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美人逆袭指南[快穿]》 1.我觉得我同桌喜欢我 疼。 好像有数把锋利的刀剑,穿过他的胸腔,将他贯穿。浑身的肌肉酸得仿佛被碾过一样,即便是最细微的动作,也能逼得骨骼发出悲鸣。 星辰移位,那人眼中的赤色如一把将尽的火焰。 ** 笑青山猛地睁开眼,眼瞳冷得像远山上的终年不化的积雪,可此时冰冷的雪倾覆而下,唯余一江东流水,带着未散去的寒意。 清醒过来,他发觉自己的头和背都贴着冰冷冷的木地板,硌得慌;双手一只抵着床头柜,另一只则夹着蓬松的枕头;软绵绵的被子从床上垂到地面,尽职尽责地盖在主人勉强挂在床沿的腿上,只露出一小节光滑的肌肤。 “本世界主线任务:学渣逆袭。”系统无机质的声音传来,“一个充满王霸之气的睡姿,是新任务顺利完成的开始!” 笑青山:“闭嘴吧你。” 他别扭地动了下酸痛的胳膊,肘部轻轻撞了下一旁的矮柜。 “啪”的一声,一本薄薄的书砸在他的脸上,橙色封底上是八个大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笑青山:“……” 收好两条腿,他撑着上身盘坐起来,识海中,涌入原身的记忆。 卷起睡裤裤脚,劲瘦苍白的小腿上,还残留着一点乌青色——那是原身跳楼自杀后留下的痕迹。 原身叫做顾苏。他爸叫顾学海,他妈叫苏柳,两个人的姓一拼,就是爱情的象征。 不过他俩最后离婚了,爱情的象征就带上了些讽刺的意味。而原身顶着这个名字,就像顶着一个800w大灯泡,在顾先生和白女士的夕阳恋上放出刺眼的光芒。 笑青山撑着膝盖站起来,迈步的时候,腿还有点疼。 他拉开衣帽间的门,挑出一套朴素的衣服——简单的蓝白配色,宽松的oversize设计,标志着品牌百年历史的刺绣logo,正是现下最受学生喜爱的…… 锦城一中校服。 国家级重点高中校服,升学率的保障,隔壁学生看到都羡慕哭了。 ** 下楼的时候,餐桌旁已经围了三个人。其乐融融的氛围,因为他的到来而降到了冰点。 白书兰的外貌远不如原配苏柳,但胜在温柔似水,体贴入微。她别过鬓边长发,捧起一杯豆浆道:“小苏你醒啦?腿还痛吗?这豆浆凉了,阿姨帮你拿去热热。” 顾学海翻了一页报纸,皱起眉头:“放下吧,惯得他!” 顾子川道:“爸你别这么说,大哥刚出院,需要照顾。” 说完,他看了笑青山一眼,眼中全是忧虑。 但笑青山却知道,原身的弟弟并不如表面上这般体贴,简单来说,他就是那种面上带笑,背后捅人的类型。他知道原身最厌恶他母子俩,听到这份虚假的关心肯定会给他们甩脸色,然后顾学海为了维护白女士,就会和他吵起来。 可惜笑青山不是顾苏,他想也不想,便道:“白姨,麻烦你了。” 白书兰与顾子川皆是一愣,放在平常,顾苏都是冷笑一声、打翻杯子,然后出门,怎么今天一反常态,不仅没生气,还这叫她“白姨”?要知道,从白书兰踏进顾家家门的那一刻,顾苏都连名带姓叫她白书兰。 顾学海的视线,也从报纸上转移到儿子的脸上。 笑青山提醒道:“白姨?” 白书兰一惊,她本就只是做做样子,压根就没打算帮他热豆浆,这下再不情愿,也不能黏在椅垫上,只得悻悻飘去厨房。 笑青山在顾子川身旁坐下,懒得看对方惊诧的面色,只专注地搅着自己面前的清粥。 热腾腾的雾气散开,青葱拌白粥,配着清爽的小菜,勾人食欲。 一杯热豆浆落在他手旁,笑青山也没抬头,随口道:“谢了。” 白书兰僵硬道:“一家人的事,哪用得着这么生分?” 她话说得勉强,一旁的顾子川手臂上也起了一连串的鸡皮疙瘩。 笑青山不咸不淡“哦”了一声,以示回应。 白书兰回到座位上,身旁顾学海合上报纸,捏了捏布满川字纹的眉心,对着儿子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顾苏,你今天去二十班报道,不要惹事。” 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警告,父子二人的关系可见一斑。 他不想惹事,保不住有人惹他。 笑青山看了顾子川一眼,悠悠道:“好。” 顾学海接着说:“以后少和你那些狐朋狗友搅在一起。” 笑青山:“早就散了。” 顾学海“恩”了一声,许是今天顾苏态度好,他的语气也缓和下来,说:“二十班虽然是差班,但是师资也不差,教语文的是你们的张副校,英语老师还是年级主任。你好好学,不用太有压力。” 笑青山又是一声“恩”。 顾子川仰头喝下豆浆,瓷杯挡着的嘴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是不用有压力,一群在学校里混日子的垃圾货色,能有什么竞争力? ** 吃完早餐,上学。 顾子川吃得比他快,独自坐车走了,笑青山则去搭公交。 过了几站,到了某个小区附近,一群学生涌进来,狭窄的车厢不通气,立刻变成下了饺子的锅,又挤又热。 笑青山拉开外套透气,把袖子挽起来,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小臂。 身旁的女孩子先是被他白得亮眼的手臂吸引,又忍不住去瞧他的脸。 这一看,先是惊艳,再是迷茫,最后她惊呼出声:“顾苏?!” 笑青山转过头去,还什么都没说,便见那姑娘面色苍白,开始发抖。她身旁的女生也是面露怯色,像是被火燎了一般,急忙拉着朋友的手挤到车厢深处。 车厢内响起窃窃私语,都是从穿着一中校服的学生口中发出来的。 “那就是顾苏?他怎么脸皮这么厚,还敢来学校上学啊!” “人家金子打的脸,当然不怕别人骂,就是苦了楚明远咯。” “嘘,小声点,你们都不害怕的吗?” “害怕什么?怕他打我,还是怕他逼我搞基?” “哈哈哈哈,别人怕是看不上你,他喜欢学霸啦……” 诸如此类的言论,传入耳中。 笑青山冷眼扫了过去,车厢内顿时鸦雀无声。 拉着吊环的手握紧又松开,那是原身残留下来的情感,不甘、痛苦、却又无可奈何。 顾苏,性别男,性取向男。 他仗着自己的家世,不仅以入学考倒数第一的成绩,霸占了实验班宝贵的名额(顺带一提倒数第二名比他高四百分),还在学校里横行霸道,强迫年级第一和他谈恋爱! 简直是辣手摧花,毫无人性,学霸听了都流泪。 在被校霸压迫了半年后,年级第一终于再也忍受不了他的暴行,忍着泪向班主任报告了他的行为。 班主任大惊,连忙叫齐了年级主任和校长,对顾苏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顾苏当时答应,然后出门就把年级第一揍进了医院。 紧接着,在接下来的月考中,顾苏又意图作弊,被监考老师逮了个人赃并获。 他狡辩不成,便表演了一出跳楼自杀的把戏,可谓是深谙苦肉计之道。 可一中的师生早就看透了顾苏,哪会被他所迷惑? 而顾学海也对这个儿子死了心,将他转到了二十班——由年级倒数五十名组合而成的差班。 ** 进了学校,不管别人的指指点点,笑青山照着记忆走到了教师办公室。 为了熏陶二十班同学的情操,学校刻意将二十班和实验班放在一层楼,所以老师的办公室也是同一个。 推开门,里面的谈话声立刻停了。 笑青山懒洋洋靠在门框,拖着声音道:“报告——” 而他一双眼,也慢吞吞挪到了一个高大的男同学身上。 那人套着一中麻袋似的校服,也显得身形挺拔。他的脸,也无愧于他的气质,是一等一的好看。 楚明远。年级第一。顾苏的前男友。 见到他的那一刻,哪怕灵魂已经消失,心还是隐隐作痛。 顾苏的原班主任郑梅见他这幅吊儿郎当的模样,太阳穴突突地痛,她手指敲了敲桌面,对楚明远说:“你把卷子带回去。” 楚明远“恩”了一声,抱着重重叠叠的卷子朝外走去。他面上还是一贯的云淡风轻,看笑青山,就好像在看一个普通同学。 若顾苏真是那个欺男霸男的混蛋,那笑青山还要赞他一句处事不惊。 可事情并不是这样。 这两人的感情,始于日久生情,没有表白也没有承诺。 有人的时候,楚明远看书,顾苏看他;没人的时候,他们便会偷着拉手。 可楚明远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前一天还不厌其烦地教顾苏数学,第二天就跑去找班主任告状,说顾苏用暴力胁迫他谈恋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顾苏去找他要个解释,楚明远却微笑着对他说:“对不起,可能是我之前的行为让你有所误解了吧。现在学习压力这么重,我不打算谈恋爱。” 短短几句话,便将他们的回忆全盘否定。 顾苏误认为是楚明远嫌弃他成绩太差,便静下心来好好学习,想要和楚明远做一对学霸情侣。可在月考上,他的桌洞里平白无故多了本教材,被人诬陷作弊。他要求调出监考录像查看,但录像却花了,什么都看不出来。 老师不相信他的话,父亲失望的眼神更是气得他发抖,冲动之下,他从三楼跳下,想要以死自证清白。 从回忆中抽身,笑青山笑了笑,挡在楚明远面前,对方只是淡淡地望了他一眼,眼中既无愧疚,也无嘲笑。 好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男神。 笑青山一把捏住他的下巴:“见到你的前男友,没有问好,也总得骂一句吧?” 2.我觉得我同桌喜欢我(2) 楚明远抬起眼皮,透亮的眼珠子映出少年嚣张危险的笑容。 他并不打算说话,遇见这种情况,言多必失,况且自有人帮他解决。 果然,郑丽一看这校霸欺压好学生的仗势,“啪”地一掌拍在桌上,怒道:“顾苏,你干什么?!” 笑青山漫不经心道:“问好啊。” 他松开手,拍了拍楚明远的肩膀,说:“你走吧。” 楚明远没回头,抱着卷子走了。 过道里,已经有学生在探头探脑看好戏,见主角之一安然无恙走了出来,便失望地散了。 楚明远走到一班门口,进门前,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回望走廊,已看不见笑青山的身影。 他垂下眼,眼底有些担忧。不过再一眨眼,他便眼神清明,嘴角挂上柔和的微笑,走进了教室。 ** 笑青山的新班主任坐在郑丽的对面,叫做刘金。 她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度数似乎有些不合适,从刚才就一直眯着眼睛在瞧他。 笑青山走到她面前,正打算开口,便被她抢先道:“顾苏是吧,你的档案我看过了。你到了我们二十班,就得遵守二十班的规矩,不要以为自己心里那点小把戏可以瞒过老师,而家人的宽容与宠爱,也不是无穷无尽的。” 一见面就是一记下马威。 顾苏本身也不是好好学生,再被泼了一盆子脏水后,更是猫狗都嫌,更别提老师了。 笑青山敷衍回答:“恩。” 刘金点头,又道:“教学进度紧张,我就不浪费课上时间,让你做自我介绍了。你的座位在最后一排,挨着门的那个。” 每个教室的布局都差不多。二十班更是比正常的班级多出十名同学,班上挤了一些。这座位又远又偏,老师瞅着都麻烦,更是方便了学生搞小动作。这个安排,直接可证他的新班主任已经给他的学习生涯判了死刑,一星半点的期望都没给。 不过笑青山倒是无所谓,他原本也没打算听课。 笑青山前脚踏出办公室,后脚刘金便重重叹了一口气:“这可怎么管啊……” 郑丽笑了:“这还没十分钟,您就受不了了?不过您也别太担心,他……除了那件事,还是挺好管的。” 她教了顾苏一学年,对他还是比较了解。他只是成绩差了点,人没上进心了点,再来就是暴躁了些,偶尔会和同学起点小摩擦,再过分点的事情,就没有了。 可是……郑丽的笑容消失了,心里纳闷,他怎么就突然成了一个同性恋,还和楚明远谈起了恋爱呢? 郑丽扶住前额,有些头疼。看来,她这个班主任,当得还不够称职。 刘金可不信郑丽这番话,这么大一个烫手山芋,终于能找人接手了,那可不得把臭的也吹成香的吗? 她好歹教学资历也有二十多年了,自认底下成绩不错,盼星星盼月亮只求分到个好班,谁料校长一拍脑门,说:“我们要关心后进生的成绩,这样才算是真正做到了教育的极致!”而一向自诩严格严肃、教育经验丰富的刘金,就成了二十班的班主任。 狗屁的极致。 刘金想,一个班里有一个差生就够受的了,五十坨扶不上墙的烂泥混在一起,还不得闹翻天啊?这样就算了,现在还多了这么一个扫把星,真是晦气。 ** 笑青山从后门进了教室,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座位——挨着墙,椅子紧贴着桌沿,收在桌肚下。要是把椅子拉出来,就会正好挡住后门,想出门的同学只能提臀收腹,从椅子和后墙的窄小缝隙里梭出去。 可想而知,他霸占了这方天地后,将会对二十班畅通的交通情况造成毁灭性打击——尤其是对迟到后,意图从后门偷偷溜入的同学极其不友好。 笑青山拉开椅子,弯腰去清理自己的桌洞,那里面塞满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空白的卷子、字迹龙飞凤舞的草稿纸、老旧的漫画书……电线?芯片?单片机??? 笑青山知道,没人坐的座位往往会变成大家的公用空间,但是后面这些东西也太硬核了一点吧??? 他拿起单片机查看,那物显然许久都没被人动过,上面有些灰尘。 别人的东西少动。 把它放在桌面上,他继续收拾自己的桌子。 梁永乐溜达了一圈回来,便见一人躬着腰在腾桌子。没有多想,他拍了下那人肩头,道:“哟呵叶哥,起床啦?你也真是转性了,居然会清理桌子,不错不错,咱班这周的流动红旗稳了!” 然后他便看见“叶哥”慢吞吞挺直了腰背,空荡荡的校服贴着身体,隐约窥见腰部的线条。 “叶哥”幽幽转过来,陌生的声音有些好听:“你说谁?” 卧槽……这人长得真他妈好看! 梁永乐一呆,立刻90°鞠躬道歉:“对不起,走错班了!” 便同手同脚倒退回门口,盯了下门上的挂牌,都快把牌子盯穿了,才确认:没错啊,就是高二二十班。 梁永乐紧张道:“那个,同学,你好像走错了……” “没。二十班是吧,我今天转班来的。” “哦哦,原来如此。” 梁永乐一抓脑袋,觉得有些不对,开学两周了,转班? 他心一跳,走上前问:“你是谁?” 笑青山看了他一眼,答:“顾苏。” 哦。怪不得。一中著名基佬小霸王嘛。 梁永乐沉默了一会儿,默默退到后墙,抱拳道:“是在下有眼无珠,错将好汉认成了贼人,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吧!” 笑青山:“……”戏好多。 懒得理他,笑青山继续把桌洞内的东西往外抛。自认逃过一劫的梁永乐则在背后探头探脑,好奇极了。 倒不是对桌洞里的东西感兴趣,而是对笑青山这个人感兴趣。毕竟在传闻里,笑青山不仅是同性恋,还是个暴力狂。 他们全班已经为这位大佬的形象发生过多次争执,一派人认为他应该是热爱健身房,虎背熊腰,一拳放到大汉的熊受,另一派人觉得他应该是涂着粉色指甲油,每天定时做瑜伽,嘴里一口一个“姐姐”、“老娘”的泼辣母0……当然还有其他少数派别,比如随身携带皮鞭的女王派,因为支持人数太少不成气候。 总之,无论是哪一派,都没有料到,真正的笑青山竟然长得——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长得突破天际的好看,气质还很干净。 他忍不住瞅了一眼笑青山的手,指节修长,骨节分明,也是一双能让人尖叫的手。就是这双手,一拳头把楚明远揍进了医院。 我靠,人不可貌相啊。 桌洞终于空了,笑青山满意地点点头,见他还没走,便问:“这些东西都是谁的?” 梁永乐指着他身旁的桌子说:“你隔壁的。” “都是他的?” “对!” 眼见一座小山叮铃咣当空降到隔壁课桌,梁永乐痛心疾首:“叶哥,我对不住你,保不住你的小宝库了!” 不知道叶哥是谁,笑青山拉开书包,把教材放进桌子:“又没给他丢了。” 梁永乐捂住心口:“但是假借他人之手,它们的贞|操已经不在了!” 笑青山:“……” ** 事实证明,除了梁永乐这样的粗线条,二十班大部分人还是害怕顾苏这个校霸的。 后门的交通算是彻底断了,没有人敢从那里经过,连下课后喜欢混在教室后排的同学,也纷纷转移了阵地,跑去小阳台闹腾了。 毕竟他们只是成绩不好,又不是什么成天打架的小混混,而顾苏“声名在外”,正常人自然对他退避三舍,谁也不想惹祸上身。 二十班和一班一个在头一个在尾,两边各通一条楼道,除了顾子川那个傻逼时不时带着同学“偶然路过”并附上刻意的欢声笑语外,也没有人刻意来围观他,或者说,围观得遮遮掩掩,只是投以嫌弃的目光罢了。 所有老师都像达成了协议一样,没有管他,放任他正大光明地看闲书玩手机和补觉,估计也不想和这个二世祖多费口舌。 下午第四讲自习课结束,铃声响起,同学们野狗一样冲出教室。 笑青山讨厌人挤人,干脆开了一把游戏,结束后,班里打扫卫生的都走了。 熄掉手机屏幕,他刚起身,便听见一道锐利的女声:“李文成,你是不是有病?!” 走廊里,一个女生仰着脖子,瞪着另一个男生,后者长得高高大大,手臂下夹着篮球。男生身旁,还站着七八个男同学,勾肩搭背的,应该是一伙人。 笑青山停下脚步,听了两句,大致是男同学追求女生不成,一气之下拉着自己兄弟过来“助威”,要用“气势”让妹子折服的故事。 李文成依依不饶:“你不喜欢我,好,那你说,你喜欢哪样的?” 女生说:“老娘喜欢楚明远。” 李文成:“……” 绝杀。一招致命。 锦城一中的贴吧里,曾经有一个投票贴,标题叫做《这一届的男生质量真棒,大家觉得谁可以担任校草》。而李文成,明里暗里拉着兄弟去投票,仍以几十票的差距败给了楚明远,屈居第三。不少同学这样评价他:“一名往阴影里一站就隐身的男子。” 而第一名因为成绩太差,影响不好,被一中学子无情除名,于是校草头衔,就落在了品学兼优的楚明远头上。 从此,锦城一中男生的颜值只分作两档,那就是“长得比楚明远帅的”和“不如楚明远帅的”。 李文成心道,妈的,那个小白脸哪里好了?老子这样的小麦色肌肤才是健康的颜色好吗? 但他嘴上还是很诚实:“我可以尝试下美白——” 女生:“别了吧,还是给自己的失败留一个借口。” 李文成:“……” 他恼羞成怒:“妈的林月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罢,便一个壁咚,掐住林月的下巴,意图模仿霸道总裁来一个强吻! 林月又踢又蹬,但女孩子的力气根本压不过男生,更何况李文成还是校篮球队的,力量训练没少做,她那点动作就跟小猫挠痒痒似的。 那张让她反胃的面孔越贴越近,周围小弟吹出来的口哨下流又轻薄,林月气得浑身发抖,正准备给他一击断子绝孙腿,便听见“啪”的一声,一颗什么东西打在了李文成的脸上。 听声音,那东西应该很轻,包着一层塑料外壳,打起来也不会很痛。但在这种情况下,整条走廊尴尬得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都移到地上。 那里躺着一颗糖。 “谁?!”李文成捂着脸,转向糖果飞来的方向。 一个清瘦的身影靠在二十班后门边上,慢条斯理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果,剥开糖纸,将薄荷味的奶糖扔进嘴里。 李文成挑眉:“你是……顾苏。” 3.我觉得我同桌喜欢我(3) 顾苏。这个名字,在一中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李文成周围的人顿时好奇地打量起这位传说中的大佬,可怎样也无法将面前这个清清爽爽的男孩子和那个凶神恶煞的校霸联系在一起。 但另一个方面就很有说头了。 李文成讽刺道:“英雄救美?转‘性’了?” 周围的人立刻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笑青山冷冷地瞧着他,仿佛看着什么垃圾:“你碍着我眼了,黑仔。” 这话可谓诛心,李文成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你——” 我他妈黑一点碍着谁了?你难道很白—— 李文成愣了下。 他早就和笑青山打过交道,以前只觉得笑青山长得好看,但还不能击垮他的直男底线。可今天这么一瞧,那节白皙的脖颈,修长又脆弱,好像轻松就可以折断,配上笑青山那张带着戾气,也依旧漂亮的脸,让他有些难耐。 不知道他和楚明远亲过没? 他在接吻的时候,会皱着眉头,看似抗拒、实际迎合地推着楚明远的肩,还是乖乖收拢爪子,任由对方搓圆捏扁? 李文成想着想着,有些口干舌燥,心里生出了新的想法。 他放开林月:“今天算你运气好,有人替你受罪。” 林月惊慌道:“你想干什么?!” 李文成笑了两声,大摇大摆走到笑青山面前,刻意压低了声线:“别挂念楚明远了,你看我怎么样?” 如果能把笑青山搞到手,他既坐拥美人,又打了楚明远的脸,可不是双赢?光想想就爽得不行。 笑青山瞧了他一会儿,好像真的在考虑他的话。 平心而论,李文成除了黑了点,其实长得还真不错,有种粗野的帅气,和楚明远温润清朗的外表是两种风格。 笑青山的沉默给了李文成一种错觉,他勾起嘴角,觉得自己离摆脱单身狗身份就差几分钟。 然后他听见笑青山说:“不行,你太黑了,会妨碍我抽卡。” 李文成:“……” 李文成深吸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道:“顾苏,哥是给你一个面子,你以为你现在还和过去一样吗?顾子川都告诉我了,你爸爸早就把你的卡停了,你那些狐朋狗友也都和你断了,我现在就是动了你,你又能怎样?” 笑青山抬起眼皮,问:“你想知道?” 李文成低下头:“我很好奇。”他本来就长得高,像是一堵墙,自带压迫感,现在有意折辱笑青山,眼底更是带上一丝轻蔑。 笑青山挑了下眉。 ** 正所谓好奇心害死猫和李文成。 当他跌倒在地的时候,脑海里还是一片空白。 直到痛觉从面部传到大脑,鼻腔里流出温热的血液,他才反应过来——我他妈被笑青山打了?! 笑青山被称作一中校霸,手下自然是有许多骇人听闻的“战绩”,老师听了无不摇头叹气。 但李文成并不是什么规规矩矩的好学生,他再清楚不过,那些事不说全部,至少有百分之七八十都是别人甩锅给笑青山的,而笑青山本人,最多也就是个翘课逃学的等级。别说亲自打人了,他恐怕都很少去围观别人打架斗殴。 而李文成身为校队主力,球场上一个摩擦就容易惹起争端,收拾别人是家常便饭。 但就这样,他居然被笑青山一拳放倒了,还是当着几个兄弟的面前! 巨大的屈辱感涌上心头,李文成打开同伴搀扶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他撸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怒道:“好,想打架是吧?!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一中到底是谁的地盘!” 李文成算盘打得响亮,笑青山刚才那一拳固然漂亮,但根据顾子川的描述,他这个不成器的哥哥是绝对没有学过武术的,他刚才的暴发,估计是歪打正着。而李文成,从小就开始练习散打,想揍一个没练过的,就跟玩一样。更何况,他这边还有七个人,都是篮球队的,个个身强体壮,可谓优势巨大。 他们不可能输! 然后他们就被笑青山揍成了狗。 少年一个侧身,躲过从身旁打过来的拳头,顺手一用力,便卸了那人的胳膊。 紧接着,一个肘击撞向身后,李文成面容扭曲地捂着下巴,向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1v8,仍然绰绰有余。 笑青山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一点犯困的泪水。他问:“还打吗?” 李文成急忙摇头,他是哪只眼睛瞎了,才会把这匹凶残的豹子误认为是小野猫? 他终于知道笑青山为什么从来不打人了,因为他一出手,一切就结束了啊!如果把这比作游戏,别人的等级最高可以达到99级,而笑青山的等级栏上则写着两个大字“无敌”。 我靠,那还打毛啊?! 李文成只觉得鼻子里流的血,都是刚才挑衅时脑里进的水。 笑青山漫不经心地拍了拍手,像是要拍掉灰尘一般:“顾子川和你很熟?” 李文成疯狂摇头:“不不不我们一点都不熟!”整个一中都知道顾家兄弟互相不对付,他可不想再被揍一顿。 笑青山歪头:“……骗我?” 他的瞳色很浅,给人一种清亮的感觉。可此刻,李文成却觉得那双眼像极了远山上的雪,冰冷无比。他打了个寒颤,连忙解释:“我们也就是一起打过几次球,吃过几次饭而已,算不上熟悉!” 笑青山问:“他是怎么说我的?” 李文成迟疑了会儿:“我说了你不要打我。” “说。” “他说你……平日里在家偷他妈的粉色指甲油,穿情|趣内衣和裙子,还经常去酒吧勾引直男。”李文成说完立马富有求生欲地补充道,“当然我们都不信他的屁话!” 笑青山:“……”艹。什么人啊这是。 李文成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把那些陈谷子烂芝麻都抖了出来,说着说着,他突然大喊道:“啊!” 笑青山:“你被土拨鼠附身了?” 李文成道:“我记得刚开学那阵,就在你和楚明远那事爆出来不久前,顾子川和楚明远在球场上接触过!” 楚明远身为一中男神,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篮球技术很是不错。但那天在和顾子川说过话后,他明显心不在焉,频繁失误。 这样一想,楚明远突然翻脸的原因便有迹可循了! 李文成下了定论:“一定是顾子川威胁了他,逼他和你分手!” 笑青山点点头,面上既无愤怒也无激动,仿佛只是听见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李文成拿捏不准笑青山的脾气,试探着问:“你会和他复合吗?” 笑青山平淡道:“不会,都过去这么久了,还缠着别人干什么。” 楚明远肩负班长和学生会工作的同时,不仅能够博得老师信任和同学爱戴,还能游刃有余处理学业,堪称超级赛亚人。他不相信这样一位完美男神,会乖乖被别人威胁。就算真有把柄被别人逮住了,他也一定能想出更合适的解决方法,而不是跑去办公室自爆。 笑青山对他不是很了解,只能猜测在楚明远心里,对原身的喜欢或许是真的,但也仅此而已了。原身对他而言,只是繁重课业下的调节剂,还没重要到可以牺牲自我利益的程度。 而他云淡风轻的表现,在李文成的眼里,却成了强颜欢笑的证明。 不管是在以前同他的接触中,还是在顾子川的口中,笑青山都是一个一根筋的呆子,喜怒哀乐全表现在脸上,哪里会出现什么复杂的表情。 李文成不知道从哪本青春伤痛小说里看过一句话——“只有伤害才能促使人成长”,笑青山现在这幅故作平静的态度,不就是对此最好的印证? 最初的表白只是调笑,但现在,李文成却是真的想和笑青山处一阵试试。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正打算开口,便看见笑青山的身后,一个人拿着一把美工刀朝他捅去! ——杨平!他的兄弟里,下手最狠毒的一个! “小心”二字还没出口,一道沉闷的声音便传入耳帘。 杨平一个一米九的篮球队队员,直接被踹了个人仰马翻。 少年手插在兜里,收回自己的长腿,姿态懒散却带着锐气:“你们在我的地盘上,打打杀杀不太好吧?” 他身姿挺拔,发型干净利落,就是发尾有些上翘,看起来没怎么打理。干净饱满的额头下,是深邃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 简单来说,他是属于“长得比楚明远还帅的”那一档次的大帅逼,击败了99.99%的一中同学。 大帅逼走过来,自来熟地揽住笑青山的肩膀:“还打的我同桌,四舍五入不就是打我的人?” 笑青山一巴掌拍掉对方的爪子,他也不尴尬,顺手去拉李文成,轻松就把对方拔了起来,就跟拔萝卜一样。 妈的怪力王。 李文成心中腹诽,嘴上还是说:“叶哥谢了。” 叶易:“客气。赶快把你的朋友叫起来,等会让人撞见,影响不好。” 李文成得令,立马吼道:“还不快起来!搁那儿装死呢!” 在地上躺尸的家伙立刻爬起来,动作僵硬又缓慢,活脱脱的尸变现场。这也不能怪他们,实在是笑青山出手太准,打哪儿哪儿内伤。 叶易问笑青山:“你还有话问他吗?” “没。” 叶易点头,指挥道:“行,散了吧。黑仔带你哥们吃顿好的,补补脑子。” 李文成:“……”靠!怎么你也骂我黑!!!还揪着这点不放了是吧!!! 黑仔心里再怎么不服,也只能带着伤筋动骨的小弟讪讪离开。一步三回头,心思昭然若揭。 叶易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李文成一个趔趄,麻利儿溜了。 叶易单手插兜,问:“你一直没出手,是等着我动手?” 看到天降奇兵,笑青山脸上一丝惊讶都没有,显然早就发现他了。 果然,笑青山道:“你偷听了这么久,要个报酬不算过分吧?” 傍晚,秋日的余晖洒下,他浅色的眼眸里像开了一树金花一样,一眨眼,花瓣簌簌落了一地。 叶易脸一红:“是。所以……同桌,一起吃个饭不?” 4.我觉得我同桌喜欢我(4) 一中附近有一条小吃街,每到放学时间,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们涌入,整条街成了一片海洋。 高玉戳着吸管喝奶茶,单手握着手机灵活的打出哈哈哈哈一串字符。余光里,两个本校男生结伴路过,她的小姐妹激动地去揪她的衣袖,小声尖叫:“玉玉,刚才那两个小哥哥好帅啊!” 高玉随口说道:“再帅他能帅过楚学长?”一边给面子的抬起头。 餐台前面,两个高大的男生并肩而立,随着他们的动作,可以瞧出宽大的校服下那含蓄却富有力量的曲线。 稍高一点的男生接过两支冰淇淋,一个樱花味一个海盐味,侧过头去和自己的同伴交流,把青色的甜筒给了对方。 男生露出来的那张侧脸成功让高玉的小姐妹再次发出土拨鼠尖叫,而高玉本人更是直接捏爆了奶茶,带着奶香味的饮料淌了她一手。 小姐妹笑出声:“玉玉你也太激动了吧!” 高玉嘿嘿两声,抽出纸去胡乱揩拭手上的奶茶,眼珠子盯着那两个男生。眼看他们就要离开,立马调出摄像头拍照,动作快得几乎可以看见残影。 几分钟后,一条新的帖子出现在一中贴吧。 【报!!!发现两个长得超帅的小哥哥!!!】 lz:楼主是高一学妹,早就听说一中的男生质量很高,无奈军训之后大家都成了挖煤工。今天在牡丹楼和基友吃饭,发现两个好有爱的小哥哥,有人认识吗?能给我他们的联系方式吗![爱心][图片] 1l:哇好帅——恩???等等这两人不是那个dhafnaofh83#fahu 2l:学妹小心,他俩是fae4154afe 3l:来人收尸,帖子沉了吧。 汤媛媛看这些回帖,满头雾水,这两个小哥哥有什么问题吗? 她也没有料到,就这样一条帖子,在二十班的班群里却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 [匿名a]叶哥这什么骚操作,和顾苏一起吃甜筒???难道叶哥是……[熊猫头大惊.jpg] [匿名b]别带节奏,吃个饭而已,理性讨论好伐。 [匿名c]我早就和你们说叶易他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你们不信,现在算是板上钉钉了吧![白眼] 林月刚洗完头,披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坐在床上。 舍友汤媛媛坐在对床,皱眉说:“林姐,你可回来了,赶快把班群里的匿名给关了吧,里面混进了一个神经病。” “啥玩意儿,神经病?我们班才成立两个月就养出蛊王了?来,让我康康是谁——” 林月毛巾搭在肩膀上,拔下正在充电的手机,手指滑动几下,一群匿名消息映入眼帘。 林月才看了两眼,便忍不住皱起细眉,骂道:“我靠,这他妈谁呀,我们班上有人说话这么脏的吗?!” 便见手机屏幕上,[匿名c]正在疯狂刷屏。 [匿名c]:同性恋真恶心,我一想到我和他在一个班级里,我就想吐! [匿名c]:为什么顾苏这种垃圾能在一中啊,有钱了不起啊? [匿名c]:叶易也是恶心,知道他是同性恋还和他一起吃饭,他也是同性恋咯!日常祈求同性恋灭绝。 诸如此类的言论,都算是措辞温和的,还有更多不堪入目的发言,让人无法想象这是出自一个高中学生之口。班上有人看不下去,发言制止,但正常人的战斗力根本比不过一个神经病,那人非但没有收敛,反倒愈发来劲,好好的班群被搅得乌烟瘴气。 林月立刻把匿名聊天给关了。 [系统消息]:管理员已经禁止群内匿名聊天。 [林月]:匿名c是谁啊?我倒是没想到我们班上竟然有这么没素质的同学,你说话不懂得积点口德吗? 还有,顾苏和叶哥一起吃个饭怎么了,他是打过你,还是花你的钱?正好大家都在这,那我就说了,今天老娘又被李文成那个傻逼堵了,要不要不是顾苏帮我,你们就得挨个到医院给我献花了。 [梁永乐]:信息量有点大,小老妹你咋回事??? 林月想了想,觉得这事解释起来有点麻烦,干脆发了一条语音,絮絮叨叨说了好几分钟。 原来笑青山救了她过后,林月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溜了,便决定去搬救兵。这个救兵一要能打,二要能够迅速赶到,三要对笑青山没有偏见,第一个出现在她脑海中的人选,就是叶易。 她也没有想到,这两位大佬情投意合,哦不,是一拍即合,短短一次会面,便解锁了“饭友”成就。 听了林月的解释,班群里安静了一会儿,一个气泡冒出来。 [元采]:额,其实年级上不是在传顾苏把楚班打进医院了吗?我姐姐在医院当护士,刚吃饭时我问了她,她说好像是楚班家人生病了,人家去医院陪护来着,他额角的伤是熬夜后一不小心自己撞伤的。 [梁永乐]:楚明远早就澄清过这事,但是有人偏觉得他是碍于淫威有苦不敢言。 [汤媛媛]:这样看来,顾苏也不像传闻里那么可怕啊。 林月抬起眼皮,汤媛媛在自己的对面飞了个媚眼过来。 林月立刻摆了一个中弹的姿势,浮夸倒在床榻上。 在汤媛媛的带头下,也有不少同学都出来冒泡: [梁永乐]:哈哈哈哈,我今早就说你们戒心太重了啦,校霸也是人啊,哪会随便就打人? [冉宝]:我们大家都是关心叶哥嘛,传闻里顾苏连老师都敢打,他要是一个抽风,伤着我们叶哥咋办? [梁永乐]:说起传闻啊,我刚听见一消息,说咱月姐怒闯六楼男寝,那群男的都被吓尿了哈哈哈哈哈。 [林月]:……那是真的。 [梁永乐]:哥!你终于承认自己的心理性别是男了吗? [林月]:滚,老娘是去找叶哥帮忙。手机打不通,我有什么办法? 她狂call叶易都没有人接听,只得趁着宿管没注意,一口气冲上男寝,留下一个传说。 班级里洋溢着沙雕的快活气息,就在这时,学习委员发出了一长段的消息。 [向晓]:我记得刚开学的时候,班上吐槽过自己因为成绩差而被别人当做是小混混小太妹的事情,当时大家都显得很委屈,但我们今天做的事情,和那些人做的事情有什么不同?不也是没有接触过别人,就凭着那些谣传而想当然给别人贴上标签吗? 向晓是一个害羞内向的女孩子,和人说话都会脸红,她能发出这番言论,显然是再也无法压抑内心的愤怒了。 班群里冷了一阵子之后,陆续有同学发表言论,支持向晓的看法。 ——我高一的时候,被谣传堕胎,还因此被老师找去谈话。当时自己绝望的躲在厕所里面哭。我告诉自己,绝对不要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但没想到今天还是犯了同样的错误。 ——我也是,听了一些小道消息就信以为真,还自以为自己很聪明,其实我就是个蠢货! 二十班,是由年级倒数五十名组合而成的新的班集体。不管成立这个班的初衷如何,学生的自尊心都确实受到了伤害。 班级刚成立的时候,不仅仅是学生,就连他们班的班主任都瞧不起他们。刘金负责数学课,但讲课的时候却敷衍得很,照着ppt念一遍就完事,只会给他们布置写不完的卷子。班上的同学本来就成绩不好,再遇上这种不负责任的老师,学习成绩更是一落千丈。而这时,叶易站了出来,把刘金怼得面红耳赤,二十班的数学课这才步入正轨,这也是为何班上的同学都把叶易称作叶哥的原因。 正因为被人戴着有色眼镜歧视过,二十班的同学才能放下身段承认自己的错误。 [叶易]:你们在这里干啥呢,检讨大会?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笑青山是没有加群,但是另一个当事人还在群里呢! [冉宝]:叶哥,顾苏是不是和你在一起啊,你帮我们道个歉行吗? [叶易]: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宝宝了,就不要让哥替你擦屁股了。 话是这样说,叶易却还是一头雾水。 他平时不怎么看班群,今天也是一时兴起才点开那个[一中五毒教]。 一个个对话气泡从屏幕滑过,叶易的眼神愈发冰冷。 那个匿名c—— “啊,又来一只!” 笑青山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叶易熄掉屏幕,一只黑猫从草丛里越出,绕着笑青山转了几圈后,娇软地倒在地上。而身旁早就摊开肚皮的橘猫,愤怒地喵喵了两声,扭得更加妖娆。 这两只猫都是一中的土皇帝,最大的爱好是用屁股对着妄图摸它的同学,可见到笑青山路过,却都纷纷倒地碰瓷,就差在脸上写下“快来撸我”四个字了。 笑青山嘴角噙着笑,一手一只猫,非常人生赢家。 叶易笑了一声,也不愿用那些破事去扰乱他的好心情,在班群里回复道—— [叶易]:行了,不拿这件事去烦他,待会儿我邀他进群,该怎么做你们明白的吧? 另,匿名c好自为之。[微笑] 没一会儿,班群提醒了新消息。 [系统消息]:管理员[叶易]邀请了[顾苏]加入群聊。 一群友好的表情包伴随着撒花刷满了屏幕。 班群氛围融洽,某个空荡荡的男寝中,却有一人不屑地“呸”了一句。 5.我觉得我同桌喜欢我(5) [胡凯伦]:早就仰慕顾哥多时了,今天看到真人,我当时就差点被帅弯了! 笑青山盯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 胡凯伦就是上一次污蔑原身作弊的人。 照理来说,他和原身除了同在一中读书外,没有任何交集,更找不出诬陷原身的理由,但他没有,顾子川却有。 在顾子川许诺给他一笔报酬,还再三保证不会让真相暴露后,胡凯伦毫无心理压力地就同意了这件事情,毕竟在他心里,原身这个富二代就算杀人放火了也能凭着家世轻松摆平,更别说只是“被作弊”一次。 于是在月考时,胡凯伦趁着原身不注意,将一本教材塞进了他的桌洞里。 一中的校风很严,哪怕是末尾考场,也绝对不允许任何形式的作弊。那天的监考老师又是一位严肃刻板的老教师,在胡凯伦故意朝着原身的桌洞里偷看了几次后,老师直接将原身逮了“个人赃并获”。 而顾子川之前找好的黑客,则破坏了学校的监控录像,加上原身又有许多前科,简直是百口莫辩。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顾苏本人,说不定还会被胡凯伦殷勤的示好给骗到,但笑青山知道这一切的来龙去脉,对他的品行如何也有了个底。 挠了挠猫咪的下巴,给大橘和小黑拍了一张特写,笑青山跟着叶易回去上晚自习。 ** 今天的晚自习归刘金管,她讲到卷子的最后一题,觉得讲了同学也听不懂,干脆打开投影仪,把标准答案投了上去,回办公室休息了。 林月是数学课代表,坐到讲台上管理晚自习。 她把答案抄在自己的卷子上,挠了挠头。 那些字符分开看她都懂,连在一起就成了天书。 林月其实想要去找刘金问问题,但上次去找她,刘金直接说:“你们就别钻研这种题目了,乖乖打好基础就行。” 其实就是不想浪费时间,干脆找个理由敷衍她。 林月想了想,在班群里问:“最后一题的第五步是什么意思?” 她本来也不抱希望,她的成绩在20班都算拔尖的了,要不然也不会成为数学课代表。 果然,班群里除了插科打诨的回答以外,并没有什么有用的答案。 林月瞄了一眼自己的草稿纸,那上面同一个步骤已经重复写了三四次。 她在心底无声地哀嚎,就在手机屏幕即将熄灭的那一瞬,一张图片却出现在对话栏里,从预览图里隐约可以看出来是一张解析。但林月一看发言人——笑青山,心里那点儿雀跃也就熄了一半。 刘金在讲卷子的时候,还故意把笑青山当做反面教材提出来嘲笑,说他卷子只考了个位数,十道选择题里只对了一道。 虽然心里不抱希望,林月还是点开看了看,这一看,却立刻沉浸在他行云流水的思路之中。 复杂的题目在他的笔下,被分解成了无数个简单的小题,配上他简明的文字和直观的图片,晦涩难懂的解法一下变得平易近人起来。 林月先跟着做了一遍,又关掉手机跟着思路自己做了一次,发现自己也能凑出个七七八八了。 她激动地打开手机,班群里的话题已经转到了另一件事上,笑青山的解答下面只有寥寥几句“顾哥牛逼”,都是班上不爱学习的人发的,一看就很敷衍。 林月先是发了几个尖叫的表情包,@笑青山问道:“顾哥,你从哪儿搞到的这个答案???” “学霸写的。” “谁啊?” “我。” [林月]:我不信拥有这种智商的人,会和我坐在一个教室里[鄙视]。 笑青山笑了笑,回了一句“随便你”,就把叶易的卷子还了回去。 偌大的一张卷子上,叶易只写了寥寥几笔,没有过程只有结果,不过他的答案居然都是对的。但评卷子靠步骤给分,他这样只会被老师看作作弊,以零分伺候。 笑青山看了他一眼,对方从游戏激战中抬起头来:“怎么,被哥完美的卷面折服了?” 笑青山冷笑一声,手指一动,抢了叶易的八倍镜。 叶易:“……”看来是没有。 晚自习下课前,体育委员梁永乐走到讲台上,学着领导浮夸咳嗽了一下:“马上就要到篮球赛了,希望各位老铁可以捧个场,踊跃报名,不参加的同学也别忘了给咱们班加油打气啊!” “好!”梁永乐的僚机立刻大吼一声,疯狂鼓掌,班上同学也给面子的拍起掌来。 叶易问:“你报名吗?” “不。”笑青山说得肯定,他讨厌人多的地方,自然也讨厌肢体接触很多的活动。 叶易点点头,虽然他很想和笑青山一起打球,但是不参加也好,免得到时候磕磕绊绊受伤了。 他搂住笑青山的肩膀:“改天让你看看我真人pk时的英姿。” 笑青山斜乜了他一眼,明明是鄙视的眼神,却看得他心里痒痒,好像有一只小猫在挠他。 掌声热烈,报名的人却没多少。好在正式队员是报齐了,体育委员咬着笔杆子,在替补那里刷刷刷写下几个名字,其中就包括笑青山。 笑青山琢磨着有叶易带二十班起飞,自己估计没出场机会,也懒得去改。 ** 篮球场内,欢呼声四起。学生们围在篮球场外,为班上的同学应援吆喝。 “二十班天下无敌!” 伴随着兴奋的尖叫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篮球,扣入篮筐! 口哨声响起,中场休息,篮球从框内落下,在地面上弹了两三下后滚到笑青山面前。 叶易和梁永乐击了下掌,小跑过来。 和累得像狗一样的队友相比,他看起来还游刃有余,没有出多少汗,只是身边带着一股热气儿。 刚运动过,他还兴奋的很,黑曜石般的眼珠里闪着亮光。 叶易问:“我的水呢?” 笑青山指了指林月,她站在裁判桌旁,脚下是一箱矿泉水。 “哦。”叶易幽幽说了一声,去找林月要水。 林月把最后一瓶水递给叶易:“你们是沙漠精转世,一箱水都没了。” 叶易回来,扭开瓶盖,咕噜咕噜灌下去。少年人的脖颈上有些汗水,喉结上下滚动。 他向后抓了一把头发,额头的碎发支楞着翘起来。 “我在场上征战,亲爱的同桌连瓶水都不给我。”叶易很是委屈。 笑青山眼皮一跳,面无表情道:“行,等会给你买。” 他说这话时,一颗深白的小虎牙露出来,带着锐气。明明是凶狠得不得了,却又十分可爱。 叶易的心猛然一跳,抱了上去:“我就知道我的亲亲同桌最好了!” 笑青山挣扎道:“滚蛋。热死了。” 叶易嘿嘿笑了两声,裁判吹哨子,才依依不舍的松开,跑向篮球场内。 少年站在场内,向他招手,眼角眉梢都是年轻人的意气风发。 笑青山不由笑起来,叶易一呆,此地无银地用手挡住了自己红得滴血的脸,嘴角勾起一个藏不住的弧度。 ** 笑青山买水回来的时候,发现一个问题:一中的体育场很大,现下又挤满了人,地上的黄线标志都被挡得严严实实,他根本找不着自己班级在哪里。 寻个大概方向走去,前面有一处场地却是乱了起来,同学推搡拥挤,打成一片。 从他们的谈话里,笑青山大概了解了是一班和二班在比赛,一班有位主力选手被二班的人给撞倒了,扭了脚踝,一班觉得二班是故意的,双方便吵了起来。 一班二班身为锦城一中的两个实验班,平日里成绩不相上下,运动会和音乐节也针锋相对,积怨已久,这次彻底爆发出来,阻拦劝告的老师也被淹没在暴动的人海中。 笑青山执拗地认为穿过这片人潮就能找到叶易,即便不喜欢人挤人,也硬着头皮前进。 这时,一张微凉的手却扣住了他的手腕,温和又带着点冷意的声音传来:“你在这里干什么?” 是楚明远。 笑青山带着黑色口罩,大半张脸都被遮得严严实实,他居然还能认出来。 楚明远拉着他挤出人群,走的很快,将笑青山落在身后,手却死死扣着他的,不愿放开。笑青山瞅着他的背影,觉得有点像一匹流浪的孤狼。 他们在体育场边缘的花台停下,那里栽了棵棵松树,投下一片绿意。 楚明远问:“你是来给李文成加油的吗?” “?”关李文成什么事,他只是个无辜的路过群众。 楚明远松了一口气,又问:“那你是来……” 他把“我”咽了下去,换上一句平凡无奇的代替语,“给一班加油的吗?” 想也知道不可能,别说一班还有笑青山最讨厌的顾子川,就是别的普通同学,过去和他的关系也不是很好。 果然,笑青山刚才的脸上还只是茫然,现下却是带上了讽刺的意味。 “一班哪里值得我为它加油?” 他眼神一转,贴近了楚明远,轻声道:“为了你,到是有可能。” 明知道他这话语里全是讥讽,楚明远的指尖还是微微一颤,心脏像是一个被捏爆的柠檬,酸楚的滋味流淌而出。 “哟,我还当楚班在和谁说话呢,这不是顾哥吗?” 高大的身影投在地面,一个带着粗气的声音传来。 李文成出现在他俩身旁,一手抓过笑青山怀中的一瓶水,毫不客气地喝了起来。 6.我觉得我同桌喜欢我(6) 笑青山毫不犹豫给了他一记肘击,言简意赅:“不是给你的。” 腹部的力道很重,完全没有留情,李文成咳嗽了两下,苦笑:“还是这么凶。” 楚明远皱眉,在打球时,李文成骂他“渣男”、“没有担当”,他原以为这只是让他分心的战术,但现在看来,李文成或许还有几分真情实感? 他不否认自己的行为很渣,但李文成也不是什么好人。 楚明远一把将笑青山拉去自己身后,笑青山本想打开他的手,但原身残留下来的情感让他反应慢了一步。 楚明远对李文成说:“球场上的事解决了吗?” 李文成讽刺道:“我以为这些事情,都是您抢着去做的呢。” 楚明远的嘴唇张开又合上,最终还是挤出一个微笑,标准而不刻意,是任何人见了都会感到如沐春风的笑容:“你说的对。我这就去处理。” 他转过头去,那双清澈的眼眸里罕见的夹杂了一些情愫:“你回二十班吗?” 李文成抢道:“楚班这么忙,还是我送他回去吧。” 楚明远皱眉:“你有那时间还是多管管自己的球队,别在和外校的比赛上闹出笑话!” 李文成有一些诧异,楚明远一向都是以善解人意的班长形象示人,从没有说过这么刺耳的话。他盯着楚明远拉住笑青山的手,一种原始的兽性在心底躁动起来。 李文成说:“楚明远,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面对顾苏的?班长?但他可和一班没关系了,你也别忘了是谁把他推出去的。” 楚明远呼吸一窒,面上还是完美的微笑,手却不觉加重了力气。 疼痛感从手上传来,笑青山不悦地“喂”了一声,挣扎开对方的桎梏。 那截手腕上被他捏出了红色的痕迹,衬着旁边雪白的肌肤,显得可怜兮兮的。 而笑青山的眼角则冒出了一点眼泪——他发誓这娇滴滴的表现完全是这具身体的锅,他本人是一个被刀捅了透心凉都不会哼一声的真汉子! 楚明远见笑青山的泪水,一时失语,垂下眼:“对不起。” 他究竟是在为哪一件事情道歉,恐怕只有自己才明白。 李文成眼里带着恶意的调侃:“看来楚班今天状态不太好,毕竟成天端着架子,肩膀受不住了吧!” 楚明远看了笑青山一眼,松开他的手腕后,掌心空荡荡的,像是什么也抓不住。 “李文成,你少去招惹顾苏。” 李文成耸了耸肩,觉得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楚明远不光会讽刺人,还会威胁人了。 他咧开嘴笑了:“若我说不呢?” 他绕过楚明远,慢悠悠走到笑青山身旁,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暧昧道:“我上次的告白,现在还作数——嗷!” 李文成捂着下巴,整个人像是下了油锅的水,蹦?个不停。 笑青山活动了下手腕,漠然道:“你说什么?” 李文成立刻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我什么都没说!” 楚明远脸色阴沉下来,执意要提:“什么告白?” ——大爷,您就行行好,放过我吧! 李文成默默远离笑青山:“就是那种告白啊。” 楚明远握紧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把心底的怒火压下:“李文成,你别想耽误顾苏。” 李文成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耽误’,哈哈,楚班长不愧是年级第一,这用词就是有水平——我可以把它看作是你对自己过去的总结吗?” 这两人都是学校内的风云人物,此刻剑拔弩张,不少同学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同样是当众打架斗殴,对李文成这个经常惹事的小混蛋而言,不过是再添一笔战绩,但对楚明远而言,那就关系到今后一系列评奖评优加分保送的事项了。 笑青山正准备以杀止杀,给这他们一人一个爆栗,面上却贴上一瓶冰凉的汽水,熟悉的气息从背后将他笼罩。 “买瓶水而已,哥一场球赛都打完了。” 叶易把汽水递给笑青山,对着面色不愉的两人招了招手:“楚明远李文成下午好啊,听说你们班打起来了?” 李文成一看见叶易就双腿发软,周身气势荡然无存:“哈哈哈叶哥,球打得怎么样啊?” 叶易也不谦虚:“有我在,当然是大获全胜。” 李文成吹捧:“那必须的,叶哥是什么人啊,乔丹再世!” 叶易:“……乔丹还没死呢。” 李文成:“……口误,口误。” 叶易问笑青山:“你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笑青山:“走错班了。” 叶易笑了起来,额头几乎要和他贴在一起:“你还有路痴属性啊?” 他几乎可以想象出笑青山在人群里茫然无措,又习惯性板着一张脸的样子,就像一只犯迷糊的猫。 “人太多了而已。”笑青山有些不服气。 叶易得意地说:“是啊,人山人海,我还是一眼就找到你了。” 可他却和前男友(疑似)、追求者(确定)在一起! 叶易捻了捻有些汗水的指腹,突然有些焦躁。 他抬起眼,对着身前两位皮笑肉不笑道:“你们还有事吗,没事我就把我同桌领回去了?” 李文成毫不怀疑自己说“有事”会被叶哥按在地上摩擦:“没没没,您请便。” 楚明远沉默了一会儿,笑青山和叶易亲密的互动刺得他心痛,但他也明白这样纠缠下去对自己不利,只能说道:“你们走吧。” 叶易推着笑青山转过身,随意的挥了挥手,算是当做告别。 楚明远恍惚间想起不久前的一个傍晚,在没有人的路上,笑青山红着脸,将脸靠在他的肩膀上。 笑青山只挨了短短一瞬,就不好意思地挪开了头,发丝间残留的清爽的洗发水味也很快就消散了。 ** 操场上人太多了,知道同桌不喜欢拥挤的地方,叶易干脆带着笑青山猫腰穿过一片树藤,窜进学校后山小径中。 他拿过笑青山手中的矿泉水,发现盖子是被打开过的。 笑青山说:“那是我的。” 叶易:“那我的呢?” “……被李文成喝了。” 叶易骂了一句:“靠,刚才就应该打他一顿。” 说完,嘴对准矿泉水的瓶口咕噜咕噜灌起了水。 ……诶?好像不亏?叶易后知后觉。 隔着透明的水瓶子,笑青山的脸有些模糊,但叶易却能准确的描绘出他眼角眉梢的走势。 现在的他,眼睛应该是有些无语地瞧着这边,嘴唇抿住,像是猫嘴,有种别样的可爱。 叶易不知道今天说了多少次可爱了,他在微博上看到,当一个人陷入爱河的时候,对着自己喜欢的人便只剩下“可爱”一个形容词了。 可是笑青山,就是很可爱啊。 可爱到有两个人想抢走他。啧。 叶易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楚明远找你聊的什么啊?” 笑青山回答:“问我为什么走到一班去了。” “没了?” 笑青山看了他一眼,少年的情绪都表现在脸上,还自以为自己装得没有破绽。 “没了。就是对着曾经的老同学,很普通的问好。” 叶易闷闷的“哦”了一声,将瓶子捏扁,丢进垃圾桶中。 靠,就那种氛围,神他妈普通问好,我看是前男友求复合来了。 叶易扪心自问,绝没有带着偏见去审视楚明远,但他怎么想,也觉得那个笑面虎配不上自家同桌。 有颜有钱屁股还翘,他家同桌除了成绩差了那么一点,其他简直就是完美好吗。 楚明远到底哪里好了,论长相家境,他叶易也不差,要是论成绩…… 叶易不屑地哼了一声,笑青山困惑地看向他。 叶易露出一个纯良无害的笑容:“等着,哥给你拿个第一名回来。” 笑青山以为他在说篮球,点了点头:“今天比分多少?” 叶易爆出一个的惊人的数字,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咱们班能够取得这样的成绩,缺不了优秀队员的奉献。”他恬不知耻补充道,“比如我。” “哦?” 笑青山意味深长地盯着他,叶易老脸一红,心虚道:“你干嘛……”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我! 笑青山:“瞻仰下优秀队员的英姿。” 叶易咬牙,把头凑过去,几乎要和笑青山面贴面:“来!高清无.码任君观赏!” 傍晚,微凉的风穿林拂叶而至,带不走少年面上的热意。 两朵不知名的花微微摆动,互相依偎。 他盯着对方微笑的面庞,连他的每一根睫毛都能看得清楚。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好像是为了他而生。 他着了迷,缓缓低下头,鼻息相交,即将贴上那张水润的唇。 一道刺眼的白光掠过,漫无目的地在整个林间扫射。 张副校的怒吼传来:“谁在那里?!” 叶易刚把笑青山挡在身后,便听得远处一个妹子的尖叫,随后是拨开树枝逃跑的声音。 “好啊!又让我逮着一对!别跑,你哪个班的!”张副校虽然挺着啤酒肚,动作却很是灵敏,三下五除二就爬上了小山,朝那对小情侣追去,“我看还有谁敢早恋!” 叶易松了一口气,他和笑青山躲在一个窄小而不起眼的角落,没有被发现。 倒不是害怕什么早恋不早恋的,只是被张副校逮住了,少不了一顿麻烦事。 副校长的身影彻底消失后,叶易才发现自己从背后抱着笑青山,使得对方单薄的后背贴在自己的胸膛上,流畅腰线下的臀部,也正抵着他。 潺潺血液从心脏迸出,他的大脑像是过载的cpu一样停止了思考。 他该放手吗?但是他不想放。 这时,笑青山温热的手覆盖上他的,细腻的肌肤摸得他心痒难耐。 笑青山轻声说:“你的心跳得好快。” ——他能听见我的心跳。 这个认知,让叶易有些难得的羞耻。 脑内的黄色废料被烧得渣都不剩,心底有些东西将要破土而出。 他想问:你此刻的心跳,和我一样吗? 7.我觉得我同桌喜欢我(7) 一班和二班的争执由二班获胜作为结局,这也意味着,和二十班进行最终决战的是二班。 林月特意组织了拉拉队,为球员们加油打气;二班不遑多让,由班主任亲自领头助威。 一方面,这是球场上的战争,另一方面这也是两个班集体在气势上的较量。 二班有校队队长李文成,攻势自然凶猛。但二十班也有地表最强の赤龙(自称)叶易,两个班级的比分竟然呈现拉锯之势。 梁永乐带球和对面的杜田对峙,正准备拉开防线,一击肘击从侧面袭来,他痛呼一声,跌倒在地上。 裁判立马吹哨,二十班的几个队员冲上去询问情况。 梁永乐捂着眼睛,泪眼朦胧,眼眶边已经透出青紫。 叶易简单看了两眼:“送医务室!” “我还能打。”梁永乐说道,完好的一只眼睛愤愤盯着杜田,“不能让这龟儿子如意!” 杜田摆摆手,虽然是道歉但语气中却完全没有歉意:“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而且球场上受伤不是很正常?” “你!”梁永乐气急,这人分明就是故意往自己眼睛上打! “你要是不服气,就去找裁判呗。”杜田有恃无恐,裁判托了他家的关系才在一中任职,当然不会判他犯规,而他也是凭着这点挤进了校队。 “杜田你搞什么?!”李文成跑过来,有些恼怒。 昨天和一班闹起来也是因为他,李文成已经警告过他不要再犯,结果这人狗改不了吃屎! “李队长,你是哪个班的人啊,这么为别人打抱不平,你也去二十班呗,反正成绩都差不多,哈哈哈哈。” 李文成是体育生,对成绩的要求自然没有那么高,在学霸云集的二班里,光论成绩的确是有些平庸。 但杜田那点破分数也好意思来嘲讽他? 李文成提起杜田的衣领:“哈你爹呢,需要我教你怎么说话吗?” 杜田挣扎起来,但李文成的手牢靠的就像一把镣铐,他只能脸红脖子粗地吼道:“你他妈放开我!” 裁判见了这一幕,立马制止道:“干什么呢,赶快松手!” 李文成不甘愿的松开手,对方滑倒在地,捂着喉咙咳嗽起来。 梁永乐受了伤,没有办法继续打比赛。 他属于二十班的主力队员,替补和他的水平差距很大,而杜田又是一个惯用阴招的,即使有叶易的带领,二十班的队员也左支右绌、力不从心。 二班频频进球,比分拉大,对面的欢呼声显得尤为刺耳。 ** 球场上,叶易绕过城墙般严密的防守,抢到一分。 他揩了把头上的汗水,手背上湿漉漉的。 对方请求暂停,李文成挑衅的看了他一眼,去和队友商量围攻叶易的方案。 叶易啧了一声,回到大本营去休息。 这一冷静下来,他又发现一个主力队员小腿因为过度的跳跃而一直在发抖。 叶易:“冉宝,你的腿——” 冉宝激动道:“我还坚持得住!” 叶易皱眉,拍了拍他的肩:“别逞强,只是比赛,别搞成医务室三日游。” “可是——” 叶易留给他一个自信的笑容:“放心,哥带你们飞。” 眼底却是在寻思,换上哪一个替补比较好。 看了一圈,叶易悲痛地发现,上谁好像都没差别。 一带四啊,他今天就要创造奇迹! 就在叶易准备随便点一个替补上场的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我去吧。” 叶易当然知道笑青山是替补之一,但那纯粹是为了凑数。他的同桌总是带着一股冷冰冰的疏离感,最讨厌参加集体活动,更别提篮球这种配合赛了。 笑青山主动提起这件事,他还有些奇怪。 “你别勉强自己。” 笑青山剜了他一眼,叶易一愣,嘴角勾起笑容,谁也别想在他同桌的词典里写下“勉强”这个词语。 笑青山套上印着数字的坎肩,嘟囔道:“丑绝。” 叶易失笑,学校不可能花大价钱在非正式比赛的队服上,省钱的结果就是这些队服无论是质量还是设计都惨绝人寰。 不过即使他套着塑料袋子,也能穿出一种走t台的气势。 叶易搭住笑青山的肩膀:“好,是我们后桌男孩的表演时间了!” 笑青山:“……”什么鬼名字。 笑青山的出场,引起了一阵躁动。 李文成在球场上拥有绝对的自信,他就像揪小姑娘辫子的男孩一样幼稚地挑衅道:“你打过球吗?” 笑青山想了想,不确定道:“体育课上应该碰过?” “……”这话说出来感觉你自己都不相信。 “不过我们会赢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略微勾起,是一种毫不张扬的自傲。 李文成野兽一般敏锐的直觉让他一下子进入到了备战状态,他收敛起笑脸:“我可不会放水的。” ** 下课铃声响起。 篮球赛的比赛时间,原本是下午第四节自习课,在选拔中落败的班级,一般都会被老师赶回教室自习。 因此,虽然是决赛,场上观战的人却并不多。 而自习下课后,大部队才姗姗来迟。 叶易和李文成都是一中的风云人物,围观他们决战的人也尤为得多。 这相差巨大的比分,成了他们的指点江山的谈资。 “哇塞这个比分,李队长牛逼,简直就是血洗新手村啊!” “成绩差也就算了,体育也这么差,二十班就是垃圾回收地吧。” “昨天比赛你们看了没,分数咬得特别紧,真是为一班感到不服气,他们就是签运差了点,不然哪轮到这个二十班来当亚军啊?” 二十班的同学有些听不下去,告诉他们杜田的违规行为,当即就有一班的支持者和二十班站在了一起,但也有说风凉话的。 “裁判都没有说违规,那就是他的行为没有问题,你们也太输不起了吧?” “拜托,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嘛,何必给自己找个理由,抹黑别人有意思吗?” “嘿嘿,我看就是没有杜田,你们也赢不了的,不是说智力不好的人,一般体育能力也不行……” 林月听到这些话,气得浑身发抖。 明明是对方耍手段,到了所谓路人的口中,却成了他们班没实力。 如果站在这里和二班对决的是任何一个普通班级,这些人都不会这样说风凉话。但就因为他们是二十班,是差班,所以你的承受能力就应该比别人强大,遭受了什么不公正的事情也只能咬牙自己吞下。 她看向球场,除了叶易和笑青山,二十班的队员们已经气喘吁吁,显露颓态。而二班的队员还精神奕奕,眼露绿光,像是一群捕食猎物的狼队。 林月深吸了一口气,手合拢成喇叭,冲着球场上大喊道:“二十班,加油!” 少女的声音声嘶力竭,沙哑之中还带着一点滑稽的破音,但她的声音却原原本本地传递到了场上每个人的耳中。 “二十班,加油!”从医务室回来的梁永乐站在她身旁,也同样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喊出这一声口号。 紧接着,就是班上最文静的女生,此刻也和身旁的同学一起用尽全力地大喊:“二十班,加油!” 大汗淋漓的少年们愣愣地转过头去,只有几个人的篮球场中,却仿佛多了几十个人的身影。 从肌肉传来的酸楚感受还是如此的明显,但大脑里的疲惫已经一扫而空,他们重整旗鼓,准备迎接最后的要紧关头。 球场上脚步声起伏,元采咬着牙,上前阻拦李文成运球。 刚才因为他的失误,使得主导权被二班夺下了。 李文成身为校队队长,球技如火纯青,他们根本无法阻挡他的攻势。 第一球要是又被二班拿下,他们好不容易才提升起来的士气,又会降到冰点! 林月焦急道:“我们追的上吗?” 梁永乐身为后援队员里篮球技巧最高的人,眉头紧皱:“情况不乐观。叶哥现在被他们二人防守,赶不过来。” 如他所说,李文成瞄准破绽,带球过人,一路畅通无阻,即将又是一个灌篮! 对面已经提前欢呼起来,李文成也稍稍放松了一些。眼看篮球距离篮筐越来越近,马上就要灌入,一记猛烈的力道却拍向篮球,让它从空中狠狠坠落到地面。 少年墨色的发丝飞扬,浅色的眼眸里闪闪发光。 身后的叶易快速抢过球来,身如霹雳一般,电光石火之间便转守为攻,带球灌篮。 李文成却没有心思管背后的发展,而是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手有些微微颤抖:“你……” 笑青山身高不矮,但和李文成这个小巨人比起来,还是差了一大截,更别说李文成还接受过专门的特训。 在这种前提下,他居然盖了自己的球,他的弹跳力究竟有多恐怖啊!!! 笑青山将视线从远方的叶易收回到近前,捻了捻自己额前的刘海,觉得有点长了,挡眼睛。 他注意到李文成铁黑的面色,笑了笑:“我说了,我们会赢。” 球场上,欢呼声如浪潮一般,一声高过一声。二十班和二班的比分,正以惊人的速度拉进中。 “妈的,一个叶易就够难搞定了,现在还来一个顾苏。以前也没听说过他球技这么好啊?!”有队友抱怨道。 “行了,现在我们还是领先状态,只要拖到结束,我们就赢了。”李文成下达命令,“等会儿大家以防守为主。” 他注意到杜田死死盯着笑青山的背影,警告道:“杜田,你可别想搞什么花样。” 杜田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有些喘不过气,声音也断断续续:“哈哈,我知道。” 但他的眼底之中,却是偏执的阴暗。 8.我觉得我同桌喜欢我(8) 杜田已经想清楚了,二十班的厉害之处在于叶易和笑青山之间的配合:笑青山死守中后场,叶易没了后顾之忧,便可以全力进攻。 所以,只要切断二人的联系,二十班就无力回天了。 而根据两人在球场上的表现,一个迅猛如猎豹,一个懒惰如睡猫,该对谁下手,自然不言而喻! 至于李文成的警告,那算什么? 篮球比赛中,肉体对抗是少不了的,受伤了也无可指责。 李文成私底下还不是经常打架斗殴,下手不知道多狠,球场上却想装正人君子,真是可笑! 等他拿下这一分,他就不信这人还能有什么异议。 而他作为决定输赢的功臣,在球队里的地位也一定可以上升! 队友还在谨慎地传球,杜田看不过去,粗鲁地截过篮球,不顾李文成的指挥,如同冲锋的骑士一般朝二十班的篮筐下方跑去。 如他所料,笑青山果然慢悠悠地挪了过来,软绵绵的,带着睡意,一看就没有什么攻击力。 他本来打算照着脸出招,但看见这一幕如春睡海棠般的容颜,心下不忍,转念之间便决定舍弃旁门左道,改而秀一下自己得意的球技。 所谓半瓶水响叮当,他那技术花里胡哨、华而不实,内行人一看就知道深浅,笑青山都懒得敷衍他了,他还自以为运筹帷幄,牵制了对方。 看这傻逼还自我感觉良好,李文成额角青筋突突地跳,骂了一句,指名道姓道:“杜田,传球!” 杜田笑嘻嘻回答:“李队长,别这么生气嘛,还差几秒结束,我们闭着眼睛打球都不会输。” 他的自大其实不无道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追上那逆转的一分,几乎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但被笑青山盖过帽后,李文成已经不确定这个人的身体素质究竟有多么逆天了,而且他的搭档还是那个叶易。 ——叶易。 李文成身体一僵,叶易为什么没有追上来? 他抽出空暇去检查叶易的情况,正好看见叶易比了个手势—— 肯定不是对着他比的!那就是说—— “拦下他!”李文成大吼。 但下一秒笑青山已经抢过了球! 杜田根本没看清楚他的动作,在被恐惧以及惊慌攫住的那一瞬间,他下意识地甩出手肘。 那是他应用过无数次的招数,曾有十几位竞争对手被他打得鼻血横流。 而就在他的手肘即将碰到笑青山面颊的那一瞬,笑青山身体微微一晃,刚好躲过他的攻击。 李文成的反应极快,立马上前阻拦,但笑青山的动作比他更快,一个带球过人,直接突破防守,杀入三秒区,起跳灌篮! 整个过程只发生在短短几秒之中,看得人眼花缭乱,而在那篮球落地的一瞬间,象征着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 球场上,静寂无声。 记分员是个见过风浪的人,默不作声地将二十班的分数添上两分。 二班:二十班,101:102。 节目效果满分。 叶易举起手,笑青山轻飘飘和他击了个掌。 林月看着相似的两个分数,愣神了好一会儿,她眨巴眨巴眼睛,再三确认后,一声尖叫冲出喉咙:“啊啊啊啊啊!赢啦!!!” 二十班爆发出一阵嚎叫:“赢啦!!!” 林月像个狂喜的兔子,一蹦一跳地和场外的同学击掌:“我们赢啦,啊哈哈哈!二十班,流啤!” 手掌一个个相接,打出清脆高扬的声音。除了本班同学,也有不少其他班的同学主动去和她击掌,为这样一场热血沸腾的比赛献出夸赞。 林月的手掌都打红了,心底的雀跃仍旧未消。 从被安排到二十班开始,迎接他们的似乎总是不好的事情。同年级学生的闲言碎语,老师的抱怨鄙夷,苦苦学习却始终不见起色的成绩,他们早该习惯了,可谁又愿意习惯这些痛苦?! 他们心里还有一口气,他们想要证明,即便成绩不好,他们也有自己骄傲的地方。或许正因如此,梁永乐在去医务室时才会露出不甘心的眼神,队员们脚脖子都痛得打颤了也要硬撑下去,她才会在那令人绝望的比分差下大喊加油。 她不相信奇迹,可是无论如何,她也不愿意在结局出来前,像那些局外人一样冷漠地丢下一句“二十班输定了”。 可现在,奇迹发生了! 在笑青山转到二十班的那一天,他们猜想这个人会是目中无人的,或是暴躁蛮横的,总之,带着他们自己的傲慢与偏见,给笑青山贴上了无数负面标签。可现实里的笑青山,却是个懒洋洋的普通少年,他的确带着疏离感,偶尔也会露出森森的虎牙威胁人,但她能够感受得出来,这不过少年流露温柔的特殊表达方式罢了。 而正是这个有些别扭的少年,带着他们扭转了局势! 被人看不起又如何,被人冷嘲热讽又如何,我们班的勇士最终披荆斩棘,夺下了冠军! 先前那些不甘和委屈,随着胜利的到来,转化为无比的自豪感。 “顾苏!”林月朝着场内大吼,“你好帅啊!老娘都快爱上你了!!!” 回应她的是叶易的怒吼:“我命令你三秒内撤回这句话!!!” “我就不!!!你来打我啊!!!” 场内顿时揶揄、口哨声四起,而被告白的当事人,则是一脸置身事外的冷淡。 林月哈哈大笑,这种反应还真是符合他的性格啊。 李文成无奈地耸肩,自己上一个告白的女神,对着自己现在追求的男神告白了,请问他该怎么办? 而人群之中,楚明远注视着笑青山假意板着、却遮不住笑意的脸,第一次觉得保持微笑是这么困难的事情。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 今天星期五,大家打完球赛,该动的动了,该喊的喊了,皆是饥肠辘辘,准备去吃一顿好的。 生活委员掐指一算,这个学期的班费刚收齐,足够满足这群饿狼的口腹之欲,便也任由他们挑选餐馆。 一中校门口,二十班同学聚在一起,向不得不先回家的同学挥手告别。 叶易坐在花台边缘,一边翻美食网,一边问身旁的笑青山:“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 “哦。”叶易当没听到一般,“吃香菜吗?折耳根呢?小米辣还是变态辣?鸳鸯你喜欢番茄的还是清汤的,诶,这个九宫格好像不错……对了,你喜欢喝醋吗?” 魔音入耳,笑青山忍无可忍,骂道:“我喝你个——!” 声音戛然而止,他想了想,还是把嘴边的“锤子”咽了下去,拒绝给叶易发骚的机会。 他夺过手机,随便选了个评分较高的餐馆,将手机怼到叶易面前:“喏,就这个。” 叶易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餐馆的简介,哼笑道:“喜欢吃甜的?” 笑青山:“怎么?” 叶易的眼神从他微张的唇上掠过:“没什么。” 就是在想你亲起来是不是也是甜的。 叶易突然道:“我的同桌,我一直这样叫你好像很奇怪,很生疏。” “那你叫我顾苏呗。”笑青山满不在乎地回答。 “我不想这样叫。”叶易迟疑了会儿,解释道,“我总觉得这个名字……不像你。” 他有些忐忑,似乎是害怕笑青山听到这话生气。但他确实是这样认为的,没有什么理由,只是下意识的感觉。 笑青山愣了会儿,心情大好,凑到叶易脸前:“那你想叫我什么?” 叶易红着脸拉开距离,喃喃:“卿卿……?” 听起来就像亲亲一样,非常符合他现在想亲人的心情。 笑青山笑着回应:“恩。” 叶易得了许可,一连唤了几声:“卿卿卿卿卿卿——!” “干嘛?复读机?” “没什么,我就想叫叫。”叶易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恍惚之间,一段记忆一闪而过。 他看见一个身着白衣的人站在雪中,明明看不清面容,却能知晓那人的羽睫上都凝满了雪花。 他轻佻笑道:“仙长断情绝爱,未免少了些人气。本尊听闻九重天下素有取小字之礼,仙长无亲无友,不如就由本尊代为取之?” “仙长觉得,卿卿如何?” 叶易一个激灵,从幻梦中醒来,他捂住额头,却怎么也想不起刚才的记忆。 笑青山皱眉:“你怎么了?” 叶易摇头:“没什么。”刚才的……只是错觉吧? ** 酒足饭饱后,班上还组织了ktv。但由于笑青山对此类活动毫无兴趣,叶易就和他一起先脱离了大部队。 这周叶易父母出差,家里没人,他干脆直接留在宿舍。 刚走到宿舍楼底,一滴雨落在地面。 叶易连忙给笑青山打了个电话,听到对方已经买了雨伞应急后,才安心地挂掉。 他突然又有点想回家了。 今天吃的这家餐馆,饭后甜点奶油味浓厚,搭配的草莓新鲜又清甜,笑青山显然很满意,回程的地铁上靠着他小声哼歌,像一只餍足的猫。 叶易家里也有一个烤箱,但自从买回来就摆在厨房落灰。叶易在节假日也会自己做饭,相信烘烤糕点并不困难。 他正在手机上搜索蛋糕的做法,余光里一个人从寝室走出,见到他蓦地一抖。 杜田。 才一个晚饭的时间,这人就像从楼梯上跌了下来一样,走路一瘸一拐,眼睛一圈都是浮肿起来的乌青。 被打了吧。想也知道,肯定是李文成下的手。 叶易无意再打他一顿,但秉持着以怨报怨的原则,还是故意朝他迈一步。 杜田又是一抖,宽大校裤下的两腿打起了哆嗦。但他还是梗着脖子叫道:“你,你想要干什么?!” 叶易手插在兜里,懒洋洋道:“打你。” 杜田信以为真,双腿一软就跌倒在地,他想要爬回寝室,但一阵风刮过,锁声一响,门立刻关得严严实实。 连天都不帮他。 “你不要过来!”他念念有词,“你知道我爸爸是谁吗,你打了我,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叶易似笑非笑:“这话你给李文成说过吗,他是怎么回复你的?” 杜田一噎,显然回忆起了被李队长暴打的恐惧。 叶易蹲下身,饶有兴趣道:“没事儿,我不是暴力狂,刚才那是骗你的。” 接收到杜田怀疑的目光,叶易接着说道:“所以,你告诉我你爸是谁好不好?” 一中作为名牌老校,学生之中家庭背景深厚者不在少数。杜田又不是傻子,听到他这一席话,立刻反应过来,捂住嘴巴。 叶易微笑了一下:“你说与不说,结果都是一样的。” 他站起身,头顶的白炽灯照得他眼神冰冷。 “祝你有个好梦。” 9.我觉得我同桌喜欢我(9) 雨水如幕,从窗中透出的灯光一片氤氲。 笑青山收好伞,将它放在雨具架上,打开顾家家门,一股低气压扑面而来。 屋里的暴风雨显然比屋外严重。 “你还知道回来?!”质问的声音传来,顾学海坐在沙发上,手中的报刊啪的一下打在茶几上。 白书兰在削苹果,锋利的小刀贴着果肉,红色的果皮连得完整:“孩子才刚回家,干什么脾气这么大?” 顾子川则坐在一边,眼睛盯着电视,耳朵却支棱起来。 笑青山径直走上楼梯,留给他们一个侧影。 “你下来,我和你说话呢,回什么房间,还有没有规矩了?!” 笑青山停下脚步,从上方俯视下去:“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行了吧。” 顾学海本想叫他滚下来,但看见那双雪亮的眸子,心中突然一怵,气势也去了三分:“这么晚才回来,你干什么去了?” “聚餐。” “和谁?” “同学。” “哪些同学?” 听着这番质问,顾子川心中暗笑起来。他最近听说李文成和笑青山走得很近,昨天又看见他们把楚明远堵在角落,虽然没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看楚明远的表情,知道那并不是一番让人开心的对话。 顾子川便猜测,笑青山放不下心中的那口气,伙同李文成去威胁了楚明远。 回到家后,他貌似不经意的透露出这一件事,着重描述了李文成是怎样的一个暴力分子,当天顾学海没有批评笑青山,他还有点儿失落,没想到却是等在这了。 笑青山调整了一下书包的位置,回来的路上,虽然打了伞,有些雨水还是飘进来,打湿了外套。湿冷的触感从胳膊上传来,有些难受。 他回答:“二十班。” 顾学海显然不是很相信他的话,刚要继续追问,便听得笑青山补充道:“算是庆功宴,我们班篮球赛得了第一名。” 顾子川的视线从电视转移,震惊的望向笑青山,对方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不可能吧,他回家时还确认过两个班之间的比分,二十班必输无疑呀。 不过这两个班谁拿了冠军都和他没关系,和谁吃饭也不是这次谈话的重点。 顾子川貌似惊讶道:“李文成输了啊,你们班篮球还挺强。” 顾学海接道:“我听你们班主任反映,你最近和那位李同学关系不错——” 笑青山嗤笑一声:“她度数又长了吧。” 顾学海重重拍了下桌子,水杯中的茶水晃荡了一下:“怎么说你老师的呢?!” 笑青山:“她尽不到老师的职责,自然也配不上学生的尊重。” 顾学海倒是不知道二十班的班主任这么不讨人喜欢,他沉吟了一会儿,转回正题:“不管怎么说,那位李同学似乎风评不太好,你不要和他一起玩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听我唠叨,但我必须告诉你,你还年轻,以为朋友之间只要兴趣相合便好,但是一个人最重要的是人品,你明白吗?” “我知道。” 顾学海点点头:“回房歇息吧,等会儿我叫人给你端碗姜汤。” 笑青山转身上楼,在楼梯拐角处,又听得身后顾学海问道:“那个篮球赛,你参加了吗?” 他“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顾学海的声音还是那么沉闷,但却意外的有了几丝欣慰:“不错。” 笑青山望向顾学海,这个男人自从事业小成后就一直在坚持健身,但比起顾苏记忆里的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体态还是佝偻了许多,脸上的皱纹里也浸满了风霜。 他原本不想掺合顾苏家的恩恩怨怨,但想了想,还是好心提醒道:“你别光教训我,自己看人时也注意点。” 顾学海差点被呛得又发怒,但莫名其妙的,他又从那番话里品出了点关心的意味。 身旁,白书兰握着水果刀的手一抖,果皮断成两截。 顾子川从白书兰手中抢过苹果,愤愤咬了一口。 他本人优越感极强,自诩与笑青山那种被养废了的富二代不一样,什么事都要和对方比较,在过去戏弄笑青山时,他更是极其享受事情按照他的计划顺利进行的快感。可今天,顾学海非但没有和笑青山争吵,反而还夸了笑青山一句,这种计划脱轨的感觉就像有人扇了他一巴掌一般。 “——哈哈哈哈自作聪明了吧,活该!” 顾子川一个哆嗦,转向声音的来源,电视上的娱乐节目刚好播到高|潮阶段,女明星对着中计了的嘉宾哈哈大笑。 顾子川关掉电视,黑色的屏幕上倒映出他恼羞成怒的面庞。 白书兰困惑道:“你不看了吗?” 顾子川调整好面部表情:“不了,马上就期末考试了,我要抓紧时间复习。” 对,他们现在是高中生,一次篮球比赛算得上什么,成绩才是决定他们命运的指标。 ——等着吧,我会让你输得一塌糊涂。 ** 一场秋雨一场寒。 一夜之间,一中的银杏全都褪了绿意,落了一地金黄。 笑青山回到教室,叶易早就大爷似的坐在椅子上,奋笔疾书,桌面上摊开一本厚厚的练习册,上面字迹娟秀,一看就不是这人的风格。 叶易敏锐地抬起头,拍拍身旁的空椅子:“坐啊。” 这里已经归属于笑青山了,这人还一副前朝主人的模样。 笑青山坐下,去拿桌洞里的作业——他根本没带回家——却从桌里摸出一袋手工曲奇。 笑青山问:“谁的?” 叶易回答:“朕的。现在朕把他转授给你。” 笑青山莫名其妙,这是在投喂他? 拆开包装袋,曲奇的奶香味浓郁,入口酥脆,口感绵长,笑青山没忍住,又尝了一个。 叶易貌似随口问道:“味道怎么样?” “好吃。”笑青山拈了一块呈到叶易面前,“来一个?” 叶易胃部发出无声的悲鸣,被各种奇怪味道的曲奇支配的恐惧感传来,他讪讪拒绝:“你喜欢就好。我就不吃了,我不喜欢吃甜的。” “哦……”笑青山垂下眼,有些失望,为了安抚自己,又含了一块曲奇在嘴中。 笑青山翻开作业,一片空白,什么记号都没有。他微微侧头,含糊不清道:“英语作业是什——” “咔。” 一声轻响,他叼着的曲奇少了小半块,始作俑者用拇指揩去嘴角的残渣,喃喃:“好甜。” 笑青山面无表情,咔嚓咔嚓把剩下的曲奇给咽了,云淡风轻道:“借鉴下你作业。” 梁永乐风一样跑进二十班,大吼:“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二十班在篮球大赛中表现优异,特赐奖状一张,钦——诶月姐你那什么表情,你便秘了?” 围观了两人全程的林月:“……我瞎了。” 梁永乐喜滋滋将奖状贴在教室后墙,这可是二十班的第一个荣誉,如果不是怕太浮夸,他甚至想把它裱起来! 梁永乐把奖状的四个角碾平整,像想起了什么,忽然道:“诶!你们知道吗,祝华被辞退了!” 祝华就是篮球赛的那个黑哨裁判,听到八卦,后排的人都凑了过来。 “真的?不是说他后台硬得很吗?” “千真万确,我去领奖状的时候,刚好看到他在收拾东西。” “滚了好,免得败坏我们一中风气!” 一个身影刚好经过二十班,站在门口听了好一会儿,又快步离开。 杜田脸上贴着纱布,校服底下是青青紫紫的伤痕。 这周不知道是谁举报了他爸爸贪污受贿,人证物证俱在,他爸停职待审,连带着裙带菜关系也都被拔了起来。 估计用不了多久,一中稍微有点背景的人都能知道这件事了。 而他曾经仗着自家的关系在篮球校队里干了不少黑心事,那群体育生个个都脾气火爆,这下失了庇佑,肯定要把仇全都报复回来。 想起自己下手时的狠毒,他咽了口唾沫,连二班都不敢回了,只悄悄溜进厕所。 两个熟悉的背影转过身来,挑眉道:“哎哟,这不是咱们校队的小王子吗,怎么受伤了啊?” 杜田身体一抖,无力跌坐在地上。 ** 刘金今天很不爽,家里出了点腌?事情,吵得她嗓子痛,结果刚返校又被校长叫去办公室骂了一顿。 若是换做平常,她定是没了心情讲课,会借着“锻炼学生”的名义,叫数学课代表上去代她讲卷子(更准确的说是念标准答案)。 但今天不同,她是有贼心没贼胆,因为校长就是在骂她讲课不认真! 刘金教两个班的数学,二班是实验班,她不敢怠慢,所以举报她的小混蛋一定来自差班二十班。 可是他们成绩那么糟糕,她就是讲得再细致,这些笨学生也听不懂,那她讲课认真与否又有什么区别? 刘金没好气地把数学书往讲桌上一拍,环视了教室一圈,企图逮出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蛋,但这些人脸上不是一脸懵逼就是一脸没睡醒,后排的同学更是肆无忌惮,当着她这个班主任的面还敢埋头玩手机——不整治一下他们,都对不起今天校长的“谆谆教导”! 刘金在黑板上写出一道压轴题,用力之猛,直接绷断一截粉笔。 黑板擦在金属材料的多媒体讲桌上一拍,顿时魔音入耳,还在小鸡啄米的同学吓得立刻挺直了背脊。 刘金冷冷道:“这道题我还没讲,但和上次那道题有异曲同工之妙,相信各位听了课的同学都能解答得出来。那谁愿意上来分享一下思路?” 如她所料,二十班的同学都如鹌鹑一般埋下头,生怕自己被抽上去——除了后排靠门的那对后桌男孩。 叶易:“小朋友,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总有敌人给你送八倍镜?” 笑青山:“可能因为我太帅了。” 他俩塞着耳机语音,浑然不知整个教室里只有他们在说话。 刘金黑着脸,额角青筋几乎要爆裂开来,一截粉笔如离弦之箭般朝二人飞去,笑青山一侧身,粉笔和后墙来了个亲密接触。 “……?” 他摘下耳机,望向讲台。 刘金怒道:“顾苏,叶易,看来你们成绩好到不需要上课了,还不上来解题!” 10.我觉得我同桌喜欢我(10) 刘金抱着胸,站在讲台边缘,冷眼看着两个人对着黑板发呆。 她讽刺道:“怎么,刚才你们不是很能吗?现在连一个步骤都写不出来?” 林月不禁捏了把冷汗,她曾经翻过一本讲解微表情的书,而刘金此刻的脸色,完全吻合书里对“暴怒”这一形象的描述。人在极端情绪下,会做出什么都是不可预知的,更不用提刘金对笑、叶二人早就有成见,这一回绝对会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二十班内,气氛凝重,犹如乌云罩顶,但两个身处暴风中心的当事人,思维却是跑偏了。 叶易已经对如何解题有了思路,但他不敢落笔,只因为他的卿卿显然对这题一问三不知,他要是写了出来,那刘金肯定会把火力对准笑青山。他才见不得卿卿受委屈。 而笑青山,只是单纯懒得写字——脑海里已经做了一遍题,凭什么叫我写出来做第二遍? 于是,便出现了二人对着黑板面色凝重的这一幕。 刘金把两人晾在讲台上,背着手绕着班级踱步。 近日的烦心事一桩接着一桩,家里婆媳大战永无休止,四岁的儿子又需要一笔钱去上兴趣班,丈夫下班后只知道喝酒什么家务都不做,还有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那关系到她的绩效考核…… 种种事情堆积在一起,饶是她平日里还端着人民教师的架势,今天也忍不住火山爆发,骂出内心的真实想法:“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你们还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小动作倒是多得很!别以为自己躲在背后,老师就不知道这些事!” “都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都沦落到这个班了,还没有一点羞耻心吗?!” “有些男同学,就知道打篮球,打得这么厉害,怎么不进校队?有些女同学,成天捣鼓头发,小小年纪就妖里妖气的,你知道这个打扮在哪里最常见吗?!” “二班的同学,学什么都一点就通,可我教你们是费劲了心思,嗓子都给我吼烂了,结果你们什么都没听懂!就你们这种智商,怎么考进一中的?!你们以后毕业了能干什么,捡垃圾还是卖笑?!” …… 班级内,只能听见刘金歇斯底里的辱骂声,而她的声音太过尖锐,几乎传遍了整条走廊。 一班,郑丽叮嘱楚明远上来监督考试,自己去了二十班门口,敲了敲大敞的班门。 “刘老师,您这番话说得可不大恰当,还是好好冷静一下,再来教育学生吧。” 刘金皱眉望向郑丽,抢了她在一班的班主任位置,现在还在这里惺惺作态! 她气道:“郑老师班上那群学生可是聪明又乖巧,必定想象不了我这边是什么情况吧!同一种类型的题,反反复复讲了无数遍,全班没有一个人会做,叫上来的同学一个步骤都写不出!换做是你,你气不气?” “刘老师,情况如果真的如你所说,那我反而觉得不是同学的问题,而是你教课的方式不适合他们。”郑丽顿了顿,又指向黑板微笑道,“而且,你看——他们不是写完了吗?” 刘金一愣,甩过头去,黑板上赫然布满了白色的粉笔字,以中央为界,不同笔迹各占一边。 她下意识道:“不过是胡写的——” 可两者的答案,却又同参考答案一样! 刘金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她虽然说这道题和以前讲的例题是同一类型,然而,这也仅仅适用于这题的第一个小问罢了! 实际上,这题脱胎于某年国赛,如果没有专门参加过集训,恐怕解答的边都摸不到!就说她二班的某个得意门生,做这题时也败在了繁琐的计算上。 可现在,她最瞧不起的两个学渣,竟然把这题做出来了?! 郑丽同样是数学老师,还是华国数学奥林匹克高级教练,自然能瞧出这道题的深奥晦涩。 她不动声色地审阅着二人的解答,越看越是惊于二人精妙的思路。 与高考不同,竞赛的题目重复率极低,除了广泛的知识点外,更考察学生的思维与逻辑。 而笑青山和叶易却抓住了这道题的突破点,化繁为简,抵消了庞大的计算量。 更可怕的是,他俩用的方法还不同。 她不清楚叶易是个怎样的学生,但是她教过笑青山一年,怎么也瞧不出这人在数学上如此有天赋。 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心中疑虑,但郑丽还是对刘金说:“刘老师,他们的题做对了,你们班的孩子不也很聪明吗?” 刘金却迈着高跟鞋冲上讲台,摊开手怒道:“交出来!”竟是觉得他俩作弊了。 叶易对着台下微扬下颚,后排同学立刻把他和笑青山的手机举起来,仿佛迷妹挥舞荧光棒一样摇起来。 叶易?n瑟道:“看见没?哦,你不信,是不是还要搜身?没事,我帮你!” 说完,便把校服口袋翻了个底朝天,几颗糖果被他抓在手心——那是用来投喂卿卿的。 刘金恼羞成怒:“你们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水平的题目!一定是耍了什么小手段!” 笑青山反问:“你既然觉得我们做不出来,又为什么叫我们上来?” 刘金一噎,她当然是为了羞辱这二人,但是她怎么可能说出真相? 她结巴道:“我是为了……恩……锻炼你们!” 笑青山似笑非笑,刘金只觉得那双眼似乎穿透了她的皮囊,凝视着她内心乌臭不堪的想法。 郑丽和刘金是同事,虽然不赞成她的教学做法,也不好让她太难堪,还是递给她一个梯子:“刘老师最近忙着出题的事,压力有些大,一时失言,你们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笑青山的回答很简洁:“好。道歉吧。” 这混蛋竟然让她道歉?!刘金咬牙切齿,要不是这俩学生才十七岁,她几乎以为他们是故意算计自己了! 刘金不甘愿道:“老师刚才不是故意的,我也是为了你们好……” 叶易装模作样“咳”了一声,手揣在兜里问笑青山:“卿卿啊,我语文不好,你能不能告诉我道歉和找借口的根本区别在哪里啊?” 笑青山:“我怎么知道,你问她呗。” 刘金气得脸红脖子粗,她堂堂班主任,竟然被两个学生骑到头上作威作福!但如果不道歉,她家在教育局的亲戚,恐怕投诉信会收到手软了。 她只得低声下气道:“对不起,这次是老师不对……是我的表达欠妥,我——” 刘金本还想再给自己挽回点颜面,然后就看见笑青山打了个哈欠。 不得不承认,这人就是打哈欠都能自带柔光滤镜。 刘金:“……” 叶易关心问道:“困得这么早,熬夜了?” 笑青山:“唔。” “那我带卿卿回座位了?”叶易口上问着,却已经牵起了笑青山的手,准备下去了。 刘金眼中怒火翻腾,郑丽生怕她又发作,连忙代她允了,却不知自己也因为这件事被刘金打上一个“越俎代庖”的标签。 一番折腾下来,一节课也过去了。刘金刚踏出门,教室里就不加掩饰地爆发出一阵欢呼。 梁永乐屁颠屁颠跑到后排:“大佬,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叶易比了个“嘘”的手势,梁永乐才发现笑青山真的在休息,连忙在嘴上比了个“x”。 叶易又指了指大脑,梁永乐屏住呼吸仔细观摩了一下,小声道:“哪呢?没看见作弊器啊。” 叶易:“……” 他压低声音咬牙切齿:“我是说靠我智商999的脑子!” 笑青山趴在桌上,脸对着叶易,睁开朦胧星眼,冷笑了一声。 叶易:“……”被嘲讽了,但还是觉得他好可爱怎么办? 他戳了戳同桌的胳膊,软绵中带着点柔韧。笑青山挪了一下,如被戳了肚皮的小刺猬,被欺负了才慢吞吞翻过身,露出刺来。 他好奇:“你又是怎么做出来的?” 笑青山很真诚:“靠脑子。” “……不信。” “随便你。” 笑青山说完,便埋头歇息了,领口附近露出一节奶白细腻的修长脖颈,如玉兰花苞一般清瘦。 秋意凛冽,后门又开着,时不时灌进冷风。 叶易想去关门,但这样又可能吵醒他。 叹了一口气,一件校服披在笑青山的背上,叶易在他耳边喃喃:“晚安,睡美人。” ** 最终,除了他们自己,谁也不相信这道题是他们亲自解出来的。 毕竟一夜学渣变学霸的事情太过传奇,有一个就够奇葩了,更别提还是奇葩成双。 但他们谁也不在乎这件事,反正不久之后就是期末考试了,到时候一切自有分晓。 而在期末考试之前,一中还有一次大的活动,那就是150周年校庆。 一中作为锦城历史最悠久的一所高中,届时,不少一中的知名校友都会受邀到来,其中包括不少著名老教授、企业家、艺术家等。 为了彰显名校风范,校方更是下了大力气在宣传上,锦城的地铁上都在循环播放一中的宣传片,而一中校园里更是张灯结彩,一进大门便是数条鲜红的横幅。 二十班的十人团体舞披荆斩棘,冲进了校庆晚会节目名单。刘金根本不管事情,他们干脆就利用下午的自习课来练习。 笑青山虽然没参加,但是也被叶易拖来围观他们排练。 休息时段,笑青山无意间瞧见叶易手机上的画面,顿时被震了一下:“你还有这种癖好?” 叶易点击屏幕,一件荧光粉色指甲油加入购物车。 他撑了个懒腰,眨眨眼,嘴角的虎牙闪着森森寒光:“不是,这是给某个人准备的——” 11.我觉得我同桌喜欢我(11) 校庆当日,校方给师生都放了一天假。 二十班教室里坐着十几个人。 参加团体舞的男生抱在一起瑟瑟发抖,林月露出一个慈爱的微笑:“先画个大概,上场前再补一次。” 粉底、眼影、口红……一件件化妆品被抹在从来都不施粉黛的玉面上,糙汉们哀嚎痛哭得仿佛失去了男性尊严。 叶易就不一样了,他自诩天王巨星,表现得完全就是个见过大场面的男人。 “你为什么不给我们抹防晒,没有防晒的妆容是不完整的。” “来,眼影再涂得深一点,反正哥长得帅,乱涂也没有关系。” “这支口红色号是不是太艳了,可以换一只吗?” 叶哥如此风骚,林月翻了个白眼,忍无可忍地把口红塞到笑青山手里:“受不了了,只有你能治住他,我去给其他人化妆了。” 叶易挽留:“你为什么要走,我还想和你交谈一下打高光的心得。” 林月:“呕。” 笑青山:“……” 叹了口气,笑青山说:“坐下,安静一点。” 叶易立刻正襟危坐,双手放在膝盖上,安静得像是被老师训练坐姿的一年级小学生。 笑青山俯下身,脸也和他贴得越来越近,叶易几乎能看见他白皙皮肤上的小绒毛,那又翘又长的睫毛像是一把小刷子,挠的他心尖痒痒。 冰凉的膏体在嘴唇上掠过,温柔得像是蜻蜓点水。 叶易问:“画完了吗?” “恩。” 笑青山微微笑了,嘴角梨涡浅浅,眼中波光潋滟,比三月桃花更加艳丽,叶易一时失了神。 然后他就看见自己的同桌转过头去,捂住嘴巴,肩膀一耸一抖,像是偷着乐的小花栗鼠。 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叶易凑到镜子前——好一个鲜衣怒马烈火红唇仿佛下一秒就要吃小孩的美少年! 美少年怒吼:“林月,还说你的口红没有问题?!” 十几道目光投射过来,爆笑声砰然炸响。 “哎哟叶哥以这个造型可以的,今晚艳压预定!” “很朋克,很有冲击力,绝对不会被镜头吃妆!” 叶易纳闷极了,对着镜子左瞧右瞧,觉得自己点个媒婆痣就可以去青楼当老鸨了。 没想到他一世英名,竟然会折戟于此! 耻辱啊,绝对的黑历史。 叶易拉住企图默默溜走的笑青山,幽幽道:“卿卿,一个青少年脆弱的心灵因为你的一时玩乐而支离破碎,你说,你该怎么负责?” 笑青山笑得眼角都闪着泪光:“你给我涂回来行了吧?” 罪魁祸首还敢笑得如此嚣张,叶易恶狠狠转出口红,哼哼:“看我怎么整治你!” “来呀。”笑青山无所畏惧,甚至微微扬起了下巴,像是一只矜娇的天鹅。 “来就来!” 叶易张牙舞爪扑上去,在口红即将贴上那唇瓣时,他突然停住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同桌的嘴,水润饱满,犹如一朵带露的花。 一丝不显眼的红攀上叶易的耳垂,他把口红转到底,盖上盖子,放在桌上。 笑青山疑惑:“不涂了吗——” 柔软温热的触感从嘴唇上掠过,留下一抹淡淡的胭脂色。 叶易嘴上的口红已经被抹掉了一半,他哑声道:“这样……就算抵平了。” ** 夜晚,才迎来校庆的高潮。 礼堂中灯火通明,两个身披灰色马褂的学生站在舞台中央,随着又一个哏被抛出,观众哄堂大笑。 与井然有序的前台不同,后台里堆放着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舞台道具与乐器,工作人员几乎要忙得飞起。 二十班的舞蹈小队挤在一团,像是抱团取暖的企鹅群。 林月悄悄拉开厚重的暗红帷幕,瞅了一眼,整个礼堂里坐满了人,贵宾席上的客人无一不是西装革履,而舞台上方四台摄影机不时调整角度,台下也有人扛着长.枪短炮在摄影。 她缩回脑袋,深深吸了口气,默念台下的都是大白菜,她是载歌载舞的菜农。 “你们害怕吗?”林月问。 梁永乐疯狂点头,脚抖成筛糠:“我他妈都快吓哭了。” 叶易翘着二郎腿,一边和笑青山发微信,一边毫无感情地说道:“我好怕。” 林月瞥了他一眼:“你也会怕?” 叶易认真地说:“我怕灯光照不出我的盛世美颜。” 林月:“……”论骚还是你比较强。 正想吐槽他两句,腹部忽然传来一阵绞痛,林月蹲下身,轻轻哀叫了一声。 叶易面色一变,从椅子上跳下去:“林月,你怎么了?” 短短几秒钟,林月的鬓角就被冷汗濡湿了,她嚅嗫道:“我肚子不舒服……” 她的肠子好像都绞在一起,被当成一条过水的抹布狠狠拧动。 “啊?怎么会这样!”来后台给他们加油打气的汤媛媛顿时慌乱起来,说起肚子痛,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肠胃炎,但她们晚饭没有吃什么辛辣刺激的食物,挑的餐馆也是很干净卫生的,同行的人都没出问题,林月怎么会……? “先去医务室吧。”见林月面色惨白,叶易也不敢耽搁,皱着眉头嘱咐道,“别担心,我这边去和工作人员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调换节目顺序。” “可是……”林月本想回绝,但想到自己现在死撑着留下也只能拖累大家,便狠下心,虚弱道:“叶哥,这里就交给你了。如果我不能按时回来,你一定要控好场啊!” 还没有登台表演,队友就退场了,这对二十班的士气肯定有所影响。叶易一直是班上的主心骨,林月相信他一定能安抚好其他队员。 叶易站直了身子,严肃承诺:“我知道,交给我吧。” 说完,汤媛媛便带着林月踉踉跄跄走去医务室。 挽在自己手臂中的胳膊一直在颤抖,汤媛媛担心地问:“月姐,你还撑得住吗?要不咱们先歇一会儿?” “没事。” 耳边的声音带着哭腔,汤媛媛从口袋里摸出纸巾,擦掉林月脸上的泪珠。 林月勉强笑道:“痛得我都哭了。” 汤媛媛安慰她:“校医很快就可以把你治好的。” 林月恩了一声,竖着耳朵听背后传来的剧烈掌声。 相声马上就快结束了,她估摸着自己的身体状况,说不定需要在校医室待上好几个小时,怕是赶不上团体舞表演了。 林月不是心疼自己排练了这么久,最终却无法站在舞台上,她只是害怕自己的缺席会影响到节目的效果。 十名成员为了今天的表演,苦苦练习这么久,还有好几位住校生为了训练,周六周天都不回家。要是因为她的原因,使得大家的努力付之东流,林月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小伙伴。 可恶,泪水又从眼眶里涌出,林月瞪向自己的肚子,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 报幕之后,下一个表演的班级却迟迟未登场,礼堂里响起嗡嗡的窃窃私语。 看着班群里兵荒马乱的样子,胡凯伦不屑地勾起嘴角。 今天下午,顾子川又找到了他,要他捉弄笑青山的朋友。 药的剂量不大,服用的人除了肚子痛以外不会有其他症状,医生也只会认为他是吃坏了肚子。这样是有点对不起林月,但是胡凯伦一想到钱包里多出的那点粉色钞票,愧疚感就无影无踪了。 ** 后台。 叶易正和一个学生会成员在交谈:“只是调换一下节目顺序,由我和对方去谈也不行?” 林月为了这个节目付出了多少心血,他全都看在眼中。只要林月还有一丝一毫及时返回的希望,他就要向工作人员争取一定的时间,那是他应尽的任务。 学生会成员是教务处叫过来搬砖的,心底摸不准这个规则,但是今天这么忙,多一件事不如少一件事,便摇头说道:“不可以,节目的顺序都是由校方规定的,不可以随便更改。” 叶易拇指和食指不耐烦的摩擦起来,刚打算开口,便听见笑青山的声音传来:“规则都是人定的,校方不会这么死板。” 笑青山从叶易发给他的微信中知道了现在的情况,赶了过来。 学生会成员见着笑青山有点儿发怵,虽然那张脸的确是无可置疑的漂亮,但这人周身总是环绕着一股冷冰冰的气息,不让人靠近。 他企图甩锅:“就算是这样说,我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啊。你们要找就去找楚会长,他的节目正好排在你们班后面,一举两得——” 余光里,一个英俊少年走进后台,学生会成员立马挥手叫喊道:“楚会长,这里有人找你。” 楚明远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他今天担任主持人,头发抹了发蜡,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穿着合身的西服,整个人显得儒雅又精神。 简单了解了情况,楚明远对着笑青山说:“一班的节目可以和你们换。” 一班表演的是乐器大合奏,是压轴节目,这个结果可以算是最优解了。 “谢谢。”笑青山说。 楚明远微笑,想起以前音乐课他上台弹奏钢琴后,对方投来的崇拜目光,有意道:“我们之间不用这么生疏。我等会儿会上去弹钢琴,你能够喜欢就好了。” 笑青山冷酷回答:“我不喜欢西洋乐器,听了头痛。” 楚明远:“……” 叶易听得几乎快要笑出来,情敌上门挑衅,不爽归不爽,危机感是一丁点儿都没有。 手机震动了两下,叶易点开消息,嘴角的笑意消失不见。他对队里的成员解释道:“林月问题不大,但是今晚肯定赶不回来了。” 梁永乐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又焦虑起来:“叶哥,月姐是领舞,还和你有一段互动,这该怎么办啊?” 12 我觉得我同桌喜欢我(12) 二十班团体舞是两两搭档,汤媛媛只是来后台给林月打气的,现在林月不能参演,他们只剩下九个人,舞蹈中有不少互动,叶易一个人该怎么办? 叶易沉思:“站在台上摆pose,用我的帅脸征服他们。” 梁永乐竟然认真地考虑起了这件事的可能性,举出其中的缺陷:“可是后排离得那么远,肯定看不清你的脸。” “……想什么呢,我开玩笑的!”叶易揉了揉眉心,“我学过一段时间街舞,到时候现场发挥吧。”但是他们选的这段舞出自某经典音乐剧,修改过后肯定比不上原本的舞台效果。 梁永乐竖起大拇指:“你还会这个?叶哥就是稳。” 听着他们的讨论,笑青山迟疑道:“……其实我会那一段舞,可以上去和叶易搭档。” 梁永乐惊讶:“哇,顾哥你也这么厉害,只看排练就记住了!” 如果换做其他人,他可能还要质疑一下真实性,但是说出这话的人是笑青山,他并没有任何怀疑了。 叶易搭上笑青山的肩膀:“对啊,卿卿就是这么厉害!”一边在笑青山耳边小声确认:“真的没问题?” 笑青山点头,舞蹈的动作对他并不难,他也没有坑同学的理由。 楚明远见他们动作亲密,心底泛起酸来,企图用言语提高自己的存在感:“那你们是现在就出场吗?” “当然。”叶易搂紧了笑青山,掌下校服的织感冰凉又光滑,他一愣,三步并作两步跨到休息区,抓起自己的黑色夹克,递给笑青山。 他解释:“大家都穿黑衣,蓝白色校服太显眼啦。” 二十班的演出服是黑t和工装裤,天气转凉,郑丽担心他们冻着,特别允许他们不穿校服。 笑青山套上外套,有一些大,但不会显得他太过瘦弱,反而增添了两分随性。 看着楚明远出现一丝裂痕的笑容,叶易哼笑一声,推着笑青山走上台阶。 在即将拉开帷幕的那刻,叶易停了一下。 笑青山捏了捏他的手,手心有点湿冷。 笑青山问:“你紧张吗?” 叶易盯着虚空中的一点:“说真的,有点——” 轻轻软软的气息拂过,过电般的感觉从手心窜到脊椎,他如受惊的猫一样跳起来,结巴道:“你你你你干嘛?!” 笑青山抬起低垂的头,迷茫地看向他:“给你吹气啊?不是说吹吹就好了吗?” 叶易崩溃:“那是用来止痛的!” 笑青山斜睨:“反正你不紧张了吧?有效就行了。” 叶易:“……”他是不紧张了,但是不受他控制的某处很紧张啊! 叶易闭上眼,喉结滚动,压下某些不合时宜的念头,接着说他没说完的话:“但我的紧张不是害怕,而是一种兴奋——你懂得的吧?” 说到最后,少年的眼里像是揉碎了星辰,亮晶晶的。 笑青山笑了,拉着叶易登上舞台。 他当然明白,那是意图让观众为他欢呼,为他鼓掌,让所有人都沉醉在演出中不能自拔的强烈征服欲。 黑暗的舞台上,聚光灯从前到后依次打开,光芒盛放。 ** 左琴琴垂着头,耳机里播放着男神的专辑,手机屏幕上是男神团队的mv。 她对舞台上的表演完全不感兴趣,会乖乖坐在观众席里,只是害怕班主任突然查岗罢了。 一中的文娱活动很丰富,校方偶尔也会邀请交响乐团来举办音乐会,她对于如何应对这种集体活动已经有经验了。 只是这次会场里的气氛似乎特别热烈,身旁女生的叫喊都穿透了她的耳机——要知道她可是靠着这副耳机,熬过了无数个舍友鼾声大作的夜晚啊! 又一波尖叫声响起——不如说自从舞台重新点亮后,尖叫声就没有停过,在身旁妹子再次化身咕咕尖叫鸡后,左琴琴终于忍无可忍摘下耳机,望向舞台。 二十班那个节目有那么好看吗? 作为一只追星狗,她阅览了无数舞蹈mv,普通的节目完全入不了她的眼。而且想也知道,学生排练得再怎么优秀,也不过是业余的水准,和接受过正规训练的团队完全没有可比性。 因此,左琴琴这一看,只是单纯地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已。 她原本是抱着“看个一分钟,然后继续舔自己的男神”的打算,却不料一分钟后,她一边疯狂尖叫,使出追星狗的毕生打call绝学,一边在心中痛哭流涕:对不起男神,我是个不忠的女人!!!但是他真的好他妈帅啊!!! 《永夜》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末的一部著名摇滚音乐剧,其讲述了西方神话中某位暴君荒诞绝伦、可叹可悲的一生。 二十班节选的这一段舞蹈,则是暴君死前对自己一生的回忆。 舞台上表演的,正是他年轻时被万民爱戴的场景。 众人围在他的周围,歌颂君王的神圣与高洁,赞美君王的智慧与容貌。 狂放的手势,不羁的舞步,少年少女的动作展露出民众内心的狂热,好似森林里发狂的野兽。 而打头的两个少年,其中一个帅得人神共愤,扮演的是暴君最忠诚的骑士——他陪伴在君王身边,手中利剑锋利无比,为他除去所有威胁。 而年少的国王,此刻还是意气风发、锋芒毕露的模样。 他驯服恶龙,轻嗅蔷薇,带领着骑兵队征服了无数的国家。 他站在山峰顶端,瞭望着无尽的海面,青蓝色的披风随风飘扬。 他的野心不止步于此,马蹄稍作停顿后,又再次开始新的征途。 追光灯追逐着暴君的身影,耀眼的灯光给他原本就白皙的肌肤更添上一抹亮色。 汗水沿着线条优美的下颚滑落,在修长细腻的颈项上留下一道湿漉漉的水痕,隐没至黑色的外套里。 伴着一个难度极高的单手倒立,上衣叠下,露出他一节纤细有力的窄腰。 台下立刻爆发出一阵尖叫和口哨,无数只手高举着手机拍摄下这让人血脉贲张的一幕。 少年的一举一动都带着让人着迷的魅力,他便是那头顶钻石王冠的君主,手持宝剑,王座之下是堆积成山的金银珠宝。 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仅凭着一个眼神,就能让所有人对他顶礼膜拜,奢求着去亲吻他的足尖。 他们为他疯狂,为他盲目,甚至愿意为他献出自己的生命,只愿换得他一瞬的垂怜。 最终,神明忌惮起暴君的威望,女神降下神罚,他将在忍受七天七夜的折磨后死去。 民众不再为他痴狂,他们将编好的花冠折断,举着长.枪将暴君赶出国内。 暴君失去了一切,他的王冠丢失了,宝剑断开了,身上别说是金银珠宝,就是连一枚铜币都找不出来。 可骑士还是跟随着在他身边,不管暴君再怎么辱骂他,也不愿意离去。 英雄末路,折戟沉沙,伴奏变得悲凉,而礼堂里的尖叫声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约约的啜泣。 左琴琴和身旁的妹子抱在一起,抽泣着说道:“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暴君好可怜啊。” “明明他做的事情都是为了人民好,就因为女神的一句话,他们就把一切都给推翻,不觉得自己太残忍了吗?” “鲁迅说,悲剧就是把一切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但我还是意难平啊!” 舞台上的暴君垂下眼,捂住胸口,恍如一朵枯萎的玫瑰,在朝阳升起的那一瞬间便将彻底死去。 过往的荣耀全都消散,他留下来的只会是一具骨架。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是使得现场的气氛完全爆炸! 只见叶易将手贴在了笑青山的侧腰上,而笑青山回应着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足尖点地,一个有力的旋转,双方交换了位置。 “卧槽卧槽卧槽发生了什么?!” “啊啊啊啊抱了抱了!” “我土拨鼠尖叫,我原地升天!” 可尖叫过后,他们很快意识到这一幕意味着什么。 沉寂的乐曲再次大作,第七天的夜晚,奄奄一息的暴君承认骑士是他的朋友,并恳求骑士亲手结束自己的性命。 骑士答应了王的乞求,拔出了那曾经为暴君挡过无数攻击的长剑,割断了他的咽喉。 叶易退到了笑青山的身后,手轻轻贴着他的上臂,将他虚拢在怀中。怀中的人反手勾住他的脖子,带着他缓缓下腰。两人紧密相贴,眼神相对,湿热的呼气交织在一起。 肩膀上的手移到了腰间,隔着外套也可以感觉到他手底的力量。笑青山顺势一个旋转,向下倒去,而叶易则单膝跪地,搂住他的腰肢,最后这个动作仿佛华尔兹的谢幕,也正是音乐剧的末尾——朝阳腾起,暴君在骑士怀中陷入永眠。 音乐戛然而止,全场寂静,过了一会儿,欢呼声与掌声以排山倒海之势爆发而出,几乎要掀翻屋顶。 明明只是单纯的舞蹈演绎,可他们却仿佛身临其境,亲眼见证了暴君登上神坛又悲惨陨落的一生。在此之前,他们从不知道自己可以为了一个虚构的神话故事又笑又哭,如此真情实感地投入自己的喜怒哀乐。 在笑青山他们鞠躬退场后,掌声也久久不散,还有迷妹迷弟在大喊“安可”,希望他们可以再演一遍。 贵宾座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点头称赞道:“哈哈,同学们都很有朝气,看得我这个老头子都想上去舞一把了。” 钱校长笑着说:“年轻人嘛,有活力。” 老人捋了捋胡须:“那个领舞的尤其不错,是你们学校的艺术生吗?不知道他有没有打算来燕戏上大学啊?” 钱校长惊讶,这位老人可是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没想到二十班的领舞能得到如此高的评价。 不过那个少年,他记得是顾学海的大儿子,叫做顾苏? 钱校长道:“那您估计得失望了,他似乎没有这个意向。” 老人:“唉,可惜呀。算啦,老爷子再重新找个小萝卜浇水培养吧。” 而医务室里,林月接到了班上同学的友情视频转播,在看见叶易搂住笑青山的那一刻,“噗”地喷出口中喝着的白开水,愤愤骂道:“我靠叶易你个死不要脸的,说好的删掉这个动作的!还敢抱老娘的男神,看我明天打死你!” 13 我觉得我同桌喜欢我(13) 【郭二狗:青柠檬酒吧,b209】 照着微信上发来的地址,顾子川找到了这家小酒吧。 在一中读了一年书,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学校附近的老街里还暗藏着这样一个灯红酒绿的场所。 “不会是黑店吧……郭二找的什么破地方。”顾子川抱怨着,下了楼。 郭二是他的狐朋狗友之一,经常把他叫出来玩乐,今天也是郭二叫了他出来,说要给他一个惊喜。 惊喜还没见着,这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倒是飚得他耳膜都要炸了。 顾子川赶忙滚下负二楼,就是隔了一层,依旧可以听见楼上男女狂嗨的舞步和尖叫。 骂了一句,他敲响了b209的门。 咔嚓一声,门锁开了,出现的人却不是郭二那个狗逼,而是一个身材高挑,肩宽腰窄的帅哥。 那人生着一双睫毛浓密,眼尾微翘的勾人眼睛。再往下看,他的脸上带着黑色口罩,但也遮掩不了那高挺的鼻梁。 顾子川觉得这位帅哥有点眼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拽住了领口,甩进了屋里。 “你他妈——!”顾子川摔倒在地上,刚吐出两个脏字,就差点吓得魂都飞了。 只见包厢的沙发上,正坐着下午才和他进行了py交易的胡凯伦——那人精神萎靡得让人怀疑包厢亮得反光的地面都是被他摩擦出来的。 “见到小伙伴开心吗?”叶易漫不经心拉下口罩,给门落了锁。 顾子川瞪大了眼睛,向后躲去:“叶易!你干什么?!” “给你个‘惊喜’啊。”叶易手插在兜里,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惊恐的顾子川,“你不是很期待吗?” “你盗了郭二的号?!” “没有,我俩老同学,我告诉他我手上有他和前女友喝酒的照片,他就把你卖了。”叶易冷漠道,“你看,爱情使人高尚。” 没心思探究郭二和叶易的关系,顾子川反手摸索上茶几,试图找到什么反击的东西:“叶易,我和你无冤无仇,你这样不太好吧?” “无冤无仇?”叶易玩味地念着这个词,“那下药这件事是胡凯伦诬陷你了?” 顾子川面色一变,瞪了一眼胡凯伦,咬牙切齿。 指尖触碰到了冰冷的水果刀刃,他心下一安,站起身:“你想要干什么,打我一顿?” “放心,我是和平主义者,不喜欢打打杀杀。”叶易笑了笑,语调温和,“所以你可以把刀放下,不然酒吧的清洁工明天就会看见你埋在马桶里喝水。” “我去你妈的!”顾子川额角上青筋暴起,握着水果刀朝叶易捅去。 下一秒,可怕的力道从他的腹部传来,顾子川疼得松开手,水果刀掉在地上。 他被叶易提了起来,脚离开地面,扑腾得像是一只被人逮住脖子的芦花鸡。 叶易微笑:“看来你的口味比较特别。” 踏不到实地的感觉让他惊恐,顾子川连忙求饶:“我错了,叶哥,对不起!求你放我下来!” “你下来给我一刀怎么办?我好怕。”叶易叹了一口气,“毕竟我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 ——麻痹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顾子川脸都青了,哀求道:“我说真的,我发誓,我要是敢反抗,我出门200码!” 领口的紧绷感一松,他踉跄地跌了两步,腿都在发软。 “那我们来商讨一下你伙同小胡谋害我们月姐,外加刚才意图给我开个洞的事情吧。”叶易随意地拍了拍手,像是拍去灰尘一般,“精神损失费怎么赔?” “我、我可以给你转账,你要多少钱?”顾子川发着抖摸出自己的手机,刚解锁就被叶易抽 了出来。 顾子川哆嗦:“您又怎么了?” “没收作案工具。不占你便宜,改明给你赔个爱疯8。”叶易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看见沙发上的背包了没?打开。” “哦……” 拉开拉链,装得爆满的内容物立刻支棱出来,顾子川顿时毛骨悚然。 他颤抖着拈出一件布料少得可怜的水手服,抱着微弱的希望问:“叶哥,这不是给我穿的吧。” 叶易摇头,顾子川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他说:“你穿那套会走光,过不了审。” 过审?过什么审?! 顾子川一惊,电视被打开,两个蹦蹦跳跳的少女出现在屏幕上,伴随着欢快的日语歌跳起了舞。 舞蹈动作十分幼稚,但因为小姑娘长得可爱,也很赏心悦目。 魔鬼的声音传来:“你看,可爱吗?激不激动,惊不惊喜?” 顾子川试图说服他:“叶哥,这样不好吧,我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穿出来也不好看……” 叶易和善地微笑:“相信你自己,你可以的,是吧小胡?” 胡凯伦麻木地点头,帮顾子川把压在背包最底处的粉色蕾丝蓬蓬裙抽出来,中途还掏出来两套丝袜和一瓶荧光粉指甲油。 顾子川还想再抵抗,叶易说:“还是说你比较喜欢拍vlog?枫叶街那里风景不错,还可以找路人互动。” “不了不了,就这样挺好的!”胡凯伦打着颤,把金色波浪卷假发往顾子川头上套。 叶易靠在门上,冷漠地瞧着两个人忙活,冷酷指挥:“指甲油别忘了涂,包括脚指甲。” 当那微凉的感觉从脚上蔓延开来的时候,顾子川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碎得一塌糊涂、血流成河,连胯.下裙摆处凉意飕飕的感觉都没有让他这么崩溃。 笑青山刷了套往年真题,躺在柔软的床上,正准备睡觉,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宁愿我没有这么帅:分享直播。】 【没猫:?】 【宁愿我没有这么帅:你看看。】 笑青山点进去,沉默了。 画面中,两个粗胳膊粗腿的男人穿着明显不合身的裙子,正摆出一个娇俏的姿势卖萌,手指上的死亡芭比粉几乎要亮瞎观众的眼睛。 左上角的围观人数竟然有5w,而且还在不断狂飙中,弹幕都在疯狂吐槽这破节目居然被推荐到直播首页,管理员滚出来挨打。 这两人都带着口罩,但笑青山还是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猜到了事情的经过,他无奈地笑了笑,回复那个幼稚鬼。 【没猫:恶意传播垃圾,拉黑了。】 【宁愿我没有这么帅:别。qaq】 【没猫:几点了,你还不睡觉?】 【宁愿我没有这么帅:我马上就睡了,你睡了吗?】 【没猫:被你吵醒了。】 【宁愿我没有这么帅:对不起,那你睡吧,好好休息。】 【没猫:恩,你快点回家,明天不准迟到。】 【宁愿我没有这么帅:好。】 【没猫:[语音]】 叶易点开语音,是笑青山带着睡意的“晚安”。 戾气都被安抚得顺了毛,叶易嘴角勾起笑容,也回复道:“晚安。” ** 顾子川也算是另类出道了。 虽然化了浓妆,下半张脸也被口罩包得严严实实,理论上是不会有人认出他就是那个穿着蕾丝小短裙跳舞的死宅,但他走在路上,却总觉得芒刺在背,仿佛所有人都在对他指指点点。 对笑青山和叶易,他简直恨得牙痒痒,可是把柄握在对方手里,他又不敢轻易报复,只能忍气吞声。 原以为这件事就够不顺心了,谁知道几天后,二十班团体舞在网上爆红的消息更是气得他喷出一口老血,更让他羞恼的是,这件事还是他一手推成的! 14 我觉得我同桌喜欢我(14) 在校庆结束后,一中校方请工作室剪辑了校庆晚会的视频,并发布在了官方微博上。 校方的四台高清摄影机都是由知名校友友情捐赠的,其像素可以说是高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连同学的青春痘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还好工作室贴心地提供了柔光修颜服务,不然又有一群无辜的学生即将变成表情包素材。 而在一片阿宝色滤镜中,二十班的两位大佬凭借优秀的颜值杀出重围,成功吸引了同学们的注意。 一中官v平时发条微博,能有十几个赞就算好的。但受到颜值的感召,这条微博的留言数居然破了百,终于证明了一中的几千个粉丝不是塞钱买的僵尸粉。 原本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过个两天,迷妹迷弟又即将埋头苦学,投身于无穷无尽的卷子和教辅资料中,哪知道过了几天,这条微博突然被转出了圈,而且过程十分曲折迷离,散发着瓜田的甜美气息。 事情发生在一个深夜。 顾子川从噩梦中醒来,梦里叶易赫赫冷笑着把一套猫耳女仆装丢给他,并让他在讲台上当众表演涂脚指甲油。 在顾子川哭着给自己刷上芭比粉的那一瞬间,他醒了。 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是暴跳如雷。 失眠的顾子川打开微博,看到一中官v下那些给笑青山和叶易表白的学妹,更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他立马联系了tb最好的水军,要求他们在官v下大骂笑叶两人。 看着水军尽职尽责地刷出一句句恶言,顾子川才觉得好受了一点,甜蜜地进入了梦乡。 然后他只好受了一天。 在上完晚自习回家后,顾子川美滋滋登上微博,准备再看一眼水军的成果就睡觉,结果他一看——他妈的怎么转出圈了,而且评论全是夸笑叶两人长得帅的??? 顾子川对着水军怒骂:“你们怎么搞的,我叫你们黑他们两个,怎么全成赞美了?!” 水军头子很委屈:“你仔细看看,那不是我们搞出来的,转发的都是真人啊。” 顾子川点进一个二次转发量最多的博主首页,瞅了一圈才琢磨透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是水军骂人时提到了关键词“永夜”,把圈子里的一个大v勾过来了。 原本大v只是在无粮的时候搜搜tag,看看有没有新入坑的小伙伴,结果搜索页面里却全是骂两个学生蹭《永夜》热度,跳舞跳得稀巴烂的言论。好奇之下,大v点开了视频,随后发表了言论。 【@我很温柔v:我觉得跳得不错,评论里怎么这么酸啊。】 在大v的带领下,陆陆续续有人转发,纷纷表示舞挺好看的,人也挺好看的。 水军头子点开99+的转发,大惊,有人扰乱他生意,这可不行啊! 水军既然自称是tb最好的水军,那就必然有些与众不同的地方——和那些只会用僵尸号刷评论的辣鸡不一样,他们还提供对骂服务。 【手机用户31xx:呵呵你长眼睛了吗,这个舞跳得是我有生以来见过最辣鸡的。//@我很温柔v:我觉得跳得不错,评论里怎么这么酸啊。】 大v的id叫做“我很温柔”,但她本人一点都不温柔,见这人阴阳怪气,恼怒下把他喷了个狗血淋头,而水军头子也不甘示弱,撸起袖子开始了一轮互相问候。两位都是骂街高手,其语言千变万化,低俗有之、暗讽有之、幽默有之,最后还引用名人名言相互嘲讽,这样精彩的对骂吸引了一群沙雕网友的注意。 网友要吃瓜,总得看清瓜的源头是什么,因此舞蹈视频也在这个过程中被转出圈了。 工作室的剪辑非常优秀,再加上富有张力的舞蹈和突破天际的颜值,仅仅一个晚上,微博就转出了5w+转发,随后更是突破了10w+的大关,就连某弹幕网站上的搬运视频也被推荐上了首页。 【啊啊啊啊啊好帅啊!】 【20万人和我一起看视频!】 【世界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孩子,我又对生活充满了希望!】 【啊——这脸!这腰!这腿!我社保了快叫救护车!!!】 【友情提醒,屏蔽“好帅啊”“老公”“男朋友”等关键词,更有利于您观赏视频】【←同时你会发现弹幕基本上都消失了。】 而到最后暴君与骑士互动时,弹幕更是密集得屏幕都被挡完了,尖叫声几乎要飚出屏幕。 【卧槽卧槽卧槽好基啊是我的错觉吗?!】 【我他妈一个直男的看得脸红心跳是怎么肥事???】 【两个小哥哥颜值都好高啊,这对cp我先磕为敬!】 【我以为我一辈子只会嗑二次元纸片人,没想到有朝一日栽在rps上……】 【lof上都他妈有同人产出了你们都是魔鬼吗???】 看到这一幕,顾子川简直要气晕过去。 原本只有一百多个迷妹在微博下高呼“好帅”,现在直接翻了百倍,飚上了万数。 请水军黑人把人给黑红了的,估计古往今来只有他一个。 而且水军头子还在和那个我很温柔互骂,其水火不容之态,估计没个几天消停不下来,连水军的小弟都在求他撤单,表示老大沉迷骂街,连单子都不接了,这样下去他们的工作就全被竞争对手抢走了! 顾子川简直想掐着水军头子的脖子怒吼:“其实你他妈是顾苏派来的奸细吧我艹!” 在这种混乱的大战中,#顾苏#,#叶易#,#永夜#还有其他好几条tag都自发冲上了热搜,在当事人自己都毫不知情的时候,网络上已经空降了一群女友粉和cp饭。 花了一大笔钱还没有取得想要的成果,顾子川非常不甘心,他决定再搞笔大的。 于是在众人狂欢的时候,一条微博突兀出现在大众眼前,给刚找到新男朋友的迷妹们泼了一头冷水。 【长得好还真是免死金牌啊,两个成绩倒数的学渣也能有人嚷嚷嫁给他们,我就呵呵不说话。】 原po明明是一个类似僵尸粉的账户,这条微博却被迅速转发,热搜也以惊人的速度窜了上去。 随后,评论里涌现了大量的一中学生,以“知情路人”的身份,讲述这两人在学校犯下的般般劣迹。 【我就是一中的学生,那个顾苏在月考上作弊,被逮着了死不承认,还装模作样去跳楼,现在我看他恢复得很好嘛?】 【叶易和他一个德行,年级倒数,知道有颜值了不起,也不用吹捧成这样吧?】 【虽然背后说别人不太好啊,但是顾苏他应该是同性恋吧……不是说他一直在骚扰我们学校的年级第一吗。虽然我也觉得他长得很好看,但是想起这件事情,就完全萌不起来了。】 【惹,我看顾苏和叶易是搞在一起了吧,两个男人还搂腰,恶熏哦。】 顾子川吸收了上次的教训,决定双管齐下,除了水军外,还要再去买通营销号。营销号对这些反转当然是喜闻乐见,单纯的好或坏都只能带来短暂的话题,但黑红却能缠缠绵绵经久不衰,给各位吃瓜群众双倍的快乐,更重要的是,这关系到他们的kpi(*关键绩效指标)。 于是,立马就有营销号以粉丝投稿为引子,开始带起节奏。 【mjd纯路人,本来我也只是默默舔颜,但奈何自己身处某传媒企业,对这些套路再熟悉不过了。 你们想想看,他们火起来的过程很微妙啊,两个学生,为什么会有水军去黑他们? 至于黑料的出现就更是奇怪了,一个僵尸号怎么突然就活了,热搜又是谁买的? 要知道在那上面待一分钟都是钱,请问他俩的黑料tag在上面挂了有多久? 有人恨两个小孩恨到宁愿砸十多万进去,只是为了抹黑他们? 很明显啊,这一切都是营销公司背后的手段! 我给你们分析一下这两位同学的条件哈:颜值优秀,身材过关,表现力很强。 你们有没有想到什么?没错,这两位要c位出道了啊! 但是根据黑料,他们成绩又烂得抠jio,文化分说不定上不了线,那该怎么办? 只能走网红→明星的路子了啊! 好了,言尽于此,以上言论都是我瞎几把编的,公司别给我寄律师函![害怕.jpg]】 这番话也算说得有理有据,一时间流言蜚语喧嚣尘上,而叶易和笑青山的回应,更是把他们推上了风口浪尖。 【没猫:一个月后见分晓。//宁愿我没有这么帅:听说有人怀疑我成绩不好,那我们来打个赌,期末我年级第一?】 15 我觉得我同桌喜欢我(15) 两个人的这番言论在众人眼里可谓是狂妄了。 根据知情人士po出的月考排名,他们的成绩离年级第一隔着一整条马里亚纳海沟的深度,不是闭关苦修一个月就能追上的。 更何况根据一中官v的消息,这个学期的期末考试他们将会和s省其余三所名校进行联考。 根据历年的报告,如果说高考题目的难度是“困难”,那联考的难度就会飙升到“地狱”。在这种情况下,尖子生与差生的成绩差距将会被进一步拉大,各大学校也会重新筛选出应该重点培养的潜力股。 没有人相信这两人能够实现逆袭,之前的营销炒作论更是博得了多数人的支持。但笑青山和叶易的大部分粉丝本来就只是颜粉,吃瓜群众更是恨不得把瓜吃成连续剧,因此他俩的微博评论区还意外的比较和谐。 网络上的血雨腥风暂且不表,现实里,二十班的同学生怕二人遭到网络暴力,说个话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敲碎他们的玻璃心,弄得笑青山生出了自己是个弱柳扶风的病秧子,一个心烦胸闷就能现场表演杜鹃啼血的错觉。 说实话,他和叶易虽然都不是佛系大佬,但也不至于为网上那些流言困扰,大家突然对他们嘘寒问暖晨昏定省,感动之余,更多的则是一种哭笑不得的无奈。 在林月第n次为了一天天靠近的联考唉声叹气,见到他们却又硬生生把那抱怨憋进了嗓子眼时,笑青山终于忍不住说:“你想说什么就说,不用顾忌我们。” 林月畅快道:“我怀疑我联考物理只能考50分,现在预约一教天台还来得及吗?” 叶易:“来不及了,我俩刚从那里路过,你要跳楼还得先摇号。” 林月:“……” 林月先是无语了一阵,而后可能是这几天草木皆兵惯了,她立刻警觉想道,他俩去天台干嘛?!不会真是…… 自从在微博上定了赌约以来,这两位大佬洗心革面,开始疯狂刷题,其专注力之持久,能连续坐一下午都不动弹,比一班的学霸还要恐怖。 她偷瞄了一眼地上整理箱中堆成山的练习册,再瞅瞅他俩的桌面,昨天还摊着厚厚一摞往年真题,今天已经变成《锦城密卷》了。 比起他们刷题刷到疯魔已经干完卷子,她更相信这俩已经放弃治疗,转战下一本了。 林月随口道:“这套卷子我没听过诶。” 笑青山:“恩。这套题太偏了,没什么价值。” “那你们还刷?” 笑青山解释:“它的编者是王奥。” 见林月一脸茫然,叶易说:“王奥就是每次联考的命题组组长。” “卧槽!”林月扫视了他们俩人一眼,“对症下药,可以啊?” 叶易:“还好,刷着玩。” 林月:“……” 林月忐忑开口:“……其实我觉得你们不用这么认真也可以的。”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尬笑着转移话题:“哈哈哈你们知道枫叶街最近又开了一家网红店吗,它家现在在搞转发抽奖哦!” 笑青山也懂她在担心什么,安慰道:“别担心,我和他不是意气用事。” 林月脸上的笑容消失,皱眉问:“真的?” 叶易知道她心里不安,难得的沉稳了下来,郑重道:“真的。” 林月沉默地扫过两人的面容,叶易脸上还是一贯的玩世不恭,而笑青山也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却都散发着一种成竹于胸的气场,好像就是天塌下来,他俩都能给一拳头打回去。 林月“啪”地一下拍桌而起,给他们一人一个大拇指:“好吧,加油!干翻他们!” “必须的,你叶哥可是这个!”叶易勾起嘴角,比了个拇指回去,另一只手抬起笑青山的胳膊,对方很给面子的也比了个拇指。 默默旁听着的诸多同学也不吱声,只是无声无息地抬高了手臂,比起大拇指。 如果把这一幕搬在漫画中,应该是结尾处充满激情与命运感的分镜,但在现实里,他们看起来就好像是一群手握炸.弹开关的不法分子正在对接暗号,在拇指往下按的那一瞬间整栋教学楼都会被炸得灰飞烟灭。 张副校抱着卷子踏入教室,被他们庄严肃穆的表情吓得虎躯一震——这群小孩终于被期末考试给逼疯了吗?! ** 晚自习后,开水房内。 叶易提着热水瓶进了门,拧开水龙头,冒着氤氲雾气的热水哗啦啦灌入瓶中。 “叶易。” 冷漠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楚明远站在一旁,冷冰冰盯着他。 “哦,楚明远啊。”叶易懒洋洋插着兜,明明是放松的姿态,背还是打得笔直。 楚明远不明白为什么他在这种时候还能保持吊儿郎当的样子,顾子川这几天把他和笑青山嘲笑了个够,语调中的阴阳怪气冲得比食堂的烟还要高。 叶易怎样他都不关心,但是笑青山……好歹是同学一场。 楚明远压下怒气,尽量心平气和道:“我这儿有郑老师发下来的往年考卷,你们需要吗?” 叶易:“不用,我这儿有。” “恩。”楚明远斟酌道,“你在微博上的那句话,还是删了吧,互联网的遗忘速度很快,不会影响你们今后的生活的。” 叶易漫不经心道:“为什么要删?我还等着抽奖呢。” 为了把事情闹大,还有许多营销号都表示,他俩任意一人考进前十名,就抽条锦鲤赠送大礼包。不过叶易一条都没转过,他说这话纯粹就是给楚明远堵心。 楚明远眼皮一跳,微笑:“你好歹考虑下顾苏。” “楚班长似乎对我的同桌特别关心。”水接满了,叶易关掉水龙头,塞上塞子,“你放心,我不会让卿卿受伤的。” 亲密的称呼让楚明远的完美微笑出现一丝裂痕:“卿卿?他的小名?” “对啊,很可爱吧?”叶易提起热水瓶,随意挥了挥手。 眼看叶易越走越远,那个愈发让自己在意的问题也不知何时才能得到解答,焦急之下,楚明远叫道:“等等!” 叶易转过身,一半脸隐匿在阴影中,更显得他轮廓分明:“怎么?” “你和顾苏是在……吗?”且不提热水间还有其他人,就是只剩他们二人,楚明远也不敢正大光明提起“早恋”这个词语——那对他而言,还暗含着另一个让他痛恨的定义。 叶易挑了挑眉,模棱两可道:“还没有。” 比单纯的“没有”多了一个字,可以理解出的意思却有两个——他们正处于暧昧阶段,或是叶易一个人单恋。 无论是哪一个,对楚明远而言都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追问:“你这样,难道就不担心?” “担心什么?”叶易反问,“我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谈个恋爱也需要担心?” 他那无所顾忌说出“谈恋爱”的样子,在楚明远的心底撞出一线裂痕。 他想起过去笑青山还在一班的时候,他俩位置一前一后,楚明远听课时总能感受到从背后投来的视线,但他从来不敢回头看。 双方都失去了接着聊下去的想法,叶易丢下一句“拜拜”后,便离开了开水房。 “楚班,你热水还接吗?”身旁的同学弱弱问。 楚明远回过神,热水早就从瓶口冒了出来,流得满池都是。 他连忙关了水,把位子腾给身旁的人。 那人把热水瓶提上水池,艳羡道:“叶易家也真是有钱,那双跑鞋是a家新推出的限量版,全球只发行五千双,价格得上万了吧。” 楚明远:“是吗,他父母很疼他吧。” “哈哈肯定啊,我要是敢给我爸提一下这个念头,腿都得给我打断。不过他们有钱人,羡慕不来的。” 楚明远瞥了眼早已看不见叶易背影的房门,敷衍地笑了下:“你说得对。” ** 不管怎么说,随着愈发漫长的夜晚,四校联考终究还是带着浩大的声势涌来。 考场内只剩下落笔的沙沙声与翻动卷子的刺啦声,连监考老师都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断了同学的思维。 挂在墙上的时钟,一分一秒地走着,如一只居高临下的眼瞳,映出考场百态。 卢春停在笑青山身旁,她是一班的语文老师,对自己原来的学生不免会多投些关注。要知道,哪怕成绩再差,长得好看的孩子还是博人喜欢的。 笑青山卷子做得极快,在别人还在纠结阅读题的时候,作文都写了大半篇了。 还是太浮躁。下了如此结论后,卢春垂下眼,去读他的作文。 她本只是想打发无聊的监考时间,但这一看,却是惊讶无比。 16 我觉得我同桌喜欢我(16) 高中作文大多不限文体,诗歌除外,但学生为求稳妥,一般都会写议论文,可笑青山写的竟然是推理小说。 作文格子有限,要将一个故事完整地呈现出来,需要花费大量的心思。 而他的小说开门见山,直接将现有线索摆在明面上,借侦探之口开始了一场畅快淋漓的推理。 跟随着侦探的思路,悖论被挨个排除,迷雾逐渐散去,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结局。看到侦探自信满满指出真相时,卢春吐出一口气,才惊觉自己居然被文中紧张的氛围吓得屏住了呼吸。 ——是个好故事啊。 卢春露出笑容,去看故事的结局,却不料结尾笔锋一转,将整个推理全盘否定——原来那所谓的“真相”只是一个精妙的伪装,犹如壁虎断尾,牺牲自己的一部分来保全最大的利益! 本次的作文材料只有一句话:你所认为的真相,不一定是真实的。 而在笑青山的笔下,侦探的推理巧妙绝伦、逻辑性极强,所有人都将其当做真相,殊不知这却只是真相的一部分——残缺的“真相”,并不配冠以“真实”之名。 一双手从背后触碰到她的肩膀,卢春吓得尖叫一声,才从故事中抽身。背后凉飕飕的,还很黏腻,是冷汗和衬衫贴在了一起,看着莫名其妙盯着她的同事和学生,她回了一个歉意的笑容。 其实,卢春恰好是推理小说的狂热爱好者,对各种流派类型皆有涉猎,口味刁钻无比,就是名家写的小说,她也能推理出正确的答案,但今天却完全被笑青山的文章牵着鼻子走了! 卢春不仅没觉得耻辱,反倒惊喜无比,她给笑青山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轻手轻脚去了讲台上。 …… 期末考试很快就结束了,在两天的高强度答题下,学生连唉声叹气的力气都没了。 学生累完后老师也开始爆肝,四所名校的教师加班加点,以非人的速度批改完了堆成山的卷子,并立刻录入了成绩。 两天休息日过得很快,一中的寒假补习也在学生的怨声载道中热烈展开。 返校的第一个晚上,二十班的同学惊恐地瞧见刘金来势汹汹地把两位大佬叫去了办公室。 “卧槽,发生什么事了?” “他俩成绩考倒数了?” “那不是早该习惯了吗……话说你不也是倒数。” 教辅书摊在桌上,许久没有翻动,林月焦急地盯着走廊,希望下一秒就可以看见他俩打闹着返回的身影,可直到放学铃声响起,他们也没有回来。 ** 笑青山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 刚进门,管家就告知他顾学海正等候在书房。 宽阔的书房内,本本崭新的书籍安静放置在书柜中,墙面上挂着一副风雅的字画,桌面上笔墨纸砚皆是价值不菲。 顾学海本人是个暴发户,却对知识分子有着深深的憧憬,好像把书房布置得雅趣些,自己肚量里的学识也可以井喷而出。 他一直记挂着当年以三分之差而与大学失之交臂的往事,对自己儿子的学业也十分严苛。 香烟被碾灭,烟灰缸里留下点点灰色残渣。 顾学海将文件搁在一边,手指敲了敲桌面,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给我跪下!” 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么,笑青山也不生气,反而笑了:“为什么?” “你还好意思问?!”顾学海猛地一拍桌面,烟灰缸都被震得抖了一下,“你他妈给老子说说,你今晚为什么这么晚回来,你是不是被老师叫去办公室了?!” 笑青山显得很淡定:“恩。所以呢?” “什么所以,小兔崽子还敢和你老子打哑谜?你真当老子不知道你在网上搞出来的那点事?!”顾学海气得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要不是怕把大儿子原本就可怜的智商砸成弱智水平,他简直想抄起烟灰缸给他开瓢,“你是不是作弊了?” 今晚,顾子川一回家就担忧地告诉他笑青山又被叫去了办公室,一整个晚自习都没有被放出来。 根据顾学海在学生时代总结出来的经验,差生被老师叫走,除了挨骂以外难道还有第二个选项? 再加上笑青山在网上大放厥词,以及上次月考的前科,顾学海一下就脑补出了他的犯罪动机——为了不在网上丢面子而作弊。 顾学海觉得这比考倒数要严重得多。 成绩不好,大不了他多塞点钱送笑青山出国留学,要是儿子毕业了还是扶不起的阿斗,家里的财产也足够他安稳度过一生,但是人一旦犯了贪慕虚荣的小毛病,不碰个头破血流,是难以改正的。 见顾学海眉头皱得都可以夹死苍蝇,显然又开始操心起他的前程,笑青山无奈道:“你这么在意,打电话问老师不就行了?” “我他妈——”顾学海把嗓子眼里的“哪有脸去问你们校长”给咽了下去,自从笑青山跳楼后,他便开始反思自己以前是不是对大儿子太暴躁了,以至于现在根本不敢对他说重话。 心累地撑着额头,顾学海摆了摆手,“算了,你先去休息,床头的热牛奶记得喝了。” 笑青山皱眉:“我不喜欢喝热牛奶。” 顾学海吹胡子瞪眼,正要开骂,又听他说:“也不喜欢烟味,你以后少抽点。” “你还敢使唤老子了?”顾学海骂道,随即又品出点不对,按照他那儿子的尿性,讽刺人才不会这么温柔。 难道笑青山是在关心他?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笑青山漠视掉他探究的眼神,利落地推开书房紧闭的大门,给门外那个偷听的小混蛋一点教训。 “咣”的一声,顾子川眼冒金星捂住额头,又立刻尴尬地放下手,讪笑道:“大哥。” 笑青山勾起一抹笑:“你来这儿干什么?” 顾子川心说我来看你的热闹,虽然这房间隔音好得很,屁都没听见一个。 心里再不爽,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位,他支吾道:“我来找爸爸说点事。” “哦。”笑青山点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再见,好好享受今晚。”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顾子川一头雾水地看着他回了卧室,额角肿痛,他背对着书房龇牙咧嘴了下,又憋出个笑容去和顾学海说话。 ** 每次大考过后,通告栏都会张贴年级排名,也有同学将其戏称为“皇榜”。 学生们往往不会关注自己以外其他人的成绩,除非那人有什么值得他关注的地方——比如竞争激烈的年级前十名。 “不可能吧……” “教务是不是出错了……” “快!掐我一下,我可能还没睡醒!” 顾子川刚被司机送到了学校,便见通告栏外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同学。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们一眼,顾子川刚探出头去,耳边便炸响一声惊雷:“我去,顾苏第一叶易第二?这榜是倒着排的?!” 顾子川瞳孔一缩,推开身旁的人,也不管那些同学的抱怨,冲到通告栏最前面的位置,脸几乎要贴在那张纸上。 第一名:顾苏741分; 第二名:叶易740分; 第三名:楚明远721分; 明晃晃的白纸,黑黝黝的印刷字,刺得他往后退了几步,几乎要一屁股跌倒在地。顾子川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 17 我觉得我同桌喜欢我(17) 顾子川受到的冲击太大,神志恍惚地飘进了教室,喧嚣声扑面而来。 一班同学一向秉持“关我屁事,我要学习”的原则,此事却把学习抛之脑后,可见此事不可思议的程度之高。 直到早自习的铃声响起,讨论声才渐渐消失。 卢春抱着语文试卷,脚步带风走进一班。一班虽然都是学霸,但在看见批了分的考卷时还是发自灵魂地抖了一下。 卢春心情极好,嘴角含笑:“这次因为是联考,试卷难度比平时要大,大家分数可能比以前要低,但是没关系,大家能够查漏补缺就好。本次考试,我们班的平均分比二班高,但大家也不能骄傲,沉着冷静,才能保持第一。” 几个比较活跃的同学带头鼓掌,卢春压下掌声,又道:“本次考试中,同样出现了不少优秀的作文,我们语文组按照惯例复印给大家,希望大家从中汲取精华,提高自己的写作水平。” 卷子如海浪一般翻涌而下,待其从头传到尾后,卢春拿起自己的那一份:“请大家翻到最后一面,这是这几份作文中,我最欣赏的一篇。而这篇作文的作者,也是大家曾经的同学——顾苏。” 顾子川手一抖,连忙去翻卷子,但许是因为手上的冷汗,他翻了几次,页面都从指尖溜走。 “嘶——!” 一道小口出现在指腹,红色的血珠挤出来——他竟然被纸划伤了。 同桌看不下去,帮他把装订册反过面来,指尖一勾就翻到了最后一面。 那笔迹潇洒俊逸、刚柔结合,与其主人安静时的慵懒模样倒是很相配。 卢春漫步在教室中,讲解起优秀作文来,她的声音忽远忽近,合成顾子川脑海中吵闹的噪音。 “……我上次课讲过,叙述性诡计是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得意技巧,而顾苏同学在这篇作文中也采用了这种手段,蒙骗了读者的眼睛,直到最后才揭露真相,达到出人意料的效果。不过在这里,老师要提醒大家,在考试中,尽量以稳妥为主,毕竟你没有那么多时间来打磨文字,别出心裁虽好,但切勿本末倒置,在高中阶段,议论文仍然是你们最容易获得高分、也最不容易翻车的文体。” 顾子川呆滞地盯着试卷,像一块木雕,有形却无神。 这份作文真的是笑青山写的吗?那个一根筋的傻逼,怎么可能写出这种一波三折的故事。 最恶心他的是,他心底是瞧不起笑青山的,可是理智却告诉他,这份作文的水平,他再练个十年都赶不上去。 可更让他难以接受的事情还在后面——笑青山居然真的是第一名?! 他原本还抱着一丝成绩录入系统出bug的幻想,但郑丽却在课堂上点明了笑青山和叶易的成绩真实有效。最后的妄想也被打碎,被自己鄙视的人踩在脚下,顾子川简直像是被逼着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他想要冲出教室,闯进二十班,对着那个不成器的大哥怒吼:“你不是学渣吗?那你就继续堕落下去啊!看着我被你玩得团团转,你是不是很高兴!” 可他只能坐在座位上,机械地记下正确的解答。 他以为这已经是结局,殊不知这只是一个开始。 当郑丽面色严肃地带着他进了会议室,他才反应过来昨晚笑青山那句话所隐含的意思。 办公桌旁,坐着钱校长、张副校等学校的高层人员,而靠会议室大门那端,则坐着笑青山和胡凯伦。 会议室的投屏上,播放着胡凯伦悄悄把课本塞进顾苏桌洞的那一幕。 顾子川心里咯噔一声,他明明特意请了黑客去破坏监控录像,为什么完好的录像会出现在这里?! 他甩过头去瞥了眼笑青山,但对方只是默默喝了口茶,懒得看他。 录像当然是笑青山拜托系统修复出来的,不过为了取得合法“调用”学校教育网络的权限,他还花了一些功夫。 钱校长隔着一副老气横秋的眼镜,打量着面前的少年:“你就是顾子川?” “是。”他稳住不断战栗的身躯,在这种情况下,要是流露出任何一点心虚,那就真的完了。 钱校长问:“呵呵,别紧张,我请你来这里,只是有一些事情想要确认。” 钱校长语气和善,但顾子川像是被一条蛇信缓缓舔舐而过,后脖子上挂满了冷汗,在深秋的湿冷空气中,凉得刺骨。 钱校长对胡凯伦示意:“顾同学在这里了,你之前想要说什么?” 胡凯伦一早便被张副校叫来了这里,见着笑青山面无表情的脸就猜到发生了什么。 他本是想抵死都不承认的,但笑青山一句轻飘飘的“匿名c是你吧”,就吓得他差点尿出来。 胡凯伦根本不敢撒谎,立马哭着承认了自己的行为。 当时他便隐约预料到笑青山找到了证据,但也没想到笑青山连坏掉的监控录像都可以复原出来。 见着罪魁祸首还在装无辜,胡凯伦红着眼指控:“我陷害顾苏作弊的事情,是顾子川指使的!” 顾子川瞪圆了眼睛,震惊地说:“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为什么要陷害顾苏,那是我哥哥!” 胡凯伦抽泣不止:“我怎么知道,你们这些豪门,不就是喜欢搞些陷害来陷害去的把戏吗?” 顾子川:“……” 稳住。顾子川告诉自己,他和胡凯伦是在校外交易的,胡凯伦口说无凭,他完全可以把责任完全推卸给这个出卖他的小人! 顾子川屈辱得眼角绯红,好似真的是被冤枉一样:“胡凯伦,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干嘛要破坏我和我哥的感情?!你说我指使你,那你倒是拿出证据啊!” 胡凯伦想了下,大声道:“你约我去明月楼吃饭,塞了一千块钱给我,说我考场位置坐在顾苏身后,容易操作!我没有撒谎,明月楼的流水账应该可以查出来。” 顾子川辩解:“这种可不能算作证据,我约你,是因为我觉得你的篮球打得不错,想和你交个朋友。” 顾子川伶牙俐齿,压得胡凯伦脸红脖子粗,完全无法反驳。 胡凯伦支支吾吾了一会儿,从座椅上跳起来,指着顾子川的鼻子道:“你当时为了笼络我,曾经告诉我,顾苏和楚明远早恋的消息是你散布出去的!” 笑青山撑着下巴,瞥了顾子川一眼。 顾子川呼吸一窒,没错,这件事的确是他的手笔——他在发现楚明远和笑青山早恋后,先去威胁了楚明远,又给郑丽发了匿名邮件,附上二人亲密的照片。 可以说,楚明远和顾苏的分手,是他一手造成的。 但那又怎样,他俩可是同性恋诶,社会才不会认同这种畸形的爱情。顾子川不仅不羞愧,甚至还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帮了顾苏一把——他可是让顾苏变成“正常人”了啊! 和胡凯伦一言一语斗了这么久,顾子川也算摸透了这人的本事——他可没有自己陷害顾苏的实际证据,那他口中的自己再怎么阴险狠毒,也构不成威胁。 顾子川说:“我只问你,你有真正的证据吗?你只需要回答我有或没有。” 胡凯伦不甘道:“……没有。” 顾子川刚勾起笑容,便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音量不大,刚好能让人听清。 “我有。” 遥控笔一闪,投影屏上的画面立刻被替换,顾子川原本嘴角还含着笑,但在看清楚图片的那一刻,他顿时如坠冰窟。 画面是某个不知名论坛上的聊天记录,上面记载了客户和黑客敲定生意的全过程,包括了学校名称和相关班级。 ——为什么会这样?黑客不是说他们论坛保密性很高吗?! 顾子川嘴硬道:“那你也不能证明这个人就是我。” 他都是匿名聊天,而且谈话时非常谨慎,绝对没有泄露自己的个人信息,笑青山根本就不可能拿出更加有力的证据! 笑青山冷淡地看了他一眼,玩味道:“你还不明白,我能拿到完好的录像和这张截图,意味着什么吗?” 顾子川一愣,一个画面一闪而过。 他今早吃饭时又卖了一波惨,而顾学海有看早报的习惯,于是他盯着报纸的一面看了很久。 他记得那面的标题是—— 《华国最大的黑客团体被连根拔起,警方表示等待他们的是法律的制裁》。 18 我觉得我同桌喜欢我(18) 一辆漆面锃光的豪车缓缓驶入一中停车场。 顾学海心急火燎地结束了会议,西服都还没换就赶来了学校。 推开门,办公桌旁坐着钱校长,笑青山懒洋洋坐在座椅上,捏着茶杯耳,在瞅杯底的陶瓷小鱼,而顾子川则站在一旁,噙着泪,满脸受了委屈的模样。 顾学海连忙上前询问:“子川,怎么哭了?!” 顾子川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笑青山,只摇头不吭声。 换作以往,顾学海早就一个巴掌糊上去了,但今天他却并未如其所想去质问笑青山,而是对着校长问道:“老钱,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和钱校长是高中校友,他不幸落榜,但后者却顺利升入大学。两人一人经商,一人则投身于教育事业,虽然事业八竿子打不着边,但因顾学海有意保持联系,这些年也没有疏远。 钱校长推了推眼镜,和气道:“坐,小顾同学也坐下吧。” …… 钱校长是个文化人,素养极高,又顾虑着和顾学海的友谊,用语更是委婉,但是蕴含在话语里的态度,却鲜明又强硬。 顾学海不可置信地看着顾子川,他一贯娇宠的小儿子,此刻下巴贴着脖子,头几乎要埋到地中,完全不敢回视自己。 在顾学海眼中,笑青山和顾子川分属于两个极端。笑青山的卷面上永远只有少得可怜的分数,老师若是谈起他,谁不是一声长叹;而顾子川不同,他一直是成绩优秀、谦虚懂事的好孩子。 可如今校长却告诉他,那些曾让他火冒三丈、对着笑青山破口大骂的黑历史,全都是顾子川编造而来的。而为了诬陷笑青山,顾子川还买通同学,雇佣水军,甚至还和黑客扯上了关系?! 这哪里是个心地纯洁的学生,就是混社会的老油条都没他这么敢下狠手! 铁证如山,但他仍抱着一丝对儿子的信赖,挣扎着问:“子川,这事是真的吗?” 顾子川呜咽着,像一只受伤的小鹿般扑进他的怀里,顾子川刚松了一口气,便听见小儿子哭道:“爸,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爸,你救救我,我不想坐牢!” 他手一抖,推开顾子川,眼前的哪里是纯洁弱小的幼鹿,分明是一只嗜血的狼崽子! 一旁,笑青山冷漠地看了他们一眼,既没有委屈也不见愤怒。 其实他只是稍稍有些无聊,这里除了顾子川的哭哭啼啼声外什么都没有,他没带手机,打发不了时间,都把快茶杯杯底的陶瓷小鱼看掉色了,可这件事离结束还早。 他的漠不关心在顾学海眼中,却成了大儿子已经心如死灰,不再奢望父亲能为自己伸张冤屈的表现。 顾学海心下一痛—— “啪!” 一记嘹亮的耳光,顾子川惨白的面颊上浮现五个深红色的指印,鼻血从鼻腔里淌出。 顾子川眼冒金星,颤抖着捂住自己火辣辣痛的脸。 “顾子川!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顾子川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鼻下,一抹鲜红染红了指腹。 他竟然被打了……打他的人还是那个从来都对他仁爱宽厚的父亲! 就是笑青山以前惹事时,也没有被他打得这么狠! 白书兰推开门时,见到的正是这一幕。 她吓得丢掉了手上的爱马仕包包,蹬着小高跟冲过去将顾子川抱在怀里,对着暴跳如雷的顾学海吼道:“顾学海,你干什么?!为什么要打子川?!” 顾学海怒道:“你自己问问他干了什么好事?!” “子川?”白书兰蹙眉问道。 顾子川把自己缩成一团,并不回答。 他这样弱小的模样,更是让白书兰母性泛滥,哀求道:“不管他做了什么,你也不能这样对待他呀。” 顾学海瞧见顾子川那意图用示弱来换取原谅的表现就气,指着他的脑袋说道:“你现在知道羞愧了,当初陷害你大哥的时候倒是心狠手辣!” 白书兰一惊,去看顾子川,但她的宝贝儿子也只留给她一个怯懦的头顶。 白书兰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顾子川一眼,她早就千叮咛万嘱咐不要私自对笑青山下手,结果顾子川却背着她使了手段,这下可如何是好? 白书兰咬牙,眼底泛出泪光,被她精致的眼妆衬得更加楚楚可怜——她知道顾学海最心疼她这副小女人模样,当初她也正是靠着百般柔弱千般讨好博得了顾学海的偏爱。 “子川他只是一时冲动,他年纪还小,需要教育,但是暴力是万万使不得的。”白书兰劝道。 顾学海果然中招,愤愤放下了拳头,焦躁地来回踱步。 白书兰还来不及高兴,便听见钱校长清了清嗓子,道:“学生处在叛逆期,是需要管教。不过,请你们二位来,是还有一件事要处理……” 顾学海问:“是什么?” 钱校长缓缓道:“顾子川同学雇佣了黑客入侵我校监控系统,按理来说,我们应该将这情况上报。” 白书兰瞳孔一缩,才意识到还有这茬,慌乱道:“这是什么意思,子川他已经知错了啊……?” “道歉或许能解决道德层面上的事情,但并不能逃避法律的裁决。”钱校长喝了口茶,“——但是这件事的受害人又是顾子川同学的哥哥,所以上报与否,还要看顾苏同学自己的意思。” 得知事情还有转机,白书兰像找到浮木的落水者一样望向笑青山,哀求道:“顾苏,白姨知道你心地善良,你弟弟只是一时冲动,你就原谅他吧……” 她拉住顾子川的手,命令道:“子川,还不快向哥哥道歉!” 顾子川嚅嗫:“对不起……” 白书兰道:“顾苏,你看子川都道歉了——” 白书兰这一招可是深得白莲花精髓,先把自己演成弱者,又通过道歉掩盖道德上的污点,笑青山若是不同意,怕是要被指责为得理不饶人了。 但是比演戏,笑青山也不会怕她。 瞥了一眼顾子川,笑青山冷笑:“道歉?抱歉,我不接受。” 白书兰含着泪看向顾学海,想要逼他出面。 顾学海还没开口,只见笑青山一把拽起顾子川的领子。 忽略掉白书兰的尖叫,笑青山嫌恶地盯着顾子川的脸:“我早就知道你在背后搞小动作,只是想着白姨和我爸不容易,你们母子二人又寄人篱下,不好意思点明罢了。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反正那些风言风语,我也不在乎。” 他顿了顿,话语里有些苦涩:“倒没想到真被你咬了一口。” 原身心高气傲,即使被顾子川暗中传了不少谣言,也不屑于澄清。他从来就不奢望被所有人喜欢,只要有人愿意拨开迷雾,走进他的世界,他就把自己的真心都剜出来给他。 可最后楚明远还是离开了他,而最敬重的父亲也不相信他。 绝望之下,原身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顾学海沉默了许久,他想起了原身跳楼时,那悲愤的眼神。 笑青山想要怎么处理顾子川,他都不会有意见。 却不料笑青山叹了一口气,松开了手,冷眼看着顾子川跌倒在地面上:“但你毕竟是我……弟弟。” 说起最后那个词时,他讽刺地勾起嘴角。 “你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懒得管了。” 留下这一句话后,他起身朝外走去,宽大的外套被风吹得鼓起,更显出少年的清瘦。 顾学海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在心底,笑青山一直是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可实际上,他却不知道默默咽下了多少委屈。 耳边,白书兰轻声道:“那老公,你看这事……” 顾学海沉默了一会儿,对钱校长道:“如果上报了,子川会得到什么惩罚?” “可能会记大过,甚至退学。” 顾学海苦笑:“那就这样做吧。” 白书兰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她颤抖着说:“老公,你别开玩笑!” 顾子川跪倒在顾学海面前,哭着鼻子:“爸,我错了,你原谅我。” 顾学海摇头:“子川,人总要学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也别担心,如果真的退学了,爸爸不会让你没书读的。” 顾子川呆呆看着他,心仿佛沉入深海。 换个学校?先不提一中是锦城最好的高中,就算他真的转学了,他那些黑历史还是得记在档案上,跟随他一生啊! 他原本可以顺利考上名校,再出国读研镀金,毕业后再接管公司的事务。 现在,这一切全都完了。 ** 哭哭啼啼的白书兰带着顾子川回家闭门思过,顾学海则留下处理一些后续事项。 钱校长看着窗外凌寒盛放的花,说道:“顾苏和他母亲很像。” 顾学海一顿,笔尖在文件上洇出一个墨点:“是,都一样的争强好胜……”也一样的沉默,哪怕受到伤害,也从不求软,只是咬牙忍住,直到遍体鳞伤。 他打哈哈道:“苏柳当时可是咱们年级第一,他那破成绩可不像他妈。” “唔?”钱校长眯起眼,好奇地问,“顾苏没告诉你他的期末成绩?” “他那成绩不听也罢,只会气我!”顾学海笑着摇头,“不过昨天他回来得很晚,好像又被老师提去办公室训话了?我这一把年纪,心脏受不得刺激,也不敢去问。” 钱校长哈哈笑了两声,假意严肃地说:“老顾,我说了实话,你可得坚持住。” 顾学海同样严肃地回答:“你说吧,我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是挺强的。” 经历了顾子川这件事,现在告诉他笑青山考了零分,他都能心如止水,波澜不惊了。 钱校长道:“他考了年级第一,老师不相信,就让他现场做了一套卷子。” 顾学海:“……” 钱校长:“时间不够,就没让他写语文作文,总分690,他考了685。” 顾学海:“???” “所以我们觉得他的成绩没问题——” “等等!”顾学海打断,脑中一团乱麻,什么年级第一,什么685,笑青山中考都只有200分好伐?! “老钱,你说的是真的吗,不是为了安慰我?!” 钱校长看着好友颤抖不已的手腕:“我说的是真的。你的儿子考了741分,年级第一,也是这次四校联考中的最高分。” 昨晚笑青山的那句话在耳边响起。 ——你为什么不打电话问问老师? 如果被叫去的是顾子川,他肯定会立刻给老师打电话询问细节,因为他潜意识里觉得自己的小儿子不会犯错。 但换做笑青山,他却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呵斥,因为他认为大儿子只会给他惹事。 他恼顾子川陷害笑青山,却不知自己也是个偏心的父亲,还自以为一碗水端的很平。 一滴泪水从指缝间流出,打在桌面上。 “我身为父亲,真是太失职了……” 顾学海挡着眼,泪流满面。 19 我觉得我同桌喜欢我(19) 笑青山刚走下拐角,就看见了楼梯下的那个背影。 叶易懒散地坐在楼梯底层,长腿曲起,手随意地搭在大腿上。 笑青山问:“你怎么在这儿,不上课了?” 叶易听到声音,转过头去:“不敢去,等会儿一下课就得被他们围殴,说我装学渣欺骗他们感情。” 笑青山走下楼,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难道你不是?” 叶易站起身,拍了拍裤子:“我没有装啊,你见过试卷答案都正确的学渣吗?” “你的卷子就像标准答案。” “过奖过奖。” “只有答案没有解答。”笑青山想了想,纠正道,“不对,标准答案至少还会写个‘略’。” “……” 最后一节课还没结束,学校大门紧闭,保安警惕地盯着门口,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想要提前溜出去的学生。干等着也是无聊,他俩干脆绕道去了后山的藤林。 冬天,藤萝的花都凋谢了,只剩下灰青的藤蔓缠绕在石架上。 走廊蜿蜒曲折,像是一条贪吃蛇的身子。 这里是小情侣约会的圣地,也是张副校随机刷新的场地之一。 长椅时常都有人坐,没多少灰尘,只是落了些枯叶。 扫去那些残留着苍绿的叶子,笑青山坐下,简单明了地总结了一个上午的成果:“刚才解决了一些事情和喜欢惹事情的人。” “顾子川和胡凯伦?”叶易感觉敏锐。 他挨着笑青山坐下,靠上椅背——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清笑青山睫毛翘起的弧度,和新月的轮廓相似。 “恩。”笑青山漠不关心地点头,语调冷淡得好像在叙述外人的事,“上次月考,他俩串通好说我作弊。” “操。”叶易板直身体骂了一句,又斜斜倒下去,靠在椅背上。他咬牙:“上次便宜他们了。” 跳什么宅舞,就应该打包送去泰国接受命运的审判。 “没事,一切都搞定了。”笑青山微扬起下巴,线条流畅又清隽。 叶易夸道:“恩,卿卿很厉害。” 笑青山忍不住笑起来:“为了庆祝我今天双杀,去吃火锅吗?” 叶易双腿一蹬站起身:“等什么,走呗。” 笑青山:“门还没开啊。” “翻墙走。”叶易指了指红砖与铁艺铸成的围墙,坏笑道。 ** 刘金觉得自己否极泰来了。 明明是她避之不及的差班,却突然冲出两匹黑马,成绩一个比一个优秀,连楚明远的分数都差了他俩一大截。 四校联考里那么多学霸,他俩的成绩单独在一个档次,可谓是一骑绝尘,若是好好培养,省状元、榜眼都是她班上的了,那她还愁什么前途? 虽然刘金和他们有过不少摩擦,但她相信自己以后好好上课,再表现出对他们的重视,那两个孩子一定可以和她好好相处。 刘金心里喜滋滋的,中午还特意下单了某款奢侈品挎包以示庆祝,却不料下午返校后,迎接她的却是自己停职检查,而二十班由郑丽接手的消息。 刘金瞪大了眼睛,吼道:“凭什么?!我都带了这班两个多月了,你说接手就接手?!你当我是什么?!” 郑丽安慰她:“刘老师,我知道你和二十班感情很深,但这是年级教研组共同商讨后的决定,我也没有办法。” 刘金眯着眼审视她,当初就是郑丽抢了成绩最好的实验一班,现在又要抢走她的省状元学生,这个女人也太贪婪了! “郑丽,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人心不足蛇吞象,你有了一班还不够,又想抢我班上的好苗子,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郑丽皱眉:“刘老师,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把学生当成前途的垫脚石。你要是这样执迷不悟,只会出现更多的二十班。” 被戳中痛处,刘金恼羞成怒:“我哪里有干这种事情,你别诬陷我?!” 有老师看不过眼,说:“期中考试前,你对着二十班破口大骂的事情我们都还记得呢。” 那天她声音太大,整条走廊都能听见。 刘金面红耳赤:“那、那是我一时失言!我只是太生气了,不是真的那么想……” 郑丽补充道:“我还记得顾苏和叶易做出了一道压轴题,您当时可是信誓旦旦说他们作弊了。” “那是我没想到他们这么优秀,你们也知道,他们以前都是倒数……!” “刘老师,事到如今,你还没有发觉自己的错误吗?”郑丽皱眉,“学生不是商品,你没有资格给他们划分三六九等!” 刘金还想狡辩,郑丽严肃说道:“你要是对学校的安排有异议,可以申诉,但我想你的学生不会再欢迎你再踏入他们的教室。” 说罢,她带上早就收拾好的教材教具,走出办公室:“我去给他们上课了。” 刘金咬牙切齿地看着郑丽走远,那群学生早就和她两看相厌,班主任好不容易换成了特级教师,要是又换回来,怕是要闹得学校鸡犬不宁。而且……停职检查,不就等于说要让她马上收拾东西滚蛋了吗?! 刘金的工资不高,但是平日里购买的奢侈品却很多,欠了不少卡债,现在要是断了收入,她连下个月的房贷都还不起了! 指尖在通讯录上滑动,刘金拨通了某一个电话:“哥,这次你可得帮帮我!” 刘金的哥哥刘刚在教育局上班,无论是她在一中的职位还是学生的一些投诉,都是刘刚帮她搞定的。她以为这次也能顺利解决,但是刘刚却推三阻四,任凭她怎么乞求,都不肯给一个准信。被刘金闹得烦了,刘刚直接留下一句“自己惹的祸自己解决”,便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 刘金再打过去,只能听见无穷无尽的忙音——她居然被拉黑了! 她失魂落魄地退出通话界面,一不小心点开了短信,瞅见银行发给她的还贷通知,那一串数字看得她胸闷气短,还没缓过来气儿,屏幕上方突然浮现一条新的微信- 刘金,我仔细想了想,我们的婚姻或许是个错误。我已经请了律师,下班后我们谈谈。 刘金呆愣地看着手机,还不到半个小时,她的生活便已天翻地覆。 ** 叶易自从上次留下赌约后,便再也没有发过微博。 他的头像静静躺在许多吃瓜群众的关注列表里,将近一个月的沉默,让所有人都觉得他这个马甲已经死了。 可就在一天夜晚,一条新的微博在首页刷新出来。 【宁愿我没有这么帅:打赌失败。[狗头]】 评论区立刻载歌载舞起来,颜粉咆哮快发自拍不然脱粉了,黑子则摩拳擦掌大开嘲讽。 很快,叶易又更新了一条微博,这次则是系统默认的“转发微博”四个字。 吃瓜群众抱着乐呵乐呵的心态点进原博围观,却不料看完之后惊得瓜都掉了。 【锦城一中v: 关于对201x年10月错误通报顾苏同学作弊行为的情况说明。 致各位师生、网友: 我校于201x年10月曾通报顾苏同学在月考上违纪作弊,经学生举证后,我校发现此乃学生顾某、胡某做出的故意诬陷行为。 他们的举动已严重违反我校纪律,并涉嫌违反相关法律,我校现对此事做出如下处理: 对学生顾某、胡某实行退学处理。 在此,我校教务处老师对顾苏同学致以诚挚的道歉。还望全体师生共同监督我校行政管理。 ——锦城一中教务处】 这条通告一出,立刻引起了网友极大的关注。 【卧槽,一直都是默默吃瓜,看见陷害作弊这个真的忍不住了,这两个人也是学生,肯定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的,他们怎么敢?!】 【之前那个微博不是说顾苏跳楼了吗?他才十七啊,被人这样诬陷……唉,心好难受。】 【我他妈真是大开眼界,这算不算校园暴力的一种?】 社会总是默认校园是纯净的象牙塔,学生都是傻白甜,而这种刻板印象却放纵了罪恶的滋生。 评论区内,有些博主感同身受,讲起了自己遭受过的校园暴力。 但此刻还有黑子在下面跳脚,坚持认为这是两人的出道前转移视线的手段,要一中给出二人的期末成绩。 第二天,官v很听话的给出了评论:【鉴于近期许多网友对我校两位同学的成绩十分关注,校方在征得同学同意后公布如下:顾苏同学741分,叶易同学740分,分别是联考的第一第二名。[鼓掌]】 打脸来得猝不及防,黑子立刻安静如鸡,一言不发了。 而吃瓜群众也被这个可怕的成绩震惊,纷纷表示你确定数字没有打错? 【对不起我晕数字,请问是七百多少分来着???这个分数是人考的???】 【隔壁学校的学生已经吓晕了,一中的学生都是怪物吗?】 【我现在把他俩照片贴床头每日三叩九拜可以拯救我的成绩吗?】 笑青山的微博和僵尸号没什么两样,围观群众自然涌入了叶易的小号,评论区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垃圾博主,连倒数第一都拿不到,你说你活着还有啥意义???】 热评第一非常尴尬,他明明是想嘲讽叶易,没想到被当成了友军,既是被按头吃意大利面又是和迷妹在智慧树下接智慧果。 当个黑子都如此心累,人生不值得。 …… 网上的热度怎样笑青山毫不关心,现实里他的手机倒是要被别人发来的慰问给卡爆了。 原身之前有一群狐朋狗友,在他的卡被顾学海停了后,觉得跟着他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也就不再和他一起玩乐了。 可没想到现在笑青山成了网红,他们纷纷发来贺电,想要再攀上顾家大少这一金大腿。 看着那些明里暗里叫他出来造作顺便买单的言论,笑青山烦得不得了,干脆把这群大脸怪全部拖进黑名单,世界这才迎来一丝清静。 他拖得草率,基本上以“好久不见”、“恭喜你啊”开头,备注又很陌生的好友都被无情处决,因此,在楚明远追问他为什么拉黑了自己的时候,笑青山是一脸懵逼的。 20 我觉得我同桌喜欢我(20) 最近笑青山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楚明远去教室找了他好几次,都没有找到人。 后来他拐弯抹角地问了郑丽,才知道笑青山和叶易组队去参加了华国白鸟杯大赛,这几天他们都在实验楼里做项目。 新的实验楼还在修建中,旧楼则是上个世纪90年代的一栋老楼,房间走廊都甚为逼仄窄小,头顶是幽幽的黄色灯光,让楚明远想起读小学时一家三口挤在老旧平房里的日子。 已经是寒冬,天上下着雪,寒气无孔不入。 笑青山的脸埋在宽松柔软的格子围巾里,衬得脸更加得小。 “我拉黑你了?”虽然是问句,却连一丝一毫的惊讶都没有,不是明知故问的沉稳,而是漠不关心的淡然,而他接下来的话也证实了这一切,“最近总有无关紧要的人给我发消息,可能是手误了吧。” “无关紧要”这个描述,像是一根针,扎进楚明远的心里。 就在半年前,他的名字还在霸占着笑青山通讯录的顶置位。笑青山早晚都会给他发消息,而他因为学习和一些事情常常拖很久才回复,但他却能在三分钟内得到对方的回应。而且,他俩的聊天记录结尾的那个气泡框,永远来自笑青山。 他曾经是笑青山心里最重要的人,现在却和那些陌生人没什么两样了。 这样的感受,比笑青山讨厌他更让他难过。 楚明远垂下眼问道:“顾苏……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笑青山并不懂他的少年心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说了啊,只是手误。” 楚明远顿了一下,承认自己的错误让他有些难以开口:“在你被他们诬陷的时候,我没有站出来说话,对不起。” 原来是这件事。 笑青山缓缓站起身,楚明远原以为他要做些什么,比如扯住自己的衣领往脸上狠狠揍一拳,或者直接把他赶出门,谁知道笑青山绕过了他。 桌面上,一台热水壶正冒着热气,笑青山从橱柜翻出两个陶瓷杯,分别丢进茶包:“你不用道歉,这件事本来也不是你造成的。顾子川有心要害我,你站出去也只是送人头。” 茶叶被泡开,他又取出一盒鲜牛奶,白色的牛奶倒入杯中,一圈圈散开。 笑青山用茶匙搅拌着奶茶:“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个,那可以走了。” 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过去了? 楚明远站起身,带得桌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顾苏,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我不知道。”笑青山莫名其妙,“别和我打哑谜,不想猜。” 楚明远咬牙道:“我们复合吧。” 茶匙一顿,笑青山转过头,好笑道:“我不记得我们交往过——这句话还是你亲口告诉我的,你忘了吗?” “当时是我没有担当,对不起。”楚明远以为他还在记恨自己撇清关系的举动,讨好地去拉他的手,被笑青山捏住手腕反向狠狠一拧—— 他顿时痛得脸色刷白。 笑青山皱着眉头说道:“少在那里动手动脚,我们不熟。” 他怔愣地盯着自己的手腕,那里还残留着痛感。要知道笑青山以前对他说话都轻声轻语的,打他更是不可能。 心脏好像被掏出一个洞来,空虚而昏暗。楚明远按住隐隐作痛的手腕,说道:“你想打我还是骂我都行,我绝无怨言!我只是希望我们可以回到过去的关系……” 笑青山抬起眼皮,冷冷地盯着他:“楚明远,我不知道你哪来的这种自信,觉得我现在还会喜欢你?” 楚明远被他冰冷的眼神刺得心疼,笑青山和叶易说笑的画面浮现在眼前。 他抿住唇,不甘心问道:“是因为叶易吗?” 笑青山笑了:“为什么会提到他?我不喜欢你和我喜欢他有什么关系吗?” 他提起叶易的时候,语气轻松又愉快,楚明远忍不住握紧了拳头,问道:“为什么,我哪点不如他?” 笑青山简直要怀疑这个人的语文不及格了,他再次强调:“我说了,叶易和我不喜欢你这件事没有一点关系,就算我不认识他,也不可能喜欢你。” 看着楚明远愈加苍白的脸色,笑青山毫不留情地补了一刀:“不过你要是问他哪里比你好,我只能告诉你,他所有的地方都要强过你太多。” 楚明远追问道:“你总得让我死个明白,你喜欢他是因为他……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愿意和你在大庭广众下亲密?” 什么叫做“愿意”,难道一对小情侣拉个手都还要请求许可吗? 笑青山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你这个表达让我很不爽,但硬要说的话也可以算他的一个优点。” “我明白了,果然如此。”楚明远凝视了笑青山一会儿,苦笑:“这一点上,我的确比不过他。” 笑青山:“……你到底明白什么了???” 笑青山真的搞不懂这个人在想什么,之前原身喜欢他时他要分手,现在一刀两断了他又想重新开始,说话还喜欢只说一半,鬼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啊。 楚明远凝视着虚空中的一点,说道:“顾苏,不是人人都像你和叶易那样,有漠视一切的资本的。” 这话说得有意思,笑青山挑眉:“你是觉得我可以和叶易谈恋爱,全都仰仗自己的家世?” 楚明远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楚明远,你是不是太自负了?”笑青山冷漠,“不管是害怕别人的指指点点,还是顾及着家人的指责,那都是你自己的想法,别套在别人的头上。我不评价你的想法,但你得明白,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懦弱。” 楚明远反驳道:“你能说出这些话,也是因为你的家庭很疼爱你,能够让你没有物质和身份上的烦恼。” “物质和身份?”笑青山挑眉,“把感情当做砝码,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功利。” 楚明远不置可否,他从来都是个利己主义者,无论是主动担当班长,还是竞选学生会主席,都是为了给未来的自己铺路。 他家境普通,不像笑青山那样留有后路,一旦有所差池,他就难以再爬起来了。 但被喜欢的人挑明这点阴暗心思,他还是有些难堪:“你说得对,但是你换位想一下,如果你和我的的处境一样,没有支持你的父母、没有多到足以不计较前途的金钱,你还能不能如此纯粹地投入一份感情?” “首先纠正你一点,顾学海并不支持我和叶易,他看到微博上那个视频都快气晕过去了。”笑青山微笑,“至于‘是gay’这件事会不会影响到人的前途,你不如等等看?” 楚明远狐疑:“什么意思?” 笑青山敛去笑容,承诺道:“毕业前,我会让你看到答案。” 21 我觉得我同桌喜欢我(21) 叶易回来的时候刚好和楚明远擦肩而过。 他俩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无视对方。 叶易推开门,解开围巾,把它搭在椅背上:“李老师刚给我打电话说他这一周外出开会,叫我们先自己查资料做着,春节前要把ppt和演讲稿发到他的邮箱里。” 笑青山嗯了一声,把两个装着奶茶的陶瓷杯搁在桌上,上面一个印着猫一个印着狗。 叶易拿起印着柴犬的杯子喝了一口——不是很甜,至少比笑青山第一次端上来的奶茶要淡得多。 他看了猫印花的杯子一眼,怀疑那平静的水面下都是没融化的方糖。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只加了两颗。”笑青山无所事事地撑着下巴,见叶易领子翻出来了,顺手帮他理正。 他的手冰凉又细腻,叶易抓住他的手腕,灼热的手掌慢慢滑上去:“手怎么这么冷?” 笑青山:“是你体温太高了。” 叶易就像一个小太阳,24小时都散发着无穷无尽的热量,暖烘烘的。 “好吧。”叶易无奈承认,并没有松手,而是挤到笑青山身旁,挨着他的肩膀,“那你给我降下暑。” 笑青山:“外面雪地可以满足你的需求,撒泼滚打都没人管。” 叶易拒绝:“不,精神科的医生会把我绑走的。” 笑青山:“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叶易:“聪明的人都是这样的。” 笑青山:“……” 两个人随便聊了会儿项目的事,课题早就拟定完毕,美工请了七班的一个女生,代码也分工好了。 笑青山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丝毫没有提起楚明远的意向。 叶易瞥了一眼窗外的飞雪,终于憋不住了,抬起眼皮,深色眼珠子里满是警惕,不存在的狗耳朵也尖尖竖起:“那个……楚明远来找你干嘛?” 笑青山眨眨眼:“你猜猜看?” 叶易冷哼:“找骂找打选一个吧。” 那人失魂落魄的像条狗子,一看就知道没少干刨别人家骨头的坏事! 笑青山被逗笑:“他来道歉了。”虽然没什么诚意。 “哦。”叶易点头,原来他误解了楚大班长,这人也没这么讨—— “然后顺便求了个复合?” 叶易:“……” 收回前言,楚明远就是个臭不要脸的混蛋! 离他的卿卿远一点! 叶易觉得笑青山肯定不会搭理楚明远,但还是确认道:“你没答应吧?” 笑青山:“你看看我眼睛,亮吗?——我瞎了都不会答应他。” 叶易安心了,又忍不住有些心烦意乱,赶跑了一个楚明远,还有千千万万个王明远、张明远…… 而他现在还和笑青山处在朋友+同桌的关系,和这些明远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他捧着杯子,情绪有些低落,狗耳朵恹恹垂下来,贴着头顶。 笑青山好奇:“你怎么了?”他刚才的回答应该没问题吧? 叶易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卿卿,你现在考虑谈恋爱吗?” 笑青山:“……” 叶易自觉失言,垂下头去,不敢看他的表情,摆摆手自救道:“不不不我就随便问问,你不回答也行。” 他感到有道探究的目光正盯着自己的额头,点燃了他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 滚烫的热度从耳垂向下,一直延展到脖颈处。 他听见笑青山开口了—— “我谈不谈恋爱,不是取决于你吗?” 叶易愣了好半天,才理清楚那句话里的含义。 他傻乎乎地抬起头,和笑青山对视。 像是一线烟火,底端蓦地冒出烁烁火花,火线慢吞吞向上爬,然后愈来愈快,在到达顶点时砰然爆成一簇绚烂的烟花,如彗星碎片般从他的头顶划过。而他站在陨落燃烧的星光中,眼底只剩下一个人的身影。 大脑宕机,智商直降,叶易甚至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就已经把笑青山抱在怀里。 他按住笑青山的背部,手正好放在他肩胛骨的位置,下巴则搁在他的肩窝里。 “卿卿……” 他湿热的吐息拂过笑青山的锁骨,那里雪白的肌肤透出一点粉色。 他说:“我喜欢你。” 笑青山推开他,移开眼,貌似云淡风轻道:“你向谁告白呢,我的锁骨?” 叶易按住他的肩膀,定定望着他的眼睛:“我喜欢你,做我男朋友?” “……不合格。”笑青山别扭地转过头去,“没诚意。” 叶易贴上来,再次说道:“你不答应我就天天说,说一周,一个月,一年,一辈子。” 笑青山挑起眉梢:“我答应了你就不说了吗?!” 叶易:“答应了我就一天说三次。” 笑青山瞪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那今天还剩一次。” ** 一中的寒假补习只有两周,很快就过去了。 笑青山和叶易要做项目,又寻思着谈恋爱,天天往学校里跑,除了没有同学和他们扯淡打屁稍有寂寞外,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 除夕,吃过年夜饭,叶易给他打了一通电话。 他从阳台往下眺望,看见自己刚交的男朋友正笑着对着他挥手。 无视了黑脸的顾学海,笑青山抓着外套就跑下楼,两人坐地铁去了城南的庙会。 他们看小风车插在麦秸靶子上转个不停,舞狮伴着震天锣鼓在巷道中跳跃前行,寺庙里香火缭绕,街道旁一连串的大红灯笼随风摇曳。 临近凌晨,两人头顶幼稚的面具,脖子上缠着同一条羊绒围巾,拉着手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登上锦城最高的观景塔顶瞭望灯火通明的夜色。 钟声敲响的那一瞬间,无数朵烟花蹿上天幕,如吊兰花瓣般簌簌落下。 叶易刚想问笑青山许了什么愿望,却无奈地发现他靠在柔软的沙发上睡着了,怀里还抱着塔内工作人员饲养的宠物猫。 大年十五后,天空一改之前灰蒙蒙的沉寂,叠上了几分透亮的青色。校园里的藤萝也冒出了尖尖的绿苞,小黑和大橘趾高气昂地用屁股对着每一个试图撸猫的路人。 随着寂静的冬日逝去,又是新的一年。 22 我觉得我同桌喜欢我(22) 开学后,大赛的辅导老师通知他们,申报上去的项目已经通过了市级和省级的审核,正在争取国家级项目。 如果审核通过,他们将会作为一中的代表,前往燕城进行项目展示和答辩。 李老师对他俩的选定的课题很有信心,一天三通电话催促他们快点来实验室搬砖。 正是关键时期,两人往往一整天都泡在实验室里,偶尔回到教室听课都要被指责偷懒,上个学期悠闲的生活一去不复返。 半期考试后,他们才稍微闲了一些。 林月面色复杂地看着他们满分的数学卷子,说:“你们和我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叶易:“谢谢,离我俩去世四舍五入还有一百年。” 笑青山扫过传下来的成绩表:“你的数学成绩上升了很多。” 联考时,林月的排名还在年级下游,现在已经挺进中游了。 林月骄傲地甩了下马尾:“嘻嘻,姐牛逼吧。” 她本来就喜欢数学,郑丽又是特级教师,讲课鞭辟入里,林月认真听了两个月的课,成绩是突飞猛进。 叶易给面子地鼓掌:“好厉害,数学竟然有120!” 林月:“……”这句话由一个满分大佬说出来怎么感觉怪怪的。 几家欢喜几家愁,林月美滋滋狂奔在进步大道上,学习委员向晓却是愁容满面。 她抱着一本练习册走到笑青山身旁,小声道:“那个,顾苏,打扰你一下……” 笑青山:“怎么了?” 向晓性格比较内向,脸皮也比较薄,常常说两句话就会脸红。 她胆怯地捏着练习册的边缘,指了指一道题,上面有一个鲜红的大叉,旁边已经用红笔订正了答案。 “我实在看不懂答案是什么意思,你能给我讲讲这道题该怎么做吗?” 笑青山接过练习册,看了一眼,是道圆锥曲线题。他用铅笔在配图上画出一条辅助线,说道:“答案解得太死板了,你这样看……” 叶易懒洋洋坐在椅子上,手搁在椅背上,也不说话,静静瞧着笑青山给向晓讲题。 林月狐疑:“啊——教室里怎么有醋味?” 叶易冷漠:“我怎么没闻见。” 林月:“你自己知道咯。” 笑青山讲得很详细,向晓时不时点头,很快就找到了突破点。 讲完题后,向晓连连道谢,脸红得快要滴血,好像占用了笑青山十分钟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一样。 向晓走后,叶易突然发现一个问题:“为什么没有人来问我问题?” 自从知道了班级里还有两个大佬,遇到了不懂的难题,同学们就经常过来求助。可他们全都是去找笑青山,将他们热诚的叶哥完全忽略。 就是林月,也宁愿等到笑青山有空时问他,而不是去找空闲的叶易。 叶易不平衡了:“你们就这么不信任我?” 笑青山提醒他:“你还记得刚开学时林月问你题的事吗?” 叶易理直气壮:“怎么了,我完美解答了啊。” 林月气道:“你是完美解答,但我也完美地没听懂啊。我俩就那个问题纠缠了半个小时,顾哥五分钟就给我讲清楚了。” 遭到核能打击的叶易:“……哦。” 叶易属于那种学习很优秀,但讲课就是大型灾难现场的类型。 每次同学问他“为什么”,他只会茫然地回答“不为什么,就是这样做”。 以叶易的脑回路,永远无法理解同学卡在了哪个点上,因为他看每个步骤都觉得简单得不用多加解释。 “叶哥要是去当老师,投诉箱会被塞爆的。”林月如此评价。 下课后,又迎来了周末。 向晓把一本又一本练习册塞进书包,直到书包满得挤不进一张纸后,晃悠悠从后门经过,咣地一下撞上门框。 坐在后门附近的笑青山和叶易:“……” 叶易:“学委你的书包为什么这么鼓,这周没什么作业吧?” 刚考完试,学生都被摧残成狗,老师体贴地减少了作业量,总共只有六张卷子。 向晓捂着额头,脸皱成一团:“是教辅书。” 笑青山:“你带这么多书回去,看得完?” 向晓诚实回答:“看不完,但是安心,还可以安眠。” 笑青山:“……” 走廊里,一个隔壁班的女同学走过,对向晓打了声招呼:“晓晓,你卷子写完了吗?” 向晓面露难色:“没有……太难了,我做不来。” 女生:“那你也得胡乱写一点,吴厉的性格你懂的,你要是空着,他得把你骂哭了。” 向晓心想她写错了也会被骂哭,结局都一样,但她还是点点头:“我知道,谢谢你。” 女生挥了挥手离开了。 旁听的林月转过头来:“吴厉,是新西方那个教物理的?我试听过他一节课,太凶残了,跟个喷火龙一样,就没报他的补习班。” 向晓讪讪道:“他是这样的,特别严格,偶尔还会突击小测。” 林月咋舌:“学校考完补习班考,不给学生留活路啊。不过他到底教得怎么样,我看一节课要200元呢。” “应该是挺好的吧,我的朋友都说他教得好,但是……”向晓说道这里,低下头,无奈地笑了,“可能不太适合我。” 笑青山记得这次考试,向晓的物理成绩不仅没提高,反而下跌了不少。 物理老师很喜欢向晓这个文静的学生,见她郁郁寡欢,还特别找她谈话,嘱托她不要灰心,调整好心态。 向晓看了眼手表,呀了一声,如梦初醒:“都这个点了,我等会还要上英语。” 林月不可思议:“你还有补习班???” 向晓乖巧回答:“恩,周五晚上是英语,周六上午是数学,下午是化学,周天上午是物理。” 林月呆呆接话:“然后周天下午就返校了——课排得这么满,你不累吗?” 向晓苦笑:“高二下学期了,再累也只有一年半了。” 虽然……她的努力好像只起了负面效果。 她垂下头,很是丧气。 向晓身材瘦小,肤色苍白,眼底是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虚弱得好像一阵风就可以把她吹倒。 林月有些担心,但也不好说些什么,只道:“那你也要注意休息。” 向晓:“恩,谢谢你的关心。” 她抓着书包肩带,背着一座小山,慢慢走了出去。 “等等!”笑青山叫住她。 向晓停下,一本册子呈现在她的眼前,深蓝色的装订线,封面则是不晃眼的浅色。 打开一看,她才发现那是一本物理笔记,字迹清隽有力,翰动若飞,纸落如云。 向晓:“这是……?” 笑青山道:“笔记,你拿去用吧。” 向晓瞪大了眼睛,这可是学霸的笔记诶,保不准里面有什么神奇的学习技巧。 她连忙道谢:“谢谢你!” 笑青山摆手:“没什么,你有什么看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叶易幽幽的声音传来:“卿卿,我也想要你的笔记。” 林月哀怨道:“我也是。” 笑青山:“……” 笑青山翻了下桌洞,抽出另一本册子:“我这儿还有语——” 林月秒答:“我定了,某人不要和我抢,谢谢。” 叶易搂住笑青山的肩膀,自傲道:“卿卿,你看咱们是什么关系?” 笑青山对着男朋友笑了一下,然后把笔记给了林月。 叶易:“……” 他委屈得犹如一个春闺怨妇,发出质问三连。 “你不爱我了吗?” “你是不是有了别的小朋友了?” “你说,谁才是你心里的第一?” 笑青山:“你。所以你要笔记做什么,年级第二?” 叶易:“吸收年级第一的灵气。” 林月把战利品装进书包,插嘴道:“你好污哦。” “???”叶易愤怒评价,“明明是你自己思想不可描述!” 23 我觉得我同桌喜欢我(23) 周六,向晓上完补习班,吃过晚饭后已经七点过了。 从昨晚就开始连轴转,午觉也没睡成,她疲惫地爬上床,想要休息一会。马上就要入睡时,叩叩敲门声吵醒了她。 向母隔着门说道:“晓晓,别忘了明天的物理课,吴老师特意给我发微信,叫你提前预习。” 向晓沉默地盯了会儿天花板,向母又道:“晓晓?” 向晓回过神,大声回应:“妈,我知道了。” 她看了一眼闹钟,七点半,还可以学四个小时。 从书包里翻出补习班的教辅资料,她双手合十,恭敬地拜了拜,祈祷明天的课程不要太难。 半个小时后,向晓迷茫地盯着书本,觉得自己连中文都快不认识了。 吴厉是新西方最好的物理老师,一课难求,她能进补习班,还是靠了家里的关系。 但向晓跟着学了两个月,真的觉得很累。 吴厉班上的同学都是学霸,只有她一个学渣。基础部分还好,一到拔高难度的时候,向晓就像一个没赶上公交的人,呆呆看着同学载着一车的知识走远。 全班30位同学,吴厉不可能为了她一个人降低课程的难度。而几千块钱的学费已经交了上去,向晓也不可能让它打水漂,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补课。 越补漏洞越大,那些难题怪题扰乱了她的思维,她总想着这里是不是有陷阱,那里是不是挖了个坑,在轻松解决了简单题时,她反而怀疑自己的解法出了问题——以她的水平,怎么可能毫无阻碍地就算出了答案? 在不断的自我怀疑中,向晓的物理成绩开始断崖式血崩。 她忧郁地合上教材,叹了一口气。 沉甸甸的书包躺在飘窗上,她只写完了作业,带回来的好几本教辅都没有动过。 还是做《五三》吧。 她掏出那本万能紫皮书,一本浅色封面的书也被带了出来。 向晓“啊”了一声,才记起来自己还借了笑青山的笔记。 她瞅了瞅手上的教辅,又瞅了瞅学霸的笔记,最终把《五三》装进了书包里。 ——她可不能浪费了学霸的一份心意! 向晓原以为笔记的内容就是课堂的总结,最多再加点错题整理什么的,结果一页页看下来,她发现这笔记都可以当成教辅资料来用了! 笔记详略得当,不是把知识一股脑全倒进去的类型,而是逐渐增加难度,向晓一边看一边做题,竟然生出一种自己不是在学习,而是在打游戏升级的感觉。 她原本昏昏欲睡,结果越做越精神,看着笔记的页码渐渐增加,心情也更加愉悦,简直想挑战自己的极限,看看她一晚上能翻多少页。 直到向母担忧地推了推她的肩膀,她才断了思绪。 向母:“晓晓,该睡觉啦,妈妈知道你努力,但健康才是第一位。” 向晓看了一眼闹钟,时针正指着数字1——她居然连续学习了将近五个小时,中途甚至没有分心过一次! 惊喜过后,她突然慌了起来,明早八点她还有补习啊! 向晓连忙跑去梳洗,在进入梦乡时,她迷迷糊糊地想,改天该和笑青山提个意见,在笔记首页写上“爽过维他柠檬茶”。 ** 早上八点半,向晓顶着熊猫眼溜进补习班。 吴厉皱眉,批评道:“我早就千叮咛万嘱咐,上课不能迟到,但有些同学根本不把老师的话放在心上。” 向晓红着脸低下了头,同桌卓文婷安慰她:“今天好多同学都来迟了,不止你一个。” 向晓这才好受了一些,但吴厉接下来的话又让她的心沉了下去:“今天这节课,是重点也是难点,你们没听见开头,该怎么跟下去?老师总不能为了你们几个人,又从头开始讲吧?” 向晓小声问:“真的很难吗?” 卓文婷哭着脸点点头:“超级难,我已经有点被绕晕了。” 糟糕,卓文婷成绩可比她好多了,她都觉得难,自己肯定跟不上了! 向晓丧气地垂着头,翻开教材,准备自学。 才看了两眼,她就发现昨晚觉得晦涩难懂的定理,现在都迎刃而解——因为她昨晚才跟着笑青山的笔记把定理从头推了一遍! 她又竖起耳朵,去听吴厉的讲解,竟然完全听得懂! 在吴厉分析题目的时候,她尝试在草稿纸上自行解答,得出来的答案也对得上号。 她还是第一次听课听得这么轻松,即便思路偶有卡顿,在认真思考后,也能很快解开。 要知道她以前上吴厉的课,上三个小时,就会皱三个小时的眉头,都要挤出川字纹了。 笑青山的笔记也太神奇了吧?! 吴厉讲完了今天的课程,扫视了气氛凝重的班级一眼,说出了最让他们害怕的一句话:“好了,现在把教材收下去,草稿纸拿出来,我们进行课堂小测。” 班级里立刻爆发出一阵抱怨。 “上周才考过啊,要不要这么频繁,我肾虚。” “今天的课好难啊,缓冲一下,下周再考好不好?” “好开心,您的挨骂大礼包正在派送中。” 向晓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吴厉会当面批改每个人的卷子,做得糟糕的,肯定避免不了一顿怒骂。而向晓坐在靠墙最后一排,卷子压在最后,没有其他学生等候,吴厉骂起人来更加得心应手。 卷子一份份传递下去,向晓哭丧着脸拔下笔帽,开始作答。 时间有限,卷子上只有两道大题,而第一题就把她难住了。 向晓列了一个非常复杂的等式出来,算了半天,最后未知数f被她消掉了。 向晓:“……”死定了。 她焦虑地去捋自己的头发,脑海里蓦然闪过一段遒劲有力的字迹,那是笑青山在笔记上总结的答题思路。 高中的题目都是有套路的,只要排除干扰项,抽出主干,加以灵活变通,90%的题都能套着模板做下去。 向晓把题目逻辑理清,又列出数值,按照笔记上的思路思考,果然找到了切入点! 一旦有了灵感,接下来的步骤就自然而然地出现,她下笔如飞,在吴厉喊“收卷”的时候,她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 吴厉开始批阅试卷,第一个倒霉蛋已经被叫了上去,接受暴风的洗礼。 卓文婷轻声问:“你做得怎样?第二道题好难,我算出来是r=7cm,你呢?” 向晓:“啊……我只列了公式,来不及算了。” 卓文婷:“唉,希望等会儿吴哥可以放过我们。” 终于轮到了向晓,她忐忑地站上讲台。看着小姑娘低眉顺眼的,吴厉叹了口气。 他这个班是冲刺班,难度比提高班要高得多,像向晓这种基础扎实,但是头脑不灵活的学生,去提高班才是最好的选择,但她家人执意要让向晓留下来,他也没有办法。 总不能对着她的母亲说“你女儿比较笨,跟不上我的进度”吧? 也不知道今天的课,她听懂了几分? 吴厉抖了抖卷子,开始批阅,随着一个个红勾出现在卷面上,他紧皱的眉头也渐渐松了下来。 吴厉在第二题某个中间步骤上画了个圈:“这里,你忽略掉了外加电磁场的影响,会导致之后的公式全错。” 向晓涨红了脸:“下次不会了。” 吴厉点头,继续点评:“为什么不算答案?一个答案一分,你这就少了三分。高考一分等于一千名,你又被多少人甩在身后?” 向晓:“时间不够,我就没算……” 小姑娘进步挺大,吴厉难得没有骂人,反而鼓励道:“你的整体思路是对的,但输在粗心大意和计算速度,以后要注意这方面的练习,知道吗?” 向晓小鸡啄米状点头。 吴厉把卷子递给她:“行了,走吧。” 向晓接过试卷,立马抓起书包去找等在门外的卓文婷。 卓文婷刚去买了两杯奶茶,没见着教室里的情况,见向晓脸红通通的,还以为她又挨了骂:“没事儿吧,吴哥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别放在心上。” 向晓摇头,接过奶茶:“他没骂我,反而夸我了。” 卓文婷:“哇,真的?他被魂穿了?” 向晓:“我思路对了,他好像挺惊讶的,可能忘了生气吧……” 卓文婷有些诧异,她第二道题想岔了方法,被吴厉好一顿讽刺,没想到呆呆的向晓竟然找对了方向。 回到家里,向晓给笑青山的笔记照了一张相,打出来贴在床头。 向母:“……你在干嘛?” 向晓认真道:“沾沾灵气。” 24 我觉得我同桌喜欢我(24) 周日的下午,是个晴天。 向晓再次背上沉重的书包,搭上公交回到学校。 二十班的班牌映入眼帘,她不由加快了步伐,想要快点卸下沉重的负担,却又在即将冲入教室时蓦地刹车。 班级后门敞开,将教室与走廊分成两个世界。 走廊中日光明媚,树影斜斜横在地面,和路过同学的影子融合又分开。 教室里没有开灯,门窗射入的光线黯淡,天花板上风扇缓缓转动,书页沙沙翻了一页。 昏暗中,笑青山和叶易的五官有些模糊。他俩侧坐在椅子上,靠得很近,膝盖几乎要挨在一起。叶易正按着笑青山的手臂,修长的指节将宽大的蓝白色校服抓出褶皱。一块光斑投在笑青山的侧脸上,衬得那块肌肤白得发亮,而叶易则垂下眼,英挺的面容逐渐朝着笑青山贴去,即将吻上那块光斑—— 向晓屏住了呼吸,她早就隐隐觉得叶易和笑青山的关系不一般,但也只把那当成好哥们之间的友谊。如今见到这一幕,却没有觉得反感,反倒是感觉理所当然,好像他们天生就应该是一对。 非礼勿视,向晓正准备移开眼睛,却见叶易下了动作,在笑青山鬓角嗅了嗅,确定道:“你换洗发水了,柚子味的。” 笑青山夸道:“可以啊,鼻子很灵。” 向晓:“……”得知真相后,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像有点失望,感觉自己白激动一场。 他俩瞥见呆愣的向晓,打了个招呼。 向晓因为自己的胡思乱想红了脸,心虚之下声音大到有些破音:“顾苏,叶易,下午好!” 刚才那句话已经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她的音量又降了下来,慢吞吞挪过去,絮絮叨叨:“顾苏,谢谢你。你的笔记做得真好,要是没有它,我今早的小测肯定会死得很惨……” 笑青山笑了笑,问道:“你觉得这份笔记还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吗,有没有知识点没讲清楚?” 向晓用力地摇了摇头,坚定道:“没有!它非常好,比我用过的教辅书都要好得多!” 笑青山点点头:“那就好。” 向晓迟疑道:“那个……我可以复印这份笔记吗?” 她会这样问,是因为她知道有些学生不愿意分享笔记。 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别人多考一分,就可能把自己挤下调档线。 她在的补习班上就有这种同学,无时无刻不在埋头学习,众人吐槽他唯一的休息时间就是别人经过他座位时的那几秒,因为在那时他会警惕地把自己的练习册遮住,生怕泄露出一点机密。 不过向晓知道笑青山不会是这种人,如果他和那位同学一样,一开始就不会借给她笔记,因为在这两天内,她有无数次偷偷摸摸复印的机会。 但对方大度,并不代表她能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就去盗印他的成果。 果然,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笑青山回答:“可以。” “谢谢!”“别道谢了。” 二人的声音同时响起,笑青山叹了一口气,若说他有什么不擅长的东西,那就是应对别人的道谢。 那种诚挚的谢意,总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一只干燥温热的大手贴上他的额头,笑青山眼皮一跳:“你干嘛?” 叶易:“帮你扶额。” 笑青山:“……”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林月冲刺狂奔,马尾辫甩得和真如骏马疾行中的尾巴一般。她一把将书包丢到座位上,转身抓住笑青山的手,兴奋道:“爸爸!” 她这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笑青山都懵逼了:“???” 叶易呵斥:“逆子,放开你爸爸的手!” 林月送了叶易一个白眼,欣喜道:“你的笔记太有用了,我再也不用担心语文不及格了哈哈哈!” 高中阶段,英数物化补习班扎堆开班,同学总是三三两两结队补习。但林月一直找不到队友,因为她补语文。 客观题还好,一到主观题,林月就开始疯狂翻车。 她虽然是个盘条亮丽的少女,但有着一颗钢铁直男的心,永远理解不了“两棵枣树”到底有什么深意,笔下的作文也带着实验报告的死板风味。 但她这周翻了笑青山的笔记,简直像见到了新大陆一样。 里面除了基础的知识外,还总结了答题套路。 用理科的思想来攻克语文,不能算“学习”,却能应付应试教育。 笔记把阅读题按照散文、记叙文、小说、说明文分类,归纳了各自的常见问题,从主干到细节,层层递进。另外,作文解析更是占了半大本笔记,凤头猪肚豹尾,各有若干素材,列出来的人物既不像司马迁那样年年遭受宫刑,也不至于是林·托夫斯基·月这种看着像编出来的小众人物。此外,笔记还附带扩句练习,十个字能扩成一段话,对林月这种写文干巴巴的人来说不要太有用。 别说是叫爸爸了,就是叫她给笑青山打钱,她也一万个愿意! 林月和向晓的夸张反馈吸引了同学的注意,不少同学走到笑青山桌前,询问:“顾哥,我能复印下你的笔记吗?” “爸爸,你有没有那个,数学……” “顾老师,化学难民需要你的帮助!” …… 六本笔记都有同学需要,油印室的电脑里多了六份扫描进的pdf文件,复印机的机械音持续不断。 不久后,五六个男生抱着一摞摞册子走进二十班,办公室的老师支着脖子往外望。 一中的作业量挺大,一本练习册往往撑不到一学期,教研组经常会采购新书,但必定会提前通知老师。 郑丽以为他们抱的是教辅资料,迷茫问道:“学校发新书了?怎么没通知我?” 教研组组长:“也没通知我?” 两人面面相觑,眼底都是一个意思:二十班这群学生又在搞什么??? ** 笑青山从上个学期就开始整理笔记了。 一中身为锦城的王牌高中,生源都是中考中的佼佼者,只是有了比较就必然会产生先后高低,即便知道自己在全省的排名并不低,天天考试倒数还是会影响他们的心态,更别提他们正处于敏感的青春期。 也许在很多年后,他们回顾这段时光,会觉得为了一个排名而垂头丧气的自己简直是大题小做,但任何人都需要成长,对现在的他们而言,试卷上的分数便是无比重要的事情。 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笑青山希望自己能够帮到他们。 笑青山提醒道:“我只是整理了基础部分,你们还要多练习。” “好勒。”林月正给复印本包书皮,随口问道,“难道还有高级版?” 笑青山:“还没写完。” 林月立刻叫道:“父皇!” 笑青山:“……” 叶易指尖滑过笔记原件上凹进去的字迹,兴师问罪:“卿卿怎么自己偷偷写笔记,我也可以帮你啊。” 笑青山:“我怕打扰你。” 不是没想过找叶易帮忙,但他某次偶然发现叶易在接外包项目,一天除了睡觉学习外,连一点娱乐时间都没有,便不打算再去麻烦他了。 叶易严肃:“我要高级版的编者栏加入我的名字,立刻。” 对方执意要求,笑青山知道拒绝了也没用,无奈:“行,我回去把文档发你。” 叶易:“谢谢你,顾老师。” 笑青山:“免谢,小叶同学。” 看到叶易加入帮忙,其余同学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毕竟整整六个学科,工作量巨大,不知道要写上多少个小时,他们却只等着打印机哗啦啦吐纸就可以了。 这样有点坐享其成的挫败感。 林月“啊”了一声,想起笔记里配了不少思维导图,用来梳理章节逻辑,只包含主干和要点,并不涉及到细节,便提议道:“我也要帮忙,思维导图交给我吧!” 虽然制作导图并不难,但它既要总结文字,还要配上与内容相关的插图,真要做的好看又实用还要花费不少功夫。 她这个提议启发了同学,众人叽叽喳喳表示要来帮忙。 于是,又有一批同学加入了修订笔记的行列,虽然他们做的也只是一些比较简单的工作,但也减轻了笑青山和叶易的工作量。 至于其他没分到任务的同学,则作为测试员,反馈笔记的效果。 一时间,二十班同学的学习热情空前高涨。 一个月后的教师职员会议中,年级主任着重表扬了二十班在月考上的进步。 郑丽也是十分欣慰,这些天来,班上同学的努力也被她看在眼中,以往班级里总是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浮躁与沉郁,可这些天来,那些消极的氛围都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奋发向上的气氛。尤其是晚自习,以往经常开小差发呆的同学都开始认真学习,专注力刷刷暴涨,和一班的学霸们有的一拼。而月考上提高的班级平均分,也证明了郑丽的感觉并没有错,二十班的同学们正在稳健进步。 而这一切改变都源自后门旁的一对前·学渣,真·学霸,若没有他们带动,哪怕郑丽和其他老师想要改变班级的氛围,也是有些困难。 但是郑丽只不明白一点,那就是同学们的学习热情涨得也太高了吧?!一打开那份复印的笔记,屁股就好像粘在了椅子上,晚自习都下课了也不愿意挪位置,一定要等到值班老师关了电源总闸才悻悻然离开教室。 为了更好的了解同学们的学习状况,郑丽向同学借了一份笔记去复印。归还笔记时,对方开心道:“老师您动作真快,再不学习我简直要难受死了。” 郑丽真的很想摸摸这孩子的额头,看看他是发烧还是中蛊了。 直到第二天,她顶着两个黑眼圈出现在教室时,郑丽终于明白了那位同学的心情——学习真他妈好玩啊。 就在这一天的下午,科技辅导员带来了白鸟杯大赛的消息:笑青山和叶易的项目已经过审,这周末便需要前往燕城参加答辩。 提交了请假条,叶易扭开矿泉水盖,才喝了一口,便听见笑青山来了一句:“你说我们会不会分在一间房里?” 叶易“咳”地呛住了水,一阵咳嗽后脖子都红了。 一间房,四舍五入不就是同居? 叶易压下嘴角的弧度,努力和谐文明地说道:“为了更好地促进项目组的交流沟通,我觉得有很必要这样做!” 于是,交往后的第一次同居生活,就这样伴随着大赛来临了。 25 我觉得我同桌喜欢我(25) 白鸟杯是由燕城信息科技研究所主办的比赛, 今年是第二十届, 赞助商包括了数家知名企业, 可谓财大气粗。 为了丰厚的奖金以及大学降分录取名额,每年都有将近上万件项目角逐其中, 而能脱颖而出、斩获奖项的, 不过数十件。 大赛在燕城国际博览中心举办, 主办方定的酒店则在会馆附近的广场内。 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是晚上8点。 正值高峰期, 电梯间里人头攒动, 大大小小的行李箱挤在一起,发出无声的哀鸣。笑青山扫了一眼,他们大部分面容稚嫩,是年龄和他们相仿的学生。 一旁工作人员也快被挤成肉饼,抓着空隙抱怨:“唉,一年就靠赚上这么一笔, 破酒店怎么还不倒闭?” 笑青山:“……”你意见这么大,你老板知道吗? 酒店在22楼, 灿烂的大型水晶吊灯将大堂照得明亮又干净, 前台人员穿着西服套装,面带微笑地与顾客交谈, 而走廊则铺着厚厚的红地毯,小型绿萝摆在黑色铁艺架上。从表面来看, 是家不错的酒店。 李老师每年都带着学生过来参赛, 对酒店的套路已经免疫了。 他提醒:“不要抱太大希望, 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什么叫做寸土寸金。” 燕城是华国的经济、政治腹地,自然担当得起这个成语,可这句话单独摆在这个情况下,却是有点奇怪。 登记时,李老师和外校的老朋友住一间,叶易如愿以偿地和笑青山开始了为期五天的同居生活。 打开房门的第一眼,窗外烂漫的夜景抓住了他们的眼球。22楼的高度一览众山小,万家灯火都被纳入眼底,盘旋的公路如一条卧龙,闪烁的车灯是它的鳞片,将整个夜空染上一层淡淡的亮橘色。 为什么刚打开门就能将窗外的一切都看得这么清楚,只因为从房门到卧床,只需要三步的距离,而床头已经抵住了飘窗。 整个房间就此为止,完美地将酒店的贫穷与燕城的富有合二为一。 笑青山评价:“真是具有冲击力的景色啊。” 叶易拉开洗手间门,马桶左边贴着盥洗台,右侧地砖急转下凹,整出一块不足一平方米的正方形。 叶易:“……这还不如我家浴缸大。” 笑青山轻轻一推,行李箱贴着木地板咕噜噜滚进去,傻不溜秋撞在床脚——这也是房间里唯一可以放行李的地方。如果将行李箱摊开,它便会挡完窄小的过道,住客想要走得更深,必须要迈腿跨过去。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矮小的多功能柜子正对着窗户,柜顶摆着一个小小的电视机,不是扁平的液晶,而是富有年代感的纯平电视。 叶易盯着它一闪一闪的指示灯,好奇道:“你说半夜会不会爬出来贞子啊?” 笑青山不怕鬼,把衬衫挂进衣柜,他随口说:“敢爬出来就把揍得她立刻投胎。” 想象了下笑青山撸袖子胖揍贞子的场景,叶易笑了:“别,等会人家投诉我们虐待怨灵。” 整理好行李后,微信群里已经多出来了好几条通知。工作人员交代了这7天的行程,而李老师要求他们明天8点半在楼下集合,9点准时参加白鸟杯的开幕仪式。 挨个回复“1”后,笑青山看了眼时间,还不到九点。行程表上,每一天都排得满满当当,想到从明天开始就得忙得不可开交,没什么私人时间,他问:“下去逛街吗?” 和卿卿的二人时光有什么好考虑的,叶易抓起外套穿上:“走啊。” ** 虽然酒店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小骗子,但楼底的商场却是货真价实的大型购物中心,柔和的灯光下,商铺的logo都被镀了一层银,顾客或独自一人,或二三同行。 笑青山和叶易没有目的,只悠闲地从前逛到尾,从一楼逛上三楼。走到男士服装区时,叶易停下了脚步。 笑青山:“你要买衣服?” 叶易:“是我们俩。” 他环视了一圈,从正装到休闲,各种风的服装都有,稍作思考后,他推着笑青山进了某家店。 灰银色的基调,性冷淡风的装修,高调的音乐,就差在门口大写“老子很贵”四个字了。 店员本在打瞌睡,见到两个少年的面庞后,睡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补觉随时都可以,帅哥不是时时都能看到。 她带着笑迎上去:“欢迎光临,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叶易:“不用了,我们自己选。” 叶易拉着笑青山直奔某个角落,神秘道:“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这家吗?” 被说了不要帮助,但依旧跟在身后的店员心里已经列出好几条理由,她家风紧跟潮流,版型面料都很好,轻奢的定位既能保持逼,又不至于太昂贵…… 笑青山想了想,眼神移向某个衣架:“该不会是——” 店员跟着他的眼神望过去,那是由总公司的首席服装设计师亲手操刀设计的y系列,是难得赢得市场和业界双重好评的作品,他们来这里,想必就是为了买下它吧? 叶易点头:“没错,就是为了它——程序员的信仰,子衫!” 店员:“……” 店员:“???” 等等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虽然一脸懵逼,店员还是尽职尽责地候在他们身旁,眼里的郁闷也逐渐转为惊艳。 为了方便管理,李老师要求二人来去时必须穿着校服。 如今他俩换下了蓝白大麻袋,穿上正常的衣服后,仅凭一双长腿就足以秒杀无数帅哥,更别提他俩都帅得锋芒毕露。 店员带着姨母笑目送二人出门,心灵和钱包都得到了极大满足。 叶易弹了下购物袋,感叹:“情侣衬衫,我觉得我们已经赢了。” 笑青山分析:“如果人人都穿子衫的话,那也没人看得出我俩是一对。” 叶易沉默了一会儿:“卿卿,我心碎了。” 见他狗耳朵都耷拉下来,笑青山无奈地笑了,不顾周围的行人,主动牵上他的手:“但是这样,大家就都知道你是我的了。” 二人手拉手不要脸地在商场转悠,散发恋爱的酸臭味,在经过某高端手表专柜时,笑青山多看了一眼,脚步不停向前走去。 那一瞬十分短暂,叶易却完整捕捉到了,问道:“你想要买手表吗?” 笑青山摇头:“不。” 但叶易还是拉着他进了专柜:“你喜欢哪一件?” 笑青山还是说:“都不喜欢。” 他对手表并没什么特别的喜好,会走神完全是因为叶易日渐临近的生日。 虽然还剩下两个多月,但这些总是越早准备越好。 叶易却以为笑青山是在客气,不愿意花他的钱:“那就全买了?” 一旁的销售员:“……” 现在的小朋友真会开玩笑,他们家最便宜的表也要上万。 无语归无语,销售员推销道:“你们是想选表吗,不如来看看这边这一块,比较适合——”话还没说完,他便瞅见了叶易手腕上的手表,面不改色咽下一口凉气,眉开眼笑道:“不过这边柜子里的表也特别适合您的朋友!很有气质!” 叶易第二次问:“你喜欢哪块?” 他的语气比起刚才低沉了许多,颇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如果笑青山继续推辞,估计这家店改天就该易名到叶氏门下了。 笑青山叹了一口气:“那就最中间这块。” 叶易:“恩。” 笑青山:“我买给你的。”最近,他也接了点私活,一块表还是买得起的。 叶易一愣:“啊?” 笑青山:“所以刷我的卡,乖。” 他音色冷冷,叶易却听得脸上一红,当真乖乖道:“好。” 逛完商场,两个人又去地下超市购置了几日的日用品和零食,提着大包小包回到酒店。 ** 月上柳梢,笑青山拉上窗帘,问:“谁先洗澡?” 叶易:“你先吧,我这儿再跑一下代码。” 修了下程序,叶易伸了个懒腰,将放在腿上的笔记本电脑挪到一边。 叶易静心的速度很快,一旦沉浸在某个事物中,哪怕耳边有人拿着喇叭瞎哔哔,他也能心无旁骛地继续手上的事情。当然,如果手是空闲的,他可能会下意识地给那傻逼一拳就是了。 现在做完了事情,他便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房间很小,浴室墙壁离床也不过一米远的距离,而隔音也十分糟糕,哗啦啦的水声毫无阻碍地传到了他的耳中。 卿卿在洗澡…… 本来是很正常的举动,忽然就带上了暧昧的色彩。 好像又闻到了他发丝间的淡淡柚子香,叶易疯狂地甩了甩脑袋,但某些朦胧的景象还是浮现在眼前。 男人除了卿卿都是大猪蹄子。 叶易给腿间盖上外套,冷漠想到。 停下的水声中断了他的思绪,过了一小会儿,笑青山拉开滑动的门,湿着头发走了出来。 水珠沿着乌黑的发丝,滑过他线条清瘦的下颚,顺着修长的脖颈滑下,躲藏进宽大的t恤中。 笑青山:“洗完了,你去吧。” “嗯好,记得吹头发。”丢下这么一句后,叶易逃也似的跑进了浴室。 他腰间可疑地缠着校服,笑青山若有所思地盯了浴室一眼,白净的面容上还残留着被水汽晕染而出的淡淡粉色。 他帮着调试新修改的程序,弄完后还玩了会儿手机,叶易才从浴室里出来。双方心知肚明地对视了一眼,叶易心虚地移开眼神。 灯光开关在房门处,叶易问:“你还要看项目么,不看我关灯了。” “关吧,早点睡,明天早上还要……”笑青山想了一会,不确定道:“睡懒觉?” 在学校里7点半就开始早自习,走读生六点钟起床都不少见。而他们8点半才在楼下集合,难得多了一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叶易笑了下,按下开关。 明亮的房间一下暗了下来,视线因为突如其来的光亮变化而捕捉不到景色。 笑青山根据声响判断叶易逐渐朝这边走来,身旁的床因为被压下而发出沉闷的声音。 房间很小,两张床也仅仅隔着只供一人走动的宽度。 他面对着叶易那边,侧躺着。 很快,黑暗中的一切渐渐变得清晰,月光从窗帘缝隙中照射进来,铺上一地银霜。 叶易深色的眼眸,被夜色染成了纯粹的黑色。 双方对视,笑青山先开口:“你为什么不睡觉?” 叶易:“你不也是?” 笑青山理所当然地回答:“我是为了看你的睡脸,你又是为了什么?” 这样直白的答案让叶易的脸红了个透,还好关了灯,在黑暗中看不出来。 他抹了一把脸,手心滚烫。好像交往后,他总是被卿卿压着调戏。 感觉自己像个小媳妇似的,地位不保,他忍住羞赧,定定瞧着笑青山的双眼:“我也一样。” 笑青山笑了笑:“我还以为你在想一些青春期少年面对恋人应该想的事情——” 叶易的心猛然一跳,浴室里旖旎的想象又浮现而出。他深呼吸了一下,不想让笑青山觉得自己是个满脑子黄色废料的男人,红着脸硬撑:“没有!” 笑青山惊讶:“你不想给我个晚安吻吗?” 听到这个纯纯疑问的叶易:“……” 操了。对不起,他脑子里还真就是有颜色的啊! 笑青山继续说:“既然你不想那就算了。睡了,晚安。” “别别别——!”见他真闭上眼睛,拢紧了被子,一副“我要睡觉禁止打扰”的姿态,叶易一个猛虎下山滚到床边,垂下头,小心翼翼的在他额头上印上一个吻。 轻轻的,好像生怕惊醒了他。 笑青山忍不住笑了起来,将手插进叶易的发丝间,手一用劲,两张唇便贴在一起。 叶易一愣,便对上他的眼,在月华下温柔似水。 26 我觉得我同桌喜欢我(26) 次日, 叶易朦朦胧胧醒来, 阳光从窗帘缝里洒入, 在昏暗的房间内投下一道明亮的扇形。 他怀里抱着一个人,手刚好搁在对方柔软腰间的凹陷处。 笑青山还在睡觉, 睡颜恬静, 呼吸平稳。 叶易盯了一下他又软又甜的嘴唇, 昨晚那个笨拙又缠绵的初吻让他有些脸红。 轻轻挪开手,他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刚好六点钟。 即使知道今天可以睡懒觉, 规律的生物钟也让他早早醒来。 他本想搂着笑青山再睡一会儿, 却发现对方已经醒了,浅色的眸子在阳光下透着金色,正直勾勾盯着他。 叶易的第一反应是:“我吵醒你了?” “没。”笑青山微微摇了摇头,其实他睡眠浅,醒得比叶易还早,刚刚还算睡了个回笼觉。 洗手间太狭小, 只够一个人梳洗,两个人在一起只能屁股挤屁股, 叶易被迫放弃了一起刷牙的计划。 笑青山:“你好像很失望。” 叶易:“广告里都这样演的吗, 情侣一起刷牙。” 笑青山微笑:“以后时间还长着呢,你着什么急。” 被他的话打动, 叶易傻乎乎咧开嘴:“你说得对。” 把挤好牙膏的牙刷伸进嘴里,叶易对着镜子机械操作, 脑内开始幻想起以后的生活:等上了大学, 他就和笑青山搬出来同居, 一起吃饭上学打游戏赶论文,然后晚上……一起睡觉。 比昨天多一点激烈运动的那种。 想象如此美好,然而事实是他们还是高二生,离大学还有一年的时间。 叶易洗脸后出来,正好撞见笑青山换衣服。 黑色的t恤刷拉降下,遮住劲瘦的腰线和两个凹陷的腰窝。 叶易小声:“早知道不起这么早。”那腰又细又滑,他为什么不多搂着他一会儿? 笑青山没听清:“你说什么?” 叶易转移话题:“以后我们的猫就叫贵妃。” 刚才他也想好了,以后就养一只猫一只狗,简直就是人生赢家。 笑青山迷茫:“哦,随你。”为什么话题会突然变成这个? ** 收拾完毕,笑青山收好房卡,在门缝即将合拢的那刻,顿了一下,问道:“你电脑加密了没?” 叶易:“加了,怎么?” 笑青山:“嗯……有点微妙的预感。” 毕竟来自修真.世界,就算他对卜算之事不甚精通,在某些事情上还是会有所感觉。 叶易自信道:“放心,除了你和我没人解得开。” 穷酒店并不提供早餐,二人下楼到达生活区,找了家中餐馆入座。 笑青山吹了吹勺子,将冒着热气、馅大皮薄的小馄饨塞进嘴里。 吃到中途,两个陌生的身影停在他们的餐桌旁。 “这边有人坐吗?” “没。”叶易回答,余光里两个人约莫十七八岁,长得一模一样。 双胞胎啊。 叶易兴趣不大地将视线挪回碗中。 伊向明问笑青山:“这家的馄饨好吃吗,你点的哪个味道的啊?” 笑青山:“清汤。” “哦,原滋原味,我喜欢。”伊向明点了点头,扫码点餐,又对着弟弟伊向光意有所指,“光仔,我看官网上的赞助名单里,还有尔曼企业。你说这次奖金会不会变多一点啊?” 伊向光:“这才刚来,你就想着获奖呢?” 伊向明:“嘿嘿,月末了嘛,手头紧,你还不是说在steam上有想买的游戏?” 这两人叽里呱啦说了一通,从主办方安排的酒店侃到接送的汽车,伊向明瞳仁微微移了下,见笑青山和叶易毫无反应,说:“你们也是来参加白鸟杯的?” 明明是第一次碰面,不知怎么的,叶易却对他俩的印象不太好,只淡淡道:“嗯。” 笑青山抬起眼皮,瞥了他们一眼,额削枯低,山根横断,是心术不正的面相。 伊向明自我介绍道:“好巧啊,我叫伊向明,他叫伊向光,我们是锦城外国语学校的。” 叶易搁下勺子,微笑:“锦外?我们是一中的。” 伊向明:“哇,一中可是名校哎,年年都出省状元。” 叶易:“哪里哪里,锦外大佬也挺多的,我就不继续商业互吹了。” 伊向明偏过头去,对着身旁的笑青山问:“你怎么一直都不说话啊,你叫什么名字啊?” 笑青山轻轻掸开他伸过来的手:“开赛了你就知道了。” 伊向明纠缠不休道:“你们小组的项目是什么?我和我弟弟做的是手机app,我们底子不好,辅导老师被我们烦惨了哈哈哈。” 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笑青山埋头吃小馄饨:“恩。” 对方也不顾他冷淡的态度,继续叽叽喳喳:“你是一中的,成绩肯定很好吧。我当初本来也想报一中,但一想到一中是坟场,二中是战场,三中是情场,我就报了三中,结果没考上……” 伊向明对着笑青山喋喋不休,笑青山只把他当成收音机里的广播,叶易却忍不了:“兄弟,寝不言食不语听过吗?” “哈哈哈当然听过啦,他的意思是——” 笑青山:“请你闭嘴,谢谢。” 伊向明:“哦抱歉,我这个人啊就是话痨,我妈没少因为这事儿骂我,我弟弟也讨厌我这一点,光仔,你说是吧?” 叶易:“……” 他这一年来是修身养性,没怎么动过粗,现在却觉得拳头有点痒。 叶易和善微笑:“你早上洗脸了没?” “洗了呀,我用的是x家的洁面奶,但听说皂基的不太好,在想着要不要换成氨基酸——” 叶易:“再bb我让你用面汤洗脸。” “哈哈老哥真会开玩——”伊向明还没说完,看到叶易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一股寒气从头蹿到脚,闭上嘴安静如鸡了。 吃完饭后,笑青山和叶易离开,伊向明热情挥手:“大赛上见啊!” 待到二人背影完全消失后,伊向明啪地一下丢下勺子,冷笑道:“什么人啊,当自己皇亲国戚啊?” 伊向光回复:“也不知道刚才是谁自己要当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伊向明砸吧砸吧嘴,回忆道:“可是小美人长得真的很好看。” 伊向光:“听说他可是把李文成打趴下过,而且叶易也不好惹。” 伊向明:“哎呀,又冷又辣,带劲。” “你是傻逼吗?”伊向光皱眉,“还记得我们来这里是来干嘛的吗,本来也没有必要和他们交谈。” 伊向明:“谁说没有必要了,至少我们已经知道他们现在已经前往会馆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不知道很多电视剧里的功败垂成,都是偷家的时候被人逮住了吗?” 说完,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张房卡,烫金字体上印的却是笑青山和叶易的房间号:“他们参加比赛前,也不想想赞助商是谁?” 伊向光嗤笑一声:“动动你的脑子,他要是能知道,我才要佩服他呀。” ** 大赛的第一天只是准备工作,上午是开幕式,各大领导照例讲了一通话后,已经是十二点。而下午则是布置会展,与某些组需要拼拼凑凑搞组装的项目不同,笑青山他们做的app只需要带上手机和电脑,二人找到了自己的展示场地便离开了。 第二天,公开答辩才正式开始。 如叶易所料,现场是一片子衫的海洋。 叶易如登山者一般极目远眺:“我觉得这个会展可以改名叫子花纹大赏。” 笑青山看了眼他俩披着的红黑子外套,又望了眼会展中的人:“好多同款。” 叶易垂死挣扎:“我不听,他们的都没有灵魂。” 在公开答辩这个环节内,评委并不是教授专家,多是从设计理念、目的来提问,考验的是参赛者的胡扯功底。 场馆中,除了答辩的声音外,还有小组翻动演讲稿的刷拉声,奋笔疾书的窸窸窣窣声,以及成员“你上去演讲”“不不不还是你去吧,我一紧张就忘词”的推辞声。 答辩顺序是抽签抽得的,笑青山他们排在上午最后一位。 班群里,同学也很关心这次的情况,笑青山把他们全部赶去认真听课后,一抬头,答辩小组的项目已经由“‘坐上来,自己动’之压力感知智能移动座椅”变成了“抑郁症辅助治疗app”。 笑青山:“这个课题……” 叶易盯了眼台上站着的伊氏兄弟,缓缓道:“恩,和我们的一样。” “各位评委老师好,我们是来自锦城外国语学校的学生,辅导老师是……”伊向明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小组,开始讲解自己的项目,“我们的项目是基于抑郁症而制作的app,近来人工智能与多个领域交叉发展,其中将ai与医学相结合也是一个热门方向……” 评委互相对视了一眼,领头的人点点头,显然对这个课题比较满意。 伊向明微笑了一下,翻开下一页ppt:“我们的app主要从情绪追踪入手,记录用户每天的情绪、作息、运动等资料,与医疗团队进行共享,辅助管理患者的治疗过程,并提醒患者遵循医嘱……” 撞项目虽然概率不大,但也并非不可能。即使察觉出不对,他们也没有权力去检查源代码,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不过伊向明也承认,他们的编程水平的确很高,注释也很简明,伊向明本还想优化一下代码,结果完全无处下手,还偷学到了不少东西。 伊向明得意洋洋地讲解着偷来的程序,伊向光却注意到,台下二人除了刚开始还投过来了点注意力外,很快就显得兴致缺缺,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伊向光皱眉,他们是故作镇定,还是真的觉得无所谓? 台下。 叶易:“我还以为我们的宝宝被偷了。” 笑青山:“你这个形容……” 叶易:“我和你辛苦耕耘了半年才诞生的宝宝。” 笑青山:“我觉得你的思想有点危险。” 叶易嘿嘿笑了两声,将手交叉背在脑后,懒洋洋靠在椅背上:“不过也是,我加密的文件,哪有那么容易破开。” “恩。”笑青山点头,抽出空闲望了眼投屏上熟悉的内容,话锋一转,“他们偷的是我接的一个私活。” “……”叶易懵了,“啊?” 笑青山解释:“锐罗药业最近提出了一个抑郁症情绪管理企划,需要用app辅助。我接了他们的外包。关键词和我们的主题差不多,那对兄弟弄混了吧。” “我操。”没想到竟然有这一茬儿,叶易板直了身体,咬牙瞪向讲台上的二人,“那你的活不是白干了?” 细说起来,还有保密协议等问题,伊向明手握源程序,要是想给笑青山使绊子,直接和锐罗药业的负责人联系就可以了。 笑青山却是摇了摇头:“你忘了我早上提醒过你什么了吗?” 叶易想了想,问:“你在钓鱼?” “只是防范于未然。”笑青山微笑,今早有所预感后,他便花了几分钟新加了点东西进去,“程序里面附赠一个小惊喜。说起来,这个惊喜的灵感还是你提出的。” 27 我觉得我同桌喜欢我(27) “……以上, 便是我们选择这个项目的初心。” 伊向明虽然编程水平不咋地, 但侃大山的技能却是点到了满。他费尽心思准备的演讲稿博得了众人的赞赏, 热烈的掌声响起。微笑着环顾四下,他胸膛高挺, 仿佛自己是个成功人士。 叶易点评:“你看, 他这个姿态, 穿上西服,再花25万拍下一张和奥○马握手的照片, 就是一个成功的微商了。” 笑青山忍俊不禁, 眼睛笑成了月牙。 微商开始推销产品:“接下来,我给大家现场演示下如何使用该app。” 鼠标移动,点击模拟出来的界面,伊向明依次输入姓名、性别、年龄等资料,又随意记录下几次情绪的波动。 一条曲线出现在界面上。 伊向明解释:“该曲线量化了用户的情绪值,一旦顶峰超过阈值, app便会自动联系医师。然后,我们再看这个……” 一项项功能呈现在众人眼前, 评委在记录表上记下要点。 看着看着, 一个评委眯起了眼,像是看不清屏幕上的字眼, 他取下眼镜,用镜布揩拭一番后再次戴上, 但眉头挤出的皱纹并未展平, 反而变得更深了。 伊向明结束陈述, 静候评委提问,他自认已经把程序弄得透彻,无论什么问题都难不倒他。 可评委的第一个问题,就让他愣住了:“你的姓名填的是什么?” 姓名?他就是写的自己的名字啊! 伊向明一头雾水地点开用户中心,却见姓名栏上赫然显示着贞子二字,而性别也由男变成了女,原本设定的默认头像更是变成了一个披头散发、看不清脸的女人! 像是有一只小虫钻进了耳朵,伊向明头皮麻得快要炸裂,寒毛根根竖立,连忙道:“这、这是bug!” 评委面面相觑,他们并非it专家,不懂编程,但也察觉出其中的不对劲。 若是出现乱码、蓝屏、闪退,他们或许会认同伊向明的说法,但用户资料都被替换成贞子了,这哪里像是bug? 一位评委严肃道:“不管是bug还是什么,把用户资料修改过来。” 伊向明点头,手忙脚乱地去修改资料。“贞子”二字刚被删除,屏幕一闪,随即黑了下来,一个穿着白衣的女人出现在屏幕中央。 她隔得很远,飘荡着的白色衣角就像一点鬼火。 有人哆嗦着喃喃:“贞、贞子!” 今天天气炎热,会议室内门窗紧闭,空调送出凉风。 原本惬意的微风此刻却带上了寒意,吹得众人冷汗涔涔。 而拉得严实的窗帘,更是将暖阳隔绝在外,室内的灯光将一切都衬得惨白无比。 评委怒吼:“你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把软件关了?!” “这、这不是我……”伊向明咽下辩解的话,头脑一片空白,好好的软件,怎么突然就变异成鬼片了?! 他根本不知道该干什么,只能下意识地胡乱按了几下,可他每按一次,贞子就往前爬一步,吓得他赶快撤开了爪子。 但为时已晚,即便他停下了动作,触发了脚本的贞子还是自动爬行起来,而且越爬越快,短短几秒就冲到屏幕面前,敲了敲—— 叩、叩。 那声音,就好像她和现实只隔着一个屏幕! 会议室已经乱成一片,胆小的人抱在一起“啊啊啊啊”尖叫,有人打算开门逃走,却绝望地发现他怎么掰门把手都打不开门! 女鬼的嘻嘻声回荡在会议室内,她歪了下头,鲜红色的长指甲撩开挡住面容的刘海。 众人的心跳急剧加快,不由屏住了呼吸—— 然后刷的一下,屏幕里出现了一个耀眼的光头。 众人:“……” 贞子呆愣地看着手中的假发,又摸了摸自己锃光瓦亮的圆脑袋,眼底浸出两汪眼泪,默默戴上假发,萧索地爬走了。 那一点白衣消失后,电脑也恢复到了正常状态,只是用户的默认头像变成了一个灯泡。 “结束了……?”站在门口的大兄弟颤抖着问,又咔嚓咔嚓扭了下门把,“门为什么还是打不开?!难道她还在注视着我们?!” 同学再三确认电脑默认的蓝天草坪壁纸风平浪静,没有奇怪的东西悄悄窥伺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轻按了一下墙壁上写着“exit”的门禁开关,锁应声而开。 “哦哦,我吓傻了,抱歉。”大兄弟不好意思地挠头,下意识用力向下一按—— “咔”的一声,门把断了。 同学:“……哥们儿手劲挺大哈。” 大兄弟握着7字型的金属杆,无语凝噎。 还来不及想赔偿的问题,评委的怒喝便穿透了他的耳朵:“胡闹,这就是你们组给抑郁症患者设计的app?” 伊向明站在讲台上,辩解道:“不是的,这不是我们弄出来的……这是病毒!” “病毒?”评委唾沫星子横飞,“哪家病毒这么智能,专门搞你们的程序?!还特意搞那么一个幼稚的动画!” 冷静下来后,回顾刚才的贞子,根本就只是用indos自带画图涂出来的简笔画,只是当时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再配上凉飕飕的冷风和昏暗的灯光,还有惊叫着“门打不开了啊啊啊有鬼”的大兄弟,他们才把小猪佩奇当成了午夜凶铃! 伊向明被喷得面红耳赤,又不敢承认自己的项目是偷来的,他咬牙切齿瞪向笑青山,却惊讶地发现笑青山和叶易都不在座位上。 这种时候,他们不等着看自己的笑话,跑去哪儿了? 被主办方以“扰乱会场秩序”取消了参赛资后,他和伊向光又被黑着脸的科技辅导老师塞进了哔哔打车中。 伊向明已经歇菜,伊向光还勉强神志清醒:“我们这是去哪儿,回学校?” 辅导老师冷笑:“你们还有脸回学校?你们对得起锦外,对得起我吗?” 他辛辛苦苦陪伴两个学生半年,好不容易磨出满意的项目,如今这项目却被两个混账私自打入冷宫,连面都没露成。 伊向光:“对不起,我们也是为了获奖,才临时替换了项目,只是没想到会被不安好心的人种上病毒。” “替换?病毒?”辅导老师扫过二人苍白的面容,“都这种时刻了,你们还在瞒着我?你们他妈知道我们现在要去哪儿吗?!” 司机听着车内人的对话,心里已经估摸出了个七七八八,心道现在的小年轻真是不让人省心。 他接嘴:“锐罗药业。” “啊?!”伊向光大惊失色,“锐、锐罗药业为什么会找上我们?!” 辅导老师:“我怎么知道,你们自己和它的法务部律师谈话吧!” ** 尔曼企业,ceo办公室。 王总放下文件,接通了响个不停的手机:“伊向明,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在工作时间打我的私人电话?” 对面的学生哭哭啼啼,鼻音浓重,王总凝神听了一阵,才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我知道了。”他盯着电脑屏幕上呈现持续下跌趋势的盈利表,冷漠道,“但是你俩被锐罗起诉关我什么事?” 尔曼与锐罗是竞争企业,最近正斗得水火不容,这俩人被锐罗逮住,只能说是运气太差,他就是想救也不敢救,更别提对他而言,伊家兄弟只是颗棋子罢了。 对面激动的声音颇为刺耳,王总好整以暇地听了一阵,全当是忙碌工作中的消遣:“说完了?你们要揭露我那就去吧,我得工作了。” 知晓他们二人手上绝不可能留有证据,王总忽视了对面的谩骂,毫不留情地挂掉电话,给头像是兰花的女人回了信息。 ** 临近十二点,终于轮到了笑青山和叶易进行答辩。 再次看见那熟悉的课题时,评委都捏了把汗,生怕又冒出个光头贞子。 叶易笑了笑,调节气氛道:“老师和同学请放心,我们组请不起那位知名女星。” 评委这才舒了口气。 笑青山负责讲解,叶易在旁补充,app的框架很快就明晰起来。 笑青山尽量讲得简明易懂:“……程序会采集在自然对话中抑郁症患者的常用词汇以及音频信号,我们通过序列建模的技术记录分析数据,根据词汇和音调的重复度,来判断用户患有抑郁症的可能性……除ai外,计算精神病学和神经成像技术也是其中的重点。” 评委似懂非懂,问:“这项技术已经投入测试了吗,确诊率是多少?” 叶易:“79%,我们和锦城大学医学部精神科达成了协议,他们提供数据,我们提供技术。” 锦大的医学部是华国最权威的学院之一,精神科更是蜚声中外,甚至有不少外国友人会来到那里学习。 研究生在实验室里都容易变成苦力,他们才高中,竟然就能和锦大合作,可谓前途无量。 评委在表上写上评价,叹道:“后生可畏呀……” 公开答辩顺利进行,第二天他们转移了阵地,接受封闭答辩。 与前者不同,后者的评委都是行业专家,这也是为了避免学生弄虚作假。 专家的性也都各不相同,有的比较温和,如果学生答不出来,还会帮他们解围,还有的脾气暴躁,往死里怼人,必须要问到学生呆若木鸡。 笑青山他们好像就被后者盯上了。 其他组约莫一刻钟就能结束答辩,而他们已经被这位张专家突突突问了半个小时。 张专家问的问题并不多,但都非常深奥,刁钻到他身旁的同行都觉得不太妥当——两个高中生,哪里懂这些晦涩的知识? 同行打哈哈道:“老张,这不是你最擅长的技术吗,我最近对这个也比较感兴趣,你也给我讲讲?” 张专家:“等他们说完。”这是执意要为难到底了。 同行无奈地耸了耸肩,没办法了,这两个学生运气不太好。 笑青山眼底古井无波,沉静地列出要点。 想让一个看戏的人失望,最轻松的方法就是让一切都进行得无波无澜。 同行“咦”了一声,他居然回答得滴水不漏? “行了,我知道了。”专家心烦意乱,知晓问不倒他,再听下去也是浪费时间,便打断了笑青山。 笑青山:“可是我还没说完。” 被咄咄逼人地追问,他哪里不明白自己是被针对了,对方想要快点结束,那他偏不让人如意。 这么多同行在场,张专家也不好表现得太过,只能闷闷道:“好,你继续。” 张专家来自尔曼企业,担任技术组长,本次接到王总的命令,要给这两个学生使绊子。 本以为这个工作分分钟搞定,如今他除了隐隐作痛的脸外,什么都没有得到。 最后一个问题也被他们回答完毕,张专家只能勉强微笑:“你们,很好。” 叶易:“谢谢,万专家。” 专家:“……我姓张。” 叶易:“哦,对不起,我刚才在回忆《十万个为什么》的编者,一时说岔了。” 专家:“……”你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讽刺我屁话多吗? 任务失败,还被两个小孩玩得团团转。散会后,专家提心吊胆地拨通了王总的电话,正思量着如何请罪,便被劈头盖脸一阵怒骂:“张关浩,你可真是胆子肥了,敢联合锐罗来搞我?!” 28 我觉得我同桌喜欢我(28) 今早, 某乎突然推送了一则问题——“被人坑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在一众或沙雕或无奈的回答里, 一个自嘲的匿名回答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谢邀。被坑过, 还得含泪当舔狗的经历你们体验过吗,呵呵。】 在这份获得了10k赞的回答内, 详细描写一位高中生在竞赛中含恨落选, 大学毕业后入职心仪公司, 却意外发现公司某个课题的雏形竟然是他当年的参赛作品!项目负责人得知情况后,不仅没有道歉, 还自认为是伯乐, 找到了答主这匹千里马。答主忍辱负重,养精蓄锐,在某日用蹄子踹死了伯乐后,拍拍屁股另寻东家了。 “还好,当日竞赛的落选,并未给我日后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只是我一想起无数怀抱希望的赤子之心, 将因为某些人的一己私利而被践踏时,我便感到深深的痛心。” 一石激起千层浪, 无良企业偷窃学生创意牟利的事情一下引起了极大的讨论, 有怀疑者留言“x乎,分享你刚编的故事”, 有人则劝答主这不过是一时偶然,还有人对打了码的企业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很快, 有吃瓜网友po出了近年来尔曼企业推出的项目企划, 并与白鸟杯的参赛名单做了对比, 发现还真有好几份项目能够撞上。 随后,有又业内人士上石锤,公开了尔曼某张姓专家企图用公司盗窃创意的黑历史来贿赂竞争公司,以求跳槽到对面的睿智操作。 尔曼的公关立刻行动起来,坚持这一切都是巧合、张专家的邮件更是别人伪造的。但无论他们怎么辩解,评论区内依旧骂声一片。 毕竟尔曼一直打着民族企业的称号,对白鸟杯的大力赞助更是赢得无数赞美,现在的证据却说明他们是一群吸学生血的虱子,网友纷纷义愤填膺,恨不得冲上去抽他们几个大耳刮子。 尔曼本就在和锐罗进行生死拉锯战,现下又爆出这种丑闻,墙倒众人推,业内的其他竞争对手一拥而上,明里暗里给它撒了点黄土,打算风光厚葬了。 王总只是高级打工仔,在面对董事会成员时,也不得不点头哈腰。在被骂成狗后,王总把炮火对准了张专家——这种二五仔不当场血祭,以后就能跑他头上作威作福! 张专家在社会上摸滚打爬这么多年,自然有自己的手段,在当天午休时,尔曼的各大高层人员收到了一封匿名举报信,上面罗列了王总中饱私囊的斑斑劣迹。 董事会很快便停掉了王总的职责,并且展开了调查。 赞助商出事,连带着白鸟杯都变得尴尬了起来,燕城信息科技研究所当即终止了与尔曼的合作关系,表明要彻查此事,绝不姑息。这番干脆利落的态度,总算挽回了一点名声。 白鸟杯趁机打广告: 【本周四在国际博览中心有公开展示,参赛作品都十分优秀,欢迎大家来看。】 并附上精修九宫图,评论中,不少本地人和游客都表示出了兴趣。 会展当日。 展馆呈巨大贝壳形,十分宽敞,高悬的珍珠顶灯洒下明亮的白光,屏风似的展架将不同的场地隔开,参赛作品陈列其中。 笑青山和叶易的项目不符合大众口味,场地位置又偏里,没有多少人过来看,算得上是门可罗雀,冷冷清清,和火爆到排起长队的智能珠宝一对比,更是生动形象地展示出热带和北极的区别。 笑青山乐得清闲,干脆和叶易讨论起app的后续升级。 光是辅助诊断,应用面还太狭小,他们更想根据行为认知法,创作出一个能随时随地和患者交流的智能机器人。 笑青山:“如果有提醒功能,应该能有效缓解患者的焦虑。” 叶易:“万一他同时有拖延症呢?这样就好像在他屁股后面绑上一截鞭炮,然后有个人一直在耳旁喊‘快炸了快炸了’,我估计这个人能够得心肌梗塞当场去世。” 笑青山:“……有点道理。” 修长的手指抵在下巴上,他垂下眼,思考的模样像是波澜不惊的湖面。 叶易突发奇想:“卿卿,来玩个游戏吧。” 笑青山:“什么?” 叶易:“假设你是机器人,我是用户。现在我和真正的你分居两地,某天晚上我非常想念你,但是因为时差不能给你打电话,这种时候,你身为bot,应该怎么回答我。” 笑青山想了想,既要让他感受到自己的体贴,又要体现出机器人的特点,便回答:“早点睡觉。” 叶易:“你真是一个冷酷无情的直男机器人。” 笑青山:“……” 叶易提醒:“想要听到更加肉麻一点的回答,比如窗外的星辰是我的眼睛,陪伴你入眠。” 笑青山采纳了他的建议,在原答案上稍作修改:“那改一下。我想和你睡觉。” 叶易:“……” 他每次说这些话,面上的表情都一本正经,眼神清透的像是雨后的青空,叶易都分不清他究竟是故意乱撩,还是心里真就是这样想的。 “这个尺度有点大。”叶易捂脸,叹了口气,“但是我给满分。” 一截灰影投进了这狭小的角落,将明亮的光裁出不规则的曲线。 来者是一位约莫25岁左右的女性,穿着宽松的卫衣,随意地披散着头发,戴着口罩和框架眼镜。 “你们好。”她扯下口罩,脸蛋白净,没有化妆,“虽然并不是第一次交谈,但也算得上是第一次见面,我觉得有必要自我介绍一番——” 她的语调嘹亮,声线尤为特别,即使与记忆中经电话传递的声音略有不同,笑青山还是一下就认出来了这人的身份。 “沈律师。”笑青山确认。 “没错,就是我——沈婕,锐罗药业的法律顾问。” 沈婕默不作声地审视着笑青山,先前在电话里有过交谈,对方沉稳而又犀利,很快就理清楚了利害关系,在谈判中甚至隐约占据上风。技术部的人早就告知她笑青山是高中生,但真的在现实里见到这位面容漂亮得锋芒毕露的少年,她还是不免有些惊讶。 笑青山问:“沈律师也来逛展?” 沈婕推了推眼镜:“不,我是来找你谈工作的。” 叶易:“穿卫衣和客户谈话,你们公司的氛围挺轻松的。” 沈婕这才注意到笑青山身旁还坐着另一个少年,他穿着合身的黑t,脖子上挂着白鸟杯的工作证。即便坐在昏暗的角落,属于少年人的轮廓也依旧分明。 沈婕微笑道:“我的工作早已经做完了,今天是来看看你们的工作。” 她捡起宣传单,把它卷成一个小筒,敲了敲桌子:“客户来了,老板来讲讲你们家的产品。” …… “所以说,这款app可以通过自然对话来判断用户是否患有抑郁症,并在测到有问题时发送警报?” 笑青山:“只有79%的概率,且只能作为辅助,不能代替医生。” “挺好的。”沈婕评价道,“比起某些医院凭几张心理测量表就能决定一个人是否患病要靠谱得多。” 回想起老大托付给自己的任务,沈婕有些烦恼。她好不容易调休一次,还要过来跑腿。不过这个会展挺有趣,面前两个少年也长得帅,也算是福利吧。 她直接问:“你有没有想过把这项技术应用到别的方面?” 笑青山又想起叶易那个炸屁股的对话:“比如其他认知疾病?”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不过也是,不聪明的人也不会在大赛中走到这一步。”沈婕感叹道,“所以,你有时间和我们技术部的经理见一面吗?” 她自认为已挺有诚意,笑青山却好像不太满意。 这款app又不是他一个人做的,为什么沈婕的用词却是“你”? “是他和我。”笑青山强调了‘他’的字眼,握住叶易的手,在沈婕面前挥了挥,像是在告诉她,这里还有另一个光芒四射的人。 沈婕愣了一下,敏锐的直觉让她知晓了二人的关系,笑了笑:“抱歉,是你们。” 约定好了见面时间后,沈婕离开,叶易美滋滋,学着笑青山的语调说:“是他和我。” 笑青山:“……别学了。” 他明明经常面无表情悄悄飙车,这次被叶易逮住后却有点别扭。 大概就是猫主动去蹭人和被人强制挠下巴还咕噜噜的区别吧。 叶易甜蜜蜜重复:“你和我。” 笑青山皱眉:“你是不是想挨一顿毒打?” 他的脚踩在叶易的鞋上,虚虚挨着,作势要踩下去。 叶易:“我说一句话,你不要生气。” 笑青山:“什么?” 叶易:“打是‘亲’骂是爱,你踩我一脚四舍五入等于接吻。” 笑青山:“……”骚还是你骚。 叶易笑了:“怎么不踩了?” 笑青山别过脸,冷漠道:“不想‘亲’你。” “但是我想。”叶易飞快地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先欠着,晚上继续亲卿卿。” 虽然这个小角落又偏又暗无人问津,但整个展馆里人声鼎沸,游客、参赛者和工作人员走来走去,很有可能会在不经意间看向这里,将刚才发生的一切纳入眼底。 叶易可谓胆大包天。 笑青山碰了碰被他亲过的地方,指尖发烫。 随后,又陆续有几批客人过来了解资料,表示对他们的app有兴趣,可以定下时间详谈。 当天边的日轮缓缓下沉,金色的霞光布满天空后,一天的会展结束了。 一回到酒店,叶易就好好履行了他的承诺。 29 我觉得我同桌喜欢我(29) 狭小的房间内, 厚实的窗帘拉得密不透风, 将窗外的月华与星光都隔绝, 唯余室内的黯淡灯光。 一方床上,素色被褥叠成方方正正的豆腐块, 床单平整, 只凌乱散落着两件外套和两份印着姓名和头像的临时工作证。 而和它相隔不过一尺的另一张床上, 松软的被子堆积在墙角,剩下一小角顺着床沿下垂, 快要滑落在地上。 床震了一下, 那床摇摇欲坠的被子终于被蹬下去一截。 叶易双手撑在笑青山脑袋的两侧,胸口上下起伏,喉结滚动,低下头去亲他的嘴。 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少年,这时却褪去了那些慵懒和散漫,露出自己的獠牙。他像一只凶猛的野兽, 毫不留情地用利爪桎梏住猎物,让他无处可逃。 “卿卿……”叶易轻轻吻着笑青山的下唇, 含糊唤道。 笑青山被亲得迷迷糊糊, 冰冷的声线也软了下来,甜得像是浇上奶油的冰雪:“干嘛……?” 叶易看他睫毛颤动, 一双桃花眼蒙上薄薄雾气,眼角还带着泪, 和十分钟前冷淡的模样判若两人, 忍不住夸道:“你好可爱。” 笑青山:“……” 可爱? 这种多用于修饰毛茸茸小动物的形容词, 用在他身上合适吗? 他不是瘦瘦小小的兔子,而是可以一拳撂倒大汉的大佬好吗? 笑青山皱起眉,翘起小腿软绵绵蹬在叶易作支撑的大腿上,被叶易一把握住了小腿肚。 那只手顺着弧度从上往下反复摩挲,最终在足踝处停止。 脚踝上的两个突起被人打着圈按揉,一股酥麻的电流从腓骨传到脊椎,笑青山抖了一下,肌肉紧绷,想要收回腿,却发现对方钳得死死的。 笑青山命令:“你松开。” “可以不松吗?” “不可以。” “……哦。” 叶易意犹未尽地捏了两把,手中的脚踝清瘦,肌肤光滑。他乖乖松开手,压在笑青山身上,下巴搁在他的肩窝里。 不是以前淡淡的柚子味,酒店提供的沐浴露的味道,还是香香的。 身下,笑青山的心跳隔着一件t恤传过来,是沉稳的扑通声。叶易又换了个姿势,和笑青山面对面侧躺着,手环着他的腰,手指刚好蹭着他凹下去的腰窝。 朦胧睡意中,他开始数数——周六下午的飞机,算上今晚,还能和卿卿睡两天。 两天后,他就得回到一中的四人寝室,睡在冷冰冰的单人床上,晚上伴着舍友的震天呼噜声入睡,早上又被学校的早操广播吵醒,而不是像这几天一样,睡前的最后一眼是他,睡醒的第一眼也是他。 习惯了温香软玉在怀的日子,如何让他面对宿舍里三个糙汉??? 叶易一个激灵,睡意消散得无影无踪。 我操。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叶易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轻轻摇了摇笑青山的肩膀:“卿卿,这样不行。” 笑青山闭着眼喃喃:“你又怎么了?……哦,对,还没关灯,快去。” 叶易严肃道:“不关灯了!现在开始,我们要进行更加深入的交流!” “?”笑青山费劲地睁开眼,视线顺着他英俊的面庞、宽阔的肩膀、劲瘦的窄腰往下看去—— 笑青山:“……” 明天只是颁奖典礼,睡眠不足也没有关系吧? 他说:“来。” ** 次日,白鸟杯大赛的最后一天。 可以说,众人辛苦研究了半年的项目,跋山涉水来到此处,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等待这一时刻的到来。 颁奖典礼上,主持人按照惯例,开始感谢赞助商和到场嘉宾。 她每念一个名字,台下就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笑青山发现他前座的两个同学在玩游戏,众人鼓掌时,他们就分别腾出一只手,啪啪啪击掌。 笑青山感叹:“人的智慧真是无穷的。” 叶易低着头,手指滑动手机:“没错。” 余光里的屏幕上开着橘色的界面,笑青山偏过头问:“你买什么?” “喏。”叶易大大方方递给他看,那群花花绿绿的结果映入眼帘,笑青山眼皮一跳,搜索栏里写着“一次性内裤”。 临近双十一,不少商家还在图片右下方写上优惠“5折抢购”。 笑青山:“……” 他知道叶易为什么要搜这个。 因为他俩的内裤还在洗手间里挂着,前几天的都干了,就昨晚上的还很潮,也不知道出发前来不来得及晾干。 叶易:“你要哪个颜色,帮你囤了。” 经过一晚上的痛苦思考,他已经顿悟了:虽然上学时他俩没办法睡在一起了,但是还有暑假、寒假,完全有机会出去旅游,再过上同居生活,但是亲密完后还要洗内裤真是太煞风景了。 笑青山不理解他脑子里的弯弯道道,只冷漠道:“不用谢谢,自己留着吧。” “好。”叶易点头,黑白灰各来一套。 等到各大领导讲完了话,上午已经过去2/3。 主持人终于开始念获奖名单,众人也停下了手中的事,竖起耳朵,生怕错过自己的名字。 “获得三等奖的项目有……获奖人是……” 一长串的名字被陆续报出,没有笑青山和叶易。 等掌声过去后,主持人又开始念二等奖获奖名单,比三等奖的短一截,还是没出现他们的名字。 最后,终于迎来了一等奖,只有三个获奖名额。 还没有被念到名字的同学都捏了把汗,坐直了身体,静候结果。唯独叶易和笑青山还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一人大马金刀地坐着,另一人也懒洋洋靠在椅背上,跟没骨头似的。 “终于迎来了万众瞩目的环节,大家最期待的第一名究竟被哪三个项目斩获呢?”主持人故意留了个悬念,环视了会场一圈,才缓缓说道,“第一名的项目是《人机交互设备智能切换装置》,获奖人……,《基于自主识别跟踪的野生动物观测系统》,获奖人……” 前两个项目都被说完,还只剩下最后一个名额。 “卿卿。”叶易问他,“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们没获奖——” 笑青山毫无犹豫:“没有。” 叶易笑了一声,伸了个懒腰:“也是,我和你加起来,所向披靡。” “最后一个获奖项目是《基于神经网络模型的抑郁症诊断程序》,获奖人:顾苏,叶易,辅导老师……” 主持人的声音回荡在宽阔的礼堂内,伴随着海潮般的掌声,获奖学生上台领奖。 相机闪光灯白光大作,伴随着咔嚓的拍照音,这振奋人心的一刻被记录下来。 灯光灿烂的礼堂中,少年与少年肩并着肩,共同执着一份奖状,微笑着望向镜头。 典礼迎来落幕,但他们的青春还正好。 ** 叶易在第一时间将获奖的消息传到了班群里,可并没有人立刻回复。 他俩也不觉得尴尬,反而甚感欣慰。 在这一学期内,班上学风整顿甚有效果,同学也自发戒掉了上课玩手机的行为,如果有人冒泡只能说明这人在摸鱼。 午间下课铃刚过,林月摸出手机,屏幕上一条信息让她立刻尖叫了起来。 [叶易]:一等奖[doge]不辱使命。 [顾苏]:[图片] “林月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郑丽吓了一跳,将教材搁在桌上,从讲台上走下来询问。 林月开始复读:“手机手机手机!不对!是班群班群班群!” 同学掏出手机一看,顿时狼嚎声四起,惹得走廊里的同学纷纷侧目——二十班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林月]:恭喜你们![撒花] [梁永乐]:顾哥叶哥流啤! [向晓]:你们真厉害! 20班班群霎时间闹得热火朝天,通篇都是恭喜二人获奖的消息。 笑青山和叶易找了家酒楼,在包厢里等上菜时,统一回复了几条信息。 [林月]:大佬们什么时候回来?今天下午的飞机吗? [叶易]:明天下午。 [林月]:哟嚯,燕城一日游? [叶易]:一日只能游地铁。我俩有正经事要做。 笑青山抓住放在他腰间的手掌,问:“做正经事之前,能把你的手挪开吗?” 那腰又细又软,叶易心猿意马:“再抱一会儿。” 今天卿卿穿的白衬衫,带着一种知性的少年气,硬挺的衬衫扎进裤中,勾勒出他美好的腰线。 叶易手下用力,二人靠得更近。叶易贴过去,亲他的睫毛。 睫毛染上一点湿意,眼角泛出一丝绯红,笑青山眯着眼,呼吸急促起来。 叩叩敲门声传来,笑青山敲了敲叶易的胸口,叫他退开。 胸膛传来的力道很轻,可叶易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敲开了。 服务员关上门,桌上多了盘盘珍馐。 叶易给笑青山夹了块松鼠鳜鱼:“说真的,下午出去玩吗?” 笑青山瞥了眼窗外,碗大的白花随风摇曳,阳光透过窗子投射而入,拉下一道道影子。 今天天气有点热,叶易猜他不想动,干脆道:“算了,景点都差不多,没打游戏有意思。” 笑青山:“……” 他觉得叶易是想出去玩的。 在机场候机厅里,叶易曾给他看了手机记事本,上面按照游玩时间罗列出一大片景点。叶易兴致勃勃地问他想去的地点,补充道:“这次玩不了不要紧,先记着,下次补上。” 笑青山伸出手:“手机拿来。” 叶易神色一凛,他终于迎来男朋友查岗的恋爱事件了吗! 把手机解了锁递过去,他身后看不见的尾巴疯狂摇动。 笑青山在手机上点了两下,把手机递回去。 太快了吧!不应该仔细查看吗?! 叶易有些失落,低头一看,记事本上的方框里有两项打上了勾。 ** 在笑青山和叶易约会的时候,刚和富家太太散会的白书兰挎着lv回到家,吩咐道:“刘姨,给我榨杯蔬菜汁。” 只是她喊了许久,刘姨都没有反应。 “上哪儿去了?”白书兰蹙眉,随手把包抛在沙发上,却意外发现沙发的角落坐着个人。 “呀!”白书兰吓了一跳:“学海,你怎么都不出声的?” 顾学海身旁缭绕着刺鼻的烟味,他反问道:“你去哪儿了?” 白书兰笑着回答:“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和吴太太约着做spa。你知道她今天告诉了我什么吗,可笑死人了……” 顾学海打断了她的谈话,一句话便让她如坠冰窟:“是吗,我还以为你和王总见面去了?” 30 我觉得我同桌喜欢我(30) 和锐罗药业的代表交谈完项目的事情后, 笑青山和叶易坐上飞机返回了锦城。 微信上, 顾学海发来消息,说要叫司机来接他, 笑青山拒绝后坐地铁回了顾家。 台阶两旁,绣球花的枝叶支棱着,淡蓝色的花瓣叠着青翠的叶, 好像有几天没修剪过了, 生长得颇为肆无忌惮。行李箱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偷下倒影, 他将钥匙插入锁孔中, 咔嚓一声, 门开了。 此时正是盛夏, 即便入了夜, 天空也还残留着亮光, 可顾家却整个笼罩在黑暗之中, 一片死气沉沉的模样。 他拖着行李箱进了门, 才发现客厅的门帘是拉着的, 厚实的帘布把光隔绝在外。 并非是没有人在——刚才他在楼外, 还看见二楼的灯都是亮着的。而且保姆刘姨也总是将客厅和阳台的灯都打开,在晚上无事时,她总去照顾阳台上栽种的花。 顾家本来就没有人气的房子, 在昏暗中更是阴森森的, 就像偏远森林里的洋房, 伴着湿漉漉的水汽, 透出一股诡异的味道。 笑青山刷拉一下拉开窗帘, 苍茫的暮色顿时如潮汐般冲刷满整个房间,透过透明的拉门,可见楼外的盎然绿意与半落的日轮。 咔嚓。 二楼有一间房门被打开了。 笑青山转身望去,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站在楼上,正定定瞧着这边,鬼魅得犹如暗夜中的一丛磷火,只余下虚张声势的幽幽火光,除了等待熄灭外什么也做不了。 白书兰一向是个注重形象的女人,即便没有聚会,一整天都待在家里不出门,她也会捣腾好她的卷发,化上一个看不出痕迹的素颜妆,穿上淡雅且能展现出她身材优点的裙装。但现在的她却形容枯槁,没有那厚厚的粉底遮盖,她面容的瑕疵都暴露出来,失了护理的头发也像枯草一样纠缠在一起,不复以往的光泽顺滑。 听到家门口的动静,白书兰已经猜到是谁回来了——帮她通风报信的刘姨已经被顾学海辞退了,而顾子川则乖乖听从她的吩咐,待在锦外没有回家,会在这个时段回来的,只有笑青山。 她知晓这个事实,但必须出门确认——从昨天下午开始,她便被惶恐攫住了咽喉,浑身冷得像是泡在水里。顾学海在书房歇息,可她一整晚都无法入睡,时时处在被扫地出门的惊恐中,大脑陷入疲惫与慌乱构成的迷宫,如果不找点事情做,她简直会疯掉。 落日余晖照在少年的身上,那光意味着夜晚的到来,却让他的发梢都带上了灿烂的金色,他仿佛永远都处在太阳光下,不会陷入夜的低迷与纷杂。 处于阴暗中白书兰什么都没说,就像完成既定操作后的机器,机械地关上了门。 笑青山忽然觉得她像那种石英钟里的报时鸟,触发某个机关后便探出头来,愣一会儿后又缩回去。 手中的行李箱很沉,但他还是轻松提上了楼,中途第二只报时鸟又探出了头。 顾学海从书房中出来,快步下了楼:“重吗?” 他伸出手,想要接过笑青山手中的行李箱,却扑了个空。 他身上带着清新剂的香味,但仍旧遮掩不住缭绕着的烟草味。 “不用。”笑青山不喜欢那个味道,他三步并作两步跨上楼,轻盈得像只猫。 出发前他锁了卧室,正在摸那把小银钥匙时,听见身旁的顾学海说:“我在白鸟杯的官网上看见了你获奖的消息,不错。” 他语调僵硬,做惯了老板,夸人总带着一股点评工作的味道。 这几天,笑青山都快听夸奖听出耳朵茧了,只淡淡道:“恩,大家都这么说。谢谢。” “父子之间,说什么谢谢,太生疏了。”顾学海讪讪道,他自己说出这句话时,都有些尴尬,心中夹杂着羞愧与忐忑。 他哪有什么资以父亲来自居呢? 笑青山看了他一眼,对于关系融洽的家庭来说,的确没有必要这么客气,但顾家不一样。别人家是一棵枝繁叶茂的树木,枝叶分散,血缘是树木中的养料,顾家却是一块碎玻璃,血缘是黏合剂,但黏得再紧密,也不可能复原如初。 笑青山不知道原身会不会原谅顾学海,他会尽到法律上的义务,却不可能和这个假爹上演父慈子孝的戏码。 “我休息了,你忙你的。”他打开门,进了屋,将这个欲言又止的中年男人关在门外。 紧闭了一周的房间里,空气都带着沉闷。 他打开窗,微风和畅,吹拂着他的面庞。 笑青山给叶易发了条报平安的短信后,开始收拾行李。等到衣物都归放整齐后,天色终于暗了下来,天边被繁华地带的灯火泼上一层亮色。 他拉开椅子,翻开写了大半的笔记本,回忆了下思路。 期末快到了,这次考试是锦城统考,难度接近于高考,并会公开考生在锦城中的名次,一中校方非常在意这次考试的成绩。 教育局对学校施压,校方对老师施压,老师对学生施压,这就是学校亘古不变的食物链。 笑青山已经完成了理科的笔记,那四本都拿给叶易校对去了,现在还差语文和英语没写完。他打算在期末考试开始前完成这项浩大的工作。 [没猫]:我学习去了。有消息等会儿回你,别等我。 发完消息,屏幕熄灭,他倒扣下手机,挑了只顺手的笔开始奋笔疾书。 笔尖在淡米色的纸张上留下顺畅的痕迹,一行行空白被填上俊秀的字迹,房间里除了写字的刷刷声外,只剩下钟表的滴答声。 就在他翻开下一页时,一声怒吼从书房传进房间。顾家的隔音很好,这样都能听见,只能说明对方的怒火已经烧到了天花板。 他搁下笔,戴上了降噪耳机。 证据发了过去,他已仁至义尽,顾学海想和白书兰一刀两断还是继续戴绿帽,关他屁事。 书房内,那张价值不菲的挂画上残留着一大片黑色的墨团,墨汁从画帛往下流淌。实木地板上,一块青瓷端砚裂成两半,玉色的碎渣散落。 白书兰跪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睛肿得和桃子一般:“学海,你原谅我,那天是我喝醉了,才被他趁机羞辱……我俩这么多年的夫妻情谊,你不能因为一张照片就将它全部否认了呀。” 顾学海气得脸红脖子粗,他昨天早上收到一封信,拆开后,信里唯一的一张照片立刻就揭开了他头顶的遮羞布,露出一片绿油油的大草原——那是一张白书兰和别人亲近的近照! 顾学海在商业圈沉浮多年,圈内实事都能接到第一手消息,如何认不出那人就是刚被尔曼企业董事会停职的ceo! 他原以为这一切是七年之痒后的鬼迷心窍,昨天便没和白书兰多纠缠。睡了一觉后,他却又回忆起那个王总是白书兰的初恋,比他顾学海认识白书兰早了三年不止。 也就是说,如果猜测正确,他被白书兰骗了二十多年,头顶都不知道可以养活多少批羊了! 他想起半年前笑青山曾提醒他“看人注意点”,他还当是对方故意呛他,没想到竟一语成谶…… 顾学海咬牙切齿:“第一次是身不由己,那第二次、第三次呢?!” 白书兰垂下眼,哀求道:“学海,你想想,我当初跟着你的时候,吃了多少苦?我父母都不赞成我跟着你,和我断了关系,周围的乡亲都骂我是小三,我都不敢出门,只能缩在地下室里。一到夏天,那里就生潮,我的身上都起了湿疹。直到子川出生,你才给我另外找了间屋子。他因为没有父亲,都被同学嘲笑……” 提起顾子川,顾学海反而冷静了下来,过往的种种疑点都浮现在面前,他和白书兰对质道:“我会好好对待子川——前提是他是我的儿子。” 白书兰面色一变,他是知道了,还是在诈她?! 她当年怀孕的时期比较尴尬,在顾子川呱呱坠地前,她都不知道那到底是谁的儿子,而之后拿到的鉴定结果更是让她如芒在背。 她提起气,嗓音尖锐得像是即将发起攻击的水鸟:“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还怀疑子川不是你的儿子吗,顾学海,你这是一个父亲该有的心思吗?!” “我已经命人采集了他的头发,嘱咐秘书送去检查了。”顾学海说得无情,实际上却并未这般做。 可他的话还是打破了白书兰最后的幻想,寂静的书房内,蓦地响起两声冷笑。 白书兰将凌乱的长发捋到背后,从地上站起,自暴自弃道:“不必了,那不是你的儿子。” 真相来得猝不及防,白书兰的坦诚让顾学海呆了两秒,随即暴跳如雷:“你怎么敢——?!” “我也不想的呀,谁叫你这么不争气?”白书兰嗤笑,“不过你在苏柳怀孕时出轨,我在和你结婚时和前男友纠缠不清,也算一报还一报了。话说回来,我还真得谢谢你帮我养了十七年儿子,你对子川是真的好呀,好到逼到你亲生儿子自杀。” 天翻地覆,视野中所有的物件都开始扭曲,顾学海额角突突地跳,空气中好像带着刺,让他的每次呼吸都成了折磨。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白书兰继续道:“你以为你现在悔过自新,顾苏就会原谅你了?你们是亲生父子吗,他对猫都比对你好,你还眼巴巴贴上去,真可怜。不过我要是顾苏,我也不会理你,你可真是心偏到没边儿了。” “你住嘴!”顾学海吼道,好像震住了白书兰,那些过往就能够被洗刷得一干二净。 “我偏要说,顾学海,你就是个孬种,不喜欢苏柳,却因为不敢反抗父母的命令而和对方结婚,耽误别人青春;喜欢我,却让我做你的小三,现在我都被其他太太暗地里笑话;你想让顾苏成才,却总习惯打压他、骂他;你唯一对得起的,就是子川,可惜他和你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你是不是想骂我婊|子,你他妈骂啊,老娘当初还被人泼过粪,大不了就是再过上过街老鼠的日子!”白书兰越说越激动,像个被点着的炮仗,噼里啪啦节节爆开。 眼看顾学海红着眼朝自己扑来,白书兰一个弯腰躲过了他,朝屋外跑去,而顾学海一下撞在桌角,捂着胃部蹲了下去。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倾盆大雨,电闪雷鸣,伴着豆大的雨点,白书兰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了。 书房的门打开。 “你他妈还知道——”看着门口的少年,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笑青山冷淡道:“我给谢医生打电话了,他很快赶到。” 顾学海的指尖不知为何开始颤抖,他勉强道:“顾苏、小苏……爸爸不久前做了一个梦,你愿意听吗?” 他梦见了小时候的顾苏。 那时,他和苏柳还没有离婚。他们一家三口去游乐园完,顾苏要“骑马马”,坐在他的肩头,口中喊着:“驾!驾!” 他们玩遍了游乐园的每一个设施,从摩天轮到过山车,日光从明媚到昏暗,游人从熙攘到只剩二三人。 离开时,顾苏问:“下次还可以来吗?” 他回答:“小苏想来多少次就多少次。” 后来他醒了,才记起来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但那时他和苏柳的感情已经破裂,他们的车还没开到游乐园,就调头回了家。 但是,如果顾苏现在想的话—— “梦的内容,就不要太当真了。”笑青山回答。 如果是噩梦,那无须惊慌,黎明自会到来;如果是好梦……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一切自有定数。 顾学海颓然地跌倒在地上,眼前只余冷冰冰的地板。 第二天,一通电话打到顾宅,传来了白书兰遭遇车祸的消息。 昨晚的暴雨大到半个城的排水系统都快歇菜,积水直接漫到小腿肚,赶不回家的司机都把车停在了安全的路边。 但酒驾的人却不懂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直到车身撞击到一团什么东西后,那个醉汉才恍然惊醒。 好在白书兰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需要住院观察好几个月。 可白书兰却宁愿一命呜呼——顾学海被她骂得颜面尽失,必然会请最好的律师,在法庭上要回面子。 她处心积虑熬死了苏柳才上位,还没过上几年好日子,就又被打回原形,而老姘头也自顾不暇,哪有心思管她? 她一贯十指不沾阳春水,一想到自己要和那些市井女人一样,为茶米油盐忙得焦头烂额,就头皮发麻。更别提她还绑着顾子川这个定时炸弹,亲爹估计得入狱,接盘侠也不会再当atm,他背负着诬陷同学作弊的处分,哪个大学敢要他?! 病房内,护士正在写查房记录,见白书兰眼眶发红,一个箭步冲上去,抽出一张纸巾:“你哭啥呢?!快憋回去,你脸上伤口不能沾水!” 白书兰瞪大了眼,尖叫:“我脸上有伤?!” “小声点,隔壁阿姨在休息呢。”护士瞥了眼脸上缠满绷带的女人,心道要不是打了麻醉,你得疼得话都说不出来,“放宽心,只要好好护理,那疤颜色也不会太深,你是想纹身还是整容都方便。” 白书兰眼里蓄满了泪,又努力撑大眼眶,不让眼泪流下来。可是她心中隐约明白,让自己苟活得光鲜亮丽的另一条路也没有了。 ** 叶易坐在课桌上,长腿屈着,和周围同学闲聊。 “大橘真的会游泳,还游得比小黑好——”他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转过头去。 笑青山正站在门外,和他对上了视线。 “卿卿——”叶易拉长了尾音,“亲亲——” “你后脑勺长眼睛了么?”笑青山把书包带子挂在椅背上,矮下身取出桌洞里的一大叠空白试卷。 叶易从桌上跳下,顺溜地滑到了自己座位上,指了指头顶:“这儿,雷达。” 梁永乐反向坐在椅子上,抱着椅背:“顾哥,顾老师,透露一下,你们的项目卖了多少?不用实数,给个范围就行,三位数以上还是以下?” 叶易:“三位数,你氪金呢,518一单。” 梁永乐:“对我而言518也是一笔巨款,我都当豹子头——零冲。” “还没谈完,要看锦大那边的回应。”笑青山在试卷上勾出有意思的题,“你们怎么知道的,叶易大嘴巴了?” 叶易捏着嗓子,翘着兰花指戳了下笑青山:“官人,你为何如此信不过奴家?” 周围同学:“呕。” 梁永乐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微博:“渣浪上的消息……对,就这条!” 笑青山看了眼,大概是锐罗官v转发了白鸟杯落幕的消息,并表示公司将与一等奖展开合作,还顺带嘲讽了下偷创意的竞争对手尔曼。 “知道了。”他垂下眼,笔下不停,“大橘和小黑又是怎么回事?” “昨天暴雨,学校排水瘫了,大橘和小黑被荷花湖的鹅撵下水了……”叶易侧过头看他,手撑着下颚,“不是说猫都怕水吗,我看他们游的比大黄好。” 大黄是学校保安养的串串狗,据说混了黑背的血统,长得健壮无比。 笑青山一顿,笔尖在纸面上洇出墨点:“它们没事吧?” 叶易:“好得很,保安怕它们生病,连取暖器都翻出来了。” “哦。”笑青山这才继续写卷子。 一中的晚自习分为观看新闻(虽然电视从没有被打开过)、讲课和自习三个时间段,从18:50开始,二十班的同学过去也一直尊重着这个安排,绝不提前开始一分钟。 但从这个学期开始,以向晓带头,已有同学陆陆续续在六点半开始自习——这也是一中其余班级约定俗成的惯例。到此时,二十班也回归了大部队,时间一到,同学就坐齐了,林月上台管理秩序。 打铃后,郑丽抱着卷子走进教室。 郑丽:“大家已经知道了,我们班上有两位同学,在白鸟杯大赛取得了第一名的优异成绩。让我们再次以热烈的掌声,为顾苏和叶易同学送去祝贺!” 班上立马掌声雷动,好几个男生还兴奋地吹起口哨。 郑丽微笑着等待掌声自动平息,将理得整齐的试卷在金属制的讲桌上敲了敲,死亡的回音飘出:“老师很开心,所以送你们一份试卷。” 同学:“……那个,郑老,我们商量一下。” 郑丽充耳不闻:“老样子,两个小时,模拟高考,行吗?” 同学:我说不行你会不考吗??? 叶易和笑青山忙着大赛,几个月都没好好学过,听到考试却并不发憷。 叶易压下声,笔夹在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划出流畅的圆弧:“来比一场?” “好。”笑青山眨了下眼,“加码吗?输的人要答应赢家一个要求。” 叶易求之不得,反正输赢都是赚到:“来来来。” 试卷如海浪般传递而下,叶易轻声倒数:“三、二、一。” 在“一”落下后,二人同时开始奋笔疾书,笔尖在试卷上划出沙沙声。 坐在他俩前排的林月:压力好大啊…… 31 我觉得我同桌喜欢我(31) 最后一道题也被填满, 笔被放在卷旁,笑青山微仰起略垂的头, 身旁的叶易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内停下了动作。 此时距离考试开始还不到一个小时。 叶易站起身,动作极轻,并未带起刺耳的椅子后退声。 他悄然从同学的课桌旁经过,步伐稳且快, 多数同学甚至注意不到那一闪而过的蓝白色衣角。 无需多言, 郑丽摸了一张答案递给他。 叶易接过那张纸,长腿一迈从大敞的前门溜走, 而笑青山正候在走廊里等他。 两人寻了个楼梯间坐下, 从这儿可以听见隔壁地理老师中气十足的声音。 双方自然地交换了答卷, 互相批改。 “其实我很想说我的卷子就是标准答案。”叶易的眼神飞快扫过笑青山的卷子, 和自己的答案作对比。 一样、一样、一样…… 难道是平局?那赌局怎么算? 叶易开始看最后一题, 那解答思路同样是正确的, 挑不出一点毛病,直到最后的答案。 数字和他一样,但笑青山的答案上多了一个根号。 ——这道题有根号?还是我算漏了? 叶易怀疑起来,瞥了眼标答, 就是孤零零一个数字, 没有根号。 笑青山悠悠然放下试卷:“全对, 不错嘛。” 他偏过头,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直勾勾盯过来, 长长的睫毛在面颊上投下两道暗影:“我输了, 你想让我做什么?” 叶易忽然反应过来, 那个根号,夹在等号和数字之间,被挤得有些变形,明显是后面添上去的。 他是故意的。 “你……”叶易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卿卿望向自己的眼神,明显在期待些什么。 这种时候不上还是男人吗?! 他喉结上下滚动,抓住笑青山的胳膊,俯下身,唇马上就要贴上去—— “啪。”笑青山用卷子拍了下他的脸,“监控。” 叶易:“……”急刹车真不好受。 叶易板直身体,闷闷不乐:“要谈监控,那刚才的一幕也被监控拍下了,怎么解释?” 笑青山:“学霸大意失荆州,好友怒其不争对其进行口头教育。” 叶易:“……” 下课铃声响起,安静的校园如同煮沸的水,喧嚣声响渐起,学生陆陆续续走出教室。 “可惜了。”笑青山评价道,站起身拍了拍裤子。 可惜,可惜什么?先撩人的是他,制止的也是他,最后还要表达一番亲嘴大业未成的遗憾之情? 叶易已经逐渐见识到男朋友骨子里恶劣的一面,觉得牙有些痒痒。 “不过赌注你想什么时候兑现都可以。”笑青山朝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顶端是修剪得整齐的指甲,带着淡粉色,像是花苞一般。 叶易:“……” 他默不作声牵过笑青山的手,对着那细腻的手心亲了一下。 湿热的舌尖舔过,过电般的感觉从手直通大脑,笑青山猛地缩回手,喉咙口飘出一小声气音。 “你找打呢?”他骂道,瞧着自己的手心,那里还留着一点湿漉漉的痕迹,白皙的面庞后知后觉地浮出两朵红云。 叶易没事人一样大大咧咧站起来,一只手插进兜里,另一只手则搭在他肩膀上,将他揽到自己身旁。 叶易贴着他的耳朵,低语:“再乱撩我就亲哭你。” ** “那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同学们晚上好好休息,不准熬夜。”郑丽收拾好教具,又对着林月嘱托道:“明天上课前把统计好的成绩单放在我桌子上。” 林月:“好的。郑老再见。” 学生们三三俩俩出了教室,有的两手空空,有的背着书包,有的则拿着教辅书。 到宿舍与出校门的路程有一段是重叠的,在那一点,同学如江流岔道一般分开,奔向自己的目的地。 叶易今天值日,他在讲台上擦黑板,笑青山帮他把门窗都给锁上。 一股潮湿的气息涌动,像是蒸笼开盖时扑面而来的水汽。 梅雨季节,雨总是来得毫无前兆,叫人摸不着头脑。昨晚的雨今天中午才停,到了夜晚似乎又有延续的趋势。 “快要下雨了。”笑青山问,“你带伞了吗?” “没,在宿舍里。”叶易将黑板擦放在讲桌上,“真要下雨了,我五分钟就能冲回去。倒是你带了没?我去给你取?” “带了。”笑青山回答。 他习惯防患于未然,桌洞里一直备着一把折叠伞。 掰下窗锁,他回到座位上,取出那把浅蓝色伞具。 而失去了遮盖物,伞面下的一件白色信封也暴露出来。 “?”笑青山取出信,上周他离校时还没有这个玩意儿,肯定是别人塞进来的。 “这什么?”叶易远远望过来,鹰隼般的眼神立刻锁定了那件信封,心中警铃大作。 他跳下讲台,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像是警犬搜罗犯罪痕迹一样狠狠盯着那封信。 白色信封,没封口,没邮票,也没写收信人和寄信人。 笑青山当着他的面取出了信纸,上方字迹整洁,但略带刻板,总之是非常适合电脑阅卷的字体。 “今晚晚自习结束后,我在后花园等你。有事和你谈。” 仍旧没有落款。 叶易瞪圆了眼睛,夜黑风高,叫人到后花园干什么?! 难道…… 叶易:“我和你一起去。” 笑青山见他面色严肃,犹如上阵杀敌前的刀客,安抚道:“我不去。” 叶易:“你现在不解决这件事,他们能蹬鼻子上脸。我俩一起,没问题的。” 笑青山疑惑道:“他们?” 叶易:“对,连落款都不敢写,对方肯定是个胆小如鼠的混蛋,保不定叫上多少大哥小弟来约架。” “……”笑青山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你觉得对方是叫我去打架的?” 叶易分析得有理有据:“你看,他特意选后花园,那里僻静幽暗,景色又差,周围没有教学楼,按照我们的日常,如果不是特意去逛,根本不会经过那里。再加上那边墙很矮,要是保安巡逻到了,他们可以轻松翻过去躲避。” 笑青山突然问:“你知道的这么详细,以前经常和别人在那里约架吗?” 叶易:“……” 他尴尬得像是被老师逮住开小差的小学生:“就……偶尔。” “他们来堵我,我就礼节性地陪他们过了几招,可能下手稍稍有点没轻重!”叶易发誓,“早就没打过了!” 毕竟那些人被揍了一遍后也不敢再来惹他。 “恩。”笑青山憋着笑点头,“但是这不是约架信。” 叶易愣了会儿,对着那张纸思考良久,傻逼兮兮地吐出四个字:“卧槽情书???” 笑青山看着那熟悉的字迹,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可能不是。” 他把信揉成一团,投入垃圾桶:“鬼知道楚明远现在找我干嘛。” “……楚、明、远?”叶易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怎么又双叒叕是他?! 叶易:“我问你一个问题哦。” 笑青山:“问吧。” 叶易:“你猜在我心里楚明远已经去世了多少次?” 笑青山:“想我还不够吗,你干嘛想别的男人,我要生气了。” 叶易:“???” 笑青山知他吃醋,拉住他的手,带他走下楼:“你管他做什么,一个路人而已。” 叶易任凭对方领着自己走,嘴里哼哼:“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男人,你要是想去找他把事情说清楚也可以。” “哦?”笑青山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我和楚明远独处也可以吗?” 叶易艰难地回答:“可、以。我在远处等你。” 他虽然不想让卿卿和楚明远有交集,但是如果卿卿想去的话,他也不能拦着。毕竟每个人都有旁人难以插手的事情。 但是楚明远要是敢再伸爪子,他就锤爆这货的狗头! 二人一路走过宽大的行道,辗转至幽静的后山。 藤林垂下,虫鸣萦绕,野花含苞待放。 叶易本以为笑青山是想抄近路,但他走到一半却停下了脚步。 叶易问:“怎么不走了?” 笑青山回答:“这里就行了。” 叶易疑惑:“啊?” 笑青山看他傻不溜秋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叶易还未反应过来,一张唇就亲上了他的,如蜻蜓点水般一触便离开了。 笑青山望着他,解释道:“强吻,作为你口是心非的惩罚。” 叶易:“……” 空气中带着夏季雨前的湿闷,粘稠得好像可以攥出水来。 叶易闭上眼,眉头皱起,指节屈起又松开。 他吐出一口气来,睁开眼,一把掐住笑青山的下巴,嘴贴了上去。 他强硬地撬开笑青山的齿关,伸出舌头与他交缠,把对方逼得节节后退。 他失去了以往的自持,霸道又粗鲁,完全掌控着身下的一切。 笑青山手搭在他肩上,不自觉地抚着手下紧绷的肌肉,口中哼出软糯的声音。 两人分开时,嘴角拉出一道银丝。 叶易凑上去舔他的下唇,又叼着他的唇瓣轻轻扯动。 叶易:“这才叫强吻,懂?” 笑青山红着眼“恩”了一声,又去扯他的衣袖,“继续……你不是要亲哭我吗?” 32 我觉得我同桌喜欢我(32) 黑夜, 雾蒙蒙的云层中,银色的闪电翻滚劈裂,划破夜空。 雷鸣从远方传来,如同万马奔腾时的蹄声, 狂风将树枝吹得颤动不停。 楚明远盯着虚空中一道闪电, 等待着的人依旧没有到来。 情理之中,意料之中。 塞进那封信只是一时脑热, 若是真的面对他,楚明远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好像依稀懂了什么, 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到底什么才是正确的人生? 照着既定的轨迹运行, 顺着别人的心意前行, 成为社会中最精密的一块齿轮, 因不会与他人摩擦, 前路畅通无阻。但齿轮会有生锈的一天, 机械会有升级的一日, 到那时候,一块生锈的、成形的齿轮还是他们想要的吗?可跳出这个框架, 他又能如愿以偿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吗? 他仿佛一条身在井底的鱼,夜晚窥见经过的彗星, 却始终无法追逐那抹光芒, 因为他一旦离开水就无法生存, 只能瞧着那颗星星越飞越远。 地面浸出了一点深色, 随即雨淅淅沥沥落下, 再至倾盆而坠。 保安牵着大黄狗巡逻着寂静的校园, 雨点打在伞面上,噼里啪啦。 他打着手电筒,雪白的灯光随着手腕的动作照出一个运动的圆,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保安吓了一跳,喝道:“谁在那里!” 大黄狗嗷呜一声,勇猛地扑了上去,前爪伏地,做出一个捕猎的姿态。 保安将手电筒对准了那人,才发现他穿着一中的校服。 他瞬身都湿透了,头发黏着脸,豆大的雨珠顺着脸往下掉,校服紧紧贴在身上。 “哎,小同学半夜不睡觉跑这来干嘛?有什么事,睡一觉就过去了啊。”保安在一中干了二十多年,见多了半夜跑出宿舍思考人生的学生,也不觉得惊奇。他连忙架起楚明远,脚一迈便踢到了什么,一个不规则长条状的东西应声倒地。 “什么?”保安一照,发现那是柄伞。 他莫名其妙地盯了楚明远一眼,有伞不打,拍青春伤痛剧呢?但瞅着楚明远嘴都冻乌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 期末考试,笑青山依然是年级第一,叶易年级第二,而楚明远则发挥失常,跌出了年级前十的行列。 二十班的平均分大有高歌猛进之势,终于摆脱了六科都是倒数第一的局面。 郑丽没有当众念成绩的习惯,着重表扬了班集体的进步后,将成绩单贴在了教室后方的黑板旁,和上学期篮球赛的金色奖状并排在一起。 大课间,同学一拥而上,去瞅自己的成绩。 向晓屏着呼吸,从下往上浏览,在中上段看见自己的成绩后,心上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视线持续上移,在看见前两行夸张的分数后,她感叹道:“真厉害。” 梁永乐和林月排名相近,正在互相吹牛打屁。 梁永乐:“都说不会做的题选c,但我就觉得b的概率比较大,这次数学就蒙对了。” 林月乐道:“我也是蒙的,但我是用量角器量的角度,我相信老师画图的手艺,你看,信任总是带给人们好处。” 梁永乐竖起大拇指:“6得一笔。” 林月抱拳:“过奖过奖,投机取巧罢了。” 向晓看了教室一圈,后排座位是空的,小阳台露出黄巴巴几根笤帚杈,也不见人影。 她问:“顾哥和叶哥去哪儿了?” 梁永乐挠挠后脑勺:“可能手牵手上厕所吧。” “瞎扯。”林月偏过头,朝着办公室的方位努了下嘴,“在郑老那儿呢。” 办公室,两盆迷你盆栽泡在球状玻璃瓶中,在窗沿晒太阳。办公桌上摆着泡着枸杞的茶杯,充满了养生的味道。 郑丽本想叫笑青山和叶易坐下,结果课间老师都回来休息,办公室里还真找不出多余的座位。 郑丽开口:“这次叫你们过来,是想问问你们,有没有参加竞赛的意愿?” 他们获得了白鸟杯的一等奖,华国最好的两所名校已经抛来了橄榄枝。校方的意思是让他们在无高考压力的状况下尝试冲击全国奥赛,原因嘛,无非是给学校争光。 郑丽本人倒是更希望他们把精力放在预习大学课程上,毕竟大学意味着一个全新的开始,高中的一切荣誉都会化作过往云烟。但学校有指标要求,和其他学校抢生源时,竞赛获奖也是一个优势,她身为一中的教职员工,也得为学校考虑。 笑青山回答得很干脆:“没有。” 华国大部分的竞赛,实质上也就是加强版的高考,学生大量接受新知识后进小黑屋闭关刷题,再按照“考考考”的模式一路突破省初赛、省复赛、国赛和国际竞赛。 笑青山不是很喜欢这种模式,觉得气氛太过压抑了。 叶易耸耸肩,夫唱夫随:“我也没有兴趣。” 郑丽本就没有强迫他们的打算,只是劝道:“再多想想,这是很难得的机会,当然,如果你们真的没有兴趣,老师也会尊重你们的选择。” 笑青山摇头,解释道:“我们在锦大实验室有项目要做,分不了心。” 郑丽摆摆手:“好吧,我知道了。你们回去上课吧。” 笑青山和叶易的脚刚踏出办公室的门槛,张副校健步如飞,从走廊挤了进来:“诶,正好,我有事和你们谈谈!” 他眉飞色舞,手里递出三封信,都是淡金色,其中一封已经拆开,另外两封完好无损,盖着玫瑰火印,骚包得很。 笑青山接过信,上面同时用英文和中文写着他的姓名,而寄信地则是a国的金伽城。 他和叶易对视一眼,拆开了信封。 张副校憋着大消息,脸都憋红了,他想等着两位同学发出惊喜的尖叫后,再郑重宣布这个信息。可二人淡然地扫视完信件,连眉毛都没跳一下。 张副校忍不住问:“你们就没什么反应?” 笑青山疑惑:“你想看什么反应?” 张副校拍了下大腿:“接到这个邀请,你们都不兴奋吗?”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叶易慢条斯理把信叠好,“它要是没发过来,证明它没眼光。” 张副校:“……”冷静,年轻人有自信是好事! 郑丽听他们在那里打哑谜,喝了一口茶,问:“到底是什么事?” 笑青山:“就接到了勒汀国际科学与工程大赛的邀请函。” 郑丽愣了一下,猛地将茶杯扣在桌上,站起了身:“你说什么?!” 而办公室里教龄稍高的老师也全都伸长了脖子看过来,都是一番不可置信的样子。 “勒汀赛?!”年级组长震惊道,“你确定是邀请函,而不是什么夏令营的通知?” 笑青山将信翻给他们看,指着一行字:“喏。” 郑丽再三确认,才一屁股坐回座位,皮质坐垫发出细微挤压声。 勒汀国际科学与工程大赛,是由a国科学和公共服务协会主办,世界五百强企业勒汀冠名赞助的竞赛。其规模之大,等级之高,被喻作全球青少年科学竞赛的“世界杯”。 每年,将会有300万份以上的科研项目递交至附属竞赛机构中,但最终能获得参赛资的只有1000多名。经过层层严的选拔,来自世界各地的优秀学生将前往a国金伽城,大奖。 一中今年也有学生参赛,项目仍在审核之中。而笑青山和叶易能直接收到邀请函,意味着他们不用再参加繁琐的选拔,而是可以直接进入决赛! 勒汀赛至今已有近百年的历史,而这种情况不超过五例,在华国更是从未发生过。 郑丽觉得头有点晕乎,她撑住了前额,仿佛身在梦中。 这两个学生先是一跃成为年级第一、第二,现在又要代表国家去参加竞赛了? 可是刚才他们还说不想参加奥赛,这个比赛压力只会更大,他们不会也要放弃这大好机会吧?! 郑丽唰地抬起头,抛出询问三连:“你们对勒汀赛什么看法,有兴趣吗,不会拒绝掉这个邀请吧?” 笑青山想了想,他和叶易在锦大实验室着手的项目也在参赛范围内,如若报名,能得到的研究经费也会更加充足,对项目的研究肯定是有好处的。 笑青山和叶易交换了一个眼神,从对方眼底没看出拒绝意味后,笑青山说:“那就参加吧。” 叶易:“恩恩,我同意。” 郑丽松了口气,又心道什么叫做“那就”、“我同意”,这可是全球高中生最庄严肃穆的角斗场,到了他俩嘴里怎么好像就和路边的大胃王比赛没什么区别?但他俩能参赛,郑丽就放宽了心,能不能得奖都是次要的,在竞赛中学到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两人受到勒汀赛邀请的事情立刻传遍了一中,继校霸、年级第一第二、白鸟杯一等奖获奖人后,他俩又凭着这件事火了一番,成为一中最血雨腥风的两个男人。 一时间,他俩抽屉里的情书也以抛物线的弧度飞速增加,可惜少年无意,少女们的情愫只能付之东流。 暑假补习的动员大会上,每个学生都被发了一条小木鱼手链,红绳从鱼尾巴上穿过,鱼脑袋圆溜溜的——据说每条手链都是拿去城外山寺里开过光的。班长举着班牌,每个班级依次从红色的长龙拱门下走过,取“鱼跃龙门”的吉祥含义。学生在塑胶跑道上转上一圈,回到草皮,等候上一届的优秀毕业生上台演讲。 演讲结束后,白鸽飞向天际,久久徘徊在一中上空。 至此,高二的同学迈入高三的行列,成为学校的老大哥,再也没有人会叫他们学弟学妹了。 同学或是专注高考,或是参加竞赛,或是奔波于艺体考试,或是准备出国留学,伴随着年级由“二”变成“三”,命运的火车也即将到达岔路,载着他们奔向不同的人生。 33 我觉得我同桌喜欢我(33) 勒汀大赛的总决赛在每年的一月份。 比起华国的四季分明,a国临近海岸, 终年湿冷, 无论是冬是夏都无太大区别。 笑青山和叶易刚下飞机时, 天空中正飘着蒙蒙细雨, 机场透明的穹顶上盖了一层雾, 有些模糊不清。 主办方派遣的接待早就等候在此,领着他们登上了前往酒店的大巴。 大巴内已经坐了一大半人, 除了司机和几位领队老师外,其余人都是面容介于稚嫩与成熟间的学生。在车前方,有一个黑发齐耳的女生正在和老师聊天。 “返程的机票我自己报销也不行?” “不行,这不是出门旅游, 你得遵守纪律。” 许莫凡正问完能不能偷溜出去旅游,被老师严厉喝止后,转头就瞧见又有两位新队友登上车,面孔陌生, 没在冬令营里见过。 她开朗道:“你们好啊, 我叫许莫凡,是华北赛区的,你们呢?” 叶易瞅着车厢内的空座,随口回答:“我叶易,这位是我同桌兼队友,顾苏。我俩是西南赛区的。” 笑青山:“你好。” “哦哦。”许莫凡掰起手指, 念叨着, “华北, 华南,西南……还剩下东北赛区的没来!” 笑青山见车厢中后段有两个空座位,拉着叶易去了那边,把帘子放下,遮住光。 许莫凡又问了老师两个问题,回到自己座位,刚好和他们在同一行。 她想起了什么,问:“你们就是那个直接拿到邀请函的小组吗?” 叶易:“对。” 许莫凡肃然起敬:“牛逼。” 她并不是第一次来到a国,去年第59届imo刚好也在a国举办,总分42分,她获得35分,拿了金牌。但以她的成绩,想要进入勒汀赛的决赛仍旧需要经过重重选拔,可笑青山和叶易却能直接参赛,可见二人的优秀程度。 但在这辆车内,无一人不是优秀的学生,他们都是斩获了各大竞赛金奖的选手,代表着华国青少年中最顶尖的智慧。 许莫凡佩服笑青山和叶易的水平,却并不认为自己哪里不如他们,毕竟能出现在决赛上,就是对实力的最大肯定。 “找到了,是这辆!”车外传来一声叫喊,两个少年姗姗来迟,“抱歉啊,我们在机场迷路了……” 华国代表队到齐,大巴引擎发出轰隆声,载着他们前往酒店。 这次主办方安排的酒店可比白鸟杯要厚道得多,它坐落在一个大庄园内,参赛人员单独住一栋楼。 领队老师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将房卡递给了学生。 打开门后,进入眼帘的是广阔的大厅。厅内坐着其他国家的参赛选手,有人戴着耳机,挤在巨大的百寸电视机前打游戏,有人靠在沙发上看漫画,还有人呆滞地盯着天花板发呆。见有新房客入住,他们投来好奇的一瞥。 简单打了下招呼,他们又重新回归到手头上的事来,摇手柄、对着漫画发笑、冥想放空,该怎么玩就怎么玩。 比起参赛选手的房间,这个大厅更像是结伴旅行时租下的别墅,没有一丝紧张的氛围。 但等到他们上了楼,他们就明白这一切只是粗神经选手们带来的错觉——因为真正紧张的学生根本就不会下楼嗨皮。 在t国舍友沐浴焚香,默念佛经以清明神志后,许莫凡终于受不了地冲出了房间,挨个敲门询问别人是否愿意出去逛街。 “有的人看似稳如老狗,实际腿肚子都在打颤,所以我还是不出门了。” “比赛完后也有时间,到时候我第一个找你。” “我晕车,反胃不舒服,想睡会儿……” 在被连续拒绝5次后,许莫凡觉得自己应该反省一下,为什么大家都想留在房间里排练或休息,只有她拥有一颗野马般的心呢? 再敲一次门,敲不动她就回房间和舍友一起抄佛经! 看来佛祖并不想要她这种不虔诚的信徒,这一次,许莫凡终于得到了回应。 “好啊。”笑青山问,“去哪儿玩?” 项目早就确认没问题,在飞机上也睡饱了觉,他正准备和叶易出去逛逛。 许莫凡:“没确定。” 金伽城有着好几个知名景点,光是它繁华的市中心就让无数人心向往之。 她尝试列出几个选项让笑青山来选:“市中心?火车博物馆?大红桥?” 笑青山侧头望去:“叶易?” 叶易关上行李箱,抬头道:“码头吧。那里保持着上个世纪的风,很复古,适合拍照,据说还拥有最美的落日——当然这种话听听就好,别信。” 许莫凡点头:“好的,这也可以,我再去问问剩下的人有没有要去的。” 她正要转身离开,突然发现了什么,说道:“诶,你们的床是双人床耶,好神奇。” 笑青山:“……” 酒店安排的都是标间,但叶易一进门就把两张单人床推得严丝合缝,许莫凡站得远,又有些近视,没看见中间的床缝。 叶易睁眼说瞎话:“是啊,我们去给酒店打电话,他们说这是很久以前两位房客要求的,后来的房客都觉得这样挺好,他们干脆就不换了。” 笑青山心想,我看你就是想要成为那个“很久以前的房客”。 最后,也不知道许莫凡是怎么说服别人的,还有一个叫做艾伦的a国本地人也加入了队伍。 他们逛了集市,拍了几张照,又去码头著名的轮船博物馆转了一圈后,天色已经变暗,日轮半沉在海平面上,将一望无际的碧蓝海水映成金红色。一艘巨轮停靠在岸边,机械手将货物取下,放置在运货车上。 许莫凡想去码头邮局兑换限量版的邮票,那边排着长队,她不好意思让大家等她,便打算一人前往。艾伦不放心,决定陪着她过去,留下笑青山和叶易两人。 叶易望着两个人的背影走远,提醒身边人:“独处时间到了。” 笑青山直视着他的眼,调笑道:“所以呢?你想和我接吻吗?” 叶易眼神很真诚:“我想。” 然而笑青山的回答很冷酷无情:“憋着。” 叶易耸耸肩,忽然像发现新大陆一般,提醒道:“卿卿,看地面!” 笑青山垂下眼,顺着甲板看过去,二人的影子贴得很近,快要交叠在一起,刚好构成一个接吻的姿态。 他俩又拍了几张合影。 笑青山关掉摄像头,裸露的脚踝上传来毛茸茸的触感,他低头,一只小黑猫将叼着的鱼放在了甲板上,黄澄澄的眼珠子瞧着他,尾巴竖起。 “喵——” 他蹲下身,挠了挠它的下巴,黑猫立刻发出舒服的咕噜声。 叶易抓拍照片的同时一声感叹:“别人家的猫。”码头上的猫会抓鱼,一中的猫只会被鹅撵着跑。 那鱼还是活着的,在甲板上跳个不停,又被猫一爪子按下。 笑青山疑惑:“这鱼是不是太大了?” 叶易仔细一看,小黑猫看起来才三个月大,又小又瘦,而这鱼却又扁又长,比它大多了。而且鱼的一面还沾着灰土,显然它是在有气无力的情况下,被猫咬着拖过来的。 叶易:“这猫成精了?” 猫绕着笑青山转圈:“喵?” 他们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决,许莫凡和艾伦拿着邮票和咖啡赶过来,说道:“有鲸鱼搁浅了!” 喧闹的人群挤在沙滩旁,围着一头奄奄一息的鲸鱼。它躺在沙滩上,身旁还蹦跶着几条鱼。 一位女性戴着墨镜,裹着披肩,坐在海滩内侧的石椅上休息,许莫凡说她是被突然冲上岸的鲸鱼吓着了。 鲸鱼的骨骼非常脆弱,搁浅后无法支撑其庞大的身躯,如果不能及时得到救助,它会因内脏压迫而窒息身亡。好在巡逻员很有经验,在控制现场的同时,飞快联系了相关人员将它送回海中。 鲸鱼平安无事,众人都松了口气。它走后,海滩上留下一大块秃噜皮,一只螃蟹从细白的沙砾里爬出,钳子上挂着一串链子,它抖了一下,又重新钻回了洞里。 叶易看了下表:“差不多该回酒店了。” 那表是深蓝色的,款式简洁又大方,许莫凡凑过去,夸奖道:“你这个表不错诶,很好看。” 叶易嘚瑟:“对象送的,你羡慕吗?” 许莫凡回以“滚”字。 在离开时,沙滩里一道光芒一闪而过,笑青山停下脚步。 叶易:“怎么了?” 笑青山望向沙滩,手指过去:“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他们返回时,已有队友和其他国家的参赛者打成一片,正在疯狂摇手柄。 电视屏幕一红,角色死亡。 队友忙里偷闲,转过头问:“你们怎么回的这么晚,有啥收获?” 叶易:“我发现a国人下雨都不打伞。” 队友啪啪啪鼓掌:“真是震撼人心的发现呢!” 在他们闲聊的时候,一个金发少年进了屋,外衣洇湿了一片。 “小男孩们,麻烦让一让,别挡在这里!”他拉长了语调,恶声恶气说着,如孔雀一般高昂着头颅,要从笑青山和叶易中间那窄小的空间路过。 他本以为自己身材高大,要挤开两个人很容易,却不料那两个人不动如山,自己却如撞了墙壁一般往后踉跄了几步,脚下一滑,直接一屁股跌倒在地,屁股差点没摔成三瓣。 众人:“……” 艾伦捂脸:“安德鲁,你在干什么?” 安德鲁哼了一声,爬起来,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一瘸一拐地往电梯那儿走。 笑青山叫住他:“等等。” 安德鲁趾高气扬:“怎么?” 笑青山指了指他的头,刚才他跌倒时,笑青山刚好看见了他的头顶:“淋雨容易引起头皮炎症感染,为了你的发际线,以后记得打伞。” 安德鲁:“……” 34 我觉得我同桌喜欢我(34) 夜晚,酒店的休息室里, 由艾伦发起的、主题为“安德鲁究竟在想什么”的秘密集会正在热烈召开。 虽然这个名字带有强烈的八卦色彩, 但艾伦始终坚持它和街边那种胡编乱造的三流小报并非一丘之貉, 而是带有严肃性质的探讨——因为安德鲁最近的行为真的很奇怪, 奇怪到作为他的室友的艾伦已经忍无可忍了! 艾伦双手交叠, 撑着下巴:“我已经五个晚上没有睡过安稳觉了,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他眼窝凹陷, 带着浓重的青紫色,显然所言非假。 笑青山观察了一下他的面相,棕发青年的眉宇之间萦绕着一层灰色雾气,隐隐约约, 并未含煞,而且将要消散。 他对玄学不是很熟悉,想了下才猜测:“被人吵醒了?” “没错!”艾伦用手锤了下桌面,“你们知道吗, 我这几天, 每天晚上都是迎着安德鲁的目光醒来的——他大半夜不睡觉,跑下床专门盯着我看!我差点没吓死!” “赫赫,夜袭哦,你小心一点。”许莫凡古怪地笑了两声,接着他的话发言道,“不过我觉得安德鲁真的很奇怪, 昨天我去免税店买了条项链, 他就一直盯着我脖子看, 我真的怀疑我是不是抢了他的心仪款。” 说完,她拈着脖子上的粉色爱心吊坠,晃了晃。 “咋了,不允许男人有少女心吗?”叶易手中剥着一个砂糖橘,“他倒是没对我做什么,就是偶尔见面时,对我翻了一下白眼。” 接过他递过来的剥好的橘子,笑青山问:“然后?” 叶易冷笑:“我找辅导老师要到了他的邮件,给他推荐了生姜洗发水。” 许莫凡中英混杂:“you,魔鬼。” “其实他也找过我。”笑青山给叶易抽了一张纸巾。 叶易这几天都和笑青山黏在一起,还不知道发生了这事,顿时警惕道:“什么时候?” “只是很短的一会儿,在你回房间拿外套的时候。”笑青山回忆道,“他给我讲了一个科学家为了获得皇家科学协会会长的资,贿赂公爵,最后被革职的故事。” 叶易试图解读这件事的深意,但发现自己并不能理解安德鲁的脑回路。 艾伦和安德鲁住在同一间房,平时相处也比较多。笑青山问:“他对其他人正常吗?” 艾伦抓狂:“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啊!为什么要针对我们——”他顿了一下,兴奋道:“等等,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了!” 笑青山:“为什么?” 艾伦双手一撑桌沿,滚轮椅子带着他向后移动:“他肯定是嫉妒我们一起出去玩却没有叫上他!唉,安德鲁也很可怜的……” 安德鲁祖上是a国的公爵,因为受贿而被革职,家族江河日下,却依旧延续着贵族的传统,家教甚严。在别的小朋友玩泥巴玩到自己都变成小泥人的时候,他只能孤零零待在房间里学习拗口的古英语、钢琴、马术,于短暂的空暇时间抱着泰迪小熊遥望天空……以上,除了家世以外,都是艾伦脑补的成果。 天惹,艾伦想,安德鲁太惨了,我都要落泪了。 在这种情况下,安德鲁想要和同龄人一起玩,却又放不下身段,只能用诡异的行为来表达自己的渴望也不是没有可能。 听了艾伦的猜测,许莫凡作西子捧心状:“啊,真是别扭的小孩——” 艾伦面露怜悯:“他就是太缺爱了。” 许莫凡放下手,比了个打棒球的姿势:“打一顿就好了!” 艾伦:“???” 叶易手背撑着下颚,漫不经心道:“比起这个,我觉得他脑垂体突然病变的可能性更大,还是送医吧。” 艾伦:“???” 艾伦惊恐地盯着他们,华国人都这么冷酷无情的吗?他的眼神移到还没发表意见的笑青山身上,少年周身淡然,犹如夜晚的明月,这般温柔恬静的人,一定会比那两个小恶魔靠谱得多吧! 顶着他满含希望的眼神,笑青山站起身说道:“这样猜下去也得不到正确答案,我去请他过来,大家当面问吧。” 一百响礼炮在脑海中炸开,艾伦安心地想,这个世界上果然还是有靠谱的人! 叶易抬起头:“要我陪你去吗?” 笑青山笑了笑:“不用。我一个人够了。” 艾伦赞许地点头,啊,这个稳重的语气,他真是太靠谱了! 片刻后,安德鲁暴躁的咆哮从走廊里传过来:“你干什么?!这可不是绅士的作为!” 笑青山咔嚓一下打开门,将安德鲁拖了进来——后者身体后仰,好像拔河赛上奋力拼搏的队员,又像被牵着鼻环的牛,总之,他一个接近两米的大块头,在笑青山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艾伦:“……” 他突然想赋诗一首,内容如下: 土拨鼠说, 这个! 世界上! 根本没有! 靠谱的人! 啊——! 艾伦怀疑地盯着笑青山,少年清隽漂亮,体匀称又修长,根本无法让人想象出他那可怕的力量源自何处。 难道他是穿衣显瘦的类型,宽大的外衫里藏着砖块似的八块腹肌? 笑青山本来也不想这么粗鲁,但安德鲁今天喝了酒,脑袋晕乎乎的,根本不听劝,他只能用这种方法把安德鲁请了过来。 安德鲁受了惊吓,酒早就醒了大半,他盯着休息室里的四张面孔,挺直了身板,扬起了脖子:“你们想干嘛?杀人灭口?我告诉你们,我是不会屈服的!” 笑青山活动了下手腕。 安德鲁抱头蹲防。 笑青山:“……” 笑青山开口:“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误解。” “误解?”安德鲁挑起眉头,“事到如今,你们还妄图狡辩?!还是说想要用金钱来收买我,我告诉你们,不可能!” 他神色凛然、义正言辞,显然是误会了什么,笑青山道:“你对我们不满,总得有个理由——不会是因为前几天你在我们面前摔了个狗吃屎吧?” 黑历史被提起,安德鲁面色铁青,屁股隐隐作痛。 居然栽在一个人手上两次,他真是脸都丢光了。 “我有证据。”他咬牙道,“你们贿赂评委的证据!我已经备份了,你们休想删掉它!” 笑青山皱眉,且不提他们根本没做过这件事,这些天来,他们只在大赛现场和评委们有过交谈,也根本没有机会贿赂评委。 但有一天是例外。 那就是大赛正式开始前的那个下午。 笑青山:“你说的评委是指安娜教授?” 安德鲁哼了一声:“怎么,终于敢承认了吗?!” 笑青山顺着思路说下去:“你指的贿赂……是指那条项链?” 安德鲁“恩”了一声,劝道:“我还没有把证据发给主办方,只要你们迷途知返,我们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笑青山:“那我们可能没办法返回来了。” “这种时候了,你们还要死撑?!”安德鲁不可置信,这些人这么不要脸的吗?武力值高就可以为所欲为? 他转过头,对着艾伦说:“你也和他们一起?!” 艾伦耸了耸肩:“抱歉,安德鲁——” 看着安德鲁眼中的惊疑、愤怒、和即将被乱拳打死的悲切,他说道:“因为我们根本就没做过这件事啊。” 时间返回到六天前的下午,在浅黄色的沙滩里,有一件东西闪着光芒。 笑青山望着那一小点,提议道:“我们过去看看?” 艾伦眯着眼望了一下,什么都没看见:“你确定?虽然传闻这里可以淘出金子,但是大概率无功而返。而且还可能捡出垃圾——你懂的,公共沙滩,总有那么几个不守规矩的人。” 笑青山确定道:“不是垃圾。” 叶易:“去看看吧,几分钟,不碍事。你们在这里等我们也行。” 事实证明,笑青山的直觉一向很准,将掩盖着那物的重重沙粒刨开后,一条项链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上面镶嵌着碎钻和红宝石,一看就价值不菲。 许莫凡咋舌:“天哪,我要是失主,简直要急疯了。” 还好,在他们找巡逻员说了情况时,对方表示刚刚接到一通电话,那位被搁浅的鲸吓到的女性丢了刚买的项链。 而那位失主,正是安娜教授。 “……事情就是这样,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问巡逻员,他做了备案。”艾伦解释道。 安德鲁涨红了脸,他祖上因为受贿而锒铛入狱,家里人引以为耻,一直教育他要做一个正直清廉的人,因此他对于这些事也就十分敏感,没想到却是误解了他们。 “对不起!”安德鲁羞愧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弥补我的过错,要不然你们打我一顿吧?” 笑青山漠然道:“我没有打人的喜好。” 叶易厚着脸皮:“我不打打杀杀很多年。” 许莫凡翘着二郎腿:“你懂什么是淑女吗?” 艾伦笑得开朗,摆摆手:“好了,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我的冤屈被洗刷,你以后也不用半夜盯着我了。” 安德鲁一噎,苍白的面上浮出薄红:“啊,我知道了,对不起……” 艾伦惊恐万分:“等等,你脸红干什么?!”不会被许莫凡说中了吧,他想搞夜袭?!虽然安德鲁很帅,但是他可是笔直的啊! 安德鲁叹了口气:“我的夜游症可能又发了,唉,怎么吃药也吃不好,家里人也常常被我吓到。” 艾伦尴尬:“哦……” 笑青山坐回座位,示意安德鲁落座。 他道:“我想知道,你之前提到的证据是什么?” “啊,这个啊。”安德鲁掏出手机,点开邮箱,将手机放在桌面上,几张照片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正是安娜教授接过项链,并戴在脖子上的场景。 还有一张照片是项链在珠宝官网上的介绍,上面标出了它昂贵的价。 笑青山盯着发件人:“《金伽城时报》,赛门·史密斯?” ** 大赛进行得十分顺利,在几日的讲座、研讨和答辩后,终于迎来了终幕。 按照多年来的规律,在大赛中名列前茅的选手,如果专心科研,不出意外都会成为领域内的明日之星,因此,各大媒体对赛事亦是十分关注。 为了抢到好位置,记者们如饥饿了几日的虎狼般红着眼睛匍匐在礼堂外,在礼堂的大门徐徐打开的那一刻,鱼贯而入,扛着长.枪短炮挤进了房间。此时,距离颁奖典礼开始还剩下三个小时的准备时间。 约翰是《金伽城时报》的实习记者,此次跟着老记者赛门来到这里,学习工作经验外加跑腿打杂。 他在学校时是橄榄球队的主力,身强力壮,扛着沉重的摄像机也能健步如飞,噌地一下就蹿到了主讲台前,把机子放好,朝着落在身后的赛门挥了挥手:“这里!” 赛门快被凶猛的同行挤成肉饼,在皮鞋表面被留下好几个脚印后,他气喘吁吁地到达了目的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妈的。”赛门上气不接下气地骂道,“这群人都是疯子!为了抢个位置,至于吗?” “是啊,他们一点风度都没有!”约翰一边应和着,一边腹诽,不知道是谁在几分钟前对我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抢到前排。 他环视了整个礼堂一圈,面露憧憬之色:“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来到这个地方。” 他以前也做过科学家的梦,曾报名过勒汀大赛,但在初选就被刷下去了。虽然他现在对实验室敬而远之,但还是由衷地佩服这些孜孜不倦的探索者。 赛门喝了口矿泉水,将水瓶搁在地上,嗤笑道:“别在那里发呆了,你还记得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吗?” 约翰神色肃穆:“我当然记得,我们是来揭露丑恶的!” 傻逼。揭露丑恶?只有初出茅庐的菜鸟记者才会做这件事。老子是来赚钱的! 赛门在心里骂了一句,面带微笑:“没错,你说得对。” 随着纸媒寒冬的到来,《金伽城时报》的发行量一泻千里,萎缩了将近三十八个百分点,赛门虽然是报社元老,但长期产出垃圾文稿,面临着被boss扫地出门的威胁。 在一周前的某个下午,他赶到码头,想去拍摄鲸鱼搁浅的消息,却意外发现勒汀大赛的评委安娜教授与几个年轻的学生在交谈,并接过了一条项链。 他立马拍下了这一幕,并发给了参赛选手之一的安德鲁。他知道安德鲁最恶心贪污受贿,一定会做出行动,而勒汀大赛背靠勒汀集团,又邀请学术大牛坐镇,在科学界内也算一大盛事,如果大赛爆出了丑闻,必定能够在社会上引起轩然大波。 而他作为拿到第一手资料的记者,一定能写出具有高热度的大新闻! 随着颁奖典礼即将开始,评委穿着西装依次进了场,而各个国家的代表队也坐在了划分好的席位上。 大赛的氛围一直是轻松愉快的,大家聚集在这里,仿佛只是为了交流学术。 但直到穿上不同款式、颜色的队服,坐在不同的区域内时,他们才清楚地认识到,大赛的名次不仅关系着他们自己的脸面,也关系着国家的荣耀。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都是放屁,谁不想把金牌捧回家供着? 许莫凡的粗神经终于纤细起来:“我的心跳正在疯狂加速,万一一个奖都没拿到,那岂不是非常丢人?” 笑青山安慰道:“你的项目很优秀,不会落选的,相信我。” 他的语调很柔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许莫凡烦躁的心情忽然平静了下来。 她给自己打气:“你说得对,我这么优秀,怎么可能落选!” 叶易:“对,得奖主的朋友,要有自信。” 许莫凡做出一个嫌弃地表情,张开双肩:“照照镜子,你的脸有这么——————大!” “我的帅脸。”叶易纠正。 主持人对着话筒,语速飞快地念感谢名单:“我很高兴能够受邀担任本届勒汀国际科学与工程大赛的主持人兼评委。首先,按照惯例,我们要感谢为大赛提供支持的勒汀集团……” 不歇一口气地念完了那些又长又拗口的名字,主持人道:“好了,现在我们开始你们最期待的环节,颁奖。” 勒汀大赛的奖项共分作五类,由含金量由高到低,大奖、勒汀基金会青少年科学精英奖,国际青年科学研讨会奖、专项奖和大会奖。1200件项目中,只有91个获奖名额,得奖率为7.85%。 主持人先从大会奖开始颁发,被念到名字的参赛者都露出笑容,同时又有点可惜自己没能获得更好的奖项。 赛门不耐烦道:“快点啊,这些小奖有什么好念的?” 约翰:“这……都是参赛者,不容易吧。” 赛门“啧”了一声,抖着腿继续等待揭露“丑闻”的好时机。 约翰善于自得其乐,他听着名单,说道:“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啊,就像赛马一样,如果猜对了得奖人,有一种赌博的快感。” 他们一直在跟进这场比赛,发了好几篇稿子,对参赛人员和出色项目如数家珍。 “哦?”赛门勾了勾手指,示意约翰靠近,他压低声音道,“奖?我选安德鲁·卡文迪许。他祖上曾经是公爵,父母现在还在勒汀集团担任首席科研家,他如今17岁,已经拿到了h大的推荐信,无论是从科研能力还是从身世来看,他都是当之无愧的no.1。” “有道理。”约翰努力回忆这几天的见闻,说出最让他印象深刻的一组,“但我觉得最有可能获奖的还是华国代表队的那个可以检测突变癌症基因的机器学习工具软件。你想想看,那可是癌症诶,如果能扩大运用,可以拯救多少人的性命,减轻多少人的医疗资金压力?” 赛门摇头,意有所指:“你啊,还是不懂这个社会。” 约翰辩论道:“我明白,但是科学的殿堂不应该是不容亵渎的圣地吗——”他又垂头丧气道:“所以我不明白,他们的项目这么优秀,为什么要去……唉。” “是呀,为什么呢?”赛门盯着安娜教授脖颈上的项链,想着自己不日便要日进斗金,露出贪婪的眼神。 “……以上,是国际青年科学研讨会奖的获奖名单,请得奖人上台领奖!” 艾伦一脸兴奋:“卧槽,我得奖了!我可以参加诺贝尔的颁奖会了!” 国际青年科学研讨会奖共有三名,获奖者除了高额奖金、免费加入该协会的资外,还可以参加诺贝尔奖颁奖典礼。 目送傻笑着的艾伦站上领奖台,许莫凡吞了口唾沫:“只剩我和你们了。” 华国一共有8个项目,现在有5个得了大会奖,1个专项奖。 而大赛剩余的两个奖项,加起来只有三个名额。 不会要铩羽而归吧…… 叶易镇定自若:“稳得一笔,内心毫无波动。” 笑青山握住他的手,出汗了,有点黏糊。 他道:“你还记得一年前的校庆,在你紧张时我是怎么做的吗?” 叶易自然记得那道让他脸红心跳的吹气,难道卿卿又要……? 他羞涩道:“大庭广众下,不太好吧,当然你要这样做我也不是不可以。” 说到最后,他的语调都要飘起来了,显然口是心非。 笑青山手下用劲,捏了捏:“我就随口一提,没有别的意思。” 叶易失望道:“哦。” 旁听的许莫凡好奇地抓心挠肝:“你们做了什么?” 叶易:“不告诉你。” 许莫凡:“呵,男人。” 笑青山:“我吓了他一下而已。” 许莫凡恍然大悟,分享起自己的临场经验:“哦,这个啊,我当初第一次参加演讲也紧张得快挂了,基友就扮鬼吓我,还挺有用的。” 叶易饱含深意地看了笑青山一眼,他们的“吓”可不是一个意思。 就在三人小声闲聊的时候,主持人的声音传来:“勒汀基金会青少年科学精英奖,获奖人,安德鲁·卡文迪许……许莫凡……请获奖人上台领奖。” “……”许莫凡英文很好,此刻还是怀疑自己的听力:“他说啥,他念的是我的名字吗?” 笑青山:“恩。” 许莫凡安静了一瞬,蓦地张大了嘴。 叶易:“如果你不想让你的女高音在会场回响的话,别尖叫。” 许莫凡默默把手挪到下巴,往上一按,把大张的嘴阖到合适的大小。 “我,得了,精英奖?”她一字一顿确认。 “恭喜你。”笑青山指向某个方向:“上台吧,安德鲁在等你一起。” “好好好!”忧虑烟消云散,许莫凡欢天喜地站起身,和安德鲁一起走上颁奖台。 赛门见自己的猜测错误,怒道:“妈的,安德鲁这个废物!” 约翰汗颜:“这……精英奖也很厉害了啊,相当于大赛的第二、三名,还有5000美元的奖金。” 赛门想起约翰的猜测,不屑道:“反正你的希望也落空了,大奖从来没有落到过华国人头上,也不可能落在他们头上!” 他盯着满脸笑容的许莫凡,冷笑一声,这个女学生能获奖,说明安德鲁没有向主办方检举安娜评委受贿。他不知道安德鲁是识破了他的计划,还是有自信可以取得好名次。总之,安德鲁不去做,那他去做!在颁奖典礼上爆出这件事,风波只会掀得更大! 终于,只剩下勒汀大赛的最高荣誉奖项,让百万参赛者梦寐以求的荣耀——大奖! 剔除已颁布的90件奖项,剩余的1110个项目中,仅有一项可以赢得桂冠,概率一下降低到了千分之一! 而在场的所有参赛者,皆是来自各自国家的顶尖选手,这个奖项落在任何一个人头顶都不奇怪。 许莫凡的心又悬了起来,她将银奖杯搁在膝盖上,双手合十:“佛祖保佑佛祖保佑!让顾苏和叶易获奖吧!” 她语速很快,倒真像是在念佛经。 笑青山煞风景地来了一句:“我不信佛。” 叶易接着他的话说,拍了拍胸口:“我们,社会主义的接班人,不搞封建迷信!” 许莫凡恨铁不成钢地盯了他们一眼,怎么这么死心眼呢? “那你们信什么?耶稣、三清天尊、飞天拉面大神——总之,你们赶快祈祷啊!拜锦鲤也可以的啊!” 看她如此急切,叶易叹了口气:“好吧,宁信有,不信无。卿卿,咱拜一下。” 笑青山:“恩。” 许莫凡这才宽下心。 然后她就眼睁睁看着笑青山和叶易面对面低下头,互相拜了下。 许莫凡:“……” 许莫凡:“卧槽???你们在干什么,夫妻对拜吗???” 笑青山笑起来:“我相信他啊。” 叶易搂住他的肩膀:“我们在一起,就是所向披靡的一对!” “你们!唉!”许莫凡摆摆手,“成!拜了就行,我同意这桩婚事!” 她无奈地瞧着两位少年,心渐渐放宽下来,最终和他们一起笑了出来。 他们脸上意气风发,带着无人能敌的气势,好像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能轻松摆平。而这股气势,也将伴随着他们的征程,变得更加锐不可当! “大奖,获奖者,顾苏、叶易!” 随着主持人的声音回荡在礼堂中,远方钟楼的洪亮钟声响彻全城,数十只白鸽振翅高飞,一缕天光划破连绵的阴雨,从教堂的穹顶投射在胜利女神的雕像上。 聚光灯闪烁,快门声不停,而更加热烈的,是快要掀翻礼堂天花板的掌声,如万马奔腾,如雷鸣轰动,簇拥着两位少年站上颁奖台! 华国队的其余成员都站起了身,眼眶泛红,拼命鼓掌。 领队更是直接忍不住,掏出纸巾擦去了眼泪。 勒汀大赛是全球青少年竞赛的权威,自从华国第一次参赛,刚好整整五十年。他们从前十几年的一无所获,到渐渐能触碰到大会奖的影子,再到获得专项奖的提名、走上研讨会奖的颁奖台、手捧精英奖的银杯,如今他们终于能高举代表大赛的最高荣誉奖杯,向世人宣布——今年大赛的冠军属于华国代表队!属于他们西南赛区的代表——笑青山和叶易! 而在现场气氛最高的一刻,一个突兀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金伽城时报》的记者,赛门·史密斯,对本次大赛的公正性存疑。” 35 我觉得我同桌喜欢我(35) 主持人正襟危坐, 制止道:“赛门先生, 现在不是记者提问的环节, 请你不要扰乱现场的秩序。现在, 让我们回归主题,继续颁奖典——你干什么?!” 伴随着主持人震惊的尖叫,赛门一跃跨上讲桌, 夺走话筒大声喊道:“我要举报评委受贿!” 仿佛被按了暂停键,会场的一切喧嚣都在顷刻间停止,数千道目光如箭雨一般投向站在讲桌上的男人,几秒钟过去后, 场内逐渐响起窸窣的私语声, 一些人凑在一团, 对着颁奖台指指点点,显然在讨论赛门的发言。 眼睁睁看着赛门的旧皮鞋在雪白的桌布上留下脚印,主持人怒吼:“保安呢?!还不赶快把这个人架下去?!” 几个保安从走道上匆忙赶来,赛门知道自己如果不赶快爆出猛料、赢得大众的支持,他就会像一条流浪狗一样被赶出礼堂。 他高举手中的sd卡,朝着参赛选手席大喊:“我有证据!你们遭到了不公正的对待, 成为了利益的牺牲品,我是来主持正义的!” 听了这番话,选手们面面相觑,他们可以不关心组委会, 但不能不关心他们自己。最终, 某个胆子大的学生叫道:“请让他说完这件事情!” “对!让他说!” “我们有权力知道发生了什么!” 附和的声音愈响愈大, 已经摁住赛门的保安踌躇地看向主持人,后者无奈地摆了摆手,示意他放开。 施加在肩膀和手腕上的力量减缓,赛门站起身,甩了甩胳膊,对着保安呸了一下。 他大摇大摆走到多媒体讲台上,插入sd卡,调出文件,一张照片投映在礼堂的宽大屏幕上。 照片清晰得可以看见坠落的雨点,更别提占据了大半张画面的人物了。只见一位女性正接过一个少年递过来的项链,他们身旁还站着另外三个学生。 即便那位女性戴着墨镜、裹着披肩,在场的众人也能通过那富有标志性的红发认出那是安娜教授;而那四个学生,不正是刚才上台领奖的获奖者吗?! “在场的诸位都很聪明,我想你们已经猜到我要揭露的事实了。”赛门点击了下鼠标,另一张截图蹦了出来,现场顿时哗然——那条项链的售价竟然高达六位数! “本来我是不愿意相信评委竟然会接受贿赂的,但今天的获奖名单让我不得不怀疑其中是否有猫腻——”赛门看向安娜教授,对方的面容已经褪去了红润,但还并未像他想象的那样惊慌失措,“照片里的四位学生,恰巧包揽了大赛最重要的几个奖项,世界上难道真的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吗?” 会场里又响起一阵议论声,有些参赛选手小声道:“他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胡扯,小概率又不是不可能发生,我有一回抛硬币,十次都是正面朝上呢。” “我老师提醒过我,大赛里有许多可以运作的地方……算了,他那证据也不全,有待观察。” 满意地看着气氛被炒热,赛门继续声情并茂地发表演说:“勒汀大赛作为全球青少年竞赛的权威,本应该用最公正、严谨的态度来评选每一个项目,可是评委居然屈从于金钱,难道科学的净土也要被铜臭味污染了吗?!” “在座的各位学生,我着实为你们感到悲愤。为了这次比赛,你们花费了多少精力,熬过了多少个夜晚,可如今,因为一串项链,你们的心血被玷污、践踏、甚至付之东流。”他指向还站在领奖台上的两位少年,语调更加愤懑不平,“我问你们,你们真的觉得自己的项目不如他们吗?!不如这两个、还有已经坐回了席位的另外两个学生?!让他们偷走你们胜利的果实,你们甘心吗?!” 怒吼传遍整个礼堂,他仿佛一个正义的骑士,在不公的战场上冲锋陷阵,只为唤醒那些被压迫者的灵魂。 而有的学生还真被他忽悠到了。 “我觉得我的项目很好,为什么我没有被提名,他们占了我的名次?” “用钱来买奖项,简直是对科学的亵渎!这些学生应该被禁止踏入实验室的大门!” “三个华国人……呵呵。” 一些闲言碎语传入耳中,即便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一幕,在切实接收到他人的恶意时,许莫凡还是气得满脸通红。她告诉自己那些人都是被带了节奏,一会儿真相大白时脸都会肿成猪头。但那些粗鲁而失礼的目光带着自以为是的高傲,某些学生还故意提高了声音来骂他们,生怕他们听不见。 许莫凡正在埋头生闷气,温热的触感却从手背上传来,队友的握住了她的手,说道:“莫凡,我相信你们没有做这件事!” 另一个队友也说:“对,别因为那些傻逼生气!不值得!” “你们有多努力我都看在眼里,还贿赂?那个破记者脑子被僵尸吃了吧?” 不知何时,华国的其余选手已经将许莫凡围了起来,像母鸡护着小鸡一样,有谁敢瞪过来就毫不留情地瞪回去。 许莫凡:“你们……” 她一直是一个粗神经的女孩子,在实验失败了十几次后仍能活蹦乱跳地进行下一次试验,在自己被骂时还想着抓着那些人的领口骂回去,可在被人护在羽翼下的时候,那些委屈突然就涌了上来,漫过她的坚强,卸下她的伪装。 鼻子一酸,她憋住眼泪,欣喜地拍了拍队友的肩膀:“我没事,谢谢你们!” 许莫凡沉住气,朝着颁奖台望去——那是承载着无数荣誉的地方,而正义也将对亵渎神圣者施以制裁! 啪、啪。 两下掌声通过话筒扩散到会场中,叶易垂下眼,漫不经心道:“你说完了?可以让我的队友发言了吗?” 赛门惊疑地瞧着那两个学生,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为什么还可以面不改色?!难道是觉得主办方会把事情压下来吗? 礼堂安静下来,众人等待着当事人的回应。 笑青山叹了一口气:“也真难为你费劲心思准备这么一篇稿子了。” 赛门皱眉:“你们想说什么,证据在这里,狡辩是没有用的。” 笑青山看了他一眼:“我的意思是,煽动出来的效果最易反噬,假的永远不会变成真的。你要是想让局势倾向于自己,准备工作就应该做得更全面才是。” 一个高中未毕业的学生在他这个从业二十年的老记者面前说教,真是让他笑掉大牙。赛门嗤笑:“小朋友,我还用不着你来教怎么当记者。” 笑青山对着他笑了笑,没有带太多的感情,可赛门偏偏从那堪称冷淡的表情中,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就好像一柄剑,它没有伤人的意愿,但它仍旧锋利无俦,让人惧怕。 笑青山打了一个响指,屏幕上的照片被撤下,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网页。 他解释道:“金伽城的公共海滩人流量很大,管理人员经常会接到帮忙寻找失物的请求,为了防止有人浑水摸鱼,他们在海滩的官网上列有失物招领的记录。” 赛门的瞪大了眼睛,瞧着网页中最新公布的一项,记录的正是安娜教授与她的红宝石项链。 “不可能!”赛门激动道,“我待在金伽城这么久,也不知道有这么个网站,你们一定是做了什么手脚!” “如果不是捡到了这条项链,我们也不会知道有这个网站,因为它是半年前才建立的。不过半年也不算短了,你身为本地记者,也不知道吗?”笑青山反问。 “我、我又没有丢过东西,怎么可能——”赛门说到一半,才发现自己这句话反而算是承认了他们的证据。 “你们……”他脑内飞快地想应对方案,“有这个备案又怎样,万一这是你们为了掩人耳目而特意编排的戏剧呢?” 在网站出现的那刻,就有很多人去登了它的地址,确认了信息的真伪。他话说到这里,群众都看不下去了,纷纷骂道:“哪里来的疯子,为了博眼球什么都敢做!” “滚下去啦,这里不是你表演的舞台!”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评委更是直接把台上的话筒扔了过去,撞得他一个趔趄:“胡言乱语,我和安娜几十年的交情,她根本就不是爱慕虚荣的人!” 赛门捂着腰,扭过身去叫道:“你们同流合污,保不定也拿了什么报酬呢!” 笑青山清冷的声音传来:“按照你的解释,你不知道海滩的官网也算是情有可原。但是你身为记者,在诬陷安娜教授受贿时也不搜索过往的新闻,真不知道你是太过自信,还是纯粹没有想到这一点。” 说完,屏幕上又出现了另一条新闻,题目是《c大终身教授再添一人——论安娜·布莱克的科研之道》。而在这条新闻的配图中,安娜教授的脖颈上戴着的正是那条项链。 “我、你……!”赛门张大了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你的下一个理由我都想好了。安娜教授有收集癖,特别喜欢一模一样的项链,所以我们故意投其所好。”笑青山道,“不过t家十万以上的珠宝都有出库记录,你大可以去查查我们有没有购买——不过,你可能只能等到出狱后再去做这件事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礼堂的大门被打开,几位警察出现,朝着赛门走去。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这是违法的!”赛门往后退了几步,撞在冰冷的投影屏上,才如梦初醒般朝着走道跑去,可他刚跑到一半,一个结实的身影就挡在他面前,原本该守着摄像机拍照录像的约翰出现,狠狠给了他一拳。 约翰不愧是橄榄球队的队员,这一下差点没把他打得吐血。 约翰怒道:“我以为我是来主持公正的,没想到却差点成了你的帮凶!” 赛门捂着肚子:“你他妈懂什么,我们这一行靠什么吃饭,话题!没有话题,谁他妈买你的账?!” 约翰冷冷道:“你现在就是话题。” 几个警察将赛门制住:“安娜教授举报你涉嫌诬陷罪,麻烦跟我们去警局一趟。” 赛门骂骂咧咧,并不服从他们的安排,下一秒,一把枪就抵在了他的额头上。生怕枪支走火,他一个哆嗦,不再敢反抗了。 赛门被警察押着,灰头土脸地走下台,刚走进过道,就被一个学生踹了一脚。 “你真是个人渣。”学生骂道。 随后,他每经过一排座位,就有学生和受邀参加颁奖典礼的观众向他投去鄙视的目光,在路过华国代表团的座位区时,那些愤怒的目光更是刺得他恨不得就地爆炸。 “啐!”一口唾沫飞在他脸上,别家报刊的记者愤愤道,“你真是我们行业的耻辱。” “吐口水的吐准一点啊!”警察暴躁道。 记者连忙道歉。 那唾沫挂在他脸上,他的手又被警察反剪着,根本没办法去揩,只能感受到那滩液体顺着他的脸往下流。 赛门恨得咬牙切齿,心道等他请了律师,把这些人统统告上法庭!可他又知道这不过是自己的妄想,那空瘪瘪的钱包根本就付不起律师的报酬。 在上警车前,他的手机响了起来,赛门赶快叫警察放开他。摸出手机一看,他暗笑天无绝人之路,来电人竟然是报社的boss! “boss!”他连忙哀求道,“boss,我们二十年的友谊,你快点帮我请一个律师——” “请个屁。你被解雇了,滚监狱里呆着吧。”对面回答如下,说完就立马挂了电话。 赛门听着那嘟嘟的忙音,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啊!”他尖叫一声跳起来,从破洞牛仔裤的缝隙里,一点烟头的碎屑飘落。 地上的香烟因为他刚才的一下则完全熄灭了。 ** 闹剧终于结束,主持人感叹:“大家学着了吗,无论是做学术还是搞新闻,做事之前都要做好充分的准备工作,paper发不了事小,被人翻白眼事大。” “好了。”他掰正那个被老评委丢出去,摔歪了脖子的话筒,“接下来我们继续颁奖典礼,奖的获奖者发表获奖感言。” 笑青山轻轻拍了叶易一下,示意他代表二人一起发言。 叶易收敛了玩世不恭的态度:“首先,我们要感谢国家、学校、老师的支持……” 与许多获奖人激动得语无伦次的表现不同,叶易整个人都散发着沉稳的气息,话语也极有条理,煽情却又不至于肉麻。 艾伦惊讶:“叶易这么能侃?” 许莫凡和他交头接耳,透露情报:“我昨天见到他咬着笔杆子写演讲稿,顾苏在一旁帮他改。” 艾伦评价:“很骚。” 许莫凡cue了下主持人:“这也是‘充分的准备工作’。” 稿子背到尾巴,叶易道:“最后,我要感谢我的队友,顾苏。” 他一直都正对着观众席,此刻却略微倾过身子,盯着笑青山的眼睛:“谢谢你一直陪伴着我。” 笑青山微笑承诺:“以后也会的。” 主持人等着二人说完,宣布道:“按照惯例,大会将会赠予二位同学总共75,000美金的奖励!另外a国天体观测研究所也将赠予二位一颗小行星的命名权!让我们再次以热烈的掌声祝贺他们!” 掌声再次响彻礼堂,叶易和笑青山并肩走下领奖台。 而叶易刚踏下台阶,又像想起了什么,跑回讲台前握着话筒道:“刚才好像有同学在质疑为什么我们能得奖,而你得不了。现在我就告诉你答案。” 他大声道:“因为我们就是比你优秀啊!傻逼!” “谢谢谢谢,我的发言完了。”他把话筒放回原位,又嘚瑟地跑到在原地等待的笑青山身旁,“卿卿走咯。” 散会后,华国代表团的其余10人簇拥而上,众星捧月般将他们围住。 “你刚才那句傻逼真是太解气了!那些人就是傻逼!” “你们真的太厉害啦!” “以后敬称你们一声哥。” 领队老师候在一边,笑着看着同学们闹成一团,而他手里的手机也在不断震动,全都是祝贺他们队伍的消息。 本次勒汀大赛的成绩已经传回了华国的网络上,华国代表团收获甚丰并斩获最高奖项的消息让无数网友都兴奋起来,所有的媒体都推送了这一振奋人心的赛事结果,“华国队牛逼”的留言已经刷爆了各大评论区,微博的服务器甚至被挤瘫了一阵,又被程序员赶快维护好了。 而笑青山和叶易的名字又再次上了热搜,与上次被黑红的经历不同,这次可是真枪实弹地被网民推上了top1的话题。 【唔啊啊没想到又再次在微博上见到两个小哥哥的身影了,我还气他们不更新微博,原来是为国家争光去了,我嚎啕大哭!!!】 【妈耶75000美金,大约50万rmb,知识就是力量啊,更加坚定了考研的决心!】 【奶奶你嗑的cp起尸啦!!!他们一直都在一起啊!!!连爱的结晶都有了啊,小行星!天啦噜!】 【转发这条微博,你考试不会挂科勒汀集团v:祝贺华国队获得5个大会奖,1个专项奖,最高荣誉大奖!】 领队见远方一个扛着摄像机的人走来,招呼道:“好了好了,大家有什么想说的,都留在飞机上说。现在我们来做最后一件重要的事。” 有人问:“什么事啊?” 其余的人大喊:“合影!” 很久以后,这张照片被收录进了华国的历史教科书中,在高大复古的礼堂前,领队站在坐左边,其余红金色的队服的少年少女们都满含笑容。而站在最中间的二人,则共同高举金杯,互相对视。 其实这张照片共有两份,另一份是全体都盯着镜头的,但教科书的编者却在注释中写道:“笔者认为,这张照片更能体现出二人独特的感情,特此选用。” 未来的故事先放在一边,此刻,华国代表团已经坐上了返程的飞机,他们首先集中回到燕城,再各自回家。 下飞机后,已是夜晚。 许莫凡打着哈欠,忽然窥见空中的几点星辰。 她问笑青山:“你们想好给小行星取什么名字了吗?” 笑青山拢了下厚实的外套,燕城的一月很冷。 “想好了。”他抬起头,好像在找那颗星辰的位置,“就叫它——” “ithyou。” ** 省公布高考成绩的第二天,一中将高三考生召集回了校园。 林月从二号门进入,途经操场,那里架起了一片棚子,一个摊位一条横幅,写着它们所属大学的名字。志愿者坐在棚子里,身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一摞大学的宣传海报。 十几天没回到二十班,再一次见到那桌椅、板报和坐在座位上的同学,她竟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好像自己还是那个为高考愁得焦头烂额的学生,下一秒又要坐在考场上纠结完形填空该选ith,to,for还是in。 同学们有的在讨论假期的出游计划,有的在讨论新追的电视剧,还有的又重新提起了高考当日的体验。 “数学最后一题简直变态,根本就不是人可以做出来的水平——啊,顾哥和叶哥除外。” “我恰好和顾哥一个考场,卧槽,他那个做题速度,监考老师都惊呆了。” “当时考完物理,两个女生在哪里争论选a还是选b,叶哥轻飘飘一句d才是正确答案,我要是那女生我就给他一脚。” 林月插嘴:“那道题被笔记压中了吧。” 梁永乐:“何止是那道题,好几道大题都给压中了,要是没有那笔记,我估摸着我成绩能降20分。” 向晓:“作文也刚好可以用笔记里的素材,我这次语文特别高,应该是作文拉了分。” 他们还打算再聊两句,郑丽进了教室,几个男生抱着小山般高的书跟在她后面。 郑丽:“这是《高考志愿填报手册》,你们在网上填志愿时要照着这本书操作,知道吗?” 同学回答:“知道——” 郑丽欣慰地盯着这群学生,昨晚已经统计好了班上的高考成绩,他们在整个一中属于中上游,早就不是拖后腿的倒数五十名了。而改变这一切的功劳,除了他们自身的努力、老师的教导外,很大一部分要归功于年级前两名的贡献——或许此时,叫他们省状元和榜眼更好? 郑丽:“等会儿阶梯教室里会有专家来教你们怎么选志愿,不是强制参加,想去的就去,不想去的可以走了。” “啊?”林月问,“这就完了?” 郑丽反问:“不然你还想再让我给你们上一课?” “上一课!上一课!”班上有男生鼓掌撺掇。 郑丽摊开手:“你们想听,我也不讲了,叫你们上课开小差,懂什么叫做过期不候了没?” 于是,有一批同学约着去听讲座,有一批要去唱k,剩下的各回各家。 林月收拾好书包,路过后门时,忍不住对着那两个空着的座位发了会儿呆。 因为要腾空考场,叶易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早就该扔的扔、该带走的带走了,而笑青山桌洞里总备着的牛奶糖也不见了。 可对着空荡荡的桌椅,她也能想象得出叶易和笑青山面对面说笑的样子。 叶易偶尔会转笔,转笔技术非常高超,笔就像黏在了他的手指,灵活地转出一个又一个花样,而笑青山会剥开一颗糖塞进嘴里,在叶易失手的时候发出不带恶意的笑声。 前门今天就没开过,一直锁着,林月关上后门,在下一个班级搬来之前,二十班的一切都将被尘封。 她下楼的时候,楼底正有两个记者在采访省探花。除了高二下学期的期末考试外,楚明远一直保持着第三名的成绩,大家都认为他会是探花,但是在高考中他却马失前蹄,探花被二班的一个同学拿下了。虽然楚明远的成绩放在全省来看仍旧很高,但对于他自己却是一个滑铁卢。听别人的八卦,他已经准备复读了。 记者采访完了第三名,不由感慨道:“唉,一个学校包揽前三,一中不愧是锦城最好的高中。” 他又遗憾道:“可惜状元和榜眼不在,他们可是打破了高考的记录,一个742一个741,网友都惊呆了。” 他的同伴整理了下录像,问:“就是,这成绩我做梦都不敢想——话说他们去哪儿啦?” “这你都不知道?”记者惊奇道,“他们在勒汀大赛上得了第一名,世界上好几所知名大学都主动给他们发了录取通知书,他们接受了m大的邀请,已经前往b国留学了!” 36 同桌(36)+花瓶影帝(1) 十五年后, 燕城。 两栋高大的loft风塔楼伫立于地面, 两条连廊将其连接,使得简单流畅的造型一下带上了新锐的味道。 行人路过时, 无不投去惊叹的目光。 但这并不是因为大厦的外形, 而是因为它们代表着一个行业的崛起——这两栋高楼正是华国人工智能医疗行业的龙头企业, 清叶集团的总部。 清叶集团在十年前创立,旗下的高新ai医疗器械一经推出就快速攻陷了市场,尤其是识别突变癌症基因的辅助程序, 更是利益口碑双赢,经过天使轮, a轮, b轮融资,如今市值已破千亿美元。 ceo办公室的感应门自动开启,光洁锃亮的皮鞋踏在没有一丝灰尘的地面上,秘书团停下工作,起身问候:“叶总。” 高大英俊的男人点了下头,他今天穿着笔挺的衬衫, 外罩灰色大衣, 手腕上戴着深蓝色的表,还喷了男士香水, 整个人成熟而有魅力,骚气得一笔。男人示意他们继续手上的工作, 朝着专用电梯走去, 嘴角含着若有若无的笑, 这使得他冷峻的面容添上了一点人情味。 助理瞧着男人潇洒的背影,道:“叶总今天好像很高兴啊。” “那可不是,不然能给我们放假?”秘书长飞速敲击着键盘,“不过对我而言,今天下午的加班费才是最棒的,正常上班多了半天工资,美滋滋。” 助理是刚入职的新人,叶总有秘书团,秘书长有小助理,生态链非常分明。 她好奇问道:“姐,叶总是要干嘛去啊?” 虽然清叶集团财大气粗,也不能一高兴就给员工放假吧。 秘书长伸长了脖子,确认老板已经离开,才压低声音八卦道:“看见叶总手上的婚戒了吗——今天他爱人回国,你说得干嘛?” “啊。”助理瞪大了眼睛,“原来是这样!” 八卦欲得到满足,她埋下头整理资料,随口道:“也不知道叶总的爱人长什么样,得长得和小仙女似的,才能和我们帅气多金的老板登对吧?” “哼哼……”秘书长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心道年轻人就是天真! 她说:“他是长得非常漂亮,但用小仙女来形容他不太合适,毕竟他是男人呀。” “男人……?”助理眯起眼,生平所有的推理细胞在此刻发光发热摩拳擦掌,“不会是顾教授吧?!” 秘书长拨了下耳环,她当初知道这个消息时也十分震惊,见后辈的表情渐渐与尖叫鸡重合,笑道:“你这不是知道吗?” “我还以为那都是网上的谣传,没想到是真的!”助理兴奋地解释,脚下一蹬,滚轮椅带着她梭到秘书长旁,“我还担心老板会栽在什么妖艳贱货翘屁嫩男身上呢,不过是顾教授的话那我就放心了,他们完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嘛!” 助理是毕业于m大的海龟,在她就读的四年内,同学们最津津乐道的就是笑青山和叶易的传说。 他俩仅用3年就完成了繁重的课程提前毕业,叶易回国创业,如今身价上亿; 而笑青山则留校深造,26岁便拿下了phd,期间发表了4篇一作sci,是教授最引以为傲的学生。毕业后,他拒绝了教授的再三挽留,回到华国,在燕城最高学府华大任教,并让华大打破了“需任职副教授五年才能申请教授职位”的规定,成为了华国最年轻的教授。他不仅科研能力优秀、所参与的项目组连续攻破了好几个生命信息领域的难题,在教育上也赢得了学生的喜爱,每学期选课的时候,在华大bbs上都会出现一大片类似于“顾教授的课还有吗,重金求换”的帖子。 而笑青山牛逼哄哄的履历在不久前又新添一笔,这次则是让所有科研者都梦寐以求的—— “恭喜你获得诺贝尔生理或医学奖。” 黑色辉腾前,笑青山接过那捧朱丽叶玫瑰。这么多年过去,岁月非但未在他脸上留下痕迹,还使得他的眉眼更加清冷,让叶易一眼荡魂。 不知道是不是舟车劳顿的原因,笑青山好像有些困,一双桃花眼微微睐着。 “这句祝福你在电话里已经说过了。” 他在副位坐下,“不过花很好看。我很高兴,比那天还要高兴得多。” “当面讲是不一样的。”叶易坐上驾驶位,他想和笑青山独处,便给司机放了假,亲自开车,“我一直遗憾没能亲眼见证你接过奖杯。” 即便看了视频,翻了笑青山拍过来的特写照片,隔着屏幕还是残留着一种无机质的冰冷感。 他本来已经定好了机票,可一场意外打破了他的计划。 说到这儿,他神色有些恍惚,像是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如果不是那天……” 笑青山握住他的手,手指强硬地插入他的指缝,和他十指相扣:“你不用自责,就算你再怎么讨厌他,葬礼还是要去的。” 这么多年的相处,笑青山或多或少已经了解了他的家庭,包括那些不愉快的经历和少有的温馨。 叶易罕见地苦笑了两声,明明很讨厌那个糟老头子,可在看见那张一贯严肃的面容,被入殓师画得安详而和蔼,好像真的是一个慈爱的父亲一般时,他的内心还是涌上了一点悲寂。 “不提这个了。”重逢的好日子可不能被这些糟心事糟蹋了,他坐直了身体,转眼便卸下了那点伤春悲秋,笑着说,“我们去看星星吧。” 燕城最高的山峰,蔚然深秀,从半山腰起便云缭雾绕。 叶易包下了山顶的景观餐厅,共进晚餐时,天色沉了下来,是罕见的紫粉色,由深到浅层层铺开,中间散落着山脚下的万家灯火,显得宁静又缱绻。 吃完饭后,他们找了山顶某处平旷的原野,肩并肩坐下,聊没见面的这些天所发生的事情。 “同学会你也错过了。林月她刚跳槽去企,当总工程师,前途无量,嘚瑟得不行,干了一箱啤酒。向晓组了个漫画工作室,她说那样只用在网上和编辑聊天,比蹲办公室压力小……” 二十班高中毕业后,在前两年都有聚餐,但到了大三,实习的实习,考研的考研,出国的出国,大家都变得忙碌起来,同学会缺席的人越来越多。再后来,上一次聚餐已经是五年前。 叶易的记忆力很好,一句句复述着同学会上的见闻。听着他的叙述,笑青山仿佛身处聚会之中,老同学们有的只顾吃饭喝酒唱歌,有的聚在一起抱怨上司是个傻逼,有的则在交流家庭的生活琐事。 叶易手撑在背后,仰着头,好像在看天空,黑白分明的眼却望着笑青山:“他们问我‘你和顾哥还在一起吗’,这是什么屁话,我当场告诉他们‘老子入坟都要和卿卿埋在一起’。” 笑青山笑了一下,觉得自己也有必要分享颁奖典礼上的见闻:“我见到许莫凡了。她在华尔街工作了这么多年,最后还是决定读博,说科研才是她想过的生活,为此不惜秃头。” 叶易点评:“是个有觉悟的。” 随着夜色变得更浓,而月亮却无影无踪,星辰终于明亮得让人能够窥见它的踪影。 “你看。”笑青山指向夜空中一点若隐若现的亮光,“星星出来了。” “我看见了,它身边还有一颗。”叶易心想,就像我和你一样。 “就像我和你一样。”笑青山的声音传到耳边,听到这一模一样的心声,叶易愣了下,笑了出来。 他手下一松,放任自己倒在柔软的草地中,青草的味道萦绕在身旁。 他说:“其实我以前很不喜欢星星。” 在被独自反锁在偌大的家宅中,连同龄人的玩闹声都听不到的夜晚,他打开窗,只能看见夜空里的星星——连星星都有同伴,他却什么都没有。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叶易望着笑青山的侧脸,那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弧度——他是月的倒影,是王冠的宝石,是坟墓上的玫瑰,是另一个人的日夜与生命。 叶易真心实意地说道:“有了你的陪伴,我觉得星辰都不再那么讨厌了。” 笑青山躺在叶易的身旁,眼底倒映着那片星光,像是倒映着刀剑的寒光:“我倒是觉得它们面目可憎。但你这样说了,那就稍微原谅它们一点。” 叶易改口:“别原谅了,我改天把它们全炸了给你放烟花。” 笑青山微笑:“我记住了,你别反悔。” 一丝困意如蚕吐丝一般逐渐缠上他的脚踝,笑青山再次握紧了叶易的手,感知对方的体温后才安心:“你看得见ithyou吗?” “看不见,得用望远镜。”叶易用另一只手指向空中某个位置,“但是我知道它在那里。” 笑青山纠正道:“你指的稍稍偏了那么一点,再往左边挪一下……又过了,回去。” 叶易按照他的指挥挪动胳膊,其实他对自己的方位感很有自信,但这是指给笑青山看的,与他自己的视角不同。再说,他乐意被笑青山使唤,正所谓千金难买爷高兴:“这里?” 叶易的指尖刚好碰着那颗黯淡星辰的轮廓,笑青山说:“对。” 说到这一个简短的单字时,他的音量已经很轻了,像是即将入睡前的呢喃:“我有点困……对不起……” 叶易此时已经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只捏了捏他的手,温柔道:“我在这儿呢,你先睡吧。” 闻言,笑青山闭上了那双清亮通透的眼眸,视野中只剩下一片黑暗,好在手心里的温度很温暖。 他嘴唇上下翕动:“阿易,你害怕轮回吗?” “不怕。”叶易沉默了一会儿,“我只是害怕找不到你。” 他侧过头,看着笑青山恬静的面庞,承诺道,“但我会一直找下去。” “傻子。”笑青山用最后一丝力气笑了一下,“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把事全干了?我也会去找你的。” ——就像你过去做过的那千千万万次一样。 身旁的人不再说话,叶易忽然想起来,好像在高二的某个夜晚,笑青山也是趴在课桌上睡着了。他担心卿卿着凉,却又不忍心吵醒他,最后他是怎么做的呢? 他将大衣披在笑青山的身上,说道: “晚安。我的睡美人。” ** 意识慢慢恢复,笑青山睁开眼,数万柄剑被封印在冰中。 剑冢。 系统声音响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笑青山居然从那毫无波澜起伏的机械音中听到了欣喜:“恭喜您已完成任务,系统正在为您进行结算。” “主线任务:学渣逆袭,完成度s;实现的隐藏任务有:提升二十班的成绩,勒汀大赛华国代表队夺冠,完成度b。综合评判,等级a。” 十几年的人生被系统用abcd来划分等级,仿佛一切的经历都由真化作了假。 笑青山不禁皱眉,冷声道:“别把我的经历用‘任务’来概括,他们不是npc。” 系统迟疑道:“抱歉,我只是一个程序,并没有感情,我唯一能做的,只是根据您的提议,对今后的任务评判进行升级调整。” 笑青山不置可否。他从王座上站起身来,视线扫过那一把把锋利的神剑。 这个自称系统的家伙能够和他对话,即使没有形体,也必然会有灵魄,但笑青山残余的神识并不能捕捉到它的痕迹。 再加上系统知晓他所有的经历,难道系统是依附在他的识海之中? 可是凭他的修为,除了道心化魔外,不可能有外来灵魄能够突破他的防御。 除了—— “神识修复开始,进度5%……10%……20%……未能检测到可用于修复神识的灵子,修复暂停。”系统的絮絮叨叨回荡在耳边,“系统已安排下一个任务,请您做好准备。” “倒计时开始,十、九、八……” “等等!”笑青山喝止道,“叶易呢?我这样就走了,他怎么办?!” 系统卡壳了一会儿,好像正在搜索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它最终干巴巴地说:“我没有足够的权限,不能回答您的问题。但请您放心,您所担心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 笑青山疑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伴随着魂魄踏破虚空的眩晕感,他听见系统回答:“这个世界,是为你而生的。” ** 好吵。 朦朦胧胧中,嘈杂的声音无孔不入。 有倒酒的汩汩声,碰杯的清脆声,女人的笑声和男人的骂声。 “喂,你发什么呆呢?!” 一只手摇晃着他的肩膀,手下用力颇大,按得他有些疼。 倦意如潮水般褪去,笑青山睁开眼,刺目的灯光又让他眼眶里泛出泪水,他只能不适地合上了眼皮。 眨了眨眼,再次睁开,视线才清晰起来。 这是一间装潢亮丽的包厢,摆着画有雪盖红梅的大屏风,方形的长明灯,和精致的摆件。 而一张摆满了山珍海味的长桌旁,十几个人正齐刷刷盯着他看。 “小肖这是喝醉了?不过醉了也好,醉了就什么痛苦都没有了。”一个大约二十出头的青年说道,他坐的主座,显然是这场宴席的东道主。 男男女女发出心照不宣的笑声,听得笑青山有点烦躁。 就像猪叫一样吵。 从尾椎骨蔓延而上的燥热感让他明白了现在的情况,桌前摆着一瓶还没开塞的红酒,他毫不犹豫地拿了起来。 “哟,这是要敬酒?”史兆说,“来,多少杯我都奉陪。” 他翘着二郎腿,斜眼觑着那个娇娇软软的小美人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是永吉集团的大少爷,习惯了花天酒地夜夜笙歌,可还没玩过娱乐圈里的人。这次的小美人虽然只是个小明星,但姿色着实不错。为了他给电影投个资,小意思。 史兆把红酒杯递到笑青山面前,下巴一扬:“倒——” 话还没说完,便瞧着那深红色的酒瓶朝着自己的脑袋一抡—— “咔嚓。” 玻璃碎片噼里啪啦落在地上,红酒从他的额头开始往下流淌,在地面上汇聚成一滩深色的酒液,名酒的芬芳馥郁弥散在整个包厢。 包厢里的众人都惊呆了,谁也没有想到,那个十八线小明星竟然敢对永吉集团的少爷出手,而且下手还那么稳准狠,直接爆头! 笑青山丢下半截酒瓶子,推开门走了。 鸦雀无声,众人傻愣着目送那人离开,直到听见史兆的呻.吟才回过神来。一个狗腿连忙把史兆扶起:“史少,您没事吧?!” “没事你妈!”史兆推开狗腿,颤颤巍巍去摸自己的头,果然摸到了一手的血。 他咆哮道:“肖青是哪个狗日的送来的,我告诉你们,撤资,撤资没得商量!” 这话可不得了,经纪人罗休还指望着从史兆手里捞两笔油水,史少现在这血流成河的,他看自己还要倒贴上赔礼! 罗休搓着手赔笑:“您别气,我去给您把他逮回来,到时候那贱人还不是任由您处置?” 笑青山扶着扶手,跌跌撞撞走在走廊中。 这里好像是一片巨大的园林,古色古香的朱红回廊九曲十八弯,庭内栽满了或挺拔或奇丽的树木。 他怎么敲系统都得不到回应,只能照着直觉,胡乱在庭院内穿梭。 “妈的,快给我找,肖青这个贱人跑哪儿去了?!” 罗休领着一帮身强体壮的小弟在园内搜寻,笑青山干脆停下脚步,不再前进。 药效猛烈,他每走一步都恍如踩在云端上,晃晃悠悠的。 反正也跑不过那些人,还不如不跑。 笑青山后跌了几步,眼前桃林开得正盛,他带有歉意地想,对不起,等会就要血染桃花林了,以后我给你们施世界上最好的肥料以作赔礼。 桃林像是感知到他的想法,枝叶抖了抖。 他本想倚在门上歇息一会儿调理气息,却不料那紧闭的大门忽然打开,他一个不慎撞入了他人的怀抱。 熟悉的气息从背后萦绕住他,他转过头去,那英俊不羁的男人正挑着眉,深色的眼眸中映出他呆呆的脸庞。 笑青山毫不犹豫地扑入男人的怀抱,唤道:“阿易!” 怀中的身体柔软又纤细,叶易皱着眉头,想要推开这个漂亮的陌生小美人,但心底却又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阻止了他手下的动作。 他想了想,还是带着他进了屋。 门外,罗休和他的小弟正在对话。 “我靠,肖青呢?!你们找到了没?” “没有,哪儿都找不见他,这家伙可这能躲,我他妈简直服了!” “不行,必须找到他,不然我怎么给史少一个交代?” “这……万一他躲进屋子里了呢?” 罗休若有所思地将目光投向那扇木门,但随后又否决了那点想法。 怎么可能?这家私房菜馆乃是会员制度,能来这里吃饭的,都是非富即贵的大人物,哪会让笑青山这个玩物进门躲藏? 更何况他亲眼瞧见笑青山进的后院——这边可是史少都约不到的地方! “不管怎样,给我继续搜!”罗休骂了一句,“地皮翻烂了也得给我找出来!” 骂骂咧咧的声音远去,门内,叶易皱着眉,手按着笑青山的肩膀,意图把黏在身上的小美人扒下来,但对方力气极大,就像小年糕一样缠着他不放。 最终,他还是任由那个人抱着他,在他脖颈处蹭来蹭去。 “阿易,我好难受……” 小美人撒着娇,去亲他下巴,手下胡乱点火。 叶易咬牙道:“不管你是谁派来的,现在给我下去。” 笑青山搂着他的脖子,得意道:“不。” 叶易怒道:“下去!” 笑青山:“不!” 两个成年人就好像吵架的小朋友一样,你一句我一句斗起了嘴。 笑青山浑身发烫,没心思再和他吵来吵去,干脆仰起头将唇贴了上去,可任凭他怎么挑拨,对方都不肯张开嘴。 “阿易……”他哀求道。 小美人面色潮红,眼神迷离,叶易被撩得起了反应,眼中暗流涌动,粗暴地将笑青山按在地上,俯下身在他耳边道:“你自找的,等会儿哭了别怪我。” 笑青山求之不得:“嗯嗯……” 叶易解开了他的衣领,拉开了领口,那节脖颈白嫩又细腻,像是上好的羊脂玉。 叶易轻笑了一声,灼热的手掌离他精致的颈窝越来越近,然后—— 一瓶带着霜的冰水被贴在笑青山的肩窝处,融化的水濡湿了他的黑发。 “不要以为美色可以诱惑我。”叶易掐着他的下巴,“清醒了吗?现在告诉我你来的目的。” 不得不说,叶易的举动是成功的,现在笑青山冷静得就像是一个寺庙里吃斋念佛的僧人,什么绮念都没有了。 笑青山面无表情地抓住那瓶冰水,狠狠揉在叶易脸上,咬牙切齿道:“叶易,你死了!” 37 花瓶影帝(2) 何秘书刚解决完自己的晚餐, 闹钟响起, 她回忆了下今晚的日程, 来到桃夭阁前, 敲了敲门,在外提醒道:“叶总,您用完晚餐了吗?李先生在凌云水榭举办的晚会八点钟开始, 要赶过去的话, 半小时后就得启程。” 她是叶总的首席秘书, 负责安排叶总日常的行程。这份工作虽然非常辛苦,一年到头都没有什么休息时间, 但胜在报酬颇丰福利甚好,何秘书非常满意,觉得自己当初能过五关斩六将通过面试简直是走了大运。 她恭敬地在门外等候了一阵,却没有等到叶总的回复。 何秘书又敲了敲门:“叶总?” 不会是喝醉了吧? 这家私房菜馆叫做桃酿苑, 正如它的名字想要阐述的那般, 它家的美酒也是一绝。苑主和叶总是好友,总会将最优质的酒酿送给叶总, 何秘书沾了老板的光, 也有幸能够品尝到一两瓶。不得不说那酒香是真的够香,但度数也高, 何秘书自认为千杯不倒,喝了几口后也觉得头晕呼呼的。 一想到老板有可能醉得不省人事喝晕过去, 何秘书提起胆子拉开了门, 耽误工作事小, 老板龙体有恙事大,她可还想在清叶多待上几年呢。 谁知道这一开门可就不得了了,何秘书看着面前的景象,简直想掐死上一秒狗胆包天的自己! 只见自家老板正被一个青年按在地板上,从她的角度,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窥见那柔韧的身段,而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正掐在那窄腰上,手的主人除了叶总还能有谁?! 叶总的高定外套被毫不怜惜地压在身体与实木地板之间,黑色衬衫的扣子被扯开,而那个衣衫不整的青年正坐在他的腰腹上,倒握着酒瓶,晶莹的酒液潺潺涌下,打湿了叶总的衬衫和外套,二人皆是气喘吁吁面色绯红,整个场景暧昧无比。 庭院内的日光照进屋内,听到门打开的推声,两人都转过头来,何秘书这才发现那青年不仅身材好,脸也长得十分漂亮,是不带雕琢的精致,清水芙蓉般的自然。 小美人眉头一挑,见她傻傻待在门外惊得下巴都合不上了,怒道:“看什么看?” 而叶总正被笑青山拿着酒瓶喷了一脸,狼狈得很,也跟着怒道:“关门!”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这二人只是呵斥,威压就扑面而来,何秘书抖了一下,赶忙关上拉门,拍了拍胸口。 妈呀,吓skr人。 何秘书跟随叶总十年,一直觉得自家老板是一个将禁欲和骚包融合到极致的神奇男人。 他的骚体现在他几乎是一个完美的男人——富二代,mit毕业后并未继承家族庞大的家业,反而用十年创立了自己的商业帝国,除此以外,他还长着一张英俊无俦的面庞,既有颜又有钱还正风华正茂,不得不让人感叹有的人就是生来就得到了上天的偏爱。当然,长得帅还有钱的男人也不是没有,这样只能说他是天之骄子,和“骚”是一毛钱都沾不上边的,但是,叶总他还是个自恋狂。 而他的禁欲则和他的自恋撇不开关系,作为全世界女性和某些男性最想嫁的钻石王老五没有之一,曾有富家小姐曾经向他告白,而叶总的回应是:“这个世界上暂时还没有配得上我的人出现。” 但今天她看见了什么?!叶总居然被一个小美人按在地上无力还手!叶总可是少年时期就经受过武术特训的男人,怎么可能被那看起来就很不能打的青年完全压制,除了他们在搞情趣y以外没有其他解释!尤其是叶总锁骨附近那一口新鲜的咬痕,简直让何秘书世界观碎裂——原来老板并不是禁欲,而是喜欢粗暴一点的类型! 她叹了口气,也是,像老板这样家里给钱都不要偏要自己创业的人,肯定是喜欢有挑战的体验,什么温柔小意解语花,不适合他! 在何秘书沉浸在自己的脑补中不能自拔的时候,包间的门开了,叶易湿着一片衬衫,黑着脸说:“你进来。” 何秘书心道自己真是惹了祸,老板这朵自恋水仙花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以授粉的对象,自己居然不识相地打扰了他们,摆手道:“对不起啊叶总!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帮您把晚会取消了,您——” “够了。”叶易打断她,“给我的私人医生打电话,谁最近谁过来。” ** 片刻之后,一辆保时捷从桃酿苑的停车场内驶出,汇入车流中。 车内后座,两片白色药片被倒入手心,笑青山就着水把它吞下去,懒洋洋倚在座位上,盯着窗外慢吞吞倒退的景色。 “这样就好了。”傅医生将小试管放回原位,关上药箱说道。 “他之前吸入的药品会不会有副作用?”叶易已经新换了一套衣服,挺直了腰,大马金刀坐着,双手抱胸。 傅医生回答:“按理说它只是单纯的兴奋剂,但具体的情况要等血液检测后的成果。如果有问题,我会给您打电话反馈。” 叶易点头,偏过头瞧着披着他的外套乖乖吃药的笑青山。 桃酿苑的桃夭阁是被他常年包下来的,安静得可以听见庭内鹿威竹筒注满水时敲击石头的声响。 今天也是独处时被庭外的喧哗吵到了,他才会推开门看,没想到逮着了个满脸通红,熟得和虾米似的小美人。 从那群狗腿的谈话中,他也能把发生在笑青山身上的事情猜个五六七八——应该是被人下了药,又暴打了色鬼,在躲避狗腿追捕的时候误入了桃夭阁中。 桃酿苑的保密措施做得很好,笑青山不可能知道他在这里吃饭,所以一切都可以称呼为“偶然”。 至于笑青山为什么表现得那么黏糊亲热,还叫自己“阿易”,这就更好解释了—— 叶易自恋地心想,他可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世界上不存在不欣赏他的人,而笑青山暗恋他多年,好不容易见到正主,一时间情绪失控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些年来,叶易见了太多投怀送抱的人,但他始终对情爱提不起兴趣,可是…… 笑青山的皮肤白得通透,眼角的绯红带着欲语还休的味道,而他才喝过水的嘴唇带着湿漉漉的光泽,看起来很软……那张唇里的牙还刚咬了他一口,够锋利。 似是察觉到了叶易的视线,笑青山转过头来,狠狠剜了他一眼——竟然这样对我!叶易你死了,死了死了死了! 作为英雄救美的一方,叶易应该底气很足才对,但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有点心虚,而他心虚的表现,就是回瞪了笑青山一眼——我帮你躲人,你凭什么这么趾高气昂! 笑青山的表情更冷了,叶易讪讪移开目光,觉得一把刀悬在自己脖子旁。 “老板,那今天的晚会……”何秘书已经弄清楚了来龙去脉,深深地为自己乱yy老板而感到羞愧,她就说她们老板可是禁(自)欲(恋)男神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被人拿下?这个小美人虽然很漂亮,但万事讲究循序渐进,一见钟情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是不可能的! “推了。”叶易毫不犹豫道,他还要和笑青山好好谈谈,哪来那么多时间参加奇奇怪怪的晚会。 “啊?”何秘书惊讶,这个晚会可是金融届的大牛李财举办的,会邀请很多业内人士,其他人想进去都去不了,就这样被老板随随便便推掉了,“我们和李氏企业有合作,这样真的好吗?” 叶易冷冷道:“别搞错了,是他求着和我合作,不是我去拜托他。” “抱歉,是我糊涂了。”何秘书回答。 ** 浴室的门打开,笑青山裹着宽大的浴袍走出,乌发顺服地垂下,带着水气,比起刚才那个张牙舞爪的小猫样,整个人显得温驯了点。 洗澡时笑青山冷静了下来,叶易没有了记忆,对他冷淡也是人之常情,他不应该对叶易太过苛责——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情感有时并不是理智能够控制的。 叶易停下签署文件的笔,抬眼望向他:“我已经知道你的目的了,不要试图对我撒谎,肖青。” 笑青山:“……” #男朋友失忆了把我当陌生人,我现在很想打他,又怕打傻了,该怎么办,急,在线等# 笑青山隐约看见叶易背后的屏幕上有着一行行字,像是资料,问:“你是调查了我吗?” 系统这个小垃圾在穿越后就完全没有回应,他现在除了原身叫做“肖青”外什么都不知道,那该怎么进行任务? 他赤脚走在柔软暖和的羊毛地毯上,凑上前去看屏幕,看见的却并不是肖青的资料,而是身旁这个大混蛋的,从幼儿园得了多少朵大红花开始一直列到现在的成就。 笑青山:“……你这是干嘛?” 叶易:“我觉得你需要了解我。” 笑青山:“???” 钢笔在手指间灵活地旋转,叶易道:“你看,我这么优秀多金,世界上再也没有比我更好的男人,你要好好把握住机会。” 他母胎单身三十多年,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合心意的小美人,当然是要像雄孔雀一样开屏发骚,把自己最牛逼的一面展示给心仪的青年看啦。 笑青山手下一动:“……” 叶易:“诶你怎么把资料关了。” 笑青山:“傻逼。” 叶易:“……” 笑青山皱眉,他怎么不知道叶易戒心这么低:“你为什么不调查我,万一今天这一切都是我和别人演的戏呢?” 叶易盯着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浅色的,透彻得如雪水的眼眸。 叶易:“世界上不存在我看不透的演技。” 笑青山冷笑一声。 叶易有些恍惚,其实他想说,我们是不是以前就见过面?可如果他见过笑青山,凭着他过人的记忆力,不可能没有留下任何的印象。 但笑青山绝不会伤害他。 不知为何,他就是这样确信着的。 叶易宣布道:“不管怎样,你现在就是我的男朋友了。” 笑青山纠正:“临时男朋友。” 叶易:“你不用这么妄自菲薄。” 笑青山:“我说你是我的临时男朋友,要通过半年的实习期才能升级成男朋友。” 叶易一脸懵逼:“???” 笑青山接着道:“根据你今天的表现,我觉得我没有那么喜欢你了。” 不光忘了他,把他当成投怀送抱的小迷弟,还傻乎乎地把自己的全部资料给一个才认识不到半天的“陌生人”看,真是气死他了! 叶易继续懵逼:“???” 他堂堂清叶集团的董事长兼ceo,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给一个虽然暂时不知道工作是什么但职位肯定不高的小美人当情人??? 开什么玩笑?! 他要是想,不知道有多少人排队求交往! 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叶易恶狠狠道:“实习期?我告诉你,不用一个月,我就可以转正!” 笑青山似笑非笑,乜着眼看他,冷冷清清的,看得叶易心尖痒痒,像是有一只小猫在磨爪子。 浴袍宽宽大大,露出他精致的锁骨和清瘦的肩,叶易喉结上下滚动,沉声道:“你要不要试试?” 笑青山:“椅子?桌子?床?” 叶易舔了舔下唇:“你喜欢哪个?” …… 睡梦之中,系统终于姗姗来迟,听到那个欠揍的机械音后,笑青山评价道:“王八都爬的比你快。” “……”系统解释道,“本系统根据您上次的提议进行了升级,请您谅解。” 笑青山:“不谅解,滚。” 系统:“……本次任务:成为影帝。” 随着任务被颁布,原身的记忆也涌入头脑之中。 原身是一个孤儿,高中时参加选秀节目,以四人组合出道。组合出过几张cd,但人气一直不温不火,后来组合解散,退圈的退圈,单飞的单飞,原身在团中一直卖颜,唱歌等于车祸现场,只能转行当演员,可又气运不好,拍戏受伤,代言的产品卖不出去,渐渐的他一蹶不振,只能靠演一些小角色来维持生活。 在一次拍摄中,他认识了影帝宋泽语,二人情投意合,很快便开始了交往,而宋泽语也承诺会给原身安排一些好角色。 原身本以为自己时来运转,却不料宋泽语是个花花公子,风流债无数,而他最不能接受的是,宋泽语居然被他当年组合里的好友,台天逸给勾走了! 见着原身没有了大腿抱,经纪人罗休也不再假装好好先生,而是打算榨干他的最后一点价值,为了给最喜欢的小艺人铺路,将原身带去了史少的宴席。 这便是今天事情的来龙去脉。 ** 醒来时,身旁的人已经离开了大床,但被窝里还有余温。 叶易正在穿衣镜前收拾自己,感知到笑青山的目光,他转过身去说道:“我叫林秘书给你买了早餐,九点给你送来,别忘了吃。” “恩。”笑青山发出软绵绵的鼻音,“你今天几点回来。” 叶易给自己打领带:“中午不回来,晚上等我来接你,七点前肯定到。” “过来。”笑青山道。 “怎么?”叶易走过去,俯下身,“你要给我早安吻吗?” “美得你。”笑青山伸出手,帮他把领带的结理平整,“丑死了。” 叶易:“……” 其实他以前都是有专人帮他打领带,但是有了男朋友,手法再生疏也得自己动手。 叶易忽然警惕道:“你为什么这么熟练?” 又觉得自己太一惊一乍,笑青山穿正装时不得自己打领带啊? 笑青山想,叶易现在头上多了个实习的名号,等于被革职一次,回答:“经常给前男友打。” 叶易:“……” 叶易干巴巴道:“你有前男友的?” 笑青山:“有啊。比你好多了。” 叶易:“?!” 他真是万万没想到,笑青山居然有前男友,而且还“比他好多了”? 他无论是脸、修养、财产还有那个啥的能力都是世界第一好吗?! 叶易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挑战,挑起笑青山的下巴:“不管你以前喜欢谁,忘了他。” 笑青山:“不。” 叶易:“……” 有了他居然还对别的男人念念不忘?! 你不就是仗着我喜欢你?! 叶易咬牙切齿,霸道地亲了上去,堵住那张让他又爱又恨的嘴,攻城略地,让他无处可逃,满心满眼只能是自己。 安静的室内,只能听见唇齿交缠的水声,缱绻又缠绵。 “哈……”唇与唇分开,笑青山红着脸,眼中蒙着雾。 叶易揩去他嘴角的银丝:“不准想前男友。” 笑青山柔柔地盯着他,叶易只当是答应了。 笑青山睡了个回笼觉,起床的时候正听见有人按门铃,正是叶易说的林秘书。 林秘书把桃酿苑热腾腾的粥和小菜摆在餐桌上,候在客厅中,等笑青山换好衣服出来后,将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肖哥好,我是林灵,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您的秘书了。” “你好。” 林灵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垂下眼,自以为藏地很好的小心观察着老板的男朋友,因为眼神中没有恶意,笑青山就任由她看了。 笑青山喝了口粥,昨天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充上电后他也没管。这下一开机,30多个未接来电蹦出来,全都是罗休打来的。 罗休显然很焦急,笑青山这手机刚打开没过五分钟,又接到了他的电话。 罗休简直快要气炸了,昨天他带着小弟地毯式搜索,从前院搜到后院,最后迫于无奈挨个敲门,惹得一身骚不说,还把桃酿苑的主人都给点爆炸了,嘱咐几个肌肉虬结的保镖把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踢了出去,他的面子都丢光了! 最关键的是,史少执意要撤资,他怎么哀求都挽救不回来,这件事还闹得公司的高层都知道了,他管不好旗下的艺人,等于工作失职,当即被骂得狗血淋头——而这一切都是由于笑青山这个不知好歹的小明星! 而他今天去找笑青山算账,在那个那个又窄又破又老旧的小公寓蹲点,敲门敲了半天也没人回应,手机也打不通,他还以为是笑青山躲在屋里装死,一气之下请锁匠解开了锁,但屋内并没有人,窗户都还紧闭着,空气十分沉闷,显然是主人一整夜都没有回来。 “你他妈不在公寓在哪里?!” “……不知道。”笑青山想了想,他还真没注意这栋别墅在哪里。 于是罗休便听见笑青山问:“这是哪里啊?” 一个模糊的声音回答:“白沙溪谷。” 笑青山:“哦,白沙溪谷。” 罗休:“???” 逗他呢,你在哪里你自己不知道还要问别人? 而且白沙溪谷可是坐落在cbd别墅区,里面住的全是土豪,住户一皱眉,物业保证连只苍蝇都不放过,笑青山能住在里面? 怕不是昨天药效太猛,烧坏脑子了? 38 花瓶影帝(3) 不管笑青山是脑子烧糊涂了还是在白日做梦, 罗休还指望着把他哄过去给史兆赔罪, 便放缓了语气, 假装自己是在关心他:“好好好, 咱就当你在白沙溪谷。昨天的事是我不对,没有提前告诉你, 你就去和史少服个软道个歉, 事情也就算翻篇了,如何?” 笑青山叉了一口虾饺放入嘴中,鼓起腮帮子:“我不懂什么叫服软, 但再教训他一次还是可以的。” “你!”罗休简直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笑青山在他手下工作了五年, 他还能不清楚对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一个沉默、阴郁又胆怯的青年,像是隐藏在山穴深处的蝴蝶,空有美丽的外表,却又只能被光驱逐到更加黑暗的地方。 可他刚才那句话的语调, 漫不经心中又带着无畏,仿佛如果真的再见到史兆, 他能毫不犹豫地再次给对方开瓢,而且还能打得更狠。 而就在昨天下午, 他还保持着一贯的唯唯诺诺, 怎么好像只是一个眨眼,他就完全变了一个人? 听说一些人在极端压力下会改变人格, 难道笑青山也是这样? 罗休尽量保持着和善的态度:“唉, 那件事是史少做得过了, 但人家是什么人,我们又是什么人?小肖你要在圈子里混,还是得识时务一些,不然大家都不好过。” 他话里话外都是威胁,但笑青山并不放在眼里,只回答他:“一步退,步步退,底线只有‘坚守’与‘逾越’这两个选择,选择后者就再也不能回头了,即使金盆洗手,也总会留下痕迹,这件事情你应该比我清楚,罗休。” 罗休抽着烟的手一抖,烟灰落下,停在西服上。他也不是一开始就干起了拉皮条这档事,哪个经纪人没有培养出天王巨星的梦想,但被现实碰得头破血流后,罗休还是放任自己沉沦在这纸醉金迷的娱乐圈中。 他烦躁地啐了声,拂去烟灰,可西服还是留下了一个小洞。 “肖青,你还真以为我是在和你商谈?”罗休碾灭了香烟,暴躁道,“我告诉你,现在公司高层对你很不满意,雪藏你也不是不可能——别忘了你的合约还有两年才到期,你接不到通告,这两年你拿什么吃饭,用你的底线吗?”说到这儿,他讽刺的笑了笑:“那只能让你喝西北风!而且你以为你躲起来就安全了?人家史少想搞你,分分钟的事,到时候你连哭的地方都找不到!” 笑青山心不在焉地听着,又吃了块水果:“注意你的用词,我男朋友心眼小的很。不过我随时欢迎他来找我。” 这人油盐不进,罗休气得跳脚,又反应过来他什么时候又有男朋友了,宋语泽不是刚和他分手,难道又复合了?宋语泽能得影帝,除了本身演技过硬外,其家族的推波助澜也不可忽略,要是和史兆对上,还真说不定哪个更厉害,怪不得笑青山闯了祸还这么有底气,原来是有恃无恐! 虽然隔着话筒,笑青山并不能看见自己的脸,但他还是谄媚地挤出笑容:“小肖,你和宋影帝——” 笑青山不打算再和他唠叨圈内乱七八糟的潜规则,不耐烦道:“想说的话说完了?挂了。” 嘟嘟忙音从话筒中传来,罗休也不觉得恼怒,只觉得那单调的音乐有如天籁,正飘飘然算计着如何再次取得笑青山的信任,另一通电话就打了进来,“宋影帝”三个字好像镀了金一样闪闪发光。 罗休抢过手机,扬高了音量,欢欣道:“宋影帝呀,我小罗,您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宋语泽人脉很广,今早就有人给他通风报信,说是笑青山顶撞了史少,马上就要被全线封杀了。 对于笑青山这个前男友,宋语泽感受很复杂,他喜欢极了笑青山的脸,但对笑青山的性格又不太感冒,而且他身为影帝本来就忙,电影一开机就扎在影城里挪不了根,为了避嫌又不能天天探班,交往半年和对方的见面次数不超过十次,因为种种原因,他俩交往后连嘴都没亲过,更别说是滚床单了。 好不容易挨到双方都有了空,宋语泽去笑青山租的屋子里等他回家,结果等来的不是笑青山,而是台天奕。台天奕泪眼汪汪地说诉说自己暗恋好友男朋友求而不得的苦楚,宋语泽最见不得美人哭,当即和他打了一炮以示安慰,没想到却被演完戏回家的笑青山逮了个正着,这下两人本来就不坚固的感情算是彻底破裂。 宋语泽对笑青山的脸恋恋不忘,这下听到有机会在他面前刷分,先是给笑青山打了电话,在发现自己被拉黑后,他又不气馁地给罗休打电话:“小肖他还好吗?” 罗休苍蝇搓手,他觉得笑青山昨天肯定不会在宋影帝面前说上什么好话,对方这是来敲打他了啊:“嘿嘿,多亏了您的福,小肖他精神好多了。” “什么我的福?”宋语泽狐疑,只当罗休这是客套,又说,“你叫小肖不要耍小性子,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我们一起商量怎么摆平这件事,知道吗?” 黑名单? 罗休一听这话真是哪哪都对不上号,不由追问:“这……你们昨天不在一起?” “没有。”宋语泽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 笑青山放下手机,见林灵嘴撅得都可以挂葫芦,一双杏眼瞪得老圆,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不由问:“怎么了?” 林灵作为一个合格的秘书,在上岗前不仅了解了笑青山的资料,还花一个晚上恶补了娱乐圈的常识,由于她补习的资料多来源于x涯等八卦区,当即便顺利还原出了老鸨经纪人强迫艺人出卖身体的真相。 心疼地盯着笑青山有些空荡荡的t恤,不知道藏在下面的曲线是如何消瘦,她握紧拳头愤愤道:“肖哥,你说得对,底线是决不能让步的!而且有叶总护着你,他们根本别想动你一根寒毛!” 看来叶易身深得员工的尊敬信赖。 笑青山笑了笑:“恩,他会保护我。” 他又想起上个世界的结局,如果完成任务后他不得不立马离开,那这个世界他想和叶易多生活一会儿,就不能快马加鞭地完成任务,而要慢慢磨下去。 愚笨花瓶不忘影帝梦想,辛苦磨砺几十年终成大器,听上去就很励志!而且百岁影帝什么的,还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有了想法,笑青山立马给叶易打了电话。 于是,清叶集团的高层会议中,一道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讲解人停下了发言,众人齐刷刷望向声音来源,叶总挺着一张冷峻的面庞,两道剑眉皱起,黑眸看向手机上的来电人。 肯定会挂掉。 众人如此想到,以前也不是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当时叶总就非常冷酷无情地挂掉并且把手机设成了静音,后来他们从何秘书那儿得知打电话的是叶总的父亲。 谁料叶总朝着他们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将手机放在耳边,走出了会议室。 而在那短暂的几秒钟内,叶总周身的凛然气息都缓和了下来,他眉头展平,嘴角勾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就好像嗜血的猛兽收起利爪,轻嗅蔷薇。 在会议室大门关闭,将内外一切声音隔绝的前一秒,叶总的音调温柔得像要挤出水来:“不碍事,不是什么重要的会议。” 众人:boss,这是十五亿的单子啊! 好吧,虽然对清叶集团来说,十五亿的确是没什么好计较的。 叶易平时在公司里也没什么架子,并不是那种和教导主任一样可怕到路过走廊时所有人都埋头问好就是不敢看他脸的凶残老板,但在正经场合叶总还是很靠谱严肃的,因此众人见他在会议上接私人电话,都感到十分震惊。 “诶,小何,你和叶总最熟,发生了什么透露一下!”总经理伸长了脖子问道。 何秘书检查着会议记录,回复:“对象的电话吧……” “对象?!”总经理惊讶,“我还以为叶总要和镜子里的自己共度终身。” 何秘书:“……” 总经理:“呀,我什么都没说。” 何秘书敲打着键盘,她本以为老板只是大发好心把那个小明星带回家里避难,没想到今早她就得知hr刚招进来的新秘书林灵被调走去给对方当助理了! 妈的,狗屁的禁欲男神,见到小美人路都走不动了! ** 走廊。 叶易手插在兜里,站姿颇为潇洒不羁。他凝视着窗外的蓝天,确认道:“真的不用我出手?” 笑青山心说你要是动手了,为了和你过一辈子,我恐怕只有就此退出娱乐圈,等到99岁再复出完成任务了:“恩,我想要自己摆平,太顺利了也没意思。” “好,我知道了。”对象太独立,叶易也没办法,“我会一直在你身旁,想要帮助的话找我。” “当然啦。”笑青山浏览着网页上某史姓富二代昨晚嫖.娼被警方拘留的新闻,用屁股想都知道是叶易安排的。 笑青山:“那我不打扰你工作了。” “恩。晚上见。”叶易说完话,却没有挂断电话,而是听着对面的声响。 笑青山:“你怎么不挂?” 叶易:“我等你先挂。” “……”不知怎么心底涌上一股暖流,两个小梨涡出现在嘴角,笑青山微笑道,“那我挂了。” “好。” ** 史兆花丛中浪荡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抓,看守所里环境一般,但对史兆这种从小在蜜里泡大的大少爷来说就和地狱一样。在被家人提出来时,他胡子拉碴面色铁青,整个人都和焉了的气球一样没劲。 而且他找鸭子被拘的丑闻都在朋友圈里刷遍了,那些人表面上一副关切的样子,背地里不知道嘲讽了他多少次,他爸得知这件事后更是直接给了他一巴掌,扇得他鼻血都出来了。 “丢人现眼的蠢货!” 史兆不敢和他老子叫板,只能捂着脸装鹌鹑,心里思考着有谁背后捅了他一刀。 他本来最怀疑的是笑青山,但仔细想想,这个小明星自保都难,哪有本事来举报他?史兆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自己是被有过节的那几个富二代坑了,那叫一个怒火中烧。 而笑青山拒绝道歉的消息,也是在这时汇报上来的。 “可恶!”史兆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连个小明星都敢给他脸色看,真当他是病猫了?! ——你不是明星吗?那我就让你没戏可以接! 中午流量最高的时候,微博上的著名八卦营销号@扒呀放出了一条长微博,批评了当今娱乐圈内风气浮躁的现象。而作为案例的,就是一个打了码的小明星。 她从小明星出道时的表现开始分析,声情并茂地为吃瓜群众解析了这个当初还有点红的小明星是如何把自己作成十八线的,其窒息举动包括:演唱会假唱、搞冷暴力排挤队友、p图p到地砖扭曲、在微博上暗搓搓暗示影帝和自己关系好…… 就算她没有点明名字,时间线写得这样详细,立刻有福尔摩斯网友推断出了这个小明星正是gxtz组合的肖青。 作为一个过期明星,原身只有几十万粉丝,这个数字在粉丝数动辄过千万的娱乐圈中简直少得可怜,更别提这其中还含有一大批渣浪塞的和公司买的僵尸粉。 在这种情况下,原身的评论区如千军万马过境,一片狼藉,乌烟瘴气,有的骂他心肠狠毒对不起前队友,有的骂他倒贴宋影帝蹭热度…… 总之,都非常的不客气。 林灵陪着笑青山在酒楼里吃午饭,上菜时拿出手机一刷,顿时冷汗就下来了,她小心翼翼地去看笑青山的脸色,对方却云淡风轻的样子。 不是所有人都是微博重度沉迷患者,肖哥这个反应,应该是没看到吧? 他当然看到了,可见惯了大风大浪,那些闲言碎语对他完全没有一点影响。 笑青山滑动手指,停在原身的最后一条微博上,那里也是被网友围攻的重灾区。 那条微博写的是“回家了,难得有些高兴”,配图是一棵树,阳光从枝叶的缝隙中穿透,洒下一片光亮。 原身更新微博的频率倒是很高,可他很少发自拍,偶尔有的两张表情也蛮僵硬,看得出的确是个内向的人。 而这张照片虽然没出现他的脸,但从构图、色调和配字来看,无论是谁都能体会到他喜悦的心情。 他以为他回到那个老旧的家里,能有温情体贴的恋人将疲惫的他拥入怀抱,可冰冷而讽刺的事实却是,当他打开门,看见的却是两具交缠着的身体。 一个是他的男朋友。 一个是他的好友。 和他最亲密的两个人,趁着他不在时,在他的家里搞在了一起。 …… 笑青山想了想,虽然评论区里大多都是骂的,但还是有些长情的小粉丝在帮他辩驳。 那些粉丝明明是无辜的,却要被别人人身攻击,着实有些太可怜了。 给一个粉丝评论了条谢谢,笑青山点进了发布一条新微博的界面。 林灵正在用马甲和黑子大战三百个回合,忽然发现首页多了一条微博,她刷新一看,差点没把嘴里的茶给喷出来。 【肖青v:谢谢大家的关心,我现在过得很好。】 林灵担心地问:“肖哥,你这是?” 笑青山道:“给青团报个平安啊。” 林灵知道青团是他的粉丝名,但她担忧的不是这个,虽然她没有怎么学过市场营销,但现在这种情况,是不是不作回应,让热度自然冷却会更好一点呢?毕竟网友不会一直将注意力放在一件事上,可得到了反应,让单向讨伐变成双向交流后,有些人就会缠着他不放啊! 林灵委婉道:“肖哥,我们是不是把这件事告诉叶总比较好?” “他知道啊。”笑青山撑着下巴,今天上午才和叶易讨论过这件事么,“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原身实在是糊得太厉害了,随便一个网红影响力都比他大,笑青山干脆借着这次东风,给自己吸引下热度。 黑红也是红嘛,在上个世界笑青山就有所体验了。 原身之前还接了几个试镜,剧组迟迟没给准信,这下则是一锤定音,全都把他给拒了。 不过无所谓,笑青山本来也没指望着靠那几个试镜吃饭。 ** 叶易回到家的时候,笑青山正在书房对着电脑写什么东西。 他的侧脸线条柔和而完美,睫毛扑闪如同蝴蝶振翅,一双桃花眼底满是专注。 他修长的手指灵活地翻飞在键盘上,指腹下按的仿佛不是键盘,而是黑白分明的琴键。 叶易无声地靠在门框上,等待着演奏家弹完这一曲。 打下最后一个句号,笑青山伸了个懒腰,柔韧的腰部拉长,叶易几乎能想象得出他背上的每块肌肉是放松抑或紧绷,再往下是两个浅浅的腰窝…… 从全神贯注的状态中脱离后,笑青山这才注意到叶易已经回来了,他从椅子上下来,走到叶易面前:“你怎么不叫我啊,就这样傻等着?” 叶易行了个绅士礼:“等待男朋友是我的荣幸。” “花言巧语。”笑青山斜着眼盯了他一眼,先一步走出书房,手往后一摆,小指勾住了叶易的小指,“拖”着他往前走。 林秘书在车内等待许久,两位正主终于出了别墅。 路途上,叶易问:“你刚才在写什么?” “剧本。”笑青山毫不避讳地回答,又开玩笑道,“我现在接不到角色了,只能靠着写故事养家糊口。” 叶易知道笑青山与海星娱乐签的合约还剩下两年,现在史兆在娱乐圈内下达了禁令,星娱高层势必要将笑青山雪藏到底。 叶易道:“我说过,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 在前方开车的何秘书面无表情,她与笑青山的接触仅有昨天的那一段时间,虽然胡乱猜测别人的目的并不好,但自家老板一天之内就被迷得七荤八素,她简直怀疑这个人是狐狸精托胎转世。 如果只是骗钱还好,反正她老板最不缺的就是钱,就怕叶总到了最后人财两空,情伤深重…… 笑青山不是很想麻烦叶易,但现有阶段,不让他帮忙还真是寸步难行。 “什么都可以吗?”笑青山问。 “当然。”叶易回答得很肯定。 转弯处,何秘书打了下方向盘,心想老板啊凭我多年阅读霸道总裁小说的经验,这个小狐狸精下一秒就要找你要钱,最开始只是买奢侈品,后来就要升级成买房子啊!您要慎重啊! 然后她就听见笑青山说:“那你帮我把星娱买下吧。” 叶易:“好。” 何秘书:“???” 收回前言,这个人不是小狐狸精,他是苏妲己啊!!! 老板,你快点清醒下啊!!! 39 花瓶影帝(4) 在海星娱乐面临大洗牌时, 罗休却没在公司, 而是跟着最喜欢的小艺人周品拍外景。周品外形好, 嘴又甜, 还听话,近来流量暴涨, 已有挤进二线明星的趋势, 罗休自然是把手里所有的好资源都砸在了他身上,至于名下另一群嗷嗷待哺的小透明——听话的有粥喝,不听话的……呵呵, 谁管他? 罗休正在为周品鞍前马后打点剧组上下时,却接到了一通叫他回公司的电话, 对面语气严厉,但没说清楚叫他回去干什么,罗休在公司里地位不高也不敢追问,无奈之下只能对着助理千叮咛万嘱咐, 命令他们务必要满足周品的所有要求后,坐飞机回到了海星娱乐。 他知道公司最近高层动荡, 被收购后,空降新任总裁, 对公司的现有制度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许多尸位素餐的老员工被调动或辞退,但只要公司不倒闭, 他没有被下岗, 怎么改都和他没关系——毕竟上面人的想法, 他就是想干涉,也得有相匹配的身份地位不是? 几个月没回公司,就连大厅的logo墙都翻新了,走进办公室,也看不见以前网购打游戏看电视剧的摸鱼职员,全都在认真工作。 看来新老板很严格啊。 罗休刚如此感叹,便被一个自称林秘书的年轻女性带进了经纪部部长办公室,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很嫌恶,就像看见了南方的小强一样。 办公室里,除了部长以外,他还见到了公司的法律顾问。那二人正严阵以待,室内的空气凝滞得犹如一潭死水,几乎可以嗅出暴风雨前的气息。 罗休习惯与人打交道,见到二者严肃的表情,本能地就察觉了不妙,他捏了一把手中的冷汗,忐忑地问道:“张姐,您这是……” “罗休,你看看你平时都做了什么事”张姐的手拍在置于办公桌桌面的一沓文件上。 罗休连忙接过文件,等看清上面的字后,一道晴天霹雳打响在脑袋上——那上面写的全是他强迫旗下艺人出台接客的证据,大部分是匿名的,而有些受不了他的恶行直接退圈的人,则直接实名举报了他。 罗休知道他的行为无法推脱,只能换个角度辩解道:“这……我也是为了公司的利益呀,现下圈内竞争这么激烈,别说是天娱了,就是兔头娱乐都可以踩我们一脚,我也是怕我们旗下的艺人竞争不过他们,才出此下策呀。” “少在那里给我转移话题!”张姐骂道,“你知道因为你这种行为,圈子里的人都在骂我们是什么吗——窑子?虽然我们海星娱乐现在不比以往,但也不需要搞这些歪门邪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一传十十传百,以后哪个新人敢来我们公司?!” 罗休还想要再辩解一番,但张姐却不再和他多说,而是叫法律顾问和对方交谈。 罗休听着自己即将面临的法律责任,冷汗簌簌往下流,现在他知道公司为什么要刻意叫他回来,而不是直接起诉他了。一个恶人,在直接被斩首,和提前知晓自己不日就将人头落地的消息、但还可以苟延残喘一阵子之间,会选择哪一个?前者的刑罚来临时他已避无可避,而后者还会在行刑之前的日子中赋予他夜不能寐的惊慌和恐惧。 “好了,剩下的咱们公堂上见。”法律顾问说完了事情,冷笑着看了一下罗休手上戴的名贵手表便开始赶人,“你和家里人有什么该交代的就赶快说清楚,免得到时候家人上公司撒泼打滚可不好。” 罗休不仅被扫地出门,还要在提心吊胆中收拾自己的办公桌。 同事们早就知道了他被辞退的原因,鄙夷的目光犹如一把把刀子,刺得他浑身发抖。 “我捧着手下的艺人还来不及,这人居然让他们出卖身体,真是恶心。” “滚了好,咱们海星在圈内也立足二十年了,居然被他整成拉皮条的,我是说最近怎么都没新人来签约了。” “要不是肖青,我们公司还不知道要被这个熏成什么样呢!不过肖青也真是运气好——” “咳咳,不该你讨论的事还是少说。” “啊……”那人意识到自己嘴巴大,连忙捂住了嘴。 罗休则狐疑地想到,这件事是怎么扯到肖青身上的?他手上的确是可能有自己拉皮条的证据,但罗休作为他的经纪人,对他的家庭条件再熟悉不过了,一个孤儿院出身的穷小子,哪来的揭发自己的本事?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整个办公室的人全都站了起来,对着走廊里经过的人喊道:“肖哥。” 罗休手上收拾着他的烟灰缸,随意朝着走廊上一望,便愣住了,一时间,他只觉得那人很是眼熟,却又没认出他是谁。 那人戴着墨镜,随意的搭着衬衫牛仔裤和风衣,两条大长腿又细又笔直,身量很苗条,但却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瘦,反而蕴含着一股力量,就像一只迅捷的豹子。 而从他露出来的侧脸来看,并不如古罗马雕塑那般完美,但不知为何凑在一起便找不出任何缺陷,还带有一种独有的魅力。 而等到那人进了专用电梯,他才忽然反应过来,那张脸的主人,不就是笑青山吗?! 他面色扭曲地抓住身旁的前同事,双手如同铁钳,眼底泛着红光:“你们刚才叫他什么?” “肖哥啊……”唾沫星子都要被喷在脸上,同事脑袋拼命往后仰,整个人像是一张不堪负重的弓,“你不知道啊,他现在是咱们公司的大股东。” “就他?!你他妈在给我开玩笑吧?!” 同事挣脱了罗休的手:“嘿,混咱们圈子的,发生什么事都很正常。你家那个小艺人叫什么,周品?不也是和百代地产老总搞上后才起飞的吗?” 罗休瘫软地往后一倒,手撑在桌上,勉强支起身体,怪不得他说自己在cbd别墅区,原来是不知道抱上了哪根金大腿。 海星娱乐虽然不比以前辉煌,但是估值十几亿,能把公司买给他的金主肯定是捧她捧到心尖上去了,他日后在娱乐圈内必定顺风顺水前程似锦,而罗休却只能惶惶等待着法院的传书,以及巨额罚款和监狱n年游。 ** “今天我听到星娱的人说你是我的金主哎。” 叶易刚回到家,听到这话后皱起了眉头,他扯松领带,名贵的西服外套随意丢在沙发上:“胡说八道,你要是生气就把他们全炒了。” “我不生气啊。”笑青山窝在沙发角落,盖着一条薄的毯子,身旁散落着几本剧本,他笑了一下,“我只是觉得有点好玩。” “……”叶易心想,哪里好玩了,他恨不得立马甩掉实习期三个字变成正牌男朋友,金主这个称呼直接把二人的关系阐释成□□交易,简直是对他这些天模范男友表现的亵渎! 叶易在他身旁坐下:“林灵说你把角色全都拒了,没有喜欢的吗?” “恩……”公司给他安排的角色,不是剧本非常优秀,情节引人入胜的佳作,就是导演有名后期给力的商业大片,普通小明星想在里面跑一个龙套都难,笑青山看了也很心动。可他又身兼在娱乐圈浑水摸鱼的职责,哪好意思糟蹋别人的心血,只能全都给推了。 本来只想当一个花瓶或者直接退圈,系统似乎察觉到了他欲图消极怠工的心思,特地找了个时间告诉他每年至少得演一部戏,而且这部戏还不能毫无水花,就是扑,也要扑得轰轰烈烈,声名远扬,载入史册! 笑青山:“你他妈在为难我吧?” 系统:“没有。我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系统,并没有记恨您之前拿我和王八比较。” 笑青山:“……”小心眼。 那还能怎么办,当个演技优秀的花瓶呗。 笑青山诚实地表达了自己的需求:“我要演片子里最好看的人。” “好。”叶易点头,觉得这个要求实在太低了,不就是最好看的人吗,以后卿卿的每个角色都要在设定里加上“这是这个世界天下第一的美人”。 笑青山补充要求:“但是这个片子不能很精良,最好是烂片。” 叶易:“???” 笑青山:“要那种大家看了不能忘记,都蠢蠢欲动,恨不得立刻打开豆瓣打差评的。” 叶易:“???” 要求忽然从easy变成了hard,叶易不知道自己的男朋友还有这个特殊的癖好,只能艰难道:“那我明天叫唐思给你留心一点。” 唐思是笑青山的新任经纪人,名下带过几个艺人,成绩普普通通。 叶易本来打算把天娱的金牌经纪人给挖过来,但是笑青山也给拒绝了。 他一头雾水,仔细思考后得出了卿卿在帮他省钱的结论,虽然他穷得只剩下钱了,内心还是十分感动。 简直就是家有贤妻。 “你真好。”笑青山搂住叶易的脖子,像一个小树袋熊。 他身上盖的小毯子滑下,宽大的领口里散落着几个暧昧的痕迹。 叶易见缝插针:“那我的实习期可以缩短一点吗?” 笑青山:“不行,金主。” 叶易:“世界上有我这么憋屈的金主吗?” 笑青山:“金主来亲一个。” 叶易:“哼。亲这里。” ** 经纪人唐思接到通知,第二天就挑了一群烂剧本去给笑青山看。 笑青山边看边吐槽:“这个人物也太智硬了吧,男女主为什么可以当场复读十几次就是不把事情说清楚?” 林灵:“就是,你无情你冷酷你无理取闹!” 笑青山:“这里逻辑有问题,bug圆不回来。” 林灵:“就是,这里怎么会有车。” 笑青山:“这是烂尾了?不怕观众寄刀片?” 林灵:“就是,天降陨石砸死男主还行。” 唐思为难道:“烂片就是这样的呀,正因为它们发展突兀,角色智硬,逻辑为零,既不能让观众爽到,又没有什么深刻的内涵,全程尿点,所以才被叫做烂片。” 笑青山合上《杨贵妃大战外星人》,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灵魂还是有底线的,他深深吐出一口气:“你说的对。” 唐思觉得笑青山之前拒绝那些大牌剧本,就是因为他没有被这些烂片辣过眼睛,现在他应该能明白从娱乐圈里挑出一个制作,剧本,导演都靠谱的剧组是多么的稀有:“您看,之前的《别有情》是不是符合您的要求?” 笑青山:“它很好,我就不要糟蹋它了。” 唐思:“……” 唐思见到过许多演烂片的演员,他们或许也会自嘲自己的演技,但遇见好片子不接的人还真的不多。 唐思想,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有操守的人不多了!他看过笑青山以前演过的几部电影,虽然演技真的烂得一笔,但是胜在自己有自知之明,这样的人一般都能走得很远。 他之前还对笑青山有成见,认为他是个本领不行眼光还挑的玻璃心花瓶,没想到是自己看走眼了。 浑然不知经纪人已经被自己的脑补所打动,笑青山摸着下巴:“到底该怎么办呢?” ** 一个深夜,笑青山沉寂许久的微博终于再次有了动作。 原本照他这种级别的小明星,就连黑子都不屑于持续黑他,无奈他上次的黑料涉及甚广,包括已经退圈的前任队友,其因为空灵动人的歌声至今是许多人心里的白月光;前任队友兼现任当红流量台天奕,虽然他的人设是温柔男神,但是他的粉丝疯起来让其他人退避三舍;影帝宋语泽,这个人粉丝是三个人之中最多的,而且路人好感也最高。 因此,这么久过去了,他微博因为黑料涨的百万个围观群众和黑粉都还没有掉光,终于改变了僵尸粉占粉丝数半壁江山的局面。 见他死灰复燃,黑子闻风而动,看看这戏精今天又要作什么妖! 史兆也毫不例外,他已经听说了笑青山和一个神秘大佬谈恋爱了,但史兆就觉得他是被包养了,不然正常情侣哪有一上来就送公司的?笑青山当初一副抵死不从的模样,还不是转眼就和别人睡了,他史兆难道还比不过对方?他就要看看笑青山的金主爸爸能有什么能耐! 肖青v:合作愉快。//@城南月剧组:愿逐月华流照君。[图片] 史兆先搜索了城南月这个名字,却发现网上全是楼盘等无关信息,没有同名小说,也没有新闻通稿,心中嘀咕这居然还是个纯原创的电视剧。他再点进城南月剧组里提供的导演等阵容,猛地一看,还真被吓住了,造型,美术,摄影都由圈内的知名人物负责,而出品公司更是清叶影视传媒有限公司,可他再仔细一看,简直要笑出声来,因为正导演和编剧这两个重要人物,一个叫没猫一个叫没狗。他原本还以为是圈内名导演披马甲上阵,但打听一圈后,便确定这真的是两个新人。 这个剧组,略微次要的道化服是豪华的黄金阵容,最重要的剧情和演员却是花瓶与新手的组合,可谓是头重脚轻,严重偏科! 网友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们对这个神奇的剧组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纷纷到剧组下留言。 【陈经理是不是要被清叶裁了?怎么投资了这个玩意儿?蓄意报复行为?】 【惊了,还好导演是个没名气的小新人,不然我真的要怀疑业界药丸】 【垃圾肖青蹭热度,不准倒贴我男神!】 【不是说肖青被封杀了吗……炒作?】 【我现在就关心其他演员是谁,只求不要是我爱豆】 而在被众多黑子占据的评论区内,仍有一个粉丝在活蹦乱跳,青青最可爱的评论毫不动摇地挂在热评第一,博主id还是乱码,众人表示你买僵尸粉也得改个名字吧! 唐思担忧道:“肖哥,你真的要接这个片子吗?我们有那么多好片子……而且没猫没狗听起来就很不靠谱!” 笑青山:“我觉得这个名字很真诚。” 林灵:“就是,想要猫猫狗狗又买不起,短短两个字,就表达出了无奈和对未来的向往!” 这些天相处后,笑青山已经知道了林灵的口头禅是“就是”。 他问:“你语文成绩很好吧?” 林灵:“呀,肖哥你怎么知道的?” “……”唐思叹了一口气,“好吧,你有自己的决断,我能做的就是相信你。” 在一片怀疑声中,《城南月》的试镜开始了,试镜角色包括女一云知月和男二常浪。 不是没有人不想去试水,可他们又不是傻子,明摆着的烂片,主演在大众中的印象又不好,他们何必去招惹一身腥? 于是,截止试镜前一天,剧组邮箱里也只接到了不超过二十个人的简历。 笑青山看了下,其中稍微有名气的,只有周品和台天奕,前者是罗休最喜爱的艺人,后者是原身那个劈腿好友。 前者品行如何笑青山暂不知晓,后者肯定来者不善。 试镜当日,大厅内竟然连二十个人都没有凑齐。 过来试镜的都是默默无闻的小透明,他们也不怕被网友骂,在圈子里,臭名昭著无所谓,没有人气才是原罪。 小透明就算花了心思装点自己,排面也比不上大明星,由是台天奕身穿一身低调大牌进入时,着实晃瞎了一众狗眼。 “台老师怎么会来这里啊?他不是刚拿下王导的《针锋相对》吗?” 台天奕抢了原身男朋友的事情并没有在圈内扩散开来,有人替他找了理由:“你傻啊,他和肖青是好朋友,这是来帮他撑场子来啦。” 台天奕望过去,微微一笑,像是默认了他的话。 那人骄傲道:“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虽然我觉得这举动有些不明智,但台老师为兄弟两肋插刀,够爷们!” 周品坐在一旁,他从罗休那里听说了三人间的纠葛,听见这话不免笑出声来。 见众人望过来,周品颇有一副看破真相的优越感,摆摆手说:“抱歉,刚刚经纪人给我发了个笑话,没忍住,你们继续说。” 试镜间的门开了,面试的演员走出来,嘴里骂骂咧咧:“不就一个小破班子,还这么多要求,你求我我都不演呢!” 这话说的,仿佛站在试镜厅里的人是他的替身一般。 众人一拥而上,询问里面的情况。 演员:“ 正导和编剧都缺席,只有副导、制片人和肖青在,巨寒酸了,我看那宣传图里的清叶传媒不是瞎p的吧!” 有人唏嘘不已:“他那是打肿脸充胖子吧。” 又有人问:“龙哥,你是我们演技里最好的,怎么都没过关?” 龙哥回想起笑青山那一语中的评价“你根本没研究过角色”,不免心虚地脸红道:“他懂什么角色,就是怕我演技太好,抢了他的风头呗!” 众人大笑,表示赞同。 很快,就轮到台天奕前去试镜。 打开屋子的门,果然如那个小演员所说,寒酸得有些凄凉。 台天奕却没空注意这一切,因为笑青山的改变让他着实吃了一惊。 他对对方的最后印象,还停留在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神上,而如今的他一双桃花眼自带三分笑意,让人印象深刻。 “肖哥。”他微笑,“好久不见。” 笑青山撑着下巴,淡淡道:“是你啊,小台。” 台天奕上前一步:“自从上次那件事后,我一直联系不上你——” 其实也就打过一次电话,发现自己被拉黑后,他也就没管了。 笑青山打断道:“工作时间,不叙旧,你可以开始表演了。” 台天奕笑容一僵,近来他的演艺事业蒸蒸日上,托宋语泽的福更是接了不少好角色,他屈尊来到这里又不是为了那个小角色,他相信笑青山不会不明白这件事,可对方这话却把他完全当成了试镜演员! 笑青山:“怎么,你放弃了?还没有开演呢,有自信一点。” 台天奕心道你个花瓶不知道演了多少烂剧,也好意思来提点我,面上却已经调整好表情:“哈哈……我上一次试镜是多久前来着,好久没有见过这阵仗了,是有点紧张。” 无视他语中的讽刺,笑青山说:“开始吧。” 台天奕站在屋子中央,开始回忆。 这一幕戏,乃是男二号得知心爱的女子被男主杀害后,悲愤成长的一幕。 豆大的泪水从台天奕的眼眶中落下,他抱着怀中逐渐冷去的躯体,无声地悲鸣。 “我要……为知月报仇!”他拔出藏在暗兜里的枪,崩溃地对准男主,第一次扣响了扳机! …… 表演结束,台天奕恢复了微笑,他的演艺生涯能顺风顺水,除了自己长袖善舞外,也与他真的钻研过演技有关。 今天这一幕,他自认不是十全十美,也能拿到一个高分,更别说在场的竞争者都是弱鸡,能衬托出他演技的高超。 笑青山提笔在文件上写了什么,道:“回去等结果吧。” 他并没有给什么暗示,可台天奕却觉得自己已经十拿九稳,微笑着出了房间。 “台老师,怎么样?”剩下的演员凑过去问道。 台天奕垂下眼:“发挥的一般吧,没让肖哥失望就好了。” 演员拍马屁:“台老师您太谦虚了,谁不知道您就是下一届影帝啊。” 台天奕:“这可不敢当,大家都是很优秀的演员。” 全副武装下了楼,他进了一辆黑色的车中,扯下了面罩。 “天奕。”宋语泽靠在椅背上,“我不明白你这样做的理由。” 台天奕温声解释道:“他前段时间才被史兆雪藏,现在又接手了这么一个烂摊子,圈子里还说他的金——男朋友很宠他,哪有用烂资源来捧人的?他是一个很敏感的人,心里压力一定很大,我身为他的朋友,得帮帮他才是。” 好朋友。 宋语泽咀嚼着这个词语,好笑地看了台天奕一眼,对方回视回来,眼底纯净得像是不掺杂一丝杂质。 宋语泽问:“那你试镜过了没?” 台天奕回答:“还没呢,我担心他还在生我的气。” 宋语泽意有所指:“会过的,毕竟你的演技一向很优秀。” 只当他是真心实意,台天奕面不改色:“多谢夸奖。” 试镜结束没多久,台天奕就编辑了一条微博。 【台天奕v:充实的一天。[图片]】 立刻有八卦粉丝认出那是城南月试镜地点的标志性大楼,留言问道: 【哥哥你去试镜啦?过了吗?】 台天奕没有回答,只是点了一个赞。 这个回应很是模糊,既可以看做承认了前言,也可以是对后一句话的肯定。 今天有内围人吐槽城南月剧组的试镜太凄凉,只有一个流量过来试镜,这个流量是谁简直不言而喻,而在当红明星和小演员中选择谁也很好抉择,他的粉丝也就觉得爱豆肯定得到了角色,纷纷跟评: 【你真的很温柔,也很固执。】 【相信你的选择,甜面永远陪伴在你身旁!】 【我命令@城南月剧组v,哥哥必须演男一!】 而城南月剧组的回应,无异于是在别人家开篝火晚会的时候,泼了一盆水下来。 【城南月剧组v:@虞立,相逢恨晚!】 40 花瓶影帝(5) 台天奕为了塑造自己温柔男神的人设, 曾经拜托经纪人调出过天娱所有艺人的资料,挨个把名字和头像对上,在去公司上课或处理事情的时候,他就能叫出途中碰上的小艺人的名字。小艺人虽不至于受宠若惊,但也会觉得自己受到了尊重, 在谈起他时, 总会赞美几句,久而久之,圈子内也就认可了他彬彬有礼的形象。 因此台天奕一看见“虞立”二字, 立刻就能反应出来他是什么人——一个在天娱完全排不上号的, 常年在片场守饮水机的小扑街! 如果说笑青山是曾经火过,那他就是连个火星都没冒出来过! 被这样一个小演员抢了角色, 台天奕可谓颜面无存。 虽然粉丝都在安慰他,说是剧组不知好歹, 连他这样优秀的演员都不知道珍惜,但台天奕一向很在乎黑子的言论,自己拿着关键词去搜了一圈, 简直没被气死。 除此之外, 还有营销号截图发文章, 分析他和笑青山的友谊是不是并如他声称的那般坚固。更让他尴尬的是, 为了拿下《针锋相对》的角色,他向王导承诺了一定好好研究剧本, 他早就把这件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王导却还记在心上, 特意打电话骂了他一通,并警告他剧组不需要想着轧戏的演员。 台天奕只能灰溜溜删了那条微博,反而更显心虚。 很快,城南月剧组就公布了其余角色的演员,女主角云知月由海星娱乐的当红花旦岑竹担演,男三的位置则交给了跳槽到兔头娱乐的周品。 在签订完保密协议,完成剧组的所有准备工作后,《城南月》即将开机。 ** “z城天气转凉,别冻着自己。” 一条轻薄又保暖的羊绒围巾环绕上笑青山的脖颈,明明只是系围巾,男人却面色严肃、一丝不苟,好像在处理什么重大文件。那灰色围巾从后脖子开始缠了一圈又一圈,势必要把主人裹成一只软绵绵的小羊羔。 “知道。”笑青山拉下捂住他小半张脸的围巾,吐出一口白气,呼吸这才顺畅了些。 叶易掰着手指数数:“还有早点睡觉,按时吃饭,多喝热水……” 听着那一长串直男关爱清单,笑青山面无表情:“叶易,你像个老妈子。” “给你的专属待遇,喜欢吗?”叶易挑眉,日光下,他深色的眼瞳带了点灰蓝色,像是雪地里的岩石,“而且不是老妈子——是哥哥,你亲口喊的,忘了?” 笑青山别过脸去,作云淡风轻状:“有这回事?不记得了。” 叶易轻笑两声,温热的大手抚过他细腻光滑的脸庞,摩挲着从耳边到下颚那道瘦削的轮廓:“要我帮你回忆吗?” 一丝绯红爬上笑青山的耳珠,逐渐烧到他的每一寸肌肤。他恍惚间又回到那个伴随着喘息和求饶的夜晚,腰侧还残留着男人掌心灼热的温度,苦痛与欢愉交织,如海浪般将他卷入更深的地方。 眼底带着些羞恼,笑青山抓住他的手,压下情绪淡淡道:“别说了。” “好吧。”叶易耸耸肩,好像很遗憾一般,“所以卿卿要听哥哥的话,懂?” 笑青山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你还得寸进尺了是不是?” 叶易得意洋洋:“你让我一寸,我能蹭蹭蹭向前把你逼得无路可退。” 笑青山:“……”这个骄傲的语气是什么鬼! 叶易正色补充道:“除了在床上会把你拖回来。”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笑青山冷冷道:“实习期延长一年。” 叶易:“我错了。” 林灵的声音从远方传来,路上堵车,她一不小心就过了约定的时间,只能提着个大箱子拔腿狂奔,还好老板有私人飞机,不然她真是要嗝屁了。 马上就要分隔两地,那架鸟翼似的巨型机械将会载着他落在另一个城市,笑青山提醒道:“你没什么别的要说的么?” 叶易凝神思考,恍然大悟:“你不提醒我都忘了。” 他还记挂着给自己省钱的小男朋友,从兜里取出一张卡,黑色卡面,铂金色字体:“喏,随便用。” 笑青山没推辞,直接接过:“不是这个。” 叶易疑惑:“那是什么?” 笑青山矜持地扬起下颚,斜斜看着他:“我第一次正经拍戏,你不祝福我?” “哦——”叶易道,“祝卿卿电视剧大爆,一举拿下视帝。” 笑青山:“……”不是很想要这个祝福。 叶易凝视着他,阳光下,青年的发梢都跳跃着光。 他沉下声,郑重道:“我知道,就算没有祝福,你也比所有人都要优秀。” 笑青山微微笑了,眉眼弯弯,像是月牙,又像是只抱着尾巴的小狐狸。 拥抱过后,他登上飞机,隔着透明的窗户看着男人的身影越来越远。 ** 笑青山身兼导演一职,需要熟悉场地来安排走位、打光等事项,比起演员,要来得早得多。 等剧组成员到齐,已经是一周后的事了。 电视剧开机时要拜神,剧组点燃香炉,供奉关帝,献上烤乳猪和瓜果,并用红布遮盖摄像机,以祈求拍摄过程一帆风顺。 虽然只是求个好兆头,但对于影视这种不仅要靠质量,还要拼运气的行业来说,鬼神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开机仪式在整个拍摄过程中都占据了重要地位。 因此,副导演郭兴业对导演没猫和编剧没狗(他真的不想提到这对猫狗兄弟的名字)的缺席感到异常愤怒:“一缺缺两人,连开机仪式也不来,我看这戏是没法拍下去了!” 岑竹劝道:“郭导,您可别气坏了身体,咱们还指望着您撑大梁呢。” 虞立站在一边,默不作声,呆呆的凝望着虚空中的一点。 郭导怒道:“这可是原则问题,你知道《恋爱进行时》剧组吗,他们都是年轻人,瞧不起咱们老一辈的规矩,开机仪式上没有拜神,结果怎么着?拍摄过程中不知道生出了多少争端,最后成品还被广电削了一半,八十集给删成四十集,损失了多少收益?” 郭导跟过的剧组很多,他本来是不信玄学的,后来见过太多的偶然,也就对这个仪式深信不疑了。 岑竹很年轻,并不信那一套,心道那是他们的主演都是中央戏精学院的博士导师,导演又是个怂货,看他们掐番位屁都不敢放一个,让编剧把好端端的剧本改得七零八碎,主演到最后还曝出了丑闻,剧组害怕过不了审,叫后期把他的戏份都给删了。 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能这么说,岑竹安慰道:“郭导,您这么虔诚,关帝是不会特意为难您的。” 制片人彭同也上来和稀泥:“岑老师说得对,心诚则灵,关帝仁慈友善,一定保佑咱们剧组顺顺利利,万事大吉!” 他是剧组里唯一知道导演和编剧真实身份的人,不由得看了一眼笑青山。 圈子里身兼数职的演员还真不少,不过他们一般都不会隐瞒这个事实。但想到笑青山近来风评不好,他想留个后路,隐瞒自己的身份也无可厚非。 反正清叶集团财大气粗,他作为制片人也少了奔波劳累的麻烦,是不会对笑青山心存不满的。 彭同又劝了郭导几句,打哈哈道:“时间也到了,咱们上香吧,错过了吉时就不好了。” 郭导很迷信这些,也不再多说,剧组主创依次上香拜神。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风太大的原因,香点燃了好几次都熄灭了。 郭导头皮发麻,惊慌道:“你们还不信我说的话,这是老天在发脾气呀!” 彭同上前又帮郭导点燃香头,用手挡着风,可那火星还是渐渐黯淡下去。 他见状,心里也嘀咕起来,难道老天爷不认马甲? 他下意识的朝笑青山看去,只见对方站在不远处,瞧了一眼那炷香,那微弱的火星便突地一下燃开了,烧得红红火火,轰轰烈烈,大有被鹅撵着屁股往下跑的趋势。 彭同:这老天爷确认马甲还要先对一下眼神??? 香没有再灭过,开机仪式就这样有惊无险的度过去了。 在正式拍摄前,剧组开始拍定妆照。 摄影师百无聊赖地等候在场地内,他和郭导是老相识了,不由得问道:“您老怎么接了这么个片子啊?业内可并不看好我们剧组。” 郭导无奈地笑了笑:“你又是为什么接下这个烂摊子?” 摄影师:“我只靠技术赚钱,又不像你们需要积累口碑,当然是哪里有钱往哪跑了。” 郭导叹了口气:“什么口碑名声,都是假的,在现实面前,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摄影师想起郭导最近几部片子无一不是扑得无声无息,还和天娱闹僵了关系,也大概懂了他接下这份工作的原因。 “哎,您老也别太悲观了,我看了剧本,觉得写的挺好的,说不定就能爆呢?” “剧本再优秀,也只是骨架,如果演员不能让它生出血肉,观众能对着一具骷髅架子叫好吗?” 摄影师劝他:“岑老师的演技在一众小花里还是过得去的。” 郭导:“哦,那我们的男一男二呢?” 摄影师讪讪地笑:“至少他们没有带十个八个替身。” 郭导:“唉。” 场务跑进摄影棚:“李哥,肖老师化完妆了,你这边准备做完了没?” 摄影师惊讶道:“这么快?” 男明星化妆时间一般比女明星要短得多,但这时间也太短了吧,摄影师不禁怀疑化妆师有没有认真工作,一上镜头胖十斤的传说可不是说说而已,化得不好可是会暴露演员的一切问题的。 场务:“肖哥底子好,红姐说这是她十年来化得最顺手的一次。” 摄影师心道得了吧,她对着某明星的月球脸都能夸她皮肤嫩得像白水煮蛋。算了,反正出了问题,最苦的还是后期。 摄影师:“我这儿早就做好准备,就差演员了,叫他们快来。” 话音刚落,一阵骚动便隐约从外传来,一群人簇拥着笑青山走进摄影棚,依稀可听见“肖老师太好看了”等夸奖。 嚯,这还没正式开机,马屁就打得震天响了。 摄影师不屑地抬眼望去,在看清那人群最中间的青年时,却一下就惊呆了,心脏猛地跳动起来。 41 花瓶影帝(6) 笑青山将垂在鬓边的乌发捋到耳后, 高束的发冠底部造型如半边莲花, 两条白色的锦带从发髻上端飘下。他开始后悔起男主角穿着十分骚包的设定, 带着银色暗纹的长袍外还罩着一件深蓝色的大氅, 整套服装就像和服的十二单衣一样层层叠叠,光是穿上它们就花了不少的时间。 他走到摄影师面前,问道:“可以开始拍摄了吗?” 在化妆师的手下, 他的眼尾被微微地拉长上挑,带着点儿凤眸的味道,唇珠被点了出来, 自带三分笑意。林灵忍不住欣然感慨,化妆术不愧为亚洲三大魔术之一, 笑青山的五官明明没有什么大的改变,但整个人的气质却由冷清带上了丝丝秾艳。林灵跟着他好几个月,第一周里时刻处在心砰砰跳的阶段, 好不容易适应了自己的美人上司,现在见着他这副模样, 心又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起来。 摄影师愣了会儿神,一是惊艳于他的相貌, 二则是因为那传入耳内的声音清脆得如同玉石相碰, 温柔笑意之中又带着远山苍雪的冷意,完全符合男主角温雪来的性设定:多情却又无情。 见摄影师呆呆瞧着自己,笑青山有些不自在, 无奈道:“醒醒。” 摄影师这才反应过来, 兴奋地带着笑青山走向摄影台的中心。 温雪来乃是天师, 本该清心寡欲,但他却酒色财气无一不沾,更是从来不穿道袍,只学着富家公子着锦衣。为了突出他的身份,服装组费尽心思,在衣袍上加入了许多道家元素,大氅上也绣的是仙鹤纹路,即便如此,他看起来也完完全全是个不食人间疾苦的小少爷。 事实上,在剧组中,唯一能让别人想起他是道士的场合,也只有他拿出符篆的时候。 朱砂符篆早就放置在道具台上,笑青山拣起那两张符纸,照着摄影师的要求坐在台上,留给镜头一个侧脸。 他挽起一边厚重的云袖,瘦削而紧实的胳膊露出,与深蓝色的大氅对比起来,通透白皙得像是一块品质上乘的白玉。尺骨在手腕与手掌相接处微微凸起,于光与暗中落下一道阴影。而夹在修长指节中的那张符篆,仿佛也生出了灵魂,像是一只即将展翅而飞的枯叶蝴蝶。 他在妖冶之中又带着一丝冷淡,仿佛是一捧埋在雪里的枯花,颜色即将褪尽,可在颜色最深的花中央,却仍旧残留着那灼灼的艳丽。 摄影师已被美色蛊惑得接近疯狂,快门声连成一片,他嘴里喊着:“眼神交流!让观众记下你的眼睛!” 于是,透过黑洞洞的镜头,那双浅色纯净如同雨后湖泊的眼眸定定瞧了过来,在那一瞬间,仿佛有风拂过,摄影师察觉到了一丝寒意,又见着那满天的大雪落下,而墙角的一枝花则含蓄地绽开了一小半,见证着冬与春的交界时分。 “……不行!”摄影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大吼一声,吓得周围的人一个哆嗦,从雪中回到杂乱无章的摄影棚内。他们心道,这都不行,李哥的要求到底是有多高啊?! 可摄影师接下来的举动却出乎他们的反应,他并没有对笑青山提出一星半点的建议,而是扛起沉重的摄像机,围绕着摄影台开始缓慢地前行,眼睛不眨一下,手下动作不停,将台中美人的每一个角度都记录下来。 从狂热中清醒的那一刻,摄影师才发现自己的肩膀和手臂都在长时间的高举中酸胀得像是灌了铅。 见众人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摄影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哎呀,情不自禁,你们懂的,我们这一行见到漂亮的人物就忍不住一直拍——毕竟只记录一个角度那也太可惜了!” 他回览了摄影机里的底片,心满意足后,他不好意思地走上前去,对着缓缓站起身的笑青山道:“肖老师,抱歉啊,我刚才真是太唐突了。您累不累,我给您泡杯茶?” 笑青山揉了下后脖颈,婉拒道:“不用了,您忙您的。” 摄影师:“我不忙——” “岑老师,你的妆可真漂亮,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你的定妆照了呢!”林灵对着刚进门的岑竹大声喊道,又扭过头去,双手合成喇叭,“李哥,岑老师来了!” 摄影师用三个词表现出了内心的五味陈杂:“恩……哦,好。” 今天没别的拍摄任务了,笑青山直接去卸妆,林灵跟在一旁,回想起叶总的叮咛,暗自握拳:老板,有我林灵跟在身边,一定帮你把所有意图挖墙脚的狗子都通通赶走! 摄影棚内,刚才热烈的气氛已经消退得七七八八,摄影师按下快门,有些魂不守舍。 岑竹身为当红小花旦,相貌自然十分美艳,但他拍照的时候却总觉得不如刚才顺利,得到的照片明明是一如既往的水平,找不到缺点,但却又好像少了点什么。 拍摄结束后,摄影师才意识到,那就是灵气。 他一边收拾器械,一边和打光师聊天:“我之前还担心肖老师会不会太拘谨,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有的人天生就适合生活在聚光灯下,一举一动都能成为焦点,这就叫做天赋。” ** 且说演员在那边拍定妆照,这边郭导也没有闲着,正在场地上转悠查看布局,顺便指挥美术组调整一些物件的摆放位置。 他一边查看,一边在笔记本写写画画。 美术指导将一朵花插入瓶中:“您老何必这么辛苦,我看您的朋友圈,那个没猫导演不是给您发了一本拍摄方案吗?” 郭导说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但他一个新人能懂什么?我不亲自操刀,怎么放得下心呀?” 在郭导来剧组的当天,没猫便给他发了一份邮件,下载完附件后,他发现里面竟然是整个剧本的拍摄方案,包括了分镜、走位、打光……几乎所有事项都有涉猎。 郭导先是惊讶,后是气愤,你他妈拿一本破册子就能打发全剧组了? 愤怒下,他拍照发朋友圈吐槽: 【现在的导演都这么轻松,不用跟组,一本方案走天下?】 他的好友都是业内人士,纷纷留言表示不可思议。 可郭导冷静下来后,又考虑到如此巨大的工作量,没猫一个人想要完成也必须得花费一番时日和心血,对他不露脸的成见也就消失了许多,但郭导心里还是叹气,既然他不是破罐子破摔,又为何不过来跟组,平白留下一番骂名?难道真如彭制片人所说,各有各的难处? 虽然火气消了不少,但郭导在娱乐圈里混迹这么多年,指导出多部著名作品,一点脾气还是有的,这次他自降身段成为副导演,心中本来就藏着一股怨气,还被一个新人发了拍摄方案隔空指点,不免自嘲道:“感情他这是要成为下一个尤x兹·古尼啊?” 尤x兹·古尼是世界著名导演之一,曾在入狱时写下了剧本,并指点了他的助手帮他完成电影的拍摄。 美术指导哈哈开玩笑道:“你别说,他这躲躲藏藏的,说不定本人还真在监狱里蹲着呢!” 郭导白了他一眼:“尤x兹能抱下金棕榈,我们这只能得到金扫帚。” 说完话,郭导又在场地上转了一圈,指挥道:“好了好了,任务结束,大家吃饭去吧!” 吃完晚饭后,郭导回到房间内,摊开笔记开始设计分镜。他没有完整翻过没猫发过来的方案,也不打算采用它,要知道在实际拍摄过程中,常常意外频出,演员耍大牌要临时启用替身都算好的,天公不作美景区崩塌才是算你倒霉…… 总之,因为这些个原因,修改拍摄方案也是常事,反正正导演不在现场,天高皇帝远,到时候没猫兴师问罪来了,他也完全可以找理由糊弄过去。而且在剧组的每一天都是烧钱,经费用完了,正导就是再生气,也不能删了片子重来吧? 等郭导忙完了工作,闲下来后又对没猫的方案产生了好奇。他嘟囔:“让我看看你能有什么能耐。” 便从书架里取出那本拍摄方案。 他想正导只是个新人,纸上谈兵终归浅,在方案上必然会犯一些错误,想要提升自己的导演能力还得亲身到现场来体验才行。可他看着看着却也察觉出不对劲来,这里面的分镜、走位和机位都能完美地联合在一起,不像是新人的手笔,或者说,如果他是新人,那他一定天赋异禀。 难道是有名导演披马甲? 郭导还来不及细想,就被彭同喊下去喝酒,那本方案也就搁在桌面上,无人问津了。 ** 第二天,剧组开始正式拍戏。 由于场景跨度较大,剧组中的其他演员还有各自的档期安排,郭导像许多导演一样,没有按时间线,而是飞页拍摄。 笑青山懒洋洋靠在椅子上,撑着下巴围观岑竹和虞立对戏。 这一幕乃是女一云知月在春花烂漫中与男二常浪相遇,后者对云知月暗生情愫,云知月却毫无所觉,暗恋着对她救命之恩的温雪来。 对,《城南月》就是一部很老套的狗血三角剧,男主负责渣渣,男二负责深情,女主负责在两个男人间反复横跳。 总之,这算是前期最重要的一场戏,也为后续三个主角之间的爱恨纠葛埋下了伏笔,但是岑竹和虞立的表现却不尽如人意。 照理来说,岑竹演过的电视剧虽然不多,但也有好几部,她不是第一次跟组,早就该习惯了摄影机的追踪。但她表现得非常紧张,台词念得磕磕绊绊,脖子上挂着汗珠。而虞立的演技本来就不好,在这种情况下更是发挥得糟糕。 这两个人加在一起简直就是惨不忍睹。 果然,郭导看不下去了,叫停道:“卡!岑竹、虞立,你们过来看看自己演的是什么东西?” 二人走到摄影机前,看着屏幕中自己的尬演,皆是面红耳赤。 “小虞经验不足我就不怪罪了,演技不好可以磨练,但是岑竹你是怎么回事?!你进到圈子里有多久了,连台词都背不下来?” 岑竹的手交叠在一起放在身前:“郭导对不起,我今天身体有些不舒服,可能水土不服。我保证明天绝不会这样,要不然你们先拍肖老师的戏份吧。” 她眉眼低垂,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郭导看她状态实在不好,便叫她先去休息一会儿,在这边跟虞立讲角色。 岑竹低着头快步回了座位,助理连忙给她端茶送水,化妆师拥过来为她补妆,她则硬着头皮去看那厚厚的剧本。 等到化妆师走了后,他立马将剧本放在一边,拿出手机给经纪人编辑了几个字- 岑竹:[崩溃][崩溃]- 陆姐:咋啦?- 岑竹:偷懒被发现了![抓狂]- 陆姐:……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岑竹放下手机,叹了一口气。 别人补牢,是因为他以放牧为生,可当你是那只羊时,就恨不得跑得越远越好了! 她会加入城南月剧组,完全是一个意外——她和星娱签订的合约要求她必须接受公司给她接的任何剧本,而某天早上她一开微信,就得知了噩耗——自己被城南月剧组抓壮丁了! 岑竹知道城南月剧组的试镜很寒酸,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女主角人选,但她左思右想也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笑青山了,为什么要选她啊?! 在经纪人的提醒下,她打开微博,发现自己中奖了。 她是中奖绝缘体,小号几万条微博全是抽奖转发,就是从没中过。这次星娱学着人家支x宝搞什么海星锦鲤,她身为艺人肯定要鼎力支持,便跟着大家一起转了微博,然后她就迎来了人生中第一次中奖——奖品:《城南月》女一号。 岑竹当时眼泪就流了下来,他妈的人生在世,都是套路啊。 岑竹悲愤交加,她本来就处在事业转型的关键阶段,公司还给她委派这个工作,她简直怀疑是公司见她人气持续低迷,要另而培养新人接替她的位置了。 在自我怀疑中,岑竹并没有心情准备剧本。 她本以为这个正导演和编剧都神奇失踪的剧组水得能划桨,但她没想到郭导会这么认真,连台词提示牌都不让用! 岑竹正咬牙啃台本时,耳边却响起了助理的惊呼:“岑姐,你看!” ——看毛线啊老娘正在背书好吗? 话虽如此,看戏总比背书好玩,岑竹抬头望向场中心,这一看,却是再也顾不得台本,转而沉浸在二人的表演之中。 42 花瓶影帝(7) 这一场戏的前情提要是城南鬼怪出没, 妖气横生, 云知月作为倒霉女主角多次被妖怪碰瓷,却总是被贵人相救,常浪因此对温雪来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常家大宅外, 数位身着军服的警卫持枪笔直站立。 富丽堂皇的大厅中, 虞立大马金刀靠在座椅上, 揩拭着手中的枪, 动作轻柔得如同拂过恋人的面颊。 虞立握起枪,对着窗外照进的光芒查看, 黝黑的枪身泛着光。 那是他从十年前就一直佩戴着的老伙计,陪他杀过敌人,也在关键时刻救过他的性命。 “温先生知道我为何请你来到这边吗?” 隔着一张雕花方桌,虞立并未看向身旁的人, 而是摩挲着冷硬的枪身。 “难道不是请我来喝茶?”笑青山端起茶杯,氤氲的雾气使他的面容变得模糊了些,像是隔着一面铜镜。 “品茶只为其一。”虞立放下枪, 手指叩击着桌面, “最重要的是,我得好好感谢下温先生对知月的救命之恩呐。” 他刻意强调了“救命”一词, 明明是满含感激的语气, 却无端生出些压迫感。 笑青山轻笑了一声, 并未被他的气势压倒, 而是如同和多年好友交谈一般温声道:“那常将军可是请错了人, 我这些天可从未与云小姐有过会面。” 虞立颇为玩味地说道:“哦?” 手下一动, 枪也转动起来,他道:“这是柯尔特m1911,口径有0.45英寸,敌人中枪后绝无生还的可能。” 笑青山敛下眼,夸道:“好枪。” “温先生也是懂行的人。”虞立随意地将那柄枪调转了一个方向,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笑青山的眉心,“所以你应该知道骗我的后果——你说,云澜剧院秋海棠包厢的人是不是你?佟家大宅外的影子又是谁?” 他声音沉稳中带着凶狠,那是多年战场厮杀后残留下来的血性,是孤狼撕咬猎物咽喉的兽性。 如果答案不符合他的心意,他将会毫不迟疑地开枪。 茶盖在茶面轻拂三下,笑青山喝了口茶,嘴角噙着笑,并不在意那即将射穿他头颅的子弹。 雍容华贵的青年定定瞧着虞立的眼睛:“那是我——虽然很想这样告诉你,但是很可惜,你猜错了。” 虞立皱眉,手指已放在扳机上:“不要让我问你第二遍。” 笑青山轻笑了两声,抬起手触碰那冰冷的枪身:“你开不了枪,也杀不了我。” 他的声音很轻,却勾人夺魄,虞立恍惚了一瞬,清醒过后暴怒如狂风一般卷来,在他按下扳机的一瞬间,青年唤道:“常安。” 听到这个名字虞立的动作一下僵硬了,他瞳孔骤缩,倒映出青年温和笑着的面容。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名字?”男人不可置信地问道。 一道力量施加到枪上,虞立肌肉紧绷,手背上青筋贲张,却还是眼睁睁看着那只白皙的手轻而易举地将枪推到了一边,动作优美犹如分花拂柳。 笑青山微笑道:“你忘了吗?常浪这个名字还是我给你取的。” 脑中一声轰鸣炸响,雷雨夜里将雨水都染红的血液,大敞的门外站着的撑伞的青年,井底捞起来的被朱砂符纸密封着的宝箱…… 那只白净的手终于松开,但虞立已无力支撑,爱枪跌落在地上。 “十年了。”笑青山轻轻拍了下虞立的脸,不带亲昵,也不带羞辱,却让虞立浑身发抖。 他起身朝外走去,“我养了你这么久,你也该报恩了?” …… “卡!”郭导满意地叫停了这幕戏,“大家都表现得很好,这幕戏过了!” 剧组成员皆是松了一口气,先前岑竹她们折腾得太久,今天的拍摄进度拖得太长,若是再持续下去,不知道要熬到几点。 不过笑青山他们这场拍得是真好,就算他们已经知道了所有的剧情,也不由得为二人的表现所俘获,在笑青山轻描淡写推开虞立的枪时,更是感到心惊动魄,只觉得整个片场的空气中都带着□□味。 郭导瞧着笑青山,心中评价道,滴水不漏,暗藏锋芒,这幕戏就是让影帝来演,怕也会落了下成。 每个演员都有自己擅长与不擅长的戏码,他可以认为笑青山今天刚好撞到的正好是前者,但能演出这种效果,他的演技必早已登堂入室,甚至炉火纯青了。难道他之前那些歪瓜裂枣的作品,都是在藏拙?还是他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岑竹同样惊讶不已,来片场前,她还自认为是剧组里演技最好的明星,但他们的表现却远比她优秀。这段时间笑青山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可她才和虞立对过戏,在她卡词的情况下,对方都能被她牵着鼻子走,怎么换了个对戏的演员,他就演得这么顺了?难道是她拖累了虞立? 郭导显然也很困惑,他把虞立招过来问道:“小虞,刚才的戏还有点拘谨,不过问题不大,比起你的第一场已经进进步太多了。” 虞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多亏了郭导给我讲的戏,还有肖哥教给我的办法。” 郭导疑惑道:“小肖教了你什么,这么有效?” 他原以为会是深呼吸啊,脑内小剧场啊等大众方法,结果虞立回答:“肖哥叫我把他想象成扫地机器人。” 郭导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虞立:“肖哥问我有没有什么得意的技能,我告诉他我抢x猫秒杀特别厉害,最近想抢个扫地机器人,他就叫我把他想象成商品,让我拿出抢购的气势来!” 郭导:“……” 虞立可能是在天娱坐冷板凳坐久了,干什么都小心翼翼,与常浪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冷酷军阀并不相称,但他提起x猫秒杀时却带着一股舍我其谁的豪气,甚至摩拳擦掌,看起来非常想给大家现场表演一个抢购。 常浪这个角色,郭导最初是想选台天奕的,虽然台天奕演戏时总能把角色演成心机婊,但总比一个怯懦的军阀要靠谱得多,但笑青山却执意要选虞立。 问其理由,他微笑道:“虞立对演戏很有执念,一定能大放异彩。” 郭导心想,神他妈对演戏有执念,我看他比起演员,更适合当中间商赚差价! 虞立和郭导说完了话,回到座位上休息时,悄悄地看了笑青山一眼。那人正把黏在脖颈上的假发理向肩后,青丝衬得那脖颈比雪还白。 笑青山教会他的,并不只是移情想象这一点。 他虽然演技糟糕,但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能超水平发挥,还要仰仗笑青山带了他入戏。 盯着那双冷情的眼眸时,他仿佛真的变成了那个身负血海深仇的男人,他不怕刀枪,不怕子弹,唯独怕温雪来这个人。 而在这场戏的最后,他更是直接被笑青山的气势压倒了,颤抖着的手到现在还有些痉挛。 虞立握紧了拳头,暗自定下目标,他一定要追上肖老师的步伐。 ** 结束了一天的辛劳,笑青山回到酒店。 洗漱完后,他扑进柔软的大床,翻了个身。 因为经费充足,制片助理订酒店的时候也没吝啬,给他们选的房间条件很好。 可习惯了叶易睡在身旁,宽大的床反而显得空荡荡的,让他有点不适应。 他看了眼时间,将近凌晨,也不知道叶易睡了没有。 他给叶易发了个“1”,对面很快回了个“11”。 笑青山笑了下,拨通叶易的号码:“你在忙吗?” “恩。”叶易回复,“忙着想你。” 笑青山脸上笑意更浓,通过话筒能听见对面有汽车鸣笛的声音,叶易应该正在回家的路上。 叶易问:“戏拍得怎么样?” “还行,没什么大差错,有个小朋友挺有灵气的,一点就通。”笑青山把被子拢成一团抱住,继续说,“岑竹好像不大乐意来演戏,不过她被郭导点名后也在努力背剧本了。” 叶易冷笑:“看来她是需要敲打。” “她毕竟是我强制抓来的嘛……有点小脾气也正常。”笑青山想了想剧本后期的内容,“等到她演到后面,就不会这么抵触了——如果她能坚持不毁约的话。” 笑青山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我给你发张剧照。” 定妆照还没修出来,摄影师把底图给了他作纪念,笑青山从浏览页里选了几张自己觉得看得过眼的,发给了叶易。 笑青山:“好看吗?” 叶易沉默了一会儿:“想把你关起来。” “你的思想很危险。” “现在才察觉到这个事实,你应该加强警惕了。” 笑青山笑了两声,把脸埋在被子里,闷闷道:“阿易,我有点想你了。” “只是有点?” “很想很想。” 叶易伫立在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路灯连成大地的珍珠脊背。 他抬头,望向一座大厦,它如一个静默的巨人,静待日与月的交替。 叶易说:“我也很想你。”尤其是听见你的笑声的时候。 室内的空气变得燥热起来,笑青山用手背贴了下脸,一个滚烫一个微凉。 叶易又问:“你的房间号是多少?” “你——”笑青山有些惊讶,他翻身下床,走到落地窗前往下看去,可惜楼层太高,只能看见连成一片的灯光,“你来找我了?” 叶易嘚瑟:“嗯哼,我提前做完了工作,留出了假期。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 笑青山刚想说话,叶易又啧了一声,说:“手机快没电了,快说房间号。” 笑青山报完号码,对面留下了一句“等我”,听筒中便只剩下了忙音。 那快节奏的嘟嘟声和他的心跳一样快。 他正抿着嘴笑,从落地窗前转身,乱搭在沙发上的衣服和搁在桌面上的糖纸忽然变得无比刺目。 笑青山:“……” 他连忙把乱放的衣物堆在一起,也来不及叠好,一股脑塞进衣柜;把桌面收拾干净后,又冲进浴室,对着镜子理了理睡得乱翘的头发,想了想,还是解开睡衣最上方的一颗纽扣,把衣领往下拉了些,露出精致的锁骨。 他刚做完这一切,便听见有人敲了敲门。 手已经握在把手上,他顿了下,又去喝了口水,嘴唇立刻变得水润起来。 对方又敲了敲,好像有点急躁。 他走过去,打开门,尽量显得气定神闲:“你来了——” “肖老师,您怎么知道是我?”周品站在门外,羞涩地笑了笑。 笑青山面带笑容:“……” 笑青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我睡了。有事明天说。” 说完,便不顾周品的祈求,毫不留情地关上门。 周品:“诶诶诶肖老师等一会儿啊!” …… 又不能真的把周品挡在门外,笑青山在烦躁中还是打开了门,肩膀倚着门框,并不打算放周品进去。 见他严防死守的模样,周品心生好奇,不动声色的往里面看了一眼,只能看见紧拉着的窗帘,收拾整齐的置物架以及摆着一个糖罐和一瓶红酒的桌子。 “你来找我干嘛?”笑青山问道。 “其实是这样的……”周品捏了捏衣角,解释道,“关于剧本……我有些地方理解的不是很清楚,所以就想来找肖老师探讨一下。” 笑青山盯了他一眼:“你找岑竹和郭导讨论不是更好?” 周品饰演的是剧中的男三号,与云知月是青梅竹马,并一直为了她默默付出,但比起有可能抱得美人归的常浪,观众一眼就可以看出他的恋情注定无疾而终。 周品与笑青山并没有多少对手戏,他也不可能知道笑青山还有编剧这一层身份,来找笑青山只能说是找错了人。 周品找借口道:“岑老师不是身体不舒服吗,我不好意思再打扰她了。至于郭导,他太严肃了,我有点儿怕他。” 周品垂下眼,眉心中带着愁绪:“如果肖老师您有事的话,那我也就不打扰了。” “好吧,哪一幕戏?”事关成片效果,笑青山作为导演和编剧不能坐视不管,虽然他已经看出周品的目的并不是问戏,但在对方露出马脚前,笑青山不介意扮演一个关心后辈的好演员。 得了许可,周品便将精心准备好的问题说了出来,笑青山一一和他探讨。 因为男三号的戏份充满了“明明是我先——”的白色气息,话题也不由的转到了爱情上。 周品叹了一口气:“虽然情况不一样,但我也能和他感同身受……我曾经喜欢过一个人,但我知道我们是不可能的,那种绝望感真是让人难受。” 他眼珠子一转,问道:“肖老师您有对象吗,他是什么样的人?” 原来在这等着呢。 笑青山微笑着看向周品,林灵是个八卦狂,在演员名单上看见他时,就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小道消息,其中就包括了周品和他男朋友闹不和的消息。 但提起叶易,笑青山总是高兴的,他压下心底的不悦,笑着说:“他是我心中最好的人。” 周品一时间有些恍惚,他从来就没有什么男朋友,有的只是皮肉和金钱的交易。对方宠爱他,和宠爱一只鸟一只猫并没有什么区别。 因此,在看见笑青山那真情实意的笑容时,嫉妒的感觉从他心底涌起。 “啊,是这样啊。”周品勉强弯起嘴角,“瞧来夜色也深了,我就不打扰您了。肖老师您好好休息。” 笑青山冷淡道:“我就不送你了。” 周品点了点头,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而在经过走廊时,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与他擦肩而过,周品一愣,多年前慈善晚会上的记忆与现实重叠,男人英俊的面容随着时间过去不仅没有衰老,反而变得更加成熟且有魅力。 他刚才还提到了那个人!怎么会这么巧?! 周品忍不住激动地转过头去,却看见那帅气的男人停在了笑青山的房门口。 周品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见到的画面,他安慰自己这只是偶然,可在看见笑青山把叶易拉进房间后,心中的一角轰然坍塌。他又回到了那房门口,双眼死死地盯着那扇棕红色的门,但别说是画面,就连房间里的任何声音都捕捉不到。 ** “刚才那人是谁,你们聊什么呢?”坐在沙发上,叶易打开红酒,暗红色的酒液倒进高脚杯中。 碰了下杯,笑青山说:“一个后辈,找我问戏呢。” “哦?”叶易拉长了音调,“凌晨,孤男寡男,房间门口,问戏?我什么都没有想。” 笑青山斜乜了叶易一眼:“其实他还有点特殊的目的——” 叶易的脑电波显然和他不在一个频率,愤愤地将高脚杯搁在桌面上:“我就知道他对你心怀不轨!”不然半夜还缠着卿卿问问题是想干嘛?! “……”笑青山意图解释,“不是,你猜错了。” 叶易想了想,怒道:“难道他不仅心里想了,还动手做了?” 笑青山:“没有。” 叶易:“那他还算识相。” 笑青山故意道:“但我觉得快了。” 虽然他想做的事情和叶易想的并不一样,但笑青山并不打算解释周品的真实想法,不如说,叶易误会了反而会更有趣一点。 果然,叶易闻言,将不便于行动的西服外套抛在一边,挽起了袖子,露出精壮结实的手臂。 叶易面无表情道:“他在哪间房,我去教给他一点做人的道理。” 43 花瓶影帝(8) 见叶易一副气势汹汹要去找人干架的模样, 笑青山忍不住笑起来,三十岁的人了, 怎么还和毛头小子一样冲动。 不过周品可是打算抱叶易大腿的,或许叶易可以揍到他在物理层面上实现抱大腿这一环节? 换在平常, 笑青山或许乐于看热闹,但此时夜已深,他们又好几天没见面,笑青山不大愿意把时间浪费在那个路人身上, 干脆身子一歪靠在叶易臂膀上,阻止道:“别去。” 叶易此刻正斗志昂扬, 活动了下手腕,挑眉道:“你男人可不是打一架就伤筋动骨的弱鸡。” 笑青山劝道:“不, 我们得师出有名,莫名其妙揍别人一顿, 就算你是清叶的总裁, 也太任性了吧?” 他的脸埋在叶易的肩窝里, 弯起嘴角:“而且……我不允许你半夜去别人的房间。” 叶易瞧着他露出的小半张脸,梨涡浅浅,皮肤像是棉花糖一样吹弹可破。他叹了口气, 搂住笑青山的肩膀:“既然你这么说的话, 那就暂时放过那个谁。” “恩。”笑青山一只手攀上他的胸口, 隔着薄薄的衬衫, 能感受到他心脏的搏动。 手指灵活地解开衬衫的纽扣, 他道:“明天我上午没有戏, 可以休息。” “我可以把这当做是暗示吗?” 叶易扣住他的手,大手沿着手腕往上移动,灼热的掌心贴附上他的手背,然后强势地挤进他的指缝,和他十指相扣。 笑青山字正腔圆道:“这位先生,你愿意和我钻进被窝里看夜光手表吗?” 叶易笑了下,嗓音低沉又有磁性:“我很乐意。” ****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次日,一整个上午,众人都没有看见笑青山。 到了下午,他才姗姗来迟,身旁除了助理林灵外,还跟着另外一个高大的男人。 男人戴着口罩,但从他干净利落的发型和露出来的那双深邃的眼眸来看,想必相貌不差。更重要的是,他周身带着一股上位者的气势,让人不自觉感到心颤。 “这是哪位明星啊?”场务附在摄影师耳边,小声问道。 摄影师:“不认识……应该不是圈内人?” 郭导才不管那么多,见主演来了,他用卷成筒状的台本敲了敲手心,对着笑青山粗声粗气道:“什么时间了,快点去准备!” 其实离开机还早,化妆换衣服的时间绰绰有余,郭导会如此反应,纯粹是因为他太看好笑青山了。现在演艺圈内青黄不接,郭导身为导演找不到合心意的演员,也很是焦急。现在他面前出现了一个好苗子,却总是懒洋洋的,虽然拍戏很认真,也没有迟到耍大牌的现象,但是从不早到,也不积极发展人脉,没看见岑竹都找他要了贺名导的微信了吗,笑青山怎么一点反应都不给!就算他有个神秘金主捧着,也不能这样不思进取啊! 而且他之前还接那么多烂片,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洗刷掉演技烂这个标签,唉…… 笑青山倒是不知道郭导内心戏这么丰富,应了他一句,对叶易道,“我去换衣服了,之后也要拍戏,估计没多少休息时间,你真的要在这里等着?” 叶易环视了片场一圈:“当然了,我赶过来,不就是为了陪着你吗?那个猫爪靠垫是你的?” 笑青山诧异:“你怎么知道?那是我刚买的。” 叶易嗤笑:“幼稚。” 笑青山:“你是不是想挨一顿毒打?” 叶易缓缓吐出没说完的话:“但很可爱,和你一样。” 旁听的郭导:“……” 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放闪.光.弹,老子早就结婚了,是不会吃下这碗狗粮的! 等笑青山离开,郭导问道:“鄙人姓郭,请问您怎么称呼啊?” “叶易。” 郭导:“叶先生您好,按理来说我们片场是不允许探班的,不过——恩???” 郭导反应出来不对了,叶易……那不是清叶集团总裁的名字吗?再加上这次投资商是清叶影视……不会吧?! 他猛地抬头,仔细凝视着面前的男人,对方坦坦荡荡回视过来。 叶易虽然是商界巨擘,但保密工作做得很好,网上找不着他的一张照片,也没有他的任何资料。 郭导心道,应该只是偶然吧……总裁不都是五六十岁的老男人吗,怎么会像他一样年轻? 没错,肯定只是意外,叶易这两个字也不生僻,撞了也很正常。 叶易见这人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狐疑道:“郭导?” “咳咳!没什么!”郭导指向笑青山的座位,“叶先生请便,日程很紧,我们怕是没办法招待你了。” 叶易点头:“卿卿多亏你们照顾了。” 郭导:“应该的应该的。” 化妆间里,化妆师正忙成一团,刷子共粉扑飞舞。 周品的妆补得七七八八,在化妆师喝水时,他眼珠子悄悄往眼尾移去,随着视角的转移,身旁的人和物也清晰起来。 一夜过去,他终于有机会了解昨晚上的情况了。 虽然他不看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就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和嫉妒。 笑青山微仰着头方便化妆师工作,他修长的脖颈曲线延伸下去,合入银白色的衣袍中。 那片肌肤雪白透亮,没有其他痕迹,周品不禁松了口气。 “画好了!”王姐盖上男士口红的盖子,“肖老师您看看,满意吗?” 笑青山道:“很好看,谢谢王姐,您的化妆技术一向这么好。” 王姐喜笑颜开,长得好看就够惹人喜欢了,还这么懂礼貌:“哎哟,本职工作,说什么谢啊,哈哈。” 笑青山温和地笑了笑:“我去片场了。” “好勒,今天是你的主场对吧,等会儿忙完了,姐去给你捧场。” “那我可得好好表现。” 笑青山从座椅上站起来,将乌发揽到肩后,手指无意间拉扯了下宽大的后领口。 周品的瞳孔骤然一缩,即使只是一瞬,他也看到了,在脖子末端,那清瘦的棘突附近,有着一点红色,暧昧无比。 周品握紧了拳头,嘴唇抿得死死的。 “小周啊,再转过来一点,我给你补下眼线……” 化妆师的声音传来,周品立马松开手,脸上浮现一个羞涩的笑容:“麻烦您了。” **** 一把锋利的刺刀从侧面砍来,笑青山一个侧腰,反手抓住来人的手腕,将他向前一拉,同时打向扑过来的另一个人。 动作行云流水,优美中又不乏一股狠劲。 “过!”郭导喊道。 “不错,真不错。”武术指导夸奖道,“现在的演员动不动就用替身,我可好久没见着这么能打的小朋友了。” 叶易坐在一旁,只觉得他的小男友哪哪都好看,一举一动都带着让人着迷的风姿。 他食指和中指并拢,点了点额头,心道,叶易,你真是一辈子都栽在上面了。 这时,却听得郭导叹了一口气。 叶易问道:“怎么,这幕戏演得不好吗?” 郭导回答:“叶先生,肖青的演技很不错,这场一条过是没问题的,事实上,他也是片场ng次数最少的。” 听见别人夸奖笑青山,叶易弯起嘴角,好像被夸的是他自己一般:“那你叹气干嘛?” 郭导拍了拍桌上摊着的分镜册:“我只是突然意识到,自己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 叶易拿过本子翻看,发现上方画着很多火柴人,线条简单,并不凌乱,还标着注释。字迹铁画银钩,正属于笑青山。 郭导膝盖上还放着自己的分镜册,他道:“叶先生,我想你和肖青熟悉,或许知道一些内情。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位……猫导演,究竟是谁请过来的,他是其他导演的马甲吗?” 叶易心道怎么就成猫导演了,家里可没猫啊! 他合上本子:“不,他只是一个初学者。” 郭导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从正式拍摄开始,他作为导演,难免会遇到很多问题。有时候画好的分镜,拍摄出来却达不到预想中的效果,这不禁让他有些丧气,但他也知道,就是最优秀的导演,也必然会经历这些挫折。 就在这时,他想起了猫导演发给他的附件,如果看一下别人是如何分镜的,会不会给他提供新的灵感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郭导再次翻开了那本拍摄方案。 而这次一看,却是惊为天人。 好为人师的毛病又发作了,郭导胸腔里塞满了想吹猫导演的欲望,当即给叶易回放了一段剪辑后的录像,是妖怪装成炮灰的姨太太,无声无息杀人的一段。 他讲解道:“你看这里,我按照猫导演的建议,采用了近距离拍摄,使得空间变得逼仄狭小,带给人窒息感,而在最高潮的时候,镜头却转向了窗外,不仅缩小了被广电和谐的可能性,而且能留给观众更多的想象空间。” 叶易全神贯注地盯着那段录像,的确如郭导所说,那画面好像把人折叠锁进了一个小箱子里,压抑又恐怖,而在观众提心吊胆的时候,画面却又变成了一轮明月,短暂的安心后,却又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郭导指了指还在片场演戏的笑青山,又侧出身体,让叶易来看不同机位下的录像:“肖青正在演的这幕戏,猫导演先用快速移动的树影作为遮挡物,勾起观众的注意力,而后快速变焦,将重心放在他手中的符纸上,向观众解释了他接下来要做的动作,再拉近镜头,光影汇聚在他的眼瞳里,让人产生一种代入感” 他感叹:“这已经不只是普通的分镜了,拍出来的每一幕镜头都是艺术的剪影!” 叶易对电影的研究不多,但他从一个观众的角度来看,这幕戏的确能牢牢抓住观众的眼球,让他们目不转睛。 郭导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唉,还有其他的镜头,有的虽然不如这些惊艳,但每一幕都让人看得很舒服……如果他真的是新人的话,那可太有灵气了。” 叶易忍不住勾起嘴角,望向场内的人——这是当然的吧,毕竟是他的卿卿,自然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 周品演完了自己的戏份,下了场,一眼就看见正坐在休息场地的那个男人。 他想了想,并没有直接走过去,而是出了片场。 片刻后。 “那个……请问您是叶总吗?” 一个软糯的声音响起,叶易将视线从笑青山的身上挪开,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面带微笑的青年。他面容非常清秀,穿着青色长袍,如一棵翠竹。 可惜,此刻的周品在叶易心里只有一个称号——那个半夜还去找卿卿“问戏”的男人。 他来这里干什么,挑衅? 叶易脸色顿时一黑。 周品不动声色,保持着笑容,心里却是嘀咕起来,怎么回事,叶总为什么用这种恶狠狠的眼神盯着自己,难道他在什么时候惹到他了吗? 叶易:“你有什么事?” 周品急忙道:“我叫周品,其实我在五年前见过您!就在清叶基金举办的慈善晚会上!” 他期望地看向叶易,希望对方还能记得自己,但叶易只是冷淡道:“是吗?我还去过这个晚会?” 周品勉强地笑了笑,他只是一个小演员,叶总不记得他才是正常的。 “这个……”他从背后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盒子呈爱心形状,里面装的则是巧克力。 见叶易玩味地挑起眉毛审视着自己,周品红着脸道:“这是送给……肖老师的,感谢他昨天给我讲戏。” 叶易冷冷道:“给卿卿的?你怎么不亲自给他?” 青青?叫的可真亲密……周品酸得不行,嚅嗫道:“肖老师不是在拍戏吗?” 叶易笑了一声,那讽刺的声音立刻让周品的脸烧了起来,这种理由实在太过蹩脚,他们在同一个剧组,总能等到笑青山有空的时候。 周品觉得,自己的心意已经被叶易看透了…… 叶易则想,这个人竟然在他眼皮子给卿卿送巧克力,还敢说对他没企图?! “给我吧。”叶易说,随后也不顾周品的回答,就强硬地夺过了巧克力。 周品羞得头深深埋下去,果然叶总都知道了,那叶总现在这个反应,是说对他有意思么? 接下来,他便听见叶易点评道:“华而不实。” “诶?”周品懵逼,他在说什么? 叶易翻看礼盒背面的配料表:“代可可脂做的玩意儿,还有一堆糖精和防腐剂,除了包装勉强看得下眼外,找不出一点优点。” 周品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番刻薄的言论竟然是出自叶易之口。 一股委屈从心底升起,周品咬住下唇:“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的。” 还、有、下、次? 叶易道:“算了吧,卿卿不吃别人给的东西。” 他似笑非笑看了周品一眼:“哪怕是小、粉、丝给的也不吃。” “啊?”周品似懂非懂,小粉丝是在说谁呢? 周品想和叶易说话,但又觉得两人身份差距太大,怕触及雷池,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找哪个话题,最后还是只能从笑青山下手:“肖老师他的演技很好呢。” 叶易勾起嘴角:“他没有不好的地方。” 周品心中一痛,能说出这种话,他们的感情一定很好。 周品意有所指道:“是啊,肖老师真的很完美,我们剧组的人都很喜欢他呢。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我哪里冒犯他了,肖老师总是对我爱答不理的……” 叶易心想,对你这么冷淡你还能眼巴巴贴上去,对你好一点你他妈不得上房揭瓦啊? 叶易按了按猫爪靠垫的粉红色部位:“卿卿脾气一直很好,你哪里做错了吧。” 自己的诉苦换回来的是这样蛮横的回答,周品除了“……”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叶易:“好好道歉,他会原谅你的。”但我不会就是了。 周品艰难地开口:“是吗?可是肖老师有点傲气,我怕他不接受呢……” 叶易:“一次不接受你不会说两次吗?” 周品:“……好的,我知道了。” 叶易皱眉,就这胆量,畏畏缩缩的,这人根本不配当他的情敌。 周品算是被叶易怼怕了,也不敢再说话,只能安静得像个鹌鹑。 笑青山演完了今天的戏,从场上下来,叶易走上去,撩开他汗涔涔的额发:“辛苦了。” 笑青山扶住假发:“别乱碰,等会掉下来我打死你。” 戴假发时,需要把全部头发都框入发网中,可以说掀开假发后,大家都成了一颗卤蛋脑袋。 叶易笑道:“你就是和尚也好看。” 笑青山白了他一眼:“我要是和尚,和你在一起就犯了清规戒律了。” 叶易笑了一声,自傲道:“动凡心有什么不好,何况对象还是我这个引人犯罪的男人。” 笑青山:“……你说得对,我现在就想犯罪了。” 叶易咳嗽两下:“虽然是大庭广众下,但你想要亲我,我也不反对。” 笑青山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用拳头来亲你好不好?” 叶易:“不好,我这张完美无缺的脸,哪怕出现一丁点伤痕,卿卿也会伤心的吧?” 笑青山:“……”刚才只是开玩笑,现在真的有点手痒…… 笑青山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想想等会儿吃什么,我不想吃盒饭了。” 叶易挑眉:“啊,好巧,我怎么刚就定了个餐厅呢?” 笑青山得意道:“可能是你太爱我了吧?” 笑青山去更衣室换衣服,叶易站在原地,等候他回来。 周品从刚才就一直暗中观察,虽然他并没有听清楚他们的对话,但是笑青山又是给眼刀又是冷笑的,态度显然很不好。 他怎么可以这样?周品想,就算叶总很宠他,他也应该明白自己的身份!爱是双向的,单一的付出只会让人难过。如果他是叶总的男朋友,他肯定不会让叶总受这种气! 周品凑上前去:“叶总,您没事吧?肖老师他就是不太好相处,岑竹之前去找他……” 叶易打断了他的话,看了他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周品之前已经自报过家门,但也不介意说第二遍:“周品。” 被问了名字,是不是证明叶总对他感兴趣了? 他雀跃地等候着叶易的回复,而对方笑了,但却带着森森冷意,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冷汗直冒。 叶易冷冷道:“如果你五年前和我见过面,就应该知道,我最讨厌乱嚼舌根的人。” “还有。”他补充道,“我说过了,卿卿他哪里都好,和你这个浑身都是缺点的人不一样。” 44 花瓶影帝(9) 听到叶易这番不留情面的话, 周品的眼眶立刻就红了。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你何必这样对我?”他小声啜泣,哭腔带着鼻音,像是小狗被伤害时的哀鸣, 任何一个不知情的人见了, 都会为这样楚楚可怜的青年感到心痛。 但叶易只是不耐烦地冷笑了下, 手插进口袋里, 言辞仍旧锋利得像一把刀:“是好心还是别有用心, 你瞒不过我。” 用抹黑笑青山的言论来让他却步, 这种手段自私又恶心。 周品嘴唇上下翕动, 最终什么都没说。 不远处,笑青山推开更衣室的门走了出来, 光是随意地站在那里, 就让一切黯然失色。 “你好自为之。”丢下这么一句话后, 叶易朝着笑青山走去。 笑青山自然地和叶易并肩而行,两人的脸时不时偏向对方,从周品的角度,偶尔可以窥见二人的笑容。 他们的身影越来越远,周品立在原地,眼底闪过一丝狠厉,犹如一条潜伏在草丛里, 吐出红信的毒蛇。 ** 夜晚, 酒店。 俊美的青年趴在床上, 头埋进柔软蓬松的枕头中。 乌发下的脖颈很白, 线条劲瘦,一条微凹的线从后背的肩胛骨延伸而下,一直到腰与胯的连接处。 他的皮肤很嫩,稍微用劲就能留下淤痕,雪白的肌肤上全是暧昧的痕迹。 男人倒了杯水递给他,笑青山接过,被水滋润后,干哑的嗓子终于舒服了些。 笑青山:“你能在这里待多久啊?” 叶易要管理整个清叶集团,总不能几个月都留在这里。 光是几天不管事,整个高层都要疯了。 何秘书还特意给发短信,嘱咐他要目光长远,恩爱不在一时而在朝朝暮暮。 叶易挑眉:“才来一天你就要赶我走?” 笑青山凝视着男人黑曜石般的眼眸:“没啦,我只是在掰着手指数日子,你陪我的天数越来越少,我也得越来越珍惜。” 叶易笑了笑,在他身旁坐下:“我周天的飞机,你得好好珍惜我。” 笑青山伸手去摸他的脸,叶易则覆盖上他的手,带着他抚过自己的眼睛、脖子、嘴巴。 两人情至浓时,叶易低下头去吻笑青山的嘴唇,便听见床头手机的震动声。 叶易看了一眼,来电人何秘书,便毫不犹豫地按下了红色的图标。 两张唇刚刚相贴,手机又不识相地震动起来。 笑青山推开他:“接吧。” 叶易点头,拿起手机:“喂,小何?” 对面,何秘书焦急的声音传来:“叶总,肖先生他、他的……唉,您自己上微博看吧!” 叶易与笑青山面面相觑,一打开微博,铺天盖地的嘲讽便蜂拥而至,大意为“这个小明星不好好演戏,整天给自己艹万人迷人设,简直是臭不要脸”! 原来,是某八卦营销号发了一篇长微博,通篇都在数笑青山有多少个暧昧对象,凡是和他合作过的明星,都被拉出来大写特写,就连偶然间对上眼神,都能被称作“两个人的目光里含有万般不可说的感情”。 在这些倒霉的明星里,除了笑青山熟悉的台小鲜肉、宋影帝外,还有这些天和他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岑竹。 若说之前那些料只是捕风捉影,脑补的占比比较大,那他和岑竹的料就可以算是有石锤了。配图里除了二人正常的互动外,还有一张是笑青山正给岑竹披上大衣,两人相视而笑,看起来亲密无间。 而在某个自称是剧组工作人员的小号中,则不点名地暗示二人在拍戏期间互生情愫,恐怕不久后就会公布消息。 这个人从开机起就时不时透露一些消息,偶尔发两张不泄露隐私的照片,都能和城南月剧组的动态对上,因此网友都相信了他的话。 岑竹自出道以来一直走的是清纯女星的路线,从未爆出任何绯闻,她虽然并不是一线女星,但因为参与过一部国民级电视剧的拍摄,路人好感度极高,这篇八卦一出,笑青山的微博下立刻就挤满了吃瓜观光团和暴躁的粉丝。 【好像长得还行吧,虽然人品emmmmm……】 【简直要哭晕过去了,没想到姐姐眼光这么差,居然看上这样一个戏精……】 【心灰意冷,脱粉转黑,首页还有岑竹的粉丝的话,麻烦双关我。】 若只是说这时,粉丝还只是单纯地感慨明星都是感情骗子外,史兆的一条微博便将整个风向推向了一边倒的趋势。 【京城史公子:某些人都被玩烂了,还敢和女星传绯闻,不怕你身后的金主爸爸生气啊?[抠鼻]】 史兆这个人嘴脏,平时总是在微博上炫富撩骚,好友圈里全是小野模,在网上风评也烂得抠jio,但是网友都知道他是永吉集团的小公子,对他的这一番言论,也就信了七八分。 【踩着别人上位,好lo……不是粉,但心疼岑竹……】 【惹,原来有干爹厚,怪不得这么狂呢,一次得罪半个娱乐圈也是流啤。】 【竹竹是被骗了吗,gay佬骗婚司马啊!】 看着这些不堪入目的评论,叶易两道剑眉紧皱,眼底冷若冰霜。 他对着何秘书命令道:“立刻联系公关,把这些评论给我压下去,彻查是谁散布的这些谣言。”一边按灭了笑青山的手机:“别看了,乖。” “别担心,我不在意这些。”笑青山回以他温和而镇定的笑容,“你也不必这么着急。” 叶易无心继续待在床上,他站起身,拇指与食指焦躁地摩擦起来:“你被别人用莫须有的罪名攻击,我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 笑青山慢吞吞穿上衬衫,遮去皮肤上的红痕:“我这家门前都被人泼了不知道多少墨汁了,不差这一桶,但有的人可是初逢这一遭,心里可焦急得要爆炸了。” 就在他穿好长裤后,一阵急促而粗暴的敲门声便从玄关响起。 笑青山打开门,岑竹正静静等在门外,而她的经纪人则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劈头盖脸就是一句:“热搜是不是你干的?!” 岑竹拉住她的衣袖,制止道:“秋姐,你不要这么激动。” “小岑你不要说话!”姜秋愤怒道,“炒热度也不是你这样做的,你知道这些年来为了避免绯闻,我家竹竹付出了多少精力?!你想炒热度,我们可以配合,但这样胡乱操作让我们很为难!而且你都拥有海星娱乐了,想上头条不是轻而易举,何须带上我们竹竹?!” 姜秋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中途岑竹劝了好几次,笑青山却始终没给反应。她抬起头,对方正气定神闲地望着他,而站在他身后的那个男人,眼神如冰,盯得她寒冷彻骨。 “你好像很紧张?”笑青山问道。 姜秋的语言虽然像是炮弹一样狂轰滥炸,她的身体却一直在发抖,好像只是在用带着火.药.味的言语来掩盖自己的恐慌。 “不要转移话题!”姜秋吼道,她怎么可能不害怕?对面的人可是海星的大老板,一个不高兴就可以把她踢出公司。可她跟着岑竹这么多年,看着岑竹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变成现在小有名气的演员,对她而言,岑竹就是她的妹妹,需要她的保护。而现在有人想要把岑竹当成踏板,她就是丢了工作,也要为岑竹讨个说法! 笑青山无奈道:“那我就直接告诉你,热搜不是我买的。” 姜秋激动道:“那还能是——” 说到最后,她高昂的音调渐渐放低。笑青山的眼眸干净而澄澈,像是雨后的青空,带着雨过天晴的宁静,也让她的心平静了下来。 这时她才反应过来,如果真如笑青山所说,热搜和他无关,那她刚才的举动何止是失礼,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对不起!”姜秋郑重弯下腰,“是我失态了。” 岑竹也跟在她身旁道歉:“对不起,秋姐她只是太关心我了……” “没关系。”笑青山说道,“我能够理解你们的心情。” 如果有人抹黑叶易,他对着嫌疑人,指不定会做出什么行为。 “进来谈吧。”笑青山侧身,“外面冷。” 房间里还残留着两个人生活的痕迹,岑竹和姜秋坐在沙发上,不敢乱看,只能僵硬地保持着笔挺的坐姿。 岑竹呆滞地盯着桌子,叶易在片场都会戴口罩,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完整的相貌。不得不说,和肖哥……配一脸。 笑青山倒了四杯水,分别递过去:“传播谣言的人,我心里已经有数了,但还要等到确定才行。” 感知到笑青山的视线,叶易道:“小何正在查。” 笑青山:“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将损失降到最小。” 姜秋点头,说道:“我们已经联系好了公关,但是……” 她叹了一口气,岑竹的角色定位是清纯少女,随着年龄的增大,她已经流失了许多粉丝,如今再突然爆出绯闻,人气肯定会受到影响。 笑青山道:“你们看过完整的剧本吗?” 岑竹面上一红,这些天,剧组集中拍摄在梨园和城南大宅里的剧情,她也就只读了这点剧本,后期涉及到的战乱部分她只随便瞄了一眼。 笑青山叹了一口气,给她们讲解道:“云知月现在只是个涉世不深的少女,但在剧本后期,她假死过一次,流落到s市后,性便转向成熟,最后为了家国大义,毅然赴死了。” “啊?是这样吗?”岑竹惊讶道,她还以为故事的最后,云知月会找男一或者男二嫁了,结果居然死了??? 笑青山见她一脸懵懂,提示道:“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是岑竹转型的一个机会?”岑竹一愣,随即瞪大了眼睛:“你是说——” “没错。”笑青山笑道,“既然有人拿你的明星人设造势,你们就顺手借他的东风好了。” 第二天,岑竹阴沉着脸来到了片场,剧组里的大家也都是万事通,知道昨晚上发生了什么,说话都小心翼翼,一提到“绯闻”、“男朋友”等敏感词语都自动转移话题。 而笑青山则破天荒地迟到了,脸上还戴着墨镜,王姐给他上妆时,被墨镜下的情况吓了一跳。 那双一向明亮的桃花眼失去了神采,眼眶边上也泛着红色,虽然并不严重,但也看得出来它的主人昨晚大哭了一场。 演戏时,笑青山也一反常态,ng了好几场,和岑竹的对手戏更是演得磕磕绊绊。 “肖老师今天状态好像很不好啊,刚才还念错词了。” “谁遇见这件事情都会心情不顺的,不过你有没有发现,今天那个神秘男友没有来耶?” “我要是不远万里专门赶到影城来探望男朋友,结果第二天就见着他和其他明星闹绯闻,我肯定也不开心呀!” “哎呀,你们是不知道,昨天肖老师那层楼可吵了,好像有人在打架呢……” “卧槽,难道是……怪不得今天肖老师的眼睛都红成那样,那绯闻是谁发的呀,简直太恶毒了,给人家情侣添堵呢!” 周品默默地听着工作人员讨论这件事情,面上不显,心里乐得开花。 他从罗休那里可得到了不少关于笑青山的黑历史,虽然都没有什么大的瑕疵,但黑人不就是要抓着一小点不放吗? 自己的男朋友和这么多人玩过暧昧,他相信任何一个男人遇见这种事,都不能忍下心中的怒火,更别说是叶易那种完美主义的男人了。 片场上,两个人尬演得像是小孩子过家家,郭导实在没有办法欺骗自己的眼睛,只能喊卡叫停。 “算了算了,你们两个被人整了的事我也清楚,现在对戏肯定很尴尬,但你俩一个男一,一个女一,今后面对面相处的时间还长着,总不能次次都这样吧?总之,别人传谣言,就是为了影响你们的发挥,你们必须要调整过来,别让那个傻逼看笑话,懂吗?”郭导说道,“我看你们都顶着熊猫眼,干脆上午先去补个觉,这边拍其他人的戏份。” 岑竹摇了摇头:“开机后的每一秒都在烧钱,我还挺得住,就留在这里吧。至于肖老师……您去休息吧,别想太多,一切都会过去的。” 笑青山声音极轻,像是羽毛落地:“郭导,我在椅子上坐一会儿就行。“ 郭导点点头:“那好,等会儿岑竹就先和周品拍第156场,之后拍哪场,看肖青的状况决定。” “好的。”岑竹回答。 笑青山虚弱道:“抱歉,耽误剧组的进度了……” 郭导挥挥手:“别说这么多,快去坐着。” 场记板一打,伴随着“action”,第156场开拍。 这一幕戏讲述的是云知月与云三产生了误会,在激烈的争辩之中,云知月扇了他一巴掌。 按照郭导原定的计划,这一幕采用的是借位拍摄。 “放宽心。”岑竹在开演前已经和周品排练过好几次,笑着对他说,“姐心里有数。” “岑姐出手,我放心的。”周品也笑着回答,在这些日子里,他和岑竹的关系也还算不错,昨天虽然借着岑竹去踩了笑青山一脚,但他以后自然会悄悄给她补上歉礼,因而内心也就毫无愧疚。 在念完台词后,岑竹眼含着泪水,高扬起手掌,作借位势。 而周品心里则默念着接下来的台词,静待着那只手从自己面前拂过。 只见那手掌带着雷霆之势向他打来,嘹亮的一记“啪”后,周品还没有反应过来。 随后,伴着剧组其他成员的尖叫声,火辣辣的感觉才从面颊上浮起,周品呆愣地看着岑竹,缓缓摸上自己滚烫的脸,刚一碰到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剧组顿时乱成一团,周品的经纪人跑上来查看他脸上的伤痕。 “哎呀,岑老师你怎么真的打了?!”经纪人急得跳脚,又对着场务吼道,“冰袋呢,赶快拿冰袋啊!” 岑竹瞪大了眼睛,捂住自己的嘴:“抱歉啊,小周,我刚才太入戏了,一不小心就……对不起呀,你没事吧?” 周品强颜欢笑:“呵呵……没事,岑姐你的力气小,根本就不痛。”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岑竹拍拍自己的胸口,“不然姐要难受死了呢,瞧你这小脸蛋,打坏了就不好了……” 一阵鸡飞狗跳后,摄影棚又安静下来,因为刚刚周品没念台词,郭导又想保持镜头的连贯性,不愿意后期剪辑,这一幕也就被弃用,需要重新拍摄。 周品的经纪人对着岑竹再三嘱咐:“岑老师你可得记好,不能再打下去啦!” 周品劝道:“别这样,我相信岑姐。” 岑竹面含愧疚:“小周你这样,我真的心里有‘愧’啊……” 又到了抽巴掌的场景,周品咽了下口水,等着那巴掌落下。 还好,这一次,岑竹的手掌真的只是虚晃而过。 他刚松了口气,一记毫不留情的耳光又从另一边扇过来,直接把他扇到踉跄了一下。 这下周品就是猪,也察觉出不对了,他怒道:“岑竹你他妈干嘛?!” “啊……”岑竹甩了甩手,这人脸皮厚的,扇得她手痛,“我昨晚整夜都没睡好觉,记忆力有点减退呢。” 岑竹指着他的左脸:“这一巴掌,是老娘替自己打的。” 又指向他的右脸:“这边的,是我替肖老师打的。” 周品咬牙切齿地甩过头,看向休息区的笑青山,对方正在捏猫爪靠垫捏得不亦乐乎。 或是感受到周品几乎要喷出火焰的目光,笑青山抬起头,茫然道:“你的脸红的好像猴子屁股。” 周品:“……”气死人了! 45 花瓶影帝(10) 从爆出绯闻开始已经过去了一整晚,但无论是笑青山还是岑竹都并未在微博上进行回应。这不由得让大家怀疑起来, 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笑青山和岑竹真的有一腿吗?毕竟两个人同在一个剧组拍戏, 还都是海星娱乐的艺人, 内部消化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在一片质疑声中,之前城南月剧组刚官宣时就占据热评第一的那位乱码兄又跳了出来, 再次杀出重围, 牢牢挂在评论区最上方。 【cyvjgs:肖青是我男朋友谢谢。邪教滚粗。】 网友哈哈大笑, 有的表示此事若真, 笑青山睡粉罪加一等。有的则说有梦想很好, 我给你关灯。还有的好奇道老哥你真的不是僵尸粉吗,能不能把默认头像和id给换了。 就在这一片欢声笑语中,笑青山的回复终于姗姗来迟。 【肖青:大家都是社会主义接班人,要遵纪守法:)】 网友们立刻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他这算是明示着说圈内有人犯法了,但这个“有人”到底是谁,就很值得思考了。 难道是营销号?之前也有圈子里的明星被杂七杂八的八卦扰得心烦意乱, 直接给营销号下律师函的, 但治标不治本, 对方不点名来坑你, 你要是指着他鼻子骂,他还要说你对号入座呢。更别提这一次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 必定存在背后推手。 百足之虫, 死而不僵啊。 而很快曝出来的消息, 却并未如网友所料去搞营销号, 反而更加劲爆,一下让整件事情不再局限于娱乐圈内了。 原来是京城警方官微直接通告,史兆被捕了! 这下整个微博可就热闹了,史兆身为永吉集团的小公子,也算是有着国民级的热度,一举一动都被大家盯着,很多人不会刻意关注他,但他一旦出事儿,看戏的人可就多了去了。史兆这个人并不精明,网上到处都流传着他的黑历史,但也多是捕风捉影或者遮遮掩掩的消息,唯一被证实的只有他上一次嫖.娼被拘留的事情。 网友没想到的是,这本来只是一个小瓜,却成长成了一片瓜田! 众人点开通告一看,嚯,原来上次和他一起被抓的人根本不是什么mb,而是一个十八线小网红! 小网红在自己的微博上详细描写了来龙去脉,某些地方他写的不是很明目张胆,但大家也都明白其中夹杂的是钱色交易。 重点是,他们在py交易途中被抓了,而且在被抓后,史兆的家人为了保儿子出来,动用了关系抽身而退,却把所有罪名都推到了小网红头上。 这小网红平时也是在网上有人一口一句宝贝捧着的,哪受得了这气,在被放出来后,立刻就联系了律师,要告史兆性侵。 可被律师劝过后,他也觉得自己胜算不大,还有可能被史兆直接封杀的灰都不剩,这时他想起了给自己牵线搭桥的人,顺藤摸瓜,一下翻到了他潜规则明星的许多证据,此时全部都给投放在网络上,用舆论为自己造势。 那一张张聊天记录简直不堪入目,除了你情我愿的交易外,史兆还给不愿意屈服于他的人下药,并且以炫耀性的口吻发在了朋友圈内,虽然重点信息也都打了码,但也不难看出,被史兆强迫的不乏有名气的流量。 众人之前对史兆的荒淫无度也有了解,但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无耻到这种地步,一想到自己捧在心尖上的爱豆可能也曾经遭受过这种待遇,众网友立刻义愤填膺起来,网上充满了对他的口诛笔伐,而史兆的更多黑历史则被一波接一波的挖出来,连带着永吉集团老总性骚扰下属的事情也被曝出,史兆他老子忙得焦头烂额不说,还接到了董事会弹劾他的通知,这下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更别说去捞他那傻逼儿子。 在热度稍降下来后,绯闻的另一位当事人岑竹则郑重发表了辟谣通告。 首先她表示绯闻纯属子虚乌有,那张二人最亲密的照片是发生在落水戏后,那天气温骤降,她又没有带上足够的御寒物品,冻得瑟瑟发抖,在经纪人回酒店取羽绒服的途中,笑青山怕她受寒才给她披了大衣。她和笑青山的关系很好,但并非情侣,双方也没有发展该关系的意向。 第二,今天早上她因为绯闻而做出了冲动的行为,虽然并不认为自己有错,但考虑到给剧组造成的麻烦,愿意接受剧组给出的任何惩罚。 吃瓜群众的好奇心一下就被勾起来了,冲动行为?今早她干什么了? 这看下去可就惊了,那个一向以温柔可人为卖点的岑竹,居然打人了,被打的人还看起来和整件事情毫无关联,是刚从星娱跳槽到天娱的周品! 虽然岑竹描述的是“肢体碰撞”,但周品的经纪人气得在评论区留言,说岑竹被笑青山唆使扇了周品两巴掌,打得她的艺人脸都肿了,要求岑竹公开道歉。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已经和剧组撕破了脸,她还直接在自己的微博里大骂特骂。 【给你们说说这是一个怎样的剧组,正导演和编剧从开机以来从未在场,而剧本也是天雷狗血,整个剧组就知道拍主演马屁,天天美颜盛世,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等到电视剧上演时,就能看出他们到底有几斤几两!可我真是心疼我品,看在以前同是星娱艺人的份上接下了这部戏,结果却被某些道貌岸然的人欺负,现在我就让大家看看他们的真面目!】 被他这番言论一煽动,周品的粉丝立刻暴起,犹如蝗虫过境一般侵占了岑竹和笑青山的评论区。本来笑青山的粉丝很少并不能打,但由于岑竹之前那番解释,他绅士的行为拉到了不少好感路,这一下黑粉大战彻底爆发。 “岑竹你个泼妇艹人设翻车了吧,还和肖青这个糊b明星联合起来欺负后辈,不要脸!” “我家姐姐脾气一向很好,能把她气到打人的份上,我看周品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随便爆料剧组情况,周品这是要被赶出来啦?狗急跳墙可还行。”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城南月剧组终于发声了。 一看到开头,周品的粉丝就又气又笑,原因是剧组表示岑竹在拍摄途中,未与导演商量,私自将借位改成真打以泄愤。 他们气自己的爱豆真的被打,又兴奋他们才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妈的看到没有,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温柔女神,私底下不知道扇了多少人的耳光,要不是我们家品哥比较硬气,这人还要装腔作势到什么时候!” “我操了,我爱豆撞了什么惊天大霉运才和这样的疯婆子在一个剧组拍戏,真是好心没好报。” 可他们还没高兴多久,一连串的讽刺就打得他们头晕眼花。 “傻逼通告都没看完就出来嚎啦?你家主子做了什么破事儿你心里没逼数?” “以前有人给我吐槽你家粉丝都是小学生,当时我还为你们辩驳,现在我真想穿越回去掐死那个自己。” 周品的粉丝懵了,他家爱豆不是受害者吗,怎么路人都在嘲讽他们? 再看下去,他们一颗心却凉了。 剧组批评完岑竹后,剩下的一大篇文字都在指责周品违反保密协议,撺掇其经纪人私下传播剧组内部消息,并偷拍艺人生活照,对当事人造成了伤害,同时对剧组的名声造成了恶劣的影响,现剧组决定解除与周品的合作关系,并要求他按照合约赔偿剧组的损失。 所有的线索终于串成了一条完整的事件,fbi网友很快就推断出,昨天晚上的绯闻,是周品一手策划的,其目的就是为了抹黑笑青山和岑竹。 而原因,该网友推测是为了争抢番位,并为周品刚接到的角色炒热度。 不管理由是真是假,他所作出的龌龊事是真,这下不仅仅是岑竹和笑青山的粉丝,就连网络上的路人都看不下去了。 “大家都是一个剧组的成员,在拍摄期间放出这种流言,是想让两个主演演不下去,片子被流产吗?!” “怂恿自己经纪人偷拍??!我靠他自己都是艺人,不知道这件事情有多严重???” “靠着胡编乱造歪曲真相来博人眼球,周品和那些三流杂志的狗仔也没区别了。” “呵呵,某人在微博上还多次提到剧组的氛围很好,大家都很照顾他,结果他就是用这样的手段来回报大家的关怀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55555心疼我姐姐,平白无故被这个小人泼脏水。” “所以说肖青是万人迷那条微博也是他搞出来的?周品牛逼,借刀杀人,要不是事情真相爆出来,肖青得把娱乐圈的半壁江山都给得罪了吧?” “真当我们青团没有人啊,哥哥挺住!qaq” 而周品原本的一些老粉,在看见事情的真相后,也心灰意冷。 “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我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对你失望。” “以前一直不知道出坑回踩是怎么个操作,现在我终于懂了,辣鸡周品赔老娘青春啊!” “虽然我只是个颜狗,但我还是有底线的,咸鱼出签名照 专辑,大甩卖只求回血,粉丝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话说,这人还有粉丝吗,不要卖不出去呀???” 而这件事对周品的影响,远不止那疯狂下跌的粉丝数,圈内无论是明星,导演或者主持,各自都有各自的隐私,谁都不敢和一个没有底线,敢随便乱爆料的演员合作,万一第二天自己就出现在头条上了呢?因此,一连串婉拒周品试镜的消息发到了他的邮箱中,而原本和他有合作的电视台也立马终止了合约,品牌商更是直接把印有他的宣传图给换掉,就连淘宝的山寨爆款都赶快把名称上的“周品同款”给删掉了。 “……如果您拒绝支付违约金,我司将会提起上诉。” 话筒中,品牌商的言论冰冷又无情。 周品挂掉电话,自嘲地笑了几声。 他比笑青山晚几年来到星娱,也听说过这个前辈曾经辉煌过的事迹。那时他告诉自己,哪怕用尽手段,也绝不要变成下一个笑青山。而他也做到了,靠着出卖身体拥有了虚假的宠爱,切实的利益,在他轻轻松松就可以拿下男主角位置的时候,笑青山还要为了个小配角东奔西走,所以你看,坚守底线有什么用呢? 可既然让他相信了这个理论,为什么又要让他见证笑青山的改变? 他原以为笑青山也是像他一样被人包养了,所以即使他的演技尬得可以让人把悲剧当成喜剧看,也有好的资源给他挑选,但在剧组中,他却发现并不是这样。 笑青山的演技远高于他,甚至高过圈子里的很多老戏骨,就算没有人捧他,一旦有了机会,他就会破土而出,成为一棵风雨不动的参天大树。 更让他痛恨的是,笑青山凭什么可以成为叶易的男朋友?那个高不可攀的男人,又为什么会为这个小明星而驻足?! 想到这,周品几乎是歇斯底地编辑了一条新的微博。 【呵呵,有叶易护着你可真是好啊,不像我什么都没有……】 作为清叶集团的顶层大boss,网上关于叶易的推测从来就不少,众人关心他的相貌、年龄、恋情,妄图从任何的蛛丝马迹中窥见他生活的痕迹。放在平常,这本是一条足以引起全民兴奋的大料,但鉴于周品现在的诚信度已经跌到负值,网民只觉得他在胡言乱语。 “干嘛cue我老公,你神经错乱了?” “喵喵喵前面的姐妹等一下,叶易是我老公好吧?” “我怎么听圈内人士报道,你以前也有过金主呢,哦,被踹了,所以一无所有,好惨!” “@叶易,诶等等怎么是不存在用户,原来老公没开微博的吗???” 周品看着这些回复,竟然奇妙地生出了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可悲感。 他喃喃:“你们什么都不明白。” …… 而另一边,由于周品经纪人的爆料,城南月剧组也被网友的问题淹没了。 “你们的正导演和编剧真的不在吗?那该怎么拍戏啊?” “???不知道为何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反而感到了放松,我从小就看郭导的戏,不过你最近这几年都没啥好作品,希望可以再次出现在公众眼中吧。” “周品被赶出去了,那他的戏份怎么办?” 面对众人的质疑,剧组回应道:“感谢大家的关注,《城南月》正在稳定拍摄中,不存在停机的情况,至于男三号已经重新选定演员,暂时保密,请大家不要相信谣言哦。[心]” 似乎是为了证实这句话,城南月剧组随后发出了一组定妆照。 定妆照中,男二虞立身着军服,英姿飒爽,立刻吸引了一批小迷妹。 而岑竹穿着戏服,正在上妆,表情恬静而美好,粉丝落泪表示是她们熟悉的竹竹,可接下来的一张,却把她们惊住了——红色的旗袍张扬而艳丽,浓艳的妆容把人一下带进纸醉金迷的世界,这哪里是她们认识的岑竹?!风骤然改变,粉丝原本应该觉得突兀,但她们却都意外的接受了这种形象,或许是因为她眼神中的一丝决绝,还带着岑竹过往的影子。 网友继续翻看定妆照,女一男二给他们的感觉都很不错,而这男一号可都还没出现呢! 而在那个表示加载中的菊花消失的一瞬间,他们全都屏住了呼吸。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他们仿佛来到了那个大雪纷飞的地方,一树梅花独自盛开,而梅下则是静立的青年,他未撑伞,因此那飘飘扬扬的雪花都飞在他的青丝上,粘在他的睫毛上。他眼中带着笑意,却又蒙着一层无可忽略的疏离,冷而生艳。 呆愣了半晌后,网友才反应过来,激动的心情立马盈满胸腔,噼里啪啦打下评论,再一刷新,评论区满是惊叹! “秋水为神玉为骨,这是神仙下凡啦!!!” “我,尼古拉斯·狗蛋,五分钟之内,要知道肖青的所有资料!!!快!!!” “太好看了叭这是现实里真的存在的人物吗???对不起我的男神,让我出轨十分钟!” “你这个该死的男人,竟然敢勾引我,呜呜呜呜,我沦陷了!” “兴奋到模糊.jpg” 发布不到一个时辰,这条微博就被迅速转出圈在,而#肖青温雪来# #城南月定妆照# #岑竹云知月#等tag随之冲上热搜。 笑青山火了,虽然按照他的说法,那狂飙的粉丝数中,一大半都是三月粉,但对一个好几年都再也没有上过头条、热搜,就连八卦小报都不屑刊登他的消息的小明星来说,这一切已经很不容易了。 而郭导似乎是害怕他美得飘起来,特意给他分享了好几篇文章,标题大概是《那些一夜爆红的明星后来都怎么样了》、《当颜值远去,小鲜肉该何去何从》这一类,看得笑青山哭笑不得。 在他正常发挥了几天后,郭导终于放下心来,没有再给他推送这些文章了。 网络上的是是非非都被抛在脑后,笑青山全身心投入到电视剧的拍摄中。 三个月后,《城南月》杀青。 46 花瓶影帝(11) 在城南月杀青之时, 微博上关注这件事情的粉丝却并不多, 一方面是因为剧组的主演本来也没有一线流量,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最近娱乐圈内出了一件大事——高端奢侈品品牌ghs近日将会在华国挑选一位模特作为品牌大使, 并邀请他拍摄旗下主打产品的一支广告! ghs作为世界上历史最悠久的奢侈品公司,涉及领域之广, 包括了定制时装、名表、名包、珠宝、香水等产品线。其中, 以香水最为出名,其经典系列从推出到现在, 仍然是业内调香师心中最优秀的香水之一。 它每一件新产品的上市, 都意味着时尚圈的又一次轰动, 总之, ghs已经不仅仅是身份地位的象征,更代表了购买者的品味。 而伴随着其160周年的纪念日, 它将会在全球范围内投放广告——宣传的产品则是它研发团队埋头研究三年后推出的得意之作,香水self系列。 首席调香师早已在采访中透露,这款香水将会打破经典系列的不败神话,一跃登上王座,成为下一个席卷业内的顶级香氛。 为了配合这款香水的出世, ghs对其广告的拍摄也万分重视。 本来蓝血品牌多半都不屑于邀请模特或是明星为其做广告, 但为了打开市场, 越来越多的奢侈品开始以“品牌大使”、“挚友”等名字换着花样给自己选代言人, 最后, 就是高傲如ghs也不得不走下神坛, 迎合大众, 但正因它低下了头颅,对于进入它领域的艺人也就更加挑剔,决不允许任何一粒尘埃沾染神明的台阶。 由是,一场关于“谁能接到ghs广告”的战争便在娱乐圈内拉开了序幕。有意向试镜的明星表面上还维持着其乐融融的气氛,背地里却是通稿头条黑料八卦齐飞,什么招都使出来了,而粉丝更是不用顾忌面子,互喷互黑,就差撸着袖子真人battle了。 但很快,这场战争就ghs的官v给一巴掌拍到偃旗息鼓,原因无他,只因为试镜并不接受自主报名,只有收到邀请函的艺人才可以前往面试。 想想也是,ghs可是站在奢侈品顶端的品牌,怎么会容忍什么小明星都来报名自己的试镜。它的通告表现得很明确,是我们来挑选模特,至于艺人?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接受或拒绝两个选项。不过面对ghs的邀约,恐怕只有傻子才会选择后者。 试镜当日,试镜厅内几乎可以说是群星汇聚,能来到这个场地的明星,除了帅气或美艳的外貌外,名气也必须是一线水平。 宋语泽坐在一方避光的座位上,撑着脸玩手机。身旁,台天奕正和其他几位流量在闲聊,无非是什么“我不行的,这支广告的模特肯定非你莫属”之类的假话。 余光里,电梯升上,大门缓缓打开,两个身影从门内走出。 充满着嘈杂私语的大厅,忽然间安静了一瞬,宋语泽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不过是几个月没见,青年的气质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畏畏缩缩的怯懦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云淡风轻的淡漠与成熟。这让他一直掩盖着的艳丽绽放而出,如黑夜褪去后盛开的玫瑰,娇艳而带刺。 其他人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之前笑青山与岑竹的绯闻那么一闹,整个娱乐圈的人都算是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长什么样了,可那些图片里的青年无不是缩手缩脚的,除了刚出道时脸上还带着生气以外,其余时候就呆滞得像个木偶。 他们也都知道照片会放大人的缺点,可是这之中的转变,真的会有这么大吗?! 惊讶之情消失后,又有一个疑惑浮上来,就算不论人气是虚是真,凭笑青山现在的咖位,是不配收到邀请函的吧?!这里虽然不是人人都是影帝影后,但名气都可以碾压他。 大厅内,窃窃私语响起。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说只有收到邀请函的人才可以来吗?他脸皮也太厚了吧。” “可楼底下是有保安检查函件的啊,他总不会是飞上来的吧?话说,他旁边那人是谁?” “咦?对哦,那是哪位大佬,怎么没见过?” 无视掉那些探究的目光,笑青山和叶易找了个空位子坐下。 侍从立刻推着推车过去,将茶水倒满他们面前的茶杯。 笑青山眼中含笑,转着茶匙:“他们在猜你的身份呢……我听听,混血儿?刚归国的外国华裔?ghs的高层人员?” 叶易低笑了一声,大马金刀地坐着,将上半身的重量都压在沙发上:“正确答案是清叶的ceo和卿卿的男朋友,今天我只是后者。” 笑青山纠正:“还在熬实习期的男朋友。” “……”叶易道,“其实我一直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啊?”笑青山问。 叶易换了个姿势,笔挺的后背下俯,手肘撑在桌面,而大拇指抵着下颚骨,眼神深邃又郑重:“实习期过了是不是就可以结婚了?” 华国的同性婚姻法刚通过没多久,虽然社会上仍有许多人无法接受同性恋,但不乏有各个领域的名人与所爱之人结婚,并几乎是炫耀地在社交网络上po出照片。 老实说,叶易他有点心痒。 无法抑制地想要向全世界宣布他和笑青山的恋情。 一抹不明显的红晕浮上笑青山的两颊,他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的模样,微微撇过头,佯装冷漠道:“这是求婚?那恕我拒绝。” “不是,这只是一个不正式的预演。”叶易双手交叠,“但我希望你可以先答应我。” 笑青山的桃花眼微微张大,有点像猫看见小鱼干时的情形,他眨了两下眼,眉尖蹙起,声音含糊:“凭什么啊……” 叶易正色道:“我怕在正式求婚的时候,得到你肯定的答复,会激动得心脏爆裂死掉。” “别说得那么血腥啊?”笑青山不禁提高了声调回答,又冷着眼瞧了周围一圈探着脑袋想要偷听的人,后者都讪讪低下了头,耳朵却竖起来—— 大厅里闹哄哄的,除了笑青山刚才叫出来的那一句,其余的话他们根本都没听清楚。 叶易捂住胸口,显得幼小可怜又无助:“事实上,自从遇见你,撞在我心尖上的小鹿多得都可以开鹿园了。” 笑青山:“……”这什么土味情话。 笑青山叹了口气,上下唇刚分开,一道影子便投过来,给茶几蒙上一层灰色。 宋语泽自然地坐在了笑青山身旁,温声道:“小肖,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笑青山望着他的面容,想了下,才从回忆的角落里翻出关于他的资料。 分级:无关紧要的路人。 “你好。”和他没什么好说的,笑青山回答后,转过脸去继续和叶易说话,只是转移了话题。 见自己被无视,宋语泽也不生气,反而问叶易:“你好,请问你是?” 叶易反问:“问别人名字前,难道不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 宋语泽今年才拿下金羊奖影帝,春风得意,默认自己在圈子里已是无人不知,听到这句话只觉自己是受了记下马威,嘴角的弧度略微有些下垮:“我?《卡尔墨兹》的主演,宋语泽。” 宋语泽?叶易蹙眉,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绝非是从什么电影中听到的,因为他看电影从来不记演员名字。 那这个宋语泽到底是—— 叶易抬起眼皮,深色的眼眸如同看不见底的井水,声音也冷到极点:“哦,是你啊,宋影帝。” 那个经常让卿卿帮忙打领带的前、男、友! 一股寒气从头蹿到脚,宋语泽身体一震,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被一头凶猛的狮子锁定,下一秒就会被咬断咽喉。 他和这个男人没仇吧?! 除非…… 宋语泽的视线在叶易和笑青山两人间来回打转,他道:“小肖,这是你的朋友吗,能给我介绍一下吗?” 笑青山喝了口茶,嘴唇带着湿漉漉的光泽,像是刚采下来的花瓣:“没必要。” 宋语泽默不作声地滚动了下喉结:“小肖,你我之间存在着一些误会。” 笑青山冷淡道:“是吗?那就让它一直误会下去好了,以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必要花费时间来解释它。” 宋语泽:“小肖,你——” “我不管你是宋语泽还是唐语泽,你再这样打扰他,我会让你的名字永远消失在娱乐圈内。”叶易冷声道。 宋语泽皱眉,对着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这样对我说话?” 叶易嗤笑一声:“宋伟民是你爸还是你叔叔?算了,无所谓,结果都一样。” 宋语泽一惊,他既然知道宋伟民这个名字,就不可能不知道站在自己背后的是宋氏集团,可他这语气,竟然是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他到底是谁? “语泽哥,快到我俩试镜了!”台天奕的声音传来,温润的青年站在不远处,仅看他面上的微笑,是绝不会猜出他心底是怎样的一番狂风过境。 宋语泽是个什么样的货他还不清楚?风流成性,圈内和他有过一腿的人数也数不清。而对一个浪子来说,什么样的人最有吸引力,自然是他心心念念,却又吃不到的人!更别说现在的笑青山比过往更加耀眼,若不是他们之间有那点嫌隙,他都想要和笑青山攀关系了。 宋语泽还想探究叶易的身份,可试镜的机会实在难得,只能虚张声势道:“你的身份最好捂严实点,要是让我知道你是谁,要你好看!” 叶易不屑地笑了下,摇了摇头,怪不得他和宋氏集团有合作,却不知道宋语泽这个人,看来对方也知道这个影帝上不了台面。 等宋语泽离开后,笑青山忽然道:“我同意了。” “啊?恩?”叶易还沉浸在一级备战状态,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求婚。”笑青山小声道,桃花眼潋滟而朦胧,“只是为了你的心脏着想,别想多了。” 叶易呆呆地看着他:“卿卿,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笑青山疑惑:“什么?” 叶易:“我心里的鹿集体越狱,已经快把我的心脏撞死了。” **** 试镜间内,导演弗纳尔翘着二郎腿,尖酸刻薄的声音几乎要震碎玻璃窗:“你那是什么做作的表演,试镜的主题可不是比拼谁更能够在脸上写下‘我他妈长得真是该死的帅气’!” “还有你那走路姿势是怎么回事,小鸭学步?二十多岁的人了,不会好好走路吗,我们拍的是广告,又不是喜剧!” “还傻站在这里干什么,你落选了,可以走了!” 副导演陈娜打断了他的抱怨:“我亲爱的弗纳尔,别再白费口舌,你说的法语,他听不懂。” 同时在心里暗想,还好弗纳尔不会中文,试镜的演员也都不会法语,不然这闹腾起来,媒体隔天就得给你整上什么种族歧视啊、耍大牌啊、华国的演员是不是演技都垃圾啊这些能吸引流量,同时也能让人破口大骂的新闻。 台天奕忐忑地站在原地,他虽然听不懂导演的话,但也看得来别人讽刺的表情。 他问:“对不起,你能告诉我导演刚才说了什么吗?我英文不是很好……” 看出来了,因为他说的是法语。陈娜心中吐槽,面上微笑道:“弗纳尔刚打了玻尿酸,脸部肌肉比较僵硬,并不是对你的表演有意见。” “是、是这样吗???”台天奕惊了,打玻尿酸居然对脸的影响这么大吗? 陈娜笑道:“恩,不如说,你的表演得到了他的高度‘赞扬’呢,不过具体结果,还是要等候试镜结束后的通知哦。” 台天奕欣喜地鞠了一躬:“ 我知道了,谢谢!” 弗纳尔把两条腿翘上了办公椅:“你真的有好好翻译我的话吗,陈,我看他笑得鱼尾纹都出来了。” 陈娜:“你是在怀疑我的中文水平吗?他那么高兴,是因为他第一次认识这么严肃的老师,觉得自己的演技被客观指点后,又能更上一个台阶。” 弗纳尔吐出一口气:“关我屁事,够了,下一个。” 半个小时后,弗纳尔暴躁地将候选名单抛在天上,仰头望着天花板:“天啊,这都是一群什么俗不可耐的家伙!我以为我提出来的试镜要求已经够简单,为什么连一个合心意的演员都找不到!” 陈娜:“宋语泽、卢萝、欧阳辛,这是你没有骂过的三位候选人。” “唉。”弗纳尔叹了一口气,的确,这三个人的外形和演技都很优秀,但还是没有到达他心底的最佳标准,“陈。我想要拍出完美的广告。” 陈娜笑了笑:“弗纳尔,你得学着长大,世界上没有真正的完美。” 弗纳尔:“只是我心里的,也不可能吗?” 陈娜:“那得看你怎么想了。好了,弗纳尔,振作起来,我们还有最后一位朋友的试镜没看呢,说不定能找到你的缪斯?” 弗纳尔板直了身体:“这个可能性比彗星撞地球还小。那个演员,肖……肖什么,如果不是叶威胁我,他根本连这栋楼都进不了。” 陈娜劝道:“如果你不想被打,刚才这句话还是别在叶总面前说出来。” “该死的爱情,叶这样冷酷的男人居然也会给爱人开后门。”弗纳尔耸耸肩,“不管怎样,让他来试镜已经是我最后的让步。陈,叫他进来吧。” 当那相貌夺目的青年真的站在他面前时,弗纳尔忽然也能够理解叶易的想法了——如果只看相貌的话,他的确能成为弗纳尔独一无二的缪斯。 弗纳尔难得压下了火气,温和道:“你可以开始了。” 笑青山问:“没有剧本或者主题吗?” 弗纳尔摇头:“没有。在表演之前,你可以先检查一遍房间,甚至动上面的物品。但是记住,不能喷香水。”说到香水时,弗纳尔特意强调了一下:“如果你喷了,就给我滚出去。” “好。”笑青山回答,怪不得出来的明星都一脸茫然,自由发挥的话,他们甚至连自己的表演方向正确与否都不知道。 但导演不说,不代表试镜就真的没有题目。 笑青山环视了一圈房间,初步确定这是属于女性的一间卧室,因为床头柜上摆着她的大学毕业照,而拉开的衣柜里也全是女士职业套装或者休闲装,唯一的一件长裙礼服被抛在床上,大半的裙摆都滑到了地上,明明价昂贵,还带着未拆的标签,主人却毫不珍惜它。 梳妆台上放着简单的护肤品和化妆品、几件崭新的首饰和一束玫瑰,玫瑰里卡着一张纸条,写着赴约时间以及一段话“你上次穿了我给你买的礼服,真的很好看。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喜欢穿裙子,但是亲爱的,为了我,.我不喜欢你喷的香水”。而那瓶被男友diss的香水,就放在梳妆台最显眼的地方。 陈娜见他检查得差不多了,说道:“没有疑惑的话,就开始表演吧。” 笑青山点头,闭上眼。再次睁开时,整个人的气质骤然改变。 弗纳尔把候选名单卷成一个筒,轻轻敲打着桌面,舌尖顶着上颚,凝视着青年的动作。 他此刻是这件卧房的主人,一位将要与男朋友赴约的职业女性,平日里打扮休闲,不喜欢穿裙子,也甚少化妆和戴首饰。 青年将唯二的两条项链反复在镜子前比试,皱着眉头,难以抉择。在磨蹭了一会儿后,他看了眼时钟,离赴约时间已近,他连忙将一条项链戴在脖子上,又从化妆盒里抽出唯一的一只口红,小心翼翼涂抹在嘴上。 弗纳尔不觉屏住了呼吸,眼前的青年虽然相貌清丽,但仍旧带着男人的特征,并不是雌雄莫辩的那种类型,可在他的表演中,他却真的带上了女性的甜美和妩媚,一双美目含着秋水,顾盼生辉。 但是,演的像女性并不是这一场的关键,不然那些女星也太占便宜了不是? 弗纳尔嘴角勾起了一抹笑,之前对笑青山的成见已经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隐隐的期待——让我看看,你会怎么诠释这一系列的主题吧? 青年笨拙地挑选完了首饰、涂了口红后,在镜子前拎着那件礼服,面上显露出焦虑。 他不想穿。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单纯的不喜欢。 但他的男朋友却执意让他尝试,现在,是要遵从自己的内心,还是为了男朋友,暂时委屈自己一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中的迷茫渐渐退去。那红色的裙装艳丽又奢靡,他愿意驻足欣赏,但不会为了他人的喜爱,改变自己的性。 在闹钟响起的一瞬间,他将长裙随意地抛在了床上,抹掉了嘴唇上的口红,走到梳妆台前,拿起了那瓶香水。 弗纳尔皱起了眉头,咳嗽了一声,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但青年直接给瞪了回来,眼神高傲无比,压得弗纳尔直接往后缩了一下。 那一瞬间,他才是这场戏的主宰! 47 花瓶影帝(12) 表演结束后, 陈娜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弗纳尔沉吟半晌,手在桌上一撑, 长腿踏上桌面, 肌肉紧绷发力, 从办公桌上一跳而下,走到笑青山面前。 与青年清瘦纤细的身量相比, 他的身材更加高大强壮, 带着压迫感, 可青年周围的气势却完全不输给他,甚至隐约呈现上风。 鼻尖可以嗅到香水的淡淡清香, 弗纳尔低下头,冰蓝色的眼珠子像是结了冰的湖水:“我说过, 你不可以动香水。” 陈娜刚张开嘴,笑青山的回答便让她已经冒出喉咙口的翻译吞了回去。 他的音色清越, 音量不大,却能清楚地传到男人的耳中:“但‘她’告诉我, ‘她’要用它。”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他已经能构建起一个人物了么? 弗纳尔眯起眼:“肖,不管你在脑海里与‘她’进行了什么沟通,你要记住,我才是这场戏的导演!我的命令是绝对的!” 笑青山抬起眼皮, 眼珠子透亮得犹如正对着天光的宝石:“如果你这样想, 那你可以淘汰我, 选择更符合你心意的演员,但我不会为了一个拍摄名额扭曲我心里对角色的理解。” 青年的话语中带着绝不退让的坚定,他是演员,而不是任凭导演操纵的人偶,他对角色有自己的看法,或许可以与导演交流沟通一些表现形式,但绝不会违背角色性中的核心。 “好。”弗纳尔冷笑一声,指着紧闭的大门,“那你现在可以离开这里了,为了捍卫你心里的底线。” “别!”陈娜一愣,惊慌地说道,同时狠狠瞪了弗纳尔一眼。 从试镜最初的警告,到弗纳尔刚才的要求,一切都是早已安排好的戏码。 这场试镜的主题在一开始便已决定好了,正是该系列的名称——自我。 只有遵循自己内心意愿的演员,才能获得导演的青睐,而笑青山的表演,毫无疑问将这个主题清晰地展现了出来。 除了他以外,也有三个演员做到了这一点,但在与弗纳尔对质时,却无人敢如他一样,嚣张又自信。 可弗纳尔现在想要干什么?赶走最适合这支广告的演员吗?! 陈娜伸出手挽留道:“弗纳尔他脑子有病,你不用太在意他的话——” “谢谢。”笑青山对陈娜并没有什么偏见,展颜一笑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青年的挺直的背影随着逐渐合上的门而变成一条细线,弗纳尔暴躁吼道:“别忘了查看邮箱,提前空出档期!” 笑青山停下脚步,打开门,冷冷道:“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完,不等二人的反应,那扇门便再次合上。 陈娜与那扇无生命的门大眼瞪小眼,脚一踮,手揪住弗纳尔的领子:“你个傻大个都干了啥啊!这下你满意了?!哈哈,我们试镜组,被演员给拒绝了!这要是传出去,我看你以后还怎么混!” 弗纳尔无视了她的怒吼,狼狈地蹲下身,抓乱了自己的头发,五官都扭成一团,痛苦道:“啊,我的缪斯……” “你叫他离开的时候怎么没想起他是你的缪斯?”陈娜没好气道,要不是弗纳尔还是自己的上司,真想一脚踢翻他,“现在怎么办,退而求其次,找那三个演员吗?!” “不不不!”弗纳尔疯狂摇头,“如果我没有见到他,我或许还能接受平庸的演出,但如今邂逅过他,我再也无法欺骗自己的五感了!” 他噌地一下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办公桌前,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只嘟了一声,就被掐断了。 弗纳尔锲而不舍地继续拨打,又被挂断,再拨,迎接他的只剩下永无止境的嘟嘟声。 “艹,叶把我拉黑了。”弗纳尔骂道。 陈娜翻了个白眼,这样对待别人的男朋友,叶易不拉黑他才怪。 “这次是陈娜么……” 车内,叶易瞥了眼再次响起来的手机,在他的指腹即将触碰到红色图标时,笑青山道:“接吧。” 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不悦的神情,淡得像一汪清泉,显然没有生气,叶易也就接通了电话,点开公放。 对面,陈娜诚恳的道歉声传来,她又给笑青山解释了试镜的背后安排,希望笑青山可以体谅他们。 “你小子还不快点道歉!”陈娜怒道。 弗纳尔混着鼻音道:“对不起……来拍广告吧,没有比你更好的人选了。” 笑青山倒无法想象这个男人哭鼻子的样子,只道:“我不会完全听从你的指挥,导演。” 弗纳尔:“我们可以协商,我不会逼迫你,我保证!” 他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又暗藏着喜悦,像是一条对着主人俯下身子,以示恭顺的恶犬。 笑青山冷淡道:“让我考虑下。” “好的!”这个答案已经远超预期,弗纳尔激动起来,“我随时恭候你的答复,我的缪斯!” 就在他心里炸开烟花时,另一个男人低沉的嗓音从话筒里传出,裹挟着暴雨前的气息:“谁的缪斯?” 大学时期被叶易按在地上锤的记忆又浮现上来,弗纳尔沉默了下,改口道:“你的缪斯。” **** 随着试镜的结束,各大娱乐媒体翘首以待结果,而拥有试镜资的明星们,内心戏也十分丰富。 关掉《self香水广告试镜落幕,导演盛赞:台天奕演技很不错》这篇文章,台天奕点开自己最新的一条微博,按时间顺序排列评论,可以看见很多小粉丝焦急又期待的留言。 “相信天奕哥,一定可以拿下名额的!” “老公你最棒啦,《针锋相对》的剧照美到流泪!” “啊啊啊离十点还有五分钟,我命令ghs必须选中我天奕哥!” 台天奕面无表情地关掉了微博,点开挤满了通知的邮箱,其中,ghs官方以“您好,很遗憾您并未通过试镜……” 开头的邮件无比刺目。 他从床上翻身而起,又看了下和宋语泽的聊天记录- 台天奕:你也没有通过试镜吗?- 宋语泽:恩- 台天奕:那导演可真是没眼力劲,竟然不选我们宋哥哥。[愤怒]- 宋语泽:别这样说,试镜的还有很多优秀的演员- 台天奕:卢姐?欧阳哥?他们谁得了名额?[好奇]- 宋语泽:没问,但估计不会是他们以外的人了。 台天奕皱起了眉,他自出道以来,从来没有演过天雷狗血剧,演技在一群只会瞪眼睛噘嘴的同辈里也算可圈可点,由是导演对他的态度比较好,粉丝也天天夸他演技优秀,台天奕被吹得飘飘然,也就真的对自己的演技无比自信。 他自认为,那天试镜的除了宋、卢、欧阳三人外,再也没有明星的演技能胜过他,再加上那个副导演说导演夸他了,他心底也就对试镜的结果抱有很大的期待,没想到当天晚上就接到了落选的通知。 一阵失落后,他安慰自己,圈里还有几个大佬镇着,他输给他们也不算丢人,可是心里那点不甘还是愈发躁动。 到底是谁这么神通广大,居然把宋语泽都给挤下来了? 他心底一个个评价那些参加了试镜的人,最后,想到了笑青山。 台天奕失笑,暗道自己最近真是给这个小人物投去太多关注了,就算他背后站的人再怎么厉害,ghs就是放弃拍摄广告,也不会允许一个花瓶来当自己的品牌大使的。 屏幕上的时间已经过了十点,再胡思乱想也没用,还不如直接看结果。 他点进ghs的官博,在看清那熟悉的两个字眼后,脸上的笑容一下凝滞住了。 ——怎么可能是他?! 网友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一时间,铺天盖地的质疑挤满了ghs的评论区,在ghs特意回复@的名字没错后,这件事更是一下沸腾起来。 从试镜开始,网友们就在猜测,ghs是喜欢以宋语泽为首的实力影星,还是更加偏爱粉丝购买力强大的当红流量,无论花落谁家,他们都能接受。 可ghs的品牌大使,却落在了一个要作品没作品,要粉丝没粉丝的十八线小明星头上?! 这着实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x涯、x瓣八组和某粉色论坛里,立刻刷满了关于笑青山的消息。 众人顺着他出道时的新闻、作品、照片一件件往上面扒,可除了那张脸以外,真的找不出让ghs选择他的理由。 而史兆的最后一条微博又被人翻了出来,这下,大部分的人都相信笑青山的背后真的存在金主了。 “有金主就是可以为所欲为,ghs的品牌大使都能给你定下来,你们这些只会自己努力奋斗的人是学不来的,呵呵。” “我靠我真的要实名辱骂@肖青,去试镜的哪个不比你强,你拿着名额脸不会害臊吗?” “ghs真的是堕落了,为了打开市场,连这种事都能做出来[呕吐]” “……周品不是说肖青的金主是叶易么,我觉得这可能是真的。” “←exm???我老公低调成这样了都能中枪???” 而就在这一片腥风血雨之中,《城南月》定档了,并公开了一段预告! #ghs肖青##肖青金主##城南月#一下成了热门话题,无数吃瓜网友也点开了预告,准备看完后好好吐槽下笑青山的垃圾演技。 预告的时间很短,只有五分钟,而就在那五分钟后,原本聚集了网友怒火的评论区内,竟然神奇地出现了新的声音。 “……卧槽说好的照骗呢,肖青动起来比那定妆照好看多了???” “我不信啊啊啊,这肯定是后期一帧一帧p的!” “忽然能够理解ghs了怎么办,我看到这么个大美人,肯定二话不说就把名额给他了呜呜呜。” 台天奕盯着屏幕上那张美艳又清隽的脸,愤愤将手机摔在了床上。 没过多久,铃声响起,台天奕不耐烦地接通经纪人打来的电话:“唐哥。” 唐坤问:“天奕,你是不是不高兴啊。” 台天奕皮笑肉不笑:“呵呵,怎么会呢。” 唐坤安慰道:“在我面前,你就别装了。我知道你心情不美丽,如果不是夜太深了,我就过来陪你喝酒了。” 台天奕:“唐哥,抱歉,让你担心了。” 唐坤呵呵笑道:“关心艺人是我的职责,调节艺人的心情也是我的义务,天奕,我这儿有个好消息,你想不想听啊?” 台天奕心说他一点也不想听,嘴上回答:“说吧。” 唐坤压低了声音,好像在分享秘密一样:“王导刚刚告诉我,《针锋相对》定档了,你猜时间是多久?” 台天奕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 唐坤道:“没错,撞档不可怕,谁烂谁尴尬,到时候和咱们大制作相比,肖青那个剧还能火得起来?” 48 花瓶影帝(13) 一个月后, 《针锋相对》与《城南月》同时播出。 前者是由王牌导演执导,著名原作改编, 当红炸子鸡台天奕、小花旦张琳琳主演的超级ip,同时还被卫视一哥芒果台拿下了独家放送权,可见业内对其的预期之高。 而后者的导演与编剧都是默默无名的小卒,主演团唯有岑竹稍微有知名度,虽然有清叶影视撑腰, 财大气粗,但决定一部剧成功与否的关键,还是剧情与演员的演技。 两者相比,不用多想, 这场收视率的战争几乎已经定下了输赢。 果然,放送当天,《针锋相对》的收视率高达1.81%,而《城南月》的收视率则只有可怜的0.12%,在同期放送的25部电视剧中倒数第一。 收视率统计表中的数据明明白白,各家粉丝为爱豆打榜刷tag时, 也不免嘲笑《城南月》两句。 “某家收视率略惨啊,垫底诶。[捂脸]” “一看预告就知道是狗血天雷剧, 没有必要花时间去看呢, 大家都是很忙的。” “真是扑得无声无息,要不是看到这条微博我连它上映了都不知道。” 在一片幸灾乐祸声中, b知名雷剧阅片专家@我翻垃圾桶发微博写道:“已经有好多网友叫我吐槽《城南月》了, 我也不是什么片都看的啊, 正在考虑换个名字。思来想去,算了算了,今晚就开始看片,谁叫我宠你们呢?” @我翻垃圾桶是一个专门在网上找烂片吐槽的自媒体,其语言诙谐幽默,吐槽点清奇,吸引了一大批不想看雷剧但是又想看沙雕片段的网友。 他这话一出,一群嗷嗷待哺的粉丝立马在他的微博下安营扎寨,等待投喂。 而结果也如他们所料,专家狠狠地的吐槽了一番《城南月》,从人物设定到剧情都没有放过。 “男主天真烂漫人美多金,整一个性转玛丽苏,女一实力演绎普通村姑,时不时新人三连‘发生了什么,这又是什么,我该咋做’,男二则让我想起一句话——他,来自台湾小言,至于男三……看得出剧组尽力了,演员还是肖青……” “在众多电视剧都绞尽脑汁想要以新奇脑洞取胜的时候,《城南月》成功以它的老套狗血的剧情脱颖而出。我现在真的很怕女配故意给女主下套,然后男主误会女主是个恶毒的女人。” “误会了、误会了!我说什么来着?这种剧我看了开头就可以猜到结尾~!” 除了专家外,还有其他的营销号和up主也在吐槽这部充满了天雷狗血的电视剧,除了偶尔飘过的一两句“道化服挺用心”外,大多评价都与专家相似。 与作为反面教材的《城南月》不同,《针锋相对》则得到了一致好评——富有冲击力的开头,看起来就很花钱的特效,还有粉丝们的疯狂安利,让这部剧才开播两集,就隐约有封神之势。 娱乐媒体发通稿庆祝《针锋相对》取得夺目成绩之时,也不忘踩一脚《城南月》,以带着专业论调的文字来分析两者的优劣,最关键的是,它们要告诉观众们这两部剧之间隔着无法逾越之壁。 《针锋相对》取得了近三年来最优秀的开局,但好景不长,随着剧集的播出,差评接二连三地冒出,好评一边倒的局势以不复存在,许多原作粉怒骂编剧乱改剧情,主角性ooc,配角胡乱加戏,而某些过激的粉丝则表示你行你上啊不行别bb。双方骂战一触即发,原著粉与电视剧粉不可调和的矛盾就此爆发。 在《针锋相对》收视率逐渐下跌时,众人却意外发现,《城南月》的收视率竟然呈现穷追猛赶之势,开播两周后,已经达到0.78%,这样下去,破1指日可待。 而某论坛的追剧调查显示,在同期播出的25部电视剧中,《城南月》的弃剧率也是最低的!可以说,它在抓牢现有观众的情况下,还在不断吸引新的观众观看! 这时候,网友才发现,虽然很多人都在吐槽《城南月》,可他们非但没有弃剧,反而总是在最新时间抛出吐槽,一边看一边骂,大有贱受对渣攻不离不弃之感。 “我没说过不好看啊,这可以算是我追得最开心的一部剧了。”面对粉丝的疑问,@我翻垃圾桶回答道,“为什么喜欢就不能吐槽,它故意设置那么多槽点,不就是让我们来喷的吗?!不要浪费了编剧的良苦用心啊!” 于是,不少网友对《城南月》产生了好奇,这究竟是怎样的一部奇剧,才能够做到雷点与爽点齐飞,喜爱与吐槽共舞? 怀着这样的心态,越来越多的人点开了《城南月》的剧集,而这一看,也就沉迷追剧无法自拔了。 但真正让《城南月》大爆的,却是其中期的一段剧情。 此时,经过了一个月的放送,许多观众已经产生了厌倦感,《针锋相对》的收视率在1.2%左右徘徊,《城南月》紧随其后,登上了1.0%的平台期。 而就在某日,凌晨来到、许多人钻进被窝准备睡觉的时候,首页忽然被《城南月》刷屏了! 与平时的“哈哈哈哈我看的什么沙雕古早小言电视剧”不同,这次刷屏的却全都是咆哮! 那一句句话,字字扎心,包含血泪,蕴含在其中的感情几乎要冲出屏幕—— “他妈的我都接受了男主是个娇俏小仙女的设定你突然告诉我他是心机婊大魔王所有的阴谋都是他暗中操作的啊啊啊啊???” “这不是言情片吗为什么男主会用折扇挑着男二下巴对他说‘你不过是我养的狗’???hello你们考虑过女主吗???” “卧槽尼玛女主被男主杀了???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啊!!!她那么可爱!!!” “哈哈哈我没疯,我早就觉得温雪来这个人有问题,你们非不信说我想太多!”“编剧出来挨打!我不允许这个神展开!” 在一片给编剧寄刀片的惊讶声中,《城南月》次日的收视率一下蹿到了1.5%,并在一周后破2%,彻底火了。 为此,有专业影评人连夜写出了稿子,大赞道:“……回顾前24集,你会发现神展开早就埋下了伏笔,一切都有据可依,不得不说编剧的笔力实在是厉害。” 而网友们对《城南月》的评价则是又雷又爽,明明就是新瓶装旧酒,很狗血很老套,但就能吸引得你看得停不下来。 而身为主演的笑青山,自然也得到了观众的额外关注。 “谁说他的演技不好的,明明超赞的好吗,那种暗藏锋芒的柔和,真的把温雪来演成了一个温柔却又无情的男人,用“渣”来定义他似乎又不太准确,他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在无聊时,拨动了棋盘上的一枚棋子,从此搅乱了世界的正常运行。可以说,乱世中的一切都因他而起,但他仿佛置身于外,只是一个看客。” “没有人喜欢云三吗???求而不得的执念,飞蛾扑火的毅然,真是让你眼睁睁看着一朵鲜花枯萎、褪色、最后风化成碎片,而你仿佛静静待在一艘注定沉默的轮船中,冰冷的海水漫过你的脚、腰、脖子、头颅,却无能无力。” “……来来来笔给你们,个个都是文学家,而我就是死了,被钉在棺材里了,也要大吼,肖青长得真tm好看!!!看着他这张脸,我可以原谅他做出的一切行为。” 在“青团”的数量一枚枚上升的时候,乱码大佬cyvjgs又重出江湖,在笑青山最新发的宣传微博上留言,仍旧是万年不变的热评第一:“然而他是我的。[猫头]”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城南月》与《针锋相对》的情况已经完全颠倒,后者收视率开始大幅度跳水,跌下1%,而前者则牢牢占据收视率第一的宝座。 不管双方的剧组是喜是忧,如此戏剧性的转折,都是八卦媒体最喜闻乐见的事情。一篇篇通稿登上专栏,笑青山和台天奕作为主演,不免被拉出来进行一番比较。 “……台天奕在这部戏中的发挥让人大失所望,一直以来被粉丝吹捧的紫微星在揭去浮华的面纱后,也只剩下了呆板的演技,看来台天奕想要长远地留在大众视野中,还需要更加努力啊。 但肖青却不同,这个沉寂了多年的花瓶,再次登上荧屏时,却是一鸣惊人,如一块仔细雕琢过后的宝石一般耀眼,尽管《城南月》的评价呈现极端的两极分化,但我们不得不承认,光从肖青来说,他无论是外貌还是演技都已冲上了一流梯队,果然ghs选择他当品牌大使并非脑子一热的决定,他在今后又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作品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台天奕关掉推送,气得手都在发抖。 他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对着镜子整理了下自己的仪表,出了洗手间。 浪漫又奢华的餐厅里,宋语泽正等候在座位上。 看着那个英俊的男人,台天奕心中的火也就消了一半。 宋语泽正全神贯注地凝视着手机,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眼中带着赞扬与欣赏,还有无可言说的迷恋。 男人昨天才给他说过,他会看《针锋相对》,以此来指导台天奕的演技。 台天奕微笑起来,放轻了脚步走到宋语泽的身旁:“你等久——” 话还没说完,余光里却已瞥见一张美艳而让他生厌的脸! 宋语泽在和他约会的空闲中,居然在看笑青山演的《城南月》,而且标题还指出了那是单人cut! “——了吧?”台天奕几乎是一字一顿地挤出后面那几个字。 宋语泽自然地收起了手机,好像自己只是在看新闻一样:“天奕,你的气色很好。” “嗯。”台天奕面色铁青,强颜欢笑道,“你刚刚是在看《城南月》吗,我也在追呢。” 而他实际上的举动却是在截丑图做成表情包,谁料发到网上去后,得到的却是“哥哥翻个白眼都带着风情”这种让他鸡皮疙瘩掉一地的彩虹屁。 宋语泽当然察觉到了台天奕不爽的心情,转移话题道:“我给你买了束花……” **** ghs指定的摄影棚内,弗纳尔和陈娜早就等候在此。 “我真怕你不来了。”弗纳尔忐忑地说。 其实上次道歉之后,他还邀请过笑青山和叶易吃饭,但不知为何,他对于笑青山还是有一种敬畏的心理,对叶易的害怕不同,那是艺术家想要触碰美、却又害怕自己亵渎了他的复杂心情。 和弗纳尔打过招呼后,笑青山去准备服装和妆容。 进屋前,笑青山道:“你不回清叶吗?何秘书给我说你最近公司比较忙。” 叶易拒绝道:“我当总裁可不是为了给人打工。” 笑青山无奈地说:“好吧。” 没过多久,门被推开,笑青山走了出来。 他穿着烟灰色的外套,衣摆长到小腿,再往下一双包裹住腿的黑色长靴。 他左侧的前发都向后梳拢,露出饱满的额头,一双桃花眼没了往日的朦胧潋滟,反而带着宝剑出鞘的光芒。 “这次拍摄时间可能会很久,你真的可以不用等着我的。”笑青山再次说了一句。 叶易靠在走廊墙壁上,头斜歪着:“你好像特别不愿意我来看你拍广告?” 之前拍摄《城南月》时,他一有空就会过来探班,那时笑青山也是该怎么演就怎么演,没有一点扭捏,演戏的时候都还有台词,拍这个广告只用做肢体动作就好,他怎么反而害羞起来了? 笑青山的眉毛微微蹙起,抿着嘴道:“不是……但是今天的服装比较特别。” 叶易挑眉:“怎么个特别法?” 笑青山想了想,还是解开了外套的腰带,将它退到手肘处。 叶易顿时呼吸一窒——在宽大的外套中,是一件类裙装的风衣。 但化妆师并未刻意将笑青山的面容化得偏向女性化,也没有让他佩戴长长的假发,就让他以原本的男性模样,穿上了这套服装。 淡灰色的衬衫直扣上最上方的纽扣,纯黑色的领带被交叉相扣的风衣遮挡,黑色腰带将腰束缚,而衣摆则悬在膝盖上方不远处,看起来就像是修身的套裙一般。夹在长靴和衣摆中间的,则是勾勒出他腿部曲线的黑色丝袜。从干净利落的剪裁里可以看出,这套服装的灵感来源自警服。 而这一整套服装都采用深浅不一的灰黑色调,却意外不显沉闷,反而带着锐气。 叶易的喉头滚动了一下,用手背挡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僵硬地扭转了头。 “很奇怪吗?”笑青山逼近他,长靴的鞋跟敲出清脆的声响。 “不是……”叶易看了他一眼,又迅速挪开视线,“很好看……太好看了。” 明明是硬朗的男性身材,却奇妙地融合了女性的柔软,带着一种超越性别的美丽,飒爽中混杂了魅惑,像是倒入白兰地里的草莓,在浓烈的酒精中保持着清甜。 还没有品尝,就足以醉倒所有的人。 叶易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做出影响拍摄进程的事出来。 “恩?”笑青山若有所思地瞧了他一眼,踮起脚尖在他耳旁吹了一口气,“阿易?” 粉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的耳廓扩散开,叶易闭上眼,面上带着隐忍。 但青年像是故意惹怒他一般,如贝壳般洁白的牙齿轻轻咬上了他的耳垂。 被衔住的地方,并没有感到疼痛,但一股燥热感却逐渐蔓延而下。 他一巴掌拍上青年挺翘的臀部,沉声道:“好好工作。” 笑青山笑了笑,重新系上腰带,靴下步伐轻快,显然穿女装并未对他的心情造成影响。 开始摄影前,弗纳尔问道:“肖,你对剧本的把握如何?没有台词,我对于眼神和动作的细节要求会更高。” “你觉得呢?”笑青山反问道,甩头朝着摄影中心走去。 “哦,他真是我见过最诱人犯罪的天使。”弗纳尔感叹道。 叶易斜斜地盯了他一眼,弗纳尔接着说:“可惜他的心扉只对一个凶恶的大魔王开放。” 49 花瓶影帝(14) 冷淡色调的空旷回廊内, 大理石石柱连接了地面与穹顶,静默地守候在原地, 地面上铺满了鲜玫瑰的花瓣,还带着晶莹的晨露。 青年的脚步声回荡,那回响是不紧不慢的,就如同神父在教堂里保持着固定的语速祷告。 靴下的花瓣被碾碎成泥,淡红色的花汁渗出, 黑色的鞋底上也残留下半片红色的花瓣,糜烂又艳丽。 此刻镜头还拉得很远,人不能看清他的五官,但那富有侵略性的气势已经扑面而来。下一秒, 镜头猛然拉近,青年毫无缺陷的脸也清晰地呈现在画面中,他冷淡、沉稳,带着不可一世的骄傲,画面中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一片玫瑰花瓣悠悠从他面前飘下,花瓣明艳娇嫩, 青年冷峻禁欲,二者结合起来, 瑰丽中带着冷清的色彩。 “更随意一点!”弗纳尔喊道, 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青年的一举一动。 青年骨节分明的五指随性地插入发丝中,固定好的黑发凌乱地散开, 有几缕垂落到他的前额。他缓缓解开外套的腰带, 烟灰色的外衫滑落在他的手肘间, 又被利落地抛向一边,如烟雾凝成的蝴蝶。 这毫无疑问是具有冲击性的一幕。谁能想到,在那遮得严严实实的长款外套中,隐藏的却是引人遐想的女性服装。 长款黑色风衣的衣角如裙摆般散开,腰带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肢,两条长腿的曲线含蓄而富有力量。 他的行为并没有因为服装的变化而改变,仍旧我行我素,像是一头敏捷的黑豹,柔软与强大合二为一。 他路过人潮熙攘的街道,橱窗的玻璃倒映出他的身影,无视旁人投来的目光,他离经叛道,玩世不恭。 …… 横跨了内景与外景,拍摄的工作量很大。等到结束时,已是三个小时后,而这段广告的成品,时间可能只有半分钟到一分半左右。 青年和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电梯口处,摄影师感叹道:“肖的镜头感真是太棒了,如果不是你告诉我他是海星娱乐的演员,我几乎要把他认成超模了。” 弗纳尔回放录下的摄影,摩挲着下巴:“可惜呀,早知道再多准备几套裙子了。” 摄影师疑惑道:“既然让他穿女装,为什么不给他配上假发,再化上更加柔和的妆容?” 弗纳尔舔了舔嘴角,解释道:“广告的主题是‘自我’,他扮演的不是女性,也不是跨性别者,只是单纯的自己。自我的本质,和你的衣着外貌都毫无关联,所以他不需要将自己往女性方向靠拢,也不必特意塑造出一种很man的形象。” 摄影师似懂非懂地点头,又听弗纳尔道:“而且在保留了男性特质的情况下女装,既有阳刚又有阴柔,真是太棒了——这句话和广告无关,只是我的个人趣味。” 摄影师:“……” 陈娜冷漠道:“我要报警了。” **** 指纹锁打开,两位主人回到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家里。 笑青山手上提着的大大小小的购物袋,叶易扯松领带,问道:“那是什么?弗纳尔送给你的小礼物?” 笑青山抬高了手,袋子中间的东西显露出来。 那是一团质感上佳的烟灰色布料,因为折叠得整齐,并不能窥见全貌。 但叶易还是在一瞬间内就想到了答案——那套女装。 整套服装都是按照笑青山的身材特别定制的,ghs留着也没有用,还不如送给笑青山作纪念。 片场中青年冷傲的身姿又浮现在眼前,喉咙中好像有一团火在燃烧,他的呼吸粗重起来,引诱道:“去换么,现在?” “你真性急。”笑青山笑道,提着袋子进了衣帽间。 叶易抹了把脸,坐在沙发上,等待着青年回来。 没过多久,门开了,靴子走在地面上的声响很有辨识度。 笑青山还在整理衣摆,手在膝盖上方,衣角半被撩起。他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顶端有着弯弯的白色月牙,往下是带着健康的粉色,像是含羞的花苞。尽管里面还穿着打底的套裙,但那手指碾平褶皱的动作还是让叶易感到口干舌燥。 “其实这件衣服有点紧……”他费力地把衣角扯出,传出衣料摩挲的沙沙声,“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故意的,总不会是我长胖了吧。” “我看看。”叶易一把将他拉入怀中,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手从背部抚摸到后腰。 他评价道:“和上周没什么区别。” 叶易扯开笑青山腰间的黑色皮带,风衣敞开,金属扣落地时砸出清脆的声响。 他一颗颗解开衬衫的纽扣,将淡灰色的衬衫朝两边分开。又将套裙向上堆在笑青山的腰间。 冰冷的空气让笑青山这次的呼吸稍微绵长了些。但他很快就没有心情思考这些了,光滑的领带被叼在嘴里,体内的高温将他的意识蒸得模糊,他仿佛一块乳酪,随着愈发强烈的感官体验而摇晃起来,渐渐融化。 …… 结束后,他的头搁在叶易的肩膀上,眼底带着迷离,两颊酡红,如醉酒的人一般。 手机震动,屏幕亮起。 他歪过头,懒洋洋抓过手机。 看清上面的文字后,他眉心蹙起,喃喃道:“烦死了。” 单手快速地回复了消息后,他又重新把头埋进男人的肩窝,像一只慵懒的小猫。 叶易沿着背脊向下安抚着他,磁性的嗓音响起:“怎么了?” 笑青山闷闷道:“组里有人耍大牌,要求给她的角色加戏份。” 《城南月》早已杀青,此剧组当然不是指的它,而是笑青山以编剧马甲最新参组的一部电影。 就在不久前,第26届金核桃奖迎来落幕,这是华国电视圈内的三大奖项之一,以观众的喜好,电视剧、演员的人气为主要考量标准,可以说是检验人多力量大这一古话的实例。 虽然笑青山作为后起之秀,拥有不少的粉丝,但是仍旧比不过那些大红大紫的前辈们,没有拿下最受观众喜爱的男演员奖,但《城南月》却凭着其狗血但不降智,细腻但不矫情的剧情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成功斩获了最佳电视剧奖和最佳编剧奖。 没猫这个马甲因为摄影全程没露面,被认为是挂名导演。尽管郭导再三强调猫导演对于镜头和节奏的把握能力,但并没有多少人相信一个初出茅庐的导演能有多大能耐。 与之相反,没狗则收到了多个剧组的邀请,虽然都是小成本制作,但比起刚开始的默默无闻,已经算是巨大的进步了。 而《武林公敌》就是他最新参与的一部商业电影,比起《城南月》,这部剧的排面可谓上档次得多,从导演到演员,无不是圈内有名的大咖。 笑青山觉得,没狗能搭上这辆豪华大巴,一是凭借他的实力,二是因为他不跟组,而最重要的原因是,他稿费低…… 没错,虽然《武林公敌》号称自己投资一亿,但女主演左丘珍拿走5000万,男主演程文轩又拿走1000万,还有其他演员、工作人员的薪酬,加起来,能用在电影制作中的钱就所剩无几了。 但现在,这一亿投资可能没了,因为剧组小群内发消息说,左丘珍和程文轩因为番位撕起来了! 这两个人都是当红明星,谁也不服谁,剧组劝了也没用,最后左丘珍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不换掉程文轩,那她就撕毁合约离组!而投资商是左丘珍的男朋友,女朋友都走人了,那一亿会不会撤资也可想而知。 但剧组并不想换掉程文轩,因为和同一等级的演员比起来,程文轩脾气好、人品好、片酬也低得多。 现在,整个剧组已经陷入了半瘫痪状态,已经停机了三天。制片人忙着给左丘珍做心理辅导,而乔导演则给笑青山发消息,让他给左丘珍的角色多加一点戏份。 笑青山回绝得很坚定,一个完整的故事,哪能说改就改,他笔下人物的每个动作都是有逻辑的,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和重新写剧本有什么区别? 说完这整件事,笑青山道:“乔导要是想改,就另请编剧好了,反正我不干这件事。” 叶易摸了摸他的头,手下的头发柔顺得仿佛丝绸,带着洗发水的淡淡柚子味:“恩,你不用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接下来的发展也如他所料,乔导再请了一个编剧过来,对剧本进行大刀阔斧的整改,看着编剧发来的修改过后的剧本,身为原作者的笑青山真是无力吐槽。 原来左丘珍喜欢的,是天真无邪小白莲女主在众多美男中周旋,人人皆为她折腰,最后男主双手奉上武林盟主之位让她一统江湖的戏码。 笑青山对这个故事框架没有意见,但是她偏偏要用自己的原剧本来干这事,他就有点膈应了。 圈子里的类似的大女主戏很多,以左丘珍的名气,想接哪个不是接。但那些剧本她虽然喜欢,却不会接,因为她看不上那些剧组。 左丘珍的美貌在娱乐圈内算是数一数二的,她也因此收获了一大批死忠粉。 光靠外表走上了一线影星的地位,左丘珍可谓是圈内的一个传奇。 但是问题接踵而至,作为一个在演艺圈混迹了十多年的老演员,她的演技还停留在瞪眼睛噘嘴的水平,委实配不上她的名气。即便去年她拿下了外国的某个最佳女演员奖,网络对她演技的质疑也从未停歇。 而《武林公敌》的导演乔行则不同,他是明星出身转幕后,除去少数扑街的电影,大部分作品都留下了极好的口碑,而在他手下磨砺过的主演,也都陆续拿下了影帝影后,也算是个神奇的巧合。 左丘珍为了锻炼演技而加入了乔行的剧组,但老毛病又再次发作,觉得世界必须围着她转,她不满意剧本,便要求修改,熟不知这实则和她此行的目的本末倒置,或许这也正是她的演技多年都没有进步的原因。 改就改吧,虽然笑青山完全可以支付违约金收回剧本,但考虑到乔导那边也很为难,他也就没有这样做的想法。 可他没想到,一时的后退,换来的是对方的得寸进尺。 不知道是剧组哪个人泄露了他拒绝修改剧本的消息,左丘珍大发雷霆,在微博上发言道:“很难过。所谓演员,就是饰演他人故事的人,但有时候,我也想要演出我心中的她,而不只是单纯扮演别人的角色。” 此言一出,她的粉丝一边大喊“亲亲抱抱我的珍,你是最棒的”,一边顺着蛛丝马迹扒出了这个让女神伤心的“别人”到底是谁。 在这些日子里,除了《武林公敌》外,笑青山还与其他剧组有合作,已经上映的一部网剧还取得了不错的成绩,由是@没狗已经成为了圈内著名的爽雷剧生产专家,再加上他时不时发点有趣的小段子,这个微博号的粉丝数还挺可观。 但迎合大众口味的剧本大多都会被人判为世俗之作,左丘珍的粉丝自然也就瞧不起这个一心只钻钱眼子的编剧,给他留评时也趾高气昂毫不客气,笑青山本来已经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写完新剧本后高高兴兴刷下微博看看沙雕网友又给他带来了什么快乐,迎接他的却是作妖的演员和瞎蹦跶的粉丝,他的好心情一下就降到了零点。 任凭左丘珍修改剧本,已经算是礼让她一次了,可她还在微博上卖惨,这不是找打还能是什么? 因为身份保密,笑青山没有留下手机号码作为联系方式,有什么事情都是通过社交软件来传达的。 点开微信,乔导已经给他发来了消息- 乔行:左丘她就是这样,横行霸道惯了,做事冲动也不考虑后果,你不要被她影响。这次也是我考虑不周,明明知道她经常耍大牌,还是为了那一亿投资和她签了协议。我代表剧组给你道歉- 乔行:[好友名片]这是王待秋导演的号,我已经给他提过你,你以后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和他探讨。 对一部影视作品而言,剧本占据了举足轻重的地位,但在剧组中,受制于演员和投资商,编剧往往是最底层的职位,边拍戏边改戏的情况屡见不鲜,这也是为何会出现这么多烂片的原因。 乔导的这一举动,等同于给笑青山送了赔礼,也看得出他心中实在愧疚。 笑青山加了王导,简单问候两句后,也没有再聊下去。他对自己的作品很自信,不需要他人的推荐,无需多日,王导,甚至是圈内所有的知名导演,都会主动来找他合作。 而且从情理方面来讲,他也不能收下这份赔礼。 忍气吞声可不是他的性,人不犯他他不犯人,人若犯他礼让三分,人再犯他,就别怪他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了。 于是,让左丘珍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在按照新剧本拍了三天戏后,《武林公敌》的剧组居然又把剧本换回了原来的那版,并且表示她要演就演,不演就赶快滚蛋! 她出道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受过这气,当即就带着一亿投资离开了剧组。 不需要多言,她所在的工作室一宣布了这个消息,粉丝就立刻联想起了她不久前的那条微博。 自家女神被编剧欺负了,能忍? 义愤填膺的粉丝又再次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了@没狗和@电影武林公敌的评论区,开始了新一轮的讨伐。 但这次等待着他们的,不是服软,也不是沉默,而是一句明晃晃的讽刺。 【没狗v:想要构筑你的梦幻城堡就自己找工匠去修,别扛着锄头砸坏了别人的家还一脸无辜。】 剧组的回应则更加委婉一些,只说是与左丘珍理念不合,分道扬镳对大家都好。 粉丝才不管这些呢,他们只知道,《武林公敌》的投资都是左丘珍一人带来的,可以说是全剧组的衣食父母,不就是改个剧本这种小事吗,剧组何须上纲上线到赶走他们的女神?! 但他们的这一观点,显然没有取得路人的一致同意。 左丘珍这些年来靠着“红毯艳压”、“华国第一女星”招了不少黑子,路人对她的印象也多半都停留在“脸很美,演技不咋地”这一层次,弄懂了其中的孰是孰非后,路人对她几乎是群嘲。 剧本是一部剧的骨架,演员为了自己的私欲却敲碎它的骨头,把它拼凑得不伦不类,被剧组赶出非但不值得可怜,还很大快人心。 左丘珍盯着屏幕上那句“肉毒素打多了,演啥都像僵尸”的转评,额角突突地跳。 她还没有退出剧组的大群,便顺着群成员找到了没狗的账号。 好友请求被通过后,她便迫不及待地前去示威- 左丘珍:因为你一个人的关系,闹得整个剧组鸡犬不宁,你难道不感到羞愧吗?- 没狗:???- 没狗:你在自言自语?- 左丘珍:你知道剧组的投资商是谁吗?没有了钱,你的剧本就是再好,又该怎么拍出来?靠众筹,还是让制片人和乔导挨家挨户去求?- 没狗: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啊?- 左丘珍:年轻人,光靠热血是不行的,这个社会上,钱才是一切的基础。 左丘珍冷笑一声,静待他的回复,却没料想到他的下一句话让她气得七窍生烟- 没狗:谢谢啊,这你不用担心。我很穷,但我男朋友比你有钱多了。 50 花瓶影帝(15) 左丘珍和《武林公敌》剧组解约后,她自己是无事一身轻, 拍拍屁股走人了, 但剧组却不得不面对一堆烂摊子。 左丘珍在圈子里虽然风评不好, 但也号称天娱一姐, 剧组里和她同样在签约在天娱的艺人害怕被连坐,也试着与剧组商量着解约。 剧组也不是不明白他们的难处, 但是已经开机这么久了, 租赁拍摄场地、宣传公关、道具服装制作,甚至是雇佣群演、日常的三餐住宿加起来都是一笔不少的开销, 女主演离组本来就耽搁了剧组的拍摄,拍过的所有镜头都等于作废,紧要关头,他们更不可能答应配角演员的请求。 小演员们心里惶惶,演出效果也大打折扣,剧组又只得给他们做心理疏导。 这边拍摄进度不能停下来, 那边导演、副导、制片又得忙着物色女主角的新人选。 明星们的档期都是提前排好的,尤其是大红大紫的明星,通告能一直给你预约排到明年。 能立马挤出时间参组的,不是正在休息期间的明星,就是连配角都接不到的小透明。 乔导为了女主角这事儿, 沿着通讯录一个个往下打, 但都没能找到合适的人选。 剧组群里, 副导演正在为他们直播试镜情况。 “情绪往往是复杂的, 多变的, 难以琢磨的,它不能单纯的用高兴或悲伤来定义,而今天我所看到的女演员们,不是把剑挥成了情意绵绵剑,就是感觉在演杀猪小天后……” “虽然我们总是吐槽当红小花们的演技还不够纯熟,但是如果你经历过一次试镜,你就会知道她们能够火起来还是有原因的。” “时间快结束了,而合眼缘的女主角还没有出现,如果不是我长得实在丰满了些,就亲自上阵了。哎,今天也是元气满满但一无所获的一天鸭。” 笑青山身为编剧,自然知道他们今天试镜的是哪一幕戏——《武林公敌》的男主角虽然是正派角色,但一开始却是以反派的身份出现在江湖之中的,而女主角则是名门正派的大师姐,与男主一见如故,当即邀为同道,义结金兰,喜不自胜。 但在剧情中期,男主角魔教中人身份暴露,女主角误将他认作十年前血洗云城徐家大户的魔头,悲愤之下与其割袍断义,并刺了他一剑。 这一幕的情绪其实很好理解,女主角一直以为男主和自己一样是行侠仗义的侠客,但却意外得知他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与男主相处的点点滴滴告诉她男主并不会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但是摆在她眼前的却又是暂时无法反驳的证据,她愤怒,茫然,伤心又痛苦,在激烈的情绪波动中,她拔剑了。 那一剑,既是在质问男主是否良心尚存,又是在质问自己,在大义与友情面前,她到底该做出怎样的选择? 但理解是一回事,演绎又是另一回事。 哪怕有详细的人物小传以及完整的剧本,剧中的人物也始终是由文字构成的。 他们的喜怒哀乐并非定数,需要有演员来为他们填补血肉,而演员如果不能够共情,也只能按照自己的刻板印象来饰演角色——比如生气就是大吼大叫,黑化就是白眼都快翻到天上。 这其实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演员以演艺为工作,必然不能用普通人的要求来要求自己。而导演的职责之一,也就是挑选出最符合角色的演员。 虽然左丘珍嫌弃女主角的戏份不够多,但实际上她作为整个剧本的副线,同样贯穿了全剧。若是说男主在剧中的职责是推动剧情,那女主的职责就是演绎成长。 女主演迟迟定不下来,剧组的许多情节都无法拍摄。 思来想去,笑青山还是给乔导发了消息:“女主角身上并没有爱情戏,也没有必须要以女性身份才能继续下去的情节。演员可以不拘于性别。” 乔导回复得很快:“你不介意女主角性转吗?” “一切以剧组的利益为重。或者男演员反串女主角也未尝不可。” 这次乔导回了他一个“……”,在圈内女演员反串男角色的戏倒是不少,但男串女一般都是作为搞笑情节,比如如花之流。而且就男演员来说,首先体就是一个大问题,更别说模仿女性的仪态了。 最后乔导回答:“还是改性别吧,麻烦你了。” 很多年后,这仍然是让乔导扼腕叹息的一个决定,只恨当初ghs的广告播的太晚,让他错失了一个推出女装大佬的机会——说归说,《武林公敌》仍旧在他一生的多部作品中牢牢占据了第一梯队的交椅。 “那演员呢?需要我帮忙吗?”笑青山还没忘了自己是海星娱乐的大股东,虽然他没怎么管事儿,但想要调动演员还是可以的——当初岑竹就是这样中了他的锦鲤大礼包,“白树最近在休假,我可以争取说服他。” 白树也是海星娱乐为数不多的当红明星,演技不错,性也温和,之前他还争取过《武林公敌》的男主角,只不过惜败给了程文轩。现在告诉他这个消息,他多半都不会拒绝。 如果是其他剧组听到这个消息,肯定都把生死压在笑青山肩膀上了。 但乔导却回答:“先等等,我心中已经有了人选,就是不知道他愿意不愿意。如果他不同意,那只能麻烦你了。” “好,等你的消息。” 笑青山搁下手机,喝了口茶,氤氲的水汽将他的面容盖上一层纱。 也不知道乔导是看上哪一位演员? 茶还没咽下去,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人上,“乔行”两个字眼明晃晃的,笑青山呛了一下。 除了剧组的法务以及制片人以外,他没有和任何人交换过号码,包括乔行,但他自己却要到了剧组所有人的电话号码以备用,这也是他手机能显示乔行名字的原因。 他不觉得自己编剧的身份会暴露,那这通电话只能说明乔导找圈内其他人要到了他的号码。 乔导看上的演员是自己? 笑青山笑了笑,接通了电话。 乔导简单的介绍了自己后,开门见山道:“你要不要尝试饰演女主角——当然会改成男二号——这一角色?我看过你的《城南月》,觉得你是一个很有演潜力的演员。” 笑青山想了一想,觉得对方可能是又想栽培新人了。 圈内有传闻,当过乔导电影主演的人都能飞升成影帝影后,这虽然是巧合,但也和他对演员的栽培脱离不了关系。 有实力的影星谁不喜欢,但有的导演永远只用实力派,而有的则会自己培养潜力股。 现在看来,《城南月》的影响的确很大,至少乔导是认可了他的演技。 笑青山近来的日子过得很悠闲,吃饭,写剧本,娱乐,不可描述地睡觉和真正的睡觉,连他自己都有些忍不下去了,觉得自己就像一条上岸的咸鱼,可偏偏叶易还把他当橘猫养,恨不得把他喂得横向生长。 这下来了工作,扮演(前女主)男二号也不妨碍他和系统对着干的大业,他没有拒绝的道理,当即就答应了。 而且这次的拍摄地点就在本地的大影城中,他也不用和叶易分隔两地,拍完后就可以回家。 和乔导谈好了合约后,第二天他便前往剧组签订协议。 到达的时候,剧组正在拍戏。 场务见着他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讶,乔导昨天已经将这件事告诉了全体剧组成员。 在合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后,他留在剧组定妆,林灵去和服装组商量戏服的裁剪事项。 等乔导闲下来后,又找他讨论了一番对角色的理解,笑青山对答如流。 乔导点头:“不错,你对女主角的理解很深入,如果没狗知道了一定会很欣慰。” 笑青山:“……”现在的无言以对,都是当初取名字时脑子里进的水。 “哦,对了!”乔导摸出手机,“你还没有加剧组的群吧?我拉你进去。你别忘了和没狗讨论一下剧情,你们之前在《城南月》剧组,应该很熟吧?” “……还好。”岂止是熟悉啊,那就是他自己。不过导演能如此自然地说出这个名字,看来是见过大风浪的人。 “没狗虽然作品不多,但很有想法,以后肯定能大放光彩!”乔导侃侃而谈,“圈里有人说他拍的东西太俗了,但大俗即大雅嘛。” 笑青山:“……我替他谢谢您了。” 乔导一直在夸没狗,之前和他在微信上的聊天中,笑青山都没有看出来乔导这么欣赏他的马甲。 被人当面这样表扬,笑青山有点别扭,他隐瞒自己的身份是不是不太好?但公开后,没狗就不再是单纯的编剧,而是兼任演员了。后者的身份会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利益纠葛,不是摆不平,只是太麻烦了。 乔导还想留他吃饭,但剧组盒饭把名字中的那个“饭”发扬到了极致,都是清水煮白菜,下面厚厚一层白米,主演想吃鸡腿也只能自掏腰包。想到进组后,自己如果不搞特殊也只能天天吃它,笑青山的味蕾主导大脑,婉拒了他的邀请。 乔导执意要送她出影视城,在路途中,他们遇上了左丘珍。 笑青山这才知道,在《武林公敌》拍摄期间,左丘珍还同时接了三部戏。 他想,怪不得左丘珍有18个替身,在她分身乏术的时候,那些替身就可以帮他替武戏,替落水戏,替下跪,替手部特写,替接吻,替大尺度戏…… 而且她还有马替。左丘珍早年拍戏时从马身上跌落过,从此留下了心理阴影,但马替不是代替她骑马,而是当成马被她骑…… 总之,从头到尾就贡献一张脸,还能拿到上千万的片酬,也不怪左丘珍被宠得飘飘然。 狭路遇冤家,笑青山和乔导只当看不见,可左丘珍偏偏要凑上来。 她凝视着笑青山的面容,笑着问道:“剧组开机时可没见过小肖,是组里又有哪位演员离开了吗?” 她语气显得亲热,却话里藏针,《武林公敌》剧组前些日子又演员想解约的事情她可知道的清清楚楚,虽然不清楚细节,但想到乔导愁眉苦脸的样子左丘珍就开心,她好像没发现,自己的很大一部分快乐都来源于他人的痛苦。 笑青山淡淡回道:“离组的人不就是你吗?”” 左丘珍先是皱眉,随后又微微睁大了眼睛,笑青山竟然是来顶替她的位置的? 她一边欣喜乔导找不到同等级的演员来拍戏,一边又恼怒自己的女主角位竟然被一个男演员给抢了。 “没狗编剧同意了?”左丘珍酸溜溜问乔导,“当初叫他给我加点戏份就要死要活的,看来还是我入不了他的法眼,不值得花费他的时间来改戏。” 乔导回击道:“他还是知道什么叫做合理请求,什么叫做无理取闹。” 左丘珍也不恼,嘴角的笑容明艳动人:“剧组的投资商拉到了吗?我家那位可真是小心眼,不就这么大点事儿,居然气得在酒席上大说特说,他一个生意人,还不知道买卖不成仁义在的道理吗?” 笑青山静默不语,冷冷瞧着她。 在左丘珍第一次和剧组闹矛盾的时候,制片就有再去拉投资商的想法,但无一次不是碰壁,想来也有她男朋友在其中做的手脚。 乔导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架:“承你吉言,我们已经找到了新的投资商。” “哟,是吗?”左丘珍说,“不知道有多少投资呢?如果不够的话,我这儿还认识一位大老板,是我男朋友的哥们,他最近也想搞电影投资,手上有100万没处使,可以介绍给你们。” 她这话就是明着讽刺剧组没钱了,100万放在日常里来说是一笔不少的金额,但在娱乐圈内就是洒洒水的水平,连演员的薪酬都付不起。 “不必了,你的好友还是留着为你加油打气吧。”乔导说道。 左丘珍笑了两声:“乔导不必这么客气,我们是好朋友,在资金流转不通的时候献出一份力量也是应该的。” 她又转过头对笑青山说话:“剧组现在比较困难,若是片酬跟不上你也别着急。” 笑青山回答:“恩,你说得对。” 左丘珍笑容还未消退,便听见青年平淡道:“三亿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调出来的,清叶影视还得再开会议确认才行。” 左丘珍下意识接口:“对,那是得——” 反应过来后,她面容一僵,自己刚才是听错了吗,3亿?! 其实现在圈内亿级投资屡见不鲜,可之前她争得那1亿投资可花了不少力气,软磨硬泡后她男朋友才答应拨出来,而且她还在里面拿了5000万片酬,实际投资金额也几乎是对半砍了,但笑青山他们居然一下拿到了3亿?!从她离组到现在不过一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就已经和清叶影视沟通好了?! 想起刚才自己那番100万的言论,左丘珍的脸热得像被火烫了一般,那简直就是自取其辱,怪不得笑青山和乔导都用无奈的眼神看着他。 “那还真是可喜可贺。”她干巴巴道,一边暗自想到,之前她还觉得清叶影视投资《城南月》这种小剧组很奇怪,虽然最后是赚了个盆丰钵满,但那投资人眼光有这么厉害,可以预见一个新导演、编剧的高超本领?可结合着笑青山刚才的话一想,这一切必定不是偶然,剧组里肯定有人和清叶高层的关系非同寻常! 而两个剧组里都有的人是…… 没狗已经被他得罪了,左丘珍也不敢多想,只笑呵呵对笑青山道:“我的剧组就在你们隔壁,台天奕也在,你们不是好朋友吗,探个班吃个饭什么的很方便。” 笑青山冷漠道:“再说吧。” 乔导却想到,什么好朋友,之前笑青山被卷入舆论风暴时,台天奕连一句话都不为他说,总是事后再拉当年的四人组合搞情怀,稍微懂点人情世故的都能察觉出什么。 见天色愈发昏暗,乔导说:“以前倒是不知道左丘老师也是个健谈的人,只是小肖还有急事,以后有空再谈吧。” 左丘珍这才讪讪作罢。 但《武林公敌》女主角变男二号的消息还是在网上传开了。在剧本中,女主与男主并没有爱情戏份,但网友并不知道这一事实,只是凭借多年阅剧的经验猜测他们之间有感情戏,于是大多数的评论都是“合理搞基还行”,“男主与女主情到浓时,将女主推倒在床上,女主忽然邪魅一笑,撩开裙摆,男主顿时花颜失色”,“那不是更好吗.jpg”等沙雕吐槽,但也免不了一些人在跳脚,也不知道是真路人还是有些人在其中浑水摸鱼。 “还以为剧组有多硬气,结果还不是关系户与关系户的巅峰对决。左丘珍至少还有个影后(虽然怎么来的大家都明白[狗头]),肖青除了脸还有啥?” 有的网友回复道:“大家真的很严,《城南月》里他演技不是不错么?” 那人反驳道:“出道10年没有实绩,同是队友的台天奕至少得过最佳男主演提名,他得过啥?就一部《城南月》还有点知名度,走到街上查无此明星,别怪网友不信任他。” “ghs品牌大使还不算实绩?亚太地区第一人了好吧?” “拿钱砸进去的也还敢说?国内也就算了,到时候几个地区的广告同时发布在墙外视频网上,别人都是超级影星和超模,就我们是不入流小明星,丢人丢出国门!你们要是不信,下周五等着瞧!” 除了他以外,抱有相同想法的人也不在少数,并不是对笑青山有偏见,只是实在无法信赖一个成绩刚有起色,就突然坐火箭接到顶级广告的艺人。 不管他们怎么想,一晃眼就到了香水广告的投放时间。 周五晚上八点,流量高峰期,一条新的微博出现在了官网之中,并同步发在了微博还有其他的视频网站上。 广告的时间如笑青山所料,只有一分多钟。但评论区除了一开始的“第一”“占座”等评论外,在十分钟内都沉寂了。 随后,评论区顿时炸成了一朵烟花! 51 花瓶影帝(16) 经过后期的剪辑和微调后,呈现在观众面前的视频更加光彩夺目。 青年的一举一动都带着难以言喻的魅力, 像是攀爬在雪峰上的玫瑰, 带着截然不同的两种风, 妖艳与冰冷叠加, 又像是一杯加了冰块的威士忌,让人醉得忘掉自我。 “看得见我的手在指哪儿吗?心脏!向我的心开一枪!” “对不起我是个变态叭, 全程盯着裙摆和长靴中间那段大腿, 明明什么都没露但是太他妈涩情了。” “抓紧时间把其他地区的广告也看了,还是觉得肖青这一段最好, 脱掉外套露出女装那段太有震撼力了,而且漂亮得一点儿都不娇柔造作,更不显娘气,满分满分!” 与国内的情况相似,发表在外国网站上的视频也得到了极高的评价,ghs的广告一下冲上了首页推荐视频, 评论区内一片赞叹之声,完全没有发生之前某些网友担心的丢人丢出国门的现象,外国网友还对这个美得极有东方特征的青年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纷纷询问他的资料。 而狂欢过后,网友也冷静下来, 有的人发散性思维特别强, 立刻就联想到了《武林公敌》的换角风波。 “肖青不会要反串女主角吧?”、“强烈要求肖青女装。”等言论立刻刷爆了官微评论区。 而管理微博的妹子则回复了一句:“没有![大哭][大哭][大哭]” 从那三个痛哭流涕的表情也看得出他心中是有多么遗憾了。 不过除了网友的反馈外, 更能反映这一广告影响力的则是self系列香水的销售量, 在开售不到一分钟, 库存量便告罄,并且在接下来长达半年的时间内,该香水都一直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 并且正如首席调香师所预言的那般,self系列香水成功打破了经典系列的不败神话,在今年的全球香水品鉴会上拿到了金奖。 “……我们不得不承认,除了香水本身的高质量之外,广告的推广也功不可没。”调香师这样说道,“事实上,公司高层也对这份广告非常满意,已经在与对方的经纪人洽谈下一次的广告拍摄合约。” 他这话一出,之前酸溜溜的人全都销声匿迹,不再吱声了。 给予敌人反击的最好方式,不是辩驳,而是用实力告诉对方,你觉得我办不到的事情,我非但能做到,还能做到最好。 **** 《武林公敌》是武侠片,提起武侠,浮现在人眼前的词汇便是纵横江湖、策马扬鞭等豪气冲天的词语,而它也没有例外,在剧本中,有几幕必要的马戏。 其实现在很多剧组出于安全考虑,都会叫演员坐在支架或者座椅上假装骑马,再通过后期将凳子合成马匹,但乔导为了追求更高质量的影片,选择用真马拍摄。 为此,剧组特别空出了一天专门用来训练马术。 平原上,绿草如茵,远方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是下一场戏份的拍摄地点,而相关演员则要在平原上接受驯马师的指导。那些马匹经常会被租赁出去拍戏,从出生下来就接受了训练,十分温驯,但动物总归保留了几分野性,因此驯马师也特意强调了安全事项。 “不要从背后接近马,它一害怕就会尥蹶子。”叶易牵着缰绳,指点笑青山骑马。 他从小接受马术训练,与俱乐部的驯马师也很熟悉。在和对方交谈一番后,对方也就同意了他亲自教笑青山骑马的请求。 这匹马还是小马驹,比起大马要憨厚许多,有些可爱,笑青山忍不住伸出手去摸马的头和脖子,小马没有反抗,听话地接受他的抚摸。 手下的鬃毛光滑柔顺,根根分明,和撸猫是不一样的体验。 笑青山问它:“你多大啦?” 马哼哼两声,好像在作出回答。 对面的程文轩已经在教练的指挥下坐上了马,这边还在和小马问问题,叶易笑道:“小朋友,你是来骑马的,不是来学兽语的。” 笑青山扭头看了一眼,说:“好了,这就开始干正事。” 他一脚蹬上马蹬,腰部和腿部的肌肉紧绷,将身体向上提。 “脚尖内蹬,上身直立。”叶易牵制着马,在一旁看着他,指导他的动作。 让马小走时,除了整条腿要完成“ 随着笑青山的腿部夹紧,小马很给面子的地迈出马蹄。 这还是他第一次骑马,笑青山眼中亮晶晶的:“它动了!” 叶易笑道:“继续。” 他俩一人骑在马背上,一人牵着缰绳,沿着广阔无边的草原散步。 “他们感情真好啊。”乔导看着逐渐远去的二人,感叹道。 因为左丘珍的离组,原本和俱乐部预约好的时间也被延后了。俱乐部原本腾不出这些马来,好在有笑青山的好友帮忙。 林灵见乔导误会了二人的关系,只面不改色地附和道:“对呀。” 他们虽然不介意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但也不会特意去介绍他们是情侣。 教完小走、快走、和慢跑后,叶易登鞍上马,双手从他身侧穿过,与笑青山共乘一骑。 他接过缰绳,驱使着马匹离开众人的视野,进入幽深的树林中。 笑青山指着树林中的一处,那里残留着剧组做下的标记:“明天我们就在这拍戏。”那地方是一片小径,还算平坦,但两旁皆是密林,之间就隔了个小土坡。 叶易打量了一番,皱起了眉:“好像有点危险。” 笑青山扭过头,笑容意味不明:“你是在说你自己吗?把我单独带到这里,是不是居心不良?” 叶易:“……” 他的确是想过一点奇怪的东西,但也不会在这里实践。等到笑青山拍完戏后,他们完全可以去保密性更强的私人马场…… 但笑青山都这么说了,不干点什么好像亏了。 马蹄停了下来,不动了。 笑青山略微侧过身,和他接吻。 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在唇齿交接中,他发出黏腻的鼻音,以乞求男人的爱怜,却只换来了更加过分的掠夺。 握着缰绳的手上,覆盖了另一张温热的大手,亦是霸道地牵制着他的动作。 两张唇分开,他眼角绯红,已经挂上了泪珠。 叶易压下身下的燥热,哑声道:“明天我来探班。” “说得好像你哪天没来一样……”笑青山摆正了上身的姿势,叶易天天晚上都来接他回家,现在全剧组都知道他有一个土豪男朋友,只有乔导还单纯地认为二人是纯洁的友谊关系。 叶易垂下眼,说:“我得亲自守着你才安心。” “随便你了。” 笑青山往身后一倒,上身的重量都压在叶易身上,背脊紧贴着他灼热的胸膛,臀部也挤压上他的某处。 叶易:“……” 笑青山面上一红:“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想偷个懒而已,哪儿知道对方亲一下就这样了……明明昨天才…… 叶易冷静道:“没事。”一边操纵着马驹返回平原上。 然后当晚再共同探究了一番脐橙的做法,把小橙子捣得软哒哒地哭。 第二天,剧组开始拍摄骑马的戏份。 这条马道也算是拍摄专用路线了,不知道见证过多少故事的诞生。 两匹马以一定的节奏奔跑在马道上,一台摄影机架在敞篷汽车上跟拍。 马背上的人一身红衣,一柄宝剑别在腰间,英姿飒爽。 叶易看他穿梭在碧叶翠木之间,举手投足都是风情。 马的情绪状态非常稳定,可叶易心中却始终萦绕着一缕不祥的预感。 好在直到这一幕戏拍摄完毕,这匹马都没有出问题。 乔导打算把出现马身的情节都一次性拍完,工作量比较大,在拍摄一段时间后,剧组中场休息。 笑青山翻身下马,姿态潇洒熟练,完全看不出昨天还是刚学会骑马的新手。 他接过叶易手中的水,咕噜噜喝起来。两个人一人穿着飘然古装,一人西装革履,倒也不觉得怪异,反倒有一种时空融合的和谐感。 驯马师则将马牵到一旁,让马休息。 “小肖!”乔导叫道,招呼他过来,要和他讨论下一场的剧本。 “我去啦?”笑青山把水递给叶易,对方没有立刻接下,而是用指腹揩去他嘴唇上的水,将他的下唇揉得水润而嫣红,像一颗水灵灵的红樱桃。 明明手上的动作带着暗示,男人却眼神专注,认真得好像在为爱人描眉。 笑青山不由深深凝望着他的眼,如荔枝般剔透白亮的肌肤上浮现一丝酡红。 “小肖?”乔导疑惑道,加大了音量。 笑青山依依不舍道:“我去了……” 叶易点头:“恩。” 叶易靠在大树上,抱着胸,望着笑青山和乔导说话。 驯马师把马匹牵过来,掌着缰绳,笑青山登上马,做了几个动作,应该是下场戏的要求。 今天艳阳高照,日光从林间缝隙洒落,尘埃都被镀上了边。 马恹恹打了个喷嚏,摆头甩尾,而就在马头悠闲扭转之时,一道刺目的光射来,马是一种胆小敏感的生物,最怕巨大轰鸣和强光直射,立马就吓得仰起了马身,蹄子一蹬就疯了似的朝反方向逃去! 它这失控毫无预兆,驯马师被扯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手中缰绳飞出,马载着身上的人狂奔而出! 叶易瞳孔骤缩,吼道:“卿卿!” 52 花瓶影帝(17) 那马朝着树林深处蹿去, 林中乔木茂密灌木丛生, 汽车若驶入其中,定会受到掣肘左右难行, 叶易的视线飞快移到一侧, 抢过另一匹马的缰绳, 纵身上马。那马本在悠闲的吃草, 尾巴一甩一荡, 忽然背上一沉,马肚一紧,还来不及茫然,便条件反射地朝着树林里奔去! 马匹失控是非常危险的情况,被枝叶刮伤都算轻的,如果摔下马背, 后果不堪设想。叶易几乎目眦欲裂, 催促着胯.下马匹以其极限的速度狂奔而上。 林中,树木枝桠被强悍的力道撞得折断,马蹄重重踏在地面上的声音沉闷又让人心惊, 在剧烈的颠簸中, 笑青山上半身下俯贴在马背上, 双手死握缰绳,大腿紧夹马背, 防止自己被甩出。 树木岔出来的枝条将他的发型拨得一塌糊涂, 青丝凌乱, 戏服上也多了几道裂口, 被撕裂的一片红色布帛挂在树枝上。 “没事的,没事的,乖……”他轻声安抚着狂躁的惊马,对方嘶鸣一声,像是在作答,湿漉漉的黑色眼珠子里带着惶恐与胆怯。 马漫无目的地在林中乱跑,躲避着不存在的天敌,他被颠簸的胃部一阵反酸,神智倒是始终保持着清明。 他独自一人,如果要离开马匹,最轻也会脚踝受伤,最优的解决方案就是抓紧缰绳,等待马镇静下来。 但是腿部肌肉泛酸,手心也在马突然癫狂的那一瞬被粗糙的缰绳磨得发疼。 笑青山忍着痛,继续用话语抚慰着马,它奔跑的速度慢了一点,但仍未停下脚步。 敏锐的听觉捕捉到身后传来的另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他费力地扭过头去,另一头马正从浓郁深绿的树丛中踏蹄而出! 等看清坐在马背上的人,他的眼中立马溢满了光辉,像是黑暗中蓦然点亮的一丛火光。 “阿易!”他喊道。 终于捕捉到思慕之人的身影,叶易催促着马匹更加快速地奔跑,树影婆娑之中,一道棕红色的孤马带着千军万马之势向前冲去。 叶易一只手松开缰绳,朝着前方伸出,喊道:“抓住我!” 笑青山一只手死握住缰绳,稳定下盘,另一只手则艰难地朝后探去。 一匹马向另一匹马靠近,而两只手一前一后,距离逐渐缩短,从厘到毫,终于指尖相碰。 如猛袭而上的老虎,叶易一把拉住笑青山的手腕,引领着他离开狂马的马身。 笑青山足下提劲,朝着叶易扑去。 怒马失了马背上的重量,马蹄更如生风一般轻盈,没头没脑朝前撞去。 而另一匹马则像按了停止键的风扇,慢慢放缓了速度,最后停下了马蹄,看着自己的同类消失在树林中。 笑青山侧坐在马身上,脸埋在叶易的肩头,手紧紧环绕着男人结实的腰,感受着他熟悉的气息。 胸口贴着胸口,男人的心跳声激烈,肌肉起伏贲张,每一声都带来鼓槌敲击鼓面的震撼感。 叶易心有余悸地低头,对方乌黑亮丽的发丝披散在肩头,露出来的一小截侧脸苍白如纸。 他的手缓缓抚摸着怀中人的身躯,掌下的皮肉带着温度,能隐约探出骨骼的走向,拥有实体,而不是一缕一碰就消散的烟雾。直到这时,那萦绕在心头的恐惧感才稍微退去了一些。 他翻身下马,再把笑青山接下来,仔细凝视着他,从额头、眉眼、鼻梁、嘴唇,再到纤细修长得好像一折就会断的脖颈,那一片肌肤都毫发无损,仍旧柔嫩光泽得犹如白玉兰的花瓣。 他安心地叹了一口气,叹到一半突然又反应过来,急切地去抓笑青山的手,在碰到他的一瞬,动作又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他捧起一只手,那细腻的手心已呈现一股带着绳索勒痕的红色伤口,泌出点点血星,对比起旁边完好的肌肤,简直触目惊心。 “别看了。”笑青山收回了手,“也不怎么痛。” 他本意是安慰叶易,可见到他在这种时候还云淡风轻的模样,叶易不仅没觉得轻松,反而觉得心头像是灌入了海水,满是沉甸甸的酸楚。 一种无力的绝望感攫住了他的心神,他紧紧地搂住笑青山,掌下带着无可挣脱的力度,像是要将二人紧密相连在一起,永不分离。 笑青山轻轻抚摸着他的脊背,温柔得像是为小猫舔毛的大猫,然后微微扬起下颚,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下唇,又将自己的唇覆盖上那张干枯而微微颤抖的嘴唇,柔软的舌尖扫过他整齐的牙齿,勾着他湿热的舌头。 这个吻一开始是安静的,像是一池被微风抚过的春水,随后,游云蔽月,雨打芭蕉,波澜渐起。 对方粗暴得像是没有理智的野兽,将尖锐的利齿嵌进猎物的脖颈中。笑青山几乎无法呼吸,他睁开眼,一下便瞧见那深邃的眼眸,还有眸中映出的自己,他忽然懂了什么,再次轻柔地抚摸起他的背。 叶易的情绪平缓下来,狂躁隐去,转而爱怜地勾起他的舌尖。 淡淡的粉色从他的脖颈向上蔓延,浑身烫得好像要烧起来,他睫毛扑闪,眼神中带着风月缱绻,在对方幽深而带着烈焰的眼神中,进入更深更远的地方。 一吻结束,唾液濡湿了二人的双唇,笑青山口中挤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吐息,暧昧燥热的气场终于逐渐归于平淡的宁静。 叶易没有说话,而是拉着他的手贴上自己的胸膛。 每一次的搏动,都仿佛通过他的掌心,与另一颗心相连接。 笑青山垂下眼,说道:“我知道了。” 他不觉得害怕,恐惧,痛苦,也感觉不到伤痛,但是这世界上却有另一个人,把他放在心尖上,替他品鉴着应有的喜怒哀乐。 他是他心中最柔软的一部分。 温凉的绷带一圈圈缠绕上他的手掌,药物与伤口相贴时进入皮肤的刺痛感沿着神经慢慢攀爬。 “这几天伤口别碰水。”医生嘱托道。 笑青山乖乖点了点头:“好的。” 乔导拍着胸口,还在忍不住地叹气:“如果不是我坚持用真马的话……” 叶易说道:“您老不必自责,这只是一场意外。而且在答应你的想法时,他就已经做好了与之相对应的准备。” 乔导说:“但是他受伤也的确是我引起的。” 叶易反驳道:“不,内心该感到愧疚的绝对不是你。” 他的视线扫过在门外等候着的其余剧组成员,他们的眉宇间都伴随着忧愁,有的小声讨论着什么,时不时向房间内投去忧虑的目光,光看他们的面色,好像这一切就真的只是巧合罢了。 艳阳,马匹,光线,和刚好坐在马上的主演,一切都是巧合。 叶易闭上眼,身旁的一切景物都蓦地拉离他几百公里,一瞬间,他又置身于那华盖般的树荫下,虫鸣鸟叫声中,笑青山正和乔导在比划什么,休息中的剧组成员有的坐在泥巴坎上,有的在准备下一幕的道具…… 那是一面镜子。 他睁开眼,漠然地望向道具组。 道具指导樊阳荣憨厚地笑了笑,移开了眼神。 即使乔导再三强调禁止把消息传到网上,但不知是谁违背了他的话,《武林公敌》剧组拍戏出现意外的事情还是在网上传得风风火火,铺天盖地都是相关新闻——《武林公敌拍摄出现意外,肖青受伤》、《马儿受惊,演员遭殃,盘点娱乐圈拍戏时出现过的事故》…… 粉丝的逼问和新闻媒体的穷追不舍让剧组不得不发出通稿。虽然笑青山受伤并不严重,但是乔导不想让他的心情被影响,没有让他亲自接受采访,而是为他挡住了长.枪短炮。 记者伸出话筒,问:“请问整件事情是如何发生的呢?演员是否严重受伤?会对剧组的拍摄造成影响吗?” 乔导回答:“我回答过很多次了,小肖的手擦伤了,幸而不严重,不会影响拍戏,但剧组仍旧会考虑调整拍摄顺序。至于当时的情况……那天我和小肖正在讨论下一幕戏的几个细节,他骑在马上,马忽然受惊,挣脱了驯马师的牵制,载着他奔向了树林。然后……他的好朋友骑着另一匹马去找他,我们则立刻通知了巡逻人员前去救援。” “好友?”记者疑惑道,“请问方便透露他的身份?” 乔导拒绝道:“他不是圈内人,麻烦不要探究。” 记者点头,又问:“剧组的马是从哪里租借来的,发生这种事是否有马儿训练不周的原因?” 乔导皱眉道:“这是我们从专业俱乐部租来的马,我们不会拿演员的生命开玩笑,也请了专门的教练进行培训。” 记者再问:“那你们是否已经调查清楚了引起马发狂的原因?” 乔导严肃道:“在兽医检查后,剧组确认是强光引起了马儿受惊。” …… 在这一段采访音频下,众说纷纭。 笑青山的粉丝显然很关心自家男神:“没出大事真是太好了。但是手受伤了肯定很痛啊,心疼我青青。[大哭]” 还有在推理的:“当日阳光比较灿烂,但是树林里面应该不会太刺眼,我觉得这个理由站不住脚。当时旁边有其他剧组拍摄在拍爆破戏吗?或者是有无人机在逡巡,马见着它也有可能发狂。当然,还有一种更细思恐极的想法……如果那道光是人为的……” 还有细心的网友一下抓住了一个关键词:“好友是谁?不是娱乐圈里的还可以来看他们拍戏?确定不是诓我们?”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笑青山的神秘好友显然引起了网友的兴趣,在各大论坛里,都建起了扒他的身份高楼。 “根据录音里透露的,能救下肖青的人马术肯定很好,绝对不是初学者,再加上有舅舅透露有人天天开豪车接肖青回家,啧啧,我咋觉得不是好友是金主呢?” “金主冒着中暑的危险守着你演戏还行,当天热的可以在柏油路上煎蛋了。” “我知道了,是富婆打遮阳伞,阳光反射到马的眼底,把马惹发狂了,然后富婆骑马救人。有理有据,我真是一个推理小天才。” “你咋知道是富婆,说不定是男的呢。” “你别说,肖青的绯闻除了岑竹以外还全都是男的。[狗头]” “乔导都说了是圈外人,你们猜来猜去有屁用啊。” “鬼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不管,盲狙一个宋语泽。” “我倒是有一个想法,那个好友不会是于光赫吧?” “我操,我觉得有可能!” “ 1” 看着那一排排加一,叶易皱起了眉头,猜宋语泽的也就算了,于光赫又是谁?这个名字他似乎看过,但没有更进一步的印象。 发布了一条宣誓主权的新微博后,他开始搜索这个陌生名字的资料。 于光赫是gxtz组合,也就是笑青山刚出道时加入的四人男子歌唱组合的主唱,凭借富有感染力的歌声在其他三位唱歌等于鬼哭狼嚎的队友中脱颖而出。 可以说,在当年的组合中,于光赫的人气是最高的,其次则是靠脸打天下的笑青山,而台天奕则是垫底。 如今却是物是人非,这四人之中,台天奕反而是混得最好的,而笑青山的演艺生涯在这一年来才有起色,其余两人都已退圈,一个人凭着积累的粉丝开火锅店,而于光赫,除了在退隐的第一年里被粉丝拍到过一次之外,再也没有消息。 令人奇怪的是,于光赫的退圈声明发布于他人气的巅峰期,那时他刚被几位业界大佬夸奖为明日之星,公司还透露出他不久就会发布新的专辑,但仅在一周之后,他就突然退圈了,甚至没有出席发布会,只留下孤零零一条微博:“我厌恶这一切。” 他给人的印象一直是乐观开朗的少年,这突如其来带着颓唐色彩的微博一下打破了众人对他的印象,而几个月后粉丝的路拍也显露出他天翻地覆的变化,少年缩着肩,仿佛一下老了十岁。 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叶易手摩挲着下巴,给何秘书发了一条短信。 又切回微博界面,私信和评论栏里多了许多回复。 【cyvjgs:别猜了好友是我。真的没事儿,别给他发私信了,他每条都看,一直不睡觉。[配图]】 “手腕上这颗痣!!!这双手真的是我男神的手,包成猪蹄也是这么好看。我猫猫头落泪。” “乱码君你不是和我一样的追星少女吗,怎么一下成了亲友???” “我好酸,这三个字臣妾已经说倦了。” 叶易随便挑了几个人回复“性别男”、“不是于光赫”、“酸死你”,笑青山趿着拖鞋,怀里抱着睡衣走进卧室。 “帮我洗澡。”他说,“我手疼。” 叶易愣了一会儿,把回复了一半的手机抛到一边:“好。” 浴室里,雾气氤氲,蒸得人面庞发热。 笑青山移开抱着绷带的手,避免沾水,叶易坐在他身后, 掌心是打好的泡沫,白花花松软软的,像是天上的云朵。 泡沫堆在笑青山湿漉漉的发顶上,叶易的手指穿过他的发丝,指腹轻柔地按摩着他的头皮,朦胧间可闻见柚子的香味。 清水冲去他头上的云朵,干净的发丝服帖地垂下,水滴顺着后脖颈往下流淌,流过两块蝴蝶骨中间的那一道缝隙,再到劲瘦的后腰,最后没入丘谷之中。 他锁骨的凹陷处也盛了一汪盈盈的水,随着男人帮他洗澡的动作而被抹下,男人的手继续向下,一丝不苟地帮他清洗。 笑青山颤了一下:“别吃我豆腐。” 叶易喉结滚了下,哑声道:“哦,抱歉,习惯了。” 笑青山赤脚踏在瓷砖上,圆润的脚趾时不时蜷缩一下,白皙的脚背染上粉色。 他的手攀上男人结实的手臂,弓起足尖,像月亮的弧线。 凝固的饴糖被含到融化,拉成一丝丝晶莹剔透的糖线,带着甜腻的味道。 流水将一切痕迹冲去,他眼中还残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像一只乖顺的小猫一样靠在男人的怀中,等待着身上的每一处都被仔细清理干净。 “我困了。”他说。 **** “行啦,今天就到这儿吧,大家辛苦了。”乔导放下小喇叭,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 樊阳荣将道具收拾好,摆回储物间内,落锁。 “老樊今天一起吃夜宵吗?”同事收拾着背包,问道。 “不了,我减肥。”樊阳荣呵呵地笑。 “哎呀,你这么瘦减什么肥呀,老张才是真该减肥呢,瞧瞧他那小肚子。” “下次吧、下次吧!” 同事有些遗憾,叫上伙伴走了。 樊阳荣走进昏暗的筒子楼,跺脚,楼道内还是一片漆黑。 他“啧”了一声,心想这破地方就是不比他自家的公寓安逸,灯坏了一周,物业还拖着不修,好像一个灯泡能花多少钱一样。 他又摇摇头,自己租房厕所里的灯还不是坏了,他也舍不得修。 现在不比以前啊……但马上就会过去了,之前台天奕打给自己的头款已经解了他的燃眉之急,等尾款打过来,他就可以还完负债,重新住回大房子里了。也不知道自己卖出去的那套房子现在涨到多少了,他要倒贴多少钱才能重新买回来? 他拖着腿走上楼梯,到了三楼总算遇着一个好灯,因此他也就看得清楚那一个蹲在他出租屋门前的男人。 “哥?!”樊阳荣急忙迎了上去,“你怎么来啦?” 还来不及欣喜,樊大哥就一把拖住他的衣领,往他的腹部打了一圈。 樊阳荣捂住肚子,蹲下身:“你干什么?!” 樊大哥厉声质问道:“你怎么住在这里?” 樊阳荣面色一百:“我……这里离工作地点比较近。” “那爸妈留下的房子呢?!” “租出去了!” “租?”樊大哥冷笑,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打得对方鼻血横流,“你个不孝子,跑去赌钱输得裤衩都没了,连爸妈的遗产都敢卖掉!要不是老子跑去确认了,还真得被你给骗过去!” “我马上就可以把它重新买回来了!”樊阳荣捂着脸狡辩道。 樊大哥说道:“买个屁,用你那不义之财买?” “你怎么知道?”樊阳荣震惊。 送给他的是又一记耳光,樊大哥愤怒道:“我还以为这件事是对方骗我的,原来还是真的,樊阳荣,你他奶奶的能有点人性吗?” 樊阳荣追问道:“这都是谁告诉你的?” 樊大哥说:“还能有谁,谁给你打的钱,谁告诉我的。” “不可能!”樊阳荣惊讶,“他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钱足以当做理由吗?房子都能给你买回来,你不心疼他还心疼呢!” “那他是想干嘛,让我把钱还给他?!”樊阳荣不可置信道,“他怎么可以言而无信呢!” “心思这么恶毒的人,你还指望他讲究四德五美?”樊大哥愤愤道,“他还找我勒索,让我把另一间房子都给卖了!不然就告发你!” “这、这!我要去找他理论!”樊阳荣握紧了拳头。 樊大哥:“你以为我没有和他理论过吗?!你告诉我,你身上有没有一点可以揭发他的证据?!” “这……”樊阳荣绞尽脑汁,可什么都想不出来。 樊大哥说:“这样不行,家产不能败在我俩手上,你好好想想他有没有什么弱点?害怕什么人?” 樊阳荣心烦意乱:“肖青?不行,他男朋友估计不简单,我一告诉他,怕不是他把我和台天奕全给端了。” 樊大哥沉思了一会儿,提议道:“媒体呢?” 樊阳荣一个哆嗦:“不行,这样我自己也得赔进去。” 樊大哥循循善诱道:“老二,你仔细想想,一个艺人最怕的就是身败名裂,你这次陷害肖青没能成功,最多就是被警察教育一番,关个半年就出来了,但是他作为始作俑者,绝对会被封杀。大哥我是学法律的,能骗你吗?” 樊阳荣迟疑,他和他哥以前关系不好,他哥有暴力倾向,经常打他,但在二老身体不行时,他们和解下来,如今也是兄友弟恭。 “那好吧……”樊阳荣说道,“你可得帮我。” 此时已经是事发后的一周,热度早就退去,人们将这事抛在脑后,但在这天深夜,《武林公敌》的道具指导忽然发了一条微博,承认自己在拍戏当天用镜子晃马的眼睛,造成马匹受惊,演员受伤! 但最让人吃惊的并不是他的自首,而是他随后又指出这一切都是有嗾使的!而那幕后主使,就是自称笑青山好友的台天奕! 这一下网络炸开了锅,台天奕和笑青山的关系可以追溯到gxtz时期,有不少照片都证明他们的友谊十分深厚,这句话无异于一记重磅炸.弹! 粉丝自然是尽力捍卫自家爱豆:“你胡说八道,天奕怎么可能是这种人,甩锅也要有点智商吧!我现在知道你们剧组怎么会突然出事,搞了半天是恶意炒作!” 还有开始研究蛛丝马迹的网友:“翻了下微博,从三年前开始他们俩的互动频率就已经降低了,而今年肖青出事时台天奕一直没发生,在之后@了肖青,对方也不理他,我觉得这件事完全有可能发生。” 更多的则是吃瓜路人:“求求你们爆料不要选在凌晨!我不睡觉的吗?!程序员不睡觉的吗?!不要说了,拿出实锤我就原谅你!” 台天奕工作室立马开始公关,表示一切纯属子虚乌有,要追究樊阳荣诽谤他人的罪行。 而《武林公敌》的剧组成员也被电话闹醒,在看见这条信息后,疯狂地拨打樊阳荣的手机,可对方一律拒绝接听。 乔导急忙打通笑青山的电话,接电话的人却不是笑青山。 分辨了一下那人的声音,乔导才认出那是他的好友。 “卿卿睡了。”叶易回头望了眼虚掩着的房门,只能从缝隙中看到床的一角。 “哦哦,是这样啊。”乔导回答,忽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叶易怎么拿到他的电话的,这可是凌晨啊,难道他们同居?! 随后他又安心,暗道自己想得太多,还有兄弟住一间房有什么好奇怪的? 但是……笑青山的手机怎么会在叶易手上?!他们睡一间屋子?! 乔导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出现了裂痕。 叶易不知道短短一瞬间乔导心中已经千回百转,问道:“你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儿吗?” “你看到了樊阳荣在微博上的话了吗?现在他说的话都没有证据,千万要让肖青保持冷静。” 叶易只是笑了笑:“证据?有是有,但不方便放出来。” 樊阳荣发了一个大消息,但随后就如人间蒸发了般,没有更新微博,台天奕反倒活蹦乱跳,好像在证明他说的这句话纯属放屁。 这件事也就被网友认定为了炒作,不少人涌到剧组下辱骂他们,还有骂笑青山见到好友被诬陷也不做出澄清的。 台天奕照例去剧组演戏,却觉得同一组的左丘珍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仿佛带着一丝怜悯。 “左丘老师,你干什么这样看着我啊,我是脸上沾到什么东西吗?”台天奕问道。 “啊,我只是在发呆。”左丘珍干笑了下。 她男朋友的家族在商界也算有名的人物,因此她也听到了些风声,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再去招惹笑青山。 台天奕还浑然不觉,演完了戏后走出摄影棚,看见了一个探班的粉丝。 那是从gxtz时代就一直支持他们组合的老粉丝,后来组合散了,她就成了自己的唯粉,因为是世家小姐,剧组也不敢阻拦她探班。 “下午好——”他招呼还没打完,一瓶矿泉水就砸向了他,刚好砸在他的鼻梁上! “丢偏了,投篮技术还需要提高。”台天奕并未察觉到女生阴沉的脸色,忍着疼痛微笑道。 女生却冷笑一声,破口大骂,眼角含着泪花:“你赔我家光赫的嗓子!” 这句话如一道惊雷在台天奕脑中劈过,他大惊失色,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 而这一幕也引起了剧组众人的惊呼,导演劝道:“冷静!有什么气别往天奕身上发呀!” “你们现在还要维护他这个人渣?!”女生还不解气,拎着厚重的皮包就往台天奕身上丢。 导演更是摸不着头脑,她明明喜欢台天奕得很,昨天都还给他送名表,怎么一天下来态度就变了?! 左丘珍立马点开了微博,看到热搜的关键词就惊得张大了嘴。 #台天奕故意纵火# #于光赫退圈真相# 53 花瓶影帝(18) 这是一间非常宽敞的房屋, 在这片寸土寸金的土地上,能够住进这样房屋的人, 定有一份不菲的收入。 但此刻, 这间大房子非但没有给人敞亮之感, 反而带着无尽的逼仄与阴暗感。 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将外界的阳光隔绝, 而紧闭的门窗则将声音也挡得七七八八。 屋内弥漫着呛人的尼古丁气息,但屋子的主人却没有开窗通风的打算。只因为他明白, 一旦拉开了窗帘, 打开了窗户,就会有无数镁光灯照下自己此刻丧家之犬般仓皇的神态。 通话记录中,他打给经纪人、助理和宋语泽的多个电话无一次被接通, 似乎无视了他的求助, 那些人便可以彻底抹消掉与自己相处的踪迹。 台天奕笑了两声,从堆积在茶几上的瓶瓶罐罐中抓起一瓶酒, 咕噜咕噜灌下咽喉, 辛辣无比。 他一边用酒精麻痹自己, 一边点开昔日队友在不久前发布的视频, 那个人曾经空灵动人的嗓音,此刻粗糙得像是砂纸互相摩擦的噪音,而他总是高昂的头颅,伴随着多年来的自我折磨而佝偻了下去。若是换在以往, 台天奕必定要露出怜悯的神色, 拿出一派好哥们儿的态度对他说:“不要灰心, 不过是嗓子罢了, 我们还有粉丝,你也还有我。”——就像他当初安慰于光赫的那般。 可是现在—— “我的心都凉了,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粉的男神竟然是这种人……不敢想象于光赫被锁在房间里的心情,那该有多么无助,而当他从火灾里活下来,见到医院的验伤单时,又有多么绝望。他本来有那么好的前途,都因为一个人的嫉妒而被毁了。[大哭]” “台天奕你不要以为装鸵鸟就能躲过这一切,在你犯下过错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自己会接受怎样的制裁![愤怒]” “gxtz组合的老粉丝了,看着你们一步一步在娱乐圈里闯荡,即使解散了,大家各奔东西也,我也只能暗叹一声人生便是如此,分离才是常态,却没有想到隐藏在退隐后的事实竟然是这般不堪!” 而gxtz组合里的另一个退圈者,如今的火锅店大老板更是厉声质问:“台天奕,我问你,当年老于有没有一丝一毫对不起你的地方,你竟然这样对他?!你因为成绩不好,半夜偷偷起来哭的时候,是谁安慰你的?!再说肖青那件事,现在也没有石锤,我就暂且观望,但如果你真的是那个所谓的幕后指使,我只能说你他妈根本就不是人,连自己的多年老友都能下手!” “啪”的一声脆响,酒瓶的碎片飞溅而出,酒液流淌在地面上。台天奕发型一塌糊涂,双目赤红,胡子拉碴,早就失去了几天前的自在风度。 他麻木地翻着自己的私信箱,那里以前总是充满了粉丝对他的嘘寒问暖,此刻却全是失望、愤怒、痛恨的质问与咒骂。 台天奕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具披上了人皮的骸骨,此刻被人掀开了与人为善的表皮,腐烂和恶臭都扑面而至。 他恼羞成怒地踹了一脚茶几,茶几翻滚,像一条翻肚子的鱼,而放置在上面的酒瓶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他始终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他计划得天衣无缝的犯罪会在几年后又重新被人识破真相——在他想好了无数条狡辩的言论,提心吊胆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的日夜中,真相没有被揭发,可在他鲜花着锦,脚踏大好前程的时候,真相却被人给捅了出来?! 他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这片小区的安保做得真的很好,即使保安看他的眼神和看垃圾没什么区别,他们也兢兢业业执行着自己的职责,没有让发疯的粉丝和狂热的记者踏破他的家门,记录下他不堪的姿态。 但这样苟且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呢?人证物证俱在,他还没有自大到觉得自己可以逃脱通天法网的制裁。 台天奕点燃了一根烟,烟灰缸里已经有它不少同伴的尸体,或许在这个人被永久带离这间房间之前,还会有更多的烟头出现在那里,把它堆成一座小山。 他头痛欲裂,随意地捻灭烟头,也不检查便将那支烟随手一丢,摇摇晃晃地走进卧室,倒头就睡。 在梦中,他又一次看见于光赫的脸。 那人泪流满面,掐着自己的嗓子,吐出干哑的声音:“我该怎么办?” 他迎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一贯的伪善说道:“我陪着你呢。” 台天奕有一个特殊的能力,他能轻易的分清梦境与现实的区别,于是噩梦也能被他轻车熟路地度过——他知道怎样的应对能换来想要的发展,并可以轻易操控着梦境往自己希望的方向流淌。 但这一次,情况似乎有些不同。 听见他的回应,于光赫如梦初醒,眼中竟然闪过一丝天真又残忍的欣喜。 “对啊,有你陪我。” 于光赫松开了掐着自己脖颈的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瞧了过来,而后,他踉跄着朝台天奕走过去,一双手如铁钳一般掐上了台天奕的脖颈! 气管被堵塞,气流难以交换,台天奕清晰地感觉到肺部的空气一点一点流失,他奋力挣扎,但于光赫的力气大得吓人,将他制得死死的。 “放、开、我。”他竭尽全力地挤出这三个字,惊觉自己的声音也和于光赫一样沙哑起来。 而于光赫只是梦魇了一般重复着:“还好有你陪我。” 在缺氧之中,他看见于光赫化作了好几个幻影,对方的眼神如孩童般清澈见底,但手下的动作却毫不留情,带着懵懂孩童捏碎蚂蚁时的残酷。 那几个幻影从四面八方看着他,挤满了他的余光,台天奕就像是一只被长矛捅过身躯的野兽,只能无力地蹬着他的四肢,惊恐地感受着血液一滴滴流下。 台天奕浑身的肌肉都颤抖起来,连牙齿也在上下打架,“还有有你陪我”这句话飘飘渺渺,像是一阵寒风,从衣服的缝隙中钻进,抚得他寒毛竖立,又如同从泥淖中伸出的手一般攀附着他的脚,拉他陷入更深的沼泽。 一股热流沿着他的大腿往下流去,腥臊的气味充斥着他的鼻腔,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吓得失禁了! 在极度的羞耻与惶恐中,他蓦地爆发一股力量,推开了于光赫! “啊!” 台天奕尖叫一声,从床上弹了起来,胯.下还残留着湿热的液体。 他嫌弃地站了起来,鼻子却忽然闻到了浓烈的烧焦气味,而房间内的温度也高得不像话。 天色已经黑了,那一点勉强能够视目的光线也归于湮灭,但他却能从卧室的门缝中看见一丝火光…… 着火了! 台天奕一个哆嗦,迅速冲到门旁,浓烈的火焰熊熊燃烧,滚烫的气流将他扑回了房间,他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在卧室里打转,掀开留有水渍的被褥,想要搜寻手机,但又无助地记起手机被他丢在了客厅里! 生死关头,再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他唰啦一下打开窗户,迎着霎时间铺头盖脸的闪光灯和快门声,大喊:“救命!着火了!救救我!” …… 在台天奕醒来前,记者早就注意到了那不自然的火光,及时的报警让这场火灾最终没有伤害到人的性命,但台天奕在火警的护卫下出来的时候,那狼狈到极点的身影自然也被收入了记者的摄像头中。 “tmxs,你们注意到新闻报道了吗?用被尿浸透的裤子捂口鼻……虽然是正确操作但是我还是想笑(。萨苏噶娱乐圈第一小鲜肉,是个狼人。” “粉丝卖个屁的惨啊,难道烟头是别人丢在他家的,酒也是别人泼在地板上的?你们心疼他被烧伤的时候,有没有心疼过前途彻底被毁的于光赫?!我看今天这一切,不过是天道好轮回,一报还一报!” “我就知道这件事情会对判刑有影响吗,别告诉我什么因为嫌疑人被火烧了很可怜,所以减刑哦。[龇牙]话说肖青那件事,虽然现在还没有定论,但十有八.九就是他指使的吧?” “我靠这瓜太炸裂我都忘了,那个道具指导现在有消息了吗?” “妈的,刚刚发通告了,提起这件事就生气,就因为肖青没有受伤,这种人就可以逍遥法外了吗?!这个畜生就应该受到社会的制裁!” 樊阳荣得意洋洋地从法院中走出,他首先叫了个出租车,对方在看清他的脸后,“呸”了一声,扬长而去,无奈之下他又只能搭乘公交,车上也有人对他指指点点,但那些谩骂对他而言都已不再重要。 他回到筒子楼里,依旧是黑洞洞的楼梯,一楼的灯还没修,而三楼的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坏了,他只能在黑暗中摸索。 一步一步踏在楼梯上,脚下是水泥坚硬的触感,他却脚步轻松。 这样一闹,他估计在圈里混不下去了,但凭着自己的手艺,回乡下开个淘宝店铺应该也能维持生活。 他计划着今后的日子,鞋底却猛的踩到一个像是软骨的东西。 还来不及想清楚那是什么,便听见“嗷呜”一声,一只巨兽向他扑来,直接将他撞下了楼梯! 他毫无防备,沿着棱角分明的水泥阶梯向下滚去,又重重撞在坚硬的墙壁上。 浑身都像被重锤锤击过一般酸软,他的呻.吟声还未叫出口,便换成了一声划破天际的惨叫。尖锐的利齿咬进他的小腿,野兽像啃食骨肉一般向外撕扯他的腿部! “在那里!”有人惊叫道,“是那条疯狗!有人受伤了!快!”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几个保安拿着手电筒冲上来,惨白的灯光下,樊阳荣痛苦地扭动着身体,脚蹬着那只狗的头颅,而疯狗则死死咬着他的小腿,牙齿间有血色流出。 小区里的住户七嘴八舌讨论着当日的惨状。 “听说骨头都被咬出来了……造孽哟……” “那狗不是有狂犬病吗,他是不是完蛋了?” “打了疫苗应该没事吧?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好人,网上的消息看了没,这就是老天都看不下去,要收了他!” “呵,也是,人在做,天在看!活该!” 最终,这件事情以樊阳荣肌腱断裂住院,台天奕被判刑作为尾声。二人一个余生都得与拐杖相伴,另一个则要经历漫长的牢狱时光。 《武林公敌》继续平稳地拍摄,在第二年的元旦顺利登陆各大院线。 一经开播,它便迅速取得了优良的口碑,在各大影评网站上获得高分,甚至是最苛刻的影评人,都不吝于为他献出赞美。 “……环环相扣、引人入胜的剧情,不难看出编剧是花了大功夫来打磨剧本的,剧本里的每一个人物或多或少都经历了几次心理上的转变,或许我们可以将它称作‘成长’。在笑点方面,编剧也延续了一贯无厘头的风,于在沉闷的背景下添上了几笔亮丽的色彩,而这色彩又不至于喧宾夺主,不像有的电影为了淡化悲剧色彩而强行加入一些搞笑剧情,反而使整篇显得不伦不类。而主演团也没有浪费如此优秀的剧本,每个人物都演绎得有血有肉,其中最值得夸耀的还是肖青这个演员,通过他的演绎,我们认识到了一个正直却不迂腐的名门正派。我相信很多观众和我有一样的感受,每当反派开始搞事,你一颗心高高悬起,但在看见那熟悉的红衣,听见那清润的嗓音时,你都能松一口气,顿时安心。” 而粉丝们的影评显然更为直白一些。 “不懂啥演技,但我觉得肖哥每次演出来的角色都有各自的特点,光是看着截图,都能感觉出气质的不同。温雪来人如其名,暖中带冷,广告里则是睥睨天下的霸气女装大佬,这次的大师兄则是江湖少年郎,只恨不能与他共饮百杯。[图片]” “拔剑的那一刻我当场死亡,真的太帅了。认真的男人最帅气,更别说男神还有美颜暴击。”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男主男配很基吗?每次打斗,只需一个眼神,对方就能看懂你的意思,这种莫逆之交的感觉,我他妈嗑爆!” “对对!我也觉得他们特别好嗑!而且不是女主改男配吗?之前肯定有猫腻,小论文写起来!” “警告楼上的解解们,乱码大佬还有十秒到达战场。[狗头]” “想象一下乱码大佬一边看评论一边咬着手绢流泪的样子,好可怜哦,明明是我先来的!” “哈哈哈,说起他,我至今怀疑lof那两篇同人是不是他自己写的。” “霸道总裁和可爱小狐狸那篇吗?真的是天雷(。” “惹,别提了,内容ooc到没边了,合理怀疑是黑子写的。” 叶易眼皮跳了一下,他吐出一口气,试图说服自己无视掉这些不知好歹的评论,但手下一通操作,把她们通通拉进了黑名单,并发布一条新微博:“放屁,老子写的文天下第一。” 众人的第一反应如下:“啥情况啊?什么文?大佬咋生气了?” 而很快就有粉丝科普了刚才发生的一切,评论区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哈哈哈哈哈真的是你写的吗?果然粉到深处自然黑才是真理啊。” “小气鬼,老子大号都被你拉黑了,快把我放出来,给你点赞ok?” “谁放个链接啊,我也想看!” “即使冒着被拉黑的风险,我也要劝你们不要看!!!不要看!!!天雷!!!不是没狗写的那种爽雷,only is 雷!!!” 叶易:“……” 他又点开某个软件,盯着稀少的小红心,默默沉思,真的有那么雷吗? 这可是堂堂清叶集团大总裁用珍贵的时间精心写出的大作好吗?! 而且他就是正主,笑青山就是他男朋友,官方怎么可能ooc! 一群不懂欣赏的人类! 叶易正龇牙咧嘴,忽然,小红心多了一颗,评论区内,冒出一个孤单单的评论:“加油,喜欢你的文!” 发文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收到评论,叶易龙心大悦,直白道:“私我zfb,给你打钱。” 对方:“……” 叶易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的行为会不会太莽撞了,简直就像一个神经病,但过了一会,对方还真的把账号发过来了。 叶易瞥了一眼,刚打算复制粘贴,突然察觉不对,仔细一看那账号—— 那不是笑青山的手机号吗?! 所以说,他披着马甲写自己和笑青山的同人文,被粉丝嘲笑ooc,还被正主看到了?! 脑袋顿时一片空白,叶易茫然地盯着手机:“……” 书房的门被悄然推开,笑青山探出头:“阿易?” 一只手缓缓捂住自己的脸,叶易满脸通红,手心能感受到面颊滚烫的温度。 笑青山见他羞愤欲死,绕到椅子前面给了他一个拥抱。 “想笑就笑吧。”叶易闷闷道。 “我觉得你写得很好。”笑青山亲了亲他的手背,又拉开他的手,去亲他的脸颊,“还想看接下来的更新。” 叶易抬起眼皮盯着他,他眉眼弯弯,清眸含着一波春水。 “不写了。”叶易冷漠道,他从小做什么事情都只会受到别人的夸赞,三十岁追个星居然还被粉丝打成黑子,这种黑历史暴露了也就算了,还要让他继续更新? 不可能! “那你要怎样才肯更新?”笑青山问道,“要我大号给你点赞吗?” “怎样我都不会更的!”叶易撇开头,“我要工作了。” 他的书桌一向摆放得很有条理,做完和没做完的文件是分开放的,笑青山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工作进度如何。 “明明就做完了。”笑青山一只膝盖压在他结实的大腿上,半爬上椅子,手扶在他的肩膀上,“闹别扭了?” “我?闹别扭?”叶易冷冷重复,“没有。我只是喜欢工作。” 笑青山凝视了他一会儿,微凉的脸贴上他热乎乎的脸,蹭了蹭,像是小猫撒娇,那白皙的肌肤光滑细腻,乌黑发梢的淡淡柚子香钻进他的鼻腔。 叶易沉默。 笑青山压低声音:“只写给我看,好不好?不理他们。” 叶易继续沉默。 笑青山问:“阿易?” “我不。”叶易回答得很坚定,“除非一个亲亲一个字。” 笑青山瞪圆了眼:“你稿酬还挺高。” 叶易微扬起下颚,冷淡道:“不然呢?我一个小时百万美金的入账可不是说笑。” “我知道。”笑青山笑道,在他嘴角落下一个吻,“这个是定金。” 54 花瓶影帝(19) 春末, 料峭退去,新芽嫩绿, 花蕾缀满枝头时,华语影坛最权威的奖项——虎履奖的颁奖典礼如期展开。 它包括了最佳影片,最佳男/女主演, 最佳男/女配角, 最佳导演, 最佳编剧等众多奖项, 被提名者在两个月前已经接到通知,几乎所有人都安排好了档期, 只待相应的日期来临。 当日,衣香鬓影,人声杳杂,镁光灯闪烁如星,不时有锃亮干净的高跟鞋或皮鞋踏过红毯, 长裙如浪, 燕尾似剪。 屏幕上,提名者的视频交错播放,那一段段惊鸿而过的画面又将众人拉到了不同的时代, 背景, 爱恨情仇,家国天下中。 主持人手持信函, 开始宣告每一个获奖得主。 “……最佳编剧, 《武林公敌》, 没——”主持人顿了一下,艰难地补充完了后面的名字,“狗。”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乔导站起身,代替没到场的编剧接过奖杯,发言:“大家好,我代表没狗作发言陈述……” 发言时间一般不超过三分钟,主持人面带微笑候在一边,心里却很纳闷,这一届虎履奖是怎么了,最佳短片奖的获奖人叫没猫,最佳编剧叫没狗,而且他们二人还一同缺席了。 肯定是商量好的,主持人心想,这两位在去年可谓大放异彩,没狗在《武林公敌》后,又接下了好几部电影的剧本,它们题材不同,但都反响甚好,而没猫除了本次获奖的短片外,还指导了一部电影一部电视剧,前者为他取得了最佳导演的提名,后者则拿下了最佳电视剧奖,这也使他成为了娱乐圈内冉冉升起的一颗星。 除了他指导的作品外,他本人在网上也很有话题度,原因是他从不露脸。 不露脸的导演在圈子内也有很多,但他们的不露脸是指拒绝媒体的曝光,而没猫的不露脸是物理意义上的不露——在和他有过合作的人员口中,他每次去片场都会戴上一顶立体猫咪头套,从头顶遮到肩膀,风雨无阻。因为头套太闷了,他基本不接外景多的戏,也从来不在夏天拍戏。 总之,有没猫的剧组,你就可以看见,在一堆黑色冷酷金属感十足的拍摄器械旁,一个猫头晃来晃去,诡异十足。 不少人觉得这有哗众取宠之嫌,还有网友推测他社恐、紫外线过敏……但吃鸡蛋的人不需要知道母鸡长什么样,一个导演有什么怪癖都是次要的,他导演的片子值得观看,那他就能赢得观众的喜爱。 主持人从胡思乱想中醒来,乔导刚好发言完毕,鞠了一躬,下了颁奖台。他又重新上去,继续念获奖名单。 虎履奖的奖项很多,但不同奖项的关注度却是天差地别。 到了最佳男配角的时候,很多神游天外的人都默默竖起了耳朵。 今年,这一奖项的角逐算是十分激烈。 五位候选人中,有天娱强推的新晋小鲜肉陆任佳,其粉丝的战斗力不可小觑,挽救了好几部预定扑街的烂片;有实力派大咖欧阳辛,他已经连续五年只演男主角,但这次为好友作配,演了男配。在一众年轻面庞里,他占有碾压式的优势……最后,还有沉寂了好几年,在去年忽然崭露头角的笑青山——他凭借《城南月》重回大众眼中,又凭着一支仅一分多钟的广告吸引了大批粉丝,然后,又半路加入了《武林公敌》剧组,并凭着大师兄这一角色顺利杀入虎履奖。 有些人并不看好笑青山,觉得他能得到提名已经是撞了大运,毕竟比起其他几位候选人,他要资历没有资历,要人气没有人气,还未开奖,已有人开始唱衰。 欧阳辛正闭目静待结果,便听得助理道:“辛哥,稳了啊。” 他睁开眼,皱眉:“什么?” “奖啊!” “你偷看信函了?” 助理咂嘴道:“这还需要看?放眼整个会场,论人气和演技,哪个人能比过您啊?” 欧阳辛摇头:“话不能说得太满了,能入围的,都是很优秀的演员。” 助理耸了耸肩,指点江山起来:“您太谦虚了,你看,陆任佳,他有什么演技,全靠粉丝花钱砸出来的……肖青,呵呵,他太懒了,就一两部作品,能看出什么啊,而且他能入围,说不定是哪个人运作的——” “勿要背后嚼人舌根!”欧阳辛呵斥道,他原来的助理因事辞职了,经纪人给他新找了一个,但他没想到这人竟然这样口无遮拦。 助理不服气道:“圈子里很多人都这样说,您不要不信啊,听说他还和宋语泽有过一腿——” 欧阳辛忍无可忍,台天奕入狱后,他的助理也重新找了下家,为了投诚,传出许多小道消息,其中包括了罗休拉皮条,给笑青山下药送去金主面前和台天奕小三上位这些事,先不论真假,作为八卦倒是挺劲爆的。 欧阳辛对八卦也感兴趣,但他的态度一向是听着乐、不当真,毕竟三人成虎,鬼知道那些事情是真是假。 助理继续嘚啵:“还有他背后的金主,可有钱啦,买个最佳男配也很正常,左丘珍的影后不就是买的——”他瞪大了眼睛:“哎呀,他不会真的买奖吧,辛哥,咋办?我们要不要曝光给媒体。” ——爆你的头还差不多。 欧阳辛压下心中的怒火,厉声道:“闭上你的嘴!” “哦……好。”助理意犹未尽地住口,浑然不知颁奖典礼结束后,他就要为自己的一时口快而丢掉饭碗。 其实也不止他是这样想的,在听说了那些八卦后,一些小明星看笑青山的眼神就变了,他们自以为抓住了对方的尾巴,在谈起笑青山时,总是保持着不屑一顾的态度,实际上心里却暗自咬牙,只恨自己没能有金大腿抱。 可但凡在演技上稍有见地的演员,却都没有这样想过。演员,吃的就是演技这碗饭,对方的演技是好是坏,他们还是看得出来的。 笑青山的作品很少,每年只有一部,这也使得他的人气并不如其他明星那么高,但作品贵精不贵多,在这两部戏中的表现,已足以给评委留下深刻的印象,而虎履奖的得奖评定中,也从来和人气无关。 主持人公布获奖人的名字:“最佳男配角,《武林公敌》,肖青!” 在他的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掌声雷动。 “肖老师厉害啊!” “恭喜!” 剧组成员纷纷投去祝贺,而同步直播的视频上,庆祝的弹幕也刷满了屏幕。 “嗷嗷!最佳男配!我肖天下第一!” “我刚才尖叫得把我家猫给吓炸毛了23333总之很快落!” “庆祝哥哥得奖今晚我要吃鸡排。” 在满屏弹幕中,偶尔会飘过一两条酸话,但很快就被飞速增加的弹幕冲走了。除了笑青山的粉丝外,其他明星的粉丝也送去祝福。 “实至名归!” “看过《武林公敌》,就会记下肖青,虽然我不是你们家的粉丝啦,但见他得奖还是很高兴![心]” “看到前面有吃鸡的,那伤心我家男神落选,我也点个蛋糕解愁好了,辛哥,你个老油条挣点气啊(。” …… 在不久后,颁奖告一段落。最佳影片奖是一部叫好不叫座的文艺片,最佳女主演是一位老戏骨,而最佳男主演则落在了欧阳辛头上。 颁奖台上的灯逐盏熄灭,明星从特别通道离场。 “肖哥,你上次提到的典藏本……” 林灵帮笑青山拿着奖杯,目视前方,嘴上说着话,却始终没得到回应。 “肖哥?” 她困惑地转过头,却发现身旁的人……身材的确和笑青山差不多,但是——不是他啊! 林灵张大了嘴,扭过头去看身后的走廊,也没有发现笑青山的身影。 她连忙拿出手机,拨打笑青山的电话,但留给她的只有嘟嘟声。 完蛋,典礼开始前,肖哥把手机静音了。 林灵抓了抓脑袋,觉得笑青山可能是提前走出会场了,便一边向着出口小跑而去,一边拨通了大老板的电话。 安静的安全通道里,灯光将四周都映得明朗。 笑青山靠在墙面上,姿态慵懒。 他手指飞舞,给叶易和林灵分别发了消息,才抬起眼望向身前的男人。 在一年前,宋语泽就想和笑青山谈谈了,但对方对他严防死守,联系方式全部拉黑,又很少拍戏,他就是想在影城和笑青山“偶遇”也没有机会。 一直到今天,他才找到时机能和笑青山单独相处。 宋语泽温柔地看着他,背在身后的手向前伸出,露出助理刚刚跑腿买来的礼物——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还带着剔透的露水。 “恭喜你获奖。”宋语泽微笑起来,灯光之下,英俊的面庞更加迷人,无愧是万千少女芳心暗许的影帝——虽然在今年,他败给了竞争对手欧阳辛。 but ho care?宋语泽想,影帝他想拿,随时可以拿到手,但是面前的青年,可是过期不候。 55 花瓶影帝(20) 笑青山没有接过那支玫瑰。 宋语泽垂下眼, 笑了两声, 漫不经心地将玫瑰抛在地上, 露水从深红色的花瓣上滑下, 在地上洇出一个小点儿。 “你这样没必要。”宋语泽说道, “过去的事我没法狡辩,你记恨我也正常, 但你想想,吊着我、利用我, 不比这般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要好一些吗?” “抱歉。”笑青山说道, “我实在想不出来,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忍着精神和生理上的双重不适,来利用你?” “嗯……”宋语泽扯了下领带, 说道, “至少,比起你现在的那一位, 我不会限制你的工作——你演技这么好,一年只能拍一部戏, 不觉得可惜吗?和这样一个控制欲爆棚的男人在一起, 他迟早有一天会把你关起来,剥夺掉你所有的自由的。” 笑青山眯起眼:“你的想象力也未免太丰富,不去当编剧真是可惜了。” 宋语泽只当他这幅气定神闲的模样是装出来的, 毕竟宋语泽实在不能理解, 如果不是被人强迫, 在有了金主的情况下, 他为什么不多拍几部戏。如果他不喜欢拍戏,直接退圈不就好了? 宋语泽靠近笑青山,手撑在他头侧的墙上,俯下身:“要论家世的话,我也不一定比他差,还和你有共同语言,影帝的亲手指导,可是别人求也求不到的待遇。而且我对你的要求也不多,只要你不玩的太过分,我都可以接受。” 笑青山的笑容中不带一丝暖意:“你这是给自己找床伴呢?” “这样不好吗?你情我愿,互不干扰。”宋语泽说道,“而且他能给你的资源我也能给你,很久以前不就是这样的吗?还是说你在气我给你的资源不够好?当时要是知道你在演戏上这么有天分,我肯定把最好的资源都留给你。” “你当初对台天奕也是这样说的吗?” 宋语泽顿了一下:“你这是在吃醋?那只是一个意外,我们……各取所需罢了。” 笑青山皱眉道:“你对待感情的态度我很不喜欢。” 宋语泽低笑道:“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克制。毕竟你比他们看起来都要……”他痴痴的望着笑青山那张让他神魂颠倒的脸,伸出手去触碰,可在手指刚要碰到那清隽的面容时,手腕就被笑青山抓住了。 笑青山的力道很轻,几乎让宋语泽认为他的制止不过是欲拒还迎。 “害羞了?”他低下头,伸长了脖子,脸几乎要贴上去。 “如果我有枪——”笑青山不带感情地说道。 宋语泽抬起眼,一下撞进了那双冰冷的眼中,霎时间,他浑身僵硬,仿佛被摄住一般。 那双眼眸很亮,很透彻,让人想起宝剑出鞘时乍现的光芒。 笑青山补充完那句话:“你的那玩意儿已经被打爆了。” 明明他只是平静地说出了这一句话,宋语泽却呼吸一窒,胯.下隐隐作痛。 ——他真的有可能这么做。 这个想法徘徊在宋语泽的脑海中,让他后背分泌出了冷汗,皮肤和衬衫黏在一起,被风一吹,冷得彻骨。 笑青山幽幽向前迈了一步,宋语泽像被火烫了一般,快步后退。 他双腿有些发软,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刚才那个冷淡的笑青山,而是一只狩猎中的豹子,利齿随时会咬穿他的喉咙。 “但是没有枪我也可以这样做。”笑青山冷冷道,“你想试一下吗。” 他原以为宋语泽劈腿是风流成性,狗改不了吃屎,可看他的态度,原身只是他猎艳中的一个环节——他从来就没想当过什么男朋友,有的只是利益交易。 也是,凭他的家世,如果是真的喜欢原身,早就把他从罗休手上捞了出来,而不是像过去那样给些小恩小惠。 笑青山没兴趣点评别人的私生活,但是对于打着爱情的幌子,故意给他人编造一种幻想以满足自己的生理欲望的人,他感到恶心。 “你开玩笑的吧?”宋语泽双手僵硬地摆放在空中,放在往常,他早就做好打架的准备,但笑青山的气势太强,压得他喘不过气,更是完全忘了反抗。 笑青山每往走一步,他就往后退一步,而在又一步后退时,他膝盖一软,跌倒在地上。 笑青山手插在兜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中带着厌恶。 走廊里,一阵脚步声传来,笑青山偏过头,看清来人后,脸上的淡漠顿时退去,周身萦绕着的冰雪气息也融成一江流水。 “阿易。”他轻声呼唤。 叶易匆忙赶过来,按住他的肩膀,先把他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你没事吧?” 笑青山摇了摇头,手指指向跌坐在地上的宋语泽,没有解释,直接道:“打他。” 叶易皱眉,探究的目光从那人狼狈的身姿上扫过,又转移到地上那朵残败的玫瑰。 “是你呀……”他微笑道,“前男友?” 宋语泽本能地察觉到了威胁,求生欲极强地摇了摇头,下一秒,他脖子一紧,视野天旋地转,竟是被叶易拎着领子提了起来! 他额角爆出青筋,双手按在叶易的手臂上想要挣开桎梏,但无论怎么反抗,对方都纹丝不动,像一尊铁金刚。 “你连过去的事都不敢承认吗?”叶易冷着眼,只觉得小男朋友过去的眼光也太差了,还好遇见了他,不然以后还不得被渣男给骗得团团转? “你考虑清楚后果,这里可是有监控的,”宋语泽断断续续地说道,“而且大家都是成年人,不必这么较真吧……” 领口一松,脚触到实地,他捂着脖子咳嗽起来,心刚放松,腹部却猛然一痛,宋语泽整个人都被打得撞在墙上,胃部翻江倒海,让他双腿无力支撑,只能捂着肚子跪在地上。 他干呕了几声,冒着酸味的嗓子里咳出一点带血的唾沫。 “别人经常骂我做事不顾后果,我自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叶易慢条斯理拍了拍手,像是要拍去什么脏东西一样。 叶易问:“老板娘,还打吗?” 笑青山摇摇头:“走了。” “好勒。”叶易揽住笑青山的肩膀,两个人朝着出口走去,只留下宋语泽一个人趴在地上,痛得起不了身。 等候在不远处的何秘书叹了一口气,老板打人一时爽,后续处理全留给秘书,心好累。 何秘书花了点时间和主办方沟通,覆盖了通道里的监控,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还是被捅了出来——却并非是以录像,或者宋语泽的验伤报告作为开端。 那是一张照片,由于是偷拍,像素并不高,而且两人都站在昏暗之中,看不清五官,但凭着当日出席的那身西装,人们却很容易就能认出,其中一人是笑青山。 照片里,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先是搂着笑青山的肩膀,然后那只手一路滑到了他的腰上,最后两个人进了一辆低调而奢华的豪车。 营销号说的话非常含糊不清:“据人爆料,昨晚颁奖典礼结束后,最佳男配获奖人肖青并未即刻离开现场,而是等候一位神秘男子前来接他。二人姿态亲密,先是揽肩再是搂腰,最后肖青坐上了豪车……[思考]” 刚开始的评论,无非是表达了对肖青谈恋爱的震惊,毕竟华国同性婚姻已经合法,肖青走的也不是爱豆路线,从道德和法律都无可指摘,可到了后来,在一个营销号的带领下,风向渐渐转变。 “……圈子里都知道他和某个大明星,我们就简称z吧,他俩在谈恋爱,应该是拍戏时认识的。z给了他很多资源,不过他可能嫌弃资源不够好吧,没处多久就分手了,我们真的为z感到不值得,虽然那些资源在圈子里的确不算顶级,但对当时的肖青也是雪中送炭了,z为了他,没少给别人赔笑脸,谁能料到对方一脚踹了他,转眼就攀上高枝了呢?不过这也是无可厚非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找到‘新男友’后,明显资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而热评第一,则是一张截图,是王导在《针锋相对》试镜期间发的一条朋友圈,上面指责某些小演员靠关系,想要拿下男主角的位置。有一条回复则是:“又是x?” 这个x,很明显就是“肖”的代指了。 这话配上这图,就是在明晃晃指责笑青山嫌贫爱富,为了资源,甩了对他情深义重的z,转而另寻金主了! 在这时,大部分网友本来还只是持着吃瓜看热闹的态度,可这个营销号在微博里放了不少料,根据蛛丝马迹,fbi网友很快就扒出了这个z的真实身份——影帝宋语泽! 这下可闹翻了天,宋语泽可是娱乐圈的顶级流量之一,颜好、演技好、性好,还自身洁好,在圈子里混了这么久,绯闻寥寥无几,粉丝众多,路人好感高,见他在这段故事里充当了小可怜角色,粉丝和好感路的心都碎了,立刻携着黑子,对笑青山群起而攻之。 “照片上这车顶配了吧,有钱有钱,我服了。是说肖青这两年来怎么和坐火箭一样,感情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狗头]” “我的天哪,老宋也太惨了吧,帮忙揽资源,还要被人在头顶上放羊,你没有良心的吗?” “mjd非粉丝,只是好奇搜了下星娱的资料,大家来品品,控股股东,牛逼吗?[图片]” “卧槽,太他妈人间真实了,真爱在金钱面前算个屁,脱粉了,本来以为肖青的经历是小人物奋斗史,结果最后还是靠走后门。” “这个走后门就用得很精髓。” “提醒一下,别忘了罗休怎么进去的,肖青能干净才有鬼。[龇牙]” “只有我好奇肖青金主是谁吗?这么有钱,公司随便送的?” 一时间喧嚣尘上,网友激情愤慨,脏话rs齐飞,恨不得把笑青山喷出娱乐圈,而#肖青有金主#这一话题也被顶上了热搜,众多大v围观,都要点评两句,可怜一下宋语泽,愤恨一下笑青山这个白眼狼。 正是网友正愤慨的时候,明眼人都知道应该选择明哲保身,但让他们惊讶的是,娱乐圈内的许多人物都站了出来,盯着巨大的压力为肖青说话。 最先说话的是岑竹:“经纪人叫我闭嘴,但我偏要说!我是不明白了,仅凭一张照片你们就能推测出这么多东西来?肖青他男朋友来片场探过班,我们剧组的人都对他熟悉的很,人家好好生生谈恋爱,怎么就成包养了?” 作为第一个为肖青发声的演员,她的微博自然也遭到了狂轰乱炸,许多粉丝表示粉转黑,还有劝她删微博避开风头的,但岑竹回应:“我为我的朋友说话,有什么好避讳的?!我堂堂正正、问心无愧,不像一些孬种,只敢躲在屏幕歪曲事实!” 随后,乔导也为他出声:“小肖的演技如何,你们看了电影不就该明白吗?在后期上砸再多钱,也不可能修改一个演员的演技?说花钱买奖项的,你不仅仅是在侮辱肖青,也是在侮辱虎履奖的每一位评委!” 再然后,郭导,虞立,弗纳尔,剧组的化妆师,场务,摄影师……和笑青山合作过的每一个人,都发出了微博,表示营销号暗示的事情都是荒诞不经的谎言,网友一开始还觉得他们都是被收买了,但见一个又一个的人支持笑青山,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但仍有些人心有不甘:“你们倒是说得好听,怎么没有人解释一下那几个实锤啊?宋语泽为他求资源,他转眼就踹了对方,是真的吧?@王待秋” 而王导很快做出了回应:“是真的……” 对方还来不及狂喜,就看见后面一行字:“但肖青给拒了……这条朋友圈我也早就删了,不知道是哪位仁兄一直留着图啊?” 而接下来@海星娱乐放出来的一段录音,更是让他们彻底傻了眼。 从渣音质来看,音频应该是用手机录制的。它的声音有些失真,但并不妨碍网友辨别出里面的三个人究竟是谁。 首先出现的,让人脸红心跳的背景音,和房门打开的咔嚓声。 肖青冷冷道:“你们在干什么?” 他说下这句话时,对面的那段声音还没有完全停止。 一声尖叫后,台天奕带着情.欲的声音响起:“肖哥,对不起……” 接下来出声的是慌乱的宋语泽:“小肖,你别生气,不是你想的那样!” 肖青怒喝道:“滚下我的床!” 伴随着一阵手忙脚乱的窸窣穿衣声后,宋语泽的声音再度响起:“这只是误会。” “误会?”肖青的音调不带一丝起伏,他讽刺道,“你们在排练床戏吗?好逼真啊,真是敬业,不愧是影帝。” 台天奕啜泣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和宋大哥无关,是我太喜欢他了,实在忍不住……” “我问你了吗?”肖青打断道,“宋语泽,你不是要解释吗?继续说啊。” 宋语泽磕磕绊绊说道:“我……是我不对,但你要谅解我啊,我也是个男人,交往半年了,和你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别说上床,你和我接过吻吗?” 肖青不可置信道:“你是在责备我吗?你是大忙人,有这个电影那个综艺要拍,我也要为生计奔波,难道见不了面都是我的错?好不容易见着一面,想着你的叮嘱,我也只能冷淡对你。什么‘不能公开恋情,’我现在明白了,你是怕我挡了你的桃花运吧?!” 宋语泽忽略后一段话,怒道:“我早就给你选好了一些角色,钱够多又不累,你自己不愿意要,我知道你好强,但你为什么就不考虑一下我的想法呢?” 肖青的情绪逐渐激动起来,音调也提高了:“我早就说过,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想靠关系,也不可能为了你放弃我的事业,你要是受不了,我们就分手!当初是谁担保自己可以忍受柏拉图恋爱的?今天为了和你见面,我请导演提前拍摄我的戏份,挨了一顿骂,结果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台天奕哭道:“肖哥,真的不关宋大哥的事,你要发脾气,就冲着我好了……” 脚步声再次响起,伴随着一阵动静,宋语泽惊恐说道:“别拿刀,有事好商量!” 回应他们的是菜刀狠狠劈进砧板上的沉闷声,肖青淡淡道:“我要做饭了,你们可以滚了吗?等等,你们两个,门钥匙还给我。” 录音到此结束,虽然时长很短,但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却巨大。 宋语泽和肖青在之前的确在交往。 台天奕和肖青在之前也的确是好朋友。 然后台天奕和宋语泽搅在一起了??? 也就是说台天奕抢了好友的男朋友,宋语泽睡了男朋友的好友? 而且他们还在肖青的房间里不可描述??? 理清楚其中的关系后,吃瓜群众都惊呆了,他们原以为是肖青绿了宋语泽,结果真相却是反过来的?! 而且从他们的对话里,肖青和宋语泽半年都没见过几次面,请问那些爆料人是从哪里看到宋语泽为肖青鞍前马后的?并且肖青也没有承过宋语泽的情,又是哪里来的抱大腿之说? 而接下来的料更是一波接着一波,原来宋语泽在和肖青交往的期间,还睡了无数个小明星和嫩模,男女皆有,他说什么没时间和肖青见面,明明就是时间全被打炮给占了! 知道真相后,网友顿时空前愤怒了! 56 花瓶影帝(21) 虽然从这件事至始至终, 宋语泽都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仿佛只是一个被无辜卷入包养风波的匿名z, 但从营销号的恶意引导和水军的动向来看, 傻子才相信他没有在其中推波助澜。 劈腿、花心还要抹黑前任占据道德高位, 宋语泽之前艹的好好先生人设简直崩得不能再崩,评论区成为大型脱粉现场, 更有不少人脱粉回踩,“这是误会, 别拿刀”也被众人拿去玩了梗。 “这是误会, 短短四个字,犹如杜鹃啼血,表达了宋语泽的彷徨无措, 别拿刀更是点睛之笔, 一个害怕被剁掉鸡儿的男人形象浮现在听众的面前。” “虽然我在微博骂宋语泽是个傻逼,但是这都是误会, 粉丝别拿刀对着我!” “俗语新解:豺,住在山洞, 但却不会自己挖掘洞穴的犬科动物。豺攻, 意指住进别人家里的攻。磨刀不误砍豺攻——对着大喊‘不要误会’的攻磨刀霍霍。” 网友吃瓜吃得乐呵,宋语泽的工作室倒是苦不堪言。 半夜三更被拉起来加班不说,舆论更是迟迟都没有被压下去, 反而有愈演愈烈的 趋势。 现在在微博搜索栏里输入“宋”, 前三名分别是“宋语泽劈腿”、“宋语泽台天奕音频”和“宋语泽约炮”, 和过往河清海晏天下太平的盛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热搜一路往前狂蹿, 火烧眉毛,经纪人急得跳脚,对着话筒背后的水军头子怒吼:“什么压不下去!报酬不想要了吗,你们有多少个号全部都搬出来,再叫上你们的同行,帮了忙的人通通报酬翻倍!” 这边弄完,经纪人又问公关部的成员:“商量好了没有,微博什么时候才能撤下话题?!” “这……我们已经把价报到最高了,但对方还是不同意。” 经纪人怒道:“你给他们说了语泽的身份没,宋氏集团少爷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成员的眉毛委屈地撇成了八字:“说了,我一开始就点明了宋老师的身份,但他们说就是宋氏集团的老总亲自打电话来也没用。” 经纪人大惊:“他们真的这么说?!” “千真万确……您说,宋老师是不是踢到铁板了?” 经纪人握了握拳头,快步走到宋语泽面前,夺过他手里的烟:“这种时候了,你不多想想办法,还在这里装什么失意型男?!” 宋语泽的背躬得极深,暴躁道:“我能有什么办法?你也听见了,水军压不下,话题撤不了,这是肖青和他那位有意治我们呢!” 经纪人急道:“他那位究竟是那尊大神,你不能找人问出来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大不了我们先服个软,再慢慢和他们算账就是了!” 宋语泽手指插进发丝里,烦躁无比,忽然脸色一白,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喃喃:“清叶……” “清叶?!”经纪人一个激灵,想起《城南月》和《武林公敌》的投资商那栏跟着的清叶影视,不由咽了口唾沫。 他爆出清叶集团两个年轻有为的员工名字,“邱获实还是陈凡?!” “不是。”宋语泽慢慢地摇了摇头,“你还记得周品说过什么吗?” “那个疯子的话有什么好听的?”经纪人皱起眉,脑海里开始搜索和周品有关的所剩无几的记忆。 然后,他的眉头渐渐松开,在极度的慌乱中,视线甚至在微微颤动。 “叶……易……”他张开口,音量低得仿佛只是在诉说唇语。 完蛋了,他绝望地捂住额头,头痛欲裂。 而网络上,宋语泽请的水军为了双倍的价钱,仍孜孜不倦奋战在第一线,想要拉笑青山一起下水。 “被劈腿是很可怜呀,但他被包养也没得洗,海星娱乐那么大个公司呢,你能把它在一夜之间变没吗?[龇牙]” “5555一边控诉前男友劈腿一边自己去找了个金主爸爸,可能在某些xxj眼里受情伤后堕落也是很有b的戏码呢。” “呵呵真是笑死我了,天下乌鸦一般黑,有种开除投资商啊,自己努力奋斗几年没起色,还不是去卖屁股了?” 总之,翻来覆去一大筐话,都是以笑青山被包养作为前提。 而笑青山的粉丝则上场反驳,双方战成一团。 而在这种关键时刻,以往总是冲在最前方的乱码大佬却没有出现,这引得有些粉丝担心了起来。 “乱码你在吗,肖哥现在情况怎么样,叫他别看微博了,免得生气。” “乱码你发个声啊啊啊啊!!!qaq” “我男神咋样了???” 而评论区里的黑子,对他的沉默则是喜闻乐见。毕竟沉默,在大多数情况下都等于默认。 “嘻嘻嘻怕是被戳到痛脚噜,不是说男朋友吗,男朋友就站出来反驳啊,表面情谊都不愿意做吗?” “你们懂啥,私下玩得再厉害,金主爸爸表面都很在意形象的,这次被偷拍都出圈了,金主爸爸指不定在哪里挽救自己的颜面呢。” “惹,送公司,还有清叶影视的这么多投资,说不定其中有什么运作,金主可能要被炒了吧,自顾不暇,管个毛线的儿子。” “肖青得恨死宋语泽了叭,绿了自己就算了,还把自己金主给气着了,两败俱伤,死了都要拉你垫背,果然世界上最关心你的人永远是你的ex。[拱手]” 在鸡飞蛋打、万众瞩目中,首页刷新了一条微博,cyvjgs终于慢吞吞地上线了。 他发言道:“终于把小男友哄睡着了,没图,你们意会一下这个绝美睡颜。(|3[▓▓] ” 很明显,众人并不想意会这个颜文字,一大堆问题涌进他的评论区。 “神秘男子是你吗???” “星娱的股份解释一下?” “老哥你在你们公司红了吗,工作保得住吗?” 而没过多久,又一条微博蹦了出来。 【cyvjgs:统一回复。1、两部影视的投资的确是我的私心,赚了算公司的,赔了用我的钱堵上。结果你们看到了,谢谢男朋友赚钱养家。2、星娱是我送给他的,一个小礼物而已,不值一提,没什么好讨论的。3、没人敢动我,也动不了。】 见到这段好像没什么问题又充满了槽点的微博,众人回复各异。 “默默搜了下星空娱乐的市值,对不起,是我太贫穷了。” “这个霸气四射的发言你们老板知道吗???@叶易哦对老板没微博。” “言论太过有钱反而觉得不真实,湖绿火葬场!” “这里有清叶的员工吗,我们悄悄地讨论乱码是谁好不好。[狗头]” “xsl你当你霸道总裁啊,编谎话也要按照基本法吧,随便买公司,投影视,这得是清叶高层了吧,哪个高层不是每天累得要投胎啊,还有时间天天去剧组探班???” 在一群感叹和嘲笑声中,一个评论悄悄冒出了头。 “我清叶总部的……刚才仔细看了下照片,这个人……身影怎么这么像我们老总呢?[虚弱]” “……???楼上???认真的吗?” “……姐妹你哪个部门的,我也是清叶的……真的,像,太像了。” “我开始方了.jpg” “别装了ok,看多了吧,按照叶易的成就和年龄,如果照片里的人是个秃子,我还能暂且信你们三分。” “真的是叶易那就 v鸭,总裁认证起来很轻松吧。” “还不如直接@清叶来得快,来认领,这人是你们老板吗?” “@清叶影视” 水军头子翘着脚,手下继续噼里啪啦打着字,@清叶的所有子公司。 叶易的个人信息一向都保护得很好,但人活在世界上,还是会有痕迹,他们虽然搜不到一点关于叶易的资料,但是通过口传这个最原始的方式,对那个一手铸造了清叶的男人还是有所了解的。 在和他打过商战,或者有所合作的人的口中,叶易是一个冷漠,傲气的男人,从不做多余的事,也对谈情说爱没兴趣。 与他相比,那个cyvjgs就像一个狂热的追星少女,发言必吹捧男神一番,还写脑残同人文,这种人,怎么想都和那个冷傲的叶易没关系。 而且,叶易最讨厌那些花边新闻,他不会露面,但清叶肯定会作出澄清,cyvjgs想靠着叶易的名气来转移视线,可谓是犯了大错。 水军头子胸有成竹,继续工作,而一通电话响了起来,来电人是宋语泽的经纪人。 他欣喜道:“喂,老板,搞定了,他们自掘坟墓,这下死定了!” 经纪人幽幽道:“是啊,死定了,你和我们一起陪葬。” 在经纪人的提示下,他再次点开cyvjgs的评论区,先前的几个热评都被挤了下去,而排在最前方的则是一个又一个蓝v,几乎要晃瞎他的狗眼。 【清叶v:老板开微博了也不告诉我,只和男朋友互动[大哭]】 【清叶影视v:老板娘超厉害der,票房好高,又为我司续了一波[星星眼]】 【清叶医疗v:老板只是来看肖哥的,no need 金v】 看傻眼的不仅仅是水军头子,吃瓜的网友也呆了。 这一圈全都是带有认证的蓝v,不会是高仿号,也不会是被集体盗号了。 所以……cyvjgs背后的人,真的是叶易?! 若说之前的所有恩怨都还只是被框在娱乐圈这个圈子内,那现在,扯上了清叶总裁,这一件事,立刻就被爆出圈了! “卧槽老公开微博了啊啊啊啊啊啊!!!!!”“←清醒一点那不是你老公了!!!那是@肖青的老公!!!” “其实从cyvjgs的言论里也能推断出来他很有钱,但我以为他是哪个富二代,结果你告诉我他是叶易???清叶的那个总裁???” “诸多蓝v未免的发言未免太有求生欲(。”“能不有求生欲吗那是他们爸爸(。” “送公司……妈的,有钱人的快乐真的是你想象不到的。我流nie了,你呢。”“所以谁能推断一下,叶易究竟有多有钱???” “dbq我知道叶易是之后才爆马的,但是看到有人叫叶易炒掉cyvjgs还是忍不住笑。” “你炒cyvjgs和我叶易有什么关系.jpg” 57 花瓶影帝(22) 在一阵堪称惊动了整个微博的感叹后, 纯粹被叶易的身份吸引过来的路人开始了解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而后他们就被宋语泽的无耻给气着了, 铺天盖地的指责直接让对方关了私信和评论。 除此以外,网友也为笑青山和叶易的关系感到惊讶。 有冷嘲热讽的, 有不理解的,有单纯围观看热闹的, 在众人中, 最引人注目的是尖叫的cp粉。 “送公司,投电影,小case,叶总有的是钱!!!送送送!” “你们有钱人表达爱意的方式真的太低俗了,充满了让人不耻的铜臭味,所以请继续, 我还等着下一次的批判!” “妈妈,我嗑的cp是真的!!!唔啊啊啊啊!!!我欢喜跳跃,我下楼跑圈, 我恨不得对着所有人说, 老娘搞到真的了!!!” “一掷千金为美人一笑,这什么绝美爱情,我哭了,你呢?” “微博里好多糖啊, 原来以为是乱码日常吹肖, 结果全是狗粮啊我日!!!今天我过年!!!” 几乎所有媒体都在推送这一爆炸性的消息, 微博更是被挤得瘫痪了半个小时, 在程序员紧急加班后才勉强恢复正常。 而lof也迎来了一批围观大军,叶易写的两篇同人热度狂飙,小红心几乎要把人淹没。 “瞻仰一下大佬的文笔!” “我来晚了,请问是直接开吹吗?” “所以你们平时是这么生活的吗,好甜我死了呜呜。” 在载歌载舞的氛围中,众人也开始猜测起叶易和笑青山相识的过程,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又是谁追的谁? 不过一晚,论坛里已高楼林立,帖子刷屏,小论文齐飞。 众说纷纭,但真相只有两个当事人才知道。 书页被一张张翻动,在新的一页弯成弧形,即将翻面时,笑青山停下了动作。一双肌肉有力线条流畅的手从背后伸过来,压在他的肩头,男人宽阔的胸膛贴着他的背部,下巴搁在他的肩窝里。 叶易什么都没说,但笑青山却觉得他的心情有点低沉。 “怎么了?”笑青山偏过脸,问道,“不舒服吗?” 叶易的嗓音有些沙哑:“没事,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而已。” 笑青山好奇起来:“奇怪的梦?” 叶易吐出一口气:“嗯,我以前也经常做那种梦,不过每次醒来都记不清情节,只觉得很不舒服……” 笑青山捏了捏他的手心,以示安慰。 叶易闭上眼,恍惚的梦境在眼前回放,一席白衣,乌发高束的青年一直负剑而行,另一个黑衣人落在身后,精疲力尽,叫他等等自己,但那人说:“何必执迷不悟。” 叶易也想对梦里的黑衣人说,是啊,我都在梦里见你俩三十年了,你都追不上,何必这么执拗呢? 可是他下意识地知道,那人还将继续走下去,直到星辰湮灭,世界颠倒。 “算了不管了。”叶易握住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这是新的剧本吗?” “嗯。”笑青山回答,空闲的另一只手将剧本稍微往上抬了一些,方便叶易看清楚,“我还没有写过这种类型的。” 这次的剧本叫做《月光密码》。 主人公是刑警,而他的摄影师恋人在一个夜晚被人杀害,留下的唯一的线索就是保存在摄像机里的几张留有月亮的照片。 笑青山兴致高昂地讲述着故事的设定和来源的灵感,眼中亮闪闪的,像是洒落了一把星辰。 叶易问:“你会参演吗?” 笑青山愣了一下,这次,他在男主的塑造上下了大心血,而在几次跟组中,他也对演戏产生很大的兴趣,若是说不想参演,是在说谎。 但是系统…… 他面色不变,语调里听不出什么遗憾之色:“不会,但我会当导演。” 叶易欲言又止,想了一会儿,沉闷的音色回荡在他耳畔:“卿卿,我总觉得你在担心什么。” 笑青山若无其事道:“有你在,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叶易抬起眼,从下方凝视他的眼睛。他撒谎的时候,眼眸会往左下方瞄去,这是他的一个小特点,并且只在对着叶易的时候才会出现——如果面对的是其他人,他就会表现得和平常没有任何区别。 叶易说:“对,你要相信,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你男人摆不平的。” 笑青山笑起来:“某人的脸好大。” 叶易冷淡道:“谁?反正不是我,我有完美的脸型和比例。” 叶易搂住笑青山的肩,让他转过身,笑青山配合地将垂在床沿的腿收了上来,压在叶易身上,对方顺势倒下。 叶易摸着他的脸,掌下的肌肤细腻,像是一块乳白的酥酪。 笑青山的脸渐渐向他的靠近,叶易忽然道:“你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就像我的梦一般。” 笑青山僵住了,睫毛颤动着,凝视向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 叶易的唇角勾起:“如果你有需要完成的任务,那就前进吧,不要停下来。” 笑青山的嘴唇翕张,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口。他有那么多的话想要诉说,可最终吐出来的只有两个字:“可是……” “没关系,我很快就可以追上你。”叶易轻柔地触碰那张让他爱怜的面容,再次重复道,“你要相信我。” 笑青山的手覆盖上他的手背,感知着他的体温,呆呆望了他很久。 他最终只说道:“那你要跑快一点。” 今年的影视圈,是历年来最让人振奋的一届。 大片百花齐放,每个月,都有优秀的电影登录影院,而《月光密码》更是引起了新一轮的轰动。 在立项时,它便吸引了众多网友的目光。 这是从《城南月》之后,三年来笑青山、没猫和没狗三人的再次合作,除他们外,其余演员和工作人员也都是圈内鼎鼎大名的人物,可谓是全明星阵容。 而在拍摄过程中,剧组严防死守,没有传出一丝路透的新闻,就是在访谈里,演员也拒绝透露剧本的任何一个细节。这般肃穆的态度,也让众人对这部电影升起了强烈的期待。而最终的结果也没有让观众失望,一经放映,《月光密码》就扫平了各大院线,排片率高达60%以上,把同期的好几部吹过质量的电影衬得黯淡无光,而且票房也一路走高,直冲50亿,更令人惊喜的是,与以往国内电影只能抓住国内观众的情况不同,它在海外也同样取得了令人震惊的成绩,在放映期间,无论是微博,还是推特,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讨论这部电影,而《月光密码》更是作为华国电影代表,送选了海外路安曲得奖。 路安曲得奖象征着外国的影视行业内的最高艺术评价,不管能不能得奖,能进入提名,已经是一种莫大的荣幸,但导演没猫在访谈中表露出来的野心显然不止如此,即便他的声音经过了处理,其中的狂傲也没有被盖住:“你问我想得什么奖?自然是所有奖项啊。” 记者笑道:“那如果获奖了,您有没有什么想送给观众的小礼物呢?” “我获奖难道不应该你们送我礼物吗?”没猫反问道,“我想想,露个脸如何?” 记者:“大家听见了,一直罩着神秘面纱的没猫导演说他要露脸,请评委们一定要认真考虑这一句话,能不能揭开他的长相之迷,就靠你们了!” 此言一出,网友们立刻起哄:“想看猫导演长啥样!” “《月光密码》冲鸭,能不能见到没猫的脸就靠你了!” “没猫表态了,@没狗你呢?” 当然也有人觉得大惊小怪:“一个导演而已,长什么样都可以啦,说不定隐藏在猫头下面的是一个油腻中年男子呢?” “emmmm……我还是觉得不露脸比较好,给我一个幻想。” 颁奖典礼当日,《月光密码》的全体剧组成员来到了a国的卡尔纳大影院,而他们的身影也被路人po到了网上。 众人左看看右看看,想要找到两个神秘的人选,但照片里面的人,全都是他们熟悉的老伙伴。 “怎么没有猫头?” “那个胖子是没猫吗?” “那个是美术指导……” 有的人担心起来:“没猫不会是生病了吧?” 有的人讽刺道:“说好的露脸呢?怎么人都没来?不会是觉得自己得不了奖,提前溜了免得丢人吧?” 还有的人批评道:“国内奖项不出现就算了,在这种场面缺席,也太没有礼貌了吧!” 网上的议论声抛在一边,路安曲得颁奖典礼如期开始。 它奖项众多,这也使得这一场典礼十分漫长,但由于奖项含金量极高,得到任何一个都意味着日后职业生涯的一帆风顺,每个人都全神贯注地听着主持人念出获奖名单。 《月光密码》已经夺得了最佳视觉效果、最佳声音剪辑等奖项,而念到最佳原创剧本时,众人的心提了起来。 “本届最佳原创剧本奖,属于《月光密码》!” 伴随着掌声,笑青山站了起来,走上颁奖台。 直播视频中,弹幕不断冒出。 “没狗没来呀,是不是被你们的艾特吓着了,害怕露脸啊。” “主持人的表情好微妙,之前有代领奖的先例吗?” “知道没狗很傲气,但国际奖项还是得出席吧,微博上也不汪一声,这是咖位大了想惹事?” 画面里,笑青山接过话筒,开始发表获奖言论,口中的英语流畅又自然,标准得像是bbc广播。 网友先是下意识地夸了一波他的英语好听,听力好的人,忽然察觉出了不对劲。 “……呃???” “汪汪汪???” “是我听力有问题吗?他刚才说他是谁?” 见着这一堆心知肚明的问号,有的网友道:“你们不要光发???啊,欺负人英语不好,肖青刚才说啥了?” 有人解释:“他说他是没狗,感谢剧组的支持,感谢叶易的支持……” 过了一会儿,一群“???”充满了整个屏幕。 “???” “汪汪汪汪???” 网友还没有从这个让人震惊的消息里缓过来,笑青山就结束了发言。典礼继续颁发剩下来的几个奖项,但是华国的观众已经无心继续观看,无论是直播弹幕,还是微博等社交媒体上,众人都在讨论笑青山和没狗的关系。 “肖青是没狗???你在逗我???guna!” “可是他总不能说谎吧,在这件事上说谎也太没品了,而且路安曲得也会审核获奖人信息啊……” 将近20分钟过后,又到了最佳导演的颁奖时间。 主持人揭开信函,夸张道:“这个结果可真是让人有些意外,我是说,从这位颁奖人的身份来说。” 他这是在下钩子,见观众的目光都投射过来,他宣布道:“最佳导演奖获得者,《月光密码》,没猫!” 拿下第四个奖项,众人原本应该欢呼雀跃,但网络上的反应倒是有些沉寂。 “我怎么有种莫名的预感(。” “不会是我想得那样吧,不不不,那样也太可pia了。” “没狗没到场,没狗是肖青,所以没猫……不能继续思考下去了!” “刚开始看直播,你们怎么是这个反应,《月光密码》获奖了吗?” 弹幕上,有人在及时汇报肖青的动态: “肖青起身了!” “肖青a上去了!” “肖青开始说话了!” “报!!!!肖青承认他是没猫了!!!啊啊啊啊啊啊faheofh2$%!!!兴奋到成为乱码.jpg” 今夜,注定是华国娱乐圈内一个让人难忘的夜晚,在没猫和没狗爆马之后,网友整个都是懵逼的状态,不追直播的人更是云里雾里一头雾水:“肖青不是演员吗,怎么他又成了编剧了?然后他作为编剧拿了导演奖???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每个字我都认识,怎么合起来我就看不懂呢?!!!” 而更让他们震惊的事情还在后面,在笑青山上了两次颁奖台,又下了两次颁奖台后,他又双叒上去了! 这次是最佳男主演。 主持人早就知道了笑青山的三重身份,倒也没觉得很惊讶,只是看他上上下下也有些好笑,打趣道:“我觉得主办方对颁奖顺序的安排很不合理,我们应该把三个奖都并在一起颁发。” 笑青山举了一下手中的小金人,无奈道:“可能是他们看出来我只有两只手吧。” 《月光密码》满载而归,而华国网上更是闹翻了天,一个人得了三个奖项,这在影视圈内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不追星,我还仔细看了一下这条新闻是不是洋葱社发的,怎么tmd是官方通报啊!!!肖青这个人,恐怖如斯,我服了!!!” “会演戏会编剧会导演,肖青是有三头六臂吗,什么事都会做……” “三金!!!男神牛逼!!!转发这条微博,抽二十个人送男神的签名!!!” “叶总很享福哦……算了我这个满脑子黄色废料的人还是闭嘴咳咳。” “之前萌没猫x没狗的我哭晕在厕所,一秒变水仙。” 众人都关注着笑青山的微博,想要知道他对获奖会有什么反应。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发表了一张月亮的图片——在参演《月光密码》后,月亮就时不时会成为他微博内稀少的图片之一,所有的照片,都是他自己拍摄的,有的是半月,而有的则是满月。 配合着《月光密码》这一标题,网友都觉得这是他文艺细胞发作了,同时给电影打广告,而今天叶易的回复却暗藏玄机:“我也一样。” 嗯? 什么我也一样? 这不是一张普通的图片吗,难道其中藏了什么密码? 在把笑青山发的图片按照发表时间依次排列起来后,呈现在网友面前的,仍旧是一群没有规律的月亮。 有的人认为这只是叶易手误了,但也有的人执意认为这其中暗藏着什么东西。 过了一天,这一秘密终于被人解开了。 就如同电影的名字一样,这些月亮也是密码。 月相键盘——以月亮的阴晴圆缺作为对应的26个英文字母。 而这几个月来断断续续拍摄的月亮照片,拼凑起来的句子是—— i love you forever. 我永远爱你,直到时间都化作宇宙中的一粒尘埃,我也将永远爱你。 58 星球堡垒(1) “任务完成。” “神识修复进度, 45%。” “进行更高位面的空间跳跃,空间坐标如下……” 伴随着一种失重的眩晕感, 笑青山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暗, 耳畔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感知到他的精神状况,一盏灯幽幽亮起, 眼前的黑暗蓦然炸开, 光亮投射而入,在他面前的, 是一块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做成的透明弧形玻璃, 而他整个人, 都躺在一个窄小的胶囊舱内! 他神识一动, 窗户——或者说入口自动打开,干燥的空气涌了进来。 一面浮游着的光屏跳出, 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未知错误, 无法连接联邦星网, 原因诊断失败, 正在尝试重新连接……10s, 9s……” 笑青山点击上面的取消按钮,光屏一闪, 如折叠的百叶窗一般消失了。 这里是星历1375年, 人类早已乘坐上太空飞船, 离开了母星地球, 寻找到新的星球驻扎生根。 在与虫族的对抗中, 除了科技树被疯狂点亮外,人类的身体也开始进化,在星历566年,“哨兵”诞生了。 他们拥有敏锐的五感,强壮的身体,能够承受机甲对精神的非人折磨,在战场上发挥了极大的力量。但超越常人的五感带来的不仅仅是好处,还有愈发难以控制的精神。几乎所有的哨兵,都会迎来自杀的结局,而在两百年前,另一类有别于常人和哨兵的人类出现了,那就是能够安抚哨兵精神力的向导。 而笑青山现在占据的这具身体,正是星际联邦萧家的小儿子。追溯萧家家谱,几乎所有人都拥有哨兵向导的传承,这也使得他们在联邦拥有超凡的地位。原身萧清的父亲是上将,而他的兄长则在五年前升为了少将。 身为最小的孩子,原身从小就受到了家里人的千娇万宠,别说是让他到偏远星群游玩了,就是在首星,出门也必须配上最先进的武器和一群保镖。 但此刻,笑青山却处于一个茫茫荒漠中。 而他流落到此的原因,则不得不提起原身的未婚夫。 在原身呱呱坠地时,因为萧家和伯德家族关系亲近,原身与卡尔·伯德定下婚约。 在成年时,卡尔顺利分化为哨兵,而原身却迟迟没有动静,按照百年来总结的分化规律,若在成年前没有表征出哨兵或向导的迹象,则他一辈子都只能是一个普通人。 作为普通人的原身,在家族中成了一个异类,但原身的父母和兄长并没有嫌弃他,反而像是为了安慰他一般加倍地宠溺他,而伯德将军也仍旧喜爱着他孙子的小未婚夫。但卡尔可不这么想,他对原身嫌弃无比,却也不敢违背祖父的意见,一直拖着没有退婚。 而今年,原身终于成年,两个家族召开了盛大的订婚宴,邀请了联邦的所有名流,但在订婚途中,卡尔却摔门而去。 原来他心中一直有一个白月光,对方是清叶军团的上将,担当元帅的副手,在星洲巡航中与虫族开战,元帅的战舰爆炸,众将士皆生死不明。心上人生死未卜,卡尔实在没有办法以没事人一样的态度继续订婚,当晚就在星网上表示,自己与原身解除了订婚。 卡尔虽然不喜欢原身,原身却对他有好感,遭到打击后,他决定回自家某个环境宜人的小行星休养,却不料在路途中撞上了星辰风暴,飞船坠毁,原身坐着救生舱降落到了一颗在星图上都没有被标出的远星上。 笑青山爬出残破的救生舱,脚下是软绵绵的沙砾。 这个星球的天幕泛着玫瑰的红色,瑰丽而诡谲,配合着望不见尽头的连绵沙漠,像是个没有任何生命的弃土。 系统发布任务:【本次任务:剿灭虫族。】 剿灭什么虫族啊,他现在连个人都找不到。 似乎听见了笑青山的心声,系统提醒:“系统升级后加载了聊天功能,请问您要开启吗?” 不知怎么的,笑青山居然从它那类似于谷歌娘的机械声音中听出来了一点开心。 他冷漠回答:“不要。” “哦……”这次这声音里又带着一点委屈。 他记得,系统说过自己是没有感情的。 笑青山垂下眼,按了下救生船的按钮,它自动收缩为一个迷你的小胶囊。 笑青山将它揣入兜里,环顾起四周。 这里荒无人烟,但笑青山却并不慌张,因为他能感受得到,这具身体虽然只是星际时代的普通人,但体能却远比前两个世界要强得多。如果换成几千年前的地球人,他在这个星球上很快就会缺氧死亡。 而且在这个世界里,法则对他神识的制约也减小了,他能够感受到,在这片荒漠的更深处,有一片类似于城市的地方。 拿出原身携带的枪,笑青山朝着城市的方向走去。 越靠近目的地,空气就变得越发燥烈,而风则像是刀子一般,刮得他面庞发红。 笑青山停下了脚步,眯着眼。 远方出现了一个小黑点,以它为中心,沙尘肆意狂舞,狂风暴起,在铺散开来的尘土间,隐约可见数条巨大的、类似于藤蔓的生物从地面蹿起,如是鞭子一般抽打着沙地。 一道光闪过,一截藤龙被拦腰斩断,喷出来的蓝色血液像是雨点一般洒在沙丘之上,很快就渗入了砂砾中。 笑青山眉头蹙起,没有远离这个危险的地带,反而放轻了脚步,朝着那处走去。 那一道光,可能是星球上别的动物在攻击时反射而出的,但他更愿意相信那是人类的武器流露出的光辉。 而事实也确是如此,随着距离的拉近,他看清楚了和藤龙交手的人物。 那不像是人类能够做到的战斗,青年脚下一使劲,跃到藤龙上方,手中匕首狠狠插入它坚硬的表皮,随后足下一蹬,翻身从高空跳下,一把特制的刀将另一只怪物钉在地上,那刀锋利无俦,随着收刀的动作,直接将藤龙劈成了两半! 除了他以外,还有另一头狼也在颤动的沙地上跑动,时不时发出嗷呜的声音,在青年难以避开攻击的时候帮他牵制住敌人。 那藤龙体型巨大,攻击速度却十分快,但青年更加灵活,总能在数条敌人的围攻下找准机会反杀,一刀致命。 藤龙的口中不时喷出毒液,滴在砂石上,立刻就会发出滋滋的声音,数秒中内就将其溶解得渣都不剩,而青年的战斗服似乎是材料特殊,在打斗中只被利齿撕开了几道痕迹,但暴露出来的皮肤在碰见毒液后,立马就被腐蚀掉表皮,暴露出血肉和筋骨。 但令人惊讶的是,他身上的伤口也在急速的愈合。 ——这就是哨兵,战场上的人形兵器。 青年的战斗力明显要高过藤龙,但是他孤身一人,已气喘吁吁,动作也不由得迟缓了一些,沙粒落下,一条藤龙从他背后无声钻出,树皮状的鳞片猛然张开,露出其中的一大片锯齿状的尖牙! 青年还在猎杀面前的藤蔓,对背后发生的一切无知无觉,而那匹帮助他的狼则与另一条怪物纠缠不休,这样下去,他一定会受伤! 笑青山毫不犹豫的拔出枪,砰的一声枪击后,怪物痉挛起来,倒塌在地上。 笑青山揉了揉肩膀,后座力将他的肩和手臂震得发麻。 而背对着他的青年,杀掉面前的怪物后,慢慢地转过了身。 他脸上沾满了血痕,但仍能看出,那是一个极其英俊的青年,光从外表判断,他年龄不超过20岁。 笑青山的瞳孔猛然一缩,还来不及叫出他的名字,对方已经以恐怖的速度抵达了他的面前,那把锋利的刀朝着他砍去! 嗤啦一声,烧焦的气味涌出,一条较为稚嫩的藤龙朝后倒去,将沙地撞出一阵尘土。 哨兵有着保护向导的本能,但这具身体并没有分化,只是普通人。 笑青山扣着板机的手刚松开,心脏骤然一跳,又再次绷紧了神经。 他审视着青年,余光则瞥着身后,绕过藤龙的尸体向后退去。 对方没有动作,但从那一双泛着血色的眼睛,可以推测出他已经理智全无。 而孤狼咬碎藤龙的身躯,以警惕性十足的姿态慢慢踏步而来。 一个暴走的哨兵,和他暴走的精神体。 笑青山尝试呼唤他的名字:“阿易?” 叶易顿了下,似乎有所反应,可他只是丢下了那柄沾满血迹的刀,用残留着兽性的眼神死死盯着他,并一步一步地逼近。 打斗一触即发。 一力降十会,哨兵惊人的体能几乎可以扛过所有的战斗技巧,更别提他本来就是擅长猎杀的男人! 笑青山被他按在沙地之上,手腕被紧紧扣住,像是被镣铐锁住一般。 愤怒之下,他双腿夹住叶易的腰,自身腰部发力,带着上身弹起,额头狠狠撞向叶易的前额,疼痛中,对方果然龇牙咧嘴地松开了手,下一秒,子弹便射穿了他的肩膀,几滴血落下来,黑色的衣料也被浸透,叶易闷哼一声,眼中血色更浓,也不顾受伤的肩膀,钳住笑青山的肩膀,如山一般压了下来。 “滚下去!”笑青山骂道,但对方充耳不闻,像狼一般俯下了头颅,嗅着笑青山的颈部。 在紧张下,笑青山喉结滚动。脖子是一个人最脆弱的地方,动物往往只会在信赖的家人面前展露那处弱点。 叶易嗅来嗅去,笑青山忍不住骂他:“你是狗——呀!” 笑青山蓦地一惊,像岸上的鱼一样弹起,脖子上,舌头舔过的触感让他背后泌出冷汗。 听见他的尖叫,叶易的精神体转过头来,蓝色的眼珠子望向他们,没有靠近,而是在周围逡巡起来,像是要杜绝所有的突发状况。 余光里,笑青山只能看见叶易黑色的发丝扫来扫去,温热的吐息喷在他的颈部。 等到唾液濡湿了他脖子上的一小块肌肤,对方好像已经确认完了什么,暂时收回了舌头,下一秒,被尖锐物体咬住的疼痛感袭来! 叶易咬住身下人脆弱的脖颈,尖牙腺体里的信息素注入,流入血液,寻找着能和它结合成对的东西。 但普通人并不能与哨兵完成信息素上的结合,目的无法达成,叶易暴躁地加重了口中的动作,才终于收到了一点微乎其微的效果。 那一小截皮肤,也由苍白转变为淡淡的淡粉色。 “嗯、啊……!” 笑青山无力地推着他的肩膀,面部开始发烫,心脏砰砰直跳。 他腿部肌肉紧绷,不可言喻的感觉从某处升腾而起。 狼巡视完了领地,趴在沙丘上,尾巴一摇一摆,在听见某种暧昧的声音后,默默垂下了耳朵。 59 星球堡垒(2) 沙丘寂寥而空旷, 一切声音都将被喧嚣的沙尘吞没,而一切事情也将隐没于此。 呼啸的沙尘是天然的屏障,他总是如刀般坚硬, 此刻却带上了些柔软, 犹如被风吹起飘荡的帘幕。 笑青山望向四周, 玫瑰色的天空和连绵的沙丘都蒙了一层水雾,唯有男人的一双眼黑白分明。 一点来自于上方的汗水滴在他脖颈上,画出一条湿漉漉的痕迹。 靴底蹬动砂砾时的沙沙细碎声像一点火, 他开始燃烧, 最终燎成一片。 那双黑色的短靴抬起, 与沙丘上的影子融在一起, 光影颤动, 狼始终耳朵紧闭, 偶尔放松时听见一点撞击声, 又轻声“嗷呜”一下,尾巴缓缓摇动。 一张弓被强制拉满,笑青山的手握紧又放松,靴子再次触碰到实地, 一切都归于平静。 他抱着叶易,对方把头埋进了他的肩窝里, 嗅着他头发的味道,一动也不动。 这次轮到叶易把致命的弱点暴露出来了。 笑青山的手一路顺着他乌黑的发丝滑到他紧实的后脖颈, 隔着皮肉, 能够摸到第七颈椎处那个小小的突起, 他掐了一把那一处的肉,叶易只轻微地耸动了一下,仿佛在酣眠中。 狼站了起来,叶易突然抬起头,眼里的血色已经褪得无影无踪,但还带着懵懂与迷茫。 “醒了?”笑青山问道,有些恼意。 如果换成其他人,早就被他一枪爆头了。也就只有叶易,可以肆无忌惮地撒丫子乱撞。 叶易呆呆地瞧着他,好像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随着眼眸渐渐清明,他猛地撑起上身,双方皆呼吸一窒。 笑青山闭上眼:“出去。” 叶易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背对着他,脊背笔直挺立得像一颗松树,中指对准裤缝线,是个标准的军姿。 笑青山两条腿屈起,整理好那一片狼藉。 “对不起。”在布料摩挲声中,叶易闷闷说道。 笑青山手上动作不停,抬起头,只见叶易的耳廓红了一片。 “我……”叶易顿了一下,大拇指和食指摩挲起来,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你如果想对刚才的事情发表评论,我就一枪打爆你的头。”笑青山幽幽道,捡起落在一边的枪,干净利落的上膛。 “我记得你。”叶易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是萧家的小儿子,萧清对吗?” “嗯。”笑青山回答道,站起身,拍了拍裤腿,沙砾零零散散坠落。 “你怎么会在这里?”叶易稍稍偏过头,他的领口还没有理好,那片肌肤上两个红色的齿印尤为瞩目,叶易快速把头扭了回去。 笑青山的手指插进发丝间,梳理凌乱的头发,顺便将那些藏在发梢中的沙子都给抖下来。 “星辰风暴。”他简单的回答,扣上领子,“救生舱飘到了这边。你可以转过来了,别用后脑勺和我说话。” 叶易别扭地转过身,肩膀上那片布料还带着被血浸染的深色痕迹。 笑青山垂下眼,之前叶易和怪物打斗时,伤口很快就愈合了,现在那颗子弹却嵌在他的血肉中,伤口狰狞而恐怖,隐约可看见金属的光泽。 那应该是很痛的,但他却面色如常,像是没事人一样。也不知道是痛觉迟钝,还是早已经习惯了这一切。 “你痛吗?”笑青山问道。 叶易头往下偏,黑眸也向下转,他皱着眉头道:“不痛,你是手下留情了吗?面对哨兵可不能这么好心,不然自己会受伤的。” 笑青山抬起眼皮,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这是在鼓励自己多打他几枪?还是他犯了说教癖? 他眼神直勾勾的,叶易脸一红,移开视线说道:“……我是说打架的时候。你那把枪不错,对准心脏可以直接干掉一个哨兵……我这种级别的除外。” “哦?”笑青山靠近他,刻意把自己排除在普通哨兵之外,还真是他一贯的风。 他抬起手,枪抵向他的心脏,叶易的手一动,虚虚伏在他的手腕上,在即将抓住他的时候,停住了动作,任凭那冰冷的枪口按上他的胸口。 这是想扣住他,又停下来了? 笑青山收回了武器,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你呢?”笑青山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星网没有通报吗?”叶易问,又皱起眉头看向他。 他的反应好像不太对劲。该怎么说呢,太过熟稔了,仿佛已经和他相处了几十年,而事实上,在今天以前,他和这位小少爷仅有的接触是在萧家上将举办的酒会上。 虽然他只见过笑青山几次,但记忆里的他应该是一个腼腆羞涩的青年,并且胆子很小。 可在这么一个寸草不生的荒漠上,他却没有显露出丝毫的慌乱,在被自己……强制标记后,更是冷静得可怕——他记得对方应该是有未婚夫的,伯德家的小子。 笑青山听他的声音沉了下去,想起记忆里那场鸡飞狗跳的订婚宴,说道:“我记起来了,联邦原本是打算隐瞒你的消息,但是……” 叶易笑了一声:“被人传出来了吗?” 他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得意道:“毕竟我可是元帅,他们慌乱之中泄密了也没有办法,不过这还是有点难办啊……德加平安返航了吗?” 德加卡布里安是叶易的副手,也是原身未婚夫的白月光。 “不知道,在我出发前,还没有传来幸存者的消息。”笑青山在脑内搜索着军团的相关信息,但原身在被未婚夫甩了后,天天以泪洗面,把社交网络全都断了,除了吃饭时家人偶尔谈起的一两句话外,什么都不知道。 叶易用舌尖顶了顶上腭,有些烦躁,战舰上都是他的得力干将,一想到他们之中有人可能会死亡,他就有些喘不过气来。 头脑又传来那种爆炸般的疼痛,转瞬即逝,他捂住前额,几缕碎发散开。 “叶易?!”笑青山一惊,手搭上他的上臂,另一只手则小心触碰他的面庞。 那双手带着些许的冰凉,压在叶易滚烫的肌肤上,将痛楚都缓解了下来。 “没事。”叶易挪开他的手,凝视着他的面容。 一般来说,哨兵在觉醒后,会与向导互相吸引,在信息素结合后会产生对应的结合锁,但体.液交换并非必须,向导在学习完相应课程后,可以通过精神体直接安抚哨兵的情绪。因此,即便哨兵和向导结婚是常态,也有一部分哨兵和向导保持着单纯的合作关系。 但叶易找不到自己的向导,从进入军校,再到战场上厮杀的这几十年里,军部曾经给他匹配过向导,但所有的精神梳理都以失败告终。 s级的精神力在一方面让他可以毫无压力的驾驶任何机甲,在另一方面却让他无法接纳任何的精神治疗。 他的大脑随时处在暴风的折磨之中,这也使得他暴走的频率比任何一个哨兵都要高。 可是刚才…… 他扫视过笑青山,又收回视线。 他记得对方是没有分化的普通人,难道是错觉吗? 但是他身上……的确隐隐有着自己的气息,只是非常的淡,如果不靠近的话,就闻不出来。 这个事实让他莫名地有些暴躁,他想要让对方更多的沾染上自己的味道,最好所有人一看就知道,那是属于他的——叶易一惊,疯狂摇了摇头,想什么呢?!对方可是有未婚夫的人,他之前的行为是犯罪! 笑青山见他头摇得像个哈士奇,忍不住担心道:“你又难受了吗?” “不,不是。”叶易急忙回答,一边向后退了几步。 笑青山见他想和自己拉开距离,偏不让他如意,跟了上去:“你躲什么?” 叶易:“呃……你看天!” 笑青山无语,这什么低端的转移注意力的方法,但神识忽然一颤,他抬起眼,只见天空已经卸下了瑰丽的伪装,转而染上一层灰色,并且那颜色越来越浓重,像是不断被染上墨色的宣纸。 而灰狼已经跑了过来,蓝色的眼珠子里带着警惕。 “风暴快来了。”笑青山判断道,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三个小时以内,它就会到达这里。” 此处没有任何遮挡物,如果与风暴正面交接,除了葬身沙漠以外没有第二个选项。 叶易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判断出风暴前兆不难,但准确推算抵达时间却不容易。他倒是不像传闻中那般不学无术,不如说反倒有些太优秀,就是他军团里的士兵,也要经过反复训练后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叶易开口道:“银狼还可以启动,但我不确定凭着它剩下的燃料,能不能从沙丘里冲出来。” 笑青山知道银狼是他的机甲,而这场风暴来势汹汹,足以将他们埋进地下几十米深。 他说:“救生舱下坠时,我看见沙漠前方有一座城市,我们可以去那边躲避……如果赶得上的话。” 风暴是沙漠中的常见现象,那座城市能够修建起来,本身就说明它足以防御这一灾难。 叶易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走吧。” 在天色完全暗下来后,他们终于窥见了这座城市的轮廓。 笑青山皱眉,他的记忆全是原身在首星中的生活,因此也不知道这样落败的城市在远星是否常见。 总之,光从远方来看,与记忆里光怪陆离的太空都市不同,这座城市灰扑扑的,像是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唯有城市外罩着的一圈防护罩为它点亮了一点色彩。 而在接近城市后,入口终端发出的未知错误提醒更是让他察觉到事情的不对。 他和叶易的光脑都隶属于军方,可都无法通过这座城市的识别系统。 笑青山尝试拨通他们的人工电话,但却没有信号。 “连不上星网,没用的。”叶易抱着胸,抬头仰望城市之中最巨大的那座塔。 “都走到这儿了,总不能放弃吧。”笑青山说道,一边拔出了枪。 一枪打爆通关口,也不知道能不能起效果。 趴在终端上用爪子敲敲打打,还试图用嘴巴咬的灰狼一个激灵,蹲下了身,跑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萧上将知道你用这把枪来干这事会心疼的。”叶易将匕首丢给了他,“拿着防身。” 笑青山拔开刀鞘,对着所剩无几的光线凝视这把匕首。 刃如秋霜,吹毛断发。 叶易说他的枪贵,但这把匕首的价也不会便宜到哪里去。 而且匕首的手柄上,还印着一个像是树叶的符号,和叶易军服上的标志一样——这是军用刀。 “你学过斗课吗?”叶易问他,拔出另一把刀,对准阻拦了他们通行的机器狠狠劈下,一边反手朝着迅速冒出头的防护武器砍去。 而在他出手前,残骸噼里就啪啦碎了一地。 笑青山把匕首收了回去:“没系统学过。” 叶易:“……” 笑青山说:“你还得教我。” 叶易:“……好。” 进入城市后,他们终于知道这座城市诡异在哪儿了,终端无法通过,没有网络的原因也迎刃而解——这是一座死城。 建筑物上沾满了灰尘,树木全枯,万籁俱静,若不是防护罩还仍然存在,这片城市的土地恐怕早都被沙土淹没了。 笑青山左顾右盼,脚步稍微有些落后,灰狼绕在他身后,和叶易一前一后守着他。 他顿了下,从斑驳的玻璃窗后,敏锐地发现了一家甜品店。 他用手帕抹干净窗户上的灰尘,往里面瞧,嫌恶的发现里面的蛋糕都发霉了。 “跟紧我。”叶易在前方喊道,笑青山朝他跑去,在完全路过橱窗的那一瞬,一个什么东西似乎动了一下。 他停下脚步,狐疑地看了回去,而灰狼直接扒上了橱窗,蓝眼睛瞪得圆滚滚的。 没有什么异常。 灰狼收回两条前腿,啪嗒啪嗒翘着尾巴走到他面前,耳朵高高竖起。 叶易从前方返了回来,握紧了手中的刀。 就在他们佯装继续前进的时候,一阵清脆声乍起,橱窗碎了一地,锋利的银针如天女散花一般从蛋糕店中射出! 笑青山就地卧倒翻滚躲开攻击,只见一棵纤长的树枝探了出来,而那些银针则是它细密的树叶! 这种情况下来不及用匕首迎战,笑青山拔枪射击,子弹射中树枝的一瞬间,火焰蹭地一下冒了出来,将整个树枝点燃。 叶易一刀朝着橱窗里劈去,电光石火间,烟尘四溢,房屋的背面都被劈裂开来,更别提那株变异的植物。 叶易审视着一地残骸,皱起眉头,拉起笑青山的手:“快走!” “嗯。”笑青山回应道,神识的感知范围内,有不少类似的东西在蠢蠢欲动。 这虽然是座死城,但在人类返回后,休眠中的不少生物开始苏醒。 “左转!”笑青山提醒道,“图书馆,那里是空楼!” 叶易不愧是哨兵,体能超群,拉着他一刻不停地奔跑时,还有闲心问道:“你是向导吗,怎么探查到这一点的?” 笑青山睁眼说瞎话:“我直觉比较准确。” 叶易:“里面有怪物怎么办?” “杀光。”笑青山回答地理所当然。 叶易:“……不错的回答。” 二人一路冲到安全地带,在强行突破后,把箱箱柜柜都挡在门口,又去挨个检查窗户。 笑青山靠在窗户旁,忽然发现天幕上的光罩开始变色。 “叶易,你来看看。”笑青山招呼他,“这是防护罩启动自卫系统了吗?” 叶易看了一眼,下了结论:“它快没电了。” 笑青山:“……” 叶易说:“去高层。” 图书馆处于断电状态,电梯停止运行,馆内黑黢黢的,好好在灰狼毫不受影响,一路雀跃地蹦上楼层,尾巴摇来摇去,丝毫没有灾难来临前的惶恐。 笑青山一步一步踏在楼梯上,手背忽然一热,叶易牵着他上楼。 “别摔了,小心点。”叶易提醒。 ——他不知道自己有神识。 笑青山微微笑起来,挤开他的指缝,手掌和他紧密贴合。 叶易整个人都抖了一下,没有松开他,低声道:“伯德……” “嗯?” “没什么……”叶易心想,牵个手而已,是他想多了。 抵达最高层的时候,那些本来就蒙了灰尘的窗户已经变得更加暗沉。 风暴开始了,狂风挟卷着沙粒打在防护罩上,这下它不仅是颜色,连光罩都一闪一闪的,显然马上就要消失了。 叶易看笑青山一直注视着窗外,以为他担心图书馆会不会被风暴吹垮,安慰道:“别害怕,联邦的建筑还没有那么脆弱。” 笑青山摇了摇头:“那座塔……背后是空的。” 他看着窗外的那座塔,前方完好无损,可从中段开始,像被拦腰斩断一般,横截面暴露而出。而以塔为界限,其后的建筑物都被夷为了平地! 叶易不懂他在说什么,刚走了两步,大脑顿时一痛,视线模糊起来。 灰狼哀鸣了一声,开始狂躁地在奔跑起来,如同失去了方向感一般,横冲直撞。 在叶易的视线里,窗户带上残影,而笑青山也变成了两个。 叶易捂着前额,忍着痛苦制止跑过来的笑青山:“别过来!你不想再发生……那种事的吧?我都习惯了,让我独自呆着就好。” 按照过往的惯例,他每周都要接受医疗检查。可从开战到今天,检查已经中断了一个月,他身上带着的安定剂也注射完毕,今天才发作两次还算是情况好的。 “我该怎么做?”笑青山慢慢靠近,问道。 “你……自己找个地方……好好休息……”叶易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别再靠近了。” 不然他会—— 笑青山不顾叶易的阻拦,跪在了他的身旁。 回忆着脑海里关于哨兵的资料,笑青山贴上他的额头,神识探入他的精神中。 他说:“你轻一点。” 60 星球堡垒(3) 叶易脑海中的一根弦断掉了。 他是那么竭尽全力地压抑本性, 以免自己伤害到他,但对方还傻乎乎地靠近,主动把柔软纤细的脖颈伸到他面前, 以不设防的姿态将全部都交予他。 轻一点? 他何尝不这么想, 但他已经没有办法辨别何为轻重,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力量。 一只手按住笑青山的后颈, 他撤去所有的抵抗,任凭叶易探入他的口腔,侵占他的领地。 唇齿交缠中,另一只手顺着他的脊背滑向更深处。 在对方为情.欲支配的时候, 笑青山的神识悄悄来到了他狂暴的精神领域中。 s级的精神力排斥着任何外来的力量,无数条杂乱无章的线条缠绕成无意义的画面,带着攻击性,敌我不分地吞噬着一切,将所有东西都绞成碎片。 痛苦和暴怒,哀鸣和狂笑, 仇恨与绝望凝合在一起,融入他的血液中,像钝刀一样刮着他的血肉。 这是哨兵生来便必须承受的苦难, 他们前行的道路上,每一朵玫瑰都被荆棘绞杀,夜莺在树上发出悲鸣。 他来到山丘, 黄昏西下, 漫山遍野的折剑像是祷告的十字架, 又像是坟墓。乌鸦飞过,投下阴影,那是荣耀,亦是罪孽。 他将死去,他将回归尘土,而在他的指尖即将触到自己的坟墓时,一双手从背后探出,将他抱住。 雨从天上落下,朦朦胧胧,细密如织,血迹沿着他英俊的轮廓往下流淌。 他静静靠在那个怀抱中,冰凉雨水,体温温暖,他是漂浮在海面上的冰山,半沉半浮。 缭乱的线条被勾起一个角,对方耐心地解开繁杂,火山的岩浆咕咚爆开,又再次陷入沉睡。 废都中,随着风暴的程度加剧,最后一丝光亮也湮灭,图书馆内昏暗无比,灰狼早已经平静下来,脚下是被它撞倒的书柜。 没有一本书,城市的居民在转移时,自然不会落下这些珍贵的典籍,这也使得图书馆外空荡,所有的声音都将回响,刺激着发声人的感官,而空着的书架则起不了任何的遮蔽作用。 笑青山被抱了起来,背抵在冰冷的墙壁上,眼底泛着盈盈水光。 又一轮浪潮打来,他快要盈满,忍不住发出让双方都面红耳赤的喘息,换来的是对方更加粗暴的对待。 结束后,二人依偎在一起,像是互相舔毛的猫。 叶易嗅了下他还堆着红云的脸,自己的气味似乎浓郁了些。 “别闻了。”笑青山推开他,昏昏欲睡,“我好困……” “睡吧。”叶易看了眼窗外,昏天黑地,离风暴停止还早。 灰狼被主人招来,翻了个身,露出毛绒绒的白色肚皮,笑青山靠着它,蹭了蹭软乎乎的毛,很快就睡着了。 听着他有规律的呼吸声,叶易盘着腿,肩膀耷了下去,手肘撑在膝盖上,一只手慢慢地捂住了下半张脸。 粉色从他的脖颈往上蔓延,逐渐将他整个脸都染成了红色。 空气里还漂浮着石楠花的腥味,预示着之前的情.事有多么激烈。 还不到一天,他就和之前完全不熟悉的萧家的小少爷做了两场。 叶易烦躁地抹了把脸,传闻中,萧小少爷对他的未婚夫十分迷恋,在未能分化为向导后,甚至悄悄购买了黑市的促分化剂,当然,他还没收到包裹,就被兄长逮住,对方勃然大怒,直接断了他的星卡。 这么喜欢卡尔·伯德,他又为什么要…… 如果在这颗星球上只有他一个人,等到联邦救援的概率有多少? 他只是为了活下去才委身自己的么? 那他的演技未免也太…… 想起他泪眼朦胧,难耐迎合的样子,叶易的眸色变得更深,他偏过头去看笑青山,对方的睡颜恬静又美好,只有眼角的绯红透露出一点暧昧。 “阿易……”笑青山喃喃。 叶易脸色稍微舒缓了一些,又听笑青山接着说:“混球……剁了你……” 叶易:“……” 剁?!剁哪里?! 刚才还缠着他要个不停,转眼就这么无情吗?! “你怕是舍不得……”叶易咬牙低声道,捏住他的鼻子,对方皱眉,“嗯”了一声,打开他的爪子。 叶易心烦意乱,干脆在他身旁躺下,动静很轻,以免吵醒了他。 梦变得很浅,笑青山睫毛动了下,睁开双眼。 首先看见的,是一片黑色的布料,宽松地遮挡住男人的结实的胸膛。他伸出手去触碰,布料十分光滑,又手上使力,向下压去,触感紧实又有弹性,还能感知到心脏的跳动。 “别乱摸。” 腰上的重量一轻,一只大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制止了他的举动。 笑青山从叶易的怀抱里钻出来,窗外已经放晴,他从窗户往下看去,沙漠已经完全盖住了高塔的塔脚,距离淹没这层楼不过三米的高度。 “接住。”叶易的声音传来。 他转过身去,一小块方糖被丢到他手上,那是军方的压缩食品。 笑青山拨开糖纸,将那一小颗糖果塞进嘴里,珍惜地品味着它的味道,甜甜的,像是牛奶巧克力。 饱腹感很快出现,舌尖上的一点余味也消失不见。 他抬起眼,看向叶易,委屈巴巴。 还想吃…… 叶易误解了他的眼神,摸了摸鼻子:“压缩食品肯定不比你平时吃的那些美味,你别太嫌弃了……如果能出去的话,我请你吃饭吧。” 笑青山要求道:“我要吃你做的。” “啊?” 叶易一直很忙,不过偶尔闲下来时会自己做饭,自认为还不错,不输给那些烹饪机器人,但笑青山怎么知道他会做饭,还是说他只是随口一提? 无论怎样,叶易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笑道:“看来我要多看几本菜谱了。” “对了。”叶易问道,“你昨晚提到的高塔是怎么回事?” 笑青山打开窗户,干燥地空气涌入,嗓子有些难受。 他指向一个方向:“你看那边。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击毁的。” 叶易看向那片只剩下骨骸的高塔和茫茫荒漠,皱起了眉头:“之前它背后的情况如何?” 笑青山回答:“凹陷的土地,像是陨石坑一样……在我看得见的地方是这样的。” “走吧。” 叶易翻出窗外,稳当落地,笑青山跟在他身旁。 灰狼当先锋兵,灵活地奔跑在沙丘上,与他们保持着一段稳定的距离。 风暴过后的沙地暗藏着危险,松软的沙土可能将上面的生物卷进深不见底的沙道之中。 笑青山和叶易并肩前行,短靴踩上一个浅浅的暗洞,沙子流动,身体还未倾斜,腰上便是一紧,叶易扶着他,嘱托道:“小心些。” 他知道那里没有什么太大危险才敢这样做,但叶易这么关心他,笑青山自然是和他贴得更近:“知道了。” 在高塔后,沙丘呈现下坡趋势,灰狼兴高采烈的冲下去,像是滑雪一样,扬起一阵灰尘。 叶易咳嗽了两声:“狗崽子。” 笑青山微笑:“物似主人形。” 叶易不服:“我比他沉稳多了好吗?!” 灰狼像是嗅到了什么东西,在凹陷处原地打转,爪子开始刨洞。 它刨出小坑,堆积在一旁的沙粒又因为重力而滑落,填满洞口,灰狼扬起头,可怜地“嗷呜”了两声,耳朵丧气地垂了下去。 笑青山摸它的头:“乖,乖。” 灰狼眯起眼睛,尾巴疯狂摇动,像是得了鼓励一般,又开始刨坑。 叶易:“……”傻狗,就它那速度刨100年都刨不出来。 笑青山说道:“这底下应该有什么。” 不光是灰狼的行为,他的神识也探到了一点东西,应该是用特殊的材料做成,隔绝了他向下深入的意图。 “只能下去看看了。”叶易对着个人终端下命令,“银狼,起来工作。” 话音刚落,沙漠中一阵狂风卷过,尘土飞扬,直冲天幕! 等到烟雾退散,一具巨大的兽形机甲出现在沙漠中央。 它几乎要融入沙漠中,但外壳上布满的蜘蛛网般的裂纹暴露了它的外形。 入口自动打开,灰狼像回到家一般大摇大摆地跃入,叶易拉着笑青山进了机甲内部。 “警告,能源不足。”机甲的声音传出,它提醒叶易,“我已经饿了好几天肚子了,回去会向机甲保护协会状告你的。” 叶易威胁道:“在那之前我会先拆了你!” 银狼注意到叶易还带着一个貌美的青年,在数据库搜索并分析气味后,他打招呼:“夫人,我是银狼。” 笑青山愣了下:“……夫什么?” 银狼理所当然地回答:“夫人啊,您的身上有元帅的气味,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笑青山面色一红,又垂下眼,瞥了叶易一眼,闷闷道:“不是。”暂时还不是。 银狼尴尬道:“哦,哦。对不起哦。那我该怎么称呼您?萧少爷,萧清?回答后,将录入数据库。” 叶易不是很想参与这个改称呼的话题,打断他们:“招呼放在一会儿再打吧,现在最重要的是破开这片沙尘。” 笑青山点头,在灰狼的带领下,在一个类似副驾驶的地方坐下。 银狼制止道:“那里是——” 叶易:“就坐这儿吧,等会儿别连接神经网络。” 银狼开始快速运算,联邦的机甲分作单骑和双骑,后者的两个驾驶位虽然分作主导和辅助,但是拥有的权限都是相同的。 另外,在星网上,由于双骑机甲都是a级以上,除了上将级别的人都无法驾驶,其主导位又被戏称为王座,辅助位则叫皇后位。 明明还有客位,为什么不让他坐,要知道即使不连接神经网络,皇后位的驾驶权限仍然可以让座上人强行驾驶机甲。 银狼意味深长:“hi,gg,上网冲浪吗?” 笑青山:“???”为何突然古早风味? 叶易:“……你闭嘴,还有把拟态关了,节约用电。” 银狼得意洋洋地吐出一段由0和1组成的言论:【ntr别人的未婚妻好刺激。】 叶易额角隐隐作痛:“你以为我听不懂?想被抹消人?” 银狼:“嘤。” 看起来荒无人烟的沙漠中,一道银色渐渐从机甲顶端向下染去,机甲流畅的机型显露出来。 它俯下身,炮台冒出,下一秒,以它为中心,狂沙爆裂,沙粒如海浪般朝四周喷涌而出,这下沙粒直接把高塔的腰也给埋住了。 而在失去了沙土的遮掩后,一道黑色的,连一丝光泽都没有的门出现在他们面前。 它平躺在地面上,宽度甚至大于机甲,门缝紧闭。 笑青山喃喃:“地下通道?” 叶易:“连接。” 银狼抱怨道:“一言不合就连接,您不怕我被暗之病毒集团抹布吗?” 笑青山:“……银狼的性是你设定的吗?” 叶易为自己辩解:“不是!我第一次驾驶它的时候,它就这样了!” 银狼:“我时常因为自己太变态而感到和你们不入。” 银狼的爪子按上黑门,青色的光亮如河水般注入,沿着树枝一样的花纹向上奔腾。 银狼报告:“基因锁,无法破解密码。” 笑青山皱眉,这是他们来到星球后找到的第一个线索,或许在这扇门背后,等待着他们的只是失望,但如果就此放弃的话,或许他们连第二个线索都找不着。 横竖都是死,倒不如…… 毫无起伏的声音传出:【为什么不试试神奇的神识呢?】 笑青山在脑中默念:“我记得关了你的聊天功能。” 系统:“捆绑软件都是很流氓的。” 笑青山:“你很有自觉。” 银狼正在尝试暴力破解,耳朵一抖,忽然道:“夫人带了机甲吗?” 笑青山和系统皆是一惊:“!” 叶易扭过头,疑惑道:“你带了机甲?为什么不告诉我?” 笑青山讪讪道:“没有,有的话早带你飞了。” 笑青山若有所思,机甲能听见系统的声音,所以系统约等于机甲的ai? “系统?说个笑话?” 系统安静如鸡。 算了,改天再治它。笑青山垂眸敛睫,神识顺着青色的痕迹侵入基因锁,咔嚓一声,纹路固定,大门轰然打开,一道黑色的长廊向下延伸。 银狼狐疑:“恩?这个密码难度,我刚才就应该破解成功呀。” “回星后给你做检查。”叶易看了眼笑青山,对方的面容有些苍白。 叶易“啧”了一声,检查了下剩余能源,又检查了下地图,荒漠上一片红点闪烁,而门内则有磁场阻隔,无法探究。 萧小少爷还是跟着他比较安全。 银狼无声地嚎叫一声,跑入门中,光从外表来看,它应该是极重的,但由于轻捷的材质和最先进的科技,让它奔跑起来甚至没有一丝声音。 在它完全进入通道后,门又再次关闭。 穿过一段漆黑的隧道,人造光线射入,视线豁然开朗—— 宽阔的走廊盘旋而下,延伸进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木中,在原本该是天空的地方,数盏巨大的灯投下光芒,照亮了一片高低起伏的楼房——地下都市! 笑青山还来不及为这座城市而感到惊讶,便听得一声巨响,一栋高楼蓦然倒塌! 人们的惨叫声传来,火光燃起,几乎要烧至人工天幕。 十具机甲如堡垒一般分散在都市的各个角落,缓慢前行,有的静默无声,有的则打开驾驶舱,亮出了款式古老的枪。 那种枪伤不到哨兵分毫,但对普通人而言,仍是一种折磨。 叶易的脸沉了下去,眼神冰冷:“平民狩猎。” 在联邦刚刚建立,向导还未出现的时代,曾有一段哨兵联合起来建立帝国的时代。 受到精神力的折磨,理智仍存,但已失去人性的哨兵,自称为新人类,打着节省资源的名义,屠杀平民,来满足自己杀戮的欲望。 在教科书上作为批判的历史,没想到会在这里出现。 银狼:“根据地形和残留痕迹判断,留在这里的安全率是88%。” “萧清,你留下。”叶易严肃道。 笑青山哪里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银狼的能源仅剩下5%,谁知道开战后能坚持多久。 他摇头:“我要和你一起。” “听话。”叶易放轻了声音,“我不会出事的。” 笑青山反问:“那你带着我有什么区别?我妨碍你操作了?” “不是,你——”叶易叹了一口气,“你明明知道。” 笑青山转过头,不去看他:“你如果出事了……我也没办法坚持下去。” 叶易心中一颤,有什么东西快要破土而出:“你——” 银狼不合时宜感叹:“哇,未亡人的自觉哦。” 笑青山:“……” 叶易:“银狼,你死了。” 61 星球堡垒(4) 地下都市内, 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正在进行。 爆炸掀起的冲击如灰白色的浪花一般扑打着城市的街道,在又一次的爆炸后, 少年扑倒在地上, 脚踝处呈现不自然的扭曲, 但他甚至没有痛呼的余地, 只能抱着受伤的腿,惊恐地望着那巨大的机甲一步一步朝他靠近, 金属制的躯干一点一点将人造天空逼得不见踪影。 一柄长.枪架在驾驶舱外, 黑黝黝的枪口对准了他, 少年知道,或许下一秒, 就会有一枚子弹从枪口中射出,取走他的性命——不,这些哨兵总是以折磨他人为乐,不会做出这种“仁慈”的行为。 他会先朝着肩膀、大腿等不会立刻致死的地方射击,如果自己的反应取悦到他, 他会大发慈悲给他一梭子,如果没有,他就会看着他苟延残喘下去。 地下都市昔日和平的面纱于今天彻底被统治者撕裂开来,在星球外部危机四伏、内部资源短缺的情况下,哨兵们需要的是能任打任骂且毫无怨言的奴隶,而不是和他们平等的居民。 这是一场示威, 一场震慑, 在今天过后, 他们将由人变成猪猡,变成哨兵的财产。 砰的一声,一发子弹打在少年脚尖前不到一寸的地方,他听见哨兵骂了一声,一颗新的子弹上膛,哨兵舔了一下下唇,手指按上了板机。 少年闭上了眼睛。 一声爆炸声响起,滚烫的热气扑面而来,少年睁开眼,只见一匹银色机甲缓缓前来,装配着他从未见过的武器。 哨兵的机甲被爆破掉一半的身躯,陷入地裂中无法动弹。 那具狼型机甲并不属于地下都市中的任何一具。它威风凛凛,宛若天神。 哨兵一声惨叫,机甲被毁坏的地方直接连通他的神经网络,他的半边身躯传来被轰炸爆破的痛苦,但这点痛苦对任何一个没有向导的哨兵来说都不过是最普通的体验,他立马调整过来,双目赤红,调动了还能够使用的全部武器,朝着外来者一顿狂轰乱炸。 银狼灵巧地避开激光炮,火力不停,敌方就像一个空铝罐般被打得在地上翻滚,毫无还手之力。 笑青山注视着地图上突然逼近的另外九个红点和逐渐下降的能源量,眉宇间浮上一点忧愁,嘴唇微微张开。他斜过头,叶易面色严肃地操控着银狼,眼中倒映出场上的浮光掠影。 身经百战的联邦元帅不需要自己提醒,这时候出声,反而会干扰他的思维。 相信他就好了。 “头晕?” 叶易的声音传来,机甲在战斗中免不了剧烈颠簸,机甲系的学生都需要经过严训练后才能适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萧小少爷是普通科的学生,坐在机甲舱内,不是“可能”,而是必然比晕飞船战舰还要难受一百倍。 笑青山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我没事,别顾虑我。” 叶易“嗯”了一声,银狼朝着另一个敌人跃去。 地下都市的哨兵团此刻一片慌乱。 “到底是怎么回事?!”军团首领奥利尔狂躁怒吼,“平民们造出了新的机甲吗?!我早就命令过,所有机甲师都必须登记在案!都是你们执行得太慢!” 正在交战中的人回答:“不知道啊,对方的武装是从未见过的型号!” “怎么可能?!都市的所有资源都握在我们的手中,难道他是……”奥利尔咬牙望向都市边界一道黑色的通道,“门被打开了吗,该死的外来者!” “对方不仅能够强制破开x97的密码,武器也比咱们先进,这样下去我们是死路一条!”对方的话语中带着希冀,“不如投降,这是我们能够脱离远星的机会——” 奥利尔骂道:“你闭嘴,已经整整六百年了,你哪知道他们是哪一方的势力?联邦?帝国?还是拟态后的虫族?!再说,你以为回到联邦,他们能够好吃好喝供着我们这些‘原始人’?!我看被军事法庭制裁的概率还比较大!” 首领开骂,对方只能讪讪同意:“您说得……唔啊!” 一声惨叫传来,通话只剩下一片杂音,随后中断。 奥利尔惊道:“金!回答我?!” 另一个同伴提醒:“奥利尔小心,他朝你那边来了!” 机甲鬣狗的警告乍然响起,机身转动,对准不知从何处扑来的银色机甲发射粒子光束,对方机身上的裂痕进一步扩大。 “有用!”奥利尔惊喜道,在同僚的报告中,对方的机甲分明是无坚不摧的。 不过他的机甲与其他九具机甲不同,由机甲大师穆尔制造,搭载了当时最先进的技术,无论是防御力还是攻击力都要高于其他机甲,而且作为哨兵,他本体的体力和精神力等级也比同伴要高。 银狼暂无余力开启at力场,在交战中晃动个不停,笑青山稍微有点头晕,像是被灌了水银一样。 叶易皱眉:“能源还没分析完毕?” 银狼崩溃道:“他们的能源太落后了,我现在分析出来的都是低质量产品,感觉自己在吃煤渣!” 笑青山将手放在叶易的手背上,掌下的肌肤稍微有点凉。 银狼属于最新型号的s级机甲,对驾驶员的神经网络刺激较小,但受到攻击时,驾驶员仍会感受到痛感。 叶易冷峻的表情柔和下来,嘴角勾起不明显的弧度:“我没事。” 明明是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他却忽然感到了一种宁静,仿佛置身于湖边,风轻轻抚摸着湖水,涟漪荡漾。 笑青山怕打扰到他操作,手刚刚抬起,便听叶易说道:“别动,这样就好……控制台对我而言意义不大,没有精神控制高效。” 银狼兴奋的声音响起:“快要解析完毕了,按照现在的节奏,我甚至可以给平砍连击带顺劈!” “别大意。”叶易说道,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 笑青山凝视着屏幕,对方的机甲已经显露出颓势,被银狼逼得左支右绌。 ——最后一击! 他屏住呼吸,失重感传来,而在银狼向前跃起时,一个玩具飞机突然从隐蔽的楼道口飞了出来! 面容稚嫩的小孩追着小飞机冲向银狼脚下,女人的尖叫声响起! 笑青山瞳孔一缩,紧接着惯性把他往前方推去,银狼一个急刹车,激光炮的角度稍微倾斜,未能击中敌方死穴,而对方的机甲则瞄准这个时机对着银狼开炮,刚好击中它能源舱上的裂口! 急促的警报声响起,驾驶舱内的灯光变得黯淡。 银狼的音量越来越小:“警告,能源不足,三分钟后将进入休眠状态!警告……” 笑青山皱着眉头,手抵住前额,远方,敌人的援军已经赶来,现在抓紧时间将面前的家伙击杀后也没有办法应对剩余的两个人。 他们的机甲型号比较落后,如果用原身留下的枪……但万一不能…… 叶易镇定地操控银狼夺过敌人的再一次攻击,找准时机将对方按在地上。 “银狼是最新的机甲,他们应该不舍得直接拆掉他,你找个地方躲起来……” 笑青山心头一颤,惊道:“那你呢?” 叶易笑了笑:“我手上还有刀——测试里它能够劈开b级机甲的外壳,凭我的能力,一对二也不是不可能。” 笑青山眼皮一跳,上身倾了过去,拽住他的衣领:“屁个一对二!人和机甲能相提并论吗?!” 叶易说道:“别太担心,我可是联邦最强的哨兵……” “我管你是最强还是最弱!”笑青山怒道,脸几乎要和叶易贴在一起,“你想丢下我一个人出去拼命?!不可能!” “冷静!”叶易摆出一个双手求饶的姿势,“我是有把握的,绝对不是狗急跳墙!” 笑青山冷冷道:“那你之前那句遗嘱是什么意思?” 叶易心虚的说:“凡事都有万一……” “我不同意。”笑青山要求道,“我要和你一起。” 叶易:“听话,别任性。” 笑青山站起身,取出枪.支:“如果我是向导,你还会对我这样说吗?总之,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弱,也不会拖你后腿。” 青年眉梢挑起,控诉地瞧着他,眼底是坚定与依恋。 叶易叹了一口气,这样让他怎么拒绝? 哨兵与向导,从来都是同生共死的存在,即便当下已经产生了解除结合锁的医疗技术,且无任何副作用,仍有不少失去了另一方的哨兵向导,宁可承担精神暴动的折磨,也不愿意解掉结合锁。 在离开驾驶舱之前,笑青山瞥了一眼敌方垂死挣扎的机甲,一愣。 如果神识能够破开门的密码,那他能不能夺走对方机甲的控制权?! 笑青山呼道:“阿易,等等!” 叶易:“怎么了?” 神识顺着银狼与对方的接触面,延伸进敌方系统,在江河般的数据流中,一串特殊字符被捕捉。 笑青山指着屏幕:“你看,他的驾驶舱是不是打开了?” 银狼虚弱道:“入侵完毕,已经夺得驾驶权。” 鬣狗的ai不断提醒着受损部位,驾驶舱的主屏幕被银色机甲遮挡完。 原本应该是十分危急的时刻,但奥利尔却没有之前那么恐慌,在坠落到远星前,他也是联邦骁勇善战的军士,自然能够分辨出机甲的状况。 原本以为自己危在旦夕,哪知道敌人的动作却忽然迟缓了起来,他哪里不知道这是对方能源不足的表现。 奥利尔咧开嘴笑了:“看来上天还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他操纵着鬣狗撞开银狼,余光里,对方驾驶舱打开,两个人走了出来。 外面的已经出现双骑机甲了吗?在他出征前,这还只是科研院的一个设想。 不过鬣狗的攻击连这么先进的机甲都能击穿,人类身上携带的防护罩只会更加脆弱,无论他们是出来求和还是怎样,他都不会放过他们! 其实凭着哨兵锐利的五感,他早就听见了驾驶舱略微打开的声音,但丧失了理智的他却无心辨别这种声音来自何处,满心满眼都是如何将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外来人碾碎! 还敢靠近他,简直就是找死! 就在他指挥鬣狗向二人压去时,机甲忽然卡顿了。 “鬣狗?!”奥利尔暴怒,“停下来干嘛?!赶快啊!” 回答他的却是另一个陌生的声音:“不要这么性急嘛。” 奥利尔甚至还来不及吐出质疑,便听见驾驶舱唰啦一下展开,有人入侵了! 在他扭过头去确认的一瞬间,一发子弹将他打下驾驶座位,鲜血的气味弥散在驾驶舱内。 而奥利尔的反应也是极快,在捕捉到子弹的瞬间就掏出了武器,在身体触碰到地面之前,就已经打出了子弹! 但子弹还未冲入敌方的血肉,便被一把长刀从中剖成两半,下一秒,另一发子弹穿过他的身体,寒冰凝起,将他冰封在机甲内部! 银狼:“夫人,虽然这个丑不拉几的玩意儿远不如我的玉体好看,但是非常时刻,还是要珍惜一点。” 玉体? 笑青山转过头去看叶易,叶易:“真的不是我!它之前是在科研院养大的!” 叶易大马金刀坐在驾驶座上,记下对方的武装:“我只在博物馆见过这种训练机。” 银狼:“咋了滴啦,这可是古董。” 笑青山看了一圈,不愧是古老的机型,驾驶舱内十分狭小,甚至找不到第二个坐的地方。 然后他的视线移向叶易的两条大腿。 他的视线火热(只有叶易这样觉得),叶易不知怎么地突然有点羞赧:“……要不我站着操作,上学的时候,教官经常逼我们这样做。” “不用了。”笑青山走了过去,叶易咽了口唾沫,然后看着笑青山在驾驶座的扶手上侧坐下。 叶易:“……” 银狼用0和1说道:【您是在遗憾夫人没坐你腿上吗?可惜呀,凭您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就算心猿意马也能胖揍他们一顿。】 叶易冷冷道:“有些时候知道的太多不是一件好事。” 鬣狗推开银狼的机身站起,对面赶来的敌人的接入聊天系统:“奥利尔,结束了吗,我看敌人一动不动的,不愧是你!” 叶易冷声道:“对,都结束了。” “什么,你是谁!”对方戒备地抬起武器,只见鬣狗撑着残破的机体朝他们奔来! 震天撼地的轰鸣声消失后,有些大胆的避难者悄悄走出了安全区,溜到街上,探头探脑。 小孩傻不溜秋地抱着飞机,对刚才的危险一无所知,被流泪的母亲抱在怀中。 银狼抢过鬣狗的能源舱,喜滋滋地体验着能源补足的感觉:“这个能源不错,很优质。” “你去死!狗屎的哨兵,垃圾!”解冻后,奥利尔被五花大绑,骂骂咧咧。 叶易手上握着从他身上搜来的军方旧型终端,不厌其烦地又问了一遍:“你是第几军团的?” “老子才不告诉你!畜生,脑子被精神力烧毁吧,自杀吧!” 笑青山冷下脸,对准他的脸狠狠一踹,踢得他眼斜鼻子歪。 奥利尔喷出一口血:“你这是虐待俘虏,我要将你告上军事法庭!” 笑青山冷笑:“屠杀平民的时候你没顾虑,现在知道找军事法庭了?可惜我根本就不是军人,判不了那么重的惩罚。” “呵呵,一个普通人,仗着对象是哨兵就这么嚣张,等他失控了,你就等着尸骨无存——呜啊啊啊!” 奥利尔一阵抽搐,灰狼恶狠狠咬着他的脖子,将他的动脉和气管都破开。 死亡的镰刀横在他的脖颈上,他终于感到害怕,想要求饶,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肺叶缺氧的感觉袭来,他面色开始发绀,大腿开始抽搐。 银狼惊慌尖叫:“啊啊啊管好你的膀胱!” 叶易吼道:“这又不是你的机体。” 银狼:“对哦,那你自‘便’。” 叶易吐出一口气,胸口起伏的频率降了下来,他对笑青山道:“外面有人来了,我们出去吧。” 笑青山的手被叶易拉住,他感到对方稍微有些用力。笑青山看了一眼奥利尔,致命伤,没有叶易的许可,灰狼不可能做出这种行为。 果然他还是在意奥利尔的话。 笑青山道:“之前……做了后,你好些了吗?” 叶易脚下一个踉跄,堂堂联盟元帅差点表演平地摔跤。 笑青山:“没用吗?” “不、不是,非常棒——”叶易舌头像打了结一般,一股热意从脖子往上蹿,牵着笑青山的手也好像着火了一般滚烫,“不对,是有用……” 笑青山轻声:“那以后还可以继续……” 叶易从头到脚都酥麻了,只能机械地拉着笑青山往外走,一边结巴道:“好,好的!” 银狼幽幽:【你们果然睡过了,我说我的气味分析不可能出问题。那么我为什么不能叫他夫人,您想要吃饱了不认账吗?】 叶易忽略掉耳旁的聒噪。 笑青山疑惑道:“他在说什么?” 叶易回答:“它语言版块出问题了,想要重装系统。” 银狼乖巧:“嗷。” 堆满尘土和塌陷建筑的道路上,一群手无寸铁的人挤在一起,最前方站立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他拄着拐杖,披着白大褂,戴着眼镜:“请问两位阁下是联邦的军人吗?……还是说,是帝国的?” 叶易报出编号:“联邦,清叶军团,s03,叶易。” 笑青山:“萧清,不是军人。” 听见这两句话后,老人的眼中涌出泪水:“你们终于来了……六百年,已经六百年了,我以为联邦早已经忘了我们。” 六百年。 笑青山垂下眼,回想起联邦曾有一段历史——就在六百年前,虫族突袭了联邦边界m77星球,那也是人类第一次意识到虫族不仅仅是凭本能战斗的生物,它们同样拥有智慧。 而m77作为能源矿产地,在当时却没有足够的运输舰来运输所有的矿物,军方便调动了一辆度假飞船x97来运输剩下的矿石,但x97刚一启航,一场偶然的星辰风暴便将整个星系都吞噬,x97连同远星一起消失在了星图之中。 这里莫非是—— 老人的话语肯定了他的推测:“我们是x97飞船的船员,一直等待着你们的来临。” 62 星球堡垒(5) 夜晚, 人工天幕的光熄灭,人造月亮升起。 即便离开地球已经多年, 人类依旧怀念着明月的光辉。 寂静的夜里, 可以听见人们压抑的哭声。 街道上楼房倒塌, 地面裂开, 许多人连完整的尸骨都没有剩下。 与哨兵团合谋的人都被关了起来,由巡逻队看守。 灰狼趴在房门口, 每路过一个行人, 毛茸茸的耳朵便抖一下。 笑青山检查剩下的几发子弹, 身旁,叶易说:“他们猜测穆尔自杀了, 那天是他妻子的忌日,他把自己反锁在储物舱内,然后……” 现有的能源矿不过飞船所载有能源的冰山一角,剩余的都保存在储物舱内,但某一天, 唯一能打开密码锁的穆尔忽然不见踪影,飞船的核心部件无法替换,修复工程不得不暂停下来。 笑青山:“银狼的够用吗?只要我们可以回到联邦,这就不是问题。” 叶易:“足够了,银狼会推断出远星的坐标,他们很快就可以回到联邦——只要不发生第二次星辰风暴。” 笑青山把玩着光洁的子弹:“不会这么巧的。” 叶易笑了笑:“谁知道呢。” 几百年来, 联邦登记在案的哨兵共有52万人, 可他是唯一一个无法接受精神梳理的向导, 这么低的概率都能发生到他身上,他也再也不会相信什么巧合不巧合的了。 一旦发生,对当事人来说就是定局。 笑青山收好枪,解开外套,白色的衬衫勾勒出他清瘦的肩。 叶易一直在盯着他,此时又回避地转过了头。 他看不见叶易的表情,只猜测他是害羞了,正微微笑着,却听见他低沉道:“我……有可能也会变成那样。” 笑青山嘴角的笑消失了,他知道叶易在指什么—— 今天与他们对战的那群人,即残留着些许理智,但却连动物都不如的,以折磨他人为乐的怪物。 笑青山爬上床,从背后抱住他:“你和他们不一样,是人们的保护者。” 男人的背脊宽阔又有力量,而隐藏在衣物下的,是一道道狰狞的疤痕,或新或旧,以后也必将继续增加。 叶易说:“你不应该靠近我,你明明有更多更好的选择——比如凌家,卡纳尔,巴伦……” 他一个个数着联邦内的名门,无一不是家世深厚,又在联邦内极具威望的人物。 “还有伯德——说起来,你们不是有婚约吗?” “被退婚了。如果他宣布退婚的时间晚一点,就是我甩掉他了。” 笑青山伸长了脖子,去蹭他的脸,像小猫蹭大猫一样:“你就是最好的,他们都不如你。” “我没什么背景,被他们嘲笑死了都没人收尸。当然我知道,他们是嫉妒我。”叶易笑了笑,转过身去,和笑青山正面拥抱。 叶易:“我是认真的,我很危险。你知道哨兵彻底失控是怎样的状态吗?比今天那群家伙还要恐怖,我可能认不出你,伤害你,甚至……杀掉你。” 笑青山的手揽在他脖颈后,问:“你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吗?” 叶易说:“还没有过,但是我见过。我的导师,他是哨兵,爱人在军团里当医生,不是向导。有一次,他在战争中失踪了,三个月后,他回到军营,大家都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他的爱人第一个跑上去接他,然后就……” 他垂下眼,英挺的眉宇紧蹙,深色的眼眸里是兔死狐悲的哀切。 定期接受精神梳理的哨兵犹是这般,更别说像他这样连治疗都没有办法的扫把星了。 笑青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节哀”、“别伤心了”这样的话,叶易应该已经听过太多太多,而他又无法舌灿莲花,说出那些玄妙的,一下就抚平他创伤的句子。 为什么他是个笨舌头? 笑青山只能轻轻地拍了拍叶易的肩膀,过了一会儿,说道:“所以你今天是哄我的?” “嗯?”叶易呆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后,脸上有些不明显的红色,“心理上好多了。” 笑青山淡淡道:“那生理上呢?” 叶易身体僵硬,对方表现得如此淡定,就像询问病情的医生一样,自己却这样一惊一乍,反而显得很急色。 只是很正常的询问罢了,冷静! 冷静。 “生理上应该也……咳,我不知道,得做检查才清楚。” 他不敢保证那减轻的病痛是多巴胺带来的效果,还是狂躁的精神力的确有所舒缓。 偶尔会有病入膏肓的哨兵产生自己没事的错觉,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在死前会感受到温暖一样。 见他茫然无措的样子,笑青山笑起来,亲了亲他的额头。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笑青山说道,“睡觉吧。” 次日。 富有金属感的门一层层开启,引领来者走向深处。 最终挡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扇纯黑色的门,犹如地下都市的入口一般。 老人说道:“这里就是储物舱,设有密码,穆尔死后,飞船上的工程师们试图破解掉它,但结果你们也看见了,我们未能成功。” 笑青山问:“它和入口的密码是同一个等级吗?” 老人迟疑道:“应该比它的等级还要高,我们成功破开了入口的锁,但是这个……别说是破解了,连它的原理都无法解析。” 叶易点头,唤道:“银狼。” 缩小版的机甲吭哧吭哧跑上,将爪子按上验证口,眼里蓝光闪烁。 灰狼失了玩伴,失落地“嗷呜”一声,绕着笑青山打转,灰色的尾巴勾着他的小腿,玻璃珠般清澈的眼珠子好奇地盯着门上逆流的青色光芒。 笑青山挠了挠它的下巴,问:“这么重要的物资,为什么只有一个人拥有开启权限?” 老人回答:“本来还有其他人的……他们有的被奥利尔杀掉,还有的人太悲观,就自杀了。” 笑青山眼中带着歉意:“对不起。” 老人微笑道:“那都是很久前的事了,亏得你提起来,不然老头子都忘了他们了……” 半晌后,银狼眼中的蓝光消失:“破解失败,在我的资料库里,没有搜索到相应的加密方式。” 银狼是联邦最先进的机甲,装载了最新的密匙破解技术,如果它都对此无计可施,想要解开这道密码,恐怕只有交给联邦首星科研院的那群技术狂人了。 叶易沉吟:“传闻穆尔在遇难前研究出了超乎人类想象的成果,这样看来,这句话也并非空穴来风。” 老人:“呵呵,联邦是这样评价穆尔的吗,在我们眼里,他只是一个傻小子。好了,既然门打不开,咱们也可以离开了,今天植物园里的a09号南茄熟了,这是咱们新栽培出来的成果,联邦可吃不到。” 灰狼眼珠子骨碌碌地转,见银狼收回了爪子,抓紧时机跃过去,有模有样地把爪子按上验证口,侧过头去看门。 门黑沉沉的,毫无反应。 它又重新按上去,叫道:“嗷呜!”光呢? 银狼:“有时候我觉得它不是量子兽,而是一只蠢、普通的狗,不,是狼。” 叶易:“……”真是丢狼。 笑青山倒不这样想,只觉得灰狼傻乎乎的可爱。 他含着笑走过去,摸上它像戴了白手套的爪子,将其挪开。 灰狼“嗷”了一声,把爪子按在笑青山的手背上,试图叠爪爪。 在笑青山的手触碰到那冰凉的平面时,从门处传来一种连哨兵都难以听见的声音,叶易面色一变,一把拉住笑青山的手臂! 一道冰凉的雾气从门缝中喷出,青色的流体沸腾狂奔,从四个方位汇聚于中央,那宽大的、直通天花板的金属门乍然打开! 灯管爆裂,通道变得昏暗,而紧贴着门的那一处,从地面到天花板上都是凝结出的厚厚冰层! 光射入,笑青山知道那是叶易移开了挡在他眼前的手。 他睫毛颤动,上面仿佛挂了什么东西,重量略有改变。 扶着腰的手一使力,他被迫转了个身,男人的面容放大。 叶易急切道:“你没事吧,眼睛怎么样,难受吗?!” 笑青山眨了眨眼,挂在上面的冰霜缓缓融化,将他的睫毛染湿一片,看起来就好像他哭了一般。 叶易的手碰上他的面颊,指腹悬在他的眼角上。 他的眼睛似乎并没有伤,眼眸还是一样的灵动透亮。 叶易想擦掉他的眼泪,但又害怕自己判断失误,反而摩擦到他的伤口。 他剑眉皱起,眼底尽是自责。 叶易在担心他。笑青山的心软了一片,柔下眉眼,自己擦掉眼泪,五指在他面前张开:“我没事。你看,这只是水。” 叶易仍旧不放心地盯着他,手扶在他的腰上,掌心灼热。 忽然,一团毛茸茸的生物扑向笑青山,二人被迫分开。 笑青山抱着体型巨大的灰狼,从头梳理它的毛发,狼可怜巴巴地摇着尾巴,后爪踮起,踉跄地在地上点来点去。 银狼幽幽道:【你看,你还总是嫌弃我,至少我不会在这种时间来打扰你谈情说爱。 】 叶易叹了口气。 “等会再陪你玩。”笑青山松开手,灰狼前肢落地,收起后腿坐下,又傻不溜秋地望向自己的主人。 叶易摊开手:“我也没时间陪你。” 灰狼叠下尖尖的耳朵,“呜”了一声。 人们从恐慌中安静下来,面面相觑,连工程师都解不开的密码,怎么被萧小少爷一碰就解开了?! 笑青山冷静道:“银狼,做的不错。” 银狼:“我突然想起科研院最新的研究成果了。” 人们想,哦,怪不得,原来还是机甲解开的。 叶易看了笑青山一眼,没说什么。 冷气不断从舱中冒出,居民都受了惊吓,只敢跟在笑青山和叶易身后。 笑青山踏入房间,灯随之亮起,舱被分成数个区域,最外层是如小山般堆积的能源矿,晶莹剔透,在灯光下五彩斑斓。 银狼几乎要迈不动腿了,他现在只想冲进能源矿中撒欢。 随着视角的转换,一只黑色的鞋底正对着来者,笑青山脚步一顿,随即加快了步伐。 在看清躺着的人后,笑青山皱起了眉。 那是一具尸体。 因为舱中温度极低,他没有腐烂,但是整个人都变得干瘪无比,像是套在骨架上的一层皮。 他穿着白大褂,脖子上还套着工作证。 跟在笑青山身后的人,看见这一幕,皆是面露震惊,有的还捂住了嘴。 叶易上前念出他的名字:“穆尔·f·方德拉。” 那个据说自杀身亡的科学家。 自杀说显然已经被居民认定为事实,有人说:“他就是在这里自杀的吧,除了他,别人都进不了舱内,这里没有食物,温度不适宜人类生存,不吃不喝的话,人很快就会死。” “不是。”笑青山否定道,“你们看他的嘴。” 老人拄着拐杖走上前,蹲下身。尸体嘴巴张开,里面含着一个小药片。 笑青山看向一个角落,那里落着一个白色小瓶,盖子打开,掉在一边,周围则撒着一地药片。 笑青山念出药瓶上印着的字后,人们都沉默了,那是针对向导的基因病而研发的药物。 老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穆尔带回家吧。” 核心部件被找到,能源矿足够,按照保存下来的飞船结构图,人们开始修补起飞船。无需一周,这架停运了六百年的飞船就能再度起航。 当晚,夜深人静时,笑青山睁开了眼。 睡意很快消散,他从叶易的怀抱里钻了出来,轻手轻脚地披上一件外套,穿上鞋,转过身道:“吵醒你了?” 叶易打了个哈欠,抓了下凌乱的头发,套上工字背心,黑色的衣衫将他背上的新抓痕遮住:“你去哪儿,我和你一起。” 笑青山给他加了件外套:“储物舱,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 “听起来像是鬼片一样。”叶易评价道。 笑青山笑了:“贞子吗?” 叶易疑惑:“那是什么?” 笑青山:“一个秃子。” 他们来到储物舱,在这里白天与夜晚没有什么区别,能源矿默默倒映出他们的身影。 而当他们靠近舱内的控制台时,原本黑色的屏幕忽然一闪,像是有人在输入一般,一段话被一个字一个字地打出。 【晚上好,我是ai,式剑。】 笑青山想了下:“系统?” 系统:“……” 系统若无其事:【我、我是ai,式剑。】 63 星球堡垒(6) 行吧, 式剑就式剑,你喜欢就好。 笑青山盯着那个有光标闪烁的屏幕:“你叫我来这里干嘛?” 系统迟疑了一会儿,说道:【我应该只请了您来。】 叶易冷笑, 笑青山则道:“那我走了。” 【别!】系统挽救道, 飞快打出一串字, 【我只是随便说一下, 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不如说,系统也对这位跟着尊上穿越的人十分感兴趣, 他到底是怎样捕捉到相应的位面地址的,而且他既然跟着尊上穿越了, 又为何记忆全无? 难道他是…… 算了,待到尊上的神识修复完毕,一切真相自然就会揭晓。 系统甩了甩不存在的脑袋,慢吞吞讲述他叫笑青山来到此处的目的:【你们知道穆尔此前研究的项目叫做什么吗?】 笑青山看向叶易,原身对穆尔的记忆仅仅局限在教科书里的一短短一句简介里, 但叶易似乎知道的可不少。 叶易回答:“双s机甲——曾经是军方机密, 在他被宣告死亡后就解禁了,因为根本没有人见证过这个研究的任何资料, 就是现在, 它也仅有立项,还没有人从事研究。” 毕竟现在的科研院还在研究批量生产a级机甲的技术,而s级的机甲也仍在进一步的改进发展中。 联邦里会谈到双s机甲的, 只有星网上面爱好讨论战斗力的军事宅们。 笑青山:“但是现在我们已经找到了穆尔的尸体, 也从他的终端里提取了残留资料, 并没有发现任何相关的信息。” 笑青山凝视着控制台,系统特意提到了这件事,那所谓的研究必然不会是天方夜谭,而且它肯定就储存在他们周围,或许,就在这座控制台中。 系统的话肯定了他的想法:【个人终端的数据处理能力有限,选择一台保密等级较高,数据处理又快的控制台难道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叶易打断它:“你说的有点道理,但我们没有相信你的理由。” 系统:【相信与否,只是你们个人的选择,我只是尽我所能的将能推动——的方案递给你们罢了。】 文字里的那串乱码诡异而又重要,叶易看向笑青山,眼底尽是担忧。 笑青山回了他一个不必忧虑的眼神,神识探入控制台,搜索着那所谓的双s机甲研究原理。 不久后,庞大的数据涌入他的识海——这下他算是知道为什么穆尔不将数据储存在个人终端里了,就算是他,面对这样源源不断的海量数据也有些头痛。 肩膀被揽住,他抬起头,对着叶易笑了笑:“我没事。” 大概能够猜出来,他此刻的面色肯定不怎么好,不然叶易也不会显得这么担忧。 系统注视着二人,目前的它还无法理解人类的感情,送完金手指后默默退出了控制台。 笑青山闭上眼休息了一会儿,觉得脑海中胀鼓鼓的感觉消失后,才站直了身体。 叶易欲言又止,似乎有很多话想问,又怕让他为难。 笑青山想过是不是隐瞒他比较好,就像前两个世界那样,但是叶易在上个世界已经隐约接触到了什么,而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表现又漏洞百出,还不如直接告诉他。 反正叶易也不会伤害他。 笑青山:“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不是向导,但也不是普通人,至于我和系统的关系……应该是……” 他张开口,话语吐出,但连他自己都听不见任何声音,就好像他只是做了一段哑剧表演。 果然,法则不会允许他说出任何涉及到世界意志的言论。 笑青山无奈地笑了笑:“我说我刚才已经把话说完了,你信吗?” 叶易:“我相信你。你究竟是什么人,和系统有什么关系,这都是次要的……只要你不会受伤就好。” 笑青山:“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是帝国的余孽,或者是虫族派来的奸细,目的是夺取你的信任,伺机潜伏在你身边?” 叶易垂下眼:“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竭尽全力阻止你,然后把你关起来,或者我们两个死在一起也行……但你不会是这样的人。” 笑青山一时间有些恍惚,最终只是抱了抱他:“骗你的。我来到这里,只是为了你。” **** 远星依旧是玫瑰色的绚丽天空,沙漠中危机四伏,死城中,变异的植物与动物互相厮杀,不论昼夜。 这里永远不会再回到多年前昌盛繁荣的景象,星球静静等待死亡。 忽然,大地摇晃,所有居住在死城里的生物作鸟兽散,像是逃难一般远离这方地界。 高塔后的沙漠开始急速流动,沙粒在阳光下闪烁,如富有光泽的绸缎一般。 而后,砂石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一方黑色的金属棱角出现在荒漠之中。 它慢慢向上攀爬,受到影响的边界开始扩大。 船角顶到高塔,将那残碎的建筑撞倒,塔的顶端坠落,灰尘四起。 渐渐的,大半个船身显露在外,上面印着的标号犹如刚喷上去一般崭新。 在经历了艰难的破冰期后,飞船脱离沙漠桎梏的速度加快,在船尾已经接近沙漠表面之时,火力蓦然加大,从高空俯视,只听一声轰隆,一朵蘑菇云在沙漠中炸开,而整艘飞船朝着宇宙飞去! 笑青山站在窗口旁,死城由大变小,最终化成一个小黑点,淹没在荒漠之中,而那荒漠也逐渐变成一个星球的一部分,星球又变作小球,和宇宙中其他的星体同列。 他忽然想知道,人类第一次离开地球时,是怎样的心情? 在行驶了一段时间后,飞船搜索到了星网的信号。 这意味着他们可以进行空间跳跃,直接回到星洲轨道上。 可就在这时,广播响起,从警报音里,可以知道那是针对整个联邦的最高权限警告! 【紧急通知,边星遭遇虫族突袭,所有经过f01、f02轨道的飞船立马绕道!紧急通知……】 笑青山走向驾驶舱,边星便于联邦边疆,战略意义重大,是直通首星的交通要塞之一,虫族经常骚扰这块地方。 同时,它也是清叶军团的驻军地。 他查了新闻,上次元帅的战舰爆炸后,许多士兵都受了重伤,好在无人死亡。 而对于叶易,很多媒体都持悲观态度,联邦里甚至有人缟素痛哭(这个人被悲愤的市民打了),但军方坚持称他是“生死未卜”。 总之,此时与虫族交战的,必定是叶易手下的将士。 这种情况下,他和叶易不可能丢下边星不管,而飞船里都是普通人,不可能带他们去冒险,因此只能和他们分道扬镳。 驾驶舱门开启,飞船里唯一有驾驶证的人早就过了最高驾驶年龄,几分钟前,叶易还在这里教别人怎么操纵飞船。 不过此刻,他显然已经交代好了注意事项,见着笑青山,朝他这边走来:“你和我一起走,边星的外网被断了,联系不上他们。” 笑青山笑道:“我还以为你要赶我回首星呢。” 叶易:“我还指望着你在我失控的时候给我一枪。” 笑青山斜乜了他一眼:“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一个凶暴的形象?” 叶易:“最重要的是,我想和你在一起。两个人在一起。” 笑青山嘴角荡起一个微笑,要是叶易现在还要一个人硬撑,他真的会给他一拳。 机甲轨道打开,一辆银色的机甲滑出,悬浮在宇宙中,无声地嚎叫了一下。 折叠空间里储存了一些能源矿,这使得银狼非常有底气:“开始空间跳跃了!” 边星。 从宇宙中的某一点望去,在它的外围,时不时有蓝色的火光流窜,黑压压一片联邦战舰应对着虫族的袭击,绝不让敌方前进一步! “a区折损三辆歼星舰,虫族都涌向那里了!” “挺住,不要掉以轻心!” “d区遭到重创,罗斯军团还没到吗?!” 德加听着内网通讯系统发来的战报,眉头紧皱,冷汗挂满了额角。 参与这场战争的两方看似旗鼓相当,但他作为军团的临时指挥官,自然能感觉到自家军团的弱势,而援军又拖拖拉拉,恐怕等到他们被虫族吃了才会姗姗来迟! 都是他的能力还不够,如果是元帅的话…… 歼星舰一阵剧烈摇晃,德加赶快从回忆中脱出,重新指挥军队。 可他们还是无法避免地滑向了颓态,坏消息不断播报出来,来不及撤离的居民躲在避难区内,祈祷着奇迹的降临。 镇守在此的士兵都神经紧绷,随时准备应对袭击。 “糟糕,a区被突破了!” 德加面色苍白,那里可是离避难区最近的交战地带! “a3、a4、a5组立马前往a区支援,绝不能让虫族伤害到平民!” 可是命令下得太晚,已经有虫族降落在地面上,正面突破炮火.枪击,朝着人类气息最浓厚的地方跑去。 它们不畏惧死亡,也没有同情心,哪怕外围的同伴一个个倒下,也不回望一眼,心中只有食欲。 地图上的红色小点以恐怖的速度朝着避难区聚集,德加忍不住重重锤了一下控制台。 自从清叶军团驻扎在边星上,这个被称作地狱边界线的战区就再也没有发生过一例平民被虫族袭击的案例,难道这份荣耀就要败坏在他手上?! “a3组从背后包抄,a1、a2采用计划二,a4、a5组撤回你们的战区。” 熟悉的声音响起时,德加愣了一瞬。 有这种反映的不止他一个,一时间,通讯网络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没有回复,但各大小组立刻按照叶易的指挥开始行动,而交战区的边界,一具银色的机甲正以最高速度飞来。 机甲所到之处,蓝色的火焰熊熊燃烧,它从虫族军队背后突入,直接杀出一条血路,冲散了敌方的阵营! 局势在倾刻间便颠倒过来,虫族落荒而逃,这场战争很快就画上了句号。 毁坏的战舰送进修理厂,伤员送进医院…… 指挥完一切后续事项后,银狼缓缓降落在地上。 以德加为首,各大将士等候在外。 只是看着机甲银狼,德加眼中的激动和深情都快要满溢出来。 德加崇拜,也暗恋着元帅,这是军团众人都知晓,但假装不知道的“秘密”。 元帅失踪的这些天来,德加伤心之余,还强打着精神指挥军团,消瘦了不少。 如今元帅回归,众人在安心之余,无论支不支持他的感情,也都分出心来为他松了一口气。 但他们更关心的,还是元帅的身体状况。 不知道他在外的这些天来是否有受伤?精神状态如何? 舱门打开,灰狼一跃而下,身姿矫健,皮毛光亮顺滑,冰蓝色的眼珠子透彻清明。 量子兽的状态能反映出主人的状态,看到灰狼这副模样,众人心上悬着的石头已经落地。 男人走出舱门,灰尘仆仆,衣衫上带着战斗后的痕迹,但这一切都无损他的英俊,他仍旧能迷倒联邦的少女。 “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德加含着泪迎上去,伸出手去,想要触碰他,却猛然发现叶易背后还跟着一个人。 那人的长相十分漂亮,美得锋芒毕露,军团里的所有人都不由看呆了。 “我好像在哪里看过他?” “是那个啦,‘联邦最受欢迎的脸’评选,第一名,萧清。” “不是,是那个前些天失踪的小少爷。” “那就是同一个人,我表弟当年为他和卡尔·伯德有婚约真情实感大哭一场,不过……” 听着众人的窃窃私语,德加警觉起来,萧家的小少爷怎么会和元帅在一起?! 随即他又嘲笑自己想得太多,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元帅救了对方,顺带就给捎回来了而已。 笑青山脑袋晕乎乎的,之前和地下都市的哨兵团开战时,他从未体验过这种感觉,还以为适应机甲的颠簸很简单,结果在宇宙中溜达一圈,即使叶易已经很小心了,他还是被晃得胃中翻江倒海。 以后要针对这一点做特训了…… 他胡思乱想着,突然膝盖一软,身体向前倒去,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在转瞬之间已经想好了怎么避免丢人——先单手撑住身体,然后无缝对接后空翻平稳落地,虽然动作稍显浮夸,但总比摔成狗吃屎要好一些…… 可在他实施这个动作前,便撞进了叶易的怀里。 对方一只手抓住他试图表演单手撑地的右手,另一只手则搂住他的腰。 叶易低声问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是不舒服吗?你之前还不要我拉着你下去。” 笑青山有一点不好意思,腼腆地笑了笑。 而且清叶军团的众人看到这一幕,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这他妈什么情况??? 一定是他们想多了,这种粉红色的气息都是他们这群单身狗瞎脑补的,元帅只是很正常的护住了小少爷而已,并没有什么奸情! 一定是这样!!! 德加上前,刚才的真情流露已经被塞回了嗓子里,他只压抑着感情道:“元帅,您终于回来了。” 叶易淡淡地“嗯”了一声,朝着一众士兵说道:“战争才刚结束,你们傻站在这里干什么,没事做的话就去清扫太空垃圾。” 听到这个冷酷无情的发言,众人纷纷痛哭流涕。 “元帅!” “是真的元帅!” “元帅回来了!” 激动完后,众人又将目光移到元帅身后的小美人儿上,眼里带着对八卦的探究与渴望。 叶易:“看什么,吃完饭前把地扫完。” 众人:“再见,我还有事要做。” 驱散了那群跃跃欲试想来打听故事的士兵,叶易带着笑青山回到军团总部,德加作为副官跟随在其后,一直默不作声的观察着他俩的举动。 不正常,非常不正常。 他俩并没有做出什么特别亲密的举动,但德加就是从二人相处的氛围里瞅出了一溜溜的暧昧。 德加咬住下唇,脑海中回忆着萧清的资料,萧家次子,普通人,在学校里的成绩一般般,不久之前才被卡尔退婚。 总之,除了那张脸和身世,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德加:“军团内还有客房,有的面向胡泊,景色宜人,还有的离生活区很近,交通也方便,十分钟就可以到达市区,也是不错的选择。” 笑青山看了他一眼,总觉得德加神色怪怪的。 笑青山要求道:“我要和阿易住一间房。” “……”德加为难道,“元帅是单人宿舍,您要是不想一个人住,可以和我一起……” 单人宿舍不是更好吗,他还不信元帅的房间能比学校的子宿舍还要小。 笑青山拉扯叶易的袖子:“我要和你一起住。” 德加皱眉,虽然元帅在日常事务上并不摆什么架子,但他这样也未免太过僭越了! 而且就私心上来说,德加跟着叶易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做过这种撒娇的举动。 可如果萧家少爷是元帅的…… 叶易皱眉:“别闹。” 听到这话,德加松了一口气,他就说,元帅怎么可能和一个普通人在一起。 叶易接着道:“宿舍有什么好住的?等会儿我去登记一下,你跟着我回家。” 家,自然指的是叶易在边星上购置的房产,他军事繁忙,住在军方宿舍反而方便得多,因此装修好之后就没住进去过。 但总不能让恋人和他挤那个小破房子吧。 德加自然知道他的那处房产,脸色已经苍白:“元帅,你们是……” 笑青山挽住叶易的手:“看不出来?我们在谈恋爱。” 叶易咳了一下,耳朵有点红。 德加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对叶易说:“恭喜你呀,单身一百年,终于脱单了。” 笑青山:“……?!” 叶易回复:“谢谢你,德加,祝你早点找到喜欢的人。” 德加心里酸溜溜的,他一直声称自己没有暗恋对象,这下被叶易这么一说,连气都没有办法生。 可是,那个萧小少爷到底有什么好的?他哪里比不过他?! 笑青山终于缓过神来:“……阿易,你多少岁了?” “121岁。”叶易摸了摸鼻子,笑青山才21岁,他俩年龄差刚好有一个世纪。 笑青山这才想起星际时代人们的平均寿命足足有500岁,最长寿的人活了1000多年,而前两个世界里能活到一百岁就算长寿了,这样的寿命差距让他一时没办法转过弯儿来。 ……虽然他早就觉得叶易的年龄有点不对劲,毕竟要升到元帅这个级别,怎么可能还不到20岁啊! 叶易察觉到他诡异的眼神:“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笑青山随口:“你好帅啊。” 叶易用手背挡住泛红的脸:“大庭广众之下,咳,别这样。” 64 星球堡垒(7) 今日是联邦星网注定不平静的一天, 因为失踪了半个月的元帅,在边星遭到虫族袭击、战况不利的时候,驾驶着机甲银狼回归,力挽狂澜! 一时间, 在官方通报的评论区里, 无数网友落泪了。 “感谢上天, 民女愿意吃素三年!” “这下不用怕虫族再来袭击了,元帅不在的这些日子, 感觉自己分分钟要成为虫子的桌上餐。” 除了叶易以外,失踪的萧家小少爷平安无事的消息也引起了水花。 “清清没事就好,不然我真的要哭死了。” “哇哦, 和元帅一起回来的呀, 我最崇拜的人和我的男神见面了!” 原身颜值爆表,家世显赫, 在网上自有一群颜粉,不然他也不会当选“联盟最受欢迎的脸”第一名了——虽然他的未婚夫卡尔对原身的相貌并不感冒, 反而经常嘲笑他没有男子汉的气概,不过笑青山并不怎么关心他的想法就是了。 除了二人平安回来的消息外,还有边星的记者表示自己看见了元帅和笑青山结伴回家, 对于这一消息,大多数人都没有往深处想,那两个人都是一起回边星的, 交了个朋友有什么好奇怪的?少数人则指责现在的新闻媒体越来越没有道德了, 连元帅的花边新闻都敢乱编, 真是臭不要脸! 到了夜晚,清叶军团难得的举办了一次宴席,一是庆祝元帅回归,二是庆祝虫族又一次被赶回老巢,最高警报暂时解除了。 至于那条新闻,不光是网友,军团里的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元帅这个大龄单身狗,每天下了班能在机甲训练室泡到睡觉,哪里有心思谈恋爱! 在宴席上,中将杰西也就把这个当成笑话说了一遍,众人顿时哈哈笑起来。 在叶易带着笑青山进门后,笑声也没有停止,反倒有越笑越大声的趋势。 回到军团,叶易的心情好了很多。 他嘴角勾着不明显的弧度:“你们在笑什么呢?” 杰西说:“您看看,这新闻里竟然猜测您和萧小少爷在谈恋爱,这难道不好笑吗?” 叶易嘴角的弧度消失:“……”很好笑吗?!觉得可能性不大也不用笑吧? 笑青山一脸无奈,虽然原身是个军n代,但他本人和叶易毫无交集,他们不相信也正常。 知道真相的德加显得很虚弱:“你们别说了……” 杰西撞了德加的肩膀一下,不管其他人怎么想,他是对德加有好感的,也觉得叶易和德加很般配,这会儿喝多了酒,说话也不过脑子:“怎么啦,德加心疼了?” 笑青山定定地瞧着德加,总算知道下午的那股违和感从何而来了,感情德加暗恋着叶易? 笑青山想了想,眨了眨眼。 暗恋就暗恋吧,反正对他俩感情也没影响。 嗯,就是这么有自信。 叶易也觉得德加的反应不对劲,但他没有往深处想,只当是对方这些天来指挥军团过度劳累了。 看来他得找个时间给军团培养下一位军团长了,叶易看了一圈,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宴席而已,不分上下级关系,杰西也放得比较开:“说真的,元帅你真的不考虑谈恋爱吗?” 谈着呢,不用你多操心。 笑青山叉了一个小蛋糕塞进嘴里,垂下眼,默默咀嚼。 他腮帮子鼓鼓的,像个忙着藏私食的仓鼠。 叶易忍不住微笑,轻轻扣住笑青山的手,把它举起来。 那只手自然地蜷缩着,指节修长,白得像块暖玉。 掌下的肌肤细腻又温暖,叶易温柔道:“这里。” 杰西愣了一下神:“啊?” 叶易:“我的恋人。” 军团里,哨兵向导占了大多数,皆是听力敏锐,整个宴席一下安静了大半,只剩下不明所以的普通人在交杯换盏,但就像班主任在门后幽幽飘过,班级自然会平静下来一般,察觉到这诡异十足的气氛后,他们也闭上了嘴。 “噢噢!恭喜元帅终于脱单,也恭喜小萧!” “可以呀,元帅喝酒,这杯我敬您!” “今天下午就觉得你俩不对劲的,是不是杰西不问,你们还要瞒着我们啊?!罚酒!” 军团的大部分人都为这个消息感到高兴,元帅的精神力每年都更加狂躁,虽然他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但总归还是会在意的。如今有了萧小少爷陪伴,他们也可以放下心来。 而且萧清家世好,长得也好看,最重要的是,从元帅刚才的神态,他们能够看出他对萧清的喜欢,这就足够了。 但杰西却不这样觉得。 他是元帅的狂热粉,一个父亲、兄长都是军人,自己却是娇气小少爷的家伙,不好意思,他真的看不上他。 而且作为从小被哄着长大的少爷,他脾气肯定也烂得一笔,要人哄吃哄睡,不行,再想下去,杰西自己的精神力都要爆炸了。 看着一言不发、毫无食欲戳弄着食物的德加,杰西心疼得像被人扭了一把。 默默跟着元帅这么多年,最后却什么都没有得到,还败给了一个刚被退婚的家伙,德加的心里肯定很不好受。 而这群傻大粗居然还在戳德加的心窝子! 叶易的得力干将之一,赛琳娜恰好也是原身的颜粉,借酒壮胆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叶易两唇刚分开,便听见他那群下属起哄道:“不要元帅说,你讲什么都像在开会,我们要听小萧的!” 叶易耸了耸肩膀:“还真是反了你们了?” 笑青山搁下刀叉,赛琳娜带着滤镜,只觉得小少爷做个平平无奇的姿态都优雅无比,和军团里三大五粗的糙汉不一样。 笑青山回忆着他和叶易相识的过程,睫毛微微颤动,在眼底投下两片阴影:“我的飞船遇到了星辰风暴,我坐着救生舱降落到了星球。” 赛琳娜点了点头,聚精会神。 笑青山:“然后我就在荒漠里遇见了阿易。” 叫的好亲热哦,赛琳娜又点了点头,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笑青山:“说完了。” 赛琳娜:“……” 细节呢?!大家想听的是你们干柴烈火、不,是你们从暗生情愫到两情相悦的过程! 赛琳娜转移了目标:“元帅?” 整个宴席的目光齐刷刷盯向叶易。 叶易淡淡道:“不是不让我说吗?” 赛琳娜:“接下来有请我们最敬爱的元帅发言,大家鼓掌!” 震耳欲聋的掌声响起,充分体现了众人对八卦孜孜不倦的追求。 叶易眼神里带着怀念,冰冷的声音也柔和了起来:“我在沙漠里被藤龙缠住,差点受伤的时候,他救了我一命。” 赛琳娜:ball ball 你们多说一点好吗?!年纪轻轻,不要这么惜字如金! 不过叶易的爆料,虽然字少,但胜在引人遐想。 远星的无人荒漠,相依为命的两个人,是吊桥效应带来的意乱情迷,还是生死关头的患难见真情?! 笑青山打断了她的幻想:“赛琳娜上将,你的酒倒出来了。” 赛琳娜低下头,发现自己在往取食盘里倒酒。 众人不敢缠着问太深,再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小问题后,又开始该吃吃该喝喝。军团里只有糙汉和精致的糙汉,酒到醉时,食堂已经成了大型自我放飞现场。 没错,宴会是在食堂里开的。 十点钟,叶易凶巴巴盯着他们吃了醒酒药,把他们全赶了宿舍。 叶易:“一群不省心的。” 笑青山笑着说:“你好像大家的妈妈。” 叶易:“……”艹。 回到家后,笑青山洗了个澡,吹头发的时候,个人终端响了起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个玩意儿通话。 笑青山看了看来电人,这不是原身他爸么? 萧上将的身影投出,在看清影像中的笑青山后,他不由得走近了几步,像是要触碰那个幻影。 萧上将眼眶发红:“清清,快走近一点,让爸爸看看。” 另一个人加入到对话中,面容年轻,与原身容貌有几分相似,是原身的大哥。 萧歌:“父亲,把你的鼻涕泪水收一收。” 他面色严肃冷峻,但眼底不经意流露出的喜悦却出卖了他。 萧上将揭他的短:“也不知道刚才激动得差点摔了一跤的是谁。” 萧歌还是保持着不苟言笑的态度,但脸上却浮出红晕。 见到这番家庭和睦的情景,笑青山不禁微笑起来。 “清清,你受苦了。”萧上将说道,“边星虽然经常有虫族来犯,但有叶易镇守,很安全,你先呆在那里,我明天就出发来接你。” 笑青山摇头,他不会和叶易分开,而且,虽然对原身的家人有好感,但他毕竟不是萧清:“不,我要留在这里。” 萧歌眉头皱起:“为什么?” 他又想起弟弟被退婚后含泪大哭的样子,霎时间怒火中烧:“你还忘不了卡尔吗?那个该死的臭小子,我一定要找机会揍他一顿!” 笑青山:“和他无关。” 萧歌恨铁不成钢道:“事到如今,你就别为他狡——” “我有男朋友了。” “啊?”这下萧上将一下将大儿子挤开,关切地追问道,“是谁?!” 其音量浑厚,裂石穿云,大有一锤子抡死那个谁的气势。 笑青山毫不避讳道:“叶易。” 如被泼了一头水,萧上将和萧歌都冷静了下来,瞪大了眼睛。 萧上将小心翼翼问道:“清清,你是发烧了吗?” 笑青山朝着书房的方向望了一眼,叶易有一个远程会议,现在不方便出来见他的老丈人和大舅子。 “我没有异想天开,我和叶易在一起了。”笑青山只能重复道。 这个消息实在过于有冲击力,萧歌发了一会儿呆,才说道:“哦,那就好。” 说完,不顾老父亲的阻拦,直接关了通讯。 萧上将不悦道:“诶你个逆子,干什么啊!我还没和清清谈够呢!” 萧歌抓起外套披上,对着个人终端命令道:“预订通往边星的飞船,要能够即刻出发的!” 萧上将:“你这是?” 萧歌握住萧上将苍老的手:“父亲,放心,我肯定将弟弟平安带回来,你先预约好精神医生。” 萧上将沉重地拍了拍大儿子的肩膀,叹了一口气。 他是没想到,被卡尔退婚这件事会对小儿子的精神状态造成这么大的影响,他推测小儿子是被叶元帅救了,在受到严重情伤的情况下,他将自己对卡尔的感情转移到叶易身上也并非不可能。 小儿子能从阴影里走出来,固然值得高兴,可萧上将害怕他再次受伤啊。 毕竟那可是叶易,他是守护联邦的剑,也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失控暴走的哨兵。 **** 训练楼的门自动打开,有些蹲在休息室里的人转过头去,想看看是哪位老兄进来了,没想到却是笑青山。 他收拾得清爽,气质淡然,与洋溢着死亡气息的训练楼不入。 听到赛琳娜和他打招呼后,还在走神的人也回了魂,也问了声好,笑青山一一回应过去。 叶易给了他军团的高级通行权限,除了几个机密地界外,他在基地里可谓是畅通无阻,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 他又记起自己出驾驶舱后差点摔跤的事情,决定来到军团的训练楼锻炼。 赛琳娜蹿过去,热心道:“小萧想用什么器械?我带你过去呀,这里可大了,我第一次来还迷路了。” 笑青山:“我想驾驶训练机。” 一个不客气的声音传来:“带上模拟器,一百星币一次,对你来说应该很便宜吧。” 笑青山转过身去,发现是杰西。 笑青山:“我对打游戏没兴趣。” 星网中的确有模拟操纵机甲的游戏,但他昨天就试过,与现实中待在机甲舱里的感觉相比差了十万八千里。 杰西嗤笑一声:“你确定吗?这里是训练楼,一旦开始训练,只有走完了规定时间才能出去,可不是你觉得好奇就可以碰两下,受不了了就可以放弃的地方。” 赛琳娜听不下去了,厉声呵斥道:“杰西,你在说什么呢?!” 杰西:“我只是陈述事实,如果得罪萧小少爷了,那我给你道歉。” 笑青山皱眉,再怎么迟钝的人,也能从他的话语里捕捉到嘲讽的意味。 而且,再怎么诚恳的道歉都是马后炮?最多是让人的心情从非常不爽变成略微不爽罢了。 笑青山转身就走:“模拟室是在这边对吧?” 赛琳娜跟上去:“不、不!你走反了!” 笑青山转了个圈,默不作声往另一侧走去。 杰西没想到自己被无视,觉得小少爷就是脾气大,伸出手要按住笑青山,和他好好理论一番。 一声闷响后,整个休息室鸦雀无声。 只见杰西四脚朝天躺在地上,脸上是全然的不可置信。 发生了什么?! 杰西盯着笑青山的下巴,试着回忆,刚才他还没碰到小少爷的肩膀,视野便天旋地转,随即痛感传来,他就倒下了。 笑青山拍了拍手,冷淡道:“对不起,我不喜欢陌生人碰我。摔疼你了吗,我给你道歉。”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赛琳娜张大了嘴巴,视线在杰西和笑青山之间反复横跳。 笑青山身材匀称高挑,并不是弱不禁风的类型,但是杰西可是哨兵啊?! 就算他不设防备,被笑青山抓住了空隙,也应该能凭着本能化险为夷,而不是被送了一个结结实实的过肩摔! 理论上是这样,但是…… 方才笑青山的动作太过流畅自然,即便只是惊鸿一瞥,她也能推断出来他肯定挺过了长年累月的专业训练。 杰西站起来,低垂着头,揉了揉自己的脖颈,眼里带着亮光:“厉害,你敢和我打一场吗?” “别闹了!”赛琳娜怒道,活动了下关节,“杰西你自己去领惩罚,不要让我拖着你去!” “赛琳娜,我想和他打一场。”笑青山微笑,正愁没有教训他的理由,这人自己要送上来,就别怪他不手下留情了! 笑青山扬起下巴,骄矜道:“带路。” 德加快步走向叶易的办公室,嘴角的笑容弯起,又被压了下去。 他敲开门,毕恭毕敬道:“元帅,赛琳娜上将发来消息,杰西和萧清打起来了。” 叶易一顿,笔尖在机密文件上洇出墨点。 德加急切道:“杰西嘴巴比较直,可能一不小心让萧清不愉快了……元帅,你快点去阻止他们吧,要是伤着萧清了可不好。” 他低垂着头,不太敢和叶易的眼睛对上。 叶易皱眉,搁下文件,朝着训练楼大步走去。 在门打开的一瞬,喧嚣迎面而来,军团里所有空闲的人都围在了这里,讨论着场上的情况。 “惨绝人寰……” “天啊,好可怜,我好心痛他。” “我也好心疼元帅……” 德加的身体不明显地一抖,笑青山不会被打出什么事吧? 他抬起眼,悄悄望向场上,这一看,也倒吸了一口气,瞬间能够理解其他人的言论了。 的确有一方毫无还手之力,被打得很惨,但却不是他以为的笑青山,而是军团里的中将杰西! 65 星球堡垒(8) 只见宽敞的斗场中央,杰西趴在地上, 一只锃亮的黑色军靴踩在他的背上, 如山石一般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而那皮靴包裹着线条紧实流畅的小腿,每一个弧度都恰到好处, 再往上是青年劲瘦的窄腰,黑色的宽松t恤因为汗水显得稍加服帖, 隐约透露出他身上薄薄的一层肌肉,纤长的脖颈上只挂着少许汗水, 仿佛刚做完准备运动。 他白皙的面颊上浮现出健康的粉色, 一双眼亮得像是水中的明月,带着不可捕捉的清朗。 手将碍事的刘海抓向后方,几缕碎发落下,映着饱满的前额。 笑青山冷笑, 脚下使劲, 杰西只觉得背上的重量愈发难以让人承受, 五脏六腑都带着压迫。 青年冷冷道:“还来么?” 杰西咬牙,手臂上青筋贲张暴起, 五指死死扣住地面, 强撑起上半身:“再来!” 笑青山哼了一声, 脚下力道稍收, 让这人得以再次站起。 杰西的双腿由于过度的紧绷而打着战栗,他站立的每一个动作, 全身的肌肉都好像要绷断一般。 “杰西疯了吧?他这样下去不死也得掉半条命!” “看着都好痛, 啊我不行了, 我不看了……” “快点通知医疗室准备担架吧。” 杰西大喘着气,四周的议论都被他忽略。 他僵硬地挪动上肢,揩去嘴角的血,兴奋地盯着眼前的青年。 太强了,这个人。 杰西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了这么多年,除了元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凶残的人。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兼具力量与灵跃。 而且他知道,光拼力量,是打不过哨兵的,所以他避开了所有正面搏击的场合,四两拨千斤,下手的每一招都攻向敌人的死穴。 更可怕的是,他的预判也尤为准确,杰西甚至怀疑,在自己都还没想出下一步该出什么招式的时候,笑青山已经顺着他的思路,领先他一步想到了。 只有这样,他才能游刃有余的接下自己所有的招式,轻松得仿佛猫戏弄耗子。 杰西心中的一腔热血沸腾,战斗的本能燃起,即便明知道再打下去,自己也无一丝一毫的胜利,甚至连一次稍显好看的反转都无法得到,但他还是想要再进行一场斗,想要进一步领教这个远远高出他水平层次的战斗。 杰西将全身的力量蓄满在拳头中,朝着笑青山打去,此刻,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他的动作比起刚进场时,已经弱了太多,而笑青山则正处在精力充沛之时,活动开来的身躯甚至比刚才还要更加有力和灵活。 以眼还眼,笑青山同样出拳,拳头划过之处,似有风爆开。 围观的人皆面带不忍之色,德加更是激动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他那种速度,杰西会死的!元帅,您快救救杰西!” 叶易只静默不语。 一击重拳以惊人的速度朝杰西打来,那屈起的指节离他的脸不过一步之遥时,杰西忍不住闭上眼睛。 可想象中的痛感并未传来,他只觉得额头被人一点,一推,酸酸胀痛的双腿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像灌了铅一般朝着后方倒去,摔坐在地上。 笑青山收回手,满不在乎地转身,朝着叶易走去。 气消了,再欺负菜鸡也没意思。 血脉中的哨兵本能还在叫嚣,杰西吼道:“和我继续打!” 笑青山头也不回:“我不和拿命拼搏的人打架。”除非你死我活。 杰西捂着腹部站起来,脸色惨白,吐字都带着气音:“和我打……我死了也没关系!” 笑青山一顿,微微偏过头来,清浅的眼眸像覆盖了一层冰:“你以为你是谁?” 杰西胸腔里挤出两声无畏的笑:“我知道我什么都不是。” 笑青山蹙起眉,眼中冷意更甚:“你在那里放什么狗屁,什么都不是?你也太低估自己了——你是联邦的中将,是清叶军团的战士,是抵御虫族的勇士,你的命应该丢在战场上,而不是丢在这里。如果你的想法还没有改变,那还是赶快退役,滚回老家窝着吧。” 他这番言论算是有些粗鲁了,但杰西却未被激怒,只是怔愣地望着他。 他的精神仍旧很混乱,但比起刚才,已经冷静了许多。狂风渐渐平缓,乌云游走,被它的尾巴遮挡的明月终于透露出一丝朦胧的光线。 叶易的嘴角勾起,眼底流露出欣慰和赞赏。 他点了两个人,包括德加,说道:“把杰西架去医务室,好好查查他最近的精神复查记录。” 德加:“好的,您要过目吗?” 叶易莫名:“你说呢?有问题再给我。” 德加脸一红,低下头低声道:“是。” 笑青山披上外套,走到叶易身旁,嘴里嘟囔:“浪费一个下午……” 叶易和他并肩而行:“来训练楼干嘛?”想也不可能是专程过来打架。 笑青山抬起下颌,脖颈的曲线拉得更长:“我想开训练机……” 他三言两语把来龙去脉解释清楚了,又觉得肚子空荡荡的。 单方面殴打了对方几个小时,胃里的食物都消化完了。 笑青山连表情都懒得做了,只是嘴角天生上翘,配上一对盈着水光的桃花眼,纵使他再想表现得冷酷无情,面上也含着笑意:“饿了,想吃饭。” 叶易看了下时间,早就下班了,他报了几个餐馆的名字,都是边星赫赫有名的三星餐厅:“选哪个?” “都不要。”笑青山盯着他,大有小老虎讨食之势,“你还记得约定吗?” 在死城里,那个风暴停歇后的清晨,叶易抛给他一块方糖。 明明一个月都没过去,那惊险的日子却恍若隔世。 叶易微笑:“回家吧,我下厨做给你吃。” 而医务室内,医生正对着杰西破口大骂:“叫你吃药你不吃,这下惹麻烦了吧!你们这些xx激素分泌旺盛的哨兵,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架!” 骂完了杰西,医生又骂杰西的向导,二人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医生取出药品,在看见那明晃晃的针筒时,杰西咽了口唾沫:“可以不打针吗?” 医生露出一个冷森森的笑容:“不可以,你放心,会很痛的。” “啊……”杰西撑住脑袋,另一只手认命地伸出去。 医生挽起他的袖子,啧啧了两声:“这算是给你一个教训了,不要以为自己是哨兵,就可以日天日地。” 德加垂目敛睫,语调里带着难受与不服,并不明显,但在场的人恰好能感受出来:“萧清下手也太重了,他怎么不懂得适可而止?” 原以为自己的话会得到众人的同意,谁料医生说:“还好,打着痛,看着也痛,但其实不碍事,萧清他还是有轻重的,不然就杰西那狗样,早就当场去世了。” 德加尴尬道:“是这样啊,我错怪他了。” 杰西叹了一口气:“先挑衅他的是我,输了后不依不饶的也是我,我被打进icu都是自讨苦吃。” 他的向导道:“他不会这样做的,不然也不会对你说那番话了。” 杰西抬起头,望着天花板上晃眼的灯光:“在战场上待久了,我早就忘掉自己还是个新兵蛋子时,对军人的憧憬和崇拜了,每天操练,每周星洲巡航,不时和虫族战斗都好像只是在完成任务一样。但听了他那番话,我才记起来,我过上这种单调的、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不是为了什么功勋,而是我想要保护这片星球的人们,我不想他们和我一样,每天都提心吊胆,害怕被虫族杀掉。我的命,生于此,也将奉献于此。” **** 一艘私人星舰通过军团基地的身份认证,在停舰场缓缓停下。 舰门开启,早就等候在外的赛琳娜迎了上去,行军礼:“萧少将。” 萧歌回礼,问道:“萧清在吗?” 赛琳娜:“在呢,元帅在开会,不能及时见您,还请萧少将跟我来。” 说完,便带着萧歌进入基地,冷色调的走廊里人影往来,在见到元帅的大舅子时,都甚是热切。 萧歌心想,清叶军团的氛围还挺轻松愉悦的。 他一边走一边说:“这些天,愚弟给你们添麻烦了。” 赛琳娜疯狂摇头:“不麻烦不麻烦,我们反倒要谢谢萧清呢,他的斗技巧真的很精湛,大家都受益颇多。” “???”萧歌说,“让您见笑了,愚弟打游戏倒是一把手,斗水平却着实马马虎虎。” 赛琳娜:“少将别谦虚啦,我们整个军团的人都知道,萧清能和元帅打成平手呢。” 就在杰西被胖揍的第二天,笑青山和叶易打了一场,其战斗之精彩激烈,轰动了整个军团。 对自家弟弟的记忆还停留在体育成绩e的萧歌:“???” 这时恰巧有一群训练完的士兵路过,附和道:“萧清真的太厉害了哈哈哈,那动作,我再练十年都练不出来。” “他底子这么好,怎么不报军校?我觉得圣罗丹枫也会抢着收他吧。” “人各有志嘛,搞艺术也很好,不过还是觉得有点可惜,唉,他才碰了机甲两天,就能顺利驾驶了,我当初学了整整一年啊。” 萧歌越听越魔幻,越听越不可思议,他们到底在谈论谁呢?清叶军团里还有别的叫“萧清”的人吗? 还是说今天是愚人节? 萧歌紧锁眉头,在一座庞大的建筑物前停下,在看清门上悬浮的字后,他的眉毛都快被挤飞了。 这里是机甲维修厂?! 和许多人一样,他那弟弟也对机甲很感兴趣,虽然……是叶公好龙。 小弟娇生惯养得很,玩玩机甲倒有可能,真要让他学习什么机甲神经学,机甲维修学等相关的知识,他怕是翻两页就能撕书。 平日里,他更是离这些电光飙射的地方远远的,生怕怠慢了他的眼睛和鼻子,怎么今天一反常态,往维修厂里跑? 大门打开,吵闹声涌出,夹杂着修理机器人的“给我a19号零件”、“润滑油不够,申请补充”、“磨损度过高,系统判定需要更换零件”等机械音,机甲维修师腰间绑着安全绳,对着各色各样的机甲修修补补。 所有人都专注着自己的工作,没人抬起头,投出好奇的目光。 “安妮!”赛琳娜拍了拍一位女士的肩膀,她正在滑动局部投影寻找机甲底部的裂痕。 “别闹了,你那破机甲没个十天半个月修不好。”安妮头也不回,直接道,“先用备用机熬着吧。” 赛琳娜尴尬道:“我不是来说这个的。” 安妮推了推护目镜,注意到赛琳娜身旁还站着另一个人,相貌有些眼熟:“啊,是萧少将啊,你是来找萧清的么?他在负二楼。” 萧歌点头:“多谢,打扰你了。” 安妮挥手:“嗨,这算什么打扰啊,我前些天装完四号机,发现多了一个螺丝出来,可吓死我了,都是萧清帮了我。他眼力可真好,一眼就认出那是f组区的零件,不然我得把机甲拆了重装……咦,少将,你身体不舒服吗,脸色很奇怪啊。” 萧歌:“……不,我没事。” 赛琳娜接到紧急通知,不得不先行离开。 坐在下降的电梯内,萧歌神色恍惚,他是穿越到别的世界线了,还是这只是在做梦? 以前大家也经常夸他的弟弟,不过都是“萧清男神真好看”、“心动,想嫁”、“求男神收起你的魅力”这种彩虹屁,怎么一个月不见,这彩虹屁都吹到银河系里去了?! 而在“叮”的一声后,映入萧歌眼底的画面,更是让他感到天崩地裂世界观破碎。 只见一具巨大的机甲伫立在地面上,人还没有它爪子的肉垫大,而他那娇气无比的弟弟,腰间系着安全绳,正攀在它身上,给机甲安装外部配件! 察觉到萧歌的到来,笑青山从银狼身上跳下:“哥哥。” 萧歌从上到下扫视着笑青山,冷峻的表情终于裂开。 他家总是白白净净的宝贝二弟,此刻头发上沾着灰尘,脸上脏兮兮的,像个小花猫,上身穿着一件简陋的黑色背心,搭配松垮垮的工装裤和短靴,忽略掉那张依然可爱迷人的脸,他可以直接混入工人车间了! 萧歌并不是对工人有什么意见,但、是!那可是他的弟弟啊,那个洁癖,娇贵,跑两步路就喘气,看机械制图等于看天书的萧家小少爷,就在前一分钟,还他妈的在修机甲?!!! 萧歌一把按住笑青山的两臂:“你告诉哥哥,叶易是不是对你做了很不可饶恕的事情?” 笑青山:“……” 有是有,不过是在床上,萧歌也不可能问这个方面。 他果断回答:“没有。” 萧歌愤怒道:“别骗我,哥哥给你做主,叶易居然让你修机甲,就算他是元帅,也不可饶恕!” 笑青山:“真没有……” 萧歌忽略掉他的话,自言自语:“虽然海燕在性能上不如银狼,但是加上父亲的苍鹰,我们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这种事情就别拉老父亲上阵了好吗?! 而且你们打不赢他,再拉十个人也打不赢! 笑·护夫·青山打断他:“我修机甲是因为我喜欢,他没有强迫我。” 萧歌挑眉,分析着笑青山的表情,他浅色的眼眸像是可以一望到底的清泉,此刻夹杂着无奈和若有若无的不悦。 “是哥哥不对,擅加揣测了。”萧歌吐出一口气,迟疑道,“清清你要是喜欢修机甲,咱家可以给你买几具回来,元帅的机甲是联邦科研家的心血,不要乱拆乱动。” 笑青山羽睫颤动,解开安全绳:“晚了,已经动完了。” 萧歌:“……” 萧歌开始回忆联邦在银狼身上砸了多少钱,自己的卡里还剩多少钱。 银狼眼珠子一闪,机甲启动,眼眸空洞:“开始自检。” 萧歌:你看,银狼都知道自己被疯狂医生改造身体了! 过了一会儿,冰蓝色如一层薄膜般覆盖上它的眼,银狼扭动了下头:“所有部件运行良好,升级成功。” 萧歌:“……” 这下完蛋,银狼的自检系统都出问题了。 笑青山盯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你要信任我啊,我不会捣乱的。” 萧歌双目无神,仿佛又回到了被小魔王支配的时光:“你调皮捣蛋的经历还少吗?” 笑青山蹙眉,摸了摸银狼伸过来的爪子,掌下是机甲特有的金属触感:“不信就算了。银狼,去检测火力。” 银狼“嗷呜”一声,空间折叠,机甲缩小到和灰狼一样大。 萧歌叹了一口气,心想,修坏了就修坏了吧,弟弟喜欢就好,就当千金买他高兴了。 只是这次回家后,可要好好教训他了,简直无法无天,竟然敢对s级机甲下手,就算他和元帅有了同生共死的友情,也不能这样糟蹋别人家的机甲啊! 会议结束,投映倏然消失,叶易向后一倒,放松地压在椅背上。 x97飞船的船员们已经顺利抵达了首星,时隔六百年,他们终于重新回到了家乡。想必今晚,联邦就会发布相应的通告了吧。 敲门声响起,叶易坐直了身体。 德加走了进来,说道:“萧歌少将已经到达基地,此刻正和萧清前往机甲性能检测间。” 叶易神色一凛,德加道:“我已经通知军团上下,务必要保持军人的良好品性和姿态,决不能在外人面前失态。” 叶易随口“恩”了一声,却想:什么外人啊,那是我大舅子!我是不是该抹点发油? 66 星球堡垒(9) 偌大而明亮的厅内, 数面光屏排列悬浮, 上方, 不同种类的机甲在奔跑、跳跃、攻击,对应的屏幕则显示出评定数值。 银狼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身为s级机甲, 它的复查、更新次数比同类要多得多, 也更需要维持优越的性能。 银狼熟练地在通道中穿梭, 带领笑青山和萧歌来到一方桌椅前。 几十个光屏层层叠叠、从下到上垒成一个圆弧状的厚墙,将坐在椅子上的人遮得严严实实。 笑青山问候道:“伊丽莎白教授。” 伊丽莎白没有反应。 笑青山敲了敲面前的光屏,屏幕泛起水一样的波纹, 再次道:“伊丽莎白教授。” 伊丽莎白这次注意到了客人的来临, 她关掉文献,双手撑在桌面上,站起身,白大褂下摆晃荡。 伊丽莎白是联邦首席科研人员之一, 因为工作上的一些摩擦, 放弃了在首星的金饭碗, 转到了清叶军团的研究所。 “银狼?”伊丽莎白手指在键盘上翻飞,调出一个文档, “它不久前才来检查过。” 文档上是成片的描述和复杂的图案, 还有和之前的性能对比。 笑青山摸着银狼的脑袋, 它将外表的温度调到了人的体温, 不过还是掩盖不了机甲的棱角分明感:“银狼的算法有修改。” “恩?”伊丽莎白歪着头, 和金属狼眼对眼, “那个‘脑子’又搞了些新玩意儿?” 银狼的首席设计师已经七百岁,肉身不可避免的走向了衰败,他便将自己的脑子泡在了营养液中,寄生于计算机里中。他的这种做法,无疑引起了众多伦理上的争议,但他仍旧是联邦最伟大的科学家之一。 由于他的肉体都被烧成灰,只剩下一颗大脑,也有人称呼他为‘脑子’。 笑青山对这个人还挺感兴趣的,不眠不休,也不用吃喝拉撒,24小时都埋头作业,他就不感到劳累吗?还是说,脱离了肉身的束缚,他反而更能随心所欲地追求真理? 不过现在,这些都搁置在一边,修改了银狼算法的人并不是它的“生父”,而是笑青山这个“继父”。 笑青山说:“算法是我改的,修改了约莫五成。原算法有备份。” “唔?”伊丽莎白将视线从银狼移到笑青山脸上,和青年对视,“你是机甲系的学生吗?胆子够大的,敢用银狼练手。” “我是艺术系的。”笑青山回答,语调平淡。 伊丽莎白点了点头:“啊,原来如此,那还真是有趣啊。” 萧歌一直在旁听,原以为弟弟胆大妄为的举动会引得这位专业人士生气,他都已经想好了解释的台词,谁知道对方一脸淡然,就好像他们谈论的不是机甲的算法,而只是坐在一起喝下午茶一样。 而且……有趣这个形容也太心大了吧?! 难道对这件事感到激动的他才是不正常的一方?! 伊丽莎白在键盘上敲了两下,大厅内部的一扇门开启,露出密闭的通道:“银狼,去吧。” 银狼摇了下尾巴:“我走啦。” 便轻快地跑入通道,沿着路进入测试室。 追踪投影跳出,伊丽莎白打开茶罐,泡了三杯茶水:“只是廉价的茶叶,如果不嫌弃的话,请。” 在测试开始没多久后,笑青山睫毛一颤,下意识地往入口望去,男人穿着军服,英俊挺拔,不怒自威,周身萦绕着上位者的气息。 只是…… 他的发型怎么换了? 中午吃饭时,叶易还是平常的发型,随意率性,而现在他却把刘海全都理了上去,梳成大背头,露出光洁的前额。 这使得他更加具有压迫感,就像那种……对,分分钟掏出枪来把叛徒崩掉的黑手老大。 笑青山看了眼萧歌,虽然他是其他军团的少将,但叶易也不用这么戒备吧。 灰狼比他的主人更早一步扑上来,乱蹭一起,要不是空间不足,它就露出白肚皮求撸了。 叶易把喉咙里的‘大舅子’咽下去:“萧少将。” 萧歌回礼,严肃道:“元帅,抱歉,是愚弟太顽劣了,竟然胡乱篡改银狼的算法。” 光屏上,几簇蓝色离子炮托出吊兰花瓣般的轨迹,紧紧追踪着目标。 银狼灵巧地躲避开来,机甲光洁,没受到一丝损伤。 叶易露出一个不明显的笑容,说:“我同意了的,银狼也同意了。” 萧歌只当是元帅不想折了他们家的面子,不过对方都这么说了,再接着道歉也太过失礼,等到银狼测试完毕,他该赔什么就赔什么。 而德加见着这一幕,内心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他当然知道笑青山在维修室改装机甲,但他没想到笑青山拿来练手的竟然是银狼! 银狼的程序算法之复杂,就是首星研究所的科学家更新它的程序时都要谨慎小心,普通的学生更是只有远远观看的份,而笑青山是机甲系的就算了,一个艺术系的学生竟然敢修改它的算法,这已经不是什么胆大包天,而是纯粹的不知天高地厚了! 德加暗自咬牙,眼中又不禁流露出艳羡之色。无论是银狼,还是元帅的量子兽,都对笑青山十分亲密,这也能看出元帅对笑青山的喜爱,他跟着元帅这么多年,陪他浴血奋战,熬夜处理公务,元帅也只当他是同事,灰狼更是从来不让他碰! 这种差别对待,让德加心里对笑青山是又嫉又恨。 他原本只把元帅当做水中月镜中花,可望不可即,可如今有人捞到了月亮摘下了花,那点埋藏在心底的不甘便快速生长,将他的心绞束起来。 他紧张地盯着光屏上的数值,看似是在担心银狼的状态,然而眼底却潜藏着一点恶意。 “啊,失误了。” 伊丽莎白淡淡的语调响起,德加迅速望向另一侧屏幕,只见银狼被几发追踪离子炮逼至角落。 “是性能下降了吗?”伊丽莎白喃喃自语,一边记录下银狼的状况。 德加压下嘴角的笑容,见着叶易严肃的面容,又兀自反省起自己的失态,那是元帅的机甲,他不应该这么幸灾乐祸…… 笑青山也盯着银狼,眼神专注,既然是双s机甲,只是更新小功能,意思意思是不行的,银狼要全面超过以前的自己才行。 很快,那几发离子炮与银狼的距离便缩小到了毫厘,在过往的测试中,银狼从未成功无伤闪避开过这种距离。 测试室里的这一炮对银狼的影响不会很大,但是换到战场上,任何一个失误都可能导致重伤甚至死亡! 瞬间,爆炸发生,光屏上的画面也跟着剧烈抖动,硝烟弥漫。 德加迫不及待道:“萧清,你还是别修改银狼的算法了,你要是对这个感兴趣,我可以给你介绍首星的几个教授,我和他们很熟,你可以申请参与他们的项目。” “等等。”笑青山回答,嘴角微微翘起,眼神熠熠,带着傲然。 “可是……”德加还想再说下去,便见烟雾散去,角落散落着碎石砖瓦,一地狼藉,但却不见银狼的身影! 光屏上的画面迅速挪动,在离爆炸点极远的安全区域内,银狼模仿着普通的狼族,埋下头,后肢蹲坐,前爪巴拉巴拉梳理着不存在的毛发。 银狼:洗脸。 笑青山:“……” 好像一不小心给它加了不必要的程序。 崽,你是机甲不是狼啊! 而忽略掉银色机甲的拟狼举动,它的外部没有沾染一丝的灰尘,更别提什么伤口了! 伊丽莎白恍然大悟:“原来刚才的不是失误,是它自己在测试极限么?” 德加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发生的这一切。 一定是巧合。 他这样告诉自己。 接下来的项目没什么好担忧的,笑青山也就分出神来,问德加:“你刚才提到的教授是谁?” 德加还以为他把自己提议忘了,不确定道:“……凯文·卡德拉?” 叶易瞥了他一眼,好意提醒:“那家伙三个月前被指控了学术项目造假,已经被革职了。” 伊丽莎白点头:“是呀,浪费了好多经费,有那闲钱,给科研院多加几台仪器不好么。” 笑青山恍然大悟:“那个上了联邦电视台的?” 德加和凯文根本就不熟,也对机甲相关的新闻不感兴趣,哪里会关注这些。 而四个人里只有他一个不知道这件事,还信誓旦旦要给笑青山介绍他,无疑就显得有打肿脸充胖子的嫌疑了。 德加脸涨得通红,平静道:“啊,我都忘了这件事,昨天晚上没睡好,抱歉啊……” 他拼了命地用云淡风轻来掩饰自己的羞耻,但另外三人却早就将心思移到了刚出炉的性能总结单上,没人听他的解释。 比丢脸更难受的是自己在别人的心里根本排不上号。 德加犹如被泼了一头冷水,羞耻心也冷却下来,转而变成愤怒。 他握紧了拳头,眼眸盯向那面写满复杂数据的光屏。 他不知道银狼以前的具体数据,自然也无法比较,只能希冀笑青山的修改是失败的。 笑青山蹙起了眉,眼眸被光屏照得如春日下的湖水:“有点不对。” 德加心中暗喜,却听叶易低笑了一声,嗓音充满磁性,放在往常,他定会沉醉其中,此时却如坠冰窟。 伊丽莎白毫无波澜起伏地“啊”了一声,捏着自己的下巴,仔细阅览着数据:“不错。” 萧少将也同样认真凝视着屏幕,冷冰冰的面容瞧不出任何情绪。 到底是好是坏?! 德加迫切需要一个人来给他讲解银狼的变化。 道闸开启,银狼撒着欢跑出来,前爪放在桌上,后脚站立,去看自己的测试成绩。 银狼沉默了下:“从今天开始,我不再是一匹普通的狼了。” 笑青山:“……你本来就不是。” 银狼:“今天起,我就是尼古拉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银狼大阁下了。” 叶易:“……”机甲这样弱智,他身为主人很丢脸啊。 这时,恰巧有一个研究员从这边经过,手中捧着冒着热气的茶杯。 他无意间瞄了一眼屏幕,顿时震惊地松开了手,灰狼蹿过去,尾巴一卷,将茶杯牢牢圈住,一滴水都没漏出来。 研究员大声道:“卧槽牛——”见着叶易和萧歌,他快速吞下剩下的那个“逼”字,说道:“流水行云般的动作,不愧是元帅的量子兽。” 这边的动静影响到了其他人的工作,压不住好奇心的人走过来,看清屏幕上的字后,同样是震惊道:“这个数据?!是你们预想的,还是实际测出来的?!” 伊丽莎白道:“我会预想这么不合理的数据吗?我又不是傻子。” 他连连称赞道:“太厉害、不,光是厉害,都没有办法合理描述这个数据,这是机甲史上的一个大飞跃啊。” 他这番赞赏太过夸张,这下整个科研室的人都聚了过来,纷纷查看这不可思议的数据。 “这……无论是预判,还是攻击、索敌、反跟踪,能力值都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而且能耗也下降了20%!” “歼敌效率提高了65.34%,对精神力的负担缩小……” “等等别讨论了啊,你们看,这种数据是不是已经接近了双s机甲构想?!” “真的!虽然还有一丁的差距,但是已经摸到尾巴了,和之前束手无策的状态完全不同!” 德加茫然地听着这群科研人员兴奋地讨论,怀疑自己耳朵进水了。 有没有搞错,银狼的性能不降反升就算了,他们那一副“机甲界即将迎来新世界的表述”又是个什么鬼?! 修改算法的人可是笑青山啊,科研界教授都头疼的问题,怎么可能被他解开了?! 而伊丽莎白的下一句话解开了他的疑问:“萧清,你把穆尔留下来的资料都看完了?” 笑青山回答:“恩。” 双s机甲原理是穆尔的科研成果,为了联邦的安危,他把接收到的资料全都上传给了联邦科研院,自己留下原件阅读。 伊丽莎白感叹:“你阅读的速度太快了,我才看完1%。” 笑青山笑了笑,他有神识帮忙,自然和他们不一样。 一个声音插入:“可是那份资料,到了最关键的地方就没有了啊。” 伊丽莎白:“你的阅读速度也挺快。” 那人讪讪道:“我习惯先看结尾。” 或许是穆尔还来不及记载完他的成果,或者是保存不得当而造成的资料受损,那份文件里缺少了最重要的算法。 但穆尔已经将这条道路的灯火点燃,他们只需要顺沿着那条路走上去就行了。 笑青山道:“顺着之前的思路,就能构建出模型了。” 伊丽莎白淡然的面容难得出现了一丝波动:“你的意思是,思路是跟着穆尔的,算法是你自己编的?” 笑青山点头。 伊丽莎白微笑:“你很聪明。” 笑青山:“谢谢。” 从惊讶中冷静后,德加低下头,说道:“对不起,元帅,我好像身体不太舒服,先去医务室了。” 他脖颈低垂,像根垂头丧气的狗尾巴草。 指甲已经在手心上留下几个红痕,而刺激着他的声音还在不断传来。 “丽莎居然会夸人……” “有什么好奇怪的,面对这种研究成果,就是首星那帮心比天高的科学家也得夸出花来!” “惭愧啊,搞了两百年研究了,无论是热情还是能力都不如年轻人……” “杰林,这种时候你还在上星网,有没有身为科学家的荣誉感了?!” “你懂个鬼,老子在搜怎么吹彩虹屁!” 笑青山被众人围在中心,像是被星星簇拥的月亮,叶易眼神柔和,满意道:“做得不错。” 银狼得意地跳起来:“是吧?” 叶易冷漠道:“不是说你。” 银狼:“无情的人类。” 灰狼跑过去,给银狼舔毛,舌头碰到冰冷的金属,呸了一下,狐疑地盯着它,然后拍了它一掌。 灰狼:“嗷?”你不是狼? 银狼:这个冰冷的世界,连傻狗都不愿意给我一点温暖。 入夜,霓虹将天空染得绚烂,不时有星际列车无声划破天际,如彗星般留下一抹淡淡的痕迹。 “大哥好久没和你谈过心了,今天借着这个机会,我们好好谈谈。” 因为喝了酒,萧歌的脸上带着淡淡红晕,也软化了他冰冷的气质。 兄弟二人谈话,叶易不好打扰,把自己关进了书房里工作。 客房里干净整洁,虽然常年无人入住,但仍旧带着家的温馨。 萧歌望着弟弟的面庞,他好像成熟了一些,又好像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眼眸仍然透彻明亮。 “如果你想长期住在这里的话,我不反对,也会说服父亲。” 笑青山抬起眼,萧歌仍是一派扑克脸,但眼底的关切是藏不住的。 “但是。”萧歌说,“你不能一直赖在元帅这里了,就算是好朋友,也不能白占别人的便宜,我已经看好了一套房,就在隔壁……” 笑青山觉得他的描述有哪里不对,瞪圆了眼睛:“等等!” 萧歌:“怎么?” 笑青山:“我们不是朋友。” 萧歌眉头皱起:“那就更不能留下来了。元帅人很好,但这毕竟是‘家’,是最私密的住所。” 笑青山想了想,还是对着书房的方向吼道:“阿易!” 一声狼嚎响起,灰狼心急火燎地往客房里挤,不顾自己巨大的身型,爪子一蹬就扑入笑青山怀里,像小奶狗一样尾巴狂摇。 叶易随后而至:“卿卿?” 笑青山一只手抚摸着灰狼,另一只手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叶易茫然地走过去,俯下身,然后,一片柔软贴上他的面颊。 被亲了。 笑青山对萧歌说:“你现在懂了吗?” 萧歌机械地点了下头:“我懂了。” 原来弟弟那天说的话不是脑袋发抽,而是事实啊!!! 67 星球堡垒(10) 天幕湛蓝, 一层透明的防护罩高悬, 将首星包裹, 远方,一点黑色出现,随即是一群黑点, 交连成一片, 犹如迁徙的雁群。 为首的星舰缓缓降落, 轻盈得没有发出一丝声音,随后,黑色的舰群也紧跟着降落。 在舰群前方, 或穿着正装, 或穿着军服的人皆是面容肃穆,等待着舰门开启。 银色的门自动向两旁分开,一条相同色调的楼梯铺下,干净得不沾染一丝尘土的黑色军靴踏上这块地方, 男人的面容随着光线照入而愈发清晰。 伯德上将的面色一凛, 结实的身躯紧绷得像一根弦。 他是联邦资历最老的上将, 手握重权。虽说军政分离,但到了他这种地位, 扯开遮蔽在外表的纱, 便能看见一只紧紧咬着王冠的狮子。 但他也并非无所顾忌, 任何动物都会有天敌。而他也深深忌惮着一个人。 男人——或者用青年来形容他更准确, 在一众动辄三四百岁的将领里, 他的年龄着实太小, 就连他的脸上,还带着些许的稚气。 但这并不妨碍他是整个联邦最强大的哨兵。 在青年的短靴触碰到切实的地面时,首星所有的军人都对其致以军礼。 与地面沉闷肃穆的氛围不同,星网上早就闹腾得如一锅沸腾的水。 元帅带着亲兵回首星的消息让某些军将夜不能寐,同样也让一些人激动得抱着终端狂亲。 脑残粉们恨不得把脸都贴到光屏上,只想再近一点观赏元帅的俊脸。 而元帅这次回到首星的原因也足以让众人为他掷去鲜花奉上喝彩——x97飞船上几百人的性命和那足以供给整个联盟三年火力的能源矿,毫无疑问再次将星光的碎屑撒向他的军衔。 当元帅的脸彻底露在朗日下时,星网犹如迎来宇宙爆般炸开了。 在众人都将注意力投在叶易身上时,场上却有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想着另一个人。 “我儿呢?” 萧上将和萧少将,此刻正心心念念着他们家年纪最小的娇气包——不,现在已经不能用这个词来形容他了。 在萧歌告诉萧上将自家小儿子迷恋上了机甲维修,并且系着安全绳在机甲上乱晃,仿佛猴子攀藤爬树般逍遥自在时,这位面对虫族都面不改色的军人差点眼白一翻昏过去。 在他接着告诉上将小猴子还和叶易在谈恋爱时,上将捂着胸口,觉得自己心脏病快被吓出来了。 萧上将花了整整一周才消化完毕这个惊人的事实,心中生起一股自家白菜被狼拱了的悲凉。 不管大儿子怎么信誓旦旦地保证笑青山过得很好甚至被叶易喂胖了两斤,萧上将都要亲眼确认小白菜有没有被狼啃得叶儿都碎了。 在那张苍白的脸从舰内阴影走出后,萧上将几乎要喷火了。 笑青山的脸透着不正常的惨白,两颊泛着红,像是带霜的朱果,浓密的羽睫下,那双总是明亮的眸却蒙着一层雾,而嘴唇则像极了枯萎的花瓣,干枯的唇中央是一点红。 他依然拥有最让联邦众人痴迷的面庞,但病态却让他的刀剑般锐利的美软化下来,添上了几分脆弱。 萧上将甚至来不及瞪向谎报军情的大儿子,眼珠子便如离弦的箭一样飚到了叶易紧握着笑青山的手上。 那是截然不同的两只手,虽然同样指节修长,但一只布满了茧疤,另一只则如白瓷般细腻。 本是让人联想不到一起的手,却在此刻交叠,并于和熙的微风中呈现于在场的,与所有收看直播的人眼前。 “卧槽什么情况!!!” “啊啊啊牵手了,我男神和元帅在一起了哭唧唧。” “不要传谣好不好,萧清脸色这么差,元帅帮忙牵着他而已,少给你们家菟丝子招黑。” 从坐上星舰开始,笑青山就觉得头有一点昏,额头,面颊和脖颈也开始相继发烫,尤其是前额,好像在那一层骨骼之后,有一团火开始燃烧,从不起眼的火苗,慢慢攀附上他的大脑,火舌灼热,烧得他头昏脑涨。 说来也奇怪,头脑清醒的时候,鼻窍通畅,他却只能嗅到叶易身上不明显的气味,可脑袋里煮了一锅粥时,他蔽塞的嗅觉却能够轻易地辨别出恋人的味道了。 那味道仍旧不明显,对他的日常没有半点影响,但它就在那里,以极其醒目的姿态闯入他的世界。 他露出来的脖颈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隐藏在衬衫下的皮肤如是,肌肤与布料黏在一起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热气更是蒸腾不断,他仿佛是个埋在蒸笼里的水晶饺子。 而身旁叶易身上却带着一股冰凉,像是夏日里翠叶上挂着的露水,吸引着他如归巢小鸟一般朝那处靠去。 淡淡的柚子味扑来,叶易搂住了笑青山,任凭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发梢若有若无地挠着他的脖子。 叶易垂下眼,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青年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往下投去两道扇形的阴影。 涌现红潮的两颊是让人心疼的虚弱。 笑青山不想说话,贴得更近了些,像只树袋熊般仰仗着身边会移动的人。 这本不是什么庄严的场合,叶易没收到什么某某上将某某名流要集体迎接他的通知,他只是普通地回到首星,现场的肃穆不过是众人给它强加的礼服。 但有二人直接将这道场面撕裂开时,还是无法避免地引起了一些争议。 “清清好像很难受的样子,生病了吗?” “菟丝子花就是菟丝子花,一个月过去了,还是什么都没改变。被卡尔甩了,就重新找棵树呗,真是看不惯他这种故作虚弱的样子。” “积点口德ok,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在发烧,干什么用恶意的目光打探别人。” “道理我都懂,为什么扶着他的是元帅?不能交给德加吗?” “关系好吧,之前还有狗仔说他俩是情侣,我大笑卧槽???” “我笑不出来了我现在就要大哭一场。” 天在晃动,有一群鸟飞过,在突破防护罩时掀起了一层晕开的涟漪。 笑青山双唇张开,惊呼出声。 身体悬空的感觉很奇妙。 肩膀和大腿被手掌托着,掌心的温度通过薄薄的一层布料传过来,明明发热的皮肤更烫,他却能奇异地感觉叶易的手更加温暖。 “我的脸都丢光了。”笑青山强撑着眼皮,水润的眼眸映出叶易的脸,“三秒钟内放我下来。” “抱着或者背着你选一个。”叶易面不改色地回答,脖子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热气。 “我选择自己走……”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叶易低下眼,发现青年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眉毛拧起来,似乎在做噩梦。 叶易叹了一口气,身旁人影树影交织。在经过某一点时,他停了下来,眼神越过人群,凝望着远方的一个小点,然后,嘭地一声,火花爆开,摄像机的零件被炸得焦黑,隐约有电流窜过。 叶易眼神如霜:“查清楚那是哪家的。” 德加低下头,语气恹恹:“是……” 他看着男人抱着笑青山进了车,心中翻江倒海。 倒不是为了这一抱,而是为了笑青山今日的反常。 浑身发热,神智昏沉,吃了药后也没有消减不像是普通的发烧,反而像是…… 德加恍惚间又回到自己觉醒能力的那一天,仿佛全身都泡在滚烫的热水里。 ——那是向导觉醒的预兆。 “德加上将。” 卡尔·伯德尽量保持着平稳的语调,但其中暗藏的扭捏和害羞却被德加立马分辨而出。 无他,他也曾用这种小心翼翼的态度面对过叶易罢了。 “是你啊,卡尔。”他亲昵地招呼道,微弯的眼角敛去了冰冷,“好久不见,你长高了好多。我上次见你,你还不是哨兵呢。” 这边暗流涌动,直播网上却是十分混乱。 “元帅刚才瞪我了!嘻嘻哈哈!” “清醒一下,那是瞪你吗,那是为了萧清铲除掉不利因素好吗?!” “呜呜呜元帅以前都不管这些直播的,谈了恋爱的男人就是不一样,不管我们这些粉丝的死活了。” “啊啊啊清清男神和元帅在一起了???我他妈跪谢卡尔,蟹蟹,要不是你退婚了,我就见不到这一幕了!” “不知道你们在嚎啥,反正本颜狗很满意……” “这个时候是不是又该祭出那张图了。” “您点的表情包已到货: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轮到你这妖怪来反对?.jpg” **** 笑青山紧蹙的眉间舒展开来,昏暗与光明交融,他睁开眼,眼底是一片光晕。 神识的范围进一步扩大了,只要他想,方圆万里的声响和秋毫都可以被他捕捉。 “阿易?”他低声唤道,但叶易不在这里,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房门被推开,萧歌捧着一杯腾着白雾的水进了屋,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说:“醒了。” “叶易呢?”笑青山问道,垂目敛睫,眸子里秋水一片。 萧歌没好气地挑了下眉,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你醒来,不问自己的状况,反倒是先关心起了叶易?” 笑青山理所当然地回答:“我清楚自己的情况,没有问的必要,但是叶易就不一样了。” 萧歌:“……” 他撇过脸,舌尖扫过上颚,总觉得有点酸溜溜的。 养了二十年的弟弟,一朝满脑子都是他的恋人。 萧歌无视了笑青山的问话,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自己的膝盖,将医生禀告他的话念给笑青山听: “清清,你听我说,你觉醒成为向导了。按理来说,成年之后是不会再进行分化,但是你是个例外,而且你的情况远比这个复杂——我们没有找到你的量子兽,别说是活物了,连个蛋都没有。你告诉我,你能感知到它的存在吗?” 笑青山摇头,喝了一口水,干燥的嗓子好受了些。 他神色淡然,全程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浑然不像是一个刚觉醒向导的人——更别提他之前还特意去黑市买了分化剂。 说起这个,萧歌紧张起来,指节屈起,裤子被抓出一点褶皱:“你该不会用了分化剂?是叶易嫌弃你了,还是你自己?你该知道,这种药品没有通过联邦的审批,我们都不知道它藏着什么毒副作用!” 笑青山的手交叠:“那批不是都被你截了吗?还把别人老巢都给捣了——别瞪我,我不需要用它。” “是那样最好。”萧歌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在房门即将关严地那一刻,他迟疑道:“星网上的评论,你别太在意,都是不清楚情况的人在乱嚼舌头。还有,今天下午我会陪你去医院检查,别紧张,只是例常体检。” 笑青山微笑着对他挥手,体检?恐怕重点是在检查他的精神力吧。 毕竟他可是个没有量子兽的向导,是史无前例的第一人。 笑青山缩回了软绵绵的被窝里,好像躺在云朵里一样。 他点开个人中断,通话界面浮现而出,对方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接通了他的电话。 * 笑青山取下了沉重的头盔,发丝有些许凌乱,翘起的碎发在长时间的按压下无奈地垂了下来。 然后又悄悄翘了起来。 “情况——”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叶易和萧歌面面相觑,医生不用听完完整的询问,便回答:“没有任何异常,萧小少爷很正常。” 灰狼将两只前爪搁在笑青山的膝盖上,可怜地嗷呜了一声,冰蓝色的眼珠子里蒙着一层水气,显得有些担忧。 医生推了下眼镜:“关于为什么没有量子兽这个问题,我们暂且还没有办法解释,毕竟之前也没有先例,或许过几天它就会出现,或许它一辈子都不会出来。但你们不用担心,至少现在,萧小少爷很健康,并且能顺利操控自己的精神力。现在,你们最应该烦恼的,不是量子兽,而是向导学院的问题。” 比起哨兵,向导的性要更加温和一些,但既然拥有超出常人的能力,他们必然也要接受联邦的管控。 不管他们日后想要参军,还是普通地上班,或者家里蹲,他们都必须通过向导的毕业考试。 首星的军校里自然有向导学院,而从入学到毕业需要的时间是——整整20年。 笑青山:“……” 原身都要毕业了,还来给他搞这一出! 叶易捂住他的手,细细摩挲,温情脉脉:“边星的军校也不错,你可以跟着我。” 这次来到首星,只会停留很短的一段时间,而一入军校,每周外出都要报备,也不能离开当地。 笑青山感受着手背上的温度,垂下眼,眼波晃荡:“我不想上学。” 他这言论就跟小孩似的,萧歌好笑道:“当初没分化时不珍惜,现在你想逃也逃不了了。” 笑青山斜乜着眼,颇有几分不屑,像是只小猫般慵懒又骄傲:“我自有方法解决。” 叶易抬起眼,眼眸黝黑,问道:“什么方法?” 那语气,好像真的相信这人可以逃出20年的军校生活一样。 笑青山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向导考试可以用高级课程代替低级课程——现在快期末了吧,我直接跟着应届生考试不就行了?” 萧歌忍不住笑道:“应届生的毕业率不到50%,他们学了这么久,还是这种成绩,你就这么有自信?” 笑青山道:“有啊。阿易,你信不信我?” 叶易托起他的手,亲了下手背,沉声道:“我信。” 医生“咳”了一声,这还有人看着呢,没见萧少将的脸都黑了吗? 作为联邦的第一个成年后才分化为向导、且没有量子兽的例子,笑青山的名字在联邦星网又引起了一阵讨论。 有祈求自己也能迎来分化的,有研究笑青山没有量子兽的理由的,还有的人则并不关心这一话题,只是单纯地diss笑青山而已。 原身虽然是小少爷,但并没有留下什么大黑点,硬要说的话,就是他父亲兄长都是军人,自己却娇气得很,还是个玻璃心。 但在一些人眼中,他和叶易谈恋爱,就是最大的黑点。 “没有量子兽不能算向导吧,充其量就是个精神力高一点的普通人而已。这不会是萧家为了掩护萧清想出来的措施吧。” “呵呵是向导又怎么样,他那种弱鸡配得上元帅?元帅的眼光也真是有问题,拒绝我女神,和这个小少爷好上了,果然身家好就是不一样呀。” “难受,看了直播后,一整天都在大哭。元帅脱单就脱单,选个好一点的啊,为什么是菟丝子花。” 诸如此类的言论,充满了整个星网,连有些送去祝福的路人,都被无辜牵连,私信里塞满了辱骂。 “这是崇敬元帅吗?这他妈是在追星啊。”有的网友简直莫名其妙,别人谈恋爱关他们屁事。 理智的路人往往干不过神经病,星网上腥风血雨渐起,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掺杂了某些利益的交换。 笑青山清了清嗓子,一板一眼念道:“萧清居然是向导,绝了,在梳理精神力的时候,会不会两个人一起命丧黄泉啊。” 叶易抹了把额头,指腹上是湿漉漉的汗水。 在听到这些言论的时候,他自然是恼怒的,甚至想把这些话背后的人都给揪出来。 但笑青山却毫无反应,甚至挑了一些话念给他听,并作出点评:“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你的精神力一点都不乖,上次把我折腾惨了。” 叶易拍了下他的后腰:“你可以揍灰狼解气。” 趴在地上睡觉的灰狼抬起头,又翻了个身,用屁股对着叶易。 笑青山捏他的侧腰:“我说你呢!” “……”叶易的两枚黑瞳仁显得更沉,瞳仁里是坐在他腹部的笑青山,因为训练而出了很多汗,一滴汗水落在睫毛上,压弯了它的弧度,又很快晕开。 叶易开口:“你再不起来,马上就能重温旧梦。” 笑青山送了他个眼刀,手撑在他的胸口上,站了起来。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说,我要是把自己参加考试的事情发到网上去,他们会有什么反应呢?” 说到这话时,他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68 星球堡垒(11) 首星军校作为联邦最权威的学校之一, 每年都给军部输送了大量的人才。除了看热闹的普通人以外, 不少军团的将领也会关注毕业考试的结果,招揽在考试中有突出表现的学生。 而今年的考试,注定会博得更多人的关注。 因为萧家的小儿子也要参加这场考试, 而在人生的前二十年内,他从未接受过任何和向导有关的教育。 消息放出来时, 大部分网友也就是一笑而过, 只当是他想提前领略下地狱级考试的恐怖。 但黑子可就不这么想了, 别人学了二十年都不一定能通过考试,你个刚觉醒的向导去凑什么热闹, 简直是脸大得一笔,还浪费军校的资源。 而且,考试科目里是有团队合作项目的, 你说你过去不是坑人吗?! 黑子这么一分析, 有的考生立刻坐不住了,虽然菟丝子花第一次尝试自我攀缘没什么不对, 但是被他缠住倒霉的可是自己! 于是,便有一些人匿名要求军校剥夺笑青山的考试资。 军校这边倒是一贯的冷酷无情, 把这些要求通通打了回去。报名之前是有审核的, 笑青山的名字能出现在名单上就说明他没问题。而且考试是否合有不是只看分数,而是综合考校,君不见每年有那么多高分考生含恨落榜吗? 对此, 有的网友表示同意, 有的则认为这派说辞是屈于元帅和萧家威胁的产物。 在众说纷纭中, 考试的日子到了。 “萧清,你还真的来了。” 笑青山转过身去,卡尔正不赞同地看着他,眉尾上挑,一双碧绿的眸子毫不遮掩其中的烦躁。 除了专业课外,哨兵和向导是混在一起考试的。卡尔成绩优秀,跳级考试,没想到恰巧撞上了笑青山,也算得上是一点孽缘。 卡尔冷冷道:“奉劝你一句,考试每年都有意外受伤的人,你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这语气和“奉劝”八竿子打不着边,倒像是校霸开战前撸着袖子放话一般。 笑青山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卡尔哼了一声:“放心吧,我只会出现在优秀考生的名单里。而你?弃考吧,你真以为自己那点三脚猫功夫很厉害吗?那是别人看你娇贵,刻意让着你而已。而这里,考生为了合只会竭尽全力,甚至下狠手。到时候你就是哭也没有人会安慰你。” 连他能干架都知道了?看来德加没少在卡尔面前提起自己,就是不知道他是有心还是无意。 无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 笑青山微笑起来:“那我还真是多谢你的提醒了。不过话不能说得太满,希望你在落选的时候不要哭鼻子。” 第一场考试是笔试。 笑青山照着准考证上的号码进入考场,教室内已经坐满了人。 见到他时,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停了一下,有的人自然转换了话题,教室又恢复成正常的样子。 行吧,好话记住,坏话他就当没听到。 桌椅和人被他甩在身后,笑青山停下脚步,对面是个金发碧眼的青年,正百无聊赖地盯着窗外发呆。 察觉到笑青山的目光,他转过头,两人面面相觑。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卡尔眼皮跳了一下,连续撞上菟丝子花,晦气。 还有,教室角落里对着他发花痴的人也真是烦死了。 不就是脸长得不错吗,大惊小怪。 离考试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卡尔站起身,椅子腿划出刺耳的响声。 “他好白啊,就像奶片一样,甜甜的。” “你说得我都饿了,不过就着他的脸我可以吃下三碗白饭!” “你真是一只肤浅的颜狗,我喜欢——呀!” 伴随着女生的尖叫,水杯随着桌面颤动而倒下,果汁流淌而下,在地面上汇出一小汪水洼。 卡尔自上而下盯着二人,眼中凝着一层霜。 “抱歉。”他说,玩味地笑了笑,“你们不介意吧?” 女生抖了一下,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笑青山转着笔,笔杆在指缝间飞舞。 一个失误,笔从指尖滑落,在它落在冷硬的桌面上时,另一只手抢先接住了它。 手倒扣,笔安静躺在桌上,笑青山漫不经心地想,晚上叫阿易教自己转笔好了。 卡尔闲逛回来,心头的那股子戾气消了不少,他平视前方,脚步如常。 菟丝子花托着腮,眼神放空,神游天外。 长长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时不时扑扇一下。 卡尔自己都没发觉,在行走时,他的目光总是追着笑青山的脸。 一声闷响,有的考生疑惑地望向窗边,余光里的卡尔已不见踪影。 笑青山失焦的瞳仁不知何时恢复了神采,玻璃珠一样的眸朝眼尾挪了下。 “你跪我干什么?”他说。 几十道目光穿透桌椅,如火一般炙烤着他,卡尔咬牙道:“萧清!” 敏锐的反射神经让他在倒地的瞬间用手撑住了身体,但摔倒的姿态终究不太优雅。 笑青山歪过头,一双眼明澈如水:“怎么?你自己摔了,拿我撒气?” “你——”卡尔回忆起刚才的经过,他正常地走着,然后就有一道绳索般的东西勾住了他的小腿,向后狠狠一拉,他立马五体投地。 卡尔低下头,地板上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是错觉。 他狐疑地环视了一圈考场,眼神最终又回到眼前的人身上。 笑青山笑了一下,似是无辜,又有点嚣张。 绝对是他! 卡尔能听见牙齿啮磨的细响:“你给我等着。” 半透明的光屏上,时间一分一秒地跳动着,监控眼在室内游走,无死角地记录下每一个人的表情和动作。 笔尖在屏幕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无意义的线条,卡尔停下了书写,头有点晕。 今年的笔试比以往的难。 还剩下半个小时,他还有两道计算题和三道综述没写完。 卡尔也不是太紧张,他在军校里成绩一直维持在前十,他都会感到困难,更别说其他人了。 他空五道题,别人就有十道题没写,成绩不好看,但结果不会变。 挣扎了一会儿,卡尔抬起眼,望向前方的背影,其谨慎小心的程度无异于实战演练时躲避敌方的荧光弹。 他先看到的,是微微拱起的背,宽大的外套显得他有些清瘦。沿着黑色布料往上,是一截脖子,低埋着,很白,第七颈椎突起。 卡尔一愣,他居然在考场上睡着了?! 这样重要的考试,他的心未免也太大了吧?! 不,卡尔眯着眼,或许睡觉才是最好的选择。 菟丝子的成绩如何他是最清楚不过了的,文科还好,一涉及到计算,他就两眼一抹黑。 反正也得不了分,还不如抓紧时间休息。 卡尔嗤笑一声,继续写题。 考试结束后,光屏自动折叠,数据被传送到学校的超级计算机内,不需要一个小时,就能得出成绩。 “萧清,感觉如何?”卡尔假惺惺地问。 笑青山星眼朦胧,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还好吧,比较简单。” 装吧你。卡尔假笑:“我也觉得很简单。” 虽然他最后还空了一道论述和计算题,但要说考试成绩,他有自信不会输给他。 笑青山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那真是可喜可贺。” 笔试过后,是午休。到了下午,第二轮考试开始。 哨兵和向导测试的科目不同,笑青山也就没遇着卡尔。 监视屏幕里,青年安静地坐在座位上,身旁的喧嚣仿佛和他无关。 忽然,他睫毛一颤,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眼皮一抬,望向了隐蔽的摄像头。 阳光透过窗户,将室内分成数个光与暗的子,而他刚好处于交界,一只眼睛亮得发光,另一只则藏在暗处,带着点不明显的锋芒。 叶易大马金刀靠在座椅上,唇角上勾,笑了一声。 除他以外,还有其他将领也坐在监控室内,观察着考生的表现。 “嗬,越过去了,不错,您的孙子未来可期呀。” 一阵叫好声传来,伯德上将被三四个面带谄媚的人围着。 他的面前正播报着卡尔的表现。 伯德甚是自豪,笑弯了眼,眼角几道皱纹延伸开来。 经过退婚一事,伯德家族和萧家算是结了仇。伯德咧开嘴,问道:“萧,你儿子表现得怎么样啊?” 萧上将抱着胸,头也不转,只盯着小儿子的脸:“考试才开始呢,想必也不会差。” “呵呵,那是当然,有您和元帅的亲自教导,不考个前十名,着实说不过去。” 一道冷如冰霜的声音插入:“第一。” 伯德惊讶地望向叶易,男人半阖着眼,像是半出鞘的刀。 叶易重复道:“我说他会得第一。” 考试的场地内,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长方形物体,上面盖着厚厚的一层幕布,材质特殊,即使是向导也无从辨别里面的东西。 但笑青山除外。 他已经探出来,里面装着和考生人数一样多的动物。 而考官的话也验证了他的想法:“本次的考试题目,是至少驯化一只迷兽。” 话音刚落,幕布被掀开,一阵倒抽气声响起。 笼子里的迷兽见了光,开始不安地嘶吼,每一声吼叫都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已有向导挡不住迷惑,走了上去,手扯住笼门,想要放出它门。 就在他的手触碰到笼门的瞬间,一阵猛烈的刺激蹿过他的头颅,他晃悠悠地倒了下去。 “out。”考官说道,不带感情地看着工作人员带着昏迷的考生离开,“本次考试不设过多规则,但你们要记住,一,不能触碰笼子,二,不能被迷兽迷惑,否则你们将会直接丧失考试资。” “居然是迷兽……”伯德饶有兴趣地观看着屏幕,“向导这边可比哨兵要有趣得多。” 迷兽,简单来说,就是向导的天敌。它们对精神力的抗性极高,还可以反向控制向导。好在它们是独居动物,而且智商较低,不然必定会对人类造成威胁。 “刺啦——” 一片血溅到地面,一只成年迷兽咬住了幼年体的脖子,三两下就制服了对方,开始享用盘中餐。而其余的迷兽闻到血腥味,也开始蠢蠢欲动。 只不过有的傻蛋是攻击自己的族人,有的则是引诱在场的向导。 考试开始不过十分钟,已有1/3的考生被架出了考场。 但情况并非是一边倒,已有考生开始应对这一情况。在精神力的控制下,一只迷兽不情愿地爬到了笼子边缘,对着对面的金发少年低声吼叫。 考官见着这一幕,满意地点点头。 不愧是这一届最优秀的学生,这么快就驯服了一只迷兽,通过了考验。 “这个学生不错,他叫什么,我们军团要了啊!”伯德拍了下桌子,又扭过头去看萧上将的屏幕,“咦?您的儿子怎么不上前去?” “迷兽全部驯服完毕后,考试就结束了吗?” 提问的青年太过貌美,考官忍不住软下语调:“没错,所以你要抓紧时间。” 话一出口,他就暗道一声不好,身为考官,他原本是不该说出任何和规则无关的话的。 但是青年嘴角含笑,散发着人畜无害的气息,他便不自觉忘了这一规矩。 “咳。”考官手握成拳,挡住下半张脸,“去考试吧。” “谢谢。”青年回复后,不紧不慢地往笼子走去,那慢悠悠的速度,考官都不禁为他捏了把汗。 这是在考试啊,争分夺秒才是上策! 而青年接下来的举动,更是让考官傻眼了,而监控室里也爆发出一阵大笑。 只见笑青山拖了一把椅子过来,屁股一坐,手肘撑在大腿上,手掌托着脸,开始百无聊赖地围观考生驯化野兽。 他看得聚精会神,眼睛时不时眨一下,睫毛随之颤动。 要不是他穿着随意,脸又稚气,别人怕不是要把他归类为监考考官了。 “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伯德连连抚掌,“萧上将,遇事如此淡定,萧歌和萧清不愧是兄弟。看来在不久后,联邦又要升起一颗星了!” 萧上将保持着僵硬的笑容,他那大儿子是胸有成竹的淡定,但小儿子那副姿态,倒像是破罐子破摔的淡定。 他要放弃了吗? 不,要相信他。 萧上将深吸了一口气,笑容自然了一些:“年轻人,就是喜欢挑战极限。” 伯德皮笑肉不笑:“说得好,我现在真的很期待,您的次子能取得怎样的成绩,元帅,您说呢?” 叶易静静凝视着青年俊朗的面容,嘴角的笑容变得更深。 考场里弥散着铁锈的气味,野兽的哀鸣声渐渐低衰,大部分的迷兽都在自相残杀中伤痕累累,还有少部分的被考生控制,躲在角落里。 “成功了!” 一个考生兴奋地叫喊起来,迷兽受了伤后,身体虚弱,更容易被突破防线。 这就是你的目的吗?考官看了一眼笑青山,对方终于动了下他金贵的腿,走到了笼子前。 利用迷兽负伤后的孱弱来完成目标,也是本次考试的加分点之一,但这加分仅会给第一个发现这个诀窍的人,其余的跟风者,成绩都不会很理想。 伯德笑起来:“静观其变,也是兵法的一招,萧上将是将自己的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了啊。” 萧上将真想一枪崩掉这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嘚啵嘚啵的老不死,讲话阴阳怪气,还敢讽刺他儿子捡漏,就是捡了又咋滴,省时又省力,这才叫做大智慧! 男人低沉的笑声传来:“他只是在等一个时机。” 萧上将连忙道:“元帅有何高见?” 叶易笑道:“一个不至于把其他考生路都堵死的时机。” 伯德皱眉,按照他这话,笑青山是实力极强了? 他并不怀疑叶易的眼光,毕竟那是他家的向导。 但是现在……伯德看了眼屏幕,笼子里剩下的妖兽都是老弱病残,笑青山能做出什么,才能让他得到考官的青睐? “来,握手。”海曼,也就是年级第一,正耐着性子教导迷兽伸爪子。 它们毛茸茸的,属于猫科动物,不攻击人时,倒是十分可爱。 迷兽颤巍巍地伸出爪子,在快要碰到海曼的手时,又缩了回去。 海曼不厌其烦地又教了一遍,毕竟是刚驯化的迷兽,不听他的话,也在情理之中。 而在迷兽的爪子成功放上他的手心,并维持了三秒后,迷兽的眼睛噌地亮了起来。 它叫了一声,声音软糯糯的,十分惹人喜爱。 海曼被萌得不行,刚想摸摸迷兽的小爪子,对方就无情地收回了手,迈着小短腿朝笼子的另一端跑去。 “诶?!”海曼惊诧地叫了一声,他的精神力失效了吗?! 可放眼整个笼子,所有的迷兽都发了疯一样,朝着同一处挤去。 “怎么回事?!” “迷兽失控了!” 考生们一片慌乱,几位考官也离开了自己的位置,上前查看情况。 “别靠近笼子!安全要紧!” 考官提醒道,拨开几个挡路的考生,而呈现在眼前的画面,则让他们目瞪口呆。 迷兽的唾液有止血的效果,在受伤的时候,它们会找机会舔自己的伤口,但除非有血缘关系,迷兽是绝不会舔舐另一只兽类的,包括配偶。 可现在,那群野兽却团在一起,互相舔毛,相亲相爱,和谐友好,就连刚才蹦跶得最凶的好战分子,都在友善地帮同类止血。 等等啊,你刚才才把别人按在地下摩擦,变脸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而更让考官惊讶的,则是那些无伤的迷兽,全都拼了命地往笼子外挤。 一排栗色的小爪爪伸出笼,下方是或粉或黑的肉垫,锋利的指甲全都收了起来。 一只指节分明的手轻轻握住它们的爪爪,按了按肉垫,又照着顺序去揉另一只爪子,颇有雨露均沾的味道。 迷兽们软软的叫声此起彼伏,还有的直接摊开了肚皮,面朝笑青山,撒娇道:“喵喵!” 那声音,又甜又酥,任谁都想不到竟然是高傲的迷兽发出的。 监控室里,凝着愤怒和威胁的狼嚎响起,灰狼龇牙咧嘴,尾巴上的毛炸得根根分明,恨不得跳进屏幕把那些小混蛋全都给撕了。 69 星球堡垒(12) 金属杆将笼子内的景色装进不同的框内, 但每一的画面都是或瘫或仰的小迷兽,呼噜声安详地飘荡在考场, 好一副纸醉金迷,酒池肉林的景象。 考官的眼皮跳了跳, 视线转移到青年身上。 他还在玩迷兽的爪爪, 白皙的手将小爪子翻来覆去地揉捏, 好像在把玩一块墨玉。 而迷兽也乖巧地趴在地上,盯着他, 葡萄般的眼珠子时不时眨一下。 他不会携带了猫薄荷吧? 考官狐疑地想到,鼻子抽动了下。 呕,满考场都是血的味道,就是再大剂量的猫薄荷,在这种情况下也英雄无用武之地。 笑青山搁下梅花瓣似的小爪爪, 迷兽可怜巴巴地叫唤了一声。 挠了挠它的下巴,笑青山偏过头,清润的声音像是一阵清风,驱散了场内的铁锈味:“我可以带它们走吗?” 闻言, 迷兽们兴奋地叫起来。 它们? 考官望着那乌云团一样蓬松的迷兽堆, 一滴冷汗掉下来。 迷兽虽然可爱, 攻击力也很强, 属于只能远观不可亵玩的生物。 普通向导驯养一只就是极限了, 他还想把这一百多只都带走? 考官清了清嗓子, 避而不答:“考试结束!” “……好吧, 再见了。” 笑青山遗憾地揉了揉迷兽的小脑袋, 对方眯着眼,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其余的迷兽叫声里萦绕着哀怨,好像在挽留他。 在不远处,考生们围在一起,新奇地瞧着那一幕。 “太厉害了,这些迷兽都把他当做主人了。” “而且迷兽都很放松,他的精神力一定很温柔。” “一口气驯服一百只迷兽啊,我光是驯服一只,头就痛得快爆炸了!” 考官咳嗽一声,重复道:“考试结束了,考生可以离场了!” “好的……”考生回答,意犹未尽地盯着迷兽。 考官无奈地笑了,你就是把眼珠子瞪出来,那些迷兽也不给你们撸啊。 说不定还会咬你。 考生陆陆续续离开,考场空荡荡的。 考官戴上厚实的手套,全副武装地进入笼子,准备应付恢复了精力的迷兽。 但它们只是恹恹地趴在地上,连个正眼都不分给他们。 蓦地,在场迷兽瞳孔缩小,浑身炸毛,发出威胁的嘶声,但身体却止不住地颤抖。 后脖子皮一紧,屁股被托起,一只迷兽满脸懵逼地拎了起来,一只狼脸猛地贴到它面前。 “喵!”迷兽吓得头皮发麻,一爪子薅过去,狼灵敏地往后一仰,安然无恙。 “爪子放下去。” 男人命令道,灰狼收回扶在他手臂上的前爪,四肢着地,大尾巴不屑地摇了摇。 弱小的生物,根本没有办法保护好小主人。 比起皮毛的光亮度,它也是不差的! 毫无威胁! 灰狼得意地嗷了一声。 一辆低调的悬浮车内,卡尔正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司机的招呼声吵醒了他,碧绿的眸子睁开,他说:“祖父。” 卡尔原本是有些欢喜的,他自恃笔试成绩不错,在哨兵的专业考核里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没有给家族丢脸。但伯德上将却沉着脸。 伯德的气质本身就很严肃,这下更是犹如雨夜的岩窟,湿冷的寒意顺着灰黑色的泥块蔓延开来。 出乎意料的,伯德的第一句话却不是什么责骂,而是如一个普通的老人一般,慈爱地问起孙子的成绩:“笔试的分数你看了么?” 卡尔连连点头,调出光屏,测过身,以便祖父可以看清上面的字。 伯德将他的分数反复在嘴里咀嚼,沉吟道:“不错的分数。” 卡尔的嘴角刚勾起笑容,便听见他说:“你知道萧清多少分吗?” 考试的成绩都是保密的,想知晓别人的分数,只能通过最原始的口和耳来打探。卡尔心气高傲,自信无比,并不会做出这种有损他身份的行为。 “他考多少分关我什么事?祖父,您知道吗,他在考场上都睡着了,恐怕及都够呛。” “呵……”伯德笑了一声,将一份资料传输给卡尔。 文件不大,不到两秒就传输完毕。 而卡尔看着上方的成绩,脸一下就僵住了。 “不可能!”卡尔激动地站起来,咣一下撞在车顶,痛得龇牙咧嘴。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伯德冷笑道。 他这孙子自以为是惯了,今天就该让他开开眼,明白什么叫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至于笑青山…… 伯德凝视着远方,青年正跟在叶易身旁,那只灰狼自以为宝宝似的,在青年面前装傻卖乖。 青年迫于无奈,将那只将近有两米高的狼抱在怀里,像是扛着一个沉重的麻袋。 他的优秀是真是假,明天自有真相。 次日,第三场考试开始。 这次是团战,上百名考生按六人——三个哨兵三个向导,随机分组。 如果被枪打中头、脖子、胸口,或者胸口挂的生存绳被隔断,考生等同于死亡。 每击杀一个敌人,分数加10分。 当然,这只是最表面的成绩,合的结果与否,取决于考生在考场上的综合表现。 就算你运气不好分到了五个坑货,你一个人独自发光发热,仍然可以脱颖而出。 开战前,先进行抽签。 而星网上,网友比考生还要激动。 首星军校的匿名论坛里,一栋高楼平地而起。 【直播2号楼 林里的考生成双对】 45l:6队的阵容弹性很大啊,卡尔是进攻型,而方唐是稳健型,可进可退。 123l:25队稳得一笔,乔怡在队,天下我有。 125l:艹,合理怀疑25队作弊,海曼也在? 135l:4个大佬,25队太强了吧,这不公平。 150l: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不服憋着。 175l:来晚了,我男神哪队的?什么水平? 180l:>>75l 如果你男神是萧清,12队,谢谢参与的水平。 195l: >>75l 非常普通的一支队伍,不起眼,没亮点,还要带你男神飞,雪上加霜。 200l:我倒觉得12队胜算很大,队员不是特别优秀,但也是稳扎稳打的类型。而且有人说,萧清昨天的表现好像很好。 205l:>>200l 得了吧你家清清宝贝什么水平粉丝心里没点b数,体测e也好意思报名,真是心疼和他同队的考生,怕不是及分直接拉到负分。 207l:>>200l 本来就弱,还没量子兽,直接少了一双眼睛,岂止是没有优势,简直全是劣势,看你们能不能逆风翻盘。 这次的考场是一片繁茂的森林。 树冠如华盖,遮天蔽日,郁绿的树海一片连着一片。 无论是直视,下方仰视,还是上方俯瞰,都只能看见那翠绿的枝叶。 一声枪响,一具人形摔落而下,软绵绵地躺在地下。 迷彩服装上,显眼的蓝色荧光正中心脏所在之处。 “好!”蒂莫西手握成拳跳起来,欢快地像只扑腾的鸟。 “又不是你打的,跳个屁啊,还有小声点!”陆忍易轻轻锤了队友一下,压低声音道。 青年放下枪,长长的睫毛颤动,一个干净利落的纵跃,从粗壮的树枝上跳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轻盈得仿佛是一片羽毛落在地上。 考试已经开始了三个小时,这是他们遇到的第三支队伍。 随着进程的推进,队伍越来越少,为了取得高分,他们也会朝着某一点逐渐汇聚。 笑青山指向林中的某个方向:“雀鸟回来了。” 蒂莫西一愣:“哦,好!” 那明明是他的量子兽,笑青山对其的感知却更为敏锐。 在刚看到组队结果时,蒂莫西是无奈的。 他对笑青山没什么恶意,只是单纯不相信,在觉醒向导至开赛的这短短一段时间里,他能突击到能适应实战的程度。 蒂莫西也是向导,自然也见证了昨天的那场考试,但是关在笼子里的迷兽,和能跑能跳能一梭子爆你的头的竞争对手可不在一个层次。 森林里的环境也不好,潮湿、阴冷,除了人,还散布着一些虫豸和野兽,若是遇上了强劲的后者,也需要好一番缠斗。 可笑青山的表现,却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他表现得非常沉稳,甚至高过他们这些在军校中熬过来的老油条。 队伍的队长是他,但他觉得,或许笑青山更适合担任这个位置。 笑青山扭开瓶盖,下颌微仰,这使得他喝水时,喉结的滚动异常明显。 他扭紧了盖子,水润的唇张开:“情况如何?” 蒂莫西皱起眉头:“25队正在朝这边快速移动,凭乔怡他们的速度,不到一刻钟就会和我们撞上。” 陆忍易担忧地咬住下唇,补充道:“乔怡的斗术和战术都是满分,硬碰硬是打不过他的。还有海曼,他的反侦察能力也很强,我们布下的陷阱恐怕都白费了。” 笑青山找了棵树,倚着树干,肌肉放松,慢慢滑坐下去。 正面碰撞是死,耍小手段也无效,而智取? 他的大脑说今天只想当条咸鱼,全部的困难,就交给反射神经了! 笑青山仰头,日光透过树叶缝隙投下一块块光斑,空气中的灰尘都镀上了一层金。 他说:“那就坐着等死吧。” 蒂莫西:“……” 不是,您放弃得也忒快了,至少抢救一下吧! 而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其余四位队友还很赞成笑青山的决定,纷纷一屁股坐下地,抬头仰望天空扮演痴傻儿童。 陆忍易拍了拍地面,手打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声:“坐下吧,蒂莫西。养精蓄锐。” “我们这样真的好吗?”蒂莫西捂住脸,口嫌体正直地坐了下去。 熟料,在撞见25组前,他们最先等来的,却是6组的外交大使。 方唐举着手,努力忽略了对准他的枪眼,说明了他的来意。 “合作?”笑青山的手指扣在扳机上,“我不同意。你知道我和卡尔是什么关系吧,还来问这种废话?” “知道啊,掉下水里也要拉对方一起死的好朋友嘛。”方唐抹了把后脖子,满手都是冷汗,他尽量以轻松的语调说道,“但是你们之间的深仇大恨,完全可以等到干掉乔怡他们再来算账嘛。到时候,你想怎么踢卡尔,就怎么踢卡尔。” 蒂莫西劝道:“萧清,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我们打不过乔怡,和他们合作是有利的。” 方唐点头:“对嘛,这是双赢。” “……”笑青山转过头,问道,“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其余四人小鸡啄米般点头。 笑青山松了口:“好吧。” 方唐吐出一口气来,额头却被一个圆形的冰凉的金属口撞上,他满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是枪口。 笑青山冷淡道:“别耍小花招,不然我让你知道被爆头的感觉。” 枪声鸣响在森林的一角,惊起一片飞鸟。 鸟儿落荒而逃,羽毛轻飘飘落地的一瞬间,一道光闪过,它立刻一分为二。 乔怡不愧是他们口中的大神,笑青山和她打的时候,能感觉到对面的哨兵无论是反应速度、还是力量、心态,都比之前遇到的对手要好上许多。 再加上海曼和她心有灵犀的配合,使得这场战斗比起之前,要难打一些。 但也只是一些而已。 刺向她的匕首速度越来越快,角度也越来越刁钻,不禁让乔怡怀疑起对面的青年还留有多少未发的余力。 军校里的斗课老师都是退伍的军人,打起架来一个比一个狠,可谁也没有让她有过这样的压迫感。 她就像是一只花豹,在碰到比她更加强大的狮子时,从心底感受到了慌乱。 心一乱,动作自然失掉了节奏。 糟糕! 乔怡在一瞬间调整了自己的步伐,但还是躲不开刺过来的匕首。 在那闪着亮光的刀刃即将挑断她胸口的生存绳时,一发子弹朝着这边打来! 却不是朝着乔怡,而是对准了笑青山的脖子! 整个直播间都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沸腾了,因为那发子弹,并不是25队的队友射出的,而是出自卡尔之手! 在最重要的关头,卡尔撕毁了合作协议,站在了笑青山的对立面! 而这一切似乎早有预谋,他的队友也纷纷翻脸,在同一时间攻向笑青山的队友们! “卧槽,太阴险了吧!!!看不下去了,妈的,生气!!!” “反水是计谋的一环,不爽?忍着!卡尔干得好!” “卡尔垃圾,毁约不要脸!!!” 而这密集的弹幕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随之到来的,是更加疯狂的刷屏。 红色的生存绳落在草丛中,那里的泥土湿漉漉的,绳底已沾染上土黄色。 乔怡坐在地上,呆愣地望着青年缓缓离开的背影。 如果换做她,绝对不能在避开子弹的时候,还饶有余力的割断对方的生存绳。 而更让她震惊的事情还在后面。 乔怡是25队的主力,在她退场后,在愤怒和忌惮之下,队友不再和蒂莫西等人缠斗,而是脱战,并迅速握紧了枪朝着笑青山扫射,而卡尔那边的人,也选择了同样的手段! 就在数发子弹同时打向笑青山的时候,他没有躲开,而是拿着军部特制的匕首,慢悠悠却精准、且及时地将子弹一分为二。 是的。 他用匕首劈开了子弹。 卡尔的脸都白了,量子兽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伯德上将肯定守着直播,他再心慌,也得应战。 要先发制人。 卡尔咬住槽牙,肌肉紧绷,以最快的速度冲向笑青山。 最好的结果是,他能一举割断笑青山的生存绳。 坏一点的话,大不了两败俱伤。 “嘭”的一声闷响,葱茏的树冠摇曳,百叶齐鸣,几片叶子飘零而下。 匕首落下,被笑青山一脚踢开,他拽着卡尔的领口,笑得很和善,浅色的双眸在树荫里,染上了点墨色。 “这是考试,你不能——”卡尔还没说完,一记拳头就打上了他的脸。 笑青山直接开揍,其画面之惨烈,让直播挪开了视角,只敢从背后拍摄他胖揍卡尔的全过程。 网友看得很嗨,嘴上也很嗨。 “卧槽牛逼,反杀,萧清干他!!!” “卡尔你看见了吗,死神的镰刀它又大又亮。” “校方的担架准备好了没,我怀疑卡尔撑不过十秒。” “好刺激!一波三折,跌宕起伏,继续打,打得再狠一些!” “哨兵被向导按在地上摩擦,惨兮兮。” 网上闹得热火朝天,监控室里鸦雀无声。 考官两眼无神地盯着对质着的两位上将,背上全是冷汗。 耳朵中传入什么声音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他的大脑已经过载,没有办法处理了。 伯德气得脸红脖子粗,任谁看到自家英俊的小孙子被人打成猪头,且人变猪的画面还在全网直播,都会气到爆炸的。 “叫萧清停下!立刻!马上!现在!他这是殴打考生!是违反考试纪律的!” 萧上将倒是挺云淡风轻,甚至想捋一捋胡子:“请问考试规则里有写不能打考生吗?没有,不仅没有,打了还有加分!” 伯德怒道:“那是正常情况下——” 萧上将疑惑:“什么叫做正常情况,规则里没写呀,您那么大把岁数了,怎么还不讲理呢?我还说撕毁盟约不算正常情况呢,现在只是考试,要是换到战场上,您的孙子不就成了……咳。” 商量不成,伯德咬牙切齿,一掌拍在控制台上:“好,你们考官不敢管是吗,我亲自去,我倒是要看看,是谁给的萧清这么大的胆子!” 萧上将神色一凛,刚想说话,便听见一道声音传来。 那声音低沉,在平时,有着大提琴的动人,可在此刻却是冷到了极点。 叶易靠在座椅上,半边脸都沉在阴影中,只能看见他极深的轮廓。 他说:“我给的。” 70 星球堡垒(13) 忽略掉萧上将那欣慰又不舍, 似乎暗藏了千言万语的目光后,笑青山跟着叶易回了家。 他有些累了,昏昏欲睡,像没骨头似的啪叽一下扑到床上。 然后他发现被子里有什么东西在拱动。 小小的一团, 像座小山峦一般, 从床的一边挪到他的面前。 笑青山警惕地支起了身。 隔着厚厚的被子,小东西叫了起来, 和他隔空喊话。 “喵——” 他眼睛一亮,疲惫一扫而空。 掀开被子,迷兽冲了过来,毛茸茸的小脑袋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尖尖的耳朵被挤得叠下去。 笑青山架起它, 迷兽极有韧性的身体拉得很长, 后肢在空中蹬了几下。 笑青山转过头, 欣喜道:“阿易,你怎么把它带回来也不给我说一声?” 叶易靠在门框上:“说了你还会惊喜么?” 笑青山低下眉:“说了我就早点结束掉比赛了。” 还和那傻逼打个啥。 叶易笑了一声,在他身旁坐下。 灰狼紧跟而上,干净的身子盘在床上,头搁在被子上, 冰蓝色的眼珠子从下往上盯着迷兽。 叶易戳了下迷兽的肚皮,对方懊恼地叫了一声。 叶易挑眉:“脾气还挺大, 我允许你上床了吗?你才来我家一天, 就会开门了?” 笑青山把迷兽放下, 夸奖道:“好聪明。” 迷兽懒懒地拉伸了下身体, 应道:“喵。” 开个门,小意思。 小家伙趴在叶易和笑青山中间,呼噜呼噜的,很是安心,让人丝毫猜不出它几天前还是只超凶的野兽。 笑青山眼里盈着欢沁,嘴角含着笑,像朵甜甜的棉花糖。 叶易不禁放低了声音,怕影响到此刻的静谧。 他问:“想好它叫什么了么?” 笑青山抚摸着它柔顺的皮毛,想了想。 栗色,猫科动物,组合起来就是—— “栗猫。”他认真道。 叶易很捧场:“好名字,有文化。” 笑青山抬起眼皮,明亮的眼瞳闪烁着怀疑:“那你倒是说说哪里有文化?” 叶易一时卡壳:“呃……” 二主人被那小妖精迷得七荤八素,灰狼感到了危机感。 它探出头,用湿漉漉的鼻尖顶了顶笑青山的手,低低地“嗷”了一声。 其音如泣如诉,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它冰蓝色的眼珠上蒙着一层雾气,好像在哭。 笑青山心尖一软,抱住灰狼,沿着背脊向下抚摸。 “乖乖,别哭,我喜欢你。” 闻言,灰狼欢快地嗷嗷叫,踌躇满志地盯着栗猫。 听见没有,主人喜欢我!你这个小妖精,休想撼动我的地位! 栗猫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傻狗。 灰狼还没来得及开心多久,只听笑青山接着道:“我也喜欢栗猫。” 灰狼:“……” 灰狼的尾巴诚实地垂了下去,毫无生气。 叶易身为正主人,无情地嘲笑了它一声。 手臂被抱住,淡淡的柚子味扑来。 肩膀上多了一个人的重量。 笑青山靠在叶易肩上,闭上眼:“最喜欢你。” 卧房的门被粗暴地打开,一只缩着四肢的猫被托着屁股丢了出来,紧接着,一只两眼茫然的狼也被赶了出去。 面对着两双充满控诉的眼,叶易冷漠道:“自己玩。” 说罢,咔嚓一下关上门,留下两只面面相觑的动物。 栗猫不悦地叫了起来,锋利的爪子冒出来,对着门进行了惨无门道的撕抓。 后脖子一紧,栗猫的叫声中带上了愤怒,它挥舞着爪子,小身子荡来荡去。 灰狼叼着栗猫下了楼,把它抛在沙发上,耳朵垂下。 它们一问一答。 栗猫:“喵?”他为什么要赶我走? 灰狼:“嗷。”到了春天,你就明白了。 **** 医院里,到处都是刺眼的白。 消毒水味更是无处不在,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卡尔的感官。 开考前,他对笑青山说“每次考试都会有考生意外受伤”,可他没想到遭遇意外的居然是他自己! 作为唯一一个被抬进医院的考生,他不仅没有得到网友的同情,还被网友嘲笑是“罪有应得”、“活该”。 因为缺考了后面几门,卡尔也无法顺利毕业,只能等待下一年的考试。 对于之前早就给亲朋好友夸下海口的卡尔来说,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谁?!”虽说身体虚弱,哨兵的听觉仍然能使他捕捉到微弱的声响。 门缝由小变大,站在门后的人也暴露出来。 卡尔松了一口气:“是你啊,德加。” 德加笑了起来,今天他没有穿军装,整个人显得有朝气了许多。 他在病床旁坐下:“你刚才的表情特别好笑,你以为是谁来了?” 卡尔尴尬道:“我祖父……” 说完,他又怕德加误会似的,补充道:“老人嘛,你懂的,有些举动是好的,但是会让你……” 德加善意地点头:“我知道。” 卡尔干笑了两声。 他撒了谎。 回忆起伯德上将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他缩了缩脖子。 “冷吗?”德加误解了他的行为,将室内温度调高了一些。 卡尔低下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也就忽略了德加富有深意的目光。 德加扬起一个毫无伤害力的笑容:“下周天我过生,你要来吗?” 卡尔连连点头:“我哪儿能说‘不’?咱们家是什么交情,用不着这么客气。” 德加迟疑道:“我可能……不,是必须邀请萧清,你——” 卡尔又连连摇头:“不介意不介意,我和他之间就是点小误会,呵呵,你别担心。” 他小心翼翼讨好的样子触动了德加心里的一角。 德加垂下眼道:“卡尔,你不必勉强你自己。” 卡尔结结巴巴道:“德、德加,我心甘情愿,你知道吗,我一直——” 德加“啊”了一声,慌乱地起身:“抱歉,我忘了我还有工作没做完!” 卡尔的气势一下弱了下去:“工作要紧,你赶快去吧。” “恩。”德加笑道。 在关门的时候,德加顿了一下:“卡尔,你真的很好,很温柔。” 卡尔呆住了,可在他反应过来之前,那扇门已经关得严严实实。 道路上,一只狗俯下身,恶狠狠地嚎叫,若不是被牵引绳拴着,恐怕早就扑了上去。 而另一只狗则挡在恶犬面前,保护身后面露怯色的小孩。 一个路人夸奖道:“大型犬就是温柔啊。” **** 宴会之上,灯光璀璨,衣香鬓影。 醇香的酒从香槟塔顶端流下,分流成无数条小瀑布。 打扮精致的女士轻启红唇,男人则都穿着正式的礼服,显得衣冠楚楚。 酒杯相碰的声音清脆悦耳,可响在宴会主人的心里,却不是那么让人欢喜。 “诶,元帅呢,刚才还看见他。”杰西咽下红酒,扫视了周围一圈,可都没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赛琳娜咳了一声:“你看见萧清了吗?” 杰西急道:“没呀,他俩是不是出事了?!” 赛琳娜揪了一把他的胳膊:“咋这么没眼力劲呢?!两个人一起消失,你还不懂吗?!” 杰西这才后知后觉:“哦、哦。” 德加笑容僵硬,望向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风吹起薄如蝉翼的帘幕,半遮半掩中,更给阳台的气氛加上了一丝旖旎。 首星的夜晚很少能看见星星,今天是个例外。 黑夜像是一块天鹅绒,而星辰则是上方点缀的钻石。 这种场景,不可谓不浪漫。 叶易一手撑着脸,一手指着天幕中的一片星辰。 他眼眸倒映出星光,像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 叶易:“你看那片星,如果爆炸了,效果一定很壮丽。” 星星:“???” 笑青山:“……你有没有觉得它们在发抖?” 叶易冷冷地盯着星空:“有什么好抖的?被我炸掉是它们的荣幸。” 星星一闪一闪,仿佛快要没电的信号。 有点渴,笑青山懒得动,抢过叶易的酒杯,喝了一口。 然后他面无表情地把酒杯放了回去。 好涩,再见,不,永别了! 叶易笑了一声:“你就把不好喝的东西留给我?” 笑青山竖起眉毛:“你自己拿的!” 叶易手腕转动,酒在杯里晃出弧线。 叶易问:“你知道我为什么拿红酒吗?” 笑青山狐疑道:“为什么?” 叶易远眺地平线上的山麓踪影:“我成年那天,宿舍里三个哥们都是穷逼,众筹给我买了一瓶1982年的拉菲,以作生日礼物。” 笑青山:“……”闻到了胡扯的味道。 叶易正色:“本人之前是个三好学生,从不违反校规校纪,也没有喝过酒。” 笑青山敷衍:“嗯嗯,好棒棒哦。” 叶易:“但成年的生日是有纪念意义的,所以我勉为其难收下了这份礼物。但是。” 转折来了,笑青山的注意力集中起来。 叶易笑了一下,笑容里有点苦涩。 “那天……”他像是无法开口,“虫族来犯了。” 距离上一次开战,已过去500年。 在人类已经适应了舒适安全的环境后,虫族再次踏上了边星。 “地动山摇。”叶易形容道,“我们就看着灯啊,书啊,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盆栽、相框全都倒了下来。红酒还好,瓶子比较耐摔,恩,瓶子没坏,但当时我们已经把木塞给拔下来了,所以我就眼睁睁看着我成年时得到的第一份礼物在我面前流了个精光。” 他摸了下鼻子:“我当时只想冲出去抓着虫族的领子,呸,触角说,你们就不能晚一分钟来吗?晚一分钟我就喝到了。” “我也觉得红酒不好喝啊,但……” 接下来的话,已经不用再说下去了。 笑青山垂下眼,睫毛颤了颤。 他垂目敛睫的样子,总带着点泫然欲泣的味道。 叶易:“但以上都是我编的。” 笑青山:“……” 叶易:“我堂堂学生主席,住单人间好吗,哪来的三个好哥们。” 笑青山冷冷道:“我记得你有个酒柜。” 叶易毫不犹豫:“砸了,把红酒全都丢出去!” 叶易看了看杯子里的红酒,说:“其实我觉得这个味道还行吧。” 笑青山撇过头去:“难喝。” 因为你喜欢甜的嘛。 叶易笑了笑:“这么不喜欢?” 笑青山用力地“恩”了一声,说:“我这辈子不想再碰到这个味道。” 叶易把酒杯搁在一边:“那我也不喝了。” 干什么这么委屈,好像我欺负你一样。 笑青山蹙眉:“你爱喝不喝。” 叶易:“我再喝最后一口。” 笑青山:“扭扭捏捏的你干嘛——” 笑青山脖颈上扬,双手搂住男人宽阔的肩膀。 夜里微凉,他却觉得一丝燥热腾起。 一吻结束,他眼角微红,带着点泪光。 71 星球堡垒(14) 钢琴音舒缓又轻柔,如清水流淌而下。 女士们的裙摆在舞蹈中盛开如花, 又如退去的浪一般归于平静。 进入厅内后, 只剩下星辰的世界又多了喧嚣。 灰狼叼着栗猫,大摇大摆地从一众量子兽里离开。 它将栗猫放下, 轻轻地叫了一声。 笑青山蹲下,摸完大只摸小只, 两只动物皆眯起眼, 一脸享受的样子。 他问:“想回家了?” 灰狼通人性地“呜”了下, 尾巴狂摇。 笑青山偏头望向叶易,征求意见。 他没有说什么,表情也很平淡,但叶易看得出来, 他不是很乐意待在这里。 叶易回答:“我去和德加说一声。” “嗬, 来得正好。”伯德上将摸着小胡子, “元帅, 我正巧有点事,想要问问您的意见。” 德加候在一旁, 嘴角微弯。 参军几十年, 叶易对伯德的性还是有所了解的。 一个彻彻底底的独.裁者, 凭着铁拳手段和敏锐的军事素养走到了今日。 给他提意见等于放屁。 叶易耷拉着眼:“不巧, 我现在没空。” 伯德从胸腔里挤出两声笑:“上次的气还没消呢?卡尔可在医院里躺了一周。” 德加则劝道:“两位有误会,别生气了。元帅, 您就听一下, 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这是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白脸来了? 叶易嘴角勾起一个不明显的笑, 一双眼瞳如黑水银。 他饶有趣味道:“德加,你什么时候和上将这么熟了?” 德加面不改色微笑:“元帅您这话说的,我家和伯德家一直都有来往。” 叶易漫不经心道:“恩,我对你们这圈的关系不是很清楚。” 笑青山抱着栗猫,怀里,毛茸茸的小家伙耸动了一下。 它伸长了脖子,细长的胡须颤动,瞪圆了眼睛,脑袋挪来挪去,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灰狼狐疑地看了四周一圈,什么都没发现。 可栗猫却前爪踩在笑青山手臂上,后爪一蹬,肉垫落地。 它拔高音调,对着空气恶狠狠地“喵”了一声,身体弯成弓形。 那叫声凄厉,大厅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吓死我了。” “谁的猫啊?!” 栗猫才不管这些人的抱怨,像失了理智一般,朝窗外冲去。 它速度极快,动作又灵敏,在摆满了食物、装饰,又站满了人的大厅里非常占优。 而银狼则与它相反,体型接近两米,想钻洞都钻不了。 不过几秒,栗猫就从大开的窗户里跳下了楼! 笑青山扶着窗沿,望着那一小团栗色的生物消失在树林中。 他皱起了眉。 屋子里有什么东西让栗猫害怕了。 “呀,您的衣服!” 一声尖叫传来,思绪被打断,笑青山转过头去。 卡尔捏着自己的白衬衫,那里沾染了一块深红色的印渍。 旁边的执事递去手帕,但对已经沾染了酒的衬衫无力回天。 “萧、清!”卡尔咬着后槽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那疯猫是你的吧,这次我可没冤枉你吧?!” 笑青山摸了摸鼻子:“抱歉,我赔你件新的。” 卡尔怒道:“这是钱的问题吗?!我还缺你这点钱吗?!” 问题是除了赔钱外还能有什么其他的解决方法吗? 笑青山:“那你想怎样?” 卡尔道:“我要和你决斗!” 笑青山:“……你认真的吗?” 在场的人显然没看过也听过考试时的结果,都用诡异地目光盯着卡尔。 那么大的实力差距,不是一两周就能追上的,更别说这人才从医院里出来,哪有时间训练? 伯德上将双眉紧锁,呵斥道:“胡闹,我是不是平常太惯着你了,你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卡尔最怕的就是他的祖父,一被骂就成了鸵鸟,头快要缩到地底下去了。 他低声不服:“这次又不是我的错。” 伯德不悦地“哼”了声,做主道:“德加还说我和元帅有误会,误会的源头不就是你们两个吗?这样吧,小萧陪卡尔去换身衣服,两个人顺带聊聊天,把误会给解开了,不然你们以后碰面就剑拔弩张的,军部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笑青山没有异议,卡尔仍旧哼哼唧唧,像是吃了个大亏。 伯德笑着说:“元帅,您看如何?” 叶易撇了他一眼,道:“我陪卿卿一起去。” 伯德笑容不变:“这是卡尔和萧清两个人的事,您想,他们以前有婚约,您还是别参与了。不然别人还说你是怕他们旧情复燃,呵呵,开玩笑的。” 叶易挑起了眉。 就在叶易打算再次开口时,个人终端一阵急促闪烁。 不仅仅是他,军部其他人的终端也响了起来。 而叶易看到消息的第一眼,就沉下了脸。 笑青山还没有录入军部系统,但从卡尔那边,他也看见了消息。 虫族变异? 叶易唤道:“灰狼。” 灰狼立刻围到了笑青山身旁,对着卡尔低沉地吼了一声,算是示威。 伯德上将说:“傻愣着干什么,小萧都同意陪着你了,你还不赶快滚出去换衣服,别浪费别人的时间。” 卡尔“啧”了一声:“说得好像我愿意他陪一样……” 笑青山冷笑。 执事带领着卡尔和笑青山前往更衣室。 顶灯高悬,明亮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使他瘦削的脸型看起来更加干瘪,且带上了僵尸的惨白。 “请。” 电梯打开,走廊里空无一人,地面上还有着湿漉漉的拖洗痕迹。 灰狼率先跃入,鼻尖耸动,嗅着空气里的味道。 它打了个喷嚏,疑惑地歪了下头。 卡尔的量子兽是只獾,它习惯性地用长鼻子在地面上扫荡,亦是僵硬了一瞬,嫌弃地用鼻子发出“噗噗”的声音。 “抱歉。”执事解释道,“女仆刚清扫过了这一层,她用的清洁剂对量子兽而言比较难闻,不过味道很快就会没了。” 笑青山点了点头:“快走吧。” 这里阴森森的,让他有点不舒服。 卡尔难得同意了他的说法,越过执事,大步流星朝前走去。 “更衣室是这间对吧?”他一边问,一边打开了门。 只是留给客人使用的更衣室,里面的衣服款式都十分寻常,以不出错为目的。 卡尔在一排又一排的服装里打转,脚步忽然一顿。 为什么,在众多衣摆的下方,会有两根腿骨? 笑青山等候在更衣室外,执事问:“您不进去么?” 笑青山瞥了他一眼,正想开口,一声尖叫传来! 顾不得二人恩怨,笑青山跑入更衣室,只见卡尔跌倒在地上。 卡尔见着有人进来,也没有显得更加放松。 他浑身打着颤,手指指向某一处,音调都变了:“虫、虫族……!” 笑青山抬眼一看,地面上摊着一堆血肉,尸体已经凉得不能更凉。 那是虫族的吃法。 灰狼已经进入戒备状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笑青山则当机立断:“别换衣服了,下楼!” 卡尔连连点头,四肢并用爬了起来。 在转头的一瞬间,他再次大叫:“后面!” “咔嚓”一声脆响,颈椎断裂,执事的头无力地歪向一旁,尖锐的口器外摊在人类的唇下。 人早就断气了,它还活着。 “咯咯”笑了两声,它又把头扭了回来。 灰狼俯下身,冰蓝的眼珠子盯着目标,同时开始感应叶易的精神。 但是这里却罩着一层特殊的物质,隔绝了它和叶易的通感。 笑青山蹙眉:“什么鬼玩意儿?” 想起军部刚传来的消息,卡尔不敢置信道:“变异体?!可是报告里说它只出现在了p33星洲,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笑青山淡淡道:“等军部发现它的存在时,它的同类早就坐着星际列车飞向联邦各地了。” 卡尔:“可是这里是德加的家——” 笑青山:“请问德加在虫族最讨厌的食物top10里面吗?” 卡尔抓狂:“都这种时候了,你严肃点好吗?” 笑青山眼也不眨地盯着执事,音色冷了下来:“原话奉还给你。” 别人刚才都和虫族对上一回了,自己却还在这里啰啰嗦嗦。 卡尔骂了一句,拍了拍空瘪的裤兜。 他来这里是参加心上人生日的,谁他妈身上会带武器啊! 他随手找了个钢铁质的衣架,一扭,将它一分为二,削出一个锋利的尖。 “给你!”卡尔将钢管抛给笑青山。 笑青山:“和你认识这么久了,这是我第一次觉得你不是傻逼。” 卡尔:“……”非常时刻,忍住! 执事阴恻恻地盯着二人:“我打不过你们。” 笑青山眉宇间的烦躁更甚,它现在说这种屁话是想干嘛? 执事笑道,嘴角的口器随着口型作出非常值得打上马赛克的蠕动:“但人类可以。” 一切的转变都发生在一瞬之间,钢管尖锐的一头插在墙上,一只手啪嗒落地,血液飞溅。 而执事的脸随着逐渐关闭的门也变得只剩下越来越少的一部分,最终消失不见。 走廊上,电梯的指示灯早就变成红色, 卡尔狂按更衣室内部的按钮,但门已经锁死,完全不动。 一股甜腻的气体,慢慢释放在整个房间内。 只吸入一口,便让人如踏云端。 笑青山幽幽问:“你和德加又商量了什么诡计,现在说出来我留你一条全尸。” 卡尔气得用手去砸墙壁,但是毫无效果:“我没有!” 他低下头,眼眶竟然有些发红。 【变异虫族将卵寄生在人的体内,在成熟后,首先夺取身体的控制权,在没有丝毫察觉的情况下,你的身体就被虫族取而代之。】 【……目前,所有的星际列车都已经停运,请各位市民尽快前往当地医院进行检查。】 临时召开的联邦会议气氛沉重。 上一次星民如此惊恐,还是一百年前虫族卷土重来的时候。 联邦所有有话语权的人都聚集在此,商讨解决问题的方法。 德加低头,眉头紧蹙,眼睛盯着光屏,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脑子里却是在想另一件事。 那一天,伯德上将找到了他,也推动了他今天的行为。 那时候,他问:“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伯德只笑呵呵地回答:“因为你不如萧清,你的家世也不如萧清。” 德加的拳头不自觉握紧。 伯德害怕元帅吞掉他的权力,所以会千方百计地破坏元帅和萧家的关系。 至于与萧家的关系,能顺理成章,或者勉勉强强修复都好,但如果变得更差,对伯德也没有损失。 没有他德加,还会有其他的代替者,那么他为什么不把握这个机会? “德加!” 叶易冷冷的声音传来,德加一惊,回过神来:“是!” 叶易批评道:“联邦最高会议,你在发什么呆?!” 德加咬住下唇:“对不起……我错了,我接下来会认真听的。” 叶易被气笑了:“会议都结束了。” “啊?”德加哭丧道,“我……我什么都没听见。” 叶易敛去笑容,瞥了他一眼:“下不为例。” 德加身体一僵,被那语言中的含义冻得浑身发凉。 如果他再维持这个样子,副手的位置只能换人来坐了。 叶易叹了一口气,原本他来首星是接受授勋,顺便放松的,哪知道虫族说变异就变异,还好边星和p33星洲一个天南一个地北,在变异虫族赶到之前,边星就可以做完戒备工作。 叶易回到大厅,人人自危,除了正在讨论突发事件的将领,其他的名流贵族早就跑回家里避难了。 他环视大厅,同时连接灰狼的神经,却发现笑青山不在厅内,而灰狼也没有任何回应。 卡尔也不在。 稍微放松了的神经,立马又绷紧到极点。 脑海里警铃大作。 叶易问:“更衣室在几楼?!” 德加迫不及待道:“十六楼,我带你去吧,那里有点绕!” 电梯的指示灯上亮着幽幽红光,德加“咦”了一声,他家电梯才检修过,怎么出问题了? 叶易脸色更差,终端上光芒一闪,缩小了的银狼出现在走廊里。 无须对话,银狼抢先一步跃上楼梯,以最快的速度赶上十六楼,而叶易紧跟其后。 德加落在最后,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走廊里就只剩下他一人。 没有人在,也不需要伪装,德加卸下担忧的神色,慢悠悠踏上楼梯。 回归的x97飞船,除了堆积如山的能源矿外,还为联邦带回来了最高级的密码锁,只有搭载了和银狼等同的计算能力才能破解开来。 而他从黑市里买回来的药,药性猛烈,起效快,事后医院也查不出来,两者加起来,人只要进了圈套,就出不来了。 德加磨了下后槽牙,他又想起了伯德上将听到他的计划时,脸上浮现的嘲讽神色。 没错,这种手段既下作又不入流,但是还有什么方法,比它更能高效、快速地摧毁一段感情呢? 他就不信,叶易看见那一幕能够忍下去。 还没走进更衣室,就能听见银狼慷慨激昂的声音。 “世界上怎么有你这样不守妇道、啊呸,夫道的男人,你应该为你的行为感到羞耻!”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上演不可描述的内容,你能为我的精神创伤买单吗?!” “我今天就要代表元帅好好教育你这个小浪蹄子,哼哼哼!” 虽然话语比较粗鄙,但从内容来看,他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成果了。 德加压下笑容,面带忧虑地跑进更衣室。 青年面色潮红,眼神迷离,衣衫不整,咽喉里不时发出可怜的求饶声…… 就是对象和他想象的有点不一样,不,简直是差距大了! 只见几节钢管牢牢插在地上,贯穿了执事的身体,把它钉在地上。 面色潮红→面上全是血。 眼神迷离→血把眼睫毛糊住了。 衣衫不整→衣服上全是口子,伤口还在往外飙血。 可怜的求饶声:“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让我去死吧……” 唯独他下身的某处散发着不能细说的光辉,证明了德加买的药还是很强劲的。 而在德加想象中,本应该威武雄壮的卡尔缩在角落,抱着他的獾,裹紧了外套瑟瑟发抖,像是只遇见蛇的仓鼠。 而本应该浪上天的笑青山却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冷漠地用钢管戳了戳执事惨遭蹂.躏的脸。 笑青山冷冷道:“你想死也得有代价,你拿什么来换?一问三不知,你凭什么去死?” 执事哭得梨花带雨,泪水融掉了一些黏在睫毛上的血块:“呜呜呜呜我真的不知道我是怎么变异的,你们人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变成哨兵向导的啊,大家怎么就不能将心比心呢?” 银狼一爪子踩上去:“我们人类又和你们不是一个种族的!” 灰狼附和地也给了它一脚。 执事继续哭:“你俩也不是人类啊!” 叶易坐在笑青山身旁,面无表情。 德加的表情迅速完成了从“……”到“!!!”再到“???”的转化,可谓精彩纷呈。 等等,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他家的执事为什么身上开了这么多个洞还没有死,甚至还能再蹦起来唱段rap?! 而且他的药呢,他的锁呢,他的计划怎么就没下文呢了?!! “德、加!”卡尔饱含怒火的声音响起,他终于不再抖得像个筛子,而是勇敢地站起了身,用外套挡住了不可描述的地方。 德加:“……” 卧槽,为什么卡尔中药了,他家执事也中药了,唯独笑青山一点反应都没有。 德加往后退了两步,睫毛颤动,放轻了声音:“卡尔,你怎么了?” 卡尔气得要死:“我怎么了你他妈不知道吗?德加·卡布里安!你真的当我是傻子?!” 德加死不承认,眼中泛起泪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导火线已被点燃,卡尔和德加大吵特吵,银狼围着执事念它从星网上搜到的《嫂嫂(♂),我们不可以这样》节选片段,虫族“呜呜呜呜”哭个不停,整个更衣室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吵”。 吵到叶易额头的太阳穴突突地痛。 叶易怒吼:“全都给我安静!” 房间内如寒风过境,冰冻三尺,所有的声音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叶易揉了揉额角,眉头紧蹙,黑眸中燃起一点赤色。 从认识笑青山后,他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暴躁得想打人的情绪了。 一只微凉的手捧上他的脸,贴在他滚烫的肌肤上。 他诧异地转过头,对上一双柔和的眉眼,那眸里是一江三月春水,荡着芳菲桃花。 他哄道:“阿易,不生气了。” 声音清越,像是泠泠泉水,在叶易心间流淌。 于是他也就真的没那么生气了。 躺在一旁装死的执事默默流泪:秀恩爱也不看看场合,我真的好恨人类。 72 星球堡垒(15) 人在底气不足时, 会提高自己的音量来壮胆。 动物在陷入恐惧时, 会吼叫咆哮以震慑敌人。 “喧嚣”在某些时候, 能够充当一个保护伞。而当喧哗散去, 宁静到来时, 隐藏在混乱中的不安也无处可藏。 就像现在, 失去了和卡尔争吵的掩护后,德加内心的仓惶便泄露而出。 他竭尽全力地保持着镇静的态度,但苍白的面色, 躲闪的眼神和捻着衣角的手指却能折射出他内心最深处的情绪。 叶易捏了捏眉心,几乎能听见额角血液流淌而过的声音,像是堤坝坍塌前的轰鸣。 他睁开眼,漆黑的眸中结着一层厚厚的冰霜。 如果不是笑青山正安然无恙坐在他身旁,德加可能已经入土为安了。 德加似乎想解释什么, 张开了口。 但叶易不是很想听。 在他发声前,叶易便道:“之前你说我和伯德上将有误会,现在你又要说,你和我, 或者和萧清也有误会吗?” 他的嗓音低沉, 又带着锐利, 像是一把出鞘的刀,挑开了所有明面上的友善和体面。 哪怕之前已经想好了辩解的语言, 此刻全都化为乌有, 只因为德加明白, 所有的狡辩都是垂死前的挣扎。 他低下眉眼, 求助地看向卡尔。 卡尔黑着脸,前所未有地觉得那低眉顺眼的态度如此的让他厌恶。 叶易冷冷道:“看来场外援助的嘉宾不愿意拉你一把。” 德加好歹也是卡布里安家族的成员,什么时候遭受过这种冷脸,更别说用这般冷漠态度对待他的还是自己的心上人,顿时,一根针插在了他的内心,搅得他心脏都在疼。 德加红着眼眶:“元帅,我们相识这么久了,你还是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叶易反问:“不然还要好声好气供着你吗?” 德加深呼吸了一口气:“你都没打算问我,我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叶易耷拉着眼皮:“不想听,没兴趣。” 德加凄笑了一下:“你不是对这件事不感兴趣,你只是单纯的讨厌我而已。反正你都这么讨厌我,我又何必遮遮掩掩,元帅,我——” “噌”的一声,一截钢管直接从他脸颊旁擦过,几缕头发飘下,一丝鲜血从德加的侧脸溢出来。 笑青山侧着脸,半阖着眼眸:“说了不感兴趣了,不管你有多少话都给我憋回去。” 谁想听你讲述自己患得患失小心翼翼苦逼暗恋多年最后把自己憋成变态的心理转变路程啊? 自白被打断,德加爆发道:“萧清,你少在那里对我指指点点画手画脚,别以为自己胜了就有什么了不起——啊!” 德加朝后跌了几步,狼狈地坐在地上。 灰狼怒目圆睁,亮着利爪,从锋利的牙齿之间挤出怒号。 叶易忍着怒火,以尽量平和的口吻说道:“德加卡布里安,你如果不会说话,那起码要学会闭嘴。” 眼泪夺眶而出,德加哽咽道:“清叶军团刚一组建我就加入了,我比他不知早到了多少,我一直都……只是我没有说而已!” 笑青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摆了摆手:“放心,你说了也没用。” 德加:“……” 叶易冷冷道:“这不是你伤害他的理由。更何况什么叫‘早到’?你从来都只是一个局外人。” 局外人,这个词语一下戳中德加的心间。 他忍不住质问:“我陪伴您这么久,您对我就一丝感觉都没有吗?我陪你看了战场上的日日夜夜,陪您一起从早到晚处理公务……” 难道这些年,他保存在心里的最真挚的记忆,对叶易而言,而只是冷漠的公事公办,没有丝毫的温情吗? 叶易道:“你觉得战场上的回忆是美好的,我却只想快点儿结束掉这一切,因为我不想每次上战场都提心吊胆,害怕自己出事了会让他伤心。而且,你说的那些事全都是工作,没有了你,换成另一个人,赛琳娜还是杰西,对我而言没有差别。” 德加闭上眼,觉得有冰凉的液体从自己脸颊上滑过。 “终于找到你们了,你们挤在这里干啥呀?” 赛琳娜的声音传来,她身旁还跟着军团的其他成员。 看清眼前的场景后,她有些惊讶的张大了嘴。 地面上躺着一只虫族,像被钉子钉住的纸一样贴在地面上。 它原本才是这间房最引人注目的东西,可无论是叶易,笑青山还是卡尔都盯着德加,眼神各异,但是显然不是在赞美后者。 灰狼可能是其中反应最激烈的一个,它冰蓝色的眼珠子死死地锁定德加,好像在盯着自己的猎物。 原本还在讨论军事的人都收了声,这种场合,一个不注意就能踏入雷池。 叶易吩咐道:“赛琳娜,以后你来接替德加的工作。” “哎?!”赛琳娜诧异无比,“那德加呢?” 叶易面无表情道:“看卡布里安的律师团和联邦的法律能不能为他提供庇护吧。” 赛琳娜心里痒得不行,但看叶易的脸色,最后还是什么都没问。 因为她不问,总有fbi能顺着蛛丝马迹扒出一些真相。 即使星移物换,福尔摩斯的精神永存于众人心中。 就在众人还一头雾水的时候,有高人从一个不起眼的小号里扒出了消息。 那个人是首星科研院的研究人员,在小号里吐槽道:“今天得知了一个很sjb的消息,某家族小少爷,喜欢的人已经找到男朋友了,然后他做了一个很思路清奇的事情。 他把情敌和他的追求者锁在一个房间里,通过下药来伪装二人通.奸。 你是不是以为这件事很像洋葱新闻,不,我告诉你,还可以更像——他的追求者和他的情敌原来有婚约,两个人搞在一起还可以说是旧情复燃。 不过最让我不爽的不是这个人的大脑,而是他居然用高级密码来锁人,艹,别人作死都作得这么高级(科技意味),我他妈想研究这个玩意儿,组长都不愿意给我碰,凭什么!凭什么!” 虽然这条吐槽很快就被删掉了,但众人还是很快就把这件事和德加被踢出清叶军团联系上了。 再一琢磨,对应的人物也理清了,这四个人都是军部的名人,这下,德加可谓在联邦出了名。 清叶军团在星民间的好感度一向很高,大家自带对他们的三分喜爱,但现在却有这么一个人干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星民们完全忍受不了。 无论是网络还是现实,众人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诶,他不就是那个谁……那个手段特别古早的……” “那不是古早,那是无耻。” “我还以为军部的人都特别光明磊落,没想到啊。” 德加没有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灵敏的听力,他们的话总是让他一次又一次回忆起当日的情形,提醒他是一个在感情中一败涂地,而且根本输不起的傻逼。 家族人耻辱的目光,卡尔痛恨他的眼神,叶易冷漠的表情,都让他夜不能寐。 他眼底带着浓浓的青色,身型消瘦,脑海里一团乱麻,就连法官在说些什么也听不清楚。 在看清楚律师不安的神色后,他才知道自己败诉了。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家族不仅不伸出援手,反而以他为耻,就连这个律师,自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实际上言语中都带着轻蔑。 接下来等着他的,将是矿星上恶劣的环境和永远刻在终端上的耻辱。 “伯德上将,您上次托我办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德加猛地抬起脸,和对面走过来的男人正脸相见。 伯德是教唆他这么做的罪魁祸首,他应该已经把证据呈上去了才对。 伯德乐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时间过得很快,一晃眼一切都过去了,你也不要太绝望。” 德加瞪大了眼睛:“伯德,你——” 伯德笑着说:“好啦,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送你最后一句话,人长脑子,不是长起来好看的。” **** 虫族天然能够感知到母星的召唤,因此,执事虽然不知道虫族是如何变异的,却能吐露出母星的地点。 在混乱的局势里,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但同时,军部也观测到了另一个坏消息——虫族的母星,开始向边星进行转移了。 准确来说,那并不是一颗星球,而是虫族的移动战舰,女王生活在战舰的核心地带,身旁是无数待孵化的卵。 如果让虫族的母星靠近了边星,数以万计的虫族破壳而出,联邦想要取得胜利,恐怕只能以命换命,两败俱伤。 各大星洲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中。 而就在这种情况下,笑青山被授予了s级机甲雪豹的驾驶权。 那他妈可是s级机甲,联邦里这么多作战经验老辣的上将,也只能驾驶a级机甲,而雪豹从制作完成到如今,已经被封存了几十年,怎么看,都轮不到他一个毛头小子来操作。 不论他在向导考试中有多么优秀,他也是个才觉醒不到三个月,从未接受过正规军校训练,也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向导。 星网上,质疑声不断响起,甚至有人怀疑驾驶权是叶易强迫军方授予给他的。 “在这种大事上就不要走关系了好吧,不把s级机甲给其他将军用,给一个新向导,决策人脑子里都是水么?!” “训练机都是d级,请问一个新向导,如何驾驭得了s级?雪豹听了都落泪,这是要和虫族开展虫机战啊!” “叶易你他妈清醒一点,你是联邦的元帅,要为人民的生死负责的,不要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等战争结束了你们把军部炸了都行!!!” “清清不要冲动啊,战场很危险的,一不小心就缺胳膊断腿,你就在首星待着不好吗?qaq” 不仅星网上如此,清叶军团里,担心他的人也比比皆是。 不是不想信任,实在是没有办法信任。 以他们的驾驶经验来说,想要在不到一周的时间内,熟悉s级机甲的操作简直是天方夜谭。 就算雪豹的ai性温顺,但长时间驾驶高级机甲带来的精神负担足以摧毁一个人的大脑! 而更让他们震惊的是,在安排作战方案的时候,叶易居然把笑青山安插在了一个最重要的战区之中。 在他们的预测中,那里出现的虫族将是所有战区里最多的! “元帅,我反对这个方案!”赛琳娜皱着眉道,“您可以尝试着让萧清上场,但您不能一开始就让他去这么危险的地方。” “我也反对!”杰西说道,“您要是想锻炼萧清的话,让他跟在我的机甲后面吧,我用生命保证我能保护好他!” 闻言,叶易挑眉:“那我为什么不让他直接和我坐在银狼里?” 杰西一时卡壳:“呃……” 银狼插嘴道:“可能是他怕自己被夫人影响,打着打着就干柴烈火了,对我这个未成年儿童不太好——不要关我的自主意识!!!我闭嘴了,我什么都不说了!!!” 笑青山停下了转笔的动作。 作为被讨论的中心,他接到了几十道目光,大致的含义都是:快点让元帅把这个破烂决定收回去。 他偏不。 笔继续在指节间旋转飞舞,划出一道流畅度弧线。 笑青山解释道:“是我自己要求要在那儿的。” “我不明白,萧清,你不是那种自大的家伙,应该知道那里有多危险!” 赛琳娜面露困惑之色,从理智上,他们知道自己要保家卫国,愿意去那种混乱的地方作战,即使丢掉性命也在所不惜,但从感情上来说——她怕。 对,即便与虫族对战过成千上万回,她仍旧惧怕着死亡,这是一个人的本能,是刻印在基因里的天性。 所以她无法想象,主动请命前往那里的笑青山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态。 笑青山说:“我不是一拍脑子做出的决定……等第一场结束了,你们就会信任我了。” 他也知道这样的说服很是无力,但他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总不能告诉他们,他其实不是你们认识的萧清,而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修真人士,虫族那种小玩意儿,在他眼里和蚂蚁没啥区别…… 比起言语,更有力量的是行为。 他想,等打完一场,赛琳娜也不会再这么担心自己了。 赛琳娜捂住脸,绝望道:“我的小少爷诶,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这他妈是你一场结束后,还有没有命的问题啊!” 笑青山求助地望向叶易,眉毛微蹙,一双桃花眼无辜地眨呀眨。 众人心想,他终于向元帅撒娇了!他不会出事了! 叶易则想,这个坏人是必须由自己来做了。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叶易说:“不行,萧清必须按计划行动。” 于是众人的目光又带上了谴责: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元帅,渣男! 总之,不管赛琳娜等人再怎么反对,虫族的袭击也不会晚来一步,甚至还会提前到来。 在一个夜晚,警报铃响彻了整个基地。 浩瀚无垠的宇宙里,一群泛着幽幽荧光的虫族以排山倒海之势降临。 基地之中,脚步声混乱,士兵如水滴汇入江河一样聚集在一起,各司其职。 而边星的居民,能够离开的早已离开,来不及走的,则躲入避难区。 惨烈的轰鸣声被防护罩隔离,只剩下浅浅的音量。 但窗外时不时闪过的亮光,却把每个人的脸色照得惨白。 他们知道,除了交战的火花外,那还有可能是一艘战舰爆炸了。 婴儿的哭声回荡在避难区内,父母抱紧了小孩,希望大人的体温能带给他一丝安全感。 而其余人,不论是故作镇定,还是六神无主,或是真的心态很好不畏惧生死,此刻都在心中祈祷着胜利。 但战场上的将士却知道,此刻的情况不容乐观。 虫族提前到来,虽然还不至于说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想要弥补前期的一些损失,还是需要他们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和精准的操作。 而且,虫族的兵力也比他们预测的更加充沛。 “妈的,虫卵被提前孵化了吗?!”赛琳娜操纵着机甲,将一只落单的虫族斩下。 身旁,两发蓝色的激光炮从歼星舰射出,冲向虫族大部队。 同时无数道火花炸响在歼星舰的外层,在它坚硬的外壳上留下难以修复的痕迹。 “赛琳娜,我们的防御系统快崩溃了!”歼星舰的舰长报告道,“留给我们的时间只剩下五分钟!” 赛琳娜破音急道:“啊?!刚才不是还说有半个小时吗?!” 舰长:“虫族的火力比我们想象的猛烈太多了!” “艹。”赛琳娜忍不住骂了一声,“坚持住,我已经向其他部队请求支援了!” 可是她心里也明白,其他部队都自顾不暇,等到救援来临,她的手下恐怕已经伤亡过半了。 黑压压的一片虫族逐渐朝着他们靠近。 若是从上空俯视,便能看见无数个黑点挤在一起,密密麻麻一片,果真如地球时代的群居虫类一般让人头皮发麻。 歼星舰内,刺耳的警报声不绝于耳,舰身随着虫族的进攻剧烈地颠簸。 计量着防御系统完好程度的数值以可怖的速度下降,众人的心也渐渐跌至谷底。 “舰长。”副舰长轻声道。 不需要说再多的话,歼星舰放弃了防御,转而以最大火力朝着虫族攻击。 至少在歼星舰爆炸之前,他们要消灭更多的敌人! 虫族也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纷纷转移了炮火,朝着歼星舰打去。 象征着死亡的火光已经到来。 舰长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舰身的爆炸。 但想象中的烈焰却迟迟没有到来,舰长睁开眼,一道银白色的光芒如星辰般闪烁。 73 星球堡垒(16) 赤色流火中, 一尾银白灵活穿梭, 如诗人提笔写下的墨痕,行云流水畅快无比。 它又是一柄随心所欲的剑,劈挑刺砍自有其理。 所到之处, 泛着红光的虫族被毫不留情地劈成两段, 在它们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同伴或者自己已是刀下亡魂。 成百上千道花火随着银白机甲的经过而炸开,爆炸成了火海中的纸屑,火舌攀附而上,焦黑色蔓延开来, 纸张向内蜷缩, 在它破碎得不能再完整地拼凑出来时, 一阵风吹来, 它便湮没在瑰丽的浩瀚宇宙中。 舰长不可置信地望着那银色流星,心脏的搏动逐渐加快, 如战鼓般擂动起来。 在生死关头,他们等到了救援,而那转变局势的援军,竟然只有一个人! 雪豹陷在敌军阵营中, 敌人众多,它只有一人, 本是腹背受敌, 但它却奇迹般地掌控住了整个局面。 生杀予夺的权力, 在它手里, 在笑青山手里。 只一人,便胜过千万人! “援军来了!”赛琳娜兴奋地喊道。 视野边缘,一排熟悉的军舰快速驶来,清叶军团的标志熠熠生辉。 “傻着干什么,开打。” 叶易冷淡的声音从通讯系统传出,银狼连通战区的所有战舰,下达指令。 有了仰仗,原本处处受制于人的战舰重新开始活动,炮火冲入敌人的军队,引发一片爆炸。 来势汹汹的虫族,在顷刻间便被打得屁滚尿流,只能匆忙撤退。 初战,告捷! 雪豹趴在地面上,驾驶舱打开,一双一尘不染的黑色军靴踏在银白的台阶上,青年缓缓地走了出来。 赛琳娜等人心潮澎湃,上战场前,他们还担心得要死,害怕笑青山受伤,谁知道那就是多此一举,这么厉害的驾驶技术,就是放在整个联邦,也只有元帅一个人可以和他比肩! “萧清!你太——”赛琳娜迎上前去,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用什么词语形容他比较好。 厉害?牛逼? 可她觉得这些都不能形容出笑青山的实力。 最后赛琳娜只能比起大拇指,通过添加副词提高她的感叹:“太太太厉害了!” 笑青山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什么。 这对他而言,只是一种很平常的体验。 上阵杀敌,杀一个、杀两个,受伤或者无伤,对他而言都没有任何区别。 这只是“任务”。 但不知为什么,在被别人真心实意夸奖的时候,在感受到自己被别人依赖的时候,他的心底却涌上了一阵暖意。 这是很久以前,他从未感受过的体验。 还有那个人—— “卿卿。” 笑青山眼神一亮,主动朝着叶易走去。 他张开双臂,抱住了男人。 周围响起一阵起哄声。 灰狼叼着栗猫,安静地坐在一旁。 自从上次栗猫跑走了,它总要盯着这个小东西才安心。 **** 边星胜利的消息连连传来,与百年前虫族与人族势均力敌的情况不同,这一次,人类在战争中取得了绝对的优势。 很快,就到了迎击虫族女王的那天。 虫族母星内外都分布着虫族的精兵,因为地形和磁场的原因,战舰根本无法进入虫星。 因此,联邦决定,由两具s级机甲秘密潜入。 虫族女王优雅地坐在核心中,倒挂的卵不断破裂,新的虫族不断诞生。 普通的虫族是没有生与死的意识的,但女王不同。 她清楚地看见了自己的未来,她正在走向死亡。 但这,并不代表着人类的胜利。 因为在两具伤痕累累的机甲出来后,迎接他们的,是伯德军团的数架歼星舰。 叶易嗤笑一声:“看来虫族最大的落网之鱼就在人类当中啊。” 伯德摸着小胡子:“过奖过奖。” 一百年前,伯德军团活捉了一只虫族。 他没有选择杀掉它,而是将它送去了家族的研究所,让它成为了一具实验品。 而研究的失败品,正是肆虐p33星洲的变异虫族。 失败品在联邦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伯德被迫终止了实验,但问题不大,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虫族强健的体魄和漫长的寿命,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宝物。 即使在植入虫族基因的途中,他失去了一部分的人性,但那又怎样? 他已经和普通的人类不同了。 而现在,他就要除去自己掌控联邦的最大阻碍! 黑黝黝的武器口从歼星舰外侧展开,用不了多久,几发堪称恐怖的激光炮就将锁定雪豹和银狼。 但对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过无数次的叶易而言,这只算小场面。 虫族最凶猛的时候,炮火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空隙。 而他,是从枪林弹雨之间活下来的。 叶易挑眉:“你以为这能困住我们?” 伯德哈哈大笑:“你可能不行,但是萧清呢?你以为,我不阻难他拿到雪豹的驾驶权是为了什么?” 【内部通讯系统断开。】 【无法识别指令。】 【精神连接失败。】 雪豹内部,闪烁着的红色灯光和机械的警告音无不提醒着笑青山事态的严峻。 雪豹僵硬地停在空中,无法行动。 如果换在平常,它坚硬的外壳或许能够抵挡住歼星舰的攻击,但在杀进虫族母星,与诸多虫族精锐打斗后,雪豹的外壳上已经布满了蜘蛛丝一般的裂痕。 只要再挨上一击,它的防御系统就会停止工作,到那时,笑青山会被逼进非常不利的局面。 自觉大获全胜,伯德说道:“你们也不必太担心你们的伙伴。放心,我非但不会让他们死,还会让他们接受和我一样的手术,毕竟大家都是为联邦做出贡献的军人,性命自然是越长越好。” 笑青山冷冷道:“把人当武器用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大脑上的沟壑都移植成你脸上的皱纹了么。” 伯德眼皮一跳,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用他的年龄说事。 “好,不愧是萧家的小儿子,和你爹一样的惹人讨厌!看来我得给你留个全尸,让那混蛋看看口无遮拦的下场。歼星舰!” 伯德居高临下地望着宇宙中两具悬浮的机甲,一个是眼中钉,一个是死对头的儿子,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比轻轻松松捏死两个仇人更快乐的呢?更何况,那还是两个厉害的,对他威胁巨大的仇人。 随着他一声令下,蓝色的光芒如流萤一般逐渐涌向武器口,汇聚成一个巨大的光球。 刺眼的蓝光扑面而来,光屏上只剩下雪白的画面,猛烈的气流对冲而过,伯德所在的战舰山崩地裂般摇晃起来! 待到颠簸平息,烟雾散尽,两具银白色的机甲还毫发无损地待在原地,而那几艘歼星舰,却是破破烂烂,火星四射,看起来不能再运转了。 伯德瞪大了眼睛,明明是要杀掉叶易和笑青山,怎么中招的成了自己人?! 他咆哮道:“你们使了什么花招?!” 笑青山的手腕被叶易扣住,他一蹬地,跳进了银狼的驾驶舱。 如同第一次进入银狼一样,他坐在了辅助位上。 笑青山淡淡说道:“你以为我看不出雪豹被你动过手脚了吗?我可是修改过银狼的程序,解构雪豹对我而言小菜一碟。至于歼星舰,全盘返回给你罢了。” 他云淡风轻的态度,好像一个巴掌,打得伯德两颊火辣辣地疼。 他是听过笑青山学习了双s机甲的原理,但是他并不相信,一个如此年轻的青年能够在短时间内将知识掌握得如此透彻。 而且,既要全面掌握理论知识,又要能够驾驶机甲,这哪里是个二十一岁的人办得到的事情?! 想起他这些天大变的性,一个推测浮现在伯德的心里。 他的全身开始颤抖:“你、你根本不是萧清!你到底是谁?!” 在这句话被说出口的一瞬间,一双金色的眼瞳睁开了,整个世界蓦然一滞。 【警告!!!请尊上立刻dhoie%3……】 系统的声音响起,可它的话还没有说完,音量便渐渐消失,话语的末尾也变成了一串毫无逻辑的乱码,就好像一股力量在阻止它帮助笑青山一样。 伯德没有得到问题的答案。 但是对方的沉默,已经给了他解答。 绚烂的白光以震天撼地的气势扑来,在灼热的火舌中,他的血肉发出不堪承受的悲鸣,但虫族顽强的生命力又迫使他不得不继续遭受这等的折磨。 火焰如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一样散去,宇宙中只剩下漂浮着的灰尘。 “我……” 笑青山开了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他是个外来的旅人,厚颜无耻占据了别人的身体,还要用别人的身份活下去。 他不知道,知晓了这一切的叶易会怎么想。 叶易沉吟了会儿,指着机甲外漂浮着的虫族母星。 它伤痕累累,上面布满了焦灰和尘土。 “它可能是宇宙里最丑的星星了。”叶易摸了摸鼻子,“但至少,还是个兼具战舰身份的多功能星星吧。” 笑青山抬起眼,睫毛微微颤动。 银狼载着二人,远离了那颗星辰。 远远望去,丑八怪星星也没有那么丑了。 叶易说:“看好了。” 一道光闪过,星球上出现了一道裂口,随即,星辰爆炸,星球的碎片携着烈焰火光,如百颗彗星一般向下坠落。 它们落入宇宙的更深处,像是落入海底的宝石,带着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无声无息消失在这个世界。 ——我觉得星辰面目可憎,但看在你的份上,可以稍微原谅它们一点。 ——别原谅了,我改天把它们全炸了给你放烟花。 昏昏沉沉的睡意袭来,笑青山垂下眼,睫毛颤动,像是濒死蝴蝶的振翅。 “这是第一颗,约定只算完成了一半。”叶易轻声说道,“而且我对你说,我会来找你,可是已经违约了两次——所以你不能原谅我,你要记住我,直到我把一切都给还清。” 笑青山闭着眼问:“还清以后呢?” 叶易笑了笑:“千刀万剐,任君处置。” 74 刀剑之约(1) 深夜, 整个云城万籁俱寂。 道路失去了小摊小贩们的摊子,显得有些空旷, 而青石板路两侧的商铺门窗紧闭, 就连客栈的纸糊窗户也没有透出一丝灯光。 一点人影出现在路上,影子慢慢拉长。 清脆的梆子声响起,驱散了街道的寂静。 更夫打了个哈欠,面露疲态。 守了几十年的夜, 他也老了,不再是熬过一整晚都精神抖擞的小伙子了。 要不是为了家里的婆娘和小孩,谁愿意半夜不睡觉在街上瞎转悠啊。 白天你能看见熙熙攘攘的人, 晚上留给你的只有空荡荡的街道,风一吹, 影子一动, 渗人得很。 路的尽头, 隐约可见一方大宅的轮廓,在黑夜中, 一片贴在墙上的符纸随风作响,哗啦啦的。 符纸本为镇宅,可你都镇到外面来了,不就是故意吓人嘛?! 更夫想起这些天来的怪谈,缩了缩脖子, 觉得有股寒气吹来。 宋家, 它有妖怪闹事啊! 先是宋老爷的嫡子无故落水, 一条人命抢了回来, 聪明的孩子变了傻子。 随后,妖怪在墙上血书,七天之内,灭宋氏满门! 宋老爷原本只当这是有人作祟,谁料第一天,宋夫人养的狸奴被扒了皮挂在树上,把那颗树都给染得血淋淋的,吓得宋夫人当天就生了病,卧床不起。 第二天,宋家小妾的贴身丫鬟被人剥皮抽筋,二八年华的少女,就这样香消玉损。 请了衙门来看,仵作言辞切切,这手段狠厉,手法诡谲,绝非人类所为! 宋老爷立刻请了城里有名的道士来开坛做法,谁知道法坛都被妖怪给掀了,碗里的狗血洒了一地,屁用没有。 今天是第五天,这三天以来,风平浪静,除了墙上每日都会出现的新手掌印外,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但谁知道,第六天、第七天,悬在脖子上的铡刀何时会落下,妖怪又会用怎样残酷的手段来对付他们?! 还好,乘着折花宴的东风,宋老爷顺利请到了一队修士。 云城是繁华的大城,但玄门仙家向来不屑与凡人为伍,若此处不是前往今年折花宴的必经之路,宋老爷一家可能就要命丧黄泉! 要知道,天下玄门分一大三小,一大为天罡城,三小为归元剑宗、青云舫和百花谷。 而他请到的,正是归元剑宗的仙师。 “诶你别摸!” 一声娇喝响起,尚惜儿指着宋夫人,柳眉竖起:“我好不容易画好的符篆,要是被你摸坏了,你赔得起吗?!” 她乃归元剑宗方长老的女儿,是在金玉堆里养出来的,再加上修士的身份,一句怒喝自带压倒凡人的气势。 宋夫人的丫鬟颤抖道歉:“对不起!夫人不是故意的,我们只是好奇!仙师息怒!” 尚惜儿撇了撇嘴,一双美目从下到上扫过宋夫人。 弱柳扶风的病秧子。 她尚惜儿最讨厌这种柔柔弱弱的女人! 她冷哼道:“有病的人就回你的卧房待着,等会儿打扰了本姑娘降妖除魔,我可饶不了你!” 宋夫人大病未愈,身虚体弱,若失了丫鬟的搀扶,怕是一阵风都能把她刮倒。 她道:“多谢仙子提醒,我只是近来闷在房间,着实无聊,今日见了仙子风采,心向往之,若有冒犯,还望仙子海涵。” 若是换在平常,这通马屁必然拍得尚惜儿身心舒畅,一个高兴,说不定就准许宋夫人观看她降妖除魔了。 但尚惜儿近日心情极差,宋夫人刚好又让她想起某个人,这下她不仅没有高兴,反倒更是恼怒了。 准确来说,是一腔怒火不敢乱撒,便逮着凡人乱发脾气:“心向往之?你出身凡俗,胆子倒是不小!我归元剑宗乃天下大派,是你这种人可以觊觎的么?!你瞧瞧你,根骨不佳,气若游丝,还想修仙,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宋夫人面容上浮现出惊愕,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腔好话换来的竟然是挖苦,更想不到自己成了她人的出气筒。 但在场的剑宗弟子却能听懂尚惜儿的言外之意。 “师姐,莫要再说了。”邢元菱扯住尚惜儿的袖口,好意劝道。 尚惜儿一把推开她,噼里啪啦又是一通:“我偏要说,别以为自己摆出一张楚楚可怜的样子,就能博得所有人的喜爱,我一眼就能看出你心里在想什么——” “笑师兄!” 听到这个名字,尚惜儿立刻闭了嘴,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招呼道:“笑师兄。” 看到她大变的态度,宋夫人就是再蠢,也知道这位“笑师兄”身份非同一般了——至少是要远远高于尚惜儿。 她顺着众人的目光转过头去,眼底浮现出惊艳之色。 月华如水,暗香浮动。 青年的眉眼美到了极致,却也冷到了极致。 她原以为尚惜儿这般花容月貌已是绝色,可和面前的青年一对比,尚惜儿的相貌也没什么可赞的了。 不过是一俗人。 见宋夫人与她的丫鬟都愣住了,酸涩的滋味又从心底涌起。 笑青山,是归元剑宗余长老的次子,亦是掌门的真传弟子。 别看他名头响亮,却是个空有名号,无有实力的废物! 修真二十年,宗门不知道给他供上了多少典籍、丹药,但这人别说是修为了,就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 就是一只猫一只狗,吃了这么多的仙丹,也该成为猫狗一霸了,但这个人却还是浊骨凡胎! 当她得知笑青山每天都能分到一颗固气丹时,她简直要喷出一口凌霄血来。 这是她冲击境界时才能使用的珍贵丹药,他妈的竟然被这个人当饭吃! 一个废物,不仅身份压她一头,就连吃穿用度都压她一头,这怎能让她不气? 尚惜儿磨了磨后槽牙,大声道:“这是我们归元剑宗的笑青山笑师兄,乃是掌门真传弟子,身份尊贵——再看我就把你们眼珠子挖下来!” “你在胡说些什么。” 笑青山微微蹙眉,他知道尚惜儿不喜欢他,但又怎能对着无故的路人发脾气? 他又对着宋夫人说道:“尚师妹不懂礼数,夫人莫要怪罪。” 宋夫人无声地吐出一口气,听尚惜儿那般说辞,她还以为笑青山也是个胡搅蛮缠的人物,现在看来,不是正常得很么。 话说回来,美人就是皱眉,也自有一番风流。 见宋夫人又痴痴地盯着笑青山,尚惜儿心中冷笑,面上却带着关切:“笑师兄,已经子时了,你怎么还不睡觉呀?” 笑青山道:“我不放心你们,出来看看。” 尚惜儿:“笑师兄别怕,我们在这儿呢,说什么也得保护好你呀,不然别说是掌门,就是余师兄,也得扒了我们的皮啊。” 她又提起扒皮,丫鬟抖了一下,而宋夫人心底却浮起了一丝疑惑。 笑青山既然是师兄,难道不应该修为远高于尚惜儿吗? 可听她的意思,笑青山还需要他们的保护? 尚惜儿笑道:“笑师兄,你虽然有灵丹妙药护体,但毕竟是凡人之躯,不能像我们一般打坐调息,还是快快去睡了吧。” 邢元菱附和道:“是啊,您要是长出个黑眼圈来了,掌门又要怪罪我们了。” 笑青山看了尚惜儿一眼,宗门里直接给他甩脸色的人也不是没有,这人明明讨厌他讨厌得要死,却还要摆出一副关心他的面庞,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人活着还真累。 笑青山:“我马上就睡了。” 他捻起符篆,上方的朱砂笔迹弯来弯去,中间一节痕迹晕染开来。 画符讲究一气呵成,这张符纸的主人还火候不够。 不过用来对付普通小妖还是绰绰有余。 尚惜儿皮笑肉不笑:“那符是我画的,笑师兄有什么要指点的吗?” 笑青山松开手,符纸悠悠垂回原来的位置:“太多了,懒得说,自己看书。” 尚惜儿努力保持微笑,心里已经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要不是余师兄是他的哥哥,她才不会装作这种模样去讨好他呢! 真是该死! 笑青山沉吟了会儿,大宅里贴满了朱红明黄的符纸,可还是弥漫着一股阴森森的气息。 他之前已经睡着了,可硬是被冻醒了。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求助于一个很神奇的存在:“系统,这个宅子里有什么大妖怪么?” 系统欢快的声音响起:“没有,所以你可以去睡觉了。” 笑青山:“我不想睡……系统,我好像来过这里,或者梦见过这里?” 系统吐槽道:“你一年有360天都觉得自己在做预知梦——宿主,这只是你的心理暗示,你第一次来到这座城池,又怎么会提前梦见这里的事情?” 笑青山揉了下太阳穴,压下困意:“你说得对。可是我好像真的梦见过这里。” 他听见系统叹了口气,一个无形的生物,也会有喜怒哀乐么? 笑青山解释道:“在梦里,这里应该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但是我总觉得事态应该不会像我的梦里那样发展……” 他顿了下,用虚幻的梦境来衡量现实,他可能真的困得不行了。 笑青山放弃了思考:“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算了,我去睡了。” 系统沉默了会儿,说道:“晚安。” 笑青山躺在床上,望着床角挂着的香囊,略微有些恍惚。 若将记忆分为两部分,一半模糊,一半清晰,前者仿佛已隔千年,只剩下依稀的泡影,而后者之中最遥远的那段记忆,就是他与系统的第一次谈话。 好像大梦醒来,他还来不及回忆梦中之人,便被系统拉回了注意力。 系统表现得很熟稔,好像和他是老朋友一样。 笑青山在归元剑宗从不主动惹是生非,但掌门弟子的身份难免让他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 而系统帮他躲过了不少的麻烦,因此笑青山也就信了系统对他应该没有恶意。 如果有,它早就可以害得他尸骨无存了。 但笑青山对系统还剩下了一点怀疑。 那是系统托付给他的重任。 系统告诉他,为了黎明苍生,他必须要杀掉一个人。 【不……不要相……信……】 一个机械化的,没有掺杂任何感情的声音传来。 笑青山猛地睁开双眼,通透的眼眸微微颤动。 他支起上半身,后背冷汗浸透了亵衣,与空气接触,冰冷而黏腻。 鬓发也散乱地贴在脸庞与脖颈上,他撩开发丝,又摸了一把额头,指腹上全是湿漉漉的汗水。 胸口上下起伏的频率趋于正常,笑青山垂下眼,月光从窗外投入,他的肤色有些苍白。 他凝视着自己的手,刚才的梦境已经沉入水底,消失不见,可他仍旧记得,梦境的最后一幕,他将剑刺进了谁的心脏里。 可现实的情况是,身为归元剑宗的弟子,他不会使剑。 所有的切磋比试,都以败告终,就连刚学剑的小孩,都能打赢他。 为此,他的母亲余夫人逼着他在父亲的牌位前跪了三天三夜,粒米未沾,滴水未进。 但掌门却是在得知这一件事后收他做了徒弟。 或许只是为了安慰他吧。 凄厉的叫声传来,笑青山一个激灵回过神,抓起外套和剑,推开了门! 乌云不知何时遮盖了月亮,整座宅院都笼罩在漆黑之中。 而从西厢房的方位,火光燃至天空,隐约可听见刀剑相接和马匹嘶鸣的声音。 刚才的那声尖叫,毫无疑问属于尚惜儿。 笑青山披上外套,手里攥着几张符篆,朝西厢房跑去。 离开宗门前,掌门给他塞了一个乾坤囊,里面除了银子,还有许多护身的法器。 除了渡劫期以上的大能,没有人可以破开它的保护。 掌门的意思是,除了保护好他自己,危难时刻,同门弟子能拉就拉。 笑青山对尚惜儿这一拨人没什么好感,但掌门对他很好,能做的事,他还是尽量做。 尚惜儿捂着胳膊,血透过衣袖,贴在肌肤上。 她以为妖怪会潜伏在院落,或者院外,可没想到,那东西竟然就光明正大的待在她的身边! 宋夫人虚弱的模样又浮现在眼前,尚惜儿跺了下脚,伤口疼得发紧。 果然,和笑青山一样装模作样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好她身上带着法器,可以暂时困住那妖怪,不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傻愣着干什么,快扶我上马呀!”尚惜儿指使道。 邢元菱牵着缰绳,哆哆嗦嗦道:“我们真的要骑马逃走吗?” 尚惜儿挑起眉来:“逃走?!我受了那女妖的骗,受了重伤,难道还能和她同归于尽不成?!” “那宋老爷呢?他家十几口人命呢?” 提起这事尚惜儿就恼羞成怒:“区区凡人,死了就死了!他们再活个几十年,又能有什么用!” 邢元菱咬着下唇:“那、那笑师兄呢?” 尚惜儿眯起眼,她倒是把这人给忘了。 如此一想,倒是天助她也! 她道:“那女妖怪看笑师兄看得眼睛都发直了,我就成全她,当个月老,你们说好不好?” 她音色冷得结冰,美目中狠毒之色尽显。 尚惜儿年岁不大,修为尚浅,但在归元剑宗里亦是身份极高。 更别说这次的随行弟子全都仰仗着她家的关系,又哪里敢说一个“不”字? 见无人敢反对,尚惜儿笑了一声,夹紧了马肚,挥鞭策马。 同时,天罡城内,一双漆黑的眼眸缓缓睁开。 乌云翻滚,像是要吞没整座城池,闪电如龙一般在云层中穿梭。 隆隆声直达四海八荒,所有的大能都望向了天罡城的方向。 那是九天雷劫。 75 刀剑之约(2) 青霜闪电坠落, 如浇了油点了火的箭雨一样,带着烈烈火光席卷而至。 暗紫色的电光劈在乌瓦、砖墙、地面上,轰鸣过后,瓦碎、墙塌、地陷。 乌黑的烟云腾起,连接天幕, 而这不过是战争开始前的狼烟。 以一人之力, 当天道裁决! 天罡城内昏暗得不见一丝天光, 宽街窄巷, 或是亭台楼阁间, 诸人抬首仰望城池中最高的那座通天大塔,乌云吞吃掉它的半腰, 它如转蓬般孤立无援。 擂鼓响起,浪潮奔腾, 一道闪电带着山岳压顶之势朝白塔扑去,如锁定猎物的老虎般凶暴残忍,漆黑的城中霎时间亮若白昼, 狂风席卷, 每个人的侧脸都是雷电打下的惨白光辉, 裙摆衣袖被风胀满, 像是遭遇狂风的伞一样, 将人拖曳而走。 这是第一雷劫,光是见到那龙身般粼粼诡谲的雷霆, 化神期的修士便已经道心动摇, 更别提境界更低的修士, 有的吓得肝胆俱裂,紫府崩塌,算是一辈子的仙缘都断了。 其后,第二道,第三道雷也随之而至。 可不管那雷霆多么威严可怖,塔纹丝不动。 慎古真人眼睛半阖,拨动着手腕上的棕色圆珠链,每一拨都守着确定的时间,像是掐着砂砾落下的沙漏腰身。 “是天罡城的那位。” 余夫人诧异道:“距离他上次闭关不过百年……” 慎古:“他哪次闭关又过了百年了?这次还算长的。” 余夫人叹道:“这种气运与天资,是人羡慕不来的。此番雷劫后,他——” 话到一半,她停下了口,不敢再说得清楚些。 只因她知道,自己若是把那话说全了,今天归元剑宗怕是要承受天道所有的怒火,化为灰烬。 天罡城城主,天资非凡,不到千岁,便已为渡劫之体。 此番渡劫后,证得大道,与天同列! 雷劫已尽,不灭金身大成,乌云不甘心地徘徊在塔顶,虎视眈眈。 一道刀光咆哮而出,风起云涌,一道口子出现在厚重云层中,随后,如海啸般将云冲向远方。 方圆万里,雨去云散,唯见刀光如日,普照八方。 男人立在塔顶,黑袍上暗色金纹流动。 没有人敢抬头,也没有人能在他的威压下抬头。 胸口还残留着被剑穿透的痛感,在其他世界的记忆仿佛一场大梦,梦退去,他又回到了天罡城。 想起那裹挟着浓浓恨意的雷劫,叶易冷笑一声,天道的算盘倒是打得响亮,以为重来一场就能杀了他么? 想得美。 刀归鞘,压在天罡城上空的无形大山崩塌,众人提着的心落了地。 要知道这位爷修的可是杀生道,刀剑无情,一个不顺眼就能取他们狗命。 “恭迎城主出关!” 太曦宫观天塔下,万人朝拜,放眼望去,竟无一人境界在金丹之下,元婴以上的老祖老怪更是数不胜数。 这就是天罡城,仙家玄门之首。 白泉真人提声道:“城主闭关多年,如今已是天人合一之境,当以设宴邀请天下豪杰……” 忽略掉耳边的聒噪,叶易眺望远方,黑眸中映出的却不是面前鳞次栉比的飞檐台阁,而是一片被火燎灼的夜幕。 白泉真人尚在叽里咕噜建议城主大摆宴席顺便给其他宗门一个下马威,碧霞仙子拍了拍白泉的肩膀。 “还没说完,你要发言排队等着。” 白泉抖开她的手,继续大说特说。 碧霞狠狠一拍他的头,怒道:“傻子,城主都走了,你说给空气听呢!” “啊?!” 白泉抬首,朱塔巍巍,飞檐上的龙首口衔宝珠,明光倾泻,而塔顶的那一身影却消失不见,空余满天繁星。 烈火冲天,木梁上攀附着火焰,木头被灼烧得剥剥作响,房屋轰然坍塌,火舌爬下,顺着宋家小妾的乌发燃烧。 女人没有发出悲鸣,因为她已经死了,胸口破开一个大洞,森白肋骨下是空荡荡的皮囊。 宋夫人捧着宋老爷的脸,轻声细语,宛若呢喃,可她吐出的言辞却渗人无比。 “我还以为她的心脏有什么特别的,能让你摒弃我们多年的结发情谊,抛弃你的亲生骨肉,以为你的小妾铺路。如今看来,人心不也是一滩烂泥?还是说,老爷,特别的是你的心?” 宋老爷瑟瑟发抖,眼睛向下,觑着自己脸皮与女人手掌之下贴合的那团鲜血淋漓的心脏,大口大口地呼吸。 而他的背上,则趴着一个小孩,乌黑的眼睛骨碌碌地转,苍白的肌肤肿大发泡,显然是溺水而亡。 笑青山知道尚惜儿为什么斗不过他们了。 此处有三个人,墙上只倒映出两个影子,一个属于人,另一只则尖嘴蓬尾,显然其主不善。 狐狸影子的始端,正收束在一双绣花鞋下。 一大一小,一妖一鬼,母子连心,确实难缠。 宋夫人轻轻一推,宋老爷只觉浑身好像变成了石头,直直倒在地上。 小孩爬上他的肩头,张开了口。 不顾身后的血腥画面,宋夫人转过身,嘴上的胭脂红得鬼魅:“笑仙师,你的师弟师妹呢?” 笑青山漠然道:“走了。” 宋夫人叹了一口气:“仙师也是实诚,比我那满口谎话的夫君要好得多——你猜我要杀他时,他说了什么,他竟然说‘看在孩子的份上’,自己孩子死了五天了,他都没有发觉,可笑不可笑?” 笑青山默然,如果他死了,别说是五天,想必一年过后,余夫人也发觉不了。 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宋夫人这个质问。 不过宋夫人本就没打算问他。 女人了无生趣地凝视着笑青山,嘴角笑容嘲讽:“仙师与我也同是天涯沦落人,我被丈夫抛弃,你被师门背弃,可见这世间最不能让人信服的,莫过于‘情’这个字。” 笑青山摇了摇头:“你只是托付错了人,而我,从一开始和他们就不是一路人。” 宋夫人反问:“连和你同门的师兄弟都无法交心,那谁又能和你一道呢?” 笑青山想了一会儿,迟疑道:“不知道……或许他会来,或许他一辈子都不会出现。” 宋夫人哈哈笑了两声,足下一蹬,兔起鹘落间,已至笑青山面前! “我还挺喜欢你的。”宋夫人说,“可惜人类和妖魔本不同道,更别说你是正道修士!” 言语之中,杀气外露,涂着蔻丹的指甲暴长,她正是用这一武器挖走了小妾的心脏。 笑青山早已做好防备,手中符纸足以让她当场去世一百次,但在她五指成爪,攻击将至的那一瞬间,四周的空气凝滞了。 她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身体沉重,连脊椎仿佛都要被重压压折。 一道暗金色从余光中翩跹而过,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将他笼罩。 他的脊背感知到男人心脏有力的搏动,耳畔则是男人温热的吐息。 “卿卿……” 笑青山睫毛一颤,脑海中有什么将要冲破迷瘴,可随即而来的却是针扎般的疼痛。 系统的声音震天响:“任务目标出现!任务目标出现!” 他就是叶易!那个杀人如麻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笑青山心神不定,立刻挣开男人的拥抱,后退了几步,攥紧了手中符纸。 见他面上带着惊疑,好像一只遇敌的小兽,叶易的心沉入了海底。 他先前已经设想过这样的场景,但真正遇到时,还是心如刀割。 他哄道:“卿卿,你忘了我吗?” 男人的声音低沉,充满磁性,如春风拂过,驱散了他心中的惊慌。 无论是相貌还是声音都熟悉无比,那是超脱于记忆外的感受,仿佛刻印在灵魂中的印记。 恍惚间,笑青山竟然觉得他们已认识了百年,或者更长。 扯淡,他今年才二十岁! 即使心里反复告诉自己这个人不可信,但他手中的力道仍旧减弱,符纸伸展,发出摩擦声。 笑青山垂眸敛睫,试探道:“叶易?” 相处这么多年,叶易对笑青山情绪的变化敏感无比,哪能感受不出他态度的软化,当即肯定道:“是我。” 见这二人又有一拍即合干柴烈火之势,系统急得跳脚:“他是日后的魔尊,你不要对他这么温柔,别忘了我们的任务!” 笑青山冷冷道:“闭嘴,你妨碍我思考了!” 他明明已经失了记忆,在生气的时候,还是带着不容反抗的威严。 系统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只能照着他的话缩在角落,金色的眼睛愤恨地记录下这一切。 笑青山默默审视着面前的男人,轮廓深邃,剑眉星目,气质张狂又冷峻,一看就不像善茬。 他本该是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但此刻,一双黑眸里的爱意炽热而浓烈,几乎要满溢而出。 笑青山光是看着,都有点不好意思。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干什么用这种黏糊糊的眼光看他! 还抱他! 登徒子!臭流氓! 一丝热意冲上面庞,笑青山面红耳赤,恼道:“别直勾勾盯着我!” “抱歉。”叶易挪开视线,嘴角却勾起一个愉快的笑容。 老夫老妻这么多年,倒是好久没看到卿卿这样害羞的样子了,看来失忆也并非全无好处。 笑青山眼皮一跳,这个人是不是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 算了,不管。 笑青山平心静气问:“如果我没猜错,叶城主应该是为我而来?” 76 刀剑之约(3) 啧,叶城主。 他叫的这样生疏, 叶易不免有些失落。 不过他也知道, 此番笑青山失忆, 要和他再续前缘, 还得徐徐图之。 抛开三个小世界不谈,思及最初的前尘往事,叶易黑眸中暗流涌动。 首先要做的就是把他护到自己的羽翼之下。 云袖晃荡, 金纹也如有了生命一般摆动起来。 叶易伸出手:“我来接你回家。” 笑青山问:“归元剑宗?” 叶易否定道:“不, 是天罡城。” 笑青山挑起眉。 他生在剑宗,先前二十年也一直待在剑宗,虽然和娘亲关系不好,但也没到反目成仇的地步。 与之相反,他对天罡城的印象仅限于闲聊时听到的八卦,与这位叶城主更是从未见过面。 叶易哪里来的脸说天罡城是他的家? 笑青山冷淡道:“我倒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天罡城的人了, 难道我在梦里给您递了拜帖么?” 男人笑了两声, 笑声像是羽毛,轻轻挠了挠他的耳垂。 笑青山不知怎么有些心虚, 小声问:“有什么好笑的?” 叶易摇了摇头:“从今往后,你就是天罡城的第二个主人。” 说罢, 叶易上前, 托起笑青山的手腕,将一物放在他的手心。 那物不冷不热, 触感细腻, 上面雕刻着复杂的花纹, 正是天罡城的白玉令。 见白玉令,如见城主。 笑青山睫毛微颤,有些困惑。 他想不通,也就开口问了:“为什么?” 为什么要将这样重要的物品交给一个刚刚认识的人? 为什么你对我的态度这么特别? 叶易的手心贴着他的手背,指上使力,引领着他手指合拢,将白玉令牢牢握在手中。 叶易垂下眼:“这是你早该得到的东西。” 笑青山若有所思时,叶易一挥长袖,火海熄灭。 失了火光,整座宅子都被夜色笼罩。 宋夫人跪在地上,犹如一尊石像,而小鬼则被定在宋老爷的尸体上方,动弹不得。 区区两只小妖,也敢动他的人? 叶易面色一沉,神识如山岳一般压下,宋夫人只觉一阵剧痛传来,双目圆睁,如蝼蚁一般伏在地面,五指紧缩,抓了一手的泥土。 那痛感强烈,而且并非来自肉体,而是灵魂上的碾压。 她甚至分不出精力痛呼,只能像条濒死的鱼一样长大了嘴。 而小鬼道行微薄,早就受不了这种折磨,如涨破的气球一样爆开,魂飞魄散。 笑青山别过头,没有阻止他。 被丈夫欺骗的确可悲,但除掉那对狗男女,宋家十几口人命也是无辜的。 而且,若今天站在这里的人是个普通人,没有法器护体,怕是早就死于女妖的报复之下。 因果循环,一报还一报。 笑青山白玉令放入怀中,玉牌知道自己换了主人,微微发烫。 叶易静静看着,道:“走吧。” 自然是回天罡城。 正值深夜,但叶易先前渡劫时引来的九天雷劫声势浩大,别说是天罡城,大陆上的所有仙家玄门都能听见雷霆咆哮。 叶易参破大道一事暂且还未传遍修真界,但天罡城的修士亲眼目睹了城主与雷劫对抗而毫发无损的场面,正是兴奋无比,感慨无比,同时也为自己怅然无比。 天罡城内,灯火通明,修士们修炼的情绪空前高涨。 太羲宫某殿内,白泉真人正咬着笔杆子,琢磨着怎么不着痕迹地夸耀城主一番,再隐约警告那些名门正派不要打天罡城的主意。 是的,天罡城虽然是最鼎盛强大的门派,但并不是白道,也不是黑道,而是立在正中央的中立门派。 像什么百花谷,归元剑宗这种自诩维护天下苍生的正派,最是看不起他们天罡城。 可惜,看不起归看不起,他们又打不过天罡城,只能暗地里咬着手帕说闲话。 而白泉真人乃是天罡城的长老之一,也是叶易的左臂右膀。 天罡城内的大小事宜,都是由他和碧霞仙子商议的。 “诶,烦死了,明天抓个人来写算了。” 白泉一笔把写好的请帖抹黑,揉成团,丢进香炉里。 他耐性不好,一件事坚持不了多久,不然也不会在一个境界上停滞那么久。 白泉出了大殿,飞到屋顶上看天,却见太羲宫中最冷清的那座宫殿竟然热闹无比。 冷清的理由很简单,城主不喜欢别人造访他的起居,除了两个扫洒的白鹤童子外,平日里没有其他人能够踏进宫殿一步。 而热闹……或许也不能叫做热闹,只能说是人多。 童子婢女如流水一般进入宫殿,又秩序井然地走了出来,全程不说一句话。 城主这是瞧不得他那没人气的屋子,要重新布置了? 闭个关还能把品味也闭改变? 白泉心中好奇,纵身一跃,无声地跳进了殿外的院子。 见白长老突然出现,婢女们也面不改色,在这天罡城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门是打开的,白泉就免了敲门。 如果城主不愿意见他,在他脚落地的一瞬间,他就该被阵法弹出去了。 进了门,白泉不免惊叹一声。 修真界有一说法,即修真途中要灭绝欲.望,不可沉迷酒色财气,他自觉是死了都办不到,但一直相信城主是能做到的。 而城主闭关前,他曾有幸进入殿内一看,当时殿内空空荡荡,没有摆件,也没有一件多余的物品。 当时他便觉得,叶易不愧是天罡城城主,和他这种俗人是不一样的。 但如今,殿内却金碧辉煌。 那地毯,乃是取凶兽身上最柔软的皮毛织成,一寸便价值连城,百花谷的谷主藏有一方舍不得用,此刻却铺满了大殿,毫不在意被谁给踩了。 那香炉,雕刻得精致无比,乃是千年前陨落的大能所爱,在昆仑拍卖会上曾经拍出天价,谁拿到不是当做珍宝收藏,现在却被放了出来,投入使用。 而香炉里燃的香更是不得了,原料都是极其稀有的灵草,千金难求,光是闻着,就能平心静气,疏通经络,对修行大有裨益。 诶,那个珠帘,是不是鲛人泪珠做成的?青云舫某位长老偶得一颗,将它制成簪子戴在头上,颇有炫耀之意,也不知道她看见自己的头饰在这里被当成门帘会有何感想…… 震撼得多了,也就淡定了。 差距太大,连一丝嫉妒都生不出来。 白泉默默环视了殿内一圈,觉得自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的每一步都踩在成山的金银上。 城主到底怎么回事?! 被雷劈了后性情大变吗?! 白鹤童子走了出来,说道:“白长老,请。” 他在门口傻站着这么久,城主怕是得不耐烦了。 白泉被童子领着进了殿内深处,只见叶易大马金刀坐在宝座上,手肘搁在座椅扶手上,手背抵着下颌,另一只手则挑着一缕秀丽的墨发,放在鼻尖轻嗅,仿佛猛虎嗅蔷薇一般。 而那乌发的主人,则没骨头似的躺在榻上,肩上披着一件绣有金纹的黑衣,怀里搂着一只小狼崽。 美人长发如瀑,一双桃花眼含着倦意,仍不能掩盖其中的波光潋滟。 他卧得随意,风流身段不减,让人一见便不能忘怀。 白泉不由地愣了会儿神,便听见美人对着婢女发号施令:“白色的。” 婢女们齐声道:“是。” 便盈盈退下,手里各捧着花色不同的锦缎,缎面光滑,质感上佳,和美人肩上披着的衣袍乃是同一种类。 那外套有点眼熟,好像是城主的。 白泉:“……” 白泉眨了眨眼,又揉了揉眼,最后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嘶——” 他倒吸一口凉气,这才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觉。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是他在自己梦游的时候得道成仙,踏破虚空去了另外一个时空,才会看到城主正和一个大美人说说笑笑吗?! 那深情的眼神,宠溺的微笑,那还是他那不近美色仿佛性冷淡的城主吗?! 白泉的表情变化飞快,一会儿呆滞,一会儿震惊,一会儿怀疑自我。 叶易眉宇皱起,问:“你是来给本座表演变脸的?” 白泉疯狂摇头:“不是不是不是,属下岂敢。” 谁他妈敢没事来打扰城主啊,是嫌自己活得太久吗? 白泉试图冷静下来,眼珠子还是不由得往美人那里挪去,然后美人怀里的小狼崽立刻龇牙咧嘴嗷了他一脸。 妈耶,这个世道,畜生都敢凶他。 白泉缩了缩脖子,盯着叶易冷冰冰的眼神,硬着头皮说道:“属下前来,是为了禀告城主设宴一事的。” 叶易抬起眼:“设宴?” 白泉点头:“没错,城主您是不知道,在您闭关的那段时间,百花谷的芙蕖真人,青云舫的邵云仙子和归元剑宗的慎古真人接连迈入渡劫境界,他们分开来看倒是不足为惧,联合起来可是狂得狠呢,明里暗里抢了我们和万宝楼的生意,就差蹬鼻子上脸了!” 听得慎古真人的名字,笑青山微微抬起眼皮,又闭上了。 掌门一心只管修炼,从不参与门派经营,抢生意这事肯定是其他长老自作主张。 叶易颔了下首,算是允了这事。 城主之责,就是在别人上门闹事的时候,一刀了结那傻逼的性命,威震四方。 至于招贤纳谏赚钱糊口搞死竞争敌人,谁爱做谁做,做不好提头来见。 就在白泉告退,准备再与请帖大战三百个回合,顺便在心里八卦下城主和美人的关系时,叶易道:“等等。” 他声音淡淡,却因内力深厚,声如洪钟,传到殿内的每个角落。 白泉只能又退了回来:“城主有何吩咐?” 叶易沉吟了一会儿,道:“今年折花宴开在百花谷?” 白泉:“对,芙蕖真人百年前得了一小灵境,一直没机会炫耀,这次把它献出来当比试地点,那些小修士还以为芙蕖是真的不吝钱财大方得很,我看他早就把灵境里的宝物搜刮得七七八八,只留下点寻常法器给人甜头呢。” 叶易没兴趣听这些,手指敲打着扶手,道:“请帖的内容你也不必想了,就写折花宴吧。” 白泉下意识回了一声“遵命”,眼珠子转了转,才反应过来:“嗯?” 白泉问:“城主是要抢了折花宴的主办权?” 叶易反问:“不然呢?” 白泉喜笑颜开:“城主英明,百花谷如此嚣张,此举既能彰显您的威严,又正好可以挫挫他们的锐气,可谓一箭双雕。” 叶易抚了下笑青山的长发,道:“卿卿,你就安心待在这儿,半个月后,归元剑宗自会来到此处,你也不必跋山涉水去那什么百花谷了。” 笑青山只恹恹“嗯”了一声。 半夜三更,修真者不用睡觉,他可是困得不行。 白泉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听城主的意思,他要办折花宴,既不是为了羞辱百花谷,也不是为了扬天罡城之威名,只是为了留下这位美人? 白泉悄悄审视了笑青山一眼,青年闭着眼小眠,浓密卷翘的羽睫下透着一片青色。 长明灯灯光幽幽,他抱着小狼崽的手瘦削而雪白,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 如果不是有什么法器遮掩,他应该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连引气入体都还未完成。 而且……应该是个病恹恹的药罐子,怕是活不过三十岁。 思来想去,他还是大胆问道:“城主,请问这位是……?” 叶易爱怜地望着笑青山的睡颜,低声道:“笑青山,以后也是天罡城的第二个主人。” 闻言,白泉愣住了。 无论是美人的名字,还是“天罡城第二个主人”这种言论,都足以让他惊到下巴都掉了。 城主这样的杀胚竟然会愿意和人共治天罡城,这消息放出去,足以震惊整个修真界。 不过英雄难过美人关,陷入情爱中的人,做出什么事情都是有理由的。 但笑青山…… 自金丹期以来,白泉已经几千年没有正经散过步了,一旦路途超过一里,他都是用飞的。 此刻,他却慢吞吞走在太羲宫内,月光洒在竹林旁的湖面上,他无端瞧出了几分忧愁。 归元剑宗有一剑痴,担任铸剑长老。 他一生所求,乃是锻造出一把绝世神剑。 为了实现这个梦想,他抛妻弃子,周游诸洲列国,只为收集铸剑材料。 在一千年前,他回到了剑宗。 剑痴花费千年光阴铸剑,在二十年前,这柄剑终于出世。 可天不遂人愿的是,用了一千年,几乎是他一生时间来打磨的这把剑,是把钝剑,与凡间匠人打造而出的剑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还不如它们锋利。 努力付之东流,剑痴当场走火入魔,自杀身亡。 而当日,正是他第二个孩子的出生之日。 妻子为了怀念爱人,没有让孩子继承丈夫或者她的姓氏,而是把那把剑的名字按在了儿子的身上。 那把钝剑,就叫做笑青山。 剑痴与余夫人在修真界内都是惊才绝艳之人,其长子亦是天资甚高,不过百岁,已入金丹期,但笑青山却没有继承他们的天赋,而是和那把剑一样愚钝。 传言,除了剑宗掌门生性敦厚不忍伤人外,其余的长老见了他都是一声叹息,只道:“朽木不可雕也。” 而这块木头资质差也就罢了,身子骨也虚弱得不行。 若不是剑宗财力尚可,掌门又牵挂着和剑痴的同门之谊,有丹药给他调养身体,他早就夭折于婴孩时期了。 笑青山虽然根骨差劲,慎古掌门却对他甚是喜爱,破天荒收他为真传弟子,将毕生所学教给他,而笑青山也算争气,除了修为和练剑,其他都学得有模有样。 但修真不能提升境界,不能习武保护自己,又有什么意义? 因此,归元剑宗内看不惯他的人不在少数。 当然,这些都是江湖传闻,其中有几分真实,白泉也不甚明了。 但从今天那一见面来看,那些传闻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他倒是没觉得城主找了个病美人有什么不好的,只是笑青山这种情况,即使有药吊着一口气,怕也活不长久,而城主与天同寿,爱人去世后又该怎么办?挥剑斩情丝?改修无情道? 白泉打了个寒颤,别了吧,城主修的杀生道已经够吓人了,再加上无情道,怕不是分分钟要毁灭世界。 白泉进了屋,油灯亮着,照出女子的娇媚容颜。 他疑惑道:“碧霞?你来我房间干嘛,我警告你啊,我没有断袖之癖。” 碧霞剜了他一眼:“姑奶奶是来看看你这蠢货能写出个什么请帖来,不过看来你也有自知之明,没有亲自动笔。” 白泉笑道:“写了一篇狗屎,拿去烧了而已。” 碧霞颇为惋惜:“烧了作甚,那不是很匹配他们的身份么?” 白泉叹息:“你嘴可真损。” 他在案几前坐下,抽出狼毫:“不过现在情况有变,我们要写的是折花宴的请帖。” 碧霞:“你且细说。” 白泉将一方砚挪到她面前,道:“磨墨,请。” 碧霞挽起袖子,便听白泉道:“城主开窍了,找了个大美人回来镇宅,那排场可不得了,万宝楼的貔貅老贼见了,怕是眼睛都要瞪出来,只恨自己没有长那么一张脸啊……” 屁话真多。 碧霞忍无可忍,拍了下桌子:“说正事。” 白泉:“哦,二城主要去参加折花宴,城主懒得跑,便叫咱们杀杀百花谷的威风,抢了他们的宴会。” 碧霞皱眉:“二城主?这还没合籍呢。” 白泉道:“城主说的,以后天罡城归美人管。唉……你知道二城主是什么人么?” 碧霞:“你卖个屁的关子,见城主的人是我吗?” 白泉摸了摸鼻子:“是归元剑宗的笑青山。” 听到这话,砚石落地,墨汁四溅。 碧霞瞳孔缩小,脱口而出道:“你说什么?!” 77 刀剑之约(4) 昏昏沉沉中, 笑青山感到自己的身体悬空, 一双手垫在他的肩胛骨和腿弯处, 抱着他不急不慢地走在大殿内。 随后, 身体被放下,肌肤触碰到光滑柔顺的绸缎,床榻一陷, 身旁多了个暖烘烘的人。 男人搂住他的腰, 掌心灼热。 灯光熄灭,房间归于黑暗,淡淡的熏香从香炉里飘出,香味淡淡,平和舒缓。 很快, 他陷入深眠—— 啪。 一柄长剑落地,淬火时的赤红急速消退,它又恢复成了黑黝黝的模样。 男人抓住他的手腕,手中力道极大, 像铁钳一般牢固,让他无法挣开。 “你又在铸剑。” 男人沉声道, 黑眸里泛着血一般的赤色。 他知道, 男人生气了。 自合籍大典百年来, 身为天罡城的二城主,他未曾为城做过任何一件事, 也没有为男人做过任何一件事。 他只铸剑。 就连如今, 兵临城下, 天罡城与正道交战三个月,烽火连天,男人忙得焦头烂额,他仍在铸剑。 就像剑痴一样,抛妻弃子,将一生心血灌注于剑中,他也将这条苟延残喘的性命奉献给了铸剑台。 没有原因。 他不知自己为何铸剑,只知此乃他不得不做的一件事,这是天生刻入他骨子里的约束。 夜以继日,无论风霜雨雪,铸剑台前的火明了又灭,灭了又明。 黑色的云袖扫过,金纹如咆哮的龙,石桌上的琉璃盏灯噼里啪啦落地,碎片晶莹剔透,在光照下流淌着七彩。 他被按在石桌上,脊背贴着冰冷的石面,几缕乌发贴在他的面庞上,缓缓滑下,停在肩窝上。 窸窣摩擦的声音响起,微凉的空气触碰到他的锁骨。 他瑟缩了一下。 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浅色的眼眸中是炉里的火焰,红色包裹着蓝色的芯子,突然让他想起孔雀的华丽尾羽。 “别走神。” 男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嗓音沙哑,暗藏着浓浓的压抑。 他没有反抗,温顺地攀着男人的肩膀,将生命中仅剩的一点柔软献给他的道侣。 浪潮涌上,他浅浅低吟,眼眸水润润的,像是顶着露的青葡萄。 男人叹了口气,轻柔地爱抚过他的脸,描摹着他的眉眼,好像要将一切的细节都记在心里。 “只有这种时候你才会回应我。” 朦胧的视线中,男人自嘲地笑了笑,话语里尽是悲凉。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的心有点难受,好像堵了什么东西,他能感知到模糊的情绪,但伸出手触碰,只能得到一手的雾水。 “资质愚钝也就罢了,为何你连为人的感情也没有?” 蓦地,余夫人的怒叱回荡在耳边,他依稀间又回到了黑漆漆的灵堂,无数个牌位静静立在上方,金色的字迹像是一双双眼瞳,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木讷地接受着女人的谩骂,跪在灵堂内,日光和月光交替,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三日之后,门吱呀打开。 “这样就好。”苍老的声音响起,慎古将一把剑交到他的手上,“无情无欲,正是证破大道的好苗子。” 梦如千堆雪般随风散去,笑青山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男人突起的喉结和刀削斧凿般线条硬朗的下颚。 他发了一会儿呆,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块扇形的阴影。 梦里那个傻子是谁?是他自己么? 他是有点迟钝,但还不至于呆到被人骂都毫无反应的程度吧。 就余夫人那次,他跪得膝盖痛了,就悄悄爬起来休息了,哪像那人一跪就是三天三夜,中途还没有睡觉。 慎古掌门说的话也就更可笑了,他在宗门里,命牌都摆在最显眼的地方,生怕哪天就嗝屁归西了,和证破大道更是八竿子打不着边。 但是,叶易…… 被窝拱起一小团,笑青山托起叶易搁在自己腰上的手,将其放在床榻上,手撑起上身,凑近了去看叶易的脸—— 一双剑眉斜飞入鬓,纤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鼻梁高而挺,嘴唇很薄,最是惹人心动的英俊潇洒。 再一眨眼,男人黑色的眼已睁开,正定定看着自己。 笑青山:“……” 偷看被抓包了该怎么办? 他维持着脸上的表情,默默钻回了被窝,提起被子捂住脑袋,只当一切无事发生。 他这鸵鸟行径引得叶易低笑一声,掀开被子,露出他红彤彤一张脸,几根发丝凌乱地贴在雪白细腻的脖颈上。 叶易俯下身,直视着他的眸:“我好看吗?” 笑青山歪过头,避开了叶易的面庞,但余光里男人的里衣宽松,精壮的胸膛露了出来,让他的脸变得更红。 他闭上眼,淡淡道:“我要睡觉了。” 黑暗中,他听男人道:“日上三竿了还睡?” 笑青山不回答。 叶易:“好吧。” 很快他就为自己的沉默付出了代价。 一只手将他鬓边的发别在耳后,其间接触,可知上面留着茧子,那是只有长年累月练刀才会留下的勋章。 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耳畔,耳垂上滑过一点湿热,随后,那一小块耳垂被锋利的牙齿叼住。 笑青山一个激灵,浑身如过了电一般又酥又麻。 他一掌打向叶易的胸口,可惜对方安稳如山纹丝不动。 叶易握住抵在胸口的那只手,掌下的肌肤像乳酪一样嫩滑,和他的手完全不一样。 手指插入指缝中,与其十指相扣后,他舔了舔那块软肉,满意地感受到笑青山的身体在颤抖。 “放开……”身下的人咬牙,又一板一眼纠正道,“不对,是松口!” 叶易听话地松开嘴,那莹白的耳垂完全染上了粉色,还印着一圈齿痕。 情.欲高涨,笑青山胸口上下起伏,薄薄的里衣几乎遮不住变化,恼得他把被褥抓成一团,脸埋了进去。 他浑身滚烫,像个被剥开外壳的荔枝,散发着甜美的气息。 叶易喉咙发紧,从背后抱住他,暗示道:“卿卿,我们——” 话还没说完,笑青山便知他要说什么,拒绝道:“不要……我还没想好……” 叶易没强迫他,“恩”了一声,又轻轻吻了下他耳垂和脖颈交界的那一小块肌肤,再接下来,只是安分地抱着他,直到某处的欲念消退。 笑青山的呼吸声渐渐平稳,好像再次入睡,叶易轻手轻脚起床,一阵穿衣声后,光照通过门缝短暂地射进来,又被再次紧闭的门隔绝在外。 昏暗的室内,笑青山缓缓睁开眼,眼眸明亮得像是玻璃珠子。 系统幽幽讽刺道:“宿主好兴致啊,才和魔头认识一天就卿卿我我,大被同眠了。” 笑青山:“……” 系统说得还算轻了,撇去睡眠时间,他和叶易还没相处到十二个时辰,不仅在现实里搞了半场前戏,梦里还做了全套。 别以为糊了个神神道道看起来很迷幻的壳子,春梦就不是春梦了! 该偷偷摸摸清洗的东西一件不少! 但此时笑青山没心情关心这些死物,他坐起身,眼睫下垂,乌发衬得他的脸更加苍白。 “系统。”他问,“叶易以后真的会成为魔头吗?” 这还没睡呢,就连它的话都不信了。 系统在心中冷笑一声,柔下语调哄道:“宿主,你仔细想想,我有一次骗过你吗?是谁在你摔下山崖的时候救了你,又是谁告诉你,余夫人给你喝的药有毒?” 想起那碗汤药,笑青山蹙起眉,呼吸有些困难。 “宿主,你有没有想过,你和他‘一见如故’,其实是很奇怪的一件事。”系统引诱道,“有没有可能,是他给你下了暗示?” 笑青山沉吟:“应该没有,我只是恰好喜欢他的脸。” 系统:“???” 你太肤浅了!!! 笑青山想了想,补充道:“还有他的声音和手,胸也喜欢,性也不错,啊,好像腰也——” 系统紧急制止道:“打住!!!别说了!!!我不想知道这些!!!” 系统咳嗽两下,接着上一个话题:“你看,他的什么你都喜欢,这就很不正常。” 笑青山:“哦……” 系统:“大魔头就是用这种手段迷惑众人的,宿主千万要警惕!” 笑青山点头,又摸了摸下巴:“但是我没有什么地方值得他谋取吧。” 系统:“你的美色。” 笑青山:“……” 系统怒斥:“多么下流的男人!” 他刚才才说喜欢叶易的胸肌和腰,笑青山尴尬:“那我不是也很下流……” 系统:“你反省一下,你都被魔头带坏了。” 系统组织语言:“无论或早或晚,他终究有一天会背离正道,众叛亲离,你要是杀了他,就是为民除害,是天下苍生的救世主,万民敬仰的仙师!” 笑青山:“可是……” 系统低低的声音如恶魔的耳语:“你若实在不想杀他,废了他也行,到时候把他记忆一消,你们又是对神仙眷侣……” 笑青山内心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见系统这般厌恶叶易,也没能说出口。 他沉默了会儿,道:“我知道了。” 冥海之中,金色的眼眸半阖,像是松了一口气。 他眼珠子一转,瞳仁又捕捉到某座大殿中的情形,男人懒洋洋靠在王座上,白泉和碧霞正在汇报事宜。 他本可以好好当他的天罡城城主,要怪就怪他贪心太过,触碰到了天机! 突然,金眸猛地一闭,眼眸痛得像要爆开一般,两道血泪流出。 “城主?!”白泉声音哆嗦,“是属下说错了什么吗?” 佩刀归鞘,刀芒敛去,叶易黑眸如冰。 “无事,有只苍蝇碍眼罢了。” 苍蝇,那不是凡俗尘世里才有的生物么? 白泉一头雾水,不管怎样,吹一波城主是没错的:“哦、哦!城主英明!” 碧霞扶额:“……拍马屁拍得太过容易惹人厌烦。” 叶易哼笑一声。 白泉瞥了碧霞一眼,道:“折花宴的请柬,属下已经派人连夜写完了。” 叶易冷淡道:“这点小事你自己看着办就行,无需上报。” 白泉补充道:“属下特别令那人给归元剑宗单独写了帖子。” 归元剑宗,卿卿的门派。 叶易起了兴趣,挑眉道:“呈上来。” 白泉从云袖中取出请柬,双手上捧,置于头顶。 叶易一目十行,快速浏览过那请柬,嘴角勾起笑容,夸道:“不错,下去领赏。” 白泉得意洋洋看向碧霞,看见没,凭他多年的工作经验,马屁,就该拍得大声,拍得响亮,拍得长久! 碧霞:“……”唉,一天到晚不修炼,就知道拍马屁,这人没救了。 半个月后。 百花谷内四季如春,花朵争奇斗艳,姹紫嫣红。 “啪”的一声脆响,上好的青色茶杯裂成几瓣,像是盛开的花。 “天罡城真是欺人太甚!”谷主何柏华脸红脖子粗,攥紧了手中的请柬,那朱红纸张被捏得沙沙作响,金色字迹流光溢彩。 芙蕖真人觑了一眼请柬,光是他能看到的那一小段,便让人火冒三丈,可以想象全篇的辞令是有多么不客气。 他劝道:“谷主何必如此大动肝火,你又不是不知道叶城主是个怎样的人,他能做出这种事……呵,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何柏华骂道:“我百花谷千年前也是泱泱大派,在修真界内谁不给我们三分面子,可自从那叶——” 他本想直呼名字,但又害怕被叶易的神识捕捉,只能忍气吞声道:“自从叶城主接任了天罡城,我们的弟子便过上了低人一等的日子,他若是一心向善就罢了,竟然连邪道妖道都纳入羽下,着实令人不齿!” 芙蕖只含笑听着,并不反驳,心中却想,谷主和其他门派总是拿天罡城的中立身份说事,实际心里怎么想的却未可知。这正道看似人人都是君子淑女,背后的腌臜事却数不胜数,细说起来,还真不一定比天罡城更干净。 何柏华又道:“老夫念他年岁尚小,心境没跟上修为,便礼让他三分,谁知这人竟得寸进尺,目中无人了!” 芙蕖并未阅览请柬全文,见何柏华气得跳脚,疑惑道:“叶城主究竟说了什么?” 何柏华怒道:“他竟然要我停下折花宴,让宴会重新在他那儿开办!” 芙蕖一惊,折花宴每一百年举办一次,百花谷为了这次宴会,也算投入了不少人力物力,最重要的是,受邀的仙家玄门已经来了七七八八,现在要是告诉他们折花宴改到天罡城举办,百花谷的面子算是丢了个精光。 芙蕖皱眉道:“叶城主往年对折花宴毫无兴趣,怎么今年转了性?” 何柏华冷笑:“除了想给我们下马威,难道还有其他的说法?” 二人相对无言,沉默许久,何柏华忽然道:“天罡城虽然势大,但我们百花谷,青云舫和归元剑宗加起来,也未必打不过他。” 芙蕖抬起眼皮,惊讶道:“您的意思是——” 何柏华思量道:“天罡城内聚集了众多穷凶极恶之徒,我就不信他们还真的安安分分改过自新了!” 而另一边,百花谷西厢房内,气氛沉重。 尚惜儿发型散乱,风尘仆仆,靴底还沾着泥泞。 在她身后,跪了一众弟子。 她低着头,眼里噙着泪水:“余师兄,对不起,是我太弱了,没能守护好笑师兄。” 余明翰双手背在背后,漫无目的地在屋子里踱步。 余明翰脑海中一团乱麻,思路杂乱无章,唯独所思所想都为一人。 他想那人偶尔露出的微笑,想他抱着剑静观夕阳落山的侧脸,想他从未露出过的,惊慌失措的模样。 余明翰的拳头握紧了松开,想要对尚惜儿发火,最后却只摇了摇头,叹息道:“罢了,你也别责怪自己,当时情况紧急,青儿又没有能力自保,和你走失了也没有办法。” 尚惜儿这次赶到百花谷,时间充裕,早就和众人沟通好了一串说辞,自觉天衣无缝。 见余师兄上当,心中窃喜不已。 她道:“我已给宗门发了信,命他们去看笑师兄的命牌,到时候配以占星卜算之术,想必能找回师兄。” 就是不知道找回的是活人还是一具尸体了。 余明翰哪能不知道这理,只点点头,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叹道:“你们赶了这么久的路,想必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是,师兄你也别太过忧思。” 尚惜儿刚推开门,便见一婢女从走廊里款款走来,手中捧着一朱红帖子。 婢女行礼后,将帖子交予余明翰——他深受长老赏识,已被当成下一任长老培养。 “多谢仙子。” 余明翰此刻悲愁加身,本无心再管其他事情,但身负重担,不能将责任置之不顾。 他接过请柬,解开上面的禁制,看清上面的文书后,面上浮现疑云。 这请柬的措辞真是好生奇怪,他知晓天罡城上下皆是狂放不羁之人,用词也多粗鄙,偶尔还带着对正道的蔑视,但这封请柬却是十分有礼貌,只是写的内容让他摸不着头脑。 他归元剑宗何时和天罡城有了喜事? 难道门内有弟子外出游历时,和天罡城的人对上了眼? 78 刀剑之约(5) 一队车马踏过雨后泥泞的小道, 路旁树木青翠欲滴, 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气息。 虽然同样是从百花谷出发,不同门派的脚程却不同, 归元剑宗算是到达的比较早的派别。 地平线末端,一线黑色出现,随着车队的前行, 视野拉近, 城镇的轮廓渐渐显现出来。 飞檐楼台,雕梁画栋, 琉璃瓦上卧着晒太阳的猫。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奇珍异宝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烟柳画桥的小调有之, 雄奇壮丽的大气有之,两种不同的风在天罡城内并栖。 饶是余明翰游历无数大好河山, 走过无数小巷,览过无数各具地域风情的建筑, 在无数高楼上望月摘星, 也不得不承认, 天罡城实乃天下最繁盛的福地。 归元剑宗建造于山峦群峰中, 山脚下亦有领地,但和人烟阜盛的它比起来,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叶易不愧是修真界千年来最厉害的修士, 所掌管的城镇在天下亦是数一数二。 余明翰也知道叶易身为城主不可能事必躬亲, 但他能广纳天下才士,识人用人的这份眼光也是天下一绝。 只可惜…… 余明翰眯着眼,迎着直射的天光,凝视着屋檐上,蹲在两座垂兽中间的猫,那猫呆呆的,一动不动,好像把看家护院的雕像当成了自己的同伴。 如果师弟在这里,他一定会很高兴吧。 师弟没怎么出过宗门,仅有的一次下山,也是跟着他去商铺收租,当日是在冬天,天色黑得早,他只来得及和他走完了那一条长长的路。 早知如此,他便亲自送师弟去折花宴了,不然又怎会让他失踪? 这修真界内,不对人产生恶意就是最大的善意,也不知他一个人该如何是好? 余明翰麻木地随着领路的修士穿过城内最宽阔的那条大道,直通太羲宫外。 由一列修士镇守的玄色大门缓缓敞开,露出宫内的盛景。 领队的修士在进了门后便换了人,新来的女子身着珊瑚鲛纱,腰间佩戴着可以隐匿修为的翡翠,但从她言谈举止间自有的冷傲态度可以推测出,这人要不是修为极高,就是极受到城主赏识,而事实证明,她两者俱占,正是曾在江湖中掀起过血雨腥风的妖女碧霞仙子。 不知是性使然还是不屑与他们交谈,碧霞话语不多,只领着他们在路上行走。 双方皆是修士,步伐看似平平无奇,实则眨眼之间便行了数里,而一座巍峨高大的宫殿也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这是要拜见城主么? 余明翰暗中生疑,前些日子他接到王道友的一封书信,他所在的宗门比剑宗更早来到天罡城。 信中,这人先盛赞了一番天罡城的繁盛,随后又委婉埋怨到,叶易身为城主,并不接待客人,无论是青云舫还是百花谷,统统连面都不见一次,分明就是瞧不起他们! 余明翰可还没有脸大到认为在叶易心中,归元剑宗是值得他浪费时间一同喝茶的门派。 那这番举动,多半就是请柬中写的那件“喜事”了。 尚惜儿心中想的和余明翰一样,但与忧心忡忡的师兄相比,她可是心情愉悦无比,也分出了更多心思来比较剑宗和太羲宫的区别。 这越比较,她心底的那点欢愉就越少,建筑的设计布置和筑材她是看不出什么,但在衣服首饰上,她的鉴别力可要好得多。 她在宗门内也是千金大小姐,身份比她高的,性子比她节俭,身份比她低的,每月领的灵石都比她少,根本没有和她做对比的机会,因此在门派内,尚惜儿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可这太羲宫内,随便路过一个修士,从头到脚,从玉簪到香囊,服饰到佩剑都要好过她的,这让虚荣心一向很重的尚惜儿有些心塞。 她们的修为可不如自己呢,凭什么穿这么好的仙衣! 这时候,她却忘了自己在剑宗同辈弟子里的修为也只是平平,穿的却比长老还好。 等进了宫殿,她更是为其中的奢侈所震惊。 尚惜儿当然看不出脚下的地毯有多么名贵,只是从那堆珠光宝气的摆设中感觉到了富贵的气息。 碧霞仙子道:“二城主身体有恙,城主正在为他调理脉息,还望诸位暂且等候片刻。” 余明翰疑惑道:“二城主?” 碧霞笑道:“他一个月前才来到天罡城,又不喜张扬,诸位不知道也是正常。” 更何况他终日待在寝宫内,除了城主外,也只有两个白鹤童子和狼崽子能见到他,就是碧霞,也只在汇报事务时,远远看见过他的背影。 青年坐在软榻上,未束发,长发如瀑揽至脖子一侧,乌黑的发尾散乱地披在榻上。 素白色的锦衣宽大,他脖颈和肩膀相接的那段曲线无比清瘦,整个人像是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见。 只那一眼,碧霞便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她听到的那些真相,到底是真是假? 是假最好,城主自有法子养着他,可若是真,她必定不能放任城主和笑青山相处下去。 碧霞回过神来,便听尚惜儿打听道:“既然是二城主,想必他修为也很高咯?又是什么人能伤得了他?” 她平时在宗门娇养惯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没有考虑过辞令是否合适。 天罡城与名门正派的关系一直很紧张,余明翰不愿让碧霞误以为他们在打探天罡城的实力,转移话题道:“这茶鲜嫩清香,唇齿流芳,可是昆仑山脉的雪前井?” 碧霞回道:“道友说的不错,这正是雪前井,为了折花宴,前些日子特地采回来的。” 尚惜儿暗自咋舌,宗门内有一长老好茶,五百年前品过一口此茶,从此念念不忘,可惜这茶只特定供给某些个大能,有市无价,天罡城却把它当成招待客人的茶水,也不知道是故意显露财富,还是这茶对他们而言也就这样。 尚惜儿正打算品品这茶,又听碧霞道:“至于二城主的修为……他与诸位的关系甚深,等你们见了面就会知晓,我就不擅自透露了。” “啊?”尚惜儿满脸疑惑,听碧霞的意思,他们与二城主应该很熟,这个人要么是门派里的弟子,要么是名满天下的修士,可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没有理由加入天罡城吧? 叶易也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半盏茶的时间后,在座的诸位都停下了正在做的事。 他的人还没出现,可大能的威压已至,即使他压抑了自己的气息,但自有磅礴之势如浪涌来。 与之相伴的,是虚浮的脚步声。 那声音不大,但对修真者而言,想要将其捕捉是轻而易举。 任何一个有修为的人,哪怕只是锻体期的修士都不会发出这种脚步声,只有凡尘世俗中人才会这样走路。 在市井中听见这声音不奇怪,但在一个仙家玄门,尤其是仙门之首的天罡城太羲宫里,听见这声音可就太怪了! 他们剑宗的扫洒童子都有练气期呢! 尚惜儿放下了紫砂茶杯,好奇地盯着大殿的里侧,太羲宫之主将从那里出来。 珠帘摆动,清脆悦耳。 男人一袭黑袍,上绣金纹,上位者的冷峻气质总是让人忽略掉他俊朗无俦的面容。 他随意扫了眼大殿,便让满座的来客出了一身冷汗。 要知道,能参加折花宴的,除了长老,大多都是宗门里的青年才俊,是被给予厚望的优异弟子。 尚惜儿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叶易,要不是坐在椅子上,发软的双膝可能已让她出了大丑。 “你太凶了,气势收一收。” 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音量不大,气息不稳,可见其主人身骨虚弱,但那音色却让人听之难忘,泠泠然如醴泉,又有着初雪的清冷意境。 在场的哪一个人认不出这人就是笑青山! 尚惜儿猛地抬起头,只见那人一身素锦白衣,云袖口上的银纹随光流转。 他打扮得简单,除了挽住墨发的玉簪,未着其他配饰,但素雅的打扮却未减他的风流,一双桃花眼含着秋水,看似有情,却又带着疏离,仍旧如高天孤月般清冷,乃是姑射真人降世,高不可攀。 哪怕尚惜儿见了这幅容颜千千万万次,下一次再见到时,也要为其痴迷一瞬。 但那情感很快就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艳羡和嫉恨。 余光里,余师兄正凝视着他,眼底是掩不住的欣喜。 剑宗大部分人都以为余师兄对笑青山的百般呵护出自血脉之情,但她曾经撞见过余夫人和余师兄的谈话…… 她忘不了余夫人拔剑时的剑鸣,也骗不了自己事情的真相。 简直是当头一棒,尚惜儿忽然反应过来,在宋家大宅她敢抛下笑青山逃跑,完全是因为她笃定笑青山凶多吉少,不死也得掉半条命,可他现在不仅没事,气色还好了一些,苍白的面上多了点不明显的红润,显然在天罡城受到的待遇极佳! 天罡城与云城隔了十万八千里,他就是逃脱了妖怪是魔爪,又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尚惜儿心中是惊异无比,宁可相信站在这里的是哪个画皮,也不愿信这人就是本该死在宋家的笑青山! 碧霞仙子行了个礼,呼道:“城主,二城主。” 尚惜儿在一瞬间还未理解她的意思,身旁的人却是陡然起身,唤道:“青儿,你——” 笑青山走了下来,怀里抱着的东西翻了个身,粉色的肉垫藏在白色的毛里,余明翰这才认出那是一只冰原雪种的小狼崽。 它冰蓝色的眼珠子盯着陌生人,毫无警惕,还带着点有恃无恐的得意,可见也是个从出生就被人宠着的小东西。 “余师兄。”笑青山说道。 余明翰张开口,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最终却只道:“你无事就好。” 立在后方的叶易挑起了眉。 自己也是对笑青山情根深种,他哪里看不出这位余师兄眼底藏着的感情。 即使知道笑青山对他不过是同门师兄弟的情谊,叶易心底还是涌起了一股烦躁。 他想铸一座金笼,把笑青山锁在里面,让笑青山只能为他笑为他哭为他失控为他意乱情迷,无论是眼底还是心里,无论是肉体还是灵魂,全都烙印下他的痕迹,也只有他的痕迹。 不过这种想法也只是一瞬而过,他哪里舍得折断他的翅膀,更别提笑青山不是金丝雀而是一个人。 就是上辈子,他看似把笑青山关在了宫殿里,实际上只要笑青山说一句不,他哪里敢强迫他。 所以最后,他的道侣走了,提着那把有着可笑名字的剑,回到了所谓的正道。 叶易眼中冰霜渐起,打断了二人寒暄的对话:“余道友,卿卿经常提起你。” 余明翰眼中闪过惊喜之色,叶易随即道:“他说你是他的兄长。” 恍若一盆冷水浇下,余明翰从头到脚都是冷的。 没错,他在师弟眼里,只是一个师兄罢了。 可叶城主为何叫师弟叫得如此亲密?! 思及碧霞刚刚念出的称呼,余明翰不可置信道:“二城主是——” “……是我。”笑青山点头承认,两颊生起淡淡的薄红。 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成了一城之主,颇有点以色侍君的意味,怕不是下一次就要祸乱朝纲。 余明翰还来不及思考个中由来,阴影投下,笑青山被拉回了男人身边。 随后,笑青山被按在了座椅上,狼崽舒舒服服趴在他的大腿上,盘成一个卷。 笑青山恼道:“你干嘛?” 叶易随便找了个理由:“风寒刚好,不易久站。” 笑青山给了叶易一记眼刀,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才起床,这个理由根本站不住脚。 余明翰惊道:“青儿染了风寒?” 笑青山被他的称呼叫得起了一声鸡皮疙瘩,以前年幼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长大了却觉得这个称呼着实太黏糊糊了。 而且虽然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印象,他总觉得对方在叫蛇…… 笑青山回答:“我无事,已经好了。” 余明翰皱眉道:“青儿被叶城主收留,在下本不该多说什么,但他身子骨一向虚弱,天罡城又寒湿气重,怕是不易久留在此。” 笑青山道:“余师兄,你来到这大殿内,可感到有一丝寒气么?待客之殿如此,寝宫亦是如此。我这次生病,是我自己半夜跑出去赏月得的,即便是在剑宗,也是同样的结果。” 师弟对叶易的回护之意如此明显,余明翰沉默不语,心中反复琢磨那“二城主”到底是几个意思? 其实用金兰之情来解释也未必不能说通,但他怎么想,都觉得这称呼带着点暧昧气息,就好像不是“二城主”,而是“城主夫人”。 余明翰的眼皮跳了下。 见他神色几经变化,叶易心中冷笑,沉声道:“卿卿来天罡城不过一月,的确会有诸多不习惯之处,不过余道友也不必太过担心,日后天罡城自然会照着卿卿运转。” 笑青山垂下眼,这就开始祸乱朝纲了? “本座倒是有一事想问问归元剑宗的诸位。”叶易端起茶盏,茶盖轻拂过茶水表面,“既是师兄弟,那一个月前在云城宋宅,面对那小妖,你们为何丢下卿卿一个人逃走?” 这话对尚惜儿来说无异于一道晴天霹雳,正中她的心虚之处! 余明翰眼眸瞪大,皱眉望向身旁的师妹:“尚师妹,我记得你告诉我的是……” 他没有把话说完,也算是给她留了一份颜面。 在尚惜儿的叙述中,在他们与妖怪对战,不敌,撤退时找不到笑青山。 她话里话外,都在暗示笑青山贪生怕死,自己一个人骑马跑了。 尚惜儿平心静气,悄悄掐了自己打颤的大腿一把。 他没有证据,自己就是当着他的面骗了人,他也证明不了什么! 尚惜儿努力用平和的声音说道:“笑师兄怕是弄错了,你没有修为,无法与那妖怪周旋,没有在现场,可能不清楚情况。我和诸位师弟师妹们打不过那妖怪,只能撤退,来找你时,你却不在房间里了。” 笑青山问:“师妹是练气九层了吧,神识连一宅院都覆盖不了么?” 尚惜儿面色一黑,他个凡人有什么资来评判她的修为?! 尚惜儿讽刺道:“我是用神识探了,可不见师兄人影,可能我修为的确不够,探不到宅外的事物吧。” 这是在污蔑他提前跑了? 笑青山抬起眼皮,一双眼明澈透亮,盯得尚惜儿冷汗直冒。 她高声道:“师弟师妹,我说的难道有假么?” 当时和她一起的人都还要再抱她的大腿,更何况真要被查出来了,遭难的又不止尚惜儿一个,他们哪里敢否认,只连连道:“师姐说得没错。” 尚惜儿勾起笑容,挑衅地看向笑青山。 刚得意没几秒,一股威压便劈头盖脸而来,玄木椅碎成齑粉,她一屁股跌坐在粉尘里,烟尘四起。 叶易的声音冰冷无比:“你的意思是,本座在宋宅里见到的人不是笑青山么?” 尚惜儿被山岳江海般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哪里还能分出心来找借口? 她只能低俯在地面上,像只被定住的蚂蚁。 全厅几十道目光朝她射来,她堂堂长老之女,从来都是风风光光的,何时这么狼狈过? 这下可是面红耳赤,丢尽了脸面。 笑青山握住叶易的手,示意他收回威压。 紧贴着他手背的掌心微凉,叶易撤出手来,灼热的大掌捂住笑青山的手。 已调养了一个月,他的手还是这么冷。 笑青山见尚惜儿的姿态不再那么僵硬,显然已从威压中得到一丝喘息的余地,便从怀中取出一物,啪嗒丢在她的面前。 尚惜儿额头上都是汗水,脊柱里好像灌了铁,动弹不得。 她费劲地支起脖子去瞅那东西。 一件法器。 余明翰立刻认出来了那物:“这是掌门的莲台护心镜!” 尚惜儿心中咯噔一声。 笑青山微笑道:“余师兄既然认得它,也应该知道只有渡劫期以上的大能才能破开它的防护。在离开宗门前,掌门将这物交付给我,为的就是保护诸位师兄弟们。有这物防身,我又何须躲出宋宅,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这话一出,尚惜儿脸色刷白,其余同谋的神色也变了。 他们知道掌门偏爱笑青山,却偏偏算漏了,掌门也同样照拂着宗门内的每一个弟子! 这下,他们既羞愧又害怕,不安地看向余师兄,等待着他的裁决。 余明翰额角青筋暴起,一连说了好几个“你们”,显然气得不行。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后,说道:“尚惜儿和当日的其他人,你们背弃同门师兄,不觉得羞耻吗?!” 尚惜儿一边哭啼,一边为自己找理由:“余师兄,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是当时太害怕了,都跑出城了才想起来没叫上笑师兄……你网开一面,饶了我们吧!” 余明翰正要再说,便听叶易道:“小友们毕竟阅历不足,面对小妖慌了神也情有可原,但无论怎么说,此举都有失道义,如果不罚,难以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依我看,不如从轻处罚。” 尚惜儿心中一喜,问:“敢问这个从轻是——” 叶易:“按我天罡城之法,领三十鞭便可。” 听到这个数字,尚惜儿不禁咬牙,但若换在剑宗,恐怕得五十鞭起步,现下的三十鞭的确不算多。 余明翰皱眉:“这是不是太少了?” 尚惜儿娇声哀求道:“师兄!” 叶易笑了笑:“卿卿,你觉得如何?” 笑青山抚摸着小狼崽油光水滑的皮毛,眼也不抬:“随便。” 叶易决断道:“那就三十鞭吧。为了保全小友们的面子,就不在处刑台执刑,改在戒律殿内吧。” 尚惜儿惊疑道:“现在就去?” 叶易冷冷瞥了她一眼,并不回答,反而叫道:“碧霞。” 碧霞仙子回了声“是”后,快步走到尚惜儿面前。 女子看起来较弱,实则力能扛鼎,她像抗麻袋一样,抗起尚惜儿就走。 碧霞毫无怜香惜玉之意,尚惜儿的胃被她的肩膀抵住,只觉胃内翻江倒海,头部也晕沉沉的。 她再怎么迟钝,从碧霞的态度中也察觉出了这看似轻松的刑罚必定不如表面一样温和,立刻挣扎个不停,求饶道:“余师兄!” 余明翰伸出手去想制止,却被威压定在座椅上不能动弹,眼睁睁看着师妹被人带走。 叶易冷冰冰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内:“诸位小友是要本座亲自带路么?” 其余涉事人等一个哆嗦,打着战栗跟在碧霞身后。 戒律殿内,光线昏暗,刑具的轮廓也模糊起来,与阴影合为一体。 这里可没有什么阵法阻隔寒气,寒意如附骨之疽般沿着人的小腿往上攀爬,更别说昨夜下了一整晚的雨,梧桐叶落了一地,每一次呼吸,湿冷之气都要把人的鼻子冻下来。 进了殿内,碧霞也不担心尚惜儿逃跑,扑通一下把她摔下,手中掐一法诀,火苗噌地燃起,照亮了整座大殿。 墙上的雕像凶神恶煞,怒目圆睁,目光皆锁定殿中央。 它们持刀持剑持戟,无杀伐之气,却隐含着肃穆之风。 余明翰环顾大殿,正为此处的庄严所震撼,却听见尚惜儿一声尖叫:“红鳞鞭?” 余明翰一愣,转头望向碧霞,女子正从武器架上取下长鞭。 那鞭从头红到尾,嵌在其中的龙鳞在光照下如粼粼涟漪般耀眼,鳞片似扇形贝壳,流淌着层层纹路。 此鞭不仅外表艳丽,打起人来也是凶狠无比,轻轻一抽便能打出血来,下手狠了能直接抽断人的骨头。 只一鞭,便足以让修为不足的人痛哭流涕。 怪不得只打她三十鞭,这可抵过普通鞭子的上百鞭了,一番惩罚下来,她半条命都得去了! 尚惜儿胆战心惊,拔出剑来妄图抵抗,只听一声鸣响,爱剑断成两截,可怜兮兮地坠落下来。 而斩断它的,只是一只手。 那只雪白的柔荑下一秒就抓住了她的小臂,碧霞笑道:“小友真是性急,其他人见了这鞭子躲也躲不急,只有你是兴冲冲想往上靠的,我身为处刑人,必定满足你的愿望。” 尚惜儿嘴刚张开,便被按在地下,脸贴着冰冷的地面。 金属声响起,镣铐扣住她的四肢。 师妹的求饶声凄厉无比,余明翰闭上眼,不忍再看那严酷的形罚。 很快,尚惜儿的叫声便消失了,铁锈味充满了戒律殿,殿内也只剩下鞭子抽打时带起的风声。 而当日宋宅内逃跑的其余人等,脸上都全无血色,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中,抖成了筛子。 三十鞭打完,尚惜儿已奄奄一息,被抬在架子上送去千草殿上药。 碧霞收鞭,拂去上面的血迹:“小友们似乎都很害怕?是否觉得我天罡城不近人情?” 余明翰咬紧后槽牙道:“师妹的确该罚,但这三十鞭是不是太重了?” 碧霞漠然道:“打都打了,你难道要我收回去不成?而且这在天罡城内的确是最轻一档的刑罚,你师妹若是我们城中人,胆敢背弃同门,怕是早就被凌迟个三天三夜,挂在城中菜市口示众了。” 余明翰沉默不语,心里却担心起了笑青山。 天罡城的手段如此残忍,师弟又没有修为,若是犯了错,岂不是任他们拿捏? 碧霞一转之前的冷酷面色,盈盈笑道:“不过诸位也不必太过害怕,城内的律法并不多,你们只记住不要动刀动枪乱打架伤人便好,其余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若还是不放心,我今晚遣人给你们送城规看看便是。” 诸人只小鸡啄米般点头,暗骂这天罡城的确是天下诸魔的老巢,而叶易正是魔头之首。 79 刀剑之约(6) 轻薄的帷帘随着窗外吹入的风轻轻飘动, 半遮半掩地透出室内的两个身影。 雾气氤氲,模糊了青年的面容, 他羽睫沾了水汽, 黑得发亮。 汤药是澄清的,水层由上至下, 郁绿渐变成翠绿, 苦涩的药味弥散在整间屋内。 笑青山喝了口药,眉头轻蹙。 除了难喝, 还能用什么词去形容? 千草殿的药师已尽量摈弃了那些味重的药材,但君药就是苦到底的家伙, 剩下的臣佐使药花再多心思, 也无非是把特别难喝变成难喝罢了。 狼崽支起身,爪子按在主人的大腿上,粉嫩的鼻头抽动,去嗅那只余白底的瓷碗。 草药的味道吸入, 它当即打了个喷嚏,冰蓝色的眼珠瞪圆,像是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这样难闻的气味。 叶易低笑一声,从桌上堆积的糖点果子里取了一块奶酥, 递到笑青山面前。 笑青山张开口,叼住混着坚果碎粒的雪白糕点,贝齿一合, 咬下半截。 所谓饭来张口就是如此。 来到天罡城后, 他的自理能力正在断崖式下跌。 拨开不断薅动瓷碗欲图把它打成渣渣的狼爪, 笑青山将碗搁在桌上。 据余夫人的话,他先天不足,体质虚弱。 别人是糖罐子里泡出来的,他是药罐子里呛到大的。 而从有记忆起,他每隔三天便要喝一碗药。 他不知道药方,自有煎药的童子为他打理这些,并时不时给他报一句喜:“长老游历归来,心里牵挂着您,特地给您送了一支兽王参。” 他懵懵懂懂,只觉得花在他身上的钱多了,余夫人必然也是喜欢他的,那些厌恶的神色和严厉的呵斥只是她不善表达善意的伪装。 后来他才知道,余夫人只对两种人慷慨,一是爱人,二是仇人。 仇人还挂在列在她家谱挂在她名下,但丈夫毕竟乃自杀身亡,其中因果再如何复杂,她也不能提剑杀掉一个刚出世的婴孩。 余夫人有仇不能报,简直快被逼疯,曾有一段时间想舍掉仙人风范拿南疆巫蛊术来扎小人。 就这样一个发泄之举,被慎古发现后,她还被骂了一顿。 不知道什么时候药的配方变了,或许从一开始那就不是补药。 他一直嗜睡,畏寒,微妙地处在一个立马就要嗝屁和好好活着的平衡状态里。 根据余夫人的计算,笑青山可以正常活到百岁,当一个凡人中的长寿者,修士中的短命鬼。 可惜系统的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 他开始悄悄地把药倒入盆栽里,盆景长得愈发张牙舞爪,可见此药对植物实乃大补,笑青山凭着模糊的记忆给它取名“金坷垃”。 停药后,他大病一场,痊愈后身体却生出好转之色,隐约可感受到天地间的缥缈灵气。 但寒毒入体,难以根治,一年除了夏季,他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小暖炉是必须揣在乾坤云袖里的宝贝。 而在夜晚修炼时,仍有什么堵在他的丹田,使灵气不可进入。 没有成果,他干脆也就不修行了。 而叶易给他准备的新药,就是为了破除他丹田上的桎梏。 笑青山曾讨要过药方,在向千草殿的药师求证那无数个看起来长得差不多的圈圈是什么意思后,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祸国殃民的祸水。 一口药喝掉一个小门派一年的收入,实乃罪过。 但可能是思想觉悟还不够高,他不仅不羞耻,还爽得不行。 就是药真的很难喝。 淡淡的甜味在舌尖扩散开来,碎果仁香脆馥郁,驱散了药汤的苦涩。 叶易梳理他的乌发,手在柔顺的发丝间穿梭:“千草殿说,再过三天药丸就研制好了,到时候你就不用再喝这玩意儿了。” 笑青山“恩”了声,抚摸小狼崽的手一顿,他撸狼,叶易撸他(的头发)? 他往一旁挪了挪,乌黑的发丝从叶易的手中滑出。 叶易郁闷地瞧着空荡荡的手心,青年斜乜着眼望他,眼尾是一抹摄人心魄的红。 他一只手撑在桌上,衣间金纹随着起身的动作倾泻而下。 狼崽抬起眼,又恹恹趴下去,尖尖的耳朵折下。 叶易掐着笑青山的下巴,堵住他红润柔软的嘴唇,撬开他的唇齿,探入更深的地方。 他明显感觉到笑青山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青年半阖着眼,颤抖的睫毛像是蝴蝶振动的翅膀,泛着水雾的眸里倒映出侵占他的男人。 叶易忽然想起他和笑青山的第一次见面。 当时,折花宴中,某个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的“正道”修士口出不逊,挑衅于他。 叶易一刀废了那人的紫府,在一众惊恐与愤恨的目光中肆意地笑。 然后他看见了笑青山。 叶易早就注意到了他,比折花宴上的花更美的人。 可惜几天的观察下来,他美却无神,一双桃花眼只有形而无色,就连那一笔连成的勾人的眼尾也黯淡无比。 叶易多看了他两眼,便觉得无趣,没有再关注他。 可此时,或许是叶易手中的刀投出了光,那空冥的眼里也有了光,一川烟雨萧萧落下,洇透了那片乌色睫毛,一点胭脂在眼角抹开,媚人得很。 叶易心中忽然一颤,下一秒,便用带着血的刀尖,挑了一朵花下来。 花是嫣红的,花瓣层层叠叠,只是含蓄地合拢,含苞待放。 就像笑青山。 “接着。” 雪白的刀尖挑着秾红的花朵,绿萼衬于其下,并着细长的一段嫩绿枝条,最是脆弱易折的模样。 叶易立在他身前,和他隔着一刀的距离,笑青山迎着漫天的霞光,眼底是一树烂漫的金。 周围众人皆面露惧色,也有看好戏的人投来揶揄的目光。 笑青山伸出手,素白的云袖下是一双苍白的手,被红霞带上了点暖意。 他接过那枝花,手捏着细嫩的枝,手背上是花摇晃的阴影。 他问:“我接了这朵花,你可以和我比剑……” 意识到叶易拿着的是刀,他又换了个说法:“比刀?” 那是叶易第一次见到这美人主动说话。 身为大能,方圆万里的风吹草动都被他收入耳中,即使不怎么想听那些人的交流,还是无可避免地将一切都关入匣中,只有认真地听和随意地听的区别。 所以他也知道笑青山少言寡语,除了回复其他人外从不开口。 不说话也就罢了,一说话就语出惊人。 叶易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你要和本座比试?” 笑青山点头:“恩。” 他用刀挑起笑青山的下颚,锋利的刀随时可能在那娇嫩的肌肤上留下一道伤口。 那下颚微扬,与脖颈连接的线条极美,再往下是遮得严实的领子,截断了那瓷白的肌肤,和引人遐想的半截清瘦锁骨。 刀尖往下,他隐约感到一种让他血脉贲张的冲动,好像碰着那片皮肤的不是他的刀,而是他的手。 肌肤柔软白皙,像是一块雪白的乳酪,一把可以捏出甜腻的水。 刀尖滑过那突起的喉结,最后停在衣领上,他手腕以几乎捕捉不到的幅度翻了下,锦缎裂开一个小口,一丝亮眼的白露了出来。 他没能再继续。 一丝血顺着他的刀身往下流去,瘦削的手抓着刀,没有让它再挑开衣领一毫。 叶易挑了下眉,美人面不改色。 他不痛么? “好。”叶易道,“本座和你比。” 笑青山松开手,手心留下一道伤痕,血红而刺眼。 “等下!” 一道声音传来,叶易黑眸移动,盯住笑青山身旁的青年男子。 他的兄长? 余明翰道:“舍弟不知礼数,冒犯了叶城主,还望叶城主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他计较!” 叶易耷拉着眼皮,眼底是一片不耐烦的神色:“计较?本座计较什么,本座喜欢他得很。” 余明翰手一抖,误解了叶易的意思,以为他被一小辈挑衅怒火中烧,急道:“舍弟不会剑法,在修炼上亦是愚钝,至今未能引气入体,城主与他比试岂不是浪费时间?” 叶易道:“浪不浪费时间是由本座和他决定的,令弟叫——笑青山是吧,他主动提出来的要求,本座也乐意去做,那这一切与你何干?” 余明翰还欲再说:“但是……” 叶易手指划过薄如蝉翼的刀身,冷漠道:“还是你也想和本座比试?正巧本座心情好,再多陪你们玩玩也无妨,等本座不开心了,掀了折花宴,你们想来恐怕得先做好送死的准备。” 几双手箍住余明翰的手臂,归元剑宗的其他弟子小声劝道:“师兄,别引火烧身。” 慎古是剑宗修为最高的人,也没有阻拦叶易,只眯着眼,摸着长长的白须:“如此,还望叶城主手下留情。” 叶易心中一声冷笑,什么名门正派,同门有危险,连反抗都不敢。 剑落地,与地面相撞,发出清脆金石声。 整个过程还不到一秒。 叶易漫不经心地提着刀,心想,他的剑法果真糟糕透顶。 这败得都不能算惨烈了,活生生只是一场闹剧,归元剑宗鸦雀无声,其他仙门却有幸灾乐祸者。 那人刚一笑出声,脖颈间出现一道血痕,霎时间已身首异处。 叶易冷冷道:“本座比试是拿来让你笑的么。” 寂静。 没有人再敢发声,就连呼吸的频率也放缓,生怕惹到了这个魔头,小命不保。 剑身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笑青山的嗓音。 他问:“还能再来一次么?” 叶易沉默地凝视着他,眸中暗流涌动,嘴角是如有若无的笑容。 叶易的眼眸是深邃的黑,深不见底,捉摸不透,这也使得他英俊的面容带着一股寒气,似笑非笑时尤甚。 别说是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就是天罡城内修为高超,常年与叶易面对面相处的下属,见了他这表情都会心惊胆战,冷汗直冒,但笑青山却只是静静回视过去,眼中没有一丝惧怕,仍是透明如水。 “好啊。”叶易回答。 折花宴内,只余下刀剑相接的鸣响,剑光倾倒,剑一次又一次落在地面上,又一次一次被人拾起。 众人只是麻木地瞧着那根本算不上比武的场面,可愈到后来,他们却发现,二人对阵的时间慢慢变长。 绝不是叶易故意放水,他虽压抑了修为,只凭单纯的刀法和笑青山对战,但那千锤百炼的刀法又岂是一个资质愚钝的凡人能够抵抗的。 但事实就是这样离奇,在手中的剑被一举打飞过无数次后,笑青山渐渐能接下他一刀,然后是两刀、三刀…… 刀剑之道的精进至少以十年时间来衡量,但不过几个时辰,这个连剑都握不稳的青年,却以惊人的速度掌握了剑法。 那并不属于任何一套剑法,磕磕绊绊,毫无体系,但那是他自己摸索出来的剑法! 难道这个庸才实则是蒙尘明珠,光芒内敛吗?! 慎古笑呵呵地捋了捋胡须,藏在年迈皮囊下垮皱纹中的一双小眼睛里,盛满了熠熠精光。 众人屏气凝神,正欲再仔细观看笑青山的情况,却见那青年拾起了剑,起身途中,剑从指尖跌落。 青年再去捡剑,但几次都未能握紧剑柄。 他们这才发觉,隐藏在宽大衣袖中的,青年的手臂正在颤抖! 就是境界极高的修士与叶易打了这么久,也该体力不支,可青年却以血肉之躯,强撑着打斗下去。 而每一次的比试,都是由他自己发起,叶易只是默默接受罢了! 这时,众人竟不知该怎么评价眼前的青年,这是傻,是愚,是痴,也是狂。 这弱柳扶风,二十多年都安守本分泯然众人的笑青山,打起架来也是个不输给叶易的疯子! 笑青山喘着气,无法控制手臂的颤抖——不只是手,他全身的肌肉都在因为过度的使用而发出悲鸣,就连眼前的画面也蒙上了一层暗沉的雾。 理智告诉他他该停下来,但脑海里却有个声音,告诉他再坚持一会儿。 只要再一会儿,他就能—— 嘴唇上多了一抹粗糙的触感。 他一个激灵,视野清明起来,男人的面容无比清晰。 叶易扣着他的下巴,拇指暧昧地摩擦着他水润的下唇,把那唇揉得更加艳红和靡丽。 那动作堪称失礼,笑青山心神不定,白皙的脸庞上浮现羞恼的红色,一巴掌打开叶易的手。 叶易当然躲得过这一掌,但却没躲,而是任由他打在自己手上。 打得还挺重。 叶易瞥了眼自己被打开的手,笑道:“这位仙长,我不和连剑都握不住的人比试。” 叶易岁数不大,但修为在修真界内却是最高,平日只称呼其他人为道友,不爽时见谁都叫小友,在此之前,江湖内还没有哪位人担得起他一声“仙长”。 他这句“仙长”可谓是意味深长——诸人只当他在嘲弄笑青山,只有当事双方知道,那话语里暗藏着讨饶之意。 叶易算是主动退了一步,给他台阶下了。 笑青山蹙起眉,额头上的汗水往下流淌,乌发黏在白皙的脸和脖颈上。 他道:“但是我……” 他声音带着粗喘,沙哑而引人遐思,叶易喉头上下滚动,手一伸,一只玉簪便被握在手中。 笑青山青丝如瀑垂下,他一双眼微微瞪大,像是被抢了东西的猫,略带不悦。 他去抢那玉簪,口中冷冷道:“还给我!” 叶易低笑两声,躲过他的抢夺,飞身至危楼檐角上,声如洪钟般传至折花宴的每个角落: “想取回来,就到天罡城找我。” 笑青山望着那人轻如飞燕,转眼便不见身影,眼眸被天光照得一片潋滟。 忽然,一阵痛感钻入脑海,他瞳孔一缩,捂住额头。 “师弟!你没事吧!”余明翰走到他身边,按住他的肩膀。 笑青山转过头,依旧是含情的桃花眼,却失了神采。 “你发什么呆!” 一阵痛感传来,叶易眨了眨眼,回过神才发现笑青山在掐他的脸。 笑青山蹙着眉,眸里的朦胧雾水早已退去,只剩下一片羞恼的怒火。 这些天叶易多和他有亲昵之举,笑青山虽然从不拒绝,但他脸皮薄得很,甚少主动回应。 今天他下定决心要抛了礼义廉耻迎合叶易,谁料迎合了半天,这人没有反应,反倒显得他急色得很…… 明明是叶易先亲过来的…… 哪有亲着亲着就走神的道理! 叶易稍加思索,便理清了其中理由,见他从脖子到耳朵整个人都羞得通红,心中怜爱无比。 “我错了,你再揪重点。”叶易口齿不清道。 笑青山松开手,别过头去不理他,乌黑墨发中露出一节粉色的耳廓。 叶易舔了舔下唇,凑过去,在他耳边轻声道:“生气了?” 笑青山冷笑一声:“滚开。” 叶易叹道:“果然是生气了。” 叶易望着他的侧脸,他长长的睫毛翘起一个恰好的弧度,像是半月的边缘。 一道阴影投下,笑青山抬起眼皮,男人逆着光,眼神晦暗不清。 他的手离自己越来越近,将要碰到笑青山的面庞时,却往下挪去。 只听“嗷呜”一声,狼崽子的四只爪爪在空气中蹬来蹬去。 看着叶易将小狼崽丢到一旁,笑青山怒道:“你干嘛?!” 腿上一重,叶易单膝跪地,头搁在他的膝盖上,从下仰望着他。 从笑青山的方向,男人低眉顺眼,眼底求饶之意明显,深邃冷峻的轮廓也带上了几分稚气,颇有撒娇的意味。 “嗷呜……”男人学着小狼崽的叫声低低唤道。 小狼崽做错了事,就是这样求得主人原谅的。 笑青山面色一红,脑袋几乎要爆炸。 “你起来!”他面红耳赤,去推叶易。 叶易黑眸水光一片,低声哀求:“你先原谅我。” “你!”笑青山气急,指着叶易的鼻子,却又被他无辜的眼神所撼动,无奈地放下手,摸了摸他的头,“原谅你了,起来吧……” 叶易确认道:“真的?” 笑青山怒道:“别得寸进尺,快点滚起来!” 叶易笑嘻嘻站起,撩起他一丝长发放在手中把玩:“我知道卿卿舍不得我受苦……” 笑青山气到没脾气,只闭眼,艰难地开口道:“你以后,不能再、再那样了!” 叶易笑道:“我知道,我以后再这样,你就罚我睡书房好了。” 笑青山哽了一下,反问:“……你睡哪不都一样?” 叶易眼神一暗,俯下身,几乎要和他面贴面:“你知道这其中有哪些不同么?” 笑青山避开他:“不听,闭嘴。” 男人低沉的笑声传来,笑青山抖了一下,制止住他乱来的手:“别……” 叶易吻住他的耳垂,小声说了些话,笑青山浑身一颤,骂道:“我才没有!” 他的手攥紧了男人的黑色衣袍,上面的金纹荡漾。 小狼崽低低“嗷”了一声,见没人理他,垂头丧气地另寻一块柔软的地方,在上面睡了。 80 刀剑之约(7) 时光飞逝, 很快就到了折花宴举办当日。 它虽然担了个“宴”的名号,宴会中也少不了流觞曲水论道天下,但宴会的实际目的还是评选出修真界百年内最有天赋的英才。 太羲宫殿楼林立, 并不适合作为宴会地点, 于是, 各个门派便在碧霞的带领下来到天罡城外的群山中。 只见重山连绵, 高耸入云, 而其中一座巨大的山头被拦腰截断,忽略掉上方的擂台桌椅等物, 平整无比。 旁边,山峰簇拥,云雾缭绕。 众人落座后, 婢女盈盈而入,手上端着翠绿青荷盘, 玉盘剔透,承着各色饱满果实,上面还挂着水珠,水灵灵的。 离折花宴开始还早,但比武台侧已坐满了人,唯独主座两把交椅还空空如也。 众人对天罡城早有不满, 见到此状, 窃窃私语起来。 “叶城主当真是不把我们这些人当回事儿, 身为主人, 难道还要让客人等待他来么!” “果然是野路子修炼出来的人, 能力再怎么厉害,也摆脱不了乡野村夫的粗鲁!” “听说归元剑宗和叶城主有过会面——” “嗨,别提了,没看见那边空了一排座位么?他们有几十个人都被押到戒律殿里处刑了,这哪里是什么接见,分明就是给他们使脸色看呢!” “嘿嘿,听说他们有个二城主,是归元剑宗数一数二的美人,这下看来,美人在叶城主的心里也没什么地位啊……” 风言风语进入耳畔,言语愈发不堪入耳,余明翰皱眉,想要起身与他们辩解,手臂却被一手腕挡开来。 身旁,仙风道骨的慎古掌门道:“小人长戚戚,随他们去说。” 余明翰低头应了声“是”。 日轮缓缓推移,凭着它和山脊的相对位置可以判断时间的流逝。 在高台上一炷香即将燃尽时,天边传来几声鸟鸣,洁白羽毛飘落,几只仙鹤追逐盘旋,其后一架华丽的马车踏着云雾而来,十六只蹄子落在云朵里,御风而行! 四匹骏马均高大健壮,遍体通白,目如黑珠,乃是绝世好马。 雷电闪过,缠绕着漆黑的马蹄,踏出隆隆之声。 马车上雕花精致,顶端镶嵌翡翠珠宝,随着日光而变幻成不同的颜色。 马蹄迈奔的速度减弱,车轮徐徐停下,仙鹤收敛雪白翼羽,停驻于高高屋檐上,静而不动。 在场众人都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威压,议论之声如海潮退去,百余目光盯着那奢华的马车。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了墨绿色的帘幕,帘子外层串的玉石清脆作响。 男人墨发,黑眸,玄衣,乌靴,像是从水墨中走出的人物,然一身刀骨乃浴血铸就,端得是煞气逼人。 他漫不经心扫视了一眼,在座之人皆心神大震,先前以神念说闲话的人不由断了交谈,生怕谈话内容被他捕捉到。 叶易懒得管众人惊怕的目光,转身撩开帘子,牵住了另一个人的手。 那手白如雪,在阳光照耀下,边缘近乎透明,竟是比垂挂着的玉石更细嫩。 随后,绣着银纹的素白云袍随风荡漾,光影交替,那人从暗中出现,一双眸可抵过江南三月烟雨。 无论是仙君还是仙子见到他,都眼也不眨一下,生怕一闭眼,再一睁开后美人已消失不见。 笑青山深居简出,天下人仅闻其名而不见其人,多以为那些赞美名不副实,谁知道那些描述根本不及他本人美貌的万分之一。 两位主人落了座,折花宴这才开始。 比武台上,风声猎猎,天上的云层边缘像是被镀了银,却不知那是天光的照耀,还是刀光剑影的反射。 因尚惜儿那一闹,归元剑宗有不少修士都还在病床上躺尸,宗门直接损失了不少战力,初赛时的成绩难免不好看。 但好在他们那批人修为都不是很高,随着赛程推进,优胜劣汰,剑宗的成绩也就赶了上来。 折花宴共举办整整一个月,笑青山平日接触的都是初级剑法,见了这群让人眼花缭乱的招式,好奇无比。 但新鲜感退得也快,看到第三天,他看着看着便昏昏欲睡,直接回寝宫睡大觉去了。 此后,除了极有看头的比赛外,笑青山并不去现场。 而到了比试的最后一日,决战开始。 笑青山坐在视野极佳的位置,睫毛长长,眸子被仙法与剑光照得极亮。 过去,笑青山初现剑道天赋,正是在折花宴上。 恰巧场上的两个人都是剑修,叶易思及过往,沉吟了一会儿,问道:“卿卿,你觉得他们的剑道造诣如何?” 笑青山愣了一下,并不明白叶易的深意。 他不懂剑,也不会用剑,更别说评价别人的剑法了。 若是让他从哪个酷炫哪个美观来说,他还能胡扯出一二三点来,但叶易显然不会闲到这种地步。 笑青山只道:“再让我看看。” 叶易点头:“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别这么紧张。” 比武台上,二人都是同辈中的佼佼者,身姿矫健,剑意隐约透于剑法之中,一招一式自有其风范。 虽然剑招还略带着一板一眼的教科书痕迹,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将其融会贯通。 任何大能见了,即使口上不提,心里都会对二人给予肯定。 但笑青山却说:“不怎么样。” 说来好笑,他明明对剑法没什么研究,却深深觉得那二人的招式还差了点什么,挠不到痒处,让他想要睡觉。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是几斤几两,如果问他这个问题的人不是叶易,他肯定不会回答得这么诚实。 笑青山没有修为,不能和叶易用神念交谈,对阵的二人沉浸在比试中,听不到他这番评价,但在座的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 余明翰撤回望向笑青山的视线,兀自盯着桌上的一杯清茶。 师弟向来直言直语,不懂语言上的打太极,和他在一起时谨言慎行,能不说就不说,但在叶城主的面前,却没有这担忧。 不过…… “不怎么样”这句评价也太过无礼。 那两位修士一个是青云舫的,一个是百花谷的。 余明翰微微偏过头,两处席位上,已有修士面露不屑和嘲讽之色,显然对笑青山的评价嗤之以鼻。 “这么瞧不起别人,倒是上台比下看看啊!” 两声笑响起,慎古须发尽白,但仍精神矍铄,嗓音也无半点年老时的浑浊。 他道:“的确是不怎么样。” 余明翰惊讶:“掌门?!” 慎古可是剑宗的代表,他这样说了,不等于和其他两派结仇吗?! 顶着从青云舫和百花谷投射而来的想要杀人的目光,慎古毫不在意地喝了口茶。 老东西! 何柏华暗自啐了一口,在从百花谷赶来天罡城的途中,他们三派商量得好好的,要找个机会煞一煞天罡城的威风,但这混蛋见笑青山和叶易好上了,就撕毁了约定,要和他们划清界限了! 何柏华眼珠子一转,别以为缺了剑宗,他们的计划就实行不了了,到时候骑驴看戏——走着瞧! 一片如雷般的喝彩声起,笑青山猛地睁开眼,脑袋搁在叶易的肩上,脖子有些酸痛。 叶易帮他捏了捏后脖子,力道适中,很快舒缓了他脖颈的僵硬感。 笑青山环顾四周,这才发觉日暮已经染红了天边,日轮被山脊吞掉了一半。 他又看睡着了…… 擂台上,一人仰面朝天躺在地上,气喘吁吁,地面上落着断成两截的剑,断面在暮光下略带忧愁; 而另一人则受到了众星捧月的待遇,青云舫的弟子将他团团围住,脸上洋溢着喜悦。 那人虽是胜者,也姿态狼狈,衣服上破了好几道口子,鲜血浸染开来。 看来两人都受了重伤。 魁首无奈地迎着众人的簇拥,忽然面色一变,龇牙咧嘴,衣袖上的血痕进一步蔓延——原来是他的伤口在推挤中又裂开了。 他的师弟连声道歉,他又连连说“没事”,二人复读机般你来我往后,哈哈大笑。 笑青山见此情景,嘴角不由勾起。 忽然,他心神一动,对着叶易问道:“你参加过折花宴么?” 叶易懒散地靠在座椅上,双手交叠在脑袋后:“参加过啊,那时我刚十八……总之无聊透顶,没一个能打的。” 笑青山道:“那你也是魁首?” 叶易偏过头去看他,睫毛一眨:“不是。” 笑青山想了想,问:“你中途弃权了?” 叶易笑道:“聪明,我待了半个月,把他们所谓的魁首有力候选人打败后,就走人了,懒得在那浪费时间。” 现场不乏有和叶易参加过同一届折花宴的修士,听到他这话,肺都快气炸了。 这他妈就是迟来了几百年的羞辱吗?! 笑青山却嘴角含笑,眼尾弯弯。 鲜衣怒马的少年,轻狂张扬,凭着一把刀把折花宴搞得天翻地覆,对别人挤破了头都要去摘的桂冠视若无睹,潇洒离开。 只可惜他没能看到这一场面。 笑青山猛然起身,凑到叶易面前:“我想看你用刀。” 来到天罡城这么久,他还没有见过叶易动手。 这可是天下第一的修士! 笑青山眼眸亮晶晶的,像是撒入了星星。 没有人可以拒绝他的请求,叶易如是。 他愣了会儿,笑道:“好。” 那是一把乌黑的刀鞘,由鲨鱼的皮制成,柔韧而又结实。 刀鞘上的装饰物很少,只嵌一颗蓝色避水珠,在夜色中如深海般静谧。 此刻,刀鞘被刀带动,微微震颤,嗡嗡鸣响。 笑青山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那刀鞘,在他的手指快要摸到那暗青色的鲨鱼皮时,刀安静了下来,刀鞘也不再晃动。 叶易的刀叫做银琅。 它不是什么名刀,它只是叶易途经凡尘,从一家快要倒闭的铁铺里买来的凡刀,总花费不过一两银子。 仙家玄门里名刀宝剑众多,任何一个稍有名气的修士,都必须配上和身份相符的武器。 他们的刀剑天生带着灵气,削金断玉不在话下。 但如今,银琅这把凡刀却位列《江湖兵器谱》之首,力克群雄,原因很简单,它的主人是叶易。 所以这把早该碎成渣的刀一下就用了几百年,铸造它的铁匠都轮回投胎好几次了,它还□□地活在世上,并且生出了刀灵,脚踢一众高贵冷艳的兄弟姐妹们,立在天罡城之巅,独孤求败。 万物有灵,死物“活”得久了,便成了生灵。 凡间浊气沉闷,仍会有花草树木成精,更别提修真门派都坐落在钟灵毓秀的洞天福地,刀剑萌生意识更是寻常。 但化灵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仅要经历无数次的打磨、厮杀,还要傍到一个不喜新厌旧见到神兵就丢了爱剑的好主人,汲取千年灵气后,刀剑才能化作生灵。 银琅运气极好,叶易不仅强,而且懒,习惯了佩刀的长宽和重量,除非刀断,他才没心思重新找一把刀来用。 笑青山拔出银琅,刀身青凛若霜,便是暖暖红霞也中和不了它的冷意。 笑青山的指尖滑过它的刀身,原本削铁如泥的锋利刀刃却像是裹了层皮,钝得无法伤人。 但若是有叶易和笑青山以外的人碰它,它能立刻砍断那人的骨头。 笑青山把刀递给叶易,叶易挽了个骚包的刀花,朝着某个无人的方向随意一挥。 折花宴结束,众修士正陆续离开,在还未完全撤走时,他们跳动的心忽然停滞了一下,瞳孔骤缩,从头到脚都凉了个通透。 空气仿佛凝固住了,只听一阵刀鸣,狂风席卷而至,火烧般的蔚然红云都被推向天边,霞光倾泻而下。 好像无事发生,除了那不见一丝云烟的天空,景色没有什么改变。 但下一秒,白沸的尘雾喷涌而出,在一座巍峨大山的腰身上画出一个圈子。 随后,山岳移位,那半截山头朝后倾倒而去,轰鸣声响遍四方! 而剩下的那座山头,泥土光滑平整,像是一段丝绸。 众人目瞪口呆,只觉脚下踏的土地是烤了火一样的滚烫。 早就觉得这块地在群峰中突兀得很,如今看来,这他妈就是叶易一刀削出来的啊!!! 没了山头,视野更显空旷,霞光如锦织铺散开来,一群飞鸟蹿起,另寻栖地。 笑青山望着天空,明澈的眼眸比雪还亮。 他眼神定定,心有所感。 当年的惊鸿一瞥,仿佛重现。 叶易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有感觉么?” 笑青山回过神,表情困惑。 叶易笑了笑,只道:“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对大多数人而言,折花宴的高潮在此结束。 然而,对于何柏华这些人来说,最让他们关注的事情才悄悄探出了一个头。 81 刀剑之约(8) 夜晚,月挂柳梢头。 房间内香炉燃着芯子, 熏香烟雾如丝袅袅。 叶易拿着柔软的长帕, 轻柔地将笑青山湿漉漉的乌发裹在里面。 发丝下, 是一节白如玉兰的脖颈,散落着点红痕。 笑青山半阖着眼, 沐浴过后, 被折腾得酸胀的身体才得到了舒缓, 骨头酥了一片。 但他的脑海却乱得不行。 一是叶易的刀法,不仅劈开了山, 还劈开了他神台上的什么东西。 那物之前像是个密不透风的贝壳, 如今被撬开一角, 其中隐约有光芒射出。 二是系统, 这货时不时消失一段时间, 笑青山已经习惯。 而它这次重新回来,乃是抱着把笑青山骂得面红耳赤的目的。 “几句花言巧语就把你迷得神魂颠倒,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你有没有想过, 日后叶易被正道唾弃的时候,你该如何自处,你的师门又该如何面对众人的责难?!” 只可惜笑青山这些天来心是愈发地冷, 听了它的责骂, 眉毛也没动一下。 “系统。”他问,“你为什么这么笃定叶易以后会入魔?这是你衍算出来的, 还是你曾经经历见过的?” 系统没想到他会问出这种刁钻问题, 顿了一下。 不等它解释, 笑青山继续问:“想要推算一个人的命数,你的境界至少得和他持平。若你在百年前就算到了这一切,为什么不在他修为尚浅的时候杀了他?如果你是在和我相遇的那段时间算出来了……那更奇怪了,你一个少说也在渡劫期的大能,何须拜托我这个病秧子?” “系统,你是不便露脸,还是根本无法露脸?” 冥海中,金色的眼球转动了下,瞳仁中,青年恹恹垂着眼,稍显倦意,然而长长的羽睫下,却是一片冰心融化的水眸。 那是它最厌恶的姿态。 利刃只需杀人,又何需拥有感情? 它也是一样,若是不生情,不生念,便无惧无忧,何必与那魔头争斗,还枉费心机一场。 系统回避了笑青山的问题,只道:“莫要管我如何得知这些事物,你只需知道,入魔是他的‘命’!” 笑青山静默不语,忽然问:“系统,你能读到我心里在想什么吗?” 它要是能读到,还用费劲设局? 系统警惕道:“你在想什么?” 笑青山:“你个傻逼。” 系统:“!!!” 不得了,还会骂人了! 笑青山的乌发干了七八分,唯有发梢还带着水的光泽。 叶易将长帕抛至一边,从背后搂住笑青山,鼻尖是皂角淡淡的香味。 “阿易。”笑青山握住他的手,问道,“人为什么会入魔?” 他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叶易一愣,眼前闪过一树的白雪,而他的剑光比雪更冷。 叶易回答:“……逆天而行,执念过深,求而不得者入魔。” 笑青山垂目敛睫,与之交握的手心微凉。 你求不到的,是什么呢? 沙沙扒门声传来,一个影子掩藏在门后,尾巴摇来摇去。 “嗷呜嗷呜。”狼崽叫道,声音含混不清,像叼了什么东西。 叶易一挥云袖,门朝两侧敞开,小狼崽啪嗒啪嗒走进,嘴里一块玉石正泛着碧光。 传讯石里,白泉急道:“城主,出事了!” 金宝楼,乃是天罡城唯一一家赌坊。 无论白天黑夜,它楼上悬挂的九九八十一盏琉璃灯总是亮着,里头的灯芯是鲛人的油脂凝成,可持续燃烧千年。 此时,那幽蓝色的火苗亮着,打在金色的墙上,融出了诡异的花纹,像是人鱼的尾麟。 “太惨了,这是死无全尸啊……” “天下怎么会有手段这么残忍的人!” “可惜了,原本该是一个前途无量的好苗子。” 血腥味弥散开来,令人胃部翻腾,窗外几片灰影掠过,伴随着振翅声,想必是闻着气味赶过来的食腐鸦。 众人围在一处,天然地形成了一个扇形,将中间的地带空了出来。 他们人挤人,有的压不住内心的好奇,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去看,在见着里屋的景色后,喉管收缩,几乎要呕出来。 只见屋内横着一具尸体,被人开膛破肚,死相惨烈。 更让人惊讶的是,这一人正是今日在折花宴上落败的修士! 脚步声响起,无论多少次,叶易磅礴的威压都让他们胆颤。 人群如分叉口的江流般朝两处分开,叶易携着笑青山走了进来。 看清地上的惨状后,叶易的第一反应是捂住笑青山的眼,光滑的丝绸垂下,与他挺翘的鼻梁接触,微凉。 “我要看。”笑青山眨巴眨巴眼睛,睫毛扫在叶易的手心,有些痒。 白泉早就候在这里,听了这话,提醒道:“二城主,里面的可不是什么好景色,您就别看了。” “我要看。”笑青山重复了一遍,掰开叶易的手。 白泉深呼吸一口气,向前迈出一步,手中提着一蛇皮袋,随时准备接下二城主呕出的彩虹——是的,二城主怎么会有呕吐物呢,他喉咙里呕出来的肯定都是彩虹啊! 出人意料的是,见了里面的惨状,笑青山只是面露惊异,也不觉害怕和反胃。 白泉撇了眼旁边那些干呕或已经呕出来的大汉,心中想到:真是废物点心。 那具尸体死相惨烈,身旁隐约有魔气环绕,掩盖了伤口上的灵气。 笑青山问:“这是谁做的,押起来了么?” 白泉道:“犯人是谁还没有眉目——” “什么没有眉目!”人群中,一着绿衫的男子怒道,“犯人就是你们天罡城的人,这还用说吗?!” 天罡城城民不分黑白两道,其中也有妖物,他这番话说的鲁莽,实际上却代表了大多数人的心思。 而且,他们还有进一步的理由。 只见那一具尸体上面插着一把剑,宽若两指,长十寸,剑柄上雕刻着纹路,正是天罡城的标志! “这把剑难道还不足以证明犯人来自哪里吗?!”何柏华振振有词,“你们天罡城抢了折花宴的举办权,本该担上保护客人的职责,如今我百花谷的弟子惨遭毒手,你们竟然还要狡辩,着实无耻透顶!” 叶易冷笑道:“何小友的意思是,用了哪个门派的剑,就是哪个门派的人了?本座现在随便找个你门派内的弟子,用他的剑杀了你,你百花谷是不是就并入天罡城了?” 何柏华怒道:“诸位都听见了吗,事到如今,叶城主非但不协助我们抓捕犯人,还讽刺我们,我看你是觊觎诸门派许久了吧!” 笑青山冷淡道:“阿易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何柏华:“我可不管他是不是在打比方,我只知道他狼子野心!” 笑青山淡淡道:“你就是捧着百花谷的谷主令,在门外跪求三天三夜,阿易也不会让你并进天罡城的。” 叶易叹道:“知我者莫过于卿卿。” 一道女声传来:“我知叶城主少年成名,百年无一败绩,难免疏狂不羁,但笑小友修为全无,口气也未免太狂妄了!” 女子走上前来,一身华服曳地,头上宝翠招摇。 邵云仙子朱唇勾起,等待着笑青山的回应。 她外貌娇美,即使在美人云集的修真界也是一枝花,心中早就有意和这归元剑宗的第一美人一比高下了。 谁知笑青山瞥了她一眼,疑惑道:“你也是百花谷的?” 邵云仙子面色扭曲了一瞬,很快调整过来。 白泉迎上去解释:“她就是青云舫的邵云仙子。” 她嘴角刚刚勾起,便听白泉说:“那个和我们抢万宝楼生意的铁公鸡……不对,铁母鸡?呃,抱歉,我不是故意这样说的,在下才疏学浅,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来,仙子想必大人有大量,就宽恕我这一回吧。” 绍云努力平心静气,尽量用平和的语调说道:“不管怎么说,这把剑上刻着的是你们天罡城的印记,怎么看都是你们城里人杀人的可能性要高一些,我原本只是对此将信将疑,可是见到二位城主如此搬弄是非,心里倒是真的起了疑惑了!” 邵云凭着美貌在江湖上一呼百应,而她高超的实力更是让她底气十足,果然,听见邵云仙子这番话,不少围观的人纷纷说道: “这还用疑惑吗,我看事情就摆在眼前,我龙三也是江湖上的好手,虽然没有加入天罡城,但对叶城主仰慕已久,还望叶城主不要徇私舞弊!” “可怜了我师兄,勤勤恳恳修炼这么多年,只为在折花宴上一展风华,谁料被小人算计,横死于此,连杀害他的凶手都找不到!” “我也不怕你叶易,今天就是要在这说了,你们天罡城欺凌弱小,恶贯满盈,不分是非黑白,终归有一天要遭到天谴!” 何柏华见到这种情况,面上不显,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芙蕖真人游历归来时,带回了一个小灵境,而其中有一灵剑,可以布施幻障,遮人眼目。 而且那剑器已经生出剑灵,威力更甚。 “我说的没错吧,管他是不是与天同寿同列,叶易对幻术琢磨不深,是看不透其中关窍的。”剑灵得意地说道。 何柏华笑道:“凶案最怕就怕在根本就没有凶手,即使叶易手段通天,这下也难以翻案了。” 没有确凿证据又如何,他要的就是给天罡城泼一盆污水,让他从什么狗屁中立地界里退出来,从此沦落成人人喊打的邪道! 此事还要多谢邵云仙子,若没有她担当出面,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做缩头乌龟! 而“剑灵”则静静注视着笑青山,心中暗道:你不是不愿意杀他吗,我现在就让他走火入魔,以后他嗜血成性看你还怎么维护他! 金宝楼既然是天罡城的赌坊,坊内自然少不了城民。 能来到天罡城的人,多半厌恶俗世中的繁琐礼节,也瞧不起正道中人,听到这话,他们立刻与青云舫一派的人辩论起来。 而有的人脾气暴,当即怒发冲冠,抓起身旁嘴碎之人的领口就要开打—— 然而何柏华期待的画面却没有出现,在他以为二人快要打起来时,那个怒发冲冠的汉子用手拍了拍青云舫的弟子:“兄弟,你放心,俺们城主最公正无私,一定可以为你死去的师兄讨回公道!” “在哪里杀人不好,要在城里杀人,吓到小孩怎么办,一定要把这个魔头揪出来,千刀万剐!” 何柏华心中诧异,骂道:你们不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邪道,一个二个表现的如此嫉恶如仇是闹哪般啊?! 那个谁,就是你,你不是前任魔教教主吗,也有脸骂别人魔头?! 天罡城的居民居然如此平易近人、民风淳朴,反倒显得之前伸张正义的正派人士咄咄逼人。 “何谷主,来者是客,我们也不好意思丢一本城规给你看,但归元剑宗的人却是知道的,天罡城城规极严,敢在城内杀人,就要做好被凌迟三天三夜的准备。” 白泉打开折扇,漫不经心的说道:“不管今天的犯人是城内人,还是某些别有用心的家伙,我白某人真真实实的佩服他们的胆量啊,毕竟碧霞——” 他停顿了一下,抬起眼皮看向邵云:“哦,她当初也是青云舫的,邵云仙子应该和她熟得很吧?那她的手段你也应该清楚。” 邵云听到他这话,冷笑一声:“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这是威胁我?” 同时眼神却看向何柏华,你那招数到底安不安全?! 何柏华听到那残忍的刑法,身子一抖,又朝剑灵确认道:“真的没问题吗?” 剑灵不耐烦道:“你废话为何这么多,大魔头如果认得出来,他还能留你在这威风这么久?” 说得也是。 何柏华暗中松了一口气,这剑灵虽然是剑灵,但脾气却暴得很,一副看不起众生万物的样子,不过它的实力也是真的高强,芙蕖真人已经是渡劫期,竟然都没有办法让它认主,自己反而道心不稳,差点走火入魔。 双方僵持不下时,笑青山问道:“既然犯人不确定,你们为何不上前检索证据?” 白泉伸出双手,只见他掌心上残留着两道焦痕,伤口极深,看起来十分狰狞:“碰不了那把剑。” 生出了灵性的宝剑一般都自带锐气,不愿被人触碰,但白泉已经是大乘期的修士,竟然还有宝剑能够伤到他? 何柏华摊开手,乃是同样的伤痕:“我也碰不了。” 渡劫期的修士也拿他没有办法吗…… 那比何柏华更厉害的人只有—— 众人纷纷朝着叶易投去目光,怀疑之色明显,笑青山蹙眉,不悦地挡在了他的面前。 叶易一愣,嘴角荡起浅浅的笑容。 邵云仙子意有所指幽幽说:“这人能在叶城主眼皮底下闹事儿,可见修为不浅,天下还有诸多散修,说不定挨过了九天雷劫的仙君也不止叶城主一个呢。” 她这话说的像给叶易梯子下,实际上却是在煽风点火,就差距着喇叭大喊:凶手就是你! 叶易冷冷道:“你放心,不管这人修为是高是低,本座定让他后悔踏进了天罡城。” 叶易走上前去,正要伸手拔出那把剑,冥海中的金色眼球紧张地盯住他,浮现欣喜神色时,却见一只手抢先一步握住了那把剑。 那手轮廓清瘦,指节修长,上面没有一块茧,仿佛白玉雕成,一看便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 可就是那一双娇嫩的手,握着剑柄却无比的合适,好像天生便与剑十分相配。 笑、青、山! 天道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如果它有的话。 它怎么也想不明白,之前上千年都听话的他,不过经历了三个世界,怎么变得如此乖张?! 其他人无法拔出这柄剑,无非是天道之力制衡在上,但笑青山与天道共存,其上禁止对他如无物一般。 众人见到他的举动皆是大惊失色,“小心”这种话还堵在喉咙口,就看见这把剑被他拔了出来,轻松得好像拔下了一根野草。 众人惊魂未定地看着他,眼神恐惧无比。 能够伤到渡劫期修士的神剑就这样被他拔了下来,安静地呆在他的手里。 难道他竟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吗! 笑青山反复查看这把剑,总觉得这上面徘徊的魔气似曾相识,好像就是某个姓系名统的家伙留下的。 “你要看吗?”笑青山问道,将剑递给叶易。 上方禁制已破,只残留着天道的一丝意识。 叶易接过剑,眼眸漆黑,深不见底。 强硬的神识席卷过这把剑,把覆在上方苟延残喘的意识撕裂,金眸瞳孔骤缩,冥海之中爆出一片浪花—— 此处若是普通海域,方圆十里的生灵都将直接魂飞魄散。 将天道意识抹杀,那把剑上的幻术也随之消失,剑身变得更加细长,柄上镶刻着三颗红珠,赤色流淌,魔气逼人。 而地上被开膛破肚的尸体,也化作了一个小小的稻草人,上面贴着一张纸条,用血书写着某个人的生辰八字。 “幻术!”围观者立刻反应过来,大呼小叫。 见计划暴露,何柏华连忙用神识去与剑灵对话,但任凭他怎么呼喊,对方却不回应。 完了! 笑青山揭下那张红笺,似笑非笑:“青云舫的红笺?” 邵云一个激灵:“不是我做的!” 笑青山:“我可没说是你做的,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心里有鬼?” 邵云面色通红,藏在宽大袖袍中的手却按住了一冰凉的物体。 “是谁做的一试便知。”叶易接过那一张红笺,手中火焰燃起。 何柏华还来不及阻止,胸腔中便闷出一口血来! 术法反噬! 火焰只烧了一角便熄灭了。 若是将整张红笺燃烧完毕,让他直接去死,也太便宜他了。 叶易眼神如霜:“你记得白泉之前说过什么吗?” 何柏华浑身一抖,祭出本命宝剑,话不多说就向笑青山刺去! 同时,轻盈的琴声响起,回荡在整个天罡城,其中暗含着杀意。 他们这一举动,乃是看中了笑青山与叶易恩爱异常,叶易必定不会放任笑青山受伤,而他们就趁着这个空隙找机会逃跑。 这一切推断都没有错,只可惜他们算漏了一点,那就是双方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 见他们对笑青山出手,叶易眼神更冷:“找死?” 银琅出鞘,一道白光闪过,金石之声响起,一把断剑坠下,而那桐木古琴更是被拦腰斩断,七根琴弦崩开,直接削断了邵云仙子的一根手指! 本命法宝都是用精血滋养而成,这下二人跌倒在地,吐血不止。 “带下去,按城规处理。” 黑色云袖垂下,金纹如龙翻腾。 “笑小友,我知你心地善良,救救我们!”绍云一边挣扎,一边凄厉的叫喊,算是把全身的希望都托在他的身上。 笑青山蹙起眉头,问道:“这次还是碧霞来动手吗?” 叶易问:“怎么?” 笑青山:“她一个人干这种事不累吗,给她配个助手。” 叶易点头,唤道:“白泉。” 正在看好戏的白泉呆了一下:“啊?” 待反应过来后,他尖叫道:“不要啊,求求您!” 天罡城的菜市口已百年未见血腥之气,而三天之后,血流成河。 82 刀剑之约(9) 是夜, 月光透过窗棂投在地面上, 红烛早已经熄灭, 熔化的烛腊像一朵半残的花。 金红被褥之间, 墨色发丝铺散开来,睡眠之中,青年的眉头紧蹙,睫毛微微颤动, 手指将床单抓出褶皱,关节发白,显然正挣扎于噩梦之中。 而在他的眉心,一缕黑色的魔气若隐若现,和赌场内那把剑上萦绕的魔气如出一辙。 就连天道自己也没有想到, 它妄图引诱叶易走火入魔的瘴气,竟然残留了一丝下来, 并附着到了笑青山的身上。 他见到了自己。 一个大雪纷飞的时节,在归元剑宗的正殿, 他坐在殿内最上方的宝座上, 一身白衣胜雪。 他静默不语, 任殿内的其他修士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仍旧岿然不动。 “天罡城的魔修已经攻到冥海外围了,若让叶易突破防御, 劈断冥海之涯, 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大魔头是疯了吗, 冥海乃灵气交汇之处, 是维持世界正常运转不可或缺的中枢,若是冥海倒灌而下,我们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本来就是个疯子,我看他已经走火入魔到无药可救的地步了,说不定只是想拉我们给他陪葬呢?!” 大殿内,众人叽叽喳喳个不停,争论得唾沫星子横飞,在这最危急的关头,就连一向自恃娇贵的绍云仙子都卸下了高傲的态度,一头珠翡快要被她剧烈的动作摇下来。 “青山,依你所见如何?” 慎古真人苍老的声音传来,他拨动手腕上缠绕着的棕色木珠,每一拨都隔着相同的时间,此乃他的天衍算数,据说可窥探天机。 笑青山直视着前方,睫毛在脸颊上投下阴影,一双眼明澈如雪,寒冷如冰。 “我去找他。” 说完这一句简短的话后,他站起身,朝着殿外走去。 他脚步缓慢,且极轻,但一眨眼过后,他已消失在大殿之中,只在视野的末端留下一袭白色的身影,而鹅毛大雪很快将他的背影也吞没了,天地之间只剩白茫茫的一片。 慎古真人停下了拨动木珠的大拇指,眼中透露出一丝精光,但在浑浊的眼珠里只显得有些诡异。 冥海虽然称作海,却高悬于九重天之上。 它整片海域坠落下来,通透的碧蓝之中却又散落着点点金色,像是星辰闪烁的夜空。 碧水飞流直下,落于半空时,便化作袅袅云雾,而其中金光则朝四海八荒散开,灵气流转。 但那绝美的海面下,却埋藏着累累白骨。 人一旦触碰到冥海,哪怕只是碰到了一滴海水,整个人体内的灵气便会被全部抽干,三魂七魄也被打散,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次轮回。 它是铠甲,亦是牢笼。 笑青山凭虚御风,高束起来的墨发飞舞,眼瞳中已出现那片鬼魅的海域,还有碧海旁交织的刀光剑影。 靠得愈近,萦绕在身旁的铁锈味就愈加浓重,好像伸手在空气中一捏,就能捏出血来。 这种腥臭味足以让一个人胃内翻腾不止,笑青山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却不是为这血腥味,而是为灵气中夹杂的一点瘴气。 “是剑尊!” 在看见笑青山后,打斗中的一方人好像吃了一颗定心丸般,气势更足,先前的颓态减弱,逆转之势渐起。 战斗中的女子冷笑一声,赤红长鞭电光石火间飞驰而至,一阵龙吟随之爆发,推开了她身旁的敌人。 那长鞭来势汹汹,犹如赤练蛇一般凶猛,怒张的龙鳞之间夹带着血,煞气逼人! 佩剑出鞘,雪白亮光乍现,剑气如山岳填海,巨浪吞鲸,直接将红鳞鞭反震回来,在地面上劈出一道深深沟壑! 碧霞吐出一口血来,嘴角带着嘲讽的笑容:“剑尊大人,你这把剑好生不得了,不愧是咱们城主亲自去昆仑之巅挖到的雪矿!” 笑青山的手不明显的一颤,随即将剑握得更紧。 剑身光华流转,青霜冷冽。 碧霞讽刺道:“不过再好的剑哪比得过您,天火焠神剑,锋利无俦,举世无双,不仅杀敌,还杀道侣,果真是将无情道修炼到了极致!” “妖女休得胡言!”余明翰气得火冒三丈,怒喝一声,不顾身旁的敌人,朝着碧霞攻去。 他哪里是碧霞的对手,对方一鞭子缠绕住他的剑,手腕一扯、一挥,红麟鞭就要打上他的胸口! 清鸣之声响彻云霄,火光四溅,赤鞭龙鳞被卸了一大片,只余光滑的鞭身,威力去了大半。 碧霞卧倒在地上,瞳孔倒映出一片雪白的剑光。 “在你进入天罡城的那一天,我还心有侥幸……以为日子过得久了,你也能同常人一般。”碧霞一字一顿道,血染红了她的朱唇,“但武器终究是武器,一把剑永远也不可能变成人!” 笑青山沉默不语,明锐剑尖停留在碧霞的脖颈上,手中力道再加一分,便可刺穿她的脖子。 “来吧,杀了我!”碧霞恶狠狠说道,面露决绝之色。 然而,那高悬在他脖颈之上的剑却挪到了一边,笑青山冷冷看了她一眼,提剑朝着远方走去。 这段路程很近,很远,仿佛眨眼之间便到了,又仿佛经历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本无人能够触碰的冥海,如今却被从中劈开,刀芒盛放,阻止它重新汇合在一起。 只见碧蓝外海的内部,却是金光粼粼,且不透一点光亮。再往深处,金色被黑暗吞噬,什么都看不见了。 笑青山毫无犹豫,纵身一跃就跳了进去。 感知到外人的到来,那碧海发了疯一般朝内推挤,竟然撞破了刀气的制衡,狂暴地涌在一块。 但莫说被融解成骨架,笑青山连一丝痛感都没感受到。 成剑时的最后一簇天火,让他和天道有了密不可分的联系。 笑青山行于海中,如履平地,衣衫不沾一寸水——只因冥海并非是海,而是天下万物魂魄的灵气。 金光湮没,黑暗延伸开来,给他浅色的眼眸添上暗色。 笑青山默默朝前走去。 同样的一段路,叶易走过的时候,想必没有他这么孤单。 银琅是灵刀,神智已和人无异,而且咋咋呼呼废话极多,存在感十足。 但笑青山的剑,就只是剑罢了,哪怕用了昆仑脉的雪矿,锻造了上百年,也生不出一丝灵性。 他自己没有七情六欲,又怎么铸得出有感情的剑。 佩剑无灵,神剑无情,形单影只。 83 刀剑之约(10) 冥海的最深处, 栖息着一座“金山”。 它像是有生命一般缓缓呼吸起伏, 在察觉到闯入者的时候,堆积着的成千上万块“金币”蓦地从中间裂成两半, 露出无数只眼瞳。 修士们万万想不到, 他们一直顶礼膜拜的天道,却是以这般丑陋不堪的姿态存活在世间。 天道本该只是按照规则运作的程序,在鸿蒙初开至共上亿年的岁月中,偶然被人世间的戾气所侵,生出了无穷无尽的欲望。 然, 只有欲望, 却无人性,与魔无异。 若不是困于冥海之涯,无法生出实体, 它恐怕早已十指遮天, 将万物如玩偶般操纵玩弄了。 然后它想出了一个办法。 天火淬神剑, 用半神之体作为引子, 附着上自己的神识,慢慢侵蚀神剑的意志,最终李代桃僵。 谁知那铸剑师在最后一步窥见天机,散尽一身修为, 封住了神剑的五感七窍,同时自身也因为触怒天道而陨落了。 它憋屈地潜伏在冥海中, 等候铸剑师残存的灵气消散。 就在它觉得时机将至的时候, 折花宴上叶易那惊天一刀, 惊动了笑青山被封存的剑心,上百年的追求爱怜又开了他的情窍。 天道气得半死,只能趁着叶易踏破虚空去其他世界时,降灵下世,命令信徒传授笑青山无情道。 随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十分符合它的心意,在笑青山离开天罡城后,叶易枯坐在太羲宫三个月,走火入魔了。 这下它更有理由杀了他。 早在百年前,天道就感知到了叶易的威胁。 天资聪慧,自生仙骨,他十八岁结丹,不到百年已是元婴境界,修途虽有坎坷,却并无瓶颈,未及千岁便挨过了九天雷劫,与天道同列。 若是放在过往,它一个没有感情的“程序”,心里定无二话,但如今它已懂了什么叫嫉妒和恐惧,怎么能容忍一个人类和它共同一分天下?! 它用玄雷劈了天罡城,又将冥海瘴气引至城内,城中修士除神台透彻毫无杂念者,均堕入魔道。 天雷降罚,叶易仍坚守天罡城,被正道中人视作魔尊,此时,修炼无情道,突破道心之衰的笑青山已脱胎换骨,为正道剑尊。 心存无情道,而无自我意识的笑青山,只是一把能劈天断海的剑而已。 在笑青山杀了叶易,情窍再无重开的可能性时,它就可以轻松取而代之。 清鸣之声响彻海底,灵气如浪涛般激荡开来,黑衣白袍交织成一片。 长剑攻势猛烈,化作玉兰花影,直攻叶易死穴。 银琅刀光凌冽,却含四两拨千斤之意,刚中带柔,并无伤人之厉。 二人实力相近,一人全力以赴,毫不留情,另一人却是只守不攻,只退不进。 叶易修杀生道,刀法猛烈,一出手必见血,此时却处处掣肘,无法施展开来,黑衣上很快多了几道裂口,伤口渗出血来,铁锈味弥散而开。 笑青山本可以把握机会致叶易于死地,却心神不定,攻势愈加缓慢。 他双眉紧蹙,平淡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困惑:“你我本为死敌,你为何不出手?” 叶易无奈地笑了两声,叹息道:“小傻子……” 他只觉一股酸楚之意从心尖漫出,心脏像是被人用手紧紧攥住,但随即,那感觉就像蒙了一层纱一般,模糊不清了。 二人僵持不下,天道却并不着急,金色眼珠向上翻起,透过碧色的海水望着那虚无缥缈的云雾,静待九重天之上、位列于浩瀚宇宙中的星辰排列布阵。 时间将近。 黑黢黢的冥海之中,一点银色的光辉洒下,唯有诸天之力能穿透外面裹着的黑色瘴气。 七颗星星慢慢挪动,星光之中隐约呈现煞相—— 七星绝杀阵。 刀与剑不断相撞、挡,凝练的剑气却是慢慢减弱,反映出主人的迟疑。 叶易面色沉稳,以守为攻,反倒压倒了笑青山的剑气,隐约占据上风。 “跟我回天罡城,我们还像以前那样……或者你喜欢怎样都可以。” 叶易音色喑哑,黑眸泛起赤色,又很快被他压制住。 笑青山避而不答,空洞的眼眸中却有光闪过。 而那光瞬间便被黑暗吞没—— “杀了他。” 识海之中,那个熟悉的声音这样说道,无边的怨恨将他扯下无间地狱,杀意升腾而起,吞没掉笑青山的神台。 刹那间,原本缓慢的剑一下快如闪电。 眼底的水光,凝结成冰。 长剑贯穿了叶易的丹田,金丹碎裂,紫府崩塌,叶易咳出一口血来,衬得肌肤更加苍白。 刺透血肉的感觉通过冰冷的剑身传递到笑青山的手上,又沿着手臂传到他的心脏中。 笑青山全身一颤,几乎要丢下手中的剑。 银琅坠落在地。 叶易张开了口,想要说些什么,血却抢先从他的嘴边淌出。 他往前迈了一步,任由那无情之剑在他身体中刺得更深,撕裂他的血肉、经脉。 男人的手轻柔的抚摸上了他的脸颊,黑眸里是说不尽的温柔。 “我……咳……本来给你带了回礼的。”叶易苦笑着说道,血红得刺目,“和你成婚的时候,送你的全是俗物,配不上你……后来,你还为我铸剑,我更觉得自己是个俗人……” 笑青山怔怔地看着他,眼底是一片翻腾的茫然无措。 三幅绘卷从叶易的云袖中跌落,展开后是各不相同的颜色,是有别于修真界的大千世界。 “我看你铸剑的时候,总是望着窗外,想必是不喜欢被锁在一处的。我游历诸多世界,看花了眼也不知道该送你什么,就刻了三个小世界想要给你,但回来后……你已经回到了剑宗……” 伤口的血不断浸入黑袍,他呼吸困难,眼眸渐渐失去神采,可还剩下笑青山手足无措的倒影。 “卿卿,我……” 来不及说完最后一句话,叶易的身体无力地向前倒去。 笑青山下意识的接住他,手搂住他宽阔的肩膀——无数个日夜,他曾靠在这人的肩上,陪他看天罡城的春花秋月,夏云冬雪。 恍惚之间,笑青山回忆起与他相处的日子。 折花宴一别后,再次见面,叶易无礼至极,将一朵花别在他的耳边。 “笑仙师,本座说过,想要回玉簪就亲自来天罡城找我,怎么,你是要本座亲手把它还给你?” “本座听闻九重天下素有起小字之礼,仙长无亲无友,不如就由本座代为取之……仙长觉得,卿卿如何?” “喜欢本座送你的花吗?……不喜欢,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接下?” 在冬天最冷的时候,他知他畏寒,亲自给他披上裘皮大氅,紧紧握着他的手,手掌炽热。 “雪有这么好玩么……手都冻红了,本座给你捂捂。” “你身子骨也太虚弱了,恐怕是天罡城第一个感染风寒的人。本座已经在太羲宫内布了阵法,以后你光着脚在殿内走都可以。” 在合籍大典后,他喝得醉醺醺的,抱着他躺在床上,咬他的耳垂。 “卿卿,你知道什么叫合籍吗?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道侣了。我们两个在一起,永不分开。” 面对他的无理要求时,叶易抛下堆积成山的公文,二话不说就拉着他要去昆仑山脉。 “想要铸剑?行啊,我给你找材料……随便什么都行?不,我当然要给你找最好的。” 和正道交战后,他偶尔会有些沮丧,从背后抱着他,语气里充满了自我怀疑。 “卿卿,归元剑宗他们打上门来了。搞笑!我和你成婚的时候他们屁都不放一个,现在说我逼你和我成亲……卿卿,你是自愿的吧?” 在看见铸成的剑后,他一脸不可置信。 “剑铸好了,送给我的?我用刀……不,用剑也行。这把剑叫什么,‘这是剑’?呃,没有,很好很好的名字,比银琅好一百倍……” 还有离开时印在他额头上的那个吻。 “卿卿,我去给你找回礼,可能会晚点回来,你乖乖待在家等我。” 笑青山抱着叶易,久久没有动。 银色的星辉斜斜射入,他的墨发上别着一支玉簪,正是当年折花宴上被叶易抢走的那支。 男人身上的血浸在黑袍里什么都看不出,却将他素白的外衫染得血红。 “这是剑”沉默地插在男人的血肉中,无知无觉。 它是一把凡剑,纵用天下最名贵的仙石打造,也依然没有人的感情。 忽然,一滴湿润坠落在它的剑身上,随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水滴如融化的雪,透进它的剑心。 剑忽而生灵。 …… “……卿卿!” “卿卿!” 昏昏沉沉中,叶易的声音响起。 笑青山像是从窒息的深海中挣扎醒来,叶易焦急的面色映入眼帘。 “阿易……”他低声唤道,嗓音沙哑。 粗糙的指腹擦过他的眼角,微凉的触感延展开来,他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叶易抹去他的眼泪,眉头皱起:“梦魇了?奇怪,秋月香应该是安眠的才对,怎么会……” 话还没说完,一个柔软的身子扑进他的怀中,紧紧抱紧了他。 “怎么了?”叶易问道,大掌从他颤抖的脊背滑下,轻轻安抚。 笑青山摇了摇头,手掌抚摸过他的后背,肌肉温热而有弹性,是活人的身体。 “大傻子。”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骂道,喉咙里带着哭腔,“你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把我蒙在鼓里好玩?” 叶易身体一僵,问道:“你想起来了?” 笑青山“嗯”了一声,贪恋地用脸贴着他的肩膀,感知着他的体温。 叶易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我本来是想一个人把事情都解决的,没想到给你看了一个大笑话。” 笑青山蹙眉:“我不准你这样说。” “好好,我不说了,都哭成小花猫了。”他调笑道。 “……” 笑青山推开他,眼角绯红,眼中是萧萧而下的一川烟雨。 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窗外月色正浓,笑青山垂下眼,按住叶易的双肩,带着他倒在了柔软的床榻中。 “怎么,非礼我啊?”叶易挑起他一缕乌发,放在鼻尖轻嗅,嘴角笑容肆意。 笑青山静默不语,将眼角残留的泪水揩去,白皙的面颊上浮现两抹薄红。 他俯下身,像小鹿舔水一样,将自己的唇贴上叶易的,细细亲吻。 叶易放任他占据主导地位,随着情.欲渐浓,亲吻也由小心翼翼变成暴风骤雨。 两个人的身体越贴越近,相互磨蹭挤压。 叶易扶在他腰间的手,也渐渐向下滑去。 小狼崽在床底下休息,听到一声低吟后,蓦地一惊,冰蓝色的眼珠子瞪成一个圆,耳朵尖尖竖起,又恹恹垂了下去,闭眼再睡。 无他,习惯了。 床榻吱呀,帷帐朦朦胧胧,暧昧的气息在室内蔓延。 一番云雨后,二人墨发交缠。 笑青山面色红潮,眼尾是一抹勾人的胭脂红色。 掌心下,男人的心跳透过胸腔传出,沉稳得让人安心。 “我的本源在剑冢……” 笑青山说道,尾音还带着若有若无的情潮。 “恩……”叶易餍足无比,心猿意马地亲了他一下,“改天就把‘你’迎回来。”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此处乃天道编织的梦境,想必等到某个时刻,便会崩塌瓦解,而一切也将迎来结局。 …… 日上三竿,窗外传来鸟鸣,光影绰绰。 小狼崽蹦上床去,又被拎着后脖子甩了下来。 它委屈地转过头,“呜呜”叫了两声,爪子刨着门框,发出沙沙的声音。 男人一挥手,一阵风刮过,门朝着两侧打开。 风雪被了带进来,落在地上,化作晶莹的水。 小狼崽啪嗒啪嗒跑了出去,尾巴摇个不停,爪子在雪地里印出好几个梅花印。 “啪”的一声,门又自动朝内合拢。 被小狼崽的屁股一坐,二人睡意全无。 金红被褥被掀开,叶易坐直了身体,乌发散乱,从发丝间的空隙可见其背脊上的红色抓痕。 笑青山懒洋洋靠在他肩膀上,宽大的衣袍下亦是残留着星星点点的痕迹。 叶易瞥了一眼窗外,思及今天的日子,面容沉了下来。 天罡城城主叶易与归元剑宗掌门真传弟子笑青山欲喜结连理,此事已告诸天下,而在合籍大典之前,慎古真人要求笑青山回门派一趟。 恐怕只有天道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思。 微凉的指尖触碰上叶易的眉心,笑青山替他拂去眉头上的川字,柔声道:“我替你更衣。” 黑色的外袍庄严又肃穆,衬得男人更加英气勃发。 素白的手指为他系上腰带,仔细地打上一个结。 叶易垂眸,凝视着笑青山。 他睫毛长长的,眨眼时像是蝴蝶翩跹而至,眼尾微微上翘,底下是带着寒意的潋滟秋水,时而又变为勾人心魄的三月春水。 嘴唇微微抿起,像是一朵含羞的花,水润又柔软。 他认真将衣结打正,拈着腰带的手如玉雕成。 那时一双适合摘花拨琴的手。 可叶易也知道,比起姹紫嫣红的花与古朴沧桑的琴,他更适合拿剑。 持剑时,他凝着一身的冰雪,如孤月一般高不可攀,世间众人避之不及,唯独让叶易心痒难耐。 那冰雪消融的景色,只有他看得见。 他的一颦一笑,一怒一悲,都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他面前。 同样,叶易的喜怒哀乐,也全都说与他评判。 归元剑宗。 宽敞的大殿上燃着幽幽烛火,明亮,却照得殿内一片渗人的惨白。 慎古真人坐在正座上,拨动着手腕上的链子,木珠相碰,发出沉闷的声音。 慎古笑呵呵地说:“在天罡城看见你们相处时,老夫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青山先天不足,自小娇生惯养,叶城主是少不了一番费心了。” 叶易喝了一口茶:“哪谈得上费心,能多为他做点事情,本座甘之如饴。” 慎古将目光投向笑青山:“青山本来是为师的真传弟子,可惜还没出师,就得搬去天罡城了,日后想必也难以见面。为师身为你的师长,却没有教给你什么剑术,内心着实遗憾。近来有新的弟子入门,剑冢开放,你不如也进去挑选一柄,算是为师送给你的贺礼了。” 笑青山面色如常,嘴角含笑:“承蒙师父厚爱了。” 慎古又对叶易道:“剑冢乃门派重地,平时就是门内长老也不得进入,还望叶城主海涵。” 叶易冷淡道:“无妨,本座等候在此就是了。卿卿不必担忧我,慢慢挑选才好。” 笑青山与慎古真人走出正殿,殿门关闭,阴影遮盖明光。 殿内,叶易神色冰冷,眼眸中暗流涌动。 前往剑冢的路上,有一道长长的索桥。 桥下江流奔腾,桥的两侧是险峻的山壁,岩石之中,偶可见翠绿树枝横斜而出。 笑青山怀念道:“弟子七岁,还是八岁之前,寝房就在这后山中,但书院却在前山,每次路过这座吊桥,心中都有些害怕。” 慎古真人笑了两声,对能够凭虚御风的修真者而言,高处是没有什么可怕的:“是吗?为师就说,你当时怎么紧紧攥着为师的衣袖不放,但问你原因,你又摇头不说,如今这个谜团可算是解开了。” “但当时师父也从来没有甩开过弟子的手。” 笑青山瞭望着山顶的一棵古松,在它的树冠之下,筑着一窝鸟巢。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藤蔓搭成的巢穴还在,上面的花却早已蔫得被风一吹就碎,鸟儿也不见踪影了。 慎古真人只道:“看你当时年龄还小,为师才勉强任凭你扯坏了为师的好几件衣服,若是你如今还敢这样做,为师只得罚你去思过崖面壁了。” 笑青山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感叹道:“一眨眼都过去这么久了。” 时过境迁,连你认为能永远将你护在羽翼下的人,也改变了。 剑冢坐落于一座连绵大山之中,外面设置了法阵,两柄巡剑发出幽幽蓝光。 山摇地动,伴随着坠落的石块,一丝光亮照进漆黑的剑冢中,寒气扑面而来——这里埋藏着成千上万把剑,它们静静沉眠在寒冰中,等待着再一次的复苏。 太羲宫内四季如春,笑青山已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彻骨的寒冷,尽管此刻他已不再畏寒,还是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一个小而精致的雕花暖手炉出现在他的手中,中间火芯冒出蓝光。 这是叶易临走前塞给他的。 在面对和笑青山有关的一切事情上,这个大大咧咧的男人总是心细如发。 见着他取暖的举动,慎古真人笑了一下:“青山,你且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若是它不答应,为师也得强迫它答应。” 剑冢里,剑与修士并非是单纯的被挑选和挑选的关系,而是双向选择。 有的弟子进了剑冢,连其中最普通的剑都拿不到手。 笑青山心有所感,朝着剑冢的最深处走去。 越是靠近,寒气越是逼人,他的睫毛上甚至凝结出了霜花。 在一块纯粹无杂质的巨大寒冰面前,笑青山停下了脚步。 其他的名剑都置在寒冰中,唯独这一把,孤零零锁在铁链之中,那铁链还锈迹斑斑,生脆得很。 与泛着铁红色的旧锁链不同,那把剑却是华美无比。 剑柄与剑身之间衔着一颗蓝色避水珠,流光溢彩,剑刃雪白,中间流淌着天青色,仿佛一道碧水从山间流下,在剑尖上三寸的地方,雕着数片大小不一的青嫩银杏叶,栩栩如生,仿佛刚从树上飘下。 这把剑的名字叫做“笑青山”。 慎古真人凝视着剑:“是吗……你果然还是选择了它。青山,这把剑,乃是你的父亲花费了千年的心血铸造而成的,但是它……只是一把凡剑,而且是钝剑。” “弟子知道。” 笑青山伸出手去,握住剑柄,缠绕着剑的锁链一挣就断。 与看似轻盈的外表不同,这把剑却十分有分量,沉甸甸的。 剑安静地躺在他的手上,笑青山的手指滑过它的剑刃,仿佛在为它拂去尘埃。 慎古真人道:“也罢,你生来就应该拥有它。” 剑冢的道路变得幽深而漫长,寒冰中的剑映出幽幽的光。 冢,本为坟。 慎古真人出剑时没有一丝犹豫,渡劫期大能的剑足以毁灭掉一个人的神魂。 血渗出,流淌过那锋利的剑身,在地面上点出一滴滴深痕。 笑青山闭上眼,艰难地开口,气若游丝:“师傅,我只想问,你当初收我为弟子,是可怜我,还是……” 慎古真人反问:“我踏入仙途前,曾有父母,发妻,三子一女,除了今日这回,你有见过我提起他们吗?” 笑青山睫毛颤动,缓缓睁开眼:“我懂了。” 他松开手,细嫩的掌心留下两道深深的血痕,血出不断流出,从一小点挤成一个红珠,犹如鲛人死前流出的血泪。 那双眼眸里,澄明无物,倒映出雪下的无边山河。 只听一声轰鸣如雷炸起,狂风席卷方圆十里,从正殿的窗里,可窥见远方的青黛寒山像被人从画中抹去一般,只剩一片悠悠云烟。 本源归位,剑心通明! 84 刀剑之约(11) 这个世界本就是天道为笑青山编织的牢笼, 神剑回归本体,笑青山又回忆起前尘往事, 幻境自然土崩瓦解。 天与地, 山与川,世间万物都化作金色的蝴蝶, 如被风卷起的落叶一般,打着旋儿,朝天空飞去。 地动山摇, 一道白光从剑冢飞出, 停至正殿外。 身着黑袍的男人早就静候在此, 一头墨发飞舞,像是由浓墨勾勒而出。 二人相对无言,眼眸中仅剩下彼此。 已经抵过千言万语。 九重天之上有冥海,冥海之内宿魔心。 白衣青年睁开眼, 朦胧雾气退尽,眼眸通透明澈。 叶易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肩膀上, 身体随着咳嗽不时抽搐。 笑青山羽睫一颤, 愧疚又心痛, 小心翼翼地搀扶住他。 笑青山暂时还不敢拔出式剑, 只能将手贴到男人的腹部,灵气缓缓涌出, 试探性地在伤口附近徘徊, 然后分出细丝般的一缕, 钻了进去。 叶易一声闷哼, 狠狠咬住了后槽牙。 在笑青山的灵气触碰到式剑时,一个熟悉的机械音在脑内响起:“尊上,灵气收集完毕,是否要用于修复魔尊的金丹?” 笑青山一愣:“系统?我还以为你……” 式剑道:“我一直都陪伴着您,只是被天道封住了程序。” 在笑青山的眼泪滴在它的剑身上后,它终于生出了灵性,携带着笑青山的神魂,穿梭于三个小世界中,避免天道的追击。 而叶易的神魂,在自己创造的世界里,也得到了温养。 如今,式剑里储存着三个世界的大半灵气,正好可以“物”归原主。 笑青山:“麻烦你了。” 源源不断的灵气从式剑身上散出,破碎的金丹感知到原主的气息,自动聚集起来,被金色的丝线牵合在一起。 碎片化为元整,金丹散发出熠熠光辉。 笑青山握紧剑柄,低声道:“忍着些,可能很痛。” 叶易抬起眼皮,黑眸里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他咧开嘴,貌似毫无畏惧:“拔吧。” 锋利的长剑慢慢拔出男人的体内,叶易额角太阳穴突突地跳,手握成拳,手背上爆出青筋。 笑青山光是看着,便觉得鼻腔酸楚,眼底泛上一层水光。 他心下一狠,手上使劲。 没有了剑的阻隔,血液如注流下,在地面上汇成一小滩红液。 叶易捂着腹部,呼吸粗重,吐出一口气来。 笑青山扶着叶易在地面上坐下调息,自己单膝跪地,用袖口揩去他嘴角的血。 叶易见他垂目敛睫,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调笑道:“还好没捅着你夫君的肾。” 这种时候还开玩笑,没正行。 笑青山瞪了他一眼,双手捧住男人的脸,面庞贴近,将唇送了上去。 叶易从鼻腔挤出“唔”声,张开口,一条柔软的舌尖深入他的口腔,却并未与他缠绵,而是推进来一个圆珠。 那珠子温润,浓浓暖意顺着经络扩散到全身的各个角落,滋润干枯断裂的经脉。 金丹上的裂纹逐渐消失。 那是笑青山的本源灵气。 一个无关风月,却又暗藏着爱意的吻。 从冥海深处传来窸窣声,像是千万只虫豸在地面爬行。 笑青山抬起眼,神识穿过漫漫黑暗,找到声音的来源—— 天道。 金色的庞然大物发了疯一般撞击着桎梏着它的冥海,功败垂成的痛苦几乎要让它疯狂。 它身上的瘴气化作锋芒,与冥海相互对抗,金光大作,将四周的煞气全部挤向了它的眼瞳中,金山变得更加庞大,边缘显现出透明的颜色,像一个即将胀破的气球。 叶易自然也注意到了它。 “我没事,你去吧。”他定定瞧着小道侣,“虽然很想和你一起,我现在只能拖你后腿。” 笑青山点头,眼中是一片决然:“我很快就回来。” 他将式剑放在叶易身边,一步一步踏入黑暗中。 短靴踏在黑暗里,像踏在水面上。 涟漪荡起,金光粼粼,可伴随着冥海深处的一声咆哮,金光扭曲,组成了人类痛苦的脸庞,在幽暗中鬼魅无比。 一只只手从地底伸出,森森白骨暴露在外,间或残留着血肉。 “杀了他……” “杀了你……” 幽幽低语回荡在耳畔,毫不遮掩其中的恶意。 笑青山任凭它们抓在自己的短靴上,毫不犹豫地向前迈步,白骨很快就被扯断,又熔入地底,像被冒着泡的岩浆吞没了一般。 咕噜咕噜。 像是水沸腾的声音,又像是野兽啄食尸体的声音,粘腻得让人反胃。 金山的边缘如蛛丝一样,与瘴气纠缠在一起,黑暗已经腐蚀掉它大半的金色。 见青年白衣飘飘,清风霁月的模样,天道怒不可遏:“笑青山,你是我大发慈悲降下天火铸成的剑,是我赐予了你生命,你为什么不听话?” 笑青山瞥了它一眼,冷淡道:“铸造我的是余长老,养育我成人的是慎古,教会我何为七情六欲的是阿易,和你这个怪物有什么关系?” “我是怪物?呵呵,我坐拥灵气之枢,是天下人的主宰,是监测万物运行的神灵,人类应该对我三叩九拜才是。”它癫狂地笑道,上千颗眼眸同时弯成镰刀状,“但你们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逆天改命,飞升成仙,和我一同掌管天下,然后在觉得一切索然无味的时候离开这个世界?!” 笑青山半阖着眼:“他们怎么想,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就算你是天道,也不能够决定别人的命运。” “那我呢,我是为天道,空有一番通天彻地之能,却只能呆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吗?!”天道怒道,“我被困冥海,连鸟都能拥有自由,而我却只能品尝上万年的孤寂!又是谁决定了我的命运?!” 笑青山闭上眼,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原本以为天道是没有感情的,但一个人生出欲望,必须要先生出感情,不论那感情是好是坏。 而创造这个世界的大能,或许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个用来维持世界规则的程序,有一天也会生出感情,因此,也从没有想象过该如何引导它去爱。 就和他刚出生时一样,被封住的五感七窍,让他看什么都如雾里看花,隔着一层冰。 只是有一个人愿意用上百年的时光,把他这块冰揣在胸口,焐化焐暖。 但恶念既然已经生出,天道想必也不屑于他人的救赎。 不是谁都像他一样有好的运气,可以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 或许对天道而言,死亡反而才是新生。 笑青山道:“勿要多言,你我二人之间必有一人魂消魄散。” 一点亮光从他眉心亮起,下一瞬间,青白二色的神剑已出现在他的手中。 剑身上的青色光芒流淌,山川开始奔腾。 “你以为就凭你能够杀掉我吗?!”天道怒吼,乌金色的身体化作万千细丝,天罗地网般射向笑青山,很快就将他吞没在一众金色眼球中。 同时,雷霆滚滚,从天上击落,直接打向笑青山的位置。 那雷电如大海一般磅礴,又成箭雨之势,一道接着一道,整片冥海都被震得发颤。 雷劫源源不断,可就在某道紫电将要再次打过去的瞬间,那眼球堆成的金山开始痉挛,像是沸腾的水一般朝外冲出。 一声轰鸣,金山向外爆开来,白光四射,白袍胜雪,一缕墨发飘在笑青山眼前,发丝之下是一双剔透玲珑的眼睛。 雪白的剑刃,寒气四溢。 剑有所感,铮铮鸣响,空气中似乎有凛冽大雪吹来。 冥海之外,乌云汇聚其上,雷电翻腾如龙。 如此巨大的声势,直接透过九重天,穿透到凡尘中。 此刻,四海八荒的修士和凡人都停下了手头的事情,将目光投向天空上的那一片墨色。 无数道青色光芒从山川之间汇聚,如大浪狂奔,将天地之间照的明澈,就连黑夜也被驱逐。 笑青山三千青丝凌乱,耳边风声猎猎,心却沉稳无比。 此身为剑所铸,今生前二十年,空有剑骨,而无七情六欲,剑意全无。 而后剑心已开,却为无情道遮掩,唯剩杀意。 如今知爱憎,分是非,剑出匣,举世无双。 雪白的光亮从九重天直奔而下,如银河坠落九天一般铺满整个大地! 冰凝结而上,从江河到大海,从山岳至荒漠,皆为一片雪色。 一剑霜寒十四州! 天道发出一声惨烈的嚎叫,白光之中,所有的事物都褪了色,只剩下灰暗的轮廓与白色的填充。 硝烟弥漫,笑青山收剑,面色淡然,嘴角流出一丝血。 刚才的那一剑,凝聚了他一生的剑道和剑意。 那座臃肿的山峦被从中劈开,一片冰雪中,一个黑色的身影倒了下来,脊背和金峦间拉着布帛般的丝线。 上亿年浸没在灵气中,它已生出人形,原本也有成为人的机会,但如今一切都成空。 天道魂飞魄散,被抹除感情的规则重新回归九天,一板一眼按照法则掌控灵气的运转。 冥海本就是用来禁锢天道的牢笼,现下开始崩解。 碧蓝灿金的海水向外灌去,坠落九天。 蓝与金交织而成的雨幕中,青年如折翼的鸟急速下坠,一身织锦白袍像是雪白的羽毛。 他眼神空冥,眼眸缓缓闭上。 在视线中的光亮逐渐被黑暗占据,微乎其微时,一双手托住他的背脊和腿弯,像是托住了受伤的幼鸟般温柔。 他睁开眼,叶易英俊的面庞出现在眼前。 “你来了啊……我好累……”笑青山小声道,手搂住他的脖颈。 “先睡会儿吧。”叶易哄道,“马上就回家了。” 雨水在触碰到凡气后,化作袅袅云雾,伴着灿烂光华,将二人拥在一片烂漫金光中。 而他们脚下,是延绵不断的万里山河。 江流奔腾入海,川流不息。 …… 雪堆满了天罡城的朱阁飞檐,树枝亦被如梨大雪淹没。 大狼在雪里打滚撒欢,银白的雪沾到它将近透明的胡须上。 室内弥漫着淡淡熏香,墙上挂着一刀一剑。 白色的绷带围绕着腰部狰狞的伤口缠了一圈又一圈。 叶易龇牙咧嘴道:“疼疼疼疼……” 笑青山手上一僵,动作变得更加轻缓了些。 叶易仍旧哼哼唧唧个不停:“卿卿,我好疼啊。” 笑青山手足无措,他没有上药经验,也不知手下轻重,但叶易却偏要他来处理伤口。 “谁干的事谁负责。”男人挑着眉,这样说道。 长痛不如短痛。 笑青山凝神静气,比练剑还要认真:“你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他手速极快,留下道道如兰残影,将叶易的伤口包扎完毕,认真地打上一个蝴蝶结。 叶易沉默了下,艰难道:“……这个可不可以——” 笑青山抬起眼,眼神无辜:“恩?” 话在舌头上打了个转儿,叶易正色:“打得对称一点。” 笑青山懵懵懂懂:“哦。” 笑青山蹙着眉和歪歪的蝴蝶结斗争,睫毛不时颤动。 叶易笑道:“卿卿,你还是第一个伤到我的人。” 笑青山手一抖,眼底一片内疚:“对不起……” “只说一句对不起就好了吗?”叶易扣住他的手腕,指腹轻轻抚摸,说得意味深长。 笑青山迟疑:“那……我亲你一下?” “咣当”一下,式剑从墙上掉下,好像在无声抗议。 又是“咣”的一声,银琅跌下来,压在式剑身上。 银琅声嘶力竭:“我已经帮你们按住它了,有什么想做的快点做!” 式剑:“……” 不想被两把武器围观,叶易披上黑衣,和笑青山出了寝宫。 殿外,银装素裹,大雪纷飞。 “那里有花。” 笑青山指向一处,在皑皑白雪下,压着一片红。 叶易折了一支,别在笑青山的黑发间,只觉人比花娇。 他微笑:“我见你的第一眼,就想这么做了。” 笑青山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诧:“是么?我还以为你只是随便找个人羞辱。” 叶易奇道:“你长得这么好看,我为什么要羞辱你?” 笑青山斜乜了他一眼,手指点上自己的领口。 叶易一愣,想起刀尖挑开衣领后露出的那一小节白皙肌肤,咳嗽了一声,耳朵爬上一丝红色。 他搂住笑青山,和爱人耳鬓厮磨:“那你当时岂不是很讨厌我?” 笑青山想了想:“没有……我当时,满心满眼都是你的刀法。” 叶易得意得尾巴都要翘起来了:“这也算是一种一见钟情。” 笑青山淡淡道:“是么……?但是当时我不想见你的人,只想见你的刀法。” 叶易:“……” 大意了,没想到刀法才是他的情敌! 笑青山微微一笑,在折花宴后的无数个夜里,叶易总是踏着月色进入他的梦中。 男人刀法凌厉,气势纵横,一刀便斩断九霄,却能不伤一枝一叶地挑下一段花枝,将花递到他的面前。 如今想来,当年哪怕不知情爱,也是一生中最心动的时刻。 “阿易……”笑青山唤道,“叶易。” “怎么?”听他叫自己全名,叶易敛去一身的随性,眼眸沉静。 “和我成婚吧……再办一次合籍大典。”笑青山脸红道,“上一次,我还修着无情道,没什么感觉就过去了……” 叶易柔下黑眸,抚摸他的脸庞:“卿卿,合籍后,我们两个就永远都不分开了。” 笑青山浅笑:“恩。我知道。” 花横斜在墨发间,他的眼中是一片温柔的山川。 二人相视而笑。 85 番外一 天道陨落后, 魔尊与剑尊共同掌管天罡城,修真界一大三小的局被彻底打破,只剩下天罡城如日中天。 市井小巷中隐隐传出正道式微之谣言, 然而天罡城城民却并未仗势欺人,依旧执行着严厉的城规,诸界凡尘这才安下心来。 笑青山和叶易将二人欲重新举办合籍大典的事情昭告天下, 在修真界内掀起了一阵风波。 须知他们之前恩爱百年,而后反目成仇,如今又重修旧好, 其中爱恨恩怨难以说于他人评判。 合籍大典当日。 月沉日升,晨光熹微,斜斜照进太羲宫内, 给玉宇琼楼镀上一层金光。 观天塔,屋檐还残留着落雪,一道灵敏的身影闪过, 撞了一下檐下的红色灯笼,红光与雪色交相辉映,又被黑影遮盖。 如今灰狼已经能熟练地自己开门, 它趴下身,爪子伸入门底的缝隙,弯曲的狼甲一勾, 门就向两侧打开一道缝, 它挤开门, 钻了进去。 爪子上留下的雪粘在毛绒绒的地毯上, 跳到楼梯口上时,梅花爪已经干干净净。 飞云梯嘎吱一声,载着灰狼朝上飞去。 梯面与地面相接触,灰狼迈出爪子,外灰内白的尾巴一摇一摇,走向坐在窗沿的那个男人。 男人背倚着窗框,一条长腿曲起,另一条则平放在窗沿上,双手抱胸,面朝着窗外。 他不再如往常一般穿着沉闷肃穆的黑衣,而是着一身红衫,上面用金银二色的丝线绣着复杂的暗纹。 明亮的红色,更显张扬狂妄。 听见灰狼的脚步声,叶易转过头来。 灰狼的嘴里衔着一条玉锦发带,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熏香。 叶易放下两条长腿,蹲身接过发带——被灰狼叼着的那一节浸出一片深色。 叶易失笑:“你这家伙……” 卿卿以后怕是不能用这条发带了。 灰狼狐疑地歪了下头,对于它而言,舔毛是亲密的行为,唾液也没什么肮脏的,沾染上气味更是关系好的标志,它倒丝毫没觉得二主人的发带都是它自己的味道有什么不好。 不如说还可以让某些虎视眈眈的小妖精死了心,比如溜进宫里的那只栗色花猫! 叶易捏着这条发带,拇指擦过上面凹凸不平的绣纹,嘴角勾起一抹笑。 合籍大典前一天,要成婚的二人不得见面,他从寝宫里搬出来,在观天塔里过夜。 但灰狼却可以大摇大摆留在寝宫里,好不自在。 它叼来发带,想必是为了给他聊以慰藉。 蠢狗。 “过来。”他唤道。 灰狼听话地走了过来,扬起头颅,便见大主人跃下窗,双手一伸,一片冰凉的触感从下巴底端传来。 水镜被叶易招出,灰狼凑过去,发现在自己两个尖尖耳朵的中央,立着一个软塌塌的蝴蝶结。 它头保持着望朝镜子的方向,身体转了一个圈,全方位无死角地观赏自己,欢腾的“嗷呜”了一声。 早就成年的灰狼喜滋滋,两位主人的味道,它现在是天罡城最受宠的宝宝了! 叶易瞧着时间差不多了,白泉等人早就等候在观天塔下,便带着灰狼下了塔。 黑色的马蹄在雪中踏出一个个印子,后者最终止于寝宫前。 叶易翻身下马,推开寝宫的殿门。 前殿里仍旧温暖如春,袅袅香气从香炉中冒出。 叶易的手还未触到那一串冰凉的玉珠,另一双比玉更加细腻的手已经掀开了柔软的纱帐。 鲛纱重叠,是深深浅浅的红色,却不如他眼尾的那抹红更加勾魂夺魄。 笑青山的三千青丝被冠冕束起,冠上镶嵌着上千颗红宝石和珍珠,作为百花蕊,群花向上簇拥着最顶部的点翠牡丹,斜红叠翠,而冠冕下端坠着九龙九凤,口中皆衔红珠。 饱满的明珠遮去了他一半的面庞,但在层层珠翠间露出来的容颜,却让华贵的冠冕也黯然失色。 他平时打扮简单,束发仅用简单的玉簪或者发带,如今被这复杂却不显得臃肿的配饰一衬托,眉眼间的冷淡去了大半,更加明媚动人,叶易不由看痴了。 笑青山浅色的眼眸一转,波光流转,让他心头一颤。 将手贴在叶易的手心,笑青山无声地命令道:牵住我的手。 手指挤过笑青山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叶易说道:“走吧,拜堂成亲。” 二人牵着手,迎着光而行,背影拉得很长。 碧霞站在暗处,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叹了一口气。 白泉问道:“姑奶奶,城主大喜的日子,你在那伤春悲秋啥呢?” 碧霞瞪了他一眼:“你还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只是有点担心,害怕城主和他又……呸呸呸,今天可不能说这些!” “你说吧。”白泉满不在乎地抓了一把前殿的瓜子,“诅咒无效,反弹。” “你和街上七八岁逗猫遛狗的小屁孩没有区别。”碧霞眼角一抽,“再说了,我诅咒他们干什么,我巴不得他们好好的,一辈子都捆在一起!可是上一次合籍大典上,我也是这样想的……” 白泉安慰她:“安啦,你还以为你是铁口乌鸦嘴了?天道要搞你,你躲得过?而且天道都被二城主一剑捅穿了,我觉得你更需要担心城主的生命安全。” 碧霞前思后想:“……我觉得城主更厉害!” “呵呵,谁知道呢,但如果他们吵架了,城主肯定是最先示弱的。” “那可说不定呢!” 幼稚的争吵过后,碧霞远远望着窗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他们回到天罡城的那天,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城主直接带着他回到了城内,他还是表现得这样冷淡,和百年前别无二致,但是在正道中人对着城主指桑骂槐时,他站了出来……” 听完碧霞的缓缓叙述,白泉问:“现在的他,和你梦里的他,有区别吗?” 碧霞忧愁道:“我不知道。” 白泉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别人小两口的事情,我们就别掺合了,我们能做的,只是等待时间证明一切。” 碧霞怔怔地看着他,沉吟一会儿,握住他的手,狠狠一捏,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姑奶奶的发型也敢碰,你是找死?!” 白泉:“啊啊啊啊救命啊!!!” 虽然说是从简,但婚礼还是盛大得惊人。 太羲宫外,十里红妆挤满街道,前后相继运进宫内,在车水马龙旁,是一排如龙般的队列,城主大济天下,城民上前献上对二人的祝福,便可领取仙家法器。 宫内,笑青山叶易共乘一马,迎面是一盏盏流光溢彩的琉璃灯,连着大红绸缎,喜气生辉。路旁撒着金银玉石与刚摘下来的花瓣,奢靡至极。 到了礼堂,叶易先翻身下马,又护在一旁,等着笑青山下来。 笑青山并未戴红盖头,视野宽阔,红衣虽然繁复,但也是男子款式,便于行动,轻松下马,将手递给叶易。 叶易心领神会,再次握了上去。 白泉觉得这些天来自己简直要累死了,既要当城主的贴心小棉袄,帮他筹备婚礼,购置礼品,还要当傧相,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 他清清嗓子,念道:“喜今日两姓联姻,结秦晋之好……” 二人不拜天地,直接跳到二拜高堂。 叶易父母早亡,而笑青山早和归元剑宗断了联系,高堂上无人就座,只摆着三个牌位——叶易的父母,和铸造神剑的余长老。 笑青山望着桌位上的灵牌,恭敬地拜了下去。 没有余长老舍身封印,他怕是早就被天道夺去了身体,连和叶易见面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和他成为道侣了。 他又看向叶易父母的令牌,眼神中带着决意。 今后,阿易和他,生而同衾,死亦同穴。 而叶易黑眸中带着温柔,他心中对着父母说道:爹,娘,就是他了——能陪我共度一生的人,我一辈子也不会放手的人。 “夫妻对拜——” 笑青山躬下腰,冠冕上珠翠响声清亮,犹如凤鸣。 靠近眼睛的玉石失焦模糊,而在玉珠缝隙中,叶易的脸外清晰—— 剑眉斜飞入鬓,一双黑眸闪着光亮,瞳孔里全是他的倒影。 而笑青山此刻的眼瞳,同样如此。 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的人。 成礼后,贺喜之声不绝于耳,众人起哄敬了二人几杯酒,就放他们回了寝宫。 白泉他们也不敢跟随着过去闹洞房,一群单身狗坐在礼堂里卜卦占星,看看自己什么时候能够成婚,然后看着无情的结果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寝宫内,二人进了屋,绕过缂丝屏风,来到床榻前。 金红色的丝绸床褥泛着光滑的质感,上面撒着花生莲子,求个吉兆。 叶易拉着笑青山坐下。 红烛高照,笑青山的面容如春睡海棠,昳丽端庄。 衔珠凤坠下,他低眉垂眸,两颊带着不明显的红晕。 叶易眉眼含笑,将合卺酒倒入两个小盏中,举起一盏交给他。 叶易的手臂挽过他的手腕,欲喝交杯酒,笑青山却虚虚推开他。 叶易柔声道:“怎么了?” 笑青山抬起眼皮,只觉面颊滚烫如火烧一般,坐上了道侣的大腿:“喝大交杯吧……” 交杯分大小交杯,小交杯即叶易刚才打算做的姿势,含蓄一些,而大交杯则需要二人鸳鸯交颈,缠缠绵绵。 叶易低笑一声,与他紧密相贴,手腕绕过他修长的脖颈。 二人胸口贴合,隔着薄薄的布料,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清冽的酒液涌入咽喉,杯盏见底,笑青山刚与他分开一寸,手腕上的酒盏便被叶易取过。 扶在他肩膀上的手滑至腰肢,带着他倒在床上。 叶易手上一抛,两个小盏便一正一反扣在地上,以示婚后百年好合。 而后,床帘散开,虚虚掩掩遮住床中的春.色。 叶易哑声:“卿卿,你刚才勾.引我?” 笑青山并不否认,一边低吟,一边坦然道:“我想做……” 笑青山眼角含泪,嘴唇因刚才的酒而泛着水色,长腿抬起,缠住他的腰。 叶易只觉头脑一声轰鸣,好像被狂轰滥炸过一般,理智“啪”地一下崩断,将道侣压在身下。 他黑眸沉沉:“哭了别怪我!” 笑青山搂住他的脖颈:“恩……弄哭我啊……” 唇齿交缠的水声响起 ,随后是布帛撕裂的声音 床榻摇摇晃晃,吱呀时重时轻。 一夜无眠。 86 番外二 大神主播和手残徒弟(1) 天道陨落后, 魔尊与剑尊共同掌管天罡城,修真界一大三小的局被彻底打破,只剩下天罡城如日中天。 市井小巷中隐隐传出正道式微之谣言, 然而天罡城城民却并未仗势欺人,依旧执行着严厉的城规,诸界凡尘这才安下心来。 笑青山和叶易将二人欲重新举办合籍大典的事情昭告天下, 在修真界内掀起了一阵风波。 须知他们之前恩爱百年,而后反目成仇,如今又重修旧好, 其中爱恨恩怨难以说于他人评判。 合籍大典当日。 月沉日升,晨光熹微,斜斜照进太羲宫内, 给玉宇琼楼镀上一层金光。 观天塔,屋檐还残留着落雪,一道灵敏的身影闪过, 撞了一下檐下的红色灯笼,红光与雪色交相辉映,又被黑影遮盖。 如今灰狼已经能熟练地自己开门, 它趴下身,爪子伸入门底的缝隙,弯曲的狼甲一勾, 门就向两侧打开一道缝, 它挤开门, 钻了进去。 爪子上留下的雪粘在毛绒绒的地毯上, 跳到楼梯口上时,梅花爪已经干干净净。 飞云梯嘎吱一声,载着灰狼朝上飞去。 梯面与地面相接触,灰狼迈出爪子,外灰内白的尾巴一摇一摇,走向坐在窗沿的那个男人。 男人背倚着窗框,一条长腿曲起,另一条则平放在窗沿上,双手抱胸,面朝着窗外。 他不再如往常一般穿着沉闷肃穆的黑衣,而是着一身红衫,上面用金银二色的丝线绣着复杂的暗纹。 明亮的红色,更显张扬狂妄。 听见灰狼的脚步声,叶易转过头来。 灰狼的嘴里衔着一条玉锦发带,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熏香。 叶易放下两条长腿,蹲身接过发带——被灰狼叼着的那一节浸出一片深色。 叶易失笑:“你这家伙……” 卿卿以后怕是不能用这条发带了。 灰狼狐疑地歪了下头,对于它而言,舔毛是亲密的行为,唾液也没什么肮脏的,沾染上气味更是关系好的标志,它倒丝毫没觉得二主人的发带都是它自己的味道有什么不好。 不如说还可以让某些虎视眈眈的小妖精死了心,比如溜进宫里的那只栗色花猫! 叶易捏着这条发带,拇指擦过上面凹凸不平的绣纹,嘴角勾起一抹笑。 合籍大典前一天,要成婚的二人不得见面,他从寝宫里搬出来,在观天塔里过夜。 但灰狼却可以大摇大摆留在寝宫里,好不自在。 它叼来发带,想必是为了给他聊以慰藉。 蠢狗。 “过来。”他唤道。 灰狼听话地走了过来,扬起头颅,便见大主人跃下窗,双手一伸,一片冰凉的触感从下巴底端传来。 水镜被叶易招出,灰狼凑过去,发现在自己两个尖尖耳朵的中央,立着一个软塌塌的蝴蝶结。 它头保持着望朝镜子的方向,身体转了一个圈,全方位无死角地观赏自己,欢腾的“嗷呜”了一声。 早就成年的灰狼喜滋滋,两位主人的味道,它现在是天罡城最受宠的宝宝了! 叶易瞧着时间差不多了,白泉等人早就等候在观天塔下,便带着灰狼下了塔。 黑色的马蹄在雪中踏出一个个印子,后者最终止于寝宫前。 叶易翻身下马,推开寝宫的殿门。 前殿里仍旧温暖如春,袅袅香气从香炉中冒出。 叶易的手还未触到那一串冰凉的玉珠,另一双比玉更加细腻的手已经掀开了柔软的纱帐。 鲛纱重叠,是深深浅浅的红色,却不如他眼尾的那抹红更加勾魂夺魄。 笑青山的三千青丝被冠冕束起,冠上镶嵌着上千颗红宝石和珍珠,作为百花蕊,群花向上簇拥着最顶部的点翠牡丹,斜红叠翠,而冠冕下端坠着九龙九凤,口中皆衔红珠。 饱满的明珠遮去了他一半的面庞,但在层层珠翠间露出来的容颜,却让华贵的冠冕也黯然失色。 他平时打扮简单,束发仅用简单的玉簪或者发带,如今被这复杂却不显得臃肿的配饰一衬托,眉眼间的冷淡去了大半,更加明媚动人,叶易不由看痴了。 笑青山浅色的眼眸一转,波光流转,让他心头一颤。 将手贴在叶易的手心,笑青山无声地命令道:牵住我的手。 手指挤过笑青山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叶易说道:“走吧,拜堂成亲。” 二人牵着手,迎着光而行,背影拉得很长。 碧霞站在暗处,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叹了一口气。 白泉问道:“姑奶奶,城主大喜的日子,你在那伤春悲秋啥呢?” 碧霞瞪了他一眼:“你还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只是有点担心,害怕城主和他又……呸呸呸,今天可不能说这些!” “你说吧。”白泉满不在乎地抓了一把前殿的瓜子,“诅咒无效,反弹。” “你和街上七八岁逗猫遛狗的小屁孩没有区别。”碧霞眼角一抽,“再说了,我诅咒他们干什么,我巴不得他们好好的,一辈子都捆在一起!可是上一次合籍大典上,我也是这样想的……” 白泉安慰她:“安啦,你还以为你是铁口乌鸦嘴了?天道要搞你,你躲得过?而且天道都被二城主一剑捅穿了,我觉得你更需要担心城主的生命安全。” 碧霞前思后想:“……我觉得城主更厉害!” “呵呵,谁知道呢,但如果他们吵架了,城主肯定是最先示弱的。” “那可说不定呢!” 幼稚的争吵过后,碧霞远远望着窗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他们回到天罡城的那天,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城主直接带着他回到了城内,他还是表现得这样冷淡,和百年前别无二致,但是在正道中人对着城主指桑骂槐时,他站了出来……” 听完碧霞的缓缓叙述,白泉问:“现在的他,和你梦里的他,有区别吗?” 碧霞忧愁道:“我不知道。” 白泉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别人小两口的事情,我们就别掺合了,我们能做的,只是等待时间证明一切。” 碧霞怔怔地看着他,沉吟一会儿,握住他的手,狠狠一捏,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姑奶奶的发型也敢碰,你是找死?!” 白泉:“啊啊啊啊救命啊!!!” 虽然说是从简,但婚礼还是盛大得惊人。 太羲宫外,十里红妆挤满街道,前后相继运进宫内,在车水马龙旁,是一排如龙般的队列,城主大济天下,城民上前献上对二人的祝福,便可领取仙家法器。 宫内,笑青山叶易共乘一马,迎面是一盏盏流光溢彩的琉璃灯,连着大红绸缎,喜气生辉。路旁撒着金银玉石与刚摘下来的花瓣,奢靡至极。 到了礼堂,叶易先翻身下马,又护在一旁,等着笑青山下来。 笑青山并未戴红盖头,视野宽阔,红衣虽然繁复,但也是男子款式,便于行动,轻松下马,将手递给叶易。 叶易心领神会,再次握了上去。 白泉觉得这些天来自己简直要累死了,既要当城主的贴心小棉袄,帮他筹备婚礼,购置礼品,还要当傧相,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 他清清嗓子,念道:“喜今日两姓联姻,结秦晋之好……” 二人不拜天地,直接跳到二拜高堂。 叶易父母早亡,而笑青山早和归元剑宗断了联系,高堂上无人就座,只摆着三个牌位——叶易的父母,和铸造神剑的余长老。 笑青山望着桌位上的灵牌,恭敬地拜了下去。 没有余长老舍身封印,他怕是早就被天道夺去了身体,连和叶易见面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和他成为道侣了。 他又看向叶易父母的令牌,眼神中带着决意。 今后,阿易和他,生而同衾,死亦同穴。 而叶易黑眸中带着温柔,他心中对着父母说道:爹,娘,就是他了——能陪我共度一生的人,我一辈子也不会放手的人。 “夫妻对拜——” 笑青山躬下腰,冠冕上珠翠响声清亮,犹如凤鸣。 靠近眼睛的玉石失焦模糊,而在玉珠缝隙中,叶易的脸外清晰—— 剑眉斜飞入鬓,一双黑眸闪着光亮,瞳孔里全是他的倒影。 而笑青山此刻的眼瞳,同样如此。 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的人。 成礼后,贺喜之声不绝于耳,众人起哄敬了二人几杯酒,就放他们回了寝宫。 白泉他们也不敢跟随着过去闹洞房,一群单身狗坐在礼堂里卜卦占星,看看自己什么时候能够成婚,然后看着无情的结果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寝宫内,二人进了屋,绕过缂丝屏风,来到床榻前。 金红色的丝绸床褥泛着光滑的质感,上面撒着花生莲子,求个吉兆。 叶易拉着笑青山坐下。 红烛高照,笑青山的面容如春睡海棠,昳丽端庄。 衔珠凤坠下,他低眉垂眸,两颊带着不明显的红晕。 叶易眉眼含笑,将合卺酒倒入两个小盏中,举起一盏交给他。 叶易的手臂挽过他的手腕,欲喝交杯酒,笑青山却虚虚推开他。 叶易柔声道:“怎么了?” 笑青山抬起眼皮,只觉面颊滚烫如火烧一般,坐上了道侣的大腿:“喝大交杯吧……” 交杯分大小交杯,小交杯即叶易刚才打算做的姿势,含蓄一些,而大交杯则需要二人鸳鸯交颈,缠缠绵绵。 叶易低笑一声,与他紧密相贴,手腕绕过他修长的脖颈。 二人胸口贴合,隔着薄薄的布料,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清冽的酒液涌入咽喉,杯盏见底,笑青山刚与他分开一寸,手腕上的酒盏便被叶易取过。 扶在他肩膀上的手滑至腰肢,带着他倒在床上。 叶易手上一抛,两个小盏便一正一反扣在地上,以示婚后百年好合。 而后,床帘散开,虚虚掩掩遮住床中的春.色。 叶易哑声:“卿卿,你刚才勾.引我?” 笑青山并不否认,一边低吟,一边坦然道:“我想做……” 笑青山眼角含泪,嘴唇因刚才的酒而泛着水色,长腿抬起,缠住他的腰。 叶易只觉头脑一声轰鸣,好像被狂轰滥炸过一般,理智“啪”地一下崩断,将道侣压在身下。 他黑眸沉沉:“哭了别怪我!” 笑青山搂住他的脖颈:“恩……弄哭我啊……” 唇齿交缠的水声响起 ,随后是布帛撕裂的声音 床榻摇摇晃晃,吱呀时重时轻。 一夜无眠。 87 番外二 大神主播和手残徒弟(2) 锦城大学男生宿舍。 余明翰上完选修课,掏出钥匙塞进门孔中, 青绿色的门打开, 室内的白炽灯光幽幽在走廊地面投下一片银白。 “青儿,吃晚饭了吗?” 余明翰将书包甩在椅子上, 偏过头去看侧边的青年。 青年坐在椅子上, 侧脸无懈可击, 睫毛又长又翘,一双眼明亮无比。 他衣着宽松随意, 修长的脖颈延伸下去, 锁骨被衣领遮住。 他叼着筷子, 口齿不清:“点的外卖。”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机械键盘上打来打去,慢吞吞的,用的一指禅。 另一只手则被绷带缠绕, 打着石膏,露出来的手指握着一杯奶茶。 屏幕的光辉莹莹, 打在他的面颊上。 笑青山专注的盯着电脑, 眉头时不时皱起。 “青儿, 干啥呢,写论文?” 余明翰好奇地走过去,站在他椅子身后,眼睛微微睁大, 惊讶地发现笑青山竟然在打游戏。 男生宿舍组团打游戏是常态, 但笑青山不一样, 他只喜欢玩单机, 被舍友拖着去打王者荣耀,也是玩几把就不玩了。 余明翰分辨了一下那屏幕上的画面,认出那是国内最火的网游之一——《三千大道》,是基于修真体系塑造的一个世界。 玩网游就是pvx也或多或少需要和人交流,笑青山会玩这个游戏,余明翰着实有些惊讶。 笑青山慢悠悠操纵着他的角色,和小怪打得缠缠绵绵,站桩互殴,双方血条以飞快的速度下降。 看来胜负取决于谁比谁更能熬了。 有红瓶的玩家怎么可能刚不过新手村的小怪呢,小怪“啊”了一声,无力地倒下。 笑青山戳了一个键,角色坐下调息打坐,血槽一蹦一跳往上涨去。 他吐出筷子,喝了一口奶茶,扒了两口冒着热气儿的饭,把游戏调到后台,点开一节公开课下饭,看进度条还有半小时播完。 看样子,他是打算吃完饭后继续玩游戏。 “青儿。”余明翰提议道,“你在哪个区啊?我下了游戏陪你一起玩?” “不了。”笑青山淡淡回绝道,“我最近跟老李他们在做项目,以《三千大道》为研究蓝本,项目做完就不玩了。” “哦……”余明翰点头,他是说笑青山怎么没事会去玩网游呢。 笑青山吃完饭,把外卖丢进楼道尽头的垃圾桶,权当饭后不到三分钟的散步时间。 他回了房间,余明翰爬上床小睡,剩下两个室友一个泡图书馆一个学生会聚餐,都不在宿舍。 他戴上耳机,再次点进游戏。 玩游戏的真正理由并非是他给余明翰说的那样,笑青山垂下眼,在添加好友栏中输入一个id:一叶清。 对方的头像亮着,在线。 光标停在发送好友申请上,点击,系统回复:“对方不接受好友申请。” 笑青山轻声“哼”了一下,继续操纵“笑竹”打怪。 “一叶清”是他的一个学长,比他大一届,现在读大二,真名叫做叶易。 准确来说,他俩还是小学、初中校友,不过到了高中,笑青山转校了,他们也就没了联系。 笑青山三年都没和叶易说过话,他的企鹅账号也静静的呆在一个单独的分组里,八百年不改个性签名。 笑青山在做项目时特意和叶易选了同一个导师,同一个实验室,偶尔能和叶易见一两面,但也仅限于校友的友好打招呼。 而在昨天,他偶然听到江碧霞学姐说,叶易帮着学校电竞社拿下了《三千大道》的校园联赛冠军,牛逼得不得了。 又说他是逗猫直播网现在力捧的大神主播,粉丝百万。 笑青山关注了他在逗猫上的账号,看了他的直播,自然也就知道了他所在的服务器和角色id。 于是,笑青山放弃了骨灰级单机玩家的尊严,下载了《三千大道》。 笑青山选择的门派是归元剑宗,一个近战职业。 而叶易则选择了天罡城的刀客。 刀剑合璧,讲究的就是不要怂,正面刚! 非常适合他和叶易怕麻烦的性,虽然现在他连叶易的好友位都没有要到就是了。 前期的任务大部分都是新手引导,熟悉了游戏操作后,笑青山就被npc赶出了门派,开始了求仙问道之旅。 笑青山单手操作,手残得可怜,飞一次轻功能摔到立地成佛。 他在野图跑任务,一个晚上死去活来(物理)也才升到30级。 在给npc交任务的时候,一个提示框弹了出来:【玩家[孤月轮]想要收你为徒。】 笑青山点了拒绝。 对话栏中,[孤月轮]私他:你是刚玩吗?加个师徒,我带你升级啊。 [笑竹]:不了,谢谢。 [孤月轮]之前在npc旁挂机,这下站了起来,追到笑青山面前,遮住了他大半个屏幕。 [孤月轮]:你的脸是自己捏的,还是导入的? 《三千大道》有个捏脸系统,玩家可以导入照片,系统自动帮你调整出和你外貌相似的角色面容。 笑青山懒得捏脸,又觉得系统也太容易撞,不爽,就导了自己的一寸免冠照进去,选择丑化100%,[笑竹]就成了低配版的自己。 不过这一路升级路上,加上这个[孤月轮],男男女女共有十几个人已经在问他脸是自己的还是捏出来的了。 [笑竹]:贴吧下的,帖子忘了。 笑青山敷衍道。 [孤月轮]听到他这话,失了兴趣,一阵白光缠绕上他的角色,他便去了其他的地图。 笑青山看了眼时间,离宿舍断电还有一个小时,明早第一讲还有课,他便打算交了这个任务便下游戏洗漱睡觉。 npc问他:“这位修士,你要加入我们正道阵营吗?” 鼠标刚滑到“承蒙好意,我还要再考虑一下”时,世界频道出现了一条消息,伴随着小喇叭浮夸的音效: 【飞剑日报:告诸位仙师,冥海之主[天道在我]对天罡城之主[一叶清]约战[冥海之涯]!十分钟后开始,过时不候!】 《三千大道》里,门派声望最高的人会成为一派之主,除了一个金灿灿的称号,没什么特别的福利,倒是经常会被其他人叫出去单挑,今天显然就是这个情况。 笑青山把下游戏的念头暂时抛之脑后,刚要按下鼠标,胳膊肘被人推了一下,点到了“那真是太好了,我正有此意”。 npc抚掌大笑:“我正道又多一得力干将!” 【系统:恭喜您加入了正道,正道声望 100!】 笑青山:…… 室友抱着一堆摇摇欲坠的快递:“哎呀对不起,撞着你了!” 笑青山:“……没事。” 算了,改天再退。 笑青山操纵着[笑竹]传送到了冥海之涯,地图内万人空巷。 笑青山用他贼烂的轻功飞到了一方屋檐上,成为了“脊兽”中的一员。 “脊兽”们正在预测战况。 [笙歌]:有啥好说的,按照惯例肯定是叶总赢啊。 [傻狍子就是你]:这可说不定,天道不是新做了件橙武么,高手对决,胜负往往取决于细节。 [顾发疯]:不管,老子的999金都压在一叶清身上了,他要输了我只能把他加入仇杀列表! [笙歌]:[挖鼻][挖鼻] [傻狍子就是你]:大兄dei看我id。 [顾发疯]:…… 不久后,[一叶清]和[天道在我]进入对决模式。 笑青山刚玩这个游戏,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觉得漫天特效飞舞,金白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对决中的人更好看。 叶易的[一叶清]穿着黑金长袍,明明只是个系统脸,却硬生生被他的操作凹出了帝王的气质。 两个角色相互打斗,从地上打到天上,飞来飞去。 叶易的长刀银琅毫不留情,处处击在[天道在我]的死穴。 他操作极稳,几乎是把对手溜着玩。 没过多久,[天道在我]就光荣扑街。 围观群众纷纷发出“叶总nb”的声音。 叶易看了一眼直播间里的弹幕,切回游戏,系统提示门派声望增长500,击败正道掌门后正道声望-500。 叶易漫不经心笑了一下,弹幕立刻疯了一般地刷起来“叶总好苏呜呜呜”! 叶易的天罡城属于魔道,正魔两道自古以来势不两立,这边赢了,那边自然很不服气。 先是有人叫嚣开挂,要举报叶易,又有人嘲讽他们输不起丢人。 火.药味弥散开来,对方看别人都是红名,冥海之涯里顿时就开启了阵营战斗。 可怜笑青山才一个30级的小号,被舍友的神之一手一碰,头顶正道阵营,变成了敌方眼里的死敌。 其实大家也不是很稀罕杀一个小号,只是杀红了眼,脸滚键盘乱打一气,哪管你等级是高是低。 笑青山现在还没从看戏模式里走出来,正在喝水,手都没碰到键盘和鼠标,只见屏幕刷的一下就变灰了,[笑竹]灵魂出窍,从天空俯视众人。 返回门派复活要银子,笑青山的钱都拿去买红瓶了,现在身上只有九文铜钱,只能等着原地复活。 他喝完水,把杯子搁在一边,复活按钮刚好变亮。 一点,复活后保护时间十秒,十秒刚过,混战中,他又被敌方狂轰乱炸,扑街。 笑青山开始考虑游戏挂机去写卷子。 他翻出cet-6真题,随意地一瞥屏幕,发现聊天栏里许多人竟然在骂叶易。 [一个饼]:一叶清你搞毛啊,杀我方脑子有病?! [笙歌]:叶总你被盗号了?还是鼠标键盘被人抢了??? [傻狍子就是你]:大佬就是大佬,不仅要杀了敌人,还要仇杀自己人,杀得此地片甲不留。[流泪] 笑青山翻了一下聊天记录,才知道叶易杀了一批同阵营的人。 而他不知道的是,天罡城的[门派]栏里,更是一片鸡飞狗跳。 [一叶清]:离[笑竹]远点,来一个杀一个。 [白白水]:这谁??? [笙歌]:30级加阵营……新人吧,看来是没经历过任务做到一半被敌方阵营爆头的痛苦。 [我有药你有病吗]:我区啥时候有保护新人的传统,不应该让他见识一下江湖的险恶吗![笑哭] [一叶清]:你可以试试。 [我有药你有病吗]:噫噫噫不敢不敢。 笑青山愣愣瞧着屏幕,换了个角度鉴赏自己的尸体,只见他的小号身旁尸横遍野,正道魔道都死了一地,而他依然是其中最美的一具死尸。 而一个人走了过来,灰色的id正是[一叶清]。 [笑竹]死了,叶易不能和他私聊,只在公共频道上发言。 [一叶清]:[笑竹]点原地复活。 笑青山回了一个“恩”,把刚取出来的笔又放了回去,点了一下按钮。 屏幕重新回归正常色彩的一瞬间,一个提示框蹦了出来: 【玩家[一叶清]想要收你为徒。】 笑青山一阵恍惚,将鼠标移过去,刚要接受,“啪”地一声,寝室一片黑暗,只剩下电脑屏幕和台灯的光线。 十一点半,宿舍断电。 游戏里,收徒提示被另一个提示框遮盖:【您已断开连接。】 笑青山:“……” 锦大附近的一间高档公寓中,叶易抱着胸,盯着迟迟没有反应的小号,郁闷地“啧”了一声。 88 番外二 大神主播和手残徒弟(3) 今天是周六, 笑青山刚从医院回来,手上的石膏已经拆了,不过医生嘱咐他这一周用手要小心, 下一周复查无事的话, 就是彻底没事了。 同时医生还叮嘱他, 不光要在意自己的身体, 还要在意猫的体重。 笑青山点头,立刻给家人打电话说要减少栗猫的伙食。 栗猫好像听懂了他的话,从话筒那端传来惨兮兮的叫声。 在叶易的带领下, 笑青山已经升到了满级。 最近《三千大道》开服五周年,官方也推出了形形色色的活动, 鼓励大家氪金爆肝。 其中就包括了师徒任务, 情侣任务,帮派任务等等。 boss的血槽降到了0, 二人从副本里退了出来, 屏幕上显示“[桃李春风]任务完成”, 并送上限定饰品*2。 笑青山装备上饰品, 一把杏色的伞就出现在笑竹的手上,将他和一叶清挡在伞面下。 二人静静待在伞下,不像师徒,倒像是一起观花的情侣。 距离五周年活动结束还只剩下一个晚上, 笑青山盯着npc对话栏里的[情侣任务], 几乎要移不开眼。 他私聊叶易。 [笑竹]:师父, 我想要[洞庭皇]。 [洞庭皇]是这次情侣任务的随机掉落物品之一, 和[大金坠]成双成对,爆率只有0.01%,是只有欧皇才能拿到的奖品。 这几天论坛上已经有人把它们叫做海景房,不少情侣出高价想要买下它们,但有价无市。 笑青山提出这一要求,也算是一种委婉的暗示。 叶易还在想怎么拐他去参加情侣任务,这下顺水推舟,当即就应了下来。 他俩解除了师徒关系后,屁颠屁颠跑到月老庙去,找npc证婚。 月老庙里人挺多,不少人都想借着情侣任务看看能不能捞到什么特殊奖励,他俩挤在里面也没什么特别的。 就是叶易的名气实在太大,有不少人在围观看戏,顺便充当复读机。 [傻狍子就是你]:泡自己徒弟,禽兽。[挖鼻] [笙歌]:泡自己徒弟,禽兽。[挖鼻] [我有药你有病吗]: 1 [一叶清]:…… 他就是要泡自己徒弟怎么了?! 不光要泡他,以后还要睡他! 成为道侣需要上交一些特殊道具,笑青山还以为他们需要再去收集一番,没想到叶易像是早有预谋一般,已经准备好了。 把合籍册、喜烛、花生、莲子等道具交给npc,聊天栏里出现公告: 【今桃花夭夭,宜室宜家。[一叶清]与[笑竹]两位修士心意互通,喜结连理,白首永偕,海枯石烂亦不分离!】 笑青山点了点鼠标,[笑竹]头上立刻出现一个[一叶清的道侣]的头衔。 叶易也撤掉了[天罡城城主],换上了[笑竹的道侣]。 两个人看起来就是散发着酸臭味的情侣。 傻兮兮捧着脸从头到脚围观完那个毫无设计感的头衔后,笑青山突然想到了一点,问道:“你为什么身上会有合籍道具?” 喜欢你啊,想和你结婚。 叶易回复:“我想要[大金坠]。” 笑青山点点头,如果叶易早就想要拿下情侣奖励的话,肯定会提前准备好合籍的道具。 只不过与他合籍的人,不一定是[笑竹]。 ……矫情啥呢。 笑青山垂下眼,喝了一大口水,胃部沉甸甸的。 两人接了任务,进了副本。 不愧是情侣任务,地图也做得十分精美浪漫。 深夜的花海中,思念爱人的少年吹动竹笛,悠扬的笛声衬着深深的夜色,世间一片静好。 为少年寻得了忘忧草后,任务结束,笛声缓缓淡出,屏幕上飘过洒洒扬扬的花瓣。 笑青山看了一眼时间,快熄灯了。 或许人总是有作死的本能,在距离断电不过三分钟前,他鬼使神差地想,如果掉落了[洞庭皇],他就对叶易告白。 从地图中退出来,鼠标慢慢移动到任务栏底下那个道具小方框上,冒出来的提示是带着金边的,笑青山愣了一下,心顿时跳得飞快。 珍稀道具掉落的消息已经在世界频道刷屏,众人纷纷感叹官方黑幕,而笑青山此刻却只听得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他脑神经绷成一条线,在聊天框里输入了几个字。 [笑竹]:我喜欢你。 这条信息立刻被涌动的聊天记录刷走,笑青山这才发现自己在高度的紧张中,把告白发到公共频道上面去了。 但也有不少眼尖的人瞅着了他的发言,帮他敲[一叶清]。 笑青山死死盯着聊天框,全身血液滚烫,几乎要忘记呼吸。 熄灯的声音传来,舍友都有事不在,宿舍陷入一片黑暗,唯二的光源就是他的台灯和电脑。 屏幕上,断网前一秒,叶易的回复一盆冷水把他从头浇到底。 [一叶清]:不行。 笑青山的第一反应是,为什么不行? 随后又自嘲地笑了笑自己,“行”才是奇怪的吧。 《三千大道》只是一款网游,[笑竹]和[一叶清]认识还不到一个月,成为道侣也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叶易凭什么喜欢他? 没什么好伤心,没什么好丢脸的,叶易又不知道笑竹是他,星期三上课的时候他们仍然可以正常的打招呼,在实验室里他们依然可以讨论一个项目。 游戏有什么好玩的,甚至不能强吻叶易。 笑青山漠然地移动鼠标,关了游戏,毫不犹豫地点了卸载。 热水24小时供应,他洗漱过后爬上床,还是觉得手脚冰凉。 他把被子盖上自己的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过了一会儿,砰砰砸门声响起,笑青山直起身,木着脸下了床。 学生会换届,老三从干事上升为部长,今天肯定得被灌酒。 酒鬼的动作是要粗暴一些。 笑青山打开门,走廊的光亮照进黑漆漆的宿舍中,男人一双黑眸里满是暴风骤雨。 叶易走了进来,摔上门,一把抓住笑青山的手腕,富有压迫感的身躯压过去,将他抵在桌沿上。 “阿易……”笑青山不敢看他的脸,脑海里全是他那句“不行”。 叶易看他躲躲闪闪的模样,心里一片酸楚。 他那句拒绝后面本来还跟着一句“等我来找你”,结果[笑竹]只是傻不溜秋站着,半点反应没有,他这才想起来现在又到了锦大的断电时间,笑青山能看到的只有他那句冷酷无情的“不行”。 不行个屁,他连两个人蜜月旅行要去哪里玩都想好了! 叶易喉结上下滚动,正在想该怎么向他解释,就感觉唇上一软,笑青山的气息涌了进来。 他闭着眼,两颊上的红晕在夜色中并不明显,但是滚烫的温度几乎要透过皮肤传过来。 他笨拙地勾着叶易的舌头,口腔里还残留着牙膏的薄荷味儿。 叶易被亲得火起,扣住他的后脑勺,深深吻住他。 笑青山只是一时头脑发热,在亲过去的瞬间心里便咯噔一声,做好了被叶易推开的准备,却没想到这个吻越来越激烈,把他的理智烧得一干二净。 黑暗的宿舍里,充满了缠绵的啧啧水声。 “叩叩”敲门声响起,余明翰的声音被走廊放大:“青儿,睡了么,给我开下门。” 笑青山一个激灵,推开叶易,抹掉嘴角的银丝。 “上去!”慌乱之中,他压低声音,推着一脸无所谓的叶易上了自己的床。 他打开门,余明翰抱着专业书,昏昏沉沉进了屋,抱怨道:“以后再也不拖作业了,百度都找不到答案,大学真残酷。” 黑暗之中,他也没注意到床梯底下多了一双鞋。 小阳台上,传来余明翰接热水的声音,他们宿舍没有安门帘,阳台和室内就隔着一层透明门和纱窗,站在阳台上一眼就能看完整个室内。 而且宿舍隔音效果极差,六楼都能听见楼底下的文艺青年弹尤克里里的声音。 笑青山不敢让叶易下床,自己蹬掉拖鞋,爬上床去,拉紧了床帘。 还有他的床帘避光,够严实,不然按学校发的蚊帐,等余明翰上床休息,就能一眼看出他的床上还藏了个人。 他正面红耳赤,又忽然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藏叶易啊,大学宿舍熄灯后男生不睡觉互相串宿舍喝酒聊天出门撸串太他妈正常了好吗?! 他这个藏人的举动也太心虚了,简直就像是在和叶易偷.情! 笑青山正胡思乱想,一只大手揽过他的腰,把他压在床上。 男人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后脖子上,一阵电流穿过他的脊柱。 这他妈就是引狼入室! 笑青山按住叶易不安分的手,咬牙切齿。 余明翰收拾完毕上床,钻进被窝,便感觉同一侧的床摇来摇去。 “青儿,咋了?”他问。 笑青山语调沉稳:“在找耳塞,打扰到你了吗?” 余明翰打了个哈欠:“没,你慢慢找,哦对了,可以用手机的手电筒啊。” 笑青山淡淡道:“找到了,你睡吧。” 余明翰:“恩。” 厚厚的床帘将光隔绝,夏天轻薄的被褥下,笑青山像八爪鱼一样缠着叶易,把他扣得动弹不得。 笑青山警告地瞪了叶易一下,后者无辜地看着他,好像自己根本没有做什么吃豆腐的行为。 第二天,临近中午,宿舍里三位老哥才起床后,笑青山早就出门了。 余明翰掰开一次性筷子,说:“老三,你昨天回来的也太晚了,那得有四点钟了吧,你们拼酒也别拼那么凶啊。” 老三疑惑道:“有那么晚吗,我记得我两点多回来的。” 余明翰稀奇了:“诶,我被开门声吵醒了,还特意看了下手机来着,难道我在做梦?老二,你多久回来的。” 老二答:“一点左右吧。” 余明翰抓了抓头,难道他真的看错了? 狗粮倒进食盆中,灰狼欢欣鼓舞,蹭了一下笑青山的腿,埋头吃粮。 笑青山穿着明显比他身材大了一码的t恤,蹲下身,摸了摸灰狼毛茸茸的头。 “卿卿吃饭——”叶易在餐厅叫道。 笑青山洗完手,坐上桌,餐桌上面摆的都是他喜欢的菜。 三年了,他还记得。 叶易的父母都属于精英人士,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回面,叶易就此修炼出了一番好厨艺。 他总是在前一天晚上做完饭,早上热好,装进保温盒里。 而笑青山每次都蹭叶易的饭,久而久之,叶易做的便当倒是完全满足了笑青山的口味。 吃完饭后,叶易下楼买东西,笑青山去洗碗,准确来说是把碗塞进洗碗机里。 门开了,叶易把购物袋放在客厅茶几上,搂着笑青山去午休。 笑青山神色恹恹:“才睡完……” 虽然熬夜过后,无论睡多久头脑都不清醒。 “不是这个午休。”叶易纠正他,将一个四角小包装塞进他的手里。 笑青山瞥了一眼,毫不留情踩了他一脚。 “流氓……”他红着脸骂道。 “嗯嗯,骂得对。”叶易连连点头,推着笑青山进了卧室。 在最后,叶易摸着他的脸,喘着气问道:“你转校后怎么不回我消息?三年了,是不是我们不在一所大学,你就永远不联系我了?” 笑青山泪眼朦胧:“……不是,我一直喜欢你……” 叶易笑了:“那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笑青山蹙眉:“昨晚之前我也不知道你喜欢我啊……被哥们告白,不好办吧……” 青春期的少年,忽然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大一岁的同性,在茫然无措中,选择了逃避。 叶易叹了一口气:“那你昨晚上怎么不逃避了?” 笑青山眨巴眨巴眼睛,长长的睫毛跟着扇动:“凌晨来找我,还把我压在桌子上……我又不傻……” 叶易笑了笑,亲了亲他的面颊。 89 番外二 大神主播和手残徒弟(4) 笑竹对一叶清的告白可谓在《三千大道》的论坛上掀起了好一阵风波, 点进论坛,便可以看见好几个跟着[hot]小尾巴的帖子。 其中楼盖得最高的一栋叫做【一叶清这是翻车了吗】。 楼主详细的叙述了整件事情发生的过程,并配上截图佐证, 语调唏嘘不已。 【……叶总对笑竹的好大家都看在眼里,也没想到二人迎来的是这种结局。 现在已经过去两天了, 两个人都没有上线, 我估计笑竹是a了,叶总和逗猫有合约, 会继续直播,但这件事对他肯定有影响,希望他能从阴影里走出来吧。】 跟帖人的反应也是各不相同。 有从中汲取经验教训的。 【这告诉我们什么, 说话不能说半句,ifi信号大过天!】 有发表人生感想的。 【挺好的,99%的网恋都没有好下场, 与其奔现死道侣,不如留下一个美好的幻想。】 还有隐约触碰到真相的。 【你们别说的这么惨嘛……人家师徒诶,有个手机微信企鹅还不是分分钟就联系上了, 说不定还是同城的。】 就在道友们讨论得热火朝天时, 正主之一终于上线了。 叶易一进直播间,粉丝们的疑惑和安慰就铺天盖地砸了他一脸。 看着那一个二个关心他感情生活的粉丝, 叶易无奈地笑了笑。 叶易在直播的时候从来不露脸,这次也是一样, 只开麦。 叶易的嗓音一直被赞作男神音, 粉丝里不乏有声控, 而这次叶易一出声,他们就敏锐的捕捉到了声音情绪的细微改变。 他以前说话总是稳重的,冷静的,带着大提琴琴弦被拉动时候的冷彻,但今天的音色里却带着些慵懒的餍足,不由得让人眼前浮现出一只吃饱喝足的狼王,睐着冰蓝色的眼珠,缓缓舔舐着自己油光水亮的灰银皮毛。 而叶易今天的操作,也证明了他的心情的确很好,不再像以往那般毫不留情赶尽杀绝,而是给对方留了一点颜面——虽然对手还是败得那么惨烈。 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粉丝猜测道。 但叶易并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 在晚上9点的时候,叶易拒绝了[一捆木柴]的对决申请。 [一捆木柴]也是逗猫网的大神主播之一,网站经常把他和叶易绑在一起炒话题。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一捆木柴]一直看叶易不顺眼,经常在直播或者微博上暗讽叶易,也使得两个人的粉丝针锋相对。 正巧,[一捆柴木]刚刚和徒弟脱单,而叶易又出了告白翻车这一档子事,他内心就蠢蠢欲动想要去挑衅一番。 [一捆柴木]:叶总别介啊,我女朋友缠着我,想看我和你打一场,你就答应了呗。 [一叶清]:没空。 [一捆柴木]:也是,叶总最近挺忙的吧,前两天都没上线呢。 瞧他这明嘲暗讽的样子,叶易非但不觉得生气,反而轻笑了一声。 又要帮笑青山搬家,又要帮他给学校办理离宿申请,的确是挺忙的。 [一捆柴木]不依不饶,偏要和叶易打一场,叶易看他求死心切,把他加进仇杀列表一顿狂殴,关游戏下线了。 叶易又不只直播《三千大道》,众人本来还乐呵呵等着他开其他的游戏,便听到叶易念了一下时间,甩下一句“今天就播到这里,下了”,便要关掉直播。 直播间顿时鬼哭狼嚎。 叶易好笑道:“怎么了,给大家留一点夜生活时间不好吗?” 【夜你妹,你的粉丝有没有夜生活你他妈还不清楚???】 【两天了,两天你都没上线,上线了就只播两个小时,你还有良心吗?!】 【不想玩游戏,咱们唠嗑好不好?或者直播看电影刷淘宝也行啊。】 网络的一端,一位粉丝正在疯狂打字:【叶总多直播一会儿,改天去寺庙帮你求姻缘!!!】 刚按下回车,他便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柔和又干净,像是月光下流淌在松石间的泠泠泉水。 “阿易,栗猫在你这儿吗?” 大神回答:“不在,它又不见了?” 对方好像很困扰:“我把它关在笼子里隔离了,但是它自己会开门,现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衣柜翻了吗,它昨天不就躲在里面?” “看了,不在,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 大神忘了关麦,二人的对话清楚地传了出来。 伴随着椅子被推开的细微声响,两个人的对话声越来越低,应该是去找那个“栗猫”了。 直播间里先是一阵沉默,随后弹幕疯狂飙升。 【卧槽卧槽卧槽刚才那个是谁,声音好好听啊!!!】 【是室友吗,叶总不是说他独居???】 【说不定是男朋友哦~好了我自己关灯。】 【叫得好亲热!】 网友还在激烈脑补,没过一会儿,叶易懒洋洋的声音重新传出:“我怎么没关麦啊。” 关了才不好! 关了麦哪来的八卦可以听?! 叶易盯着上面一片的疑问,漫不经心说:“栗猫是猫,名字都带猫了,难道还能是鱼?灰狼为什么是哈士奇?纠正一下,准确来说它是混有哈士奇血统的土狗,并且常常误以为自己是只狼。” “猫找到了啊,它缩在狗窝里……可能是觉得灰狼的气味能给它带来安全感吧。” 除了关于猫的一些问题,网友更关心的,则是他的神秘室友。 不过他们也没打算问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叶易很少透露生活隐私,微博上所有的照片不是随手拍的风景,就都是他家的狗。 却没想到叶易竟然正面回复了这个问题:“是我男朋友……我俩小时候就在一起玩,算是竹马竹马?后来分开了一段时间,重逢之后也不知道该怎么相处,最近发生了一点事,破冰之后就自然在一起了。” 说话的时候,他语调里满是温柔。 粉丝立刻沸腾了,竹马之交,分离又重逢,这其中可以遐想的地方也太多了! 而且叶总这个甜蜜蜜的语气,一听就是正陷入热恋中的男人。 而两天前告白的主角自然又被提了起来。 【那笑竹呢?】 一叶清和笑竹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叶易一直很宠徒弟,他们也有了不少的cp粉。 如今大神脱单,男朋友却是竹马,粉丝想起他两天前的一句“等我来找你”,顿时觉得心如刀割。 难道大神不厌其烦带笑竹刷低级副本,陪笑竹去看游戏里最美的雪景,和笑竹一起做道侣任务,都只是逢场作戏吗?! “笑竹啊……”叶易叹了一口气,“可能不会再上线了吧?” 粉丝只觉得心里像捏碎了柠檬一般酸楚,或许,网络里的感情再怎么美好,也终究是一根网线带来的虚拟幻觉,现实里的触碰才是能够维持感情的纽扣。 “谁跟你说我不上线了?”突然,竹马说道,“我又不全是为了你才去玩游戏的。” 大神恍然:“哦,你还有项目对吧?论‘和网友谈恋爱产生的荷尔蒙和现实里恋人相处所产生的有何不同’——” 竹马冷冷道:“这个倒是不清楚,但是现实里的恋人更有可能把你放倒摩擦。” 粉丝们愣了一会儿,大神说笑竹不会上线了,竹马反驳了他,并表示“玩游戏不全都是为了你”,也就是说,笑竹就是大神的男朋友??? 弹幕里的惊讶都快要喷出屏幕,叶易哼了一声,肯定了他们的猜测:“你们对我的人品也太不信任了吧?我是不会对着不喜欢的人告白的,也不可能同时喜欢两个人。” 粉丝欢喜了一阵后,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纷纷咆哮。 【mlgb脱单了也不来报个信,老子白白为你伤心两天!】 【我吃柠檬,不要给我喂狗粮!!!】 【我以为你前两天在失恋中挣扎,所以你他妈是在和男朋友恩恩爱爱是吗,垃圾主播!!!】 叶易才不管他们是不是气得像喷火龙一样,毫无畏惧地关掉直播。 “卿卿。”他牵住笑青山的手,“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