猫,哪里需要这么慌张。 他俯身把床单撤下,重新铺上新的。旧的也舍不得扔,收进了柜子里,阚泽头也没抬,说:“把叶子收回来。” 分盆的猫薄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偷偷摸摸将根抽了出来,正蹑手蹑脚试图往隔壁爬,已经探过去了大半,只剩下密密的根茎还在这边。骤然听见声音,它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往回退了退,把枝叶向回收。 它慢吞吞试探性地收了一根,又转着叶片看阚泽。 阚泽:“所有。” 猫薄荷只得把所有叶子都收回来了,心里老大不高兴,叶片都透着黄。 司景被这么一刺激,猫薄荷也不要了,几天愣是没出现。过了阵,才打发袁方上门讨要,袁经纪人敲响了房门,还有点诧异,“司景那宝贝草还在你这儿?” 阚泽守草待猫已经好几天了,看见是他,心中也难免有些失望。 “嗯。” 袁方咋舌。 “也不知道这草到底有哪点儿好,”他说,把花盆接过来,仍然匪夷所思,“居然也值得从这边抱到那边,一天到晚地捧着——我还真没见过那小祖宗这么上心。” 阚泽把这当夸奖听,“他能喜欢,我很开心。” 袁方奇怪地看了他好几眼,眼神里写满莫名其妙。 之后的行程愈发忙碌。日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彻底入的冬,年一天天接近,天气也一天天冷下来,接连下了几场雪,下的城里一片白。司景去走电影节的红毯,只穿了单薄笔挺的西装,里头贴了整整一衬衫的暖宝宝,还是冷的直打哆嗦,说话都带颤音,瓮声瓮气。勉强和主持人说了两句话,就扭头看向红毯旁边的袁方,用口型询问。 “这到底什么时候能走完?” 袁方也心疼的不行,可这会儿嘉宾还没进场完,真不是披上大棉袄的时机。 他只好摇摇头,小声回复:“再等等。” 还等。 司景神色麻木,仿佛已经冻成猫干。 他尚且如此,来的女星便更为遭罪。这天寒地冻的,她们却还光着腿,露着肩膀,强撑着含笑同镜头打招呼。镜头甫一转开,那笑就再也坚持不住,彻底从她们脸上掉落下去了。 司大佬一个劲儿地抖,趁着无人注意,悄悄让自己衬衫里头长出了点猫毛。他顶着一胸膛的厚重胸毛,终于觉得暖和了点。 还好无人注意,否则,只怕有人会拍到他胸肌嘭嘭地膨胀起来,涨的比发面馒头还要快。要是黑子瞧见,又是一波猛料。 怕不是个充-气的假胸。 最后一组上红毯的,是阚泽所在的剧组。阚泽之前的电影被列入了最佳影片提名,因此跟着当时参与的《惊堂木》剧组一同走了红毯,也是两边媒体的重点关注对象。从他们踏上去的一瞬间,咔嚓咔嚓的拍照声便没有停过。 旁边有女工作人员小声说:“那就是阚泽?” “真人比银屏上还要好看,腿可真长。” “气质也很好啊,清清淡淡的” “那叫仙好吗,”另一个女生反驳她,“我们阚仙子可不是浪得虚名,正儿八经仙气界no.1好吗!” 司景听见腿长这俩字,眉梢一动,使劲儿盯着阚泽看了会儿。男人今天穿的是身藏青色西装,剪裁干净利落,领口的翻领有巧妙撞色,向身上一套,衬得他愈发肩宽腰细,身材比例相当优越。 司景用目光把他估算了个遍。 啧。 这腿,有一个头长,两个头长,三个头长,四个头长 司景数的头晕眼花,目光从对方腰际到脚面之间流连不定,稍稍有些妒忌。 这是真长。 虽然他的也长,可和阚泽这种天生的不同,他的长,是自己硬生生求出来的。 毕竟没成精前,腿短这俩字就一直是心病。成精时,为他输送修为的蛟龙问他对人形有什么要求,司景想了好一会儿,就扔给了他仨字,“腿长点。” 结果蛟龙死命地把他的腿往长里扯,整个场景活像是厨师在伸长了手臂拉面。现在想想,司景没能长成仙鹤那样比例,已经算是相当不错。 起码现在还在人类的优越范围之内,没有给他扯出两米的腿。 司景盯着阚泽,仍然在计算长度。没想到男人也正好朝他这个方向看过来,两人目光交汇,司景立马后退了一步,摆过头。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 阚泽又不知道那只猫是他,他心虚个锤子? 司大佬于是重新扭回头,理直气壮地看回去。 披着马甲呢,有什么好怕的! 有本事咱们比比腿长! 最后一组嘉宾也入场了。所有人在台上站了站,为底下的媒体记者提供合影。阚泽不知是何时挤了过来,目光看着镜头,嘴唇却微微动了动,与他说话。 “冷不冷?” 是真冷。 手都有些哆嗦。 司景却不肯落了面子,硬撑着抬眼皮,“不冷。” 说完就打了个寒颤。 阚泽低声笑了笑,有什么东西从他的手里滑了过来,轻而易举落进了司景的西装口袋里。很小、不怎么显眼的一块,司景甚至没察觉到那是什么,便感受到了源源不断传过来的热度。 像是有谁在那里点了一把火。他的血液重新被暖热了,说不出的舒服,立马把手也伸进口袋里,牢牢地将那块东西握住。 “这什么?” 阚泽唇角勾了勾,却避而不答,只是道:“你拿着。” 室外拍摄环节结束后,便可以入场了。 袁方逆着散开的人群跑来,手忙脚乱地给他披上及脚踝的羽绒服,心疼的不行。 “冻坏了吧?” 司景任由他猛搓自己掌心,说:“还好。” 的确是还好,手都是热乎的,甚至比袁方自己的还要热。 袁方把手松开,又有点儿不明白。 “你刚刚还冷呢,这一会儿就热了?”他嘟囔两句,却也来不及深究,忙喊化妆师过来准备补妆,“待会儿进室内坐着就暖和了,这回,阚先生他们是准备冲奖的,咱们就是来看个热闹。看看,也就行了,你别紧张。” 虽然说人气高,流量也大,可司景到底出道没几年。拍的作品不算多,磨炼演技的机会也不多,更何况之前的公司小,争取的资源有限,前期全是抗日神剧里活不过一集的小兵角色。到现在能圈粉千万,靠的全是司景自己的人格魅力,还有脸。 这种国内顶级的电影节,司景只能拿个提名,想要现在就拿奖,难度的确有些大。 毕竟在银幕上,他还算是个新人。 但阚泽不同。一部《惊堂木》好评无数,各路影评人把他夸出了花,极有可能便是今晚最大赢家。 人流陆陆续续往已经划分好了的场地进,椅子背面贴了名字,一行行摆的整整齐齐。司景看见了熟悉的人,招呼:“陆导。” 他身畔坐的导演,便是与他上一次合作的陆唯。陆唯年纪不小了,往电影界里扑腾了二三十年,却还只拿过一些小奖。但因为拍摄风格独特,个人色彩极重,也算是当今影坛的一届新锐人物。 陆唯对司景印象很好,合作也相当愉快,因此再见面,拍着对方肩膀问:“最近去拍综艺了?” 司景说:“是。” “综艺收视率很好啊,”陆唯说,“恭喜恭喜。” 他们简单闲谈两句,便将目光移回台上。灯光骤暗,只有主持人所站的一小块地方被照亮了。 大大小小的奖项依次颁布,满屏星光璀璨。出乎意料,司景也凭借着一个男四的角色拿了个最受欢迎男配角,也不算空手而归。 最后的压轴戏是最佳男演员。 影后被一位已近五十的戏骨夺得,剩下的人心中都暗暗猜测这一届影帝究竟会花落谁家。镜头在几位候选人之间闪了又闪,最终一个定格,定格在了一张熟悉的脸上。 阚泽这会儿却没看镜头,正扭过头,穿过人群,望着什么。 “这一届最佳男演员是——” 满场屏息。 “阚泽!恭喜!” 铺天盖地的掌声里,阚泽终于回过神,从司景那一端收回了目光。大屏幕开始播放《惊堂木》片段,片段里的阚泽穿着旧式样的西装,头发向后梳去,露出饱满的额头,风度翩翩,温文儒雅。 紧接着,他抬起了乌黑的枪管。 砰—— 那修长的手指扣动了扳机,子弹撕裂空气,向着对面的人直直射去。司景盯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心忽然有些砰砰动。 像是揣进了只拆家的哈士奇。 那个晚上莫名又奇异的悸动又来了,砰,砰—— 司景捂住胸膛。 那颗子弹好像迷了路,一头扎进了他心里。 第33章 第三十三只小猫咪 阚泽的手抚着枪管, 眼睛里头的光像是头忍耐而克制的猎豹。这幅模样对于司景而言是陌生的,他与阚泽合作并不多,户外综艺里,大家都是散着刘海、卫衣休闲裤运动鞋, 怎么轻松随意怎么来, 何曾见过对方穿的这样正经全套的模样。 这发型很适合男人。脸部轮廓清晰而鲜明,下颌的弧线也干净利落,衬衣向上翻卷两折,松松露出一小截臂膀, 他扶着马车夫的手, 从车上跃下来, 就像是个正儿八经从民国公馆里走出来的少爷。 也难怪粉丝如此之多。 司景动了动腿, 不知道为何有些焦躁不安。方才那枚子弹好像仍然嵌在他心里,让他的耳根都一阵阵发热。 这是什么感觉? 司景并紧了腿, 心想, 是时候把垃圾箱里的猫片再翻出来回顾回顾了。 肯定是太久没那啥,不然怎么会不分场合不分人选,就乱发-情! 阚泽又不是小母猫! 可说归说, 他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跟着阚泽, 看着他迈开长腿,踩着红地毯上了台。他今日的装扮与电影中的也有几分相似, 熟稔地和主持人开了两句玩笑, 随即才开始做感谢致辞。 熟悉阚泽的人都知道, 这人说这种领奖词都是一个套路。 谢过导演谢工作人员, 谢过工作人员谢粉丝,最后表示自己会继续加油。今天主持人也许也想挖出点不一样的东西,因此又追问了句,“或者还有什么愿望,或即将达成的目标?也可以和我们分享一下。” 阚泽手指扣在话筒上,若有所思。他的眼睛忽的抬起来,隔着中间的人群望了眼,司景诡异地觉得他就在看自己的方向,下意识侧过头,躲了躲。 “——愿望?” “对,”主持人说,“愿望。” 阚泽唇角的笑意深了些。 “我希望自己能把家里的猫养熟。希望他自由、健康、仍然如现在般随心所欲。” 主持人一愣,养猫? 她有些不明白这和电影节有什么关系,但阚泽既然说了,自然也不好直接下他面子。主持人笑着打圆场,“这恐怕是全天下铲屎官共同的愿望了。阚泽家养的猫是什么品种?给我们大家介绍一下?” 阚泽略一沉思,“品种是小可爱。” “” “最可爱的那种小可爱。” “” 这特么是个什么鬼品种,吃可爱多长大的吗? 天是彻底聊不下去了,主持人调侃了两句,并没再向下深究,小可爱司景坐在台下,脸却莫名其妙有些红。 这特么不是在说他吧? 司大佬心想。 毕竟他哪里可爱了,他——他可是这么霸气又威武的猫啊,猫中大佬圈中一霸! * 晚会结束后例行是晚宴。陆导一路与司景闲聊,又想起一事,“你春天仍然不拍戏?” 司景答:“不拍。” “这真是可惜了,”陆导说,遮掩不住脸上的遗憾,“我最近看到了好几个挺不错的本子,上回咱们合作也愉快,本想趁着今年春天,和你再好好合作这一回,顺便看看你的进步的——这大好的时候,你怎么偏偏要去休假?” 司景笑了笑,说:“谢谢陆导好意。” 这便是心意已决了。 陆导也不好再说,只无言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走去另一边应酬。司景独自在冷鲜盘边上挑三文鱼沙拉吃,吃到一半,看见了白宏礼正从另一个门走来,衣冠楚楚,冲着他彬彬有礼地一点头。 司景:“哪儿来的?” 白宏礼说:“被叫来观礼。” 他在司景身旁的位置上坐了,当着众人面并没喊他恩人,只是低声道:“陈采采也来了。” 司景点点头。他已经看到了陈采采,女孩的容色看起来比前几日好了不少,这会儿正站在几个娱乐公司高层身边,端着酒杯说些什么。 说来也奇怪,在上一次跟踪过陈采采后,司景再没能找到过那天那个宅子。 后来的时间,他又往那里寻了好几次,可结果都是无功而返。 “我把这事交给狐狸了,”司景说,指的是妖怪酒馆里的狐狸精,“他会帮忙打听打听,盯着。” 白宏礼晃了晃手中琥珀色的香槟,盯着看了一会儿。里头有汩汩的气泡冒上来,司景忽然问:“相亲怎么样?” 白影帝手一抖,神色骤变。不知是回忆起了什么,嘴角的笑都僵了,“相亲?” 司大佬:“不是说有娃娃亲?” “没有!”白宏礼竭力否认,把这一段抹的干干净净,“没有不存在的,你听错了。” 什么相亲,从来都没有过。 他僵硬地起身,同手同脚地走了。司景眯起眼,盯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敏感地从里头嗅出了八卦的味道。 这是掰了? “也不算掰了,”年前最后一次综艺拍摄时,白影帝一边勤勤恳恳地捏猫腿一边道,很是羞耻,“就是,就是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短腿猫把腿伸的更开,舒服的喉咙里溢出的都是咕噜咕噜的声音。 哪儿不一样? 十几年没见了,肯定多少都得有点变化。也不是小妖了,现在都成年了,要是还和当年一样,那才是要出事。 白影帝捏着猫腿,抿了半天嘴,还是说了。 “他” “他变了个性别。” “咚”,短腿猫咕噜噜从他腿上滚了下去。白宏礼一惊,赶忙伸手把它抱起来,司景睁着橄榄青的猫眼,满满都是不可思议。 变了个什么? “性别,”白影帝说,心内也的确想找个人讲一讲,“他们那个种族” 他把这种族的特性全说了。白宏礼没什么朋友,工作里合得来的也都是人类,像这种事,除了父母,竟然无人可说。可父母到底与平辈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也不同,好不容易有人肯听,他也顾不得是不是天敌,把自己的顾虑毫无遮掩说了个干净。末了询问:“恩人觉得怎么样?” 司景喵了声,同情地拍拍大胖鲤鱼的腿。 苦了你了。 这可是生物界的一朵奇葩啊。 大胖鲤鱼愁的头都要掉,蔫头蔫脑继续给他捶腿,把猫毛揉出了一阵阵波浪,揉得像朵花。 综艺每三期都有个不同的主题,这一次的主题是“我们的朋友”,关注的是流浪猫狗。司景格外招流浪猫喜欢,前几个游戏都完成的相当顺利,他让往东流浪猫不敢往西,他让往南流浪猫不敢往北。他往那儿一蹲,哪怕手里头什么都不拿,也有猫自动找上门,拼了命地围着他转圈。 场工相当羡慕,望着自己手中的鱼干:“司哥和白影帝可真受欢迎。” 白宏礼心惊胆战把气息收的干干净净,可还是有猫狐疑地过来,晃晃胡须,探脑袋闻闻他。他近乎惊慌失措望着这满地打转的主子,瞧这架势,其实更想直接变出鱼尾巴一头扎进水里逃走。 听见场工的话时,不由得更委屈。 他一点也不想受这种欢迎啊! 白影帝僵硬地试图驱赶,“去,去。” 猫闻着这个不受控制散发出河鲜味儿的两脚兽,不仅没走,反而冲他亮出了牙,拱起脊背,做出了个捕食者常做的威胁动作。 嘤! 大胖鲤鱼瞬间不敢赶了,任由自己被猫包围,不知所措。 阚泽这个千年老妖和白宏礼这种混血不同,收敛气息的功力显然不是一个级别上的,虽然在猫群里,却也没怎么被缠上。他跨步走出来,瞧着司景蹲下身一个个耐心同它们说话的模样,眼睛中带上了笑。 导演举着喇叭念前言,“大家都知道,流浪猫在春天发-情,很容易生出更多的猫。没有人养,也没有人照顾,它们即使生下来,活的时间往往也不长。” “” 司景陡然生出了点不好的预感。 “对!”导演说,“把它们送到救助站之前,我们往往还有很重要的一步,在春天来临之前,为这些猫们实施绝育——” “” 啥? 啥?? 司景的腿活像是长在了地上,这会儿动都动不了了。他幽幽抬眼看着,节目组丝毫没有察觉,还在普及绝育的必要性,“这有助于它们性情不那么暴躁,并且避免受到发-情期影响,还能增长它们的寿命” 一言以蔽之,绝育势在必行。 司景咽了口唾沫,又低头瞪着地上的猫。他的同类这会儿还没察觉到自己即将沦为太监,尾巴缠绕来缠绕去,仍然在喵呜喵呜冲他叫。尾巴下头的两个小球饱满地晃晃荡荡,丝毫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离其它部位远去的命运。 司大佬后退了一步。 他现在真的有点儿怀疑节目组是在整他了。 让他这么一只猫来看绝育,这和让白宏礼去看烤鱼现场有什么区别? 这特么不都是明晃晃的威胁! 好在节目组并没有把猫都拎去绝育的打算,只有其中一只平日最浪、已经让好几只母猫生了娃的罪魁祸首被拎着后颈过去,放上了手术台。救助站的医生对它都熟悉了,介绍:“这猫的孩子至少有二十几只了。它还有遗传病,生下的孩子全都活不长,现在都没留下来的。” 这得是平时祸祸过多少纯洁无辜的小母猫,简直是猫里的中央空调,正儿八经的大渣男。 中央空调大瞪着海蓝的眼,模样相当委屈。它呜呜地叫着,一点也不为自己过往的行为忏悔,在人的怀里挣扎个不停。 被护士小姐姐无情地塞进了怀里,扒拉了下爪子上的毛,剃掉了一部分,“先打针。” “” 司大佬的手下意识往身后背了背。 针管推了进去,中央空调瞬间叫的无比凄惨,“喵呜!” 护士小姐姐把它按得更紧。 “走,去手术室。” 司景目送着它,心情复杂的一批,完全不想往那处门口走。偏偏陈采采看起来还挺感兴趣,非要往前凑,“怎么做手术?” 还能怎么做手术? 司景简直想焦躁地冲她喵喵,就拿刀,刀起,蛋-蛋落!——明白了没? 这种行刑现场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他不由得死死夹住了自己的双腿,决定回去就给自己的两个宝贝镶个托护着。 里头的猫又叫了声,司景咽了口唾沫,心底想法更明确了点。 ——要纯金的。 第34章 第三十四只小猫咪 可偏偏摄像机都对着, 他也找不到时间开溜,只能勉强让自己站在了手术室门口。门里的声音一阵阵往外传,仿佛酷刑 不,这远比酷刑瘆人多了。 手术完出来,刚刚还在司景腿边鞍前马后的小弟瞬间变成了小妹。两个毛蛋蛋也被放在张纸上捧着出来, 节目组给打了马赛克, 全场人现场观摩了一番。 “挺圆,原来长这个样子。” “感觉剃掉毛之后,比我想象的小啊哎, 司景, 你怎么不过来看看?” 司景离这群人远远的,完全不想靠近。 这特么到底都是群什么恶魔! 居然还组团参观! 半小时后, 麻醉药效基本上也过了。刚刚被阉了的公猫晃晃悠悠站起来,下意识就要扭过头去舔。司景不忍直视, 扭过头,没法告诉它,那东西已经不在了。 哪怕你能舔着, 也不过是两片瘪了的皮 他立马眼疾手快给猫带上了伊丽莎白圈。 带上吧, 别试图舔了。就当是为你好, 啊。 综艺拍摄结束时, 宠物医院的医生还特地送了司景一个信封,说是送他的礼物。司景有些好奇, 现场拆开一看, 是一张边缘烫了金的免费绝育卡。 “” 啥? “听说您家里养的也有猫, ”医生说,不遗余力地推荐,“我们这儿的绝育手术做的很好的,不会给猫咪太多痛苦。它现在多大了?半年多久可以做手术了,过年后就是春天,不提前做了,到时候会更麻烦——” 一旁的阚泽忽的笑了声。司景也没听见,瞪着眼睛看这张绝育卡,看了好一会儿,咽了口唾沫,把它往回推。 “这就不用了,”他说,夹紧两条腿,“我还没这个打算。” 他这会儿觉得自己下头都开始隐隐作痛了,圈中一霸的嚣张气焰也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医生一愣,几个小时前刚割过蛋蛋的手推了推眼镜,“是还小吗?” 司景盯着那双手,又咽了下唾沫。 “对,还小,特别小。” 我还是个猫宝宝。 “这样,”医生似乎很可惜,望着他,“我之前也在网上看过您家猫的照片,品相真好,还是个纯血统。您要是不做绝育,回头等春天了,也可以送来做个配种,我们这儿母猫也多,到时候生了孩子,您还能再带回去养” 不远处的阚泽不笑了。 司景听着他已经开始计划怎么分孩子,头顶的毛都快炸起来了,推脱:“它——它对小母猫还不感兴趣。” “怎么可能,”医生不信,“这种东西都是生物本能,它对小母猫不感兴趣,对什么感兴趣?” 司景脱口而出:“它最近对个雄性还挺感兴趣的。” “” 日哦。 话一出口,司大佬就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 这特么说的都是什么话,谁对雄性感兴趣了? 他分明是个特正经的直猫好吗?直的堪比定海神针好吗? 宠物医院医生却当了真,若有所思,“是吗,猫也有这种同性相吸的行为?可以再进行下研究。” 他的注意力被分散了,司景松了一口气。待瞧见阚泽就站在不远处一直静静听着,又感庆幸。 还好阚泽不知道自己就是猫。 不然刚刚那话岂不是现场扛着火-箭炮把自己砸出了柜? 阚泽目光沉沉,也朝着他望过来。这样的眼神让司景不知为何有些心慌,活像是当着男朋友面被熟人介绍去相亲,恶从胆边起,声音都厉害了几分:“你看个锤子?你又不养猫。” 阚泽平静地反驳他,“我养。” “你养?” 这会儿,司大佬倒觉得有点不是滋味了。感情除了上回的白猫,你还在养别的猫? 嘴里活像是嚼了个青橄榄,酸涩的要命,他恶声恶气,盯着男人,“你养什么猫了?” 大猪蹄子。 朝三暮四,三心二意,个大猪蹄子! 阚泽仍旧望着他,神态认真,“我养你家猫了。” 司景一怔,下意识仍要反驳,“谁谁要你养了。” 阚泽靠近了几步,司景警惕地注视着。 “你看,”他听见男人说,“他来我这里住了几段时间,吃掉了快十斤三文鱼,几十条香炸小黄鱼,一整盒营养膏。他还占用了我买的猫窝、猫爬架、猫砂盆,还有我的床,还有逗猫棒,玩具老鼠,毛线团,小球” 男人轻轻笑了声。 “用了我这么多,还不算是我养的猫?” 吃人嘴短的司景气焰消了,瘪着嘴,似是哑口无言。半晌后才从嘴里头挤出来一句,“谁要你养了?” 是啊,谁要你养了? 买这么多东西,花这么多精力,甚至连床都要让出来一大半——这些事,你完全可以都不做。 老子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做了? 这么想,司大佬又重新理直气壮。 你乐意给我铲屎,我能怎么着? 拜倒于我魄力和魅力之下的人多着呢,要是个个儿都来要说法,他把自己切成个足球队都不够! 阚泽抿了抿唇,丹凤眼定定地望着,含了些笑意。 “是啊,”他说,“的确是我愿意的。” 他眼里头糅进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色泽,向前一步,靠的更近了些。呼吸就喷洒在面颊上,熟悉的芬芳源源不断传进来,一如既往地令人沉迷。 阚泽:“从第一眼看见时,我就想养他了。要是他喜欢,他能吃一辈子的三文鱼小鱼干,家里的那些全都是他的,也只会是他的。”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认真。 “只要他想,他就是我家的猫。” “” 司景听的莫名有些脸红,耳根处火烧火燎的,半个字都憋不出来。偏偏这会儿呼吸又有些急,气味儿一个劲儿往鼻子里涌,热的毛耳朵都要露出来,阚泽还要靠得更近,“你觉得怎么样?” 司景沉默了会儿,一把推开了他。 “不用,”他梗着脖子说,“老子——老子自己能养好!” 谁—— 谁用你养! 说完这话,司景立马怂的撒丫子跑了,飞快地冲进了这一层的洗手间。阚泽在后头眼尖地看见他的裤子嘭嘭膨胀起来,跟变魔术似的,想也知道这是大尾巴都冒出来了,一时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想了想,这傻猫崽子能被撩的露出尾巴,想象了下人形的司景拖着大尾巴奔跑的模样,不由得又被狠狠萌了一把。 这傻猫。 他轻声叹了口气,目光里带着纵容,袖子里的小嫩芽也冒出了点头,一齐注视着顶着个鼓裤子冲进走廊尾端的猫崽子。 ——随他去吧。 要是他真不想暴露这身份,那就不去揭露他。阚泽自认有这层耐心,也知晓让猫崽子放下戒心,并不是一日两日的事。 他这株老草要是想啃这嫩猫,总得与对方一些空间。毕竟,对于已经千年的阚泽而言,司景实在是太小了。 虽然不清楚成精的具体年份,可光看现在这模样状态,也知才几十年。 几十年算什么? 阚泽想,他得沉住气,要让猫崽子心甘情愿住自己家里。 别说几十年了。就是几百年,几千年,他也可以等。 他也不是没有等过。 走廊末端的洗手间里,司景噗通一声放下马桶盖子,这会儿也顾不上自己爱干净的那点小毛病了,一屁股坐在了上头,心里乱的像是有几十只小鼓。 这小鼓啪嗒啪嗒一个劲儿地敲,都快把司景敲傻了。他抿着嘴半晌,终于忍不住啪地一声拍在自己胸膛上,“安静点!” 我都要没法静心思考了! 虽然大脑下达了安静的指令,可心脏这会儿显然已经脱离掌控不听他命令,该怎么疯狂地跳仍怎么疯狂地跳,活像是在心室里头跳探戈。司景怀里头揣着奶茶色的毛尾巴,给自己扇了半天风。 这有啥? 司景想。 不就是想养自己吗,想养自己的人那海了去了——阚泽又没什么特殊的,除了、除了好闻点,不就和那些被自己的威武霸气所征服的人类没有任何区别吗? 为了加强验证,他又掏出手机,上了微博,点进经纪人袁方的账号。 司景自己并没有自拍的习惯,做人做猫都没,从不在网上发生活照。可架不住他有个喜欢拍他的经纪人,偶尔会放出来一两张当粉丝福利。 司大佬懒的去经济人家当只混吃等喝的猫时,就被袁方拍了不少。走路的,吃饭的,眯着眼睡觉的,躺在箱子里晒太阳的时不时发出去几张,标明了是司景家的猫,底下的两脚兽几乎要排队哭泣。 这特么,到底是什么上帝亲手捏出来的小可爱! 瞧这眼,瞧这腿,瞧这模样! 就和他家主人一样可爱! 司景往下拉了拉照片的评论,果然见到一群疯狂吹捧的人类。 “今天也是做梦都想养小可爱的一天。” “组团偷猫啊朋友们,现在司景景拍综艺了,去他家里组团偷猫啊!” “啊我愿意给它买一辈子的小鱼干,暴风哭泣。” “乖崽崽,妈妈梦里都是你!” 司景往下翻了几百条,全是类似的评论。这群两脚兽为他痴为他狂为他哐哐撞大墙,说买一辈子小鱼干的更不止一个两个。司景数了数,自己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几十辈子后的小鱼干都有着落了。 他把手机放下,心里又莫名地安了点。 ——他就说。 阚泽也只是想养他,压根儿没什么别的意思。他们人类,不都是这样容易被威武霸气的生物所征服的吗? 啧。 都是一样的。 年前的日子总是格外忙碌。综艺拍摄暂告一段落后,紧随其后的便是各种邀约,算下来,每天坐在车上或飞机上的时间,比司景每天睡觉的世界都要长。 从纷杂的通告中脱身时已经是年关,司景参加完最后一个跨年晚会,结束了他的节目,已经是晚上九点。车从街道上驶过,一路上安安静静,几乎没有行人的影踪。 这种时候,正是家人团聚的时间。车窗里望出去,外头灯火通明,家家户户的灯几乎都在亮着。袁方也拖家带口,司景早早地打发他回去,“赶紧的,家里人都等着你呢。” 袁方下了车,仍然不放心地在外头敲窗户。 司景把车窗摇下来,经纪人从窗外望着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出了口,“你一个人没事吧?要不来我家?” 司景面无表情把车窗重新摇上去,扔给他两个字,“闲的。” 他独自待着能怎么着?毁灭地球不成? 袁方还在叮嘱,“乖乖回家啊,早点回去!” 司景在车里冲他遥遥一挥手 他果真回了家,可站立在门口,却丝毫也不想去掏钥匙。不知哪家的窗户没有关,里头的电视声热热闹闹传出来,夹杂着笑声,像是在播放小品,“我一个用力” 司景把手插在了裤兜里,转身往电梯口走。 车子打火,随即开动了。司景一脚油门,先去超市买了东西,随后去了他建起来的收养站。 收养站在山上,车只能停在山下,司景把随身携带的猫薄荷草宝贝地吸了口,放进去,随即独自深一脚浅一脚向上爬。站到门口时,已经有在外头闲逛的猫眼尖地发现了他,喵喵叫着围绕着他转圈。司景平日都招了人打理,可今天是春节,这里除了这群猫,再也没有别人了。 “来啦!” “老大来啦!” 一呼百猫应。没一会儿,里头倒有几百只猫浩浩荡荡涌起来,各色各样的毛团子睁着不同颜色的眼睛,几乎要把他淹没。它们拉长了叫声,绕着他的腿来回走动,眼里头都是亮晶晶的仰慕。 司景往里面走,大爷似的,“听没听话?” 猫们跟着他步子,叫声都没断过。 可听话了! 我们都没吵架! 还有心机的猫扯高了嗓子喵喵告状:“那只大橘自己把三文鱼罐头都吃了,现在胖的腿都迈不开!” 司大佬瞬间转过头,目光如炬。 “真的?” 被揭发检举的猫蹲在猫窝里,心虚地连腿都不敢伸出来。它团起来也是相当大一团,很有点触目惊心的视觉效果,这会儿缩着压根儿看不见的脖子,沉默埋头盯着爪尖。 其它几只平日里就喜欢挠坏东西的也一声不吭窝在猫窝里,试图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司景这个大家长把屋子里的体重秤拉了出来,往地板中间一摆,威严道:“来,上秤。” 俨然有点小学老师带着学生去打针的架势。 大橘哼哼唧唧,软绵绵地喵呜了声,试图逃脱当众暴露体重的酷刑。 无奈司大佬心硬如铁,对待手下毫不留情,“上秤。” 大橘只好慢吞吞站起身,耷拉着脑袋往体重秤上走。司景目不转睛注视着,瞧着机器上头的红字跳了跳,最后稳定在一个数字。 32。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特么哪里是猫。 这特么是猪吧! 这到底是怎么吃的?? 司大佬有点儿头疼,手挥了挥,示意大橘上自己右手边去,“来来来,正好今天都给我测个体重。从二黄开始,给我一个个来,有问题的都给我站那边儿去。” 打首的无毛猫昂首挺胸,轻盈地跳在了体重秤上,高高昂起头。 司景掏出个本子看了眼数字,挥手,“过。” 第二只猫紧跟着跳了上去。 “过。” 第三只中华田园猫有点儿心虚,试探性地想把一条后腿放置在地上。司景眼尖的很,立马望见了,相当严厉地敲敲本子,“后头那条腿也收起来!” 中华田园猫只好耷拉着头,全部站了上去。 司景盯着那上头的数字,陷入沉默。 这体型看上去也不大啊。 难不成真是实心的? 成吧。 他记录下来,“接着过。” 等全部过完,已经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这里大部分猫都不过是平常的土猫,其中又以橘色为多,本就是容易发胖的体质。古人说“大橘为重”,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一溜下来,倒有二十几只体重明显超标的。司景挥舞着本子指挥它们一个个排成队,随即蹲下身,在院子里放了个随身携带的玩具老鼠 众猫都抬头望他。 喵? 司大佬面容严肃,“这不是我玩的。” 我这种大佬,从来都不玩这种东西。 他把发条拧上,让老鼠开始奔跑,随即示意后头的猫上去追,“来,围着这院子多跑几圈,你们最缺乏的就是运动。” “” 猫们难以置信地望他。 你认真的吗,大佬,认真的吗? 这可是春节啊?! 司景不管什么过节不过节,铁石心肠,“跑。” 在场的猫们于是吭吭哧哧开始转圈跑。这么个阖家团圆的日子里,它们倒是过的相当有意义而且相当热乎,追老鼠追的腿脚都发麻,几乎要撞到前面那只同伴的屁股。 司教官在旁边看着,掐着表,不时提醒其中的几只别掉队。可慢慢的,他的目光却穿过这些猫,不知道落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是一年里头最重要的节日。 司景其实不太懂节日,这些都像是人所弄出来的东西。对猫而言,哪一天吃的好点、玩的好点,便已经是过节了。 可人类却相当在乎,把这一天当一年中最重要的一天来过。他还记得那时他的脚是怎么落在黄土地上,又是怎么被养他的夫妇俩抱着上了桌,桌上有难得的酒和红烧肉,还给他烧了小黄鱼,外头纸糊的灯笼红通通,女主人拿剩下的布头剪了件小衣裳,非要给他穿上,于是他一溜烟跑了。那可是裙子,他又不是小姑娘。 他还记得那时候的空气,里头掺杂的都是炸丸子的芬芳。老的爆米花机器被人转动,砰的一声,旁边的小孩把捂着耳朵的手放下来,围上去一群。 “嗷嗷嗷,过年哦” 他还记得鞭炮声。轰隆隆的,村子里头的大多都只有一两千响,被挑在竹竿上挂出去,半夜都能被吵醒。 那都是什么时候来着? 现在没有鞭炮了,山上静悄悄。他站在这院子里,抬头就能看见城里头几乎望不见的星星。 只有风在刮。他站在这儿,他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在哪里。 门外有人敲门。 第一声时,司景还以为是错觉;第二声响起,他才确定。猫们都停了下来,望着。 “谁啊?” 司景喊了声,没开门。这荒郊野外的,哪儿来的人,该不会是哪个晕了头撞进来的野鬼吧? 门外的人说:“是我。” 那声音很熟悉,司景走近了几步,气味也熟悉极了。 他吸着鼻子,狐疑地把门拉开一道小缝,睁着眼睛去看——门外果然是阚泽,这会儿穿了件深色立领大衣,围了格纹的围巾,很有些斯文败类的气质。司景瞧见他,说不出心里究竟是舒坦还是不舒坦,只是总觉得有些别扭,从那天的“养你”宣言后,两人各自忙碌,已经有段时间没见了,司景瓮声瓮气,“你怎么知道这儿?” 阚泽只笑。笑完后,却又把背在身后的手伸过来。 “我问的。” “和谁问的?” 和我的分盆啊。 阚泽心里说,却没说出口,又往里踏了一步。 “不让我进去?” “” 司景让开点,让他进去了。院子里的猫齐刷刷仰头看他,有几只凑过来,尾巴试探性绕了绕,显然想被摸,阚泽一只也没碰,反而扭过头,望着司景。 “你家的那只呢?” 司大佬警惕,“你有事?” 阚泽又嗯了声。 “有事。” “有什么事?”司景这会儿想把他塞回门外去,“你说说,我听听。” 阚泽说:“我来和他谈谈养他的事。” 日啊! 司景红了耳根,憋屈地想,这个人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啊——难道要他喵喵叫着告诉这人,自己压根儿就不用他养吗?! 第35章 第三十五只小猫咪 这大过年的, 司景也不好真把工作室老板扔外头, 只好憋了一肚子火, 瓮声瓮气, “不用你养。” 老子自己活的挺好的! 阚泽没和他争,只是仍然弯着唇角笑。男人笑起来,丹凤眼也弯了, 不知为何,司景还从里头看出了几分甜意。他把目光移开,嘟囔:“你爱来不来。” 阚泽自然来。他打量着收养站。 收养站建的不错, 虽然有些年份了,可墙面明显是这两年重新粉刷过的。两面墙壁上还有枯了的爬山虎, 可以想象春夏时是怎么郁郁葱葱,能将整面墙都覆盖住。院子里有棵葡萄树,一直延伸到了房顶上, 这会儿还有猫待在树上,居高临下朝底下望。 房间里的装修很简单, 但该有的样样不缺,放了暖烘烘的暖炉。由于常常打开门窗透气, 也没什么异味, 阚泽站在门口,将鞋脱下来,瞧着青年蹲着在箱子里翻来翻去, 最后扔给他一双毛拖鞋, 上头顶着俩hellokitty的头。 “看什么看?”瞧见阚泽明显含笑的眼睛, 司大佬不满道,“这是超市买东西送的!没别的了,就穿这个!” 阚泽穿进毛茸茸的拖鞋里,踩了踩,一小截脚跟都露在外头。 “这就很好。”他说。 内室里猫要少些,只有两只最受宠爱的这会儿翘着尾巴走来走去,却不敢上司景的床。房间里各色各样的东西挺多,司景盘腿在长毛地毯上坐下,自顾自拆开新买的猫粮往食盆里倒。 毕竟是特殊点的日子,他还买了不少处理过的鱼,这会儿已经有贪吃的橘猫悄摸摸把头探了进去,妄想提前尝尝年夜饭。 司大佬对这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那只体重超标的橘猫也迈着沉重的步伐来了,试图把活像个打足了气的大足球的脑袋往里头探,他才敲敲盆,提醒,“不行,大橘,忘了你刚才体重了吗?” 橘猫垂头丧气把头抽回来,蔫哒哒喵呜了声。 阚泽看着,只觉有趣。 司景在猫面前和在人面前的状态完全不同,很有一家之主的风范,板起脸来还有点像小学的教导主任。阚泽把自己刚才拎着的袋子也放过来,一件件拿出了里头的东西。 司景抽着鼻子,忽然便闻到了熟悉的食物香气。 炸小黄鱼? 他仍然倒着猫粮,眼睛却不由自主往那边瞥了瞥,“炸鱼?” 这东西,他在阚泽家吃了不少。阚泽做这种小黄鱼是一绝,炸出来真的是外焦里嫩,连骨头都炸的酥脆,嚼起来丝毫不费力。司景吃的多了,这会儿光是闻着味道就自动自觉分泌了口水,余光看了好几眼。 满满一大袋子,足够他吃小半个月的了。 阚泽:“这是给小花带的。” 他顿了顿,道:“可小花既然不在,不如,就先分了?” “”猫界大佬这会儿很想喵喵冲他咆哮,我在,我在的啊!我的食物凭什么要分给其它猫吃? 可他到底是有胸襟、会照顾同族的司大佬,虽然满心不高兴,却还是答应了,“哦。” 他站起身,把小鱼干拎过去,“我来分。” 阚泽忍笑。 司景背对着他,装模作样往食盆里平分小鱼干,趁着身后的男人不注意,手飞快地动了动,几条油炸小黄鱼便进了嘴。司景鼓着腮帮子,咀嚼的悄无声息,一面分粮一面偷吃,一口一条,特别顺嘴。 猫们排排坐等分鱼,俨然没看出司景这会儿正假公济私呢。 它们的年夜饭全都上了桌。阚泽还带了些热菜,与司景一同在桌边坐下,这里没有电视,也没法看什么春晚,身边全是毛茸茸的猫,个个儿卷着尾巴在他们旁边踱来踱去 这是阚泽吃过的最热闹的一餐。从头到尾,喵呜的声音便几乎没有停过,司景自己也埋头吃,吃到喜欢的,眼睛便不由自主瞪大了,接下来下箸如飞,几筷子都冲着那道鱼去。 阚泽不和他抢,反而将鱼的刺全都一根根往外挑。司景瞧着最好的那一部分鱼在他碗里,只好可惜地再去夹背上刺多的肉,可过了会儿,那挑干净的鱼肉反而稳稳降落在他碗里了。 司景瞪着眼,倒是一愣。 “干嘛?” 阚泽笑笑,嘱咐他:“吃。” “” 司景瞧着那块白生生的鱼肉,内心不知为何有些异样。他沉默了会儿,还是拿筷子夹起来,一口塞进了嘴里。 不、不吃白不吃! 山上很寂静,吃饱喝足后,已经接近午夜。从山上向下看,正是灯火通明时。司景揉着小肚子出来消食,抬头看,还能瞧见一抹清冷冷的月亮。 这几年,正是禁烟花爆竹的时候。那些摔炮声、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都完全听不见了。天上也空空荡荡,看不见半个烟花。 司景裹紧了羽绒服,悄无声息让猫毛长得更多了点。从胸到腿,密密麻麻奶茶色的一层,活像是穿了件厚实的连体毛裤。 身后男人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出来,只在后头站着,像个沉默的影子。 司景吸吸鼻子,问:“什么时候了?” “快十二点了。” 收拾完碗筷的阚泽走上前,和他并排。 司景的眼睛仍然朝底下瞧着。半晌后,他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你不回家?” 阚泽回答:“我没有家。” “那可真是巧,”司景唇角上扬了下,说,“——我也没有。” 于是俱又陷入沉默。 夜风刮得更大。旁边树的叶子希希瑟瑟地抖,偶尔有不知名的鸟的叫声。司景说:“你之前过的年是什么样子的?” 阚泽一怔。 他从漫长的记忆中挖掘来挖掘去,也只能知晓那一年与小花一同共度的节。他记得猫崽子被按着套上毛线裙,屋里头的人哈哈笑着倒成一团,短腿猫瞪着橄榄青的眼,一脸地生无可恋,惹急了便直接挥上了爪子;他记得它蹦过来,用湿润的鼻子蹭了蹭他,胡子蹭过来,带着痒意。 那些只是几十年前,却像是无比遥远的事了。 见他沉默,司景自顾自往下说:“原来这种节日,可热闹了。” 这样的日子像是打开了他的话匣子,不知为何,他竟莫名想把心底里存的那些东西全都吐出来,污泥也好温存也好,都倒个干干净净,“原来的时候” “他们都会玩炮,各种各样的。” “一摔一个响的,像小飞机一样能冲上天的,在手里头拿着燃烧的要是埋在雪里,能炸出个坑来。” 于是孩子们又都嗷嗷叫着,捂着耳朵躲得远远的。偶尔路过的,猝不及防,倒被喷了一身的雪。 女主人那时候肚子已经有些显怀,也被递过来一根烟花棒。她拿在手里头笑着,司景就趴在她肩头,眼里映出的都是星星点点的火光。 “过年啦!” “过年——” 可现在这些,都没有了。 人已不在,景也并非当初。年像是块被嚼烂了吐出来的口香糖,软塌塌黏在地板上,品不出一点甜的滋味,反而生出了苦涩。 司景深吸了一口气,瞧着手机。 “马上就该到十二点了,”他说,“该过,还是得过。” 哪怕不是当年的模样呢。 秒针缓慢向前移动着,司景倒数,“三——二——一——” 眼里头忽然映出了火光。身后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拿来了一把烟花棒,这会儿有几根点燃了,刺啦刺啦地响,顶头冲着小小的金色火花,上下跳跃。 他一如既往地笑着,火花把他的侧脸也映亮了。男人在跳跃的光斑里,说:“司景,新年快乐。” “” 司景愣愣地望着他,半晌后,抿了抿唇。 “这里不让放烟花爆竹——” “没事,”阚泽说,“这不属于烟花爆竹。” “” “要来吗?” 阚泽冲他摊开掌心。 司景没说话,沉默了会儿,伸过手去,接过了几根。烟花棒飞快地烧着,多少给这空气带来了点热意,他控制着这近乎发白的火花,在空气中画了一个圈。那圈把山下的灯火框了进去,他忽然有些眼睛发酸。 “不就是玩个这吗,”司景使劲儿眨眨眼,说,“多大点事——看我给你画个大的——” 他在半空里比划出了一片巨大的叶子,扯着阚泽袖子让他看,“怎么样?” 得到了阚泽不遗余力的夸奖。 司景的尾巴都快翘上天,继续饶有兴致转着圈,偶尔探过头去,看眼阚泽在画什么。一个圆里套俩小圆,尖耳朵,两边各三道线,司景看着看着,明白了过来,“你是在画——” 他硬生生把“我”这个字咽下去,“猫?” 瞧见男人点头,司景不满意了。 “你这叫什么猫,”他摩拳擦掌,“猫起码要画成这个样子!” 司大佬在空气里比划了硕大无比一个圆,像是老虎和山豹,并且画出了巨长无比的四条腿,非常像和野兽杂交了的长颈鹿。 司景睁着眼,坚定不移,“这才叫猫!” 阚泽笑意更深,伸手又画,“腿没有那么长。” 他比划出了四条拇指一样的小短腿,短的可怜可爱。 司大佬干脆过去抢作画工具,嚷嚷:“腿就那么长!你给我,给我——” 渐渐便笑闹做了一团。 夜风不小,阚泽身上的气味远没有在房中清晰。司景费劲儿捏住他两只手腕,瞪圆了眼去拿烟花棒,“得是这样才对——”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他恍然发觉,这会儿两个人已经离得这般近了。他甚至能看清阚泽的每一根眼睫毛,这会儿它们都弯着,又长又密,遮住底下月牙一样弯起来的眼,浅色的瞳孔里,只塞了一个他。 就好像世间万物都没有入男人眼似的。 那只拆家的二哈好像又迷路了,重新一头扎进了心里。司景陡然把手松了,有些心神不宁,许是因为心跳的飞快,这会儿竟像是供不上了氧,他把烟花棒一丢,低着头往里走,“我先回去。” 阚泽加快脚步,仍然与他并肩。 “下山?” 司景说:“我就在这儿睡。” 他这会儿很有点静不下心,并不想再向山下跑。内间里还有张床,虽然不大,可凑活凑活睡一晚也不错。 千年的老猫薄荷听了这话就开始暗搓搓揉叶子。一面在掌心里掐着嫩芽,一面若无其事地表示:“的确是太晚了。” 司景没多想,“嗯。” 阚泽继续铺垫,“天这么黑,山上也没人,下去恐怕不方便。” 司大佬径直走路,“嗯。” 阚泽终于抛出了内心想法,“如果可以,能不能让我也在这儿住一晚?” “嗯嗯?嗯???” 司景唰的扭过头,瞪大了眼。 无奈阚泽健步如飞,已经走在了他前头,“我先去铺铺床。” 司景:“” 等、等会儿,谁特么要答应和你一起睡了啊! 新年的第一天,刚刚迎来的崭新的凌晨。猫们各自缩回了猫窝,司景在地毯上盘着腿,怒视着抖被子的阚泽。床不怎么大,一米五x一米八,司景一个人伸展开长腿都勉勉强强,一想到还有个人形六神躺他床上就要炸毛,伸长腿去踹他。 “睡不下!” 阚泽握住他飞踹过来的脚,白生生的,上头淡青的血管都很明显,趾甲还透着点粉,像是桃花扑簌簌摇曳着透出的颜色,“睡得下。” 睡得下个仙人板板! 司景面红耳赤,把脚重新收了回来,呼哧呼哧起身把窗户开了老大一条缝,好让里头这迷惑人的气味散掉一点。 阚泽有理有据,“当时我们都在一个帐篷里睡过了,那时都睡得下。” 司景:“醒醒,那天你是在经纪人那儿睡的好吗?” 但无论如何,休息总是要休息的。阚泽都已经钻进被子里了,司景又不好把人再挖出来,又没第二个地方可睡,分明有猫窝也没法当着阚泽面变身,气的差点儿变出爪子挠地板。 他往地上一站,完全不想上前。 这待会儿要是耳朵尾巴出来了,算是什么事? 猫薄荷草冷静地散发体香,把身上的压制减少了点,并且脱掉了上衣。 没一会儿,被迷得七荤八素的猫崽子就自动靠了过来,非常自觉地往床上躺。 不仅人过来了,还情不自禁往他身上蹭,小虎牙都露了出来,想吸的一批。 趁着灯关了黑,司景对着他光着的胳膊咕嘟咕嘟咽口水。 阚泽听了个一清二楚,忍笑:“睡吧。” 床实在不大,两人胳膊蹭着胳膊,腿靠着腿。猫崽子大睁着橄榄青的眼,幽幽道:“嗯,睡。” 你先睡,睡完后我就稍微啃几口,马上也睡。 阚泽果然闭了眼睡。猫崽子在旁边听着,也装作熟睡的模样,实则悄悄竖起耳朵听着动静。等呼吸绵长了,他立马侧过身,磨磨牙,对着那线条流畅的手臂小心翼翼吸了口。 吸一口,就胆战心惊抬头看看。 没醒。 司景放下点心,继续吸。舌尖慢慢也探了出来,在上头绕了一圈又一圈。 男人仍旧睡得很熟,似是丝毫没有察觉。 司大佬的胆子逐渐放开了,越吸越上瘾,连虎牙也动用上,全心全意吸六神。后头毛尾巴撑开了裤腰,毛茸茸探出来,在空气里头左摇右摆,也欣悦的不行。 阚泽袖子里的嫩芽看着看着,忍不住冒出头,凑上去蹭了蹭。 “” 司景骤然被碰,尾巴嗖的缩了回来,瞬间掀开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裹了进去,一秒钟闭上了眼装睡。 “呼,呼” 阚泽忍笑忍得有点肚子疼。 过一会儿,像是察觉到没有敌情了,毛尾巴又重新鬼鬼祟祟从被子里探出了头。 司景吸了整整半夜,第二天起来,阚泽手臂都是红的。 猫崽子当做没看见,仿佛上头留下的牙印不是他的。阚泽也没多说,只云淡风轻,“可能是过敏了。” 便把这事掀了过去。 过年已是二月中旬,回去后没能忙碌多久,便一步迈入了三月。 春天其实是个好季节。 对于生物圈的大部分生物而言,这个季节,基本上便是它们一年一回的交-配季——玩的开的,趁这时候多留几个种;玩的不开的,已经可以寻找个终身伴侣了。衣裳是薄了下去,可春-心嘭嘭鼓了起来,司景开个车回家,听了一路的猫叫-春。 “来啊,来啊” “快活呀,小帅哥~” 还有公猫扯高了嗓子炫耀。 “我没割蛋蛋,兄弟,快看!” “我还有两个,没瘪!” “隔壁的小姑娘,看看我鸭——” 软绵绵的,拉长了的,浸透了春-情的声音。 听的司景觉得自己踏入了什么违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特殊场所。 事实上,对司景而言,这个季节也是格外特殊的。 并不仅仅是因为生物的本能。发-情期固然威力强大,可靠着猫片儿和磨蹭,他倒也能勉强挨过去。大不了每天多升几回旗多当几回旗手,自己把自己当逗猫棒玩,还能得点乐趣。 苦的是另一件事。 司景把买来的东西往家里一扔,蹲坐在沙发上,开始坐等即将到来的天罚。 第36章 第三十六只小猫咪 时针敲响了十二点。这一年的春日, 正式来临了。 妖怪酒馆里的狐狸精擦洗着手中的杯子, 眼睛却仍然看着窗外,问,“来了?” 泰迪说:“没来。” 他这会儿光是说个话就脸通红, 看也不敢看长发的狐狸精一眼, 垂着头讷讷的。狐狸精心不在焉, 也未曾注意, 径直端着已经洗干净的杯子向内间里走。 泰迪亦步亦趋跟在后头,半晌才憋出来一句, “还在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长发美人笑了声,喃喃,“这傻猫都说让他这时候过来了。” 泰迪说:“过来” 他隐藏了半句没说。过来又能怎样? 该受的苦半分也不会少, 该独自扛的仍旧需要独自扛。司景那种骄傲的性子,又哪儿会能让人看见他那时的模样。 狐狸精也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继续向前走。 那是什么时候了? 从他看着青年拖着血淋淋的刀走出村的那一年, 到现在, 虽说只是过去了几十载,却像是隔了许多个世纪。 泰迪跟紧了两步, 仍旧不解。 “可是天罚也是会消失的, ”他低声道, “只要诚心悔过” “问题就在这儿了, ”狐狸截断了他的话, 微微苦笑, “他并不悔过。” 只要司景还活在这个世上,就不可能要求他对当初杀戮的行为表示歉意。虽然说起来很扯,可这真特么的,是信念。 风慢慢大起来了。 司景独自躺在床上,将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可从五脏六腑处仍然有刺骨的寒意一层层往外冒,慢慢地开始发酵,像是有人拿着尖锐的刀,硬生生地在里头搅动。 司景侧着身,咬着被子,一声不吭。 ——这些不过是前戏。 忽如其来的疼痛猛地降临时,他甚至连声痛呼也没发出来。脊背弯下去,弓起来,露出的手背青白一片,上头细细的筋脉都暴了出来,他脸白的如同一张纸,仿佛是被揉碎了,粗暴地扔进了垃圾桶,又好像有长长的钢针从天灵盖处往下刺,从头到脚都在哆嗦。 他慢慢从自己嘴里品尝到了血味。腥涩的,舌尖被咬破了。 意识朦胧着旋转,脚却仿佛轻飘飘浮了起来,再踩在地上时,是熟悉的黄土地。他手中拎着刀,仍然能听见自己心脏砰砰的跳动声。 呼、呼。 喘息剧烈。面前的人垂着头颅,哭着用他听不懂的语言哀求,涕泪横流,把底下的黄土地都浸染成了深色。 “你悔过吗?” 有什么声音问他。逼着他睁开眼,去看眼前这一切。 “剥夺了这些生命——你悔过吗?” 司景仍然提着刀,目光定定地看着地上的男人,随即重新扬起刀柄—— 他并没有丝毫犹豫。 疼痛来的更密集了。从头到脚,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在失声尖叫——司景的手腕在颤,他咬着牙,仍然把刀一点点艰难地挪到了男人脖子上。向下的一小点动作都需要花费全部的气力,司景却仍然固执地将手腕往下压,直直切入皮肤。 膝盖忽然被重重一锤,他猛地摔倒在地。 “你悔过吗?” 那声音仍然问他。 “” 司景没有回答,只是拖着身子一点点重新站起身,仍旧将刀往男人脖子上架。他的嘴里满是血,却仿佛完全感受不到,只露出了野兽般的眼神,一字一句狠厉道:“别特么说什么后悔——” 刀猛地下压,男人应声倒地。 “哪怕这场景再给我重复一千遍,一万遍,我也绝对不会后悔!” 哪怕 哪怕再给我无数次选择—— 我还是会杀了他。 杀! 眼前血红一片,根本辨不出是什么。司景浑身都在颤抖,仍然紧紧握着刀。 阳台上的猫薄荷渐渐觉出了不对。房间中的风越来越大,温度愈低,它隐约察觉出了什么,一使劲儿,将自己的根都从土里啪地拔了出来。随即撑在盆边上,用力一跃,跳了出去。 猫薄荷挥舞着草叶子,试探着去开门。藤蔓紧紧地缠绕住门把手,微微一转。 门没开,被反锁了。 它晃了晃,毫不犹豫又向着阳台过去。从阳台到阚泽房间的距离并不算远,它跃过去,叶子都贴在窗户上。 房内的司景仍然紧紧抱着膝盖。 “是哪儿捡过来的猫?” “瘦瘦巴巴的,像个老鼠,恐怕活不了” 把他捡回去的男人笑了笑,又把他往怀里揣了揣。 “好歹也是条命,”男人说,“总不能看着它在路边等死吧?” ——这就是第二个家。 房子是土房,黄扑扑的,挺难看。房檐又低,底下在丰收的时候挂着晒干的辣椒和玉米,司景小的时候常常盯着它们看,隐约觉得那是什么好吃的。 可这画面也紧跟着碎成了一片片。有什么人站在他前头,用手指拎起他的后颈,把他放回屋里。这一家的男人咬紧了牙,把家中的柴刀握上,头也不回朝外走。 司景在后头跌跌撞撞地跟,无论四条腿怎么试图着迈快,也无法跟上男人的步伐。 别走! 他爬过门槛,狠狠摔了一跤,摔在黄土地里。外头全是炮火声,有不知从哪儿来的炮-弹就在不远处炸了,冲击的土几乎埋了他一身。 抬头才能看见,有低低地盘旋着的飞机,一个接一个地向下扔着什么。 男主人说:“小花,听话。” 他又回过头,重新把猫崽子放回去,塞在一个缸底下。缸藏在床下箱子里,只开了一小道缝,从外头看严严实实。 “就在这儿——”男主人咬着牙,“你就在这儿。” 那你呢? 司景仓皇地趴着,望着他。 你去哪儿? 男人的脸色冷静的可怕。他只有手在颤,一字一句说:“我去杀人了。” 他的手最后一次摸了摸猫的头。上头湿漉漉的,沾染了血。司景知道这血是从哪儿来的,就在不久前,他已经亲眼见着,家里的女人无论他怎么拱也无法起来了。 女主人鼓起的肚子也没了什么都没了。 他猛地张嘴,死死地咬住男人的衣袖。 藏起来! 你要是也藏起来—— “乖乖的,”男主人说,望着他已经被血染红的毛发,“起码咱家里,还得有一个活着的。” 外头已经传来了笑的声音。枪声、尖叫声这些全都乱七八糟地交织在一处,空气里是硝烟的味道,和让人难以忍受的血腥味。有什么东西烧焦了,黑烟往房间里头灌进来,司景被男人一手塞了进去,随后一把推进床下,等他再艰难地钻出来时,哪里还能看得到男人的身影。 全村都没了,只有他仍站在地上。他又没有家了。 这是司景被扔下的第二次。 可这一回,他却远比上一次还要冷静;他等了足足两日,没有再等到任何一人回来,便蹒跚着步子最后吸了吸自己的宝贝猫薄荷,随后深一脚浅一脚向外走。 天道不知道这一切。天道也不会懂。 ——他从那时候迈出第一步时,心内就已经坚定了。 “你确定吗?” 帮助他化形的蛟龙说,“古来人妖两界便互不干涉,你有天赋,假以时日必能修炼成一届大妖。可若是参与其中,只怕日后年年都会受挖骨剜心之苦,你果真拿定了主意?” 别说是此刻的主意。 哪怕是疼上几百年几千年呢,哪怕是就这么灰飞烟灭呢。 他站立在这里,他绝不会向后退一步。 “后悔什么?” 司景模糊地轻笑出来。 “说真的,就杀他们的时候,那是我最特么痛快的一回了。” 天道显然并不满意这个回答,痛感愈发强烈,简直像把他活生生击打成了碎片,又重新粗暴地拼接了起来——意识朦胧之中,却仿佛有人打开了房间门,急匆匆地进来。他像是被什么人揽进了怀里,可身子却仍然像是处在冰与火之中,视线都无法集中,司景仍旧蜷缩着,却忽然闻到了什么。 熟悉的香气。 他的心一点点放了下来,眼皮忽的一坠,一片黑暗后,彻底晕了过去。 第一次天罚用了整整一夜,醒来时已经接近晌午。司景再睁开眼皮时,已经没有半点力气,仿佛连筋脉都断了个干净,他躺在床上,勉强维持住体内最后一丝生机。 “水” 有什么人试了试温度,把杯子递过来,视线对焦之后,才发现是阚泽。男人紧抿着唇,神色完全不好看,由内而外透出阴沉。 “你——”司大佬想说,你怎么来了,可嗓子嘶哑,他也说不出更多的话,只能勉强用狐疑的眼神看着男人。 阚泽沉声:“我有钥匙。” 这毕竟是他家房子。司景明白过来,卷着被子,一声不吭。 阚泽也没再问是怎么回事。他将已经煮好的粥端过来,一点点喂给司景喝,司景提不起一点力气,只能像只废猫一样任他照顾,手仍然在微微哆嗦。 勺子刚刚碰到嘴唇,他便不由得眉头一拧,露出了异样的神情。阚泽把碗放下,“张嘴。” “” 司大佬勉强张开嘴,把舌头吐出来。咬的太狠,上头已经留下了深深的伤口,阚泽看完后一言不发,转身就出了门。 再回来时,手里便拿了药。几颗药下肚,喷雾喷在舌头上,火辣辣的痛感便消除了不少,勉强能出声。司景噙着含片,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哑着嗓子没话找话道:“这是哪个牌子的药?” 疗效还挺好。 阚泽没说话,只是抬眼,定定地看了一眼他。那里头的意味莫名让猫中一霸有点儿心惊肉跳,往被子里缩了缩。 缩完后又觉得不对,这特么是自己的事,心虚什么? 他重新把脑袋探出来,这回理直气壮了。 半碗粥下了肚,阚泽把碗向床头柜上一放,当的一声响。司景就知道,这怕是要兴师问罪。 果然,男人张嘴问:“这怎么回事?” 司景:“什么?” “你今天。”男人目光沉沉,“前不久你做过体检,并没有任何异常。” 所以不要妄想着拿身体不舒服这种说法来蒙骗我。 司景定定地和他对视,半晌后,才将目光转开了,别别扭扭,“关你什么事?” 阚泽说:“司景。” 语气里已然含了怒意。 “干嘛要用这种审问犯人的语气?”司大佬怒道,“你真把自己当警-察了?” 不知为何,他吸吸鼻子,有点儿委屈。 我特么都快疼死了。 你不说哄哄我,怎么还带这么训猫的呢! 司景毕竟是家养猫。被人养的久了,娇脾气也被宠出了点,有家的时候哪怕是被蹭掉了几根毛也会喵呜喵呜地凑过去撒娇,可现在疼成这样,他却连个能说说的人都没了。 他垂着头,觉得有些没意思,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你要是就说这,你就赶紧走。” 在我这儿干什么。 他刷的把被子盖过头顶,旁边的男人半晌没动静。许久之后,他才听见阚泽似是叹息又似是心疼地喊了声他的名字,伸手过来掀被子。 被里裹着的猫崽子横眉怒目,拽的死紧。 不松! 他到底还是没力气,拽不过阚泽,几下怀里的杯子就被扯走了。司景重新露出了脸,仍然瞪着眼,“你——” 话音没落,阚泽却忽然凑了上来,嘴唇覆盖上了他的。 简单的一下,蜻蜓点水一样的亲吻。 司景木木的,直到嘴唇上湿润一片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头顶的毛都炸了。 “你特么干嘛?” 阚泽神色依旧冷静。 “你刚刚问,我凭什么管你。” “” 特么变-态! 阚泽说:“就凭这个。” 他又重新低下头。司景原本还想着腾挪躲闪,可凑得近了,身上的气味便愈发明显,他闻着闻着,倒像是被海妖塞壬催眠了,醺醺然一片,脑海中满是绚丽的光。甚至无需大脑下达什么指令,手自动自觉便缠绕上了对方的脖子。 这一次比上一次要真实的多。猫中一霸晕晕乎乎,拼命地凑上前去舔舐,想把里头的汁水全都给榨出来,吞个干干净净;直到对方的将军带着人马长驱直入扣开关门,他才重新合上牙齿,含糊不清地抱怨,“疼死了。” 阚泽低低地喘-息着,哄道:“把嘴张开。” 司景脑袋还迷糊着,喝了假酒一样,又把红红的小舌头吐给他看。这会儿虽然上了药,可怎么可能好的那么快——阚泽看了会儿,就把它含进嘴里,轻轻地舔了舔。 猫崽子猛地一哆嗦。再加上刚才的确从对方嘴里喝了不少,立马觉出耳朵根处开始发烫,火速翻脸,将人往外推。 “别亲了!” 阚泽扬了扬眉,没放松,反而愈发禁锢得紧了。 司景真的急了,他已经觉察出毛尾巴在顶裤子,这会儿一弹一弹,眼看着就要从里头蹦出来,“别——” 舌尖被嘬了口,彻底失了控。头发丝里蹦地跳出一只毛耳朵,颤了颤,紧接着蹦出另一只;还没等司景伸手捂住,被窝里一条毛茸茸的奶茶色尾巴也忽然顶开衣服跳了出来,啪地一下迎面打在了阚泽脸上,左摇右晃。 司景这只小猫妖,彻底暴露了个干干净净。 忽然被尾巴挡住了视线的阚泽:“” 他冷静地把尾巴抱住,拨开,后头的猫崽子瞪大着眼,像是仍然没从自己有史以来第一回在个人类面前掉马甲的刺激中缓过神来。 “” “” 这都是什么事? 阚泽看着他这模样,心里头软的一塌糊涂,低声说:“司景。” 这俩字像是唤回了理智。司大佬手忙脚乱把猫尾巴塞回去,扭头试图催眠他,“你刚刚看错了,没尾巴。” 阚泽提醒:“还有你头顶上。” 司景又把两只立起来的毛耳朵捂住了,凶巴巴的,“也没耳朵!” 都没,你啥也没看见! 那都是做梦! 阚泽哭笑不得,“我已经看见了。” 司景破罐子破摔,反驳,“不,你刚刚没睡醒。” 这特么都是假的! 可以说是相当会自欺欺猫了。 他咕噜噜翻身,把自己重新严严实实裹里头,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阚泽看着,眼里头的神色温柔的一塌糊涂,伸手过来,“傻猫。” 他的手探进被子里,在大尾巴上摸了一把,又往上去,揉了揉耳朵尖尖。 猫崽子被他揉得一哆嗦,舒服的直打颤。 “呜” 阚泽揉耳朵的手加大了点力度,摩挲着里头软软的一层薄绒毛。司景战栗的幅度越来越大,整个身子都像是僵住了,勾着他胳膊,“等会儿” “怎么?” 阚泽反问,手收了回来,无意中像是碰到了什么,不由得一怔。 司景对上他有些诧异的目光,简直要咬牙。 “看什么?” 猫崽子瞪起眼,凶的一批。 “没见过——没见过发-情期啊?” 都特么知道我是猫了,不知道猫这种生物这时候会干嘛的吗! 第37章 第三十七只小猫咪 阚泽还真没见过, 这会儿饶有兴致地等着观摩。猫崽子脖颈都红透了,像是被抬起来架上了烤架, 啥也不碰都觉得刺激的不行。 更何况阚泽还在旁边坐着。丹凤眼,眼眸里头活像是噙着一波春水, 身上的气味也一层层灌进来,分明是清淡的草本味道,却像是有雏鸟的羽毛在人心上拨弄,痒痒的不行。 仿佛血液里钻入了成千上万的蚂蚁。 司景把人往外推, 有些恼羞成怒。 “刚刚都叫你别亲了!” 他也不是头一回过发-情期,可却是第一次烧成这个模样。原本并没有这么快, 要不是阚泽一个劲儿地往这边靠,味道又着实刺激了点, 司景怎么也不可能如此难捱。他仿佛只鼓胀的水母,揣着晃荡的水, 在床上翻着身, 焦躁不安地翻腾了半天, 又试图往被子里钻。 阚泽也没阻止,就含笑看着。没一会儿,脸通红的猫崽子尝试了几回都不得其法, 急的尾巴都炸了毛, 又重新把头露出来了, 气鼓鼓。 “你!”他说, “你咋还不把手伸过来?” 过来帮帮我, 就现在! 阚泽忍笑, 方同样掀开被子进去。 他教短腿猫玩逗猫棒。 逗猫棒这种东西,得需要毛爪子随着其幅度上下跳跃,方能得着趣味。刚刚得来的逗猫棒笔直笔直,被漆了漂亮的颜色,有些偏粉,司景被教导着伸爪子去够,动作并不熟练,显然平日不怎么玩这种游戏。几下下来,倒差点儿把它弄掉一层漆皮。 阚泽望着,轻声笑了两声。还没等司景瞪视过来,他已率先开口,声音低低,“乖,这样” 他握住了司景的手腕,短腿猫浑身一颤,张嘴咬住了他的手臂。熟悉的香气席卷而来,战栗的越发厉害。 “——这么来。” 阚泽覆盖住了他的手。 逗猫棒顶端挂着的蘑菇形小部件被碰了碰,整个儿都开始颤抖。司景试探着玩了一会儿,也许是因为不怎么运动,自己倒累的气喘吁吁。不过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体力放电,缩在被子中呼哧呼哧低声喘气。 阚泽垂着眼帮他收拾玩玩具留下的残局,拿纸巾擦拭许久,方才把刚才留下的痕迹擦拭干净。 他将纸巾扔进纸篓里,又把被子向下拉了拉,“小心透不过气。” 司景靠在枕头上,依旧在小声喘气。喘了会儿,他才慢慢从刚刚发生的事中品味出不对来,皱起眉头,“我是个猫妖。” 阚泽:“嗯。” 司大佬狐疑地望着他。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 阚泽不打算瞒他,点头。 “是。” 司景咕噜一翻身坐了起来,彻底明白了,“你早知道?” 阚泽索性坦然:“我见过你变身。” 准确来说,是我分盆见过你变身。 不过这又有什么区别呢,刚刚帮小猫咪玩了把逗猫棒的猫薄荷欣喜地搓着自己叶子想道。 是我是我,都是我。 “”司大佬沉默了片刻,“所以,你一直知道” 阚泽眼睛里头含着笑,显然是默认。 啊啊啊啊啊啊! 司景彻底疯了。 他飞快地回忆了下自己到底用原形干了什么蠢事,答案是很多,很多——掉过马桶,沾到过神秘宝贝,还差点儿被用棉签破开了菊-花,头卡进过玻璃瓶子。更别说后头为了多吸几口,睡了阚泽的床吸了阚泽的人,撒娇卖萌打滚基本上都来了个遍,白肚皮都不知道翻出来给人摸了几回了。 这特么让他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个世界上? 司景的手动了动,很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他慢吞吞挖掘着棉被,试图把自己重新盖起来,却被阚泽拉住了。 “没事,”他说,“小花那样也可爱。” 司大佬差点儿伸爪子挠他脸。 见鬼的可爱。 还有,别叫我这蠢名字! “先躺着,”阚泽纵容地揉揉他的耳尖,“我去给你倒杯水。” 司景大睁着眼,眼看着他出了房间,立马飞快地变成了原形,把衣服藏起来,拖着几乎残废的身子爬了窗户。它扯长嗓子,喵的叫了一声,底下没多大会儿就来了几只猫,在楼底下蹲守着。 司景看了眼,开始顺着空调外机一层层往下跳。虽然腿软脚软,可勉勉强强还能跃的过去。 傻子才待在这儿呢。 之前干的那些蠢事都暴露了个干净,司景几十年的老脸基本上都丢光了,这会儿完全不想见阚泽——可以的话,他更希望现在就能建造个时间机器,直接将自己送回去那就更好了。 再来一回,他绝不会为了多吸两口人形六神,就把自己节操扔的这么干净。 司景想把他掉的那些节操都捡回来。 他从最后一个阳台上跃下去,啪,整个儿摔成了一张小小圆圆的猫饼。蹲守着的几只猫赶忙围过来,由最胖的那只把他顶到头上,喵呜直叫。 咱们现在去哪儿? 短腿猫晃晃圆脑袋,勉强指挥,“咱们离家出走。” 几只猫面面相觑,几脸懵逼。 离家出走,去哪儿? 是啊,去哪儿? 他如今并非人形,活动也不方便,随便找个人家待个几天也不现实。司景左思右想,最终下了结论,“去他家。” “” 啥?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司景勉强眯起眼,一锤定音,“咱们就去他家。” 就在隔壁,阚泽一定不会怀疑。 他哪儿知道,这会儿阳台上的猫薄荷正扒着栏杆,使劲儿地探出两片碧绿碧绿的叶子目不转睛往底下看呢。眼看着短腿猫被顶在脑袋上又重新上了楼,猫薄荷心里就有了谱。 这是恼羞成怒,换地方了。 分盆想了想,把自己的根从盆里□□,挥舞着叶子爬到了窗外,沿着外头的管道一路爬去阚泽家的阳台上,眼巴巴把叶子贴在窗户上看。 司景这会儿疲惫的不行,被运回去,吭哧吭哧把猫窝推到了床底下。头一歪,就躺在猫窝里睡着了。他只有顶端一点橘色的尾巴团起来,整个儿缩着,比巴掌大不了多少。 还只是个猫崽子。 猫薄荷看着,不由得晃了晃自己的叶子。 若是只看表面,谁也看不出这只猫仔居然是个大佬——这毛茸茸的一小团,看上去更像是个适合被捧在手心里猛吸的小甜心。 它通风报信:小甜心离家出走,去咱家了。 阚泽失笑。 离家出走去哪儿了? * 司景昏沉沉睡了许久。 发-情期加上天罚,的确耗费了他的全部力气。如今只是动一动腿,都仿佛是被车辗过了,浑身抽痛。他缩在床底下,却忽的听到门外有说话声。 司景立马机警起来。 说话人的声音他很熟悉,“怎么也联系不上,我真是没办法了,这时候哪怕拍一张照片也好——这算是个什么事?不过是休息几个月,怎么各种乱七八糟的传闻都出来了?” 紧接着响起的声音是阚泽的,“嗯,我来联系。” “你来联系?” 房渊道不赞同地推推眼镜。 “宋温纶这人,这会儿少的就是热度,绑上了司景已经是我们吃亏了,要是再把你也绑上,那岂不是更麻烦?” 他的眉头锁得死紧。 说起来倒也可笑。司景每逢春季必休假的习惯,他的粉丝都了解的一清二楚。到了这三个月,饭圈基本便是一片哭天抢地,个个儿敲着碗等粮,从公司高层到经纪人微博下基本全部沦陷,铺天盖地都是哭求司景出现的评论。 “宝宝消失的第一天,想他。” “宝宝消失的第二天,想他想他。” “宝宝消失的第三天,想他想他想他” 如今司景既然进了阚泽工作室,自然也免不了被轰轰烈烈的粉丝大军征伐。房渊道看多了鬼哭狼嚎,也就麻木了。 反正无论这些妈妈粉姐姐粉女友粉怎么哭天抢地,她们的儿子兼弟弟兼男朋友也是不会出来露面的。 这么想,司景的粉丝的确有点惨。这空窗期也忒长了点。 可偏偏今年出了幺蛾子。从营销号起,慢慢竟然有不少人开始传另一个消息:司景这三个月不是去休假,而是去看孩子了。 看、孩、子。 骤然听到这个说法,房渊道也是一懵。 哪儿来的孩子? 那些营销号说的有鼻子有眼,“孩子的妈妈是司景的大学同学,现在在国外工作。司景每年休假三个月,都是远赴海外去与她们团聚” 这传言一出,粉丝自然不乐意,群起而攻之。 “有证据吗?没证据不要乱说话!” “我们司景的事儿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造谣要负法律责任的知道吗?” “我家宝宝自己都还是个宝宝,上哪儿有宝宝去!” 三千营销号没有放弃,隔了几天,又放了几张图。图片上男人背影与侧脸的确有几分与司景相似,正牵着个小孩的手,走在外国的街景里。 这一下,网络彻底爆了。“惊!当红流量司景竟私下隐婚生子”这种标题立马挂上了部分八卦网页首页。兜头就被塞了个娃,这谁能乐意?粉丝摩拳擦掌,立马和黑子开撕,撕的轰轰烈烈日月无光。才一夜过去,对战截图已经能塞满云盘了。 房渊道看着就头疼,心知这种谣言就应该被毁在襁褓里,可难的是无法证实。 发律师函会被嘲装模作样,不发又会被嘲是心虚没底,不管怎么着都是麻烦。 他与袁方商量了,不如让司景出个面,拍几张旅游照证明证明。 可偏偏是这风头愈演愈烈的紧要关头,传闻的男主角没影了。 “这能上哪儿去?”经纪人说,“他也是明星,哪儿有这种一声不吭就跑的找不到人的?” 阚泽不动声色向床下瞥了眼,回答:“他有事。” 房渊道更不懂了,“他有事,你怎么知道的?” 他狐疑地在房中扫视了圈,确认,“人不在你这儿啊。” 阚泽心说,在呢。 还在床底下睡得呼哧呼哧呢。 不过这事,说难办难办,说好办也好办。阚泽拉过经纪人,低声道:“就这么说”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翻了几张照片。里头的青年头发有些凌乱,被子一直拉到下巴处,靠在枕头上睡的香甜,脸色并不怎么好。房渊道看着,表情也跟着变了,瞧瞧照片,又抬头望望自家艺人,讷讷。 “这都是你拍的?” 瞧见阚泽点头,他更牙疼。 “这” 你拍这么多司景睡觉的照片干嘛啊? 房渊道分明想问,可看着面前的男人,却又没有这个勇气问出口。他真怕得到的答案,是什么让他难以承受的 比如说,因为爱情。 这样的答案要是出来,他就可以去跳楼了。 不过好歹有了照片,房渊道立马联系宣传组准备发微博。这头的阚泽也回过头,进了厨房开始炸小鱼干。 新鲜的小黄鱼被麻利地处理干净,放在水龙头底下冲洗。锅里的油烧的滚烫滚烫,不怎么长的小黄鱼扔进去,激起了一小片星星点点的油花,噼里啪啦响。 床底下的司大佬吸了吸鼻子,直起耳朵。 这是在做鱼? 他机警地从床角处探出颗圆乎乎的毛脑袋,谨慎地朝厨房的方向望着。 阚泽下鱼很利落,拿长长的筷子翻了翻,有几条浇上酱料,又放进平底锅里煎。香气不要命似的往外冒,司景睡了一觉起来,肚子里早是空空如也,这会儿闻着这味道,不由得动了动爪子。 等会儿。 不能吃! 他警告自己。 阚泽可还不知道自己离家出走到这儿了,这要是出去,立马就会被抓个现行——他没多余的脸可以丢了,最后这点猫界大佬的威严起码得维持住。 他又把短腿缩了回去,只是尾巴控制不住摇了摇。 啧。 闻起来就好吃。 阚泽端着盘子出来,将一盘子的鱼放置在了离司景躲藏地方不远的桌子上,随即又进了厨房,走了咦,走了? 司景谨慎地望了又望,见人没了踪影,飞快地迈开四条短腿,哒哒哒跳上了桌。他咬住一条鱼的尾巴,匆忙地往床底下拉—— 还没拉下去,就忽然被一双手举了起来。 “喵!” 短腿猫脑袋上的毛都炸了。 别挨老子! 你给我撒手! 抓偷吃嘴抓了个现行的阚泽眼眸沉沉。没撒手,反而连猫带鱼揣进了怀里,义正言辞。 “你偷吃。” “” 阚泽,“吃了我的鱼,就是我的猫了。” 司景:“” 啥? 等会儿,你这特么是钓鱼执-法吧?! 第38章 第三十八只小猫咪 司景瞪圆了眼, 使劲儿蹬后腿,气势汹汹。 “喵!” 怎么还带这么无耻强买强卖的? 可惜天生一副小可爱模样,即使这会儿瞪着眼睛也没什么威慑力。那橄榄青的眼又大又圆,瞳孔清亮, 更像是摆在货架上的玩偶了, 他蹬了半天腿也碰不到阚泽, 不由得气结。 反倒被阚泽趁机摸了把毛肚皮。 肚皮手感很好, 绒毛细腻, 摸上去时, 像是个温热的热水袋, 仿佛手一挤,那些软软的肉就能从掌缝里头水一样漏出来。阚泽摸了下, 小肚子这会儿瘪瘪的, 显然是真的饿了。 “饿了?” 司景冲他大声喵喵。 这傻猫。 阚泽把他揣进怀里, 单方面宣布了这是自己的猫之后,顺理成章给它投喂去了。司大佬原本还很有骨气地扭着头,可这香气实在是重,没一会儿,他又慢吞吞把头扭了回来。阚泽拽着小黄鱼,把尾巴去掉,一条条塞进他嘴里, 时不时喂口水。 司大佬毛尾巴拍了拍他的手臂。 扔什么呢? 浪费粮食。 尾巴也能吃的好吗? 他一翘尾巴, 把拽下来的那截酥脆的鱼尾也整个儿咬进了嘴里, 嚼的嘎嘣嘎嘣作响。阚泽说:“慢点吃, 这条鱼尾巴上的刺有点多。” 话音未落,却听见外头突然响起了声狗叫。司景的心就是一跳。 有人拽着德国黑背的缰绳,把许久不见的黑背牵进了屋,俩月没见,这狗更加高大了,浑身的毛光洁发亮,耳朵机警地高高竖着,兴奋地冲上来围着阚泽打转。 司景差点儿被噎着。 这蠢狗怎么还在这儿? 阚泽问:“回来了?” “是,”那人说,再三感谢,“表现非常好多谢阚先生同意把它借给剧组。要不是它,拍摄也不会结束的这么顺利。” 司景这才知道,为什么二黑这么长时间都不见踪影。有剧组需要宠物出镜,可偏偏选中的那只又病了,一时半会儿找不出更合适的。恰巧导演和阚泽有过合作,便让二黑过去救了个场,当了个配角。 二黑在剧组里待了几个月,俨然还没有自己已经成为了明星的认知,兴奋地在屋子里来回直蹿,一副要拆家的架势。它吐着红红的舌头先围着阚泽的裤腿转了两圈,上来就表演了两次直立行走。 黑背的腿又长又有力,人立而起时,都够到阚泽的胸膛了。 司景看着,稍微有点羡慕。他悄悄把自己的后腿也踮起来,试着立了立—— 他又重新放下来了 别说是胸膛了,还没桌子高。 平常以原形开门时,司景基本上都得跳一跳。说起来就让猫中一霸浑身不爽。 “好了好了,别激动,”阚泽拍拍它,“回家了,先进来。” 二黑从玄关处撒腿跑进来,一眼就看见了桌子上正在啃鱼的短腿猫。 它这会儿正是难得回来的激动期,看谁都亲切,连看猫都像是见着了家人,立马哒哒哒迈动四条强健有力的腿跑过来。司景瞪着他,含着嘴里的鱼叫了声。 蠢狗! 离我远点! 德国黑背听不懂,呼哧呼哧直喘热气,带着狗味儿的呼吸喷洒了司景一身。还没等司景反应过来,他已经被一条狗舌头舔了毛脑袋,舔得脑壳都湿漉漉的,顶头的几根毛黏成了一缕,高高翘了起来。 司景被猝不及防凑近的脑袋吓了一跳,猛地出声,“喵——咳,咳咳!” 一根没有来得及嚼碎的刺扎进了嘴里,卡的他炸了毛,连声咳咳。二黑还不知道自己闯了祸,舔完之后就兴高采烈立在一边,狗眼里充满久别重逢的喜悦。 司景司景一点都喜不起来。 他咳得眼泪都快出来,让送了那人出门的阚泽回来就察觉到了不对,几步跨上前,掰开了猫嘴。 他对着光照了照,找来了个小手电筒,示意司景闭眼。 “小花乖,小心照眼。” 短腿猫蹲在他膝盖上,被迫张大了嘴巴给他看。 阚泽的手固定着他的头,照了又照,最后确定了位置。他拿着小镊子,实则是有一根极细的茎从袖子里冒出来,飞快地探进嘴里去,避开小舌头,稳而准地卷住了那根细小的鱼刺,拔了出来。 “好了,”他说,将刺掰断,板起脸,又咔咔折成了几截,“让你欺负我们小花。” 司大佬像看傻子一样看他,觉得他在把自己当没断奶的小猫哄。 梗着的东西终于没了,司景咳了两声,舒服了不少,喵呜叫着要水喝。阚泽摸着他的脑门,奇怪道:“怎么湿漉漉的?” 你特么还问! 司大佬心想,你怎么问我呢,你倒是看看你旁边的狗啊! 这蠢狗! 蠢狗坐在自己的尾巴上,呼哧喷出一团快活的气。 阚泽把二黑领进去吃东西,随即又走出来,抱猫崽子去洗澡。他揉揉湿漉漉的头,哭笑不得,“二黑舔的?” 一股黑背的味儿。 司景没理他,自顾自从他怀里蹦到水池中,安安稳稳蹲下了。阚泽手上搓出一大团雪白雪白的泡沫,他几乎要被淹没在泡沫里,要洗哪一条腿,就先把那条腿伸出去。 阚泽揉着他的爪子,把缝隙都洗的干干净净。肉垫子光滑又嫩,相当有弹性,他捏了捏,哄着换另一只,“换脚脚。” 司大佬用看变态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把另一条后腿放到他手里。 抱出来后,司景被裹在毛巾被里用吹风机对着吹,毛巾一掀起来,炸成了个小狮子。他蓬松着卧在沙发上,两腿一伸,把整个儿沙发都画成了自己地盘。 不是说养他吗? 养他,那肯定就得按他的喜好来。 司景在心里画了几个圈,这块儿,那块儿,还有那块儿通通都是我的了。 二黑吃完了饭,兴冲冲跑过来,也要往沙发上卧,立刻收到了猫崽子不欢迎的警告。 “喵!” 德国黑背听不懂,眼里仍旧写满热忱,呼哧呼哧喘气。 司景又拿尾巴拍了拍狗脑袋。 不能上,知道没? 这是我地盘! 二黑似是听懂了,真没再试着往沙发上卧,乖乖盘着尾巴在地毯上趴下了。司景看着它把大脑袋搁在毛毛里听话的不敢动的模样,莫名觉得,这狗蠢的,倒还有几分可爱。 这评价算是难得的。 司景讨厌狗,更多是由于经历。在被第二任主人捡回去之前,他在街头流落了许久,刚刚断奶没多久,他甚至没什么能力,不得不去翻垃圾堆给自己找点吃的。 那时候人本就穷,垃圾堆里能有什么。司景饿极了,连塑料袋子也会咬,稍微带点儿肉味儿的罐头盒子舔了一遍又一遍。好容易有天找到块鸡骨头,还当是能多舔舔,却有村里养的狼狗跳出来,把骨头抢了不说,还张大嘴追着他咬。 下雨天,土路滑,他腿又短。跌跌撞撞摔了好几跤,被狼狗撵上了,狠狠地咬了几口,差点儿死在路边上。 他不是没想过回家。 在流浪之前,司景也曾摸索着回过公馆——可公馆里的小姐已经逃向了国外,留下看家的下人哪里还会在意只小姐扔掉不要的奶猫,冲着他大声呵斥。司景还要往屋子里钻,见他们将扫帚都拿了出来,只得转身跑了。 他被劈头盖脸打了好几下,心里不是没有委屈的。 司景是只纯种猫。他已记不清父母,只知道是公馆的小姐花了大价钱把他从国外买来的,在那之后锦衣玉食,绸缎绫罗裹着,脚几乎都没沾过地,永远在这个夫人或那个小姐怀里。她们亲他的头,给他起各种各样的英文名,教他去玩毛线球、去奶声奶气地扯高声音撒娇。 他原本以为,自己就是这样度过这一辈子了。——虽然不能说是荣华富贵,可的确也是被宠着的。 但事实证明,人的这种宠爱,从来也靠不住。 司景眯起眼,竟然已经想不起了那个公馆小姐的脸。他在流落时的确是恨,是不理解,可到后头,却又彻底豁然了。 能有什么呢? 那样艰难的时候,人和人都极难活下去。父子、爱人、兄弟多的是出卖和背叛。所有人都踩着骨头和血往岸上游,只想找个方式活下去。 司景甚至不是人,只是只猫。不管他是叫安德烈还是叫乔伊,是叫哈尼还是乖乖,都不会改变。和平时,他可以被抱来逗趣;可战乱时,他就是个累赘,彻头彻尾的包袱。 谁会想要这样的包袱呢? 帮助他修炼的蛟龙曾问他,“既然要复仇,干脆把当初抛弃你的人一起收拾了吧?” 司景想了很久。 事实上,他并非没有再见过那位小姐。她并没有成功逃出国,而是被困在了这座城市里。轮船停渡,她拿不到票和通行证,自然也就跑不出去。 再与司景遇见时,她外出的马车被一小波侵-略者拦了,几个陪同的人哆哆嗦嗦说了半天情也不管用,掏出了身份证明,却仍然有男人狞笑着踏上了马车。 透过掀起的帘子,司景看到了那张脸。 她显然过的仍旧还行。她怀里有了新的猫,就蹲在她的膝盖上,仍然是只小猫,不大,也惊惶地蜷缩起自己的尾巴。被男人拎着,一把就甩了出去。 蛟龙蹙起眉,“后头呢?” “后头?”司景说的云淡风轻,“这种畜生,我留着干什么。” ——都杀了。 他的刀穿过去时,对上了小姐瞪得极大的眼睛。她仍然在尖叫,声音很大,司景甩了甩手上溅到的血,对她比了比,“嘘。” 他把吓得浑身颤抖的小猫拎过来,重新一把塞进他怀里。 这一次—— 别再把它扔了啊。 随即,司景跳下马车。 他一次也没有再回过头。 蛟龙显然并不赞同,“每多杀一个,你所要承担的天罚就更重一分——为了当初扔下你的人,是否值得?” 司景说:“她还是人。” 可那些东西,都是畜生。 他盼来了许多年,方才盼来了和平。和平,说着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放在现在这年头,不过是教科书里印着的一个词,在国际会议上偶尔会被提及到的两个字。 对司景而言,却是人真正为人的时候。 而在那之前,他们只能沦为畜生,又或是牲畜。 司景有个梦想,经常被粉丝拿出来笑。每逢生日或圣诞,记者采访问:“有什么愿望和大家分享一下?” 司景说:“世界和平。” 于是底下笑声一片。粉丝们纷纷觉得,自家正主真的是天真无邪又可爱,说话都透着股正经的萌。 只有司景知道,他真是认真的。 或许是从出生到现在,最认真的一个愿望了。 * 好在二黑和村里头凶的一批的狼狗完全不同,从头到尾都透着股傻气。导演打电话来夸赞,对它的表现赞不绝口,“特别听话!让干什么干什么,而且外形又威武霸气,眼睛里好像真的有戏一样除了专业训练的警犬,我没见过比它更合格的狗演员了。” 司景难以置信,扭头看二黑。二黑这会儿正在试图咬自己尾巴,跑的颠颠的,一个劲儿在地上转圈,龇牙咧嘴 哪儿霸气了? 司大佬心想,这个导演怕不是瞎。 以后不要找我来谈合作,我从不和瞎子合作。 阚泽笑笑,“能帮到您就好。” 他挂断了电话,奖励性地揉了揉二黑的头,又扭头看瘫在沙发上的猫。 短腿猫以死鱼眼看他。 阚泽:“小花,两天了。” 所以呢? 司景伸着两条后腿,姿势相当不文雅。 阚泽摸了摸他的肚皮,“你真不恢复人形了,就这么过下去?” 呵呵。 司景屏住呼吸,咕噜噜在沙发上翻了个身。 你可别当哥哥我傻——变成人形干嘛,你眼睛里头基本上都明晃晃写着呢。 老子这模样就挺好的,哪怕发-情了,自己蹭蹭也能解决,并不需要和你玩逗猫棒,谢谢。 阚泽看起来很忧心,欲言又止,“自己来,对身体不好的。” 他上回见了,这傻猫差点儿把自己弄下来一层皮,显然是没怎么碰过,相当不熟练。 司景拍拍尾巴,气势汹汹站起来。 用不着你操心! 他冲着窗外叫了几声,没一会儿,阚泽的家里就塞满了猫——全是母的,个个儿油光水滑,漂亮的不得了。二黑被这突如其来的猫大军挤到了墙角,委屈巴巴贴墙站着,司景处在一堆母猫中间,得意地冲着阚泽喵喵。 我都说了不用吧? “” 阚泽忍笑,没忍心告诉他,他在这堆成年了的母猫里头突兀地低了下去,就像是她们刚刚生出来的崽。 他伸手拨开几只,把里头腿最短的那个拎出来,“你们不配。” 怎么就不配了? 阚泽:“尺寸不配。” 她们不会乐意的。 司景:“” 见鬼的尺寸。 他不甘心地躺倒下来,自己扒着后腿,看了半天,又被阚泽趁机摸了把毛蛋蛋,脊背上的毛都炸成了剑背龙。 摸摸摸,摸什么? 哥哥我分明是尺寸相当惊人的!相当——惊人—— 的小。 司景沉默片刻,重新一屁股坐下去,舔起了爪子。 阚泽:“我说过了。” 司景没挪窝儿,更没变身的打算,甚至还眯起眼看了看阚泽,很想上去打一爪子,看看他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黄色废料。 猫薄荷草这会儿的确满脑子都是人形的相亲相爱,想的分盆都蜷缩起叶子低下了头。他摸着猫崽子的脊背,不动声色问:“真不变?” 不变! 司景视死如归。 死也不变! 老子就长这样,没人形! 你有本事,和这个模样的我玩逗猫棒去! 阚泽居然也不急,说了句:“好。” 便收拾收拾,准备睡觉了。 司景自动自觉地跳到床上,理所当然占据了一大半,仍然用余光看他,满腹狐疑。 人形六神这又是打算折腾点什么呢? 睡之前,阚泽说:“我们看会儿电视吧。” 司景坐的直了点,盯着电视屏幕,赞同地晃晃尾巴。 他和阚泽之前拍的综艺现在还在播出,司景还没看过这几期节目,打算好好看看。 可阚泽经过那个台,却飞快地调开了,对着遥控器猛按一气了。 司景不乐意了,拿毛尾巴拍他,“喵!” 干嘛呢? 有点儿敬业精神好吗?台都过去了! “不看那个,”阚泽说,把台固定在了一个频道,“咱们看这个。” “” 司景朝屏幕上望了眼,顿时头都大了,脑壳砰砰跳着疼。 “我看了预告,”阚泽笑得温文尔雅,“猎豹的春日,这是《动物世界》特别节目。” “” 司大佬瞪着他,如同在瞪一个恶魔。 猎豹是猫科,他也是。 猎豹春天发-情,他也是。 这特么跟拉着自己来看猫片有什么区别?! 司大佬忽的想起了那些被他偷偷存进d盘秘密文件里的猫片,越想越口干舌燥。加上这会儿屏幕里的同科动物已经开始吭哧吭哧了,窗户开着,外头也有野猫情意绵绵的叫声,正儿八经地在叫-春,他听着这些,耳根处慢慢就灼热起来,不受控制地张开嘴,吐出一口热气。 第39章 第三十九只小猫咪 在和阚泽真正认识之前,司景觉得, 这人一定是个内心阴暗的小人, 仗着资历老、人气高, 就抢自己代言的死对头。 在和阚泽真正认识之后,这形象迅速翻转, 变成了个虽然资历老人气高散发着好闻六神味儿的死变态。 死变态不紧不慢, 将声音调的更大了些, 还问:“要vr眼镜吗?这个电视可以让你身临其境。” 身临其境 司景被这个人类的臭不要脸惊呆了。 这到底得有多龌-龊! 他虽然看过猫片, 可也是懂得礼义廉耻的, 那种小片子一般都会藏到最底层,在d盘的“我的文件”的“表演艺术心理学与演员自我修养相关总结”子文件夹的“动作类电影学习资料”里头,可以说是藏的相当隐秘,一般人轻易都找不到。偶尔打开看一回,窗帘和门都是要拉严实的,最好还反锁上,以防万一。 哪儿有像阚泽这么光明正大在卧室的电视里播放的! 电视里的两只猎豹这会儿已经正式开始大战了, 翻来滚去。背景赵老师的磁性声音仍旧在介绍:“春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 更是繁衍与□□的季节。两只猎豹发现了彼此。它们要在这里组建新的家庭” 司景焦躁地拿尾巴拍床单, 坐立不安, 也有点儿想一头钻进去和他们组建家庭。 他这会儿处在发-情期,比平常更容易被刺激。听着里头大胆的用词和野性的咆哮, 心底也像是长了草, 挠得浑身发痒, 不得安生。 扭头看, 阚泽倒是靠坐在床上,两条优越的长腿交叠着,不慌不忙。 司景看着那模样,火气就上来了,吭哧一口亮出牙,咬住他的手腕。 换台! 阚泽把遥控器拿在手里,高高举起来,短腿猫使劲儿在床上蹦跶,使出了浑身力气也没够到。 放下来,给我换台! 换台!! 世上怎么能有这么恶趣味的人! 他蹦过来蹦过去,甚至还蹿到男人肩膀上伸长爪子,可哪里够的到,反而将自己累的够呛。司景渐渐怒了,闻着这熟悉的香气,狠狠低下头,气势汹汹吸了他一口。 吸爆你! 阚泽瞧着个毛团子上蹿下跳的模样,却只觉得可爱,揉了揉他的尾巴尖。 司景这一吸,就觉得不好了。 身体仿佛不再听自己使唤。再低头看时,毛爪子渐渐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光洁的手臂——他的身形迅速拉长,上头覆盖着的一层浓密厚实的毛发也慢慢消失,视野急剧扩大,青年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床上。他仍然跪坐在男人身上,像是有些懵,眼睛茫然地和阚泽对视上。 阚泽不笑了,也定定地和他对视,手下意识揽了把,防止他摔下去 日你个仙人板板呦。 司景忽然想起来了,他在发-情期的时候,受到刺激就很难维持住原形。 这可好,现场大变活人了。 他翻身扯起棉被盖在身上,仍然恶声恶气,“看什么呢?” 阚泽眼睛像是长在了他身上,半晌才笑了笑,说:“看你。” 他的手覆在青年头上,揉了揉。 “耳朵没有收回去,小花。” 司景抖抖头,两只毛耳朵也跟着一颤一颤。他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又被阚泽重新抱住了。 抱人的感觉与抱猫全然不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好像心都一下子被填满了。 “小花。” 阚泽的嘴唇覆上了他的耳朵内侧。 男人的声音很轻,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更温柔。司景只是听着,便觉体内的血液流动的更快了,心好像要穿透胸膛,蹦出来,落到阚泽怀里。 “痒” “小花,”阚泽低声道,“不止做我的猫,也做我的人——好不好?” * 阚泽这株老草,其实在之前,一直被说成是要孤苦终生的料。 他成精的年份比司景要早上不少,那时候灵气充沛,成精也就没有那么罕见,与他一同修炼的一只黄皮子时常吐槽:“你这不是修妖道,而是修仙呢。” 妖,虽然不像是蒲松龄笔下要靠吸人精气才能修炼过活的,可也绝对不是什么断绝七情六欲的品种。哪儿有正统的妖这么清心寡欲? 黄皮子就不同,每日出去,今天和几个富家千金情意绵绵,明日和小倌楼里的薄命公子眉来眼去。几百年下来,身旁人就像流水,从来没断过。整日里纸醉金迷,往山里建了个三进三出的大宅子,活脱脱就是个土皇帝,守着三千佳丽。 只有阚泽仍旧单着,专心修炼,不问世事。 他从未料想过会有今日,可也并非完全没有预期。 毕竟在抗日神剧里,司景的那双眼睛,就已经让他记了这么久。瞧他蹦跶,瞧他闹腾生气都成了极有意思的事。这千年来,他的生命静如止水,可司景却是鲜活的。 千年老草想养猫。不仅想养,而且想吃。他把身上的味道放的更浓了些,引得司景一个劲儿晕乎乎吸鼻子,趁着猫崽子头脑不清醒,又将方才的话问了一遍。 “也做我的人,好不好?” 猫崽子迷迷糊糊,却仍狐疑道:“这是你从哪个电视剧里借的句子?” 真土。 司景嫌弃地想。 就像是从地里头刨出来的,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台词。哪个年代的老古董了? 真.老古董.阚泽失笑,“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就换别的。” 司景的尾巴都快翘上了天,骄矜地嗯了声。 “我给你吸一辈子,”阚泽说,嘴唇轻轻碰着他的耳朵,若有若无,仿佛有细小的火苗从那里蹿进去,一路火烧火燎烧至四肢五骸,“好不好?” 司景对上了他的眼睛,心莫名其妙跳的更快了。 “见鬼了” 他喃喃,捂住自己的胸膛。 那只二哈是在里头安家了吗? 他腿都软了,却仍要嘴硬,“老子——老子有猫薄荷吸。” 并不是非要吸你这个人形六神! 阚泽纵容又无奈,亲了亲他的毛耳朵。 “嗯,”男人说,“不急。” 他放开了司景。 “你可以慢慢想,等想明白了再告诉我答案。” 猫崽子毕竟年纪小,阚泽并不想逼他。男人绅士地松开手,这回变成司景浑身不舒服了,刚刚已经被这几下撩的浑身发热,这会儿瞪着男人,不文雅地裹着棉被,露出两截光-裸的小腿。大尾巴从一旁探出来,左拍右拍。 “就这?” 阚泽礼貌地询问:“还是你想先验验货?” 实际上看过了不少猫片的司大佬冷静:“嗯。” 得先验验。 他的手勾上了男人脖子,把脸埋进去,使劲儿吸了两口这从方才起就令自己神魂颠倒的味道。 凑近闻,更让猫把持不住了。司景这种猫中一霸也有些心神荡漾,身上被子都滑落了大半,长腿一迈,径直坐上了男人的腿。 他这动作做的很顺手,平日里当猫,早已经坐的习惯了。可如今的状态与猫的状态全然不同,光是腿的长度,差的就不止十万八千里。 阚泽抱着他,花都差点儿开出来,就从袖子里头露出个了小小的、粉紫粉紫的花苞。 男人教司景射箭。 射箭是项技术活,不仅力道、方向要把握准,还得选择适合自己的弓箭。司景刚开始用的这一把弓相当秀气,弦绷得特别紧,只是刚刚把手放上去,就能察觉到里头紧绷的力道。阚泽握着他的手,教导他先摩挲箭柄,随后用力向后拉,找准时间和地方,手上稍微加大力道—— 箭猛地离了弦,射-出了一小段距离。只是似乎用力过大,后头仍然滴滴答答,有箭的零碎小部件掉落下来,溅在了阚泽身上。 司景极少进行这种激烈运动。他拖着大尾巴,气喘吁吁,翻身就要休息。 阚泽却仍把他拉起来。司景诧异地望他。 “干嘛?” 阚泽唇角噙着笑,道:“我看你学的不错。” 那当然!司大佬骄傲。 他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一点就通,学习能力杠杠的,天生就有灵性。 况且这时候,当时看的猫片多少也给了他点经验,虽说前几回不太熟练,如今却渐渐掌握了其中精髓,懂得如何灵活运用这双手,尤其是手腕,来让箭飞的又高又远。 阚泽这个教练很称职,趁热打铁,教导:“既然如此,我们可以开始下一阶段的学习。” 司景不解,“比如?” “比如,换一把箭。” “” 方才看他那样游刃有余,司景还当人类这种生物清心寡欲,个个儿都是柳下惠。可如今才意识到,这特么就是个骗子。 就这架势倘若能叫清心寡欲,妖怪酒馆里那只泰迪精那就能出家当和尚了。 谁玩过这么大的? 换上来的新箭比刚才那把要有分量的多,沉甸甸的,长度与重量都相当可观,颜色也漂亮,像是用上等的红木打造的,倒有几分像是工艺品。司景试探着捧了捧,立马松手,咽了口唾沫。 “太重了!” 猫崽子怒目而视。 他手腕会废掉的! 阚泽斯文道:“不会。” 他把司景撤下去的双手重新拉回来,不容置疑将箭放回他手中,让他用两只手捧着。 “你再试试。” 司景刚想开口说谁要试,却觉头脑猛地一昏,像是受了什么强烈刺激。紧接着,整个身子的毛孔都打开了,拼命地向内里吸着,有什么气息如蛊虫一般,慢慢钻进了他混沌的脑子里。 他使劲儿喘着气,头晕眼花。 这箭特么的是下了蛊吗! 阚泽不知,仍然在尽心尽力教导他,“不要怕,慢慢来。” “” 司大佬这会儿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到底要不要吸的问题。这和哈姆雷特“生存还是死亡”的问题难度上基本也不相上下了,司景捧着箭,陷入了艰难的自我挣扎。 可在这强力刺激下,连思考都变成了难事 这味道可真特么的好闻啊。 他最终还是将箭射了出去。只是出了手之后,禁不住昏昏沉沉,舌头探出来,舔了舔其中一根手指。阚泽拿湿纸巾疼惜地帮他擦着,又帮他揉通红的爪子,骤然看见他这动作,不由得一怔,“小花?” 司小花眼神迷离,尾巴都动弹不了了,僵直地垂在一旁,双腿微微抽搐,一副嗑-药嗑猛了的架势。 啊 这是怎样的天堂啊! 第二天下午起来后,司景简直想穿回去把昨天那个自己打死。 他阴沉着脸坐在餐桌旁,二黑在他腿边打着转,狐疑地闻了闻,又用热情的狗眼睛找了一通。没看见昨天那只趾高气昂的猫,反而有个这会儿脸色像是块乌云似的乌漆嘛黑的人坐在这儿,用它熟悉的嫌弃目光看了它一眼。 “蠢狗。” 司大佬这会儿看谁都不顺眼,非常想作一作。 阚泽对他的小心思知道的一清二楚,绝口不提昨天发生的事,只含笑给他盛粥,粥是鱼肉粥,饭粒炖的绵软入口,鱼肉也相当鲜嫩,没有半点腥味儿,恰到好处。是猫薄荷草一大早亲自上菜市场挑选的。 司景只尝了一口,开始挑毛病,“热了。” 阚泽把碗拉过来,一勺一勺给他吹。吹完了这小祖宗又不乐意,“凉了!” 这要是换别人,妥妥能给他一巴掌——哪儿来的这么多事,活脱脱就是找抽,想让人拎去门边上罚站呢。 阚泽却眼睛眨也不眨,温声道:“我再给你热热。” 他端着碗系着围裙又重新去灶台前忙活,这下,纵使是恼羞成怒的司景良心上也有些过意不去了。这么多菜色,还有小鱼干,也不知道阚泽是从几点就开始准备的,他仍然拉着脸,却什么也没说,安安静静把一碗粥吃完,碗放在桌上,又开始去夹别的菜。 直到起身时,才小声嘟囔了句:“谢谢。” 阚泽笑容加深 这傻猫。 发脾气也发的不痛不痒,还没让别人不痛快,自己心里却先过意不去了。 分明就是个乖孩子,却想要装的凶神恶煞,的确有点难度。 实际上,阚泽准备这些还真没花太久。毕竟他有不少根,还有个分盆,几百条手一块儿忙活,处理什么都是飞快。 他其实在猫崽子身边一直赖到了中午,手机内存都耗了不少,存了满满当当的照片。 当然,这话不能和司景说。 若是让他知道,里头还有不知什么时候拍的毛蛋蛋,妥妥是要炸毛的。 司景发不了脾气,只好独自蹲在沙发上生自己闷气。生了一会儿,二黑咬着个塑料小球啪啪跑来,眼巴巴地望着他。 “干嘛?” 司大佬说,“想玩球?” 二黑的鼻息喷的更欢快。 司景瞧着那红红的小球,也有点心动。他拿手拨弄了两下,扔给二黑,一声令下,“去捡!” 德国黑背立马转过身,欢天喜地晃着尾巴去咬球了。等咬回来,又眼巴巴看着。 司景又扔出去,瞧着它再咬回来。 二黑激动的不行,好久没玩这熟悉的玩具了,左蹿右跳,等待着。 等来等去,却没看见两脚兽把球扔出来,反而瞧见两脚兽身形蹭蹭往下缩。只是一瞬间,就只剩下了一堆衣服,紧接着,奶茶色的短腿猫从衣服堆里费力地钻出来,还被自己的底裤差点儿绊了一跤。 他慢吞吞挣脱衣裳的束缚,随即脑袋一顶,腿一伸,自己把球踢跑了。 忽然被抢了玩具的二黑狗脸懵逼 刚刚发生了啥? 咋就变成那猫自己玩耍了? ——等会儿。 那不是它的玩具? 司景征用玩具征用的心安理得,恰巧这会儿不知向谁撒气,干脆就拿球出气。好好一个塑料球,硬生生被他踢成了世界杯,光踢还嫌不够,还要整个儿趴上去压,拿嘴咬,把里头的气都放出来了,瘪成了个干巴巴的半圆。 二黑跟在他后头跑,委屈地几乎要哭。 这怎么还带破坏的呢? 它跑去找厨房里刷碗的阚泽告状,咬着人的裤腿把人拽出来,让他看。 你看这坏猫! 阚泽好笑。将之前给德国黑背准备的玩具全倒出来,摸摸二黑,“拿去玩吧。” 二黑有了新欢,立马记不起刚才的塑料球了,兀自叼着骨头去一边啃。司景拿球撒完了气,这才施施然迈腿走过来,扔给黑背一个玩具老鼠。 他是个有教养的猫,抢了别人东西,那肯定得还回去一个。 只不过还的不是先前那个就是了。 这会儿下午阳光正好,猫薄荷也被阚泽连盆端了过来,正在阳台上舒展叶子。司景费劲儿地爬上去,看了会儿,惊喜地发现里头居然有了个小小的粉紫色花苞。 这是要长大了? 阚泽提着壶过来浇水,瞧见他扒着花盆边上看,笑意更深。 司景拿肉垫小心翼翼碰碰那小小的花苞,示意阚泽看。 你看! 要开花了! “是,”阚泽揉揉他的毛脑袋,“长大了。” ——春天到了,也是时候开花呢。 司大佬摇摇尾巴,注视着阚泽往里头洒水,吸了吸其中一片叶子,心满意足。 啊。 你可要快快长大啊。 猫薄荷转动着叶片,似乎在看他。毛绒脑袋凑近了,圆乎乎的,眼睛又清亮又大 啊。 分盆心想,这可真是要命的可爱啊。 第40章 第四十只小猫咪 司景没察觉, 仍旧在阳台上头探头探脑。看了一会儿后, 狐疑地喵了声。 你怎么养的这么好? 才在你这儿放一天, 花苞都结出来了? 阚泽只是笑, 仍旧提着水壶,并未告诉他, 那花苞, 其实是他催出来的。 毕竟,花对于所有的植物而言, 都有着非同寻常的重要意义呢。要不是受了刺激, 怎么能飞快地冒出来。 家中看似安静, 可事实上分盆这会儿正在冲着阚泽提要求。 “水多啦!” 阚泽把壶收回去, 它又开始嚷嚷。 “水少啦!” 分盆喋喋不休,“我觉得我的床上有只虫!” 这就是在说盆里有虫了。毕竟按照年龄算, 分盆这会儿正是十五六岁的青春岁月,和阚泽这种千年老草可截然不同,光是青春的活力都能折腾的人头疼,很像是个叛逆期的孩子。阚泽不着痕迹看了它一眼,眼中暗含警告。 有虫, 自己捉了 分盆只好勤勤恳恳拿根把虫困住了, 给自己当了养分。 它喝水喝的咕嘟咕嘟, 司景凑近毛茸茸的脑袋听了会儿, 心满意足从上头蹦下来。他跳到地毯上, 施施然伸了个懒腰。 又被男人抱过去, 亲了亲软呼呼的耳朵。 司景一爪子拍在了他脸上。 这人。 都不上班的吗? 是已经过气了吗?连工作都接不到了? 阚泽当然没过气, 这会儿等着他拍摄的可排着长队呢,日程表塞得满满当当。可想着司景那时仿佛发病的反应,他又无法将人就这么放在家中,总觉得不甚安心,想了想,他的额头抵着猫崽子的额头,低声问:“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司景抬起眼,望了他一眼。 ——那就去呗。 在家中闲着也是闲着,哥哥顺道去指导指导你工作,好让你更好地养我 呸。 说错话了,谁用你养。 阚泽没带猫包,把猫崽子往自己外套中一塞,让他扒着自己衣领探出头,就这么下了楼。楼下的助理和经纪人都在车里等他,骤然见他这么过来了,手里的烟差点儿掉下去。 房渊道推了推眼镜,“阚哥,带它过去?” 他显然不太赞同。 阚泽把毛屁股往上托了把,沉稳道:“嗯。” 被惹恼了的司景狠狠叼住脖颈上的一小块肉,凶残地吸了一口。 阚泽的人气高,资源也相当不错,车子停下来的地方,是市内效果最好的摄影棚,准备拍摄的也是国内五大一线男刊之一的特刊封面。灯光、背景都已准备好,场地中工作人员来来往往,几乎都要扭头看司景几眼。 司景瘫在沙发上,正伸长了脑袋看房渊道手里的手机。 房渊道这会儿在刷微博。看着看着,眉头就是一跳。 他顿了顿,把屏幕上的那张图片放大了。 前几天司景因为休长假,被莫名其妙兜头泼了一盆污水,为了澄清,工作室放出了他的休息图。休息图倒是挺正常,只是缩在被子里的司景脸色实在不好看,白的像是一张纸,惹得无数妈妈粉在底下操碎了心。 “我们宝宝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怎么回事?发烧了吗?看着好可怜噫呜呜噫!” “妈妈的心好痛!heart 痛痛!” 一翻评论区,大部分人都在关心司景的身体状况,之前的焦点成功被转移。再加上一封义正言辞的律师函,粉丝立马兜头去撕造谣的公众号了。 直到这里,发展都还在房渊道的预料之中。 一直到有许多意义不明的评论出现。 “你们看见左上角了吗?” “我也” “那个,打扰了,抱歉,我也” “” “我好像搞到真的了啊。” 房渊道心里一突突。 他飞快地把图片放大了关注左上角,瞪着眼睛看了半天,终于看出来了点名堂——床头柜上露出了一半的表,还有匆忙脱下来的外套一角,恰巧就是阚泽那天出席活动穿戴的。要不是放大了几倍,还真看不到,连工作室发出去时都不曾注意。 可在广大网友这里,显然不存在看不到这种可能性。即使加了滤镜,衣服颜色有些对不上,还是被他们翻出了对比图,稳狠准地得出了这就是阚泽衣服的结论。无数cp粉掘地千丈还要找糖吃呢,更何况这会儿都不用掘地,就有正主亲手把糖喂进他们嘴里了,顺着点进去一看,看景超话首页简直是普天同庆,气氛就像是今天刚中了彩票似的,人人都抱着得了大奖的兴奋。 “钻石糖!钻石糖!!” “景宝这脸色这姿势这躺在床上皱着眉头的动作代表着什么,我简直不敢想啊啊啊啊啊啊!” “哎嘿嘿,阚泽干了什么要脱衣服呢?哎嘿嘿” “楼上,干了什么这四个字简直不能细想!我景宝又不叫什么!嘻嘻,真香。” 司景拱起脊背,毛炸了。 这群人特么什么意思? 他看上去很像是被压的料?? 他气的在椅子上转了个圈,又扭过头,房渊道正支着太阳穴退出去。如今这架势,要是想要澄清,那才是把事情越闹越大,不如冷处理,装作没看见算了。反正cp粉吃个糖,不至于传的轰轰烈烈人尽皆知。 只是看景这对cp的迅速壮大,着实出乎房渊道的意料。 倒也不怨吃瓜群众。就司景在综艺里那一对上阚泽便红扑扑的小脸蛋,都能让双方粉丝义无反顾冲着这个大坑跳下去。那小脸红的,让司景自己的粉丝都找不出什么理由来解释,干瞪着眼看了半天,总不能说“我们司景有点儿怕公司领导”吧? 别搞笑了,当初司景殴打公司高层的新闻可现在还能搜索出来呢。那要是叫怕,世界上就没有不怕的了。 司景粉丝翻来覆去思索许久,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这个事实:他们家宝宝,可能真的暗恋阚泽。 画个重点,还是单、相、思。 哎呦呦,小可怜。 也有大粉提出疑问,“那当时为什么要怼阚泽家?” 司景吧的大吧主想了会儿,随即手一挥,“可能是走喜欢他就要黑他的路线吧。” 这个逻辑诡异地说服了双方粉丝,毕竟司景在某些方面,的确与小学生有的一拼,要是没经验,喜欢这人就口硬心软欺负他,也不是没可能啊。 cp这种东西,说来其实挺奇妙,要是双方人气相差甚远,又或是一方单方面倒贴,那妥妥就是吸血的节奏;好在这俩人如今都正当红,综艺里表现出来的亲近也不是假的,再加上是同一个工作室,都是一家人,倒也不至于撕起来。 粉丝对于同性的cp往往都更加宽容,总比异性的真可能走到一块结婚生子要好吧? 更何况看多了,还真的觉得有点配。 就在这种默许之下,看景的大旗轰轰烈烈插起来了。这才播出了几期,星星之火就已经预备燎原了。 房渊道瞧着他们已经准备印喜帖,不由得一阵接一阵的头痛。 他又刷新了下,却看到另一条热搜骤然间空降第一: #陈采采病故# 病故? 司景与他一同看到了这一条,一时间也忘了收敛,焦急地把爪子按在房渊道手臂上,踩了好几下。经纪人这会儿也注意不到,忙把新闻点开,图片中的人被罩上白布推上车,后头跟着的是陈采采的经纪人,这会儿正在垂着头哭。 白布下的人身形消瘦,瘦的好像只剩下了一把骨头。司景眯起橄榄青的猫眼,仔细地盯了那张图好一会儿。 “真没了。” 阚泽在拍摄间隙过来时,房渊道压低了声音。他不好让其他人听见,只小声道,“年纪也不大,没听说有什么病,怎么说没就没?” 他有自己的信息网,得知的比新闻上更详细一些,“听说死的可惨了,浑身上下都在出血,衣服都不能看——” 阚泽蹙起眉头,也觉得有些蹊跷。 陈采采养了古曼童。可那种小鬼,无法致人于死地。 他沉吟了会儿,低下头,正对上司景睁得大大的眼睛。 怎么回事? 阚泽俯下身,摸了摸他的头。 “我查查。”男人轻声道。 旁边有女工作人员踩着高跟鞋请阚泽重新回去,一双近十厘米的高跟鞋穿着也如履平地,走动相当自如。司景原本仍在椅子上瘫着,却忽然像是察觉了什么,骤然起身。 房渊道奇怪道:“小花?” 司景这会儿也没空计较他跟着阚泽喊了这个蠢名字,只从椅子上跳下来,迈着四条肥短肥短的腿追了几步。他在追那个女工作人员,可对方腿长,哪怕这会儿穿着高跟,也照旧一步抵他好几步。 司景在地上蹿了半天也没追上,反而被来来往往的人看了好多眼,个个儿眼里都满含热忱,写满了想撸。 房渊道不爱猫,也被萌的心肝颤,低头去抱这个蹙着眉头的小可爱,“饿了?” 司景没吭声,半晌后,才应付地喵了一声。 那日追踪陈采采时的异样感又来了。 如今,司景终于知道这异样感是什么了——陈采采这样穿惯了高跟的女明星,走路速度并不会特别慢,怎么可能让他轻轻松松便追上呢? 还是说,她原本就是在那里等他过去的? * 解决这问题,得亲自上。 司景没法把阚泽拉着。阚泽就是个普通人,掺和进这种妖妖鬼鬼之事,万一要是摊上了什么因果,那也是要遭天罚的。他趁着夜里悄摸摸从床上爬起来,见没把男人惊醒,便轻手轻脚开了门往外走。 可阚泽没醒,二黑倒醒了,热乎乎喷他一脸热气,兴高采烈冲他摇尾巴。 “蠢狗。”司景压低声音,“我得出去,你在家里。” 二黑听不懂,咬了个飞盘过来,狗眼里写满渴望。 这会儿可不是玩飞盘的时候。 司景把飞盘夹胳膊底下,怕扔了惊醒阚泽,犹豫了会儿,冲二黑招招手。 “过来。” 德国黑背这几天已经跟他厮混熟了,一点也不担心,毫无防备地上前去。被司景一牵缰绳,带走了。 他在楼下开了自己的车,把二黑往后座上一塞,一脚油门去了妖怪酒馆。 酒馆这会儿仍旧是灯火通明。大半夜的,不少生活作息规律的妖已经去睡了,留下的都是夜猫子。猫头鹰妖瞪着绿油油的眼站着,头顶上还有个蝙蝠妖脚勾着台灯吊绳倒挂着,长长的头发垂下来,活像是恐怖片。 司景熟门熟路去找狐狸精,却意外发现了另一个熟人。 是白宏礼。 “恩人!” 瞧见他,白影帝猛地站起身来,冲他招手,“我猜你今天就会来!” 白宏礼打完招呼,又诧异地低头,“这是谁的狗?” 猫牵着条大狗,这画面怎么这么奇怪呢? 司景拍拍德国黑背,教育:“二黑,叫人,要有礼貌。” 二黑吸吸鼻子,闻了闻这个海鲜味儿的人,狐疑地开嗓子叫了声。 司大佬在白宏礼对面坐下了。 大胖鲤鱼也是看了新闻来的,张口却没提这事,先问:“恩人身体怎么样?” 司景老脸一热,说:“不错。” 就是这两天用的有点过,手磨的有点疼。 “父亲本来说让恩人来家中过天罚的,”白宏礼解释,毕恭毕敬,“可那几天都联系不上您” 司景想了想,发自内心道:“这就不用了。” “为什么?”白宏礼彬彬有礼,竭力推销,“四月您可以来我家过天罚,我们肯定会把您照顾的妥妥帖帖的——” 猫中一霸说了真话。 “看见你们家人,我饿。” 万一我半夜梦游想吃个夜宵呢? “” 大胖鲤鱼立马把剩下的话都吞了下去,再也不提请他回家这茬了。 司景长叹了口气。 “怎么死的?” 白宏礼面色严峻了些,低声道:“这就是重点。” “嗯?” “不是正常的死法。”大胖鲤鱼说,“恐怕和咱们,还有点关系。” 他说的咱们是妖。 司景蹙起眉,“不是她养的那东西?” 白宏礼说的肯定,“不是。” 他解释:“我请了修鬼道的看了。” 他们都是妖,不修鬼道,自然也对这些不太了解;所知道的,不过是些粗浅的内容。司景手指一下下叩在桌面上,半晌才忽的一笑,“怎么,这又是个想尝尝天罚滋味的?” 说起天罚这两字,白宏礼的表情便更难看了。他道:“她虽投机取巧,心思不正,可罪不至死。” 不知是什么样的妖,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顶着天罚也要将其灭口。 司景说:“我也是有天罚的。” “那怎么能一样!”白宏礼瞪大了鱼眼睛,“您——您这是为民除害!他们怎么能和您比!” 他显然相当推崇这个恩人,言语之中满是敬慕,“您当年救了多少人?多少动物?要我说,恩德抵下来,您就不应该遭天罚这份罪!” 白宏礼义愤填膺,忽然想起了什么,声音小了点,用手遮着嘴,示意司景靠过来。 司大佬探过去头,白宏礼在他耳畔悄摸摸说天道坏话,“这鬼天道不知变通,简直是个死心眼。” 司景:“你突然这么小声干什么?” 白宏礼依然压低声音,“父亲之前听说您还在遭天罚,气的在家中破口大骂,骂了十几分钟不带重样的。” 司景:“然后?” “然后,他就被雷劈了,”白宏礼说,很有点心酸,“他的鳞片现在还没重新长齐” 而且因为被雷劈了一遭,如今人形光溜溜,从上到下的毛都被烧干净了。没头发没眉毛,放出来的腿白白嫩嫩,连根腿毛都没有。 没鳞的鱼,司景下意识摸了摸肚子,感觉有点饿。 白影帝浑然不觉,依然在说,隐隐有些忧心:“这妖不怕天罚,之后可能仍会有动作。” 司景赞同。天罚实际上只是折磨,杀更多的人,不过是受的苦轻与重的区别。可若是不在乎,自然也就没了限制,这与人没了法条约束类似,是种危险的自由。 司景想了想,没将对方像是要找自己的这话说出来。 两人粗粗聊了几句,又与狐狸精谈了会儿,也没能问出更多。狐狸精已经去联系几个大妖,预备着处理这事,司景与白宏礼出了酒馆,站在门前,随口礼貌性地问了问。 “你怎么走?” 白宏礼拉了拉大衣领子,脸上忽然泛起一抹红,干咳了声。 “我有人接。” 门口已经有青年靠在车上等。隐在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其身材修长,比例优越,想来也不会差。 猫中一霸了然。 “那条小红鱼?” 不是说性别不对吗? “那能怎么办呢,”白影帝说,声音幽幽,“那也是我未婚妻啊。” 而且穿女装时,还能找回来点小时候的感觉。 这话,大胖鲤鱼没好意思往外讲。 他向下跨了几步,下了台阶,被迎上来的青年拿外套罩住,帮他挡住初春还有些寒意的夜风。白宏礼被裹在外套里,瓮声瓮气,“恩人,你怎么走?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司景牵着二黑,刚要说自己是开车来的,却忽然听后头传来了声音。 “他也有人接。” 司景:“” 司景:“!” 他骤然回头,手里头牵着的二黑人立而起,往那人身上扑。阚泽拍了拍狗头,只有嘴角挂着笑,眼睛里头却一点笑意也没有,扫了一眼猫崽子。 白宏礼也愣了,“阚泽?” 阚泽拉开车门,绅士地比了个手势。 “进吧,小花。” 司小花莫名有些心惊肉跳,拉紧狗绳,惴惴:“我开车了。” 他试图负隅顽抗。 这看起来,怎么好像是弓箭课程要再进一阶的节奏? 阚泽也不慌,从里头搬出了一盆猫薄荷草,捧在手里,幽幽看着司景。 “进来吗?” 特么! 手里居然还有草质! 司景咽口唾沫,只好听话地坐进去。他挨着德国黑背,心里头跟长草了似的。 可真无耻啊。 这个老变-态。 第41章 第四十一只小猫咪 “我开了车来。” 阚泽转着方向盘, 头也没回, “我让人把车开回去。” 司景攥紧狗绳,不吭声了。 他想了想, 又觉着不对,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这酒馆很隐蔽, 还设了阵法。除了常来的大妖小妖,平常人寻常都摸不到此处。司景这会儿从刚才莫名的心虚里缓过神, 蹙起眉。 “你不会跟踪我吧?” 猫中一霸有点儿不开心。他也不是小猫崽了, 独当一面都多少年了, 哪儿还需要个人在后头嘚吧嘚跟着? 又不是遛狗! 阚泽没说话,一脚油门将车驶到了路上。他心头也憋着火, 司景前几天那架势,脸白的跟纸似的, 浑身抽搐,实在把他吓得厉害, 可偏偏又查不出毛病。这几天他好吃好喝养着,好不容易看着气色红润了点, 结果这猫崽子, 半夜居然偷偷起来瞒着自己往外跑。 就跟个熊孩子似的,没法让人不操心。 更何况他隐隐听说,最近妖界也不太平。司景到底只是个成精不久的猫妖,真要是遇上什么麻烦, 讨不着好。 千年老草简直操碎了心, 可熊孩子这会儿还在昂着脑袋叫嚣:“我也是妖, 谁敢惹我?我平常在我们那儿,那都是说一不二的!猫中大佬你听过没?喂?喂,你干嘛?” 阚泽使劲儿踩了脚刹车,把车停在了条偏僻的小路上,从驾驶座上下来,打开了后座车门。 司景惊疑不定望着他。 “不是,你——” 阚泽在他旁边坐下,他猛地看到男人眼下有一片像是没睡好的青黑,嘴里头的那些话全都说不出来了。 阚泽问:“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担心个锤子。 司景想说,我好歹还是个妖,哪儿用得着你一个人类操心——可看着阚泽此刻这神情,他的话硬是没有说出口,只一声不吭坐着,两只手放在膝盖上,有点像被教导主任堵住的逃课的小学生。 阚泽抬手,给他看了看表上的时间。 已经是凌晨四点。 “我找了你三个小时。”阚泽说,眼眸低垂,眼睫密密地垂下来,和那眼睛下的青黑相映衬,倾力卖了一波惨,“我知道,你可能是有什么急事——但之后,要是有什么事,记得要告诉我。” “”司景小声说,“可你今天还有工作。” 阚泽的指尖揉揉眉心,宽慰他,“没事,我会处理。” 他并没再说一句多余的话。可司景这会儿,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了。 他本来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要是阚泽这会儿直接怼他,他能特凶地回怼过去;可对方这么通情达理善解人意,这就让司大佬的良心过不去了。 阚泽本来日程就满,工作繁忙,在这样的深夜里还开着车出来寻自己,睡觉时间都没了,的确是不容易。他心里头也冒上来了点愧疚,半晌后,一声不吭地伸出手,悄悄拽住了男人的衣襟。 阚泽垂眸,就看见他的手拉着衣服,别扭地晃了晃。 再抬头,司景也不说话,眼角上挑,直直地望着他。嘴动了动,像是要认错,却又说不出口。 “” 这简直是要了草命了。被这么看一眼,比连晒了三天的大太阳还让草觉得晕乎。 阚泽这棵老草心里也揣进了只拆家的二哈。这会儿乒里乓啷,效果堪比拆迁队。 他的手覆在司景的后脑勺,轻声说:“小花?” 靠得近了,气息便愈发明显。司景闻的晕晕乎乎,迷迷瞪瞪把头靠在他胸膛上,张嘴想咬。可想着刚刚的事,又把小虎牙收回来,有点儿忐忑不安地看着他。 “你还生气吗?” 能吸吗? 阚泽那颗千年老草的心这会儿动成了拖拉机,吭哧吭哧的。 “不生气,”他轻声道,手里头玩着司景的一缕头发,“只是想” 想亲你。 车里头的黑背被扔了出来,门又关上了。二黑茫然地站在车边,愣了会儿,两只爪子搭上车窗,试图从里头看见两个两脚兽的动作——可这车是艺人的车,为了防偷窥,两面都贴着厚厚的膜。它看了半天也没看清,反而感觉靠着的车在微微晃动,忙把爪子撤开了。 这车子怕不是有问题? 忠心耿耿的德国黑背在外头转悠,急的直叫唤。 “汪汪!” 出来了,两脚兽,这车好像要塌! 里头的人哪里还听得见?这会儿只顾着分享饮料了。 司景自从上回品到了一点就心心念念,这回终于得了机会,尝到那味道就不愿放开。阚泽舍不得让他辛苦,手摸着他头顶不知何时窜出来的毛乎乎的耳朵,低声让他抬头,可却只是被那双眼抬起来,望了一眼,随即吸管被吸的更加厉害。 司景有个坏毛病。可能是馋了,又可能是单纯的幼兽习性,总是下意识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去磨蹭咬着吸管的顶端,稍微用了点力气,不疼也不痒,刺激的不行。阚泽也的确是疼他疼的很,就这么硬生生来,居然也真的榨出了饮料。 这杯饮料,不知是酿了多久,里头满是草木的清香。若是论味道,销魂蚀骨四个字绝不能简简单单形容得尽——对司景而言,这甚至比嗑药还要来的刺激。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被打开了,麻酥酥的感觉一路从天灵盖蔓延至四肢五骸,他脚下好像踩着云,思路也坠入了云里雾里,只能茫然地拍着大尾巴,连腿都麻了。 他只喝了一杯,阚泽却连喝了三杯。可看起来,醺醺然的司景更像是喝多了的样子,走路都打着飘,像是能上天 啊。 一个字,爽! 阚泽抚着他的背,好声好气地哄了半天,又是晃又是拍背,这才将已经不知今夕何夕的猫崽子带回了家。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 外头阳光正好,司景赖了床,窗帘直到中午还拉的严严实实。 他在被单上用力伸长自己,把猫的身体拉成了个软乎乎的长条,使劲儿伸了个懒腰。 “咪呜” 脚下一软,又摔回进被子里。司景摊出毛绒绒的白肚皮,在里头接连翻了好几个身,蹭的头顶的毛都炸了起来,高高翘着。 他素来爱干净,下床后第一件事就是施施然冲着卫生间去。二黑跟在他后头一个劲儿叫,他连眼皮子也没抬,懒洋洋地喵了声。 起开。 哥哥我要去放水了。 吸取上回的教训,如今猫砂盆里的猫砂埋的浅多了。司景呼啦啦解决完生理问题,拿两只后脚认认真真把那一小块湿痕埋起来,这才从里头跳出来。 旁边已经准备了白手帕和清水,他把脚在清水里泡了会儿,随后在白手帕上使劲儿踩了踩。 踩出了一小片湿润的小爪印。 阚泽不在,看样子已经出去工作了。厨房里有已经做好的饭,菜色相当齐全,用保鲜膜和锡纸包裹着,只需要在微波炉里热一下,司景变成人形,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去热小鱼干,一边热一边吃,还没放进微波炉里,就已经被解决了一小半。 二黑还在围着他呜呜,司景看了会儿,明白了。 “想出去散步?” 想! 德国黑背摇着尾巴。 司景牵起狗绳,把它带了出去。 小区的治安很不错,他带着口罩,即使有几个年轻人认出了他,也没不识相地上前找他要签名或合照。司景把狗绳子拽紧点,直到无人处才松开,把狗玩具扔给它,让黑背自由活动活动,“去吧。” 二黑很听话,只在这一片草丛上撒欢儿,不往有人的地方去。司大佬自己闭了眼,靠在草丛的木椅上晒太阳,半晌后,忽然听见狗叫声嘈杂起来。 睁开眼,二黑这会儿正被不知哪儿蹿过来的一只狼狗追着狂吠,那狼狗又高又大,模样瞧起来更像狼,而不是狗,连膘肥体壮的德国黑背看起来都比它矮上小半头,只能狼狈地被它追着跑。二黑平日被教育的很好,从来不和别的狗乱打架,这会儿被挑衅了也不敢咬,委委屈屈摇着尾巴,试图离这个坏狗远点。 狼狗反而愈发气焰嚣张,冲着它直直地冲过去,上去就抢黑背嘴里的骨头玩具。 二黑死死咬住,不肯给它。 “呜!” 它瞪着圆眼,试图讲道理:这是我的! 无论是动物,还是人,都有强盗的存在。狼狗压根儿不管这是谁的,瞧上了就非得抢过来,因此咬的更凶,冲它亮出了亮闪闪的尖牙,满具威胁。 给我松口! 不松,这是我的玩具! 你松不松? 两只狗彻底咬在了一处。二黑毕竟体型上有差距,只能被欺负,司景睁开眼一看这情形,心头火瞬间就蹿起来了。正要上前,却看清了那狼狗的模样,顿时心中一跳。 他素来最怕的,就是这种狼狗。 当年流落街角,几乎不曾把他咬死的,也恰恰便是这种家养的大狼狗。身形足有七八个他那么大,尖锐的牙齿亮出来,轻而易举就能穿透他的皮毛——他只能被咬的一声接一声地惨叫,把那狗的主人也叫了出来,可那主人只是嫌恶地看了眼,说:“哪儿来的死老鼠?” 便又扭头回屋去了。 司景拖着满身的伤,跌跌撞撞跑了好久,好容易才从那只恶犬的嘴下逃出来,却也已经奄奄一息。 在那之后,他再不敢看所有类似的狼狗。就好像当时弱小的只能被欺凌的记忆还活着,每一次瞧见,就会醒过来一回,连身上也火辣辣地跟着痛。 司景的头皮有些发麻。他站起身,瞧着二黑一路被撵着冲过来,呜呜地叫着冲他摆着尾巴,咬了咬牙,忽然低下身,捡起了什么。 是块尖锐的石头,被他握得紧紧的,握得手心几乎出了汗。 “喂!” 他扬起手臂,做了个扔东西的姿势。瞪起眼,凶的一批。 “谁允许你欺负我家狗了?!” 狼狗怔了怔,倒真被他这气势吓住了,脚步慢了点。 司景嘴唇发干,却仍然板着脸,朝着身下一比划。 “再敢惹它——” 他做了个手起刀落的姿势。 “我阉了你你信不信?” 狼狗惊疑不定,脚步越来越缓,最后干脆停下来,换了个方向,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跑了。二黑咬着好不容易捍卫了的玩具,围绕着司景一个劲儿转圈,湿润的眼睛里都透出欢喜;猫大佬心里实际上慌的不行,却还是虎着脸,嫌弃地拍了拍它的头。 “别离我这么近,口水都糊我裤子上了。” 顿了顿,又加上一句。 “蠢狗。” 可再蠢,那也是他家的狗。 他的狗,就没有让别家的欺负的道理。 司景护短护的一批。 他在阚泽家住了一月,与二黑的关系倒是眼见着亲密起来了。阚泽回家,经常能看见猫崽子横瘫在沙发上,理所当然把两条后腿放在二黑肚皮上;二黑居然也一声不吭,甚至在他人形时还会自动颠颠跑过来,二话不说俯下身子给他当脚枕。 别人家的猫狗都形同水火,他家的倒好,亲近的甚至让阚泽这盆千年老草都有点儿嫉妒。 阳台上的分盆自然就更嫉妒,恨不能自己也变个物种去当狗。 夜深人静,它抖擞着叶子悄悄把根扒拉出来,吭吭哧哧准备翻上床去看猫。正撅着茎把自己往外刨,却被忽然警觉的二黑看了个正着 这什么玩意儿? 德国黑背眯着眼看了半天。 这是盆草? 猫薄荷浑然不觉,悄咪咪提着自己的叶子,像提着裙摆一样朝着床移动过去。德国黑背打量了许久,最后也不声不响跟上了。 猫薄荷爬上了床,对着猫崽子这会儿睡得香甜的脸捧叶子。 司景这会儿是猫形,蜷缩在阚泽怀里,愈发显得身形小了。凑得近些,还能听见他从嗓子里发出的细细的咕噜声,也是细细的、奶声奶气的。许是闻见了香气,额头上几根稍微长点的毛抖了抖,毛耳朵也晃了晃。 猫薄荷递过去一片叶子到他鼻子下头,就被司景晕乎乎松开阚泽,两条前腿抱住了,抓着吸了口。 分盆一激灵。 吸的和被吸的都爽的不行,可以说是双赢了。 正沉醉其中,却忽的听见后头又传来了另一种呼吸声。猫薄荷转过叶子,被二黑一巴掌拍了个正着—— “!” 分盆叶子都被打歪了,手忙脚乱提起自己的根,跳下床,撒根就跑。后头的德国黑背对着它穷追不舍,像是把它当成了刚刚买回来的玩具,冲着它频频挥动爪子,打地鼠一样在地上跳跃着拍,差点儿把小小的花骨朵给拍下来。 分盆费劲儿地在地毯上迈动着根,慌忙拿两片叶子护着。 这个不能拍! 二黑反而越拍越起劲儿,瞄准了那个小小的粉紫色花苞,又高高扬起爪子。 睡梦中的阚泽忽然一哆嗦,也醒了,一向淡定从容的脸色此刻看起来也不大好看。 他手下意识向下护了护,压低声音,不吵醒睡的正香的猫崽子,“二黑!” 语气里带着些惊怒的味道。 二黑蹿过来,就听自己的主人沉声嘱咐:“二黑别追。” 你的主人快被你这一爪子给拍废了。 终身幸福都快被拍没了。 趁着两句话的功夫,分盆飞快地把自己埋回去,这下不敢再偷看了,捧着自己好不容易结出来的小花苞一个劲儿地抖,把它藏在了叶子底下。二黑跃跃欲试,还想上前玩,被阚泽指挥着去了另一边睡。 到底还是不放心,下床把狗带出了卧室,这才好。 等出去后,阚泽立马去了趟洗手间,解开衣服,检查了下他的水龙头。 还好,没破 他想,是时候再给二黑剪剪爪子了。 起床后的司景一眼就瞧见自己的宝贝猫薄荷的花没了。 他瞪圆眼,上前翻叶子,“我花呢,我花呢?” 阚泽眼中带着笑意,分盆羞答答,不着痕迹地移开了一片嫩绿的叶子。司景发现了被保护的好好的花苞,观察了会儿,更生气。 “这花怎么歪了?” 这话阚泽就听不下去了,咳了声,“没歪。” 明明笔直笔直的。 “歪了!”司景坚定地同他辩驳,拉他过来看,“你看,这边上的两片花瓣都快掉下来了——这怎么回事?” 猫大佬老大不高兴。 谁动了他的宝贝草? 阚泽说:“兴许只是要开花了。” 司景将信将疑,“可我怎么觉得,这花苞比之前要小了呢?” 开花难道不应该变大么? 这话一出,阚泽和阳台上的猫薄荷草都是一震。对上他求知的双眼,只好苦笑。 “的确是要开花,”阚泽把手放在他脑袋上,低声哄,“就这两天小花不要急,再等等。” 司景只好又按下性子等。 他心里早已经描绘出了一幅美好蓝图,猫薄荷开了花,再授个粉,传个种,分个盆,就能种出更多的猫薄荷——猫薄荷生猫薄荷,然后又生猫薄荷,如此一来,他只在秋天种下了一盆,却能在春天收获一片了! 说不定还能在猫薄荷海里打滚,想想都让猫觉得腿软。 嘻嘻。 司景又等了两天,在一个春日的夜晚,他终于被阚泽喊醒了。 “小花,”阚泽轻声说,“来看看,要开花了。” 猫崽子猛地一激灵。 他睁开眼,果然看见阳台上碧绿的草叶里,那朵粉紫的小花抖了抖,慢慢张开了花瓣;一片,两片,三片 紧接着白光大盛,又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了眼前。 一个一模一样的阚泽拿起床头的衣服往身上披了,随即弯起丹凤眼,冲着他笑了笑。笑得相当好看,身上的气味也很熟悉,好闻的不行。 “” 司景咽了口唾沫,慢慢地转动着目光,确认了一下。 一个。 两、两个 啊。 我是不是眼瞎了? 我特么到底种出来了个啥??? 第42章 第四十二只小猫咪 猫崽子的表情如遭雷劈。他原本便大的眼睛这会儿瞪得更大了, 让人想起俩挂着的铜铃。他愣了好一会儿, 随即又伸长手臂,将被子盖过头顶。 阚泽哭笑不得,凑近了点,这才听清楚这孩子喃喃嘟囔的是什么。 “我一定是还没睡醒, 还没睡醒” 不然他怎么会看见两个阚泽? 这也太荒唐了。 阚泽抱着双臂,并不提醒他,由着他缩在被窝里头自我催眠了好一会儿。等催眠催的差不多了, 司景慢慢掀开被子, 把眼皮也微微抬起来,又朝着床边定睛一看—— 床边还是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男人在站着,身上的气味都相当好闻。两个加起来,这杀伤力愈发翻了倍,不是做加法, 更像是直接变成了平方,他呼吸着, 感觉像是从鼻腔内进入了一团炽热的、燃烧着的火。这火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点燃了,司景只能将被子再拉下来些, 觉得自己这个梦做得有些太过真实。 他时常做梦,梦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他梦见过鱼干垒成的房子,也梦见过当年浴血的战场,可梦见俩人形六神 这还是头一回。 更别说是他的宝贝猫薄荷变出来的人形六神了, 这可有点太扯了。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也的确畅想过有两个人形六神一起给自己吸, 难道真在梦里头体现出来了? 还是说自己潜意识里,还挺向往这件事? 司大佬觉得有些羞耻。 他掐了把自己的胳膊,想把自己掐醒过来。结果不仅没醒,反而被自己稍稍尖锐的指甲掐的倒吸了一口气,疼。 “伤着了?” 阚泽眉头一蹙,把他被掐的那条手臂拉出来,瞧着上头留下的小小的月牙形的印子,有些心疼,“怎么对自己也下这么狠的手?” 司景晕乎乎看他,微微张开嘴,表情茫然。 见鬼了,这梦怎么还不醒? 分盆也凑上来,同样心疼地看着那块肉,“有印子,都白了。” “” 见鬼了见鬼了见鬼了!都开口说话了,他为什么还没醒??! 猫崽子又试探着伸手,拽了拽头发丝里头立着的耳朵。 他掐了掐浅粉色的耳朵边缘,有痛感。 再看,俩人还在他面前站着,谁也没消失 司景逐渐意识到了什么,嘴一点点张大了 啊。 这特么是梦吗? 这特么一定是梦吧! 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中间的一个阚泽眉头一挑,眼中笑意愈发深浓。 “不是梦。” 司大佬又惊又疑地瞪着他。 “是小花把我种出来的,”男人俯下身,把他揽进怀里,下巴蹭着他的毛耳朵,语气亲昵,“小花养了我,我就是小花的草了。” 司景仍然木木的,模样像是在怀疑猫生,呆滞的气息扑面而来,瞧着这俩人,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等到反应过来,立马吭哧一下咬住了男人小臂内侧,气呼呼的。 这不科学!退货,退货! 阚泽笑的更好看。眼睛弯着,丹凤眼里头像是含着一江水。 “一旦种出,概不退换的。” “” 我真是日了二哈了。 * 强买强卖的猫薄荷草施施然在对面沙发上坐成了一排。司景光着脚踩在地毯上,走了好几个来回,狐疑地打量着。 当真是一模一样。从眉到眼,到下巴的轮廓,都寻不出什么不同。 两个猫薄荷任由他打量,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 半晌后,司景眉梢一扬。 他问:“你有个双胞胎兄弟?” 两个阚泽齐刷刷摇头。 司景舌尖伸出来,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又问:“你造了个仿真机器人?” 两个阚泽又齐刷刷摇头。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景怒瞪着。 这特么的说不通啊! 他焦躁的毛尾巴都快打结了,在原地转过来转过去,眼睛错也不错地盯着俩人,像是能盯出朵花儿来。被这样灼烫的目光盯着,两个猫薄荷都有些隐隐地不好意思,袖子里的俩嫩芽搓过来搓过去,叶子都快被揉搓烂了,说了实话。 “我就是猫薄荷精。” 司景的眼珠子差点儿瞪出来。 你是个啥? 阚泽镇静地把话补充完了,“猫薄荷精。” 这还是他头一回看见司景脸上的神色崩盘。就像是颜料盘被打翻了,这会儿各种各样的颜色交汇着融杂在他脸上,司景努力把这句话理解了半天,满满都是不相信。 “少哄我,我明明查过,这千年来都没有猫薄荷成精的!艹,什么东西一直在碰我?” 他崩溃地扭过头,在地上看见了条细细的枝叶,正卷着他赤着的小腿向上爬。许是注意到了他的注视,那两片嫩叶抖了抖,猛地把碧绿碧绿的叶片紧紧贴合在一起了,像是万般不好意思。 主盆倒是面不改色,卷起袖口,“是我。” “”猫崽子的头皮开始发麻,被根猫薄荷一下下蹭着,心情异常复杂。 主盆解释:“我想让你穿上鞋。” 说完,他当机立断,用了些修为,那根根茎猛地把司景拦腰一卷,硬生生拖的离地面远了点——紧接着,另两根根茎也从男人的袖子里探出来,飞快地去卧室里拎出了两只毛拖鞋,给司景套上了。 猫中一霸被重新放在地上,踩在暖暖的毛拖鞋里,嘴巴半天都没合上 苍了天了。 这都是什么鬼? 可与此同时,他的脸也不禁更红了。阚泽把枝叶收回去,司景站在原地,身上都仿佛长了草,躁动不安 这味道。 他心里好像也被猫抓过,隐约有点想要亲亲。 倘若只有一个,司景兴许就直接上了;可这数量不对,他实在下不了嘴。 这仍是个春日的夜。对猫而言,这样的夜晚本就相当难熬,这会儿外头□□的野猫声依旧清晰可闻,一嗓子接着一嗓子,就像是刻意要刺激他似的。司景本来就有点站不住,听见这动静,闻着这香气,愈发腿软,一个晃荡,倒差点儿摔倒在地毯上。 两条根茎忙冒出来,稳稳接住了他。有一个阚泽拉他起来,忧心地问:“没事吧?” 另一个也问:“摔到没?” “离我远点!” 司景脸愈发红了,眼睛也汪了一滩水,匆忙把男人的手臂推开了,吼道,站稳身后立马后退了好几步,咽了口唾沫,“你们——你们两个都离我远点!” 吸是可能的,但一下子吸两个是绝对不可能的。 别逼我,我一点也不想做什么刺激的事情! 他蹿回房,立马将门反锁上,独自在里头一个劲儿地喘气。 俩! 有俩!! 画重点,那不仅是猫薄荷,而且是猫薄荷“们”。 真是要了猫命了。这就好比两管子药放在瘾-君子面前,要想让他忍着不拿起来吸一吸,那简直就是千难万难,用尽了浑身的自制力才勉强做得到。司景如今闻到的味道比一个阚泽时更加浓烈,就像从九块九包邮版进化到了旗舰店版,那差别,根本不是单纯的乘上二就能说的尽的。起码也得是平方,不,是立方! 说真的,他能忍着从那个充满诱-惑的世界退出来,全靠的是他出彩的自制力。 可是小蘑菇还是冒出了头。 司景幽幽盯了好一会儿,瞧着它鼓头鼓脑蹿出来,终究还是忍不住,稍稍把手放上去了些。他鼻息粗重,稍微一用力,倒差点儿把这会儿刚长出来的小蘑菇连根拔起来,痛的自己都一哆嗦。 门外的男人在敲门,声音不急不忙。 “小花,小花?” 司景瞪圆了眼,恶声恶气。 “干嘛?” 阚泽斯文礼貌道:“我想进来。” 司景这会儿还没完工呢,怎么可能放他进来,警惕道:“你进来干什么?” “睡觉。” “” “这就一个卧室,”男人在外头说,“而我的床在里头。” “” 司景手忙脚乱把蘑菇塞回去,用力想了一会儿,还是把这房间的主人给放回来了。他裹紧衣襟,与俩阚泽擦肩而过,就要往外走,“我回我屋睡。” 外面的世界太精彩,我是真的害怕自己想要图谋不-轨。 非常想被图谋不-轨的阚泽们很遗憾,“为什么?” 这可是大好的春夜呢。 司景差点儿张嘴咬他们。 不然呢! 留下来等着被你们撸掉一层毛吗! 还是把你们叶子都吸掉? 猫大佬这会儿思维清楚的很,他没在册子上查到阚泽,说明阚泽很有可能是个千年老妖;一个千年的妖,就靠自己那点儿修为,根本不可能打得过。 更别说对方还有俩,还都是这种草系,叶子嗖嗖的就跟玩儿似的,以一敌二,更没有胜算了。这要是自己真的上嘴吸了,最后妥妥倒霉的还是自己。 小动物趋利避害的本能告诉他,再在这儿待下去,一定会出点事。 他还不想体会什么叫怒放的生命。 阚泽也不拦他,只暗戳戳把身上的气味禁锢又放开了些 操了。 司景走出去的步伐顿时变得更加艰难,走一步回两次头,眼巴巴的。刚才还没来得及解决的蘑菇又蹭蹭钻出来,雨后春笋般冒出头了。 这气味怎么更浓了? 他忍不住用余光看男人,男人就靠在墙上,眼睛眨也不眨,凝视着他。另一个阚泽不知何时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真正的阚泽望着他,嘴角噙着笑。 “小花。” 他说。 “我就是那盆猫薄荷,你还想要养我吗?” * 阚泽的心中,其实并没有底。 他已经千年了,对于自己的心思,自然摸的一清二楚。他心悦司景,想陪着这崽子,想时刻看见他亮晶晶的眼,摸他毛茸茸的尾巴。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阚泽回忆了又回忆,却甚至寻不出个真正的时间点。他只知晓,看着看着,这人就彻底进入他眼了。笑着的,闹着的,发脾气的全都是弥足珍贵的,让他梦里也惦着记着。 但仍有一个问题。 他是盆老草,司景却是个才几十年的猫崽子。阚泽嘴上虽不说,对于自己的年纪却着实存了忧虑,倘若司景嫌他老呢? 倘若司景觉得他年纪大了,不想来啃他这棵老草呢? 倘若司景觉得自己在骗他呢? 倘若司景只是喜欢身为猫薄荷的自己呢? 若是放在之前,阚泽绝不会想到,自己所担忧的问题竟有如此之多。他患得患失,以至于真实的身份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拖拖拖,竟一直拖到了如今。他如今在等这个回答,心却仍然砰砰狂跳,袖子里的叶子几乎快被搓烂了,屏息交叠着。 司景屏住了呼吸,一句话也没说。 阚泽的心跳的愈发快,又靠近了一步。 “小花?” 他终于看清了青年的眼睛。这会儿里头像是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阚泽懵了,还当他是哭了,下意识向前迈了一大步,伸手去擦拭青年的泪痕。 可等靠得近了,才发觉司景这会儿身体都在紧绷着,似是在强行按捺着什么。 他又喊了句小花,没来得及再多言,就被猛地拉了把。猫崽子的气息忽然凑近了,焦急的不行,毛耳朵毫无章法在他的下巴上一顿乱蹭。 “别说废话了,”司景心急道,“把嘴伸过来,先——” 先亲亲我。 他的尾巴也从睡袍里头探出来,在空气里左摇右晃。从许久之前就已经被刺激的不行,欲要自己来一把却又被中途打断,这会儿闻着这气味,早已经急的不行。 刚才有俩,没法下口;这会儿只有一个,能开始吸了吧? 简直要憋死猫! 阚泽怔了怔,随后将他按进怀里,按得更紧,像是要把他按进自己的骨子里。 这个亲吻不再像之前那样一触即分。司景的耳朵都在哆嗦,半晌才从嘴里挤出来一句,“谁管你是不是。” 是也好,不是也好。反正老子已经认定了,你就是我这一只猫的人形六神。 别的猫想也别想,看也别看。 就是我的。 他又在男人下巴上舔了舔,阚泽抱着他,心里头的欣喜像潮水一样蔓延过来,低声喊:“小花” 他真的开花了。 粉的小花从男人头发里冒出了头,花粉扑簌簌洒了司景一身,满地满身都是散落的花瓣。司景抱着他的脖子,喘-息之中突兀地想起前事,咬着牙开始翻旧账。 “长能耐了啊,阚泽。” 阚泽:“嗯?” 司大佬冲着他友善地微笑。 “还学会自己绑架自己了?嗯?” 阚泽笑得愈发斯文,不紧不慢地摸着猫崽子的耳朵外廓,摸的人浑身一哆嗦。 “先别说这个,”他低下头,亲亲猫崽子的嘴角,“乖——我给你喂汤喝。” 第43章 第四十三只小猫咪 “等——等会儿!”司景最后一丝清明的神智终于高声发出了抗议, 他晕晕乎乎,闻着这味道, 大尾巴左摇右晃,说话都软绵绵的,提不上半丝力气,“这和我想的不一样” 他只是想吸吸。 没想着喝猫薄荷汤啊? 可脑袋再怎么抗议,剩下的身体部分也在猫薄荷的威力下高唱起了《征服》, 完全不听使唤。他抵着面前坚实的胸膛,无意识地发出细细的呼噜声,似是舒服极了。 这么几声出来,神仙也要被他萌的心肝颤, 更不要说是阚泽。男人愈发坚定地把汤锅架上了火,就等着出锅了,嘴上却顺从地接着问:“那小花想要什么?” 司大佬费劲儿地想了会儿,随即豪情万丈高举起一条手臂,以大佬的气魄果断宣布:“是我,吸你!” 我才是主角! 他把头埋下去, 试图把这株草从头啃到尾,最好全部塞进自己肚子里。阚泽一直纵容着任由他啃, 啃得上头全是圆圆的牙印子, 手上动作丝毫不停,把锅放下来了, 灌了满满的汤, 拿着勺子喂给了他一口。 猛地被喂, 司景眼睛瞪得更圆,尾巴都僵了。 “等——” 是不是不太对? 这特么是不是哪里不对!! 他一届猫中大佬,哪怕是要那什么,也不应该在这个位置吧! 不是说好他吸草的吗,怎么变成草吃他了? 汤炖的时间有些久,已然粘稠,像是能拉出丝。阚泽不急不忙,一勺勺地喂给他,喂到最后,甚至有些装不下,顺着口边溢出来。 世界被打碎了,阚泽给他重组了一个形状。 全新的。 司景躺在地毯里,脸上身上全是散落的粉紫色花瓣,他伸长手臂,勾着男人脖子,近乎呓语地喃喃:“你开花了——” 从乌黑的发丝里冒出了许多花,细碎的、小小的。它们一朵朵从男人身上掉下来,带着清清淡淡的香气,几乎不曾把猫崽子埋进去。司景睡在这花海中,连眉梢眼角也被沾染上了花粉。腰后头被几根稍稍粗-壮些的根茎牢牢护着,不让他被撞伤,他微微地喘息着,像是疲惫极了。 阚泽仍旧抱着他,像是怎么也抱不够,又在那毛耳朵上亲了亲。 “几点了?” 司景问,顺便软绵绵抬起脚去踹他,“别弄了!” 这特么都多久了,你真当你自己是永动机? 这种玩意儿都是不存在的好吗! 阚泽从散落的衣物里扒拉出手机,解开锁,看了眼。 “才九点。” 他又俯下身,细细密密地亲着。司景这会儿浑身提不上力气,却仍旧勉强把他手打开了,大爷似的伸开手臂,下巴一扬,吩咐,“我要去洗澡。” 被男人稳稳抱了起来。 躺在浴缸里,眼前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他的耳朵湿透了,被阚泽拿干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不让毛耳朵里头灌上水;大尾巴也被抱在怀里,沐浴露打了两回,湿淋淋垂着。 阚泽给他按着腰,听这祖宗吩咐,“左边。” 手移过去,司景的脾性又上来了,想着自己刚才被折腾了那么长时间就身心不顺,磨着牙总想要作一作,硬挑毛病,“右边!” 阚泽轻声笑了笑,依言将手移动过去,不轻不重地按着。 “这样的力道还可以吗?” 问的彬彬有礼,活像是spa馆里伺候客人的服务生。 司景没法再鸡蛋里挑骨头了,勉强哼哼,“还成吧。” 也就凑活。 被重新抱起来时,好好的一池水都被洗成了花瓣浴。细碎的花洒了满盆,花瓣打着旋儿地在水里转,司景爱干净的毛病终于被满足,腰酸腿软,刚开始还强拽着他领子要求下回换位置,没两分钟就一歪头在床上睡了过去。阚泽却并未睡,只在床边坐了,定定地看着青年的脸,枝叶顺着拍对方的脊背,如同在哄一个不知世事的懵懂孩童。 “睡吧。” 猫崽子咂了咂嘴,睡得愈发香甜,梦里都在回味入口不久的猫薄荷汤。 他这边儿把工作忘得一干二净,那边,白宏礼这个劳模却仍然在勤勤恳恳。中午十二点,白宏礼目前所在的剧组结束了这一场的拍摄。 “辛苦了辛苦了!”助理和满场的人道过谢,这才跟着白宏礼转身,小声提醒他,“白哥,今天中午咱得和下一部戏的投资人吃个饭” 白宏礼拧起眉头。 助理也知道他的脾气,并不喜欢这种场合,立马强调,“推不掉,咱还真非去不可。” 白宏礼只得跟着往车上走。隐隐听见剧组里面有人提高了嗓门说:“今天请大家吃烤鱼,还有红烧鲤鱼!” 大胖鲤鱼上车的腿就控制不住地一哆嗦。 并非是每个妖都喜欢娱乐圈。毕竟天下所有的圈子都有各自的规则,娱乐圈兴许是最乱、也最乌烟瘴气的那一个,只有表面上看着风风光光纸醉金迷,实际上把这层光鲜一掀开,里头都已经烂透了。可没办法,像是白宏礼这种妖,还真的非进不可。 修炼可以靠两样,灵气,又或是信力。如今灵气已经被祸祸的差不多,想靠那个更上一层楼,基本上是痴鱼说梦;妖界大大小小的妖,就只能从第二个方式上下手,得成为许多人的信念才能加快修炼速度。这么一来,当明星就成了快捷途径。 毕竟妖们个个儿都生的一副好皮囊,真靠着脸在这圈儿里头混口饭吃,不能算是什么难事。最好能当个粉丝千万的流量,就算是当不了,最次也得混成个公众人物。 白宏礼原本也是抱着这样的念头进了圈。可如今真的进来了,想法却又变了。 他当真喜欢演戏。越是尝试,便越是情真意切的喜欢。 车到达时,大胖鲤鱼眉头仍然拧着,服务生拉开包厢门,里头的导演和几个主要演员都已经坐在桌边上了,还有几个投资人,正笑着谈些什么。一个女配角默不吭声,脸色却的确称不上好看。 “来晚了,白影帝,”导演率先站起来,笑着打哈哈,“快,白影帝,你见过张总没?” 白宏礼眉梢微平,淡淡叫了声,“张总。” 导演笑道:“张总想给咱们的电影追加五千万投资,宏礼,你看,这事儿可是个天大的好事儿吧?多亏张总,不然咱们拍个电影都紧紧巴巴” 被称作张总的富商举举杯,“一点小钱,不足挂齿。” 他身畔还坐着个女孩儿,瞧着年龄不大,只有二十出头,但一身上下行头花的钱数可不少。后头的助理眼光毒,看了眼,估摸出了个大概数字,倒把自己下了一跳。 我的个天。 这一身常服,顶的上自己快一年工资了。 “这是我干女儿,”酒过三巡,张总介绍,“这孩子也有个梦想,就想拍个什么,念念不忘了挺多年了,看看你们能不能给个机会。” 一旁的女配角脸色更白,垂下了头。白宏礼也没了吃的胃口,把这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这分明是要带薪进组,挤掉个位置。拿钱换角色,算的倒挺清楚。 “这有什么难的?” 导演虽心里为难,面上却并不显,笑呵呵,“令爱这模样,这气质,哪里还需要我们给机会?天生就是演戏的料!” 他拽拽女配角的袖子,示意她表态,“是不是,佩佩?” 原本定下的女配角心里也明白,只好勉强挤出来个笑,低声回应:“是,是。” 她也算是个老牌演员了,演技相当不错,可没积攒下什么人气。所以从小出道,如今还只能在大银幕上演个配角,这会儿即使被投资商的干女儿挤掉了角色,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陪着应和。 白宏礼眉头一蹙,就要开口。小助理眼疾手快,在后头一个劲儿扯他袖子,压低声。 “白哥,别,别!” 就算说又有什么用?有奶便是娘,一个配角而已,导演也压根儿不会放在心上。说穿了,白宏礼并不是那个最后拿主意的,他的意见,远没那笔钱重要。 “” 白宏礼只好将已经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只是仍然憋着火,站起身。 导演问:“宏礼啊,你要离席?” “嗯。” 白宏礼扔下一个字,随即头也不回走出了包厢。 他坐在洗手间马桶上想这事,皱着眉把自己的存款账户翻了一遍,考虑自己投资把这个投资商挤下去的可能性。可之前这样的事做多了,投资大,他手头能立马动用的钱并没这么多,倒有绝大部分投给慈善组织去捞海上垃圾了,看了一会儿,反而越看越憋屈。 不如现在去买张彩票? 可锦鲤家族教育他,不要把这份锦鲤的运气花费在彩票上,会折损气运。白宏礼从小规规矩矩听话,虽然知道自己手指头动动就能成为亿万富翁,但一次也没打过这个主意,乖乖做着他的小穷鱼。 他这会儿有点想打了,手在手机屏幕上按着,犹豫不定,考虑究竟是否要破一回例。 还没等想出来,手机却先响了。白宏礼手一滑,差点儿把手机扔马桶里。 他接通,“嗯。” 电话那端是桓俞,含着笑问:“在干什么呢?” 虽然相亲不能算完全成功,可也不能算完全失败。桓俞这人,讲义气又风趣,白宏礼这个严肃古板的人,和他在一起,完全不需要绞尽脑汁思考话题。尤其在偶尔撞见了一回桓俞穿女装后,那种感觉就更亲切了,仿佛又看见了当年那条小红鱼。 大胖鲤鱼没好意思解释清楚,只说:“在工作。” 桓俞反而听出了什么,问:“出了什么事?” 大胖鲤鱼盯着自己的膝盖,穿着皮鞋的两只脚丫子挨得紧紧的,放的特别正,坐在马桶上都坐的一本正经,“没。” 桓俞的家境,白宏礼其实并不非常清楚。然而想也知道,海中的鱼想要上岸生活,之前又不是他们圈子里的,赚钱显然并不容易,听说是做餐饮生意的,爸妈之前都在海外卖煎饼果子,不然当初也不会想着和他们家抱团取个暖。白宏礼冷眼看着,桓俞如今来到这儿,好像还没找到工作,一天几回来他这儿打卡,像是个彻彻底底的待业青年。 一个待业青年,何必用这些数字去刺激他。 白影帝贴心的一批。 “好吧,”出乎意料,桓俞也不追问,“那我去接你。” 白影帝应了声好,把电话挂了,心里头还有点悄摸摸的高兴。 待会儿见。 可刚从厕所出来,到了包厢门口,就听见里头张总声音洪亮地笑:“那我这个干女儿就拜托刘导了。” “哪里哪里!” “” 大胖鲤鱼刚刚提起来的心情瞬间又啪叽一声,摔回了坑里。 晚餐结束后,桓俞如约在门口等他,开了辆车。 白影帝明白这时期的孩子爱重面子的想法,却还是禁不住道:“你不用每回都租车。” 还每次都是不一样的车,全都是豪车,太明显了。 桓俞一怔。 “这车租一天挺贵的,”大胖鲤鱼蹙着眉头说,伸出根指头,小心摸了摸车背,“这得——” 这得摊多少煎饼果子才能摊回来啊。 白宏礼操心地想,得把鱼鳍都摊断掉吧。 第一回相亲时去的餐厅都够花钱的了,这么个花法,桓俞哪里受得了啊? 可要顿顿都是自己结,对小红鱼的自尊打击恐怕也很大啊 大胖鲤鱼纠结的不行,尾巴都快冒出来。 桓俞诧异地望着他,半晌后眉梢一扬,反倒笑得愈发深了。 “那我们去哪儿,”桓俞问,“看电影?” 那也花钱啊! 白宏礼想了想,给了个更经济实惠的约会方案,“去江里游泳吧。” 省钱。 桓俞笑了,“好。” 他真带了白影帝去江里游泳,夜深人静,岸边也静悄悄的。他们一头扎进水里,游了很远,一直游到中间的湖心岛。两条鱼吐着泡泡,把上半身变成人形,白宏礼尾巴碰碰他,问:“水还能喝习惯吗?” 桓俞说:“有点儿淡,但还可以。” 他靠在岸边,波浪一层一层向上卷,离白宏礼靠得更近了点。白影帝以长辈的口吻问:“想过之后做什么没?” “还没。”桓俞说,扭头望着他,“哥哥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白宏礼被他这一声哥哥喊的浑身通畅,想了想,还真开始建议。 “这边人喜欢吃热干面。” 胜过煎饼果子。 桓俞面色古怪。 白宏礼还在绞尽脑汁,“或许你对去新东方学厨有没有兴趣?” 桓俞终于失笑,眼眸一沉,若有所思,“我也想试试演戏。” 演戏好啊! 讲到专业领域,白宏礼瞬间眉飞色舞,“演戏,最开始都是从小角色演起。可能死的次数比较多,但这些都是后头的宝贵经验,一定要调整好心态。” 他说:“我可以介绍你去当群众演员。” 要是正常人,这会儿就直接介绍桓俞去当配角了。可白宏礼自己就是这么一步步走上来的,对这个领域的要求近乎严苛,除了对恩人有些特殊外,并不喜欢这些违规操作,因此目光炯炯,“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再和我说。” 桓俞唇角愈发上翘,点点头。 “谢谢哥哥。” 啊! 白影帝感觉自己有了兄长的威严! 这一天从江里回去后,桓俞把白宏礼送回去,并许诺之后再也不从租车行租车了。紧接着,他就开着那辆豪华跑车一路回家,掏出了打开家里别墅大门的钥匙。别墅有三层,装修的相当大气,院子里头就有游泳池。豪车们在车库里排排站,有白宏礼见过的,也有白宏礼没见过的,个个儿车标都闪闪发光。 散播消息的妖显然没说清楚。桓俞家,的确卖煎饼果子。 不过是在连锁超市里顺便卖煎饼果子。 他家的连锁超市,加起来都快可以绕地球一圈了。 家里卖煎饼果子的待业青年桓俞脱掉自己来自纪梵希的外套,躺在意大利真皮沙发上,好好想了一会儿。 随即,他拿起手机。 “我想问个消息” 剧组开拍时,白影帝就算再不甘愿,也不得不敬业地过去报道了。他手里揣着几张银行卡,是目前的全部家底,准备找导演再谈谈。 结果看了半天,也没看见那个干女儿的身影,“女配角呢?” 导演挂着笑,说:“张总撤资了。咱们拉到了另一笔赞助,比张总的还要多三千万!” “” 大胖鲤鱼立马在心里算了算数,有点儿慌,该不会是换了个人带资进组吧? “没没没,”导演连连摆手,“那个配角,还是佩佩演。不换人。” 白宏礼一听还是最开始的女演员,也松了口气。 “但是编剧组看了看,觉得感情线有点儿太过单薄,”导演说,“所以准备再在剧情里头加个角色。” 合理的、对电影好的改动,白影帝都很愿意接受。他说:“加什么?” 导演不知为何,笑得有些尴尬,“就加——” 后头有人踩着高跟鞋,笃笃走过来。 “就加你的初恋女友,你的真爱。” 白宏礼回过头,随即看到了张熟悉的脸。桓俞踩着双小高跟,比他还要高上小半头,身上是条简简单单、没过多装饰的白裙子。长长的黑发这会儿散下来,遮住了一部分下巴轮廓,倒比平常的女孩子更有韵味。他轻声细语喊了声:“哥哥。” 大胖鲤鱼硬是被他喊的一哆嗦,整条鱼目瞪口呆。 “不是,桓俞?桓俞?” 他又把头扭回来,看导演。 你找了个男的,来演我初恋?? 你是不是脑袋被鱼啃了? 还是鲨鱼! 导演振振有词:“这样到时候宣传才有看点啊!” 他咽了口唾沫,强行圆场,“我当时在那群群众演员里打眼一看,就看中了他——你看这气质,这相貌,多适合咱们的角色,对吧?” 白宏礼:“” “哥哥。” 桓俞又叫了声,像是真正的少女一样,单手比了个v,眼波一闪,飞了个wink。 “这是小俞的第一个角色,小俞一定会努力演好的!” 演不好就只能继承我家煎饼果子摊了! “” 白宏礼这会儿不仅鱼鳍开始疼,连鱼肚子也跟着抽抽起来了。 第44章 第四十四只小猫咪 桓俞的戏份在后头。拍摄间隙, 倒有电话打过来了,白宏礼拿过手机,瞧见上头闪着的“恩人”俩字, 声音温存了些,避过众人,低声问:“恩人?” “嗯。”司景头朝下躺在沙发上, 这会儿正以一个倒挂金钩的姿势勉强腾出只手戳平板,余光注视着分盆勤勤恳恳拿着吸尘器吸地毯, 把吸出来的猫毛小心翼翼攒起来, 放进一个透明的小罐子里, 活像存着什么宝贝, “这会儿有空没?” 白宏礼毕恭毕敬。 “恩人,要是有事,您就吩咐。” 司大佬又嗯了声, “你游戏打的怎么样?” “什么?” “我得借你那运气用一用。” 吃饱喝足, 又没工作,司景闲的毛里都快长蘑菇。阚泽有事出门,把分盆留在家里大扫除,司景把腿翘起来, 不挨着地,皱着眉头继续用手指戳屏幕,“我把账号密码给你发过去, 你给我登录下, 抽个卡。” 平日里作风正经的像夕阳红养老所里老年人的白宏礼闻言懵逼。 “抽什么?” 他坐在剧组提供的椅子上, 认认真真记下名称,随后试图把这个游戏下下来。桓俞已经从化妆间里出来,确定了最后妆容,瞧着他这模样,还有点稀奇,“哥哥是在做什么?” 他探过头瞧了眼,白宏礼正在艰难地寻找抽卡入口。 “抽卡的在哪儿?” 桓俞失笑,给他指了指。瞧他还不太了解,干脆手把手指点,“哥哥先按这个” 身形不知不觉就靠得很近,呼吸交闻。大胖鲤鱼没察觉,运起锦鲤的气,手下如飞,嗖嗖嗖连点十下。 当当当当! 一共冒出了四张金光卡片,难得一见的超稀有,完全不愧对他锦鲤的身份! 他再打电话通知司景时,非洲猫司景羡慕的一批,“四个啊” 天知道,他玩了这么久也没捞着一个。 许是因为是只猫,真的与锦鲤气场不合,司景在这种事情上脸黑的像是从赤道国家回来的。在被从烤鱼摊旁边捡回去之前,他也试着通过别的方式先赚点钱填饱肚子,结果投什么亏什么,差点儿把自己都给亏出去。 后来,他又听了街角流浪猫的建议,扛回去个二手破电脑尝试下打游戏直播。因为没摄像头,不露脸,靠的全部是硬操作,结果司景回回都在毒圈里,离安全区十万八千里,狂奔都奔不过去,运气实在差的一批。 而且每每跳伞挂墙或落河里,转头就遇敌遭狙击,整个儿一黑脸青年的辛酸血泪史。 这么搞,能被他搞起个事业来,那才是见鬼。 司景不信邪,哪怕入了圈后,也天天转发各种抽奖微博,妄图有一天能中个大奖。 他的小号加大号加起来,一共有一万多条抽奖转发;真正中过的,就一回。 还是当时白宏礼帮他抽中的小鱼干。 听听,简直是听者落泪闻者伤心…… 司景重新登上自己账号,瞧着那四张金光闪闪的超稀有,忽然有了坐拥江山的豪气。为了表达这豪气,他变为原形,扯高嗓子,狠狠地拉长尾音喵了一声。 “喵~” “喵!” “喵呜” 顿时各种喵喵声此起彼伏,他的臣民在楼上楼下对面楼的阳台上跟着老大一阵狂嚎,宛如一群狼对月嚎叫。司景尾巴摆在一边,很有大佬气势地坐在窗台上,举起一只前爪,慢慢地舔了舔,随即揉了把脸。 过一会儿,分盆没影了,真正的阚泽打开门,手里头提着个纸箱子。司景余光一瞥就知道,这又是给自己的 阚泽怕他在家中烦闷,变着花样儿买玩具回来。家里头的猫玩具单独塞了一柜子,光各种材料的电动老鼠都有十好几个。 这一回是个小机器,里头土色的毛绒小鼹鼠把圆滚滚的头挤过各个洞口,动作飞快,噗噗往外冒,阚泽解释:“小花可以拍拍它,把它打回去。” 司景仍然蹲在窗台上舔爪子,爱答不理。 打这种东西,太幼稚了。 他又不是没断奶的猫崽子。 猫大佬稳如泰山,一动不动,活像个羊毛毡戳出来的玩具。 阚泽把他抱过来,“来试试。” 司大佬忿忿拿脚蹬他。 试什么! 有什么好试的,都说老子从来不玩这种幼稚的东西了——啧,莫挨老子! 他蹬了半天也没蹬开,只好被抱着放置在玩具前头,和那只蠢头蠢脑的毛绒土拨鼠眼对眼,司景的眼睛瞪得比那纽扣做的土拨鼠眼还大,心里头憋着气,瞧见它又冒出来,便凶残地一爪子拍了下去。 土拨鼠被他拍的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叽——”,立马钻回土里,过一会儿,又从另一个洞口冒出来了 有点儿好玩。 司景干脆把两只前爪都搭在了机器上,橄榄青的眼睛睁的圆圆的,因为过于专注,两只毛耳朵都垂下来了,贴着脸边。他磨了磨爪子,身子向前倾着,短腿努力往前探了探,左右开弓,快很准地往上头拍。 土拨鼠先生被他拍的尖叫连连,身子被他的尖指甲挠破了布,露出了绒。 司景把最后一只也给一巴掌扇回去,几乎不曾把玩偶的头扇掉。他舔舔爪子,有点儿得意,转过头冲着阚泽连声喵喵。 看见没? 回过头,却被阚泽的目光看得一愣。 男人盘腿坐在地毯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从刚才那个圆的像是个花生馅儿大汤圆的后脑勺里都瞧见了百分百无添加的可爱。大汤圆这会儿扭过了头,正正好与他还未来得及收起的眼神撞了个着,一时间倒怔了怔。 他在养过他的人眼里见过这样的眼神。可阚泽的眼睛里头,好像比其他人又多了什么。 究竟多了什么?司景说不上来。只是他被这样注视着,竟然有些莫名的心悸,因此重新把脑袋移回去,装作专心致志地继续拍玩具。 实际上却有些心不在焉。在察觉到后脑勺贴上来什么后,更是整个猫都一哆嗦。 “喵!” 你干什么? 阚泽说:“小花,沾上玩具的毛了。” 他将方才碰着猫崽子后脑勺的手摊开,里头赫然有两根土黄色的毛,就躺在阚泽的掌心上,显然是刚才土拨鼠身上被司景薅下来的。可怜的小土拨鼠,都快被司景给薅秃了。 司景收回爪子,也有些心虚。他垂着脑袋,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慢慢抬了起来。 桌上还有阚泽今天带回来的写真,是之前拍的。封面上的男人没看镜头,露的更多是侧脸,下巴的弧线愈发明显。 丹凤眼,远山眉。生的冷淡雅致,瞧起来好像不食人间烟火。英伦风西装一裹,千年老草也被裹成了雅痞,金丝眼镜在修长的手指间漫不经心拎着。 司景瞧着那张脸,莫名又有些不得劲,心里头不知在乱七八糟想些什么。他干脆直接踩上去,把那张脸遮住了,权当没看见。 可真看不见了,又觉着空落落。 司景重新把爪子移开了,毛尾巴扫了扫,舔舔嘴唇。 阚泽暴露了身份,便愈发不加掩饰了,这几天光明正大地把分盆弄出来代替自己去上班,只有偶尔有非得亲自去不可的工作,才会自己过去。虽然都知晓了彼此是妖,可若真的说起来,相处模式也没怎么变 司景仍然当着他吸草的小祖宗,阚泽也仍旧是吸猫的铲屎官。只是夜里叶子蹭蹭蹭往猫崽子身上卷,非得被猫崽子挨个儿拍上一爪子,才老实。 至于之前的事,说真的,并没让司景困扰什么。 他说到底,仍旧是只猫。人的道德约束虽然起作用,却依旧有生物的本能在。春天这种特殊日子,偶尔被自己家里的老草吸引,控制不住地上去啃了口把他炖了汤喝这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又不会生崽 更别说,其实还挺舒服的。现在想起来,都让猫崽子的耳朵爽的直打颤。在那之后,司景基本上看猫片都没兴致,瞧见楼下两只猫发展出姻缘甚至带着点看个只能玩便宜玩具的可怜孩子的同情。 说真的,瞧起来都没这个爽。那油光水滑的小母猫,也没有这千年老草生的俊啊! 可怜见的,这些孩子,根本就没去过真正的天堂! 这些都好说。 可他瞧见阚泽,心总跟坏了一样一个劲儿狂奔是怎么回事? 司景把头搁在爪子上,认真地思索。 该不会是什么他所不知道的猫界疾病吧? 心脏病? 司大佬悚然一惊。 阚泽这两天不知在看什么,对着电脑,唇边挂着的都是笑。思索着的司景抱着自己尾巴舔了好一会儿,把白肚皮晾了出来,往地毯上一躺,理直气壮等着被摸毛。可等了半天也没等男人过来,他抬起眼,瞧了下仍然在亮着的电脑屏幕,登时怒了,心里头大不是滋味。 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 那屏幕是长耳朵了,还是长尾巴了? 还是有我这么个毛绒绒的肚皮? 他气忿忿地往桌子上跳,前两天留下的后遗症还在,虽然后头阚泽体贴他,再没喂过汤,可到底是有些腿软。司景试着跳了把,结果弧线半途变了方向,嗖的像个小炮-弹一样直直向地毯上落去。 眼见着快掉下去,男人像是脑后也长了眼睛,悄无声息从袖子里钻出两条茎,稳稳地把他护住了,放在了桌上。 司景落了地,气势汹汹迈着短腿二字步向电脑进军。 让我瞅瞅,到底是在看哪个小妖精呢? 他探过脑袋,硬生生挤到了阚泽的脑袋前头。 我倒是要看看—— 屏幕里有张眼熟的脸,眼尾微微上挑,糊了满脸的尘灰都挡不住的俊 哎? 他的尾巴扫来扫去,目不斜视盯着屏幕里这张脸,想着为何如此眼熟 哎哎? 等会儿 这不是他吗? 司大佬忽然窒息。 他瞧着屏幕里的自己绷着张脸,随即从兜里掏出了枚手-雷,环都没拉开就扔下远方;瞧见那玩意儿半天没爆还上前查看,结果这回摸索着把环拉开了,效果立竿见影,他马上被自己给炸死了。喷出来的血咕嘟咕嘟活像个小喷泉,连颜色都格外突出,是特别鲜亮的艳红色,突突往上冒,让他看起来很像是在他胸口开了个广场里的喷泉灯光秀表演。 司景看得简直想拿脑袋去撞水豆腐。 这特么都什么时候的沙雕剧情! 更别说前头还有“八百里外一枪爆头”,用太极击退全军这种情节。司景看着,觉得自己仿佛在看玄幻剧。 这要是打的这么轻松,他哪还用年年遭这种罪?太极要是能抗敌,光是广场上一群老头老太太都可以去当不败战神了好吗! 这是当众处刑啊! 司景羞耻的不行,当机立断一爪子去拍关机键。 “关机干什么?”阚泽把他的爪子按住,裹在手心里,“为什么要关?” 还能为什么? 司大佬心想,为了全体人民的视力及身心健康啊! 为了不让你们眼瞎心盲啊! 阚泽不这么想。他把肉垫子捏在手里,举起来,在唇边亲了亲,“我看挺好。” “” 司景难以置信地回过脑袋望他。 你脑袋是被二哈踢过了吗? 阚泽仍旧在夸,“我们小花演的真好,催人泪下。几个镜头就把情感演绎的特别到位。” “” 神特么的催人泪下。 司景忧心地拿爪子拍他脸,这草该不会是太久没晒太阳,傻了吧? 还是缺水了,脑袋都转不动了? 他立马一脚把桌上的杯子踹翻了,杯子里凉了的水洒了阚泽一身,裤子一下子湿了半截,滴滴答答顺着裤脚向下溅水。司景给他浇过水,又用爪子拍他,当头棒喝,“喵,喵!” 清醒没? 冷静没? 阚泽哭笑不得,把面前的罪魁祸首举起来,罪魁祸首仍然使劲儿拉长了身子,试图用后脚去蹬他脑袋。 醒醒,傻草! 你也是个混演艺圈的,要是这种片子你都能觉得好,你的演艺生涯基本上也就玩完了! 阚泽拍拍他的毛肚皮,拍的那小肚子晃晃荡荡,上头的毛闪了闪,跟波浪似的。下头两颗毛蛋蛋也跟着晃,阚泽顺手摸了把,立马被这小祖宗怒目而视,脚在他胳膊上使劲儿蹬。 阚泽抱起他,活像抱个小孩儿。 “不闹了,不闹了,”男人哄,“我只是看看你过去演戏的剪辑。” 司景入圈,签的是个小公司,没什么好资源,刚开始接的一水儿都是神剧,里头好多台词,现在看来,简直就跟智障学校毕业了似的。有网友刻意把这段黑历史剪辑出来,为的也是给司景添点堵,找点黑点。底下的粉丝气的不行,嚷嚷着这都多久的东西了还拿出来说事,怎么能代表司景现在的水平? 粉黑在评论区赫然开战,硝烟弥漫,也就阚泽,硬生生把这点所谓的黑点,都品成了七零八落的甜。 他换了条裤子坐回来看,对着镜头里的司景露出老父亲一样的笑。猫崽子蹲在他身前头,目不转睛盯他那张脸,觉得这草已经没救了。 可以直接啃了算了。 视频播完,自动接入了下一个。 “现在插播一条紧急快讯——” 司景的耳朵忽然动了动。 “本市郊区出现一具男性尸体,约二十四至二十六岁,身份不明,身着深色卫衣、格纹外套、棕色裤子。有知情人士,请与警方提供线索” 死者的镜头只是一闪而过,司景却一眼瞥见了那地上的血渍。 有点多。 他仰头看阚泽,阚泽眉头也蹙了起来,多看了两眼,似乎在确认什么。 随即,男人将视频播放条又拉回去了些,再度确认。 司景莫名觉着,这和陈采采的死法有些相像。 又是妖? 他心中有些不太确定,喵喵叫了两声,被阚泽揉了揉脑袋。 “没事,”阚泽说,声音里带着莫名的令人信服的力量,“别紧张。” 晚上,司景打电话催狐狸精。 “你们到底准不准备管事了?” 狐狸心里也是相当无奈,解释:“目前有点能耐的妖基本上都在发-情期,这个时候光顾着交-配了,屋子都不想出,人形也稳不住,谁有心思管人的事——我们还在联系那些千年大妖,看看他们肯不肯出面。” 同样处在发-情期的司大佬焦躁的一批:“那你们到底联系上没?” 这么个搞法,别等没找着出面的,妖的存在就被暴露个干干净净了! “找着了找着了,”狐狸忙道,“已经联系到了一个,这两天应该就到了。你放心。” 司景确认:“有能耐?” “那必须,”狐狸说,“千年大妖呢!” 是夜风雨交加。司景窝在猫薄荷草怀里,扯开衣襟,爪子踩着奶,心痒痒地准备再吸几口。还没把脑袋埋下去,却听外头轰隆一声响,劈了个响雷。 贼吓人。 猫崽子从胸膛上抬起毛脑袋,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再看时,窗帘没有完全拉严实,好像露出了点什么,是条强健有力的尾巴。 司景: 司景:??? 特么这可是有正常人住的啊! 他跳起来,阚泽也意识到什么,用茎叶一把把窗帘扯开——外头一条硕大无比的龙委委屈屈蜷缩在他家那一点狭小的窗台上,几只爪子挨得紧紧的,身子盘旋着,灯笼一样的龙眼扫过来,像是激动了,张嘴就要叫。 “吼——” 阚泽眼疾手快,一下子把窗户打开,丢了个枕头进他嘴里,硬生生把那一句给堵住了。蛟龙卡了壳,一个劲儿直咳咳,像是被鱼刺卡了嗓子的猫,噗噗个没完。最后一仰脖,硬生生给咽了。再张嘴,吐出来好几团棉花团子。 司景冲着他喵喵。 冷静,先变成人形,我给你开门! 蛟龙:什么?踹门? 司景气结。 不是—— 蛟龙已经抬起了爪,一尾巴横扫过来,整个儿把落地窗打破了,硬生生冲进了房里。外头的风雨跟着一起裹挟进来,呼啦啦的,在场的三个妖面面相觑,心情都无比复杂。 司景缩在男人怀里,却还是打了个哆嗦。 他个仙人板板呦。 他真不想说他认识这条龙。 第45章 第四十五只小猫咪 雨势相当大,透过已经整个儿碎掉的玻璃呼呼地向里灌。好不容易钻进来的蛟龙张大嘴, 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猛地一听, 简直像是外头又响起了一声雷。 司景被他吓了一跳, 差点儿从阚泽怀里蹿出来。 片刻后,蛟龙才口吐人言:“你们有衣服没?” 阚泽将自己没拆封的几件新衣服拿出来, 蛟龙道了句谢, 拿大嘴叼着,径直以地动山摇之势往客厅去了。过一会儿再回来时, 已经是个身高样貌都相当令人瞩目的年轻男人,挺拔高挑,倒与阚泽的身形差不许多。 司景和他熟悉了,长长地喵了一声。 你来干什么? 蛟龙没回答,反而饶有兴致地摸着遥控器,“这是什么?” 电视被按亮了, 他一哆嗦,瞧着那亮起来的屏幕,眼睛也跟着亮了,“哦!” 他在椅子上坐下,专心致志地开始调试电视。司景跳过去, 拿爪子踢踢他, 示意他解释解释。 不年不节的, 突然下山是干什么? 你都多少年没下过山了? 倒是阚泽看出苗头, 问:“您是为了最近的凶杀案而来的?” 蛟龙终于把头扭过来, 点了点头,余光还在瞥着电视上的小猪佩奇。 “许久不见。” 司景:“喵。” 许久不见。 蛟龙又把头扭回去,打量着屏幕里那只粉红粉红的穿裙子的小胖猪,“这是个什么?” “猪。” “猪?”蛟龙显然很不能理解,“长成这样的猪?我一口能吞十几头的那种?” 这么长时间没下山,养的猪都长成这样了么?还得穿衣服? 司景开始头疼。 德国黑背听见屋里头有动静,这会儿也已经颠颠跑来,灵活地打开门,一头钻进来。瞧见这个站在中间的陌生人,它迟疑了好一会儿,下意识向房间里的主人看了几眼。 阚泽把怀里的短腿猫抱得更紧,并没有什么具体指示。 二黑担当起看家职能,下意识地冲着这龙叫了几声。 “汪!汪汪!” 蛟龙回过头,人头一下子变成了个硕大的龙头,嘴巴张大了,几百颗尖牙龇开,颗颗闪闪发光,嘴角一直开到耳根,冲着完全被这一幕吓懵了的二黑龇牙咧嘴,“吼——” 这景象实在太鬼畜了,二黑尾巴都炸了毛,被吓得连蹿带跳,一头又冲出去,躲回了客厅的狗窝里瑟瑟发抖。 人身龙首的蛟龙把偌大的头变回来,心满意足,“有意思。” 司景:“” 不是,你干嘛欺负我小弟? 蛟龙又问:“有什么吃的没?” 龙都来了,总不能赶出去。阚泽只好把怀里的猫放下,去冰箱里给他找吃的,第二天准备炖给猫崽子的鸡被拎了出来,几斤小黄鱼也翻了出来,蛟龙扯开塑料袋口往嘴里倒,鱼鳞都没剐,两口就嚼完了。 末了摸摸肚子,“还有没?” 司景不可置信地冲着他喵喵。 你刚才吃掉了我往后头好几天的伙食! 蛟龙说:“这没办法。” 他比划了下。 “我这么大——” 又用手指比出拳头大小的一团。 “你这么小。” 一个正儿八经的男人,最听不得别人说他小。司大佬后腿蓄力,蹭的蹿出去,吊在蛟龙腿上亮出牙试图啃他,被蛟龙拎着后颈塞回到阚泽怀里。短腿猫张牙舞爪,心里仍然气不平。 听见没? 他刚刚说我小! 还有没有天理了? 阚泽揉揉他的毛耳朵,低低地哄,同时抬起头来,看着面前这个大祖宗。 这不能在家里待。 这妥妥是要吃破产的节奏啊 谁叫来的谁带走。司景打了电话,妖怪酒馆的妖们被迫半夜上了门,因为听说要接个千年大妖,还给准备了加长林肯,前后八辆豪车围绕,车上还放了鲜花,活像是个婚车车队。司景开门时,外头的狐狸精正嚷嚷着指挥人铺红毯,“得铺到门口来——对——” 他搓搓手,满面笑意地问司景,“司大明星,那位前辈呢?” 司景冲里头一扬脖,狐狸精压低声问:“是不是很吓人?” 他心中还隐隐有些期待。这年头的千年老妖太少了,小妖们修炼时间不长,彼此也都大多熟悉了,可像这种等级的老妖,却极其难得一见。这么多年过去,狐狸精也就见了这么一个。 还是龙! 这块土地上,对龙的信仰几乎是根深蒂固的。狐狸精脸上的紧张压都压不住,整了整长发,向着房中走去,准备把这位地位尊贵的大前辈迎回去。 进去一看,没瞧见龙,只看见司景的男人和另一个陌生男人,一块儿坐在沙发上看小猪佩奇。一只挺高大的德国黑背蜷缩在角落里,尾巴都在抖,好像是吓尿了。 狐狸精目瞪口呆。 “不是,”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问,“哪位是” 阚泽冲着身旁比了比,刚刚生吞了只活鸡的蛟龙呸呸朝外头吐着鸡毛,眼睛还在盯着电视,“这猪生的可真别致。” “”狐狸精干笑,“您也很别致。” 这和他想象中的一点也不一样啊喂! 蛟龙还没看够,要抱着电视机一起走,好继续看这只粉红粉红的小别致。狐狸精废了半天口舌试图和他解释清楚,这个玩意儿要电,还得要信号,就这么拔走了,真的看不成 千年老蛟蹙起了眉头,问:“为什么?” 这一下的威压实在是强。狐狸精腿一软,差点儿没当场跪下去,只好和他从最开始讲起,讲解了下电路的运行和信号的传输。讲完一节课,狐狸精心惊胆战问:“您明白了?” “明白了,”蛟龙说,“我只有一个问题。” “您说。” “为什么我把这东西拔走,”蛟龙问,“就不能看了?” “” 这特么不还是刚刚那个问题! 狐狸难得有了爆粗口的冲动,在心中亲切地问候了一下对方的仙人板板。 司景说:“你解释不清楚的。他上回下山时,新中-国都还没成立呢,电器普及的不多,用的还是煤油灯。” 狐狸恍然大悟,原来是个老古董。 到头来还是司景给出了主意,拿手机在网上搜了,交给蛟龙一路拿着。蛟龙盯着看,还觉得不爽,提意见,“这太小了。” 狐狸笑得咬牙切齿。 “我给您找个ipad,找个ipad。” 这才算是真的把援兵给哄走了。 蛟龙踩在红毯上,施施然被一群大妖小妖簇拥走了,准备被带回去好吃好喝地供着。狐狸精堆着笑把人送上车,扭头悄悄对司景说:“我宁愿你家这个是千年老妖。” 这个龙,怎么看都像是脑袋有问题的。这么多年没下山,感觉和时代都脱节的差不多了。 和社会主义现代化社会格格不入啊! 司景抱着臂,没说话,只若有所思扭头看了身旁男人一眼。过一会儿,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 “有红毯呢,羡慕吗?”他说,拖长了点生意,懒洋洋问,“千年老妖?” 阚泽眼皮都没动一下,张嘴便道:“不羡慕。” 司景奇道:“为什么不羡慕?” “——他们没猫。” 阚泽把自家的猫崽子按进怀里头,看向驶远了的车队,眼里满是同情。 “一群没猫的可怜人。” 司景勉强哼了声,把这话当做是猫薄荷对于他们这种强大威武的生物的夸奖。 有了援兵,这几起案件,司景也不打算再管。他不是个工作狂,只在之后抽空去了趟妖怪酒馆,问候了下自己的老朋友。 蛟龙这几天被喂得挺好,皮肤都红润细腻有光泽了许多,坐在桌子对面,给司景倒酒,“喝两杯?” 司景摇摇头,“我不喝酒等会儿,这什么玩意儿,还在冒泡泡?” 他举起酒杯,端详了会儿,有些诧异,“可乐?” 蛟龙说:“这个喝起来好。我听他们说,这个叫黑色毒-药。” 名字就配得上自己身份。 司景沉默半晌,没忍心告诉他,这款饮料还有个接受度更广的别称,肥宅快乐水。 蛟龙把空了的可乐瓶放至一边,这才抬起眼看他。 “你怎么样?” “挺好。”司景说,“牙好,胃口好,吃嘛嘛香。” 孰料蛟龙一眼便看出了问题。 “还在遭天罚?” 瞧见司景闷声不吭,他道:“当日化形时,我便告诉过你” 司景头一回见着蛟龙时,蛟龙尚且还不是龙。人间有传说,四爪蛟需得修炼千年,方能化为龙形,只是需要有人承认,才能真正脱胎换骨,化身为龙。一般的蛟龙为了不使自己的修炼功亏一篑,提前许多天便会托梦于附近村庄的老人,以求得他们的肯定;偏偏这条千年老蛟脸黑的一批,恰巧遇上个乱世,等他下山那一天,底下的村庄基本被屠了个干净,半个活人都没给他剩下。 天劫就在眼前,他跌跌撞撞于村子里摸索许久,原本以为便要这样无功而返,从头开始。 好在遇上了司景。 司景虽然只是只猫,可却已经开了神智,又机灵,远远地瞧见条蛟在村子里乱撞,立马喵呜把他叫了过来。蛟龙看时,这小东西还没自己半只龙爪大,可却是这村里目前唯一的活物了,天劫就在眼前,天上的云一层层累积的如同乌黑的幕布,雷电已经开始向下劈,他也无法再等,只能急匆匆吼叫着问:“我是什么?” 司景拿爪子在地上画着,艰难地给他画出了一个字。 “龙。” 是龙! 猫虽弱小,却也是天道所承认的生物。有生物说蛟龙是龙,蛟龙便真的褪去了蛟身,风雨大作,逐渐拉长身形,生出五爪,腾云驾雾,一派威猛架势。他踩在云端上居高临下,问这只帮自己从天劫之中逃脱的猫:“你想要什么?” 司景艰难地支起身子,两只前爪合在一处,冲着上头的龙拜了拜。他的毛脑袋上这会儿全是血,那是刚刚试图咬那群士兵时被摔出来的,若非躲得快,他已经成为了刺刀上头一具血淋淋的尸体 成精。 司景的眼睛被血糊了大半,却仍旧坚定地把身子伏了下去。他趴在地上,能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这心跳和这片土地一起,都在张大嘴,哀嚎着,嘶声鸣叫着。 成精。 我想成精! 他若只是只猫,什么也做不得。他无法阻止那群畜生载着满满的战利品从这村子里开着车出去,也无法阻止他们点火,把他原先待过的地方全都烧了个一干二净。那些熟悉的人,曾经抚摸过他头的手,他逮过鱼的河如今全没了。 他甚至无法把人都找回来。他们中有许多,都在刺刀和枪管的逼迫下脱下鞋子,走进了河里。枪炮声轰隆轰隆地响,他们谁都没能再上来。 可他却只能于一旁看着。想要扑上前去咬,被那坚硬的军靴一踢,钉鞋的钉就让他疼的直打滚;他一头撞到石头上,还未复仇,便已经头破血流。 司景寻不到别的法子,只有成精。 蛟龙明白了他的意思,却并不愿这样帮他,“天道有定数,人世间的事,本不该妖插手。若是擅自插手,必遭天罚。” 司景没吭声,只是又把毛脑袋垂下来,在地上重重磕了几下。蛟龙又劝说几番,见他仍然不为所动,只好问:“你心意已定?” 已定。 猫崽子眼中全是雪亮的光。 他从蛟龙这儿得了一部分修为,凭借着自身灵性,成功化形。在那之后,他立刻辞别了蛟龙,跟着那队从村中离开的连队,趁着他们毫无防备,悄无声息地杀了许多人。 初时尚且不太熟练,不知如何运用手中的力量;到后来,却渐渐运用的炉火纯青。 他的爪子磨得光光亮,一下子就能撕开一个人的胸膛。他把五脏六腑都摆了出来,随即也点把火,烧了,又凑近另一个哀嚎着跪倒在他脚下求饶的人。 那些人说的话,他一句也听不懂。可那卑躬屈膝、跪地哀求的动作,司景却能懂。 他也记得,当隔壁只有六岁的虎子被刺刀刺穿时,李大娘也是这么跪在地上哀求的。 ——同样的一群人。 司景心里连半分怜悯也没有生出来。他把从前一个人那里抢来的刀拿在手里,像猫玩老鼠一样欣赏着这些人的丑态,并没给他们个痛快。如今想起,那时候他甚至已完全失了理智,除了杀,别的什么也想不起、记不得。 蛟龙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妖。他原本以为,这只猫妖怕是已经被逼疯了;可司景却解决了整个连队的人,随即对着村里一只白底黄花的猫伸出了手。 “过来。” 猫心惊胆战看着他手上的血,并不敢上前,脊背拱的老高,嘶声叫着。 “过来。” 司景又平和地重复了遍,并没有生气的迹象,他找出了点吃的,向那只瑟瑟发抖的猫嘴里喂了一口,随即摸了摸猫的脑袋。 那只土猫逐渐放松下来,拿尾巴卷他的手腕。 “没事,”司景说,把那把滴答向下淌血的军-刀随手扔到地上,“杀完了” 他眼睛看着天,忽然一笑。 “都被我杀完了。” 蛟龙彻底看不懂他了。 说是清醒,却不清醒;说是残虐,也不残虐。他也不懂,那么个小而弱的身体,怎么能支撑的起这么强烈的一颗复仇的心。 直到如今,蛟龙依旧觉得不可思议。他瞧着对面的青年,眉眼里头满是肆意不羁,显然是日子过的不错,如今甚至更被娇宠出了几分脾气,哪儿还看得出当年杀红了眼、于千军万马之中任意屠戮的样子。 “若是你诚心悔过,请人念经超度,天罚的罪还是可以免的,”蛟龙提醒,“也不需年年受这种苦,你知道的。” “我知道,”司景说,抬头笑笑,平静地打断了他,“可你也要知道,就那天,我把他们全都给杀了的那天——” “那是我有史以来最痛快的一天了。” 他冷笑一声。 “超度?他们还不配这两个字。” 蛟龙一时哑口无言。半晌后,方问:“你便打算这么一直忍着?” 司景说:“忍着有什么不好?” 让他与那些东西道歉,那还不如让他一头撞死了。 蛟龙也知他做不到,但,“兴许还有别的法子。” 司景并不在意。 “有便有,没有便没有,反正,我也早已经习惯了。” 他身体前倾了点,倒是想起来了另一件事,“说起来,我还真有东西想问问你。” 蛟龙望着他。 司景成精成的早,还是只奶猫,后头几十年又大多数时间都在山上待着,没怎么和人相处,除了几部猫片储备,对于感情基本上一无所知。也只有个蛟龙当日助他修炼成形,说起来虽然有些缺心眼,但也亦师亦父了,因此司景吭吭哧哧半天,还是问了,“如果我看见一个人,就浑身不自在,心跳的还特别快那是什么毛病?” 蛟龙老父亲张大嘴,怔怔地瞧着他。 司景被他瞧得几乎恼羞成怒。 “说不说了?总张着嘴干嘛呢?” 蛟龙猛地抽搐了下,随即打出了一个响亮的嗝。刚才喝下去的几斤可乐像是发挥了作用,他一个嗝儿接一个嗝儿地打,打的妖怪酒馆的墙壁都在颤,挂着的壁画掉下来好几幅。酒馆里的大妖小妖都撒开了丫子往外跑,司景太阳穴砰砰直跳,一巴掌挥在了这个老父亲的脑袋上,“行了没?” 被这么突兀地一吓,蛟龙终于停止了,抚着胸膛心有余悸。 “真不愧是黑色毒-药。” 司景:“” 蛟龙又说:“对于你方才的问题,我可以回答。” 他顿了顿,认真地道:“你想和她交-配繁-衍了,这是很正常的事。现在是春天,你避开天罚,说不定能让我走之前看看你的崽子。” 司景差点儿又照他脑袋糊一巴掌,低声咆哮:“我是公的。” 不生崽! 还是你觉得阚泽能生崽!! 第46章 第四十六只小猫咪 阚泽当然生不了崽, 司景也生不了崽。蛟龙把刚刚那句话反复想了几遍, 越想越觉着不对味儿,“不是, 你们种族难道不是母猫生崽?” 司景瞧着他, 觉得他脑袋被二哈踢了, “是啊。” “那——” 那你找个母猫就成了啊, 怎么就不能有崽了? 司景没好气, “就是因为我是公的,所以生不了啊!” 蛟龙彻底被他给整懵了,半晌也憋不出一句话。最后才看了眼时间,蹙眉,“快到第二次的时候了。” 已经是晚上七点。 司景嗯了声。 蛟龙问:“你准备在哪儿过?” 在哪儿? 司景想了想,双手插兜, 站起身来, 说:“我回家吧。” 他自己开车来的,蛟龙没驾照,也不能送。知道他肯定能赶在十二点之前回到家, 便嘱咐他几句, 又问:“需不需要我陪着你?” 司景看他的目光犹如在看一个变态。 “你陪我干嘛?” 老父亲蛟龙忧心地从头发丝里长出了龙角, “免得你到时候哭鼻子啊。” 司景停住了步伐,不可思议地扭头问他:“我什么时候哭鼻子了?” “幼崽都是会哭的啊。” 蛟龙理所当然道。 司景差点儿拿脚踹他。 可我不是幼崽啊! 我特么都好几十岁了, 正儿八经的猫中大佬圈里一霸!只有我让别人哭鼻子的份, 哪儿有自己哭鼻子的? 蛟龙犟不过他, 只好由着他去。司景独自坐进车里, 把口罩带好,车窗玻璃都升起来,好歹还有点自己是个当红流量的自觉。他开着车沿着熟悉的路向回走,橙黄的路灯一路亮着,司景的银车汇入了灯火通明的车海。 考了驾照不过两年,司景也不算是个老司机。途径一个没多少车流的路口,他将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盯着前方,瞧见绿灯了,便松开刹车,踩上油门,却在车辆蹿出去的一瞬间,隐隐觉得车前窜过了什么。 是一道黑影。 司景猛地重踩了一脚刹车,将车停下来,忙下车去查看。 地上躺着个黑色的影子,被隐在车的阴影下,瞧不出究竟是什么。司景怕是撞到了过马路的猫狗,在它身边蹲下来,打开手电筒,照向地面。 手电筒的灯一恍,他却像是一脚踩入了云里,什么也看不清了。 再费劲儿地睁开眼时,他正躺在垃圾堆旁。污水横流,味道也相当难闻,里头说不清是哪家的肉腐烂了,几只苍蝇正围着他的位置转来转去,司景垂下脑袋,瞧见了自己的腿。 那腿甚至比现在还要短,只有肥肥短短的一小截,上头的绒毛也是细细的、稚嫩的,蓬松着,远不及如今这般顺滑。他似乎受伤了,这会儿钻心的痛顺着后腿蔓延过来,毛上都是斑斑点点的血渍。他这才意识到,刚刚那腐烂的味道不是别的,是自己腿上的伤口 见鬼了。 谁打了我? 司景费劲儿地站起来,更生气。这谁这么大的胆子,不仅打了他,居然把他给扔在这鬼地方? 没听说过他的名声还是怎么着? 他试着调动起体内的力量,却诧异地发现里头空空如也,入目只有这个脏污不堪的垃圾堆,旁边有一小截骨头,像是刚刚被他自己翻出来的。司景有爱干净的小毛病,跌跌撞撞往前走,试图离这地方远一些。 有马车停在不远处。司景惊疑不定地打量着,猜测这难道是哪个剧组在这儿拍戏? 不然都这年头了,怎么还会有马车这种东西? 他勉强走了几步,瞧见里头的人下车了,怀里还抱着什么。 是只猫崽子,浑身的毛雪白雪白,蓬松的大尾巴左摇右晃,相当漂亮,比司景自己的毛色还要纯正。抱着它的小姐露出秀气的绣鞋,被扶着踩在车蹬子上,小心翼翼下来。 “这个可真漂亮,”他听到有人夸,“比之前的那个还俊” 小姐抿嘴笑了笑。司景看清了她的侧脸,忽然间立起了耳朵。 ——是她。 他哒哒朝前跑了两小步,又目不转睛注视着。 是她! 他这才抬头,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这是他当年的第一个家。而如今,他的第一个主人抱着新宠,眼里流淌的是与当初别无二致的喜爱。旁边伺候的丫头问:“小姐,这个还起名吗?” “起,”那小姐说,“怎么能不起?” 她的手揉在新宠的头上,蹙起眉头,缓缓思考着。最终却道:“再想一个实在太麻烦了。不如还用之前那个的名字,就叫安德烈吧。” 猫被抱在怀里,细长的手指逗着它的下巴。有人轻轻地喊,“安德烈,安德烈?” “” 司景的喉头忽然有些酸。他没有再去听这个与自己相同的名字,扭头就要往回走,可有什么不知名的力量牢牢锁住了他的腿,让他一下也动弹不得。视线里的那只猫穿上了他用过的小鞋子,被同样的布巾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双湛蓝湛蓝的眼睛。 而他灰扑扑的,更像是只拖着尾巴的老鼠。 司景定定地看了许久,忽然抖了抖耳朵,仿佛在笑。 他不知把他困在这时间里的东西有什么目的,但若是想凭借这个来刺激他——那也未免太过可笑。 自怨自艾?自怜自哀? 开什么玩笑。这俩词要是能落到司景身上,那才是见鬼呢。 司景向来信奉另一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反正只是梦境,司景干脆气势汹汹直接冲了上去,咬着裙角就开始用劲儿踢:让你扔我,让你扔我,哪儿来的胆子你就敢扔我! 你有本事扔我了,当初就别把我带回家养啊! 你有本事不要我了,就别再去祸祸其它的猫啊! 你个没良心的两脚兽! 毛上的脏污全都蹭在了小姐的裙子上,小姐哀叫一声,猛地跳起来,身旁的人拿着扫帚急匆匆地向着司景挥过来,司景躲也不躲,相当理直气壮地蹬着后腿,把小姐的鞋面都蹬上了一层土,像是猫在埋自己产出来的神秘宝贝。 这种臭不可闻的,得埋了。 得埋。 他埋着头吭哧吭哧地扒拉土,等那些人气急了,俯下身来捉他,他才一瘸一拐地从腿的缝隙里逃跑了。正乐不可支准备再给人房门口扔几只死老鼠,后脑勺却猛地一阵钝痛,司景腿一软,险些跪下来 到时间了。 他不知在这幻境里头被困了多久,如今,第二次的天罚已经来临。 痛意从四肢五骸里疯狂地倒灌进来,狂涌着洗涤着每一根血管,毛孔里像是被插入了细细的针,非要把这身皮囊撕扯下来,才能缓解这让他近乎发狂的疼痛。 眼前血红一片,司景趴伏在地上,连一声也发不出了。 最后的一个念头却是阚泽。 他这么长时间也没回家,人形六神,恐怕会担心吧? * 油烧的滚烫,阚泽把小黄鱼扔下了锅,炸的金黄酥脆才捞出来。他将晚上的菜色摆好,随即骨节分明的手扯开了围裙带子,顺手把那条印满了猫的围裙搭在椅背上。 已是晚上九点。 走之前,司景信誓旦旦与他承诺,八点之前定然会到家。现在已经迟了一个小时,阚泽蹙着眉,心里有些不安。 分盆在阳台上一个劲儿晃叶子,似是在指责:谁让你允许他自己出去的? 阚泽薄唇微抿。 他深知司景的脾气。自由散漫,并不喜欢被过多禁锢,阚泽还想把猫崽子留在身边,准备着过个一生一世,自然不会逆着他的脾气来,毕竟摸毛都是要顺毛摸,若是逆了,只怕分分钟便要炸。 他疼司景,也不愿把他拴的太死。只是去见个老友,无需过多干涉。 分盆拿叶子捶着花盆,简直痛彻心扉。 我早就说那龙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么晚还不放回来,他想干什么?他是不是想拐我们家猫? 阚泽没搭理他的忽然抽风,径直拿了车钥匙往楼下走。走去的路上,他与妖怪酒馆打了个电话。 “司景?”那头的狐狸满心茫然,“走了啊,走了挺久了是几点来着?” 他侧过头,毕恭毕敬地和蛟龙确认。蛟龙瞧着电视上的小猪佩奇,头也没回,说:“七点。” 阚泽的眉头锁得更死,沿着去往酒馆的路细细搜寻,来回找了三四趟,找了好几个小时,放出了自身的气味,终于在路边的灌木丛下头听到了声低低的呜咽。他几步跨上前,小心翼翼将土地上的落叶掀开,这才看见了猫崽子,只有巴掌大的司景蜷缩着躺在湿润的土上,浑身都在抽搐,睁开的眼里血红一片,像是蒙上了层血色的薄雾。 太痛了。 无论是尝试过多少次,这种疼痛也是能够摧垮一个人的;即使是再拥有钢铁意志的妖,也能在这样的痛苦下败下阵来。司景的后腿抽动着,茫然地瞪大眼,不知是看见了什么,露出了凶光。 杀了他! 幻境里的他高举起刀,重新架上了那人脖子。 这些东西,都该杀,都得杀—— 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黯淡的血色,这天,这地,这人,他们好像都是张大了嘴的兽,狰狞着要把他吞吃下去。痛楚无边无沿,可就在这混沌中,他却闻到了另一种气息。 熟悉的 像是只温和的手,一下子把他的烦躁不安全都熨平整了。有什么人紧紧地抱住了他,一下一下摸着他的毛,声音分明并不大,却像是带着穿透一切的强大力量,猛地扎进了他昏昏沉沉的脑海里。 “小花!” 身体被反复摇晃,轻声地哄。 “小花” 司景疼得张开嘴,下意识咬住了什么,像是人的手臂。手臂的主人并没有躲,反而将那块皮肤向他嘴边又凑了凑,由着他把尖尖的牙齿刺进去,温度没消失,疼痛着痉挛着的筋脉却像是被抚平了,无数条茎叶从男人的袖子里钻出来,织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猫崽子躺在这网上,咬着男人的手,尝到了略微腥涩的血味。 腥涩,却香甜。这味道如同一剂舒缓剂,慢慢将那些痛楚都淹没了。痉挛逐渐退下去,男人像是看出了什么,顿了顿,猛地把另一条手臂也划破,将那些血挤出来,一点点喂进他嘴里。 猫崽子的嘴微微颤抖,鼻子被血染红了一小片。阚泽抱着他,心却砰砰跳的愈发厉害了。 若是上一次看见时,他还不知晓这到底是什么;如今,他已经明白了。 春天才会有,每月一次,从午夜开始—— 这是天罚。 可司景怎么会有天罚? 他的心跳如同擂鼓,再次低下头,认认真真地看着猫崽子的模样——奶茶色的毛,眼睛是漂亮的橄榄青,圆而大,浑身上下只有尾巴上有一小抹橘色,高高翘起来时,就像是个倒过来的感叹号。 他曾无数次想过,这模样,当真是和当年的小花像极了。他也想过,司景不是那只猫,那更好;毕竟,当初那样的苦,他宁愿司景从未受过。他希望司景生下来就是拥有万千宠爱的,被捧着,被护着,平平安安,一路顺遂,永远能嚣张地冲人炸起一身的毛 可若是他就是当年的小花呢? 若是这份相像,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呢? 阚泽之前从未考虑过,他知晓小花只是只普通的猫,虽然开了灵窍,却并未到成妖的时机。这么些年,他始终相信,小花定然死在了当年的炮火里。 一只没有成精又心心念念着报仇的猫,会被战争吞的渣都不剩。 但此刻把司景和蛟龙联系起来,他才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兴许司景并不是独自成精,而是借用了蛟龙的修为,那短时间内成精,并非全无可能 等等。 阚泽的念头忽然一顿。 司景。 在这之前,他未曾仔细琢磨过这两个字。如今回想起来,当时养小花的那对村民,他们的名字是 他从记忆深处看到了那两个名字,心尖尖忽然间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一对夫妇,男的叫赵大司,女的叫李春景 不会有错了。世上哪会有这么多的巧合? 阚泽的手停顿许久,终于放置在了怀中猫崽子的头上。他慢慢加大了些手上的力气,一时间说不出心头究竟是什么样的滋味,只是浑身上下仿佛也跟着这傻猫崽子一起疼——他把其中的一只爪子握紧了,甚至不敢去想,这么些年来,司景独自苦苦支撑,该有多难过。 该受过多少痛、吃过多少苦? 司景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勉强掀起眼帘,像是认出了人,细弱地叫了声。嘴贴着男人手腕上的伤口,他伸出舌头,慢慢舔了舔,眼里含了歉疚。 阚泽的嘴唇微微颤抖,覆在他的脑门上。 “不会有了。” 他抵着那毛脑袋,像是句誓言。 “都不会再有了。” 这些,我不会再让你经历第二次了。 司景这会儿形态还有些不稳,转眼间变为人形,被男人拦腰一把抱回车上。他腿软脚软,身上裹着阚泽的外套,两条腿光着,声音沙哑,“这是怎么了?” 阚泽发动车子,手心都出了汗,勉强低声道:“先回去。” 他将司景抱回去,也顾不得再戴口罩,好在外套宽大,几乎遮完了身子,只露出两条小腿,和当猫时完全不同,线条修长而漂亮,是让无数媒体及粉丝都交口赞叹的一双腿。司景被他抱着,隐约觉着有些不自在,踢踢他,“我衣服” “全掉土里了。” 阚泽把他的脚腕牢牢握住,不允他再乱动,“抱好。” 司景的双手别别扭扭环住他脖子,觉着这动作简直是侮辱自己一届猫中大佬的尊严。可这气味又着实好闻,他吸了两口,忍不住把头都埋进去,低声嘟囔:“我要睡觉。” 阚泽护着他,说:“回去睡。” 司景说睡就睡,迷迷糊糊中让阚泽擦了擦身,随即一股脑滚进了被子里,在枕头上蹭了蹭,万分疲惫的大脑几乎是立刻便下达了睡眠指令。阚泽没有再折腾他,只坐在床头静静地望着他,一直坐到了天光大亮。 醒来后,微博上已经变了天。袁方和房渊道夺命似的打电话,俩手机轮番打也半天没见人接,干脆砰砰跑过来砸门,心急如焚。阚泽将门打开,俩经纪人活像俩门神堵在门口,张嘴就说:“你和司景干什么了?” 阚泽挑眉,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我的祖宗!”房渊道急的直蹦,“司景都这么长时间没出现了,这几天也不知道那家媒体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在楼下蹲了好几天了!你俩到底干了什么,才能被拍成那样儿?” 阚泽从他递过来的手机上明白了究竟是哪样。司景露出腿脚被他抱着,身上还披着他的衣服,两人从同一辆车上下来,这照片,只能用“活-色生香四字形容。 “你知道网上都炸成什么样了吗!”房渊道用力搓自己眼镜,“公关部都快急死了,你俩——” 他的话忽然梗进了喉咙里,瞪大了眼瞧着阚泽后头,被声响吵醒的司景披着浴袍出来,踩着毛拖鞋,顶着一头睡炸了的小卷毛,神色相当不耐烦,“怎么这么大声啊,我不是请假了吗?” “” “” 俩经纪人都张大了嘴,像是准备活吞下两头鲸 我特么是见鬼了么。 第47章 第四十七只小猫咪 这场景, 的确是有点儿刺激了。 仿佛偷情被抓现场。 俩经纪人木愣愣在原地站着,好像一瞬间都变成了木雕泥塑的, 完全失去了反应能力。只有两双眼睛瞠大了, 瞧瞧这个, 又瞧瞧那个 啊。 这一瞬间, 他们几乎能听到彼此心里发出的哀嚎。 这特么好像是真的啊。 这好像真特么是真的啊! 要不是阚泽如今是给他们发工资的,袁方几乎要跳起来, 直接问候对方全家。他瞧着这会儿披着浴袍的司景, 眼睛从对方敞开的衣襟一直看到小腿,望见上头一片片的红印子时,青筋都在抽抽。他猛地倒吸一口冷气, 上前去拽住了司景的手臂, 对着上头的伤口咆哮:“你这是怎么弄出来的?” 经纪人眼里饱含震惊,你居然就让人这么折腾! 事实上, 这真是冤枉了阚泽。阚泽疼他, 怎么可能舍得下手——这些伤, 全是昨天司景神志不清时被枝叶刮出来的, 因为涂了药膏的缘故,所以这会儿红红的,看起来格外可怖。 司景被他拽着,显然没弄懂, 懒洋洋伸手捋了把头发, “什么怎么弄出来的?” 他这会儿没完全睡醒, 声音还含含糊糊, 透着点奶味儿。袁方的心痛的不行,拎着这小祖宗扭头看阚泽,目光里头写满谴责。 房渊道也瞧着阚泽,目光里不敢有谴责,但显然满满都是不赞同的意味。 他委婉地说:“阚哥,这不太好吧?司景是咱工作室的艺人” 袁方:“是!你玩什么刺激的,也不能玩到司景身上啊!” 房渊道:“这影响也不好,万一受了点伤,咱回头也没办法交代是不是?” 袁方还处在自己一手带出来的艺人被人那什么了的愤怒里头,语气凶悍,脾气都忘了收敛,“你这和潜规则有什么区别?!” 他护着司景,像只母鸡护着自己的鸡崽,一时间简直要落下泪来了,拉着司景就往外走,“解约,解约!没什么好说的了,现在就解——” 一派兵荒马乱之中,风暴中心的司大佬看看正被正反夹攻的阚泽,蹙了蹙眉头。 他润了润喉咙,“喂。” 几个人都立刻扭头看他,袁方最为激动,说:“司景,有什么委屈的,你就说,我肯定会给你做主!” 司景摸摸鼻子,靠在门框上,“我饿了。” “” “厨房做的是鱼羹吗?” “” 片刻后,俩经纪人终于进了房间,在餐桌前头坐下。司景理所当然占据了最好的位置,张嘴就等着吃,活像是只嗷嗷待哺的雏鸟。阚泽打了水,将毛巾浸湿,耐心地和他说:“伸手。” 两只手伸出来,阚泽捧住了,一点点细心地擦拭,从掌心一直擦到指缝。 “还吃不吃鱼丸?” 司景提要求,“要洒辣椒和孜然粉。” 他是只重口味的猫! 阚泽伸手揉揉他的头发,目光里含着柔和的笑,“等着。” 他把围裙拦腰一系,衬衫袖口向上卷了两卷,又扭头到了橱柜前。烤箱被拿出来,溜圆的鱼丸被烤的油滋滋,又弹又有韧劲儿,香气一层层往外冒,两个经纪人虽然都在气头上,可也不可避免地生出了点馋意。 阚泽会做饭? 袁方心里头有些诧异,阚泽这人在外头,基本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设。圈里的粉丝喊他,有时候就直接喊“仙哥”,就好像他插个翅膀便能直接飞升上天似的。 可这会儿瞧着他系上满是猫咪头的围裙,休闲裤浅色衬衫,往锅前一站,倒也真的像模像样。 袁方看了好几眼,又扭头瞧司景。司景好像没骨头一样瘫在椅子上,感觉自己浑身都在痛,抱怨:“腰疼。” 俩经纪人目光陡变。 司景又哼哼,“胳膊也疼。” 他伸出条手臂,自然而然摆在袁方面前,要求,“想捏捏。” “” 袁方跟他时间久,习惯了他的脾气,知道这祖宗一旦熟悉了就腻人腻的不得了的性格。因此也没多言,当真上了手,一边勤勤恳恳给这位大爷捏手臂又捏肩膀,一边在心里措着辞,思索着怎么开口才能不让他爆发。 阚泽将鱼羹盛出来,滴上两滴香油,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只做了一人份的。” “咦?”房渊道一愣,“可我看有一小锅啊。” 阚泽解开围裙,顺手搭在椅背上:“嗯,都是给司景的。” 房渊道:“” 是当猪养吗。 看司景吃了一顿饭,俩人的火气全没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这架势,阚泽跟护什么心肝宝贝似的,恨不能直接捧在心尖尖上——昨晚那事就算真的有,也不可能和强制挂上关系,顶多能算得上是两情相悦情难自禁。 这特么要能是他们之前揣测的潜-规则戏码他们能倒立着走出这门去。 你见过哪个金主给被潜的人按腿的? 司景趴在沙发上,两条长腿搁在阚泽膝盖上,眼睛欲闭不闭,小肚子也吃的圆鼓鼓,像只翻肚皮的猫。阚泽不敢用力,手掌轻轻地在一处地方按摩,“这里?” “嗯” 司景在他膝盖上翻了个身,舒服地快从嘴里溢出几声呼噜了。浴袍微微散开,露出里头的白肚皮。 俩经纪人试图插进话。 “阚哥,昨晚那事儿” 司景拽过了男人的一只手,张嘴开始啃。 “照片都流出去了” 司景尖尖的小虎牙抵在那一块皮肤上,把那一块都舔得湿漉漉。 “事情还挺严重——” 司景开始流口水。 “祖宗!”最后是袁方忍无可忍跳起来,努力把视线从这一对秀恩爱的狗男男身上拔下来,上前把他家艺人往下硬拽,“别打岔了行不行?这会儿说正事呢!” 圈中一霸感觉很委屈,“我没说话啊。” 是没说话! 可你的肢体语言特么比什么都吸引眼球啊啊啊!都光顾着看你这会儿光明正大撒娇咬人了,谁还有心思去听房渊道这个无趣的人在说什么? 万能的上帝啊,他们这些笔直的堪比如意金箍棒的钢铁直男,到底是为什么要被迫看这种男男相亲的戏码! 袁方拖着他往屋里去,“你过来,咱俩单独谈。” 房门一关,总算清净了。 袁方兴师问罪,“祖宗,你给我说清楚,你真打算出柜了是不是?” 司景终于掀起眼皮子来看他,非常莫名其妙。 “出什么柜?” “你和阚泽的柜啊!” 司景狐疑:“你们怎么知道我们搞到一起了?” “” 不仅我们知道,全世界都知道了好吗? 今天的外网上都报道了“□□两当红男星疑似报出恋情”这种惊天大瓜了好吗?几个服务器被吃瓜群众给活脱脱吃垮了好吗! 不,等会儿。 袁方把刚刚那句话又回味了两遍,隐约觉得有些不对。 “所以,是真搞到一起了?” 司景想了想,“——啊。” 交-配也交-配过了,应当算是搞到一起了吧。 “” “你怎么这个表情?”他问自己的经纪人,“你这是开心,喜悦,兴奋?” “不。” 袁经纪人木着脸回答,“我这代表,一剑,杀了,我吧。” 求求你了,直接给我个痛快吧。 司景完全不靠谱,好在阚泽稍稍靠谱点,看了照片便已知昨天的事是个误会,面对房渊道的黑脸沉稳回答:“他身体不舒服,衣服弄脏了,所以抱着他下来。” 房经纪人松了一口气,“所以搞在一起是没有的事?” “不,”阚泽说,“只是不是昨天。” 房渊道目瞪口呆。 啥? 阚泽有力地给了他摇摇欲坠的世界观最后一击,“是一个月以前,就搞在一起了。” “” 房渊道敲响了房门,诚挚询问,“袁方,跳河,去吗?” 里头那个一向看不惯他的合作伙伴听起来简直奄奄一息,“去,带我一个。” 还能把公关部门和部分女友粉也拉上,大家组团跳河啊宝贝。 人间不值得啊! 司景奇怪道:“你们殉情?” “” 俩钢铁直男毛骨悚然,瞬间就把跳河的念头给打消了,并无情道:“你换个死法吧。” “不不不,”袁方推脱,“还是你换个吧——我就看中了跳河,省事。” “安眠药呢,安眠药有吗?” “团购说不定还打折呢。” “呵呵。” * 尽管搞死老板的心都有了,可这事儿还是得处理。这是工作室里唯二的俩明星了,工作室上上下下几十口人都指望着他们俩活呢,这要是一个处理不好,是几十户家庭断绝生活来源的重大问题。 好在昨天没真的搞上,工作室立马发出了声明,原因通通用“司景身体不适”给搪塞过去;为了更真点,司景还被拎着去医院做了检查,强行尝试了体检全系列套餐,覆盖各个人体基本功能部位。 出来时,司大佬沉着脸,浑身都不爽。 “怎么了?”袁方问,“体检不顺?” 他语重心长,“这也没办法,阚哥也说了,你昨天是真的身体不舒服,咱总得把问题源头查出来吧?万一真有什么,也好尽快采取措施是不是?” 司景脸色难看的像是片乌云。 道理他都懂,可到底是为什么要做肠镜? 没了猫薄荷的气味儿,那个男医生拿出管子时,差点儿被他给一爪子挠死。 检查结果出来,没有任何问题。袁方又放心又担心,放心的是自家艺人其实没啥事,担心的就多了。 这得编出个什么病来,才能解释司景“光着腿”“被抱出来”这事? 他只好发动了全工作室的人结合司景所说所讲编故事。 当天下午,司景在微博上看到了故事的完整版本。 故事很合情合理,司景开着车时遇到了横穿马路的猫,下车确保它安全却不幸摔倒,身上蹭到泥土且脚踝扭伤,正好被阚泽撞到——由于有洁癖,衣服又不能穿了,只好暂时借了阚泽的衣物披了披。再配个诊方截图,像模像样。 不得不说,这故事里大部分内容都是真的。只是司景怎么看怎么觉得不是滋味,这特么怎么形容的他这么娇弱呢? 走在马路上平地还能被绊一跤,这是他? 他哪儿有这么蠢?! 然而双方粉丝居然诡异地信了,“很有可能啊。” 他们据理力争,“我家宝宝本来就爱猫啊” “而且平地摔什么的,还和司景的气场满合的,毕竟他只有偶尔看起来威猛,实际上做的都是这种蠢萌蠢萌的事啊。” 最关键是,“他们俩都是明星,怎么会傻到在大马路上开搞,然后露出痕迹被抱回去啊?看监控,车都不是一个时间出去的好吗?” 司景圈中一霸人设轰然倒塌,转眼就变成了平底都能摔还扭伤脚踝的柔弱版洋娃娃。 司大佬心里老大不情愿,被经纪人耳提面命,“不许再节外生枝!” 又命令,“为了转移注意力,你的休假得提前结束了。这一个月,给我进剧组待着去。” 司大佬蹙眉。 “什么剧组?” 他还有一次天罚,且发-情期,人形也不太稳。要是被撞见,又是一桩大事。 那时他要怎么解释,猫咪y?半途被只猫咬了所以变身猫猫侠? 经纪人笑得格外和蔼可亲,“《年年有余》剧组。” 司景顿时对这个名字升起了浓厚的兴趣。 听起来就非常好。 “那主演?” “白宏礼。” 是大胖鲤鱼,司景放心了,“成。” 还能给打个掩护,加个幸运buff。 “不问问什么角色?” “什么角色?” 袁方笑出一口白牙,“一个格外倒霉催的友情客串角色。” 不仅多次被打,而且上路掉井,爬树被蛰,总是被白宏礼演的角色追的嗷嗷叫——的友情客串角色。 司景没当回事,演什么角色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区别,包袱一卷,款款就打算跟人走了。 走之前倒也进行了万全准备,阚泽的睡袍都被他给打了包,枕头也塞进了箱子里,分盆抱着,一大兜子小鱼干拎着;三文鱼罐头装了满箱,最后,那个可以用来打的土拨鼠玩具也被悄摸摸藏进了箱子最里头。 走的前一晚,他蜷缩在阚泽怀里,狠狠吸了一通,吸的后腿抽搐,眼神迷离,全然不知今夕何夕。 人形六神任由他又啃又咬,声音含笑,“小花会不会想我?” 不想! 司大佬叼住他的一小块皮肉磨蹭,口水滴滴答答往下流,却仍然口是心非的一批。 想个锤子! 阚泽撞撞他的毛脑袋,“那我想小花怎么办?” 司景松开嘴,长长地喵了一声。 那就给我做鱼干寄过去吧。 吃惯了你做的,别人做的都不香了。 他靠在阚泽怀里头,枕着男人臂膀,心仍有些砰砰跳。司景至今也说不清,他对于人形六神,究竟是怎么个感情,的确是想吸,可除了想吸之外似乎也有些别的东西。 究竟是什么,他有些不敢想,仍旧是迷迷糊糊,说不清道不明。 但总归——该是他的。 司景忽然蹿起来,爬到阚泽胸膛上,认认真真伸出舌头,在阚泽脸上舔了一圈,舔完之后又去舔手。男人伸手搂着他,拉拉他的一条短腿,问,“小花在干嘛?” 司景怒目而视。 别瞎动! 他用脑袋把那条手臂抵回原位,啪嗒啪嗒在男人身上留下了一堆口水,毛茸茸的身子从浴袍这端一直钻到那端,像是在里头建隧道。末了探出头,心满意足踩了踩奶。 成了。 圈了领地,身上都是他的味道,看哪个不长眼的猫还敢上前招惹。 阚泽失笑,又亲亲他,声音很轻。 男人说:“小花,我们让看景cp he了好不好?” 司景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第二天一起来就开始查“看景cp”。 托这段时间各种血红的福,看景这会儿已然从一个人人嘲讽的小可怜成长为了圈中美帝,其他cp看了都要跪下喊爸爸。圈内大手大触云集,产粮众多,随意点开一个,都是含了十八-禁的小黄蚊。 尤其是前两天闹了被抱回来这一出,这会儿一搜,满屏都是意味深长的“嘿嘿嘿”。 这其实也没啥。吃cp嘛,大家都是这样的,你写文来我画画,你开车来我刷卡,恩恩爱爱,圈中常态。 唯一让司景不爽的只有一点。 为啥,阚泽的名字,排在他前面? 当红流量,外貌出众,这意味着司景经常被各种拉郎配,男的女的都有,甚至和动漫人物跨着次元也被cp粉们谈出了一场旷世绝恋,最后还是个被次元隔开的be,唯美又虐心 可那些cp里,司景的名字,都在前头。 谁在前头谁掌握主动权,这点道理,司景还是懂的。 他就不明白了,他凭什么不是上位? 【再非我就吃光锦鲤:为什么不是静看cp?司景明显更霸气好吗?】 底下的粉丝笑成一团。 “不好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救命,这儿有个人说笑话,想笑死我好继承我的蚂蚁花呗!” 司景静看满屏哈哈哈,指甲蹭蹭冒出来,刺啦刺啦,差点儿挠花屏幕。 半天后,终于有个不哈哈哈的粉丝回他了。 “小妹妹,新来的吧?因为腐圈 ,都是凭借j-j大小论攻受啊~” 呵。 司景横眉怒目,心想,这是什么鬼话,论那个我也—— 我也—— 我特么好像是的确惹不起啊 呸。 他当即打电话到妖怪酒馆,转接给蛟龙爸爸。那头的老父亲研究了手里这个会亮光的方盒子好一会儿,这才生疏地对着话筒出声,“哦,怎么了?” 司景:“我记得我的腿,是你给拉长的。” 塑性师蛟龙:“是啊。” 司景咬牙,“我现在还想再拉长点别的。” 蛟龙老父亲满怀慈爱,“还想再把腿拉长点?” 也成啊,又长又细,就像长颈鹿。反正也不过是拉个面条的功夫,蛟龙觉得长颈鹿还蛮好看。 就是没吃过。 司景:“不,我要拉别的。” “比如?” “交-配器官。” “” “给拉吗?” “” 蛟龙沉默了好一会儿,半天才出声,“可是总量是不会变的啊。” 司景不耐烦:“啥意思?” “意思就是,我能把你原来胖胖短短的小粗腿拉的又长又细,可——” 可你确定要把那地方也拉的又长又细吗? 那头不吱声了。蛟龙生怕打击了他,忙道:“你要是真想,我能给你拉成两米长!” 就好像面条,还能在腰上缠几圈! 司景:“” 他发自内心觉得,蛟龙应该去当个拉面师傅。 还拉成面条呢,就他这体格,就算是真细了,那也得是坚硬的针好吗? 第48章 第四十八只小猫咪 蛟龙越想, 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这样, 跑步的时候,你也不怕颠的难受了。” 因为可以系在腰上,系得牢牢的。 司景:“” 那我真是谢谢你全家啊。 他在又细又长和虽然不长但宽度正常之间艰难地选择了许久, 最后还是放弃了金针菇, 选择了正常蘑菇, “那算了吧。” 蛟龙说:“算了?” “还是你有什么更好的方法?” 蛟龙沉吟片刻, 给出答案,“重新修炼比较快。” 紧接着, 他就听到那边电话里嘟的一声,他的崽司景冷漠无情地抛弃了老父亲,把电话给挂了。蛟龙茫然地啊了声,张开嘴,举着手机看向一旁站着的狐狸精, “他为什么要冲我嘟?” 面对这么个刚下山的老古董, 狐狸也毫无办法,只好勉强解释:“可能可能是信号不好吧。” 蛟龙满腹狐疑,“所以就冲我嘟吗?” 嘟是谁, 为什么要嘟? 他扭头看了看, 这会儿虽不是晚上,妖怪酒馆里却也坐了不少妖。大大小小的妖怪们露着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 在馆里走动来走动去, 蛟龙想下去找个妖问问刚才那声嘟是什么意思, 却被狐狸拦住了。 “不如咱们看电视?” 蛟龙别的不知道,但清楚电视是什么。闻言又乖乖坐回到了吧台前的椅子上,“好。” 酒馆墙壁上挂着的电视里开始播小猪佩奇。粉红的小猪拳曲着尾巴,又呆又萌。 有狼妖不满地拍着桌子抱怨,“这是什么?为什么我们老要看这个?” 他们好歹也是妖了,这东西放一天也就算了,天天放,这哪个妖能受得了? 他挑毛病,“换台,换个刺激点儿的。” 好歹也得是拳击比赛吧? 还没等狐狸开口,蛟龙却已经皱了皱眉,身子微微斜过来,直直地看着他。 “你不喜欢这个?” “” 这一瞬间,属于千年大妖的威压滔天而来,在场年纪小的妖撑也撑不住,有两只当场便化了原形,白刺猬和梅花鹿一起跪倒在地上战栗着。狼妖咽了口唾沫,心头也一下子寒了寒,再说话时,声音便客气了许多,恭恭敬敬的,“没没。” 他干笑着,“挺好看的,挺好看的。” 酒馆中重新安静下来,只能听到玻璃酒杯偶尔碰撞的声音,妖精们的起-义惨遭镇压,连一声都不敢吱了。 另一头的司景带着他的行李上了车。 袁方思考的挺周全,已经放出消息,说司景的脚腕不过轻微扭伤,当天不能走,但并非大事,目前已基本康复,随即马不停蹄地公布了司景将友情参演《年年有余》的消息,力图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不得不说,这一招虽然老土,但着实有些效果。这两月来,司景的粉丝基本上都断了粮,只能啃已经拍摄完成的综艺,根本瞧不着新鲜的。一群女友粉妈妈粉姐姐粉每天敲着碗盼着正主休假归来,如今好不容易盼到了,之前那一张似是而非的照片便被飞速丢到脑后去了。 况且,司景的确赶了个好时候。圈内一著名男影星被拍着了出轨现场,与小三窗边热吻,图片一清二楚,好丈夫人设崩塌了个干干净净。有了这么一波证据确凿的热潮,吃瓜群众的注意力哪儿还会在他和阚泽身上? 连各娱乐媒体在阚泽工作室的打点下也没说什么,只将之前的新闻通稿通通改为了“惊天动地兄弟情”,在这之后竭力鼓吹两人关系亲如兄弟。 互帮互助,和谐友爱,一看就非常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司景车上再刷微博,之前各式各样的猜想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只有看景的cp粉悄摸摸把这颗惊天巨糖扛回了家,准备慢慢品尝,甜到天荒地老。 但嗑糖归嗑糖,他们只谨慎地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里充当尖叫的土拨鼠,谁也不出去瞎叫唤。 几个大粉三令五申: 不许在双方正主的微博下找糖;不许顶着cp粉名字到处乱发言;不许把双方中的任一方女性化当然,开车可以,必须刷卡,没有看景官方卡的,不许上车。 司景再往下一看,好么,这何止是开车,这简直是万车博览会了! 野外的厨房的车上的马上的应有尽有,镜子手-铐猫耳朵和围裙也全齐了。一群老司机载着他和阚泽,一路狂奔上了高速,完全没有从高速上下来的意思 啧。 他的这些粉丝,现在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不看看怎么知道? 身为偶像,他有必要关心下粉圈动态。 司景的心中其实还有点儿好奇。他年纪不大,看过的最刺激的也不过是猫片,像这种全是红烧肉的文 他还真没看过。 他动动手指,将几篇文档全部保存了。 《年年有余》的剧组在本市的影视基地拍摄。由于离得不算远,只有袁方和俩助理跟着他来,踏入拍摄现场时,里头正在进行一段主要剧情的拍摄。 这还是司景头一回看见大胖鲤鱼演戏。 白宏礼的脸上架了副眼镜,细细的,金丝边的。他靠着栏杆,手指间拿着一支烟,在绿幕前沉沉吐出一口灰白的烟雾,随即盯着那烟看了会儿,自嘲地一笑,伸出脚将它辗断了。 一句台词也没有,只是几个简单的动作。 可传达的情绪却是饱满的。 白宏礼对待作品很认真,导演喊了卡,他从台上下来,又凑到摄像机前,回看了一遍自己方才的表演。不知看到了什么,蹙了蹙眉,不太满意,“刚才表达的不够好,再来一条。” 他又主动回到了台上。 “真不愧是白影帝,”后头跟着的袁方小声说,同时推了把自家艺人,“看着点儿,好好学学。” 光是人家的用心程度,和圈里大多数人就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不然怎么能当得起影帝呢。 司景若有所思,听话地站在原地,牢牢盯着白宏礼。白宏礼沉浸在情绪中,本来感伤的不能自已,却越来越觉得身上发烫,一颗心跳的乱七八糟的直发慌,再抬头,就看见那只猫已经来了,这会儿正直直看着他呢。 大胖鲤鱼手一抖,烟掉了 这目光,跟看红烧鱼似的。 导演喊了暂停,“怎么回事?烟没拿好?” “没” 白宏礼勉强笑了笑,说:“司景来了。” 救命,猫来了。 导演奇怪:“司景来了你怎么状态都没了?” 小宇宙都快熄灭了。 袁方上前打招呼,司景双手插兜,在后头跟着悠悠走过来,又被自家经纪人不着痕迹拽了把,示意他把大佬的仪态收一收。好在导演听说过司景圈中一霸的名声,也没当回事,只问:“剧本看了没?” 袁方笑:“来的路上已经让司景仔细研读过了。” “那就好,”导演说,“咱们加快速度,要拍的这两天就拍,先去试试妆发吧。” 他没对司景抱太大期望,可也没失望。毕竟流量在这儿摆着,只是个客串角色,带动的票房却不会只有一点两点,有了白宏礼这个出名的电影圈锦鲤,再加上司景的号召力这部片子基本上就有保障了。 横竖也不会吃亏。 司景的拍摄从晚上正式开始。他在剧组的小凳子上蹲坐了很久,啃了好几包小鱼干,这才被人喊过去,灯光组已经准备就绪,导演举起小喇叭,喊:“来,宏礼,咱们先带司景试试戏啊!” 白宏礼斯文道:“好。” 他看过剧本,不过是几句对话,没什么难度。 可演了一半,导演却喊了卡,“怎么回事,宏礼,你拿的是老版剧本?” 白宏礼也一怔。 “什么老版?” “剧本改过了,”导演说,“新的没给你?” 大胖鲤鱼满脸茫然,“没——什么时候改的?” 就是在司景确认客串的时候改的。 既然有流量,肯定要多给他点分量。编剧组修改了中间戏份,将司景的角色定位都变了性质,成为了个有喜剧色彩的、总是被白宏礼饰演的角色坑蒙拐骗的呆子。 白宏礼拿了新剧本,手都在抖。 “这” 这和他想象的好像有点儿不一样啊? 他本来想着只是和恩人面对面和和气气说几句话呢,这里头怎么有这么多激烈的肢体动作啊? 他心内的纠结,导演完全不懂。这会儿小黄旗重新一挥,又喊了开始,“好!” 白宏礼咽了口口水,心惊胆战地把手放在司景侧脸上。对面的猫大爷表情挺淡定,阴沉沉地望着他。 大胖鲤鱼瞧着,就跟瞧见他嘴里还有半截鲤鱼尾巴似的,手抖了抖,心乱的一批,半晌后,轻的好像要给人拂去面上灰尘一样,柔柔地碰了碰,“啊。” 导演:“?” “卡!”他喊,“宏礼,是打,是打!” 大胖鲤鱼:“” 他又柔柔地伸手碰了碰,喊的声音大了点,“啊!” 导演把手里旗子一扔,彻底服气了。 “你给他擦脸呢?” 这么温柔? 没让你用多大力气,毕竟都是艺人,但稍微借下位,不打那么重,巴掌总是要落到对方脸上的吧? 白宏礼把眼镜去掉,使劲儿揉了揉太阳穴。 “导演,这不行,我真不行” 导演满脸不可理解,“为什么不行?” “这”白影帝卡了壳,憋出来一句,“你看这细皮嫩肉的” 细皮嫩肉的猫在对面冲他慈眉善目地笑,导演拍拍手,发自内心道:“你牛,你牛。” 和十几岁的小姑娘演对手戏也没见你怜香惜玉,这会儿逮着司景这个出名的圈中霸王倒是使劲儿怜惜起来了。 他重新举起喇叭,没好气地说:“改全借位。” 摄像头的位置调整过来,白影帝松了口气,这一巴掌落在空气里,就格外有底气,“啪!” 打的这叫一个荡气回肠,可看了看司景的脸,闻着这猫味儿,他又不敢荡了,夹紧了腿说下头的台词,说的结结巴巴的,“你你个呆子压根儿什么都不懂” 导演再度喊了暂停,心力交瘁地看着他,怀疑自己找回来了个假影帝。 “我看你才是什么都不懂。” 你演的是相当有男子气概的男主,不是被老师拎去站墙角的一年级小学生。 怂成这样是准备干什么? “司景又不会叫家长!” 白影帝实力委屈,却又无法说。 这要怎么说,因为对面是他的恩人兼天敌,有段时间没见了气味特别浓,所以这会儿腿都是软的,恨不能撒尾巴就跑吗? 司景也蹙眉头,“你就按剧本演。” 白宏礼怯生生,提前打招呼,“那我待会儿,可能还得绊你一下。” 先说好了,不是我想绊你啊! 司大佬不耐烦地伸腿,“来。” 磨磨唧唧,跟条雌鱼似的。 这是准备怀鱼籽么。 有了司景发话,白宏礼总算放开了一点,不过绊倒对方时依然动作相当轻,摄像一关闭,他马上上前,将人从地板上拉了起来,谄媚地给猫揉膝盖,揉完这个揉那个,“怎么样,没摔疼吧?” 司景理所当然搭着他的肩,蹦了蹦。 “没疼。” 不疼就好,白宏礼放了心,搀扶着对方下来,“小心点啊,有台阶。” 一抬头,才看见满剧组人没来得及收敛的表情。 “” 就跟动物园里看猴子似的。 毕竟这一幕看起来,更适合发生在妇幼保健院。 白宏礼猛地意识到什么,忙将手松开,司景还没反应过来,懒懒散散往下走,“你刚才不是说要找我聊聊?上哪儿聊?” 大胖鲤鱼:“就我房间吧。” 反正现在看来,他们也已经误会个彻底了。 他一瞬间沧桑的像他的老父亲。 * 然而最终还是没能回成房间,发现剧组其他人员就住在隔壁后,白宏礼带着司景轻车熟路去了夜宵摊。拍摄结束已经是深夜了,这会儿路上静悄悄的,没有多少人,他把风衣领子向上拉了拉,口罩一戴,倒也没人看出这是俩明星,往馄饨摊前一坐,白宏礼敲敲桌子。 “还有鸡汤馄饨吗?” “有,”老板麻利地应了声,把水烧开,“要几碗?” “两碗。” 白宏礼抽出张纸巾,又擦了擦桌面。筷子用开水烫过,才递过去,司景接受小弟的殷勤,把口罩摘下,静等着吃。 还没等馄饨上来,隔壁一家店也开门了。铝制门帘被呼啦啦向上拉开,店里开了灯。 这大半夜的,怎么还有店才开张? 老板端上两碗馄饨来,在围裙上擦着手,解释:“他们那家,老是偷偷摸摸卖狗肉。” 司景蹙眉。 这年头,吃狗肉的已经不多了。狗更多是作为宠物而存在,在许多爱狗人士的眼里,将它们当做食物,本身便是不可原谅的行为。 尤其是经常和狗并列的猫,更是看着心中不舒服。司景瞧着碗,有点儿没胃口,“每天都开门?” “没办法,”老板说,“就这两天,才重新又开门的,不知道从哪儿弄狗来了。他们这种,又没法律管的,总是偷偷摸摸把人家家里养的特别好的狗给引诱出来——那种街上的流浪狗,人家都是不要的,嫌肉不干净。” 白宏礼说:“可那些狗是有狗牌的。” 宠物狗也都是不少人家里宝贝,好吃好喝喂着的,哪儿能吃? “那也没用啊,”老板道,“趁遛狗时,拿个火腿肠啊什么的,或者是往院子里撒点东西。这块儿都有院子,土狗比较多,不咋拴绳,有那种没经过多少教育的狗就会跟着过来。他们还往东西里头下安眠药,吃完之后,哪怕是藏獒也得服服帖帖的。” 过一会儿,果然有大车过来,几个男人忙上忙下,把被布罩着的大笼子往店里头搬。有的狗醒了,可嘴里像是被塞了什么,也只能发出细细的呜呜声。 老板把“这没办法”连着说了三回,只能眼睁睁瞧着。 狗牌都去掉了,他也不能一口笃定这是偷过来的,况且隔壁几个都是混混,他还真不敢去招惹,只好仍然低下身子擦桌子。 白宏礼也蹙眉,“哪怕有,咱们也不好出面啊。” 俩热度正高的明星,虽然馄饨摊老板没认出来,但并不代表其他人就认不出来。万一被拍到,又是事儿。 他说:“不如明天找人来处置。” 司景抬起眼睛看他,里头有幽绿色的微光,“为什么要等?” “” 白宏礼在这一瞬间,想起了他天不怕地不怕天道都不怕的猫界大佬属性,不由得心慌慌。 “恩人,你不是要上吧?” 司景有力地嗯了声,眼睛发亮,跃跃欲试。 “我好久没打过架了。” 听在大胖鲤鱼耳朵里,就是“我好久没抽过人了”。 他痛苦道:“可你现在还是个公众人物——” “没事,”司景指挥,“我上,你掩护。” “” “放心,”司景说,“万一弄残了,我会赔给他们医药费的。你等等,我先要个医药费,喂,喂?” 他拨通了一个号码,这种事情要是问袁方,袁方显然会问个没完没了,你要钱干嘛,你是不是又惹什么祸了?——用肉垫子想都能想出来。 司景精明,不打给他,直接拨给工作室老板,语气活像自己才是老板,二话不说上来就道:“给我拨点钱。” 阚泽这会儿刚刚结束了工作,听见这话,便纵容地应了声。 “好。” 司景强调:“要多的。” 阚泽低低笑出了声,拿着手机,“嗯。” 两分钟后,司景的手机跳出一条来自银行的短信。 您的账号接受了一笔20000的转账。 司景刚想说够了,却听见手机继续叮叮响,他的所有卡基本上挨个儿响了个遍,全都是当日最大限额的转账,最后阚泽还给他开了张支票,问:“我明天让人给你送过去?” “” “还是支票簿签好名给你,你直接填?” “” 白影帝瞪着鱼眼睛,把支票上那几个零数了好一会儿。 卧槽,现在说句要钱就这么轻松的吗? 他是跟成精的流星要的钱吗?? 第49章 第四十九只小猫咪 白宏礼活了尽三十年, 就从来没有这么大手大脚地花过钱。 片酬高倒是高, 可电影投一投, 慈善投一投, 片酬也就成了空洞的数字。这会儿白影帝瞧着那一串零, 发自内心地羡慕。 他问:“您真准备去?” “去。” 司景端起比他脸还大的瓷碗,呼噜呼噜喝馄饨汤。 “——等我先把汤喝完。” “” 打架这种事, 司景挺擅长。这会儿把刚才的全套装备都又给套上,帽子围巾口罩, 走在路上活像是个在打什么坏主意的反-社-会分子。他从墙的阴影处探出头, 瞧见无人注意,便闷声不响径直往店里走。 小路没有摄像头,司景也放宽了心, 大大方方往里闯。几个男人这会儿正把大笼子往屋后头的院子里推, 猛地瞧见他进来,倒先一阵心虚, 下意识把后头的铁笼子遮了遮,厉声道:“你干嘛的?” 口罩遮住了大部分脸, 这会儿只露出双眼睛。司景说:“买狗的。” “买狗这时候?” 中间一个中年男人皱眉, 恶声恶气,“大半夜的,还没开门营业, 你怎么就进来了?” 他瞪着对面的青年, 脸色并不好看。青年倒是不急不躁, 将两只手往裤兜里一揣, 男人诡异地觉得他的眼睛里头带着笑。 “瞧见你们门在开着,就进来了啊。” “你来的太早了,”男人把他往外赶,“生意得等到白天在做。” 他伸手要来推,却被青年一躲闪,反而闪过了。司景俯下身子,打量了好几眼笼子里这会儿瑟瑟发抖的狗,“它脖子上亮着的是什么?” “” 几个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慌。 “是狗牌?” “关你什么事!” 男人终于怒了,这会儿也顾不得其它,召集人捋起袖子,就往他身边围。 “你特么是不是找事的?” 司景想了想,诚挚地回答:“我还真是来找事的。” 男人反而被他逗笑了,“好小子,够胆。” 一个人,还敢跟他们七八个人找事——这是找事,还是找揍? 不如成全他算了。 他使了个眼色,示意其中一个人去关门,可还没等动身,司景已经体贴地扭过身,帮他们把门带上了。 说的也万分诚恳,“免得被外头的人看见。” 万一被拍到了,那可就不好玩了。 啧。 男人乐了,“你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他伸手就来拽,粗大的手腕衬着青年那养的还挺白皙匀称的手,跟糙树皮旁边儿摆了一块玉似的,好像轻易碰碰,就能把玉撞碎了。几个人都没把这么个小年青放在眼里,这会儿彼此撞撞肩膀,架势就起来了,把司景团团围住,拧拧手腕。 还没等动弹,司景已经突兀地出了拳,一下子捶在了中间男人的肚子上。 “?” 忽然率先被打,男人们都懵了。 搞什么? 不是 眼睁睁看着同伙倒下去,他们眼里仍旧写满不可置信。 哪儿有人少的那一方比人多的那一方还嚣张的? 你特么当自己是谁,灭绝者?还是蝙蝠侠? 在他们的目瞪口呆里,司景转了下脚踝。 “磨磨唧唧干嘛,”司景将拳头收回来,声音被口罩一遮,有些不清晰,“快点儿,你大爷我等着活动活动筋骨呢。” 草。 就算刚才并没起多少认真打的心思,这会儿,火气也全都被逼上来了。几个男人一块儿上,也顾不得什么以多欺少,哪怕是真欺负了,那也是这个人活该——哪儿有这么迫不及待送死的? 拿扫帚的拿扫帚,拿拖把的拿拖把。司景实在没啥好拿的,将就将就拎了个鸡毛掸子,挥了挥,有点儿嫌弃,顺手挠了两下又给扔了,“这怎么还掉毛?你们买个鸡毛掸子就不能买个好点儿的?” 这可真是欠揍了。 没见过找死还挑工具的。 男人唾了口唾沫,举起扫帚就要打,可司景在打架方面的成绩并不是开玩笑的。当年腥风血雨里头拼出来的,不说称霸,但打几个没经过实战只有空架子的普通人,那绝对是绰绰有余。他腾挪躲闪,不仅没被打着半下,反而找着个机会眼疾手快,一下子便卸掉了对方手腕。 飞腿踹下一个,又借了一个的力扫倒了另一个。 白宏礼在门口给他放哨,听着里头乒乒乓乓的声音心都要跳出来。他不担心司景吃亏,就担心司景收不住,稍微提高了点音量在门外喊:“恩人,收着点!” 不要真给人打残了! 司景骑在对方胸膛上,把另一只手腕也给卸掉了,说:“好哦。” 几个人这会儿瘫软在地,方才几打一的嚣张气焰早已经散了个一干二净,瞧着对方以一挑多还占尽优势,不由得瑟瑟发抖。司景拍拍其中一个,说:“回头叫个医生,帮你正正骨。” “” 男人们惊恐地望着他,目光绝望。 这特么是人吗? 从某种意义上而讲,还真不是。 司景跨过他们,末了又回过头,摸了摸,“你们谁那儿有笼子钥匙?” 没半个人敢回答。司景抬起脚,虚虚压在了肚脐下头的位置,“没有?” “有,有!”最边上的一个男人赶忙把钥匙掏出来了。 司景开了几个空笼子,找绳子捆住他们手脚,全都给塞了进去。末了把钥匙往房子中间的地上一摆,拍拍手,挺满意,“成,可以报-警了。现在打电话给警-察,就说抓住了几个偷狗贼。” 男人们的目光顿时更惊恐。 都打了一顿了还要报-警啊? 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啊? 司景才不管他们,摸出其中一个人身上的手机打了电话,把门虚虚一关,带着随行的大胖鲤鱼扬长而去。白宏礼跟在后头,这会儿眼睛里头更是钦佩,“恩人真是好身手。” 司景说:“一般般吧。” 他往前走了几步,忽然间眯起眼,回头又看了一眼。 “怎么?” “”猫崽子吸了吸鼻子,“你闻到什么味道没?” 白宏礼没懂。 “什么味道?” 司景也说不上来,这味道有些熟悉,但并非是他近期闻到过的。他迟疑了会儿,又折返回店门口望了眼——店门虚虚掩着,并没什么异常。不远处已经有警方的灯闪着靠近了,司景重新拔腿离开,不再想这事。 被拐的狗大多通过寻狗启事和狗牌归还了,少数找不着具体主人的,也暂时被收容所接纳了去。这事还上了当地新闻,几个家中宝贝狗被偷走的主人千恩万谢,甚至提出了感谢金要感谢帮他们找回狗的人;司景趴在酒店床上盯着屏幕,瞧着里头那些蠢狗摇尾巴,忽然也有些想那条蠢透了的德国黑背了。 虽然智商不高,可忠诚度还是不低的。 司大佬喜欢忠心耿耿的下属。 况且看久了,那双充满热情的狗眼睛里也透着萌。 他翻个身,爪垫在手机上按了按,费力地按开了,点开视频。没过两秒,那边出现了阚泽刚回到家、还没来得及卸掉妆的脸,简单勾勒过后,眉眼愈发清晰俊朗,“小花?” 司景隔着屏幕给了他一爪垫。 到底得让我说多少次不叫这鬼名字? 阚泽不当这是打,无比自然地把嘴唇凑上来,在屏幕上印了印。司景莫名觉得毛爪子当真像是被对方碰触到了,带着点难言的酥痒,他猛地把腿收回来,丢给对方一个睥睨天下的眼神。 无奈眼睛大又圆,橄榄青的眼眸真跟画出来似的,看什么都像是在发射萌萌光波。 阚泽不出意外被萌到了,于是又凑近屏幕,亲了亲。 啧。 司景的爪子使劲儿蹭蹭床单,这老变-态。 “小花想我了?”阚泽含笑问。 想你个鬼,想才怪呢。司景冲着他大声喵喵,示意他把二黑找来。 偏偏阚泽就像是完全没理解,仍然固执地占据着屏幕,“那再亲亲?” 司景把自己的大尾巴怼到屏幕上。 还亲呢,扇不枯你。 这会儿二黑也听见了动静,它和司景的革命友谊发展的挺快,听见猫叫声就亲切,立马一溜小跑着从客厅蹿进来,跃上床,对着屏幕里的毛尾巴啪嗒啪嗒掉口水,满含热忱地注视着。 “汪!” 司景也马上把猫脸凑过来,亲亲热热地喵了声。 “汪汪!” 二黑激动的在床上一个劲儿转圈,试图咬自己尾巴。它转的晃晃悠悠,偌大的身子把阚泽都给挤到了一边去,阚泽整整衣服,有些无奈,拉着颈圈把它向后拉,“这么激动?” 他说:“这几天,二黑跟楼下的猫都格外亲。瞧见就跟在后头追。” 可惜那些猫并没有司景这种广收小弟的愿望,瞧见只挺威猛健壮的大黑狗威风凛凛朝着自己冲过来,表情都跟见了鬼似的,炸了毛撒腿就跑。二黑抱着交朋友的心奋力追赶了一阵,却硬生生把好好的“找呀找呀找朋友”演绎成了“鬼-子进村”。 可以说效果相当惨烈。 以至于这几天,阚泽都开始从物业管理员那里接投诉信了。 司景舔舔爪子,没把这当回事儿,“咪呜。” 那是因为它们还不认得你。 等我回头介绍一下,你们彼此之间熟悉熟悉,就好了。 二黑的狗头还占据着大半屏幕,阚泽抵着他的头,抵了又抵,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脸再度出现,柔声问:“小花在做什么?这几天吃的好么,睡的好么?” “” 司景抱着手机翻了圈,让摄像头对准床头柜上的猫薄荷,随即又转回来,面无表情看着他。 我过得好不好,你能不知道? 虚伪。 可这一转,倒让阚泽注意到了点别的东西,忽然间眉梢一挑,声音中笑意愈发浓厚,“小花刚刚脱下的是什么衣服?” 靠! 靠靠靠靠靠! 被发现了的司景尾巴毛炸起了一大团,立马用爪子去拍挂断键,可在视频结束的前一秒,那头男人的声音还是清晰地透过电波传了过来,“是我的浴袍?” 猫崽子挂了视频,又高举着四只脚在空气中使劲儿蹬了一会儿,有点儿羞耻,脑袋一昂,炸着毛冲上了床头柜,二话不说吭哧咬了分盆一口。 忽然被咬的猫薄荷又懵又爽,小心翼翼伸叶子护着他,不让他从柜子上掉下去。 司景荡着一身小软毛咬着叶子,却终究是没法使劲儿,只留下了浅浅的、几乎看不见的一圈小牙印。 猫薄荷抖着茎叶,像是在笑 还笑。 司景想。 再笑就把你吸秃了,放太阳底下晒干,啃个干干净净。 吓不死你。 他张牙舞爪威胁了半天,猫薄荷的叶子却扭捏地靠在一起,半晌后,粉紫的小花苞悄悄顶了顶他的白肚皮。 然后就被猫崽子一爪子给扇蔫了。花苞都垂着,可怜兮兮的。 无奈司景郎心如铁。 谁让你乱耍流-氓? 作为惩罚,司景选择惩罚他再被自己狠狠吸一口 啧。 真香。 半晌后,司景才慢腾腾重新跳回了床上,踩在云一样的被褥里费劲儿地把浴袍叼过来,随即一头钻进去,缩在一只袖管里,毛尾巴盘起来,不动弹了。 四面八方全都是阚泽的气息。浴袍柔软洁白的一层短绒毛蹭着,猫崽子把圆脑袋搁在上头,心里头不知为何,有些安稳。 像是回到了母亲肚子里,说不出的熨帖。 短腿猫蹭了蹭,随即费劲儿伸长身体,张开嘴,尖尖的小牙露出来,打了个哈欠。 要睡了。 外头的手机忽然一响,半天后,从浴袍的袖口里钻出来个奶茶色的脑袋,只有拳头大小。一条毛茸茸的短腿使劲儿够了够,又够了够。 没够着,他只得把大半身子都从袖口里掏出来,吭吭哧哧将手机屏幕按亮了。 是条语音。阚泽的声音很柔,里头说不清是含了什么,也许是糖丝,莫名便甜滋滋的,只有简简单单两个字。 “晚安。” 短腿猫把脑袋钻回去。过了好一会儿,浴袍跟海潮一样翻过来翻过去折腾许久,才有个脑袋又从里头冒出来,别别扭扭冲着手机喵了声 晚安。 春日的夜晚,暖风习习。被找回的狗与狗的主人都做了好梦。 第二天,还没到拍摄时间,白宏礼却砰砰砰砰过来敲门了。他踩着拖鞋,仪态也忘了,有些失措。 “开个门,恩人!”他说,“开个门,先别睡了,听我说——” 那几个狗贩子,都死了。 第50章 第五十只小猫咪 警-察上午便找上了门。 虽然馄饨铺的老板没认出他们, 可凭借着对外貌的描述, 还是很快便有人准准地摸过来了——长得出众的, 还一下子俩, 比小姑娘还俊, 其中一个眼角上翘,瞳孔里头跟有水似的。这种描述, 让人不联想到司景也难。 袁方在外头提心吊胆,等门开了, 立马站起来问:“怎么样?” 他家艺人耸耸肩, 说:“能怎么样?” “——就那样呗。” 狗贩子是在局子里出的事。那时候,司景和白宏礼还待在房间里呼呼睡觉呢,监控一调就看得一清二楚, 俩人回来后就没再出过房间。这楼层也高, 不可能翻窗跳出去,基本上就把他们的嫌疑排除的一干二净了。 来一趟, 也只是例行问问,看这俩当红艺人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反常现象。 袁方听了, 心总算是落回原位, 长舒了一口气。他拍拍自家艺人的肩,心有余悸,“以后大半夜的, 还是注意点, 能少出门就少出门, 啊。” 不然这种事情找上门, 真的是说也说不清。 倘若被拍到,媒体可不会问你是否真的和凶杀案有关,各种各样的报道第二天就能顶上头条;好在这边摄影基地管得严,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家媒体得到消息。 司景没接这话茬,等到人都散了,方才问白宏礼:“有没有现场图?” “现场图倒没”大胖鲤鱼犹豫道,“只是我打听到,恐怕” 他压低了声音。 “恐怕,和陈采采是同一个死法。” 司景的瞳孔一缩,沉声道:“明白了。” 原本还想着,这妖恐怕要等天罚期过后才会有下一步动作,如今看来,却是他们想的太简单了。 这妖,根本不曾把天罚放在眼里。 “只是说不通啊,”大胖鲤鱼喃喃,“他们和陈采采,也没什么共通处——一个是街上偷狗的狗贩子,一个是新生代女演员,这能有什么关系?” 瞧着便不像是同一个圈子的人,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甚至找寻不到一个相交点。 白宏礼说不出,只愈发觉得诡异。最后一叹,“得请那位千年的大前辈加快动作了。” 原本想着还有时间,如今看来,时间相当紧迫了。 几个毫不相干的人的死,影响不到剧组的拍摄进度。《年年有余》剧组仍然按照原有的拍摄计划向下进行,司景所客串的角色倒霉的一批,整个儿一倒霉神转世,走路路上没井盖,骑车车轮掉,比柯南走哪哪儿死人还猛。 他的角色有几分喜感,打扮却是冷峻的,摩托车一骑,长腿迈开,相当有气势。 下午的戏是动作戏。武术导演年纪有些大了,经过他手的戏也多,相当有经验,与司景指导,“从飞机上掉下来这场戏得吊个威压,但是动作该做还是得做的漂亮,不能缩着,要放开。” 他伸开双臂比划了下,“明白没?” 司景点点头,道:“明白了。” 他还没有吊过威亚。之前演的现代戏中没有需要他飞来飞去的情节,司大佬头一回吊这玩意儿,心里头还有点隐隐的期待。 反倒是演惯了的白宏礼,对这一点都不期待,甚至听见威压两字就皱起了眉头。 “下午就吊?” “有场从高空坠落的戏,”导演解释,“你们俩挂在直升机的机翼上打斗的那场,挪到下午拍摄了。” 白宏礼听完后,中午少吃了一半的午饭。 司景戳着盒饭里的米粒,还有点儿纳闷,“你就吃这么多?” 大胖鲤鱼抱着一次性饭盒蹲在地上,苦口婆心真情劝告,“恩人,你也少吃点。吊着的时候会勒住那什么,很难受的。” 难受? 司景从大口袋里摸出条小鱼干拆了,塞进嘴里,狐疑,“有多难受?” 下午一上去,他就知道了。 ——这还真不是一般的难受。 勒-蛋。 威压牢牢固定着他的腰和臀部,往上升时,那一片都火烧火燎的,司景倒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仿佛去做了个绝-育手术。 这勒裆勒的。 不会把他勒废了吧? 司景有点儿想伸手去确认下自己那一杆双球的现状,确保它们全都健健康康完好无损。可这会儿吊在空中,他就是只活生生的“上天猫”,底下一群工作人员围着,高声指导着他做动作,他怎么也腾不出手。 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表演掏裆吧? 一旁的白宏礼跟着被吊起来,脸色也异常难看,勉强调整了个稍微习惯些的位置,咬着牙。 “恩人,我说的吧?” 司景憋屈道:“他最好快点。” 不然我大腿内侧好像也要报废了。 要不是这种紧身的机车裤子恐怕能显出来,司景真想现在就变出一层猫毛盖住腿,好歹当个毛裤,还能缓解缓解摩擦力。 拍摄进行到一半,忽然有工作人员从外头跑进来,急急忙忙和导演说了什么。导演侧耳听了两句,神情也很诧异,“来探班?” 他有点儿难以理解,“不是这突如其来的,探什么班?” “这谁能知道,”工作人员小声道,“那您看,让不让他进来?” 都是圈子里的,导演蹙眉想了会儿,还是一挥手。 “来就来吧。不过,他来探谁的班?” 工作人员幽幽看向正如同猫干一样挂在空中晃晃荡荡的司景。 忽然被注视的司大佬:? 怎么停了? 腿间火辣辣的感觉更重,他忍着浑身的不适,提起十二分精神念台词。白宏礼的情绪已经投入进去,这会儿眼里似是有雪亮的锋芒,已然进入状态,说话时目光下移,像是在看不值一提的蝼蚁。 “只知道逃跑,算什么好汉?” 不得不说,好的对手戏演员能够更充分地调动起人的情绪。司景瞧着他的神情,逐渐也专注起来,连此时此刻的不舒服也被遗忘在了脑后,只看着对方,嗤笑一声,也入了戏。 两人在空中过了几招,动作干脆利落,相当爽利。导演也没喊卡,任由他们自由发挥,等一条拍完,才指出不足,示意从中间部分再开始。 一场武打戏,拍了整整一下午。好不容易从威亚上下来时,司景的腿又酸又软,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腿了。 袁方拿矿泉水给他喝,瞧见他走路的姿势,大吃一惊。 “祖宗!” 这一声叫的惊慌失措,袁方瞪着他,“你怎么瘸了?” 司大佬铁青着脸,伸伸手,示意袁方的手臂当个扶手,“扶扶我一把先。” 他隐约觉得下半身都有些不对劲,所有的毛孔都在叫着痒。可待会儿还有戏份,他也走不开,只好在经纪人的搀扶下先颤颤巍巍去了洗手间。袁方相当担心,站在门口一个劲儿敲他隔间门,“怎么了?——痔-疮又犯了?我之前就跟你说了得早点治!” 洗手间的香薰味道有些大,熏的人头发晕。司景没搭理他,急吼吼地把紧身的机车皮裤拉下去了。 映入眼帘的一片红色,让他自己都惊了惊。 怎么这么红? 他的毛也不是这色儿的啊? 他伸出手指碰碰,全是细细小小的疹子。司景瞧了半天,终于意识过来,他这恐怕是过敏 靠。 什么鬼皮裤。 他不计形象地敞开双腿坐在马桶上,皱着眉头检查自己这会儿相当凄惨的两条腿。又是过敏又是被威压摩擦,大腿的内侧通红着,被磨出了点儿血丝,稍稍碰触一下,又疼又痒,折磨的人简直恨不能把那一块皮肉扔了。 司景拿纸巾擦了擦,随即扬声喊外头的袁方。 “袁方,拿点儿药给我吧。红花油,还有治过敏的算了,各种药膏都拎过来试试。” “” 外头没回声。 司景提高嗓门。 “袁方,袁方?” 这回,外头有动静了。有人当当当敲了三下门,司景把隔间门拉开,也没注意,仍然蹙着眉头低头检查,“你看我这过敏的——” 有修长匀称的手探过来,指腹碰触着他起了红疹的地方,激的司景一哆嗦。 那指尖像是才在外头吹过风的,仍旧带着凉意。碰着温热的皮肤时,那一块的毛孔都跟着一战栗。司景这会儿腿上没长出猫毛来,若是长出了,刚刚拿一下足以让所有的毛们起立鼓掌。 “过敏?” 男人轻轻问。 这声音并不是袁方的声音。司景抬起头,瞧见眼前人,倒愣了。 “阚泽?” 他有些诧异。 “你不是——” 不是在外市还有工作么? 中午休息时,司景还在微博上刷到了阚泽参加一访谈节目录制的图。那录制不在本市,有四五个小时的车程,他怎么也想不到男人居然在下午来了这剧组,这会儿瞧着对方蹲下来抚摩他过敏处的模样,有些反应不过来。 阚泽没回答,只微蹙着眉头,身上那件深灰色的风衣垂到了地上,他也没管,指尖摩挲着那一片红疹。两条长腿在他的目光里微微哆嗦着,有点儿可怜的模样。 “对什么过敏?” 司景憋屈道:“机车皮裤。” 他指指堆在脚踝的裤子,声音里头含的意味自己都不知晓,“都是这破裤子,我忍了一下午了,路都走不好” 男人唇角就含了笑,顺着他的手拍了拍那裤子,“都是他坏,欺负我们家小花。” 这会儿凑得近了,方才被香薰掩盖住的香气便又蔓了上来。司景闻的晕乎乎,垂下眼,近乎茫然地盯着对方的发旋。 阚泽的头发是乌黑的,不比他颜色浅,还卷,动不动就炸毛。男人发丝瞧上去顺滑又好摸,小小的发旋在正中央,绕了个弧度漂亮的圈。司景看了会儿,手忍不住放了上去,下意识抓了抓,像是在抓毛线球。 直到男人幽黑的眼抬起来,他才又有些心虚,将手往回抽,“看看什么看!” 不就摸两下吗?不给摸? 阚泽没说话,只仍旧看着他,目光里似是有忍俊不禁。司景的手腕被重新握住,放回到头顶上,阚泽说:“想摸就摸。” 就好像无论他发什么样的小脾气、闹什么样的小情绪,这个人都愿意照单全收。 司景忽然有些恍惚。 他垂下头,两只被脚踝处的裤子绑在一起的脚晃晃荡荡,踢了踢男人膝盖。 “现在怎么办?” 阚泽说:“这衣服不能穿了。” 他抓着司景的脚,把鞋袜脱了,随后将皮裤彻底褪下来。外头的经纪人已经准备了条新裤子,阚泽打开道门缝接过,重新给司景套上,亲亲耳朵尖。 “先回去,”他说,“等回去再上药。” 司景没走,“我还有几场没拍呢?” “都过敏了还拍什么?”他的经纪人道,“快回去吧,我去给你找药。” 袁方刚在一直在洗手间外头站着,听着里头的絮絮低语,心都在抽抽,一度很想冲进去把自家嫩白菜一把拉出来。无奈房渊道紧紧地拉着他,一个劲儿劝,“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要下雨娃要嫁人随他去吧” 最后一句袁方怎么听怎么别扭,忍不住反驳,“那句话难道不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房渊道到底是跟着阚泽的,搞清楚阚泽的确是看中了司景后,立马就叛变了革-命。这会儿反问:“你难道不是把司景当娃?” 袁方纠正:“他是我带进圈的,我要对他负责吧?” 房渊道推推眼镜,倒觉得有些好笑,“你什么时候能对别人的人生负责了?” 这句话说的在理,袁方一时哑口无言。 房渊道语重心长:“不管你把自己当爸还是当妈,这会儿孩子长大了,都不该管这么多了。闹不好更叛逆,岂不是要出事?” 袁方不乐意了,“我家司景很乖的!” 从来不叛逆好吗,哪儿来的更! “你确定?” 袁方梗着脖子,底气却没那么足了,“确定。” 但也真的不抱把里头的小祖宗拖出来的心思了。甚至连瞧着阚泽跟着司景进了同一间房间,他也闷声不语,只下死劲儿盯了门两眼,像是要把门看穿。 房渊道好笑,推他一把,“别看了,别看了。” 袁方:“别动我!” 别当我不知道,你和里头那头拱我家嫩白菜的猪一样,都是来自同一个猪圈! 房间灯被按亮,司景匆匆忙忙重新把身上这条宽松的休闲裤扯下来,忍不住伸手就要去挠。他这会儿毛耳朵都从发丝里顶了出来,一个劲儿颤颤,“好痒” 阚泽拉着他的手,“别动。” 司景急的直晃。毛茸茸的大尾巴也冒了出来,盲目地在腿-根那处扫着,越扫越痒,起的疹子像是更红了,一点也没有消下去的迹象。阚泽的袖口里冒出茎叶,嫩绿的叶子摇晃着,呼呼给那片红通通的皮肤扇着风,晶莹的药膏抹了几层,男人哄着,又把衣服套回去,“乖,先忍忍。” 猫崽子在床上咕噜噜翻身,忍不住还要磨蹭。没一会儿,药膏全被蹭在了裤子上。 阚泽拿他没法,只好干脆让他换了浴袍,休闲裤也不要了。 拿湿巾把那一块糊了的药膏擦拭干净,猫薄荷忽然若有所思,“我给小花舔舔?” “” 司景半支起身,惊恐地抬起脑袋。 啥? 你刚说你要干嘛?? “舔舔,”阚泽说的相当自然,“我刚刚想起来,我的汁水可能有杀菌的效果。” “” 司景忍无可忍,一脚把猫薄荷踹翻了。 还杀菌呢。 先杀杀脑海里带颜色的废料更现实好吗? 第51章 第五十一只小猫咪 司景伸腿还要去蹬他, “流流-氓!臭流-氓, 不要脸” 毛尾巴也跟着往他那边儿扫, 被阚泽一下子捏住了尾巴尖。司景抱着尾巴根,使劲儿往回拽, “给我撒开!” 阚泽没撒开,反而伸长手臂, 顺毛摸了把。 如今还是春日, 司景对于所有似是而非的触碰都敏-感的紧,骤然被碰,尾巴上的毛都几乎要炸开了。他刚想直起身抗议,却又被阚泽按下去,含着笑低声哄,“行了, 不闹你躺好,过敏药都蹭没了。” 司景狐疑地重新躺好,还在强调, “不许舔。” 我才不信什么口水能消毒。这话顶多能哄哄小奶猫, 他都几十年了,压根儿不可能被这种鬼话骗到。 阚泽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茎叶从袖子里冒出来,稳稳把司景手腕给捆住了, 眼睛也遮上。原本白皙的皮肤上这会儿起了一片片红疹子, 微微颤着, 看着可怜可爱, 阚泽看了会儿,俯下头,舌尖悄无声息碰了碰。 司景被叶子遮住眼,警惕道:“是什么?” 阚泽说:“是药膏。” 他将过敏药挤在手心里,一点点又再次涂抹了一遍。末了将衣服整好,给司景调整了个位置,“乖,这回可不能乱动了。” 司景忍不了痒痒,还要下意识蹭。 阚泽威胁:“再把药蹭没,我就舔了。” 你个仙人板板呦。 司大佬愤愤不平,咬着牙忍。抓心挠肝的痒,他拽着阚泽衣角,忍不住说:“能不能念个什么?” 转移下注意力也好啊! “念?” 阚泽眉梢微挑,似是想起来了什么,“好啊。” 司景把手机递给他,已经打开了新闻版块,“要有意思的。” 阚泽搜寻了会儿,却忽然垂下头,低声笑起来。那笑容看起来不知为何,总有些荡漾的意味,仿佛有夹杂着春天气息的潮水从雾气朦胧的瞳孔里涨起来了。 猫崽子不动了,拿大尾巴拍他,“你笑什么?念啊!” 阚泽总算止住了笑,说:“好,念。” 他对着屏幕读,“一个晴朗的午后,正是阳光洒落庭院的最好时候。院子后头的小树林扑簌簌地响,把上头的鸟都惊飞了大半——” 司景感觉有点儿不对,“这是新闻?” 想了想,又摆手。 “算了算了,也行。” 他躺在床上,闻着猫薄荷的气息,听这人给自己讲故事。毛耳朵耷拉到头顶,软塌塌贴着发丝,正闭着眼,却忽的听见故事里突兀地出现了自己的名字。 “司景被抱起来,抵在树上” 被提及的司景一下子睁开了眼。 喵? 喵喵喵? 我被抱起来?? 阚泽的声音平板无波,仍旧继续向下念,“他的脸这会儿已是潮红一片,头顶上树的枝叶随着撞击摇晃着,不断有叶子从上头坠下来。开了的樱花也向下落,粉粉白白,洒了他一身一脸——” 司景越听越不对劲,这特么到底是个什么故事? 他瞪圆了眼幽幽看着男人,又突兀地听见阚泽的名字也在故事里头出现了。 “两条长腿架在阚泽身侧” 我靠!靠靠靠靠靠!! 司景终于想起来这什么玩意儿了,这是他来的路上一时好奇保存下来的同人文! 他这会儿脸真的红透了,半句话也说不出,只伸手要去夺阚泽手里的手机。阚泽一只手按着他,仍旧往下读,那些句子从他的嘴中吐出来,意味似乎更不同了原本便让人面红耳赤的语句这会儿的杀伤力通通翻了倍,光是不经意对上阚泽黑沉沉的眼睛,都让猫崽子心里一突突。 “别念了!” 他高声抗议,“不许念!” 阚泽轻声笑,顺着司景要来抢夺的姿势,顺手将人揽住,“小花只想自己偷偷看,却不想我念,嗯?” 嗯个鬼。 这一声尾音上挑让司景更慌,只强撑着嘴硬,“我没有想看,我只是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在我手机里!” 他抖着毛耳朵甩锅,“一定是这手机有问题!” 阚泽的眼睛直直望着他。司景说:“手机坏了!” 又伸长胳膊要来抢。 阚泽举得更高,两人贴近,司景都能看清他密密的、漆黑的眼睫那一道上翘的弧度,浓眉下的一双丹凤眼里,隐着似笑非笑的光。 司景始终知晓他生的好看。妖们的皮囊,不会有多么丑的。可即便如此,这一刻的好看也像是雷声一般,忽然间在他心底间轰隆隆回响起来。他们的呼吸交闻,甚至无需那对他而言异常香甜的气息,就已经让一些东西乱的一塌糊涂。司景只能睁大眼,看进他眼里去。 阚泽眼睛里也藏着他,小小的,在瞳仁里倒映出来的影子。 “小花” 在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意乱中,阚泽忽然稍稍扬起了头。他的唇碰到了司景的,稍微带些凉意,可却好像把司景烫伤了。 阚泽仍然专注地凝望着他,声音也轻的像是一声呢喃。 “好喜欢你啊。” 他丢了这个人很多年。 可现在,到底是被他牢牢抱在怀里了。 中间隔了多少岁月?苦的,甜的,那些时光,他都没能和司景一同经历过。可即便如此,他的猫崽子还是长成了英雄,带着丝毫不矫揉的果敢利落,比他印象之中的更为熠熠发光。 阚泽不热爱这尘世。他更喜爱独自修炼于山林之中,不问世事,不知人情。唯有这孩子是个例,这样突兀地闯进来,将他挖回家去,居然也硬生生于他的生命中占据了如此大的一部分。 一日比一日浓烈的感情,甚至让阚泽自己都觉着震惊。 司景呼吸微喘,莫名觉得男人方才落下的吻竟然是虔诚的。他甚至提不起心神去拒绝,只伸出手臂,别扭地也把人形六神的脖子抱得更紧,嘟囔,“老子知道啊。” 傻草,藏不住的。 你看见我时,眼睛里头的爱意,都快溢出来了。 * 阚泽到底还是如愿检查了两个小气球。虽然因着过敏,并没敢怎么折腾,只是小心翼翼含了含,体贴周到地帮着气球放了一回气,却还是被晕晕乎乎地挠了几爪子,背后有几道破了皮的划痕。等俩经纪人过来时,司景正躺在床边,一只手从被窝里头伸出来,被阚泽握着剪指甲。 虽然知道这俩人是搞上了,可亲眼看见这一幕,还是让袁方的眼皮一阵抽抽,连掌心都掐紧了,瞪着正抓着猫爪子认真修剪的男人。 房渊道适应的要好的多,仿佛完全没看见,若无其事拖了个椅子坐下了。顺带还帮袁方拖了一个,“坐。” 袁方哪儿还有心思坐。 他站在原处,心里头跟有猫抓过似的,问:“阚先生没有行程了?” 归到阚泽工作室下后,袁方对阚泽的称呼已经变为了“阚哥”。可今天又倒了回去,其中不满的意味已经相当浓厚,圈子里的哪儿有傻子,谁听不出来?房渊道悄悄伸手掐了他一把。 阚泽不慌不忙,手上微微用力,将中指上稍长的指甲也剪掉了,留下一道漂亮的月牙形。司景陷在被窝里,溢出两声哼哼。 “剪到肉了?” “没,”司景说,将被子里的脚也伸给他,理直气壮的模样,“这个也要。” 司景的脚生的也漂亮。脚背又白又瘦,踝骨处纤细,脚指头却还有些肉,圆乎乎的,指甲盖上粉扑扑,相当可爱。阚泽笑笑,果真把他的脚放在膝盖上,也开始仔细修剪。 中途才回答袁方,“推掉了。” 袁方蹙起眉,扭头望了眼房渊道,见对方也是满眼无奈,心中便有了谱。 这怕是自己任性,直接推掉的。 “阚先生是有什么急事,才能连工作都推掉?”袁方说,“这恐怕不太好吧?” 阚泽吹了吹,神情淡淡,“没什么急事。” “那——” “只是想见小花而已,”他说,“想见,所以来了。” 经纪人的表情一瞬间仿佛吃了翔。正张嘴还要说,却被房渊道拽着胳膊往外拖。 “司景没事就好,阚哥,我们先出去了?” 瞧着男人摆摆手,他一路把袁方拖了出去。袁方站在门外,活像是个看着女儿出嫁的老父亲,怎么看女婿怎么不顺眼,先发制人,“他这么任性你怎么也不拦着点?” “怎么拦?”房渊道说,“他是老板。” “那也得广开言路善于纳谏啊!”袁方心底不平,“他不工作,我们司景可还是要工作的,这时候突然跑来,算什么事” 房渊道:“但你得清楚,司景拍不了戏是因为过敏,和阚哥来不来没什么关系。” 袁方憋着气,却没法和这傻子说明白。 他总有种直觉,要是阚泽不来,司景应该只用休息半天。 阚泽一来 司景恐怕接下来几天拍戏会更遭罪。 毕竟动作戏得用腰啊!头一回上威压就够难受了,搞不好都磨破了,要是再来点那什么,司景怎么受得了? 袁方心疼,又说不出,干脆抬起脚,踩了房渊道一脚。 忽然被踩的房渊道:“???”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面前的人已经阴着脸抬起步子走了。房渊道独自站在原处,盯着自己光洁锃亮的皮鞋上留下的一个灰扑扑的印子,目瞪口呆。 事情的发展和袁方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第三天,司景就神采奕奕回到剧组拍戏了。 袁方盯着他的腰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异常。这小祖宗走路一如既往地生风,飘逸的不行,行动也没受到什么阻碍。 袁方有点儿不懂 这是怎么回事? 司景的戏份不算多,毕竟只是个客串角色,和各个演员的戏份搭起来也只需拍摄一周时间。他站在导演身侧,听着导演与他讲接下来的一场戏,和他对戏的白宏礼就站在他旁边,站着也像是不安的,来回挪动步子。 司景扭头盯着他。 “你得脚气了?” 什么脚气,白影帝有苦难言,又回头看了眼。阚泽正与摄影导演说些什么,后头还搬了个椅子,显然是准备坐这儿看了,白宏礼心头砰砰跳,待导演走开后,小声问司景,“恩人,阚泽不走的啊?” 司景嗯了声,“不走。” “” 白宏礼的神情于是越发纠结。 求他走吧! 走不成吗? 待会儿要拍的戏份里,可全都是我整司景啊——这整的过程,确定要让司景他男人全程看着吗? 白宏礼忽然便体会到了鱼生艰难,并非常想回去给当时提议司景来客串的自己一巴掌。 原本想着,他是锦鲤,演什么戏都会红,带着司景露个面,只有好处不会有坏处,也算是报恩;可如今看来,别说是报恩了,搞不好是结仇呢。 想想都让鱼发慌。 司景不能体会他的慌,扭头看看,若有所思,“你怕阚泽?” 大胖鲤鱼有点儿拉不下脸。 司景奇怪:“你知道阚泽是千年的了?” 大胖鲤鱼:“嗯” 大胖鲤鱼:“嗯??” 啥??? 他原本说这话,不过是想着阚泽是司景男人而已啊。现在是怎么回事,阚泽居然还特么是个千年老妖? 千年 老妖 这俩词一映入白宏礼脑海,就彻底将他震的懵了 天要亡鱼。 天要亡鱼啊! 司景所饰演的这个倒霉又凄惨的反派被白宏礼带着人围上时,白宏礼头都不敢回,只站在小弟身前,声色厉苒地叫了一通。随后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抬起脚,尽可能轻的踢了司景一下。 这回学乖了,轻归轻,可瞧起来还是有几分力度。导演没喊卡,白宏礼带着人,在剧情里把司景揍了一顿。一面揍,一面心惊胆战,时不时用余光看一眼摄像机后头端坐着的阚泽。 最后连导演也忍不住了,说:“宏礼,什么情况?虽然演员要注意镜头,但你也没必要一直瞟吧?” 大胖鲤鱼心说,有必要啊,很有必要啊! 看着那个千年老妖脸色怎么样,我才能知道我是不是做的有点儿过啊! 他提着心吊着胆,拍个打戏拍的比爆-炸戏还要惊心动魄。一场下来,司景这个反派依旧春风满面,他这么个占据了上风的主角却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蔫的一批。 这日子,可真不是鱼过的。 中午结束后,剧组例行是盒饭。 这几天来吃的都是爆炒青菜爆炒小酥肉爆炒西兰花,司景基本上对剧组的伙食也不抱什么期待,敲着碗等着回去加餐——他来的时候,阚泽给他装了满满一箱的小鱼干,还有猫粮,营养膏,完全可以回去开个小灶。 今天端上来的盒饭却有点儿不同,每个人还配了个汤盅。 汤盅上盖了盖子,司景上去就先把盖子掀了,随即鼻子靠近,闻了闻。“——好香,这什么?” 汤几乎被炖成了乳白色,上头洒了一小把碧绿的葱花,鲜香扑鼻。剧组的人都有些喜出望外,“导演,咱们还有鱼汤了?” 白宏礼掀盖子的手忽然一顿,惊疑不定。 鱼汤? 导演也相当诧异,一问才知道,是阚泽带来的助理做的。他笑道:“来探班还给煲汤,这么好的事,我之前拍了那么多戏怎么都没遇到过?” 男配也打趣,“因为之前没请司景过来拍戏啊。” 心里却也着实被惊了下。 原本想着,阚泽当初招司景进工作室,不过是为了对方的人气;两人之前撕了那么久,不和在圈子里都是出了名的,走路都会绕着对方广告牌走,哪里能想到居然还有如今这一天。 更何况前不久刚刚传出了绯-闻,这会儿也不想着避避嫌,反而光明正大过来探班煲汤喝,这也着实太亲密了点。 他喝了口,鱼汤相当鲜,里头好像还有干贝粒,味道极好。不过他之前心头对两人是否有暧-昧还存着疑惑,这会儿,怀疑却完全没了。 要是有,哪儿还敢这么明目张胆来探班? ——又不是二傻子,上赶着给人怀疑。 不仅他,剧组中其他人也这样想。也有人拿着前几天的照片打趣,阚泽轻笑着接过话,自己也打趣两句,愈发让他们笃定起来。 没什么,妥妥的没什么。 这要是能有什么,他们都能把自己姓名倒过来写! 整个剧组被和谐欢乐的气氛笼罩着,只有白宏礼独自委屈巴巴缩在椅子上,连盖子都不想掀开。 鱼也是吃鱼的。可鲤鱼本来就不是鱼类里头的高端物种,更何况,这会儿剧组里只有他一条活鱼,当着他的面吃鱼,这和当着人的面杀人有什么区别?! 这难道不都是恐吓? 白宏礼心说,难道就因为我上午拍了场群殴司景的戏? 身旁时不时爆发出欢呼,“哇,今天还有红焖带鱼!” “还有个爆椒鱼头!” “这是炒乌鱼片?——好棒,全鱼宴?” 大胖鲤鱼越听越打哆嗦。正为难,却忽然见面前停了一双脚,抬起头时,司景的男人就站在他面前,眼神意味深长。 面对一个千年大妖,混血的白宏礼腿一软,立刻便怂了,“您” “多谢白前辈平常对于司景的照顾,”阚泽笑得温文尔雅,并没什么为难的意思,“听说您不吃鱼,所以让助理单做了点,不知道是否合前辈胃口。” 白宏礼一愣,打开盒饭,果然看见里头没有半块鱼肉,连汤配的也是豆腐羹。 再抬头时,阚泽已经回去喂饭了。 白宏礼心中又刷新了认知,阚泽真的是相当会做人了。 进退得体,处理事情滴水不漏,和大部分进了人界的妖不同,阚泽能把所有事情都做的相当漂亮圆满。也难怪他在圈中一直都只有好评,与他合作过的导演、演员,甚至场工,都恨不能把他夸上天去。原本以为多少是因为控评的缘故,如今看来,也是因为对方心思细致,谦逊礼貌。 这么看起来,当真是相当不错。 变了的午餐相当合司景的胃口。他没和大家挤在一起吃,瞧见是鱼后,就端去了个僻静的角落,凳子一搬,不仔细看都注意不到那儿还有俩人。阚泽在他对面坐着,细致地给他碗里头的带鱼挑刺,剩下两截梳子一样的鱼骨头,上头的肉被剔除了个干干净净。 司景张大了嘴巴等着吃,眼里头都明晃晃透着开心,脚在地上踩来踩去。 “还没好?” 阚泽说:“好了。” 他把雪白的鱼肉喂进去,猫崽子用舌头一抿,幸福的像是跟着肉一起化了,“好吃!” 尝了尝,又有些狐疑,“我怎么觉得不像是助理做的?” 他吃阚泽做的饭吃多了,一品,居然从中品出了几分男人的手艺。阚泽伸手揉了揉他头发,笑着夸,“小花真会吃。” 司景说:“真是你做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盒饭,又瞧了圈大家的,咬着筷子,忽然觉着有些不是滋味,“你做了这么多啊?不累吗?” 好不容易空闲下来的几天,难道还要耗在柴米油盐里,亲手给全剧组人做饭? 阚泽一怔。 “小花?” “有厨师啊,”司景垂着头,还咬着筷子,瓮声瓮气道,“给他们发工资就是让他们工作啊,你干嘛要去做别人的工作?——还嫌自己不够忙?” 阚泽眼里头的情绪忽然柔软下来。 他瞧着猫崽子头顶的发旋,声音也是柔软的,“小花心疼我。” 司大佬仿佛听见了个天大的笑话。 “我干嘛——” 话还没说完,却被男人亲了亲眉心。剩下的句子于是全都说不出口了,司景耳尖有点儿烧,推了他把,嘟囔,“离得太近了小心我吸你啊。” 阚泽说:“我只做了一份。” “嗯?” 猫崽子张着嘴抬起头的模样看起来傻乎乎的,眼睛又圆又清亮。阚泽忍不住,在那颤动的眼皮上又亲了下。 温润的亲亲。 “我只做了小花的,”男人轻声道,“剩下的,都是小刘做的。” 司景张了张嘴,半晌后,才底气不足道:“谁要你做了?” 我才不稀罕。 “可我答应了要养小花,”阚泽道,揉着他头上翘起来的小卷毛,心也柔软地好像打了卷儿,“——养你这件事,我连一顿饭都不想交到别人手里。” 第52章 第五十二只小猫咪 司景张了张嘴, 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完全说不出口——他忽的把头垂的更低, 罕见地没反驳男人的话,只是能瞥见面颊上没完全消退的红。他用了些劲儿夹着盒里的菜, 阚泽的手揉着他的后颈,在他稍稍凸出的颈骨上轻柔地绕着圈儿。 “说倒是挺会说”司景低声嘟囔, “要做到的。” 阚泽微微笑了。 他心知这于司景而言, 几乎便能算得上是妥协了——而妥协又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司景被扔下过两次,这绝非是简单的创伤或磨难便能概括的, 他在那之后, 便像是陷入了另一个怪圈, 总无数次于心中暗暗强调, 绝不能过分依靠于任何一人。这几乎是所有动物的本性,在遭受过伤害后, 便再不肯轻易将心门打开。 司景亲自筑起了墙。几十年了, 没人再能走进去。 阚泽是第一个。 他敲了许久的门, 而如今, 那门终于为他而开了。虽然是默认, 却也弥足珍贵。 他心中温存的水几乎要漾出来,将手中的汤也喂过去一口, 哄着, “张嘴。” 司景微微张开了嘴, 就着他的手, 把里头那勺鲜美的鱼汤喝下去了。 鲜。 猫崽子心满意足, 从喉咙里溢出了一声小小的呼噜。 阚泽在剧组待的乐不思蜀,全然没有回去工作的意思。袁方每日看着这俩人,糖尿病和心脏病都快要齐齐发作,没两日就主动要回工作室,“就放我走吧,我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房渊道推推金丝眼镜,一丝不苟问:“怎么?” 袁方说:“我-蛋疼。” 特么是真疼! 要是早知道阚泽让司景进工作室打的是这个主意,他就算和那小崔总同归于尽了,也绝不可能同意这个破计划! 房渊道斯文道:“给你揉揉?” 袁方踢他,“滚滚滚。” 他如今和房渊道熟悉了,说话也就随意了多,只是之前夹枪带棒地说惯了,如今看见,还没法从“斗的死去活来的对家”进入到“携手共创美好未来”的小伙伴的角色,动不动就上脚。房渊道的裤子和鞋这几天遭殃了不止一回,也没生气,只道:“你比司景家的那只猫脾气还大。” 猫还只是炸炸毛,你这是又踢又踩啊。 袁方没搭理他,兀自进去给司景打报告去了。司景一听经纪人要提前回去,也相当茫然,嚼着小黄鱼,“你回去干嘛啊?” 袁方没法说自己这个老父亲实在是看不惯,只好道:“有点家里事。” 家里的事不能耽搁,司景立马痛快地批了他假,顺带还嘱咐,“带薪休假,要是阚泽那个混蛋敢扣你工资,你跟我说。” 被护住的老父亲心情复杂,“你能怎么着?” 司景从嘴里吐出一截鱼骨头,说的相当坚定。 “我挠他!” “” 我看您老人家还是算了吧。 工作室与拍摄基地在同一个城市,袁方略略收拾了下,下午就打道回府。走之前与司景耳提面命了半日,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必须反复强调,“一切务必以自己身体为重,快乐什么的,可以暂时放弃。” 司大佬完全没听懂。茫然地睁着眼,望着他。 “意思是睡在一起可以,那什么什么不行!”袁方咬牙切齿,“你这几天拍摄计划这么紧,要是再体验体验,腰和腿还想不想要了?——听我的,记住没?” 他刚想说自己是过来人,有经验,却骤然想起自己实际上并没有。因此只干咳一声,拍拍司景肩膀,走了。 老父亲走了,鲜嫩的小白菜彻底落入了猪口。 周日剧组休假。司景这几天连轴转似的拍摄,得了天空闲,只想往外蹿,一大早就以雷霆万钧之势气势汹汹压在了阚泽身上。 他这会儿是原形,爪子伸长了,拨弄了下男人的下巴。 起来了! 起来嗨啊! 阚泽仍旧陷在被子里,侧脸轮廓干净鲜明,像是仍旧熟睡着。 司景又在他胸膛上掉个个儿,转而用大尾巴去扫他。 起床不起? 他晃了半天,阚泽却仍旧没半天反应 啧。 懒死你。 司景索性晃荡着一身小软毛吭哧吭哧爬到床头柜上,助了个跑,认真给自己喊了一,二,三——炮-弹发射,奶茶色的毛汤圆稳稳地降落在了阚泽的脸上,坐了个严实。细而柔的绒毛蹭来蹭去,由于并不重,倒也没对阚泽高挺的鼻梁造成什么损伤。 这要是换个大橘过来,妥妥就是表演泰山压顶了。 可能会毁容。 好在短腿猫身子小,也轻,去掉那一身蓬松的绒毛,实心的身体就更小,压在脸上也没什么过分的压迫感。司景拿爪垫拍他脸,进行强迫性不允许退订的清晨叫醒服务。 你的大佬正在呼唤你起床,你是怎么了,被被窝这个恶魔封印了吗? 他伸长另一条腿,正准备左右开弓,却忽的被一只修长的手抓了个正着。男人手上一使劲儿,司景猝不及防,重新被拉回到了被子里。他的脑袋靠着男人胸膛,神情懵逼,再看阚泽,这会儿眼睛还闭着呢。 卧槽,这到底是醒了还是没醒? 他狐疑地往上凑了凑,小小一团热气喷洒在阚泽下颈处,警惕地观察着男人嘴角的每一丝动作。 直到瞧见阚泽唇角上翘了个不明显的弧度,他才猛地喵了声,熊熊怒火都烧了起来,使劲儿吸了一大口,给嘬出了个深些的红印子。 咋地? 你还觉得挺好玩怎么着? 阚泽终于睁开了眼,说:“一股奶味儿。” 那是因为你昨天给老子洗澡用了牛奶味儿的沐浴露! 司景自己也闻了闻,觉得这种味道半点也不霸气——但无奈阚泽喜欢。无论他昨日怎么挣扎反抗,最后还是被猫薄荷的枝叶捆住了短腿给带了回去,硬生生被洗了,阚泽还找酒店要了个小盆,盆里放了个充气的小鸭子。 短腿猫坐在一坨奶味儿十足的泡泡里,一爪子把黄澄澄的充气小鸭子给拍扁了。 小鸭子叫的很凄惨,司景的心情也没好哪儿去。 他现在可好,是正儿八经的奶猫了。 司景吸了吸自己,对身上的味道一万个不满意。 阚泽慈祥地凝望着他,对他身上的味道一万个满意。 “想出去?” 不然呢? 司景霸气地摊腿坐着,一条短腿翘的老高。 你打算在酒店长蘑菇? 阚泽斯文道:“今天中午,剧组说好了要聚餐。” 司景试图舔腿的动作一顿。 喵? “晚上,我们约了汪导吃饭的。” 司景:“” 满满的行程禁锢了我想浪的心。 他把方才那话重新想了遍,猛地竖起耳朵,喵了声。 哪个汪导? 阚泽瞧出了他的兴奋,手指揉了揉毛耳朵,轻笑一声。 “汪源。” 司景彻底瞪大了眼,尾巴摇了摇。 汪源是个大导演,国际上也很有几分名气,真的说起来,足够称得上是圈里数一数二的了。司景听过他的名字,却还没有机会与他合作,毕竟司大佬在电影圈仍旧是个新人,资源也不是能一步登天的。 这回听到这个名字,饶是他平常根本不把演艺圈放在心上,也禁不住欣喜。 去! 给他粉丝挣脸的大好机会,为什么不去? 阚泽还欲说些什么,却见眼前小小一团的毛团子骤然消失了,横着跨的,是两条修长匀称的腿。线条结实流畅,相当漂亮。腿的主人从他身上下去,简单从椅子上拉了条裤子穿上,便开始埋头翻行李箱,“袁方不在,我要穿什么过去?我好像没带几套西装” 阚泽瞧着他在自己面前毫无防备地蹲下,腰背的弧线细细的,上头的骨头凸出,有种奇异的美感,好像把色-气与春-意都锁在了这一层薄薄的皮肤下头。稍微动一动,它们就晃荡着,要流淌出来。 大早上起来的,猫薄荷不动声色地结出了小花苞,嘴上却仍旧正常接话:“房渊道在。” 司景的兴趣不过是一时,听见有人操心,立马乐得丢下不问。他赤着脚踩在地毯上,继续去拉上衣,瞧见椅子上换下的一条底裤,脸上写满卧槽,心里像是开了草场养了群轰隆隆奔过的草泥马,“你这是打算当泳裤穿?” 这么宽松,是开玩笑的吗? 花苞悄悄在被子下露出一个头,猫薄荷草正直道:“只是正常尺码。” 司景拎着又晃了晃,表情难以言喻。 他随手放在自己身上比比,“你这里头是准备藏个可乐瓶吧?是不是想上超市偷饮料喝?等会儿,你怎么突然变香了?” 阚泽解除了身上气味的禁锢,表情自然,“有吗?” 司景蹙着眉头,一个劲儿吸鼻子。越是吸,他便越是猫血沸腾,仿佛连血液也化为了滚烫浓稠的粘液,烫的他连思绪都融化了,拼不出个完整的形状。潮水一股股向上涌,司景站在原地,腿弯微微打颤,咬着牙道:“你开花了” “是吗。” “还装!” 司景说,“你那天晚上,那天晚上就是这么个鬼味道” 他脸微微红了,似是想起了什么,目光也逐渐变得飘忽。噗嗤一声,裤子开了洞,悸动不已的尾巴硬生生从破线处钻了出来,司景脚步虚晃,却还咬着牙,道:“等着。” ——老子今天非要把你的花都给吸败不可。 阚泽含笑凝视着他,瞧着猫崽子晃晃荡荡过来,已然滚烫的手臂搭上他的。心也被这温度烫成了欲化不化的蜜糖,细而软,能拉出长长的丝,他摊开手,敞开胸怀,迎接这被蛊惑的猫一头撞进来。 窗外忽然响起了敲击声。 笃笃笃。 阚泽隐约似是听见了,却全然不想管,只闻着这股子奶香味,亲吻着耳朵尖尖,“小花” 粉紫的花苞怯怯地探出头,花瓣微微张开了些,已然是准备授粉。就在这关头上,外头敲击声又响了一回,这回还伴随着谈话声。 “确定是这一间?” “确定,我问过白宏礼的。” “那是怎么搞得——不如撞进去?” “不,不行的。这里高,下头万一有凡人路过,很不安全的——我们当初签了安全管理条例,不允许高空坠物的。” “高?这哪儿高了?” 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但小猪佩奇就从不撞窗户呀,”另一人好声好气,“是不是?” “” 于是外头又开始砰砰敲玻璃。 “司景,在吗?司景?” “草,”猫崽子小声道,贴得更紧,只有尾巴还在被子外头,“不管他” 不速之客见他还不来,有点儿急了。 “怎么仍然没声音?” 他开始用身体撞玻璃,把窗户撞的哗啦哗啦响,中途还伴随叫魂一样的呼唤声,拉长了音,“司景哦,司景哦——” 就算司景这会儿再情难自禁,也没法忽视这么大的动静,憋着气怒气冲冲起身,裤子往上一提,拉来窗,气壮山河,“你们俩到底打算干啥?拆家,还是鬼-子进村?” 窗外站在小小的平台上的蛟龙和狐狸精:“” 司景横眉倒竖,“有完没完了还?” 蛟龙老父亲踩在窗台上,高高大大的身体强行折叠了,委屈的一批,“我只是担心,过来看看你啊” 司景的太阳穴砰砰跳,立马打电话。那头白影帝的声音充满活力,“恩人?” 司景:“来把你跳过了龙门的老祖宗领走!” 蛟龙跟在他后头亦步亦趋:“可我是蛟化龙,不是鲤鱼跃龙门化的——” “别说了。”瞧清了房内景象的狐狸心里头门儿清,麻利地掏出手机,“来,您先看会儿视频,等会儿就有专人过来接待您了。” 一脸懵逼的大胖鲤鱼两分钟后来敲了门。瞧见这会儿里头的架势后,腿下意识一并,鱼尾巴差点儿变出来,蛋疼的无以复加。 这特么俩千年大妖,喊他个小混血过来干什么? 小混血咽口唾沫,这一屋子妖,他谁也得罪不起。只好硬着头皮进去,喊:“恩人。” 司景指着俩不速之客。 “领走!” 蛟龙眼神幽幽,白宏礼眼力见快,立马上前一步,道:“前辈还没好好逛过吧?趁着今天,咱们去逛逛街如何?也带您看看如今人间的大好景象啊!” 他和狐狸精把老古董蛟龙往中间一夹,无比热情地伸手引路,“来来来,咱们先从门出去,不走窗” 小分队热热闹闹上科技馆参观去了。被硬生生搅和了的司景浑身都不得劲儿,刚才的气氛也寻不回来了,亮出了尖尖的小白牙,想咬人。 阚泽亲亲他耳朵尖。 “生气了?” “就会走窗,”司景拽着他,含糊不清地抱怨,“哪怕他正常点,敲个门呢——” “没事,”阚泽说,安慰性地又揉了揉毛耳朵,“我给小花吹气球。” 吹气球也是个技术活,讲究的是恰到好处。吹得太猛,里头的气体灌的太多,便会猛地爆掉;要不疾不徐地慢慢来,才能把气球吹得又大又好。 吹气球还得记得收起牙,不然咬破了,纵然是再好的气球也上不了天。 阚泽这一项技术已然炉火纯青,俩小气球上天了好几回,到后头,立都快立不起来了。 司景环着他脖子,总算心满意足。脑袋搁在他肩膀上,只是细细地喘息,不吭声了。 白宏礼和司景都缺席了中午的聚餐。 小分队逛完科技馆逛博物院,白宏礼口罩墨镜遮的严严实实,混在一群小学生里给俩妖怪当导游,还带着没见过电影的老古董去体验了把4d电影。 蛟龙对于电影很感兴趣,应当说,他对于所有能播放的画面都很感兴趣。上一回下山时,村里头都在打仗,还没见过这么多新鲜玩意儿,因此,当白宏礼与他描述了一下电影屏幕大小后,千年老古董顿时满怀期待,捏着票提前排队进去坐好。 只是这回的体验着实不太成功,买票时白宏礼由于怕暴露身份,匆匆选了排片最近的片子,没来得及挑选。结果进了放映厅才发现,他们看的是部动作片,全程一到武打镜头,电影院的椅子就像疯了似的上下抽搐,不断击打他们的腰和背部。头一回被打时,蛟龙猛地站了起来,冲着椅子就要来一拳。 “有暗算?” “没,没!”白宏礼把他往下按,“这是为了让您感同身受” 中途一个汽车爆炸,椅子差点儿把他们也给扔出去,白宏礼费了老大劲儿抓住把手,才没被晃飞。 这个镜头结束后,狐狸精一个劲儿伸手在地下摸索。 白宏礼问:“找什么?” “眼镜,”狐狸顿了顿,憋屈道,“我刚才戴在脸上的金丝眼镜和电影院发的眼镜,都没了” 他今日出门仍旧是长发。一头乌黑光洁的发丝一丝不苟束在脑后,为了配合着发型,狐狸还专程给自己配了副细细的金丝边眼镜,往鼻梁上一架,眼波斜飞,活脱脱一个斯文败类。他还满喜欢自己今日的造型,没想到毁的这么快,这会儿蹲下身,满地找他的眼镜。 一场电影下来,白宏礼心里开始跑马。 跑的是草泥马。 万马奔腾的那种跑法。 从放映厅出来的狐狸优雅地擦拭着睫毛上的水珠,那是刚才主角落水时影厅噗滋噗滋喷的,这会儿他头发都湿了大半,湿漉漉贴在脸侧,等能睁开眼后,又抽了新的纸巾去帮蛟龙擦。 蛟龙比他坐的位置更靠中间,湿的也更厉害,整个儿狼狈不堪。 “这就是你想带我尝试的,”蛟龙说,“被人打?” 这他之前还真没试过。 大胖鲤鱼夹紧双腿,“不是。” 他道歉了几回,恭恭敬敬又把蛟龙往外请,一面请一面胆战心惊。 这不会把妖得罪了个彻底吧? 他之前也没看过4d电影,本想着比3d还高一级,效果定然不错,哪知道是这种效果不错——白宏礼想想千年的老妖能被折腾的差点散了架,只能选择安静如鸡,只在路上静静想,自己果然是不适合做这种人情世故的活儿啊。 他正欲发条短信给桓俞,却忽然见蛟龙的脚步停住了。 “前辈?” 他问。 蛟龙猛然扭过头,像是在人群中搜寻些什么;随后,他迈开步伐,大步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那边人流密集,吵吵嚷嚷,似乎是在围观,白宏礼与狐狸精费劲儿地在后头追,几乎要追不上他的步子,“前辈!慢点” 蛟龙闻到了血腥气。 那气息与妖气糅杂在一起,让他瞬间一凛,意识到这次下山的目标恐怕近在眼前。在狗贩暴-毙之前,他并未怎么将这趟差事放在心上,一个小妖,遇着了灭了便是,也无需他去费心神搜寻;可将手伸向司景附近,这便是蛟龙绝无法容忍的了。他助的司景成妖,司景也自然便在他的庇护之下,如今有人手长伸了进来,那也只有他帮忙剁了。 他快走几步,挤过了人群,终于看见了这些人都在惊恐地抬头望着的究竟是什么:就在面前的大楼上,有一个身影被高高吊在了窗外,他的手和脚还在不断挣扎,但钢丝牢牢锁住了他的腰,让他于高空之中悬挂着。那钢丝承受不了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已经深深嵌入了他的皮肤,有滴滴答答的血从上头滴下来,消防官兵已经赶到,正在组织援救,只是云梯短时间靠近不了,上头几层的门和窗都被锁死了,蛟龙抬头望着,忽然拨开面前的人,就要上楼。 “这位同志,您不能靠近。”维护现场秩序的消防队员拦住他,“我们正在采取救援行动,请退后。” 白宏礼气喘吁吁挤过来,也把他往后拉,压低声,“前辈,这咱们暂时不能管” “啊!” 人群忽然骚动起来,尖叫声骤然而起,白宏礼抬起头,上头的钢丝已经断掉,男人从三十四层的高楼上猛地坠落下来,轰然塌在了地上 巨大的血腥气与冲击力一同铺面而来,白宏礼不适地屏住呼吸,侧过头。蛟龙却没动。他的目光仍然牢牢盯着楼上,就在男人掉落的地方,他瞥见了张靠近窗户的模糊人脸。 那人在笑。 第53章 第五十三只小猫咪 现场人多眼杂, 等蛟龙寻着个空隙找个方式冲上楼时,楼上早已没有任何人的影踪。为防止被逮住当作嫌犯,蛟龙也只得先从上头下来, 白宏礼和狐狸都等在楼下, 问:“前辈?” “先走。”蛟龙说, “司景呢?” 司景已经出了门,这会儿正坐在车里,颀长的小腿勉强伸展开, 抵着车壁, 专心致志从车的储物格子里头翻小鱼干。翻了会儿, 他不太满意地啧了声, “我的鱼呢?” 阚泽坐在驾驶座上, 也朝储物格里看了一眼, “——没了?” 司景一把把箱子掀开, 里头干干净净,只有半包没用完的清风纸巾。他强调:“上次我看时还有小半袋的。” 怎么这会儿一根都没了? 司景犹然不信,又伸着手仔仔细细地翻了一遍,连座位底下也找了, 只寻出了片没拆开的口香糖。他两三下把包装拆了塞嘴里,含糊不清地兴师问罪, “哪儿去了?” 阚泽还真说不出来。 他顶着这小祖宗灼灼的目光跟着找,遍寻不着。 司大佬相当不乐意, 拍了把大腿, 再次强调, “那可是我的!” 我特么带过来之后攒着吃,一天就吃几条,好不容易才攒到现在的! 阚泽知道他护食,拿他毫无办法。 “小花乖,别皱眉头——等待会儿回来再给你现炸好不好?正好那些也不新鲜了,吃了怕小花不舒服。” 司景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矜持地唔了一声,坐直了点。阚泽侧过身,帮他将安全带扣上,径直往之前约好的地方赶去。 与导演约定的饭店在条僻静的街上,是青瓦白墙、有江南民居风格的二层小楼,周围绿树成荫,半遮半盖,寻常人都摸不到这处来。圈里人倒是因为这儿菜做的好,保密性又强,常常约在这家谈事,订包房的房渊道已经先到了,老板娘瞧见又有俩明星下了车,也没惊讶,给他们领路,“房先生在房间里等着。” 司景不过脱个外套的功夫,约见的汪源汪导演已经踏入了房门。他站起身,喊:“汪导。” 房渊道也客气地笑,“久闻大名。” 汪源名声在外,看模样却只是平平无奇,年近四十的模样,鬓边有星星点点的白色,不苟言笑,却也没什么名导的架子。他往椅子上坐了,问:“你就是司景?看起来比电视上还小一点。” 比祖国母亲还要大几岁的司大佬端起一个人畜无害的笑,房渊道解释:“我们司景的确年纪不大,才22。” 22,在艺人里头不算年纪特别小的,可在大银幕上已经算了。虽说年纪与实力并没什么绝对的正相关关系,但不得不承认,多些年月的历练于演员而言,总是有好处。 演的东西多了,才能慢慢品味出其中窍门,才能出彩。 司景虽然有灵气,却不能算得上完全出彩,仍旧是块没彻底绽放光彩的璞玉。 汪源对他的眼神印象很深,问:“你那时候演电视剧,是公司帮你接的?” 司景点头,房渊道接过话,苦笑:“不瞒汪导,您应该也听说过司景的前公司闹出来的事儿,荒唐的没法提。手里的片子也不能算多好,所以后来来到我们工作室,没敢再直接给他排片子。” “没立刻排就好,”汪源说,“他在这上头还有天赋,拍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会糟蹋了这种天赋。” 房渊道敏感地从这话里听出了正面的意思,立马笑得更开了。经纪人能说会道是基本技能,轻松掌控全局,代表工作室与汪源寒暄,热菜还没上,就已经把气氛炒的差不多了。 只有司景不操心,瞧见清蒸鲈鱼开始往上上了,眼珠子立马跟着转。 汪源拍戏有个特点,极少组织大型试镜,以他的话来说,便是完全没必要——适合或是不适合,实际上一眼便能看出来,他导演的片子里的演员,往往都是私下在两三个人之间确定的。房渊道对他这一习惯心知肚明,言谈之间不卑不亢,实际上悄悄炫了司景好几波。 听话,懂事,还努力 休假其实也是出去进修去了 积极向上?那必须的。司景热爱生活还热爱小动物,平常出门都不乱扔垃圾,家里头还养了只猫,哎呦喂长得可可爱了 汪导演对最后一个话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问:“什么猫?” 袁方在微博里曝光过猫照,房渊道赶紧搜出来,举着手机给汪源看。里头的小可爱前爪抓着自己后爪,四只短短肥肥的脚蹬向天,白绒绒的肚皮露着,脑袋一歪,睡得呼呼的,连爪垫都是正宗的粉红色,整个儿一草莓馅儿的棉花糖,要甜到人心坎里来了。 被围观的司景心情有点儿复杂。 几个人挤在一块儿看他的睡照,这情景怎么这么诡异? 汪源目不转睛看了好一会儿,问:“这是什么品种?” “曼基康短腿,”经纪人道,不遗余力地介绍,活像是要把司景推销出去,“柯基犬您知道吧?这种猫被称为猫中柯基,从小腿就短” 司景一下子抬起了头。 房渊道没察觉,继续戳穿:“它连楼梯都下不来,得像兔子一样四条腿蹦着往下下,哈哈哈!” 哈个锤子。 司大佬猛地把目光投向阚泽。 这人怎么知道的? 他又没见过我下楼梯! 阚泽悄悄摊摊手,袖子里嫩芽跟着疯狂摇摆,表明并不是自己说的。这会儿有汪导演在,司景憋的气一点儿也发不出来,只能暗暗咬牙,幽幽望着戳他轮胎戳的不亦乐乎的经纪人。 经纪人和汪导都对这个话题无比满意,仍然在继续。 “有多短?” “司景的经纪人趁它睡觉时偷偷量过,整条腿从最上头到最下头只有七厘米,这还是往多了算——您见过这种猫吗?伸腿都够不到自己头顶的!” 司大佬差点儿现场表演个劈叉给他看。 老子能够到好吗? 老子柔韧性杠杠的,单腿能笔直举过头顶好吗! 而且,哪怕是原形,我也能够到的好吗!头往下埋一点,不就够到了? 他说:“其实不是七厘米。” 我腿长一米八,了解一下。 没想到汪导演居然也赞同,“我看也不是七厘米。” 嗯? 难道这个导演有双能看清他威武霸气本质的眼睛? 汪源:“我从这图片上看,顶多五厘米。” 草。 还是一群眼瞎的凡人。 司景胸闷,趁着桌布遮掩,探过腿,狠狠踹了一脚右边坐着的经纪人。房渊道骤然被踹,一声闷呼差点儿从嘴里溢出来,又被他生生憋了回去,脸都变了形。 汪源奇怪:“怎么了?” “没怎么,没怎么。”经纪人假笑,“多谢汪导关心,不过是不小心磕到了桌角。” 回头就冲着司景挑高眉毛。 搞什么? 司景同样冲他挑高眉头,非常清晰地传达出了“搞你,就找事儿怎么着”的意思。 刺儿头得罪不起,更何况老板还是向着他那一方的,房渊道只好悻悻然又扭回头,继续对着汪导演微笑。 菜上到一半,忽然又重新上了两瓶价值不菲的红酒。房渊道已经点过酒敬过一轮了,瞧见这架势,蹙了蹙眉,问:“怎么又上了?” 服务员解释:“您好,前台有客人已经将您这个包房的账单结了,并且为您又点了两瓶酒。” 汪导演也有些诧异。他这回来,主要是为了看看司景究竟怎么样,能不能扛起那个角色,并没约过其他人。他说:“是哪位?” 过一会儿,有另外俩人的身影在指引下走进来了。前头的那个点头哈腰,满面堆笑,说:“汪导,一直想找个时间拜访您,就是不确定您什么时候有空,能帮我们小连指点一二——” 他瞧见在座的几个人,脸色猝然一变,随后又若无其事笑开了,“原来司景也在啊。” 司景抬起眼,只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又扭回去,“您是哪位?” 男人表情有些撑不住,强笑道:“这才多久,司景真是有了新东家,就忘了老东家啊。” ——老东家。 这话一出,房渊道和阚泽的神情也都变了变,司景皱着眉头,仔仔细细把这个弯着脊梁来回赔笑的男人看了好几眼,终于将他和崔氏的一个人对上了号,据说也是当年老崔总手下挺有能耐的经纪人,和袁方一块儿拼出来的。司景只偶尔见过这人与袁方一道走,却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更不会把他这些夹枪带棒的话放在心上,只又问了句,“您哪位?” 经纪人面上彻底挂不住了,笑僵在嘴角,倒像是被冻住了。他扭过脸,对着汪源弯下腰,姿态放的很谦卑,“汪导好,我叫陈同,是崔氏文化有限公司的” 他往身后招了招手,后头的青年赶忙也迎上来,笑容满面,“这是我们小连,最近拍了几部连续剧,反响都挺不错。来,小连——” 汪源在圈子里混了十几年了,对这样的手段心知肚明,熟的不能再熟。找不着门路了,就干脆自己撞过来强行开辟条门路,死皮赖脸非要搭上线,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要是平常,他早就将人请出去了,只是还有个司景前公司的关系 他略有些迟疑,回头望了司景一眼,却被刚来的俩人立刻捕捉到了。经纪人对着司景笑得满面春风,“当初司景刚进公司时,我还记得呢,手里头还拿着串烤鱼就被带去策划部了司景真不记得我了?” 他又说:“我和你的经纪人袁方,可是老朋友了。” 司景不记得袁方提过这人,倒是房渊道接了话茬,“这位陈先生和袁方对于老朋友的定义,恐怕不太一样。” 陈同没再笑了。 房渊道仿佛没看见他表情的变化,继续客客气气说:“实在不好意思,但我和汪导还有事情相商,不好有外人在场。能不能请您和您的艺人先出去?” 这就是明目张胆的赶人了。汪源也没流露出别的表情,显然是默许的。 陈同没攀上关系,勉强又扯了两句场面话,拉着艺人出了门。出去后,他脸瞬间阴沉下来,对着地上吐了一口,“什么玩意儿,只知道捡高枝儿飞的,这会儿还有脸在我这儿拿腔作势了。” 他的艺人刚出道不久,对于当红流量还有种天然的羡慕,站在对方面前都觉得矮人一等。更何况里头坐了俩,他怯怯说:“陈哥,这么说要是让人听见了,恐怕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陈同冷笑,“你也是胆小,当初就是咱公司一手把他捧出来的,什么资源不给他?如今可好,等红了,人就嫌弃咱庙小,找个能伸展的开腿儿的地吃供奉去了——吃里扒外的,也不知道廉耻。” 他在门口站了会儿,终究是觉得不甘心。 汪源在筹备一部大片,这是他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消息。这几年汪源的片子部部出精品,已经跻身了国内一流大导,能进他的剧组,哪怕只是当个十八线配角,那也是相当有分量了。陈同打听了好久,好不容易逮着一次能遇见汪源的机会,却被人赶了出来,就这么走了,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 他的艺人小声说:“陈哥,要不咱们先回去” 陈同眼睛一瞪。 “回哪儿去?都是一个窝里出来的,他能演,你就不能演?” 他还在厅里杵着,被老板娘亲自往外请,这才心不甘情不愿迈步出去。只是心中不无恶毒地想,也不知道司景是想要哪个配角,这事儿糊了才好。 然而事与愿违,这会儿汪导演终于把他想让司景试试的角色说出来了,这名字一念,房渊道就是一愣。 “这这是” “嗯,”汪导说,“我想让他试试主角。” 从天而降一个巨大的烧饼,一下子把经纪人给砸懵了。 主角?! “不是全戏的,”汪导淡淡道,“少年期和中老年期,是不同的两个角色来扮演。这个人物在少年的时候很有点棱角,不怎么服管教,有脾气,认准什么事就一定要去做。” 阚泽与房渊道同时在心里想,这简直就是司景的缩影了。 毕竟司景这孩子,犟的不像只猫,像驴。 “主要是形象气质很符合,”汪源说,“最后定不定,还要看试戏效果但就目前而言,你是与我心目中的角色,最适合的一个。” 房渊道顿时吃下了半颗定心丸,忙带着艺人给导演敬酒,这回感谢的话就更真切了,“多谢汪导,司景一定会尽全力的。” 酒是上好的葡萄酒,咽下去时稍稍有些苦涩,回味却是香甜的,醇厚浓郁。司景抱着酒杯咂咂嘴,觉得这味道还挺不错,又接连抿了几口。 阚泽始终注意着他,瞧见他杯子里的酒下去了一半,便悄悄拍了把他的腿。 “”司大佬把酒杯放下了。 他扭头看了眼,见阚泽和导演又开始说话,立马又把高脚杯端起来,飞快地喝了个囫囵,末了偷偷往杯子里重新倒了半杯,毁灭证据。 却还是被阚泽一眼发现了,哭笑不得,“小心醉。” 哪儿那么容易醉。 脸上已经泛起殷红的司景心想,愉悦地用脚踩着拍子。 他对自己喝醉时的属性尚不十分清楚,并不知道自己一醉,智商基本上也就没了,只剩下蠢萌了。这会儿有喝了碗甜汤,被汤的热气一冲,酒意彻底上了头,俩腮帮子红扑扑自己还毫无所觉,专心致志对着杯子口啃玻璃杯。啃到一半,手悄悄摸摸探过去,偷走了阚泽的勺子放进嘴里接着啃,一行白生生的牙印在勺子上,兔子似的。 再醺醺抬起眼皮,打量阚泽有没有注意。 好像没看见。 司景伸手,把筷子也给顺过来了,手臂晃晃悠悠,还碰倒了个杯子。阚泽始终看着他,这会儿眼疾手快扶起来,瞧着他的手顺着桌布摸索,抓个筷子都抓了半天。 像往窝里囤粮食的仓鼠。 桌上其他两人也注意到了,俱是哭笑不得。 “喝葡萄酒也醉了?” 房渊道解释:“司景平常从来不沾酒的。” “也不吸烟?” “不吸。” 这的确是少见了。艺人压力大,舆论时刻关注着,还有狗仔偷拍,心理上出问题靠烟酒发泄的占绝大多数。不吸烟不喝酒的,那简直是圈中大熊猫,正儿八经珍稀动物。 想想司景年纪,汪源说:“这样好,毕竟还小。碰这些伤身体。” 比在场所有人类年纪都大的猫崽子啃着筷子吃吃笑。 他都醉了,其他几人也不好再待,作势起身,“那汪导,先送您回去?” 阚泽半抱着小醉鬼,说:“抱歉,汪导,我恐怕送不了了,让房渊道和我工作室的人送您吧。” 导演挥挥手,也不在意,“他都醉成那样儿了,你管他就行。” 又忍不住笑:“跟化了腮红一样。” 阚泽点点头,回头一看司景,却眼尖地在对方头顶上瞧见了俩毛乎乎正在往外头冒的尖。 奶茶色的,绒绒的,里头还有圈儿浅粉。 卧槽,卧槽卧槽! 摸了无数次的猫薄荷草立马意识到了那是什么,飞快地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司景兜头披上,连头发一块儿蒙住。 导演正好回头,“对了阚泽,回头试戏的事你把他盖这么严干什么?” 阚泽不动声色,“外头有点儿冷,怕他着凉。” 他的手稳稳揽着司景,感觉到猫崽子在他怀里扭来动去,颠三倒四地抗议,“裤子太紧了,勒住了” 阚泽知道他是在说勒尾巴。可这会儿导演还在看着,怎么也不能让司景的尾巴就这么冒出来,他只好伸出只手按着,把已经钻出裤腰的尾巴尖尖强往汪里塞。大尾巴相当不乐意,拼了命地要蹦出来,司景觉着禁锢,也伸手要把裤子往下拽,要放它出来。 两条枝芽飞快地探过去,躲在衣服下头替司景死死拽着裤子。 阚泽往上提,司景向下拉,两人像拔河似的挣着,裤子都快被扯开线。 这导演怎么还不走? 汪导也多喝了两杯,站在大门口吹着冷风清明了点,还想多唠唠,一个劲儿和阚泽说话。阚泽面上稳如泰山,实则已经动用了七八根枝叶,硬是把司景略修身的休闲裤给改造成了绿油油的背带裤。 司景扯了半天扯不动,有点儿不高兴了。 “尾巴” 导演没听清,“什么?” 猫薄荷沉稳道:“他说走吧,可能是想回家了。” 裤子已经开了一道缝,叶子赶紧给他遮上。还好阚泽的外套宽大,外头又黑,一时间还看不出来,导演也没察觉到异常,只觉着这俩人抱着的姿势怪怪的,但喝醉了的人,向来难搞,他也没放在心上,“那就带他回去吧,啊,我也走了。” 阚泽目送他坐上了车,立马冲助理使眼神,示意他赶紧的。 助理心领神会,一脚油门,把人带走了。 司景脸上的腮红俨然已经化到了太阳穴。这会儿大半张脸都粉扑扑,半靠在阚泽身上露出两行白生生的小牙笑,笑的甜乎乎。阚泽搂着他,瞧着导演坐的车走远了,把司景放在副驾驶座上,这才禁不住亲了口额头。 “心都要被你笑化了。” 情话虽然土,却真真正正发自内心。 司景身上披着阚泽的外套,鼻子皱着,使劲儿嗅闻上头的味道;要不是有安全带绑着,他这会儿都能滑溜到车底下去。阚泽给他找了顶毛帽子戴,暂且遮遮耳朵,又问:“尾巴先收回去好不好?” 司景喉咙里发出一声唔,大意是不好。 这会儿虽然天黑了,可路上万一有人注意到,到底不好。阚泽想了想,拿着毛尾巴绕了司景脖子一圈,强行给他做出了个正儿八经的猫毛毛领,活像是个围脖。尾巴尖端塞进盖在身上的外套口袋里,口袋纽扣扣上,稍微固定下,完全看不出这是条会动的。 被自己尾巴簇拥的司景下巴靠着毛,晕晕乎乎。 “回家好不好?” “唔” “回去睡觉觉好不好?” “唔。” “睡不着玩玩气球吧?” “唔” 口水滴滴答答,沾湿了一小块毛尾巴。 “那就是默认了” 阚泽愉悦地踩了一脚油门,把被尾巴卷住的软呼呼的司景小卷饼带走了。 猫薄荷在心里头兴奋地猛搓叶子。 他其实给短腿猫买了不止一件小衣服,各种样式的都有,还有口水巾——只是司景平常自觉霸道威风,哪儿会让他试? ——终于让他寻着个机会了。 第54章 第五十四只小猫咪 房间的灯打开了。 夜已经深了, 阚泽把怀里头抱着的猫崽子小心放在床上。司景卷着他宽松的大外套,只有脸和白生生的指尖露在外头,紧紧揪着外套的边缘, 在床上蜷缩成一团, 像是怕阚泽把衣服拽走了。 阚泽将窗帘拉严实,这才又回过头来哄他, 试图将外套抽出来,“小花乖,松手好不好?” 他剥花生一样把司景往外剥,“小心点, 别闷着。” 花生仁在里头睁圆着眼,不知意识是回笼了还是没回笼,忽然又像是清醒了,冒出一句,“回来了?” 阚泽放缓声音。 “嗯。” “没人了?” “嗯。” 司景不说话了,只有外套遮掩下的两条手臂动来动去, 衣服被他抖的瑟瑟作响,波浪似的翻卷着,不知在摸索些什么。阚泽好声好气哄了半天, 最后终于将自己的衣服收了回来,打算先抱他去洗个澡。可看清底下这模样,他倒哭笑不得, “怎么脱的这么快?” 终于把大尾巴解放出来的猫崽子瘫着, 浑身舒爽, 体会到了自由的味道。 自由的空气,最令人沉迷。 他委屈巴巴把尾巴捧给阚泽看,“勒出印子了” 阚泽一看,奶茶色蓬松的毛上果然有一道浅浅的、被压出来的痕。想是一直被迫在裤子里头窝着,被紧紧的裤腰勒出来的。 他赶忙凑近了给呼呼,又亲又摸,吹了半天。司景软绵绵地靠着他,整个人好像是块被烤的半化不化的棉花糖,毛耳朵在头顶一抖擞一抖擞,像是觉着舒服,喉咙里头也溢出了几声浅浅的呼噜。 阚泽抱着他去洗了澡。洗到一半,猫崽子自己便跨坐上来,脸贴着他的胸膛,含糊不清要喝汤。 于是这春日的夜里,下了场细密的太阳雨。 雨势不算很大,连绵的,柔柔的,打在地上,激起一丛又一丛小水花;司景捂着肚子,眼睫都是润的,眼睛里头蒙蒙的,像是蒙着雾。他说:“好多水——” 水挤进来了,又在浴缸里左摇右晃。它们上下起伏着,司景就是浪尖上的那叶小船。他飘过来,又荡过去,想躲开这些浪花,可拥进船舱的水越来越多,最终将他淹没了。 小船快散架了,咕嘟嘟沉到了海底,漂也漂不起来了。 被抱出来吹干头发后,司景几乎是瘫在床上,脚丫子下意识地一下下蹬着被子。 春日里,他的形态也不怎么稳。这会儿往床上一躺,又是劳累过后,便有些犯困,闻着味道,头更是一阵阵晕,蹬了半天床,开始化原形。阚泽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等猫崽子落到被褥里时,伸手稳稳地把他接住了——短腿猫在他臂弯里张开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随后粉红的肉垫踩踩他的手,眯着眼,又像是在笑。 阚泽抓着他的脚,把一片嫩绿的叶子变出来给他玩。 司景两条腿抱着那叶子,啪嗒啪嗒地舔,舔的一条后腿翘起来,竖的笔直笔直,像立起来的小旗杆,露出了绒绒的、手感很好的白肚皮。 阚泽一只手去床头柜里摸索,没一会儿,抽出来了个装的挺满的袋子。里头是他上回在买猫玩具时看到的,各式各样的小衣服齐全的要命,他抽出条红红的、上头还印了个胖娃娃抱着大鲤鱼样式的肚兜,先忍着笑往司景身上比了比。 猫崽子晕晕乎乎,全然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宛如刀俎上等着被切割的鱼肉。 阚泽说:“试试这个,好不好?” “”短腿猫橄榄青的圆眼睛与他对视,全然没有焦点。 阚泽说:“试了的话,给你变两片叶子。” 只吸一片显然还不够爽,司景贪图着多多益善,闻言立马开始喵喵。 这就当是同意了。 阚泽把他平放在床上,举着他的爪子给他套肚兜——红彤彤的小肚兜在软肚皮上打了个结,相当喜庆,可配上司景那双青眼睛,莫名还有点儿乡村农业重金属风。 司景还不知自己是个什么造型,懵懵地抬脚在被子上走了两步,仰头来看他。 “咪呜” 阚泽忍着笑,满怀怜爱举起手机,并不要脸地释放自身香气,“乖,看镜头对,来,这边” 被猫薄荷香味儿吸引了的大佬蛇皮走位过来,毛脑袋在他手心一个劲儿猛蹭。 阚泽又给他带了个太阳花头套。金灿灿的花瓣比司景脑袋的直径还大,在他的脸边盛开一圈,把他头顶的几根毛都蹭的翘了起来。猫崽子呼呼两声,像是觉得头上有东西,伸长了爪子试图去够。 他左扭右晃了半天,只能用眼角余光瞧见几片花瓣的边缘,却愣是没能够到自己的头,反而一个腿软,给阚泽表演了个完美侧摔 司大佬有些懵。 阚泽的笑声更大,忍不住伸手挠他肚皮,“傻小花” 又亲他,“真好看。” 好看的心都想掏出来给你。 人生的好看,穿什么都不成问题。猫也是。像司景这种长得就眉清目秀的猫,配什么衣服那都透着股骨子里漫出来的萌,摇晃着脑袋试图把头套甩下来时,更像是从二次元屏幕里头钻出来的假猫,要是在网上曝光他,一准儿有无数人哭着喊着要来偷这个小可爱。 可惜小可爱已经被株千年老草事先扛回家养了。 腿够不着,司景开始疯狂转着圈摇晃脑袋,场面癫-狂的宛如嗑-药现场。瞧见甩不下来,他的头抵在床单上吭哧吭哧地蹭,硬生生把自己开成了行走的拖拉机。 而在他与头套浴血奋战的时候,罪魁祸首就只知道在一旁举着手机笑。 笑! 笑什么笑! 司景晕乎乎靠近,把脑袋伸过去,拿尾巴拍他。 给老子取下来! 什么玩意儿,也往我头上放? 阚泽干脆一股脑把袋子里东西全倒了出来。不仅有麋鹿头箍、粉粉嫩嫩的口水巾,还有缀着蕾丝的小裙子,各种款式齐全的很。加上配的小眼镜儿小帽子小围巾,加起来约莫有二三十件,整个儿一少女变装秀。 短腿猫还在拍他。 说好的取下来呢? 司景瞪圆了眼,仍然能从眼角余光那里瞧见黄色花瓣,扎眼极了。他使劲儿甩着头,宛如一个拨浪鼓,把耳朵都甩成了飞机耳。 男人哄道:“现在就取,乖乖,现在就取。” 头套是取掉了,新的却又戴上了。司景顶着个发光的小王冠跌跌撞撞在被褥上前行,又被阚泽拉住后腿抱了回来,举起手里那块浅粉色的布,“配套的裙子还没穿。” “” 司景的酒快被这俩字吓醒了。 啥? 啥玩意儿? 阚泽给他展示缀着蕾丝花边的裙角。 “多可爱,”猫薄荷说,“一看就和小花配极了。” 适合 个鬼啊! 短腿猫所剩不多清醒着的脑细胞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对着阚泽呲出了白牙。 阚泽也不急。他有个拿手绝活,是对付猫崽子的杀手锏,他将一株粉紫的小花从袖子里头掏出来,在司景面前晃了晃。 香气一阵接着一阵往猫面前扑,猫崽子腿晃荡了下,下意识伸长脖子就要来啃。 阚泽把花收回去,司景抱着他手臂人立而起,还在眼巴巴看。 花花呢? “穿这个,”阚泽晃晃衣服,“好不好?” “”被迷得五迷三道的小猫哪里还能叫出不好。他往床上一躺,任由男人把裙子给他套上了,兀自痴迷地吸着花。吸的两眼迷离,眼前都是星星。 天是那么敞亮!地是那么广!情是那么荡漾!心是那么浪! 心是—— 外头忽然有人敲门。司景从花的余韵里钻出来,被这声音激的更清醒了几分。 “回来了吧?”阚泽打开门后,蛟龙问,“街上还出了点事,你们” 你们在干嘛? 他盯着这会儿床上的司景沉默片刻,随即慢吞吞、慢吞吞扭头去看阚泽,眼神里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半晌后,蛟龙的手臂搭上了阚泽的肩膀。 “你用那东西拍了?” 指的是手机。 阚泽点头。 蛟龙老父亲压低声音,“能发我一份吗?” “” 狐狸精也跟着压低声音,“我也要。” 一同前来的白影帝,“我也——” 连锦鲤也加入了,绝美猫照私下开始流通。阚泽私心存了几张最喜欢的没给他们,被小裙子包裹着的猫蛋蛋更是想都不要想,就其它几张普通的,就足以让几个妖围着啧啧啧半天了。 那个最近忽然兴起来的词是怎么说来着?对了,翘-屁-嫩猫。 哎呀呀,真嫩啊。 嫩的像刚刚涨起来的一坨小白云,像芝士馅儿的棉花糖。嫩的像煮的半化不化的汤圆,软呼呼又有韧劲儿的白丸子。 哎呀呀 啧啧啧 吸猫小队捧着战利品,心满意足地走了,把本来过来说的正事忘了个一干二净,哪儿还有妖记得好像有个变态今天在街上拼命搞-事。 要是让那妖知道他忙了这么久的大计划居然还没几张猫照有存在感,定然会被生生气死的。 这一夜,经纪人也不曾休息好。房渊道夹着根烟,蹲在阳台上踌躇半天,还是给袁方打了电话。 袁方躺在家里的床上,已经准备熄了灯睡觉了,“干嘛?” “” 见那头半天没话,他看了眼号码,狐疑地问:“怎么着,你们今天晚上和汪导谈的不顺?” “” 袁方警觉,猛然坐起,“不会是把我们司景弄丢了吧!” 房渊道失笑,“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你这什么鬼反应?”袁方重新倒回去,“有话快说,别耽误时间。明天可还有事儿呢。” 房渊道吸了口烟,不再和他绕圈子。 “认识个叫陈同的人吗,”房经纪人说,“你?” 陈同这俩字一出来,袁方心里头忽然一咯噔。 他声音也低了些。 “认识怎么了?” 房渊道把今天事情简单讲了讲。 “我感觉没完,”他说,“陈同恐怕还会联系你。” “联系我?”袁方好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他还有脸联系我?来呗,来一个我骂一个,来俩我骂一双,明天就拿他照片给工作室保安认,瞧见他来就把人扔出去!——还联系我?谁给他的胆子,如来佛?” 同司景一起走,他并没觉着愧疚。当初多少是念着老崔总的知遇之恩,总想着报答,因而在公司里受了挺多委屈也一直忍着不说,给个傻-逼当下属。他把司景带出来,光是广告费,就足够补上公司当年培训司景的成本了,更别说司景刚混出个头,小崔总就张罗着让他带新人,呵呵,还带新人?这是怎么着,就怕司景起飞是不是,非要拉个后腿是不是? 脑残日子,袁方过够了,一点儿也不想再回去。那公司里,司景不会有前途,他也不会有。 而在司景被针对的那些日子里,袁方跑断了腿,想了无数法子,可这些所谓一起混出来的兄弟,谁也没有来安慰他两句,更别说给他出个主意。 现在眼看着司景越来越往上走了,倒有人眼红了。 房渊道说:“那就好。我还怕你念旧情,他们带不起来的。他没资质,他今天带过来的那个艺人也没有,很难靠这个混饭吃。” 袁方说:“放心,根本没旧情。” 旧情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所剩无几了。 袁方不是小年青,他在圈里头混得多了,对这些人情冷暖一清二楚;可纵使如此,亲自摊到自己身上时,也是让人觉着难堪的。那么多年的拼搏好像都没了意义,交了为数不多的朋友居然也没个知心可靠的,更遑论是同甘共苦的。 谁爱在那鬼地方待着,谁就待着去。指望他当菩萨,还不如去拜菩萨呢。 他问:“汪导想给什么角色?” 房渊道说:“哦,少年男主。” “” 袁方一瞬间喘的像是只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艰难道:“少,少” “少年男主,”房渊道又重复了遍,狐疑,“你没事吧,你哮喘犯了,还是羊癫疯?” 不然怎么这声儿? 这人嘴里就没好话,袁方说:“我看你是口蹄疫犯了。” 他掐断电话,一个人在床上打滚儿。 少年男主! 少年男主啊啊啊! 袁老父亲热泪盈眶,把房间里司景的海报张开了,贴在了床头。 他们司景,真是要起飞了! 火-箭景!! * 火箭景在第二天醒来后,盘腿坐在床上,面无表情,“交出来。” 阚泽端着粥碗站在门边,白衬衫的袖子卷了几卷,似乎是想靠近,可看着司景这会儿阴沉沉的模样,又不敢真的太近激的他动爪子,“交什么?” 司景薄唇一掀,“照片。” 猫薄荷草说:“什么照片?” ——没、没有的。 不存在的。 司景伸出手,“手机。” 阚泽已经提前转移过了,放心地交到他手里。谁知司景结果手机,不过一转手腕,把它扔到床头,随即又摊开掌心朝向阚泽,“电脑。” 猫薄荷草袖子里的叶子开始拼命搓,他说:“小花” “电脑。” 司景说,“给不给?” 这不能不给。阚泽把笔记本电脑也递过去,司景鼠标点的飞快,很快从一个“宝宝”的文件夹里头翻出来了一大堆照片,飞速往下点,越点越手抖。不仅有小裙子,还有红肚兜,口水巾,小辫子,毛蛋蛋艹,这都什么时候拍的?阚泽这是转行去当了狗仔吗? 没天理了! 这老变-态! 司景拍着被子,冲他亮出牙。 “什么时候买的?” 东窗事发了个彻底,阚泽只好实话实说,“半月前。” 司景盯着自己穿小裙子那张,越看越心里冒火,“穿就穿了,为什么是这种衣服?” 这特么到底哪里配得上他的威武霸气! 而且居然还发了出去,司大佬上能扛天罚下能护群猫的大佬形象在一夜之内崩了个彻底,还大佬呢,人家做了绝育手术的太监猫都没他这么妩-媚妖娆。这两朵小花一带,裙子一穿,搞不好的,就把他当小母猫了! 司大佬很想把阚泽连盆带草给扔出去。 可事实上,万一真扔出去,被别的猫瞧见了 司景独占欲强极了,并不希望任何一只猫闻到人形六神的味道。更别说吸。 如此一来,就只剩了一个法子。 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他卷着被子,高声宣布:“我要离家出走!” “好好好,走走走,”阚泽把粥碗重新端起来,耐心地哄,“咱们先喝点粥再走好不好?胃里空空的,没有力气走路。” 他举着勺子吹了吹,把鱼肉粥吹得温热,送一口到猫崽子嘴里。司景含着粥,含含糊糊还要抗议,“就喝完这一碗,我马上就走!” 我走的可远了,一定要走到你对自己的行为意识到错误的时候,等你求着才回来! 猫薄荷草温顺地说:“好。” 并又塞了一勺子进去。 “咸吗?” “还成。” 司景吧嗒吧嗒嘴,继续宣布出走计划。 “我先” 阚泽喂了一勺。 “我” 阚泽又塞进去一勺。 “我要去” 阚泽塞的稳准快。 司景终于忍不了了,一下子把他手腕按住,怒目而视,“让我把话说完成不?” 而且喂得这么快,我都没时间咽下去了,这会儿全在腮帮子里屯着呢,腮帮都快鼓成松鼠了。你是真看不见,还是眼瞎? 阚泽忍笑。司景费劲儿地把嘴里的粥全都咽了,这才重新张开嘴,一面施恩似的吃,一面狐疑地揉了揉自己腰。 换几件衣服而已,怎么他觉着腰也酸疼? 他不知道自己昨天在阚泽身上做了一个半小时的水中俯卧撑,这运动相当耗体力,腰酸腿软,两条长腿都提不起什么力气。身子好像还在晃晃荡荡,司景挪了挪,立马被阚泽贴心地在他和床头间放了个枕头。 司大佬靠着枕头,终于觉着舒服了。 啧。 阚泽问:“怎么知道的?” 换装这事? 司景喝醉后挺乖,不闹也不吐,就喜欢自个儿傻笑,再卖卖萌。而且喝完第二天,基本上前一天晚上事情都忘了个干干净净,半点想不起来。这种情况,俗称断片。 阚泽见识过他醉酒,知道他不记得,瞧见他今天如此清楚,还有些诧异。 司景冷笑声,把手机举给他看。 上头是个全新的朋友圈,只有唯一一条消息,用户头像是条腾飞的龙。 【我崽,俊吧?[心][心][心] @第一狐 @ 白 @ 我家小花天下第一可爱】 底下是九宫格,花式猫咪走秀来了一波儿。 “” 猫薄荷草沉默。 “而且他还是今天先加的我,然后才发的,”司景盘腿坐在床上,笑出一口白牙,“嗯?” “” 早知道不给那帮子妖发了。 就知道捅娄子。 呵。 捅娄子的老父亲慢慢悠悠举着龙爪戳昨天刚买的手机。他打字速度慢,又不熟悉拼音,打一个字得想半天,白宏礼刚刚教过他注册加人,这会儿只偶尔过来扫一眼,瞧瞧他进度。 “怎么样了?” 蛟龙的架势活像是个古稀老人,恨不能在鼻梁上架副老花镜。他费劲儿地按着,慢吞吞说:“还没好。” 大胖鲤鱼于是又扭过头,无意中一刷自己朋友圈,差点儿失声尖叫出来。 “前辈!”他喊道,“前辈,你怎么发出去了?” 蛟龙终于从手机上抬起头了,望着他。 “啊?” “你发出去了!”大胖鲤鱼焦急地拼命按,“怎么办,这怎么办?趁着恩人没看见,咱快点儿删吧?” 他鼻尖额头都冒了汗,蛟龙不肯把手机给他,“我还没发完。” 可再不给我,你就不用发了啊! 你说不定会没命发的! 蛟龙说:“可我是自己发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司景,司大佬,猫中一霸他能看见啊! 因为你刚刚加了他啊啊啊啊啊!而且你刚刚连战友也一块儿卖了个干干净净啊,这是干嘛,方便敌人直接发动团体攻击吗? 白宏礼焦头烂额,试图和蛟龙解释清楚。还没等他想好措辞,手机忽的响了声,再刷新,刚刚那九宫格底下赫然多了条评论。 【我崽:等着。:)】 白宏礼:“” 他猛地咽了口唾沫。 求问龙肉怎么做好吃,在线等,挺急的。 第55章 第五十五只小猫咪 大胖鲤鱼想了想司景的脸, 打了个哆嗦,之前吸猫的勇气这会儿也不知飞到了哪儿去, 剩下的全然都是面对猫的恐惧, 他说:“我还是先躲躲, 先躲躲。” 一股脑躲到了剧组, 扎进工作人员堆里,一副我爱工作工□□我的架势, 哪怕没有他的戏份他也支着个小板凳在角落看, 喜的导演夸了他好几回。 蛟龙还坐在原处慢吞吞按着手机, 对于刚才的话压根儿没怎么理解。他把屏幕举高了点,又啧啧赞叹一声。 “说错了吗?”老父亲满怀慈爱, “就是俊啊。” 司景的确没能杀上门来。他怀着满肚子的怒气本打算与猫薄荷草打一架,可对方把外套一脱,他就晕晕乎乎了,方才的气烟消云散不说,声音也软了, 恼羞成怒,“你这是——你这是作弊——” 阚泽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直接变成了原形,现场教给他什么才是真正的作弊。 这还是司景头一回亲眼看着他变形。男人原本高挑的身形迅速缩小,逐渐被笼罩进一层朦朦的白光中,手脚都化为了细细的叶子。光散后, 一株完整的猫薄荷草提着自己的根立在地上, 就像是提着层层叠叠的裙摆。 猫薄荷把两条根并在一起举过头顶, 生涩地给司景比了个心。 小花还生气吗? 司景把头扭过去,只是余光不由得仍旧注视着,屏住呼吸。 猫薄荷用枝叶把桌子上电视遥控器拖了下来,密密麻麻的根都挨挨簇簇跪在上头,委委屈屈地扬着最顶上那片又嫩又小的叶子,像是在看司景,这会儿一动也不敢动,活脱脱就是个妻管严。 “” 一株草跪在上头垂头丧气的模样其实还有点儿鬼畜,每一片叶子都硬生生透出了蔫的意味,司景强忍着笑,仍旧绷脸不理。 猫薄荷于是把空调遥控器也举下来,一块儿跪着。他用叶子指了指笔记本电脑,意思相当明显。 我还可以再多跪个键盘! 要还不高兴,我还可以吃肥料 吃翔都愿意,可以说是真爱了。 为了哄家里养的猫崽子开心,阚泽也算是把千年的老脸都给丢尽了。这要是让别的妖怪知道,妥妥是要再嘲笑个一千年的节奏。 跪倒是不用再跪,司景气也消了,只是拿了个绳子来,在他最顶上的那片叶子上绑了个松松散散的蝴蝶结,教育,“不许取。” 猫薄荷真没取,等变成人形时,脖子上仍旧套着个大蝴蝶结,鲜红的,比往日的领带拉风多了。往拍摄现场一走,十个场工倒有八个都扭过头来看他,眼神诧异,显然是想不通他今天怎么是这副打扮。 连导演也怔了怔,在拍摄间隙才忍不住问:“怎么在脖子上绑了个这?” 男人整了整衬衫领口,神色倒挺坦然,说:“别致。” 别致是挺别致的,只是看着有点儿怪异。好在阚泽周身气质干净利落,并没什么婆婆妈妈的毛病,因此也不至于和娘娘腔这三个字联系在一处,倒像是什么新的流行风尚。 阚泽就这么戴着,司景不说,他便没取。 他心知之前穿女装是真得罪了小祖宗,绑绑蝴蝶结又算得了什么? 这在之后,还当真掀起了一阵流行风。来剧组采访的记者拍了图片回去,凭借着阚泽的那张脸和两条大长腿,随意打的个蝴蝶结都被衬出了时尚感。 时尚的创始人司景觉得这些人都疯了。 他半靠在化妆间的椅子上,两个化妆师围绕着他在他脸上抹抹画画。房渊道协调来了新的机车皮裤,展开来,对着司景的腿比了比,“待会儿试试。这和那个不是一个材料的,等拍完后,咱得去医院测测过敏源。” 猫都讨厌医院这俩字,司景也不例外,哪怕成了精照样不喜欢那群穿白大褂的拿着冰冷的仪器在他身上转来转去。他伸长双臂,懒洋洋哼了声,哼声里写满不乐意。 这要是袁方在这儿,包管马上就说他:“没有哼!不许哼!祖宗,今天我就是扛也得把你扛过去!” 可站在这儿的是房渊道。房渊道和他还不算特别熟,人也斯文,推了推眼镜,声音依旧平静无波,“不想去?” 司景点头。 怎么着? “不想去也可以,”房渊道慢条斯理,“我现在把裤子再换回来。那条穿着穿着,习惯了,应该就不会过敏了。” 艹。 那哥哥我就痒死了! 房渊道说:“我预约了明天的号了。” “” 司大佬终于意识到了,这个人,虽然表面上看着斯文,可剖开来,心也是黑的。 和阚泽那个衣冠楚楚的老变-态一样一样的。 他满心的不高兴,伸出只手,手心向上,晃了又晃,典型的求食动作。 房渊道没给,反而说:“鱼干吃多了上火,上火会长痘痘。” 老子皮肤好得很,从来不长痘痘! 房渊道继续道:“我看保姆车里头还有那么多,就给旁边的流浪猫分了。” 司景这下知道,他不翼而飞的小鱼干到底上哪儿去了 这坏人。 他想袁方。 他想袁方! 他想袁方,袁方却没空想他。因为陈同果真在第二天下午就找上了门,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地址,并没去工作室,径直来了袁方的家。 他站在楼下往上看,楼层建的高而漂亮,位置也好,开车去市中心不过一二十分钟路程。于市里这种寸土寸金的地价而言,算得上是相当不错了。 陈同眼睛被阳光照了照,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阚泽工作室倒真没亏待人,果然,有钱的公司,和他们那种小公司出手就不同。 小艺人还跟着他,说:“陈哥,咱们直接上楼?” 陈同说:“上。” 哪怕堵门口哭呢,难道还能让袁方把他拒之门外不成? 袁方并不想见他。从猫眼里看清是谁之后,连门也不愿开。无奈陈同是做了十足的准备来的,站在门口又是喊门又是哭诉不易,没一会儿倒把邻居的门都给叫开了,这么多人围着看,袁方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硬着头皮让人进家门。 他已经有几个月没见陈同了,骤然见面,倒被对方这会儿的模样惊了惊。 ——老了。 虽说本就比他自己年纪大,可也不该老的这么快。如今瞧起来,倒像是心力交瘁,眼神里都透出黯沉来。 袁方给他倒了茶,陈同却没接,直接把手里提着的礼往地上一放,让小艺人给袁方跪下了。 这架势把袁方唬住了,忙去扶,“你这干嘛?你有毛病?” 非年非节,又不是长辈,哪儿有见面就跪的理? 陈同却说:“小连,好好求求你袁哥,让他看在你俩还出身于同一家公司的面上,给你指条明路。” 小艺人得了他指导,愈发不起了,倒头就磕。袁方又是气又是恼,还有些被逼上梁山的荒唐感,说:“什么叫明路?我哪儿来的明路?” “你怎么会没明路?”陈同像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当初一从公司离开,阚泽工作室立马就接手了——这还叫没路子?” 他啧啧嘴,“袁方,咱们都是老相识,这么多年交情了。你糊弄糊弄别人也就算了,糊弄我,那还是省省。” 袁方脸色拉了下来,厉声道:“从公司走的时候,我可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收我们。你自己猜测的事,别往我头上套。” 陈同的神情摆明了便是不信。没后路就撕破脸,那是傻子才做的事,要不是心里有了底,司景哪儿来的胆量,连公司老总也敢打? 打了人还能全身而退,硬生生让法院宣布合同无效,也是种能耐。 他不再绕圈,只吩咐小艺人,“继续磕。你袁哥不答应,你就别起来。” 袁方怒道:“陈同,你特么是不是疯了?你到底想干嘛?!” 陈同说:“汪源导演正在筹备的那部片,我想要你给个门路。” “行,”袁方一字一句从嘴里往外挤,“我给你指条门路。你现在滚出这门,这就是你唯一能选的路。” 他也不想再和这俩神经病废话,二话不说打了小区物业的电话。没几分钟保安就上了门,强制性地把人往外请。 陈同阴着脸,瞧见保安真的进来后,脸色愈发难看。 “你是真的半点旧情都不念了?” 袁方只觉得可笑。 “哪儿来的旧情?” 他与这些人,根本就没有旧,何来的情。 他让保安把人请出去,顺带附赠了一句祝福,“希望你们那公司还没被小崔总玩塌,最好能多坚持几个月,倒下的时候别太难看,啊。” 陈同见他这是来真的,嘴里愈发不干不净,嚷嚷着说他不念本。 “也不知道司景能演个什么配角,你可已经得意成这样了!” 袁方心想,怎么不得意?谁说我们家司景要演配角了? 我们火箭景那要演的,那是正儿八经的少年主角! 怎么着,还不允许他上天了? 他站在门口,望着保安把人带下楼,心里头居然还隐隐有点儿畅快。回到屋里后,袁方犹豫了会儿,在搜索框里输入了“崔氏文化”四个字。 袁方有段时间没关注过原东家的消息了。工作室忙,司景休假那段日子,他跟着阚泽在跑行程,又上培训课,倒也学习了不少。之前做经纪人时觉得还不足的、有所欠缺的,渐渐都被补上来了。当日的他不能确定,如今却确信无疑,他定能更好地帮助司景,走上长红不衰的大道。 而崔氏,那不过是之前的一点小插曲,虽然并不愉快,但也不足以阻拦他们的脚步了。 最近一条崔氏文化的新闻仍是关于小崔总的,小崔总依然在活跃。美女香车,灯红酒绿,看着倒像是没什么变化。只有几个盘点演艺公司的八卦帖子指出,自司景走后,这家公司就再没出过一个像样的新人,一路在走下坡。 培养出来的,都像是流水线上的成品,唯唯诺诺,乖巧听话。这样的人设,在现在并不吃香了。 粉丝也有眼睛,想看到的是真实的人,而不是被训练出来的那层皮。 阚泽又看了几眼,只觉得可笑。 这都是小崔总最喜欢的那种艺人,指东不敢往西,指南不敢往北。让陪酒就陪酒,让唱歌就唱歌,和司景完全是两个极端。 他只看了两眼,便觉得没意思,把网页关闭了。 * 司景在周末正式完成了自己的戏份,包袱款款回来了。走的时候白宏礼如释重负,只是脸上不敢流露出来,像是十分舍不得的模样送了挺远。 实际上,这是白影帝有史以来待过的最令人心塞的一个剧组了。不仅要强撑着和恩人拍你死我活的戏码,还得在俩千年老妖包围的夹缝里艰难求生,他每回想想,都觉得自己当初下决定时,应当是不小心脑子里灌了太多的水。 司大佬拍着大胖鲤鱼的肩安慰,“没事儿,一个月后,咱们那综艺的第二季就开拍了,到时候见。” “” 白宏礼浑身僵硬,在风中石化了。 他们那要命的综艺,居然还有第二季?! 他有点儿难以相信,“可是陈采采不是都” 司景说:“嗯。” 但她只是其中一个嘉宾而已。 第一季大获成功,不止是司景和阚泽的搭对格外吸引眼球,多少还有些陈采采意外逝世、这是她所拍的最后一个综艺的缘故。悼念的粉丝,吃瓜的路人,多少都要点进来看几眼,瞧瞧她最后在世时的模样。 虽说这样,像是在食用人血馒头,可娱乐圈的规则向来也是如此的。一个嘉宾不在了,于节目组而言,不过是第二季换个人的事,而且还是个大好的噱头,可以拿出来翻来覆去炒上几回。 第一季播出时炒一回,第二季定人选时再炒一回。挂上个“怀念陈采采”的名头,陈采采的粉丝还得对他们感恩戴德,谢谢他们把偶像仍然记在心里。就好像只要能出现在屏幕上,便不会被人遗忘。 白宏礼瞧了眼四周,见无人在意,压低声音。 “狗贩子那事还在查,前几天被拴在楼上那个人的鉴定报告也出来了,酒馆正在查他之前都做过什么事。” 司景这几天都没见蛟龙了,“那蛟龙?” “前辈说他那天闻到了气味,这几天正在跟踪,让你万事小心。” 司景沉声应了句好。 他叮嘱大胖鲤鱼,“有什么发现,立刻告诉我。” 说来也许是他想的太多,可司景总觉着,这些案子,与他多少是有些联系的。他恐怕也是那妖相中的一枚棋子,正在踌躇着究竟要放到哪个位置。 只可惜,司景不想做别人手里的棋。 他只想做下棋人。 回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召开例会。附近的猫有段时间没见老大了,来供奉时态度都格外殷勤,比往日更加恭敬,为首的蓝猫甚至大着胆子给他舔了舔脑壳上的毛,舔得他湿漉漉、晕乎乎。 司景开会喜欢站在最高层。他甩甩湿脑袋,吭吭哧哧爬上猫爬架,从最上头居高临下俯视一屋子的猫团子,发出一声自认为威武霸气的吼叫。 “咪呜——” 底下群猫亦是高声回答,一时场面混乱不堪,你挤我,我推你,大家都迫不及待想和老大说些新八卦。 大到最近狗界好像有点儿动静,小到隔壁邻居这两天有点儿便秘。猫们实则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是最好也最称职的调查小分队。 司景一拍爪子,示意它们排个队,慢慢讲。 于是他接连收获了“楼上那户人家男主人出轨”、“两条街外的小区有小偷光顾”、“家里有只新来的猫不会上厕所也不会刨,完全不讲卫生”这样的消息。最后一条听的司大佬脸都皱了,“不会上厕所?” 那怎么搞,随地? 这也太重口了,司景嫌恶地在猫爬架上扒拉了两下,嘱咐:“好好教。” 环境卫生污染不得。 小崔总家的大橘也在,仍然秉着“大橘为重”的信念不动摇,往那儿一坐,肚子都垂到了地上。它挪动着越来越胖重的身子,和司景描绘了下小崔总如今纸醉金迷的生活。司景听着,狐疑,“他哪儿来的钱?” 他原来就是在那公司待的,又不是不知道。公司流动资金本就不多,如今自己又走了,现在小崔总底下带着的艺人都是烂泥扶不上墙,谁也没办法给他挣出个能花钱如流水的底气。 大橘艰难地站起来,对着司景喵了两声。 短腿猫橄榄青的眼睛睁大了。 他明目张胆拉皮条? 猫们并不太理解拉皮条这种高深的人类词汇,没几只有反应。司景独自幸灾乐祸,跃跃欲试,成,这是个好消息。 他司景,身为一个五讲四美好青年,非常有帮助警-察叔叔维护社会治安的责任意识和主人翁意识。 他吩咐大橘听清楚时间地点。 捉鳖嘛,当然得瓮中捉了。 一只白猫倒是提供了另一个消息,是关于那天从楼上摔死的大兄弟的。 “我也是听我们家里柯基说的,”它喵喵叫,“那个人,好像有狗认识,说他特别会折磨狗的——不仅折磨,还拍视频,靠这个赚了不少钱呢。” 司景不笑了,猛地把身子支起来。 “知道在哪儿有吗?”他问,“视频?” 白猫摇头。司景把这条记心里,奖励性地一扭头,示意它自己去挑一袋猫粮带走。 他如今还住在阚泽家,为了给他偶尔换个口味,阚泽储存了一箱的猫粮,各种牌子各种味道,有些是专门从国外运回来的。白猫一踏进猫粮堆里,幸福地就像是一脚踏进了天堂,软软地趴下,起都不想起了。 阚泽真是猫理想中的饲养者了。要不是怕大佬,猫们其实非常想就赖在这儿,仗着自己萌萌哒给阚泽当猫。 多好,吃得多,住得好,还有几栋别墅。司景不仅是大佬,还是猫里头的钻石王老五。 钻石王老五踱着步子,最后嘱咐了一波。 “没有饲养能力的,通通不许给我出去乱搞!” 他一爪子拍在猫爬架上,把上头棉花做的一朵小花拍歪了。 “让我知道——” 短腿猫眯起橄榄青的眼。 “来一个,我阉一个。” 可以说是相当霸道了,堪称猫中夺命手! 几只没主人的流浪公猫瞬间瑟瑟发抖。司景制定下了计划生育政-策,这才重新趴下,毛脑袋一扬。 散会! 猫们走门的走门,走窗的走窗,霎时间散了个干干净净。贤内助阚泽趁机开门过来,给司景喂了波零食。 新买的营养膏味道很香甜,阚泽剪开端口,一点点用拇指推着袋子把膏体挤出来,司景两只前爪抱着,兀自啪嗒啪嗒吸的香,小舌头上上下下,不急不忙地往嘴里舔,营养膏沾白了胡子也浑然不觉。 阚泽好笑,上手拿湿巾给他擦了擦。 小馋猫。 小馋猫吃完一管后吧唧着嘴,还有点儿遗憾。 要是有猫薄荷味儿的就好了。 他变为人形披上浴袍,缩进沙发里,本是无意中一说,谁知阚泽立时便望了过来,目光中似乎是跳跃着什么,司景没看懂。 再开口时,阚泽的嗓音微微有些哑了。 “小花想吃猫薄荷味儿的?” 司景懵然无知,躺在沙发上摸自己这会儿被喂圆了的白肚皮,“是啊,最近不是玩具里头都加了木天蓼你干嘛?拉窗帘干嘛?” 他睁圆了眼,愈发茫然。 阚泽说:“我这儿有。” 司景本质还是只连动物世界都归为刺激类片子的小猫咪,张着嘴,愣愣又叫了声。 “啊?” 千年老草却是株已经列出了吃猫一百单八式的老草了,沉稳道:“吃不吃?” 司景狐疑地皱皱鼻子,说:“你先拿出来给我看看。” 我瞅瞅是什么牌子。 阚泽于是拉下拉链,把包装袋解开了。顶端打开后,里头塞得满满当当的膏体弹了出来。 司景:“” 猫薄荷味儿的,没毛病。 营养,如果你硬说的话,也不是没 可这特么并不是他想象中的营养膏啊! 司大佬眯起眼。 看,这里有株草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 不如我们把他啃了拉倒。 第56章 第五十六只小猫咪 同样是妖, 脑中储存的东西却是千差万别。 譬如司景,脑里头想的就是人形六神、小鱼干和猫族生存大计, 相当操心种族存亡, 立志做好带头猫, 非常有思想觉悟。 而阚泽, 脑子里想的就是厨房蜂蜜烧猫、镜子前清蒸猫、猫薄荷花炖猫 司景觉得他没救了。 个大脑瓦特了,一天天想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跨坐在阚泽腰上, 气势汹汹地低头在手臂上猛吸一口, 全当是惩罚。千年老草照单全收, 反而像是觉得甜滋滋的,犹嫌不足, 指尖又点了点自己的唇角。 哪儿有那么好的事,司景昂起下巴,把他手拉上来,脸侧过来了些,眯着眼示意他挠。挠的猫崽子晕乎乎, 喉咙里头也溢出了小小的呼噜声,像是舒服极了,绷直的脊背慢慢软下来。 阚泽半抱着他,瞧着他眼皮逐渐合上,又伸手揉揉耳朵尖,秃噜秃噜尾巴毛。 就这么随手一摸, 他手上居然沾上了不少毛, 细细长长, 又柔又蓬,一看就知道来自何处。 他怔了怔,又挠了挠司景立起的薄薄的耳朵背后,随后摊开手来看。 赫然又是三五根 照这个趋势,该不会是要被他挠秃了吧? 猫崽子浑然没察觉,这会儿舒服的都快去与周公约会了。猫薄荷草若无其事把手收回去,随后打扫时留了些心,专门看着地上的猫毛。 这一清可了不得,吸尘器吸出来的毛差点儿堵住了。阚泽悄悄整了整,整出来好大一团,足有巴掌大的一个毛球立在手上,实心儿的,全是奶茶色的。 “” 猫薄荷草有点担忧,立马给司景换了新的洗发水。 司景洗头发时闻出来了,狐疑地抽鼻子,“阚泽,你这买的是什么味道?——这么难闻?” 阚泽说:“生姜。” 生发的。 司景的腿一哆嗦。 他至今还记得生姜洗洁精带给他的心理阴影,那玩意儿洗菊花时差点儿没把他折腾死,之后几天走路都别别扭扭,总觉着刺激,就跟风油精涂小蘑菇基本一个作用——都是作死。 如今他听见生姜这俩字就神经反射性头痛,把湿漉漉的脑袋从浴室门边伸出来,抗议:“我不用这个。” 我对这玩意儿过敏。 阚泽把干燥的大毛巾拿过来,哄:“乖,先用用试试。” 司景不用,不仅不用,还要对他怒目而视,很是不平,“为什么?” 给个理由,我怎么就非用不可了? 猫薄荷草解释:“你最近掉毛有点猛。” 他顿了顿,温柔道:“我怕——” 怕你秃。 面临秃头危机的司景立马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头。他的发质与本身的毛的状态有些像,都是又软又细,摸上去时柔柔的,像是翻卷的、细细的浪。只是平时不太好打理,容易翘起来,这会儿一头小卷毛晃晃荡荡,也没整理,随意炸着毛,像头小狮子。 司景认认真真把自己的头皮地毯式搜索了一遍,没发现哪块没头发。 他站在镜子前,一手将湿淋淋的发丝捋过去,又仔细打量了眼发际线。 越看,司景越觉得心里没谱。他喊正在给他放洗澡水的阚泽,“过来看看,我发际线是不是后移了?” 阚泽对他的事都很认真,两片叶子帮着扒拉着头发,阚泽拿了个小尺子,相当正经地测量他的眉毛到发际线之间的距离。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后,猫薄荷草说:“我把数据记下来了,过几天,咱们再量。” 司景点点头,扯扯自己身上的外套,像是这会儿才发现新大陆。 “这上头毛都是我掉的?” 他盯着黑色卫衣上沾着的满满的细毛喃喃,忽然生出了点危机感。 “见鬼,我该不会是真的要秃吧?” 人都有中年秃头危机,猫也不例外,不过猫们到来的是春日秃头危机。这个时候,浮毛简直是一层一层掉,就像是麦子似的,割了一茬又一茬。由于细细的,颜色也浅,若是不注意看并不会在意,可这会儿放在心上了,司景再满屋子晃荡一圈,担忧顿时更浓。 沙发上是,床上也是,地上还有。猫毛们像蒲公英的种子似的随风飘扬,散播在各个角落。 阚泽衣服上怎么也有? 他盯了会儿,把男人西装裤上头沾着的几根毛拈下来,放在手心里垂头打量。那颜色细度,一看就是他自己的。 司景把大尾巴甩过来,和那两根毛比了比。 一模一样的。 想安慰自己是二黑掉的都没可能。 “” 别这样吧,他现在还是靠脸赚小鱼干的啊! 司景打电话问蛟龙:“如果我想让自己头上多点毛,你有办法没?” 蛟龙爸爸这会儿还在追踪之前的气味,对他的崽突如其来的要求完全摸不着头脑,“头上多点毛?你说头发?” 司景开始拧固定电话线。 “有办法?” “有啊,”蛟龙说,“老规矩,咱把毛给推过去嘛,就像是拉腿似的。” 司景瞧了瞧自己这一双大长腿,觉得蛟龙的整形手术还算挺靠谱,“怎么推?” 蛟龙啧啧,“把其他地方的毛拽下来,再安上头啊。” 司景警惕道:“我不可能薅尾巴的。” 那可是他独一无二的大尾巴! “也可以不薅尾巴啊,”蛟龙说,认真建议,“人形时肚脐下三寸不也有毛吗?要来也没用,我可以帮你移上去。” “” “或者眉毛也可以长到头顶的。” “” 这特么是惊悚片吧。 那俩地方的毛移上去,那还能看?光想想都觉得膈应死了。 司景一点也不想做个没长毛的瓜娃子,果断切了电话,“再见。” 这傻龙。 司景在洗手间里拉开腰带,研究了下底下那点毛。 颜色倒还挺像,手感也还不错,绒绒的。可要是移上去,那他底下可就没有了。 那万一被阚泽看见,岂不是要被笑死? ——不行的,不行的。 司景飞快在心里把这方案否决了。 他这天晚上在枕头上睡得都不踏实,都不敢再像平常那样肆无忌惮往男人怀里钻,圆脑袋固定在枕头上,一动不动,尽量减少摩擦范围,活像是被被子给封印了。可尽管如此,第二天醒来时,他还是在枕头上瞧见了不少毛,跟小草似的,一夜过去就顶着春风蹭蹭蹭冒出头了。 吹又生个没完没了。 司景觉得自己离头秃又近了一步。 他和阚泽三令五申:“原形时不许摸我,人形时也不能摸尾巴耳朵,头发也不行。” 习惯了每天埋毛肚皮吸jiojio亲耳朵尖的阚泽顿时感觉天都塌了。 他说:“小花” “没有小花,”司大佬心硬如铁,“再被你这么薅下去,我就变成秃头花了。” 一天到晚又是亲又是摸,司景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他的毛毛们之所以离家出走,都是被阚泽的口水折腾的。 他抱着自己的大尾巴,再次强调:“不能摸。” “” 千年老草的草生骤然失去了乐趣。 完了,他家猫不给吸了。 司景好歹还有点当红流量的自觉。当流量,颜值那是不可或缺的,他的妹妹粉妈妈粉女儿粉女友粉,都是不可能喜欢地中海发型的他的。别说他们,司景自己也忍不得,好好一个大佬,掉头发那怎么能忍? 掉多了,就威武霸气不起来了。 他不仅咬着牙用了生姜洗发水,甚至还让袁方买了一整套霸王生发固发防脱系列,坐在椅子上噗嗤噗嗤往头上喷生发护理液。袁方进洗手间一圈,出来也受惊不小,“祖宗,那里头都是你掉的?乖乖,这掉的可真有点多啊。咱可还准备接个洗发水广告呢,到时候总不能给人表演洗空气去吧?” 经纪人得操心艺人生活的方方面面,一些时候基本等同于生活保姆。放在司景这儿,不仅等同于生活保姆,甚至还等同于当爸又当妈,精致男孩袁方蹲下身,小心翼翼从地板上又拈起来一根头发,“得,多吃黑芝麻吧。” 他给司景买了几袋儿现磨炒过的黑芝麻兑坚果,司景只舔了一口就摇头,“涩。” 还干。 “涩也得吃,”袁方敲碗,“没的商量,少讨价还价——你哪天要是真成光头了,我就让你去工作室里取代电灯!” 司景勉强张嘴含下去,心想,那要是小鱼干保够,也不是不可以考虑转行啊。 袁方又喂给他一勺,忽然说:“司景——” 司大佬抬眼看他,袁方却不说话了。过两分钟,他才道:“最近,崔氏那边的人有来找过你没?” 瞧见艺人摇头,袁方松了口气。 “没有就好,那群脑子有病的,别让他们缠上你。” 司景含着勺子,嚼碎了粒黑芝麻,敏锐地从这一句问话中察觉到了什么。 “他们去找过你了?” 袁方拍了拍他头,没好气道:“张嘴。” 他把被猫崽子啃住的勺子收回来,低着头搅拌几下,“来是来过了可是来的目的,没达到。我和工作室说过了,这段日子留点心,多费费神。” 倒不是怕小崔总狗急跳墙,只是他们如今上升势头正猛,若是被个眼红的前公司拖了步子,岂不是浪费了。 袁方随口说:“要是有什么麻烦,让他们没空想找事儿,就好了。” 司大佬眯起了眼,若有所思。 他司景,最擅长的不是解决麻烦,而是给别人创造麻烦。 是的没错,说出来相当让猫自豪。 圈中恶霸的名号哪儿能是白来的? 袁方瞧见他这表情就头疼,隐约觉得这又是要搞事。可若是搞的崔氏的事,那也不算什么事了,袁方左盘算右盘算,最后还是决定把这事全权交给司景,毕竟他家艺人在这方面有专长,特别喜欢让别人赔了夫人又折兵。 袁方把之后的工作计划也一同带了过来,日程表安排的满满当当,一直排到了第二年,非常符合一个当红艺人该有的架势。唯一的两段空挡预备着进组,其它时间内品牌邀约,剧本邀请,代言,走秀,红毯全部是满的,司景一样样翻过去,往沙发上一躺,完全不想起了。 “我还在休假。” “快结束了,”袁方把东西收起来,“也就半个月了,准备准备,可以进入工作状态了。” “” 差不多是只废猫了。 生活终于要对我这只大佬下手了吗? * 这一晚的伙食有点儿奇怪。司景坐在餐桌前,瞪着眼睛把桌上的菜一道道看过去,末了睁大眼望着阚泽,相当茫然,“鱼呢?” 满桌绿油油,各种时令蔬菜上了一个遍,全素宴。 司景嘴巴这些天已经被养刁了。阚泽做鱼换着花样儿来,天天菜色不带重复的,油炸的泡椒的红烧的清蒸的,和他吃猫的花样差不多多。关键是道道都做的鲜嫩无比,司景这些天来只吃鱼,顿顿都吃的心满意足。 现在再看见这满桌子鲜亮的绿色,完全没有任何拿起筷子的冲动。 司景不信邪,又把桌上的菜翻了翻,妄图看看底下是不是藏了两块鱼块,“还真没有。” 他断了念,抬起眼。 他又不是兔子。 这满桌的菜,是准备把他强行喂成兔子吗? 阚泽坐在桌子对面,和颜悦色地往他碗里夹菜,“乖,青菜也得多吃点。” 猫崽子不动如山,显然是需要一个理由。 “对身体好。” 呵。 “绿色健康,是生命的颜色。” 呵呵。 “兽医看了照片,说你掉毛是因为吃鱼吃的太多,缺乏维生素。” 呵——嗯? 阚泽下午时已经去找过了兽医,把手机里储存的猫崽子的照片给他看。兽医毕竟是专业的,一看心中就有了谱,“春天猫本来就掉毛,但掉的太多,是因为体内缺乏维生素。平常不怎么吃青菜吧?” 铲屎官阚泽:“是不吃,只吃鱼。” “这怎么能行?” 兽医不赞同道,“猫也是不能挑食的,平常猫粮里可以稍微拌一点青菜,总不能顿顿都吃鱼吧?” 还真是顿顿都吃鱼。 猫薄荷草把医嘱都记了下来,回来就给司景换了食谱。 司景瞧着眼前这一桌子的绿色,脑壳疼。 阚泽又给他夹了一筷子,声音很轻,“小花,这是我第一次养猫。” 司景抬眼看他。 “我可能有很多地方不熟悉,虽然总想着给你最好,却没有办法真的做到最好。” 男人声音沉沉,比起平日似乎又低了几分。 “都是我的错。” 司景有些诧异,瞧着他竟然像是自责的模样,一时间心里头突突涌起的也不知是什么,又是好笑,又是禁不住无奈,还有些莫名的不是滋味,啧了声,“这怎么就是你错了?” 猫大佬心里头明镜似的,每天点餐都是自己点,阚泽不厌其烦地做给自己吃,这怎么——这怎么还能有错? 他下意识护短,“别乱说,和你根本没关系。” 阚泽垂着头,神仍旧是蔫蔫的,连袖子里头钻出来的两株嫩芽都蔫头蔫脑。 司景咬牙。 “这么着,我吃,我多吃点补回来,可以了吧?” 他硬着头皮把绿油油的菠菜往自己碗里扒拉了许多,塞了好大一口进嘴里,嚼的满嘴都是菠菜又甜又苦的味道,恶声恶气,“我多吃点,你不许再有这个表情了!” 不心疼,可你这个表情,实在是太难看了。 司景闷不吭声扒拉下了一大碗,吃了不少青菜。吃完后,阚泽又拿什么给他抹了全身,说是对毛发有好处。司景也不懂,翻过毛肚皮任由他摸,想着刚才男人落寞自责的模样,还把肚皮往他手下送了送,若无其事地蹭蹭。 阚泽的手陷在那柔细的绒毛里,像是在摸着一个温热的暖水袋。这些天,司景被他喂出了一些小肉肉,肚子圆鼓鼓,毛发仍旧细腻,可脸却稍稍有些圆了,离圆头圆脑的毛团子又近了步,比起先前愈发招人疼。 许是刚才被他的表情吓着了,司大佬今天格外温柔,舔舔嘴唇,叫唤都细声细气、甜滋滋的,充满安慰的意味 “喵呜——” 脑袋蹭着手心,眯着眼。短腿猫晃着身子,要他再使点劲儿摸肚皮。 一旁的二黑看得眼红,一路小跑过来,伸出长舌头,使劲儿在司景的脑壳上舔了一口,就像是母兽在舔舐幼兽。司景头顶的毛被它舔的湿漉漉,睁开眼睛见是德国黑背,橄榄青的眼睛又懒洋洋闭上了,继续哼哼,“咪呜” 一声声,叫的人心发软。 让人想给他承包一辈子的小鱼干。 司景还献出了肉垫。四个肉垫轮番被抓着亲了又亲,嘴唇靠着使劲儿啵啵,大佬也没生气,更没踹阚泽,只眯着眼躺着,有些想让男人重新欣悦起来的意味。甚至男人的手刚刚抚上脊背,他便自发自动把脑袋也送了过去。 送过去后,司景自己先是一怔。 他已记不清有多久不曾做过这个动作了。 他也忽的意识到,自己已有许久不曾做噩梦了。 那些血和刀,都好像被淹没在了尘烟里。往年的春日,司景总会反反复复忆起当年拔刀砍下头颅时的情景,手中尖刀刺进胸膛、没入血肉的感觉,往往会让他觉着不寒而栗。 司景不是什么天生的杀-戮者。他甚至厌恶杀-戮这两字。 虽说不愧疚也不后悔,可当年留下的东西,并没那么轻易就被抹除掉。他回忆起那时的自己,更像是头被仇恨操纵的、发了狂,得了癔症的野兽,跌跌撞撞,赶尽杀绝。 那不是什么好的感觉。那时的血,好像现在还能流淌到他的脚底下。 做的都是噩梦,反反复复的梦。每年春季都是如此,就好像是上天打定了主意要折磨于他。 今年是司景第一个甚至没有做梦的春季。除却天罚,他活的可以说是自由自在,甚至从这样的日子里品味出了点幸福。 ——多好。 司景想着这两字,居然也不再觉着奢侈。 他任由阚泽亲着额头,二黑呼哧呼哧激动地喷洒着热气围着他转圈,心里又慢吞吞、不自觉地,把那俩字认认真真重复了一遍。 多好。 这是个家了。 * 汪源试戏的安排很快便下来了,就在两天后,几个重要配角的演员也会一同前去,搭搭戏,找找感觉。 司景表现的相当出彩。 他穿着帝王繁重的服饰站在简易搭起来的架子上朝下望时,甚至让汪源的心也跟着颤了颤——虽然不知道司景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但这一瞬间,他的确觉着这个青年的眼里装着万水千山。 好像辽阔的疆域都缩小了,塞了进去。 远方的烽火在他眼睛里被点亮了,汪源将那个眼神品味再三,最终点头。 “比我想象的更好。” 他并不吝惜于对司景的称赞。 “原本觉得,可能是形象气质比较符合,但现在看来,你居然能品味出更深层次的东西,还挺有君王的豪情,”汪源说,手中拿着的笔在司景的名字上点了点,随即抬起头,终于唇角上挑了些,向来严肃的面容流露出一个难得温和的笑,“合作愉快,你将是《出塞》的少年男主了。” 司景将手伸过去,与对方短暂一握。 “合作愉快。” 电影不久便正式公布了制作消息。汪源在这之前并未做宣传,许多圈内人都不知他是在筹备什么电影,这会儿得了消息,知道肯定是部大片,都后悔不迭,恨不能把档期空出来再往前倒几个月,塞也要把自己硬塞进这个剧组里。 哪怕只是当个配角也好。在这样的大片里,即使是个十八番,那也足以当成炫耀的资本了。 整个圈的人都在猜男主。各家粉丝猜的最凶,如今娱乐圈还活跃且有点知名度的男演员基本上被拉出来溜了个遍。司景、阚泽、白宏礼,全都没能逃脱,各个都被猜测了一番。 阚泽的粉丝向来谦虚低调,连同工作室的司景一同抱走:“不约不约,司景和阚泽出道都还不算太久,还需要多多向前辈学习的,不约,我们不约。” 司景的粉丝也跟着摇头,“我们司景在电影界还是新人的,别别别。” “各位前辈粉们撕吧,抱走司景,不奉陪了。” “抱走——” 啊咧? 抱不走了。 司景的大粉咽口唾沫,瞪大眼睛。 是她眼镜度数又高了吗。 剧组官博圈的男主角 好像就是司景啊? 第57章 第五十七只小猫咪 突如其来一道惊雷, 把圈里各家粉丝都劈了个外焦里嫩。 汪源所执导的电影男主,这可是块大蛋糕。为了这块大蛋糕的所属权, 粉丝们争了不止一天两天, 连一些吃瓜路人也下了水, 营销号带了个节奏, 各有猜测互不相让。严重时黑装粉粉装路人,各自战队疯狂发声, 整个儿就是一滩浑水。 还没等这滩浑水里的各家吵出结果, 答案却已经出来了。 与所有人的猜想基本上都不同, 汪源选择了司景 怎么会是司景? 还没等吃瓜群众理出个逻辑,搞明白圈中一霸到底是怎么入了汪大导演法眼, 《塞下》电影的第一波宣传就猝不及防到来了——主要演员的定妆照一发布,顿时把整个剧组又塞回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上。 连带着工作室的员工瞧见了,也不由得目不转睛盯了好久。 “这真是司景?” 几个人面面相觑,被忽如其来的帅撞了腰。 “古装扮相不错啊!” 司景出道不久,演出的戏也不多, 全都是近现代扮相。要么灰扑扑在地里翻滚着打鬼子,要么穿个卫衣牛仔裤在青春剧里冒充大学生,这还是头一回上古装。 古装不仅看脸,也看气质。有许多五官生的十分齐整的艺人,一换上古时装束,那也照旧违和感十足;也有平常看着平淡无奇, 一穿上, 反而衬得君子如玉的。谁能驾驭的了, 那还真说不准。 然而毋庸置疑的是,司景这一次的定妆照拍的相当不错。厚重的盔甲折射出雪亮的光,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垂着眼睛朝地面上看来,头顶一点红缨飘动。头盔下的脸线条干净而利落,嘴唇紧紧抿着,眼睫投下片薄薄的影子,甚至透出了几分肃杀的寒气。 倒像是真的刚刚上了沙场,沾了血,凛冽的如同一把出鞘的刀。 工作室的员工被他这一眼看得腿软。 “真是圈里一霸啊,这霸气” “啧啧啧。” “好看。” 她们感叹着,把大海报也给打出来,开始往墙上贴——司景如今也是阚泽工作室的艺人了,工作室里自然也挂上了属于他的东西,各式各样的现场照和剧照、杂志图贴的满满当当,如今这海报再一贴,愈发没了空。 鹦鹉站在架子上梳理着自己的羽毛,瞥见那上头又多了一张,扯着嗓子就要叫:“司景——” 被离得最近的工作人员眼疾手快堵了嘴。 “不能叫!” 鹦鹉抖着翅膀,尖尖的嘴颤动着,还要喊。 “真不能喊,”工作人员教导它,“你别这么死心眼,当初教你的时候,他还是对家的现在都是自己人了,不能喊,真不能喊。” 他稍微松了点手,警惕地望着。鹦鹉抖擞着浑身颤了颤,紧紧闭着嘴,像是不准备开口了。 工作人员放了心,把手收回去。下一秒,尖利的叫声再次传遍房间里每个角落。 “司景傻子!” “司景大傻子!!” “司景早晚得糊!!!” “” 刚刚推门而入的司大佬扭头问:“我是不是不应该来这个地方?” 袁方嘴角抽搐着,推了他一把,示意他进去。 “司哥。”几个员工打招呼,忙把椅子拖出来,“您坐这边?” 司景说:“不坐。” 他饶有兴致站到架子边上,手指伸进去,摸了摸那只牙尖嘴利的鹦鹉。鹦鹉这会儿看见了他真人,嘴里头的话喊得更欢,一口一个“糊穿地心”。 工作室里头的人听的心惊胆战,生怕下一秒办公室吉祥物就变成办公室加餐了。 这分明是在作死啊。 袁方也哭笑不得,“你们那鹦鹉,还没教过来呢?” “没呢,”员工赔着笑,“这咋教都教不过来” 可能是当初的教育太深入人心,在司景加入之后,他们也试图着教鹦鹉弃暗投明乖乖改口。但这鹦鹉是个死心眼,学会的句子每回都要高声喊叫出来,怎么也改不了,学司景的坏话学的倒挺快,好话一句也不会。 司景手指戳一下,它就高声叫一声。 “司景傻帽!” “司景炒作!” “司景” 工作室员工只好笑得更尴尬。 袁方和几个助理把手里东西提过来,里头装了几十杯满满当当的奶茶,还有新鲜的小蛋糕。他们将袋子放置在桌上,袁方解释:“司景看大家最近工作辛苦,给大家买点下午茶。” 有吃的放在桌上,几个员工愈发觉着歉疚。 “这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袁方张罗着他们吃,“都是自家人了,快快快。司景怕有些小姑娘不喝奶茶,嫌热量高,还买了水果茶,奶油也是低脂的,可以稍微吃两块。” 这会儿正是下午三四点,中午饭消化的差不多的时候。员工多少也都觉着有些饿,推辞不过便不再推辞,坐下之后你碰我我碰你,也自在了些。司景独自背着手在鸟笼前头逗鹦鹉,没掺和进去,瞧着笼子里这鸟上蹿下跳,还觉得挺好玩儿。 慰问自然也不是司景的主意。司景独来独往惯了,不懂什么人情世故。袁方这个经纪人却操心,知道工作室员工一直对司景观感复杂,之前恨多了,这会儿没办法突如其然爱起来,位置不上不下,相当尴尬。他特意拉司景来一趟,为的就是亲近些、合群些,也稍微收买收买人心。 蛋糕吃到一半,就有人问:“司哥,你家的猫最近怎么样?” 员工都对之前见过一次的小可爱念念不忘。上回匆匆得见,根本没怎么看,老板就小气地把小可爱揣兜里带走了——他们只能稍微看两眼那毛乎乎的圆脑袋,眼馋地望着别人有奶猫相伴,而他们摸来摸去,只能从口袋里摸出张用过了的废纸巾。 说好的兜里能长猫呢? 仿佛全世界都欠我一只猫了。 司景还在逗鸟,随口说:“挺好的。” 工作顺利生活舒心,猫中赢家。 工作室员工顿时更羡慕,忍不住说:“什么时候抱过来,让它也来工作室玩玩?” “是啊是啊,”其他几个人附和,“我们给它买零食!” 买好多! “还可以买小鱼干,我家这几天囤了不少” 司景耳朵忽然竖了起来。 小鱼干? “我之前中奖还中了一回,好几箱子,都没人吃。” “我家要是也养猫就好了” 司景也有点悄摸摸的小动心。 他最近掉毛掉的厉害,虽说本身毛发厚,一时半会儿秃不了,看起来也完全没差,可到底是让阚泽忧心了一波。听说他缺乏维生素,这几天喂得全部都是青菜,硬生生逼着司景一只爱好为鱼的猫改了物种去做兔子。 司景之前被宠惯了,这会儿骤然改食了素,浑身都不自在。有几次他看见餐桌,都想扭头就走了,可瞧见人形六神那眼神,只好又坐下去。 没办法。 人形六神爱撒娇,瞧着他的目光就跟二黑似的,湿漉漉的。司大佬看见,心就怎么也狠不下来了,甚至连最讨厌的菠菜都能多吃好几口,全靠着猫薄荷的气味儿下饭。 司景这几天梦里都在捞鱼。如今听见鱼干便心动,趁着逗鹦鹉,不着痕迹撇过头,往柜子那儿看了眼。 真有两箱子小鱼干,还是他平时喜欢的品牌 啧。 妥了。 司景想,怎么能让它们就静静躺在那儿发霉呢? 下午茶结束,他与袁方道:“我先走,车我开了。” 袁方奇怪,“你有事?” 司景矜持地说:“私事。” 袁方便不再过问,叮嘱他两句不要被狗仔拍到,将钥匙教给他。司景把车停在了处没有监控的小路上,静静等着。 等袁方也从工作室离开了,他化了原形,把衣服留在车上,一溜烟又顺着原路啪嗒啪嗒小跑回去。 正好阚泽下午有事,此时不加餐改善改善伙食,更待何时? 司景甩了把毛尾巴,心中还有些跃跃欲试的激动。 等着。 小鱼干,哥哥来享用你们了。 * “辛苦了!” “辛苦辛苦” 工作比预想中结束的早,与在场的品牌方打过招呼,房渊道推推眼镜,直直朝着阚泽站着的地方走去。刚刚走近,他便瞥见了对方手机屏幕上张熟悉的脸——是司景的定妆海报,还是放大的。 也不怕被别人看见。 他心中生出些无奈,却又不好说,只好低声问:“阚哥,咱走吧?” 阚泽身上是规整的西装三件套,宽肩长腿相当优越,房渊道站在他身侧,陡然有了自己是大公鸡而对方是鹤的错觉——就好像把他放在阚泽身畔,就是为了衬托对方与正常人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似的。 然而事实上,房渊道自己扔进人群里,也是个不折不扣、五官俊朗的帅哥。 阚泽还在看海报。他挺喜欢司景这装扮,总能让男人体内的血性和野性一块儿激荡着冲刷起来,喜欢的两片叶子这会儿在袖子里使劲儿互相搓,都快把叶子搓烂了,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手指在屏幕上敲敲。 “这海报,工作室有?” 房渊道说:“有。” 阚泽说:“拿一点回去。” 说完后,他又改了主意,“不,全拿吧。” ——拿回去挂起来,还能留一部分珍藏。 说不定还能定制套差不多的 房渊道有点儿牙疼,“成。” 哪怕他的确是有成为看景cp粉的迹象,也实在是吃不起这么密集的糖了。 快被吃出糖尿病了。 房渊道急需打两管胰岛素。 他说:“那咱路上顺道去拿?还是我回头送过去?” 阚泽看看时间,说:“顺道去。” 顿了顿,吩咐:“再定点外卖,定什么你选——定三十人份的,说是司景买的。” 他和袁方有相同的主意,都想替司景打点打点人际关系。 他并不知道不擅长搞人际关系的司景这会儿正在办公室里当团宠。往办公桌上一站,一群人围着他,又是投喂又是拍照,一口一个小乖乖,简直恨不能把他供起来。 ——打点人际关系? 这就是个笑话。像司景这种能够以腿短征服人类的曼基康,根本不需要什么人际关系。 房渊道拉开工作室的门时,里头一个出来迎接的都没有,甚至连前台也没人。往常总站在那儿露出标准微笑的小姑娘这会儿不在,往里头走两步,更是谁也没瞧见。 “人呢?” 他喊了两声,“怪了,这会儿都干嘛去了?” 一直走到宣传部门口,才听见人声。声音挺大,夹杂着相机咔嚓咔嚓的声音,“乖乖,来稍微看这边点” “眼睛可真漂亮,这像什么?我感觉像狼眼。” “会不会说话,像翡翠好吗?” 小姑娘没好气地反驳,顺带把男同事想往猫头上摸的手臂打下来,“别碰!你粗手粗脚的,小心摸疼它!” 男同事委屈,“我手也是肉做的啊” 又不是铁质的。 几箱子小鱼干都摆了出来,桌上用干净的烟灰缸盛了清水,几个女孩子试过温度,才小心翼翼放过来。中间像个土皇帝一样被团团围住的短腿猫啃口鱼干,喝点水,在一群两脚兽“哎呀哎呀”“我的心都要萌化了”“这特么是什么绝世的小可爱呀”的赞叹里不紧不慢摇尾巴。 “真可爱,让姐姐多拍两张” 短腿猫施恩似的抬起一只爪子。 “肉垫也是粉红的!草莓巧克力!” “好想尝一口草莓巧克力呀小乖乖,叫两声好不好?” 许多只手中都拿着鱼干,朝着他摇晃。 “来吃我的,吃我的!” 就好像是后宫三千佳丽想把皇帝扯进来似的,整个儿一大型争宠现场。 房渊道有点儿懵,还没搞清楚这怎么回事,身后的阚泽上前来,却正好把这情形看了个完全。 满屋的人群。 正在被全体成员疯狂投喂的他家猫。 司景被簇拥着,嘴里还叼着截没来得及咽下去的酥脆金黄的鱼尾巴,和他目光对上了。 “” “” 短腿猫一下子浑身僵硬,嘴里的鱼都忘了咽,差点儿卡住了。 “咔!咔!” 他咳了两声,一旁的小姑娘赶紧抚摸他的脊背,“没事吧?再喝口水?” 司景好不容易咽下去,再抬眼,阚泽已经迈动长腿走过来了。他咽了口唾沫四处看了看,自己这会儿正坐在成堆的小鱼干袋子上,想毁-尸灭-迹都来不及,只好心虚地拿后腿一阵扒拉,尾巴盘在上头一坐,稳如泰山。 我腿可长了,什么都能遮住。 几个小鱼干袋子简直不在话下。 员工们也看见老板来了,忙道:“阚哥,这好像是司景家的猫。它刚才突然自己跑进来了,有可能是跟着司景的车过来的” 阚泽嗯了声,眼睛仍然牢牢固定在中间这会儿好像突然陷入了沉思的短腿猫身上,“什么时候来的?” 员工说:“就刚刚没多久。” 司景对桌子的纹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死死地盯着空无一物的桌面,好像要在上头看出朵花儿来 嗯。 这木头是好木头,纹理自然流畅,材质紧实,做桌子一定能撑很久啧,你抱我干什么? 阚泽举着他的两条前腿把他抱起来,熟门熟路揣进怀里。司景在他怀里动了动,盘起来,想遮住微微凸出来的小肚子。 没吃! 没偷嘴! 阚泽不为所动,铁石心肠地在桌上数小鱼干包装袋。 “一个,两个,三个十二个,这都是它吃的?” 司景瞪圆了眼,这时候就要靠你们—— “是啊,”被寄托力挽狂澜重任的小姑娘张嘴就答,还乐呵呵的,“看着挺小一团,结果还挺能吃的。” 她笑的贼甜,“能吃好,能吃是福啊。” “” 司景后腿一瘫,得,不用藏着掖着了。 他把自己圆乎乎的白肚皮彻底露了出来 瞅见没? 就吃了这么多。 说好要养老子的,要是连这点儿东西都不给老子吃,那你干脆不要养好了,早就提醒过你我很难养的。 他靠着阚泽的胸膛,气势汹汹拿腿蹬着。 你准备说啥? 你敢凶我一个试试—— 阚泽握握他的毛爪子,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好像存了些无奈。 “真的这么想吃么,”他顺了顺猫头上翘起来的几根毛,“千里迢迢偷跑过来也要吃?” 工作室员工都一愣。有人小声问:“阚哥,它不能吃的啊?” 阚泽没戳穿司景掉毛这事儿。只说:“吃鱼吃的有点多,得多吃点别的。” “哦哦,”员工们放下心来,又眼巴巴看着,瞧着毛团子这会儿稳稳当当在阚泽怀里待着,有点儿眼红,“那” 他们自动自觉摊开双臂,意味极其明显,只是嘴上还有点踌躇,不好直接说出口,吭吭哧哧。 “那” 那给我们抱抱? 我们看了好一会儿了,都还没来得及真正上手摸摸呢。 哪怕摸摸头也好啊。 员工们目光灼灼。阚泽分明感受到了,却不动声色把司景抱得更紧,“那我就把他带回去了。” “” 空气中顿时充满了失落的气氛,回答都是有气无力的。 “哦。” 不给摸的哦。 小猫咪在阚泽手臂里探出头,细声细气叫了几声,盯着鸟笼子,又拿脚踹踹阚泽。 阚泽说:“鹦鹉带回去,陪他玩两天,可以吗?” 自从看见猫来了之后,鹦鹉一直在角落缩着,翅膀收起来,一声也不吭,哪儿还有刚刚拼命叫唤着司景要糊的气势。这会儿瞧见猫的目光牢牢盯着它,更是惊恐地往后躲。 工作室里都是喜新厌旧的,刚刚瞧见司景家的猫腿短,浑然一团的可爱,早就把自己家吉祥物忘到脑后去了。这会儿见猫崽子想要,眼睛眨都不眨便把鸟架子往下取,“这有什么?小乖乖想玩,那就带回去呗!” 他倒是也不担心司景吃鸟。猫虽然有不少都喜欢折腾鸟,可真正下嘴啃的没几个,况且司景如今自己也不比这鹦鹉大多少,就那小嘴,想啃都难。 鹦鹉被提到阚泽手里,就好像一脚踏上了不归路似的,心惊胆战。 “猫,猫” 它哀哀叫着,吐出俩音节,抖搂着翅膀去看工作室的人。 司景瞧见没人注意,飞快地把爪子伸进去,挠它一把。 把鹦鹉吓得扑棱棱在笼子里直飞,“猫!” 司景眯眼。 好玩。 他跃跃欲试,又挠了一爪子。 力度其实并不大,轻轻的,可里头鹦鹉着实是被吓了个够呛,来回拼命撞笼子。司景胡须都在抖,俩爪子一块儿往里伸,圆脑袋也差点儿挤进笼子里去,又被阚泽“啵”的一声抓住后颈拔了出来。 “别往里探,”阚泽还记着这祖宗之前头卡瓶子里的事,“小心卡住。” 司景喵了声,眼睛错也不错盯着那鸟。 他天性是个喜欢玩闹的性格,阚泽知道。还在第二个主人家时,司景便常常去追隔壁邻居家养的小鸡,村里人的鸡都是散养,随便找块地,篱笆一围,里头的鸡崽子叽叽叫着簇拥成一团,等着人来撒米。 司景最会找空闲,专门趁着鸡崽们吃米的时候,悄摸摸从篱笆缝隙里头钻进去,横冲直撞就是一顿追。把不会飞的鸡崽吓得叽叽乱叫,在篱笆里头东躲西蹿,往往能惹得鸡妈妈气冲冲从另一端迈着步子冲过来撵它,拿翅膀囫囵着扇,闹的鸡飞狗跳。 邻居逮也逮不着,在满地鸡毛里头砰砰砰过来敲门,提高声音。 “你家小花哦!” “管不管啦,又撵我家鸡去啦!” 女主人李春景是从川蜀之地嫁过来的,说话也带着那边的味道,爽利道:“个瓜娃子,看我过去。” 她下手快,能准确无误把一群鸡里头的短腿猫提出来,拎着后颈把它往自家墙角一放,罚它面壁。 “不许动哦,好好盯着这块儿墙,给我想想,你做的是对还是不对。” 司景被放在墙角,舔舔嘴角,踩掉爪子上沾着的鸡毛,软绵绵拖长音叫一声。 “咪呜” “没用的,”李春景说,“再想想!” 想什么,没两分钟司景又开始刨地,从土里头找出了条蚯蚓玩的不亦乐乎,拿爪子踢着跑。李春景拿它毫无办法,只好把它抱过来擦爪子。 “认错也不好好认错的,撒什么娇?” 说归说,做饭时,还是偷偷塞给它点东西吃。瞧见它跑来跑去的模样,心都是软的。 阚泽也是。 他把司景又向怀中抱得紧了些。 这样毫无防备也毫无警惕的天真烂漫,他没能守护住第一次。 他要守护住第二次。 第58章 第五十八只小猫咪 要是那鹦鹉也开了灵窍, 这会儿保管扇着翅膀拍他一脸灰。 怎么着,你们家崽子的天真烂漫就靠不了别的去守护了,非得牺牲我这么只同样天真烂漫的鸟? ——可真现实。 这看脸的世界。 它那一脸鸟毛显然没有司景的猫毛惹人爱, 工作室员工卖的无比顺手, 把它连笼子带鸟一块儿送上了阚泽的车, 剩下没吃完的鱼干也给装上了。司景稳稳坐在阚泽怀里头, 还有点儿心虚地闭着嘴,不敢随意喵喵, 怕把嘴里头的鱼味儿透出来。 阚泽的手揉着他的肚子,就像在揉一个温热的热水袋。热水袋里的水鼓鼓的, 软绵绵,肉在他手里挤来挤去。 司景也没叫唤,甚至没用脚蹬他,乖的不可思议,活像是只假猫。 显然是之前被现场抓包的阴影还未完全散去。 房渊道把他们送回家, 箱子里司景的海报也给送上去, 满满一大箱,重量还不轻, 他弄进房里, 累的吭哧吭哧直喘气。 “现在挂?” 阚泽说:“待会儿。” 房渊道搓搓手,说:“那我先走,有什么事再说——阚哥, 明天早上还有通告, 我到时候再来接你。” 他和袁方那种经纪人不同, 从来不婆婆妈妈,一扶金丝眼镜,独自下楼。阚泽一手提着鸟笼子,一手抱小孩儿一样抱着猫,忽然笑了声。 “还偷吃吗?” 司景在他怀里摊开腿,姿势相当不雅观。 “嗯?” 偷吃就偷吃了,反正都咽进肚子里了——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多话。 司景从他臂弯里挣出来,高傲地昂着尾巴进了洗手间。猫砂盆摆在洗手间的角落,他一头钻进去,神态仍旧居高临下,上个厕所整的活像是在临幸哪宫妃子。 等他埋完回来后,阚泽正在打电话。 鸟笼子放置在桌上,里头的鹦鹉乍然到了此处,还有些不适应,蜷缩在笼子一角瑟瑟发抖。司景咬着桌布费劲儿地爬上桌子,把爪子塞进去,试图摸它笼子里有没有鸟蛋。 鹦鹉在笼子里连跳带飞,叫的惨烈。 “猫——” 连那头正在与阚泽打电话的工作人员都听见了,诧异地连问了好几句。 叫什么,司景拍拍它。 吓成这个鬼样子,哥哥又不吃你。 不就看看你是雄鸟还是雌鸟吗? 小气。 他那爪子把笼子门打开,整个儿头都探进去,迸发出了极大的求知欲。 雄鸟和雌鸟的区别是什么?——雄鸟有小蘑菇? 鹦鹉拼命朝他脸上扑腾翅膀,咋咋呼呼。听见这声响的德国黑背从卧室一路小跑出来,瞧见这架势还以为这鸟在欺负司景,长大狗嘴冲着鹦鹉一阵狂吠。 狗嘴的热气喷洒出来,隔着笼子洒在鹦鹉身上。鹦鹉生无可恋垂着脑袋,觉得这个世界都对它万般不友好。 这特么满世界都是猫奴吗? 好在司景还有点良心,鸟食还知道喂给它,食槽里头满满的食物和清水。鹦鹉低着头狂啄,司景施施然摆着毛尾巴,尾巴尖逗弄的二黑低着头来回试图去舔。 电视被按开了,里头还在播新闻。 “事件目前仍在进一步调查中,欢迎知情群众提供线索” 司景抬头看了眼,发现仍旧是那几个狗贩的事。他听完报道,又跳起来,去阚泽的脚底下来回转圈。 阚泽了然。 “要我把车开回来?” “喵” 我手机还在里头。 猫薄荷草没动,稳稳当当在原地站着 “我不当免费劳力。” 司景趴伏在他怀里,前所未有的柔顺姿态,脊背低低,卧出了海棠春-睡的架势。猫崽子伸出舌尖,软绵绵舔了他好几口。 “咪呜——” 阚泽便微微笑起来。润湿的一小片上还有猫舌头的倒刺滑过的感觉,微微刺痛。 “行了,行了,”他摸摸短腿猫的耳朵尖,顺从地起身,任由这猫把自己一个千年老妖指挥的团团转,“我现在去。” 司景的保姆车停的很隐蔽,阚泽拿着车钥匙捏了好几次,才确定了位置。他压压帽子,打开车门,不出意料地在后座发现了一堆司景的衣物。外套袜子裤子卫衣,横七竖八在里头扔着,好在保姆车贴了车膜,从外头看全然发现不了。阚泽有些哭笑不得,一件件替他整起来,纵容地叹口气。 “这孩子。” 他神色冷静而从容,淡定地把里头用布最少的底裤折了折,四四方方揣进了兜里。 从小道拐出去,路边有一辆普普通通的灰色夏利也在停着,阚泽开着车从旁边过去,却忽然有了种被窥视的不悦感。做艺人做多了,阚泽对于窥视已经习以为然,然而这种目光似乎与平日的都不相同,里头含着种近乎腥臭的恶意,阚泽头皮隐约发麻,他蹙起眉头,朝着那辆车看了一眼。 车的驾驶座空空荡荡,不像是有人开的样子。车灯没亮,瞧着倒像是车主为了省那一点停车费,径直把车放在这没人管的小路上就走了。 阚泽粗粗一扫,近乎是下意识记下了车牌号。 是本地的牌号。 * “帮我查查,”阚泽声音低低,“这个车主人我要信息。” 他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手中有钱,找人私下查询也并非不可能。无论是什么机构也不会是铁桶一个,终究会有空隙,隐秘的信息网就在这空隙夹缝里生存。阚泽手在桌上无意识地轻敲着,脑中思索着,已经化为人形的司景盘腿坐在乳白色的长毛地毯上,翻扯自己刚刚被阚泽收回来的衣服。 他把黑色的卫衣和外头的格子外套抖了又抖,牛仔裤也找了几遍,最后狐疑说:“不对啊” 司景扒了扒头发。 他内-裤呢? 司景一只手穿过空荡荡的裤筒,再次确认。他抬起头,目光直直投向了阚泽。 猫薄荷草不动声色,“怎么?” 司景把牛仔裤扔后头去,“你拿我衣服了?” 阚泽说的很自然,“我拿你衣服干什么?” “” 司景想想,说的也是。 他伸展开一条长腿,纠结地在里头又翻找,“不会是丢了吧?” 猫还是爱干净的。更何况司景是个艺人,这些贴身衣物更要注意,他心里存着点儿疑虑,不自在地抬头看阚泽,却愣是没从对方脸上看出半分破绽来。 “真不是你?” 阚泽松松领口,仍旧是那句话,“我拿你衣服干什么?” 司景到底还是只不怎么开窍的猫,闻言愤愤:“我怎么知道干什么。” 说不定你这个变-态要收集去比大小! 真是很过分。 他没好气道:“总不能是吸吧!我又不是你,没什么好吸的——” 阚泽眼睛微微眯起来,准确无误地从他这一句里头抓住了破绽,“这么说,小花吸过我的?” 艹! 流-氓! 没脸没皮!! 司景伸长腿,要过来踢他。还没踢到,却听见手机一响,有人发来了条新视频。 那边是狐狸的声音。 “司景,查到了——之前那个被挂楼上的,的确是个虐狗的。” “暗-网网址很隐蔽,费了挺多时间我发过去了,你看看。” 视频镜头晃了晃。对准的是一只挺小的小型犬,瞧模样倒像是谁家养的,油光水滑,身上的皮毛也齐齐整整。男人脚上穿着钉鞋,神经质地一直踢它,那狗被用一只脚死死踩着,动也动弹不得,只有嘴里发出细细的呜呜声。 司景一动也不动,心中却一阵阵泛起了恶心。 背景是笑声。男人像是从这样的施-虐行动里得到了极大的愉悦感,又是笑又是拍手,他慢条斯理完成了一整套折磨行为,最后把血淋淋的狗挂起来,用铁丝挂在了阳台上。 司景后背浮起了一层白毛汗。他紧紧盯着这最后一步,说:“这个画面” 有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气味和温度都极其熟悉,很好地安抚了他这会儿忽然间躁动不安的情绪。阚泽替他说出了剩下的话,“这就是当时的手法。” 和男人自己死的时候何其相似。 同样是被活着的时候挂上去,等着那细细的、不堪重负的铁丝一点点勒进皮肉里。只不过换了主演,男人由导演亲自上阵,变为了演员。 司景把手机扔在一边,一时间头脑嗡嗡作响,咬着牙。 他最后从嘴里挤出来一句:“——去他的,老子不管了。” 不管了! 这分明就是在报复,同样的行径,他有什么理由阻止那妖对这人再做一次? 他的心跳的有些快,不知是不是因为在许久之后再次看见了这样大量的血,格外的不安 虐-杀。 虐-杀! 当年他脚踩着的那些血好像在这一瞬间又重新流淌了回来,硝烟与血腥味儿一同冲进鼻翼。河水流淌,岸边有许多许多双布鞋,它们被粗暴地扔进坑里,填埋上,土粒沙沙作响,尖叫和哭喊——司景的槽牙无意识地摩擦着,他打了个哆嗦,朝着阚泽伸开双臂。 “先,”他急切地说,“先抱抱我” 阚泽一眼便觉出了他的不对。 男人想也没想伸开臂膀,一把把他抱过来,双手把司景的长腿一勾,引导司景盘在他腰间。猫崽子靠着他,气息仍然有些乱,司景睁着眼,眼底雾蒙蒙的,说不清究竟是什么神色,只是在他的脖颈间蹭了蹭,好像在寻求什么安慰。 司景极少有这样的模样。他一直是无所畏惧的,疼也不说出声的。这许多年来,是他挡在那些猫和人的前头,帮他们把血色全都给遮掩过去。 所以几乎无人知晓,司景也是讨厌血腥的。 他靠着阚泽,被对方像哄孩子一样抱着在屋子里转,手拍着背一下下轻轻哄。二黑不知他是怎么了,焦急地围绕着两人转,拿舌头去舔他露出来的脚踝。 一阵麻痒,司景逐渐被拉回了现实,他闻着这令他安心的味道,轻声说:“阚泽?” “嗯。” “我也沾过血”司景说,声音低低的,近乎喃喃。 “像那个妖那样的事,我做过很多。我甚至做得比他还坏,比他还残忍。” “我——” 他抱着男人的脖颈,看了看自己的手。 那手干净而颀长,指甲微微透着粉,是被无数人赞叹的一双手。它们被拍下来,保存在各个粉丝的相册里。 只有司景能看到上头沾着的血。 他的声音含糊不清。 “这样的话,你会不会也觉得我是个坏妖怪?” 其实是没什么区别的。 司景瞧着狐狸和蛟龙为了追这个妖而忙前忙后时,内心总有个声音这么和他说。他压着不敢去想,不敢触及,无数次告诉自己做的是正确的事。 可总有什么是掩盖不了的。哪怕没人看得见,他的手,也比那个被追捕的妖脏多了。 他抱着阚泽,忽然觉得有些对不住男人。 人形六神只知道他受过天罚。人形六神不会知道,他杀过的人不是以个算,而是以千算的。 人形六神什么也不知道,若是知道了,会不会觉得他不适合做自己的猫了? 司景有点心虚。这心虚和偷吃小鱼干被抓到的心虚不同,那时他明确知道自己是会被原谅的,是可以肆无忌惮的。 可现在,他并没有这个底气。 ——万一、万一要是后悔了呢? 阚泽没回答。 司景的心噗通一声沉了下去。 他抱着阚泽的手指慢慢松开,低声说:“你要是后悔的话——也没关系的。“ 手指纠缠了下,好像并不想就这么放开,司景咬着牙,硬生生让它们分开了。 “我也知道,”他说,“大家喜欢的,都是听话的猫” 哪儿有喜欢他这种不祥的呢。 “可以退货的,”他彻底收回了手,含糊不清道,“你要是想退货,现在就行了。” 反正—— 反正也不会有多难过。 不就是盆猫薄荷吗,没了这盆,他还可以养很多很多盆。哪怕、哪怕不是阚泽呢。 司景咬住了自己的手背。他没再说话,只一下一下吸着气。阚泽却忽然伸了手,把他的手背从嘴里解放出来,垂着头亲了亲。 男人嘴唇温凉,比他的身体的热度更低。 司景打了个哆嗦。阚泽重新把他抱得更紧。 “可我的小花只有这么一个。” 嗯? “我的小花聪明又勇敢,打跑了很多很多的坏人。”阚泽声音轻轻的,一下下抚弄着他的背,“你没有别的办法——杀人不是你的错,他们的死,也不是你的错。” 记忆里的短腿猫晃着脑袋,一派天真烂漫。他蹦着去挖蚯蚓,扑蝴蝶,他那时什么也不懂。 阚泽宁愿他什么也不懂。 若是可以,谁也不会想被迫长大的。 司景怔怔地望着他,像是不清楚他怎么知道,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你——” “你不用解释,不用说,”阚泽看进他的瞳孔里,从那里头又看见了当年茫然卧在原处朝他看来的猫崽子,“我也会懂得。” 我们共同经历过。 司景彻底张大了嘴,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了。他掰着阚泽的脸,把他和回忆里的那盆猫薄荷之间慢慢打上一个等号,“操!你是我挖出来的?” 他特么给自己挖回来了一个老攻?! 老攻被他的手挤着英俊的脸,用挤出来的章鱼嘴说:“你刚才好像说要退货。” 司景左看右看,还在不可置信,“你怎么会是我挖出来的?” 老攻还在用章鱼嘴艰难发言:“忘了告诉你,一旦挖了,概不退换的。” “” “你想都别想再去吸别的猫薄荷。” “” 半晌后,司景慢慢转开眼神,“嗯我好像给你施过肥?” 阚泽嘴里忽然一苦,当年被迫食-屎的记忆排山倒海而来,司景有点儿嫌弃,瞬间把挤着他嘴的手给松开了。 猫薄荷草老脸丢尽,强调:“那是直接洒进盆里的,其实顶多能算洒在我床上——” 没都进嘴里。 而且,“不止当年,”阚泽幽怨,“你后头还施过一次。” 司景的目光左转右转。 “还亲,还啃。” 司景开始专注地看天花板。 “还逮了蝴蝶强行来给我授粉,”猫薄荷抱怨,“我差点儿就被只蝴蝶上了。” 真的是非常可怕。 司大佬辩解,“因为你那时候都不开花的” 死活也不开花,连个花苞都没冒出来。司景心心念念着想养一大片的猫薄荷草,只有一株怎么够?他专门扑了半天的蝴蝶,强迫着抓着蝴蝶沾了沾别的猫薄荷草的花粉,二话不说往阚泽身上抹。 若不是那只蝴蝶半路忽然间爆发蛮力挣脱开了,花粉就全沾阚泽叶子上了。 阚泽说:“那是因为我给它传了点修为。” 我总不能真的看着自己被那什么吧? 司景感叹:“好在我没用蜜蜂。” “不,你用了,”阚泽目光顿时更加幽怨,“要不是你自己逮蜜蜂的时候被蛰了,爪子肿了好几天,你之后还得再逮。” 司大佬无话可说,也从记忆里挖出了自己肿着腮帮子和爪子被李春景喂饭的情景,只好在喉咙里挤出一声干笑,弱弱的,“我那不是——” 不是不知道你是妖嘛。 他赶紧重新环住阚泽脖颈,凑上去吸了吸,憋了半天,把身后头冒出来的大尾巴也塞对方怀里,目光软绵绵的。 “给你摸,不许生气。” 阚泽瞧着他。 “就只摸摸?” 司景咬着牙,“亲——亲也可以。” 阚泽抱着他往桌上一坐,目光含笑。眼睛里的热度滚烫,甚至给了司景自己会被烫伤的错觉。 “只让亲亲?” “” 草,见鬼了。 司景这种纯情的小猫咪完全干不过他这种千年老草,脸皮都不是一个厚度的,只好再牺牲一步,“吸脚也可以。” 阚泽岿然不动。 “那吸肚皮!” “” “摸摸摸,摸总成了吧,”司景彻底拿他没办法,径直拽过男人手往底下去,低声抱怨,“真是那么多棵猫薄荷草,我怎么偏偏就挖出了你这么个老变-态。” 老变态斯斯文文侧过身,在他脖子上啃了口,给出了个浪漫的解释,“命中注定。” 司景睁着眼,下了定论,“对,因为我命不好。” “” 可实际上,他还是挺开心的。 司景埋着头,悄悄心想。 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言语,这个人懂得他——这本身便是玄妙的。他们共同存在于当年和现在,说不定还会有未来。 他的家原来没有散,还有旧人一直都在。 可这开心不能和阚泽说,猫崽子心说,这会儿激动的都快开花了 要是说出来,指不定又要分盆。 “阚泽。” “嗯?” “你花苞抵着我了。” “嗯。” “你口袋里掉出来的东西有点儿眼熟——操!我就说是你拿的,你还给我抵赖!” “嗯” 潮水漫上来了。春日的气息一点点嘭嘭膨胀起来,一切都变得玄妙。 粉紫粉紫的花生出了花蜜,一滴不剩地灌进了猫崽子身体里。 & 在那之后,司景走路都带风。 他进了组,往椅子上一坐,翘着二郎腿看剧本,一面看一面无意识地抖着腿,哼着歌。袁方给他倒了杯水,往他旁边的小马扎坐了,警惕地打量着,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家艺人是春光满面。 “你晚上和阚泽干嘛去了?” 司景嘴里叼着根笔,在剧本上画圈,随口道,“就干。” 袁方目光瞬间变得森然,咬着牙去摸电话,“个房渊道” 怎么看艺人的! 这么繁忙的日程,阚泽怎么还有心思拱他家白菜?! 他怒气冲冲起身,司景独自还在那儿晃腿。晃着晃着,有工作人员跑过来,说:“司景,你家的粉丝过来探班了。” 之前已经打过报备,司景便把笔往兜里一揣,放下剧本,踱步过去。一群女孩子在角落里站着,小声说着话,不敢打扰剧组。她们手里都提着东西,旁边还停了辆移动的奶茶车,一看就是来做应援的,瞧见他过来,眼睛立马亮了。 “司景!” “景宝——” 司景迈动长腿,几下便走过去,认出了其中几张在活动中经常见的熟悉的脸。 “怎么又带东西过来了?”司景皱着眉头,“多给自己买两条裙子多好?” 为首的小姑娘说:“这是你第一部当男主的戏嘛想拜托工作人员照顾照顾你。” 她笑嘻嘻,“我们还买了花,待会儿景宝记得去看一眼,在那边儿门口摆着!我们给你带了零食——” 除了零食,剧组上下工作人员都多多少少有东西。手工巧克力、运动手环、智能手表、司景代言的品牌物品全都装在印着司景卡通形象的袋子里,里头每一样都贴着司景的贴纸,奶茶车上也是司景的大图。 司景粗粗看一眼,就知道她们在上头费了多少心思。 他拆开袋鱼干要分给粉丝,粉丝急忙闪躲。 “不要不要,就是给你买的,你吃就好啦。” 又小声问些近况,身体怎么样呀,拍古装戏有没有不习惯呀,辛不辛苦呀最后不知是谁加了句,阚泽有没有欺负你呀? 这个问题,司景的粉丝都挺关心,一时间目光如炬。 司景想了会儿,把嘴里的鱼尾巴嚼碎了吞肚子里,“没有。” 哦,粉丝们放了心。那—— “我欺负他了,”司景说,有点蜜汁自豪,“我也是会欺负人的。” 又咬又吸什么的,非常适合他这种大佬! 第59章 第五十九只小猫咪 “我真的很会欺负他, ”司景说,把手中小鱼干的袋子捏紧了,脸上不知是什么时候泛起笑,“我也觉得是非常神奇的一件事。” “”来探班的粉丝神情都有一瞬间的茫然。瞧着正主不知道为何突然开始玄妙地微笑, 互看的眼睛里写满懵逼。 这, 什么, 状况? 她们好像是逮住了儿子谈恋爱的老妈子,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抓心挠肝的。为首的大粉瞧着司景这会儿明显欣喜的模样,到底是不忍心给他什么打击,迟疑了下, 小声说:“景宝觉得挺好?” “嗯。” “那——”粉丝说, “那我们也觉得好。” 她像是松了口气,“做你觉得开心的事, 就好啦。” 东西分了,奶茶喝了, 小姑娘又叽叽喳喳和司景合了张影,要了签名。最后鼓起勇气求了个临别拥抱,又欢欢喜喜准备走了。司景拦住她们, 问:“这基地还挺偏的,你们怎么过来的?” “没事没事,”粉丝赶忙挥手, “我们走远一点打车——” “先别走。” 司景不由分说, 立刻去找了自己的助理。过了会儿, 一个跟在他身旁的生活助理小步跑了过来,替妹子们扛起剩下的东西,说:“我送你们吧。” 粉丝讷讷,“可是还挺远的” “有些送到地铁站也行,”助理说,“这边太偏了,那一块儿都在施工,人比较乱。” 都是群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为了见偶像,个个儿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司景有点不放心,双手插兜,抬抬下巴,“让他把你们送回去。” 几个粉丝受宠若惊,连连道谢,才跟着走了。走在车上,忍不住还赞叹:“真的是很好啊!” “哎呀,我家景宝好贴心妈妈要哭了呜呜” 助理在前头咽了口唾沫。 司景要是知道了自己是被当儿子看的 算了,别想,害怕。 剧组安排的探班时间集中在了这两天。第一天是司景的粉丝,第二天,几个配角的粉丝团也挨个儿来报道,个个儿都准备了礼物。 这也是如今粉丝应援的惯例。应援的礼品资金大多是众筹出来的,于饭圈里头,基本象征了一个粉丝团体能够为偶像付出的财力,也称排面,拿出的东西都得像样子、上档次,才是个当红流量粉丝该有的排场。 司景对这些不操心,往角落椅子上一躺,啃粉丝送的零食便啃得津津有味。倒是精致男孩袁方不得不操心,一天跑个几趟,回来时啧啧称赞。 “哎呀,现在的粉丝真是一个比一个舍得花,几个正副导演人手一部橘子最新款手机呢。” 最新款要价并不便宜,得小一万。剧组挺大,副导演也多,足有七八个,再把剩下人的礼品加上,光是一个应援就弄出了买车的气场。 司景抬眼看,果然见几个导演身边都多了个包装精致的小袋子。他没当回事,懒洋洋抖着腿,“嗯。” 一面按着手机给阚泽发微信。 “哪儿呢?” 猫薄荷草回的很快,“摄影棚。想我了?” 想你才有鬼!司景翻个身,旁敲侧击,“那谁谁,还有那谁,这两天都来探班了。” “嗯。” 怎么只有嗯? 司景瞪着那个字瞪了好一会儿,抿了抿嘴唇,别别扭扭强调,“剧组允许探班只有这几天。” 那头回的还是很快,“乖,在工作,回头说。” 就没回音了 草。 司景把手机往椅子上一扔,重重将脊背摔下去,盯着房顶,难以置信 就这反应? 就嗯??? 人家都有来探班的! 司景老大不乐意,紧绷着脸在那儿坐着。瞧着同剧组的女配角在来探班的男朋友的陪同下笑得跟朵春花似的,司景心里头只想掐猫薄荷花。 啧。 等老子回去,非把你那破花儿掐断不可。 “司景!”那头汪源喊,“过来,来这边,准备准备——” 该工作就得工作。司景几步走过去,几乎是立刻便投入到了剧本中。汪源讲完下一场戏,把钢笔向上衣胸前口袋中一塞,说:“下午准备拍第七场,君臣相得那场。” 司景一怔,“演左相的演员到位了?” 《塞下》的主角是少年天子。其中还有个重要角色,于这位天子而言亦师亦友,数次为他指点迷津。剧组在这个选角上卖了关子,所有角色的演员都公布了,唯有这一个始终藏着掖着,甚至连定妆照都不是和他们一起拍的。 司景还没见过这个马上要和自己“君臣相得”“抵足而眠”的臣子,听说戏份下午就要开拍,不由诧异。 也没见有人进组啊 他研究过左相这个角色。清瘦飘逸,孤高不惹下尘,很有几分仙气。少年天子三请四请,亲自上山几番拜见,方才将其请回,辅佐自己于帝王路上一路高歌凯进,势如破竹。 想找个这样形象气质的,也难。 司景只好安下心,等这个来辅佐自己的大臣出现。 他拿起手机,给人形六神发:“下午剧组又要进人了。” 那头半点回音都没有,整个儿一石沉大海。 司景把脑袋往椅背上一搁,等了好一会儿,手机屏幕仍旧是黑的 司大佬扭着头,独自生闷气去了。 中午吃饭,袁方眼见着自家艺人脸色拉下来,有点儿奇怪。 “怎么了这是,昨天不还挺高兴?——谁把你鱼干偷吃了?” 除了这个理由,他也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司景心情糟糕了——他家艺人心大,从不关心网上有多少喷子把自己骂的狗血淋头,偶尔瞧见那些恶毒的人身攻击也不过诅咒两句家里闹耗子,或者许愿其反弹,压根儿不往心里去。能让司景不开心的,除了有人抢食,似乎也没别的理由。 司景饭也不好好吃,在盒饭里头挑挑拣拣,把一块好好的红烧肉压得好像肉糊。袁方看得心焦,“肉,肉!别浪费,你这看着自己还有胃口吃?” 司大佬把筷子搁在桌子上,掏出手机。 手机屏幕是黑的。司景说:“我手机是不是坏了?” “坏了?” 袁方有点儿诧异,拿过来拨弄两下,锁屏画面亮起来,“没坏啊——你这锁屏是什么鬼,这是你家猫?” 他声音高了,“你拿什么软件p的,把腿拉的这么长?后头墙都被你p歪了你没发现?” 什么鬼技术,现在猫界也流行照骗了吗?短腿小子冒充长腿欧巴? 他还想多看两眼,司景一把把手机从他手里抽出去,夺回来紧紧握回手里。 “就长这样的。” 袁方瞪圆眼,难以置信。 “长这样?你有脸跟我说长这样?它明明是圆脸,你怎么把脸也p方了?” 司景眼睛都不眨,蛮不讲理,“方脸坚毅,衬他。” “” 呵呵。 就你家猫那好像个圆规画出来的圆脸,坚毅? 司景对他的腹诽毫无所觉,仍旧摆弄着手机,“给我发条信息试试。” 袁方干巴巴说:“干嘛?得得得,发,发,服了你祖宗” 离得这么近还要发信息,相隔只有0.2米的经纪人亲切地在信息里问候自家艺人,“再不好好吃饭,晚上的零食加餐你就想都不要想了,亲。” 司景手机叮叮一响。他肩膀颤了颤,飞快拿起来。 “能收到啊。” “这不废话吗,”袁方说,“我给你发了,你怎么可能收不到?现在能吃饭了不?” 司景瞪着屏幕半天,把盒饭端起来,说的格外咬牙切齿。 “吃!” 他用力咬着块西兰花,把这当猫薄荷草的叶子啃。 昨天还说想我,要一天发无数条短信呢。今天就变成发了也不回,看也不堪,就一个劲儿装死了。 果然,猫薄荷草都是大猪蹄子。 全特么是大猪蹄子! 中午休息时间并不长。司景在休息室里昏昏睡了短暂的一觉,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摸手机。 屏幕还是黑的,没什么新消息。 他把手机扔沙发上,蛮不高兴地去工作。 睡意好像还没完全醒,越是睡越是头脑沉沉。昨夜熬夜拍摄的有些晚,化妆师拿着小喷雾瓶往他脸上喷了好几下,清凉的感觉才勉强把司景唤醒,“弄完了?” “完了。”造型小姐姐给他整理好妆发,笑眯眯,“今天拍摄也要加油。” 司景扶了扶头上略沉重的冠,向化妆间外走。化妆间外说话声很大,许多人围着,像是新入组的演员已经来了。 汪源一眼瞧见司景出来,笑道:“快过来,陛下,来见见你的左相。” “左相——” 人影突兀地闯进眼底。男人已经换好了衣服,素纱衣,青玉簪,手执书卷,宽大的袖子里露出骨节分明而颀长的手指,当真有欲羽化而登仙的翩翩风度。他抬起眼,目光飘飘落于空中,也和司景的撞了个正着,随即书卷一掩,“陛下。” “” 司景瞧着他,这会儿思绪倒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扯也扯不回来了,“你” “嗯?” 阚泽仍旧含笑望着。 司景晕晕乎乎,活像是踩进了云里,深一脚浅一脚朝他走近。几个工作人员知道他俩关系好,打趣:“怎么是这表情?” “还没说平身呢,怎么可就君臣相得起来了?” 汪导演把看热闹的都赶走,“时间不多,别打岔!让他俩对对词” 又扭过头。 “那边儿屋里没人,你俩先去对对戏吧?好好找找感觉,司景这两天感觉不错,先给阚泽讲讲,啊,去吧去吧——” 俩演员像鸡崽子一样被汪源赶进屋里。门一关,彻底清静了,阚泽把书卷放下,先伸开双臂,柔声道:“小花?” 小花个鬼。司景冷着脸,“怎么没提前和我说?” 天生一副俊模样,冷着脸也不可怕。起码阚泽便一点也不害怕,反而长腿一迈,愈发凑近了几步。他把司景拉的近了些,无人处便不再遮掩,声音很轻,“好想你。” 司景还在原地站着,“哪儿想了?” 敢说是你那花想,我、我就把它掐了! “——都想。” 阚泽说:“每一片叶子、每一条根都想。” 这话说出来,猫崽子冷着的表情终于化了些,由着他抱着。叶片揉搓来揉搓去,还是悄摸摸从袖子里探了出来,在两人脸边好奇地窥探着。 啧,啧啧,啧啧啧 房间里回荡着小小的水声,听的猫薄荷草叶子都蜷缩了。 对个戏,对的俩人嘴唇都红了一片,春光满面,好像被这春-色笼罩着,也要盛开了。汪源提高嗓门,兴师问罪,”这妆怎么画的?都说了左相是个清高人设,怎么还给他化唇妆了?——红成那样儿,跟刚亲过似的,你咋不给他再涂俩高原红、额头点个红痣呢?这特么是电影还是扭秧歌?” 化妆师委屈,“我没” 哪儿给他化唇妆了? 汪源压根儿不听。 “抓紧时间抓紧时间,该擦的都擦掉,快快快,准备拍!” 阚泽坐在化妆椅上,似是不经意地解释,“刚才嘴上沾了东西,可能我擦的时候有些用力。抱歉。” “没事没事!” 化妆师信以为真,又给他上了层浅色遮瑕,把唇色遮的七七八八,只剩一层略显病态的浅粉,薄薄的,连呼出的气都像是仙气。 这回再出来时,汪源总算满意了。 “这才对,咱们剧组又不是二人转剧场。” 他拍拍手,示意灯光聚过去。 外景尚未搭建好,拍的第一场便是室内戏。帝王与心腹臣子夜商大事,欲除心头大患,谈至酣畅处,将人留于殿内,脱鞋抵足而眠。 这情节在司景看来,那只有一个字:扯。 可偏偏就是史书上正儿八经记录着的史实,还是极为出名的一段。虽然品起来总有些莫名味道,却真正是这一对君臣如鱼得水的写照。 桌台上的蜡烛毕毕剥剥地烧,烛光拢在灯中,半明半暗。 司景的目光无意识地垂着,盯在阚泽的手上。那手拢在宽大的袖口下,关节并不浮凸,手指细长,却并非绵软无力——它们微微合着,握紧书页,青色的筋脉好像都能透过手背那一层薄薄的皮肉,露出来。 他盯着,喉咙动了动,做了个毫无自觉地吞咽动作。 入组以来,已有许多天没见了。每天隔着视频看看,那不叫画饼充饥,叫画猫薄荷充饥。 更何况还充不了饥,全是隔靴搔痒。方才刚刚粗粗品过,司景知晓这只手温和却不容置疑擎住自己下巴时是什么味道,舔起来也是香甜的。 男人的声音不急不缓。 “依臣看来,此计恐怕不妥,”男人道,“将军有兵部大权在握,若非十足把握,决不可轻举妄动——嫁娶之事到底多只在后宅,只怕不足以为棋子。陛下,您看如何?” 司景晕晕乎乎,蜡烛一烧,那气息像是蛊虫般,钻进了他混沌的脑子里。 舌头都打了结。 阚泽问:“陛下?” “你——” 司景脱口而出,喃喃说:“我看你手长得挺好看的。” “” 汪源站直了身,“我看你脑回路也挺神奇的。” 好好演着戏,这是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台词? 串词去了隔壁的青春偶像剧吗? 司景如梦初醒,也有些不好意思。隔了段时间不见,他又有些被这香气影响,原本早已习惯了,便不再觉得如之前那般刺激,可这会儿,好像那勾的猫蠢蠢欲动的小钩子又通通插回去了。 阚泽香的像是块红烧鱼,可只能看,不能吃。 司景喉咙连吞咽几下,眼巴巴望着。 他好不容易说完台词,又被汪导演喊了卡。 汪导演叹为观止,“你的目光,把我看饿了。” 你是怎么做到看臣子像在看食物一样的? 袁方忙给工作人员分水果,格外殷勤地往汪源手里塞了个最大个儿的苹果。汪源咬了口,干脆也不拍了,又示意他俩,“再找找感觉,你们俩气氛怎么那么奇怪?搞的我们跟要下-海似的” 看得人又是饿又是脸红心跳的,倒像在拍小-黄-片。 阚泽轻笑声,把自家猫崽子带进房间,还没来得及说话,司景已经高声提了要求:“你去喷香水!” 他揉揉手,强忍着上去吸的冲动,“多喷点,倒半瓶——嗯?” 已经被亲了。 阚泽的指腹揉了揉他的下唇,微微朝里头探了探,指尖湿润了些,他顿了顿,声音都像是声喟叹,“小花真是要我命。” 司景睁着眼,靠在他胸前,心脏噗通噗通狂跳,有些迷茫。 “在灯前那么看着我,”阚泽声音很低,“就想这样了。” 他的手反复揉搓着,又放置到自己嘴里。司景呼吸也是乱的,说:“谁想和你这样” 却靠得更紧了些。 猫崽子说:“你又想开花了。” 抵到他了。直直的,相当明显。 “要不我也喷点香水?” “喷什么也没用,”阚泽微微苦笑,“即使蒙住我的眼,堵住我的鼻子,塞住我的嘴,捂住我的耳朵——只要心还在跳,我就想和小花这样。” 他凑近,又亲了亲。声音说不出的慵懒,像在引诱着猎物向自己靠近的猎食者。 “小花呢?” “这样吧,”猫崽子异想天开,“不如我喷点化肥吧。” “” 粉紫的花瓣迅速萎了。 司景舔舔嘴唇,还在叨逼叨:“我看你对化肥味道挺敏感的,说不定能靠这个让咱俩都保持清醒,我跟你说,这个化肥啊” 阚泽脸色一青,开门出去,步伐极快。 司景在后头哈哈直笑。 笑完,他也禁不住伸手,稍微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啧。 甜的。 多亏了化肥的帮助,灯下共商大事这一场拍的很顺利。结束后司景躺在椅子上刷微博,却突兀地瞧见自己的名字上了热搜前几。他顺着点进去,里头的浏览量已经达到了四百万,各家吵的天昏地暗。 起因便是这次探班。 来探班的几家粉丝做的准备都挺全,但有那么一家人手一部手机的豪气,其他难免便被比下去了几分。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有个副导演偏偏发了微博,内容也是阴阳怪气。 “红不红,肯不肯为偶像花钱,也只有这个时候见分晓。看看人家的手笔,到底是真红,和那些炒起来的人气还是不一样。” 配图就是明晃晃的手机。 底下已经有吃瓜路人飞速解码,并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艾特了司景的大粉。无数黑子蜂拥而来,立马开始群嘲。 “某家不是素来当自己是圈中美帝的吗?怎么着,你家正主糊了,你们也集体破产了?” “应援也比不过,啧啧啧,哪儿还来的脸吹?” “哈哈,司姐姐要哭了。你们不说给他挣挣脸面,还给他败脸面。” “真是没钱啊,之前好像带货能力也不强,代言商品都没买多少,还好意思说什么当红流量。哪家当红流量的应援这么差的?” 司景一抿嘴,就要回复。袁方时刻关注着微博动向,这会儿已经跑了过来,警告:“不要回复!粉丝应援多少,那都是心意,但你要跟那些人怼了,就变成你恼羞成怒了,回头又是黑点——咱吃这亏吃的还少?” 他说:“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黑子只允许自己满口脏话骂别人,从来不允许别人骂他一句的!” 司景充耳不闻,仍然点进去,挨条回复:“滚。” 袁方又气又急,只好好声劝,“你先别激动,啊?你冷静冷静” 冷静个鬼。 司大佬完全不懂得冷静为何物。 那些小姑娘,千里迢迢跑来偏僻的影视基地看他,筹钱买东西贴贴纸又包装,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费尽心思就想让剧组的人多照顾他一点。 凭什么被人这么说? ——还不上排面,司景用力按着手机,“谁都没你不上排面。” 个蠢-蛋。 袁方头疼。 “你别” 司景把底下黑子挨个儿怼了一圈,随后气势汹汹发微博,刚点进发博页面就被经纪人眼尖瞧见了,简直要给他跪下了,连声恳求,“哥,大哥,祖宗——语气委婉点,绕个圈,咱们中华文化讲究的是含蓄,不能上来就让人滚蛋的!” 司景胸膛起伏着,说:“成。” 一分钟后,袁方的手机接到了一条微博推送。 【司景v:所有意识不到我家姑娘好处还在这儿说三道四的,通通屈起膝盖,闭上眼睛,抱成团,出去。祝你们家天天闹耗子。】 袁方:“” 司景说:“委婉吧?” 袁方:“” 然后他就看见底下一亮。 阚泽给司景的这条微博点了个赞。 袁方:!!! 这破艺人,破老板,埋了拉倒! 第60章 第六十只小猫咪 经纪人瞪着眼,把那条微博前前后后看了三遍 真发了。 阚泽还给点了个赞, 这下好, 说是工作人员不小心上错号或者有人盗号都解释不清楚了。 总不至于一下子盗了两个人的号吧? 袁方的太阳穴开始砰砰跳着疼。 饭圈撕逼这种事,正主一般都是装不知情、不晓得、不参与的, 起码明面上还得和对方维持良好的互动关系,面子上要过得去。 哪儿有司景这种傻孩子, 迫不及待一脚蹚进浑水里的? 还嫌这火没烧到自己身上是不是? “你不说话多好,”袁方无奈道,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他们顶多说两天, 两天后新的新闻出来了,谁还记得这个?” 司景把长腿一伸,摆出一副“反正我已经发了你还能拿我怎么着”的架势,放在袁方眼里, 那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又是焦急又是好笑, 点点他额头,“真服了你了, 还诅咒别人家闹耗子——亏你想的出来。那耗子能听你的?我看你自己看见耗子都得被吓得不轻。” 司大佬蹙蹙眉, 纠正:“耗子看见我, 那得是它们被吓得不轻。” 铁定掉头就跑。 袁方把手机握得更紧, 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发也发了,哪怕他这会儿把人零食都扣了也起不到任何补救效果。他只得叹着气, 独自站起来去和公关部门沟通, 电话两端人的声音里都写满绝望。 公关部尖叫:“你怎么不拦着他?” 这特么可是好几倍的工作量啊! 袁经纪人说:“那也得我拦得住啊。” 人家可是老板的心尖尖, 这会儿老板都站在他那边的。 他扭过头,司景这会儿还瘫在椅子上,撕开了条鱼干的包装,把里头的小鱼挤进了嘴里,咯吱咯吱地咬。手里头的包装袋被他揉成一团,轻而易举扔进了房间另一角的垃圾桶。 俨然没有自己刚刚干了件大事的觉悟。 袁经纪人只好叹息着又把头扭回来,面目扭曲,“——加班吧。” 这条微博吹响了加班的号角,本来已经收拾完东西准备回家的工作室小伙伴们只好重新坐了回去,抱着“我爱工作工作使我快乐”的积极心态,咬牙切齿地把之前藏起来的司景牌靶子重新挂在了墙上。这回上头还加了个副导演,俩人活像是难兄难弟,身为罪魁祸首,一块儿在墙上并排挂着。 “司景怼导演”,“阚泽点赞”,两条热搜转眼便冲进了前五。正是风浪大的时候,各路吃瓜路人纷纷下水,冷嘲热讽明争暗斗,把娱乐圈都拍成了宫斗戏。 圈里人最擅长把白的说成黑的,这件事也不例外。 放在喜欢司景的人眼里,这叫为粉丝出头,正儿八经的好青年。 放在司景的黑眼里,这就叫糊了还不想承认,被点出来后恼羞成怒。 两路人马在这条微博下汇聚,骂的不可开交。 司景粗粗扫了眼评论,便把手机扔到一边,不再去管。 他其实是很佩服的。——那些黑粉为了找出他的黑点,锲而不舍地跟着他,关注他的每一个动态每一张照片,甚至认认真真盯着一个多小时的视频一帧一帧看,就为了能从中间找出一张他脸部表情崩掉的图片。司大佬有时觉得,这些人比他的真粉还要忠心,也算是了不起。 只可惜妖怪们大都天生丽质,生而一副好皮囊,不管做多夸张的表情也不至于让人觉着崩盘。黑子们至今没能找到司景实际上长得不好看的证据,只好反过来讥讽他没有男人味儿。 司景心想,他要男人味儿干什么。 他又不是人 只要威武霸气就好了 啧。 拍摄再开始时,剧组中的人大多已经知道了网上这场纷争,表情多少有些怪异。司景却像是完全没看见,仍旧大大方方往床边上一立,问:“接着拍?” “接着拍。” 汪源睨了眼一旁一声不吭的灯光组副导演,举起小喇叭。 “阚泽呢?” “来了来了!”房渊道忙回答,“阚哥马上出来” 灯光聚焦,摄像机开启,场记板打响。 阚泽整了整衣襟。他坐在龙榻边上,脱下了一双鞋,神色仍旧淡淡。 “陛下,这恐怕不合规矩。” “有什么不合规矩的?” 皇帝说,不容置疑地伸出手臂,手牢牢地扣在他臂弯处,带着些强硬的力道,将他拉上床来,“——朕就是规矩。” 明黄色的缎面被子起伏着,上头的龙活灵活现,像是下一秒便能踩着云雾飞出来。皇帝半靠着床角,神色有些疲惫,唯有目光熠熠,“当日先祖便与其相同塌而眠,今日朕看重爱卿效仿其抵足而眠,有何不可?” 左相推脱不过,终究是褪下外裤,着雪白中裤,缓缓钻入另一端。两人的脚碰着,若有若无地磨蹭着,司景腿微微瑟缩了下,仍旧向下说台词,“爱卿觉得如何?” 摄像机凑近,镜头拉近。司景在镜头外弯起眼,故意拿脚尖在被子下磨蹭着他的臣子的小腿,从脚腕一路慢腾腾移上去,隔着一层布料,皮肤温热触感依旧清晰,阚泽额头微微渗出了汗,额角亮晶晶一片,在镜头下避无可避,也不能有所异色,只得轻声道:“遵命。” 对面的人得意洋洋,在摄像机拍不到的地方笑得活像是只小狐狸。 个老变-态。 你居然也有今天。 中午不回我信息装模作样说在忙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会有现在?嗯? 刺激隐秘的像是从血管里烧起来的,阚泽不动声色,身旁围着不少剧组的人,谁也没从他脸上看出不对来。汪源甚至满意地微微颔首,指示着另一架摄像机补了个侧面镜头,“这儿” 有什么东西漫出来了。 骤然被触碰时,司景一惊,下意识用了些力气夹住对面男人的腿;可紧接着他便意识到,阚泽根本没有动,甚至连腿的起伏也无。那触碰着他的,并不是男人。 那是—— 小腿被卷起来,司景咬着牙。 草。 失算了。 忘了他还有那么多条根了。 阚泽垂着眼,一句句念着台词,情绪恰到好处。被子底下无数枝叶悄无声息地蔓延着,像是一夜之内迎来了春天似的疯长起来,不紧不慢打着圈,捆住司景的腰和腿。粉紫的花苞蹭着,微微绽开了点花瓣,娇羞地把自己塞在司景的腿窝处 草草草草草! 那味道,司景闭着眼都不会认错。 这株老变-态草绝对是要开花了,气息顺着被子的缝隙飘出来,淡淡的,稍稍带些草木清香的甜腻。司景的呼吸微微乱了,倒先有些控制不住,头顶耳朵尖尖一下一下试图冒头,被贴的严实的假发片给重新压了下去。 再这么继续,待会儿他能用尖耳朵把假发整个儿顶起来。司景咬着牙,正准备说卡,却见对面男人率先比了个暂停手势,道:“汪导,这一处台词要不要改一改?好像有些不顺。” “改?改哪里?” 汪源拎着剧本走近,聚精会神和阚泽讨论下面一句台词究竟该如何修改。司景趁机掀开被子,把外头宽而大的罩衫往身上一披,“我去洗手间。” 没几个人注意,司大佬一路小跑进洗手间里,打开了隔间门。他本想就这么直接坐在马桶盖上,可看那盖子还是坐不下去,又抽了几张纸仔仔细细擦了一遍,擦得纤尘不染,这才屈尊降贵坐了,低着头试图给自己灌满了水的气球排排水 见鬼了。 早知道是他被逗得原型都绷不住,他才不玩! 狐狸出的这都是什么鬼主意 毛尾巴到底还是呲溜冒出了头,司景把中衣带子也解开,大尾巴自由地从宽松的衣襟里探出来,左摆右摆。司景吭吭哧哧放气,放了半天气也没放出一点半点,只好又咬着牙拿起手机。 “你不来?” 发给联系人“千年老变态”。 阚泽的手机骤然亮了亮,他避开剧组众人,侧过身子查看,瞧见了来自“乖宝”的微信,不禁失笑。 “——就来。” 汪源本就是个认真性子,这会儿听阚泽说了意见,越听越觉得在理。干脆把手一拍,说:“这一幕先拍到这儿,咱们晚上再继续,啊。编剧?编剧呢?把编剧喊过来,咱们再把人物小传梳理梳理” 工作暂时告一段落,场地里闹哄哄的,各路人干各路事。阚泽见无人注意,长腿一迈,直直地冲着有他家乖宝的卫生间来了。 隔间门被敲了三下,里头的司大佬没好气,“谁?” 阚泽斯文道:“是我。” 里面没动静了。阚泽也不催他,像是在小白兔家门口等着的大灰狼,半天才又敲了一次。 “” 门悄无声息开了。里头的猫崽子像个小炮-弹,一头扎进他怀里,把水龙头也粗暴地塞过去。 “它不出水!”司景说,“肯定是坏了” “坏了。”阚泽亲亲他的额心,“那我修理修理。” 事实证明,对水龙头这种器械而言,出水速度果然还是分人的。阚泽的扳手没动几下,已经有温热的水珠滴了出来,没一会儿便汇聚成了细细的水流,沾湿了男人掌心。阚泽拿张纸擦着手,也帮他擦着,声音低低地哄,怕把猫崽子逗急了,又连亲了好几下耳朵尖。 司景没说话,还有点儿生闷气,又生阚泽的,又生自己的。 怎么能只有碰到阚泽时才有效呢? 他伸出脚踢踢阚泽,男人扭过头来,将刚才擦拭的纸也扔了,目光含笑。从司景的高度角度望过去,猫薄荷草侧面的线条清晰明了,这会儿仍旧束着发,乌黑的长发有小半在散着,垂在肩际,像是密密的、发亮的瀑布。 他好像是突然意识到了男人的俊朗,这俊朗这会儿像只蠢狗一样,慌不择路地一路闯进来了。司大佬把目光移开,闷声闷气道:“发现你还还挺好看。” 阚泽文质彬彬道:“谢谢。” 谢个鬼啊。 司景那一点气总算作没了,立马翻脸不认草,开始翻旧账兴师问罪。 “中午干嘛呢、微信也不给我回?” 他坐在马桶盖上,全然没意识到自己这会儿的语气就像是一个质问丈夫为何晚归的妻子。 阚泽失笑,“现在才问?” 司景老脸一红。 刚见面时被这草的气味迷-惑了,再加上许久没见,只顾着开花发芽,哪儿还能想起来这人的罪过——等再记起来,就已经是这会儿。他不觉着晚,闷声闷气,“现在不行?” “行,行。” 阚泽纵着他,由着他这会儿晃尾巴挑事,脚也踩在他膝盖上。男人半跪着,轻声说:“是真的——” 话音未落,门忽然一响。 阚泽剩下的话迅速咽进了喉咙里,眼疾手快把司景的大尾巴也举起来,两条长腿又往上举了举。 司大佬一头雾水,却听见有什么人开始挨个儿拧门把。见没拧动,干脆出声问了,“阚泽?你在吗?” 是那个灯光组副导演的声音。 阚泽不动声色,只在里头嗯了声。 副导演又拧了拧门把,问:“就你一个啊?” 阚泽声音沉了些,似是无奈,“副导,没听说过来洗手间还组团的。” 外头的副导演笑笑。 “那倒也不是,只是刚刚我好像看到司景也进来了,还以为你们俩在里头说话呢——原来没有啊?” 他还是没放弃,一直在门口待着,絮絮叨叨,显然是要等到阚泽出来亲眼看看为止,“我在门口还听见了说话声。听着声音挺像司景的” 门忽然开了。灯光组副导演没想到他们真有这个胆量开门,一时间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里头的阚泽还没彻底整理好,中衣带子敞开着。他怀里还抱着什么,很小的一个毛团,尖尖的两只浅粉的耳朵,绒毛细细。阚泽说:“刚才是有猫从窗户那边儿跑过来了,副导听见的,可能是我在和它说话吧。” 猫崽子竖起了浑身的毛,呲出一口白牙,凶的一批。 副导演张口结舌,透过阚泽留下的空隙又往里看了看——真没人。旁边的几间隔间他方才也检查过了,都是空空荡荡的,司景个子不低,放在哪儿都显眼的很,总不能是隐形了。 地上一条细细的枝叶默不作声往墙角靠得更紧。它从隔间底下的空隙里探出去,一直探到隔壁隔间,这才分了岔,无数根茎叶横七竖八卷着司景的外套、鞋子、中衣、底裤假发片也被高高举起来,开的活像是孔雀开屏,中间两片叶子还趁机在衣服上蹭了蹭。 要是灯光组副导演这会儿重新推开隔壁隔间的门,他就能发现这见鬼的一幕。可他本是觉得两人关系有恙来捉个现成,也好握个把柄,这会儿倒是有些下不来台,只好笑笑,伸出手作势要去摸,“这是剧组里头的猫?还挺可爱” 谁知这短腿猫看着浑圆一团的可爱,实际上却着实凶悍,二话不说就啃了他一口,啃在手指头上,贼猛。副导演指头都出了血,被唬了一大跳。 “怎么还咬人?” 阚泽也看了看,蹙起眉头,“副导演还是快去看看吧。这猫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可能没打疫苗。” “” 经了这么一出,副导演哪儿还有别的心思?瞧见真没异样,就急匆匆出去找随组的医生去了。司景躺在阚泽怀里,接连呸了好几口,又张大嘴让阚泽给他漱口。 阚泽拖着后头开的奇形怪状的屏,拿叶片在洗手台前接了点水,让司景来回漱了好几次。司大佬抖着耳朵,相当嫌弃。 味道奇奇怪怪的,难吃死了。 啧。 早知道就应该上爪子挠的。 他拿毛尾巴拍拍阚泽,那人好像察觉到了,管不管了还? 阚泽抱住他的尾巴,埋在脸上,使劲儿吸了一大口。 司景冷着猫脸往回拽,瞧见他还沉迷,干脆拍了他一爪子。爪垫用力,使劲儿把黏在尾巴上不动弹的脸给推走了。 醒醒!这会儿是吸我的时候吗? 怎么半点儿都不操心? 操心的阚泽只好点头,“管,管。” 他眼眸深深。 “恐怕不用我们管,便已经有人出面了。” * 晚饭后,汪源终于商量妥当了剧本,结束了和编剧组的小会。天色已晚,他也没心思再拍摄,拍拍手示意剧组人员明天继续,“都给我拿出十二分的精力来!” 工作人员都应了好,汪导演目光一转,落在了灯光组副导演的身上。他沉着脸,说:“老周,你过来。” 副导演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进去了。 他多少还有些底气。和汪源合作了不止一回,他的业务能力,绝对是在圈里数一数二的,不然也不能在这么个大剧组里当副导演。可这人也的确有个毛病,看不起流量,尤其看不起小鲜肉,像司景这种人气高、长得好、资历又浅的,在他眼里更是低人一等,就好像这些人都该给他上供,求着他进这个剧组才是。 汪源知道他的毛病,张嘴说话却没留情面,“就这么看不惯,连切个微博博小号都做不到?啊?” 副导演面色讪讪,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他们都是瞎胡闹” “我看你才是瞎胡闹。”汪源面色严峻,“这以后剧组里,只会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你还希望他们给你送什么?一人一座房子你好去开酒店?” 副导演脸涨红了,“要不是司景,这事儿根本就不至于闹大!” 汪源说:“要不是你,根本就不至于有这事儿!” 这话成功把人噎回去了。副导演深吸了好几口气,闷着头从兜里掏出根烟,不服气。 “不就是被骂吗?谁没被骂过?他年纪轻轻就能来您的片子里当男主,难道就不该识相点?” 说白了,到底还是之前和老戏骨合作多了,有优越感。看着这些年轻人,就仿佛自己是老前辈,就该供着捧着似的。 可偏偏司景又不是那么个性子,平常在剧组该吃吃该喝喝,压根儿没有什么委屈自己好讨好别人的想法。谨小慎微?那更是半点和司景沾不上边。 副导演不平。 “他一个初出茅庐的” 汪源截断了他的话。 “他一个初出茅庐的,比你这个老江湖来的正派多了。他倒在好好演戏,反而你,找了不少麻烦!” 副导演悚然一惊,抬起头时,导演的脸色前所未有的严峻。 “这是之前的事了,老周,好不好,坏不坏,我都不再管。微博上你道个歉,说下自己语气不对,这事儿就过去了——” 他顿了顿。 “可这绝对只能是唯一一回。剧组里闹矛盾的事,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要是再有干扰我拍戏的,就收拾收拾铺盖,给我滚出去。” 这话说的严厉,副导演也不敢再有意见,只好应了声好。 汪源又把司景叫来。 “这事儿算有个了结,让老周跟你认个错。” 司景插着兜,“认错?” 副导演脸色难看,磨磨蹭蹭。司大佬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摊开掌心,懒洋洋的。 “这是干嘛?” “跟我认错就不用了,”司景不紧不慢道,“本来对不起的也不是我。” 汪源一怔,却听司景继续道:“可我家姑娘准备的那些东西,还请副导演还回来。反正您老人家也没打算照顾我,又看不上这一点小心意,您是看不上,但我是当宝贝的,方便的话,现在就还了吧。” “”副导演脸青一阵白一阵,汪导演也哭笑不得。 这么长时间,就没见给人东西还带往回要的。 司景的确是小气。他跟着副导演回了酒店,把那些东西都讨要了回来,重新拎在手里。上头印着他q版头像的小贴纸还在,虎头虎脑的,画的粉丝显然费了十成的心,把他素日神态表现的淋漓尽致。 手环、led灯、零食、护手霜、智能手表司景一一数了,没少什么。 他扭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 “活该。”司大佬小声说,“你这辈子,都别想有人这么为你准备东西。” 你就只配看看。 嗤。 * 是夜,酒店果然闹了耗子。 超级大的耗子。 第61章 第六十一只小猫咪 晚上十一点, 司景目光熠熠, 炯炯有神, 没有半点睡意。 趁无人注意,阚泽便来了他房间,这会儿正在浴室洗澡。洗出来, 却瞧见猫崽子盘腿坐在床上, 两只毛耳朵竖的直直的, 像是在探听什么动静。 阚泽失笑,“这是在做什么?” “嘘!” 司景竖了竖手指,放在唇边上。窗户开的大大的, 外头有风灌进来, 这会儿虽是春天,可夜间的风到底还有些凉意,阚泽脚步动了动,正要去关窗, 却被司景阻止了。 “不要动, 就这样。” 男人微怔, 神色讶异,听话地放开了手。 他在大佬身边坐下, 声音低低。 “不冷?” 司景裹着雪白的睡袍, 奶茶色的毛尾巴在床单上瘫着, 只有尾巴尖尖上有点橘色。他聚精会神地听着, 随口道:“不冷。” 外头忽然传来了动静。司景精神一振奋, 尾巴猛地竖了起来, 像个感叹号似的立在空中,毛茸茸的一大团。 “来了来了,安静安静。” 司景兴奋地搓爪子,拆开袋小鱼干,模样像是个在电影院等着看戏的吃瓜群众。 阚泽早已熟悉了他的表情,一看便知道这孩子兴许是又搞出了什么——当年他每回去闹完隔壁家的鸡崽子还没被发现,回来时便是这副难掩兴奋的神情,透着点小得意和小满足,恨不得明晃晃在脸上写着我刚刚做了点坏事。 阚泽微微笑了声,也在床上坐下,把毛尾巴顺手抱在怀里,顺了顺毛。司景毫无所觉,圆睁着眼,专注地侧耳听着。 窗外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惊呼声,随即是乱七八糟的脚步跑动、碎裂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撞倒了。副导演的声线在黑夜里听,格外清晰,惊怒交加,“卧槽!这都是什么鬼东西?” “有老鼠!哪儿来的老鼠?” 他声线更高了,几乎要破音,“——这老鼠怎么特么这么多?!” 司景毛耳朵都在抖。 他拍着手,顺着一歪,窝在了阚泽怀里,笑得眉梢眼角都是弯的。 外头一阵兵荒马乱。副导演又是跳又是叫,保洁听见了动静,忙拿着扫帚和拖把往屋里跑。这一会儿一层楼回响的都是灯光组副导演的喊声,司景窝在男人胸膛前,铆足了劲儿才没让自己笑得太大声。 阚泽说:“你弄的?” “是啊,”司大佬理直气壮,“我说过要让他闹耗子的。” 我司景,从来不开玩笑,说闹耗子就闹耗子,非常有信誉。 他小算盘打的也很精明,“这儿是真的有耗子,我让它们就在酒店里捉的,不算冤枉酒店。” 阚泽失笑,只是仍旧不解。 几只老鼠,副导演好歹也是个成年男人,经过点风浪的,怎么叫的这么大声? 不知道的说不定还以为这儿出了什么骇人的命-案呢。 司景坐着,拿爪子给他画了个圆圈。 “我有个秘密武器,”大佬说,“找了最胖、体型最大的一只——” 他抡圆手臂,比划一下。 “足有这么大!” “” 阚泽看了眼那个大小,再联想了下耗子灰扑扑拖着长尾巴的模样,顿时也觉着头皮隐隐发麻,瞬间便知晓了为何那叫声如此惨绝人寰。 司景把腿伸直了,终于舍得招呼他把窗户关上,往床上一倒,仍旧回味,“叫声还不够大。” 阚泽抓着他的脚腕,把他总是蹬被子的长腿塞回去,闻言好笑。 “小花是想让他叫成什么样?” 灯灭了。房间里昏黑一片,什么也无法辨识清楚。司景阖着眼皮,脚尖理所当然又蹭了蹭,顺利找着了点空隙,飞快地钻出去,享受自由的空气,嘟囔,“起码也得叫破喉咙吧?” ——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嘿嘿嘿。 阚泽没回应他这话。只也上了床,靠近了,密密地亲他的额头与嘴唇。亲密的吻润酥酥的,跟春雨似的,透着令人心醉神迷的气息,猫崽子被亲的舒服了,从喉咙里溢出了小声的呼噜呼噜,手臂也下意识地缠绕上去。 搂住脖子,把人拉的更近。 春日的夜晚,又是这样挨着,一片丹心好像都是火,呼呼地烧起来。 有好一段时间没这么亲密了,司景觉着舒服,猫性也流露无疑,整个脑袋探过去,反复磨蹭着,眯着眼想让他再挠挠后颈。 “唔” 白天尚未完成的步骤,这时候好像又骤地连接上了。电源接通,电流从天灵盖一路向下,麻酥酥一片。 全是耀眼的光。 尾巴从被褥里探出来,焦急地左拍右拍。 别老亲啊! 司大佬有点儿着急。 怎么亲的没完没了了还? 亲上瘾了? 他手推着男人胸膛,发出不满意地低声呜呜,想催促着赶紧酣畅淋漓下一场大雨。这会儿都已经准备好了,等待着小蘑菇噗滋噗滋从雨后的土地上冒出来,可往常都相当擅长下雨的男人这会儿倒是不紧不慢,仍旧亲着他的眉心,顺带把大尾巴塞回去,盖好被子。 “小心着凉。” 着凉个鬼,这会儿热都热死了。 司景重新把被子蹬开,又把尾巴放出来,心里头蹭蹭蹭往外冒火花。 阚泽不动声色,分明看出了他的想法,却怀揣着故意逗他的心思,低声问:“怎么?” ——怎么? 他还有脸问? 司大佬彻底生出了气。他也顾不得别的了,径直坐直身,认真地捧着猫薄荷的脸,问:“知道这是什么季节吗?” 阚泽忍笑,“春季。” 是啊! 春季! 司景简直要急死了,大好的春天,怎么就是不开窍呢? 他爪子又往那脸上拍了拍,说:“春天啊。” 阚泽:“嗯。” 嗯? 就嗯?? 司景要怀疑他的花是不是败完了。他生出了点怀疑,骑在男人身上,居高临下道:“你把原形变出来给我看看。” 我要检查检查,你是不是没花了。 花瓣是不是都掉光了? 该不会是被薅秃了吧? 猫薄荷草失笑,手臂把他固定的稍微紧了些,说:“小花” 他从袖口里探出了什么,粉粉紫紫的一朵小花,微微绽开花瓣,里头透出了一点点蕊。司景拿手拨弄了下,小声嘟囔,“这不是还开着么” “嗯?” “别啰嗦,过来亲我。” 再啰啰嗦嗦婆婆妈妈,你家也是要闹耗子的。 这夜里下了一场雨。雨下得挺大,在地上溅起了一丛又一丛水花,即使关着窗子,仍然能听见水声呼啦呼啦地响。这时节的雨大多变化多端,时急时缓,把地上原本正生气勃勃的花草都给打蔫了,原本还满怀着憧憬昂首挺胸迎接,后头却被击打的彻底埋下了头,似乎连生机也没了。 天地倒转了,被拼出了个崭新的形状。 司景第二天上午没能从床上起来。袁方过来敲门喊他下去吃饭时,他还拥着被子,在床上生闷气,对着猫薄荷草怒目而视,被子都被蹬的乱七八糟。 阚泽不得不用一十八回亲亲,才让他平静了些。司大佬费劲儿地从床上坐起来,一摸自己酸软的腰,那股气又蹭地上来了,“你的花凭什么开的那么大?” 这纯粹就是无理取闹。这就是天生的,还能怎么着? 司景不管,要求:“让蛟龙给你拉拉去。” “” 拉什么? “拉细点!”司大佬低声咆哮,拍着被子,凶的一批,毛耳朵也在头顶跟着跟着有节奏地上下抖,“把花瓣给我拉的又细又长,要不,我回头都给你揪了!” “” 这玩意儿还能拉? 这孩子好像气傻了。 阚泽目露怜惜,心知可能有些过火,赶忙把几片嫩绿的叶子变出来逗他,低声试探。 “小花不喜欢昨天那种?” 这不应当。阚泽虽是个千年老妖,可于这方面着实没什么经验,也不精通,他孜孜不倦以求上进,还特意寻了书看,分明这种,书里的人挺喜欢才是。 “不喜欢。” 司景想起昨日的感觉,便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探入了,摩擦着,从血液到灵魂全都被这气息冲涌着贯-穿了。他甚至还哭了——见鬼了,他记忆里,都不记得自己曾经这么哭过! 大佬拍着被子,再次强调:“我以后、以后都不要这样的。” ——谁再骑着,谁就是傻子! 袁方又在外头敲门了,这回声音比上次更高,“司景啊,不出来吃饭了?” 里头还没回音。他拿出手机,正准备打个电话,却瞧见门开了。立在门后的是阚泽,身形挺拔,像是刚刚清洗过,清爽而干净,袁方一看见,心里下意识就是咯噔一下,忙钻进来,把门关严实,生怕外面有人瞧见。 阚泽明白他这动作的意思,神情也没变,仍旧坐回床边用湿巾给猫崽子擦手。袁经纪人疑神疑鬼,狐疑地来回抽动鼻子,“你们” 他神情骤然变了。 这味道。 一夜了也没散尽 这特么得有多浓? 司景还靠在床上,耳朵尾巴都严严实实收起来,瞧见他进来了,懒洋洋抬起眼,“哦。” 哦个鬼! 袁方差点儿跳起来暴打他,低声质问:“怎么回事?——是不是他逼你的?” 司大佬冷静地思考了下昨天的事,觉得就是正常的发-情期该进行的活动,除了一时没调整好位置,着实有点儿冲动外,没啥可挑剔的。 硬要说起来,更像是自己逼他的。 “没有。” 袁老父亲完全不信。 “没有?没有你能现在这副德性?我年近九十的奶奶那一把老腰看起来都比你这腰管用——你现在还能起来吗?你起来一个我看看?” 司景撑了撑床,真试了试。 “起不来。” 袁方勉强把笑维持住。 好气。 “你这下午要怎么拍戏?” “担心什么?”司景觉得他大惊小怪,“不是躺着的戏?” 又不用腰。 “躺着个鬼,”袁方说,“你不是女配,你记错了,是那个妃子躺着——那妃子可是你真爱,你还得抱人家的。” “”司景笑不出来了。他摸了摸自己这会儿如同面条的腰,“她多重?” * 化妆间,演妃子的女配角面若桃花,低声道:“最近有点吃胖了,大概九十五斤左右恐怕得辛苦下司景了。” “九十五斤算什么重?”化妆师也是个小姑娘,喝水都会胖的体型,就羡慕她这种瘦的,闻言马上道,“你也有一米六七呢,这么高的个儿,这样的体重正好——而且司景又不是没有力气,是吧,司景?” 司景坐在隔壁的化妆椅上,被迫被cue,“嗯。” 扭头就扶了把自己的老腰。 九十五? 他这会儿十五斤都提不动。 阚泽心疼的不行,并且下定决心,回去就得把那胡说八道的书撕了。 写书的人一定没有亲身实践过。 他轻声道:“要不要请假?” 司景在这方面很有大佬的傲气在,“不要。” 这会儿要是请假,他连个理由都编不出来。腿软腰酸这种,听上去都相当不靠谱。 他一扶自己的老腰,硬生生咬着牙上了。 这一个镜头是在寝宫内拍的。和亲的公主为少年天子气魄所震,赞其为真英雄、真男儿,自此倾心,是个典型的抱得美人归的戏码。 汪源想的相当好,“你往这儿一站,把她给抱起来,稍微转半圈——对,就半圈,然后说台词,把人放床上,帷帐一放,万事——简单吧?” 司景:“简单。” 哈,哈,哈。 真的是好要命的简单啊。 居然还特么得转半圈。 阚泽就在摄像机后头看着,导演也没在意,喊了开始。司景伸出手臂,把含羞带怯的公主一抱—— 两人成功全一屁-股摔在了地上,公主的头冠都摔歪了,半天没回过神。 汪源也愣了。阚泽两步上前,丝毫不管那女演员,径直伸手把司景拉起来,不着痕迹在对方腰腿处按了按,帮他缓解酸痛。 “没事吧?” 司景几十年的一张老脸都丢尽了,“没事。” “卡卡卡!怎么回事?” 汪源诧异地从摄像机后面探出头,来回打量着那女配角。身形看着挺纤瘦,虽然高挑,却并不是膀大腰圆的那一挂,应当也没有多重才是啊? 他狐疑道:“司景,是不是没准备好?” 阚泽揉着猫崽子的腰,低声说:“就先暂停” 司景的字典里,没有服输这俩字,一咬牙。 “是没准备好。” 汪源也就信了,“那再来一回。这一回,配角给个信号,配合好点,啊。” 女演员把这话听了进去,再说完台词时,便悄悄冲着司景眨眼,示意他该把自己抱起来了。 司景的双手费劲儿环在女演员腰间,往上一拔—— 纹丝不动。 跟拔棵树似的。倒是他自己一用力,腿肚子都在抖。 司大佬偏偏就不信这个邪。 他更用力,女配角也急了,干脆自己微微跳了起来,顺势让对方接住,“陛下” 皇帝和他的妃子第二回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女演员倒在地上,委屈的一批。 “司景,我真有这么重?” 重到你把我摔了两回? 这回,汪源也察觉出来不对了。别说转半圈了,男主连把女配成功抱起来这一个简单动作都没完成过,这显然不怎么科学。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袁方赔着笑给他端了杯茶,解释:“司景昨天着了点凉,今天头疼,没什么力气” 生病了还带病拍摄,这劲头倒是挺值得鼓励的。汪源听了后也没生气,只是道:“应该提前说声。” 前头和灯光组副导演那事儿还没完全过去呢,导演这会儿还含着点愧疚,不想再生出什么波澜,手一挥,给他批了假,“休息两天吧。这两天让他们把配角戏份赶一赶,司景也累了挺长时间了。” 好不容易争取来休假,袁方自然乐意,赶忙和阚泽合力把小祖宗给搀过去。司景捂着腰,走的活像是个风年残烛的老头子,两条长腿微微打着颤,快抖成了筛子。 连袁方看了都咋舌,连打量了阚泽的那两条长腿好几眼。 这特么得是意大利-炮吧。 司景成功回屋躺着去了。灯光组副导演这会儿还在走廊里和保洁嚷嚷,抗议自己的房间居然出现了老鼠这事,他一面听着动静,一面打开微博。 这两天,微博相关的热度稍稍下去了些。副导演在微博上道了歉,有看不惯的路人也站了出来,表示:应援多少那都是粉丝心意,没见过白拿还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挑事的心不要太明显。 往下一拉,居然还有阚泽的粉丝给他站队。 他与阚泽如今互动越来越多,明眼人都能看出两人关系实际上不错,当年的那点冤家路窄的情节很快便被忘了个干净。如今,阚泽粉丝也真把他当自己人护了把,跳着在底下骂这人无耻。 反倒是司景自己的粉,并没怎么在底下出现。 司大佬心底微微有些诧异,点进自己的超话,几个平日眼熟的大粉这会儿静悄悄,连面也不露了,微博也不发,不知在做什么。 想了想,司景退出微博,又进了粉丝群。 这群还是他许久之前用袁方的账号进的,这会儿进去,里头热闹的不行,唰唰向上翻页。 “就感觉,挺对不起他的。” “我们也是不争气,给出的应援的确没有别家好,没什么好洗白的。景宝那么努力,可还是只能给他这么多,我真的——真的有点难受。” “他凭什么受这委屈?他又不比别的明星差!” “都不用说了,这不还有下次吗?这回筹钱,咱们得多筹点,我的裙子也不买了,咱们总得弄出不输给别人的架势——” 却是已经在商量下次应援了。 和司景想的并不同,这些小姑娘并非是在心疼辛辛苦苦准备那么多、却还被人比较嫌弃的自己。 而是在心疼他。 就像是没有足够能力的父母,瞧见别人家的孩子上了名牌私设幼儿园,在最好的师资条件下上最好的班,吃名贵的进口零食,背他们买不起的包——他们从不想自己受了多少委屈,只觉得自己仍旧做的不够。 他们也该给司景最好的。 猫大佬手在屏幕上划拉着,忽然有些窝心。 他在这之前从未想过。他下了山,待在烤鱼摊子旁,那时候以为自己就在那儿,能混个饱腹打打闲工,便又是几十载过去了。 他不觉着自己能和这尘世再有什么瓜葛。明星也好,别的也好,不过是打发这漫长的时间,勉强于其中寻些乐趣。 可世事果真出人所料,如今他却享受这尘世了。 为首的大粉这会儿还在想办法筹钱,正在记数额,却忽的看见微博的私信栏蹦出了新的消息。 她点进去,骤然睁大了眼。 ——是司景。 是司景?? 司景给她发了消息??? 这个认知就跟雷一样,瞬间把她劈傻了。小姑娘在房间里来回转了两圈,不可思议地把那一个头像反复点进去看,确认这后头的确跟了个明晃晃的、经过了验证的v,而不是哪个故意把名字改的差不多的网络骗子。 啊! 啊啊啊啊啊! 确认过十几遍,她才有心思去看内容。 司景的消息很简单。 【我家姑娘不需要去讨好别人。 你们只要看着我,就够了。】 那些不太好的,需要你们奋不顾身为我阻挡,希望我看不到的东西,我并非不知道,并非不了解。总有人诋毁,总有人谩骂,总有人想把这些原本美好的、值得赞扬的踩进泥里。 司景不在乎,哪怕那些人把他骂出花儿来呢。他只是有点儿心疼。 他坐在床上,喃喃说:“好奇怪” 阚泽把他额前的发往后捋了把,温声:“嗯?” “我本来觉得,只要赚够小鱼干就够了的。”猫大佬说。 “可现在,我想给她们真的打一片天下了。” 不就是看不惯他么? 看不惯他的人海了去了,仇恨他的人也海了去了。司大佬觉得,自己有必要教这些人一个道理:大佬就是这么牛,以后让你们看不惯的事,还更多呢。 第62章 第六十二只小猫咪 司景说话算话, 再拍摄时, 他拿了个小的笔记本,即使没自己戏份了也不走,只往剧组角落里搬个小板凳一坐, 独自在上头写写画画。袁经纪人有几回瞧见了,上前看看, 吓了一跳, “你还在写人物小传?” “是啊。”司景说, 又重重往上头画了几笔,下意识咬着笔杆, 含糊不清道,“怎么?” 袁方看外星人一样看他,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什么时候这么勤快了?” 司景啧了声, 伸长腿去踢他。大佬腿长, 涉及范围也广,袁方即使后退了步还是被踢了个正着, 米白色的裤子上留下了个灰扑扑的印子。精致男孩袁方叫了声,立马拿手拍着, 试图把上头灰打下来, “这是新裤子!” 司景说:“让开让开,挡着我看阚泽了。” 他看阚泽比看别人都要专心。阚泽与他这种半路出家的不同,到底是多演过几部戏的人, 其中一些小技巧早已运用的炉火纯青, 情感铺垫、台词功底, 都让人觉着更舒服。司景在网上看过评价,专业影评人也说:“阚泽已经足以捧起奖杯了,只差一部能凸显他的作品。” 袁方伸长了脖子瞄他手里的笔记,越瞄越表情古怪。 “这就是你的收获?” 经纪人拔高嗓门,勉强控制在只有司景能听见的范围内。 “别人的都还挺正常,为什么到阚泽这里,就只剩下了真帅俩字??” 这俩字还特么写满了一张纸。 这特么算什么鬼收获? 司景嫌弃地瞥他一眼,随手塞给他条鱼干,“声音太大了。” 袁方呜呜的,勉强把鱼干嚼烂了咽下去,司景也眯起眼来,隔着人群仔细打量这会儿正在堆建起的亭子中拍戏的男人。红栏白衣,乌发玉冠,当真是萧萧如松下风,轩轩似朝霞举,仿佛怡然自得自水墨画之中踏步出来的。 无论怎么看,也是帅。 司景又垂下头,认真再标注上一行:帅。 事实。 他说:“袁方,我好像演技真不如阚泽。” 经纪人也回答:“小祖宗,这种事情,你是现在才刚刚知道么?” “” 袁方安慰他:“他这会儿是日上中天,你是初生的朝阳。虽然现在不如他,日后不一定就胜不过他。” 司景若有所思,笔尖在纸上一戳一戳,把纸面戳出了个小窟窿,“日后?” “不,我说的日后不是那个日后——不是动词日!擦,你这到底是个什么鬼眼神?我一点也没想听你们俩之间的那种事你快点给我闭嘴!” 司大佬像看精神病一样看他,“我也没想讲。” “” “我又不是有毛病。” 袁方心里居然生出了点诡异的遗憾。 “找阚泽陪你对对戏呗,”瞧见司景像是真对演技上了心,袁经纪人还有点欣慰,他也学着司景的模样伸长了腿,说,“肥水不流外人田,阚泽在这方面真挺不错。你提出要求,他还能不答应不成?” 司景抬起眼,目光远远地落在男人身上。这会儿导演喊了卡,几个化妆师匆匆上前给他和其他人补妆,阚泽没看化妆师,却像心有灵犀似的,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他的注视,扭过头来望他。二人目光撞上,阚泽挑了挑眉。 司景骤得有了种错觉的,倒像是这人始终在哪里注视着他,才能让他每一次都恰好陷进对方的眼睛里。 “嗯,”司景说,“对对戏吧。” 同时他拿出手机,咔嚓就是一声,冲着地拍了张照。 袁方不解其意,“咋了?” 司景看了眼照片效果,满意地留下了,“保存着。” 经纪人满脸莫名其妙。他家艺人半句没解释,拎着剧本和专属小板凳又晃晃悠悠回房了,等袁方处理完事情再刷手机时,骤然就瞧见了条全新的微博。 【司景v:经纪人的腿,我的腿。】 配图是刚拍的。同样高度的塑料小板凳,同样伸长腿的姿势,他足足比袁方长了小半截。不仅腿长优越,而且细直,并非是又柴又干的那种直。拍摄结束的司景穿的是便服,牛仔裤略紧,那线条勾勒的十分清晰,流畅而富有美感,破洞里露出来的一小块皮肤泛着健康的莹白色光泽。 和他一比,袁方原本比例不错的腿就像是根萝卜,又短又粗。 恰恰袁方还穿了条米白色裤子,萝卜的既视感就更强了。底下的粉丝评论一溜的哈哈哈,除了赞美司景这双好像被上帝亲吻过的双腿,就是心疼经纪人被拉来进行这么惨烈的对比,并给他起了个名字叫袁萝卜。 “和腿精比腿,这到底是有多想不开?” “确定不是被气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除了他,全世界好像都很开心。 经纪人:“” 他把手机一扔,面目扭曲,太阳穴直突突。 这特么都什么人啊? 忽然听手机一响,袁方一看,顿时更生气。 ——又上热搜了。 这回热搜话题就是“司景长腿”。点开后,刚才那张图已经传遍了全网络,标题起的也很醒目,仙子和凡人的区别。 不用说,他就是那个凡人,司景就是那个马上要上天的仙子 司景这死孩子,怎么这么会气人? * 气人的孩子自己这会儿像只有三岁,开心的不行。 这是一个具有伟大历史意义的时刻。点进“司景长腿”这个话题,满屏幕都是他那双优越的腿;无数粉丝路人对着这腿啧啧赞叹,从生图到精修图到动图舔了个遍,恨不能直接把它们锯下来安自己腿上。 这线条怎么就能这么漂亮? 这怎么就能这么长? 这肌肉怎么能这么紧实,一点也不显得粗壮? 这怎么还能没半点腿毛? 这膝盖骨为什么生的也不凸出,反而透着点精雕细琢的韵味? 这怎么能是正常男人的腿?!你说是神仙的我也信啊! 我觉得我能在这双腿上滑滑梯,甚至抱着它睡觉也完全没问题! 满屏彩虹屁乱喷,司景的猫生在这一瞬间到达了巅峰。 绝无仅有的巅峰。 这么宝贵的时刻,他绝不能一只猫独享,司景决定把它分享出去,好让更多的人从中得到快乐。 他拉了个群。 骤然被拉进来的人员有:白宏礼、蛟龙、狐狸精、阚泽,以及妖怪酒馆一众小妖。 这会儿蛟龙他们仍在妖怪酒馆中排查线索,慢吞吞发来了一长串问号。 【狐中绝色:???】 【狐中绝色:有线索?】 司景没回答,只举着手机把裤腿往上一卷,全方位为他们拍摄了一下自己那双被万人夸耀的长腿。 他把视频发送出去,几个妖都一脸懵逼 这什么? 白宏礼问的小心翼翼,【恩人,你是想要点腿毛吗?】 为什么忽然间发这个? 司景啧了声,觉得他简直没眼色。 【就发给你们看看。】 看什么? 几个妖更懵。 司大佬翘起尾巴,打字:【长腿。】 【】 哇。 司景把如今正在热搜上挂着的【司景长腿】这个话题也截下来,发给他们。 【就是想让你们感受一下,我的腿长。】 【】 司景炫耀:【我刚刚量过了,比百度百科上的还长两厘米。】 【】 【我打算给我这双腿上个保险,】司景说,【就这长度,我准备上个一千万的保险!】 【】 半晌后,蛟龙终于勉强跟上了大家打字的节奏,正想说“这分明是我给你拉出来的”,可还没等他敲出回车键把这条信息发出去,就瞧见屏幕上弹出一条消息。炫完了的司景愉悦地说:【行了,解散!】 紧接着就是提示。 【滴,群聊“司景腿为什么那么长”已经解散。】 突如其来被炫了一波腿长的众妖心情都仿佛日了狗。狐狸精正准备退群,却被司景抢了先,这会儿简直无fuck可说,喃喃道:“我真是日了泰迪了” 一旁路过的泰迪妖猛地扭头看他,一头棕色的小卷毛儿卷的更厉害了,脸通红。眼睛湿漉漉,黑漆漆,模样可怜可爱,噙着水,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狐狸精更头疼,“得,不是说你——没想日你!你往洗手间去干什么?我跟你说,你再去,酒馆里的肾宝都要不够用了!” 然而没办法,泰迪显然是种极其易冲动的生物。这会儿一面委屈的一批,一面顶着立起来的小旗帜,飞快地进去给自己降旗去了。狐狸精提高声音,又嘱咐他,“不许搞纸巾盒!” 里头传来泰迪精惊慌失措的应声,立马扔掉了纸巾盒,准备换个东西。狐狸精对他的小把戏知道的一清二楚,又叫:“沐浴露瓶子也不可以!” 乒乒乓乓的响声顿时更大了。狐狸精一面叫,一面禁不住头疼。 这都是些什么妖啊 每当看见这些妖,他就总有种“这妖界迟早要完”的强烈预感。 并且觉得这一天马上就要来临。 他把手中的册子又翻过一页,仔仔细细地检索。 至今为止,唯有陈采采的死因尚不明确。其余的人,多少都与狗有些关系。 无论是狗贩子,还是虐狗癖,这似乎都在把他们往一个既定的方向引:仇视这些人的,应当是个犬妖。 可他把册子翻了又翻,这些年来成精的犬妖,只有这么一个。其他的那些大妖都是他熟悉的,为妖正派事业蒸蒸日上,怎么看也没理由掺和这种事。 他侧耳听了听,成精的小犬妖正乒乒乓乓在里头日什么。狐狸精不用看,都知道那小妖这会儿又是羞又是愧,却偏偏按捺不住自己的模样是怎样的,把对方那满脸潮红往一个仇恨人类的心机妖上一安,怎么看怎么觉着违和。 这小妖精迄今为止只敢对着些没生命的物种磨磨蹭蹭,哪儿来的胆子去欺负人甚至杀人? ——被人欺负还差不多。 他摇了摇头,终究觉得不对,把这一条划去了。 两分钟没到,通红着脸的泰迪妖又出来了,很不好意思地给他倒了杯水,声音也小,“狐哥,你你喝水。” 狐狸抬起眼,他已经拿起了拖把,这会儿正勤勤恳恳拖地。沉思了会儿,狐狸精问:“你们族最近还有什么成精的没?——没记录的那种?” “没,”小泰迪精不好意思地说,“都记录了。这,这也藏不住。” 他们狗族修炼成精,刚开始时虽然化成了人形,可依旧保留着些做狗的特点,总是忍耐不住在街头随地大小便,每回都得被送去教育,一个弄不好,还得被人当变-态,想瞒着不记录也瞒不住。 他说:“狐哥,你还在查案子呢?” 狐狸说:“得查。” 他身形袅袅婷婷往前走。泰迪精跟在后头,低声说:“可不是有天道” “是有天道。” 前头的妖截断了他的话。 “可是天道也并非万能的。” 当年妖界骤现,数千生灵率先开灵智而入妖族,难免不与人发生冲突,倒也打过几场大仗,死的死,伤的伤,几乎不曾酿成大祸。为保太平,天道将两界分离,保证其互不干涉,人杀妖,妖杀人,皆要受其罪责。这才换来了几千年安然无恙。 于这些案子浮现之前,唯有司景受过天罚。可他本性纯善,并无害人之心,所以才能容其到今日。 偏偏如今,又冒出了第二个不惧天罚之妖。这几乎意味着,人妖两界的桎梏于他而言已经毫无用处,再没什么可拿来震慑于他的了。 这是个危险分子。放在人类中,这便叫反社会型人格,还没彻底爆炸的定时炸-弹。 “不能让他就这么在外头继续闯祸,”狐狸说,“必须得把他抓回来——不管用什么手段。” 这已经是四月底。狐狸计算着,愈发心惊肉跳。 五月过后,这一年的天罚便要结束。 在这之后,是不是才是那妖屠-戮的开始? * 晚上打响了春雷。雷声极大,轰隆作响,窗户也被震的一抖,哪怕拉着厚重的窗帘,仍旧能看见外头一闪而过的雪亮的电光。 司景在和人形六神对词,聚精会神,有几根头发垂到了眼前也毫无所觉,仍旧在念叨。 “良臣进谏,自当虚怀若谷。左相兢兢业业,勤谨恭肃以侍上勤谨恭肃以侍上” 他卡了壳,蹙着眉头费劲儿思索半天,最终只得拿脚丫踢了踢男人小腿,“一个字。” 阚泽说:“受。” 司景与他对视的眼睛写满迷茫,微微张着嘴,仍旧未想起来。阚泽被他的神情取悦了,心中一动,凑近了些,抚着他殷红而温润的嘴唇,教他做出嘴型,“受其封赏。” “受其封赏,亦是天下百姓之愿,朕之愿,于江山社稷有百利而无一害。为何不可封?” 司景磕磕绊绊把这一段背完了,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眸亮晶晶,仍旧拉着他,“来来来,再来下一段——” 他随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那柔软的发丝打着卷,从他额头上垂下来,蓬松的,细而软,只是看上去便知道好摸。阚泽手指动了动,却没上手,只道:“来第二十七场吧。” 司景哗啦哗啦把剧本往后翻。 “二十七场是二十七场是” 他瞧见这一场,张了张嘴,又有些懵地看向阚泽。 “这是我和女配的戏。” 演的是他与和亲公主感情愈笃,日渐和睦。 这怎么对戏? 阚泽不动声色,说:“感情戏最难。” “”司大佬眯起眼,问,“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 什么感情戏难,分明就是你自己想趁机占便宜好吗? 直接说难道很困难吗?非得拐个九曲十八弯以为这样就能掩藏你真实意图了吗? 他来回翻动着书页,瞧着那两段,也有些动心。阚泽的声音含了笑,问:“要对戏吗?” “——对。” 司景把剧本彻底摊开,也是理直气壮的模样。 “正像你所说的,感情戏实在太难了。” 非常需要好好对一对。 和亲公主来自塞外,与宫内刻板规矩的女子都不同。起床后,她并不愿将伺候皇帝的活儿假手于宫女,更要自己亲手来照顾夫君。司景站在床边,阚泽便低眉顺眼在他身前,手一点点向下解扣子。剧本中分明应当是系扣子,到他这儿却成了解,司景也没挑毛病,由着他把扣子全散开了,衣襟向两旁敞开来。 司景的腹肌并不十分清晰,却仍有浅浅的痕迹。那薄薄的肌肉覆盖在恰到好处的骨骼上,莫名便带了一层雾也似的色-气,半遮半掩。 阚泽神色未变,低低说着台词,“陛下所觉如何?” 司景伸开手,任他照料,扬起下颌。 “嗯。” 阚泽的声音里便含了笑。他俯下身,靠在青年身前,倒真像是对其倾心的妙龄女子,说不出的娇媚温柔,“臣妾不将陛下当做陛下” 糖好像拉出了丝,分明没有喝酒,却已然醉陶陶含了醺醺之意。 “臣妾只把陛下当夫君。” 司景听这一句话听的浑身舒畅。他施恩似的把一只手微微垂下些,阚泽便顺从地接了过去,舌尖在指腹上微微打着转儿。 这就是自由发挥的部分了。阚泽的动作,显然比剧本上写出来的要多得多。 他当真是演技派,即使做起女子伏低做小,神态竟也无违和之感。司景低头看着他,竟像是被这只手扯入了戏,一时间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皇帝还是艺人,只瞧着这温柔窝,骤得便明白了“春-宵苦短日高起”与“醉卧美人膝”的意味。阚泽不知何时已经覆上了他的发丝,像是要为他整冠般细细梳理,指尖压着头皮,麻酥酥一片。 “云嫔。”司景说,“你想要什么?” 后头的男人哑声笑了声。 “臣妾不敢问陛下要什么承诺,”他道,“不过是求陛下,也不把臣妾当着后宫三千中的一个——” “臣妾不求当陛下妻子。臣妾只要自己是特殊的,于陛下而言,是独一无二的。” 司景瞧进了他的眼。他莫名觉得,这句话也是当真的。心头砰砰跳着的东西压过了已经背熟的台词,脱口而出:“没有什么后宫三千,你本来便是独一无二的。” 话一出口,阚泽便一怔。 司景回过味来,忙将台词向下接,“朕——” 他的话没能再说出口,男人已经把臂膀撑在了他身后,骤然由方才柔弱而听话的姿态变为了主导性的那一方。铺天盖地的气息弥漫而来,司景略略觉着有些不自在,折叠起他引以为傲的长腿,向后缩了缩。 他后退了些,阚泽前进了些。 “小花?” 半晌后,司景才回答。 “嗯?” “要是有许多猫薄荷,”阚泽低声道,“它们都比我好闻,它们可以分更多盆。你养着它们,能吸很多很多次——那你还会要我养吗?” 司景没回答,反而问他:“要是有别的猫,长得比我还要威武还要霸气,你会把它们带回来养吗?” 阚泽哑然失笑,“当然不会,我有小花就够了。” “那不就是。” 司大佬伸手推推他。 “管别人怎么样别的草再好闻,那也和我没什么关系。” 它们既不是当初陪我一同在窗台上经历生与死的那一株,也不是与我一同过年、把我抱在怀里、将我放到心尖尖上的那一株。 他脸略红了点,低声说:“我只啃自家的老草。” 阚泽声音轻轻,说:“然后呢?” “你还想听什么?” “听小花说这样的话。” 阚泽把他抱进怀里,喃喃,“想听小花说更多。” 司大佬啧了声,在心里想,真麻烦。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这是他家的草。不管司景于旁人面前如何威武霸气,他对于划入界限内的自己人,总是要宠许多的。 毕竟是他当时挖出来种的,不宠还能怎么着? “还想听?” “嗯。” 司景说:“你比独一无二还要特殊一点点。” “嗯?” “你根本无需和别人去比。”司大佬小声说,“因为根本不会存在别人。” 他昂起头,主动在嘴角烙下了个亲亲。毛尾巴探出来,像是也察觉到了什么,羞涩地打了个弯儿。 司景恶声恶气。 “能让老子这么想吸的,就只有你。” 第63章 第六十三只小猫咪 对戏半途便变了味道。你一句情话我一句情话, 彻底脱离了轨道,硬生生在夜晚升起了一轮耀眼的大太阳。司景还真有些怕, 怕自己真拍这场戏时,满脑子都是从他手腕上缠绕过去的茎条——他靠在阚泽身上, 喉咙里舒服的咕噜声连成了片, 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毛尾巴。 闭着眼半睡半醒间, 却闻见了熟悉的气息。司景抽抽鼻子,睁开眼, “什么味道?” 阚泽把刚从箱子里拿出的东西递过来,圆滚滚的毛球咕噜噜一路滚到他面前。司景拿手拍了拍,又狐疑地嗅了嗅。 “我的——” “嗯,”阚泽说,“你掉的毛。” 春季过了大半, 维生素补的又多,司景的脱毛症状也好的差不多了。他蹭了那毛球两下,往被子里一钻,没一会儿, 奶茶色的圆脑袋从被褥的一角里奋力钻了出来, 开始在床上奔跑着踢球。 俩枕头当球门, 司景腿一迈, 没碰着球, 差点儿把自己闪倒了。 他气汹汹雄赳赳喵了声, 拿脑袋顶着满床跑。 球是用他自己掉的毛毡成的, 司景闻着也有亲切感, 又咬又顶又蹬,玩的肚皮翻出来也不知道。阚泽看着,不动声色伸手又掏出来个,也给放床上。 短短的,粗粗的,底下还带了连在一起小爪子。 司景跑过来,拿肉垫蹬了蹬,有点儿茫然。 ——这是什么? 柱子? 这么矮的吗? 他围着绕了两圈,打量了半天,还是没分辨出这究竟毡的是什么。注视了好一会儿,阚泽把这一团放置在他腿边,含笑比了比 草! 司大佬忽然醒悟了。 这特么毡的是他的腿! 阚泽把这条好不容易毡出来的小短腿调转了个方向,好给他全方位展示。底下的小梅花也被细细地戳了出来,染了点色,粉粉嫩嫩,相当逼真,甚至划拉出了细细的尖锐的指甲的痕迹。司景看着,却是背上的毛都炸了起来,一尾巴拍过去,把这条假腿给拍倒了。 胡胡说! 他腿哪儿可能就这么短? 阚泽说:“不如躺下来比比。” 司景抬起头睨他一眼,随即高冷地一路踢着球甩着尾巴走了,完全不想真躺下来比。 有什么好比的,他的腿肯定比这个长。 阚泽也没和他争,只拿出个钥匙圈,把这条小短腿做了个钥匙链串身上了。再去剧组时,袁方一眼就瞧见了,“那是什么?哦,司景他家那只猫的腿吧?哈哈哈哈哈,长度一模一样!做的可真像!” 司景把盒饭撂那儿了,顿时没了胃口。 什么眼神这都是? 袁方还在兴冲冲研究,“哎呀呀真像,这是毡出来的吧?怎么毡出来的?连颜色也一模一样,该不会是它假肢吧——哎,哎?” 瞧见自家艺人忽然把脸扭向他,袁方有点懵,“怎么?” 司景肃着脸,一踹他椅子,把椅子底下带滚轮的经纪人咕噜噜踹了好远,一路滑到房间另一头,“我想吃东大街上的烧饼。” 袁方咽了口唾沫。 “祖宗,东大街离这儿有两三个小时车程啊,你凑活凑活吃吃盒饭不就行了?——成成成,烧饼烧饼” 终究是抵不过司景的眼神,他认命地把鞋带系紧,“我这是哪辈子的劳碌命呦。” 他还没出门,却瞧见原本应该带生活助理一同过来的房渊道独自从外头进来了。房渊道脸色并不算好看,进来关上门才说:“出了点事。” 司景把脊背挺直了,休息室内的几个人都望着他。 “工作室的车出了问题,”房渊道简短解释,“咱们有四个员工受了伤,现在还在医院治疗。” 司景蹙蹙眉。 “伤势呢?” “还好,”房渊道说,“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伤筋动骨的,也得暂时躺下休息段时间。” 为了尽早进剧组,阚泽之前的工作都是堆积在一起完成的,工作量大,跟着的人也辛苦。赶来的那天下午刚刚结束了一个封面拍摄,需要的生活用品都没带全,恰巧这两天时间不是很忙,房渊道便让准备进组的生活助理一同带过来,把没带的东西都给补上。 哪儿能想到半路还能出意外。 忽然间出了这档子事,房渊道心中极不痛快,又是后怕又是心惊。他已经调取检查了监控几遍,车库和马路的都来回看了许多次,但都没办法解释工作人员的车辆刹车为何会突然失灵。要不是开车的小助理机灵,控制着方向盘一头扎进绿化带里,恐怕就不是扭伤擦伤这么简单了。 工作室人原本就没有多余的,这会儿一下子住院四个,来照顾司景的生活助理就没了着落。房渊道说:“阚哥,恐怕得先找几个人来帮忙。” 阚泽点点头。 “住院的员工,也记得让人多去照顾。护工请了?” “请了,”房渊道忙道,“和保险公司也聊过赔偿事宜了,他们的医药费都从咱们账目上扣,工资也会照发。补偿在和家属商量。” 他处理事情面面俱到,阚泽也不再多问。倒是袁方只是想想便觉着怕,问:“原因还没查清楚?” 房渊道面色沉沉,摇了摇头。 袁方无声叹了口气。 他们在娱乐圈里,这圈子本来就乱,更何况工作室里两个艺人都正当红,光是anti粉便足以让人头大。要是再有些居心不良的,只怕更麻烦。 房渊道动作很快,两天后,新来的两个生活助理便自个儿提着行李来剧组报道了。初来乍到,两人还有些放不开,小声询问袁方:“袁哥,现在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司景这会儿正在拍戏,袁方目不转睛盯着他,心内暗暗感叹自家艺人进步飞速,随口道:“不用。就先在这儿看吧。” 都是签过了保密协议的,倒也不怕他们泄露什么剧情。俩小助理往旁边一站,就像俩木桩子,一动也不敢动。 汪源喊:“卡!” 一场结束,司景和女配角简单说了两句话,随即几把把宽大的古装袖子卷起来,呼哧呼哧地小声喘气,小跑过来,急匆匆把袁方手里头的电风扇给接过去了。 “热热热,好热,”他把衣服领口也扯开些,恨不能把小电风扇从衣襟塞进衣服里,“热死了” 这会儿已经是四月末。拍摄地点又靠南,气温基本维持在二十二三度。司景拍的古装,里里外外戏服足足有五层,又是在不怎么透气的摄影棚里,一场下来,额角全是亮晶晶的汗渍,又不敢动手擦,怕妆花了,只好站在原地一个劲儿跺脚,催促袁方动作快点。 袁方被他晃得眼花,往下按了把,“祖宗,你先安生点!” 司景把脑袋垂下来,不动了。经纪人把他额头的汗迹小心擦去,又拿着电风扇给他扇风,正忙碌,却瞧见眼前有只手递过来了瓶拧开了瓶盖儿的冰水,这会儿喝着正沁爽。新来的小助理说:“司哥,您喝水。” 司景接过去,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向下灌。他领口都扯开了,这会儿锁骨也明显,长而直,生的相当漂亮,按照网上的评判标准说,放下个勺子妥妥的没问题。只是脖子边上还有点没完全消退的红痕,那小助理瞧着,自己脸先微微红了红,低下头不说话。 袁方在心里点点头,还算有眼力见。 做司景的助理,别的可以慢慢学,但不能乱说话、乱打听。这俩人应当是被房渊道嘱咐了不止一回,多余的话一句也不说,对司景倒还挺上心,瞧见司景结束了,提前回去给人放洗澡水。等司景把房间门打开时,里头东西都被收拾过了,浴缸里水放的也正正好,甚至还点了香薰,开了加湿器,,他微微怔了怔,抬起眼,才想起助理已经换了人。 司景其实并不喜欢别人碰自己东西。想想这是对方职责,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叫住人,问道:“你们叫什么?” 俩助理一个姓白,一个姓罗。司景把名字记下,挥挥手,“早点儿休息吧。” 他刚刚卸了妆,这会儿脸上清清爽爽,半点化妆品涂抹的痕迹都没,假发片一拆,整个人好像瞬间轻了两斤,走路都带着风。他从两人身畔走过,径直进了浴室,新来的助理关了门,司景往池子里一躺,舒服的差点儿化出原形。 四月的天时晴时阴,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小雨滴滴答答,声音单调而催眠,司景靠在浴缸里,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闭上的眼睛。 他突兀地做了梦。 分明是经历过的事,却像是换了视角。坐在车里的不是当年把他扔在路边的小姐,而是他自己。他瞧着那些人掀开帘子,冲着他满怀恶意地笑起来,嘴角咧的很大,眼睛里明晃晃映出了影子。 耳边声音断断续续,全是凄厉的惨叫。 “别!别靠近!” “离我远点离我远点!” “我是陈家的小姐!” 那些人听不懂中文,手已经伸了进来,粗暴地把他往外拽。司景觉着自己几乎要四分五裂,只能下意识死死抓着什么,瞧见拽不出,他们干脆商量了下,开始一个个往里进。 司景的心头突突全是怒火。他正准备动手,却被温热的液体溅了满头。 他抬起头。面前的男人倒下了,他看见了自己 这还是司景头一回清楚地瞧见自己那时的模样。他身上军-装是当初跟随他的战士给他的,颜色近乎变成了褐色,像是浸透了血,沉甸甸的。他没带帽子,额发下面的一双眼睛慢慢由人类的深棕色瞳孔,转为了橄榄青的竖瞳,像是盯住了什么的野兽。 刀就在手里,面前的他自己淡漠地瞥了眼,随即将它握得更紧。 刺耳的尖叫仍在继续。小姐并没认出他,甚至根本没注意到他的眼睛。她已经完全被恐慌唬住了头脑,只是毫无意义地高声大叫,别的动作再也没有了,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司景看着面前的自己伸出只手。心跳砰砰的,声音很响,他分不出那是小姐的还是自己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着,跳的完全乱了节奏。 那手伸到了他面前,却突兀地断了片。 他被人从浴缸里抱起来,阚泽衬衫袖子卷起,拿浴巾把他裹着,问:“怎么在这儿都能睡着?” 又摸摸他的头发。 “都炸了,”男人含笑道,“像小狮子。” 司景对小狮子这种形容相当满意,小声哼哼两声,甩了甩脑袋。 毛耳朵灌了水,湿哒哒蔫呼呼耷拉在头顶上。阚泽怕他不舒服,拿棉签一点点帮他蘸着里头的水,说:“很累?” “还行。” 司景翻个身,像是满不在乎地说:“今天导演夸我了。” 阚泽外出拍摄广告,一回来就从俩经纪人口中听说了汪源极力赞扬司景的事,揉揉他毛乎乎的耳朵,装作初次听说,“真的?” 司景趴在他腿上掰着手指头数。 “说我有天赋,有灵气,而且还好学,特别聪明” 他很少在演戏方面得到称赞,最大的夸奖也不过“演的还能看”。这会儿把夸奖自己的话记得一清二楚,挨个儿往外报,跟报菜名似的,说完后侧过头,眼睛亮晶晶望着阚泽,脑袋一昂。 暗戳戳骄傲着求表扬的小模样差点儿让猫薄荷花都探出来,恨不能立马给他授粉。 真可爱。 阚泽想,毫不吝惜地揉着耳朵给他表扬:“我家小花真是特别棒。” 他夸奖司景,那就比导演的夸奖更费心思了,又是夸天资聪颖又是夸霸气侧漏,一看就很有大佬气概,跟少年天子这种威武的角色也相当适合——司景被这汹涌而来的一大波彩虹屁冲昏了头脑,醺醺然真要以为自己是老虎或山豹了,仿佛张嘴不是软绵绵奶里奶气的咪呜,而是声震四海的嗷呜。 别看尾音都是呜,气势上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也只有司景觉得自己张嘴就能唬住人了。 他心满意足地瘫着,瞧见这气氛正好,阚泽微微俯下身,准备做些什么。司景半眯着眼,也没推拒,瞥见手机屏幕一亮才把他推开,“我看看” 跳出来的是条新的新闻推送。司景一看,脸顿时拉下来了。 他阴沉沉的,刚才旖-旎到马上准备下雨的气氛全都没了,绷着脸说:“阚泽?” 猫薄荷草不明所以,还试图亲亲。 “嗯?” 司景牙根磨的吱呀作响,把屏幕亮给他看,声音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你今天跟谁拍广告去了?” 屏幕上赫然是张牵手照。 男主角,是阚泽。 * “惊!当红流量阚泽私下牵手林芷蕙!” “另一段娱乐圈恋情或曝光?阚泽牵手林芷蕙——” “片场牵手甜蜜爆棚,阚泽林芷蕙公开坠入爱河!” 俩经纪人围着看,啧啧称赞。 “搞的跟真的似的。” 这画面,这镜头,这悄摸摸的恋爱感,要不是房渊道跟着去了现场,几乎都要信了。 女方虽然是个小花,却并没这么大的流量,只能算个二线。平常立的也是玉女人设,白裙一穿长发一留,就是靠着“男生眼里第二个沈佳-宜”这种名号出道的,号称是无数人的初恋女神。 这会儿新闻出了,立马有营销号飞快拉着一批不明真相观众下场,二话不说开始祝贺。 “看起来真挺配的,祝福祝福!” “这俩要是有孩子了颜值应该会挺高吧?好期待啊,求婚后合体参加个亲子节目吧!” “呜呜呜我芷蕙姐姐也要恋爱了吗?我们这么多粉丝都要集体失恋了吗?” 啧,啧啧 俩经纪人并排坐着,都把这当笑话看。 “哈哈哈快看这个,还把他们俩恋爱过程都给整出来了。这是哪一年去参加活动的图?这也能算同款?” 袁方摇着头,很不服气。 “就同一个颜色同一个牌子的衣服,这要能算同款,那司景和阚泽都能算领证了。” 房渊道推推眼镜,说:“总是要找点由头出来炒一炒的。” 不然没材料干炒,早晚得糊锅。 公关部已经开始着手处理拟公告,经纪人乐得看戏。正笑得不行,却看见司景进来了,二话不说往他们屋里一坐,冷着脸,“你们出去。” 袁方一懵。 这是他俩的房间,能上哪儿去? 司景心烦的不行,把人往外赶,“爱上哪儿去上哪儿去,你俩去跟他睡——老子、老子还就不乐意去了!” 他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二话不说就把两人往门口推。袁方一个劲儿哎哎哎,恰好在门口和追上来的阚泽撞了个正着,猫薄荷草衣服都没来得及整理好,迎面和他们撞上,也是一愣。 “生气了?” 何止。 袁方客观评价:“我感觉醋味儿更大。” 整个屋子里弄得跟要吃饺子似的。 阚泽说:“那是她特意找的记者拍的借位照。” 跟他并没有半点关系。 “当然,”护崽子的袁老父亲说,“你又没眼瞎。” 他家小白菜分明就是全世界最鲜嫩最好吃的,哪怕阚泽真是拱白菜的猪,也不至于抛弃司景这颗品相好的,去拱另外一颗连叶子都不怎么水灵的吧? 袁老父亲对此有着迷之自信。 阚泽正欲回答,却听见砰的一声响。 司景从门缝里机灵地瞥见人来了,一把把门关了。 “” 被关在外头的三人面面相觑。又属阚泽最为无奈,猫崽子裤子都脱了一半了,看完手机后,二话不说把裤腰重新提上去,把他一推,握着手机就气势汹汹冲出了门。这会儿旗还没降下来,小祖宗又生了闷气,一个劲儿在里面也不知捣鼓些什么,愁的草叶子都要掉,只好在外头小声敲门。 笃笃笃,笃笃笃。 “小花?” 司景不搭理,还在椅子上瘫着。 笃笃笃,笃笃笃。 猫薄荷草真心冤枉,轻声哄:“先打开门,让我进来好不好?” 司景翻了个身,干脆把眼睛也闭上。 外头人敲了半天,三个人轮着上。里头的猫崽子全当没听见,却还是忍不住侧着耳朵,等没声响了,又没来由地愈发不爽。 指尖上冒出了尖尖的指甲,他开始一下一下挠椅子背。 “和你无关才见鬼。” “你名字不是和她写一块儿了吗?” “传什么绯闻,没事传什么绯闻?嗯?” 最后一句猛地低了,变成了嘟嘟囔囔。司景刺啦刺啦挠椅子背,声音很轻。 “老子都没和别人有过这种要公开的绯闻” 这话说的不地道。司景自己被组的cp也不少,不是不清楚这里头的门道。你拉我,我拉你,大家炒炒,热度就起来了,可他这会儿自己就在气头上,压根儿不想去管别的,也不想讲道理,打定了主意就是要出这口闷气。 编织的椅子被他挠出了线头,司景扯着一根线,干脆开始拆家。 “让你传!” 又气呼呼挠地毯,“让你传让你传让你传!” 他就是不乐意看见那俩名字写一块儿,怎么着? 你特么你特么怎么这么容易就能放弃哄我? 司景心头直泛酸。 他把祸害的差不多的地毯松开了,掏掏兜,还给人放了点钱当赔偿。几张鲜红的毛爷爷被地毯一角压着,司景独自化为了原形,沿着窗户就预备着往外翻,出去散散心。 谁知这么一扭头,他差点儿被吓着。 外头一株植物正牢牢地贴在窗户上,眼巴巴地看着他。所有的叶子都转着向,正正地扒着玻璃,根都在空气中飘荡。 司景瞪着他,难以置信,一把把窗户拉开。 “你疯了?——你不怕外头有人?“ 要是被人看见了,你打算说你自己是爬山虎还是怎么着? 还敢飞檐走壁? 窗户刚打开道小缝,猫薄荷草就敏捷地把自己的叶子从窗户上拔起来,飞快把一条根伸进去。司景想关上又怕把他压断,只好看着他费劲儿地从外头挤进来,掉在地毯上,抖了抖浑身叶子。 “你——” 猫薄荷草举着叶子,害怕被扔出去,二话不说就当机立断给他比了个心。 别缩话,快,来吸我! 第64章 第六十四只小猫咪 “”司大佬说,“在你眼里, 我就是这么肤浅的猫吗?” 会为了一点猫薄荷就折腰? 他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全然没有要吸的意思。千年老草一看便觉得不好,忙把身上的气味放的更浓, 叶子一个劲儿在空气中招展,充满渴望被吸的意味, 活像是站在楼前头招揽客人的老-鸨。 每一片叶子都在高声呐喊, 来啊, 吸我啊! 然后他就看见司景冷静地从旁边桌子上的纸巾盒里抽了张,撕成了条,团了团皱巴巴塞进了鼻孔里。 闻不到了。 猫薄荷目瞪草呆,司景把身子一转, 气呼呼出了门, 独自生闷气去了。 他坐电梯下楼, 心知道阚泽换成人形再穿完衣服追上来也得两分钟, 干脆加快步子。待出了电梯,方将口罩带上, 帽檐压低, 一路踢着小石子往隐蔽的地方走。 这影视基地附近只有这一处酒店, 再有就是稀稀拉拉几家卖吃食的小店, 隐在七拐八拐的巷子里,挺偏僻。司景从个包子摊面前路过, 末了又掉头回去, 瓮声瓮气说:“来两个。” 再气也得吃饱。 只是这会儿, 猪肉馅儿的包子也被他吃出了一股醋味儿。 附近的小吃店大都是自家经营的,二楼住人一楼当店面,卖的东西也实在。咬一口,充盈的肉汁立马迸了出来,因为加了些藕丁的缘故,并不觉得过分油腻。司景几口解决一个,干脆往里头板凳上坐了,他爱干净,拿纸擦了好几回,才又说:“还有什么吃的?” 老板说:“茶叶蛋。” 茶叶蛋就茶叶蛋,司景伸出手指:“再来俩。” 鸡蛋沉浮在棕褐色的卤汁儿里,为了入味,表面壳都破的差不多了。司景小心翼翼拿纸巾包裹着剥,生怕把那汤汁溅到自己手上,还没吃进嘴,却忽然听到店门口又传来声音:“可以给我两个包子吗?” 司景抬起头,发现是新来的俩助理。那两人还没瞧见他,仍在掏钱,问:“多少钱?” 说着话,眼睛下意识往里头一瞥,这才和正坐在店里的司景对上了。 小助理一愣,“司哥?” 半晌后,三人凑了一桌。 “还以为司哥已经睡了,”姓罗的小助理说,讷讷的,“司哥也出来吃夜宵?” 司景说:“啊。” 他在木头桌子底下把一双长腿伸直,无意中碰到了什么,垂了垂眼,才发觉自己碰到了另一个白助理的腿。 白助理忙把腿折起来,好给他腾出更大的空儿。 司景于是把那双优越的长腿彻底给伸展开了。他晃着这双准备要投保千万的腿,闷着头咬茶叶蛋,把这当猫薄荷的叶子啃。啃着啃着,却隐隐觉得有点儿奇怪,像是呼吸不过来,头部缺氧,脸都微微红了些。 卧槽。 司大佬把茶叶蛋放回去,这里头该不会有毒吧? “那个”罗助理小声道,“司哥,你是上火了吗?” 司景没懂。 “你流鼻血了?”罗助理比划了下,“还塞着纸巾呢。” “” 擦。 司景把刚才为了阻隔气味而放的纸巾团抽出来,面不改色心不跳,“刚刚流了点。” 还好他出门就带了口罩,这会儿吃东西才取下。否则岂不是就这么暴-露了一路? 小助理迟疑地望着他,想说上头根本没血迹,想了想,又乖乖忍了下去。 还是不要提了。 听说这位是圈中一霸,脾气不怎么好的。 茶叶蛋啃到一半,司景的鼻子忽然动了动,猛地回头,朝酒店的方向看去。 ——什么味道? “着火了!”门口有人急匆匆地奔过去,“快快快,着火了——先打消防电话——” 司景腾地一下站起身,从店门口向酒店望去,果然瞧见了从窗口冒出的通红的火焰。它们灼烧着,翻卷着,从一个窗口蹿到另一个窗口,滚滚的黑烟涌出来,空气中满是烧焦的味道。 这会儿已经晚了,不知里头还有多少工作人员在睡着。司景一下子焦急起来,想着阚泽还在里头,二话不说就要往上冲,后头俩助理忙拽着他胳膊。 “司哥,这不能去吧?” 罗助理咽口唾沫,瞧着。 “这看起来像是三层着火了,这会儿底下都开始烧了,上头也全是烟,你要是进去,太危险了!” 司景用力把他拽着自己的手甩开,胸膛微微起伏,有些生气。 “这特么算什么危险?” 他抿着嘴把外套脱下来,利落地兜头罩着,从旁边民众提过来的水桶里舀了点水往头上一淋。又把手机递给他们,吩咐:“打电话!给他们挨个儿打,看看是不是有人还没醒——” 忽的又想起来,“袁方他俩呢?” “他俩不在里头,”小助理说,“好像出门了” 惊叫声一阵大过一阵,这会儿,上头倒有大半工作人员都醒了。窗口探出很多张惊慌失措的脸,烟已经顺着楼梯向上蔓延。 酒店不是什么高级酒店,就靠着在影视基地附近这一个优越的地理位置吃饭,不仅消防设施都差不多过期了,而且为了防盗,甚至还安了防盗窗。司景和阚泽的原形能从里头过,人却出不来,这会儿醒来的人再焦急也只能看着,瞧着通道都被烟堵死,只好返回房间尽量把窗户打开,靠近窗边等待救援。 司景一咬牙,正准备从入口冲进去,却忽然察觉到肩膀上搭了一只手。冰凉的。 回头看时,竟然是站立在他后头的蛟龙。 “你?” 蛟龙拍拍他的肩,也抬头看着这一场大火,声音很低,“没事。” 司景的心就放下了大半。 蛟龙并不是寻常的妖,因为龙族被人供奉,千百年来都是许多人的信仰,龙其实更接近于神灵。蛟龙掌控水源,他说没事,那定然便是没事。 果然,不一会儿,里头的火势便渐渐小了。救援赶到后把火彻底扑灭,从大门出来的人个个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表情,裹着毯子仍旧后怕不已,“刚刚那些灭火器都不能用,我还以为我要被活活烧死在防盗窗里呢” “还好晃了晃又起作用了,感谢老天爷” 有几个女孩子抱在一起哭。汪源灰头土脸钻出来,他的房间就在最开始着火的那一层,这会儿也难得变了脸色,仍旧死死捏着手机。 救援人员教训他:“都这时候了,怎么还想着财产?” “谁想着财产了?”汪源说,也是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我这不是想着马上要真死了,好歹也得把接下来剧本要改的点写在手机备忘录里吧” 司景被他的敬业震惊了。 都这时候了还操心着剧本,果然,出名的导演都是有原因的。 这得心多大啊? “这样要是把手机扔下去,万一没摔坏,后头有人想拍,还能接着拍,”汪导演感叹,“还好没用上。” 阚泽追出了门,自然也不在酒店中。他匆匆赶到时,场地基本上已经被清理干净,由于怀疑这房屋可能用了不合标的易燃材料,消防设施又过期,酒店老板被一同带了过去问话,当时的施工队也会被叫过去。 “烧的速度太快了。”消防人员蹙着眉,说出疑惑,“像这种小高层,每一层面积大,转角多,蔓延也得一会儿,不应该这么快就烧上去才是。” 可走廊上铺的都是地毯,他们也不好直接下结论,只好将现场围起来。警车把剩下的人一批批载走,阚泽回来时,看到司景正站在酒店门前,与身旁的蛟龙说话。 夜色很深,他背后是熏黑了的墙壁,这会儿瞧起来,像是只张牙舞爪的怪物。 阚泽的心猛地跳了跳。他匆忙上前,穿过乱嚷嚷的人群,一把把司景按在怀里,脸就靠在胸膛上。 “没事吧?” 出乎意料的是,原本正生闷气的司景这一回并没把他推开,反而又往上靠了靠,声音也闷闷的,“你上哪儿去了?” 火给司景的感觉不太好,这味道与他的感觉同样不好。瞧着这黑烟,司景心里总是不舒服的,生和死,现在和过去,都好像被火光重新连接在一起了。那时的气味灌进他鼻子里,他脚下踩着的仿佛还是村里人的尸骸,瞳孔里映出的是那些人高举着火把大笑着点燃一个人,瞧着他挣扎嘶吼的影子—— 这都让人不舒服。 他把当年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的村庄勉强从脑子里晃出去,拽紧男人袖子,低声道:“差一点出事了。” 阚泽把他抱得更紧。 “没事没事。” 轻的好像一声叹息。 “我在这里。” 蛟龙爸爸在一旁瞪大了眼瞧他俩你侬我侬,忍不住咳了声。 没人理他,司景甚至把阚泽的袖子拽出了褶皱。 “那个,”蛟龙说,“你们——” 猫崽子把头从阚泽怀里抬起来了,忿忿的,很不高兴。 啧。 “你有没有点眼力见?” 就非得打扰? “不是,”蛟龙解释,“狐狸和我说,你平常做什么都会有人拍的。这叫什么来着?” 他费劲儿地想了半天,终于记起了那个词,“明星?” 司景瞪着他。 “明星怎么了?” “嗯,”蛟龙说,仍旧慢吞吞,“我就是告诉你一声,你已经被拍了好一会儿了。” 司景抬眼一看,就在离他们三五米的地方,好几个居民都举着手机,后置摄像头对着他们。 “” 见鬼了。 他正想松开手,阚泽却先笑了声,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大大方方冲着镜头比了个v。 司景蹙了蹙眉。 “大大方方的,”阚泽轻声说,“大大方方给他们看,他们就不会多想了。” 蛟龙嗤之以鼻。 “怎么可能?”他鄙夷地道,“那些人又不是瞎子。” 你俩抱得这么紧,都快嵌进去了,这还能不多想? 他一个千年没下过山的老古董都能从里头嗅出奸-情的味道。 阚泽对此报之以微笑。 老古董毕竟还是老古董,吃瓜群众会教他做人的。 * 报道半小时后就出来了。蛟龙老父亲瞪着屏幕,满脸不可置信。 “这怎么可能?” 他冲司景晃着手机,一字一顿念,“火场拥抱尽显兄弟情深,阚泽司景劫后余生感恩一抱——兄弟情深??” 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司景头也不抬,一面给各路问候的人回着短信一面道:“没毛病,社会主义兄弟情。” 在场的猫薄荷草立马捧场地笑了起来,蛟龙板着脸,完全没笑。 他们这种老人家,压根儿不知道社会主义兄弟情是个什么玩意儿。 除了看景cp粉一闻就闻出了糖味儿外,大部分吃瓜群众都没把这当回事。死后余生嘛,别说只是抱一抱,来一发庆祝的炮那也是非常有必要的——可以理解,完全可以理解。 没人上纲上线,只是这俩人关系好又被盖上了戳。 按照cp粉的话,这叫锁了。 看景妥妥是锁了。 新闻出后俩经纪人才匆匆赶回来,到了新入住的酒店。两人衣服都没穿整齐,见面先拉着艺人看了圈,袁方掰着司景脑袋,第一先看脸。 “没毁容吧?没毁容吧?” 司大佬把他的手扒拉下去,整整衣领,“你想的有点多。” 大佬往椅子上一躺,听袁经纪人欣慰道:“没毁容就好。来的路上,我都想着把自己皮肤移植给你了。” 司景完全没有感动并冷静戳穿,“咱俩都不是一个色儿。” 那能移植吗? 袁方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笑骂:“一边儿去。” 他们俩倒也没有走太远,不过是房间被吃醋的司景占了,又不敢真和阚泽挤一间,酒店空房被剧组人填满了,只好开车到了二三十分钟车距的地方,暂且找了个小宾馆待一夜。说起来,经纪人还有些感叹,“还好换地方了。” 司景往自己身上指。 “干嘛?” “感谢我,”司大佬正儿八经说,“你得感谢我把你们扔出去。” “” 袁方想了想,居然真是这么个道理。要不是司景,他们这会儿还在酒店房间里睡觉呢,就在出事的那一层——虽然没有造成重大伤亡,可身处其中,受点惊吓却是免不了的。经纪人于是诚心给他拜了拜,“感谢。” 司景不满意,“就这?” 救命之恩可是如再生之德的! 经纪人许诺:“明天就给你炸小鱼干。” 啧。 成了。 半晌后,司景突然间发问:“你们睡一间房,还是两间房?” 袁方险些被自己口水给呛着。咳嗽了许久才抬起头,震惊道:“什么?” 司景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袁方说,“一间房,但那是为了给咱工作室省点钱,俩大老爷们睡一间房怎么了——操,你别这眼神!虽然是一间房,但并不是一张床!标准间,标准间好吗?” 司大佬说:“好。” 好个鬼啊,你那眼神明显就不是这么说的! 袁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抬起头,这才想起那俩生活助理,“他们人呢?” 从蛟龙出现之后,他们便没了踪影。司景说:“有人跑的时候被挤倒了,受了轻伤,可能过去帮忙了。” “这怎么行?”袁方不满意道,“不管干什么,那也得提前和你说一声——他们是你的生活助理,哪有不打招呼就自己走的理?” 他气汹汹去打电话,回来时仍旧不太高兴。 “说是抬伤者去医院了。” 但多少是做了好事,他也没有再计较,安排司景尽快去休息,这才也回了房间。 司景却并没睡。在众人散了之后,蛟龙才从洗手间中出来,一双龙角被他闲来无事洗的光光亮,打磨的也相当锋利。他顶着一对角,意犹未尽,“这东西味道不错。那叫什么?身体乳?” 洗的他整条龙都香喷喷,擦完之后更加香喷喷。 司景嗯了声,盘腿坐在床上,没好气地催促他说正事。 蛟龙这才正经起来。 “我是追着那东西的痕迹来的,”他说,“可他隐藏妖气的本事比其他妖都要强,手里头应该还有几件法宝。每次赶到,基本上都晚了。” 他抿抿唇。 “——应当是在修魔道。” 司景也听过魔道。寻常成精的妖,靠得大都是人的念力又或是日月精华,这都是修仙道;可若是修魔道,那便是以人的血肉为食,一步步向上了。 蛟龙也解释不清这场火。他简单说了些最近调查的情况,司景听着,却忽然蹙起眉,问:“有多少妖知道你的身份?” 蛟龙不明所以,“没几个。你,你男人,狐狸,还有他身边的俩小妖怎么?” 酒馆中妖都只知他是千年大妖,知晓他是龙的并不多。平常来来往往,只喊一句前辈,不会直喊身份。 司景望着他,眼中的颜色都深浓了些,沉声问:“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他只是想先查清楚你到底是什么呢?” 蛟龙忽然一顿。 “——现在他清楚了。”司景说,轻轻摇了摇头,“你出了手,救了人,他已经知道了。” 蛟龙无法相信自己竟然被个小妖试探着耍的团团转,胸膛起伏着,明显真生了气,“这——” 这像什么话? “要小心。”猫崽子盘着腿,神色认真了起来,“他不是你想象中可以随手对付的对手。” 他是隐藏在暗处嘶嘶吐信的毒蛇。 * 经此一事,剧组拍摄进度暂时搁浅。汪源忙着找新地方,说是要去去晦气,司景听完之后,沉吟片刻,随即打电话请白宏礼来晃了一圈。 白宏礼茫然地跟着他踱步,不解其意。 “恩人这是要带我消食?” “不,”司景说,“是用你除除晦。” “” 白宏礼在心里把自己和柚子叶洗澡水划上了个等号。 都是用来除晦的。 这还不算完,司景还请他在一个坛子里化成原型游了圈。白宏礼出来后,湿漉漉把浴巾裹上,瞧着司景把那一坛水倒锅里,烧开了 卧槽。 白宏礼试图挣扎:“那是我洗澡水——” 司景铿锵有力地反驳,“是鱼汤。” 这么说也没错可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白宏礼小心翼翼道:“恩人,你是打算拿来干什么?” 司景薄唇一吐,“喝。” “” “大家一起喝。” “” 大胖鲤鱼眼睁睁看着司景把他的洗澡水给全剧组分了。剧组人砸吧着嘴,想从这白水里品出点能让自己变好运的味道来,白宏礼心里活像揣进了只兔子,瞧着司景自己也举起杯子一口喝下去,随即跟着啧啧嘴,把目光投向他。 那目光里,他好像变成了红烧鱼清蒸鱼剁椒鱼大胖鲤鱼在这一瞬间很想跳窗逃跑。他颤声道:“恩人?” 司景的眼神里写满对他的渴望,慢吞吞道:“你味道不错啊。” 洗澡水都透着鲜香。 啊啊啊啊啊啊啊! 白宏礼立马拔腿跑路了,“恩人再见,有事您再叫我!” 司景遗憾地收回目光,又喝了口。 嗯,锦鲤鱼汤。 喝了之后,一定能转运。 司景打开游戏,目光幽幽盯住十连。 转运—— 噗噗噗噗噗,十声抽卡声响起,九张重复一个一星。短腿猫入欧失败,仍旧是只正儿八经脸黑的一批的非洲猫。 让猫绝望。 他把平板扔回包里,严严实实将拉链也拉上,把自己的非酋身份封印了。 晚些时候,袁方来通知他工作。 “过两天有一场慈善晚会,”经纪人拿着行程表,“阚哥也去。” 这场慈善晚会每年一次,基本上汇集了娱乐圈的大半江山。恰好剧组拍摄进度又暂停,司景自然也要去露一露脸。 与慈善沾边的事,都不是坏事。司景答应下来,拿着邀请函翻了翻,却忽然间一挑眉。 “这个林芷蕙” 袁方心里就是一突突,却仍旧面不改色,“嗯?” “她也去?” 经纪人回答:“她的确在确认出席名单上。” 毕竟是慈善晚会,又是曝光度极大的场合,随意捐点东西也能落个热爱公益的形象,何乐而不为?林芷蕙这种二线自然更要去。 司景沉默片刻,道:“去。” “怎么?” “把朕的战袍拿出来,”司大佬斗志昂扬,“朕要去给她上上课了。也好好教教她,什么叫仁,义,礼,智,信。” “” 你是准备穿着龙袍去晚会吗? 第65章 第六十五只小猫咪 工作室的效率其实相当快, 在绯闻一开始有冒头的迹象, 便立刻发表声明, 将“拒绝造谣和恶性捆绑”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声明的第一行和最后一行分别放了一次。 可无奈对方手握三千营销号, 倒打一耙玩的也相当顺溜, 营销号纷纷下场带节奏,反过来说是阚泽怕影响事业所以不敢承认恋情,配上那张似是而非的错位牵手图, 倒真引得一大帮不明真相的路人高喊着心疼小姐姐,扭过头来指责阚泽没责任心没担当。 在一起了还不敢承认,算什么男人? 这可真是躺着也遭殃。偏偏当时录制现场,跟着去的房渊道也没多想,并没在过程中录像。这会儿证据都拿不出来, 倒显得有几分没底气。 炒作这种事,通常都是男方不占便宜。 女孩子在大多数人眼里,天生就属于弱势群体,自然就容易被保护、被怜惜;要是男方粉丝再多点, 那更是了不得, 稍微多说两句话都要被算成是欺负弱小的。阚泽粉丝也算是战斗力超强, 可还没来得及说对方什么,就已经有林芷蕙粉丝哭诉网络暴力, 指责他们仗着人多欺负人, 厚颜无耻。 就跟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 硬着来不行, 软着来也不行。 偏偏林芷蕙经纪人还是朵白莲花,当天打电话过来,还解释:“都是粉丝想太多,我们会澄清的要不出来吃顿饭,咱们商量商量吧?给阚哥赔个罪?” 商量个鬼,房渊道连太极都不想打,一把把电话给撂了。 不过被促成一次一天的短暂合作,这可就贴上了;要是再被拍到私下吃饭,指不定要被传孩子都生了几个了。 他们家艺人可担不起这个名声。 立马澄清了的绯闻还惹得小祖宗吃醋呢,要是再传出点别的来,圈中一霸可是要拆家的。 慈善晚会这事儿,难办。 袁方胆战心惊:“小祖宗,不会真准备披龙袍去吧?” 司景冲他露齿一笑。 “我不仅披龙袍,”大佬说,“我还准备戴龙冠。” “” 你怎么不干脆把故宫博物院也给抬过去呢? 他问出了口。司景惊讶地瞪大了眼,问:“能让我抬?” 要是蛟龙帮忙,他倒是真能抬。不过动静未免太大了些吧? “” 这艺人没救了,扔了吧。 * 晚会开始是在傍晚。天气很好,晴朗无云,红毯从下午四点便开始走,媒体闹哄哄集聚在两侧,却都不怎么往那些咖位小的艺人身上看,只等着几个重头戏。 重头戏基本都在后头。林芷蕙在车上整了整挽起来的头发,又抿抿嘴唇,将口红抿的更均匀些,从化妆镜里欣赏了下自己此刻的容光。 顶着国民初恋这么个名头,脸自然要过得去。林芷蕙并非是美艳型,可细眉杏眼,总是带着些温婉清纯的意味。就像是初高中时隔壁班的女同学,白裙子一套,胶原蛋白几乎能从脸上迸出来。 外头声音很大,咔嚓咔嚓的快门声和记者们“看镜头”“看这边”的呼声聚集在一起,助理拉开车门,林芷蕙弯着腰,小心地提裙迈步出去。 炒作事件后,她的热度直线上升,拍的人也不少。到了尽头处,她提笔签名,提前被打过招呼的主持人笑道:“芷蕙知道接下来要登场的人是谁吗?” 林芷蕙自然知道。她笑得隐隐有些不好意思,像是开玩笑似的道:“我是不是应该等等他一起走?” 主持人把话筒凑得更近。 “最近和下一位嘉宾的新闻也很多呢,也是大家都非常关心的话题。我们能不能请芷蕙在这儿给我们爆个料,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尽头处的呼声忽然高了起来,潮水一般涌来。主持人一怔,抬头望去,却看见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拉开了车门,紧接着,男人从里头钻了出来,个头高挑、身姿挺拔,一下将场中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闪光灯疯狂地亮着,到处都是记者高喊:“阚泽!这儿!” “这边!” 男人却没走上红毯。他整整袖扣,扭过身,又朝着车门伸出了手。 众人皆一愣,屏息等待着。 半晌后,另一只手慢悠悠撑在他手臂上,露出两枚打磨的相当漂亮的宝石袖扣。司景懒洋洋挂着副带细细链子的金丝眼镜,手在鼻梁上方推一推眼镜框,似笑非笑。 纪梵希新款高定白金西服三件套,略偏分的浪奔发型,松开的第一颗纽扣。 他这么走出来,倒让在场人心头都猛地惊了惊。 这特么 妖的皮囊是毋庸置疑的好看。这西服穿在司景身上,腰是细腰,腿是长腿,色-气和蓬勃的少年感夹杂在一处,一瞬间把所有人的眼神都夺了去,眼镜再一戴,活脱脱便是个斯文败类。甚至连主持人也忘了方才要问林芷蕙些什么,连看了司景好几眼,勉强笑道:“好,我们新的嘉宾已经踏上红毯了” 与真正的艳色相比,林芷蕙那一点清纯立马便显得不够看。红毯上两人并肩而来,令人钦羡的腿一同迈开,气势几乎是辐射开的,正儿八经诠释了碾压两字怎么写。林芷蕙被遗忘了个干净,瞧着所有镜头一瞬间通通转开,不禁生出了些无措。 这会儿已经没人记得她了。她站立在那处,就像是个透明人。 等镜头追随着这俩人到了签字墙前,多少才有人瞥见了旁边仍然未离开的林芷蕙。 主持人是提前被林芷蕙的经纪公司打过招呼的,赶忙打圆场:“芷蕙站在这边,一起合个影——大家都熟悉,没什么好拘泥的,来来——” “其实不熟,”司景出口截断,一扶眼镜,笑了笑,“我是第一次见面。” “” 在场人都怔了怔,一时间说不出别的话来。林芷蕙也强提起笑意,说:“司景这玩笑开的” 阚泽也说:“我和林小姐这也不过是第二次见面。” 台上陷入了一时静默,林芷蕙捏着话筒,脸色都变了。司景却没看她,兀自拿过马克笔,在上头龙飞凤舞签了自己的名字。他挑了个离林芷蕙的签名最远的位置,写完后,阚泽接过他手中的笔,径直签在了同一排。 两个名字并列着,亲密地肩碰肩,就像他们现在的站位。两人气场相合,偶尔对视一眼,不用说话也自然显出熟稔来。 “不过不熟也能拍照,”司景眨眨眼,“我们平常也会和不认识的粉丝拍合照,是吧?” 林芷蕙这会儿其实并不想和他拍。 司景的容貌太盛,和他比起来,自己妥妥会被压下去。连个男人的脸都比不过,活活被艳压,到时候定然是要被群嘲的节奏,说不定会被嘲是这俩人旁边的洗脚婢。她虽然想炒作,但也有自知之明,看看这旁边两张明显盖过她不少风头的脸,连忙摆手,勉强挂着笑:“不用不用” 她提着裙摆忙向下走,不想再站在司景身旁。司大佬瞧着她灰溜溜走人,心里头的恶气稍微散了一点,简单应付了还在问问题的主持人,拍拍阚泽的手臂。 阚泽低声问:“进去?” “嗯。” 他们二人转身进去,丝毫不顾后头猛地爆炸开来的声浪。直到进去后,在相邻的座位上坐定,猫薄荷草才用腿轻轻碰了碰他的腿。 “还生气?” “不生气,”司景说,“跟那种人——没什么好生气的。” 更何况,大佬如今手头有了证据,就等着个合适的时机放料呢。 他开始翻座位上摆着的手册。 晚会之前还有一场慈善拍卖会,拍卖的大都是明星捐出来的一些物品。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最为慷慨,拿出了一幅珍藏的画作,是一位早已辞世的知名画家的封笔之作,也是拍卖的压轴品。 现场有不少企业家,都是冲着这幅画来的。 司景对画不感兴趣,坐在座位上将册子来回看了几遍,被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惊了惊。第一幅简笔画、破旧的收音机、用过的钢笔? 一个综艺小生甚至煞有介事拿来了家里的智能马桶圈,这东西都用过了,难道还有人买?? 出乎意料,马桶圈居然拍到了一万八。爱干净的司景被这操作弄得浑身不舒服,脚一个劲儿在地上蹭,恨不能现在伸出爪子来刨刨才好。 啧。 这得多少细菌啊。 最后出场的压轴画果然价格一路上升,一直升到了四百二十五万,主持人声音洪亮,道:“四百二十五万,四百二十五万——好,成交!” 他猛地敲响了手里头的木槌。 “恭喜来自日本的山本先生拍下这幅画作!” 买家并未匿名,主持人将其请上来,亲手把画交予他。来自日本财阀的老人年纪已经大了,走路颤颤巍巍,脊背却依旧笔直,说话带着些高傲的味道,“这幅画,将成为我们国家博物馆里,相当值得一看的藏品。” 翻译将他的话翻译过来,主持人面上的颜色变了变。他勉强笑着,将老人向下请,“您请——” 司景抬起了头,因为这一句话,同样生出了几分不喜。 他眯起眼,坐在座位上远远地打量着那位老人,忽然间像是看出了什么,蹙蹙眉,问:“他姓什么?” “山本。”阚泽回答,没明白他的意思,“怎么?” “山本” 山本。 司景脸上的笑意彻底没了,死死盯着他一路拄着拐杖在搀扶下走回去。老人走路有些瘸,像是右腿受过伤,一颤一颤的 没错。 司景盯着他下巴处一颗黑痣,忽然间遍体发寒。好像有什么人从沼泽里伸出了手,要将他一把拉进那肮脏腥臭的湿粘泥潭里,扼住他的呼吸。 准没错! 他的脸色一点点青白起来,握着把手的手背上绷出了青筋。呼吸在不知道的时刻变得沉滞,仿佛有重重的铁锤砸在了他的头颅,让他的头一阵阵发懵,只剩下血液在四肢五骸里流淌着,满含愤怒高声咆哮着。 他认得这颗痣。 它上一次在那块皮肤上摇晃着时,隔壁不过十二岁的小丫头正发出惊惶的哭声。家中的男人死死护着她,高高举起菜刀,拼了命地往前砍,声音里头满是孤注一掷的疯狂。 “我——我跟你们这些畜生——” 机关枪扫射的声音连成了串,紧接着是刺刀刺破血肉的噗嗤声。司景被一个兵抓着,一下一下往石头上摔,血色蒙住了眼,甚至看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男人中了弹,半跪下来,手中的菜刀却没松。 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挥动菜刀,狠狠砍中了面前日本兵的膝盖。有痛呼声骤然响起,什么人惊呼:“山本君!” 他们急匆匆把人簇拥着,连摔司景的人也顾不得了,慌忙上前。被称作山本君的男人好像不是普通的士兵,瞧着他软倒下去,几个人咬着牙,立马回头来给躺在地上的男主人补了几刀。 他们再靠近时,不过十二岁的孩子却把菜刀握起来了。 司景什么也不能做。他躺倒在地上,只能静静地看着。他想从喉咙中发出一声阻止的嘶喊,却只能听见血液从自己身体里流淌出去的声音,汩汩的,相当清晰的声音。 别—— 菜刀从女孩的手里,贯穿了她自己的胸膛。司景踩着血,眼前也全是血。 这片血色,将他晃花了。 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连声音也是很艰难才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我要出去。” 阚泽瞧着他的脸色,有些担忧,同样站起身,手覆过来,碰了碰他的额头。 “怎么了,”男人轻声问,“不舒服?” “我” 呼吸都卡住了,司景说不出别的话,只重复:“我要出去。” 阚泽被他的眼神惊了惊。那并不是司景平常注视人的目光,更像是头嗜血的野兽,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狠意,正磨着牙齿准备一口咬断猎物的脖子。他的眼珠泛起了一层血红,脸色青白,自己却像是丝毫不知丝毫不晓,呼吸一阵比一阵更粗重。 “让我过去。” 这不对。 阚泽说:“小花” “让我过去!” 他的声音骤然大了,附近已有人看过来。阚泽思忖了下,让开道,自己也跟在后头,向周围做了个抱歉的手势,紧跟着往外走。 司景根本不管他跟不跟。事实上,他什么也看不到,步伐越迈越大,眼睛紧紧地盯着。 他甚至顾不得这是在许多人面前。 那个人已经快走到了出口,像是准备出去了。 司景夺步向前,一把便要扭住男人的脖子。这大庭广众,有许多双眼睛在看着,拍摄的摄像头也不少,瞧见他们离了席,旋转着对准他们。阚泽心头一跳,悄无声息伸出手,在看不见的角落拧住了他的手腕。 “小花。” “放开我!”司景用劲儿试图把他甩脱,“放开!” 阚泽不仅没放开,反而把他握得更紧。 “小花,”他声音很轻,“冷静点,咱们先出去。” 司景仍然要甩开,阚泽用上了更大的力气,硬生生将人拖到了门外,带至一个没有摄像头的角落,拉进了个没人的狭小杂物间。里头乱七八糟堆着扫帚拖把,他松开手,司景甚至没握一下疼痛的手腕,像是失去了理智般仍然要往外头去。 那人回来了。 当初他找了这么久,那人却因为受了伤便回国疗养,压根儿就没有再出现在过这片土地上,司景自然寻不到。 这么多年过去,他几乎要以为,这人早该去世了。 ——可他居然还活着。 还活得好好的。 他怎么配还活得好好的? 理智好像从脑海中被完全剥夺了,司景甚至生不出别的想法,连眼前的人究竟是谁也没有认出来,他只像头困兽一样在阚泽的臂弯里左右撞击,焦躁不安地寻找空隙,要冲出去杀掉脱逃了的猎物。 杀。 杀! 这样的念头占据了全部,所有的细胞都在高声呐喊着。它们举起了旗,疯狂摇晃,旗帜插了漫山遍野。 他—— 他没有选择。 他非杀不可! “你特么给我松手——” 司景扬起头,却忽然被面前的人固定了后脑勺。阚泽的一只手按着他,另一只手钳制着他的双手,甚至没有说旁的话,直直地低下头,亲了下去。这是两人自认识以来头一次含有狂暴意味的亲吻,全然没有平日的温情,唇齿碰撞的时候,司景尝到了很浓的血腥味儿。 他把男人的嘴咬破了。 阚泽仍旧死死按着他,不顾一切地攻城略地,手掌在他背后隔着西装一遍又一遍地轻抚。 “没事,”男人低声说,“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我要,”司景在唇齿碰撞中失了魂魄一样喃喃,“我要杀了他我要拿那刀砍死他,把他砍得七零八碎把他挂在墙上” “为什么不让我杀他?你特么凭什么不让我杀他!” 阚泽宽和地笑笑,说出的话却与怀里人暴虐的词句全然不同。他反反复复拍着青年的肩和脊背,一下下梳理着司景紧绷着、满含警惕的神经。 “没关系了。”阚泽声音沉沉,“不用急。” “他现在,没办法伤到任何人了。” 司景在他的怀里打着剧烈的哆嗦。 一墙之隔的地方,有主持人提高了的声音:“感谢今天各位来宾对慈善事业的关心——” 掌声很清晰,却好像离他们又很远。司景的浑身都在止不住地战栗,他抓着阚泽的手用上了极大的力道,透过衣服,烙下了五个深深的印子。阚泽却好像全然没有痛觉,只是紧紧抱着他,一遍又一遍地亲他。那些亲吻从面颊蔓延到脖子,终于勉强让司景拉回了一些神智,他的脊背抵在粗粝的墙壁上,微仰着头,声音沙哑。 “阚泽?” “嗯。” 司景陷入了沉默。过一会儿,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唯一的一根浮木般又喊了声,“阚泽” 他声音里仍然含着点惊惶紧张,像绷紧了的弦,随时准备爆发出来。阚泽分明听出了,却弯下腰,亲了亲那双颤动着的眼睛。 “小花想杀他。”阚泽说,“是吗?” 司景点头,张嘴还想说,却被男人捂住了。 “——我去。” 司景忽然颤了颤,抬眼望向他。 “杀这种人,不需要脏小花的手,”阚泽捂着他的嘴,一字一顿道,“我去。” 司景沉默了会儿,手把男人的衣襟死死拽住了,在指头上缠了几圈,并不放开。 “你不能去。”猫崽子另一只手把男人捂着自己嘴的手拉下来,逐渐冷静,眼睛里的血色也慢慢褪去,一点点恢复清明,“你不能受天罚,我不会让你受的。” 阚泽不是他。他早已习惯了这痛感,阚泽却不同。 他尝过了其中滋味,怎么着也不会让人形六神也去尝试。 有他一个,手上沾了这血,就够了。 两人在狭小的杂物间里对望着,司景低下头,摸出了手机。 他这会儿冷静了许多,立马从这件事里品出了不对味。 这恐怕是有人专门要刺激他,逼得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 只是背后的这人低估了阚泽的影响。若是没有阚泽,一切定然会沿着他计划的方向走,司景会想也不想,在所有媒体和在场人的注视下,把那个逃脱的畜-生当场斩杀,不会给他任何再次逃跑的机会。 ——这对司景而言,几乎是个必死局。 他打给了蛟龙,三言两语解释了这事。旁边的狐狸一听便明白,立马让妖去打听那霓虹国的人是怎么知道在拍卖会上会有这么一个压轴品展出的,又去调查老艺术家是从哪儿收来的绝笔之作。 蛟龙老父亲还有些担心,在那边连问:“没事吧?” 他见过司景杀人的样子,那几乎不能用人来形容,扑上来咬杀猎物的野兽也没有他那样满怀恨和愤懑的眼睛——那眼睛阴沉沉的,蒙着薄薄一层血色,像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司景简短道:“没事。” 他用这两个字,把刚才的挣扎痛苦全都一笔抹掉了。不知是说服自己,还是说服他人,司景垂着头,死死咬了下嘴唇,又重复了遍,“没事。” 司景不能杀他。这不是当年的乱世,一个异国财阀身份太敏感,在这儿丧生,会带来更多的问题 他不能动手。 报仇是必须的,但他得寻找一个更稳妥的方式。 他们走出杂物间时,山本正与身旁的几个助理说着话,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往远处走。不知为何,他忽然间打了个哆嗦,往回看了眼。 下属毕恭毕敬问:“您有什么事吗?” 山本惊疑不定地瞧着身后两人的背影,问:“他们是谁?” 下属倒是认得。他在这片土地上待过,这两张脸挺出名,机场随处可见他们的广告,“是这里的明星。” “只是明星?” 下属没明白其中意思,“的确是明星。” 山本沉默了会儿,拐杖重重拄在地上,说:“走吧。” * 与此同时,市里头一套不起眼的三居室里,被吩咐的人仍旧在搜索之前阚泽提供给他的灰色夏利的车牌号。车是套的伪牌,没法直接查到信息,他们只好入侵了监控网络,顺着街道监控摸索排查那辆车的行动轨迹。 椅子上的人叼着根烟,按着键盘,忽然眯起眼。 “定位到了。” “嗯?” 他的同伴扭过头。 “停在了这栋楼房前,这是昨天的视频这是这小区的三号楼,看灯亮,应该是602室602?” 这地址好像有些熟悉,他却又说不出究竟从哪儿看过。他低头哗啦啦翻着资料,最终从里头抽出一页,忽然间起了鸡皮疙瘩。 “卧槽”他喃喃道,“阚哥把之前那辆灰色夏利的车牌号给我们的时候,这俩生活助理还没入职吧?” “没呢,”同伴没听明白,“怎么了?” 男人接连咽了几口唾沫。 “可我在监控里看到这辆车了,”他头皮有点儿发麻,“在工作室的助理出车祸的那条路上。同一天。” 同伴也愣了愣。 “可这和那俩新来的有什么关系?” “——因为那套房子房产证上写的名字就是他啊。” 男人把屏幕调转过来,上头的两个字相当清晰,明晃晃的,烫伤了人的眼。 他的烟掉在了地上。 “这个人——就特么叫罗泰啊!” 第66章 第六十六只小猫咪 罗泰从酒店出来时, 怀里头还抱着不少东西。里头的员工追出来, 嘱咐他:“应急的药品别忘带了,司景皮肤很容易过敏,记得让他多喝点水!” 身为生活助理, 这些都得记住。罗泰笑笑, 应了声好,把手中袋子放在副驾驶座上,自己把这一条记下来。另一个助理白寻默不作声也搬着东西,忽然凑上前,拉了拉他的衣服, “你这上头蹭的什么?” 罗泰低头一看, 这才发现刚刚不知从哪儿蹭上了墙灰, 在黑色的卫衣上头白乎乎的一片, 相当明显。 他还没来得及伸手,白寻已经帮他拍掉了, 说:“注意点,司哥爱干净,不喜欢看到别人身上脏兮兮的。” 罗泰扭过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你——” 白寻坐了回去, 若无其事翻着袋子,“怎么了?” 罗泰没再吭声。 他的疑惑还是没说出口。白寻对于司景, 似乎有些太了解了。无论是对方的习惯还是癖好, 都像是刻意调查过的, 甚至连司景不喜欢喝咖啡、牛奶一定要温热的也一清二楚, 出门买沐浴用品也都是司景平时用的牌子,绝不会买岔了。 不过司景到底是他们要服务的对象,多了解点也没什么坏处,反而更利于开展工作。罗泰这么想,倒有些懊恼自己不够上心了,忙在备忘录里把司景爱干净这一条也加上。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的备忘录里已经填满了司景的点点滴滴:吃菜偏爱咸口而不是甜口,尤其对鱼格外有偏爱,各种各样的鱼都喜欢,但绝不碰香菜;出门衣服偏爱潮牌,破洞裤、卫衣、宽松的t恤,基本是每日出门必备;晒虽然晒不黑,但防晒喷雾必须要随身携带 一眼看过去,基本上是司景的个人生活实录。甚至连每顿饭夹哪几道菜夹的最勤也记得一清二楚,要是让司景的粉丝看到了,一定会大喜过望。 这比百科里的个人简介可清楚太多了。 车驶到了会场前,径直入了地下车库。陆陆续续有出了晚会的艺人在工作人员的簇拥下出来,却始终没看到司景和阚泽的身影。 网上的讨论自红毯图出来后便没停过,正是娱乐圈各艺人争奇斗艳的时刻。点开新闻,铺天盖地都是各位小花小生于红毯之上含笑招手的模样,底下各家粉丝疯狂为正主站队,又兼踩一踩对家,整个儿一大型彩虹屁发射现场,光“盛世美颜”都被吹了好几波。 可纵使如此,猛地刷到司景的图时,还是让人的心猛地颤了颤。 无论黑子还是粉丝,对着这一张无修的图片憋了半天,只能蹦出来俩字,“卧槽” 司景在红毯上根本没笑。 他似乎压根儿就没抱取悦任何人的想法,金丝眼镜松松一戴,嘴唇微微抿着,兀自迈开了步子向前走。直到呼唤他的声音大了写,他才偶尔回个头,与那人一个不苟言笑的正脸。仿佛冰雪半融,已然变为橙红的夕阳把最后一抹光涂抹过来,他连眼睫毛根部都盛满了细碎的光斑。 这特么 无数人对着这一张图翻来覆去地看,心里头连半句所谓的彩虹屁都喷不出来了,正儿八经的颜值辗轧下,语言系统似乎失了灵,大脑也跟着一同空白一片。他们只愣愣地瞪着这张图,头一回明白了惊为天人这四个字是真的可以落实到现实生活里的。 这特么是什么神仙一样的脸啊。 女娲捏人的时候,是专门找的最好的泥捏的他吗? 其他人难道都是残次品吗?? 甚至没人再记得林芷蕙。阚泽一身纯黑,穿的低调,两人从红毯上并肩而来的动图简直是活生生的颜狗盛宴,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罗泰打开微博,瞧见的全是丧心病狂的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司小景我一个爆哭啊啊啊啊啊啊,这是怎么样一张脸啊” “啊,要是男的都长这样,我也是可以的。” “司小景呜呜呜呜你还是个孩子,妈妈不允许你这么色-气!” 更多的是妈妈粉们的咆哮。 “司景!出来,我和你的母子缘分就到今天为止了!出来结婚,出来结婚啊啊啊啊啊啊!” “我就在民政局门口,带上你的身份证户口本,现在就给我过来!” “不睡到你,我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有本事放学后别走!你个妖精!” 搞得跟大型邪-教入教现场一样。 与此相反的是林芷蕙。两人在签字板前的发言全然没有给她留情面,把这姑娘的脸打的啪啪响,就差没直说“别再用我炒作”了。吃瓜群众不是没长眼,瞧见这一幕,心里哪儿还有不清楚的。 要真有一腿,怎么林芷蕙瞧起来反倒更心虚? 瞧瞧这脸色难看的,就好像之前打太极玩暧昧故意引人遐想的那个不是她似的。 啧,啧啧,啧啧啧 人多少是视觉动物。先前林芷蕙打扮的清纯,与人的印象也像是玉女,颇有些不染凡尘的味道,自然也无法将炒作这俩字直接与她关联,倒像是亵-渎了她似的;可这会儿有了司景珠玉在侧,便显得她不过是颗蒙尘的鱼目了,再没半分光华。 后头的光环没了,事情本质便更容易展现出来了。 如今再一想,当日指责阚泽的吃瓜群众也回过了味。这一手玩的,阚泽沾染了一身腥,她倒是落了个受委屈的楚楚可怜的印象,热度直线往上升。究竟是谁炒作,简直一目了然。 连“阚泽与林芷蕙在一起过”这句话,也一并成了笑话。林芷蕙粉丝再跳出来嚷嚷阚泽这是没追到人所以恼羞成怒时,底下有群众毫不留情道:“醒醒,我们站cp也是要看脸的。” 那俩颜值压根儿就不在一个级别上,阚泽自己都比她好看,会爱她爱得死去活来? 你当你生活在哪儿,《霸道总裁爱上我》里吗? 玛丽苏大女主吗? 罗泰看得乐的不行,忙举着手机让白寻欣赏。俩生活助理哈哈笑成一团,笑了半天抬头,才瞧见人群都散光了,然而他们仍旧没看见司景的身影。 又过了二十分钟,电梯发出叮的一声。 这一次是司景。 罗泰赶忙下来拉开车门,却发觉司景的脸色并不好。他的金丝眼镜已经被取了下来,这会儿拿在手中晃荡着,不知为何,妆容也花了些,像是刚刚经受了什么,神色疲惫,透出种奇异的阴郁来,暗沉沉的。 阚泽与他并肩,低声说着什么。司景嗯了两声,随即率先钻进了车里。 男人紧跟着也上了车。 罗泰发动车子,一句也没敢吭声,后座两人始终沉默不语,倒像是有什么心事。车开到半路等红灯时,罗助理才笑着试图活跃气氛:“司哥今天的造型真是太成功了,我看网上都炸了。” 司景一个人几乎抢夺了其他所有人的风光,但脸上却没什么高兴的模样,只冷冷淡淡嗯了声。 白寻小心翼翼问:“司哥心情不好?” “他有点不舒服。”阚泽截过了话头,“直接回去。” 罗泰赶忙闭了嘴,一脚油门快速把人带回去。阚泽扶着司景上楼,没让他们再跟,扭过头说了句谢谢。 俩生活助理忙摆手,等到人走了,罗泰才诧异道:“这是怎么了?” 司景那模样,倒好像是刚刚大病了一场。看起来还挺严重。 白寻说:“可能真是不舒服,让他休息休息就好。” 他瞧了眼手机,又问:“这时候,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和同事搞好关系也很有必要,罗泰点头,“去去去。” 他们不会去什么高档地方,直接找了个开张的大排档,在长条板凳上坐下了。两人开了两瓶冰啤酒,串串从烧得滚烫的汤汁里捞出来,满是辣椒的香气,红通通一片。一面吃一面聊,罗泰发觉白寻这个人着实是有意思,好像什么方面的东西都了解一点,倒生出了惺惺相惜的感觉,连喝几杯下肚。 “干!” 啤酒不易醉,他倒还神志清醒,啧啧嘴给自己捞了串韭菜啃。啃到一半,忽然听白寻喊他声:“罗泰。” 罗泰懵然抬头:“嗯?” 他们俩的目光在半空中撞上了。罗泰好像看到了点不同的颜色从对面人的瞳孔里闪过,然而下一秒眨眨眼再看时,仍旧是寻常的深棕色眸子。白寻说:“别喝了,小心喝醉了。” “这一点怎么会醉?”罗助理说,仍旧往杯子中倒酒,却忽然听到手机响起来,他接通,“哦,嗯刘哥,我在这边儿大排档这儿呢,什么?你在我家门口?” 他显然没懂。 “你去我家门口干什么?” 电话那端的人不知说了什么,罗助理答应两句,茫然地站起身。他与同事道:“刘哥让我现在回去。” “嗯,”白寻说,“那你就去吧。” 罗泰拍拍他肩,自己起身,伸手打了辆出租。走出两步,他忽然又鬼使神差回头看了眼,只看到白寻坐在大排档昏黄的灯光下头,又重新拿起了筷子。 他好像笑了笑。 罗泰隐隐看见了,心里忽然间一激灵。 家门口有不少人在等着他。除了工作室的几个人,还有几位不认识的,都站在602门口。见他来了,其中一人沉声道:“开门,让我们先进去。” 进去做什么? 罗助理一头雾水,却还是将门打开了。门前的人涌进去,打量着这套简单的两室一厅。 房子装修简约,不过是些正常家电,没什么特殊的。 工作室的人转了一圈,到了卧室门口。 “卧室门也打开。” “打开” 罗泰越发不明白,可这些人都是给他布置工作的,他硬着头皮把门推开,心中还有些诧异。 “这” 他想问,这屋里有什么吗,却忽然听见一声惊异的吸气声。 罗泰扭过头,自己也惊了惊,随即从头到脚都被一阵刺骨的寒意淹没了。 ——全是司景。 无数个司景在墙上贴着,在相框中镶嵌着,在桌面上摆放着他们的脸无比清晰,一张张面朝过来,像是把他一把拖入了阴沉幽暗的深海。 头脑被重重地捶打着,旁边人满含惊愤的质问都没入他的耳朵。恍惚之间,他却好像又看见了那张微微笑起来的脸。 白寻笑得很秀气,眼睛里却好像一下子闪过了点不同的颜色。 “别喝了。” 他听到那声音这么对他说,从未如此令他头皮发麻过。无数电流从天灵盖疯狂地向下涌着,乱七八糟地串着,串成他看不明、捉摸不透的线。那线不知是何时将他捆住了,堵住了他的嘴,毫无声息地将他向下拖去。 “——小心喝醉啊。” * 司景从浴室中出来时,仍旧没什么生气。他的卷发湿透了,打着卷儿垂下来,兴许是又遇见了敌人的缘故,连睡也睡得不安稳,手指始终拽着男人的衣角。阚泽侧躺在他身侧,一遍遍轻拍他的脊背,等到呼吸彻底平稳了,这才下床打电话。 与他通话的是蛟龙。阚泽关上卧室的门,靠在窗边。 “见到了?” “见到了。”蛟龙声音沉沉,“身上的确有妖气,是我们之前察觉到的气味——但这妖气很淡,并不能确定。” 阚泽嗯了声,那头的蛟龙补充道:“十有八-九了。” 他想起方才看到的画面,仍旧有些不适。 “他的屋子里,贴的全都是司景的照片——这样的人,怎么能到司景身旁当当” 他猛地卡了壳,身旁的狐狸精小声提醒道:“当助理。” “当助理!”蛟龙老父亲总算接上了,满心愤怒,“你们是怎么把的关?” 不止照片,从罗泰的口袋里也搜出了一个小小的隐形摄像机。打开来,里头也全是司景,司景吃饭的模样,走路的模样,靠在车背上闭着眼短时间休息的模样,从车上迈开腿的模样那些照片,看得工作室的人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嚷嚷着要马上报警。 狐狸八面玲珑,自然不会让他们报警。他开酒馆,有自己的人脉,两三下便拜托了人,将这事儿揽了过来——毕竟可能是杀了不少人的妖,怎么能放在凡人的警局里看管? 妖族得牢牢握在手里才安心。 他还有些隐忧,避开话筒,轻声与蛟龙道:“这些事和阚先生说,合适吗?” 蛟龙懵然未懂,“为什么不合适?” 狐狸说:“毕竟是咱们族内的事” 他意思相当明显,阚泽虽然算是家属,可到底不是妖。这么掺和进来,显然不妥当。 蛟龙却全然没理解他话里的含义。头一回来这儿见司景的时候,就是阚泽给他开的窗,那时候他可看的清清楚楚的,阚泽袖子里分明探出来了细细的茎条,一把把窗户给拉开的。 这显然也是个妖,还分什么族内不族内? 难不成这事儿还只允许狐狸族管了?准备搞一家独大? 他挥挥手,说:“合适,合适。” 两人鸡同鸭讲,都觉得对方的话说的有很大毛病。 心里想的什么呢这都是? 罗泰晕了过去,暂时无法醒来。妖族派了好几个妖看管着,蛟龙问:“司景不过来看看?” 阚泽回头看了眼房间门,解释:“他睡了。” 老父亲并不想打扰他崽的睡眠,听见睡了,声音都压低了几分,悄悄摸摸的,“那别太担心了哦,等这个妖醒过来,我们再联系。” 电话挂断了。 阚泽打开门,方才还睡着的司景这会儿已经迷迷糊糊睁开了眼,手里头还抓着他脱下的一件衬衣使劲儿嗅闻着,神色似乎有些不安。他的手茫然地在纽扣上摸索着,闻到熟悉的气味靠近,立马松开了衣服,张开双臂,“阚泽” 阚泽脱掉衣服,反复亲吻那一双毛耳朵。它们尖尖地从柔软的发丝里探出头来,上头的绒毛细而轻软,温热一片。 终于抱到了真人,司景靠在胸膛上,重新沉沉睡过去。他的手还拽着男人手臂,像溺水之人紧抱着最后一根浮木,阚泽低声哄着他,目光却聚焦在空中,似是若有所思。 又是一个清晨来到了。 这一回的清晨,司景醒来后,头脑清醒了许多。 ——他得报仇。 外头的阳光照进来,司景的心里也亮堂堂一片。 不能用当年的手段,可换成别的他也照样得报仇。 那些死在那片土地上的,被折磨过、痛苦过的亡魂们还没完全离去,侵-略者怎么能就这样过上衣食无忧的人生? 司景无法允许 他坐在桌前,脑中转着许多阴暗的念头,最终叹了声,先将它们压下去,勉强吃了两口饭。车已经停在楼下,等着载他去剧组,阚泽犹有些不放心,问:“要不要休息两天?” 司大佬说:“不用。” 他不是什么矫情的人,该工作的时候,再艰难也得工作。他拿着这份薪水,接了这部戏,自然就得全力以赴,不然也对不起他家姑娘们。 阚泽下午才入组,上午还有别的事要处理。司景独自上了车,瞧了一圈,却只看见了袁方和那个姓白的助理,不由得诧异,“还一个呢?” 袁方已经从工作室那儿得了消息,知道另一个可能是个心理变态的私生饭。他犹豫了下,到底是没把这消息直接告诉司景,只说:“他家里有事,辞职了。” 这样的人,绝对不能再留在司景身旁。 司大佬嗯了声,关心:“什么事?要是钱什么的有困难,我们还可以帮一帮的。” 袁方简直要哭了。那人又是偷拍又是跟踪,指不定都干了些什么呢,司景居然还操心着要替对方出钱——这特么是什么人美心善的小天使哟。 这一瞬间,蛮不讲理的圈中一霸光辉似乎都淡了,从后头升起的是耀眼的圣光。 他眼含热泪望着,司景很快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往后躲了躲,“你那是什么眼神?——怪恶心的。怎么,你相亲又失败了?” “” 刚刚的感动顷刻间烟消云散,袁方面无表情重新坐直了身,心想,刚刚觉得他人美心善的自己简直是个傻逼。 人美的确是无可反驳,可说心善 把这俩字和司景联系在一起,都想让袁方跳起来打爆那人的狗头。 剧组还沉浸在司景前一晚的美颜暴击里,几个化妆师小姐姐瞧见司景进来便红了脸,讷讷地把手机往后藏,不好意思让对方看见自己拿他照片设的桌面。司大佬自己浑然未觉,大大方方往椅子上一靠,任人涂抹。 他拍戏进步相当大。原本便有灵性的人下了功夫,展现出来的效果比先前要优秀太多,再披上龙-袍时,广袖一甩,当真有了君临天下的气魄。 两条戏,都是一遍过。汪源把他夸了又夸,只让他补了几个近景镜头,便放人去休息。 下一场是一个重要配角的戏。偷送宫中信息出门的丫鬟在马车中被侍卫拦下,被搜出了身上的信函。拍了几次,汪源都不甚满意,最终喊了卡,亲自上前给女配讲戏:“你是不敢看他的脸,可你脖子也不用抬得这么低吧?你这样子,在镜头里拍出来很难看你还是得绷直了” 女配诺诺,司景朝这边扫了一眼,忽然目光顿了顿。 汪源还在说,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你看人家司景,都是很顺的,你——司景,司景?” 司景没搭理他,这会儿大步从角落过来,亲自把帘子一掀,坐进去了。 汪源一头雾水:“你准备亲自给她示范?” 司大佬紧闭着嘴,只抬起头,再三确认着。 他终于意识到了那日于浴缸中做的那个梦,究竟有何处不对。 ——小姐坐在车中,而他站在车帘前。小姐的父母个子高,她自己的个子也并不矮,不过比他低了小半头。 她坐在车里看自己,不该是这样的角度。 这样的角度,倒更像是更像是 更像是从她怀里看过来的。 司景后背忽然生出了些寒意。 ——他做的那个梦,并非是变成了小姐。 他的视角,是被小姐抱在怀里的那只猫。 第67章 第六十七只小猫咪 这个事实的发现, 甚至比当初知晓陈采采的死状更令司景后脑勺发凉。 他坐在马车里, 直直地瞧着眼前站着的群演。群众演员被他盯得心发慌,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伸出手来试图拉他, “司哥, 我演的有什么问题吗?” 汪源也诧异地瞥了他眼,询问:“怎么了?” “——没事。” 司景从车中钻出来,手心出了些汗。他勾勾唇角,说:“只是想尝试一下这个位置的感觉。” 剧组的人当了真,不由得哄笑。汪源在嬉笑声里拔高嗓门, 教训:“别笑!你们看看人家司景的态度——瞧见没?小鲜肉要是都能像他这样, 也不至于总是被人批评, 反而看看你们其中一些人” 在场人也不放在心里。虽然据说是圈中一霸, 可司景实际上对工作人员都相当不错,人也好, 并不随便发脾气,不过是看起来拽了一些,完全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看着那张脸,这一点拽连瑕疵都算不上, 反倒愈发显出种随行自由的魅力来。 工作人员对待他态度也随意,这会儿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只有灯光组的副导演一声不吭。一旁围观的化妆师说:“要不现在联系下造型, 也给你套女装, 你全方位感受一下?” 司景赶忙摆手, 模样活像是被踩中了尾巴。他几步跳下搭好的台子,摸出手机,闷声不响往角落里走。直到剩下独自一人了,才给阚泽拨号,“你在哪儿呢?” 阚泽的声音闷闷的,像是那边的信号不太好,说话也断断续续,“在办事,怎么了?小花?” “你——” 司景的脚在地上蹭了蹭,吩咐,“你结束完快点儿过来,我有事要和你说。” 这会儿隔了不近的距离,倒像是怎么都说不清楚。司景把手机扔回兜里,准备回酒店去等着。 这事和他是有关系的。 司景并非是喜欢谈往事、追忆昔日的人。无论阚泽还是蛟龙,对小姐的那一段都不过只了解个大概,谁也不清楚那小姐在他之后,又养了另一只猫。 蛟龙倒是知晓他把人救了,当日还表达了十分的不理解。 “何必以德报怨?” 这叫以德报怨么?司景不太懂。 可他隐隐知道,自己是不想成为小姐那样可以随意将别人抛下的人的。眼睁睁目视着人走向黄泉路,却连手都不伸一下,司大佬做不到这点。 他绝不可能熟视无睹。 司景隐隐觉得,那只妖像是冲着自己来的。 在之前,这不过只是种奇异的预感,说不清摸不着,倒像是本能起了作用,提醒着他要警觉。可本能俩字并不能当做依据,司景也从来没向别人提过。 但现在,这种预感却被印证了。 司景拿房卡刷开门,仍旧在低眉思忖。一抬头,却看见新来的生活助理正在他房间里,这会儿袖子卷了起来,两只手湿漉漉,像是正在给他试浴缸里的水温。骤然看见他进来,白寻神色也有些诧异,随后眉眼一弯,笑的很秀气,“司哥今天回来的早,我还以为你一个小时后才能回来,洗澡水才刚开始放。” 往常司景都得在剧组呆到所有戏份拍摄结束,算是学习。今天的确是早。 白寻长得很清秀,并不是非常显眼,可看着让人觉着舒服。眼睛是那种形状饱满的杏眼,清清的,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司景把门关上,狐疑道:“那你怎么现在就开始放水了?” 一个浴缸而已,哪里需要放这么久? 他打量着面前的小助理,助理脸上什么异样的表情都没,仍旧温和地笑着,一副好脾气的模样,“酒店的浴缸害怕不干净,所以每天得先放水刷个两三遍才能放心” 他指指洗漱台上湿淋淋的橡胶手套,又低下身去,白皙的手在浴缸的水里搅了搅。 “司哥先出去等吧,我马上就弄完了。” 司景没走。他靠在卫生间门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和小助理说话。 “白寻是哪儿人啊?” 白寻报出了个地名,就是当地的,不过是个偏僻的县城,没什么名气,小的不能再小的城镇。生活经历也简单,在镇上上了小学,后头就去县城了,由于成绩好,念出了头,高考考上了个名牌,这才走出小地方,迈入大城市。 司景嗯了声,又问:“罗泰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儿?” 白寻说不知道,“我们也是工作室面试时才见面的,不算很熟。家里的情况都不太了解。” “那你呢?” “我?” 白寻笑笑,把水花搅起更大。水声哗啦哗啦的,他的声音就夹杂在这杂声中,轻轻的,“我妈妈养活不起,俩孩子都扔啦。” 司景蹙眉。 “俩——” “嗯。”白寻笑意更深,“我还有个哥哥。” 从司大佬的角度,只能看到青年清隽的侧脸,杏眼弯起来时是一道弯弯的好看弧度。白寻慢慢道:“只是,他现在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他抬起眼,意味深长。 “所以,我要带他回家啊。” 司景对上了他的眼睛,头皮隐隐有些发麻。即使在被提及扔下这俩字时,那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头也没有什么伤感,反而像是浸淫着薄薄的一层沉湎和怀念。他注视着司景,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透过他,看别的什么已然丢失的。 那里头的含义让司景有些心惊。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生出了防备,生物本能一样抗拒着,汗毛都要炸起来了,后退一步,打开了门。 白寻却像是浑然不觉,又冲着他弯弯眼,天然一派和善,仿佛司景方才所看到的不过是一时眼花而生出的错觉。 直到头发垂下来盖过了眼帘,白寻才渐渐松开嘴角,紧抿着。 他的眼里飞快闪过了一道幽蓝的光。 * 从罗泰落网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八个小时。 一切似乎都在朝明朗的方向发展,罗泰特殊的癖好,对司景的执念,沾染的妖气在他家中发觉他格外偏爱狗后,之前的案件便越发好理解了。所有解释不清楚的点,通通都于他身上寻到了答案。 唯一遗憾的是他至今仍然在沉睡,怎么也唤不醒,蛟龙纵使想问出点什么也毫无办法,干脆就在一旁一边嗑瓜子儿一边看小猪佩奇,等待着。 阚泽没去看这个小助理,而是径直开了车,趁着无人,悄无声息进了另一处被封条贴上的房子。 房门有条缝。他艰难地把原形的一条细细的根塞了进去,勉强从里头勾住门把手,使劲儿一转。 门打开了。 猫薄荷草把根收回来,吹了吹上头沾染上的灰,又在衣服上蹭了蹭,有些嫌弃。 他绕过封条,处理了摄像头,这才抬起头,打量着面前这间屋子。 已经几个月了。房间里头落了薄薄的一层灰,所有的家具都被一层白布蒙着,仍旧是当初摆放时的样子。 这是陈采采住的地方。 无论罗泰究竟是怎么下手的,都有一条说不通。狗贩子与虐狗者的死可以清晰地找到原因,那么陈采采呢? 她一个当红的小花,不过是想用些炒作手段,养了个小鬼以求荣华富贵——虽然为人所不齿,但绝没到需要对她痛下杀手的地步。 更何况还是丝毫不留情面和尊严的虐-杀。 她究竟是什么地方得罪这个妖了? 阚泽总觉得不对。他在房中转了几圈,瞧见陈采采的衣服仍旧在床上扔着,那条白色的蕾丝裙子这会儿灰蒙蒙的,像是她原本准备在出事的那天晚上穿的。 地板上全是各式各样的鞋,寻出条路甚至有些困难。阚泽没有破坏现场,脚上还带着鞋套,蹙着眉把各式各样的东西都看了一遍。 倒像是个寻常的女生房间。除了化妆品和衣物多了些,并没什么特殊的。墙壁上挂满了陈采采自己的精修照,相框里的女孩子侧面清秀,手中或拿花,或抱书,阳光斜斜地打在她身上,瞧着有些岁月静好的味道。 任谁也想不到,这样的女孩子其实养着一只古曼童。 供奉古曼童的香炉藏在床头柜里,还有一个木头盒子,上头用黄符纸封得紧紧的。阚泽不看便知道,里头是那个古曼童的尸骸。 那个小女孩被陈采采养着,也一直坐在她的肩头,保佑着她一路顺风顺水、一炮走红。 那为什么死的是陈采采? 无数根枝条蹿出来,在房间中翻翻拣拣,搜寻来搜寻去。有一片叶子忽然一颤,阚泽便大步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床下?” 叶子晃了晃,随即一起用力,床被抬起来了。底下所展现的东西清清楚楚浮现在了阚泽的眼前。 ——那是个法阵。 是用动物的血画的。由于时间过久,血液早已经干涸,变为了深深浸到地下的深棕色。上头的尘土被擦过,显然警方也发现了这处异常,可搜索了半天也得不出结果,只好又将床放回去,把这件事和邪教挂上了钩。 阚泽自然不会当这是邪教。他蹲下身,意识到这是个召唤阵法。 阵法是有效的。尤其陈采采有了古曼童这种通阴的媒介,召唤成功的可能性便更大。然而,这样的阵法若是想召出良善之物,那基本不可能;用这种阴邪的法子召唤出来的,大多也是心机叵测的魔物或者不甘心的亡魂。 陈采采召唤出来了什么? 他盯着这个阵法看了看,忽然间伸了伸手,从角落捻起了一根什么。 那是一根细细的白毛。它隐藏在灰尘里头,若不是妖的眼力好,几乎要看不见。 阚泽养司景不是一天两天了,此刻一看便知道,这是猫的毛。他们家大佬春天掉毛掉的猛的时候,满屋子地板上都是这种细细软软的浮毛,轻飘飘浮在空气里,沾在身上半天拍不掉。 尤其是背上,相当容易掉这种毛。 他微微蹙起眉。 陈采采养了猫? ——还是说。 她召唤出了一只猫? 这让阚泽的心猛地一顿,感觉不太好。 他指使着枝条重新将东西移回原位,仍旧毫无痕迹出去,去除对摄像头的遮挡,替换了中间部分内容。待他急匆匆赶回去时,司景还在浴缸里头泡着,把水里一只塑料小黄鸭捏的嘎吱作响。 鸭子头都被他挤扁了,一双黑豆眼滑稽地歪成了斗鸡眼。猫崽子乐的哈哈大笑,举高手给他看。 “阚泽,快看它这样儿!丑死了!” 阚泽哭笑不得,顺手揉了把他的头。司景的毛耳朵被他按趴下了,不悦地重新竖了起来,斜挑着眼看他,“干嘛呢你?” 这傻猫。 猫薄荷草的心软的一塌糊涂,强硬地也要往浴缸里挤。出了仇人那出,两人实际上有好几天没炖汤了,司景自己也想的不行,偏偏还要板着脸把他往外推,“边儿去!你又不是水生的!” 老变-态不懂得羞耻俩字咋写,强行把一双长腿塞进去了。浴缸不大,两双优越的长腿往里头一占,满满当当。 皮肤都是湿的。阚泽稍稍移了下身位,让猫崽子躺他怀里,“我也可以当水生的。” 司景脸上泛红,还要嘴硬:“可算了。到时候我买房子,床都不会给你留,就给你在阳台上放个花盆,等晚上你把自己往花盆里一种唔” 阚泽在亲吻他的耳朵。司景其实相当喜欢这种亲亲,分明是温存的,却含了像是要把他咬碎了吞下肚去的隐忍。熟悉的气味缠绕着,猫崽子声音也跟头发丝一样又轻又软,含含糊糊,“你的花顶到我了” 阚泽反反复复地亲他。 “它的花期到了,你摸摸。” 摸个锤子。 司景瞪他一眼,只摸了一把就有些受不了,声音里都含了惊惶,“卧槽——阚泽,你这花怎么越开越大了?” 这特么一点也不科学! 你是准备往大王花的尺寸长吗?昂?? 原本粉紫粉紫、只有指头长的小花,这会儿已经足足开成了一个巴掌大。它的花瓣被司景抚着,一点点旋着绽开来,露出了里头娇嫩嫩的一点蕊。司景就养过这么一盆猫薄荷,头一回知道这花也是能越长越大的,摸着花盘啧啧感叹,满含震惊,“牛逼啊!说不定开个几千年,能开成黑洞呢?” 阚泽被他的异想天开逗笑了,又觉得这孩子这会儿也能分神,隐隐有些懊恼。 是不是自己还不够努力? 他低声说:“小花” 司景听不见,还在拽着一片花瓣反复欣赏。 “阚泽,你这个花——哎?” 男人忍无可忍,脸色一黑,把花收了回去。正玩的兴起的司景坐在浴缸里,眼巴巴地看着他,毛耳朵都蔫吧下来,伸出手,手心向上朝他晃,“花花呢?” 猫薄荷草温柔地笑,“没了。” “骗人。”司景忿忿指出,“这要是没了,你岂不是等于被阉了?” “” 阚泽干脆把他亲晕了。 男人带司景去欣赏了比猫薄荷花更为新奇独特的植物。它生的相当健康,泛着漂亮的暗红色泽,司景试着拿手去环了环,发觉自己一只手居然环不下。 这种植物可以自己产出汁液,司景喝了好几盅,味道相当不错,和椰汁看起来差不多,尝起来也是甜的。草木的清香和着点淡淡的腥味儿,几口喝下去就让猫浑身发晕,更何况是一下子喝了这么多。 只是这植物着实霸道了点,说喂他喝就喂他喝,无论他怎么抱怨“水进去了”甚至含了哭腔,也还是喂了一波又一波。 司景靠在池壁上,醺醺然不知所以,仿佛化为了浪尖上随风漂泊的一叶小舟。 阚泽把这叶小舟的锚拉回来,顺了顺他的大尾巴,意犹未尽地亲着他的脸侧。 “小花” 司景几乎要没骨头了,软的如同一滩泥,拼都拼不起来。 阚泽满含眷恋地又亲他,把人抱出来。司景摸着肚子,下意识道:“好满。” 阚泽紧绷的神经都快被他这一句话说断了,拿花洒帮他冲着。没一会儿,站在浴缸中身材修长紧实的青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窝在他肩膀上尾巴都摇不起来的猫,被放置在床上后,猫崽子撅着毛屁-股咕噜噜一阵翻滚,几乎要从床上滚下去。 猫薄荷草拽着他的腿把他拉回来,重新安顿好。 还没两秒,小祖宗又咕噜噜滚跑了。 活像一个球。 都累成这样了,怎么还这么有精神?阚泽把手放在他尾巴根处,威胁性地在那两颗圆润的猫蛋蛋上碰了碰。 短腿猫立马蜷缩起来,橄榄青的大眼睛瞪着他 草。 都这么多回了要是还能开花,你特么就不是猫薄荷了,你是航空导-弹啊! 你咋不直接上天呢? 我掐了你的花你信不信? 他示威地喵喵叫,可实际上半点威胁效果也没起到,萌的效果倒是满分。阚泽说:“睡觉,不然就摸蛋蛋。” 操! 老流-氓! 不要脸! 司景把猫蛋蛋藏得更紧了。 老子发誓,老子早晚有一天得掐了你的花! 要是不掐,老子——老子就是条蠢狗!! 折腾了半天,到底是准备入睡了。阚泽摇晃着小猫咪,轻声哄着,给他唱儿歌。小兔子乖乖变成了小猫咪乖乖,三只小熊变成了三只小猫,门前大桥下游过的不再是一群鸭,而是一群成了精的猫。 司景听的很满足。他们这种威武霸气的生物,就应该上天下地无所不能。 何况只是下水游个泳呢? 他拉着阚泽衣领,忽然想起了什么,打断了男人的儿歌,化为人形舔了舔嘴唇。 “阚泽。我之前没有告诉你,她还养了只猫。” 阚泽一怔。 “谁?” 他下意识想到了陈采采,可看司景的模样,却并不像是在说陈采采。 司景声音很低,“第一个养我的人。” 他把男人衣领拽的更紧了,捏的皱皱巴巴,自己却恍然未觉。 “她其实挺好的,”他小声说,“平常给我吃的穿的,总是把我放在膝盖上。她说想要养只猫,底下人就把几十只刚出生没多久的猫都抱过来给她选,她一眼就选中了我——” 地板是碧绿凿花,西洋钟咚咚地响。小姐坐在把水曲柳的椅子里,把他举高了些,端详着那双橄榄青的眼。 小猫出生几天了,眼睛颜色已经由浅蓝变为了烟青,通透的像是块帝王绿。 “安德烈。” 她定下了名字,摸了摸小猫的头。 “安德烈安德烈” 司景咽了口唾沫。也许就是因着这份宠爱,才与了他错觉,让他以为,他是能在这栋有着花园和旋转楼梯的大宅子里过一生的。他被宠的什么也不知什么也不懂,甚至没怎么从各位夫人小姐的膝盖上下来过。更不要说抓老鼠找吃的,也正是因此,当被扔出家门时,生存才变为了真正的难题。 阚泽环抱着他,目光里含着担忧。司景低声说:“我后头还见过她一次。” “那时候她怀里还抱着另外一只猫。” 同样叫安德烈,是只纯白的小白猫。司景说:“她” 他忽然卡了壳,像是想起了什么,蹙起眉头,仔细思量,“她——” 她长得像一个人。 这么多年过去,他基本上已经不再清楚那位小姐的长相,只隐约记得对方的轮廓,印象更深的,反而是盛开的裙摆和身上柔软的绸缎磨蹭过去的触感。司景如今再想,却猛地蹿了起来,拿起床头的手机查询。 他的搜索界面停留在了陈采采的照片上。司景瞪着这张脸,又嗖嗖向下翻,最终翻出了一张陈采采整容之前的素颜照。 陈采采经过了面部调整,下巴和脸型都变了,脸也打了玻尿酸,打出了饱满的苹果肌,鼻子中垫了假体。 没变的是眼睛。司景盯着这张素颜照,微微颤抖起来 几乎一模一样。 另一个事实终于清楚地映入了心头。 陈采采。 陈采采是那位小姐的转世?! * 门外的白寻喷出了一口灰白的烟雾。他摩挲着自己的指关节,眼睛里头噙着笑。 “哥哥”他轻轻说,“你早晚有一天会明白的。” “万物皆是异类——” 他捏着一张薄薄的画纸,上头是司景衣襟滴着血站在一地尸体中的情景。画上青年眼珠子泛着猩红,一眼望过去,凛冽的像是把出鞘的剑。 “唯有你我,才相同。” 他低低笑了声,迈开步子,从司景的门前离开了。门后的阚泽忽然抬起了头,朝门外盯了一眼。 男人的目光里泛着令人心惊的寒意。 第68章 第六十八只小猫咪 翌日, 雨。 早上是白寻来送的早饭。他敲了半天门,来开门的却是阚泽, 头发还湿漉漉的, 像是刚刚洗漱过。 白助理的呼吸一窒,随后若无其事移开目光,并不问两人共处一室的事,“司哥起了吗?” 司景还没起, 躺在床上腰酸腿软,眼睛半睁不睁,一副过度操劳的模样。 吹过头发的阚泽忽的俯下身, 在他侧脸上亲了亲。 “草——” 司景这下猛地睁开了眼,完全醒了, 瞪着他。 这是干嘛? 房间里不是还有人吗?? 阚泽却若无其事, 仿佛完全没看见, 把玩着他的一缕头发,声音温存, 含着笑。 “昨晚累不累,嗯?” “” 累死了。谈完正事后又被喂了两回汤,洗完澡都是凌晨了。 所以你一大早整这出干什么? 司景拉拉被子,却也完全没了睡意,张开嘴等喂饭。他打量了眼白寻, 青年低着头, 正把准备好的早饭往桌上摆, 表情淡然, 倒像是丝毫不惊诧,也没什么过激反应 也是。 他和阚泽的关系,身边的人基本都是知道的,也默认了。平日里在生活助理面前,阚泽这棵千年老草根本不会收敛,眼神和动作都黏黏糊糊半分不少。这要是再看不出来,那白寻就真的是眼瞎了。 既然知道,那也没什么好羞-耻的。交-配嘛,动物天性啊。 天性怎么能违背呢? 遵循天性的司大佬张大嘴,阚泽挤好了牙膏,把牙刷放进他嘴里替他刷,底下还用个小盆接着泡沫,刷完后热毛巾擦擦脸,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过的正儿八经是皇帝的日子。 这要是让袁方看见了,一准要嘲笑自家艺人仿佛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残障儿童。 房间中站着的白寻愈发显得多余,面上仍然清清冷冷没什么表情,可站在那儿的模样反而有些可怜了。 他只是瞧着两人亲-热,眼巴巴望着,像只被丢弃的崽子。过了会儿,白寻才朝门口挪了挪步子,独自出去了。 拍摄从下午开始。 汪源在片场忽然提起休息,倒让一干习惯了他工作狂模式的工作人员受宠若惊,个个儿都惊诧地望着他。汪大导演在这样的目光里头抽出根烟,逼逼叨:“这什么眼神?你们不想放假是不是?——都清明了给你们两天让你们回去烧烧纸,怎么看着还这么不乐意呢,还想留下来继续工作?” 那必须是不想的,几个人忙不迭地摇头。 休息啊 今年的清明过的晚,四月后旬才到。中国人向来重视这个节日,在外的也总要奔波回来,于祖宗坟前烧个纸泼两盅酒,絮絮叨叨自己这一年来的生活,当给他们汇报了。若是他们泉下有知,不要挂心。 说归说,不过是活人的一点念想罢了。 雨丝连绵,从夜晚起就没停过,细而密,倒真像是从天而降的一席珠帘。袁方来片场接人,在车上给司景和老板打报告,“好几年没回去烧过纸了,我也得回去看看。” 司景知道他想去他奶奶的坟前待一会儿,没等旁边男人开口,就擅自做了主,“嗯嗯,回去吧。” 末了还推了阚泽一把。 气管炎晚期的阚泽也夫唱夫随:“是该回去。” 袁方笑道:“我妈念叨了好多天了,说要是我回来,把家里做的番茄炖牛腩带一小盆过来——她知道你爱吃。” 司景登时眉开眼笑。 他自出道起就是袁方带的,和袁方的家人也见过好几面。司景这孩子长得没话说,在面对长辈时也不那么拽了,认认真真听人说话,很能让人生出好感。袁方的妈妈就见过他两三次,从那之后就挂在了心上,每回都要跟袁经纪人强调把司景养胖点。 袁方也觉得邪乎。按这小祖宗一天到晚嘴不停地吃鱼的架势,怎么就不见发胖呢? 瞧那小胳膊小腿,该怎么细照样还怎么细,半点需要保持身材的担忧都没生出来。 让喝凉水都长膘的大多数中年男性嫉妒的眼发绿。 司景浑然不觉,从后座上使劲儿往前凑了凑脑袋,提要求:“腌的鱼也要。” 袁方脑壳疼,把他的头推回去,“行行行,鱼也给你带——赶紧的,坐好了——” 又咂咂嘴。 “这两天我不在,谁看着你?” 他扭头问正在开车的生活助理,“白寻,你有事没?” 白寻转着方向盘,笑得很腼腆,“袁哥尽管去,我没事,我会陪着司哥的。” 袁方奇怪:“你不回去?” 他看过白寻的简历,像那种小县城,往往对这种传统更为看重。清明节不会去烧纸,搞不好是要被左邻右舍戳脊梁骨议论的。 “嗯,不回去,”青年轻描淡写,“我没有什么需要祭拜的人。” 后座的阚泽蹙了蹙眉。袁方自觉说了惹别人伤心的话,忙转了话题,再不提起此事。 司景却还是要祭拜的。 清明节当天,他起的很早,没让人跟着,和阚泽两人开着车一路往回,足足开了五六个小时,车子踏上了熟悉的黄土地。几十年过去,这儿的变化相当大,司景从车中钻出来,站在阚泽撑着的伞下,微微呵出一口气。 村子住的比当年更加集中,家家户户都是两三层的小楼,独自框了个院子,里头养点鸡鸭,自己吃用,很有些野趣。这会儿下着雨,在外头走动的人倒不是很多,司景抬眼一望,在山上的那片集体坟地那儿看见了许多个晃晃悠悠的雨伞。 那都是去祭拜的。 他没往山上去,反而领着阚泽往另一端走:“这条路。” 阚泽跟在他身后。雨天路滑,这会儿黄土地泥泞一片,更加不好走,司景倒像是习惯了,爱干净的毛病并没在这儿体现出来,裤腿溅上了泥星也一声不吭。他们提着大包小包,里头是阚泽买的上坟用的东西,两人踩着泥,往山背后走。 这一块儿没什么人烟,当日长得茂密的树林也未被砍掉。如今再来,早已经长得遮天蔽日了。 阚泽对这路仍有印象。他低声问:“那边是那条河?” 司景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嗯。” 河没有再开发,许是因为搬来时听说了屠村的惨状,现在住在这儿的村民们集资在河边立了个碑。碑上刻的,是他们知晓的死在那场屠杀中的人的名字。 他们只刻上了调查出来的几个,后头却不知为何,名字竟然被补全了。 有人补上了剩下的。 司景立的坟隐在这山林里。当年兵荒马乱,他怕自己走了,这些又会被人破坏,索性建在了里头。好在他记路,找起来倒也不困难,不久便看见二十几座坟头隐在树中,上头插着的枝叶早已经枯黄。 “就这儿了。” 他停下脚步,一一指给阚泽看。 “那是隔壁的二狗子,那是他家小孩狗蛋;那边是霞丽她们几个,小姑娘喜欢一块儿玩,我都把她们放在一起了;那边是赵大妈一家,祖孙几代都在这儿,跟他们那时候一样,挨着村长;那边儿那边儿” 他忽然卡了壳,声音也像是梗住了。 “那边——” 他不用说出剩下的话,阚泽也已经心知肚明。 那是赵大司和李春景的墓 准确来说,是一家三口的墓。 包被打开了,里头的黄纸都被一沓沓抽了出来。阚泽为他撑着伞,司景自己拿打火机点燃了几张,默默放在坟上,嘟囔:“你可别嫌我烧的少,这东西烧多了对环境不好的剩下的我都给你们埋了,你们要真能用,那就用,别客气,我现在挺能赚钱的。” “哦对了,还有小孩儿衣服我也不知道男孩还是女孩,反正你们当时说男孩女孩都喜欢的,我就给他男女各买了两套” 刚出生的孩子的衣服很小,与小臂差不多长。司景一块儿给封进塑料袋里,吸吸鼻子,拿棍子吭哧吭哧在旁边挖了个坑,把东西一同埋下去。 “再给你喝杯酒,”司景说,把小酒盅也掏出来,里头满满倒上红酒,“我跟你们说,你们都没喝过这东西——都得感谢我知道吗?要不是我,你们上哪儿喝去!” 他自己也倒了杯,放在唇边,一仰脖饮下去了。不知道是酒气还是旁的什么,青年的眼角微微有些发红。 “自己都准备去赴死了还担心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好的很!” 他揉揉鼻子,恶声恶气。 “我现在有可多人喜欢了,好多好多人都叫着喊着要养我!” 两座坟只是立在那里,紧紧地挨靠着。上头插着的柳枝弯弯的,像是在笑。司景胸口发闷,声音忽然轻了。 “——别担心了。” “我找到我当年养的草了,我们俩会好好的。那个人,我也不会放过,该受的罪,他绝不可能逃脱的。” “你们要是真知道” 你们要是真知道。 就安心吧。 那段日子已经过去了。没必要再东躲西藏,没必要再小心翼翼。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无论是老人还是小孩,起码在同样的这一片土地上,他们不用面对像当年那样可怖的世界了。时刻怕有炮-弹、怕有飞机、怕有猎刀那样的日子没了,不会再有那样的恐惧了。 新的枝叶被插在了坟头上。 会高兴的吧? 现在,真的是新世界了。 阚泽始终默不作声站在他身后,帮他挡住飘过来的雨丝。直到司景重新站直身,男人才上前一步,对着那两座坟弯了弯腰,低声道:“我会照顾小花,放心。” 他也饮下了一杯酒,肃然给了个称呼,“岳父岳母。” 司大佬听见了,却没当回事,后头下山时越琢磨越觉着不对味儿。 ——怎么就岳父岳母了? 他拽着身边男人袖子,兴师问罪,“你那称呼怎么回事?” 阚泽眼睛注视着地,手稳稳撑着他,反问:“嗯?” 嗯个鬼! 司大佬说:“就那个岳父岳母——” 他脚忽然一陷,一脚噗嗤踩进了个还挺深的泥坑里,小半截小腿都埋了进去。司景奋力把自己往外拔了拔,硬是没□□,只好仰头看阚泽。 千年老草居然还在笑,像是觉得他这会儿一条腿固定着土拨鼠一样试图往上蹿的模样挺可爱,还伸手揉了揉他脑袋。司景把他手拍掉,不乐意地提醒:“帮帮忙啊。” 这会儿哪是撸猫的时候? “我喊个号子,一——二——一——”司景起了个口号,两人一起用力,许多条茎叶紧紧缠住了司景的腿,使劲儿向上拔。 跟拔萝卜似的拔了半天,终于出来时,司景脸都黑了。 他裤子都快能滴水了,上头被泥土染黄了一大截,湿淋淋的。连鞋里都灌满泥沙,往外头倒一倒,呼啦啦倒出来了一小滩。 这还怎么走? 偏偏天还下着雨,活动愈发不方便。阚泽抬头看看天色,干脆在他面前蹲下来。 “干嘛?” 猫薄荷草拍了拍自己的背。 “上来。” 司景不上。 “这个动作——” 太没气概了吧? 他一个正儿八经的猫界大佬,还让人背着? 阚泽哄他,“这样才能体现你至高无上的地位。” “” 司大佬说,“你把我当猫崽子哄吗?” 但猫崽子听的很开心。 至高无上呢。 他像颗小炮弹,蹭的就蹿了上去,抱住男人脖子。阚泽托住他,顺手就在那两团软肉上头捏了捏。 司景身材保持的好,虽然软,却也相当紧实,形状漂亮不说,摸起来也很有弹性。阚泽连摸了好几把,被司大佬惩罚性地在后颈处猛吸一口,吸出一个红通通的印子,都快渗出血了,“不许乱摸!” 小祖宗要炸毛,千年老草只好遗憾地把自己耍流-氓的手收了回来。 司景总算清净了点,被背着走了两步,又感觉有什么东西开始来回磨蹭了。他抱着男人头使劲儿摇晃,“说好的不摸呢?” 阚泽备感委屈,“我的手没动。” 两条手臂真的没动,稳稳当当撑着背上的人。 “” 错觉? 过了会儿,那感觉又来了,比上一回还要过分,连揉带捏。像是上了瘾,面积越来越大不说,力道也跟着加大了。 司景这回不声不响,始终眯着眼。直到触感越来越清晰,才猛地一回头,正好跟片躲闪不及的叶子正好撞了个正着:“” 两条疯狂揉捏的枝叶:“!!!” 被逮住了! 司景一手抓一条,阴沉沉冲着阚泽笑。 “不是你,嗯?” 千年老草咽口唾沫,试图狡辩:“我的叶子有它自己的想法。” 司景把这当笑话听。 阚泽补充,“就像你的尾巴有自己的想法一样。” “” 这倒是让司景无话可说了。 众所周知,猫尾巴和猫并不是一种物种。 他们回了路边,仍旧钻进车里。司景从后备箱的袋子里扒拉出两套干净衣服,正埋着头往上提裤腰,就听阚泽在那儿点火,发动机响了半天也没点着。最后一用劲儿,车索性没反应了。 “怎么回事,”司景探头过来看,“坏了?” “对。” 阚泽又重新插了回钥匙,见仍然没反应,干脆把钥匙拔了,“再开回去还得好几个小时,请这边的村民帮忙看看吧。” 司景没意见,“也成。” 沿着小路往上走,没多远就有一处人家。这会儿翻炒声相当清楚,已经准备做晚饭了,饭菜香站在院子外头都能闻见。家里的老奶奶坐在房檐下头摘豆子,听见门口有人敲门,颤颤巍巍撑了伞过来开。 拉开后,门前站着两个年轻人,矮点儿的那个笑着说:“奶奶,我们的车坏了,您家里有没有人能帮我们看一下的?” 老奶奶还是头一回瞧见这么俊的男娃。俩人往这雨幕里头一站,活像是一幅画。那眉,那眼,跟老故事里头的狐狸精似的。 司景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想成了狐狸精,礼貌地又问了声:“您方便吗?” “方便!方便!” 老奶奶说,目不转睛盯着。 就是好像看着有点儿眼熟啊 她孙女儿这会儿也听见动静,穿上鞋出来了,警惕道:“奶,你不会又给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开了门吧——啊?” 她的目光和门口的两人对上了,忽然叫的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鸽子,脸都涨红透了,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目光里的光彩,两人都很熟悉。 得,司大佬想,看来今晚有吃饭的地方了。 司景和阚泽意外地在这村庄里开了场粉丝见面会。 不仅这家的小姑娘是他们的粉丝,村里其他几个年轻人也都知道他们,纷纷打着伞来看。再加上没见过明星过来凑热闹的村民,把院子围了个严严实实,对着他俩啧啧称赞。 “真好看哦” “咋恁俊呢?” “比咱村里的丫头都俊——” 司景签了几张名,好在这些粉丝都有分寸,瞧见两人还提着装黄纸包装的塑料袋,心里便有了谱,并没问他们为什么要来这儿。事实上,这俩人一同出现的事实更让他们兴奋。 私人事情也要成双结对,嘻嘻。 一口惊天大糖,齁死了。 晚餐在小姑娘的盛情邀请下,就在村里解决了。村中做饭简简单单,自己家炒菜也不会放太多油,但东西都是家里种的,吃着便格外有野味儿。司景不是喜欢吃青菜的人,也主动夹了好几筷子。 外头的雨势变大了。 村民抱了被子来,说:“现在走也不好走,天黑的快,要不就先在这睡一晚吧?” 车还没修好,倒还真的不好走。司景瞧瞧阚泽,目光中写着询问,阚泽笑了笑,竟一口答应了下来,“麻烦了。” 粉丝登时大喜过望。 司景隐约觉着有些不对味儿。 等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他伸出脚踢了踢男人小腿,询问:“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要是寻常,根本不可能这么容易便答应留宿。他们也不是普通人,而是两个在娱乐圈混的明星,留下来一夜说的轻松,弄不好反而会生出一堆事端。 阚泽把他的脚握住。司景的脚生的好看,纵使是人形,仍旧保持着猫爪垫那种粉嫩嫩的色泽,脚指甲小而薄,月牙也很饱满,那一小片粉像是桃花瓣儿滴着露水,扑簌簌落在了上头。 “想那么多干什么?”猫薄荷草不动声色道,把他抱进怀里哄小孩儿似的拍了拍,“睡觉。” 司景哪儿能睡得着。 他不认床,倒认准了阚泽的怀里,这会儿在里头窝着,也不让男人讲出个子丑寅卯了,只把头埋在对方胸膛上,还能听见里头心脏砰砰的跳动声。 跳的很快。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薄薄地从窗户处透过来一片树的影子。司景挪了挪身子,轻声道:“不是罗泰,是不是?” 阚泽就笑,意味深长揉了揉他耳朵。 “我家小花真聪明。” 司大佬喜欢听他夸自己聪明,尾巴翘的老高。 外头的雨声更大,司景的手机忽然响了声。拿起来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 信息里是一张照片,山本被绳子牢牢捆在一棵老树上,低垂着的头被一只手强行抬了起来。老人淋了雨,半点没有了那日在晚会上叱咤风云趾高气昂的模样,反倒像是命垂一线了。 没有给地址,司景却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是他们今天去过的山坡。 司景嘟囔:“他还不笨。” 倒也挺聪明,知道用什么威胁才最为有效——司景是不可能让山本就这么轻易地去死的。当初他所施加的那些暴行,总得归还到山本身上,要亲眼看着这个男人倒在这片土地上,司景才能安心。 阚泽说:“要去见他?” “当然。” 司大佬撑起身子,伸长手臂勾衣服。 “我还想问问,他到底怎么想的——怎么说当年也是我救了他,算是救命恩人了吧?不求他涌泉相报,他怎么反而以怨报德呢?” 司大佬相当生气,这到底还像不像话! 熊孩子简直是欠捶的,就两个字,找打。 第69章 第六十九只小猫咪 雨下的更大了。好在没有打雷, 两人打了把大黑伞出门,沿着上午走过的路向那片树林走去。此刻夜深人静,又是这样的雨夜,家家户户的灯都在熄着。司景从房间里找出一把手电筒,在手中紧紧握着, 打出一道斜斜的光。 他们就靠着这一道光, 深深浅浅在泥地里走。阚泽原本还只是与他并肩, 后头干脆把司景一抱, 说:“抱好了。” 司大佬一头雾水揽住他脖子。 “你——哎?” 从男人的袖口猛地探出许多条细细的枝叶, 不一会儿便散落了一地。它们轻巧地支起来,把两个人都高高举着, 蹭蹭蹭迈着步子往树林里走。比起人,叶子显然迈的更快, 像只在陆地上行走的大章鱼,七扭八拐朝着目的地进军。 直到到了附近,阚泽才把它们又悉数收起来。最后一片叶子还趁乱摸了摸司景的脑袋, 随即羞涩地一抖, 噌地缩了回去。 被其它叶子嫉妒地扇了好几下。 司大佬若有所思:“你这叶子还挺有用的啊。” 草系植物以一当百。 千年老草被这一句夸的受宠若惊, 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就听见旁边的小祖宗嘟囔着接了下一句, “早知道捉鱼时候就喊你一起了。” 肯定能捞上来不少,比他两只手抓的快多了。 千年老草:“” 感情是把他当渔网用。 得, 渔网也成啊。 他不挑, 有用就行。 快到那片地方了, 两人也不再说话,慢慢警惕起来。司景的手电筒移动着搜寻,忽然定了定,猛地在一片漆黑的树影之中隔着雨帘瞧见了什么。 他的瞳孔骤地缩了缩。 黑暗里头站着一个人影,摇摇晃晃。他的年纪像是已经大了,立在这样的泥地里有些困难,一条腿颤颤巍巍,膝盖像是受了旧伤,却仍旧勉强支着身体,高高举起手中的刺刀,在空中闪过一道雪亮的光。 他在朝地上的什么东西一下一下地砍,那东西是花的,像是穿着条碎花的裤子。 山本分明听见了来自身后的动静,却半点回应也没有,只近乎麻木而机械地朝下挥舞着利刃,刀刃刺破血肉的声音很单调,响的相当有节奏。 这情景—— 这情景与当时,如出一辙。 司景的肩膀微微颤抖。他近乎不可自抑地上前几步,几乎能听见自己胸膛里心脏砰砰的跳动声。那团碎花布裹着的东西被一刀刀捅的七零八碎,不知道什么东西溅落了出来,溅了他一身—— 他嗅到了混合着水汽的血腥味。耳边还有另一个声音,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悦:“好久不见,哥哥。” 司景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青年笑起来清秀而温和,杏眼弯弯的,露出猫一样的狡黠。他就立在雨里,没有打伞,噼里啪啦的雨点把他的头发都淋得湿透,贴在鬓旁。 司景的喉头忽然有些梗住。 他们早已经有了猜想,可在亲眼看见的时候,真相却仍旧是令人觉着刺痛的—— ——是白寻。 司景:“” 很好。 真特么是你。 山本终于停下了刺人的刀,全身都在哆嗦。他张大嘴,一声也喊不出来,只猛地委顿在地,像是一团拼凑也拼凑不起来的烂肉。白寻踢了踢地上被碎花布裹着的东西,神色有些遗憾,“这样就受不了了?” 山本发着抖,听着他不紧不慢地说:“怎么,不打算和你的宝贝孙女说再见吗?” 宝贝孙女。 这四个字闯进人的耳朵,比其它任何的字眼都更让人毛骨悚然。从碎花布里露出一截血红的指尖,司景难以置信,又抬头看向白寻。 “你是不是疯了?” 山本猛地爆发出一声几乎不太像人的哭喊,司大佬心砰砰乱跳,“你特么” “我怎么能是疯了?” 白寻动作优雅,漫不经心踢了一脚。包裹咕噜噜地滚远了些,被老人连滚带爬地冲过去,又死死抱回怀里。 “这不都是他曾经做过的事么?怎么,当年他有这个勇气做,现在就不敢再来一次了?” “” “更何况我给过他机会的,”白寻说,“他和这孩子,只活一个。” 他骤得笑了,喟叹道:“你看——不管他嘴上再怎么说这是他的宝贝,该动刀的时候,他只怕自己砍的还不够多。” 司景怔怔地看着他。白寻唇角笑意更深,瞧着他。 “想起来了么?哥哥。” 青年声音很轻,缓缓伸过来一只手。手心向上,是一个典型的邀请性的姿态。 “记起我了么?” 他的神色奇异,声音轻而缓,如同恶魔含着恶意的窃窃低语。 “——是我啊。” 当年那只被小姐抱在怀中的猫又闯进了司景的脑海。那时的白寻小小一团,眼睛里是担忧而惊慌的;可如今站在这儿的人,眼睛里早已经不再有当日的情绪了。 “我们才是同类——这些愚蠢的、贪婪的、自私的东西,为什么不让他们去死呢?” 他的瞳孔是幽蓝的,即使在黑夜里也发出了令人目眩的光。那光晕于他的眸子里旋转着,仿佛是片挨不着底的深海。 “过来吧,哥哥。” * 白寻还记得自己刚被抱回去的那一日。 “这眼睛可真漂亮,”那些围绕着他的小姐们说,“叫什么?叫什么叫什么?” “不如还叫安德烈吧,反正叫顺口了” “之前的那只扔了?” “没办法吧?”小姐把它抱起来,放置在膝盖上,“这种世道,我自己能跑掉便不错了——哪里还顾得上它。” 她素日爱猫,好像在这种战火连天的日子里头,手摸着这种皮毛柔滑而顺溜的生物,心中也多了点安慰。越是艰难,人便越是想寻些旁的乐趣来排解,她没别处可以排解,唯有又寻了一只小猫,仍旧养在身边。 猫是幼猫。这样柔弱而娇小的一团,会让她们有自己很强大的错觉。当它把脸抬起来时,就好像她是它的整个世界的主宰一样,可以随意操纵它的命。 小姐喜欢这种感觉。 房间里还摆着之前那只猫的照片,白寻曾经瞧见过。那的确是只好看的猫,无论是依人类还是依猫族的眼光来看,都具有毋庸置疑的巨大魅力。它的眼睛是漂亮的橄榄青色,通透的像是两块又圆又大的碧色宝石,熠熠闪着光。它在照片上团成一小团,目光澄澈而干净,看着便让人心中舒坦。 白寻跳上来看过它许多次。在这宅子里,它没别的朋友,只能把这只早已经不在这儿的猫当成自己想象中的朋友。 它住的地方,每日来往的人很多。这些有些地位的名流逃到南方,仍旧租了大宅子住,就住在法租界里,想靠着关系找条路逃去海外。法租界的生活与他们之前过的并无太大不同,仍旧是舞会茶点,来来往往都是翩跹的身影,扇子一展,香风袭人。白寻就住在宅子中,它习惯了这儿的生活,几乎要以为就要在这里度过一生了。 但事与愿违,法租界出了事,里头的中国人都被悉数赶了出来。 名流们只好重新带上行囊坐上马车,本想着再往南去寻找出路,却得知南下已经无路可走;他们没别的路可选,瞧着形势一日比一日严峻,只得调转方向,再次北上,另想办法。 这一回的路程远不比上一次出逃顺利。小姐生的年轻貌美,身边家仆经过这战乱也没再剩下几个,不过是弱不禁风的丫头们和几个老妈妈前后跟着。他们护送的箱子反而不少,里头装满了没法丢下的珠宝首饰和名贵的书画,就像是挂满了金果子的小树,摇摇晃晃的,没多久便被盯上了。 逃亡的第四天,有人拦下了他们的车。 那些兵堵在车门口,用他们听不懂的语言高声谈笑着。那目光白寻却是懂的。它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向前走了几步。 丫头已经遭了祸,躺在车后头,没了声息。 他们准备来掀这帘子了。 “去咬他”小姐颤着声音,显然也是意识到了什么,拼命把它往外扔,“咬死他们!去啊!!” 哪怕多两分钟也好,就让她一个人跑出去也好—— 白寻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她,拼命拽着那帘子不松开爪子。小姐使劲儿把它往外扔,只想着用它暂且移开外头那些人的注意力。 这当然不会成功。他们要的是娇滴滴的花姑娘,不是个毛都没长齐全的猫崽子。 也就在那样惊慌失措的喊叫声里,白寻头一次瞧见了那人。 耳边是刀贯穿身体的噗嗤声。血喷溅了出来,它仰起头,瞧见了一双已经被蒙上一层血色薄雾的眼睛。那人站在遍地血淋淋的尸体上,整个人锋利的如同一把出鞘的剑。 白寻说不出心头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它怔怔地睁大眼,瞧见那人俊美冷冽的侧脸——还有薄雾下头隐着的一双橄榄青的眼睛。即便在这种时候,它们居然仍旧是清凌凌的,分明沐着血,却好像又根本不曾把这些纷飞的血肉看进眼里。 那双眼睛,它曾经看到过许多次。 车上的小姐没有认出来,它却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是相框中的安德烈。 青年的手上还沾着温热的血,把它抱起来,重新塞回到小姐怀里。 他哑声道:“别再——” “别再把它扔了。” 随后,他便迈开步子,踩着咯吱作响的军靴,扔下仍旧在车中尖叫的人,大步离开了。 他一次也没有回头过。而那时候那双手的温度,却好像把什么印记烙下来了;白寻记得一清二楚,甚至连腥甜的血的气息也是温热的,连这气息也一并变得令人惦念了。 “那是多好的时光啊,”白寻的眼里含着怀念,“那时候的哥哥多好——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怎么会和这群东西这样亲近呢? 司景瞪着他。白寻恍然未觉,仍旧在雨中来回踱步着,忽然脚步一停,像是寻到了什么筹码,双手一拍。 “他们不给你杀他的机会吧?” 他指着山本,声音轻而甜,好像要在这雨天中拉出丝来。 “——我给你啊。” 地上的山本低垂着头,抱着怀里的花布,一动也不动。 白寻踢了他一脚,仍旧挂着笑。 “过来吧,哥哥——这世间,没有什么会比我们更相似的了。” 那些东西,他们怎么能懂? ——只有我。 他始终伸着手。司景望了那只手几眼,忽然像是被蛊惑了般,当真向前走了一步。 阚泽的脚步猛地动了动。 “小花” 司景挣脱开男人的臂弯,一步步向着立着的白寻走过去。白寻静静等着,等青年走近,便捡起地上被扔下的仍旧沾着血的刀,交到司景手里。 司景接过了刀,直直地冲着地上的山本刺下去。 猫薄荷草叶子已经冒出了头,时刻准备着上场,却见司景的手腕忽然转了个方向,下一秒毫不留情一把把刀扔远了,二话不说,伸手照着白寻的屁股就是响亮的一巴掌。 “” 白寻被他打懵了,捂着后头,一双幽蓝的眼睛瞪得特别圆,“你——” “能耐了是吧?瓜娃子?”司景忍了很久了,这会儿丝毫不客气,又扬起巴掌,啪地打过去,“谁给你的胆子?还打算对我用这种见不得人的诱导术?嗯?” 白寻的确是用了术法。本想着就在此地诱导司景杀了山本,再杀了一直在他旁边站着的那男人,这样便算是与人族彻底决裂了,可以回到他身畔与他并肩作战了——哪成想司景的修为是当年蛟龙传给他的,还用了两滴龙血,这种低级的术法,对他而言完全不起作用。 司景清醒的一批,把皮带给解下来,挥舞的飒飒作响,啪啪往下抽。 “找抽是不是,嗯?” “成精之前没听过司大佬的名声?嗯?” “歪脑筋还敢打到我头上,谁给你的勇气?嗯?梁静茹?” 白寻被抽中了好几下才回过神,下意识躲了躲,不知道什么时候耳朵尾巴都出来了。他是躲开了,尾巴却僵直地立在空中没来得及躲,被司景一把给拽住了,强行拉扯着又钓鱼似的把他给拉了回来,一声怒吼,皮带抽的更响了。 “说你呢!还敢跑?” “” 情节急转直下,看的阚泽也愣了愣神。司景却相当理所当然,他在猫族待久了,无论是大猫还是小猫都以他为尊,他说一不敢说二,他说往西不敢往东,正儿八经是猫中一霸,地位唯他独尊。 这会儿白寻就算是再不正常再骇人,放在司景眼里,那也就是只猫。 是猫,那他就得管! 熊孩子,那该抽就得抽! 司景拿出猫族老大的威风,拎着皮带把本来是来这儿挖墙脚的白寻抽的目瞪口呆,尾巴上的毛都被抽飞了几撮,散在空气里,跟蒲公英的种子似的,“还教训人呢!下面你打算干什么?称霸世界?全世界几十亿人,你打算全都挨个儿杀了?” 白寻连蹿带跳,脸上的表情头一回绷不住,笑都没了,狼狈不堪地在地上来回直躲,忿忿放狠话。 “你等着!” “我等什么?”司景把湿淋淋的袖子往上一卷,勃然大怒,“个瓜娃子,你有本事再给我说一遍?” “” 他气势太强,白寻竟然真被唬住了,声音都弱了,“你你等着” 阚泽这会儿也看出来了。说归说,这白猫对司景倒还真下不了手,分明离得这么近,却也只是任由着司景抽他,只象征性地推几下,压根儿没真还手过。这一出猫族教育现场,他一个猫薄荷草只好在旁边看着,瞧着司大佬单方面威风凛凛,气势汹汹把人给揍了。 “道上听过我司景的名字没?嗯?听过没?” 白寻简直都快哭了。 “你” 这特么跟他想的会不会差的有点儿多! “连我的名头都没听过,你也敢出来在猫族里混?”司大佬冷笑,使劲儿扭住他的毛耳朵,“来,你给我滚过来,我今天必须好好给你上一课——” 啪的一声皮带响,紧接着是司景的吼声,“给我站好了!” 白寻委委屈屈站直了,这会儿是真的要哭了。 连阚泽在后头都听的不由得咋舌 这是真抽啊。 “做错没?啊?” “猫族是这么混的吗!” “站直了,像点猫的样子!” 阚泽:“” 好好的反派,这会儿更像是被教导主任拎出来单独训话的小学生。 也是惨。 白寻慢慢回过味来了,一想也觉得不对,自己干嘛要听他的? 他重新开始冷笑,运起妖力便准备发大招,黑雾沉沉,“你——” 下一秒,忽然有数不清的枝条从空中蹭蹭向着他冒去,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白寻微怔,瞥向立在一边的阚泽,却回过神了,“你也是妖?!” 阚泽不仅是,而且还是个千年老妖。 他没回答,只晃了晃手腕,无数枝条挥舞的飒飒作响,轻而易举化解了白寻的进攻。白寻咬牙,他向来胜在速度快,由于修炼的是魔道,妖法虽不能算精深但却十分邪门,只一伸手,地下便传来了扑扑簌簌的动静。 这一下,连司景也忡然变色,随后牙齿愈发咬的咯吱作响。 “这死孩子” 这死孩子居然还特么修了鬼道?! 无数具嶙峋的白骨爬出了坟。雨不知何时停了,黑风阵阵,里头满是刺耳的尖叫声与嚎哭。这块土地上死过太多的无辜者,他们怀着经久不散的怨恨,在这黑烟中徘徊着,久久不去。 白寻立于正中,号令众鬼。不知何时掏出来的铃铛于手中晃了晃,鬼们便张牙舞爪冲着阚泽直扑过去,觊觎于他身上新鲜而芬芳的血肉。 骨架们也晃晃悠悠,直直冲着他过去,慢慢将男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司景眼皮直跳,皮带挥的更响,“你特么收不收手?” 白寻冷笑,“我为何要收!” 他瞪着圈中的阚泽。 “我看,倒是这个人,让你迷了神智,竟真心诚意地对这种东西好起来——他们当初是怎么扔你的,你是忘了个干净么!” 白寻的胸膛起伏着。恍惚间,那声音好像又在他耳畔响起了。 “你也叫安德烈好不好?以后这儿就是你家了。” 骗子。 “放心待在这儿吧,不会有人赶你走的。” 全是骗子。 他还是再一次被扔了。 躲藏起来的人发出了一点微弱的动静,搜寻的兵几乎立刻便听到了,狞笑着靠近了几步。小姐像是被吓得怔住了,下一秒却想也不想,径直拎起身旁的猫,拉开一点缝隙,将它丢了出去—— 地窖门立马又被严严实实合上了。 白寻猝不及防,被扔出了她们藏着的地方。几个兵瞧见从床下钻出来的只是只猫,先是失望,后头却像是想出了别的乐子,哈哈笑着拎起他的尾巴。 他们开怀笑着,把烧红了的铁片按在他身上,瞧着他疯狂地挣扎着,一声接着一声凄惨地嚎叫着,倒像是得了趣。柴火被点燃了,熊熊的火焰从他的尾巴一路向上烧,他引以为傲的漂亮的毛被烧了个干干净净,在地上拼命地滚动着,听到自己被烧得滋滋作响的声音 是真疼。 那种疼,至今想起来,仍旧让白寻的手指微微哆嗦。 全是骗子。 人类实在太擅长欺骗了。白寻以为,他们所说的一辈子,那便真真正正是一辈子。 可原来,他们所说的一辈子,不过是能供他们取悦的一辈子。 若是不能了,没用处了,又或是日子艰难了——它们便是最先被放弃的那一个。 嶙峋的白骨站直了身子,晃晃悠悠朝阚泽打去。细而长的枝条于空中飞舞,含了极大的力道,一下子抽过去便能抽的那骨架整个儿完全散架,变成一小堆堆在地上的骨堆;无数枝条腾挪躲闪,一抽一个准,应付起来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反倒看起来挺得心应手。 白寻瞧着,脸色终于变了变,有些难看。 他原本以为,司景身边不过有蛟龙一个厉害的大妖 这个又特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第70章 第七十只小猫咪 然而形势已没有时间供他多想。白寻手中铃声连成串,无数恶鬼白骨如听到了索命铃, 一圈圈扑上来。司景眼看不对, 自己也立刻出手, 他腾挪躲闪, 从一副骨架马上就要挠到他脸上的手骨前挪开,转而聚起力,狠狠一拳打散了对方, 骨架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更多的死物却立马缠了上来, 重新围了个水泄不通,像是没有尽头的海浪,一潮接着一潮,压根儿望不见尽头。白寻施施然站在原处,瞧见这阵仗都冲着司景摆开了,眉头却蹙了蹙, 重新晃了晃手中铃铛。 铁铃铛当啷作响, 恶鬼们转而围攻阚泽,如同过江之鲫浩浩荡荡而去。 “草” 数量实在太多了, 司大佬低声咒骂一句,想也不想便往那包围中心冲。阚泽眼看着便要被这些东西淹没了, 渐渐连头顶也被笼在了黑色的浓烟里, 司景心急如焚,又一脚踢散几架白骨, 却骤然看见其中闪过一道暗绿色的光。 那光极亮, 如泉水般从中心向四周涌流开去, 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大的威慑力——一时间所有鬼魂皆以手掩耳,倒像是听到了什么刺耳的声音,兀自挣扎不休。连不远处的白寻也受了影响,手中铃铛一晃,险些没拿稳。 阚泽趁机杀出重围,远远与司景对视一眼。 两人从两边分别包抄,司景也是从刀山血海里头练出来的身手,虽然这会儿没有称手的武器,可对付这些没有自主思想的死物,却还是绰绰有余。他一拳撂倒一个,瞧着另一个也冲着自己来了,转而抓住其中一副骨架的手臂,猛地借力旋转了一圈—— 那手臂几乎被甩的脱臼,摇摇晃晃挂在关节上,四面涌上来的死物都被扫倒,一时间骨头绊骨头,呼啦啦倒了一大片。 后头的骨架看不见,依旧盲目地朝前走,几乎垒成了白骨山。 司景借力跳跃起来,趁机接近了白寻身边。 “铃铛!” 他与阚泽两人合力,一时间空中几乎看不见别的,只有漫天碧色的枝条飞舞。白寻并非是吃素的,咬牙硬撑,左右突围,却难以从这密密麻麻的叶子里头判断出两人的真正踪迹。正是眼花缭乱之时,忽然有一条极细的茎叶飞快卷起了什么,那铜铃铛被高高抛起,一下子被司景抓入手心中。 他拿在手里晃了晃,众鬼都停下了动作,扭过脸,望着他。 铃声越来越快,众鬼听了号令,却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只飘浮在原地。过了会儿,又继续埋头向两人涌来,司景又晃了晃,有些诧异。 “这” 白寻咬牙笑了。 “这种镇魂铃,只有千年修为的大妖或者修习鬼道之妖才能使用。怎么可能是这么容易就为你所用?” 司景若有所思。 “千年大妖?” 白寻冷笑。 “你该不会想这时候喊蛟龙吧?他这会儿,可还在追查那位无辜的罗助理呢。” 那倒是不用。毕竟,这一点小事 司景把铜铃铛一扔,被一片叶子稳稳地接住了。阚泽握在手心里,慢条斯理晃了晃。 白寻:“?” “你不是想要千年的大妖吗,”司景云淡风轻,“满足你。” 白寻:“??” 他脸上的表情一瞬间都有些绷不住。 千年大妖可不是路边白菜,花钱就能买的。这年头灵气稀薄,大妖越来越少,稍微有几百年修为的便基本上不愿下山,一天到晚埋头修炼,根本不参与人间事——哪儿有像阚泽这种不务正业下山当明星的? 还特么当的风生水起?! 白寻咬着牙,仍旧硬着头皮表示不信。 “哪儿来的那么多千年大妖,都让你遇见?”他嗤笑,“你少唬我——” 然后,他便和自己招来的鬼魂来了个超乎预想的亲密接触。对方猩红的舌头几乎快糊在了他脸上,凑得相当近 他奶奶的。 原来真是个千年的。 这年头,这种大妖都闲到下山当明星了吗? 妖界是没有未来可言了吗? 没了万千鬼魂作为差使,接下去便成为了单方面的狂虐。司大佬憋出了一肚子的气,二话不说又把这死孩子给抽了一顿,白寻被抽的眼眶发红,上蹿下跳,却还要嘴硬:“不我没错!” 没错个鬼。司景眯起眼,阴森森道:“你有本事再给我说一次试试。” 你是不是还想挨打? 蛟龙一行人赶到时,局面基本上已经被收拾的差不多了。山上被死物们翻的不像样,白寻抱头蹲在地上,活像是个扫黄打非警-察被抓了个现场的嫖-客,一个劲儿在那吸鼻子,瘪着嘴眼角微红。衬着他那张本来就年纪不大的脸,愈发显得小了,看模样不过是个没什么心眼的普通青年,还是挺招人心疼的那一种。 狐狸精看的心情复杂 长成这模样,这真是反派? 司景凶他:“不许哭,像个猫的样子!” 白寻在地上抖了抖,真不敢哭了,忿忿用脚尖在地上画了一个特别大的圈。 狐狸精:“” 这特么是个反派? 这人到底哪儿像反派了?? 这反派画风是不是搞错了??? 直到白寻被锁上,司景才骤地想起什么,四处搜寻了眼,蹙眉问:“山本呢?” 阚泽也看了看,早已经没了人影。倒是方才碎布包裹着的里头站起了一个血红的人形,刚才混在了那一批浩浩荡荡的骨架中。趁着打的天昏地暗,山本早扔下了孙女的尸体,不知从哪条路跑了。 司景沉声:“他不能跑出去。” 狐狸精也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山本只是个普通人类,这会儿却亲眼瞧见了一群妖在打架,这事要是闹出去,指不定便是威胁妖族生存的大事了。他打了电话,催促酒馆众妖分队搜山,一定要在天亮之前将山本找到。 白寻被连夜带了回去。 七条人命,这不是小事。几个妖审问了许久,却什么也没问出来,他始终紧紧闭着嘴,一声也不吭。再问更多的,他便把桌子一踹,要求:“我要见司景。” 狐狸蹙眉,将长长的黑发拨到身前,打量着他。 “为什么要见司景?” 白寻没有别的话,翻来覆去只是那一句,“我要见司景。” “” 片刻后,顺从他的意愿,司景从外头走了进来。白寻仰头看着,司景这会儿已经换了身干净衣物,是件有些宽大的白色v领衬衫,衬得脖子线条修长而纤细,隐隐能瞧见淡青色的血管。 这身皮囊无疑是出色的,被千万人赞颂夸奖的脸有着夺目的容光,密而长的眼睫垂下来,瞳孔早已经褪去了他记忆之中的血色。相反,那里头是一片澄澈的清明。 司景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了。 “有话?” 白寻定定地看着他,没吭声。 司大佬定定瞧着他,眸色莫名。半晌后,司景才率先发问:“打疼没?” 白寻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那上头还有被司景拿皮带抽出来的红痕,一道道的,但是并没用太大的力气,也不过是红了点,看起来瘆人而已。 白寻声音闷闷的,“没疼。” 这比起他之前受的疼来说,连毛毛雨都不算 司景心情有些复杂。 白寻也是只猫。实际上,他与自己的共同之处,常常让司景觉得心惊——同样是被人收养,又被丢弃,同样是怀着刻骨放恨的;只不过司景命更好,他遇到了第二任主人,也从他们那里得到过真切的关爱。 白寻却不同。他从没得到过。 司大佬有时也会想,倘若自己是白寻,真正经过了那样钻心剜骨的痛,是否也会沦落到如此疯狂而仇视一切的境地? ——他并不能确定答案。 也许是因为根本不存在什么倘若,也不存在如果。 他们彼此面对面无言许久,白寻才低垂着眼,讽刺似的笑了笑。 “觉得我很有病,是不是?” “我是觉得你有病,”司景毫不留情,“不管你怎么想报仇,他们中的一些人是无辜的——你伤害了无辜的人,这和当年那些畜-生有什么区别?!” 白寻冷笑,“你不懂。” “我怎么可能不懂?”司景反驳,“你以为我没有过这样的念头吗?!” 他的胸膛微微起伏,声音也忽的低了下去。 “我也曾经想过,要是能把那些畜生全都杀个一干二净好了要是,要是也对他们的亲人做同样的事,让他们也亲身体会那种感觉就好了。” 空气静默下来,白寻怔怔地凝视着他,听见他苦笑起来。 “可我还是没去。知道为什么吗?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他们已经是畜生了我还不想,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东西。那让我觉得恶心。” 司景直视着他,头一次叫了他的名字。 “白寻,仇恨这东西,会把你吃掉的。——你要控制它,而不是让它控制你。” 白寻默然不语,像是陷入了沉思。 司景也没有别的话可以再说。都太晚了,无论是教诲还是旁的什么。他站起身,推开门,准备从这房间里头出去,却忽然听见身后的白寻颤着声音喊了一句:“哥。” 司景维持着推门的姿势,没有回头。 “你知道吧?”白寻哑着嗓子,一字一句道,“你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了。” 司景分明听见了。 他没有再回答,只是仍旧向外迈开步子。这一回的步子比之前都要迟缓的多,到了门外,他忽然用力揉了一把脸。 * 白寻全交代了。 “那个女人是个傻子。她红不起来,便到处找法子,她的古曼童给了她一个法阵,让她召唤试试” “然后她就召唤出了我。” 古曼童本来就是阴邪之物。陈采采的古曼童还是个幼童时便被放干了血,硬生生制成了供人升官发财的小鬼,怎么能甘心? 她自然不会为陈采采提供真正有效的路子。她迫不及待想看这个女人自寻灭亡。 陈采采却信以为真,被她哄得团团转,当天晚上便尝试了法阵。她没能召唤出财神,却召唤出了昔日的亡灵——满怀怨恨的白寻被叫了出来,自那之后开始修鬼道修魔道,靠着新鲜的血肉作滋养,修为突飞猛进。 每天提供鲜血供他修炼,陈采采血气一日日枯竭,头发脱落、脸色蜡黄,慢慢便像是病入膏肓了。 偏偏那时候,陈采采与司景在合作。白寻不过偶尔在电视上看了那么一眼,立刻便认出了那双眼睛。 曾在马车中看过的眼睛,虽然浸泡在尸山血海里,却依旧干干净净的一双眼睛。 他只对着司景仍怀有眷恋,因此想尽了各种法子,想诱司景来到他的阵营。 前期的诱饵是陈采采,后期的诱饵是山本 只可惜司景没上当,实力也远超他所料。白寻原本以为对方身旁不过只有蛟龙一个大妖,故而费尽心思调开了,哪成想还有个阚泽黄雀在后,隐藏的相当深,他甚至半点没看出来对方居然是个妖。 狐狸问:“这么说,你是承认这七起命案都是你做的了?” 白寻避而不答,反倒道:“胜者为王输者为寇,没什么好说的。” 他目光沉沉,不再说话。狐狸也没有再问下去,只出了房间,嘱咐旁边的妖看牢了。 他们实际上没资格给什么处置。但这样的妖,放出去只会更危险。圈禁起来后,白寻自己也撑不过太久。 司景也知道缘故。白寻修的是魔道,又早已经是亡魂,只能靠着活人的血肉才能存活。日日被锁妖链锁在里头,没了鲜血滋养,不过十五日,他便会魂飞魄散,根本无需酒馆中的妖动手。 一念之差为了魔,便永远没办法从这条道上回头。 只是司景心中,仍旧有些不是滋味儿。 翌日,山本被找到了,狐狸铆足了劲儿想找法子清除掉他的这段记忆。司景回了剧组,神色却明显不比往常。阚泽看出他有心事,想尽各种办法逗他开心,却也只换来小祖宗嘴角勉强上扬了下。 连夜里也翻来覆去,睡不安生。外头月光如瀑,阚泽把人抱过来,拍着他的背,低声哄道:“小花” 司景拽着他的衣襟,丝毫没有半分睡意。被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神经逐渐松了,声音很轻。 他说:“阚泽,我是不是做错了?” 阚泽一怔。 司景往他怀里头靠了靠,低低道:“要是我当时没有把他又交给小姐” 分明知道她是靠不住的。可他却还是把白寻又交还回去了。 这样想来,司景自己也是罪魁祸首。他怔怔地盯着自己这双手,心头滋味说不出的复杂,含了歉疚。 阚泽温声劝解,“可你没有别的办法了。” 世道很乱,司景自己仍然一心想着复仇,被血蒙蔽了眼,自然不能带着只还没化形的白猫到处走。要是扔在路上,那样的年代,逃亡的人连树皮都吃,哪儿还会剩下什么粮食?不过几天,白寻也会被饿死。 小姐怀里是一条生路。只是白寻命当真不好,这条生路也变为了死路。 司大佬完全没被安慰到。他对猫族的责任心很强,族里出了一个走上岔路的孩子,司景就活像是抓到班中学生早恋的班主任,抓心挠肝的难受,还夹杂着自责。阚泽察觉到他的情绪,想了会儿,四肢忽然间蹭蹭缩小,一下子隐在了衣服堆里。 司景支起身子,有点儿奇怪地看他。 干嘛呢? 过了会儿,一株猫薄荷草动作优雅地把衣服掀开了,往床上侧卧着,枕着自己的一条根,硬生生让每一片草叶都透出袅娜来。 那小身子摆的,妖娆多姿,活-色生香,活生生一出猫薄荷版贵妃醉酒。 短腿猫被他这骚断根的操作给惊着了。 “” 卧槽,还能这么玩儿? 猫薄荷草用根本不存在的眼睛试图媚眼如丝,草叶子拍着床,就好像在叫他上来。 来呀,大爷,上来快活呀。 来呀 司景眼皮抽搐,干脆也化了原形,短腿猫蹦跳着一下子把他给扑倒了。毛脑袋凑上来,埋进碧绿的叶片里头使劲儿吸,吸的啵啵作响。吸和被吸的都爽的一批,猫薄荷爽的叶子都在颤,没一会儿就开了花。 开着开着,不知什么时候变为了人形的两个人便滚到被子深处去了 花粉沾染了一身,他们呢喃着,说着些不能被外人听见的悄悄话。 一周后,司景从《出塞》剧组杀了青。少年天子的戏份已完成,剩余的部分便是由另一个男演员来饰演了。戏份紧任务重,司景能这么快完成,着实出乎所有人意料。 当天晚上,剧组中人出来一起吃了顿杀青宴。宴席上,汪源对司景的评价相当高,“有灵性,也肯努力,将来肯定能更上一层楼。” 袁方就喜欢听这话,一时间被这彩虹屁捧得几乎都要上天了,脸上的笑都快掩饰不住,“承蒙导演照顾,多谢您指点我们司景。” 回头就对着司景手舞足蹈狂吹:“上天景!上天景!” 司景塞了条小鱼干堵住他的嘴,“我没长翅膀。” 靠尾巴没法子上天的。 他没在杀青宴上喝酒,这会儿还清醒的很。倒是袁方替他挡了不少酒,已经晕晕乎乎,喊人过来开的车,瞧见陌生的助理,终于清醒了几分,“也不知道白寻又哪儿去了,咱们工作室是怎么回事,助理怎么每一个待的长的?” 司景听见这两个字,心中就有些别扭。他说:“罗泰解决完家里的事,还是会回来的。” 会吗?袁方咋舌。 司景摇开了些窗户。 夜风从外头灌进来,把他的头发拂动向一边。司景从这里头闻到了久违的自由的气息,还有些激动。 “我有多长时间的休假?” 袁方笑得和蔼可亲极了,“你猜。” 司景说:“一个月?” 袁方:“你再猜。” “半个月?” “还往下。” “总不能才一周吧?”司大佬不乐意了。 袁方竖起根手指在他面前摇晃,“是八个小时。” “” 啥? “明天早上六点,我去你家楼下接你,”袁经纪人低头看表,“别打歪主意,综艺第二季我没和你说过?回去赶紧睡,第二天可是要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上镜的。” 司景面目扭曲,用了经纪人的常用语,“我有一句——” “不当讲。” “” 见鬼了。 综艺第二季换了个新的常驻嘉宾,仍旧是个女演员,比起陈采采来却要自然太多。几个人被节目组一脚油门拉去了动物园,全都趴在玻璃前头,眼巴巴地看熊猫。 玻璃那面有不少芝麻汤圆,一个个儿胖乎乎、圆滚滚,显然被喂得很好,光是熊猫馆里的娱乐项目就有七八项。司景瞧着其中一个年纪小的张大嘴巴咔哧咔哧咬竹子,莫名觉得竹子看起来也挺好吃。 白宏礼把脸贴近了,感叹:“过的真好啊。” 吃喝都有专人喂,园子又大又宽敞,里头还有小秋千小滑梯。大熊猫们蹒跚着步子,在里头以国宝专有的潇洒步伐踱来踱去。 大胖鲤鱼看着就羡慕。 这日子过的,神仙一样。 他小声和司景道:“投胎真是个技术活。” 同样是动物,谁也没国宝活的这么痛快,让妖看了心里十分不平衡。 司景也在看。这会儿其中一只小的被饲养员拿走了木马,正颠颠地跟在后头追,眼看追不上了,气的干脆一抱头,咕噜噜往后滚。东滚几下,站起来调整了方向,又往西滚几下。 气到满地打滚,站都站不起来。 司大佬回答:“可他们是要配种的。” 大熊猫这种生物毕竟珍贵,怎么可能真不管不顾? 大胖鲤鱼声音小了,咽了口唾沫,“配种的时候也看啊?” 司景啧了声,“不光配种,他们还会盯着你上厕所。” “” “还会查看你的便秘程度,确保你身体健康。” “” “还会看尿液颜色——” “算了,”白宏礼光是想象,胃里就直往上冒酸水儿,“那不干了。” 他宁愿还做他的胖头鱼。 司景转过头,用慈爱的目光凝视着他,“我也觉得你还做你的鱼好。” 不能吃,闻闻味儿也好啊。 白宏礼骤然打了个哆嗦。 第71章 第七十一只小猫咪 白宏礼这两天瘦了点。 他新接的角色是个没了孩子的中年男人, 为了配合角色形象, 整天青菜萝卜地吃, 连米饭也是糙米。这么吃了快一个月, 基本就把脸颊吃的消瘦下去,这会儿往司景身旁一站,看着还有些沧桑。 他低声说:“我听说了, 你助理的事。” 司景没说话, 并不想提及与白寻相关的事。 白宏礼也瞧出来了,立马转了话题,瞧着熊猫啃竹子,目光都透着热切:“看起来味道挺不错的。” 司景默默看了他一会儿,从兜里摸了半天, 塞给他一小袋零食。 大胖鲤鱼是真的嘴馋,立马拆开了,等把里头的东西挤出来才一愣神。 “这个” 这特么还是鱼干啊? 司景拿身体帮他挡着,声音很小, “没关系,你这会儿吃, 大家不知道的。” “” 这是知不知道的关系吗? 白宏礼的心情复杂的一批。可再转念一想, 大鱼吃小鱼, 小鱼吃虾米,他是个鲤鱼精, 吃点没开化的小黄鱼, 应该不能算什么罪吧? 也不是同类相食啊。 斗争了半晌, 白宏礼还是做贼一样飞快地把鱼干挤进了嘴里,咽下了。这还是他有史以来头一次吃鱼,讲真的,味道相当不错,野山椒的辣味儿足足的。只是白宏礼有点儿心虚,嚼也不敢怎么嚼,飞快地就想往下咽,没一会儿倒咳咳地咳嗽起来,脸都涨红了,“我” 卡住了! 头一次吃鱼的大胖鲤鱼手忙脚乱。司景倒是眼疾手快,立马二话不说把他翻过来,在他后背上狠狠拍了好几巴掌,用了极大的力气,让白宏礼觉得自己肋骨好像都被拍断了几根,这才吐了出来。大胖鲤鱼奄奄一息,半点力气都没了。 吃鱼原来是这么痛苦的事吗? 他心有余悸,“真不容易。这种危险活动以后还是不要尝试了。” 司景:“” 阚泽有海外行程,这一期并不在场,来的两个嘉宾是女团成员,笑起来很甜,一口一个“白前辈”、“司哥”,给动物园里的动物喂食时,一直在小声尖叫,压根儿不敢靠近猛兽区域。 司景就不一样了,大大方方地给老虎扔吃的,又听导演说:“这只狮子被驯化过了,可以来给它梳梳毛。” 饲养员就在一旁坐着,紧紧拽着狮子脖子上的项圈。白宏礼咽了口唾沫,并不怎么想靠近,反倒是司景一屁股就坐过去了。 那狮子的确是乖,一声也不吭,默默让他顺着毛。只是中途不耐烦了,扭动着试图挣扎,就被司大佬一巴掌打了屁股,“老实趴着,别动。” 饲养员目瞪口呆,刚想说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就见那狮子真的老老实实趴了下去,一动也不动了。 “” 这特么其实拍的是玄幻片吧? 司景,真.连狮子屁股也敢打的猫。 * 下午的拍摄是在海边。 “哇哦” 就像番剧每逢第七第八集必须得来点儿海边特辑,综艺到了中期其实也需要些爆点来维持观众的兴趣。恰巧这次来的是个海边城市,节目组专门找了片还没有经过开发的海滩,人少,也清静,把场子一清,正好拍摄。 南方的四月底与北方不同,已经是真正的夏日了。跟随拍摄的几个pd摇着扇子,瞧着女嘉宾率先换完了泳衣出来。 啧! 那身姿,那模样,当真能用一句摇曳生姿来形容了。女嘉宾们赤脚踩在沙滩上,笑声清脆而悦耳,拉着肩膀上披着的浴巾,让节目组里的直男们不由得发出了幸福的感叹。 “太优越了。女嘉宾就不能再多请几个吗?” 旁边人打趣,“你还可以看男的啊。” “开玩笑,”钢铁直男不屑一顾,“男的有什么好看的?他有的部位,我又不是没有” 正说着话,又有新的身影出现在了沙滩尽头。俩钢铁直男抬头一看,嘴巴就张大了。 这特么 这特么是搞什么?! 来的人是司景。 比起女式泳衣,男士的款式更加简单,不过是平平常常的一条四角泳裤。这会儿松松挂在胯骨上,宽大的裤腿里露出两条长而直的腿,这双腿平常都被包裹在牛仔裤或西装裤里,藏得严严实实,这会儿露出来了,才真正让人知道它们究竟有多优秀。 司景的腿绝不是干而柴瘦的那种。他有小腿肚,但由于线条紧实流畅,并不明显,反而多了些肉感,这会儿迈开步子走来,那双腿简直就像是磁铁,吸引住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甚至比前头几位穿比基尼的女士还要更显眼。 这要是粉丝在场,立马就能哭出来,并给他贡献一屏幕的彩虹屁。 这是被上帝亲吻过的一双腿吧? 这长度,这力道,这形状世间还能找出比这更完美的造物吗? 别说给它们投保一千万了,一个亿我也觉得有道理啊! 看得人家都要发大水了求正面up啊啊啊啊啊! ——搁俩18k纯直男这儿,这些夸奖的话就明显说不出口了。他们愣愣地瞧着司景走近,紧紧盯着那双腿,半晌后,只能憋出来一句“卧槽”。 钢铁直男心情复杂。 “这腿要是安在一个女的身上,我可能就要硬-了。” 他的同伙喃喃:“我已经起来了。” “” 司景拽着衣服边缘,将身上宽大的t恤也脱下来。他的脖颈生的修长而漂亮,由于用力,薄薄的一层肌肉微微拧出了形状,随后又松开来——那一瞬间的荷尔蒙几乎是铺天盖地的,连女嘉宾都跟着脸红。摄像机跟在他身后,摄影师眼睛都没法眨了。 当事人毫无察觉,用脚尖试了试水的温度。 表层海水已经被太阳烤的微热,踩进去时,甚至比在陆地上还要温暖。司景慢慢把整截小腿都浸泡进去,一捋头发,问:“待会儿拍什么?嗯?已经在拍摄了?” 他冲着摄影机漫不经心眨眨眼,脚尖晃晃,打起一片水珠儿,像珠帘似的。 没人回答他,都只顾着盯着看了。节目组导演清了清喉咙,“今天第一个项目是潜泳。” 这项目简直就是为白宏礼量身打造的。相比之下,司景这种猫就对水丝毫不感兴趣了,听见潜泳俩字就蹙眉。 “怎么分队?” “我们请来了游泳教练,”导演笑道,“来,请教练们过来” 潜泳教练的脸都遮的很严实,被大大的潜水眼镜盖了大半,身上也穿着潜水服。几个教练身形高挑,往那儿一站,还有些赏心悦目。 司景的目光幽幽跟着转。 导演说:“请挑选自己的潜水教练。” 这就选了? 白宏礼撞撞司景,小声说:“我随便选就行。恩人呢?恩人想挑哪一个?” 他知道司景不怎么喜欢游泳,说这话时还带着点儿担心。谁知司大佬这会儿眼睛错也不错地盯着那一排教练看,张嘴就说:“我要第三个。” 都不是选,而是要了。 白宏礼心里一突突。 他抬头望过去,第三个的身体条件的确是最好的——无论是身材线条还是身高,都相当优越,宽肩窄腰大长腿,堪比男模。这会儿几个姑娘正在看的也是第三个,瞧着就让人心里小鹿乱撞。 白宏礼心里没小鹿,反而有小钟叮叮当当敲起来了 该不会是因为看中了第三个身材好吧? 白宏礼虽然涉足少,但在圈子里时间久了,也听说过圈里的零号。零号们喜欢的,都是这种高挑又长腿的男人,尤其是这会儿潜水服有些紧,某些不可言说的部位也难免稍微被裹出了点轮廓,看过去一眼,简直令人咋舌。 恁大。 完全就是gay们的天菜。要是发上网,妥妥有一帮子零号高喊“小哥哥求正面上-我求立马出发滚-床单房费我出”。 说起来,司景也是个gay,不会当真被这皮囊蛊惑了吧? 白宏礼搓了把脸。 这可不行啊,恩人,你男人可是个千年老妖啊! 千年老妖,头上不能带绿的啊,他也不是绿毛龟啊! 大胖鲤鱼焦心的不行,想了想,又撞撞司景。 他委婉提醒:“阚哥就这一期不在。” 司景没听懂,“所以?” 大胖鲤鱼欲言又止,忧心忡忡地注视着他。 这不行,他不能让恩人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 为了大家好,他可以牺牲小我! 思考时间结束,导演说:“现在请大家进行选择——” 话还没说完,白宏礼嗖的一下就高高举起了手,“三号!” 司景惊异地扭过头瞧他。导演也愣了愣,又确认了遍,“三号?” “对,”白宏礼满身正气,“三号!” 像这种诱-惑来源,就应该早早给他隔离了,哪怕是恩人,那也是得对感情负责任的! 他有义务做那条勇敢的、帮助恩人走向正确道路的鱼! 他的态度实在太坚定,导演组也没再多说,当真把三号安排给了他。只是司景瞧着他,表情还有点儿不理解,“你真这么确定要三号?” “是。”白宏礼一看他居然还抱着期待,顿时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这还只是遮着脸呢,就已经是个男狐狸精了——这要是真让三号去教司景游泳,阚泽那个千年老妖岂不是从头绿到了尾? 虽然说他本体的确是全绿的,可那种绿不是原谅绿啊! 白宏礼咬死了就要这个。司景摸摸鼻子,退了一步,“好吧,那随你。” 他走了,白宏礼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光,仿佛是拯救了失足少年的伟大人物。 那是来自社会主义的和谐光芒。 他喜滋滋对身旁的教练说:“把潜水面罩取下来吧,也给全国观众看看你的脸。” 看看这么好的身材,究竟拥有着怎样一张 脸 三号把面罩取下了,白宏礼目瞪口呆。 这眼,这鼻,这脸型,看着都有点眼熟 要命的眼熟。 而且眼神不善。 大胖鲤鱼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问:“有没有人说过,你是明星脸?” 他抱紧了胳膊试图自我欺骗,哈哈干笑,“你和阚泽长得特别像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越来越干枯,因为那长得跟阚泽十成十相像的教练已经蹙起了眉头,眼里头满满的都是阴郁。与此同时,那端的司景又找了个猛男当教练,那教练顶着发达的胸大肌,亲亲热热地低下头和司景说话。 “阚泽!” “真是阚泽啊,不是说今天来不了的吗?” “” 白宏礼觉得,自己好像能读懂人用眼睛说的话了。 比如说阚泽的眼睛里这会儿就明晃晃写着四个大字:你,死,定,了。 原本想和自己家猫崽子搭档的阚泽硬生生被截了胡。 偏偏这会儿有摄像头在跟拍,他也不好多说,只是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挤不出来。白宏礼知道自己打搅了夫夫团聚,全程都安静如鸡,话都不怎么说,努力降低存在感。 偏偏那边的司景被拥有健壮胸大肌的一号教练指导着,他有些怕水,那教练紧紧握着他的手,鼓励:“三,二,一,我们一起埋下头去——加油——” 猫薄荷草的目光简直能吃人,白宏礼又往后挪了挪。 司景不怎么会游泳,唯一掌握的游泳姿势叫做狗刨,把头露在水面上头,四肢在底下划动——虽然姿势不怎么优雅美观,但好歹能游出点距离。 这项技能显然不适用于潜水。他只好从头再学起,试探着把头埋下去。 埋进水中的感觉很奇特。世界好像一下子安静了,他能看见水底细细的一层沙,踩两下,就会浮起一片;水浮动着,淹没过了耳廓,张开嘴时,还能看见吐出的一长串小泡泡。 一号教练热情教导他:“把头往下埋,对,再往下埋!很好,注意脚部用力保持这个节奏” 为了方便教学,教练的手抓住了司景的脚。阚泽的眼神猛地一顿,随即慢吞吞扭过头来看白宏礼。 大胖鲤鱼不用他教,立马自动自觉地一头扎进水里。 阚泽冲他和善微笑。 “我也抓着你的脚,嗯?” 白宏礼:“” 我看你是想废了我的脚。 “加油,”那边司景的教练提高了声音称赞道,“你做的很好,你现在的姿势非常漂亮” 阚泽笑的更深了,露出了标准的白生生的八颗牙,也对他真诚夸奖:“你现在的姿势非常漂亮。” 白宏礼硬生生从这一句称赞的话里听出了森森的鬼气。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好把头又深深扎了进去 救命。 给我一台时光机吧,就现在。 我跑还来得及吗? 潜泳在教练的指导下进行的很顺利。司景成功在海底找到了要求找的鱼,把浴巾披在身上,湿淋淋跑过来的时候还很开心,沾了水的皮肤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头发也跟着一晃一晃,“我学会了!” 与此相反,白宏礼奄奄一息,“我要死了。” 刚才阚泽握着他脚的力道特别大,白宏礼一度怀疑对方想拽掉他的尾巴。 他蹲在太阳伞底下,说不出的疲惫。 生活怎么会这么对待我这一条无辜的小锦鲤? 司景拿了瓶汽水喝,随口问:“怎么,不顺利?” 这特么怎么可能会顺利。 中途都想喊救命了好么。 “阚泽教的不好?”司大佬眯起眼,“不是你坚持要他教的吗?” 哇,讲讲道理,穿成那个样子,鬼知道他是你男人啊! 我这不是,这不是想阻断你红杏出墙的可能性么 哪儿知道不小心做成了棒打鸳鸯的王母娘娘啊。 白宏礼心里苦,但他说不出。 司景喝了半瓶汽水下去,晃晃荡荡去更衣室的淋浴间里冲洗。淋浴间都是隔间,一间间分开来,他随意拉开一个,将湿淋淋的泳裤搭在一旁,打开花洒。 水流洒落了全身,他闭着眼,摸索着挤出洗发水。 “噗嗤——” 伴随着洗发露从瓶子中挤出的声音,后头突然有一双手覆上了他的腰 司景心下意识就是一提,随后反应过来,懒洋洋往身后的人身上靠,“过来了?” “嗯。” 男人抱着他,声音低低的,还有点委屈。 洗头发的活被人接了过去,洗发水被打出丰厚细密的白色泡沫,一点点涂到头上。猫薄荷草微抿着嘴,替他揉搓着头上的小软毛,发丝从男人指缝间露出来,也是细而软的,水流哗啦啦一冲,满地都是白色泡沫。 身体若有若无挨着身体,热度好像是共享了。 水汽白茫茫一片。司景微微向后睨了眼,不轻不重拍了下,“老实点。” 没法老实。阚泽低声道:“我都没有教小花游泳” 他手已经覆上了,摩挲着那双从瞧见时便让人脸红心热的腿。这双腿今天被很多双眼睛欣赏过了,这会儿泛着一层薄薄的水光,许是因为主人被逗弄的狠了,没一会儿,便有毛尾巴突如其来蹦出来,一下子被释放了,拍在了阚泽的脸上。 阚泽将尾巴缠了圈,动作却没停。 水声更响了。 司景的手抓着龙头处,眼里说不出是因为这水汽被蒙上的水雾还是别的什么,咬着牙——这儿并不是私人的,说不准什么时候便会有别的人再进来。白宏礼和其他几个教练随时都可能进来冲洗。 “收着点,别弄了嗯” “专心。” 阚泽提醒。 过一会儿,这水声里有别的动静响起来了。什么人啪嗒啪嗒穿着拖鞋,也迈了进来,拉了拉他们隔间的门。见拉不动,隔壁的门一响,那人转而去了隔壁。 司景的两条腿都被抬了起来,跨在男人腰际,保证这会儿从隔间的缝隙里并不能看到两双脚。 隔壁间的男人像是不知道阚泽也进来了,没一会儿就开始搭话,“是司景吧?” 司大佬模模糊糊嗯了声,一号教练的声音更加满怀热忱。 “虽然之前就知道你了,但是真人果然比电视上还要帅啊。看见你的时候,我那几个同事都愣了愣,说是再也没有见过比你的腿长得更好的了” 阚泽在心里哼了声,想着那又怎么样,再好看也不是你家的。 “真好看,”一号教练称赞,“你学的也快,和我想象中的那些明星完全不一样,根本没有架子。你之后还想学游泳吗?我还在做健身教练,你要是来的话,我可以不收费的。” 阚泽咬住了猫崽子的毛耳朵尖。司景倒吸了口气,声音有点儿打颤,“不用。” 他的冷淡并没打击到那人,反而更加热情。 “来吧来吧!虽然你身材很好,但也得努力锻炼保持是不是?我们健身会馆不远的,你可以来看看——” “真的不用。” 司景好像在冲浪,整个人都晕晕乎乎。这会儿水开到了最大,倒是没什么异常的声音,一号教练也浑然不觉,仍旧在极力游说。 “你不喜欢胸大肌么?”他说,忽然含了些别的味道,“我的胸大肌,你看着还好么?他们都很喜欢的。” 什么胸大肌,司景这会儿满脑子只有吸草。被逗的急了,干脆一口回咬了过去,吭哧在阚泽肩膀上留下了一串小牙印。 偏偏阚泽不仅不说疼,反而还在他耳边问:“喜欢胸大肌?” 我特么要胸大肌干什么?司景试图踢他,赶紧的! 隔壁一号教练终于讲到了重点,羞涩表示,“我知道你是,我也是。要是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试试,我不会对外头的人说的。” “” 隔间里已经没人有空回答他了。 都非常忙,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忙碌 一号教练等了又等,见还没有回答,只当司景是在考虑。说真的,这样的极品身材当真是几百年才能一遇,他只要想起,心里就不由自主一阵痒痒,因此也不想错过,说了声“我在外头等你”便出去了,准备好好争取争取。 谁知这一等,就是一个半小时。他看了眼时间,心里隐隐有点奇怪。 冲凉冲这么久的吗? 皮肤难道不会都皱了吗? 还没等他理出个逻辑,门终于打开了。里头的司景走出来,飞快地带上门,神色冷峻打量着他,手里还抱着浴巾。 一号教练羞涩:“我” 司景截住了他的话头,飞快:“不考虑,谢谢。” 同时不着痕迹拍了拍浴巾里头裹着的化成原型的猫薄荷草。 别瞎开花了,我都说了不考虑了! 也不许拿花瓣蹭我!! 第72章 第七十二只小猫咪 “真的不考虑考虑么?”一号教练很遗憾, “我的功夫也很好。” 猫薄荷草使劲儿在浴巾里头抖腾叶子, 简直像是要拆家,司景咬着牙, 硬生生挤出几个字,“不用了,我喜欢没胸大肌的。” 一号教练低头看了眼自己异常显眼的奶-子。趁着这时候, 腰酸腿软的司景赶忙抱着浴巾, 匆匆从里头出去了。 一秒都不敢在里头再多待。 猫薄荷活像是被醋给泡过了,这会儿身上的酸味儿简直不能更明显。一进了单独的休息室, 他就从浴巾里顶出来,两片叶子一夹,严肃地固定住了司景的头。 说说。 司景压根儿没什么好说的,茫然地回望过去。 说什么? 猫薄荷抖着浑身的叶子, 心里头的醋烧开了,这会儿开始咕嘟咕嘟直冒小泡泡。 他抓了你的脚! 还摸了腿! 甚至还搂了腰!! 虽然是教游泳的时候虚揽着 阚泽简直浑身不爽, 暗地里又狠狠记了中途打岔的白宏礼一笔。他迈动着根沿着司景胸膛爬上去,委委屈屈把叶子贴在青年的脸颊上。 委屈到想开花。 司景睨了他一眼, 不轻不重碰了碰那花苞, “收回去。” 猫薄荷装没听见, 继续装聋作哑张开花瓣。粉紫的小花开的静悄悄的, 若有若无蹭着司景的脖颈,靠着那锁骨。 司景锁骨生的好看, 深深的, 两边各有一个窝儿。花瓣放上去刚刚好, 瞧起来就像是给自己量身打造的一处洞穴。 嗯 做坏事的心也一点点升起来了。 小旗杆升到一半,门忽然被人推开。袁方走进来,奇怪道:“阚泽回来了?哪儿呢?” 这儿呢。 叶子都快伸进我衣服里了。 司景把中间不老实的枝叶拽出来,袁方瞧见他抱着棵草,表情顿时变得嫌弃。 “你怎么还抱着?之前走哪儿抱哪儿还没完?等会儿,”他的目光向下挪了挪,大惊小怪,“你把它的根也给□□了?!” 司景:“他自己出来的。” “别甩锅!”袁方说,“它自己还能把根□□?下一秒你是不是要告诉我,它还能用根在地上飞快行走?” “” 的确是能啊。 “会死的,”袁方啧啧,将司景手里头的猫薄荷接过去,左右看看,找了个空的花盆,往里头埋上土,强行把阚泽给种了,“要养就得好好养啊。怎么还有花苞?这草能开花?” 他手往那处伸了伸,立马听到自家艺人提高了嗓门,“别碰!” 司景蹿起来,三步五步过来,把猫薄荷草抱怀里了。 袁方受了惊吓,收回手,迷茫地回望,“怎么了?” “不能碰,”司景飞快地把那小花苞用一片叶子给盖上,随口编理由,“你手上有细菌。” 啊? 司大佬绷着脸,“碰了花会掉的。” 才怪,碰了你会死才是真的。 这种敏感部位就和猫蛋蛋一样,哪儿是你说碰就能碰的? 袁方表情愈发茫然不解,“啊?” 这什么鬼花,这么脆弱,碰一碰就掉的吗? 猫薄荷草明显也受到了惊吓,想象了下袁方动手摸他花的画面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飞快地把花苞藏好了,躲在司景怀里。看司景宝贝一样护着,袁方由衷头疼,“得得得,你随意。” 不过是盆草,随小祖宗折腾去。 节目组晚上也在拍摄,在黑沉沉的大海边燃了篝火,说是要搞篝火晚会。嘉宾们围坐成一团,眼前的火焰跳跃着,阚泽抱着木制吉他,随手一拨拉。 他曾经在电影里演过一个乐队的吉他手,为此专门学习了一段时间的吉他。手在上面按动拨弦,乐曲声就轻而缓地荡漾开了,与这时候温柔的波涛一样,一层层地淹没上来。 他唱的是首情歌,声音低低,里头的情意却是满的,轻而易举便能感受到。那些情愫好像是汩汩的水,潺潺的山泉,渐渐汇成汹涌的江、辽阔的海,吐出来的字都带着缱绻而缠-绵的味道。 司景坐在他身侧,却并没看他,只专注地盯着这火。只是微微有些脸红,像是被这篝火映红了。 一曲结束,一片欢呼称赞。女嘉宾笑着打趣:“阚哥唱的太认真了,感觉像专门对着谁唱的一样。” “听的我也要心动了哈哈哈!” 阚泽眉眼一弯,应了声,眼睛却始终注视着身旁人。若是司景这会儿扭过头,定然能和他对视上。 他的眼里是月光一样流动的深情。 夜色更深,节目组拿来了一张新的任务卡。 “这什么?” 白宏礼把卡片翻过来,看见上面写着:午夜探险。 “” 听起来有种不祥的预感。 导演举着喇叭,“附近有一座废弃的房子,两人一组进去,在里头的任务点完成指定任务才能出来。明白了吗?” 明白是明白了,可是怎么听,怎么有种风水里头作死路人的节奏啊。 白宏礼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就想要扭头寻找队友。可往左一看,四个女孩子手牵着手,明显打算两两组队壮壮胆;往右一看 那对他惹不起的夫夫虽然没牵手,但眼神都是胶着的,若有若无全是春-情。 吓得纯洁的大胖鲤鱼心跳如擂鼓,立马就不敢再看了。 他这回彻底学乖了,节目组导演刚刚问了句“谁打算一个人”,白宏礼就踊跃地举起了手。 “我!” 我我我我! 我这回绝对不要再当棒打鸳鸯的王母娘娘了——谁爱当谁当! 导演有些意外,却还是依言让白宏礼单独站出来。又问:“那剩下的人” 剩下的两位男嘉宾显然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想法,阚泽上午已经被截了胡,这会儿答的也飞快,“我和司景。” “” 男男,女女。 这好像不是想象中的队伍配置啊。 时间已经接近午夜,外头黑漆漆一片。到达的废宅里透出的光是红通通的,洒下的全是黑乎乎的影子,旧的木门吱呀作响,还真有些瘆人。 白宏礼没进过鬼屋,还是头一回瞧见这种架势。 “这” 偏偏他还是第一个。 司景抱着手臂,对这种程度的恐怖毫无感觉。他是尸山血海里头出来的人,压根儿不会在乎这些,还推了鲤鱼一把,“赶紧的,别耽误时间。” 白宏礼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慢慢往里头走进去。 走廊很长,没有半个人影,只有他的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单调地重复着。 哒哒作响。 手电筒的灯不够亮,只能照亮一小片前路。光晕摇摇晃晃,左右闪着,不知不觉,走廊已经走过了一大半。 白宏礼最终在一个房间的角落看到了放置任务卡的桌子。 单人任务很简单,他只需要用手机和房间里挂着的画合个影。画就在墙壁上挂着,白宏礼三步两步踏过去,想也没想点开手机摄像头 亮光模糊一照,白宏礼隐约瞥见画上是一只身材娇小的狗。他高高举起手臂,不知为何忽然有些迟疑,并没有立刻按下拍摄键——与此同时,外头响起了司景满不在乎的声音:“任务卡就任务卡呗,咱们分开搜,赶紧搜完回去睡觉——哎,这儿有人。” 司景推开了门,狐疑道:“你怎么还在这儿站着呢?” “完成任务呢。” 白宏礼说,这才把手机举高了点,正式准备拍摄。 “嗯?”他忽然发了个单音节音,喃喃道,“奇怪” “干嘛?” ——画上哪有什么狗。 只是一张普通的风景。他刚刚所不经意看见的那个娇小的身影,仿佛是片错认了的影子,已经彻底从画面上消失了。 白宏礼的手顿了顿,隐约觉着虎口有些发热。他没有再多想,瞧着司景三步并作两步过来,丝毫不害怕地举起卡片。 “两人任务,以公主抱姿势做五个深蹲——见鬼了,这谁抱谁?” 他与自家猫薄荷草面面相觑,随即冷静道:“我抱你。” 阚泽自然拒绝,“我抱你。” 这可是要播出去的,司景誓死维护自己的大佬颜面,“就我抱你,没的商量。” 阚泽说:“我重。” 两人目光交错了会儿,司景眯起眼,“没事儿,我有力气。” “” 阚泽动了动嘴唇,想提醒他腰疼的事。可司景已经下定决心,二话不说,上前搂住他的腰,就是一用力—— 被抱的人纹丝不动,反倒是司景自己,备受摧残的一把小嫩腰几乎要折断了。 “操,”在摄像机拍不到的位置,他咬紧牙,更加用力,“我非得把你抱起来不可” 阚泽侧头打量了他一会儿,心都开始痒痒,觉得这样在外头死死拽着面子的司景简直是个大可爱。猫薄荷草心神荡漾,配合地从裤筒里偷偷伸出枝叶往地上一抵,硬生生把自己给抵起了老高。 司景一愣,一下子把他抱得高高的,几乎与肩平齐。 “” 白宏礼眼角抽搐。阚泽闭着眼吹捧,“司景真有力气,平时一定没少做锻炼,实在太厉害了。” 司景接受这赞扬接受的心安理得,完全不在乎里头有多少水分。要是这会儿有尾巴,尾巴都能翘上天。 五个蹲起,在阚泽的作弊利器下,简直跟闹着玩儿似的。 完事后,司景还揉揉手腕,嘚瑟:“看见没?” 白宏礼捂着眼,“看见了,看见了。” 这么幼稚的事儿居然还得千年老妖来配合,何止看见了,简直眼瞎了。 瞎透了好吗。 这么一打岔,画的异样完全被丢到了九霄云外。剩余两组都是小姑娘,完成任务完全不像他们这样平静,里头尖叫声几乎没停过,显然是真被吓着了。跟拍的工作人员也被吓得不轻,出来时连蹿带跳的,比划,“里头好像有东西!好像有什么从墙角那儿蹿过去了!” 拍摄之前,场地是经过清理的。其他人嘲笑:“是你们鬼片看多了吧?没多背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在心里壮胆?” “真不是!”跟拍的vj脸涨的通红,“是个很小的东西,好像是狗还是猫,一眨眼就没影儿了” 话说完,他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这宅子早就废弃了,窗户也年久失修,流浪的猫猫狗狗不知道从哪儿进来,在里头弄个窝,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根本不至于一个大男人被吓成这样。他讪讪的,没有再说话,任由其他同事推着他肩膀哈哈大笑。 至此,这一期的拍摄才算是正式结束。工作人员乱纷纷收拾东西,阚泽却顶着夜风大步走过来,低声问:“现在回去?” “嗯,”司景捋了把头发,看了眼手上的表,“该睡了。” 猫薄荷草静静看着他,眼神幽怨。 司景被他盯得汗毛都要竖起来,“干啥?你这什么眼神?” 猫薄荷草说:“我都没有教小花游泳。” 操,这一口陈年老醋还没咽完,司景的腰开始隐隐作疼。 “嗯,所以呢?” 阚泽还是那一句,“我都没有教小花游泳。” “”司景慢慢回过味儿来了,“你别告诉我,你是想现在” 这大晚上的,游个什么泳?阚泽个神经病,神经病!! 片刻后,一猫一草都泡在海里了。 虽然已经是深夜,可水还是温热的,泡进去并没有多少凉意。司景眼睛直抽抽,被阚泽的手抚着光-裸的小腿,低声教导他。 “把头往下埋,对,再往下埋很好,注意脚部用力保持这个节奏” 司景模模糊糊地想,这台词好像也有些熟。 “加油,”阚泽贴近他的耳廓,低低地说,“你做的很好,你现在的姿势非常漂亮” “操” 司景含糊地蹦出个单音节,身子又是热又是温凉。 分明是白天一号教练说过的话。可这会儿阚泽再从他的嘴里吐出来,意味却像是完全不一样了。说漂亮时,那只手沿着清晰的腿部线条,一点点地碰触过去,像是钢琴家在琴键上跳跃的手。 只是这会儿拨动的不是琴键,而是神经。 电流麻酥酥从腿部蔓延上来,司景意识恍惚,朦胧之间,听见阚泽又在他耳端再次重复:“真是漂亮。” ——称赞什么?姿势?腿?还是人? 已经搞不清楚了。不擅水性的猫崽子被半搂着,一切都变了性质。他是船,阚泽却是木桨,轻而易举便掀起了哗哗的水声。 划船是个体力活,尤其考验腰腹力量。力气不足的人,通常坚持不了多久。 但除了体力之外,还要格外注意着力点——要是着力点找准了,稍微用点力气,水花就能哗哗地自己翻卷起来,船便自己向上走。要是在找准着力点的同时还用上大力道,那可就了不得了,妥妥是要哪吒闹海的节奏,能一下子把小船顶到风口浪尖上去。 木桨打在水面上,声音也是单调而有规律的。 啪,啪啪,啪啪啪 就这样响了一路。 小船进水了,呼啦啦翻了个身。两人一同落入水中,调整了姿势,耳朵尖尖也被含着。阚泽尤其钟爱这一双毛耳朵,非要在指尖捏来捏去把玩个遍,把带着一层薄薄茸毛的耳朵摸得耷拉下去才肯松手。 正欲乘胜追击,却忽然听到猫崽子眯着眼说:“好像海里有什么东西刚刚碰了我的脚,这会儿跑了” “应该是鱼。”阚泽纵容地问,“想吃鱼?” “嗯。” 枝叶立刻不着痕迹探下了水。过一会儿,一条惊慌失措的大胖白红鲤鱼被捞上了水面,与水面上的两人大眼瞪小眼。 司景:“” 阚泽:“” 白宏礼:“”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刚刚不小心撞见了现场的大胖鲤鱼迟疑片刻,慢吞吞举起了鱼鳍,试图挡住自己的眼。 司景也算是服气了,“怎么哪儿都有你?” 我有什么办法!白宏礼在心中高声抗议,我不过是一条纯洁无辜的小鲤鱼,不过是看自己有点儿干,想在夜里来游个泳而已 哪成想游到一半就看见你们在进行生命的大和谐运动,吓得我立马掉头就跑,谁知道你男人草伸的那么长,都跑出去几百米远了,还硬生生把我给捞回来! 你、你这不是欺负我一条混血的小鲤鱼嘛! 白宏礼对夜泳这项活动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我特么到底是做的什么孽,才能两次游泳都被你给逮住? 他扑腾着鱼尾巴,试图说明自己并没有打扰两人的心思,摇来晃去妄图讨好。然而阚泽一看见他,白天结下的梁子立刻就自动跳了出来,更何况这会儿一个梁子还没解开,另一个梁子已经立下来了,阚泽看着他,那就仿佛看着仇人。 两回了。 大胖鲤鱼哆哆嗦嗦,被阚泽拎着鱼尾巴拎起来,左右看了看,“挺肥的。” 化成人形时看不出来,没想到原形这么胖。 司景赞同:“我也觉得,挺肥美。” 肥美的白宏礼迎风瑟瑟发抖,非常想就地跑路。 “不如给你红烧了吧?”阚泽温柔道,“我红烧鱼做的很不错。酱料也不需要用超市买的,我们自己调,先撒点面粉煎一下,煎到两面焦黄再划开几道子下锅,更能入味儿,而且外酥里嫩” 司大佬满怀憧憬,在这宁静的夜晚畅想着鲤鱼的一百零八种吃法,“是啊,最好再多撒点辣椒。” 葱蒜也爆一爆。 白宏礼愈发抖如糠筛。尤其司景还对着他的尾巴咂了咂嘴,看起来真的有点儿饿。 刚才的划船运动太激烈,体力都被消耗干净了,胃里空空如也。司景艰难地把目光从白宏礼身上拔开了,幽幽盯住阚泽,“他不能吃的。” “为什么不能?”阚泽声音温存,满怀诱-惑,“他看起来有好几斤。我的叶子选中了他,就说明他是附近海域里除了鲸鱼之外最胖的鱼了。” 鲤鱼立马把鱼鳍都贴紧了,试图伪造自己其实很瘦的假象。 司景皱了好半天眉头,最后还是困难地做了决定,“不能吃。他还有粉丝在等着他演戏呢。” 阚泽的眼神看起来失望极了。 “真不吃?” “不吃。”司景坚持。 阚泽听了他的话,叶子一抖,离了水好一会儿的大胖鲤鱼便噗通栽了回去。好在他已经成了妖,并不会因为段时间离了水便死,一回到水里,立马吭哧吭哧甩着尾巴向远方游,一路狂游至岸边,飞快地翻腾出礁石下压着的衣服上岸,犹如在逃离煮开了的锅。司景眼巴巴看着大胖鲤鱼跑远了,喉头不自觉地动了动,说:“他该不会是当真了吧?” 阚泽:“小花,你咽口水咽了好几下了。” 他不当真才是见鬼了呢。 水里,猫薄荷把自家的猫抱了个满怀,“走,回去给你做鱼吃。” 司景问:“哪儿来的厨房?” “用酒店的,”阚泽老早就打探好了,“我问过了,也让厨师准备了一条备用着,没让他们关厨房门。回去正好做。” 就当是夜宵。 他上了岸,衣服都没换便去处理鱼。司景蹙蹙眉,“你不怕感冒?” 阚泽把盘子端上来,含着笑:“不用担心,我好歹是千年的。” “唔” 这个g立的相当成功。第二天,千年老妖便病倒了,瘫在床上如同一棵脱离了土壤的废草。司景找经纪人要了药,亲自给他倒水,毕竟没怎么伺候过人,都把杯子举到嘴边了才想起先试试热不热,“张嘴。” 阚泽乖乖地把嘴张得老大。由于发着烧,脸上微微有些酌红,嘴唇也泛着不正常的热度,司景瞧了,又有点儿心疼,把药塞进去,恶声恶气:“都说了让你换衣服,早干嘛去了?” 他把杯子放回床头,又没好气道:“躺好了!” 这个姿势有点奇异,两人的位置仿佛调了个儿,阚泽变成躺着的那个,司景俯下身子,把自己的额头贴了上去。 “好像还有点烧” 阚泽迷迷糊糊想亲他,想起自己还在生病,又重新收了回来。司大佬倒是看出了他的意思,啧了一声,捏着他下巴,“张嘴。” 阚泽以为他还要喂药,乖乖张开了。 司景没喂药,直接把嘴唇覆上去,气势汹汹在里头攻城略地。阚泽怕传染给他,蹙着眉头试图推开,却被贴的更紧,猫崽子的声音含糊不清,“老实点儿。” 专心被我亲就行了,哪儿那么多事。 手机铃声响了几遍也没人管。司景最后拿起来时,那头的声音有些焦急:“你刚刚在哪儿?” 是狐狸。司景说:“怎么了?” “跑了!”狐狸心焦道,“白寻跑了” 司景一怔,彻底挺直了脊背。 “什么?” “他把他把那个山本也给带走了!” 第73章 第七十三只小猫咪 白寻被关押的地方就在酒馆内。蛟龙亲自封的结界, 甚至没人想到白寻还能再出去。 “他怎么出去的?” 狐狸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当初阵法的布置,除了他, 就只有两个心腹小妖在旁边看着——谁还能有那个能耐, 把已经被锁上了的白寻重新放了出来? “他能去哪儿?”狐狸心焦,“这要是再出去找出点事来怎么办?” 司景也蹙眉。半晌后, 道:“先别急。我也找找看。” 他扭头看了眼, 阚泽这会儿也从床上坐了起来,担忧地凝视着他的脸。司景把人重新推回去, 穿上外套,道:“你先在这儿, 我出去问问情况。” 阚泽自然不乐意放他单独出去, 也费劲儿坐直了身,“我也去。” “你去什么?”司大佬啧了啧,“就你现在这身子骨,等着出去被风一吹就倒?” 无奈阚泽很坚持。他一颗颗将扣子扣起来, 脸上依旧泛着不自然的酌红,再次强调,“我也去。” 为了表明决心,长长的根茎卷住了司景的手。阚泽干脆化为了原形, 嗖嗖顺着爬上去,把自己塞进司景的外套口袋里,安安稳稳蜷缩成一团。 司景:“” 他毫无办法, 只好又往口袋里塞了张素色手帕, 让猫薄荷当小被子稳稳裹在身上了。一人一草出门打了车, 直奔妖怪酒馆而去。 酒馆里这会儿没客人,都被狐狸清的差不多,只有门口迎客的风铃一声接一声地响,脆生生的。司景几步踏进门来,猫薄荷草晕晕乎乎从口袋里探出片叶子,跟着他的步伐上下晃荡。 蛟龙坐在柜台前,说:“来了?” “怎么回事?” 司景在他的旁边坐下,急匆匆问。可瞧着蛟龙并不怎么担忧的模样,他心里又涌起了点奇怪的预感,瞥着身旁男人。 蛟龙避重就轻,只说:“跑了,没事,抓住他一回,就一定会再有第二回。” 狐狸也连声赞同 这不对。 司景狐疑地瞧着他,突然发问:“你把他放走的?” 蛟龙手一颤,杯中的水险些洒出来。他难得现出了点狼狈的神色,被呛得咳嗽了好几声,才道:“怎么会是我把他放走的?” 司景很了解他。蛟龙在山上待了千年,基本没怎么下过人界,其实于心计方面,就是个儿童,连撒谎也撒的生硬。他直接肯定了这个答案,径直问:“为什么把他放走?” 蛟龙爸爸试图在他的崽面前垂死挣扎,“我没” “是吗?”司景说,“那你一个劲儿不自觉地搓耳朵干什么?” 蛟龙赶忙把正揉搓着耳廓的手指放下来了。 “痒痒。” 司景眯起眼,打量着他的神色,好像要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什么来。在这样的目光下,蛟龙觉得自己仿佛是一本打开了的书,只能任由青年阅读,他脸上的表情僵硬了,心跳的也砰砰的,乱七八糟奏响了小鼓。 半晌后,司景下了定论,“你知道他去干什么了。” “” 蛟龙着实被他的崽的敏锐度惊了惊。狐狸诧异地盯着他,显然没想到这么个千年老妖居然要在这种事情上蒙骗人,一时间脸上都写满了不可置信。 司景的手指在桌子上敲着,笃笃作响。 “还不说?” 事情已经瞒不下去,蛟龙半遮半掩,终于开口说了一句实话,“他要做的事,不算坏事。” 司景一怔,神色一点点变得奇异。 “司景。”蛟龙表情也严肃起来,“你已经被困在这段仇恨里太久了。该是了结的时候了。” “白寻他——会是了结这一切的那只手。” * 村头小卖部的老板娘迎来了一个特别的客人。 她从正在剥的豆子上抬起头时,那个从没见过的陌生青年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面前,笑起来腼腆而清秀,脸上干干净净,比村里的大部分小闺女生的都还要好看。 人大抵都是对美的事物生不起太大戒心的。老板娘在水管下冲了冲手,出来招呼他,“你需要什么?” 青年仍旧在笑,声音也很动听。 “大姐,我的手机忘带了,刚才摔了一跤,钱包也丢了,可以借用一下您这儿的公共电话吗?” 老板娘的目光往下移,果然在他的膝盖处瞧见了点血迹,可能是蹭破了腿,不小心沾染上去的。村里人大多淳朴热情,她擦了下手,依言把公共电话递过去,“你打吧。” 青年说:“我可以打两个吗?” 两个电话也值不了多少钱,老板娘点头,扎着手站在一旁,看着青年熟练地按下一串按键,随即打了第一个电话。 老板娘无意窥探别人隐私,并未多听,只有零星的几句话传到她耳朵里。 “到此为止了不会再继续了。” “” “我要走了。” 那端的人似乎情绪异常激烈,高昂的声调这边都能隐隐听见,只是听不清说的究竟是什么。老板娘猜测这可能是小情侣闹分手,不由得咋舌。 青年挂掉第一个电话,站在原地出了一会儿神,随后打了第二个。 他的手卷着电话线,声音忽然温和了,低低地叫道:“哥哥。” 妖怪酒馆中的司景一下子便认出了他的手印,握着手机站起身:“白寻?你在哪儿?” “哥哥” 白寻又喊了声,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笑意里透出了些苦涩,“我从来没想过害你,你知道的。” “我知道!”司景焦躁道,“你在哪儿?——你准备做什么?现在把位置发给我——” 半晌后,他听到那端的青年忽的吸了下鼻子。 “我只是”白寻轻声道,“我只是,有点儿寂寞。” 他怀着怨忿重回这阳世间,他所熟悉的、见过的一切全都没了。留给他的只有个全然陌生的世界,还有在上一世抛弃了他一次、将他扔给恶魔的女人。 其实是害怕的。 这世间是滔滔大浪,而他随之起伏,却居然毫无办法——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便想要寻找一个可与他并肩同行的同伴。 随即,他在陈采采家的电视上看到了司景。 和当年一模一样,却又和当年截然不同的司景。 白寻想把熟悉的那个司景找回来。 “但蛟龙说得对,”他缓声道,“你这样才好你这样最好。” 这样的司景,眼睛里是有光的。喜欢他的人那么多,爱他的人也那么多,他无需沉浸在旧日被扔下的回忆里继续苦痛着,新的生命便已经展开了。 白寻握紧了话筒。 “所以——” “你到底在哪儿!”司景声音更高了几分,“白寻,你” “山本已经不在了,哥哥。”白寻阻断了他没说出口的话,“我没让他走的太轻松。那些东西,我都还回去了。” 他从酒馆里带走了山本。老人已经年迈,腿脚也不灵便,可头脑仍然灵光。在发觉自己被绑后,哭着跪下来邦邦给他磕头,求他给条生路。 “我有很多钱,我有一个集团!我可以把这些全都给你” 越是年老的恶人越是惜命。白寻不想要钱,那些都是死物,要来干什么? 他只拿出了铜铃铛,重新晃了晃。当日见识过这铜铃铛威力的山本跪在地上,一声接着一声哀求,见青年无动于衷,又猛地掉转过头,跌跌撞撞试图逃跑。 可那些亡魂的速度比他更快。他们把这个当年的侵-略者团团围住,那些被烧的、被杀的、被挑在枪尖上晃晃悠悠的头颅,他们都张大了只剩下齿关的嘴,一口接着一口啃噬新鲜的血肉。当年这只手送了他们下黄泉,这一次,他们却要送眼前这个人下地狱。 惨叫声就在耳畔,白寻却依旧神色未变,只在附近找了块干净的石头,盘腿坐在上面。他拽下了片树叶,断断续续吹着不成调的歌。 直到那声音一点点安静下去,白寻才又抬起头,定定地望着。 山本还活着。 那些东西啃去了他的大部□□体,可他却依然有意识,只是一声也发不出来了。他眼睛里含着哀求,瞧着面前的人一步步走近,可却并没有给他想象中的了断——白寻从怀中掏出了打火机,在他惊惧的凝视里为他洒上了油,点燃了他的一点残留的衣服。 被火焰吞噬的气味很难闻,皮肉都被烧得滋滋作响。山本张大了嘴,一声也喊不出来,只挣扎着、滚动着,努力想将身上的火熄灭;他曾经这样点过无数次,这却是头一次知道这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痛。 让人恨不能立刻死去的痛苦。所有的细胞都在呐喊着,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身上的组织掉落的声响。 啊啊啊啊啊—— 这样的动静里,那个长得秀气的青年却只是平静地在一旁围观着,就好像只是在看一只蚂蚁。 这一场火最终将山本烧的完全碳化,白寻就地把他拎起来,随即沉进一口废弃的井。 山本栽倒下去,再也不可能上来。 他最终还是栽在了这片他肆意踏足过的土地上。 司景愕然。 “你杀了他!” “对,”白寻轻轻笑了两声,“这不好吗?——他是最后一个了,而你,已经是不能再出手的了。” 司景一时哑口无言。当年他无所顾忌,自然做的了杀神;可如今他已经有了许多要顾忌的,有阚泽,有粉丝,有经纪人和工作室还有法-律与国际关系横亘在面前,司景甚至无法拿准自己是否当真可以报仇。 他没法再去做那个恶人,也不再是那把出鞘的锋利的刀。白寻看出来了,所以他接替了。 司景终于明白了蛟龙的主意。蛟龙是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他为了山本去冒风险的,要是能借刀杀人,那自然更好不过,反正 反正,白寻是已经成了魔的妖了。没了血肉,他早晚都是一死。 死前把司景的最后一点顾忌也带走,这岂不是件好事? 可想清楚了,司景却一下子从头凉到了脚。他的手不由自主颤抖起来,喃喃道:“白寻” “嗯。” 电话那端的青年沉默了会儿,重新又微微笑起来。他说:“哥哥——不用来找我了。要是有下辈子就好了,下辈子,我一定会过的好好的。” 电话挂断了。 杂货铺的老板娘分明听见了他的最后一席话,瞅着这年轻人,神情都变了。她说:“小伙子,你这么年轻,该不会是有什么想不开吧?可别,你可还有好多好多日子呢,什么苦挺不过去啊” 这么个看起来清秀的小年青好像存了死志,这让老板娘心里直突突,又劝:“千万别做什么傻事!” 白寻看着自己的手,轻轻一笑。 “傻事早已经做干净了,”他喃喃,“时间也没那么多了。” 他本就已经踏入了黄泉,如今再去一次,也不是什么难事。 白寻提起步子要走,却不知想起什么,又回过头,“大姐,能再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他刚刚那话说的令人担忧,老板娘隐约觉得他可能是得了什么绝症,这才离家出走,和女朋友分了手,又准备一个人了结生命。这会儿看着他,老板娘心里都存了怜惜,忙道:“你说。” “您家有养狗吗?”白寻问,随即掏出张纸,提笔写了几个字,“要是有人来,可以帮我把这个交给来找我的人吗?” 老板娘一怔,低头看向那张白纸。 上头只有六个大字,“小心,内有恶犬。” 她愣愣地看着那几个字,还未回过神,见青年已经走远了,忙提高了声音问:“你还没说你叫什么?” 可青年只是冲她摆摆手,随即头也不回往山上去了。风、树叶、花这些他在回来之后,从未静下心来体会过的,如今都好像活了过来。小小的一只白猫卧在树叶底下,眯起眼瞧着,细碎的光斑从上头漏下来,洒了他一身。 没什么仇恨,也没有撕心裂肺的痛楚。他卧在那儿,就像是待在母猫的肚子中一样安心,一样无忧无虑。 真是个好日子。 最后一次闭上眼睛时,白寻模模糊糊地想,明天应当又是一个晴天了。 * 立即启程赶去的司景只拿回了那张纸。 甫一见到,狐狸便忡然变了脸色,立马让人回去将酒馆中的泰迪精关押起来。泰迪精起初还反抗,后头却还是禁不住狐狸手段多,终于招认,狗贩子与虐狗者其实都不是死于白寻之手。 白寻并非是清白无辜,仍旧是帮凶,但主谋者却换了个个儿。 在他家中搜出白宏礼的资料后,大胖鲤鱼也出了一身冷汗——他这才意识到,他不仅是个混血,还是条锦鲤,天生便有运气加成。这样的身份,对于魔而言,是一道相当美味的大餐。 泰迪原本几次准备下手,无奈白宏礼在这方面的运气着实是好,第一回有桓俞在,桓俞实力凶悍,他并不敢冒头;第二次在古宅里好不容易寻到了个空隙,偏偏司景和他男人又走进来了,硬生生打断了他的计划。为防止被看见,泰迪只好匆忙溜走,身形被人瞥见了。 随行pd怕鬼之名终于被澄清,看到的影子的确是真实存在的。 自己酒馆里居然出了叛徒,这让狐狸一度无法相信,在那之后来了场大换血。馆里人被摸查了个遍,无论是信任的还是不信任的,通通都由蛟龙出面再次威慑了一场。 然而这些都是后话了。 司景并没再找到白寻,也没看见山本的尸体。后头的事交由狐狸来处置,也不知他是如何操作,给山本安上了意外身亡的名,与他的小孙女一同上了突发事故的死亡名单。他的几个儿子听闻老爷子死了,乱哄哄只想着抢家产,哪里还有人去深究他究竟是如何逝去的。 倒是有部分人仍旧关心,但隐约得知与那些日子频繁出现的杀人事故有关,便知不能再往下深究。意外还好,若是人为,恐怕会变为国与国之间的大事。 于是在默许之下,这件事便被深深埋藏进了案宗深处,没有人再提起。 事情彻底告一段落,司景却闷了好几日。 阚泽知道他心里有个坎儿,却也不好多说。凭心而论,猫薄荷草其实是能理解蛟龙的做法的——司景若是想真正在这之后毫无顾忌地活着,手上就绝不能再沾血。这并不是当年的乱世,法-律的准绳就在这儿衡量着,倘若真沾染了,多少都会是个威胁。 但偏偏,山本也不可能上军事法庭。 他所做的事,于司景又或是无数惨死的村民而言,的确是罪大恶极;可放在当年浩浩荡荡的侵略者里头,不过也只是其中寻常一个而已。那里头有许多人都曾做过一样的事。他们中,只有极少数会上军-事法庭,真正接受正义和道德的审判,大多数人都在回去后平平淡淡度过了这一生,只是偶尔午夜梦回,才能看见当年在自己刀下泣血的眼睛。 法不治众,这在某种程度上,便是现实。 如此一来,蛟龙的选择便成了最稳妥的做法;虽然是自私,可的确帮助司景从困境之中解脱了。更何况白寻也心甘情愿,愿意在走之前帮司景清理这条路。 所有人都是为了他好,司景也明白,因为明白,所以更加堵得慌。 他已经和老父亲闹了好几天的别扭了。 “你别说话,”一手提着药袋子一手开门的司景冷着脸,“你还想说什么?我的事不用跟我商量,你们现在都能自己决定了,还问我干嘛?” 蛟龙老父亲咽着唾沫,在那边赔着笑哄他,“我只是怕你不同意啊” 司景把东西放桌上,哼了声,“原来你们还在乎我同不同意呢?我还以为你们顶着为我好的旗号,下一回就能直接替我娶妻生子呢。” “” 蛟龙再次意识到,跟司景斗嘴,那是有极大的概率斗不过的。 这死孩子,专挑人痛处怼。 蛟龙:“不会让你娶妻生子的。阚泽还在旁边吗?你怎么直接说这话?” 别到时候被听见了还以为是自己挑拨他们夫夫感情呢,那可就不好了。 阚泽的确就在旁边。他这一场感冒来的来势汹汹,这都好几天过去了仍旧没好,低烧反反复复,是当下的流感症状。这会儿躺在床上,脸色依旧是有些不正常的。 司景凑上前,熟门熟路试了试他额头温度,这才又冷冰冰对蛟龙道:“挂了。” 老父亲满含忧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哎。 孩子长大了,难。 不再是当初那样听话的了。 阚泽头上还贴着块湿毛巾,目光却始终跟着他转,像棵向日葵。司景偶尔回头看见,不由得伸长手臂拍拍他脸,提醒:“我不是太阳。” 猫薄荷草烧得不轻,情话功底却半点也没削弱,张嘴就道:“怎么不是?” 他说:“我的小花就是我的太阳。” 司大佬倒吸一口冷气,呼的一下转过身。 “肉麻死了!” 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阚泽也不戳破他这会儿耳根泛起了点微红的事实,只含着笑看他忙碌。司景烧了水,提着水壶往卧室走,二黑一个劲儿在他腿边打转,被他用脚轻轻踢了下,提醒:“热水很危险的,往那边儿去点。” 二黑张着嘴,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大舌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歪了,斜斜地从嘴里耷拉下来,被放下水壶的司景忍无可忍调整了下,塞回去:“怎么看起来这么蠢?” 二黑听不懂,依旧乐呵呵。司景与阚泽常常不在家,它有专门的人照料,可到底心里还是想着主人,两人出关从节目组回来那天,德国黑背简直发了疯,被工作室的小伙伴牵去机场接机时,上去就晃着尾巴把司景扑倒了,二话不说舔了一通。 司景至今还觉得自己脸上都是二黑的口水味儿。 啧。 也不知道阚泽每回怎么下的去嘴啃自己脸的。 不觉得是在和自家狗间接那啥啥吗? 第74章 第七十四只小猫咪 “把嘴合上,”他帮着二黑闭上嘴, “没吃的。” 德国黑背显然很遗憾, 尾巴都耷拉了下去。 “不能再吃了。”司景严厉道, 顺带瞧了他眼,“你最近都胖了一圈了——你自己没感觉?” 也是因为阚泽生病的缘故, 这几天都没怎么带二黑出去好好溜溜。再加上一天吃五顿, 当时还能被称得上是精壮的二黑如今只能被称为肥美, 整截身子在司景看来,就像是根灌的的饱鼓鼓的肉-肠。 他盯着瞧了好一会儿, 再次强调:“长胖了。得减肥。” 二黑委屈的嗷呜嗷呜, 也不在他腿边绕圈了, 哒哒哒小跑去墙角窝成一团。无奈本来个头便大, 这么窝成起来不仅没显瘦, 反而看起来愈发像个肉丸子。 司景仗着自己吃不胖,对其它动物体重要求都相当严格,当天下午就亲自吃掉了原本是给二黑当零食的肉丸子。肉丸子炸的酥脆, 很对司景的胃口。只是他的那份早就吃完了,这会儿咬的咔滋作响,满嘴肉香, 还要对着二黑义正言辞, “这是为了你好。” 在一旁眼巴巴看着的二黑响亮地呜咽了一声,垂头丧气夹着尾巴试图去舔阚泽的脸。 你看他。 你看他呀 阚泽咳了声, 忍着笑, 手上用劲儿摸了把德国黑背的大脑袋。 “看也没用, ”他语气无奈,“司景还管着我呢——何况是管你。” 这家都是司大佬做主,正儿八经的老大。不仅主内还主外,完全没有他说话的份儿。 司景哼了声,一口一个肉丸子往嘴里塞,没一会儿就把一小袋子解决了个干干净净。他拍拍手,很有些心满意足。 接近晚饭时间了,家中帮忙的阿姨还没来。司景打电话过去,才知道她的小孙子生病了,这会儿正在医院输水,得要个家长派通,恐怕过不来了。 她不来,晚饭就没了着落。外头做的东西放的油多,不清淡,阚泽现在还感着冒,吃了也不太好。 司大佬皱眉思忖一会儿,一抬眼,却看见病号已经从客厅的沙发床上坐起来了,这会儿正在穿衣服,不由啧一声,挑高眉:“你干嘛?” 阚泽披上了件宽松的外套,稍稍拉了拉衣襟,对他笑了笑。 “我给你做。” 家中的伙食一向都是由阚泽负责,只是这两天请了人过来帮忙。司景瞧着他这会儿脸颊还泛着不正常潮红的模样就觉得头疼,三步并作两步踏过去,“你该在床上好好躺着。” “没事。想吃鱼肉丸子还是鱼肉羹?” 阚泽从冰箱拿出阿姨早上处理好的鱼,往腰上系围裙。他真是许久没生病了,妖的生理机能虽然与人类差不多,然而却比普通人抵抗力强的多。只是这一回的流感病毒着实是来势汹汹,平日里不怎么发烧感冒的人中招了一大片,整个工作室倒有一半人都是流着鼻涕上班的。 这会儿拿起锅铲,阚泽便察觉到自己有些头晕。他试着系了系围裙带子,脚下好像踩着云,飘飘乎乎,没个着落。 阚泽无奈道:“小花,过来帮个忙。” 司大佬依言过来,却并没像他所说的那样给他系好腰带,反而把围裙一把扯了,强行将人往沙发床上推,赶小鸡仔一样。 “去去去,就你现在这模样还做什么饭?——老实躺着,赶紧的。” 阚泽被他推着,扭头道:“没事的,我总不能让小花饿着。” “饿不着!” 司景恶声恶气道,“饿死你都不会饿着我!你不能吃外卖,又不是我也不能吃!” 他说归说,却并没有起身去点外卖,反而径直进了厨房,捡起刚刚扔在地上的围裙往身上系。围裙上印着虎头虎脑的小猫,拦腰一勒,把他的腰勒的又细又柔韧,仿佛纤纤只有一握。 阚泽眼睛不会转了,半坐起身专注地盯着看,还试图帮忙。 “我还有叶子。” 他袖口里冒出了许多条茎叶。由于生了病,这会儿叶子也蔫哒哒的,软软地垂下来,从地上慢吞吞伸过去,缠住司景的模样更像是宠物狗仰着头求抚摸,哪儿还有先前半点生机勃勃的样子。 司大佬摸了把,嘴上不说,心里更心疼。 “叶子个锤子,赶紧给我闭上眼睛睡觉!” 他见阚泽仍然不睡,干脆几步走上前来,伸手把男人眼睛捂住了。手掌隔绝了来自外界的光,阚泽眼前一片漆黑,只能闻到熟悉的、浅浅的奶香气。 那是来自司景身上的。虽然他总不承认自己带着奶味儿,可的确是有。暖呼呼的味道像是融合了阳光,闻到时便让人想起柔滑的皮毛和软的一塌糊涂的小肚子。 手心传来温热的热度,司景命令:“三,二,一,睡觉!等你睡醒了,自然就有吃的了。” 阚泽薄唇动了动,道:“小花想给我做?” 这个发现比什么都要让猫薄荷草欣喜。他心里软的一塌糊涂,恨不能现在就把大宝贝抱进怀里,好好地、使劲儿地亲一亲。 只可惜这会儿还生着病,怕传染给猫崽子,他也只能在心中想想,不能动。 司大佬脸上微微有点被戳穿的红,拍了拍他脑袋,干脆从茶几上扒拉出了个眼罩给阚泽带上。 ——不就是做个饭吗? 他拉了拉围裙边,心里想。 我什么没做过,这种事不用说也应当是小菜一碟——毕竟聪明才智在这儿摆着呢,做什么那不是手到擒来如鱼得水? 他往炉灶前一站,迟疑了会儿,试探着去打天然气。 司景还真没自己动手做过饭。 在山上时,他靠着他的小弟的供给活着;下了山,他又有袁方这么个老妈子属性的经纪人前前后后跟着,把他的一切都打点的妥妥当当,吃穿住行都不用他挂心。况且当红流量日程紧档期忙,想挤出个亲自下厨的时间那简直是难上加难,司景家的厨房往往就是个摆设,只有冰箱里塞满了三文鱼罐头。 厨房新手司大佬小心翼翼拧了下旋钮,只听到了滋滋的气流声,没打着。 应该是力气太小了。 他一下子加大了劲儿,用力往下按,硬生生转出了一百八十度,天然气轰的一声响,淡蓝色的火苗呼啦蹿了出来,冒的好高! 司景被吓了一跳。 做个饭而已,怎么跟放炮似的? 他定定神,把锅架在上头干烧着,又到处找碗去装水。沙发上的阚泽实际上没睡,这会儿眼罩掀开一小块,从缝隙里瞧着呢,瞧见司景在那儿干烧锅,枝叶就悄悄踮着叶子从墙角溜了进去,趁着小祖宗把头埋在柜子里找东西,飞快在旋钮上绕个圈,不着痕迹地将火拧的更小了点。 这么干烧,锅要烧黑的。 司景从一个塑料袋里找出了碗,咕噜噜往里头倒了一碗水。他思忖了下,又倒了一碗,随即开始往里头撒米。 那米压根儿没淘过,阚泽额角砰砰跳,茎叶左挪右闪,在司景看不见的地方忙的一塌糊涂,悄摸摸把米淘了淘,剩水倒了又重新接。 司景毫无所觉,对着手机上的菜谱往里头扔东西。 “放点豆子” 各种豆子哗啦啦倒了快半锅。 “放点冰糖” 不知道他从哪儿翻出来了袋红糖,也大方地倒下去。 “把盖子盖上哎?” 司景终于发现了不对。菜谱上怎么使用电饭煲做的粥呢? 电饭煲电饭煲 他找了圈,打开锅盖,将自己刚刚调好的东西往里头倒,随即按照菜谱调了调模式,摸着下巴,觉得差不多了。 差很多! 猫薄荷叶子鬼鬼祟祟在后头给他收拾残局,眼看司景又开始琢磨拍个黄瓜当道菜,立马偷偷关了电饭煲,先勤勤恳恳扯着抹布把内胆底部的水擦干净了。过分的冰糖倒出来,过分的豆子也倒出来,水位调整调整,随即锅一关,万事大吉。 这一顿饭做的,比阚泽日常自己做饭还要艰难的多。 他不仅得盯着锅,还得操心着不被小祖宗看见,几条茎叶跟打游-击似的,一瞧见司景回头就立马贴墙站,贴的严严的,活像是墙上的一道花边。偶尔有几片叶子忍不住,不自觉就想去贴司景的小腿,被其它叶子给硬生生拉了下来,教育它一块儿站着。 不能摸。 这会儿不是吸猫的时候。 好在司景不怎么低头,也没发现自己刚才的东西都被人加工过了,专注地站在案板前拍黄瓜。黄瓜被拍的嘭嘭的,猫薄荷草的心也跟着嘭嘭的,生怕他一个不小心伤到自己的手。 盐,少量辣椒油,一点醋全是阚泽斟酌着给调了味。司景浑然不知,做完后自己先拿双筷子尝了尝味道,对自己的手艺顿时升起了一百二十分的信心。 头一回做饭他就能做的不咸不淡刚刚好,还有什么好说的? ——一看就妥妥是大佬! 司大佬心满意足,恰巧过了会儿,大功率的电饭煲也已经把粥煮好了。打开后米粒晶莹,糯软甜香,豆子也煮的正正好,简直挑不出什么错处。 看他完工了,阚泽一秒闭上眼,装睡着。司景的毛尾巴在后头左摇右晃,把自己的得意之作端上来,喊他:“醒醒,吃饭了。” 阚泽睁开眼,不愧是千万级的演员,戏简直满分:“这都是小花做的?” 先抖抖睫毛制作双眼惺忪的假象,随后慢慢瞪圆眼,适时地表现出一些不可思议和震惊,分层次、有深度、含蓄地体现自己此刻的惊喜——这表演相当流畅完美,翘尾巴的司景半点没看出来,喜滋滋把围裙脱了,给他在碗里放了个小圆勺。 “嗯,我做的。” 阚泽差点儿没把他吹上天去,夸得他整个人都醺醺然。 趁着这时候,自然也得多讨点福利。阚泽咳嗽两声,手腕也软塌塌的无力,只能半靠在沙发上由猫崽子一勺勺喂着吃。那粥本身就带着甜味,这会儿由司景的手喂进来,似乎更甜了,甜的让人心尖尖都在打颤。阚泽毫不吝惜自己的赞扬,将一碗吃了个干干净净,半点都没剩下。 “甜?” “嗯,”阚泽声音低低,“你尝尝” 他没让青年用自己用过的勺子,重新拿了新的喂过去。司景半垂着眼,睫毛长而密,垂下来时的弧度相当清晰,就好像扫在了人心尖尖上。 他含住了勺子。 阚泽眼不错地盯着,慢慢地支起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粥碗被放下去了。他将人拉上来,司景成了新的晚餐。 发着烧,便不好再亲亲。阚泽揉着他的毛耳朵,听着他喉咙处发出低低小小的呼噜呼噜声,知道他是舒服了。 “嗯” 沙发上的被子摊开,又被重新合上。猫薄荷的香气在空气中浓墨重彩地晕染开来,吸的司景隐隐有些头晕眼花,也像是得了流感、发着高热。他浑身上下滚烫滚烫,好像有一团火在体内横冲直撞试图找个出口,撞得骨头软了下来,塌塌地没有半分力气。 阚泽没有真的做,只是噙着他的耳朵尖,温柔地帮了他一回。司景跨坐在他腿上,舒服的哼哼唧唧,却还有点担心,“你还在生病” “没事,”男人亲吻他的下巴,“正好出出汗。” 这理由相当具有说服力,司景便不吭声了。他仿佛变成了个等待燃放的烟花,这会儿火焰烧上了他的引线,上上下下地烧着,热气由内而外蒸腾着,不由自主便浮出了微微的汗。终于,引线彻底被点燃了,砰!他也炸成了一朵在漆黑的天幕上盛开的花。 火星仍然在往下坠,阚泽扯过一张纸巾,一点点细致地擦拭着。司景的尾巴刚刚绷得紧紧的,上头的毛都快炸成了鸡毛掸子,这会儿被来回摸了好几把,又重新柔顺地垂了下来,只是时不时仍然由于方才的刺激稍微弹跳一下。 阚泽抓着他的手,声音也是软的。 “好爱你,”男人反反复复道,好像亲不够,也摸不够,猫薄荷花顶着小花苞,微微绽开了,“乖宝,小花,好爱你” 司景也微微喘息着,头抵着他的胸膛,心想,我知道啊。 这样的话,你不说——我也知道。 他不是老变-态,这样的话从说不出口,就好像说出去了,便是彻头彻尾地输了,折了面子,没了威严;可纵使不说,那些情思也是活的。他被紧紧地抱着,听着阚泽在他耳畔低低地一声声喊“乖宝”,仿佛真的成了这男人唯一的珍宝。 被哄着,被疼着,发脾气、闹情绪这些都无所谓,他甚至不需要解释些什么。 他本就是被无条件爱着的。 二黑被这俩夫夫怒塞了一嘴狗粮后,骨头碗里也加了点新的狗粮,只有平日的一半。吃完后就蔫哒哒把尾巴一卷,头垂在上头一声不吭,活像是遭受了天大的虐待。 本来还汪汪叫着想找阚泽讨个公道,无奈阚泽夫唱夫随,也跟着强调:“的确是有些胖了。你得控制体重。” “” 过分! 偏心!! 你分明就是想让他吃我的零食!!! 二黑怒而转身,趴墙角生闷气去了。 饭后的两人开了电视。刷碗这种事,阚泽坚决不让自家猫崽再沾手,司景只好把碗筷都堆在水池里,等着第二天早上阿姨过来清洗。先前司景客串跑龙套的《年年有余》剧组如今已经正式杀青,白宏礼在镜头前接受采访,一如既往的严肃冷漠。 记者们先是照例问了问电影相关,又询问了下拍摄过程中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白宏礼都回答的一板一眼。可能是因为没爆点,有一名记者忽然问:“为什么会想到请司景来客串?” “嗯?” 大胖鲤鱼怔了怔,下意识朝那位高举着话筒的记者看了一眼。他思忖片刻,按照模式套路地答:“我和司景在综艺里合作过一段时间,觉得他非常有灵气。” ——才怪。 “我很欣赏他,希望能在电影上与他有进一步的合作机会。” ——呵呵。进一步拍猫屁减少自己被吃的可能性的机会才是真的。 “他的表现也很优越,超出我的想象,我觉得他一定能在演员的这条道路上走的更远。” ——他前几天当着我的面和他男人商量怎么红烧我,葱蒜姜都出来了他什么时候退圈?他怎么还不退圈???他不退圈还让我们这种单纯无辜的小鲤鱼怎么活!!! 白宏礼面目微微扭曲,不再是方才平板无波的模样。恰好这时候导演笑呵呵插进话,“是啊,我看宏礼和司景的关系是真好。在拍摄时,每回拍他和司景的打戏,宏礼都心疼的下不去手,完全舍不得打” 大胖鲤鱼打了个哆嗦,目露惊恐。 舍不得打? 那特么是不敢打好吗? 他一向相当尊重这些导演或制片人,这会儿却控制不住地在心底怒吼,你眼瞎吗,你眼瞎吗? 你是鱼,他是猫——要是搁你,你敢打? 你有本事打一个我看看? 导演没明白他的愤怒,继续道:“他俩还共用一个休息室,有事没事就在一起讨论演戏。我觉得,宏礼在这方面也给了司景很大帮助。” “” 那压根儿不是在讨论演戏。 那是在讨论杀人案的事。 清楚内情的白宏礼感觉自己被喂了一口神奇宝贝。产出来后洒上面包糠,在锅里炸至两面金黄,隔壁小孩儿都馋哭了的那一种。 电视机前的司景脸色也不好看,想了想,很诧异。“他什么时候又是心疼我,又是指导我了?” 怎么这么说总觉得味道有点儿怪呢? 事实上,不止他一个人觉得怪,底下的记者个个儿听的都热血沸腾,仿佛抓住了一个大料。当天,《白宏礼坦言私下与司景关系:非常要好》、《白宏礼与司景私交甚笃,兄弟情深》、《白宏礼愿与司景进一步合作》这样的标题瞬间便占领了各大流媒体app的头条。有不少粉丝本来便觉得这一对间的气氛有些怪,这会儿简直像是被塞了颗惊天大糖,一下子便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 白宏礼本来不是随和的人。他生性冷淡,又严厉,对待演戏要求相当高,不少与他合作的演员都被虐的不轻。尤其是相对而言戏龄较短的小生小花,那更是来一个说哭一个,来两个说哭一双,不近人情的前辈形象深入人心。 这么一扒,独具慧眼的广大人民群众才发现,白宏礼只有对司景不一样。 瞧瞧综艺里那表现,又是给拿筷子又是给递毛巾,鞍前马后任劳任怨,对着司景连一个紧绷着的难看脸色都没有。还盛情邀请他客串自己新电影,电影拍摄期间多次照顾,甚至连打对方一下都下不了手——这是什么? ——这妥妥就是爱的力量啊! 又是前后辈,这cp就更好吃。一时间无数吃瓜路人都要因为这段感人至深的绝美爱情落下泪来,恨不能现在就扯着他们去民政局领证。 白鲸cp横空出世,把原先最火的看景都给压下去了一头 啧。 阚泽不过几天生病没怎么关注微博,再看时,微博风向已经变了。cp圈美帝的位置已经易了主,新的cp在上头坐的稳稳的,《年年有余》官方微博底下全是嚷嚷着自己吃糖要吃齁了的粉丝。不少看景粉爬了墙,这会儿正在白鲸的超话底下狂舞呢。 “好吃!好吃的!!白鲸天下第一配!!!” “我的妈呀,这双标也太可爱了吧噫呜呜噫,司景粉真的要被白影帝的痴情给感动哭了” “白鲸!白鲸!!白鲸!!!我们一人出九块钱ballball你们快点去民政局领证!!!” 阚泽甚至从中间认出了几个眼熟的粉丝。那粉丝前几天还顶着他和司景的合照做头像,在他的微博下嚷嚷着看景锁了,这会儿名字还没改,头像却已经变了,又成了白鲸超话的中流砥柱。 猫薄荷草的心里只有呵呵。 呵,女人。 他动动手指,果断把这几个爬墙的,通通都从自己的粉丝列表里头移除了。 不久后,爬完墙妄图回归正主阵营的粉丝:? 我特么怎么被关进小黑屋了??? 第75章 第七十五只小猫咪 阚泽一口气拉黑了十几个爬墙的粉。 爬墙这种事,你偷偷的、偶尔欣赏一下墙外别家的风光, 倒不是不可以。 但是像这种爬的光明正大, 连名字都不改的——那你还回来干嘛? 干脆直接去对家好了。 阚泽戳着手机, 心想,一群墙头草。 哪儿有糖味儿就往哪儿飘, 跟蜜蜂似的。 这让猫薄荷草老不开心了, 想了会儿, 偷偷摸摸又在手机上发了张合照。合照里的司景没看镜头,可却与他靠得很近, 亲昵不用说也能看出来。 这一张照片一发, 底下顿时满屏高呼着甜。那些犹豫不定的cp粉闻着糖味儿又回来了, 阚泽觉得自己机智的不行不行的。 他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这会儿司景还缩在他身旁, 看着电视,眼睛不知道何时已经慢慢闭上了。上下眼皮难舍难分,缠绵地紧贴着, 猫崽子靠着他,从喉咙里头溢出了低低小小的呼噜,是被挠下巴时发出的那种极细小的声音。毛尾巴横甩过来搁置在膝盖上, 被阚泽碰到时, 轻轻颤了颤。 阚泽把自己身上盖着的薄被给他分了一半,随后动动手臂, 调整了个让他更舒服的姿势。 “唔” 司景迷迷糊糊, 头一个劲儿往他怀里钻。过一会儿, 沙发上的人形塌下去了,短腿猫翘着只后腿,脑袋垂着,在阚泽的肚子上窝的舒舒服服。阚泽揉着他的毛下巴,察觉到他温热的身子动了动,白肚皮像是自动定了位,慢吞吞地往前滑去,让阚泽的手稳稳横置在他的小肚子上。 像个温热的热水袋。 阚泽轻笑,无声地把他抱得更紧了。 就好像已经抱住了全世界。 流感病毒终于搬家后,这一年的最后一次天罚也到了。这一次,有阚泽和蛟龙时刻陪着,实际上远没有往年那样难熬——让男人把他揽在怀里抱着哄着,痛楚似乎也跟着减轻了不少。 只是蛟龙这还是第一回亲眼瞧见他扛天罚的模样,仍旧被吓了一大跳。 说起来好像只是两个轻飘飘的字,直到瞧见了,才知道这惩罚究竟意味着什么——蛟龙着实有些心疼,虽然在场时没说,之后却从其他大妖手中找了许多典籍,期冀从中间找出个方法。 猫薄荷草也心焦如焚,自然愿意。 阚泽家自那之后基本成了大妖集聚地。 头一回看见一只灰扑扑的鸟落在家里阳台上时,司景还当它只是只来避雨的普通鸟,瞧着长得挺肥的还暗暗咽了口唾沫,勉强维持客气和爱心,给它放了一小碟子鸟食。 灰鸟对此不屑一顾,甚至伸出爪子踢了踢,一脚把碟子给踢翻了。 这鸟! 司大佬看不惯了,用扫帚把鸟食扫起来,认真教育:“怎么浪费粮食呢?” 灰鸟抬起黑珍珠似的眼瞅瞅他,随即慢吞吞转了个身,冲他撅起自己的圆屁-股。 “” 这什么鬼态度? 他司景,自出生以来,就没有在他面前能这么横下去的人! 鸟也不行! 阚泽回到家时,司景已经开始架锅了。家里头大大小小的毛团子一堆,无数被召集过来的猫们喵喵叫着,围绕着阳台上的灰鸟打转,眼睛里写满蠢蠢欲动。灰鸟原本还是副高冷模样,这会儿却略微惊惶地拍打着翅膀,往上头飞了飞。 它躲到架子后头,小心翼翼探头往下看。 “喵呜” 猫们还在下面眼巴巴等着,张大嘴巴期盼着天降飞鸟。 你下来呀,你下来呀! 司景则在往锅里哗啦啦倒油。看见阚泽进门,他眉头一扬,说:“来的正好,我准备把它红烧了。你帮个忙。” 阚泽:“确定要红烧它吗?” 司大佬决心已下,“红烧!” 阚泽爱极了他这会儿气呼呼的小模样,看着心头就软成水,居然真的一口应了下来,“好。” 他和有些慌张的灰鸟对视上,碧色的枝叶织成密不透风的牢笼,硬生生把对方给拽了下来,笼子门一开,一条细小的茎拽着它,就要把它往锅里放。灰鸟眼见着自己真要被下油锅,终于慌张起来,张大嘴巴,吐出一小团小小的火焰,噗嗤—— 那火焰把它自己点燃了,它从头到脚都开始熊熊燃烧。 司景回头查个菜谱的功夫,一抬头瞧见这架势就是一愣。 不说是红烧吗? 怎么看起来更像铁板烧? 他先前曾做过消防安全的公益广告,这会儿眼看着火越烧越猛,额头突突直跳,立马从角落里操起了家伙。里头的灰鸟展开翅膀,正欲给这些没眼力见的妖怪浴火展现出自己优美又动人的身姿,忽然闻听噗嗤一声,不知从哪儿来的白色泡沫呼啦啦盖了它一身。 准备涅槃的灰鸟:“?” 手里紧紧握着灭火器的司大佬喷的更猛。雾气铺天盖地,硬生生把它身上熊熊燃着的火灭掉了。最后一点小火星抖了抖,从翅膀尖上掉下来,灰鸟立马扑闪着翅膀想去追,谁知司景眼疾手快,立刻抬起长腿,把这火星一脚踩灭了。 那火星扑闪了下,在他的鞋底彻底黯淡下去。 灰鸟:“” 知道它身份的阚泽:“” 两个大妖的面面相觑中,唯有司大佬松了一口气,“还好我反应快你看着我干什么?这大夏天的,电器火灾很危险的好吗?” 搞不好要出大事故的! 阚泽:“好的。” 灰鸟眼睛瞪圆了。 好个鬼,不好好吗! 它噗地又朝地上吐出一口火。司景蹙眉看了它眼,这回目光终于变了变,嘟囔:“原来还是个妖?” 随后又给灭了。 “妖也不行,好好的玩什么火?家里都是电器——你老大是谁?也不教教你?” 灰鸟:“” 它忍无可忍,飞的离司景远远的,二话不说开始涅槃。兴许是怕再被灭火器喷一回,这一次它涅槃的速度格外快,创这几百年来的历史新巅峰,跟博尔特百米跨栏的记录也差不多了。灰扑扑的羽毛在火焰中一根根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泛着崇崇光彩的金羽,长而纤细的三根翎毛高高翘起,火凤抡圆翅膀,彻底现出自己的真实模样—— 房间一瞬间亮如白昼,司景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打算红烧的是什么 是凤凰。 见鬼了,原来是不能吃的。 逃脱了被煮熟的厄运,凤凰终于肯落了地。他在一群猫团子里抖擞着羽毛,把猫们推的远了点,口吐人言:“叫我来的那龙呢?” 司景还在别扭,推阚泽:“你问。” 白寻的刺还梗着,他并不想给蛟龙打电话。 猫薄荷拨通号码,那端的蛟龙还在酒馆守着电视看小猪佩奇。凤凰也被闻讯赶来的狐狸恭恭敬敬领了过去,房间里终于清静了会儿。一声令下后,群猫也都退散,为补偿它们没吃上鸟翅膀的损失,每只猫咬了一小包猫粮走。 司景还在懵,扭头看阚泽:“我刚刚准备吃凤凰翅膀?” 猫薄荷草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声音温存,“没关系,吃就吃了。他不过三百年修为,我打的过。” “” 问题在这儿吗? 猫薄荷说:“吃了把他再烧一回,他还能再生的。” 司景目露憧憬。 那岂不是一辈子都吃不完的红烧鸟翅,听起来就非常让猫心动。 也不知蛟龙究竟是通知了多少妖,自那之后,三不五时就有奇奇怪怪的东西落在阚泽家阳台上。 据说伸开翅膀可以遮云蔽日的鲲鹏,人面豺身还长着俩膀子的化蛇,一只脚站立的商羊,还有活像是只兔子四条腿蹦着走路的讹兽。 司景第一回见讹兽这种神兽,听说他极其喜欢骗人,嘴里吐出的没有一句是真话,还有点儿好奇。 谁知那讹兽从窗户里活泼地蹦下来,抖着白耳朵吐出的第一句就是:“哇,你腿真长。” 原形的司大佬:妈的滚滚滚滚! 还有没有点眼力见了! 几个大妖聚集在一处,正式召开了会议。他们在之前也多少听说过司景,妖族这么多年,也只出过这一个为了人间事而硬扛天罚的,实在是想不出名也难。 更何况是看在蛟龙的面子上。蛟龙资历老,又有了神格,算起来已经是妖族的当家老大了。老大要护的,怎么能不来看看? 他们陆续入了座,阚泽作为仅存的千年老妖之一,也跟着坐了进去,着实让蛟龙爸爸愣了愣。 “你怎么来了?” 他至今还以为,儿婿不过是个平常的植物,譬如成精了几十年的板蓝根.——服下去可以治感冒的那一种。 故而听闻儿婿感冒时,蛟龙还很是诧异。 板蓝根不是预防感冒的吗,怎么自己还会被流感病毒传染? 这妖力得是有多差。 可怜巴巴的一个小妖,真是让人怜惜。 然而阚泽打破了他的幻想,“我已经一千五百八十一岁了。” 蛟龙爸爸掐指一算,悚然一惊。 那特么比我大啊! 严格来说,甚至还算是我前辈 然而辈分上好像比我矮一级 等会儿,蛟龙忽然反应过来了。 这特么是老草吃嫩猫吧? 阚泽都已经阅尽千帆了,司景可还小呢,日子才刚刚开始。蛟龙很为自己崽抱不平,委婉道:“那会不会和司景年纪差的有点多?” 黄昏恋也不是这么个黄昏法啊。 千年老猫薄荷镇定道:“不多,不多。一千多年放在光阴里,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他面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蛟龙还真被糊弄了过去,勉强点点头。 阚泽也是家属,和司景有关的大事,多个家属在席,那更好。 他们连着开了好几日的会,试着尝试各种方法帮司景瞒天过海。可天道哪儿是那么容易欺骗的,招式们试了一个遍也没什么用处。 最后还是火凤给出了新主意:“不如让他们原谅他吧?” “说得简单,”蛟龙苦笑,“这法子要是能用,早就用了。” 天道也并非是绝对的铁面无情。若是诚心抱了悔过之心,或是被原谅、被接纳,天罚自然也会终止。偏偏司景并不是那样的性子,他素来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对杀人这件事半点悔意也没,如何能诚心悔过? 这不行。 谁知火凤却说:“若并不道歉呢?” 蛟龙一怔。 “不道歉,那如何原谅?” “你忘了,”火凤点醒他,“于天道眼里,从未有国别之分——只有人妖之分。” 蛟龙仍然未解,“是又如何?” 阚泽却忽然明白,深鞠一躬,道:“多谢指点。” 他当即出了门。猫崽子在外头等着,靠在沙发上,毛耳朵垂下来,被男人微凉的手指轻轻捏了捏。 司景迷糊转醒,问:“好了?” “好了。” 阚泽冲他张开手臂。 自己家的人形六神,没什么好客气的。司景化成原型,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进他怀里,被揉了把肉乎乎的腮帮子。胡须紧跟着抖了抖,猫崽子眯起眼,觉着有些舒服,脊背也高高拱起来了。 他并没有问结果。 如果果真有法子,阚泽自然会告诉他;倘若没有因为身旁有了人,那天罚也不再是那样难熬的事了。 他的确不会后悔。当日的火种至今仍旧留存在心里,打断他的脊梁,他也不会弯下腰;折断他的脖子,他也不会回头。 司景这两字,本身便是与犟联系在一起的。 他连接起了那一对夫妻的名字,也连接起了那一段历史。血与灰都已是过去,司景踩着当年的斑斑血迹走出来,并没有将他们忘怀的意思。 那二十多个名字不仅仅是刻在了石碑上,还刻在了骨子里。 他们组成了司景的血肉。 司景靠在男人怀里,模模糊糊地想。 要是真没办法,那也没有可怕的。 有阚泽呢。 他对自己和自己家的人形六神,都有着极强的信心—— 《出塞》正式杀青后,汪源专门打电话告知了司景,言辞之中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 “进步真的非常大,剪辑出来的效果也很好这一部片子,一定能成为你的演艺生涯上的里程碑。” 汪源不喜欢妄自菲薄,出色的便是出色的,谦虚只能让人误以为你对自己的作品缺乏自信。他说是特别好的片子,那便一定效果非凡,司景抿唇笑笑,回答:“我从您的剧组学到了很多。” 这句话不是客气。汪源到底是个老牌导演,对镜头的把握、对演员的要求,都与司景之前待过的剧组不太一样。说出来不怕笑话,司景在那些抗日神剧里头演龙套,从来也没有过这种茅塞顿开醍醐灌顶的感觉。 那些剧的录制总是一遍过,无论合适还是不合适,只要能大致演出个情绪就行——哪儿会像汪源这样,对所有的角色和镜头一个个细抠,甚至有些吹毛求疵,两秒的镜头要来回拍个二十多回,只为了找一个最完美的眼神。 汪源感慨:“你虽然年轻,但挺沉得住气的,挺好。抽个时间,我把你介绍给其他几个老朋友认识。” 他报出了几个名字,要是袁方在这儿,铁定会立马叫出声来。 那些名字,都是华语影视圈里头响当当的人物。其中几个的黑-帮硬汉电影至今仍旧是各大院线时不时拿出来点映的经典,也有靠文艺片获奖的,靠卖座的商业片出名的 类型多,人又全,是圈中人挤破了脑袋也想往里头进的圈子。 汪源说要介绍,多少也有帮司景的意思。灯光组副导演那样给司景脸色看,他心里还隐隐觉着有些对不住,尤其是司景的表现,实在是与那位副导演所想象的相差甚远,简直云泥之别,这就更让人含了歉疚。 那么努力还要因为年龄而被人轻视,这不太公平。 汪源有了补偿他的想法,便想真的带他一带,“但你虽然有灵气,也肯努力,却仍然有点差距。这差距是因为你并不是科班出身,没怎么学过,要是真想走远,你还得再好好学一学——你愿意吗?” 司景回答的毫不犹豫:“当然。” 汪源很欣慰。 “那就好,我给你介绍个老师,你没事过去听听课” 他把名字说了,又叮嘱几句,便挂断了电话。这事关乎行程,工作室自然得知晓,没一会儿,袁方的电话就打过来了,那头的经纪人好像屏住了呼吸,声音都是绷着的:“是那个老师的课?真是那个老师的课?” 司景还没懂。 “那老师怎么了?” “那个商老师可厉害了!”袁方简直要手舞足蹈,“你以为是有钱就能上的吗?那地方,还真不是平常人能进得去的哎呀呀,真是好” 他连说了许多个好,美的简直插上个翅膀就能上天,“你等着,我得和房渊道好好说道说道!看我们家司景这发展速度,这前程!” 正儿八经的前程似锦! 司景提醒:“房渊道和我们是一个工作室的。” 早不是对家了。 袁方这才想起,连拍自己脑袋,“对了。” 他都忘了。这两年来养成了习惯,一有好事就下意识要买个通稿跟房渊道好好炫耀炫耀,也让对家看看自己家究竟有多牛逼;结果现在对家变自家了,都半年多了也还是不习惯。 习惯着实是个可怕的东西,袁方在刚开始加入阚泽工作室的三个月,甚至忍不住每天都要刷一刷对方的黑博。他用的一向是司景经纪人的官方账号,还好没有手滑点过赞,否则就是大事了。 与老师和其他导演见面的地方约在了家清静的饭馆。汪源也到了场,言语之中对司景赞誉颇高。 中途司景去了趟洗手间,远远的却听见了隔壁包厢的吵闹声,在这饭馆里格外刺耳。 “一杯情,二杯意,三杯才是好兄弟;一杯干,二杯敬,三杯喝出真感情” “一两二两漱漱口,三两四两不算酒。男人不喝酒,枉在世上走!” “一杯金,二杯银,三杯喝个聚宝盆来来来,这可是王总给你倒的酒,这你要不喝,不是不给他面子么?” 司景眉头皱了皱,跨开步子。他不善喝酒,也尤其厌恶这种硬生生灌人的酒桌,谁知走到门口,却和里头出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酒味儿很浓重。中年男人挺着凸出来的肚子,顶着已经变成了地中海的头发,兀自伸手去摸身旁人的脖颈。旁边的年轻人上头只罩了件宽大的t恤,这会儿驾着中年男人,神情也不太好看。 手又往t恤里探了几分,他低声说:“王总” “怎么了?”王总还在咋着嘴回味,“小林啊,待会儿再喝点——啊,喝点儿” 他猛地抬头看见司景,倒是一怔。 司景也认出他来了,脚步停下,眉头高高挑了起来。 这不是 这不是当时小崔总给他拉的那个皮条客么。 啧啧。 怎么一年还没到,秃的更厉害了? “是司景啊。”王总把手从小青年身上拿开,盯着他笑呵呵,难以掩饰目光中的惊艳,“怎么来这儿了?当初一直没机会和你喝一杯,你现在怎么样?” 司景更长开了。与当时又有不同,他像是被打通了什么关窍,这会儿那稍显得有些狂妄的高傲没怎么改,却又多了别的韵味。那眉,那眼,可能是因为在猫薄荷汤里头泡久了,长睫微微一颤,自然而然带出了几分春-情,忽闪着蒸腾出点儿色-气来,小模样看的人心中直痒痒。 王总还真的就好他这口。尤其是当时与小崔总说了好几回都没把人弄上手,便愈发惦记着,越是吃不着的就越是好的,如今看着,心思又重新活络起来了。 他醺醺喷着热气,犹问:“拍什么片呢现在?要不要给你投点资?——要是听话了,什么电影,我都能给你办下来。” 司景打量着他,忽然眉梢一动,笑了 “好啊。” 王总一愣,继而大喜。 “那——” “正好导演也在,”司景不紧不慢道,“我把他们喊出来,让他们和你说说投资的事吧。” “” 他们? 两分钟后,汪源第一个出来了。他那张脸很具有国民性,汪源也不是普通的导演,家庭条件实际上相当好,做导演纯粹是出于个人爱好,真正是不红就要继承家业的那种,王总的资产在他面前,还有点儿不够看。这会儿他出来,张嘴就问:“谁想给我的电影投资?” 小青年眼睛骤亮。王总愣愣的,怎么也没想到是他,倒有点儿慌,赔着笑。 “您” 一句话还没说完,更多的大导从后头鱼贯而出,晃的他眼花目也炫。 “真要投资?” “投资多少?” “低于五千万的就别来了,也不是那种小片子” “我怎么没见过这个投资者?” “” 王总这会儿当真是冷汗涔涔了。他酒彻底醒了大半,瞧着眼前这些娱乐圈的中流砥柱,一瞬间心都在颤。 投资那些不怎么出名的片子,他还行;投资这种动辄就上亿的大片 这不妥妥是资金链崩掉的节奏吗?! 第76章 第七十六只小猫咪 王总也是在商场上混惯了的老油条, 只是这会儿看着眼前这情景, 仍然有些懵。 面前这几个人, 他个个儿都叫得出名字。汪源、齐远、陈洪德在如今的华语影视圈里, 这基本便是于金字塔尖上屹立不倒的人物了。若只是混影视圈的,那倒也没什么要紧,偏偏汪源又是个富家子弟,身后的家世也丝毫不容小觑——哪儿是他开罪的起的? 王总勉强赔笑, “我不过是和司景随口开句玩笑,哪成想这孩子当了真今儿可真是巧,打扰了各位导演用餐,要是给我王某人一个面子,不如我给各位开几瓶红酒——” 他身旁原本揽着的十八线演员这会儿眼睛都直了, 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人,好像盯着一长溜香喷喷的唐僧肉。 王总率先后退一步, 司景却不打算给他面子,眉梢一挑, 问:“王总刚刚不还说, 只要是我想要的, 什么角色都可以给我吗?” 这句话说得有些别的意味。汪源品出来了, 眉头不由得一蹙。 他用挑剔的目光在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身上转了一圈。 圈里头乱象多,他不是不知道。别说身体了, 灵魂都能卖出去。可司景是个清清白白的好苗子, 小伙儿又努力又踏实, 也不是那种为争上位不择手段的人, 怎么能被这种货色缠上? 导演这种搞艺术的,本就对于美有着极高的追求。这会儿看看已经迈入中年油腻发福的男人,再看看像株小白杨一样青翠挺拔的司景,差别何止云泥。他只是想想,心里便有些不舒坦,不由得开口冷笑:“原来这位先生还有这么大的本事,倒显得是我们孤陋寡闻了。” 王总汗都要滴下来了,忙道:“哪儿的话!我刚刚不过和司景随口开两句玩笑我上哪儿有这个本事去” 其他几个导演也心中明白的差不多了。他们谁也没有上前给王总递个台阶下的打算,只抱臂淡淡在一旁看着,目光满是讥讽。在这样的眼神中,王总恍然觉得自己仿佛是个跳梁小丑,一时间再也说不出别话了,只得勉强赔着笑脸,匆匆告了句罪,提起步子就走。 直到路过司景身边时,他方瞪了一眼,眼中不乏恨恨。司大佬这会儿心里也满是不爽,瞧他居然还不服,性子顿时就起来了。 几位导演都回了包厢,司景却没回,一个箭步上前,牢牢扣住了男人的胳膊。 王总一怔,立刻便觉得臂膀酸痛难忍,不由得回头:“你干嘛?!” 司景上下打量着他,勾起唇角一笑。 “不服?” 什么服不服。王总是生意人,懂得能屈能伸,可刚刚是有开罪不起的人在场。这会儿人都不在了,只剩司景这么个明星在他面前,他哪儿还愿意再低声下气弓背哈腰,眼睛一瞪,“怎么?” 你还能打我不成? 王总气势足足的,一个公众人物,又在这种场合,你要是敢打我,妥妥能找人给你黑出翔来。 只要你有这个胆子! 司大佬仍然没松开他的手臂,像是觉得挺有意思,慢慢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看起来并没用多少力,可却捏的中年男人嗷嗷惨叫起来,只觉得里头的血液像是都不会流动了,又是酸又是痛,差点儿双腿一软,跪下去。 “放手!”他浑身都在抖,“你这是故意伤害——” 这回,就连陪酒的十八线也觉得无语。这特么不就是稍微碰一下吗,这都算故意伤害了? 你这瓷碰的也太假了吧? 好歹也假摔一下,给点儿演技吧? 谁知司景仍然没松手,反而忽然低低地说了什么。那句话让王总心中一颤,整个人都愣了,一瞬间再也没了别的动作,只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你怎么?!” 这种公司内部秘闻,除了他和他的心腹手下,知道的可能只剩下手下家里养的猫了——司景又是从哪儿得知的? 司景没回答,反而笑得更深。 “知道了?” 王总浑身打了个哆嗦。 “知道了,以后就别再来惹我,”司景慢条斯理拍拍他的手臂,终于将人松开了,“哪天我心情不好了,我就说出去——明白了吗?” 这种恶性竞争要是传出去,整个公司的股价都得往下跌。王总还真不敢和他硬杠,只小心翼翼咽了口唾沫,点点头。 “让我高高兴兴的,好多着呢,”青年顶着那身曾经让他魂不守舍的皮囊,笑的却全然不是他想象中的模样,“再来找我不痛快” “我会让你不痛快千倍万倍。” 让你喝水喝到老鼠-屎,赔钱赔到怀疑人生。 王总在青年眼睛里头看到了认真。不知为何,他便觉得,眼前这人根本不是在开玩笑的。 司景的确没跟他开玩笑。事实上,他如今的脾气已经好上许多了,要是往常,他早就直接把这人给暴打一顿出出气了,打断几根肋骨之后再进行友好和平的交流;可如今有了人形六神,他自觉自己脾气和气了不少,瞧见有人上门找茬儿,居然都不想直接上手打了。 也是不容易。 他最终拍了拍中年男人的脊背,毫不收敛的妖气压的男人背部一下子垮了下去,青年声音传到耳边,鬼魅一样,“记得把你那些肮脏的小秘密藏藏好——别再被我逮着了。” 司景眯起眼,转身进了包房。刚才一直远远看着的十八线这才敢跑上前来扶,问:“王总,没事吧?” 却见男人忽然双膝战战,像是猛地腿软了下,瘫在地上彻底起不来了。 手臂仍然酸麻,然而心内的恐惧更甚。 “他怎么他怎么” 他怎么会连这些都知道?! 司景回包厢就立马点开了一个app。汪源诧异地望着他一直在屏幕上点来点去,问:“怎么了?” “之前忘了。”司大佬抿着嘴唇,淡淡笑道,“有点事,一直没有处理。” 手机界面上赫然是政-府税务机构的举报信箱。司景愉悦地动动手指,把先前从猫手下那儿听到的消息噼里啪啦打了上去,用的还是狐狸的邮箱。 输入完毕,发送! 偷税漏税,够那个王总喝一壶的了。维护国家利益,舍我其谁! 司景双眸熠熠,胸中满是豪情壮志。 让他想想。上一次是举报他们聚众吸-毒,这一次是举报他们偷税漏税这为国家做了多大的贡献啊!提供了多少难能可贵的线索? 司景骄傲的挺起胸脯,觉得自己简直是五讲四美的好青年。 妥妥的社会良才。 他在之后见了由汪源引荐的那位商老师。老师年纪挺大了,一把白花花胡子,可要求却丝毫没有放松,虽然经历的岁月挺漫长,但显然没能磨平他的棱角,一张嘴就是毫不留情的指责:“戏感不够,情绪带入不够。” “眼神呢?眼神呢?” “不看摄像机你看哪儿呢,怎么着,地上有几百块钱等着你去捡是吗?” “要是这么来,你不如把金鱼眼珠子给抠出来,安你自己眼睛里头——反正都是没一点内容的眼睛。” 司景试了两段戏,基本被评判的一无是处。要是平常演员,这会儿多少都有点气了,可司大佬很清楚自己的演戏到底在什么水平线上,没气,反而塞了条小鱼干递过去。老头吹胡子瞪眼看他,“干嘛?瞧着不行就搞贿-赂这一套?” “不是,”司景心平气和地道,“怕你说饿了,垫垫肚子,咱再说。” 老头儿瞪着他,半天才慢慢把手伸过来,将他手上的小鱼干拽走了。 在上课的第一天,老头问他:“你说说看,你当初为什么想当演员?” ——为了小鱼干。 顾忌老人家的心脏,司景礼貌地进行了艺术加工:“为了养家糊口。” 主要是养我。 商老师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哼了声,又问:“那你为什么来上这课?” 这个问题难度就大了。司景蹙眉想了一会儿,方才回答:“为了让我家姑娘们说起我是她们偶像的时候,不会被人嘲笑。” 他之前并未有过这样的想法。演员,亦或是演戏,不过都是一时心血来潮;可那些期待却来得又快又猛,司景如今不想再像当年那样过日子了,他也想成为她们眼里头最好的模样。 好歹还知道顾及粉丝,商老师眼神软化了点,难得颔首。 “还有点良心。从基础开始,从今天起,别想再休息了。” 司大佬不是科班出身,如今全凭着自己一点灵性与悟性。老头虽然说严格,可教的内容却是实打实的干货,眉眼、身段、侧脸弧度在不同机位下都有不同的讲究,他源源不断地讲,司景认认真真地听,把知识的小海绵一点点蓄的越来越满。 出众的老旧电影被拿出来分析了个遍,阚泽曾经出演的一部《风云》也被当做了范本。 阚泽的演技是当真不错。若不是这会儿年纪小,资历还不够,妥妥就该奖杯在手了;商老师对他评价也很高,难能可贵给了点好脸色。 “你看阚泽这一段演的你看,看出点什么来没?” 司景仔仔细细品了半天,脸红了。 真好看。 这民国装穿的,小纽扣系的,把司景的魂也一块儿荡悠悠系进去了。 商老师一扭头,差点儿被他这个少猫怀春的模样气个半死,“我让你看演技!看演技!!你眼睛一个劲儿盯着阚泽□□看干什么?你再看难道那东西还能掏出来接你身上?” 门外准备接司景的袁方只听到了后头一句,惊呆了。 这是搞什么,连老师也已经知道了这俩人的关系并不清白吗? 他困难地咽了口唾沫。 而且而且已经讨论到了那个部位的事情了吗? 这特么发展会不会太快了点? 里头的老头还在发怒,指关节一个劲儿敲桌子,“看演技,看演技!” 司景只好勉强静下心来看演技。 这着实有点儿难了。他又上课又赶日程,已经有两周都没和人形六神好好亲亲了,这会儿瞧着里头的阚泽穿着板正的小西装,毛爪子在心里挠的刺啦刺啦的,跟谁放了把火似的。老头子再扭头,顿时更气,“我让你把自己代入男主角,你这会儿表情是什么?迫不及待想被娶回家的女主角??” 想男人的司大佬忧伤地叹了口气。 寂寞这种事,老的牙都快掉了的商老师显然完全不懂。他无情地打破了猫大佬这会儿突如其来的相思,用临时剧本把司景折磨了个死去活来。 从教室离开时,司景脚下都仿佛踩着云。 他飘飘乎乎拽着袁方的手腕,努力不让自己上天。 “辛苦了,”袁经纪人摸摸他的头,心疼地说,拉开保姆车的门,“先上车先上车” 司景也没看,径直弯腰钻了进去,往自己的专属座位上坐下了。他忽的长长吁出一口气,长腿踢了踢前面的座位,“哎,你老板现在在哪儿呢?” 工作室只有一个老板。袁方问:“怎么着,想男人了?” 猫大佬闷声不吭,心里着实是有点想。可这说起来有点太矫情,他分明是存着寂寞的,却又臊于说出口。 “打电话嘛,”袁方撺掇他,“不打电话干嘛?” 司景戳着手机,声音闷闷的,“可能在拍摄。” 这么懂事体贴,袁方咋舌,这还哪点儿像圈中一霸的样子? 爱情真是让人改变良多,连他家的大白菜都开始想猪了。 他忽的笑了笑,说:“换个人吧,我来开车。” 司景还在全身心地想猫薄荷,根本没在意。保姆车在路边停了,原本坐在驾驶座的男人下来,袁方拉开了车门,却根本没往驾驶座去,一溜小跑就跑远了,独自找了个地方呆着,隔着段距离放哨。 驾驶座上的人进了后门。司景抬起眼,下意识瞥了他一眼,瞧见那棒球帽下露出的一截熟悉的下巴弧线,不由得一怔。 “你” 香气也顺而弥漫过来,司景骤然瞪大眼。棒球帽被摘下,阚泽眉眼含笑,冲着他伸开双臂。 “小花想我了?” 这些日子,男人也没有闲着。这会儿眼睛还稍稍有些红血丝,显得有几分疲惫,却仍旧是好看的,司景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别扭地侧转着身,一点点把他的腰环紧了。 “真是想的多”他嘟囔,“谁想你。” 话虽这么说,手却抱得紧紧的。阚泽亲吻着他的耳尖,眼中笑意愈发浓厚。 “不想?” “不想。”司大佬声音低低,“我不过是不过是想吸你罢了。” 衣角在他手指上绕了几个圈,阚泽也不戳穿他,温声道:“嗯,我知道。所以,我专门来给小花吸了。” 他低下头,缠绵地亲着司景。本来心疼猫崽子这些日子忙,并没想着急匆匆做点什么,可丹心正炽的两人撞在一处,自然难免有磨蹭。阚泽叼起他的下衣摆,瞧见里头露出来的衣角时,忽然一怔。 他愣了好一会儿,不由得闷闷发笑,拽着里头的衬衣,低声道:“乖宝?” 司景知道自己暴露了,这会儿毛耳朵里头都红透了。他坐在男人膝上,垂着头,犹自嘴硬,“我拿错了” 衣服宽大,分明不是他的尺寸。上头还仍旧留着味道,浅浅淡淡的,是阚泽于自己身上经常闻到的味道。这会儿那气息与司景身上的气息都融合在了一处,在鼻尖缠绕着,若有若无勾着人心弦。 阚泽轻声一笑。 “不用那件,”他低低道,手渐渐解开衬衫扣子,“我现在把新的给乖宝——好好给你。” 猫薄荷花榨出了花蜜,香甜可口,一口口被饮下去了。男人方才身上穿的已经换了地方,这会儿套在猫崽子身上,松松垮垮衣襟大开,还要低声呢喃,“真好看” 袁方一个人蹲在地上掘草根。 这块比较荒,也没什么过往的车,还挺安全。他拔出根草叶子,在手指间晃晃悠悠,间或用余光注视一下不远处的保姆车。 忽然好像有什么动静,袁方一愣。 地震了? 他诧异地看了眼,地上的草没动,可却有什么东西动的越来越厉害。袁方沉默片刻,默默将目光投向保姆车:“” 那车这会儿抖如筛子,上下颤动,非常地有节奏。 听的老父亲心尖尖也在一起跟着抖。 艹! 我只是想让你们拉拉小手叙叙旧,并没说让你们一下子跳到限-制级啊! 实际上还没体验过的小处-男脸红的像猴屁股,满满都是不小心撞见了现场版的尴尬与不安。 不是说防震技能满级的吗! 这特么到底得有多激烈才能晃成这个鬼样子? 他家白菜还好吗? 他家白菜不会被揉搓的只剩下白菜心了吧? 袁方揪心的不行,远远瞧见路上有别的车经过,生怕被对方看到这动静,一瞬间血涌上头,相当脑残地爬上车,在车的前盖上强行摆了个潇洒的pose,还晃着腿,假装自己是在单独进行杂志封面拍摄,并假装这巨大的动静都是自己晃腿晃出来的 不得不说这招挺有成效。偶尔经过的车主都伸长了脖子来看这个在荒郊野外独自摆pose的神经病,压根儿没怎么注意那底下压着的装了弹簧一样一个劲儿蹦蹦哒的保姆车。 风吹起袁方苍劲的头发,袁经纪人有些心累 妹的。 他不是不同意这门亲事么,他现在到底是在这儿干锤子呦。 * 第二天工作室的同伴盯着热门微博,笑得猛搓自己大腿。 “袁哥哈哈哈,袁哥!” “海棠春睡卧槽” “这姿势也太妖娆了吧?——搞什么,阚泽工作室第一顶级车模?” 哈,哈哈,哈哈哈,办公室里一时间充斥着快活的气氛。为首的房渊道推推金丝眼镜,唇角亦是上扬。 路过的路人到底是没放过袁方,把他在车上扭动的身姿毫不吝惜地发表到了网上。袁方就像朵娇花儿,双腿交叠着,还满是少女感地摇晃着,坐在车头,满脸沧桑,看那架势是准备望断天涯泪。 “笑吧笑吧。”袁经纪人满心绝望,这特么都是什么鬼公司? 到底还能不能有点同事爱了? 有本事你们自己上试试! “我那是没办法,”他强调,“被逼无奈,不是我自愿的——” 同事们乐不可支。 “好的好的,我们明白,都是你的心操纵了你!” “”并不是好吗,是你们老板的厚颜无耻与不要脸操纵了我好吗? 袁方扭过头看向房渊道,试图找个盟友。 房渊道果然不负所托,认真提问:“我家还有越野车,你也想来车上拍个照吗?——你还可以穿女仆装。” 草草草草草草! 袁方怒而掀桌,愤愤离位。 还能不能好了,一群人脑子里想的到底都特么是什么! 他出门时,正好撞见阚泽带了个没见过的人进来。那人皮肤白白的,模样不知为何有些像兔子,瞧见他后响亮地哇了一声。 “看,钢铁直男!” 袁方停下脚步,莫名其妙地回望过去:“???” 阚泽的步伐也停了,目光中难得有点迟疑,看看身边的讹兽,再看看袁方:“” 袁方:“???” 他迷茫地回视。 为什么拱他家白菜的猪要用这种复杂而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自己? 房渊道也走了出来,张嘴喊了句阚哥,就听见讹兽又长长地惊叹了一声。他扭过头,对阚泽说:“你们这地方钢铁直男真多,我一下子就遇见了俩。” 阚泽的目光顿时更为复杂 俩? 与此同时,狐狸也相当懵逼。 有关部门突然给他打电话让他去领锦旗,说要谢谢他在维护国家利益打击非法行为方面做出的贡献,颁发给他热心市民的荣誉称号。 热心市民? 他,一个妖? 狐狸觉得,自己再也没遇到过比这个更加扯的事了。 有关部门脑子是进水了吗? 第77章 第七十七只小猫咪 经纪人二人组显然没有意识到, 眼前这人口中的钢铁直男, 并不等同于他们所理解的那个钢铁直男 袁方甚至还隐约觉得这人净说废话。直男这种事,还用专门点出来说? 但这是阚泽带过来的人, 不管再怎么说废话也是可以被原谅的, 袁方说:“阚哥,这是” 阚泽言简意赅,“新来的同事。” 讹兽不仅原型生的像兔子,心性也有些像,总是保持着旺盛的好奇心。好容易下来人间一回, 他也不愿意这么轻易走, 非想着亲自过来体验体验。 类似于富家子弟下乡体验下贫苦生活的意思。 阚泽也无所谓,既然他提出了要求,索性就把人安排在了工作室里, 万一真惹出什么麻烦了, 都是自己人也比较好收场。 讹兽也是个自来熟的性子, 根本不需要他嘱咐, 自顾自就挽住了袁方的手臂,亲亲热热的:“这儿有意思吗?” 袁方怎么看他怎么不像是被聘过来工作的,倒像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混娱乐圈的人都有眼力见,更何况是老板亲自带过来的, 袁方心中就隐隐有了预感,并不把他当平常员工对待, 回答:“挺有意思的。” 讹兽笑得更深。 “真好啊, ”他活泼地说, “进你们这屋一看,哇,好几个钢铁直男啊!好直好直的,真棒!” 袁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他拖着走,只好干笑两声,“我们这儿的确都是直男。” 房渊道推推眼镜,默不作声在后头跟着。 “是吗?”讹兽道,“那你有女神吗?” “有啊,国际超模” 声音渐渐远了,阚泽站在原处,隐约觉得自己好像看破了什么 是错觉吧? 这世界上哪儿来那么多弯成蚊香的? * 红艳艳的锦旗喜庆地挂在了酒馆墙上,来来往往的妖怪都要侧目多看几眼。 当了这么多年妖了,什么都听说过,可像狐狸这样儿能被当地政-府给颁发个热心市民的 这还是头一回见,稀奇。 妖们的表情都像在参观动物园。 狐狸隐隐知道这是司景干的事,只是又不好说,无人之时忍不住打电话过去询问:“怎么着这是?准备当个三好学生,积极进取好青年?” 司景的声音懒洋洋的,还稍稍有些低低的喘-息,轻笑一声,“不行?” 他这声音好像含了钩子,一下子钩到了人心里,隐约还有晃动声。狐狸心神一凛,不由得微微打了个哆嗦,把电话握得更紧,难以置信道:“你不会是在” 司大佬显然没能理解他的点,“嗯?”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狐狸大惊,这特么也太激烈了点吧? “下次做这种事的时候不要接电话啊,”狐狸强烈谴责,“不利于青少年身心健康的好吗?挂了!” 他愤愤然挂断了。司景盯着手机屏幕无语半晌,这才抬起手臂按了下按钮,从跑步机上下来。他头发微微汗湿了,这会儿稍稍贴着额头,脖颈间搭着条纯色毛巾,工字黑色背心边缘卷起了些,露出结实流畅的腹部线条。司景伸手扒了扒头发,相当茫然。 “搞什么?” 他并非是特别健壮的体魄,身体看上去更像是界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只是由于每一块肌肉都恰到好处,身子又修长柔韧,看上去便格外有种惑人的色-气感。两条引人瞩目的长腿迈开,简单做了个拉伸,脚踝也再次活动了下。 演员的必修课,身体也是关键。虽然因为角色要求不同,不强求肌肉,可健康绝对是必需品。商老师瞧见他出来,掐了掐表。 “跑完了?” “嗯,”司景拉着毛巾擦了把汗,道,“已经完成了。” 老头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五公里,说长不长,说短也绝不短;司景用这么快的速度便结束了,瞧着模样还挺轻松,足以说明平时运动做的并不少。再看腹部明显有齐整的人鱼线和腹肌线条,老头心里有了谱。 看样子,身体还不错。 身材也挺漂亮的。 他并不知道,腹部那些漂亮的线条,都是后来司景找蛟龙拿牙签一点点给刻出来的 模仿的都是顶级雕像,哪儿能不漂亮。 实际上猫崽子有着毛乎乎圆滚滚的小肚皮,吃多了鱼还会微微凸出一小块,摸着手感特别好,不过这会儿都藏起来了而已。 商老师不愧于他的名声,教的内容极其广泛。各种情感的表达方式都被他分了级,每一级大概到什么样的程度,需要用什么样的眼神去呼应,都有着极为详细的教程。司景还是头一次接触到这种理论化的教学,兴致勃勃。 他什么都表现的很好,唯有在试一场落泪的戏时卡了壳。 司景不是喜欢落泪的人。哪怕进入了情绪,也没能从自己眼睛里头憋出一滴眼泪来。 “哭啊,哭!”商老师咆哮,“你想象一下,你这会儿是个被渣男欺骗了感情的女孩,你要绝望地哭,怀揣着愤怒哭——” 能够以一敌百的司大佬努力试图把自己往柔弱无辜上靠,眼睛都被挤的通红。 “现在那个渣男就在你面前,”商老师引导,“你会怎么做?” “” 司大佬想象了下,随后慢吞吞蹲下身。 “你哎?” 老头懵了。就看见司景先蹲下,随后做出了个在地上抓什么的动作,随后站直身,使劲儿把手中捏着的东西朝面前压根儿不存在的对戏演员扔去。眉毛一扬,眼睛一瞪,奶凶奶凶的,声音也相当有魄力,“我扔他一脸耗子!” 老头:“” 他差点儿把司景塞回去重造。 结果自然是不及格。司景拿着今天的家庭作业回了家,一路都在想怎么能哭的又愤怒又伤心 啧。 这可能性实在是不太大。 他问袁方:“怎么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哭出来?” 袁方给他指明最快的道路,“你去抹点催泪棒。” 司景摸下巴。 催泪棒和眼药水,一向是许多演员面对哭戏的制胜法宝。可司景不怎么喜欢这种投机取巧的方式,慢吞吞又踢了踢前头座位,“没了?” “有。”袁方随口道,“你还能去剥个洋葱。” 洋葱 司景在门口的小超市里买了个最大个儿的洋葱,带回家去准备体会体会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的感觉。他摸摸索索把手里头的洋葱洗了,随即立马上手开剥,本地的洋葱辣味儿十足,司景把里头的洋葱心掏出来,已经觉得两眼酸胀。 他也没多想,顺手又揉了揉,顿时手上动作一顿:“” 来了! 想哭的感觉! 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向下掉,司景盘腿坐在沙发上,眼眶通红,两只眼睛活像是俩开启了的水龙头,噼里啪啦的。 门外响起了说话声。房渊道的声音越靠越近,“就是明天下午剧本已经交给汪源导演” 阚泽点点头,嗯了声。 房渊道打开门,知道阚泽对这事极其上心,汇报的也极其详细。只是他心中仍有些不解,委婉地问:“阚哥是打算尝试尝试编剧领域吗?这恐怕不太容易” 何止不容易,人们都说隔行如隔山。编剧这一行与简单的写文章又有所不同,人物个性基本上全是要靠对话来体现的,场景、对白、潜台词都得琢磨,不比花几个月拍一部戏轻松多少。 再加上收入也不高,怎么看也不是个好尝试的领域。 偏偏阚泽却像是下定了决心,非要自己亲自动手写一部剧本。他的动作快,还没到一月的时间,已经在赶通告的空隙里完成了剧本的撰写,准备递给汪源,请对方来拍摄。房渊道也匆匆翻看过几眼,讲的是只猫的故事。剧本中描写的猫矮脚,性子烈,白肚皮,奶茶色毛,简直光看描述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可爱。 “” 他隐约觉得,电影上映的时候,又该是猫奴们的狂欢日了。 而且,那些形容词怎么看着都这么眼熟呢? 房渊道拉开房门,瞧见了开着的灯。 “司景已经回来了?” 他对这房子也熟悉,自己找了双拖鞋换了,阚泽先大踏步地迈进客厅。这一眼看过去,两人先惊了惊,青年这会儿正盘腿坐在沙发上,发丝也有些乱糟糟,抬起眼,冲他们望过来,“你回来了” 阚泽的脑袋嗡的一声响。 他步子越迈越大,几步跨过面积不小的客厅,手微微抚上猫崽子的脸。那张平日看惯了的脸这会儿不知是受了什么委屈,眼眶通红,水银一样清透的眼里头包着泪,欲掉不掉的,连长密的睫毛上都挂着水珠。 小卷毛被揉乱了,司景独自怆然欲泣。 “呜” 后头跟着的房渊道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模样简直与圈中一霸的形象相差太远,司景平日与柔弱二字绝对挂不上钩,更像是个四处欺-凌别人的恶-霸——他不像是柔弱的那个,倒像是欺负柔弱者的那个。 可这会儿瞧他红着眼,委屈巴巴,天王老子的心都能软下来。房渊道推推眼镜,都有些心疼,何况是把他疼进骨子里的阚泽。猫薄荷草紧抿着嘴唇,把人抱起来,心尖尖都在颤,眼珠漫上通红的血丝,一下下亲吻着他的额头。 “乖宝,怎么了?” 经纪人被他这一声喊的胆颤,抬眼皮看看司景,这会儿那小祖宗手搁在眼睛上,哭的更厉害了。 圆滚滚的泪珠溢出来,男人也彻底慌了神,拿开他的手,不容置疑地伸出舌尖去舔舐。 “乖” 司景拽住了他的衣襟,把头靠上胸膛,来回地蹭。猫薄荷草被这动作弄得心一疼,恨不能将罪魁祸首扔下油锅出气。 他好声好气哄了半晌,房渊道在旁边手足无措跟着团团转,最终才听到司景说出原委。 “辣死了!”他终于开了口,张嘴却是抱怨,“这洋葱怎么这么冲?怎么洗都洗不干净我都打了两遍洗手液了!” 阚泽:“” 房渊道:“” 房经纪人禁不住心想,这小祖宗是真能作妖啊。 猫薄荷草紧绷的脊背放松了下来,打了盆温水给他擦拭。当天,大洋葱变成了洋葱炒鸡蛋,放置在了他们家的餐桌上。 为了报这个仇,司景一个人吃了大半盘。 睡前,司景拉着老攻,很认真地讲述了自己的苦恼。 他不会哭。 这话不是开玩笑的,即使是在当年暗不见天日的年代里,司景也从没哭过。他的脊背始终是挺直的,不会低下,遑论哭泣。 猫薄荷草沉吟了一会儿,回答他:“哭过的。” 司大佬咕噜翻起身,长腿夹着他,瞪圆眼,满心的不服气。 “我什么时候哭过了?” 像他这种大佬,那都是铁骨铮铮的真汉子!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哭? 这种有损大佬形象的词汇怎么会出现在他的字典里? 小祖宗骑在身上兴师问罪,阚泽纵容地伸出手护住他的腰,防止他翻下去,“真哭过。” “什么时候?”司景质疑。 “就——” 下一秒,司景的位置忽然移到了底下。阚泽压着他,距离一下子被生生拉短了,胸膛与胸膛似乎是在毫无阻碍地紧贴着。司景都能听到心脏骤然加快了的跳动声,却分不清这声音究竟是自己的,还是阚泽的。 呼吸相闻,司景被这气息弄的醺醺然,声音恍恍惚惚,好像隔着云,“什么时候?” 阚泽低低笑了声,手掌顺理成章地探进去。 “这样的时候。” 司景腿都软了,小腿肚子微微打着颤,低声道:“胡说” 手却把人的脖颈抱紧了。 阚泽把猫崽子摸了个通透,沉稳有力地回答:“是不是胡说,得实践过才知道。” 他一把把被子拉起来了。 阚泽在这方面的想法其实并不强烈。先前那一千多年,他连花苞都没冒半个,照样没什么问题,该怎么活仍旧怎么活;直到遇到司景了,体内的开关才被彻底打开了,平日里看着仙气十足的一个人,实际上动不动就开花,又是采蜜又是授粉,流-氓的一批。 要是让憧憬他的粉丝知道了,妥妥要马上脱粉的。 老流-氓轻声细语,在床上发挥了他的十成功夫,不仅花得用上充当主力军,茎叶也得用上当个辅助。他不怎么喜欢花样,却尤其喜欢用自己的叶子把猫崽子缠起来,紧紧拷在手腕上,嘴上又是哄又是疼惜,亲吻也是满含怜爱的,偏偏开的猫薄荷花凶猛的一批,一晚上能给司景授个五六回粉,授的司景腰都快断掉,有时甚至有自己要被揉搓碎了的错觉。 小船儿推开波浪,推呀推的,船就翻了。 水花哗啦啦涌上来,把小船彻底淹没了。 实践证明,司景还是能哭的。虽然是一边掉眼泪一边还软绵绵试图蹬腿,想着把男人踹下去,可也算是哭了 只是这种哭对于司景而言,没有半点作用。 他总不能在哭戏拍摄现场给大家表演个《我与猫薄荷花深入接触》的第一第二第三季吧? 司景带着没完成的家庭作业和快要报废的身体再去上课,把老头子气了个倒栽葱。 “让你回去学习哭戏呢,你这是回去学习腰斩了?啊?” 司景扶着自己酸痛的一把老腰,无言以对。 好在除此之外,他的进步都相当明显,商老师骂归骂,对这个学生还是很满意的。他与汪源是多年好友,颇有几分惺惺相惜的味道,汪源得了个好剧本,兴冲冲来找他做艺术指导。 老头子翻开,瞧清楚题材就是眼皮一跳。 “一只猫?” 汪源强调:“是腿短的猫。” 短腿明白吗? 再给你加个着重符好吗,那是短腿! 那和平常的猫能一样吗? 商老师完全没有get到其中的重点。腿短不短,这有什么区别?重点是,像他这种正常人类完全无法理解这个设定的意义,“好好的人不拍,为什么要去拍猫?这世上哪儿还有比人更有意思的生物?” 他晃晃剧本,嗤之以鼻,连连摇头。 “更别说是这种抗战的猫了——这太荒唐了。你还真打算找只真猫来演不成?上哪儿去找?哪怕你真找着了,光给它上培训课,都够你喝一壶的了。” 他显然是极不看好,“我看这部电影根本没法开工。真拍了也不会有观众。” 汪源很诧异。这怎么就不会有观众了? “人的故事尚且没讲完,怎么讲猫的?”商老师仍然摇头,“这不现实,不现实。” 可纵使如此,冲着老朋友的面子,他还是答应了到时候去剧组帮帮忙。只是说起来就仿佛天方夜谭,“你现在都忙着找艺术指导了?你主要演员找了吗?” 汪源点点头,理所应当说:“找了呀。” 找了的,量身定做的角色呢,可合身了。 连剧本都是他们工作室老板亲手写的! * 袁方接到了有史以来最奇怪的一份通告。通告上写了俩名字,都被邀请拍摄汪源的新电影,能和汪源再合作,袁方心里头自然乐意,可看着那俩名字,怎么看怎么不明白,“这个小花是谁?” 他们工作室里有这号人?? 还是写的时候不小心写错了? 圈里其他人也没有叫小花的了啊 袁经纪人一头雾水,问了一圈都没问到这个小花是谁,干脆打电话与汪源联系,询问是否不小心弄出了差错。那头的大导演气沉丹田,“没记错,就是司景家猫啊,司景家的猫啊!” “” 啥? “我看过照片,”汪源记忆里相当好,想起他曾看过司景的猫的照片,“那双短腿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正好它的形象与剧作者为我描绘的形象如出一辙,这更让我觉得难得。我真心诚意希望它能参与拍摄,成为这部片子里最宝贵的男主角。” 袁方:“” 一只猫当男主角。 疯了吗? 这群人都疯了吗?? 司景也收到了消息,登时天崩地裂。 啥? 都要演戏,那岂不是是原型的我和如今的我都得出场? 他犹豫了会儿,隐约觉得这事有些荒唐。袁方此刻就在他身旁,不由得吐槽:“也不知阚哥是怎么想的,自己尝试着写剧本,这会儿演员都不一定能到齐——司景,怎么?” 身畔的年轻人忽然站起来了,司景立的直直的,反问:“是阚泽写的?” “对啊,”袁方也一头雾水,“你不知道?”、 他可早就从房渊道那儿听说了。 “” 司景瞪着手机上传过来的一小部分剧本,忽然像是懂了什么,眼睫都开始颤抖。他不认为,阚泽有闲心有闲情到去追求这些,那便只剩了唯一一个原因—— 为了他。 为了他的天罚。 所以这些日子忙的脚不沾地,没日没夜,忙的就是这个吧? 小心地不让他知道,与导演制片反复见面,为的也是这个吧? 阚泽得付出了多少心血? 他的眼眶不知为何微微有些热了,好像前几天的洋葱这会儿又慢吞吞主动剥开了自己的皮,莫名便辣辣的。司景伸手按了按眼眶,定定地瞧着剧本最开始的这几段,忽然间抿了抿唇。 “我演。” “就是嘛,你——哎?” 袁方悚然一惊。 怎么就演了? “不止我演,”司景慢慢道,“我的猫,也必须在影片里有姓名。” “” 司景要求:“但什么的都可以,不能叫小花!” 他都快对这个名字产生心理阴影了。 袁方立马又去与如今还没完全组建起来的剧组联系,委婉地表达希望能给司景换个角色名的想法。汪源倒也好说话,尤其是这会儿就等着司景家那只短腿猫用它齐短无比的腿撑起剧组的票房呢,改个名字什么的,并不是难事。 他当天晚上就把修改后的剧本传给袁方。袁方打开一看—— 好家伙。 名字的确是改了,也不是小花了。 人家起了个更有乡土气息的名字,“翠花儿。” 喊起全名也可有气势了,“张翠花,张翠花!” 司景:“死吧。” 第78章 第七十八只小猫咪 汪源觉得, 张翠花这个名字起的着实妙。 “不是我自夸,”他在电话那头说, “这样一部戏, 多少还得有点喜剧色彩中和一下——这个名字不仅符合剧中那一对村民的文化水平,而且还容易引起观众的亲切感, 增强观众的同理心,方便他们更快融入角色剧情” 对此,司景抱以长时间的沉默 死算了。 这特么还不如小花呢。 他后退一步, 捏着鼻子认了前头那个名称:“还是改回来吧。” “哎?”汪源诧异, “这个名字不好吗?明明是翠花听起来更加顺耳啊——” 司景沉默片刻, 回答:“我怕我的猫抑郁。” 我特么明明是只公猫! 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我的性别放在心上!!! “明天带你的猫来面试啊,”汪源冠冕堂皇地说,“我们也没有确定一定要用你家的,要是有别家表现更好的, 那我们可是要换猫的。这次的角色可是个热门角色,争抢很厉害的。” 话音未落, 他生怕司景不肯把他家猫带来, 又匆匆补上一句, “一定要来啊!” 司景说:“汪导, 我明天有别的事,恐怕得让阚泽带过去。” 汪源对此全然不在意, “行啊。” 你来不来有什么关系, 你家猫来就成了。 那可是我们未来的台柱子啊 他对那只猫的过分热衷显然让非猫奴的商老师十分不解, 老头儿以手抚须, 连看了他好几眼。 至于吗,眼睛里都有光了? “至于。”汪源笃定,“你不懂——我有十足的把握,那只猫一定能一炮而红。” 为什么,就因为它腿短吗? 商老师看着多年老友的眼神就像在注视着一个神经病。 就在此时,汪源家中养的橘猫也迈着标准的一字步过来了。一向严厉的汪源瞬间融化,拍拍手掌,试图让猫主子跳到自己膝盖上,“咪咪,过来,让爸爸看看——哎呦喂我的乖乖,不能伸爪子” 橘猫显然是不喜欢被他强抱,腿左右乱蹬,仿佛座肉做的泰山,肚子上白花花的一大圈肉跟着狂抖。汪源手上肉眼可见地多了几道印子,却仍旧没松手,强行固定住那颗毛脑袋,给了个满含老父亲式的慈爱的大亲亲。 “爸爸的宝贝咪咪呦!” 叫的宛如在呼唤亲生儿子。 商老师注视着他衬衫上沾染的猫毛 :“” 他要收回那一句,把刚刚“就像”那俩字去掉。 哪儿有什么就像? 这根本就是个神经病。 老父亲举着喵儿子的一只爪子,还在乐呵呵向他炫耀:“老商啊,你看我的这只被我养的哎哎哎?你去哪儿?哎哎?” 在他迫切地想要炫耀的呼唤声里,商老师飞快地端起茶杯,头也不回地从客厅出去了。 “猫毛飘的到处都是,脏死了。” 他扔下一句,远远避开。 而且,再在这儿待下去,总觉得会被这人的智障因子传染的。 他可不想留下来给一只胖得要死的橘猫当干爸爸—— 商老师显然不能理解猫咪的萌点。当他坐在了试镜地点的一排桌子后头,瞧着一群猫的主人抱着家中的主子挨个儿走进来时,这种荒唐感就更重。除了通知司景外,汪源也询问了别的猫主人,这会儿毛团子们一个二个进了房间,被放置在地上,喵喵叫着满地走。布偶猫蓝猫奶牛猫各种颜色各种体型,晃花了商老师的眼。 他把双腿收的更往里,生怕哪一只不小心就把毛蹭到了他身上。 汪源待在这一群猫里,却无比自然,拿着笔一面询问情况一面记录。多少斤?多大了?做过绝育没?有没有经过什么专业训练 有的猫的确是聪明,不仅会作揖拜年,还会和人玩球、与人握手。汪源把各只猫的爪垫捏了一个遍,意犹未尽摩挲着指腹,在本子上记录了一笔,公事公办道:“回去等消息吧。” 商老师简直坐立不安,憋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附手过来,问:“有完没完了?什么味道?” 他忽然抽了抽鼻子。 汪源也闻到了,先是嫌弃地一蹙眉,随后又张大鼻孔,多吸了几口气,提高声音。 “喂,哪个不听话的尿了?” 试镜的房间外其实摆了猫砂盆,试镜前的猫演员们得提前清理清理肚子里的库存,以免待会儿不小心产出点什么来污染场地。这会儿一只英短被主人抱着,主人满怀歉意:“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外头的猫砂盆它用不惯,这孩子有点挑厕所” 商老师头一回有了想骂猫的冲动。这味道冲的不行,骚味儿极重,整个试镜间像是变成了公共厕所,引得其它几只猫也蠢蠢欲动,爪子在地上刨来刨去,像是想跟着来一泡。 “这可不行,”汪源说,指挥着他们都把猫抱出去,“找个人来拖下地——还有,你家猫肠胃不太好吧?赶紧去宠物医院好好看看,别想着演戏了。” 他身旁的老友侧过脸,凝视着他,目光里写满不可置信。 你居然还有心思关心一只猫的肠胃? 你不关心关心这屋里的空气?? “不臭吗?” “什么?”汪源怔了下,随后反应过来,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嗨早就习惯了。这才到哪儿,更臭的时候你还没感受过呢。” 他绘声绘色,“当初我们家咪咪吃坏了肚子,都来不及去猫砂那儿就拉的满地都是。它拉就拉了,偏偏我家那臭小子,不知道从哪儿买回来个扫地机器人,那扫地机器人全给抹平了,跟摊煎饼似的屋里头又开了空调,我一回来,那味儿” 他哈哈大笑,老友却连鼻子都皱了起来,不自觉屏住呼吸,难以置信地望他。 好笑? 这是真的脑子有毛病吧,脏死了好吗! “这些都是前菜,”汪源打发了房间里的试镜者都出去,这才说,“现在看来,果然是司景养的那只最合适。阚泽什么时候到?” 工作人员回答:“汪导,已经来了。这会儿让他进来?” 汪源点点头,“进来。” 他又回过头,与老友强调:“老商,别的都能不看,这只不能不看——保管你看了它茶不思饭不想,恨不能现在就把它偷过来。我当时在照片里看见它时,嗨,那可真是要人命!这猫真是” 他响亮地啧啧着,像是词穷了。商老师商从云也只好坐直了身,等着看老友的梦中情猫。 他倒要看看,到底能长成个什么模样? 真能扛起票房? 笃笃笃,门敲响三声。 门外的阚泽抱着一小团进来了。他与两个人都认识,张嘴客客气气喊了句汪导,又叫了句商老师,“我把小花带过来了。” “快快快!抱来我看看!” 汪源的呼唤声里,阚泽微微放松了臂弯。里头有一个圆乎乎的小脑袋蹭地从臂弯里抬起来,只有手指长的短腿踩在阚泽手臂上,昂起头。 它周身都是奶茶色的毛,细而软,蓬松起来的时候就像是颗毛球,唯有甩来甩去的尾巴尖尖上有一点橘色。橄榄青的眼睛圆溜溜,直直地注视着人,澄澈又无辜,商从云的眼睛与它对视上了,它舔舔嘴,细声细气地咪呜了一声。 连声音都透着奶味儿。好像那香甜的牛乳气息渗出来了,一直淌到人心里。 甜的。 “我的个乖乖!”汪源高叫一声,迫不及待伸出手,“来来来,让我抱抱!快,来我这儿——” 他手还没碰到那身瞧起来便很好摸的小软毛,就被中途截了胡。另外一只大手从他和那小可爱的中间探过去,坚定地把他隔开了,随即慢慢地、慢慢地靠近—— 最后稳稳落在了猫崽子的头上。 汪源:“???” 商从云紧抿着嘴,先是试探性地摸摸脑门儿,察觉到手感是当真不错,渐渐就变成了用掌心包裹住整个小脑袋。 手指传来了第一直观的感觉,软。 紧接着是温热。 温度恰好,就好像是在冰冷的冬天泡进了水里。手心里的小脑袋晃晃荡荡,猫崽子慢慢把头抬了起来,诧异地盯着他看。 那些细细的绒毛从指缝里露出来了,商从云又不由自主薅了一把:“”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软又好摸的东西? 他的手活像是用502粘在了司景头上,汪源张大了嘴,又是诧异又是好笑,喃喃:“老商?” 你刚才不还嫌弃的要死吗? 你这会儿倒是把手从人家家孩子头上松开啊! 阚泽心中有些不乐意,也跟着喊:“商老师。” 他坚定地把男人的手拿下去。 “小花不喜欢被别人摸。” 像是为了印证这话,司景又重新往回缩了缩,只露出一双橄榄青的圆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方才有一只长毛猫掉毛掉的厉害,这会儿空气里还有绒毛在飞,沾染到了他湿润的鼻子上,司景抽抽鼻子,张开嘴,露出一行尖尖的小白牙打了个奶声奶气的喷嚏,“阿啾!” 汪源按住胸膛,眼神炽热。商从云看了好半晌,终于还是慢吞吞把手收回去了。 这两位评委都盯的目不转睛。 “走两步看看?” 阚泽想把怀里的猫崽子放在地上,忙被汪源阻止,“放桌上,放桌上!地上挺脏的,别脏了它的毛!” “” 司景于是踏上了桌子,雄赳赳气昂昂昂着脑袋走路,很有些睥睨天下的气势。 它走的步伐和刚才所有的猫都不一样,那些猫是正儿八经地走猫步,四只脚都踩在一条直线上;相比较下来,司景走的活像是个假猫步,不管怎么走看起来都是晃晃悠悠的,踩出的也不是一条直线,而是两道平行线,更像是从远方颠颠地蹦跶着过来的。 汪源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感叹。连商从云也绷直了身子,不由自主想再摸两把。直到这时候,“短腿”这两个字的终极含义才彻底进入了商从云的心里。 这特么 这特么到底是什么绝世的小可爱! 就跟人的皮囊一样,腿短简直就是猫的资本,完全可以拿来当吃穿无忧横行霸道的底气了。 毕竟,谁能拒绝这样一只圆乎乎毛绒绒的小猫咪呢? 还没等他们再多看两眼,阚泽已经飞快地又把短腿猫抱起来了,稳稳地揣回怀里。汪源的目光眼巴巴跟着它转,意犹未尽,干咳一声:“还没面试完呢,怎么就抱起来了?” 阚泽挑挑眉。 “汪导,刚刚我就在隔壁,您一只猫也就面试了一两分钟。” 怎么到他家司景这儿还带延长的? “那是它们,”汪源板起脸,“司景家这只可是我寄的希望最大的一个了——基本就是我们的准演员了,怎么能不多面试一会儿?快快快,放出来。” “” 阚泽说不过他,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又把猫崽子给掏出来了。司景从他的口袋里又回到桌面上,自顾自地来回转悠,想着刚刚面试过的猫们好像都表演了什么,犹豫了会儿,也给现场表演了个作揖。 演戏这种事,司景是认真的,哪怕这会儿是原形也不例外。他舔舔嘴唇,憨态可掬地交叠着两只前爪,颤颤巍巍上下晃动。汪源心都要化了,喊人把给试镜的猫们准备的零食拿过来,刚要拆开一袋喂过去,手里的袋子就被人夺了。商从云自己一把拽过来,紧绷着一张脸撕开包装,严肃地喂过去,“给。” 司景看了他眼,直立起来,抱着包装袋啪嗒啪嗒地舔食营养膏。小舌头一卷一卷,吃着吃着就情不自禁歪过头去。 “它还会做什么?” 汪源问。 阚泽说:“会演戏。” 这个有意思,俩评委都蹙起眉头,随即看向桌上的猫。司景也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放开吃的,瞧着阚泽。 男人冲着他一挥手,做了个开枪的动作,下一秒,短腿猫轰然倒下去,啪地倒在了桌上,腮帮子紧贴着桌面。他先痛苦地四肢抽搐,紧接着一点点停止动作,慢慢地瘫软下去,没了呼吸。 彻底惊呆的俩评委:“” 卧槽,这特么是猫? 这特么是猫精吧! 这样的把戏其实并非没有见过。只是装死这项技能,在宠物界里一向是狗们独自拥有的,像猫这种生物,实则天性高傲,要不是被喂养,压根儿懒得搭理铲屎官。别说是装死陪你玩儿了,就算是简单地抬抬爪子握握手,那也得花了一年半载,才能不让猫主子恼羞成怒一爪子挥到你脸上。 性格好的猫咪少之又少,大多数时候,根本看不是铲屎官想玩什么,而是猫们想玩什么,就命令铲屎官现在过来陪自己玩。 譬如逗猫棒,一直以来都更像是逗人的 像司景这么乖的,真是世所罕见。汪源难以置信,“司景养的是只假猫吧?” 这种高难度的培训都能乖乖掌握? 阚泽微微一笑,解释:“小花挺聪明,而且只听我和司景的话。” 顿了顿,像是为了提防什么,猫薄荷草又加上一句:“旁人摸他的话,他会挠的。” 他顺了顺司景脑后头的软毛,语气中充满暗示意味。 谁要是敢碰你,就挠他,听见没? 我家猫崽子,可不能被别人抱着摸来摸去的! 司景晃晃尾巴,大尾巴蹭在他手腕内侧,就算是答应了。 汪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没能从这只猫的身上看出一个不满意的点。他在本子上哗哗写下几行,随即站起身来,与阚泽握手,“档期的事,我会让人去协商。” 他顿了顿,不确定道:“它有档期的吧?” “当然。”阚泽笑得温文尔雅,“现在已经不是发-情期了。小花有足够的精力和才能,完全可以演好这部戏。” 他揉搓了下猫的脖颈。汪导演眼巴巴看着,忍不住就伸出手去,又拍了拍,“阚泽” 阚泽飞快地把猫装口袋里了,只从上方探出一个小脑袋。他道:“那便是说定了。” 没能抱到,汪源心里还有些遗憾,靠在椅子靠背上长长一叹,“说定了,说定了。” 这世界上哪儿还有比它更好的猫演员呢。 他侧过头,征询老友意见,“老商?” 商从云紧盯着那冒出来听他们讲话的毛脑袋,“我没意见。” “那就定了。”汪源点点头,又问,“司景的档期呢?挪得开吗?” 阚泽早已找好了理由,道:“司景家中有些事,暂时不能入组。希望汪导先集中一下,把小花的戏份拍完,在那之后,再让司景过来。” 一个是变身前,一个是变身后,本来就没有什么重复的戏份,更没对手戏,在不在一起拍都没什么关系。汪源答应下来,又说:“只是在那之前,它恐怕还得再训练会儿。” 阚泽征询意见似的看了一眼猫,瞧见那猫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便道:“这是当然的。” 双方便算是协商定了,具体的合作条款在那之后自然有阚泽工作室来负责拟定。这会儿阚泽只需要怀揣着自家的小可爱,迈起步子往外走,都走出好远了,汪源还在咂嘴,“多适合。” 他扭过头,冲着商从云意味深长地笑。 “老商,我说什么来着?嗯?” 商从云默不作声。汪源独自乐,哈哈地笑,“刚刚你不还嫌弃猫掉毛的吗?” 老头子冷冰冰,“它不掉。” “那才见鬼了,”汪源毫不留情给他泼冷水,“除了无毛猫没的掉,其它猫都会有点儿掉毛像你这种性格怎么受得了?你总不能指望着把它关进笼子里每周统一清理吧?别搞笑了,用不了三天,你就得疯人呢?干嘛呢?” 他一个劲儿啰啰嗦嗦念念叨叨,商从云却像是安全没听见,仍旧专注地摩擦着指腹,过了会儿,老头子掏出了手机,伸到汪源面前。 汪源心头一惊。 “你给我手机干嘛?” 他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再看商从云,却依旧是淡定自若的,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嘴角紧绷成一条线,瞧起来仍旧十分严厉。他说:“现在传给我。” “什么?” “刚刚那只猫的照片。” 汪导演惊了。 “你怎么知道我手机里头存的有?” ——废话。 商从云斜睨了他一眼。 我又不瞎,你的梦中情猫如此的可爱迷人,怎么能不在你的手机相册里占据一席之地? 他瞧汪源还没把手机接过去,干脆自己伸出手去摸索,没一会儿便把汪源的手机从口袋里搜了出来。点开相册,果然发现了个以“喵喵喵喵”为题目的的文件夹,里头的短腿猫瞪着大眼睛,看什么都透出种认认真真的萌。 商从云全给自己的账号发了过去,汪源还在不甘心地叫唤:“那都是我从微博上搜出来的!” 好容易才攒了这么多,你要是想要,自己也去淘啊? 哪儿有这么窃取人的心血的? 商从云置若罔闻,依旧坚持着发完猫照,随后飞快地点开其中几张,又发了个朋友圈。 【看,猫。】 配字只有两个字一个标点,底下的围观群众却被萌的嗷嗷叫,简直想把手伸进屏幕里去。 一溜的人排队表达羡慕,终于让商老师想炫耀的心稍稍得到了满足。汪源瞧着他这一长串动作,不由得哼笑了一声。 刚刚还说自己讨厌猫呢。 啧啧。 ——真香。 另一旁,猝不及防在商老师朋友圈刷到自己图片的司景:“” 有没有搞错,之前不是还说什么志气啊学习能力啊,恨不能把他从头骂到脚;可这会儿看见了原形的自己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甚至都开始在朋友圈里发自己照片了! 这操作真让人服气,接下来是要干什么,拿着自己的盛世美颜当表情包? 还是直接上门来偷自己? 本来以为这就算完了,没想到微博再一刷新,商从云关注了袁方 不用说,为了猫 男人啊,嘴上说着讨厌,可身体却很诚实 第79章 第七十九只小猫咪 翌日, 白宏礼打来电话,《年年有余》要正式上映了。 剧组选在了暑期档,竞争的片子倒是挺多, 但除了一部国外的经典巨制外,其它基本上一部能打的都没。那些个所谓的都市浪漫轻松爱情喜剧,用年轻明星和3d特效撑起来的, 不用看,白宏礼也知道那是个什么味道。 全特么是伪劣产品。 剧组上下都对票房丝毫不担心,除却对片子本身的质量很有信心外, 毕竟还有白宏礼这么个圈里出名的演啥啥红的吉祥物做男主角呢,也的确没啥好操心的——他们相信锦鲤光环。 转发这个白宏礼,你的片子一定能红! 不止他们, 甚至别的剧组在片子上映之前,也会偷偷地供点儿瓜果,拜一拜白宏礼的照片, 神神叨叨念几句。 “白宏礼保佑我们这部片大爆,最好票房能破二十亿,不, 三十亿” “保佑收视率上三!上三!!” “保佑红到发紫,紫到发黑” 白宏礼:“” 不,他做不到, 他就只是条单纯无辜的小鲤鱼而已。 要是这锦鲤体质真有这么灵验, 他也就不至于被司景从水里头捞起来两回了 导演们自然也不会真把希望全寄托在拜白宏礼上, 毕竟这举动就相当于转锦鲤, 纯粹是为求个心理安慰。 当然也有想把对方蹭秃的心理因素在里头。 事实上,观众都有眼睛,谁也不会是傻子。一部电影的成功与否,还是与片子本身的质量息息相关的,白宏礼平日对于这方面下足了功夫,因此这时候也并不担忧,唏嘘感叹:“要是他们能把拜我的心花在拍电影上,早就红了。” 片子下月月初就要上映,白宏礼殷切道:“恩人要不要来路演?” 司景倒是想去。无奈他近日事多,又是上课又是综艺,各种拍摄塞得满满当当,压根儿挤不出什么时间。他说:“我会去电影院看。” 白宏礼点点头,又想起司景在电话那头压根儿看不见,便嗯了一声,“那下次录制见?” 他们合作的固定综艺这一季拍摄还未结束,司景回答:“下次见。” 思绪却情不自禁飞远了。 听说下一次有个环节是泡温泉 那要是水烫点,大胖鲤鱼被下里头,岂不是直接变成了水煮鱼片? 司景的喉头慢慢吞咽了下,决定在拍摄那天多带几个鸡蛋去煮温泉蛋。 一旦想起温泉蛋,这个时候半落不落的太阳也像极了温泉蛋 司景盯着那太阳,喊坐在副驾驶上的袁方看:“瞧起来是不是很好吃?” 袁方下意识抬头,忍不住就跟着咽了两口唾沫,随后方反应过来,强调:“小祖宗,汪导之前和我说过,你要参演他的下一场戏,还得再瘦一点的。” 顿了顿,又加上一句:“你家那猫也是。” 司大佬对此保持长时间沉默。 这也是没办法,究竟是乱世,人吃饱都是难事,若是他一只猫还能挺个圆鼓鼓的白肚皮,那显然也是不科学——司景抬起手,在自己的肚子上揉了把,这会儿倒是感觉不到软呼呼的肉,只能摸到隐隐的肌肉线条。 “可我有腹肌。” “有腹肌有什么用?”袁方说,“人家要的是瘦弱哎,小罗,去工作室一趟,上回的杂志得拿回来。” 罗泰已经回来工作了,司景和阚泽都有些愧对他,平白无故给他偷偷补了半年工资。狐妖为他抹去了这一部分记忆,他已经想不起有关妖族的这一段,只记着自己像是生病了,刚刚才转醒。 这会儿,他应了声,便把车子往另一条道上拐。 司景贴近车窗。 此刻是下班高峰,各式各样的灯陆陆续续亮了起来,汇入了璀璨的灯海。所谓万家灯火,描绘的便是此刻的都市。 就好像是落入凡尘的星河。 司景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瞧着车子拐入阚泽工作室的那条道路,还没靠近,便远远看见一群人围在门前,似乎是在吵闹。 “怎么回事?”袁方眉头也是一蹙,率先拉开车门下去,“你先在车上待着,我过去看看。” 司景身为明星,并不方便此时出面,故而点点头,瞧着经纪人大步过去,拨开围观的人群。 人群闹嚷嚷围着的是两位老人。这会儿老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无论旁边人怎么劝也不肯起来,张嘴闭嘴都是要找儿子,哭诉自己儿子不要自己了。两人皆是风烛残年,头发都花白了,身上穿的衣服也有些破旧,就这样一哭,真能激起人的同情心。 “干什么呢这是?”袁方蹲下身去,试图把他们扶起来,“老人家,您先起来——” 两位老人纹丝不动,稍微一碰便高喊身上疼。袁方也拿他们没办法,又不敢真上手硬拽,眼看着这会儿人越聚越多,额角砰砰直跳,“不是,您先起来,咱们起来说话您总得说说您儿子是谁吧?也不能堵在我们工作室门口是不是?” 老人瞪眼。 “他就在这儿工作!我不来这儿堵,还上哪儿堵去?” 他们干脆并排横躺下,嚷嚷道:“要想赶我走,你就直接踩死我——啊,就踩死我!” 袁方从没见过这么难对付的,一筹莫展。身旁有人插话:“从刚才起就在骂了。” “骂谁?” “好像叫房什么房什么?” “房渊道!”老太太的嗓门骤然扯高了,又尖又利,“就是那个房渊道呦,没良心,一天到晚都把我们扔下不管呦可怜见的,我们一对老废物,不中用了,干脆直接死了算了” 她又是骂又是哭,眼泪糊了满脸。 袁方一怔,手不由得往回缩了缩。 ——怎么是房渊道? 然而不管是谁,堵在这儿都不是个办法。万一有狗仔拍到了,这平白无故一盆污水说不定能带着阚泽一起泼,他蹲下身,耐心地哄道:“您两位先跟我进去,我马上让他过来见您好不好?” 老太太斜睨着他,却压根儿不领情,“你?你能说上话?” “我能说上话。”袁方点点头,“我是他同事。天气都热了,您二位要是中了暑,不是更难受?咱们先进去吹吹空调吧?” 老人对视一眼,终于撑起身子,心不甘情不愿往里头进。袁方冲保安使了个眼色,保安立马去方才拍了视频的几位路人身旁,彬彬有礼地请求他们把涉及个人隐私的视频删除掉。袁方带着人进了办公室,忙发短信给房渊道,通知他快点儿回来。 一抬头,这俩老人却正在摸桌子,满眼艳羡。 “这得不少钱吧?” 袁方一怔。 阚泽工作室并不缺钱,毕竟工作室下两位明星都正当红,是圈内数一数二的大流量。再加上阚泽投资眼光好,工作室可以说是财大气粗,不比那些大公司差。 既然有钱,室内装潢自然也不会差了。办公室装的大气简洁,桌椅都是上好的木头,空调加湿器零食区也一应俱全,工作环境的确是好。 但这话却让袁方心里隐约有些不是滋味儿,笑道:“都是老板的。” 一语未毕,外头的人群已经被遣散了,司景手指上晃着副墨镜走进来,懒洋洋的。他今日身上穿的是纪梵希的早秋新款,衬衫下摆松松塞进裤腰一些,很有些青春活力。 只是一张脸嫩,生的又太好,俩老人有些看不惯。老太太低声嘟囔了句:“咋跟个丫头一样,不像个爷们。” 袁方眉头一拧,脸上的笑顿时没了。司景也随手把墨镜扔桌上,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又反过来指指自己。 “我?” 老头子也看不惯,“像娘儿们。” 又挥挥手,“难闻。” 素来爱喷香水的精致男孩袁方膝盖也中了一箭,心头隐隐生出了些怒气。 别说是房渊道他爸妈了,哪怕是天皇老子呢,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家艺人! 我们司景怎么了?我们司景听话乖巧懂事正能量!我们司景,那天生就长得好看!怎么着? 长得好看招你惹你了? 他撤了笑意,把方才端到桌子上的果盘又重新放了回去,语气也不像是方才那样客气了,“你们到底有什么事?” 老太太又打量他几眼,兴许是因为坐在这办公室里的缘故,觉得他也有钱,声音软和了几分,“这位老板,你有兴趣看看投资吗?我们大儿子哦,也就是房渊道他哥,现在正在搞一个项目这要是搞好了,年入百万绝对没问题的哦!” 她从衣兜里摸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放在桌上给扯平了,和袁方讲:“这种东西能治病的,管你什么病都能治好” 一句话还没说完,外头却已经有人急匆匆推门进来,房渊道站在门口,金丝眼镜拿在手里,脸色阴沉沉的,“爸,妈。” 瞧见正主来了,袁方赶忙站了起来,解释:“他们刚刚在门口” 房渊道的胸膛起伏几下,径直上前拽住两人胳膊,问:“怎么找来的?” “找人问的!”老太太甩开他的手,拉长脸,“怎么,你爸妈就不能过来看看?” 房渊道不吃他们这套。 “来干嘛?” “干嘛?”老太太瞪起眼睛,“要钱!” 她的手把桌子拍的直响,“你爸妈都要饿死了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 房渊道冷声问:“我月中打给你们的赡养费呢?” “都拿去给你哥投资了!”老太太冷笑,“就那一两万块钱,你还以为是多少?还能管我们一辈子哦?你要不就掐死我,啊,就掐死我——” 她拧着脖子把头往前送。袁方头一回见这架势,还有些仓皇,房渊道却并不惊讶,径直喊:“保安!” 几个保安跑了过来。房渊道指着外头,“塞我车里。” 俩老人仍旧在挣扎,嘴里头骂声都没断过。袁方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么多骂人的句子,眉头都蹙了起来,犹豫了会儿,还是问:“要不要帮忙?” “不用。” 房渊道脸色难看,与他擦肩而过,又低声补了句,“多谢。” “” 袁方心里头更不是滋味儿。 他看着房渊道匆匆开车走,紧接着,阚泽也迈了进来。他显然是知道方才的事了,张嘴就问司景:“没伤着吧?” 司大佬还圆瞪着眼,十分不可置信。 他指着那两人的身影,控诉:“他们说我不像个男的!” 他怎么就不像男的了? 他分明正儿八经是只小公猫! 司景很是不平,阚泽也瞬间涌上了几分火气。他平日并不是喜爱生气的人,可听见有人这么说自己的宝贝,总是让人觉着心头不畅的,“当真这么说了?” 司景点点头。要不是顾念着对方是俩老人,他就直接当场怼回去了。他哼哼道:“阚泽” 我特么难道真的不威武霸气? 司景拉起衬衣看了一眼,不会啊,他是真的有腹肌! 还有人鱼线! 身材杠杠的,分明充满了浓浓的雄性荷尔蒙! 阚泽觉得他受了天大委屈,赶忙伸开手臂抱了抱,又是亲又是哄,软言劝慰:“我们小花最懂事了,不和那些没素质的人计较。我们小花长得好看,但明明相当有男子汉气质。” 司景还在委屈:“那” 阚泽承诺:“回去给你做三文鱼。” 司景瞬间不委屈了,并飞快地用余光瞥了一眼袁方,生怕对方这会儿又提起让他节食的事阻挠他的安排。好在袁方这会儿思绪都不知飘去了哪儿,目光沉沉落在空中,没有焦点,对他接下来的鱼肉大餐也没发表任何意见。 袁方恍然想起,自己一次也没有听房渊道谈过家里事。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都过的浑浑噩噩。袁方脑中乱糟糟,自己也说不清究竟在想些什么,直到钻进车里,才对上司景莫名其妙的目光:“不是说来拿杂志的吗?” 怎么双手空空就过来了? “啊?嗯。”袁方才反应过来,忙又起身去拿,讹兽把东西递给他,笑眯眯道,“你今天很在状态啊,直男。” 袁方没心思回答他的话,又魂不守舍上了车。他坐在副驾驶,后座的两位艺人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车里并没开灯,昏黑一片,他隐隐听见了几声水声,像是有什么在搅动。 紧接着是司景的声音,与往日都不同,好像是被春-情浸透了,尾音插了诱人的小钩子,微微上挑,含混不清:“别揉耳朵” 阚泽就笑。 “这儿?” 衣服摩擦的声音更响,后视镜里照出两团挨着靠着的人影。 “不是,手撒开别、别弄了” 声音有点轻微地哆嗦,好似是受不了了。前座开车的生活助理被这声响唬的不轻,眼观鼻鼻观心,半点儿都不敢往后头看。要是搁在平常,袁方早就回过头去怒瞪这头在他眼皮子底下拱他家嫩白菜的猪了,可这会儿他却没什么反应,甚至还自己颤了一下,并不吭声。 袁方的家庭算得上是相当幸福的小康之家。爸妈都是文化人,做着稳当体面的工作,虽然没有暴富,可却也从来不缺钱。妈妈炖的一手好菜,偶尔还会把司景喊过来一起吃;爸爸则热爱下两盘围棋,没事儿就找自己的棋友过过棋瘾。除了工作总需要袁方全国各地地奔忙外,他没什么太大忧虑。 可就今天听的那几句话,房渊道的家庭,却好像与他完全不同。 袁方坐在副驾驶座上抿了半天嘴,甚至都没在意后头的司景亲完了,舔舔嘴唇,又开始叨叨三文鱼。 那个三文鱼啊,它得这么这么做,我才喜欢 阚泽纵容地揽着他,随他去提意见,只在黑暗里头含笑凝视着。一片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袖口里探出来了,悄悄勾了勾司景的手指。 司景睨了他一眼,低低哼了声,却也用小拇指勾了勾。 啧。 黑灯瞎火的,就知道不干好事。 他心里这么想着,却把偷偷探出来的毛尾巴尖尖也递过去了。 ——有什么办法呢? 哪怕这人形六神再是个老流氓,那、那也是自己当时从地里头给挖出来的呀。 总不能扔了不要吧? 阚泽是当真做的一手好菜,投喂猫崽子简直是轻而易举。司景在他家养了这几个月,不得不与蛟龙爸爸冰释前嫌,让对方把自己拉长了一厘米,好转移走自己小肚子上凸出一团的小肥肉——那小肥肉让他的腹肌线条都不明显了。 好容易又肯和自己说话了,老父亲简直要喜极而泣,像对待离家出走回来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地宠着他。听说他要再刻刻腹肌,立马拿出了自己的全套工具:一整盒牙签,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精雕细琢。 “有什么要求没?” “有,”司景提意见,“人鱼线再明显一点。” 蛟龙于是勤勤恳恳给他刻出了相当明显的人鱼线。司景躺在床上,仿佛一团融化了的棉花糖,最后是被阚泽给打横抱起来的。 只是蛟龙捏人形擅长,猫形却就无能为力了。原形的司景仍然顶着他的小肚子,生无可恋地晃荡着毛肚皮又去见导演。汪源与商从云自从上回见到他后就十分想念,如今再见,立马迫不及待拍着手想把它抱过来秃噜秃噜毛。可阚泽抱得紧紧的,显然没有放手的冲动。 汪源只好退而求其次,隔着点距离隔空打量司景,越看越蹙眉:“怎么好像还长胖了?” 白鼓鼓的毛肚皮特别显眼。 司景后腿蹬了蹬,模样活泼又健康,甚至还隐隐吃成了个小胖子。 “这不行。”汪源摇头,“说好的是在乱世,正是混乱的时候,人都没吃的,你一只猫吃出了小肚子这显然说不通。” 他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问:“司景没给他节食?” 阚泽说:“节了。” “那” 猫薄荷草作为罪魁祸首保持沉默。 他怎么能看他家小花饿着? 汪源百思不得其解,干脆一伸手,说:“你把它带来这儿几天,我们亲自盯着,必须得瘦下来。” 正好这几天里还可以偷偷摸摸毛、吸吸猫 商从云显然也想到了,这会儿眼珠子都亮了起来,仍旧是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可实际上心砰砰跳,道:“我看很好。” 放在这儿养,才能上手。 旁边工作人员激烈赞同:“我看也好!” 阚泽:“” 好个鬼,不好好吗。 我家猫怎么就要放你们这儿养了? 可他也清楚,事实上,他是不可能督促着猫崽子减肥的。阚泽并非是那种对于爱人身材有着强烈控制欲的人,但却无论如何也没法狠下心来真让司景节食。毕竟那一小坨软肉抖动的时候相当可爱,像是团白色的毛线球。 更别说那双橄榄青的眼睛直直望过来的时候了,那一刻,阚泽连把泰山给移了放东海去填海的冲动都有,并且非常想要为他的小可爱献上一切。 这么个纯猫奴,要是能抵抗的了司景的眼睛,那才是见鬼。 汪源艰难地后退一步:“只在饭点的时候把它放过来。” 这还能接受,阚泽点点头,应允了。 短腿猫自此正式走上了他的减肥路。剧组给他买了新的猫粮,减少了其中几项成分,还给他买了猫咪运动专用的小型跑步机。把猫放在上头,开关一开,他就得跟着跑。 零食没了,一日三餐的用量都得控制。阚泽望着这架势,隐约觉得司景减肥有望。 可等他去外地跑了个通告,再回来看时 司景的肚子上的一小坨肥肉长大了。整截肚皮软绵绵,像灌满了水的热水袋。 甚至连短腿都肥嘟嘟,脸圆了一圈,更像是商店货柜上摆着的猫形玩偶了。先前只是椭圆,这会儿脸已经变成了正儿八经的圆,连圆规都画不出来的那种浑厚的圆。 阚泽盯着他写满无辜的青眼睛和脖颈上叮当响的铜铃铛:“” 这特么是减肥? 你这分明是在膘肥体壮的路上狂奔吧? 第80章 第八十只小猫咪 看到司景如今的模样,阚泽便多少明白了汪源常晒的家中那只橘猫究竟为什么会胖的宛如泰山 他到底是怎么养猫的? 在猫薄荷草沉默地注视下, 司景不适地晃了晃脖颈上的项圈。他向来不怎么喜欢戴这些东西, 阚泽也不会强戴,这还是头一次戴这种东西。小铜铃铛在脖子上晃晃荡荡, 响声清脆, 上头还缀着一个小小的缎带蝴蝶结, 让他瞧起来更像是只因为漂亮皮毛而备受宠爱的小母猫。 汪导演也有点心虚。他分明说是要将猫接过来减肥的,可如今看来, 减肥没实现, 增肥倒是速度杠杠的, 与他当时所想所说完全不一样,不禁也生出了几分尴尬。 “这个” 他突然伸手整整领口,对上家长目光, 苍白地解释:“不小心多喂了一点。” 阚泽对这个解释保持长久沉默。 这特么只是一点? 你说往他毛里塞了一层棉花我也信啊。 好在电影也不是马上开拍,在这之前倒还有些时间。阚泽从导演和艺术指导那里领回了自家的猫, 一路都在忍不住研究司景被稍稍喂出来点的双下巴, 尤其是缩着脖子蹲在那儿的时候, 相当明显,像是多了层软呼呼的毛绒围脖。 他伸手摸了好几下,被司大佬用爪子拍了拍,横了他眼。 摸上瘾了还? 就这么稀奇? 阚泽的确是觉着稀奇。除却稀奇, 还有些不可置信, 司景并非是那种身形较大的猫, 一向也不怎么容易被喂胖, 也不知道汪源是怎么做到的,短短几天就能把猫喂的蓬松了一圈。 也是难得。 他哪里知道,这几天里,司景根本不是在被一个人喂,而是在被许多人喂。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汪导演的家里人,甚至偶尔抱出去时遇见的路人都能从他们的神奇口袋里摸出点什么来哄司景吃。汪源自己便更不用提,他家中养的橘猫,体型有四个司景那么大,用的猫碗也比司景大上好几圈。汪源看着,不由得心生忧虑,就好像看见了不好好吃饭还挑食的小朋友,一面往他碗里哗啦啦添粮一面叨叨。 “你看,你隔壁哥哥吃的一大碗!你不多吃点怎么能长高呢?腿怎么能变长呢?” 最后这句话准确无误戳中了司景痛点,立马气势汹汹喵了一声,抬起头来看他。 说什么呢? 猫的腿短,能叫腿短吗?——猫! 你到底会不会说话? 他橄榄青的眼睛里写满了谴责。汪源半点没看懂,只从里头看出了满满当当快要溢出来的可爱,忍不住将手放置在脑袋上,又薅了一把毛。细细软软的毛从指缝里头漏出去,心好像一下子被填满了。 “那就多吃点啊,多吃点长高高。”汪源丝毫没有心理负担地劝,“你还在长身体呢,别听他们瞎说——现在这年纪,怎么可能胖?” 实际上年纪比他还要大的司景:“” 讲真,导演,你真的还记得我来你家是干嘛的吗? 汪导的妻子也跟着慢悠悠给司景添食。 “小可怜哟,怎么瞧着这么小” “” 事实上,搁在那么一大坨橘猫旁边,谁看着都会显小。 没办法,司景只是尾巴尖尖上沾上了一点橘,橘猫可特么是全橘。大橘为重这种话,可不只是说说玩玩而已。 他只好埋下头,给面子地多吃几口。等主人都走了,感受到大佬气息的橘猫畏缩地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拿爪子把自己的食盆给整个儿拨拉过去了,一口也没敢尝。 ——上贡。 司景在汪源家中住了几天,各种各样的零食基本上就没断过。看电视时,改剧本时,甚至泡脚时,汪源总能想起来,掏出个营养膏满怀热忱地把短腿猫给叫过来,一面给他喂零食一面远远打量自家的大橘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感觉大橘肚子好像瘪了? 明明给的猫粮还是一大碗啊? 减肥计划在橘猫身上收获了意想不到的成功。司景挺着圆乎乎的小肚子被他男人捧回去,瘫在手掌上的模样儿活像是只竹鼠,又或是河豚,蹭了蹭男人的手掌后放松地伸开后腿,肚皮鼓鼓。 他蹲在阚泽肩头时,阚泽更清晰地察觉到了体重的变化,明显与之前并不是一个重量。司景眯着眼,稳稳地站在他的一边肩膀上,四只爪子挨挨簇簇,偶尔瞧一眼他正在看的报表。 工作室的事务并不少,除却平日四处奔忙的本职工作,阚泽还需要对每个月工作室的情况进行了解、安排人员、制定计划。这会儿司景瞧着他沉稳地翻看着上月报表,由于认真,神色也相当专注,薄唇微微抿着,透出些与平日总是笑着看他时不同的魅力来。 不得不说,这样的魅力,足以打动人心。 司大佬觉得那句话说的真是对极了。 认真工作时的男人,真特么是帅。 啧。 他就蹲在肩头上,离男人修长的脖颈也很近,近的甚至能看到皮肤纹路下淡青色的血管。那血管一条条一道道,隐约地透出颜色来,让眼前这个人有了格外脆弱的错觉,芬芳的血液好像已经撞破了阻碍,直直贯入了他的鼻腔。 司景盯着盯着,便不受控制地扭过头。 “呜——” 他张开嘴,一口叼住了眼前人脖颈上的一小块皮肤,像是在草原上叼住猎物喉咙的野兽,不紧不慢用尖尖的牙齿去摩挲。阚泽只惊了下,手便稳稳扶住他,不叫他掉下来,任由他抱着自己又舔又咬。 到底是心疼男人,实际上动作都很轻,压根儿没有印下去。司景舔舐完仍旧觉得不过瘾,毛脑袋蹭着蹭着就往他衣服里头去了,从领口灵活地钻进去,沿着光滑的皮肤一路向下滑。 阚泽隔着衣服轻轻揉动他,满是纵容。 “亲亲?” 男人轻声问。 小痴汉猫费劲儿地钻了半天,才从衣服里头钻出来,探着脑袋施恩似的忽然凑上前,气势汹汹碰了碰他的嘴唇。 湿润的小鼻子也在皮肤上一擦而过。阚泽失笑,把他抱得更紧,将方才试图蒙混过关的猫脑袋掰回来。 “这么亲” 满含怜爱的吻从额头一直烙到了花瓣似的嘴唇。司景的爪子抓紧了他的衣领,低声哼哼,像是要化了。 人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变过来的。脚尖松松地垂在阚泽腿的两侧,被他抱着,所有的弱点都一览无余;司景靠着他,阚泽解开衬衫纽扣,将他一同包裹进来。 浑身上下沾染的全都是猫薄荷的气味,闻上去便让猫充满食欲。气氛好极了,正是做一顿猫薄荷大餐的好时候。 紧接着,阚泽就找准位置,把他按下去了 司景曾听说过人类挖井。在挖井的时候,往往是先东挖挖西挖挖,直到确定了一个对的地方,才举起铁锹,坚定有力地一个劲儿向下挖。用力用力再用力,每一下都准确无误地挖在那个点上,每一下都是沉重又带着强大辗轧性质的,直到铁锹头碰见微微湿润的土,感受到迸出的水花儿,再用最后的力气—— 雪白的水花喷涌而出,这才算是挖到了水源处。甬-道被拓宽,慢慢有更多的水被榨了出来,溅了满手满身。 怎么讲。司景一直觉得这种活动,和他经常进行的某种活动有异曲同工之处。 比如都是为了让水突突出来 虽然中间的过程也是极为重要的,可最后成功挖到水源是更重要的。从这方面看,阚泽的确是个成功的挖井人,每一回都能挑对地方,准确无误地挖出一口好井。 倒在床上时,猫薄荷草伸手揉揉他的小肚子。司景护住了,强调:“会没的。” 阚泽便笑。 “没事,”他亲了亲,低低道,“有也好看,我们小花” 后头尾音渐缓,司景老脸一红,咬着牙:“抽出来。” 阚泽不抽,他分明是找到了新的打井地,这会儿眯着眼,已经将铁锹抵在了土地上,准备大-干一场。 活动多了几回,第二天上午约好的会议都没能开。袁方打电话过去,响了半天,才有人接通了,声音懒懒的,说不出的餍-足,“怎么?” 袁方没好气:“不找你。给阚哥,快点。” 司景从被窝里伸出条手臂,懒洋洋站在身旁摸索。摸索了半天也没找到,于是又飞快缩回去,打了个哈欠,“不在。” “不在?”袁方声音高了,“哪儿去了?” 司大佬想了想,“给我做早饭去了吧。” “”这一句说的太理所当然,瞬间给袁方这种单身狗带来了成千上万的伤害值,“那会议呢?” 反正只是工作室例会,司景脖子在枕头上蹭了蹭,仍旧保持着原形时的习性,顺口答:“不开了吧。” 袁方痛心疾首,仿佛看见了个祸乱朝纲诱君主不理朝政的妖妃。 “你们一天天就这么过?” 明目张胆地给我们塞狗粮? 司景说:“不。” 袁方莫名松了一口气。 “我明天也打算这么过。” “” 滚犊子吧。 袁经纪人悻悻把电话挂了,独自上微博监视这会儿舆论动态去。再过半个月就是阚泽生日,这会儿阚泽的超级话题里全都是商量到时候要怎么应援的粉丝,袁方粗粗看了眼,挑几条私信换了工作室的号回复,问:“房渊道呢?” 办公室里坐着的妹子回答他:“袁哥,房哥请假了。” 架子上回来了的鹦鹉扑腾着翅膀,也跟着高叫:“请假,请假!” 袁方心里一突突,并没表现出来,只勉强笑着,伸手逗了逗那鹦鹉,“不骂人了?” 员工们顿时都笑的很尴尬。 鹦鹉在之前被司景连笼子拎回去过一段时间,也不知司景教了它什么,回来后便把之前那些话全都扔了。不得不说,这真是让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毕竟如今是同一个工作室的员工,司景常常给他们点奶茶点外卖,性格也挺好,事实上还挺讨他们喜欢。 更别说还养着那么一只腿短的猫,简直让人对他喜爱值加倍。如今想想,司景的性子其实也有点像猫的性子,都是那种有点儿傲娇的款。 只是这么一来,天天在办公室里听着鹦鹉一口一个“司景糊了”,就变得异常尴尬 搞得跟诅咒自家人一样。 好不容易解脱了“司景糊了”的魔咒,员工笑得很不好意思,“之前这鸟不太懂事,最近已经改口了,不说了。” 袁方自然也不会去和一只鸟计较。他伸手逗弄着鹦鹉,心不在焉道:“也不知道司景和阚泽到底准备干什么,不会真在房子里窝一天吧?” 一句话刚完,听见了那俩名字的鹦鹉忽然一颤羽毛,紧接着啄了啄自己的翅膀,重新将头扬起来,张嘴就扯着尖利的嗓子叫。 “嗯嗯,慢、慢点” 办公室的人全懵了 这什么? 鹦鹉沐浴在众人惊诧的目光里,愈发抬高了脑袋,有样学样。 “疼吗?——不疼,可受不了了你特么是打-桩机吗——啊啊啊,哦哦哦,啊” 袁方终于反应过来了,一把拉开笼子门,惊悚地去捂它的嘴。 工作室中有不少人都知道这俩艺人的关系,但到底不是全部,这会儿几个真正的钢铁直男站在门口,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学的是什么,诧异:“这乱叫啥呢?” 袁方拼命伸手试图捏住鹦鹉这八卦的嗓子,无奈那鹦鹉被司景逗得练出来了,这会儿打定了主意要学个痛快,扑扇着翅膀满笼子乱撞,声音一声比一声高,甚至还学了两声泣音。 “啊啊啊啊——” 袁方的头都要炸了。那俩人怎么也不知道避着点鸟!他眼见着那鹦鹉张开嘴像是要叫个没完没了,一时间头脑一热,做出了个显然错误的决定。 “快过来,帮忙逮!” 于是有更多的人涌过来,齐聚在那一个鸟笼子前,好几只手伸进去试图逮住。多方的力道加上来,鸟笼晃晃荡荡,终于啪地一声从架子上掉下来了,鹦鹉趁着这时候飞快地抖动着翅膀,越过笼门,从众人胳膊的缝隙里头钻出来,立在天花板的吊顶上气势汹汹叫唤。 “乖宝,乖宝我的宝贝” 袁方在底下连蹦带跳。 “捉鸟!捉那鸟!” 办公室里乱七八糟,成功越狱的鹦鹉一口一个嗯啊叫的无比销-魂,来往人员纷纷侧目,不知这是哪个厚颜无耻的当众看这种让人很不好意思的片子。看也就算了,居然还不找个好点的资源,听这演员这一口破锣嗓子,怎么还看的下去。 袁方心累的不行,时刻紧盯着那鸟,生怕他下一秒就把俩正主的名字给喊出来。万一要是出现“阚泽用力点”或者“司景小宝贝”这样的话,那特么就真是解释不清了。 不会在这上头捅娄子吧? 他扬起脑袋看,外头有人搬了梯子过来,两个工作人员在下头扶着,袁方独自一松衬衫袖扣,解开束缚上去捉鸟。瞧他的手臂靠近了,鹦鹉就不动了,只瞪着一双机警的黑豆眼望着他。 袁方舔舔嘴唇,试图哄,“对,小八,来这儿来这儿,我给你好吃的” 鹦鹉抖搂了下羽毛,望着他的手越来越近。眼看着都要碰到脑袋了,它忽然展开翅膀,扑簌簌又重新飞了起来,大喊:“啊!啊!!” 它从高往低俯冲,嘴里压根儿没停过,活像是个a那个v台词录制现场。 “舒服吗?舒服到前头都出水了?” 袁方的脑袋嗡嗡响,办公室里有几个知道那俩人关系的这会儿也明白了,脸红的不行。又是脸红,又不由得难以克制地想,看来老板是真的很厉害啊。 果然,本钱雄厚不是没有好处的,一看就能娶上媳妇儿 屋子里乱糟糟一团,懂的没懂的全都伸高手臂试图抓住罪魁祸首。鹦鹉扑棱棱到处乱撞,最后好容易停在了柜子上,袁方咬牙屏息,小心翼翼靠近,慢慢伸出双手。 鹦鹉没察觉,仍然在自顾自地嚷嚷骚-话。 就现在! 袁方猛地朝前一扑,鹦鹉反应却比他更快,立马就要逃—— 袁方原本以为捉不住了,没想到后头忽然伸出另一双手,稳稳地把鹦鹉捉在了手里。男人手心紧紧抵着鹦鹉尖尖的嘴,不让它再到处乱吆喝,沉声:“拿个绳子来。” 连忙有人找出了条包装盒上的红丝带。 房渊道把鹦鹉的嘴扎住了,这才又把它塞回到笼子里,拿出方巾不紧不慢擦拭着双手。袁方看着他,张了张嘴,讷讷问:“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房渊道回答,侧目看了他一眼,又转开,“有工作?” 有是有,袁方把桌上的文件夹交给他,一时间突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分明是应该谈工作,却似乎又不太想谈工作,有更深的疑惑埋在心里头,总是时不时要冒出个芽儿,想问一问。 你家人是怎么回事?他们对你不好?你准备怎么办? ——这些都是问题。可是这些问题又太亲近,他一句也问不出口,只得背了半天手,低声道:“刚才还有阚泽大粉在联系你。我替你回复了。” 房渊道扶了扶眼镜,笑了笑。 “多谢。” 袁方没再说话了,沉默地在男人身后站着。直到房间里有人问起“刚刚那鹦鹉到底怎么回事”,他才回过神来,勉强笑道:“说不定是不小心看了什么。” “能看什么?”那人不赞同,“它除了在办公室,就去过司景家,能在哪儿看见这些东西?” 袁方说:“说不定是来办公室之前” “不可能!”员工压根儿不信,“这鹦鹉之前在花卉市场待着呢,就在那儿出生的,没多久就给送来了,那时候还不会叫。怎么想也是不可能在市场上学的吧?” 更别说还提到了前头后头,这词汇用的 怎么看也不像是平常看的那种片子啊。 袁方的额头有点儿冒冷汗了。他心底暗骂一声,勉强笑着,自动自觉出面扛下了这锅,“可能是我看的时候,被它听见了。” 妹的。 阚泽必须得给我加工资! 这回牺牲大了! 在场人目光一下子变得奇异。为首的同事难以置信,问:“袁哥,你?” 看这片? 袁方硬着头皮,强行解释:“是啊,是啊。毕竟现在比较自由开放嘛。我有点儿好奇,所以就找来看个新奇” 工作人员俱都沉默。 他们还没听说过直男看这种东西寻个新奇。 袁经纪人怎么也不能让他们联想到司景阚泽,因此拼了命地往自己这边揽,“我平时就比较喜欢尝试新鲜事物。” “” 众人均默然。 “是的,”就在这关头,房渊道突然横插了一脚,严肃表示,“我作证。” 袁方诧异地扭头望他,其他人的目光不由得更奇异。 嗯? 这俩——? 袁方头皮都炸了,为了不传出影响艺人形象的小道消息,以“我不下刀山谁下刀山”“我不下火海谁下火海”的大无畏气质,英勇地再次接过了锅,“我偶尔看这种,都会喊房渊道陪我一块儿看。” 一旁的房渊道:“是的,我作证。” “” 那你们感情真是好啊,还能一块儿看菊展。 瞧见众人再没提司景,袁经纪人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连忙给房渊道使眼色,示意他到此为止。但兴许是为了让锅更稳固情节看起来更逼真,房渊道还给自己加了戏,他不紧不慢道:“今天我们就可以再看,我刚刚收了一部不错的片子。” 袁方赶忙一口答应下来,“好啊好啊。” 好个鬼啊! 咱们俩并排看这个到底是什么鬼画面,光是想象就让人鸡皮疙瘩起一身了。那得多不方便? 袁方只有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心底全部都是呵呵。 他的一世英名啊。 * 这一天的工作结束,房渊道居然真的开来了车来接自己。袁方站在车旁,头都大了,“你还真打算和我搭档?” 房渊道说:“当然。你不是都答应了吗?” “那——”那不是逢场作戏吗?? 房渊道眯起眼,“我认真的。” “” “上车,”房渊道将眼镜摘了,意味深长,“你这么重要的兴趣爱好,当然得一起欣赏了。” 艹! 第81章 第八十一只小猫咪 袁方自己都有点说不清楚这到底都算是什么事儿。他站立在车前头, 难免生出点尴尬来, 还有几分自己也不明白的气性, 愣是没抬起步子,“那是怎么回事,你能不懂?” 他就不信房渊道真不懂。毕竟谁还不是经纪人了怎么着,整天看着两位正主在自己面前蜜里调油,好的就差找502胶直接把他们黏在一块儿了, 要是不懂, 那就不是傻了, 那是又傻又瞎, 眼瞎心盲。 智商接近正常人类的,基本都能理解刚才那一出到底是怎么搞出来的。 可偏偏房渊道这会儿推了推脸上的眼镜, 装的一派正儿八经,“我真不懂。” “” “你教教我,”房渊道说, “你不是说想去看看新鲜吗?——一起去。” 艹。 袁方刚才被那鹦鹉弄出来的一身火气这会儿彻底爆发出来了。 去去去! 不就是去看个片吗, 搞得跟谁没看过一样! 你有胆子喊我去看,你有胆子就别半途跑! 他当真把车门一把拉开了,自己往里头坐。房渊道虽然知道他的性子,也没想到他这么禁不住气,不由得又侧目多望了他一眼。袁方啪嗒把安全带扣上了, 还在冷笑:“有胆子你就别跑。” 房渊道嗯了声, 又意味深长多看了他一眼。 “我是不跑, 但不确定你跑不跑。” “我跑个鬼?”袁方说, “我可是个真男人!” 真.男人! 哪儿会搞临阵退缩的? 他坚定地坐在车里头,一动不动。忽然想起什么,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半天安全带,终于还是憋不住问了。 “上次来的真是你爸妈啊?” 房渊道转着方向盘,听到这个话题,脸色比起之前明显不再那么好看,却也并没生气,只淡淡嗯了声。 袁方心中怪怪的,说:“你爸妈和你完全不像啊。” 房渊道笑了声。 “以前也不是这样的,”他不紧不慢道,“在我小时候,他们工作都很不错。虽然没在大城市里生活,可养我和我哥,却没什么好愁的。每天我放学回家,厨房里都会传出香味儿,我妈做的红烧肉特别好,做了还会分给邻居吃。” 袁方蹙眉:“那” “后来就不行了,”房渊道云淡风轻,“他们跟着我哥一起,进了传-销组织。” 生活在那之后彻底变了味儿。没人有心思做饭了,每天忙碌的、想着的,都是自己能够赚大钱,能搬到更好的地方,能买许多房子。最初蹚进这浑水时,这对夫妻还会找些理由,说是为了儿子以后娶媳妇儿、为了一家人生活更好 以后却连这样的理由都懒得找了。一家四口,有三个都在马上要发财的幻想中不能自拔,唯一一个清醒的小儿子就变成了阻止他们赚钱的拦路虎。别说是再去疼去爱了,简直恨得牙痒痒,多说一句便是“你是不是看着你妈死了就高兴了”,丝毫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房渊道那时候自己也刚刚进入演艺公司,还不算是正统的经纪人,只能算个助理。事业正在上升期,他也没什么时间多回家,谁知再回去,情势已经大变,他成了里头最多余的那个。 给他洗脑不成功,他便几乎相当于被从这个家中逐出去了。 袁方讷讷,他自幼生活的环境挺单纯,这种词汇其实都只是在报纸电视上看过而已。因此张了半天嘴,也不知道究竟能说些什么,只轻声问:“不能报警?” 房渊道说:“报了。” 然而并没什么用。那是个大企业,正儿八经纳税大户,撼动也撼动不了。几个受害者家属的愤怒,那无异于是蜉蝣撼树,别说是有什么损伤了,拿出来说都是个笑话。 跪也跪了,哭也哭了,各种招式都用过了。他是真的再没了办法,反而让这个家与自己越行越远,房渊道如今是独当一面的经纪人,为阚泽处理过大大小小各种事宜,不是没见过棘手的。可偏偏就是这种家务事,越理便越是棘手,最后索性眼不见为净,远远走了干净,只每个月给他们打一笔不菲的赡养费。 哪里知道他们居然还能再找上门来。 袁方蹙眉,问:“那现在呢?” 房渊道说:“昨天给了他们钱,让他们走了。” 袁方显然不赞同,“你现在给钱也没用,给了,他们还是会投进那些项目里。倒头来连本都收不回来,没了钱,他们还是会上门来要” 房渊道便微微苦笑一声,反问:“那能怎么样呢?” 袁方一时间哑然。 也是,毕竟仍然是父母,生养之恩始终在那儿。哪怕如今并不再是他幼时记忆中的模样,可到底也是父母。房渊道没本事把他们从歧路上拉回来,总不能真的硬着心肠不管不问。 他没再吭声,可能是觉着这些事过于沉重,沉默了好一会儿,手忽然搭了上来,在房渊道的手背上拍了拍。 房渊道转过头,瞥了他一眼,瞧见他神色,忽然笑了。 “心疼?” “心疼个鬼,”袁方唏嘘,“早知道你家庭背景是这样,我就不让人在贴吧造谣你有后台手握三千营销号了” 房渊道笑出了声。 他觉得袁方真是个神奇的人。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境遇,这个人总有本事让自己笑出来,就跟刚才满屋子抓鹦鹉一样,做的都是令人忍俊不禁、偏偏又生不出反感的荒唐事。 仔细想想,甚至还挺可爱的。 袁方说完这话,自己也觉得脸上辣辣的,悔不该又提起当年当对家的那些事,忙往回圆:“后头咱们在一个工作室了,我就让他们把那些黑料都删掉了。” 房渊道若有所思:“那我实际上被富婆包养了的那条?” 袁方特憋屈,赶忙澄清:“那不是我!我没有说!我最严重也就只编到了你可能有后台那里,压根儿没具体到后台男的女的!” 房渊道哈哈大笑。车里气氛有点古怪,袁方被他笑得浑身不自在,又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司景家那只蠢得蹦着下台阶的短腿猫。他闷闷道:“别笑了。” 房渊道说:“我只是觉得有意思。” 没意思好么。 袁方把窗户摇开了一点点,随即想起什么,又从包里掏出瓶护手霜开始涂。精致男孩袁方包里各种小东西一应俱全,常常连女生也自叹不如,倒不是他长得娘气或者作风偏女性化,不过是比较在意自己身体。 这一点也是被他妈妈教的。每天都会涂抹些护肤品,滋养的皮肤都滑嫩嫩。 房渊道看着,冷不丁就在等红灯时把手伸过来了,“我也要。” 袁方看在他凄惨的家世上,给他挤了好大一坨在手背上,白白的。房渊道在手背上抹开,却并没抹匀,东一道西一道的都是白印子。袁方也是给司景当老妈子当惯了,一看这人居然这么抹护手霜就一个头两个大,趁着这会儿还是红灯,干脆把他手抓了起来,亲自给他抹匀,“你得这么来” 房渊道便意有所指嗯了声,“谢谢教导。” 指缝摩擦的触感有些奇异,还透着说不出的热度。袁方收回手,瞥见车子拐进了条不认识的小巷,不由得一愣,“去哪儿?” 房渊道说:“去买点东西。” 他开门下了车,过一会儿,拿着一小张存储卡又上车了。袁方愣愣地注视着,就见他淡定地将东西塞进口袋里,若无其事,“你的新鲜玩意儿。” 艹! 袁方瞬间就反应过来了,觉得刚才心疼他的自己简直是眼瞎了。这么个玩意儿到底有什么好心疼的?这分明就是头大尾巴狼! 房渊道憋着笑:“你要欧美,日韩,还是国产浓情系列?” “”袁方阴沉沉,“我要炖了那只鸟。” 啥也别说了,做鸟汤,妥妥要炖了做鸟汤! 他到底还是跟着房渊道回了家。 许是分享了些不为人知的事,这关系便觉得比普通的同事要更近几分,袁方在这种令他自己也觉得舒服的相处里头看完了他的启蒙作。当时倒是没什么反应,脸不红气不喘,甚至还得意地冲房渊道扭头:“这也没啥啊” 可偏偏在晚上两个人被迫在唯一的一张卧室床上睡觉时,这反应就来了,来的甚至比袁方自己曾感受过的任何一切都要生猛。 像洪水、海啸、台风。感觉席卷而来,瞬间将他吞没,没给他半点喘息的空间。被子里两人的脚微微蹭着,火一路烧到梦里,全是看不见的人影在他的上方起起伏伏,重叠如鬼魅,冲他亮出得意洋洋的笑。 袁方躺在床上时,甚至还隐约怀疑自己是不是抽了风,又或者是在这样的夜里头被带着说不出暧-昧的风浸染透了、脑子坏了。他垫着脚从床上蹿起来,猴急地锁了卫生间门,还没开始,房渊道就不知怎么起来了,一个劲儿在外头敲门。 “袁方?袁方?” 袁经纪人更焦躁。 “干嘛?” 房渊道便斯斯文文道:“我想去上个洗手间。” 袁方瞪着他。 哄鬼呢,这么大半夜的敲了半天门,就是为了找这么个好时机进来上洗手间? 他勃然:“房渊道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偷偷拿了手机?” 外头房经纪人的声音有点儿怪。 “手机?” 袁方当他对家当惯了,加上刚从梦中醒来,意识还有些不清醒,张嘴便质问:“说实话,你是不是想趁这个时候偷拍我,之后拿来黑我!” “” 房渊道木然道:“哦,那你就这么想吧。” 这个傻子。 智商低成这样,当时到底是怎么成为自己对家的? 果然是因为司景的个人魅力实在太强大了么? * 他们这头突飞猛进,那边的司景也没闲着。过不了多久便是阚泽生日,猫薄荷草要过生,司景是打从心眼里高兴。他本来还打算给对方庆祝一下这个基数超过一千的生日,没想到被自从养了嫩猫便对年纪斤斤计较的阚泽拦住了,“不用庆祝。” “为什么啊?” 司景不乐意了。 “开个生日会不好吗?” 阚泽失笑:“还开生日会?” 放司景这儿说,当然得开。司大佬向来是那种喜欢照顾小弟的性子,更别说阚泽的身份家底在他这儿,共同有了不为人知的秘密,便拥有了更浓的亲近感,那可比寻常的兄弟、萍水相逢的朋友要亲近的多。若是搁在他自己身上,自然是不很在乎生日这种事,毕竟,司景自己的生日也不过是在后头狐狸给他办身份时,随便取的。 其实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阚泽的却是正儿八经的成精纪念日,说是生日好像也没什么毛病。司景嘴上不说,眼神却很明显有了浮动,暗戳戳想给人办个大的。 他手一挥,把那群妖又给聚集起来了。 【您的好友“跪下叫爷”邀请您加入群聊】 【跪下叫爷:我家的草快过生日了。你们觉得我应该送个什么好?】 这可选择的范围可就太大了。妖们乱七八糟刷了一通,什么仙丹法宝灵器,全都出来了。蛟龙爸爸表示自己甚至可以为自己的儿婿在生日那天做一个全身spa,把他拉成自己想要的模样,想哪儿长就哪儿长。 司景对此十分不屑一顾。毕竟蛟龙拉出来的,那不仅仅是长不长的问题,还有细不细的问题。 真太细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虽然不承认,司景的确还是不希望大蘑菇长成金针菇的——这不利于构建和谐关系。 这帮子单身狗乱出主意,就没一个主意靠谱的。司景瞧着这些狐朋狗友瞎嚷嚷,额头突突直跳,干脆把群一下子解散了,得,世界清静。 之后综艺拍摄的时候,他悄悄拿这个问题咨询了白宏礼。 谁知白宏礼一听,脸都瞬间红了,一个劲儿冲他摆手,倒像是很有故事的样子。等司景再追问,他才磕磕绊绊道:“这、这种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 司景:“” 可你的表情分明不是这么说的。 大胖鲤鱼含羞带怯,当初严肃冷淡的前辈模样早不知什么时候丢了个彻底。他红了半晌脸,终究还是禁不住司景一问再问,说了实话:“桓俞给我过了生日。” 司景隐约觉得这里头有大新闻。 “他”大胖鲤鱼声音细若蚊蝇,“他穿了裙子,给自己扎了红缎带,打了蝴蝶结” 司大佬明白了。瞧了眼白宏礼,又觉得不对,“是他吃你,还是你吃他?” 白宏礼又是羞又是臊,眼睛死盯着自己的脚尖,吭吭哧哧:“前、前头那个。” 司景恍然,立马满意了,心想这就对了。 白宏礼还没他威武霸气,怎么可能是攻呢? 他思忖了下,犹豫道:“蝴蝶结?” 白宏礼脸上热热的。司景又追问:“你感觉怎么样?” 这要是别人敢追问这种事,白宏礼早生气了。可偏偏说话的是司景,他老老实实回答道:“很好。” “只是很?” “特别、特别好。” 司景若有所思。 他从没给人过过生日。在这方面,短腿猫其实还是只一无所知的单纯猫,根本不明白这些复杂的人类规则究竟是怎么运作下来的。袁方也知道自家艺人不擅长人情世故,凡是有类似需要打交道、需要客套打太极兜圈子送礼的,全都是他一手操办,对司景的要求也异常低,不惹乱子就成。 司景这会儿听了主意,便暗戳戳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了一笔。 换带子时有化妆师过来补妆。再一抬眼,袁方也站在不远处拿着手机摆弄,像是刚刚挂断了电话,只是脸色有点儿奇怪,时不时往自己这边看一眼。司景顿了顿,喊了他声:“袁方!” 袁经纪人这才过来,伸手拍拍他,问:“累不?” “不累,”司景说,瞧着他神色,有点儿诧异,“你怎么是这个脸色?” “嗨,”袁方勉强笑笑,“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 就是已经商定的差不多的一个代言被人中途截了胡。 司景接了汪源的片,综艺里的表现也相当亮眼,势头只往前进不往后退,圈粉人数越来越多。这么个大形势下,找他谈合作的品牌并不少。袁方挑挑拣拣,在其中找了个合适的国际护肤品牌,也是知名商标,都已经开始谈合同了。 可以说就差临门一脚,哪儿还能想到这一脚居然走了空? 截胡的也是个老熟人了,宋温纶。司景有一段没听到这名字了,只知道对方的确还在这圈子里蹦跶,却没心思去注意他究竟蹦跶到什么地步了,不由得抬起眼,又盯了袁方一眼,目带疑问。 袁方微微苦笑了声,说:“他运气倒挺好。” 接了部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青春校园剧,但谁知这一部居然小火了一把,宋温纶人品暂且不论,长相倒是真的没话说,看起来干干净净,很有几分青春少年的模样。这么一来,又有了新的颜粉追在他后头追捧,简直要把他捧上天去,张嘴闭嘴就是“下凡仙子”。 司大佬蹙眉,“下饭仙子?” 为什么叫这鬼名儿? “是下凡。”袁方纠正,“他公司这回看来真是下了大力气,还不声不响让他拍了王导的戏,不知道哪儿来的资源,居然也是个一番可能要和《出塞》的上映时间撞上了。” 司景对代言并不算十分关心,对抢自己代言的这一波操作倒是很在意。 上一个敢这么做的,还是阚泽。——后来怎么着了? 哦对,成他男人了。 可那是阚泽,其他人享受不了这待遇。司景在对上别人的时候仍然是护食的短腿猫,哪怕不怎么在乎代言,也不代表就能这么轻易地被人中途截胡。 怎么着?挑衅他圈中大佬? 司景微微眯起眼,袁方又低下头去回复工作室小伙伴愤怒的咆哮,一抬起头,却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他好像在司景眼里看到了一抹一闪即逝的青碧色。 * 微博热搜从一早上就开始发酵,一如既往地热闹。 今天的热搜没什么重大新闻,没有重量级艺人公布恋情,也没有艺人吸毒被抓,在热搜前几飘着的,还只是粉丝们自发顶上去的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吃瓜路人不过看看就算,连点进去的想法都没。 真正引起点注意的,是一条忽然冒出来的词条,坐了火箭一样蹭蹭蹿到前三,稳稳待住了。 “司景宋温纶代言撕逼” 这一下子,无数路人的目光都转了过去 卧槽,司景? 卧槽卧槽卧槽,真是司景?? 说起来,司景最近真是低调太久了。先是入组拍戏,后是综艺拍摄,除了偶尔在街上被行人偶遇能抓拍几张新鲜动图,其它时候基本都很难再见到。上一回引起广泛关注,还是在《出塞》的灯光组副导演暗讽应援的时候。 那时候,众多追星女孩真是对司景家的粉丝羡慕嫉妒恨——这得是哪辈子捡来的福气,才能让爱豆为了粉丝公开发表言论呦。 简直不要太宠,让人哭泣。 这也是在那之后许多路人对司景抱有好感的原因。无论何时,一个懂得感恩、懂得回报的人,都是讨人喜欢的,都是值得去赞颂的。他们也看不惯部分剧组人员拿粉丝当冤大头的行为,倒觉得司景正面刚,是个真汉子、大丈夫。 屌! 这就是大多数人最直接的观点。虽然直接开怼的行为太不委婉,可谁特么还在乎? 和不讲理的人,还要什么委婉? 不揍人就算好的了。 这会儿他又上了热搜,路人的目光立马黏在了上头。果然一点开来,全部都是seed品牌官宣代言人为宋温纶的消息,而就在前一天,司景家还有消息灵通的大粉悄摸摸提示大家记得把seed的化妆品加进购物车。 这么一来,截胡基本上就没跑了。 再加上两部电影档期可能撞上的消息,一下子乱成了一锅粥。 宋温纶的粉丝下场很早,这会儿已经在底下轮番控评。 “抱走温纶宝宝,我们不约,不约~” “自己遛粉关我们什么事?我们拿下代言还成错了?” 上一回共同代言名表时,主推系列全都由司景佩戴,旧仇还没散呢。这会儿新恨也一起加上来了,双方粉丝互相问候,情景相当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再一拉,又有新的热搜被顶了上来。 “宋温纶回应” 司景:“???” 他顺着点开来,就看见了所谓的回应。宋温纶用大号发了微博,“期待在银屏上光明正大的较量。” 袁方看得心惊肉跳,“完犊子了,这是准备硬绑着咱炒作了祖宗,你听我的,先别回,先——祖宗?你回了??你回什么了???” 他咆哮着夺过司景手里的手机,紧接着便眼前一黑。 那五个字像是锤子一样,重重砸在了他脆弱的神经上。袁方在这一瞬间,很想拉着艺人的手一起去跳江。 “司景v:期待个锤子。” 老子宁愿期待锤子,都不期待你。 呵呵。 “”袁方面目狰狞,“司景,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第82章 第八十二只小猫咪 司景不是什么好脾气, 他也一直不觉得自己是好脾气的人。 他生性就是这样的,被宠着, 被惯着, 早已经养成了副骄矜随性的性子, 从来便是想到什么, 就去做了。要他忍气吞声,那是全然不可能。 阚泽的疼宠更助长了他的性子,司景压根儿不会让自己受什么委屈。 怼就怼了, 怕什么? ——要是不服, 就过来试试本事。 他把手机扔回去, 袁方手忙脚乱接住, 头都开始发懵:“祖宗!你动作怎么这么迅速?这种事, 你就不能稍微冷静点再做决定?” 司景还真没看出自己有什么冷静的必要。他迈动长腿, 不紧不慢朝前走,袁经纪人在后头追着, 气急败坏, “你给我站住!你不能这样, 艺人说话总得过脑子的你” “我过了。” “你过了才见鬼!”袁方怒道, “你这么一说, 不是把自己变成恶人了?” 倒搞的宋温纶那小子跟朵受了气的小白花似的! 司景说:“我说话只为了我痛快。变不变恶人,有什么关系?” 他原本也不是好人。 袁方紧追几步, 还想再教育, 却看见他们工作室老板从休息室里踏出来了。阚泽像是刚刚便在找他们, 瞧见他们迎面过来, 目光压根儿不曾传递到后头跟着的袁方这里,只含笑望着司景。袁方不是头一次看见他二人相望时的眼神,可这会儿再看见,仍然觉得一张老脸都火辣辣,好像那目光里含着火,要把望着的人也一块儿燃烧殆尽。 他不由止住了脚步。阚泽温声问司景:“怎么了?” 司景在他面前没什么好避讳的,径直答:“有人想拉着我炒作,我不乐意,怼了他。” 他话音里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像是在外头被别的小朋友欺负了,这会儿瞧见家长,先前憋住的那点气性便兜不住了,自己沉甸甸往下坠,闷声道:“他找的事。” 袁方禁不住跳脚:“可你不能在微博里明着怼啊!你” 他们这也不是欧美娱乐圈,圈子里的再有矛盾有分歧,一般也不会放到明面上来,顶多粉丝撕的昏天黑地,正主是绝不会亲自下场的。哪像司景,迫不及待就自己跳下去了,到时候怎么捞上来都不知道。 他求助地看向阚泽,隐隐还有些让工作室老板好好教育教育这个员工的意味。可偏偏这个员工是老板的心头好,不仅没教育,反而手还伸过来,在对方脸上抚了抚,宠的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径直夸:“做得好。” 司景便眉开眼笑,袁方差点儿没被他俩气个倒仰。 哪儿有这么宠孩子的?袁经纪人发自内心觉得阚泽是个熊家长的命。 阚泽一伸出手,司景的手便也跟着握上去。休息室的门关上了,留下个独自怅惘无奈的袁方在外头,过一会儿,门又被重新拉开,白宏礼也通红着脸从休息室里出来,手掌还捂着眼,半声儿都没敢吭。 袁方一看见这情形,哪儿还有不明白的?——这是俩人压根儿连屋子里还有一个都看不见呢。 撞见的居然还是大前辈 这特么得留下个什么印象啊,袁方感觉脸都快被这俩人丢尽了。 他臊的甚至没脸和白宏礼说话,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给那俩正主打圆场:“哈、哈哈,他俩开玩笑呢,其实都是钢铁直男,可能闹的有点儿过,哈哈哈。” 大胖鲤鱼尴尬地跟着一同笑:“哈哈哈哈” 那你们这些钢铁直男开玩笑的方式可真别致呀。 袁方揣着满腔说不清道不明的忧郁,回去连喝了两大壶水才把心头那股气火给压下去还没等松出一口气出门找点儿吃的,手机忽然响起,先是消息提示,紧接着便是电话铃声。 袁方瞪着那上头公关部的来电显示,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接起来,道,“喂?” “喂?”那头工作室的小伙伴们都快哭了,“袁哥,这怎么办呀阚哥他也发微博了,什么叫“司景就是独一无二的,不需要和任何人做比较”呀?这话说的,我们是不是现在开始拟他俩公开的公告比较好?喂?阚哥在你旁边吗?“ “” 工作室小伙伴握着话筒,听那边儿久久没有动静,又奇怪地问:“袁哥?” 袁方默不作声地把电话挂了,对着墙壁干瞪眼。 这特么不是一个祖宗 这是俩。 他现在退出这个工作室还来得及吗? 袁方逮着了个空隙,语重心长与司景讲故事。讲从前有一对相爱的恋人却出生便注定了要成为死对头,他们不信这个邪,偏偏要顶这风冒这险,最后不得不双双化蝶。司景越听越莫名其妙,问:“你是在说罗密欧与朱丽叶?” 袁方气结,“这分明是梁山伯与祝英台。” “” 这有啥关系? “关系大了去了,”袁方语重心长,“这起码说明,死对头在一起那是肯定不会he的。” 所以你要不要考虑换个猪拱你? 起码别的猪看起来智商还是在线的啊! 谁知司大佬却蹙眉望着他,随后径直伸手来探他额头,“没事吧?我看你好像生病了,你该不会是发烧烧得糊涂了吧?” 艹! 袁方大败,在他这样忽然关切的眼神中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得匆匆跑了。像司景这种平常就知道怼人的主儿,偶尔体贴起来,那真是要人命。 工作室憋着劲儿给他们处理后续。 阚泽的微博发的霸道,好在这俩人关系早便显出亲密了,越是在公众面前坦坦荡荡的,越没人往别处想。除了cp粉们又嗷嗷叫着张嘴吞下这一口巨糖,别的都没什么反应,营销号也不过拿他们两人“兄弟情深”的话题来炒了一波文章。偶尔有几个故意要往性向方面引导的,底下都是粉丝们哈哈哈的调笑。 【哈哈哈他俩?我喜欢你们的想象力~】 【是的没错,其实他们从刚出道便已经在一起了。当初死对头不过是为了掩饰恋情的噱头,你们真是群小机灵鬼,这都被你们火眼金睛发现了。】 【哈哈哈哈你们快看,这个博主给出的依据居然是粉丝剪辑的cp视频哈哈哈哈哈!】 【博主,看景真的不考虑粉一下吗?看你这么情真意切,入粉钱我们就给你算八折!来不?圈中美帝时刻欢迎你!】 【圈中美帝欢迎你 1】 【圈中美帝欢迎你 2】 顿时底下的嘲笑声更大,甚至连不相干的路人也排队过来笑,一时间在整个界面洋溢着快活的气氛。那个博主兴许是被他们笑恼了,后头自己也觉得无趣,偷偷就不着痕迹地删了。 这么大的动静,宋温纶本人自然不会不知晓。他瞧着阚泽明目张胆给司景站队,脸色也不由得难看起来,用力捏紧手里的手机,胸膛起伏不定。 “什么玩意儿!” 他终究是忍不了,骂了一声,猛地把手里的东西砸了。旁边的生活助理看他一眼,犹豫了下要上来捡,看见他的脸色,硬生生没敢。 经纪人推推助理,说:“干嘛呢?不干活?” 又扭过头来说宋温纶,“怎么了,你又这个脾气?虽然不是在外头,但该收着的脾气你也得给我收着,拉长着一张脸,待会儿见了,让四海集团的王总怎么想你?” 宋温纶咬着牙,说:“那个司景” 还有阚泽。 都算是什么东西。 要不是当初综艺拍摄之前他受伤了,这么个红火度蹭蹭往上蹿的综艺哪儿轮得到阚泽上。他不禁又有些怨恨之前在的剧组,拖累了他红的步子。 经纪人也知道他心态不平。事实上,这事儿搁谁身上,谁心态也不可能平:正好因为受了重伤不能当综艺常驻嘉宾,正好那综艺一炮而红紧接着就拍了第二季,正好几个月后出院娱乐圈早已经换了新一茬新人,当初选秀节目出道的宋温纶很快被更多颜值出众年轻鲜嫩的明日之星给压了下去。就这么几个月,硬生生把最好的时机全给错过了。 “那有什么办法?”经纪人说,“那就是命。你现在热度又起来了,seed代言也到手了,这几个月再把和司景pk的消息刷一刷,还怕没话题?——你就是得沉稳点。” 宋温纶冷笑一声,抬起头定定看他,“你就不觉得你这话说的有多可笑?” 这圈里还有谁比司景更不沉稳?可偏偏还是一天天的人气居高不下,他的粉跟麦子似的,割完一茬还有一茬,割完一茬还有一茬。 经纪人也说不通,只道:“他粉丝就爱他那样。你羡慕也羡慕不来,你长相就走不了那挂。” 娱乐圈向来是百花齐放,看那些规规矩矩谨慎谦虚的人看多了,不少人就喜欢司景这样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惹我不爽我就回怼的真性情,看着让人觉得心里舒服。 更别说他还有那么一张脸,光靠皮囊圈起来的颜粉都足够为司景打下一片天下了。 宋温纶想到这儿,禁不住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比起司景,他这身皮囊着实是寡淡了点儿,两人同框时,基本上被压制的死死的。事实证明,与纯粹的艳色相比,所谓的清纯干净压根儿不够看,只能沦为陪衬。 宋温纶不想做陪衬。他做的太久了,对这座金字塔的上层有着超乎寻常的渴望。 他迫不及待想往上爬。 seed的代言只收取了一小半代言费,基本相当于白打工。经纪人在前头叨叨:“等你再红一点,咱们多接几个广告,这些钱都能挣回来” 这话,把宋温纶也说的信了。这些话就像看不见的手,用力推着他往前走,明明知道待会儿包厢里还会有等着他去陪酒甚至唱两支曲子的老男人,也没能让他停止步伐。他大步迈出去,心底满满都是对顶端的渴望。 包厢门被拉开了,里头露出几张醉醺醺的脸,有人软声唤:“王总” 包厢门又被重新关上了。狐狸背着个小挎包凝神细思,听着刚刚从里头不小心漏出来的几句话。 那王总模样和声音,都有点熟。 他有些迟疑,再一扭头,笑吟吟便去问服务员话:“小妹妹,知道礼貌的是哪个王总吗?” 他生的美,一头漆黑的长发束在后头,丹凤眼,柳叶眉,是男女都无法抵抗的那种美法。服务生的心砰砰跳,含羞带怯回答:“是这儿的老客,四海集团的那个王总。” 狐狸听了这集团名,眼睛就一眯,可不是嘛。 就是之前还妄想着包养司景的那个。 啧啧啧。 不是都被举报了偷税漏税,光罚款都交的资金链断裂了吗?怎么还有心思来这种场合玩儿? 狐狸想了一会儿,站在原地给蛟龙打电话。 “集团股份你买不买?” 蛟龙爸爸已经千岁了,光收供奉的宝物都收到爪子软,可以算是财大气粗,金子成堆。狐狸暗托人给他换了点钱,中间还用了点妖族手段,偷偷地、不打眼地换算,这才把他偌大积蓄里的十分之一给用掉。光是这十分之一,都足够蛟龙爸爸挥金如雨了。 正儿八经的金大腿。 只是这金大腿根本没听懂他话,“买什么?” “集团股份,”狐狸又重复了遍,“就是买了就可以听你话的那种东西。” 蛟龙云里雾里,可像他们这种修妖道的,从来也不把钱财放在心上,因此很是豪气道:“买吧。” 什么古什么粪,虽然听起来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要是真想要,买也行。 “哎!”狐狸高兴地应了声,“我看那集团效益还不错,交了这么多钱居然还没垮。咱们想想法子,多收点股份,还能给司景出口气。” 听到猫崽子,蛟龙语气就关切了些,问:“他又怎么了?” 狐狸:“还不是之前那个” 他挑挑拣拣说了,蛟龙老父亲怒火骤起,“他好大的胆子!” 还包养司景,哪儿来的胆量? 蛟龙爸爸越想越气:“信不信我一口火——” 烧了他个混蛋! 蛟龙怒发冲冠,问:“多少钱?——算了,你来办!半月之内,我要当管那王总的大boss!” boss这词,也是蛟龙下山后才学得的,一直没能找到用武之地。这会儿终于顺遂地说出来了,还有些爽。 他的龙尾巴冒了出来,威严地在身后头扫来扫去。强大的威压震的整个酒馆都在抖,小妖怪们心惊胆战磕磕巴巴劝:“前、前辈,地板要裂了,地板要裂了” 微博上的宋温纶没有再回应。他最近已经搭上了王总的这条线,王总平日也慷慨大方,肯给他出钱,也肯为他投资,不过没有之前那么大手笔。宋温纶打听过才知道,之前的一场举报弄得王总已经是大不如前,倒有一大部分流动的钱都又给交回去了。 他暗暗有些可惜,知道若是没有这举报,自己还能升的再快点。 虽然明面上没有回应,私下的捆绑却从没停过。经纪人让人发了许多营销稿,全是《司景宋温纶世纪大决战》、《司景宋温纶,究竟哪一方更胜一筹?》这样的帖子。钓鱼的预测帖也开了一个又一个,话题度从来没低下去,每一个的底下都能看到粉丝们针锋相对的现场。 【司景好吗?绝对司景好吗?不说别的,光是汪源是导演这回事,就已经足够了好吗!】 【路人站一波宋温纶。觉得司景粉丝太咄咄逼人了,没素质。】 【楼上这种宋温纶粉披皮装什么路人呢?把你微博点赞里你家蒸煮的图片清一清再出来以路人口吻说话好吗?:)】 【还真把司景当唐僧肉了,啃一口没完了是不是?尝着肉味儿不肯放了?啊,哈巴狗?】 【哈哈看这是谁?代言被撸的糊逼居然还有脸出来提人气?司景给了你们多少钱让你们给他说好话,我猜猜,一人五毛?】 【那是你的价格,少出来汪汪叫了。脸皮知道怎么写吗?】 揭掉上头披着的那层外衣,底下是无数水军浩浩荡荡涌过来的痕迹。宋温纶参演的《最初的黎明》剧组生怕这动静还不够大,还不足以给宋温纶的电影壮大声势,光是花钱营销又花了一大笔。 《出塞》剧组先宣布定档,《最初的黎明》紧随其后。 就在同一天。 这一下子,汪源是彻底被恶心到了。刻意选在同一日,这其中借《出塞》来炒自己的意图简直不要更明显。他亲自看了《最初的黎明》的预告片,仅就预告而言,做的还相当不错,人物光鲜亮丽,背景也很清新,很符合《最初的黎明》的文艺爱情片定位。 汪源看完后,又去看自己的。相比之下,《出塞》的预告简直不要更简洁,只有一柄长-矛插在黄土中,红缨缓缓拂动。 就在这拂动的影子中,有许多斑驳的画面从上头走马灯一样掠过:年轻妃子涂得殷红的丹唇,雪亮的刀光剑影,书卷,宴席 这些景象切换的速度越来越快,它们旋转着,屏幕猛地便一片漆黑。 紧接着才是一道声音。这声音由年轻的与苍老的共同念出来,音色奇异地重叠,听的人心头一颤,“来人,上朝!” “嗻!” 视频这就走到结尾,甚至连主角的脸都没露。由于拍的是史实,所提到的天启帝也是赫赫有名的一位皇帝,汪源并未在预告偏离罗列这位皇帝所立下的丰功伟绩。但仅仅这几十秒的时间,却好像已经教人从那影子里窥探了许多,没有挑明,愈发令人联想。 这也是汪源对自己所导的片子有充分信心的缘故。他有足够的底气,并不畏惧于打擂台,不过是有些不能理解自己为何要和这么部片子打擂。 这岂不是有点儿自跌身价了? 宋温纶却显然不这么想。在媒体的采访视频中被问及时,他始终挂着清清淡淡的笑:“我觉得,良性的竞争是必不可少的,也是促使我们这些青年演员进步的动力。在这一场比赛中,我认为我们双方都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只需要看观众们究竟更买谁的账” 他又笑笑。 “关于品牌代言,我的确不知道品牌方在联系我之前还联系过别人。我想,我和司景之间可能存在一点误会,希望这一次竞争,能帮助我们解除这些误会。他是我非常欣赏的艺人。” 他模样属于清纯型,这么说一番话,倒还真引得部分人怜爱心爆棚,跑过去司景微博底下给他讨说法,问司景为什么单纯的良性竞争也不愿意,是不是就是欺负人家。 司景回复的飞快:【良性竞争行,恶性炒作哪儿远滚哪儿去。】 底下有人看不惯,【他还欣赏你呢,你就这么说话?】 司景:【不然呢?还需要我在每句话后面给你加个心?还是加条波浪线?】 宋温纶粉丝痛心疾首,【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司景:【可能被他吃了吧。】 更有人直接人身攻击,【我看你就是有病,有病不在精神病院吃药打针跑出来祸害干嘛呢?报复社会?】 司景:【给你腾床位呢。】 黑子:【你特么************】 司景直接给他回过去一首《不生气》。 【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 相扶到老不容易,是否更该去珍惜? 为了小事发脾气,回头想来又何必。 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直把底下的黑子气了个倒仰,不仅气没消,反而烧得更旺了。 袁方这会儿也不试图去拯救了,毕竟司景真性情的形象已经根深蒂固了,他索性放飞自我,这会儿自暴自弃在车里躺着刷司景回怼的微博。因为没人阻止,司景越怼越多,显然是怼的十分开心。 袁方干瞪着眼,实在是开心不起来。半晌忧愁地戳戳一旁同样刷微博的房渊道,问:“你觉得他随谁?” 房渊道头也不抬,随口答:“像你,孩儿他娘。” “” 死吧。 第83章 第八十三只小猫咪 没人懂袁方的忧伤, 袁经纪人独自操着老妈子的心。微博底下围观人数越来越多,大家都没见过一个明星这么当众回怼的,通通过来看个乐子。司景也没让他们失望, 一句比一句来的狠, 还教了一个满口粗鄙之语的网友究竟怎么用四川话优雅又不失韵律地骂人。 第二任的女主人是从川蜀之地嫁过来的, 司景在她身边待久了, 偶尔犯错也会被她扔在墙角罚站数落:“瓜娃子!像个什么样子哦,又跑去撵人家的鸡” 司景跟她学了个十成十,这会儿也一口一个瓜娃子。“瓜娃子骂个锤子哦?就不会说别的话了?文盲也要学认字的。” 蜂拥而来的瓜娃子们被他气到手抖。要不是隔着网线, 兴许会直接冲过来打他。 司景看得直乐。 他本是在坐着,这会儿看见黑子已经开始丧失理智破口大骂, 笑得直接靠在了身旁人的肩上。阚泽低头翻看着台本, 身子却不着痕迹向他这处倾斜了下,好让他能够支的更稳。 “有意思?” 司景懒洋洋的, 还在按手机, “嗯” 阚泽的手就穿过他的头发, 揉了揉他的脑袋。 猫薄荷已经与公关部门通了气。司景要是喜欢, 那就随便他去折腾,但那些不好的评论和言语,绝不能在司景的微博底下活过一天——他怕司景看多了不开心。公关部看着这工作量,头都大了, 立马打辞职报告的心都有, 那是一条恶评吗?那是几万条好吗?他们吭吭哧哧:“阚哥, 这恐怕有点儿难度” 阚泽说:“工资翻倍。” “得嘞!”公关部满血复活, “马上去!” 他们与媒体都有合作,这会儿针对那些人身攻击的评论一删一个准,还封掉了好几个疯狂叫嚣的号。论起买营销,宋温纶的确是比不上阚泽工作室,毕竟工作室只有两位艺人,资金可以毫不心疼地往这两人身上堆;可宋温纶在那种大公司里,不过是百花齐放中一朵不怎么起眼的野花而已。 他没有那样充足的资金,营销号又都是有奶便是娘的典范,这会儿眼看着工作室过来给司景收拾残局了,立马便改了口。 原先双方打擂的消息下去的极快,取而代之的热搜变成了“司景真性情”,位置还在一直往前升,没一会儿就升到了热搜榜第二。 宋温纶被气的肺叶子都疼。 他是真想不通,怼网友这事儿换别的任何一个明星做了,那妥妥都是被喷到永无宁日的节奏,是会伴随其职业生涯一生的黑点;哪儿有司景这样的?怼了人反而被夸“自由”“随性”“不造作”草,现在网友对明星的要求都变成这样了吗? 他十分难以置信。 这群人是不是瞎了眼? “都跟你说了这没用,”经纪人劝他,“他粉丝就喜欢他那样,不会因为他骂黑子就脱粉的真想搞臭他,你得找点别的料。” 能有什么料?不过是恋情,绯闻,陪酒,潜规则这几种,可偏偏司景在小崔总手下时便不给他面子去陪酒,等入了阚泽工作室,那就更不需要了。上好的本子自己便会排着队送上门,阚泽哪儿会让他在自己的庇护下受这种委屈。 与那些投资商虚与委蛇、赔笑讨好,这好像都只是宋温纶需要做的事。司景干干净净,半点消息都查不出来。 宋温纶盯着搜索结果,又是苦恼,又不禁生出了几分嫉妒。他在洗漱池的镜子前望了几眼自己的脸,是真好。可比起司景来,却又差的远了。 这得是多命好的人啊。 没什么瑕疵好像是上帝只精心养育了这一朵花朵,让别人看了眼睛都发红。 宋温纶做梦也想过这样的日子。 他心中又涌上了几分气,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怒。经纪人没搭理他,兀自按着手机,没一会儿惊喜道:“王总又联系你了。赶紧的,再去换身衣服还穿那种白衬衫,快快快!” 宋温纶没动。他说:“那衬衫透。” 肉-色都能若有若无透出来,红酒再一淋湿,意味便已经不言而喻。 “透有什么?”经纪人不耐烦地瞪眼,“赶紧的,你的投资还要不要了?” 那自然是要的。再没了这笔钱,他拿什么和司景打擂台? 宋温纶的脚步顿了又顿,终究还是抬起来,跟着去了。 两部电影的这场战役打了许久,司景却还记挂着阚泽的生日。生日是个特殊日子,他老早就问了经纪人那天的行程安排,挺不巧,两人都有事,而且不在同一个城市。 司景要出席一个挺重要的见面会,还真没办法推脱不去。见面会上还有买了票专程来看他的粉丝,司景对别的没什么责任感,对粉丝却有极强的责任感,还是依旧按照计划赶了过去。 一踏入场地,现场的欢呼声便排山倒海响起来。 “司景!” “司景!!司景!!!” 搭起来的台子与底下的观众席离得不近。司景没直接上台,先在安保人员的簇拥下与观众们握了握手,他的粉丝个个儿眼睛亮晶晶,几个小姑娘瞧着他的模样倒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捂着嘴要掉金豆子。 司景顺手给了包纸巾,叮嘱:“别哭,小心妆花了。” 虽然他不怎么化妆,也能看清楚这会儿姑娘们涂的眼影抹的口红。这么一全套做下来,得花不少时间吧?为了来看他好不容易化的,要是花了多可惜。 他不过随口一说,几个人却立马眼圈更红了。 “呜呜呜景宝真好” 司景:“” 再给你个机会,改口叫大佬。 尽端处的女粉挥舞着灯牌,声势浩大:“宝宝看妈妈呀!” 中间还夹杂着男粉撕心裂肺的咆哮:“我可以为了你变弯!!我可以,我可以!我就爱你这款!!!” 司景:“” 不,我不可以。 你还是再直回去吧,没希望的。 这一次来参与活动的粉丝多少都感觉到了司景好像在赶时间。 并不是说他对粉丝的关怀少了,不,他的目光仍然是时时刻刻关注着台下的,偶尔看见个好笑的灯牌,还会挑挑眉,悄无声息地用些小动作和她们互动。只是他时不时便要低头看一眼表,虽然不怎么明显,但一直追踪着他的粉丝的摄像机又怎么会捕捉不到? 他们彼此交换着目光,心中都有些猜测。 两个半小时的品牌见面会一结束,司景跟他们告别后,便匆匆忙忙跳下台,径直往后台冲,一边冲一边脱外套。袁方拿着司景的私服在后头追,看的心惊胆战,“祖宗,别扔,那是赞助服装!咱还是要还回去的!” 司景解开手上腕表,也抛掷给他,确认:“能在十二点前赶回去吗?” 袁方一路给他捡衣服,说:“够呛。你先进车,咱们车里说。” 司景钻进车中,再次强调:“我要快点回去的。” “知道了知道了,”袁方没好气推了他一下,“祖宗!” 他算是拿司景完全没办法。这一路司机都把车开的飞快,在夜色里头奔驰,上了高速后更是一路狂飙,只是眼看着就要快到主城区了,道路却忽然间变得拥堵起来。无数车辆从高架上汇入柏油马路,入口窄小,车流却大,这会儿彻底堵在了这里。 司景有点儿心急,把头从车窗里探出来,又被袁方用力摁回去:“老实呆着,我去前头看看。” 情况不太理想,前面出了交通事故,这会儿地上被撞飞的保险杠和碎裂的车尾灯还没处理干净。连对面车道也受了影响,看样子没法很快通行。 这会儿离得还相当远,想跑过这条路再打辆车都没办法。袁方也坚决不同意,毕竟是个公众人物,要是再在路上被围堵了,那就不是堵车的事儿,是堵人的事儿了。 他把车窗都关起来,车门也反锁,扭头叮嘱司景:“老实呆着。” 司景上哪儿能老实,屁-股上仿佛长了草。 他扭过来扭过去,贴近窗户观察外头情况,心焦的不行,简直恨不能直接变原形跑过去。司景咽了口唾沫,正大光明把手放在门锁上,试图逃出,“我得去个洗手间。” 怎料袁方跟他待久了,一眼就识破了他的小把戏,“老实呆着,去这儿全是马路,没地方提供给你随地大小便。” 司景恹恹收回手,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慢慢便逼近了十二点。 这样的等候是最磨人的。心中分明存着事也存着人,恨不能砍断脚上枷锁,迫不及待迈步飞奔向他;可偏偏总有这样那样的东西绊着,他甚至无法迈开脚步。好不容易道路通畅了,司大佬也确定自己定然要迟到了——剩余的这些时间,哪怕他骑在蛟龙背上飞,都飞不过去。 何况是四个轮子没法上天的车。 他重重靠回后座,抿着嘴一言不发,独自生闷气。 还有点没法与人言说的小委屈。 早知道这样,当初应该投生去做一只鸟。扑棱扑棱翅膀,还能飞。 十二点即将到来,司景还在半路。猫薄荷草给他打了电话,声音温存:“在哪儿?” 司景报了地方名,低低的,含了点撒娇的意味,“被堵在路上了” 他说:“我明明都已经计划好了!” 说要给惊喜,安排了好久,这还是司景头一回给人准备礼物。他问了不少人,连助兴节目都准备了,还想着在这种时候展一展自己大佬的霸气威武。 这会儿计划半途夭折,他茫然地盯着车里座椅上一个冒出来的线头,无意识地拿手揪着,“我都想好了!” 阚泽低低地笑。笑了两声,好像是察觉出电话那端的人的恼意,哄道:“小花能记得,能给我准备惊喜,我就很高兴。” 是真的,再也不会比这更惊喜了。光是想着猫崽子念着他,为他偷偷摸摸做好准备的样子,都足以让猫薄荷激动地再分几盆——他这会儿要是原形,花能开司景一身,花粉都能把司景给埋了。 他这会儿其实就在欣喜地揉搓叶子。袖口里的叶子挨挨蹭蹭,激动地靠在一块儿搓着,都快把叶片给搓烂了,从上到下,每一个叶绿体都写满了对撸猫的渴望。 撸! 撸他,撸秃他! 撸猫!!! 那头的猫崽子浑然不觉,还在说:“可过了十二点,就不算你生日了。” 司景不是什么特别注重仪式的人,但这是他认识阚泽后,阚泽的第一个生日。第一个,与别的都不同,好像含了些特殊的意味,能把它和其它的日子清楚地分辨开来,司景不太想错过这样的日子。 但现在看来,不错过也难了。他沉默了会儿,说:“算了。我半小时后到。” 阚泽嗯了声,又提醒他:“马上就十二点了。” “是啊。”司景也盯着表,“你还想要个倒计时?” 阚泽笑了。 “要。” “成,”司景调整了下坐姿,给他念,“五,四,三,二,一——” 车子停下来等红灯,他顿了顿,低声说:“生日快乐,老变-态。” 与此同时,电话那端的阚泽含笑说:“小花,开门。” “” “???” 司景猛地清醒了,果然听见了外头有笃笃敲车窗的声音。他瞪大眼,喊袁方:“把车窗摇下来!” “干嘛?”袁方很警惕,“外头不会是个私生饭吧你就开窗?万一是黄牛什么的很危险的” 司景喊:“开窗!” 他紧紧盯着窗外的人影,男人这会儿弯下了腰,车子贴了膜,司景能看见外面,外面却看不见他。他能看清阚泽脸上戴着的纯黑色口罩,还能瞧见他乌黑的眼睫垂下来时,真的像粉丝所吹捧的那样,密而黑,如同鸦翅。 阚泽修长的手指还抵在车窗上,司景的手方才也无意识贴了上去。这会儿隔着一道窗,却像是真的双手交握了,热度好像都透过玻璃传了进来。 窗和门的锁都开了。外头的男人拉开车门,径直坐进了车的后排,带进一阵微微有些燥热的夏日夜风,还有司景熟悉的香气。猫薄荷草的气味儿铺天盖地,让猫崽子不自觉地吸了吸鼻子,身子微微倾斜,贴的更近了一点。 “辛苦了。”阚泽对前座的人说道。 司机和袁方这会儿都目瞪口呆,瞪着他,一句卧槽几乎要脱口而出。 卧槽卧槽卧槽 有没有这么无聊的? 这不马上就要过去了吗,半小时的时间你都忍不了,非得来大马路上截人?? 俩单身狗显然都不明白这种纪念日的重要性,瞧着阚泽的模样更像是见了鬼。车内成功脱单的一对狗男男十指紧握,这会儿互相看着对方,眼里都含着笑。 狗男男眉来眼去,情意绵绵。 “累不累?” “还好。” “能看看惊喜了吗?” “把你手给我撒开——别摸那儿,不在那儿——” “那在哪儿?嗯?” 司景语出惊人:“我买了红缎带,准备给自己绑上蝴蝶结。” “咳咳咳” 前座的袁方差点儿一口口水把自己给呛死。 蝴蝶结?! 他咽了口唾沫,心想,蝴蝶结这种东西 你准备绑在哪儿?就那什么的状态直接绑在身上,把自己当礼物吗? 还是绑在手腕上,直接捆床柱子? 又或者干脆是瞄准了小司景,准备把它五花大绑?不允许它哭出白白的泪什么的 袁方无意识地在脑内开了个高铁站。无数小火车这会儿都启动了,呜呜呜地往前蹿,速度贼快,拉都拉不回来 但可以确定的是,无论哪一个,都特么刺激的他不敢想了。 空气中有些辣味儿,袁方不得不开了窗通通风。他一眼都不敢朝后座看,谨慎道:“要不我们下去打车?” 司机也目不斜视,脊背绷得笔直,这会儿车里开着空调,他却跟在进行什么剧烈运动似的满头大汗,“嗯。” 阚泽也被震撼住,没想到司景平常看个《动物世界》都觉得刺激的人,这会儿都开始热衷于玩花样了——还是足以让人热血沸腾的那种花样,光是想想都开花了。 他把拼命想冒出头去蹭司景的花骨朵往袖口里塞,脸上依旧不动声色,眼神却是热的、烫的,“小花,让他们下去吧?” 前座俩人巴不得这一声,立马把车停进一条没监控的偏僻小巷迫不及待走人。剩下的寿星准备拆自己的生日礼物了,眼巴巴看着司景,叶子疯狂揉搓,还要装作正人君子。 “先绑绑试试。” 司景把红缎带掏给他,阚泽拉了拉,柔滑又纤长,鲜红地托在他手指上,莫名让人口干舌燥。他眸色更沉几分,低声说:“小花” 司景说:“你给我绑。” 猫薄荷叶子都在抖,手慢慢靠近他,还没摸到人,却忽然见眼前一道白光闪过,面前的人形蹭蹭蹭矮下去,转瞬间就没影了。 阚泽:“???” 过两分钟,短腿猫从塌下去的衣服堆里费劲儿地钻出来了。他晃荡着一身小软毛,冲阚泽奶声奶气叫了一声,爪子伸过来,撑在了他腿上,亮出自己比之前稍微圆润一小圈的脖子。 来吧,给我绑吧! 他带着大佬对小弟独有的纵容与疼爱想着。 你生日呢,不容易,我允许你绑个特别大的蝴蝶结! 迎风飞舞也完全没有问题! 只是阚泽是不是傻了,怎么完全不动呢? 他展示着自己毛绒绒的圆脖子,诧异地又喵了两声,催促着阚泽快点。时间不是这么耽搁的,我还给你准备了逗猫棒三件套,准备让你一下子撸猫撸个痛快,你怎么傻那儿了? 就这么惊喜? 司景跳上他的膝盖,一尾巴拍到猫薄荷草脸上。阚泽终于被这尾巴毛给拍醒了,无言地望着他,“” 绑这个时候的你? 要不然呢? 司景抬起胸,把脖子又往前送了送,脑袋蹭到了男人手底下。 赶紧的,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猫界大佬从不卖萌,这次的蝴蝶结,将会是一次空前绝后的伟大尝试——快点,别墨迹了,想啥呢你? 司景费劲儿地把自己的短腿也怼到男人脸上。这姿势难度有点儿大,他腿实在是不长,这么一伸开感觉就像是在劈叉,不得不来回磨蹭阚泽脸上的肉。 喂喂喂,到底还会不会动了? 阚泽这会儿到底回过神来了,看着短腿猫在自己膝盖上得意洋洋,简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好好的情-趣,被司景拿来当了逗猫的工具,倒不像是自己过生日,倒像是他过生日,故意喊了人来陪他玩耍。 大红蝴蝶结到底是系上了。阚泽还保存着两个小铃铛,是当初汪源买给小花的,这会儿小铃铛被串在了蝴蝶结尾端,一晃头便丁零当啷响。 蝴蝶结实在是大,看起来几乎比司景的脑袋还要大,衬的司景愈发娇小。短腿猫得意洋洋在后座上表演t台秀,两字步踩过来又踩过去,尾巴柔软地盘旋着,毛蓬松着却没炸开,柔顺地贴着,看上去相当好摸。 阚泽从上往下摸到尾巴根部,司景便舒服地眯起眼,咬着他手腕微微哆嗦。 赶紧撸猫吧。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他把自己的白肚皮也亮出来,主动往男人手下蹭。 抓紧机会! 阚泽:“” 他要理解,他要理解,毕竟司景是看《动物世界》也觉得刺激的小猫猫呢。 与此同时打车回去的两人控制不住在联想。司机率先小声说:“你是他俩在干啥呢?” 袁方没说话,只用力地鼓了鼓掌,鼓的很慢,相当有节奏,意味深长。 啪。啪。啪。 还能干啥,就干这个呗。 那个词语叫什么来着?对了,大干一场。 啧啧啧。 还是绑着蝴蝶结的,啧啧啧 第84章 第八十四只小猫咪 司景甩着毛尾巴, 很是认真地给阚泽表演了一番什么叫短腿猫走猫步。车子后备箱里还有他准备好的逗猫棒,也被他叼了过来,塞阚泽手里。 逗猫棒是最新款的, 上头也有个红缎带扎的蝴蝶结,坠着的是个翅膀透明的小蜻蜓, 还有两坨圆乎乎的毛球, 少女心爆棚。 猫薄荷草拿着这满是粉红少女心的逗猫棒,望向自家的猫:“” 司景显然是觉得这一份礼物精彩极了, 这会儿蹲坐在车子后座上,写满骄傲与自豪。 惊喜吗? 毕竟还有什么比撸一只猫更让人觉得愉悦幸福的呢? 惊喜,真惊喜。好像频道一下子从一个成人-电影调到了智慧树。 智慧树上智慧果, 智慧树下你和我 阚泽破罐子破摔,挥动着手里的逗猫棒。司景特别给他面子,喵喵叫了两声, 一踮脚便跃了上去,相当认真地左蹿右跳,把逗猫棒底部的那一小团毛球球上涂满了晶莹的口水。 阚泽失笑, 注视着他, 把逗猫棒微微拿高了一点。 就看见司景用一种“你这个小妖精非要跟本王撒娇,真是拿你没办法”的宠溺眼神望了一眼他, 随即特别卖力地跳的更高。 简直像是飞天猫! 在车内进行和谐的逗猫运动的同时,另一边的袁方还在猜:“要不我让人把明天上午的日程给空出来吧?” 他是真的心疼自己家那颗嫩白菜, 并不知道嫩白菜这会儿根本没有被拱, 只是在那头猪的腿上表演猫界迪斯科。 司机咽了口唾沫, 力图去除所有遐想,公事公办道:“我看用。” 就方才那架势,是个人都知道接下来得干点什么。司景主动连蝴蝶结都说出来了,又是那么一副模样,简直是想想都脸通红。这要是能忍住不干,阚泽那绝对是正儿八经的柳下惠,真君子。 司机想着,忍不住又老脸一红。 真是,让人没眼看了。 他们俩基本已认定事情发展方向,袁方当晚试探着发短信询问工作是否要改期。没想到没两分钟,本应该沉浸在某种事情里的司景就飞快地给他回了短信,相当诧异:“改期?为什么?” 袁方也被他说的一愣。 改期还能为什么? 为了你呗! 你腰不疼? 算了,他也知道自家艺人,一向都喜欢摆所谓的大佬谱,从来不肯低头认输。罢罢罢,一个成熟的经纪人得容忍艺人所有改不了的小毛病,成熟的袁方于是改了口,委婉地回:“我只是有点担心你。” 司景的回复堪称是气势蓬勃。 “不用担心,好得很。” “” 成吧。打肿脸充胖子。 袁方重新把头缩回到被子里,又不禁想:能让司景直接说出好得很这三个字,看来同性之间的这种事情也没有传闻中的那样可怕。 说不定还真有些爽。 他忽然生出了些好奇,犹豫了会儿,手还是磨磨蹭蹭地打开了个男性都明白的网页。往常他进这网页,都是只看那一个专区,这会儿却把脑袋探出来望望自己的房间,确定的确没人后,才很有些做贼心虚地把另一个专区给戳开了。 视频链接点开,下载。 被偷偷摸摸存进了手机里。 出乎意料,第二天上午的司景生龙活虎,并没有腰酸背疼的迹象,往那儿一站,就是一株挺立的小青松。袁方彻底看不懂了,心里头的问号蹭蹭蹭往外冒,跟喷泉似的,等没外人时,忍不住问:“这会儿就没必要装了吧?” 司景活动了下腿脚,伸了个懒腰,反问:“装什么?” 袁经纪人没有再说话,只体贴地在他的椅子下头又塞了个垫子。 《出塞》上映在即,几家著名网媒都约了司景的采访。工作室从中挑挑选选,又选了其中风评较好的一家,提前看过了对方的稿子,确认问题无误,这才安排上了日程。这会儿,记者已经在采访室等待了。 网媒记者都喜欢采访司景。一来是因为对方的确没有当明星的自觉,没什么太大架子,基本上不搞套路、不打太极;二来,司景喜欢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时常语出惊人爆出猛料。 试问天下记者,有哪一个不对猛料满怀憧憬? 司景简直就是他们通往憧憬的虹桥。 前头的几个问题都还中规中矩,问了问第一次担当电影男主角的感受,以及拍摄的体验。后头话锋一转,便转到了阚泽身上,“听说阚泽也在这部电影中饰演了角色?” 司景点头。记者又追问:“和你所饰演的角色是什么样的关系?” 什么样的关系 司景眯起眼想了一会儿,客观回答:“是一张床上睡觉的关系。” 记者的脸崩了。 啥? 这话说的其实没错。这位皇帝与其左相在史书中也有过确切记载,商议国事过晚,畅谈之后,皇帝便盛邀其与自己同榻而卧、抵足而眠,被子都用的同一床。于朝堂之上,也是说:“左相犹如朕之目。朕宁愿断一臂,也不愿失刺良臣。” 啧啧,听听这话说的,翻成现代汉语,那基本上相当于“你是我的眼,让我看见这世界就在我眼前”了。 这段关系在历史上一直饱受诟病,也有不少人猜测这其中到底有没有断袖分桃之意。因为史书记载左相形容绝美,颇有魏晋遗风,若是放在那时,也如卫玠一般,是会是被活活看杀的美男子。 人类总是对美男子与美男子之间的交往充满兴趣。 记者愣了愣神,这才反应过来阚泽所饰演的角色。他举着话筒,看了眼问题本,又问:“对《最初的黎明》与《出塞》同一天上映的事,司景有什么看法?” 司大佬想了想,回答:“没什么看法。” 记者说:“那关于比赛结果” “因为我会赢。”司景打断了他,眉毛一挑,“所以谁跟我比,都无所谓。” 他这话说的狂妄,记者心中却猛地一喜,话筒举得更高:“司景能不能和我们预测下票房?” 司景回想了下汪源前些天给他的暗示,挑选了个数字说:“三十亿。” 三十亿! 这个数字一出来,记者心里头都惊了惊。这年头国产电影成绩大都不怎么好,能上三十亿的基本已经是神作级别,出不了几部司景怎么这么大口气? 可越大口气,对他们而言越是件好事,报道也好写。记者神采飞扬,深觉来采访司景真是锦鲤转世——要的就是爆点和眼球。 稿子连夜被赶出来,《司景预测出塞票房破三十亿》的帖子瞬间遍地飘红。粉黑立马蜂拥而至,一边是粉丝们力挽狂澜表示汪源的片子绝对有保障,另一边则是黑子哈哈哈地叫嚣笑话司景脑袋不好使。 【有没有搞错,他以为三十亿是三十块钱?】 【知道这几年破三十亿的电影才几部吗?别搞笑了好吗,这得是多天真才能说出来的数字?】 【真是太可怜了。你们都不要笑话他了,他还以为自己能上天呢,我们众筹点钱给他去治病吧。】 【我本来还觉得他和宋温纶比肯定能赢的,现在看来不一定了,毕竟宋温纶脑子没问题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时间宋温纶的超级话题里充满快活的气氛,人人愉悦地好像在过年,都等着看司景啪啪打脸。 就这么个大形势,司景居然也不慌,汪源给他打来电话,喊他稳住,“没什么好慌的,我看三十亿没太大问题。争取争取三十五亿也不是不可能。” 汪源对自己的片子是真的有信心,司景点点头。他不怎么在乎票房,当时说出那个数也只是因为导演给了他暗示。他至今还没看过片子,但看汪源如此踌躇满志,显然是对其成效相当满意。 与此同时,司景客串白宏礼主演的《年年有余》也正式收官,从各大院线下线。影片投入很小,讲的故事也并不是太符合主流,可仍然取得了二十四亿的高票房,完全血赚。很符合白宏礼“拍一部红一部”的锦鲤人设。 司景作为其中客串的反派角色,也多了不少热度。许多去电影院观看的观众都表示,就看司景在这部片子里的几个镜头,演技显然还是相当不错的,并没有流量派的通病。 尤其是缓缓抬起来,注视着镜头的那一个分镜,当真是让人感觉心中猛地一咯噔。 有了这么一部片子在前头打前阵,司景粉丝的期待值也跟着唰唰增高。 白宏礼和司景cp粉吃糖的甜度同样在飙高,个个被甜的嗷嗷叫。 甜!甜!! 明明司景演的是反派还被甜了一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萌的cp天下最配!!! 他们各种嚷嚷,眼看着就要超过圈中美帝——看景,荣登cp榜单头名,没想到就在这决胜的关键时刻,看景忽然间涌入了一大批浩浩荡荡的新粉,彻底把这对邪教的排名挤得看不见了。 猫鱼cp的粉丝觉得诧异,再一刷新,微博上已经铺天盖地都是新的消息。 在上映前就出足了风头刷足了存在感的《出塞》,终于登上银屏了。 * 电影的首映式并没有大张旗鼓,可先前摆出的阵势太大,来影厅观看的观众一波接着一波。司景自己的粉丝包了场,团团圆圆和阚泽粉坐在一块儿看,双方进行了和谐友好的交流,连爆米花都是一同分着吃的。 刚开始还其乐融融:“卧槽好帅!” “古装帅出我一脸血啊,这戎装也太撩了吧” “阚泽仙的跟马上能飞一样。” “打斗场面燃到爆啊!” 同塌而眠一段更是让双方差点儿跪下唱征服。 我的个天,这蜡烛点的,这画面渲染的 这不太像是君臣友好相处,更像是他们围观了人家洞-房花烛。 真是羞羞。 电影放到中部,却再没有人关心帅或不帅了。司景所饰演的皇帝少年便登基,在左相辅佐下架空权臣、出台新政、平定内患,好不容易换来了个太平盛世。 然而和平维序不了太久。西北部有强敌入侵,铁骑踏平边界,直逼塞口。 皇帝作为一国之主,毅然决然亲自领军出战,铲平强敌,护卫国门。 这是出塞的主要故事线。至于其中和亲而来的公主面对两国开战时的内心纠葛、不老实的皇室妄图重夺大权架空皇帝的阴谋不过都是次要情节而已。汪源把经费不要命地往出塞这一段上投,浩浩荡荡的军队高举旗帜,为了国家与人民而战。 烧得滚烫的血,遍地燃起的狼烟。 土地被外族踏足的羞辱,臣民被屠戮折磨的悲愤。 它们都在这部电影里头奔涌着,怒吼着,最终化为了雷霆万钧的两个字,“来战!” 听见马上的少年皇帝高举起手中长-矛喊出这两字时,铿锵的鼓声与漫天的黄沙一起卷起来了。每个人的心都砰砰跳,好像也要从胸腔里头跃出来,亲自上去贯穿敌人的胸膛 汪源曾说:“电影最打动人的情有三种。一是最常见的爱情,二是不细腻的话根本拍不出来的亲情。三是家国情。家国情最大,但最容易让人产生共鸣。” 这话放在这个国家更加适合。屈辱史不仅是古代,近代也同样发生过,被弹丸小国长驱直入踩在脚下的痕迹还没有抹去,白骨仍然在土地深处埋藏着。在看到这样为国而奋勇、为国而不顾一切的人物时,最容易被打动的,也就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 他们中有部分经历过那战火,他们至今仍然还在坚持生活着。 后头已经没有人再顾及自己的偶像帅或者不帅了。一个还没来得及成亲、甚至有点儿害怕上战场的小士兵为了同伴而被一刀捅死时,电影院里响起了低低的啜泣声。有泪点低的观众紧紧握着纸巾,已经低声哭出了声。 汪源要的便是这种反应。他拍的从来也不是什么柔滑的圆舞曲,而是铁与血的激荡和共鸣。 少年天子艰难地打了胜仗。他终于驱逐了敌人,收复了失地,他回帝都准备休养生息,好好让这个国家喘一口气,在左相的帮持下恢复国力—— 然而左相没能从边疆回来。他染了病,动也不能动了。 皇帝坐在榻边握着他手,注视着这个一路为自己出谋献策的良臣如今形容消瘦,好像是纸糊出来的一盏美人灯,稍微风吹一吹,火苗便要灭掉了。天子前所未有地恐慌,他俯下身子,喊:“爱卿” 他从十三岁未登基之时便识得他。 年幼登基,外家掌权,国力衰竭——前狼后虎之境,唯有这么一个将满腹所学报效于他的良臣。 这回左相没有再回应他,只有嗓子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有向来善于理解他意思的仆从上前,低声道:“陛下,相爷希望您回帝都,坐镇大局。” “朕不回!”皇帝怒而拂袖,“朕回哪儿?——朕哪儿也不去!” 左相病情不宜再挪动,不知什么时候便要命丧黄泉,可偏偏此刻战事已平,帝都内风云不断,左相睁开眼望着他,用力地喘着气,像是要坐起来。 有仆从扶他坐起身,他勉强抬起一条手臂,费劲儿地朝南指了指—— 那是帝都的方向 得回去了。 大局为重,我不过一条贱命 皇帝仍然不走。他咆哮着要求随军太医再想办法,可连太医也跪下,求他立马回帝都。皇帝没了别的法子,他不得不走。 “朕命令你,你得活着。” 可左相还是违约了。皇帝没能见他最后一面,这个陪了他整整一十五年的谋臣最终死于边疆的病榻,他则在帝都的皇宫之中跌了酒盏。 他一直是一个好皇帝,到了年老之时仍旧带兵再次击退外敌,大扩国土,扬其国威,一时间盛名当前,被誉为千古一帝。 千古一帝只干了最后一件荒唐事,没有葬在皇陵里,而是坚持葬在了边疆。那里修了个简易的陵墓,他就在那边界处长眠。有人说是守着这国土,也有人说是守着人,谁知道呢。 电影到此正式结束。最后的一行end缓缓浮现上来之时,许多观众都仍然没有起身。他们坐在原地,心底说不出是震撼还是难过。 厅内的看景cp粉们哭湿了一包纸巾。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结局啊,真特么想给编剧寄刀子! 连最后一面都特么的没看到啊 二刷!就冲着这里头的看景情,妥妥也得二刷!! 他们勉强收拾下心情走出放映厅时,另一个放映厅的观众们也都出来了。与这会儿表情仍旧沉浸其中的《出塞》观众不同,《最初的黎明》观众的脸色明显都不是很好看,他们从身边路过,传来几声低低的议论。 “这都什么玩意儿” “浪费我的时间。真想让他们退了票钱。” 首映过后,网上新鲜的影评很快就出来了。点赞数最高的一条《出塞》的影评只有四个字,“和平真好”,却收获了最多的共感。评分也始终维持在9.7到9.8之间,甚至比上映前的9.5还上涨了零点几个百分点。 汪源显然是下了真功夫。场景,音乐,分镜,全都无可挑剔。挑大梁的司景表演更是让人找不出任何毛病,代入感相当强,一看影评,中间有不少都在情真意切夸司景的演技。 演技真的进步了太多,比起《年年有余》更让人惊艳,是一眼就可以看见的成长。 也是题材选的好,司景毕竟亲身经历过战争,许多情绪甚至不需要汪源提点,他演的本就有一部分真实的自己。票房从上映当天便一路飘高,看着这首日便破2亿的劲头,达到30亿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与此截然相反的是《最初的黎明》,它的评分一路下落,飞快地跌到了6.4。 6.4,只是一个及格的分数。 有网友失望地评价:“拍的完全没有惊喜。和我看见这盘菜时所想象的是一样的味道。” 你要说他拍的不好,那是违心;可你要真情实意夸他拍的好,那也违心。《最初的黎明》与它最开始展现给观众的一样,是一个文艺小清新片子,讲述少年面临成长时的内心挣扎,难免又融合进了“一不小心和朋友的女朋友睡了”这种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为了制造矛盾的情节。再加上拍摄风格,整个儿就是一部无病呻吟的青春疼痛。 放在平常,这种电影还是会有不少学生去看,就是看个忧郁氛围狗血情节;可有了《出塞》做对比,这效果就有些太惨烈了。一边是为了国家宁愿牺牲自己与家人的大爱,一边却是一个已经二十多的青年的自寻烦恼,立意便不在一个层面上,档次也完全不同。 《最初的黎明》只有首日勉勉强强破了个亿,还是托之前打擂台的福,不少吃瓜群众都想用自己的双眼亲自验证一下哪部比较好。 看完后:这特么明显是《出塞》好啊!!! 自那天过后,《最初的黎明》再也没出挑过,一日日地沉寂下去。宋温纶的粉丝也不叫嚣了,只在自己的微博里说几句酸话,怎么也不敢把票房成绩拿出来真比。 这样的发展显然出乎了宋温纶的意料。他本以为《出塞》不过是个历史片,哪怕有汪源导演也不会掀起多大水花来,更何况这是司景头一回在大银幕上当男主,怎么可能撑得起来? 可事实一出来,真的是啪啪打脸。司景演的不是好,而是很好。 这怎么可能?! 宋温纶无论如何也没法相信。他收拾了下自己,准备去四海集团和王总商量商量。这些日子他经常往集团大楼来,楼中的引导小姐都认识他,每次都让他直接乘直达电梯过去。 这回宋温纶也一如既往冲着电梯去了,没想到半路却被保安拦下,彬彬有礼道:“您好,那个电梯不允许其他人使用。您有预约吗?” 宋温纶难以置信瞪大眼。他取下墨镜,说:“是我。” 保安认出了他,却仍然没松手,又问了遍:“您有预约吗?” “”宋温纶说,“我找王总,要什么预约?” 他一个明星,难道还要和这楼里的普通员工挤同一个电梯?? 没想到保安听了他这话,反而礼貌一笑,“不好意思。我们集团没有王总。” 宋温纶懵了。这话什么意思? “怎么可能没有!”他厉声道,“王总,王全利,他不就在这儿上班?” 保安笑笑,客气地说:“您有段时间没来了吧?新的董事长上任,已经撤销了王总的职务。” 什—— 什么? 宋温纶彻底混乱了。他愣愣站在原处,听保安道:“请您先做个登记,预约通过后才能进去。这边” 宋温纶没听见保安后边的话。他的冷汗沾湿了衣裳,终于意识到,他的金大腿这会儿已经没了金,变成中年男人发福了的普通大腿了 妈-的。 第85章 第八十五只小猫咪 他犹且不肯相信, 仍旧在原地站着, 向着专属电梯的方向张望, 心头的疑问一个盖过一个。 怎么忽然就倒台了? 他能搭上的线不多,这个王总已经算是目前对他最慷慨的一个投资人了。经纪人也时常叮嘱, 要求他一定要把这条线给牵牢了, 绝不能半途松了手,给别的艺人当了铺路石—— 可如今这是怎么回事, 压根儿不是有别的路人来抢,而是他的金大腿自己就特么褪色了? 那他前期投入的那么多, 又是陪酒又是卖笑,岂不是全都成了废纸?! 宋温纶没有动,保安却明显不耐烦起来, 虽然仍旧彬彬有礼,却出声催促:“这位先生,要不就请您先出去, 联系好了之后再过来” 宋温纶蹙起眉头, 不可思议地瞪着他。 “你不认识我?” 保安还真是不认识。他平常也不怎么关注明星八卦,像宋温纶这种国民度其实不算很高只在微博上有点存在感的明星, 到了不混饭圈的路人这里基本上就是“查无此人”,这会儿怀疑他是故意找茬儿,嘴角都耷拉下来了,瞧宋温纶还要往专属电梯那儿走, 不由分说握上了宋温纶的胳膊。 “请您先出去。” 宋温纶瞪起眼睛, 厉声道:“你——” 话音未落, 却听见专属电梯叮的一声,到了他们所在的一层。保安立马松开手,宋温纶紧紧盯着电梯门,等待着里头的人走出来。 看见了脸,宋温纶的心先是猛地一跳,紧接着就是一沉。 这的确是个他不认识的人。 迈出电梯的男人身量很高,有种上位者不怒自威的威严。他一身正装板正,看不出年纪,脸却丝毫不比圈中的任何明星逊色,俊朗挺拔,甚至宋温纶自己站在他身边,都要略逊一筹。 保安立马弯下腰,大厅里有员工恭恭敬敬称呼:“董事长好!” 看来这便是四海新上任的董事长。宋温纶心忽然跳的快了些,意识到这也是个机会。 一个董事长,比先前的王全利还要高上一级,更别说长得还相当不错,就算是真做点什么也不会让人太过反感。要是能牢牢握在手里 他口干舌燥,下意识向前迈了一步,却看见那董事长又转过身,唇边含着点无奈的笑,与后头仍在电梯里没出来的人说了什么。他甚至亲自伸出一只手按着电梯门,生怕后面的人被夹到。 这反应让宋温纶蹙了蹙眉,一下子盯得更紧,落在电梯上的目光滚烫,迫不及待想看里面出来的究竟是谁。 踏出来的是只板鞋,往上看,破洞牛仔裤,宽大的条纹衬衣。青年脸上的棒球帽压得有点儿低,穿的相当休闲,可一双长腿着实优越,纵使包在宽宽松松的牛仔裤里,长度也相当扎眼。 这身材比例有点眼熟。 “——厉害啊,都知道买公司啦。” 青年说着什么,漫不经心插着兜跟在男人身边走,显然并没有什么敬畏。那位新上任的董事长居然也丝毫不生气,甚至伸出手试图去帮他拽拽衣摆,被青年躲过了。 “别动!” 蛟龙爸爸有点儿委屈,“你衣服有一角塞进裤子里了。” “这种衣服就是得这么穿的,”司景整了整挽起来的衣袖,“刚刚小方那几个丫头弄了好半天,再三跟我强调是赞助商给的——你要是整坏了,她们得跟你玩儿命。” 他待会儿还要去跑《出塞》的路演,听说蛟龙居然自己当了老总,顺带过来看看。啧啧啧,这高大的楼,真让人羡慕这能换多少吃的? 司景站在其中,仿佛看见了堆成山的小鱼干。 蛟龙其实不怎么了解一个公司该如何运营。好在狐狸在人世间呆的久,又机灵,基本上全权负责,他也就只出了个钱,顺带装装逼,开个王总给司景出出气,“他还给我买了车,只是我不会开。都在地下停着,待会儿你下去挑几辆吧。” 司景喜欢车,这老父亲还是知道的。瞧见猫崽子瞬间竖起耳朵眼睛亮了亮的模样,他伸出手,在司景头上拍拍。 “下去?” 司景啧了声,“这成。” 他晃晃荡荡跟蛟龙又上了电梯,完全没有注意到大厅入口那儿还站着个熟人。宋温纶早在那一双标志性的长腿迈出来的时候就认出了人,刚刚看见了棒球帽下的半张脸,早已确认了身份,这会儿如坠冰窟 是司景。 怎么会是司景? 他下意识向前急走两步,仍旧不敢置信地盯着。 司景怎么会来这儿?他和这儿的董事长待在一起干什么? 他目瞪口呆半日,忽然眼睛一眯,嘲讽地笑了笑。 是了,还能干什么。 难怪他刚费尽心思搭上王总这条线,这条线就被彻底断了——原来是对头家还有个更大的后台。真是小看司景了,还真以为他清清白白从来不靠这种上位呢,原来,还不都是一样的货色。 不过是傍着的大款更有钱而已,本质都是一样的,还不是个卖屁-股的。 这发现让宋温纶莫名地心中舒坦。圈里乱,哪儿有几个能独善其身的?他本来还嫉妒司景干干净净,现在看来只是隐藏的深。 这有什么不能比的? 他嘲讽一笑,转身往大门口走,看见地下车库里一辆崭新的银色敞篷跑车开了出来。车篷没盖上,司景就坐在驾驶座。 这几乎是更确定了宋温纶心中的想法。 出手就是这样的车,这不是金主,难不成是父子? 他装作对着手机整理头发,不着痕迹用摄像头连拍几张 别搞笑了。就刚才看到的那张脸,哪儿像有司景这么大的儿子? * 司景的家庭背景一直没被曝光。粉圈都知道他刚开始不过签约了个小公司,拍的也都是些天雷滚滚的抗-日神剧,猜测他的家庭应该算不上多优越。在其他明星的父母接二连三被曝出身份长相时,司景却始终隐藏的很深,连圈里人都没听说过关于他爸妈的事。 不少人对此有过猜测,然而全无证据。但人总不可能是从山上的石头缝里忽然蹦出来的石猴,总得有为他提供生命的精-子和卵-子吧? 小粉红论坛一直八卦很多,粉黑聚集,各种小道传言和不实消息基本都在这儿扎堆出现。今天霸屏的帖子写的神神秘秘,故弄玄虚:《八一八如今某当红小生的靠后台走红上位史》。 当红,后台,这俩组合在一起,就是惊天大瓜的味道。 吃瓜群众闻着鲜美的瓜味儿迫不及待来了。 楼主给该小生的身份划了重点,目前有热度高的主演电影上映的,还是综艺常驻嘉宾的。 这两个条件一出,基本上是个明眼人都知道说的是谁了。一时间粉粉黑黑都跳了出来,还没等楼主晒出证据,就已经撕成一团。 司景粉丝自然是不乐意。——靠后台?司景为什么要靠这玩意儿? 要脸有脸要演技有演技,我们哥哥出色的一批,以为谁都是你们家糊的黏锅的正主呢? 黑子也在底下疯狂跳脚,哈哈大笑,嘲讽他们被打脸。还真以为汪源的电影一番是平白无故给司景的?别搞笑了好吗?那种国际知名导演拍的大片,男主哪儿轮得到一个压根儿没有大银幕主演经历的新人! 一直说司景出淤泥而不染,今天倒要让你们看看到底染没染! 双方都疯狂催楼主放证据。楼主慢吞吞吊足了众人胃口,这才连放出了几张照片。 没打码,照片里人戴着鸭舌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可身材比例却很清晰,那腰那腿,一看便是司景。 他坐在一辆豪车上的,他被一个男人拍头的,他走出四海大厦的 照片里的男人与司景明显挺亲近,两人说话距离很近。楼主科普:【这就是四海集团的新任董事长。这车是司景来四海的地下车库里开走的。】 这话的意味就很明显了。平白无故送这样的豪车,放谁谁也不会信,这其中要是没什么关系,宋温纶能把键盘吞下去。 底下粉丝明显不高兴,【就不能是朋友?就摸摸头能证明什么?】 立马有黑子反驳,【姐姐,你追星追傻了吧?这特么近千万的车啊,你朋友一伸手就能给你送这么豪的车??】 也有人恍然。 【难怪,我就说他怎么能压下一帮子演技派去演《出塞》呢】 一堆属性各异的圈中群众在这条评论下集体站队。 也是由于司景最近的确太扎眼,客串了个《年年有余》已经被人评价亮眼,《出塞》更是刷新路人观感——再加上之前真人秀积累下来的人气,他的成长太迅速了,让圈中的一些老人都隐约感觉有些恐慌,更遑论是与司景年纪差不多的艺人。 同样是这个年纪,他们还苦苦想往自己头上安上流量的头衔呢,司景却已经顶着这个头衔,把演技的王冠也给稳稳带上了。 这得多让人忌恨? 《出塞》风头太盛,这条帖子底下全都是怀着恶意各种揣测的,没多久就被营销号发了出来。照片没拍到蛟龙的脸,底下有吃瓜群众立马去搜四海的董事长,搜到的还是前一任董事长的照片,顿时恶心的不行。 卧槽,就这么一张脸? 前一任董事长已经年近不惑,被贴出来的照片皱皱巴巴,脸像风干的橘子皮。 底下的黑子排队群嘲。 【哈哈哈,这么个老爷爷和司景做朋友?】 【这特么也能上的去床?——这口味太重了吧,我猜司景一定很爱吃橘子。】 【司景粉丝怎么不跳出来洗这是真爱了?】 【哈哈哈哈哈,你们别笑啊,说不定人家就是黄昏恋呢!】 他们还不知道四海已经悄无声息换了掌权人。蛟龙顶替了先前董事长的职位,下的第一条命令就是干脆利落让王全利滚蛋,王总听完秘书转达的这个消息简直如遭雷劈,立马敲门求见,满心都是为什么。 这上司才到任十分钟啊,他到底是哪儿惹到这位大神了? 才能让他连股东会都不开就要求自己走人? 蛟龙哪儿有为什么,压根儿不想和这种人解释,手一挥就要保安赶他走。还是狐狸精劝住,解释这么来不行,这种职位的任免必须得经过股东会同意 那就开会吧。 大会召开,全场人愣是被这么个千年大妖的气势压的话都说不出来。蛟龙手在桌子上一拍,在场人心就跟着一咯噔。 “开除他,”蛟龙霸气道,“同意吗?” “” 这特么谁敢说不同意啊,你那个眼神也忒吓人了点吧! 底下的下属难以置信。这个董事长之前难道是混黑-社会的吗? 怎么搞得跟一言不合就要打人一样? 王全利本就人品不好,平常热爱包小明星,一会儿包这个一会儿包那个。再加上偷税漏税那事儿,公司里有一大半人都对他看不惯。这表决进行的相当顺利。王全利鼓着眼,听他们接二连三表示:“我没意见。” “我也没意见。” 王全利目眦欲裂,举起桌上一杯子就摔,狐狸也不急,悠悠通知财务:“那杯子一百二十八,给王先生记账上。” 财务:“哎。” “贪的钱也得让他吐出来,”狐狸笑得色如春花,只是这会儿王全利已经完全没有心思欣赏了,这美人色相虽好,心却着实狠,把一个u盘往桌上一扔,唇角弯了,声音也如同鬼魅,尾音上挑,“以为证据被扔了,我就找不到?” 王全利一眼认出那个u盘,心顿时砰砰跳 完了。 这个念头清晰地映入脑海。 他分明把这东西冲进了下水道,怎么还能被找出来? 可怜他并不知晓,这世上有一种爱钻下水道的生物,叫耗子。 谁让他偏偏得罪了一只猫? 王全利灰头土脸滚出了公司。狐狸没打算放过他,联系了律师要让他吐出钱,已经准备起诉他。起诉在走流程,宋温纶的这条金大腿,算是彻底垮了。 这会儿,眼看着“司景四海董事长”的词条上了热搜,工作室的人不敢怠慢,立马就去联系袁方。还没等袁方找自家艺人问个清楚,那头四海的官方微博先炸了。 开玩笑,如今四海就算是司景的娘家人了,哪儿能看着他被人欺负? 蛟龙爸爸刚开始看见那一行热搜时还很高兴,以为点进去能瞧见他和他的崽的合照,可一点开,全特么都是上一任董事长这算个什么事儿?不把他蛟龙当盘菜了是不是? 这就相当让人生气了。 官博立马出面发声,为了给老板挣回面子,贴出了一张巨大的证件照。 照片上男人不怒自威,模样又俊又冷。 【四海集团v:麻烦各位认清楚,这才是我们现在的董事长。帅吗?】 吃瓜群众的目光全都被吸引了过来,围观了一会儿。 我靠。 好特么帅! 是真的很好看啊 再加上四海这么个大集团在后头,无数人立马跪下当了舔狗,张口闭口就是老公加爸爸。也有路人表示,如果是这么个人和司景有不正当关系的话,那好像那好像也不是那么难接受 毕竟这是个看脸的世界。 黑子却不依不饶,在底下疯狂跳脚。 【晒照片有什么用?哪怕不是之前搜出来的那个,换了个人,司景不一样是在抱大腿?】 【一群脑残粉,为了追星,连三观都追没了——你还真以为他和司景是真爱呢?司景顶多是他众多小情人儿里头的一个好吗?】 【这能改变得了司景靠不正当手段上位的事实?】 【你有胆子,让董事长自己亲口说他和司景是什么关系!!!】 最后一个义愤填膺正义感爆棚的键盘侠很快被一个网友回复了。 【我是他爸。】 键盘侠没看懂,【你脑子有病?】 【你才脑子有病。】蛟龙觉得这人怎么一言不合就骂人,【你让我说我和司景是什么关系,我也回答你了,我是他爸。】 我点化的他,把我的修为注给他,他体内也的确流着一部分我的血;从这个角度来说,我的确是有崽的老父亲了。 说是爸爸,完全没毛病。 蛟龙很为自己的机智满意。键盘侠却明显觉得他是个神经病,哈哈大笑,【有毛病吧,来我这儿玩角色扮演?】 还要招呼别人过来看。 【大家看,这儿有一个司景的脑残粉,活的!】 蛟龙:“” 片刻后,四海集团的官方微博关注了这个自称自己为司景他爸的账号,并发微博介绍:【这位就是我们刚刚公布的董事长。】 网友:【】 哦呵。 好、好的。 这又是实际上家里巨有钱不红就要回去继承集团的故事,我们懂了 妈惹。 这世界上惹人嫉恨的富二代难道这么多吗?! 上帝难道是在批发这个头衔吗??! 真的不考虑给我一个吗!!! * 这件事的情节发展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袁方看到这个消息也是目瞪口呆,举着手机跑过来询问:“这是你爸?” 屏幕上赫然是蛟龙的一张大脸。 司景看了一眼,满不在乎,“嗯。” 的确能说是爸。 袁方倒吸一口冷气,看向司景的眼神顿时如同在看一尊金娃娃。 原来还是个富二代的吗? 那之前还能被自己在烤鱼摊旁边捡到,难不成是去体验生活? 袁方觉得自己真是捡到了宝。他看了眼日程,又问:“下一次的综艺拍摄在山里。你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拉出来我再看看。” 司景完全是个不操心的主儿,甚至连自己箱子在哪儿放着都不知道。把他箱子拉过来的是工作室老板,拱了嫩白菜的猪施施然将箱子打开,和袁方一起商量着要带什么不带什么。 司景怕热,驱蚊水小电扇简易药包全都带齐了。袁方一眼就在里头看见一瓶六神,笑着举起来给司景看,“你的真爱。” 这一段猫薄荷草并不了解,闻言也诧异地往猫崽子那儿望了几眼。 司景伸长腿去踹袁方,“去你的。” 这才不是老子真爱呢。 老子真爱明明在你旁边蹲着好吗? “你之前不还说要买个六神生产线的吗?”袁方笑道,毫无自觉地狂戳艺人轮胎,“怎么,现在这梦想破灭了?” 司景想咆哮。 那会儿不是因为老子还以为那是花露水的味道嘛! 现在都有了人形六神了,谁还稀罕浓度不高的真六神? 倒是阚泽眼神微动,又轻飘飘看了司景一眼。 “这么喜欢?” 司景老脸臊红,难得想把这痴-汉的一段赶紧翻过去,随口应付:“嗯,喜欢喜欢。” 阚泽便不吭声了,继续为他收拾东西。 他想的甚至比袁方还细致。袁老妈子在旁边转了好几圈,愣是没找到自己能插手的地方,只好干巴巴把这个操心的位置移给阚泽。他和司景俩工作室的员工一块儿游手好闲地坐着,看工作室老板亲自收拾行李,这情景讲真的,相当魔幻。 司景在玩一个小鳄鱼洗澡游戏,头都不带抬的。 山区位置很偏,能提供的住宿也有限。去除剧组工作人员,几个艺人都不能带多少人过去,司景和阚泽两人只带了房渊道,留袁方在工作室坐镇大局。 车子从早上就出发,晃晃荡荡了一整天才停下。停下之后还得徒步一段路,才能到最里头隐着的小村落。 司景被晃得有点儿晕车,阚泽一路扶着他,心疼地接连投喂了好几条小鱼干。 这样有限的住房条件,两人就更有理由住一起了。土屋里只有一张吱吱呀呀的木板床,由于这儿接的电路不多,灯光也昏暗,阚泽找村民打了壶热水,全都哗啦啦倒进塑料盆里,随即道:“小花泡泡脚。” 山路走多了,脚都磨得疼。司景试探着把脚往下放了放,立马被烫了下。 他将脚收回来,晃晃阚泽:“你先放。” 阚泽知道他嫌烫,果然先将脚放进水里。司景心满意足踩在男人脚背上,水花只浅浅没过脚趾,他有一下没一下蹬着,艰难地举着手机在山里寻找信号。 别说4g了,2g都是时断时续的 啧。 司景有点儿放不下自己的抽卡游戏,阚泽却对这样的环境满意极了。这房子,这村,都让他忆起他与司景刚相识的日子,他们的脚塞在同一个简陋的塑料盆里,搅动的水声微微响着,倒不像是明星,而不过是这世上再普通不过的寻常夫妻。 阚泽想和司景只做这样的寻常夫妻。不只是一辈子,是在他仍有呼吸的每一日里。 第86章 第八十六只小猫咪 床板很硬, 即便这会儿底下铺了两床褥子坐着也仍旧有点儿膈人。如今天气炎热, 阚泽把窗户都打开了,只拉上一层窗纱,仍旧能感觉到躁动的暑意。 防蚊水在房间里喷了好几层。司景向来怕热, 又生的皮肉娇嫩,稍微挠两下皮肤就红通通一片,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他手中拿着小电扇对着自己猛吹,仍旧觉得不够,抬头望向阚泽, “热” “等会儿。”阚泽说。 他转身出门,找村民借了把大蒲扇。这边儿没有多余的大风扇,更别说空调, 两人也只能凑活凑活。阚泽拿大蒲扇扇起一阵又一阵风, 那风轻轻的,带着凉意,把猫崽子一颗躁动不安的心也平静了下来, 趴在他膝盖上不动了。阚泽帮他扇着, 哄他入睡。 过一会儿,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又送来了一盘蚊香, 点在了房间一角。 阚泽的手伸在他衣服里, 曲起手指轻轻挠着。司景被他挠得微哼两声, 翻了个身, 脑袋也埋进了他的睡衣中。拱来拱去, 像是在找奶吃的幼崽。 傻猫。 猫薄荷草揉着他的耳朵, 心软的一塌糊涂,在他耳尖处缓缓落下一个亲吻。 夜间蚊子闹了一夜,大蒲扇也就扇了一夜。无数枝条也冒出来,为司景缓缓扇着叶子,司景抱着其中一根,睡得呼哧呼哧。 第二天的司景生龙活虎。 节目组安排大家去捞鱼,这可正对了司景的专业,袖子一卷裤腿一拉,二话不说就要下水。 山里头的山泉很清,能看见底下流窜的小鱼。司景甚至连筐子都没要,把外套打了个结就往里伸手。节目组工作人员站在一旁,本想和他说这样不可能捞的住,还没来得及开口,司景已经眼疾手快逮住一条,高高举起来,眯着眼打量。 这回其他几个嘉宾也是一愣:“你怎么这么快?” 他们这会儿东西还没准备齐全呢,怎么司景看起来这么驾轻就熟? 了解内情的白宏礼牙直打战,默默地又往司景的反方向走了两步。司大佬说:“很简单啊。” 他把湿漉漉的鱼扔进桶里,又兜着衣服去捞,目光如炬,兴致勃勃。阚泽就站在他不远处,看着他明显捞上了兴头的模样,禁不住笑,趁着这会儿无人注意,一根藤蔓悄悄蔓延了下去,隐在山石间,不着痕迹把那群游动的鱼往司景的方向赶了赶。 没一会儿,司景又叫:“我又捞上来了一条!” 其他嘉宾赶忙低头加快速度,可伸手捞了半天也全是空。正费尽心思之时,那边接二连三传来捷报:“第三条!” “第四条!” “第五” 最后甚至连摄影师都全聚集到司景那边去了,一群人目不转睛看他的独自捞鱼表演秀。这场秀相当精彩,司景简直可以说是鱼的天生克星,只要他伸出手,就没有能从他手底下逃脱的。 所有人都看得啧啧称奇,只有白宏礼看得只打哆嗦 卧槽。 这确定不是专门表演给他看的吗? 猫都这么强悍,这让他们这种柔弱的小鱼还怎么活? 村里没通天然气,做饭还大都靠原始的烧煤。节目组安排嘉宾们自己动手,两个女嘉宾自觉去处理食材,剩下三个男嘉宾往炉子边一坐,开始集体折腾煤炉。 折腾到一半,好不容易看见鲜红的火苗蹿出来,却听外头轰隆一声巨响。 是打雷。 这一声响的几人都一怔,随后禁不住探出头去看。外头天空又闪过一道闪电,随即眼见着,巨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导演也是一愣,随后站起身,立在了房檐下与村民攀谈。他们交谈的声音模模糊糊传进来,过一会儿,摄制组也通通移动到了屋内,看着外头密集的雨帘发愁。 这一阵雨显然将他们之前安排的计划都打乱了。室外活动没法再做,下午的拍摄不得不喊了暂停。 白宏礼蹙着眉头,看了几眼天空。这会儿天还是阴沉沉的,他隐约有些担忧,道:“看这架势,还得下上一段时间呢。” 司大佬立马去捂他嘴。 可惜太晚了,大胖鲤鱼一语成谶。如今正值盛夏,水位本就高,再加上连绵不断的雨,山上那一条山泉的水更是蹭蹭往上涨,已经漫出了一些。夜里也能听见淅淅沥沥的水声,单调而迅猛,下得人心中愈发不安,司景趴在床上,小声道:“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才能停呢。” 阚泽摸着他的耳朵,也无法回答。 这儿的天气变化挺大。几天的雨下下来,节目组竟连走也走不了。山路湿滑,开车并不安全,更何况嘉宾又都是艺人,导演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拿他们的安全冒险,只好在山上住了下来。原本以为不过稍微耽搁两天的事,谁想到雨势越来越大,竟然引起了山洪,这一下原本暂住在山中低洼处的节目组不得不整体上挪,移动到山顶居住。 两天后,信号也断的差不多了。 短信发不出去,司景也不知道工作室那边能急成什么样子。反倒是阚泽望着这雨势,竟然有些隐秘的、不能为人道的欣喜。就好像这雨一来,他和司景做这种寻常夫妻的日子便又多了一日。 闲来无聊的嘉宾组和村民玩了好几天的斗地主。瞧见司景在一旁看,导演伸手招呼他:“司景,不来几盘?” 司景说:“不会。” 其实哪儿是不会,只是司景是只正儿八经的非洲猫,玩这种靠运气的东西,那基本上是一输一个准。 “这怎么能不会?”其他几个人分明不肯相信,硬生生把他拽上牌桌来,“来来来,反正这会儿也没事,怎么能不练练手?” 司景只好往木板凳上坐了,问:“你们不后悔,对吧?” 其余人都笑:“这有什么后悔?” 阚泽忍笑,站在一旁观战。 于是洗牌,摸牌。 第一轮,司景是农民,地主胜。 第二轮,司景是地主,农民胜。 第三轮 到了后来,他的上手位上坐的村民忍不住摔了牌,“娃子,你到底是个什么手气?你怎么什么都要不起?” 司景伸手挠挠脸蛋,也相当无辜,“我是真的要不起。” “怎么可能!”导演也被他连累的不轻,高声嚷嚷,“你给我看看你的牌!” 司景于是摊开手。那一把不连续且无比小的牌就这么可怜兮兮映入了众人眼帘。 众人:“” 司景说:“原本我经纪人有两万欢乐豆。” 他含着叹息道:“但在我拿他的账号玩后他就没了。” 众人:“” 这特么是真的脸黑啊。 导演撑着桌子,不可置信,喃喃:“看你长得这么白,我还以为你运气一定相当好。” 司景心想,这和长得白有个鬼关系。 “这不科学,”女嘉宾也说,“我看你平常运气都挺好啊?” 司景心想,那你可能是眼-瞎。 他的非洲血统压根儿就没消除过好吗? 因为他起的牌实在是烂的一批,司景很快被众人从牌桌上给遣走了。司大佬不怀好意建议:“我给你们提供个新的人选。” 导演问:“谁?” 两分钟后,原本在房间中看书的真锦鲤在牌桌上坐下了,“打什么?” “还打斗地主,”导演随口道,顺带问了问,“白影帝会吧?” 白宏礼平日严肃冷淡,还真不怎么玩这种接地气的东西。但有天生气运撑腰,他也不慌,把袖子一捋,道:“会。” 其他几个人也没当回事,等几把下来,差点儿被这人虐哭。 卧槽,这把把都又是□□又是连对的,谁能受得了啊? 再好的运气也做不到次次都手气好到爆啊啊啊啊啊!这特么其实是个幸运s吧?其实是个幸运s吧?? 托司景和白宏礼的福,牌很快就打不下去了。俩人被驱逐出目前的棋牌室,瞧见那一对夫夫径直往屋里去,白宏礼只好搬个凳子坐在门口听雨。他膝盖上还摊着一本带来的书,刚刚翻了两页,却听见不远处有雨水溅落到伞面上的声音。 他略略一愣,抬起头望去,诧异地看见桓俞撑着伞,风尘仆仆出现在他面前。 后头还跟着袁方,同样是神色疲惫,身上衣服都被泥水沾染的不像样。 白宏礼的书掉在了地上,诧异道:“你们” 一句话还未说出口,桓俞已经大步上前,一把将他抱进怀里。潮湿的脸颊贴在他的脸侧,大胖鲤鱼不自觉打了个哆嗦,刚想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却听桓俞顿了顿,满含庆幸地于他耳畔一字一顿道:“还好你没事。” 桓俞用力极了,白宏礼在这样坚实的臂膀里,竟情不自禁有些微微颤抖。 像是仍觉得不够,桓俞又侧过头去反反复复亲吻他的面颊,声线也发着颤,“还好,还好” 听见了外头的声响,房渊道推推眼镜,也走出来看。桓俞立马把白宏礼放开了,若无其事伸手摸了摸嘴唇,舌尖缓缓绕了一圈。动作有些色-气,看得大胖鲤鱼心头一跳,低头装作翻动书页,模样看着沉稳,实则慌的一批。 好在房渊道这会儿完全没有在意,只惊诧地睁大眼,问:“怎么来了?” 袁方湿淋淋的,喃喃:“老房。” 一个称呼刚刚出口,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大喷嚏。房渊道眉头一下子锁紧了,伸手把他拉过来,听他说:“卧槽老子要冷死了。” 房渊道伸手摸摸,嘴唇就紧紧抿了起来。 衣服全都湿透了,哪儿能不凉? 他胸膛起伏了两下,二话不说脱掉自己身上的外套先往袁方身上罩。袁经纪人拽着外套边缘,狼狈的很,却还在关心:“司景呢?我家司景呢?——他没事吧?我听说山洪” “山什么洪!”房渊道打断他,口气也冷冷的,“现在先跟我进去换衣服!” 袁方直打哆嗦,瞪着他,“这么凶干嘛?我不先看看司景,怎么能放心——喂,喂!你干嘛??” 房渊道直接把他打横抱了起来,往自己此刻暂住的房间过去了,丝毫不顾现场还有两个人站着。大胖鲤鱼隐隐有些尴尬,咳了一声,道:“我也带你去换衣服吧?” 桓俞低声笑了两声,目光仍旧跟着他转,“嗯。” 白宏礼迈开步子,带他走了两步,便察觉到有手握了上来。桓俞低声道:“我很想你。” 白宏礼老脸就是一红。半晌后,才小声应了句。 说的含糊不清,桓俞却听见了,满意地弯起眼。 * 司景得了消息过来时,袁方已经被塞进了被子里喝姜汤。看见自家嫩白菜进来,袁经纪人立马放下了勺子,关切地上下扫视他,从头发丝到脚看了个完全,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没受伤?” “没。”司景在床边坐下了,也有点儿不可思议,“你怎么过来了?” 袁方嗨了一声,苦笑,“还不是有点儿担心” 他略略说了几句,几人这才知道这一场雨下得太大,山上山下都遭了殃,又是山洪又是泥石流,已经造成了人员伤亡。偏生上山的路都被巨石堵死了,救援也上不来,山上没信号,袁方也接不到信息,实在是放心不下,脑袋一热,干脆就自己徒步上山。 好在在那之前遇见了桓俞,双方自报家门后,便干脆一同上山。凭借着桓俞出色的野外生存能力,倒也平安无事地把袁方带了上来。 说着,他喟叹着朝司景伸出手,满怀深情:“来,祖宗,让我看一眼——” 司景把他的手扒拉到一边,不叫他摸自己头。袁方闹嚷嚷非要摸,正没个分解,却听房渊道把勺子放在大瓷碗上,咣啷一声,瞬间便让袁方不敢说话了。 他端起碗,默默把里头姜汤喝了个干干净净。 夜晚睡时,房渊道和他一个房间。袁方隐隐觉得这人有点儿生气,却又搞不清究竟是为什么,到了夜深人静之时,忍不住伸手指戳了戳男人的脊背,试探着喊:“老房?” 男人头也没回,仍旧背对着他,道:“睡觉。” “别啊,”袁方哎了一声,紧紧盯着他的后颈,“你不想说什么?” 床上传来细细瑟瑟的响动,房渊道终于把身子转过来了,嘴角仍旧平直,毫无喜悦,“说什么?” 他倒是对袁方自己上山的事给了个简单明了的评价,“胡闹!你又不熟悉这路,也不知道山里有什么东西,要不是半路上碰上桓先生,还不知道你能不能走上来!明知道有山洪和泥石流,你居然也敢这么往上闯?!” 袁方小声辩解:“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总要自己上来看看啊。” 房渊道声音更冷了点,“就为了司景?” “也不是” 袁方睁着眼,头一回有些不知如何说起。自然是为了司景,可除了司景外,也有些别的缘故,能让他为着这担忧头也不回往山上来的缘故,分明有,可却又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他自己也心中砰砰跳,反问自己:我究竟是为何一定要上山呢? 摸不清,搞不明,他的心,就连他自己也看不明白。这会儿一颗心又酸又胀,还有些莫名的委屈,袁方也不想再说了,他把身子缩了缩,低声道:“你要是不想看见我,我等明天天亮了,再下去就好。” 淋了雨,他还微微发着热,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病态的灼烫。 这没意思。 袁方沉默了会儿,起来挣挣被子,说:“我现在就走。” “你上哪儿去?”房渊道坐起来,将他重新按回去,“好好躺着!” “你是不是有病?” 袁方瞪着他,终于忍不住发了脾气,“我就是想上来看看怎么了?你们都在山上,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我每天看着新闻,你们都不知道我心里有多害怕——” 他声音微微有点抖,“我特么就怕你们有个什么万一,我还错了?我都发烧了,你还冲我生气!” 他越想越觉得委屈,干脆伸手去推房渊道。男人反过来抓住他的手,沉默了半会儿,才道:“怎么像个小孩儿似的。” “你才小孩儿!”袁方更生气,又伸长腿去蹬他,“你——” “袁方。” 房渊道忽然打断了他的话,静静地在一片黑暗里头凝视着他。这会儿房间里分明没有亮灯,袁方却好像看见了他眼底的亮度,恶声恶气答:“干嘛?” 房渊道沉默了会儿,说:“我希望你好好想想。” “想什么?”袁方说,“我没什么好想的!” “——你得想。”房渊道不容置疑道,仍然深深地望着,好像要抓着他的手,逼着他硬生生挖掘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上山?你心里明明有答案了。不只只是因为司景。你为什么不把答案说出来?” 袁方忽然有些怔。 房渊道这个经纪人,做的是和他完全不同的;他于司景而言,更像是个什么都管的老妈子,可房渊道却能时刻拿捏住情形状态,绝不会做任何越线之事。与袁方自己相比,房渊道更是彻头彻尾的精英,合格的下属。 可这会儿,他却罕见地从房渊道此刻的神情中察觉到了什么,竟像是哀伤的。 这怎么可能呢? 这么一个能将一切处理的都毫无瑕疵的人,怎么可能有哀伤呢? 袁方本能地不想去相信,却又禁不住去看他。房间里没有亮灯,一切都笼在浓而深的黑暗里,他们站在陆地上,伴着外头哗啦啦的雨声,却又像是立在漆黑一片的海底。 房渊道说,希望他去想一想。 想什么? 袁方依旧躺下,闭上了眼睛。他的心里乱糟糟的,理不出个头绪,只睁着眼,定定地盯着上方,许久无言。 房渊道等了许久,等的他几乎要放弃了。直到外头的雨声暂歇,他才感觉到有一条手臂缓缓地绕过来。 两个人都在发着抖。袁方身上的温度有些高,他仍然在烧着,可意识却十分清醒。他舔舔嘴唇,说:“房渊道。” “嗯。” “房渊道”袁方说,“你这是在逼我。” 他一直拼命按捺着心里那一匹想要将他吞噬殆尽的野兽,那头是悬崖,也是绝路,袁方并不想踏下去。 可这会儿,那野兽张开了大口。袁方自己成了口中食,再没半点力气去反抗。 “房渊道” 这一声比之前颤的更厉害,袁方咽了口唾沫,声音沉沉,“——我是为了你。” 说出这一句,他却忽然不颤了。心志一秒比一秒更坚定,袁方拽着男人的衣角,又重复了一遍,“我是为了你。” 男人脊背忽然绷得笔直,随即猛地转过身来,疯了一样地抱他、亲他,袁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模样,真的像是发了狂的野兽。他尽力拖住这野兽的缰绳,喊:“房渊道!” 这声音终于让男人清醒了些,稍稍松了些手,又忽的抱得更紧。 “太好了,”他听见男人喃喃,“太好了” 甚至不需要别的任何话,就这一刻,袁方便心头一松。 他懂了。 是心意相通。 两情相悦后,从情人的痴缠中脱身便成了件难事。顾忌着山上还住着节目组人员,第二天早上,袁方硬是不顾他的磨蹭起了床,先深呼吸一口,紧接着就往自己脸上啪啪地拍。 得冷静,得冷静 司大佬溜溜达达地过来了,从他身边走过去,忽然又退回几步,定定盯着他,奇异道:“你怎么满脸春色?” 袁方忙把脸捂的更紧,问:“有吗?” “有啊,”司景蹙眉盯着他,伸手过来摸他额头,“你是不是还在发烧?” 袁方说:“可能吧。” 他站立在那儿,伸手整整衣领,司景这就眼尖地从衣领里瞥到了点什么 咦? 咦咦? 司大佬倒吸一口冷气。 卧槽卧槽卧槽!!昨天和他经纪人一块儿睡的是哪个野男人??! 第87章 第八十七只小猫咪 要是旁人, 兴许还不确定那脖子上的到底是什么,司大佬如今身经百炼, 却是一看一个准。 他早已经不是当年什么也不懂以为毛尾巴互相蹭蹭就能生崽的小奶猫了, 和阚泽进行类似运动, 基本上每天也都得来个一两回。情至浓时, 如果讲一点印子都不留下, 那便不是人,而是神了。 阚泽纵使再疼他,到了理智都没有的时刻,也没办法不留点什么痕迹。这好像是所有雄性动物生来便有的本能,一定要把自己的标记深深地打在自己的猎物或领地上,警告其他雄性生物远离这片区域。 好在身旁有个精致男孩袁方, 在他每回通告之前都得把他检查一遍, 确认他不把那些或红或紫的印子露出来 显然,袁方这个习惯并没有用到自己身上。 “你脖子。”司大佬掰着他的头看他脖子, 伸手戳了戳,刺得袁方一疼,赶忙握住他手腕,“小祖宗,干嘛?” 司景把手放下, 神色严肃。 “袁方。” “嗯?” “你是到哪儿找了个野男人?” “嗯?” 司景目光很认真。袁方愣愣地回看他, 终于从他的眼神中明白了什么, 忙不迭一路小跑去屋子里拿出一面小镜子, 在阳光下对着左照右照。看着看着, 他就倒吸一口冷气,连忙捂严实了,反问:“你怎么知道是男人?” 在真正明白自己心意之前,袁方还始终以为自己喜欢的仍旧是女人。可如今想来,从小到大,他其实也并未对任何一个女性产生过友谊之外的感情,虽然优秀的女孩子不少,真正动了心的却没一个。 那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回头再想才觉得蹊跷。 还以为是自己眼光过高,没想到是因为性别不匹配。 司景很诧异地反驳:“难不成还能是女人?” 别开玩笑了,讹兽当初说他是个钢铁直男的第二天,阚泽可就把那一幕当乐子说给自家猫崽子听了。虽然那讹兽在自己腿长的问题上说了实话,没撒谎,可这种事儿自然不能拿来开玩笑。 他说袁方是个直的,那袁方一定弯成回形针了。 蚊香也不是不可能啊。 司大佬很有八卦精神地又问了一遍,“是谁?” 袁方搓搓脸,难得有些泛红。他并不想隐瞒,因此犹豫片刻,还是小声回答:“是” “是我。” 后头忽然传来另一道声音,房渊道推推眼镜迈腿走出房门,仍旧是一副干脆利落的精英气质。他的袖口松松卷了起来,迎上司景不可思议的目光,点点头,确认了,“的确是我。” 司景被震得目瞪口呆。房渊道却没心思去管他,径直到了袁方身侧,伸手抚了抚他的脸颊,低声问:“还难受吗?” 袁经纪人脸有点儿红,“不难受。” 司景的目光变得若有所思,缓缓下移,眼睛直直地注视着他的腰。袁方被他满含八卦意味的滚烫眼神盯了好一会儿,不由得恼羞成怒,解释:“我这不是祖宗,你什么眼神!我这真不是!我腰没问题!!!” 司景求教:“那是你天赋异禀?还是他细如牛毛?” “都不是好吗!”袁方简直想把这个满脑子黄色废料的艺人暴打一顿,“我昨天有点发烧,他是问我烧退了没你到底都在想什么!” 还能不能好了! 原来不是,司大佬啧了声,眼神顿时满含遗憾。 还以为早上能喝到红豆粥。 啧啧。 * 这一日的雨终于停了。抢险的队伍过来,加上之前的成果,勉强通了一条山道,下午便可以让车队通行。节目组重新安排了拍摄时间,几个嘉宾便分别坐车下山。袁方坐在车上摆弄手机,忽然瞧见通讯器上的消息一个接一个闪,打开来看,却是司景在给他发红包,“怎么?” “庆祝你脱单啊。”司景说的理所当然,顺带摸出阚泽身上的手机,男人也侧着身任由他掏,“阚泽也得给你发几个。” 阚泽松松靠着椅背,唇角含着笑,“嗯。” 袁方心中有点儿暖。他说:“怎么忽然这么懂事?” 说着就戳开了一个,黑色的数值明晃晃映入眼,13.14元。 袁方:“” 很好,和网上网友晒出来的那种极品抠门男友红包是一个价钱。 他刚才到底在为什么感动? 司景哈哈笑,又催促他:“怎么不拆了?” 袁方木着脸,一个接一个地往下点,觉得自己应该有了心理准备,超过十块那都算是一笔巨款。可接下来的俩红包实在更令他吃惊,别说是十块了,一块也没过啊。 袁经纪人深深叹息,觉得刚才为司景的懂事而几乎要热泪盈眶的自己简直是个傻子。 司景催:“最后一个,最后一个。” 袁方警惕地说:“该不会是几分钱吧?” 说着,却还是拆开了。哪怕几分,那也是司景的心意——有这份心意总是好事。 他决定哪怕最后一个真是几分钱,也得笑给司景看。 可真点开了,袁方却笑不出来了。他数了数后头的零,瞠目结舌抬头望着自家艺人;司景仍旧是一如既往的大佬架势,像是漫不经心似的说:“看你平常辛苦,给你发点工资。” 袁方一瞬间竟有些说不出话。他沉默了会儿,笑了笑,蓦然有了种老母亲看着儿子长大的沧桑感。 司景是当真成长了。 往日的他,哪儿会想到这些;这样看来,拱了自家嫩白菜的这头猪也并非没做好事。起码司景这么个不问世事不懂人情的,也终于被染上了点儿烟火味,慢慢知晓去照顾他人了。 袁方看向窗外,也隐隐有些感叹。 三年了。 他带着这个艺人,瞧着他从入圈时只能演炮灰的十八线到如今备受追捧的当红流量,这其中许多情绪许多波折,都不为外人所知,不为外人所明了。可一路一同扛过来,司景也真正成了他的家人,亦是他最为满意与自豪的作品。 袁老母亲感叹了半天,慢慢才从自己刚刚的沧桑感里琢磨出了点儿不对味 嗯?等等,为什么是老母亲?? 他悚然一惊。 * 两周后,司景收到了汪源的消息,新电影的名字已经定下,按照汪源的意思,叫做《乱云》。 在这乱世里头,哪怕是天空上的一片云,也得靠风向决定它将奔向何方。 电影的筹备工作已基本完成,汪源对这部片子抱了极大的热情,所召集的工作人员都是自己曾经合作过的各方巨头。电影主题曲与插曲都交由国内一位知名作曲家制作,擅长写歌的音乐小天王江邪加入,再加上专门聘请的国外音乐团队,用上了十成十的心思。 最初的主题曲的demo已经基本制作完成,汪源发到了邮箱里,嘱咐司景先听一听。 “找找感觉。”他这样说。 司景点开,反倒怔了怔 主题曲与他想象的截然不同,是由一个声音稚嫩清脆的孩子唱的。唱的像是小地方的民谣,孩子音乐技巧并不足,发音也不是很标准,可也恰恰是这种不标准,让他的歌声听起来,就像是立在自己身旁的一个普通的孩子。 “天亮亮,背上行囊;天亮亮,没了爹娘。我的家,在何方?” 透过这声音,好像那不过三四岁的男孩就站在他腿旁。他们一起朝前望着,那儿有硝烟裹挟着炸掉的弹药碎片,它们一同爆开了。 震耳欲聋。 踩着把这片土地染成深色的血,孩子张张嘴,年幼的瞳孔里充满着难言的惊怕与哀伤。 “天黑黑,天亮亮。我的家,在何方?” 大地沉默着,苍穹也沉默着。没有人回答这个孩子的疑问,世界撕裂成了一张狰狞的巨嘴,生活在这儿的人都被吞噬进去。吞进去的是拥有着活生生血肉的人,吐出来的却只剩下苍白的骨架。 “我的家,在何方?” 紧接着,童声缓歇,鼓声骤起! 这旋律实在太过惊心动魄,基调却仍旧是悲伤的,仿佛是在冲着这一片天嘶声叫喊。司景的头皮微微一麻,待反应过来时,才发觉自己已经下意识去摸腰上,想要像当年一样,掏出那把跨在腰间滴满鲜血的刀。 他对汪源道:“效果的确超出我的想象。” “怎么样?我说的吧?”汪源对于这样的成果也极其满意,嘱咐,“你们家的猫,过两天也可以送过来了——我约了专门的训练师,准备先对他进行一段时间的训练。” 司景算了算自己的通告时间,好在综艺拍摄已经暂告一段落,为了这场电影,阚泽事先已经对工作进行了调整,倒也不困难。他说:“好。” 约定的训练师年纪不大,训练猫猫狗狗却相当有经验,据说再难撸的猫,在他手里都能化成一摊水。见面那一天司景仍旧是由阚泽抱过去的,那训练师还在与汪导演说话:“这不是什么难事。如果汪导想让它再瘦点,我会在训练的时候多添加些内容。” 汪源摇摇头,咬着烟,解释:“它和其它猫不一样,很容易舍不得。” “怎么会舍不得?”训练师反而笑了,“汪导放心,经过我手的猫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了,什么样的猫没见过?布偶长毛英短无毛,蓝猫奶牛田园猫黑猫就没有我训练不了的。” 汪源把嘴中的烟拿下来,也不欲与他多解释,模糊道:“等抱来看吧。” 阚泽抱着怀中的猫崽子走近,喊:“汪导。” “哦,来了?”汪源说,给旁边的训练师介绍,“这就是那只猫,司景家的,叫小花来小花,抬起头来和老师打个招呼。” 司景相当尊师重道,于是把头钻出来了,舔舔嘴唇,软呼呼地喵呜了一声。 训练师的眼睛瞬间微微睁大了。 我操,这孩子 这孩子怎么看起来这么奶?! 这到底是什么绝世的小猫咪!!! 他不可置信地上前一步,伸出手想和司景握一握。短腿猫看他一眼,很是痛快地把爪子递过去了,连爪垫都是无可挑剔的浅粉色,浑圆可爱,训练师抓着捏了又捏,又软又有韧劲儿的触感顺着指尖准确地传达回大脑,眼前的猫崽子大眼睛又圆又亮,橄榄青的,湿乎乎的。 训练师沉默片刻,觉得自己懂导演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这特么谁下的去手? 他咳嗽了一声,说:“我看它也不胖” 司景相当敬业,这段时间吃的都少了,这会儿蜷缩在阚泽怀里,只有极小的一团。细而轻的绒毛随着风微微颤着,的确不如之前养在汪源家里时那般肥美了。 猫仆汪源也连声附和,“是,是,我看也不胖!” 训练师试探着小声说:“要不,就让它用这个体态去演?” 汪源大喜,顺着递过来的这台阶蹭蹭就下去,“行。” 瞧这孩子,本身就只有这么一小团,还怎么减? 再减就真的要只剩骨架子喽。那摸着多不舒服? 司景这会儿还不知道自己因为色相和短腿逃过了被逼减肥的命运。他被训练师接过去,接下来就是为期半个月的封闭训练。 训练进行的相当顺利。司景拿捏好分寸,表现的恰到好处,坐在一群毛团子中间时,他分明是其中最小的那一团,却也是最乖的,从来不随地大小便,而且教什么东西都学的极快。喜的训练员每天给他饭时,都要偷偷往他的猫粮底下埋上一块三文鱼,摸摸他的脑袋小声嘱咐:“慢慢吃哦。” 就只他有,别的小朋友都没。 司景俨然成了这个训练场里最受宠的学员。 训练员宠着,其它猫战战兢兢供着,司景晃着一身小软毛,在这儿也活出了大佬该有的风采。 最高的猫爬架是他的,最可爱的玩具也是他的。 什么都是他的! 课程结束后,司景多出来了一沓小项圈,全都是训练员奖励给他的。上头吊着朵圆乎乎的小红花。 来接他的是阚泽。远远地瞧见男人,短腿猫便迈开四条齐短无比的腿,冲着男人的方向飞奔出去,一下子撞进了阚泽蹲下来展开的臂弯里。被托着毛屁-股抱起来后,短腿猫喵了一声,给他男人全方位展示了一下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小红花。 阚泽笑问:“小花得的?” 司景晃尾巴,小表情有些骄傲。 “好棒。”猫薄荷亲他一口,忍笑,“我们小花是里头最乖的猫了。” 那是! 司景爪子抵着他的脸,有点儿焦急,使劲儿地吸了吸鼻子。好几天没见了,非常想要好好吸一吸。 人形六神真是一日不吸就十分想念。 小脑袋在自己脸颊上蹭来蹭去,急吼吼又想往衣服领子里钻。阚泽摸着他的毛尾巴,从尾端向上一顺,大尾巴瞬间就炸了毛,像是朵蓬松的花。 下颈被挠了挠,司景眯起眼,扬起脖子。 “这么想我?”阚泽含笑。 司景又晃了晃尾巴。 阚泽心都要软成一滩水,把他带回车里。车门刚刚关上,司景便开始暴力扯他领口,心焦地吸着鼻子,熟悉的香气源源不断地钻进来。 啊,猫薄荷的芬芳! 这几天都莫得猫薄荷吸的猫简直要晕倒在当场! 司景对着那一小片颈部皮肤舔-舐时,男人却忽然拍了拍他,低声唤:“小花,我还有礼物给你。” 司景后退一步,改为咬着他的指尖,懵懵懂懂抬头。 是什么? 阚泽从车上的包中掏出了一份文件,递给他。 司景:“???” 他松开嘴,跳到文件上,诧异地探头去看。入目明晃晃一行字,“上海家化联合股份有限公司” 上海家化?? 司景彻底懵了,仰头去看阚泽,又低头研究这份合同。越看越觉得不对味儿,“上海家化联合股份有限公司旗下六神品牌将提供如下服务”是什么意思? 别告诉他他男人真给他买了生产线。 不是说这玩意儿不卖的吗? 阚泽解释:“上一次,我听袁方说你喜欢。” 你听他唬你! “所以买了,”阚泽斯斯文文,“我已经和这家公司达成合作,在那之后,将为他们旗下另一个品牌提供免费宣传。作为回报,他们将单独开发一条提供给你的小型生产线,可以生产你想要的味道。” 司景脚踩着这合同,彻底目瞪口呆:“” 现在你们都这么玩儿了吗? 这么豪? 说买生产线就真买生产线?? 他低着头,阚泽并看不清他的神情,隐约竟然有些忐忑。男人沉默了会儿,轻声道:“小花不喜欢?” 司景抬起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随即敏捷地抓着他的衣服,三两下爬到了他的肩头。 ——啧。 还问什么? 司景含糊不清地喵了声,主动伸出爪子抱住男人的脖子,将自己软乎乎的嘴凑过去。 你能记者,我就已经喜欢的要死了。 阚泽只微微怔了怔,毫不犹豫便把他接住,捧在手心里托过来。司景稳稳坐在他手掌上,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又凑过去。 响亮的一声。 猫薄荷草抵着他,欢喜的几乎要开花。小小的花苞蹿出来,就在他的腿处,司景察觉到了,舔舔嘴,卧在他手心里。 不就是六神吗? 司大佬霸气地想,大不了以后都不喷香水了。 国产品牌,自然香气,还能驱蚊防虫——多好? 妥妥的,没毛病。 当晚,袁方便接到了自家艺人打来的电话。那头的司景说:“袁方,你当初说了,生产线不能买。” 袁方这会儿正在泡脚,相当精致养生,泡脚盆里扔了各种中药材,甚至还飘着点花瓣。他一面泡一面与司景道:“是不能买。人家可是个民族大品牌,相当出名的,你还没出生的时候,人家公司就创立了” 司景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是想和你说这个。” 袁方又调了调洗脚盆的温度,问:“那你?” “我想说,”司大佬炫耀,“阚泽就给我买了条生产线。” 袁方:“?” 袁方:“!!!” 他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一句惊着了,都忘了自己手还在调高温度的按钮上。直到被猛地烫了下,他才反应过来,忙龇牙咧嘴把温度调回去,“这玩意儿特么还真能买?!!” 你逗我吧,哪个人会真抽风去买花露水的生产线自己用的啊! 这又不是什么易销品,也不能算生活必需品啊!! 司景隐晦地加大了把火力,“而且我还能定制味道。” 袁方:“” 司景憧憬:“你觉得鱼味儿的怎么样?” 袁方:“” 鱼腥味儿吗? 我只能说,少年,你很有想法。 要是真想要鱼味儿,你改行去街边支个摊子卖鱼岂不是更快? 司景不理他的腹诽,又给其他妖群发消息。听他秀恩爱的群被建起来了好几次,每一次都是司景在晒完后第一个退群,惹得其他妖都很是不满,想发泄一下吃狗粮的愤怒都无处发泄,只好暗暗咬牙。 这回司景再来拉群,其他妖就有准备了,还没等他开口便警惕道:【我们不想听你和阚泽的事。】 司景出乎意料的好说话,【成。我讲讲我的新生意。】 妖们松了一口气,不准备吃狗粮了。 司景正儿八经:【我在六神有了一条生产线。】 这个话题听起来挺正常,狐狸没戒心地一脚踏进来了,对生意之类的事很操心,关切问:【怎么来的?你收购了相关股份?】 蛟龙爸爸也财大气粗表示:【多少钱?——爸爸补给你。我有的是钱。】 白宏礼:【买生产线???】 他们全都参与到了话题之中。司景满意了,毛尾巴狐狸一样在后头左摇右晃,慢吞吞打字:【都不是,是别人给我的。】 狐狸立马问:【免费吗?这么神奇吗?】 司景:【免费。送的。】 哇,小伙伴们张大嘴巴 听起来就很不同寻常啊! 还没等他们下一句出来,司景的消息就先浮现了:【阚泽送的,神奇不神奇?】 司景:【哈哈哈哈哈哈!】 【系统提示:您的好友“猫中大佬”已经退出群聊】 群中其他三妖:“” 半晌后,狐狸具有代表性地发了言:【我去他大爷的!】 他的愤怒简直没法言说,妹的!事不过三,这都三遭了!! 蛟龙幽幽道:【我没哥。】 狐狸:【】 哦呵,忘了家长就在群里待着了。 第88章 第八十八只小猫咪 九月初, 所有筹备工作完成,司景正式作为一名猫演员入组。 入组前几天, 大胖鲤鱼找到他,委婉地表示家中老父想请他吃个饭。 司景欣然而往。 白宏礼家中的房子建的不同寻常,隐在还未拆掉的小巷里,走出去能看见一座小巧玲珑的石板桥。青石铺底,流水淙淙,衬着这黑瓦白墙,很有些古韵。房子是座面积不小的四合院儿, 有根底的人一看就知道这定然价值非常。只是司景不在乎价值,不过盯着院前几盆花, 觉得养的好看。 白老先生就等在外头,恭恭敬敬弯腰束手, 等着司景下车。 家中人还没见过他这样子,都有些稀奇,不知下来的是哪位贵客。待到司景从上头迈步而下, 白老先生便急匆匆上前为他拉着车门, 笑道:“您来了。” 司景打量了他几眼,欣然:“你过的不错。” 白老先生应着, 搀扶着他, 道:“托您的福” 司景像是个活佛似的被恭迎进了屋。不用他吭声,椅子上自然有人加了软垫, 茶水倒了新的, 还放了一盘子口味齐全的小鱼干, 处处打理的妥妥当当。白老先生说:“原本早该请您来家中坐一坐,只是宏礼说您贵人事多,恐怕找不出个空闲来。” 司景点点头,“的确没什么空。” 白老先生姓白名里,立马说:“我在电视上看见您了,之前那微博上有什么打榜,我还给您投票了!” 可怜他自己儿子还在榜单上,结果老爹在被白宏礼手把手教过后,积攒下来的票数全都投了司景。自那之后一天不落,打榜打的无比勤快,天天举着手机转发司景微博。 他掏出手机给司大佬看,“我现在在您的超话里头等级都有十一级了,还加了两个数据群” 卧槽,感情还是个数据粉。 既然是粉丝,司景语气更温和,“你过的怎么样?” 白里笑道:“我自然好。” 他又说:“只是当时您直接走了后来还有很多人找您呢。” 他认识司景那会儿,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司景饿着肚子去河里头捞鱼,能吃的没捞着,一条开了几十年灵智马上就快化形的老鲤鱼却瑟瑟发抖被他给捞起来了,司景眼疾手快,一把抓着鱼,听见那鱼口吐人言之后,犹豫了会儿,还是把它又扔回去了。 司景自己没吃,还命令当初捡来的一群流浪猫也不许吃。这年头,能成精不容易,他找着什么吃的,偶尔隔三差五还会去喂一喂。 等化形之后,白里也就牢牢把这份恩情记在了心里。后头司景报完仇,听见投降消息一走了之,人世间却仍然流传着关于他的故事。 白里亲手给他端茶杯,说:“当时刘队长还在找您,还有赵连长” 司景并不全是单打独斗。后头迎面遇上了兵,也有与对方合力的时候。那些兵个个儿身强体壮,起初时看司景体型偏瘦,还当对方只是个没什么力气的空架子,也没把他太当回事,体恤他年纪小体格弱,照顾着让他去最后头。 “我们都娶过媳妇儿生过娃了,死了也没多大遗憾,”为首的兵一面卷裤腿一面笑,“你还小,以后日子还长着,场上还是学机灵点。枪炮不长眼,仔细把你小胳膊小腿崩掉了。” 司景当时默不作声,把枪往后头一背,一张脸面无表情。等到战场上冲锋陷阵的时候,他跑的比头排的兵还快,真是不要命一样地往上冲。 那架势,着实把队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这娃子,看起来瘦瘦弱弱的,怎么这么能拼? 等他衣角滴着血拎着刀回来后,兵们看他的眼神都变了。晚上有人不信邪,还要与他掰掰手腕,司景的腕子又细又白,看起来跟个大姑娘手似的,好像没什么力气,可一放上去,对面那兵原先是个宰猪的,手劲儿奇大,这会儿都被他掰的嗷嗷叫,“疼疼疼!疼死老子了!” 自那之后,再没人敢不服。司景话也不多,冷冷把刀一扔,独自往屋角坐了。 他仍旧不声不响,却没有人有胆量小瞧他了。司景一直不算正式当兵,每回都出大力气,却什么功劳也不要,几个负责这地方的军里头的人找他谈了几次,见他真没这个意思,也只能遗憾作罢。 他来的悄无声息,走的也悄无声息。得了赔偿消息的当天,就把他的刀就地一埋,独自上山了。那些人还想再找他给他论功行赏,哪儿还能找得到人? 司景也知道。他拍综艺的第一期时,那村子里头还有他的雕塑,有经历过那件事的老人仍然在世,言谈之间显然把他奉为英雄。 英雄算不上,司景不过是为了自己心中痛快。他也不想要那功劳,因此并未回答。 白里倒是笑笑,“当初那些兵还有在世的,之前还凑在一块儿去烈士陵园了呢。我听说他们中间有人仍然在找你。” 只是当初司景脸上总是沾着血和灰,并不能完全看清面容,再加上年代久远,记忆都已模糊不清,那些人看见电视上出现的司景,也不过怔愣一会儿,感叹:“这娃子和当年那个谁真像。” 哪儿会有人知道这压根儿就是同一个? 他们找的是个老头子,谁也不成想还是个年轻人。 司景在白里家中吃了顿饭,虽然自己就是条鱼,白里还是张罗着让人给他做了全鱼宴。满桌子的红烧鱼清蒸鱼剁椒鱼头鱼肉丸子,司大佬眼睛都不会转了,还要矜持问:“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好,好!”白里笑道,“我们大鱼也是吃小鱼的,您就尽管吃” 他殷勤地给司景频频夹菜。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司景也就真下了筷子,一口接着一口的吃鱼。吃着吃着,便觉得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在桌子底下碰着自己,他低头看了眼,一条银灰的鱼尾巴伸过来,在他脚边晃晃荡荡,尾巴主人却浑然不觉,仍然在给他夹鱼肉,“您再尝尝这个——” 司景盯住那大尾巴,觉得甚是肥美。 他咽了口唾沫,说:“这是你的?” 白里一怔,“什么?” 司景踢踢底下,目光掩饰不住的热忱,“看起来肉很多。” 白里:“!” 他大惊,终于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妖气外泄,已经把尾巴露出来了,赶忙拼命往回缩,一面缩一面干笑:“不多的不多的,我最近都瘦了” 其实都是骗猫的,变回原形好大好胖一条。白宏礼的体型就随他,爷俩儿一样的肥美。 白里吞咽着口水,隐约明白儿子为什么在看到司景的时候总有点儿心慌了。 亲眼看着司景吃一口菜看一眼他,就好像拿他下菜一样,哪条鱼能不心慌啊 嘤。 让鱼害怕。 白里的家中还供着佛像。他为司景点了长明灯,在当年人形之后便开始了,几十年灯不灭。 “保佑恩人如意顺遂。”他笑道。 锦鲤精的许愿,比别的人许的愿更易实现。司景想起自己如今,不由得也一笑,“承你吉言。” 他当年,是个独来独往伶仃一人的大佬。 他如今仍旧是大佬,却不再是一个人了。阚泽、袁方、蛟龙、房渊道、白宏礼 他还有千万粉丝。他们都在他身后站着。 司景从未像今日这样觉得肩头一松。那一直以来压得他几乎透不过气的仇恨好像终于被从他的肩上卸了下来,他骤然意识到,火也好,战争也好,都已经是过去。 他不再是当年被扔了两回,只能咬着牙扛着刀往前冲的青年;他可以朝前看,大步走向没有“抛弃”这个字眼的未来了。 他说:“走了。” 白里将他送出去,“您走好。” 四合院的门关上了,司景好像把自己的一部分也关在了里头。他再迈步走向车子时,脚步轻松,走出了大佬的赫赫威风。 * 《乱云》开拍的第一天,汪源带着参演演员设了香案,摆上贡品,燃了三支香。 他们在香前叨叨念,司景在阚泽怀里头昏昏欲睡。毛脑袋一点一点,最后终于把头彻底靠过去,短腿一伸,抵着阚泽胸前的那颗纽扣睡着了。 醒来时,鼻头上都被咯出了个小小的花印子,像朵小梅花。 看得汪导倒吸了一口气。 这是可爱的开花了吗? 阚泽在剧中也有角色。他饰演与司景合力抗敌的一个连长,加上编剧的名头,有理由一天到晚在剧组待着,正好看着猫崽子。放司景独自在这儿,猫薄荷草也的确是不放心。 他家猫太嫩了,来来回回的人都想偷偷摸一把。千年老草心眼儿小的跟针尖儿差不多,压根儿不想让其他人碰。 要是他只是不让人碰也还好。只是阚泽不仅不要别人碰,还要在他们面前上演撸猫的一百单八式,摸耳朵揉下巴撸尾巴托肚皮,没事儿还要使劲儿亲一亲小jiojio,戳一戳肉垫子,甚至还会猝不及防弹蛋蛋。 每一回被弹,短腿猫就扭着头望他一眼,一边挪动着屁-股试图把这俩宝贝球的位置离老变-态远一点,一边咪呜抗议着露出小尖牙。 那模样儿又娇又横,看得几个猫奴简直要心痒痒死了。 偏生不能撸 啊。 这特么到底是怎样的人生酷刑啊。 只有演主人的配角在拍戏时能抱他几把,揣在怀里托着他来回走,几乎都因为那手感不想放下。摄像组的镜头紧紧跟随着,拍出来的猫眼睛像是一潭碧青的水,因风皱面。 司景的戏演的相当顺利。作为一只猫,汪导对他其实并没什么演技要求,大多数时候,摄像机都更专注于去拍短腿猫的美貌。可纵使如此,司景的走位一次也没错过,拍场面众多的大群戏,几个群众演员多多少少还会犯点错,司景却总能以正确的速度跑去正确的位置,甚至小脑袋偏的都很有戏。 汪源本身就喜欢敬业的演员,对他的喜爱顿时蹭蹭蹭又往上涨了几分。 被抛弃的那场是重头戏。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猫崽子独自深一脚浅一脚在泥水里走,降水设备往下噼里啪啦降着水珠儿,司景的毛都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狼狈的更像是只灰扑扑的老鼠。他走的踉踉跄跄,像是闻到了什么味道,在脏污不堪的垃圾堆中费劲儿地伸开腿刨。 他腿边有什么东西发了霉,苍蝇围着团团转,司景撑在垃圾上,小心翼翼抽抽鼻子,又低耸着头过去找。 吃的? 哪儿能有一点吃的? 垃圾堆里头其实埋了猫粮,生怕猫演员不配合。司景用不到这些道具,自己就规规矩矩沿着剧本走,他好容易从里头扒拉出什么,碧青的眼睛骤地一亮,用牙齿费劲儿地咬着一端,把它从污水里拖出来—— 那是一截上头还沾着一丁点儿肉的鸡骨头。放在原先的司景身上,连看也不会看一眼的食物。 猫缩在角落看了它好一会儿,随即慢慢低下头去啃。他像是没了力气,咬的都有气无力,还没碰上去,却听后头有汪汪的叫声,立马抬起头。 汪源挥挥手,“上狗。” 狗经过了专业训练,只会去咬骨头,对猫熟视无睹。它气势汹汹叫着,一下子将猫崽子唯一的食物也抢走了,随即迈开四条长腿,飞也似的消失在雨帘里。 短腿猫连追也没力气。他只能眼巴巴看着,发出几声细弱的好像随时能断掉的叫喊。 他想,他恐怕是真的要死在这儿了。 雨下得很大。他还带着满身的伤,就在这垃圾堆旁卧着,尽力将自己蜷缩的最小。垃圾里一张废弃的纸板被他当了遮雨的,缩在底下的猫连呼吸都是时断时续。 镜头拉近,他碧青的眼睛里头,是说不出的情绪。跟钩子一样,一下子便狠狠钩住了人的心。 “卡!” 汪源喊了暂停,心疼的不行,阚泽早已经在旁边张开浴巾等着了。听了这一声,立马大踏步上前,把猫崽子裹在浴巾里。司景打了个小小的喷嚏,打的头顶毛都翘了翘,叫声细弱绵长。 “冷吗?”阚泽紧紧抱着,又用自己的额头去贴他的额头,“受苦了,我们小花受苦了” 男人指尖有点儿轻轻颤抖。司景感觉到了,瞥了他一眼。 汪源也心疼,他看了看方才拍出来的片子,觉得那一双眼睛里头满满都是戏。甚至不用他说,司景家的猫自己就知道怎么发挥自己的魔力,用那单弱可怜的外表和澄澈哀伤的眼睛引人入戏,成戏中人。 这是天生的演员料子,懂得利用自己最打动人的部分。 几个群众演员也过来,汪源把下午的那一场讲了讲,忙让阚泽带司景去休息,“毕竟不是人,累坏了怎么整?快喂点儿东西吧。” 司景从奶白色的浴巾里头探出头,湿乎乎的小脑袋转了转。怕他不配合,刚才那骨头上其实洒了点猫薄荷,他尝到了,这会儿嘴里都是猫薄荷的味儿。 阚泽也闻着了,表情微微变了变 其它猫薄荷。 这是谁出的主意? 司大佬一眼就瞧出了他的心思,忙蹲在他膝盖上细声细气叫了声,胸脯抖了几下。阚泽以为他冷,立刻将浴巾又裹上来,带他回去洗澡。 热水打开,浴盆放满。浴缸里还有个浅浅的小盆,盆旁边是只嘎嘎叫的塑胶黄鸭子,阚泽把鸭子也从家带了过来,被司景一爪子拍到盆底,发出一声闷闷的啾声。 小盆晃荡荡,盆里坐着的猫跟着眯眼晃荡荡。 荡着荡着,他一翻身,盆便翻了。 毛团子咕噜咕噜向下沉,阚泽一惊,忙俯下身去捞。可就在他伸出手的时候,另一只白生生、纤长的、属于人类的手却抓住了他,司景从水中探出头,头发湿淋淋贴于脸侧,乌黑乌黑,衬得他皮肤愈发白,仿佛是半透明的,健康莹润。他紧紧抓着阚泽的手,微仰着头,毛耳朵耷拉下来,就冲着男人笑。 好像是从水里钻出来的塞壬,弯起的眼和唇角里头都荡着令凡人无法抵挡的春-情。 阚泽的手一顿。 那只握住他的手还在向前覆,被水润湿的皮肤沿着指缝滑进去,一点点向下移,最终与他的手严严实实合在一起。严丝合缝,寻不出什么空隙。 他们都感觉到了对方掌心传来的热意。那热意要把两个人烫伤了,司景只是被他盯着,身子便自觉微微打了个哆嗦,可眼睛仍旧不服输地迎上去,一挑一转,眼波好像活过来了,生生勾人。 阚泽手心微微用力。他轻声唤道:“小花” 抿了抿嘴,又换了个称呼,“司景。” 人被抱出来了,放置在洗漱台上,背后就是宽大的镜子。司景坐在上面,脚尖垂着,后头却一点点绷紧了,毛尾巴也挺着,像落水之人抓到最后一根浮木一样死死勾住他。 草系植物有一点好,自己便能分泌汁水。阚泽不太能容忍别的东西,哪怕是运动需要的溶液也不行。他的占有欲在这方面连他自己也觉得可怖,连一点也容不得,枝叶不知道何时蹿出来了许多,密密麻麻,小花开的张扬而喜悦。 门外结束了拍摄的配角忽然像是听到了什么,诧异地往这个房间望来。 再侧耳听听,那种小猫一样哀哀的声音又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好像被堵住的呜呜。像是猫崽子被摸得炸了毛,正在里头抗议着闹脾气。 什么状况? 他想了会儿,随即反应过来,这可能是阚泽在逗猫呢。 阚泽的确在逗猫,猫蛋蛋这会儿都被握在手里,尾巴也被撸了好几把,蓬松地炸了毛。等到水龙头终于哗哗地出水时,猫崽子被他弄的哆嗦个不停,一爪子拍到他脸上。 有完没完了还! 还真当自己是机关-枪呢?——都不带换换弹-夹的?! 情话总是缠人的。“小花”“乖宝”“心肝”全都喊了个遍,简直恨不能揉碎了,吞进肚。司景多少也明白他,知道他是因为今天演的内容受了刺激,任由他去发疯。 亲眼看见司景受苦,与知道司景受了苦,是全然不同的概念。 阚泽就是种在赵大司家旁边的。他目睹了那家的主人将不知从哪儿捡回来的猫崽带到家,可那时,那对他而言只是只寻常的猫。 如今却是眼睁睁看着他的心肝宝贝受这种苦。阚泽几度想要喊停,甚至萌生出了就这么带着司景走,这戏也不演了的念头——他没信心再继续看着猫崽子淋雨受委屈而一声不吭。可天罚还在上头压着,想想那更大的痛楚,这时的苦似乎又让人好受些了。 司景方才与他十指交握时便已有感觉,这会儿把手掌摊开一看,果然见男人掌心破了,显然是方才拍戏时无自觉掐的。司大佬又心疼又好笑,拍了他一爪子,提醒:“那只是演戏。” 阚泽抱着他,声音闷闷,“小花之前并不是在演戏。” 这些都是真实经历过的。因为真实,所以更加让人心痛。 司大佬垂着尾巴尖,说:“是啊。” 可—— “可我并不觉得苦,”他下巴抵着男人肩头,低声说,“因为我知道,你很快就要出现了。” 在属于我的剧情里,马上就会有一个你。他会静悄悄地在窗台上舒展叶子,会主动地探过来让我吸。他所有的叶子都属于我,开出的花也永远朝向我,他就是我的。 熬过这些,他就会过来,握住我的手了。 “没什么好难受的,”司景说,“都过去几十年的老事了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那不过是过程,你却是结局。 阚泽不出声了,仍旧环着他。猫崽子动了动,却又是一阵战栗,终于忍不住抗议:“阚泽?” “嗯。” “我要从洗漱台上下来。” 老子腰要断了!就现在! 赶紧把你的机-关-枪给我收起来! 第89章 第八十九只小猫咪 阚泽给司景看了一把他珍藏多年的枪。 这枪与别的枪都不同, 光是长度、枪-管直径都胜过寻常的枪许多, 一眼看上去便已让人觉得十分可观;待到上满了膛, 枪-管更是滚烫炽热, 握在手心里好像都能将人烫伤了。凡是男人,便没有不爱枪-炮这种东西的,司景自然也爱,只是看着这一把,又是爱,又情不自禁生出了些许畏惧来。 他把手放在上头,在阚泽手把手的教导下,试探性摩挲着开了几枪。冲击力巨大, 带着令人心惊胆战的猛度,仿佛能把厚重的钢铁也一下子射-穿。司景捏着枪把, 一枪开出去, 手心都被震得发麻, 微微发痛。 那子弹好像拐了个弯,直直插-入他心底来了。 阚泽的眼凝视着他,定定地, 问:“喜欢吗?” 司景很想说不喜欢, 迫不及待想让他重新收起来。可这会儿枪还在上着膛,他也不傻, 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自不量力挑战男人, 因此这话在喉头转了两圈, 终究是咽下了。猫大佬心不甘情不愿紧绷着脚尖, 声音还微微有些抖,“喜欢” 阚泽嗯了声,恶趣味好像在这会儿全都扑簌簌冒上了头,瞧着他的目光都意味深长,说:“既然喜欢,那就奖励你多玩几把。” 司景:“” 卧槽,这个几把是哪个几把? 他分明是个纯洁的小猫咪,为什么好像从里头听出了些别的不同寻常的意思?? 司景有如下几点事后感。 第一,洗漱台的桌面很硬。可以建议酒店以后全都给铺上层棉花,这样半躺在上头会舒服很多。 第二,有的枪,握住了你就别想松开手了。最好的法子,就是压根儿别握。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有的老草花期明显比他想象的要长,而且间隔短。 别的草大都是只在四季里头挑一季开花,哪儿有猫薄荷草这样的——一年四季里头天天开,甚至一天都能开个三四回。 这还当什么草,直接去当假花不就好了吗? 你的同类知道你这么任性吗? 你们种群是全靠你一个来繁-衍了吗?? 司景憋出了一肚子的气,变成原形吹干了毛躺在床上时还哼哼唧唧的,脑袋往被子里一钻,拱成一团圆乎乎的毛球。阚泽含着笑去掀被子,愣是没从这团圆上摸出哪儿是头哪儿是尾巴,随意找了被子一角掀开一看,就看见了一个毛乎乎的圆脑壳。 浑圆浑圆的,上头两根白毛还翘着。短腿猫瞪着眼,意图想从眼睛中透出王霸之气,狠狠威慑眼前人。 无奈天生便是个小可爱,不管怎么瞪人看起来也不可怕,反而衬得眼睛愈发碧青可喜,处处透着种“老子敲凶”的又悍又奶的气息。阚泽就爱他这横的一批的小模样,心尖颤颤,伸手来抱。 不抱! 司景横眉怒眼,卷在被子里头,呲溜呲溜倒退着往被窝深处钻。还没等男人反应过来,就已经从被子的另一头滑落出去,不小心倒退的过了头,短腿在边缘上晃晃悠悠站立不稳,一屁-股往床底下栽下去。 阚泽一惊。 “小花!” 叶子先于他的神智前一步动作,稳稳兜成了一张网。猫崽子躺在这碧绿的网里,像是被钓上来的鱼,生无可恋被提溜着后颈提起来。 阚泽柔声道:“被吓到了?我给小花呼呼。呼——呼——” 风吹蛋-蛋,格外凉爽。 司大佬两只脚都蹬在了他脸上,想不通当初那么多猫薄荷草,自己怎么偏偏一眼就挑中了一棵又会耍流-氓又变-态的。 干脆埋回去得了。 * 电影中一部分猫的镜头仍需后期合成。高难度镜头与较为深层次的情感表达,汪源自然不会交给一只真猫去演,司景虽说能演,也不能过分暴露自己身份。 毕竟稍微聪明一些还能说是教的好、天生的,要是聪明的过了头,指不定就要被抓去切片做研究了。 这么下来,他倒成了整个剧组里头最轻松的演员。每日瞧着其他演员演戏,他只需要在阚泽怀里稳稳坐着,吃的喝的自然全不用愁。 电影中也有狗的戏份。怕其它狗伤了司景,阚泽将二黑也带了过来。德国黑背膘肥体壮,往司景旁边一坐,活像是个保镖,把司景衬得像个柔弱的姑娘,威严地在那儿注视着。那些狗凑得近一些,就能从这猫毛乎乎的圆脑壳上闻见同类的口水味儿。 嗯还是只相当强壮的同类。 那种把猫撵的喵喵叫的心思顿时就歇了几分,有只群众狗甚至还把脑袋蹭过来,试图也想舔一舔司景的头毛。 还没等舌头伸过去,二黑就已经蹿到了眼前,呲出一口雪亮锋利的牙,肩背下伏,摆好了进攻姿势。 不舔就不舔么中华田园犬悻悻地迈着四爪跑远了。 用得着这么凶? 又不是你媳妇。 汪源在一旁看着,也觉得有趣,道:“这倒真少见。阚泽,这是你的狗对吧?” 阚泽的心思微微一转,犹豫了下,还是没有否认。 “对。” 汪源的目光幽远起来,在他身上落了好一会儿。 家中养的宠物很亲近,很熟悉,这其实比什么都能反映主人之间的关系。这会儿不用过多解释,汪源也知道,这两人是真的关系不错。 甚至远甚于此。 他是个聪明人,并不曾说别的话。阚泽也只像是随口一提,便再不说这事,转而与汪源讨论电影中情节发展。 虽说司景演的是主角,可这部《乱云》,更像是一部群戏。 覆巢之下,每一个生命都在竭力为自己争取可能。这部电影中,还有竭力试图外逃的富家小姐、选择拿起刀的瘦弱学生、为了生存下去而出卖村民的中年男人 他们每个人也都是主角。背景是血雾硝烟,他们演出着自己生命里头的剧目。 电影中有不少新人演员。为了那股子未进社会的纯真气,汪源特意挑中了一个还未从电影学院毕业的大三学生,那学生成名也早,倒不是因为演戏,而是因着父母都是明星。有了星二代这个名号,他自然一路都被人关注着,不用费什么力气便积攒起了一群粉丝,接的第一部戏,就是汪源的《乱云》。 这个资源,的确可以说是相当令人骄傲了。这学生也心高气傲,恰巧主角司景此刻在众人眼中仍旧未进组,他就算是除了阚泽之外的咖位老大了。每日助理簇拥来助理簇拥去,气势十足。 汪源也不多说,只要他把戏演好,别的再无他话。 只是几个年纪差不多的群众演员,难免心中就有了些微词。 要是说实力强也就算了,偏偏星二代不过就是个星二代,除了比他们会投胎点并没别的过人之处。凭什么他们就是蹲守在墙角下经过筛选好不容易才拿到个龙套角色,而星二代却根本不需要怎么努力,就能拿个出彩的配角? 这种不平在学生的戏份开拍后,便一日比一日更明显。 同样是雨后的一场戏。学生与同伴一同千里迢迢奔赴回家,路上尚且讨论如何写文章谴责这惊天罪责,只是站在门外一拉门,才瞧见里头陈列着的究竟是什么。 惨状当前,学生骤然意识到如此下去必将无望,面对亲人尸体决定克服心中怯弱,用昔日都是握着笔杆子的手拿起屠刀——这并非是多么复杂的情感表达。只是星二代从没吃过苦,无论如何也表达不出充沛的惊愤悲痛。几个群众演员也只得一遍遍跟着他重新来过,淋了两个半小时的雨。 再来一次,汪源却还是喊了卡。 “你不能这么来,”他把星二代叫到身旁讲戏,“你的确是震惊,可瞪大眼睛张大嘴,这只是最基础的情感表达,你眼睛里头的情绪还不够。再来试试。” 群演堆里响起一阵小小的骚动,像是在赞同。星二代脸红了,说:“是因为刚才有人把我从情绪里头拖出来了。” 几个群演心中顿时都憋了气。 他们陪着这人演了好几遍了,都是差不多的年纪,谁也不比谁高贵,凭什么自己演的不行还得把锅往外推?就欺负他们不是明星生养的,没那个运气投个好胎? 可不平归不平,却真没有人敢说什么。助理赶忙上前给星二代擦头发,群演们也湿淋淋的,只好先去一旁收拾。 司景在椅子上稳稳地趴着,脑袋垂着,模样安逸。隐约觉得有些尿急,他跳了下来,准备去走廊那边儿的猫厕所里解决一下生理问题。 群演心情不好,看什么都带着火。看见短腿猫颠颠地跑在前头,这会儿走廊也没别人,不由得一阵邪火蹭蹭往上冒,一脚就踢了过去。 “什么玩意儿,滚蛋!” 都是群什么东西,也配让他们来配戏! 那个好歹还是人,这个不过是个畜-生,怎么也能压他们一头? 他们这么久的梦想与努力,难道还比不得一只土猫崽子? 想到这儿,脚上愈发带了力道,狠狠地碾过去。司景再灵敏,也想不到自己突然间还会挨这么一下,纵使瞬间往旁边闪了闪,避开重点部位,却还是被踢中了短腿。一时间腿上疼痛感清晰,一阵接着一阵往上传,司大佬扭过头盯着这几个人,懵了。 有病吧? “看什么看!”那个人高马大的群演愈发怒气上来,二话不说还要上脚。这回司景就在看着,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纵身一跃,扑了上去,满心的难以置信。 还来? 老子招你惹你了? 群演是个急性头,司景却比他更不好惹。看这人还试图踹他,心底火也冒上来了。 真当他是什么柔弱好欺负的小猫咪了。 ——那你可真是眼瞎了。 群演本想着踢只猫发泄发泄,不过是个小事,哪成想这猫看着不大一只,腿也短,却着实灵活的很。他踢了几回都没踢着,气急败坏俯身要去捞,却被司景跳起来,一爪子挠在了脸上,倒挠得他嗷嗷叫。 在打架上头,司景占绝对优势。毕竟是练过的,矫健度与灵活度都远非群演能比,腾挪躲闪,毛尾巴活像是钢条,抽的人直叫唤。他抓着那人衣服一路上爬,冲着脖子就上爪子,二话不说就是挠,又挠又抓,把脖子上挠出了一道道血条。 二黑老远就听见了这边儿动静,过来瞧见老大在打架,兴冲冲也参与了战斗。 “嗷!” “卧槽” 叫声很大,终于把那边儿研究剧本的阚泽和汪源也给惊动了。阚泽一看椅子上没了短腿猫的身影,长腿立刻迈开汪源紧随其后,两人生怕猫崽子受了什么委屈,忙上前去看。 他们赶到时,司景还吊在群演脖子上挂在背部,呲着牙炸着毛,像只愤怒的考拉。许是这些日子被娇宠惯了,他脾气也大了许多,不仅挠人,还薅头发。群演被他弄得不得不仰着脖子,嘶嘶警告:“松手!你给我松手!” 司景自然不松。底下的黑背嗷呜嗷呜直叫,死死咬着那人裤腿。群演上头被挠下头被咬,双面受敌,气的伸手还要抓,他手大,司景看起来和他巴掌大小差不多,看的汪源赶忙喊停,“干嘛呢这是!” 群演这才意识到导演就在他身后。他只慌乱了一瞬,立马道:“导演,这畜生乱挠人!” 话还没说完,司景又眯着碧青的眼给了他一爪子。 怎么说话呢?给我好好说! 再说瞎话你试试,我就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群演痛的直抽冷气,说:“导演你看是吧?我就从这儿去厕所,他就跳过来抓我——还好这会儿只是抓我,要是到时候万一伤了别人怎么办?”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这猫太凶,不能留。可还没等他说完,司景已经又气势汹汹给了他一爪子,随后刺溜刺溜从他身上滑下来,冲着阚泽张开的臂膀去了。 简直一秒变脸,刚刚还气焰嚣张拿他当猫抓板的猫这会儿蜷缩在阚泽掌心里,毛绒绒一小团委屈的喵喵直叫,活像是受了天大委屈。阚泽抱着他上下检查,声音便沉了下来,脸上也蓄满了乌云。 “汪导。小花受了惊吓,我需要一个说法。” 群演:“……喵喵喵?” excuse me?它受了惊吓? 明明是我被挠好吗? 汪源也干咳一声。他长了眼,清清楚楚看见刚刚分明是这人在被欺负,猫狗联盟显然占上风,反倒是小群演看起来有点儿惨,“阚泽啊……” “小花是片里演员,在剧组,要是您不能保证他的猫身安全,我和司景也会终止这份演艺合同。”阚泽的神情严肃认真,并不似是在开玩笑,“这一点,我想合同里有写明。” “……” 有写明是有写明,可是没这么严重吧? 汪源到底是导演,并不希望剧组中出什么问题,调解道:“我看它也没事” 短腿猫高举起了自己一条腿,就是刚刚被踹的后腿。 阚泽也配合地把那条腿握住了,将证据展示给汪源看。 方才拍的是雨中戏。地上有泥,群演鞋上也沾了泥。一脚踹过去,司景的身上赫然留了小半个泥脚印,汪源也看得一蹙眉,将手放上去,还没怎么摸,短腿猫就像模像样地抖了抖。 汪源的心也跟着一抖,几乎是立刻认定,这绝对是踹的狠了。 猫崽子委屈的喵呜喵呜,叫声细软绵长,活脱脱一个小可怜。 群演被这前后转变惊得目瞪口呆。 卧槽,猫界怎么不颁发一个奥斯卡奖给这个戏精啊。 这特么不碰瓷吗? 他说:“导演,我只是刚才碰了碰” 汪源沉着脸,“所以这么大力度,鞋底花纹都能印上去?” “” 群演一时无话可说。他的确是在气头上,却又不敢真得罪那富二代,这满剧组里,就没有他可以发脾气的人。他能冲着谁发? 只有一只不会说人话、真受了欺负也没法跟人抱怨的猫。 哪成想这猫跟成精了似的,刚被踢了一下就疯了一样蹿过来,二话不说往他身上抓。他一个成年大男人居然也抵不过,被抓的凄惨,这会儿还得被骂。 他心中显然仍旧不服,垂着脑袋不吭声。汪源想想刚才拍的那一场想,心中就有了谱,一时间脸色更加难看,“受了气,不说自己继续努力往上爬,反而来欺负弱者!有那个力气怎么不想着把自己能力提高点,还有胆子踢猫?你脚力多大,它才多大?万一真踢出个什么好歹,你负责?” 群演脑袋嗡嗡作响,终于忍不住反驳:“不就一只猫,还能比人矜贵不成?它也抓我了。” 抓的可狠! “那还不是你先踢它!”汪源训斥道,“它可比你演的好呢。你踢了它,怎么没见它转身去咬花花草草出气?怎么,就你能耐,就你能欺负弱小?” 他声音冷下来,“拿钱,走人吧。” 群演怔怔的,满心不敢相信,喃喃:“导演” 汪源挥挥手,赶苍蝇一样,“自己生活不如意,就拿无辜的猫下手,这是强盗逻辑。我们剧组不敢用你这样的人。收拾收拾,赶紧走吧。” 他话里没有再留余地。阚泽抱着司景站在一旁,更不会为他说话,群演难以置信,还想再说什么,两人却已经转身走了。走的稍微远些,还能听见汪源的声音,“伤哪儿没?哎呦,可怜的小乖乖” 群演被辞退,新的立刻又换了进来。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想要出头的年轻人,更何况是汪源的戏。有了上一个的经验,这回再来的人态度明显平和的多,不急不躁安心演戏,对司景的态度也好的不行。 司景俨然被捧得更高。阚泽觉得他受了委屈,在那之后接连几天都比平常更为疼惜,跟护个大宝贝似的。 剧组的拍摄进行的很顺利。到了中期,汪源却忽然接了个电话,接完之后简直感觉天上掉了大馅饼,又是震惊又是莫名其妙,“四海集团说要给我们投资?董事长还要亲自过来探班这是为什么?” 满剧组的人都看向阚泽怀里的猫。 汪源略想了一想,立马想起不久前司景弄出来的动静。四海集团的董事长,等于司景的爹。 司景的爹要给他们投资,这还能是看在谁的面子上? 自然是他儿子的。 “可司景这会儿还没入组呢,”剧组中的工作人员说,“这是来看谁的?” 汪源语气笃定,“看小乖乖的。” “” 有没有搞错,探一只猫的班? 满剧组的人都不信。 四海的生意做的大,不仅做女人和小孩儿的生意,还开发房地产。在先前的王总下台之后,势头越冲越猛,股票也一路飘红,正儿八经算是大公司、大企业。大企业主蛟龙把墨镜一摘,从幻影劳斯莱斯上下来,意大利手工定制的皮鞋被踩的咯吱作响。 前头还有个助理给他铺红毯,正儿八经霸道总裁。 被抱出来的司景嘴角一抽。 这搞什么呢? 演偶像剧? 殊不知蛟龙是来给他的崽撑场子的。蛟龙爸爸最近迷上了个新网站,网站的主旨是“与世界分享你新编的故事”,他从那里头的帖子里发现,娱乐圈是一个相当现实的圈子,看重人的背景和财力。要是没这些,都会受人欺负。 蛟龙自然不能让司景受欺负,立马带着富豪的气息过来探班了。他往那儿一站,人高马大,整个儿一总裁界的爱马仕。 撑场面第一条,一定要壕。 红毯铺开,助理跟随。后头大酒店的餐车到达,料理盘子一个一个往下端。 现场的人都为这浓浓的现充气息怔了怔。 撑场面第二条,一定要彰显出你和他的亲密,最好叫昵称。 总裁界爱马仕迈动长腿,大步走过来,对着阚泽怀里的猫崽子满怀爱意的叫:“爸爸的亲亲宝贝哎!” 司景:“” 这神经病是谁,我不认识他。 我没有这样的爸。 第90章 第九十只小猫咪 金主被风风光光簇拥进了门。 蛟龙踩着红地毯, 本想伸手从阚泽怀里把猫崽子接过来。无奈这会儿司景怎么都不配合, 小脑袋左转右转就是不安安生生让他抱, 蛟龙尝试了几次,也只得遗憾作罢,把手重新揣回来, 咳了一声。 司景这会儿不太想认他。 毕竟全场人,只有他的画风不一样。人家都是正儿八经的现实剧,老父亲却是汤姆苏偶像剧。 这到底是受了哪部霸道总裁洗脑? 汪源是个名导,大大小小的投资商见多了,态度也不卑不亢, 自然的很。底下有几个小演员却显然没有他这样的定力,瞧着蛟龙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座会移动的金山, 争先恐后往前贴。 “司总, 这边请。” “司总看过拍摄现场吗?” 老父亲还真没看过。一个好多年没下过山的老古董瞧见陌生的都稀奇,只是脸上分毫不露, 踩在红毯上的每一步都相当有气势。 “司总喝茶吗?” 早有人倒了新鲜的茶来, 蛟龙品了口, 这才蹙起眉。 “为什么叫我司总?” “瞧您说的, ”小演员赔着笑, “您不是司景的爸吗——不叫司总叫什么?” 蛟龙这才想起来这一茬, 转念一想, 居然很有道理。恰巧他也没有人间名字, 就姓司, 也无甚不可 只是好像有哪里不对。 人家的姓氏, 都是爸爸传给孩子的;怎么到他这儿,好像翻了个个儿,变成司景传给他的了呢? 总裁界爱马仕一到,中午的伙食都好起来了。 五星级酒店大厨亲手制作,菜品一道接着一道端过来,帝王蟹大龙小海参鲍鱼,把普通的一荤两素盒饭变成了大酒店的高级外卖,仿佛帮助辛德瑞拉的神仙教母。剧组人围成一圈,面对蛟龙这么个正儿八经的霸总,试着寻找个能激起他兴趣的话题。 谈艺术,霸总只嗯嗯。 谈经济,霸总也只嗯嗯。 并且都嗯的敷衍,显然并没什么兴致。 最后有人机智,把话题绕在了司景身上。 霸总这下不嗯嗯了,坐的都直了点,带着老父亲的慈爱仔细聆听那人的每一个字。想着拍马屁的人这一回彻底找准了这匹马的马屁-股,立马开始强吹,一串接着一串的彩虹屁都不需要思考就从嘴里冒出来,啪啪地拍。 “司景长得帅啊,一看就随您!” “就是就是,当时我一眼看过去,小伙子真是太精神了。那模样,那气质,也难怪粉丝这么多,这么俊,谁不喜欢?” “而且涵养也好,一看家庭教育就跟其他人不一样。说话都透着高素质。” “演技也好啊!上一部《出塞》不知道看哭了多少人!” 硬生生把司景这么一个圈中一霸,说成了个心直口快爽朗利落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三好学生版富二代。 被众人吹捧的彩虹屁主角这会儿正在专属的小鱼食碗里专心致志地找肉吃,压根儿不把这些虚伪的吹捧放在心上。只有老父亲听的龙心大悦,是真的龙心大悦,接连在旁边那人肩膀上拍了好几下,“你很有眼光。” 被拍的人受宠若惊,又小心翼翼问:“只是司景现在还没有进组,您怎么不等他进组后再来探望呢?” 蛟龙时刻牢记撑场子原则,说:“哦,我是来看我的乖乖宝贝的。” “乖乖什么?” 乖乖宝贝司景把猫脸埋的更深。 别看我,我不知道。 我不认识这个人,从来都没见过他。警察,这儿有个怪蜀黍! 蛟龙不顾他抗阻,强行满怀慈爱撸了把他的毛尾巴,深情呼喊:“乖乖宝贝,再吃口鱼吗?爸爸给你挑刺?” 这下剧组中人都明白了,虽然脸上仍旧挂着客气的笑,心中却不约而同想:——这特么居然还真是千里迢迢来看猫的。 他们现在觉得,猫星人统治世界不再只是一个笑话了。 指不定哪天会真变成现实呢。 蛟龙目光灼热:“爸比还让人给你炖了鱼汤。” 司景胃酸翻涌,很想一爪子拍到他脸上。 蛟龙有了微博账号后,一直在网上混迹,这些天看了许多乱七八糟的。凡是有热度的明星,基本都免不了有黑粉,偶尔的一张崩图或者是一句不妥当的话都会被人揪着不放,力图要把人黑出翔来。 司景倒是没有黑图。他颜值高,有妖天生的好皮囊打着底,不管什么时候都寻不出瑕疵来。 但他的黑粉照样不少。喜欢他的人爱他真性情,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喜欢的人却说他仗着家中有钱压人,用金钱养出来的嚣张跋扈、一身铜臭。 蛟龙看了这些所谓的猛料,着实有些不理解。 他有钱,自然是愿意与谁花就与谁花。哪怕是堆成山让猫崽子在上头打滚呢,又不是不行,怎么这都有人说三道四? 他很不高兴,这一回来,特意要给那些说他过分溺爱孩子的人看看,到底什么才叫溺爱。 蛟龙把筷子一搁,客气道:“你是导演吧?我想和你商量下,把一点东西放在这儿。” 他说的云淡风轻,“就一点。” 汪源不想拂了投资商的面子,况且片场面积大,放点东西也没什么不行。他点点头,蛟龙便与后面的助理吩咐了句,没一会儿,车上的人扛下来了一个巨大的猫爬架,清理出了一大片场地,吭哧吭哧地忙开了。 剧组人:“?” 他们都莫名其妙看着,除了猫爬架,无数纸箱也被搬了过来。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猫玩具排排站,甚至还有个小型滑梯和海洋球游泳池,逗猫棒挂了一整排。 半小时后,片场多了一个猫咪专用大型活动厅。占据了七分之一的片场面积。 剧组人:“” 卧槽。 他们心情都异常复杂,千言万语都无法形容他们心里的这个卧槽。 卧槽那猫窝上居然还亮晶晶镶嵌满了钻他们错了,有钱真是可以为所欲为的啊! 仔细一闻,他们都闻到了什么? 啊——空气里头满是钱的芬芳! 这件事当晚有工作人员po上了推特,立马在微博上也上了热搜。热搜名条相当醒目,就叫做“有钱人养猫”。 说出来真是让人心酸,有钱人已经可以在片场里给自家猫崽子盖别墅了,而大多数网友却仍然靠着云吸猫度日,甚至买不起一只真实的能喵喵撒娇给他们当暖手袋的小可爱。 这让人悲痛的现实。 司景的粉丝多少都得了正主家小可爱要去演戏的消息,光是想象那短腿出现在荧幕上都兴奋不已,满屏都是感叹号。 “!!!!!!!” “要是有那样的小猫咪,我也愿意倾家荡产给它盖房子呜呜呜” “讲良心话,我觉得那一双短腿是天赐的宝物。” “世间瑰宝短腿猫!” 几张袁方发过的猫照被传来传去,司景看了之后,当天就做出了回复。 他放出了一张修过的图,把那一双拉长了的腿特意画了个红圈圈给粉丝看,以事实证明自家猫真的腿很长。 没想到底下粉丝都哈哈哈笑疯了。 “我们家景宝真是太可爱了哈哈哈哈哈,后头墙都p歪了你发现了吗?” “哎呀干嘛戳穿啊,讨厌——你们看它的腿明明可长了!就跟我手指一样长!” “这特么p出来的不是猫,是豹子吧哈哈哈哈哈!” 嘻嘻嘻,哈哈哈 司景彻底拉长了脸。 他举着手机盘腿坐在床上,对着屏幕上一帮子粉丝生闷气。阚泽一看就明白他这会儿在气什么,忍着笑将人拉过来,在他的唇角上印了印,揉着耳朵尖,低低地哄,“还气?” 司景脚尖在床单上磨蹭着。被男人抓住脚腕,仔细打量了眼。 那天那群演其实踢的相当重,要不是司景反应快,避开了重点部位,只怕真能被踢伤。这会儿腿上还有个浅浅的青紫色印子,看得阚泽眉心紧皱,拿红花油帮他抹着。 司景皮肤白,又是敏感性皮肤,这样的颜色在莹白一片的底色上格外显眼。阚泽指腹微微蹭着,眉宇间难得有些发狠的意味,道:“不能这么放他过去。” 司景哎了声,反而不太在意,“那样的人多着呢你跟他们讲不清道理的。” 每年基本上都能在社会新闻那一栏看见,有人因为这样或那样的缘故而憎恶社会憎恶人生,要么是因为另一半背叛了,要么就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还一事无成,都对人生失去了信心。而他们报复的方式也异常统一,避开真正的始作俑者,选取毫无干系的无辜者狠狠下手——譬如孩子。 譬如猫。 畏强凌弱,这可能是生物的本能,没什么好意外的。司景又说:“而且这算什么伤?这连皮都没蹭破。” 阚泽的脸色难看起来。 “他要是敢蹭破了皮” 他可能会扒了那人的皮。 司景啧啧,“这不算伤。你不知道我之前算了。” 他骤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息了声,阚泽却没放过他,有一下没一下顺着他尾巴上细滑的毛,“之前怎么?” “之前过的可好了,”司大佬硬掰道,眼睛亮晶晶,“一点儿疼都没感受过。” 纯粹是瞎扯。他奄奄一息被捡回来的模样,阚泽又不是没有看见过。 编这种谎话,不过是怕他心疼。 阚泽心中骤得一软,好像是泡在了温热的水里,一下子化开了。他逼靠的近了些,低低喊:“小花。”又去啄吻司景的脸颊。司景呼吸都急促起来,使出点力道去推他,“别靠这么近” 他都察觉到自己的身子微微一抖了,好像是记住了这香甜的气味,也记住了夜间的力道。这会儿甚至不用阚泽开口说话,大脑便已经自动配了男人于他面前喘-息的音效,刺激的他眼角微微发红,感觉水龙头微微拧开了点。 出水了。 阚泽一怔,随即禁不住笑:“这么喜欢?” “谁谁喜欢了?” 司景话的底气都不太足,含混地抗议两声,耳朵尖尖却被含了下,顿时从耳朵颤到尾巴,麻酥酥一片,话也说不出来了。这两天拍摄日程紧,两人没有好好尽兴地开花过,这会儿只闻着这味道,司景脚下都像是踩了云。 那云彩飘飘荡荡,把他向着云海漩涡的深处拉去了。 阚泽碰碰他的嘴唇,定定地望着。 “伸出来。” “嗯?” “给你舔舔。” “你那叫含。” “不一样?” “” 一样。 司景探出了点红红的舌尖,立马被含进去了。 下午阚泽没能去片场。好在没他的戏份,只有星二代带着一帮群演在那儿硬杠。汪源对镜头质量要求高,星二代虽然在学校经过系统的专业培训,可到底没什么实战经验,真的到了镜头前,优势根本不明显,nbsp; 这一回汪源对他没有那么客气,该批评的时候,便直接拉出来批评。星二代还要说什么,却被汪源打断了,厉声教导:“在你自己犯错的时候,就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演不好就是演不好,要是真不行,就换人!” 星二代哪儿愿意换人?出道就是汪源的电影,这是多好的资源,光靠着这个,他之后的路也会顺上几分。只是他从小心气高,这会儿即使不想换人,也只是站在那儿,说不出一句服软的话。 他的经纪人原先是跟着他妈妈的,这会儿忙过来,满脸堆笑:“汪导,真是给汪导添麻烦了。小孩子年纪小,做的不到的地方,我待会儿再说说他,希望汪导不要计较” 汪源紧蹙着眉头,定定看了星二代好一会儿,终于摆摆手。 “再去写篇人物小传,好好弄清楚。感觉都找不到,还拍什么戏?” 经纪人点头哈腰,赶紧拉着艺人去一边。星二代心中仍存着气,说:“刚才那么热,要不是因为助理不过来给我擦汗,我怎么可能又nbsp; 谁特么还能顶着一脑门子汗拍戏不成? 经纪人劝说两句,又苦笑,“这是汪导脾气好,不怎么骂人。你也收敛着点,回头真等司景进组了,他才是主角,你还是这个脾气” 这话说的,让人立马不爱听了。 “主角怎么了?不就是家里钱多了点吗?”星二代冷笑,他见识过蛟龙当初那架势,宠一只猫都跟宠个祖宗似的,恨不能上上下下都交代清楚,就怕有人欺负了去,“我看他爸到时候更可能把钱都给他家猫,也不会给他的。” “这话可别乱说,”他的经纪人立马瞧瞧四周,警告,“让别人听了,像什么样子?还以为你妒忌他呢!” 星二代真心觉得他和司景没什么区别。 不都是靠爹妈,不过一个是有名,一个是有钱而已。 本质还是一样,全靠当初投胎好。 他既然存了这个想法,自然也不怎么把司景看在眼里,憋足了劲儿等着看那个富二代主角怎么过来用演技碾压众人。 他觉得司景也会被骂。都是拼爹党,谁还比谁高贵不成? 司景以原形在剧组里待了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对外只说他休假外出旅游学习,甚至还像模像样动用了蛟龙的私人飞机——其实飞机里头除了飞行员,压根儿没有半个人影。司景在剧组里演完了自己的戏份,基本上也成功扮演了《乱云》吉祥物这个角色,每天在剧组里头走一走猫步,尾巴一卷都有一群人嗷嗷叫着嚷嚷着萌。 尤其是打瞌睡时小脑袋一歪一歪的模样,还被汪导演设置成了屏保,冲着那屏保每天都得多看两回手机。 最后杀青时,汪源为他办了个小型杀青宴,很是恋恋不舍,盯着他缎子似的毛,眼睛都挪不开了。 盯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道:“阚泽” 男人把司景抱起来,正儿八经道:“小花,和导演再见。” “” 这男人! 汪源简直恨得牙痒痒。一个多月啊,他居然硬生生看着阚泽撸了一个多月的猫,自己连一回也没能上手过,只能凭空猜测那手感有多好。想到这儿不禁愈发捶胸顿足,看阚泽都如同看棒打牛郎织女的王母娘娘。 王母娘娘铁石心肠,把猫织女藏得严严实实的,就只露了头顶上一小根翘起来的绒毛,“导演快进去吧。” 导演磨磨蹭蹭,并不想进去。 真的不能抱一抱吗? 连同艺术指导商老师也在一旁眼巴巴,高冷的厌世脸都有些绷不住。 阚泽的臂膀丝毫不动。反而是司景想了想,还是从他手臂上蹿出了个毛脑袋,软软冲着几个人喵了一声。 喵的软呼呼,甜丝丝,好像是糖汁儿浇出来的。 这就算是道别了。 小花被抱回了家,两天后,司景正式入了组。这一次跟来的架势远比只有猫的时候大,生活助理活动助理经纪人全来了,蛟龙一度还想往里头塞几个保镖,被司景严词拒绝。 “你是怕太招摇?”老父亲问。 “不,”他的崽理所当然回答,“我用不着。” 我一个能打十个! 老父亲这才想起他还有这个属性,一瞬间表情就像在看一只钢牙小猫咪。 谁能想到这一身小软毛底下其实是一具钢筋铁骨呢? 钢牙小猫咪就这么带着大队人马进组了。他与汪源有过合作,相对而言也比较熟悉,汪源看见他来,着实是松了一口气,拍着他肩,“好好拍戏。” 汪导也当真是被那星二代折磨怕了。 “这是自然。”司景笑了。 入组的第一天便是与星二代的对手戏。星二代演的学生进了游-击队,质疑司景的来历,并戳穿对方并不是自己村中人。 这场戏难度不大,布景一安排好,汪导便示意开始。 星二代立刻进入了角色,警惕地望着面前立着的人,“你刚刚说你是哪个村的?” 群演们都在狭小的屋子里挤着,闻言也都望过来,目光里头存着疑虑。站在中间的青年却仍旧不慌不忙,答:“我是从赵家村出来的。” “扯谎!”学生一下子站了起来,胸膛也起伏着,“我就是赵家村的,我们村子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只有我在外头念学我从小在那儿长到大,可从来没见过你!” 他猛地提起了手里的刺刀,直直对着青年,又逼问道:“你到底是哪儿来的?!” 摄像机后,汪源的嘴角耷拉了下来。 气势弱了。 对上司景,星二代演的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心虚的,底气都不太充足。这一句只有嘴上有气势,可实则被对方压了一头,真正的气场高低立现,在屏幕上展现的尤为清楚。 “别拿那种小孩儿玩的东西对着我,”青年眉目不动,只用手指夹着刺刀,把朝向自己的刀刃移开了,“你有那个力气,不如去上阵杀敌。” 学生脸红透了,“你” 青年没看他,只大步走到屋子的另一个角落。那儿有一个人正大马金刀地坐着,手中拿了块不知道从哪件衣服上扯下来的布,正擦拭着自己的枪-管。青年走到他面前,说:“我找你谈谈合作。” 男人嘴中还叼着旱烟,身上有股子匪气。他把烟拿下来,眼睛极亮,像是孤勇的狼,“什么合作?” “杀鬼-子。”青年极其简洁道,“干不干?” 男人吐出口烟圈,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就凭你?” 青年说:“就凭我。” 他站着,角落的男人坐着,可两人的气势却相差不多,冲撞在一处,莫名便充满了戏剧化的、难以言喻的张力。男人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忽的笑了声,“你要什么?” 司景把一张纸扔到他腿上。 “这上头还有三个名字,”司景一字一句说,“要是遇见了——他们必须得死在我手里。” “不能是别人?” “——不能是别人。” 他的眼中骤然闪过一道雪亮的锋芒。 第91章 第九十一只小猫咪 “好, 卡!” 汪源声音骤然插-进来,倒是突如其来将众人已然入戏的情绪打断了。星二代脸色不怎么好看, 一言不发大步离开拍摄区域,助理忙跟过来,为他递上来一瓶拧开了盖子的水。 星二代扬起脖子,咕嘟咕嘟往里灌。 说真的, 演技怎么样,大家心里都有谱。星二代心中比谁都清楚, 就刚刚那一场戏,他被打压的有点儿狠。 他拿着水瓶到导演旁边, 神色阴晴不定, 问:“汪导,刚刚那一场, 还需要重拍吗?” 汪源也明白他的意思, 却像是丝毫没有领会似的, 反问:“重拍什么?我看表现的都很不错。” 他回答的四两拨千斤,星二代脸色却越发难看了几分。忍了忍, 这才说:“这难道不是轧戏吗?” “这怎么能算是轧戏?”汪源反倒笑了, 不过这笑丝毫没有到达眼底,“拍的好,或者不好, 这都不是我能决定的, 是你们自己演出来的。他俩的演技就在那儿摆着呢, 难道为了你, 还刻意往不好演不成?——我看挺好!” 他提高声音,对仍然在场地中间研究阚泽这会儿身上军服的司景喊:“司景,刚才那场不错!后头眼神再多分一点给四号摄像头!” 站在打光板前与阚泽攀谈的青年远远地与他比了个ok的手势。 星二代不吭声了,手指微微用力,将瓶子捏的咯吱作响。他的经纪人却有点着急,又不好说,只能在一旁看着。 第二场对手戏,情况依旧。星二代分明也有台词,有镜头,可当镜头把另外两个人框起来时,这一片区域好像就被标上了司景与阚泽的名字。他们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气场融合,好像能溅出火花来,光是一个简单的眼神交换都能让人品味出许多。在这样的光环底下,星二代基本上被压制的黯淡无光,甚至没人会注意到这边儿还有个配角说了话。 这显然和他刚开始构思的情况不同。星二代所饰演的角色虽然并非主角,可也是一个极其讨喜的角色,演好了应当很出彩。他的公司觉得,他定然能靠着这一部电影先小小地红一把,之后再进行后续操作也就容易了许多。 如今可好,观众连看都看不见这个人了,更何谈记住他? 经纪人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越看越心惊。最后不得不到了汪源身边,与他寒暄几句,随即笑着说些什么。汪源的脸色变了又变,目光慢慢集中在了拍摄场地上,专注地盯着星二代。 “真来?” “真来,”经纪人笑道,“这也是个好机会,到时候我们可能会请几名记者探班” 这种事,于剧组而言也是个很好的曝光机会。汪源没反对,只挥挥手,简略道:“来就来吧。” 经纪人大喜。 这一场拍摄结束,眼高于顶的星二代罕见地来搭了话,对司景道:“你演的不错。” 这要是寻常人,多少会为着这一句夸奖而欣喜,只是司景是不怎么在乎外人夸奖与否的,也并未露出什么受宠若惊的表情,反而平平淡淡回了句谢谢。 星二代仿佛不经意似的说:“明天我爸要来。” 他背着手,这会儿背出了点架势,“你要是想,我可以和他推荐推荐你。” 他的父亲相当出名,是影坛上的一个老牌影帝。年纪虽然有些大了,可仍旧是影视圈里头一棵长青树,许多部作品都在国际上拿过奖项,名气相当大——星二代能拿到这种资源,大部分也都托了他爹的福。 圈里的人,倒有一多半都崇拜这位老前辈的。 无奈司景显然不在这一多半里头,反而疑惑看他:“嗯?” 星二代笑了笑。 “他演戏那才叫真的好,”他说,“明天,也让你开开眼界。我不会输给你的。” 毕竟大家都是一样拼爹的人,我已经见过了你财力非凡的爹,也是时候让你见见我的了。 倒是得拉出来看看,到底哪个爹更牛点! 司景的思维并没有和想要比父亲的幼儿园智商版星二代联系上,目光里头愈发盛满了茫然,诧异地望着他远去:“” 这说的都是什么? 司大佬难以置信回头望着阚泽。 他说的是人话吗,明明每一个字我都会,但为什么组合在一起我就完全听不懂了? 无论他怎么想,也想不到这会儿人家是在拉着他拼爹呢。毕竟,司大佬脑海里完全没有拼爹这根弦——他混到如今,那靠得全都是超凡脱俗的智慧与雄浑有力的身躯,至于富二代? 不好意思,司景到如今也没有自己“富可敌国”的这个概念。 他还从未觉得自己特别有钱过。司景当小穷猫当惯了,思维还停留在“我能买鱼干吃就差不多了”的层面上,继承公司? 开玩笑,那是别人要操心的事。他司景只需要操心三件事,猫薄荷草、粉丝和吃。 富可敌国那是什么? 能吃吗? 第二天,老牌影帝果然风尘仆仆赶过来探儿子的班了。星二代站在他身旁,笑得十分骄傲,主动与他介绍:“爸,这是司景。” 影帝听过司景,手伸过来,与他握了一握,打量着他。纵使影帝先前心中已经有了些准备,这会儿亲眼看见了,却还是不禁惊了一惊,接连扫了好几眼,“哦,你就是《出塞》的那个主角吧?——不错,不错,果然是出类拔萃。” 何止是出类拔萃?那样出众的模样儿,他还真没见过几个能与其媲美的。也难怪儿子站在身边会被压制的风采全无,在绝对的颜值暴击下,随便换任何一个人站在旁边,那也都是一样的效果。 这样一张脸,若是放在电影院的大屏幕上,只怕会比现在更加引人瞩目。老牌影帝心中微微一顿,随即却又温和地笑开,在导演旁边拉了把椅子坐,谢过工作人员帮忙,问:“汪导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汪源摆摆手,仍旧叫人准备好,“下一场,开拍!” 这一场拍的是司景的独戏。 他提着刀,踩过瑟瑟作响的枯叶,一路向山上走。大仇已经得报,他的脸上却并没什么喜色,反而是空茫茫一片,似笑非笑,径直沿着山路向上爬。 山路并不怎么崎岖,他却走得晃晃荡荡。秋风里衣袂翩飞,司景最终到了坟前,把那一把刀扔在地上,再张开嘴时,嗓子哑的不像样。 “我给你们报了仇。”他说,把地上混合着血渍的那一抔黄土洒在坟头。 “喂你们要是哪个还没彻底睡着,你们就看看。” “都死了。那些畜-生全都被我杀了。” 司景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等待什么,可回答他的只有呜呜的风声。他忽的笑了,喃喃道:“你们——会高兴的吧?” 村子的东头好像仍然响着锣鼓,庆祝着年初新嫁进来的那个新娘。流水席摆了那么多,炊烟直直地飘在瓦上。村西头的老头子一把岁数,成日家就喜欢在树底下下个象棋,明明眼睛看不清楚,却非要说别人的炮只是个小兵,换着法子赖着赢。 还有那一对小年轻,明明郎有情,妾有意,却还没来得及说清。没关系,司景把他们的坟头靠在了一处,隔着血和灰,他到底是和他中意的女孩子,头靠着头躺在一起了。 如今,新嫁娘,老骨头,小年轻,他们全都入了土。当年热热闹闹一个村,只剩下司景仍然立在这儿,给他们泼一杯残酒,就当是最终送行 酒泼入土,司景也站直身。他头也不回,将酒杯肆意一扔,随即大步走进茂盛的山林里。 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好像要把这些都扔在身后。 “好!” 汪源喊了卡,嘱咐司景再过来补几个近景镜头,“就刚刚那段” 他转过头叮嘱摄像师,司景却像是完全不曾听见,仍然立在原处怔怔的。他这会儿入戏太深,出戏便变得不太容易,心脏仍旧在砰砰地快速跳动,司景靠着树,就好像下一秒就要倒入地上的青草中似的。 阚泽大步上前,抓住他的手臂,让他靠着自己。当着众人面,只唤他名字,“司景?” 连晃了两下,司景才嗯了声,闭闭眼。 “结束了?” 阚泽蹙紧眉头,若不是这会儿太多人在场,几乎想要将他直接背回去。可剧组工作人员都在这儿,他为司景考虑,不得不保持些距离,“嗯,结束了。” 司景心中仍然有些激荡,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半晌后,似乎察觉到有些不太好,指尖慢慢下滑,改为拎着他的衣角。 像是在外头受了委屈的小动物,这会儿好容易找到依靠了,就根本不放开。 阚泽心软的一塌糊涂,趁着这会儿没人注意,不着痕迹捏了捏他的指尖,随即牵着他过来。汪源远远地看见了,也知道司景是还没出戏,就摆摆手,示意他们先去休息,“让他歇歇,也清醒清醒,下午放他假!” 拍摄顺利,进度也比原先想象的要快。汪导演心情极好,放假都放的比往常慷慨。老牌影帝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也若有所思看了好几眼。 阚泽应了声,正准备带司景走,又被导演叫住。 “我那边儿休息室里还有瓶白兰地,”汪源说,“待会儿我让助理拿给你,让司景喝半杯,对他有好处。就是回头注意收着点,这两天听说酒店闹老鼠呢。” 演员演戏太投入其中也是常有的事,只是这种压抑的戏,若是无法自拔,到底是对心理不好。汪源用的法子一向简单粗暴,那就是劝他们喝醉,一旦大醉一场,回头谁还记得昨天演了什么? 阚泽把猫崽子带回去,替他脱了鞋。果然有人送酒过来,酒的度数还不低,阚泽谨慎地只倒了小半杯,试探着给司景润了润嘴唇。 司景啧了啧嘴,自己倒恢复了些神智,嫌弃地皱起眉。 “这什么?——难喝。” 他伸手把杯子移开,神色清明起来,只是仍有些恹恹的,靠在床头一言不发。阚泽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帮他按揉着太阳穴,顿了顿,低声问:“小花,不拍了好不好?” 这个念头一日比一日清晰。阚泽分明是为了天罚,想帮他减少些痛楚,这才找了这么一个法子;可这样一部电影,却像是在强迫着司景去回忆当初那些,反而让他愈发痛苦。 阚泽没法看着他疼。闭闭眼,又将这问题重复了一遍,“不拍了,嗯?” “不拍个锤子。” 司景彻底清醒了,拍拍他的头,“说什么呢你?好好的电影,为什么不拍?” 瞧见男人神色凝重,司景反而道:“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说真的,演完这些之后,反而好受点了。” 就像一直强迫着自己不要去回忆的伤口,这会儿自己迸发了,之后愈合的也愈发快。当年那刺始终在梗着,如今山本已死,司景再回忆这些过往时,竟也没有当年那般被仇恨蒙蔽了心智的撕心裂肺了。 “而且,”司景说,“我不是还有你吗。” 他舔舔嘴唇,“我还想起了更多你的事。” 阚泽微微眯起眼,听见猫崽子幸灾乐祸地举着手指数:“你刚开始被我挖回来的时候,还没我高,一天浇几回水差点儿没把你淹死” 阚泽哭笑不得,用力揉了揉他尾巴尖。 “这是谁害的?嗯?” 不还都是你咬着你那破了一个小口的碗给我浇的水? 司景在他身侧直翘尾巴,小卷毛也更卷了几分,那模样让草看着心热。没一会儿,原本纯粹的揉尾巴尖便变了性质,两人一同倒在被褥里,司景被按着,仍旧仰着巴掌大一张脸,摆出大佬威风,“干嘛呢?就是这么对待当时挖你回去的恩人的?” 阚泽解开他的纽扣,顺带用领带慢条斯理绑住手腕,“嗯,要以身报答。” 这一报答,就是半夜。司景皮肤本就生的白,这会儿几乎要被揉得散了,散成一碗七零八散的白豆花儿,喝进嘴里都是加了蜜一样的香甜。揉搓到半夜,终究受不了,司大佬挣搓着要喝口水润润喉咙,手臂在床头柜上一个劲儿瞎摸索,随意端起一个杯子就往嘴里灌。 阚泽随他去,自己闷声不吭干大事,过一会儿一抬头,才品出不对劲。被-干的大事这会儿手臂从他脖子上松开了,眼波荡漾如水,润润嘴唇,把那两片润的泛着水光,瞧的猫薄荷草都要怔了,这才软绵绵喊出口:“喵” 阚泽:“” 阚泽:“!” 若只是喊喵,自然没什么。司景也不是第一天这么奶里奶气地叫,毕竟短腿猫成精时还是只奶猫,嗓音稚嫩又童真,换成人类来说就是一口娃娃音,软乎乎,甜蜜蜜 可这会儿是人形。还是相当俊美、骨肉匀停的人形。 人形的司景润着眼睛,顶着毛耳朵,委委屈屈冲他喊喵 阚泽的每片叶子都在抖,慢慢把目光移到司景刚刚嚷嚷着口干一口饮下的杯子上 白兰地。 半杯白兰地,换来了只搞不清楚自己这会儿到底是人形还是原形的小醉猫。 小醉猫好像仍旧觉得自己是猫崽子,拱起脊背懒洋洋打个哈欠,随即又细声细气地叫,模样有点警惕,一点点把自己缩在被褥后头,就露出一双水雾朦胧的眼睛定定地打量着。 阚泽心尖尖抖着,伸出一只手,低声唤:“小花,过来。” 司景看他一眼,慢慢把脑袋凑近些,鼻子迟疑地在他那只手上嗅了嗅。阚泽手一翻,便要去摸他头,还没碰到发丝,司景便嗖的将头又缩回去了,重新拉起被子只露出眼睛 感情喝完酒后,人也认不得了。 阚泽觉着好笑,却又禁不住心颤,手在他面前微微晃着,轻声道:“没事。小花,过来” 那边儿没动静。半晌后,司景才又警惕地闻了闻。 味道很熟悉。这香气一路蔓延进来,他像是得了什么信号,终于撒着欢,毫无顾忌地一头扑了过来。不用猫薄荷草动,那脑袋便自动自觉地往他手底下钻,隐约渴望着被摸一摸,顺顺毛。 这场景的确有些刺激,猫薄荷几乎要原地升仙,颤着手去摸他头发。被摸的舒服了,司景就趴伏下来,毫无顾忌地从喉咙里溢出一阵表示舒服的小呼噜,手也茫然地按着被子,模仿踩奶。 头被摸够了,司景又扬起下巴,露出修长的颈部,手指拽拽他,“喵” 阚泽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随即忽然抵着他,没头没脑道:“小花还是只小猫咪。” “呜?” “现在春天到了,”猫薄荷草义正言辞,“要教小花一件异常重要的事,是每一只到了春天的小猫咪都要学的事。” 司景晕晕乎乎,手模仿爪子一个劲儿挠他胸膛,仿佛在挠猫抓板。只是软乎乎的肉垫子换成人类的手,这便不是挠,更近似于摸了,猫薄荷草被他弄得汁都快溢出来,忙一把抓住,问:“小花想不想学?” “” “那就是想学了。”阚泽定义,将他的手握住,低声喃喃,“我好好教教小花” 猫的春天总是格外难熬,这一个夜里,春日好像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成了一个小时,漫长到不可思议。直到天光大亮,司景依旧缩在被子中,阚泽轻轻晃了晃,只听到他喉咙中小小地咕叽了一声,随后一条手臂探出来,乱拍了一通,哑着嗓子。 “好吵!” 阚泽把手臂重新塞回去,轻手轻脚走出门,恰巧看到汪源正在吸烟室那儿抽烟。 “汪导。”他点点头。 “哦,起来啦?”汪源将烟灭了,随口问,“司景呢?——酒还没醒?” 阚泽说:“他不擅喝酒。” “这怎么行,”汪源说,“咱们圈里,哪儿有不喝酒的回头,还得让他多练练。找个机会多灌几瓶。” 烟灰缸里这会儿已经横七竖八戳了好几个烟头,阚泽眉心蹙了蹙,等着汪源下文。 汪源重新又点燃一根,反问:“还站在这儿干嘛?” 男人脚步未动,淡淡道:“汪导还有话说。” “草,你小子,”汪源叼着烟,终于笑了,“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眼睛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昨天那位的爹表示了,希望能改改剧本,让你和司景收敛一点。” 阚泽不言语,导演语气中却隐约带了怒意,“自己不说让儿子好好把演技提炼提炼,倒有脸和我提这种要求了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找来的人,这才半天,倒有好几个投资商找我说话,话里话外都是想给他儿子加点戏份。那也得他撑得起来啊!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脸?” 阚泽没怒,静静道:“您答应了?” “没答应。”汪源眉心出现了一个深深的川,“这剧本不能乱改,我还想问问你意见——” “不改。” 没等汪源说完,阚泽便截断了。 汪源沉声:“可是投资” “他们撤下的资金,阚泽工作室都会补上,”时至今日,猫薄荷终于隐晦地炫了一把富,“要是还有意见,演员也可以换掉,违约金工作室同样也会出。” 他顿了顿,又强调:“我期待成为这部电影的唯一投资商。” 汪源动动嘴唇,说:“可还有个四海呢。” 那可是司景他爹,咋也没办法让你成唯一投资商啊? “没事,”阚泽老早就看蛟龙那副霸道总裁劲儿不顺眼了,搞的好像谁没钱似的。论财力,论妖力,他都比蛟龙只多不少,也没见像蛟龙这么大张旗鼓,“把他挤掉。” 你必须得知道,司景背后,那可不是有一个有钱的男人。 ——那是有俩。 而且我,得是主力。 蛟龙要是不同意? ——那得用叶子抡圆了抽,看他同不同意! 第92章 第九十二只小猫咪 阚泽还没与导演商量完, 忽然见女配跌跌撞撞从房间里跑出来,挥舞着手臂花容失色,喊:“在这儿呢!——那老鼠没被夹住, 这会儿钻那边儿床底下去了!” 这一声动静挺大, 几个工作人员赶紧过来帮忙。这附近的酒店,别的地方都好,只有一个卫生问题着实让人担忧, 汪源有一天起来, 便发现自己前一晚上吃剩下的猪肉脯被拖了个干净,可把他气了个够呛。 后头屋子各个角落都放了捕鼠的玩意儿,偏偏床底下还有点空隙, 老鼠往里头一钻,外头一群过于高大的人类面面相觑, 无可奈何。 “来来来拿个扫帚” “能扫出来吗?” “打打试试。” “一二三,一起往外赶——” 一派兵荒马乱。阚泽叫了客房服务回到房间, 准备给司景喂点吃的,就听外头的动静又大了,“跑出来了跑出来了!”“打老鼠!!” 床上的司景本来裹着被子睡得安稳,耳朵紧紧贴在枕头上, 一副“我不听我不听谁也不要叫我起床”的模样。这会儿突然间浑身一激灵, 从床上坐直了身, 迷迷糊糊道:“老鼠?” 阚泽把小祖宗往下按, “乖, 再躺会儿。” “有耗子啊”司景压根儿不听他的, 晕晕乎乎把脚往地上的拖鞋里塞。左脚塞在了右拖鞋里,右脚塞在了左拖鞋里,司景也浑然不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门外去,跟踩在云里似的。 这会儿走廊上的门都打开了,一群大男人在那儿围攻老鼠。偏偏他们个个儿人高马大,老鼠东窜西躲,倒还真不怎么好逮,中间还有两三个特别怕这东西的,瞧着表情恨不能直接缩到柜子上去。 “我靠,”一个场工忍不住爆了粗口,“这老鼠长得也太肥了吧?” 尾巴长的让人恶心。 各色扫帚拖把齐上阵,你方唱罢我登场,东西南北一顿乱拍。老鼠身形挺灵活,嗖嗖绕开,径直冲着楼梯角落跑去。眼看就要没影了,后头却突然冒出一只穿着拖鞋的脚,脚踝纤瘦,骨节微微凸出,很精巧,用的力气却极大——只一下,便准确无误踩住了老鼠的长尾巴。 是司景。 司景这会儿拖鞋还是反的,头发睡得微蓬,声音也带着哑意,直直地望着脚下踩着的猎物,瞧见那身躯时,眼睛便微微一亮。 “还挺肥。” 众人:“” 不知道为何,他们忽然觉得司景看这东西的眼神和他们的不一样,就好像是 就好像是小孩看见了什么新奇的玩具。 几个人打了个哆嗦,都成功被自己心中这想法恶心到了。 这玩意儿哪里像玩具? 清洁工赶忙拿来了垃圾袋,要把老鼠扔进去。司景好整以暇踩着,脚动来动去,左右轧着老鼠尾巴,还觉得挺有意思,“要扔了?” “这不扔干什么?”汪源嫌弃,“赶紧扔了,你看把几个小姑娘吓的。” 女演员们都缩在房间里头,门就开了一道不大的缝,她们隔着缝打量着,谁也没有出来的念头。 司景显然不懂这有什么好怕的。 多好玩,要是让它跑,自己堵,那就更好玩。 他恋恋不舍踩着老鼠尾巴,觉得这比自己的玩具老鼠精神多了,还有些意犹未尽。阚泽一眼就看出来,上前一步,低低在他耳畔道:“先把这个扔了,我给你买。” 司景眼睛一亮,把脚挪开。 “真的?” “——真的。” 清洁工赶忙给扫走了,司景还在低声和阚泽讨论买老鼠的问题,“那我想要只肥点的。” 阚泽不动声色,“好。” 司景终于安下心,回房吃饭。饭后必备的零食是小鱼干,箱子摊开后,那一大袋子现炸的小鱼干却只剩寥寥几条了,司景手在塑料袋里扒拉了扒拉,脸一点点沉下来,一声不吭,只把目光投向袁方。 正好在房间里的袁方无比冤枉,澄清:“别看我,祖宗,我可一口都没动过!” 房渊道推推眼镜,飞快接上,“我也没。” 司景嘴唇抿得更紧了,手指在那塑料袋上划拉着,戳的哗啦哗啦响。 “那我鱼呢?” 他昨天看,明明还有半袋子! 袁方眼睛尖,整了整裤子后精致地蹲下来,用手指指给他看,“祖宗,老鼠屎。” “”司景眯起眼,定定地盯住袋子里的黑色颗粒。袁方就蹲在他身边,几乎能听见他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的响动。 半晌后,司大佬问:“那老鼠处理了?” “不然留下来干嘛?”袁方啧了声,“早扔了。” “找回来。”司景一字一顿道,“找回来,它得把我的鱼吐出来。” 谁给它的胆子,猫界大佬的东西它居然也敢动? 凌迟! 妥妥凌迟!! 袁方:“” 祖宗你醒醒,就算它真能给吐出来,难道你还能捡起来吃不成? 这也忒恶心了点。 星二代显然是从父母那里得了消息,再拍摄时底气便足了许多,还专程过来请司景“多多照顾”,当然,这个照顾中所包含的含义并非寻常。司景不晓得其中含义,瞧着他的目光写满了莫名其妙。 都一起拍摄这么久了,怎么现在突然过来说这话? 在司景眼里,这基本上代表了四个字,没安好心。 事实也差不多。只是汪导吃下了阚泽给的定心丸,和投资商谈判时也丝毫不退让,并不同意修改剧本,在片场更没有放松要求。星二代初时还踌躇满志,准备让司景让着点儿自己,没想到司景丝毫没收敛,仍旧该怎么演就怎么演,汪源居然也不喊卡,一场结束,反而过来说他。 “愣那儿干嘛呢?司景的戏你也不接,准备在那儿当人体模特?” 星二代的脸火辣辣的。他是明星家庭出身,从小心高气傲惯了,听不得批评,辩解道:“他演的太快,而且,不是说好——” “说好什么了?”汪源丝毫不给他留情面,“演的好就好,不好就换人!这剧组离了你,还能不转怎么着?” 剧组离了他自然不会不转,只是星二代却不能离开这个剧组。他的脸色阴晴不定,犹豫着看汪源,咬了咬嘴唇,低声道:“我以为司景会演的好接一点。” 司景也抬起眸子,直直地望过来。半晌后,忽然笑了声,“怎么,想让我给你让戏?” 他说的太直白,星二代脸上都有些挂不住,却又不得不承认。 “这段节奏太快,我很难融进去” “那就给我回去好好学,”司景平铺直叙,哗啦一声将雪亮的道具刀插回刀鞘,唇角微勾,斜了他一眼,“有时间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你多钻研钻研,早就入戏了。否则,再降也不行。” 他手一挥。 “有那降的功夫,我干脆再找个人来好了,哪儿用得着这么费事?” 星二代讪讪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转过身闷闷往椅子那儿走去。汪源注视着他走远,声音里也含了叹息,“小小年纪,没点进取心,这种东西倒是挺上手。——你上一部演的也没这么好,这不也是后头努力才演撑着这样的?他倒好,现在那些手段可玩的溜了,真正的东西什么也没学会。” 司景摆摆手,也回去喝水 老牌影帝在那之后又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话里话外都希望汪源看在他的面子上对他儿子多加照顾。汪源这个老狐狸就和他在这儿和稀泥,这头仍旧吊着几个投资商,那边儿拍戏进度也丝毫没落下。到了后头,眼看着改剧本的希望越来越渺茫,老牌影帝终于也急了,直接令投资商统一施压,言明要退资。 本以为这一下算是掐住了汪源的软肋。毕竟电影拍摄不能耽搁,要是他们真的不再投资,汪源想马上找个接盘的撑起全局,也的确是件难度挺大的事。场地费,道具费,租用摄影棚的费用哪个不需要钱?没了这一批,根本没有那么多人能给你折腾。 他们就凭着这个,让汪源再考虑考虑,没想到汪源接起电话,反而听起来喜气洋洋的,“真的?!” 投资商一愣。 这怎么听起来还这么开心呢? 他重复道:“汪导,我们是想要撤资。” “撤就撤吧,”没成想汪源一点也没挽留,径直说,“回头我让财务室的人把情况说一下啊,咱们赶紧把赞助关系解决了,大家好踏踏实实拍戏!” 几个投资商越听越觉得心里不是味儿。怎么说的好像是自己耽搁了他拍戏一样? 汪源说:“没事,我解除合同的协议都找人草拟好了,回头大家签一下字” 这是真的丝毫不打算挽留了。 投资商心中直突突,脑中各种假设排着队转圈圈,只有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汪源肯定早就知道了,指不定都找好后路了。 不然怎么会这么有把握? 他们都是一惊,最后还是勉强笑,“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毕竟这是汪源的戏,不出意料定然是会赚钱的。要是因为这会儿的一点小问题就耽搁了光辉灿烂的职业生涯,那岂不是剖腹藏珠、本末倒置? 汪源还很遗憾。他本真想着能让这剧组成为阚泽的一言堂,正好阚泽同样还是编剧,理解起什么来都很透彻。性格也稳重,没事绝不会乱来。 只可惜这会儿大家都不撤资了,一言堂的憧憬至此灰飞烟灭。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没人敢提改剧本这事了。 星二代父母自然不乐意。可是不乐意也没办法,剧本就是这样不说,汪源顶住了压力也不肯删改。他们只好三天两头往剧组跑,想多教导教导司景,让他让着点,别轧戏。 恰巧一次轰轰烈烈地来,却遇见门口有人往里扛东西。山珍海味,各色玩具,不要钱一样流水似的往里送。 老牌影帝觉得奇怪,拦下来一问,才知道都是给司景的。 他心里一突突,本以为是司景那个有钱的爹,没想到那人居然摇头,解释:“就是工作室的。” 阚泽?! 影帝更是一怔,瞧着那车牌号也不是六就是八,一眼看过去就知非富即贵,再结合之前听闻的一些传言,竟是认定了阚泽也有雄厚背景 一个有也就算了,居然两个都有。 现在富二代都是批发的了吗? 与真正的富二代相比,星二代就没那么值钱了。毕竟没人家财大气粗,演技也比不上,老牌影帝觉得面上无光,手里提着的那一点原本以为上得了牌面的慰问品都拿不出手,只得讪讪回转。自那之后,再不过来。 两天后,阚泽提过来了一个笼子,用布遮着。 司景兴冲冲就要过来看,被男人拍了拍手臂,“饭吃完。” 碗里还有点米粒,司景只好又坐下来,三两口扒进嘴里,又眼巴巴盯着他。 “答应你的。” 阚泽把布扯开了。里头一团圆圆肥肥的,是只奶茶色的仓鼠,耳廓圆润,缩在笼子一角 司景往里头看了一眼,表情有些嫌弃。 “这啥?” 阚泽有些莫名,却还是回答:“老鼠。” “老鼠怎么长这样?”司景不满意,对着它横挑鼻子竖挑眼,“太小,太圆,尾巴太短。颜色也不对,怎么不是灰黑的?” 他拿手比划了个圆,“我想要那种大的!” 阚泽看了眼,确定自家猫崽子想要的是野生大老鼠。巨大的,长尾巴的那种。 那圆圈划的,都快和司景自己的原型差不多大了 那不成。 他把人拉在自己膝盖上,温声解释:“不能这样。养仓鼠还说得过去,养那种老鼠,被人看见了,就解释不清楚了。” 司景的尾巴毛伸进笼子里戳了戳,性格温和的仓鼠一动不动。猫大佬更委屈,“它都不带躲的” 这老鼠,一点也不带劲。 司景对它的兴趣很快就像气球一样瘪下去了。阚泽拿他没办法,只好把仓鼠转送了剧组中的女配角,被大老鼠吓得嗷嗷叫的女配角瞧见仓鼠,心都快化了,“好萌啊!这么可爱!!” 司大佬对鼠类的欣赏眼光显然不同于正常人类,听到这话,难以置信地回过头。 “她眼瞎吗,哪里可爱了?” 阚泽:“” 他只好捂住自家大佬的耳朵,不忍心告诉他别人眼里恐怕他才眼瞎。 恐怕瞎的还挺彻底。 * 几遭过后,星二代听话了许多,拍完了便一声不吭坐在角落,不再搞什么幺蛾子,默不作声盯着司景演戏,直到司景这一天的戏份拍完了,他才肯回去休息。 他乖乖的,汪源也就懒得再管,专心致志来抓司景的戏份。 司景的戏一点点进入高-潮。亲眼看见村中人被屠-戮时,他一步步往外走,每一步都走的异常艰难,好像脚上带满了沉重的血和泪。 阚泽对导演说:“我要他说服所有人,他的做法是对的。” 在汪源看来,这是种疯狂的念头。毕竟这个世界上,说的最容易的事是感同身受,最难做到的也是感同身受。没有亲身经历过那段岁月,他们很难让和平年代生活的人去理解为什么要砍掉每一个敌人的头颅。 总会有圣母圣父跳出来叫嚷:明明他们已经没有还手能力了,为什么还要杀人? 为什么非得采取这么血腥暴力的方式? 也许是因为他们忘了,就在当年,也就是这批人,用同样的方式,残杀了手无寸铁的平民。而那时,并没有人能为那些亡魂质问一句“为什么”。 在没有法理的日子里,只有握住武器,用暴力回抗暴力。 汪源回答:“我尽量。” 司景在这一部戏中的表现比上一部更好。他就是在演他自己,因此甚至不需要考虑,入戏的速度比之前更快,情绪也都恰到好处,甚至要比汪源想象的更浓烈。有时候,汪源对上那双眼睛,自己会生出个诡异的想法——他觉得司景就是片子里那只猫,因为违反了天则而要年年承受天罚。拍这么一部片子,只是为了说服大家接受他、理解他。 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汪源笑笑,自己也觉得自己想法的确荒唐。 司景的最后一个镜头是在和平年间。村子里有了新的村民,正在田中热火朝天地开垦,当年的累累白骨被彻底掩埋了,青年站在树间,嘴角终于微微浮现出了一点笑。 他猛地伸手按住自己的手臂,忽然间蹙紧了眉头。 镜头到这里戛然而止。《乱云》的主线故事正式完结,剩余的配角的命运仍然需要一一交代。汪源对拍摄出来的效果感到十分满意,一而再再而三地赞叹司景的悟性,杀青宴上几次举杯,敬司景。 司景这回有准备了,说什么也不喝酒。 汪源瞪眼,“这酒度数不高的!” 无奈司景心志坚定,仍旧摇头,“我不能喝。” 上一回喝醉分不清自己是人是猫的情形还历历在目,那时候晕晕乎乎,被折腾的哪只一回两回,打老鼠时腰一软,简直要被折断了他不想再来一回。 他端起牛奶,“我以奶代酒。” 汪源再劝两回,见他坚决不喝,也没有办法,只好用自己的白酒和司景满杯的牛奶碰了碰,盯着那牛奶,不由得哑然失笑。 这算什么事 还是头一回看见在酒桌上喝这个的。 他摇摇头,自己抿了两口。桌上的阚泽在给司景剥虾,攒了一盘子白白嫩嫩的虾仁,趁着没什么人在意,飞快地推了过去。司景一口塞两三个,塞得嘴里鼓鼓囊囊,还不忘又往他碗里夹几个,“你也吃。” 袁方盯了好几眼,觉得这有点太明显了,暗戳戳在桌子下踢了司景一脚。 像是踢到了,身旁的房渊道却猛地闷哼一声,随后压低声,“怎么踢我?” 袁方:“” 靠,踢错了。 他把脚收回来,不敢再乱动。 司景半途离席去洗手间,出来时却看见星二代站在洗漱台前,手无意识地放在哗啦啦的水下冲着。像是察觉到了身旁有人,他猛地一回头,瞳孔放大了些,随即又闷声不吭继续洗手。 司大佬看也没看他,径直把手伸出去。温热的水流向下冲着,他忽然听到身旁的人说:“你” 司景扭过头,星二代神情复杂地凝视他。 “你很强。”星二代说。 司景微微挑起眉。星二代继续道:“你已经有这么一个爸了,却还是从那些抗日神剧演起的,一路走到现在,很厉害。” “我当时不该在网上黑你。你靠得并不是爹,而是你自己。” 这段日子的拍摄过程里,他看得再清楚不过了。演技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他也是个专业的,自然看的出来,司景的情绪把控、入戏能力都是真的强。 一时兴起,他去搜索了更多。查了越多,他便越心生敬佩。 有了这么一个牛逼的爹,却还能这么踏踏实实从头做起,这有几个人能做到? 光说刚开始那些动不动就飙水红色血花八百里外一枪爆头的戏,星二代就确定自己不会演。 可司景偏偏演了。而且演的丝毫没有怨言。 这就是精神! 这就是信念! 他由衷道:“我得向你学习。我佩服你,真的。” 司大佬懵然回视:“???” 这特么到底都是在说什么呢? 星二代脸上泛起了点红,小声说:“你给我签个名成吗?” 他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只笔,拉起一角名牌衬衣,递到司景手下,眼里泛着迷弟专属的热忱光芒,“签这儿?” 司景:“” 现在的小孩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他怎么觉得脑电波都不在一个频率上呢? 而且谁能跟他解释解释,这孩子看他的眼神为什么像在看感动中-国十大人物一样? 司景觉得自己进错了片场。 第93章 第九十三只小猫咪 好的片子,往往要花大量的时间进行后期制作。 《乱云》出成品已经是第二年的秋天, 赶上了十一长假。汪源牵头, 率先进行了一个小的首映礼, 片中演员与被邀请的几大媒体及制作人坐在一起, 共同观看了这一部刚刚正式完成的作品。 司景自然也在列。 他坐在第二排,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大屏幕。 亲眼注视着自己在银幕上出现的感觉,与演戏截然不同。片里的青年眉目锋利,带着些冷俊的意味, 脸颊上沾染着温热的血, 猩红一点, 异常醒目。 他说:“我们有共同的仇人” 说这句话时, 他眼中也射-出了刀锋一样凛冽雪亮的光。 汪源的处理手段无疑很成功。画面的颜色由最初的鲜活一点点黯淡下去,背景音里的孩子清脆如天籁的吟唱, 都能让人回忆起什么、想到什么。 那一段历史, 其实也并没有多么遥远。当初见证历史的人, 如今仍然有部分存活于世。 然而纵使知道, 亲眼看见这样的场面,仍旧让人内心震颤。 前去排地雷的小兵一点防护的东西也没有,全靠着自己一具肉躯,硬生生和□□硬拼。他胳膊上仍旧绑着白绷带,高喊着:“杀!杀!” 看起来柔柔弱弱、留着条大辫子袅娜走路的女孩子,在被堵到墙角时却像野兽一样奋力挣扎了起来, 不要命似的用力咬下对方的耳朵, 被一枪捅死时, 同样呢喃着一样的字。 “杀” “杀。” 这不是什么简单的字眼,这是那个时期的人不得不扛起的沉重现实。 要么反抗,要么死。 谁愿意做任人屠宰的猪-猡?! 腥热的血好像能溅到人脸上,几个观看的媒体记者下意识拿手擦了擦,看完之后,久久不能平静。 艺术指导商老师也是第一次看完全片。在电影浮现最终字幕时,他对汪源说:“你成功了。” 这无疑会是一部出彩的片子。司景的演绎相当成功,人物表演充满张力,也并非只是一部简单的脑洞向剧情片。尤其是放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间节点上,再加上司景和阚泽的票房号召力,商老师甚至都不需要想,便知道这部电影一定会大获成功。 汪源微微地笑笑,并不多说,只是背着手。 “猜猜能破多少?” 商老师给了个保守估计,“三十五亿。” 汪源笑意更深。 “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媒体首映会后两日,路演正式开始。只是袁方接了通知电话后,表情怎么看怎么古怪,工作室员工禁不住问他:“怎么了?” “需要给司景改行程吗?” “”袁方终于回过神,咽了口唾沫,“不用改。” “???” “没让司景去,”袁方深一脚浅一脚往艺人休息室里走,“要司景家猫去参加呢。” 这特么到底是个什么世界,居然连当红艺人都不要了,反而看重一只猫! 真的是短腿征服天下吗!! 袁方吭哧一声推开艺人休息室大门,气壮云霄:“司景!你家猫准备准备——我的祖宗,你怎么还在吃!那鱼干不能再吃了,你这两天都有点上火了,没感觉的吗?你牙龈都快肿起来了!” 他从艺人手里头把那一小袋抢走,司景盘腿坐在沙发上,辣的吸溜吸溜,嘴唇殷红滚烫,微微张开,看起来有种别样的性-感。 袁方这会儿可没心思管他是不是性-感,只肃着脸掰着他嘴:“给我张开。” 司景猛地把嘴闭的紧紧的,死活不张,连小缝儿都不留了。 “张开,”袁经纪人冷笑,“让我看看你的牙龈有没有肿成猪头。” 司大佬仍旧死死闭着嘴。袁方一巴掌拍在他背上,高喊:“房渊道!——给我上开口器!”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的这种东西,一向只在牙科见到的开口器如今也被强制用在了司景身上,俩经纪人压着司景就像是压着个超大的河蚌,硬生生给撬开了口。袁经纪人看了好几眼自家艺人的口腔状况,恨铁不成钢,“这东西再好吃,也禁不住你这么吃你之前痔-疮好透了?这么辣的东西你也敢一下子吃这么多?” 听了那俩字,司景的手便抗议地拍了拍沙发。 都说了,他压根儿没那病,怎么就是不信呢? 综艺录制里,节目组去了个以辣出名的城市,跟着其中一位擅长做辣椒酱的民间素人学习了几天。那大厨是个年过五十的妇女,尤其喜欢司景这样长得贼俊的孩子,先前格外照顾他不说,后头还亲自做了一大瓶辣椒酱,交给司景带走,后头全被用来做辣椒小鱼干了。 这辣椒是大厨亲手弄的,和外头买的辣椒味道完全不一样,也不知道用的究竟是什么原料,辣味儿相当足不说,还香——一打开盖子就能闻到的那种扑鼻香。只是袁方头一回尝过,第二天脸上就冒出了一个痘痘,上厕所也无比痛苦,原本只需要蹲个七八分钟的,硬生生被拉长到了半个小时,吓得他自那之后再不敢碰。 司景就没这顾虑。反正皮肤好不长痘,放开了吃,随心所欲地吃,硬是把自己一口气吃到上火。 “不能吃了,”袁方把东西没收了,虎着脸教育,“给你买的金银花你喝了没?菊-花茶也给我好好喝,清热去火” 司景的嘴微微蠕动,把不知什么时候丢进去的一小截鱼尾巴嚼吧嚼吧,趁着经纪人叨逼叨的时候半掩住嘴,咕嘟一下,彻底吞了。 第一场路演还真没了司景的事,导演指名道姓要司景家的猫。 当然,要是一人一猫都能来,那自然更好;只是阚泽寻了个理由,最终把司景推脱掉了,汪源也不介意。 只要他的小乖乖来就行,这可都几个月了?简直要让人想死了。 这种热情在看到原形司景的时候表现的尤为明显。汪源冲着猫崽子大大张开双臂,几乎忘了别的,张嘴就喊:“我的小宝贝哎!过来抱抱!” “” 他的小宝贝以一种睥睨天下的眼神斜了他一眼,稳如泰山,一动不动。 汪源也不尴尬,知道这猫平日不怎么亲近旁人,又从自己怀里掏出一根逗猫棒奋力挥舞,试图逗司景跳起来。 司景看了一眼那逗猫棒上跳来跳去的羽毛,嫌弃的不行,干脆一屁-股在地上坐下了,低下脑袋认真地舔前腿,把爪子上薄薄的一层毛发舔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肉垫子圆乎乎,得废点劲儿才能送到嘴边上,艰难地也给舔舔。 袁方干笑,打圆场,“这猫认生。” 汪源目光炽热,将逗猫棒放在一边,锲而不舍又从自己包里找营养膏。袁方与他寒暄着,司景冷眼打量,见这会儿经济人目光移开了,便不声不响跳到沙发上,圆脑袋拱进去,开始在袁方的包里头搜寻。 袁方不过与导演说两句话的功夫,再抬头一看,这个小祖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包里抽出了鱼干,正慢条斯理用爪子按着上嘴撕包装袋。袁经纪人额角砰砰直跳,立马喊:“不能吃!给我放下!” 短腿猫睨了他一眼,叼起包装袋,呼噜噜跑到柜子底下去了。 袁方在地面上蹲下来,困难地探着头,冲着里头的猫叨叨:“那个可辣了,我查过资料,你这种小猫盐都是不能多吃的,上哪儿能吃这么多调料?——看着我也没用,撒娇也没用,吃了对你身体不好” 司景干脆在里头一扭身,给他一个圆乎乎的背影,耳朵往下一耷拉,贴着脑袋变成了飞机耳,那意思是根本不想听。他吃的头也不抬,外头的袁方只能干瞪眼,满肚子的气没处发,手试探着往里伸伸,结果被毛尾巴拍了一手的灰,只好收回来。 “真是一样,”他嘟囔,“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主人和猫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全都是来找他要债的命。 俩讨债鬼。 汪源心痒痒,只是碍着面子不好蹲在地上看,只与袁方推心置腹道:“它要是有小猫了,一定要告诉我。” 我豁出这张老脸也要要一只来! 袁方说:“嗨呀,那还早呢——这猫现在还小,发-情都不发-情的。至于找母猫啊生崽子啊,那更远了,估计还得再等一段。” 汪源老神在在,“没事,我不急。只要它不做绝育就行。当然,要是司景不想养它了,那更好。” 他眼中写满对养猫的渴望。袁方纵然很尊敬导演,这会儿也有点被惊着了,不得不掐断他的妄想,“司景可疼这只猫了,是他命根子。” 汪导演的眼中顿时写满了人间沧桑。 既然是第一场路演,自然打扮也得打扮的喜庆点。袁方不顾短腿猫蹬腿反对,强行给他套了件白白的t恤,四只短腿从特别定制的四条裤腿里伸出来,活像是个罩住了司景的包袱皮。 上头还印了几个粉粉嫩嫩幼圆体大字:全幼儿园最可爱! 司大佬:“” 开玩笑的吗? 司景这个汤圆在包袱皮底下拼命耸-动,喵呜喵呜高声抗议。 我怎么能穿这种东西? 他刚悲愤地把脖子伸长了,就又被套上了什么。袁方在他头上扎了个大蝴蝶结,哈哈笑着喊人看。司大佬试着用爪子去摸摸到底是什么,可怎么也够不到,一气之下干脆开始拼命晃脑袋,把圆脑袋晃成了个拨浪鼓。 汪源也笑。又是笑,又是禁不住盯着直看 啊。 真的好想偷猫啊。 这要是装进兜里带走了,会有人发现吗? 袁方注意到了导演的目光,想了想,低声说:“我这儿还有储备粮。” 他传过去了个加密文件夹,解压开来后,里头全是各种各样的司小花——戴花帽子的,露白肚皮的,穿女仆装的,围口水巾的 放在猫奴眼里,这和a那个什么v的刺激程度也差不多了。 汪源胸中一片滚烫,什么话也讲不出来了,只拉着袁方的手,使劲儿握了握。 好样的! 袁方一笑,深藏功与名。只有司景隐约觉着不对,一面吃一面探着脑袋瞧他们:这俩笑成这样,到底是在干嘛呢? 怎么跟他看动物世界的反应似的? * 纵使这一场路演没有司景,在场的粉丝依旧来的不少。一来是因为司景是电影主角,二来,即使司景不在,他家猫也在这儿呢。粉丝都认死理,来个猫也算是司景家出了个代表,得过来打call。 还有心灵手巧的粉丝大手做了横幅,上头一只圆头圆脑的卡通猫咪眼睛贼大,碧绿碧绿,乍一看和司景有五六分相似。 小姑娘们还在窃窃私语。 “来不来呀?真的是景宝家的那只猫吗?” “我还没见过真的,也就看见了照片,真可爱” “和景宝感觉很像!说不出是哪儿,但就是像!!” “呜呜呜我也想养只这样的小猫咪” “来了来了!” 放映厅内猛地掀起声浪,一阵高过一阵。底下的呼喊声也很清晰,有寥寥几人喊着男配女配星二代的名字,其它基本上全是司景粉丝在为偶像家猫疯狂打call:“小花!啊啊啊啊啊小花!!” 司景被抱上前时,骤然有了自己这个形态也是明星的错觉。 这还是他头一回以原形真正出现在粉丝眼前,他在袁方怀里坐的笔直,脑袋昂起,威风凛凛,一派大佬气势。前排看得格外清楚的几人都是一怔,继而禁不住目光跟着转:“” “我的妈呀,”有粉丝喃喃道,“看起来真软。” 旁边冲着汪源的名头来的男孩也不禁喃喃:“感觉揣口袋里都能装走了。” 前前后后的人都盯着猫看,站在旁边的配角们倒全被忽视了个彻底。底下有人小声赞叹着短腿萌,司景最听不得萌这个字,更别说还加上正戳雷点的短腿,立马冲着那个方向吼了声,扯开嗓子,凶的一批。 说啥呢你? 你有胆子再和我说一遍,看着我的眼睛回答——谁腿短?? 谁腿短!!! 裹在“全幼儿园最可爱”字眼里的司景气势汹汹。 猝不及防被喵呜袭击了的粉丝捂住胸口 卧槽。 要命了。 医疗兵呢? 第94章 第九十四只小猫咪 《乱云》的首映场爆满。 冲着司景和阚泽, 光是粉丝就撑起了半片天。再加上汪源的名气,看过片子的媒体们的自来水, 几乎不用怎么炒, 热度就蹭蹭向上窜。电影院门口经常可见打扮的精致的女孩子, 踩着小高跟指着《乱云》的海报,“看这个!” 《乱云》海报上有司景的原形。短腿猫奶里奶气,眼睛圆而清亮,好像是两颗橄榄青的玻璃珠咕溜溜乱转。对毛茸茸的喜爱几乎是天生的,许多女生从海报面前走, 几乎连腿都要拔不动。 “这个萌!” 被她们拽着的男朋友也瞥了一眼,无奈道:“一只猫有什么好看的” 即便这样说, 还是认命地掏出钱去买了。这一买才发现, 这票居然还不太好买, 接下来几个时间段的票都被售卖一空,连些不怎么好的犄角旮旯的位置都没了。柜台后的服务员挂着礼貌的八颗牙微笑, 建议他们两个小时之后再来,说不定还能捡个漏。 男生有些不想看,却还是被女朋友拉着, 只得认命去预定, 还有点怀疑:“这该不是搞什么饥饿营销吧?” 可等真的进了放映厅一看,哪儿有什么饥饿营销——这里头坐的满满当当的,分明都是自发来看电影的真人。 开场前, 有男生信誓旦旦表示:“就这种卖萌的东西, 我用不着十分钟就能看睡着。” 十分钟后, 男生:“卧槽,真香。” 刚才是谁说一只猫有什么好看的? ——一只猫! 那可有的是东西可以看! 那头,那眼睛,那湿润润的小鼻子,那短腿,那白肚皮 哪哪儿都好看啊!! 在场人都看得心潮澎湃,瞧着短腿猫撵鸡追鸟,恨不能闯进荧幕里把它给抱出来。 真是没猫久了,看一只电影里的猫都觉得眉清目秀。恨不能马上给套个颈圈,变成自己的。 可随着剧情推进,先前还对着那只猫感叹的人几乎都转移了注意力,慢慢地连眼眶也红了。在影片中的司景一点点握紧了刀时,电影院里响起几个多愁善感的妹子响亮的抽泣。 不得不说,汪源在这方面的拍摄技巧的确可以算得上是登峰造极。虽然是群戏,可每一个人的角色都鲜明而令人印象深刻,司景作为主角,毫无疑问是其中最出彩的,也是最令人心疼的。亲眼注视着他没了家,没了主人,由一只无忧无虑的猫转而变为了冷心冷情的屠-戮者,这其中的巨大反差着实令人心折。 偏偏汪源还喜欢回忆杀。在司景的镜头中,还大量穿插了他当年无忧无虑时的回忆,全都朦朦胧胧,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艳红的血色。 就那么几个镜头,却让年纪大点的观众十分受不了,接连哭湿了好几张手帕纸。直到电影终场,有许多观众也仍旧一动未动,期盼着后头能给个结局好些的彩蛋,起码不会让片中的主角在经历过这一切之后还得受天罚之苦。 可惜片尾并没有彩蛋。从漆黑的放映厅里出去时,每个人都觉得恍若隔世。 跨过这道门,他们好像也从那个挣扎着只为生存的黑暗岁月里脱离出来了,真正作为一个有价值、有尊严的人而存在。那里头的东西太沉重,压得他们几乎要透不过气来,直到站在了电影院外,才能长长地探叹出一口浊气,将那一段排解了。 首映过后,微博上铺天盖地都是看完后的观众感想。 “我特么一个大男人看哭了。” “呜呜呜凭什么?我们家小花这么活泼可爱聪明机灵凭什么就得受这苦!!我家小猫咪这么好看,就应该顺顺利利地被好好供着!!!” “那真是司景家猫吗?想偷” “偷猫 1” “偷猫 2” “偷猫 10086” “偷猫小队就此组建!现在让我们搞清楚,司景家住在哪儿?哪怕偷不出来,看看也行啊!!” “说不定我去他家门口摆袋小鱼干,小可爱就自己跟着我走了呢?” “楼上做的到底是什么春秋大梦” 除了感叹司景可爱,还有不少都在赞颂和平。 “看到这样的片子,真心觉得生活在和平年代真是太好了。” 这一条和平年代的评论收获了最高的赞,引起了大多数网友的共鸣。那段历史说长长,说短也短,当年被一个弹丸小国欺凌至此的回忆仍旧还没褪去血色,每个人的心里,也都存着宏大的家国梦。 有了这样的主题,《乱云》的势如破竹也在意料之中。 十一七天长假,《乱云》票房一日比一日高,假期快结束时蹿上了二十亿。 想要采访的记者几乎打爆了电话。汪源只选择了其中最有名望的两家做了专访,简单谈了谈自己当初究竟是为什么看中了这一部剧本。 他相当实事求是,并不曾削减阚泽在剧本创作中的作用,对其大加赞赏:“整个剧本全是由他自己完成,专业的编剧团队只进行了后期润色加工。” “阚泽编写?”采访的记者也愣了愣,随后又笑,“那汪导是为什么选择了司景来演这一部片子,而不是阚泽呢?——他对剧本的理解难道不是更深刻吗?” 这个问题让汪源的眼睛沉了沉。随后犹豫半晌,答:“我也说不出来只是感觉。” 他指指自己的头。 “感觉对了,便知道选对人了。看见这个剧本的第一刻起,我就只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司景。” 说不出缘由,也搞不明白逻辑。但他就是觉得,这个角色简直是为司景量身打造的。只要司景还活着,这世上便没有比他更适合演出这个角色的人。 “事实证明,我的眼光是对的,”汪源笑道,“司景在这部电影中的精彩表现,我相信观众们也是有目共睹——我很看好他的后期发展。” 最后一个问题,记者问到了网友们普遍关注的猫崽子。 “那只猫” 提到猫,汪源的眼睛骤然一亮,忽然之间有了神采。他猛搓了两把自己大腿,兴致勃勃:“小花可是个真真正正的大宝贝!你不知道它演的有多顺利,几个配角都没它表现好它平常在剧组里,那可都是正儿八经的团宠” 话匣子彻底打开便关不住了,记者被迫听了整整十几分钟的司小花,连司小花有套秘密艳-照存在经纪人手里都知道了。汪源还给介绍了下自家的大橘,并举高了手机给记者看,上头的一坨肉山看上去触目惊心,橘猫一天比一天胖的不成样子。 偏偏汪源还很骄傲,“贵气吧?贵气吧?” 记者:“嗯。” 如果胖算是贵气的一种,那的确是挺贵气的。 而且,贵气多的都快沿着肚皮上白花花的脂肪溢出来了 和这家伙一比,猫界大佬真是让人瞬间心生怜爱。记者看完那肉山,再看《乱云》海报的眼神都柔和许多,摸着海报上的毛脑袋唏嘘感叹:“可不能吃成刚刚照片里那样啊。” 那也忒吓人了点。 * 《乱云》上映的第十日,下午三点。 电影院迎来了一批不怎么见的观众。这群观众年纪都大了,走路也颤颤巍巍,影院派出好几个工作人员扶着,生怕老人栽倒了,这才到了柜台前。 老人用不惯现在的手机支付,还从兜里掏现金,数了数,一张张递过去,“多少钱?” 工作人员反问:“您几位要看什么?” “看”老人口齿有些不清,说的极慢,但听得却还很清晰,“看《乱云》。” 工作人员于是给他们买了票。七八个老人相互扶持着,艰难地在放映厅座位上坐下了,调整了下姿势。 电影还没开场,前头的大荧幕仍旧放着广告。中间的老人猛搓了几把自己大腿,有些心急,道:“确定是这个片子吧?” 他胸前的军功章折射除了丝丝缕缕的光。 为首的人点点头,低声道:“确定。怎么看怎么像当年那个——我年纪大了,记不清到底长什么样了,只是看见孙女儿拿回家的纸,好像又想起来了。” 他长长地哎了声。这个并肩作战的战友,他们找了许多年,却始终不曾找到踪影。 他们当初叫他“小白脸”,又或者直接喊“那个娃子”。 他们谁也没能问出名字。 可神奇的是,无论再怎么记忆深刻的事,随着岁月一天天大浪淘沙,也会慢慢被侵蚀的。几十年过去,他们的记忆也已经被侵蚀的差不多了,只剩下道模模糊糊的影子,一道近乎血色的剪影,却怎么也想不起到底是什么样的面貌。 他们有种预感,若是此时找不到,以后便再也不可能记得了。 当年冷冰冰却能以一抵十的俊秀青年,好像只是他们这一支小队集体编出来的一个梦。像轻飘飘的露珠,太阳一升上来,便消逝的无影无踪了。 “总是要找,”领头人言简意赅地发言,将老花镜扶了扶,“咱们先看看哎,来了。” 伴随着屏幕一黑,电影正式开始。 第95章 第九十五只小猫咪 老人的包里有一张海报。 那海报是他的孙女儿要来的, 被好好地张贴在房间墙壁上,现在海报边缘还留着透明胶水的痕迹。他第一次走进房里看见时, 没有注意到上头的那只猫,却牢牢地盯着后头露出脸的人。 俊秀干净的一张脸。上头沾了血和灰,眼睛却仍然清清亮亮,含着种令人心中一窒的热度。 ——他曾见过的热度。滚烫的,炭火一样熊熊烧着。 他忽的心中一跳,不得不扶住墙壁来支撑住自己的身体。才十几岁的孙女摸着那海报, 满嘴念叨着“宝宝”“景宝”“妈妈爱你”这样的话, 老人也完全顾不得,甚至半个字都没往脑子里去。 他只愣愣地看着这张纸上的人, 瞳孔收缩不定, 半晌后, 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这个是” “这是司景,”孙女指着上头的人, 很认真地告诉他, “司景, 是我特别喜欢的一个明星, 我爱豆!好看吗?” 老人脑中乱哄哄, 下意识地跟着说了好看。孙女儿更高兴,喋喋不休地安利:“这部电影最近也在上映。我们家景宝演的特别好, 真是, 谁说流量就没有演技了?他一定是没看过司景和阚泽, 他俩——爷爷?爷爷, 你怎么了?” 在孙女狐疑的声音里,老人只是把那张海报捏的更紧,捏的一角都皱皱巴巴。 “能给爷爷吗?” “什么?海报吗?我这儿还有,可爷爷你要它干嘛啊?” 他没再解释。 如今,海报就躺在他的包里。被召集的战友们坐在一处,在一群来看电影的年轻人中间,他们一群已经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一起回味着这个故事。 连天的炮火,土堆被炸起来了老高。尘烟飞扬,这支小队只能狼狈地来回躲,压根儿没有可以与其抗衡的火力。 “跑啊!”男人咬紧牙关给枪上了膛,扭头冲着后头喊,“你他-妈是不是傻在那儿了,还不快跑!——我们都年纪大了,你才多大?还待在这儿干嘛?赶紧走,去报信!” 青年并没有起身。他借着尘土的掩护,忽的从地面上匍匐过来,到了男人身侧。男人难以置信,瞪着他,“你——” 你过来送死? 这句话没有来得及说完,飞扬的弹片已经从他们头顶上掠过去了。青年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按倒,随即面色沉静严峻,扶正了他的枪。 “八点方向,”青年把枪微微转了转,“瞄准。” 男人一头雾水。 “瞄准什么啊!” 找准位置,青年已经一把按住了他的手指,毫不犹豫扣动了扳机。子弹从枪-管里直直地飞跃出去,男人心中大惊,刚要斥责他浪费子弹,却听见了那端传来的一声闷哼。 显然是有敌人中弹了。 这会儿能见度这么低的环境里,青年却像是完全不受影响,仍旧若无其事调整着他枪的位置,“看好了。” “”男人怔怔地望着。没有瞄准镜,也没什么能立住枪的地方,青年更像是就这么随手一放,可射出来的子弹轨迹却丝毫不拖泥带水,冲着一个方向飞去。 又一个。 “三点!” 这回不用他动枪了,男人已经自发自觉移动了位置。 倒地! 一枪一个,丝毫没有走空。男人侧过头,能看见青年紧抿着的嘴唇,看起来皮肤白,年纪小,头发微微打着卷儿,更像是个不知世事的孩子。 可却也完全不像是个孩子。 青年斜睨过来,淡淡看向他。 “现在谁该去报信?” “” 荧幕上的男配角瞬间脸色变了,青白交加。坐在正中间的老兵看见这熟悉的一幕,忽然微微笑了,身旁人也笑,拍着他的手背。 “那个时候不懂事”他低声道,“也算是吃了教训。” 谁能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一个娃子,居然也能这么强悍? 熟悉的情景,熟悉的画面,熟悉的人。 这一切都在眼前重演,甚至有一种时空倒流的荒唐感。电影是4d的,椅子前前后后晃动着,每一次的炮声都近在咫尺,好像有人从电影里头探出了一只手,一把把他们拽入其中去。 电影里的人喜欢吃鱼,偶尔会光着脚去河里捞,一捞一个准。 ——当年也是。 电影里的人是为了给他村子报仇,想让每一个参与那件事的敌人都死在他手里。 ——当年也是。 电影里的人有一张漂亮的不像话的脸,眼睛冷清清的,却泛着别样的怪异感,里头好似镀着一层艳丽的血光。 ——当年也是。 越是向下看,他们曾经知道的故事便被演绎的越多。那些回忆好像都从脑海里浮现出来了,它们血淋淋在面前摊开来,逼着所有人去正视、去怀念。 坐在中间的老人已经老泪纵横。他们好像都懂了什么,却又谁也没有说透,一群人坐在电影院里,手珍惜地将胸膛上的军功章摸了又摸。 电影快到结尾的部分,胜利的凯歌奏响大地,片中的队长追了出去,询问:“为什么要走?” 他挠了挠头,说:“咱们赢了,他们已经无条件投降了。虽然你不是队里的人,可是为我们做了这么多,一定会好好表彰你的” 青年却摇摇头,说:“我不要。” “这怎么能不要?”队长急了,跳下来拉他,“你还这么小,未来还长,这个荣誉拿了,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别担心,我们肯定不会骗你——” “我没说你们骗我,”青年的表情没有丝毫浮动,淡淡将他的手拉了下去,“我只是不要。” 队长站在那儿,头一次有了手足无措的感觉。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愣生生愁成了一个小媳妇儿,前后追着问:“那你要什么?” “你到底想要什么?” 片中的青年没有说话,目光却看得远了。半晌后,他如同梦呓一样,低低地道:“我想要” 他的眼前铺开一片浓墨重彩的血色。 “我想要我的家回来。” “可我只能想了。” ——可我只能想了。 影院里坐着的老人猛地把脸埋在了自己的手掌上,发出一声含糊的啜泣。直到电影结束,他也不曾起身。 他们一直沉默地在座位上坐着。后面的小年轻们陆陆续续退了场,还在好奇地扭头打量着他们。 “干什么呢这是?一帮老爷爷一起组团看电影?” “关键是为什么不走啊,不会也是冲着景宝来的吧?” “哎哎哎,好像哭了” 于是有细心的女孩子掏了几张纸巾过来,请他们擦一擦脸。老人没有接过去,他们把脸埋在手掌中,一声不吭,只有指缝间渐渐流下了什么,啪嗒一声砸在了椅子上,留下一个小小圆圆的深色痕迹。 他们不会认错,更何况那人又是如此的与众不同。老人们找了这么多年,终于是等来了一个答案。 ——找到你了。 * 《乱云》为司景吸引来了一大批自来水,几乎要把司景的演技吹上天。司景并不是那种容易翘尾巴的性格,可看见社交媒体上都大肆宣传规划他未来的影帝之路,司大佬还是禁不住翘了翘尾巴,得意洋洋。 他往阚泽的膝盖上一跳,昂起圆脑袋。 看我厉害不厉害? 阚泽轻声笑了声,手拎着他的后脑勺处的几小撮头发,揉了揉。 “厉害,”阚泽夸奖道,“我们小花有灵气,学得快,又努力,真的非常厉害。” 猫薄荷草向来不吝惜于对他的称赞,啪嗒啪嗒把毛脑袋都给亲湿了。司景顶着湿乎乎的脑袋碰了碰他的嘴唇,这才施施然跳下去。 《乱云》出现了有史以来最奇怪的现象。 往年的抗日剧拍了不少,基本上每一部都会有切身经历过战斗的人跳出来指责剧拍的一塌糊涂,简直是藐视史实瞎编乱造,可笑的不能再可笑。 这一部按说荒唐元素也不少,甚至还有“猫妖”这种成精了的动物贯穿全电影,比八百里外一枪爆掉敌人头颅也强不到哪儿去。可出乎意料的是,虽然这样,却还是没有人出面抗议,有几个老兵这会儿为了司景,甚至还腆着一张老脸去要更多的海报。 排队要海报的人很多,电影院发都发不够,只好呼吁着要求一个人只能领两张,一面做登记一面发放。排队的人头里就有这几个年纪大了的老兵,他们一小步一小步地向前,步伐却很坚定。 “领到了没?” “哎。” 他举起手中的巨幅海报。上头的青年眉目冷峻,他们都盯着看,看着看着,却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了。 “真好啊,真好”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队长却并没说“活着就好”这种话。第二天,他再叫起众人时,声音微微变了。 “我有个法子。” “嗯?” “不能让他再受那惩罚的苦,”队长咬着牙,“我们得救他。——就从今天开始。” 第96章 第九十六只小猫咪 这样的说法, 居然也没有人反对。兴许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隐隐有了预感,无论是模样还是身手都远超常人的青年,不太像是正常人类,倒像是从山野传说之中走出来的妖魅。 毕竟一个普通人,哪怕是在少林寺修炼的也不可能如此耳聪目明,甚至从不失手, 单枪匹马便敢去闯大营—— 这哪儿是人所能做到的事? 那时心里便已经存了疑惑, 如今再看时,这疑惑却像是冰遇着了春日,哗啦啦便瓦解了。 剩余的只有彼此都未说出口的心知肚明。 “明白的吧?” “嗯。” “我们都是老骨头了,眼看着都要入土了, ”为首的老人幽幽长叹一口气, “走之前,总得为他做点什么。” “就算是——当年欠他的。” 电影热映之时, 阚泽工作室也联合剧组发了一条投票微博。 假如电影中所讲述的一切都是真的, 你是否可以原谅? “当然可以!”底下立刻有网友表示, “这哪里需要原谅?我都不觉得他做错了什么!” “我们小花哪儿做的不对了?我们小花杀的那些压根儿不能算是人!” “要是那时真有这样的人就好了。起码能报仇,起码能救下几个。” “其实说真的,看到那一段只有一个字:爽!” “呜呜呜我是我们小花的亲妈粉, 我们小花到底吃了多少苦啊妈妈要心疼死了” 自然也有些人跳出来表达反对意见。 “杀人怎么会被认为是正确的?这样我们和他们还有什么区别?” “杀就杀了, 还要用那种方式报复回去,接受不了” “底下这是什么鬼, 一群社会愤青吗?” “无论什么时候, 我们都没有权利夺取他人生命。” 立马有网友反唇相讥, “那个时候和现在能一样吗?那个时候你不报仇,是等着敌人把你砍死吗?” “战俘不应该被赶尽杀绝,否则人道主义还有什么意义?从古至今杀降将都是不道德的,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网友冷笑。 “你和谁谈道德?——和一群已经泯灭了人性把你的同胞开膛破肚拿来做细菌繁衍容器的畜-生吗?” 道德这两个字于他们而言,与传说中的永动机又有什么区别? 全都是压根儿不存在的。 两帮意见就在这条微博底下轰轰烈烈地开撕了,趁着《乱云》的热潮,这一条讨论也被炒的格外热烈。然而终究是认为无罪的人站了多数,单是司景的粉丝便扛起了半片天空,票数呈现压倒性态势。 毕竟在法律无法捍卫人的尊严与生命的时候,我们不能选择道理,只能选择拳头。 以暴制暴,这不是如今唯一的路,却是那个年代唯一的路。 投票截止时间为半个月。半个月后,阚泽打开投票链接,仍然是支持的正方遥遥领先。 这应当是个好的结果。可纵使如此,猫薄荷草心中仍旧一点也没有底。 “这真的有用吗?” 在与蛟龙和几个大妖再碰头时,阚泽终究还是忍不住吐露心中担忧,“用这样的方式小花便真的不用再受天罚了吗?” 其他的妖均无法回答。最终还是蛟龙长长叹出一口气,道:“总得试试。” 他的眼睛望向远方,沉沉的,里头蓄着翻卷的乌云。 “我们也没有别的法子。” 讹兽也顶着毛茸茸的兔子耳朵望了他一眼,并没有开口,只是坐在会议室的一角沉默不言。 只能等 阚泽从工作室走出来时,这帮子跺一跺脚地动山摇的大妖也都跟在他后头。蛟龙还急着回家看小猪佩奇,这会儿车队就在外头候着,一水的加长林肯,一共十几辆,辆辆崭新鲜亮,相当引人注目。有路人从路上经过,还忍不住频频回头,咋舌:“哪家结婚,这么大的阵仗?” 没谁结婚,蛟龙老父亲傲然地把头探进车里,坐稳当了。 末了又把头伸回来,眼睛发亮冲着后头看:“司景也来了?” 他的崽! 是来接爸爸的吗? 蛟龙一颗慈父的心晃晃荡荡,瞧着那辆眼熟的司景的车,赶忙打开门就要下去改换乘儿子座驾。谁想到阚泽抢先一步,已经拉开副驾驶的门进去了,蛟龙瞬间有些不高兴,脸拉了下来:“” 就只是来接老公的吗? 没看到同样在为你操心的老父亲吗? 蛟龙脸都快贴在了车窗上,神情严肃。驾驶座上坐着的司机心惊胆战,小心问:“司司总,咱不走吗?” 老父亲伸长了脖子,看着司景的车启动了,留下一串尾气,这才重新坐回去,心不甘情不愿的,“走。” 人类那一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蛟龙痛心疾首。 对,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这可好,还没正式嫁出去呢,这心可已经偏的没影了。 司景的眼里,已经没有养育他、照顾他、还为他拉出了一双长腿的爸爸了。 啧啧,啧啧 蛟龙举起手机,望着屏幕上倒映出的自己,忽然想起了四个字:晚年凄凉。 真是合适的不能再合适了。 * 白宏礼在之后打来了电话。 “我投了票,”他在电话那端说,声音里含着些无奈,“你是没看我爸那样子,简直像疯魔了一样,微博上天天劝人投票也就算了,这两天出门都随时带着手机点开投票链接,碰见个老头老太太就上去劝人家投票,搞得人家举报了他好几回,还以为是传-销的” 司景哈哈大笑。白宏礼也好笑,说:“他很担心你。” 所以连一票也不想放弃,生怕那一条便是那个要命的临界点。哪怕多一个人投,也会让他觉得心中安稳些。 这些司景自然懂。他宽慰道:“就算没什么用,也没关系。” “那怎么能没关系呢?”这话白宏礼就不爱听了,肃着脸在那端念念叨叨说教,“天罚也不是好玩的,你受苦,我们看着也心疼——这一年一年还没完了不是?这要是没用,咱们就再想别的法子!” 他这会儿连恩人也不喊了,用的全然是前辈教训后辈的语气,说到后头才意识到不对,忙调整过来,“不是,恩人,我的意思是” 司景轻笑了声,声音懒洋洋的,道:“行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 白宏礼松了一口气。司景反问:“我听说你前两天和你家那条鱼去游泳,被狗仔拍了?” 说起这事,大胖鲤鱼还有些头疼。 “拍了是拍了,”他说,“还好没拍到变形的时候——这会儿公司拿了钱,压下去了。” 司景慢条斯理拆小鱼干包装袋,“要是只是游泳,也可以说是正常朋友。” “问题不在于游泳,”大胖鲤鱼憋屈,“问题在于在于” “在于?” 白宏礼狠了狠心,说了实话:“在于我们游泳的时候,交换了一下氧气。” 他说的委婉,司景这种本质仍然纯良的小猫咪完全没有听懂,把一小截鱼尾巴嚼的咯吱作响,“嗯?” 交换什么氧气? 你们又没有叶绿体。 大胖鲤鱼脸都臊的红透了,沉默半晌,才吭吭哧哧答:“我们有舌头” 司大佬明白了。 这是被人撞着了,难怪要拿钱压呢。 “国内形势并不好,”对面是司景,白宏礼也便吐露了真实心迹,“不是没想过公开,可我是艺人,桓俞不是。现在这个时候,想要真正不受歧视地生活,还有些困难。” 他并不想爱人因为自己的职业,而变成八卦小报上众人津津乐道指指点点的所谓猛料。 白宏礼的公司自然也不想。好不容易捧出了一个影帝,年纪也轻,正是发展的大好机会,哪儿能因为这种消息坏了声誉、毁了之后的路? 于是东压西压,到底是把这段恋情彻底压了下去。 大胖鲤鱼觉着很对不起,却也没有别的法子。 “是真的难。”他幽幽叹道,声音里写满惆怅,“恩人呢?恩人想过公开吗?” 司大佬仔细地想了一想,回答:“我还没考虑过这件事。” 不过,似乎也是时候应当被列上日程了。 他的毛尾巴探出来拍着,细细地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这事宜早不宜迟。 司景并不是犹豫再三的性子。说要准备公开,立刻就给袁方打电话,袁经纪人接到的时候还正在和男朋友吃饭,满含警惕:“祖宗,你要干嘛?” 司大佬云淡风轻,“就是通知你个消息。” “”袁方无声地把叉子捏的更紧,“你先说说我听听。” 不会是又准备给我找事吧? “哦,”司景说,“也没别的什么,我只是打算公开恋情了。” 手机另一头久久沉默,司景以大佬姿势瘫在沙发上,满含愉悦地抖着立起来的耳朵,“喂?喂?” 许久之后,那边传来砰的一声,负责他的经纪人好像从椅子上摔下去了。 “你大爷的。”艰难地再摸到手机后,袁方不由得爆了一句粗口,疼的龇牙咧嘴,“疼死了。” “哦,那叫房渊道收敛点。” “收敛个鬼!”袁方猛地提高声音,又怒又臊,“我尾巴骨都好像被摔开了!——我骨裂了,骨裂了!!” 我怎么就这么不幸,摊上你这么个不省心的艺人! 第97章 第九十七只小猫咪 袁方说自己骨裂了, 并不是在开玩笑。他摔得太狠, 尾巴骨受了点创伤, 在那之后好几天走路都别别扭扭, 坐个公共交通都忍辱负重坐在老弱病残孕专席。 偏偏到了工作室,工作人员还要大惊小怪地围着他:“袁哥, 怎么了?” “出什么事儿了?——你那什么裂了?” “还是痔-疮爆了?” 都不是好吗! 为数不多知道他与房渊道关系的则会用更加意味深长的目光注视房渊道,甚至过来拍拍他的肩。 “看不出来啊,天赋异禀啊。” “真是对你刮目相看” 用不着好吗! 袁方简直没法和这群人交流。他勉强在位置上坐下,房渊道往他身子底下垫了一个软垫,坐在上头总算是舒服了些。后头鹦鹉这两天不知道又学了什么,这会儿咿咿呀呀的好像在唱戏,袁方听的头疼, 挥一挥手, 又让人把它的嘴给扎上了。 同事还在嘻嘻哈哈:“袁哥真是太奔放了,这么快就把自己弄成这样,那到时候要是婚礼, 岂不得一星期都下不了床?” 还没等他答话, 房渊道已经淡淡开了口:“你们很闲?” 几个闲聊的人瞬间没了踪影。袁方想了想, 忽的又不气了。 “想想看真可悲,”他说,“这群人还不知道司景准备搞大事的消息呢。” 要是真被他给搞出来了,起码三个月内, 工作室是别想清闲了。 搞不好, 这周末大家都是要留下来一起加班的命。 这么一思索, 袁方不由得长叹:“同时天涯沦落人啊。” 又何必相互拆台? 反正全是一群给司景收拾烂摊子的苦命仔。 他坐在椅子上胆战心惊地刷手机,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刷出司景出柜的消息。可翻来覆去也没什么爆炸性新闻,偶尔点进去一个还是个本地热点,二-战老兵集体拜佛祈福。图片上的一群老人头发都已经花白了,仍旧穿着当年的军装,有些已经洗的缩水,紧紧贴在了身上,可不知为什么,即使是身形佝偻的,看上去也依旧有着挺拔的气韵。 国庆过去不久,这样的消息相当引人注目,已经有几个关注的记者过去采访。袁方粗略扫了两眼,说:“他们倒也不容易。这么大年纪了,还真一个庙一个庙地拜过去啊?——这到底是祈的什么福,不会和家里那祖宗一样,祈求世界和平吧?” 房渊道剥个桔子塞进他嘴里,默不作声。 袁方自己想了想,也觉得好笑。 “也是,哪儿都像司景一样,时刻把世界和平当成梦想。——真有意思。” * 真有意思,杂志社的记者也同样这样觉得。 他拿着问题稿,对面坐着的几个人是他有史以来采访过的年纪最大的几位,其中有部分已经过了九十岁高龄,马上将要跨入百岁行列,露出来的皮肤苍老又皱巴巴,像是风干了的橘子皮。 半只脚都被埋入黄土的人,这会儿却突然集体拜佛祈福,这本来就是一件罕见的事。 更何况还是穿着军-装带着军功章的,便愈发显眼了。 要是小年青,这个时候可能会被怀疑意识形态有问题,居然还存在宗教信仰;可这群人年纪大了,早就退伍了,各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过分深究。 只是都难免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愿望,才能让他们这么费尽心思? “您们都去过了哪里?” 为首的老人掰着手指头算,“寺庙。本地的,外地的,大大小小的,算下来,大概去了二十三个。” “二十三个!”主持人咋舌,“您是有什么执念吗?” “不是。”老人摇摇头,解释,“只是想给战友祈福而已。” 他把手中一叠文件摊开。上头有许多名字,密密麻麻的,老人指着那些字,解释:“后面用黑色对勾标的,都是已经不在了的。用红色对勾标的,是已经在签名簿子上头签过了名的” 主持人略翻了翻,上头已经有了几十个签下的名字。他感叹,“真不容易。都是徒步上山的,您们的身体能受得了吗?” “也没什么,”老人说的云淡风轻,腰板笔直,“总得试试。” 电影《乱云》中有最后一个镜头,完成了复仇的青年迈步跨入山林,却伸出一只手牢牢捂住了胸口,痛的浑身都在微微抽搐。 那是天罚。 老兵们都看见了,一瞬间也猛地理解了什么。在后头小孙女再嘟囔 司景到底为什么一到春季就得休假时,这似乎便更验证了他们那个近乎荒唐的猜想—— 就是司景。从头到尾,都是司景。 可是他们能有什么法子? 说到底,不过是一群凡人。除了跟着家中晚辈学学投票,他们也想找找别的办法。 拜佛祈福的念头便是这样升起来的。几个人凑资,点燃了整整二十三盏长明灯,在每一个寺庙里都点了。蜡烛常年不灭,幽幽地于玻璃罩中燃着,随时有小尼姑小和尚每日盯着,生怕它们火星小一点半点。 万一有一个佛祖愿意庇佑司景呢他们总不能放弃。 大多数建在山上的庙都有直达的缆车。这么长时间走访下来,他们却连一次缆车也没坐过,一节一节向上的台阶,便是单纯靠他们一脚一脚地迈步上去,这才走到如今这个位置的。 “这样才算是有诚意,”为首的老兵总结,“得叫佛祖看见我们的真心。” 他动动嘴唇,笑了笑。 主持人问:“身体没关系吗?” 毕竟年纪大了,已经快要走到人生尽头的年龄,显然并不适合再去做这样的事。无论儿女朋友,都在跟着劝,劝他们赶紧将这个念头打消了,好好照顾身体要紧,否则要是上山途中再突发些什么意外,谁负责? 无奈被劝说的老人相当固执,二话不说便把这话接下来,压根儿不给家人再次相劝的机会。 “我负责。” 他的儿子儿媳都心急如焚,“爸!这不是闹着玩的!” “我也不是闹着玩的。”老人身姿笔挺,又在镜子前检查了下自己的模样,把皱纹旁边一小根黏着的头发拿掉了,”这事要是不做,我根本不可能安心。死了也不会瞑目的。” 谁也拦不住他们,只好随着他们去。就这么几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居然还当真爬了不少山,彼此搀扶着艰难地撑了下来。 说真的,不容易。这样荒唐甚至不可思议的事,他们只能用同样可以称之为荒唐的法子来解决,可到底有没有作用,他们的心中没有半点底气。 佛啊道啊各路菩萨各位真人啊,这些日子全都被许愿了个遍。许多游客只觉着搞笑,谁也不知道他们心中到底存着怎样的期冀。 “干嘛呢这是,一群老爷爷?” “该不会是作秀呢吧?” 老兵们没有理他,只从怀里掏出张纸,颤巍巍又在那一行底下画了一个勾。 “东西带了吗?” “哎,带了。” 于是牵着许多名字的簿子也被拿出来,在征得了院里人员的同意后,全都烧干净洒进了香火堆。 那上头有无数名字,有些是司景认识的,有些是司景不认识的。征集签名时,老兵们并没说出他的名字。他们只说,是为了要为那个人祈福。 哪一个? 就是当初救了许多人的那一个。 司景在当年是英雄,至今仍旧有小村庄供奉着他的雕像,将他当做神一样对待;因此虽然不知晓他的名字,听说是当年那个不肯接受封赏便一走了之的人,仍然有许多人毫不犹豫签下了自己的姓名。 这中间,有当年被司景救下躲过一劫的孩子,如今已经成为祖母;有险些被欺凌的少女,如今也已经含饴弄孙、家中其乐融融。 有亲眼见证的,有只是听说的。 可知道了是为了无名英雄祈福,他们还是都落了笔。 那个时代的名字其实不怎么好听。土气又容易重复,像“春丽”“国强”这样的名字出现了许多次,一张纸上同时有了好几个。 然而这些名字后头,全都是一些活生生的、真正站在司景身后的人。 点燃后烧成的灰烬被小心翼翼拢成了一堆,被老兵捧着,一点点洒进了菩萨面前的香灰堆里。 “最后说一遍?” “再说一遍吧。” 于是他们在雕像面前跪下,认认真真地拜了三拜。 “如果菩萨真的在,就请保佑保佑司景吧。” “他是英雄——不是罪人。” 要是这世界上真的有天道 也请听听我们的声音吧。 “这是最后一个了。”老人起身,低声道,“有名的寺庙,我们基本上走了个遍,没有剩下的了。” 队伍陷入长久沉默。许久后,另一个人才哑着声音道:“会有作用吗?” “没有的话,我们再想别的办法——”老人摇摇头,“我们都是一群快入土的老骨头了可那娃子还有好多好多年呢。” 没法子放弃,也绝对不能就这么放弃。 他们相互搀扶着走出去,颤颤巍巍扶了一把墙。 “走吧?” “嗯,走了。” 谁也不曾注意,在空无一人的庙内,雕像的眼中忽的金光一闪,含了慈悲的光。 * “咔嚓”一声响起的时候,司景正盘着腿坐在家里的沙发上转发微博。虽然是只正儿八经的非洲血统猫,可非洲猫也是有尊严的,纵使脸黑的一批也绝对不放弃,每日都坚持不懈地参与抽奖,小鱼干、零食大礼包、各款鞋子或手机,甚至连女生用的口红司景也不信邪地转发了几回。 虽然到现在为止,仍然停留在白宏礼帮他抽中的那一次记录上 司大佬眯起眼,搓了搓双手,随即重新放置在转发界面上。 咔嚓。 那声音就是在这时响起的,像是有什么铁做的东西断裂了。司景立刻警觉地抬起头,毛耳朵竖起来,环视了一圈四周,“什么动静?” 周围安安静静,只有二黑在地毯上冲他吐出一团满含热情的气,冲上来舔他的毛尾巴。 司景把尖端湿哒哒的尾巴高高翘起来,狐疑:“你把什么东西碰掉了?” 二黑听不懂,呼哧呼哧喘着气。司景皱眉在地上寻找了半天,也没看见什么掉落的物品,“见鬼了。” 他嘟囔了句,犹自毫无形象地瘫在沙发上,尾巴一卷,裹得像是个粽子,“这动静” 门外一声轻响,阚泽已经进了门,后头还跟着一同来家里蹭饭的讹兽和蛟龙老父亲,狐狸在最后面默不吭声,一反往常穿了条宽松的裤子。蛟龙把这儿当自己家,熟门熟路地换了鞋,自发地走进厨房去洗菜,讹兽活泼的多,一进来兔子耳朵都冒出来了,连蹦带跳要上司景的猫爬架。 司大佬施施然从沙发上伸直腿,威严地望了他一眼。 “嗨!”讹兽热情地冲他打招呼,“今天你腿还是这么长!” 死吧。 狐狸今天出乎意料的沉默,绷着一张冷冰冰的美人脸坐在司景身侧,一言也不发。司景看着他明显不同寻常的装扮,倒是诧异地挑起眉梢,“干嘛?” 狐狸支着下巴,前所未有的忧郁。 讹兽笑眯眯,“昨天有个人夸他充满男子气概” ——也就是说狐狸特别娘。 “说的太诚恳,把他惹恼了。” 啧。 然后呢? “所以,他想证明一下自己的男子气概。”讹兽朝厨房指了指,“他找里头那位,给自己拉了拉最具有男子气概的部分” 你拉了吗?! 司大佬问:“结果呢?” 狐狸紧紧绷着一张脸,说的咬牙切齿:“我现在可以在底下打个蝴蝶结。” 而且最关键的是,“为什么他只能往长了拉,却不能变回去?!” 连复原都不可能,只好顶着条鞋带过了一天了,知道去洗手间开闸放水是个多困难的过程吗? 跟水通过水龙头一样,管子太长,光出来都得延长好几秒! 司景:“” 毕竟那种地方不好推啊,怨不得他的老父亲。 十一月,正好是蟹膏最盛的季节。阚泽在厨房里忙活,几条茎叶牢牢捆住螃蟹去水龙头底下清洗,几条茎叶调调料分盘碟,还有几条准备主食,一眼望去,整个厨房上空全是密密的绿色叶子。蛟龙在里头半天也帮不上忙,只好摆着老岳父的谱瞎指挥了一通,施施然又走出来,用司景的电脑看动画片。小猪佩奇追的差不多了,他这几天开始看熊出没,乐的一个劲儿直拍大腿。 他的妖力强,龙的威压也强盛,与阚泽这种本性温和的草系植物全然不同,笑得整间房子都在颤。讹兽在一旁大呼小叫,“再用力点啊,再用力点啊,反正地也不会裂!” 屋子前所未有的热闹,厨房里的热气袅袅。有什么东西一直碰着他的脚。司景低下头,这才发现是一条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茎叶,这会儿垂着叶子,一副羞羞答答的模样,慢腾腾缠住他的脚踝。 他碰了碰,叶子便抖了抖,像是小媳妇儿一样垂的更厉害。 厨房里忙碌的阚泽仿佛什么也不知道,压根儿没注意有一条没有干活,私自跑去撸猫了——然而其它茎叶很快便注意到了。没一会儿,两条粗壮些的茎叶便探过来,威严地拽着它的叶子对着叶面啪-啪-啪抽打了三下。 我们都在干活呢,谁允许你消极怠工的? 猫是你想撸就能撸的吗? 还撒娇!不许抖叶子! 司景懒洋洋靠着沙发,伸出手指去碰了碰。茎叶们很快就忘记了有不听话的私下撸猫这件事,争先恐后往他面前凑,举着叶子给他比心,司景摸摸这片又摸摸那片,禁不住弯了弯眼角。 讹兽蹲在他的五层猫别墅顶上,忽然像是看见了什么,眼神骤地一缩。 “喂,小猫咪。” “嗯?”司景仍然摸着叶子,反射性地应下一句后才蹙起眉,纠正,“叫我司景。” 谁是小猫咪? 猫界大佬了解一下,谢谢。 你这么叫,是要被我的小弟们放耗子的。 “那就司景,”讹兽说,仍旧用蔚蓝的眼睛直直望着他,紧盯着他的脚踝,“情况变了。” 司景一怔,阚泽也走出了厨房。 “什么情况?” “镣铐仍然存在,”讹兽道,“从今往后,你再也不会拥有自由了。” “” 阚泽的呼吸忽然顿了顿。 “也就是说——” 镣铐已经断成两截,彻底消失不见了。司景顺着他的目光慢慢看向脚踝,忽然又记起了刚才那一声突如其来的“咔嚓”声。 那就是镣铐断掉的声音吗? 他的指尖忽的有些微微颤抖。 已经许多年了。从那时扛着刀滴着血的司景到现在,已经算是一段漫长的岁月。 但这漫长的日子,好像都在如今找到意义了。 这片土地,重新敞开了怀抱来包容他。他不再是被惩罚的异客,而是被认同的所有者。 此刻一把把他抱起来的阚泽转着圈,以为是新的互动游戏的二黑跟着汪汪叫追逐着自己尾巴;蛟龙的龙尾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这会儿激动地拍的整个屋子的电器都在跟着颤,狐狸也忘掉了自己的鞋带站起身,眼睛发亮—— 他好像还是当年那只被人抛弃的猫崽子。他蹒跚着步子,在雨中拖着湿淋淋的身子找了许久。 春去秋来,夏往冬复—— 司景把头埋在了猫薄荷草的怀里。 终于还是让他找到了。 这一次,他清楚地知道,他绝不会再被抛下了。 “小花?” “嗯。” 阚泽把他抱得更紧,好像要嵌进骨血里,“欢迎回家。” “” 啧,矫情死了,一点也不像是他这种大佬该回答的话。 司景垂下了毛耳朵。 “我——” “我回来啦。” 我的家。 * 熟悉阚泽的粉丝都知道,粉上这个爱豆,基本上等同于默认他经常会在微博失踪。 基本上常年是失踪人口,因为太长时间不发微博,有时候甚至会掉等级。 目前的最新一条微博,仍旧维持在《乱云》上映的时候转发的剧组宣传。不信邪的粉丝一天也要刷个几十遍,试图碰个运气赶上阚泽发条新的。 上班前例行刷一刷,哎,怎么冒出来了条抽奖! 立马有大堆粉丝涌过来了,对着这条新鲜微博观摩再三。 内容倒是很简单,“评论这条微博,将抽选一位奖励吃不完的小鱼干和一份神秘大奖,晚八点开奖。” 吓得粉丝立刻再次确认了微博名。 阚是阚泽的阚,没错。 泽也是阚泽的泽,不是择也不是铎 甚至后头还有个代表身份的v 没错了。 是真的! 大批粉丝立刻杀入评论区! 为什么是小鱼干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阚泽亲自抽的奖!偶像抽的,这要是谁能抽中简直就是三生有幸祖坟冒青烟,搞不好那个神秘大奖是阚泽自己上门递过来的呢!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把一生的运气都用在上头我也乐意啊! 点开评论区,里头已经有了一条评论,是司景的。 评论内容相当简单粗暴,只有一个字,“抽!” 粉丝们大多知道司景的非洲属性,感觉他没威胁,压根儿不当回事,摩拳擦掌准备在底下排队了。 排除掉那个脸黑的一批的司景,看看我们谁会是那个天选之人—— 啊咧? 他们不信邪地点了又点。这什么鬼,评论不了啊? 什么叫“未对您开放评论权限”? 这还抽个鬼奖? 一群粉丝大眼瞪小眼,不可置信地点了一回又一回。重登,重启,账户注销,全都没用。 直到晚上八点,仍然只有司景那一条评论孤零零地在评论区里挂着。 “” 这特么叫抽奖吗。 你看着我纯洁的眼睛,告诉我这是抽奖?? 这是黑幕吧,这么来你不如直接送给他好吗! 偏偏就在这时候,忙碌了一天的司景前所未有地收到了中奖通知,什么也不知道,喜滋滋地也发了微博。 “中奖了,好神奇,看来我运气变好了。” 神奇,真神奇——妈-的火把到底在哪儿!直接把这一对秀恩爱的狗男男烧了好吗!!! 第98章 第九十八只小猫咪 不走心的抽奖见过许多, 这是最令人义愤填膺的一个。 别人的抽奖不走心, 顶多也就是奖品稍微注入点水分,过程稍微存在点内幕, 结果稍微不那么公正 哪像阚泽这个抽奖, 明明说是要在评论区抽选一个人,结果只对一个人开放了评论权限 那还说个毛线抽奖啊,求求你直接把奖品塞纸箱里快递给他好吗! 内部操作也不带这么明目张胆的啊喂!人家开后门还知道静悄悄呢, 阚泽可好, 招呼了所有人一起来看“快看呀快看呀我给司景开后门啦”,这也实在太欠扁了点吧? 这波操作简直骚断腿,无数吃瓜网友铁服,一时间满屏刷的都是羡慕嫉妒恨, 人人都像活吞了个生橄榄,嘴里泛酸, 生活都充满了酸柠檬。 “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这是秀恩爱吧?这是秀恩爱吧?” “造化钟神秀” “秀的一批好吗!!” “拿火把,烧烧烧!!” 看景cp粉们笑开了花, 个个儿好像过年一样喜气洋洋, 走路上嘴里哼着的都是“今天是个好日子”, 乐的原地都能起飞。 阚泽工作室安静如鸡, 任由话题热度不断发酵,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给老板惹乱子。 毕竟还是要靠老板发工资的。怎么能阻碍老板的恋爱路? 也只有司景这会儿不在状态,还沉浸在“我居然脱非入欧了”的喜悦中无法自拔。 他举着手机给袁方看, 喜滋滋:“我中奖了。” 袁方头都没扭一下, 目不斜视, 含糊答道:“阚泽的奖吧?我知道。” 司大佬把手机凑得更近了些,奇怪:“你怎么会知道?——你还没看。” “” 那真是错了,全世界的网民都看到了好吗? 袁方张大嘴接住着突如其来的狗粮,略略苦逼,“我看见了。” “看来我运气真的变好了,”司大佬把手机在他面前晃晃,眉飞色舞心满意足,“我应该试着去买张彩票。” “” 不,跟你的运气无关,明明是你男人厚颜无耻好吗? 作为同样转发了那条抽奖微博妄图看看阚泽的神秘大奖究竟是什么的人,袁方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最气人的是,直到这会儿,塞他一嘴狗粮的主人公似乎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撒狗粮。 人与人之间说好的信任呢? 袁方只好闷着头开车,气成河豚。 到达家中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夜色深浓,司景也提不起刷手机的兴致,拖着疲惫的身子往浴缸里简单泡了泡,随即一头化为原形扎进被子里哼哼唧唧。被窝里有一块给他盖的小方巾,素色条纹,四四方方的,是拿阚泽的旧衬衣改做的,沾满了猫薄荷草的味道,司景很喜欢。每一次用,都要先拿牙啃上半天。 嗯 小痴-汉猫翻了个身,咂咂嘴。 阚泽的味道。 十一点,阚泽打开房门。 床上的猫崽子已经睡得一塌糊涂。 方巾一角湿哒哒沾满了口水,只盖住了他毛乎乎的白肚皮,司景歪着头,短腿乖巧地伸在方巾外头,靠着枕头,微微打起了小呼噜。 陷在柔软如云的被褥里,倒真的难一眼看见,仔细分辨才能从床上瞧见那奶茶色的一小团。猫薄荷草拿叶子摸了摸他的下巴,就被柔软的肉垫毫不留情拍了下,司景转个身,发出一声睡觉被扰的抗议的叫。 “喵呜!” 又凶又狠,一看就是猫界大佬。 阚泽轻轻笑一声,不去逗弄了,只也洗漱后往床上一躺,放开味道限制。 没一会儿,循着味来的司景便慢腾腾挪过来了,一点点,一点点,最后整个儿睡在了他胸膛上,牙齿抵着睡袍流口水,像是一张被摊平了的小小圆圆的猫饼。 香。 司景当夜做了梦,就梦见自己陷入了猫薄荷草的海洋。铺天盖地的猫薄荷草茂盛浓密,他一头钻进去,撒着欢儿打滚。正想要细细品尝,却看见猫薄荷草的一个花苞抖啊抖,抽风似的慢慢抖出来一个毛球—— 他闻着气味儿上前几步,狐疑地拿湿润的小鼻子探探,随即打了个喷嚏。就见这躺在叶子上的毛球,分明跟他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不过只有人的半截手指那么长,圆头圆脑,白绒绒,毛乎乎,眼睛碧绿的像是一潭碧泉。 司景诧异地又探近了一点,就听见这小东西忽然张开嘴,细声细气地用猫语喊了:“爸爸,爸爸!” “” 喜当爹的司大佬一下子从梦里吓醒了。醒后,他近乎神经质地把手贴在自己肚子上,胆战心惊摸了又摸。 不圆吧? 还好,不圆。 司景松了口气,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那猫崽子是从猫薄荷花里头长出来的。 花等同于植物的生-殖器官。 那 司大佬神情惊恐,从床上一跃而起,奔着跳去厨房摸阚泽肚子。正在给他煮粥的阚泽左避右避,躲闪不及,被摸的一阵阵发痒,围裙都乱了,“小花?” 司景不理会,神情严肃,又把耳朵贴在上头听了听。 没动静。 司大佬:“你反胃吗?” 阚泽:“” 啥? 司景锲而不舍,“想不想吐?” 阚泽神情略略古怪,摇了摇头。 司景总算放下了心,舒了一口气。 一头雾水的猫薄荷草:“” “还好,还好,”司大佬道,“我刚刚梦见你生娃了。” 阚泽:“” 生啥? 等会儿,这个角色不太对吧? 要生也是你生吧? 司景心有余悸,“而且那娃只有这么长,”他比划了下,“不是发育不良,就是早产影响了,简直跟用手指一下子就能掐断似的,早就跟你说有孩子期间要多喝点牛奶补充营养,不然到时候生出小母猫毛色不好看都没猫要的——你干嘛?” 他忽的警觉地退后了一步。阚泽慢条斯理解开围裙带子,将印满小猫咪的围裙搭在椅背上,伸手捋了把垂到额际的头发,望着他。 连笑都异常和蔼。 “小花刚刚说,谁生娃?” “你生啊,”司景想也没想,“从你的花瓣里开出来的,当然算是你生的娃。” 阚泽眉梢微挑。 “谁生?” “你生。” “再说一遍,谁生?” “你,是你生,再说都没用你把手给我拿出来!放手,大佬是不可能给你生崽子的!” 来敲门的袁方听见了响亮的笑闹声。司景的笑声格外清晰,连成一串,他还从来没听这个小祖宗这么开心过。 他的手就停顿在那儿了,半晌之后,等声音稍微小了些,才飞快地扣了扣门。 来开门的司景脸颊潮红,眼睛里像是汪着一潭水,宽大的落肩毛衣这会儿快被他穿成了一字领,上头还有梅花一样的一片片印子,清晰的很。 ——想也知道刚才那是干什么呢。 袁方不敢乱看,飞快地对着手中卡片念台词:“司先生,您的奖品已经到达,请签收” “奖品到了?” 司景踮着脚尖向他身后看,只看见一个小巧玲珑的小箱子放在职员手上。他伸手便要去接,却被袁方拦着了,示意,“得先说你接不接受。” “接受啊,”司大佬想也不想,“我好不容易凭自己运气第一次拿到手的。” 所以都说了不是凭你运气好吗? 非洲猫? 袁方尽职尽责地双手托着,将奖品递过去,功成身退转身就走。司景关了门拆开箱子,还有些疑惑,“说好的小鱼干怎么嗯?” 他一怔。 小鱼干怎么变成了几张纸? 等等,股份转让合同? “因为我盘下了那家工厂,”阚泽含笑道,“看小花喜欢,就买了。” 说的好像去菜市场挑个白菜。 说来这还是蛟龙爸爸给的灵感,如今,阚泽俨然有成为第二个霸总的潜质。 司景握着那代表着小鱼干工厂股份的文件,顿时喜上眉梢,俨然觉得自己拥有了金山银山。 阚泽不知为何,似乎有些紧张,后头两片叶子一个劲儿地搓着,都快把叶面搓烂了。 “——还有份说好的神秘大礼。” 司景冲他摊开掌心,讨要。 阚泽顿了顿,将自己的手缓缓放了上去。再拿开时,上面多了一个黑色的项圈,项圈底下晃悠悠挂了一枚钻石戒指。 司景一怔,被那钻石的光芒闪了一下眼,抬起头看他。 “这什么?” “——我。” 阚泽咽了口唾沫,抱着自己的盆,顿了顿,把一只脚踩在了里头,眼巴巴看着司景。 “神秘大礼,就是我这盆猫薄荷。”他声音低低的,含了轻柔的笑意,“你要吗?” 全世界的风好像都灌进来了。它们绕着,转着,司景的眼前也全都是这样斑斓的风景。气味变得明晰,视野也逐渐清晰起来,这一次,里头只剩下一个人的影子。那人顶着快要搓烂了的两片叶子站在他眼前,瞳仁里只有一个他。 司景看得清楚,忽然也微微笑了起来。 “要啊。” 他说,把手搭上去,“带着你的盆,跟我走吧。” 就像我当年把你从家门口挖出来一样。那时候我们没能守护好,走散了。 这一回,我要把你种在我的床头。 ——你就永远不要妄想着离开啦。 第99章 番外一 这一年, 《乱云》及《出塞》凭借超高人气口碑在电影界名列前茅,成功于年末的电影节上拿下了四个奖项。 电影界的新人司景也凭借着自身的悟性及出色的表现力,摘取了影帝的桂冠, 拿下了当年的最佳男主角。 来采访的记者围的水泄不通, 几乎把话筒戳在他脸上: “在那之后有什么工作打算?” “明年春天还准备接戏吗?” “拿下大奖的心情怎么样?” “回去后准备怎么庆祝?” 一派兵荒马乱里,正主表情未变,只随手抓起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话筒,道:“年后的打算倒是有。” 众记者屏息。 “——度蜜月吧。” 众记者表情崩了。 “度——” 啥??! * 年末, 司景亲手制造出了这一年最大的新闻。 他要去度蜜月。 和谁度?怎么度?去哪儿度?几乎全都是媒体关心的不能再关心的问题。偏偏司景就扔下这么一句就转身便走,不肯再回应任何疑问, 一群记者追在后头追的呼哧呼哧也愣是没有半点作用, 追都追不上, 只好怀着羡慕嫉妒恨凭空猜测。 娘嘞,同样是人,司景的腿为什么这么长? 他迈一步, 竟然抵得上别人迈好几步! 和司景合作过的女演员几乎全被拉出来说了个遍,粉丝对这种胡乱猜测压根儿不买账,不仅不上当, 反而挨个儿给嘲了一遍。到最后, 自称第一狗仔的八卦记者不得不亲自上场,带着一帮人去跟司景,摩拳擦掌, 势必要得到这个大新闻。 跟的第一天, 司景和阚泽一起出门去了超市。 刚出来混的小记者激动道:“去超市了去超市了, 伟哥,是阚泽吧?” “急什么。” 伟哥在他头上拍了下,老神在在,“去超市算什么,阚泽不是也在这儿住?——邻居一块儿去买点东西,多正常,说得通。真是没见过世面,真有一腿能这么光明正大互动?净瞎激动。” 小记者捂着头不吭声,默默把这两人并肩的背影硬生生划去了社会主义兄弟情的阵营。 跟的第二天,阚泽亲自送司景上车工作。 “伟哥,拍吧拍吧?” “又激动!”伟哥圆眼一瞪,“阚泽是老板,老板看着员工上车,这有什么不对?这根本不算什么新闻!” 小记者于是把这张照片划去了和谐浓厚的上下级情谊的阵营。 跟的第三天,这两人穿了一样的衣服。 还没等小记者问,伟哥已经下了定论,“工作装!” 成吧。 跟的第四天,连裤子也变成一样的了。 “他们工作室服装可能是批发的。” 很好,理由非常强大。 跟的第五天,跟的第六天 狗仔们等了又等,蹲了又蹲,愣是没等到司景和任何一个看上去有嫌疑的女人说话。 “藏得挺严实啊,”有八卦记者禁不住道,“反侦-察能力挺强啊。” 活活跟了半个月,愣是什么结果都没跟出来。妄图制造个大新闻的记者们都无功而返,伟哥比他们多撑了两周,一直撑到过完年,眼看着司景就要按照说的去度蜜月了,还是连个影都没逮到。 这不符合他以往的风格。早有吃瓜群众在他微博底下频频催促,提醒他尽快爆猛料,哪里知道伟哥心里苦——爆猛料的前提是,他手里得有个料啊! 总不可能真是阚泽吧? 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十分不切实际。开玩笑,要是真是出柜,司景哪儿还能这么光明正大与阚泽一同出镜? 谁又不傻! 他正准备安排人再去蹲,小记者却慌乱从门外跑了进来,疯了一样举着手机给他看,“伟哥伟哥,快开电视!司景自己说了!!” 自己说了? 狗仔们的手就是一抖,忙去开电视。新闻中,司景正在后台接受直播采访,主持人问及他究竟是和谁发展了恋情,司景长睫懒洋洋一搭,张嘴便回答:“没谁,就阚泽啊。” 这一瞬间,所有关注这事的吃瓜群众都要炸成烟花了。 什么,叫,就阚泽啊?? 怎么就是阚泽了??? 采访的记者也是一愣,话筒差点儿怼到司景眼睛上去。她手有点抖,颤着声音问:“这句话的意思是——” “你们不一直问我对象是谁吗,”司景双手插裤兜,漫不经心道,“所以我回答了。” “就是阚泽啊。” “” 卧槽。这特么还真是当众出柜啊? 小记者瞪着电视,说:“伟哥你看!我就说是阚泽吧?他们俩走在路上都牵手的,你看哪儿有男的走哪儿牵手到哪儿还一起去厕所的?我说你都不信,你伟哥,伟哥?” 圈中第一狗仔没有回答,似乎仍然没法相信自己居然遭遇了这么一次惨痛的滑铁卢。他瞪着电视上轰的一脚就踹开了柜门的司景,表情瞧上去与被雷劈也不差什么。 小记者惊呼:“伟哥!——别翻白眼啊,别晕!!” 消息一出,圈内圈外无不震惊。 司景与圈中人所设想的都不同,全然不按常理出牌。如今虽说社会风气逐渐开放,渐渐有许多人信奉自由,不再在乎性取向,可到底只是少部分。于大多数人眼中,这仍旧是不正常的、罕见的,甚至在有些人心中是需要批判的。 这么个大环境下,司景却连犹豫都没有,甚至不是被拍到而无奈出的柜,反而是自己二话不说把这炸-弹一扔,自己跑出去了,连头都不带回的 真是活久见,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有这么牛逼哄哄的艺人。 这孩子是穿美特斯邦威长大的吧? 不走寻常路? 双方粉丝自不用说,受到的冲击更是不小。 虽然早早就有了预感,可这也 这也这也太虎了吧? 这娃的胆子是真大。 在那之后,公关部成功地加班了一个月。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情形比他们想象的要好很多,不仅粉丝出乎意料的坚强,没怎么脱粉,甚至连公众也并没怎么苛责。袁方思忖再三,觉得这都是司景的富二代背景所带来的影响,毕竟人们对于一个有钱人的要求,总是比穷人宽松许多。 一个富二代,不就是喜欢个男人吗,有什么了不起? 又不缺钱,娱乐圈混不下去了,大不了回去继承家业。光是靠着他那个爹,照样一辈子吃穿不愁,胜过这社会里的大多数人。 看明白了这一点,广大直男癌嘲讽的兴致也就跌了很多。 ——毕竟嘲或不嘲,都不影响人家有钱。顶多酸两句“有钱人玩的花样可真多”,别的也挤不出来什么了。 有钱这俩字,真是让人眼红。 袁方由衷道:“算司景命好。” 要是换个背景,肯定要被群起而攻之,这算是托了老父亲的福,躲过了这一劫。 司景躲过了,蛟龙却躲不过。公司下头围着一群记者,等着采访他关于自己多了个儿婿的意见,蛟龙扒着窗帘探头往下看了看,瞧见这密密麻麻的人头就头疼,“还不走?” 狐狸笑了声。 没得到答案,他们怎么可能走。 “快点散啊,”蛟龙爸爸有点心急,“我订购的家庭影院送到了,得试试。” 用那么大的屏幕看熊出没,一定很爽。 他扒着窗帘瞧了又瞧,见他们还不走,索性把自己的龙尾巴伸了出来,偌大的一条,威风凛凛,于空中来回摆动。狐狸还未来得及问这事要干什么,他已经把尾巴往地上一拍。 轰隆! 从地下传来了沉闷的震动声,这一片地面都跟着他的动作微微抖动。 门口的记者猛地一晃,呆了。 这什么动静? 蛟龙心急的不行,挥着尾巴在地上来回跺。 大地一阵接着一阵地颤动,记者们彻底惊了,以为这是地震,哪儿还顾得上什么采访,瞬间便扔下设备跑了个干干净净,离四海大楼远远的,换个空旷地方避难去了。 蛟龙如愿以偿,立马让人开出了自己的豪华超跑,飙回家中去看他的熊。狐狸坐在侧驾驶,被灌进敞篷跑车里的风吹得长发都乱了,勉强提高声音:“这有点太胡闹了吧?” 蛟龙才不管什么胡不胡闹,一个劲儿催促,“快快快。” “”狐狸只得由他去,一路优雅地把自己的头发裹得更紧。直到到了酒馆门前,才看见门口一个偌大的箱子,打开后,一个毛乎乎的狗头探出来。德国黑背狐疑地嗅闻了下,随即冲着狐狸嫌恶地吐出了长舌头。 老父亲拎着他的颈圈,左右打量了一遍这狗,“司景的?” “司景他男人的。”狐狸说,“这什么意思?——扔我们这儿了?” 他蹲下身,又优美地在箱子里找了找,最终翻出来了一张小纸片,上头司景的字迹龙飞凤舞,相当潇洒,“出去度蜜月了,勿念。想我们的话就看看二黑吧。” “” 这分明就只是个让我们帮你看狗的借口吧!! 狐狸捏着这一张纸,面目扭曲。 这都什么人啊。 这妖界还不完蛋,真是个奇迹。 * 司景没怎么看过这世间。化形后,他除了待在山间,便是忙着通告工作,寻不出一点空闲。 这是他第一个清闲的三月。三月的第一日,阚泽在他身边守了整整一宿,眼睛也不曾闭,直到外头的天色重新一点点亮起来,这才骤然一轻松。 司景也在等,这会儿确认自己无事,方才慢慢抬起眼,望着阚泽。 他的眼里含着笑,好似漫不经心似的说:“都说了没事吧?——瞧你担心的那样。” 阚泽松开皱皱巴巴几乎要搓烂的两片叶子,犹觉得心中砰砰直跳,又是喜又是心疼,手反复摩挲着面前人的脸颊,几乎不知要说些什么好。只有唇间呢喃喊出一句“小花”,便将人死死抱进了怀里。 司景仰着脖颈任由他疯,受不住了才拿尾巴拍拍他背。 “想去看海。”司景趴在床上做计划,“还想去捕鱼。白宏礼的那个小竹马说他们家乡那边儿海鲜挺好吃,我们去看看能不能把白宏礼的公公婆婆给捞上来。” 阚泽哑然失笑,“好。” 司景瞧着世界地图,在上头画出长长的一道线,“我们就从这儿——到这儿——” 阚泽说:“好。” 他们很快启了程。在没多少人认识他们的城市,两个人牵着手,揣着画满小鱼记号的地图,将司景错过的、没来得及看的风景,全都补了个遍。咔嚓咔嚓挥舞着钳子的帝王蟹,还活着剪成一段段扔进锅里的章鱼,稀奇古怪都没怎么见过的海鲜司景给了评价,“都好吃。” 街边有人在做当地小吃。两人站在流动的贩卖车前等,脚下踩着簌簌的落叶,猫薄荷草牵着司景的手,顺理成章塞进了自己的口袋。司景探头探脑,眼巴巴望着,“好了吗?” “好了。”阚泽将小吃递给他,酱料挺多,啪嗒啪嗒向下滴。司景正要张嘴去咬,却见那小吃一歪,整个儿从包装里滑落下去了,落在了地上。 “” 司大佬瞪着地上的吃的,又看自己手上的酱。 阚泽禁不住笑,拿出湿巾帮他擦手。司景摊着两只手,晃了晃,要求:“再买一个。” 阚泽眉毛微微一挑,只笑望着他,指腹若有若无摩挲过下唇,目光沉沉,不说话。 “再买一个!”司景分明看懂了暗示,可恃宠而骄,压根儿不放在心上,立马伸手去掏他裤子口袋,“钱给我靠,我要的是钱——” 没让你用口袋里的猫薄荷花蹭我手心! 老流-氓! 他没松手,反而用劲儿一掐,感觉到花瓣和人都是簌簌一抖,这才心满意足把手伸出来,夹着两张纸币递给摊主,“不用找了。” 他捏着新鲜出炉的小吃,这回捏的很紧,施施然便往外走。阚泽追两步赶上去,含着笑,“给小花买只帝王蟹回去好不好?” 路边就有卖海鲜的小贩,支着大盆,里头各色海鲜吐着泡泡。司景东挑西选,最后矜持选中了一只个儿最大的,“看着新鲜。” 主要是肉多。 阚泽付了钱,当真把帝王蟹给带了回去。住所是民宿,他找了个大的鱼缸,暂且将蟹放在里头,司景看得心痒,化为原形趴在鱼缸上,尾巴晃晃悠悠垂下去,逗蟹玩。 阚泽嘱咐:“小心,别摔下去小花!” 一句话还没说完,帝王蟹忽然睁开了眼,稳准快地夹住了短腿猫的毛尾巴——司景只来得及喵的一声叫,整个儿就被拖了下去,噗通一声栽进水里咕噜噜沉了底。 片刻后,湿淋淋的猫崽子被捧了出来,站在浴巾上一个劲儿抖自己身上的毛。水珠四溅,他皱了皱脸,打了个小小的、透着一股子海鲜味儿的喷嚏。 阚泽手中的吹风机轰隆隆对着他吹,短腿猫义愤填膺地喵喵叫。 做了它! 敢拉我下水,今晚就做——要香辣的! 阚泽替他吹着毛,瞧他摇头晃脑,忍不住笑,“都是腥味。” 司景也低头闻闻自己。哪怕刚才打了两遍沐浴露,他也仍旧闻出了一股子蟹味儿来。 啧。 这一次意外下水的后果是,司景有事没事就卧在床上咬自己尾巴,舔的津津有味。舔了两下,他抬起头,目光澄然无辜看向阚泽。 全是蟹味儿,他把自己给舔饿了。 清明前夕,两人启程返国。第二日司景起了个大早,与阚泽一同开车出去。 袁方听说他们回来,上门想堵个正着,没想到正好看见他们又出门,警惕道:“上哪儿去?才刚回来,不会又打算跑路让我们收拾烂摊子吧?” “说什么呢,”司景义正辞严,“我不是那样人。” “”袁方语重心长,“祖宗,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然而司景这次还真的不是去惹祸的。车停在了大门前,司景拉开车门,犹豫片刻,这才将脚缓缓踏在这片土地上。 他微微仰起头,隔着已经有些灼热的阳光,看清了上面刻着的字。 “xx烈士陵园”。 “就是这儿了?” 阚泽锁了车,低声道:“是这儿。” 司景静静看了会儿,目光放的辽远,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之后才道:“他们埋在了个好地方。” 他迈开步子,压低棒球帽帽檐,大步往里走。 正值清明,园中不少老师带着班级同学前来扫墓,司景避开小朋友,眯着眼在墓碑中搜寻一圈,紧接着瞳孔一缩。阚泽知道他找到了,上前几步,轻声道:“是这一片?” “嗯。” 司景定定盯着这几座碑,忽然撩起衣摆,蹲下了身,手指在上头缓慢摩挲。这些名字是熟悉的,埋在这里的白骨,他原本也是熟悉的。 “他刚开始总说我是小姑娘,”司景摸了摸,勾了勾唇角,“结果和我掰手腕还输给了我,在那之后几天都没吃下饭。” 他屈起手指,敲了敲墓碑,喃喃与底下躺着的人说话。 “喂,你怎么在这儿睡了呢?” 阚泽沉默地立在他身侧,将扰人的阳光挡去了。 司景的喉头动了两下,没头没脑道:“我忘了,我当时是看着你倒下的。” 他静默了会儿,重新站起身,将带来的白花放在了前头一束。小小的白花,叶子稀稀拉拉,花开的却很好,一点一点,白绒绒的,在风里头颤动着花瓣。 随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司景挨个儿走了个遍,看到了许多熟悉的名字。他知道这些人牺牲了,却头一次知道他们就葬在这里,一座碑,寥寥几句话,就把一个人的一生给概括了。好像他们生来就只是这么一座碑。 旁边小学生的老师的教授声零零碎碎传来,“当年的战争中,为了反抗侵略者的铁骑” 司景没听,他将带来的花发完了,专注地拔着一根长在碑边的杂草。墓碑都被打理的很干净,太阳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司景站在碑的影子里,沉默地待了好一会儿。 身后有动静,他头也不回道:“水拿来了?” 一扭头,才发现不是阚泽,而是几个没见过面的老人。老人年纪都不小了,头发早已花白,有的掉的也差不多了,几个人互相搀扶着,颤颤巍巍往这边走。为首的一个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后,猛地看见他扭转过来的脸,竟是一怔,随后嘴角颤了颤,才微微冲他点了点头。 司景隐隐觉得有些熟悉,盯着他看了好几眼。 老人却没看他,只是伸手招呼后头的人,“来,都过来。” 他们于是站在了同一个碑前。这情景其实很奇特,司景是唯一年轻的那个,可真站在这一群人里,却又觉得自然,倒好像自己本来就该是其中之一。他沉默了会儿,问:“您认识这位?” 老人眼睛仍旧盯着墓碑,声线却有些抖,“哎。” 他咽了咽唾沫,“认识。——是我战友。” 司景一怔,扭头看着他,老人没动,仍旧说:“当时被炸没的,这会儿埋的都不全,他的手,我找不回来了——也不知道他在底下,连手都没有方便不方便。” 司景的心忽然砰砰跳了起来。他直直地盯着,慢慢便从这些人脸上看出了些熟悉的痕迹,那些痕迹一点点具化,好像是有一只手穿过时间的云烟,把当初的那些人都拽了回来,一一对上了号。 他的嘴唇动了动,没喊出当时的称呼,犹豫了会儿,问:“您认识我吗?” 老人这才看向他,“认识。” 司景呼吸一窒。 “司景嘛,”老人哈哈笑,“我孙女还是你的粉丝,我怎么可能不认识?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回头我一定好好跟她说道说道!” 他好像并没有认出来,司景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却也清楚,常人都不会向这方面想的。 毕竟这世界上没有返老还童药,他在这些人心里,恐怕早已经一起埋下土了。又怎么会想到他看起来还如此年轻? “司景啊,真巧,”老人还在说,“你过的怎么样?” 司大佬犹豫了会儿,回答:“很好。” “哎,”老人说,“那就行了。” 那就足够了。 他没再与司景过多闲聊,只再三摩挲过墓碑,随后便带着一群老人辞行。司景目送着他们离开,忽然也涌上了点怅惘——他们已经不记得自己了。 再一转头,他却怔了怔。 在那墓碑下,有什么小小的东西,正发着闪闪的光。 那一瞬间,强烈的直觉忽然涌上心头,他从头到脚都在微微打颤。司景上前几步,把那枚小东西拿起来—— 那是一枚军功章。底下的绶带已经旧了,却仍然保存的相当好。 他把军功章翻转过来。在那后头,原本刻着的名字被人拿小刀划去了,上头歪歪扭扭刻上了两个新的字,司景。 “” 司景把它紧紧握在手里,半晌后忽然笑了。 当年那个追出门要为他争取荣誉的队长,如今真的把这荣誉交到他手里了。 第100章 番外二 “要是有机会, 让你回到小时候, 你还会选择现在的这条路吗?” 在节目上忽然被主持人这样问时, 司景抬头想了想,随即回答:“会。” 他甚至没有犹豫。 “为什么?”主持人笑问,“是因为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吗?” “是满意, ”司景勾了勾唇角, “不止是再来一次, 再来无数次,我也不后悔踏上这样的路。” 他顿了顿, 继而笑得更开。 “我收获的, 已经够多了。” 节目录制完已经是深夜。袁方小跑着给他倒了杯热茶来, 司景稍微舔了舔,挑剔地说:“不够甜。” “你还打算把茶当糖浆喝啊祖宗?”袁方瞪眼, “行行行!别那么看着我, 我给你加糖去——柠檬水喝不喝?” 司景说:“喝。” 袁经纪人亲自过去给他泡柠檬水了。剩下司景在休息室中百无聊赖,反复把玩着手里那个杯子,那边儿阚泽已经在发短信问他什么时候回去,司景看了眼, 回复:“要和主持人一起吃个饭。” 猫薄荷草发了个哭哭的表情, 嘱咐:“不能喝酒。” “瞎担心。”司景啧了声, “不喝。” 他自己喝醉后是什么德性,自己还是知道的。 蜂蜜柠檬水甜度恰好, 司景啜饮几口, 门口主持人已经敲敲门, 探进了头,“司景,走吧?” 这一顿饭都是熟悉的主持人和嘉宾。司景出道以来,上这个王牌综艺也不止一回了,和几个mc都相当熟悉,知道他不喝酒,这会儿也没有人不识相地灌,只是聚在一起说笑一回,谈了些近况。 桌上有一道清蒸鱼,司景筷子夹的频繁了些,连吃了几口,惹得主持人连连发笑,干脆把盘子转到他面前,“多吃点。” 司景下着筷子,听着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唠,神思却已不知飞到了哪儿去。 似乎是方才的蜂蜜喝多了,这会儿思维也像是糖浆一样,粘稠的拔也拔不出来,几乎能拉出丝。司景蹙起眉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热水汩汩烧烫了,他的神智变为浆糊,连自己也不知自己此刻大脑中转动的究竟是什么。 从头到脚都是热的,地板却挺凉 嗯? 司景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来聚餐,自然穿了鞋和袜子怎么会觉得地板很凉? 桌上人仍旧在谈笑风生,没有人注意这边。司景手攥紧了桌布,飞快掀起一个小角,从缝隙里头,看见了一条正在桌子底下扫来荡去的大尾巴。 这一下,几乎不曾把司景的眼睛瞪掉。尾巴左摇右晃,准准地砸中了主持人的小腿,主持人哎呦了一声,诧异地低头准备掀开桌布,“什么东西碰我?” 司景猛地坐直身,把大尾巴一把搂起来,横七竖八飞快塞进了膝盖上搭着的宽松外套里。 主持人没发现桌下有什么,诧异地又抬起身,却看见司景已经抱着外套朝包厢外走了,“怎么了?这么快走?” 青年头也不回,“去下洗手间。” 主持人奇怪地又连看了他好几眼 怪了。 来的时候司景的衣服上,有毛领子吗? 司大佬走出包厢,见走廊上没多少人,几个箭步进了洗手间。他把门一反锁,还没来得及脱掉衣服,头顶的毛耳朵已经蹦了出来。 砰,左手臂上长出一手臂奶茶色的毛。 砰,右手臂也长出了满满的奶茶色毛。 手脚都迅速缩小,慢慢在手心长蘑菇一样蓬出了嫩粉的肉垫子,生出了长长的指甲;他的腿像是被什么人锯断了,一节一节地矮下去,最后只剩下手指那么长,勉强在地上支撑着,晃晃悠悠的。 短腿猫出乎意料地变了原形,愣愣地站在原地勉强思忖了好一会儿。 这不对啊。 这不年不节,没喝酒也没吸猫薄荷的,怎么就突然变了? 这说不通啊! 他憋足了劲儿准备再变回来,接连尝试了好几次,一低头,却还是只能看到自己的爪子尖。 靠! 短腿猫横眉怒目,对着马桶狠狠踹了一脚,倒踹的自己连蹦带跳,在地上痛的忽闪了好几下。 还变不回来了是不是? 这就很让猫生气了。 司景气呼呼用前脚按动手机,给自家的猫薄荷草发短信,还没来得及费劲儿地把“在平南路那个饭店”这一句打完,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司景一头倒在了地上。只在模模糊糊之中,好像被什么人捧起来了,捧在手心上,小心翼翼地托着。 “没事?” “没事,”那声音也像是隔着雾,忽近忽远,“就是五百年到了” “他才几十年修为!” “可是体内有龙的修为吧?”那个声音道,“龙对这种修为不高的小妖来说,可要强大的多——他受了影响,要提前过五百年的这个坎了。” 妖界修行,五百年为一个坎。蛟龙是被雷劈,阚泽是变原形,司景目前的情况,他们都说不好,只猜测对方可能也是要在这一年内靠原形生活。 只是司景总也不醒,这想法显然便不太对了。 最终是请来的白泽有经验,只看了一眼便道:“这是五百年的心劫。得把他拉回来。” 拉回来。 阚泽一怔。 白泽仔细看了看,又道:“可能停留在成妖之前的那段时间,刚出生不久。” 刚出生不久! 蛟龙爸爸眼睛发亮,立马举高了手。 “我去我去!” 幼年阿崽! 阚泽一枝条把他高高举起的手抽下去,义正言辞:“自然是我去。” 白泽不拦他,只笑眯眯道:“那便你去。” 这位象征祥和的神兽于身上拿出一支短短的香,点燃了。香味馥郁却不过分甜腻,像日光洒落一样明媚亲和的气味,蛟龙连吸了好几口,正要再吸,白泽已经将香在阚泽面前晃了晃。 “一炷香完的时间,在梦里大概是二十年。” “你要把他带回来。” 阚泽点点头,目光沉沉。在香的气味下,他也慢慢沉睡过去,陷入了深眠 司景在一片杂乱之中勉强睁开了眼。身旁有什么软乎乎的东西撞了他,他下意识抬起腿,一腿便软绵绵踹过去,把身边的东西踹的咕噜噜滚了老远;只剩他一只猫在温暖的源泉前,下意识张嘴接住了母亲分泌出的乳汁。 咕嘟咕嘟,又香又甜。 不知不觉,几只爪子都凑了过去。司景抬着头,兀自啪嗒啪嗒吸吮的津津有味,方才被他踹开的小猫瘦弱些,这会儿还没睁开眼,正细声细气地咪呜着在原地试探着走动。猫妈妈很有教育孩子的一套原则,只回应两声,并不起身把它带回窝中。 没错,这就对了。 司景满意地想。 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嘛! ——等等。 这句话好像很熟悉,可是是什么意思来着? 旁边有不少人在围着看,她们的笑声很轻,好像荡在空中飘来飘去的风筝。司景抬起眼,那双橄榄青的眼睛引来了许多小姐的兴致,都对着那小小的一团交口称赞,羡慕不已。其中不知为何生的相当眼熟的一个说:“我要它。” 跟随的人为难,“家里的夫人说是不允许带猫” 小姐压根儿不听,伸手就要去抱他。跟随的奴仆胆战心惊,生怕它脾气暴躁,反而把身娇肉贵的公馆小姐给抓出几道血痕迹。 好在司景只是嫌弃地闻了闻,对这只满带雪花膏香味儿的手并没有产生任何多余反应。 小姐欣喜:“看来这的确是我的猫多少银元?” 将猫崽子抱来的人说了个数字。小姐听罢,便让人回公馆去拿,“就说我要用的” “不用了。” 另一道声音忽然将它们打断,几个人都诧异地回头去望,却是个瞧起来十分年轻的男人。男人看起来宽肩窄腰,西装设计恰到好处,板正又流畅,将腰线掐的格外明显。 跟来的几个人都看得脸一热,公馆小姐道:“这是我先看中的猫。” “是吗?”来的男人不动声色地微微笑,“我看并不是。” “怎么不是!”小姐怒道,“分明是我先看上它的,你——” 你到底是从哪个坑里头冒出来的?! 男人不动声色,只伸过去一只手,若有若无在猫窝里头拨弄着。猫崽子闻见了醉人的香气,立马把奶也扔了,跌跌撞撞往着阚泽手撤走的方向追。它眼睛还未完全睁开,头顶全是细密而软的绒毛,稍稍一碰就像是带了帽子,蓬松的炸开了。 有奴仆小声道:“这位可能是阚家的公子。” 听见阚泽两字,公馆小姐便不说话了,沉默一会儿,将自己的手帕也攥得更紧。她听说过阚家唯一的孙子外出海外学习的事,却并不知他竟然是今日回来,此时国内已然是兵荒马乱,也不知究竟是回来做什么。但瞧见这人带的怀表、这人干净整洁的仪态,她原本的七八分相信也顿时变为了十分。 她也没法再争,只好后退一步,将位置让出来。阚泽眼疾手快,飞快地从里头捞出了正跌跌撞撞追着他的手指想吸奶的猫崽子,抱在怀中,满意了。 成了。 这是司景的幼时。它不曾被公馆小姐收养,却被阚泽带回去了。 什么苦,什么难,阚泽都不在意。 他只知道,由他来养,是绝不能让司景再受一遍那时的苦了。 第101章 番外三 司景还没怎么见过人。可一眼望去, 这男人好像又是他所见过的最好看的一个。 俊眉修眼,光是长相似乎已是出众中的出众了, 可更显眼的却是那身气质,好像草叶舒展, 令人无端觉得可亲。 最关键的是,好闻。 闻起来便让猫想啃。 司景被他抱起来时几乎没什么反抗, 只一个劲儿地吸着鼻子,沉醉在这惑人的芬芳里。 外头的马车在等着。阚泽微微低头,从掀起的车帘下钻了进去。马车夫一眼瞧见从他袖口处探出来一根摇来晃去的毛尾巴,立马低了头, 不敢多看, 低声询问:“少爷, 咱们走?” 阚泽说:“走。” 袖口里塞着的猫一口叼住了他的手指。 阚家是个经商的大家庭,儒商里头出名的家族。商人做的久了,难免也出了几个为官的, 再加上原本便有的人脉,生意一天比一天更红火, 人脉也是出了名的广。他们的小儿子本应在几年前就死于重病,可兴许是因为阚泽忽然来到了的缘故,世界线也自发丰满起来,给他安了如今这个阚家少爷的身份。 阚泽倒不觉得有什么。真要说起来, 这身份还更方便些——方便他护住怀里的猫崽子。 他将猫抱出来, 抚弄着它下颈的毛。 司景这会儿像是还不懂事, 眼睛才刚刚睁开, 仍有种惺忪的错觉,好像噙着水。这会儿比阚泽初见它时还要小,可以托着绵乎乎的肚子捧在一只手掌上,连耳朵也没支棱起来,软耷耷贴在脸侧,湿润的鼻子拱来拱去。 它还费劲儿叼着阚泽的手,阚泽趁着这时候,倒把它嘴里也摸了个遍。 还没生出几颗牙,嫩生生,奶乎乎。卧在手心的模样像个汤圆团子。 阚泽动了动手指,猫崽子便不耐烦地叫了声,使劲儿用头抵抵他,示意他别动。 “好吸?”阚泽轻声笑了。 司景没回应,把一根手指都舔得湿哒哒,如同寻着了奶-头。 阚泽牢牢护着,路上还有些颠簸,生怕将它摔下去。 马车停在了阚府前头。阚家是大户人家,这会儿即使是这种兵荒马乱的特殊时期,也仍旧住着门口立着石头狮子的大宅子,大红门上缀着沉甸甸的黄铜锁。他刚下马车,里头两三个专门负责干杂活的丫鬟已经迎上来,只穿着花色简单的粗布衣裤,裤腿窄窄,上衣掐腰,是当下最时兴的款式。她们打起帘子,说:“少爷回来了。” “少爷回来了!” 早有人一路奔着去报里头。司景才出生不久,这会儿听见了大动静,早已经生出了几分胆怯认生,缩在阚泽的衣袖里头一声也不吭。阚泽用手捂住它的耳朵,带着它往里走,阚府家人正等在大堂上,瞧着他进来。 老太太虽然戴着老花镜,却还是一眼瞥见了,“泽小子,你手里头是什么?” 阚泽淡淡道:“是猫。” 旁边的年轻女人抱着怀中一只异色瞳的波斯猫,听了这话便忍不住一声笑。谁不知道老太太爱猫?这是看见自己的这只猫得了宠,想着从外头也找一只来讨老太太的好呢。 孰不知老太太年纪大,见识广,也挑剔,不知从哪儿来的杂毛种,怎么能和她抱着的这种纯血相比? 她压根儿没当回事,还撺掇:“还不抱过来让老太太看看!” 老祖母也道:“过来。我瞧瞧。” 司景更使劲儿地把毛脑袋往他袖子里埋。阚泽察觉到了,并没挪动步子。 “它怕生。” 年轻女人笑得更开。恐怕不是怕生,是怕丢人吧? “那也抱过来看看,”她说,“也让我们瞅瞅,到底是什么样的猫入了咱们少爷的法眼——” 一句话没说完,阚泽的袖子里已经探出了一条绒绒的尾巴。那尾巴无措地挥了挥,短短的、茸茸的,随即更深地往阚泽袖子里钻。就看那尾巴,几个人已经目不转睛,老太太不知什么时候挺直了身,探着脑袋望。 阚泽没动弹,司景谨慎地观察了好一会儿,见没什么别的动静,这才飞快地把头探出来,一口咬住了阚泽的手。 就这么一下,所有人都早已把它的模样看了个清楚。老太太把老花镜握的死紧,年轻女人脸上也顿时没了笑意。 “你这从哪儿——” “从哪儿弄来这么个小东西!”老太太截断年轻女人的话,连连拍手,“到奶奶这儿来!” 阚泽并没回应,反而将猫抱得更紧。 他素日冷淡,其他几个人也并不怎么在意,只是看着他难得如此在乎一个东西的模样,又觉得新奇。 司景还有些怕人。被抱进房里后,也始终缩在他的袖子中不肯钻出来,又软又圆的一小团顺着衣袖向上攀爬,将衣服撑起一个小小的圆包。阚泽顺手捧了把,正好捧在它的毛屁股上,捧的司景颤了颤,爬的更快了。 它甚至还只是吃奶的年纪,喝的都是阚泽特意找人寻来的温羊奶,用浅浅的珐琅碟子乘着,踩在长毛地毯上啪嗒啪嗒卷着喝。喝一口,倒要扭过头来看阚泽一眼,好像把猫薄荷草当母猫一样依赖着。 阚泽就坐在它身旁,眼睛始终望着。房间里伺候的几个丫头都走了,过一会儿,忽然有叶子在它面前左忽右闪,拿叶子尖戳它的猫蛋蛋。 猫崽子这会儿活动还不是很方便,不怎么清楚要如何调动自己那四条短腿,勉强转着圈儿想把那叶子抖掉。 抖来抖去,反而贴的更紧,几乎都要把它整只猫包起来了。 “咪呜!” 司景拼命晃着尾巴,终于觉得委屈了。他仰起头,发出的声音也又细又软,一股奶味儿,好像是晒得半化的奶糖拉成的丝,“咪,咪呜” 这显然稳狠准地戳中了男人的软肋,阚泽便不再动了。逗弄小猫咪的叶子织成了密密的网兜,司景躺在里头,枝叶左一下右一下地摇晃着。它身上搭着的是上等的云锦剪裁的方巾,小小一张盖在身上,慢慢便被晃得打了个哈欠,咬着一片叶子尖尖陷入了深眠。 睡梦中好像也有人摸着头,毫不掩饰的怜爱,几乎快把它摸得化了。司景迷迷糊糊咕噜两声,把脑袋抬起来,挨着那温热的手掌轻轻磨蹭。 手顿了顿,随即愈发温柔地顺着它的毛。 有什么人低低地说:“小花” “这次我陪你。” “安心睡吧。” 全府上下都知道少爷新养了只猫。是他的心肝宝贝,碰不得惹不得,整天地揣怀里带着,护传家之宝也没有这么用心。 它第一天来,少爷就让人去买了只母羊,奶-子鼓鼓的。 就只为了给这小祖宗供奶喝。 它第二天来,少爷把整间屋子都给改了。 上头全都是小通道,桌腿上都围上了粗糙的麻布,还往屋里头放了个大树桩,说是以后专门给它挠爪子玩。 它第三天来,府里平常给老太太做衣裳的裁缝也上了门,拿着个小尺子煞有介事地给它量体,等裁缝走了,它身上也多出了一件红艳艳的小肚兜,上头还绣着荷花与蝴蝶。它穿着小肚兜被抱着,头顶的一点软毛也被束成了一个小揪揪,躺在少爷怀里头打瞌睡,小揪揪上下晃。 怨不得有人眼红,虽然只是只猫,可这猫过的是真好。 府里有人说:“现在这年头,皇帝也没有这待遇。” 的确,皇帝已经被废,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立不过是北方的一个笑话;可这只猫却始终是众星捧月的,甚至脚都没怎么下过地。 司景满月的那一天,阚泽特意给布置了一个小型抓阄。 抓阄的东西都摆在桌子上,缝的布老鼠、做的鱼干、各式花里胡哨的小玩具,甚至还有毛笔砚台,满满当当摆了一桌。最中间的是一条从阚泽袖口里伸出来躺在那儿等着被抓的茎条,猫薄荷草带着老父亲式的微笑,把司景放在了桌子上。 “乖乖,选一个你喜欢的。” 猫崽子四只脚碰到桌面,先嫌凉,娇气地蹭了蹭,这才慢悠悠用鼻子去嗅闻。 唯恐它不选自己,中间那条茎条又是摇又是摆,海草一样立在中心位置来回飘摇,想引起它的注意。 看看呀! 看看我呀! 猫崽子东闻西嗅,还当真被它的气味蛊惑了,像被毒蛇晃住了心神的幼鸟一样步履蹒跚迈过去。茎条激动的一个劲儿抖叶子,立得高高的准备拥抱它,就见它蓦地把头一转,冲着那条熟了的鱼去了 这怎么行。 阚泽当机立断,飞速解除了气味限制。浓厚的猫薄荷香气一下子铺天盖地袭来,司景朝着鱼走去的步伐顿时停顿,狐疑地抬头闻了闻。 猫薄荷草的气味儿更加浓重,简直像是不知名的手,在空中冲着它晃荡。 来呀,快活呀! 司景软着脚,短腿下好像踩着云,晕晕乎乎一路昂着脑袋嗅闻着气味儿就过去了。它最终一口咬在了叶子上,阚泽欣喜不已,将它一把抱起来,丝毫没有作弊之后的愧疚,“小花果然选了我!” 这是真爱! 真爱躺在他的臂弯里,一面啃叶子一面流口水,刚生出来不久的小乳牙来回啃。 司景不是那种特别乖的猫,稍微大一点后,便逐渐具备了先前所掌握的鸡飞狗跳的特殊本领。腿虽然短,跑起来的速度倒也挺快,每天飞奔着到处找事儿,又是咬人衣服又是扯人裤子。它还格外通人事,既然是阚泽养着它,它也就跟阚泽特别亲,立马就在心里划分出了敌我阵营。 阚泽的敌人,等同于它的敌人;阚泽的朋友,等同于它的朋友。 阚泽和那位年轻女人,也就是他嫂子的关系并不好。嫂子野心格外大,每天在府里没事也要寻出点事端,动不动就阴阳怪气,抱着只波斯猫来回晃荡。司景不喜欢她,趁人不注意,常常往她屋子里去。 等阚泽回来了,就听东边院子里头喧闹声特别大:“——那猫!那是我刚买的衣服!!” “那是我的首饰!放下我的珍珠项链!!!” “抓住它,把它给我打死——” 乱七八糟的喊声里,阚泽推开东院院门,早早就闻见味道的小短腿已经飞也似的迎接了出来,一下子在他怀里扑了个满怀。大少奶奶立在角落,气的直抖,拎着自己被咬断了的珍珠项链,“干嘛呢?怎么还不打死?” 阚泽的脸色沉下来,说:“什么打死?” 他俯身把猫抱着,重新站直了。大少奶奶莫名有些心虚,可看见自己如今这房间里的状况,却又怒火直往上冒,“还能是什么,你的猫!你看看它到底抓烂了我多少衣服,我的项链,我的椅子” 她报着损坏的东西名称,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立马问阚泽要个说法。阚泽自然不会为了别人怪罪小可爱,因此声音温存,半点都不生气,司景蹲坐在他掌心里,也是一副狐假虎威的气派,丝毫不认错,甚至还嚣张地舔起了爪子。 大少奶奶被它气个倒仰,伸手要过来抓,被阚泽毫不留情一巴掌重重打下去。他到底是这家的宝贝孙子,就算再气,大少奶奶也不敢真拿他出气,只能瞪大眼,惊诧地望着。 “这一只猫你还护着?它弄坏了东西,难道不该打?不该说?!!” 阚泽说:“该说。” 司景的尾巴耷拉下来。 阚泽举起一只爪子,对着小声呼呼了几下,“挠木头挠的疼不疼?——小心把指甲弄裂了,会疼。” 司景的尾巴重新耀武扬威竖了起来,得意洋洋蹲在阚泽的肩上,扔下一地狼藉,走了。 它初时喜欢自己亲自过去找事,后头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闲情,变为了赶着一群老鼠过去找事——家里的老鼠都被它追赶过去,大少奶奶住的房子一天到晚的闹耗子,想找波斯猫抓,可波斯猫也是娇生惯养的,哪儿抓过这东西?看见了跳的甚至比女主人还高。 大少奶奶气不过,瞧司景喜欢在院子里晒太阳,便专门把波斯猫也放进去,怂恿着自家猫教训教训它。 波斯猫生的挺胖,司景跟它一比,那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可爱。异色瞳的纯白波斯猫挪过来,气势汹汹地喵了一声,身上的毛炸的仿佛剑背龙,瞪着司景。 让开! 老子的地盘! 它比司景大了几乎有三倍,这要是普通的猫,兴许就立刻夹着尾巴给它让了;只可惜司景并不是普通的猫。 它本来就有点脾气,被娇养着长大,脾气更甚以往,俨然有种“天大地大老子第一大的”气势。不仅不躲,反而恶狠狠回瞪回去,一爪子猝不及防抓上波斯猫的脸。 波斯猫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挠懵了。 这怎么着?不按套路出牌? 再低头看,这显然还不算完,司景还跳跃着要扑上来再抓它。这一下子可悲吓得不轻,大白猫后退两步,秒怂了,撒开丫子掉头就跑;司景在后头呼哧呼哧地追,耐不住人家腿长,没追多久就追不上了,只好重新躺回原地晒太阳。 波斯猫噙着两汪泪冲去主人那儿。它是富家小姐,可惜司景骨子里是个土匪,小姐对上土匪,那杀伤力基本没有。大少奶奶气了个倒仰,接连点着它脑袋骂了好几句没用。 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白猫委屈的直喵呜,在那之后几天,伙食都没有之前好了,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 与此相对的是司景,简直是被养的毛光油亮,阳光下都闪着细碎的光。那一身皮毛丰厚细密,又软又蓬松,谁瞧了都要多看两眼,恨不能上前摸几把,在那柔软的毛里好好蹭一蹭。 司景在这房子里,过的前所未有的痛快。 撵老鼠,追猫,踩菜地,咬花样样儿都有意思。 最有意思的莫过于吸阚泽。 这也是司景在成长过程中渐渐意识到的。初时他以为所有的人类都会长叶子,后头才发现,只有阚泽会,而且叶子香喷喷,闻着就让猫亢奋。 晚上睡觉的时候,也就是吸阚泽的时候。司景往往能从桌子上兴奋地一跃而下,一头栽进被窝里,随后在被子里拱半天,缩到阚泽的胸膛那儿,找一块还没怎么被咬过的地方磨牙。 阚泽被咬出了挺多小牙印儿,但并不疼。司景懂人情,也机灵,从来不会下很大的力道。那种咬,更像是让人心痒痒的撒娇。 “不那么快长大也好,”它趴在胸膛上,又轻又小的一个毛团,让阚泽禁不住喟叹,“就这样——也好。” 司景晃着头顶小揪揪,扎着红头绳,勤勤恳恳地吸草。 阚泽看着看着,便低低笑了声。他把猫抱得更紧,低声说:“小花?” 司景睁开碧青的眼,望着他。 “喵呜。” “就这样长大就好了,”阚泽含着笑,“慢慢来,我们不急。” 这样的正儿八经的小奶猫时期,猫薄荷草其实还很享受——想也知道,等大佬真成大佬了,那是死也不会让他在头上扎小揪揪的。 那还不如让大佬去撞墙呢,真的。 但其实小揪揪相当可爱,阚泽伸手碰碰,司景便摇头晃脑,使劲儿盯着自己脸上垂下来的一小条红头绳。脑门上的那点毛挺厚实,揪揪高高朝向天空,它晃了半天也晃不下来,只好咪呜叫着去找阚泽求助。 阚泽把那一小条往蝴蝶结里一塞,骗它:“去掉了。” 猫崽子纯然无辜,阚泽说什么便信什么,立马把这事忘了个干干净净。 阚泽每天都在给司景输妖力。虽然也有盼着对方能化出人形的心思,可更多是为了司景的之后着想;战火马上就要烧到这儿来,虽然如今看着仍然和平,可到底只是暂时的。 宅子里一天比一天人心浮动,老太太每天和底下几个晚辈一起听广播,时刻关注着动向。 徐家村 刘家村 向阳桥 广播里的覆灭地区一日日靠近。不少丫头早已经没有了在这儿继续做活的心思,能回家的便匆匆回了家。府里的下人一下子走了一大半,各自回去准备囤粮食,挖防空室,阚府自然也不例外。老太太早早就安排人收拾东西,除阚泽之外的两个孙子也一早就逃到了国外,老太太准备借着之前积攒下来的一点人脉,远赴海外,躲避战火。 她也安排了阚泽走。这都是她阚家骨肉,自然要走。 倒是她这种糟老婆子,走或不走都是一个样;反正也是活不长的了。 出乎意料,当她将船票递过去时,阚泽竟然明确表示拒绝。 “为什么?”老太太全然不能理解,“为什么不走?难道是准备留在这儿,整天心惊胆战不成?” 阚泽摇摇头,平静道:“我不走。” “得走!”老太太连连用拐杖敲地,“得走——你不走,剩下人走了又有什么用?” 阚泽仍然不动。 “我不走。” “你——” “我就在这儿,”他说,丝毫不妥协,“我和小花,都留在这儿。” 哪怕他不打算再让司景受当年的苦了,他也绝没有就这么把过去一笔勾销的意思。他所爱的司景,即使如今不再有被扔下的痛楚,也绝不可能放弃下这么多无辜的人单独出逃。 这就是司景。所以,他也得留下来。 老太太劝不动他,只好说:“你再回去想想。” 阚泽压根儿不需要回去想。他回去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看猫。 今天有些特殊,拉开门后,没看见扑上他鞋面的小可爱,反而看见帐幔后像是有什么,影影绰绰,隐隐约约。 阚泽心忽然有些砰砰跳,他疾步上前,拉开帷幔却用了好几分钟。 拉开后—— 里头的少年顶着猫尾巴,正在专心致志地舔手。头上那个歪歪扭扭的朝天揪格外显眼,又红又显眼。 阚泽:“” 这要是让大佬知道了,恐怕就不是一两句土味情话能挽回的事态了。 第102章 番外四 司景盘腿坐在床上, 还全然没有自己如今是人形的意识, 专心致志地歪着头, 一点点舔舐白皙的手背。阚泽猛地一掀开帐子,瞧见大佬如今的模样, 心内就是一晃荡。 又是心驰神荡, 又不免想:这要是司景之后知道 这得摔盆打碗,让自己跪上好几天吧? 他一掀衣角,往床边缓缓坐下。司景察觉到了, 抬起头来定定地瞧着他, 随即歪过身子, 凑近了,像是猫崽子一样一头歪下来,顺理成章地把头埋进他胸膛, 大吸了好几口气。 他的手就搭在阚泽肩膀上,全然无知地挥动着尾巴, 软绵绵蹭来蹭去。 “呜” 阚泽眸光连闪,微微笑了。 他摸了摸司景头上竖着的小揪揪,轻声问:“小花?” 身上的人没回答, 仍然用小揪揪一下下蹭着他下巴。 阚泽轻轻拽了拽。 “喵呜!” 这下有反应了, 司景不满意地用头撞了撞他。平常的毛脑袋撞着自然不疼, 毕竟隔着厚厚一层毛, 这会儿没毛了, 司景还用额头去撞, 平日的力度就显得有些过于大了, 撞得司景一个趔趄,伸手捂住自己的额头,懵然微微张开嘴。 这怎么回事? 怎么还疼上了? 阚泽忙给他呼呼,揉着微微泛红的皮肉,“撞疼没?” 司景叉着腿瘪着嘴,半天没说话。阚泽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把那两条骨肉匀停的腿放置在自己膝盖上,哄宝宝一样喊着“乖宝”顺他的头发,用了足足一百零八个亲亲才把委屈的大佬给哄太平了。司景在床上,下意识还要用手和脚一同在上头走路,阚泽道:“得站起来。试试看只用腿。” 司景听话地伸长了腿试着站起身,随即砰的一声撞到了床头柱,顿时更生气。 “喵!” 猫薄荷草又是想笑又是不能笑,几乎要岔气了。 这于司景而言,当真是很难见到的一面。他见到司景的人形时,猫崽子已经是独当一面的猫中大佬了,修炼成了怼天怼地什么也不怕的圈里一霸,几乎见不着他如今天然纯稚的模样。 这会儿真看到了,阚泽心也软的不行,在软软的头发丝上也亲了好几口。 他开始教司景一切人间的事。 吃饭要用筷子不能上手,喝汤要用勺子不能舔着喝。一定要穿衣服,不能随心所欲就这么光-着出去这些,在真正经历的那一世里,司景都是在开了灵窍后无师自通,可这一次,他传授修为传授的早,司景成精也成的早,再加上没吃过苦,被宠着捧着,当真是什么也不知、什么也不懂。 这些都还好,上厕所尤其费劲。阚泽跟着进去了好几天,才硬生生把猫崽子如厕完后一定要拿手脚扒拉扒拉地面的习惯给硬扭过来了。 为了教导猫崽子站着解-手,猫薄荷草还亲自上了手。 结果惨不忍睹,司景很不喜欢被人扶着的这种奇异感觉,又蹬又踹了好几脚。阚泽出了茅厕,手上都带了一条条的印子,虽然没怎么用劲儿,到底红了点,真是被他当猫抓板了。 猫薄荷草居然也甘之如饴。 院子里伺候的几个人这些天都被遣走了,只剩下一个做杂活的,平常也不敢直接进门,甚至连里头多出了一个人都不知道。阚泽每天将门一关,这就成了他们两个专属的小天地,睡觉时头挨着头,脚碰着脚,呼吸间都是交融的彼此的气息。 好像把连天的战火都锁在了外头。 可惜的是,有了审美观后,司景头一回照镜子,就把红头绳拽下来了,嫌弃的不行。 小揪揪没了,阚泽万分失望。 习惯当人花了足足一个礼拜,司景已经迫不及待要出去遛弯了。两人并肩走出去时,家中人都吓了一大跳。 “这是哪家的孩子?”老太太问,把眼镜架上仔细打量,“怪俊的。” 年轻女人在一旁笑得意味深长,用手绢掩住了自己的口鼻。 老太太没察觉。她是老人家,尤其喜欢长得好、年纪小的,司景两样都占,往那儿一立就像一朵花似的,把满屋子的人都比成了鱼眼睛,独他与阚泽是熠熠生辉的珍珠。 司景被老人拉着手说话,按照阚泽所教乖乖回答,只说是朋友托给阚泽照顾的。 老太太也就没问他父母。这世道,一个家里能有几个从战争里头逃脱的?——倒也没必要再问。 她拉着这孩子的手,接连叹了好几口气。再与阚泽说起离开一事,却仍旧被孙子拒绝。 走时,年轻女人多看了司景几眼,随即艳红的嘴角一弯,鄙夷地说:“真是什么脏的臭的都敢往这屋子里带了。一个兔儿-爷” 她眉梢一挑,径直进她院子去。阚泽的眉头一下子蹙了起来,为这满含侮辱意味的三个字,几乎生出了点杀心,阴沉了脸。 好在司景听不懂这三个字的意思,阚泽忙哄着他也回去。 无奈司景虽然听不懂,直觉却挺强烈。他敏感地觉察到这个女的肯定没说什么好话。 没说好话怎么办? ——整呗。 像之前那样,把这个不知道为什么总找事儿的人给整的大叫大闹就好了。 司景当晚又蹲在了她家院墙外头放耗子。往日他身形只有巴掌大,缩在墙角根处也不显眼,并不会被人看到;可这会儿已经成了人形,司景的长腿折叠着缩在阴影里,明目张胆抖搂着袖子往缝隙里头塞耗子,这就很难让人看不到了。 没一会儿,几个护院都跑了过来,把他围了个水泄不通。司景蹲在一堆人围成的圈里,慢慢地品味到了事情不对:“” “干嘛的!”护院厉声吆喝,“你这干什么呢!” 话还没说完,司景已经站直身来,把剩余的一只老鼠也给塞进去,随即两手一拍,若无其事,“没干什么。我看这块儿的草长得挺好的。挺香。” “” 这怕不是拿他们当傻子呢。 还是拿他们当瞎子? 阚泽过来时,门口已经是闹嚷嚷的。司景把证据一销毁,死活不认罪,几个人拿他没办法,只能气的干瞪眼,想上手抓却又抓不着,来回在门前跑。 等看见阚泽来,司景眼睛一亮,一路便冲破包围小跑着过来了。阚泽将人抱住,问护院:“这是干什么呢?” 几个护院眼睁睁看他找着了靠山,个个儿都讪讪的,只说:“没什么,没什么。” 便灰溜溜走人了。 剩下个司景得意洋洋,在阚泽怀里来回晃脑袋。猫薄荷草捏捏他鼻尖,问:“还气吗?” “气什么?”司景说,“不气了。” 猫崽子的心胸很宽广。那人说了他坏话,他也报复回去了,这就算扯平。自然不会再困扰到他。 阚泽喜欢他这种性子,恨不能把人在院子里亲亲抱抱举高高。 老太太爱猫,在那之后没见到猫崽子出现,还问了几遍。 阚泽只回应说是跑丢了。 这兵荒马乱,上哪儿去找去?老太太心疼的不行,叹了好几天的气。 不过很快,她便没心思再去想一只猫了。中秋前后,附近传来消息,恐怕他们所在的城市不过半月就能被攻破。这下老太太是彻底不能安心了,连日叫人收拾了东西准备南下奔赴港口,只是阚泽死活不走,她也毫无办法,只好将阚泽留在此处,叮嘱他要是有危险立刻南行。 从大使馆那儿好不容易弄来的一张签条也给了阚泽,老太太指望着靠这个东西保住孙子一条命。 年轻女人满心不乐意,无奈阚泽是阚家血脉,她这个儿媳的确比不得阚泽于家中的地位,只好放下签条跟着南下。至此,阚家只剩下两个看门的,外加阚泽这么一个少爷,还有司景这么一只猫。 府里没了别人,司景时常出门玩耍。偶尔有一天听见外头有人匆匆忙忙砸门,伴随着哭喊声,尖声叫着救命,两个看门的都不敢去开,司大佬不管这些,一下子把门拉开了。 外头跌跌撞撞栽进来的是个姑娘,年纪不大,还扎着麻花辫,看着像是附近村子里的女孩儿。后头有举着枪的士兵嘻嘻哈哈追在其后,像是紧追着只惊惶失措的猎物的鬣狗。 司景把那姑娘拉进来,侧耳去听,那些人都嚷嚷叫着什么,却又一句话也听不懂。姑娘吓得哆哆嗦嗦,抱着他的腿高声哭叫,生怕司景看见后面追着的人多,便把她扔出去不管了。 看门人急的不行,叫道:“小少爷,让她出去吧!那些兵要进来了!” 司景垂下头,姑娘死死拉着他的裤腿,满脸惊惶,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司景微微蹙了蹙眉,隐约觉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他虽然不明白这种滋味是什么,却也并不想像看门人所说的那样把人推出去。这决定几乎不需要加以考虑,只一瞬之间,司景开口道:“关门。” “小少爷!” “关门!”司景眉毛一扬,“你要是不关,我来关!” 他大步上前,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外头的人高声叫着,砰砰地砸着门,又是踹又是撞,司景隐约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声响,看门人早已经叫起来:“他们准备打枪!快跑!” 司景拉着那姑娘,猛地闪到了一旁。随着连串的射击声,朱门已经轰然倒塌,那些人迎面撞进来,哈哈大笑着去抓人。司景皱着眉看了一会儿,瞧见他们拼命往下扒人衣裳,渐渐也明白了这到底是要干什么。他们这些猫,要找别的猫交-配,那也是要讲究意愿的。 哪儿能有这样强来的? 这让司景有些不舒服。他不再收敛,一脚踹过去,踹开一个,剩余的人都不可思议瞪着他,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黑漆漆的枪-口全集中在了他身上。趁着这时候,看门人一溜烟跑了个没影,司景对着这些枪-口,心忽然有些砰砰跳。 这感觉 他的头忽然有些疼,倒像是之前也曾经历过差不多的事。眼前一片惨淡的血色,慢慢有什么人把这迷雾拨开了,只剩下那一把枪异常的清晰。 士兵们高声叫着,拼命扣动着扳机。司景就站在这枪林弹雨里,却连身体都没有弯,只伸出手,甚至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做了什么。源源不断的妖力为他竖起了一道屏障,所有的子弹都被挡在外头,他的手颤了颤,缓缓抽出了倒下的人身上的一把枪。 枪-口对准敌人。 “砰!” 第一下叩下去后,剩下的都不再有那么艰难。 世界安静了。 从外匆匆回来的阚泽亲眼看见了这一幕。司景低着头,注视着自己手上喷溅上来的血,似乎仍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怔怔看见阚泽,下意识伸手要来抱,却在想起血迹的瞬间收了回去,茫然地于自己身上蹭了蹭。 “” “” 姑娘低声啜泣着,猫崽子茫然地抬起头,与阚泽对视。 阚泽能从他的眼中读明白 怎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要这样呢? 他还不是满怀仇恨的那个司景,这还是他第一次动手杀人。剥夺人的生命,并没有司景想象中的那么困难,相反,就像泼出去一杯水、碰翻一个杯子,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阚泽的眉眼忽然柔和下来。他往前走了两步,司景就往后退了两步,好像怕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儿沾到他;可阚泽只是看看他,随即接过了他手中的枪。 他沉稳地托着枪把,微抿嘴唇,给地上没有死透的人补了一枪。那人歪过头,彻底不动弹了。 司景吓了一跳,喃喃道:“阚泽?” “没事,”猫薄荷草低声说,“我在呢。” 他甚至没有一句苛责。 阚泽爱的就是这个司景。——即使是无忧无虑长大的,却仍旧心地纯善,虽然大佬总是不肯承认自己心软,可事实上,他的小猫咪怀着一颗不逊色于任何人的赤子之心。 上一次阚泽没能陪着他,这一次却打定主意要陪他到底了。天罚也好,报应也罢,他绝不可能让司景再独自一人去闯。 司景的手微微打着颤,直到看见那姑娘跪下给他磕头,方闭了闭眼。 “别哭了啊,”司景对地上的姑娘说,“哭什么?——你要是没地方可以去,就先待在这儿吧。” 他们收留了这姑娘。吃饭时,女孩和他们说了自己的经历:家中被抢劫一空,她被当着父母面强拉出去,父母要保护她,却被开膛破肚 她没说的仔细,泪珠子大滴大滴落进碗里。司景却从来没想过世间还能有这样的事,这一晚上翻来覆去也不能睡好,最终拉着阚泽的袖子蹭进他怀里,垂着毛耳朵一声不吭。 阚泽拍着他的背,顺了许久,才听见猫崽子沙哑着声音问:“人为什么要这样呢?” 阚泽说:“因为他们不是人。是畜-生。” 司景抵着他,含糊道:“可我胸口闷闷地疼。而且” 短腿猫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还想杀人。” 他微微闭了眼。 “想把他们都杀了,尸首从这片土地上扔出去我这是不是不应该做的?” “没有不应该做的,”阚泽揉着他的耳朵根,轻声道,“只有你想不想做。” 司景的心放下来,说:“我想把更多人领进这里。” 阚泽于夜色中注视着他熠熠的眸子,忽而笑了。 “那便去做。” 没什么好怕的,你只需知道,我在你身后,就好了。 * 第二日,司景带回了隔壁村的五岁小孩。 第三日,司景带来了才十三四岁的两个小姑娘。 第四日,第五日 渐渐的,司景不是将人带回来,而是选择把敌人赶出去。拿起刀反抗的人越来越多,司景在这些人里,与他们一同并肩作战着。 阚泽也在他的身侧。以昔日的阚家老宅为圆心,他们救下了连自己也数不清的人。老宅逐渐发展为定期有人站岗放哨,这一片地区也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死亡之区,外头的那些鬼-子们都知道,这里头有两个战神,杀人不眨眼,滴血不染衣。 战神之名越传越广,有飞机来轰炸,他们却早早就挖了防空洞,底下储存的食物与水足够他们撑过集中轰炸的这几日。 也就在这几天里,司景逐渐察觉到自己似乎有些不对。 浑身上下都难受,好像被蚂蚁咬了一样,说不出的痒痒。让人连觉也睡不安生。 他与阚泽睡在角落,梦里禁不住蜷缩紧了那一双长腿,低低地不知在哼些什么,一个劲儿在阚泽身上磨蹭。猫薄荷草被他蹭醒了,手掌悄无声息地往下一探,便微微笑起来。 长大了 身边的其他人都熟睡着,只有远处有放哨的人。阚泽的气息喷洒着,好像留下了滚烫的几个小点,低声说:“我帮你。” 司景低低地呜呜着,被男人耐心地用叶子堵住嘴,“小声,要被听到了。” 司景抱住他的脖颈,浑身上下都在颤。 防空洞里的光线很昏暗。在角落的暗影里,墙壁的影子微微融合在了一处,混杂在黑暗里。呼吸和身体一同烧着,像是经历了一场高热,鼻间的喘-息都断断续续。 司景紧紧咬着叶子,不敢发出声响。偏偏鼻间猫薄荷的气味一阵比一阵浓厚,他哆嗦着,小声惊慌道:“耳朵” 阚泽眼眸沉沉,忽的带着他化为了原形,枝叶一甩,抱着他从防空洞另一个出口蹦出去了。站岗放哨的只看见几片叶子从自己眼前一闪而过,再一细看却又什么也没有,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眼花了?” 殊不知没有眼花,外头正在给小猫咪演示究竟如何浇水。 花洒里头灌满了温热微凉的水。哗啦啦,哗啦啦,把小猫咪浇的浑身湿透啦。 司大佬甚至在途中被哄着喊了哥哥,尾巴几乎要拧成麻花。他们的脚下是废墟,身旁是硝烟,头顶是星河。可司景什么也看不见,眼中心里都只有了这一个。 第二天他走路都在打哆嗦,看得几个兵胆战心惊,还道他之前受了伤,拿出了许多伤药。 “去去去!”司景赶他们走,没要那伤药,自己脸红的不行。 后头几个人哄笑,被恼羞成怒的司景一脚一个都踹走了。 他在那之后踟蹰许久,等到了阚泽身畔时,猫薄荷草为他擦擦脸上沾染到的一点土,含着笑纹:“还难受?身上怎么沾上了土?” 猫崽子的脸红来红去好几遍,最后一咬牙,将背后的东西递上去了。 是束从路边采来的野花。 阚泽微微讶异,望着他,司景昂着脑袋,说:“我知道,我打扰了你跟人交-配。” “但是” “但是从昨天之后,你只能跟我了。” 阚泽哑然失笑,正经地将那一束花接过来,司景满意了,晃着头正准备走,却被阚泽叫下。 “小花都送我花了,”猫薄荷草意味深长,“我也要送你花。” 他把那一束花数了数。一朵两朵三朵四朵五朵 不知道为什么,司景忽然有点儿腰疼。 阚泽数完了,笑得愈发好看,“一共七朵。” “唔” “今晚都给你。” “唔?” 当晚,单纯无辜的短腿猫头一回知道,阚泽也是会开花的 还真特么的开了七次。 这不正常,这么胡来,他的花瓣为什么还没掉光??? 从今往后,司景知晓了。 花开的多,那也是要死人的。 * 这一年的七月,他们沿路到了个小村庄,叫赵家村。 到的时候正是鬼-子来的时候。他们的人一来,对方的人听说是战神,早已经溃不成军。满村百姓平平安安,只有一个稍微碰破了点皮。被救的人中还有一孕妇,孩子已经七个月了,经此一惊竟然小产,村里的医生都在门口守着。 司景在村落里来回走了两遍,不知为何觉着有些熟悉。 可他从来没踏足过这片地方。 他在村口的大树下站了好一会儿,看见村中的人激动地跑着传信,新嫁娘,老头子,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准备提亲的年轻人他们都带上了点喜色,彼此传达着。 “生了,生了!” “是个男孩!” 这样的日子里,新生命的诞生总能让人想起希望。司景跟着进去看小孩,刚成了父亲的男人这会儿满脸是泪,看见他进来,噗通一声就给他跪下了。 司景被唬了一跳,忙去扶。 “怎么还跪了?” “多谢救我们全家人的命,”男人说,“我们一家四口” “一家四口?”司景奇怪道,“你们家还有个孩子?” 没见啊? 男人也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改口:“是三口,三口。” 他指指自己。 “我赵大司,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各位的大恩大德!” 赵大司。 司景的心忽然微微一颤,恍然有了什么东西归了位的错觉。世界开始轰隆转动,脚下踩着的坚实的地面慢慢崩塌,他下意识抓紧了身边人的手,道:“阚泽!” 猫薄荷草抱紧了他,大地裂开一道缝,他们一同坠入了耀眼的白光之中去。这几乎只是一瞬间,在场的人甚至没有发觉。 赵大司感谢过他们,又进去看孩子。床上躺着的女人怀里抱着个皱皱巴巴的男婴,含笑道:“看看你儿子。” 赵大司坐在床边,喃喃道:“怪了,刚才我好想觉得,咱家是有猫的。” 他顿了顿。 “咱家有猫吗?” “又说不通的话了,”李春景瞪着他,“赶紧的,抱着。” 男人依言把孩子抱过去,高高举起来。刚出生的婴孩后头是窗户,窗户外头是硝烟火光,可就这么一瞬间,赵大司忽然觉得,还是有希望的。 希望不会消亡,他们所等待的那一天,终究是会到来。 第103章 番外五 白宏礼有些烦心事。 先前有小妖告诉他, 他的“未婚妻”桓俞家里其实是卖煎饼果子的。白宏礼不是那种掉进钱眼子里的锦鲤,对桓俞是卖煎饼果子还是卖热干面的事并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这孩子年纪小,家境又不算好,再加上还长了张相当出众的脸, 万一要是在这圈子里头养歪了心性, 走了点歪门邪道 那还得了? 大胖鲤鱼想想就忧心的连觉都睡不着。 好在桓俞接的第一个角色就是他主演的电影里的,演他的初恋女友。虽然白宏礼对这个莫名其妙的选角实在是无法理解, 却也是着实松了一口气——毕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自己也好照料他一些。 桓俞俨然是做女装大佬做习惯了,服装组将最终敲定的裙子递给他时,他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笑眯眯地便拿着裙子进去了。服装组妹子们闹哄哄在外头等着,你推我我推你, 都有些兴奋, 白宏礼紧皱着眉头,也不自然地立在外面等。 还没等两分钟,里面传来了青年微微苦恼的声音, “这个拉链在背上啊?” “是啊!在背上!”服装组的妹子眼睛暴亮,“需要我进去帮忙吗?哎?” 还没等她说完,一旁的白宏礼脸色已经沉下来, 二话不说掀起帘子一角, 钻进去了。 外头的工作人员站着, 仍有些懵, “白影帝” “像什么样子?”白影帝隔着层换衣帘教训她们,“一群小姑娘,不要想着看别人换衣服。各忙各的去!” 他在剧组里头很有些威信,平日里也不苟言笑,工作人员还真有些怕他。吐吐舌头,几个人便各自散了,只是忙着手头的活也仍旧恋恋不舍地回头张望着。 白宏礼站在狭窄的换衣间里,训斥完人,这才隐约觉着有些尴尬。面前的桓俞微微低着头站着,比他还要高出一些,腰上的皮带已经解开,牛仔裤松松垮垮挂着,许是听到了帘子扯动的声音,半转过身回头,冲着他笑。 “哥哥?” 白宏礼脸莫名有些热。他说:“你转过去。” 桓俞便依言重新转回去。后头的拉链一直到后腰处,露出的脊背光滑平实,脖颈上淡青的血管微微跳动,透着蓬勃的青春感与少年感,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气息也是淡淡的洗衣液的香气。 白宏礼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屏住呼吸。他微微用了些力,将卡住的拉链拉开了,帮着他一直拉到顶,“行了。” 桓俞手脚麻利地把牛仔裤也拽掉,拎着裙摆晃荡了下,“哥哥觉得,怎么样?” “还行。” 大胖鲤鱼点评的正儿八经,随即同手同脚从换衣间里重新出去,“赶紧的。” 青年一瞬间弯起了眼睛。 他整理好假发衣服出来时,导演的眼睛也不禁亮了亮。桓俞虽然个子高挑,但身形并不粗壮,反倒瘦削匀称,这么件长款黑裙罩在身上,反倒衬得皮肤白皙,有种奇异却不突兀的美感,像是从欧美的高定展示上走出来的混血模特。 “就这个造型!”他一锤定音,“好,相当好——再找化妆师来化个妆!” 早有对这个女装大佬虎视眈眈的化妆师一路小跑过来,迫不及待摊开了自己平时用的化妆箱。导演扭过头,又与白宏礼道:“还得你多带带他。” 他并不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许是怕白宏礼不同意,又劝道:“他也挺有灵性的,要是好好塑造,说不定到时候成就不在你之下。” 白影帝莫名有了种自己家孩子被夸的成就感,心底噗滋滋冒出了喜悦的小火花。 怕给白宏礼带来麻烦,桓俞在剧组与别人一样喊他白哥。可即使是相同的两个字,他喊出来似乎也与其他人骤然不同,总像是有别的什么情绪在里头满满地晃荡着。 几乎能拉出丝。 试完衣服回去时,白宏礼特意打发了助理先走,自己一个人在车里等。 没一会儿,果然见桓俞一路小跑着从电梯口下来,却没立马拉开车门,反而转身看了一圈四周,这才拉开驾驶座的门,笑眯眯冲着他比手势。 “哥去副驾驶,我来开。” 白宏礼前不久刚拿到的驾照,只是总觉得桓俞还小,因此仍旧坐在驾驶座上不动,“我来。” “我来我来,”桓俞推他,“哥哥——我已经有好几年驾龄了。” 驾龄为零的白宏礼只好移动去副驾驶。他伸开腿,试图从两个座位之间的间隔上跨过去,被青年不轻不重在后头托了把臀-部。 白宏礼骤然回头,桓俞却神色正常:“能过去吗哥哥,需不需要帮忙?” “” 兴许是自己想多了。 白宏礼重新将头扭回去。 在路上等红灯时又旧话重提,“煎饼果子生意恐怕不好,这边人还是喜欢吃面多一点。” 桓俞转着方向盘,面色古怪,“哥哥怎么知道?” “” 桓俞抿着嘴笑,“哥哥不会在门口卖煎饼果子那儿蹲守了吧?” 白影帝纠正他,“那叫调研。” 这是基于大数据分析得出来的正确结论。 桓俞哈哈大笑。白宏礼被他笑得浑身别扭,看着他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是前几年旧款,心中又不得劲,“家里开销要是大,你就和我说。” “没事,没事。”桓俞好不容易止住了,“还能撑住。” 他又说:“而且,我还打算抽时间去学点别的呢。” 大胖鲤鱼认真道:“比如?” “比如汽修啊,美容美发啊,小龙虾养殖啊” 白宏礼不吭气了,下定决心要抽个时间再去这些店里考察考察。不过话说回来,小龙虾养殖倒是挺靠谱,毕竟他们俩都是鱼,对于鱼鱼虾虾这种事,再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了。 他很认真地盘算,“那抽时间我们一起去看看鱼塘。” 桓俞又要笑了。 他把车停到白宏礼家门口时,随口道:“天气有点冷了。” 大胖鲤鱼顿时扭头看了他一眼。 的确。 天气有点冷了,桓俞穿的还是挺单薄的卫衣牛仔裤 是因为最近煎饼果子真的不景气吗? * 睡觉前,白宏礼把自己泡进浴缸里时,满脑子想的都还是这事。 他其实并不怎么了解桓俞的家庭情况。小时候两家人秉承着同族多多扶持互相帮忙的理念来往的多一些,只是到底一个是浅水鱼,一个是海里鱼,生活环境不同,后头交往就淡了。 如今,桓俞家中的事,他反而更多是从周围一些妖族们的议论中听来的。 怕打击小孩自尊心,他给当初透露消息的水母妖打电话:“桓俞家里情况不太好?” 那头的水母妖信誓旦旦,“不好,一点都不好!前几年还行,这几年受经济危机影响,大批人失业,家家户户都在走下坡路” 白宏礼的心中,桓俞顿时和“经济条件不好的可怜小朋友”挂上了钩。 忧愁地他直扇鱼尾巴,不知不觉溅了自己一头一身的水。 思来想去,第二天他早早地把生活助理叫来,给了他一个尺码,“去买点保暖点的衣服,要我平时穿的那些牌子。” 生活助理盯着那数字,愣愣的,“白哥,这不是你的尺码啊你” 你平常不穿这么大的啊? 他这句话没有说完,白宏礼已经催促着他快去,“赶紧送来。” 生活助理虽然一头雾水,还是去了。几个大牌的新款都被扫荡了个遍,抱过来的衣服几乎要堆成小山,白宏礼看了圈,终于满意了,忽然又说:“把吊牌都给剪了。” “啊?” “现在剪。” “” 新衣服没了吊牌,像是被扯掉了面纱的大姑娘,委委屈屈缩在沙发上。 这一天再去剧组时,白宏礼便若无其事地让人把这座衣服山给抱了下去,“都是赞助商给的,我不穿这样的衣服。——都是便宜货。” 桓俞的目光停留在那衣服胸前一个大大的logo上,半晌之后,才笑了笑。 他笑起来声音极低,莫名让人觉着缠-绵。 “我马上就换上。” 车贴着膜,桓俞也不顾忌,在后座脱掉了自己如今身上穿着的这一套,并露出了自己的平角裤。 平角裤也松松垮垮,看起来质量并不怎么好,好像一扯便能破开。 白宏礼的眼神定格在上头。 这感觉,像是街头那种十块钱三条的。 桓俞用手拉了拉边缘,火上浇油道:“好像有点儿蜇得慌。” 能不蜇吗? 白宏礼身为兄长的那颗心瞬间觉醒了。 这都是什么布料啊! 他有点心疼,立马说:“不要那个,我现在带你去买新的。” 桓俞小小地欢呼一声,眼睛亮了,抓住重点,“那哥哥给我挑?” “嗯。” “我能要哥哥同款吗?”桓俞建议,“或者直接省点钱,哥哥要是有不用的” “嗯嗯?” 这好像就有点不对了。 这孩子都在想什么? 第104章 番外六 “这说的是什么话。”白宏礼低声教育, “别让别人听见。” 桓俞眼睛弯弯, 说:“好。好” 白宏礼骤然有了种自己才是孩子的错觉。 “那平角裤——” 大胖鲤鱼的头嗡嗡响,“想也别想!” 桓俞遗憾地扭过头去。 电影拍摄远比想象中的进度要快。桓俞每天搬着个小板凳坐在角落看白宏礼拍戏, 看得眼睛眨也不眨,目不转睛。纵使是白宏礼这种热爱演戏愿意为演艺事业付出一生的人,也着实无法忽视这样灼热的目光,接连吃了几回nbsp; 导演喊了卡。 “宏礼!——怎么回事?怎么感觉有点不在状态?” 白宏礼说了抱歉, 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毛巾擦擦汗, 迈开腿走到青年面前。桓俞支着下巴,仰着头,含笑望着他。 “哥哥?” “你,”白宏礼脸有些泛红,却还是坚持道, “你先换个地方坐。” 桓俞:“怎么?” “你正好处在摄像机的方向。”白影帝说, “我有点静不下心。” “这样抱歉抱歉,”桓俞拎着他的小板凳站起来, 并没有丝毫不乐意, 向着另一个方向迈步走去, “那我坐那儿, 还会干扰到哥哥吗?” 白宏礼心下隐约生出了愧疚。他说:“是我自己不能集中” “没事, ”桓俞截断了他的话, 支着下巴对他一笑, “这么说我其实很开心。因为哥哥比想象中要重视我呢。” “” 白宏礼一时间竟有些哑口无言。 “而且换个地方也好, ”桓俞低下头唰唰往后翻剧本, “这个角度是到时候我和哥哥要拍吻戏时候的角度吧?正好我可以提前习惯习惯。” 大胖鲤鱼的大脑忽然炸成了烟花。 拍—— 什么? “吻戏!”拍戏间隙,导演告诉他,“而且这一场一定要拍的缱绻又唯美,这是男主的初恋,心里的白月光,不敢亵渎的神,你得和桓俞多酝酿酝酿,私下多相处相处。” 这要怎么酝酿!白宏礼说:“我记得这部戏里没有吻戏” “咱们不是换了个投资商吗,”导演解释,“投资商觉得,有吻戏的爱情戏才更有卖点。这也是没办法,增加点剧情总比把关系户塞进剧组来当女二好吧?” 说真的,白宏礼还真看不出哪个选择更差一点。 都是一样的让人疯魔。 “我也知道桓俞是个男人,”导演说,“但是咱们这是拍戏,不是真的让你和他发展出什么就演一演,以你的演技,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他拍拍手,把桓俞也叫过来。 “实在不行,你们俩在底下也练练,那一天我一定要最好的效果。” “” 白宏礼尾巴都蔫了。 他其实并非对吻戏这种事多么在意。虽然说起来似乎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意思,可事实上,大胖鲤鱼往日配吻戏时,心内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都是平静无波的;他不过是在演剧中的角色,剧中的角色喜欢对手戏演员的角色,这与他个人毫无干系。 更别说这真的是演员的必修课。 然而与桓俞搭戏多少有些不同。一来是桓俞与他从小便认识,与熟悉的人拍,总会有一种莫名的臊感,好像是刚偷看了乱七八糟的书被教导主任给逮了个正着的学生;二来是桓俞比他小,又是刚刚才踏入演艺圈,白宏礼要是真和他拍了,总有种将人家孩子头一次给夺走了的错觉。 桓俞对此倒挺热衷,得了导演这一句话,立马巴不得地拉住他,喜气洋洋意气风发,“哥哥,我们去我屋里练。” 白宏礼一路被他扯过去,说话都磕磕绊绊,“你之前有没有女朋友?” 桓俞说:“没有。” 他眼睛一弯,笑了。“哥哥忘了,在来找你之前,我自己就是女孩子。” 大胖鲤鱼回想起女装大佬前女后男的身份,更蛋疼,小声问:“那这一场” 桓俞:“是我的初吻。” 这句话话音刚落,他便见到了极为奇特的一面。白宏礼像是被这句话冲昏了头,晕晕乎乎看了桓俞好几眼,随即惊惶地像个兔子似的并拢腿蹦跶着从门里跃出去。 桓俞独自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失笑。 “真是只兔子就好了,”他喃喃道,“还可以守株待兔。” 他已经张开了双臂等着了,那只平日看着正儿八经的傻兔子肯定会看不见他这棵树,一头撞进他怀抱里来。 桓俞对这一场亲密接触的戏萌发了前所未有的热情,一天能发个十几条消息,拐弯抹角地试图与白宏礼提前尝试尝试。 【今晚试试吧,哥哥。】 【再不试,到时候要出丑的。】 【还有三天。】 【还有两天。】 【还有一天。】 【正式拍摄前,我想和哥哥尝试一下。哥哥不担心,我头一次拍这种戏,还是很担心的,能工出巧匠,熟能生巧,私下要多练。】 尝试个什么啊!白宏礼怒而掀桌。 怎么小孩看起来不仅满怀期待,甚至还有些蠢蠢欲动? 尝试怎么和竹马一同做这种事? 那还不如把他每天千辛万苦从出生的那条江里舀来的水倒掉,让他干死算了。 话虽如此说,可白宏礼最不缺的就是敬业。纵使觉得有些不太合适,白宏礼还是严格按照导演的要求来了,没事要往桓俞的房间坐一坐。 美其名曰,联络感情。 桓俞的酒店房间与他的布局相同,却远比他房间的规规矩矩好辨别主人,空气里好像还缠绕着青年独有的清新又冷冽的气息,像是寒冬扑簌簌抖动叶子的白桦树。床头摆着一摞财经杂志,白宏礼粗略翻了翻,桓俞便举着茶杯过来坐,问:“哥哥要不要喝水?” 白宏礼没接他的话,反而对着那财经杂志上的照片,仔细地看了好一会儿,有些诧异。 “你还看这个?” 这里头牵扯到的专业只是不少,有许多白宏礼自己都不知道,桓俞却像是如数家珍,一个个地报过去,等白宏礼将目光投过来后,这才笑的含蓄,从身后把一本《母猪的养育与产后护理》拿出来。 “我觉得之后会有用,”桓俞正儿八经道,“所以提前看看财经板块,看公司是怎么运营的,要是我真的红不起来需要去继承煎饼果子摊,到时候也好应对全球性金融危机。实在不行,我还可以考虑考虑养猪。” 白宏礼肃然起敬。 他就敬佩这种对人生和未来有规划的人。 “这场戏对我还真的很重要,”桓俞笑得很好看,“所以,咱们先练练?” 白宏礼莫名觉得房间有些燥热,讷讷地解开扣子,将自己身上穿着的外套暂且挂了起来。桓俞像是对他的不自在丝毫没有察觉,兀自一扬眉,微微笑着,白宏礼心跳的有些快,手在床边上拍了拍,咳了声,说:“练练,练练。” 窗帘被拉上了,门也关的严实。他的脸都红透了,像是处在温度不断上升的锅里,蒸的浑身上下都烧着。 “哥哥” 面前人不知何时俯身过来,白宏礼心中一惊,下意识想向后缩,却被他托了下后脑勺,嘴角噙着笑。桓俞的指尖有点儿凉,抚过他的额头,低声道:“哥哥好像很紧张。” “汗都下来了。” 他指腹上沾染的是滚烫的汗珠。 白宏礼羞臊更甚,重新把前辈与哥哥的架子端起来,“没!只是屋里有点热——” 这样的秋季,热什么? 桓俞没反驳他,只是若有若无盯了他好一会儿。白宏礼被他盯得头脑紧张,理智集体出逃,思绪乱的理不清,只能瞧着他一点点凑近。眼看着就要贴上了,桓俞却噗嗤一声笑了,低声提醒:“哥哥演的是男主,应该是哥哥亲我。” “嗯” 白宏礼勉强把神智拉回来一点,撑起胳膊,固定住他的头。 对,他是男主。 他是男主! 桓俞就只是男主的初恋而已,怎么能让女孩子主动,肯定要自己来—— 他靠近了。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径直凑了上去。 这一下子撞得有点猛,白宏礼甚至品尝到了点腥甜的血腥味儿。他惶惶不安,忙往后撤,却被桓俞不轻不重抚了把背,头一低,反而让方才只是浅尝辄止的动作进行的更深。眼前好像是一片一片掀起的海浪,白宏礼被这海浪打的懵了,几乎不能动弹。 恍恍惚惚之中,他似乎腿也软了。耳边是桓俞讶异的低声轻笑,“哥哥” 大胖鲤鱼迷迷瞪瞪。 “嗯?” “尾巴。” 桓俞把地上的大尾巴抱了个正着,“出来了。” “!!!” 白宏礼着实是惊了惊,再一看,西装裤早已经掉落在了地板上,被撑得成了烂布条。一条白红的鱼尾巴这会儿正温顺地躺在桓俞怀里,尾端轻拍着,像是只被安抚了的小动物,得意洋洋翘着首。 这怎么回事! 白影帝大臊,忙从他怀里挣下去,靠着鱼尾巴晃晃悠悠立在地上,仍旧震惊地打量,“怎么突然出来了?” 桓俞专心地盯着看,眼里头颜色有些暗。 “哥哥的鳞片颜色好漂亮。” 大胖鲤鱼举着衣服,艰难地把自己的大尾巴往衣服后头藏。 夸鳞片漂亮,相当于夸对方有令鱼倾心甚至想交-尾的魅力。白宏礼有些不自在,勉强挣着说:“我又不是雌鱼。” “那也漂亮。” 桓俞仍旧牢牢盯着,忽然间笑了笑。 “真漂亮看起来,正好适合被人抱在怀里呢。” 白宏礼靠鱼尾在地板上蹦跶,道:“别乱说,我又不是什么漂亮的鱼——那种热带鱼才漂亮。”他忽的想起桓俞就是海里鱼,补充道,“你应该见过不少吧?热带鱼。” 桓俞支着下巴,随便道:“没注意过。” “鲤鱼还是吃的多,”白宏礼说着就牙疼,“红烧鲤鱼人类都挺爱吃的。要是再好看一点,兴许吃的人还少一些。” 桓俞说:“按照哥哥的说法,我们恐怕是要灭族了。” 毕竟他们这个种族的长相,实在是有些过分别致。 “怎么会?”白宏礼不赞同地反驳,“你小的时候红通通的照片现在还在我手机里,明明就很活泼灵动。” 桓俞:“那现在?” 大胖鲤鱼卡了下壳,依旧坚持,“现在也很活泼灵动。” 是的,那隆起来的额头,一看就储存了满满的智慧。 桓俞笑了,喟叹,“哥哥不嫌弃我。” 也不知道这孩子从小是吃了多少苦。家境不太好,长得又有点容易被歧视,白宏礼看着,忽的有些心疼。只是他素来严肃冷淡,纵使这会儿心疼了也并不明摆着体现出来,只静静用满怀慈爱的眼神看了他好几眼。 他们还没找到机会多练两遍,便已经要正式开拍这一场吻-戏了。白宏礼把这一段台词复习了好几遍,可等真的到了镜头前,对着换上了裙子画上了妆的桓俞,却还是打了绊子,“就像就像” 他深呼吸了一口,对着导演满怀歉意地挥了下手,重新掏出台词本。 “就像中间的那么多年都不存在一样。”面前的桓俞忽然开口,主动接过了这一句,眼睛注视着他,里头泛着粼粼水波一样的柔光。 “当你再站在我面前,我就知道了。” “那些全是过往,但你——” “你是我的终点。” 白宏礼与他的目光对视上,像是被灼烫了一般飞快移开了。这是电影中男主角的台词。面对少年时青梅竹马的初恋,许多年后他们再见,纵使发现对方与自己记忆之中已经相差甚远,却还是揣着那一颗跳动不安的心,依旧被同样的灵魂所吸引。 这是男主,又是他自己。白宏礼有些恍惚,好像这几句话竟是桓俞说给自己听的,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扔下的台词册,微微抬起头,就能看见青年眼睛里熠熠的光。 是俊朗的青年,也是当年踢踏着水花的孩童。 隔阂悄无声息地碎了个干净。白宏礼舔舔嘴唇,下意识要把这台词接下去,“你” 摄像机始终在亮着,两个人却根本不曾看见。 桓俞的嘴唇突兀地碰上来,简单地蹭了蹭。 触感温润。白宏礼迷迷瞪瞪,甚至不知自己究竟身处何方,直到听见导演一声突兀的“卡”,才猛地一清明,后退了步。导演意犹未尽盯着摄像机拍下的画面,感叹:“还挺不错的,效果比想象中还要好你们俩还挺有创意啊,让女主角来说这段台词,居然也像模像样,回头再把配音加上,基本就完美了——刚才的半身镜头记得处理下,台词本不要入镜——” 桓俞早已挺直了身,微微笑着。 “那真是太好了。” 白宏礼仍旧怔怔的,许久未曾反应过来。桓俞接连喊了几句哥哥,他只是盯着空中一点,最终被拍了拍肩膀,才迷迷糊糊跟着一同走了。 休息室里,桓俞递给他一瓶水,仍然含着笑。 白宏礼对着水发呆,手下意识往嘴边举了举,差点儿没灌自己一脖子。 “哥哥。” 桓俞拉住他,“小心点。” 大胖鲤鱼:“嗯。” “其实还挺可惜的,”桓俞没头没脑地感叹,“本来还想要多来几次cut。” 白宏礼回过神,听见这一句,不由得奇怪,“一遍过不好?” 桓俞:“不好。想多试几回——” 他喉头微微动了动。 “只是担心失去控制。” 白宏礼当时的表情实在太明显了,平日里看着相当严肃冷淡的一个人,只有偶尔犯迷糊时会沾点烟火气,居然也会有那种神色出现;眼睛里好像有潮湿的水汽,从每一个表情里透出懵懂。 桓俞担心自己控制不住,又担心导演看出不对,对白宏礼后续发展不好,半天才勉强自己抽身而退。 白宏礼没听出他话里的隐藏意思,只觉着不安,匆匆站起身。 “我” 他靠近门,手放在门把上,“我去下洗手间。” 桓俞说:“好。” 大胖鲤鱼受了惊一样飞快挪过去,把洗手间门一关,手握成拳,对着镜子无声呐喊 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这是怎么回事? 居然还有点怀恋刚才那场戏是怎么回事? 他分明是应该找条小雌鱼在春天造鱼卵的 白宏礼纠结不安了半日,最后拿冷水泼了半天脸,袖子都泼湿了一半。好容易觉得冷静点回去休息室,一拉开门就看见桓俞拿指腹缓缓摩挲自己嘴唇,眼睫低垂,像是回味无穷。 白宏礼:打扰了。 他被这个表情刺激的又疾步到洗手间冷静了好一会儿,撑着镜子强行清醒,几乎想化成原型跳进洗手池里游几圈。 可与此同时,也有另一个念头慢慢映入他脑海。 桓俞其实真的挺好。 白宏礼不是朋友遍天下的性格。他对别人要求高,对自己要求更高,这圈子里人多要尊敬他这个影帝几分,没什么人敢和他做朋友。真不在乎他那严肃外壳的,只有个对着他的鱼尾巴垂涎三尺的司景。 桓俞是第二个。好像与他在一处,并不需要刻意考虑些什么,自然而然便有话题。出门在外,吃的用的,桓俞考虑的十分周到,也不需要他去勉强费心。即使是在最初不能接受对方居然变为男性的阶段,白宏礼也不得不承认,这并不是让人觉得累的交往。 更像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年幼时的感情一点点被重新唤起来,不说话也觉得亲近。 可这份亲近,是从什么时候起变的味道? 白宏礼把头低到水管下,头脑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要是 “不舒服吗,哥哥?” 后头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含着关切。大胖鲤鱼一颤,抬起头扭头看时,青年就立在他身后,瞧见他的神情,上前碰了碰他的额头。 “是不是有哪里难受?” 白宏礼没动弹。桓俞更凑近了些,才听见对方含混说了句没事。 “走了。” 白宏礼拍拍脸,率先走出洗手间。他往休息室里去,却不小心碰倒了桌上桓俞的包,里面有什么东西散了出来。 “不好意思嗯?” 白宏礼从里面拎出了条手帕,又诧异地摸了摸自己的侧口袋。 这不是他的—— 桓俞眉梢一挑,几步上前,“没事,我来就好。” “撒开,”白宏礼难得凶他,“让我看看,里面到底都有什么?” 桓俞挡着,“没” 东西很快都被白宏礼倒了出来。他不小心掉下来的纽扣,他扔掉的电动牙刷头,甚至还有他不知道哪一年的鳞片林林总总,简直是个宝藏。大胖鲤鱼蹲在这一片东西里头,简直叹为观止,“你怎么弄来的?” 这里面还有不少是桓俞不在的时候的啊! 桓俞眼见避不过去,低声说:“我来看过你几次。” “几次?” “一年一回。” “!”白宏礼惊诧道,“怎么不和我说?” “因为知道自己之后会变性,”桓俞道,“比起妹妹更想让哥哥看见我作为男人时的样子。” 白宏礼心中一动,说不出是好笑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更多一些。可欣喜也藏不住,他看着眼前的青年,隐约有些明白自己之前的情绪了。 难怪会对他所喜爱的东西如此了解,难怪会有说也说不完的话题。 原来都是因为花了心思。 这几乎已经能算是表白了。桓俞站着,难得有些可怜模样,巴巴地望着他 算了。 大胖鲤鱼一心软。 家里本来就不富裕,来回买机票每年都来看他,也不容易。 “放过你这一回。” 桓俞眼睛骤亮,大型犬一样绕着他转圈圈,来回地晃动,俨然是还想些别的。白宏礼强行掰过去他的脸,含糊道:“其它的以后再说。” 大胖鲤鱼想着,起码得等到春天吧。 这才符合他的生物本能啊。 第105章 番外七 确定关系后,桓俞便经常往白宏礼家走动。 白老爷子挺喜欢这个孩子。一是在桓俞小的时候经常见, 看着亲切;二是桓俞实在是会说话, 却也并不是那种油腔油调的说话, 从眼睛里头就能透出笑吟吟的真诚。与他聊天, 不管是什么天南海北的话题, 桓俞都能接下去。 这并非是世故, 而是涵养。 只是知道两人关系改变后,白老爷子多少心里头就有点不是滋味。他原本想拥有个儿媳妇儿, 半途这儿媳妇儿却忽然摇身一变, 变为了儿婿 白老爷子在那之后几天都免不了横挑鼻子竖挑眼。 桓俞清楚这里头心结, 也不生气,仍旧提着东西一天三回往白家来。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多是点点心小吃, 恰恰巧撞在白老爷子心坎上。一面虎着脸一面把手伸进袋子里偷嘴吃,不敢叫担心他身体的儿子瞧见。 饭桌上难免问起桓俞家庭情况。还没张嘴问一句“你爸妈是干什么的”, 白宏礼已经将话题岔开了,“爸,吃这个菜!” 私下才对白老爷子小声解释:“桓俞家庭经济条件不好。” 白老爷子单手抚须:“嗯。干什么的?” 白宏礼声音低低:“卖煎饼果子的。” “嗯嗯?” 白老爷子的手僵住了,半晌之后, 神情复杂。 “已经混成这个样子了吗?”他动动嘴唇,道, “可我记得当年见面时, 看着条件很不错啊看来国外生存压力的确是大。” 他大力拍桌子, “看见没?这就是我们社会-主义的好处!发展成果由人民共享!” 白宏礼:“” 成吧。 听说桓俞要做个群众演员, 从演艺圈的最底端开始混起,老爷子心里又舒坦几分。这人没想着靠白宏礼,而是要自己拼,这点不太容易。 他教育:“多带带桓俞,别让他受什么欺负。” 白宏礼就哎了声,答应了。 眼看着快入冬了,桓俞身上穿的衣服还挺单薄。白宏礼看不下去,带着青年出去买衣服。他把自己围的严实,口罩帽子一样不露,往店里一站,活像是要打劫的,几个店员都警惕地瞥着他。大胖鲤鱼瓮声瓮气:“新款都拿出来,给他试试。” 他指指后头的桓俞,桓俞的目光正慢吞吞从衣架上移过去,察觉到聚集过来的目光,弯了弯眼。 白宏礼不擅长挑衣服。这种事,向来都是他的服装师搭配好了整整齐齐挂在衣架上安排他穿的。他对自己的眼光也没信心,只是坐在等候室的沙发上,看着桓俞前前后后地指着,没一会儿就率先钻进了更衣室。 后头有店员把袋子递进去,白宏礼瞥了几眼,恰巧经纪人给他发了个剧本。 他对于工作向来认真,一时间就顾不得看桓俞了。等被拍了拍肩,才抬起头,一时间倒是愣了愣。 桓俞 嗯? 桓俞笑吟吟,“哥哥,这套怎么样?” 白宏礼面色依旧平稳,心里头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嗯。” 桓俞说:“哥哥怎么这个表情?这是这家店的新款啊。” 店员在一旁连声道:“是新款,的确是新款!” 大胖鲤鱼用力揉了揉眉心。等店员又颠颠地跑去拿别的衣服,才道:“可是这衣服” “怎么了?”桓俞弯着眉眼。 白宏礼简直不知该如何跟他说,我是让你挑衣服,可没让你挑女装的新款啊! 这会儿这露肩毛衣,这搭配的百褶裙,这中筒袜 白宏礼移开了眼,活像是个被刺激到的老古板,只敢往别处投去目光,不敢再看。半晌后,他才干巴巴地说:“挺好。” 脸红心跳,简直要化成一汪春水。白宏礼欲盖弥彰补了句:“我看着还行。” 桓俞就笑。水灵灵,鲜嫩嫩,像是一棵小嫩葱。 白宏礼还是把这衣服买下了。他买单的时候,桓俞也没脱,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的假发带在头上,自然而然把他手臂挽住了。这天是工作日,商场里人并不多,白宏礼被他紧紧贴着,莫名有些热,小声说:“你先松开。” “松开干什么?”桓俞不放,眼里头笑意更浓,“哥哥” 他定定注视着白宏礼这会儿眼角泛红,像是有些热的模样,忽的心里一动。 “哥哥好乖。” 实际上这穿着百褶裙的伪妹子个子比他还高,说话时呼吸都喷洒在耳侧。白宏礼激灵灵一哆嗦,隐约感觉那人手指顺着他的手臂内测慢腾腾往上滑,好像是在触碰琴键,又像是野兽在仔细检查品味自己咬到口中的猎物。 “去洗手间?”桓俞忽的建议。 白宏礼站着没动,心跳如擂鼓。 桓俞轻声又问了遍,“哥哥,去不去?” 白宏礼在他眼睛里看到了光。 那光几乎是骇人的,好像把桓俞这身软弱无害的外表都撕开了,从里头窜出的是要把他吞噬殆尽的兽。那热度和隐藏的意味让白宏礼腿肚子都在微微哆嗦,几乎要抽搐,隐约知晓桓俞这会儿是迫不及待想做些什么的。 做些什么? 大胖鲤鱼不是傻子。可这会儿他像是被摆上刀板的鱼肉,惊诧地发现自己提不起半点反抗的心。 桓俞很有耐心地等着他。看脸像是只傻乎乎的小奶狗,表情写满对他纯粹的仰慕,可眼里的精光却是另一回事,“哥哥?” 白宏礼声音有些沙哑。他咽口唾沫,说:“嗯。” 去。 隔间的门被关上了。眼错不见,桓俞飞快地闪进来,进了同一间。外头有男人进来开始呼啦啦地放水,桓俞把他放在马桶盖上,顺着他的耳侧开啃。 他简直像团火。这火灼灼烧着,要把白宏礼也一同烧的只剩一堆残存的灰烬。白宏礼甚至有了这人已经不是人,而是狰狞的兽的错觉,掀起裙子,就剩下只狼,睁着幽绿的眼高举起他的双手,封住他的声音。 其实并没干什么,更像是厮磨。这儿脏,桓俞也不过是被他那时的表情勾起了心思,并不想把重要的事留在这种地方。他逗着白宏礼,小声说:“因为是哥哥,所以能忍耐好的吧?” 外面就是走来走去的人。白宏礼脸颊潮红,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咬着他的衬衣。 出去时,白宏礼有点站不稳。 桓俞体贴地扶着他。白宏礼只能靠着他,隐约觉得自己之前的判断兴许是有些错误的——把温柔体贴的壳子撕破,人骨子里头还是野兽。 而他——他这么条只是看起来有点胖实际上柔弱又无辜的小鲤鱼,真的能受得住这样的野兽吗? 白宏礼回忆了下自己刚刚所见,有点怀疑。 桓俞满足地直舔嘴唇。 白影帝回去后,把经纪人发来的剧本又细看了看。仍然是他和桓俞在拍的这一部,只是桓俞角色的分量似乎又重了,大篇大篇都是两人的感情对手戏。这回不亲亲了,改成表白,各式各样的花样表白看得白宏礼直牙疼。 “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改?” 经纪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可能是投资商比较喜欢感情线” 白宏礼不说话了,对着里头的一个词研究,半晌后蹙眉。 “这个壁咚——” “就是撑在墙壁上困住他,”经纪人解释,“哎呀呀,这个实施起来还有点难度呢” 身高不够。 现场拍时,白宏礼不得不穿了内增高站在了小板凳上,脸色发黑。 桓俞穿了件白裙子,特别乖巧,一改那天恨不能把他吞下肚去的模样,眼睛水汪汪冲他嘤嘤嘤。 又是摸头,又是壁咚,又是背后抱。现场妹子少女心爆成烟花,都围在一旁看。 白宏礼愈发羞臊。可偏偏对演技的认真又让他不能糊弄,只好按着剧本上所写单手抚上对方脸侧,满含深情地凝望他。 桓俞也满含深情地凝望回来,欲语还休。 白宏礼:“” 这情景怎么看都有点不太对啊! 这怎么 他硬着头皮,摸摸对方的头。对方毛茸茸的脑袋顺势靠过来,紧贴着他的胸膛。 台词说的很顺畅,在那之后,白宏礼只需要静静抱怀中人一会儿。 就这一会儿,他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砰砰,砰砰,砰砰。 跳的速度那么快,好像要把他的胸膛撞破了。他知道桓俞也一定察觉到了,面前人稍稍移动了下头,正正靠在那声音来源处。 导演满意道:“卡!” 白宏礼微微一哆嗦。 他低下头,面前人也恰巧抬起眼来注视着他,那双眼睛里头含着笑,好像是受了主人宠爱的大型犬,有点儿得意,又透着明晃晃的狡黠,好像是他们潜过的深海。 那眼睛似乎在对他说:看吧?——你分明喜欢我喜欢的不要不要的。 * 拍完这场戏,白宏礼禁不住对经纪人道:“我真想知道这个投资者到底是谁。” 究竟是有什么恶趣味,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加感情线? 虽然加的并不突兀,甚至还丰富了人物角色,可白宏礼就是怎么品味怎么觉得不对。往常就算是投资商要加戏,往往也只会加与自己要捧的人有关的戏,哪儿有这么逮着他猛加的道理? 经纪人也说不上来。只道:“可能是少女心比较强?” 白宏礼若有所思。 有理,可能是个喜欢看这种言情剧的少女。 少女桓俞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白宏礼有些好奇,暗地里找人去查。他的消息网也算灵通,却根本什么也查不出来,对方的姓名、性别、年龄一条信息都没浮出水面。 在妖怪酒馆偶尔一说,狐狸反倒升起了几分兴趣,“有意思。你说说,我去查。” 白宏礼知道他在这方面手段了得,也就交给他去。狐狸最近正好无事,每天练习给自己又细又长的那什么打蝴蝶结练的也无聊,巴不得找件新鲜事去做,立马去布置人手。传来消息的时候,白宏礼正在见自己公公婆婆,对面俩海鱼都笑得很温和,看着他的眼神就好像看着自家养的白白胖胖的宠物,“宏礼真是越长大越好看。” 他们好相处,白宏礼也松了口气,还有些不习惯地站起身,学着给他们夹菜。 桓俞推推他,轻声说:“哥哥,你坐着。” 青年自己在剥虾。剥出来的虾仁都饱满漂亮,上头细细的虾线挑掉了,摆了一小碟子。桓俞把碟子推给他,示意他吃。 白宏礼比他照顾习惯了,这会儿却有些犹豫,当着对方父母的面,不知自己是否该展现这被人照顾的一面。 桓俞见他没有动弹,又把碟子往他面前推了推。 “哥哥?” 桓家父母也给他盛汤,“平时工作辛苦了吧?赶紧吃。” 大胖鲤鱼松了一口气,知道婆媳矛盾什么的可能是不会发生的,悄悄动动手指,删掉了电子书里一本《婆媳如何避免战争:和婆婆相处的一百零一式》。 狐狸的消息就是这时候发来的。 【总算查到了,你那个投资人明天要办一场宴会,就在之前司景带我们吃的那个酒店——】 他发来了酒店名称,还给白宏礼拍了张邀请函。 【我找客户也要了张。你要是想知道,过去看看?】 白宏礼的确有些好奇。更多的,是想和对方谈谈这部电影究竟该往哪个方向发展——对方对剧本的操控让他隐隐有些担心,害怕在剪辑和后期上对方也突然提出荒唐要求。 总得见见,才能安心。 他回复:【好。】 这一顿饭是白宏礼抢着付的。桓家一家三口都抢不过他,白宏礼作为其中唯一一个不穷的人豪爽地刷了卡。 头一次被儿媳妇抢先买单的桓家夫妇看着表情都有些不对,殊不知白宏礼在心里算了,这一顿饭,对方得摊上俩月煎饼果子才能赚回来。 这怎么行?——一顿饭吃掉人家两个月的收入! 白宏礼不干这缺德事。 结束晚餐后,桓俞送他到家,也和他告了别,笑眯眯,“明天一起吃午餐吧,哥哥。我来接你。” 白宏礼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不提过夜的事了? 而且,约了午餐却不约晚餐,这也不像是桓俞的风格 桓俞欲言又止,“明天有工作。” 白宏礼的脑中顿时浮现出了对方推着煎饼果子车风里来雨里去的情景,一瞬间有些心疼,“辛苦你了。” 桓俞说:“不辛苦。” 白宏礼还站在门口,问:“你真准备再学学养猪?” 桓俞一怔,随即像是忍不住要笑了,弯起眼睛,手插在裤兜里,煞有介事,“嗯得学。我从明天起就开始学着垒猪圈。” 白宏礼从不打击恋人的梦想,鼓励他:“加油,你一定能养好猪的,说不定几年就能开个厂自己当厂长了。” 大不了猪肉全都自己掏腰包从桓俞那儿买,白宏礼暗暗想。 “你——哎,你干什么?” 桓俞忽然跨上前了,盯着他。 “桓俞?” “哥哥实在太可爱了,”桓俞低下头,重重地啃他一口,“我不想当什么养猪场厂长,只想养哥哥。” 白宏礼盘算了下,严肃道:“也成。——我给你开工资。” 一定会比你卖煎饼果子赚钱。 桓俞哈哈大笑。 他第二天当真只和白宏礼约了午餐。白宏礼在晚上从狐狸那儿接了邀请函,和对方一起迈入酒店。入目是香槟塔细碎的反光,香风拂面,来来往往都是上流社会的人。 大胖鲤鱼没心思看这些,只等着看投资人出现。许久之后,有人从旋转台阶上一步步迈步下来,接过一杯香槟,轻轻在杯口一敲。 狐狸两眼发亮,连推白宏礼。 来了来了! 白宏礼忙整容以待,看见对方露出的脸时,却是一怔:“” 这是 “感谢各位的光临。”青年站在人群之中,漫不经心冲众人举杯,“在之后,也请大家多多照顾。” 白宏礼的头脑木木的一片,整个人好像变成了木雕泥塑的,痴了。 旁边有人小声说话。 “那个就是桓少啊?” “哎,真年轻” “别看人家年轻,那个连锁超市听过吗?——好几百家,规模还大,更别说再加上手里头其它公司的股份” “一辈子挥金如土都不愁!” 狐狸说:“就是他了。你不是要找投资人?现在上去?” 身旁人许久没回话。狐狸扭头一看,才发觉白宏礼一动不动,好像呆了。 真是他吗? 怎么可能认错,这分明就是桓俞。 可桓俞怎么会是他们口中的桓少? 不是说家里卖煎饼果子的吗? 他仍在原地站着,桓俞目光不经意在人群中梭巡。猛地看见他,倒像是愣了愣,随即马上拔腿走过来,惊诧道:“哥哥?” 大胖鲤鱼陡然回过神,看他一眼,抬腿就走。 他越走越快,桓俞心中大急,也顾不得别人了,只在他身后追着,语气绵软,又有些惶恐,道:“哥哥!” 他抓住了白宏礼手臂,因为紧张,胸膛微微上下起伏。 “不是你听我说,不是这样” 白宏礼说:“你撒了谎。” 又是煎饼果子又是养猪,又是蓝翔挖掘机又是新东方学厨,很好玩? 逗他有意思? 桓俞看着倒是当真不知所措了,眼睫低垂,只紧紧抓着他手臂。白宏礼问:“为什么撒谎,你说。” 青年没动静。白宏礼胸中闷气涌上来,甚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气,“连个理由也懒得编了么。” 他又要走,桓俞慌了神,死死把他抱住。 “不是不是这样的。”桓俞小声说,“只是哥哥当时并不知道我喜欢你,我只是想——只是想让你多疼疼我。” 只是想让你看着我。 你给我买衣服的时候,我真是开心的要死了;我每年都偷偷回来看你,但一次也不敢上来和你打招呼,就是怕你嫌弃我。 一会儿是女,一会儿是男。有谁会喜欢这样的人呢。白宏礼也是喜欢漂亮的小雌鱼的,桓俞实际上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如果白宏礼肯心疼他,那也是好的。 起码,心疼也是在乎。 桓俞声音微微有些打颤,喊:“哥哥” 白宏礼并没真的生气。看见他这样的神情,又忽的心一软。 只是仍有些着恼,“那煎饼果子怎么回事?” 桓俞不敢瞒他了,说出实话:“我家超市里,有人卖煎饼果子。” “” 桓俞小心翼翼:“可能是传话的时候传错了。” 白宏礼头脑嗡嗡响。 桓俞悄悄打量着他神情,隐约觉得这一次逃过去了,颤动着眼睫,“哥哥不生气了?” 大胖鲤鱼的嘴角迅速平直回去,“生气。” 小奶狗几乎要呜咽,来回拱他,眼巴巴的。 到底怎么样才能消气啊? 大胖鲤鱼心肠一硬,决定给这孩子一点苦头吃,说:“你说出的话,得做到。” “嗯?” “养猪,汽修,小龙虾养殖?”白宏礼板着脸,“一样样来。” “!” * 一周后,白宏礼的四合院里多了一个猪圈。 再然后,多了几个车棚。 再然后,多了个鱼塘,专养小龙虾。 身价上百亿的桓俞卷着袖口穿着胶鞋,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又肥又壮的大白猪前默默地在笔记本上画勾勾。 上头说过的话都已经悉数兑现,只剩下了一条。 他摸摸自己的口袋,眼睛里忽然流淌出一抹笑。 里头有一枚戒指。 是夜,桓俞爬上床复命。 “都已经完成,还有最后一项。” 大胖鲤鱼拖着鱼尾巴,在他腿上来回晃啊晃,“什么?” 桓俞说:“养你。” “” “可以带上吗?” “” 瞧见大胖鲤鱼张嘴似要说话,桓俞眼疾手快扑上前,于是亲了个七荤八素,遂成已婚人士。 啵,啵啵,啵啵啵 这是在宣告天下,煎饼果子摊摊主,如今改养他的宝贝鱼了。 第106章 番外八 司景家中时常来客。 初时只是在现代社会待久了的小妖精有事没事过来坐坐, 后头慢慢变成了各种大妖轮番上阵——在蛟龙混得如鱼得水甚至得了个霸总身份傲视群雄之后, 带着自己的小包裹来投奔的大妖就明显更多了。 以至于司景在自己家门口看见个陌生人坐在小包裹上抱着膝盖时,竟然连点诧异都没。 倒是那人看见他, 马上站直了身。 “你回来了!” 司景上下打量他几眼, 眼尖地从对方袖口处发现了几根还没完全缩回去的羽毛。陌生人抖胳膊的模样活像是抖腾翅膀,自来熟地跟着他进去, 好奇地左右张望。 “哎, 那是何物?” 司景看了眼,简单道:“电视。” “电视” 陌生人盯了又盯, 司景干脆把电视打开,随意调了个台。陌生人在沙发上盯着动画片坐下了, 司景打电话通知蛟龙来领人。 蛟龙爸爸来的声势很浩大,车队一字铺开,红毯西装,皮鞋锃亮。墨镜一晃,活脱脱一个霸总。见到陌生人,倒有些诧异:“白鹮?” 陌生人挺激动地答应了声,脸上一瞬间冒出了根尖尖的鸟嘴,一张一合, “哎!” 蛟龙:“” 一个人顶着这么一张嘴,真的还有些怪异,他伸手把这张鸟嘴按回去了。 白鹮变回原本模样, 仍然在激动地直扑闪, “我来投奔你!” 蛟龙问:“怎么?你混不下去了?” “何止混不下去, ”白鹮唉声叹气,“都已经要灭绝了” 他这个种族,如今就他这一个成了精的在撑着了。其它倒基本都死在了偷猎者手里,如今偌大的种群只剩了两三个老弱病残,春天想彼此凑活凑活配个种都鼓不起勇气。 混得这么差的妖,蛟龙也是头一回见。 “那你修行哪儿来的念力?” “哪儿还有念力?”白鹮苦笑,“我只剩下这一身羽毛了。前几天卖了几根给凤凰做扇子。” “” “还有几根给玄武当柴烧。” “” 这也是真惨。 蛟龙爸爸满怀同情。 然而同情归同情,到底还是得寻条路,让白鹮融入社会、吸收愿力,蛟龙把他带回去,还找人去书店买了全套的小学生教材,力图把白鹮教育成为五讲四美好青的好妖精。 白鹮好学,看书的速度飞快。蛟龙老怀欣慰,过了几天问他:“有找到发展方向吗?” 这鸟妖抖腾着翅膀把书一收,志得意满,“有!” 蛟龙:“说说看。” 白鹮说:“我要向我的同类学习!” 蛟龙还未理解其中要点,以为对方是要去农田抓虫子,走现代化农业发展道路,“农耕也是条好路。我可以赞助——” “不,”白鹮抑扬顿挫道,“我要向我西方的同类学习,做人们的希望之鸟——专业治疗不孕不育!” 蛟龙:“” 蛟龙:“” 蛟龙:“” 啥? 白鹮继续道:“事实上,我这些日子已经有所尝试,成果斐然。我已经将我的成果作为谢礼包装好了,您可以打开看看——” 他把一个箱子递过来,蛟龙的手都在颤。 这啥玩意儿? 他陡然生出了点不好的预感。 拉开蝴蝶结后,箱子打开了。里头是一只不伦不类的东西,只有他爪子那么大,身形盘旋像是条龙,却又长了毛茸茸九条白狐狸尾巴。这会儿九条尾巴把它自己包裹得紧紧,睡得正香,不小心喷出几口火星,整个儿便熊熊燃烧起来,把自己尾巴给点着了,一瞬间睁开黑豆一样的眼,惊慌失措狂扇尾巴。 蛟龙:“” 他抱着那箱子,那一瞬间竟然被震撼得说不出一句话。 你这叫治疗不孕不育? ——你这特么应该叫物种再创造吧? * 司景也收到了个箱子。 箱子的寄件地址是酒馆,像是老父亲又倒腾了什么东西来哄他的崽。司景盘腿坐在毛地毯上拆开,抱出来才发现是盆猫薄荷草。长得挺茂盛,叶子碧绿,叶面光洁饱满。 他诧异地盯着这草看了会儿,伸长头确认箱子里是否还有其它东西。 没了。 司大佬心想,老父亲这是在教我外遇吗? 这是看不惯他儿子幸福的婚姻生活? 这可了不得,他们家草酸味儿可大。 司景不准备扔掉老父亲的一片心意,可也的确没办法把这小妖精放在卧室里。他随手把这盆猫薄荷草往阳台角落一丢,就扔在那片之前惨遭阚泽毒手的猫薄荷草上头。这会儿分盆也在阳台,看见新的草来了,立马扭转过叶面,满满的不高兴。 司景前脚刚走,它后脚便慢腾腾移动过去。 叶子戳了一下,没倒。 戳了两下,没倒。 戳了三下,那一盆猫薄荷草啪嗒一声翻盆了,摔得那一朵快要绽开的花都抖了两下,颤颤巍巍,委屈巴巴抵在地面上。 分盆若无其事把叶子重新揣回来,心满意足。 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除了我之外的猫薄荷,都不是好猫薄荷! 五点五十,阚泽到家。 他手中拎着一小袋桃酥,司大佬蹿出房门蹲在他肩膀上,稳稳地坐着指挥他去做饭。偶尔被吸脚脚吸的多了,就拿毛尾巴扇了几下他的脸。 六点半,晚饭开始。桌上饭倒有一大半是鱼和海鲜,司景吃的翘尾巴。阚泽家里一猫一狗,一个在座位上呼噜噜,一个在桌下呼噜噜。 七点半,与猫咪在一起的幸福时间。玩具老鼠逗猫棒轮番上阵,最近最得大佬宠幸的一个逗猫棒是阚泽自己做的,尾端那只毛乎乎的小猫咪里头揣了几片阚泽的叶子。司景相当爱,出门工作都要揣包里,小猫咪上全都是他的牙印。 摸摸脚,摸摸下巴,摸摸白肚皮。 司景虽然是个硬气的大佬,可原型却是从上至下无一处不软,绵软的像云。二黑把他顶在头上颠颠跑,顶上的那拖白云昂着头,满怀霸气。 八点开始,慢慢便正式入了夜。 猫薄荷草硬抱着自家猫一同进的浴室,只剩下二黑在屋里独自玩球。没一会儿,里头传来隐隐约约的声响,像是也是在玩球,只是那两颗球远比二黑爪子下的这颗要欢腾,始终在跳跃着,蹦了许久许久,才被一竿打进了洞。 声音很小,并不如何能听得清楚,只有一点细小的泣音夹杂着闷闷的哼声,像是小钩子,一下下勾着人心。二黑耷拉着黑豆眼对这声音见怪不怪,倒是阳台上许久没被放出来的分盆踮着根伸长叶子,巴巴地想探进去看个清楚。 水声又湿又粘,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移动位置。半晌后传来一声动静,紧接着是司景的声音,“沐浴露掉了!嗯” “没事,”阚泽低低地哄,“小花要是喜欢那个牛奶味,我们再买” “谁喜欢——唔” 分盆几乎要钻出阳台。 身旁忽然响起啪的一声轻响时,分盆甚至没反应过来,仍然探着叶子满心想撸猫 所以它也不曾看到,那盆刚来的小妖精的花苞彻底绽开了,里头抱着花蕊的有一小点东西,毛乎乎,只有大拇指大,咕噜噜顺着粉紫的花瓣滚下来,跌的有点懵,接连打了好几个滚,摔得四仰八叉。 它好容易重新晃悠着站起来,头顶的芽芽已经摔得蔫了。 小东西低声叫着什么,眼睛还没怎么睁开,迷迷瞪瞪往前迈腿。 分盆啪地拔出自己的根,飞快迈着根跨了几步,凑在墙角看。 有什么软乎乎的东西碰了它的根。 干什么!分盆猛地扭头,谁在闹? 后面谁也没有,空荡荡一片。 “” 分盆重新扭回去,再次试图偷看。还没开始,忽然又有什么碰了碰它。 这一下分盆的叶子都立起来了。搞什么到底? 它忽的伸直根,站得笔直笔直,居高临下观察底下的动静。好半天,才在错综复杂的根旁边看见了个小毛团子。 小毛团子头抵着它,像是被它的味道蛊惑了,死活非要往它的方向走,叫声又细又甜。 “呜咪呜,咪,咪呜” 俨然是要一条道走到黑。 分盆噌地收起自己的根,目瞪口呆垂下叶子打量。 这是个什么东西? 小毛团子跌跌撞撞跟着它收起来的根跑,“咪呜!咪呜!” 妈!妈! 过一会儿又改了称呼,爸!爸!! 忽然喜当爹的分盆:“!” 它倒吸一口气,把这小东西撮到叶片上,捧着它撒开根就跑。 快出来看看呀,出来看看! 茎条哐当哐当抡圆了抽洗手间门。 这是你们谁在外头搞出来的崽? 这下可好,人家猫薄荷草生了,都抱着孩子找上门来了—— 分盆觉得自己满面绿光。本就绿,这会儿简直翠的一批。 阚泽,你家猫的私生子找上门来啦! 第107章 番外九 里头的人没反应, 分盆砸门砸的更急。 哐哐哐! 听见没, 你私生子上门了! 哐哐哐! 开门啊, 再不开就更翠了! 哐—— 阚泽一把拉开门,脸色阴沉沉, 蓄着一片乌云。 他本该能知晓分盆看到了些什么, 可这会儿是特殊时刻, 全身心只感受着司景。如今被打断,头发还湿淋淋滴着水珠, 只匆匆用浴巾围了围腰际, 居高临下望着。 “你最好有急事。” 这一句话简直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里头的司景脚软腿软,还伸长了脖子想往外看,“谁敲门?” 分盆把叶子上的小东西小心翼翼捧了上去。 你看看! 它抖搂着叶子, 心痛的无以复加。 你看看,这都是活生生的证据——咱两个简直是瞎了, 居然能让自家猫被另外的猫薄荷给拱了, 甚至还有了结晶。我刚刚眼睁睁看着它冒出来的! 阚泽垂下眼, 对上那小东西, 也怔了一怔。那一小团只有他手指那么长, 能分辨出是猫形, 只是头顶还顶着枝俏生生的小嫩芽,在叶面上懵头懵脑抬眼看他, 雪白雪白。 他这么一看, 小东西便奶声奶气喵呜叫着, 自发自觉地迈着腿, 想往他手上蹭。 分盆的叶子略斜了斜,就像做了个滑梯。毛团子咕噜噜滑下去,栽倒在了阚泽犹且沾着水的手心里,毛湿了些。 阚泽托着它,略略迟疑,直到看见它下头的毛湿了,蓬松的毛贴在身上,露出四条短的简直可以忽略不计的腿,这才明白。 分盆也有点儿惊讶。 原来是有腿的啊? 它刚刚捧了半天,一直觉得这小东西是平移过来的——那毛一盖,还上哪儿看见腿去? 只能看见个毛球原地移动。 看这腿,倒的确像是司景亲生的。 猫薄荷草嘴唇一抿,把小东西捧进去。随后浴室里头传来了司景狐疑的声音,“你手上捧了个什么?——操,你居然还有别的猫?这是你和谁的私生子?!” 出来后的司景阴沉着脸给老父亲打电话,张嘴就说:“你有孙子了,你知道吗?” 而且你孙子现在正在我头上薅我头毛,你知道吗? 蛟龙焦头烂额着,回复:“那你有哥哥了,你知道吗?” 你哥哥还长了九条毛茸茸大尾巴,看起来比你头毛好薅多了,你知道吗? 他好容易把白鹮的事情解释清楚,“也不知道国外的白鹮到底是教了他什么,居然真的拥有了这种念力——这会儿正在酒馆里乱点鸳鸯谱,接下来说是要去做不孕不育的专科医生” 而且眼光还差,造孩子根本不看父母到底是不是一对。 狐狸来回捧着长尾巴的小龙,拍着他背哄他睡觉,听了这话,便回过头:“快别不孕不育了。他这速度也太快,地球上哪儿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物种?” 小龙不满地蹬他手,张嘴要哭,狐狸赶紧往他嘴里塞奶瓶。这边的司景动动手,把自己头顶专注地伸爪子揉他耳朵玩的小猫拎下来,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儿。 猫崽张开嘴,口水还不及米粒大小,软呼呼地咧着嘴角。 司景伸出一根手指头按着它,按得它哼哼唧唧,耳朵塌下来,欲哭不哭。 虽然小的需要借用放大镜,但仍然可以勉强分辨出是个男孩子。 可真软啊。 司景一指头把它戳的翻了个身,还有点稀奇。 怎么这么软? 怎么腿这么短? 他显然不知道,阚泽每回抱着他时,也是一模一样的想法 * 一猫一草就这么突如其然地成为了孩他爸孩他妈。 得知消息之后,不少妖都闹哄哄地要上门看孩子。司景不耐烦接待,全都给拒了,被他们在电话那端据理力争,“我们又不是白看!我们给压岁钱的!” 司景说:“给个鬼压岁钱。这崽子又不是动物园里的动物,付点门票钱就能随意参观的。去去去,看蛟龙那长了九条狐狸尾巴的崽去。” 那边儿打电话的小妖蔫头蔫脑,说:“不行啊,他们家崽年纪还挺小,这会儿就会喷火了——家里一天到晚总着火,万一烧着了我的毛怎么办?” 而且龙有什么好看的?哪怕长了九条尾巴那也还是龙,硬邦邦的,不萌。 猫好,像司景的崽那么小的猫更好,可以捧在掌心里呼呼。 他打商量:“看看呗?” 圈中一霸不耐烦道:“看看看,看什么?——不看!” 他把电话给挂了。扭头一看,阚泽这会儿正捧着猫崽,用一个浅浅的小勺子喂它温热的羊奶喝。只是那勺子便比猫崽的脸大,它把润润的嘴凑近了,小心翼翼舔一口,又抬起头来看阚泽。 阚泽只是静静望着他,这让毛团子安心了些,又接连舔了好几口。它体型不大,胃口也小,小半勺下去,便已经躺在手心里摊出白肚皮了,阚泽的手指头轻轻帮他按着消食,司景站在一边看,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儿。 这小东西怎么跟和他争宠似的? 阚泽不过当个奶爸的功夫,再一抬头,已经有另一团毛茸茸蹿上了他的膝头。短腿猫牢牢蹲在他的膝盖上,神色冷峻,碧透的圆眼睛牢牢地盯着那边手心里的娃。 阚泽低低笑了声,也去摸摸他耳朵,“怎么?” 大佬多看了娃几眼,又扭头看阚泽。 他没喵呜,猫薄荷草却瞬间懂了,道:“你重要。” 司景没动弹,仍旧牢牢盯着他。 就这? “乖宝,”猫薄荷草亲亲他的脑门,“傻猫” 他接连亲了十几下,才换来猫大佬施舍性地扬了扬尾巴,同样瘫在他掌心里。这一团毛茸茸明显比另一只手心里躺着的要大的多,磨蹭时柔乎乎的绒毛捏了满手,像是一团温软的热水袋。阚泽一下子拥有了两个毛肚皮,一手揉一个,揉得一大一小都哼唧。 左边咪呜,右边也咪呜。 连低低的呼噜声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阚泽忍笑,将两只手捧到一处。司景一掀眼皮子,没什么排斥,端着大佬架子又慢吞吞把眼睛合上了,猫崽也瞧见了他,短腿迈着跌跌撞撞冲过去,一头栽进了司景柔密的毛里。 它一个劲儿冲着司景的肚皮又拱又叫,司大佬被拱了半天,茫然地圆瞪着眼听它叫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瞬间恼羞成怒:操,老子——老子又没奶! 你就算把我的毛翻出朵花儿来,也是不可能找到奶-头的! 他愤怒地从阚泽膝盖上跃下来,被扔下的猫崽愣头愣脑,还在委委屈屈冲他叫。 别叫! 短腿猫脚下生风从,蹿得更快。 别喊我妈,你谁生的就找谁喊妈去——叫妈妈也没用,说了没奶就是没奶! 他转眼间蹿的没了影。剩下个猫崽顶着嫩芽,两片叶子都蔫了。 阚泽为它找了个花盆。 花盆很小,洒满了土。这土的气味让猫崽子觉得熟悉,夜里就窝在盆里乖巧地蜷缩成一团睡觉。阚泽剪了块四四方方小手帕,让它裹在身上,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他本以为司景并不喜欢这孩子。谁知半夜隐约感觉身边有人起来,悄无声息睁开眼看,司景却在那花盆前,愣愣地对着那一小团起伏的手帕瞧。瞧了会儿,司景咽了口唾沫,伸出手指碰了碰。 睡得正熟的娃没反应。司景左右看了看,飞快地又碰了碰,不小心把它戳的瘪着嘴,好像是要哭了,司景赶忙化了原形,跳到桌子上,犹豫了半天才一舌头舔下去。 被他舔着毛,小东西便不再哼哼唧唧,重新又安心闭上了眼。司景自己趴在盆上目不转睛地瞧,把那一小棵长在额头的草卷进嘴里尝了尝味道,又湿淋淋地给放出来。 他终于有了点实感,这实感还很神奇。 这么小,好像块一戳就散的水豆腐。得处处依偎着他,靠着他,才能在这世上有活路。 司景品味了半晌,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为人父母? 为人父母的奇妙感觉在第二天一早起来时彻底崩塌。司景叼着猫崽子的小盆,连跑带跳地冲到床上,惊慌失措对着阚泽大声喵喵。 起来看看! 看看你崽,这怎么—— 阚泽睁开眼,一时间也被唬了一跳。不过一夜过去,猫崽子额头的芽芽却大了挺大一圈,沉甸甸顶在头上,瞧起来跟它脑袋的大小有点不太匹配。司景盯着那绿芽儿,很担心,这会把小东西给压塌的吧? 阚泽立马起身联系生产厂家。无奈白鹮那边怎么也不接电话,妖怪酒馆的妖们说:“这两起成功案例让他现在有了信心,已经踏入社会去造福人类了。” 猫薄荷草:“” 司景:“” 确定是造福而不是祸害吗? 真的不需要作为反社会分子抓起来吗? 新鲜出炉的父母面对着没有产品使用说明书的儿子,束手无策。半晌后,司景提议:“喵” 我把它啃了? 不行,不行。阚泽拦阻着,还不知道这草怎么回事,不能乱啃。 司景看着儿子头顶大了一圈的草,简直想打消费者投诉电话。 无良厂家,这特么到底是什么假冒伪劣产品? 猫崽子站在盆里,挺无辜地看着一对老父亲,全然不知老父亲们对于它马上要被头顶草压坏的担心。 司景把它放的离阳光远远的,生怕晒一会儿,那芽芽长得更快。 午后,讹兽登门拜访。瞧见那小猫崽子第一眼就乐了,“司景,这猫可真不像你亲生的。” 司大佬阴沉着一张脸,全然没有开玩笑的心情。 讹兽:“瞧瞧这孩子,完全不像你,我一眼就看见它腿了——它是有腿的,对吧?” 司景:“有没有人教育过你不要乱评价别人家孩子?” “哈哈哈好,不要生气——你家孩子会挂的。” 司景更不乐意了,“你才会挂呢!” 说出来品味了品味又觉得不对,骤然反应过来,登时喜上心头。 这岂不是说没事? 讹兽溜溜达达在盆旁边转悠,伸手说:“我摸摸?” 司景转眼就给揣怀里了。盆里的毛团探着头,眼睛里好像汪着一滩水。 讹兽:“” 刚才的恩情呢? 司景想了想,“我顶多能让你认它当干儿子。” 讹兽:“” 第108章 番外十 讹兽张开双臂, “干爸爸现在一点都不想摸摸他干儿子。” 司景看了他眼, 立马把盆捧跑了,“我猜你也不想。” 讹兽:“” 他觉得自己纯真的心受到了欺骗。 如讹兽所说, 猫崽子并无大碍,额头上的芽芽膨胀起来后,身子也紧跟着长大了一圈。 只是身子圆润了,腿却丝毫没长, 这让讹兽越发确定了这便是司景的遗传基因。然而司大佬丝毫不认, 每回一提腿长的话头,就将自己如今上了保险的一双长腿亮出来,雄赳赳气昂昂展示与众人看。 “就这腿, 短?” 经过了蛟龙的手,自然不会短。讹兽说:“这怎么算?” “怎么不算?”司大佬说,把怀里抱着的盆放置在桌上, 手一捋自己的裤腿, 把那双又长又直的腿拍的啪-啪作响,“这难道不是腿?” 讹兽:“” 司景的脸皮厚度增加的真是相当明显。 猫崽子趴在司景的头发丝里,四肢摊开,满足地打了个奶嗝儿。 这日下午, 另一位熟人突然到访。袁方熟门熟路穿过客厅里堆着的快递箱子, 把手中的东西往桌面上一放,忍不住操心:“怎么乱成这样?——祖宗, 你拆家啊?” 家里突然多了个崽, 两人都有些猝不及防, 这两天各种猫崽子需要用的东西都被翻了出来,乱七八糟到处堆着。袁老妈子没眼看,脚刚刚踏进司景的家门,已经自觉地帮着一路收拾,拉了个大大的收纳筐,将各种东西往里头整齐摆放。司景靠在沙发上,瞧了眼盆里头熟睡着的猫崽子,也不放心把它放在屋里,声音压得很低。 “嘘你小声点。” “干嘛?”袁方简直莫名其妙,四处看了看,“家里也没人啊,你这抽的哪门子风?你平常不都是在家里连蹦带跳的吗?——行了!祖宗,别瞪我,我小声点,小声点” 他满头雾水地压低了声音,把厚厚一摞工作计划都拿过来,对着司景一条条讲解。说话的工夫,袁方将袖口挽了起来,司景一眼就瞧见了一个镯子。 上头还嵌着几颗碎钻,熠熠闪光。 袁方却没注意,手腕上那镯子晃荡着,他仍然在指着纸面,瞧见艺人明显走了神的表情,手在那额头上敲了敲,“听没听?干嘛呢这是?” 司景摸摸下巴,也没说话。等袁方说完一件事,才一扬下颌,懒洋洋道:“手镯不错。” 袁方的耳根隐约红了些,将手往后背了背,“随便买的。” 司景说:“哦。随便一买就买了个love系列?” “好了好了!”袁方脸皮薄,推了推他,“什么系列不系列的,认真点成吗祖宗?” 司景眨眨眼,垂下眼睫继续看合同,时不时抬起眼瞥盆里一眼。袁方小声与他讲解条款,司景听着,再一抬头,盆里空了。 “!” 这小兔崽子跑的也忒快了点! 司景猛地一惊,碍着袁方在这儿,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寻找,只好若无其事地用目光在地上一圈圈溜,从桌上一路向下梭巡,看了半天也没看见自己儿子。猫崽子实在是太小,在哪个角落一藏身,便连根猫毛都看不见。这要是待会儿钻到了沙发里,被袁方坐扁了可怎么办? 他心里想着翻起沙发,脸上仍然不紧不慢的。袁方毫无察觉,把条款讲完,部分文件资料交给司景,便站起身准备走,“明天还有拍摄,别忘了。明天我过来接你。” 司景胡乱点头,“成,成。” 袁方警惕地说:“明天六点就要起的,不许睡懒觉。” 这要是平常,司景早嚷嚷着抗议了。可这会儿司景满脑子里只有他不知道哪儿去了的崽,迫不及待想把袁方打发出门。还没等袁经纪人走到门口,他已经把门拉开,用急切目光注视对方了,“好的。” 袁经纪人大惊,今天怎么这么听话? 还没等他从司景的听话里揣测出什么暗藏的异常信息,司景已礼貌与他道别,“再见。”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里头的司大佬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毫无形象地探头往沙发底下看,“喵呜?” 又掀开沙发垫子。 “喵呜?” “喵呜?!!” 长毛地毯被抖腾来抖腾去,司景叫来手下,几十只猫对整个儿房间进行地毯式搜索,到处都是大呼小叫的喵喵声。老父亲的叫声最绵长,满含焦急,几乎要掉毛,“喵呜!” 我儿子呢,我儿子好像跑丢了! 阚泽!! 你儿子没了!!! * 另一头的袁方下了楼,径直往自己的车里走去。他坐进驾驶座,手不自觉在那枚手镯上摸了摸,挂上了点笑。 就在昨天,房渊道亲手把这手镯挂上了他手腕。 “要靠螺丝刀才能取下来,”房渊道说,捏了捏他指尖,“代替戒指,这个先戴着。” 袁经纪人举起手,又打量了一眼,从兜里掏出一块擦拭布。他把镯子又珍惜地擦了一遍,擦得每一块都亮晶晶,这才心满意足。 他把手放在档位上,挂上了一档,车子起步。 就在这换档位的工夫,镯子晃来晃去,碎的钻折射出璀璨的光。袁方的口袋里慢慢隆起了一块布,随后慢吞吞冲着那道光移动过去,顶上的人没察觉,仍旧开着车,还扭动着车载收音机给自己放了首《好日子》。 那凸起的一团挣了又挣,终于把口袋撕开了线,从里头咕噜噜滚了出来,好奇地扬着脑袋盯着袁方手腕看。恰巧这会儿堵车,后头的鸣笛声一阵接一阵,袁方瞧着路况,叹了口气,“哎越来越堵。” 猫崽子张大嘴,蹲在手刹旁边,口水都流了出来。它目不转睛盯着,直立起两条短腿,张牙舞爪试图去扑。前头的车挪动了点地方,袁方一喜,赶忙跟上,车子骤然启动,猫崽子一下子跌了个囫囵,一屁股坐了下去。 二十分钟后,车流开始缓缓移动。袁方把车开到家门口,刚想下车,却瞧见门口有几个他眼熟的人。 他愣了愣。 小区外头站着气势汹汹的一家子,老头老太太看着都挺凶,旁边的中年男人脸上全是皱纹,眼底却蓄着一种让人觉得不适的精光,手里还拉着一个小孩。像是他妻子的人站在身旁,脸色也不善 有房渊道的父母。 袁方有些诧异,保安亭里的保安却认得他的车牌号,跟他讨要过司景的签名,因此还挺熟。此刻一路小跑过来,袁方摇下窗,保安气喘吁吁说:“袁先生——这群人是来找你的。我不确定他们是要干什么,所以没让他们进去” 袁方怔了下,目光缓缓移动到这一群人身上,抿起嘴唇。 他与房渊道,也算得上是半个公众人物。况且,这是房渊道的家事,绝不适合放在这样的公共场合下谈论。 袁方坐在车里,小声地给自己鼓了鼓劲儿,这才停车拉开车门下去。 “伯父伯母” 他把几个人都让到了家里。中年男人是房渊道大哥,只比房渊道大了四岁,可面相倒像是大了十岁,嘴角向下耷拉着,紧盯着袁方。 “我弟弟的钱,就是给你了?” 袁方原本准备倒茶的手顿了顿,有些诧异,“钱?” “少装了,”男人呸地吐了一口,“就你手上的这玩意儿,我们都知道了。好几万的东西,他有这个钱给你花,就没钱孝敬他老爹老娘?” 老太太也尖着嗓子道:“我儿子挣的钱,凭什么给你花?赶紧把东西还我!” 袁方这会儿倒是有点搞明白了,看来是昨天他与房渊道买东西时被看到了,这些人一直跟着他和房渊道回了家,这才知道了他的住址。只是明白归明白,袁方也不会把这手镯给人,手一缩,便冷淡了几分,“他的钱,他愿意给谁花,便给谁花。据我所知,他每个月给你们两位的赡养费从来没短缺过。” “就那两三万块钱?”老太太好像在听天书,“怎么回本?” 袁方说:“你可以不投资。” “呸!”老太太吊起眉毛眼睛,“什么东西,一个男的,天天和人家家的儿子拉拉扯扯,也不怕人笑话!你自己不想当人,想当畜-生,想断子绝孙,也别拉着人家家儿子!你——” 袁方父母都文雅,还从来没听见过这么多粗话。老太太操着一口方言骂,他分明听懂了,却装作半点也没懂,手肘向桌上一放,冷眼打量着。 话题绕了一圈,最后又绕了回来。 “给钱!”中年男人说,“把房渊道那小子给你的钱,都给我拿出来!这房子谁的?他买的?他买的你就没那个资格在这里面住!收拾收拾赶紧走人!” 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这房子足有一百二三平米,又在好位置,好地盘,好小区,相当值钱。他越看越心馋,这要是都能投到项目上,这得有多少钱? 袁方说:“不好意思,这是我买的。” “”几个人一时哑火,半晌之后,又重新叫嚷起来。袁方却没心思再和他们歪缠,径直打断了,道:“伯父伯母——我是看在房渊道面子上,才喊你们一句伯父伯母。事实上,你们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在我家里对我恶语相向,我可以直接叫保安来把各位请出去。” 老太太哼哼:“你敢!” “我怎么不敢?”袁方平静道,“事实上,我已经叫过了。” 他晃晃手机,“保安马上上来,希望各位不要再对我和房渊道做任何多余的要求。” 中年男人盯着他已经拨通了的手机界面,忽然眯了眯眼,说:“你也是个经纪人。” 袁方看向他,没有接这话。 “和房渊道那小子什么关系,想被别人知道?”他用方言说了句很脏的黄-段子,眼睛盯着袁方,“感兴趣的人可多了去。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玩后-头的吧?” 袁方的心里猛地升起了怒意,这一回比之前都要汹涌。 这叫什么事——房渊道难道不是他们家人? 拿房渊道的前途命运来威胁,这难道是对的?? 他紧绷着一张脸,几个人却像是骤然抓住了把柄,愈发不依不饶。领来的小孩已经往没脱鞋沙发上一躺,嚷嚷着这以后就是他的了,脚把布沙发蹬的全是鞋印子。老太太虎着脸,还要来扯袁方手上镯子,“给我——” 镯子是需要螺丝钉才能卸下来的,哪儿能拽的下来。老太太手被勒出了道红印子,还没怎么着,却忽然觉得脸上一疼。 有什么东西猛地在她脸上划开了,一道红痕。 “什么玩意儿!” 她被惊了下,瞪大眼盯着袁方,“你还打我?!” 袁方连手都没动,莫名其妙看着她。 被害妄想症? “你” 一句话没说完,几个人都被狠狠抽了下,一道抽过去,血淋淋地发疼。可盯着空中,却好像什么东西都没,中年男人犹不信,抓着袁方手嚷嚷着说袁方打人,小孩也不在沙发上躺了,哭着往大人这儿跑,跑着跑着,却是凭空便摔了一跤,连鼻血也栽了出来。 空气里仿佛是有鞭子,拧紧了劲儿一道接着一道往他们身上抽。一家子被抽的衣服都破了缝,哆嗦着瞪着袁方,好像认准了是他捣的鬼,上前来抓他脖子,脸色发狠。 “我弄死你!” 袁方一只手在包里头摸索着,飞快抓住一小瓶喷雾,抽出来对着几个人就是一阵猛喷。 那里头装的是胡椒水,袁经纪人随身携带,一是因为他自己不怎么会打架,二就是司景是个艺人,要是真遇到什么丧心病狂的私生饭或anti,他还指望着这东西起点作用。 没想到,私生饭是没用上,这会儿倒是让这一家子用上了。胡椒水再加上鞭子,那滋味儿就俩字,舒爽。 可这儿也真的没别人,袁方动都没怎么动。 这怕不是真见了鬼? 他们的心里不免有些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小孩捂着流血的鼻子哇哇大哭,老太太一屁股坐在地上,也拔-高了嗓子哭,一边哭一边被抽的直哆嗦,本来还想着挡一挡,可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从哪儿来的,看也看不见,抽下去却着实狠,躲都躲不开。正狼狈不堪时,保安也上来了,急忙帮着把人拧住,又来看袁方。 “袁先生,没事吧?” 袁方倒是没半点事,只是看着眼前这一幕,也觉得有些玄幻,“嗯” 他只是喷了点水,这些人就又哭又叫了,还把自己脸上挖的全是一道道印子,这是新型的碰瓷? 要不要这么夸张? 保安把几个人带出去,又说:“袁先生,帮你报警吧!” 袁方对他道了谢,犹豫了下,还是道:“不用。以后别让他们进来就好。” 保安说了句好,袁方送他们出去,看着这几个人鼻青脸肿被带上电梯,这才扭身摸钥匙。保安临走时,笑道:“袁先生的这个钥匙扣真好看,跟真的似的。” 袁方心思不在上头,随口应着,眼睛随意一瞥,看见个毛茸茸的小东西挂在他钥匙扣上,额头上还有嫩绿的东西左摇右晃。 他没当回事,等重新进屋,把钥匙放在鞋柜上,这才品出不对 等会儿。 他猛地扭头。 他钥匙上什么时候有钥匙扣了? 可这时再看,那钥匙就只是光秃秃的几个钥匙。什么毛茸茸,嫩绿,都没有,好像只是他的错觉。 “眼花了?”袁方想了又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听闻了这件事的房渊道很快回来,进门并没问那些人,只沉着脸拉着袁方的手看了一圈,确定他没事。 “我是没事,”袁方说,“只是他们” 房渊道揉了揉额心,神色难得显得疲乏,低声道:“我也不想再管了。” 早在他父母骗他去入伙时,他便不想管了。无论多么深厚的亲情,也无法与这样的亲人建立起来——他如今看着这些人,丝毫感受不到家应该有的温暖。 唯有面前人,才是暖意来源。 他把下巴放在袁方肩膀上,微埋着头,一声不吭。袁方想想,拍着他的背,“没事,我想他们应该也不敢来了。毕竟以为这房子里闹鬼呢。” 不过说起来,真的有些不对,“咱们要不也请个道士” 两只同样戴着手镯的手慢慢扣在一处。窗外一株草趴在窗户上仔细观瞧,几片叶子上还顶着只猫,司大佬爪子按在窗户上,很急,“喵呜?” 瞧见了吗? 阚泽动了动叶子,慢慢地盯住了袁方的头发。 那头发丝里,有一点点的白毛。嫩绿的芽抖了抖,过会儿,又探出来一条短腿。 袁方还一个劲儿往头上摸,好像是感觉有什么。可他做了发型,头发蓬的高,一会儿还真摸不出来,短腿猫看得心急如焚,庆幸袁方家是个高层,又担忧崽子到底怎么出来,担忧的一个劲儿用腿蹬阚泽叶子。 猫薄荷草沉稳道:“我去走一趟吧。” 他没带衣服,也没法化人形,只悄悄把窗户拉开了一道缝。瞅着那两人唇凑到一起的空隙,一根根茎猛地伸进缝隙,稳准狠地冲着袁方头发过去。 上头的猫崽子懵头懵脑,还在探着脑袋看这两个快凑到一处的两脚兽,由于过分专注,鼻子都快撞上房渊道额头。 “咻!” 阚泽的叶子绕住它,飞快把它给拦腰一卷,卷了回来。 “哎呦”袁方的头发猛地被扯,茫然睁大眼,盯着眼前人看了会儿,又重新闭上,低声道:“轻点” 这句话被吞进了唇齿里,只剩下了纯粹的甜。 好像都忘了。 那些曾经的亲人如今已经变成了择人欲噬的猛兽,苦楚心酸,这会儿像是全被一只手抹平了,酿成了蜜。 就只这个人,是他唯一的栖息之地 窗外的司大佬自己观赏半天,随后举起爪子,一下子用肉垫把看得津津有味的猫崽子的整张脸都糊住了。 猫崽子抗议扭动,司景不顾它反抗,仍然紧紧捂着。 少儿不宜! 猫崽子的茎叶太细了,跟头发丝似的,在空中根本看不出来。这会儿吊着想去拉下司景爪子,司大佬一张嘴,反而把它叼进了嘴里。 就这么细细的枝叶,刚才居然也能抽的人瞎嚷嚷乱叫唤。 一看就是随它爸。 他把小小猫咬着,与阚泽一道回去了。回家后说起房渊道的事,阚泽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前几天,梦貘也下山了。” 司景有了谱。梦貘擅编织梦,足以用梦让那些人相信是真的有鬼,自此之后再不上门了。 他犹且不解恨,“那个什么鬼传-销呢?” 阚泽说:“也是很快的事了。” 再高的楼,内里腐朽,也会呈现坍塌之势。 更何况是这种罔顾法纪的恶人所建起的楼。 至于白鹮? 他因为没有从医执照,好不容易盖起来的诊所已经被取缔了,只能夜里偷偷摸摸做点生意。 “这位,考虑下解决生育问题吗?只要你花点钱,把孩子给你快递回家,解决年末催婚催生孩子难题啊!还能避免生-产痛苦享受半年产假” 一天,一只泰迪迈进了他的诊所。 “你好,”青年眼睛漆黑,看起来温顺乖巧,“我想咨询一下” 不过,那都是别的故事了。 司景为他的儿子规划好了一生。 等大了就继承他猫中大佬的身份,然后化形,照例请蛟龙老父亲过来拉拉腿然后快意猫生,仍然做圈中一霸,说不定能遇着个木天蓼精 可猫崽子并没走这条路。它显然有一点比它的父亲强,比如生产的猫薄荷草完全可以自产自用,自己和自己都能玩的很嗨。 春天一到,家里都是这父子俩开花的味道。司景被这气味迷的不行,走路都像踩着云,一路晕晕乎乎扶着墙,一拉开家门就道:“兔崽子给我收收,楼下都闻到你的味儿了!收点!” 猫崽子很委屈,喵呜直叫。 不是我呀? 司大佬:“不是你还能有谁,你爹挣钱还没回来呢,你——哎?” 他忽然被人抱住了。身后熟悉的气息凑近,含了含他不自觉冒出来的耳朵尖。 “我回来了。” 开了的花就颤巍巍抵在后头,香味愈发让人腿软,司景转过身,不甘示弱地咬住他喉结。 “嗯” 欢迎回家。 当年的熊熊战火已然熄灭,颠沛流离了许多年,司景终于重新迈入了家的门。 往后会如何? 他无法确保,却有一点坚信:不管怎么着,生命总是会诞生出崭新的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