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公主的小驸马》 第一章 来到新世界 某小区,某栋楼,某单元,某层,某房,某客厅。 电视正在播放着热播剧《深宫计》的最后一集,然而整个房间空无一人。 既然没人,那谁知道房间没人电视正在放着深宫计? 当然是刚刚看电视的人。 也就是现在在一个全新房间的沈家公子,三少爷,沈三问。 沈三问刚刚起身,一脸懵逼的看着周围的一切,无法适应突然间的场景变换。任谁一眨眼出现在一个全新的世界,也无法适应。会不会是做梦呢?沈三问掐了掐手臂,很痛。 没错,这不是做梦。 那么,这是谁在捉弄我吗?看这个房间还是很不错的,宽大的床,床上被褥又轻又软,床下铺着一张巨大的虎皮,再下面铺着一层层地毯,不远处是一个精致的屏风,上面画着一副花鸟图,工笔细腻,花美鸟灵,栩栩如生。 我的乖乖,这房间有够奢侈的。是在做梦?有人恶作剧?还是自己穿越了? 慢慢起身,沈三问决定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景色。绕过屏风,一个精致的圆桌,一套简单的茶具,喝口水压压惊,看着水中帅气的自己笑了笑,三问走出了房间。两个美貌丫鬟从远处迎面走过来,行了个礼,说道:”三少爷好“。 不错啊,我还是个少爷,心里笑开了花。镇定!我现在需要知道自己在哪里,自己是谁,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轻轻颔首,摆手示意他们继续前行。 观察了一下道路,沈三问选择了一条出口,慢慢摸索着走出了小院,走到了大门。 一个沈府的门牌威武的挂在门房上。 街道上的人,熙熙攘攘,男女老少,十分热闹。看了看自己的钱袋,不管怎么说,先逛逛吧,反正有银子。 沈三问在街道上逛着,仔细观察着这个全新的世界,不知道这是哪里,最好能够听人说说,看看有没有餐馆或者是茶馆吧,总是听热闹的好去处。 走走停停,约莫十五分钟后,沈三问来到一家客栈,客栈门口挂着一个很大的牌子,写着吉祥客栈四个大字,字体大气,气势恢宏,一看就是出自某位名家之手,但是这么霸气的书法,客栈却取名叫吉祥客栈这么个不霸气的名字,还是挺有趣的。 心中轻笑两声,三问走进客栈,现在还是上午,人还不是很多,三问找了个位置坐下,马上又小二过来,“客官需要什么,住店吗?” 沈三问回答,“来一壶茶。” 观察了下周围的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主要讨论着务工话题,沈三问仔细听着周围的议论声,希望能找到一点目前所处环境的有用信息。 但是周围人议论的话题却没有他需要的信息,有说最近活儿又多了的搬运工,有讨价还价的商贩,有议论哪家小媳妇善妒的,也有讨论哪家寡妇貌美的,但是却没有讨论时政的。 许是现在来的时间不对,看来是听不到什么了。 沈三问叫了声结账,小二马上过来了。 沈三问拿出铜钱结了账又拿出几枚铜钱,随口问道,“小二哥,我考你几个问题?” 小二嘻嘻笑了声,“客官您说,知无不言。” “你吃饭了吗?” “吃了。” “这是哪里?” “长安。” “现在什么时辰?” “巳时。” “国号叫什么?” “唐。” “皇帝是第几位君主?” “第三位。” 哦,那沈三问就知道了。 小二挠挠头忍不住问道,“客观不是本地人吗?” 明明一口本地音,问的都是些啥问题?看这位客观的打扮非富即贵,也不像是知道这些都要问他的人啊? 现在富贵人都喜欢消遣人呢! 沈三问当然不能承认,“不过是随口一问,我自然本地人士。”然后匆匆离去。 大唐如果是唐宋元明清里面的大唐,第三位君主就应该是李治了,说不准还能见一见千古一帝的武则天,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靠着一路走来记得路,沈三问很快回到了沈府,门口比出门时多出来两辆马车,守门的门房见到三少爷回来,立刻迎上去,说道,“三少爷,昨日您与王少爷、李少爷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两位少爷已经到了,就等您了。” 沈三问答道,“哦,知道了,他们人在何处?到了多久?” 门房回答,“两位少爷刚到,估计才上茶,不过他们已经等不及了,我已经让人去通传,少爷稍待片刻,然后可以直接与几位少爷一同出去了。” 这时,两个衣冠华美的少年走出来,左边少年穿着一身红衣,精神抖擞,右边少年一身淡蓝,潇洒异常。两人都是皮肤白皙,五官端正的少年郎,红衣少年气质略显顽皮,蓝衣少年稳重雍容,气度非凡。 红衣少年,带着笑意慢慢走近,“沈兄,昨日约好了今日一同前去狩猎,怎地今日你忘了时辰,听说你出去了,我们等了你好久了,这去狩猎误了时辰可不好,今日狩猎完便由沈兄请客了。” 蓝衣少爷也轻轻一笑,“才进庭院,沈兄就回来了,王兄玩笑,切莫当真。” 这二人一个姓王,一个姓李,红衣的是姓王,蓝衣姓李。 王红衣听了只是一笑,沈三问接道,“无碍,今日便由我宴请二位兄弟。” “好啊好啊,太好了,沈兄是真兄弟,不像李兄那么小气。沈兄,做我的马车一同去吧,正好有些趣事要跟你分享呢。” 然后沈三问就被拉上了车轿,一路无事,两人不知不觉攀谈起来。 “沈兄,听说这次狩猎是由陛下主办,而且陛下还带了女眷前来,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在陛下面前展示一下,谋个一官半职?” “一切随缘”,沈三问口中淡定,但是心里却不淡定了,“为什么我的穿越这么坑,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会居然就要去见这个世界的皇上了,也不知道我在家里地位怎么样,礼仪背景一概不记得,为什么别人穿越都是带着系统,带着绝学,我什么都没有,谁在坑我?真可怕,我现在下车还来得及吗?” “沈兄,听说这次狩猎请了京城有名的十五家名门望族的公子参加,而且都是弱冠的嫡出公子,陛下是为了了解各族新一代的公子德行才智?我从小顽皮不爱读书,难保丢了家族颜面,回去少不了又得被一顿训斥。” “王兄,你骑马射箭技艺如何?” “嗯,我的骑术你知道的,绝对的一流,射箭虽然不是百步穿杨,但是猎几只小鹿兔子还是没问题的,狩猎定在猎场外围必然不会有什么大的野兽出现。不过沈兄你一向不爱骑射,也不知道你能猎得几只兔子。需要到时候我为沈兄射一二只箭吗?” 沈三问仔细思索,这个王兄看来与我十分亲近,不如将不懂的先询问一下,免得到时候露出马脚,落下祸根。 “待会见到陛下之后,会不会因为礼仪不周受到责备?” “沈兄说笑了,陛下仁厚,而且今日来的本就是各族幼子,只要不是刻意冒犯,吾皇必然不会多加苛责。” “如此甚好。”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分析着今天这次狩猎到底要考一些什么,如何应对,又各自有些担心。今日狩猎,陛下的目的,还得等到了狩猎场才能知道。 第二章 选马 不多时,三人便到了狩猎场,狩猎场外围被重重重兵把守,围绕猎场的护卫个个精神饱满,体格健硕,神态威仪。 看到三人来到,立刻就有人前来问询,“参见三位公子,其他公子已经抵达,请三位公子速进挑选马匹,吾皇即将到场。” 三人听言,谢过守门将领,快步入内。只见场中已有十二人,都穿着简洁的马服,十二个公子姿态挺拔矫健,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一群少年聚集在一起使得整个马场都有了青春的气息,服装风格各异彰显出不同的气质风格。 场中人似乎已经挑选过马,周围约有十二匹马,有人在马下,有人骑在马上试马,聚在一起,相谈甚欢,也不知这些人是否全部都认识,沈三问想,如果都认识,这么多人,看来是要露馅了。 众人见三人前来,纷纷上前一步,打一声招呼,“三位公子怎地才来?” “路上耽搁了,时间紧迫,我们先去选马,回见。” 说罢,三人朝马厩走去。李蓝衣自己去选马了,王红衣得帮沈三问先选马,“沈兄,你要什么样的马?” “嗯,性情温顺,合人眼缘的马即可。多谢王兄了。” 在马群中走走停停转了好一会,王红衣选中了一匹黑色,肌肉矫健的马,一看就是万一挑一的好马,马蹄踱步间十分有力。 两个马圈逛完,王红衣给沈三问挑中了一匹纯白马,马体型尚可,十分高大,一尘不染,形态憨厚,此种马应该也是性情温顺的。但是四肢乍一看还算壮硕,走路却是漫不经心,呈软弱无力状。牵出来只看了一眼,沈三问便相中了这匹颜值很高的高头大马。 “此马不错,非常漂亮,非常我合心意。” 选马完毕,各自骑马往人堆中踱步前行,李蓝衣见了沈三问的白马,略带疑惑,“沈兄,你为何挑了这样一匹马。” “无事,马与人一样,貌美即可。”听着这样言语,三人嘻哈笑成一团。 众人听到三人一阵嘻哈,上来一问究竟。待弄清原委立刻就有人笑起来,“沈少爷,选马眼光独具一格,佩服佩服。”众人无不以沈兄弟眼光独特,竟以马之外形作为选马依据,哈哈大笑。 却有一薛姓少年好心劝阻,“沈兄,马有三等,上等马日行千里,健步如飞,能通人性,识主识路;二等马四肢短而直,动作灵活,稍加训练便能听从鞭令,进退有据,且四肢有力,速度和耐力尚可。三等马精力充沛,步态流畅,饱食可以短途奔袭,可做货运。“ “此马威严优雅,体型高大,动作灵活优美,华丽有余,其实既无法追捕猎物,负重也有限,待会狩猎怕是要拖累沈兄了。” 众人纷纷劝沈三问,另选良马。沈三问只是淡淡一笑,“无事,左右我也不擅长骑马射箭,今日只为一睹众位风采,良马驽马其实无碍。” 这群公子谈吐不凡,举止优雅,雍容华贵,气质沉稳,而且于狩猎一道颇有心得,看来也是常常玩乐的主子,言语中透着懒散,举止从容,与茶馆中所见务工众人截然不同,就算被讥笑选择劣马,也没让沈三问觉得被看轻,反而有种率真在里面,当真是未经世事的公子哥。 听人交流一圈,大致知道各公子姓氏,然而人不知道名字。 沈三问悄悄拉过王红衣,“刚刚劝我另行选马的薛姓公子是谁?” “此人薛绍,太宗十六女城阳公主之子,城阳公主乃是吾皇同母妹妹,薛绍父亲卫尉卿薛怀昱,官居从三品,掌器械文物,总领武库、武器、守宫三署。薛绍是家中幼子,排行第三,在家中十分得宠,为人谦和,风评甚好,是长安城有名的风流公子。” 第三章 初遇 这时,突然一声高喝声响起,“皇上驾到”。 众人立刻下马,朝着高台双手作揖,俯身下拜,高呼“参见吾皇”。 直到高台传来“平身”,各位公子起身,沈三问往高台看去,高台上面已经坐着三个人,正中间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竖着发,面色带着疲倦,身上穿的真是黄色的龙袍,上面绣着金龙,张牙舞爪,金龙眼睛炯炯有神,仿佛盯着自己一样,大口张开,张牙舞爪,带着一份狰狞。 座位右边是一个中年妇人,带着华丽头饰,一只金凤仿佛排着整个头发,振翅欲飞,衣衫也是极尽华丽,颜色十分艳丽,绣着朵朵小花,金丝金线,一看就价值不菲。 虽然金碧辉煌但是妇人面带微笑,十分慈祥,慈祥中却透漏着自信,坐姿端庄,左手放置在腹前,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印象。观面色就觉得此妇人贵不可言,如此奢华的打扮不但没有让人觉得庸俗,反而觉得这衣衫不足衬此人气息之万一。 几位公子小声议论起来,右边的是那个独宠后宫的武媚娘,此人处事果决,才智过人,后宫无人不服,皇上大事亦多与其相商,虽然是后宫中人,但是能力手腕不输男子,是当朝真正的实权派。 更多的人则是对左侧的少女感叹万分,容貌过人,青春靓丽,世所罕见,倾国倾城。 沈三问仔细观察着皇帝和武则天,记住他们的相貌,然后把头往左边看了看,入目便是一惊! 再也不愿意移开眼睛。 左边的少女,一脸镇静看着下方诸人,一瞥之间沈三问便觉得此行不虚,少女的眼睛仿佛拥有某种魔力,目光温柔,宛若在轻轻低语。面色很冷,一幅俯瞰众生的眼神,瞧着下方诸人,这种气质应该身份不低,就是不知道是史书中的哪位权贵了。 少女目光在下方扫了一眼,旁边有人在其耳边小声耳语,嘴唇蠕动,应该是在介绍下方诸位公子,少女偶尔回应,回应时却没有了那股蔑视的神态,言谈间给人亲切的感觉,朱唇轻启暴露了少女心性,远没有面色那么冷,不知道是个何种性格的女子。三问对这个女子极有好感,这应该是个面冷心热又身居高位的人,应该是某位皇亲国戚,如此佳人,不知道是否有幸相识相知。 作为一个拥有现代灵魂的人,三问忽略了唐代风俗和古代包办婚姻的历史史实,一心想着,能否追求佳人,怎么追求佳人,谈一场小小的恋爱,然后夫妻双双把家还,一生一世一双人。 慢慢少女的目光看向了沈三问,沈三问也目光炯炯的看着她,目光中透漏着欣喜和希望,更有对女子的爱慕。对视之间,沈三问便觉得周围再没有了任何人,眼中只有眼前的佳人,一种恋爱的感觉充斥着心房,不知不觉傻傻笑起来。 人生三大错觉立刻浮上来。她,是不是也喜欢我? 少女见他如此,冷笑一声,不再看他,冷笑中分明是鄙夷之色。 只这一瞬间,沈三问觉得心都碎了。少女的笑容毫不掩饰,透漏着轻蔑与不屑,一时间,沈三问都开始怀疑人生了,她看不起我吗? “听闻圣上掌上明珠太平公主,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想必这位佳人就是吧?” 居然是太平公主,这位公主在史书上风评可不怎么样,而且结局也不好,作为一个宅男,而且是一个看《深宫计》的宅男,看电视剧的时候,搜索过史书对这位公主的描述。 太平公主,武则天与李治第二女,十分受武后宠爱,从小就权势滔天,呼风唤雨,不过却有两次失败的婚姻,是一个悲剧人物。武后有三个儿子,但给这三子的母爱特别少,最后三个儿子都沦为武后夺权路上的牺牲品,这位公主却不同,武后像一个平常的母亲为这位公主筹划了一生,关心着她,宽恕着她,保护着她。 一出生,武后便担心太平公主会被送往匈奴、吐蕃和亲,将其送往道馆,不到十岁正事出家,十六岁时,公主穿上武官服暗示打算择婿,不久嫁给风流少年薛绍,婚礼十分隆重,为了使宽大的婚轿路过,京城的县衙门庭都拆了。后来薛绍被牵连谋反,被打一百大板后饿死狱中。 武则天称帝后,为了保护太平公主不被武氏妒忌仇视残害,又从武氏贵族中选择适龄权贵由太平公主挑选,最后决定将其嫁给堂侄武攸暨,并处死武攸暨正妻,保障太平公主的地位,并且为太平公主打破唐朝规定的公主封地限制。 太平公主一直参与政事却被武则天隐瞒下来,后来武氏死亡,他的两个儿子相继继位,皇后韦氏欲效仿武则天称帝,却从不敢动能谋善断、在朝中根基深厚的太平公主。 后来太平公主与李隆基合谋诛杀韦氏,李旦登基,太平公主却想继续把持朝政,甚至登基称帝,被李隆基赐死。 太平公主第二次婚姻期间,驸马武攸暨为人隐忍谦让,太平公主丝毫不顾及武攸暨,大肆圈养男宠,因此风评不好。 三问十分疑惑,为什么如此佳人会变得如史书所写。 第四章 狩猎趣谈 太平公主的确长得很漂亮,目前看着真的清纯,真是造化弄人,演变成后面的历史。 “狩猎开始“ 都没客套一下,就直接开始狩猎了。怎么说也是名门望族的公子,一点面子也没有。 沈三问其实有些想表现一下自己,打个照顾让说句话也好!可惜没有机会。 众人领命,拿好弓箭,朝树林奔去,猎场宽阔,树木浓郁,视线受阻严重,真是个杀人毁尸的好地方,希望我这个宿主没啥仇家。 “沈兄,我们一起吧,有个照应。“ 马很温顺,前面的人慢跑等着他,速度貌似没有落下多少。 动物物种很丰富,时不时就有兔子、鸟、鹿路过,张弓搭箭,沈三问始终没有松开握箭的手,这动物真灵性,和自己见过的喜欢傻傻呆着的宠物完全不一样。 有个想法突然冒了出来。 “王兄,太平公主今年芳龄几何“ “年方十六,平常的公主早就许了人家,但是前番吐蕃求娶太平公主,武后不忍太平公主离去直接拒绝了,因为公主也没有中意之人,所以公主一直待嫁。“ “太平公主前几日寿宴,穿着武官服,喜欢扮男装,看来是个调皮的主。“ 什么,穿着武官服!看来这次狩猎就是为了给公主择婿了,难道就是在这场狩猎中太平公主看上了薛绍。 “那薛绍骑射如何?“ “那薛绍是个文弱书生,还能如何。“ 既然如此,太平公主看中薛绍的啥,沈三问秒变好奇宝宝。 “王兄,这次狩猎八成是为太平公主择婿,也不知道太平公主会相中谁?“ “不会吧!沈兄确定吗?这次来狩猎的都是大家子弟,还是嫡系幼子,看来的确如此啊。这般,我得保留实力了!“ “公主着武官服,必然是为驸马求,必然是有择婿之意。那太平公主如此貌美,又深得武后宠爱,能娶到她,是天大的福气啊,王兄,何故慌张?“ “沈兄说笑了,娶公主并非一般的小事,公主是君,下嫁臣下,在家中地位高贵,可以不事公婆,驸马必须顺从公主,俗语有云,娶妇得公主,无事生官府,便是说无端多了一个管理自己的公主府。驸马不得三妻四妾,公主却可以圈养面首,世家大族因此从不愿与皇家结亲。何况现在下嫁的不是普通公主,而且是太平公主。太平公主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背后又有武后支持,金口一开,翻云覆雨,权势不输于太子。虽然太平公主风评甚好,行事内敛,但是下嫁以后,与处理皇家家事不同,公主如何对待宗族无人能预见。“ “太平公主眼神清澈,举止优雅,性情高傲,必然不屑于圈养面首。为驸马求官,必然不是寡情之人,何忧之有?“ 依第一次婚姻而言,这些推测都是对的,如果没有薛绍出事,太平公主私生活还是很保守的,与薛绍也十分恩爱。 “莫非沈兄欲与皇家结亲?沈兄需再三思虑啊!“ “太平公主如此貌美,见着无不动心,但是太平公主对我十分轻蔑,纵使我欲求,恐怕也不能得。“ 王红衣见此十分意外!居然有王孙公子希望成为驸马,还是自己的好友,简直不敢置信。 “沈兄,你以为太平公主会相中谁?“ “这个不得而知,不过薛绍曾于马场劝我另选马匹,此人心思澄澈,可为良人,马场中的事应该已经为吾皇所知。崔氏兄弟家世显赫,一表人才,在马场行高于众,一举一动皆是不凡,自成格局,亦有可能。“ “崔氏名门世家,恐不愿意为驸马。” “武后爱女心切,恐怕此事皆由太平公主喜好而定。” “沈兄高见,今天一时不查,多谢沈兄提醒。今日狩猎,我得佯装不才了。” 沈三问大笑。 第五章 狩猎归来 看来狩猎成绩如何,的确不重要,回来,高台上已经没人了。 唐朝,也是一个看颜值的时代。 “王兄,你的准备白费了,人都走了”,还没走进,沈三问就嘲讽着王红衣,看着他一只兔子都没抓到,自己这里还有一只。 “沈兄,我们去凌云阁吧,今天难得如此热闹,大家一起认识一下。” “好啊。。。头好晕”,沈三问只觉得眼前一片黑,差点栽倒下马,王红衣过来扶了一把,才不至于掉下马去。 附近的薛绍、李蓝衣也过来把他扛下马。 诸位公子开始对这次狩猎,皇帝皇后的不辞而别开始讨论了。 也不得不讨论,召集这么多人来狩猎,拖家带口来看比赛,结果见过一面,还没看到结果就走了,是见面对这批子弟不满意,还是对狩猎结果不满意,还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毕竟不是寻常子弟,还是要猜一猜皇帝的心思。 然后就是王兄弟发挥的时间了。 “这次狩猎,必定是为了给太平公主择婿,也不知道哪位有幸能成为美貌如花的太平公主的驸马,嘻嘻。”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吓人,我不想当驸马。” “我已娶了妾室,吾皇肯定不会委屈太平公主,肯定不是我。” “太平公主,国色天香,我这等俗人,相貌丑陋,不是良配。” “我自小体弱多病,无法侍奉公主,也不是良配。” ...... 当然,这些大家到底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猎场的守卫听,经由守卫将这些话传到武后的耳朵,不可得知。 “王兄高见,公主下嫁多是选择功勋之后,此次除了功勋之后,亦有五姓七望之人,莫非李唐皇室欲与世族联姻?世族恐怕不敢高攀。” “也不见得,毕竟是太平公主,只要公主喜欢,武后兴许都会一一应承。” 王红衣见大家一一推脱,觉得十分有趣,也不打断,看着众人焦急。诸位公子见王红衣,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态,又好奇起来。 “王兄莫非心仪公主,如此神情,还是王兄以为吾皇已有人选?” “王兄,莫非是想成为驸马” 听到这里,王红衣脸都绿了,你才想成为驸马,你们全家都是驸马。 朝众人摆摆手,王红衣继续说道,“打住,虽然驸马不好当,但是还是有人想成为驸马的,虽然这个人不是我。你们想不想听听理由?” 公子们无不诧异,居然有人想成为驸马,这还是头一遭,纷纷催促王红衣说下去。 “首先,不想成为驸马,无非是三点,第一,恐公主貌丑;第二,恐公主寡情,圈养面首,面上无光;第三,恐仕途无望,驸马徒有虚衔,却无实权。” 话说一半,王红衣却又无意多说了。 “王兄高见,洗耳恭听。” “莫非娶太平公主,无此三者忧虑?”,还是有聪明人的。 王红衣继续说道,“太平公主大家已经见过,容貌倾国倾城,此其一,其二,太平公主眼神清澈,必是心灵纯真、心怀坦荡之人,对王孙公子尚且不屑一顾,高傲若此,冷若冰霜,如何会瞧得上面首。” “至于第三嘛...”,看着附近的人鄙夷的眼神,王红衣尴尬一笑,没有继续卖关子了,“我辈读书十几载,未必可以一朝登天子之堂。太平公主曾经穿着武官服献舞,自然是为驸马求官,公主思虑周到,且受武后宠爱,做太平公主的驸马,想必能获得更多的自由,未必不能一展所长。” 听王红衣分析完,诸位公子更加惊讶了,不过是初次见面,王红衣就能分析的有条有理,实在难得。此时,也不再视太平公主如洪水猛兽,毕竟与皇家结亲也是莫大的荣耀,如能获得高傲美人垂青,娶得贤妻,又能成为李唐皇室一员,也是一件好事。 当然,世家大族中也有人对此不屑一顾,毕竟娶了公主,就无法三妻四妾,纵然公主讲理,家事也变成国事,未必不是一种束缚。世家原本就根深蒂固,富贵非常,历经千年王朝不倒,无需攀附李家高枝。 诸位公子见到王红衣一脸悠然自得,谈吐不凡,暗自赞叹,此人必成大器,起了结交之意。 王红衣此时却有些发愁,不确定沈三问是否希望此番言论传出,一番卖弄之后,赶忙推脱,“此非吾之意,不过诉他人之衷肠,诸君切莫误会。” 诸位公子记起之前王红衣所说,“有人”希望成为驸马,一时十分好奇,却都没有多问,毕竟成为驸马,非同小可,前途未卜,还会受到家族质疑,问出来倒是让人难堪了。 沈三问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一个很梦幻的梦。嗯,也就是接受本体记忆的一个过程。 梦是真的,人也是真的,只是人已经不是原来的人了。 真的是一个噩梦! 这个三少爷真难当! 我想回家了。 第六章 一个不靠谱的宿主 一个二流家族,既没有功勋,也没有过多的历史。 始于隋朝末年的动乱带动了诸多家族的崛起,比如武氏,也比如沈氏。 武士彟的眼光毒辣,从隋末的众多起义军中看中了李渊这次潜力股,又在李世民和李建成的太子之争中左右逢源,到如今武后掌权,武家成为当今炙手可热的大家。 而沈氏只靠着家族旧业从事多地运输,大发战争财,赚了个盆满钵满。没有参政的背景,虽然迅速成为江西洪安有名的家族,但其实是无根基的浮萍。 沈家目前掌权的有五房,由于家大业大,有三房和诸多旁支在家乡,长房和作为二房的沈三问一族定居在京城,沈家大哥在朝当着五品小官,二哥是经商的好手。 这还是一个世家掌权的时代,世家一定程度上垄断着入仕之路。要保持家族对于政治权力的参与,所有世家大族无论起源于何地,都必须在长安站稳脚跟,从而辐射全国,输送子弟进入仕途,保障家族的利益。 沈家这样的小家族要求得存活,不至于在大是大非时站错方向,也在京城有一席之地。 家族并不显贵并不是最要命的。 沈三问则无需从政,亦无需从商。 就算想做,也没有位置和资源了。 做个纨绔也挺好。 世家公子也不见得各个父慈子孝,才华横溢,做个纨绔也没事。 然而,做个纨绔的机会也快没了。 事情很简单,二哥看上了嫂嫂,并且被沈三问撞破了,运气来了真是挡都挡不住,只是去喂喂鱼都能撞见一副活春宫,毫无顾忌的二哥和大嫂没有发现,倒是二哥和沈三问两人离开的时候被人撞见了。 一传十,十传百。 大家都知道,这两个人肯定有个人和大嫂有染,说不定还是两个。 大哥的脸面重要,二哥在外打交道不能动,所以父亲和二儿子就决定好了,这个事情由三儿子背锅,毕竟一个人死好过两个人死。 做个时代做官并不全部凭才学,人品也很重要。 风评不好的人,是没有资格入仕的。 沈三问其实也不想做官。 但是这个事情,可是个要命的事情,一两年的人生自由没了。 说不准一辈子都毁了。 所以三公子一直在房间里面发愁,该怎么办。 然后一个替罪羊就穿越时空而来。 事情完美的解决,从此,三公子在现代过上了舒适的生活,全剧终。 ...... 沈三问觉得自己还是得好好活下去,努力抢救一下。 虽然没有父慈母爱,母亲已经亡故了,父亲懦弱无能,有着几房小妾,心中完全没有这个儿子,只想着保全二哥,也不管真相和正义。 还有个为家族利益大义灭亲的好哥哥。 一个来自于21世纪的灵魂,领先这个世界一千多年的科技和文化,不干一番大事业,怎么也能保全自己,活出一个人样的。 改造这个世界还是不要了,这个世界就这样,太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并不一定能给自己带来财富和荣耀。 现在家庭这个事情迫在眉睫,得好好解决了。说不准哪天被逐出家族,或者被关押一年半载,人都会变傻。 作为一个纨绔,沈三问还是很合格的。 吃喝嫖赌,每一样都能拿得出手。 整个京城,所有的大酒楼的座上宾,只喝最纯的葡萄酒,最甜的米酒;只听最美的曲,赏最美的人。 沈家在吃穿用度上也没有短了这位少爷的。 所来往的人也多是纨绔,这些功勋贵族或者世家公子,一出生便已经来到大多数人追求的终点,每天都在跨马游街,狩猎蹴鞠,偶尔装装文艺,吟诗作画,赏舞听曲。 沈三问也是其中一员。 不过,作为一个来自现代的宅男,这些东西毫无吸引力。 远没有moba游戏,篮球,电视剧引人入胜。 一个精神世界匮乏的朝代。 无处可去,只能在家造人,难怪唐朝人口如此之多,一家两口七个葫芦娃,打麻将还能凑两桌。 众人见沈三问已经起身,便相互簇拥着往凌云阁去。 自唐太宗设立凌烟阁怀念二十四位开国功臣,凌云阁便由此而生,成为文人墨客舞文弄墨卖弄风骚的好去处。 李氏出自关陇,鲜卑之后,民风开放,世家公子和闺阁千金都能在凌烟阁畅所欲言,诗词歌赋、时事朝政,也可各抒己见。 凌烟阁中优秀的诗词歌赋会被广为传唱,时事建议也会上达天听,一行人武会完毕,正好去文会,互相了解。 第七章 公主的选婿名单 太平公主很不了解世家是怎么培养子弟的,但是她想给个差评。一群人痴痴傻傻的就算了,还有人直直的看着自己傻笑的。 所以,狩猎是看不下去的。 主角走了,配角也看不上下面的人,回宫了。 让太平公主在这些人里面选婿,的确很为难他。毕竟太平公主作为后宫的二把手,除了母后,其他人都看不在眼里。平时接触的男子大多都是皇家的,比如皇帝皇子亲王,对这些公子的气质多少有些鄙夷。 不过这并不妨碍父皇母后想给他选婿。而且每个人还有自己中意的人。父皇中意的这个人他还是知道的,父皇中意的是自己姊妹的儿子薛绍。 小时候见过一面,虽然长得好看但是傻里傻气的。 现在也是一样。 母后还是很理智的,让他选择几个人,再择优录取。母后中意的是大氏族崔家,宰相之家的人,而且还是崔家小有才名的幼子,崔玄。 这个小子太平公主也听人介绍了。 擅长作诗,才情出众,而且是名门之后。不过才情在狩猎场上是看不出来的,而且作的诗公主也不喜欢,所以这一切都不妨碍公主看不到他的出众。 其实,太平公主并没有择婿的打算。 唐朝女子大多十三岁就出嫁了,太平公主已经十六了,她自己倒是无所谓,横竖没有看中的。十六岁,从生理角度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需要。武后也由着她,希望她能遇到自己中意的,但是从小在宫中太平公主都是说一不二的存在,不仅样貌与自己相似,性格也与自己相似,果断而有主见,遇不到良人,不愿下嫁。 武后愿意等,其他人管不着。 可是,皇帝着急了。皇帝不是其他人。 自家女儿如此出众,去那家都是委屈,但是再委屈还是得选一个。毕竟女子的青春只有那些年。 可怜天下父母心,诺大的长安城,非常不容易,凑齐了十五个相貌堂堂的公子。才情要有,年纪相仿,品貌俱佳,文武双全,还得是家中嫡子,身份尊贵的。全京城很不容易找来了十五位。 沈三问就是来凑数的,大多数条件他都符合。唯独最后一条,身份尊贵,与他八竿子打不着。沈家无论是财富还是政治影响力都不行。 一个二流世家的嫡子,能在相亲场合,见到公主,作为备胎,真的是一种高攀。 虽然唐朝公主的名声并不咋地。 但是,他还是有了来的机会,多亏了平时一起喝酒吃肉的狐朋狗友。举荐做官的好事肯定是没份的,做驸马,大家肯定能想到他,还有不少人推荐了,沈家公子品貌俱佳,博学多才,仪表堂堂。 死道友不死贫道,多一个备选,自家儿子就多一份生机。 所幸沈家丑事没有曝光,三问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 在自家老父亲的要求之下,太平出席了这次相亲大会,这次必须得做点选择了。 唐朝也有逼婚存在。 拖了三年,终归到了拖不下去的那一天。左右驸马都要选,公主干脆穿上武官服,来表达一下自己选择驸马最少也要文武双全,而且自己要亲自过目。 第一轮淘汰选拔赛拉开帷幕,一共有十五个人参赛者,得从中选出五个。两位裁判官一人选了一个,还有三个名额。 郑家公子已有意中人,不能选。 沈家公子肤浅不能选。 王家公子穿着风骚,不能选。 温家,杜家,李家公子看不顺眼不选。 房家,程家,史家,重武轻文,三公子武道不精不能选。 高家,张家公子体弱多病,双目无神不能选。 只剩下于家公子,或许可以接触。 其实以太平公主的挑剔眼光,真的没有一个人能选。毕竟这时候唐朝的国力培养出的权势滔天,财富无数的公主,本身就达到了很高的高度。嫁个身份尊贵的夫家只是可有可无的景上添花。 这时候狩猎场上的谈话传来了,王家公子的一席话不仅传入了皇宫,还传入了公主府。 人都是喜欢听好话的。 美人也不例外。 而且王红衣夸赞的角度很特别,捧人也捧的特别高。太平公主不仅洁身自好,而且全心全意为驸马着想。作为公主,之前并没有敢在这方面评论他,现在有一个人不仅评论了,还是五星好评。 一句好话说出来,总有人信的,不论别人信不信,总之这番话公主是信了。这是个很有现实依据的事情,不管你有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好,有人把你夸上了天,你就会有总错觉,原来我真的那么棒。 一个青春期的少女,对人还是有些遐想的。王家公子能判断出这次见面是选婿已经很不容易了,毕竟大家都不敢往这方面想。太平公主是个聪明人,所以也愿意和聪明人做朋友。 王家公子的印象分原来10分,聪明加10分(满分100分),算是把穿衣的减分项加回去了。 于是选婿名单就最终敲定了。 王彬、于硕、薛绍、崔玄 还有一个名额,空着吧,宁缺毋滥。 第八章 凌云阁 凌云阁,虽然偶尔有几个文人在这里写几首酸诗,但是真正的大儒是没有的。 来这里的,不是玩乐交友的富家公子,就是待价而沽的寒门学子,偶尔有几个愤青,表达一下自己的忧国忧民之心,其实什么也不懂。 所以,公主是不屑于来这里的。 但是不妨碍大家觉得这里好,毕竟地位不一样,头脑就不一样。太平公主等着大家来巴结,嗯,是结交就好了,实在没有必要来这种地方认识一些貌似尊贵,其实进不了家族核心的纨绔,和一辈子可能都无法走上仕途的蝼蚁。 但是,本着对自己的未来负责的态度,公主还是来了。 来凌云阁,不可能就一句话不说就回去的。到底是鼠目寸光,见识短浅,还是腹有诗书,壮志凌云,聪明人还是能看出来的。 如果这群公子智商真的太低,来了解过了,也多了一个回绝父皇的理由。 太平公主稍作打扮,就来到了凌云阁。 一个公子,没有带书童,却带了两个丫鬟,守门的一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新来的。 “楼上最好的包间。” “虽然不知道是哪位,但是气势很足。”守门的小哥心想,不能得罪。“这位公子,凌云阁包间只能提供给当朝三品以上官员及其嫡出公子。能否让小的看下您的令牌。” 旁边的丫鬟带了令牌,太子府的令牌。 “得罪了,您楼上请。公子,几个人?” “一个人。” 已经是第二位太子府的人来了,今天可真奇怪,还都是一个人。 不多时,来了一大群公子,加上一直在这里讨论时事的豪门子弟,场面一下子热闹起来。 除非是朝中大员看重的人,否则一般人不上二楼。这是个单纯讨论知识,比较学识的地方。而且这些公子就是来学习和显摆的。 大家都在一楼。 沈三问不知道他们来干嘛的,但是他不想回家,糟心。 而且还没有想到办法,毕竟对这个世界所知甚少。 如果可以,最好不要回去,肯定会露馅的。突然巨变,这个设定难以让人接受。 凌云阁有时候有考题,有时候没有。所谓的考题,是朝中听取民意的地方,所以世家子弟才会出现在这里。 今天没有题目,所以大家随性讨论的。一群不得志的人,讨论的问题自然就是得志的人如何不好。 所以讨论的话题成了贪污。 其实唐朝已经比较富庶,国家也十分稳定。李治对付贪官也有一套,贪污远没有后世那么严重,中书门下尚书三高官官也没有伤心病狂的卖官致富,以权谋私。 李治的办法就是公开指责,让你不敢再犯。李治的哥哥李恽和叔叔李婴因为贪污曾经被李治羞辱过,下诏赏赐所有的王爷钱财,还特意指出这两个人自己能经营无需赏赐。被人鄙视还可以无视,被皇帝鄙视,以后的日子还是难过的。 大唐做官最重视的就是名声,如果一个人名声不好受到惩罚,不会再有晋升机会,以后子孙做官别人也会念叨,某某某父亲或者祖父是个贪官。此外,家族也会跟着无光。 做了贪官,再受指责,等于毁了自己,子孙,甚至家族。 唐朝,名声就是这么重要。 隋朝才开始的科举制度并不完善,入仕主要途径还是因品德高尚推荐入仕。入仕需要推荐,需要推荐就需要名声。 所以,沈三问不想在家族背这个锅。 所以,这个议题就是要歌功颂德。称赞皇帝治下多好,虽然少数官吏还是仗势欺人,收受贿赂,但是总体治理得当。 所以,公子们没有发言,静静等待下一个话题。 没有不偷腥的猫,只在乎次数多少而已。对一个封建社会来说,不存在清廉,只存在有心无心,主动被动而已,有些好处你必须接受。贪污并不可怕,只要不侵犯到普通民众的生存权,不动不能动的,不引发大事就好。 树欲静而风不止。 崔玄是个有名的才子,既然来了,大家自然得请教一二。 “崔兄,贪腐之事,不绝于史。秦官收一铜钱需脸上刺子,汉官需避讳当地,远赴他乡任官,受十金处决,隋朝密查百官,假行贿,以定罪。贪污定罪甚重,然古往今来,皆有铤而走险之辈,崔兄以为,因何而起?如何终结?“ 这个人是来拆台的,沈三问想。 不过满座都脸色不好看了,你歌功颂德不就完了,还要问为啥和怎么办,这会崔玄说完,我们也免不了发言,问题还这么犀利,虽然不会因言治罪,但是如果被有心人听去,曲解成讽刺朝廷官员,或者有心胸狭隘之人听到对号入座,总归是不好的。 第九章 正确的敷衍方式 崔玄其实对这个问题并不介意。只是谈谈看法。他家里出了很多宰相,已经处在这个食物链的顶端,自然明白有些事情的必然性,至于处理,从古至今这么多名流大家也没处理好,表达一下自己对贪污的痛恨,歌颂一下当今皇上治理得当就好了。 主意拿定,崔玄起身,朗声道。 “贪污之祸,由权力而生,由知耻而止。国策由人制定,需由人执行,国家收赋税,而后赋税用于建设、军队、民生。其中财帛无数,经手之人取之则为贪,以民生之用富己,是为取之无道,然君之爱财取之有道,取无道之才者亦无德。无德者持民生之财,掌建设之权,为贪污之始。“ “故而,杜绝贪污应选贤能有德之人,有德监督无德,使无德之人知耻而不敢贪污。吾皇曾以诏令约束皇室,皇室中人尚且如此,何况朝廷官员,地方小吏。故而,知耻为贪污解决要义,唐律惩戒,殿院察院台院皆为明耻之用。因财帛而受人唾弃,因小益而失大名,非大丈夫所为。“ “幼稚“,沈三问心想。“从古到今,所有人都不知耻,就你知道?” 就连民风淳朴,讲求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的春秋战国,不知法而畏惧法的人都铤而走险,你还指望市场经济高度发达的唐朝人用道德来约束自己,年轻! 不过,这不妨碍所有人在他发言完毕,赞不绝口。 毕竟这是崔家的公子。就算天真了一些,那也是赤子之心。 一定不是因为所处地位反对重罚约束崔家,也不是因为不了解官场。 “适才听王兄猎场分析,佩服之至,不知王兄有个高见?“崔大公子笑眯眯的朝着王红衣摆摆手。 “崔兄之见,胜过吾百倍,珠玉在前,不敢诉瓦石之论。”老规矩,一波商业互吹先吹起来,王红衣同样起身做答,却画风一转,对着沈三问说道,“沈兄常年于各地周游,见识不凡,不知沈兄有何高见?贪污之祸由何而起,由何而终?” 王红衣觉得沈三问今天似乎格外的有主见,决定送他一个表现的机会。 沈三问其实并不热衷于讨论这些,也害怕暴露自己。毕竟领先两千年的思维,说出来怕吓死你们。吓不死就要被当疯子了。 不过,这也是个机会啊,如果见识过人,才华横溢,能够得到认可,家里的事情处理起来就简单一些了。 才名也能保护自己啊。 考虑多说多错,肚里只有一丁点墨水……引经据典简单说一下。 “某之愚见与崔兄有同有不同,贪污始于权力,终于权力。权力乃是滋生腐败的土壤,手握权力则易于以权力求租于商贾,以权力换取金钱美人等利益,故而权力生贪念,贪念生贪污之行。何为终于权力?隋文帝设三省六部,各司其职,互相监督,唐朝建国以来历经三省合二合一,而后三省继续分权,议事决大事,配合行小事,不仅提高三省六部办事之速,亦使三省各成体系而互相约束,太宗之时渐成格局。无绝对之权,则无绝对可行之事,权利相互制约,使受贿托付之事成偶然可成之事。商者,无利不早起,无利不行贿,以有形之财博无形之利者寡,故而,约束权力,使用权之人慎之又慎,且置于各方监督之下,贪污之行可减。故而,贪污终于权力。” “在下学艺不精,愚见不堪入耳,忘诸君不吝赐教。”说完,沈三问拱手扫遍布阁中之人,点头以示尊重。 一个简单的动作,一个博学且不耻下问的学习形象,初步塑造成功。 大唐里面寒门学子的地位不低,但是相对于大家公子,真的不算什么,因为别人一出生就在你的终点,混的最差的就是你们中过得最好的。当然,也有几个例外,凤毛麟角。 所以真的是下问,你们有什么看法? 不过做人心里还是要有数,你们的看法并不重要。你说说就好,说的天花乱坠也不会改变我的看法。 三言两句,沈三问说了两个要点,一是权力寻租的不可避免,二是分权制衡才是遏制贪污的解决之道。有权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权力被某层官员完全掌控。皇帝不在此列,毕竟是封建社会。 最后还歌功颂德了一下李世民,这就很完美了。 唯一的不足就是说的太简短了,不够详细,毕竟三省分权易于执行,可到了州县,分权只是多了一个寻租部门,监察也没有那么仔细。朝廷是大朝廷,地方有自己的小朝廷。所以,很多人既舍不开京城的繁华,也盼望天高皇帝远,海阔任鸟飞。 楼上,就有人叹息了,“权力不达于地方,执政之难!”一位中年大叔自言自语,“不过,这位小友提出的权力寻租倒是很有趣,以权力作为货品,换取利益。” “来人,请熟知此子信息的伙计上来。” 楼下亦开始热烈起来,有人认为监督权力执行,以外力才可以杜绝贪污,有人认为应该修身养性选贤任能,从自身和选官着手,防范贪污。 不过谁都不服谁。 也没人来找公子桌的晦气了。崔玄本身就是选贤能任官政策的利益获得者,而沈三问更倾向于寻求公平交易的市场参与者,这与沈家在朝堂不得意在商道略有小成有关,打点的花费多了,进口袋的自然少了。 武士彟在隋朝发财起家的时候就是因为没有打点好杨素结果千金散尽,最后孤身从军。而杨素就靠着掌握权柄轻松获得武士彟数年努力的成果,谁愿意这样为他人做嫁衣呢? 不同的立场,不同的利益,这是在场所有的看法。 不过,沈三问可没有想这么多,三权分立互相监督防腐,是个作为现代人的常识,而且是中华五千年,外国五百年,政治文化成果的结晶。至于沈家,我躲还来不及! 两壶茶喝完,大家终于停止了这个话题的讨论,意见相投者有惺惺相惜之意,引为知己,少不得之后你来我往,慢慢成为好友,文人之间的友谊总是这么轻易。 这个话题算是敷衍过了,姿势还算正确。 第十章 书生意气 沈三问的经历很简单,也很复杂。 一个工作就是玩乐的公子。 但是和京城的纨绔又有些不一样。 一是他希望到处走走,不是只待在京城,走遍了大江南北。 这样的人是很显然没什么才华的。 走遍了全国都籍籍无名。 二是他的家族,他在族中的地位。 更加的没前途了。 所以狄仁杰觉得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毕竟刚刚说的也太简洁。 为了怕错过人才,狄仁杰还是决定叫上这个人问一下。 没错,太子府来的另一个人就是狄仁杰,武后的心腹,只是拿着太子府的牌子,跟太子八竿子都打不着。 武后对太平公主的宠爱真不是盖的,选婿还特地叫上自己最信任的人来瞅瞅。 小二请沈三问上楼了。 沈三问很意外,运气很好,来了一个对自己感兴趣的人,说不准就能摆脱目前的困境。 “老夫大理寺寺丞狄仁杰,沈小友刚刚一番话我听到了,不过太过简洁,不知可否详谈。” 看来这凌云阁还真的是藏龙卧虎,这里就有一只。 “不知道大人想问什么?” 问啥说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问不说,多说多错。 “贪污如何终于权力,地方朝政被世家大族把持,虽然立法重罚,但是亦有未尽之处。地方官吏多以自身利益为重,背靠家族大树,阳奉阴违,何解?” 这可是个大问题了。 监督的确是可以反腐,但是没有足够的利益支撑,没有专门的人去监督,反而容易被腐蚀。普通民众不了解各种内情,容易被忽悠,就连告示里面承诺的利益,都没办法监督。 而且这是个官本位的世界,你想去监督官,恐怕还没行动,就有人怼你了。 立法,执法,司法,问责。 在大唐目前的环境下立法已经做好了,唐律疏议已经把定罪量刑都搞定了。 但是执法的人不愿意执行,司法机构形同虚设,皇帝主持下的问责反而能直接惩治,和自己的理念格格不入。 权力掌握在世家手中,世家子弟占了全部官吏的80%,剩下的20%所起到的作用有限。 在这个大背景下,反腐更像是一个口号。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小子无才无德,不知何解。”沈三问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这就是个无解的命题。皇帝需要世家治理天下,世家需要借助稳定的皇权更好的维护自己的利益。 如果谁要在这个时候反腐,一定程度上得跟所有世家对着干,如果真被狄仁杰举荐成为反腐先行者,那就成了革命流血流泪的先驱了。 所以还是怂一点,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首先得解决自己的问题,才能妄谈家国天下。 小命要紧。 “莫非沈公子认为,贪污无药可解?”狄仁杰很不开心,看着沈三问思考半天,一个答案也不给。再下面说的好好的,要用权力来终结权力,一上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也不叫沈小友了。 “既然是疾病,自然有药可解。虽有药可解,但药不在我手中。吾非良医,无法治家国大患。”还是摊牌吧。不然他真以为我什么也不懂,也不太好,口水就全部浪费了。 狄仁杰算是听明白了。这是个烂摊子,沈三问不想担。 “大丈夫当为国为民,沈公子读圣贤书,不愿学以致用?难道沈公子从来没想过做出一番事业,既如此读书何用?” 狄仁杰怒了。 本来,狄仁杰听到沈三问的叙述还是很欣慰的,还是一定程度认可他的见识的,可是听到他一心脱身,读了圣贤书,却一心做个清闲人,不愿意为国家,为百姓做一分贡献,还一直藏拙。只是在哪里显摆自己的见识,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 沈三问想了想。 这本来就是一个不惧权贵,不徇私枉法,多次直言进谏,为民谋利的清官。 在他的观念中,读书就是为了报效国家,做官就要为百姓谋福祉,辅助明君。 但是自己不是这么想的啊。 而且也没那个能力。 还是让其他人先退下,沈三问还是开口了。 “狄大人,《唐律疏议》对贪污犯罪有六种,分别在职制律、贼盗律、杂律中,虽然规定了严苛的刑罚,但是律法对此并不重视,规定户籍、兵役、斗殴均能单独成章,贪腐却杂陈在三章之中,一笔带过。立法有失。 世家大族把持地方朝政,为家族利益,必然不能凡事公正执行,且各族利益交错,官官相护乃是必然之意。职位不分大小,或肥或瘦,已成定例,到任又需打点四方及长官,无财寸步难行。职缺之利不可不拿,否则前任官吏账簿难以清算;世家多骄纵之徒,犯事送礼不可不收,否则破坏各族交情。中饱私囊者有之,为家族生意大开方便之门有之,因事受财有之。此执法之难,纵使有心为民谋利,也必须坐稳职位,受贿必然之事。 殿院、察院、台院,监察四方,其实人手不足,无法打入各州衙内部,权限不足亦无法监察各项财税执行情形,形同虚设,中央尚有各方监督,无法从中谋利,但长官无需动手,自有孝敬可拿。地方实无司法机构。 如今,朝野歌功颂德,均以为政治清明,君心中亦有所知。立法、执法、司法,大唐全部有失,我一人之力如何扭转乾坤。 欲要破局,只能消除世家执政之权,广开民智,教化万民,以科举取仕,以寒门学子代之。并以酷刑挖掘世家错综复杂关系,营造职位空缺。这其中岂是一代人之功。纵然能治一州一县,如何能不被世家仇恨,安然立身,又如何保障州县长治久安。 时势不因一人而变。大人欲行改革之事,亦明白如今局势,当择明君,掌权柄。三问一书生,自身尚且不保,如何当得大任?有心杀贼,无能回天,徒留笑柄。若有一日大人有明君相助,且初心不改,三问唯大人马首是瞻,愿助大人创大唐盛世。” 也说的够清楚了,高宗对待世家并不强硬,于反腐之道并非明君,改革怕是想多了。狄仁杰以后辅佐武则天肯定会成功的,但是现肯定不是现在,先在这里播个种,说不定以后就能收获了。 狄仁杰想了想,这还是个聪明人,虽然不是什么舍己为国的人,一心想着明哲保身,但是还是有几分才学的,至少看事情看的清楚。如果真的有明君且掌权,到时候你求都求不来,这就给自己找好大腿,后路都铺好了。 真是个小滑头。 “天子尚有三子,不知沈公子以为哪位是明君。”杀人诛心,你不是说天子不是明君,不能反腐吗,那谁是明君,谁能够主导此事,你说。 ... 谁是明君,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大人名门之后,进士出身,见识超凡,为国为民。大人一心效忠之人便是明君。” “沈公子意属太子?”毕竟狄仁杰是拿着太子的牌牌进门的。 沈三问压制着眼神,怕一不小心就用鄙视的眼光看过去了。 “狄大人说笑了,太子仁德之名远播,礼贤下士,但绝非知人善任之辈,以圣贤之书治国,不知人情,容易受人摆布,于国于民乃是大患。大人眼光独到,相信大人能够选择明君,明君亦能重用大人,小子不敢多言。” 沈三问觉得自己还是有几分书生意气的,虽然没想着大富大贵,也没想过名留青史,但是如果可以,还是想着能够为这位大人做些什么。毕竟历史上,贪官无限多,清官只有那么几位,而且大多数生活清苦,生前不得意,死后留名作用也没那么大了。不如用自己的知识,自己的见识,自己对未来的预见性,为这些大人做些什么事情。 想着这些,沈三问都有点忘记自己自身难保的处境了。 听完这一席话,狄仁杰逐渐觉得沈三问是个人才了,毕竟人对自己的粉丝都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欣赏,看人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 不过听完这些,狄仁杰更加的忧国忧民起来,虽然大唐不是所有官员都贪污腐败,毕竟很多衙门是清水衙门。但是时势不会因为一个人改变,除非这个人是皇帝,自上而下改革才是大唐反腐应该走的路。 “沈小友有大才。” 第十一章 愿得一心人 沈三问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请上二楼的,而且来人还是太子府的人。 不禁让人想入非非。 一下楼梯,就成了众人的焦点。 “三问兄弟,可是要发达了?” 沈三问笑而不语。 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发达,真被举荐,拒绝都来不及。 这群人在这里调侃着。 对于一般人这可真是一个发达的机会。 绝对的肥缺。 当个查反腐的官,不愁没人送礼。 不过对于有正义感的沈三问来说,并不乐意获得这种收入。 有的钱可以赚,有的钱绝对不可碰。 话说远了,八字还没有一撇。 又几场讨论下来。 几个问题能反应不同人的性格。 狄仁杰也对众人有了初步的了解。 薛绍耿直,有正义感而且有主见;崔玄机变,巧舌如簧,立场鲜明;王彬内敛,外表不拘小节其实低调而有魄力,发言言之有物,掷地有声;于硕比较平凡,认为各方均有道理,多少落了下成,人云亦云。 沈三问也很好奇,薛绍是否如他表现的那样是个耿直boy。太平公主,一个像武则天的人,怎么可能喜欢一个耿直的人。 就公主的立场而言,作为李唐皇室,权势滔天,说一不二的人物,不太可能与薛绍追求理想正义的公子哥,有相同的价值观,薛绍怎么可能讨公主欢心! 难道是郭靖和黄蓉式的关系。 沈三问自认对太平公主这样一个美丽和聪明的人非常有好感,便不知不觉注意到了薛绍。 这份关注没有逃开有心人的眼睛。 众人走出凌云阁,王彬就追上来了。 “沈兄对薛绍多有关注啊,难道沈兄对太平公主一见钟情,把薛绍当情敌了?“王彬一针见血。 “....“,沈三问有点无语,“兄弟,你懂得真多啊。人生已经如此艰难,你又何必拆穿?“ 王彬认真严肃的说道,“自古很少有世族愿意娶公主,沈兄不如直接上奏,或许可以得圣上赐婚。” “古语有云,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如果公主的确是我中意的那一个人,我定然竭尽全力娶她为妻。如果不是,岂不是害了两个人。我绝不娶我不了解的人。我这一辈子只想爱一个人,只想娶一个人,绝不纳妾。我对娶谁特别认真,特别重视,好看的皮囊如过眼云烟,有趣的灵魂却足以相伴一生,这才是我追求的。我不会那么肤浅,因为公主貌美就娶她,如果她真是我要寻找的终身伴侣,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沈三问回答的更加严肃。 “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平常,沈兄为何有此感想。不做驸马,也只娶一人!“王彬小吃了一惊,挺疑惑不解的,这可不是大唐的主流认知。 “我与王兄对于感情的看法不一样。这些年走遍大江南北,看到过形形色色的事情,遇到过各种各样的人,听过很多人的一生故事。 我也时常想我的人生会如何,以后会做个什么样的人,如何过得开心,会遇到怎样一位女子,会发生怎样的故事,我能为她做什么,我们能一起做什么,能否平安相伴携手走到人生的最后一刻。 这些问题都考虑过后,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能为她做什么。我们会携手走过人生的一半时光。 我希望能和她一起游山玩水,吃遍美食,快快乐乐。能在她不开心的时候逗她笑,能在她伤心的时候安慰她,能在她危险的时候护她周全。 也希望她也能懂我,理解我,我们一起克服遇到的问题。这样我的人生才算没有遗憾。 这些事情说起来都很简单,但是做起来都很难。 我听过很多人的故事,他们的一生都有后悔的感情,或许是为了利益另娶了他人,或许是不能和所爱的人长相厮守,或许是禁不住美色的诱惑,重新娶妻纳妾,但是在许多年以后,回忆起一生,他们都清楚最爱的人是谁,都希望能够重新选择一次,做出对的选择。 没有女人愿意和别人分享丈夫,就像男人不愿意女人给自己带绿帽一样。 所以我更愿意遇一人白首,婚姻于我而言是一辈子的大事,我这一辈子娶的那个人,一定要是一个我爱而爱我的人。如果真的看错了人,我会选择和离,重新开始新的感情,决不会同时与多个人纠缠不清。” “也不知道哪位女子能有幸能得到沈兄的青睐。哈哈“,王彬笑的很开心,“沈兄如此重情,不知道有没有青梅竹马,或者红颜知己啊。” “王兄今天如此关心我?”沈三问十分不解,王彬那根线搭错了,开始对自己刨根问底了。 王彬见沈三问不说,也没有多问,两人一同前行。 沈三问突然不想回家了。 这个家让他感觉很沉重,没有父子亲情,也没有兄弟情深。回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面对二哥闯出来的祸。 很委屈。 “王兄,城里有什么清静的地方休息两天的。” 王彬非常不能理解,为什么有家不回,要住外面,沈三问应该不是想去风花雪月之地,去客栈也太作了。 “风月楼不去的话,就去城郊的寺庙吧。哪里的老和尚说话可有意思了。以前常常去哪里下棋,很久没有去过了,一起去吧。” “寺庙挺好,去拜佛也是好理由,听王兄之意,哪里有很厉害的棋手?” “以前去游玩后住在庙里,哪里的有个很聪明的小和尚,每次下棋我都输,然后被老和尚讹香火钱。” “那你还去,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吗?” “这次不一样,这次我是跟你一起去的,你打败小和尚,我就不用被讹了。” 。。。。 “你还是准备被讹吧,我不一定能赢。”这就是个坑,带着我去找场子的,为什么对我这么有自信。 “没事,被讹也是好事,都是捐给寺庙,寺庙再布施出来,行善积德。”王彬很乐观,作为一个大家公子,也不在乎几毛钱香火钱。 两人各自遣人回家带过消息,一同上了马车向城郊驶去。 此时的王彬还不知道,已经入了公主招婿名单,一场未知的命运等待着他。 京城十分热闹,有人山人海的集市,有喧嚣嘈杂的酒楼,有五颜六色的成衣店,有透着文雅气息的书店,也有打铁铺子的热汗淋漓,风月楼的绝代佳人。 每个人都为了生活努力着,为了过得更好努力劳作着,怀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希望。 第十二章 那个和尚 天色渐晚了,寺庙终于到了。 佛教经历南北朝的低落,在唐朝卷土重来,鼎盛一时。唐太宗曾经以玄奘为义弟,赐杜顺和尚为“帝心”尊者。皇室的支持,配合佛教安定民心的作用,使得佛教传教更为迅猛。 京郊的义善寺,又名杜光寺,一座西汉以来的古刹,古刹容纳了成百上千来自天南地北的贫苦人士,也容纳着心怀慈悲的诚心礼佛之人。 佛寺布局从里到外,依次是山门殿、天王殿、大雄宝殿、菩萨殿、法堂、藏经楼。佛堂比普通房子房梁高很多,大佛立在那里,显得十分威严肃穆,寺庙长期燃着香烛,和尚口中的经文四面八方袭饵而来,让人频添几分压抑。法堂菩萨殿后面的法堂,是供应僧侣讲经之用,不远便是寺庙提供的住宿所在,接待他们的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表明在佛寺听经的意思后,和尚便安排两人住下,并友情提供晚膳。 饥肠辘辘的两个人决定用一下寺庙的斋饭。 唐朝的和尚还是吃素的,沈三问听说京郊的寺庙十分有钱,素斋不比山珍海味差,是时候好好尝一尝。 王彬看着沈三问满怀期待的等着馒头稀粥,心情都好了不少。 僧人的晚斋以稀饭为主,贵客多加了两个青菜。 吃惯了鱼肉,加上真的饿了,一点稀饭,加上清新爽口的青菜,两人吃的非常开心。 王彬渴望看沈三问受不了这种清苦,看来还需要在多两餐。 翌日,寺院里下棋的小和尚带着要账的老和尚来了,有香客来礼佛,还是得积极一点。 老和尚并不老,但是笑容中透漏着猥琐。 看得沈三问一阵恶寒,请不要用盯着金子的眼光看我。 王彬:“小和尚,最近棋艺长进没有?” 小和尚:“贫僧每日诵经念佛,棋艺只是闲时乐趣。” 王彬:“给你带了一个对手来,手谈一局吧。” 小和尚摆好棋盘,两人对弈,两人观棋。 老和尚没有观棋不语的觉悟。 老和尚:“王施主,下午有一堂大师的佛理讲座,不如一起去听吧,王施主很有佛性,与我佛有缘。” 王彬:“寺里宣传的佛法总共有八篇,我都听过了。这次是哪位高僧讲座,讲的是哪一篇?” 老和尚:“每次听有每次的感悟,谁讲,讲的那章并不重要。” 应该是你也不知道是啥内容吧,这就叫我去听了? 王彬:“佛法博大精深,但是自己的理解更重要,佛法我已经听过了,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再听更多,反而影响自己已有的认知。如果有高僧辩法,我再去如何?” 老和尚:“王施主已有自信参加辩法,果然与我佛有缘。” 有缘,所以我得再填一点香火钱。 沈三问围棋并不精通,但是和业余小和尚比起来还是不差的。毕竟小和尚的棋艺,长进大多来自于与香客切磋,比不过沈三问这种学过后世系统棋艺的人,几个陷进布置下来,最后赢下来几目。 王彬显然十分开心,乐呵呵的嘲笑小和尚输了。 沈三问挑了挑眉毛,问道,“大师,有佛性是什么意思?是与佛有缘,适合出家当和尚吗?” 王彬一阵无语,“老和尚,原来你一直撺掇我当和尚啊,来了这么多次,那么多人,你就让我一个人去听完了所有法课,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老和尚呵呵笑着,透漏着一股老奸巨猾的味道,“王施主对佛法领悟深刻,不当和尚浪费了。” 这个没节操的和尚真有意思,看来这几天不会无聊了。 沈三问当然是要落进下石的,“王兄,和尚乃是佛教有大毅力大智慧的修行者,前途广阔,大师的意见值得考虑。” 第十三章 薛绍最佳 寺庙待了半天不到,老和尚一直围在王彬周围,三句话不离佛法,俨然一副佛教忠实信徒一心普法的样子。 虽然赢了棋局,该给的香火钱一样没少。 因为王彬入选了驸马名单,所以行程不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既然入了两位掌权者的法眼,最终驸马属谁还没有定论,所以王家不能直言拒婚来开罪太平公主。 最后选谁还是由公主决定,大唐开放的风气也允许他们婚前自由见面了解,所以崔王薛于四位青年都接到了为期一周的哄公主开心的任务。 度过了安静祥和的一天,沈三问情绪也恢复了不少,王彬也收到通知要启程回京。 二人启程反京路上,王彬一脸的慵懒,“沈兄,我最近一周要陪着公主了,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人?” 沈三问表示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又不是我的任务。 自言自语没有意思,王彬就干脆躺马车上了,嘟囔一句,“才到这里,又要回去,还没有玩够啊!”然后闭目休息了。 话说武后心里一直记着公主的事情,等着狄仁杰的回话,了解自己女儿的心气,也跟公主一样并不希望她嫁给一个无能之辈。但是政事繁忙,高宗体弱,多数政令都要经过武后之手,一来二去,一天就过去了。 召见狄仁杰已经是第二天。 二人本是同乡,狄仁杰不仅有才能,也十分有气节,最主要的是与武则天有很多政见相同,武则天因此十分看重狄仁杰,决断许多大事,武后也愿意听狄仁杰的意见。此次太平公主选婿本是私事,但是狄仁杰非常理解做父母的对儿女的感情,一口应下了相驸马的请求。 客套的参拜结束。 武后带着慈祥的笑容,一句话直接进入正题,“狄爱卿,不知诸位公子才学如何?是否均是饱读诗书之士?品性如何?哪位是良配?” 狄仁杰能够遇到一位知己也是很知足的,少不得要给武后提到沈三问,以及他对士族的看法,不过事有轻重缓急,还是先回答关于驸马问题。 狄仁杰严肃简洁的回答武后的问题,“诸位公子均是学富五车,但是才情大有裨益。至于良配,薛绍公子性格敦厚,有担当,一身正气,实为驸马不二人选。” 武后稍微错愕了一下,“爱卿此言何意?那薛绍论才学在长安也是籍籍无名之辈,难道薛绍竟比其他公子强出许多?” 狄仁杰慢慢解释:“薛绍才学并不出众,但是他性格沉稳,为人耿直,绝非奸诈之徒,传闻礼乐骑射均有涉猎,为人风雅,故而选驸马实为上上选。 才学最为出众的应该是崔玄,王彬,沈三问三位公子。 崔玄,博陵崔氏嫡系幼子,才学出众,言行均以世家利益为重,深受家族重视,崔家对此人期望不小,是年轻一代重点栽培之人,而且家族观念极重,如今大唐富者愈富贫者愈贫,欲救民于水火必除世家之祸,此人政见难改,日后恐成大唐富民政策阻碍,与仁义背道而驰,非李氏驸马之选。 王彬,王氏骄纵公子,才情亦出众,见解独到,但性格顽皮,待人接物得当,但有游戏姿态,恐不愿成驸马,亦无法对公主一心一意,不易受权力、家族束缚,野性难驯。 至于沈公子,沈公子……” 狄仁杰突然愣了,沈三问不太好评价。 武后紧张女儿,不愿意错过良人,见狄仁杰吞吞吐吐,倒是迫不及待的又来追问了,“这位沈公子有何独到之处?” 狄仁杰不紧不慢的给武后讲述了与沈三问的对话,并给出了评价。“沈家,二流宗族,沈家公子长年奔走各地,对社稷民生都有见地,谈吐不凡,政见与吾不谋合而。但是为人有些许悲观,老成气重,城府较深,利益得失之心极重。贪腐之事也能用权力寻租作解释,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此人必有大才,亦有达则兼济天下之意,但选为驸马祸福难料。” 武后对狄仁杰的回答十分满意。选女婿,不仅要选身体健康,相貌堂堂,才学出众的,还要选择性格好,人品好的。狄仁杰不仅观察这些人的言行,还去了解了很多生平背景,设身处地为公主着想,完全是用挑女婿的眼光看待诸位公子。 崔玄是一定被淘汰了,剩下的王,沈,薛三位公子,虽说有狄仁杰前面的分析,但是肯定还是得让公主自己选择。 武后开心的开口了,“平儿自幼与吾相似,切身大事都喜欢自己做主,不喜被操纵。稍后将爱卿的建议转达,至于平儿作何选择,吾亦不会干涉。本来确定的四位公子没有沈公子,还有一位于公子,不过既然爱卿没有提,想必是平庸之辈,平儿决不会喜欢一个庸才。驸马想必是薛绍或是王彬二中择一了。此二人,吾印象极佳。”。 驸马之事告一段落了,还有一位有才名的沈公子,狄仁杰自然很看好这个人的,才特意说了许多。 略一思索,武后继续道,“至于沈公子,若有才学,考核之后,可以举荐至爱卿处为官。” 另一边,马车踏步如飞,二人不多时已经回到京师,有了一路的了解,沈三问毅然决定直接到王府蹭饭。 第十四章 石头记 太平公主虽然在长安城有府邸,但是久居宫中,毕竟亲人都在皇宫,而且也无人有权反对。公主府虽然自由,但是多少少了些味道,只能算一处产业,一处休憩的场所,一处不开心时放松心情的宅院。 但是最近一周只能待在公主府了,毕竟马上要有客人了。 对于崔玄,无论是武后还是太平公主,都没有让他直接出局的意思,借此了解一下世家也是不错的,太平公主对政事中总能有些不错的提议。 了解一位世家器重的公子,这是一个机会。 话说四公子既然要登门拜访了,空手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得选个像样的礼物。只要不成为驸马,交好太平公主都是百利无一害的。无论是否入选的人,都必然会去示好的。 王彬为这个事情很头疼,自己是必须出席的人,该送什么好呢?一人头疼不如两人头疼,有个现成的军师可以用,不用白不用。 “沈兄,我该准备什么礼物好?太平公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皇宫鲜有人议论公主喜好,这份见面礼如何准备呢?” 沈三问轻蔑的看了他一眼,“自己想。”然后继续靠在凉亭柱子上,闭目养神。 时值夏秋之交,太阳早已升起,起了一个大早,吃完早饭,来到凉亭的沈三问可不想浪费这美好的时光,正是悠闲享受凉风,思考人生的好时刻,可不能被打扰了。 凉亭在王府前院,坐落在一个小型湖中央,凉亭四角种植着不同的水生植物,有荷叶,也有绿萝,还有叫不出名字的绿叶,边缘还有一颗柳树,这样的庭院也不知得费多少人力物力才能修建,坐在亭中靠水的亭椅上,说不出的惬意。 “据说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在湖面受微风吹拂,水汽就会与人接触,使人精神放松,忘记烦恼,不知不觉笑起来,心情大好,王兄,你为何如此浮躁?” 王彬看沈三问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又不仅好奇起来,很想了解沈三问对太平公主的态度,“沈兄,打算送什么礼物?莫不如作诗一首聊表心迹?你一首诗若打动佳人芳心,我也可以减少许多苦恼了。送书画公主不一定喜欢,锦缎公主不缺,美玉陶瓷或可,手中却无合适出手之物。若只是平常拜见还好,这个特殊时期若是失了礼数,怕是因为怠慢被记下了。沈兄,你不与我出个主意?” 沈三问慢慢睁开眼,“我与公主只见过一面,如何给你出这个主意?” 王彬趴在桌子上,无力的说道,“沈兄,虽与公主初见,可我觉得沈兄对太平公主了解甚深。或者说,沈兄见许多事,了解女子,见了一眼公主便分析出许多事情。” 沈三问听到这句话很受用,直接高兴的起身了,“那是当然。不过太平公主可不缺钱,你送礼太普通了难以取得好感,必须送一件足够贵重,让公主喜爱却不动心的礼物。崔家必然不允许崔玄娶公主,所以这次驸马必然是从你和薛绍中选。玉器瓷器公主什么样的没见过,送一件玉器做礼物,是你轻视公主,还是惹她轻视,还不如不送。” “那我也不能空手去啊”,理是这个理,王彬更加无力了,无声的叹气。 “你看到那边那块假山没有,假山旁边的石头来头不小吧。”沈三问指了指,神叨叨的说。 “这块石头岂止是来头不小,石头有如童子骑象,寓意吉祥,古人云,太平有象,取其吉祥如意,出将入相之意。上面的“雅”字是王家先祖汉司徒王允所刻,王家多少辈人都是在这块石头边长大的。我没有权利处置这块石头啊,而且送块石头给公主,她也不一定喜欢吧。” 沈三问摇摇头,历史上太平公主可是一个喜欢排场,热衷于布置房产的人,这块石头可能对她的胃口。可是这傻小子不愿意送,现在不送,以后有机会也送不了了。 沈三问端着奇怪的腔调,宛若训斥后辈,不紧不慢道,“王兄弟啊!如果这块石头不是对王家意义这么大,那么送出去也没有什么用。就是因为这块石头外形美观,而且意义重大,才能凸显出你对公主的尊重,王家对公主的尊重。公主久居皇宫,公主府这种奇石必然不多。目前圣上崇尚节俭,也不可能四下求购,劳民伤财,但是这种石头千金难求,十分适合公主府装点门面。公主并不缺什么东西,那么满足她的面子就特别重要了。虽然现在看来送这份大礼没什么作用,但是交好公主是最简单、收益可期的投资,太平公主现在如何受宠无需我多言,以皇后的手腕和现在的地位来看,日后当皇帝的人也只可能是公主的哥哥们,帝后对皇子多有苛责,对公主却有求必应,公主如若不傻,皇子如若不与公主交恶,必然对其三个皇兄多有扶助,今日公主虽然受宠,却仅限于内廷,他日新君即位,公主权力恐怕不下于今日之武后,到时候恐怕十块这样的石头也入不了她的眼了。” 王彬恍然大悟,“沈兄真是高啊!”,边说边起身,“而且送这块石头,交好之意表达清楚,却并没有男女追求之情,只有祝福之情,公主也不至于对我生出过多好感。” 说完就步出凉亭,开始安排石头的事情了。正阳过后,娱乐增多,就要去拜见公主,邀其出游,留给他的时间可不多了。而送出这块石头只能先斩后奏,王家那群老头可能不会同意的。 这石头可不轻,搬运出去恐怕得八到十人之力,还不能惊动族老,真想给他们下一堆蒙汗药,直接给他们放倒了。 花了足足两个月的月银,王彬找到了十个身强力壮,话不多,任劳任怨的苦工,买到了合适运输石头的担架,石头四周的缓冲物,安排好了运输的马车。 奇石周围道路较窄,借口自己换床怕擦伤石头,给雅石盖了严严实实,然后四周人挨人围得严严实实,手忙脚乱的偷梁换柱。一路搬出了府,运上了马车。为了防止有人发现,还特地安排人守在石头旁边。 马车在道路上艰难行走着,缓慢靠近目的地。王彬没有坐车,跟着马车照看着这份重礼。 这时候,沈三问也开始准备自己的礼物了。 第十五章 简单点 结交陌生的上层人士,礼物贵重一些,能凸显自己的尊重。 朋友之间,恋人之间,礼物重要的有心,而不在乎多贵重。 沈三问没有一块贵重又有历史意义的石头来讨好公主,只能改走感情路线了,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了。 对于太平公主,沈三问印象非常好,一个正常的男人不可能无缘无故讨厌一个貌美的女人。倒不至于一见钟情,但是也免不了有些动心,颜值、气质,太平公主都十分在线。沈三问是个理智的人,所以他想了解公主,真正认识公主,确认公主是不是她合适的另一半。如果是,不管是否改变历史,也要追求她,如果能做朋友,沈三问也会尽力帮助她避免历史上的结局。 打定了主意,做不成恋人,就做蓝颜知己。如果公主不是什么好人,就敬而远之,早早抱紧狄仁杰的大腿。 毕竟自保才是最重要的,先爱自己,才有能力去爱别人,才值得别人爱。 虽然沈三问做了很多正确的分析,但是这些分析都是建立在他熟知太平公主历史的基础上,并非真正的了解。 自己给她留下的第一印象显然不好。 如果沈三问知道狄仁杰对他的评判已经到了太平公主手中,恐怕就不会这么敬小慎微了。有才学的人,能为皇室创造价值的人,都会是李唐拉拢的对象,只是眼神轻薄,公主还不放在眼里。整个天下也没人敢动她一根手指头,眼神,没事。 沈三问对于送什么并没有头绪,只知道要送一份能够代表心意的东西。 送花?这招恐怕早就被玩坏了,纵然美丽几分钟,也没办法留下一个好印象。 美食?街上买的未必比御厨做的好吃。自己做或许能做点不错的出来但并不合适,君子远庖厨,做饭会被瞧不起,亲密了可以做,现在绝对不可以。 布娃娃?公主看上去不像喜欢娃娃的小女生。 仔细考虑过后,沈三问觉得自己的思路出了点问题,送什么并不重要,理解她的想法更加重要。 世间永远不会有无来由的欣赏,公主不可能无缘无故与自己做朋友。 需要了解公主的需要。 公主需要什么样的朋友呢? 地位差距过大,自己无法和公主相互了解,也无所谓爱与被爱。但是如果想在大唐更好的生存下去,太平公主是最合适的依附对象,几十年不倒的大树。 爱情,更多的是情感需要在另一个人身上的投射,比如你爱的那个人有勇气和能力做你没办法做的事情,亦或是在他的身上你能看到更好的明天。在不断交往熟悉的过程中,付出越来越多,越来越习惯,直到再也不愿意退场。 所以,太平公主到底需要什么? 财富虽然重要,但是对于一个掌权者而言,没有吸引力。太平公主如今只需要稳固权力,在物质上并没有特别大的渴求。至于稳固权力,自己无能为力。情感上,她也不存在缺失。父爱母爱,一样不缺,虽然与普通人家有些不同,但是就亲情的本质而言决不会存在差别。其他能够讨好她的事情有机会愿意博她一笑的人也会尽力去做,送诗和赞美是必要的,但是并没有太出彩的作用。 没有丝毫侥幸,也没有捷径可走。 或许,可以了解一下薛绍再分析吧。 收拾了一下自己,沈三问出门了。一边朝着公主府步行而去,一边在街上转圈。 时年四月,天气本该有少许炎热,今天却起了阵阵微风,比较凉爽。不少小贩瞅到商机,卖起了风筝。 风筝,汉代韩信发明,最初是作为军事信号之用,在漫长的时期都被叫做纸鸢,后来隋唐时期逐渐成为一项民间活动,受人喜爱。 风筝各式各样,颜色却很单一,没有涂色,都是纸张的原始颜色。很长时期内,人们将在风筝上写字作为传递军情的手段,现在流行在风筝上题诗来抒发自己或喜或悲的情感,白纸黑字的确显眼很多。更重要的原因应是纸张染色的工艺和染料并不便宜,所以也没有人卖五颜六色的风筝。 选了一个接近现在标准样式的燕子风筝,又买了点小点心,礼物算是解决了。 想的太复杂,往往会带着巨大的期望,没有预期的结果,反而会受打击,不如简单一点,当作普通朋友之见的普通见面。 众人都没有进门,约定的时间没到,人也不齐,互相等待着,打算一起进去。横竖只有四个人,也不存在等多久的问题。 其实是五个人。 沈三问不该在下午来的,普通拜访肯定是趁早,下午到的都是可能成为驸马的人。但是王彬没有说,默默的约了他一个时辰来。 一起到场,给攀比礼物提供了一个大好时机。 王彬首当其冲。 毕竟一架大马车在门前立着。 王彬来的最早,但是丝毫没有进门的意思,一直很耐心等待着其他几个人,送大礼是为了给公主排场和面子,肯定不能悄悄送,得当着大家的面送。 沈三问来了,大家都很惊奇,沈三问很懵。 “我不该来吗?” 王彬没有解释,沈三问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悄悄拉开王彬,怎么就你们三个人!怎么大家看我的眼神不对! 他不是最后一个到的。 王彬笑的很开心,很大声的说,“本来应该就四个人的,不过我有些许怯场,所以特地请沈兄作陪。” 沈三问立刻明白过来了,瞪了王彬一眼。 猪队友啊!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这个时段过来,仿佛在无声的控诉为什么没有点我过来?过来就带着一种追求的味道了!就算我真的想追求公主,也不能在这个时间硬挤过来啊!而且被现代搭讪学证明过得,更重要的一点是,一旦女人一旦意识到有个男人靠近自己是想追求自己的目的,防备心和看人的眼光恐怕都提高了一倍不止,这不是坑我吗! 不过现在也不能走了,今天不来拜见,以后公主府的门槛又变高了。 进去,说不定有活路呢。 人到齐,就被请进了院子。 时间差不多时候,太平公主就已在大厅等着了。 武后早已将狄仁杰的评语送达了。 公主也确实注意到了姓沈的这么个人。 一上午,门厅络绎不绝,却没有那个叫沈三问的人,居然拜见都不来了?上午最初来的人倒是好一些,公主还见了一面,后面累了,直接让下人打发了。不过,公主特意嘱咐过,如果来的是才学之士,还是见一见。 结果,这个不长眼的人,居然下午来了。 第十六章 走错片场 “欢迎各位,恭候多时了,各位很守时啊。”太平公主在主座上笑的貌似很开心。 “参见公主。”众人先行礼作揖,礼不可费。 “免礼。上茶”,然后公主就等看表演了。 崔玄先开口了,他压力最小,他是肯定不可能成为驸马的,即使公主相中他,最后崔家也可以拒绝的。 “公主,初次拜见,给公主准备了一份小礼物,不成敬意。”崔玄从袖带取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子。 “这是从长白山送来的,臻品四盒,有四样特产,参粉,参膏、参片、参油。”,一边说着,崔玄打开盒子展示起来,以便给公主看清楚哪个小盒子装的什么,“此为参粉,涂抹在脸上,或者掺水洗脸可以使皮肤更加洁白光滑,富有弹性。公主国色天香,肌肤若雪,恐怕用不上了。此为参膏,如遇蚊虫叮咬或擦伤涂于伤处可以立刻止血,是疗伤圣品。此为参片,可以补充元气,提神醒脑,改善食欲,比起普通参片效果要好许多,见效也更快。最后是参油,参油提取工艺复杂,一百根十五年柱参也只能提取一小盒,价值比黄金也不逞多让,外服美容养颜,内服调理身心,失眠体虚等小病一滴即可大好,哮喘胃热等大病十滴可大大缓解。” 太平公主很高兴的亲自接过了礼物,“本宫谢谢崔公子的大礼了。参油如此珍贵,就连贡品中也少有如此功效的圣药,崔公子有心了。” 崔玄见太平公主很开心,送礼的目的也达到了,微笑的走到旁边,就等其他人像公主见礼了。 沈三问曾经去过长白山,听说过参油,长达十五年的培育成本,使得这东西只在传说中有,却无人见过,可以说是有价无市,大多数世家恐怕闻所未闻。崔玄出手当真大气,能从一代人中脱颖而出的世家公子果然没有目光短浅的,是个思路通达,目光长远之人。 第二个送礼的是王彬。 向前迈出一步,王彬毕恭毕敬的说:“公主,公主府初建,王彬送上泰山石一块,可装点园林,已送至府门前,公主可愿移步一观?”。 “好啊”公主笑盈盈的与王彬同行出去,后面跟着好奇的四位公子。 马车上的布帘拉开,一块白绿褐相间的奇石展露出来,形似象,背上似有一童子。头部白褐色相交,象身有青绿石纹,亦有褐色石纹,尾部是褐色原石,附带绿色斑点。象与童子浑然一体,格调天成,泰山石独有的层次感使得二者形象更佳。 象形泰山石本就难求,这块石头背后还有名家题字。虽然王允官职不高,但是确是文人忠君爱国的典范,汉代流传至今,也算十分难得了。 可惜在场中没有王氏的人,不然定要感叹一句,王家这个传家宝,就被这个败家子这么送出去了。 公主对这份礼物很满意。 总觉得公主府少了些什么,或许是该好好装扮了。从今天开始她可能要觉醒装点府邸的天赋了。 然后是薛绍了。 薛绍带来的礼物很正常,或者说很普通。是一件很精美的瓷器,叫做粉彩绿地锦月生凤瓶。 一个花瓶,花瓶正面绣的是牡丹,背面绣的是菊花和几只小鸡,中间漆成了灰黄,刻着龙凤,瓶口是弧形的,烧制起来很难,肯定是官窑的,说不准是皇帝或者先皇赏赐给城阳公主的。 薛绍的没有像崔玄和王彬说很多,只是介绍了礼物名字,就直接呈上了。 从中看出薛绍的品性,这是一个不屑于阿谀奉承的人,有结交之意,也不会以谄媚讨好的姿态。 公主淡淡的回应,“薛公子有心了。” 沈三问又默默给薛绍做了一个评价,白痴,现实版的“今天爱搭不理,明日高攀不起”。基本可以断言,这是一桩赐婚了,如果没有特殊事故,英雄救美,特别隐情,以公主目前散发的傲气。应当不会选择这样一个人。 于公子的礼物是最有心的礼物了。 于硕是燕国公于志宁的孙子,于立政之子。于家在长孙无忌、武后之争中中立,得罪了两边,成了炮灰。燕国公晚年十分不得志,不过他的儿子于立政确是个人才,政绩斐然,而且是当世有名的书法家,于公子耳濡目染,对吟诗作画的兴趣远远大于政治,可以说是最没有心机的人。 与公主见面短短一天,于公子就记下了公主的音容笑貌,并且仔细的画出来了。 画中人的衣服就是那天狩猎所见的衣服,笑容就是公主脸上挂着的那种敷衍的笑容,眼神十分有神。有神的眼往往反映一个人聪慧的心智,画中最传神的也是眼神了。画出了公主的八分相貌,气质也画出来八分,光线明暗、衣服菱角掌握的很好,画工了得,画中的人,毫无瑕疵,风华绝代。 要说败笔,就是笑容了。公主自然明白自己的笑容是什么意思,只是一种礼貌,能画出这种笑容来,说明对自己真的是没什么了解啊。 于公子送这一副画像算是表明心迹了。不谈只见过一面,作画本非一朝一夕之功,恐怕这两天全部时间都花在画上了,还不知道画了多少遍,舍弃了多少幅,才能有现在这样的作品。可是他还是在短短一天内画好了,还送过来了。就差再题上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或者“天仙下凡”。 画卷无声的呻吟着:我心里有公主,不知道公主心里有没有我?是否愿意与我共结连理? 公主看到画挺开心的,看了小一会儿,是真的喜爱,但是也没有表现的很欣喜,只是淡淡的吩咐,“把画挂起来,挂在我的卧室”。 然后,感谢一下于公子的好意,“公子费心了,本宫感激不尽。” 这就等于是拒绝了。如果公主同样有好感,肯定是表示欣赏他的画作,欣赏他的文采,但是却没有。甚至公主先处理了画,然后非常简洁的表达感激之情,对画的喜爱远远胜过他这个作者,桩桩件件都是无声的拒绝,潜台词说的很清楚----你,没戏。 就剩下沈三问还没有展示礼物了。 老实说,他很后悔,为什么要进来?一群官二代和富二代在这里讨好妹子,他进来干什么? 简直就是丢人啊。 我是怎么想到带了一个风筝来。。。 他可没用指望太平公主是喜欢这种小玩意的人,想放风筝,宫人恐怕都争着给她递过来,不用自己在这里献殷勤。 怎么就脑子抽了,带个风筝过来? 第十七章 真心话 沈三问很尴尬,没有开口。 猪队友也没有过来坑他。 太平公主玩味的看了他一样,率先开口了,“沈公子带着纸鸢,是打算大家一起玩吗?” 可以,很直接。 作为饱受现代厚黑学熏陶的人,虽然有过一瞬间的害羞,亦或是自卑,但是不可能这么轻易认怂。 沈三问:“某家境贫寒,仓促拜见,未曾准备合适礼物,还望公主见谅。今日难得放晴,适宜放纸鸢,故而三问带了纸鸢前来,希望与诸位同乐。”----我穷,我没钱,我给大家准备了玩具,大家一起玩一下忘记这个事情吧。 这脸皮算是有够厚的了。 不过公主却没有为难他,“这个提议很好啊,今日难得天气凉爽,我们一起去放纸鸢吧。” 公主要放风筝,大家肯定得陪着,毕竟她才是主角。 玩耍起来,气氛就会好很多。 公主玩的挺开心,牵着风筝线,看着风筝在空中飞舞,偶尔拉拉线,偶尔跑一跑,也是个经常玩风筝的老手。公主跑的很开心,陪跑的人跟着乐一乐,心情也都好了很多。 没有过多久,风筝线断了。 风筝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王彬开始嘲笑起来,“沈兄看来真的是穷了,我借钱给你,拿去买点好一点的风筝线。” 众人哈哈大笑,沈三问也跟着笑。 太平公主笑的很开怀,没有端公主的架子,大家也没有那么拘谨了。 都是年轻人,很容易玩到一起。 越是普通的场景,普通的对话,越容易看到一个人的性格,还有情商和智商。 文人在一起都习惯作诗行酒令,或者是弹琴下棋,比拼一下才华,胜了的博一个才智名声。 今天聚在一起,全凭公主一句话,等公主出题。 公主只是与大家一起坐在凉亭休息、煮茶。 一言不发。 公主不想说话,只能大家找话题了。 沈三问:“不如大家来玩真心话吧。” 崔玄:“如何玩法?” 沈三问取出一枚铜钱,“铜钱转一圈,通宝‘通’字左上角对着谁,大家提一个问题,其余人作答,回答必须真实,否则三轮不得喝茶。如何?” 公主:“倒是有些趣味,且看你们玩上几轮。”也不知道这些人会问些什么。 然后大家就开始了。 王彬:“崔兄,做噩梦通常梦到什么?” 崔玄:“我幼时曾与父亲与灾区赈灾,我偶有噩梦便梦到土地干涸,哀鸿遍野,一场大旱灾,我也被热浪侵袭,口渴难耐。” 薛绍:“沈兄常年游历在外,不知是否有幸见过桃花源,亦或常年安居乐业之地?” 沈三问:“桃花源之地未曾见过。但却听说过一处,极东之地,地域广博,人们生而平等,接受教育,每个人都能自由选择职业,各展所长。士农工商地位平等,物质丰富。每个人只要劳作,都有劳作之地,都能吃饱穿暖。男女也平等,自由恋爱,自由嫁娶。” 王彬:“有如此神奇之地吗?” 崔玄:“如此,有利有弊。” 然后下一个问题。 崔玄:“王兄博览群书,先贤教诲,出所出入,不知那本书最能引起王兄共鸣,王兄经常拜读何书?” 王彬:“四书五经读之偶有所得,然吾最爱乃是佛经。佛曰,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一草一天堂,一叶一如来,一砂一极乐,一方一净土,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净。佛法中世界万千,一花一叶,一思一想,皆有所得,吾长诵经文。” 能说出这段话,无疑是个佛教信徒,偏生个顽皮性子,不了解的人绝对想不到。 沈三问:“薛兄,西方有一国,名为伯庭,伯庭王有两个儿子,长子陵平庸却理应继承王位,次子泽性情残暴却才情过人,杀伐果断,次子兵权在握,登基为王,天下共讨,有一臣下名为羽,羽娶王之女,羽之长兄与长子陵密谋推翻泽之统治,如若你是羽,如何处之,是否劝阻兄长,告发,亦或共同讨伐泽。” 薛绍仔细思索,良久开口,“名不正则言不顺,泽妄求王位,行不忠不义之事,然羽事泽如父,亦不能行不孝之事。若我为羽,既不参与谋逆之事,亦不能阻挠兄长仗义直行。” 王彬:“如此,泽兵败,羽之兄长难以受陵信赖,泽败陵,则羽难以自保。” 崔玄:“泽不杀陵,尚有兄弟之情,既泽能称王,已成定数,陵恐难成事,不如阻止兄长,以免受祸。” 于硕:“薛兄仁义。” 公主:“不知后事如何?” 沈三问:“泽杀陵,羽族尽诛,羽绝食而死。” 于硕:“羽何故如此?” 王彬:“羽为人子,泽如何能容其背叛,自己不食或被迫绝食都有可能。” 众人一时唏嘘,一个问题见仁见智。 下午众人你来我往,一个小游戏倒是增进了大家不少认识。 公主始终没有参加,在一旁安静饮茶,偶尔问两个小问题,确实在听。 鉴于今天的两个都游戏不错,最后大家确定了让沈三问明天再准备游戏。 一个下午,让沈三问了解并确认了三件事情。 第一,薛绍智商可以,情商不行,公主双商很高,这两个人在一起就纯粹的是父母之命。 第二,公主对沈三问并没有之前那么轻蔑了。 第三,公主并不可能轻易爱上谁。 还是没有回沈家,去了王家,就两口饭,吃不穷他。 目测王彬马上也要倒霉了,沈三问就等着看戏。 王彬的父亲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两人一进门就见到管家端着一条鞭子,这是要动家法了。就算有个外人在,王老爷子也没手软,鞭子啪啪啪打的王彬叫个不停。 边打边骂败家子,且不说石头是先祖所留,如此价值连城的宝贝,居然被这败家子说送就送,送给太子也就罢了,送给一个公主,却不知道是何道理?你一个小辈如何敢处置家族财务,谁给的权利?还欺上瞒下,简直罪无可恕! 王家是要脸面的家族,送出去的东西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想到这里,王老爷子又一阵肉疼。 王老爷子教训完崽子气喘吁吁的走了,王彬被抬回去。 沈三问幸灾乐祸的看着人给他擦药,确定那老头儿只是让他收点皮肉苦,并不会为难他。 第十八章 狼人杀 第二天的节目,沈三问直接推荐了狼人杀,六人局。见多识广让他在五人中也有一定发言权,公主直接让他安排节目。 并没有像电视剧中,一群公子围着一个人在街上招摇,到处走走停停,长安城,大家早就玩遍了,太平公主不屑于玩这种把戏,坊市中也难有能入眼之物。 还不如在自己院里轻松自在。 据说太平公主的院落是仿照皇宫建立,整个府邸富丽堂皇,不失庄严。唐朝对皇子、公主门庭器具都有严格规定。这座府邸制式大概全部用了公主能用的顶级制式,一切无不彰显着主人的高贵,沈三问再次走进这座府邸,少了第一次有的忐忑,心中对公主十分羡慕。 第一次进来,有很多顾虑,也没空细想这些。 想想自己,前世是孤儿,这一世虽有父亲却不如没有。倘若能安稳一世,自己实在不愿思虑这么多,只想做一个清闲的富贵散人。 不需要乘坐十分名贵的马车,也不需特别宏伟的府邸,也不介意只有男仆,只要双亲慈祥,兄弟有爱。 毕竟自己是那种只有有亲情,住什么样的豪宅都行的人。 可是这一切都不属于他。 渐渐地,走进府邸,沈三问收了收心神,但眼角流露的那份哀伤却时隐时现。 众人只道他故作深沉,并未多想。 沈三问拿出准备好的是个玉牌,分别是狼人杀身份牌,又唤来婢子作为裁判,开始给众人细说游戏规则。 狼人杀是个智者的游戏。 通过分析对立阵营的心理想法和行为动机,辨识发言真伪,识别敌我双方。条理清楚可能窥视一斑而见全豹,也有可能踏错一步全局覆没。 稍作讲解,并分出玉牌识别身份、记录操作,游戏便开始了。 六人局,两神,一预言家一猎人,两狼,两民。 第一局两狼共同刀了王彬。首轮发言,崔玄跳预言家爆于硕是狼,薛绍对跳,爆沈三问是狼。王彬相信薛绍跳猎人带走崔玄,公主跟票预言家,沈三问被公投出局。 剩下两狼一民,游戏结束。 游戏中无所谓诚实,薛绍发言可信度高,表现亮眼,悍跳狼带领队伍走向胜利。王彬轻信薛绍直接带领全队走向失败,让他第一刀果然是对的,节奏帝。 第一局游戏结束众人喜欢上游戏的快节奏和舒适感,十分满意。 玩罢十局,各自开怀。 太平公主亦引导大家成功屠狼两次。 都年轻公子,贪玩乃是本性,众人对游戏段位明显高一些的沈三问多出些许佩服。 书读得好让人钦佩,球玩得好,游戏玩的溜亦会让人产生敬佩之感。 沈三问明显感到诸位公子的欣赏与公主的好感。 众人继续询问是否有其他游戏。 适合这群公子小姐玩,且能现在设计出来玩的,最适合的只有狼人杀和三国杀两种。 这两个游戏的思辩性强,需要积极参与,也不会轻易让人乏味。 三国杀在大唐这个环境下真的难做。倘若使用纸张制作牌面,区分牌面的绘画麻烦不说,纸张复用起来也不方便,泄漏牌底不说还容易损坏。只有竹子刻画才能玩起来,只是不知道牌面刻完,众人是否还有幸一起玩耍。一主一忠一内两反的身份牌,杀闪桃的基本牌,还有各式各样的距离装备牌,每一样都需要人力雕刻,真是一项庞大的工程。 沈三问简单介绍游戏,一不小心抒发出自己的离愁别绪,仿佛明天就是隔世,引得众人唏嘘。 王彬不解沈三问在抽什么风,“兄弟,我众人筹备明日即可玩得,今日有缘一聚,只求能够尽欢,明日不可期,何苦愁之?” 沈三问轻笑回应,也不答他。 崔玄却是疑惑,“沈兄博闻强记,才思敏捷,何故今日愁浓?” 未待沈三问开口,太平公主却淡淡开了金口:“沈公子若有为难之处,本宫亦可助一臂之力。” 沈三问听到这话心中一暖,公主如此善良。看向公主,目光越发温柔,公主姿态越发迷人。几日相处下来,沈三问虽然知道公主性情淡薄,却十分重感情,对下人虽然不苟言笑,对于体己之人却十分温和,典型的面冷心善。 自己处境之事,实为家丑,抱怨父兄,为此时俗世眼光不能容。 太平公主确实能帮助自己,可是这时候沈三问却难以开口。 即使自己胸无大志,却也不能无端受人恩惠。想到眼前明媚佳人,偏偏命运波折坎坷,结局凄凉,心中心痛万分。有一种感觉悄然而生,如果放任这一切发生,自己良心难安。 可是自己是后世来者,此言谁人能信,胸中有千言,无人可吐露。 真是越想心越痛。 公主却是果决之人,见他不言语,草草吩咐“公子他日有难,本宫愿助公子一次”。 近来,公主与沈三问交谈渐多,心中对此人也十分认可,踏遍九州,胸有沟壑,见识当真新奇,亦有怜惜百姓之意,是个有德人才,此时施恩,如若雪中送碳,结个善缘未尝不可。 沈三问前世父母双亡,家境贫寒,见识却不多,或许在古人看来,九州地理景象具有了解,却不算什么。能够对待自己真心实意,不趋炎附势之人实在少见。大学也曾谈过两次恋爱,最后都因为理念不合,或者家贫作罢。少年经历,没有激励他的斗志,却让他格外重情,虽然一举一动都有盘算,凡事三思而行,却独独不愿做对不起他人之事。 见到公主对自己的关心,沈三问十分感动,自己所求的一生伴侣便是能暖心之人。公主识得自己窘境,却仍愿扶助,想到此处,看向公主,觉得眼前的佳人,真的是自己心中不可亵渎的女神。 善良,美丽,聪慧。 能够有幸遇到公主,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想到此处,三问心胸都开阔很多,不知不觉不再有先前的愁苦,只想放声大笑。 深情,就此萌芽。 王彬见他眉眼含笑,又开始取笑了,“沈兄刚才愁苦可是做了噩梦,如今噩梦变美梦,也醒过来了,可惜我们这些人白担心了。” 沈三问十分不好意思,起身对诸位小施一礼,“三问之前有不能明白之事,如今已经通达,劳诸位担忧,实在过意不去。” 王彬却没准备放过他,“那你打算领什么罚呢,这里可没有酒啊?” 沈三问脑门边一团黑线。 第十九章 去而复返 今日算是宾主尽欢,几个地位不同身份不同的小年轻也算诞生出些许浅薄的友情,却不知何时何地,会因为些许利益,情分烟消云散。 沈三问想问公主几个问题,走至府门,借口欲回去问询明日游戏细节,打算回去单独面见公主,打发王彬在门口等他。 薛绍见他一个人忙过来询问,薛绍本性纯良,见沈三问多有为难之处,上来关心献策,“闻沈兄宿日宿于王兄府邸,若有家族小事,不如求官于京郊,立府独立。若有难处,可至薛府,愚兄为弟解决。” 沈三问心中知他重情,亦十分感动,“薛兄良言,铭感五内,他日弟定当叨扰。” 薛绍身份尊贵,却从未自持身份冷眼看他,愿意与他称兄道弟,为他解决困难,让沈三问下定决心,一定要阻止这场注定悲剧的婚姻。 沈三问去而复返,太平公主只道他却有难言之隐,却不想沈三问并非为难事而来。 沈三问也不客套,“公主,三问唐突,敢问公主可有心仪之人。” 公主听言只有一丝恼怒,“本宫之事,不劳公子费心。” 沈三问见状,知公主对自己虽有好感,但绝无爱意,可却不愿后退,“三问自幼清苦,得公主与诸位公子劳心,三问感激不尽。三问非知恩不报之人,只望为公主分忧。四位公子均非良配,望公主三思而行。” 公主闻言,心中有一丝感触,“往年太宗在位,公主多下嫁功勋贵族之后,太宗欲收买人心,却不知多少公主深受其害,长乐公主嫁长孙冲,二十三岁亡,城阳公主嫁杜荷,杜荷谋逆被诛,多少人皆是权力的牺牲品。平常百姓婚嫁尚由父母包办,出身帝王之家,更难自主。虽有向往自由之心,只能随波逐流,听之任之,何其悲哉?” 沈三问听出公主悲意,心中怅然,“既如此,公主无心仪之人。薛绍心性纯良,朝堂风云变幻,难以自保,吾欲面见皇后求娶公主。” 公主闻言不禁嗤笑,“汝商贾之子,何以面见母后,又有何德何能,求得赐婚。” 沈三问听言,心神更加坚定,“三问心悦公主,不忍公主他日受苦。既有爱慕,如不能娶得公主,三问终身悔恨。” 公主越发怀疑自己的眼光,此人竟是如此自负唐突之人,“博陵崔氏,宰相门第,世人倾慕;薛氏,世代高官,尚书门第;王氏,神农之后,数千年世家;于氏亦开国功臣之后。何以沈家,末微之门,竟觉得嫁入此四门为受苦?” 沈三问不以为然,“四门显贵,与四位公子无关。” 太平轻叹一声,“不过联姻,沈公子何故太痴?不若离去吧。” 沈三问只得作别,“三问必求得皇后旨意。” 言罢,退出门去。 一路上心思更重。 沈三问知道太平公主是有权决定的,武后从未把她视为联姻工具。但是如果靠打动公主,时间怕是来不及了,公主已经十六岁了,大唐女子十二岁视为成年,大多十四至十六岁成亲,十二岁就成亲的也不少,如今公主已经十六,如果自己不做努力,圣旨一下,薛绍与公主之事成为定局,再无他法。 薛绍如此懦弱,绝不是公主良配,一定要阻止,绝对不可以让这种事发生! 所幸,这是个包办婚姻的年代。 皇帝偏向薛绍,除了皇帝,只有武后能决定公主的婚事,自己面见武后,想办法说服武后,才是唯一的解决之道。 那么自己该如何说服武后呢? 想了许久,沈三问想到两个人,李淳风、袁天罡。这二人号称能知未来,留下过预测千年的推背图,感觉就是从二十一世纪来的。 自己也知道未来啊!他二人可以凭借一门相术在唐朝混的风生水起,自己应当也可以? 打定注意,沈三问立刻辞别王彬,前往大理寺。卑微的身份让他无法直接面见皇后,只能求见狄仁杰,让他带自己进宫。 此事迫在眉睫,必须尽早处理了,晚一天多一天风险,晚一刻多一刻风险。 大理寺狄仁杰正在复核案件,沈三问来访,便暂且放下手中事务接见。 沈三问十分郑重,一见面就施以大礼,“狄大人,三问欲自荐于皇后,望大人引荐。” 狄仁杰暗自思忖,这不过才短短数日,沈三问居然如此焦急,连忙屏退左右。“小友不是说报效家国时机未到,今日倒是十分匆忙啊?所为何故?若有隐情不妨说来,老夫为小友参谋一二。” 沈三问也不搪塞,直抒胸臆,“皇后掌天下之柄,断天下之事,是当今天下最具实权最具眼光的人,我想报效国家,自然是求见皇后,再求一官半职的。” 狄仁杰:“你有何良策,不如说来听听,知道你的才能,我才好给你引荐。” 沈三问顾左右而言他,“吾擅长相术,能知未来十年大势。如今有要事,不见皇后无法解决。” 狄仁杰:“……”你莫不是在耍我qq小冰哦。 沈三问没有胆怯,自己要做的事情,就算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做完,“我必须面见皇后,阻止发生一些人间悲剧,希望狄大人相助,如果无法说服皇后,三问愿意领罪。” 狄仁杰心知此人见多识广,但是如此信口开河,能知未来十年,着实让他心里一惊,都怀疑自己看走眼了。 这货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那小友便为老夫预测一番?如若他日应验,也好证实小友才华。” 沈三问当即下了判词,“狄大人他日必定位极人臣,封候拜相,受皇帝宠信,但前路并非一路通畅,会几经起伏,甚至遭迁谪,入死狱。狄大人忠君爱国,晚年亦会受君主宠信,百姓爱戴。” 狄仁杰并不在意他说的真假,一个立志做个清官的人,并不在意是否封候拜相,沈三问这不经思考的话只有最后一句“百姓爱戴”能入耳。 狄仁杰犹豫不决。 沈三问只能给他下猛料了,“吾昨日夜观天象,帝星晦暗,两年必坠,大唐江山必然易主。诸皇子才德不显,恐至兵祸,是以欲救万民于水火,求见皇后,早作打算。” 这一堆乱七八糟的说完,沈三问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啥,反正太平公主出嫁两三年,唐高宗就走了,这事肯定是没记错的。狄仁杰对于自己的事情不在意,只能用民众的事情来动摇他了。 狄仁杰听了这番话,十分震惊,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如今皇帝才五十多岁,虽然长年病患在身,但宫中不乏医术卓绝者,不乏神丹妙药。沈三问居然敢说出,帝星晦暗,两年必坠这种话。他的确很难处理这件事情,这个话也不敢乱传。如果是真的,消息断在自己这里,自己会是千古罪人啊。 狄仁杰忙吩咐人准备车马,沈三问心中一颗大石头落地。 路上,狄仁杰又一次询问,“小友,面见皇后非同小可,小友确实有相术?” 沈三问默默点头,心里却想着如何说服武后,来之前沈三问已经想过很多理由,现在仍然竭尽脑力,多一条理由就多一分保障,也好视武后反应随时更换策略。 第二十章 请入局 如果可以,沈三问并不想在这位伟大的皇后面前晃荡,尤其是在想让皇后成为丈母娘的时候。 自己并没有与之打交道的经验。 来皇宫行的是拜礼,本来十分不习惯,想到后面的亲戚关系,拜一拜也没什么大不了。 狄仁杰首先急冲冲问了高宗的病情,“不知圣上龙体安康否?” 武则天始终带着笑容:“陛下自幼体弱,龙体尚且康健,太医嘱咐好生调理,并无大碍。” 狄仁杰:“皇后,此为沈三问沈公子,沈公子擅长相术,有要事禀报,狄仁杰因此引荐。” 武则天回忆起自己小时候听说的趣事,有个叫袁天罡的道士,说自己有伏羲之姿,若为女子,贵不可言。 转眼过去多年,竟然又有相术术士出现。 武则天:“狄爱卿曾言沈公子有为国为民之心,果然一表人才,不知欲奏何事?” 沈三问:“三问不才,狩猎场有幸得见圣颜,推衍之后,昨夜夜观天象,偶有所得。” 然后不说了。 不是卖关子,而是这里人多,不能说。 武则天屏退左右,再出来一个袁天罡判词,恐怕又多给人一个指责她牝鸡司晨的理由。 武则天:“沈公子有何所得。” 沈三问:“帝王之星,摇摇欲坠,不过两年之数。” 武则天当即恼怒,“大胆,陛下身体康健,汝口出狂言,意欲何为?” 沈三问:“人间之事,自有定数,三问不过据实相告。” 武则天仿佛出现了一阵恍惚,整个人都卸了一口气。自己不知何时对陛下产生了极致的依赖,走到今天这一步,中间有多少艰辛,陛下如果真的活不过两年,自己该如何自处。只有两年时间? “不,人定胜天,事在人为,你如何断定只有两年,你一人之言如何可信?” 沈三问并不意外,“尚有续命之法,然二至三年已是大限。如若三年之期已到,草民之言无果,愿领诛九族之罪。” 武则天愤愤不平,决定考考他,“纵使诛你九族,难抵陛下之万一。小子既有面相之能,不如为本宫判相?” 沈三问抬头装作仔细观察,半响,“皇后有人主之姿,贵不可言。” 武则天闻言冷淡,“本宫六宫之首,朝堂听政与陛下共掌社稷之权,此言何须你说。” 虽然目前自己掌握着大部分权力,但是权力的根源还是陛下。自己的四个儿子,都是善良仁义之辈,容易受人蛊惑。已故长子为了彰显仁义居然插手后宫事务,施恩于敌。二子听信谗言,无权谋机变之能,却行谋逆之事。其他二人,更加无能软弱,绝非明君。难道真的要将权力交给这些无能之子?此人虽是狂人,却惊醒了自己,该早作绸缪,集权于自身,为太子守住这个天下,等到他能够胜任的时候,才能让他接任。 拿定主意,武则天开头问询,“你进宫只为夜观天象之事?如此大事却未见太史局星官来报。” 沈三问:“非也,历来皇后权力来自于皇上,虽是贵不可言但绝非人主。人主之姿乃是天命之人,或有借力,或龙游浅水,但绝非池中之物。至于太史局,星象推衍方法各不相同,星官有无推算无从得知,纵有所得,此乃天机,星官必不敢言。” 狄仁杰闻言大惊,额头上冷汗都要冒出来了,此子说的人主之姿并非皇后之尊,难道皇后该当掌握天下之权?这是何等论断啊! 武则天觉得也有几分道理,但一时无法接受,“你所求为何?” 沈三问不知道此时直接求赐婚,是否合适。 沉默了。 复杂的心理活动又开始了。直接说出目的这位多疑的女皇帝会不会以为我胡言乱语,哗众取宠。如果不说,难道我是单纯来做好事来了?她更该怀疑了。就算说了,她会同意吗?我又有什么资本与理由让她同意?我一无所有,除了一张嘴啥都没了……现实真是让人尴尬。 武则天见他不说,也不急着追问,反而想起了狩猎,“你出席于狩猎场,也见过太平了?” 沈三问:“是” 武则天:“如此,沈公子再为太平姻缘推衍一二?” 沈三问心中大喜,“公主与薛绍有缘。” 武则天闻言,倒是认可,“不错,陛下有意为二人赐婚。” 武则天一直测试沈三问,但是几个问题他都答的很好。 沈三问又开始乌鸦嘴了,“太平公主富贵之相,气运非常,然薛绍福薄,无法与公主同富贵,不过十年,二人必然生死相隔。” 武则天又怒了,“相术竟然能断生死?沈公子不如断一断自己今天能否踏出皇宫?” 谁给你的胆子,什么话都敢说,这不是说太平克夫吗?岂有此理。 沈三问吓了一跳,不过只能故作镇定,维持一下自己不知道有没有的高人风范。“断人不断己,生死自有命,相术确有断生死之能。然天命并非不可改,三问特为公主而来。” 武则天眼神更深邃了,“如何改命?你为公主而来?” 沈三问心想,你问我我问谁,开口却不能这样。“皇后不如听一个故事。从前有个山村,山村中有一小儿出生,有一术士经过,断言小儿日后为盗匪,十六岁以后屠村,众人弃之于山脚,盗匪得之,以盗匪为父,十六岁进村劫资,全村尽亡,无一幸免。” 武则天看了狄仁杰一眼,“爱卿有何看法?” 狄仁杰神情一紧,“众人若不信术士之言,不弃之,不至为匪。弃婴之祸,避天命所成灾。” 沈三问却开口了,“此乃天灾。众人若听术士之言,杀之,可避祸也。不弃之,盗匪亦能至村夺之,此乃天数。” 沈三问确定了以后自己的职业——神棍,不当神棍太可惜了。 武则天微微点头,“故事有趣,术士既有断言,何不杀之。” 沈三问:“得天数,泄之,成祸。逆之,后患无穷。身处天数之中可改。术士乃是局外之人,不可妄动,若杀之,恐起兵祸,山村亦不可免屠村之祸。” 顿了一顿,沈三问又道:“今三问请入公主之局。” 来意算是说清楚了。 希望您能让我入局!!! 第二十一章 替人渡劫 emmmmm,狄仁杰无言以对。 武则天算是知道这小伙子来的目的了。 武则天:“你之前断言何为真何为假?”……你是个神棍吧!还是个满口胡言的神棍。 沈三问:“三问断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皇后。” 狄仁杰怒喝,“沈三问,你巧言令色欺骗老夫,说为了江山社稷,却是为了儿女情长,实在令老夫不耻。”转而又态度温和对皇后说道,“狄仁杰不查,受人蒙蔽,望皇后责罚。” 皇后一时半会倒不生气了,也没有肤浅的认为沈三问只是危言耸听。“你当真有相术,能断生死?” 沈三问一阵无语,“三问此来确是为了公主,然皇上之事,皇后之事,薛绍命相,三问皆据实相告,望皇后早做打算。” 能够在宫斗,朝堂斗,亲情斗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不可能是一个不懂得未雨绸缪的人。 沈三问相信眼前这个女人,一定会仔细的认真的考虑他的话,日后自己也算立了一个大功。 至于狄仁杰,这个顽固,还有许多年的路要走,只能先晾着了。 武则天心想,薛绍太过仁厚,又没有权谋之心,可是陛下十分中意他。 武则天:“沈公子对太平之心,本宫已然了解,此事尚需陛下首肯,若沈公子相术能推测国运,为陛下解忧,此事易耳。” ……… 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 陛下同意个鬼啊,你真满意我,陛下能不同意?这是一个借口啊! 沈三问不卑不亢,“皇后以为何事能为陛下解忧?” 武则天:“自北周朝以来,世家与皇家共治天下,皇权更替,世家依旧。世家势大,朝堂十之八九皆出身世家,每每摆布皇权,皇权却依赖世家治理天下。先皇痛恨世家,疏远世家,如鲠在喉,陛下为此殚精竭虑,夜不能寐。” 沈三问从容应对,“忧心世家者,非是陛下。昔日太子建成得世家扶持,先皇得军中权贵相助,起兵夺权,世家惧怕先皇报复,先皇依赖世家治理天下故而先皇欲除世家。世家支持皇子大多仁厚柔弱,陛下登基之前便是如此,能得先帝看重,世家多有助力。陛下登基以后,锐不可挡,于外开疆拓土,于内独断朝纲,世家只能臣服。陛下仁厚不愿与世家生祸,至黎明受苦,世家于此盛世,繁荣更胜往昔。然皇后掌权,世家颇有微词,故此皇后之意也。” 沈三问必须指出来这事皇后的意思,自己不是被当枪使了还傻乎乎的逆来顺受的人。这样的人,在皇后心中,恐怕也配不上公主。 沈三问继续道,“先皇以军权制世家,若非先皇爱惜名声,必然已除世家。世家虽然势力遍布九州,但从未执掌大唐军权。有财于乱世可招兵买马,图谋大业,于盛世只能安享一世。故而世家易除。” 武则天见沈三问看的通透,也十分欣赏。“汝商贾之子,竟有如此见识。” 又是商贾之子!哪里不好了? 武则天没觉得这句话打击人,“太平之事,吾需仔细思量。” 沈三问心想,自己这算是失败了吗。都预言家一加三个史实了,丈母娘真的难搞。到底要怎样?得在逐客令之前问清楚。 沈三问:“愿闻皇后择婿标准。” 武则天:“未来之事,三至十年之久,不可立判。况且你曾言天命不可违,避祸之事难为。” 沈三问知道这已经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可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今年发生那些事那些事,自己还真得不了解。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读读唐朝的史书。 心痛。 沈三问知道自己最大的问题就是出身了,武后连公主的妯娌都要出身尊贵,何况是自己? 沈三问只能硬着头皮做答,“吾欲求娶太平公主,真心实意,此生不负。三问出身商贾,身份卑微,却愿逆天而行以微薄之力护公主一生平安。公主金枝玉叶,无论薛王崔家,都是下嫁,并无不同。” 面对这个老狐狸,沈三问就像是个小学生。 武则天有些许犹豫,如果真如他所言,薛绍是个短命鬼,必须另作他选。 武则天:“若你相术之能得证,愿为汝赐婚。” 沈三问:“天机不可算尽,机缘不可道尽,愿闻皇后愿知之事,是否能够卜算出,三问亦无法保证。” 武则天转身拿起一个信封,“太平婚事早已齐备,婚期已定。此处是太平生辰八字,若你能推算既定婚期,本宫便认可汝之能。此事只有本宫与陛下知晓,婚期亦是今日定下。” 送分题啊!自己对太平公主还是很了解的。 沈三问强装镇定,掩盖下心头笑意,形容姿态越发的谦逊,“此事三问已推算,太平公主婚期定于七月,以万年县为婚馆。” 武后大愕。 礼官送来的日期并非只有一个,自己与陛下再三商榷选定了七月。而且婚轿的起始点大明宫位于东北,万年县衙位于城东南,一般公主出嫁都是以距离较近的长安县为婚馆,以万年县为婚馆取意万年富贵人合,并且绕了大办个长安城,能够这场婚礼能够办的更加盛大,更加隆重,让百姓也沾染一些喜气,让女儿更有面子。这是自己的主意。 是一个自己还没有来得及说的主意。 结果居然被人一语道破了。 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武则天不禁再次确认,“汝所言非虚,那薛绍当真无法与平儿共富贵?” 作为一个母亲,肯定不希望女儿守活寡的,虽然公主可以再嫁,但是人无再少年,再嫁未必有年少夫妻的感情,也未必幸福。 沈三问见武后心里眼里都是公主,全然忘记皇帝之事,就知道公主如何得宠,娶公主的难度真的大。“三问已仔细推算,薛绍福薄,娶了公主,最多不过九年,必有血光之灾。” 不娶公主,恐怕全尸都没有。 “届时,公主也会性情大变。三问实不忍心见此情形。” 武则天仔细想了想女儿,她自小聪慧,心地善良,如果真的经历这些痛苦,将会变得如何?她实在不忍心看她受苦。 不过,她也看不上沈三问。 “汝可有能为薛绍度过劫难?” …… 第二十二章 完美的人 …… …… …… 沈三问心中已经在骂人了。 如果我能娶太平公主,我就尽力帮他了。 “我与薛绍并无因果,爱莫能助。” 武则天有些犹豫,如此,薛绍定然不能考虑了,是否考虑其他人呢。 沈三问觉得自己还有机会,“皇后是否中意出身高贵,父母双亡之人。” 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是也不好这么说出来。 沈三问继续,“大唐尚武,大唐勋贵多以武力为根基,实则粗鄙,不知怜香惜玉。世家公子又好舞文弄墨,文人多以女子为玩物,重乐寡情。皇家与勋贵之家结亲,多早夭,皇家不屑嫁女于世家,世家亦畏惧与皇家结亲。三问虽出身商贾之家,但未曾以商贾为业,自幼勤奋好学,饱读圣人之言以加以践行。亦未曾流连烟花柳巷,对待感情从未轻浮。三问认可的感情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若得娶公主,必定不离不弃。出身天注定,无法选择,若皇后有要求,三问可以自行建功立业,文治武功均可一试。至于父母之事,三问游历天下,自幼与父亲感情淡薄,愿独立成家,以后少与来往,公主亦无需与沈府亲朋虚与委蛇。” 武则天不说话了。 狄仁杰倒是觉得沈三问十分真诚,“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沈公子对公主一片真心,愿冒生命危险进宫请求皇后赐婚,且精通相术,能趋利避害,见识过人。陛下何必执着门户之见,自行建功立业远非父辈蒙荫可比。距离婚期尚有三月,不如三月内考核?” 武则天:“不用,三月过于仓促,考核见效甚微。太平高贵,谁是他的夫婿,自然高贵,无需自行建功立业。沈家可有人在朝为官?” 沈三问:“一叔父,一兄长。皆为小吏。” 武则天见他口气如此淡薄,想来也无多大联系,“汝叔父可为三品,以高沈氏门楣。待吾考虑一二,你们且退下。” 见武则天已在考虑此事,沈三问不再多言,二人退出。 狄仁杰拜见后,武则天就给他平身了,并未觉得累。可怜沈三问跪着与武后谈了快半小时,腿都软了。 万恶的封建制度。 万恶的跪礼。 沈三问顺路随着狄仁杰回了大理寺,狄仁杰还有公务没处理完,这老实人又要加班了。 意外的是在大理寺门前发现了王府的马车,王彬已经走了,却还派人等着他。来大唐能有这个好兄弟,真棒。 没有着急回去,沈三问先去了叔父任职的礼部,多年在外,也不知道这个叔父做到几品官,担任何职务了。 表明身份,随口问了一声,匆匆回府。 天色已经黑了。 回到王府,吃过膳食,沈三问爬上屋顶,打算看看月亮。虽然没有思乡,但是这几天过得丰富多彩,需要回味一下。 王彬看他在屋顶,也上来静静的凑热闹。 周围没有建筑,视野开阔了不少,心灵也更加放松了。点点星光闪亮,仿佛有了温度,温暖着一颗孤独的心。 两人一起静静的赏月、看星星。 沈三问突然开口:“我爱上公主了。爱她的善良,她冷艳的气质,绝美的容颜,透彻的眼光,不凡的见识,她这样完美的人就应该是我梦中的情人。我要娶她,跟她在一起。” 王彬被这呆子的傻笑唬住了,“情人眼里出西施,你下午的笑容已经出卖你了。这几天的相处,我睿智的眼光,早就发现你对公主的感情了,只有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可是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啊?” 王彬一阵无语,“带个纸鸢去公主府,还是你这么聪明的人,估计尽想着公主如何喜笑颜开了吧?还有绞尽脑汁设计这些游戏,从来都没见人玩过。然后对薛绍提的问题,都特别复杂,全部是暴露他弱点的,就像对待情敌一样。” 沈三问打算解释一下:“送纸鸢是因为想不到合适的礼物,如果我像王公子这样富有,我就把这府里所有的石头都运过去。那些游戏,真的是我听说的。至于问薛绍的问题,那是为了确认他与公主不合适,薛绍太过仁厚,容易间接伤害公主。” “所有的石头?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这些没有思想的死物那有一个有趣的灵魂重要。” 王彬突然有点看不上这家伙,“你解释也没人信,有什么好解释的。我是想问你,你今天去大理寺干嘛了?有啥事直接来找我啊。” 沈三问继续傻乎乎的笑,“找你你也没办法带我进皇宫啊。你也没办法给我和公主赐婚啊。” 王彬惊呆了,“什么!”差点从楼顶掉下去。 “你已经求到圣旨了?” 沈三问:“还没有。” 王彬拍拍他的肩膀,戏虐的说,“驸马爷以后多多关照。” 沈三问收起笑容,严肃说道,“八字还没一撇,你别声张,不然这事怕是不能成了。” 王彬连忙点头,“这样倒也皆大欢喜,到时候大家都会准备一份大礼给你的。不过,皇后对公主十分珍爱,沈府的门第怕是有些问题。” 沈三问长叹一声,“的确是有些问题,且看明日如何了。” 王彬怕事不能成他伤心,宽慰几句,二人玩笑几句,各自休息。 第二天下午,五人如约来到公主府。 三国杀竹子手牌居然刻完了! 五张身份牌,一百零四张游戏牌,居然刻完了。 桌子上摆的整整齐齐。 晚上制作牌面,一上午熟练的工人一人可以刻出两到三张牌,崔玄应该是请了三五十个工人,一天把这个事情搞定了。 “有缘相识,既然沈兄期望大家一同游戏,崔某也愿成人之美。” 真的是高智商啊。你不说没办法可以解决你的困难,但是一起玩游戏这个事情能用钱解决,就不是问题了。照着沈三问的描述,一副手牌就这么一天被完成了。 我年轻的时候曾以为金钱是世界上非常重要的东西,直到后来才发现,真的是这样。 昨日简单介绍了游戏牌种,基本规则,今日又对照每张牌,介绍它的作用,游戏有些复杂,玩了两局之后,大家也都上手了。 愉快的一天又要过去了。 拜别的时候,三问给公主递上了自己写的情书。 第二十三章 悔婚 我看过山,看过海,看过世界万物,却都不及你。 世间最高的山,最清的水,最美的花,都不及你的笑容。 想想自己上一世,上高中就没人写情书了,这辈子居然又拾起了这老旧的套路。写的还这么普通。 羞死人了。 可能爱上一个人,智商就不够用了吧。 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整出什么蹩脚的馊主意。 公主仍旧是一副超然世外,万事与我无关,只想静静的美下去的样子。 公主或许是对前路有些许迷茫? 今天没有收到叔父升官的消息。 明月悄悄挂起,月光照亮着皇宫每一个角落,静谧的夜晚,或许能让人更容易读懂自己,读懂他人。 收到皇宫传讯,太平公主摆驾回宫,心中默默想着,一周才过去一半,母后居然就来问询了。 三日未曾见过,不知道三日公主对这些人能有什么了解。 寒暄过后,武后直接发问了,“你与诸位公子相识多日,有何感想?” 公主:“太平从未想过出嫁呢!” 武则天:“傻孩子,女儿家终归是要有个归宿的。皇家的儿女,婚姻大多无法自主,可是母后心疼你,不希望你以后过得不开心,此次选婿已经囊括长安城人品学识家世都不错的青年才俊了,你却没有一个中意之人?母后已经为你看了两年了,从你十三岁至今,一直让人观察着这些公子。你已经快十六岁了,却是不能再拖了。” 太平公主感念着母后的情,却不知如何作答。 武则天:“崔家的公子本是个合适人,智计文采远超其他人,可偏偏崔家却吝啬。王家那位公子虽然聪慧但是不务正业,没个正形。薛绍这娃是圣上看着长大的,圣上也十分放心,但前几日有人给他占了一卦,他却是个不适合做驸马的。唉……” 太平公主听这意思,十分古怪,把这人选都否了,却是让谁做驸马,“太平愿听母后做主。” 武则天:“不知你对沈家那位公子印象如何?” 太平公主十分好奇,母后是前朝杨氏之女,看重出身,如何对此人入了眼,“沈公子见识广博,才智过人,但性格优柔,胸无大志,听闻此人游历四方,从未有所建树。” 武则天:“数年前,就有人举荐此人为驸马。本以为此人出身贫寒,纨绔不堪,才智拙劣,一事无成,没想看走了眼。凌云阁论道狄仁杰以为此人有大才,昨日,他曾入宫觐见,眼光独到,心思深沉,是个通透之人。更是精通卜算之术,昔日汉东方朔亦精通卜算,游历四方,著书立传,为汉武帝献策无数。而且,沈家小子,愿意为你冒杀头之罪入宫求婚旨。” 太平公主眉头一蹙:“沈三问何德何能,居然让母后比以东方朔?” 武则天:“你对此人似有不满?你又说他才智见识卓绝?比之薛绍如何?” 太平公主:“薛绍仁厚,此人奸滑。薛绍求义,宁为玉碎,此人求利,往往权衡算计。” 武则天:“宁为玉碎?何出此言?” 太平公主:“可能就是读书读傻了……”这两人也没什么特别。 武则天心中暗下决定,如此,当以沈三问为驸马。 武则天:“沈家公子虽然出身微寒,但见识过人,对你颇有情谊。我父也是出身寒门,却能成为唐朝开国元勋,迎娶前朝宰相之女,凭借的就是见识和能知进退。沈家公子之才不下于人,时移世易,纵使权力更迭,也必能护你周全。既然你无法抉择,母后便替你决定了。” 太平公主:“是。” 翌日早朝,沈家叔父迁任刑部侍郎,满朝皆惊。沈家公子沈三问有人对他评价见识过人,五品礼部郎中温责遣媒人至沈家提亲,沈府满天欢喜收下聘礼。 武则天一直关注沈府消息,准备静观沈三问如何处理此事。 沈府丑闻已经逐渐渗透出来,沈家二哥与沈三问觊觎大嫂之事愈传愈烈。 在公主府与沈三问交好的四位公子对沈三问赞赏有加,加上沈三问常年不在京师,与沈府中人并不亲厚,众人心中对此事自有论断。如今礼部郎中愿意嫁女沈家,也算对此事作出判断。 沈父无奈,只得在家族内部予以处罚,再三通知三公子到场,沈三问对其中龌蹉毫无兴趣,不予理睬。不过是二哥帮大哥背锅,或者大嫂帮二哥背锅。 婚姻依据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沈府同意结亲也没想过通知沈三问,倒是王家公子终日流连玩乐场所,先得知了消息。 因为公主在皇宫并未出宫,五位公子休息一日,却没想到一日之间发生这么多事。 黄昏时分,王彬听到消息立刻回家,找到了在凉亭喂鱼的,对未来充满期待的某位公子。沈三问收到叔父升迁的消息,知道武后的意思,一整天都笑嘻嘻的。 王彬气喘吁吁的说道,“温家向沈府提亲,要将二小姐许配给你,沈府已经回了结亲书,婚约已成。” 沈三问眉头竖起,眼睛都快喷出火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可以不经过我同意就这样呢?” 沈三问怒气冲冲。 真的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难道天意不可违,历史只能按它的走向来吗? “谁要娶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岂有此理!”沈三问继续竭斯底里。 王彬喘几口气,休息好了,看着眼前的人跟只失去理智的狮子,给他顺了顺毛,“别气了,快点想办法,温家只是看你叔父迁官,想要套个交情,如何退婚你得仔细思量。” 唐护婚律规定了悔婚罪,男方毁约需要向官服说明情况,放弃聘礼,女方悔婚需要仗责六十到一百大板。 沈三问觉得此事十分难办。若让温家悔婚,温家势大,多人在朝廷为官,此举只为拉拢新贵,也有看好这段姻缘的意思,不好朝令夕改。沈家工作更加难做,温家愿意嫁女,沈家能在礼部在朝堂多一个朋友,求之不得。如若今日同意结亲,第二日悔婚,无异于戏耍温家,沈府必然不敢冒冒然在长安树敌。 沈三问再三思量,还是得先去温家说明情况。 第二十四章 做媒 沈三问与王彬前往温府拜见! 温责接见了他,顺便让自己女儿温婷出来跟他见一面。 很标致,是个美人。 一副温婉淑女的样子,规行矩步,一脸娇羞,新奇的目光打量着前面两个人。 可以打九分。 …… 满分是一百。 温责看女婿也越看越满意,“沈公子一表人才,婷儿,为父眼光如何?” …… 我当然一表人才,但是跟你没什么关系。 沈三问轻轻弯腰一拜,“小子无才无德,志在游历五湖山川,居无定所,风餐露宿,不懂风月之情,望大人收回成命。” 温责闻言大怒,“你是前来退婚?” 沈三问:“三问有自知之明,不愿小姐错付良人。” 温责:“你沈府昨日收下婚书,今日就来退婚,莫非认为我温家软弱可欺?故意戏弄?” 沈三问:“此沈某一人之过,请大人责罚。” 温责:“责罚就不必了,你如此羞辱温府,这事没完,让你父亲来给我赔礼道歉吧。无知小儿,滚吧。哼!” 外界对这位沈家公子的评价是谦谦公子,温责就想说一句,呸!不知好歹。 到底是温小姐,书香门第出身,虽然自觉受了委屈,却也不愿意被人践踏自尊,出来宽慰。 本来沈三问名声渐好,温小姐与崔家小姐相识已久,崔家小姐又听堂哥多次夸赞,不知不觉透漏给温小姐。故而,才有了后面结亲之说,温责打算与沈家结亲,选中沈三问,温小姐也一口同意,以为能嫁得风雅郎君,没曾想,居然如此无情无义。 “父亲,不必动怒,我与沈公子既然无缘,何必强人所难。女儿定能嫁的如意郎君,婚约之事权当是个误会。” 温责听女儿这么说,心情好受一些,“如此对你名声不利,沈家欺人太甚。”说完,又瞪向沈三问。 沈三问无奈,此事自己也全不知情,就这么背口黑锅,着实可恨。就此毁约,实非明智之举。 王彬与沈三问一同前来,见此情形,心中为沈三问哀叹,这娃命真苦。 沈三问正欲告退,扫了一眼王彬,突然计上心来。 这位小姐初见婉约,后面却露出真性情,乐观开朗,是个外向之人,而且没有避谈婚事,显然是有思春之心的。不如给他引荐几位公子,如若有中眼之人,权当做一次媒人了。 “温大人,此小人之过,不如小人替小姐引荐京中相熟公子,权当赎罪。” 温责知道最近沈三问可是和几位权贵公子熟识,温家虽然几代都是京官,但是相比五姓七望,实在不值得一提,温公子长年于书院苦读,书生气太重,和这些纨绔也玩不到一起,如若能为女儿觅得一段良缘,还能与权贵或世家做姻亲,也是极好的。 “但是,退婚之事,于我家婷儿名声不利。” 王彬提出了一个妙计,“温大人曾于洛阳任职,沈公子亦游历过洛阳。不如称二人曾经结拜兄妹,却不知姓名,今日一见,方知定亲之人乃是义兄妹,故而作废。还可以给沈兄一个引荐令爱的机会。” 温责哈哈大笑,笑的跟个两百斤的孩子,“秒!此计甚妙!” 二人告退。 沈三问觉得王彬脑袋瓜真好使,挑了挑眉,“这么好的计策你怎么不早说!不仅得罪了温大人,我还给自己揽个差事?” 王彬十分得意,“你太着急了,在家多想一想就能想到。你瞧温老头那样,你不愿娶她女儿,他都想把你生吞活剥了,你面对这种情形,如何能想出好主意。你是不是要去沈府说明一下,一家人没有隔夜仇。” 沈三问心中郁闷,“如果真是一家人,自然没有隔夜仇的。陪我去一趟沈府吧。” 王彬听他意思,并不愿回家,“你是想在我家蹭吃蹭喝啊,沈府难道虐待小少爷了,你在沈府过得很惨啊,现在还有家归不得,真是凄凉啊。” 沈三问斜了他一眼,“你这个王家少爷,整日没个正形,跟我这个落魄少爷混在一起,还为我出谋划策,也不算凄凉。” “哈哈”,王彬放声大笑,“你我多年兄弟,我自然不能不管你。你这次回来,倒是比以前开朗了许多,就是没以前洒脱了。” “往事不可追,我们还是要向前看。”沈三问不想提以前的事情,沈府,更加容易暴露自己。 到了家门口,二人慢步前行,官家突然出现,告知老爷在大堂等他。 “你还知道回来?”沈老爷阴阳怪气的数落这个突然出息不少的儿子。 沈三问真是一个字都不想跟这个陌生却以他老爹自居的人说。还不是被你逼的,我去外地游历也是你逼的,“这个家并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声音仿佛都结冰了。 沈老爷看着这个不肖的儿子,“你真的是出息了,如果你不是沈府的少爷,不是我的儿子,就你一个一事无成不务正业的废物,早就饿死了。容身之处?少你吃,还是短你穿了?” 沈三问冷冷的看着这个陌生的人,“温家小姐乃我多年前认的义妹,温大人已经同意退婚,我的婚事望父亲大人不要在操心了。” 沈老爷大怒,“逆子!温老爷嫁女给你,也是看了你叔父的面子,你还敢把婚退了?谁给你的胆子?我不同意,这事由不得你做主。管家,拿家法来,我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逆子。” 沈三问对眼前之人十分厌恶,“我并不愿意出身在沈家,更不愿意做一个被人安排的人偶,婚是退定了。如果你坚持,我们可以堂前三击掌,从此两不相干。” “你,你……”沈老爷已经说不出话来,怒视着他,“反了你了!” 王彬却不忍心看他如此,“父子俩何必如此,沈老爷,温大人已经决议退婚,而且兄妹成亲,有违人伦,不如就此作罢吧。” “我的婚事自己做主,否则沈家也再也没有我这没什么用的三公子了。”考虑到影响,沈三问并没有坚持三击掌,虽然他很想这么做。 “王兄,走吧。”沈三问拉着王彬一起走了。 王彬无奈叹气。 第二十五章 引荐 马车里。 “你真的要跟你父亲断绝关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王彬有几分忧心。 “一次妥协就会有无数次妥协,我不想以后还得费力处理这些琐事。”沈三问有些头疼,思想观念不一样以后分歧会越来越多,必须乱刀斩乱麻,这样以后自己才能做自己的主。 “既然你已经做好决定了,我也不阻拦你,我们仍然是好兄弟。你莫要难受。”王彬看他心烦意乱,担心他有些失落。 沈三问心中一热,“我并未因此事难受,只是这些人总是破坏我想做的事情,横生许多枝节,令人心烦。所幸还有你这个兄弟。” 锦上添花的人只能是玩伴,雪中送碳的人才是兄弟。许多人富贵可以共享,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共经磨难。 沈家与温家的联姻尚未传的沸沸扬扬,王彬已经授意几位公子讲述二人的爱恨传奇,此事已经解决,没有掀起半分波澜,除了沈府中有人为此叹息不已,抱怨三公子不识时务。 沈三问在王家过得悠闲自在,吃的是山珍海味,睡得是高床软枕。虽然这个味道比不了后世的麻辣小龙虾,西红柿炒蛋,土豆牛肉……但胜在纯天然无污染。 再一日,几位又去陪伴公主。 公主今日穿了一身黄色盛装。两袖绣着白黄相间的繁花,袖口由暗黄过滤到黄白,一双玉手藏于夸张的宽大袖摆,露出五根柔软的玉指。肩饰配合前摆衬衣,完美展现出绣工精美的两只凤凰,张扬霸气,黑色的缎带,增加了威严的气势。颈部倒三角金饰金碧辉煌,头上左右两只金色冠钗,彰显了主人的富贵。眉毛显然精心描绘过,柳叶弯眉,妩媚动人,水灵灵的眼睛,诱人的红唇,白皙的绝美面庞,性感的锁骨,精致的毫无瑕疵。 “好看吗?”公主撇了沈三问一眼,貌似漫不经心的问。 冷漠的声线反倒让沈三问听出了俏皮的意味,带着致命的诱惑。 “好看。真好看。” “呵”。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就像是当众调情,让沈三问心花怒放,也让众人充满惊恐,不知所措。 公主落座,也给众人赐座。 三国杀这个游戏很好玩,公主挺爱玩的。 公主:“这个游戏虽有君反内三个阵营,却只有两个国家好像和三国没有关系,为什么叫三国杀呢?” 声音真好听。 沈三问:“因为我们玩的版本并不完整,完整的三国杀还有武将身份牌,每个人会有不同的技能,使得基本牌也会出现更多的变化。” 简易版的三国杀已经很有趣味性了,却还有更为复杂的玩法,众人忙一问究竟。 沈三问略一思索,“武将身份牌也分为三个阵营,君臣民,君阵营可以设置一些历史明君作为身份人物,每个人物拥有相应的技能,比如嬴政,千古一帝,废除分封,中央集权,就可以设定技能为集权,对应牌面作用就是如果被杀,或者被群攻技能所伤,则持有嬴政身份牌的人,可以获得让他受伤的牌。又比如刘邦知人善任,可以设定技能为驭人,每个出牌回合可以选择丢弃一定数量的手牌并从牌堆补充丢弃数量上来。再比如越王勾践,可以给他设定两个技能,第一是隐忍,不出杀也可以一直拿着超过血量的手牌,第二是图强,每出一张闪可以再拿一张牌。” 崔玄:“沈兄真是个妙人!” 公主:“这已经横跨战国秦汉,和三国更没有关系了。” 沈三问:“那叫英雄杀吧。” 薛绍:“甚妙。” 如此,又要刻更多的牌了。 下午时间悄然过去,几副牌,一点下午茶,说说话,时间过得很快。 沈三问打算请客,邀请众人一起去喝杯茶,叫上了这顿茶的女主角温婷。 茶馆上。 沈三问率先向众人介绍这个热情大方的义妹。“这是我义妹温婷。”其他人不用介绍了,他们自己来。 崔玄:“在下崔玄,早已听闻沈兄有个义妹,聪慧过人,花容月貌,想必就是这位温小姐了。” 温婷莞尔一笑,“崔公子过奖。” 若不是昨天见过她大胆大方的一面,沈三问也以为这是个淑女。 薛绍:“在下薛绍,见过温小姐。” 于硕:“于硕见过小姐。” 大家也算初步认识了,引荐也引荐了,能不能情投意合,各凭本事了。 沈三问默默喝茶,这个聪明的义妹肯定有办法选择适合自己的人。对爱情理性的人,往往知道自己要什么。 温婷:“小妹最近读乐府诗《孔雀东南飞》,有些不明之处,还望各位不吝赐教。” 沈三问心想,这首诗比白话文还白话文,不明白可能是读书少吧。 不过却不妨碍其他人愿意当好人,大家都没有说话,薛绍站出来了。 “不知有何不解之处?” “刘氏十七岁始出嫁?精通女工十分贤惠为何被婆婆嫌弃?何至于双双赴死?” 薛绍一时语塞。 崔玄出来解围,“汉代十五至三十不嫁,罚款,可知十五至三十嫁娶,并不罕见。” 王彬:“刘氏出身乡野,出嫁,聘礼丰厚,故诗文曰受母钱帛多;刘氏离去精心装扮此为嘲讽;外有美姬甚的焦母之心。” 于硕:“父母之命难为,焦仲卿为追求美好纯洁的爱情与刘氏一同慷慨赴死,实则是对爱情的向往,最后二人也合葬一处,化为双双飞鸟。生不同衾死能同穴,也是求仁得仁。” 温婷:“于公子但是看的通透,义兄,不知你是如何看的?” 用眼睛看的。 沈三问:“二人真心相爱,无奈阻碍重重,奋力抗争难逃劳燕分飞,可歌可叹。” 温婷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若是义兄处于焦仲卿之地,该如何做?” 我又不是他,你这个假设有什么意思。 沈三问:“王兄,你如何做?” 皮球给你了。 “自当遵从父母之命,娶了罗敷女。”王彬十分乐观,“如此,也可请求母亲准许接刘兰芝回家。一举两得,既全了孝义,又不负佳人,还得了美人,岂不快哉?”王彬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众人听出其中调侃之意,大笑不止。 崔玄:“王兄果然风流。哈哈……” 第二十六章 撮合 王彬如此淘气,温婷无话可说。 好人始终是好人。 薛绍又出来了。 “焦母若知焦仲卿确实已有死志,不然不会为难有情之人。二人本可不必如此。” 少年,千金难买早知道啊。你父母双亡,对一个早年丧偶的妇人对儿子的控制欲一无所知,不了解也不怪你。 然后,沈三问就看到温婷双眼发光了,这是爱情的力量吗? 接下来的讨论,温婷选择了少说话,偶尔出来夸夸人。已经认准了猎物,不能给他逃跑的机会,也不能把人吓跑了。 中心人物不说话,沈三问机智的迅速结束了座谈。 “义妹啊,你看中薛绍啦?”沈三问两眼直视着温婷。 温婷倒是大方的承认了,“是啊,薛公子貌若潘安,斯文体贴,定然是个温情之人。义兄,你可要帮我啊?” 沈三问有点于心不忍,自己已经破坏了薛绍的姻缘,还要给他强加一段姻缘吗。 “我已经为你引荐过了,能否把握可是你自己的事情。”沈三问直截了当拒绝了。 可是温婷不甘心,“义兄果然是个薄情之人。真的不帮我吗?” 王彬:“我看薛兄敦厚,温小姐开朗,倒是很般配啊。” 沈三问犹豫了一下。 温婷又问了一遍,“真的不帮吗?”是质问的语气,又几分威胁在里面。 沈三问不喜欢这种感觉。 “我好像没有义务。你虽然是我名义上的义妹,但我们并不了解。薛兄是个好人,我希望他能有段美满的姻缘。” 也没见温婷有什么优点啊。 不过马上他就看到了。 她,够狠。 “如果你不帮我,明天长安就会传遍我和你的故事。我与你在洛阳相识,一见钟情,两情相悦,你说要娶我为妻,结果一走了之,我得知你是沈家公子,求父亲上门提亲,结果你断然拒绝,玩弄我的感情。” ……… “你不是要嫁给薛绍吗?”沈三问好奇这人变脸比翻书还快。 “我对薛公子一见钟情,如果不能嫁给薛公子,还不如死了算了,而且,还能拉你下水。也不亏。” 狠的人,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沈三问决定认怂,女人有些时候总是很可怕的,也不知道要整出什么幺蛾子。“我帮不了你啊,我怎么帮你?” 温婷脸上笑开了花,完全没有一分钟前恶狠狠的样子。“你可以帮我多约薛公子见面,告诉我他喜欢什么样的人,他喜欢什么。这样我的机会不是大很多。” 沈三问安慰自己虽然这是一头饿狼,但是她果敢、无耻,说不准以后能保护好薛绍啊,做这个媒人是为了薛绍好。 “好,我尽力。今天就先告辞了?”沈三问打算溜了。 温婷:“……你先跟我说说啊……” 沈三问:“你们聊半天了,你不了解吗?” 温婷:“我与他才认识半天,当然没有沈公子了解他。” 沈三问:“我和他也才认识几天。” 沈三问指向王彬,温婷又转头看向了王彬。 王彬保持着沉默是金的风度。 温婷只能回来瞪沈三问。 喝口茶润润嗓子,沈三问开口分析了,“那你义兄我就教教你。第一,薛绍为人宽厚,你绝不可以在他面前表现出你刚才那种心狠手辣的一面,这是最重要的。 第二,薛绍自幼父母双亡,虽然有家族怜惜,但他对母爱的渴望绝对超过常人,从衣食起居去关心他,让他感受家人般的温暖很重要,比如你就可以给他亲手做一些可口的饭菜点心,会有意想不到的好感提升。 第三,薛绍仁慈,多做善事,比如对下人友善、赈济施粥、去寺庙为家人祈福的同时也为万民祈福,表现你的爱心,这样会让他引为知己。 第四,不要问稀奇古怪的问题,他是直脑筋,分析问题都是就事论事,不会联想很多背景势力,除非你打算立刻说出答案,不然聊天就没办法继续下去,两人也会越来越没有共同话题,如果你要表现你的智慧,请从仁慈着手。 做好这四点,你就成功了一半。 第五,注意一下他的家族关系,他与两位兄长一起长大,感情很深,他的长兄据说是一个自负而且擅断的人,这种人很好讨好,这个不用我教你。长兄如父,得到他长兄的认可,你就成功了另一半。注意,千万不要让他长兄以为你对他有意,不然薛绍肯定对你退而远之。”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沈三问需要喝口茶缓一缓,但是被一句话呛到了。 王彬说:“沈兄,莫不是对薛绍有意吧?” 沈三问甩手就往这货后脑勺拍去,可惜被躲开了,又补上一个瞪眼,“我只是随便分析一下”,随后有含情脉脉的看向王彬,手也移过去,“我喜欢谁你不知道吗?” 王彬差点吐了。 温婷从他分析完就一直在认真的理解,看到这一幕,觉得自己眼睛快瞎了。“你们是这种关系?” …… 王彬急了,“他只是恶心我,谁跟他有这种关系,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温婷也不纠结这个问题,秒变小迷妹,“义兄分析的好厉害。人家好佩服。” 沈三问:“别装了,这次算你欠我的人情,要还的。” 温婷:“那人家以后还能请义兄帮忙吗?” 沈三问:“你不自称人家,我还可以考虑一下。” 茶喝完,最后三个人也各回各家。 第二天中午王彬就来跟沈三问汇报战果。温家小姐一大早去洪福寺为灾民祈福去了,还给薛绍带了平安符回来,薛绍现在已经被温家小姐的表象迷惑。 王彬:“说起来,咱大唐民风开放,很多女子有中意之人都会直接请父母提亲,很多有情人也能成为眷属,但是像温小姐这样迂回婉转,先俘获情郎心的却不多。” 沈三问:“这位温小姐十分聪明,那些相中了情郎直接提亲的人,大多只听了亲友对他人品评价,其实婚后是否幸福很难评价。若能相处一段期间,确定值得托付,是一件好事,日后结为伴侣,也会有一段美好的回忆。不过, 那时温大人去沈府提亲,她好像居然同意了?” 王彬:“他父亲在洛阳为官时,你也在洛阳。” 沈三问:“然后呢?” 王彬:“然后你走了。” 沈三问:“说重点。我与她有没有关系?” 王彬:“她欣赏你的洒脱不羁,你并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洒脱的走了。” 有惊无险。 第二十七章 球赛 又到了陪公主游戏的时间。 众人行至公主府。 …… 公主没有再盛装。 也没有言语挑逗过任何人。 本来就是试探而已。 确实想不通母后为什么要选此人做驸马。 想不通就不想了。 这个人并不讨厌。 公主虽然有否决的权力,但是看得出来,母后已经认定此人,了解母后的脾性,她认定的大事,以后必然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比如母后希望皇兄外出历练,自己强留下来,过了几天还是一道旨意,把皇兄打发出去了。 整日在院中待得也有些闷了,今天公主打算外出。 外出看蹴鞠。 公主不好动,被人撺掇着去的。 唐朝的蹴鞠已经形成了竞技氛围,有公平公正的比赛精神,也有一些经常一起玩的人自发组成小队,与朋友间打一些对抗赛。许多公子哥都爱玩,比如王公子。 众人还没有到观战台,王公子就已经先行“清道”了。 蹴鞠观赏性的确挺强的,特别是从汉朝以来已经形成了一定的规程,不是莽夫之间的拳来脚往。 比赛分为两队,红队和白队,每方六个人,分工明确,两人防守对面,两人传球,两人射门。中场跳高开始绝定谁先控球。 沈三问再也不相信那些穿越小说了,这规则已经相当成熟了,没有很大的改进空间,为什么别人穿过来,什么都没有,随便一个建议就能让人惊为天人。 这不公平啊! 众人过来的时候第一场还没结束,等了一会儿,第二场开始了,王彬在红队,薛绍也下场了,在白队。沈三问没有去,因为公主显然看球看的很淡定,全然没有球迷的兴奋,虽然偶尔也会有些小紧张,这说明她只是简单观赏,并没有特别钟爱,至少对看球是这样。 沈三问找到了表现的机会,决定自告奋勇充当解说,让气氛热闹一些,果然唐朝还是能有自己发挥的小空间的。 接下来,沈三问给大家解说这场比赛。 “比赛马上开始了。” “裁判官开始抛球了,薛绍跳的最高,抢到球了,白队开始控球。” “白队开始向射门区跑,这个距离还不足以保证命中。红队来了两个人拦截。” “一个漂亮的回旋绕球,白队队员甩开了两个人。” “又来了一个,这次能否带球过人,让我们拭目以待。” “红队一个漂亮的断球,球到手了,场下一阵欢呼,红队太棒了。” “红队并没有执着于单人带球,没有了华丽的绕球技术,他们的团队配合做的更好,一直在传球,队员一直变换合适的位置,好了,球员到达射门区,要射门了,一条完美的弧线,白队球员跑的很急,可惜来不及防守,球进了!” 沈三问高兴的回头,看到桌位已经空了,公主头也不回的走了,还愤愤说了一句,“聒噪”。 …… 自己这么卖力的解说,居然还被嫌弃了? 公主没有让人跟着,所以大家也不好再去公主府,只能待在球场看球。 十球定胜负,日子十分难熬。 特别是眼前还有人秀恩爱的时候。 温婷:“薛哥哥累了吧,擦擦汗,喝口茶。” 薛绍:“有劳,婷儿早上外出回来,要好好休息才是,累坏了可不好。” 温婷:“婷儿不累,薛哥哥加油,一定能赢的。” …… 撒的一手好狗粮。 终于熬完了一局,王彬回来了。 沈三问:“你还玩吗?” 王彬:“公主呢?” 沈三问:“公主又不爱看球。” 王彬很奇怪,早上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转头问崔玄。 崔玄笑着摇摇头,“沈兄对你们球赛进行了解说,公主觉得聒噪走了。” 王彬忍俊不禁。 “走,球也打够了,我陪你去散散心。” 崔玄和于硕也起身告辞。他们对吟诗作画更加热衷一些,对这种不太入流的玩乐看的轻。左右同行的人都要走了,也终于不用待这里了。 二人没有坐马车,反而不知不觉步行来到了不远的灞桥。灞桥也叫送别桥,这座桥,古往今来不知送别了多少有情男女,一次送别,此生不见,也由于留下了这许多的记忆,这座桥也成了人们最美好的回忆。 王彬看他垂头丧气,眉头皱的很深,“你不是很擅长分析吗?你就没分析过公主?” 沈三问:“信息太少,无法分析。” 王彬:“这也认识许久了,你是故意不说吧?我又不跟你争。” 沈三问长叹一口气,王彬想拍死他。 “你在这叹什么气呢?有这么严重吗?” 沈三问:“公主对我没有感情啊。可是她却知道我的心思,这样,我就更加没有信心了。” 灞桥上,正有人上演着离别,河边垂柳依依,岸上的人含情脉脉,河水在阳光照射下波光粼粼,宛如一副美丽的画卷。王彬赶紧把沈三问拉走了,过会他想到分别想到生离死别,那还了得!坐车回家吧。 王家的凉亭中,沈三问心情也好了不少。 王彬:“沈兄,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若是圣上真的为你赐婚,相处久了,自然能更了解公主,也好产生感情。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 “圣旨到。” 一声尖细的长音打破了宁静。 沈三问也满血复活。 这圣旨也的确是给他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太平公主,年方十六,才貌出众,淑慎性成,适嫁娶之时。沈氏三公子沈三问德才兼备,勤慎肃恭,朕今命尔为驸马都尉,尔当坚守夫道,毋宠,毋慢,毋怠。钦此。 沈公子接旨吧。” 沈三问接旨谢恩,给传旨的公公一份大礼。 本来这份旨意应该没有这么快,皇帝还心心念念着自己的外甥,可是听到薛绍与温家小姐往来密切,郎情妾意之后,薛绍彻底出局了。 从公主府传来的消息,公主对此人还是有些好感的,皇后提议此人为驸马之前也见过公主了。所以在听到薛绍的消息后,皇帝理所应当的认为此人为驸马最为合适,皇后已经同意了,此人愿意为公主进宫求旨,自然也是对公主十分爱慕,嫁女给他也十分放心,很自然的下了这道旨意,想要成全两位年轻人。 第二十八章 尊贵 做驸马的好处很多。 当然,对沈三问来说,最大的好处是抱得美人归。 以及。 他终于明白了尊贵一词的含义。 他不久之后就不用待在王府了。 皇帝赏赐了一座据说很大的驸马府给他,与公主府相距甚远,在寸土寸金的长安城,在勋贵集中的城西。 再次与王彬出游,每一个认识他的人看他的神情都极为恭敬,唯恐声音大了吓坏他,唯唯诺诺的。 当然,王彬还是与他笑笑闹闹,没有丝毫改变。 其实皇城认识他的人不多,不过认识的人都变了。 五位公子又聚在一起喝茶。 崔玄:“恭喜沈公子成了驸马都尉,是否改称沈大人或者沈驸马更为合适呢。” 于硕:“沈公子身为尊贵,与我等一起品茶,于某荣幸之至。” 一股子酸溜溜的味道。 薛绍顾着跟温小姐你侬我侬,没有来讨好他这位未来的贵人。 不过于硕这句话让沈三问想了很多。 史书上说薛绍身份尊贵,是书香门第薛氏与李唐皇室后裔,直到当上驸马,沈三问才读懂这句话。 薛氏的确是书香门第,薛绍的确是公主的儿子。但是薛绍和尊贵其实不沾边,真正尊贵的,是太平公主,是太平公主的驸马。薛氏只是一个二流家族,靠着与皇室联姻来巩固地位,门第虽然出过宰相同阶和一二大员,其实从未大权在握。在朝没人把他们当回事,在野,书香门第却没有什么著名的文人,远没有五姓七望对朝野的影响力,亦没有头顶汗马功劳的勋贵们手握兵权的底气。身份尊贵,恐怕只有娶了太平公主这样权势滔天的公主,史官和朝臣为了讨好公主和皇后,才能配得上这个词。所以薛绍的长兄也只是娶了萧氏和成氏,一个可能是兰陵萧氏不得志的庶女,另一个更加名不见经传。 只是现在,尚在高宗时代,不知道太平公主的影响力如何,能让人如此忌惮。 马上他就知道了。 太平公主心性很好,简单来说,就是很有修养,是公主,却没有公主病。 武则天是个聪明的女人,一个能从上一任皇帝的才人爬到下一任皇帝身边,然后成为皇后,打倒长孙无忌褚遂良这些开国功臣的女人,然后成为女皇帝的人。非常不简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很少有聪明的女人能生下一个蠢笨的女儿。武则天这么个聪明人,也不可能宠爱一个愚蠢的公主。太平公主一直都很聪慧,这是大家用脚都能想明白的。 太平公主能有这样的性格,这样的权势内里原因却有很多。一来与掌权人没有利益冲突。特别是与武则天。女儿与自己并无竞争关系,皇室斗争血腥残酷,历来公主很少参与,所以武则天将本来不多的母爱给了这个乖巧的儿女。言传身教,太平公主自然也不会差。武则天母亲杨氏是前朝宰相之女,这种门第对女儿的要求还是很高的。加上多年的宫廷生涯,武则天定然明白,无论得宠与否,自身的修养必须过硬,才能收到尊重。 二来公主聪慧好学。有这个一个能干的母后,耳濡目染,公主自然学到了不少武则天的驭下之术。如何刚柔并济,何时温和有礼、一团和气,何时威严冷酷,审时度势处变不惊,进退有度。她这个公主气势也不弱。 三来,未必没有帝后的刻意栽培,没有人希望自己的后代不成器。 公主虽然骨子里傲气十足,对人却宽严有度,没有欺压良善之事,也没有闲着没事恃强凌弱。可是,这不妨碍有人来惹她。 也不能说惹事。 这个不长眼的人身份还不低,是刚刚从伊犁打了胜仗回来的大将军,王方翼。并州王家与薛家差不多,与皇室联姻频繁,王方翼也一样,母亲是公主,自己也娶了公主,妹妹还曾是高宗的皇后。武则天之所以当皇后困难重重与此人也有一些关系,长孙无忌等人顾忌王家势力又收了王家的好处,所以拥护王皇后。这人是忠臣,还刚刚有军功,被封了夏州都督,正一品。唐初的都督跟唐末的节度使差不多,是真正的实权派。 他得胜回朝,正好赶上来太平公主赐婚。皇帝十分心疼公主,让户部给了五百户封邑,挑的是最好的地段,仍然觉得少,虽然唐律规定了公主封邑上限是三百五十户。这位公主不仅是武后的心头肉,还受高宗宠爱。众人理智的选择了闭嘴,打算下朝再参一本表一下忠心即可,可是有忠臣就站出来了。 王方翼当朝劝诫,“公主封邑早有律法,如此破例,于陛下名声有失。” 高宗无奈,一番奏对被问的哑口无言,此事作罢。 王方翼一直在外为官,而且是个武将,对朝中势力不了解也很正常。只是随口一句忠心之言,他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 本来都督是可以在长安享福的,去地方还得受政绩考核。很多都督都是在京城,比如唐初的扬州都督李孝恭、相州都督魏征、扬州都督段志玄、荆州都督柴绍,都是遥领职位。结果第二天,高宗留下了一道圣旨。大意是王方翼不仅勇武,而且治军有方,在地方也政绩斐然,夏州这地方民不聊生,需要你这样贤良有才的大忠臣去,我才放心。于是把他打发走了。 长安城没人敢传这事。 只是大家都说太平公主权势滔天,让自家子弟遇到一定要恭敬有加,不想方设法讨好,也千万不能得罪。 太平公主可能不需要说一句话,只要表现一下不开心,就能让一个一品大员远离朝政中枢。 其中到底如何,是武后的能量,是公主的能量,还是皇帝想不开,没人知道。 只有一点,大家达成共识:这是一位惹不起,万万不能得罪的公主。 沈三问听王彬讲这事的时候一脸懵。早知道这些事情,他怕是不敢去面见武后求娶公主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 不过武后相信了他卜算未来的说法,狄仁杰认可了他的能力,公主对他并不反感,他还成了御笔亲封的驸马,一切都是如此梦幻。 时下四月,距离七月还有三个月,唯恐夜长梦多,沈三问决定请求皇后将婚期提前。三个月的时间太长了,谁也不能保证发生什么。 万一这三个月公主突然爱上了薛绍呢?虽然这个可能性并不大。但是想一想,沈三问都十分恐惧。 毕竟公主现在是没有心上人的状态。 如今这个驸马都尉还是个虚名,没有实职。所以,他虽然身份尊贵,还是没办法自己进宫。 只能去找狄仁杰了。 又一次开到大理寺,这一次狄仁杰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想想这小子上一次说为了黎明百姓,结果是为了儿女私情,狄仁杰就想把他轰出去。自己还有很多正事没做完,哪有功夫陪他瞎扯。 “赶紧走,忙着呢!” 第二十九章 婚礼 大理寺的人倒是把沈三问放进来了。狄仁杰不畏权贵,他们还想多活几年。 但是正主狄仁杰手不释卷,没有抬头看他一眼,面前是厚厚的卷宗,还打算赶他走。 这事沈三问还真不好去找其他人,虽然愿意帮忙的人应该挺多的。但是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万一跟武后的政敌进宫,怕是印象就要大打折扣了。就算进了宫,自己与皇后说的有些话,惊世骇俗,不好让人听到,自己进宫的事情也不好让人知道。 “狄大人,帮人帮到底啊。” “我正忙着。”狄仁杰宁死不屈。 “您忙完了,我们再去也不迟。”求人办事得有求人的态度。 “老夫今日要彻夜整理,等整理完宫门就关闭了。驸马爷还是请回吧。” “……三问游历四方,亦有断案之能,不知可否为大人分忧。”想我也是双学位,学过法学的。 “这是朝廷机密,你还是请回吧。” 说好的,穿越到古代,就能断案各种秀呢?到我这里了看都不让看了?我还是个都尉? 简直不能忍。 “三问一心为大人分忧。” “哼,你可知贪污多少文处以杖责,多少处绞刑?盗多少处以流刑?” “……” “不知道吧,不知道就回去吧。” 我得简单给你讲讲现代法治精神。忍了明天我就不叫沈三问。 后天再叫回来。 “狄大人不如听我一言。如果觉得有道理,您就带我进宫面见皇后。” 权当我用知识跟你换了。 “用刑律法不同于治国方针,如若你说的有理,老夫便考虑带你去。” 想一想他说的权力寻租挺有意思,说不准,能有什么新奇的想法。 “我曾经在做梦的时候,游历过一个国家,那个国家的法律十分完备,分为刑法,治理恶劣犯罪;民法商法,处理民众纠纷,商业纠纷;诉讼法,规定争诉程序还有其他法。 今日就简单与狄大人说一说刑法。 刑法是规定了犯罪,刑事责任,刑事惩罚的法律。刑法的目的是惩治犯罪保护民众的法律。 刑法有两个基本原则,罪刑法定原则和罪责刑相适应原则。罪刑法定是说法无明文规定不为罪,法无明文规定不处罚。罪责刑相适应原则是说犯多大的罪,就承担多大的责任,受多大的惩罚,重罪重罚,轻罪轻罚,罚当其罪,罪行相称。 然后再来讨论刑法适用的范围。刑法适用的空间范围,也就是刑法对那些人有效——在该国境内发生的犯罪可以管辖;该国民众犯罪的可以管辖;外国人在外国对该国民众犯罪的可以管辖;该国与其他国家有约可以管辖,且在该国法律也认为是犯罪的事,可以约束他国民众在他国对他国民众犯罪。时间范围指的是刑法一般不溯及既往,不过新法刑罚轻的依照新法,称之为从旧兼从轻。 然后就是什么是犯罪,认定犯罪有那些构成要件。违反刑法的就是犯罪,犯罪需要有主观客观主体客体四个方面。简言之,如果说张三杀了李四,必须完整推出张三是因为何动机,何时何地使用何种工具杀了李四,李四尸体何在,若要定罪,还需完整证据链条排除不杀人的可能,这是诉讼法的内容,以后再说。主观又分为故意还是过失,客观根据有无造成犯罪结果又分为中止、未遂、既遂、终止,也是定罪量刑的重要条件。 ……” 边讲边喝茶,一杯茶已经见底。 狄仁杰已经惊为天人。 唐朝的法律还是较为笼统,并没有后代人这么详细考究,深钻理论。还没有说道具体定罪量刑,就已经说了大半天了,继续说下去天真的要黑了。 “来人,上茶。”狄仁杰看他喉咙冒烟,很是体贴。 但是沈三问不说了。 “不知道狄大人考虑的如何了?” 这个小狐狸知道我在敷衍他。狄仁杰不想带他去,一直催他讲。这次去八成又是为了公主,“你等着与公主完婚便好,何苦一再进宫,老夫是断案之人,不是媒人。小友不如将刚刚所言整理成册,上陈天听,此乃利国利民之大业。此法比之唐律疏议,有过之而无不及。” “三月漫长,世事多变,望能早日与公主结为连理。” 狄仁杰摇摇头,“圣上不舍。” 沈三问闻言大惊,“圣上早有为公主择婿之意,如何不舍?” 狄仁杰白了他一眼,“如今已然选择,三月之后,公主嫁作人妇,如何能舍。” 可是沈三问仍然没打算放弃,公主又不是嫁去吐蕃了,对皇帝来说随时能见,对自己来说,出了岔子,就万劫不复了。 “请狄大人成人之美。” 狄仁杰不为所动。 “回去后,我将刑法概要整理成册呈上。” 二人坐上了去皇宫的马车。 武后突然很不愿意见到这个乌鸦嘴的,皇帝今天头痛犯了。但是没表现出不喜来,沈三问也没有察觉。 “所为何事?” “七月天干物燥,公主喜事隆重,恐伤天和。五月春风轻柔,阳光明媚,宜嫁娶。” 武则天眉头紧皱。这个人飘了啊,谁给他的胆子来催皇家的婚。“太平已经同意了。婚期已定,不宜更改。七月乃是星官定的时间,大吉。” “七夕牛郎织女天人永隔重会之日,七月十五孟兰姐,阴气过重,七月确实不宜嫁娶。” “婚礼尚需时日筹办。” 你上次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驸马府尚未完工,至少也要月余。这两月权当对你的考核,你且退了吧。” 我今天就白来了? 沈三问还想开口。 “退下。” “臣告退。” 然后沈三问就出去等消息了。 武则天:“狄爱卿,大理寺公务轻便否?” 狄仁杰:“沈三问有刑法概要一书,欲上达天听,此法有益官员断案,减少冤假错案。故而臣进宫见驾。” 武则天:“小小年纪,能知法度,如此有才,此次便不追究了,速速完成,速速上陈,不可拖延。退了吧。” “是,臣告退。” 沈三问在宫门等他,狄仁杰直接转达皇后的吩咐,“皇后有令,速速完成刑法概要上陈,不得有误。” “是”,还要忙着走进公主心里,没功夫写,先晾着吧。 刑法?哪有找老婆重要。 (忍不住写了点刑法,以后有空直接在这把刑法体系这完整,各位读者大大就当被动普法了,不想看吱一声。) 第三十章 良辰美景 事事不能尽如人意。 该是七月发生的事,现在就发生不了。 沈三问还是与往常一样,每天往公主府跑。 公主还是那副冷淡模样。沈三问也拿不准她的心思。 为了避免尴尬的冷场气氛,沈三问后来干脆叫上了王彬一起。 每日玩玩闹闹,沈三问却再也没有像在球场一样,公主喜静,不能太吵。 多相处一刻便多了解一些公主的脾气和喜好,三个月等就等了,自己总在这里,不至于冒出个路人甲来,自己就被红牌出场了。 公主出乎意料的好脾气,却并不好说话。有一日,下人打坏了公主的喜爱的花瓶,公主只是冷淡的吩咐逐出去。按照长安城的风俗,奴婢都是私产,这些事怕是少不了挨一顿板子,在床上躺上个一月三月还是轻的。显然逐出去并不好过,那婢子直接跑来公主跟前求情,也不知道谁放他过来的。存了公主当着驸马爷会更加宽容些的心思也说不准,公主不为所动,居然求到沈三问头上了。 沈三问也一言不发。 公主也没着人拖那下人走,反而淡淡的讽刺,“此人如此苦苦哀求,沈公子读万卷圣贤书,又有仁义之心,何不拉他一把?”那人听公主这么说,头磕的更欢了。 我拉他一把,谁来拉我一把? “公主已经不计较他的过失,何须我度他。如果轻饶他,恐怕明天公主府便片玉不存,片瓷不存。公主的决定自然是极好的。” 公主仍旧面无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我既已决定,绝无更改,你能看明白,也是一件好事。” 一段小插曲,也能让人看明白很多。 自己这个驸马,公主显然是认可的,公主能顾虑自己的感受,与自己说的清楚明白,说明自己在公主心中还是有份量的。 二月弹指即过。 七月悄然而至。 驸马府也建好了。 这场婚礼真如史书记载一般盛大。太平公主是一个极喜欢排场的人,父母也想让她风光大嫁。 火把绕了大半个长安城,三天三夜如同白昼,熊熊烈火照亮着每个人的心,映衬出少年的炙热,绘染出少女的娇羞,承载着大半个长安城的钦羡与赞叹。婚轿路线上的树木、店铺,无一不充斥着喜庆的气氛,未来一个月红色都是长安城的主色调。百里红妆,无尽的恩宠。 万年县的县衙还是窄了,毕竟婚车是按照堪比皇后的仪仗规程,天底下除了宫门,没有那座县衙能容它通过,这也是既定的计划,凸显公主的尊贵。看得懂规制的人都选择了缄口不言,如今这位圣上可是连托孤重臣都能下手的人物,远没有太宗那么能容人纳谏。耗资巨大,帝后专宠,因私废公,百官讨好,这是必然载入史册的一场婚礼。 婚礼之前,沈三问已经着人支开了家里那个不熟的长辈。自己的亲身父母不能见证自己的婚礼,沈三问也不想见到一些心烦之人,这是原来身份的父母,跟他没有什么关系,公主点头了,皇宫那边也没有意见。 仪式繁琐,跨马游街了大半个时辰,拜天拜地拜帝后,公主终于可以休息会了,沈三问却还有很多事。这场婚礼来的人特别多,虽然是驸马,作为新郎还是得回敬一下,也露一露脸,让人认识一下自己这个新贵。 一来二去,天色是真的晚了,沈三问也真的累了。 休息整理片刻,打起精神,终于走进了洞房。 却见众多礼官在哪里。 这是要干什么?这些碍事的人怎么还不出去。 沈三问怒火中烧,这里是不是还有规矩。 答案是,是的。 礼官先是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套话,然后开始普及性教育,最后再叮嘱要尊重和疼惜公主。 最让人不能忍的是居然要先行君臣大礼,才能过去掀盖头,喝交杯酒,真是墨迹。 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过黄金还是没有老婆重要。就当补给公主的求婚仪式了。 沈三问单膝跪地,向公主发出爱的誓言。 今日黄天在上,厚土为证,我沈三问愿意娶太平公主作为我的妻子,作我唯一的灵魂伴侣。从今时直到永远,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将爱着你、珍惜你,对你忠实,直到永远。 规规矩矩掀了盖头,喝了交杯酒,打发走了可恶的礼官。 终于只剩下两个人了。 公主端坐在哪里,脸色有些潮红,神情似有一些疲倦,绝美的容颜在这一刻更加动人,肌肤雪白粉嫩,光滑晶莹,吹弹可破,仿佛最精美的瓷器。习惯了冷面对人,此刻也没有笑容,无论何时何地她都是那个高冷骄傲的公主。嗅着公主身上淡淡的熏香,沈三问心神更加放松,一身红色嫁衣,玲珑的身段更加惹火,妩媚天成,完美绝伦。沈三问心中热血澎湃,有些情不自禁,上前一步抱住了公主,然而理智尚存,还没有那么禽兽,有些话要问清楚,还有好多情话要慢慢说,有些事要慢慢来。 “我于狩猎场对公主一见钟情,却不知公主对我是否有情,公主可有怪我唐突,直接请旨赐婚。”沈三问握住公主的玉指,小心的询问。 “驸马何必多心”,公主一双明动的眼眸看着沈三问,四目相对,声音柔和,公主总是一开口就让人感觉亲切,暖进心窝里,与她冷冰冰的面容完全不搭。 “狩猎场一见,我只觉得你玉树临风,误以为你是登徒浪子,后来母后说你有经世之才,我也见你温文尔雅博学多才的一面,知你对我的真心实意。你若始终对我一心一意,我必然也不负你。” “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我愿意生生世世与公主永不分离。” 公主只是笑一笑,并不回话。 “其实我不止学识极好,床上功夫也是极好的。” 既然已经知道公主心意,沈三问便放下了心中的负罪感。虽然知道公主也是首肯的,但是公主对她的情今日方才确定。 金榜题名时,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人生三大喜事。这良辰美景自然不能耽搁。 红烛熄灭,春宵苦短。 第三十一章 当人 第二天清晨。 起床了。 驸马地位可真低。 驸马每日给公主请安居然要行跪拜礼。 要侍奉公主可以接受,侍奉公主前居然还要行拜礼?每天跪在老婆面前?这能接受吗?驸马都是这样的吗? “公主,我不想跪。” 沈三问暗自叫苦,如果是薛绍应当就不必如此了,他是公主的表哥,也算李氏宗亲,本就是皇亲国戚了。可叹自己地位如此低,这些下人也欺负自己。 “你昨夜不也跪了。何况我是公主,臣跪君有何不可?”公主坐在梳妆台前,自顾自的照着镜子,格外的调皮,这在她看来应该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沈三问也不管那些奴婢,直接走上前,手臂环绕在她的腰间,把她从凳子上拉起来。感受指尖轻柔的触感,经过昨夜的洗礼,这个女人又更加迷人了,姿态更加妩媚动人。 “我是你的男人,又不是你的玩物。而且这是在公主府,跪不跪还不是你说了算。” “我说了算,我就要你跪,你跪不跪。” 公主果然都是刁蛮公主,再理性也有刁蛮的时候。沈三问想,可能新婚燕尔,公主有些不适应,有些慌张。 沈三问把公主揽进怀里,在公主耳边轻声说道,“我今天晚上可不会轻易放过你了。” 公主俏脸一红。 “那你跪着吧。” 沈三问洒脱的扬起衣服下摆,跪在公主面前,拿起她的手,轻轻吻上去,然后握紧她的双手。 “公主是我的心肝宝贝,我唯一的挚爱,我昨夜跪公主是承诺我对公主的爱,是永远爱你的宣誓,表达的对公主的诚意,对公主的珍视,绝非跪我的主人,或者我的君王。我希望能成为公主的依靠,公主保护伞,而不是公主的奴隶,公主的仆人。我一直这么跪在公主面前,公主不担心我男子汉的自尊受到伤害吗?公主看着这样的我,不觉得我低人一等吗?公主希望自己的夫婿是一个没有脊梁骨的弱者和懦夫吗?公主真的要让我遵守这可笑的礼仪吗?” 沈三问说的声情并茂,笑容也十分真诚十分洒脱,但是怎么看着都让人感觉到可怜兮兮。 公主觉得自己嫁的人的确与众不同,这股傲气,这份口才,自己都是喜欢的。缓缓抽出手,又转身坐在镜子前,嗔怪道,“起来吧,以后不准乱说话。以后驸马的跪礼免了,明月,吩咐下去,所有人不得多言。” 沈三问站起来,环抱着公主,注视着镜中之人,“宝贝,你真美。” 又是一阵少儿不宜的早安吻。 唐朝以前,不仅驸马,公婆都要跪拜公主,直到后来李世民做了皇帝。历来开国功臣大多逃不脱“狡兔死走狗烹”的悲剧,可是李世民却留下了一堆开国功臣。李唐公主与这些因功勋富贵的功臣之家的联姻越多,公婆跪拜公主便越难施行,后来逐渐变成公主要跪拜有些公婆,虽然只有成亲和首次敬茶两次。但是驸马的地位还是公主说了算,驸马府公主是最尊贵的,不高兴公主还能直接回自己家,夫妻恩爱驸马便能当人,否则只能当狗。 沈三问显然是当人的。 所以娶什么样的公主,真的特别重要。 梳洗完毕,二人在府内转悠,听着仆人给他介绍驸马府的家业。公主的嫁妆特别丰厚,虽然全是公主自己的,但是驸马也有一定的权利处置很小的一部分。另外当驸马也是有职位津贴的,只是跟公主差远了。 沈三问也是此刻才了解到,自己娶的真是一等一的白富美。唐朝国库富有,高宗对公主的封赏也就格外大方,老婆又如此温柔可人,自己算是不愁钱花了。 也算体验了一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感觉。 这种好时刻,当然要与人分享,富贵不归乡,如衣锦夜行,所以沈三问摆了一场宴席,请来了自己平日的狐朋狗友,决定显摆一下。 沈三问俨然一副人生赢家的样子,从来没有停止过笑容,可能被人点了笑穴。 众人看的是一阵眼红。 不过,总有那么几个清明的人。沈三问这幅小人得志的样子,与以往表现的纨绔并无不同,让王彬怀疑这才是真正的沈三问,压抑了许久,终于爆发了。 沈三问见王彬盯着他,还神色不善。 “兄弟,怎么了?”沈三问依旧乐呵呵的。 “你的下巴要掉下来了。”王彬显然对这个人十分瞧不上,不就结个婚,娶个公主,能不能有点出息。 沈三问:“我高兴啊。” 王彬:“沈兄,你今日与这次回京之后大有不同,完全没有往日谦谦君子之风。居安思危,不要太高兴了。” 沈三问:“王彬,你是我一辈子的兄弟。我今日是真的开心,一切等今日乐呵过再说。以后,我一定与你同富贵,我富贵一日,定然保你富贵一日。” 这都开始说胡话了,王彬家世显赫,够吃十辈子的,为人又有分寸,当真用不着他。 王彬见他一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样子,也不再拦他,一同喝酒吟诗,席间嬉戏,一场欢宴也终于散了。 众人离去,两人前行,沈三问叹一口气,“前途迷茫,不知何去何处,今日能欢饮一番,谢过众位兄弟,我心中也好受一些。” “……得了吧,就你那样子,分明就是来显摆自己的得意与富贵,当我是兄弟,就别说这些话来唬我了。”王彬更加鄙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王兄,可有何打算?家中作何安排?” “家中远亲与殷王李轮为姻亲,欲为某在殷王手下谋求一差事,以后日子就不舒坦了。”王彬说不出的惆怅。 “殷王李轮?” “是皇后第四子。初名李旭轮,近来更名。殷王谦恭好学,精通书法,据说殷王还对太平公主有求必应呢,公主府的挂画,除名家字画外,其他多出自殷王之手。” 第四子?那不就是李旦吗? 他的儿子李隆基以后要杀我老婆啊。 这事回去慢慢想,先把王彬的事情处理了再说,李旦身边可不是好去处。 “殷王是幼子,又爱做学问,你去他手下干什么?” “殷王幼子得宠,而且不好权势,在他手下清闲。” 沈三问:“王兄有凌云之志,不可如此。” 王彬:“我没有,别瞎说,我就想安稳快活度日。” 沈三问对王彬还是有了解的,王彬谋略过人,敢想敢做,殷王身边都是书生,没有实干之才,若是去了,必得殷王重用,后面难免卷入权力纷争。 沈三问:“王兄谦虚了,殷王虽然日后贵不可言,可如今风云变幻,殷王身边绝非容身之所。不如我试着举荐王兄去大理寺丞狄仁杰狄大人处,也好让王兄一展拳脚。” 王彬:“狄仁杰出名的刚正不阿,不畏权贵,朝中树敌不少,于他手下恐长年被他人掣肘,难以自保。” 沈三问笑了,“狄仁杰深得帝后重用,纵被掣肘,也可自保。殷王之处,王兄实在去不得。” 王彬不再多言,满脑子都是想的沈三问说殷王日后贵不可言。 沈三问知道他不会去,自然有办法解决家里问题,也不再多言。 二人各回各家。 第三十二章 二桃杀三士 沈三问想的是居安思危。 不久之后,天下就是一个乱世,战火,内乱,权谋斗争不断。有很多事情得先想好,很多路得铺一铺,才能过得顺畅。 不得不居安思危。 太平公主此时虽然风光无限,彼时武周皇朝崛起,武家诸位王爷恐怕容不下一位如此风光的李唐公主,与他们必然有一些硬仗要打。 自己呢? 自己既非李唐姻亲,又与武氏无甚瓜葛,远离这两大家族,狄仁杰这颗大树又需要时日长成,到时怕是会举步维艰。 最好的办法可能是依附于武则天,取的她的信任,在大是大非面前明哲保身,做得好,在武则天做皇帝的这几十年,定然能高枕无忧。 最直接的办法可能是扶持太平公主,取的一定的势力,然后不断争权扩大势力,在朝廷站稳脚跟。凭借权势独立自主。 不过这两个办法都有坏处。 若是自己一心扶持武则天,日后李显李旦或者其他李氏子孙做了皇帝,太平公主与自己如何自处,会不会受到新一轮的清洗。 若是扶持太平公主,自己打心眼里不愿意。如今的公主天真浪漫,自己却为了自保把她拖进泥潭,这样的自己,实在不配得到公主的爱,不配做公主的夫婿。 思索了许久,还没有想到好的解决办法。 沈三问心事重重。 新婚第一天,沈三问出去请了一次客,回来就有些心不在焉的在哪儿坐着想事情。这不禁让公主想到一句话——得到的都不懂得珍惜。不过公主内心强大,并没有为此苦恼,不过是一个男人,不值得,先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了。 公主温柔如水,“驸马,你这是在外面受了气?” 沈三问心情顿时变得大好,从此以后不再是一个人了,还有个关心自己的老婆,看到公主心情就好了很多。 “谁敢给我气受啊,也不看看我老婆是谁。” 天气有些热,沈三问仍然想搂着公主,公主轻轻推开了,这个男人太腻人了,得保持一点距离。 沈三问自然不会跟老婆生气。 “驸马适才愁眉不展所为何事。” “驸马,哈哈,能够做你的驸马,我真的很开心。” 公主…… 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 沈三问心里在犹豫,要不要跟公主提这一些。 公主也不想理他了,自顾自的坐下看书。 公主爱学问可能是遗传。武则天通读文史、擅长书法,高宗也擅长书法,他们的大儿子和小儿子也都擅长书法,就连后面很奇葩的绿帽带的很高兴的李显也是个诗人。 公主读的也是文史。古往今来,多少权谋,最后都化为史书薄薄一句,后人只能分析揣测历史原貌。 “公主在看那段史书。” “不过是随便翻翻。” “公主不如和相公我分享一下读书心得,我们多交流交流。” “晏子二桃杀三士的典故你可听过。” 春秋时期,尚武,武人重名兄义,晏子准备二桃,赏赐给三位手握重兵的大将,功劳多的吃桃,两人先说了功劳,吃了桃子,第三人大怒,说明自己的功劳和不满。前面二人羞愧自杀,另一人亦对前面两人的死心有不安,羞愧自杀。 “朝堂之上,波谲云诡,斗智斗勇,纷争不息。晏子棋高一着,兵不血刃,轻松除去了政敌。”沈三问向来只看结果,是晏子赢了。 公主摇摇头,“晏子是周公,还是王莽?” 周公和王莽,这都是圣人啊。只是一个有始有终,一个晚节不保。 晏子应当是周公吧,可是公主这么问的意思,明明说晏子是王莽。 “晏子把持朝政,齐景公只能昏庸度日,甚至《晏子春秋》便有齐景公自嘲自己有名无实之句。” “不是齐景公本就昏庸吗?” “真正的忠臣不会留下一部晏子春秋,记录自己从政的每一步,将自己塑造成智慧的化身,将国君做为对照,写成一个不能任贤任能,听信谗言,不仁不义的君王。 任何君王也都不可能容得下如此编排自己的史书。 齐景公作为一个窃国上位的皇帝,如果手握实权,更加不可能任人摆布,事事纳谏,容忍晏子一再挑衅。齐景公果真好色贪杯,能为一匹马杀无辜之人,怎可能每每听晏子谏言点头称颂,愧而纳谏。 再则,孔子学说乃是君臣之道,孔子受各国礼遇,虽因战乱不能施行,却能收弟子三千人,至齐国恐为人迫害逃走,是谁不愿意守君臣之道?只有大臣专权的国家才会驱逐孔子。 至于二桃杀三士。 春秋重名,晏子广受赞许,占据大义。三士许是齐景公欲夺回权柄,为晏子所知,晏子于齐景公面前除之,何等嚣张。或许是齐景公皇位来路不正,三士意欲扶持新君王,晏子恐大权旁落,替景公除之。 诸葛亮柄守礼教君君臣臣之道,赤胆忠臣,却对晏子呲之以鼻。游历三士冢曾作诗,力能排南山,文能绝地理,一朝被谗言,二桃杀三士,谁能为此谋,国相齐晏子。对于晏子的不屑,溢于言表,可见与我所想,应是一致的。” 真的是博学多才,博古通今,引经据典,信手拈来。而且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沈三问是服的,反正他读史只是当读故事,从并没有想这么多。所以,要不自己还是吃软饭吧,这些事情自己好像分析不来,也真的做不来。 地位不同,观察点也不一样,公主显然是带入齐景公来思考和观察晏子的。 自比诸葛亮,这份勇气也难得。 沈三问很想问公主若处于景公地步,该如何行事? 可能是心有灵犀,公主直接说了。 “景公虽然大权不在,名声不显,却不应该自暴自弃,沉迷玩乐,将家国社稷拱手让人。 田成子杀齐君而盗其国,庄子嘲讽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春秋时期,礼乐尚未如此崩溃。民众愚昧、崇拜国君,感恩国主世代治理,景公将晏子之行公布天下、振臂一呼,未必不能使晏子声名受损,处处难为,只要有一线生机,便能海阔天空。” 怪不得史书上说太平公主能谋善断,与武则天类似,确实如此。只是为政艰难,其中多少辛酸这个天之娇女此刻应当不能体会。 “景公苟且偷生,尚能为君,如若失败,必然身首异处,家国顷刻易主,舍生取义,弊大于利啊?” 公主轻轻一笑,“虽为君,奴才尚且不如。为君当有为君的自持,齐景公做此小人行径,为人所不齿。若我易地而处,生不如死。” 她竟是如此骄傲! 她的骄傲,她的坚持,她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日后将会如何? 性格果然不是一朝一日形成的,这一刻沈三问也懂了,公主日后登上历史舞台是必然的。 这份自信与才情,这种地位,红妆时代女子当政的大好时机,她怎会错过? 第三十三章 难受 公主又问了一句话,“你因何让母后赞赏?” 因为我能预知未来。 “这……” 沈三问一时语塞。 而且公主这么问,让他有一种被看不起,然后追问源头的感觉,可能是自卑感在作祟。 虽然公主问的是他的优点。 公主并不在意问题的答案,只是随口一问,问完又去翻书了。母后能看中的人必有过人之处,比起那薛绍还是强出不少的,至于强了多少强在哪里,自己慢慢看着便是。 这本《晏子春秋》看了许多遍,每一次都会有新的感悟。虽然书中将晏子神话,但是晏子言辞苛刻,绝不可取。父皇母后对于大臣宫人,尚且尊重,晏子对待他国大使、本国国君、大臣,处处嘲讽,不会让人心怀怨恨?朝廷大事,众人齐心尚且难为,如此倒行逆施,故意树敌,更不利于家国大事了。晏子,也只有在春秋崇尚辩才的时代受人推崇了。 天气越来越热了,虽然有冰镇瓜果,也有冰盆,有人掌扇,但是的确干燥了许多。“驸马,我无心读书了,不如去湖上泛舟,清凉许多。” 公主府虽然有湖有亭,但是高大的围墙减弱了风的对流,还是去城西游湖来的自在惬意。 新婚夫妻稍稍整理仪容,便出发向美波湖行去。 美波湖风景优美,四周绿草盈盈,空气湿润,微风送来阵阵花香。二人登上了一艘大船,身边跟着许多仆从,自成威势,湖面泛着的一些小舟见状飞快驶离了,四周越发安静。 公主只是静静的在船头欣赏美景,生机茂盛的荷叶,波光嶙峋的湖面,凉爽清风拂面而来。偶尔倚在驸马的怀中,感受令人心安的心跳。 沈三问知道她喜欢安静,也不吵闹,眼前的景色也确实好,可惜记不得什么清爽的诗词,不然可以好好显摆一番。 岁月静好,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两个人静静的、有美好的回忆,度过美好的时光。心中有爱,心有彼此,处处都是感动。 春困夏乏,一阵疲倦袭来,公主直接睡着了。 沈三问抱着她,心想,若是能一直这么安好,那该多好。 一场安眠,过去了大半个小时。 湖也游过了,风也吹过了,可以回家了。 沈三问在湖风下思路开阔,已经打定注意,向公主言明未来十年的风云变幻,两人一起商讨对策。公主虽然有些少女心性,却已注定是那个未来会翻云覆雨的镇国太平公主。 “公主”,沈三问神色凝重。 “怎么了?”公主不以为意。 “我们回家吧,回家,我告诉你,我是如何求得圣旨的。” “好啊。”也不是什么大事,“驸马,打算向我展示你的经天纬地之才啦?”这种亲昵的时刻,公主都不会自称本宫,自称我更有夫妻的感觉。 回到家,沈三问先把所有人赶得远远的。 “公主,你有想过执掌权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吗?” 公主自从小时候入道馆,都是以太平自称,也被唤作太平。并不喜欢自己十几年没用过的小名,还不如叫太平或者公主来的亲切。 “时也,势也。曹操颠沛流离之时,肯定不知自己有一日会挟天子以令诸侯,隋炀帝东游之时,也不知难以回头。” 意思就是时势允许,自己便要做那个弄潮儿。 “既然公主已有决定,我便万事以公主为先,祝公主一臂之力。” “你是我的驸马,自然要以我为先,我亦会爱你、敬你。” “嗯,我们要一辈子恩爱。无论时事变幻,我们也要做一对恩爱夫妻,永不分离。” “驸马之前不愿回答,为何游湖又突然要告知我,莫非你还要对我藏拙?”公主也有一份疑惑。 沈三问:“并非是藏拙,是唯恐你不相信。母后并不中意我,如果我不进宫求婚旨,你的驸马必是薛绍。” “薛绍是父皇的外甥,父皇是想让我嫁给他的,可是我一直没同意。薛绍形美德厚,温润如玉,正义果敢,确实极佳,可仁厚太过,必多愁怨,劳体忧心,伤己利人,又易被算计,无趣至极。今年,我已十六了,母后催婚,我也无可奈何。” 原来薛绍这么好? “后来我说我精通相术,薛绍活不过十年,然后你母后就作罢了。哈哈”,笑到最后的人毕竟是我。 “哼”,公主怒斥,“休得唬我,母后虽然信奉神明,却更相信人定胜天,断不可能因为你一句话便放弃薛绍的。” “是啊,母后还考验我了,后来她还希望我救救薛绍。” “薛绍能入选驸马必然身体康健,又为人宽厚,不易与人结仇,兼是皇亲国戚,母后如何能信你寿数之说?” “你后悔吗?” 公主白了他一眼,“驸马如此不自信?” 沈三问苦笑,“我在许多地方都十分自信,只是面对公主,我却不敢自信了。” 说的谦卑至极,又在煽情了。“此话休要再提。驸马英俊潇洒,足智多谋,温家一事处理妥当,世家之事能知不可为而退,且能得母后赞赏,谦谦君子,又对我爱护有加。一个知进知退,知冷知热之人,才是太平心中的驸马。” “我与薛绍谁形美一些,谁英俊一些?” “驸马长年周游在外,体魄自然不是薛绍这种在家的公子哥能比的。本宫的驸马自然是俊美无比,举世无双的。” 沈三问:“我继续说吧,薛绍如果不娶你,自然不会有杀身之祸的,日后要杀他的,便是母后了。 我能够知道近十年大势,公主可愿听?” 公主对两件事都有些不可置信,“母后断无杀我夫婿可能。十年大势?如果驸马愿说,我自然愿听。” 沈三问见她对武后如此情深,心中反倒欣慰,她如此情深,母后也不会薄待她。 “二年以后,帝星陨落,母后四子李轮改名李旦,太子李显即位,不足两月,母后改立四子李旦为帝,临朝称制,九年以后,母后称帝,改国号周,以李旦为皇嗣,武姓尽皆封王。 薛绍的长兄参与谋反,所以母后就把他干掉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太平公主大惊,“你当真能知十年大势?母后也知道?” “我以相术取信于母后,便已暗示她有皇帝命格,除帝星陨落时间,其他我未告知母后。我亦能知后事百年,然世易时移,此时言之过早。如今,当早作打算。” 唐朝人还是很迷信的,武则天生子的时候就曾经招唐玄奘入宫诵经。 “父皇当真只有两年寿数?父皇如今才当知命之年!”公主十分心痛,既然母后是信的,还是十分可信的。 “公主,父皇自幼体弱,其实已经……”,沈三问不忍再说。 “明日我便进宫看父皇。” “我们一起去。” 公主有些倦了,“如果父皇不在了,母后真想做皇帝,我也是支持的。只是两位皇兄若受如此对待,大起大落,一蹶不振,该如何是好。武氏姻亲出身乡野,举止粗鄙,见识浅薄,张扬跋扈,少有善行,若得封王,更加肆无忌惮,非社稷之幸。母后称帝必然引起其他哥哥不满,恐难有宁日。” “没有不满的机会了,除了你的两位同胞兄长,父皇其他的儿子,掌握实权的番王,母后都会除掉的。” 公主的政治眼光倒是很好。 “我与他们并无太深的感情,如此也好,父皇若是去了,母后便是我最重要的亲人,母后好,便是好的。今日乏了,先行休息吧。” 沈三问其实很想解释一下自己的处境,自己拿不定的主意,不过公主真的累了。 或许自己说太早了。 这一晚上,什么都没发生。 什么,都没有发生。 公主特别哀伤,哭了好几次,这让沈三问很难受,即为公主的心里难受,也为自己的身体难受。 第三十四章 责任与温情 第二天一大早,公主眼睛有点肿。 外表越坚强的人,难过的时候更悲伤。 都怪自己多嘴,本来是短痛,现在可好。 只能再休息一天,如果公主这幅神情进宫,自己的小命堪忧。 公主格外的镇静,让人感觉心疼。沈三问知道公主的心没有完全敞开,自己无法走近,这种伤痛也是自己无法宽慰的,只能默默陪伴。 强者更需要的是自我调节,安慰,永远改变不了事实。 公主慢慢调节好心态,终于让人轻松许多。 第三天,二人盛装去皇宫。 公主抄了孝经给皇帝陛下,字体颇有武后风采,娟秀中透着张扬,内敛中透着霸气,皇帝很开心,对驸马也格外友善。 唐朝贵女表达孝心的方式在沈三问看来很奇特,百寿图、百寿画、抄孝经、抄佛经、祈福、问安敬茶。问安还是可以理解的,但是送些字画,请求神明,更像是在提醒和安慰自己。 本来作为太平公主的驸马,沈三问应该挺受重视的,可是皇帝中意的不是他,从四月下旨到七月成亲,两月时间,沈三问只见过这个皇帝四次——狩猎场、婚前叮嘱、婚礼,然后就是现在了。沈三问问心无愧,所以对皇帝不卑不亢。 太平公主有八个哥哥,除了太子大多封王在外,只有殷王皇帝特别喜爱长年驻京。公主的婚礼上,来了几位,只见过一面,沈三问谁是谁都分不清。 今天皇帝很高兴,给公主面子顺手给驸马加封了一个官职,右散骑常侍。可以给皇帝提点意见,是个尊贵却没有实权的顾问官。不过,常侍从三品却有进宫的权力,以后狄仁杰的麻烦就少了许多。 拜完皇帝拜皇后,进宫没人阻挡,如入无人之地。 武后看到女儿十分开怀,太平也笑的灿烂。只是看着沈三问的目光有些复杂,悲喜莫辨,沈三问十分忐忑。 武后:“太平近来可好,母后看着是憔悴了,可是驸马对你不好?” 沈三问心里一紧,吓坏了,这个丈母娘难对付啊,一来就是下马威。 太平公主倒是笑的很开心,糯糯的撒娇,“驸马若是敢对我不好,父皇母后定然饶不了他。” 武后笑容中满是爱怜,“太平长大了,驸马对你的情义母后自然是晓得的。母后只期望你能一生太平,开开心心。”又转过来对沈三问好言好语,“太平小时候,侍奉菩萨,性子寡淡,爱好清静,驸马务必理解忍让,莫要让她受委屈。” 沈三问:“是,姻缘是我自己求得,自然不会辜负。” 武后:“驸马且先退下吧,我与太平许久未见,自有许多嘱咐。” 沈三问在殿外候着,也不知道武则天会说些什么,是与自己相关的事,皇帝的事。 武后:“驸马可将陛下的事与你说了。” 公主:“是。” “哭过了。” “是。” “我的太平,最是孝顺,向来进宫都是先看我,今日却去了你父皇哪里,唉,驸马何苦跟你说这些。” “驸马对女儿坦陈相待,女儿以为并无不妥。” “你倒是向着他。” “驸马是儿臣的夫婿,儿臣自然……” “我知道了,如今你父皇托政于我,诸事尚在掌握,可你皇兄李显为太子一年,毫无长进,你性格类我,处事果断,日后得多为你皇兄费心。 人定胜天,驸马之言,不可尽信。驸马才情洒脱,不拘束礼法,却无甚大志,儿女情长。你为大唐公主,母后从小细心栽培,你万不可如此,手中若是无权,朝中若是无势,万事也会身不由己,你切勿天真。” “是。” “传驸马进来。” 沈三问:“母后有何吩咐?” 武则天看着他笑容满面,只是不知道有几分真情。“此处尚有几份奏折,驸马领了散骑常侍的官,今日便规谏一番。” 沈三问现在特别有自知之明,“三问才疏学浅,不敢妄议朝政。” 武后却不管他。 “吐蕃犯境,黑齿常之率三千兵将夜袭破敌三万,缴获羊马数万。被参放走吐蕃贵族论赞婆、素和贵,常侍以为如何?” 是常侍不是驸马,上下级,不是家人,所以你得答。 沈三问:“黑齿常之骁勇有谋,能征善战,所向披靡,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据闻,有官兵伤其马,官兵欲罚之,黑齿常之却答不愿为私人之马伤大唐之兵,可见其忠心耿耿,重情重义。” 武后:“谨小慎微兼有治军之才,不错。” “如今永隆二年,永隆二字,陛下厌之,驸马可有建议?” “如今国泰民安,又有边疆大捷,不如叫开耀,取意继往开来,光耀九州。” 哥的历史可不是白学的,这么多年的宫心计也不是白看的。 武后并未觉得不妥,也没当回事,年号本就是皇帝突发奇想起的,随时想改就改。 不多时,二人见武后政务繁忙,知趣退出。 出宫看了一下她最小的亲哥哥李轮。 李轮本来正在写字,听到公主来了,十分欢喜,立刻就放下笔出来接见,想来这两位的感情非同一般。 沈三问这次认清了这位极为幸运的王爷,下次见面应该能认出来。不过,沈三问想到自己忘记了一个重要的事——王彬的差事。 本来王彬是打算来李轮这里做个谋臣的,可是自己偏要给他另找个差事,还不幸的忘记了。 很想直接回宫请示一下武后。 李轮相貌英俊,声音磁性十足,书生气也重,气质温和,不像是个皇子,倒像是个读书人。 这个哥哥是真的好,太平在他的府邸,不是公主,是皇帝。近日新得的玩具、珍宝全部搬出来了!公主也不客气,沈三问也没有拘束,这里真是个好去处。 一场宾主尽欢,三人尽皆安心。李轮见妹夫知情礼貌,驸马见公主心情大好,公主见皇兄温情淡泊。 这段日子,沈三问给自己点亮了一些技能,比如麻辣小龙虾。七月,正是吃龙虾的好时候,香料也不缺,府中的虾球吃了好多,终归没有麻辣小龙虾有滋味。 沈三问想整点好吃开胃的,安抚一下公主的胃,这两天公主寡言少语,食不甘味,看着心疼。 折腾了厨子两天,配料和成分改了又改,勉强吃到自己想吃的味道。麻辣小龙虾摆上桌子的时候,公主满眼的不可置信。 第三十五章 这个龙虾有点甜 能摆在公主桌上的向来都是色香味俱全的精食细脍,今天见到的这是什么? 其实沈三问也很好奇,本以为龙虾是民国年间引入中国,却没想居然让他在唐朝看到了龙虾,许是天可怜见,派了一对虾兵蟹将远渡重洋而来?还上了唐朝人的餐桌? 小个头的龙虾只有尾部的虾仁可吃,所有富贵人家向来都是吃虾球的。也有能捕捞到巨虾的,一只虾就是一盘菜,蒸煮半虾,将巨虾切成两半,肉质鲜嫩,食用方便。可是这带壳的龙虾,如何下口?还得一个个开虾取仁?实在是费事。 公主有些愣。 麻小有一股鲜香,摆盘也讲究,龙虾在盘中红扑扑的蜷起,围着中心,特别好看,驸马推荐想来味道是不差。 沈三问已经开始徒手剥虾了,手上剥的油腻腻的,公主十分嫌弃。不过虾尾喂过来的时候,公主从善如流。“嗯,好吃!”然后某位驸马就开始了剥虾,喂老婆,舔手指的开心历程。一大盘虾,大部分进了公主的肚子,很香很满足。 这顿晚餐吃了很久。 晚上,一番云雨,一阵情话,两人更加腻歪了。 接下来,每隔三天餐桌上就有虾,沈三问剥了大半个月的虾,公主终于吃腻了。 麻辣小龙虾也从公主府传到了殷王府,传到了皇宫,传遍了整个大唐,还有了个别名——三品驸马虾。龙虾价格也翻了好多倍,沈三问特别后悔没有收购点龙虾来卖,虽然他不差钱。 沈三问向公主表达了他的遗憾,公主却不以为意,“驸马若需要钱,从府中取便是。若想赚钱,不露配方出去便是。如今外头的麻小绝没有驸马做的好吃。” 沈三问得意洋洋,“那是,这配方还得我来改。” 古语有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狄仁杰是个有远虑的人,所以沈三问有了近忧。距离沈三问承诺《刑法概要》一书,已三月有余,半点回声没有,狄仁杰很不满。 “驸马逍遥快活,每日饮酒品虾,好不潇洒。”狄仁杰怒气冲冲。 公主自然也在,所以公主悄悄皱了下眉。 沈三问不急不躁,“狄大人,许久未见,更加精神了。” 回答他的是一声冷哼。 “驸马莫非半字未写?” 是的,我早就不记得这事了。 “驸马莫非欲以美姿为生?” 是的,我就是想吃软饭,谁让我老婆是太平公主,我又长得帅呢。 公主怒了,这个老顽固,“狄大人,请注意言辞。”说的很客气了,狄仁杰广有才名,受父皇母后信任,又出名的不畏权贵,公主虽不愿为难这么个忠臣,但倘若继续指责驸马,自己也决然忍不了了。 “驸马,何以对答?”狄仁杰还是有些咄咄逼人。 “近日繁忙,还请狄大人见谅。自明日起,三问每三天前往大理寺汇报进度。” 你忙的事是剥虾吗?狄仁杰不屑一顾。“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驸马如若诚心,当自今日起。” 今天得去骑马得去登山啊,特地起个大早! 公主:“驸马当以国事为重,勿要让人看轻。登山之事,来日方长。” 既然老婆大人发话了,那就写吧。 狄仁杰:“不知驸马预计何时完成?” ……欺人太甚。 “少则三日,多则十五日,注释阐明,待狄大人观后再议。”沈三问十分不耐烦。 “十五日后,老夫再来拜会驸马。公主,臣告退。” 错过了美景和温暖的时光,难受。 公主已经吩咐准备纸笔。 一连三日,沈三问都在奋笔疾书,公主在一旁陪伴。公主听说过刑法概要,可是见到之时才觉得不简单。自古以来,法律都只规定了具体行为的具体处罚,却未有一书一法如此分析立法精神,分析法律构成,犯罪构成,从证人,证据,动机,犯罪人分析再而推及刑罚。有调查方向,判定标准,将大大减少冤假错案,怪不得狄仁杰那厮如此耍泼。 夫君果然是才华横溢。 看着满园等待晾干的纸墨,奋笔疾书的英俊少年,公主笑的很开心。 沈三问只想快点写完,不然秋天到了,夏末美丽的日出就错过了。 写了整整三天。 手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除了吃饭睡觉,全部时间都在写字,有时候掌握知识也是如此累人的事情。 不过每日休息时间喝着公主煮的茶,听着公主的夸赞,沈三问还是很满足的。 整理好《刑法概要》,沈三问打算去大理寺,今日还要向狄仁杰推荐王大公子。 才过去三天,狄仁杰听到沈三问来访,十分欣慰。 沈三问递上手抄版刑法,狄仁杰略微扫视一遍,居然是写完了。 “小友果然守诺”,狄仁杰摸着胡子,看着眼前的小年轻,一副对面那个谁谁谁真是孺子可教的模样。 沈三问却没有领情,翻脸就叫驸马,合好就叫小友,哼,谁还没有三分脾气了,我不写你是不是要去皇后哪里告状?“三问生为劳碌之命,岂敢不守诺。待狄大人看过,未尽之处,再行补充。” 狄仁杰越发觉得他真性情了。 沈三问坐好,喝茶,等他读完。 狄仁杰又有了新困惑,“老夫曾听驸马口述,自然能懂,却不知他人能读懂多少。”打算叫人来读。 沈三问赶紧接过话,“吾有一好友,姓王名彬,学识渊博,特推荐给大人,如若他能读懂,可以谴他在您手下办差,为此书做注。” 狄仁杰一阵无语,如此懒散,推脱责任,可真的是无可奈何!若非太平公主驸马,定要将他下狱,写完注释配以具体案例说明方能放出。 “那王彬可是太原王氏之后?现在何处?” 沈三问赶紧催人去请,王府、诗馆、酒楼,总是这三个地方。 片刻,一身骚包红衣的王公子来了,春风满面。 “拜见狄大人,拜见驸马。” “此处有一书,沈小友所著,你且一观。” 喝了几盏茶,王彬看完了,夸写的不错啊! 狄仁杰考问了。 王彬真的看懂了。 狄仁杰准备写奏章禀明此事。 沈三问告辞了。 王彬懵了。 后事有王彬了,可以好好休息了。 太平公主心疼驸马累了三天,不过看着他今儿一直躺着无病呻吟,累啊累啊的叫唤,准是期待着自己的安慰,也是无奈加无语的。这个男人,真的是…… 当然,公主也不会吝啬自己的柔情。 沈三问觉得自己真是最幸福的人了。不过一想到这里,又突然害怕失去。 自己要珍惜这二三年时间与公主好好过日子。 第三十六章 后顾之忧 “驸马有没有想做的事情?” “最想一直与你一起。” “驸马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我在你心里,那也不想去。” ……我在说正事。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甜蜜的时光总是走得最急。 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又有麻烦上门。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次问题出在沈家。 沈家老爷子一直都是个普通本分的商人,一个商人,做了皇亲国戚,飘了。沈家门楣本来不高,勉强抬举了一个从三品起来,也算是圣上的荣宠了。 这时候,就该心里有数。 沈老爷偏偏是个没数的。 本来与儿子就不甚亲近,新婚都被支开了,心里还能没数,也是越活越年轻了。 也许应了世族传出的那句话,当穷人拥有财富,会比富人更加骄奢淫逸,当一个贫贱之人有了权,会比世族更加恣意妄为。沈家老爷子人已在洛阳,虽无实权,却有个不一般的公主做儿媳妇,一朝得势,真的目中无人了。 洛阳,九朝古都,是一个不简单的城市。前隋都城便在此处,不少不得志的皇亲国戚、前朝贵胄也在这里,沈老爷初到,还是战战兢兢,客客气气,保持着谨慎,可是这些人知道这是太平公主的公公,哪里能怠慢?几日下来,沈老爷算是体会到了权力的美妙,开始行事跋扈,唯我独尊。早年丧偶,本就一直流连青楼,到了洛阳自然要一睹名花风采,为了争一头牌,沈老爷直接摆出了驸马的名义,“在下不才,犬子却颇为出众,乃是当今右散骑常侍沈三问。”此言一出,大家却不敢再争,不看僧面看佛面,太平公主可惹不起。可是心底却不会服气,不过一商贾,如此神气,目中无人。 所以,长安虽远,三日,这事便从洛阳传回了。 驸马之父为争青楼花魁,高呼“太平公主乃我儿媳”之事不胫而走,轰动长安,成为长安权贵茶余饭后的谈资。 其他人不敢向公主和驸马提此事,只有王彬知道沈三问与其父素来不和,立刻来告知沈三问此事。 沈三问本就有些患得患失,如今更加的焦虑。 如此鱼唇,真是让人无法安生。给自己抹黑,使公主的名声受损,对于自己,可能是灭顶之灾啊! 沈三问不得不慎之又慎。 太平公主可以无需顾虑这些小事,但是自己决不能成为第二个薛绍,沈家必须好好处理。 沈家四脉人丁众多,沈三问打算一一了解,早做处理。 沈三问把这事告诉了公主,虽不知具体情形,她这个公公,真的是没救了。 公主觉得是小事,这位素未谋面的公公在洛阳闹得再欢也与她无关。 左右,权势就是拿来用的。 好吧,这是武则天的亲女儿。 沈三问:“决不能再让这些事情发生了,如果母后觉得你嫁给我是错了,那我便万劫不复了。” 公主觉得他忧心过甚,不过驸马注重名声,是好事,这事也好处理。 于是,沈三问写了长长的书信,指责洛阳的人不知收殓,跋扈无知,树敌众多,要不了多久自己就将服丧守孝三年,又告诫家中子弟与人为善。 沈老爷知道了京城的传言,明显有人攻击自己,为保小命收殓不少。 自此,沈老爷、两个兄长、还有手中有权的沈氏子弟,沈三问都派了专人盯着,每月汇报,特别与三品大员有交集者,立刻汇报。 又于长安和江西两地沈府办学,请有名望的先生授课,定了族规,沈氏子孙无论嫡庶,年龄五岁至十二岁者必须于书院学文习武直到十六岁。 公主府钱多,随便花;沈家又无人敢质疑他的决定。办学、雇人监督十分轻松。 办学,从长远来说,必然能够促进家族的繁荣昌盛。读书明理,学武强身,以后沈家能有更多的人才。 沈三问做的特别起劲。亲自监督,制定了课程安排。 不同于世家一名夫子长期授课,沈府是五位名流轮流上阵。 分了启蒙和童子两科,童子又分经史、文学等科目,启蒙过后,再逐一学习具体门类。 具体时间安排是,上午由夫子授课,下午一半时间温习交流相互解疑,另一半时间锻炼身体,每周交流评比,然后休息两日。交流需选出大家心目中的优胜者,周复一周,月复一月,提高学识,温养谈吐。 教授内容,主要还是传统儒学。 此举应能有利整个沈家,也为自己选几个帮手。 长安执行的很顺利,毕竟有他时不时来监督,可是江西就难了,阳奉阴违,嫡庶区别对待。 沈三问心里可不高兴了。 不过是两房小势力,跟我这个驸马对着干?那好,分家吧,我这两房做皇亲国戚,以后当长安沈家了,同祖不同祭,两条路,任你选。高压之下,情况乐观不少。 嫡庶的观念在唐朝真重。大老婆生的才是儿子,小老婆生的备受歧视。唐朝是一夫一妻多妾制,也没办法,但是小孩子受教育的权力,沈三问还是想要维护一下。 每个人生来虽然有地位的差距,但是都有通过自身努力改变处境的机会和权利,沈三问不介意提供更多的机会给族中子弟。如果他们愿意自力更生,发愤图强,即使没有继承家族财富的权力,也能用自己的双手打造不一样的人生。 嫡庶子弟的教育还是分开为宜,于是,上下午错开教学,内容没有区别,不过是多雇了一倍人力而已。 此举虽然是沈府小事,还是慢慢传开了。 嫡庶同等对待也是挑战了社会秩序。可这沈府家事乃是驸马促成,于是无人干涉。 有远见之人预知,沈府若是如此培养子弟,后代将会越来越出众,不过嫡庶子的斗争也难以避免。 沈三问也知道这个。小家嫡庶的斗争就是争夺家产,皇家的斗争是争夺天下,精英教育必须背个锅。如果嫡子聪明,庶子从小受欺负,被看不起,有根深蒂固的奴才思想,嫡子的地位就稳定多了。 如何规避嫡庶子的斗争呢? 通过洗脑教育啊! 庶子庶女又加了励志课程。这些人从小开始听励志故事,刘备织席贩履成为一代帝王,武士彟白手起家成为开国功臣,匡衡凿壁偷光学有所成终成一代宰相,陈平苦读苦思终成汉初三杰。出身并不能决定你们的终点,继承父辈的家业反而备受束缚,沈家有什么好继承的?自己用智慧打出天下更加可贵,是要成为富家翁,还是考科举,为政一方,为军一方,为国效力,争一个前途无量? 听多了这些洗脑,还会寄希望于与自己无缘的家产? 都不用沈三问设法督促,这些庶子自然会在看到母亲的处境,家族的凉薄时做出正确的选择,一遍遍逼迫自己认真学习。 或许这些庶子没有退路,可以更好的为己所用? 至于庶女,先学着吧,还没有找到适合他们的路,以后做个老师也是不错的。 家族安排好,算是没有后顾之忧了。只要不谋反叛乱,还是无大错可挑。是不是应该给这些小孩加课,进行更多的忠君教育呢? 第三十七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 本来是个悠闲驸马,却有许多事情。 这并不是自己想要的日子。 “公主,我不想努力了,你养我好不好。” “……”难不成现在不是这样。 公主不想理这个没皮的人。 公主也很忙。 四书五经,琴棋书画,歌舞曲艺,都是不学不练,会生疏的。嫁为人妇,并不是抛弃这些爱好,只是观舞对弈的人变了。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公主从未放弃进步。 因为有个厉害的老婆,所以沈三问可以放弃进步。不过作为先知,注定不会让人看轻了。 陪着公主读书,下棋,弹琴,偶尔看看球,玩玩游戏,骑马爬山,日子优哉游哉,十分舒适。 沈三问觉得公主的少年生活肯定类似现代被报各种兴趣班,带上神童帽子私下哭的撕心裂肺的苦童,看着十分幸苦。 公主却甘之如饴。 皇家的教育都是精英教育,多个老师负责一个学生,这种情况下,却也教出了不少傻子,确实令人费解,可能那些妃嫔与皇帝选出的老师并不合格吧。 公主的老师必然是几位博学才女。 “公主,你从小每天都要练习这些吗?” 公主刚刚弹完琴,正吩咐完奴婢收拾好琴,直接扑进沈三问怀里,沈三问把她一把抱住。 宝贝真辛苦。 “是啊,母后说,读史明智,琴棋书画,修身养性,不可不学,作为公主,绝不可放纵任性,不学无术,丢了皇家的体面,让人看轻。学习这些,久了也十分有趣,总比整日痴迷杯中之物,无所事事,浑浑噩噩要好。” “你博览群书,可有读过女则女诫?”沈三问突然想逗逗她。 “翻过。不过是些女子自缚所作,不值得读。莫非驸马希望妾谨守三从四德,好好侍奉夫婿?”公主眼神真挚的看着他,整个人都变得乖巧了许多。 这个称呼可不太妙,公主可不是什么会甘心居于人下乖巧侍奉人的人。“不不不,还是为夫来遵守新三从四德吧。公主出行要跟从,公主命令要服从,公主挑逗要顺从。公主喜好要记得,公主生气要哄得,公主才能要夸得,公主心意要懂得。” 公主见他说的有趣,也不与他计较。“驸马整日就知道花言巧语。”虽然如此说,但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关心呵护,公主都能看得懂。 公主从不懈怠,也让沈三问格外有危机感。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另眼相看,更没有无缘无故的宠爱。公主得宠便是凭借自己的智慧与坚韧,那么自己有何屏障呢?虽然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未卜先知之能,占得一些先机,但放任时局变幻,随波逐流,迟早有山穷水尽,穷途末路的一天。 所以自己也该有所努力了,虽然极不情愿。 沈三问仔细分析局势。如今公主虽然影响力很大,却并没有实权,皇帝眼看也只有一年半载了,还是得走动走动,交好一下以后的权臣,如果不能交好,趁早杀了,图个安稳。 沈三问与公主商议此事:“我打算交好武氏贵族与日后权贵,无论忠臣佞臣,这样,应该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公主很支持,“驸马这么做能少些不安就好。不过,从未见驸马学习八卦周易,夜观星象总是单纯赏月,却能卜算前程,算知人间祸福,预知后事,真是神奇。” “或许我与生俱来,便能欲知后事。我出生在大唐就是为了能陪伴公主共度一生,上天给予我这个机会,我便想事事趋利避害,保护好公主。”沈三问句句出自肺腑。 “驸马的心意我已知晓,但是世事多变,天道无情,驸马也无需事事强求,常怀悲凄。我一生富贵,定然能保驸马一世无忧。”公主也很真诚。 沈三问:“龙有游浅滩之时,虎有落平阳之日。如今的确是富贵,可是手中无权,他日若有人觊觎公主的富贵,我必然是首当其冲,要被排挤打压,甚至性命难保,洛阳一事就是个警醒。” 公主换个姿势,继续抱紧驸马,“那你打算如何做?” 沈三问:“武氏子弟武三思、武承嗣与母后关系最亲,以后也会最为得宠。我打算投其所好,与之交好,他日不至于相互仇视,兵戎相见。” 公主:“武氏远在并州,山高路远,不如等待除夕,武氏众人至京,再做打算。” 历朝外戚专权,被帝王深深忌讳,当今天子亲身经历了与长孙无忌的搏斗,才真正执掌大权,忌惮外戚之心更重。武则天对此事心知肚明,也知道自家兄弟的浅薄才干,自然不会在此事上跌跟头,成为皇后伊始,两位兄弟与两位堂兄便因小事被发配远流,大多死于途中,不得善终,武氏中人,从不在朝廷担任高官要职。高宗有感于武则天的深明大义,对皇后更加信任,对武氏多有财帛封赏,武氏族人受此恩宠成为并州显贵。武家最尊贵的皇后在长安,所以每年除夕,武将新一辈人每年都赶来京师,讨好皇后,以求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 如今秋高气爽,月余寒冬便至,等上数月也未尝不可。 公主每隔数日便回宫请安,沈三问时有陪同,这一日二人携手进宫。 沈三问突然发现了,一个一直被自己忽略的能人,也是一个能翻云覆雨的女子。 此次拜见武后,武后照例与太平公主议论军国大事,却有一人服侍在侧。 后宫向来不得干预议论朝政,所以武后每次与公主商议都屏退左右,此人能处于此处,让沈三问不得不高看一眼。 沈三问稍作打量,此人与公主年纪相仿,面目清秀,举止神态有些许谦恭也有些许自得,目光炯炯有神,不似宫人唯唯诺诺,低眉顺目,自有一番神采,手如柔荑,应该也是知礼之人。在皇宫没有宫人的谦卑姿态,反而有一种细微的张扬姿态,必然不是长久被深宫压迫之人,此人如何能在武后身旁随侍? 沈三问当下十分好奇,趁二人商议空隙,问道,“不知这位是?” 太平公主应声而答,“此为宫中有名的才女,上官婉儿,文采斐然,博古通今。” “原来是个才女。”若非有才之人,也不能立于武后身侧了。 上官婉儿,自己居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人物! 武后:“驸马觉得婉儿面相如何?” 沈三问又打量几眼,“是个聪慧有福之人。” 如果说这是武周的巾帼宰相,自己与之交好便落了下成。今日议政,武后已经让上官婉儿随侍,有心刻意栽培,此人大势已成,自己却未得武后信任,两相对比也是凄凉。 上官婉儿也注意到这位驸马,与传闻一致的温文尔雅,相貌俊朗,对太平公主关怀备至,衣食行走细节之处,比宫人思量的还仔细,事事以太平公主为先,全然不在乎外界议论,我行我素,在皇宫之中也是如此,当真是洒脱随性。于皇后此处,也能说上话,发言三思而行,沉稳持重,却不似外界所言的纨绔。 上官婉儿对此人十分好奇。 待二人离去,便迫不及待询问武后,“这位驸马未有实职实权,亦从未参政,却言语自信,建议多有新奇之处,又有慈悲之心,皇后以为此人如何?” 武则天大笑,递给她一本《刑法概论》。“沈三问行万里路,自然与读万卷书的书呆子不同,此书便是他所著,你可读一读。狄仁杰曾言此人有大才,本宫见到此书方才全信。可惜此人却无心政事,处处规避责任,只图安乐,刑法概要亦称梦中所见,不署姓名,以此拒绝朝廷征用。至于此人见识,出身二流士族,对于实务颇有见解,对于政治却偶有不清明之处。为学有余,为政不足。” 上官婉儿不再多言,皇后口中说的是此人不堪重用,却夸赞有加,必然对此人十分满意,她看得明白。这位驸马当真是幸运,武后分明说他忠心耿耿,又无政治威胁,还是公主之夫。日后有机会,当多亲近亲近,交流文学政治,自己于深宫之中,多一个朋友便多一份希望。 二人出宫,沈三问便向太平公主坦白。“那个上官婉儿,日后会是个巾帼宰相。” 公主见识了驸马的预见年号之能,对此只能惊叹。“上官婉儿,颇有诗才,却只是内廷小婢,如今得母后看重,随侍献计,日后能影响朝局,也在情理之中。历来没有女子做宰相,驸马能说他是巾帼宰相,却不知道她能做到如何。” 沈三问也不再多言,历史总有自己的轨迹,也不知道自己这只蝴蝶能带来怎样的飓风。 遇见了上官婉儿,又言明此事,公主又对此人颇有好感,交往之时,注意一二,略施恩德,就是一个绝佳的盟友了。此人不傻,自然也会与公主交好。 上官婉儿,随侍武后身侧,所见越多,越发恭敬。这位皇后,慢慢成了婉儿的榜样,不只有男子能掌天下权柄,定万人生死,眼前的这人也是一位霸主。那么自己能否也拥有这样辉煌的人生呢?婉儿突然想到母亲给自己讲的故事,母亲生下自己的前一天,梦见有巨人送称,可以此物称量天下士。以往只望肌白貌美之年可以嫁得如意郎君的上官婉儿突然对权力产生了渴望,他日若能为官做宰,丈量天下之士,方不负此生。野心的种子逐渐萌芽,再无法浇灭。 权力,永远是这皇庭无法磨灭的欲火,任何人都无法逃脱,只能愈加沉沦,难以自拔。 时间不过一月,上官婉儿更加了解了这位皇后的才干,又揣摩透了武后的性格。天纵之姿便是为这位皇后量身定制的词汇,遇事冷静,才智卓绝,远胜皇帝。待人谦和,却有杀伐决断的气概,又能据理力争,不择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真的是天生的皇者,自己与这位皇后相差甚远,还有许多要学习的地方,不知何年何月,自己能如皇后这般决定自己的命运,决定天下苍生的命运。 这一日,公主驸马又双双来到皇宫,这也算公主的特权了,既有皇帝的允许,又有夫君的纵容,天下之大,没有一处去不得。 太平公主已经被全天下权贵之妇妒忌,生来金枝玉叶,沉鱼落雁之容,惊才绝艳之智,帝后荣宠无双,夫君千依百顺,所有的幸福集于一生,仿佛这个世界其他女子都只为称托这一人的高贵。 这一月上官婉儿见到了这个多情的驸马三次,可是这个人眼中只有他的公主。《刑法概要》堪称古今法典之最,没有人有过如此深刻系统的研究,没有人整理的如此详尽,此人该是刑法的集大成者了。 十七岁,本是少女最好的年华,可是深宫之中,只有一个老迈的皇帝,才能不如女子,英俊更谈不上,有些情愫产生的很自然。 若不是沈三问每次都是陪伴公主前来,恐怕早已被皇帝忌惮。 想起昨夜梦中,对面的人对自己嘘寒问暖,上官婉儿的头又低了几分。以太平公主今日所受的荣宠,这个人绝不是自己所能染指的,想想也不行。上官婉儿小心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与神态,以免一不小心身首异处,自己还有远大的志向,这些不现实的思想还是早点摒弃为好。 终于慢慢镇定下来。 时间过去了一天又一天过去。 腊月已至。 又转瞬。 将至除夕,武氏众人也终于提前到达京城。 沈三问与王彬时常聚首,表达了交好武家兄弟的意愿,王彬心领神会,一系列意外偶遇,便与武家最为文雅的武攸暨相熟起来。 这一日沈三问与王彬在茶楼喝茶。 武三思到京城便闭门读书,武承嗣只是在家听曲饮酒作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唯恐惹祸上身。不知是得了武后的嘱咐,还是担忧武后的政敌,毕竟这个姑母对亲哥哥都不曾手软,二人倒是有自知之明。 反倒是迁居京郊数年的两个少年,武则天的堂侄,武攸暨、武攸宁,由于早年带着落魄的武后的母亲,千里迢迢来到京师,算是对杨氏有恩,在热闹的除夕氛围中,更有底气的活跃在各个娱乐场所。 其实沈三问也十分好奇武攸暨这个人。 第三十八章 柏拉图之恋 王彬受邀参加了武家的宴席,打算带着沈三问一起去。不过沈三问对武攸暨的好奇,让王彬十分疑惑。 武攸暨与他妻子恩爱与否?他的妻子何许人?他与他妻子爱吃什么?这个,他也没说啊,只是听说二人感情和睦,相敬如宾,武攸暨此人也与他诸位风流成性的兄长迥异。 王彬心想,沈三问问的全部是武攸暨和他的妻子,他到底要干嘛?“莫非沈兄认识那个妇人?” “并不认识,姓谁名谁都不曾知道,更加未曾见过。” 那你一直问个不停。 有病。 王彬觉得这是个机会,“沈兄居然会对一个女子如此感兴趣,关心到她爱吃什么,而且还是个已出嫁之人,不知道太平公主若知此事,做何感想?” 生活中并不缺机会,缺的是一颗发现机会的眼睛。 还好这是个隔音不错的包间,沈三问虽然对别人称他吃软饭之事并不介意,但是却不能容忍,这类破坏二人感情的风言风语传出去。毕竟前者是事实,后者是流言。 我也不想靠公主呀,谁叫公主这么出色,我也很绝望啊。 沈三问佯装愤怒道:“休要胡说,不过是武攸暨此人有些诡异,所以,我多问几句。” “那你也应该是问武攸暨啊,你问他妻室干嘛?”王彬不依不饶。 “你到底要如何?何必执着于此事?”沈三问认怂,王彬明显居心叵测。 “你一声不响把我拐去大理寺,我被狄仁杰那厮当苦力,用了整整两月,废寝忘食,日夜劳心。此事我怀恨在心,你且想个法子,慰藉我心,否则……”王彬一脸奸笑。 沈三问挑一挑眉,压下自己内心的愧疚。“我们是兄弟,此事利国利民,若非你我亲如兄弟,我万万不能把这个功劳让与你。狄仁杰,社稷之重臣,被他看中,能使你声名鹊起,一鸣惊人,为朝野共知。王兄才华横溢,远超陈平张良、郭嘉诸葛之流,又英雄年少,正是一飞冲天之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王兄岂可辜负吾之心意,曲解至此?” 王彬十分不屑,“我自知貌比潘安,才高八斗,无需多言。只是,照你说,此等差事天上有地下无,你却让于我,我是否应该对你感恩戴德,多谢再造之恩?” 沈三问:“说吧,你想干嘛?” 王彬鬼头鬼脑,“回头再说。” 是夜,沈三问孤身前往武府,王彬在门口等他,两人一同进去。武后侄子辈的青年才俊都在,目标只有三个人,也都在。 这三个人各有特色。 武攸暨是三个人,或者是武家这一代最出众的美男子了,斯斯文文,彬彬有礼,而且极爱干净,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面如傅粉,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武三思则是这三人中最为出众的,因为其他两个人太差劲了。听到武三思闭门读书,沈三问原以为这是个文人,原来却不是。武三思面容也十分英俊,看来武家的遗传是极好的。不过举止确透着一股军旅气息,动静都散发着力量,神情却没有军人的傲气。军旅中人大多性格刚毅,又有傲骨,可是此人刚毅不减却收殓了傲气,这个人不简单,是个沉稳有城府的人。可能,也是个做大事的人。 至于武承嗣,这人是真的恐怖,面容滑稽,穿金戴银,一副暴发户模样,言谈间,情绪起伏不定,喜怒哀乐全在脸上。一家人差别居然如此之大,这个人日后是如何有底气想做太子的。 王彬给沈三问指明这三人,便丢下沈三问,走到远处熟络的与武攸暨攀谈起来。不多时,让人有这两人相谈甚欢、惺惺相惜之感。这武攸暨应该也是个风流人物。 王彬带了驸马爷前来,诸武不敢怠慢,一一见过。久居长安,未见过外地公子的沈三问,初见武氏家族这群人,心里十分不适应,除了武三思还算持重,其他人皆是市井小民之状。少了世家公子的清贵气,多了曲意讨好的意味。 沈三问也没将其他人看在眼里,只对三武十分客气。武三思已有交好之意,武承嗣谄媚的像个小丑。 至于武攸暨,看到沈三问之后两眼放光,似有千言万语,又悲喜交加,时而有知己重逢时的喜不自胜,时而有名落孙山的凄情愁苦。这双会说话的眼睛让沈三问也不禁恐惧,一个人的眼睛居然能如此富含深情与表现力。 可是,自己可以确定,与他从未见过。 一场宴席结束,沈三问逮住了王彬,“武攸暨这个人怎么样?” 王彬一脸疑惑,不是问过了吗,“不错啊?” “此人文质彬彬,我看你们一见如故,应该也十分有感情!” “初时还好,性格也算沉稳,只是后来,他有时看我的眼神十分不正常,我心中甚是恐惧”,王彬也觉得可怖。 “他还能把你吃咯?你王大公子还能怕什么。” “我觉得他就想把我吃了,所以才恐惧啊!”王彬想给他头顶一个栗子。 沈三问紧紧盯着王彬。 王彬为人洒脱,是个阳光少年。此时一袭红衣,黑发明眸,剑眉星目,唇角带笑,十分帅气。 王彬:“你看什么?” 沈三问:“武攸暨只有一个正妻?” 王彬:“对,从未纳妾,有个女儿,从未流连青楼赌馆,据说是个痴情之人。” 沈三问:“他成亲该有三年了吧?” 王彬:“对。” 沈三问思绪纷飞,武攸暨明显不好女色。 按照唐朝人多子多福的观念,自然不会有避孕一说,武攸暨之妻三年未有男丁,家族中人自然为其张罗娶妻纳妾,除非他自己不愿。如果说他只是对妻子情深,这可解释不通,柏拉图之恋吗?一个有精神洁癖的人,更加不可能容忍背叛。 所以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结合他看自己的眼神,王彬的叙述,emmmmmmm,这人明显是有龙阳之好,喜欢的是男人呀。 有时候男人的直觉也很准。 沈三问相信自己的判断。 那么正史所说,他与公主婚后,公主行事放纵,追求爱情,他却谦恭退让,事事隐忍?如今看来,只能是两人各玩各的,互不干涉。可是为何史书对武攸暨此事毫无记载? 还有一事,沈三问也有些想法。史书记载李隆基赐死了太平公主之后,对这位有谋反之罪的姑姑欲以厚葬,却毁了武攸暨这个谦退驸马的坟墓? 总感觉武攸暨与李隆基之见有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故事啊。 第三十九章 灯会 此事也无暇再查,目前与武三思交好才是正事。 叮嘱王彬切勿与武攸暨提到任何自己的信息,二人告别,各回各家。 “公主宝贝,为夫回来了。来,亲一口。”沈三问抱着就啃上了。公主也十分无奈。 公主终于得空了,“驸马,那武家的几个人如何?” “那武三思好像出身军旅,又城府极深,不是个好相与之人,也不知如何才能交好。武承嗣是个趋炎附势之徒,一朝得势肯定目中无人,敬而远之为好,不可结交。” 公主摇摇头,“武承嗣这样的人反倒好用,只要我在一日,便无后顾之忧。一个城府深沉的人,必然不甘于人下,处理不好,便是麻烦。先试探一下武三思吧。” 沈三问也不在乎这些,“马上就是除夕了,不如我们好好准备一下,乐呵一番。” 翌日,王彬宴请公主夫妇与武三思,算起来武三思与公主还算远亲。 宴席上,三杯酒下肚,武三思说起了自己的经历。自幼痴迷习武,少年从军,从底层当兵一步步晋身,从未丢过武家的脸,甚至都没透漏过自己的身份。活生生一部富二代追求上进的军旅大戏。虽然现在官职也不高,在军中过得也不好。 …… 只能感叹一句:真能折腾。岁月磨平人的菱角,所以,武三思如此沉稳,饱尝人间冷暖,没有傲气。 沈三问只能出言恭维一番,“武兄少年英雄,虽然是皇亲国戚,却能放弃优渥的生活,舍身从戎,以家国为重,真是大唐之福。” 一时让武三思引为知己,只是不知几分真几分假。 皇宫中,不过数月,武后与公主议事,上官婉儿居然已经可以置喙了,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所以,上官婉儿与公主也熟络起来。 长安除夕夜,晚上有一场旷世灯会。 二人邀请了朋友一起,沈三问叫上了王彬、薛绍、崔玄、武三思,薛绍带了家属,公主带了上官婉儿。 来大唐以来,沈三问深居简出,不多时又娶了公主,能够让他当作朋友的人,很少。许多人只是来攀附他,地位不对等,便称不上朋友。所以,朋友真的很少。 就目前的情形来看,上官婉儿日后必然是不会老死宫中,能嫁给权贵的,所以公主也没担心会给她父皇带帽子。 夜晚来临,灯会开始,城中人流浮动,昏暗的灯光,嘈杂的吆喝,无数才子佳人,一张张笑脸,像极了现代的酒吧、霓虹灯和迷醉的男女。 也许正是这种气氛,才使无数男男女女,放下身心戒备,一见钟情,一往而深。 这一日,上官婉儿献诗数首,辞藻华丽,意境优美,成为皇帝庭席为人熟知的才女,不日,定会誉满全城。 这使得公主带她出宫更为顺理成章。 几人带着维护秩序的随从,从灯会一侧出发,灯谜、对联、对诗、放灯,十分热闹。武三思说了弃文从武,可是除了作诗毫不逊色。 一路风平浪静。 直到遇到一个不走寻常路的卖灯小伙。他的灯,新颖别致,细节考究,一下子就吸引了三位美女,三位美女都表达了要灯的要求。 小伙这里有个规矩,必须作诗送给同行异性人,才能猜灯谜,拿到灯。 大唐民风开放,又是在最大的相亲节,也没人认为这是挑衅刁难。 每个人都得作两句,无论男女,做不出来,背两句也行。 公主送给三问他常念叨的“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沈三问回了“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周围的单身狗吃了一大把狗粮。 当着驸马的面,大家肯定不能给公主送诗,所以除了薛绍都送给上官婉儿了。 都是夸她蕙质兰心,肌白貌美,除了武三思。武三思的诗很简单,建功立业成名时,娶卿归家慰相思。 也没管别人愿不愿意。而且第一次见面,那来的相思啊? 然后就剩上官婉儿一个人了。 上官婉儿唯恐不抓住这个机会,表明一下心迹,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爱情真的使人疯狂。 “势如连璧友,心似臭xiu兰人。” 意思是姿态优美,比并蒂牡丹还美,心性高洁,比兰花更有谦和君子之风。 送给沈三问的。 在场没有傻子,什么意思大家都懂。 公主脸上有一瞬间的错愕。什么!这个人,居然想跟自己抢东西? 心中有些怒火。 平静不下来。 公主瞪了沈三问一眼,黄牌警告,小心一点。 沈三问很无辜,我太优秀,怪我咯? 小贩看热闹不嫌事大,“这位小姐真是博学多才,诗句优美,这位相公不如作诗回应一二?” 我背的也挺好的,也没见你夸我啊…… 这事还是得快点回应了,不然公主真生气了。 沈三问慢慢开口。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与公主四目相对说的,正眼都没看上官婉儿一眼。 小贩:“这位相公也太不解风情了,男人三妻四妾……” “闭嘴。”沈三问不想再多听他说一个字。做生意最忌讳多嘴多舌,做人祸从口出,这道理你不懂吗?我教教你,你再说,你再说,小心我揍你。 公主火气小一些了,也不再看上官婉儿。 有那么一瞬间,突然觉得怒气攻心,还有一丝丝不能名状的感情。 人虽然是她带出来的,但是还是自己回去吧,慢走不送了。 一场欢声笑语,渐渐不欢而散。武三思自告奋勇送上官婉儿回宫,上官婉儿也不多言,言多必失,早溜为妙。 武三思是个军人,并不是好色之徒。可是遇到了真爱,还是遇到了爱上别人的真爱,所以他虽然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心里却没想忍耐。 他带上官婉儿到了一个客栈。 上官婉儿也没有拒绝。 唐朝贞节观念淡薄,离婚易嫁比较常见,而且唐朝的女人追求爱情。未婚女子私结情好,已婚女子另觅情郎其实很常见,并不是皇室独有的。读书越多越有才的,便越向往自由,遇到不满意的包办婚姻,就不会委屈自己。 所以,武三思与上官婉儿第一次走到一起,第一次耳鬓厮磨,上官婉儿第一次体验鱼水之欢。 不过是个男人,自己万不可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 本就没有感情基础,所以上官婉儿听完沈三问呢诗句就放弃了这段不切实际的感情。而且还觉得沈三问不解风情,远没有身边这个男人贴心。 此人还是武后的侄子。 是一道护身符。 武三思给自己加了很多戏,有霸道总裁爱上我,也有,等我功成名就娶你为妻。当然,大家都知道一条定律,等你功成名就,新娘早就嫁出去了,这肯定是个悲剧啊。 如果遇到真爱,肯定要留在身边,怎么能放弃眼前,追求可望不可即的将来呢? 快乐总是短暂的,今夜肯定是要早点回宫的,来不及细细品味初恋,上官婉儿与武三思在宫门惜惜作别。 第四十章 曲高和寡 如果一个人过得太幸福了,不仅周围的人会嫉妒,老天也会嫉妒。 太平公主一向不在公众场合逗留,就算逗留,附近的人也会自觉或者被动散了,灯会算是难得的抛头露面了。 这一次吸引的凤蝶,可多了! 这一点沈三问真的始料未及,自己与公主恩恩爱爱,会有人来挖墙脚? 大多数人都理智,可总有人疯狂。 比如,司礼丞高戬。 这是一个真正的高段位玩家。 高戬,家中虽无显贵,却都是读书人,从小就熟读诗书,处事得体,年少为官,政绩斐然,今年刚刚调入京城,担任司礼丞。司礼丞在唐朝并不是掌管宫廷礼仪的,而是监督社会礼法的机构,不是熟读诗书品德高尚的有才之士不能担任,高戬少年成名,又能韬光养晦,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个前途无量的人才。此人不仅有才,还貌美。常年一袭水墨青山,儒雅从容,治地人言一见高戬误终身,形容当地女子对他的爱慕。 可是高戬却从未动心过。 直到遇到容貌绝世的太平公主轻吐“在天愿为比翼鸟”。 本是个才子佳人的绝没邂逅,却成了痴情才子遥望佳人的愁苦烦闷。 高戬借酒消愁了三天,就差吟出恨不相逢未嫁时的千古佳句。 高戬有两个小伙伴,一起长大,感情很好。站在好友的角度,觉得高戬简直是个完人,驸马?差远了。 所以轮流开导了这位痴情男子三天三夜。安慰的话,比如你没能做驸马,那是公主福薄;驸马其实比你差远了;你必然会遇到一位比公主更值得的美人;公主遇到你后肯定后悔这么早变嫁人了。 最后这位风流才子,终于相信,公主其实并不爱驸马,而且就算爱,公主也值得更好的人,那就是自己。 没有拆不散的婚姻,只有不努力的懦夫。 所以,高戬鼓起勇气,来公主府拜访。 沈三问与公主接见了他。 高戬是来看公主的,所以这让他很尴尬。 沈三问从话语行间感觉到了威胁,毕竟高戬也是个历史名人,史书对这个人只有一句话,高戬,太平公主所爱也。 连忙让人去查。 高戬初次拜访,表达了对公主的仰慕之情,眉眼含情,声音似水,举止高雅。 公主对此人印象不错,只是她也感觉到了,驸马很不开心。 “公主,我不喜欢他,以后让他离我们远一些吧。”沈三问开始提要求。 “此人应该也是个才华横溢之人,我挺欣赏他,为何疏远此人?” “……你,欣赏他什么?”沈三问心中警铃乍响。 “此人知文守礼,如此年轻,就已是司礼丞,必是饱学之士,又干净优雅,我为什么讨厌他呢?” 沈三问不敢问了,他觉得高戬和公主很像,二人很谈得来。高戬只是见过公主一面,选的礼物是一把古琴、一本曲谱,居然都是公主喜欢的,身上的熏香也是公主喜欢的。 现实版的心有灵犀啊。知道公主爱琴的人很少,而且此人还十分有心。 高戬走的时候还说了,想下次听公主弹琴并合奏一曲,如果自己不在这里,会怎么样?他们二人怕是会引为知己,心心相惜,相见恨晚? 沈三问定定心神,今日且好好休息,明日让他好看。 第二日,沈三问叫来了狐朋狗友王彬,给他讲了高戬的生平,商议,如何打击他,如何对付他,才能让他身败名裂、一蹶不振、不得翻身。 王彬出了很多馊主意。 沈三问觉得自己找错人了,论官场谋略、阴谋诡计还是得去找崔玄武承嗣之流合计啊。 所以,沈三问还是先回家了。 回家。 就看到这人又来了。 而且正在谈情。 不,是弹琴。 公主夸他谈的好。 沈三问头都要炸了。 忙忙过去宣誓主权加秀恩爱。 “公主,你今天好美。”手已经碰到了公主的纤腰。 “驸马今天也很俊朗。”公主笑的很开心。 “那美丽的公主亲亲俊朗的驸马”,沈三问指了指侧脸。 “吧唧”,公主也没有避讳外人,不过是个小吏,这时候该小吏避讳。 毕竟旁边有个人,不能忽视,公主开始介绍,“驸马,高大人的琴谈的不错。” “今日我不想听琴,让他改日再来弹吧。”沈三问想眼不见为净。 高戬感觉收到了一万点伤害,心里拔凉拔凉的,单身狗真的伤不起。我又不是戏子,我又不是弹给你听。 “沈驸马此言差矣,高某与公主曲高和寡,驸马不能欣赏,与人无忧,何以以戏子之言羞辱于我?”高戬不平则鸣。 公主虽然颇为欣赏此人才学,听到这里,也不想再听了,言辞冷淡,“高大人请问吧,本宫累了。” 哼,欺负我的驸马起来了?翻了天了! 高戬心中一动,不好,情绪太过激动了,公主定然认为我度量浅薄,持才傲物,这可如何是好。 当下,只得告退。 沈三问见他二人相谈甚欢,格外恼怒。“公主,这个高戬不怀好意啊。” 公主:“高戬此人言语过了,但单论音律,他确是我的知音。” “知音?能不能换一个知音?”沈三问急的语气都重了一分。 “莫非驸马要限制我的交友?”公主也听懂了,驸马就是要求自己不见这个人,可是,这真的让她无法接受。 “此人不怀好意,觊觎公主美貌,想要破坏我们的感情。”沈三问痛心疾首,居然让他得逞了,这厮定然不能放过。 至于公主,她问心无愧,不过是交个朋友,驸马这个样子是想干嘛?什么时候驸马可以管到自己的事情,命令自己不可以与谁交往了? “驸马,我不过是与他交流曲艺,却无半分逾矩,你竟然这般怀疑我。本宫还想问,你与上官婉儿何时眉目传情,她竟爱慕你至深。” …… 真的是比窦娥还冤。高戬对你是不怀好意,我与上官婉儿毫无交集,这如何能一样。 好吧,这好像也是一样的。公主可能并不觉得高戬是爱慕。 沈三问冷静下来,站在公主的角度思考,她与高戬初识,并未想这许多,而且高戬向来洁身自好,自己也没有抓到把柄。如果自己不是知道这段历史,怕也被骗了。史书上说,此人甚得公主之心,自己得小心一些。 “公主,君子之交,我自然无话可说,若高戬却有此心,又该当如何?若公主被此人偷走了,无公主相伴,人生都无趣了。” 公主见他深情,也不多想,安慰道,“驸马勿要多心了。” 今日皇宫中,设置了晚宴,公主是必然要去的,高戬此时正在精心准备,那时或许可以在公主面前表现一二。 第四十一章 命运 宴席上,公主与驸马在太子席位之下落座,太子席位上面是皇帝和皇后。 这是个尊贵而瞩目的位置。 此刻,有人离席过来敬酒。 此人便是高戬了。 你这么能蹦跶,你爸妈知道吗? 不过是一场晚宴,高戬居然特地换了身行头,衣服时不时传来淡雅的香味。 这人就是来自己面前刷存在感加来公主面前刷好感的。 “今日听公主一曲,还未来得及感谢,特来敬公主一杯。公主琴音曼妙,意境深远,让人陶醉,高戬有幸得闻,此生足矣。” …… 公主倒是很开心,“高大人过奖”,然后二人举杯饮酒。 敬完酒,高戬还没打算走。 “舍妹亦好琴之人,不如明日醉仙楼一聚……”高戬准备发出盛情邀请。 话没说完,一杯酒泼到他的脸上,头发上、脸上一滴滴水珠,十分狼狈。 “你,”高戬瞪着沈三问说不出话来。 “高大人且回吧,明日若有闲暇,醉仙楼再见。”公主应约了。 高戬兴高采烈,应声告退。 这一幕,被不少人看见了。 武皇后厉声询问,“驸马何故殿前失仪?” 沈三问无话可说,公主都应约了,他还能说什么。 公主忙出言解围,“一场误会。” 武后不再询问,可是周围众人,却议论纷纷。驸马向来和颜悦色,洒脱大度,却独与司礼丞如此,必然有些龌蹉,高戬也是个有才之人,居然能把驸马得罪至此。 沈三问心中一直持的人人平等思想,无论对待下人、同僚,从未端架子,与人为善,和睦非常。众人看着高戬,越发佩服。 一场大宴会,不可能因为这些小事耽误,仍旧依序进行。 以往二人坐席,总要仔细品尝一番,好吃的,驸马也要给公主夹一些,可是今日,一席菜上来,二人都在生闷气,未曾动筷。 公主本就不是多话之人,沈三问此刻也不想说话。 旁边晚到的李轮见状,连忙来询问,“可是今日菜不合皇妹胃口?” 李显见皇妹如此,也十分不是滋味,“今日这宴席是皇兄未曾安排好,皇兄这就吩咐御膳房为皇妹另行备菜,皇妹多少吃一些。” 公主仍旧一言不发,偶尔喝口酒。 “高戬不过是个小吏,公主何至于为了他如此生气?”沈三问尽量让自己冷静一些,略带忿忿不平开口。 “你真是不可理喻。” 沈三问无话可说。 宴席结束。 二人此次也没有像以往结伴同行。 沈三问在后面追,公主并没有停下脚步。 二人边追边小声争吵。 “莫非公主觉得我不能欣赏公主的琴音,也不理解公主。” “你的确不理解我。” “那高戬不过与公主几面之缘,公主就能引为知己?” “你也知我与他只是几面之缘?” …… 这事,被宫人报告到了皇后哪里。 皇后怒不可遏,“来人,传太平公主觐见,驸马直接打入天牢,驸马今日饱食,无需供应。” 皇帝也劝不住。 二人冷静许多,只是一前一后而行,可是,不多久,皇后的旨意便到了。 沈三问被抓走了,太平公主未曾回头注意此事。 不多时,公主回宫觐见父皇母后。 皇帝心疼开口,“皇儿与驸马之见,可有误会?” 皇后愤怒开口,“何来误会,不过新婚半年,便如此对待太平,与皇宫之中拉拉扯扯,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可有半点把我皇室放在眼里?目中无人,胆大妄为,吾双目尽瞎竟以为此人可为太平夫婿。” 这话也太严重了。 公主连忙开口解释,“驸马绝无此意。” “那你为他解释,殿前失仪蔑视君王,而后对公主不敬。”武则天见此更加愤怒,“身为公主,半点威仪全无,莫非嫁与寒门匹夫,你也失了心智?” 公主不敢多言,此时母后正在气头上,言语相激只能适得其反。 一旁的上官婉儿十分好奇,不过数日,二人竟至于此,男女之情都是如此脆弱吗? 三日后。 驸马仍旧没有回府。 公主早将高戬之约抛到脑后。 此刻高戬登门拜访。 公主只觉得心烦意乱,对于此事的灾祸源头,更不想理,直接着人吩咐他以后都不要来了。 高戬在门外兴高采烈等候许久,等来了一句不要再来了。寒冬偶有寒风吹过,今天,格外的冷,冷到心里了。 公主也觉得冷。 这几日,府内格外冷清。 以往觉得清静,现在只觉得孤独。 每一处都应有的人影,却从未出现。 想到越来越多的,便是以往与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这,就是思念吗? 他这是什么意思? 公主着人宣王彬,王彬也三日未见他了。 王彬劝慰公主,“沈兄见多识广,对男女之情,分析的格外透彻,既然他说高戬对你心有爱慕,那必然是不会错的,高戬是个卑鄙小人,公主切记小心。” 公主欲着人去沈府查问,王彬连忙阻止,“沈兄与沈府并不亲厚,必然不会至沈府。” “既然他从宴会消失,我便从宴会查起。” 于是公主前往东宫见皇兄。 离别数日,公主才发现有些人、有些习惯已经占据了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思想。却不知他到底想如何,一声不响就消失了,不知道自己会担心吗?还是他故意躲着自己?此番一定要问清楚,好聚好散也罢,绝不可如此不明不白。 李显,是个不合格的太子,是个政治不甚清明之人,所以他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着人一问,沈三问居然是被押解出宫门去? 何人有如此权力! 公主急忙前去求见父皇,得知沈三问已被压入大牢。 “什么?”此刻,她终于明白驸马一直以来的不安与恐惧,原来杀身之祸并非危言耸听,母后并非在气头上,而是真的存了诛杀之心。 “父皇,您可一定要救救驸马。”公主语气已经带了几分焦急,几分委屈。 “你又不知道你母后的脾气,驸马又如此桀骜,此次当给他一个教训,不然日后恐皇儿受委屈。”皇帝看公主如此紧张,也绝了换驸马的心思,立刻招人带驸马前来。 沈三问在狱中三天三夜未曾进食,形容枯槁,看管的狱卒看他可怜,偶尔给他一口酒喝。昨日威风八面的驸马,今日便身陷囹圄。狱卒见惯聚散离合,也忍不住叹息,唉! 莫非我还是要死在这里,这就是天意吗?只是昙花一现,改变不了历史?也改变不了她的命运吗? 第四十二章 投机 面圣自然不能一副憔悴的样子,也不能邋邋遢遢,脏了圣上的眼睛。 三天没洗澡,沈三问有些接受不了,破旧的牢房,有老鼠爬来爬去,还有一股前人留下的汗臭味,一切都让人恶心。 有机会面圣一次,终于可以洗个澡、吃饱饭。三天没吃饭,吃了许多,肚里饱了,心上仍旧觉得饿极了。 此次,沈三问抱了必死之心,打算死的体面一些。 侍卫带着沈三问觐见帝后。 武后沉声问道,“你可知罪?” “三问何罪之有?” 皇帝适时接过话,“你与公主如何了?为何宫门喧哗?” “我与公主恩爱非常,我对公主矢志不渝,公主对我关爱有加。宫门喧哗只因司礼丞高戬挑拨。高戬熟知礼仪,却欲坏我姻缘,染指公主,我心中恼怒,故而殿前羞辱于他。” “冥顽不灵,高戬觊觎太平美貌,你却刁难于太平,这里就是你的矢志不渝?简直可笑。蔑视皇权,欺凌主上,当诛。” “不过是一死,我上读两千年历史,下知一千五百年变化,虽不能亲自经历,已全然知晓世事变迁,生与死于我而言,有何区别?我虽不是什么大英雄,却也不是什么胆小鬼,要杀便杀,我绝无二话。”沈三问破罐子破摔。 武后神情一震,今日倒是硬气,“本宫有眼无珠,真后悔当初将太平下降与你,虽然你一心求死,毫无悔改,看在太平面上,我愿给你一个机会。此处有一份和离书,你早早签了,我饶你一命。” “我不签,此乃我二人之事,不容他人干涉。” “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求婚之时,知道请旨赐婚,今日便成了你二人之事?”武后不可置否。 “哼,如此,不知太宗与长孙皇后悔也不悔。”沈三问神情桀骜。 “放肆”,皇帝龙目一竖。 “夫妻之间的关系,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公主与我一起,逍遥快活,若是公主心中无我,让我签了,我就签,陛下当初也未曾因长孙大人之言便放弃立您为后,今日您却也要来做这样的事吗?如果您认为公主嫁错了郎,杀了三问,再立驸马即可,这书我不签。” “那高戬不过初入京城,略通音律,值得你如此大做文章,你扪心自问,此事错在何人?” “此事我确实不该迁怒于公主,可是高戬居心叵测,工于心计,我提醒再三,公主置若罔闻,难道我应该等他们引为知己、两情相悦之时,再出来哭诉公主无情吗?” “高戬如何,与太平合干,你一再胡搅蛮缠,非要推责他人不可吗?” “我是公主夫婿,自然不能容忍他人觊觎公主,出言阻止,何错之有?” “且不说太平与高戬清清白白,就算太平心悦于他,你有何权阻止?本宫的女儿,岂容你诋毁。” “若是如此,便早早和离,三问自当乱刀斩乱麻,挥剑斩情丝,免得天长日久,情根深种,不可自拔。我从未诋毁公主,只是防微杜渐,我没错。” “好一个你没错,如此说来,是本宫错了,是太平错了,本宫错在信错了你,太平错在错嫁了你。” “……”真的是蛮不讲理。 “皇后息怒,此事且听听太平的看法。”这两人吵起来,皇帝很难插句话。 “母后,您怎么可以如此对驸马,他是儿臣的夫婿啊!”公主在屏风后面坐不住了。 抚摸着驸马的面庞,看到一脸憔悴的驸马,一阵心疼,吃不饱,穿不暖,胡渣子都出来了,也没有往日有精神了。 “我是为了你好。今日这和离书他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武后不为所动。 “皇后真是威风。”沈三问继续破罐子破摔。 “太平,此人便是你的夫婿?”武后反问。 “父皇,您要帮帮儿臣。”公主也不与母后多言,是没用的。 “太平休要急躁,”皇帝也有些无语,一边是固执己见的老婆,一边是心急如焚的女儿,“皇后,她二人自有福缘,我们岂能多加干涉,驸马为人如何,待太平如何,人所共知,也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怀疑驸马的用心,此事还是让他二人自行解决吧。” 皇后不为所动。 太平公主身边叫明月的奴婢悄然跪下进言,“皇上,皇后,公主近日茶不思饭不想,心烦意乱,神情哀伤,如果驸马真的出事,公主必然会伤痛万分。难道您真的忍心看到您的亲女儿痛苦的如同行尸走肉一样活着吗?奴婢伺候公主多年,驸马爷对公主的好,奴婢都看在眼里,驸马对公主真心实意,公主对驸马也情深似海。还请皇上皇后成全公主与驸马。” “大胆,何人许你发言了。”皇帝身边的近侍待她发言完毕,切合时机的训斥。 “奴婢该死。” 皇帝只是叫她平身,并未处罚。 沈三问听得十分动情,原来公主心中也是有我的,当下抱住公主,轻声说道,“是我错了,我再也不想与你分开了。”。 上官婉儿看出皇帝并未打算处罚沈三问,皇后也有些犹豫了。准备做个顺水人情,“皇后,驸马如此也是因为爱公主至深啊,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啊。您前几日还夸赞驸马大才,公主千金之躯,自然也不能嫁给莽夫,再找如沈驸马这样的高士也不易啊。今日之事主要是因为那高戬,驸马如此忌惮此人,想必也是有些道理的,处理了也便无事了。” “三问自知鲁莽,希望皇后能留着三问有用之躯,侍奉公主,为大唐尽一份心力,此事,决不会再发生了。”沈三问赶紧服软,今时皇帝尚在,武后还不能一人独断,公主想留住自己性命,不算太难。 皇后也冷静许多,便卖与皇帝一个面子,“此事全凭陛下做主。” 皇帝笑逐颜开,突然想到沈三问说他,能知未来一千五百年。 “驸马精通卜算之术?” “略懂皮毛。”沈三问知道自己安全了,也客气了许多。 “不知我李唐国运如何?” …… 真是要命。 第四十三章 国运 唐朝啊,如果交给李显就玩完了。 如果交给武则天,还能多延续一些年。 到你的孙子辈李隆基那里,唐朝就会逐渐走向末路,各地佣兵自重,唐朝名存实亡。 这话能说吗? 不能。 不过,这是个时机,是个向武后投诚的时机,是一个消除芥蒂使自己变得有用的机会。 接下来的数十年,天下都是武则天的舞台,若是不想让今日的闹剧重演,早早站队才是最为明智的。 沈三问决定放手一搏。 “国运大事,不能为众人所知,请吾皇屏退左右。三问将向陛下与皇后言明,在下的推算结果。” “退下”,皇帝也有些兴趣。 武则天一直记得他说的人主之姿,却不知他想说什么。如果敢乱说,呵呵。 众人告退,只留下三人,公主忧心离去。 “驸马但说无妨,一家人无需如此。”皇帝还在调停矛盾。 “李唐国运波折,后世国运,即使知道也没办法改变,眼下就有些祸患,如果可以解决,便是造福苍生,延长国运了。 太子仁慈,他日恐怕会大权旁落,落入韦氏外戚之手,韦氏女,红颜祸国之命,陛下万不可将朝政尽数托付太子。” 皇帝大惊。确实如此,本来没有想过立此子为太子,可惜原来的太子忧劳过重因病去世,自己对显儿疏于教导,他,的确不是帝王之才,可是小子李轮也没有超过李显许多,其他儿子更加难当大任,“莫非李唐江山将倾?” 这个一辈子与命运抗争的帝王,心中多了许多哀愁。想起显儿新婚后的欣喜,政治目光短缺,毫无戒心的耿直,这个儿子最大的优点是孝顺,善良,可是作为帝王,没有强硬的政治手腕这些却是缺点了。 皇帝显然没有询问自己的意思,所以沈三问只能继续谏言了,“不如皇上便予皇后一道旨意,如若太子有托付军国大事于韦氏之意,则更立李轮为君。” 一道先皇的旨意,如何能约束得了当政的帝王,特别是更立帝王的旨意,谁愿意放弃这个主宰天下的机会?如果留下这道旨意,便要予以更多的权力,军权、政权。那时李显不再是一个皇帝,许多事没办法自己做主,甚至沦为傀儡,就如自己初登帝位一样。如果他不满于此,借助外戚的力量获得权力,那又是否会使韦氏大权独握?他会如此对待自己的母亲?若不立这道旨意,他得势,绝对不会有自己当年的谨小慎微、也不会有自己当年的助力,难道看着李唐江山拱手送人?自己也不是没有想过托政务于皇后,皇后之才比自己有过之而不不及,可是大臣当时的谏言也有道理,我不将江山留给自己的儿子,却交于武氏,这样,日后倘生变故,如何有面目见列祖列宗。 “纵使皇后执政掌权,百年之后,李氏子孙仍旧稳坐龙椅,如若韦氏当权,李唐江山必然不复存在。臣妄论百年之事罪该万死,但臣之所言句句出自肺腑,不敢妄言,也不得不言。”沈三问契而不舍。 武后心中十分欢喜,自从宰相郝处俊谏言以来,自己逐渐淡出权力中心,虽然建议陛下多有听取,可始终保留着戒心,朝中支持者寸步难行,反对者如鱼得水,这次驸马的提议倒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天不绝我。 饱尝权力滋味的人,没有人会甘愿放弃权力。 武后出言安慰,“陛下不必忧心,显儿孝顺,必不至此。”虽然想安慰,也说不出李显才智堪当大任的假话。 高宗听得十分好笑,若是孝顺便可治国,那皇帝哪里轮得到自己来做。想想驸马所言,不无道理,皇后即使专权,百年之后,自然会将朝政传与自己的两个儿子,武氏待皇后甚薄,自己何须忧心。 只是自己有些看不懂驸马此人了。 今日被皇后如此训斥,他居然能为皇后说话,是真的宽容大度,为了太平,打算化解恩怨,还是看重皇后的政治潜力?即使如此,也无需这般着急。 那么,此言是有意讨好皇后,还是确实如此?有几分可信? 这个驸马,倒是有几分意思。若他与韦氏素无恩怨,下此论断,开罪显儿,也不怕惹来祸端?的确有些本事。 既然儿子不成器,托政于皇后是个方法。 “既然如此,若我诛杀韦氏,为太子广纳妃嫔,择忠厚之家为外戚,此局可解?”皇帝打算试探一下。 “韦氏尚未有所动作,无故制造杀孽乃是取祸之道,只能使灾祸速至,不如早做准备,以两年为期,如若太子能独当一面,撤销旨意即可。” 武后心中一动,两年,怕是等不及了。 皇帝思虑再三,“驸马不记恨皇后今日所为吗?” 我不敢啊。 沈三问:“母后一心为了公主,慈母之心,劬劳恩深,罪臣感激不尽,不敢有言,臣今日有愧公主,只求母后原谅臣的鲁莽。” 武后很开心,这个沈三问给自己带来了很多惊喜。“此事切不可再发生,不可再生事端。” “是”。 皇帝今日心情压抑,沈三问随公主早早告退回到府邸。 一场闹剧在京城悄无声息完结了。 跨过火盆,沈三问庆幸自己活了下来。 公主已着人准备好饮食。 “公主,我有些饿,有些饱。”沈三问吃了好多。 “驸马受苦了。” “怪我太过鲁莽,不该误会公主,又顶撞母后。”沈三问还是那个委屈宝宝。 “驸马早就知道有今日之祸?”公主眼神更加明亮。 “算是知道吧,只是不该是今年,我也不该能出狱,若不是父皇愿意成全,公主心中又有我,我会饿死在牢狱之中,与公主阴阳相隔。”沈三问很乏。 “你知道还要来做我的驸马?”公主笑的很开心。 “我不想公主以后过得不开心,来渡劫我一万个情愿啊。这个劫难我们能携手渡过,也让我明白了公主的心意。”沈三问十分欣慰,“今日无事,自然说明我们的命运都有改变,从今以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沈三问觉得自己心头的大石都放下了,这件事促使自己做出了选择。从今日起,自己不会坐以待毙,如果知道历史,居然还死在唐朝了,真的太可笑了。 公主能保护自己一时,却不能保护自己一世。武则天称帝之后,谁能改变她的决定?还有李隆基,自己绝不能放任他做大,然后伤害公主。 从今日起,再也没有人能把我与公主分开。 “驸马,今日有些不同了。” “是啊,以前得过且过,以后不能如此了。” 公主略有忧思,“如驸马所言,我虽是公主,却只能任由驸马落入天牢,受尽苦楚,皆是没有实权之因。母后虽宠爱我,难免被他人构陷之日难以自保,必须早作绸缪。父皇曾允诺我,我的夫婿会是以后大唐权贵,明日我便入宫请父皇兑现,你切不可再像以往懒散推脱。我亦会积极参与朝政,举荐贤能,借此掌控朝局。” 第四十四章 好外甥 命运的确是变了。 所有的一切都提前了。 驸马提前入狱。 公主提前参与朝政。 却不知,还会有怎样的变化。 翌日,公主为驸马求官。 皇帝应允。 公主向皇帝推荐贤才。 皇后拒绝。 公主收到训斥,不可干政。 回到家,公主仍有几分气愤,十分不能理解,“母后掌握朝政大权,又细心培养我,却不让我参与朝政,觉得这样是在保护我?” 不过,公主并不敢再举荐人了。 说到底,对于这位母后的手段,公主还是了解的。因为了解,所以畏惧。自己不会收到多大的惩罚,但是母后总有办法让自己退步,惩罚会落在自己在意的人身上,比如驸马。 沈三问只得宽慰她,“如今朝局不稳,反对皇后干政的声音十分强烈,你此时出头,会更让皇后为难,如果你成为众矢之的,皇后心里,我心里,也会难受的。” 昨日便没有劝动公主,今日,公主显然也没有听进去。 “我绝不是任人鱼肉之人,驸马应当知晓。” “我知道,可是和母后对着干并没有好处。还是应该先得到母后的信任。” “我有些不甘心,也有些担心。” “公主不用担心,一切都有我呢,只要我们两人在一起,便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后面也必不会如此。” “对了,你那个婢女明月,十分见机,是个人才,可以栽培一二。” 公主轻笑,“现在她是公主府的管事了,她能如此忠心机敏也是我始料未及的。” 沈三问也着人照顾那名给自己喂酒的牢头,每一个帮助过自己的人,自己都不会亏待。不过这名牢头看管自己的同时放水,虽然救了自己,但是违背了职责,这人,他也不敢用。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当初无忧无虑玩乐的时候,公主照旧珍惜着为数不多的父女时光。 沈三问做了京城东门的指挥官,掌管着城中除了禁军之外四分之一的兵马。虽然权力不大,但是一小支武装在特殊时候可以发挥极大的作用,特别是在这个宫乱频发的唐朝。 皇帝给沈三问这个官职,只为了给公主多一道保身的筹码。了解太子的各项举动,沈三问所说的十分可信,这两年,越发不能松懈了。可惜啊,每天都被这个逆子气的不轻,所幸有个乖巧的女儿,时不时来宽慰自己,如果太平是男儿身,这个皇位哪里轮的到那个糊涂儿子。 除夕一过,武氏诸人便迫不及待赶回封地。沈三问宴请了武三思多次,也给他解决了许多问题,仍旧无法拉进二人的关系。 这一日,武三思前来辞行,并带来一封书信,委托带至上官婉儿处。 沈三问有些不敢置信,武三思这是对上官婉儿情根深种?武三思又不似自己,不可能知道上官婉儿的潜力,而且上官婉儿真的会将此时的武三思放在眼里吗? 武三思简单表明来意,礼数特别周全,还承诺报恩,俨然这份信对他来讲十分重要。 公主只是摇摇头,这对夫妻是理解不了武三思功成名就回来娶你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的。 信,公主还是带去了。 公主仔细观察者上官婉儿的表情,她见到信时,也并未十分欣喜。武三思看来也算一个枭雄,能对一个对自己无动于衷的女人托付真心吗?二人是互相利用?此时的武三思结交上官婉儿又能做什么?又或者上官婉儿隐藏的太好了。 这些都不得而知。 沈三问能推测的,也仅限于上官婉儿与武三思现在是一种合作关系,能互利。 这一日,武则天仍在忙碌。权力带来的除了为所欲为的快感,还有处理不完的政务,可是为了维护这份快感,无数人杰前赴后继投身到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的伟业,不惜弑父夺位、骨肉相残,获得至尊之位,并慢慢习惯这个位置的责任,担负起天下之重。 武则天选中上官婉儿便是看她聪慧,经过数年的苦读,数月的洗礼,现在已经十分满意。 “婉儿,你觉得驸马此人如何?”武则天只是突然想讨论一下沈三问这个人,想知道其他人是个什么看法。 “婉儿记得,您曾经说过此人有大才,不拘一格,不过见识却差了些。”上官婉儿不敢多说。 “你自己怎么看呢?” “奴婢不敢说。” “但说无妨,没有外人。” “驸马对公主一往情深,只是驸马此人,过于极端散漫,观念又与众不同,婉儿也不知道对也不对。奴婢拙知浅见,驸马对自由与爱情的追求,远远超过了对皇族的忠诚。” 武后大笑,“驸马是个深不可测的人。他虽然看起来不受忠义观念束缚,却有为民谋利之心,又能熟知国事,洞悉天下大势。” “是奴婢看走眼了。”居然能用到深不可测来形容,他何德何能?其中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隐情呢? “这次我也看错他了,本以为他贪生怕死,肆意妄为,却峰回路转。不仅能够临危不惧,还能支言片语化解困境,扭转颓势,绝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 “听说驸马时常宴请您的外甥武三思。” “哦,武三思?他是个不甘久居于人下的,文武全才,可惜他信武。” “他是皇后的亲外甥,忠心自然毋庸置疑,为何要避而不用呢?”上官婉儿已经在为武三思争取利益。 “你对他格外上心,可是花灯节见过了?” 上官婉儿不敢隐瞒,只将花灯会,武三思送诗给自己的事情和盘托出。 “你可曾动了心?” “未曾,”上官婉儿心中忐忑。 武后看着上官婉儿口不对心,心中一阵厌恶,“如此甚好,不是每个人都能如同平儿嫁给一个爱她疼她超过一切的夫君的。多少女子嫁错郎一生尽毁,悔之不及。武三思一介武夫,不过是一时兴起,他若真心娶你,早已求我将你许给他。我苦心栽培你,你切莫因小失大,自毁前程。” 这个外甥居然把手都伸进皇宫里了,倒是要看看他的能耐。 第四十五章 人性 东门将领,管辖着五百人,每一百五十人一班,轮换三班,负责维护城门秩序与安全,大多数人都是站岗,小统领负责检查出入人群。 这是个难得的肥差。 朝廷规定了,来来往往所有行李都需要仔细检查,以免歹人混入京师,图谋不轨。 可是京城权贵众多,这项政策并没有得到太好的执行。 对于权贵网开一面,对于普通人却不能。 特别是,商人。 京城作为唐朝最繁华的帝都,消费能力十分惊人,各地商贾源源不绝的送来奇珍异宝,虽然皇帝崇尚节俭,但是并不妨碍家底很厚的朝臣挥霍。 京城还有很多世家,很多纨绔呢。 于是,来来往往的商贾,变成了守门统领最大的收入来源。 东门原守军主将是一个战功赫赫的百战老将,如今年事已高,赚了个盆满钵满,也到了退隐的时候,离任的时候,据说都哭了,也不知道是心疼这个小官当得还舒坦,还是心疼大把的钱没了。 沈三问休息了几天,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十分震惊! 天子脚下,居然如此猖狂。 第一个车队,商人给了一小块金子,车里都是玉器,所以不得不大方一些,于是守城将领吩咐小心翼翼的检查,动作要轻,千万不要弄坏了。 第二个车队,商人给了一腚银子,也应当是普通七品官吏两个月的收入了,可是守城将十分不屑,吩咐认真仔细点检查,如果有刀枪弓弩,你们担待不起。所幸第二个商人,带的都是些轻软之物,那些士兵也没有故意毁坏,虽然手重了一些,损失也没有多少。 想来,这些商人对于给多少入门费,也是有所了解的。 接着,来了第三个车队,当先是一辆华贵的马车,一位白衣公子,递出一份书信,守城将看过,一下子由老虎变成了猫... 小心翼翼的诉说着,公子尊贵,臣冒犯,检查马车一眼,马车就可以通过,但是后面的货物,必须检查验视,请公子海涵。 哪位公子也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并没有为难。 守门将小心掀开马车看了一眼,马车上并无其他人,后面的货物也亲自检查,唯恐手下没个轻重。 货物多是字画、锦帛,一目了然,然而守城将还是一车一车,一箱一箱的查看完了。 早年陛下初登帝位,高阳公主谋反之时,不敢直接在长安城购买军械,便于外地打造和购买了一批武器,据说是从西门运送进来的,当时的守门将领被斩首,守门军士一一下狱彻查。 从这事以后,长安城的守卫便不敢在此事上松懈,除了高官的马车这些人不敢冲撞,其他人一律得彻查。 谋反之人,也不是些平民小吏,他们却因此遭了殃。 太平公主的车架,从来无人敢查。 所以今日沈三问才知道这事。 知道了,更加不可思议。 既然错了,肯定要改。 沈三问表明了身份,问这些商人是怎么回事。 守城将笑嘻嘻的解释,这个是商人孝敬兄弟们日晒雨淋的辛苦费,我们也会给驸马被准备一份的。 守门将凶神恶煞,颇有几分屠夫的感觉,一脸笑嘻嘻的反倒有些狰狞。 想到他的所作所为,沈三问心里十分反感。 “如此,是否会被视为贪污受贿?” 守城将也有些惊奇,“驸马何故如此胆小,不过是收一些商人的财帛,那些权贵我们可不敢收一文,多年以来,相安无事。” 沈三问觉得此举特别不妥,这种获取不义之财的行径,有悖于自己的价值观,而且自己接受了这些财帛,或者纵容手下接受这些财帛,都会背上贪污之名,以后是个隐患。 当下下令,“以后绝不可如此,如果让我知道,必定重重惩罚。” 守城将的脸一下就黑了。 十分气愤的回应是。 然后真的没有收一文钱。 不过这些人检查的时候,再也没有手脚放轻了,商人们的瓷器、陶器、玉器、字画,多有损坏。 有人当场就哭了。 辛辛苦苦千里陆运,直接毁于一旦,一下子就没了许多收成,说不准还亏本了。 看着这些边哭边进城的人,沈三问气笑了。 这群人也没怎么把他当回事啊。 如果他不在此地,恐怕此地的情况还是得回到以前。 这些兵将也知道,这个尊贵的驸马,是不会长期留宿于此地管事的,不过是挂个名字,真要来管事,也得给我们这些人面子啊,初来乍到,就取消了大家的福利?还是省省吧。 大家更认真了。 沈三问直接挥挥袖子走了,没有带走一片云彩。 真是欺人太甚啊。 不说驸马的身份,自己怎么说也是守将头子啊。 还是回去与老婆大人商议一下。 公主刚刚从宫内回来,看到驸马已经在家了,“驸马今日去东门巡视如何?“ “总体而言,检查的秩序尚可。也有些麻烦,守门将收受贿赂,长此以往,必然破坏我的名声啊。我吩咐不准收钱,他们检查的时候,毁坏了许多珍贵器物,那些商人都慌了,一个个愁眉不展,小厮许多直接哭出来了。朝廷律法不是很重吗,他们怎敢知法犯法。” 公主轻言,“驸马没有为官的经验。若要他们真心为你办事,必然要予以利益,官场向来都是如此。” “可是这份利益,以后可能是架在脖子上的利刃,予人口实,难免受制于人。”沈三问没有放松。 “这些不可避免,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为了安心,为了行事方便,都不会去触碰这份利益。” “莫非陛下不知道吗?” “父皇想必是知道的。能在城门担任一方守将的,不是忠心耿耿,战功赫赫,便是于国有功,得到父皇器重的。就连你手下的查验将领,也是有战功之人,累计战功后,方可留于京师任职。他们上过战场,为大唐流过血,父子兄弟可能长埋于黄土,整个大唐都亏欠他们的。只要他们能够一丝不苟、保证皇城的安危,父皇也会留一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们居然是从战场回来的,难怪凶神恶煞了。可是功劳也不能这么用啊,有功便能贪污受贿了?那大唐的律法还能被尊重、被执行吗?”沈三问有些无语。 “这是个特例,父皇对贪官可是从不手软的。就连父皇的两个叔叔,父皇也予以严惩了。如果他们跟着驸马,过的反而没有以前好,他们如何甘心为你卖命。” “照这么说,现在全城都是如此,我对他们进行约束,他们跟着我利益受损,就更加不愿意为我办事了。” “其他几门的情况我并不了解,只是东门西门,是财货集散地,必然是最为受人瞩目的。驸马知道了如何笼络下属,还得躲着一些明枪暗箭。” “我居然要维护他们的这种利益。既然如此,我为他们想个万全之策吧。” “驸马想到了什么妙计?”公主笑呵呵的问到。 “我想在进城处,设置一个烈士点,如果这些商贾有心去填写烈士扶助金,那就发一个爱国的牌子。有了这个牌子,守城的人,自然会轻手轻脚,小心客气。 如果没有,对这个烈士点视若罔闻,那也不用客气了。虽然有强迫人的嫌疑,但是这么做,既可以收受这些财务,然后下发给这些军人,又能规避受贿的嫌疑。” “此计甚妙。驸马越来越厉害了。” “哪有什么奖励吗?” “就奖励你一顿好吃的。” “我不想吃好吃的,我就想吃你。” “此时才是中午,驸...” ... 三日后,东门建起了一个烈士亭,为进城人供应茶水,供应老将排位,细数大唐近些年来的战争历程,对这些烈士予以表彰,建立了类似收取香火钱的捐赠处,若是有心为烈士及其家属尽一份力,便可以放下捐赠金,然后将名字和金额书写在功德簿上。 不过金额是固定的三挡,也算是一个标准了。 书写在功德簿上,便可以得到一个牌子。 手持牌子过城门,向这些老兵致敬。 过城门,再把牌子收回来。 其实就是为了方便统计金额,还能顺带着进城人数和行李类型。 然后按照功劳大小、家中赡养人数、战亡人每月抚恤,确定金额,予以发放。 每个月再统计捐赠人、受赠人,公布在功德簿上。 开始,这些守城将领和士兵,并不愿意这么做,这些人是不会主动去捐赠的,事情变复杂了,其中的财务又经过了捐赠处一层,自然是会少许多的。 沈三问直接带着公主府的人来到城门处,把这群人赶到旁边站岗,代替他们接触、检查货物。 自己坐在一旁,监督指导着每一个流程。 论心机自己不是这些人的对手,论计谋,五千年的历史学下来,秒杀你们全部加起来。 很快你们就会知道,这样能带来多大的利润了。 第一天,这些人会刻意引导别人去烈士处,聪明的商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那些思维僵化的,沈三问便直接让原来的士兵给他检查。 到第三天的时候,大家都知道这个牌子有什么用了。 大商人都很自觉。 一些文人,特别是世家公子,见到这个地方,也会去捐一点。 大唐尚武,当兵保家卫国是一件值得光荣的事情,许多诗人都描述过希望佩剑从军,杀敌立功。 所以这么个烈士处,来的文人特别多,一群出游的人里面有一个爱国愤青,一群人也会被带动起来,多少捐一些,表达一下对这些人尊敬,对国家的忠诚。 这些人中,许多公子出手还特别阔绰。 三天下来,统计得到的收入比收受这些商贾的好处多了不少。 商贾都是正常缴纳过路费,所以变成烈士处只赚不亏。 而且,收入的分配是透明的。 将领拿多少,军士拿多少,守门的只要有军功,都能分钱,没有军功,也能拿到一笔全勤费。 之前,是将领拿大头,分点残渣出来,每个人只能偶尔打打牙祭,可是分配办法出来了,可以预见的,生活会好不少。 至于那些守城将,当了许久的军官,一下子最重要的财权被架空,十分不适应,可是分到钱时,这份不满也少了一些。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老将走了,也有了新的政策。本以为老将走了,新来的驸马爷看不上这份钱,自己可以大赚特赚,没想到只是较以往高出了两倍。 遗憾虽然免不了,但是没谁和钱过不去,至少比以前强许多,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这项政策顺利得到了施行,这群士兵拿着驸马给的好处,比以前恭敬了许多,沈三问在这个职位上算是站稳了脚跟。 武后收到这个消息时,也十分欣慰,首次沈三问对属下下达强令时没以为他能做好,结果他想出了一个绝佳的办法。 这份才智谋略果真是不能小觑。 此时,朝廷局势也开始慢慢波动,格局更加复杂。 皇帝为了儿子,真是费劲了心思。 一边是韦氏诸人被排挤出了权力中心。 另一边将宰相的权力进一步削弱,减少皇帝收到的限制。 以往,尚书门下中书三省首长议事如果意见一致,会极大的影响皇帝的决定,高宗如果继续做这个皇帝,自然可以无视这些压制,可是如果换成自己的儿子,高宗实在担心朝政被奸臣把控,毕竟宰相大多党羽遍布,还权钱不缺,是极大的政治隐患。 这一年,高宗在原来三省议事之会上,增加了新的席位,给四品及五品小官,并削弱了三高官官的议政之权。若想真正对议事决定作出影响,只能担任四品、五品官吏,这份议事之权虽然重要,却远没有以前宰相统领百官那么高贵。 寒门子弟也因此又多了一个新的出头机会。庶民子弟升迁收到极大阻碍,四品基本已经到顶,高宗此举,为后世科举取仕、寒门宰相的出现铺平了道路。 第四十六章 人性二 公主暂时隐忍着不去参与朝政,现在驸马也挺安全,韬光养晦,等待合适的时机。 驸马不会的还有很多,公主打算帮助驸马先站稳脚跟,自己也能无后顾之忧。 此时,正是东门诸人看好眼前的利益的时候,也是稳定好控制权的良机。 沈三问的朋友里面,很难找到人,能安插进东门这个系统。 大多是一些公子,不会去做这些掉价的事情。 所以,公主建议驸马从沈家选人。 一来,有族中众人监督,这些人很难违背驸马的命令。 二来,与驸马沾亲带故,那么只能依附于驸马存在,如果驸马无法在东门立足,他们的日子也到头了。 聪明的亲戚永远是最好的帮手。 沈家学堂开办已经有些时候,可是培养的都是小年轻,还不足以胜任这个岗位,从堂兄弟里面选个年长一些、办事稳重一些的人会更容易。 沈三问向沈家的几位长辈表达了这个想找个帮手的观点。 所有人迫不及待的推荐自己的儿子,几位叔伯就差打起来了。 也是够了。 你们肯推荐,我还不一定看得上,吵有什么意义呢。 最后确定几房每一支推荐三位,再择优推荐,能否上任由皇上定夺。 几天之后,沈家诸位青年才俊齐聚京城,轮流前往公主府拜见。 公主听说这些人,大多都是些读书人,不然就是空有一些武力的。 还特地去看了。 “驸马,为什么你也从沈家来,跟这些人截然不同。这些不是书呆子,就是莽夫,你们沈家没人了吗?” “这已经是我那几位伯伯推荐的人了,他们脑子都不好使吗?” 公主叹一口气,“要不就是手无缚鸡之力,只知道书里说了什么,要不就是只有力气,一个问题半天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明月考核过之后只说了一句话,他们的智慧加起来都比不上驸马的万分之一,不给驸马添麻烦就不错了。” “不会吧,我这几个伯伯这么坑我?推荐几个不中用的人过来,有什么好处。” “你得跟他们讲清楚,守城系统不是聪明人不能进,守城将就算沈家最优秀的人也不一定能胜任,若下次推荐的人还是如此,不如直接招收门客,万不能在此事上有失。” 公主又特意提醒,千万不可选过于忠厚迂腐之辈,也不能选狡猾奸恶之徒。 沈三问也懒得与这些叔伯废话,直接叫人传话,可推荐家中得到重用的嫡子,或者识字、稳重、聪慧、忠厚的庶子,下次人选还是如此,便不用再推荐了。 也不知道这群人怎么想的,难道一国京师之重,能容得下这些废物混饭吃,心疼族中子弟,应该还是予以培养,不是给他找个自以为富贵的饭碗。 真的是愚不可及。 沈家一群老头子,聚在一起来讨论这个驸马。 老三:“二哥,你这个儿子,仗着他是驸马,连我们这些叔伯都不尊重了,也未免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老四:“如今他再东门当了城将,不让几位堂兄前去协助,吃了亏可如何是好,还把他们贬得一文不值,天下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老五比较胆小:“到底是驸马爷,这事我们只能推荐,还是得驸马做主。” 老大一脸的厌烦:“好了,这事以后就不要讨论了。你们常年不在京城,太平公主可不是我们得罪的起的。我能做上现在这个官位,都是驸马的功劳,三问聪慧,自有主张,你们要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不推荐也可以。” 老二不做声,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个儿子了,自然也管不了他,现在多少在几位兄弟面前还有些抬头挺胸的资格,说穿了,只是自取其辱。 老大看着大家都不想丢这个肥缺,只得吩咐,“挑选精明能干的人,三问不是好糊弄的人,最好是庶子,你们几位的嫡子没有那个是能吃得起苦的,不要给自己找难堪,就这么说定了,以后谁敢做非议驸马,给沈家摸黑的事情,在族谱中除名,终身不得进祠堂。” 不知道因为驸马的关系,现在沈家已经比以前过的好了数倍了吗? 这群人的议论,沈三问一点也不在乎,不听正好分家独立了。 第二次送来的人还行,经过手下、驸马、公主的层层选拔,算是确定了两个人,一个人叫沈河,人品比较好的负责处理文书,另一个叫沈平,为人圆滑,负责领导一些小将。 曾经沈三问也是讨厌家族官僚主义的,可是如今自己却这么做了。 心中感慨万千。 人,终究是会变的。 这一切,可以说是为了利益,也可以说是为了保护自己。 维护下属的利益,是为维护自己的利益。 安插自己的亲信,也是维护自己的利益。 即使,城门的烈士处,并不合乎自己公平正义的理念。 自己仍旧把进门的费用改头换面,使它合法合理。 不管这些商人是为富不仁,还是造福一方,也不管他们的财富是历尽千辛万苦取来的,还是满手血腥剥夺着奴隶得来的,他们的私有财产本应该受保护,也确实受保护,可是自己却只能看着他们被无理的剥夺,甚至促成这种剥夺。 即使,沈家的那两位堂兄,并不一定是最合适的人选。 自己人仍旧把他们放入守军当中,凭借着与自己的亲属关系,他们轻松得到了其他人十年二十年的奋斗都不一定得到的成果。 这些,都格外的不公平。 可是,自己无能为力,别无选择。 每个人心中或许都曾有个完美的梦,梦中有着完美的自己,精准的眼光,无暇的道德。 可是,现实中,真正做到公平正义却格外不容易。 在这片土地上生存,自己首要保护的人是公主和自己,是自己的家。为了素不相识的人,放弃自己的亲人,自己的良心更加过意不去。 对这些人的怜悯,可能就是来日斩下自己头颅的利刃。 不这么做,无法维持好自己的领导对位,自己可能就会失去仅有的军权。 或许,以前的自己犹如一个孩童,现在,才算真正成长起来,初步懂得什么是政治,什么是人性。 第四十七章 人性三 沈三问给公主讲述了自己的所想所感。 公主只是很好奇,“驸马怎么有如此观念,正义与公平便是,人人平等?” “人人平等只是一个理想状态,人与人之间的智力差异,能力差异,导致不同的人永远不会受到同等的对待。可是,后来人们组成了国家,每个人为了保护好自己的利益,让渡出部分权益,交给特定的人行事,这些人保护国民的利益。国家维护强者的利益,也保护弱者。强者的利益在强大的国家的保护中不至于轻易受损,弱者也能得以存活。” “这种说法很新奇。大唐子民自然受大唐庇护,旱涝皆有国家扶持,国家的确保护着一些弱者。”公主觉得这个驸马,总是能有些奇怪的想法和总结,总有些可取之处,又总有一些不对的地方。 “有时候,处于弱势地位,便难免收到不公平的对待,那些如此对待他们的人也不回在意他们的看法。懦弱无能的人自然会怨天尤人,逆来顺受,所以这些人也注定是失败者,一次次循环往复的收不公正待遇,一次次积累苦闷”,公主继续说道,“想要真正的公平,便只能自己去争取,别人给的,可能不那么及时,不是全部的公平。只有动用聪明的头脑,去改变自己的处境,冷静的分析时局,改变自身,影响时局,改变处境。就像驸马这样,才能获取想要的公平。如果他们放弃了挣扎,放弃了抵抗,自己都未曾努力,又有何权力要求公平。” “可是这些商人,他们真的有改变的办法吗?” “有很多,只是他们不敢。损失一些财帛,于这些富户是并不紧要的,若是抗争,可能就会因此送命。如此以大博小,他们不会这样做。或许他们也希望有驸马这样的人来进行变革,可是他们永远不会主动去追求公平。” “他们应该也害怕改变,现在的守城将只需些许财帛,后来的人,可能胃口更大。改变意味着未知,安于现状说不定可以活的更好。人呐,还是应该把希望放在自己身上。” “驸马能理解就好,你的观念太过与众不同,我不希望你卷入这些利益抗争中,被人利用。” “有公主开导我,我自然会事事小心。公主说的话句句都是真理。” 狗腿子一顿吹捧。 …… 东门领军,算是自己了解大唐、了解政治的起点。 这五百个人中有三个守将,六个副将,每十个人一个小组,各有个组长。 空降了一个守将,替代了对自己最为不满的那个。 不能与自己一条心的,无论功劳多大,都不能留下。 整顿守军,然后牢牢把这些人拧成一股绳,训练好,下达的命令必须得到执行。 皇城有一支听话的小部队,以后可以横着在大京城走了。 这一日,沈三问又与王彬喝茶,东城门烈士处出手最阔绰的文人,便是王大少带去的,这也算是答谢了。 “王少爷,最近在大理寺还好吗?”沈三问丝毫不认为忽悠他去大理寺做注是个坏事。 碰到这么个无赖,王彬也无语。“狄大人举荐我在大理寺任职,整天就是看一些谋杀凶杀斗殴,千篇一律,我都已经厌烦了。” “复核卷宗,这是要事啊,王兄得到狄大人如此信任,可喜可贺,来,喝杯茶庆祝一下。” “我生性懒散,可是狄仁杰最喜欢强人所难,我最近睡梦中都经常听到他的声音,又在与我商议案情,然后被吓醒。”王彬害怕了。 “王兄也太夸张了,不过是些纸面卷宗,不至于吓得你如此吧。” “……我是说狄仁杰整天与我商议,使我受到了惊吓,并非案卷!”王彬十分愤慨。 “你居然怕这个?”沈三问就要笑喷了。 “每次放松一口气,觉得终于可以休息一下,狄仁杰就会神出鬼没的突然出现,然后拿出一卷新卷宗来,跟一道催命符似得,我已经心力交瘁了,你赶紧想办法把我给弄出来。狄仁杰是个工作狂,每天伏案阅卷,经久不动,累计小疾。诸葛武侯也是如此,事必躬亲,手不释卷,所以食不下咽,早早病逝。你劝劝这位狄大人,顺便救下你兄弟的命,立个大功德吧。” “王兄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下次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有入仕得到重用的机会了。” “我想多活几年!”王彬说的真心实意。 狄仁杰,他貌似活的挺久的啊,虽然比武后短一些。 不过王彬也不会骗自己。 “你真的做好决定了,绝不更改?”沈三问再确认一遍? “绝不更改。”王彬立场坚定。 送出去容易,收回来难。 一个人才,狄仁杰怎么可能放手? “你想做什么?”沈三问尊重王彬的意见。 “如果可以,我想每周只去三天。”王彬的愿望很美好。 “可惜朝廷不是王兄开的,不然全天天下的官吏都有福了。” 宰相都得每日去参加朝政议事,你是怎么想出这个馊主意的,只去三天,你咋不上天呢。 “你没与那个老匹夫商量过吗?”沈三问又问。 “开口闭口就是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努力看卷宗,就是不爱国,不忠心,白读书,我不敢不读啊。”王彬神色带上了疲倦。 狄仁杰的愤青有多严重,沈三问是领教过得。 狄仁杰虽有宰相之才,但是发迹也是在多年以后,恐怕也与他这个性格有关,严于律己可以,严于律人,自然不受人待见,高宗知道他有才,值得信任,却没有重用他。 有些事得一步步慢慢理解,谁也无法插手。狄仁杰若是有一天改变了这种强求人的观念,应该也不会改变严于律己,只会感叹一句,人世多艰,那时候,应该也是他一飞冲天的时候。 记得有一位政治家说过,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政治,或许就是利他,于人有利,便能扶摇直上,若是有损他人的利益,便会万劫不复。 自己现在做着太平公主的驸马,便是无边的利益。 第四十八章 厚积薄发 这一年,公主仍旧每日勤勉,也关注着可为己用的青年才俊,只等一个放权的时机。 大唐也发生了许多事情,有小事,比如直臣谏言、忠良故去,也有大事,比如平叛突厥吐蕃、关中饥荒。 作为一个看客,目睹了武后的决策,公主的谋略,这些事情,沈三问觉得政治离自己越发遥远了,让人充满了有心无力的感觉。 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亲身体验过饥荒,也没有见过饥荒如何治理。 这一次算是长见识了。 关中地区爆发了一场空前天灾。长安附近郡县未能幸免,农田禾苗枯死,今年即将颗粒无收,商人囤积居奇,开始拒不供货,后面一斗米直接卖到了三百文高价。 高宗开国库放粮救济附近郡县灾民,然而杯水车薪,恐发生兵祸,高宗携家眷前往东都洛阳,留下太子监国。 沈三问与公主坐上马车,前往洛阳。一路见到无精打采的灾民,柔弱的身体,空洞的眼神,毫无生气,沈三问不自觉叹几口气。 可是,这一切他都无能为力。 天灾便是天灾,没有后世南水北调、人工降雨的手段,单凭人力和简单的器具没办法汲取足够的河流与地下水。水位下降,多处的地下水也渐渐干涸。黄河水流湍急,地势险峻,也不是唐朝的器具能随意取到水的。 到达洛阳不久,洛阳又发生了百年一遇的水灾,洛阳城地势低洼,普通民众建房没有考虑大水隐患,数千民居毁于一旦,百姓流离失所。 再不久,蝗灾施虐,洛阳与长安周边无异,一斗米四百文,路边时不时有人倒下,再也没有起来。 贵族家中尚有余粮,可是谁也不敢轻易拿出来,不知道这场灾祸持续多久,再大的家族也省吃俭用小心仔细的保护自家安危。 不过两月,灾祸已然摧毁了这些民众生存的信心,尚由余力的,便会趁夜结伴前往富户偷粮,偶有得手,洛阳人人自危。 两月时间,粮食仍未运至。朝廷赈灾款石沉大海,所得米甚少难以解燃眉之急。 高宗不愿意向大族强行征调,以免引发恐慌。沈三问不得不向高宗进言,改购米为购糠。 “陛下,糠关中之外价格一斗十文,可以缓解燃眉之急,能让更多的人吃饱。如今国库空虚,百姓流离失所,只要能活下来,便是希望。如果继续购米,赈灾之时,只有少数人能够得食,难免哄抢,饿死者众多,百姓锐减,来年无人耕种,更易生变。” 高宗有些犹豫,纵使购糠,一时间也会价格飞涨,难以为继,而且,还会失德于民。 沈三问直接举荐了狄仁杰去做此事。“狄仁杰忧国忧民之人,让他前去收糠决不会引起怀疑,事后,还可以以此除去灾祸中发饥荒财的社稷蛀虫。” 高宗纳谏。 此前,从未有购糠赈灾之事,所以进行的还算顺利。狄仁杰只道为了应对兵祸,为牲畜存储食粮,商户也不疑有他。灾祸频发,外族入侵,这些都会是军需,皇帝早备无患。 前后约十二日,狄仁杰奉旨星夜兼程赶路,赈灾物质运达。大灾缓解,人人都能有一口吃的,能够活着,已经很不容易。 狄仁杰知此事后,多次辞官,高宗均未许可。 又两月后,长久沿岸地区粮食运至,旱灾得以缓解,高宗发布罪己诏,奸臣篡改诏令,以糠换米,使百姓受苦,朕不能明辨,有负社稷所托,大罪。 在灾荒中暴富的几个小家族,五品以上朝臣全部斩首,五品以下全部流放,终身不用。 沈三问上奏狄仁杰之事,狄仁杰被判定听信矫诏,贬为夏州县令。 此时,夏州都督王方翼积极改革耕种之法,希望改善民众生活。王方翼素来敬重狄仁杰这类忠心直臣,狄仁杰于夏州行事便捷,再未提辞官之事。 公主知道以糠换米是驸马的主意,这本是好事,可是驸马一直心事重重。 旱灾解决,又收获许多财帛补充国库,高宗心情大好,设宴款待群臣,公主驸马也在席。 众人对此事心知肚明,长安洛阳两都重地,又是狄仁杰亲往收资,绝不可能有人能随意矫诏,高宗灭了这几大世族,尽收其财富,也是给所有人提个醒。若是想制造大唐的动乱,后果就是身死族灭。 酒意正酣之时,高宗朗声宣布,“太平公主于灾祸之中,多献财帛,赈济灾民,忧国忧民,朕心甚慰,特封为卫国太平公主,赐封户一千。” 高宗对沈三问的提议很满意,不过这份赏赐没有落在他头上,沈三问听得一脸懵。 那以后还会有镇国太平公主吗?卫国没有镇国身份高啊。 朝臣无不恭贺,反对是没有前途的。 不过是寻个由头,给自己最宠爱的女儿多些好处,不过卫国这封号也太重了吧! 沈三问不知道这是高宗为了保护自己,如果封赏落在他身上,那么难免有心之人,能猜到赈灾计策是这位驸马献上的。驸马的富贵本就与公主息息相关,封赏公主比封赏他来的意义更大。 太平公主欣然接受。 沈三问也很开心。 卫国公主,必然能够更广泛的参与政事了,这是公主维护她皇室尊严、施展所学、一展抱负的起点。 公主开心,他便开心。 沈三问举杯敬公主,“恭喜公主,希望公主以后顺风顺水,事事如意。” 公主开心的与之对饮,“驸马以后定要好好与我一起守护李唐江山,我与驸马一同守护好天下百姓。” 沈三问的心思,她一直都懂。他与薛绍的耿直迂腐不同,不会强求天下都按照自己的正义,但是本质上,也是一个不忍心看到人间悲剧的充满正义感的善良人。 沈三问微笑着喝一小口酒,“能够娶公主为妻,三问此生都无憾了。” 公主的确是那个能懂他理解他的人,也是他认定的那个女人。 武后于高台之上,看这这对璧人,心中十分欣慰,当初选驸马没有选错。 欣慰之余,又有些失落,这个女儿也长大了。太平多年来受自己的政治熏陶,才能比他两个皇兄有过之而无不及,此番加封,不知会成怎么样的光景。想起太平推荐的几个人,的确都是万中无一的人才,这份眼光,于国也是一大助力。 回京之后,公主却越发内敛。 此时,虽有影响朝局的势力,却不是出手的好时机。父皇母后尚有对立,太子又全然不管事,此时卷入这些风波,没有半分益处。 沈三问于灾荒之中,收下十个有缘孩童,仔细照料,并让他们读书识字。沈家那些人总是有所求的,这些孩童,让沈三问更放心。 公主害羞的问他,“驸马喜欢小孩吗?” 沈三问哈哈大笑,“公主想给我生宝宝了?” 公主更加好奇,“驸马不是不想这两年有孩子负累吗?公主府的孩子怎么会是负累呢?” 沈三问深情的看着她,“你还太小了,而且你还有好多想做的事情没有做完,我不希望你多个孩子,影响你的初心。这十个孩童我不过是看他们与我有缘便留下来,以后说不定可以辅助好公主。” 这十个孩童中,有一个康顺的,特别聪明。 第四十九章 庸医误人 武后干政本就为朝臣不容,如今公主封了卫国公主,使得干政更加合情合理。公主都能为朝廷尽力、分忧解难,皇后自然也可以,公主可以被皇帝承认,皇帝承认皇后的权力更加无可厚非。 好在,公主回京之后,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一些武后的政敌,放下心来。 如今朝局还十分混乱,有针对武后的,有支持武后的,也有中立的。太子在京中监国理政,却对这些暗流视而不见。这样的太子很让人放心,至少不会出现逼宫谋逆之事,这也是高宗唯一的欣慰了。 这一日,高宗又在考核太子,武后,公主和驸马也在一旁。 洛阳和长安附近,灾后需要安抚,高宗问太子,此事应该如何处理。 太子李显应答,“朝廷应该供给衣食,引导他们恢复房屋建设,尽快安定下来。” 高宗又问,“国库空虚,房屋建设、衣食耗费甚巨,灾民以何为生,赈灾持续多久。” 太子答,“持续一两个月便可,待房屋恢复,安定下来,民众即可自立,或为富贵之家务工,或借官府之良田,亦可开放皇家狩猎之所,官府粮仓适时开放,使民众度过灾荒。再辅助减免赋税之策,今年就可安然度过。” 高宗点点头,赈灾历来就是如此,太子对灾民有仁爱之心,社稷也不容易动荡不安。 高宗又问,“吐蕃年年侵犯边境,苦边疆百姓,误耕种之时,夺我大唐财富,汝以为应当如何处置,从实说来。” 李显并不喜欢打仗,但是父亲却是个好战的,东征高丽,西平突厥,南攻吐蕃,如今大唐虽然幅员辽阔,但是民众渴望和平久矣。 “父皇,如今大唐强盛,吐蕃贫弱,虽然屡屡犯边,但是屡战屡败,吐蕃寒苦,只为生计,所以与我大唐性命相搏。吐蕃若是军事强大一些,大唐百姓恐受其掠夺,可吐蕃不足以成祸。吐蕃困苦,边境百姓不得安眠,不如与吐蕃进行友好和谈,吐蕃若归附于大唐,以父皇为可汗,休战,纳贡,大唐就予以粮食等物质,吐蕃国内无饥荒,民众能够生存,必然不会与我大唐为敌。” 高宗心里摇摇头,“先皇便是如此,我大唐年年给予大量粮食,可是吐蕃人,仍旧时时掠夺边境,贪心不足,故而朕少时就厌恶这些夷人,大唐以礼待之,他们却以怨报德,难道你也要如此,牺牲我大唐利益,装填他们不会满足的贪心?” 太子大惊,“父皇,若是继续征战,也难免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能使百姓安居乐业,多些财帛粮食支出可以接受。人心思定,儿臣只愿与各族和睦,少些战事,安定下啦,百姓才能更加富足。” 好吧,太子是打算把这个仁君的形象维持到底了。 高宗又问向武后,“皇后以为如何?” 武后深谋远虑,又深知这位帝王的心思,“大唐国力强盛,人口众多,吐蕃其实不足为惧,有黑齿常之、娄师德等名将,百战百胜,举国尚武,大唐百姓皆以军功、杀敌为傲。吐蕃愿战,大唐岂有退缩之理。” 高宗高兴点头,又回头教训太子,“太子差皇后远矣,大唐有此三敌,故而举国一心。如若安定,一则军权容易受现今大将左右,无变动之机,晋身之道,极易造成各方军阀割据,拥兵自重,朝廷无调兵之权,二则,世家尚文,大唐需要靠他们治理国家,若无功勋贵族与之博弈,世家把控朝廷,言论合一,一言蔽天下之事,皇帝受蒙蔽,皇权危矣。三则,吐蕃虎狼之心,欲求不满,屡败屡战,从未间断,今日大唐国力强盛,如不制之,吐蕃渐强,有一日大唐无暇南顾,将成心腹之患,实在不智。若无文成公主入吐蕃,吐蕃人还不会淬火打造武器,如今从大唐学来的技艺,用在了我大唐子民身上,莫非太子还希望保障吐蕃休养生息?即使仅仅是物质援助,也绝不可。我大唐尚有百姓缺衣少食,如何能为蛮夷耗损国力。太子,当多读汉史,引以为戒。你且下去去处理公务吧。” 李显应声,“是,儿臣谨记,儿臣告退。” 李显走后,高宗又问策于公主、驸马。 公主与母亲的思路高度一致。 吐蕃曾经遣人求亲,还指名要娶太平公主,与大唐交战,从未胜过,公主深深厌恶,就差想派兵灭了吐蕃王庭。 沈三问觉得公主时而深沉,时而率真,也是十分有趣。 高宗问策,沈三问只得做答,“吐蕃高原地势,气候特殊,大唐士兵无法适应,故而只能应战,若想解决吐蕃大祸,只能勤练士兵,适应气候,以李唐宗室为吐蕃王,使吐蕃中原一家。” 这个回答很有问题。 武后直接开口,“若要灭吐蕃,需十万乃至数十万兵力,大唐诸王能掌管如此兵力者谁愿意至吐蕃为王。” 沈三问不说话了,让异姓人为王更加不靠谱,可是那地方也不可能照着如今的郡县治理。 好吧,这就是个馊主意。 九月,天气渐寒,突厥犯边,高宗启用薛仁贵为将,突厥不敢应战,应声而逃,薛仁贵追击杀敌二万有余。 高宗大喜,武后建议嵩山封禅,高宗已然下令,却偶感风寒,多年忧劳旧疾加之洛阳迁徙劳累,突然病倒,头痛欲裂。 公主忧心万分,进宫见驾。 “父皇如何了,父皇。”公主看着父皇神情痛苦,脸色苍白,十分忧心。 高宗头疼偶尔发作,十分严重,强行安慰女儿,“父皇没事,你切勿忧心。” 公主越发的心疼。 太子守在床边伺候,朝廷之事都以武后的意见为主,不如在宫中尽孝。 高宗当即下令,“太子当以国家大事为重,今命太子监国,以三高官官为太子辅政。” 于是,太子悲痛离去。 武后处理大事劳心劳力,抽空前来探望。 高宗感觉力不从心,一心交代后事,声音也充满了悲苦,“显儿年幼,无法处理大事,皇后定当努力佐政,使其能保祖宗基业。若显儿无能,吾已立重福为皇太孙,可以多加培养,勿使江山毁于一旦,朕亦是千古罪人。” 皇后听到这些话当下泪流不止,“吾与陛下多年夫妻,陛下万不可舍吾离去。” 高宗听着逐渐有了笑容,“当年,长孙无忌把持朝政,朕也觉得这般力不从心。可是当时年轻,又有皇后辅佐,长孙无忌倒行逆施,杀害皇兄皇叔,朝臣敢怒不敢言,皇后与我细心谋划,终于能够将他驱逐出朝廷,朕许多心愿也已达成,只是太子,是朕如今唯一的心忧之事,又得劳烦皇后了。” 武后泣不成声,“陛下当年若不执意立吾为后,也不会与长孙无忌过早冲突,陛下对吾的恩情,吾自不会忘记的。显儿,是我们的儿子,吾也不能看他犯错。” 太医诊治后,讨论许久,终于出了结果,进言的御医颤抖着说,“陛下头痛之症乃是体虚所致,双目受阴晦之气压迫,不能视物,若是用针刺入头顶百会穴出血,或许可以缓解气虚,能够视物。” 武后大怒,“什么叫或许,百会穴岂是可以乱动的。” 御医也没个把握,只能在哪里磕头认错,“皇后饶命,臣等商议一上午,只有这么一个对策,可以缓解陛下病情,学艺不精还请皇后赎罪。” 高宗想给御医这个机会,“不如让他试一试,如今身虚体乏,若能缓解,亦是大功。” 沈三问虽然不懂中医,但是知道百会穴是人体大穴,用针刺激或许有意想不到的后果,但是刺脑出血,恐怕命不久矣。高宗体虚尚能调养,如果用针刺入头顶,虽然可以缓解一时之急,但是埋下祸根,甚至皇后劝阻也会背上不欲皇帝病愈的名声,于是出声阻止。 “陛下,绝不可以此法救治。臣游历四方时,曾遇神医以此法救人,百会穴神奇至极,故而臣详细问询。神医救治的不过都是些行将就木之人,针刺入百会穴,会有短暂几日清醒,但也会造成永久损伤,几日至三十日后能活下来的凤毛麟角,重者一日身亡,轻者口不能言,状若呆傻。此法万不可用,提议此法的御医为一时之效欲谋害陛下,当诛九族。陛下身体慢慢调养,自然能痊愈。” 太医当即就心急如焚,“臣忧心陛下身体,故而查阅典籍,寻到此法,古法未有言如驸马所述之后果,于缓解头痛症有奇效。昔日曹操忌讳华佗而杀良医,陛下切不可信驸马道听途说之言。” 高宗心烦意乱,“驸马并非良医,朕自觉此次经久难愈,头痛欲裂,御医也不敢害朕,可以一试。” 沈三问再次谏言,“陛下不如耐心调理一月再行决定。若陛下执意一试,三问也不多言,若陛下果真能视物,四十日之后无碍,公主愿代臣送千金与良医,以全孝意。”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恐怕四十日之后,大唐江山就要改朝换代了,庸医误人,那时,我定要严惩此人。 高宗当下决定一试。 御医小心扎针,直至出血,高宗张开眼睛,果然能够看见了! “不错,此穴神奇,朕既能视物,头疼亦不存在,重赏。” 御医松了一口气,当即叩谢。 皇帝命人取来百匹贡品布绢,亲手递给他,那御医受此殊荣,感激之余,趾高气昂,得意无比。 沈三问心中恼怒,仍旧请公主兑现自己的承诺。公主命人取千金赠与他。 高宗经历一病如山倒的日子,比以前爱惜身体许多,小事交给太子处理,大事交于皇后,这一月过得轻松自在,早睡晚起,精神抖擞。 这一月,只觉得神清气爽。 公主听闻驸马担忧,每日拉着皇兄一起来请安,每日为父皇祈福,书琴棋技艺也不练习了,每日就是抄佛经、孝经。 但是沈三问知道,高宗已经时日无多了,历史上也应该是这次治疗,造成高宗脑部重疾,以至于不足一月便一命呜呼。 沈三问想再次感叹一句,庸医误人。高宗英明一世,偏偏在医生这里翻了船,自己提醒再三,他还是执迷不悟。 十月末,高宗想要驾马出行却不能上马,焦急之间,头痛复发,很快便卧床不起。这次御医们真的束手无策,因为脉象是死脉,时间就在这两日。 武后、公主、太子、殷王再次齐聚床榻前。 高宗有些后悔,这次怕是真的不行了,这次是真的交代后事了。 “传令三高官官觐见。” 不多时,几位在宫门外等候的实权人物到来。 高宗慢慢开口,“今日太子李显即位,太子执政日短,若有不能决断之事,或者国运大事,均以皇后武氏意见为准,不得有误。太子即位以后,应当爱护兄弟姊妹,尊重皇后,有所长进,切不可以社稷为儿戏,用奸佞之臣,应重用贤才,厚待几位托孤之臣。” 高宗又命令三位大臣仔细辅助李显,不要使他德行有失。 交代完这些,又拉着最疼爱的女儿的手,“父皇此去,你切莫忧心。你有皇后、驸马、显儿照顾,我也放心了,几个子女中最孝顺的是你,朕最疼爱的也是你。以后你也得帮着皇后分忧,照看好这片江山。驸马为朕分忧多时,若当时听从驸马之言,不至于如此,你日后若有不能决断之事,可多与驸马商议,听从驸马建议。” 交代完军国大事、子女前途,这位皇帝便放下了双手。 “朕好像看到父皇和母后来接朕了。” 一代帝王就此薨逝。 武后在塌前泣不成声,公主也靠在沈三问的胸膛哭的稀里哗啦。太子和殷王虽没有哭泣,可是脸上也满是哀荣,一声声叫着父皇。 接着的几日,太子殷王公主都与夫婿妻子在灵前守灵,公主虽为女子,却未松懈半分。 为人子女,除了生前尽孝,此时,也应该一丝不苟。 公主淡淡的一句,“父皇生前最疼的就是我了。” 把沈三问忧心的不轻。 第五十章 取医书 一周之后,太子登基,公主也平复许多。 驸马领的是虚衔,可以不上朝,所以沈三问自然不会去上朝。不过也没闲着,沈府和公主府多了学堂,他得照看着,东城门哪里也得时不时去一趟。 听说名医孙思邈留下了数本医药典籍,沈三问打算得到这些书。 不是任何人穿越都能记着化学公式,也不是任何人都了解火枪火药的制作,就算记得,二十一世纪很多东西也与唐朝叫法不同,更不用说很多东西唐朝压根没有。以唐朝的造钢工艺,造出火枪和几发子弹恐怕得工匠数十年的时间,所以沈三问了解过后,再没打这个主意。 再者,如果真有现在这些武器,根本就不存在唐宫反反复复的政治斗争了,一枪倒一个,刺杀都能决定宫廷斗争胜负了。 要想得到一些武器还是凭借现有人的成果,不能与社会整体生产力脱离太远。 孙思邈不仅是个名医,开创悬丝诊脉先河,还是个炼丹家,也是全世界最早记录火药成分的人。这个人活了一百四十二岁,西魏时期就被独孤信看重,誉为圣童,历经唐朝三帝,受皇帝器重,可惜高宗病重之时他也病重,不然也不至于如此。 如果能根据孙思邈的记载,将火药研制出来,还是不错的。 有这个可能,就必须得一试。 如果每个医生都能如孙思邈一样悬壶济世,慈悲为怀,大唐江山也不会这么快就发生变化,那个庸医也不至于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沈三问拉着王彬一起去孙思邈家里拜访。 孙思邈的长子在外地为官,只有他的次子孙志在家,沈三问准备了百金,客气的求见。 听说他登门,孙志急切的亲自前来迎接,“驸马爷请进,光临寒舍,不知所谓何事。” 三人进客厅坐下,沈三问道明来意,“据闻孙老先生曾经留下关于医药炼丹的书籍,在下想借阅一二,不知可否。” 孙志对他的来意也没有感到意外,来求书的人向来很多,“莫非驸马爷也精通医术?” 沈三问坦诚相见,“我不懂医术,只是对令尊炼丹的技艺十分感兴趣。” 孙志轻笑,“家父曾经说过,这三年,医术只传于悬壶济世的名医,炼丹术只传于德行良好的炼丹师,不过,家父病故前,有一重托,如果驸马能促成此事,那这炼丹术,也可传于驸马。” 沈三问不解道,“孙大人并非迂腐之人,一心著书立说传于后世,却为何有此规定。” 孙志解释道,“医术借于有德之士只因为卷宗尚未摘录整理完毕,需要时日,于孙府存稿,可以避免家父心血失传。至于家父临终命令,是命令我等务必销毁改良的五石散配方,以免祸害国民,此乃大事,孙氏微弱,恐需要数代之力完成,所以请驸马相助。” 王彬无法沉默了,“新五石散是由孙先生研制?” 本来魏晋时期,五石散就广泛流传于贵族之间,后来又经过改良,唐朝纨绔多有吸食,耗费甚巨,沈三问不了解这些内情,沈家也断不能容忍得了这样的瘾君子。可是王彬无法淡定了,王家不知多少青年才俊毁在了这药的身上。 孙志见王彬如此,自然知道他反应这么大是为何,“家父乃是改良麻沸散之时,无意研制此药,做麻醉之用,方子也只传与少数医生,没想到后来被滥用,祸害不小,故而下令,孙氏不得留存此方,凡是孙氏子孙应该竭力消除此方。” “却不知现在如何了?”沈三问问道。五石散相当于后代的鸦片,不仅损害吸食人的智力,还会成为重要的经济负担,使得普通百姓家破人亡,自己既然在唐朝,肯定得协助孙家把这个事情处理好。 王彬开口,“五石散本来伤害明显,使人数日昏沉,可是改良的秘方,会使时间缩短至两个时辰,故而,近五年越来越多世家公子也开始放纵自己,也不易于被家中知晓,只知道追求虚幻极乐,全然不顾后果。” “那消灭这个配方也势在必行了。” 沈三问当即应下,孙志拿出了记载炼丹术的《丹经内伏硫黄法》。 最早的火药应该是在唐末至宋朝研制出来的,如今一心在这个丹方的基础上研究,应该能更早研制出来。 沈三问对五石散一无所知,这些世族公子只会与自己朝夕相伴的人一起寻欢作乐,他这种常年在外的公子,虽然参加他们的玩闹,但远远没有到冒险一起吸食这个东西的交情。 所以,他得跟王彬合计合计。 沈三问:“那个五石散要怎么解决,是查着原料,然后处决那些制作的人,还是从购买的人入手,一步步揪出来源头。” 王彬想了想,学着狄仁杰思考时摸胡子的动作,“直接从知道配方的人开始逐一调查,一层层关系牵引出来,这个方子等于财富,必然不会路人皆知,如果像你那么查,反倒容易让这些人直接把方子透漏出去,他们通过方子赚到钱已经不少了,肯定不想冒这个风险。” 沈三问又问:“那些世家公子有权有势,会不会他们早已拿到了方子,甚至以此盈利,那些最初得到方子的医生,会不会是有势力的人得到消息后,安插在孙先生身边的棋子,借此来控制一些权贵。” 王彬点点头,“是有这个可能,还是得从医生着手,如果仅仅是一些黑心商贩,还好说一些,世族也不足为惧,但是若有朝中势力牵扯其中,此事就远非我们可以控制的了。对了,你要那个炼丹书有什么用,你想长生不老啊?” 沈三问看着他不正经的样子,无语极了,“这世上哪有长生不老,人活一世,无愧天地,无愧亲友,就无憾了,活得越久,越难有真挚的感情,看着周围最心爱的人一个个离去,剩下的只有孤独,总有一日会无聊至极,生不如死的。” 王彬也是个洒脱之人,“可惜从古至今,从未有人放弃过追求长生。若是秦皇汉武有沈兄这番见识,许多人可以少流许多泪。” 第五十一章 除痼疾 为了避免此事牵连甚大,沈三问回府之后,立刻详细告知公主此事。 公主看了沈三问从孙府带回来的医生名录,都是一些名医,并不像是能为了钱财售卖药方的人。 “孙思邈这个人,父皇曾与我提过,品德高尚,为人圆滑,历经三朝八帝,从未失宠,又不争名夺利,他能认可的医生,都是圆活机变,不拘小节,有担当之人,除非是受人胁迫,立刻着人去查,明日去通报母后此事,恐怕不是小事。” “那个孙思邈真的活了一百四十岁吗,他还是怎么养生的,太厉害了。” “驸马也想活这么久吗?” “不想,我就想与公主一起,公主活多久,我就活多久。一百四十岁太老了,牙齿吃不动东西,眼睛看不清,行动也不方便,多累啊,如果患个病,更加痛苦了。” 翌日,二人前去宫中。 太平公主开门见山禀告了五石散的事情,若五石散功效真如驸马所说,这是有可能坏大唐根基之事,公主不能容忍,武后也不能容忍。 武后思虑再三,请来皇帝议事。 皇帝听完不以为然,“驸马,五石散当真如你所说,也不会削弱大唐国力。五石散价格高昂,常人必然不能接触,若只是世家公子沉迷此物,并非举国如此,尚可谅解。” ... 沈三问强忍着皱眉的欲望,“陛下,五石散接触就会上瘾,若是普通民众,无钱购买,他们会去抢,去偷,造成社会恐慌与不安,世家大量的财富会涌入一人或者数人手中,到时候他们掌控着巨大的财富,还掌控着这些公子的性命对世家形成威胁,朝廷也无法撼动。吸食五石散会使人日渐瘦弱,毫无力气,若是被有心人在国内传播,后果不堪设想,这是为大唐树敌,弱大唐国力。” 皇帝还是觉得他小题大做,“可五石散是可以戒除的,为了性命,这些人断不可能继续吸食。若是五石散有麻醉功效,岂不是大唐又少了一味良药,边境战士伤亡时,此药有大用。” 真的是竖子不足与谋。 沈三问也不给他面子了,“太后,此物非除不可,否则数十数百年之后,我大唐恐无力抵抗吐蕃、突厥、高丽等蛮夷,数千里河山沦陷,中原万民沦为他人奴隶,中原政权沦为他人傀儡。” 鉴于沈三问之前的乌鸦嘴都一一应验了,武后肯定得给他面子。 武后:“陛下,驸马此言言之有理,此事今早解决为妥。此药荼毒大唐百姓,控制大唐财富流向,必须除去。” 皇帝只得照办,“不如命夏州县令狄仁杰处理此事。” 那是最好不过了。 沈三问附议,“狄大人才智卓绝,忠心耿耿,解决此事最为稳妥。” 皇帝告退,不过是些小事,却被强迫处理,心里有些不爽。 武后只是叹口气,皇帝的短视她看在眼中。只是大事当前,也无暇管他,武后继续询问驸马,“听闻驸马前往孙府求取炼丹之术,便是如此得知此事吧。” 沈三问见武后对自己求取炼丹术之事有兴趣,即刻回复,“孙大夫的医术、炼丹绝学,当今世上恐怕无人能及。臣求此书,绝非为了炼丹服用,而是研制一项武器。” 武后静静看着他,不像是说谎。“那炼丹之法,可以制作何武器?” 沈三问:“臣也不敢保证能研制成功,只是其中有硫磺硝石运用之法,按照记录配方,可以制作大型炮仗,以投石车投之,可以飞溅,造成更大的伤害。” 武后再问,“那你如何得知孙卿书籍有此记录?” 沈三问:“只是曾经听闻孙大夫炼丹有剧烈响动,炸裂开丹炉,所以有此设想。” 武后也不疑有他,“驸马是我大唐福将,希望驸马能研制成功,早日献上配方。” 沈三问:“是。” 还没研制就成功就被截胡了,真是压力山大。 沈三问退出武后寝宫就变得垂头丧气,公主知道他是因为丹方之事。 “驸马何故如此,那丹方果真那么重要,能武装大唐军队自然是最好的?” 沈三问长叹一声,“唉”。 公主哭笑不得。 “公主啊,那个丹方八字还没一撇,母后就先行预定了,而且那个丹方如果出世,大唐虽然可以所向无敌,但是丹方一旦泄露,连京城的安危都无法保证。我并不希望泄露此丹方,只想以此自保,如果他日大唐无法战胜强敌,再拿出来。” “一个丹方,居然能所向无敌?那孙思邈到底研制的是炼丹,还是武器?还真是小巧了他。若是驸马研制成功,定要第一个告知我,我且看看如何无敌了。” “那是肯定的,如果研制出来,第一时间,与公主分享喜悦。” 沈三问与公主一直久居公主府,驸马府一直空置,此时,终于能派上用场。 驸马府也有前厅后院,厢房,杂役。 沈三问将带回来的十个孩童安置在主院,又请了一些炼丹异士,将他们安置在厢房,一边教这些孩童知识,一边研究孙思邈的配方。 以后过来看孩子们的同时,也能看一下研究进展,方便了许多。 改日挑选沈府学的好的孩童过来,便可以不再多地奔走了。 购置好器具,材料,人员也已经齐备,沈三问下达了命令。 “按照此书记载,研制出经过高温可以炸裂丹炉的配方比例,所有实验都要详细记录。研究出具体配方之后,通知我,我会论功行赏。一切衣食,均有驸马府负担,每月工银,研究出成果之后,赏金十两。每日必须实验三十次,若有懈怠,必定严惩。另外此配方绝不可泄漏,此事也绝不了泄漏,对外只称炼制强身健体之药。” 众人听从他的命令,一日三十次实验,并不繁重,而且都有固定成分,修改配比即可。 更类似于做一个穷举题。 只是不知何年何月,可以有结果。 公主府对这些事情提供全部财力支持,只耐心等待着结果。 第五十二章 行事不易 五石散这事比想象中复杂。 查了这些医生许久,都没有找出合适的人。 狄仁杰也苦恼了许久。 王彬此时已经受邀参与调查此时。 三人正坐在圆桌前议论此事。 狄仁杰又翻阅了一遍这些人的资料和公主提供的,以及属下调查的资料,开头综述成果。 “这些医生有一些已经病故,但是子孙并不富裕,应该不是通过药方致富之人,本官遣人问过,这些名医子孙徒弟都表示,并没有药方留下,孙思邈病故前曾经写过书信与这些人,切勿传播,所以这些人也信守承诺。身死之后,子孙也没有突然富贵之人,应该可以排除。 剩下活下的名医,有一些本就十分富贵,有一些多年过的清苦。 此事毫无头绪。” 王彬接过话头,“这些人里面只有这个崔知悌,十分富贵,不过他出生名门,是崔玄的叔父,官位已经累进至户部尚书,这五石散对于他而言,作用不大,崔尚书为官清廉,深受敬仰,此事应该与他无关。 然后还有两处长安洛阳富户,灾患期间曾经开仓放粮,也不是为富不仁之辈,都是做的正当生意。 另外还有许多外地的,怎么也看着不可能。” 沈三问听说过崔知悌,“我只知道崔知悌是个名医,没想到还是户部尚书。” 王彬古怪的看他一眼,“你居然户部尚书是谁都不知道,你这个驸马做的真不合格。” 沈三问无语了,“。。。我需要了解谁是户部尚书干嘛?” 狄仁杰见着两个人都跑题了,赶紧把他们拉回来,“这些人都不像是为了财富能出卖人性的人,这份线索算是断了,不如从购买源头着手调查吧。” 沈三问直接反对,“不行,风险太大,如果药方传出去,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我们先分别拜访京城这三户名医吧,看看能不能有所收获。或许是配药过程被人盗取也不一定。” 王彬灵机一动,“许多医生都是亲自配药的,如果可能被盗取,那应该是崔尚书哪里可能性最大,他可能不会亲自配药的。这些卷宗有人事记载,基本可以排除其他人,只留下长安这一户、洛阳一户、崔家一户。” 狄仁杰点头称是,“再往各地询问调查一遍,以防有失。然后重点调查这三户,我前往洛阳,王彬辅助长安这户,沈驸马负责崔尚书处。” 沈三问当即前往崔府。 此时崔知悌已经下了早朝。 驸马爷求见,崔知悌也很给面子,着人泡了上好的茶叶。 可是沈三问注定不是来喝茶的。 “崔大人,晚辈前来拜见,是为了孙思邈大夫的一味方子。” 崔知悌显然有那么一丢丢意外,“此事狄大人已经来过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吾绝非贪财忘义之辈。” 沈三问见崔知悌正气凛然,也觉得他所言非虚,“崔大人严重了,只是,制药过程,可能被人偷窥,所以,三问前来问询,是否有此可能,此事事关重大,所以狄大人与我决定亲自前往每一处问询,别无他意。请大人勿要多想。” 崔知悌思索一二,“吾与孙神医有协议,此药方绝不传于其他人,多年来都是亲自配药。改良药方,吾从未交付任何人,只是驸马如此一说,吾想起一事。几年前我随宰相裴行俭出征突厥时,由于携带药物用完,供药紧张,曾经派一军医取药材,或许他曾经偷窥一二。” 沈三问觉得这应该就是突破点了,“那军医您可还记得?或许便是此人以此牟取暴利。” 崔知悌立刻起身,“我们且往兵部走一趟,查查此人姓谁名谁。此事本官也责无旁贷,与驸马一同前去吧。” 沈三问赶紧喝了一口茶,一天到晚的奔波,一口水都顾不上,累死几个人了。 二人到了兵部。 查阅典籍。 此人还真是不一般,军队日志记载,此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是个忠义之士。 此人一心报国,战场上多次冲锋在前线,可是对圣上年年征战却颇有微词,所以多年未得升迁。 谁也不敢升此人,大家也没举报他。 算是仁至义尽了。 可疑的是,平叛匈奴回京不久,他就退伍了。 这时间这么巧合,若是与他无关,真的是有鬼了。 案情有了进展,可是狄仁杰却不在京城。 王彬一无所获。 沈三问心力交瘁。 只是狄仁杰以为洛阳的人才是最大的嫌弃人,看错人了,所以担子落在自己身上了。 生来就是劳碌命,注定难有清福享。 沈三问赶紧着人调查,并且表示要把这个功劳与王彬分享。 一个武夫,背景很简单,却也有些传奇。 姑且叫他忠一。 此人曾经是梁州都督李恪手下的将领。 所以,他对高宗没什么好感。 李恪当年在夺嫡之战中退出,结果还是被长孙无忌弄死了。作为他的副将,忠一的不满估计全部是对李恪这位英勇果敢的王爷的怀念。 李恪可是出名的好将军,十分体恤下属。 忠一的下落查了一些时日,终于查到了。 现在在广都郡王李畴手下。 广都郡王,只是一个虚衔,不过李畴却有些手段,有些家财,所有有几分势力。 沈三问感觉这里面案情重大。 李恪死后有一个亲弟弟李愔还在世,只是被流放。 李愔的几个儿子,又被封了郡王。 李畴就是长子。 李恪有四个儿子,都与父亲相去甚远。不是投靠了高宗,不再提父亲惨死的事情,就是安稳享乐。 李畴算是李恪一脉比较出众的。 分析完这一切,沈三问觉得十分可笑,他们是想造反吗? 这都已经到李显登基了。 李畴就在洛阳。 沈三问打算与公主合计此事,然后告知狄仁杰,以防他在洛阳出事。 回府,守门的人告诉他,崔玄前来拜访。 可以省一番口舌了,崔玄必然已经得知此事了。 崔知悌居然连这种事情,也可以告知崔家下一辈,这事在他看来不是小事,或许已经有一番家族会议了。 第五十三章 查案 崔玄已经跟公主聊上了。 崔玄想沈三问解释一下自己的来意。“叔父崔知悌听闻崔某与驸马公主有几分交情,所以命崔某来解释一二,若是有用得到我崔家的地方,驸马尽管开口,崔家定当竭尽全力。” 用得到崔家的地方,这是代表崔家来的,崔家应该是没有牵连到此事中的,却如此谨慎,不愧是千年的世家。 既然有能用上的人,自然不能客气。 沈三问缓缓开口,仿佛思虑再三,“莫非此事与崔尚书真有关系?” 崔玄:“……驸马此为何意?若是叔父与此事有关,自然不会告知配方可能泄露之事。” 沈三问继续调侃,“此事崔兄何不置身事外,免受牵连?此事从何处泄露可以从购买途径查起,相信找出哪位郡王也不是难事。崔尚书坦白一切,便是意图置身事外,我可能不愿多想,不多狄大人一日前已经远赴洛阳调查,你也知道狄仁杰此人,不查个水落石出,不会罢休。我只是为了崔兄前途着想,希望崔兄不要介意。” 崔玄有些不敢相信,“狄大人已经一日前前往洛阳?莫非已经查出广都郡王之事?” 沈三问点点头。 崔玄继续分析,“如此,狄大人已经查出郡王,纵使不知道忠一之事,恐怕也难免会查到叔父头上,叔父此举确实难以避嫌。只是崔某熟知叔父为人,向来与人为善,除非贼人有心为难我崔家,不然此事,定与我崔家无碍。” 沈三问连忙打断他的一厢情愿,“崔尚书为人自然无可挑剔,但是崔家并非铁板一块,崔家子孙众多,恐怕不乏吸食五石散之徒,广都郡王于洛阳,未必没有与崔家结怨呢。” 崔玄不做声了。 公主觉得沈三问解释的真是牵强,崔玄此次前来便是为了保证崔家安危,不至于卷入祸端,驸马这番话都是诛心之言,每句都列举了最坏的情况,真是想的通透。 崔玄思虑再三,“不如崔某前去协助狄大人查清此事,也好还叔父一个清白。若是叔父真与此事有关,崔家也好给狄大人,给朝廷一个交代。崔玄此举只为公义,还请公主驸马成全。” 很棒,沈三问心中暗喜,“我自然是相信崔兄的,希望崔兄能秉公办理此事。那我修书一份,你直接前往洛阳狄大人处,狄大人看完书信便知此事。” 皆大欢喜。 聪明的头脑,与美丽的外貌都是稀缺资源。能利用头脑这种资源,达成自己的目的有时候,比自己去达成目的,省事很多。 一个人的头脑再厉害,也比不上一群人的头脑。总是过度开发自己的大脑,会使身心疲惫,沈三问绝不是这样的人。崔玄的智慧比自己只多不少,能用得着,还是不用亲自跑这一趟了。 崔玄开心的前往洛阳,自己开心的待在长安,是一件多么令人高兴的事情。 至于崔玄所说为了公义,还真是没人信,若是杀十万百姓可以乱世中保崔家十年不收侵害,他绝不会留情。 沈三问当即写信,然后封好交给崔玄,崔玄也不做耽搁,让人回家禀告此事,立刻前往洛阳。 崔玄走了,沈三问十分开心,“一件大事又被我轻松解决了。” 公主看着这个懒到家的人,“驸马又送了一个【天大的功劳】给人。” 沈三问哈哈大笑,“这两天跑来跑去累死我了。崔玄早晚要入仕的,我给他提供的这个机会时机很好啊。” 王彬若在此处,恐怕又得瞪他几眼。 第二日,王彬收到沈三问的消息,此事崔玄介入,所以他不去洛阳了,王彬愿去就一个人去。 崔玄日夜兼程赶到洛阳,递上了书信,狄仁杰看到崔玄第一眼就知道,沈三问又给自己找了个替身。在信中,沈三问把崔玄吹的天上有地上无,另外嘱咐狄仁杰不要拆穿自己。 狄仁杰看的哭笑不得。 崔玄很认真的表态,愿意给予助力,协助狄仁杰查清此事,并询问了广都郡王之事。 狄仁杰解释,“出来若是直接查那广都郡王,恐引起他疑心,故而这几日只是与洛阳游历、听一些风闻。那广都郡王是个翩翩公子,好武,有谋略。” 崔玄:“不如崔某与哪位郡王结识一下,看看能否找出蛛丝马迹。” 公主从不勉强沈三问做不喜欢做的事情,看他甩手掌柜做的开心,也不多言,只是笑笑。 崔玄与狄仁杰忙碌三日,王彬赶到。 三人组调查、推理,手段用尽,两位公子还差点被人喂了神仙药,总算是弄清了大致的脉络。 李恪是忠一的大恩人,忠一的哥哥忠二在洛阳有军权,两人都是誓死效忠李畴的,李畴此人也是狼子野心,对父亲和伯伯的死怀恨在心,意图谋反。 忠一偶然得到五石散配方后,李畴先将做成的五石散传递到好友手中,然后一步步借此物控制一些洛阳权贵的子孙,同时也赚取了大量的钱财,在洛阳招兵买马,渐渐培植出了一些势力。 上一次灾荒本是一个好的时机,却很快平息了,高宗身边的军力又十分强大,李畴为人谨慎,不敢随意动用兵力。 结果孙思邈突然故去,五石散的事情被朝廷知晓,彻查此事,反倒把他暴露出来。 重要的是,这个方子只有三个人知道。 所以,还算易于销毁的。 至于李畴的造反,筹划了多年,就组了一个贩毒组织,基本没戏,大家关心的都不是这个。 崔玄在此案中,也摘清了叔父。 崔知悌每次配药都不让外人到场,帐篷也把守森严,终于有一日,忠一为崔知悌取药后,人手紧张,忠一于帐篷外偷窥,留心记下了配方,然后献给了李畴。崔知悌感觉有人探视,却着急配药,顾不上这些,没想到真有人偷学会了秘方。 这三人都被斩首,为了防止配方外泄,或者还有五石散留存,崔玄请旨一把火烧了李畴的府邸,洛阳最富裕的人之一,广都郡王身首异处,广都郡王府被夷为平地。 众人无不唏嘘。 此事结局也差强人意。 第五十四章 无赖 优哉游哉是一种生活状态,一般人学习不来。 许多人工作的时候,会觉得有压力,然后引发负面情绪,但是一旦无所事事,又觉得更加乏味,仿佛失去了人生的意义。 当然这是缺钱的人。 不过,沈三问显然不是这样的。 曾经有个问题问的是,如果你足够有钱,不再有生活的压力,你会去做什么。 许多人可能会回答想去旅行,想去学一门感兴趣的知识,想去做慈善,等等。 但是大部分都不会选择立刻去行动。 因为他们还不够有钱。 人的欲望是无穷的,我相信马老板和王帅哥也一样,认为自己不够有钱。 但是人生就是要边行动,边创造的,想到了什么,就去做什么,更加重要。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公主是真的很有钱,所以沈三问因此也失去了一切东西。 他失去了烦恼。 一个乐观的人获得财务自由,比一个悲观的人获得财务自由,要好上许多倍。 比如,一个高官会担心子孙后代没钱,就开始贪污,担心他们没权,就会早早将他们安置在朝中。 世家,便是如此,活的比大多数人好,也比大多数人操心。 沈三问也会担心自己的公主。 但是不能总用未来发生的事情,来折磨现在的自己。 珍惜现在的每一刻。 远比担心未来之事要重要许多。 游湖是公主的一大爱好。 一周总有那么两天,公主喜欢对着一汪寂静的湖水,享受湖边的微风。 这已经成了一个习惯。 沈三问庆幸公主有这么一个习惯。 这是个好习惯。 长期伏案、或者长久的与人相处,会慢慢失去一份纯真。 人与人之间虚伪的面具,波动的情绪,复杂的琐事,这一切累积成骆驼身上的稻草。 如果懂得释放缓解,能更好的开怀,否则迟早会如火山爆发。 沈三问前世也有这么一个习惯,每个月去登山,每天吃完饭,绕着办公楼前的湖泊走走。 这次在外面游湖回来,遇到了一段卖身葬父。 一个姿色一般的女人,凄惨的跪在路边抽泣。 行商周游各地可能会遇到这样的骗局。 但是天子脚下,没有如此大胆的骗子。 所以,这肯定是个可怜的女人。 不过,由于姿色一般,所以有钱的人,没有伸出援手。 就连围观的人都寥寥无几。 一副棺材,两个人工半天的劳力,带回一个普通的骨瘦如柴的女子,许多人在旁边盘算,这笔买卖划算不划算。 可能有些亏。 这个人明显不能干活的。 据说,已经一个时辰了,所以这女子都没有力气哭了。 沈三问听到了这件事情,不过他不可能管。 公主府不是善堂,如果你是个有用的人,证明自己的价值,那么可以凭借你自己的本事换来需要的财物,如果没有,这种滥好人做不得。一旦开了帮助可怜之人的例子,以后便会有无数的可怜之人来找你,他们甚至会觉得,你既然能帮助这个人,为什么不帮助我?我也很可怜啊,你不帮我是不是因为你没有慈悲之心了,上次只是作秀而已,然后把你的善心糟蹋的一塌糊涂。 更重要的是,以后有真才实学的人也不会随便前来求助了,越是有才的人,越看重名声,越不愿意欠人人情。谁知道你是去乞讨的,还是去卖才的。至于人情,钱财好还,人情不好还,今日欠下公主府的人情,他日便要为公主府说句好话,做件好事。 人情,就是累赘。 对人才来说,就是绊脚石。一有不慎,就会担上忘恩负义的名声,被扣上“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的帽子。 就算是一些自命不凡的人来求助也好,总比来的都是一些一无所知、一无所用的人。 更何况,在大唐这个开放的社会,许多可怜,是自己可以改变的。 自己不努力造成的可怜,并不值得同情。 不过有个人却站出来了,出来的是一个流民,走进,一双手就拖上了这个女子的下巴,“小娘子,我尚未娶妻,若你跟了我,我就帮你把你父亲埋了。我们今晚就成亲”。 附近已经有人在骂了“无赖至极”。 好在此人也不在意这些言语。 这女子显然是想要一副上好的棺木,好让父亲入土为安,立刻挣脱了他的手,“若是郎君能为我父亲好好安葬,柔儿便做牛做马服侍好您。” 这时候,旁边也有认识此人的人说话了,“小娘子,这来俊臣就是个游民,一副上好的棺木可需要不少钱,他可拿不出来,你莫要被骗了。” 所以沈三问没有走,静静的在旁边停下马车,拉开马车车帘,注视着。 这个人是来俊臣。 自己是要与他交好,还是趁早除掉他。 他是武后执政时期重要的人。 可以说,他是巩固武则天统治,十分重要的人。 如果真的动他,应该是会有更残暴的人出现? 公主就坐在旁边,她知道沈三问不会是因为这个女子停下来的。 “驸马,那个流民,有什么特殊之处?” 沈三问点点头,小声说道“此人将来必然能位高权重,一言断事,掌控生杀大权,制造许多杀戮。可是,我却不能动他,想交好他,却也不方便。” 主要是不敢改变他的运势,若是突然得来富贵,说不准他就不告密了,不告密,也没有后来被胖揍一顿,然后因祸得福,被武则天选中,得势起来。 “如今我也是皇亲国戚,若是突然交好一个地痞无赖,容易引人起疑,而且我若是与他有交情,有了公主府这个后台,没有了生存的压力,他便不会再努力向上爬,必然会阻碍他的富贵。这将会改变许多人的人生轨迹。另一方面,如果我与他交好,少不得满足他的许多要求,升米养恩人,斗米养仇人,等到以后,我拒绝他请求的次数越来越多,恐怕就会成为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驸马说的对,哪你打算此事怎么处理?” “额,公主有什么建议吗?”沈三问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第五十五章 交好 公主随意道,“此事不难,驸马不是收养了几个幼童吗?” 对了。 自己若是去刻意接近,不仅显得突兀,而且还可能引发蝴蝶效应。 沈三问立刻着人去传几个幼童中最机灵的康顺。 康顺高兴的跑过来,“师父好” “小顺,有件事情,交给你去办。” 康顺更加开心了,“师父尽管吩咐。” 沈三问指了指不远处的人,“认清这个人,他叫来俊臣。” 来俊臣不想放弃这个女子,可能是真的穷疯了。 这个女子也不想跟他走。 围观的人很多,来俊臣也不敢轻举妄动,怕引来麻烦,京城巡逻的治安队可不是闹着玩的,上次被打进去,难受了好多天。 也没有其他人出价。 康顺有足够的时间观察。 沈三问直接下达了命令,“你需要接近他,与他建立感情,以后为师可能需要此人的帮助,你如果有困难,我会暗中帮助你,但是从现在起,你绝对不可以透漏你跟我之间的关系。此人思路新颖,有许多可取之处,他能够教你的,与你从私塾中学到的不同。你切记,不可沾染恶习,若有要事,可以前往城东烈士处中寻找我记账先生,他会为你转达你的要求。”略加思忖,沈三问又加了一句,“你若不愿去或者不能做到,我可另行差其他人前去。” 康顺毫不犹豫的回答,“弟子去。师父有命,弟子自然遵从。可是弟子舍不得师父,除了母亲,从来没有人像师父对顺儿这么好,顺儿这条命都是师父的,只是,顺儿不能时常见到师父了。” 这些孩子,这几个月沈三问都是亲自照看,着人照料,也时常在一旁看着。 又都是在饥饿至极的时候,被自己鬼门关拿回来的,早已把自己看成了亲人和依靠。 康顺算是里面比较乖巧懂事的。 也是个重情义的孩子。 所以,沈三问选择了他,人活着重要做些什么,能者多劳,有时候是必须肩负的使命。 这些人总要在这乱世中过活,早点经历一些事情,也能够成长的更快一些,温室,并不一定是最适合的地方。 “顺儿,这是一个机会,虽然你会少学习很多诗词歌赋,但是却能更好的明白社会、明白人性,他日更好的明白官场,希望你不要让为师失望,好好办好为师交代的事情。”沈三问想了一些之后,也没有丝毫犹豫。 然后着人简单介绍了一下来俊臣。 康顺脱下了身上的华服,在街边换上了普普通通的粗衫麻布,然后拐了个弯,跑过去。 “大叔,上次的洪水之后,我就是个孤儿了,你能不能做我的父亲。” 康顺儿可怜兮兮的在来俊臣身边扯着他的衣角。 来俊臣有些烦,哪来的钱养你这小娃子,眉头都皱起来了。 “大叔,我看到你,好像看到我父亲一样,你就收下我吧,我以后会孝敬你的。” 来俊臣直接把袖子扯开,可能那句像我父亲一样触动了他,“我自己都没个着落,你还是找个好人家吧。” 来俊臣想一想,自己父亲从小就只知道赌,自己小时候过的胆颤心惊,常年东躲西藏,这小娃子也是可怜,上次的洪水死了不少人。 “我就想跟着大叔,大叔是个好人。” 来俊臣无语了,自己哪里看起来像个好人了。 围观的人都忍不住笑起来,“小娃子,你不如找个好人家吧,跟着他,指不定哪天把你给卖了。” 来俊臣一直都是以偷鸡摸狗为业,虽然性格狡诈,但是却没有做过大恶之事,这时听了这话也不能忍,“你胡说什么,我何时做过这些勾当,小心我告你诬陷”,这可是要坐牢的大事,可不能让人冤枉了。 康顺继续死缠烂打,眼泪都快出来了,“我刚刚看到您的时候,跟看到了我父亲一样。” 来俊臣也无赖了,“跟着我也行,不过我可不养闲人,你看你这么小,能干嘛?” 康顺摸一摸眼泪,“我会砍柴、挑水,会做饭,以后只要有一口吃的,绝对不会饿着父亲。” 来俊臣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居然收下了这个素未谋面的孩子。 也许是觉得这小子跟自己小时候有些像,一样的可怜,一样的渴望父爱。 可是自己这么穷,这小子跟着自己也是受苦啊?还不如像旁观的人说的,卖个好地方,他能吃饱,自己也能吃一顿饱。 当下,来俊臣也顾不得这小娘子了。 “不如我给你介绍个好人家,你做点活,也能吃饱饭?” “父亲不要赶我走,我就跟着父亲。”康顺儿说着,还拿出来一小块银子,“这是刚才有贵人赏的,如果父亲喜欢这个小娘子,便娶了吧。父亲不要赶顺儿走。” 周围的人都不敢相信,“这来俊臣是撞上大运了,居然能捡着这么一个便宜儿子?” 那个小娘子看到银子,便着急了,“这位相公,求求您帮我安置好我父亲吧,我必定当牛做马报答您。” “好吧,看在这腚银子的份上,我就收下你这小子了。走,我们去给买一副棺木。”来俊臣说着,牵着顺儿的小手走开了。 走开后,来俊臣问道,“你这小子跟着我干嘛?为什么要认我做父亲?你是哪里来的小娃子?” 康顺的身世干净,也不怕被查,当下做了一番介绍,来俊臣带着他走了一圈,发现他说的居然都是真的。 这小子居然是误打误撞来到自己身边,还带着一小腚银子。 难道自己真的时来运转了? 选了一副普通的棺木,父子两个挖了半天,才挖好坑,把那个女子的父亲安顿好。 来俊臣已经累到不行了,康顺赶紧不顾辛苦的给他递上水。 那个女子自顾自的在哪儿哭。 来俊臣突然有些火了,“人都死了,哭什么哭,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赶紧跟我回家,以后好好伺候我,否则有你受的。” 这几日,康顺算是回到以前的清苦的生活了,而且还没有母亲的爱,没有师父的好,心中有些悲凉。 来俊臣正好相反,有了这个儿子,算是轻松多了,在家活有人干,还知冷知热。 不过这并不妨碍来俊臣无所事事,然后继续穷困潦倒。 几日后,那个女子已经被来俊臣卖给了朋友,那个女子死活不愿意去青楼,也让他吃亏不少。 虽然他也想过让康顺出去,但是康顺一定要跟着他,加上相处许多日的感情,康顺一直宁愿自己饿着,也孝顺着他,他也不愿意这个儿子走了。 我来俊臣能有这么个孝顺儿子,也不错了。 第五十六章 废帝 如果时光能一直悠闲该多好。 可惜这只是个美好的愿望。 李显登基之后,无法决断大事,所以韦家也无法得到重用,韦后的父亲韦玄贞很着急凭什么自己的女儿这么得宠,自己还是只能当个刺史。 这一日,韦玄贞又来挑拨李显和武则天。 “陛下,如今您是九五之尊,怎么能受制于人,太后不过是一介女流,如何能掌控朝政大事?这天下难道姓武吗?臣作为皇后的父亲,此言不吐不快,请陛下赐臣死罪。” 李显听到这话就很不满,“您是想逼朕吗?太后是朕的母亲,太后之才是先帝认可的,您觉得您才能已经超过先帝了吗?太后受累辅政,朕觉得无不可。” 韦玄贞知道李显疼爱皇后,不会拿自己怎么样,更加肆无忌惮,“陛下啊,您现在已经是皇帝了,可是皇权却不在您的手中,这是耻辱啊,您见过有成年的皇帝被太后如此羞辱的吗?而且您还有个兄弟,一直在京城,如果太后多次与您政见不合,对您不满,预备改立殷王该如何是好,您必须要掌权,才能保护自己啊。臣也是为了您和皇后啊!” 李显心中有些恼怒,“您究竟想如何啊?这已经是您多少次向我谏言朕该亲政了?朕都已经听累了。” 韦玄贞不敢多说了。 不过,他还有个女儿,自己想说的话可以由女儿来说。 李显对唐宫的控制权肯定是不比武则天的,所以这番对话,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已经摆到了武后的桌子上。 武则天看着这个老匹夫的话,以她的修养,心里也有些气急了,老匹夫,若是如此不安分,便留不得你了。我武则天在此一日,朝廷便轮不到你来插手。 李显在其中很为难。 一边是不肯让权的母后,一边是倔强如牛的岳父。 晚上,还有妻子的旁敲侧击。 这是当皇帝吗? 李显来到皇后的寝宫,韦后收到父亲的信,已经准备好了说辞。 一番云雨过后。 韦后开始出招了。 “陛下,臣妾的父亲,多年在外地,臣妾好想念他。这次能不能让父亲待在京师。” 李显色令智昏,“爱妃啊,父皇在位的时候,最忌讳外戚了,不是朕不相信韦卿,而是,朕不能违反先帝的命令啊。现在朕才登基多少天,所有人都看着朕,此事放缓可好。” 韦后瞬间就哭了,这情绪也不知道蕴量了多久,直接哭的梨花带雨。 “陛下,父亲绝不是那种人,您留下父亲好不好。” “朕怕了你了,留下就留下吧,皇后不要哭坏了身子,朕心疼。”李显肉疼不已,韦后哭的样子真让人疼惜。 “陛下,那父亲留下来任何官职呢?如果只是闲职,京中的人必然看轻了父亲,也看轻了臣妾。” 李显不说话了。 韦后继续攻心,“父亲在豫州担任刺史期间,爱民如子,政绩斐然,上行下效,豫州官民富足,都爱戴父亲。” “可是,若是此时酌升,便是因皇后之故,会是韦卿的污点。”李显心知肚明,若不是与自己结亲,韦玄贞的政绩下辈子也做不到刺史了。 可是韦后不放弃,“只要能为陛下效力,父亲定然不会推辞,父亲是一心为陛下着想,言语可能莽撞了,希望陛下不要怪罪。” 李显也无奈了。 耳根子软,近些天一直有人说韦玄贞在豫州说的都是些忠君之言,行的是忠君之事,就算没有大才,有忠心便也足够了。 “明日我便下旨让韦卿留任长安。” 韦后闻言大喜,“陛下真是太好了,臣妾有幸服侍陛下,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你我二人何须如此?”李显也笑的开怀,父皇和母后也是相互扶持,如今皇后也只是希望韦卿能够更好的辅佐朕。只是给韦玄贞一个官职,无碍的,母后必然可以理解。 第二日,李显早早起床早朝。 早朝十分仓促,因为皇帝并不想进行下去,所以大臣们也很见机。 李显有自己的考虑,如果在朝堂上议论此事,必然反对者很多。如果自己直接下圣旨了,可没有人能让自己收回旨意。 “来人,拟旨,什豫州刺史韦玄贞韦为门下省侍中。” 门下省的老大裴炎已经升任中书令,所以这个侍中职位算是空缺出来了,正好给韦卿一个好职位。 旨意传到了裴炎手中,皇帝拟完旨会有相应的旨意封存入库,所以裴炎很快就看到了消息。 看着这个新任侍中的旨意,裴炎气的晕倒了。 醒来就破口大骂,“这是要干什么?这是当朝三大宰相之一,是他一个靠姻亲关系坐上刺史的蠢货能担任的吗?陛下是被蒙蔽了吗?气煞老夫!” 当下,裴炎也顾不得手下许多事,直冲御书房。 他是先帝的托孤大臣,皇帝也让他三分。 没有等通传,裴炎就冲进去了,“陛下,那韦玄贞何德何能,可以居宰相之职,若是陛下想要彰显对他的恩宠,直接等他做国公便是了,侍中一职万万不能如此而儿戏。” 李显本来心情不错,被这糟老头子一顿批评当下火烧三分,这种反差让他压抑不住怒火。“裴卿虽然是托孤重臣,可直闯御书房,有无将朕放在眼里?天底下可有这样的臣子?不要说区区侍中之位,就算我要把天下送给韦玄贞,又如何?这是我李家天下,还轮不到你来管,朕才是皇帝。” 裴炎看着这个不成器的玩意,心里十分无语,怎么高宗雄才伟略,会有这么个儿子。 “陛下,这是祖宗江山之社稷,先帝曾嘱咐臣要为陛下多加考虑,万不可以让江山落入奸臣之手,如果今日韦玄贞做了这侍中,不多久,朝中便全是韦氏的人了,那时,臣有何面目于九泉之下见先帝?先帝曾经著有外戚、内训之书,就是为了告诫子孙防备外戚,防止大权旁落,您切不可如此?” “裴卿是母后一手提拔的,如今朝政打算皆落入母后之手,裴卿怎么不提外戚内训之说?母后能助先帝打理基业,朕则会让大唐江山衰落吗?裴卿是在欺朕年少可欺?”李显这回是真火了。 裴炎对李显算是不抱希望了,“太后雄才大略,韦玄贞只知敛财,不懂朝政,若是此人掌权,大唐江山危在旦夕。” “朕还有公务处理,裴卿先去吧。” 裴炎胸口起伏不定,有一腔怒火要喷出来。 第五十七章 废帝2 “臣告退。”裴炎走出御书房。 径直往武后处前行。 武后已经收到了消息,包括这二人的对话。一个人掌权久了,会有许多人自愿为她办事,掌管宫廷多年,所有人都知道宫里的主人是谁,也知道有消息往哪里报能换取最大的利润。 裴炎见到武后就开始痛哭流涕。“太后,皇上打算封韦玄贞为侍中,臣知道后前往谏言,可是皇上全然不听,还说了许多大逆不道之言。如今皇上竟然重用韦玄贞此等无能之人,臣却只能旁观,皇上也听不进去,是臣无能,愧对先帝。” 此等事,武后肯定要去与皇帝对质的。 “裴卿,与我一同去见皇上吧?”武后什么也不想说。 皇帝此时心情平复许多,不过他仍然不认为自己做的有什么问题,所以,他继续心安理得的批阅奏章,批阅完后许多都要送至武后处。 “太后驾到。” 李显忙起身,这是他长期养成的习惯,这放在那个年代都绝对是个孝子。 “母后,可是为了儿臣命韦玄贞担任侍中一事前来。” 武后看他的一副孝子的样子,心情本来好了不少,这一出口,又让人无可奈何。“皇上,如今家国系于你一身,你重用韦玄贞是何道理?他本是是一小吏,使他为豫州刺史已然赏重,侍中却不能予以此种毫无治理国家经验的小人。” “母后,韦刺史对朕忠心耿耿,而且深受地方百姓爱戴,豫州百姓对其歌功颂德,以他为侍中朕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李显不想退让。 “哦,何以见得他的忠心啊?”武后饶有兴致的看着儿子。 李显正欲回话,武后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离间我们母子,企图窃取朝政大权,前后七次进宫进言,着使韦后像皇上吹风,又逼迫豫州官吏为他表功,他是如此表达忠心的,对吗?”武后声色具严。 “如今朕身为皇帝,难道任免一个侍中的权力都没有吗?”李显不想听这些。 “来人,呈上来,陛下,且看看这些再说。”武后是带着证据前来的。 李显看着武后着人送来的册子,上面记载着韦玄贞到豫州之后的所作所为。飞扬跋扈,与土皇帝类似,自比王法,无人敢管,加重赋税,强抢民女,收刮民脂民膏,还有几宗灭门惨案在身,豫州之人恨不能生啖其肉。 “这一定是诬告,朕定要命人彻查此事。”李显有些接受不了,这罪要是坐实了,必然是要严惩的,这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结局。 “皇上,连自己的母后都信不过了吗?”武后看似轻松地一句话。 李显感觉压力山大,“儿臣不敢,只是这奏折儿臣为所未闻,一时不敢相信。” “韦玄贞之罪,其四子之罪,当全部处斩。”武后说的更加轻松,仿佛掐死几只蚂蚁。 “不可啊,就算此奏折属实,韦玄贞身为皇亲国戚,符合八议,也可以减免。”李显肯定得保下韦玄贞。 “那就流三千里。”武后说的斩钉截铁。 李显还是想争取一下,“母后,朕初登帝位,需要忠心耿耿的人来稳固朝局,那韦玄贞纵有过错,毕竟是皇后之父,也是为数不多的朕能信任的人。如果因为尚未定论的罪行流放,别人如何看待朕这个皇帝,难道朕连一个亲眷都无法庇护?” 武后仍然耐着性子,“陛下可知道外戚之祸?还记得长孙无忌否?” 李显回应,“那长孙无忌乃是开国元老,根基深厚,又是托孤重臣。韦玄贞不过依附于儿臣,如何能相提并论。侍中不过是三省之一,如今朝臣多有欺朕执政之日尚浅,枉顾君臣之道者,朕欲借韦玄贞之力。” 裴炎在旁边吹胡子瞪眼。 武则天更加认真的问他,“陛下当真以为韦玄贞能坐稳侍中一职?他不过一个地方小吏,一无官场经验,二无从政智慧,为人利用尚且不自知,陛下若是为了稳定朝局,何不选用有才之士,何必非韦玄贞不可?再者,韦玄贞及其四子得宠于陛下,在地方,毫无建树,恃宠生娇,贪赃枉法。若在朝廷,必然祸乱朝政,更兼有外戚篡权之祸,如何能用?先帝才去一月,皇上就忘记先帝嘱咐了?” 李显无言以对。 武则天继续他的决定,“来人,拟旨。” 李显无法淡定了,“母后,韦玄贞是皇后之父,此举万万不可。请母后将此事交于儿臣处理。” “你打算如何处理。” “儿臣拟旨训诫韦玄贞守法,罚俸三年,官降一级。” 武后冷笑一声。“然后不久之后再官复原职,甚至升迁,再赏赐诸多财物,对吗?” 李显不做声。 “若是本宫执意将他流放呢?”武后也不跟他废话。 “那朕这个皇帝便不做了。”李显也上来火气了。 “大胆。”武后怒斥。 “母后,朕再怎么说也是皇帝,就因为朕要命他为侍中,他就被流放,那以后朕还如何统领文武百官?”李显气急了。 “你若不命他为侍中,不重用韦家,本宫也不提这些事。可是你偏偏做了,你还记得先帝的叮嘱吗?本宫活着一天,便不会让这大唐江山落入韦氏之手。”武则天痛心疾首,怎么这个儿子就这么不中用。 李显声泪俱下,“您改立殷王为帝吧。朕这个皇帝,却连岳丈都保护不了,实在有愧。” “你可知道失了这个皇位意味着什么?”真的是废物! “朕只求母后能绕得岳丈一命。”李显哭了。 “岂有此理!你真的是本宫的好儿子。” “太后息怒”,裴炎赶紧劝解,“陛下只是一时气恼,过些时日自然会想明白的。” “做这个皇帝真是委屈你的,今日本宫便成全你。来人,请先帝遗旨。” 不多时,李治之前的圣旨就被捧过来。 圣旨写的清清楚楚,若是太子李显登基之后不能明辨忠奸,重用韦氏,那么改立李轮为帝。 现在,李显真的如先帝所料,武后奉旨行事。 不过一个月,李显被废,韦玄贞被流放三千里,韦后的四个兄弟全部被杀。 李轮正式登基。 第五十八章 早朝 武则天给李显上了一课,什么叫政治。 皇帝不是非你不可,不想当就滚吧。 不过李显并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他没有想过去动弟弟,杀了弟弟,这个皇位还是只能自己做。就像李轮也没想过要杀了哥哥,自己做皇帝一样。 李治和武则天虽然没有把这两个儿子培养成人才,但是并不妨碍他们成长为孝子。 李显被贬为庐陵王,带着妻子远赴房州。韦氏已经吓傻了,这个本就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女人,除了姿色,一无是处,所以李显才能在武则天面前护下她。 “王爷,我们真的要离开京城了?”上车前一刻,这个女人还在确认这个已成定局的问题。 李显本就悲伤的心情更加悲伤,“唉,走吧。” 你要问他甘心吗? 肯定也不甘心,能当皇帝谁愿意当王爷,还是跑去山高路远的地方当王爷。 可是这个他说了不算。 出了城,他看到了他的弟弟。 李轮已经在外等候多时了,身影在寒门的吹拂中,十分萧瑟。 李显下车与他相见,满脸的沮丧。 “大哥,臣弟绝无此意。”李轮说的十分诚恳。 “贤弟之心我自然知晓,父皇早已留下遗诏,母后已经再三给我机会,是愚兄执迷不悟。贤弟即将位临九五,切记父皇母后对外戚的忌惮,重贤任能,不要辜负母后的期望。”此去作为废帝,定然不好过。好在这个弟弟绝对不会为难自己,不然真的危险了,所以李显之言句句出自肺腑,希望亲弟弟能做好。 “贤弟无需再送了,此去一别,不知何时能相见,贤弟保重。” “大哥保重!” 二人就此分离。 李治对几个儿子的教育区别很大。对长子寄予厚望,所以他的老师都是大儒,而且才朝中地位显赫,这不仅是他日后登基的助力,还能潜移默化的影响他的思维和行为方式。给其他几个儿子的教育则不同,政治教育没有那么多,老师虽然也是学识出众的人,却未必有从政经验。有经验和没经验的人教出来的弟子区别很大,现实也摆在哪里。 倒不是李治不想让几个儿子成才,而是幼时的经历让他恐惧这种一母同胞的争斗。李治想的是,若是自己没有学那么多计谋,若是二哥没有想除掉自己和大哥,也许承乾大哥不会死,自己也不会来争这个皇位。 可惜,他精心培养的长子没了,一个优秀的继承人,积劳成疾,死在了太子位上。 三天之后,李轮盛装出现在大明宫,今天是他的登基大典,李轮意气风发,有一种天下尽在我手的豪迈之感。 他从没有奢望过这个位置,父皇从小便对他说,他以后会是尊贵的王爷,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可是他是天命所归啊,兜兜转转,还是坐上了这个位置。 这,是一个能让人膨胀,让人失去理智的位置。 这是一个让全天下人都疯狂、梦寐以求的位置,任何人只要就机会能坐上这个位置,都会置生死于度外,尽力一博。 李轮正在经历这种疯狂,完全克制不住自己的笑意,虽然背后有着兄长的失落。 所有人都能看到李轮脸上的欣喜若狂。 三步,两步,一步。 李轮走进了金銮殿。 与之前见过的一样,皇位在最受瞩目的位置,带着诱惑人心的力量。 李轮没有高兴太久。 突然发现皇位旁边有长长的垂帘,设有座位。 这是什么意思? 李轮强装镇定,一步步踏进殿。 “新皇登基!”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来。 李轮坐上皇位,接受群臣朝拜。 “平身。”李轮有些惊喜交加。 这时候先帝的托孤大臣裴炎出列。“陛下,先帝对臣予以厚望,臣无法劝诫庐陵王,险些铸成大错。如今,臣与三高官官请太后出山,垂帘听政,以保陛下决策不至于有失。” 李轮僵硬的笑笑,“爱卿所言有理,朕初登帝位,不谙政事,有劳太后与众位爱卿了。” 这一天的早朝分外的刺耳。 李轮真的不熟悉这些事,更加没有太后处理的好。这些臣子最后都不问他了,直接禀告太后,听凭太后的决议处理。 第一天,李轮就明白了庐陵王的处境,脸色与庐陵王离去时相差无几。 武后对这个儿子增加许多不满。 下朝后,李轮去拜见武后,路上遇到妹妹太平公主和她的驸马。 公主看着哥哥的脸色,心中有几丝不忍。“皇帝哥哥,不要如此悲伤。” 李轮心地有许多委屈,“皇妹,与我一起去拜见母后吧,为兄现在已经是一国之君,哪里会有悲伤。” 太平公主也不忍心揭穿他,只是拉一下他的胳膊,叫一声,“皇帝哥哥”。 公主也曾去送别庐陵王,在李轮送别的下一站。公主不忍心打扰他这几天的兴奋,开心是短暂的,有一日便多一日。 武后并不意外皇帝的到来。 几人先行见礼。 今日母子之间格外的生疏,李轮有些坐立不安,纵使他已经是帝王。 太平公主与沈三问没有这种拘束。二人早知事情会如此,太平公主只是心疼哥哥。 武后开始询问,“皇帝今天第一次上朝感觉如何?” 李轮恭谨回答,“尚有许多不明之处,政事幸有母后处理得当。” 武后点点头,“我儿需要学习的还有许多,在其位,谋其政,当勤勉处事,切勿怠慢。” “儿臣谨遵母后教诲。”李轮心里终于有些轻松了。 “皇帝不可再自称儿臣了。”武后没有与往常一样打发他走,然后与公主等人议事,而是几人开始讨论些问题。 “侍中之位空缺,不知诸位可有人选推荐?” 李轮感觉额头冷汗淋漓。 这个职位非同小可,举荐成功意味着一份天大的人情,若是自己人还能对朝政产生极大的影响,是一份不可小觑的势力。 太平公主不知道如何开口,这个问题不像是为她设置的。 “皇帝,可有人选?” 可把李轮吓坏了,李显就是因为举荐不当被罢官的,虽说韦玄贞是外戚。 李轮周围也没什么可用之人,一些只知书法作诗的文人,跑来做宰相,怕是会把朝政弄得一塌糊涂。 “母后,朕身边并无可以担任宰相之人啊!儿臣交往的多是些书法大家,以文相交,为政之才儿臣一概不知,此事但凭母后定夺。” 第五十九章 谁为侍中 武后并不喜欢他的唯唯诺诺。 “无须如此,皇上觉得那些人能够胜任,直言就是。” 李轮有些手足无措。“太子太傅刘仁轨文武全才,太宗时功臣,屡有战功,先帝时侍中,去年致仕,却心怀社稷忧思,誉满天下,可以起任侍中。” 武则天颔首,“刘仁轨乃是忠义大士,若有心报国,侍中之职绰绰有余。太平,你可有合适人选?” 公主心中确实有几个人选,可是此时绝非谏言的时机,侍中之位,母后必然是要留给自己信任的人,不可多言。 “侍中之位,非同小可,太平不敢妄言。” 太后果然忽视了公主,没有再追问。“刘仁轨致仕三次,未必肯复出,沈常侍你可有谏言?” 沈三问识相的避而不言,“臣对朝廷中人不慎熟悉,于五石散一案方知崔大人竟官拜尚书,无人可谏。若是太后已有人选,臣可为太后断言一二。” 武后大喜,道出她认为可以为侍中的最佳人选,“平吐蕃功臣娄师德文治武功皆为上上之选,兼有爱民如子之美称,可为一人选。蓝田县令崔察为政谨慎,百姓爱戴,蓝田赋税不减,充盈国库,而蓝田百姓人人足衣饱食,三年未曾有变,此人亦可。夏州县令狄仁杰刚正不阿,克己奉公,直言敢谏,亦可选。不知沈卿以为如何?” 娄师德沈三问倒是了解,是个聪明人。不过公主轻轻碰了沈三问一下,暗示第二个人合适,也就是第二个人才是武后真正属意的心腹。 沈三问当即有了决断,“娄大人平乱剿匪之功已久,封赏已毕,不必再行封赏。狄大人久居大理寺断案如神,却并无执掌一地一省经验,此番夏州县令任期过短,不足以历练,也不合适。若是蓝田县令当真有治民之功,富民之策,以他为相,将蓝田富裕之策推而广之,于大唐乃是无上之功。” 蓝田乃是薛绍的故乡啊,这个崔察背后的势力可能不简单,应该与崔薛两家有莫大的渊源。 武后象征性的问了一下皇帝的意见,“皇上认为驸马之言可取否?” 如果不可取,您直接回了便是,哪里用得着问我?李轮脑子并没有不好使,“朕以为,若为侍中,领宰相之权,便应该使民富国强,崔察当为侍中。” 武后立刻让人拟诏书,“下旨,任崔察为侍中,着人立刻前往宣旨。” 李显还有下诏用印的权力,等待李轮为君,已经沦为傀儡。好在他及时醒悟,也有自知之明。 武后又下令,“先帝曾立皇太孙李重照,如今李显已为庐陵王,特废除李重照太孙封号,改立嫡长子李成器为太子。” 连番几道旨意,既有专权之意,也不忘给李轮一个希望。 几人议事完毕告退。 沈三问觉得此时必须让李轮心里有数,莫要做太多空想与希望,免得日后落差太大,受不了打击。 沈三问与公主一个短暂的眼神交流,是时候与你皇兄说清楚一些了。 公主正有此意,“皇兄,不如我们去莲花池走走吧,皇妹出宫许久,甚是想念那里的莲花。” 李轮当即应下,“也是许久未与妹妹一同游湖了,走,今日我们三人便好好畅饮一番。” 李轮着人备了酒席,三人落座,屏退左右。 沈三问直接问他,“陛下可知太后之意?” 李轮哀叹一声,一言不发,如今自己只是个空壳皇帝。 沈三问直说了,“太后执掌后宫数十年,又与先帝谋士数十年,掌天下之权,如今庐陵王与陛下不谙朝政,朝中毫无根基,更兼不习政务,难以胜任。纵使有皇帝之尊,难有实权。陛下如今位居九五,若陛下有掌权之意,他日有谗言之人,陛下与太后母子离心,恐陛下大祸临头矣。三问直言,还请陛下勿要怪罪。” 李轮见这个妹夫说话有条有理,似乎看透全局,颇有一份惊讶,没想到太平的夫婿居然是如此了得之人,往日还是小瞧了他。今日他能置喙侍中之位,在母后哪里话语也是极有分量。他说这些又是何意呢? 李轮看了一眼妹妹。 太平公主看了一眼沈三问。 沈三问握一下她的手,假装没有意会她的意思,惊讶一声,“啊?” 公主瞪他一眼,“你直言便是,皇兄非是贪权之人。” 沈三问:“陛下如今便不要想着执掌朝政了,退一步海阔天空。太后雄才伟略,当世之人杰,定然能予大唐一个盛世。” 李轮心中惊愕,“此是母后之意?” 沈三问摇摇头,“只是三问的揣测。” 李轮更加惊愕,“莫非驸马以为太后当政乃是好事?”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李轮又问,“可是母后执掌朝政,名不正言不顺,恐怕引发儒士声讨,而且,母后已行废立之事,日后难逃史官口诛笔伐,为人子,便一言不发,袖手旁观?” 这想的是不是有点多啊? 公主反问,“你可知道那崔察是何人?” 李轮倒是有几分知晓,“听闻也是崔氏之后,不过却迁居蓝田。” “不错,那崔察文治武功,皆是人中翘楚,又是崔氏、薛氏重要人物,崔氏族长之孙,他的母亲是薛氏有名的才女。母后属意此人,并非全部因他政绩,也有平息世家之意。”公主对其中缘故娓娓道来。 没在史书和野史见过这个名字,沈三问原以为此人是籍籍无名之辈,只是武后一名心腹,没想到却是一个很有才名的人。不过不能留名于青史,想来武后的算盘打错了,此人是读儒家的圣贤书长大,一心支持皇上的。 沈三问轻轻喝一口茶,“如果是这样,那崔察必然也是个迂腐之辈,若此人官居侍中,上奏太后还政于陛下,陛下恐受其祸啊。” 太平公主不解,“可是崔察从来少言寡语,未有议论朝政支言片语传出,他对母后掌权之事,也无诽谤之言啊。” “如果那崔察当真如此能耐,必然如我所言,陛下早做准备把,若能劝服此人,便好。” 第六十章 被参 李轮没了主意,这些士大夫,平时过得好好的,不知何时就会蹦一句自以为是的爱国出来,他自己一时兴起,于自己却十分为难。 沈三问在一旁吃饭吃的很认真,给公主夹菜、盛饭、盛汤,在他心里,这就是一场普通宴席,该怎么吃就怎么吃。 李轮却觉得吃到了满满的狗粮。“皇妹也觉得朕应该远离政事?” 太平公主很平静,“皇兄心中自有决断,顺流而行,明哲保身乃是上策。” 听到这句话,李轮算是有些醒悟了,自己的确不是这块料,明显母后也不会放手了,难道皇兄被贬只是因为母后贪权? 一顿饭吃的李轮心事重重,不过他算是想清楚了一些事,这个皇帝就当挂名而已。虽然没办法随心所欲,但是能够少许多烦恼,也是好事。可是…… 沈三问也不管他,这事一时半会他是想不明白的,不过看着李轮一会儿轻松一会儿复杂的表情,莫名有一股喜感。那个崔察也并不重要,只是一个小角色。 二人回府的马车上,公主靠在沈三问怀里,此时的酒度数虽低,却有些酒劲,公主有些迷糊了。“驸马,皇兄以后会如何?” “皇兄自然有皇兄的路要走,公主,不要担忧那么多,他是个有福的人。”沈三问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公主笑一笑,“驸马今日对皇兄冷淡严肃了许多,皇兄有何处惹恼了驸马?” 沈三问只得否认,“没有。” “他是我至亲的哥哥,小时候,在宫中,他对我最为谦让,除了父皇母后,皇兄是我最亲近的人。他虽然大度,若你不是我的驸马,今日如此直言,他就要下逐客令了。”公主依然平静。 沈三问只是又把她抱紧了一些。今天听到武则天册封李成器为太子,沈三问就想到了后面的唐玄宗,心中的戾气便难以平复,不知不觉在言语中就暴露出来。 公主啊,我决不会再让你受伤害了。 回府之后,公主早早沐浴歇息了,她今日是真的疲惫了。一个人心中若是有些烦闷,精神也会有些萎靡,更容易疲倦。 静谧的夜晚,洁白的月光,复杂的沈三问。遥望星空,却无心欣赏这美景。 第二天,公主又与沈三问进宫了,沈三问这是准备去看太子,再了解一下李轮打算让谁来教太子。 沈三问是想做他的老师的,可是这么做,武则天该怎么想? 李成器的老师已经确定了。是李旦曾经的老师,新皇登基没有得到应有的重用,倒是成了太子的老师,不知道又要多等多少年才能出头了。 此时李隆基还没有出生。 这个人选真的是大大的不妥,能教出李轮这个书法家,无怪乎能把李成器教成音乐家。 此时姚崇宋璟还没有被武则天从沧海之中甄别出来,这期间到底有那些贤才,沈三问也不甚了解。看着三岁的李成器,沈三问只想转头离去。 武则天倒是听说了沈三问特地去见太子这件事,立刻单独传他觐见。一个三岁的孩子有什么好瞧的?应该是去看相了。面相据说一岁以后越小看的越准,这个太子不知道是何等情况。 武则天一如往常面容慈祥,语气温和,“你见过太子了?” 沈三问没有想那么多,“是,昨日听太子之名觉得亲切,所以今日得空便来见一见。” “若不知驸马喜好,本宫还真以为驸马是忙碌之人了。”狄仁杰早就来谴责过沈三问这个甩手掌柜,真不知他是如何能说出得空二字的。 …… 看沈三问无法意会他的意思,武后只能直接问了,“太子面相如何?” 沈三问心中五味杂陈,“太子是个长寿之人,与您无害。”其他的,也不知从何说起,古往今来,嫡长子能够主动把帝位让给弟弟,还能善终的这是独一份了。 “他是否有明君之相?驸马若是不愿多说也可。”武后继续追问。 沈三问长叹一声,“只怕他无心帝位啊。” 武后看着沈三问这股看透人世的苍凉,心中闪过一丝不快。 沈三问却又开口了,“三问十分担心公主。这李成器若是有精明强干的幼弟,于李成器是一生富贵,于公主却是杀身之祸。我不安久矣,昨日彻夜未眠,未有解决之法,还望太后恕罪无怪。” 武则天微微皱一下眉,“驸马如此优柔寡断?若真有此子,除去即可,不能除去,弃之不用即可。何须伤神。” 那李隆基如果不是多经磨耐,恐怕也不会有步步为营,机关算尽的本事。若让公主激流勇进,也无异于痴人说梦。除去又不知道世事会如何变化。每个选择都是为难。 看来武后是帮不到我了。 武后已经知道了沈三问对李成器的预判,她相信沈三问说的无害。至于太平,如今李轮尚且只有一个儿子,若是年长十七还有个未卜先知的军师在,自己再为她安排一二,如何能败。杀身之祸?谁执刀还不一定呢。 李轮这些天以来一步步完全置身于朝局之外,哪位新晋的宰相也走马上任。 新官上任三把火,沈三问万万没想到,这个宰相第一把火烧的就是自己。 崔察上朝三天,了解了朝局势力分布,确认了自己的处境,皇帝的处境,世家的处境。 第四日,崔察当先踏出朝臣队列,“臣有本奏,太平公主驸马、散骑常侍沈三问兼管长安东门安危,在任期间,设置烈士处强取豪夺,压迫富商,敛财无数,所得财帛散与部下,收买人心,居心叵测。富商不行贿则将货物尽数砸毁,行贿则查验宽松,此乃玩忽职守,收买人心,东门守军中人人只知道有驸马不知道有陛下,实乃大逆不道。臣请求严惩此人,以儆效尤。” 李轮握着他的奏折,愤怒的盯着他,只想把奏折砸他脸上。“崔卿所言过甚,烈士处文人墨客自愿捐赠,所得每笔记录清晰,分发有功之士,何错之有。此等风闻,崔卿查实再奏。” 第六十一章 缘由 朝堂之上,皇帝已经表达了他的愤怒,如是奏折被认定,驸马会很不好过,皇妹与驸马感情深厚,皇帝不想看这些事,上一次的事情历历在目。可是崔察不依不饶,铁了心要与皇帝作对到底。 二人僵持不下。 武后听了一会儿,直接下令再议,毕竟朝堂还有许多事情处理。 公主收到了宫内传来的消息。崔察既然上奏,必然是有备而来,只是不知道何处得罪他了。 沈三问已经外出找王彬去了。 王彬,说他不学无术把,他还挺有才,说他有才吧,他又回复到整日无所事事的状态。办正事的时候靠谱,一起游乐也爽快,这样的朋友也十分难得。 沈三问今天鬼使神差的问了个问题,“我以前怎么样?”没道理以前的铁兄弟,换了个人,他居然没什么察觉,就算多年在外,自己的变化也太大了。 王彬看着他,笑的很神秘,“你这次回来拘束了许多,没有以前洒脱了。不过见识和胆量都不是以前能比的,以前撒谎都圆不起来,现在弥天大谎都说的有板有眼。” “什么弥天大谎?” “那狄老头说,你为了去见武后,把自己都吹成神了。可有此事?” “额…” “你此次外出不过三年,如何能去你平时所说的那些地方?了解那些地方的人文历史?就连那本刑法概论,没有一年半载恐怕也无法读懂,更不用说写下来了。你也是时候跟我坦白了,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博学了?还是以前就是装的?” 沈三问继续回应“额…”。 王彬脸色立刻就变了,微笑中透漏着阴谋的味道,“这样吧,我用一个秘密,与你交换。” “我尊重别人的隐私,既然是你的秘密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沈三问淡定的喝口茶。 “谁说是我自己的秘密。是与你有关的,现在有人要对付你,我能告诉你前因后果,了解一下,有备无患,需不需要?” 沈三问心中闪过黑人问号。 谁要对付我?王彬能特意提醒自己,此人不简单啊。 “王大少爷,你与我自相识已经十余年了,我不过是误打误撞,了解几分别国的历史,听圣贤之言了解几分前人的法律,绝无欺瞒之意。如今有人意图害你兄弟,我相信你也不会袖手旁观。”沈三问一如既往淡定,跟着公主久了,别的心思没学会,这份淡定从容倒是快出师了。 王彬也十分镇定,“世上哪有如此国家,前人的法律就已经如此完备了。狄老头说你还有其他的没给他介绍完,给你写了许多书信,你一封未回,所以他来信激我。我已经夸下海口,你且回应一封,如此,你诓我做注之事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沈三问想了想,好像是收到不少书信,自己还想过怎么回复,难道只是心里回复了? “回信之事我应下了,我以为我已经回复他了,结果忘了。那你这个与我相关的秘密说与我听吗?”沈三问颇有些小心翼翼的问。 王彬痛饮一倍,这是他要滔滔不绝的前兆,沈三问越发认真的听他说。 新任侍中崔察,是高戬的师父,这段秘辛知道的人可少了。长安传言高戬因为倾慕公主,被驸马暗算,贬谪出京,这一生的前途算是毁了,崔高二人一直书信往来。因庐陵王之事,侍中之位空悬,崔家发动在朝势力,多人联名举荐了此人。如今崔察走马上任,几日便在朝中站稳脚跟。此人十分护短,那高戬又是他最得意的门生,听闻崔察已多次亲自去过东门,有派人调查沈三问,王彬估摸着此人应该是要对沈三问不利的。 “他们有书信往来,你如何知晓?”沈三问有些好奇。 王彬紧张起来,“此事不可宣扬,我说有便有。” “那你知道内容吗?”沈三问又问。 “不知道,不过猜得到。”王彬平复了下来。 沈三问也猜得到。“信中应该是他与公主如何情投意合,我如何不分青红皂白羞辱于他,最后他无辜受累。”沈三问很了解这些套路,不就是告状吗? 不过这世家的势力真是超出想象。既能扶持崔察上位,还能不让武则天心生不满,又能得知此二人书信往来。 难怪千年以来屹立不倒。 “王兄可知道我这三年去了哪里。”沈三问无意怀疑王彬,这份兄弟情不可能是假的。 “自然是知道的,王家产业遍布全国,沈兄又是去我推荐之地落脚,我必然知晓。”王彬这个也不用骗沈三问。 “多蒙王兄照顾了,敬王兄一杯。”沈三问直接干了。 “说的真酸,你有财磅身,也无需我照顾。你今日怎么说的如此生分,你我之间何时如此了?”王彬觉得十分别扭。 沈三问今天不知怎么了,又是想到李隆基,又是想到武后扶持寒门打击士族的,崔家首当其冲,再然后就是王家了。自己在新世界拥有的最重要的爱情友情都会受到挑战。 沈三问出身提醒,“王兄,如今时局不定,武后与高宗皆是独断之人,其才与高宗云泥之别,世家若不能收敛锋芒,必将至祸。” 世家信奉的那套君君臣臣,显然是没有武后这么一个女人的容身之处的,若是武后初心不改,想要登基称帝,必然重用寒门或者小户才子,排挤世家,借此掌控舆论。世家也不太可能坐以待毙,放弃千百年不变的地位。这不仅是观念的碰撞,也是利益的较量,输的哪一方会跌落凡尘,甚至会受尽冷遇,家破人亡。 “到时沈兄要与王某划清界限吗?”王彬被沈三问今天的态度气的够呛,先是怀疑质问,又是此番告诫。 “王兄多虑了,我只是希望王兄能早做准备。”沈三问意识到不能这么直白。 王彬从小失落中走出,又是翩翩少年,“你才多大年纪,已经如此多感慨论断,公主如何能受得了,若是真老了,岂不会与杞人一样,每日忧天。” 沈三问继续淡定,“我平日又不如此,只是这两日烦闷罢了。” 第六十二章 无良之争 一场聚会徒增不快。 到底不能坦陈相见,带着这一层伪装,便有不能忽视的隔阂,如果是与自己来自同一世界的朋友,那该有多好。 回到家见到公主已经在等他了。 “公主大人这是在等待为夫回来?” 时辰尚早,往常这时候,公主不是在练习技艺、读书,就是了解一些朝中事务,今日罕见的枯坐。 沈三问感觉武后对儿子有些矛盾,既是政敌,有着防备,又是至亲,有着望子成龙之心,恨铁不成钢之意。 这个太后也不是那么容易做得。 太平公主逐渐开始参与政事,她是武后最亲近最信任的女儿,而且他的夫婿也是武后的拥护者,所以,掌权顺理成章。 也是如此,早朝朝堂讯息,才能火速传到公主府。 “你举荐的宰相早朝参了你一本,自己看吧。”公主递给他记录参奏的具体信息簿。 “我举荐他不过是顺水推舟,不过也能算他恩将仇报,传出去,他既有忘恩负义之名,也有公正无私之名,他初至长安,也没有把柄。对了,那个高戬是他的爱徒。”沈三问也考虑了许多,不过他也算有持无恐,皇上和太后应该都会袒护自己,烈士处是先皇时就定下的,现在拿出来奏事,也不知道长安诸官会怎么想。 “不管他是何人,都必须让他知道天高地厚,这长安城是我李家的天下,没有他崔家胡编乱造的份。母后未有定论,但他敢公然动我的驸马,他这个侍中也算到头了。如何处置他,还需仔细思量。我既已开始掌权,谁欺负驸马,我便不会让他好过。”公主颇有气势的回答,听得沈三问一愣一愣的。 这也算是有后台了。 “嗯,谁欺负我,公主就为我欺负回去。”沈三问心里倒是挺乐的。 如果谁欺负公主他也会欺负回去,不过一来他不愿意公主受委屈,二来也没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所以这句话也没有机会出口。 既然崔察已经有所行动,自己也应该回应一下,沈三问立刻传信到东门,“以后烈士处姓崔的人捐赠,一概不收。除了王氏商行的玉器,其他一概严查。崔家二品以下官吏,必须下马车接受检查,所带行礼,无论轻重,必须仔细查验。” 此举公然叫板崔家,玉器严查必然损毁无数,官员下马也给他们增加许多麻烦。至于玉器,除了少数胡商,就是崔王两家的天下,一些无辜受灾的人也只能感叹他们时运不济了。 公主这时参政主要是决议方面,宫中政务繁多,一些小事便交于公主处理,军政大事,公主也能从旁建议。看着不是实权,却能对国家运转程序了熟于心,大事也能直接左右武后的决定。卫国太平公主参政,也不会有不长眼的人来评论干政与否。 不过此举,确实有人颇有微词,高宗托军政大事于武后,虎符便没有落在李显李轮手中,这些群臣不知内情,又受儒家观念影响,认为武后牝鸡司晨,是不可取的。 早朝没讨论完的事情,下午公主和正主到了,便可以开始议了。自裴炎拥立新帝,武则天对他更加信赖有加,这次裴炎也很懂武后的心意,太平公主在场,难道让他支持崔察不成。 裴炎不复早朝时的沉默,“抚恤烈士是先帝旨意,至于砸毁货物,其他三门亦不可避免,驸马严令将士小心监察,不但无过反而有功。” 崔察知道裴炎的能量,也不敢轻易反驳。 武后再问,“崔爱卿可还有本奏?” 崔察心中更是无语,这就开始问还有没有其他事情上奏?这就打算把此事揭过去了?此事就如此不了了之了?他一个新晋侍中,虽然了解公主的权势,却没想到裴炎一个托孤重臣,能为一个小小的驸马说话,当下只得放弃纠缠。“臣以为守将当尽忠职守,不可为小利坏我大唐军威,盘剥商旅。烈士处既然是先皇支持,又是自愿捐赠,臣无话可说。” 沈三问当即出列,“崔大人所言极是,对于崔大人所奏东门守将查实不严之事,臣已经勒令整改。至于盘剥商贾,更是绝无此事。臣犹记洛阳长安受灾之时,斗米四百文,若是真有人盘剥商贾当真是大快人心,可惜大唐律法严明,圣上与太后睿智,也无人以身试法。上次灾祸来临,烈士处提取百金救灾,上下一心,绝非一心贪图富贵。比之那些国难当前尚且一毛不拔的社稷蛀虫,这些财帛东门有军功之士,受尽日晒雨淋劳苦之人还是受得起的。” 崔察第一次见传闻中温润善良的驸马,没想到是个绵里藏针不依不饶的主,可惜一时三刻拿他毫无办法,只能找他语言错误。“驸马此言差矣,为官者当廉洁奉公,何为盘剥商贾大快人心。若是人人以暴制暴,以恶惩恶,致大唐律法于何地?若是利用职权强压百姓,与那些不仁不义之徒有何区别?再者,那些门将受大唐俸禄,劳苦自有抚恤,巧立名目,反受污名,驸马之见恕本官无法苟同。” 这番话说的沈三问都不好反驳,不过是言语讥讽一下此人,却教他挑错贬得体无完肤。 武后听到崔察如此善辩,倒是有几分欣赏。 公主见状更加不乐意了,“大胆崔察,烈士处受父皇颁奖,且卫国有功之士,得此抚恤金有何不可。崔大人可曾上阵杀敌,可有叔伯兄弟为大唐征战第一线,若没有这些将士的牺牲,吐蕃、突厥早已长驱直入,坏我大唐民生,崔大人如何能立于庙堂之上侃侃而谈?若是行商无力捐赠,可从东门北门西门而入,烈士处月入百金,足见大唐军民一心,有良商贾自愿为烈士尽一份心力。崔大人如此贬低这些有功之士,当真愧对身上蟒袍,知者只道崔大人墨守陈规,固执已见,不知者恐以为,无良行商便有崔大人一份。” 第六十三章 孤独与忙碌 太平公主且顿一顿,喝口茶润润嗓子。 崔察正欲反驳,公主又开口。“驸马不过是指责一下商贾,却有不当之处,也不至于以暴制暴如此严重。崔大人如此针对驸马,是欺驸马为人谦恭,意欲借此扬名立万?” 武后见公主要说的说完了,直接来和稀泥。“此事作罢,崔爱卿国之重臣,切勿再拘泥小事。希望诸位能放下芥蒂,好好为国效力。” 话是这么说,谁都不能这么做,仇结下了,以后总有人得吃亏的。崔察还严重怀疑徒弟的眼光,这哪里是徒弟说的乖巧可人,温婉风雅的人。 话说,崔察算是崔家这一辈的佼佼者了,崔知悌也不过是个尚书,崔察却能入从众人举荐中脱颖而出担任侍中。所以,崔家是万万不能放弃此人的。 可惜,这几天,崔家在东门受尽冷遇,遭受无妄之灾的人数不胜数。崔家家大业大,无数从商族人,东门又是要道,几番折腾下来,损失数以万计。偏偏前几日崔察吃了亏,崔家一面严令禁止从东门入,另一面开始组织反击,不敢随意轻举妄动。 崔玄与狄仁杰破案之后,便跟随他一路前往夏州,感情深厚之际,又悬崖勒马回京复命,在他看来,这既是投资,又是锻炼。 这一日他带着一马车的精美器物和土特产回京。 路过东门他照例前往烈士处,却发现门前的榜单居然没有一个崔氏族人,这,有些不可思议。 然后他看到一个嚣张的门牌,上面黑色大字写着,本处不收崔氏捐赠。 崔玄悻悻而出,进城。 表明自己的身份,“在下崔玄,博陵人士,是沈驸马的故交。” 守门的门将撇了他一眼,虽然这是个贵公子,可是他丝毫不虚,这些名门公子,最好面子,而且驸马不会让他们受委屈的。“从来没听说过驸马有崔姓的朋友,来人,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检查,一定要小心谨慎,切勿放贼子赃物进城。”叫你冒充驸马的朋友。 崔玄自然不能忍他,自己的叔伯有多少要员,自己何等身份,“这位兄弟请慎言。” 结果他带回来的东西全毁了,即使他后面拿出了尚书府的信物。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崔玄委屈的回到府邸,得知了崔察与沈三问的过节。 出于大局考虑,他还是决定去拜访一下沈三问。不过,族里的情绪要是劝不住,这注定是徒劳。 崔玄请了薛绍,王彬,然后递上了拜贴,故友相聚。 结果公主也来了。 崔玄还不知高戬之事,只当崔察性格刚直。“沈兄,伯父久居乡野,不知内情,无意冒犯,沈兄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 王彬是个了解实情的,可是崔玄并不知道,王彬也只能看他演独角戏。薛绍正要劝一句,沈三问连忙开口,“今日我们故友相聚,就不提这些扫兴的事了。” 沈三问可不是带公主来听这些的,崔玄在看到公主时,也只打算提一句,所以这顿饭还算吃的愉快。 聚会散了,王彬很好心的提醒,“崔兄啊,你那个远伯,不是刚直,是公报私仇啊,这事无解。”然后扬长而去。 崔玄这边算是无语了,武后既然掌权,那公主就是她的一层屏障,卫国公主干政她护着,她这个太后干政更加顺理成章,所以沈三问此时是十分安全的。若是为了私事,与这对夫妻对上,何止是自己找不痛快。 是夜,二人又一起看星星看月亮。 公主:“驸马,有人说每一颗星星就是活着的一个人,若是暗了淡了没了,那这个人就不存在了。也有人说,每个人死后都会变成一颗星星,在天空中守护着他心爱的人。你说,父皇是变成一颗星星在天上看着我,还是已经不在了。” 沈三问仔细想了想,回答,“不是每一个人都有一颗星星的,有许多人一生碌碌无为,他们隐藏在诸天星河中无法甄别,只有那些重要的人才有一颗星星。我与公主便是两颗永远在一起的星星。” “那父皇呢?” “父皇会在天上看着他最疼爱的公主,期待她这一生都过得幸福。” “嗯,我会一直幸福。”公主抱紧沈三问,仿佛抱着幸福。 沈三问小心的询问公主,“你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公主轻轻一笑,“多子多福,莫不成驸马更喜欢女儿?” “对啊,女儿没有那么调皮,懂得心疼母亲,还能继承公主的美貌与智慧。” “我有些心疼母后一个人,父皇走了,她一定特别孤独。” “母后有上官婉儿陪着,有许多事情处理,事情多了,便没那么多时间孤独了。” 公主仔细思考着他的话,“有趣。” “公主今晚很漂亮。”沈三问在公主耳边轻轻低语,耳边痒痒的感觉让人心猿意马,沈三问凑上去,吻住公主,公主也热切的回应。 下方众人赶紧低头回避。 这二人兴起,也不看月亮了,速速回房办正事了。 …… 崔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沈三问乐见其成,崔家在六部中的三部占了重要席位,没有一个由头,腾出些职位,武后也不好安插自己的亲信进去。崔家对李唐江山还是十分维护的,明面上的忠君一直是崔家的立身之本。只是在有成年皇子,李轮还对世家十分友好的情况下,武则天这个为了政治目的能重用寒门学子的人,却不是他们的效忠对象,此等保皇派,武则天必然除之后快。 李轮是武则天的亲儿子,又年纪不轻,效忠新帝,在崔家看来便是取悦武则天了。 所以,沈三问知道,物极必反,盛极必衰,崔家必然会是最先倒下的那一个。武则天志向远大,若要创太平盛世,成千古第一女帝,排除异己、巩固权力,重用贤能是不可避免的两步。 此时崔察当选,只是武后短暂向崔家妥协,但这背后存在骄兵的心思。有裴炎在,这个侍中也没办法在一省一家独大。 只是不知道,她后续又会如何出招。 第六十四章 扫清障碍1 李轮登基不过才两个月,武后强硬的做派引起了许多人的忧思。说的是让皇帝多多处理政务,了解国家大事,但是皇帝不愿管事,武后一句话不多说,从不主动督促他上进。奏章从来都是抬进太后在的书房,然后直达三省,除了朝堂议事,皇帝丁点儿作用也没起,明面上的天子而已。 沈三问开始学习政事,虽然知道三省六部的大致之权,可是具体运作,官员体系,一窍不通。所幸公主在武后的影响下从小接触这些。 唐朝三省,分了决议、审议、执行权,大致的流程是中书省根据皇帝旨意,负责起草诏令,然后门下省来审议是否可以,不可行就驳回,可行交于统领六部的尚书省执行。现在沈三问就需要记下来这些部门有那些实权职位,具体各个重要职位有那些职能,由何人担任,属于哪一方的势力,有何显赫背景。 朝中总体分了两派。皇帝虽然有意退让,仍有许多臣子抱着终有一日皇帝亲政的想法,一心拥护皇帝掌权。还有一些武后提拔的势力赞成太后掌权,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的荣辱与太后是紧密联系的。随着武后执政日长,这些朝臣的分化也加深了。 出人意料的是裴炎这个武后的心腹,逐渐有了亲近皇帝的意思。作为一个辅政大臣,有个好拿捏的皇帝真是个万幸,偏偏上面有个太后把持着朝政,他这个权臣当的真不舒心。而崔察这个门下省的老大,与家族本就多年不甚亲近,出了驸马这档子事,与崔家貌合神离,反而投向支持武后的阵营。 这个风雨欲来的时刻,武三思被调回京师,担任兵部侍郎。有上官婉儿的耳边风助力,加上武后子侄辈确实没什么人才的现实,敢作敢为的武三思意料之中的得到了武后的青睐。 武三思回京之后,立刻与上官婉儿勾搭在一起,对太后希望巩固自己的权力的心思十分清楚。为了能够一直对武后的心思有所了解,武三思并没有向武后求亲。上官婉儿对此更加支字未提,自己熟读诗书,学习处理政务,书写诏令,可不是为了去武三思府邸做个妇人的。 此日早朝,武三思上奏,武后母仪天下,泽被苍生,劳苦功高,武家祖先有功社稷,请求追封武家先祖为王。 当下朝廷就分为了两派,一目了然。 裴炎率先谏言,“汉朝吕后便是纵容吕氏封王,虽然显赫一时,而后李吕两家纷争不断,吕后亡故后,吕氏诸王被诛殆尽,无一幸免。自古便无异性无功封王的道理,如此封王有损太后威名。” 裴炎出声后,许多门下省旧部官员站出来附议,尚书省六部都有人站出来声援,或是尚书,或是尚书次一等的长官。 武后撇一眼这些人,记在心里,转而询问没有表态的人。“崔侍中,以为如何。” 崔察自知武后心意,“臣以为兵部侍郎所言不无道理,太后威震宇内,劳苦功高,封王亦无不可。” 来听政没几天的沈三问看着一个个反对的,心里一阵怜悯,这朝堂五分之三的人都附议裴炎,不换血怕是不行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不怕得罪这些马上要遭殃的官吏,沈三问当下出列,“臣附议。吕后封生者为王,故而至祸,追封死者,有何畏惧。太后为天下鞠躬尽瘁,先帝泉下有知也当支持。” 经过沈三问这一指点,诸多四品及部分亲武大员,也出列附议。 朝中仍有一些人保持中立的墙头草,既不敢反对武后,又不敢与裴炎对立。站在这朝堂之上,便应该摒弃优柔寡断的性子,勇敢说出心声表态,中立既不得武后看重,也遭裴炎白眼,永远与富贵无缘。 武后当即拍板,“崔侍中与驸马所言极是,追尊死者无错,令武三思执行。” 说罢,也不再理会裴炎。 早朝结束,沈三问慢悠悠踏出宫门,见到了愤怒的裴炎。 裴炎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瞪着他,沈三问自然不会去触他霉头,脚步轻快的不少。 裴炎眉头皱的老高,出声叫住他,“沈驸马留步。” 沈三问回头毕恭毕敬朝他作揖,“老大人有何差遣。” 裴炎义正言辞的质问,“驸马乃是大唐驸马,李家姻亲,如今太后执迷不悟,你不加劝阻,反而居心叵测,为其言语开脱。如今死者封王,离生者封王不远矣。 太平公主食邑千户,我朝太子也不过食邑两千户,驸马已然地位尊崇,富可敌国,如此谄媚君王,意欲何为,就不怕青史留名,遗臭万年?昔日狄大人曾言驸马忧国忧民,何忍心见外戚专权,大权旁落,君王受辱?君王已然成年,女子专权有违三纲五常,驸马何不归劝太后,早日还政?” 沈三问对他要说什么了然于胸,与老顽固也无话可说。“裴大人,皇上政事不熟,太后是还政于陛下,还是还政于裴大人? 不过是封死者为王,先帝曾追封太子为帝,立重孙为皇太孙,也不合礼法,也未听闻裴大人如此危言耸听? 至于女子专权,古已有之,汉朝窦太后协助文景帝创文景之治,冯太后促成孝文帝改革,就连吕氏也是汉朝开国功臣,而后以黄老学说,延续汉朝百年统治,功不可没。当今太后,才盖古今,得先帝认可,专权有何不可? 您先废庐陵王,后以三纲五常陈词滥调逼迫太后,裴大人这是欲权倾天下,行曹孟德之事?” 这口舌之争,裴炎也懒得与他争,丢下一句,“无耻小儿,”,然后甩袖而去。 沈三问回府与公主商议此事。认为武后应该只是试探一下朝中势力的态度,毕竟只有开国大帝才会追封先祖。上朝的五位宰相有三位保持沉默,裴炎与崔察对立,也算势均力敌。可是武后手中握着禁军和兵符,裴炎无法撼动,若是武后有心扶持崔察,也可以在朝中与裴炎分庭抗礼。崔察此举与支持裴炎的兵部、礼部、户部的崔家势力决裂,可见崔家内部也有些分化。 第六十五章 扫清障碍2 说实话,沈三问是瞧不上裴炎这种权臣的,都能请求废帝了,还在哪里装忠臣给谁看。高宗时期你把持朝政也够久了,才华也得到肯定了,现在有个大boss在,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霸着这个位置也做不出更好的成绩,为什么不把机会让给别人?反倒掺和别人的家事? 几天以后,武后借皇帝的名义重赏裴炎,大大出乎一些人意料。 听到了裴炎受封赏的消息,许多人乐观起来。 可是裴炎本人却并不高兴,他与武后公事多年,了解这个女人。 思谋深远啊,将欲取之,必先予之,这是让自己放松警惕,好一举拿下啊,越是赏赐,越是说明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裴炎也没打算坐以待毙。 武后掌握着宫中禁军,裴炎不是对手,所以他千方百计的引武后出宫。 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威逼利诱,总算说服了几个对李氏死忠的将军跟他一起干。 唐朝算得上逼宫最为紧凑的朝代了。 但是臣子杀主算是头一回,武后一日没有称帝,都是君阵营的,这种行为都能算弑君了。 裴炎三番五次,旁敲侧击,邀请武后出游龙门。龙门风景优美,有一段必经之路地势险要,少数兵卒立于高出,即可凭借弓箭之利射杀武氏。 武则天仔细考量,决定与裴炎缓和关系,去龙门一游向上天祈福。 沈三问在东门的心腹有人与裴炎下属乃是故交,知道兵卒异动,便前来汇报。 这真是天大的机会。 天下着大雨,武后毅然决然出行。沈三问忙进宫阻止,“如今连日下雨,龙能兴云吐雾,呼风唤雨,这说明上天已经收到了您诚挚的祈祷,不宜在去龙门打扰。” 裴炎也在侧,“下雨不过是在考验您的诚意,还未祈祷,何来响应?” “太后心怀天下,上苍必然有所感应,雨中出行劳民伤财,怎会顺应天心?” “既上天有应,更应当去还愿。不然,来年上天如何会保佑我大唐。” 沈三问与裴炎为了天意到底如何争执不下,也没有证据说裴炎是准备对武后不利。 到最后,两人跪在雨中,为了到底去不去龙门,就差打起来。 武后呵斥一句,“不过出游小事,你二人就如此争执?成何体统。” 沈三问只能暗示一下,“出行不利,恐有血光之灾。” 裴炎知道计策被识破,当下心里就凉了半截,看着沈三问就像看着杀父仇人一样。 这下算是结死仇了。 武后心领神会,对裴炎这段时间的举止也有了疑惑,当下回宫,着人彻查。 结果一无所获。 但是从裴炎一直劝出游,以及驸马的反应来看,这次出游是有很大的问题的。 这一闹,武则天心里更加没有包袱。 她本就是有心掌权,放不下权力的人。 每读汉史都要说一句,吕雉,有千古之功,当为天下女子楷模。 吕雉也曾经临朝称制,是司马迁皇帝本纪中的人物。 她的效仿之心更甚。 对裴炎这个以前的心腹失望的同时,对这些对李唐表忠心的臣子,更加厌恶,天下能者居之,每日诵读君君臣臣,剥夺黎民的时候可没有手软,在朝堂上政权夺利的时候也没有口软。 说的道理自己都不信,还妄图干预她的决定? 追封先祖为王,武后之心天下皆知。 李家尚有不少地方王手握军权,不甘心汉朝时期异性封王的事情重演,这些人相聚谋议,然后顺理成章起兵造反。 英国公李敬业揭竿而起,骆宾王写了《讨武檄文》,昭告天下。李敬业兵法如神,几日之间,攻下两郡之地。 这篇檄文称得上是用词工整,朗朗上口,而且十分恶毒,捏造事实,攻击武后,檄文第一天传到长安,武则天气的吃不下饭。 都六十岁了,依旧很大的火气,古人说的六十而耳顺,看来只是对现实无奈。 武则天创造了另一种耳顺,凡是不顺耳的贼子都该杀。 “诸位以为李敬业造反一事该如何处置?”武后询问众臣意见。 沈三问向来装低调,开罪裴炎以后更加谨慎,也不出列回答。 武三思当即请旨出征,“臣愿领兵前往,剿灭叛贼。” 朝中素知武三思名过其实,如果武三思去剿匪怕是有去无回。 裴炎乐见其成,当即附和,“兵部侍郎为将久矣,领兵出征必定能大破贼寇。请允许武三思挂帅出征。” 武后冷眼瞧着他,“不妥。” 裴炎当即改口,“李敬业只为勤王,如果太后还政于陛下,此危不战而解。” 崔察当下怒吼,“放肆,贼子只为勤王何故连下多城,增加战火,荼毒百姓。如若李敬业号称勤王顺其意,则帝王废立,朝廷权柄落于他手。到时,国将不国。听闻裴炎外甥在李敬业手下为将,恐怕早已与叛军有所勾结,居心叵测,意图里应外合,实乃贼子,不献破敌之策,却思着投降。” 沈三问虽与崔察有些过节,但决不会错过这个扳倒裴炎的机会。“裴大人三朝元老,托孤重臣,意欲辱君王,全其富贵,其心可诛。太后皇上之生母,得先帝授权处理军国大政,李敬业,不过一徐姓贼子,裴大人不顾事实只求还政,与叛军无勾结,恐怕也已无报国之心。” 二人一唱一和直指裴炎谋反,其他几位托孤重臣大惊,唇亡齿寒,若是裴炎出事,恐怕接下来就是他们。一一出列,说明裴炎绝无私心,一心为国。 若裴炎被治罪,以后门下省崔察一家独大。可除了沈三问竟无人敢出列附和崔察。 武后直接下令将裴炎打入天牢,仔细追查,又召集心腹讨论李敬业之事。 一众旧臣前往天牢探望裴炎,大家都知道武后心意已决,裴炎应该是凶多吉少。 裴炎心里悲凉,与同僚们对饮一口清酒,“今日一别,难在相见,同朝为官数十年,希望大家照顾家中幼子。” 众人一口应下。 裴炎又长长叹气,“若非沈驸马,吾早已在龙门除去乱政贼子,诸君切记小心此奸诈小人。如今武后追封宗庙,离称制不远,可怜吾皇只能屈居人下。” 众人只能宽慰他,或许能劝武后回心转意,或许武后将其下狱只为警告并无惩罚之意,然后悄然退去。 第六十六章 扫清障碍3 武后召开众人,询问谁可以为将,讨伐逆贼。 前去讨伐必定得是个有实战经验的忠臣,若是倒戈,大唐危矣。本来黑齿常之是不二人选,突厥平定不久,可是黑齿常之是前仁宰相李敬玄举荐而来,李敬玄在朝中与五姓七望关系密切,武则天不敢用他。 沈三问知道黑齿常之此人忠义,后面却被酷吏杀害,有心让他在此时出征,表明忠心。 可惜满朝都举荐两次大败吐蕃的李氏宗亲,距离叛军地较近的李孝逸。 李敬业虽然是将门之后,但是经验浅薄,数倍于敌军的大军压境,是一份易得的功劳。 眼见大将已经确定,沈三问当即举荐武三思和王彬为参将。 王彬之父时任工部尚书,对此不发一言,此功劳也不知是好是坏。 武则天准奏。 下了朝会,沈三问急忙寻来王彬,“此次,讨伐李敬业,是个立功之机,切记注意安全,月余即可回来。武三思此人心机深沉,勿要与他争功。” 王彬对此也是无语,“若我战场受伤,你如何心安。胜了便好,若是李孝逸兵败,我尚不知能否回来。” 沈三问不以为意,“上次做注,劳累你了,此次送你这个真正的大功劳,作为弥补。” 王彬回府,王父招他询问。“你与那沈驸马如何亲近,为父不管,可切勿做有辱门楣之事,万事以忠君为先。” 王彬:“孩儿谨记父亲教诲,忠君爱国。” 王父又问,“此次讨伐李敬业,可有准备?驸马如何与你说?” 王彬:“驸马认为李敬业必然兵败,这是个大功劳,平定叛军月余即可。” 王父:“沈驸马今日与崔察参奏裴炎,裴大人凶多吉少。你若有机会,定要劝他,切勿助纣为虐。” 王彬:“他不是与崔察素来不合吗?” 王父:“可二人政见相合,都视裴炎如眼中钉。” 王彬:“裴炎不是托孤重臣,太后如何能轻易就动得了此人?” 王父:“你且好好准备,战场不比家中,安全第一。” 王彬收拾行囊,第二日,与武三思一道踏上前往征程。 太后旨意以下,附近州县征粮火速开运,各地兵将跋涉至润州边境,听从李孝逸调遣。 三十万大军抵达,李孝逸观察半月,与之交战半月,李敬业不敌败走,欲东渡高丽之事被擒。 捷报传来,裴炎被斩首示众。 一代权臣就此终了。 李孝逸被加封国公,武三思被什任兵部尚书,王彬选择回家待着。 以前的兵部尚书,自觉为武三思让路。 朝中自裴炎死后,仿佛回到了高宗时一人独断朝政的时候。 不是仿佛,是事实。 可是这次李敬业造反让武则天格外不安,朝野都有反对她专权之声。 又是一天新的早朝。 武后率先反难,“本宫欲还政于陛下,诸卿以为如何?”并示意皇帝先不要表态。 肯定不怎么样啊。 还是有诸多臣子出来附和,歌颂太后明理仁德。 也不知道他们这许多年朝堂是怎么待的。 皇帝听得冷汗直冒,待这些臣子声音平复,武后又询问他。 李轮:“朕不知朝政,不敢受政,母后临朝断事,朕悉心培养太子即可。” 太后当下同意,“既然皇帝固不受,那今日起,本宫便自行决断朝政,皇帝且安心。” 这一举措让众人措手不及,千百年来,没有出过女子如此做过,后宫干政也是培育年幼皇子,从未有武后如此,让皇帝安心,自己决断朝政的。当初吕雉虽然临朝,也没有将皇帝丢弃一边,这是要做什么? 可是武则天军权在握,朝中也有极大的根基,众多追随者,禁军也对她誓死效忠。朝中人人能说出效忠李唐的话语,但是真正能死谏死忠的有几人?自今日起,武后正式宣布决断大事,又有几个人敢用乌纱帽来博这份名声? 不过是随波族流。此时许敬宗虽已致仕亡故,但是许敬宗效忠于当时的皇后取得的富贵权势,仍然让每个人不能忘怀。 武则天判断形势厉害,如今距离称帝还差一些舆论,需要在朝中换一批既听话又有用的新人。 下朝后,武则天招了心腹以及公主二人议事,上官婉儿被准许奏言。崔察居然也名列其中。 “如今朝臣有许多迂腐的人,学的是陈旧的学问,不足以用来使天下兴旺,崔卿以为应该怎么办才好?” 崔察:“官吏治理地方往往与富商勾结,坑害百姓,让百姓无力缴税沦为奴仆,必须以能够管理好户籍,提高民众收入,带动赋税收入作为晋升之道,否则,国家难以真正的富商。” 论治理国家这话答的还行,不过武则天并不满意,又问了其他人。 众人也并非不明白她的意思,就是对世家不满了,想换些听话而不是只知道喊忠君口号的人。可是做这个出头之人,显得忘本,被同僚看不起,还容易失信于武后。 几个出身寒庶的人终于反应过来,这是要换人的意思,大家无一例外想到了科举。 科举面前,嫡庶出都不那么重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知家国天下事,有治世之能,这才是科举需要的人才,科举能选出的人才。而不是身份显赫,儒学精深,势力盘根错节的门阀世家的嫡子。 沈三问此时出列,“隋文帝创科举取仕,选中的人便是天子门生。兴科举,以时政为题,以糊名试卷公正裁判,可以选出有才能的人。” 其实一纸试卷也没有那么多大的作用,只能看出一个人的眼界和处事的态度。 不过,换血才是此时最重要的,也是武后最需要的。 三省六部的人,虽然也能有这份忠心,却比不过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经年累月的处世,能让人学会不一样的官场哲学。 沈三问又提了许多完善的建议,乡试、州试、殿试组成常科,临时选拔组成恩科,层层选拔,最后有皇帝亲自主持考核,合格者直接授官。 武后闻言大喜。 第六十七章 科举1 武后留下沈三问详谈。 此时的科举,与后世的考试无异,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将,沈三问是在太清楚应该怎么折磨这些考生了。 这些年的苦没有白受,这就有机会与人共苦了。 武后显然是很需要科举的,不然朝中上下一心,铁板一块,许多事情都与她对着干,什么事情都要强硬的来命令下属,是个人都会疯的,这些下属也会疯的。 若非心智坚定的人,恐怕都要怀疑人生了。 那些高官也容不得她一直任何事独断。 可是科举出现才多少年?隋文帝灵机一动想出来的,或许还是为了能够有个借口,更好的赐官给自己看中的人。 沈三问说了考核办法,说了考核流程,武后眼中已经掩饰不住激动了。作为一个实际的皇帝,能让她激动的事情不多,让她发怒的事情倒是挺多。 想想自己以前做过的试卷。 无外乎,选择题、填空题、判断题、分析题,还有作文。 还有翻译题。 现在科举的贴经和墨义,也就是填空和翻译题。 选拔分为三步就可以了。 第一步,默写、判断、选择。 古人云,读书百遍其意自现。 这话真的是自欺欺人。 我曾经读了好多遍李白的诗,云想衣裳花想容,都没明白古人所说的意境是如何的优美。 后来查了释义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云想来给她做衣服,花想来装扮她的容貌,的确挺美的。 所以,理解还是很重要的。 这一步的考核,便能剔除一些死读书的人了。 若是真的熟读经典,对其中的典故有自己的理解,那么理解起时政来也不会太差。 这一步,便能挑选出那些性格坚韧、能吃苦耐劳的学子了。 至少题目出难一点,能理解题目的,注意力和毅力该不下于人了。 第二步,再考一下分析。 比如。 土地问题怎么解决。 国库空虚怎么解决。 管理商户怎么管理。 吐蕃叛乱应该如何安抚。 给出一些解决之道,让这些人来分析,筛选出合适的。 社会问题,社会人应该多了解一下,就算说的不对,有自己的主见也是极好的。 而且这个主见还能看出这个人到底是个混账,还是个人。 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一项政策到底是不是利国利民,还是得让群众来说话,这一步变让考生来分析阐明一下。 二十一世纪的考试,也有分析题,考生还不能简单的回答是与非。 就算你把题目正过来、反过来抄一遍,解释一遍通俗的白话,老师看着也会极其欣慰。 仿佛你真的理解了文字的内涵,是个了不起的学生。 反观那些就回答是与非,惜字如金的人。 就算你回答对了,老师也会觉得你是猜的,再来一句,理解的不够透彻的批语。 让人欲哭无泪。 这大抵就是胸有千言,下笔无字。 既然说了是选有主见的人,这些纵然有才有智的人,却只能遗憾被剔除了。 毕竟,能说服别人,也是一项重要的本事,不是每个人都能正确的判断是与非。 能阐述自己的观点,说服没有主见的人,真的是为官一项重要的本事。 第三歩,只能是作文了。 一篇文章写下来,短,还能掩饰一下人品。 长了,就会字里行间流露出自己真实的想法。 就像此时正在码字的作者,看文就知道是个感情专一的人。 不过这也不是绝对的。 其实沈三问一直搞不懂,为什么做官居然要考诗词歌赋,让人有一种选诗人的错觉。 或许科举出来后,这几代的皇帝以为,能做好诗的,便是聪明人吧。 这时的作文已经粗具后世命题作文的雏形了。 给出一个政题,让考生自由发挥,叫做政论。 这些题型出来,真的是千百年没有变过。 只是初步了解一下,沈三问就有很多地方想吐槽的。 不过凭借自己领先千年的常识,来苛责古人,也不道德。 沈三问还是建议取消了诗词的单独评分,以政论为主,可以于政论中以诗词彰显文采。 有了题目,还得有流程。 流程不过是乡试、州试、省试、殿试。 乡里先参加一次考试、州里再参加一次考试。 省试是由礼部主持的,尚书省的考试。 殿试是又皇帝主持的考试。 武后十分欣慰,“以往的科举大多是世家直接送人到礼部应试,所以这些门阀猖獗至今,有了这详细的选拔之策,吾终于可以打破这种格局。驸马此功不小。“ 有一个野心勃勃的上司,至少不愁没事干。 武后当即开了一场恩科,三月之后允许全国学子,进京考试,选拔人才。 沈三问成了主考官。 这大手一挥,全国的人流都得靠过来,人多了,就不好管了。 不过朝野上下都十分乐观。 有笑话可看。 武后想成千古之功,革旧出新,苦的却是沈三问。 可想而知,这些人听到恩科的消息会如何疯狂。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恐怕来的得有百万之众。 长安是不能容纳这么多人的。 好在武后给他的权力也够大,便宜行事,务求此次科举能选出有真才实学的人。 那好吧,那就分地区考试吧。 洛阳和长安负责二试,岐州、幽州、商州、梁州,这些地方都负责一部分初试考生,如果有胆敢驱逐考生,泄题作弊的,满门抄斩。 进展的还算顺利。 两个月下来,已经筛掉了一批又一批人。 不知道是滥竽充数的人不少,还是教师资源稀缺,还是试题太难了。 赶考的百万人,一试能通过的,便只有十分之一。 二试能通过的,又只有十分之一。 最后还剩下万余人,留在长安。 科举向来都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唐朝也不例外。 万余人,能最后被取用的,恐怕不足百人。 考生人心惶惶,半年时间就这么荒废了,还有些不满。 特别是知道诗词被取消了,只有政论。 也不带这么玩人的吧? 一首打油诗,从学子中传出来。 “千里赴科举,试题多刁难,若事庐陵王,诗赋亦风流。“ 第六十八章 科举2 写这首诗的人,真是用心良苦。 既攻击了科举,又攻击了武后,整个把人全盘否定了。 裴炎一个三朝元老都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沈三问觉得这诗不可能是一般人做的。 而且出现的时机很不一般。 公主说,“这诗可能是母后安排的。“ 安排这个干嘛? 公主:“几日前,参与废除庐陵王的侍卫说,早知道没有封赏,还不如拥戴庐陵王。这诗,应该是有心人做的。若非世家,就是母后了。“ “那些人应该都死了吧。“ “对,除了那个告密的人,被封了五品官。“ 告密的风气要起来了。 为了避嫌,沈三问与参加科举的王彬一段时间没见了。 这次要了解详情,还是得去问问。 王彬还是很激动的,毕竟他也是世家重要的一员。 王彬:“为什么突然要科举取仕?来了这么多考生,你打算如何收场?官职有限,录取的人就更加有限了,考完也会大量的人不满。这些考生又很容易被煽动。” 听着意思,应该是世家下的手。 沈三问:“时代不一样了,王兄。” 王彬有几分惆怅,“这科举,便是要将世家提出朝局吗?这也许就是世家衰落的开始了。” “是的。当今太后可不是一般的人物,王兄,万不要卷入这些是非。” 王彬有一份疑惑,“沈兄,大唐能有今天,世家做了多少贡献?” “世家也从朝廷,从百姓身上得到了足够的利益。现在,世家已经成为大唐更进一步的阻碍了,要使民众富足,便不可再如此了。” 王彬冷笑,“到底是皇权的阻碍,还是百姓的阻碍。” 沈三问不想解释,却不能不解释,否则这会成为二人的心结。 “世家垄断着大唐多少权力、财力。大唐有多少百姓因为穷困潦倒沦为奴仆,这些百姓为什么穷苦你有想过吗?因为世家已经沦为社稷的蛀虫了,为了敛财敛权,为了维持自己的地位与名声,疯狂压榨着百姓,想方设法让百姓失去田地、无法存活,只能依附于世家。 譬如上次的赈灾,世家就是最大的赢家,长安城都哀鸿遍野。多少世族却趁机掌握了无数人的家宅田契,看着是救人一命,实际呢,米价为什么那么高?朝廷的赈灾为什么迟迟不到? 因为长安城周围的米价已经今非昔比,需要走更远的路去购米。 多一刻,便多一个人死去。 背后控制价格的又是什么人? 期望发灾荒财的普通老百姓吗? 普通的商贾吗? 不是的,他们压根没这么多存粮,不知道灾荒要持续多久,他们也不敢卖米。 这些人都心照不宣的在灾荒中攫取利益,收获人情。 哼, 你有听过那个世家有人饿死吗? 没有吧, 他们为什么不缺米? 并不是因为他们储备丰厚,而是他们有来自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供应。 你看看大唐的土地,世家掌握了多少,朝廷掌握了多少,百姓还剩下多少。” 王彬也怒了,“你有缺过粮吗?公主府有缺过粮吗?世家能掌握财富是凭借自身的本身,就因为世家有钱,所以朝廷便能随意剥夺几十代人努力的成果?否认世家做的贡献?你到底在想什么?想做什么?” “我没有缺过粮,但是当时,我是与普通兵卒一同吃饭,一同挨饿,这是你无法感同身受的。 你含着金钥匙出身,怎么可能懂得饥饿的难过? 获取财富本身是没错的。 这个社会的发展方向可能是穷人愈穷,富人俞富。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补有余。 可是我不想看到这样。 我只是想,所有人能够吃饱穿暖,过的好一些。 你记得崔玄说的,他做噩梦便能梦到旱灾吗? 你长读佛经,你能明白佛祖对众生的怜悯吗? 你知道有个词叫做为富不仁吗? 你享受着成果,自然不想去谴责这种现实。 这并不是你的错。” 王彬感觉浑身都没有力气,“是,世家的确是为了自身利益做了许多事情,可能有些并不道德。可是不做这些,如何能维持千年的繁华,这只是为了生存。” 可是为了世家的繁华,为了让世家生存,多少人家破人亡,失去了生存的机会。 沈三问不想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你知道那首诗吗?” 王彬仿佛又活了,“太后掌权,于理不合,名不正言不顺。你虽然一直告诫我,可是这与我从小学的忠君的道理背道而驰。我作为大唐的子民,效忠的是李唐,这首诗没有错。” 沈三问已经皱起了眉头,“我与王兄相识这么久,我以为我们彼此了解。 原来,我们并未交心。 忠君,这就是你想要去李轮身边谋事的理由? 天下,天下人之天下,并不是哪一家的天下。 昨日杨家能做皇帝,今日李家能做皇帝,都是因为他们能给天下百姓一条活路,所以百姓拥戴他们。 天下,有能者居之。 无论是庐陵王,还是如今的皇上,他们都没有带领大唐的能力,太后却不同。 太后为了百姓殚精竭虑,昼夜辛劳,她虽然贪权,却并非昏庸之辈。 一个帝国需要的是明君,而不是姓李的皇帝。 以庐陵王任人唯亲的性子,若是做了皇帝,当权的会是什么人?大唐江山恐怕都要姓韦了。 太后才是天下的希望。” “你不怕这番话传出去吗?” “这话可能听起来离经叛道,却是我对你的肺腑之言,我相信你不会对我不利的。庐陵王和陛下是斗不过太后的,先皇不能放心的将江山交给庐陵王,却能交给太后,你懂吗?太后当权自然是名正言顺的。你好好想一想吧。” 这次拜访,沈三问居然无意中认清了王彬的真实想法。 看来自己一直忽略了很多事情。 王彬这里拿不到消息,还是得去太后哪里问询一番。 难说,这就是太后想铲除异己的手段。 宫门处,沈三问见到了一个自己许久未见过的人,康顺。 康顺在这里,那么来俊臣自然也在这里。 居然崛起的如此之快? 第六十九章 利刃 来俊臣这几个月的经历真是丰富啊。 先是为了吃饭,去偷窃,结果偷到一个官家的身上。 被打的半死。 康顺抱着他哭了好久,最后来沈家找了大夫,才治好。 治好他又去蹦跶了。 他去衙门诬陷揍他的人。 结果遇到一个正直的官,仔仔细细查证了他密信的内容,考虑到他仅仅因为偷窃便被打成重伤,这官并没有为难他。 可是却被之前的官家知道了。 于是又躺了两个月。 如果没有康顺这个义子,他应该已经见到阎罗王了。 来俊臣也特别欣慰,有这么一个天赐的儿子,不离不弃,所以康顺现在已经改名叫来天赐…… 来俊臣这次新的告密的信,几经辗转,来到了武则天手上。 嗯,告的人不是那个揍他的人了,就是那个不忍心追究他的正直官。 虽然有不实之处,但是武则天看到信,就知道此人诬陷人的能力不一般。 武则天当即招他进谏。 一个平民,第一次见到了大唐最尊贵的人。 来俊臣激动极了。 武则天只问了他一个问题,“科举取士,却没有足够的官位,应该怎么办?” 来俊臣心领神会,“这个很简单,有许多人对太后、对陛下不恭敬,这样不忠的人是不能够做官的,只要把这些人揪出来,便有足够的位置了。” 武则天:“居然有许多人诽谤朝廷吗?” 来俊臣:“有许多人只是藏得深,奴才有信心能够查出来,希望太后能给一个机会,让奴才为您办事。” 武则天想想,他的告密信,可以把一个清官说成一个贪官,白的说成黑的,而且证据还十分充足。 用的好,这就是一把利刃。 “破格提升尔为御史,负责严查科举诽谤之事,由京兆尹、御史台协助尔办案。” 来俊臣领旨谢恩。 沈三问进宫,看到来俊臣迎面走来。 来俊臣口里正念叨着一句话,“金鳞岂是池中物”。 沈三问未做逗留,面圣要紧。 这次来,除了请示打油诗的事,还得商量一下第三轮的出题。 武则天听完他的话,给出了态度,“此事自然是要严查,这天下可不是谁都能议论的。已经交代人去查了,驸马不用忧心。至于试题,得召几位卿家一同商定。” 沈三问:“臣以为此次的试题可以大气一些,让考生自由发挥。” “如何自由发挥?” 沈三问:“朝廷可以不出题,让考生自行阐述社会问题及解决之道,或许会有一些心思通透的考生。” 武后轻笑一声表达了他的不屑,“不过是读些书的学子而已,哪里能真正理解治国之道。不过如此出题,当真是大气,还有纳谏之意,可行。” 沈三问又奏,“此次约有万份试卷,臣将对试卷进行分类归纳,将所以问题抄录下来,希望太后能对重要的问题和试卷一一过目。” 武后颔首,“驸马有心了,如此甚好。” 议事完毕,沈三问告退。 本来还有万余人,不过沈三问相信来俊臣的办案能力,等他查完,能有万份试卷已经不错了。 来俊臣的办案之道便是,小案变大案,无案变有案,有些心疼这些考生了。 这个时代能读得起书的,肯定是地主阶级家的傻儿子。 有长远的家族历史,加上代代相传的口碑,地区影响力也大,这就是世族了。 还有一些小户,有固定的家族运营模式,资产也有一些,便是寒门了。 再有就是立过战功的贵族。 以及前朝的贵族。 这次科举汇聚了世族中不能受重用的世族庶子和寒门子弟。 读书人,少不了对政事发表些意见。 还是年轻人。 就更加容易冲动了。 大世族内部,对朝政伶得清楚,对子弟的要求也严格,这些自然是会吩咐清楚的。 所以他们没有参与议论武后。 寒门,由于眼光的局限性和底气不足,更是万万不敢议论朝政的。 所以,明眼人都知道,严查到底应该办哪些人。 来俊臣也是个聪明人。 世家惹不起,寒门查了也没用。 办案是为了什么? 为了功劳啊。 抓人越多,功劳是越大,但是也得分抓的是什么人。 那些对武后统治没威胁的,抓了,也得不到武后的赏识。 所以,来俊臣针对那些不大不小的官的子弟,大概也就是五品到七品。 他现在是五品御史,也应付得来那些没有后台的人。 只要抓一个议论过的考生,案子便好办了。 因为这些人老实啊,还没有脑子啊。 审问过程也很轻松。 “性命?籍贯?” “赵客,山西人士。” “你曾经说,吕后把持朝政,所以汉朝衰落。太后如今不还政,是取祸之道?” “在下不过是议论考题时事可能性,绝无不敬之意。” “说了,还是没有说。” “说了。”这是没办法狡辩的,许多人听着。 “你父亲官居六品,在山西任职?” “这与父亲大人无干。” “来人,掌嘴。” 竹板打在脸上生疼,啪啪啪。 “山西任职,是与不是?” 赵客哭了,“是”。 “你父亲大人是否也说过这些话?” “父亲大人以为太后执政有利于江山。” “可有证据?” “……”,赵客无言以对。 “你父亲是否参与请求还政之事,递过奏章?” “有。” “交代与你一起议论的有哪些人,家世如何,交代完整,本官就放你一条生路,否则,你就走不出这个牢房了。想想你的父母,他们还在等你回去。你要做个孝顺孩子吗?” 来俊臣知道如何蛊惑这些稚嫩的读书人,百善孝为先,一个不孝的人,还有什么资格谈礼义廉耻。 这一抓就是一窝。 不要太简单。 自诩为君子,就别背后议论人,读书读傻了。 来俊臣对这群考生嗤之以鼻。 这次,那些处于权力之外,又极为富贵的家族,算是受到了彻底的清洗。 教育,真的是重中之重。 一个家庭,一个家族,若是没有能担大任的后辈,无论曾经怎样辉煌过,如何权倾朝野,如何富可敌国,都会沦为过眼云烟。 声明 写一段感慨—————————————————————————— 这几天看了几本写的很好的书,又看了徐克新出的狄仁杰。觉得最近这些天的更新,既没有那种大气,也没有趣味性。 所以下定决心好好修稿。 后面这几章已经打算好重写了。 前面的我再斟酌一下。 额,也不知道会修成什么样子。 ———————————————————————————— 写这本书本来只是心中有些想法,对历史有些感慨。就像读三国演义时看到吕布死了心里很难受,弃书一次,后来想到没有看到诸葛亮,又捡回来,然后读到诸葛亮没了,又弃书一次。这本书是从我看了深宫计开始想写的,受电视剧影响挺深的。对历史上的太平公主,其实我觉得她也挺好的。 韩愈说的不平则鸣,算是道尽了我写文的初衷了。 我对唐史的研究并不是特别深,故事虽然读过不少,但是时间线和大局并不是特别清晰,只能一边学一边写了,不像跳出那个时代太远。写文的时候,对照了时间线,然后参照历史来写的,加了许多自己的理解,并且把时间线加快了。 我想写一本像样的文,跟大家分享。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声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章 提点 朋友们,章节从科举一开始,重新更新了。情节没有变化,直接改的原文,改了三章,写了这一张,然后崔玄那章还没有重写完。再前面的章节,小修小补了一下。有兴趣的可以重新看一下,科举2一章比较重要,不看可能连不上后面的剧情。 ----------- 来俊臣这办案办着办着就偏了。 虽说肃清一下读书人的风气很重要。 可是武后的意思肯定不是让他仅仅怼这些富贵之家的人啊。 科举,可是冲着世家去的。 严查,还要查清背后的势力啊。 可是太后说,让自己不要插手这些事? 公主给拿了一个主意,“这是一个施恩的时机。母后能看中此人,直接提拔到五品,这人以后的前途应该不逊于许敬宗。驸马直接去与他道明厉害即可。” 嗯,这是个前途光明的人,许敬宗最厉害的时候,也只能和宰相平起平坐,来俊臣可是个可以把宰相干趴下的主。 “那我这就去。” 沈三问可是个行动派。 公主又补充一句,“驸马言辞切记注意”。 沈三问前去来俊臣下塌的官署拜访。 来俊臣不敢怠慢,亲自迎接,“沈驸马,那日在皇宫一见,便觉得驸马相貌堂堂,今日一见,果然是貌比潘安啊。” 沈三问笑的很真诚,“久仰来大人大名,今日一见,来大人果然如传言中一样诚实啊。说真的,长安城我认第二帅,没人敢认第一。” 来俊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驸马爷来次可有公干,不知下官可有能效力的地方。”要是能抱上这只大腿,向上爬都容易多了。 沈三问对来俊臣格外亲切,就像是多年未见的朋友。 “听闻来大人查案已有进展,所以特地来道喜。” 来俊臣听得懂这话,这是有进展要安排进来,“借驸马吉言,如今进展颇为顺利,不知沈大人听说的是哪方面的进展?” “听说啊,有些世家在背后煽动考生谋逆,引起考生对朝廷不满,谣言四起,民心惶惶,不知查的如何了?” “颇有进展啊,不知道驸马听说的这少数的世家,是?” “比如崔家啊,李家啊,卢家啊,郑家啊。”沈三问说的特别轻松。 来俊臣当即跪下了,眼泪好像也出来了,声音十分哽咽,“驸马爷啊,小的只是个五品小官,可不敢查这些大家族啊。” 沈三问还是理解的,拍拍他的后背,宛如真的是好兄弟。 “来大人,我们都是为太后办事的。太后的难处就是我们的难处,给太后解决了难处,太后自然会护着我们。如果办不好,太后哪里失了恩宠?” 这些事情不好明说,如果被曲解成了威胁,真的是好心办坏事了。 沈三问相信他想的明白。 来俊臣确认一遍,“是太后的意思?” 沈三问便直说了,“太后让我不要插手这些事,相信来大人能处理好。可是目前的进展,恐怕很难让太后满意。所以我这才过来,给来大人分析一二。” 来俊臣略一思索,这段时间办案得罪这么多人,太后如果不满意,这些人肯定得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下官多谢驸马爷提点了。驸马的恩德,臣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 .... 你这辈子不能报答吗? 下辈子啊,下辈子能不能投胎投一起还是一回事了。 当我傻啊。 沈三问觉得今天真是来错了,怎么就摊上一条白眼狼了。 “这,我也不求来大人的报答,只是见来大人踌躇满志,意气风发,好生敬仰,希望与来大人结个友谊。”沈三问说的自己也不信。 “这是下官高攀了,驸马爷之命,来某定当相从,驸马爷是来某的恩人啊。” 可我就怕你是个恩将仇报的狼崽子。 “来大人,若是查案少了头绪慢慢查便是,只要科举一日没有结束,就还有机会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是是是,下官晓得。” 沈三问有点担心,他直接去动朝中的大佬了,那样可能造成政局不稳,若是碰到硬石头,武后可能也不会保他。 “来大人,不知道你以为那些人最易犯案?” 来俊臣是个有处事原则的人,不能轻易得罪的人便不得罪。谁能踩,谁要捧着,心里跟明镜似得。 “下官以为太后知人善任,朝中那些位极人臣的高官,必然都是对朝廷忠心耿耿的。若说挑拨学子的,必然是朝中那些世族中的败类。 未得重用,所以诽谤太后,或者虽然官阶也不低,却怨恨家族没有支持,不能担任要职的。再或者那些在朝中墨守成规,对经义理解不透彻的。” 聪明啊! 一点就透。 太后这眼光算是没谁能比上了。 沈三问都有些想去问问太后,当初自己是有什么优点让太后看中,肯把公主许配给自己。 提点完了,不便久留,沈三问早早回去了,还有科举要安排。 来俊臣更加得意了。 “天赐,看到没有,咋爷俩算是时来运转了。” 康顺许久未见沈三问,这几日匆匆见了两面,心里也是十分欣喜。 “嗯,这位驸马爷,真是风度翩翩,而且一点架子也没有,还十分欣赏义父呢。” “天赐,这段时间切记谨言慎行,许多权贵我们还招惹不起。不过总有一日,为父要让这全长安城都知道为父这号人物。” 康顺开心的点头称是,好日子来了,驸马爷真是料事如神。 来俊臣笑的很开心。 ----------- 今天看到一个说法,看完本小说和看连载是不一样的。看完本小说的只是一口气读完了一个故事。看连载小说的却是与作者一同完成了一本小说。既有作者的努力,也有读者的监督和焐热,每天都有所期待,然后陪着主配角经历了全过程。 嗯,我以后会加倍努力的。 第七十一章 状元郎 来俊臣的确很有本事。 他折腾完,参加第三轮考试的考生还有八千人。 整整两三千人,参与了诽谤太后执政。 然而太后还稳稳的坐在朝堂上,想想,都让人觉得可笑。 只能为他们默哀一下,谁让他们运气爆表,先是武后想要杀鸡儆猴,然后老天爷又赐了大唐一个能臣。 这次开卷之前,便向考生传达了“太后要一一过目所有的试卷”的信息。 八千份试卷,认真看,一天不吃不喝看十八个小时,大概要看二十五天。 有这份承诺在,想必这些考生都会更加认真的写。 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机会。 就看谁能把握住了。 试卷是糊名的,所以考生可以大胆写。 只要不自己作,写什么还政。 这次科举有两份试卷脱颖而出。 两个才子的作品。 两人的议题都是加强集权。 一个是姚崇。 他的文章更注重民生。建议从吏治入手,裁剪冗官,限制诸王、功勋贵族和世族的权势,对他们举荐的人择才适用。 清查田制,严惩滥用权力迫害民生的不法之徒。 鼓励百姓从事生产,自给自足,朝廷予以一定的支持。 第二个是崔玄。 写的是府兵制的弊端。 历史上总结府兵制,对此十分肯定,府兵制度加强了唐军的战斗力,为大唐的繁荣奠定了军事基础。 但是最后因为贵族兼并土地,府兵无法维持生存,沦落为贵族的附庸。 府兵制的瓦解,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唐朝的战斗力,降低了武人的地位。 后来,中原大地无力对抗胡人,武则天统治时期丧失了西域大片土地,都与此有关。 崔玄的分析更为透彻,贴合现实。 行文也很流畅。 首先肯定了府兵制的作用。 大唐通过府兵制做到了北方较大范围的兵民合一,军队战力特别强。 与吐蕃、西域诸国、突厥,三线常年开战,高丽百济也偶尔来凑热闹,大唐也未落下风,反而屡战屡胜。 高宗开疆拓土,得益于这一制度。 其次,写了府兵由于年年征战,产生的许多问题。 府兵常年在外,家中的土地却被亲友、辖地长官瓜分了。 等到回来时,已经许多了过去年。 若是府兵出行前托付的人仗义,回来还能见到自己的妻儿。 若是所托非人,便是一出出人间惨剧。 因为府兵的报复引发的斗殴、甚至仇杀,引发了许多恐慌。 这只是其中一个问题。 还有更大的问题是,府兵对长官的依附。 府兵们一起作战,一起吃喝,共度艰辛和患难,会形成极强的凝聚力和战友情。 统领他们,屡战屡胜的将军,是他们心中不败的军神。 能够统兵打胜仗的合格将军,无一不会收买人心,所以府兵对这些将军特别忠诚。 愿意为了将军的荣誉,触犯大唐法律。 娄师德、黑齿常之这些大将,他们手底下的人对将军的忠心远远超过了对国家的忠心。 李敬业谋反的时候,若不是手下将领带着一些依附的百战老府兵,也不能轻而易举拿下了数座城池。 谋反,在所有人心中都是重罪,可是这些人依旧护卫李敬业到最后一刻。 已经有了这个先例,便难保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 再次,分析了这些问题的成因。 一是地方官吏实权过大,军政不分,干预了府兵田制。 二是长年征战,原有的轮换制度,得不到施行。 三是府兵不能随意调动。府兵的战力太强,加上多年镇守,对某一地区与特定人群作战最为熟悉,已经是守卫边疆的核心力量,不能随意调动。那些临时招募来的士兵可以走,但是他们却要留下来。 最后,崔玄给出了解决之道。 府兵应当归入禁军,将领应该由皇帝直接任命,将领应定时更换。 府兵将领,战时带领军队赶赴边境,但不得常年驻边,不得担任主将。 禁军的权益是没人敢动的,这样一来,府兵能够自给自足,能够保持自身的独立性。 牢牢的掌控在皇帝的手中的禁军也能拥有更强的战斗力。 这份答卷分析的是大事,观点新颖,分析务实,预见性很强,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佳作。 崔玄不知见过多少惨剧,思考了多少个日夜,才有这样的认识,见解。 说是一个爱国青年呕心沥血之作也不为过。 武则天很认真的看了这两份试卷,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两份试卷是八位考官,联合举荐的八千份试卷中的最优之作。 一定程度上,也是迎合武后的胃口选出来的。 若是没有拆糊名,这状元是非崔玄莫属。 可是武后看完他的答卷,就立刻稳妥的三下五除二拆了他的糊名,看看到底是谁写的。 然后又慢慢的拆了姚崇的糊名。 崔家,再出一位状元?这便又多了一位未来的宰相了。 武后看向面前的八位阅卷考官,“众位爱卿,这两份答卷你们如何看?” 沈三问想给崔玄争一份公平,虽说这状元是由太后来定的,并不是一定要写的好,还得太后爱看。 但这两份文章明显不是一个档次的,这两个人也不是一个档次的,崔玄若是写民生,能列出的国策,也必然不会比此时的姚崇差。 武后喜欢那份答卷大家也不是瞎子,看的一清二楚。 若是二人名字互换,恐怕现在姚崇已经是状元了吧? “臣以为崔玄的文章,针砭时弊,字字珠玑。崔玄此人忧国忧民,乃是栋梁之才,状元之名当之无愧。” 自从裴炎死后,崔察也算在朝中站稳了脚跟,发言也有一定的分量,此时他也在考官之列。 对于崔家的小子,他自然也是很满意的。 但是听沈三问说完,再考虑武后的态度,如果自己再支持崔玄,这让武后心中作何感想? 所以,他做出了决定。 “臣以为姚崇的文章更加切合民生,治国当以民为先。玄儿一介布衣,妄议军政,过于托大,还应该多加琢磨。臣请以姚崇为榜首。” 沈三问对崔察厌恶至极,陌生人夸你一百句好话建立起的形象,可以被你亲朋好友对你的一句贬低轻松摧毁,为你谋取的利益,也能被你亲戚一句话打发了。 这就是所谓的为别人好。 这是一个叔叔对后辈,怀着善意的压制,武后当然乐意成全。 沈三问设想过许多结识或者了解姚崇宋璟的场景,没想到姚崇在这么个环境下杀进来了。 这么的突兀,让自己措手不及。 姚崇比之崔玄,最大的优点便是他身家“清白”。 他的父亲姚懿,是高祖时就提倡科举的重臣,对姚崇从小的功课考察,也与科举形似,这也算题海战术里挣扎出来的孩子吧。 姚懿为政一方便将姚崇带在身边。姚崇得以了解社会百态,从小接触民生疾苦,对百姓有十分真挚的同情。 这可能就是天定的状元吧,遇上了最适合的时代。 有英明的君主,及时的科举,还有一个才子被他踩在脚下。 第七十二章 学霸的世界 状元的确是独一份的,但是榜眼也不差啊。 大多数人看来这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偏偏崔玄并不这么想,他参与科举只有一个目的。 听说,收到消息的时候,崔玄当场变成了秋日枯萎的花朵。 而且放弃了治疗。 也许是对这次科举的不公心存芥蒂,也许是对崔玄境遇的于心不忍,沈三问特地来探望崔玄。 确认他是否如传闻那样自暴自弃。 再见时,他已经不复原来的风度。 身上还有轻微的酒气。 以前的崔玄是个何等从容的公子,怎么会允许这样的瑕疵。 就算东门被守将羞辱时,就算家族卷入五石散案时,也维持着他千年不变的镇定与修养。 沈三问想起以前的同桌。每次数学考试都是第一,且考试完都会用浮夸的演技告诉他,这次没考好。 后来,真的有一次。 试卷很简单,满分一百二十,他错了一题扣了五分,班上却有三个满分。 然后同桌悲痛欲绝,仿佛这个世界都为了他的遗憾黯然失色,说不准最后还哭了。 学霸的世界,沈三问不懂。 崔玄,沈三问也不太懂。 但还是能够理解他的悲伤的。 有天下文学我独占八斗的狂傲。 也有不甘人下的忿忿不平。 所以,他出言安慰,“崔兄的才学是所以人都认可的,那些虚名无须太在意,都过去了。” 可是崔玄却不领情,看他的眼神还不如一个陌生人。 那眼神中还有看尽人间沧桑的忧郁。 “我没有沈兄这样的豁达,这虚名对我而言却是极为重要的。沈兄贵为考官,自然不明白这份荣誉对考生来说何等重要。我一直以为与沈兄是朋友,原来却不是。” 然后崔玄下了逐客令。 沈三问一头雾水,就算我不了解你,也是一番好意,当不至于如此啊。 或许自己不懂的如何安慰他,言辞太过轻巧,可是这些都已经过去了,任何人都无能为力。 后来通过多方渠道的了解,沈三问知道了原因。 好吧,沈三问最快最有效率的渠道,永远是王家少爷。 王彬已经想明白很多,与皇权对着干是鱼唇的,还是得根据时势变化作出应对之策。走一步看一步。 若真的有一天,二人真的针锋相对、势成水火,在这之前,他还想珍惜一下与这位好友的情分,握紧这段友谊。 言归正传。 姚崇的文章已经传出来了,崔玄认真的读了,抬举他一句,伯仲之间。 武后对两篇文章的态度,他也知道了。 他的长辈还说了,若不是驸马进言,这状元非玄儿莫属。 这话有很大的歧义。 所以崔玄对沈三问怀恨在心。 毕竟状元不仅称为文曲星下凡,还意味着官场的平步青云。 崔察的意思可能是,若不是沈三问将这次科举办的如此盛大,太后又有意打压世家,状元是轮不到姚崇的。 人呐,有些时候,总是忽略了自己的作用。 所以,崔玄心中有一个误会,沈三问在太后抉择状元的时候发挥了不一般的作用。 可沈三问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这个误会必须得解开。 若是不知道有这等人才,只知道姚崇宋璟,那这个误会可以慢慢等,时间可以抚平一切,让很多事情外表看起来完美如初。 可是,崔玄明明比姚崇有过之而无不及,还有当初的一段情谊在。 他说什么崔玄应该也不会信了,毕竟另一个人是他的亲人。 公主先是给他解释,“状元日后是必然主政一方的,文人都有这样的理想,一展平生抱负,不负一生所学,状元之位是一个捷径,前路分功的人更少,阻力也小。崔玄要走的路还长。” 难道榜眼就不能一展所学了? 公主宴请了一些王、崔二人来赴宴化解这段误会,崔玄不敢不来。 公主给崔玄敬酒。 “今日崔公子际遇不佳,乃是时势。 世事无常,计较一时得失不是智者所为。 本宫素来仰慕有才之士,若大唐有本宫当权的一日,崔公子便有执宰天下之时。 本宫金口一诺,公子且韬光养晦,静待时局。” 崔玄十分感动,这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天不负我。 太平公主的确有这样的底气,太后已经把不少权力过度给她。 还有王彬的见证。 算是给足了他面子。 崔玄与王彬不一样,他更有野心,更重名,不甘心泯然众人,所以此事对他的打击才会这么大。 他追求的是了却天下事,名留青史。 为了百姓,也为了自己。 公主自然是懂的,而且还愿意扶他一把。 在看透人心方面,沈三问还差了很远。 这事,本来就不需要解释。 也不存在误会。 就算真的有人阻止他做状元,这事最后也是武后自己做的决定。 武后或许也曾因为这个人才叹息,毕竟崔玄已经表明目前不会入朝为官,考了榜眼,却急流勇退。 君子一怒,有礼有节。 公主算是拿下了自己的第一个谋臣。 笼络人才,永远是必要的,人才之争,也是权力之争不可缺少的一环,无论是打江山,还是治江山。 科举已经落下帷幕,武后得到姚崇,公主得到崔玄,大家都很满意。 来俊臣成了这样博弈中最大的赢家,不到半年,一介平民,身价百倍。 他办案勤恳,废寝忘食,给武则天铲除异己无数,武则天视他为心腹。 太后的信任,给他带来了无尽的权力。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御史,却出尽了风头。 除了极少数不耻与他为伍的几朝元老,所有人都对他礼让有加。 世家在这场严查中,犹如惊弓之鸟,也如拉满弦的强弓,无力而敏感。 再受打击可能就会奋起抵抗,拼个鱼死网破。 来俊臣巧立名目,编造罪状,对世家在朝堂上的力量造成了不大不小的打击。 武后理智的选择停手。 她已经不是原来一味以武力驯服狮子骢的才人了。 强压并不是最佳的驭人之道,一面怀仁,给予高官厚禄、恩赏,一面杀鸡儆猴,让他们心怀敬畏。恩威并施,才能更快更好的达到自己的目的。 世家已经敲打的差不多了,武后很快开始了第二次试探。 第七十三章 观音 武后崇尚佛学,世人皆知。 宫中不仅有太平公主的道观,还有武后建立的佛堂。 每周武后都会百忙中抽空前往礼佛。 最近,听说佛像重塑了。 这次还邀请了百官前去观礼。 看到这佛像,很多人就纳闷了。 真的是城会玩。 那个哪里是普通的观音像,不过是武后的金身。 众臣开始议论纷纷,“太后这是什么意思。” “太后自比神祇,这野心已经比吕氏更甚。” 朝臣敢怒不敢言。 可没人再愿意卷入这些政治血案了。 只要一天坐在龙椅上的是皇帝,这些忠臣就能多忍一天,自欺欺人的对自己说,太后终有一日会还政给陛下的。 沈三问默不作声,静静叩拜观音。 这就是太后的信念,人定胜天。 科举结束,朝廷新的血液还没有就位,太后这是在为他们找合适的岗位。 礼佛结束,太后召见沈三问。 二人心照不宣。 沈三问:“太后登基还差一些舆论。” “不错。” 这是一份天大的功劳,可是沈三问不能接,毕竟要为后半生考虑。 “武承嗣可以为之。” 武后:“驸马何不亲自行之,武承嗣难当大任。” “太后,臣之忠心,天地可鉴,我必然监督辅佐武承嗣做好这些事。” “多久?” “三月。” “来人,拟旨册封武承嗣为礼部尚书,驸马前去传旨。” 沈三问拿着圣旨,前去武府。 武承嗣这厮这实权官来的真是容易,沈三问也是十分羡慕。 而且他来为武后造势名正言顺。 “武兄,这是太后任命您为礼部尚书的圣旨。太后有要事交代。” 武承嗣笑的眉飞色舞,不枉自己千里迢迢赶来京城,直接从没有实权的世袭爵位晋升到了三品大员,以后承欢御前,前途一片光明。 能与武三思平起平坐,也不用看他脸色了。 “驸马,太后可有吩咐。” “太后梦中偶然有得,有些事交代武兄去办,武兄为太后办事无需瞻前顾后,但万事武兄先与我商议。” 武承嗣初入官场,不懂这些,但是沈三问说的明白,以后凡是听他的吩咐就好。“那是以驸马的名义还是我的名义?” 问名义,就是问功劳。 还没办上事想这么远,真的是眼高手低。 “武兄记得凡事脚踏实地,你办多少事,领多少功,与沈某无关,沈某只是传达太后之意,从未参与过。” 武承嗣笑的更开心了。 “我知道了,沈兄尽管吩咐,太后交代的事我必定全力以赴。” “昨日先帝托梦,太后当得天下。” 沈三问这句话说完,武承嗣已经惊的目瞪口呆,“什么!!!太后是要做皇帝了吗?”。 “是。” “那我要如何做,这事如果成了,可是从龙之功,驸马爷真是我的贵人。”武承嗣转惊为喜。 沈三问撇一眼他,十分的不屑。 “你去为太后造势。 太宗的时候,就有传言,帝传三世,武代李兴,太宗对此事亦是知道、认可的。天命不可违,所以太后明理持重,性格刚烈,才盖古今,太宗却只是封太后为才人,从未临幸,将太后困在深宫,施以仁德。 佛教中分为过去佛,今日佛,未来佛,未来佛弥勒佛最为祥和,君权神授最能使百姓信服,太后是弥勒佛降生拯救世人,务必使人尽皆知。 听闻圣人出世,必有陨石石刻、青龙现身、凤凰降世的传说,仔细寻访创造。 三个月之内办妥,若有不决之处,务必先与我商议。” “这些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不过这些神迹还需要人来传播,不然知道的人有限。” 小学生啊? 武承嗣有这么头脑简单吗? 不管他。 传播谣言都不会,这个官还是别做了。 如果让沈三问去传这个,便是通过民谣、说书先生和书卷,其他的,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做。 武承嗣他是亲自上阵了。 从梦中弥勒佛对他爷爷莞尔一笑,到他全家主仆上下那一天晚上都做了一个梦。 然后武后降生的时候,喜鹊临门,家里许多人的旧疾都不药而愈。 虽然那时,他并未出生,都是父辈的说法。 太后出生时不是啼哭不止,而是笑容满面,当时有几个算命先生路过,都说这是有圣人要出世了,其实,是弥勒佛转生。 弥勒佛心怀世人,就是为了解救人世间的疾苦而来。 大唐如今百姓穷苦,天灾人祸不断,都是因为弥勒佛没有当上人间的主宰。 也亏了武承嗣交往的多是市井之徒。 许多人家也对佛教深信不疑,口口相传,这舆论传起来非常快。 民谣童谣、说书先生这些人的传播一样没少。 三人言成虎,说的多了,信得人也就多了。 但是许多文化人,是分得清的。 百姓愚昧,如此造势,从黄口小儿到七十老翁,都知道大唐出了真正的神佛,不久之后,天下人便只知有武后,不知道有皇帝了。 所以针对武后的第二次谋反席卷而来。 这一次谋反的是李唐皇室越王李贞,太宗的庶子,其子琅琊王李冲与之起兵呼应,济州刺史薛顗是李冲旧交,积极为他招兵买马。 薛家与李家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对武则天的做法,薛顗格外仇视,与李唐宗室一拍即合。 武则天完全没有将李贞放在眼里,太宗最有能力的儿子李泰和李恪早已被除去,剩下的都是些歪瓜裂枣。 而且这个庶子,不仅不受人认可,显然还是个没什么本事的。 武则天随意选了一个心腹做平叛官,平叛军还没到,李冲已经被百姓杀死,李贞听说儿子死讯,无力面对大军压境的现实,服毒自杀。 李唐皇室兵败如山倒。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此事又交于来俊臣处理。 若是交于一个耿直的人,自然会慎之又慎,仔细求证。 可是皇权斗争向来是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人。 来俊臣了解太后的心思,所以这个大案成了大功。 此事牵连甚广,来俊臣罗织罪名,制造证据,高宗的儿子除了李显全部收到株连,竟无一幸免。太宗之子,凡是手握实权的,或罢黜或杀害,全取决于来俊臣。 薛顗参与了谋反,谋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向来都株连宗族,不杀头也要流三千里。 沈三问觉得自己于薛绍有所亏欠,决定从中斡旋,为他挣一份生机。 第七十四章 嘱托 这事可不好办,人不好救。 不过如果能让来俊臣出手,给薛绍包装成一个大忠臣,这是还是有转机的。 沈三问赶紧来拜访新贵来俊臣。 这次来俊臣没有了之前的低姿态。 他已经被加封御史中丞,半只脚踏进了宰相门槛。 “恭喜来大人加官进爵。” 来俊臣看到他带来的礼物,很开心。 “驸马爷有何贵干?” “听闻大人审理薛顗谋反一案,他的弟弟薛绍是我的故交,不过一介书生,为人忠义,对太后极为钦佩,绝不可能谋逆,三问前来,只是想问询下案情。” 来俊臣点点头,“驸马爷放心,这事来某必定小心处理。如果薛绍果真无辜,本官必然不会让他蒙受不白之冤。” 没想到此事还是极为容易的。 沈三问再三道谢,从来府离去。 他一走,康顺就坐不住了。 “薛绍犯的是谋逆罪,义父打算如何为他脱罪?” 来俊臣冷笑一声,“为什么要为他脱罪。” “这,您不是答应驸马爷了。” “我只是答应他小心处理,他无罪吗?他作为反贼的弟弟这就是罪,这事不好办,没办成也不奇怪。” “这样不是得罪驸马了?” “得罪也不是坏事。我为太后办事,如果因为收了他这么些银两,就为薛绍脱罪,太后还会信任我吗?做臣子的,越是与朝中权贵交好,太后更是要堤防。” “若是驸马报复怎么办?” “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事他不敢让太后知道。如果是太平公主前来,为父倒是得斟酌一下,不过是一个驸马,他还能翻出花来。” 康顺也无言以对。 赶紧把这消息传给沈三问。 沈三问收到消息,怒不可遏。 这个白眼狼,恩将仇报,还有把我作为他的踏脚石的意思。 公主只是淡淡的安慰他,“驸马对此早有预断,薛绍罪无可赦,何必强求。” “可是,我还想救他一救。”沈三问听得出来公主的意思,她不想救薛绍,谋逆如果可以脱罪,让人们对谋反心存侥幸,那麻烦可大了,此例不可开。 公主有些无语,“为什么一定要救他?” “他对我多有善意,如果能救他一救,我自然不能放弃。” 公主显然没有出谋划策的意思,“那你得好好想想了。” 哇。 这就不管我了。 我娶的是个有原则的公主! 康顺侍奉来俊臣左右,来俊臣的手下对他倒是有几分敬畏,他前往关押薛绍的天牢,一路畅行无阻。 康顺只是来给薛绍送些食物,毕竟这样的贵公子,到天牢来,吃喝也是有些问题的。 “薛公子,这里有些食物,还望您不要嫌弃。”康顺递上小鸡腿和一点肉食浊酒。 “你是来俊臣的义子吧,为什么给我送来食物?”薛绍看着小伙子还是挺亲切的。 “只是听过薛公子正直大名,为公子尽一份力罢了。” “想不到我薛绍沦落为阶下囚,还能有人惦记,哈哈。”薛绍苦笑。 “薛公子何出此言,为您担忧的人可不少,您在天牢尚有人惦记,为您劳碌,您何苦这么悲观。” “不知是何人为我奔走?”薛绍有几分疑惑。 “这个不能说。” “好吧,你年纪轻轻,又分得清善恶,为什么要助纣为虐,你义父科举之时,定罪结案毫无章法,肆意残害忠良,你可知晓?” “义父,也只是个可怜之人,他也曾受尽人间苦楚,被权贵压迫,不想回到从前。”康顺与来俊臣一直相依为命,相处久了也是有感情的。 “他受过苦,便能如此对待那些良善之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没想到你如此是非不分。食物拿走吧,你的东西我不要,你以后也不必来了。”薛绍怒斥。 “你怎么如此不知好歹?”这人就是一块硬石头。 薛绍冷脸不回应。 “有人为了你能够活命,四处奔走,你却如此不爱惜自己,恐怕还不等人救你,你就饿死了。若你一心求死,我这就给你一把刀,你自刎便是,免得害人害己。”康顺不想给他这人面子。 “哼,你义父贪污受贿贪赃枉法,若是我如此出狱,还不如死在牢中。我宁可就义。” “这你大可放心,你犯的事,义父决不会救你。你就在这里等死把。” 康顺说完便走,很不了解,这种人,驸马救他干什么。 不过出狱前,还是不忘叮嘱一下牢头,如果没有义父的吩咐,对里面的薛公子好好照料。 薛绍的性格,也很难交到一些趋炎附势的朋友。 一众旧友聚在一处,都是想着如何救他。 不过主力永远是那么几个人,后来沈三问干脆与王彬、崔玄两人商议。 沈三问无奈道,“来俊臣明着答应了我,却并没有打算搭救薛兄。从公主的态度来看,太后哪里应该也无法求得恩旨。” 王彬:“这该如何是好?” ...就不能给点有建树的提议。 崔玄:“昔日房遗爱谋逆,房遗直因为告密有功,倒是幸免于难。” 王彬:“可是,如今伪造证据十分不易,而且薛绍的性子,也不见得领情。” 沈三问:“我也这么想过,只是担心来俊臣从中阻挠。” 王彬:“这么做不妥,且不说太后信与不信,若是顶着这个名声,比杀了他还难受。” 崔玄:“脱罪太难,不如认罪。太后此事只为立威,若是薛绍能有所贡献,或许可以先流三千里,然后免予处罚。” 沈三问:“这事也不易。” 众人最后也只商量出这么个注意。 薛绍上表认罪,不查兄长谋反之行,未能劝阻,万死。太后仁德,天下俯首,如今万事革新,万望太后能行王道,以仁治国,以德治民。 武则天收到这认罪书,有些想法。 薛绍居然还能如此诚恳的上表,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即使不杀头,也得流放三千里,谋反就该死。 沈三问便谏言;“臣恭喜太后。” “何喜之有?” “薛绍的认罪书是个好兆头,说明天下臣服于您的人越来越多了。臣斗胆为薛绍求情,若是有心劝阻谋反之人能够得到宽恕,那么谋反的人变会原来越少。许多谋反的恶行,便能扼杀在摇篮里。” 武后觉得可笑至极,“真是荒谬,若因为一张认罪书便宽大处理,那天下人皆反,而后做这一纸降书了。” 沈三问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若是劝阻谋反还是被杀头流三千里,那还有何人会劝阻。一人谋反,全家只能相随。” 武后暗自思量。 沈三问又谏言:“来俊臣一日可以审理不下十宗谋反案件,如此草率,如何能使人信服。若是得以免死,许多人必然愿意免受皮肉之苦,坦然承认,也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可是这薛绍并未劝阻。” “这份手书只有臣与陛下读过。薛绍早年对此情此景有过答复,他是个宁为玉碎的人,断然不会谋反的。” 手下有太多想法可不好,武后得好好敲打一下这个驸马,“你为了他如此尽心尽力,莫非你也想谋反不成。” 沈三问只是轻轻一笑,若是自己想谋反,那这天下还有忠心之人吗?“非也,臣只是完成太后的嘱托而已。” 武后仰天长笑,倒是忘记这事了,早年曾经让沈三问救一救薛绍,此人果然不是有福之人。 “便依你所言。薛绍劝阻有功,流一千里。对谋反具体处理,再行商讨。” 第一章 风云将起 新帝继位,改名武瞾,改国号为周,临时迁往东都洛阳,大封武姓子侄为王,武氏姑姊为公主,武后的统治从幕后走到台前。 但是儒家的正统思想,却对这个女皇帝心存芥蒂,虽然没有放在明面上声讨,但天下士子偶有言语不逊者,特别是世家,由于政治接连失势,已经颇有微词。 武则天对世家更加厌恶,欲处之而后快。 一场大战即将爆发。 应该说,一场屠杀正在酝酿。 迁都洛阳,表面看着是个小事,其实熟知历史的人都知道,不会回长安了。 有一个知晓未来的人,自然会早做准备,不会太狼狈。 在一座府邸生活了两年,公主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极有感情,舍不得丢弃。 长安和洛阳,不是东市和西市,搬过去还是颇费周折的。 可这些困难总抵不过一个没有原则的驸马能想出来的办法。 虽说人与物不一样,但是沈三问总觉得公主对这座府邸的感情,比对这座府邸除了相公以外的任何人都要深。 她喜欢的,爱屋及乌,维护一二,也不是什么问题。 这次武皇只说前往洛阳小休。 不过公主府的大动静还是令人侧目。 王大公子少不了要来奚落一番,“这是打算把公主府掘地三尺,一并抬到洛阳吗?” 沈三问:“有何不可。” 王彬:“这一个梨花床,虽然珍贵,但是再洛阳另行购置也不是难事。以后回到长安再带回来?” 沈三问:“这些用惯了的器物,肯定还是带着为好,突然换了反而生疏。倒是一些仆人和损友,可以在洛阳交新的。” 王彬:“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沈三问:“你记错了。” 王彬:“你是不打算回来了?” 沈三问:“长安冬冷夏热,没粮食、没粮仓、没漕运,又太过于靠近大唐领土西部,东边的政令到达,比洛阳晚了整整一天,以洛阳为都可以居中而摄天下。陛下深谋远虑,必然不会还想着回来。陛下与公主在洛阳,我回长安干嘛。” 王彬:“可是洛阳前朝权贵众多,关系比长安复杂。这一去,便放弃了在长安多年的经营,一切又得重来。” 沈三问:“王家可能是要重来了,不过我就不必了。你看这些拜帖,全部是些名流世族送来的。弘农杨氏也能算得上公主的母家,有杨家的帮衬,这一去,不知有多如鱼得水呢。而且,公主新的府邸已经修建完成,广都郡王府又划给了我,田园建筑大差不差,洛阳和长安,于我二人而言,没有区别。” 王彬颇有些复杂,“你这是早就做好了去洛阳的打算。” 沈三问:“有备无患。” 王彬佯怒,“你没义气啊,都不通知我。” 沈三问:“我在府中为你常备一处客房,你看可好。” 王彬:“看来我也是要去过几天寄人篱下的生活了。” 沈三问:“若是这么勉强,我为你寻一处幽静的客栈也可”。 王家在洛阳的产业也不小,王彬若是做了定居洛阳的打算,还是能在家族权益之争中占得先机的。 这就要搬离这个有着最初和最浓郁的感情和记忆的地方了。 武皇出行,浩浩荡荡。 沿途居然听过路的夏州百姓赞扬起了狄仁杰。 虽然是个夏州县令官不大,但是素有才名,又有地方都督做后台,夏州刺史也不得不给他几分薄面。 不知道是误打误撞,还是心思城府深了,狄仁杰在夏州居然如鱼得水。 惩治贪官污吏,施行国策,安抚百姓,断案公正,一时间为人称道,政绩在夏州秒杀一众庸才。 俨然一个绝世好官。 好吧,也的确如此。 真的是声名远播,还能让武皇知道了。 狄仁杰本就是武皇的心腹,不过是下乡历练,历练着历练着,武皇慢慢忘记这号人物了。 百姓的称赞也让武皇想起这个人了。 武皇当即命令狄仁杰赶赴洛阳,这必是要委以重任,大家心照不宣。 高宗临终前设置的四个同宰相职位,加上三省尚书,总有狄仁杰落脚的地方。 到了洛阳,武皇却突然想起了前朝旧臣刘仁轨。 朝廷之中,多是趋炎附势之人。 似狄仁杰这种刚直的其实少之又少。 这刘仁轨便是其中之一,忠心耿耿,又能保守本心。 说到底,武皇记得此人,也是因为立后一事上,刘仁轨是难得的未阻挠高宗的重臣,因为这份好感,刘仁轨也没少受许敬宗的排挤。 如今致仕,看起来是在享清福,也有些晚景凄凉。 如今长安空虚,武皇又想到让刘仁轨回去镇守京师,一方面全了他的报国之心,另一方面也能表示一下自己爱戴下属之意。 于是,武则天三次下令,希望刘仁轨出山匡扶社稷。 可这刘仁轨偏偏是个死脑筋,认为自己是大唐的臣子,不能去给武周效力。不仅称病拒绝,还说吕后的侄子给汉朝带来祸患,希望武皇能够吸取教训。 武则天看得哭笑不得,如今难道还能去了帝号,还政给李轮? 不过看着这小老头的固执,武则天也生气不起来。 毕竟明说女皇当权是一回事,说汉朝的事实另一回事。 这拐弯抹角也只是劝诫武则天不要重用无能的武家子弟。 武皇又命令得意侄子武三思前去慰问,武三思不仅传达了皇帝对他的气节的钦佩,还对他一阵猛夸,把他吹的天上有地上无,刘仁轨不知道哪根线搭错了,这次居然出山了。 原本,武皇都不抱希望,却没想到峰回路转。 然而,宰相职位,却只剩一个了。 狄仁杰晚到一步,又没能成功晋级。 人生的际遇,总是千变万化。 只是,刘仁轨这次出山却不一般。 与武三思同一时间到达长安的,还有李轮的一封亲笔书信。 这些人里面,还真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刘仁轨这次出山,必然是为了给李轮集聚政治资本。 沈三问默默品着茶,若是真的让着刘仁轨得逞了,李轮羽翼丰满,再行剪除就是难事了。 一面顶着高风亮节的牌坊,另一面还有忍辱负重的名声,却不顾天下百姓的死活,这种伪君子,留着能有什么用? 第二章 均田制 武皇本来属意刘仁轨统领长安的,可是刘仁轨出山之时,长安已经安排妥当,再空降一个领导也是不妥。 于是,他也随王伴驾到了洛阳,以三朝元老的资格轻松拿下来宰相之职。 狄仁杰虽然也有刚直的名声,但是她与皇帝的关系太密切,又与权贵不对付,朝堂许多人对刘仁轨出山,狄仁杰吃瘪喜闻乐见。 狄仁杰也算对武后登基为帝有些心理准备,夏州做个县令与百姓接触多了,没有京城的浮躁,倒是对武后做皇帝有几分希望。一则天下人都期盼一个能让他们安居乐业的皇帝。二则百年之后,还是会还政于李唐,闹腾这些年,也是无碍的。 刘仁轨与狄仁杰的这些不同的想法,自然而然在平时的奏对中表现出来,所以,武皇自然对狄仁杰比较满意,其他人对刘仁轨更加敬重。 沈三问一心想着除去刘仁轨,却没有什么好的时机,三朝元老,玩转朝廷比他这毛头小子容易许多。还因为沈三问在武后登基这些事上,一直予以明里暗里的支持,刘仁轨对这个驸马十分不满意。 刘仁轨时常对沈三问冷嘲热讽,可是沈三问却只得受着。若是此时报复,也许还会落个小肚鸡肠、不尊前辈忠贤,仗势欺人的恶名。 不过,沈三问却也没打算在大事上让着他。 狄仁杰到洛阳以后,便将多年为政经验整理成册,上呈武皇。 狄仁杰向众人解释目前田制的弊端。 “目前的田制,每个大唐子民都能分得一份永业田,如果勤奋耕种,便能自给自足,即使是尼姑和寡妇也可以自在生存。 可是近些年,天灾兵祸,赋税加重,百姓便要借贷维持生存,如果来年继续如此,年复一年,百姓便难以生存,只能沦为官家或者富家的奴隶。 虽然永业田不能转让,但一旦无法生存,百姓情愿为奴,交付田产依附他人生存或者干脆变卖田产。 如此,富户争相兼并田产,百姓流离失所。 夏州,臣赴任之初,便是如此。 所幸夏州都督王方翼,治下严明,臣道明厉害,王都督便亲自监督田制施行,所有不法出售均田或者恶意收购兼并均田者,严惩不贷。 另外,部分瘦田不足以支付赋税及无法维持生存者,王都督与臣号召夏州诸官自掏腰包,布施百姓,与夏州百姓同甘共苦。 大唐幅员辽阔,田制这等关乎百姓存亡之策却越来越难以为继。 臣恳请陛下重新核算土地,分配均田,加重破坏田制处罚,保障我大唐百姓人人丰衣足食,不受恶富迫害。” 朝中多为权贵,难以感同身受。但是类似崔察、刘仁轨这类曾经与乡野生存过一段时间的,自然明白狄仁杰所说的情况,于黎民乃是生死存亡之事。 可是,田产自古以来,便是富贵之家的立身之本,有土地,才能有粮食,有粮食,才能更好的生存下来。 田产越多,粮食越多,能养活的人也越多,便能掌控更多的人,有更多的权力。 高祖时,法度严明,又虚怀纳谏,世家勋贵虽然也敛财和购置田产,却无人敢动百姓生存之根本,若是被御史风闻奏事,难以承受高祖之怒。 高宗以来,连年征战,虽不说十室九空,但是根据人口分配的均田,慢慢还是产生了些许贫富差距。国战之初,还能考虑到征战,进行赋税减免,后面田多人少,军费开支增加,对许多人家来说,赋税压力不大,便没有赋税减免政策了。 初期的田多人少,确实带来了些收入,可是后面军备增加,赋税恢复,有些人无力耕种,有些户无人耕种,田制便难以为继。 富户有此时机,自然会疯狂兼并土地,所以,武周,此时,确可以说许多人生活在水深火热。 虽然长安城洛阳城,人人歌功颂德,坚信国泰民安,但是地方,许多人忍受着难言的苦楚。 狄仁杰此次夏州之行,对其执政观念影响极为深远。 甚至,奏折的最后,狄仁杰提出了与边疆诸国和平共处,减少纷争。 这是狄仁杰回京以后第一次上奏章。 朝堂引起了轩然大波。 户部侍郎:“陛下,均田制度却有变更,却并非如狄大人所说,动摇百姓之根本,不过是少数小民趋炎附势,贪图富贵,不愿再行耕种,至于买卖之事,每年各地上交赋税有增无减,足以证明此事绝非如此。” 工部尚书:“均田乃是根据人口划分,不同年份自然不同,若有生老病死,自然重新规划。一家一族之土地,划归一处,并无不可。普天之下,皆为陛下国土,何人敢将公田占为己有,兼并土地之说,乃是危言耸听,子虚乌有。” 狄仁杰不畏权贵的性子还没改。 狄仁杰怒斥两位尚书,“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你们不思报国,反而隐瞒国之重疾,听之任之,是何居心? 百姓无法生存并入大家为奴,当牛做马,这也算贪图富贵?知道普天之下莫非黄土,还妄图欺君,欺上瞒下,你们该当何罪?” 户部侍郎:“狄大人可知核算均田,重新分配,需要多大的人力财力?重新分配又会出多少变故? 既给了贪赃枉法之辈借机侵占良田,又给了觊觎田产之人划分均田的时机。 这是加大执政难度,坑害百姓。 狄大人可以治理好夏州一处,如何保证全天下都能如夏州一般?” 工部尚书接着怼,“划分均田,如何保证公平?均田各户耕种已久,冒然划分,如何安民心?此举非但不能改善民众生存环境,反而会激怒民怨。” 狄仁杰怒视着他们,“明知有错而不改,大祸若成,悔之晚矣。若有天灾,一州之地,轻者饿殍遍野,百姓易子而食,重则落草为寇,烧杀抢掠,揭竿而起。那时,你们便是千古罪人。 陛下圣明,自然不会受人蒙蔽。如今陛下初登帝位,正当选贤任能,革新旧制,维护黎民生计。若能惩奸除恶,清查地方不法之人,保障人有所衣,必能成千古之圣君,后事之楷模。” 刘仁轨、崔察、沈三问率先附议。 于是众人不再言语。 武皇:“狄爱卿言之有理,如何革新,尚需再议,希望众卿以社稷为重,勿要因私废公,耽误的国事。” (不要忘记沈小宝宝的征名啊,取个啥名好呢?) 第三章 空缺 早朝议论完了。 刘仁轨又例行公事的挡在沈三问前面,大家都是一条路出宫,抬头不见低头见。 刘仁轨不屑的开口,“不要以为阿谀奉承附议,老夫便会对你有所改观。” 真的是有病啊。 我反对你说我不知所谓,我赞同你说我阿谀奉承。 感情世界就围着你转。 沈三问保持着稳定的情绪开口,“作为陛下的臣子,自然应该附和正确的政策。遇到利国利民的政策一言不发是不仁,遇到不切实际的政策不反对是不忠。您觉得我应该如何是好?还请前辈教我。” 刘仁轨不依不饶,“黄口小儿,还是少妄议朝政为好,朝堂不是什么人都能于中左右时局的,莫要嚣一时,留下一世污名。” 沈三问:“受教了,刘大人所言极是。” 我才是熟知历史走向的那个,妄议?呵呵哒。 如果是在二十一世纪,我非喷的你生活不能自理不可。自古英雄出少年没听过,前浪死在沙滩上知道不? 也就在唐朝,不能崩人设,忍了。 刘仁轨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也不知道李显要做什么,居然请了这么个老顽固出来,刘仁轨这些作为,没有让李轮怀疑人生? 可惜自己也没在李显身边安排人手。 学了这几年,那些孩子也有一定长进了,是时候给他们安排活干了。 长安城里,驸马府的研究项目和学堂,搬到了之前的广都郡王府。由于没住人居住,这座新府也没人探视,这些孩童也能在相对隐蔽和安静的环境下成长,派他们出去不至于会使人起疑。 特别是收养的孩子,京城没几个人认识,洛阳更加没人认识。 还有九个人,可以分派到五到七处。 现在李轮显然是恋权的,刘仁轨虽然不一定能给他拉拢多少有识之士,但是肯定可以给他拉拢一批十分忠城的人。 到那些人附近放些人手比较合适呢? 不过目前的当务之急,是除掉刘仁轨,限制李轮的发展。 公主对哥哥的长进倒是有些欣慰,逆来顺受的表象下面,隐藏着一颗不屈服的心,这样的人做他的哥哥,她更看得上眼。 不过政敌不可不防,既然母后已经做出了女子为政的表率,争一争是必然的。 公主:“刘仁轨团结旧臣,贬低新贵,来俊臣、武三思之流必然会寻机报复,除之后快,我们坐山观虎斗即可。只是双方如今的冲突还差一个时机,若是能有这个时机,到时再推波助澜比亲自动手好出百倍。” 沈三问:“对啊,来俊臣做的事情,武三思升官之快,远远超过我,可刘仁轨却偏偏逮着我不放。” 公主:“你与他们并无不同啊。” 沈三问:“怎么会,我忠君爱国,体恤百姓,比他们二人还是强上一些的吧。” 公主:“你与武三思入仕背景相同,与来俊臣发迹之快类似。” 沈三问委屈道;“哦。” 公主:“而且,你在朝中除了与崔察有些不对付,与其他人没有利益之争,便没有敌人,刘仁轨不过是有些忌惮你。而且你在母后称帝的过程中,起的作用,是无人可以替代的。” 沈三问;“是吗?只是无论我存不存在,母后称帝都是必然的,大势所趋,无人可以阻挡。” 公主:“来俊臣如今已是御史中丞,待李贞谋反案尘埃落定,便是一个好的时机。此举为母后除去政敌无数,这份功劳,宰相也是做得的。” 沈三问:“那便再等等吧。” 公主轻轻一笑,“父皇在的时候,若是刘仁轨如此行事,必然已被逐出朝廷。” 沈三问:“母后如此容忍刘仁轨,应该也只是拉拢人心,稳定朝局。这已经不是刘仁轨最初做宰相的朝廷了,他也不容易对付我。对了,当时王方翼败贬去夏州做都督,是怎么回事。” 公主也不应答,只是笑笑,“不告诉你。” 这等调皮,却是让人极为心动的。 且说,李贞案其实已经差不多完结,只是来俊臣心思细腻了许多,考虑着武皇的政治需要,所以此案还未终了。 来俊臣与武皇商议未尽之事。 由一介平民,成为半个宰相,来俊臣自诩为千里马,武皇为伯乐,故而对武皇的这些事分外用心。不仅办的条理清晰,而且有了一次驸马的提示,他便懂得了揣度圣心,如今的当务之急是稳定统治。 所以,才有了李贞案的雷霆之势,把李氏王爷劈走了许多人。 来俊臣谨慎恭敬的开口,“陛下,李贞案已经差不多完结,查出与李贞有勾结的地方王约三十人,证据确凿,下狱问斩流放,皆已处理妥当,臣惶恐,不知是否有遗漏之处,特来请教。” 武皇对自己选出的人才肯定是满意的,来俊臣处理过后,李氏,再也没有人有从地方起兵谋反的能力,“武周有爱卿是江山之幸。” 武皇对来俊臣赏赐黄金百两,美婢十人。 如今来俊臣已经位极人臣,可身边只有一个义子相伴,武皇也十分体恤他。 来俊臣心里口水都流出来了,可是面上感激涕零。“陛下恩典,臣无以为报,只能此生尽忠陛下,以报君恩。” 好听的话,来俊臣从小说到大,看惯了人心,什么人喜欢听什么话都一清二楚。 虽然来俊臣也想做宰相,但是皇帝没有这个意思,他便明智的闭嘴。 人呐,有自知之明便能端正立场,有知人之明,便能处事得当。 来俊臣已经活成人精了。 不过,人总是有野心的。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在十个美婢身上消耗了几天,放松够了,来俊臣还是选择了出手,给自己谋一个更高的官位。 办了一系列谋反案下来,其他的不能保证,造一条完整的谋反证据链出来,让人相信一个没有谋反的人谋反了,对来俊臣来说,易如反掌。 刘仁轨此时得宠,而且还有三朝元老的地位,诬陷他显然不好办,其他三位宰相两个是先帝托孤重臣,另一个阴毒又有军功,都不好惹。 所以来俊臣将目光放在了崔察身上。 第四章 赌术 崔察,很干净,从里到外,洁身自好,找不到错。 不过,崔察的儿子崔升,是个纨绔。 所以,崔察对高戬是当儿子来养的,想想自己一生高洁,收的弟子都出类拔萃,偏偏就有个败家子,他也是很心塞。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来俊臣有意寻他的破绽,还是知晓了他的儿子。 崔察也知道儿子不成器,所以对他管得甚严。 来俊臣开始动歪脑筋,也不一定要是谋反罪,简单的受贿案,操作的好就能让他万劫不复了,他的儿子就是突破口。 问题是如何让他把儿子放出来,让大家知道这个人物,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然后把事情炮制成崔察利用儿子行事。 小崔现在在学堂读书,既然崔察教不好,那来俊臣打算帮他教一下。 小崔是个纨绔,说是在读书,不过是崔察怕他惹是生非给他寻的去处。 来俊臣此时权力已经很大了,查到小崔的喜好并不是难事。他常年流连的地方就是妓院、赌馆。崔家家底厚,父亲管得严,小崔倒也明白几分事理,没惹出大事。 来俊臣也是赌徒出身,自然明白赌徒的心理。只要有一丝机会,能反败为胜,都不会放弃。 如果跟小崔说,有机会让他超越他的父亲,这种心里没有杆称的,很好忽悠。 来俊臣穿上了旧日的衣服,来到了小崔常年玩乐的吉祥赌坊。 等了许久等到了小崔。 门房熟络的跟他打照顾,“这位爷,您来了。” 衣着光鲜,举止懒散,常年只输不赢,是赌坊的财神,当值久的都认识了,面上都恭维着这次您要多赢点。 小崔进楼,门房就开始议论了。 “这位爷这衣裳恐怕我们一年的月钱也难得买一件,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贵公子。” “不过他每次就玩一个时辰,据说家里有老爷子管着。都让他来赌坊了,还限制着时辰,也是可笑。” “这人啊,赌起来,哪里还能管的住,慢慢的,就管不了了。” 门房头子适时打断了议论,“听说这位公子可是姓崔,别得罪了,警醒着点。” 大家连忙称是,不再议论。 小崔进赌坊便走到了骰子处,最简单的是压大小豹子,买定离手。小崔进来后,每次压的钱都是一锭银子,引得众人侧目,真的是一掷千金。 所以深谙赌场规则的人都知道,此时应该压另一边。 来俊臣如此压了十场,不禁感叹一阵,好久没赢得这么畅快了。 小崔输的已经冒烟了,这骰子今天又跟自己杠上了,他偏偏不信邪。 来俊臣赢够了,也没了兴致,于是办起了正事,与小崔搭话。“这位公子真是好爽,来某也是好赌之人,不如我二人开一局对赌如何。” 来俊臣心想,小样,论赌计,我可是在京城大大小小的赌坊学艺过得,你就等着认栽吧。 小崔看着他的寒酸样,“呵,你堵的起吗?公子可不做这冤大头,以大博小。” 来俊臣着人拿出本钱,“一百两定胜负如何。” 小崔顿时有点傻眼,一百两虽然不多,但眼前这个一身衣服加起来不超过二十个铜板的人拿出来,他还是有些吃惊的。“看先生对赌具赌规如此熟悉,也是此中之人。莫非先生是借此发家,竟然能聚得百两,小生佩服。” 来俊臣笑一笑,呵呵,十赌九输,指望靠这个发家,除非每次都能遇到你这样的冤大头啊。 “我只是见公子豪爽,赌的起,所以邀您对赌,切磋一下,还请公子不要拒绝。” 小崔年轻的同意了。 来俊臣已经有些疑惑了,连输了十局还赌,鬼都知道有问题了,再不济也会觉得自己运气不济,居然还没有动摇他的赌心,这是崔察亲生的吗? 二人上了楼上包间,玩遍了项目,堵了骰子牌九,来俊臣又准备了酒,甚至猜拳都玩上了,小崔从头到尾没赢过,输的都怀疑人生了。 小崔由衷的佩服来俊臣,“先生当真是厉害啊,先生可还收徒?” 收徒?叫你出老千?看牌?藏牌? 省省吧。你这傻子这么玩不被人发现就有鬼了。 来俊臣摸摸胡子,世外高人的架势摆得很足。“公子如此年轻,却只沉迷赌术,来某却是靠此中的道理,平步青云,官至三品了。” 小崔不敢相信,“三品?莫非你是来俊臣来大人?” “不错。”来俊臣很满意小崔的反应,现在他也是个名人了,心中一阵窃喜。 小崔十分惊讶,“赌术如何能使人平步青云呢?父亲大人一直以为我不学无术,只是我赌钱已成习惯,实在改不过来。” 来俊臣走进一步,仿佛拉近了二人心里的距离。“公子何必如此自卑,每一行有每一行的道理,这些道理却是互通的。比如赌术,赌馆便是利用每个人不同的心机攫取暴利,日入百金。有些人只是为了寻求刺激,体验输赢的乐趣,有些人只是为了博取钱财。了解了不同人的想法,自然能够对症下药,提供不同的服务,不同的项目,使越来越多的人满意。赌徒爽了,自然会继续来赌,那么,这个生意也就成了。” 小崔更加糊涂了,“这……” 来俊臣又解释,“比如只压单双,便有很大的几率猜中。多了豹子,豹子通杀赔六倍,渴望赚钱的人会觊觎这六倍的赔率,渴望刺激的人,也觊觎小概率通吃的爽快。虽然豹子开的几率很小,可是压豹子的人一直不少。官场的道理也是一样。” 小崔:“先生是说,若是明白了这赌的道理,做官也能做好?” 来俊臣点头,“孺子可教啊。” 小崔很开心:“难得今日有大人称赞我,可我有自知之明,我却没有先生的能耐。” 来俊臣摇摇头,“错了错了,豪爽的人,能够交更多的朋友。精于算计的人,没多少交心之人。公子豪爽所以才会吸引来某,坦陈也是优点。” 小崔又开心了,“钱财乃是身外之物,能在这里买乐已经是物尽其用,这么说来我还是有几分豪爽。” 来俊臣见到鱼已经上钩,直接进入正题,“我见你是个可造之材,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可有兴趣做我的弟子,跟我学习为官之道?” 小崔:“我自然是愿意的,不过父亲大人必然不会同意。多谢先生厚爱。” 来俊臣嫌弃的哼一声,“婆婆妈妈,像个女人。我既然收你为弟子,自然能教好你。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若是做了我的弟子,我便是办个父亲,此事,不用知会你父亲,我自然让他同意,如今来某在京城倒是有几分薄面,宰相以下,我便为你做主了。不知你父亲是哪位?” 第五章 拜师了 小崔内心其实很激动,那些父亲形容高戬、崔玄的词,从来没用到他的身上。不过来俊臣虽然是新皇帝眼前的红人,父亲却未必给他面子,若是父亲哪里不高兴,又让来大人落了面子,可不是好事。 “来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 来俊臣眼珠子一转,“你只管告诉我你是哪家的公子,你不说我也能命人查到。” 小崔愣了一瞬,“待出了赌坊,再告知大人吧。” 二人进上了酒楼,小崔直接坦白自己的身份。 来俊臣对此丝毫不惊讶,面上也懒得摆表情,“无事,待你做出成绩,无人可以阻挡你的道路”。 教出个人才,少不了得三年五载,但是让一个有才名,只需要三五天啊,来俊臣显然对教徒弟成才不感兴趣。 “你只需要做你自己的本分便可,拥有赤子之心的人一举一动都能成文章,为师为你好好分析前程。为官做宰最需要的是忠诚,你记得这一点便不负为师的教诲。” 最终,小崔还是上了来俊臣的贼船,认了这个师父。 三日之后,长安城都知道了这个公子,盛名之下,是一个老父亲支离破碎的心。 崔小公子早年资助了一个武夫,后来保家卫国,为国捐躯,却托着寡妻前来当面道谢,当年一饭之恩,没齿难忘。 事情是有的,不过寡妇就是来俊臣请的托。 崔小公子曾经在赌坊感叹赌博害人,家破人亡,劝有志青年戒赌后来此人成了富甲一方的大善人,心心念念崔公子当年的醍醐灌顶,令浪子回头。 能与崔公子出来赌坊的大多家事不俗,富甲一方实在出身就注定了,善人也不过是为了名声,崔公子确实说过几句玩笑劝阻,其实当不得真。 可是这人心里已经被来俊臣描述的宏伟大业洗脑了。 他可以从赌徒一跃成为大唐重臣,我比他家世好过许多,风度好上几分,做官的亲戚也多多了,确实有机会平步青云的,父亲误我。 对这事,崔察心知蹊跷,询问之下,小崔死活不说,动用了家法他也不愿意供出来俊臣。 傻的人固执起来其实也挺可怕的,所以才有了匹夫一怒,血溅五步。聪明一些的人,大多都懂得猥琐的保护自己,就算是报仇,敌人阵亡,自己能活得好好的,更加的快意,免了许多慷慨赴死的自欺欺人,多了敌人的恼怒无奈,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事。 崔察对儿子的评判还真是没有屈了他。 很快有人举荐了小崔,声名鹊起,又是宰相之子,受些恭维是难免的。 虽然武皇希望以后取仕的手段是科举,但对于人才,她还是愿意招揽一下,错过了崔玄也多少有些遗憾。 也不能因为识人之明和明白一些大义便给个大官,小崔被安排了一个小县令的活。此举,可能也有敲打崔察的意思。 一个早朝,崔察额头上的冷汗就没停过,袖口已经湿了一片,好在最后的结局可以接受。 心里虽然气,却不可能撒手不管,子不教父子过,还是去给他搬救兵吧。 崔察找到了他引以为傲的侄子,左右无事可做,不如帮帮他的堂弟。“苍天啊,这是要做什么?这个逆子是要气死我不成。” 崔察捶胸顿足,崔玄十分担心他交代在自己的地方,自己没处说理。他来的目的,崔玄也是知道的,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堂弟,你都拿他没办法,却让我赶鸭子上架,这要是被鸭子粘上了,我怎么脱身? “玄儿啊,我就这么一个幼子啊,他不懂事,不然我一个长辈也不好意思劳烦你。” 原来还有一个幼子这个说法,我还知道你就一个长子呢,世上没有幼子的人也多了去了。 不过话说道这个份上,却不好推辞了,崔玄只好应下。 小崔带着榜眼走马上任,一个小小的琼台县令,不大,初闻他还一阵失落,不过师父说了,升迁只是时日问题,不过是个考验,自己以后可是要做宰相的,大丈夫能屈能伸。 县衙虽小,五脏俱全。 地方就是一个小朝廷,他这个领袖统领一方事务,自然得压得住人。 来俊臣有些担心傻徒弟处理不来,了解到他有个军师,立刻改教了他一些深奥的道理。领导不需要事必躬亲,只需要知道一些,然后交给合适的人代劳即可,做高官需要的是运筹帷幄,不是事必躬亲。 琼台也不大,就一些泥腿子和几个乡绅。事务也少,农事、赋税、官司。 三天之后,小崔厌烦了处理这些事,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堂哥了。 就是读些账簿,对些账单,然后处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农事他实在是不懂,如此,能坚持三天已经是极限了。 这破地方,没有青楼,赌馆也不好,还不如自己在长安逍遥自在。 倒是崔玄对这些事特别上心,琼台虽小,确实武周的缩影,了解一县的民生,是极重要的。 一个月后,琼台的陈年旧账终于算完了,对于小官司,崔玄为人细腻,处理的极公道,农事请了妥帖的人指导。一个小县衙,清明了许多。 崔玄隐瞒了身份,大家只道是新县令,所以观望的人顺理成章的以为此人还是颇有才干的。 三月后的早朝,小崔被众星拱月般地举荐起来,一如他的父亲。 崔察此时惊觉,请这个侄子照看真的是个大错,忙向武皇请旨。 “陛下,犬子志在山水,为官之道一窍不通,不过是一番侥幸,重臣不愿驳了臣的面子,还望陛下明查。” 狄仁杰率先出列了,他也举荐了这小伙子。“崔大人此言过了,下官绝无奉承之意,令公子处事得当,民众信服,狄某真心赞赏。陛下,此子稍加培养,便是栋梁之材啊。” 武皇也听不过去了,“崔卿不用避嫌了,狄卿不是曲意奉承之人,满朝文武,皆有明目。科举之时,判了崔玄一个榜眼,他便再不入官场。如今崔什是可造之材,不可错失了。” 崔察此时察觉到了阴谋的意味,这必是有人设局,却不知想达成什么目的,该如何是好。武皇已经下了旨意,召小崔回京。还有些时日,或许还能操作一下,崔察心怀侥幸的想。 下朝之后,崔察拦住了狄仁杰。“狄大人,我知你与玄儿素有交情,实不相瞒,犬子不肖,绝没有这分才学,琼台之事必是他懒散不务正业,玄儿捉刀啊。” 狄仁杰:“……” 崔察:“不知大人可否让陛下收回成命。” 狄仁杰:“-_-#”。 第六章 争官 以他人之名处事,劳累自己担着,名声别人拿了去,狄仁杰觉得崔玄肯定是很委屈的。 而且以狄仁杰的了解,哪位恐怕也不是能收回成命的主。 狄仁杰:“就算您为令公子考虑,也不能让人代理衙门事务啊。” 崔察:“我只想让玄儿看着他,不要酿成大错,谁知会如此啊。” 找狄仁杰说这些,他显然找错了人,狄仁杰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在夏州缓和不少,回京城又捡起来了这番爱好,又有公正的本心作祟。 狄仁杰:“你好自为之吧。” 欺君之罪如何好自为之? 不过多说无益,而且狄仁杰已经走了,也没人说理了。 崔察又一阵捶胸顿足,这个逆子就是来讨债的。 小崔很快回家了。 崔察迎头就是一顿呼喝,“你还要当官?胸无点墨,你是出来贻笑大方,败坏我崔家的门楣了?” 小崔在外面做官做惯了,突然很反感父亲的强硬,鄙视以前的自己。“我如何就做不得官了?” 崔察:“你还学会顶嘴了?你凭什么做官?赌还是嫖?做了一个县令就如此神气了?别人夸的是你堂哥,你神气什么?” 小崔:“哪位来大人不也是赌徒出身,如今地位已经不在父亲之下,他能做的,我如何做不得?知人善任也是一项本领,我虽没有亲手处理县衙事务,可是我能安排合适的人处理,也是一项本事。” 一个中二的人,拜了个故意表现的中二的师父,终于成了中二中的极品,二出了新高度。 崔察感觉这儿子已经教不好了。 这番阴谋不是针对崔家,就是针对自己。 千年的狐狸,道行还是很深的。 可是让他放弃如今的富贵,还着实舍不得,由奢入俭难,自己半生打拼,难道真的只为了一方百姓安居乐业。 事情还有转机,若是针对自己而来,大不了寻个由头罢了这小子的官。 若是针对崔家,那只能见招拆招了。 第二天,便有许多人弹劾起小崔来。 回京之后,不理政事,行为不检、花天酒地、聚众赌博,将前来击鼓鸣冤的母女置于一旁,实在是京官之耻。 崔察心里清楚,若是武皇不仅处置了小崔,还处置了自己,此时退出朝局实在是明智之举,富贵再重也重不过性命。若是只处置小崔,那么毕是有人针对自己而来,这仇家,就得好好琢磨了。可惜儿子与自己不同心,不通气,还藏得深,防贼一样防着他老子。 武皇询问崔察,“何以崔升才至京城,便已如此。”一朝龙变虫,你喂你儿子吃了什么迷魂药,也真下得去手。 崔察发挥这他良好的表演天赋,一边维持着泪珠子要掉不掉的状态,一边保持着哀痛的声音,“老臣教子无方,还请陛下罢了他的官,再严惩老臣吧。他在地方多亏了他几位兄弟的帮衬,如今赴京匆忙,只身前来,本性暴露无疑,老臣惭愧。” 沈三问看的很汗颜,单就这颗泪珠子,自己就不知道要练多少年。 来俊臣揣摩武皇之意,有顺水推舟罢免崔升的意思,忙为小崔圆谎,“陛下,崔公子能处理好地方事务,纵然有他人助力,也说明他知人善任,可以赢得才士赞赏,能够服众。” 崔察,这话听着真耳熟啊。“陛下,情不立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如今他玩忽职守,犯下重罪,能全身而退,老臣已是万幸,感念陛下活命之恩。若是继续为官,恐失了法度。” 沈三问忙出列反对,“陛下,崔公子玩忽职守一事,尚未查清,如此便罢官,难以服众。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崔公子有宰相之父,又有经世之才,崔大人不欲使之效忠陛下吗?” 崔察听着众人的意思,至少懂了,扶持小崔之事,不是冲着崔家来的。 武皇还未发言,便听下方交手几个回合了,只是这有才无才却不好听一些流言判断。 “朕欲馕括天下有才之士,崔升之事便交给来卿、狄卿去考核。另外,自今日起,设置自荐处,凡才学、政绩过人者,皆可向各自中意的朝臣自荐,合格者推举进官。何人可以主持此间之事?” 科举三年一届,武皇还是不甚满意的,效率还是差了一些,设置了这个自荐处,那就不同了,臣下便会举荐许多人才上来,民间那些人名声好,那些人名声差也可见一斑。 沈三问当即出来争这个职位,“臣自荐为此处长官,必当尽心尽力,公正处事。” 刘仁轨对崔家的事不感兴趣,但此事关系重大,必须要争一争,“老臣以为,选拔人才当由官场阅历丰富者做主,识人之明可不是一朝一夕可成的。老臣这把老骨头还想为武周王朝尽一份心力。” 沈三问:“此言差矣,举荐之处,只是为官民做通讯之事,绝无选拔人才之意。若位高权重者主事选官,只是门罗党羽,选何意之人。陛下已经言明,向各自仰慕之人自荐,刘大人如此,颇有垄断取仕之道嫌疑。” 刘仁轨:“非也,若仅仅凭一面之词,天下人必然投荐官所好,重臣考量乃是为陛下分忧,驸马何故曲解老夫?” 来俊臣直接举荐他徒弟,“臣以为此事不应劳烦朝中重臣,不如以此测试崔公子应变之机。” 来俊臣心里有小算盘,驸马居然能支持小崔为官,便有为自己圆谎的可能。这自荐处怕是早就参与其中,适逢其会,所以武皇今日便提出来了。 沈三问当即反对,“人才,乃是国家兴亡重中之重,不可儿戏。” 崔察也反对:“崔什性情散漫,姿态骄纵,不可为此官。” 刘仁轨被来俊臣和沈三问两个小子怼了,又被崔察的儿子落了面子,十分不喜。真的有毒,前一秒还在讨论他与沈三问,现在又讨论回崔小公子了。 刘仁轨:“陛下,此二人年少气盛,心浮气躁,不可任职此处啊。” 这是我为王爷选班底的关键之地,不能被搅和了。 第七章 为国分忧 崔察觉得来俊臣贼心不死,干脆也出来抢这个位置。“臣不才,愿为属官,选贤任能,以报陛下。” 武三思:“臣亦由此意,为陛下分忧万死不辞。” 武皇:“众爱卿愿为此事尽一份心,朕心甚慰。” 沈三问心想,武皇也不会让谁长期任职此职位啊,那样难免会有些优先选拔人才的特权,这可是大患。如果自己不能任职,不如举荐武后的心腹担任此职算了。 武皇:“狄卿,你以为谁能担当此任?” 这满朝文武,说道皇帝真正信任的,便只有这个相识已久的狄仁杰了。来俊臣屠杀李唐皇族与世家子弟,自断后路,应该也受武后信任了。 狄仁杰也拿不定主意,武三思代表的是武家势力,刘仁轨代表的皇子李轮一系,驸马代表的是公主,也是李家势力。但就这么一分析,狄仁杰就觉得这差事不简单,若是值守官先行查阅个人的自荐,然后更改几行词句,暗地里招揽,便是防不胜防。 武皇是怎么打算的,这个岗位能拿出来讨论吗?一不小心就成了一言堂。 狄仁杰:“老臣离京日久,尚需斟酌,不如此事容后再议?” 武皇其实还想听他们争一争,这才到个人的优点,还没讨论到其他人的缺点呢。 武皇:“可还有人自荐?” 又有来俊臣出列,“臣以为,不如公开考生自荐,若有三位三品以上选官联名赞赏,受陛下认可,民便可以为官,官则可考察政绩擢升。” 这建议看起来不差,但所有人都反对,联名表彰,其实一直存在的,现在专立制度,那朝政可以控制在皇帝手中,也可能控制在某些大臣手中,风险也是极大的。 刘仁轨:“陛下,臣以为若是如此,官员各成体系,极易形成党争,不可。” 崔察知道,这官若是世家子弟恐怕不易通过,要是升职,没这么多位置,八成还是要从世家里面寻空位的,当下也反对。“大臣联名赞赏,自当重用,若是频繁了,人员更迭,朝局不稳,臣以为不妥。” 沈三问越来越看不懂了,这事不简单,武皇绝不是真心想交给其他人处理,是探探大家的口风? 不过大家的矛盾容易解决,朝堂之争还是要求同存异的。 沈三问:“不如由陛下挑选官员轮值,互不隶属。由于个人风格迥异,不会使明珠遗于沧海,若与朝廷有缘,必然能被遴选出来。” 武皇点头称是,“不错,朕正有此意。既然你们有心,那便轮值,依次各负责一天。” 皇帝心意已决,众人也不在争执,当然,争也没什么用。 此事规程制定下来已经是五日之后,首届任官初步确定六人,由狄仁杰、刘仁轨、崔察、武三思、沈三问、来俊臣轮值。 再推而广之,加上各地信使往来,一月之后,才是真正的人才汇聚之时。 沈三问现在最重点关注的便是宋璟了。 姚崇已经入了皇帝法眼,一步登天,听说与刘仁轨极为亲近,若是让其转投公主,没多大可能了。 除了宋璟,还有张柬之也需格外注意,这个潜伏极深的反武分子。 按照宋璟的发迹史,他是高宗看中的人,会一直在外为官,神龙政变后,担任洛阳长史,然后被排挤出长安,睿宗继位后,他很快就成为备选宰相,姚崇去相位后成为宰相。 姚崇是武皇时期直到开元的重臣,以善变,谋事多成著称,宋璟以公正不争,严于律己、宽以待人著称。 所以沈三问,更看好的是宋璟,这样的人是公正办实事的人,爱惜名声,也更好掌控。 宋璟如今在越州为官。 不知道会不会上贴求名。 公主听了沈三问的描述,又了解到宋璟于治地一系列行径,干脆给宋璟写了一封信,“欲邀君一展所学,成万古之贤名,卫国太平公主亲笔。” 宋璟回信称是,“愿效犬马之劳,绝不忘伯乐之恩。” 真是上道。 翌日,公主为宋璟求官,宋璟被调任洛阳长史。 天下哗然。 吏部负责考核、任免四品以下官员,而京师长安长史、东都洛阳长史不仅仅是吏部重要的官职,还是吏部尚书备选,除了空降来的吏部尚书以外,一般会从此二人中选一人为吏部尚书。 宋璟不过在南方担任一小官,岳州路远,堪称流放之地,赴岳州任官,一生不迁者不在少数。 而且,公主做了此事后,不仅不低调,反而宣传的满城风雨。 可以说,天下人都知道,太平公主便是宋璟的后台、伯乐。 如此也好,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能避免他因为出生寒门,被众人排挤。 沈三问相信,宋璟做不出姚崇那等卖主求荣,一边参与政变,一边泣辞旧主的事。不过也需要适时敲打,让他明白,上了这条船,便没有下船的机会了。 宋璟不多日便赶赴京城。 有了公主的庇护,朝中也少有人敢为难他。虽然太平公主只是暗中决策,但是有心人还是心知肚明。高宗时候,事无巨细,皇帝见不得这位公主受委屈。现在皇帝换了武皇,面上没有千依百顺,但是太平公主真有事求起来,只要不是皇帝、宰相、大将军之位,其他的,还是能应一时的。 而且这位公主也不是稀里糊涂之人,这宋璟怕是有几分本事。 朝中众人拭目以待。 自荐处尚未举荐人来,倒是公主先举荐了这么一个副尚书。 刘仁轨对此事却没有反对,公主姓李,对李氏的荣誉自有一份看重,而且若是此人不通政事,少不得几份弹劾上去,就得下台。别人畏惧公主的权势,作为宰相,又是一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还有几年活头,自当直言不讳,吏部可不是谁都能任职的。 狄仁杰则是暗中找到了沈三问先行询问,“如此举荐过于草率,陛下为了巩固江山任命武三思、武承嗣倒是可取,这宋璟,你与他一面之缘都没有,便能施如此大恩,若是不成器的,公主之名毁矣。” 沈三问淡然处之,“若是宋璟当真不肖,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天命不可违。” 狄仁杰:“你与公主二人如此拉拢此人,意欲何为?” 沈三问:“为国分忧。” 狄仁杰无言以对。 第八章 宋璟 狄仁杰是不信的,沈三问怎么看都不是什么无私为公的人。只能等宋璟来京之后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宋璟日夜兼程,为了发达,也是拼了,到洛阳,就大病一场,半个月没能上任,左赶右赶,还是和普通人脚程差不多,这就叫上天注定。太过渴求,反而适得其反。 好在任命书下达之后便不会有改动,宋璟一边生病,一边期待着在洛阳有所作为。生病期间,公主也没少着人看望,送些珍贵的补品,给这个乡野之人。今日大病初愈,驸马又亲自拜访,宋璟十分欣慰。 早听过别人说这宋璟相貌平平,一见之下,却是平平。 不过礼仪却没落下,大抵就是读书读的好,所以有些穷讲究。 沈三问:“不知宋大人,可否好些?” 宋璟受宠若惊,含笑施礼,“有劳沈大人挂念,下官身体已经好多了。不知沈大人前来有什么吩咐。” 讲道理沈三问的官职的确挺高的,但是大多数人都会称呼一声沈驸马,宋璟也许是经过复杂的心理活动,然后出于尊重的考虑,这么称呼,也能让人了解到他有心了,毕竟他不同于来俊臣这等靠着察言观色过日子的人。 沈三问只是来敲打一下他,“我只是来看望一下宋大人,恭喜一下宋大人迁官之喜。” 宋璟:“大人有心了,宋某感激不尽。” 沈三问:“宋大人是只身来京?家中可还有人照顾?” 宋璟:“家中还有母亲,宋某尚未娶妻,待宋某在洛阳安定下来,再去接母亲来团聚。” 沈三问:“不用等待了,我已在城东为宋大人购买了宅院,若不嫌弃,病愈后即可前往,我立刻着人去接你母亲。” 宋璟:“不敢有劳大人。” 沈三问:“你若是记得...你能做好这个洛阳长史,便可。公主举荐你为官,不过是看中你的才学,莫要使人看轻了公主。”、 宋璟清楚他没说完的话,你要记得你有今日,是因为公主举荐了你。 沈三问此来是给他提醒,不要忘记他是谁的人,可是看着面前这个还算憨厚的人,说的太直白,突然不好意思。 所以他打算举例。 沈三问:“宋兄弟,对天下正统如何看待?” 问的是对武皇统治的看法,如今天下儒生,最多的也是诟病武皇的皇位来路不正,乃是篡唐自立,这个观念摆不正,他这官也算到头了,说不准还能连累公主。 宋璟:“食君之禄,担君之忧。陛下既能够坐上皇位,便是如今天下正统。” 沈三问:“若是有一天,有人叫嚣恢复李唐正统,宋兄如何看待?此处只有你我二人,绝无外人,宋兄可以坦诚相告。” 他曾经与姚崇讨论过篡位的一些历史,而后引入当今武周,姚崇的回答是武皇不过是如今天下的主宰,他日这天下还是会回到李唐的手中,旧主之情不敢忘,李唐正统也不敢不维护。 不过是看在太平公主也是姓李的份上,不然姚崇这个狐狸,怕不会说这么多。 宋璟:“商汤灭夏,武王伐纣,天下更替,不过是民心所向。善待万民,自然可以稳坐万年江山。天下从未姓李,或者姓武。儒家经义,教授的是君臣之道,而非何以为君,何以为臣。宋某不过以身求名,绝无判定人主是非之意。宋某永远记得太平公主大恩,陛下是公主之母,自当忠心侍奉,以报举荐之恩。” 沈三问:“若是公主与陛下意见相佐,如何?与皇嗣意见相佐,又如何?” 宋璟:“当以天下公义为先,亦不能失今日之恩。” 沈三问有些失望,宋璟的意思是说如果与天下公义相合,那么公主的命令,就是宋璟执行的准则。若是与天下公义相违背,那么他就会置身事外。 后面的话,却不能再问了。 能够保持中立,已经实属难得了。 沈三问:“沈某自当尊重宋大人的选择,若是宋大人记得今日之事,他日绝不可为难公主,若有灾祸,必先告知,可否?” 宋璟:“此乃宋璟之本分,绝不敢违背。” 沈三问当下作别,“宋大人不用拜谢公主,若非要事,也不用前往公主府,保持距离乃是保身之道。今日见宋大人已经痊愈,便祝宋大人官运亨通,沈某告辞了。” 他此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少一个敌人即可,至于能不能做朋友,还是只能慢慢观察了。 沈三问走后,宋璟仔细思考着他的话,太平公主好像是个极有主见,而且极有魄力的人,与自己素未谋面便愿意举荐自己担任要职,而且真的做到了。公主将此事宣扬的天下皆知,自己自然能获得一份好处,但是,又言明自己不可交往过密,也称得上心思缜密。当下又有些遗憾,也不知是哪位朋友向公主举荐的自己,如此大恩,也该好好感谢。 武皇对此事其实有些恼怒,太平公主之事,必然是公主自己宣扬的,这与武皇的初衷相违背。子女锋芒过盛,作为皇帝,自然要考虑其背后的心思,少不得揣测出几份恶意来。赴洛阳以来,武轮、武三思、武承嗣,各自拉拢派系,明争暗斗,朝堂本就不安宁了,没想到最放心的女儿也在这个时机掺和进来。武皇暗下决心,决定扶持深得己心的上官婉儿参政,在决策之事上分权。这丫头处事有方,又长期在眼前,料想也不敢背叛,由她参与,反而能够放心,做出于自己有利的决策。武皇也希望借此给他这四个子女子侄一个教训,权力给你们,你们才有,绝不是可以随意强求的。 所幸,公主举荐的是清白的宋璟,不然武皇不知道要想多少。 宋璟新官上任,由于寒门出生,任官偏远,在京城毫无根基,又不熟悉政务,颇为艰难。好在他总是一副笑脸迎人,纵使有同僚轻视,也不放在心上,只道分不清人。加之他背靠大树,实在无人敢为难他,所以他不仅能把自己的政务处理的井井有条,还能积极帮助同僚处事,天长日久,京城都知道这号人物,他也得了个谦谦君子的美名。 能在青史留名的人物,果真都有相应的智慧和手腕,沈三问倒是想向他讨教一下办公室政治,可惜公主早已叮嘱过,只能忍住冲动。公主深知此时参与权力之争,会带来严重的后果,可是听完沈三问的论断,后面姚崇宋璟将会成为与房谋杜断齐名的人物,不得不冒险一搏。真正能在朝廷斗争中起作用的,总是那么几个核心人物,既能理解政事运转,又能安排好人事,凝聚人心,目前看来,宋璟这步棋算是走对了。 第九章 小崔丢官 宋璟长期维持着圣人般的言行,武皇也高看了此人几眼,但是他进京之后便住在驸马安排的宅院,武皇心中对此人还是存在几分芥蒂。安排宋璟的活一样没少,可是宋璟干的再好,这官却一直没有升,赏赐也稍少一些。 大抵,他现在还处于考核期,能否重用,还是得看朝中众人愿不愿意为他说话了。当然,这个官不小,是不可能那么容易升的。 却说,小崔进入洛阳做县令,不多日,崔玄便赶到了。洛阳不同于穷乡僻壤,认识崔玄的人不在少数,所以他不敢随意代小崔处理政事,崔察也有意让崔玄回避,只是崔玄想做些事情,所以偶尔处理一些文书。狄仁杰已经来县衙拜访过两次,并未见到崔玄,只见到两位崔察为小崔安排的师爷,是以狄仁杰想劝说或者参小崔一本,都找不到实证。崔玄有意躲避,若是让狄仁杰看到,恐怕又要劝他为官,知道他的个性,只能敬而远之。 崔玄作用有限,两位师爷多少有些不能理解重要的厉害关系,所以,小崔处理政事远不如在穷乡僻壤。比如简单的民众争讼,两位师爷便想着和稀泥,若是崔玄便能很快理清是非对错。结果由双方心服口服或者清楚分析出错误方理亏,从而化解矛盾,变成两方觉得受辱。这满意度下降了可不是一点半点。 可是小崔神经大条,并不能理解其中的厉害。来俊臣还在衡量,要不要舍弃了这颗棋子,若是现在弃了能影响到崔察多少。若是再放任他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就会把之前积累的名声消耗殆尽,洛阳天子脚下,自己能为他隐瞒多少。 来俊臣还在犹豫,可是小崔自己却做出了选择。 富家公子一个,不学无术,好赌成性,在外为官,没有方便行乐之所尚且不务正业,回到京城之后变本加厉。他为官之后,有了俸禄,崔察便不再给他派发钱粮。可是赌输了,崔公子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还得拿着的本钱去搏一搏运气啊。特别是,今时不同往日,崔公子还是颇为拮据的。 不过不要紧,县衙有钱,钥匙在他兜里。 趁着崔玄和两位师爷都下班不在,崔公子带着几个老板,和他们的几个伙计,搬出了县衙里面民众上缴的赋税,有钱有粮。不过是挪用一下,等到下次回家的时候,拿些银子再还上即可。 洛阳,墙很薄,堵不住贪婪的人心。 知道这事的人,举报给了刘仁轨。崔察代表的世家,不敢与武皇争锋,自然被皇子一派的刘仁轨仇视。刘仁轨立刻派姚崇去办好此事。 姚崇当晚直接带人查封了府库,捉拿崔公子以及一众商人。县衙也算是国库,都是民脂民膏,做买卖都做到国库里来了?还有什么事情你们不敢做? 早朝,武皇了解到崔公子欠赌资,以国库冲抵之事,“这就是你们举荐的栋梁之才?天子脚下尚且如此,这天下不知道有多少食民之官。从今日起,严查各州长官,严惩贪墨,查出后永不录用,此事由来爱卿去办,各地长官予以协助。若有官官相护者,严惩不贷。” 来俊臣喜滋滋的应答,又有功劳要来了。 武皇的眼睛若有若无的撇了崔察几眼,崔察吓得魂不附体。 崔察:“陛下,老臣愚钝,此子无法无天,都是臣教子不善,还请陛下处罚老臣。” 武皇:“崔卿教子报效国家何罪之有,此子不长进,怪不得谁。如今洛阳发生此等事件,自当依律严惩,崔卿切勿依法犯法。” 崔察哭的老泪纵横,拿出一封信,“陛下,此子年幼,不过是想借用国库物资,老臣已收到其索求财物书信,绝无贪污之意啊。” 武皇:“若是没有举报之事,却不知道国库亏空如何填平。是做账?以次充好?还是如何?刘爱卿,如今天下税务账目,朕以为应该重新查过,你且总领吏部,严查三年税务,清查国库。” 刘仁轨出列,“老臣遵旨。新科状元姚崇思维敏捷,善算术,可以协助老臣。” 姚崇心中暗喜,这可是个好时机。 武皇:“准奏。” 沈三问也当即出列,“陛下,南北账目繁多,若是由刘大人、姚大人严查,恐耗时繁多。北方土地肥沃,粮食物产丰富,账目复杂,查验非刘大人不可。然南方物产多锦帛,丈量核对费时,账目相对简单。如今我朝幅员辽阔,南方州县众多,臣以为可以将账目一分为二。北方的由刘大人审理,南方的可以另外委派狄大人处理。一则可以快速清查完毕,二则也能更好的了解南方政务情况,提拔一些南方士子。洛阳长史宋璟为人忠厚,有君子之名,长期任职南方,臣举荐其协助狄大人负责南方诸州巡查。” 看着武皇认真听完的样子,沈三问就觉得这个献策十拿九稳。 刘仁轨的眼珠子已经瞪了他几秒了,沈三问视而不见。 刘仁轨:“陛下,如此重要的政务,怎可以随意分割,南北皆是我朝国土,有何区别。驸马此言,莫非信不过老夫?” 沈三问:“绝无此意,不过是替陛下、替老大人分忧,狄大人刚正不阿,刘大人想必是信得过的,南方之事必不会让您失望。” 刘仁轨:“国事当前,臣自然是鞠躬尽瘁,狄大人政务繁重、于巡查账目之事缺些经验,此事,还是由臣负责较为稳妥。” 沈三问:“狄大人在夏州清查账目,在大理寺断定是非,经验还是不缺的。刘大人高居宰相之位,政务繁重,此举正好能为您分忧啊。” 江山代有才有出都不懂?你一直查一直查,你有一天不在了,没人会查好些吗?老顽固,沈三问肆无忌惮的腹诽。 武皇听他们争完缓缓开口,“朕也想早日见到账目结果,就依沈卿所言,以黄河为界,北方事务由刘卿负责,南方由狄卿负责。” 众人继续无言,倒是狄仁杰处于风暴中间,十分淡然,此举不过是刘仁轨为姚崇铺路,沈三问居然如此有信心推荐这个宋璟,要知道姚崇已经奔三了,社会阅历远远不是宋璟这个小年轻可比的,这也符合他想了解一下这个洛阳长史的心,所以狄仁杰坦然接受这桩飞来的横差事。 沈三问心中明白,姚崇受了刘仁轨大恩,以后必然会是李轮与李隆基那边的得力助手,自己自然不能让宋璟埋没了,不能与姚崇分庭抗礼,至少也不能落后太多。再不济,宋璟如今官职比姚崇高了不少,树立这么一个有道德的对手恶心一下姚崇和刘仁轨,也不错。 第十章 发小出场(这是书友的角色) 来俊臣对这个徒弟还算仁义。 去牢里看望他。 来俊臣:“徒弟啊,刘仁轨对你父亲有些敌意,你咋这么不小心就被暗算了。” 小崔痛哭流涕,“没想到,朝堂居然如此黑暗,师父救我啊。” 来俊臣:“我会给你打点一下的,虽说不可能翻案,但是保住你的性命还是可以的。” 小崔:“谢谢师父了,来日再报答师父的恩德。” 来俊臣心想,我也不需要你来日报答了,你父亲已经失了武皇的信任,为师更进一步,指日可待,也算没白收你这个徒弟。 崔察对此是万念俱灰的,他处在风口浪尖,只能求轻判,却不敢操作什么。 不过,一个很简单的挪用公款案子,经过来俊臣妙手一挥,原来小崔还在县衙府库留了一个价值不菲的玉佩,这么两相抵消,终归没有金额巨大。 此举肯定是让崔察更失信任的。 武后说了严惩,按唐朝的律法,取了这么多财物,判一个杀头也不过分。可是有个宰相爹,主审官上头又有一个打过招呼的上司,小崔最后只被流一千里。听说还是薛绍那个方向,两个苦命人,可以凑一起哭诉一下往日纸醉金迷的生活了。 下了早朝,沈三问往自荐处的官邸行去。 这地方也够无聊的,这是一个天天收一下书信,阅览一下,誊抄备份,然后发给对应朝官的地方。 已经是沈三问第三次轮值了,这些书信源源不断的送往刘仁轨、崔察、狄仁杰的所在处,甚至来俊臣都收到了不少。 可是没有一封是给他的。 出了宋璟这个事情,也没人给他来信,让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能不能来点有眼力劲的人啊? 沈三问心中暗自发誓,第一个给他来信的人,只要是个正直的人,他都一定要拉他一把。 这来唐朝快两年了,混的有够差劲的,沈三问看着那些誊抄的人,还有来往送信人的方向,一阵的心酸。 发自心底的呐喊:我在这里,有我的信吗? 好吧,没有。 在官邸好好的补了一个回笼觉,沈三问想明白了,作为一个一心想着吃软饭的人,居然也有渴望着能够被人认可的一天,居然渴望被人认可,这是怎么了?可能上朝太多,被影响了。 罢了,以后摆正态度,仰慕不能当饭吃,名声几个钱一斤?还是实打实的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要紧。 这些自荐信啊,真的是奇葩到家了。 李某某:我擅长治理水患,安置灾民。 治你妹啊,水患是怎么造成的,还不是没有做好防洪?你让人把房子建高一点,排水沟流出来。然后不要随意砍树,防止水土流失不就完了?治理水患,你是在诅咒如今水患不够多吗。又不是洛阳这种建了几百年的古董建筑,地方小居,带领人稍微整秀的合理一点不可以吗? 杜某某:如今百姓困苦,冬天有人冻死,乞丐多,也有人饿死,我多希望能够有钱筑房供人居住,能有粮食供给他们吃穿。边疆多战事,吐蕃突厥蠢蠢欲动,希望有一天我能带兵杀敌,保家卫国。 你上阵杀敌没人拦着你,麻烦你去从军啊。你想救济百姓,也没人拦着,你想怎么救,能拿出点有用的方案可以吗?如今百姓虽然困苦,但是朝廷一直在降低赋税,保障民生,武皇也在重修均田制,已经在尽力了。耕者有其田,劳者有其食,若是这些人不做乞丐,愿意打份工,学份手艺,说不准便能养活自己,这也怨不得国家吧。什么都是你想你希望,我还想写我想做宰相呢。 王某某:县令贪赃枉法,强卖民众田宅,希望予以严惩。 兄弟,你发错地方了。来人,这封信给监察院的御史们送去吧,关注一下是否得到处理。 “大人,这里有写给你的一封自荐信。不过言辞颇为风趣,是否需要誊抄备案。” 沈三问:“什么叫是否需要?哪位大人的自荐信没经过誊抄备案吗?” “不是的,大人,诸位大人都曾经吩咐过,所有自荐必须誊抄备案,但是言辞古怪糊涂,不能明意的除外。” 这,好不容易是一份给我的信,居然还是一个不能明白意思的... 沈三问欲哭无泪,打开这封信。 “曾经有一盘美味的麻辣小龙虾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直到吃完之后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会对那个厨子说六个字,太少了多做点,如果非要给我吃龙虾的时间加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这...大话西游乱入唐朝啊。 沈三问看了一下落款,简体版的“张扬”。 哇,居然有故人来了。 “这封信是哪里送来的?”信中没有地址。 “送信来的人还在门外等候。” 沈三问赶紧跑出去。 然后看到门外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略有些黝黑的皮肤,在阳光之下,有种特别朝气蓬勃的感觉。 来人见到沈三问也是一愣。 继而,二人都笑起来,张扬一拳打在沈三问右胸,“好久不见了。” 旁边的随从惊了一下,“保护大人。” 沈三问拨开挡在他前面的人,“这是我兄弟,让开。” 沈三问:“你这拳头可够重的,打伤我可要赔偿医药费的。没想到这里都能见到你。” 张扬:“我也好奇了,我去看你的时候,莫名其妙来了这里。” 沈三问:“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吃过没有,马上午膳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张扬:“好啊,好久没吃过肉了。” 沈三问:“你混的比我还惨...吗?” 沈三问带他回到公主府,餐桌已经摆好了。面前是盘盘珍馐,张扬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军校毕业的,格外的看中时间,不可能细嚼慢咽。沈三问不饿,看着他吃,等他吃饱了,再问一下。 沈三问:“慢点吃,喝点汤。” 张扬:“做事要急切一点,这样能有更多的功夫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沈三问:“我喜欢的事情就是慢慢品味美食。” 张扬:“...” 二人是发小,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读小学、初中、高中,一起爬树掏鸟窝,一起罚站,一起抄作业。直到高考过后,沈三问去了大学,张扬去了军校。不过二人一直保持着联系,特别是三年后,张扬从军校归来,二人在一起耍了三天三夜,又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沈三问从小是孤儿,监护人舅舅常年不在家,所以沈三问与他的感情也不亲厚,反而与张扬这个邻居,特别投缘,张扬的父母也格外照顾他。 酒足饭饱,沈三问开启十万个为什么模式。 “你知道怎么回去吗?你爸妈怎么办?” “你来多久了,过的怎么样?” “你有与人透漏你未来人的身份吗?” “如果不能回去,你打算怎么办?” 张扬:“一个问题一个问题来。 不能回去还能怎么办,凉拌。 来几个月了,吃不饱穿不暖,你说好不好。 没有透漏过,怕被切片研究。 不知道怎么办,所以我这不是来投靠你了。” 沈三问:“那可以啊,我这里吃穿不愁。我娶的可是太平公主。” 张扬:“若不是你娶了太平公主,我还不敢确定是你,说不准还在外面飘着。” 沈三问:“给我讲讲你的经历。” 张扬:“没啥可讲的,我被传到战场边镇,跑了好远,才跑到长安,结果武则天登基,你又到洛阳了,我一路都是步行来的,差点没给累死。” 你,可真够可怜的。 不过沈三问没忘记提醒,“以后别这么称呼皇帝了,会被咔嚓的。” 张扬缩了缩头,贼恐怖。 这时候公主回来了,沈三问:“我老婆回来了,介绍你认识下,就说我们是出外游玩时结识的兄弟吧,不然说出来可能被人当异端烧了。” 沈三问很少带外人回来,特别是能同桌吃饭的,公主也有几分好奇,沈三问向公主简单介绍一下张扬,是他的好兄弟。 张扬见到公主的时候眼睛亮了亮,真漂亮。 沈三问忙警告他:“不要对你弟妹有非分之想。” 公主瞪了沈三问一眼。 沈三问讪讪的笑一笑。 张扬:“你也得给我介绍个美女做老婆。” 沈三问:“没问题。” 第十一章 姚崇升职 二人一场叙旧下来,算了述尽了衷肠,能有一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朋友,这感觉比一个人心里放着很多事情爽快多了。 张扬在公主府活的也美滋滋,不过军校出生的他,倒是闲不住了。 却说税务账目查了两个月,居然就出结果了,那可是三年的账目,两个月看完都难,结果这群牛马,为了比较,一分高低,居然活生生把三四个月的活做完了。 真的是当牛做马的命,如果安排到某位驸马头上,妥妥的需要半年啊。 万恶的封建社会,不把人累的半死,心里难受。 狄仁杰加班很久很久了,宋璟也累的要死,不过这两个人倒是意气相投,你不休息我不休息,你加班我跟着,看谁时间长。 最后二人除了十日一次的大早朝,全部时间投身在查账事业中。 刘仁轨要好一些,他早朝可不能缺席。 姚崇给手下工作安排的满满当当的,下属被迫加班被姚崇美其名曰能者多劳。 一边是两个领导通宵达旦,一边是上司带领着下属加班加点,显然是姚崇的手段更加高明些。 不过就质量来讲,肯定是狄仁杰这边要好。 账目看起来是小事,却是国家的根基。今年能收到多少赋税,明年便能使用多少财物,量入为出,不至于增加赋税涸泽而渔,一个国家才能安定,百姓也才能活下来。阅读这些账目,能详细的了解到每个州县的收支,了解到各州长官是否尽心,是否有能力。 所以,查账其实是位高权重的长官一项必修的功课,越是富庶的州,说话便约有分量,朝廷也会优先考虑他们的建议。查账,便能了解这些势力分布。 有功便会有相应的权力,这是必然的,也是统治者维护秩序的重要手段。 宋璟被沈三问抬高至此,还是心怀感激的,目前看此事累到人仰马翻,好日子肯定在后面等着他。 沈三问第二次拜访宋璟。 因为这个账目不可能过他手,这是朝廷机密,狄仁杰哪里肯定不可能通融的,他便来宋璟这里碰碰运气。 沈三问:“宋大人,辛苦了。” 宋璟:“多谢驸马爷的举荐之恩。” 沈三问:“客气客气。只是沈某有几个疑问,还希望您能解答一番。” 宋璟:“驸马爷请问。” 沈三问:“南方各州,可有能人?是否有名不副实,明明富庶赋税却少,或者明明贫瘠赋税却多的州?” 宋璟犹豫了一下:“能人倒是有几个,名不副实之州也有两处。” 两处,这些州便是最易发生动乱的,一种是聚财佣兵自重,另一种是压迫百姓,民不聊生的。 沈三问:“这两州是?” 宋璟直言相告。 早朝,今日要议论的便是如今查证的结果。 来俊臣手里拿着厚厚的册子,居然只是份名单,沈三问惊呆了。 今日的主题必然是褒奖四位重臣,然后与来俊臣的查证结果一一对应。 武皇:“如今账目清查,国库核对已毕,诸位爱卿可有奏折?” 刘仁轨当先出列,“臣已与姚崇查实北方诸州,账目核对结果,有较大出入的名单,已在此。” 刘仁轨递上了他准备的死亡名单。 狄仁杰也出列,“臣已与宋璟查实北方诸州,有政绩良好士子三人,有账目需要澄清者三十一人,名单在此。” 狄仁杰递上他的小本本。 来俊臣不慌不忙:“臣率领下属一百二十人,查处各州贪墨官吏七十人,有所关联者一百二十人。罪状证据,均已上书。” 满朝文武都惊了,这快两百人了,两个月能查清吗?有这么多人吗?简直恐怖。 武皇不慌不忙看着三人的名单,狄仁杰所给的三十一人,还有刘仁轨的名单,多在来俊臣册子上,就连他推荐的三人,也有一人上榜,这个人肯定是不会被录用的,其他两人,留着观察。 武皇首先褒奖了来俊臣,“来爱卿真是我朝栋梁,国之振兴,有赖来爱卿之功,赐予白银三千两。” 银子是小钱,这份面子可是挣不来的。 来俊臣的册子上,嗯,算是把世家进一步得罪了,也算是给不缺小才的武皇提供一个换血的机会,此等功劳绝非刘仁轨、狄仁杰能比的。 武皇:“狄爱卿、刘爱卿,辛苦了,特赏休假三天,姚崇、宋璟,均有大功,姚崇升兵部侍郎,宋璟赏白银三百两,赐宅院一座。” 宋璟倒是没有受宠若惊,不过这赐宅院,针对性也太强了,沈三问的小心脏暗暗惶恐的加速跳了一下,以示尊敬。 姚崇这升官速度,算是没谁了,直接与宋璟平级了,而且刚刚处理完吏部的事,就到兵部,这是历任六部,轮值统领朝廷的节奏啊。 沈三问除了无语,还是无语。这个对手太强,他想换个简单点的,现在武三思是兵部尚书,压得住手下这个能臣吗? 答案是,压的住。 武三思可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主,绝对的武力面前,智慧鬼用没有,武三思碰巧不是什么喜欢讲道理的主。 姚崇满心欢喜的上任,当天就哭着回家了。 武三思带兵已经是老手了,把军队那一套学的很在行,特别是培养新兵的那一套。 为了让姚崇安分点,他特意新增了规定,兵部新任长官必须经过新兵的训练才能走马上任。兵部统领全国兵籍、武将、军令和兵械,若是不了解士兵的辛劳,怠慢军务会造成皇朝的损失,故而,增加此项训练。 合情合理,姚崇只得忍着,毕竟兵部,武三思是老大,而且这个规矩,武皇也通过了。 经过了两个月的辛劳,姚崇身体略有下降,毕竟长期伏案,可不像某位驸马整日游山玩水那么轻松。训了一天,他就再也不想去兵部了,再这么下去,怕是命都没了。 姚崇先是到刘仁轨哪里哭诉,然后拿着刘仁轨一起到武皇哪里哭诉,此举要命啊。 武皇不动声色的笑笑,“爱卿言重了,三思也是一番好意,不过是希望你们能够多多锻炼,维持体魄,绝无不敬之意。” 姚崇一脸的生无可恋,那也得人自愿吧,强扭的瓜不甜啊,陛下。 武皇倒是看刘仁轨的面子,特准了姚崇一天休假。 第十二章 新相 第二天姚崇也没去上朝。 姚崇一向有早起的习惯,虽然昨日针灸、按压一系列减压活动下来,已经折腾到很晚了,他还是卯时就起来了,大致就是早上六点。 爬起来很快,然后就发现腰直不起来,“哎哟,我的腰啊。” 不过是跑步、挥舞兵器,挥了一个上午,对他这个娇弱的身体,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伤。于是,他安分的趴在床上休息,一趴就是一天。 无论是大唐还是武周,对官员还是有些优待的,有病假这么个说法。 刘仁轨还特意带的名医前来为他诊治,“你这还好吧?” 姚崇心里很苦,三十岁的人了,还要被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折腾,“大人登门拜访,姚崇感激不尽,不能起身还礼,还望见谅,姚崇有负大人所托,有愧大人。” 刘仁轨满意的点点头。 那大夫给他看了半响,只道,“姚大人,只是一时劳累过度伤了形体,休息几天便不碍事的。” 刘仁轨叮嘱几句为官经验:“元之,虽然这武三思是在折腾,给你个下马威,但是这制度还是不错的。大唐尚武,老夫在朝为官多年,可早年在外领兵的经历,获得的军功,也是得几朝陛下倚重、朝臣敬重的重要原因。元之当多锻炼身体才是,若是他日能得陛下信任,小有军功,便能有所建树,那时候这身子骨可更要经得起熬磨了。” 姚崇:“谨遵大人教诲。” 这得了病姚崇自然是想着好好休息,可是京城这些人,却没有一个省油的,这是一个向新贵表达善意的好机会,官职与姚崇相仿的,自然要拜会一番。比他略高的,自然要探视一番,姚府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姚崇心里叫苦,却无能为力。 朝廷当中,病假可是一个大事,来探望一下,左右心里有个数,若是重病,一个空缺落下来,还是得看谁眼疾手快的。机会青睐有准备的人,空缺青睐有准备的官。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姚崇的领导武三思,也来探望他了。武三思眉眼笑而不漏,只维持着姚崇的基本的脸面,并没有在乎他怎么想。 两人心里清楚,是敌非友。若不是此人是新科状元,武皇又有意培养此人,武三思怕是早就将此人除去了。 武三思:“姚侍郎,不知身体可好一些了。” 姚崇:“多谢武大人挂念,下官已经好不少了。” 武三思:“不知何时可以再回兵部啊?” 姚崇:“大夫吩咐少则三日,多则七日。” 武三思:“可要与你减轻些训练。” 姚崇:“不可不可。朝廷自有法度,姚崇不敢因私废公。”如果我连这个也坚持不下来,那日后不是让人看轻了,还如何服众。 武三思:“也可,元之可要好好修养,兵部真缺少你这样的人才。”哼,如果这新兵训练不给我做完了,我必定参你一本,当兵部是闹着玩的? 武三思是武将出身,可不习惯与这些文人文绉绉的,若是军队问候,恐怕早就一巴掌拍姚崇腰上、背上了。武人的这一拍,还是挺讲究的,既可以表示关怀、兄弟情深,还能报些私怨,轻重全凭自己心情。病者,还不能立刻起来还手,只能等待下一次时机,礼尚往来。 武三思到底是忍住了,这人身子骨太差了,这真拍出问题来,指不定刘仁轨得怎么编排自己。提起刘仁轨,他就来气,当初请他出山的时候,一口一个吕后,这么快便臣服陛下了,当真是个伪君子。 姚崇此处算是没什么意思了,武三思兴致阑珊的走了,顾忌着许多,没有拍到人,心里有些不爽。 武三思这一路官运亨通,却比武承嗣的从龙之功,差了些许,好在后宫有个还算可靠的伙伴,朝廷站队,他从未出错,倒是比一言不发的武承嗣强上了些许,也算春风得意。 如今这朝局,他也越来越看不懂了,个人有着个人的心思。 武承嗣在一年多,也学会了许多东西,不过更多的是对驸马的佩服。虽然从龙之功是自己拿了,但是武皇信任的人,可不是自己,他一直很忧心该怎么办。武三思与沈三问总是能看懂武皇的意思,他的榆木脑袋可想不明白。特别是武三思,一下子就开窍了,让他有种挫败感。武承嗣一直觉得他应该还是这些人中处境最艰难的,看起来能抱的大腿很多,但是他却不敢有所动作,失了皇帝的面子,怕是活命都难,武皇对武家的子孙,要求还是甚高的,他也不想被瞧不起。 看着朝廷上,每日这些人争权夺利,他也想迈出那一步。 除了这一对难兄难弟,还有一个身为皇嗣的武轮。从一朝拥有天下,到被贬谪失去天下,他心里极为不痛快,以前从没想过这些,何苦给自己希望。 这天下,如今都不姓李了,自己有何面目去见父皇。可是他还得回避朝政,不敢漏出一丝一毫的恋权,虽然这一丝贪欲,已经蚀骨噬心。两旁的书架上,以前的诗词歌赋已经沾上了一层薄薄且细密灰尘,倒是一些治国篇章,他都快翻烂了,书法下笔也总是一个字,忍。然而,这一些都见效甚微,那些朝臣、地方官不好相与,可不是经史子集里面,一声令下便能政令通达的,实践才能出真知,才能知道治世之难。 年月当真是难熬至极。虽然请出了刘仁轨这个忠心老臣,朝堂格局,其实早已变化。特别是来俊臣的横空出道,将自己的复业大计攻击的粉碎,没有兵,支持者也少,非长子的一个孤家寡人,没有动人心魄的权势做诱饵,他只能偏安一隅。 朝堂,却复又传来一个坏消息。 自从小崔被流放以后,崔察每日如坐针毡,唯恐惹得武皇不满。每个帝王都爱惜人才,可也同样无法容忍弄权之事,更何况崔察背后还站着一个与武皇有些过节的世家。随着崔知悌病危,崔家在朝堂上失势更加明显,崔察更加填了一份兔死狐悲之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这宰相之位,惦记的人不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是不是该与人让路了呢? 崔察想了许久,终究是放不下。 适逢崔玄来拜访,崔察决定与这个侄儿一述衷肠。 崔察:“玄儿,崔家如今有些困窘,你一向分得清轻重,可愿?” 话说一半就好,说太死徒增人烦恼。 崔玄:“如今朝局不明,崔家万不可轻举妄动,否则白白动摇千年基业。韬光养晦才是明智之举。” 崔察:“玄儿,你且告诉我,你是如何打算的?” 崔玄面色镇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玄儿才疏学浅,为官之道浅薄,绝无出仕之意。” 崔察轻笑几声,“若不是从小见你长大,瞧你说的如此中肯,必然上当。” 崔玄继续维持他的中肯,一言不发,此来不过是宽慰崔什之事,有人一路看护,已经平安抵达,想来应该是无碍的。 崔察心下感慨,伴君之后,他的心性变化了许多。 崔察:“原来在京郊为官,只想着扬名立万,能在族谱中占得一角,至了长安的名利场,又想了许多。如今,知悌要走了,倒是有了几分迷茫。” 崔玄作为晚辈,也不好编排长辈的去处,听着他的哀叹,心中也随着沉重不少。 崔察:“玄儿,如今武氏兄弟专权,两位皇子隐而不发,你却更看好谁?”若是没打算现在入仕,便是找好了去处,是哪里呢。 崔玄本不想说这些,讨论这些可是大忌。“武氏兄弟不过是无根之木,根基浅薄,朝中相交着不过看在其一时显贵不愿得罪,没有世家盘根错节的交情,其富贵必然不能长久。 两位皇子,庐陵王昏庸无能,武轮懦弱,都绝非明主。 如今天下尚且安定,陛下又能任用能臣,清查吏治,百姓尚能安定。只是来俊臣、武三思之流,掌握重权,排除异己,刘仁轨年事已高,朝中敢言之人却只有狄仁杰、沈三问,均未官居要职。新贵中当属姚崇宋璟最有实才,虽有重用,却不被陛下所喜。玄儿也看不懂朝局将会如何变化。” 崔察:“那沈三问不过是阿谀奉承之徒,玄儿还是当远离些好,免得近墨,被人讽刺。” 崔玄:“侄儿倒是觉得太平公主以后能成为崔家的依仗。” 崔察:“我崔家何须仪仗一介女流。” 崔玄腹诽,你现在效忠的皇帝不是女子吗? 崔察自觉失言,“公主便只是公主,就算举荐了宋璟,却也不敢交往过密。陛下能坐稳江山,有二十年处政之功,太平公主万万没有这个底蕴的。”莫非太平公主居然动了与武后一样的心思? 崔玄:“庐陵王与殷王若为帝,太平公主便能太平,无需与陛下一般。” 崔察思考片刻,“可庐陵王与公主相距千里,难免疏离?” 崔玄:“无碍的。” 崔察:“玄儿既有决定,吾心甚慰。” 崔玄:“玄儿还有一言,那来俊臣狼子野心,编织罪证,贪得无厌,深得陛下信任,如今官职却无法寸进…” 崔察:“可如今崔家只有我一人身居高位。” 崔玄一阵无语,崔家又不是靠那一个人撑起来的脸面,就算崔家如今没有宰相,以后也会有。如今明眼人都能瞧见的事,局中人倒是魔怔了。 崔玄还是忍不住劝上一句,“帝心如海,叔父如今的处境却是不佳,不如辞官试探,陛下准了,多少能得一分体面。”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不懂吗? 崔察觉得此言有理,陛下说不准能体谅我的苦劳,不准呢? 第二日下了早朝。 武则天对崔察能辞官倒是十分惊讶,这老匹夫,居然能放下。“如今天下初定,还得有劳崔卿呢。” 崔察心里凉了一截,若是武皇有意想留,自然得明确表明个态度,举他几件功劳,然后送他一个荣耀豪华大礼包带回家。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违心之言,算什么?心里拔凉拔凉的。 罢了罢了,崔察叩首到底,掩盖着自己面上的辛酸,“老臣如今旧疾复发,无力处理国政,不敢忝居高位,还望陛下恩准。” 武皇又问了一句扎心之言:“崔卿以为谁可以为相?” 崔察略一思考,小崔之事必然是沈三问、来俊臣之流的阴谋,刘仁轨冷嘲热讽,跟个刺猬似的,当下就否决了诸多人物。 崔察:“老臣以为武三思英勇果决,于政事颇有见解,又有平叛之功,文武全才可以为相。” 崔察相信武皇既然问了自己,便还是有几分在意答案了,走也要恶心一下这群人。 武皇微微一愣,这两人什么时候有了瓜葛? 武皇:“可还有人举荐?” 崔察:“娄师德可以为相。” 娄师德,战功赫赫,只是长期远离政治中心,在朝堂之上,并无结党营私。若是有机会,的确可以提拔。 武皇点点头,“依卿所言,拟旨,武三思承崔卿之位。” 武轮知道此事,一愣一愣的。 第十三章 说亲 崔察去了乌纱,一步步迈出皇宫,仿佛又老了十岁。 虽然心里知道这是好事,但是他还是十分不甘心,协助武皇处理政事这么久,这段情谊居然能说放下,就放下。 崔察决定回到故地颐养天年,洛阳、长安都不是他的家园所在,感情多少淡了许多,他为之奋斗了许多年的地方,才是人人记得他的好,感念他的恩的地方,在哪里,可以过的更加舒适。 在洛阳第一名楼,逍遥楼中,崔察办了辞别宴,洛阳的官吏得知了这个消息,都有些感慨,所以来参加的人不少。 崔察怀着归隐的心思,不过是作别一番,全一下同僚之情,到底没有为难过这些同僚,日后说不准托人办事还有一份薄面。 能在洛阳为官的人,也没有傻子,与人为善,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一来也全了上司下属的情谊,做好自己的门面,二来不过到场宽慰一番,便能换一份来往人情。崔察今日虽然志短,说不准武皇几年后会想起他来,就像刘仁轨一样,有复用的时刻。 洛阳的众人维持着崔察的体面,他这份远离倒也没有那么颓唐。 武三思、来俊臣、沈三问都很知趣的没来。 一个新晋宰相,还是私下拜访谢一谢举荐之恩就行,赴宴只能给人留下个显摆的名头。 来俊臣颇有些气愤,不过与武三思亲疏有别,倒也很快放下了。他相信有会有自己拜相的哪一天。 沈三问没来,原因更加的简单。他心里可得意了,以后又少了一个只知道攻击他的“队友”,就跟玩英雄联盟一样,虽说一队五个人有一致的利益,但是没人喜欢一个总喜欢喷你走位不好、漏刀、意识差的队友,团战打不好全是自己的锅,打得好全是他的功劳。崔察打心眼里看不起沈三问,沈三问自然也不会像圣人一样,以德报怨。走的好,耳根可以亲近不少,就想点首歌,无敌是多么寂寞。 武三思拜相,多有上官婉儿之功,也应了武皇换个称心的宰相之意。 武三思难免沾沾自喜,他的宰相任命书还是长官婉儿拟的,十分合他的心意,用词讲究,都是夸赞他做事谨慎,凡事亲力亲为。 这一日,他又来与上官婉儿私会,虽说是私会,不过能聊聊天而已,宫中耳目众多,他可不敢在此处动手动脚。 武三思:“如今我也算功成名就了,不如我向陛下请旨,娶你为妻。” 上官婉儿笑一笑,不过是个受制于人的宰相而已,若是嫁与你,一生便都平淡了。“三思太心急了,如今你的宰相之位尚不稳固,还需多多经营。儿女私情,先放一边吧。” 武三思也觉得有些冲动了,“婉儿提点的极是。” 上官婉儿:“可有武轮的动向。” 武三思:“他不敢有所动作,大多是刘仁轨在走动,朝中还是有一批拥护李氏的死忠的。” 上官婉儿:“陛下昨日知道了刘仁轨出山的内情,有些恼怒,武轮如今的处境还不如庐陵王。” 武三思:“刘仁轨出山有什么内情?” 上官婉儿:“刘仁轨并非是受陛下之请,入朝为相,而是受了庐陵王之托。来俊臣查处的人中,有人知晓武轮曾遣人送信,与三思差不多时日到达,如今陛下恐怕已经连刘仁轨一并恼了。” 武三思:“这老东西,居然如此不识抬举。陛下可有换相的打算。” 上官婉儿:“应是不会。崔察才走,你接手尚需时日,连番换相,于国不利。那沈驸马可有动作?” 武三思:“沈三问自从崔察走后,十分得意,惊喜之情溢于言表,朝中多有不忿者,认为他有辱斯文。最近听说他有个叫张扬的至交好友来投奔,忙着打听是否有可人儿,与他说亲呢。” 上官婉儿:“那个张家?” 武三思:“查不到此人,也不好质问。” 上官婉儿:“倒是有趣,他竟然忙着与人说亲?” 武三思:“一个皇亲,做媒人之事,当真是荒唐。” 上官婉儿:“这个张扬,可以多关注一番,想必是有过人之处的。” 武三思应一声好,又拿出给上官婉儿准备的玉簪。每次前来,武三思都要准备一件像样的钗饰,或是金钗,或是玉簪,或是手镯,虽然不敢送武家之物,但是表明一下心意,于长居宫中的上官婉儿却是极受用的。 武皇虽然让她草拟诏书,决断小事,她却没有出宫之权,听武三思说起宫外的繁华,有时觉得无趣,有时觉得欣羡,对武三思的表现还是颇为满意的。 却说张扬对唐朝的历史不甚了解,却知道上官婉儿这个名人,正值妙龄,沈三问也夸张她貌美如花,还是想见一见。 沈三问问遍了京中好友,或有不愿嫁女于无名氏的,或有自认达不到沈三问才貌双全、性格温婉的要求的。总之,能达到要求者寥寥无几,张扬相来相去,一个都没看中。沈三问想来想去,他还是打算安排张扬与上官婉儿见一面。 洛阳的无聊日子,张扬已经颇为厌烦,只等见过这等人物,他便想着离开洛阳了。 上官婉儿却是不好见的,张扬没有合适的入宫身份,上官婉儿没有合适的出宫机会。 公主对此事大大的不同意。“上官婉儿与武三思恐怕早已情投意合,你安排他与张扬见面做什么?” 沈三问:“我已经答应他了,整个大唐,我只有这么一个兄弟,若是他能相中上官婉儿,就为他安排一下?” 公主心不在焉的说了句真理,“上官婉儿现在虽只代母皇决断七品小事,却心高气傲,你也曾言她是巾帼宰相。如今张扬一无官身,二无军功,纵然她能相中张扬,也没有下嫁之理。” 沈三问笑嘻嘻的,“我也没有啊,可是娶了你,不就不一样了。” 公主瞪他一眼,然后平静的说,“身为公主,能嫁与普通人是难得的福气。我是公主,上官婉儿却只是母皇的心腹,不一样。”若是上官婉儿嫁与你兄弟,那便是彻底失了信任。 沈三问:“先见一面再说吧。” 公主:“下月祭天之时,礼仪繁重,正是母皇松懈之时,上官婉儿必然会参加,你也可以给他安排京城权贵的身份,参与祭祀。你与上官婉儿说明,然后让他在偏殿等候片刻即可。” 第十四章 祭天 祭天大典如期而至,至高宗起,武则天要求同祭,开创了帝后共同祭天的先例。不过目前武则天还念着往日的情分,并未于后宫另设尊位,所以,今天还是由武则天主祭。 祭祀,特别是祭天格外讲究。高宗也只有多次开疆拓土和打胜仗之后,才进行祭天、封禅。武则天登基之后的主要功绩便是评定吏治,但是朝中诸多大臣撺掇,科举之制,利在千秋,又吏治清明,可以祭天,所以这场大典便至了。 祭祀礼仪繁重,主要是表达皇帝上顺天命,下顺人心之意,诰文繁多,献祭之礼、祭拜秩序无不讲究。还需分为三祭,由不同的人送上三等祭品,代表天子、百官、黎明之意。 高宗时,便是由高宗首祭,武后亚献,太子终献。 只是武轮的一系列动作让武则天深深厌恶,本应由皇嗣充当的亚献,换成了宰相武三思,终献也没落到武轮头上,变成了武承嗣。 算了受尽了冷落。 武轮在祭天大典如坐针毡,深恐武皇不念母子之情,自己姓名危矣。 狄仁杰、刘仁轨等人再三劝阻,也无法动摇武皇的决心。 朝堂上下议论纷纷,武皇是否有改立武氏为皇嗣的意思,句句扎心,敲打着这位前任皇帝。 正是武则天的鼓励,让武承嗣心中燃起了希望之火。武三思还算沉稳,又有上官婉儿的提点,心中倒是没有许多想法。 上官婉儿应了沈三问偏殿引荐一位朋友的邀约,悄然退场,她心中多少明白,这次见面是何意思,出于好奇,却还是打算见上一面。 张扬已经等候多时,见到来人,还是惊艳不减,面容姣好,顾盼生姿,步履稳重。 张扬见此人面容坚毅,星眉剑目,别有一番锐气。 张扬:“你就是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是,不知阁下是哪位?” 张扬:“在下张扬,是沈驸马的至交。” 上官婉儿:“你约见我,所为何事?”当真是至交了,与皇宫重地,也愿为他安排一番。 张扬:“听闻上官姑娘才名,十分仰慕,所以特来一见。” 上官婉儿掩口轻笑,“不过是些虚名,不知张公子何处人士?” 张扬:“家居偏远。不知道上官姑娘择婿有何要求?” 这么直接的吗?这话上官婉儿倒是不好接下去了。 上官婉儿:“我与公子是第一次见面吗?” 张扬:“不是有诗句说,人生若只如初见吗?第一面反而是两个人最美好的一次相见,不是吗?我对上官姑娘的印象是极好的。” 上官婉儿:“身在宫门,身不由己,无所谓择婿,若是陛下看中谁,我不过是被指派过去,作为一件权贵的玩物而已。” 张扬:“上官姑娘不要妄自菲薄了。若是无意,张扬也绝不强求,或者我们可以试着先了解。” 上官婉儿:“不知道张公子常读那些书,有何才干?又与沈驸马如何结识?” 张扬:“我与他有一段同窗情谊,不过我志在军旅,所以我二人也许久未见了。你看我这脸,以前可比他白多了,都是去军营训练后晒黑的。至于读书,我读的却并非名家之作。” 上官婉儿:“不知是何处的军旅?”沈驸马必然在族学中长大,如何能与其同窗? 张扬笑笑,“不过是一处能安心练习武艺,学习兵法的地方。也算不得军营,就是一处严苛一些的书院罢了。” 上官婉儿:“长安或者各地有名的书院我知道不少,却不知道张公子出自哪处。” 张扬:“我待得书院可不一般。早起晚睡,凡事都要亲力亲为,可苦了。你想听吗?” 上官婉儿:“张公子便说说吧。” 张扬:“一天只睡四个时辰。早起便训练军纪、跑步各半个时辰。训练军纪,半天只能维持一个姿势不动,直到两腿发软,汗流浃背,也不敢动分毫。然后是半个时辰的授课,半个时辰的温习,接着是半个时辰的武器训练,半个时辰的武器技巧训练,还有一个时辰的格斗讲解与实训。用过晚膳后再是一个时辰的体悟与学习兵法。每日夜间有一个时辰的自由时间,可以涉猎声乐舞蹈棋艺。还剩两个时辰便是每半个时辰的休息以及用膳时间。除了不用做饭,其他全部得自己亲力亲为,院中全是学子,三年,只身一人远离故土,谢绝一切亲朋探视。” 上官婉儿:“倒是没听过这等训练之法。” 张扬:“上官姑娘知道的书院又是如何培养学子的?” 上官婉儿:“不过是早起做些体力活,挑水砍柴,打些拳,便是读书习字了。想来,是没有张公子的训练严明的。” 张扬:“训练强度低了些,不过可以做些有益书院之事,是培养读书人的地方,却不是培养将士之地。” 上官婉儿觉得,张公子却是极为健谈的,“张公子志在军旅?” 张扬:“以前觉得,碌碌无为也是一生,奋勇争先也是一生。所以,便立了从军之志。男人,还是得有家国的担当,护卫祖国,保卫人民。” 上官婉儿觉得他倒是有几分气概,“张公子觉得女子又该如何?” 张扬:“若是普通的女子,便守着一个小家,相夫教子了。似上官姑娘这样的,恐怕得以文采引领一时文风,以智计在朝中谋断大事了,这也是我极为钦佩姑娘的原因。” 上官婉儿心里听着很高兴,此人眼界不俗,却还是谦虚道,“公子所言,不过是道听途说,我一介女流,万不敢有此奢望。” 张扬:“时势造英雄,上官姑娘却又有何志向?” 上官婉儿:“只愿能辅佐陛下。” 张扬见她如此说道,知道她是无意出宫了,“若是上官姑娘无意,张某这就告辞,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也希望姑娘此志不改,能造福苍生,后会有期。” 上官婉儿微微一福,“多谢张公子理解,后会有期。” 倒是一个妙人。 第十五章 张扬从军 张扬此去,多少有些遗憾。襄阳王有梦,神女无心,若不是两情相悦,没有在一起的道理。 沈三问见他面容依旧,便知道此事没成。 沈三问:“我再带你去见些人吧。” 张扬:“我还是觉着上官婉儿最好。” 沈三问:“这洛阳能作诗的美人可多了。” 张扬:“没心情,我这几个月玩也玩够了,不想这么鬼混下去了,富贵巢,安乐窝,最是消磨意志,不如安排我去从军吧。” 沈三问:“这几年朝廷怕是没几场胜仗了。你若是去了,有个好歹,我如何安心。” 张扬:“你也太小瞧小爷我了。武周有了我,必然能够重整军威,所向披靡。” 沈三问:“我记得你才毕业,没什么实战经验吧?” 张扬:“可以学啊,谁是出生便会的。” 沈三问:“...我看看。你去哪里不好,偏要上战场。” 张扬:“你不知道,战场杀敌,能让人热血澎湃,我喜欢这种感觉。” 嗜血无情的感觉吗? 如今大唐的最厉害的将领便是黑齿常之了,可是他是李唐的驸马,结局不好。娄师德又年迈了,也不知道还能在外戍守多少年。剩下一些姓李的将军,名气小多了,沈三问觉着也不是好去处。问了张扬的意见,最终还是敲定送他去娄师德处。 待在聪明人身边,可以变得聪明些。 现在的问题,便是弄到一封足够含金量的举荐信,能够让娄师德提点和照看一二。 沈三问遍访京师诸友,王家、崔家与之淡水之交,许多显贵也对其不甚了解,当真是聪明,高宗时期的重臣,与现在的京官、洛阳的旧故断的真的干净。 沈驸马求问于公主。 公主轻笑,“以我之名便可,娄师德此人狡猾如狐,断不会因为惜才有失公允,直接下令,令他不得不从便可。” 沈三问:“若是他心有不甘,会不会给小鞋穿。张扬在军中收到优待,会否收到排挤?” 公主:“断然不会。我听父皇提过此人,用兵果断,于朝政却谦卑,李靖公之徒,善决军事,不善政事,必不敢辞。” 沈三问:“我们这算不算是欺负老实人啊。” 公主:“若是张扬却是可造之材,娄师德必然重之,起点高一些,也要有些真才实学,才能更快脱颖而出。” 沈三问:“但愿他在军中能好一些。” 公主当下书信一封,交于沈三问。 张扬拿到书信,便打算立刻出发,当即与沈三问约定一些密语,若是他日有要事联系,自当相互扶持。 与沈三问道一声珍重,带着细软以及三五随从,便启程了。保家卫国,就从现在开始。 这个震惊洛阳一时的少年,在羡慕的声音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只一天,便没有踪影,只给洛阳权贵们留下一份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人说他与驸马交情破裂,已经被暗中处理的。有人说驸马有要事交于他办,故而消失的。有人说,他瞧中了名门淑女,已经入赘去了。还有人说,他必定是看中了哪家的小娘子,已经携人私奔的。 沈三问听到这些哭笑不得,脑洞还是可以的,于是把这些全部写在信中寄往丰州娄师德处。 来唐朝许久,终于有个自己可以写信的人了,也是十分不易。 偌大的唐朝,百万人口,自己能真正视为兄弟的只有王彬、张扬二人。 何其有幸,又何其不幸。 张扬日夜兼程赶往丰州暂且不表。 娄师德看到太平公主的信,一时摸不着头脑。 信中写道,“张扬,志在军旅,为人勤奋好学,性格刚毅,可以担当大任,望娄公好生培养,勿要使明珠蒙尘,本朝少一良将。本宫此荐只为娄公招揽人才,勿要辜负。” 强加的明珠,还勿要辜负,这个世道啊!已经如此艰难了吗? 娄师德倒没有想着这真是什么明珠,不过一二十岁上下的少年,却能有如此背景,姓张,不知道何许人也。 娄师德:“你可读过孙子兵法?” 张扬:“略知一二。” 娄师德:“可有惯使的兵器?” 张扬:“没有。” 娄师德心里已经无语了,不通武艺的将才? 张扬继续:“兵法之道在于活学活用,兵器,若是体魄强健,训练得当,巧妙运用就能杀敌致胜,张扬还是有信心能有一样趁手的兵器的。” 娄思德:“灵活不过是取巧手段,若是膂力足够,便能一力降十会。今日你远道而来,且好好休息,明日便随军训练,莫要辜负了公主的期望。” 张扬:“如今天色尚早,今日便可以开始。” 娄思德对此还是极为满意的,没有将军喜欢懒惰的士兵,张扬虽然没有经过军伍训练,但是说话的气度还是令他颇为满意的,也不懈怠,应当是可造之才。 军伍训练,相比于前世的训练并不繁重,又经过了两个月的颠簸,两个月的修养,于张扬来说,极为轻松。 娄师德特意瞧了一番,不到五天,张扬就把娄军战拳挥舞的有模有样,勉强够得着人才二字了。 张扬来军营没有任何优待,与士兵同吃同住,加上性格开朗,在军中也与人相处的挺融洽的。所以,他的努力很快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也得到了娄师德的认可。 张扬对训练想的透彻些,挥下一滴泪,少留一滴血,自然勤勉,而且唐朝军队这些挥舞重物的强度和难度,比起新世纪的立正、百米冲刺、蛙跳、攀岩越野、搏击,差上许多。 军中每月,都会对新兵进行考核,还会有对战,张扬轻松拿下了连续三个月的训练和对战冠军。之后,张扬结合自己以前的训练方式,以及唐军的训练方式,诚恳的向娄师德提出了建议。改变以前单调的走马、挥舞、射击训练,加强攀岩、跳跃、闪躲、射击等应变能力、爆发能力和配合能力,训出一支精兵。 一支能够在攻城时率先杀入城头,能够于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能够在突袭中武定乾坤,能够身先士卒以一当百,配合默契的勇武之师。 娄师德考虑再三没有同意,一则是训练制度是自古传下来的,张扬不过入军三月,就妄谈改良军制,颇为自大,令娄师德不喜。二则,改变军制还需要层层上报,这番功夫,可能实属折腾。若是这小子真有能力,最多择一小队,交由其训练。 此事没有得到准许,张扬颇为恼火,入军尚浅,还需要时日费一番功夫啊。 娄师德主持屯田,带领士兵和无地农民开垦荒地,种植庄稼。张扬就建言献策如何改良农具,如何因地制宜,水田配合种上蛙、鸭、虾和刺鱼,旱田种植枇杷、荔枝、龙眼。 娄师德终于相信了公主所说的人才之语,不仅博闻强记,并且能够运用,颇有治国治军之才,这半年下来,他何止轻松了一倍? 半年之后,他重新开始考虑张扬的强军训练之法,最后慎重的交了三百新兵给张扬,“这三百将士,若是训练的好,重重有赏。” 张扬:真不容易啊,以后这三百将士,都是我的。 这就是见识的作用啊! 作者君一脸的不屑:这只是新世纪对旧世纪知识的碾压。 ****老张,总算把你安顿好了,这江山守不守得住以后就交给你了。等你回来,就能娶个娇妻了。**** 第十六章 检阅族学 至洛阳以来,一直想检验族学,却不得空。 近期刘仁轨失势,崔察辞官,沈三问终于乐呵完了,放下手中的玩乐,抽出空来。 若是这帮小东西敢在自己办的学堂里瞎来,玩物丧志,就让他们知道花儿为啥这样红。 棍棒底下出英才,沈三问是绝不会手软的。 族学之初是三字经、增广贤文,然后是孝经、论语,礼、乐、射、御、书、数。 先考察的是嫡子。 学子们坐好,便发现讲台上站着的不是以往的夫子,而是能够决定他们命运的权贵——驸马爷。家中长辈已经说过了,族学,全是驸马爷的恩赐,耗费万金,只为沈家能改变目前的颓势,这是一位巴结好能带你飞上天的主。 沈三问直接开口了,“今日我来考察大家的学习成果,希望你们能够有自己的思想,各抒己见,不要人云亦云。” 堂下整齐的答道,“是。” 沈三问:“圣人有云,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也。何解。” “每次温习知识,都能有新的领悟,不同的心境,不同的态度,不同的立场,能有不同的见解。” “回顾旧知,学习旧史,可以预见未来之事,解决问题,学以致用。” “温习旧知,可以得到新知,则万变出于己心,每每温习,每每知新,若只是接受教诲,记住圣人言辞,所知有限,难以明白内中深意,尚有不足之处。故而,能以旧知新方能为人师表。” 沈三问点点头,学的还可以啊,讲的头头是道。 沈三问继续考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何使水载舟?” “百姓如水,用之得当,则受尽其利,用之不当,舟毁人亡。应当因势利导,使人爱其国,进而忠于君。年幼稚童,可以受官家庇护,壮年之人,可以自力更生,年老后,老有所养,则百姓爱君若父,爱国如家。” “水利万物而不争,百姓若水,安抚得当,则安居乐业。保障百姓生存,自然可以得民心。不横征暴敛,轻徭薄赋,自然可以使水动静相宜。” “人心需要人才使之慢慢凝聚。贤明的君主,任用合适的人来治理国家。君王引导,臣下决断,君王爱民如子,上行下效,则国富民强。育才、聚才、用才,是一国强盛的开始。如今之科举便是选才之道,治国良方。” 沈三问:“后宫参政,你们以为如何?” “后宫参政,说明皇帝昏庸,后宫贤德则天下安,恶毒则百姓困苦。” 难道君王治政不是如此吗? “后宫参政,往往外戚专权,西汉王莽、东汉曹操、北周杨坚,均为后宫之乱,外戚之祸。” “女子重亲疏轻道理,处事多顺从个人意愿与直觉,而非天下大义,参政弊大于利。” “后宫干政,外戚掌权,皇帝形若傀儡,万万不可。” “女子参政,比宦官参政要强上许多,宗室执政也鲜有盛世,倒是长孙皇后、武后、冯太后、吕后、萧后,都才能显著,能为江山绵延百年太平。” 就这最后一条还能听听,不过沈三问倒也不屑于与这群孩童争辩。 而后考察了庶子,一样十分长进。 今天的考察,让沈三问颇为满意。 不过,也提醒了沈三问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儒家思想传递的君臣思想里面,是反对女子干政的。 女子参政都是走着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的路子。 所以,武皇成功的上位了。高宗的认可、长久的经营、千锤百炼的能力、坚毅的性格、无尽的权欲,缺一不可。 这让沈三问有些奇怪,也有些忧虑。 如今陛下不愿意放权,也防着下一辈人,自然不会心甘情愿的立皇太女。 传统的舆论,也没有将权力、爵位传给女子的道理。 武皇的皇位,是儿子让的,是转世的神佛来解救苍生的,武皇的能力,是先帝和许多朝臣认可的。 公主的势与她差了许多。 就算能一时掌控朝政,又如何能够长久? 这一切问题的核心,便是男女一直都不是平等的。 如果拥立李显或者李轮,大多数人都会认可,这也与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家产、爵位都是传于子孙的。若是拥立太平公主,那是不是意味着,以后女儿也能继承家产,并将他带到夫家,传给外姓儿子?若是夫家势大,那原来的家族,利益如何保障? 这是一个无解的局面,除了用脚投票的无业游民,所有人都不会认可。 拥有权力,不同于权力的行使和传承。武皇能做皇帝,行使皇帝的权力,却未必能顺利的将她传到中意的人手上。而且武皇也不是一个追求男女平等的人,否则上官婉儿不会只是内廷的宰相。她只是成了这千古一帝,选用自己趁手的人,设立了些内廷女官,却没有开女子科举、选女子在外为官。 单凭掌控朝政,任用心腹,这些朝臣会不会像张柬之、姚崇那样,转身便投靠了他们心中的正统? 给公主造像武皇那样佛祖转世的声势却很容易引起武皇的反感。 十年时间,实现男女平等,实现继承皇权的合法化显然是不可能的。指望武皇传位给公主,更是不可能,沈三问觉得公主也不会让武皇背这个锅。 只有武力夺权,血腥镇压的一条路? 沈三问相信他想到的这些,公主自然是心中有数的。只是他一直沉浸在公主的权势编制的幻像中,算计着新朝庭的文武应该有哪些人,目前的朝堂那些人能够为己所用,那些人能发挥作用,朝堂公主能占得多少话语权。 却忽视了这权力背后的社会因果,女子从政的艰难。 沈三问将这番感悟据实与公主说了。 公主没有丝毫的惊讶,“你明白便好,有些事是急不来的。那个学堂的确有些用处。这些士子见识不凡,假以时日便能成为我们的助力。” 沈三问:“那你呢?你既然知道,却为何不劝我,不与我说明白?” 公主:“你能自己想明白,是最好的。” 是啊,若是事事我都落在你后面,这样显得我多么无用,至少现在我想明白了。 沈三问:“那你作何打算?” 公主:“驸马也不用忧心这么多。你为我准备的这些都能用的上,有些事情,是不能争的,只能等。” 第十七章 孰为太子 来俊臣也在等,等刘仁轨下台。 不过没有机会了,几番朝堂政辩下来,刘仁轨均落了下风,情绪失落,连带着身体也被气坏了不少。 这天晚上刘仁轨回到家,想着朝堂总总,太宗在时,朝堂是何等的激昂,吐沫横飞,魏征又是如何咄咄逼人,把皇帝也训斥的下不来台,面红耳赤。可是如今呢?宰相都要看一个女人的面色,还是个姓武的女人,先帝的皇后,苍天与李唐开了多大的玩笑? 越想越心急,越想越想不通。刘仁轨高呼,江山如此,吾等李唐老臣,有何面目见先帝?然后倒地不起。 刘仁轨病重,武则天就算再不满,也不至于这时候落井下石,一个没有底蕴的家族少了最重要的支柱,必然会树倒猢狲散,一落千丈。武氏便是如此,武则天亲自经历过,武士彠死的时候,武家是何等的艰难。 武则天特意遣御医前去照看,但刘宰相的确是回天乏术了。 武则天例行差人去问,谁可以继任宰相,是否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君王问才于重臣,乃是历代形成的惯例,特别是刘仁轨这样的四朝元老。人生阅历越丰富,越能见微知著,一个人是否有坚韧不拔的毅力,决定了一个人能否成才,一个人能否保持本心,决定了一个人在一条路上能走多远,一个人的修养,决定了一个人能否拥有良好的人际关系。身居高位的人,能够见得更多,看得更广,所以,历朝皇帝都会让臣子举荐合适的人。史册,也证明了其正确性。 走到人生的尽头,对无能为力有了最深刻的认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刘仁轨举荐了满朝文武中,品德最受他敬重的一个人,狄仁杰。论才能,狄仁杰能安抚一州百姓,论品德,狄仁杰直言敢谏,颇有魏征的风骨。只是,为何狄仁杰却不能与自己一同辅佐李唐血脉?天意弄人啊。 武则天对刘仁轨的答复,颇有些奇怪。崔察能举荐武三思是人性,刘仁轨却为何举荐了狄仁杰?他一心想着复辟李唐,入朝为官,也抱着为武轮守护江山的性质,却举荐了朕的心腹?莫非狄仁杰也受到了刘仁轨的拉拢,愿意尊武轮为君?还是这二人之间,有什么交易?狄仁杰,为朕办成了多少大事,又在朕做皇后时颇多助力,却也抱着朕不该称帝的心思? 自刘仁轨答复一来,这君臣之间,便有一丝裂痕诞生。武则天不害怕臣下的背叛,却不愿意容忍多年的战友,忤逆自己的意愿,生出了异心。 刘仁轨七日后病逝,相位空悬。许多人都想着能填补这个空缺,可是却没有谁在这个节骨眼自荐。一是名声不好,刘仁轨刚刚去世,便急着争名夺利,不是君子所为。二是,武则天器重谁,大家都有目共睹,自荐没有批准贻笑大方并不可怕,可是得罪了如今的权臣却不是好受的。 一连三日,朝中对此闭口不谈,武则天也没决定下来这个位置给谁。 早朝后,武皇单独召见了狄仁杰。 武皇:“如今,朕有两个儿子,谁做储君合适?” 狄仁杰:“自然是庐陵王。” 武皇倒是有些疑惑了,“为何?” 狄仁杰:“庐陵王虽然昏庸,但是至孝、柔弱,您若是给他留下一班老臣辅佐,未必不能成才,守住社稷。可是殷王,没有谋略,却刚愎自用,落得亚献都失去的田地。孰强孰弱,可见分晓。” 武皇只能回应他一句呵呵,若是问他先帝也曾留下一干重臣,他必然要回复陛下自然能胜过他们许多。 武皇:“庐陵王远在天边,如何知道他是否有长进?” 狄仁杰:“未经苦难难成才,是福非祸。如今的苦难能让他体会民间疾苦,也能让他懂些道理,能否学会些查人用人之术就看他的造化了。” 这样倒也说的过去,若是狄仁杰愿意扶持庐陵王,刘仁轨扶持殷王,二人没有许多交集,却也有一致的利益。 武皇听完这些心中的愤懑一扫而空,却不再能全盘信任狄仁杰,她挥退了狄仁杰,招来了沈三问。 武皇:“刘仁轨举荐了狄仁杰为相,你如何看待?狄仁杰是否忠义?” 沈三问现在是了解武皇的心思的,不愿相信也不能接受狄仁杰的背叛,所以来问他,等于为狄仁杰算一卦。 沈三问:“背叛,也没有背叛。忠,也不忠。王莽若是早故,自当名垂青史,三问相信狄大人是真正的忠义之士。可是他未必不会做有损于陛下的事情。” 武皇来了兴致,“若是做了有损于朕的事,就是背叛。这样也能称作忠义?” 沈三问心想,狄仁杰虽然忠心,却给自己留了后手,举荐了城府极深的李家拥护者张柬之。张柬之能有复辟李唐的能力,便是拜狄仁杰所赐。对于张柬之的心思,狄仁杰自然是了解的,否则,后来清算这段历史,狄仁杰凭借什么,能够与张柬之一起供奉太庙,享受李唐君臣世世代代的朝拜? 沈三问:“狄大人虽然忠心于陛下,可是他以为的忠义,却未必和陛下相同。” 武皇:“既然他忠心,那此事就能放下。李显与李轮,谁能做太子?” 沈三问:“庐陵王和殷王都有皇帝命格,庐陵王不善权术,无法掌控权力。殷王虽然有些手段,也能笼络人心,却过于仁慈,也无法长久。” 武皇:“那这江山又会如何?” 沈三问:“殷王府,月前出生了二公子,名字已经取好了,叫李隆基。不知陛下可有耳闻?” 武皇:“是殷王的庶子,而且非长子。” 沈三问:“嫡子庶子可以随着殷王妃的变化变化,太宗、先帝都不是长子。此人,将来会成为未来大唐真正的主人,创造不亚于太宗的盛世。” 武皇:“李隆基?朕记住了。” 沈三问:“不过他也会使生灵涂炭,江山倾倒,礼乐崩坏,他会尊殷王为太上皇,也难逃被取代,成为太上皇的命运。” 武皇:“有时候,朕却不相信这么多。天机,当真能窥探的如此深远?” 沈三问:“天命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出于我口,入于君耳,便能改变。陛下是不相信,他能颠覆江山?” 武皇笑而不言。 第十八章 君臣之辩 沈三问开始了他的谏言,“比如太宗,前期能励精图治,任用贤能,断事公允,可是晚年却将国事交给了长孙无忌这样的权臣,算不算是近小人而放权过甚呢?比如汉武帝,文治武功,超出了多少代帝王,可是最后不一样宠幸江充,冤杀了自己的儿子。若是帝王能将江山权力牢固的掌控在自己手中,而不是信任德不配位的人,那天下,皇室,都能很少许多祸事。” 武则天:“你是指武氏兄弟吗?” 沈三问的确没这个意思,他只是说李隆基会如此,严格来说,武氏兄弟真的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沈三问:“武承嗣贪慕富贵,却任性妄为,没有人会真正的拥护他。武三思谁有翻云覆雨的能力,却谨慎畏缩,不是任性妄为之人。他们的权势都是来自于陛下,一念生,一念灭,陛下自然有驯服他们的办法。” 武则天:“不错。” 沈三问:“古往今来,从来没有缺过阿谀奉承的人,再明智的君王,见到社会安定,功业有成,天长日久都会放松警惕,然后近小人,远君子,变得只能听假话、空话、谎话。” 武则天点点头,“的确如此,商纣开疆拓土,却任用费仲尤浑之徒,秦始皇开创千古帝制,晚年却被李斯诓骗,民怨四起,苦不堪言,仍然相信天下太平。这些都是前期励精图治,晚年却没有善始善终的例子。” 沈三问:“人性,本就只愿意看到自己的优点,听顺耳之言,常人如此,圣人如此,君王自然也不能免俗,此乃无可奈何之处。多少贤明君主,最终都化作亡国之君。李隆基也能创造一个盛世,却不能善始善终。希望陛下勿忘今日之言,臣相信陛下,能创一个盛世武周。” 武则天:“朕自然有此信心,否则做皇后,做太后,做皇帝,于朕有什么区别?若没有连年战火,休养生息,盛世指日可待,只是不知道朕否能超越了太宗。” 沈三问:“自然是可以的,太宗不过是纳谏尊儒,为文人们称颂。不过陛下的功绩,在史册中,却未必能如贞观之治,为世人所知。” 武则天冷哼一声,“朕为天下儒生创造这入仕之机,使得有才学之士能参与治理天下,却抵不过文人的面皮,抵不过儒家对男女的歧视。” 沈三问叩首请罪,“臣万死。” 武则天:“无罪,朕亦不在乎这些文人说了些什么,公道自在人心。” 沈三问暗叹女皇帝真不愧是千古一帝,胸襟豁达,不逊于太宗。 可是,武则天继续道,“若谁敢提此言,朕便杀了他,天下士子如此说,朕便杀尽天下士子。朕能比太宗做得好,只需要这一世天下的臣服。不管后世如何评论,至于史册,人死之后,又有何用?” 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 好吧,这女皇帝真的是霸气,颇有神挡杀神佛挡弑佛的决绝。 只是武皇的晚年,与李隆基却有几分相似。 沈三问想了想便直接开口了,“陛下,狄大人虽然是忠耿之辈,却没有识人之能。” 武皇点点头,直接让他退下了。 沈三问觉得这话压根没说清楚,却没有机会说了,皇帝不愿意听啊。 武皇并没有立太子的念头,此问不过打消对狄仁杰的顾虑,如今看来,狄仁杰却还不能做这个相位,宰相毕竟不是普通人,他在夏州年久,还需要观察一番。 次日,武则天升了前御使大夫之子,鸿胪寺卿崔神基为相。 此举让来俊臣彻底明白了武皇的意图。宰相不可能是自己,不过他十分庆幸,武皇从来没有放弃他,崔神基为相,不过是堵住悠悠众口,一个负责与蛮夷外交的人,能有多大的能量?只要自己实权在握,愿意为武皇扫平障碍,宰相又何须放在眼里。不过是一个虚名,还被皇帝防范,远不如御使大夫自在逍遥。 至此,来俊臣开始了他的真正的酷吏之旅。谋反罪、贪污罪,既然皇帝要惩治,那么他便要为作为皇帝的刀,荡平这些小人。来俊臣培养了许多手下教他们查证,如果不能查证便制造证据,疑罪变有罪,有罪变死罪。 一次次实践和总结,来俊臣确定了自己的处事之道,如何辨人,如何事君,如何对待下属,如何控权,并将这些人生经验整理好,交给了他最信任的义子。能得来俊臣信任的,也只有这个义子了,未曾同历苦难,如何能与他同享荣华? 通过康顺的路子,沈三问轻而易举的拿到后世的名著,罗织经。 公主看到罗织经,也十分惊奇,一个赌徒,能对人性有如此深刻的认识,当真可怖。 这一部经文便是来俊臣的把柄。 “自愿处于下属的人很少。上级对下级的管理如果没有计谋,不是下级抵触上级,就是下级夺取上级的权力。” 的确是经世哲学,却毫无忠心与感恩,单凭此句的夺取权力,与后面的“君主的命令不要违抗,这是显达的根本,有智能的人宁肯牺牲自己也要让显达延续下去。人有贤明和愚蠢之别,任用人不要要求他们的才能高过自己”一句,相信,来俊臣就很难走过武后的刀口。 只希望来俊臣能聪明一点,不要选错了下手的对象,让这一天来的太快。 酷吏政治拉开了帷幕,久久没有谢幕。来俊臣不是宰相,胜似宰相,他扶持的酷吏,满朝文武见之无不头痛。于是武皇的御书房,攻击来俊臣与酷吏的奏折,像雪花一样,堆积如山,只是武皇却从未处理来俊臣和他手底下的酷吏。 非常手段,往往能带来最为行之有效的结果,来俊臣是武皇掌控天下重要的一步,也是武皇治世的重要一步。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没有今日的血洗,震慑天下不法之徒,来日如何能保证将来自己的命令行之有效。 难道与高宗一样,政令出于长安,置于县衙书架,百年无人问津? 第十九章 天下大治 来俊臣这么一闹,大家都知道了武皇的厉害,明白今时不同往日,得过且过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至于造反?更加没有人敢提。 现在的武周,没有高宗的宽厚,只有严刑峻法。习惯是很难改变的,习惯了奴役百姓,却有一天,突然不能奴役了,这些人上人该有多难受? 朝野上下百官怨声载道,天杀的来俊臣,为什么这么凶? 但也没有人敢顶风作案,前车之鉴一大堆。放贷?有后台吗?没有,那么你玩完了。有?你和后台一起玩完。强取田宅?你玩完了。 来俊臣可不会姑息这些以前欺负过、羡慕过的豪门。 武皇这种高压政策,大家慢慢都看懂了,只要打着了律法的擦边球,来俊臣一律疑罪从有。 向皇帝申诉?抱歉,武皇是他最大的支持者。 就连来俊臣因为一个女子,逼迫王家,王家无奈嫁女,武皇都忍了。一个聪明、好用,矛头指向豪强而非百姓的人,可不好找。 不过来俊臣的酷刑,也有很多潜在的弊病,昨日同僚旦夕成为阶下囚,造成了人人自危的局面,长久来说是不稳定的。纵使清者自清,也难免飞来横祸啊。 虽然,在清除前朝弊病方面,有着无与伦比的作用。 高宗时期,官吏松懈,只要大方向能跟着高宗的旨意、顺着高宗的心意,不是十恶之罪,大多情况高宗都会网开一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贤明,需要靠这些人口书相传。而且高宗确实过的恣意,他要打仗,四方征兵从来顺顺利利,他要开疆拓土,吐蕃高丽突厥,捷报频传。高宗的底线,便在于黎明能维持最基本的生存,能够维护大唐的太平,所以君臣和睦,各取所需。就连洛阳灾荒,没有引发大的社会问题,高宗也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惩治一些执行者,没有深究。一个不愿意暴露自己软肋与缺点的君王,自然不愿意冒政治风险。 可是,武皇却并非如此。 她要的是真正的天下大治,天下太平。 目前这种得过且过的官僚思想,无疑是她实现抱负的重要阻碍。不能再将抗旱抗涝、保障生存,作为政绩的考察之要,百姓必须沐浴到富庶的武周的皇恩,雨露均沾。 阻碍,自然不能姑息。 虽然人心永远不能知足,但是她还是将所有人一步步代入她的方向,她的理想。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有了更多的含义,顺从皇帝,才能获得想要的权力和利益,不顺从便失去一切。 女皇也并不苛刻的对待手下,上任之后,官吏的薪资涨了两倍有余,比之黎民百姓的生存滋润了不少。当然,这肯定比不上高宗在位时,在朝为官的油水。 好只好在这是合法收入的增长,所以,也只能算是那些清白官吏的福利吧。 一心获取非法收入的,自有来俊臣等着他。来俊臣的办案效率很高,因为证据是可以被制造的,风闻,能成就一个人的名声,也能让人瞬间死无葬身之地。 一时之间,大唐官场的风气空前的肃正,这些人也没有一丝把握能推翻女皇帝的统治,百姓生活提高了,都念着女皇帝的好。 或许武皇登基之初,许多人对她心存偏见,认为女子难以主事。可是如今,生活确实变好了,不再仅仅是能够生存而已。比高宗做的好,据说,太宗的时候,也没有现在过的舒爽。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但对于那些官吏来说,生命与财产的选择题面前,没有人会选择财产。 沈三问想了想,武则天时候,忠臣良臣的确是非常多的,但是,许多都没能为后世所用,除了自然病逝的,能沿用到开元的,只有姚崇和宋璟。大抵许多人都是被迫做这个清官、贤臣的吧。所以,这群人一面不舍权力,一面又希望看到武皇的倒台,迎来一个容易摆布的新君。 光阴平淡如水。 太平公主与沈三问二人,迎来了第一个爱情结晶。武皇听到此消息,便扩充了公主的封邑,直接加到了四千户。 逾制,对一个女皇帝本就十分普通,若是严格依照制度,她如何能坐上皇位。所以,她必然也不会遵守一些在她看来古老可笑的规则。 公主有些担心如此重的封赏会引来嫉妒者的疯狂针对。受宠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背后眼红的人会用何等歹毒的心机来对付你。飞来横祸这个词,绝不是古人瞎造的,福祸相依,也不是。 武家、李家从来没有那个人能有如此殊荣。四千户,大唐太子的封邑也只是三千户而已。 何况现在还没有太子。 一时之间舆论直转,难道武皇有意让太平公主继承大统? 这个低调奢华的公主,除了宋璟之事,没有参政表现,没有人知道她的政治作为。 若不是没有皇太女的先例,恐怕公主已经被如此看待了。 许多人在想,太平公主举荐宋璟,二人有怎么样的关系,怎么样的联系。如何能借力,像宋璟一样一飞冲天。 还有一些人羡慕并嫉妒着公主,希望武皇对公主的恩宠能落在自己头上。 还有一个人,十分恐慌。就是如今名义上的皇嗣,武轮。 不知道是担心日后有个妹妹把持朝政,还是担心他帝位不保。目前看来,武皇还是大概率会传位给亲身儿子的,皇兄远在天涯,武轮却能留守京师,赢面自然是最大的,可是而今却出现了一匹黑马。 一向深居简出,唯恐落入谣言的殷王,在妹妹大喜的时候,带着厚重的贺礼,亲自登门拜访了。 武轮笑的十分自在,“皇妹大喜。” 或许这便是帝王之家的必修课,无论喜怒哀乐,都能慢慢学会,放在心中。 太平公主殷切的回应,“多日不见皇兄了,皇兄可好?” 武轮显得十分拘束,“甚好甚好。” 武轮来拜访,自然是有要事与他的亲妹妹商议,沈三问知趣的退出。 武轮声泪齐下,“皇妹,如今皇兄的处境,你也知道,母皇宠信武三思,武承嗣又是积极辅助母皇上位的功臣,如今李氏单薄,为兄日日忧心,唯恐行差踏错,万劫不复。如今洛阳中能信赖的只有皇妹,母皇对你宠爱依旧,你定不能抛弃为兄。” 太平公主叹气一声,“自当与皇兄守望相助,只是如今我的处境却也艰难,若有不及之处,皇兄切勿见怪。” 第二十章 文化传承 武轮听言,却不知该不该信。 “皇妹,有何为难之处,若是皇兄力所能及,必当全力相助。” 公主:“无碍。”你尚且自身难保,若是能有令我为难之事,也不是你能解决的。 二人又好一会惺惺相惜,武轮确认公主对自己的情谊依旧,心中警惕降低不少。 二人密谈完毕,沈三问来提他的正事。 “皇兄,你的次子,可有确定夫子?” 武轮十分轻松的回应:“尚未确定,他还不能言语呢。”好在不是什么重大的事情。 沈三问:“皇兄可还记得薛绍?” 武轮:“自然记得,他已被流放千里。有何事,突然提起?” 沈三问:“薛绍不过是受牵连,却满门忠义,三问想举荐他做你次子李隆基的夫子。薛绍为人忠义,又是皇兄姻亲,自家人,皇兄可信得过?” 武轮有些犹豫,“如今薛绍远在千里之遥,又是戴罪之身,若是聘他为夫子,母皇那边,如何是好?” 沈三问:“皇兄若是相信薛绍能将你的孩儿教好,那我便着手安排了。不过薛绍却未必能来洛阳。” 武轮:“有劳驸马费心了,这是隆基的造化。薛绍忠义,又有了不少人生阅历,若是能让隆基长进些,也是值得欣慰之事。” 若是不知道武轮的心机,沈三问绝对想不到这幅面孔下真实的感情。 打探完,武轮便走了,公主亲自送他出门。 送走武轮,公主便来问询了。 公主:“你为何举荐薛绍做李隆基的夫子?” 沈三问:“我也不知道为何,只是冥冥中有一种力量指引我这么做。” 公主:“故弄玄虚,你不说,我便再也不问了。” 沈三问:“生气了?” 公主:“不值得。” 沈三问抱一抱老婆,然后摸一摸还没出生的小宝宝,“我只是希望薛绍能把他教成一个真正重情义的人,而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公主:“薛绍兄弟惨死,未必心中没有怨恨母后,李隆基若是在他身边,说不准能成为他的复仇工具。” 沈三问表示惊恐,“薛兄不是这样的人吧。” 公主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了,他信得过薛绍,不过,教育的力量终归是有限的。 沈三问也不认为有什么好纠结的,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顺势而为。 却说新任宰相崔神基,最近却让沈三问刮目相看。 崔神基见过吐蕃人,见过突厥人,也见过倭人。 自太宗以来,倭国遣唐使络绎不绝。 女皇临朝,倭人也没有落下,继续遣使,学习武周先进的先进文化,种植技术、医术、茶道等等。 这一日,新的倭人使臣来到了长安。 外邦来朝,自古便被视为一国繁荣富强的象征,武皇对此,也并不反感。 不过,大唐鄙视一切夷人,所以特设鸿胪寺招待这些人。鸿胪寺的老大虽然官品不低,可没人把这个官位放在眼里,从这里选出宰相也是头一遭。 鸿胪寺在早朝只是简单提到有倭国使节前来,崔神基却谏言,应该限制倭人学习中原文化的范围和权力。 崔神基:“陛下,臣与外邦交际十年之久,吐蕃突厥人性格豪爽,擅长掠夺,难成大器,纵然学得种植茶道建筑,因地势气候也难以运用。高丽人多懒惰成性,战力薄弱,不足为惧。却唯独倭人性格坚毅,擅长模仿,残忍桀骜,不知感恩,野性难驯。据说倭人首领称为天皇,中原皇帝都自称天子,我以友人之心待之,彼以父君之位待我,可见自大之心。倭人建筑、秩序皆仿效大唐,甚至名字也如此。四字复姓之名乃是中原长久流传的,倭人仿效孝文帝改名字之革,国内贵胄均改四字之名,仰慕中原文化可见一斑。 可是,倭人却从无感恩之心。倭国特产,倭国文化,从未有仰慕大唐词句,只有大唐富庶,臣闻之,只有倭国强大,必然可取而代之之意。臣请断绝倭国往来,不再接受倭国使臣。以免他日倭国强大,成为中原心腹之患。” 武皇:“爱卿时候危言耸听了一些,不过是弹丸之地,如何能成大器。” 崔神基继续谏言,如果能说出子丑寅卯,这位主必然能够采纳。“陛下,倭人性格坚毅,遣使远渡重洋,百不存一,从无怨言,百年来从不断绝。且鸿胪寺观察倭人,日出而起,经夜不息,勤奋毅力,绝非易与之国。” 武皇略一沉思,国不在大,有人杰则不惧天下,如果倭人真的如崔神基所言,也不得不防。 沈三问出列附议,“陛下,倭人残暴臣也有所耳闻。倭人有一种剖腹刑罚,若是有负皇恩,或者有负家族重任,都是切腹自尽谢罪,切腹之痛,有违人道,其痛常人难以忍受,故而倭人武士也称为忍者,意为忍人之所不能忍。按照武功、功绩、地位,分为不同级别的忍者,都是三五岁便开始培养,灌输忠君思想、武士道精神,忍者从小受非人对待长大,更加难以有健全的人性。 昔日春秋战国,以青铜为剑,而后以精铁为剑。倭国四面环海,天险护卫,岛内矿藏丰富,并不缺少矿石,若是有一日,能有超越精铁锋利之器,倭人能以一当百,所向披靡。倭人,必然不会放弃中原的富庶,举兵来犯。” 朝中顿时议论纷纷,武周百姓是倭人百倍千倍之数,这一日,并不可能啊? 武皇却能听出其中的意味,一支精锐远比一群乌合之众有用。奴役一国,也并不需要十分充足的人口,只要令其自相残杀,然后选择合适的势力扶持即可。 只是,若是断绝倭人学习之途,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而且,如此断绝文化的传承,有失大国的体面。 崔神基又谏言,“若是倭人皇帝能去除天皇封号,倭人若是得以教化,学会尊儒、仁慈、感恩、宽恕,仔细研习儒家精义,也可以网开一面。” 武皇对此十分满意,“传令沿边州县,设置倭国遣使考核,不能学得儒家文化精髓者,不得靠岸。自此以后倭国使臣,至武周五年之内,不得阅读儒家学说以外之书。何时可以习得其他文化,再议。至于天皇封号,不过是一个蝼蚁之国的皇帝梦而已,闲言碎语不必计较。” 第二十一章 一段空想 沈三问虽然对倭国近代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却不会用什么亡国灭种的办法起去对付它,也没有想过去坑害如今的倭国子民。若是有一天沈三问可以主导唐朝的政治,也不会有侵略之心。 说到底,都只是一些最底层的被利用的机器。 倭国统治者,为了满足自己权力的野心和对财富的欲望,世世代代训练着这些只知道屠杀与服从的机器,还形成了制度。教会了这些机器军队的军礼、条例、服从,却没有教会他们,何为人,何为人性,何为种族敬畏。 欧洲大陆上的文化,以及延伸而出的美洲大陆上的文化,远远不及这个小岛国的血腥。 沈三问更想从根源上化解这场灾难。虽然他也记得马克思所说的,如果有三倍的利润,那么许多人会抛弃一切道义与责任,投身获取利益。但他愿意一试,将中国优秀的思想文化传递到倭国,以及周边与倭国思想水平差不多的新罗,若是未来真的走到哪一天,或许可以避免许多悲剧。 他与崔神基、倭国使节仔细交流,了解到现在的倭国情况。 倭国对大唐的学习分了三代人。 第一代是天智天皇,学习大唐的政治制度,初步废除了倭国的土地私有和奴隶制度,采用了封建土地制度,完成了奴隶制向封建制的转化。 第二代是天武天皇,学习大唐的皇权制度,加强了中央集权,巩固了封建土地制度。也正是这位天武天皇将倭国的大王称呼改为天皇,确定了天皇中心主义统治秩序与嫡长子继承制,并运用占星祈福等手段,将天皇权力神化,增加了倭人对天皇的思想敬畏。 第三代便是如今的持统天皇,这是倭国第一位自行行使皇权的女帝,与武皇差不多同时继位。高宗时期,因为与新罗开战,倭国为了新罗,与大唐断交。而后新罗战败,倭国重新遣使遭到高宗的冷对。新帝继位后,见武周成立,便又遣使来学习文化艺术。 倭国模仿大唐,却只得到了皮毛,缺乏了对内里的精神的感悟,对唐朝人的风骨,对壮士的尊重,对好汉的敬重,不滥杀无辜的道义,还有深深的民族自豪,一无所知。 他们只学到了尚武的精神,秩序的妙用,学到了大唐的军队训练之法,服从的纲纪,并将它演变成对生命的毫无敬畏、对生命毫不怜惜的残酷忍者训练制度,并形成了畸形的武士道精神。 这当是与倭人的学习方向有关。沿海的地理位置,缺少食物,灾害频发,让这个国家的人更加珍惜生命,也更加努力抗争。对于唐朝能改善他们生活的技巧知识趋之若鹜,却对真正的文化精髓嗤之以鼻。 活的足够野蛮。 可是这样的倭国,凭什么来学习大唐此时领先世界的科技技术? 野人头子带领着一群无法教化的兽人并不可怕,可怕的他们个个拿着利器,血腥的对待同族、对待同类,离着人性的道路越走越远。 从接纳第一批遣唐使开始便是错了,一是教错了方向,二是叫教错了对象。当然,这并不能怪罪当时的人们,毕竟倭国远在天边,无从考证,唐朝人只是怀着传播文化的喜悦以及对愿来朝贺的友邦的爱护。 不过,这些却无从纠正了。 至于,为何不愿意武力对待这些人? 曾经读过这样一段话,“地球不存在一种全能文化,中国在封闭的环境中埋头耕作,自给自足,既没有必要,也没有可能对外远征掳掠。但是对内,却需要对广阔的黄河、长江流域进行统一治理,以免不同河段间在灌溉和防灾上互戕。这种农耕生态沉淀成了一种文化心理,追求稳定、统一、保守、集权,即使拥有了郑和这样的航海技术,也无心海洋战略。” 纵然唐太宗、高宗有着领先全球的军队,也没有将四方打服,而是允许各族繁衍,尊大唐一声君位。并非是因为追求稳定与保守,而是因为,彼时的中国,是最辉煌的时刻,也是民族认同感最强的时刻,不需要来进行这种消耗战争,欺负弱小来彰显强大。 就算高宗的开疆拓土,也更多的是与周边国家的被动应战,以及为历史遗留问题讨回一个公道。高丽扩张,隋炀帝三征高丽留下的累累白骨,吐蕃突厥扣关造成的家破人亡,一桩桩一件件,这个民族几代人都未曾忘记。 中国人,是不允许被欺辱,被践踏的,所有的血债都会一一讨回来,这就是这个民族古往今来给所有侵犯者的答卷。 只是,这个民族却有着仁义之心,从未有侵略想法。 骨子里,从春秋开始,便有对生命的敬畏,对同类的怜悯,对道义的坚守。 这个民族,从来不缺愿意为国家献身的人,不缺为天下大义献身的人。有忠君爱国者的士为知己者死,有团结和睦的爱护友邦之举,有勤恳的鞠躬尽瘁,有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仁慈,有依法断案的公正,还有一诺千金的诚信。 教化对于这个民族的影响深远。 长久的历史发展形成的人性思想,也是这个民族能有别于其他民族的特性。 所以,虽然发生过饥荒时易子而食的惨剧,发生过破城后屠城的惨剧,发生过军纪不严的军队掠夺残害百姓的惨剧,却从未影响过这个民族的正确的观念,对人性真善美的追求。 或许人们对许多历史留名的人物有褒贬不同的评价,但对于造成上述惨剧的祸首,每一个明白事理的人都口诛笔伐,他们离心离德,当时受到冷遇,后来又遭到历史的清洗。 教化的确是有些作用,然而,沈三问不知道仅仅通过文化传播,需要多久才能在其他国家建立真正的文化信仰,纠正许多不合理的制度。 若是封建土地制度,在倭国执行的足够顺利,哪里的百姓经济足够自给自足,改造倭国的社会舆论自然相对容易,若是百姓生存都成问题,谈及人性,也十分可笑。 而且,唐朝也有许多社会问题,自己居然忧心于他国的改造? 还是改造唐朝也更加迫切一些。 第二十二章 农事 如今女皇锐气满满,正好是沈三问与公主可以学习一二的时候。 公主是她自小培养的,比较之下,沈三问需要补的功课可多了。 如今对朝廷的控制基本完成,能力欠缺者被罢官的数不胜数,有政绩善于为官者提升迅速,世族在官场黯然失色,为官的潜力远远落在庶族寒门之后。武皇赏罚分明,有知人之明,又广开言路,众臣积极建言献策,共建富强社会。朝廷内部也相对和睦。来俊臣对良臣的出手,总是被武皇拦下来。 若是有能力的朝臣即使冲撞武皇,她也并不计较,沈三问自忖,这一点就差了许多。崔察走的时候,他心里可是乐呵了好久。 朝政已经尽在掌握,武皇便开始实现自己的治国理念。 政绩考核之前多是以赋税作为考核标准,此时已经真真切切换成了农业生产发展,若是家中田地没有好好耕种,并入地主之家,统一缴纳赋税,即使有增产,一律不能纳入政绩。治内百姓自有田地好好耕种,家有余粮的户数较多,便是大优。若是为政严苛,百姓生存不下去,甚至背井离乡,人口锐减的,一顶乌纱都不足以平息武皇的怒火。 考虑到百姓没有文化知识,只是遵循着一辈辈人传下来的耕种技巧,不一定能达到最优常量,朝中众人一致谏言应该编订农书,教百姓耕种。 百姓种植的五谷是麻、黍、稷、麦、菽。麻用来制衣、造纸,麦最适合食用,也是主要食物,其他几种,富贵之家用来做些糕点羹粥,只有少数贫苦之家用来食用。所以第一阶段的目标,只定在了上保证温饱有余。 为了编撰一本农业巨著,各地县衙举荐农事人才,狄仁杰还亲自上阵书写,一本推广农业生产经验和技术的书两月便成了。 书名《兆人本业记》,一经完成便下发到各个州县,成为劝农事的重要文本。 沈三问这时候做了一件为人称颂的事情,这本书下发州县,能看懂的人应当是寥寥无几,等着州官派人见解,效率过于低下。 所以,沈三问招人对此书进行了图像化。好在文本已成,不是从无到有进行绘画,不至于太难。 虽然狄仁杰反复读过念过,确认里面的内容通俗易懂,百姓能够理解其中的意思,可是每日读书听书,许多人并不见得能听进去,而且坚持听下去。 可是绘画就不同了,生动形象,许多农户可以结合实际,一看就懂。图形版的农事书,自然能够让武皇的良苦用心更好的贯彻。 沈三问觉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既然公主府收入是来自武皇赏赐的税收,而税收的来源是百姓,为百姓做些事情也是应该的,所以便拓印了大量的绘画农书。 好在公主如今真的是财大气粗,国家财政百分之四的纯利进入口袋,不然庞大的书费开支,真的承受不住。一州之力,也应得三年之力才能慢慢完成。 公主对此事也十分赞成。这些图画若是至地方县衙张贴,每日展示部分内容,那么这些农民能真真切切的学到农业技巧。 沈三问已与公主商议,待到书籍全部印好,将书籍全部交于武皇。 武皇见此,也十分欣慰。这才是能为自己分忧的人,还懂得毫不居功。无论谁拿到这批画册都是一份天大的功劳,于百姓,也是天大的恩典,让百姓得以存活,是收买民心、制造名声绝佳的机会。 武皇:“你取巧的心思倒是十分有用。” 沈三问:“陛下谬赞了。” 武皇:“既然是公主府的花费,便以太平的名义发出去吧。只是切记注意书籍的张贴保护,莫要沦为私人争夺之物,若是分配不均,反而不美了。” 沈三问:“是”。 武皇其实还有个心事,便是均田遭到破坏,许多田户由民变奴,有些户逃逸,无法清算。 只是如今农事在即,却没有好的应对之法,奴与富贵之家感情深厚,不宜强行拆分,黑户更加随意作恶,逍遥法外,自成江湖。 一年之后。 县衙有先进的农具可供使用,农户又学习了不少先进经验和技巧,干农活轻松不少,产量也上涨了。一年农收结算出来,农户手里也有了一些闲钱,算是富裕不少。 唐朝有多子多福的观念,有粮食养活,家里多一个人,便多了一个劳动力,所以人口也蹭蹭蹭的长起来。 一片歌舞升平中,太平公主的第一个孩儿也出生了。 自己开支,为天下印农事画卷,使得公主在百姓中声名远播。 淳朴的百姓对此心怀感恩。 这个孩儿,也格外的有福气。 不仅承着天下人的祝福,有父母的疼爱,还有个宠爱他的皇帝祖母。 征名啊!!!!征名啊!!!! 第二十三章 怀义入宫 武皇其实是个重情的人。 所以,知道刘仁轨出山的初衷,念着原来的情谊,也未曾为难刘仁轨,反而全了他的体面。 每个人都会有少年时代的回忆。 在武皇为太宗出家的那段时间,曾经有个僧人觊觎武皇的美貌,在那个冰冷的感业寺,给予了她许多帮助,若是没有那个僧人,可能等不到高宗,武皇便被那些可怕的尼姑毁了。 如今,武皇坐拥天下,待她友好的长辈,约定同富贵的下属逐渐去世,亲近的人也越来越少,如今前来攀附的人虽多,却总也抵不过患难时的真情。 也不知道哪个小宝是否活着。 既然武皇有此一问,自然有人会为他觅得旧友。 感业寺也不远,附近的寺院也只有一家,不到一月,就有人带着冯小宝来到洛阳。 一个很普通的僧人,却有个不普通的旧友。 千金公主的马车反常的不受巡检,带着皇帝的令牌直入内宫。 冯小宝有些恍惚,居然有朝一日能够进入洛阳宫,虽然不能露头看一眼外面的景色,却能通过道路和马车条件,侍卫的对答,判断出自己真的已经靠近女皇所在。 千金公主带人进入殿内,然后知趣的退出,留下冯小宝一人对着精美的雕栏画栋发愣。 不多时。 “小宝,还记得朕吗?”武皇面带笑意的来到偏殿。 冯小宝不敢相认,“你是?你是感业寺的那个媚娘?” 武皇很纵容的点点头。 冯小宝可没有学过宫廷礼仪,直接跑过来,围着武皇走了一圈,“你穿的是龙袍,你做了皇帝?真威风啊。” 武皇:“是啊,我做了皇帝,你呢?这些年你过的怎么样?” 冯小宝:“你还记得我。我当时还想过还俗之后娶你,可是后来,你被人带走了。” 武皇:“自然记得,只是一直忙着政务,这才想起来。你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提,朕说过,你给予朕的,终有一日要回报于你的。” 冯小宝:“你封我做大将军吧。” 武皇摇摇头,“大将军可不好玩。” 冯小宝:“听说皇帝都是很寂寞的,你让我陪着你吧?” 武皇笑一笑,“小宝,朕的确时常想念一些旧友,却不寂寞,如今朕已经拥有整个天下,哪里会寂寞?” 冯小宝:“可是我寂寞啊,我想陪着你。” 武皇:“朕让你来洛阳,便是让你一同享受着荣华富贵,以后,你也不会寂寞的。” 冯小宝点点头。境遇真是个神奇的东西,佛祖说凡事都有定数,想来自己的命数是极好的。 这天晚上,冯小宝被安排在皇宫中豪华的寝殿。被子是他从没用过的蚕丝被,轻暖透气,伺候他的是美貌的小娘子,还有许多让他喜欢的,他是真的不想离开这个地方了。 武皇留宿一个和尚的事,第二日不胫而走。 朝臣都出言劝诫。 武皇勃然大怒,“皇帝都能三妻四妾,朕就算选三四个年轻貌美的男子入宫服侍,有何不可?” 狄仁杰:“自古便没有多夫公侍一女的先例,陛下身份尊贵,岂容这等不三不四的人玷污,此人留宿宫中本就于理不合,还望陛下为全天下人做出表率。” 姚崇:“陛下与先帝感情深厚,此等行径于声名有损。” 沈三问心想,昔日高宗立武皇为后,便提出了后宫乃是帝王私事,无法约束高宗的事,如今却想要约束武皇,实在是异想天开。只是没想到薛绍的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武皇一意孤行,打算满足冯小宝的心愿。并且,给他一个足够分量的身份,合理的入宫,受人尊敬。 沈三问招来了朝堂上不知道如何为皇帝分忧的武承嗣。 沈三问:“尚书可愿为陛下分忧?” 武承嗣:“愿闻其详。” 沈三问:“那个冯小宝是个和尚,如今他与陛下曾共患难的事情,众人皆知。陛下有意留他,你可知道?” 武承嗣:“正是因为众人都知道,所以难办。驸马若有计策,速速教我,感激不尽。” 沈三问:“你可以劝陛下在宫中修建佛寺,然后任命冯小宝为主持,常住宫中。” 武承嗣:“可是,这样也堵不住朝臣之口,他们奈何不了陛下,恐怕得非议我了。” 沈三问:“还没讲完,你让冯小宝改姓薛,入蓝田薛氏的族谱。若是让薛家的人出面,承认有一个出家的子弟并不难,薛氏算得上是李唐的旧故,那些李唐旧臣不会为难薛氏族人,这样他入宫之事便少了许多阻碍,冯小宝有了这层身份也会感激你。” 武承嗣:“也并不一定得薛氏啊?” 沈三问:“最好是薛氏,这些年能排上号的家族中,薛氏最显赫的一脉被拔除,最好拿捏。而且薛氏,不仅是李唐姻亲,还与许多大族有旧,许多人会乐意看着他入宫,至少殷王那边,就不会有什么阻力。” 武承嗣:“驸马你想得到什么?” 沈三问:“这份功劳我不与你争,只希望武兄能让冯小宝提他的侄儿薛绍美言几句,免了他的流刑。” 若是不知道沈三问的目的,武承嗣有些拿不准该不该照办,不过看他如此坦诚,倒是放下了几分心。 武承嗣:“我去献策,多谢驸马了。” 二人作别,武承嗣飞快的觐见。 武皇听到他的主意还是挺开心的,是个好办法,如今朝政还需要君臣上下合力,犯不着为了此等小事,与这些人争的不可开交。全了他们的面子,也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一举两得。 武皇:“承嗣,做的不错。” 武承嗣听到这句夸耀,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不过是传个话,就能刷好存在感和印象分,此行不虚。 冯小宝之事进行的很顺利,武皇给他改名薛怀义,一方面是告诉他,自己记得他当初的义行,另一方面也有提醒他,让他心存义念。薛氏族人欣喜若狂的接受武皇的橄榄枝,薛怀义先入族谱,后入宫为大唐国运祈福,为宫人讲经。 朝臣没有见过冯小宝,只知道有个薛氏的族人进宫,对此,还是喜闻乐见的。 不久,薛绍因为朝中众人的劝诫,在流放地又安分,薛氏族人有功,免除流刑。 薛家兄弟经营半载,又为李家付出了生命,薛绍作为他们的弟弟,收到了不少庇荫。 第二十四章 暴打一顿 冯小宝在宫内的生活过的很惬意。后台硬,总是能过得好的。 在宫中呆久了,他还能时不时出宫一趟。 他是游手好闲惯了,又不讲道理的人,游了两回长安,整的鸡飞狗跳,行为不检也逐渐为人所知。 不过终究是小打小闹,又有皇帝给他收拾残局,也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 他与武皇的关系也开始受众人非议,大多数人都把他当作武皇的情人。 武皇也没有解释什么,有何不可?这可不就是她养的小情人吗? 武三思、武承嗣见武皇态度暧昧,愈加认定了薛怀义的身份,待之以长辈之礼。 一日,薛怀义出游,行至宫门,见到了武三思与武承嗣,武承嗣欣然起来为他顺马,武三思在旁边木讷的站着。 薛怀义没想着放过他,命令他过来牵马,武三思二话不说,立刻去牵了马。 枕边风的力量可恐怖了。 满朝文武,这等待遇,薛怀义算是头一份了。 武轮听到这事十分不屑,一国尚书,做这等事情,实在是有辱国体。 薛怀义在长安城,还是没什么敌人的,不过老喜欢没事找事,不知何时起,他有意调戏一下太平公主和武轮。 其他人调戏起来没什么意思。 沈三问觉得这八成是武三思给他出的主意,想要借刀杀人。 武轮有参加诗会的习惯,薛怀义拖拖拉拉错过了武轮出发,在他回来路上等了一会。 武轮的马车行至路口,走了一半,薛怀义命令车夫撞过去,武轮的马车被迫停车。 薛怀义开始无理取闹,“这不是殷王吗?” 武轮只是朝他行个礼,示意车夫后退让路。 薛怀义觉得一拳打到棉花上,“你冲撞了我的马车,怎么说?” 武轮:“惊扰了圣僧,实在抱歉。” 薛怀义知道武皇不喜欢他,瞧他与武家两兄弟也没什么区别,“过来为我驾车,此事便作罢。” 武轮十分鄙视此人,自然不可以依言行事,“本王不会驾车,还请圣僧见谅。” 薛怀义也来劲了,“你可知道我的身份?” 武轮一脸正色,“恕本王不能从命,圣僧心怀天下,想必不会计较此事,本王先行一步。” 然后命令车夫飞快的驶离,回到府邸。 薛怀义望着离去的马车怒不可遏,自从来到洛阳,还没遇到敢不给他面子的,武轮,走着瞧。 回到皇宫,薛怀义唯恐有人前来告状,立刻向武皇说明此事。 “那个武轮让人撞我,还不与我道歉,难怪你不喜欢他。” 可是武皇耳目众多,早就知晓此事,反而很欣慰,这个儿子虽然没什么能耐,却还有几分骨气,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他做的还不错,至少比那两个侄子强。 于是告诫薛怀义,“武轮性格宽容,你得罪了他,也不一定会与你计较,收收你的小性子吧,这洛阳城许多人不是你能得罪的。” 薛怀义见她反常的不给自己撑腰,有几分气恼,“有你在,我有什么好怕的。” 武皇也无话可说,薛怀义倒是挺会逗她开心的,加上又是他的恩人,自然格外的纵容。 武皇还有政事处理,薛怀义识趣的退出。 不过,这事并没有完。 薛怀义在皇宫中基本哪里都去得,不过皇宫不让骑马,也不能坐轿,大部分路还是得步行。 几处好玩的地方经过早朝所在的南门可以省不少脚程。 他的行迹自然逃不过有心人的观察。 第二日,已经有一个人在这个地方等着他了。 薛怀义逼殷王驾车的事情已经传开了,许多人忿忿不平,殷王何等尊贵,岂是可以被践踏的。 不过,大家也知道薛怀义有皇帝撑腰,武皇不可能处理他。 所以,有一个人打算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为殷王寻回颜面。 薛怀义走过来,他立刻拦上去了,薛怀义急着走,没想着与他计较,可是他一直拦着。 薛怀义被拦两三次,性子燥了起来,皱眉看着他,“老匹夫,滚开。” 然后他就遭到了一顿暴打,没有打脸,但是武将的几拳头打身上,还是有些不好受的。 “大胆,老夫官居三品,你是什么东西,不仅挡住老夫去路,还出言侮辱,老夫今天就要教训你。” 道理讲完,拂袖而去。 薛怀义从地上爬起来,立刻咆哮起来,“来人,扶我去见陛下。” 早朝结束,他终于见到了皇帝。 于是薛怀义声泪俱下把这事添油加醋讲了一番。 打人的是苏良嗣。 苏良嗣是功臣之后,素有贤名,武皇若是因为薛怀义处罚他,便容易寒了这些忠臣的心。 武皇心中好笑,“叫你不要招惹他们,他是在为殷王教训你。他是国家栋梁,朕是一国之君,不能为了个人私事处罚他。此事还是不要闹大了,于你的名声不好。以后,你便不要出入南门了。”苏良嗣既没有打脸,还留着性命,便是考虑了武皇的脸面。 薛怀义这回是真的傻眼了,名声几毛钱一斤,这口气憋在心里,他不服。 这事也算是薛怀义失宠的开始了。 不过,薛怀义之事,却让千金公主看到了机会。 千金公主因为薛怀义受了不少赏赐,只觉得这是一条光明大道,进献男宠,获得皇帝的欢心,也能给自己谋一些好处。是以,她以前养面首还畏畏缩缩,如今彻底放开了手脚。如果能有貌美体贴又的善解人意的面首投来,能够为自己的生活和前途带来希望。 也有人对薛怀义一事无动于衷,便是公主了,这让沈三问有些不解。 公主:“此人只是有些持宠生骄,也并非大奸大恶,所以母后并没有处罚他。只是这人游手好闲,惹是生非,以母后的性格,他若是继续如此,失宠是迟早的事情,没有什么可忧心的。” 沈三问:“陛下如今尚且分得清公事私事,只怕有一天,会被小人蒙蔽。” 公主:“会有那么一天吗?” 沈三问:“人都会老的。” 公主:“若是有那么一天,江山危矣。” 第二十五章 小风波 沈三问:“若是有那么一天,你要如何做。” 公主:“自然是扶大厦之将倾,还天下太平。” 刘仁轨死后,殷王的活动都转到了幕后,甚至还改了名字,武旦,与公主的名字李月,暗含日月当空之意。武周朝中,所有人都以武皇马首是瞻,没有哪一方做大,看着也比较和睦。武皇数十年积累起来的威望和资源,目前当真还是无人可撼动的。 自从父系氏族确定以来,一直以父亲血缘建立起亲缘关系,然后再逐步壮大,一族人聚在一起。族人相互团结,又相互斗争,唇齿相依,又有许多利益之争。内部斗的不可开交,若有外敌却能一致对外。女子在其中处事,格外的艰难,大多沦为附庸。一辈子以外姓人之名生活在丈夫家族,断了与原族十几年的恩情,在新的地方从零开始打拼。做的不好,难以生存,为两家厌弃的大有人在。做的好的,也鲜有能在一族主事,不过是尊着丈夫或者公婆的命令行事。 皇家算是一个例外了。以前李家掌控着天下,能给女方家里带来格外多的荣耀以及利益。 武皇以李氏媳妇的身份攫取到李家江山,对于众人的观念实际是一种打击,足以将他们的秩序与自信,打击的体无完肤,可偏偏众人都认可了这么件事。 沈三问分析武皇做到这一切,其实格外的不容易。一来,自从武皇当上皇后,便有源源不断的人来投奔。这么多年,朝中大臣对她其实心服口服,让来俊臣来这么一出,不过是表明一下打破旧秩序决心。无论是高宗重用的人如何变化,其中总有武皇的影子,既没有妨碍她收到消息,也没有妨碍她做出应对。二来,武皇做事从不手软。不仅是对别人,对自己也是如此。单就薛怀义和朝中这些所谓的忠臣每日的唠叨,便让人无可忍受了。可是武皇一直耐着性子,日复一日的与他们磨蹭,试探着各自的底线。一边隐忍让步,一边威逼利诱,也没有完全靠大刀。 武皇对于武旦到底有几分不满,薛怀义每日谗言久了,最终武皇还是处罚了相王,斥责一句,令他切莫生事。这事让众人恐惧,陛下对相王居然真的半点情分也没有了,反而处处提防。 相王见机的让人传出谣言,如今皇帝姓武,皇嗣也应该本姓武,希望以此遏制武家势大,混淆武皇的视听。 武三思当即把自己摘干净,拥立武承嗣为太子的人反而多起来。 武皇心知武承嗣难当大任,不以为意。偏偏武承嗣反应慢,知道后对此惊惧不已。拥立武承嗣的人,被众臣视为眼中钉,反对者又受到武家仇视打压,高宗托孤宰相岑长倩因此被罢相,武承嗣的拥护者多被降职,有平民王庆之妄图挑动民心拥立武承嗣,直接被杖毙。 至此,大家明白虽然以武旦为皇嗣,但是却没有立他为太子的意思。皇侄武承嗣,说到底比不上亲儿子,与武皇还没那么亲近,改立皇嗣的人便没人再提。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武旦不知道是自暴自弃,还是装模作样。将精力大部分投入到培养下一代身上,可是并不成功,将懦弱的性格一并传到了李成器的身上。李成器小小年纪就知道爱护兄弟,勤学苦读,还特别有正义感。 公主与三问也在精心育儿,给小孩取了小名叫小问,只待他五岁,再取个表字。 二人第一次养育孩儿,颇多乐趣,也颇多忧心。有两个乳母,却早晚抽空亲自照料,小家伙也耽误了许多二人世界的时间。 周岁抓阄的时候,小问抓了一把小剑,这是要当将军的意思啊。沈三问不信邪,反复试了三次,小问的手都没离开刀剑。好端端的,国泰民安,等他长大,也没仗要打啊,这是几个意思? 儿孙自有儿孙福,沈三问不会对此多加干涉,只要他能做一个不愧天地,也不受人欺负的人就好。也不要有那些迂腐的观念,像上一世的薛崇简一样,最后背叛公主投入李隆基的怀抱。 儿子的教育问题,也让沈三问想到了学堂的教育。传统的教育,便对女子专权不看好,若是要培养一批可用的心腹,自然得从小灌输正确的想法,第一批人算是失败了,也没留下多少人可用。 沈三问整理了思路,决定办起公共教育,不求男女平等,只求能够多些人认可女子的能力。 第二日,驸马府便贴出了两则通告,一是免费教习字,二是招募学子。 洛阳适龄儿童,智力正常,愿意送入学中,便可免费学字,教师大多由沈家学堂出来的女子担任。 再从这些人中选些聪明伶俐的重点培养。 此次沈三问严格筛选了教材内容,讲解文作,凡是经义中涉及到女子从政的批判,便改为一例无德无才的女子祸国殃民,附带三例讲述女子重用贤能,保卫江山,利国利民。 并亲自撰写了君王失德,穷奢极欲,导致国破家亡,而非女子之祸的文章。 只能先行培养一部分人看看效果,然后再进行推广了。 洛阳城,作为如今的政治中心,洛阳百姓以及贵族的想法,远远比其他地区的舆论重要,控制好这一地,才好影响其他地区。 如今女皇在位,驸马爷鼎力支持,诸位夫子也不敢再多说,只得照办。 却说洛阳城一直活跃,小动作不断的还有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虽在宫闱,却一直有佳作传出,武皇又是一个爱好文笔的,对她格外看重,一时间,洛阳无人不知上官婉儿才女之名,早年上官仪之事,被众人抛诸脑后。上官婉儿尚有母亲之前受刑罚没为官奴,未曾入宫,如今大病一场,上官婉儿一通哭诉,武皇怜悯他母女二人,特赦了婉儿之母,允许她每月出宫探望一次。 上官婉儿也越发不满足继续只呆在宫廷之中,不少士子也得知了婉儿内廷决策之权,圣眷之浓,不可想象。一时间仿照上官婉儿文风的诗词层出不穷,洛阳再无诗人能受赞誉超过上官婉儿者。 第二十六章 权力 普通人,大多数人都渴望无拘无束的。 一贯在权力顶端的人,往往是那些最受不了拘束的人。只是到了无拘无束那一天,却又予以自己诸多枷锁。 如今做了皇帝,武皇也自然能够看到拘束的好处了。 若是没人能管着自己,一不小心,便会摔得够惨。 只是已经是皇帝,还平白被人管着,不甘心也有许多,岑长倩下台了,狄仁杰终于出人头地,成功上位。 不过这狄仁杰,沈三问看着就头大,什么都说,一天唧唧歪歪个没完。 特别是,最近听说了驸马的学堂,狄仁杰本来很开心,可是了解到内容后,三天两头上奏,驸马的学堂教授内容惊世骇俗,违背礼法,应当勒令改正。 这事自然是瞒不过皇帝的,沈三问也没想着瞒过谁,这等小打小闹,武皇还看不在眼里,就是狄仁杰看不过此举,跑出来指责,大概意思是让武皇管管,现在大家都支持您的亲儿子,不要让公主有什么想法。 狄仁杰话没有挑明,而且官当到狄仁杰这个地步,也知道公主参政也是事实。武皇左右是用得到公主与沈三问的,并不至于为了一个小学堂为难二人。 不过今日阳光明媚,武皇倒是有心情敲打一下沈三问。 在御花园传召了他。 武皇:“人活一生,所求为何?” 沈三问:“人生短暂,不过是及时行乐,臣无甚所求。” 武皇:“你所求不过一个情字。情之一字,许多人痴迷一生,都不曾懂得。你太执着,太平是我的女儿,我懂她,你却未必。” 沈三问:“请陛下赐教。” 武皇:“朕自踏足长安,便立下誓言,一定要主宰天下,对江山是志在必得。而太平虽有此心,却不坚定,是以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态度处事,这便不会成功,而你,更是她的负累。” 沈三问自然有些不满,我如何就成了负累? 武皇:“畏手畏脚是成不了大事的,太平一直心有诸多顾虑,你就是她最大的顾虑。朝中那些职位紧要,那些事情重要,她自然懂。她若是真愿大干一场,朕也会作陪。” 沈三问:“自古君王才高,子女便难以有所作为,扶苏、刘据、李承乾皆是如此。一是政见不同容易引发反感,二是君主集权甚重。您虽然如此说,却并不见得能忍受有子女名望势力超过您,挑战您的权威。所以武旦只愿表明孝心自保,现在已经被排挤出了朝堂。” 武皇哈哈大笑,“难道这些明君反倒不如你了?你没有进过权利的染缸,不明白他们需要什么样的继承人。作为一国之主,谁不希望下属能够轻松处理事务,谁不希望儿子有所长进,能够托付江山。这些人连一场政变都谋划不来,愚不可及,朕也无暇论及这些人。你且说说,如何才能坐上帝位,掌控朝堂?如何才能成功政变?” 沈三问:“最简单的办法便是从军队入手,掌控一只军队,控制国都,刀架脖子上,所有官吏降就生,反抗就杀了,一国之都是禁军所在,国君便是以一城为根基掌控天下。 若是不用武力,必须先占一个正名,拥有让天下人信服的正统地位,然后笼络或者派遣心腹占据三省六部实权职位,使政令有人支持,有条不紊执行,若是能够一呼百应,便可以尝试武力夺权。 政变,无论是以铲除奸臣,杀害对手,还是弑君为目的,都必须周密部署,保证能以最快的速度接触目标,充分考虑各种情况,杜绝目标逃窜可能。” 武皇慢悠悠喝了一口茶,“你这是想了多少遍了?” 沈三问:“不过是此时所想的。” 武皇:“你可知道太宗于玄武门发动政变用了多少人?” 沈三问摇头不知。 武皇:“政变大多是被迫而行,若不是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此举便是糊涂。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周密部署未必能够成事,不如突然发难。 你想的太少,朕与你分析一二。 亲朋道义因财失,父子情怀为利休。为何朕之追随者络绎不绝?不过是他们能办好朕的事,能在朕这里求名得名,求财得财,这些年为朕办过事的人,便能在朕这里留一份情,以武党自居,朕有荣耀,他们若有所求,也能以此作为一份依仗。 控制朝堂,需要分而治之,既要用忠臣,也要用奸臣,使其相互对立。其所求愈加艰难,不能自给,只能乞求。若是想更进一步,只有朕能给予。 天下士子,读书只为明道义者几何?为做官,为致富者数不胜数。若是明日官吏只从农民中选,能教所有人都放下圣人教诲,下田犁地。 你与长安城便做的很好,也有五百真心相随之士。” 沈三问:“这三问却不能同意,若是如此,这洛阳城岂不是风云四起,人人拥立殷王,谋求功勋?” 武皇:“殷王如今给不了他们想要的,纵然拥立殷王,不过是拥立者各自混战夺权,殷王与大员相交甚浅,如何能信任他们,首先要冒着族诛的风险打败朕的诸多支持者,然后还得与殷王亲信斗智斗勇,他们为何要冒此风险。若非他是我的儿子,谁将他放在眼里?殷王就是看明白了,所以避出朝堂。” 沈三问:“也不是所有人都如此,比如刘仁轨、狄仁杰,他们也只是为了利益吗?” 武皇:“他们不一样,只是这样的人,太少,万中无一。就连你举荐的宋璟,也不是完全正直无私,只求公理忠诚的人。大多数人,都需要利益作为动力,财物,名声都是极好的养料。” 沈三问:“那来俊臣呢?” 武皇:“来俊臣不过是求势力,他有才,朕有权。他能平衡各方势力,更是聪明人,如今也只有朕能容他,有朕一日,他便能高枕无忧。” 沈三问:“陛下今日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武皇:“因为朕对太平寄予厚望,她性格能力都类朕。” 沈三问一时无语,若是如此,最后为何还是册李显为太子?这话是万万信不得的。 武皇:“太平少经磨难,所以行事尚不够果决,心肠不够狠,特别是你出现之后,朕对她也有几分失望。” 沈三问:“陛下孤独吗?” 武皇:“这世间,父母子女,丈夫兄弟,都是靠不住的,人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并非是帝王才孤独,每个人都孤独。” 沈三问:“臣有妻子,有朋友,有儿子,有这些感情牵绊并不孤独。” 武皇:“终有一日,夫妻会离心,朋友会决裂,儿子会反对你,投入的感情越多,他日的孤独会更加强烈。” 沈三问:“臣会努力避免那一天的到来,一生守护公主。” 武皇:“有时候权力也能够约束感情,殷王、卢陵王并非不想做这个皇帝,依然只能敬爱朕,若是朕是个普通妇人,自然不能如此。” 沈三问汗颜,每个人保护自己的手段不同,不可否认,武皇做的很成功。 第二十七章 征战前夕 沈三问与公主说起武皇对她寄予厚望,公主深信不疑。 可能这就是默契吧。 只是沈三问不知道她二人是如何相似的。 不过自从了解到武皇的期望,公主用在儿子身上的时间明显少了,对朝政更加用心。 公元六八五年,天下大治,又是一番太平盛世,各地产粮大增,人有其地,新增人口也不少,生活祥和。 武皇提出封禅泰山,朝臣却出来劝诫。 “封禅历来都是开疆拓土,方能如此,望陛下收回成命。” 若是武皇封禅成功,所有朝臣都无言面对后世的嘲讽。 武皇冷笑。 武承嗣见机出来表现,“开疆拓土不过是有新地,能够容纳更多百姓休养生息,如今武周国民富裕远超历代,路不拾遗,道无乞儿,天下无人不感叹如今世道好,如何不能封禅?” 然后朝堂又变成一群迂腐老臣与拍马新臣的唇枪舌战,谁也没办法说服谁。 反对的人挺多,所以武皇便打算打一场大胜仗再重提此事。 武周采取和平政策,尽量调和与边境民族的矛盾,朝廷不主战,士兵也乐得能修养,几年大战几无。大唐历来征战少有败绩,此事也不难。 特别如今的将领,变动不大,而原先大唐的将领历来都是身经百战,逐步晋升,作战实在不怕谁。唯一大败绩便是战神薛仁贵于吐蕃交战于大非川,五万唐军对战三十万吐蕃军,又有前锋不听军令冒进,军队辎重粮食短缺战败,士兵折损过半。 此后,吐蕃虽然八次战败,但见到大唐繁荣,还是忍不住出兵骚扰掠夺,特别是西域通商要道和吐蕃西部与大唐交接的粮食产地。如今武周粮食又多了,武皇又有意打一次胜仗,下一次开战恐怕也不远。 此时名将黑齿常之、王方翼、娄师德皆戍边,外族还是有几分敬畏的。王方翼教人新的耕种,娄师德开垦荒地,黑齿常之在突厥边境,一片广漠的沙漠,只能记录当地日志特产,保护商旅,军饷全部依赖武周百姓供给。 武皇下令娄师德征战吐蕃并有所建树,雪大非川之耻。 娄师德率领二十万大军兵发鄯州,亲点张扬为先锋随军出征。 此时禄东赞之子钦陵掌控吐蕃大政,听闻武周发兵意欲再起边疆战火,立刻遣使带着两车贵重玩物,前往突厥,望突厥可汗出兵,共同对抗强周。 一周后吐蕃使臣到达突厥,突厥可汗当即兵发漠北,占领阴山北部广袤荒漠绿洲,并蚕食贺兰山脉西部、鄯州北部边境土地,意图与吐蕃联合占领甘州,使武周西南领土与安西都护府分割,从而瓜分西域权益。 甘州,是安西都护府与大唐联通的纽带,不容有失。 朝堂就此事争论不休,分了战和两派。狄仁杰为首的主和派上奏,安西都护府多国共存,民族复杂,大唐驻兵得不偿失,战乱多发,不如放弃此部领土,使吐蕃、突厥、西域诸国混战。以武三思为首的主战派,认为武周经营西域多年,绝不可轻言放弃,西域沟通联往外夷之路,若为突厥所断,必然使突厥坐拥武周、西域产物利润,逐步发展,养虎为患。 还有一些其他意见,来俊臣以为这些武将未必忠心,支持狄仁杰主和,以免武将拥兵自重,发生兵祸。 沈三问此时也提起心来,若是以后王方翼、黑齿常之被来俊臣所害,边疆缺乏大将,必然造成祸患。只是如何让武皇相信这些臣子的忠心,留住他们呢。若是黑齿常之讨伐徐敬业之时,能立下大功,就无今日之忧了。 武皇力排众议,令黑齿常之驰援甘州,防范突厥,夺回领土,又启用新将王孝杰,率军五万,直入安西都护府,防范吐蕃侵略。 娄师德有意栽培检阅张扬训练的新军,所以他混了个先锋官。 鄯州,已经地处四千米高原,空气稀薄,许多人呼吸困难,娄师德也不得不停兵检阅,并进行了第一次整军,筛选能够较好适应高原气候的士兵重新编队,组成前锋。令他颇为震惊的是,张扬率领的三百甲兵,完全能够适应高原气候。 帅帐里面进行了第一次作战计划讨论。 娄师德先是询问张扬,“为何你的三百士兵,可以适应高原气候。” 张扬:“练兵法不同之故。挥舞武器,主要是练力量、爆发力,而非整体身体协调性。我的训练,包括让他们长期坚持长跑,不仅腿部力量提升,而且在长跑过后,呼吸困难时,能够自行调解,心肺供给适应能力增强。如今在高原之上,空气稀薄,吸入空气变少,与长跑之后需要空气量大,吸入过少,有相似之处。所以这些士兵可以适应。” 娄师德若有所思,“倒是让你误打误撞解决了一大问题。” 张扬不服气了,“将军,这绝非是误打误撞,合理的训练方法,可以增强士兵的战斗力。士兵若是能够应对不同的环境,就能更灵活。传统的训练方法,骑兵是骑兵,步兵是步兵,一旦离开作战环境、工具,便不能变通,若是采用新式训练方法,士兵不依赖辎重,能够适应多个兵种角色,战力必然能成倍提升。” 娄师德摆摆手,“此战好好表现,若是你能立大功,本帅为你表功,你若是做了将军,自己的兵,你爱怎么训练怎么训练。祖宗之法不可废,本帅惯用的训练办法,能更好的配合调拨,无需多言。开战在即,本帅再与你七百甲兵,你好好训练,不可让本帅失望。” 张扬又一次进言失败,心中已经暗下决心,要好好表现一番。不过他本就不是朝廷任命的将军,而是娄帅本地征用,没有经过朝廷授予印信,只能管辖千人之数,娄师德已经尽其所能为他创造条件了,张扬心里还是感激的。 钦陵于大非川大败薛仁贵后,便不再领兵出征,提拔新将,可惜吐蕃年年兵败,也是令他头痛不已。如今他好几次想亲往前线,奈何吐蕃国内事务繁重,四大家族争权夺利,他也不敢轻易出征,如若战胜,威望已达顶峰,进无可进,如若战败,必然受到其他家族的攻击,他若是失势,会极大的损害部落权益。 第二十八章 按兵不动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饿着肚子很难打一场胜仗。所以周军第一要务,是解决粮草问题。 高原地势崎岖,土壤贫瘠,纵然大唐经营此处许久,此地粮食仍然入不敷出。物资又运输困难,特别是身处高原地区,士兵还得多吃青菜多喝水,来平衡膳食,对抗干燥气候,提高抵抗力。 娄师德今日召集众将,便是商讨良策,解决异地作战问题。 娄师德:“大唐、大周与吐蕃常年交战,但是真正在高原作战,只有薛仁贵为救吐谷浑,使用围魏救赵之计,绕至大非川,与钦陵那一次。如今陛下有令,我们为雪耻而来,自然得让吐蕃付出代价。只是才至此地,便平白损失一万可战之兵,诸位至此亦有一周,可有良策。” 副将张玄迂向大家通报详情,“我军在高原作战有三大问题。 其一,地势不利。高原山地林立,视线受阻,弓箭、床弩在许多场地无法发挥作用,吐蕃人对此十分熟悉,我军却无法轻易辨别方向,只有本地哨兵可以仔细探查。若是遭遇小规模吐蕃军,进行追击,极易因为队伍拖拉,战线过长,被小股势力逐个击破。以往的军阵,难以排列,作战手法需要改变。 其二,天气不利。本地四季多雨雪,夜晚天气更加阴冷,棉服容易受潮,麻服不够保暖,我军对山地地形适应性本就差,不够灵活,加上天寒地冻,物资尚未齐全,行动力不足,战力大损。 其三,吐蕃自从松赞干布执政以来,军民一心,政令通达。自禄东赞之子钦陵掌权以来,热衷扩张、掠夺,大周及属国百姓,不胜其烦,娄帅八次讨伐,吐蕃军队损伤惨重,吐蕃人信奉以牙还牙,仇视周兵,所以此次前来讨伐,吐蕃国内必然战意高涨,甚至可能出现大非川全民出动之举。” 这话说出来,大家都沉默了,也就是说天时地利都不占优,若是钦陵随意挑拨一下,人和也处于下下等。 张扬听完这番话,敏锐的抓住了重点,立刻出来表现,“属下以为与吐蕃之战,不是一日之功,士兵稍加训练,地势、天气都是能够适应的,只要不操之过急求速胜,稳扎稳打。可以按兵不动,将战局拖延至二十五日之后,本地四季温差不大,这段时间足以使士兵适应时节。” 张玄迂:“若是这样,战局经久不定,加大了粮草消耗,却没有捷报,恐怕朝廷不满。” 娄师德:“此次陛下希望能给吐蕃人一番教训,自然能等得,二十五日,吐蕃必然首先宣战,我军被动应战尚可。张扬,你继续。” 张扬:“是。吐蕃虽然桀骜不驯,但内心畏惧我军,薛仁贵出兵五万,吐蕃出兵三十万,可见其胆怯,欲使用人海战术,不惜代价,战胜我军。若是能够诱出吐蕃大量青壮男子,将其击溃斩杀,吐蕃二十年内,再也无法犯我边境。” 娄师德大笑,“好,男儿自当如此。一味畏畏缩缩,只能见敌之长,不利士气,更难有所成就。我军驻扎已久,吐蕃不日必来挑战,张扬听令,吐蕃士兵好匹夫之勇,率领你的一千甲兵应战吐蕃,为我大周取一场首捷。张玄迂率大军为其压阵。” 作为军人,张扬最向往的其实是像霍去病那样,三千铁骑,追敌三千里,斩首三万,破王师,擒王首,封狼居胥。不过吐蕃这地,跑不到三百里,就需要休息,手里只有一千人,在这天寒地冻的环境下很难杀人取首级,至于王首,吐蕃赞普零存在感,钦陵又不是易与之辈,手握重兵,吐蕃士兵勇武,更加没戏。 也不知道霍去病当初是如何练兵的,对手是强悍的匈奴,竟能以少胜多,如入无人之境,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 由于应战之期拖到了二十五日之后,娄师德便主要对粮草问题进行了安排。一边命人看护好粮草,确定了几名信得过的老将负责照应粮道运输、交接,一边征用本地粮仓,收购周边粮草。 议事结束,张扬去而复返,“王孝杰即将领兵进入安西都护府,吐蕃两线作战,若是派奇兵进入吐蕃内地,内外夹击,此战就易胜了。我军如今处于四千米高原,吐蕃内陆处于六千米,若是吐蕃由上至下俯冲,我军恐难以招架。若是能寻到进入内陆的小道,或者能从吐蕃内部找寻机会,里应外合,也可以降低我军损耗。” 娄师德轻叹一句,“本帅年轻之时,也经常有此种念头,不过多年从军,都督一军一事,力求稳妥,带出二十万大军,自然想全数带回去。分兵本就是大忌,若是轻易挺进吐蕃内部,一旦有失,本帅如何对得起大周百姓。” 或许这就是老年人和青年人的区别,若是娄师德早年,恐怕自己就能领兵,像霍去病一样,杀到吐蕃王庭,张扬也不知如何劝说,说多了,娄大帅恐怕会以为自己轻视于他。 娄师德又安慰他,“你练兵、治军之才都有,又能识得战局,已经极为难得。只是,切记冒进,爱惜士兵,急行军的法子,并不适合如今的士兵。你回去了解一下士兵的想法,慢慢来,若是你仍旧坚持己见,又能有具体的行军路线,我也不拦着你。” 张扬告退。 娄师德这个主帅也当得不容易,吐蕃对对外关卡把守严密,若是要偷偷进入吐蕃内廷,最少也得五万大军才能在经过小规模遭遇战后,冲破阻碍全身而退,而现在交战很难给他们找到能带路的人。张扬手里也没有吐蕃的地图,带着大军横冲直撞,若是引得吐蕃主力前来清缴,很难避免全军覆没的结局,不但不能为战立功,还能成千古罪人。 可是如今,一直驻扎此地,让吐蕃占尽先机,也不是个事。 一夜几乎未曾合眼,睡着了梦里张扬还在想着这事。 天亮之后,吐蕃果然前来骂阵,张扬出列与对面的吐蕃将领索托约定十五日后对战,一千人对一千人,不死不休。对面的吐蕃将领,见张扬是个爽快人,当即应下,并提出杀敌五百即取胜,剩下战败的五百人需要每走三步,一边呐喊大周威武或者吐蕃无敌,一边回军营。 当日开始,张扬率领以前的三百甲兵,如今的七百新兵,开始了为期半月的特训,老兵很快搭建好越障、攀岩、跑步场地,马上就是生死对决,士兵内心都有些恐慌。 第二十九章 新兵训练 娄师德没想到张扬起步就玩这么大,那可是一千人的性命,而且还带的新兵,只是已经应下,没有再食言的道理。 大营对张扬的态度开始分化,大多数将领认为他这是逞一时之勇,没有将士兵的生死看在眼里,不堪重任,一改以前对这位新秀的赞赏。也有张扬的铁杆粉认为,他必然抱着必胜的把握,不过是一千吐蕃兵,正好让他们瞧瞧大周士兵的厉害。 这一千甲兵,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内心十分不甘,凭什么还没正式开战,便要与吐蕃进行这番决斗,为什么偏偏有我。 张扬对这一切心知肚明,可是,要培养一支强兵出来,必须要让他们尽可能多的获得经历生死搏杀的机会,不然只是训练,上战场之后,折损之大,是可以想象的。 千人训练之前,张扬想给他们讲明白此战的厉害关系,一些将领带头围观,所以围观训练的人,里三排,外三排,都在等他说出个子丑寅卯, “十五天后的这一战,不仅仅是是一场周人与吐蕃人的简单较量,还是大周与吐蕃的第一战,最少五百士兵的伤亡,不是吐蕃人,就是我们。我知道许多人对这一战并不看好,甚至有些人抗拒出战,我想问问你们这些人几个问题。 你们从军是为了什么?有的人是为了家里老父兄弟免受兵役,有人是走投无路从军赚钱,养活家里人,也有人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故乡,保护故乡的百姓,还有人是为了维护大周武士的尊严,建功立业,保家卫国,成为一方名将。无论出于何种原因,你们能够站在这里,为了个人的小家,为了大周这个大家站出来,对抗年年侵犯边境的吐蕃,你们都是值得尊敬的大周军人。 既然你们选择了上这个战场,保卫大周,我,张扬,作为你们的将领,自然有责任、有义务,教会你们在战场上活命的本事,带你们上战场,然后平安的活下来,平安的回家。两军对上,没有道义情理,有的只是刀光剑影,你死我活。谁先将手中的兵刃刺入对方的胸膛,杀死对方,打败对方大军,谁就能活下来。 这一次,看起来你们比其他人多了一次死亡的机会,但是你们无论参战与否,改变不了你们以后的命运,你们依然要面对与吐蕃的开战,依然要面对死亡的威胁。若是千人对战你们都应付不来,如何应对今后的万人对战,数万人对战。所以,正好相反,这一次对战,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机会,是让你们提前适应战场的绝佳的机会,分得清谁是敌谁是友,敌人在哪里,他会从哪里攻击你,攻击你的战友,如何保护自己,保护战友。你们全是新军,没有见过血腥,没有见过肢体横飞,队友倒下,没有经历过尸山血海,这一次便抓住机会好好体验一次。 我说过,要带你们取得胜利,带你们回家,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们就要开始为期半月的魔鬼训练。除了吃饭、睡觉,大家全部得狠狠的练,熟悉各自选用的武器,熟悉地形、光线,熟悉队友的行动,锻炼体魄,打倒吐蕃人。我给你们安排的训练项目,需要锻炼手部、腿部、腰部力量,还需要积蓄爆发力,持久作战力,非常辛苦,但是今日多流汗,以后就能少流血,多一份生存的希望。 现在,如果有人要退出,今天午时之前提出来,我会选择新人替换你们,你们是想逃避此次战斗,还是珍惜这次机会,全靠你们选择。这支部队,老兵我已经训练了半年之久,我相信他们的战斗力,不输于任何一支吐蕃军队,新兵,十五天,确实不多,但是,只要你们肯努力,肯用功,认真学,我相信你们也不会差。 我希望你们能够留下来,燃烧热血,并肩战斗,击败强敌,扬我大周军威。” 台下陷入了沉默,张扬有些尴尬,剧本不是都说这时候,台下会跟着念,击败强敌,扬我大周军威吗? 之前训练过的老兵对此还是充满信心的,半年的训练下来,确实有不同于其他军伍的反应力、持久力和爆发力,但是这毕竟是第一次上战场,很多人都有些忐忑。新兵更是充满了恐慌,战场,对他们而言,还是十分遥远的,可是半月后,他们就要参与其中,用血肉之躯与敌人搏击。 慢慢的台下开始讨论起来,事关生死,没有人比他们有发言权。 老兵甲:“迟早都要杀敌的,今日多杀一个吐蕃番子,就多一份功劳,老子才不怕他们呢,跟着张将军训练这么久,大周军中,老子也是佼佼者,说不准这仗打完,我也能混个将军衣锦还乡。” 老兵乙:“娄帅大败了吐蕃军八次,我老乡在他亲卫军,我摔跤打败了他八次,我相信张将军。” 新兵丙:“我还没有娶媳妇,我好怕...” 新兵丁:“迟早要上战场的,听说战场上,人都分不清楚,时不时就有人从开不见的地方一刀过来,这次上战场,就当做准备了,我们是代表大周出战的,赢了以后看那群上过战场的谁还敢小瞧我们。” 台下议论纷纷,不过大家都是看开了,觉得张扬说的很对,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这还是个立军功的好机会。 一千人,倒也真没人退出,也不敢退出。大唐尚武,虽然张扬说给他们机会选择,但是如果退出了,恐怕还有无尽的耻笑和军罚等着,没人愿意冒这个大风险。 众人先是分组,十人一组,十组一排,围着军营慢跑,直到精疲力尽,然后休息十五分钟,进行武器训练和越障、攀岩训练。 晚上还有长跑等着,一天下来,新兵已经累到不行,许多人趴床上,就直接睡着了。可是没人喊苦,今日不努力,以后说不得再也没有努力的机会了。 第二天起来,许多人腿部胀痛,不得降低强度,休息半天。张扬开始给大家讲授人体知识,那些地方一击必杀,如何判断敌人的下一步动作,那些地方能够遏制敌人的行动,并监督指导士兵在木桩上训练。 第三十章 首战告捷 张扬考虑的很清楚,要在高原进行千人混战,光有力气是不行的,必须要学会对战的技巧,学会配合,还要在这十五天,将一些动作训练成习惯。 不过他很自信,吐蕃人还停留在角力、摔跤的阶段,崇尚个人勇武,明天索托肯定会带领一群力大的斗士出来。力大往往意味着更高的体重,更加臃肿的身体,肯定没有眼前这群体格偏瘦的新兵灵活。只要能够打好配合,利用地形拉扯,破坏他们进攻的步伐,十人相互保护,步调一致,就能变成十人打四个人、五个人,这样还打不赢? 那就只能回去造枪造炮了,用热武器了。 输,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输。 中间训练的艰辛暂且不表,这一千人都是拿命再拼,虽然内心苦闷,却都咬牙坚持下来,尽力达到长官的要求,尽力做到最好。 张扬绞尽脑汁给这支千人军队起了个勇武军一队的名字,鼓舞士气。 第十日,为了考验效果,张扬应了娄师德的校验请求,娄师德也不想干涉张扬的训练,实在是如果输了,周军丢不起这个人。 张扬随机抽取了一组进行搏斗考验,娄帅账下军官也贡献了各自最优的十名步兵。 十名勇士各自高举武器,向张军冲过来。勇武军一队的十人,往左后方退出几步,十名勇士有先有后,但也十分机警,立刻调整队形,步伐,十人虽有先后,但还是以差不多的速度压过来,可是勇武军已经完成扇形布阵,每三人之间有人负责防御,有人负责进攻,有人负责应对队友疏忽不测和骚扰。力大的人拿着狼牙棒负责防御敌人手中的武器,硬碰硬,灵活的人使用尖枪进行掩护,另一人这是使用大刀突砍。武器都用布匹包裹,避免对士兵造成损伤,却也都是实打实的拼力气。 训练时日尚短,配合不是特别默契,但是总好过其他各个兵营组成的杂兵,各自作战,都是一味地拿着刀枪剑戟砍过来,十击之后气力大减,还未必能击中目标。 混战结束,只有三个人由于对战经验欠缺,没有撑过第一次攻势,被淘汰出局,后面其他七人打败剩下的人,张扬随机选出的新兵队取得了胜利。 娄师德全程观战,十分满意的点头,先前还以为张扬过于理想化,如今看来,他的办法真的管用。周军一伍士兵,多是来自同一个地区,也是有希望士兵相互配合作战,互相保护的意思,只是上了战场,眼中只有敌人,便顾忌不了周围的情况,没有经验的人,甚至压根不会躲避攻击,都是你插我一刀,我砸你一棒,更不用说保护同乡。如今张扬的这个阵型和训练办法,的确是十分有益的,可以说是布阵的一次重要进步。能否真正发挥作用,只能由这次对战检验了。 十五日转瞬即至,前一晚,娄师德准了张扬的请求,命人准备了丰盛的伙食,“你说的不错,今晚大家吃饱喝足,明日好有力气杀敌。” 张扬吩咐所有人吃到七分饱,不要饿伤了,影响气力,也不要太饱,无法灵活行动。 天亮后,吐蕃将领索托带着一千勇士前来,张扬立即带了一千勇武军出来。这一千人,果然都是面目狰狞,臀宽体阔,必定都是力士。 索托:“张将军身后还带着大军,莫不是输了便要留我等在此,不认此约了。” 张扬:“我大周礼仪之邦,愿赌服输,绝无食言可能,大军不过是来观战助威。倒是索托将军就带一千人前来,待张扬战胜后,恐怕回到大营十分困难啊。” 索托:“我吐蕃勇士,绝不会输给任何人,多说无益,张将军也是个痛快人,现在开战吧。吐蕃儿郎们,准备好了吗?” 吐蕃一千勇士齐呼,“杀,杀,杀。” 张扬冷声道,“列阵,迎敌。” 然后一百个扇形在还算平坦的高原地区上列出来,准备迎接吐蕃人第一轮攻势。 大战一触即发,双方武器交错,铁器相交之声不绝于耳,不断有吐蕃士兵将武器插进勇武军的胸膛,也不断有勇武军的刀枪砍进吐蕃士兵的腰部、腿部、颈部。双方人数都在减少,血流满地,不少第一次上战场的勇武军人都嘶吼出来,往日一同吃住的战友躺在地上,再也不可能起来了。 双方缠斗越十五分钟,吐蕃不敌,索托为了保存战力,着人扬起了白旗,张扬见状也吩咐收兵。又过了片刻,双方终于分离,只是眼里都带着浓浓的恨意,今日双方为了各自的荣誉,打响第一战,在这片土地,留下了首日的血泪。 各自清点战损,吐蕃军还有六百七十二名战士,其中两百二十一人受重伤,其他人尽皆战死。勇武军死亡一百二十人,受伤暂未统计,重伤的人都尽量不倒下,在能够发挥作用的地方,尽责掩护战友。 索托命人运送吐蕃将士尸体回去,张扬出言阻止。 张扬:“吐蕃勇士魂归故土,张扬可以放行,可是地上这些兵甲铁器,都是我周朝的战利品,自然得留下。” 索托:“今日张将军麾下士兵勇武,索托佩服,下次再战,必然要雪今日之耻。” 当下令人清理好尸体,就地掩埋,进行祭拜。 拖拖拉拉一个时辰之后,索托带领剩余士兵,每走三步,高呼一声“大周威武”,直到返回吐蕃大营。因为应下此次对战,带领一千勇士出征并且战败,使吐蕃士气受损,索托被打了三十鞭,十分懊恼轻敌。 却说勇武军战胜之后,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毕竟训练了半个月,在这半个月中相互扶助,有了一些感情,可是这些战友再也回不来了。而且,这次进入战场,参与了刀枪入肉的斗争,见识了以往未曾见识的血腥,对这些士兵的心理,还是有很大的刺激。 大帐中的其他人,对此十分开心,毕竟是打了胜仗。 娄师德高兴的称赞张扬:“首战告捷,练兵有道,本帅立刻为你请功,待到圣旨下来,以后你就是我大周的正式将领,希望你能成为一员猛将,牢记作为将军的职责,爱护士兵,保卫疆土。” 第三十一章 小霸王 吐蕃的战利品并不重要,只是张扬想了解一下他们的冶炼水平,所以留下来,知己知彼,才好有应对之策。可是事与愿违,吐蕃的铁器,与大唐的水平差不多,吐蕃已故士兵留下的盔甲和武器,只能是战利品。 张扬受权贵举荐,能够入伍管辖一千士兵,却并没有为人所知的出身和背景,所以帅帐里面,肯定不是所有人都服他,名不正则言不顺。但若是娄师德为其请功,正式受封,那大家也只能认可。 等到册封将领的旨意下了之后,张扬便能进入大唐军伍编制,得到众将领的认可,若是能立下战功,甚至能在战时受封中将,管辖四千人。娄师德收到太平公主的举荐信,自然得给她把事情办妥,或许此人能像薛仁贵一样,脱颖而出成为一代名将。 待众人告退,娄师德招来张扬,“本帅今日为你请功,便是看好你,锐意进取、能够为将的意思,希望你不要辜负本帅的期望。太平公主,是当今圣上的女儿,权势滔天,却并非大周之主。大周将领受命于陛下,只听王令,希望你能够分清厉害,切勿偏颇。听闻你只有名,未取字,本帅便赠你字,仁志。希望你为将之后,能够造福一方,保卫大周百姓。” 张扬当即承诺,“张扬必然记得娄师今日的教诲与栽培。” 娄师德未将数十年,军政均无差错,是个妥帖之人,武皇是放心的。看到他的举荐信,当即准了。千人对战虽是小事,但吐蕃世代居于高原,生活困苦,与大自然长期斗争,武力高于大周水平,能够带领新兵取得胜利,此人应该是个将才。 战马一来一回,又是十日过去。大唐士兵对于吐蕃气候更加适应,张扬的任命书也如期而至。 张扬在风风火火的练兵,沈三问也没闲着。老婆是女强人,还被丈母娘嫌弃,他干脆休息一阵,左右朝廷的事他也有些腻了,干脆休息一下,处理一下家里的事,把老婆儿子照看好。 特别是儿子。 学会说话了,不仅是升级版的十万个为什么,还是府里的小霸王。 头疼,并着快乐,大抵就是小霸王给沈三问的体验了。 是的,已经没人叫他小问了,都叫他小霸王。 小家伙对许多事情都保持着好奇心,尤其爱疯跑打闹。王家送来的那块石头,当初还特意从长安运到洛阳,可小霸王在上面爬了半个月之久,也不曾腻味,大抵是此事危险,有人拦着的事,他偏偏要做,所以也很让人头疼。崔玄有一日来府邸探望,看到石头被小霸王踢来踢去,毁伤了许多痕迹,当下就十分震惊。这两人都不管的吗? 后来一问才知道,小霸王能折腾一块石头许多人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府里的玉器、字画,玩完他不高兴,都能直接给摔了撕了。 公主花了大价钱装点的府邸,能被这三四岁小孩折腾的,大多已经尸骨无存,好在王家那块象形石还算坚硬,能够给其他物件挡许多灾祸。 府里下人看到小霸王,都想绕道走,可叹主仆有别,只能任由折腾。偏偏这小霸王在公主面前乖巧的判若两人,完全没有独霸府中时,睥睨天下的气势。 开始下人都只报告一句,少爷又失手打碎了几件玩物,或者气哭了多少下人,公主与沈三问还不以为意,只道是真的失手。可是后来,小霸王见到府里一份账簿,看不懂随手扔进池塘,二人突然意识到了这事的不寻常。 这诺大的府邸,都挺和善的,小问虽然爱闹,也不至于变得这么暴躁啊? 寻根探源,这就是儿童故事惹的祸。小问本就是爱闹的脾气,听了丫鬟婆婆讲的将军故事,便自以为将军都是义气干云不拘小节的,特别是故事中的某个场景,喝口酒,碗得摔碎才够霸气。 可别人喝的是酒,你喝的是水啊?别人甩的是破碗不心疼,你甩的可是上好的瓷器,放到后世,都可以买一座北京的四合院了。 虽然不心疼,可是这坏毛病可不能惯着,武周真正吃香的可是儒将,听一些前朝的故事,可不能保证在大周过的好。 自从沈三问在家待着的时间变多,与小霸王亲近起来,众人脸上的喜色溢于言表,真是喜大普奔,这小霸王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沈三问找来下人上茶,小霸王果然一口喝完,然后开始摔杯子。 你当着你母亲的面,不是很乖吗? 小霸王许是怕他误会,还解释了两句,“男人就该大口喝水,爹爹,我这样霸气不?” 嗯,霸气,今天我就让你看看真正的爸气,让你看看爸爸生气是什么样子。 沈三问当即捉过小霸王,放在腿上,一巴掌就要拍到裤子上。转念想想,还是个孩子,没有明白这不拘小节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能使用家庭暴力,忍一忍。 小霸王可不乐意了,“你弄疼我了。” 我还没用力呢!!! “小问,霸气不是这样的。真正的大将军,喝水都是一小口、一小口的,谁要是把杯子摔坏了,把碗打破了,说明他握个杯子的体力都没有,摔杯子都是打仗行军的信号,平时这样,你看着杯子的碎屑割伤了多少人的手,谁喜欢这样的大将军?” 小问疑惑的小眼睛转一转,“可是...” 小丫鬟应景的割破个手指,沈三问暗道一声机智,得赏。 小霸王许是有些明白了,“那我把杯子扔出去,不就不用收拾了?” 沈三问很感谢小霸王,想的真周全啊! 这熊孩子。 “你在你母亲面前怎么不摔?” 小霸王骄傲的笑了一笑,“母亲大人是女子,又不用打仗。” “...那这些丫鬟呢?” 小霸王:“哦,只有他们在眼前,我也不摔。” 沈三问无语,就是绕不明白了。“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从前有个将军,他行军前甩了碗,士兵也都跟着学,然后摔破了几千个碗。喝完酒,准备与敌军决战,后来两军僵持,需要去找救兵的时候,每次求救的士兵都需要经过甩碗的地方,马蹄踏过碎碗,马蹄割伤,把这些士兵摔下马去,这些士兵没有一个送出求救信的,最后这个将军便战败了。从此以后,甩碗都成了兵家大忌。” 小霸王可能惊呆了,眼睛瞪着圆圆的,原来是不让摔碗了吗?那该摔什么好。 第三十二章 得胜 对于小问的举动,公主起初是不以为意的,毕竟仆人都很“忠心”,公主也不会为了些许器物,生儿子的气,最多嘱咐仆人几句,小心照看。 可见,一个母亲在面对子女教育问题的时候眼睛是有多么不敞亮,当然父亲也是一样。 子不教父之过,沈三问必须得好好管管,这是他的责任。 公主如此知书达理,小时候肯定很乖。自己小时候也没这爱好,虽然生气了也什么都能摔,小问这是像谁? 看着一众人眼里的喜色,小问是有多么惹人嫌弃? 罢了。有自己这个天底下最棒的爹爹在,肯定能教好小问的。 虽然沈三问心里也再想,要是个小公主多好。 静谧的夜晚。 公主与驸马二人在低语。 沈三问:“你的宝贝儿子,有点皮啊。” 公主捏捏沈三问的鼻梁,“你小时候皮不皮?” 沈三问:“我小时候可是三好儿童,身体倍棒,热爱学习,品德优良,声名远播。” 公主轻笑一声,但是不戳穿他,“你小时候都学了些什么?”就能声名远播了? 沈三问:“嗯,小时候学了一些强身健体之术,所以现在身体倍棒,还能大战三百回合。” ... 待到二人都乏力了,相拥着沉沉睡去。 商议事情,还是的白天正规正矩坐下来谈。 沈三问:“你放心以后他做将军吗?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 公主:“如今小问还太小了,讨论这些没有意义。若是他长大了还是这般想法,我也支持,可不是所有士兵都要亲自上阵杀敌的。” 沈三问作为一个爱好和平的人,对战争还是有一份敬畏的,大家都好好活着不好吗?为什么要兵戎相见。“只要他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活一回,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 公主不再多言,这与她受到的教育倒是有许多差异,李氏从来教导的都是为国尽忠,大多数人的志向也是屈从于国家的意志,只能在自己的想法和喜欢的事情,与国家的政策、君王的意志中寻求交叉点,然后达到目的。不过小问是自己的儿子,他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 沈三问又有些动摇了,“公主,闲云野鹤的悠闲生活,与庙堂之上的风起云涌,你喜欢那个?” 公主:“庙堂之上,虽然勾心斗角,却掌控着祖宗基业和千万人的生死,所以我不愿意离开。” 好吧,到了今日,恐怕也不能离开了。 这时,突然收到了张扬的来信,让他在京中注意军粮运送,吐蕃已经增军,有一战定胜负之意,若是粮草、辎重不能连续供给,远道攻伐很难取胜。 本来二人约定的是以英文联系,可惜应景的英文单词,以张扬的四级水平实在是写不出来,只得以拼音代替。沈三问严重怀疑自己回一封英文信他未必看得懂,回信完毕,又老老实实在下面加注了拼音。 此战负责军粮的宰相武三思,他是分得清厉害的人吧?应当不出有错。 不过,沈三问却记得,大周与吐蕃征战的一次大败,好像就是这时候,大概全军覆没了十万人,朝臣从此谗言不断,败局过大,武皇对武将也不复之前的信任,自此,才有了大周武将相继被来俊臣陷害的惨剧。若是张扬与娄师德应了此劫,娄师德贬官是一定的,张扬怕是难回来了,回来也难以出头。 只是,这军粮是武三思的事情,自己如何才能管得着。 自从孙子提出用间计,各朝各代都在培养着消息渠道。大周的权贵,也没在这上面省花费,各州各府,朝廷大官府邸,都充斥着不同的线人,不到要紧关头,许多人一生都不会暴露,可谓是拿钱不办事的好差事。之前收养的十个人都已经派出安插在重要人物的身边,只是武三思府邸严格,实在寻不得空,连武三思的信息都无法获取,更别谈兵部的信息了? 若是武三思没有动心思还好,若是他真的打军粮的注意,自己又能做些什么? 沈三问令人传话与康顺,此事还是得来俊臣出面,若是军粮出了纰漏,这可是大功一件。 猫儿嗅到了腥味,行动都特别快。康顺说这次粮草兹事体大,经手官吏难免生出心思,若是查出,陛下恩宠必定更甚。来俊臣当夜就捉拿户部经手属官以及武三思心腹若干。来俊臣善用酷刑,又能挑拨众人心理,上了刑,又有第一个如实相告不杀的承诺,很快就水落石出。 武三思此次可算动了大脑筋。 历朝历代的粮食运输都比较复杂,并不是从产地运往战地,而是由两京的粮仓出发。年年各州收税,截留小部分,其他的一年两次千里迢迢运送到京师,然后等到灾荒征战,再由京师调拨。这样,财政大权才算真正掌控在中央,皇帝也才放心。高宗年年征战,粮仓粮草十不存一,又几番饥荒,贞观的家底败了个干净,武皇励精图治,几年时间,好不容易塞满了洛阳、长安的部分粮仓,可算是又要耗尽去了。 二十万人士兵的吃喝,可不同于平时的消耗,平时一个人只有两碗的口粮,到了战时,可以吃上四五碗,是个填不满的窟窿。武三思虽然是个主战派,但是见不得这群半月未动的蛀虫这么消耗,说是准备的半月的口粮,一半落入了武三思的口袋,按照娄军的实际消耗,恐怕只能吃七天。若是开战,便有一周是饿着肚子的。 二十万人的口粮,稍微动一动,每袋少装一些,填补一些重物,其实很难发现,所以武三思做的十分顺手。 沈三问大惊,武三思胆肥了。 来俊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收到消息之后,他并没有第一时间上报武皇,而是拜访了武三思。这是要分赃啊? 沈三问顾不得那么多,也没想过要将此事闹到武皇跟前论个是非对错,急急忙忙拉着宰相狄仁杰就往武三思的府邸跑。 彼时,来俊臣才坐下,与武三思商议自己的房屋需要修缮,就有人来报,有两个不速之客。 来俊臣也懒得回避,狄仁杰?他能拿我怎么样。 狄仁杰见此二人,心中颇有几分不满,武皇可是最讨厌朝臣结党营私的,这二人在一起,也不知道有什么龌龊。而且沈三问既然拉着他过来,肯定是有鬼的,再联想一下武三思最近的大任。 狄仁杰厉声道,“武大人,老夫奉陛下之命,前来问询粮草辎重准备事宜,此战关乎重大,不容有失,大人既已主战,务必保证充足供给,切勿有失。前线将士,为了大周荣誉而战,希望武大人供应好军需,不要让士兵寒心,若有需要之处,老夫可以协助。娄帅是三朝元老,对陛下也曾有维护之意,还望武大人谨慎行事。我等同朝为官,自当效忠陛下,不敢有失。但若是有人贪赃枉法,为了一己私利,置将士生死于不顾,置国家社稷安危于不顾,老夫也必定不会轻绕。” 也没人知道他说的娄师德这个维护之意,到底指的是多大的恩情,是不是真的存在。不过狄仁杰的意思很明白了,你如果敢动粮草,娄师德不会放过你,我也不会放过你。 沈三问很明智的在旁边装鸵鸟,心中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武三思大怒,“狄大人,你我同朝为官,只是同僚,并不是上下级,还轮不到你来命令我,若是本官有什么做的不好的,你大可去陛下哪里参我一本,不用如此讥讽。天下人都知道您狄大人廉洁奉公,您还是在陛下面前好好表现,在本官这里表演可没有赏钱。不过本官却要说一句,这天下也并不是只有狄大人一个清官,本官被陛下委以重任,自然看重这江山社稷,不会有负所托。狄大人如此咄咄逼人,置本官于不忠不义之地,本官在您眼里也只是奸诈小人,便无甚可说了。话不投机半句多,寒舍也容不下您这尊大佛,狄大人慢走,本官不送了。来人,送客。” 武三思很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沈三问赶紧跟着走了。 只是武三思心下却十分不甘,此事做的十分隐蔽,来俊臣抓了好些人,才拷问出来,狄仁杰如何得知的?都怪这来俊臣,好端端的,查什么军饷。 可是他得罪不起来俊臣,只能把自己撇清,叹一口气,“来大人,此事陛下已经过问,本官也无法做主了。”真的是肉疼。 来俊臣将茶杯重重的摔倒桌上,脸色铁青,早知如此,还不如去参他一本,如今已经过府拜访,在武皇面前无法解释,算武三思走运。“下官身受皇恩,此来与狄大人一样,为了督促粮草,武大人务必约束自己,谨防下属中饱私囊,若是有人犯事,本官决不轻饶。”言外之意就是,这笔钱我拿不到,你若是敢动,我让你好看。 好处没有拿到,一下子把狄仁杰和来俊臣都得罪光了,武三思眸子冷了几分,真是岂有此理。 不过狄仁杰既然声称是奉了皇命,武三思还是谨慎的先进宫复命。 武三思:“陛下着狄仁杰来问的西征粮饷之事,已经齐备,三思特来复命。只是娄师德率二十万大军,半月未曾动军,不知道意欲何为,军饷开支甚大,虚耗空响,臣以为不妥。” 武皇点点头,狄仁杰虽有逾越之处,倒是有心了,对他之前主和目光短浅的成见都轻了几分。 “娄卿与吐蕃交战多年,经验丰富,何时出战只有主张,三思不用忧虑。娄卿率领将士在外奋战,朕自当于国中为其排除谣言,此言休要再提。吐蕃天寒路远,军需乃是重中之重,三思负责后勤,切勿掉以轻心。” 武三思应声,恭敬退出。 受了此番警告,必然是不敢有所动作了。 沈三问一颗悬着的心却放不下,又去撺掇狄仁杰,“狄大人,这军需您放心吗?” 狄仁杰:“驸马能为前线将士考虑,老夫在此谢过了。只是老夫也不能僭越职位,监督武三思,驸马手中可有真凭实据,证明武三思确实有不臣之心?”此事,他也是有心无力的,军饷实在不是刻意随意插手的,不然耽误运输,反而不好。除非事后得到娄师德那边的证词佐证,没办法防患于未然。 沈三问只得安插忍人手,保证信息通畅,如果粮食供给出现问题,第一时间上报。 与狄仁杰商议并着安插人手必然被武三思所知,得到沈三问参与的消息,武三思更加笃定武皇派人监督。 粮饷倒是一分不差的运达,比以往缺斤短两的军饷,更让人满意。娄师德认定武皇的决心,一番演说,士气大振,朝廷等着他们凯旋。 两军经过半年厮杀,夜袭、明枪暗箭、包围与反包围,列阵对战与游击作战等等,最终周军取胜。张扬带领甲兵游击作战骚扰,奔袭于高原各处,对吐蕃军队造成了极大的破坏,也立下许多功劳,此战结束,顺利在军中拥有了自己的一群拥护者,娄师德也提拔他到了中将。 此战过后,吐蕃青壮年战力损失惨重,娄师德带着吐蕃的降表,班师回朝,吐蕃承诺二十年不侵犯大周,不骚扰西域。在外多年,征战屯田,终于回到了繁华的政治中心,娄师德心中有喜有悲。喜的是与吐蕃打了十几年,终于大获全胜,悲的是打了十几年才结束,从壮年打到老年,人生难再有十几年。 娄师德回京之际,朝廷正好空出了两个相位。 一是崔神基因为诸多政事过于保守,被武皇不喜,被罢黜。 二是狄仁杰陷入来俊臣精心策划的阴谋,被捕入狱,承认谋反。而后其子狄光远向武则天鸣冤,这桩明显的冤案以狄仁杰被贬彭泽县令告终。此后武承嗣以狄仁杰影响深广为由,三天两头请旨诛杀反贼狄仁杰,武皇每次拒绝。来俊臣自从狄仁杰被贬后,再也不轻易提有人谋反之事。 娄师德率领众将进入洛阳,武皇亲自出城迎接,当场册封娄师德宰相之位。 吐蕃之事已毕,封禅之事便无人反对。 第三十三章 亚献 封禅历来都是大事,特别这是武皇的第一次封禅。历史上,封禅的虽然并不一定是明君,却无一例外都是能当世称颂的。代表天下前往泰山祭祀天地,取得受命于天的美称,一直是历来君王的心愿。 或许是被高宗封禅时的开怀一笑打动,或许是为祭祀天地的肃穆礼仪与百官敬仰感动,或许是为天下百姓得以安居乐业的自豪,或许是为了自己能够站在这舞台,成为天下第一任激动,或许都有,总之,等待这一天许久的武则天特别开心。 行程不多时便定下来,毕竟已经准备了大半年。 封禅的亚献不知道花落谁家,武承嗣心中忐忑。 可是这一次,祭祀前,武皇却没有指定这些任何人献礼,亚献代表的是帝国尊贵的身份,一般都是皇太子,如今未指定任何人,众臣心中不定,最终还是礼官为定下规程,请示于武皇。 武皇在思索,若是定下武旦,朝臣必然投向殷王,若是再次定下武承嗣,只怕朝中的风向真的要变一变,也不合适。 可是这三献礼敬酒,也是必须得有人的。 以往祭祀,从未有女性参加,自从高宗携着皇后祭祀便开了有德女子参与的先河。此次祭祀,朝中权贵全部到达,对女子参与祭祀朝臣不敢多言,特别是对于有权有势的女子参与,比如上官婉儿和太平公主。 朝臣立刻分为两派,一派以多年老臣为首,拥护武旦亚献,一派以武氏权贵为首,拥护武承嗣亚献。看起来是亚献之争,却暗含着陛下对各自势力的扶持,此时,武皇也不太可能抑制武家势力。没有想太多的武家族人,只是争一份荣耀,想多的武承嗣,则是期待着武皇托付重任。 仿佛以往请求立武承嗣为太子的声音复燃,武承嗣也不在谦恭退让。武三思谨小慎微,不愿意卷入这些纷争,武承嗣在武家也成了一言九鼎的人物,越发不会收敛,参加完这次祭祀,必然能让更多人了解到武皇对他的“期望”,能使他的地位更稳固。 可惜事与愿违,武皇犹豫不决,令武旦和武承嗣都十分不安。 武皇晚间传见了沈三问。 武皇:“你认为何人亚献合适?” 这个问题显然不适合回答,如果回答武旦,武皇心中的怒火不会少,如果回答武承嗣,也必然不合她的心意。 沈三问给出了一个自以为巧妙的答案,“不如,不如传庐陵王?” 这个答案倒是出乎武皇的意料,“这个逆子啊,守业都难的人,呵。朕有意以太平为亚献,昭告天下。” 沈三问心中叫苦,公主此次参与封禅,也不过是与群臣地位等同,若是再进一步,武旦和武承嗣如何能接受?他们甚至都有可能放下成见,联手来打压公主。“此事臣不能做主,不如陛下与公主商议?” 武皇:“此事与太平无碍,只是你,能否躲得过他二人的明枪暗箭。” 沈三问义正言辞的说道,“若是公主愿意为献,儿臣自然是无碍的。”他二人好像也确实奈何不了公主,而且若要是对付公主,自己必然是必须迈过的坎,自己自我保护能力还是有的吧。 武皇翌日便宣布了此事,武旦身为皇嗣,不思进取,武承嗣为相期间,毫无建树,二人于国无功,顾念皇亲身份,特许参与祭祀。太平公主以天下苍生为念,举荐贤臣,赈济灾民,鼓励农事,功在千秋,指令为亚献。宰相娄师德本为文臣,于吐蕃侵犯边境之时,投笔从戎,为将数十载,保卫疆土,开垦荒地,使无数百姓得以存活,特令为终献。 武承嗣和武旦听完就傻眼了。这是不满二人争权夺利,结党营私?还是有意抬高公主? 庭下的表情更加丰富多彩。这武皇是有意传位于一位公主?这让台阶底下的一众八尺男儿如何能够接受?今生有一位女皇帝还不够,还来第二位,以后,是否朝政事务也要换成女子处理?女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不过是靠男子耕作生存产出生存的附庸,如何能够凌驾于男子之上?纵然武皇天纵英才,成了这千古一帝,也不代表,其他的女人可以让这一世之人服气。众人义愤填膺,眉眼含怒,正待谏言。 姚崇一如往常第一个出列反对,“陛下,自古便无女子参与祭祀的道理,陛下为皇后时,功在社稷,先帝特携陛下祭祀。如今,公主之功尚未有定论,此言难以服众,臣以为殷王修德修身,又身份贵重,才能担此大任。” 其他人还未来得及开口,武皇摆摆手,“姚崇以下犯上,不尊君王,不能明辨朝政,庭杖二十。若再有异心者,心存偏见,不能正视劝农赈灾之功,革职查办。” 庭下顿时鸦雀无声。姚崇平时谏言深的武皇之心,比之狄仁杰也不逞多让,加上武皇一向对有才之士都十分宽容,那个捏造事实,恶意中伤武皇的骆宾王都能得到武皇的赞许,姚崇更加是被所有人看好的相才,武皇也对他多次委以重任。 仅仅是因为反对公主亚献,便被庭杖二十。这武皇今天是吃错药了吗? 许是武皇一向的宽容让他们忘记了这是个帝王,今日下的是命令,而不是议事。帝王已然决定的事情,怎么会因为姚崇的一句反对而更改? 二十大板打完,姚崇哼哼唧唧的上来请罪,“姚崇,德行有失,望陛下恕罪。” 姚崇心里叫苦,这个公主当真是不能得罪的,今日怎么就一时口快?今日负伤,恐怕祭祀也没办法参加了,这就是皇帝陛下的意思吧? 果然,武皇对他的识趣十分满意,“无碍,姚爱卿知错能改,朕心甚慰。爱卿有伤在身,便好好养伤吧,祭祀便不用参加了。” 此事便这么定下了。 公主当然是知情的。 祭祀大典如期举行,公主盛装出席,继武皇献酒之后,举杯高歌,“皇天在上,厚土在下,今护国太平公主诚心祭祀天地,祈求神明护佑我大周,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礼毕。这个红妆时代好像更久了。 历史,已经被改的不成样子,沈三问心想,自己应该再也没有预见未来的能力了。 第三十四章 伺候 沈三问倒是有一分好奇,难道历史上武则天心中便是在公主与儿子谁继承大统的问题上纠结,而非是武承嗣与李旦李显这些人?武承嗣说到底,不是武则天的亲儿子,他的父亲也并不得武则天看中,加上他也没有太高的贤才,武则天绝不会传位给他。 可是最后为何是最不得宠的卢陵王被立为太子。 现在看来,武则天对太平公主的期望真的不小。她本不是什么迂腐的文人,为政任人唯贤,儿子不中用,考虑女儿,有何不可? 不然,按照历史上记载,为何会予以公主胜过太子的财力,令她参与朝政决断,还给他换个驸马美其名曰保护他。到了今天,李显做个穷困潦倒的王爷都没人迫害,李旦也活的好好的,沈三问不信这个鬼话了。这天下还有这样的人,有实力并且敢去害公主吗? 今日指定亚献,还特意考虑作为驸马的自己? 这宠爱,是真真的顶天了。 就差立公主为皇太女了。 不过,这可能吗? 封禅回来,公主府热闹非凡,每天前来拜谒的人络绎不绝。所谓的信念与男子汉的自信,在现实面前实在苍白无力。 沈三问不想去嘲笑任何人,这本就是人性,趋利避害,是千百年来传下来的思想。 沈三问在想,为什么这一世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是史书记载有误,还是自己这只蝴蝶引发的风暴? 公主预知后世,提前展露抱负,武皇侧目? 不,不对。只是想法不可能有如此动人的能量,特别是被打动的人还是武则天。 公主真的有了周密的布置,使得武皇认为她才是最合适的继承人? 公主有事瞒着我吗?她到底做了些什么呢? 既然有问题,直接开口问就好了。两个最亲密的人想出,若是什么事都放在心中,你瞒我一次,我瞒你一次,到最后谁也不信谁,日子就没办法过了。多少情侣因为这一次次不坦诚,最终误会再也解不开,分道扬镳。 沈三问求生欲很强,不会犯这些小错。 “公主,你夫君心好痛。”沈三问摸着心,微微皱眉,表达着自己并没有的心痛。 公主听这撒娇的语气就有几分疑惑,这又是什么举动触碰到他那颗敏感多情的真心了? “你要怎么才不痛?” 沈三问:“我想知道公主都做了些什么,打动了陛下。” 公主:“想知道啊?” 沈三问:????,“有,有条件?” 公主:“今天把本公主伺候高兴了,就教教你。” 沈三问心中一阵狂喜,“遵命,公主殿下。” 公主瞧着他得意的样和脸上止不住的笑容,突然有种浪费机会的感觉,这条件他好像还挺受用的? 公主:“我渴了。” 沈三问:“公主殿下想喝什么,我这就去准备。” 公主:“这个我字不妥。” 沈三问:“…奴才也不妥。” 公主冷哼一声。 沈三问:“小的听公主的。” 这还差不多。 “去备茶。” 沈三问着人备好茶具,选好茶叶,开始耐心仔细的烹茶,公主在一旁手不释卷。 “清茶备好,请公主点评。” 公主端起小茶杯,轻嗅茶香,抿了一小口,“茶汤色正,味甘,香浓,中等。” 沈三问:“品相俱佳,为何不是上等。” 公主:“烹煮时间不够,火候不行,徒有其表,甘中带涩。” 沈三问喝了一口,貌似与平时喝的没什么区别? 公主:“勉强算你合格。” 真的这么勉强吗? 沈三问:“小的一定好好学习烹茶,公主饿了吗,小的去准备膳食。” 公主:“去吧,勿要油腻,晚上还要进宫拜见。” 沈三问照着公主爱吃的,准备了鱼虾、素菜,又亲自做了蛋汤,弥补没有煮好茶的遗憾。 沈三问:“公主今日没有喝到好茶,受委屈了。” 公主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多谢驸马。” 应该的。 午膳完毕,公主照例绕湖一周,消食静心。二人手拉着手,在亭中坐下,犹如一副优美的画卷。 如果没有某个小不点过来捣乱就更好了。 小霸王沈小问看到母亲就飞奔过来,“娘亲,我也要进宫。” 公主:“你进宫有何要事?” 小霸王挠挠头,“皇奶奶说小霸王不好听,要给小问取名字。” 沈三问:我觉得挺好的。 公主松开沈三问紧握的手,抱起小不点,“那你可要乖乖的,不能惹母皇生气。” 小霸王颇为郑重的点点头,“小问最乖了。” 沈三问后知后觉的过来关心儿子,“小问困不困,要不要休息一会?” 小霸王点点头,“是有些困了。” 沈三问:“小问先去休息,晚些时候进宫。” 小霸王不肯走,在凉亭皮了一会,终于有几分困倦,被人带下去休息,公主也休息够了。 二人整理仪容,进宫面圣,距离小问五岁还有一年,也不着急取名字。公主与武皇小话家长,而后又有上官婉儿加入四人大话政事,下午悄然过去。 武皇犹记得起名之事,嘱咐下次带小问一起来。 回家已经不早,用罢晚饭,崔玄又来拜访一次,商议许多杂事,沈三问也没细听,总之,时间过的很慢。 待天色已晚,也是时候伺候公主沐浴更衣了。 沈三问:“小的伺候公主沐浴。” 虽然已经坦诚相见过,但是还是有许多情调,是没有体悟过的。 自从小问出生以来,公主反而有几分禁欲之意,偏偏驸马多情又花样多,花言巧语,一旦有了机会,禁欲许多时候不得不屈从于欲望,流于表面。 如今这次,公主主动要求的伺候也算头一回了,沈三问算是如意了,心中想的全是务必小心仔细的侍奉好了。 众奴婢知趣的退出,只留下二人。 沈三问抱起公主,在浴房的屏风前将她轻放下来,一只手不舍的环绕在腰间,一只手已经伸到了腰间的系带,温热的唇更是先行一步,轻咬她敏感的耳垂,“公主还是美的动人心魄。” 公主似乎有些担心他的蠢蠢欲动,轻轻的阻止他继续靠近,“别动,洗澡。” 第三十六章 劲敌 武皇既然决议留下张昌宗,再多的谏言也是无用的。 搬出以前那种天意断命的说辞,用久了,到了真需要用的哪一天,只能变成叫狼来了的孩子,没人信。对于没成气候的张昌宗,沈三问自然不会运用此道。 薛怀义在宫中待了这几年,已经极为乏味,时不时往洛阳城边的白马寺跑,还经常与武皇回忆,还是原来在感业寺好,事事都难办,事事都能好好商议,也不感觉他是个没用的人,还是白马寺让他心里舒坦。 在皇帝身边许久,薛怀义还是学会了许多东西,他不是八面玲珑的人,若是惹的皇帝不高兴了,多提以往的事情准没错。 武皇应当是真的对这个旧人有几分情分,纵容他犯了许多过错,从未真正处罚过他。 如今宫里来了个新人,薛怀义也不知道收到消息没有,沈三问觉得有必要帮一帮他。于是立刻着人前往白马寺,这地位受到了威胁,想必是不会无动于衷的。 是夜,薛怀义火急火燎的赶回皇宫,赶到御书房外,求见武皇。 才一见面,“陛下,怀义想您了。” 这时,风姿柔美的张昌宗端着果盘缓缓步入。 薛怀义看了看张昌宗,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你是谁?书房重地,是你能来的?” 张昌宗客气的行礼,“在下张昌宗,是忧心陛下处理国事劳心劳力,前来侍奉的。” 薛怀义:“陛下,此人好生俊美,想必有如此佳人陪伴,陛下用不了多久,就会忘记臣这个故人了。” 武皇轻笑,“怀义不必如此,朕与你相识已久,绝不是他人可以替代的。” 张昌宗心领神会,做出一副强颜欢笑的样子,“张昌宗打扰陛下与薛大人叙旧了,这就告退。” 武皇点头,张昌宗立刻退出。 才进宫便遇到了拦路虎,武皇却并不信任他,如今最好还是能与薛怀义搞好关系,好好站稳脚跟,不然那一日被薛怀义坑害了,恐怕也无人给自己鸣冤。 薛怀义与武皇说了许久的话,讲述他在洛阳的见闻,白马寺中僧人的生活,还有他对道士的不满,他浪费了多少唇舌,讲了好多道理才“说服”让他们转投佛门,剃度出家。 武皇哭笑不得,薛怀义还是当初的薛怀义,从来没停止过胡闹。这么多年,许多人变了,却还有这么个人,能够让人放心。 薛怀义见张昌宗再也没有进来,主动提起此事,“那个小白脸,年纪轻轻,却是一肚子坏水,陛下可不能太过信任他了。如今陛下身边只有怀义一个贴心的人,臣可不能看着那个小白脸在陛下身边进谗言。” 武皇被他逗乐了,“如今朕身边除了你编排那些贤臣的不是,还有谁来进谗言。” 薛怀义当下哑口无言,却不依不饶,“陛下,那些人整日像苍蝇一样,哪里是贤臣了。” 武皇也不理会他,政事向来也不会和他讨论。 不多时,薛怀义告辞退出。 行了几步,看到站的挺拔的张昌宗,薛怀义心中气不打一处来。 薛怀义:“小白脸,你心倒是不小,都蹦跶到陛下身边来了,千金公主的金山不够你挥霍了?”在洛阳久了,对千金公主的事,他也是有耳闻的,千金公主将府里事务全部交给他打理,张昌宗挥霍无度,却还是这山望着那山高,来陛下身边,可见此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张昌宗故作严肃,“在下早就听过薛师大名,所以在此等候多时,今日得见,实在是三生有幸。” 薛怀义一脸的不屑,“得了,不用演了,你什么德行,想干嘛,我一清二楚。注意打到陛下头上,你还是第一个。我告诉你,有我一天,这洛阳,这皇宫,便没有你出头之日。我劝你,打哪里来,回哪里去。” 张昌宗也不再表演了,“薛大人与陛下是旧故,又于陛下有恩,张某不过是混口饭吃,绝无争宠之意,无论张某能否得陛下青眼,必定不会冒犯薛大人的。” 薛怀义:“一山不能容二虎,你站在这里,便是冒犯我了。” 张昌宗只得告退,这薛怀义并不傻。不过他并不担心,武皇虽然当面说了他不如薛怀义的话,但是愿意留下他,便也是让薛怀义放心,不要动他的意思。今后只是各凭本事,博得君王信任与笑颜。 薛怀义并没有把他当回事,哼,一个玩物。 公主回府后,对千金公主十分不满,“薛怀义是僧人,进宫祈福师出有名,这张昌宗是何意,进献给母皇的男宠?” 沈三问心中暗喜,却不好表现出来,爱抚一下她,“陛下不也说了,只不过是一件玩物。如今还无需担心,只是在陛下身边待久了,很难有人能不被权势动心,还是得让他有个分寸好。只是去干预陛下的私事,陛下肯定不喜,张昌宗进了这宫闱,便不好动了。” 公主:“此事交给上官婉儿去办吧。” 沈三问:“也可。” 上官婉儿今日正在做诗会,错过了千金公主进宫献礼的精彩一幕。武皇爱好诗词书法,对上官婉儿用词华丽的诗句十分喜爱,上官婉儿也投其所好,举行诗会,选择武皇喜欢的诗词进献。 诗会才结束,就有人来报,太平公主求见。 上官婉儿忙着人请进来。 太平公主长话短说,“千金公主进献了一个叫张昌宗的人,此人心术不正,还望婉儿能够提醒一二。” 上官婉儿何等聪明,自然心领神会,“婉儿必定尽力。” 沈三问又补充一句:“上官姑娘务必小心,此人是个有无度量之人,在陛下面前稍稍提醒即可,若是他不生旁的心思便罢了,若是不好处理,我与公主再向陛下劝诫也可。” 上官婉儿:“多谢驸马。” 实在是不宜多言,公主与上官婉儿匆匆作别。 张昌宗此进宫闱,得到了千金公主的全力相助,加上武皇对张昌宗的赏赐,在宫中手头也十分宽裕。有钱能办成许多事情,多年游走于权贵之间,张昌宗深谙运用财物,结交上下,博得一个好人缘之道,也明白此事的重要性。 他要结交的第一个人,便是宫中最得圣心的上官婉儿。 第三十七章 李裹儿 上官婉儿,乃是宫廷名人,自然有许多人能够得知他的行踪。 听闻她最喜欢兰花香,张昌宗很郑重的熏了淡雅的花香,在宫门等候许久。 上官婉儿受了公主托付,回来的比以往要早,张昌宗却并未错过。 看到宫门的那俊俏的人,自然知道是谁。 上官婉儿:“张公子,可是在等婉儿?” 张昌宗也有几分愕然,她竟然已经得知了消息,“婉儿姑娘,在下是千金公主进献于陛下,侍奉陛下的张昌宗。” 上官婉儿:“张公子请自重,婉儿,可不是谁都能叫的。” 张昌宗保持着君子的风度,“遵命,上官姑娘。” 上官婉儿:“张公子既然来了,我有一言不得不说。” 张昌宗:“上官姑娘请讲,张某初来,不懂规矩,还望不吝赐教。” 上官婉儿:“张公子若是只为富贵而来,婉儿愿意祝公子一臂之力。若是公子所图非小,意欲染指朝政,指点江山,宫闱并不是合适的途径。张公子还是谨守本分为好,否则恐有一天,这洛阳乃至天下,难有公子的容身之所。” 这皇宫当真不是什么好地方,可是张昌宗却并不气馁。上官婉儿和薛怀义可以凭借武皇的信任,获得如今的地位权势,为何他就不可以了?终有一日,要让你为今日的轻视付出代价。 张昌宗心里冷笑,面上却仍旧保持着笑容,“上官姑娘不必多心,张某只是感念千金公主的恩情,希望能够为主分忧,进宫博得陛下欢心,给自己寻个容身之处,也给千金公主一份安心。” 上官婉儿点点头,“如此甚好。”对这个待人温和的白面书生,上官婉儿倒也并不反感。不过长期处于宫闱,笑面虎见多了,她也并没有将此人看做心思简单的人,单单这份镇静从容便不是常人能有的,公主也不会特意寻她办此事。 上官婉儿进宫向武皇复命,报告今日诗会的盛况。文化也是政治的一部分,一个才子辈出,诗句富丽堂皇的时代,大抵也是盛世不可缺少的一环吧。武皇对诗句的喜爱,或许也源于她的政治理想? 末了,上官婉儿却提了一句,“这张昌宗今日熏了兰花香,在宫门等候我几个时辰,却只道了一声初到,请我教规矩,甚是奇怪。” 武皇冷哼一声,上官婉儿知趣的闭嘴。 这并不奇怪,太过急于表现,在宫中行这些手段,拉拢人心,可并不是什么好事,武皇心里自然是不满的。 武皇:“如他所愿。” 于是上官婉儿听从武皇的命令特意请了人,教他规矩。宫廷里的老嬷嬷,对这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可不会怜惜,虽然休息时刻,也会上下其手,但学规矩就是学规矩,行礼喝茶的仪态,还是得符合皇宫的礼仪,都得想学会了。 把张昌宗折腾的够呛。 被薛怀义和上官婉儿这两大巨头排斥,即使偶有亲近武皇的机会,张昌宗仍旧一丝不苟小心伺候,不敢多言。有苦难言啊! 却说公主府内,公主收到了庐陵王差人送来的信件。 庐陵王在房州生活简朴,对皇位已经不抱奢望。韦后在途中诊出喜脉,到达不久生了一女,取名李裹儿,十分喜爱,却体弱多病,写信给公主诉说此事,希望能够接李裹儿回洛阳,让名医诊治,早日康复。先前他也曾写信给武旦,可惜武旦并不敢管这事。 虽然韦氏与李显都舍不得这个女儿,可是都不愿意女儿跟着他们在房州受罪,特别是李裹儿还有病痛在身。一个还不满五岁的小女孩,本应该是这个帝国受宠的公主,可是李显却什么也给不了她,甚至不能陪伴在他身边长大,只能将他托付给自己的妹妹照顾。 李显对这个女儿充满了愧疚。 沈三问看到这封书信有些傻眼,这可是李裹儿啊。 读完信,并没有征求沈三问的意见,公主已经同意了,当场回复送信人,派人跟去房州,护送李裹儿进京。 做完这一切,又写了一封奏折,祈求武皇的怜悯,稚子无辜,皇室血脉,应该接入京师好生教养。 沈三问不解,“此事事关庐陵王,会不会激怒陛下。” 公主:“不会,皇兄是母皇的亲子,我念着皇兄,母皇反而会高兴。她若是不同意,我再派名医前往房州即可。若是母皇准了,反而不美,李裹儿在外长大,进了洛阳,与我们并不亲近。皇兄言辞对这个女儿视若珍宝,必定不忍分隔两地。” 沈三问:“你不是已经派人去接她了,你料定母后不会同意吗?” 公主:“还是得看母皇的意思。李裹儿能来洛阳,享受她应得的,也是极好的。” 此事武皇并没有同意,李显是要将江山拱手让人的逆子,在房州是他应得的下场,要怪就怪她命不好。 公主收到回复,急忙修书道明此事,母皇不忍皇兄父女分离,特赐名医为裹儿诊治,虽在乡野,母皇对此女也关注着,望皇兄好生培养此女,长大之后能够孝顺皇兄皇嫂,敬重母皇。 迎接的马车先到,看到韦氏哭成泪人,李显果然反悔,不愿意李裹儿进京。第二日,又收到皇妹来信,得知母皇的期望,名医将至,他心里的大石头也放下了。家人和睦,远比皇权富贵更加重要。 李裹儿的事方才处理妥当,朝堂又有了新的波动。 娄师德赴洛阳为相以来,戍边任务主要落在王方翼、黑齿常之肩上。张玄迂、李孝杰也成为镇守一方的大将,张扬回京一趟,又得了娄师德的推荐前往黑齿常之处。 武皇对王方翼本就不放心,来俊臣知晓其中利害,便一心为武皇除掉王方翼这个眼中钉。只是王方翼与黑齿常之不久前在平突厥吐蕃之事中立功,朝臣也与他多有往来,来俊臣要诬告他,更要收集些真凭实据才好进行。 只是事情却出乎意料的不顺利。王方翼在夏州发明农具,又与狄仁杰一同造桥修路,发展当地农耕经济,农民感念他的恩情,当地人对他风评甚好,来俊臣派了许多人去,皆徒劳无功返回,决定亲往调查。 第三十八章 折腾与反折腾 沈三问收到这消息,一阵胆寒,大兄弟,你就不能少折腾一会吗? 来俊臣的思路很清晰,要拿下王方翼,必须是证据十分充足的谋反才行。最好是能有王方翼有缅怀旧朝,与叛国之人通谋的真凭实据。若是难办,便从突厥方下手,制造他与突厥通谋,假造战功的证据也可。对于手下人来说难办,对他来说可不难,毕竟查处谋反罪,他是专业的。 当然,他把他的福星义子也带着。 夏州处处都是歌颂之声。王都督带领周兵守卫疆土,浴血奋战,身上满是剑伤刀伤。王都督为了制造农具,废寝忘食,查阅古籍,发明新法,赋予当地百姓新生。王都督亲自带兵耕地,知民间疾苦,治下严厉,税务分明,人人得食。王都督... 来俊臣走了这一遭,对属下的无力深有体会。这是个擅长收买人心,又严于律己的人。 康顺忍不住劝他:“义父,王都督是个好官,必然不会与义父为难的。他作为一州父母官尽职尽责,深受百姓爱戴,若是义父动了他,这夏州百姓恐怕会传出对义父不利的名声。” 来俊臣:“住口。王方翼是前朝王皇后的近亲,与裴炎案有莫大的牵连,在夏州如此作为,必是为了他日起兵反抗陛下,我身为大周臣子,自当忠于陛下,处理这乱臣贼子。” 康顺:“可是如今他并没有任何动作,义父是否是误会了。” 来俊臣:“若是等到他已成气候,便来不及了。若是他真的有情有义,怎么会在堂妹身死之时无动于衷,偏安一隅。若他真的忠于大周,为何此地不见宣传陛下仁德之语,一切政令出于京师,执行于州官。百姓却只闻州官,不知感激天子,你就没有怀疑这其中到底有何差错?” 康顺:“儿子不知,还请义父明言。” 来俊臣:“狄仁杰,是陛下的心腹。昔日狄仁杰在此处,他一州长官,辅佐一个小小的县令,便是存了让陛下放松警惕的心思。狄仁杰少年时期就声名远播,天下皆知。他借狄仁杰为自己扬名,在夏州站稳脚跟。如今狄仁杰走了,百姓就只记得他了。若是有一天,他在夏州揭竿而起,夏州百姓,绝对会拥护他,存的这等心思,是什么忠臣。再说,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你想一想为何一州之人,会只念着他的好?” 康顺:“可是,如今天下安定,百姓也不可能拥护他做皇帝啊。” 来俊臣:“如今庐陵王失势,他若是手握军权,拥庐陵王为帝,以夏州为基地,攻陷周围城池,便能与陛下划地而治。还能挟持庐陵王,把持朝政。” 康顺无言以对。 沈三问听到这番说辞也无言以对,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如果王方翼真的是有这种心思,自然是留不得的,但沈三问也不可能只是听来俊臣一面之词。 他打算亲往夏州一趟,会一会这个王方翼。 还未出发,却有一个意外的人到访。 娄师德。 这老头做了这宰相,当了一个极棒的复读机,武皇说什么,他应什么,除了有道理,就是陛下圣明。 沈三问是在不知道他来干嘛。 娄师德:“驸马是打算前往夏州?” 沈三问点点头。 娄师德:“王都督爱惜名声,却并无不臣之心。” 沈三问:“何以见得?” 娄师德:“王方翼身份尴尬,只能处处小心,先前他纡尊降贵扶持狄仁杰,便是对陛下执政表示支持,向陛下投诚,若他有意谋反,当年驰援李敬业即可,何须等到现在。来俊臣、周兴等人打击世家,又陷害忠臣,朝中早已人人自危。狄仁杰罢相之后,来俊臣才有所收敛,情况有所缓和。如今他将目光对向军方,王方翼若是被诛,陛下必然大加赞赏,接下来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沈三问皱皱眉,你也能预知未来了? 娄师德却朝他鞠了一个躬,也不怕折他的寿。 沈三问自然扶着他,不然他拜下去,真的是老戏精了,做戏一套一套的。 娄师德:“王方翼镇守边关多年,若有变故,吐蕃恐怕会立刻撕毁合约,卷土重来。虽然吐蕃此次兵力损失极大,但钦陵不是迂腐之人,绝不会错失这次良机。如今大唐能独当一面的只有他与黑齿常之,突厥那边离不开黑齿常之。我是为了大周百姓而来,希望驸马能够予以阻拦。” 沈三问:“你是如何得知这些?如何得知我的行程?” 娄师德:“来俊臣此去夏州,存的何心,大家都心知肚明。至于驸马的行程,这是我根据信使往来推测的。” 沈三问意有所指,“原来娄大人并非像表面那样凡事应承陛下。至于大人所说,沈某不敢苟同,王方翼未必没有不臣之心。王家家大业大,他若是参与,京师王氏满门,难有幸存。至于李敬业谋反之时,黑齿常之后大军驰援,他若是引兵相助,胜负尚无五五之数。李敬业又被武三思王彬等人围攻,兵败如山倒。所以,王方翼是否有不臣之心还待考察。” 娄师德:“驸马可有怀疑狄仁杰也有不臣之心?” 沈三问:“王方翼是王方翼,狄仁杰是狄仁杰。并不能说狄仁杰是冤枉的,王方翼就是冤枉的。狄仁杰以君子之行约束自己,忠于陛下,也忠于李唐皇室。” 娄师德:“驸马倒是看得通透。” 沈三问:“王方翼即使有不臣之心,也难成大器,沈某却不知道娄大人是如何想的。” 这老戏骨,都不自称老夫了,沈三问心中十分警惕。 娄师德:“娄某二十为官,官运亨通,却并不喜官场黑暗。至壮年投身从戎,更得先帝赏识,屡屡提拔,成为一方名将。当年,我初入军营,杀过数不清的吐蕃人,为将一方之时,也曾立下不平吐蕃,何以为家的誓言。如今时过境迁,不复少年,但求安稳。只是感念先帝恩德,不愿意这江山再受异族凌辱。陛下英才圣断,如今国泰民安,既然驸马断言王方翼难成气候,增加杀孽,于国何益?” 沈三问见他说的倒是真诚,只是道理却不是这么个理。 第三十九章 宰相度量唾面自干 忠耿之臣再入朝堂 “娄公忧心国事,今日亲自前来,本宫甚为感激,如今国泰民安,王都督功不可没,当然不该为难。驸马以为如何?” 沈三问肯定觉得不好啊,不过在外人面前也不必说实话。 “公主所言有理。” 公主:“娄公可以放心了?” 娄师德略微拜了一拜,“多谢公主殿下。” 公主:“娄公请回吧。” 沈三问却是不解,“莫非王方翼真有异心?” 公主:“无论他是否有异心,此次都保他。” 娄师德回家之后,儿子见他面容沮丧,连忙前来问询,“父亲大人,可是事情没办成。” 娄师德:“办成了。只是沈三问并未松口,此事是由太平公主做主。如此,为父便欠了公主一个人情,不好再与她为难。” “父亲与王都督情同手足,公主深明大义,如今既然事情办成了,父亲何必介怀。” 娄师德:“若是驸马首肯,我们同殿为臣,这是他为官之责。可若是公主,她与王方翼也有些不对付的地方,只是看在为父的薄面罢了,如何能一样。驸马开办的学堂,你可去过了。” “孩儿已经去过了,学堂乃是沈家女子授课,教授的都是一些基础文字,教人看懂一些布告、招牌、数字,颇得百姓敬重。适龄儿童,又好学勤奋的,可以进入进阶学堂,关于女子参政的众多说辞文章,也十分有理。孩儿此去,并无人阻拦盘问,听说任何人都可以去得。” 娄师德:“文人重视师道传承,官场重视引荐之恩。如今上官婉儿招揽人才,引领文风。驸马以女子为师,为后宫参政辩白。圣意又偏向太平公主,这天下真的要变了。我娄氏不可卷入皇家是非,你传为父的命令,约束族人,凡事三思而行,切勿祸从口出,冲撞权贵,得罪不能之人。” 另一边,沈三问与公主讨论为王方翼脱罪之事。 来俊臣攻讦王方翼的最重要一点,便是他得民心,所以有威胁,只要解决这一点,就好说了。 次日,沈三问参了王方翼一本。王方翼为夏州都督之时,清贵盛名之下,实则贪财好利,独断专行,多次抱怨自己功高却在外镇守多年,朝廷却少有封赏。夏州土质坚硬,耕地困难,世代打铁的百姓做了新农具,王方翼据为己有,强行占功,还不许百姓非议。有抱怨日子困苦的,一律以非议朝政论罪,一顿毒打。因此,有百姓不远千里来京城告状。狄仁杰为县令期间,为了维持声名,更是胆大妄为,不守尊卑秩序,强迫官吏变更诏令执行,屈从狄仁杰,实在是个谄媚小人。 朝中不少人附议,王方翼此人沽名钓誉,不知是娄师德暗中操作,还是公主下了命令。 武皇听了此言,并未有所表示,此事只能容后再议。 下朝后,娄师德得武皇传见。 武皇:“王方翼是个人才,于社稷有功,只是他固执己见,对朕有诸多不满,娄卿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娄师德:“王方翼是个俗人,哪里敢对陛下不满。陛下自有决断,臣洗耳恭听。” 武皇:“朕赐他白银千两,锦缎千匹,聊表慰问,你着人给他送去吧。” 娄师德潸然泪下,“陛下圣明,犒劳边将,边疆将士必将感念陛下的恩德,人人奋勇。” 武皇:“朕只望着他少生事,不要挑战朕的容忍限度。” 武皇写了手谕,念他守卫边疆有功,予他些许财帛,又责备王方翼,不能坚守本心,不该苛责百姓,不该贪财奉承失了风骨。王方翼见到信使,才敢确定武皇对他并无杀心了。 来俊臣奔波于两地,不愿近日劳苦毁于一旦,仍旧精心准备证据,面呈武皇。武皇念他忠心为主,予以奖赏,却并未处罚王方翼。 此事算是平安度过。 沈三问又与公主议论起此事,“娄师德此人不简单啊,公主也格外看中此人。” 公主:“镇守边关的这些大将,只有他最能让母后安心。” 沈三问:“今日早朝的时候,有大臣骂他走路滑稽、乡巴佬,他也不在意。” 公主笑一笑,“他是文臣出身,这些年沾了军旅之气,与洛阳城这些贵族总有些不同的。不过却是不容易得罪人的好性子,真正考究起来,这洛阳在官场能够左右逢源的人也只有他了。” 沈三问:“宰相肚里能撑船,换个人,估计也没人敢说这样的话。听闻陛下早年已经看中此人,识人的眼光,真是不可小觑。” 公主:“千里马需要有伯乐赏识,伯乐之名也需要千里马来成全。母皇能够稳坐江山,自然得有识人用人的真本事。” 对,陛下眼光好,尤其表现在择婿方面。 沈三问:“公主,学堂之事,我打算换个法子。” 公主:“愿闻其详。” 沈三问:“如今的宣传范围太小,只是暴露了我们的想法,反而引人非议。若要真正的起作用,还是得宣传的广一些,深入一些。” 公主:“你是想在全国进行?” 沈三问:“也不用如此,在士子中进行便可。 上官婉儿的诗会给了我许多启发,他们参加诗会,无非是想引起上官婉儿的注意,得到陛下的青睐。 如今的科举,也是学而优则仕,选取学问做的好的人做官。 如果选择拥有新的正确观念的人做官,那么天下的文人都会改变以往的想法。” 公主:“此事母皇不会同意。” 沈三问:“如果只是支持后宫参政,陛下肯定不会同意。如果换个说法,寻找陛下称帝的合理性和必然性,对天下的贡献,陛下的治国理念,那又如何? 陛下本就恼怒有些老臣抱着陛下窃国江山应该归庐陵王的想法,只是惜才,不愿引发动荡恐慌,所以不提此事。加考这一科,陛下一定会同意的。 如今是周国,这些士子,自然应该抱着效忠陛下的想法,若是在这一事情上,尚且想不明白,因循守旧,如何能堪当大任。 公主觉得此事可行否?如果可行,明日我就向陛下谏言加强集权,选择有合理政治思想的士子,加考政论。” 公主深思片刻,“三问,你不仅是母后信任的人,还是我的驸马,只要与母后有利的事情,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做。” 沈三问:“如此有什么不妥吗?” 公主:“并不是所有文人都有风骨,若是这些人做一些口是心非、哗众取宠之词,引发朝野不满,难免贻笑大方。另外,也有坚守本心之人,这样会失去许多人才。” 沈三问:“不过是摆正心态,忠诚事君。若是觉得为难,何必来考科举。迂腐固执之人,不堪大用。” 公主提醒一下他,“本宫毕竟是李唐的公主。” 沈三问:“公主不用忧心此事,以后光复李唐,陛下必然会同意。难道公主想看到,陛下在位这些年,这天下人心里没点感恩,还心心念念的觉得她居心叵测窃国不成?” 公主:“本宫希望天下人感念母皇恩德,也希望这天下人不忘着李唐皇室的好。” 沈三问立马改口,“也对,若是因为今人的秒,便忘记了旧人的好,那也是狼心狗肺之徒。那就定义的更明确一些,对比先帝执政可以改进的地方,对陛下的治国理念进行剖析,陛下登基之后是否更加繁华了。” 哪有更加繁华的问法....公主倒是被他逗笑了,“以后参加科举还得多写一篇赞美母后的诗文,这些士子当作何感想。” 沈三问:“等这些士子的诗文一出,再印刷成册,运往全国,供天下人品读。士农工商,士子在世人眼中,是最上等的人,他们的想法,自然能够影响更多的人。有了文册,他们日后也不好改口。” 科举中加入这些的想法虽然在唐朝看起来离经叛道,也有限制之意,不过这就是政治的一部分啊,集权除了军权,中央决断,必然也包含思想控制啊,今日不包含,以后也会包含的。 沈三问回府洋洋洒洒写了一篇科举内容分析。 科举,大周选官之制,施行以来,熟读经史,以古启今之才尽出。然大周初立,万民眷恋前朝之心未改,民心淳朴,本为幸事。却有不明事理,不知天下大势之庸人诽谤圣明。先帝圣明,传政于陛下,前有李淳风慧眼识珠,道明陛下当为天下之主,后有大云经及众多圣僧得我佛示意,冒天下之大不韪,为陛下正名,乃未来佛降世,下入凡尘,庇护世人。大周建立以来,祥瑞尽出,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陛下登基数载,勤奋亲政,任用贤臣,朝中先后有刘仁轨、娄师德、狄仁杰、姚崇、宋璟、武三思之流,明辨是非,可为万世之楷模,武有黑齿常之、李孝杰、王方翼之辈,令吐蕃降服,突厥俯首,功德不输秦皇汉武,仁心不亚文景。然儒家经义,博大精深,晦涩乏味,非聪慧务实之人难以理解。另孔圣人未必能知今日之盛世,士子空学理论,未必能切合实际,若此,科举之士也有鱼目混珠之嫌,未必能堪当大任。 臣请加论周政,若能体悟天心,明圣上治世之道,知时政多艰,盛世之难者,方能入仕。 武皇看到这奏折,心情愉悦,妙笔朱批,写下准字。若是天下人能有这般想法,少一些非议,多一些理解和赞美,她又何须担心谋反之事,任用酷吏,防范重臣,严惩贼子,动用酷罚。 上官婉儿见到这奏折时,也是惊呆了,这脑洞得有多大,才能想出这么个折腾文人的馊主意,还说的冠冕堂皇,一套一套的。 不久,皇榜贴满了天下,公布科举加试。 这等于出了一道送分题,读书人忧喜交加,肯定不可能把它给忽略了。 虽然人人都知道题目,但是写的好的人还是占优的,所以许多文人开始奋笔疾书。 一时间,歌颂武皇之声,不绝于天下学馆。文人作诗作文,都会品读一番,互相点评,到底是千古佳作,还是东拼西凑不成章法,一听便知。做的不好的,也能听听众人意见,修正言辞,是在作的不行的,也好抓紧时机重新来过。 做的好些的文,自然会受推崇,在当地流传。 这样做的效果比单纯在驸马府开个小学馆好上许多。 待到一月之后,沈三问再临沈氏学堂,问及女子参政之事,答案已经截然不同。 于是,沈三问开始向公主邀功。 沈三问:“怎么样?” 公主:“尚可。” 哇,这么高冷。 却说狄仁杰因为大罪被贬官,知晓了此事,又上奏武皇,此例一开,文人更难保持本心,万万不可。 只能说声迂腐了,若不是早年拼出来的名声,他这是很难官运亨通的。 朝中三月时间,已经换了两位宰相,娄师德又向武皇举荐了狄仁杰。 武皇:“狄仁杰往日劝诫朕撤出西域,今日对科举之事又横加阻拦,眼界有限,为相不甚合适。” 娄师德:“陛下,人无完人,狄仁杰虽有不足,却能十年如一日,保持本心。如今科举之事,的确会令谄媚之风兴起,若朝中没有忠耿之臣,盛世之下,不知有多少腐朽蛀虫,不知会有多少无辜百姓蒙冤受难。太宗与魏征,正如陛下与狄仁杰,臣欲全陛下之圣名,故而有此谏言,还望陛下准许。” 武皇:“你可知狄仁杰对你的评价。” 娄师德:“臣知晓,狄仁杰并非背后妄议是非之人,他坦坦荡荡,并未瞒着臣。他认为臣过于恪守君臣之道,唯唯诺诺,不称职。” 武皇点点头,“娄爱卿还是一如往昔,唾面能自干,宰相肚里能撑船,果真没有说错。” 娄师德笑容猥琐,“陛下谬赞了,臣不及陛下远矣。” 自沈三问说了宰相肚里能撑船,在洛阳流传广泛,娄师德的名声受狄仁杰的影响小了许多,好上了许多。 人与人之间的际遇,总是千差万别的。狄仁杰这官运,一直有人保驾护航,难怪他能两度拜相,数十年稳坐朝堂。沈三问一阵唏嘘。 第四十章 感愧狄公 狄仁杰此次进京为相,却并没有向以往一样安分,武皇常年求才,令众人举荐,狄仁杰一反常态,举荐了许多人。比如荆州长史张柬之、监察御史桓彦范、太州刺史敬晖,还对姚崇赞赏有加。 这个意思十分明显,这张柬之、桓彦范都是神龙政变的重要人物,狄仁杰是已经在举荐顾念旧主的人臣了。 沈三问对这些人都有些了解,属于愚忠的类型,对名分看的十分重要,却没有实际才能。李旦退让,不愿意当太子又避开政变,神龙政变之后,张柬之等人扶持李显登基,李显无力执政,政务落在权臣之手。张柬之等五人安享太平,不通政务,与武三思之争落入下风,多数死于流放途中。 既然得知这几人居心叵测,特别是对张柬之没什么好印象,沈三问自然得阻止,张柬之是狄仁杰力荐的,以后也能爬上宰相之位,不容小觑,这也算是大事了,沈三问决定用他的玄学说法。 不能解释又格外坚持的事务,便用玄学来解释。 沈三问前往拜见武皇。 沈三问:“陛下,张柬之此人,不可大用,留京于陛下有害。” 武皇:“你许久没有与朕说这国运、天命了,今日如何想起来。” 沈三问:“狄仁杰终究过于恪守礼教,陛下也是知道的。此次举荐之人,虽是能为国家尽心尽力的,却也是一心拥护李唐皇室的。张柬之此人脑有反骨,并不能对陛下忠义。” 武皇似乎在听一个笑话,“纵有此心,能一心为社稷,朕也能容他一时。” 武皇仍旧升张柬之为洛州司马,并未留京。张柬之听到消息,以年迈为由,磨磨蹭蹭,蹒跚赴任。 十日之后,武皇又问,是否有能安社稷之才。 狄仁杰:“张柬之文章切中时弊,为官资历不浅,又能针对时政提出好的建议,有报国之心,必然为大周尽心尽力,陛下为何不用。” 武皇再次查阅张柬之的文章、资历,留张柬之在洛阳,升张柬之为刑部尚书。 沈三问又入宫。 “陛下,这张柬之,实在是个用不得的人物。没有狄仁杰的忠君风骨,偏偏有他的口才,没有治国的方略,荆州事务尚且处理不好,只知空谈,六十尚且未得举荐,只有狄仁杰此人,单凭文章断事,信了这小人,是否有真才可想而知。陛下,此人务必用不得。” 武皇:“既然狄爱卿举荐,朕便予张柬之此机会,若是他有新的理念,真的切合时弊,刑部自然能做好。” 沈三问彻底没脾气。武皇一心觉得能掌控局势,自己这算是与狄仁杰之争之中落了下风,没办法。 刑部有姚崇协助,狄仁杰又一心举荐他为相,姚崇必然不会放过这根金大腿,张柬之的短处,恐怕很难得到证实。 这如果让张柬之政变成功,李显登上帝位,那日后难道再与李旦相争?可是李显与公主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难道再与公主小心仔细的躲韦后的明枪暗箭? 不,绝不屈服历史。 如今时年尚早,武皇还没有宠幸张氏兄弟,不理朝政,朝中忠心于武皇的人也不在少数,不是今日,便有许多准备时间。 张柬之顺利留在洛阳。 沈三问前往拜见娄师德。 沈三问:“娄师是朝廷重臣,三问素来敬仰。您举荐狄仁杰,他的确实至名归。只是狄仁杰举荐的张柬之之流,三问知之甚少,不知娄师可能予以分析一二。” 娄师德:“狄仁杰既为宰相,答陛下问策,合情合理。狄公识人与否并不重要,人心日久可被感化。陛下一国之君,为天下表率,自然有自信能够收纳人才,留为己用。纵使进洛阳时初衷不同,终有一日也能摆正心态。陛下不惧任何人,何况张柬之言行和善,从未有对陛下不敬之语,来俊臣清查天下,也未能有所察觉。单凭驸马好恶,断了人才上进之心,岂不令天下人寒心。” 沈三问:“...三问受教。” 狄仁杰此次进京之后,还做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对朝中的“佞臣”动辄弹劾,其中不仅有来俊臣之流,还有娄师德。 早朝结束,沈三问有些无语的找到了狄仁杰。 沈三问:“狄公,许久不见,却不知道您经历了哪些事情?”怎么变了个人。 狄仁杰对沈三问印象也还算可以,他还是有正义感的。“此去山河秀丽,民生富足,但仍有不法之徒,逞凶作恶,盛世之下,难有安康。” 沈三问:“狄公觉得娄师如何?” 狄仁杰:“身为宰相,唯唯诺诺,不知劝诫陛下,为将谨慎守职尚可,至京师毫无建树,老夫已多次劝诫陛下,放任娄师德在外,希望他能展开手脚,造福地方,不愧陛下信任。” 沈三问:“可是娄师却以狄公为魏征,直言敢谏,又能严于律己,多次向陛下举荐狄公为宰相。” 狄仁杰:“这不可能,此人从未有举荐贤能之说。” 沈三问:“娄师仁厚,京中少有仇敌,娄氏子弟,从不居功妄为,身为宰相,严律己身,不下于狄公。娄师多年征战,身子骨已经大不如前,陛下体谅,召他回京修养,若再出征,影响寿数,狄公心何能安。” 狄仁杰闻言,立刻面圣,委婉的询问此事。 狄仁杰:“陛下,狄仁杰此前被奸臣所害,贬官日久,得蒙陛下重新启用,感激不尽。只是,今日闻人之言,有人多次举荐臣,若真有此事,臣当当面致谢,表示感激之情。” 武皇有些惊奇:“娄公举荐,只是此事并不为人所知,爱卿竟然能知。” 狄仁杰:“今日臣弹劾娄大人,便有人告诫,只是臣却不能信。” 武皇着人取来娄师德的三份奏折,句句言辞恳切,言明狄仁杰对政事的益处,为人如何正直,是难得的清流。 狄仁杰看完感叹,“臣自以为恪守礼德,为臣不愧君王同僚,今日放知娄公盛德,我被他宽容相待却不自知,我不及他太远了!” 第四十一章 立储 娄师德这一次没有像以往一样被排挤出朝廷,沈三问也感叹自己做了件好事。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娄师德言辞恳切,对人有礼,对沈三问也仔细提点,所以能够维护、帮助一二,沈三问肯定会效劳的。 经过此事,狄仁杰果然对娄师德敬重许多,娄师德在狄仁杰心中的形象,也不再是一个唯唯诺诺之人,而是心中有数,对江山有责任的忠臣。 狄仁杰前往拜谢,娄师德也只是说一句为臣的本分,让狄仁杰更加汗颜。 为臣的本分?狄仁杰自认无愧于心了,可是如今的举动,对信任他的武皇,确实有几分不公平。不过这一丝心思来的快,去的也快。狄仁杰自问对武皇也是忠心不二的,只是这一丝忠心,却有包含着对先帝的愧疚。他更想做的是一个不愧于二帝的臣子。 狄仁杰:“娄公说道为臣的本分,狄仁杰却有几分不解。昔日,狄仁杰受先帝提拔,为李唐臣子,忠心不二。自从陛下登基一来,狄仁杰心中也从未变动过身为李唐臣子之心。陛下登基乃是迫于形势,二位皇子才智浅薄,难以守护江山,武周可以延续李唐江山,如今武氏众人却觊觎江山,妄谋太子之位,狄仁杰无力尽这为臣的本分,所以举荐了许多人,助长李唐威势。只是此举,多少有愧陛下,请娄公解惑。” 娄师德叹一声,“狄大人的忠耿,本官自然是知晓的。只是如今圣心难测,李唐江山也必不至于狄大人担忧的地步,此举,陛下也并未反对,反倒令狄大人心中有恙了。” 狄仁杰:“武氏众人封王,恐怕又是不亚于汉初的祸事,娄公如何能放心?” 娄师德:“与陛下亲近的四人,武三思心性沉稳,武承嗣不足为患,武攸暨退让知礼,武攸宁不为圣上所喜,狄公忧虑则何人?” 狄仁杰:“可武氏专权,终归不利于社稷。” 娄师德:“如今陛下励精图治,狄大人不需要如此多的忧虑。若是哪一天陛下真的任用小人,那才是狄大人忧心之事。无论江山传于何人,都是李唐子孙,狄大人且心安吧,此事也不是我们该议论的。” 狄仁杰:“国之储君,乃是一国重要政务,狄某认为,必当考虑周全,规劝君王。” 娄师德心里苦笑,你去直言,陛下只当你耿直,其他人去直言,肯定会被怀疑结党营私,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狄仁杰又道,“武旦出让帝位,行为荒唐,无心政事,不堪为君,庐陵王乃是江山正统,狄仁杰自当规劝君王恢复庐陵王之地位,立为太子。” 娄师德:“如今陛下身体康健,恐无心立储,若陛下不纳谏,狄大人此举只是为庐陵王找不痛快,离间母子情分,万万不可。” 狄仁杰:“纵然为陛下不喜,也要尽力一试。若有后果,狄仁杰一力承当。” 待狄仁杰走后,娄师德传书与公主,“狄仁杰欲为李显请命,再三恐动摇君心,往公主好自珍重,早做打算。”又在心里念了一句,今日权当报恩,他日只能两不想帮,忘公主勿怪。 第四十二章 炮制民心 只有风骨必然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宰相,狄仁杰能做到这个地步,与他长于思,敏于行有莫大关系。他是个行动派,(作者是个脑动派。) 待到与娄师德稍加商议,狄仁杰已经下定决心,回家写好了奏折。 这头倔驴决定的事必然也没人能够阻止。 早朝,群臣都有些安逸,所奏的不过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官职考核,哪里的县令得人心,哪里出了恶差需要严办,大理寺又上报了几宗案件,该为天下警醒。一众官员,充分运用了夸张假设的手法,将小事讲清,稍加引申,从社会经济文化等各个角度进行剖析,然后引发出对家国的感慨,对人民的热爱,表明自己的忠心。 没有来俊臣的大告,也没有国之大礼,朝廷是祥和而无聊的。 本以为早朝该散了,众人也做好了准备,狄仁杰请出了他的奏折。 “陛下,臣有本奏,如今天下安定,当立储君安天下民心,自古争储之事,轻则造成朝廷百官震动,重则同室操戈,当早立太子,明确宗室继承,也好让太子能有所准备,学习处理政务。” 武皇听了这话,一上午的烦闷心情立刻变成气愤,这我还活的好好的呢?不过却赖着性子问,“狄爱卿,以为当立谁为储君。” 狄仁杰义正言辞的道,“庐陵王李显,是陛下嫡子,当为太子。” 武皇扫视一周,“你们以为呢?今日你们便说说吧,当立谁为太子。” 朝中分了三派,以狄仁杰、张柬之为首的人,拥立庐陵王,以工部尚书王谦、刑部侍郎姚崇为首的人,拥立武旦,剩下的娄师德、武三思、宋璟等人不说话,中立图个安稳。武皇难得主动问其此事,此事表个态,也好在新君面前博个彩头。 武皇冷哼一声,朝堂下面立刻黑压压的跪倒了一片,可是请立太子的声音丝毫未减,这请立然后再变卦,真的成小人了,把两人都得罪了,以后可没好果子吃。 武皇强制退朝,大伙都散了,只狄仁杰还心心念念的跟进宫来,武皇听他啰嗦完,还是没有立这个太子。 狄仁杰走了,沈三问来了。 沈三问心中忐忑,今日没有去早朝,不知朝堂是不是如消息中说的那样,朝堂半数请立太子,如果过半数,这哪里是请,这都快成逼迫了。 武皇瞥他一眼,见他毫无敬畏的行礼,总觉得有些不满意,“朝堂请立太子,朕却是不满意这两个儿子,你便与朕把此事办好,堵住这悠悠众口。” 沈三问惊讶的眼珠子都要蹦出来啊,“啊?这事我来办吗?” 武皇语速快了几分,显得有几分不耐烦,“此事并非与你无关,不要整日无所事事,你回去多多想想,不要如此懒散,浪费了一副好头脑。这些老臣,顽固不化,朕也颇为厌烦,尽早解决了来复命。” 沈三问觉得自己应该是凉了,十分为难的应了声,“哦。” 武皇手里的笔都写不下去了,直接砸过去,“滚。” 大清早的,就来听了这么一句话,就被赶走了。沈三问打个哈欠,摇摇头,清醒了一下,然后赶回家。 沈三问:“公主啊,王谦那老头怎么突然支持起武旦来了。” 公主一如往常的云淡风轻,“他的儿子、你的好兄弟王彬,本月回京,已经成为皇兄的左膀右臂了,你还不知道吧。” 沈三问的确不知道,“难怪了,许久没有与他相聚,只道他是回乡应酬、结婚生子,没想到居然已经回来了。那此人倒是好搞定,姚崇没转头跟着他的上官张柬之倒是让我意外。” 公主一边认真的看着早朝的消息,一边回复,“张柬之才来多久,姚崇能在刑部站稳,还承着刘仁轨的情,必然会支持四皇兄。这些人中,只有姚崇需要费一番功夫,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沈三问打个哈欠,继续回去睡觉,休息好了好做事。今天事情很多,又要完成皇帝陛下交代的任务,又要陪儿子去玩耍选师父,还要接待远道而来的贵客。 还没等他起来,皇宫又起了一阵小风波。 武旦的两个儿子,李成器得父亲多年培养,性情温和,李隆基出生较晚,性格受诸多贤臣影响,对洒脱文士更加倾慕。这一日服侍武皇多年的内宦范云仙,在御花园碰到了前来拜见的李隆基。范云仙见李隆基生的模样俊俏,又笑的天真淳朴,便夸赞几句,心中不免升起几分同情,今日只怕众人对这位小王爷不会那么客气。 李隆基进宫一向畅行无阻,可如今却偏偏来了个拦路虎,守卫将军武懿宗看到李隆基,含沙射影的指责旁边的李姓将军,“这是未来太子的儿子,进宫怎么不速速禀报,枉你姓李,怎么如此没有眼力劲。” 李隆基虽然是个几岁的少年,也知道此人阴阳怪气、不怀好意,立刻反击,“这是我李家的朝廷,李家的护卫,你是何人,敢如此呵斥我李家护卫。” 武懿宗听这话十分气愤,如今的天子可是姓武,立刻着人捉拿李隆基。 范云仙见此,忙出来拦着,“武将军消消气,不过是小孩子的戏言,何必当真。” 武懿宗也不想驳了这位皇帝近侍的面子,毕竟范云仙从武皇入宫就开始在身边伺候了,不好得罪,可他却并没有放过李隆基的打算。 李隆基虽然安稳的进宫拜见了皇祖母,却并没能安稳的出宫,武懿宗在出宫的路上截住了他。 他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不过是个失宠皇子的庶子,这朝堂早就姓武了,耀武耀威给谁看,换身衣服,给武攸暨送去。” 李隆基久出未归,不久武旦便得知,担忧不已。自从朝堂变故以来,武旦一直深居简出,不理世事,事关亲子,再也坐不住,亲赴皇宫问讯。范云仙心中料定此举会令武皇不满,如实告知二人之争,武懿宗也不敢谋害皇家子,想来不会有性命之忧,不过受些苦头。 不多时,李隆基果真平安归来。 只是纸里包不住火,武旦进宫与范云仙秘谋之事,为有心人得知,添油加醋告到了武皇跟前。范云仙居然知而不报,为武旦掩盖行迹,这已经是实打实的背叛,武皇责问之下,范云仙道明实情,只是如今在立储风波的当口,范云仙又一向拥立武旦,武皇对此全然不信,改令来俊臣彻查此事。 范云仙被来俊臣一阵责打,不久一命呜呼。人死了就好办,来俊臣最终还是让武皇相信了武旦居心叵测,勾结宫人,图谋不轨。 武皇责备武旦监视宫廷,不忠不孝,武旦有苦难言。 不久,武懿宗使人诬陷武旦两个皇妃使用巫术诅咒武皇,二人被处死,李成器和李隆基年少经受丧母之痛,武旦为保护李隆基又升李隆基之母为正妻,李隆基由此取得嫡子身份。 当然,许多事情都发生在沈三问醒来之后。 沈三问一觉醒来,首先带着儿子去酒楼见王彬。 王彬一如以往红衣飘飘,却增加了几分凝重沉稳的气质。 沈三问见面就与他打趣,“小问,这是你王叔叔,记好,穿这种鲜艳红衣的人都热情似火,嘻嘻哈哈,少了当将军杀伐果断的气质,以后不准学你王叔叔。” 王彬额头冷汗狂瀑,人生最遗憾的事情不是错过了真挚的爱情,而是交友不慎,“告辞”。 沈三问拦住他,“许久未见,见面就走?我儿子还在这呢,也不给你兄弟留一分颜面?来,小问,叫王叔叔抱抱你。” 沈小问很听话,“王叔叔抱抱,小问想买一把剑,王叔叔给小问买好不好。” 王彬点点头,还是很开心的抱起他,一阵感慨,“许久未见,你儿子都这么大了。” 沈三问:“小问要不要去王叔叔家做客?” 沈小问很乖的睁着大眼睛,充满了期待,“王叔叔可以不?” 王彬摸摸小家伙的头,“真乖,吃完饭,跟王叔叔回家去。”又望着沈三问询问,“今日叫我出来,何事?” 沈三问:“你这三年一点音信全无,近日才知你回京,关心一下。” 王彬叹一口气,“父亲让我去历练,为了族中之事奔波,才忙完回京。” 沈三问:“你这可是忙了三年,成果呢?” 王彬:“只不过依着命令行事,成果与我无关。” 沈三问觉得这肯定是大事啊,布置了三年,还不能与外人道。“你想好要扶持武旦了?” 王彬沉默了一会,“我们能不谈政事吗?叙叙旧可好。” 沈三问:“我此乃是奉陛下之命,不可以。” 王彬:“陛下有何命令?” 沈三问:“你先告诉我,王家真的在全力支持武旦?” 王彬:“不如你先告诉我,谁能当这个储君,你又支持谁。” 沈三问觉得听到这里自己本来应该有些生气的,可是却生气不起来。多年至交,今日真的各为其主了,在这里问着明明都知道的问题。 “你若是信得过我,那就让你父亲约束好王家,武旦不是嫡子,也不是贤君,陛下的帝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交由他继承。” 王彬摇摇头,“此事已经远非我能控制,若是可以,我也不愿意王家卷入这场纷争。” 沈三问振作了一分,“你这么想也好。” 王彬:“如今庐陵王远在房州,与庶人无异,为何武旦不可以被立为太子?你之前所说,无不应验,是陛下之意,还是你自己思考所得。今日便分析一番?” 沈三问:“哎,武旦运气不好啊。” 王彬:“...有你这样分析的?” 沈三问喝了一口酒,“如今朝局如何?” 王彬:“如今六成官吏,支持立储。武旦有意让步,李唐嫡系臣子支持李庐陵王,只是姚崇等朝臣与庐陵王无深交,并不应允。掌控财税军的实权职位,武氏和李氏、崔氏占了三分之一。崔家自从崔察罢相之后,逐渐分裂成三系,一系拉拢李氏,一系投靠公主,还一系坚持中立。狄仁杰着急立储,不过是武氏族人残暴,担忧武氏擅权,危害百姓。公主,借宋璟、上官婉儿之手,考察官吏,安插心腹,对朝局了如指掌,势力早已不下于武旦。” 沈三问:“娄师呢?” 王彬:“娄师德坚持中立,但是他手下有些人支持李显。” 沈三问:“李显是否并无此心?” 王彬:“我并未接触庐陵王,不过听闻庐陵王重情,应当是一位仁君。” 沈三问:“庐陵王若是重情,怎么会初登帝位就胡来。就算他仁慈,如何能保证他手下人也仁慈,这样武旦和公主只能委曲求全,还难免危险。” 不过王彬说这话,可见武旦已经说服众人支持李显,六成人拥立李显,这是什么概念?他不过在外地当个庶人,就有人给他把路铺好了,怎么会如何顺利? 王彬默默喝酒。 沈三问有突然想到了一个重要的人物,“武氏呢?武三思与庐陵王可有联系?” 王彬:“你傻了吧,武承嗣还想着做太子,武三思怎么会抛弃他亲堂兄,支持李显?” 这说不通,如果只有这些这些李唐老臣,武氏反对,李显坐不了这个太子。毕竟朝堂之上,武皇很重视均衡,武氏的话语权不低。除非两方达成一致,拥立李显,他才能坐上这个太子之位。李显做了太子,一心享乐,然后到武则天晚年,顺利上位。他回京期间,这些拥立大臣,便能与他建立信任。 武三思一定是投靠了庐陵王。 天下人,朝廷中人,在乎利益的人多,在乎皇帝是谁的少。只有朝堂上下,口径一致,才能让武皇误以为天下思唐,迫于民心,立下李显这个太子,这布局的人心思和掌控力,倒也不俗了。参考后世的历史,武氏能有这份魄力和执行力的,也只有武三思了。他早与李显达成协议,拥立新君,甚至已经为儿子与李裹儿定亲。 朝廷中两派一致、后宫又有上官婉儿,如此一来,才是一个完整的计划。 沈三问叮嘱王彬,“此事保密,小问交于你照顾几日,下面这十个人跟着前去保护,我先回府了。” 公主正在午休,沈三问不忍打扰,来到书房,打算再次翻看朝臣名录,却看到旁边的臣子资料,主要记录的京郊官吏、各州大员的相互关系,部分还圈了出来。 内中夹着一张公主所书名录。 名录左右两列,泾渭分明,初看便知道,左边是支持李显的,右边是支持公主的,圈出来的是保持中立的。 名录下方,也抄录了部分中立的。 只是不知道这些人是否有问题,这武氏势力方面是否真的出了问题。 沈三问看了许久,知道公主到来,“你今日不是很忙吗?” 沈三问:“我突然想到了重要的事情,所以回来了。武三思,可能已经与李显有所勾结。” 公主表现的很平静,“原来如此。” 沈三问:“朝中可是发生何事了?” 公主:“我只是也有些奇怪,朝中有些原本拥护武承嗣的人,都闭了口风。不然两成人中立,支持反对者应该各占四成。” 沈三问:“那公主的支持者有多少?” 公主:“也是四成。” 沈三问:“武三思怎么处理?” 公主:“武三思想要的,我给不了他。” 沈三问:“应该是这李裹儿出世对李显的影响不小,你打算如何应对。” 公主:“没想到。” 沈三问:“难得有你没办法解决的事情。” 其实有个两人都知道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杀了李显。可是公主不会这么做,沈三问也不能这么做。如今看来,武旦并不得臣下之心,威胁倒是小一些。 来回折腾一番,时间已经不早,沈三问又赶去驿站,迎接远道而来的贵客。 薛绍自流放地返回京师,并无多少人知晓。如今李隆基也到了该读书的年纪,时机刚好。 沈三问为薛绍摆了酒席接风洗尘,慰问他多年劳苦。此时的薛绍已经不再是那个翩翩少年,家里的离去、生活的挫折却不改他的正义之气。李隆基若是能有这样一个有情有义的师父长期陪伴在身边,沈三问也放心不少。 吃饱喝足,谈天说地,沈三问带着薛绍前往武旦府邸。 正好李隆基回家梳洗完毕,阴郁的在屋子里生闷气。 武旦对薛绍很客气,在家中等候多时,待到二人到来亲自出门迎接。薛绍少有才名,是长安年轻一代的翘楚,薛家和李家是长久的姻亲,薛绍的大哥是为李家牺牲的,薛绍这个为李隆基选定的夫子,在李旦心中自然有许多不同。 此时,沈三问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李隆基之母也健在。只当个引荐人,人已经护送到,起身告辞。 李隆基罕见的不肯出门,于是武旦带着薛绍进门。 武旦:“隆基一向知礼,今日刚刚在外面受了委屈,薛公子莫要介怀。” 薛绍连忙表示自己不介意,“能为公子之师,是薛绍的荣幸,公子还小,也初见薛某,不够亲近也是理所当然。自然得慢慢教,不可操之过急。” 因为沈小问去了王家宅院,选师的事情,正好顺延,这些天,王府鸡飞狗跳,小问每日爬假山玩池水,捉金鱼掰荷花,后面还跟着十条尾巴。王彬忍无可忍,受了长辈许多责备,才知道自己是闯了多大祸,带回了京城了不得的人物。可是小霸王在王府作威作福,完全不想回家,王府中人也不好强行撵走。 另一边,薛绍耐心的与李隆基拉近关系,也与李隆基亲近不少。 得知薛绍来京,王彬约了旧友崔玄,找来沈三问,打算办一场旧友聚会,当然,最要紧的是能趁着聚会送走小霸王。 得知又有两位叔叔,小霸王愉快的赴宴。 薛绍带着李隆基,王彬带着小霸王,沈三问带着钱,崔玄带着折扇,几人共同在酒楼欢聚。 赴宴之上,自然谈到了李隆基,就凭他冷漠早熟的不像话的脸,在热闹的聚会上,宛如夏日飞雪,也是不容忽视的主角。 崔玄便问起来:“李公子这是怎么了?” 薛绍轻描淡写的介绍:“与武懿宗起了争执,小公子说朝堂姓李,与他无干,不让他训斥护卫,被羞辱了一番,如今还年轻,每每想起来,自然有些介怀。” 在座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是何意,小小年纪能够如此认识,自然跟他的见识没什么关系,必然是有大人的意思在里面。无论是武旦的意思还是属臣的意思,小公子这话都将武旦推到了武家的对立面。 沈三问看他一眼,“隆基,陛下姓什么。” 李隆基糯糯道,“姓武,但这还是李氏的江山,以前是,以后还是。” 沈三问认真看着他的眼睛,“如今这江山姓武,是陛下凭本事得来的。这江山以前姓李,是李家先祖和父辈们的本事,是他们的荣耀。作为李家的子孙,不可以仗着前辈的本事,看不起任何人。李家如今能够成为高高在上的皇族,靠的是天下千千万万百姓的支持,他们或许并不高贵,并不聪明,可却是江山的基石。武懿宗身为朝廷命官,作为守卫将军,自然能够管的下属。他的德行对错自有同僚评判、史书评判,如今你尚且年幼,无需卷入这些大人的纷争,谨言慎行,不要给自己和父亲惹祸。以后你能够凭借自己的本事,守护先祖的荣耀了,再来说今日的话,知道吗?” 这一大段话下来,李隆基一时半会理解不了,挠挠头,点点头。 薛绍见此,倍感欣慰,“沈兄之言有理。” 崔玄也应了一声,“小公子,沈兄的意思是没什么人出生便是注定高贵的,人要靠自己,才能过的好,只有自己打拼得来的才是自己的。知道吗?” 李隆基点点头,还是这位叔叔说的简短有理,听得懂。 王彬却无语了,“你教别人的儿子头头是道,你教教自己儿子可好?” 沈三问招招手,小问放下手中的大虾,跑到沈三问怀里。 沈三问:“小问,在王叔叔府里乖不乖。” 小问神态憨厚的看了眼王彬,“嗯,我可乖了,王叔叔,是不是?” 王彬:“...” 崔玄也是一阵的无语,乖你妹啊乖。 薛绍也将眼光放到沈小问身上,“听说小问以后要做将军啊?” 沈小问点头如捣蒜,“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小问一定可以的。” 薛绍:“你给小问选的那个人做夫子?文师还是武师?” 沈三问:“还没选好,正好你来了,不如一起教吧。” 王彬:“你这父亲当得十分不靠谱。他二人性格不合,不适合一起教。” 沈三问心想,我也真没这个意思。 崔玄:“这洛阳城,也难得找个敢教沈小公子的文师。” 王彬:“不错。” 沈三问:“你们。。。” 薛绍扬起手,“不如”。 崔玄和王彬赶紧把他的手握下来,生怕他做这个好人,可不能祸害老实人了。 讲真的,沈三问也没想着现在给他找个老师,教坏了可不好。 唐朝的启蒙读物是千字文、百家姓,然后继续各种背背背,读读读,虽然的确比现代教育多了许多内容,拓宽了知识面,但书中的思想在沈三问看来还是有许多陈旧腐朽的地方,并不被沈三问认可。如今儿子出生了,沈三问更想亲自教,也好编撰一套能够符合现代人思想,又与唐朝国情相结合的教材。等他长大一些了,再送到军营交给张扬。 这四人老大不小,居然想起来玩过的英雄杀与狼人杀,几个人在酒桌上直接玩起来,权当回顾一下时光了。明明都还很年轻,却经历了不少事,有了各自的成长,连带着心境也成熟了许多。 一群大年轻,追忆往昔。 到了快要散场的时候,沈三问举起酒杯,“没想到我四人还有能在洛阳重新聚首的一日,希望以后无论境遇,我们都能不忘初心,不忘兄弟情谊。” 王彬举杯想和,“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要走,能够与三位同路而行,王彬深感荣幸,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 崔玄也举杯叫好,“祝愿三位兄弟前途似锦,一生安康。” 薛绍只是举杯,眼中却已有泪花,这四人只有他经历的伤痛最多,只有他真正的感受了阴阳陌路,穷困潦倒时的兄弟情谊,于是哽咽出声,“薛绍永远不忘诸位兄弟的恩德,薛绍在狱中之时,在流放之地,都幸得各位兄弟照料,他日必报此恩。” 一场欢聚落幕,沈三问带着儿子回家。送走瘟神,王彬觉得自己还应该多庆祝两次。 不多日,便发生了来俊臣查范云仙,武懿宗陷害武旦二妃之事。范云仙直接被打死了,武氏二妃当天被查出,不久便被带走处死,时间紧迫,公主二人实在是无能为力。李隆基在府里哭成了泪人,武旦却不敢有丝毫作为。 李隆基于是问师父,“娘亲还会回来吗?父亲不是陛下的儿子吗,父亲去求一求,就可以接母亲回来了啊。” 薛绍摸摸他的头,安慰一声,“隆基不要怪你的父亲,他也是身不由己。有许多事,你长大就会明白了。” 武则天而后召李隆基进宫询问与武懿宗之争,孩子的话还是很可信的。 李隆基坦然承认,又说了许多,“隆基错了,陛下不要怪父亲。父亲常常教我李家有今日,都是善待天下人,被天下人善待的结果,隆基那日所说的不过是气话,气不过武懿宗侮辱父亲。” 此番对答还算得体,武则天不仅没有怪他,还夸他有骨气,给他封了王位虚衔,临淄王。 虽说是个没有实封的李姓王爷,不过这天下已经许久没有李姓的王爷了,得到陛下如此夸赞,也算是给李氏长脸了,武旦脸上十分有光。 后宫这一番变故,知晓的人都心如明镜,比如上官婉儿,也比如张昌宗。 张昌宗进宫,可不是真的为了做一个玩物,来俊臣的果断凶残,武皇杀母封王的举动,也让他有几分畏惧。只是不甘人下的心,始终驱使着他去尝试,去进步。 能够冒着生命危险,求得大富大贵的人,自然有常人难有的毅力。 可是引起武皇的注意并不简单,仅仅凭借殷勤、谦卑、谨慎还是不够的,还是需要一个让武皇成功注意到的契机。 他决定放手一搏。 人生就是一场豪赌,赌对了未必不能赢回来失去的一切。 上官婉儿与武三思的见面频率、时机、地点,各种眉目传情,欢声笑语,久历情场的张昌宗自然看在眼里,若是能够踩着上官婉儿上位,警醒陛下,能够取代上官婉儿的地位也未可知。张昌宗知道武三思的目的,上官婉儿为武皇起草诏令已久,借助上官婉儿之手,可以掌控许多朝政内务。 上官婉儿代武皇处理事务,一向以武皇利益为先,再次之,安插自己的势力,维护那些能为己用的文人,再次,维护武三思的利益。而有些利益是武皇不屑管理,她不屑于争取,武三思却愿意的。 比如房州县令之位。 现任房州县令对李显不好,他也不敢对李显好,上有皇帝的命令,一应规程,如有逾矩,他这个县令都得脑袋搬家,无数双眼睛盯着他。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是,李显的妻子脾气还不好,他自然怕被记恨上。 好不容易熬到任期满,可以升迁调任,他终于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此职可大可小,武皇没有过问,上官婉儿便可以操作。武三思提了几次,希望与庐陵王交好,这既然是个有益的机会,上官婉儿也没打算错过。 于是她便同意由武三思的亲信担任这个县令之职。 第四十三章 黥面 上官婉儿做事谨慎,原本不会留下什么把柄,可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张昌宗,年幼袭爵,对官场上的黑暗,夺储的斗争,还是有些了解。若非出身好,也不可能养的白白胖胖,懂礼数,能在皇宫生存。 虽然上官婉儿对他有戒心,但架不住宫中男少女多,张昌宗这种英俊的公子哥,早已牺牲色相策反了上官婉儿的心腹。 然后通过上官婉儿的婢女听得的与武三思的对话以及上官婉儿的动向,很轻松推知上官婉儿要在房州县令上做文章。 这个县令人选必定是有问题的。 张昌宗左右衡量,在头脑中模拟将会发生的情形,武皇心理的想法,可能的反应,对上官婉儿会如何处置,对会如何看待自己,最终下定决心、整理好说辞,打算伺机行动。 上官婉儿今日值勤,伴在武皇身侧,张昌宗照例为武皇送来茶水,然后立的很远,毕竟他还不受信任,政务之事不是他能听的,他每每敬茶都目不斜视,然后离得远远的,在光线背景好的地方做个安静的花瓶。 武皇看到手中的奏折,有几分不悦,“婉儿,立储之事,你如何看?” 上官婉儿细声细语的说,“陛下如今耳清目明,百姓生活富足安乐,哪用得着这么着急立储。” 武皇点点头,婉儿的回答总是这么顺心,“如此多的朝臣拥立庐陵王,这个名分就如此重要吗?” 上官婉儿:“陛下,不过是些不中用的人罢了,不知变通,他们那里懂那么多,皇家的事情,哪里容得下他们置喙。”武皇一边赐予公主堪比太子的实封,一边开始重用宋璟,上官婉儿怎么可能不明白这意思。 武皇只是见多了奏折心情稍有些郁闷,听过之后,很快释怀了。 张昌宗在犹豫,要不要与上官婉儿当面对质,天知道为什么他的轮值,每次都是与上官婉儿一道。看上官婉儿的一颦一笑,都合武皇心意,他也担心打蛇不死反被蛇咬。 无巧不巧,今天薛怀义也进宫了。 “陛下,听说突厥来犯,怀义想要领军前往,上阵杀敌,替陛下保卫疆土。” 武皇顿时笑出了声,“你那里懂打仗。” 薛怀义不依,“陛下,怀义也想像婉儿姑娘,与您分忧,她一个女子都能为陛下解难,可是怀义不中用,让陛下看不起。” 武皇叹一口气,“战场可不是好玩的地方,休要胡闹。” 薛怀义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陛下若是不依,怀义便学那娄师德,脱下这身僧服,前往征兵处报名从军去了。” 武皇:“你是铁了心要去?” 薛怀义:“怀义要向天下人证明,怀义并不是一个无能的人,省的有些人嚼舌根,说陛下宠幸小人。” 武皇似有一些欣慰,说薛怀义真的想要去战场,他是不信的,不过是照顾自己的名声,也不知道谁出的馊主意,“那你便率一万军前往吧,朕还不需要靠你来打胜仗,去混个军功,好好的回来,不可伤着分毫。” 薛怀义当下就止不住的笑意,“谢谢陛下。怀义这一走,至少月余,还望陛下保重龙体,不要太操劳。” 武皇拜拜手示意他退下,“去准备一下,尽早出发,尽早回来。” 薛怀义兴高采烈的走了。 张昌宗计上心来,立刻着人联系千金公主。 薛怀义连夜走了,却有一封书信送到了武皇面前。 下了早朝,武皇处理些许时间政务,便打开了这份书信。此时,上官婉儿正在宫外主持诗会。 看完书信,武皇勃然大怒,“传上官婉儿来见朕”。 禁军统领,携着大队人马,闯入凌云阁,上官婉儿见人,镇定的问统领,“何事?” 统领局促的回答:“下官不知,还请上官大人速速回宫。” 上官婉儿随人走了几步,待到没人靠近,继续问道,“到底何事,连我也不能说?” 统领:“属下也不知道,不过陛下很生气。” 上官婉儿有几分疑惑,赶紧着人去请武三思还有公主进宫,毕竟武皇的愤怒明显是针对自己而来的。统领在宫中也受过上官婉儿的小恩,如今皇帝虽然生气,也未明确上官婉儿会失势,自然得予一份薄面,未曾阻拦去的人。 待到她进宫,武皇本平静了一些的怒气又高涨起来,声音尖利的质问,“如今的房州县令是何人?” 上官婉儿扑通跪倒在地,“是荆州县令宋彦。” 武皇又提高了声音,“这宋彦是何人?是武三思多年的军旅战友,在朝做个五品官,轻而易举,还有宰相庇护,他为何要千里迢迢去房州做这小小的县令?” 上官婉儿泄了气,“陛下,婉儿知错。是梁王武三思以为陛下思子,特意遣宋彦去慰问,善待庐陵王。” 武皇:“哼,所以你就代朕同意了?” 上官婉儿有些慌乱,这可是大罪了,武皇最忌讳朝臣结党,何况是庐陵王和梁王,武李二王,“并非如此,只是如今的房州县令待庐陵王不好,所以婉儿一时糊涂。陛下,婉儿绝非拥立庐陵王啊。” 武皇:“你可知道背叛朕的后果?” 上官婉儿冷汗如雨,却有使臣来报,太平公主请见,待公主二人进殿,梁王也来了。 武皇心中越发厌恶,“如今你翅膀硬了?救兵搬的很快啊?” 上官婉儿心中稍定,“奴婢万死。” 公主忙问询,“母皇,这是发生了何事,如此生气?万事当以龙体为先,切勿气坏了身体。” 武三思跟着附和。 武皇瞪了一眼武三思,“听闻梁王与庐陵王交好,特地派心腹前往房州照料,可有此事?” 武三思闻言也站不住了,“陛下,如今朝臣都拥护庐陵王,三思只不过是担心庐陵王受奸人挑拨对武氏产生嫌隙,前往交好,别无他意。” 武皇:“哦,那交好上官婉儿,私通宫闱,撺掇庐陵王,也是好意?” 武三思焦急的否认,“不,陛下,绝对没有,臣对您忠心耿耿,武氏能够有今天,全都有赖陛下,三思怎么可能拥立庐陵王,自掘坟墓,毁武氏根基。” 武皇:“你还知道什么叫自掘坟墓?你是非不分,妄为武氏子孙。” 武三思听到此言,方觉得心安,陛下既然念着他是武氏子孙,性命便是保住了,又连忙表忠心,“陛下,臣错了,立刻让宋彦回来。” 武皇:“不必了,既已下任命诏令,不可更改,从今天开始,庐陵王每月用度减半,由宋彦执行。” 公主连忙劝阻:“母皇,皇兄如今已经没了实封,生活困苦,再如此,如何约束手底下那些人。而且,那李裹儿体弱多病,万万受不得苦。” 武皇:“不经苦难难成人,他就是在皇宫太荒唐了,朕才让他去见一见人情冷暖,知道天下人的不易。” 沈三问慢慢站出来支持,“陛下一片慈母之心,希望庐陵王能够体会,了解民间疾苦。” 武皇又回头看向上官婉儿,“上官婉儿罪当处死。” 上官婉儿看着武皇的冷漠,心中大惊,“陛下开恩。” 武三思也为他求情,“陛下,此事乃是三思的过错,还请陛下饶恕婉儿。” 武皇冷笑一声,这二人还直接在御前郎情妾意起来了? 沈三问觉得自己得帮武三思一把,“难得梁王有情有义,臣向陛下请旨成全他们。不过上官昭容乃是内吏,梁王乃是宰相,若娶她,难免有朝臣非议梁王私通宫闱,把持朝政,于梁王的名声极为有损。正巧梁王有意辅助庐陵王,不如梁王自去相位,改任房州都督,如此天下人都能知道梁王的忠君之心,梁王以为如何?” 武三思不说话了,我要不是这个宰相,在上官婉儿眼里算什么?我谢谢你啊。 考虑片刻,武三思终于还是开口,“此事是臣考虑不周,没有顾得体面,三思得陛下信任封为梁王,自当鞠躬尽瘁,报效陛下,不敢有儿女私情。” 虽然明知道是这个结果,可是看在眼中,婉儿还是觉得十分悲凉,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涉及到利益,哪里有什么真感情。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如今揭开是另一回事。 沈三问已然与上官婉儿道明是非,武皇也无意杀上官婉儿,否则根本等不到这些人来。公主便出来做这个顺水人情,“婉儿在母皇身边已有六年,文采胜过诸多才子,如今她已知错,大错也未铸成,不如给她一次机会,她日后定然不敢再因私废公。” 上官婉儿见机也请罪,“婉儿罪无可赦,可实在舍不得陛下,放心不下陛下,求陛下给婉儿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留婉儿在身边好好侍奉。” 武皇冷声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便处以黥面之刑,刻业,因果业报,不忠之人,当收此罚,即刻行刑。” 上官婉儿大惊,这黥面可是要在脸上刺字,一个女子受此刑罚,以后如何见人,“陛下,婉儿知错了。” 公主再次求情:“这刑是否也太重了?” 武皇:“行刑。” 沈三问道一声,我去监督行刑,便跟着出去了。 第四十四章 回京 这黥面之刑是必定要受的,虽然怜悯,但是帮人帮到底。 沈三问跟出来,就是确保这字得刻在额头,刻的小一些,然后好让上官婉儿将之变更为花黄,多少也能起到拉拢上官婉儿的作用。 果然,行刑的士兵已经用黥面的小针对准了上官婉儿漂亮的脸蛋。 沈三问一边大声呵斥“住手”,一边拦住士兵的手。 上官婉儿早已吓得花容失色,仿佛看到了救星,紧紧的拽着沈三问的衣袖,“驸马救我。” 士兵怯弱的跪下,为什么偏偏是他来行刑?“驸马爷,这是陛下的命令,奴才也不敢违抗,请您给奴才一条活路。” 沈三问:“此字刻在额头正中吧,勿要伤了昭容容貌。” 士兵心下稍安。 上官婉儿略带绝望的松手,呵。 沈三问又叮嘱:“你手别抖。” 士兵抹去头上的汗渍,深深呼吸两口,然后在上官婉儿痛苦的呻吟中,仔细的移动针脚,全神贯注的刻字,确保刻在正中。 刻字溢出一条条血痕,沈三问听到上官婉儿一阵阵惨叫,背过身去,心里十分不忍,毁容这样的刑罚,对一个女子来说真不人道,有一日定要废除。 一个小小的业字很快刻完,上官婉儿已经瘫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只是低声的抽泣。 沈三问上前检查一下,刻的的确还算工整,“走,回去复命。婉儿姑娘振作起来,有办法解决的。” 沈三问与上官婉儿回来,武三思已经不见踪影。 武皇看着上官婉儿额头的字,沉声问道,“记得你今日所受之辱。” 上官婉儿强行打起精神,“婉儿谨记。” 武皇又让她退下,沈三问继续跟着她出去。 上官婉儿遮着额头,哭哭啼啼的,在大殿上步履蹒跚,不一会儿就倒在一方圆柱之下。 沈三问赶紧说出准备好的主意,“别哭了,黥刑深入肌肤纹理,一生难以去除。你叫手工精巧的人,将业字改刻成梅花,再以红色颜料填涂保证不褪色,权当做花黄装饰了。” 上官婉儿听言,忙教人拿来镜子,仔细端详,却有相识之处。被毁容的心态也好受了些许,擦干眼泪,恭敬的对沈三问行了一礼,“多谢驸马怜惜指教,婉儿感激不尽。” 沈三问此来可不是单纯做好人的,还是得与上官婉儿说明来意,“武三思并非良人,你以后切记忠心对待陛下,此刑虽重,相对你做点事,陛下已经手下留情。日后若有能相助公主的地方,三问还请婉儿姑娘行个方便。” 上官婉儿郑重的点头,“婉儿谨记。” 却说武皇与公主讨论的又是另一番事情。 武皇:“你如今保这上官婉儿,也与武三思一样的心思?” 公主笑一声,不以为意,越是云淡风轻的坦然越是可信,越是郑重越说明心里有鬼。“母皇何出此言。太平不过是担心母后杀了上官婉儿,日后又怀念这人的好,这宫里忠心的人多,懂母皇可不多。” 武皇:“李显在房州毫无长进,武旦更是一点挫折都受不起,朕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生出这两个混账东西。” 公主:“不是还有儿臣吗,儿臣定当为母后分忧。” 武皇:“赏罚分明,恩威并重,你都能做到。只是,有些时候还是过于心慈手软了,必须用非常手段才能震慑胆大妄为之人,若是狠不下心,失了威严,更加难以控制局势。如今你权势无两,洛阳城人人觊觎,若想自保,只能更进一步,如今有朕,以后便只能靠你自己,切勿将慈悲之心施于不该得的人,对别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 公主低着头,“儿臣让母皇失望了。” 武皇叹口气,“罢了,朕给你选了这位驸马,原本是希望他能让你趋吉避害,却没想到你二人互相影响,到了如今还如此心宽。” 公主:“母后,驸马已经多次告诫儿臣,儿臣定会小心妥善处理。” 武皇举起手中的玉玺,盖在最上面的奏折上,“但愿如此。” 待到这些人都散了,又从暗中走出来一人,“陛下,已经查明。” 而后,武皇召见了张昌宗。 张昌宗急忙前往,英俊的面庞强行维持着镇定,整个人的举止失仪,额头冒出的冷汗却出卖了他。 武皇声音柔和,一改今日的严峻,“不要紧张,你做的很好。” 张昌宗长舒一口气,“臣万死。” 武皇:“以后你便在殿内伺候吧,不必假借别人的名义,做得好,朕自然有赏,不必担心他人的报复,有朕护着你。” 张昌宗:“臣谢陛下隆恩。” 武皇也不与他多言,吩咐他下去,用此人应当可以上官婉儿收敛一些了,的确是习惯了许多事情交于她处理,可如今她居然过了界限,自然得收回些权力。 在宫中待的这段时间,张昌宗已经十分努力的学习了,特别是学习上官婉儿,她知道武皇喜欢什么茶水点心,喜欢什么词曲花卉,喜欢听什么话,皇帝喜欢听什么,他便做什么就是了。 可是武皇却生了一场小病。 生病的人,自然脾气不太好。张昌宗递上的食物有些令人反胃,由此,他又一次失去了得宠的机会。倒是紧接着跟来的御医,尽职尽责,照顾着皇帝陛下,成为了继薛怀义之后,第二个宠臣。 张昌宗心力交瘁,命苦真的伤不起。 好在武皇替他处理了背叛薛怀义的人,上官婉儿查来查去,也没查出来这背后暗害她的人,直到最后也不敢再查。 薛怀义带着一万雄兵,奔赴大唐与突厥的边境,打探清楚又再三确认一条人迹罕至的道路,带着士兵狂奔百里,放下了早以刻好的大周界碑,而后马不停蹄的退回大军驻地。立个军功真不容易,这一来一回冒着生命危险,好不容易给大周扩充了领土,薛怀义自觉是个大忠臣。 做完这些,薛怀义立刻向朝廷请功,武皇听到他未见突厥兵,放下界碑就走的陈述,是真的被逗乐了,小宝啊小宝,真是个活宝。于是,册封他为鄂国公,赐帛两千段,让他早日回京。 薛怀义对这些封赏有些不满,立刻飞奔会京,“我要做大将军。” 武周本就有许多虚衔,只有俸禄没有实权,国公便大多如此,将军也有许多,武皇又加封他为辅国大将军。 薛怀义受封将军后,开始在洛阳城伤害百姓,武皇偏袒薛怀义,此举让许多人心寒,狄仁杰对此多次劝诫,可是武皇以报恩为由拒绝处罚。 另一边,庐陵王在房州生活更加艰苦,每日韦氏的抱怨,女儿的哭声,让这个男人心力交瘁。 他不禁想了许多,为什么?他明明应该是这个天下的帝王,结果却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每天吃着粗茶淡饭,穿的粗衣麻布,女儿生病都没有好医生看。他绝望而痛苦,自责又无力,脾气也越来越差。 终于,他开始抱怨,这天下还有对李唐忠心的臣子吗,母皇要把持朝政,本王能忍,为什么要将本王逼到这种地步,为什么皇弟能够在洛阳享受荣华富贵,他的儿子已经被封王,我的女儿,却要受此大罪,为什么皇妹可以呼风唤雨,本王却要在这里收一个小小县令的欺侮,每月的俸银都被克扣一半?不是说现在是太平治世,王法呢?王法呢? 当然,李显的身份决定了他受许多人关注,有乐意见他颓废的,有乐意见他上进的,有希望他振作反抗的,也有希望他永远不要离开房州的。 既然他有意反抗,许多他口中的忠心臣子,自然得扶他一把。 庐陵王的抱怨很快传到京师,拥护他的臣子,又开始不畏艰难试探皇帝的心思。 狄仁杰决定先让庐陵王回京,“陛下,庐陵王是皇子,就算他有过错,这些年也反省过了。臣相信陛下这些年来,也思念过庐陵王,如今先帝血脉凋零,还请陛下保全庐陵王。” 武皇不厌其烦,这李显回京,事情又得多不少,“此事容后再议。” 轻轻一句话,便让此事又夭折。 狄仁杰见武皇这里没有门路,又求到了公主府邸,“还请公主救救庐陵王。” 公主很平淡,“皇兄自有皇兄的路要走,有本宫在一日,必定保全皇兄。” 狄仁杰又义正言辞的请求,“庐陵王乃是您的亲哥哥,如今他在房州受苦,您在洛阳锦衣玉食,人人都道公主心善,还请公主将善心赐予您的兄长。” 狄仁杰又是各种心理攻势,沈三问感觉公主要松口了,沈三问就想把他赶出门去。 沈三问:“公主希望看到庐陵王只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吗?陛下有意栽培庐陵王,若是庐陵王没有长进,就算进京,以后做了皇帝,也只是个傀儡,如果你今日帮了庐陵王,才是大唐的千古罪人,狄仁杰则是愚忠,公主别被他迷惑了。” 狄仁杰大怒,“敢问沈公子多少年没有看望你的父亲了?你可知孝道为何物?可知亲情的可贵?” 沈三问不想受这气,“孝道便是看着他让沈家万劫不复?孝道便是看着他毫无遮拦,仗势欺人?孝道便是一味迎合每日问候,却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死亡?若是狄大人的儿子犯了杀人之罪,狄大人要用孝道来为他脱罪吗?” 狄仁杰正色道:“老夫必然不会如此,只是沈驸马之父,从无听闻有何过错,沈驸马没有这人伦之情,也不可拦着公主为兄长做些事情。” 沈三问:“三问佩服狄大人的口才人品,却不敢苟同狄大人的愚忠思想,如今支持庐陵王的人,有多少是为了庐陵王得势的荣华富贵?若是陛下今日立武旦或者武承嗣为太子,又有多少人还会在乎庐陵王是谁?您如今拥立庐陵王,看似为李唐赢回了江山,却只不过是让这江山落入奸臣之手。我绝不会坐视有人利用公主的不忍,来达到他肮脏的目的。” 狄仁杰却不肯在正义之词上落了下风,“这天下人哪有驸马说的如此不堪。大周百姓,何时缺了知恩图报的人,又何时缺了忠君爱国的人,又何时缺了明是非辩黑白的人,我狄仁杰竟是利用他人的仁慈达到肮脏目的的人?” 沈三问正欲反驳,公主忙出言打断他二人的争论,“此事容我考虑一二。” 狄仁杰:“庐陵王身在水深火热,公主有那些疑虑不妨与狄仁杰道个清楚明了。” 公主冷漠的出声,“驸马说的有理,皇兄不同于一般人,他是嫡子,若得回京,必然诸多人拥立,若是他仍旧是以前的性子,如何能使江山安稳。本宫从不怀疑狄大人的忠心,只是希望狄大人能够想远一些。皇兄若是能想明白母皇让他去房州的目的,能够以大局为重,务实进取,那时,狄大人再来不迟。” 狄仁杰见无法说动这二人,只得告退。 狄仁杰走后,沈三问又坚定的表明态度,“就算李显能够做一个合格的太子了,他与韦氏这些年休戚与共,他最信任的人,也不会再是你们两兄妹,韦氏说不得以后也想做皇帝,此事我绝不同意。” 公主抱住他,头靠在他宽阔的胸膛,感觉一阵心安,轻轻一笑,“好了,别担心。” 沈三问也揽住她,“你如何想的,此事我决不答应,李显绝不可回京。” 公主闭上眼睛,“我有些累了,我答应你,在大局已定之前,皇兄绝不会回京。” 沈三问抱得更紧一些,“我知道你心疼你哥哥,但是他回来,洛阳就完全不一样了,务必不能让他回京,我们可以送些财帛过去。” 公主觉得有些头晕,不多时,直接昏迷过去。 沈三问赶紧招来御医,听到熟悉的往来流利,如盘走珠,应指圆滑,沈三问心里高兴不少,居然又是喜脉! 沈三问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轻轻的保证,“公主,就算是为了我们的孩儿能够平安的成大,也不可以再放弃了。我也会努力,帮你分担。” 公主只来得及一笑,又沉沉睡去。 第四十五章 分析 第二次照顾,沈三问已经有经验许多。但最初几个月的孕吐,看的仍旧十分心疼。只是公主却嫌弃啰嗦,最后干脆打发他出门处理拥立李显的势力,或许是有些烦,或许是不想让他看到如此憔悴的自己。 沈三问也开始了早出晚归的生活,如今公主精神不大好,还得考虑小宝宝自然不能过于操劳,许多势力难免趁这个时间蠢蠢欲动,他也得扛起肩上的担子。 朝政对沈三问着实有些难,好在此时已经有崔玄、宋璟二人出谋划策,沈三问邀请王彬许多次,他都未曾答应,观念没办法一夕更改,有今日的坚持,也算沈三问没看错人。 三人商议的是如何处理狄仁杰、张柬之和姚崇。王谦已经撤回了明里对武旦的支持力量,武旦既然自己放弃,再坚持没有意义,少不得还会被庐陵王记恨。 宋璟慢条斯理的分析,“姚崇贪恋权位,是个顺势而为的人,只要让他承担一些后果,无法反抗陛下的决定,他便不会在此事上计较。张柬之此人极为谨慎,虽然支持庐陵王,却一句话不肯多说,一个新词也不肯用,只是附和狄仁杰,表明态度,也是在等其他人来触陛下的霉头。狄仁杰不仅深受陛下信任,还受臣民敬重,如今我们奈何不了他,此人是最难办的。” 崔玄拿出一张药方,“这是狄大人平时所吃的药,他如今已经疾病缠身,不过是强撑着身体,每日续命,此事秘而不宣,他如今次次强谏,太过焦急,难免考虑不周,陛下未必能应允他的诉求。”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狄仁杰在武皇心中还是有许多分量的。沈三问又提出新的问题,“狄老的身体确实不好,大概也就是这两三年的事情,若是他去之前,请求陛下放归庐陵王,陛下很难不答应,必须让狄老提出其他的请求。” 崔玄轻摇折扇在手中轻敲两下,“狄大人任职丰州之时,与王方翼感情深厚,王方翼虽然比不得庐陵王尊贵,却能安一方百姓,守护疆土,狄大人心中天下百姓远比帝王贵重,若是王都督出了事情,狄大人必然会全力施救。” 沈三问:“朝中还有娄师,他与王方翼虽然看似没有交集,二人恐怕比兄弟还亲近,有他在,陛下也会相信王方翼一时,无需狄仁杰出手。” 宋璟:“如今突厥时不时有动作,黑齿常之并不能顾忌两地,不如请娄相再次出征。” 沈三问:“娄师如今年纪大了,走路都比常人慢了许多,我不忍心如此。” 崔玄:“成大事这不拘小节。” 沈三问:“不,娄师并未阻碍公主,贸然攻击,将他下放,且不说我们没有这样的能力,这样多少会令陛下不满,我心里的坎也不过去,一个为国家奉献一生的老人,不该被如此对待。” 宋璟也同意,“既然驸马不愿意如此,不如从来俊臣哪里下功夫吧,他能够在诬告完狄大人谋反之后还稳坐朝堂,受陛下宠信,狄大人也对他无可奈何,朝臣都惧怕他,若是由他查处与李显结党营私之人,必然无人再敢进言,狄仁杰独木难支,此事也无人会再提。” 沈三问:“来俊臣只听陛下的吩咐,软硬不吃,如今他胃口也大了,难请。” 崔玄:“来俊臣机敏多疑,若得不到陛下的明令,又没有明显的证据,是不会妄动的,要如何做呢?” 沈三问稍加整理思路,前往拜会,如今来俊臣若是肯出面,比陛下出面还好使。陛下是不会滥杀无辜的,可是来俊臣却可以毫不手软的举起屠刀。 这是一次可以预见结果的拜访。 来俊臣只是轻轻的说,“驸马应当懂得,来某是陛下的刀,若是这刀谁都可用,陛下如何用的趁手。来某与驸马不同,事事只能靠自己,不敢有半点自己的意志,还请驸马不要为难。” 这又是被他踩着上位了,这番话就是说给武皇听的,沈三问心中的无名火烧的很旺,每次来找来俊臣都是这个结局。 不过来俊臣的态度也让他明白,武皇将此事交代给他,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得亲自处理,武皇是想让自己说服狄仁杰?按照狄仁杰的观念深究起来,武皇登基本质上也是个错误,如果真的想让狄仁杰放弃,除非能够拿出打动他的理由。 狄仁杰的态度,也代表了如今朝中拥护李唐的一派。他们害怕新势力的卷入打破朝堂的平静,害怕权力更迭中失势,还希望保全忠君的名声,一面不敢反抗如今的皇帝,一面又渴望拥护新帝成为新的权贵。 这样的人看似有许多追求与信念,到头来都是为了自己,只要予以利益,却是最容易利用。 此时朝中,也不再是几大世族和功勋贵族的天下,寒门学子已经在其中占了三层,三次科举、五六年光阴中,武皇筛选出的寒门子弟占据了许多实权职位,纵使不是朝中大员,也是朝政重要的一环。重要的是他们是真正忠于武皇,拥护武皇不可小觑的力量,以后也会是最容易接受再次有女帝登基的人。功勋贵族与李唐皇室纷繁复杂的关系,决定了他们不可能瞧得起暴发户一样突然崛起的武家,而世族内部也存在着严重的分歧,有不愿意放弃多年对庐陵王的投资,也有在武旦身边经营多年,不甘心就此罢手的。 功勋贵族手中握着军权,世家手中握着财富。虽然武皇整治这些年,勋贵、世家实力大不如前,但少则三代和多则千年的底蕴还是能造成足够的影响,武皇要坐拥天下,自然得用好这些人,所以也不得不考虑他们的态度。勋贵自然希望选择能与他们有亲缘的人做皇帝,世家依旧会拥立容易摆布的君王。所以上一代中,诸多人拥立李治,这一代勋贵和世家再一次做出了不同的选择,只是可选项中却没有两方一向敬而远之的太平公主。 沈三问又想到了公主整理的那份名单,应该从勋贵入手,毕竟他们大多还是拥护李唐,等待陛下传位的,没有类似世家那种挑战皇权,企图谋取利益的心思。 这一天是忙碌的,沈三问走访了许多地方,了解一些臣子的真实想法,然后又对着名单思考分析了许多。身体算不上劳累,但是思考的多了,脑中便有些疲乏。再想一想,公主平时便是如此吗?一个有权势的公主都如此难做,皇帝应该更难了。 月亮悄然升起,公主已经睡下,沈三问在一旁躺下,注视一会一旁的佳人,待到额头贴上去,公主却醒了。 沈三问:“没有睡吗?” 公主:“本来是睡着了,驸马今日有什么收获,似乎很累?” 沈三问:“只是有些困了,你就不要想这些了,好好休息。” 公主:“好,这几日我不能陪你,你若是难受,府中有你看上的丫鬟,你便领去伺候吧。” 沈三问心里明白,公主与武皇的善妒是神似的,口中这么说,但绝对不想让他领个丫鬟去陪睡,“不用,我不想碰其他人,也不会做让你伤心的事。以后此话莫要再提了,不准再试探我。” 公主:“驸马怎知这是试探。” 沈三问:“爱总是独占的,若是真的爱一个人,别人碰一下都不行,何况是允许他和别人有肌肤之亲。公主爱我,自然不愿意看到我同别人一处。” 公主:“你不会憋坏吧。” 沈三问:“我还不是色中饿鬼。好了,早点休息吧,不早了。” 公主:“嗯。” 自从有孕以来,为了养胎公主睡得越发早了,每日最多抽出三个时辰,查看一些重要的消息。沈三问虽然有些忙,可每日回府都不晚,他感觉总是有处理不完的事情,一是公主府辐射出去的网太大,小到地方县令,大到朝中三品,许多小事,都会有一份情报呈上来。每日的消息经过几个助手整理后有许多,还有以往的消息,每天迷失在信息的海洋中。二是,朝野的勋贵都极难交好,当面称兄道弟,却难以交心,两边都不想得罪,这态度让沈三问有些捉摸不定。 每夜忙到很晚,才能脱身回到爱人身边歇下。 每日睁开眼,公主总能看到沈三问躺在旁边,十分的心安。 以前每日参加早朝,沈三问只能感觉到一些隐藏的交锋,如今再临,才对每一句话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比如说黄河水患,极有可能是指责地方官吏监管不力,也可能指朝廷贪墨无法治理,还能是为了掩盖耕地吞并以及人口流失之事。再视地方官,派系分明的奏明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再根据武皇的注意,视情况,拉多少人下水,还是大事化小推出一个主谋了事。以前听着无聊的内容,沈三问今日算是听出了许多门道。 可惜武皇大部分时候总是能洞察先机,让这些人的预期大打折扣。他们畏惧皇帝的才能,又不愿意知难而退,朝堂成了一个天子与百官,百官与黎民利益纷争的博弈场。 看透这一些,沈三问对说服狄仁杰有了一些把握,好在武皇没有规定完成期限,算下来,还有将近十年,不用慌,慢慢来。 第四十八章 回京 狄仁杰又与李显好一番分析指点,李显皆应承下来,也不知他懂了几分。 沈三问瞧着二人越谈越起劲,心中对狄仁杰没有原则的宽容大度十分恼怒。这一趟,瞧着是白来了,狄仁杰不过是以自己为幌子,好来拜访庐陵王。若是他一人前来,武皇陛下多少会有些疑虑,这娄师德的应承,看来也只是一种算计。 接下来的时间,沈三问与狄仁杰一改之前的说教地位,换狄仁杰度日如年。让他害自己远离京师这么多天,不听他把话说完,他可不依。 沈三问一直在讲,商纣如何暴虐,幽州王如何昏庸,秦二世多么无知,汉献帝多么可怜,魏晋南北朝有多少无能无良昏君,百姓多么苦不堪言。沈三问说的这些狄仁杰都知道,也不忍心百姓受苦,可是他还是放不下嫡子继承的传统认知,擅动继承制度,这不是让百姓争财,兄弟反目吗?生而为人,又读圣贤之书,自然应该约束自己,不可以助长这些歪风邪气。 讲完这些,沈三问又开始讲各朝各代废嫡立贤的故事,顺道不敬祖先的议论高宗皇帝没有被立为皇帝,导致血染玄武门,最后隐太子建成一家除了美貌女子,鸡犬不留的故事。狄仁杰对他的歪理邪说哭笑不得,立嫡乃是正统,若是贤能应该辅佐兄长,而非暴力夺权。高宗皇帝,千古名君,人心所向,又为隐太子不容,玄武门之变也是无可奈何。 沈三问渐渐的绝望,对于没什么主见,或者没有下定决心的人,改变他的想法是可能的,但试图改变狄仁杰的想法可能性为零。狄仁杰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就应该由李显继承帝位,就算李显才能不足,也自有一干忠臣辅佐,天下不至于有太大的祸患。就算李显真的不适合做太子,也应该由武旦来,公主没有继承江山的资格。 一番历史议论下来,还是沈三问败下阵来。 常言道,声音大的人有理。道理讲不过,可以拼嗓门。 沈三问忍无可忍的朝着狄仁杰怒吼,“陛下心中没有天下百姓,只有您狄大人有。陛下不了解自己的儿子,您了解。庐陵王会有忠臣辅佐,公主不可以有。你这等老顽固,非要让李家兵戎相见,看到皇室血流成河,才肯罢手。” 狄仁杰维持着脸上的浅笑,让沈三问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挫折感。 狄仁杰:“驸马不要着急,且听老夫慢慢说来。老夫不与你争论女子继承的不合理之处,也相信沈家不会有夺权之心,只说一说公主的能力问题,还有对驸马自身的影响。 这天下三千四百年,只出了陛下一位女皇帝,这以后,也难有。老夫与陛下是同乡,年幼时便得知陛下事迹,后来遭难之时,又承蒙陛下搭救,老夫感谢陛下,陛下也信任老夫。这些年的事情”。 沈三问不耐烦的打断他,“如果你是要说狮子骢的事,陛下十二年后宫的锻炼,废王立后的艰难,辅佐先帝的功绩,就不用了,这些我都知道。” 狄仁杰:“好,那老夫便说陛下的为人,说些驸马不知道的。陛下为了练得一手好书法,取悦太宗,每日从凌晨练到傍晚;为了超过徐慧谏才,熟读十朝历史,通读各家经义,力求周全;为顺利诞下皇子,在后宫委曲求全,低声下气,使诸宫满意;后来做了皇后,后宫如铜墙铁壁,也有赖于陛下兢兢业业,恩威并施。先帝体弱,陛下代为从政期间,曾引发两次大患,一次中了吐蕃奸计使两国开战,第二次错用奸臣,延缓赈灾四万百姓饿死荒野。先帝勃然大怒,陛下受排挤两次游离于朝政之外。如今陛下的确是圣明,可这圣明背后,是由无数百姓的血汗铸就的,是无数次尝试和努力换来的。 可是公主呢?公主全无从政经验。只有先太子李弘接受的是帝王教育,他从小学习的是处理政事,怜悯民生,分辨忠奸,公主学习的是琴棋书画,女子德行。庐陵王自小顽皮,殷王偏爱书法,都不是治世之才。公主虽然强于两王,差陛下远矣。百官能信任陛下,服从陛下为王,一是无可奈何,李氏,自幼长于京师的,只剩下二位皇子,陛下纵然不是皇帝,也是太后,二位皇子孝顺,反对陛下以后难免会受到帝王的记恨,二是陛下才能卓著,又有用人之明,如今朝堂人才济济,百姓安居乐业,这是数年间百官共同见证的,许多人对陛下是真心敬服。 至于公主,公主的执政能力如何?单凭劝农从商,能看出什么?就算百官为了一时利益能够暂时拥戴公主,多少人是真心?朝堂还是陛下的朝堂,没有公主的一席之地,你也知道一旦太子得立,公主没有丝毫胜算。若是立公主为皇储,仍会有许多人拥护两位皇子,甚至武氏也不可能死心,武氏握有京郊军权,不可小觑。 再者,陛下已有选美貌男子充斥后宫的打算,公主神似其母,以后若是由此想法,你能如何?公主如此年轻,必然能够独揽大权多年,你当知道,皇帝高高在上,她的想法,与众人是不同的,她貌美如花,那时周围攀附的人也不会再像今日顾忌脸面。如今你二人还在恩爱之时,可人是会变的,日子平淡如水,若有变故,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沈三问不知道这番说辞他准备了多久,确实有几分道理。究其观念,不肯拥立公主还是男女之别,担忧自己也只是因为帝王后宫制度,当真可笑,感情若是如此脆弱,又何谈忠君之心。来到这个异世这么久,完全无法理解这种思维。 沈三问现在只想与他分析清楚,想比李显,武旦才是更合适的继承人。 “狄大人,公主处理政事的能力远在他二人之上,就算一时比不得陛下,也还有许多年来进步。一个识字的人读完一本书,总比一个不识字的人读完要快吧? 我二人是谁也无法说服谁,便无需多言了,我这就返回京师。 不过还希望狄大人能考虑清楚,庐陵王与殷王谁合适一些。武旦虽然荒唐,却不失为一个有所为有所不为,能任用贤臣,明辨是非的君子。庐陵王今日的表现您也看到了,六年时间,他都无法想明白谁是谁非,您若是支持这样的人做皇帝,便是对先帝不忠,眼睁睁看着江山颓废的罪人,也对不起天下人。” 说完,沈三问头也不回的带着随从走了,耽误的够久了,浪费许多口水,换来的是他对公主执政能力的怀疑,还有诋毁,此行真是糟糕透了。 沈三问快马加鞭赶回京师,脱离了药罐子,还有缓慢的马车,骑上高头骏马,在绿意盎然的树林穿梭,扬起一阵阵尘土。 夜晚清冷,一行人停下休息,睹月思人,沈三问有些好奇公主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五天后,抵达京师,沈三问第一时间回府。 短暂的别离是为了更好的相聚,让人看清自己,更懂得感情。 公主早已命人备下酒菜,为他接风洗尘。 没有问此行的“结果”,因为毫无悬念。 公主准备的都是沈三问爱吃的,辛辣的肉食,酸爽十足的鳝鱼,翠绿鲜嫩的青菜,还有清淡的蛋汤。很快酒足饭饱,就有婢女送来漱口水,如此细致的生活,也是不曾有过的。 以往沈三问很难记住周围的朋友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可自从遇到了公主,这仿佛就成了一种本能,记住她喜欢的、讨厌的,知道她想要的,厌恶的。爱情教会一个人成熟,两个人能走到一起,最重要的也是真正的理解。 沈三问很想知道,他是否是独一份的被关注,“公主,你还知道多少人的饮食爱好。” 公主:“我知道父皇的,母皇的,皇兄的,也知道一些朝中大员的,宫中的宴席,多少能了解一些,你想知道什么?” 沈三问:“我只知道自己爱吃什么,也只记得公主爱吃什么,你无须在意这些吧?” 公主:“习惯了。” 沈三问沉默,“这是陛下要求的?” 公主瞧着他的郑重,劝慰,“母皇是为了我好。” 沈三问:“你们兄妹三人倒是孝顺。庐陵王现在羡慕你们二人能够锦衣玉食,也懊恼陛下的所作所为,却没有多少对陛下的怨恨,只是对你二人有些嫉妒。殷王看懂陛下的心思,即使被天下人耻笑,也甘愿主动退位。” 公主:“皇兄如何了?” 沈三问:“你对我不公平。你明知道狄仁杰和娄师德的阴谋,只想着我去了,狄仁杰就能心安理得的同去,也好让你皇兄知道,许多人都没有忘记他。你记挂皇兄,却哄着我去说服狄仁杰。” 公主轻笑,“这可是你自己要去,不准怪我。” 沈三问:“走,我们去散步,消消食。” 担心路滑,有个损伤,沈三问小心护着她和肚子里的小宝宝,一边给她报告此行的事情。“皇兄过的不好,身上的衣服有些破旧,额头也有少许白发,听闻他经常做噩梦,睡不好,吃的也不好。他仍旧一心维护韦氏,陛下必然是不满的。” 公主神色出现几分哀伤,“皇兄一直不喜欢宫里的勾心斗角,如今也变了。” 沈三问:“他如今的处境也未必不是好事,至少韦氏不再向以往一样,一心为韦家谋利。他二人相濡以沫,两个人能在一起,互相扶持,真心为彼此着想,挺好。” 公主:“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我更希望皇兄能够过的好,而不是如今这样,受尽苦楚。” 沈三问:“有朝一日能够回京,这段日子,恐怕才是他最难忘最珍惜的。”末了,他又加上一句,“若是有一日,要我与公主分开,我宁愿什么都不要了。” 公主霸气的宣告主权,“永远不会有哪一天,我不要与驸马分开,谁也无法强迫。” 狄仁杰的话突然浮现在沈三问心中,让他心里闪过一丝伤痛,看过的那些网文桥段浮现在他的脑海,追逐权力的途中,许多人忘记初衷,只剩下麻木的斗争,无穷无止的欲望。 “公主爱我吗?若是有一天,帝位权力和我只能选一个,你选什么。” 公主莞尔一笑,“我大概也会与皇兄做同样的选择。” 哈哈哈哈。 沈三问心花怒放,“果然是一家人啊,半斤八两,你既然理解他,应该知道他现在才是真正的幸福,只是他不自知而已。若是李裹儿能够过的好,他未必愿意回洛阳。” 公主:“皇兄受苦,终归是不好的。韦氏,也远不及驸马,永远将我放在第一位。”身边人一直以来的悉心照料,小心谨慎,她如何不知。他那一次担惊受怕,惶恐不安,不是为了自己? 沈三问想了想,在公主心中,家人应该还是比自己重要许多的?到底是没有问出口,这种问题,也没有必要问,一定要分个前后上下,只是给二人找不痛快。 这一路调侃嬉戏下来,十分轻松。只是公主累的很快,不多时二人还是回到了书房。 看着两旁厚厚的古籍,有就一种讨论正事的氛围。 沈三问:“狄仁杰怀疑你的能力,我与他说,让他拥立武旦,也别拥庐陵王。” 各中厉害,公主自然想得清楚。朝中支持武旦的人还是只占少数,立他为太子的难度远非闲云野鹤的庐陵王可比。武旦选了薛绍做李隆基的夫子,便是没有顾忌来俊臣的面子,加上又与薛怀义有过节,在母皇面前肯定受到了诸多非议。武家是武皇为了巩固皇权提拔上来的,朝中的武氏视他为妨碍武氏百年基业延续的祸首,眼见这江山要传下一代,不姓武就姓李,武旦又从未离开京师,在武氏看好武承嗣的人心中,他必然是武家最大的竞争对手。 上架感言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九章 比试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第四十九章 比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章 难易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第五十章 难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一章 查案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第五十一章 查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二章 两全其美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第五十二章 两全其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三章 吸引边民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第五十三章 吸引边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四章 修路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第五十四章 修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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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公主的小驸马》第一百七十五章 大神的经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六章 书单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第一百七十六章 书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七章 从王家开始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第一百七十七章 从王家开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八章 集书单权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第一百四十八章 集书单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九章 突厥俯首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第一百七十九章 突厥俯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章 做个重义气的人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第一百八十章 做个重义气的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一章 音乐课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第一百八十一章 音乐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二章 辩论课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第一百八十二章 辩论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三章 天下的未来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第一百八十三章 天下的未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四章 过刚易折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第一百八十四章 过刚易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五章 温故知新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第一百八十五章 温故知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六章 入木三分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第一百八十六章 入木三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七章 点评原州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第一百八十七章 点评原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夫子众多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第一百八十八章 夫子众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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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公主的小驸马》3 毕其功于一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 我的木艺,天下无人能及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4 我的木艺,天下无人能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 找树苗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5 找树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 试验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6 试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扑街半年感个言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扑街半年感个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7 什么叫天意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7 什么叫天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 儒释道辨法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8 儒释道辨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9 儒释道辨法2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9 儒释道辨法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 大周目前主要的社会矛盾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10 大周目前主要的社会矛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特别感谢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特别感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 改进造纸术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11 改进造纸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2 出人出力的好人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12 出人出力的好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3 准备工作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13 准备工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4 缩减的选择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14 缩减的选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5 可笑的言论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15 可笑的言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6 拉拢寒门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16 拉拢寒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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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钦陵之死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13 钦陵之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风向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1风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 宴会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2 宴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 选人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3 选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 计划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4 计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 愿望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5 愿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 演讲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6 演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7 读书与快乐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7 读书与快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 看重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8 看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9 对质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9 对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 圣母病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10 圣母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 歌谣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11 歌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2 图强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12 图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3 膨胀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13 膨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4 上进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14 上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5 嘤嘤嘤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15 嘤嘤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6 吃鱼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16 吃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7 演讲台出事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17 演讲台出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8 开始辩论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18 开始辩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9 好心小二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19 好心小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0 存在即是合理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20 存在即是合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1 选拔方法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21 选拔方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2 突然发火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22 突然发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3 死路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23 死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4 说客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24 说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5 官职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25 官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6 金字牌匾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26 金字牌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7 崔玄的远见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27 崔玄的远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8 新的活力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28 新的活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9 过度修饰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29 过度修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0 自豪感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30 自豪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 一拍两散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31 一拍两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 赚了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32 赚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3 都识字呗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33 都识字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4 独立人格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34 独立人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5 平淡生活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35 平淡生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6 困难重重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36 困难重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7 过渡章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37 过渡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8 回忆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38 回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9 迈入正轨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39 迈入正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0 士兵涨薪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40 士兵涨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1 军中危机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41 军中危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2 青楼听曲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42 青楼听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3 洛阳阻道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43 洛阳阻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4 关门烤店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44 关门烤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5 特事特办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45 特事特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6 上呈账簿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46 上呈账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7 考核任务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47 考核任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8 天宽地阔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48 天宽地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9 贿赂被捕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49 贿赂被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0 再见故友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50 再见故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1 双赢策略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51 双赢策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重要通知:本月月底完结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重要通知:本月月底完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2 间谍思维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52 间谍思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3 要吃饭的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53 要吃饭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4 神龙政变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54 神龙政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5 金陵王气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55 金陵王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6 围城诈降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56 围城诈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7 作别师母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57 作别师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8 残酷抉择(哇,这张又慢下来了,突然不知道咋写)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58 残酷抉择(哇,这张又慢下来了,突然不知道咋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9 自由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59 自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0 拥兵自重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60 拥兵自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1 一朝没落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61 一朝没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2 海外扩张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62 海外扩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3 船上风波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63 船上风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4 新君立威(大结局1)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64 新君立威(大结局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5 平凡之路(大结局2)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65 平凡之路(大结局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 总有遗憾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1 总有遗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 富贵门楣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2 富贵门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 庭院壁画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3 庭院壁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 光滑瓷砖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4 光滑瓷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 火锅料理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5 火锅料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 球类运动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6 球类运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7 新设竹屋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7 新设竹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 印堂发黑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8 印堂发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9 旱冰游戏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9 旱冰游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 不改衣着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10 不改衣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 玩好就行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11 玩好就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2 实力取胜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12 实力取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3 竹楼新起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13 竹楼新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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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0 不论成败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30 不论成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 再见一面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31 再见一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 度假圣地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32 度假圣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3 期许不同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33 期许不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4 大限将至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34 大限将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5 一段畅想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35 一段畅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6 不如咸鱼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36 不如咸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可以休息了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可以休息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7 棋艺比试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37 棋艺比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难受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难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8 缘起缘灭(大结局) 《大唐公主的小驸马》38 缘起缘灭(大结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