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难为》 第一章 初入宫掖16 身着樱桃红宫衣的舒贵妃和一身绿色锦裙的徐充容前后进了正殿:“臣妾给皇后请安,皇后万福。” “起来说话吧。”乐晖盈微微一笑:“莫颜奉茶。” 舒贵妃笑着起身,只是打量到乐晖盈的一瞬间已经惊愕不已。不过几日不见,怎么不施粉黛已然是明艳照人,美眸流盼间让多少人自惭形秽。她不过及笄年纪便是这样容色,等将来双十年华之时**如许人势必会沦如蔽履。若说皇帝不曾对她动心,便是自欺欺人的话了。 “娘娘这身松花色的裙子倒不嫌单薄?”舒贵妃在椅上坐了:“天气渐渐凉了,别着了风寒才好。” “原嫌有些凉,加了云肩好多了。”乐晖盈转目看向徐沁:“充容别拘束,坐下说话吧。” “谢娘娘。”徐沁口不对心:“娘娘好气色。” 乐晖盈笑笑:“索性闲坐无事,我这儿有新做好的松瓤酥拿了出来大家尝尝。” “从来听说娘娘这儿的小厨房饮食精致出了名,今儿倒要见识见识。”舒贵妃先笑道。 徐沁从小就羡慕乐晖盈的饮食起居,明明看上去平淡无奇的东西在她手底下就能生出无限趣味来:“这可要沾娘娘的光了。” “说得我都没好意思起来。”乐晖盈对舒贵妃道:“好几日也没见妤琛了,等会儿若是吃着还对味儿就给妤琛带一匣回去尝尝。” “多谢娘娘还记挂着妤琛。”舒贵妃起身道谢:“妤琛也嚷着要来看娘娘,就怕娘娘不得空儿。”一行说,一行看着乐晖盈。语出无心,才不是呢!看你好不好意思。 乐晖盈一笑:“只怕贵妃舍不得妤琛常过来。” “娘娘疼她是她的福分,臣妾欢喜还欢喜不过来的。”没看到自己想看的,舒贵妃笑着辩解。 “来,趁热尝尝。”乐晖盈指着莫颜端来的松瓤酥笑道。 “臣颜晟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一身平常布衣打扮的颀长男子在御书房的书案前拜倒。 “嗯,起来吧。”龙瑄炙搁下笔:“什么时候回京的?” “臣昨夜回京,早间就见希公公传臣来谒见陛下。”颜晟起过一旁。 龙瑄炙手一指:“坐着说话。” “谢皇上!”颜晟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了:“陛下急着召臣进宫,有何吩咐。” “乐辉慡,你给朕去查。”颜晟是皇帝自小的侍卫,甚至可以说是死士。直接听命于皇帝,没有任何一个部院能够管辖到他的头上。 “皇后的二哥?!”颜晟一怔:“他怎么了?” “他跟皇后真是兄妹?”想起昨日在御花园的情形,就难免冒火。有那样说话的兄妹?“还有,他在北疆到底是怎么回事。” 颜晟想起风闻的一件事,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这事儿可是涉及到自己顶头上司的弟弟跟皇后的哥哥,任谁一个也惹不起。 “臣会尽快回复皇上。”颜晟垂首起身:“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乐家!”龙瑄炙挤出这两个字:“乐文翰是朕的太傅,朕本不该疑他。只是最近风闻多少闲话,最终矛头都是指向他。不容朕不查,你去查他不许有丝毫纰漏。” “臣明白。”颜晟顿首:这位爷是越来越难得琢磨了,乐家不就是皇后母家。还有什么要细查的,谁不知道乐家权倾朝野。摆明皇帝是要彻查乐家,只是听赵希的口气,对乐皇后是宠眷优渥的。这个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君王把自己推到云端,莫非回首之时真希望身侧空无一人。只要是身后所有人都的匍匐在地就是无上尊荣? 第一章 初入宫掖2 龙瑄炙前脚刚离开坤仪宫前殿,就听见清雪奏报永寿宫舒贵妃和咸阳宫邓娴妃来朝觐皇后。 全副皇后大妆的乐晖盈坐在正殿宝座上,早间用膳时龙瑄炙对她说的话言犹在耳:初入**,万事俱不熟稔。舒贵妃摄六宫事多年,可先将**诸事交与她代你过问。等你熟悉规制之后,便可得心应手处置诸事了。 这话若是父亲得知,只怕就是一场不可避免的风波。皇后,一个这样的头衔为什么偏偏要落在自己头上?十四岁,虽是将笄之年尤未成年。怎么去应付**中这些形形色色的女人还有那个年长自己许多的皇帝?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两个同样盛装打扮的**主位在宝座下叩头行礼。 乐晖盈坐着受了三跪六叩大礼,这只是主位觐见皇后大礼。等到七日之后,与皇帝告祭太庙祭祀祖先之后,还要接受满朝命妇跟所有妃嫔的叩贺大礼。只有天子嫡妻元后才有这种礼遇,若是继后或是妃嫔升为皇后俱无如此尊贵礼节。 “平身吧。”乐晖盈含笑颌首算是回礼。 人都说她幼年入宫不知礼节,难道大婚前半年的教授宫中礼仪都是白费?她父亲乐文翰是朝中三公之首,又是天子太傅。什么样的礼节仪注,她会不知道! 站在宝座东侧的应该就是皇长女妤琛公主的生母,大名鼎鼎的永寿宫舒贵妃。觐见皇后,穿的居然是金色绣七凤的皇贵妃服色。皇朝礼制:皇贵妃服色只比皇后少两只凤凰,而贵妃跟妃子平级,服色上只有五凤。因为皇贵妃在**缺少皇后的情况下是能够摄六宫事,行使皇后一切权利的。有人说皇贵妃是副后的代称倒是没有说错。 这样的公然僭越若非身后有人准允,以她代管六宫来说应该是明白后果如何的。还有云髻上那只璀璨生辉的点翠凤簪也是要压过人一头的,这样全副的打扮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么? 紧跟在她身后就是咸阳宫邓娴妃,一脸娇媚的笑意。倒是一身老老实实的妃子服色,却在耳坠上用了两粒莹润耀眼的东海粉珍珠。这是去年年下父亲亲手进奉皇帝的外藩贡物,父亲那时戏言若是喜欢就留在家下,倒是自己觉得这等珍珠色彩虽是少有反不如本色中看方才进献的。 看来说是朝觐中宫,不过是到这儿给自己敲一记警钟来了。心下如此想着,自幼被父亲教导的规矩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抬手捋了捋前襟的翟鸟纹饰明黄霞帔,依旧端坐在宝座上:“给两位娘娘设座。” 莫颜和榛遐看着小宫女端来两个锦墩放在珠帘外。“谢娘娘赐坐。” 两个人先后坐下,榛遐分别奉上两盏清茶。 “臣妾本来早就该来给娘娘请安,只是六宫事多分身乏术,加上妤琛这孩子实在黏人。失礼之处,望娘娘恕臣妾不周之罪。”舒贵妃端着茶欠身道。 乐晖盈嘴角微微一翘:“些许小事何足挂齿,贵妃太仔细了。” 舒贵妃有些得意:“于娘娘看来不过些微小事,臣妾不敢等闲视之。皇上命掌管六宫,不知礼数如何服众?!再说朝觐中宫原是臣妾分内之事,臣妾不敢怠慢。” 乐晖盈睫毛低垂半晌:“贵妃掌六宫事今早皇上已对本宫说过,本宫初来礼数不如贵妃娴熟。日后少不得要贵妃襄助一二,还请贵妃不要推脱才是。” 舒贵妃显然没料到这位当朝一品太傅之女说话居然如此谦逊有加,想来为人不过尔尔。只是碍于她是六宫之主,不敢太过放肆:“这话不用娘娘嘱咐,臣妾也会帮着娘娘的。” “是啊,娘娘是不知道:贵妃姐姐精明能干,皇上素来赞不绝口的。”身后的邓娴妃掩嘴娇笑。 舒贵妃从来跟娴妃面和心不合,想不到这回会在乐晖盈面前称赞自己。惊诧之余少不得回头对她投去满是谢意的一瞥。 乐晖盈笑笑:“**事多,原本就该是越能干越好。” “是啊,这样才能给娘娘分劳。”舒贵妃优雅地喝着茶,眉目之间极尽媚态。 邓娴妃款款笑道:“从来就听说娘娘是相府千金,今日一见娘娘风姿果然是臣妾等不及。” “这话太过誉了。”乐晖盈一笑:“不过是老父为皇上分劳,本宫也就沾了父亲的光了。” 舒贵妃被邓娴妃两句谄媚乐晖盈的话说得脸上有些挂不住,邓娴妃还可以说是小家碧玉。家中数代行医,颇有名气。而自己选进宫做太子良娣,则是宫廷三年一次的选秀,身为良家子而选进东宫的。也算是肚子肯争气,给无子的皇帝生了个大公主这才有了贵妃之位。若是邓娴妃生女在前,她就是贵妃了。 “实在是仓促得紧,也没预备什么给你们做见面礼。给每位预备了一对儿玉镯子,若是不嫌少就请收下。也算是本宫的一点心意。”目示莫颜拿出两个锦盒,当面打开。两副一模一样的羊脂玉镯,雕琢工艺绝对与宫中之物有过之而无不及。 “娘娘,这是传说中的芙蓉玉镯吧?”邓娴妃笑着接过。 “不知是什么,我哥哥只是看着还不赖就给了我。”乐晖盈报之一笑:“只是听说这种玉有一种最好的成色,叫做紫气东来。浑若羊脂的玉石上带着丝丝紫韵,方才得名。也就是这个缘故,这块整玉才被买了下来雕琢成玉镯。” “真的呢,果然是有娘娘说的那种紫韵。”邓娴妃推了推看着玉镯发怔的舒贵妃:“贵妃姐姐,你说是吧?” 舒贵妃微微发窘,不愧是相府千金。这样大手笔的见面礼,一块整玉只是用来雕成两副玉镯还用来打赏。若不是当朝一品的宰辅,富可敌国谁能有这样的气魄。“谢娘娘厚赏。” “若是这般谦让,本宫会以为是嫌弃太过菲薄了。”乐晖盈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淡淡一笑。 “娘娘时候不早了,只怕妤琛这孩子不见臣妾,该闹起来了。”舒贵妃起身告辞,第一次见她不知深浅,便不想在她这儿多待。 邓娴妃本想多坐一会儿,看她做辞也只好跟着起身告辞。 “本想留你们一起用午膳的,既然担心大公主也就不虚留了。”乐晖盈欠了欠身:“下次,把两个孩子一起带来坐坐。” “是。”两人道了万福,带着各自的宫女出了正殿。 乐晖盈由莫颜扶着下了宝座,慢慢走了几步:“卸了这凤冠吧,太沉。” “小姐,那两对镯子是大公子好容易寻来的紫芙蓉玉雕成的。怎么就给了她们?”榛遐给她解着鸾带。 “还叫小姐,”莫颜提醒道:“被人听见就说是没规矩了。” “一时叫顺了口,娘娘别见怪。”榛遐吐吐舌头。 “出了这儿就别犯了,只咱们三个人的时候没那么多计较。”乐晖盈换回简单的衣饰:“两副玉镯子算不得什么,再说哥哥原本就是与我赏人的。你们几时见过我戴这些东西?” 莫颜给她梳着头发:“听舒娘娘说话,分明有着炫耀的意思。” 乐晖盈自己顺着鬓边的两缕青丝:“掌六宫事,本来就能炫耀一二。” 莫颜从首饰匣子里挑了一只兰花头束发簪子给她绾住长发,又用小镜在后面照着让乐晖盈在铜鉴中看倒影。 “昨儿吩咐你的事儿怎么样了?”乐晖盈解下脖项上的项圈:“要是再不换个厨子,可就要腻味了。” “小姐别急,不是几天皇上还在这儿么。要是这么急着换了,只怕不妥。”莫颜对镜笑道:“不过已经让人回府说了,只怕就要以前伺候的厨娘或是谁来伺候的。” “不喜欢那温火膳,还有人尝膳。”乐晖盈转过头:“连个红枣建莲汤都做不好。” 榛遐笑起来:“是看着这几日小姐胃口不好,又不想跟御膳房打搅。所以在偏殿我们自己弄个小厨房,以后让云姨姨送个厨娘进来伺候。这两天小姐就委屈些,将就试试我们的手艺。” “你们?!”乐晖盈睁大眼睛:“自来跟着我什么都做过,就是没下过厨房。我不信。” “小姐也太小瞧人了。”榛遐有些不服气:“这是我做的银耳汤,小姐先尝尝。” 乐晖盈迟疑着拿起羹匙略略尝了一口:“是比他们的略好些。” 榛遐撇撇嘴:“小姐就不会夸夸我,瞧瞧我的手都烫起泡来了。”说着把葱管似地十指伸到乐晖盈面前。 “怎么不仔细些。”乐晖盈笑着拿出一只碧玉盒子:“这是上好的伤药,涂一次就好了。”说着用玉签子挑出一些涂在榛遐手上:“要是真不会做就罢了,我还吃那温火膳去吧。” “别说小姐,就是我们看得都吃不进去。”榛遐特意出去看看,方才进来:“希公公的口水,呃,怎么还有胃口吃。” 乐晖盈看她吐舌头,掌不住笑道:“那天早上才一见我也受不得,还好清雪没给我搛赵希试过的菜。” 莫颜给她端来两碟新出炉的点心:“瞧着点心局做的蝴蝶酥和杏仁酥还不错,娘娘试试看。” 拈了一块拿在手里,一只展翅欲飞的金黄色蝴蝶在掌中翩翩起舞。“这东西不见得多可口,只是这模具做得精致。” “娘娘!”门外传来脚步声,乐晖盈一人出去。清雪笑吟吟道了个万福:“万岁爷回宫了。” 一身轻装软扮的乐晖盈忽觉自己卸妆太早,只是再换已经来不及了。顺手拢了拢头发,罩上一件外袍迎了出去。 “臣妾参见皇上。”依旧是端庄的大礼。 龙瑄炙点点头:“早间贵妃他们来过了?”一面示意她坐下。 “是,贵妃和娴妃都来过。”乐晖盈点点头:“六宫之事繁缛,皇上顾虑极为周详。着实应该有如贵妃者才能事事妥帖。” 龙瑄炙慢慢啜着茶,他是熟知乐家人的。乐文翰自不必说,从督抚直到如今位列三台,他的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上下。放眼看去,每日在自己眼皮下晃动的官员有大半是出自他门下。人说天子门生,而这朝中连天子都是乐府门生。 至于乐晖盈的两个同胞哥哥更是有名的能吏:乐辉懿掌管禁军多年,又兼管着吏部跟户部。不论是官还是钱,都是他两手互换为之。而乐辉慡,应为性情不羁又爱冶游。乐文翰干脆把他扔到北疆署理边务,其实是为了替自己监管住远在北疆的异母兄弟安王龙瑄蕤。 眼前的乐晖盈是乐文翰夫人所出的最小的女儿,而乐夫人也就是乐晖盈的生母已经在三年前过世了。这个女儿据说是乐文翰的掌上明珠,不论她前面还有其余的几房姬妾所生的女儿都不及她得到的宠爱多。但是这几日看下来,除了行为举止细枝末节之处甚是讲究之外,竟不肯在自己面前多说一句话。居然没有权相之家的张扬跋扈和娇横作态。 “这些事情会多得让你应付不来。”龙瑄炙看了她一眼,只是半坐在锦墩上预备随时会打自己的问话。 “臣妾才疏学浅,只恐处置有差。”乐晖盈微微欠身:“入宫日浅不熟宫中礼体,只怕会贻笑大方。” “皇后与朕说话,勿需如此拘谨。”龙瑄炙把茶盏搁下:“昔年朕曾在你家跟你两个兄长一起读书来着,那时你还小的。” 乐晖盈嘴角微微一翘:“常听父兄提起皇上读书甚是勤勉用功,就是先帝在日也是赞不绝口:夸赞皇上原是状元天子。” “状元天子?!”龙瑄炙愣了愣,这话先帝确曾说过,只是很少有人说起。乐文翰是当时在场为数不多的人之一,看来乐文翰真是什么话对于这个女儿都是百无禁忌的:“说起读书勤勉,只怕从你长兄开始都是这样,你父亲是极严厉的。” “纵然勤勉也不敢和皇上相论。” “朕听说皇后也是小有名气的才女千金,由是一手字极为飘逸大气。今日看着无事,皇后不妨写与朕看看。”龙瑄炙不止一次被人在耳边聒噪,夸赞乐晖盈怎样出挑。这倒要看看究竟是不是真话。 乐晖盈原本白皙的脸颊泛起一阵娇红:“微末本事怎敢在皇上面前献丑。” “是觉得朕不够看你家家教若何?”龙瑄炙径自起身去了西暖阁书室,乐晖盈无法只好跟在他身后进去。 莫颜跟榛遐早在书室备下笔砚,墨池里的墨研得恰到好处。摊开一张洒金的薛涛笺,沉吟半晌方才落笔。 “《春江花月夜》!”龙瑄炙惊得不是乐晖盈写的诗句,而是她的笔体居然跟自己写的字是如此相似。咋一看去,就是他自己都会惊异这字是出自自己笔下。何其肖似的颜体,从前乐文翰教导自己习字之时就说过这等字方才是开明盛世天子的字体,没承想他的女儿也是这样一番字迹: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让皇上见笑了。”手里的紫毫笔搁在青瓷笔架上,乐晖盈报之羞赧地一笑。 “这首《春江花月夜》本是绝妙词句,略略一首诗竟然将这最常见的景色写得让人生出无限神往。”龙瑄炙抓起她放下的笔,在墨池里点了点: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明月相思楼?……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乐晖盈侍立一旁看他专心写字,尤其是他的字迹心中莫名泛起一丝慌乱。 “若是旁人看见,会说是谁写的?”放下笔,龙瑄炙指着字问道。 “臣妾的字儿见不得人,皇上在后续写实是让臣妾无地自容。” 龙瑄炙笑笑,却不说话。“皇上,娘娘,传午膳了。”赵希躬身进来。 “嗯。”龙瑄炙摆摆手,出了书室。 乐晖盈看着那张薛涛笺,为何两人的字迹是如此相近?父亲曾说自己放着好好的小楷不练,非要去临颜体。非要练得跟别人一样,原来这别人是他! “臣妾参见皇太后,愿母后千岁千千岁。”皇后正式朝觐皇太后已经是大婚以后的第五天了,身着一袭赤色的皇后九凤朝袍由宫中女官引导着到了皇太后居住的奉慈宫。 此时居住奉慈宫的苏太后并非皇帝生母,皇帝生母早在皇帝幼年时就薨逝了。当时苏太后还只是皇贵妃身份,皇后薨逝自然是她一跃成为六宫之主。苏太后之子安王龙瑄蕤奉旨镇守北疆,不在朝中。 “平身吧。”皇太后端坐在玉堂富贵琉璃屏风前的宝座上,一脸慈爱的笑意。 “谢母后。”乐晖盈到底是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后方才缓缓起身。 皇太后兀自打量着她,究竟还是小了点。虽然高挑的身形足以撑起这厚重的凤袍,只是这**多事只怕她还须多多磨砺才得无恙。皇帝虽不是亲生子,这些年的母子反倒比自己亲生的要见得多得多。这个**里,那么多的美貌嫔妃谁不是一按机括浑身会动的主儿?舒贵妃倒是费了不少心,也未见得压制得住。这个娇怯怯的小姑娘,能够胜任这六宫之主吗? 在这奉慈宫住了这么多年,早已不用担心那些嫔妃争宠之事。只要一想到那**不见狼烟的沙场比之于短兵相见的沙场,却依旧不寒而栗。 皇太后特地让人抬了张圈椅放到自己下首:“来,坐下说话。” “谢母后。”乐晖盈告了座方才坐在圈椅上。 “宫里还住得惯么?”皇太后携着她的手:“只怕是规矩太多,受了拘束也未可知。” “住得惯。”乐晖盈腼腆地点点头。 “皇帝未免有些小孩儿心性,只怕过些时候你就知道了。”皇太后略喝了一口手边的茶:“你二哥还是在北疆?” 乐晖盈起先还是陪笑着听她说话,忽听提到远在北疆的二哥便觉诧异。心思微微一转,便回过心神:太后所生的安王,正是与二哥一同在北疆。 “入宫之前二哥不曾回京,只怕还在北疆。”遇到这种事,乐晖盈便心生警惕。不论父兄若何,她都不愿涉足这些事务当中。这也是二哥从来告诫于她的话。 在她家,姊妹兄弟甚多。一母所出只有大哥二哥两个,大哥秉性像极了父亲加之年长自己许多,兄妹说话未免多了许多顾忌在里面。二哥乐辉慡性情跳脱加上从来不拘规矩礼制,因此从小便和他相从甚密。自己有时甚至是他身后的一条小尾巴,他的很多事情也从不瞒着自己。还记得二哥走时,用从未见过的审慎态度告诫自己:不论将来发生何等事故,都不要掺和进去。从来这权谋事故就是男人的游戏场,若是自己搅了进去就一世不得脱身了。 听莫颜说过,大婚之期二哥就是被父亲派人生生挡在外面不许回京的。要不他回来,只怕父亲必有一场气生。 皇太后看她兀自出神:“怎么,想家了?若是真想家,就让人接你母亲进宫来瞧瞧你。” “谢母后关心,是臣媳一下走了神。”乐晖盈起身道谢,亲手捧了一碟新制点心放到她手边。 “在宫里若有什么不惯的或是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尽管来和我说,在这儿就跟在自己家里是一样的。”皇太后拉她在身边坐下:“我在这宫里住了几十年了,这里什么样子我清楚得很。” “是。”乐晖盈含笑点头:“臣媳有什么不懂的,定然要来叨扰母后。” “今儿算是咱们婆媳第一次见面,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做见面礼。这是历代皇后专用的九凤簪,打今儿起这个就该给你了。”皇太后郑重地将手边备好的锦匣递给她:“这凤簪堪比皇后凤印,我虽做过皇后却不能服用。因为这个只有天子元后才能佩戴,记下了?” 打开锦匣,一支纯金横梁上并排列着九只点翠含珠的斑斓彩凤。凤嘴下各自含着一粒如指头般大小的水滴珍珠。这等首饰也不知道是哪一朝的先帝或是先后命人做出来的。华丽富贵,除了皇后****朝服能够弹压得住,没有任何器物能够配得起这九凤簪。 “好尊贵的簪子。”乐晖盈脱口赞道。 皇太后笑笑:“这簪子传了好几代了,别的不论就是这九粒珠子就是难得的。颗颗一样大,当初先帝说它光彩有些暗了想要寻出一样大的换换。寻了好些年,都没有这么好的。加之皇后故去,没人配戴它方才搁下了。想来你这一世,兴许会有一样的来换换这珠子。也算遂了先帝的心愿。” 短短几句话,乐晖盈却无法接口。先帝穆皇后身份尊贵,母仪风范常被人称颂。先帝即位时旋即由太子妃册封为中宫皇后,伉俪情深无人能及。就是因为后家权柄太甚,没过几年就被贬入冷宫直至薨逝。 若非皇后薨逝,先帝又岂会寻不到这一样的九粒珍珠。早知道是这般结局,又何必将皇后贬斥冷宫? 第一章 初入宫掖 3 早已过了大婚七日,龙瑄炙回自己乾靖宫去了。偌大的坤仪宫只剩下乐晖盈带着莫颜榛遐还有两个大宫女跟一班粗使宫女和太监总管赵初带着的一班小太监。 乐得清静的乐晖盈松开紧绷的神经,脸上原本有些难以捉摸的神色也变得柔和起来。除了每日给皇太后晨昏定省,偶尔被妃子们朝觐一番说些无味的闲话以外。大多数都是流连在西暖阁书室里看那些太多的书。 “娘娘,皇上身边的希公公来了。”榛遐笑嘻嘻地进来,看乐晖盈极为难得地在做针黹。 “嗯。”刚做了几针,莫颜选的这个花样儿极好看。不爱做这些的人也难免会拿起针线,在绷好的绣绷上比划一番。 “奴婢给娘娘请安。”赵希行了个常礼。 “怎么,有事?”乐晖盈颔首一笑:“起来说话吧。” 赵希从袖内拿出一本大红的奏本:“起奏娘娘,这是拟定的选秀名单。皇上命奴婢送来娘娘过目。” 听皇帝略提过一句,就在大婚之后皇帝要广选妃嫔充扩**编制,广衍皇嗣。乐晖盈从榛遐手里接过名册,刚打开就看见许多熟悉的官员名字。这些人几乎无日不去家中,见了父亲甚至比见了皇帝还要规矩。父亲有句话挂在嘴边:皇上看到的,老夫早就看到了;皇上看不到的,老夫全看到了。为了自己头上的乌纱戴得牢靠,为了胸前的补子早日换个纹饰。这些人枉读了诗书,见了父亲就仿佛比自己的父母还要恭敬。 翻了一页,徐谦这个名字映入眼帘。这个名字无数次被父亲鄙夷,每日数他去得最多。有一次冒然进了内书房,那天正好自己在书房习字。那个谄媚的姿态,迄今记忆犹新。他的妹妹也送来应选?原来已经是翰林院的侍读了,从四品到也够这个资格了。 乌昀,这个人也是家里的常客。大哥跟他走的比较勤,从前做父亲门生的时候便是以勤奋用功出名的。听说他的妹妹叫了个极其有趣的名字:乌雅。叫谐了音便是乌鸦了,好端端的女孩子叫这个名字。每次想起来,总是觉得好笑。这不是活活糟践人么! “只有这么些?”底下的名字太多了,前面的大概就是这次必选之列了。 “是,余下的大多年纪太小。皇上只是看了看,没有什么吩咐。”赵希掩了嘴,底下小的也差不多跟皇后一般年纪。怎么没见皇帝嫌皇后小来着? 乐晖盈合上奏本:“是舒贵妃替本宫去永福宫挑选么?” “是。”赵希正想着这话怎么开口,从前没有皇后时候倒能够是贵妃去做这些本该是六宫之主才能做的事情。可是这次已然有了母仪天下的皇后,皇上却仍旧是让贵妃去主持这件立威的事情。 “嗯。”拿起紧绷的绣绷,乐晖盈在绣箩里挑了一缕翠绿的丝线在花样上比着:“什么时候开始?” “下月过了十五,就让钦天监挑吉日。”赵希看了看一脸闲适的乐晖盈,这皇后说话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的。 乐晖盈点点头:“行,本宫知道了。”把奏本还递给榛遐:“这些事本宫尚不熟稔,自然该由贵妃前去劳心费神。若不然出了什么纰漏,任是谁也担待不起。” 赵希答应了一声,榛遐在把奏本送还的同时将一个红包递给了他。“奴婢谢娘娘赏赐。” 乐晖盈笑笑:“素日当差辛苦,这原算不得什么。” “娘娘前日吩咐从乐大人府中调来厨娘的事儿,万岁爷已经准下了。”赵希先前也觉得奇怪,好端端的换什么厨子。后来亲试了厨娘的手艺,方才知道自己的舌头以前都是白长了。 “若没什么不妥,就让过来当差吧。”低头发觉有一针错了纹样,忙忙拿过来剔掉方才继续绣下去。 “那明日就让厨娘过来伺候娘娘。”赵希赶紧答应了。 “这儿没什么吩咐你了,先回去吧。” “是,奴婢告退。”赵希躬身退了出去。 榛遐送赵希出去:“希公公好走。” “好生伺候娘娘,别托懒。”赵希低声嘱咐道。 “是,奴婢记下了。” 转身回来,乐晖盈依旧专注地做着手里的针线。“小姐……”榛遐想了想:“怎么这就要选秀女入宫?” “这是祖制。”乐晖盈头也不抬:“皇家原就该子孙繁茂,多子多孙多福寿的。” “这一个多月,也没见万岁爷来这儿。反倒是贵妃跟娴妃那儿,天天都去。”榛遐圆圆的脸有些挂了起来。 “那边有小公主,皇上宠爱孩子。去得多些也是常情。”乐晖盈慢慢捋着线:“把那个紫色的拿过来。” 榛遐蹲下身在下面绣箩里面拿出三色深浅不一的紫色丝线递给她:“要是去得多了,别说小公主就是小皇子也会有的。” “便是有,也是应该的。”乐晖盈挑了一色跟翠色相配的莲青色,素雅的颜色像极了她腰间鸾绦的坠子颜色:“根深叶阔,皇朝世代延续。” 榛遐嘟着嘴:“将来选进来那么多的新人,只怕就更多了。” “那你的嘴就嘟到天上去了。”乐晖盈笑着捋捋榛遐的辫子:“你们知道的,我素来不管这些事。别说那些话了,没得给自己惹事。” “奴婢们自来是知道的,只是在这儿就是小姐不上心也难保那些人不起坏心思。”榛遐从小跟着她,恬静和蔼的性情几乎是与世无争的。再大的事情也只一笑付之,就是当初夫人去世她虽然悲戚却不见任何失礼之处,她看上去就像是用一层蜡皮包裹着一样。待人固然是好的,只是走不了太亲近。不能知道那平和的笑容下究竟隐藏了什么样的心思。 用心做着手里的东西,嘴角依旧挂着恬静的笑容。两缕青丝垂下来,落在脸颊两边。远远看去,仿佛古旧的仕女图一般。 初夏的清晨,御花园里面各色花卉早已争奇斗艳。荷花池里面早开的白莲映衬着碧绿的荷叶,纵然不是那样夺人目光流连却有着异样的风致。 “母后万福。”舒贵妃所生的大公主龙妤琛正由乳母带着来给皇太后请早安,恰好乐晖盈也到了荷花池边。 “快过来,那边地滑仔细摔了。”乐晖盈很喜欢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邓娴妃所出的二公主妤珏还在牙牙学语之间。 “是。”龙妤琛蹦蹦跳跳过来:“母后来给皇祖母请安么?” “嗯,你母妃呢?”乐晖盈牵着她的小手:“怎么就让嬷嬷带你过来了?” 小姑娘显然是秉承了母亲的艳丽一双大眼睛仿佛会说话:“母妃陪着父皇用早膳呢,还要好一会儿才会出来。” “那母后带你去给皇祖母请安。”乐晖盈几乎想要亲亲她粉嫩的脸蛋,想了想还是止住了。 龙妤琛却伸出手来:“母后抱抱,脚脚软了。” “嬷嬷抱吧。”乳娘赶紧过来:“公主,怎么能让母后抱呢!” “不要嬷嬷抱。”龙妤琛一扭身:“就要母后抱抱!” 乐晖盈一脸笑容:“好,母后抱抱。”蹲下身抱起龙妤琛:“咱们一起去皇祖母那儿。” 龙妤琛搂着她的脖子,叭一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怎么了,妤琛?”乐晖盈笑嘻嘻地看着她。 龙妤琛歪着头:“以前要母妃抱抱,她都是让嬷嬷抱我的。有时候父皇会抱抱,自从有了妹妹也就不抱我了。” “那以后母后抱你好不好?”乐晖盈蹭蹭她的脸:“妹妹比你小的,不可以跟妹妹争的。” 龙妤琛乌黑的眼睛眨了眨:“以后母后有了弟弟妹妹,是不是也不会抱我了?” 乐晖盈粉脸一下娇红,满是小女儿的羞态。“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你让母后抱你母后都会抱你的。”没有迟疑,满口应了下来。 “好哦!”龙妤琛伸出手指:“要跟母后拉钩。” “母后抱着你怎么拉钩?”乐晖盈看着她一脸纯真的笑,蓦地想起那年自己也曾这般过。 龙妤琛一下溜下地,规规矩矩站好:“这样就能和母后拉钩了。” 乐晖盈俯身伸出手,郑重其事地跟她勾起小手指。龙妤琛高高兴兴牵着她的手,往奉慈宫走去。 第一章 初入宫掖 4 舒贵妃用托盘捧着一盏新沏的碧螺春放到龙瑄炙手边,龙瑄炙正看着奏本,顺手端着茶抿了一口:“曦儿,你沏茶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还是万岁爷教得好。”舒贵妃掩嘴一笑:“前日听琛儿说,那天去给皇太后请安。在御花园遇见皇后娘娘。琛儿这孩子淘气,居然让娘娘抱她。娘娘也没有犹豫就抱了,还说以后只要琛儿只要要人抱,娘娘就会抱她。”一行说,一面打量龙瑄炙的脸色。 “嗯。”龙瑄炙头也不抬:“琛儿从来就会撒娇。” “也不知怎么琛儿就投了娘娘的缘法。”舒贵妃故作无意:“看样子,娘娘挺喜欢孩子的。这样真好,所有的皇子跟公主都会亲近嫡母的。” 龙瑄炙脸颊一抽,他跟皇太后不过是名义上母子。每次请安问候不过是走走场而已,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若是自己的子女都亲近乐晖盈,是怎样一番说法?“你太多心,亲近嫡母不是坏事。”顿了顿,龙瑄炙略道。 “臣妾哪有多心,琛儿真得娘娘喜欢是好事。要是娘娘觉得寂寞,皇上也能让琛儿去坤仪宫住一段日子的。”舒贵妃斟酌着词句,这种时候需要小心谨慎不能给皇帝留下自己小心眼或是进谗的嫌疑。 龙瑄炙合上手里批完的奏本:“皇后正位中宫,对待任何宫妃所出子女俱是视若己出原是应当应分的事情。疼爱妤琛,说明皇后很清楚这一点。纵然你是妤琛生母,也该清楚即使妤琛抚养中宫膝下也是常有的事情。只是目前说这些为时尚早。” 舒贵妃轻巧地行了个万福:“皇上说的臣妾记下了,三天后就是选秀的日子。臣妾已经命人去把永福宫收拾一新,若是这次能选进几个好妹妹来跟臣妾一起侍奉皇上的,那才是好呢。” “合着以为朕是昏君,成日就知道跟你们在一起?”龙瑄炙挑眉笑道。 “是臣妾一人身上的担子太重,有人分担总是好的么。”舒贵妃笑着倚在龙瑄炙身上:“娘娘那边又不能让万岁爷省心,这个事儿臣妾常常悬心的。” 龙瑄炙笑笑,乐晖盈真是如此不堪?乐家的家教真的衰落至此?若果真如此,乐文翰还会放心把这个最娇宠的女儿送进皇宫。 “曦儿,跟朕去御花园走走。”龙瑄炙批好奏本,由清雪伺候换了件随常的长袍。 “是。”舒贵妃一袭石榴红绣孔雀的长裙,任由皇帝携着手出了寝宫。 “娘娘,这天真是渐渐热了。”莫颜跟榛遐陪着乐晖盈晚膳过后在御花园闲逛:“下午我整大衣箱子,里面那几件裙子只怕颜色都不脆了。” 乐晖盈手里拈着一朵刚摘下的重瓣白莲:“只怕让尚衣局做出来的又是那些花样子,真没趣。” “要是二公子在京就好了。”榛遐托着腮:“每次只要娘娘想到什么,说与二公子听了就能如了娘娘的心愿。” 轻轻把玩着手里的莲花:“他呀,除了这些一件正事干不出来。也不知这几年在北疆如何了,信都没见一封回来。” “娘娘进宫以前二公子不是打发人送了一套娘娘最喜欢的玩意儿来了?”莫颜笑着说道:“箱子里那套九连环不就是一起带来的。” “都解完了,不就搁了起来。”乐晖盈慢慢走着,漫池的荷叶被不时拂来的微风掀起一阵阵涟漪:“若耶溪边采莲女,笑隔荷花共人语。日照新妆水底明,风飘香袂空中举。” 龙瑄炙携着舒贵妃的手走在御花园里面,清越的长吟从花池的另一畔传来。举目看去,穿一身青玉色忍冬纹修身长裙的乐晖盈手里拿着一支半开的白莲立在荷花池。裙裾被微风时时撩起,一时间恍若仙人般出尘。 “娘娘,皇上在那边。”莫颜刚一抬眼,赶紧伏在乐晖盈耳边说道。 乐晖盈见状忙带着人过去:“臣妾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龙瑄炙原本松开的手,一下紧紧握住身边女人的手。 舒贵妃原就没打算给她行礼,这回越发得了意。只是微曲了曲腿:“臣妾给娘娘请安。” “不必多礼。”乐晖盈浅浅一笑:“臣妾不知皇上在此,先前无状请皇上恕罪。” 舒贵妃只觉得自己的手被人紧紧抓住,有点异样得意。看向乐晖盈的脸便多了几分炫耀的笑意:“娘娘好兴致,吟诗也是如此有趣。” 乐晖盈依旧是一脸恬静的笑意:“吟诗如何谈得上有趣无趣,不过有感而发而已。” “这池芙蕖让皇后有感而发,莫非是想效仿采莲女?”龙瑄炙看她那抹笑意有些失神,不过舒贵妃明显说话的本事不高明。 “采莲女?!”乐晖盈失笑:“臣妾采莲所为何来?” 龙瑄炙一怔,居然口齿伶俐如此。是啊,采莲女子或为生计或为博人一笑。而她,似乎全不用。这话莫非是说甚至不屑于博君王一笑。 “这倒是实话,采莲女于你太不合适。”说出这话时候,龙瑄炙的脸已经有些阴沉。 舒贵妃只是看见皇帝的脸色变了,但是她解不出二人看似平淡的对话中有什么机关难解。“娘娘是皇后,这采莲女还是那民间女子更合适。皇上这话原是正理。” 乐晖盈从不恼她在皇帝独承恩宠,试想**嫔妃哪一个不愿博得君王亲睐。这是**的生存法则,可是处处针对自己甚至有意就有些说不过去了。首辅娇女,从来被人捧在云端。莫说针对,就是一句重话自上而下有谁敢说。父亲即使在外再大的官位,回到家中对人再大的火气,也不会对自己有一丝变脸变色。朝中的官员,若是偶然在家中遇到自己,也是恭敬有加。这不是因为自己是统摄六宫的皇后,而因为自己是乐晖盈是太傅乐文翰之女。如今一个小小的妃嫔,却是这样无礼实在让人恼火。 只是从来都不愿太过于给人没脸,又加上自重身份。收敛起太多的恼怒,乐晖盈浅浅一笑:“贵妃说的何尝不是正理,有道是‘逢郎欲语低头笑,碧玉搔头落水中。’也不是人人能做到的。”说完朝龙瑄炙行了个万福:“皇上,臣妾告退。” 一句同是《采莲曲》只是不同人的诗句,却变成不着痕迹而奚落人于无形中。这样的才思敏捷,也只有她才能说出来。龙瑄炙看着浑然不觉的舒贵妃,心头怅然若失。舒贵妃不可谓不娇艳,当一身清雅素服的立在面前时却足以让人光彩尽失。加之乐晖盈眉目之间的端丽难言,实是难与之比肩的。 舒贵妃扭头看向皇帝:“万岁爷,皇后每日这样念诗过日子不觉得无趣啊?” 龙瑄炙有些啼笑皆非,心底暗自叹了口气:“知道她无趣,就少搭理她。”说完,径自往回走。舒贵妃见状,赶紧跟了上去。 第一章 初入宫掖 5 “皇后娘娘万安。”敬事房赵忠拿着新晋的嫔妃名册到了坤仪宫。乐晖盈坐在软榻上,这两天找到一本好书正好用来消磨时间。 乐晖盈颔首:“起来说话吧。不是这几天正忙着选秀么,怎么这时候过来?” “这是新晋妃嫔的名册,还要待皇上和娘娘拟定封号后才能正式拟旨的。”赵忠恭恭敬敬把名册放到小几上。 顺手翻开名册,徐乌二人的名字赫然在册。还有另外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名字,看来这个**会越来越热闹。“皇上看过了?” “皇上说这本是娘娘分内之事,贵妃娘娘也不过是代管而已。拟定封号之事要娘娘亲下懿旨。”赵忠听到这话时也是纳闷:选秀是舒贵妃一手主持的,虽无纰漏却绝不是无错可挑的。皇上心知肚明是一定的,怎么拟定封号的事情又让皇后来下旨。听说这徐乌两家跟皇后娘家关系匪浅,皇上这不是有意给皇后出难题么。 乐晖盈放下手里的书:“皇上是让本宫来拟定封号?” “是,皇上说一切但凭娘娘做主。”赵忠肯定地说道。 乐晖盈拿起手边的笔,在砚池里点了点:“乌雅册为昭仪、徐沁为充容,皆是九嫔之位;算是从一品,才如宫禁位份已然不低了。余下的几位暂且放在婕妤位上,也算是循例了。” “奴婢谨遵娘娘懿旨。”赵忠从莫颜手里接过名册,打开一看险些把名册跌落在地。这字迹若不是看皇后亲手写下,几乎要以为是皇帝所写。皇后不过娇怯怯的模样,下笔的笔力却和皇帝相差无几。 “怎么了?”看出他脸上现出惊诧之色。 “奴婢若非看娘娘亲笔所写,几乎以为是皇上亲笔。”赵忠如是说道。 “哦,这是怎么说的。”乐晖盈虽然知道二人字体相似,却没想到如此相似。 “皇上与娘娘字体几为出自一人。” 乐晖盈笑笑:“这话说笑也就罢了,别当真才是。若不然可是大不敬之罪了。” 赵忠点头应了:“娘娘无事,奴婢告退。” “赵初,送赵忠出去。”乐晖盈拿起手里的书继续看着。 莫颜端了盏冰镇的桂花酸梅汤过来:“这是云嬷嬷给您备下的,这么大暑天的正好解暑气。” “每人喝一盏去,又不是我一人要解暑。”放下书喝了一口,酸甜可口沁入心脾。 “娘娘火气大,要多喝一盅才好。”莫颜给她打扇,被她一手抢了下来:“我怎么火大了?” 莫颜转身出去看了看,方才进来:“方才看了那名册,不是有些窝火么?” 乐晖盈摇着团扇:“这事我不能左右,那些家里人都是指望自己女儿妹子入宫后往上爬的。” “小姐还在怨老爷?”这事也只有莫颜跟榛遐两个贴身的婢女知道。 “不怨了,除了嫁到这儿还能有第二个去处?”乐晖盈缓缓起身,慢慢摇着团扇:“皇宫之外除开皇帝,谁家都不可能娶我。” 莫颜收拾着书案上的笔砚:“老爷几次着人送来手启,看小姐没消气我都压了下来。” “那为何今日要说?”乐晖盈略了略额发。 “**新进妃嫔,除了老爷跟二位公子真心替小姐打算还有谁呢?”莫颜从书案下拿出上锁的匣子:“全在这里面,小姐慢慢看吧。” 乐晖盈放下团扇,在紫檀圈椅上坐了。打开木匣,拿出最上面的一份手启。父亲熟悉的字迹眼入眼帘,一句姗儿已经惹得她眼圈都红了。从来这个姗儿只有父母兄长知道,父亲对于这一母所生的三兄妹是另眼看待的。姗儿是在两个哥哥排名之后,按照自己的排序所起的乳名。 每当父亲叫自己一句姗儿的时候,便是放下所有身份跟顾虑,把自己当作最小的宝贝来呵护的时候。 从午后到掌灯,乐晖盈坐在圈椅上一动不动看着父亲的手书。泪水一遍又一遍浸湿脸颊,榛遐几次要来劝解都被莫颜拦在外面。 “莫颜,笼火盆。”打过二更,乐晖盈忽地吩咐道。 “这么大暑天,还要笼火盆?”莫颜迟疑了一下:“别中了暑气才好。” “别问那么多。”走到窗前,一弯斜月正照进屋里。 两个粗使宫女架着火盆到了书室门口,莫颜跟榛遐赶紧端了进来:“娘娘,火盆笼好了。” 转过身,将父亲所有的手书一封封放进火堆里。蓦地热气蒸腾起来,豆大的汗珠顺颊流下。书信一封封被烧掉,盯着跳跃的火焰乐晖盈一语不发。 “小姐,好了。”一切化为灰烬,没有留下只言片纸。榛遐用火棍拨了拨灰烬:“我把火盆端出去了。” “用水淋一遍,自己动手。”轻薄的衣衫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莫颜,准备热水沐浴。” “是。”两人答应着赶紧下去了。 乐晖盈紧紧握住圈椅的椅背,十指苍白。良久方才叹了口气:“爹,算得这么清楚只怕最后还是算不清楚的。终究他是皇帝的,而你的女儿还嫁给了他。” 北疆安王府 安王龙瑄蕤是皇帝龙瑄炙的异母兄弟,也是皇太后唯一的亲子。早年间由于先帝在世宠爱幼子,后又传位嫡子担心安王有生母为皇太后而起下不臣之心。故而将幼子远赴北疆,在镇北将军乐辉慡的辅佐下把守这帝国最遥远的疆域。 “王爷,将军回府。”长史官进了书房,俊秀得不像男人的龙瑄蕤正在书房看着皇帝给他的亲笔信。 龙瑄蕤放下信,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乐辉慡最疼爱自己的小妹妹,是始终不愿妹妹做皇后的。上次已经到了京城边上愣是被老父用重兵押了回来,这口气迄今未消。 “王爷。”当着长史官的面,乐辉慡保持着应有的礼节。 “坐下说话。”龙瑄蕤摆摆手,长史官退了出去。 乐辉慡一张线条分明的俊颜在长史官退出去的一霎那,已经变得有些扭曲了:“我想好了,还是要进京去。” “这时候去,没有任何可以借助的理由。”龙瑄蕤把自己的专用的玉杯倒了杯热茶递给他:“不如再等一些时候,到了年下就可名正言顺去了。” “不能等了,等到年下老爷子会有防备还是不准我进去。”乐辉慡一气喝尽:“我好歹要见姗儿一面。” 龙瑄蕤笑笑:“要不是看她是你妹妹,我会怀疑你对她有什么。” “胡说什么!”乐辉慡一下握住他的手:“姗儿或许会是唯一一个理解我们的人。” 龙瑄蕤眨眨眼睛:“你要知道,她是我嫂子。势必跟她夫君一个鼻孔出气的。” 乐辉慡摇头:“你那个哥哥,从当初在我们家读书开始就是个难以捉摸的人。也不知道老爷子怎么想的,竟然把姗儿嫁给他。” 龙瑄蕤凝神想了良久:“下个月,母后寿诞。借寿诞给皇太后贺寿之名,你带着寿礼进京。这样就名正言顺了。而且你说我有亲笔信要交给母后。入宫也就没问题,至于余下的事情就看你的了。” “我进京去,你怎么办?鞑靼蠢蠢****,担心你压制不住。”乐辉慡一下把他拉在怀里坐下,紧紧蹭着他的鬓发。 “你若不进京一趟,即便呆在这里也是不安心的。再说,这么短的时间我还是可以弹压住这些人的。”龙瑄蕤回头看着他:“见了我皇兄,你别和他顶。有什么话,我们之间再商议。至于为了他和皇后之间的事情,你最好别插手。要不没人能收场,皇兄这个人……”叹了口气:“也不知这几年性子好些没有。” 乐辉慡只是紧紧搂着他,想起旧年间在家读书的时候第一次见到龙瑄炙的情形。一个半红不黑的皇帝嫡子,不仅只有储位不保甚至还有性命之忧。是父亲在那个时候几乎是用一家子的性命担保,让他在自家安然读书不去理会朝中那些暗箭明枪。也是后来,父亲在先帝面前力保,说他必是天平天子也能开疆创业不负祖宗基业,这样才让先帝立下决心把大位传给他。 虽说父亲身为帝师扶保皇太子是理所应当之事,只是龙瑄炙自来喜怒莫辨且又性情古怪。作为一个帝王让下面觉得恩威莫测是一件好事,可是把姗儿嫁给他却绝不是一件好事。姗儿,那个从小跟在自己身后形影不离的小尾巴居然做了统摄六宫的皇后。还是做了这样一个帝王的皇后,只怕所有的快乐都将和她无缘了。 第一章 初入宫掖 6 “娘娘,万岁爷今晚翻的是徐充容的牌子。”莫颜捧着一炉优雅的兰香进了暖阁:“徐充容就是住在舒贵妃宫里侧殿的那位。” “记档。”乐晖盈转过身在床下的贵妃榻上坐了,莫颜蹲身给她脱下缀着玛瑙珠的云头凤履。拿出燕居起坐时穿的软底凤鞋给她换上:“已经告诉赵总管了,赵总管就等着您的吩咐来着。” “顺便告诉赵忠把那几个新进婕妤的头签放进去,都来了这么久再不招幸实在说不过去。”翻着身边随手放着的书卷:“别忘了打赏。” “娘娘放心,榛遐每次给的都不少。”莫颜打起一个热热的手帕子给她匀脸:“这次这几位昭仪跟婕妤可都是朝中大人的千金小姐,比起那几位娘娘可是出身好得多。” 乐晖盈嘴角微微一翘:“不是舒贵妃替我掌管这六宫琐事么,只怕心里早就浸了一坛酸水了。今晚又安排徐充容侍寝,可算是宽洪大量了。” “也就是您不急,这都大婚这么久了也没见万岁爷宿在坤仪宫。”莫颜吩咐人把屏风放好,又看着人把热水倒进浴桶。 解下外面的凤袍,莫颜帮着把头发挽上去:“要是被人知道您还是完璧,只怕舒贵妃又要得意了。” 皓臂上一点艳若珊瑚的守宫砂露了出来,乐晖盈泡在热水里。鞠起浸染花瓣的热水浇在凝脂般的肌肤上:“听说有身孕了,怕失了圣意才让徐充容把皇上拘在永寿宫里的。要不她会让徐充容侍寝?” “您都知道啊!”莫颜轻轻给她洗着秀背。 “难不成这皇后白做了?”乐晖盈扶着浴桶,惬意地闭着眼睛:“懒得去管,只要别出格就得。毕竟,她是皇上在东宫时的太子良娣。” “娘娘,这宫里的几位主位娘娘出身都太低。怎么都成了正一品的四妃了?”莫颜加了桶热水:“这水温可好?” 微闭着双目:“要不怎么与我乐家抗衡?” 莫颜一愣:“只怕是娘娘想得太多了,谁不知道万岁爷对老爷是恭敬有加。再说老爷跟二位公子本就是朝中股肱之臣。” “登高必跌重!”乐晖盈睁开眼:“有些乏了。” “小姐……”另一个婢女榛遐已经捧了件绣着白芙蓉花样的睡袍过来。 莫颜皱眉笑道:“说了多少次,还是改不了口。” “在这儿怎么叫都行,出了这暖阁就别胡叫了。”乐晖盈系好衣带:“这地方比不得咱们家里,什么事儿由着自己性子来。” “是。”榛遐吐着舌头笑笑:“方才太**里的公公来传懿旨,说请娘娘明儿不用去请安了。皇太后晚膳后去了佛堂礼佛,只怕一大早还没出来。” 乐晖盈不语,莫颜想了想:“明早舒贵妃肯定带着那徐充容来这儿谢恩。” “也不知道那个徐充容是不是跟舒贵妃一样,恃宠生娇。”榛遐深深记得乐晖盈大婚以后在这坤仪宫召见**嫔妃之时,舒贵妃的样子。 躺在宽敞的紫檀八宝绣榻上,乐晖盈笑笑:“你们俩每天这么着累不累啊!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事儿,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还不是小姐不着急,我跟榛遐干着急啊!”四下无人,莫颜说话也就没什么顾忌:“小姐正位中宫,怎么可以没有圣宠!” 乐晖盈摇头:“娶我做皇后,已经够委屈了。圣宠,别难为人家了。”这个人家没有明指,两个贴身婢女早已知道是说的就是当今皇帝龙瑄炙。 “什么时辰了?” “刚过二更。”榛遐转身出去半晌:“永寿宫的宫灯熄了。” 乐晖盈盯着她好一会儿:“如果明晚你还是这么多嘴,我就把你打发去永寿宫给我日夜不息盯着她去。” “这不是给小姐看着么。”榛遐一笑,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 莫颜上前拦住她:“今晚我给娘娘值夜,你去偏殿睡去。” 榛遐点头应了,朝乐晖盈行了个万福出了暖阁。 早有粗使的宫女在榻旁铺下毡条,莫颜自然拿着自己的被褥铺在上面。“就睡在那边榻上,地上潮。”乐晖盈倚在引枕上:“太小心了。” “小姐满心疼顾榛遐跟我,只怕有人眼馋。”莫颜坐在褥子上,她也换了轻简的睡衣。一条乌黑的辫子在脑后摆动:“小姐,您就听奴婢们一句劝:别再这么着了。” “我十五岁以前,他是不会碰我的。”乐晖盈躺下仰望着绣着八宝团花的鸾帐:“及笄之年,我还未到。” 莫颜似懂非懂:“您怎么知道的!” “别忘了他是我爹的得意门生,我是在我爹书房的帏帐后面看他读书看熟稔了的。”一瞬之间,仿佛回到幼年间的岁月。 那个先帝的嫡子却不被先帝宠爱,生母摒居冷宫。他除了朔望之期能见到先帝以外,多半都是在皇子居所读书习礼,有时候也会去自己的太傅家中读书。就是这样一个半红不黑的嫡长子却继承了先帝皇位,虽然父亲辅佐有功,只是他是丝毫不容被人小觑的。登基数年来,一扫先帝晚年帝国颓势。朝中上下,无不是一副新朝气象。 他为皇子时没有嫡妃,只有两个太子良娣和太子良媛,也就是如今**中的舒贵妃和娴妃。而这两个妃子,这几年居然都只各自生下一个女儿。都过了弱冠之年,居然没有一个皇子真是奇事。 有好事之徒在大婚之时就说他是在等太傅之女长大,其实对于他来说谁做皇后不是一样。只是让自己太傅的女儿做了皇后,确实是一举数得之事何乐而不为?只是这内中隐情只有当事人最为清晰,一来是忌惮乐家权柄甚大:乐晖盈的父亲位兼三公之职,满朝上下文武官员出自门下占去大半;第二乐晖盈的两个兄长手里掌握着帝国一半以上的兵力。这也是先帝不得不把帝位传给龙瑄炙的缘由之一,乐家当初保定龙瑄炙。先帝除非把皇位传给他,否则不论给谁都将是一场空欢喜。 大婚订下皇后之时,有人在背后讥笑龙瑄炙这是投桃报李感激乐家当初助他身登大宝最大的报答。也有说她擅宠专房的,说大婚之后皇帝七天不出坤仪宫。祖制只说三天不得临幸妃嫔,皇帝却整整住了七天。后又说皇帝这么久不住坤仪宫是因为皇后在那七天里发小姐脾气,惹恼了皇帝所以皇帝不再莅临坤仪宫。 乐晖盈看着自己手臂上的守宫砂,这个若被人看见只怕又有多少风言风语传出来。为何总是把自己推到着风口浪尖上去? 因不必去给皇太后请安,乐晖盈便只穿了件轻便的长裙在窗下书案边临摹大字。榛遐端了盏碧螺春放到案上:“娘娘,早膳预备了薏仁米粥。” “嗯,等会儿再吃。”乐晖盈写着字,头也不抬。 莫颜撩开珠帘:“娘娘,舒贵妃带着徐充容来给您请安了。” 乐晖盈点点头:“让去偏殿,就来。”搁下笔,抿了口茶:“榛遐,拿件外袍过来。” “臣妾参见娘娘,娘娘千岁。”乐晖盈到了偏殿,舒贵妃一身华丽的宫衣站在下首。眉间那颗莹润鲜亮的坠珠儿光彩夺目,配上髻上那支紫金凤钗简直要把一身素淡装束的乐晖盈压了下去。 乐晖盈微一颌首,在绨几上坐了:“坐下说话。” “娘娘,这是昨晚给万岁爷侍寝的徐充容。”舒贵妃笑吟吟地将身后那个女子引到身前:“还不给娘娘请安。” “臣妾给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娇怯怯地形容,却不失大家风范。 乐晖盈在心里叹了口气,明明是翰林院侍讲的妹妹却要委委屈屈跟在舒贵妃身后。还要住在永寿宫偏殿,连一宫主位都难得排上。 “起来吧。”乐晖盈点点头:“日后在贵妃那儿,有什么就和贵妃回禀。既是姐妹,便是一家人。大家和睦而处才是正经。” “是。”徐充容腼腆地点点头,她自来认得乐晖盈。她的哥哥是乐晖盈父亲的门生,如今在翰林院做了侍讲。 舒贵妃早已忍不住笑起来:“瞧娘娘多护着你,生怕我把你委屈了去。” 乐晖盈喝着莫颜捧来的茶,垂着眼睑也不看她。 徐充容嘴角微微一翘:“娘娘取笑了。” “娘娘,前儿万岁爷问起皇太后千秋事宜臣妾已然代奏了。”舒贵妃有意道:“这事不敢让娘娘费心,臣妾便做了主。” “劳烦你了。”乐晖盈放下茶盏,眼锋略略从她脸上扫过:“榛遐,把那柄新进的团扇给舒娘娘。天气还有些热,别着了暑气。” “谢娘娘。”舒贵妃接过团扇一瞧便不迭道谢:松鼠葡萄的花样,玳瑁制成的扇柄下缀着一只玛瑙珠子。 徐充容见状却掩嘴笑起来,乐晖盈已经看见她的笑意:“什么事,这么好笑。说与我听听。” “是臣妾失仪,娘娘勿怪。”徐充容迎上她的脸:“臣妾想起班婕妤的诗来着。” 乐晖盈嘴角不着痕迹地翘了翘,舒贵妃摩挲着扇柄:“班婕妤?!这宫里哪有什么班婕妤。” 徐充容转脸看向乐晖盈,依旧是一张没有什么情绪的平静面容。怎么,皇后居然会避掉她的锋芒。 “徐充容,**之内礼制规矩甚多稍有不慎触犯宫规是不能饶恕的。”平淡无波的嗓音出自一个十四岁的女子,莫说乐晖盈就是她身边的榛遐莫颜都觉得陌生起来。 “臣妾记下了。” “时辰不早了,贵妃那儿只怕大公主该醒了。”乐晖盈起身抖抖衣袂。 “臣妾告退了。”舒贵妃素来侍宠,日朝中宫不过应景而已。听她吩咐一声后,跟徐充容一起行过礼后退了出去。 乐晖盈踱步到了书案前,慢慢研着墨: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裁为合huan扇,团团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长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筴筐中,恩情终道绝。 “娘娘笑什么?”榛遐端着薏仁米粥过来,看她对着自己写的字笑。 “我笑这儿没有一个好惹的。”用小银匙慢慢舀着粥吃。 榛遐有些不解,略识得几个字却不知道乐晖盈写的究竟是什么。才要收拾书案,乐晖盈却把那张薛涛笺一下抓了起来扔到一旁的博山炉里面。 “莫颜,你去看看赵忠在哪儿。”乐晖盈略吃了几口粥:“叫他得空到这儿来一趟。” “老奴给皇后娘娘请安。”赵忠跟着莫颜到了坤仪宫,先自行了个常礼。 乐晖盈点点头:“起来说话吧。” “娘娘找老奴来,有何吩咐?”赵忠请安后起身立在一侧。 “昨晚上皇上招幸徐充容的事儿,记档不曾?”乐晖盈放下手里的书。 “回娘娘的话,万岁爷昨晚就赐了药。”赵忠把簿子摊开放到案上:“娘娘请过目。” 乐晖盈慢慢翻着,眉头越皱越紧:“怎么都在赐药?” “皇上近来不论是在永寿宫贵妃娘娘和咸阳宫娴妃娘娘那儿还是这几位新晋的主子那儿,都是吩咐赐药的。”赵忠侧着身:“老奴问过赵希,赵希说万岁爷最近心绪不好。每晚临幸完了妃嫔后,还是回乾靖宫东暖阁歇着。” “没有在乾靖宫西暖阁招幸么?”依照祖制,皇后可以留宿乾靖宫天子正寝,招幸嫔妃后也可以在乾靖宫周围的围房歇着。 赵忠摇头:“皇上不喜欢在乾靖宫临幸妃嫔的。” 合上手里的簿子,乐晖盈捏着下颌:“皇上正当盛年,却无皇子。**妃嫔众多,临幸后频繁赐药。外间怎么议论?!” “娘娘虑的是,皇太后前儿刚跟老奴提过。只是没人敢在皇上面前说这事儿。”说着,赵忠跪下磕了个头:“少不得娘娘要亲为劝劝皇上。” ‘腾’地一下,乐晖盈脸透红。这话叫她怎么说出口,还要去劝他临幸妃嫔留下子嗣。怎么说? “行,我知道了。”顿了一会儿,乐晖盈摆摆手:“莫颜,送赵公公过去。” “老奴告退。”赵忠复又行了个礼,莫颜上前引着他出去。 “公公,这是娘娘赏您吃酒的。”出了坤仪宫,莫颜递给他一锭银锞子。 “谢娘娘。”赵忠见左近无人:“莫颜,记得告诉娘娘舒贵妃这一胎只怕又是个公主的。” “太医说了么?”莫颜低声问道。 赵忠点头:“只怕万岁爷也知道了。这两天气不顺呢!” “多谢公公提醒,我代娘娘谢您了。”莫颜道了个万福,转身回去。 第一章 初入宫掖7 “母后,你看。”龙妤琛伸出手,小手心里一只小巧的蜻蜓钿子。 乐晖盈拿着一块核桃粘给她:“先把手洗洗,吃了再玩。”龙妤琛乖巧地把手伸进一旁的沐盆让莫颜帮她洗干净。 “这个蜻蜓钿子好看是好看,就是只有一只。”吃了核桃粘,龙妤琛含糊不清地说话。 “以为是对钗,非要一对儿啊?”乐晖盈摸摸她的辫子:“等下次母后这儿有的,一定给你留一对最好看的。” “母后,我喜欢小动物的。”龙妤琛撑着头:“有一次他们给我一只小白猫,真好玩。母妃说脏,就给扔了。” “你母妃是怕猫把你挠了,心疼你才扔了的。”乐晖盈想起幼年时候自己养的那只纯种波斯猫,母亲常担心自己被猫挠了又知道自己喜欢就让人日夜看着的事情。 “母妃从来不问我,她不喜欢就不要了。”龙妤琛吃完核桃粘:“母后,我还要吃。” “不腻么?”乐晖盈给她喝了口茶:“吃这个吧。”递了一块消食的金橘饼给她。 龙妤琛爬到乐晖盈常坐的圈椅上,看着一桌的书:“母后,您跟父皇一样的。都是一桌的书啊字啊的。这书有这么好看啊?” 乐晖盈笑笑:“既然有人喜欢,自然就是好看的。” “母后,我们到御花园去玩吧。屋子里怪闷的。”龙妤琛溜下地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看她一副兴冲冲的样子,乐晖盈不忍拒绝:“那总得让母后换件衣裳吧,这裙子都被你揉皱了。” 龙妤琛腼腆地一笑:“我等母后换衣裳。” 换了件半新不旧的芙蓉色氅衣,牵着龙妤琛走在酴醾架旁的甬路上。身后的侍女嬷嬷远远跟着。“母后,我能住在坤仪宫么?” “怎么好端端说这话?”乐晖盈蹲下身看着小姑娘宜喜宜嗔的小脸蛋。 龙妤琛扭头看看周围:“我母妃这些日子天天都沉着脸,也不知道为了何事。我就怕她沉脸的样子。” 略一思忖,就知道是为了什么。徐充容独得圣宠,日日都在眼皮底下能不心烦?加上正有了身孕,身体不舒服也就难免。 “你若住在坤仪宫,你母妃想你怎么好?”乐晖盈摸摸她的脸颊:“要是白日间不想在母妃身边就到我这儿来,晚间还是要回去睡的。” 龙妤琛低着头想了一会儿:“也只好这样了,我怕母妃一个不高兴就动了大气了。” “瞧你把嘴撅得这么高,不知道的还以为母后怎么欺负你了呢。”乐晖盈把她拉到身边石几上坐下:“这样吧,等会儿你在坤仪宫跟我一起用了晚膳再让乳娘送你回去好不好?” “好!”龙妤琛喜得拍手,一下爬到乐晖盈身上重重亲了她一下。 “什么事这么高兴?”头顶上蓦地想起声音,把嬉闹地两人吓了一跳。 “父皇!”龙妤琛回头一看,赶紧下来规规矩矩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乐晖盈行了个万福。 “起来吧。”龙瑄炙在御花园方才坐的石凳上坐下,乐晖盈后退一步立在一侧。“琛儿,跟你母后说什么,这么高兴?”把女儿抱到膝盖上坐下,捏了捏她粉嫩的脸蛋。 “母后准许女儿今晚在坤仪宫跟母后一起用晚膳后再回永寿宫去。”龙妤琛扭头看看乐晖盈。 龙瑄炙点点女儿的鼻子:“看来你母妃远不及你母后疼你,都要在坤仪宫用过晚膳才肯回去了。” 龙妤琛双颊一鼓:“谁不知道母后这儿的东西最好吃,比起那些温火膳不知好了多少倍了。” “这么说今晚父皇要借借你的光,也在你母后这儿用晚膳了。”龙瑄炙看着身侧一直不曾说话的乐晖盈:“皇后不会不答应吧?” 乐晖盈愣怔之下缓过心神:“只怕不合皇上口味。” “既然都说好吃,怎么会不合朕的口味?”龙瑄炙似笑非笑:“朕有这么难得伺候!” “莫颜,回去吩咐膳房就说皇上晚间在坤仪宫用膳。”乐晖盈转身吩咐道。 “是。”莫颜答应着去了。 “大公主,榛遐带你去前面走走。”榛遐乖巧地过来:“你不是说要看廊下池子里的红鱼么?” 龙妤琛看了看不对劲的母后,怎么自己母妃每次见了父皇往上挨她居然离他那么远呢?“记得要带红虫,那些红鱼只吃这个。”朝不对劲的爹妈行了个礼,拉着榛遐等人蹦蹦跳跳走远了。 乐晖盈几乎没有和他单独相处的经历,即使是大婚那七天也是屋里屋外一群人。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这会子只有两人在静谧的御花园里便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了。 “坐下说话吧,每次见了朕都这样。”龙瑄炙指了指身边的位子,乐晖盈终究在下首做了。 想起那天赵忠跟她说的事情,话到了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龙瑄炙看出她的心思:“怎么,有话和朕说?” “臣妾查阅敬事房红册子,上面说皇上每次临幸妃嫔后都吩咐赐药。目下皇上膝下只有妤琛和妤珏两个孩子,是不是显得单薄了些。”说这些话声音越来越小,话一说完已经是双颊透红。 龙瑄炙瞥了她一眼:“怎么,皇后也管这个?” 乐晖盈心下满是乱跳,说这些话本来就让人不知所措。可是依旧要有皇后的风范,羞得抬眼看了眼面前的人:“皇上临幸妃嫔,任何人不容置喙。臣妾只是觉得皇家子嗣越多越好。” “贵妃有了身孕,你该知道的。”龙瑄炙淡淡一笑。 “是,所以臣妾才让人每日把妤琛带到臣妾这边,担心妤琛惹她心烦。”乐晖盈点头。 “这么懂事也是你父亲教你的?”龙瑄炙起身掸了掸衣摆:“朕从来就不知道你把一个皇后的规矩学得如此熟稔。” “皇上吩咐臣妾学着做皇后,臣妾不敢怠慢。”乐晖盈不咸不淡地顶了一句:“这些东西即使不是皇后,只是一个最平凡的民妇也该知道的。” 龙瑄炙冷笑了一声:“朕看来是小看了皇后了。”说完,大步朝坤仪宫方向走去。 乐晖盈跟在他身后,心底说不出的腻味。 “爹,辉樉明天到京。”乐辉懿拿着邸报进了书房。 乐文翰拿着邸报仔细看了一遍:“太后千秋,要他凑个什么热闹!”手里的邸报被重重拍再案上:“胡闹!” “小妹的生辰也快到了。”乐辉懿觑着眼说道。 乐文翰背着手踱步:“我难道不知他想的什么,不过要借机进宫一趟。” “爹,怎么办?”乐辉懿深知弟弟对于不能送小妹出阁深以为憾,这次是有意要回来跟妹妹见上一面。 “要是不让他见一面,只怕不得消停。”乐文翰拈着须:“正好皇上有心知道北疆的事儿,也罢就让他跟你一起去。到时候你先禀奏清楚,让他去见姗儿一趟。只是要绊住皇上。” 乐辉懿点头:“爹,宫里传来消息说是那个舒贵妃有了身孕了。” 乐文翰莫测一笑:“一个小小的太子良娣也想生皇长子,别说咱们家。就是皇太后也不答应。” “皇上那儿只怕过不去。”乐辉懿把从内监处得来的消息细细告诉了父亲。 乐文翰不动声色听着,少顷:“出不了纰漏,等太后千秋的时候顺便告诉太后:安王在北疆很好。” 乐辉懿这才知道父亲命弟弟守在北疆的深意:太后独子安王也在北疆。说是让弟弟守住北疆,其实是为了看住安王。妹妹无恙安王便无事,皇太后势必不会愿意独子有丝毫不妥。 “莫颜前次回报说,姗儿看了您写的手启以后,便用一把火全烧了。”乐辉懿给父亲手边的茶盏续着水:“说是哭了****。” 乐文翰端起茶杯:“她终究要知道一些事情,你知道即使太后不指婚。姗儿也该嫁进宫,她在六岁那年就被看中了。那时候,每次在书房念书的时候。他的眼睛总在姗儿身上,只要姗儿出来一会儿他就会很用功。” “父亲,您如何知道这些事?”乐辉懿想起那些事情,这么多年过去了父亲居然知道这么清楚:“再说,那个人也早已不是当初在家中书房用心读书的人了。” 乐文翰捋着须:“虽然我不放权,但是我也是个做父亲的。我要姗儿得到她该得的东西。” “想着姗儿的性子,只怕是不会。” “目下不要想姗儿的性子如何,毕竟一切都在掌握中。”乐文翰轻轻扣着书案:“老二来信有没有提及鞑靼出兵的事情?” “只字未提。”乐辉懿有些纳闷:“您为何总挂心北疆兵事?” 乐文翰望着墙上的挂屏:“鞑靼终是一块心病,而且十年之期就要到了。当初你叔叔就是死在与鞑靼交兵的战场上,鞑靼王兵败而走。他与我约定十年不犯边境,如今十年之期已近。我不想再起战事,再说你们下面的都还小。而你和老二,我不想放到战场上去。我也老了,受不住你们出事了。” 乐辉懿第一次发现父亲真的老了,换做从前是绝不会出此颓丧之语的。这样看来,儿女无一不是父母的债。 第一章 初入宫掖 8 乐晖盈清早给皇太后请安出来,看看滴漏居然过了辰时。每次在奉慈宫都会陪着太后说上很久的话,常会不知不觉就过了时辰。 “奴婢参见娘娘。”刚回坤仪宫坐定,来不及喝口茶就看见清雪忙忙过来。 “这时候你不在乾靖宫伺候皇上批折,到这儿来做什么?”乐晖盈已经清楚地知道龙瑄炙每日的起居时间。 “回娘娘的话,万岁爷下朝之后就说不受用。吩咐太医诊脉之后,说是万岁爷受时气所侵,染了风寒。这时候已然发热起来,奴婢不敢禀奏太后知道,特来回禀娘娘。”清雪急急说道:“您要不先去看看吧。” 那天在坤仪宫用过晚膳,两人就没见过面。虽然席间两人没说什么,估计是在御花园里的那些话说得他有些恼怒,因此用膳的时候脸色就不善。这也就罢了,这几日都没看见妤琛到坤仪宫来。莫非以为自己会用龙妤琛来做幌子而引起龙瑄炙的注意。若真是这样想,只怕见识也就仅止于此了。 “娘娘,到了。”掀开软轿轿帘,方才发现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被抬到乾靖宫的屋檐下。这是她第一次到这天子正衙来。明黄的琉璃瓦,屋檐上的九个镇脊兽外加重檐庑殿顶,面阔九间进深五间的规制便已经决定了这座宫殿是天子正寝独一无二的地位。 “奴婢给娘娘请安。”赵希在东暖阁外伏地行礼。 “皇上好些了?”乐晖盈一身云白的软凤袍,被赵希和清雪引着进了寝殿。 当值的太医何蔺看她进来:“臣何蔺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不必多礼,皇上怎么样了?” “回娘娘的话,皇上素来体质强健倒不为大碍。只是外感风寒,发热也就难免。”何蔺第一次见到这位首辅之女,六宫之主。虽然年幼,但是在人前却是统摄六宫的风范。 “何太医拟的方子给本宫瞧瞧。”乐晖盈在交椅上坐了。 赵希赶紧把何蔺递上来的房子转到乐晖盈手里,乐晖盈默默看了一回:“赵希,吩咐人去煎药。” “不劳娘娘吩咐,臣亲去煎药。”何蔺忙道。 “不忙,何太医还有什么要分外仔细的?”乐晖盈续问道。 “只要进些清淡饮食便可。”何蔺躬身回答道。 乐晖盈点点头:“赵希,送何太医出去。” “是。”赵希赶紧答应了。 “臣告退。”何蔺行礼后退了出去。 乐晖盈跟着清雪进了暖阁,对面的紫檀雕花龙床上垂着明黄绣双龙戏珠床帏。床帏下,海水江崖的纹饰也不觉得俗气。 床帏一半卷在帘钩上,龙瑄炙沉沉睡着了。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乐晖盈在床边的悌凳上坐下。伸手探了探额头,猛地缩回手:“清雪,打盆凉水来。” “是。”很快,巾栉和水盆都端了进来。 乐晖盈亲手搅了块帕子敷在滚烫的额头上:“我在这儿守着,你去坤仪宫一趟。告诉莫颜,让她吩咐膳房熬一锅白粥,再做两样精致的小菜。一起带过来。” “奴婢这就去。”清雪答应着出去了。 额头上的帕子片刻之间便热了,乐晖盈赶紧给他换了下来。这个人看起来还没有醒的意思,或许是凉透的帕子敷在额头上很是受用。睡得居然比先前安稳多了。 父亲最近命人送来的手启里面提到一件事,脸不知不觉发烫起来。那个人,那个人居然是他!居然是从六岁那年起,就认识他了。只是记得那时候,他时常在家中读书来着。怎么会是他呢?记忆中的人虽然孤傲,却不会这样做的。幼年时常会搂着父亲的脖子说:爹,那个哥哥怎么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不是他太孤单了?只盼着将来有一天,有人能解了他心中的孤苦。 父亲总是笑呵呵地问:‘姗儿愿意去解他的孤苦么?’ 那时候还小还不解事,也不怕有人在旁边。无所顾忌地说道:‘愿意,姗儿愿意。’ 没想到有一次却被他听了去,可是映入眼睛的还是那双阴郁的眼睛。 如今,他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君王,是万民仰视的皇帝。而自己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皇后。只是这个皇后是不为皇帝所喜的,原来能解他孤苦的永远都不是自己这样一个少不更事的小丫头。 给他换了换额头上的帕子,紧抿着的嘴唇因为发热已经被燎的起了皮。端起温水,用银匙舀了一匙试着喂进去。 还好,还知道喝水。喂了几匙,干枯的嘴唇好了许多。 第一次这么近的打量他,若说龙章凤姿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少了龙袍跟皇冠,他的清癯俊秀是如此耀眼。若是醒来时,那双眼睛但凡是有些不可告人心思的人都要退避三舍的。只是对于自己,那种不屑也是从不掩饰的。宠溺和专宠是属于那些善于邀宠的嫔妃们的,十四岁的小皇后怎么也不会让他有兴趣的。 早知道这般结局,说什么也不要做皇后。与其日日面对到无话可说,不若永远给自己一个做梦的机会。至少在梦里,他是那个看上去阴郁却不冷酷的少年。 “你盯着看什么?”刚睁看眼,就看见一双漆黑的眸子对着自己这边。龙瑄炙没好气地问道。 原本就略带红潮的脸颊顿时绯红:“臣妾在想皇上是不是该醒了。” 龙瑄炙支撑着坐起来,额上的帕子一下掉了下来:“朕醒了就该如何?” 乐晖盈捡过帕子,这时清雪正好端了清粥进来:“娘娘,奴婢把粥端来了。” “嗯,拿过来吧。”乐晖盈指指面前的小几,旋即转身:“太医嘱咐若是皇上醒了,可以进些清粥小菜。臣妾让人熬了粥,皇上多少吃些。” 一股食物本生的香气扑面而来,粒粒可见的江米粥和两碟清淡的小菜放在面前。顿觉口齿生津食欲大开,接过她盛好的粥只是抿了一口就知道是坤仪宫的小膳房做出来的。 乐晖盈帮他布着菜:“粥只怕有些烫,皇上慢些。” “你以为朕饿极了?”龙瑄炙津津有味地吃着那碟叫做豆腐松的小菜。 乐晖盈不语:任谁看见你的吃相都会说是饿极了。脸上依旧是恬淡的笑容:“是臣妾多嘴,皇上多心了。” “什么时辰了?”龙瑄炙吃完粥,清雪拿来漱盂给他漱口。 乐晖盈起身看看:“申正一刻了。” “让赵希把折子拿过来。”自行披好外衣,龙瑄炙已经跻着鞋下来。 乐晖盈很想跟他说,这时候刚醒热度也不是退得很好还是歇歇的好。只是看他估计是不听人劝的,也就作罢:“皇上批折,臣妾告退。” “朕手没力,你给朕研磨。”坐到书案前,龙瑄炙不禁打了个寒噤。 “是。”答应了一声,就看见赵希抱着一大摞奏本过来。 后妃不得干政,很古旧的话了。乐晖盈只是研着手里的墨,看着墨汁一点点变浓。龙瑄炙专注地批阅着手里的奏本,手里的笔不时在砚池里点点:“墨够浓了。” 乐晖盈看赵希等人都在暖阁外伺候,只好亲手沏了盏茶过来。龙瑄炙正好停笔,习惯性地端起茶盏撇去茶末抿了一口便放了下来。原本站在身侧的人正拿了件氅衣过来:“你沏的茶?” “是。”乐晖盈点头。“嗯。”龙瑄炙嘴角不易察觉地翘了翘:“朕不冷,不用加衣服。” “皇上风寒还未褪尽,虽然不冷也加上一件。”依旧把衣服递给了他。 龙瑄炙接过氅衣披上:“等会儿就在这儿用晚膳。”微一抬眼看见她略微僵硬的表情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了:“怎么了?” “没,没事。”乐晖盈只要想到温火膳和那套繁琐的程式,头皮就是一阵发麻。 龙瑄炙也不搭理她,继续看着手里的奏本。恰好翻到乐辉慡奏请回京的奏本,安王的奏本连在一起。鞑靼蠢蠢****是他一直知道的事实,举目望去满朝上下从来都是乐辉慡在北疆弹压这个事情。这时候回京给太后贺寿,为了什么?还有一份安王亲笔信要交给皇太后,儿子对母亲的贺寿之礼? “你二哥要回京了。”龙瑄炙只是写下‘知道了’就放下这份奏本。 “他回来做什么!?”平静的嗓音分明透着喜悦。 “给皇太后贺寿,还要进宫面呈安王写给朕和皇太后的亲笔信。”龙瑄炙头也不抬,对于远在北疆的异母兄弟没什么多余的好感。 对方没有反应倒让龙瑄炙惊讶,一下抬起头却看见乐晖盈一脸灿若春花的笑靥。看惯她恬静平和的笑意,没想到她居然会有这样夺人心魄的艳丽。 轻轻咳嗽了一声,乐晖盈依旧没有反应。龙瑄炙的脸迅速沉了下去,戴着白玉扳指的手指不耐烦地扣着书案。连续扣了两声,乐晖盈‘呃’了一声:“皇上?” 指指手边空了的茶盏,乐晖盈收敛起一脸灿烂给他续满茶水:“皇上请用。”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以至于忘了身份。”平淡得有些出奇的语气,说得人心里发毛。 乐晖盈笑笑:“莫非安王回来,皇上不欢喜?” “他首先是朕的臣子,接下来才是朕的兄弟太后的儿子。这样一个人回来,欢不欢喜都无必要。” 那张脸冷得像块万年不化的坚冰,总用这样的威严去打退身边的每一个人。 “怎么不说了?”“皇上批折,臣妾不敢扰了皇上神思。”乐晖盈依旧立在一边。 “那边书橱里有的是书,这么站着不累?”不带情绪的批着奏本,看也不看她。 过去打量了一下书橱,看来能够看的书挺多的。选了一本坐在小几上,慢慢翻看着。 龙瑄炙批完奏本,抬起头那抹云白的身影倚坐在书橱边的软梯小几上专心致志看着手里的书。两缕微蜷的青丝散落在脸颊边,小巧圆润的耳珠上戴着一枚成色极好的水滴形白玉坠子。窗外一抹夕阳余晖将她的影子斜斜平铺在地上,仿佛若干年前就见过这样一幅画卷。 乐晖盈抬手掠了掠鬓边的乱发,余光扫视之处正对上那人的眼眸:“万岁爷要什么?” “茶。”龙瑄炙笔端指指手边的茶盏。放下手里的书,乐晖盈起身过来斟茶。 “什么书,那么好看?”龙瑄炙接过茶抿了一口。 “《漱玉词》。” “朕想起一阙词,却无论如何都不记得下半阙。你替朕想想。”龙瑄炙瞥了她一眼:“宠佳丽。算九衢红粉皆难比。天然嫩脸修蛾,不假施朱描翠。盈盈秋水。恣雅态、欲语先娇媚。每相逢、月夕花朝。自有怜才深意。” 乐晖盈想了想:“绸缪凤枕鸳被。深深处,琼枝玉树相倚。困极欢馀,芙蓉帐暖,别是恼人情味。风liu事、难逢双美。况已断,香云为盟誓。且相将,共乐平生,未肯轻分连理。”刚念完已知不妥,双颊绯红不语。 “柳词词藻不可谓不华丽,只是太过**了。”龙瑄炙好整以暇看着她的娇态:“越是如此,反倒传颂的越多了。” 乐晖盈娇红的脸迎上他的眼,慌忙躲避着。龙瑄炙伸手圈住她的纤腰,一下揽到怀里:“素来口齿伶俐,怎么一句话不说了?” “皇上说的话,臣妾没法接口。”乐晖盈不止要躲避他的眼睛,还有避开他的手。这个人虽然病着,手里的力道丝毫不减。 “不是背的挺溜的,什么叫没法接口了。”龙瑄炙修长的手指点着她粉红的樱唇。乐晖盈往后退避着,龙瑄炙几乎要压在她身上。 “万岁爷,该吃药了。”清雪端着药碗进来,见状想要退出去已经来不及。 乐晖盈慌不迭地推开他,一下站起来。 “拿过来。”龙瑄炙沉着脸看了一眼隐着笑意的清雪:“吩咐传膳,皇后也在这儿用。” “是。”清雪看了眼一脸娇羞的小皇后,带着笑意退了出去。 皱着眉把一碗药喝了下去,乐晖盈端来一杯白水给他漱口。 “皇太后千秋的事情,朕让贵妃去张罗你知道了?” “昨儿贵妃已经跟臣妾说过了。”乐晖盈点头:“臣妾担心贵妃身子不爽,就让娴妃那边的乌昭仪帮着一起。也省得她事事劳心。” “你想的很周全。”龙瑄炙颔首。 正说话间,已经有一班负责伺候用膳的太监宫女由清雪带着进来。在膳桌上打开食盒,将一溜冒着热气的食物排了满满一桌。 眼看赵希拿着碗箸过来,乐晖盈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龙瑄炙摆摆手:“不用了,总是这几个人。” “是。”赵希布好碗箸,看着一班人退了出去。暖阁里只剩下清雪跟两个宫女伺候,乐晖盈有些新奇微微瞟了眼清雪。 清雪不着痕迹地抿嘴一笑,上前帮着布菜:“娘娘也试试,看御膳房如今是不是好了许多。” “嗯。”乐晖盈勉为其难地吃了口清雪搛来的桃花虾,半晌:“是比先前好些。” 龙瑄炙只是略动了两下筷子就放下了。 “皇上若嫌不合口味,奴婢让人重新做了来。” “朕不饿。”龙瑄炙只是慢慢啜着茶,看着乐晖盈味如嚼蜡地吃着东西。 乐晖盈很快放下筷子:“臣妾吃好了。” 龙瑄炙见状一笑:“这就饱了?” “是。”乐晖盈实在不知道御膳房的人会不会做东西吃,就是这样的东西还敢叫天下第一家的膳食。若是放在家里,早被那班厨娘笑死了。 看样子这个人精神是恢复的不错,能够有精神看人吃这些东西,自己在一旁闲坐着的吃茶。“皇上若无吩咐,臣妾告退。” “送皇后回去。”皇帝点点头。 第一章 初入宫掖 9 永寿宫 舒贵妃斜靠在贵妃榻上听太监给她念皇太后寿宴的礼单,洋红色的织金绣裙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华丽无比。 “乐辉慡是皇后的哥哥?”听到太监念出乐辉慡名字的时候,舒贵妃睁开微闭的秀目。 “是。”大太监赶紧点头:“是皇后娘娘的二哥,现任的户部尚书是乐辉懿是娘娘长兄。” “贵妃姐姐是不知道,皇后家什么都不多就是大官多。”大太监话音未落,已经有人接口,回头一看是住在偏殿的徐充容徐沁。 “哦,这话怎么说?”舒贵妃虽然听闻皇后一门贵戚,究竟贵到什么程度却不知详细。 徐沁自顾自在下首做了,太监见状赶紧退了出去。他还没有活得不耐烦,说皇后的闲话还牵涉到朝中大员。这种事传出去,被皇后家的老爷子知道自己过了晌午就没有黄昏可活。这里说闲话的两位主子倒是不碍,一个是代摄六宫事的贵妃一个是皇帝新宠,还有人撑腰不是。 徐沁环顾左右,只有舒贵妃最贴身的婢女秋痕在旁边伺候。这才安了心说道:“满朝上下谁不知道,朝中凡是三品以上的大员一半以上都是从她父兄手里出来的。至于一二品,那就都是他父亲的门生故吏了。” “听说你长兄也是她家的常客,怎么只是一个四品的翰林院侍讲?”舒贵妃摇着上次乐晖盈送她的团扇。 “我哥哥是个读书人,不屑于阿附她乐家。”徐沁比她大两岁,只要哥哥从她家回来以后总是无不艳羡乐家的玉堂富贵。而乐晖盈从小就是被父母兄长娇养在手心里,徐沁每次见到她都会跟周围所有人一起试图去讨好她。乐晖盈是个极讲究的人,自小玩的使的无不是最好的。有一次乐晖盈随手给她一件几乎没穿过织锦绣裙,那些时候仿佛怕人不知道似地天天穿在身上炫耀。那几乎是自己最美的一件衣服。 等到长大了,她比自己年幼却被皇帝用最盛大的礼仪迎娶进宫做了中宫皇后。自己却是屈居充容,位列九嫔。连正一品的四妃都不是,为什么自己总不如她?只是入宫这段时候,却意外的发现皇上竟然不喜欢她。甚至从不去坤仪宫,而对于自己皇帝却是异常的偏宠。弄得推自己上前的舒贵妃都不是很高兴。 这么多年以来,哥哥对于乐家父子百般逢迎却只是一个小小的翰林院侍讲,饿不死撑不死的小官。要是自己有一日能够把乐晖盈的后位黜掉甚至取而代之,以后那些人巴结的不就是自己家了吗? 舒贵妃看她一脸急于表白的神色,心底暗笑:“这么看来,你兄长倒真是个读书人了。” “任是谁也不能和世代为官的乐家比了。”徐沁撇嘴:“听说坤仪宫小厨房的厨娘都是从她家专门****过才让进宫的,她自小吃的用的哪一处不比世人都好。” “徐妹妹,说句你不爱听的。这些话说说也就罢了,若是传将出去被人听见便是犯了大忌。”舒贵妃掩嘴一笑:“怎么说人家也是皇后,要是一个不高兴。别说是你,就是你哥哥四品的官儿也做不得了。” “我倒没什么,只是替姐姐不平。”徐充容指着舒贵妃手里的扇子:“姐姐伺候皇上最久,任谁不敢欺负了姐姐。她虽是皇后,来的日子却短。眼见姐姐受宠,送姐姐这把扇子来取笑姐姐。” “这扇子有什么取笑的。”舒贵妃打量着手里精致的松鼠葡萄团扇:“不过一柄团扇而已。” “她这是取笑姐姐第一不通诗书,第二么就是说姐姐有如这已入秋凉团扇。虽然好,精致美丽,却也好不了多久。迟早被人弃掉!”徐沁阴**。 舒贵妃气得把手里的团扇一下掼在地上:“我就盼着她好,好上一辈子。” “娘娘也别和她致气,如今娘娘是有孕之身,若是生下的是个龙子甭管谁的生母都将会立为太子的。我朝祖制:立长不立嫡!”徐沁亲手倒了盏茶给她。 本来被一席话说得气消了些许的舒贵妃听到这些,忽又想起女儿日日都往中宫跑原来是她借女儿来把皇帝引到中宫来。上次不就是! 看看眼前一脸幸灾乐祸的徐沁,舒贵妃收敛了些许怒火:“如今说这些为时尚早,这些日子我精神短不济事。皇上叫我打理皇太后千秋的事情,还叫那边的乌昭仪帮着。只怕也不行,你干脆日日和她一理事。不懂的地方,来问问我就得。” “是,臣妾听凭姐姐吩咐。”眼瞧自己目的达到了一半,徐沁福了一福起身告退了。 舒贵妃看着扔在一旁的团扇,气得拿起来就将下面鹅黄色的玛瑙坠珠一把扯断:“我是入秋的团扇,我不读书识字。咱们走着瞧!” “瞧你这几天多往永寿宫跑,哪有这许多事?”邓娴妃看乳母打发女儿睡下后,乌昭仪已经笑着进来给她请安。 “不是皇后娘娘让臣妾帮着贵妃姐姐一起打理皇太后千秋的事儿么。”乌雅在娴妃目示下坐在锦凳上:“臣妾才来多久,哪知道什么进退。只好日日去请贵妃姐姐的主意才好办事。” 邓娴妃笑笑:“贵妃姐姐倒是个好的,从来这些事儿都是她操心。你是该多问问她才好,皇太后千秋是不能怠慢的。” 乌雅捋了捋裙上的鸾绦:“怎么不见皇后娘娘管这些?” 娴妃笑笑:“这话就咱们俩说,你听了就忘了最好。”说着打量四周:“澄碧你去外面守着,别让人过来。” “是。”近身的宫女澄碧赶紧出去了。 娴妃拉着乌雅进了里面,二人在锦墩上坐下。娴妃看着手腕上那对芙蓉玉的手镯子笑道:“这话是我自己想的,你别顺着我的心想去。就当是我胡说的。”顿了顿:“先前我以为是万岁爷不待见皇后,才这么做的。哪里知道昨儿听他们传出话来,说是前两天万岁爷不是圣躬违和,一直守在乾靖宫东暖阁的却是皇后。皇上起身后,伺候批本的也是皇后。”说着看了乌雅一眼:“乾靖宫东暖阁什么地方,是万岁爷的寝宫。咱们这所有人,别说东暖阁就是西暖阁也没见识过。皇后守在里面一下午,又伺候批本还在那儿用的晚膳。我想啊,若不是万岁爷病着,只怕就留宿东暖阁了。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儿!” 乌雅满脸是笑地听着:“这怕也就是皇后娘娘才有的殊遇,旁人是没这福分的。” “我倒没什么,也不知道那位听见怎么想。这些时候有了身孕,正是呕不得气的时候。”说这话,脸上却是一脸酸色:“从来就是要拔尖的,要是生了个龙子就是一辈子不愁了。” “是啊,这可是皇长子呢。”乌雅心下盘算着:要真是个龙子,贵妃就堪忧了。 “可不是!”娴妃一脸豫色:“也就是这样,皇后才处处让着她。她的性子又不知道收敛一二,有好瞧的在后面呢。” “应该是姐姐多虑了,贵妃姐姐贤惠的紧。断不会做出失礼的事儿来。”乌雅入宫不久,但是乐晖盈处处收敛相让也是看在眼里。只是她的谦让必是有限度的,纵然她不计较她身后那个家里的人会不计较? “若是生了儿子,就不定了。”邓娴妃撇嘴。 乌雅笑着不语,这种事真是不定的。 第一章 初入宫掖 10 “老乐。”太医院院正凌恪出现在乐文翰的内书房里,二人相对而坐。 “咱们好久没有一处下棋了。”乐文翰指着面前的棋子:“你是越来越会打太极了,这种招你也出?” 凌恪笑着下了一子:“目下新人越来越多,我啊都想告老还乡了。这个院正啊,留给别人吧。” “好好的,听说你的门生何蔺挺出息的。”乐文翰端起茶喝了一口:“不过还早,有些不得劲儿。” “他啊!”凌恪笑笑:“前些日子皇上病了,他去请的脉。我后来看看开的方子,还算是个中正的。说是皇后也要过去看了。” 乐文翰拈着须:“她是什么都要知道的性子,再说你从前放在这里的医书她几乎都看过了。” “我自来就说除了你老兄,没有人家能教养出这么剔透的孩子来。”凌恪看着乐晖盈长大:“舒贵妃有了身孕,我请了三次脉都是公主无疑。” 乐文翰颔首:“上次我们家老大跟我说了这个事,怎么回事皇上每次都赐药,这次还是有了?” “舒贵妃叫人换了药,皇上隐而未发。”凌恪执子看着棋局:“这么些年,皇上的心思总是这样子。” 乐文翰俯视棋局:“我这个做太傅的,应该觉得他是不辱师门了。” “呵呵,还是东床佳婿。”两人数十年的交情,说话彼此无忌。 “少提这个。”乐文翰烦躁地拈着须:“我想起来就窝火。” “老乐,你是为着什么窝火?莫非皇后说了什么?”凌恪觑着他的脸色。 “要肯说也就罢了。”乐文翰眼看两人和局:“这么多年,咱们谁也不能胜了谁,莫不是天意?” 凌恪笑笑:“前些时候我去给皇后请平安脉,长高了不少呢。” “自她进宫,就没见过了。”乐晖盈在家之时,父女俩每晚都是一处吃饭:“常担心宫里的东西吃不惯,恰好传话说要厨娘。就让最知道她口味的进去了,这样方才好些。” “没见过这么宠女儿的。”凌恪笑着起身:“要回去了,要不太医院寻不着我就翻天了。” “吃了饭再走,刚到的阳澄湖大螃蟹金毛青盖,好得很。”乐文翰很少留人在家吃饭:“口口声声说辞官,还不是放不下那地界儿!” “你别笑话我,你不是一样。”见他开口相留,便不推辞。继续坐了下来:“辉樉回来了?” “晚上回来。”乐文翰摆摆手:“少提他,说起来就生气。” “这么多年才回来一次,你就别埋怨了。”凌恪眼瞧家仆来请用饭,看来是有心待客的。乐家一向是以饮食精致而出名,但是真正能在他家用饭而且和乐文翰一起用饭的就不多了。 饭厅屏风旁摆着四盆半人高的丹桂开满了朱砂似的碎花,浓郁的花香弥漫着整间饭厅。几株盛开的各色菊花放在堂帘子后面,倾泻下来的花瓣如花瀑一般。饭桌旁的青瓷盆里烧着几根红红的木炭,上面一个小砂吊子煎着滚烫的花雕酒。蟹肉性寒属阴,为了免去吃后胃疼,要蘸姜醋,喝热酒。南酒(花雕是南酒)又不许用铜器或铁器,所谓‘泼醋擂姜热酒浇’才有味道。 二人在饭桌上分宾主坐下,满室的丹桂幽香配上帘子缝隙里不时钻进来木炭燃烧的气味。在这深秋时节,闻到这样的味道是十分受用的。砂吊子里浮动的煮熟花雕的酒气,整个饭厅都是香喷喷的。 桌上放着吃螃蟹专用的两套象牙制成的小八件,乐文翰有他的讲究:吃螃蟹不沾铁器。吃一口蟹肉品一口陈年花雕,便觉得从口到胃都是美极了的滋味。 “那天赵希让人来传话,说是让姗儿在东暖阁伺候批本。”慢慢剔着蟹黄,乐文翰缓缓说道。 “就是叫何蔺去请脉的那天。”凌恪用象牙小锤子砸开大夹子,饱满的蟹肉露了出来。 “有时候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这件事如今闹得是人尽皆知。”喝了口绍酒:“御门听政,先帝不过说说而已。他是每日五更天必定要出来,从未有过误了时辰或是借故不来的事儿。妃嫔也是照祖制而纳。这样的君王,是天下读书人梦寐以求的。只是,偏偏我就是看不明白他!”这些话乐文翰不会对任何一个人说,除了凌恪。 凌恪知道这地方没有第三个人第五只耳朵在,便索性放开了:“你别忘了,先头穆皇后为何殒命冷宫!那时候他虽小,却也记事了。有些事不能说出来就郁在心里,你那时是太傅倒不妨事。只是偏偏姗儿为皇后,这个……”话没有说完,手紧紧握住酒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外戚!” 乐文翰扣了扣桌子:“这次选进去的,全是我手底下爬出来的。” “这才是他的高明处!”凌恪放下手里的酒杯:“慢慢磨,直到能与之抗衡。” “真是这样才好。”乐文翰起身:“教了他全挂子的本事,是该飞得高高的了。” 一弯新月已经挂上了天幕,几颗明晃晃的星闪烁不已。“有一日,等成全了他的帝业。作为帝师,我是无悔的!” 打量着铜鉴中的倒影,一身明黄的九凤袍配上璀璨生辉的凤冠,一粒浑圆粉润的珍珠正好垂在眉心。说不出的威严华丽,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天家富贵? “好了,再往上加东西我就抬不起头了。”乐晖盈扭头看着莫颜和榛遐:“这些东西好沉的。” “娘娘说什么也不能输给那些人去!”榛遐说着又把一对团花别在后面的云髻上。 “算了,榛遐!你干脆把博鬓拿来,不用省了!”乐晖盈放下手里的小铜镜:“你瞅瞅,这上面有多少东西了?” 榛遐吐吐粉舌:“也没多少,至少博鬓没有。” 莫颜已经拿着云肩过来:“天凉了,娘娘好歹把云肩披上。”说着,把绣着百鸟朝凤的云肩加在凤袍外面,一朵盛开的白芍药绣在云肩正中间。不但不觉得素净,反倒是在繁缛的纹饰中脱颖而出分外惹眼。 “娘娘,凤辇已在宫外候着了。”赵初进了寝殿,在暖阁外说道。 “她们都走了?”脚下的软底凤鞋也被换成缀着明珠的云纹凤履,乐晖盈低头看看凤嘴上叼着的明珠。一晃一晃的,煞是可爱。 “几位娘娘都已经往奉慈宫去了。”赵初顿首道。 “皇上去了?”乐晖盈缓缓往外走。“方才希公公来传皇上口谕,说皇上下朝后就往奉慈宫去。只怕就到时辰了。” “嗯。”答应了一声,乐晖盈进了凤辇。 “皇后娘娘起驾!”莫颜榛遐和赵初跟在凤辇后,一起往奉慈宫走去。 皇太后千秋寿诞,不止宫中后妃。外朝文武百官,勋戚老臣也到奉慈宫外的奉慈门给皇太后叩贺寿诞大礼。 乐晖盈到了奉慈宫之时,皇帝也乘着龙辇刚刚下辇。两人正好在奉慈门门****见:“臣妾参见皇上。” “嗯。”同样一身明黄装束的皇帝打量着眼前的小皇后,这身最能显示天家皇室风范的皇后装束,被她压的紧紧地,丝毫不觉突兀:“一起进去。” 身后的从人因为帝后二人一同来临,便显得异常臃肿起来。 站在丹陛石边,位列第一的乐文翰终于在女儿出阁半年之后第一次见到了她。隔得有些远看不真切,但是女儿分明就是母仪天下的气势。果然如凌恪所说,长高了好多。 帝后二人进了奉慈宫正殿,皇太后端坐在宝座之上。身边的雁翅下,一溜的嫔妃女官正等着他们莅临。 皇帝打头跪下,乐晖盈后退一步跪在他身侧。余下的妃嫔循着每人的品秩依次跪在乐晖盈身后,给皇太后行了大礼。 同样是盛装打扮的皇太后满脸笑意,吩咐帝后先行起身。随后到底是受完妃嫔们的大礼叩贺。 “臣等恭贺皇太后千秋万寿,太后千岁!”妃嫔们起过身,帝后奉着皇太后出了正殿走到殿外。 丹陛下的大臣立刻在赞礼官的赞礼声下行三跪九叩大礼,山呼万岁。 第一章 初入宫掖 11 奉慈宫的大戏台上开始上演贺寿大戏。皇帝坐在正中间,皇太后跟皇后分别坐在皇帝两边。 乐晖盈身边带着龙妤琛坐在皇帝左手边,龙妤珏因为年幼便由乳母带着行礼后退了出去。下边便是邓娴妃和乌雅一桌。舒贵妃和徐沁落在皇太后下首边。 “母后,这个不好看。”龙妤琛低声道。 “不好看么,挺热闹的。”乐晖盈用牙箸叉了个橄榄给她吃:“说不定后面会有你喜欢的。” “每次都是这些,都看腻了。”龙妤琛偷偷觑了旁边一桌的父亲一眼:“父皇还看得那么有味儿!” 乐晖盈闻言打量了一下身边的龙瑄炙,一看就知道是在故作有趣的神情。“你父皇平日那么多事,每次看的时候能看多少?” 下首的邓娴妃没看台上,只是不时看着对面的舒贵妃和徐沁。这两个人的眼睛居然都不约而同落在上面的皇后身上,粉脸上的神情有些怪异。不过皇后这身打扮实在是惹眼的,明黄是帝后****服色,皇帝素日穿着也就罢了。怎么皇后偏偏也穿了这么一套朝袍,还是这么清秀雅致的纹饰,同样有龙有凤。这么多妃嫔,容色上胜于她的不在少数,却也胜不过她去。 “娘娘,看什么这么出神?”乌雅低声问道。 “你看那边,那两位的眼神活似鱼钩儿一般挂在皇后的身上。”娴妃捂着嘴笑道。 乌雅顺着娴妃眼神看过去,要不是眼神不能伤人。只怕乐晖盈早就被人生吞活剥了,尤其是徐沁那双忽忽闪动的杏核眼几乎就是挂在乐晖盈那身惹眼的凤袍上。若说自己没有小心眼是不可能的,虽说是**嫔妃一同朝贺太后千秋。身为**之主的皇后也应饰以凤冠朝袍,任谁也没有料到平时最为收敛的皇后会有这样一身出挑的装束。不说别的,就是这一身气势也足够压得人不敢喘气。尤其是和同样一身明黄朝袍的皇帝一同莅临奉慈宫正殿之时,身为妃嫔的自己几乎不敢仰视。 “赵希。”龙瑄炙嘴唇几乎不动,唇齿间发出的声音足以让身旁的赵希听见。 “奴婢在。”赵希赶紧拢过去:“万岁爷有什么吩咐?” “朕去更衣,不要惊动人。”龙瑄炙起身时,乐晖盈正巧扭头朝向这边。看他起身,也赶紧跟着起身:“万岁爷?!” “皇后一起过去。”见状,龙瑄炙也不好让人知道自己途中溜号。索性拉个人一起走,还好这人嘴巴够紧。 乐晖盈有些摸不着头脑,听他分赴也只好吧跟自己一起的龙妤琛交给乳母。自己带着莫颜榛遐退出了正殿戏台。 皇太后正看得起劲儿,看他们一同离开想来是去换了朝服等会儿好在大殿侍膳便不在意,自顾自看着台上喜庆吉利的麻姑献寿。 “哼!”徐沁心底冷笑着,脸却朝着舒贵妃:“真真有趣,还学着跟万岁爷一起离席。” “看戏!”舒贵妃也是一肚子的气,碍于脸面身份脸上依旧是和煦的笑意:“万岁爷跟娘娘,自然是有事。” 徐沁嘴角一撇,不自然地挤出一丝笑意。转眼看着戏台,也不知演些什么。 乐晖盈跟在龙瑄炙身后出了奉慈宫,喧哗和热闹被远远抛在后面。没有坐二人来时的轿辇,只是在宫墙内的甬路上慢慢向前,后面一大群人不远不近跟着。 “皇上,有什么要吩咐臣妾的?”乐晖盈立住脚。 “朕什么时候说有事吩咐你来着?”龙瑄炙出来以后,脸色和缓许多:“朕是为了更衣才出来的,是你要跟着出来!” “啊!”乐晖盈张大了嘴:“原是我错会了意。” 龙瑄炙打量一下自己的朝服,又看看乐晖盈的朝袍:“你穿这些劳什子不觉得累,还不去换换?” 乐晖盈扭扭酸痛的脖子:“原本没打算这么穿的,都是她们闹的。”指着身后的莫颜榛遐抱怨道。 “那还不去换掉?!”龙瑄炙也是一身的不痛快。 乐晖盈一笑,微微一福后由莫颜榛遐带着去了旁边一间空着的便殿更衣。 赵希早就预备好轻便的冠服在一旁候着,看龙瑄炙跟皇后说话一脸轻松自己先松了口气。“万岁爷,可以了。” “嗯。”龙瑄炙进了配殿:“等会儿侍膳,叫人快些。” 赵希知道皇帝很不愿意在奉慈宫呆着,就是皇太后千秋这样的事情也是勉为其难。每月的朔望之期给皇太后请安,多是站站就走。皇后却是投了皇太后的缘法,常常陪着皇太后说话用饭。甚至有时候陪着皇太后在御花园散步,这样反倒解了皇帝的难题。免得言官们说以孝治天下的皇帝,居然不侍奉太后膝下。 “只要万岁爷与娘娘快些,底下人就知道了。”赵希帮皇帝束着腰间的玉带。 “你去和皇后说一声,就说朕今天还有不少奏本没批。”一身轻便的松香色便服显得皇帝越发清癯修长。 “是”。赵希赶紧躬身去了。 片刻之后,卸去朝服凤冠只穿着一身鹅黄色绣忍冬纹宫衣的乐晖盈从便殿出来。显然,赵希已经把皇帝的意思转告给了她。 “万岁爷,娘娘,皇太后已经吩咐传膳了。”一直在奉慈宫候旨的清雪来到二人面前,屈膝一礼。 “知道了。”龙瑄炙也不理乐晖盈,径自在前面走着。乐晖盈低头想着什么,莫颜榛遐紧贴在身后,跟着皇帝进了奉慈宫。 侍膳照例是没有妃嫔们的份儿,只有帝后二人与贴身极其信任的宫女太监一起伺候太后享用寿宴。 “儿子媳妇给母后请安,愿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两人郑重在皇太后膳桌前跪下,端端正正叩首。 “快起来!”皇太后看他们换了家常衣服,一瞬之间觉得要真是自己亲生的也未尝不可。只是略一抬头看见龙瑄炙那张虚应的笑容,心又冷了下来。这么多年,他还是不能接受自己这样一个继母替代他生母来受这荣华富贵。 帝后二人来到皇太后身边,一人把盏一人布菜。由皇太后最亲近的宫女和太监负责传菜,真就仿佛平常人家子媳与老母一同吃饭一样。 “愿母后福寿万年!”乐晖盈给皇太后倒了杯寿酒。 皇太后微笑着饮了一口,皇帝已经给她搛了一筷子燕窝鸡丝过来:“母后请用!”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已经传了近一百道菜了。乐晖盈看皇太后有些受不住的样子,便朝清雪递了个眼色。清雪转身出去止住了后面还要传菜的人。 “母后,这是新沏的普洱茶。”趁机,乐晖盈端着一盏普洱茶过来:“请母后润喉。” “正用得着这个。”皇太后很欣赏乐晖盈的机敏,不过一个小小的眼色便能知道自己的意思, “媳妇有个私心,请母后允准。”乐晖盈故作为难地笑道。 皇太后看了眼龙瑄炙,旋即笑道:“你说给哀家听听看!” “媳妇自入宫以后,便没有见过老父。甚是惦念,今日母后千秋之喜。老父一定也在宫外行礼,媳妇想借母后的喜气见父亲一面。也算是尽尽做女儿的一份孝心。”乐晖盈不看皇帝,带着笑低声道。 “还当为了什么,这点小事也值得这样!”皇太后豁达一笑:“皇帝,你就陪着皇后去吧。不止是岳父,也是太傅。见见原是应该的!” “是!”两人躬身答应了,行礼过后退了出来。 出了奉慈宫,龙瑄炙转身看着后面的乐晖盈:“让赵希送你去那面,只怕你父亲还未离席。” “臣妾去见父亲做什么?”乐晖盈略了略鬓发。 “你方才在太后面前说要见你父亲的。”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乐晖盈嘴角一漾:“不是皇上说还有许多奏本没批,臣妾这才在母后面前寻了托辞出来的。” 龙瑄炙一怔,顿时省悟过来。“嗯,朕是要回乾靖宫去。” “臣妾告退。”乐晖盈屈膝一福,转身就要上辇。 “你这会子回宫,只怕被人看见饶舌。”龙瑄炙冷然道。 乐晖盈住了脚:“依着万岁爷,该怎样才好?” “不若跟着朕去乾靖宫。”龙瑄炙已然上了龙辇:“倒不嫌说不清楚。” 想了想,乐晖盈上了凤辇。两乘最尊贵的轿辇一前一后行进在宫墙夹道中。 “万岁爷想做什么?”榛遐悄声问着莫颜:“好好的,让小姐去乾靖宫。” 莫颜环视左右,赵希笑嘻嘻地看着两人:“你看希公公,跟捡了个活宝贝似地。只怕没大事,要不那张脸就笑不出来了。” “也就是咱们小姐心实,还帮着万岁爷打诳语。”榛遐撇嘴:“就冲万岁爷这么冷着她,也不该护着。” 莫颜笑着打断她的话:“要是万岁爷真是你说的这样,只怕小姐就不会去乾靖宫了。”说着快步过去到了赵希那边:“希公公,您笑得这么好。有什么好事,也让我们跟着沾点光。” 赵希有意让后面的小太监跟上龙辇,自己落下一段:“今儿万岁爷心绪好,接下来的事儿就不用咱家说了。” 莫颜想了想:“那还不翻过天去?!” “谁敢?!”赵希指指前面两乘轿辇:“这里面是谁,也不想想。” 莫颜闻言一笑,便走了回去。 第一章 初入宫掖12 乾靖宫东暖阁 龙瑄炙看着手里的奏本,手里的笔不时在砚池里点点。给他研好墨的乐晖盈如上次一般,坐到一旁找了本书消磨时光。 奉慈宫的喧哗传不到这里,铜壶滴漏里水滴的声音使得这儿显得益发静谧闲适。乐晖盈手边放着一盏莫颜沏好的蜜汁菊花茶,清新的菊花香弥漫周围。端起来抿了一口,扭头看看批本的人。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这样的时光若是过了一世该多好。 他手边的茶只怕已经空了,放下手里的书过去给他斟茶。一眼瞥见他手里的奏本,上好的宣纸上某位大臣的字实实有碍观瞻:“这字儿……” “嗯?”龙瑄炙回过头,看她站在身侧:“如何?” “只怕这人该临临字帖了。”乐晖盈斟好茶,微笑着解释。 “只怕再临也晚了。”龙瑄炙放下手里的奏本,抿了口茶:“常人焉能如皇后写得一手好字。” 乐晖盈红了脸,转身退去。“要是臣下不知你与朕笔迹一般,明明你写的东西却以为是朕写的,便该如何?”龙瑄炙缓缓问道。 “此人有不测之心,臣妾有该死之罪。”乐晖盈走到一旁。 “若是朕允准你这般又该如何?”龙瑄炙不动声色问道。 “若是这般,皇上与汉成帝何异!”乐晖盈暗指昔日汉成帝刘骜对赵飞燕姐妹之异宠。 龙瑄炙一笑:“谁是赵飞燕,谁又是赵合德?” “臣妾不知。”乐晖盈深为鄙视刘骜为人,做皇帝做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君威可言。 龙瑄炙合上奏本,起身疏散着发酸的手臂。不觉走到乐晖盈身后,看她手边放着翻了几页《史记》。“这书你也看?” “不过闲时翻翻,甚是无趣。”乐晖盈起身道。 “什么有趣,莫不是柳词有趣?”龙瑄炙一把将她揽进怀中:“是与不是?” 乐晖盈试着去隔开他,用力的手臂反倒是越来越紧:“皇上……” “怎么了?”低头看着怀中扭捏不安地人:“你莫不是要背一首同上次一样有趣的东西给朕听?” 乐晖盈双腮酡红,只好低着头不理他。下颌被人抬起,湿湿的气息喷在脸上。温热的唇覆了上来,灵巧的舌尖描绘着精致的唇瓣,在贝齿间游移着。趁人不备,又霸道地撬开紧咬的牙关,探了进去汲取丰沛的蜜汁。 “唔……”乐晖盈不安地推着他,却被他环得紧紧地。 在唇舌间辗转厮磨良久,龙瑄炙方才放开气息不稳的她。湿润的双唇娇艳欲滴,乐晖盈怔怔看着他旋即低下头。一抹羞红晕染双颊,龙瑄炙却没有丝毫松手的迹象。顺势坐在乐晖盈方才坐的小几上,将她牢牢箍在怀里:“今晚,你侍寝!” “啊!”乐晖盈低低惊呼了一声:“这……” “怎么,今日又是你的信期?”龙瑄炙十分不耐,冷冷瞥了她一眼。 “不,不是。”乐晖盈红着脸:“只是,臣妾还未及笄。” “那又如何?!”龙瑄炙好气又好笑:“嫁人便是成年,你跟朕都大婚半年了。” 乐晖盈不安地扭着鸾绦上的丝穗,两颗坠珠被扭得乱晃。龙瑄炙一下握住她的手:“就怕得这样?” 十指被他牢牢握在掌心,汗已经浸透了。龙瑄炙一下打横抱起她,进了寝殿。 乐晖盈被放到宽敞的龙床上,一股沉水香直冲鼻翼。这是专属于帝王的香气,举目望去四处皆是刺绣精致的龙纹,虚无缥缈的云雾间不时探出一只威严的五爪金龙。 脖项间一下发凉起来,猛地惊觉:原来,那件鹅黄色的衣裙已经被他褪去。莹润的肌肤裸露在微凉的空气里,慌得想要抓过绣被遮住自己。他的脸就在眼前:“还要遮?!”手已经覆上被轻薄胸衣隔着的柔软。 “不!”倒吸了一口冷气,凝视着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眸想要逃已经来不及了。 灵巧的手指熟稔地解着****上的系带,珍珠般的柔泽没有任何遮掩的现于眼前。戏谑的吻从脸颊渐渐蔓延到修长的脖项,慢慢向下直至含住艳丽的胸珠。 “唔……”不知所措的乐晖盈嘴里沁出一丝低哑的****,陌生的热度在胸前燃烧。不知不觉之间,双臂环上了身上那人的脖子。 一阵陌生的刺痛瞬间袭来:“痛!”修长的十指紧紧掐入他的肩胛。 身下的女子兀自颤抖得利害,龙瑄炙握住她的双肩让她安静下来:“一会儿就好了。”温厚的嗓音不是素日的冷漠严肃。侧躺下来搂紧了她,手轻轻拍着她的秀背:“别怕……” 她的手再一次环上他的脖子,脸深深埋在他的颈窝。滚烫的泪水浸湿了他的颈侧,鼻息一下下抽动着。 低头擒住她湿润的双唇,轻轻啄吻着。唇舌纠缠不清,四肢也缠绕在一起,再也不肯放开。 睁开惺忪的睡眼,居然是日上三竿的晌午时分。从前一日黄昏时分进了乾靖宫东暖阁,到这时醒来只怕已经过了七八个时辰了。 “嗯。”低低****了一声,酸痛的身体每一次转身都是疼痛难忍。那个人,怎么会有那么好的精力。在折腾自己四五次以后,还能不误时辰去御门听政。 “娘娘醒了?”低垂的绣帐被撩起,清雪笑吟吟地站在榻边。 “什么时候了?”羞怯地望着清雪,晏起可是从未做过的事情。 “已经过了午时了。”清雪拿过一件寝衣:“奴婢让人备下了热水,娘娘先沐浴吧。” “午时!?”一下子双颊透红:“你怎么不叫醒我!” 清雪笑笑:“万岁爷走的时候,特地吩咐不要叫醒娘娘。一切事宜等娘娘醒了再伺候。” 一下子想起他临幸妃嫔之后赐药的事:“给本宫备下的药,拿来吧。” “万岁爷没有吩咐熬药给娘娘喝。”给她披上寝衣,却看见凝脂般的肌肤上满是青紫的淤痕:“娘娘,奴婢等会儿让人拿药来涂上。” 乐晖盈涨红着脸:“别去,被人知道不好。” 清雪摇头:“万岁爷从未这样过,这个东暖阁除了娘娘没别人。”出去了一会儿,便传来一阵声响。 “娘娘,先沐浴吧。”将丝缎睡衣遮住乐晖盈的身子,扶着她进了浴桶。 水温有些热,但是酸痛也因为这个而得到极大缓解。“只怕这时候该下午朝了。”整个身子浸在热水里,乐晖盈低声道。 “皇上下了午朝,在御书房批折子。”清雪在水里加了些薰衣草,氤氲的水汽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让榛遐和莫颜拿两件衣裳来,这儿不是我呆的地方。” “皇上没许娘娘走,这样只怕不好。”清雪不住用热帕子敷着她的秀背,青紫的痕迹历历在目。 乐晖盈扭过头:“也没说叫我不走,是不是?” 清雪无法:“奴婢这就叫莫颜她们过来伺候。”也不知这位怎么想的,留宿乾靖宫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虽说是皇后,没有皇帝准允也是不能留在这儿的。要能留在这儿,就是赶她走也没人会轻轻巧巧离开。明摆着那位不放人,这位倒好一心就想着走。 那位主儿,一大早起身的时候居然有些赖床已经是少有的事情。给他更衣的时候又嫌人声响大了,直把希公公说了一场。接着赵希问是否熬药的时候,想也没想就摇了头。 说是对她有了心吧,怎么午后叫徐充容侍膳呢!这个徐充容啊,用希公公的话说就是伶俐过了头。什么事儿都要插一脚,就连皇后的事儿都要管。听说是方才侍膳的时候,就在那儿嘁嘁喳喳的。早晚有一天要出事,只看皇后什么时候容不下她了。 还有皇后,也是个佛爷一般的人。什么事都不上心,大婚半年才第一次侍寝。平日也是安安静静的,要么在自己宫里看书写字,要么是去皇太后那边陪着说话。皇太后那么难伺候的主子,对她竟然是赞不绝口的。 这宫里,怪事越来越多。 少顷,坤仪宫的软轿已经到了殿外。莫颜榛遐捧着衣服首饰进来,沐浴过后的乐晖盈由莫颜榛遐伺候着穿上外衣。 “奴婢恭送娘娘。”清雪送到殿外,看她上了软轿。 刚到殿门就逢上一张黑漆漆的脸:“皇上!” “朕怎么吩咐你的?”冷肃的语气加上那张脸,看得清雪心里发颤。 “娘娘说乾靖宫礼制所关,不能久留。”清雪垂着头。 龙瑄炙阴沉着脸:“还说什么?” “没说什么了。”顿了顿:“娘娘以为皇上熬了药,还问来着。” 冷冷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寝殿:“今晚,朕去咸阳宫。叫娴妃伺候。” “是。”答应了一声,清雪退了出去。 龙瑄炙转身进了寝殿,脸色阴晴莫辨。乐辉懿跟乐辉慡两人方才在书房将北疆的事情说了一遍,这样看来鞑靼之心依旧未死。若说镇守北疆,原是乐辉慡最合适。顺带看着安王,虽说安王无心却也难保旁人无意。皇太后只有安王这一个儿子,素来宠爱如珍。这么些年都让他在北疆,与乐辉慡相互牵制着。 乐辉慡一再说要见皇后,这事怎么就觉得蹊跷。那样一副神情,怎么也不像兄妹间的情形,而乐辉懿就不曾有过这样的神色。乐辉慡跟她?! 明面上倒是允了乐辉慡的请,许他兄妹明日一见。不知道这两人一见,又是怎样一番情形。 “赵希!”合上手里的奏本:“去坤仪宫跟皇后说一声,就说明日乐辉慡进宫给她请安。” 第一章 初入宫掖 13 “娘娘,可好些了?”榛遐端了盏杏仁茶到乐晖盈手边:“要不再用热帕子熨熨?” 乐晖盈穿一件雪白的睡裙倚在贵妃榻上:“困得慌。” “那就睡会儿吧。”拿过一床云锦织毯盖在乐晖盈身上:“时辰还早得很呢。” 摇摇头:“你们过去时我刚醒,这会儿睡不着。” “昨晚上,万岁爷……”莫颜笑着拿起针线,榛遐也凑了过来:“小姐?” 乐晖盈红了脸:“你们要知道什么,难道今儿宫里传得还不够?” 榛遐手指刮着脸颊:“早间我们过去,清雪姐姐一脸笑容出来说是您还没醒,万岁爷不让惊动呢。这时候敬事房的赵公公拿着红册子跪在万岁爷身前,万岁爷交代下去不用赐药只是记档就行了。” “奴婢赵希叩见娘娘。”暖阁外传来赵希的声音。 “进来说话。”乐晖盈整了整衣袂,榛遐帮着把薄毯盖好。 赵希进来躬身行礼:“娘娘万安,万岁爷命奴婢来传话:明儿午后乐辉慡乐大人入宫来给娘娘请安。” “谁?!”一个激灵,乐晖盈坐直了身子:“谁进宫?” “乐辉慡乐大人。”赵希惊讶地看着她:“娘娘有何吩咐?” “没什么。”脸上已经堆满了笑意:“行了,我知道了。” 这个平日里端庄谨慎的主子怎么会这样喜形于色,就是见了皇上也没这么着。这个人不是她的二哥么,这兄妹之情也太深了吧? “莫颜,送赵希出去。”乐晖盈嘴角的笑不论如何都遮掩不住,莫颜看她这样子也是一脸的笑。 “希公公,我送你出去。”莫颜答应了一声,随着赵希出了暖阁。 赵希站在廊檐下:“娘娘这是怎么了,就这么欢喜?” “没事,兄妹俩多久没见了。这才高兴的。”莫颜不在意地说道:“希公公,今晚上侍寝的是谁啊?” “娴妃娘娘。”赵希想起这档子事:“好好的,娘娘回宫做什么!万岁爷脸都变了,把清雪给吓得。” “娘娘如何猜得透万岁爷的心思。”莫颜看看时辰:“公公好走,我进去了。” “明儿可别出了格儿,要不大家都没好果子吃。”赵希一把拉着她细细叮嘱着。 “知道了!”莫颜点头进去。 乐晖盈检视着榛遐拿出来的衣服:“这些都不好看,二哥见了又说没眼色的。”又看看莫颜手里的几件,也是不满意。干脆自己开了衣箱,上下打量着。 找了一炷香的功夫,竟然没有一件中意的:“榛遐,我那件月牙白的裙子呢?” “那件不是放在府里没带进来么。”榛遐跟莫颜对着摇头:“不如穿那件芙蓉色的湘纹氅衣吧,二公子常说小姐穿那种鲜亮的花样儿好看。” “穿那个,没有好看的簪子。”乐晖盈前后想了想:“罢了,不用簪子了。就用我从前常常拿来绾发的那个蔷薇玉环把头发束起来,别的一概不用。” “真真只有小姐还记着那蔷薇玉环,如今小姐可比不得从前了。哪能还只束发呢!”嘴里埋怨着,榛遐还是在头簪匣子里翻出一枚用纯净羊脂玉雕琢成两只蔷薇花交缠而成的束发环子。乐家奇珍异宝数不胜数,一些用物甚至比皇宫大内有过之而无不及。乐晖盈单单提到这枚束发玉环,可见其精致程度了。 “也不是总这样,偶尔一次。”乐晖盈对鉴看打扮妥当,起身前后照了照:“时辰快到了吧?” “差不多了。”莫颜拿了件同色的披风过来:“御花园风大,去了可别招了风寒。” “二哥在那儿,不会的。”乐晖盈灿烂一笑:“我若冻坏了,二哥可舍不得。”说完,已经自顾自出了殿门。 莫颜跟榛遐赶紧跟了过去,这么反常也只有来人是乐辉慡才会如此。 御花园太湖石旁的临渊亭旁,几株茂盛的墨菊开得热闹。乐辉慡站在石栏边,看着清澈见底的池水中红鱼游曳争食。 “哥!?”乐晖盈站在甬路上就看见那抹身影。 “姗儿!”乐辉慡猛然转身,旁若无人地跑过来把她抱了起来:“长这么高了,要是不叫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二公子!”莫颜榛遐笑着福了一福。 “你们俩能不能先离了姗儿,容我们说说话?”乐辉慡笑着摸摸妹妹的头发。 “是,奴婢们先走开了去。”两人一笑,转身离开了。 “咱们到亭子里说话。”乐晖盈拉着乐辉慡的手进了临渊亭:“哥,你什么时候回家的,我怎么不知道?” 乐辉慡上下打量着妹妹:“我们山野之人,哪敢惊动娘娘大驾。”一面说,一面笑着抚摸乐晖盈乌黑的秀发:“怎么着,住得惯么?他对你好不好?” 乐晖盈扭捏地低下头:“哥……” “怎么,不好?”乐辉慡的脸耷拉下来:“父亲不知道怎么想的,偏要把你送到这么个地方来。难道咱们家还缺了这个不成?” “哥!”乐晖盈一下捂住他的嘴:“这话能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也就是你听他摆布。”乐辉慡拉下她的手:“这么久不见,倒真是长成大姑娘了。我给你带了好多小玩意儿进来,还有你上次说的那些书。让人送到坤仪宫去了,只怕回去就见到了。” 太湖石堆积成的假山石后,龙瑄炙借着假山上的石洞正好可以看见兄妹在亭中的一举一动。 第一章 初入宫掖 14 乐辉慡这般打扮倒真看不出是个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一身再普通不过的白色布衣装束。唯一奢华的饰物不过是腰间一块玉佩而已,乐晖盈无所顾忌地拽着他的胳膊。都已经是出了阁的女儿家,偏偏做个未嫁之身的打扮。尤其是还没梳髻,只是用一只精致的玉环绾住秀发。眉目之间神采飞扬,根本就不是平时见到的那副模样。 “成何体统!”龙瑄炙冷哼了一声:“这是什么兄妹,居然这么不避嫌疑。”脚下却没有动的意思,依旧站在后面继续看着。 “哥,只怕回来住不了几天吧。”乐晖盈把玩着乐辉慡腰间的玉佩:“诶,这还是那年你走的时候,我打的那绦子?” “可不是,我哪舍得换。再说也没人赶上你的手艺。”乐辉慡掠了掠妹妹的额发:“我常想要是你不在这儿,我就把你带到北疆去。你定然会喜欢那地方的。” 乐晖盈笑笑:“有机会我一定要去看看。”一行说一面从袖袋里拿出一副用葱黄柳绿二色打成的梅花绦子:“这是知道你回来,专门给你打的。要是不嫌弃,就换了下来。要不谁以为堂堂大将军居然连个绦子都没换的。” “还是我们家的贴心。”乐辉慡一把接过:“这颜色衬得真好。” 乐晖盈抿嘴一笑:“那你上次还说松花配桃红好看!” “旁人都说好看,独你不喜欢。”笑着刮刮妹妹的鼻子:“这性子还是不改?” “要是改了,你还这么宠我?!”乐晖盈托着腮想了想:“哥,这次走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身后的脚步声让乐辉慡嘴边的一句话深深咽了进去:“微臣参见皇上。” 乐晖盈一怔,赶紧转过身:“臣妾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龙瑄炙不辨情绪地进来,要是再不过来不知道他们兄妹还会有什么样举动做出来:“兄妹俩这么久不见,多少体己话要说?怕是忘了时辰了。”捋衣坐在石栏上,仔细打量着乐晖盈。 乐晖盈那晚以后就没见过他,这时候一见顿时双颊绯红。羞涩地退到乐辉慡身后,想要避开他的打量。龙瑄炙看这情形有些火大:“穿得这么单薄,也不怕着凉?” “啊!”乐晖盈这才发觉自己站的地方不对,慢慢移步走到石栏边:“臣妾带了披风来的,搁在石几上了。” 龙瑄炙瞟了她一眼:“乐将军还没用膳?要不跟朕一起到皇**里,让小厨房做几样小菜好好喝几盅?” “臣明日离京,今日特地进宫来向娘娘辞行。等会儿还要回去收拾东西,只怕要辜负皇上的一番美意了。”乐辉慡看他那张脸,生出无限厌恶:从小就是这么个德性! “哥!”听说要走,乐晖盈脸上现出无限不舍:“怎么不多住几日?” “边关事忙,且变化多端。臣不敢多做停留。”看着乐晖盈渐渐发红的眼圈,笑了笑:“都这么大了,还是这个样子。”说着抬手去擦她眼角沁出的泪珠。 ‘咳!’龙瑄炙咳了一声,乐辉慡缓过神:“臣告退,娘娘多保重。”说完,朝龙瑄炙行了礼转身离去。 乐晖盈跟着撵了出去,眼圈红得发亮。 “都走远了,还看什么。”龙瑄炙起身过来:“就穿这么点站在这风口里,冻病了等着传太医才罢?” 转身过来的乐晖盈已经换了神情,又是平时那张恬静的笑脸。唯独例外的就是清若秋水的眸子有些发红,似乎还有泪水没有擦干。 “臣妾这就回宫加衣裳。”行了礼,乐晖盈便要离开。 “方才与你哥哥那样,怎么见了朕就跟见了老虎似地避之不及?”龙瑄炙冷着脸:“读了那么些书,男女七岁不同席竟然不知道。” 这话怎么说得那么难听,乐晖盈抬眼望着他:“那是臣妾的兄长,莫非亲兄妹也有碍?” 龙瑄炙冷笑一声:“皇后这么说,朕也就这么听着。” “臣妾告退。”乐晖盈抽身欲走,龙瑄炙有些恼火。一下抱住她:“就这么不想对着朕?”对上她清亮的眸子:“只是想对着乐辉慡?” 乐晖盈挣扎着:“臣妾不懂皇上说些什么,这怎么混为一谈呢。” 龙瑄炙俯身擒住她的唇用力吸吮,紧咬的牙关被灵巧的舌尖撬开,一路畅通无碍地跟她的唇舌纠缠着。温软的娇躯被他搂在怀里,几乎是牢牢固定在自己身上,要不便担心她会站立不稳滑了下去。 “嗯……”低低地****着,眼前这个人如此反复无常。 良久,终于离开她的鲜红的樱唇。整个人却是软绵绵倚在他怀里,下意识搂紧她:“咱们回宫去?” “嗯。”娇弱不胜地点点头,却不敢看他的脸。 龙瑄炙打横抱起她出了御花园,赵希一直候在外面。打起软轿的帘帏,龙瑄炙抱着她坐进去:“回宫。” 乐晖盈满脸娇红,把头埋在他颈侧:“是去乾靖宫?” “你要去哪儿?”吸吮啃咬着她修长的脖项,含糊不清地问道。 “那儿太大了。”低低喘着气。 “赵希,去坤仪宫。” 片刻之后,软轿停了下来:“万岁爷,到了。” “直接进去,所有人下去。”轿中传出低哑地喉音,赵希低着头一笑。依言吩咐人把软轿直接抬进寝殿,随后所有人都退出寝殿,赵希最后出来时不忘掩上大门。 乐晖盈那件芙蓉色氅衣已经被人剥脱下来,只剩一件轻薄的小衣掩着若隐若现的****还在身上。龙瑄炙自己的袍子也是凌乱不堪,直接抱着她进了暖阁。 “怎么又躲起来?”调笑着扯掉她刚拉拢过来的绣被:“又不是没见过。”一用力,顺手解开了兜衣的系带。身上的淤痕还是一片青紫,修长的手指怜惜地抚摸着:“疼么?” “比昨儿好多了。”一抬头又赶紧垂了下来:“都被清雪她们瞧见了。” “说朕不会怜香惜玉?”点了点她娇艳欲滴的双唇:“是不是?” “臣妾不知。”谁知道你对那些妃子是不是也这样。 龙瑄炙一笑:“早晚你会知道的。”欺身上去,却发现娥眉紧蹙在一起。微笑着用手指抚平:“今晚不会痛了,信我。” 第一次不是自称为始皇帝给帝王自定的尊称‘朕’,这个‘我’字听起来异常陌生。那双手在身体上下游移,滚烫的火焰被带到每一处停留过的地方。 咬着她圆润的耳珠,潮湿的气息喷在耳后:“以后不许穿今儿这件氅衣出去。” “这衣裳有什么不妥?”从来这件艳丽的花色就被人称道,这是上用织造府依照父亲的意思专门给自己订做的花样。 “就是不许穿。”穿这件衣裳,就像没出阁的小姑娘。未及笄,这话说出去好听?! “是。”没打算问清楚,也没机会问清楚了。那人已经把浓重的欲火尽数撒在身体的每一处地方了。 第一章 初入宫掖 15 “万岁爷,已经四更了。”赵希在幔帐外低声道。 “嗯。”答应了一声,片刻没有动静。赵希打死也不敢去掀那道幔帐,只好低眉顺眼躬身立在幔帐边。身后还跟着一溜捧着盥沐用物和衣履朝冠的宫女。 终于传来了脚步声,幔帐被龙瑄炙抬手掀开:“说过叫起的声响低些,又忘了?” 赵希无奈,这声音要是还嫌大下次就让那主儿叫您得了。“是,奴婢记下了。” 捧着沐盆漱口水的宫女赶紧过来,熟练地服侍皇帝梳洗。 “赵希,下朝以后让颜晟来御书房见朕。”穿好朝服,龙瑄炙端起莫颜奉上的杏仁茶喝了一口:“不要吵醒皇后。” “是。”莫颜赶紧应了。 “万岁爷,赵忠问熬药的事儿。”赵希眼瞧宫女给他换上朝靴。 龙瑄炙喝着杏仁茶,停了半晌:“不必!”想了想:“吩咐记档。” “是。”赵希接过龙瑄炙手里的茶盏:“万岁爷,该起驾了。” 龙瑄炙大步出了坤仪宫。 “这可奇了,万岁爷居然没让赐药。”徐沁一面梳头,一面从镜中看着宫女小螺:“你没听错?” “都在传,说是前儿晚上也是。”小螺往她发髻上插着头簪:“难道充容忘了,前儿皇后在乾靖宫东暖阁待了有七八个时辰。中午充容去给万岁爷侍膳的时候,皇后都没走?” 徐沁嘴角一撇:“惑主!还真想‘从此君王不早朝’呢!”想了想:“正殿贵妃那儿和咸阳宫娴妃那儿都知道了?” “这宫里哪有什么不透风的墙,早就传得沸反盈天了。”小螺给她换了件水绿色的秋裙:“充容不去瞧瞧去?” 徐沁起身整整衣饰:“怎么不去,只怕还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呢。” “娘娘可别去。”小螺压低了声音:“皇上口谕,任何人不得吵醒皇后。” “还有这规矩?!”一张瓜子脸顿时挂了起来:“这可真是奇事。”说着就往外走,连腰间的鸾绦都没系就出了门。 “臣妾给贵妃姐姐请安。”进了正殿贵妃的寝宫,舒贵妃正坐在圈椅上喝莲子茶。 “起来,坐吧。”看她一脸的秋霜,舒贵妃已经猜到来意。本来心里就是浸了一坛子醋的,看她来反倒是暂时放了下去。 “看姐姐气色不错,昨晚歇得好?”徐沁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这宫里可是出了奇闻了,姐姐不知道么?” 舒贵妃笑笑:“我这两天害喜的厉害,那天太后千秋还是强撑着去的。外面的事儿,一概不知道。有什么奇闻,妹妹说与我知道。” 徐沁往前凑了凑:“皇后前儿晚上歇在乾靖宫东暖阁,昨晚上万岁爷又在坤仪宫歇的。连着两日倒不为奇,只是不吩咐赐药便是异事了。” “前儿晚上不是在咸阳宫么,怎么是连着两日的?”贵妃垂着眼睑:“至于乾靖宫东暖阁,原本就有皇后的寝宫。这也不足为奇啊!” “姐姐倒是大度!”徐沁不以为然:“臣妾只知道,万岁爷不论是宠幸了哪位姐妹都是要赐药的。怎么对皇后倒成了例外了。” “赐药与否,万岁爷自有分寸。你我岂有质疑之礼!”贵妃浅浅一笑:“妹妹,你进宫日短却也该知道万岁爷迄今没有皇子的事儿吧。别说旁人,就是你我也着急不是。” “姐姐不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么。”徐沁满是不服气:皇后侍寝不赐药,贵妃又有了身孕。而每次在自己这里,这样的例外就没有发生过。 舒贵妃莫名一笑,天知道自己为了这个孩子冒了多大风险。花了重金买通熬药的太监,才给自己弄来的补药。龙瑄炙隐而不发也是没想到的事情,因此在自己平安分娩之前不想惹事。至于乐晖盈那儿,眼前的这个炮仗既然喜欢折腾就由着她去吧。真有事,谁也保不住她的。皇后是谁,皇后身后的那个家族能让一个小小的充容欺到她头上去? “妹妹,你别动气。这宫里素来以和为贵,再说皇后六宫之主。皇上与她结发夫妻,自然与你我不一样的。”舒贵妃吩咐人给她端了盏茶:“喝口茶,别这么火急火燎的。等会儿,咱们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去。” “只怕姐姐还不知道吧,万岁爷口谕:任何人不得吵醒皇后。”徐沁用手绢扇着风:“这可是独一份儿了。” 这句话舒贵妃听在耳朵里变得极为刺耳,龙瑄炙从不迷恋床第之欢。从没有说这般体贴的,一个小皇后也不见得多有宠。怎么就是这样对她? “既是这样,咱们越发对皇后要恭敬些。”舒贵妃转脸看着身后侍立的秋痕:“去看看娘娘起身没有。” “是。”秋痕领命去了。 “等我换件衣裳,咱们这么久不朝觐中宫怎么也是失礼。皇后不计较是她大度,可不能等人来挑理不是。” 另外的两个宫女来服侍舒贵妃换了宫衣,秋痕已经得了消息进来复命:“娘娘,皇后已经起身了。” “行了,别生气了。咱们去中宫朝觐皇后去。”贵妃笑吟吟地拉着徐沁出了宫门。 乐晖盈未施粉黛只是笼了件松花色的长裙坐在窗下的圈椅上,一头青丝被榛遐用一柄白玉簪子绾住。 “娘娘,这是刚熬好的银耳粥。”莫颜用托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银耳粥和两碟点心放到案上。 “这是什么点心?” “松瓤卷儿。”莫颜笑道:“说是今年的松子仁好,云嫫嫫自己个儿琢磨出来的新样点心。” 拈起一个咬了一小口,酥得满口香:“还不赖,云嫫嫫手艺越来越好了。” 榛遐拿了件云肩过来:“小姐,等会儿披上这个吧。” “怎了,又不冷。”乐晖盈吃了两口银耳粥。 榛遐红着脸拿过小巧的手镜递给乐晖盈:“您自己瞧瞧吧。” 乐晖盈疑惑地接过手镜,只是一眼就已经面红耳赤:如凝脂般的脖项上满是青紫的淤痕。‘啪’的一声放下手镜:“只有你们看见了吧?” “小姐还要谁看见。”榛遐赶紧给她披上:“等会儿就有人来兴师问罪了。” 乐晖盈抚摸着下颌:“谁也不能让她们不来中宫。” “小姐就容这些人这样?”榛遐端过银耳粥放到她手边:“要是老爷知道,只怕就不会这么容易饶过她们家的了。” “外朝的事,不要扯到**来。”乐晖盈吃了两口就放下了:“这些事情,历朝历代不少。我不想插进去。” “娘娘倒是想息事宁人,这些人就是不消停。”莫颜收拾好桌案上的东西:“软轿已经来了。” 乐晖盈拿起手镜仔细照了照,没什么纰漏才起身到了外面明间坐下。 第一章 初入宫掖16 身着樱桃红宫衣的舒贵妃和一身绿色锦裙的徐充容前后进了正殿:“臣妾给皇后请安,皇后万福。” “起来说话吧。”乐晖盈微微一笑:“莫颜奉茶。” 舒贵妃笑着起身,只是打量到乐晖盈的一瞬间已经惊愕不已。不过几日不见,怎么不施粉黛已然是明艳照人,美眸流盼间让多少人自惭形秽。她不过及笄年纪便是这样容色,等将来双十年华之时**如许人势必会沦如蔽履。若说皇帝不曾对她动心,便是自欺欺人的话了。 “娘娘这身松花色的裙子倒不嫌单薄?”舒贵妃在椅上坐了:“天气渐渐凉了,别着了风寒才好。” “原嫌有些凉,加了云肩好多了。”乐晖盈转目看向徐沁:“充容别拘束,坐下说话吧。” “谢娘娘。”徐沁口不对心:“娘娘好气色。” 乐晖盈笑笑:“索性闲坐无事,我这儿有新做好的松瓤酥拿了出来大家尝尝。” “从来听说娘娘这儿的小厨房饮食精致出了名,今儿倒要见识见识。”舒贵妃先笑道。 徐沁从小就羡慕乐晖盈的饮食起居,明明看上去平淡无奇的东西在她手底下就能生出无限趣味来:“这可要沾娘娘的光了。” “说得我都没好意思起来。”乐晖盈对舒贵妃道:“好几日也没见妤琛了,等会儿若是吃着还对味儿就给妤琛带一匣回去尝尝。” “多谢娘娘还记挂着妤琛。”舒贵妃起身道谢:“妤琛也嚷着要来看娘娘,就怕娘娘不得空儿。”一行说,一行看着乐晖盈。语出无心,才不是呢!看你好不好意思。 乐晖盈一笑:“只怕贵妃舍不得妤琛常过来。” “娘娘疼她是她的福分,臣妾欢喜还欢喜不过来的。”没看到自己想看的,舒贵妃笑着辩解。 “来,趁热尝尝。”乐晖盈指着莫颜端来的松瓤酥笑道。 “臣颜晟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一身平常布衣打扮的颀长男子在御书房的书案前拜倒。 “嗯,起来吧。”龙瑄炙搁下笔:“什么时候回京的?” “臣昨夜回京,早间就见希公公传臣来谒见陛下。”颜晟起过一旁。 龙瑄炙手一指:“坐着说话。” “谢皇上!”颜晟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了:“陛下急着召臣进宫,有何吩咐。” “乐辉慡,你给朕去查。”颜晟是皇帝自小的侍卫,甚至可以说是死士。直接听命于皇帝,没有任何一个部院能够管辖到他的头上。 “皇后的二哥?!”颜晟一怔:“他怎么了?” “他跟皇后真是兄妹?”想起昨日在御花园的情形,就难免冒火。有那样说话的兄妹?“还有,他在北疆到底是怎么回事。” 颜晟想起风闻的一件事,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这事儿可是涉及到自己顶头上司的弟弟跟皇后的哥哥,任谁一个也惹不起。 “臣会尽快回复皇上。”颜晟垂首起身:“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乐家!”龙瑄炙挤出这两个字:“乐文翰是朕的太傅,朕本不该疑他。只是最近风闻多少闲话,最终矛头都是指向他。不容朕不查,你去查他不许有丝毫纰漏。” “臣明白。”颜晟顿首:这位爷是越来越难得琢磨了,乐家不就是皇后母家。还有什么要细查的,谁不知道乐家权倾朝野。摆明皇帝是要彻查乐家,只是听赵希的口气,对乐皇后是宠眷优渥的。这个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君王把自己推到云端,莫非回首之时真希望身侧空无一人。只要是身后所有人都的匍匐在地就是无上尊荣? 第二章 独承恩宠 19 清雪奉了皇帝口谕早早来到永福宫这座专门选妃的穿堂宫殿,皇后已经由赵初和莫颜榛遐陪着到了殿外。 春寒料峭,皇后穿了件貂毛镶边的嫩绿长裙,解下的莲青色披风莫颜还拿在手上。“奴婢给娘娘请安。”清雪行了个万福。 “这时候怎么过来了?”语气和脸上的笑意一样淡淡的,似乎有些倦怠。 “万岁爷吩咐奴婢过来侍奉娘娘。”清雪看着小太监们笼起熏笼,又将乐晖盈素日喜欢的兰锭御香放进一旁的博山炉。 坐在御案的宝座上一页页翻看着名册,薄施粉黛的乐晖盈脸色如常。 “娘娘,时辰到了。”坤仪宫太监总管赵初躬身进来:“诸位宫嫔已在殿外候选。” “宣。”抬起头,眉目之间的威仪让清雪陡生敬畏。 一行五个少女并排进了大殿:“奴婢们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都平身吧。”清亮的目光将每个人都招呼到,没有遗漏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和细节。这次候选的女子本该和徐沁他们一起入宫的,皆因为去年年岁尚幼故而改在今年再次待选。这么多的花季女子充斥**,只怕他会应接不暇。 昨晚,乌雅不知怎么得罪了他。待了一顿饭的功夫就回了寝宫,早间请安的时候眼圈都是红的。又不好细问,彼此都还年轻怎么去问房帷中事。那位爷出了名的喜怒无常,天知道又是哪里不顺心把邪火发到乌雅身上。 “柳心是哪一位?”册子第二页上的一个名字引起了注意,与自己和乌雅同岁。出身也不算太低。 “奴婢在。”第二行进来的,排在第三位的女子屈膝跪下。 “抬起头让本宫看看。”放下册子,仔细打量了一番:“好生灵秀,留下了。” “奴婢谢娘娘。”柳心叩了个头,一直不敢直愣愣去看上面的皇后。趁着谢恩的一瞬,这才敢看向皇后。看上去和自己年纪不相上下的皇后,竟然有着这样夺人秀色的容颜。 “即日起,不是奴婢了。赐封为正五品的才人。”乐晖盈顺势勾了两个名字:“这二位封为宝林,与柳才人一起住在万****。” “臣妾等谢皇后隆恩。”三个妙龄少女拜伏在地。 候选的人不是太多,一列列看完也到了午膳时分。有些吃不消了,这种事不仅仅劳神更加劳心。 “余下的,各赏衣料两匹回家去吧。”这个地方的女人太多了,以后还会有更多的进来。一次进来太多,自己实在招架不住。 “是。”有些人做过一朝选在君王侧,六宫粉黛无颜色的美梦。但是对于更多的人来说,回家未尝不是最好的一件事。 “清雪,晚膳后本宫去乾靖宫向皇上回奏今日之事。”出了永福宫没有坐轿,走在回宫的路上乐晖盈忽然说道。 “是。”皇后从不爱在这几人面前打官腔,初听之下很有些不习惯本宫这两个字。 “娘娘,奴婢传轿吧?”赵初也看出不对劲,赶紧凑上来说道。 “嗯。”点点头,心里如同一团乱麻:“让赵忠来见本宫。” “是,奴婢就去传。”赵初答应着下去了。 清雪跟着一起把皇后送到坤仪宫后,转身回乾靖宫去了。 赵忠已经候在殿外:“奴婢参见娘娘。” “进去说话。”也不急着吩咐,任由莫颜服侍着换了轻便的常服方才在侧殿坐下:“这是今儿新选进来的三位宫嫔,晚间用膳时候本宫要看见她们的绿头签。” “是。”赵忠接过榛遐手中的新晋宫嫔名册:“回娘娘的话,可是一位才人两位宝林?” “嗯。”乐晖盈浅浅喝了一口建莲汤:“这几日,隐约听见有人说敬事房居然弄丢了那两位婕妤的绿头签,可有这事?” “这?!”赵忠跪在当下:“奴婢已经彻查过了,这件事都是那几个小杀才不用心,弄丢了赵婕妤和孙婕妤的头签。” “不要再有这样的事,这种事可大可小。论下来都是**妃嫔,都是主子。弄丢绿头签,传出去好听?”语气不重,话却不好听:“你是敬事房总管,和赵希两个是内监首领。也是知道老规矩的人,若是为了些许小事丢了三四辈子的老脸可就是说不过去了。” “奴婢知道,娘娘息怒。”赵忠暗暗擦了把汗,谁说皇后好伺候的。这话说得叫人站不住脚,好歹顾全脸面没把事情抖搂出来。 “好了,下去吧。” “奴婢告退。”赵忠后退着退了出去,莫颜跟着出来将一张银票递给他:“娘娘知道不干您的事,这么说是为了堵一些人的嘴。您要看好那几个,别再惹事了。” “哎!”赵忠叹了口气:“一个人打了二十板子,还在养伤呢。” 莫颜点头:“得空我回娘娘,您好走。” “嗯,有什么事儿先知会一声啊!”赵忠叮嘱道。 莫颜答应着去了,赵忠叹了口气:毕竟如皇后这样的人不多,肯体恤下人不与他们为难,有什么话点到为止。若还是舒贵妃主事,只怕一顿板子就落在身上了。这件事是有人暗地里捣了鬼,要不谁敢把两个婕妤的头签弄丢。以为腔子上的脑袋是长得好玩的,丢了一个还能长出另外一个出来。 “臣妾参见皇上。”晚膳过后,乐晖盈果然出现在乾靖宫东暖阁。 专注地看着手里的奏本,头也不抬:“起来吧。” “这是今日新选三位宫嫔的绿头签。”把装有新制头签的托盘放到书案上,自己倒退了一步:“臣妾不敢造次,只是暂时赐封为才人和宝林。待皇上临幸后,再行封赏新的封号。” “嗯。”蘸了蘸笔:“才人和宝林俱是正五品,新选进来有这样的封号不低了。” “皇上若无吩咐,臣妾告退。” “茶。”笔端敲了敲手边的茶盏,空空作响。这赵希他们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偌大的东暖阁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去给他沏茶。“皇上用茶。” 接过茶盏喝了一口,隔着氤氲的茶雾打量着她:怎么又瘦了?竟然有些弱不胜衣了,这么件冬衣笼在身上伶俐的可怜。“研磨,淡了些。” “是。”往砚池里添了点水,慢慢研着墨心反而静了下来。总是这样,只要闻到这股熟悉的沉水香就会莫名安心。 一时反而无话,灯下两人的影子铺在满地金砖上。“昨儿乌昭仪君前失仪惹恼了皇上?”良久,乐晖盈打破了沉默。 “不曾。”批折的手顿了一下,一滴墨汁险些滴在折子上。不知道是谁惹恼了人还不自知。 “哦。”好端端发什么火,砸了茶盏还撵人。 “她跟你说什么了?”“早间看她眼圈红红的,臣妾问她怎么了。”别人红着眼还有自己看得到,自己红眼却没人看到。 放下笔喝了口茶,青玉般的脸颊上几乎可以看见隐隐的血丝。明明离开坤仪宫的时候是红润的脸色,这才多久就这样了?“站得那么远,几天不见就生疏成这样?” “怕挡了皇上的亮。”无奈只好走得近些。 不过往前挪动了两步就被他一把抱在怀里,那双手环在腰上:“怎么瘦成这样?那些人都是怎么当的差!” “皇上!”一声惊呼还在口里,就被他牢牢擭住双唇用力地吸吮。 原来自己如此想她,多少次想要把这温软的娇躯搂在自己怀里,可是又无数次地控制住自己的冲动不去想她,每次她来请安都是爱理不理的敷衍过去。眼看她走出寝宫,只是担心她会回头看一眼。那样便再也放不下。 “今晚侍寝。”把她压在书案上,熟稔地解着她衣裙的系带:“不许回去。” 他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一般,一次次把自己带向颤栗的巅峰。不肯放开他的手,始终紧紧搂着自己,似乎要把自己嵌入他的身体方才罢休。燃烧的火焰在身体的每一处蔓延着,感受他炙热的****。 直到三更过后,方才把自己搂在怀里沉沉睡去。沉稳的心跳在耳边响起,是不是对待每一个侍寝的嫔妃都是这样忘情。既然这样,为什么要赐药?无数的疑窦夹杂着疲倦袭来,终于枕着他的手臂昏昏睡去。 第二章 独承恩宠 29 龙瑄炙靠在长引枕上昏昏欲睡,手里还拿着看了一半的奏本。赵希不敢进去扰他,只好退了出来。 “娘娘?”才一转身,就看见乐晖盈站在后面:“您怎么过来了?” “出来走走。”再不过来,那些人就要耀武扬威的上门炫耀了。刚被徐沁在宫里说了一通万岁爷怎么怎么好的话,这人不能太好欺负了。 “奴婢进去通禀万岁爷。”看样子是要雨过天晴,有一个肯低头就好了。 乐晖盈摆手,便自行进了书房。书案上放满了书和奏本,笔尖沾着墨渍搁在笔架上。还是跟个孩子似地,闹起性子来总是不肯低头。 拿起薄毯给他盖上,随手抽下他手里看了一半的奏本。“做什么!”半睡半醒的人闭着眼,觉得动静不对旋即睁开眼:“皇后怎么过来了?” “睡乏了,起来走走。”退到一旁:“扰了皇上,臣妾告退。” “毒日头底下,你是能四处走动的?”一下拉住她:“这两天,你的脸色朕是看够了。” “皇上这么说,臣妾越发该走了。”挣脱着他的手:“臣妾可不敢让皇上看脸色。” 把她拉到身边坐下:“还说不敢给朕看脸色,瞧这脸都绷着一丝笑都没有。” “笑不出来。”看了他一眼:“皇上这么忙,不得半点空。臣妾要是能言笑自若,岂不是不为皇上分忧?” “朕不要你分忧,只要你少给朕看这种脸色。少不搭理朕就好了。”手搁在尚未隆起的腹部:“什么时候能知道他在动?” “这个皇上该去问贵妃,这些时候臣妾常看到她摸着肚子说话。”想要躲开他的抚弄,无奈被他箍在怀里紧紧的。 “朕懒得问她,就要问你。”手指滑过她的脸庞:“别闹气了,朕不是有心的。” “羞不羞?!”挑着眉:“光天化日的,也不怕人笑话。” “以后再不这样了,好不好?”在她脸颊上磨蹭着,湿润的热气呼到耳边:“院正怎么说?行不行?” 一下推开他:“不行!” “那你少来招惹朕!”龙瑄炙咬着牙:“蹭得人难受,你不知道?” “是皇上要蹭的,又不是臣妾。”笑着贴上他:“等会儿让臣妾替您把柳才人找来?” “走远些。”还敢?你以为你那张脸挂起来好看,对谁都是笑吟吟地。就是看到这边的时候,绷得紧紧的。 “是要臣妾走远些么?”伸手去刮他的脸:“那臣妾可走了。” “你别不知道好歹啊!”龙瑄炙一把拿住她的手:“要是再这么着,等会儿怎么你了可别抱怨。” 咯咯一笑:“真急了?”“你打哪儿学来的淘气,这种玩笑也敢开。” “哪知道什么玩笑不能开,什么玩笑可以开。”推开他给他收拾着凌乱不堪的书案:“您这儿的东西这么多,准备做什么?” “就等着你搬过来给朕收拾的。”收敛笑意:“还是搬过来住,这样彼此都便宜一些。” “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会绷着脸的。”乐晖盈低头整理着书案:“到时候不痛快摔东西或是找人撒气可不方便。” “别提这个成不成?”看她的身形丝毫看不出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你要是这样不依不饶的,日后孩子和你一样。你叫朕怎么办?” “那要看皇上高兴不高兴了。”转身看着他:“是不是?” “懒得跟你掰扯这个,等会输了又给脸色朕看。”想了想:“赵希!” “奴婢在。”赵希赶紧进来:“万岁爷有什么吩咐。” “你去皇后那边,让人给皇后挪屋子。” 赵希偷着眼看看一旁的皇后,还好还好没有不许的表情。要不这会儿是允准挪屋子了,不知道哪天不高兴了那张俏脸一绷,这主儿再一生气。得,这底下人又跟着遭殃了。 将一应用物都搬到了东暖阁,乐晖盈有些惊讶:原以为会搬到西暖阁去住的,怎么搬到他的寝宫来了。两个人虽说是在坤仪宫住了一段日子,他还能偶尔出去遛遛。自己也还有个暖阁可以独宿,这儿可就是没有退路了。总不能叫他去西暖阁或是书房歇着吧。这样看来,是一门心思想要住在一起了。这是何苦来,非要给自己找些不痛快的事情来做。 “娘娘,这是您说的东西。”清雪很有些意外,到底是搬过来了。要是以后小皇子住在西暖阁那可就热闹了,还从没有帝后一起住在乾靖宫的事情。 “看你,有什么这么好笑的?”乐晖盈穿着丝质的寝衣坐在寝殿里的软榻上。 “没什么,就是觉得挺稀奇的。”清雪看她闲闲的笑着:“希公公白天还说万岁爷和娘娘这样子就像是民间最普通的夫妇呢。” “最普通的民间夫妇?!”把清雪的话复述了一遍,不止一次想过若是在民间这样的夫妻只怕会被人说成是不像夫妻了:“你们知道的倒是挺多的。” “奴婢还好,希公公是从小入宫的。”清雪给她倒了盏温热的茶水:“方才万岁爷吩咐,让娘娘先歇着。这两日万岁爷事多,叫娘娘不用等了。” 答应过一声,歪在榻上拿起手边的一卷旧书慢慢翻着。清雪给她盖上薄毯,又将一炉淡香放到窗下。任着香气随风飘散,蔓延至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起过二更,龙瑄炙盥洗过后才进了寝宫。榻上绣帐半掩,一双软底绣花鞋放在脚踏上。冷清的宫殿一下变得不同起来:向往她也不是没在这儿歇过,从自己歇在坤仪宫开始就想若是有一日她搬到乾靖宫去住下会是怎生一幅景象。 有人说乾靖宫就是家国天下的一道坎,前面是国后面是家。后面是家?那些女人哪一个不想得到自己的临幸和宠爱,得到这个就是权势就是倚靠。她是么?她不高兴就不搭理人,虽然脸上从来都是恬静的笑意,那依然是吝啬的,不会轻易给人。她要什么?名分、皇嗣、还是别的?该给的都给了她,不能给的还是不会给她。 只是当看到她睡在那张一向是自己独自占有的睡榻上的时候,心底便升起一种莫名的暖意。她腹中还有两个人的骨肉,这里才是真正的家国天下。有时候会想,某一日会把她彻底遗忘。直到两人的孩子走上自己这个位子,仿佛自己当年问先帝一般:“儿臣的母后在何处?” “冷宫,已经薨逝。”只是这短短几个字就让她的青春韶华在幽暗的冷宫中消磨殆尽,就让这一份不能与外人道的情飞灰湮灭。然后告诉嗣君:朕百年后,你母后的棺椁与朕合葬地宫。真的只有在那时候,才是两个人真正的相守? 这种情形,亲身经历过。彻骨的寒意永远也无法磨灭:母后的棺椁很沉,想来先帝给母后的陪葬是相当丰厚的。两具巨大的棺椁并排放在地宫里,没有第三个人去打扰他们的长眠。也许到了那里,才是他们可以不用担忧他们的相守和恩怨会给江山社稷带来怎样的将来。 若是这将来就如同自己曾经历的一般,只是她腹中的孩子若是和她一样,每每见到就会不由自主想起她的时候,会不会让自己情难自禁?倘或这腹中是个小公主,不是个皇子算不算老天厚待自己和她?舒贵妃所怀的已经能百分之百的确定是个女儿,她再生个公主虽会被人说成皇嗣艰难,却算得上上天垂怜了。不是皇嗣艰难,而是对于自己来说是不愿除她以外的女人生下嫡长子。 上一代的悲剧不想再次出现,自忖自己没有先帝那份闲情逸致去和不同的女人周旋。先朝的皇贵妃也就是如今的皇太后号称宠冠六宫,生下皇五子安王龙瑄蕤。只是先帝依旧吝啬给她一个皇后的名分,直到临终方才让自己继位以后给她一个皇太后的名分颐养天年。而自己呢,不知从哪一天开始或许是大婚以后方才发觉自己除了不会立第二个皇后,也没打算将来会有什么皇太后。未来的嗣君,除了他的生母不用去面对任何女人在**拥有的权威。母子兴许是生年不见面的那种,除了太庙里自己牌位旁的那张牌位说明这是嗣君生母以外,谁也没法去给他再造一个母后的。 尤其是在确定这个女人势必成为太子生母以后,就越发笃定不会再有人能去影响到自己万年以后还在地宫里容忍第二个女人占据自己身后的位子。无法忍受在那幽暗的地宫里没有她的陪伴,她仿佛一道耀眼的阳光照耀过自己灰暗的童年,又用正盛的青春韶华在阴冷孤寂的冷宫里捍卫自己绝对的皇权。她,势必成为皇宫里最大的忌讳。 撩起床帏她睡在床榻的内侧,掀开被角她却转过身:“可算是弄完了。” “怎么还没睡?”在她身边躺下:“不许这么晚不睡。” “等着皇上回来一起睡。”钻进他怀里:“一个人睡不着。” “嗯,朕回来了。”蹭了蹭她的脸颊:“要是这一胎是个公主,你说叫什么好?” “公主啊,没想过呢。”嗅着熟悉的沉水香:“不是说贵妃这一胎是公主吗,怎么臣妾这儿也是了?” “随口问问,院正说没到月份还不知道的。”紧紧搂着她:“要是跟你一个模子印出来该多好。” “快别了,要真这样只怕万岁爷就招架不住了。”咯咯笑着:“成日家在您后面闹腾,您还不烦死?” 龙瑄炙忍不住笑起来:“倒是不烦。你这么样的朕都忍了,还怕什么比你更难缠的。” 撇嘴一笑:“这么说真是委屈万岁爷了,所以说万不得是个公主的。总不能叫万岁爷一见就想起臣妾来,是不是?” “想起你有什么不好的?”只怕真正情何以堪的真的是朕这个皇帝。 “臣妾还是想万岁爷眼不见为净,总能想起臣妾的好来。”乐晖盈环住他的脖子:“不说这个好不好,想起来就心烦。” “嗯,不说。”龙瑄炙搂紧她,脸埋进她的颈窝里:“朕不想你心烦。” 那是因为我也不想你心烦,明知道这样的朝夕相对会成为日后的记忆。越是甜蜜也就越是煎熬,仿佛饮鸩止渴般沉溺在这种与日俱增的情愫中。到了不得不割舍的时候,就是剜心剔骨般的痛楚。 炙热的手掌覆上小腹:“他知不知道朕在摸他?” “应该知道吧。”抓住他的手:“这么烫,原本人说孕妇是个火炉身子。怎么万岁爷的手也是?” 修长的手指插入她的指缝间:“朕又不是冷血,怎么会不烫。”乌黑的发丝在两人颈窝间缠绕着,淡淡的香气萦绕其间。 “皇上原非冷血,只是坐在这位子上但凡人和事便由不得自己的心和性子来。为了祖宗基业江山社稷,不得不如此而已。”声音低低的,只有两个人能够听见。 龙瑄炙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天幸这世上原有一个你:“说这话,别被人听见。要是有人钻了空子,朕可就没有君威了。” “没有第四人,就只有这夫妻父子三人听见。”乐晖盈转过身,趴在他怀里:“累了,要睡了。” “嗯,睡吧,都快三更了。”搂紧了她,两人进入黑甜的梦乡。殿外,幽深的永巷里响起空空的三更鼓响。 翰詹科道是朝中最为清闲的衙门之一,尤其翰林院除了三年一次的大考几乎没有忙的时候。但是名头极其好听,人称‘红翰林’。 春闱刚刚开过恩科,忙乱一阵以后又是一如平时的清闲。翰林院侍讲徐谦有些闲极无聊起来,清水衙门指望发财是不能够了。 翰林院的同僚跟他玩笑起来,戏称他是国舅老爷。妹妹徐沁在**位列充容,分位不高却是极其得宠的。虽说前面有皇后贵妃,也都有了身孕。只是要阻碍妹妹往上爬也不是一件易事,只是那天有人玩笑时戏谑自己是国舅老爷被皇后的长兄也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乐辉懿听见了。能够走到翰林院侍讲这个位子,全靠着这么些年悉心巴结乐家父子才有了今天。 当时乐辉懿满是鄙夷的笑容迄今不能忘怀,都是读书人自然能够看懂这种笑容代表着什么。你有什么值得这么得意的。不过是依仗着老头子的权势和妹妹的椒房贵戚罢了,皇后并不得宠若是再不能生下皇子,只怕你们家的官就做到头了。 况且乐家的不臣之心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皇帝是个疑忌心特别重的人。听入宫给妹妹朝贺回来的母亲说起过,皇后因为这件事与皇帝有过很多次的龃龌。这样看来,要想扳倒乐家并非不可能。只有有了适宜的机会,将乐家置于死地。不仅给自己平步青云的机会,再不用做这闲闲的翰林院侍讲。也省去皇帝的心腹之患,那时候还怕自己不能取乐家权势而代之。 “你怎么还在这儿,今儿是乐辉懿乐大人的寿诞。还不去给他贺寿去?”同为侍讲的童胤拉起他:“这回皇后若是生下皇子,这乐大人家就越发风光了。这时候不去巴结,什么时候去巴结?” “总不能就这么空着手去!”徐谦早就知道这日是乐辉懿的寿日,抽斗里备下了一份丰厚的寿礼:“你的呢?” 童胤笑得有些牵强:“还以为你忘掉了,正打算与你一起预备一份。既然你备好了,那就不必了。” “快去吧,别让乐大人久候着。”徐谦也不管童胤怎么看他,便起身先走。 童胤看他的背影,甚是心寒:这样一个人不过仗着自己妹妹在宫里有些许恩宠,又处处巴结逢迎乐家父子便轻狂得丢掉了读书人的身份。自以为乐辉懿有多看重他,还在人后人前自诩为国舅老爷,那个国舅老爷不过是几个未入流的小官想从他手里分得一杯羹而奉承他的。上次被乐辉懿听见以后,晚间在书房跟几个人议事之时说出一句:国舅老爷,就是本官也不敢自称。试想,乐辉懿是何等身份。皇后是他亲胞妹,都不见有什么十分放诞的举止。固然是老爷子家教森严,未尝不能理解为他自重身份。毕竟是三甲出身,又跟当朝皇帝有同门之谊。谨慎小心方才是长久之道。 第二章 独承恩宠 39 赵玉顿时有了雨过天晴之感,那件事原本就跟他没有任何干系。而至娴妃和贵妃争宠,又要拖人下水,那时候自己正是得宠的时候却没想到被人一下扯了下来。一下子从云端掉到地底下不得翻身,皇后一句消去记档等于就是给自己伸了冤,也就是水落石出了:“奴婢叩谢娘娘天恩浩荡。” “以后当差还要谦虚谨慎,别图着一时冒尖就以为是一世了。”乐晖盈笑笑:“登高必跌重,这话一点没错。” “奴婢记下了。”赵玉赶紧叩头。 “清雪,你这就去和赵忠说我说的消了赵玉的档。省得过了时候浑忘了。” “是。”清雪答应着:“玉公公,恭喜了。”笑着去了。 夕阳西照的天幕上晚霞满天,乐晖盈拈起一颗荔枝放到嘴里:“赵玉,我知道那件事跟你没干系所以消了你的档。以后当差要千万小心,防着再有人给你下套。你性子太过草率容易吃亏,你看赵初都比你谨慎得多。” “奴婢记下了。”赵玉几乎热泪盈眶。 “我一个人只有一双眼睛一双手,很多地方都照应不到。赵希和清雪两个倒好,只是日夜跟在皇上身边伺候顾不了许多。你和赵初要多长些心眼,别给人算计了去。莫颜和榛遐防身够了,别的还是差火候。”乐晖盈低沉着声音:“这皇宫里人多心杂,难保谁一下不起坏心。伤了我倒不值什么,伤了这孩子可怎么好?” “娘娘想得太多了。”赵玉这才知道皇后的心事绝不是有人素日说的:心内没有半分成算。 乐晖盈摇头:“我今儿跟你说这些,你必定认为我用这点事收买人心。这么想我也没什么说你错的地方,只是人不能总在冤枉中活着。你们内侍畸伐身体已经是大不幸了,再让你们处处低人一等老天爷不容得的。” “娘娘厚恩,奴婢替这宫里所有的内侍谢娘娘了。”赵玉一下跪在地上不住叩头。 “别弄得跟我怎么了你似的,还不起来。”乐晖盈看着他:“知道我起坐不便,就别折腾我。这些时候贵妃要临盆了,你们都用点心。别让人钻了空子,又说是我的坏。” 赵玉起身在一边拭泪:“奴婢知道,娘娘放心。” 乐晖盈缓缓摇着手里的团扇,扇柄下的丝穗子来回摆动着。一对雪白的玛瑙珠子来回碰撞,叮当作响:“宫里自然有宫里的规矩,只要别出格就得。” “是。”赵玉答应着。 “娘娘,万岁爷回来了。”清雪匆匆进来。 “嗯。”乐晖盈一眼看见赵玉眼圈红红的,挥挥手:“你下去,这样子怎么见驾?” 说话间,赵希已经跟在龙瑄炙后面进来。 “皇上回来了。”乐晖盈笑着迎上去,龙瑄炙在她先前坐的地方坐了:“你吃荔枝?” “嗯,清甜得很。”乐晖盈剥了一个送到他嘴边:“正好解酒,这一身的酒气。” “没喝多少。”就着她的手吃了进去:“以前有人说‘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看样子咱们不用。” 乐晖盈瞥了他一眼:“给您的贵妃送去,臣妾不必。” “你是什么都好,就是这个毛病改不了。”龙瑄炙吃着荔枝:“什么时候不这么着就好了。” “只怕是好不了了。”手里不停给他剥着荔枝:“万岁爷,方才那个外藩使臣是不是要给您送来外藩贡品什么的。” “是这么说,说是有什么珍玩玉器.还要明天送到你这儿来。” “有美人没有?”“朕又没有见过,不过听说外藩女子的容色远非中原女子可及。肌肤仿佛羊脂一般纯净,这个可是少见。”有意做出跃跃欲试的神色来。 “是啊,臣妾也觉得最近乏味得很.是该找个乐子来混混日子。”暗地狠狠掐了他一下,脸上依旧一脸和煦的笑容:“这个乐子算是不错。”` “哎哟!”皇帝叫了一声:“什么时候学得这样了?” 身边的太监宫女都笑得转过身去,皇后坐在旁边一本正经的样子:“万岁爷,早点盥沐去。这么厚的衣服,不热啊?” 赵玉赶紧跑过来:“万岁爷,奴婢伺候您沐浴。” 龙瑄炙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榛遐拿着乐晖盈素常穿用的软底凤鞋过来:“娘娘,您该歇着了。” 乐晖盈点点头,由她扶着回了寢宫。 乐辉懿在兵部主事衙门翻阅数年积沉下来的卷宗。“大人,外藩进贡使臣来觐见大人。”随侍的侍卫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本鲜红的礼单。 “不是已经觐见过皇上了,怎么又到这儿来了?”乐辉懿有些纳闷:“请他到会客厅去,这里不是见客的地方。” “是。”侍卫领命后便退了出去。 乐辉懿更换着朝服,这次前来进贡的使臣不是十分熟识的那种。偏偏送给自家的礼单居然比往年的丰厚数倍,这不得不让人心生疑忌。这当口正是皇帝对鞑靼有用兵之心的时候,父亲对鞑靼可与这为门生贵婿有着同样的心绪。都是主张一鼓作气灭掉这块心腹大患的,况且自己嫡亲的叔父也是因为鞑靼而死。所以父亲虽然嘴里不说,心里却是一万个赞成出兵的。这时候自己正是署理兵部的时候,用兵与否军粮如何筹措都需要自己劳心劳力,稍有不慎一个罪名落到头上可不是好玩的。 “微臣戎恽给乐大人请安。”一个四品外官服色的大臣已经在会客厅站了良久。 “戎大人一路辛苦,少礼少礼。”乐辉懿在主位上坐了,旁边知客的侍卫奉上两盏清茶随后退了出去。 “戎大人昨儿见过皇上了?”喝了口茶,乐辉懿徐徐问道。 “是,皇上赐宴在紫光阁。”戎恽坐在下面:“今日来见过大人后,就要起程回去。” “戎大人太客气了。”乐辉懿自忖与此人并无多大交情,怎么这么小心翼翼。但凡别的使臣在朝觐皇帝之后便会立马回国去,这一位莫非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皇上昨日赐宴之后,吩咐微臣将带来之贡品尽数上呈皇后娘娘。微臣深恐所献之物不为娘娘所喜,而皇后娘娘又是大人胞妹。所以特来劳烦大人在娘娘面前替微臣美言几句。些须薄礼还请大人笑纳。”戎恽满脸堆笑:“还望大人不要推辞。” “皇后素来宽厚,这等事大人自是不必担心。”这可是有趣,撞皇后的木钟居然弄到这儿来了。若是被老爷子或是皇后任何一人知道,只怕自己都是说不清楚的。这种事少管为妙:“大人尽请放心回去,乐某必当尽力。” “那就偏劳乐大人了。”戎恽起身回礼。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乐辉懿指着桌上的礼品:“还请大人将这些东西尽数带回,乐某实在愧不敢当。” “乐大人如此便是瞧不起下官了。”戎恽推辞道:“不过是一些土产而已,并不敢有丝毫僭越之心,大人收下才是。” 乐辉懿方才更衣之时,大略看过礼单。什么土产,光现银就是十万两。余下什么珠宝玉器之类更是数不胜数,这样的土产还是第一次见到。从前那些不过是些稀奇的玩意或是少见的首饰而已。这样大手笔只怕不止是跟皇后进言这么简单的小事:“戎大人有话请讲当面,乐某平生喜好是痛痛快快的人。大人这样遮掩,乐某便不敢相结交了。” “乐大人果然是个爽快人,实不相瞒下官此来是为了贵国与我鞑靼国交兵之事。”戎愠复又坐下:“我朝登基新主乃是一位贤明的英主,有意与贵国皇帝陛下结为世代友好的邦国。有人传言我主异心实是污蔑之词,还请乐大人在皇后面前替我主美言几句。” 乐辉懿微微一笑:“昨日皇上赐宴之时戎大人可曾将贵国新王这番心意面奏君前?” “这个?”戎愠顿了顿:“昨儿饮酒太沉,便忘了此事。” “这般说来,乐某便不敢僭越代奏了。”乐辉懿满是歉意:“我朝祖制,内宫不得干预朝政。况且此等军国大事更应该放到朝会上由我主与群臣君臣共议,单单凭着大人片面之词或是乐某一家之言就定下军国大计。莫说是乐某就是大人亦当觉得荒谬可笑至极。” 戎愠稽首一礼:“微臣虽不在贵国境内也知贵国官场变幻:贵国皇帝陛下与乐大人乃是郎舅至亲,而且乐皇后腹中众所周知是未来的东宫太子。而令尊太傅大人更是三朝元老,与皇上有师生之谊。皇上对于乐大人的进言自然是言听计从的,只要乐大人肯开口帮忙。我主另有重谢!” 乐辉懿面露微笑,心底却是泛起一阵恶寒。言听计从?!这主儿什么时候有过这种爱好的,这种事我开口帮忙你以为我是秦桧。我妹妹是皇后不假,我父亲是三朝元老也不假。可我们家还没有谁活腻了想拿自己的脑袋当球踢,这种事不论多少钱我都不会干。 “这样吧,戎大人暂且住下。我自当找机会面奏皇后,说明大人厚意。”乐辉懿起身整了整衣服:“时候不早,大人还请先回馆驿休息。” “好,我静候佳音。”戎愠起身做辞。 乐辉懿看着戎愠送来的礼单,这几乎相当于当初皇后大婚时皇帝给家里下聘六礼的一半了。这么大手笔根本不会是所谓的两国交好,一定是另有所图。 “去看看老爷还在朝房不在。”整好衣服,这件事不可耽搁。 听差的很快回来:“大人,老爷还在朝房跟凌院正一起。” “嗯,备轿。” 第二章 独承恩宠46 龙瑄蕤拿着京中的密报,俊美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混若白玉的手指握着一只白玉酒杯,分不出哪是手哪是玉杯。 “知道了?”乐辉慡大步进来,看他这副模样:“怎么说?” “真要感谢我皇嫂,一场轩然大波化于无形。”龙瑄蕤扬扬手里的信:“还要感谢我未出世的小侄儿,恰到好处的在肚子里踢了我皇嫂一下。” 乐辉慡接过信,居然是皇帝亲笔:“什么都没说” “这不是皇兄的字。”龙瑄蕤看着他:“如果我没说错,这应该是我小皇嫂的字儿。对不对?” 乐辉慡仔细看了看:“我第一次知道姗儿为什么放着小楷不练,偏偏要去临魏碑了。” “你是说小皇嫂是为了我皇兄才改的字体?”龙瑄蕤顿时有了兴趣,这个皇兄还有这么段逸闻。这个小皇嫂是能够把皇兄吃得死死的人了,也是啊。一场预料之中必然会出现轩然大波的事情,就因为她的只言片语而化于无形。而且还能给自己写来一封类似于家书的信笺,也必然是皇帝默许的,这个皇兄莫非有了人情味了?“就冲你这么说,我都想去看看你们家这位三姑娘了。” “你少给她惹事,她身怀六甲受不得刺激。”乐辉慡看完信:“皇帝新册封两个妃嫔,说是因为贵妃生育三公主的时候照料有功。” “这算什么大事,只要那两个女人的家里是靠着你们家爬上来的就没事。”身为皇子,这样的事情看得还不够多。生母就因为是妃嫔正位,所以一直被皇帝所避忌。更主要的,皇太后的儿子不是皇帝。 “鞑靼蠢蠢****,这几天巡边回来就觉得不对劲。” “这件事才是皇兄不得不防的事情,他从来就对所有人设防。对我防得尤其深,只是我觉得或许我这位小皇嫂才是他唯一不设防的人。”龙瑄蕤一脸饶有兴致的模样:“你们家三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我真的很有兴趣。” 乐辉慡瞪了他一眼:“姗儿绝对不是你想的那种女子,只是为了你那个皇兄她做了很多事都是别人看不到的。” 龙瑄蕤托着腮:“我真的对她很有兴趣,在皇室里面能够生下嫡长子的女人除了出身高贵以外。最主要的一点就是这个女人必须是皇帝心中最重要的女人,从前那位穆皇后是我父皇最爱的女人。我曾经以为皇兄对皇后没什么,只是这些时候得到的消息跟我们上次在京城看到的景象足以证明这个皇后在我皇兄心中必然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乐辉慡拿起龙瑄蕤的酒杯喝了一口:“这是郁金香浸的,好香。” “嗯,这就是那坛著名的葡萄酒。放了好久,上年拿来的郁金香就浸在里面了。”龙瑄蕤点头:“要是有夜光杯,就符合诗中写的‘葡萄美酒夜光杯’了。” “说到喝酒啊,我最喜欢京中的莲花白。我们家家窖里面的那几坛还是姗儿出生的时候,我们老爷子特意弄来放在窖里的。后来姗儿入宫,这酒就不知道还在不在了。”乐辉慡举着酒杯一饮而尽。 “那就不应该叫莲花白而应该说是女儿红了,要是放在别人家叫状元红也不错。”龙瑄蕤笑着刮他的脸:“你们家状元是有,就是不是你。” “我们家老爷子是,我大哥也是。”乐辉慡笑着抓住他的手,顺势把他抱进怀里。 ………… 龙瑄炙靠在御书房的龙椅上,手上拿着一卷旧书也不知道看进去多少。乐晖盈的月份越来越大,这时候偏偏北疆那边又不安静。几次都有异常危急的军报传来,还好都被及时化解掉。 “皇上,乌昀乌大人在御书房外面候见。”赵希躬身进来。 “叫他进来。”放下书,龙瑄炙捏了捏两侧的鼻梁:“有参汤端一盅过来,胃里空空的。” “是。”赵希答应着下去了。 乌昀跟在赵希身后进了御书房,龙瑄炙抿了口参汤。翻开面前的奏本,只是略略看了几眼:“微臣参见皇上。” “平身吧。”龙瑄炙又抿了一口:“怎么把皇后的白参汤端来了?” “是娘娘吩咐奴婢给皇上端来的。”赵希拭了把汗:“娘娘说这天气太燥,一般的参汤容易上火。” “哪有这么多话。”龙瑄炙几乎把一盏参汤喝完,转脸看着乌昀:“坐下说话,朕有事吩咐你。” “微臣谢皇上。”乌昀在一边斜签着坐下,赵希给他泡了盏茶过来转身退出了御书房。 “你目前管着兵部,怎么看这几份折子?”龙瑄炙扬扬手里的奏本:“朕问过乐辉懿,他说是你主要在问这件事。” 乌昀想了想:“回皇上,鞑靼数次扰我边境掳走羊群和布匹无数。这不过是障眼法而已,所有的一切都是贼心不死。” 龙瑄炙点头:“那你说,朕要是招安王进京对这件事会有什么影响?” “安王驻守北疆日久,和乐辉慡乐将军是最了解前线军情的人。皇上召回安王,对这件事自然是有百益而无一害。”乌昀顿首。 “嗯,这件事容朕再想想。”龙瑄炙放下奏本:“北疆的军情你日夜盯着,有何异动尽快奏报不要贻误军机。” “臣遵旨。”乌昀答应了。 “时候不早了,先退下吧。”龙瑄炙摆摆手。 “臣告退。” 乐晖盈身上盖着薄薄的羊毛毯子,歪在窗下的贵妃榻上。“睡在这儿不怕着凉?”龙瑄炙才进寝殿就看见这样一幅情形,羊毛毯几乎有一半掉在地上。 “没睡着,就是这样躺着才舒服。”乐晖盈笑着睁开眼:“今儿是重阳节,居然不能陪着皇上去登高。罪过罪过。” “朕从御花园过来,她们都在那边赏菊。妤琛一直嚷着要过来,怕她闹腾没让过来。”给她掩好毯子:“菊花糕和菊花鳜鱼都给你做好了,什么时候起来尝鲜?” 乐晖盈扬起玉藕一样的胳膊:“再不能这么吃下去了,还有三个月才临盆。我都长成肉团了,这以后要是连路都不能走,可怎么好?” “就你这样还叫肉团!”龙瑄炙握着她的手:“就是这时候朕都不觉着你胖,你看贵妃生妤瑾以前是个什么样子。没有叫你变成那样,最起码你要长好一些。” 乐晖盈挣扎着坐起来:“这还不是肉团?!我低头都看不见自己的脚面了,也不知道这孩子生出来会有多大。”心中有件事闷了好几日了,趁着这时候正好问他:“要是,临盆的时候难产怎生是好?” “你又在想些什么?”龙瑄炙头大:“这不是没影儿的事么。” “才不呢,这些东西书上都写了。那个姜氏生寤生,就因为寤生是脚先出来弄得姜氏厌恶这个儿子,母子两个不到黄泉不相见。最后掘地见母的故事,这可是有真事的。”乐晖盈攀住他的胳膊:“要真是那样,我就不顾自己了,什么掘地见母,我也不要。保全他就是了。” “不许说这个。”龙瑄炙把她环进怀里:“凌恪说你好得很,孩子也好。少想这些有的没的东西,哪有这么多事。” 乐晖盈不服气地撅着嘴:“要是没这些事,书上怎么会记下来?可见是绝对有的,只是皇上不肯信。” “尽信书不如无书。”龙瑄炙拨弄着她撅起的红唇:“这是太傅教的,相信你知道。”说着俯下身含住樱红的双唇,轻轻吸吮着。 被他亲吻得七荤八素的乐晖盈,推了推他可他依旧不肯放开。半晌方才松手,湿润的双唇娇艳欲滴,乐晖盈星眸含嗔:“您再这么着,等孩子出来以后是会笑话你的。” “有什么好笑话的?”龙瑄炙搂住她:“这孩子要是跟你一样的性子,真可就是没法子了。” “不会的,只要是皇子就不会是这个性子。”乐晖盈靠在他怀里,聆听着沉稳的心跳。或许这样的辰光真是不多了,她跟他早已命定的夫妻,只是这夫妻来得太沉重。若是民间的民夫民妇,这时候一定在盼望着腹中孩子的到来。后续香烟,家族的延续都在这孩子身上。可是偏偏做了这皇家的帝后夫妻,这腹中的已经不仅仅只是继承家族香烟的孩子,他身上的担子是整个皇朝的命脉将来。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这般沉重的胆子落在他的肩上,还有宫廷的倾轧,在这样一个处境中长大的孩子还会有属于他的童年吗?他的父亲就是他的写照,只是谁能和自己一样去解开他那深藏于心的阴霾?孩子,娘让你来到这个世上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第二章完) 第二章 独承恩宠 5 “朕今日把皇位传给你,从此以后所有的担子就是你一个人在挑了。谁也替不了你,不论前面是一马平川还是万丈深渊,你也要走下去。为了这江山社稷,朕付出了太多。夫妻父子,你对生父的怨恨只怕一世也抹不去了。”被疾病折磨得失去了往日的威严,只是一个垂危的父亲牢牢抓住自己的手:“你母后,是我误了她。倚仗后家才有朕的万里江山,朕不想这样的结果。只是这般结局,从一开始就已然注定。你莫要走这条老路,只是放眼看去只怕也是逃不过的。为了保你,有的人已经开始布局了。朕看得真切,不过他保你并没有错。因此朕不追究!” “这枚凤凰是你母后生前珍爱之物,朕答应她要把这凤凰交到你手里。你性情冷肃,朕是知道的。只是做了帝王,手段不要太狠。治下还是宽容为上,这样才得民心。”叹了口气,老父在自己手中喝了口水:“你母后早逝,**以皇贵妃为尊。她虽不是你生母,其实维护你的心是看得出来的。尊她为皇太后,给她一个安稳的将来。算得上父债子还了。有一句话,你记住:朕万年后,除你母后外任何人不得拊葬皇陵。” 慢慢的,那双威严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渐渐暗淡下去。最后,手也凉了。任凭太医用尽各种法子也是回天无术,先帝就那样死在自己眼前。 这几年以来,作为一个帝王几乎有了绝对的威信。即使对于乐文翰来说,也从一个趾颐气使的辅臣太傅变得有些唯唯诺诺起来。只是人心不可测,难道他是太傅又是国丈就没有染指君权的愿望。何况他的两个嫡子,一在内参赞朝局一在外辖制藩王,无一不是翻云覆雨的能吏。而最宠爱的娇女又为中宫皇后,换做谁也会有不臣之心。 倒不若趁如今,乐晖盈羽翼未丰寻个错处将她打入冷宫。一来震慑群臣,二来也免去将来尾大不掉的祸患。只是要在六宫中寻她的错处太过艰难:自入宫以来谨言慎行,从不因为自己的冷落和嫔妃们的刻意挑衅而有任何异状。宫女太监也喜欢在坤仪宫当差,皇后温厚御下的言行倒也听闻不少。 手上的白玉扳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磕在桌角上:瑄哥哥!脆生生的声音在心底响起,原来乐文翰从一开始就在布局。先帝说得没错,他在布局。虽是力保自己做了储君,继而登基南面称孤。的确是要对他心存感激,是他让自己成了一个不算太昏聩的皇帝。可是从乐晖盈六岁之时在她家偶然遇见开始,未尝不是乐文翰有意为之。 是他让自己对他一家永远也无法割舍,从他到他的两个儿子,再到女儿。一个个都和自己掰扯不清了,这样下去留给后代的会是一个永远也无法清理的外戚。不,皇朝万年基业是不能拱手让人的。 “去看看皇后在做什么。”龙瑄炙一个人吃着寡淡无味的御膳,有点怀念起坤仪宫里面精致的清粥小菜。 “奴婢这就去。”声音不是来自赵希,而是二总管赵玉。 “赵希呢?”“希公公告假,让奴婢来侍奉皇上。”赵玉是个办事爱出纰漏的人,虽说是脑子转得快但是禁不住总是出错。赵希想提携老伙计也找不着机会,也只好偶尔告假让他在皇帝身边多露脸,希望当差的时候能够少出事,皇帝念他好处也就好提携了。 “嗯。”龙瑄炙看他一脸的笑容有点抹不开面子,说他吧人家又没出错。不说吧,保不齐就出了什么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来:“快去快回。” “是,奴婢遵旨。”赵玉将手里的拂尘一下别在腰上,就往外跑。 “玉公公,您慢点。玉公公……”清雪在后面小心翼翼地叮嘱着,语音未落就听见一声大动静:“玉公公……” “清雪,怎么了?”放下手里的碗箸,龙瑄炙走到窗前。眼前的情形让他忍俊不禁:赵玉老大的一个人趴在雪地里,几个小太监赶上去七手八脚扶他起来。 “回皇上,玉公公还没出院子就滑倒在地上。”清雪忍着笑进了寝宫:“像是摔得不轻。” “叫他进来,你去皇后那里。”龙瑄炙无奈摇头。 赵玉跟着进来:“皇上。” “朕让你快去快回,没让你往地上趴。你那么大个人,做事还是这么推三不着两!”龙瑄炙看他从前胸开始全是透湿一片,好好的拂也断成了两截。一脸的狼狈相,垂着头站在面前。 “奴婢光记得皇上让奴婢快去快回,没想到外面下雪以后地滑。”赵玉一脸痛楚的样子。 “行了行了,去换身衣裳再来。赵希告假你若是再冻坏了,让朕找谁去?”龙瑄炙摆手,跟这小子掰扯不清楚任何事情。 “是!”赵玉答应着又往外跑。 “好好走路。”龙瑄炙见状赶紧说道。 “是!”还没答应完就被门槛绊了个趔趄,晃了晃终于站住了。 龙瑄炙无奈地捏着额角,一脸苦笑。 很快,换了干净衣裳的赵玉脚步利索地进了寝宫:“皇上,奴婢来复命。” “晚膳撤了吧。”龙瑄炙回到书案边,腊月将近过了一半就快封印了。接下来的一个月是不用理事的,或许能够清闲一些。 “臣妾给皇上请安。”乐晖盈清朗地声音在耳畔响起。 “怎么过来了,不过叫清雪去看看你在做什么。”没有搁笔,只是扭头看着一脸淡笑的乐晖盈。 乐晖盈伸手给他研墨:“臣妾闲着没事,索性过来走走。” “快封印了,抢着把这几件事做完。”龙瑄炙蘸了蘸墨:“过年的时候,你想做什么?” 乐晖盈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给他沏了盏普洱茶:“过年啊?还没想过。” “你从前在家怎么样过年。”龙瑄炙手里不停,继续批奏本:“接下来的一个月,直到正月十五朕都没事。” “皇上没事不想着好好歇歇,一年以内唯有这一个月能够不看折子。”乐晖盈笑笑。 “就为这个,才问你想做什么。要不带你出去走走?” “臣妾答应了母后,说是陪着母后守岁的。”乐晖盈觉得一丝寒浸浸起来,过去掩上半开的窗棂。才一转身,却一头撞进某人堵在后面的怀里,揉了揉撞痛的鼻子仰头看着他:“皇上过来也不说一声。” 第二章 独承恩宠 6 龙瑄炙搂着她:“你陪太后守岁,朕岂不是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不是还有贵妃她们么。”乐晖盈笑着去掰他紧环住腰身的双手:“皇上,这人来人往的。” “你莫非不知道从三十晚上开始,皇帝就只能住在皇后寝宫直到初五为止。”龙瑄炙一下抓住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怎么又这么凉?” “啊!”乐晖盈听说两人要在一起住到初五,狠狠吃了一惊。 “怎么了?”拉着她走到书案前:“不舒服?” “没什么。”回转常态,乐晖盈看着书案上大开的奏本:“这是大哥的字。” “嗯,是他的奏本。”龙瑄炙笑笑:“你们兄妹三个的字都好认,有时候看见你写的字还以为是朕自己写的。” “臣妾断不能和皇上的御笔相提并论。”乐晖盈回头看他:“皇上还是批本吧,臣妾回宫去了。” “等会朕跟你一起过去。”龙瑄炙提起笔在书案前坐下:“这么冷的天,你一人回去冷。” 怎么回事,还非去不可了?乐晖盈笑笑:“那皇上先批本吧。”自己便找了个挨着熏笼不远的软几坐下。 “挨那么近,等会嗓子该疼了。”龙瑄炙看她一眼,低头批本。 “呃。”这人怎么变得这么絮叨,不过人家说了还是换个地方坐吧。只是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又不能离了他视线所至。想了想,干脆到他素日看书的窗下圈椅上坐着。随手拿起一本他翻了一半的书,他怎么会去看这个? “你看什么?”“皇上看了一半的《全唐诗》。” “那天偶尔翻翻,你看到哪一篇了?” “《长干行》。”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龙瑄炙笑笑:“倒像从前朕去你们家的情形,那时候你可算是淘气的。” 乐晖盈愕然,淘气?这话似乎跟自己永远都扯不上干系吧。笑笑便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手里的书。 “听说上元之夜城里有灯会,朕跟你出去见见这世面如何?”批完手里的奏本方才发现所有的事情已然全部妥当了。伸伸手臂,喝了口乐晖盈沏好的普洱茶。 “出宫?!”这事倒让人感兴趣起来:“就这么着兴师动众的出去?” “不怕你父亲说千金之子戒垂堂?”将手里的笔放在笔架上:“这么些年,还是怕他絮叨起来没个完。” 乐晖盈掩嘴笑起来:“父亲倒是从不絮叨臣妾。” “朕是不是能沾沾你的光彩,叫太傅以后看在你的面上别絮叨了。”龙瑄炙拿下她手里的书:“回去了,这儿没坤仪宫舒坦。” “好。”亲手给他换上玄狐大氅,又笼上厚厚的风帽。 “隔得不远,要不走着过去?”淡雅的馨香丝丝缕缕钻进鼻子,竟比素日在嫔妃们身上嗅到的各式各样的香气要诱人得多。 看看窗外,雪下得有些大了。天也渐渐暗了下来:“只怕寒气太重。” “不打紧,换上木屐子,只要脚底下不湿就没事。” 厚厚的雪地上,两人脚下的木屐子在积雪上咯吱咯吱作响。赵玉跟清雪一干人打着油伞提着羊角灯笼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万岁爷今儿这么好兴致,跟着娘娘一起出来踩雪。”赵玉向清雪悄笑道:“昨儿个,听说徐充容来给侍膳也没见万岁爷有笑脸。” 清雪撇嘴:“这也能相提并论?哪个娘娘妃子对咱们有过像娘娘这般体恤的,从没听说娘娘责罚打骂过下人的。倒是徐充容那边的喜椿因为把充容的一柄梳子掉在地上,结果挨了十板子三天不能下地。娘娘是不计较这些,要不准有好瞧的。” “皇上如今脸上倒是能常有笑意了。”赵玉叹了口气:“换做从前,今儿非挨一顿说不可。” “以后就盼着万岁爷跟娘娘这般和睦一世。”清雪推推赵玉:“快,咱们快跟上去。” “瑞雪兆丰年,明年的收成一定不错。”乐晖盈伸手接着从天而降的六角冰花就往脸上贴。 “也不怕冻着。”龙瑄炙一下抓住她的手,紧紧渥在袖中不觉打了个哆嗦:“手冰凉。” 乐晖盈笑嘻嘻地看着他:“看是谁被冻着了。” “你答应给朕打的绦子呢?”龙瑄炙没曾松开她的手:“朕可等着用呢。” “不知道万岁爷要什么花样,就没动手做。” “有什么花样?”“同心方胜或是攒心梅花都不错。” “给你哥打的什么花样?” “是梅花的,他系在腰上没那么多计较。”乐晖盈转过头好奇地看着他:“万岁爷要绦子做什么使?” “也是系腰上。”龙瑄炙想了想:“要同心方胜的。” 不知不觉已然到了坤仪门外,莫颜榛遐跟总管太监赵初早就带着一班宫女太监打着灯笼在门外迎候。 两人一起进了寝宫,盥沐过后换了寝衣。乐晖盈坐在熏笼前编着绦子,一双莹白的素手在灯火下翻飞起舞分外耀眼:“这时候倒是用功打起绦子来。” “要不万岁爷岂不说臣妾言而无信。”低头织着绦子。 龙瑄炙上前夺过她的手:“言而有信也不用是在这时候。” “臣妾哪知道什么时候该言而有信。”美眸婉转,流眄间光彩夺目。 “煞风景!”龙瑄炙抱起她回到榻上:“跟谁学得这么强词夺理的?” 乐晖盈掩嘴笑起来,龙瑄炙顺手放下两边的幔帐。跳跃的烛火将两个亲密交叠在一起的身影映在明黄的幔帐上。 “娘娘,咸阳宫的乌昭仪来给您请安了。”莫颜走进寝宫,乐晖盈坐在软榻上打着龙瑄炙要的绦子。 “请她进来。”两人许久没有见面了,她跟别人不一样。 “娘娘万福。”乌雅轻轻巧巧地行了个大礼。 “咱们俩就别来这些虚套子了吧?”乐晖盈挑眉笑道:“以前可是没什么事不是一起干的。” “哪里还敢和从前一样,那时候不过拼着被哥哥数落一顿。如今就不是这么简单了,您一个宫规就够人受了。”乌雅俏皮地一笑:“这些日子有不少人从里往外冒酸水,娘娘可知道?” “你算不算一个?”榛遐端来的托盘里放着一壶新沏的桂花茶和一大盘新鲜的玫瑰酥饼,乐晖盈让榛遐放到乌雅面前:“先垫垫肚子,要冒酸水一气说清楚。” 乌雅笑着摆手:“这些东西就够收买人心了,知道我最见不得玫瑰酥饼的。榛遐也学坏了。” “还不是雅小姐好伺候。”榛遐不小心就说漏了嘴。 “可是好久没人叫我雅小姐了。”乌雅托着腮拈起一块玫瑰酥饼放进嘴里:“其实好想跟从前一样,咱们俩睡在一张床上无话不说。” “还嫌不够乱?”乐晖盈打绦子的手忽然停下来,想起要是自己跟乌雅睡在一起被龙瑄炙看见的情形来。 第二章 独承恩宠 7 “娘娘笑什么?”乌雅看她笑得古怪。 乐晖盈掩着嘴:“没,没什么。”忽然看她穿着一件月白的狐皮袍子:“这么件袍子,大冷天的只怕禁不住。” “还好,坐着暖轿过来一点也不觉着。”乌雅知她所服用的是最为轻软厚密的海龙皮,御寒自然是上上之选。 “莫颜,把那件紫貂的拿来。”乐晖盈放下手里的绦子对乌雅笑道:“这宫里的人都是一对富贵眼睛,虽说是照各人的品级穿衣吃饭。若是有逾制的,只说是钦赐的不论是谁都高看人一眼。” “娘娘不是不问这些么,怎么也知道这些见不得人的规矩?”乌雅一面笑一面又抓了一块酥饼放进嘴里,包得紧紧的。看见她放在一旁精心盘结的明黄色同心方胜的绦子,顺手就要拿起来看。 乐晖盈一下打落她的手:“全是油,弄上去可就要我从头开始做了。” “这是给万岁爷的?”乌雅悻悻放下手。 “若不是他要,这么冷的天手都僵了谁还做这个。”乐晖盈嗔道,一行说一面把事先选好几枚精美的坠珠编进绦子里。 原来是他要的,乌雅即使不和乐晖盈计较这个。但是这句话依旧是让人心底一堵,精致的脸上不免有了一丝失落。乐晖盈看这情形,自悔失言:“就是除夕了,有什么想要的先告诉我知道。那时候直接送去你那儿,省得给你的不称你的心。” 乌雅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什么都好,若是把皇上给我娘娘答不答应?” 乐晖盈先是一愣,旋即笑起来:“好啊,等会儿你自己和他说。” “呃,那就不说了。”乌雅想起龙瑄炙那张脸,阴沉得让人从心底发怵。 “什么不说了?”龙瑄炙无声无息进来,两个说笑得正热闹的人全然没有发觉。 见他进来,两人赶紧起身。乌雅抓起帕子就去擦拭嘴边的食物残渣,乐晖盈迎上去:“正跟乌昭仪说笑,臣妾问昭仪大节下喜欢什么样的东西,到时候也好预备。” “只怕不是,朕隐约听见什么你自己和他说去?和谁说,说什么?”贪看她梨涡浅现的笑靥,倘或有一日看不到了会如何? 乌雅红了脸,求救似地看着乐晖盈。乐晖盈捉狭地望着龙瑄炙:“雅雅说万岁爷许久没去咸阳宫了,要问问万岁爷什么时候得空呢。” 明眸婉转间,龙瑄炙几乎沉溺其中。转眼看看乌雅:“从大年夜开始朕就得住在皇后这儿了,你们那儿过了十五吧。” 乌雅还没反应,乐晖盈已经惊愕不已。不是亲口说过了初五就能临幸嫔妃的,怎么一下子就到十五去了。她悄悄推了推龙瑄炙,龙瑄炙扭过头:“怎么了?” “没什么。”乐晖盈看出他的心思,原想着捉弄一下他那知道弄巧成拙把自己给绕了进去。 乌雅在一旁看他们语出自然仿佛民间夫妻般亲密的神色,纵然素日娇憨的性子也禁不住心底泛起一阵酸涩:“皇上,娘娘臣妾告退了。” “等会儿,用过膳回去。”乐晖盈赶紧拉着她:“特意让他们做了你最喜欢的虾肉馄饨。” “只怕娴妃娘娘还等着臣妾回去一同用膳,臣妾告退。”福了一福,乌雅披上乐晖盈送她的紫貂皮袍倒退着出了寝宫。 龙瑄炙躬身拿起乐晖盈打了一半的绦子:“明黄?怎么又是这颜色,你上次给你哥那个颜色就比这个好看。” 乐晖盈瞥了他一眼:“那这个不打了,扔那儿吧。”“打完这个,再打一个。”龙瑄炙点点她的鼻子:“方才雅雅吃什么了,一脸上的碎屑。” “玫瑰酥饼。”乐晖盈指指空了大半的玫瑰酥饼:“要是再有一碗虾肉馄饨,她也能吃完。” 龙瑄炙摇头:“若是你有她一半就好了。” “皇上该封印了吧?”乐晖盈亲手沏了盏清茶过来:“看这一脸清闲的样子。” “封了印就过来了。”龙瑄炙闲闲坐下:“等用过午膳,带你去个好地方。” 乐晖盈看他一脸笑意:“什么地方,不会是什么斋宫太庙吧。” “去那儿做什么?”龙瑄炙望着她:“你在想些什么?” “没有啊,只是皇上说要去好地方,臣妾就想到这些去处是能见到列祖列宗的好地方了。” 龙瑄炙哭笑不得地望着她:“那是什么好地方!等会儿你就知道什么去处了。” 当龙瑄炙带着乐晖盈到了禁宫后门玄武门的时候,乐晖盈方才发现一乘马车早就候在那里了。 “请陛下娘娘上车更衣。”赵希和清雪恭候在车旁。 “真出去啊?”乐晖盈望着他:“不是说好上元夜出去看灯的么?” “先出去走走,看看别人家是怎么过年的。”龙瑄炙拉着她上了车:“上来再说。” “到了外面,就不许再叫什么陛下娘娘了。” “是!”清雪和赵希赶紧答应了。 乐晖盈背过身去解衣裳的纽绊,清雪给她找的一套襦裙看上去很不错。回过头,龙瑄炙已经换上了一套再普通不过的长袍。 “做什么?”龙瑄炙低头看见乐晖盈在解自己腰间的绦子:“这会子急着做这个?” 乐晖盈红着脸:“万岁爷在说什么呀,您不自己瞧瞧腰间的绦子什么颜色!” “还叫万岁爷?!”龙瑄炙一笑,任凭她给自己换上旁色。 “那叫什么?”乐晖盈给他系好绦子。 “民间夫妇怎么叫?”“臣妾哪里知道。” “你定要朕说是不是?”龙瑄炙摸摸她圆润的耳垂:“夫人娘子你选一个。” 乐晖盈撩起窗帘,一股冷气迎面扑来:“相公,外面好大的雪。” 龙瑄炙从后面环住她:“娘子?!” “嗯。”乐晖盈眼角发潮,眨眨眼睛回过头:“原先是两个叠字,这下只要一个字了。” 龙瑄炙握着她的纤腰,两人一起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这一切对于他们来说都是陌生的,过年的喜气浮现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第二章 独承恩宠 8 “公子,夫人,到了。”马车噶然止住,赵希在车外道。 两人下了车,这是京城街道中最为繁华的一处。先前驾车的原来不是赵希,乐晖盈微笑着打量了那人一眼。“属下颜晟见过夫人。” “外面勿须这样。”龙瑄炙踱步过来,看乐晖盈的衣着有些单薄:“去前面那家成衣店看看,买件外面的大衣裳。” “哪有那么不中用。”乐晖盈把手里的暖袖笼得紧紧的:“素日相公常说这边的小厨房做得不错,倒不如去城里的大酒楼看看。看是家里的好,还是外面的好。” “颜晟,这城里那家的酒菜好?”龙瑄炙笑笑。 颜晟很少见过龙瑄炙脸上有这般和煦的笑容,还是对着一个女子。而这个女子竟然是乐晖盈:他的皇后,乐文翰的小女儿。 “公子、夫人,前面有家纯味楼。在城里口碑最好,酒菜也是最有名的。”颜晟想了想:“属下前面带路。” “颜公子,你老人家怎么有空过来!”八面玲珑的老板一见颜晟,就赶紧围了过来:“快过年了,您不回家去还到我这儿来。不怕您夫人生气啊!” “今儿给你带了两位贵客来了,这是龙公子和龙夫人。”颜晟笑着将立在一旁的龙瑄炙跟乐晖盈引到前面。 “龙公子,龙夫人。”不愧是久历商场的生意人,第一眼看见龙瑄炙就知道眼前这人不简单。何况还是京城里上下通天的颜晟带来的人,加上又是如今第一姓的龙姓。看来,一定不是天潢贵胄就是龙子龙孙了。 “有雅座么?”颜晟看楼下全是人,这两位主应该是不习惯跟人一起坐着吃饭的。 “要什么雅座,就在这儿挺好。”龙瑄炙终于发了话。 “给您安排在楼上安排一个靠窗户的桌子吧?”老板带着询问的语气问道。 龙瑄炙回头看看乐晖盈,乐晖盈脸上始终带着恬静的笑意。“那就上去。”龙瑄炙点头。颜晟侧身引领着两个人上去,赵希和清雪紧跟在两人身后上楼。 “这儿看九城倒是个好去处。”乐晖盈临窗站着,大雪纷飞的京城多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以后咱们家也建个这样的地方?”楼上的人并不多,龙瑄炙笑道。 “那儿看什么,看屋顶?”乐晖盈俏皮地一笑。 “公子,您要的酒菜来了。”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还有一壶暖酒。 “听说城里上元夜的时候会有灯会?”龙瑄炙挑眉问着。 “是啊,这上元夜的灯会可热闹了。除了七夕之夜,就数上元夜的灯会最热闹了。”前来上菜的小二不迭说道:“别说是像您和夫人这样的小夫妻,就是那未婚的小姐们也会出来走走逛逛呢。好像这时候是不用顾忌的。” 清雪正在给乐晖盈布菜,乐晖盈在清雪耳边说道:“这话一说出来,只怕咱们家公子是非来不可了。” 清雪一下没忍住,‘嗤’地一声笑了出来。“什么事儿,这么好笑?”龙瑄炙看着她们俩:“说给我听听。” “我在跟清雪说,上元夜的时候相公会带我出来见世面。”乐晖盈端起茶递给龙瑄炙:“到时候还能看到很多未出闺阁的小姐们。” 龙瑄炙刚喝了口茶,一下呛得咳了起来:“你在说些什么,这话被人听见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呢!” “这个玫瑰糕倒不错,可以看见玫瑰花瓣。”乐晖盈咬了一口玫瑰糕笑道:“相公,你那天要是出来究竟是为了看什么?” “有你这么个醋坛子,我还能看什么?”龙瑄炙又给她夹了块玫瑰糕:“从来不知道你爱吃醋。” 乐晖盈指着碟子里的玫瑰糕:“我喜欢这个玫瑰糕,别的就罢了。” “赵希,去问问玫瑰糕怎么做的。”龙瑄炙有点恼火:不会吃醋! “还是属下去问吧,厨房和秘方是不轻易告诉人的。”看男主子有点变脸,颜晟变得非常乖巧。 龙瑄炙摆摆手,颜晟对清雪和赵希招了招手。两个人赶紧跟着下去了,本来就有些空旷的楼上只剩下两个人。 乐晖盈吃了一块玫瑰糕就有些饱了,抬头看龙瑄炙一脸的不快:“怎么了?”天知道谁又惹到他了,这可是在外面。发脾气可没人会说:皇上息怒,微臣(奴婢)该死。 “吃你的。”龙瑄炙咬着牙迸出来三个字。 “已经饱了。”乐晖盈指指多出来的一块玫瑰糕:“这一块带回家慢慢吃。” 这女人很容易把人惹得冒火,然后自己跟没事人一样。“吃饱了?回去吧。” “还想去看看外面的风光,是你自己说的要看看民间是怎么过年的。什么都没看就回去,太可惜了。”乐晖盈给他斟了杯茶:“而且天还早。” “你给我记住:以后不许乱说话。”龙瑄炙也不管是在哪里,一下捏住她的下颌紧紧盯着她。 乐晖盈强迫着对上他的眼睛,瞳孔里闪动着跳跃的火焰:“相公,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龙瑄炙冷着脸,对着那张脸就是让人气不起来。 “等会儿去哪里?”有点憧憬过后会遇到的情形,从前在家的时候就没机会出门。除了二哥在家的时候会偶尔带自己出门,余下就是乖乖在屋子里了。 “想要买什么?”龙瑄炙有样学样地吃了块玫瑰糕:“这玫瑰糕倒不如家里的杏仁酥好。” “买炮仗,听说可有意思了。”乐晖盈撑着头。 “你想烧了我那个大院子?”龙瑄炙挑着眉看着兴致盎然的女人。 “反正库里有钱,烧了就再盖一个。” “这话还好就我一个人听到,要不可是大逆不道的忤逆之言。” “别人听到没事,可是相公听到就是大逆不道了。” 左右看看没人,龙瑄炙低头擒住她还要喋喋不休的樱唇辗转厮磨。乐晖盈想要推开他,却被越搂越紧。 “这是在外面……”良久方才推开他。 皇宫里处处洋溢着过年的气氛,光禄寺的堂官们不用再让太监去给事事挑剔舒贵妃禀知一切事宜。因为舒贵妃近三月的身孕,害喜太过严重几乎都不能出门。所有的事情,终于交到了宽厚驭下的皇后乐晖盈身上。 “明儿就是除夕,终于所有的事儿都妥当了。”乐晖盈叹了口气。 “娘娘,万岁爷回宫了。”赵初顶着一头的雪花进来:“希公公来传话,说是万岁爷晚膳过来用。” 乐晖盈打了个哈欠:“离晚膳还有好几个时辰,让我睡会儿吧。” “娘娘,万岁爷就过来了。”赵初头上的雪化成了水。 “你把头发弄干了再来,要是伤风了过年的时候不是给人添堵?”乐晖盈摆摆手:“看光禄寺送来的东西,我头都晕了。就去歇一会儿,成不成?”说完,已经进了暖阁。 大约一顿饭的功夫,龙瑄炙便到了坤仪宫。祭天归来,最想看乐晖盈的笑颜。不论是俏皮的还是恬静的,都愿意在第一时间看到。 “皇后呢?”进来就没有看见那个身影,喝了口暖暖的杏仁茶。 “回万岁爷,娘娘说有些乏了在暖阁里歇着。”赵初战战兢兢的,主子那张脸并不是十分好看。 “奴婢去叫娘娘起来。”莫颜赶紧往里走。 “不用了,朕进去。”龙瑄炙摆摆手,转身进了暖阁。 赵希拭了拭额头上的汗,抓住赵初就埋怨:“万岁爷来不及喝口茶就过来了,怎么娘娘没等着?” “希公公,您别埋怨了。”赵初跟着拭汗:“娘娘要歇着谁敢拦?” 乐晖盈和衣躺在榻上,身上盖了床薄薄的羊毛毯。“也不怕伤风。”龙瑄炙叹了口气,拽过被子给她盖上。 “嗯…”睁开惺忪的睡眼,乐晖盈恍惚间看见明黄的身影:“什么时候了?” “怎么了?”龙瑄炙看她有些慌乱。 “只怕要传晚膳了。”乐晖盈支撑着起来,看看窗外天色还早。定了定神,看清坐在面前的人:“咦,万岁爷这么早就回来了?臣妾算得大概还要几个时辰的。” “困成这样?”龙瑄炙掸掸衣摆坐到榻旁:“也不脱了大衣裳,不怕着凉。” 好闻的沉水香钻进鼻子里,大概有三五天没见到他了。乐晖盈少见的趴在他肩上,从后面环住他的脖子。也不管他是不是穿着明黄的朝服。 龙瑄炙身子猛地一紧,反手抱住她就压了下去。乐晖盈用力推他:“万岁爷!” “叫我相公。”他在头顶上哑声说道。 看来这个人是上瘾了,乐晖盈吃吃笑着:“等会儿被人听见还不知道是叫谁的。”说着双肘抵着他。 龙瑄炙用了点蛮力:“可是你招我的,这会子又不让人挨着?” 被他抚弄得娇喘吁吁的,她抬手放下了两边的幔帐。重重的喘息声夹杂着娇软的****从幔帐里传出来,莫颜推开暖阁的门就看见明黄的龙袍扔在地上。脸颊一红,赶紧掩上门出来。 赵希正从偏殿过来:“莫颜,万岁爷和娘娘呢?” 莫颜做了个噤声地动作,赵希会意地一笑:“咱们出去,让小厨房晚点传膳。” 一番激情过后,龙瑄炙把玩着枕边人柔顺的青丝。乐晖盈窝在他怀里夹杂着倦怠后的疲惫,鼻息细细地熟睡过去。 “姗儿。”低哑地喉音只有龙瑄炙自己能够听见:“咱们如今这样好只怕将来会伤得很深,到那时能不怨我么?不论到了何时,你都是我娘子。只是我不能当面许你这样的话,皇帝是不能有情的。这话我知道你懂。”摩挲着她细腻的双肩,平素冷淡的五官泛起一丝陌生的柔情。 第二章 独承恩宠 9 刚一睁眼就觉得跟素日不一样,平时醒来的时候身边都是空的。怎么这会儿是暖暖的,回过头那个人还在身边安然而卧。对了,平时都是四更即起五更天便要御门听政了。风雨不改,除了休沐和过年封印的那几日。 嘴角不自觉地微微翘起来,一下便不想起床了。虽然想到是除夕,身为六宫之主还有很多事要去打理。但是这个人如此平和地睡在自己枕边,什么都抵不过这个。“还没看够?”眯缝着眼,龙瑄炙问道。 “还以为万岁爷没醒呢。”赶紧转过脸,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笑。 “皇上、娘娘。”赵希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进来。”龙瑄炙披着寝衣靠在软枕上:“什么事?” “回万岁爷,午膳去奉慈宫侍膳。光禄寺已经预备妥当了。”赵希进了暖阁,隔着幔帐低声回话。 “伺候盥沐。龙瑄炙眼瞧乐晖盈披着寝衣下榻,坐在妆台前细细梳理秀发。 “是。”赵希答应了一声,须臾之间就看见一班宫女捧着盥洗用具和帝后二人的冠服衣履进了暖阁。 不用早朝,给皇太后侍膳也是放在午后的事情。难得的清闲,皇帝闲适地坐在膳桌前品尝着小厨房精致的点心。 “娘娘,这是拟好赏人的册子。”清雪捧着一本红册子过来,乐晖盈刚好吃完手里的燕窝卷。 “都在里面?”乐晖盈翻了翻:“这是各府诰命夫人的,上次说要把各嫔妃的一起拟上来怎么没有?” “是,在这儿。”清雪另外捧了一份杏黄色的册子递到乐晖盈手边:“娘娘,请您过目。” 乐晖盈点点头,放下手里的碗箸慢慢看着。龙瑄炙看她专心致志的模样,不觉有些出神。 “给各府诰命的赏赐单薄了些,总不能说让人家觉着皇家太过寒傪吧!”指着手里的册子,对清雪道:“把点翠头面挑些好的出来,各家多赏一份。” “照你这样子赏人,内库只怕就空了。”龙瑄炙笑道。 乐晖盈把册子递给他:“这是给万岁爷长面子,大不了省臣妾的这一份吧。” “看你不像是管家婆的模样,哪知道做的事比世人都大。”龙瑄炙一面用剔牙杖剔着牙,一面翻了翻册子:“这东西比户部的帐还要麻烦,每次看户部的帐朕都头痛。这个就别来烦朕了。” “赵希,把去奉慈宫侍膳的仪注拿来。”乐晖盈放下手里的册子:“那么多规矩,错了一件就不是说说而已了。” “不过侍膳而已,哪有那么多事。”龙瑄炙大不以为然:“闹得兴师动众的,真是麻烦。” “要是皇上能跟母后就平平常常的用膳,也就不用这么多规矩了。”只是简单看了看赵希拿来的仪注册子,一点用处都没有。 龙瑄炙摆手:“还是这么多规矩的好,少见次面朕觉得挺不错。” “皇上,安王远在北疆而几个公主也都远嫁在外,母后膝下难免寂寞。”乐晖盈想起自己家中的情形,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有话说出来。”身边只有几个最贴身的太监和宫女,龙瑄炙端起茶抿了一口。 乐晖盈摇头:“本来想劝皇上的,想到自己身上就不说了。” “正旦之日命妇进宫朝贺。”龙瑄炙忽然记起来,乐家没有与乐文翰品级对应的诰命夫人。乐晖盈的生母在她十一岁的时候已经去世了,从来都是乐文翰把这个小女儿带在身边。 “臣妾的大嫂或许会进宫。”乐晖盈有些悻悻然。 “上回买的炮仗,什么时候拿出来放?”她眉间笼上的落寞看得人心疼,龙瑄炙赶紧用话岔开。 “万岁爷还会不会说是为了烧了这个大院子才买的?”乐晖盈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神色已经回转了过来。 龙瑄炙想起上次的事情,先笑了起来:“是你说充盈府库,烧了就再盖一个的。” 一边的赵希他们怕在君前失仪,捂着嘴跑了出去。 “今儿臣妾伺候万岁爷更衣?”他穿龙袍的样子一直都很喜欢看,那五爪金龙的纹饰似乎为他专设。除了他,从不觉得会有第二个人能够驾驭那十二章纹的龙袍。 “嗯。”龙瑄炙点头,乐晖盈把他拖到妆台前坐下,用自己素日梳头的犀角梳子帮他梳髻。 “知道张敞画眉么?”铜鉴中一双玉手在头上灵巧地翻动着,龙瑄炙笑问。 “什么叫张敞画眉?”拿起旁边的蟠龙玉簪给他簪紧发髻,顺手又将他常穿的玉色长衣给他换上。 龙瑄炙执起妆台上的的眉笔:“又要从朕嘴里说出来?来,朕给你画。” “皇上画的这么好,莫不是从前练过手?”乐晖盈看他描绘过的眉型,如初亏新月般。 “又来了,运醋的船翻了?”龙瑄炙放下画笔:“今儿可是除夕,不兴吃这个。” “皇上,你的手!”乐晖盈一下挣脱他:“再这么下去,就不用去奉慈宫侍膳了。” 龙瑄炙笑着捏捏她的脸颊:“帮朕穿龙袍。” 舒贵妃等人早已在奉慈宫正殿廊下等候帝后的到来,两乘暖轿前后到了奉慈宫外。轿前的宫女太监打起轿帘,两个鲜亮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中:“臣妾等给皇上娘娘请安。” “都起来吧。”龙瑄炙脸上安静祥和,没有素日那种冷森肃然的表情。 乐晖盈站在皇帝身侧,同样一脸的恬静娴雅。舒贵妃一身猩红的常袍,不知是衣袍宽松还是月份尚早看不出怀孕的迹象。娴妃穿了件杏黄色绣孔雀纹饰的宫衣与舒贵妃站在一起,两人脸上的笑显得十分空洞。乌雅穿着上次给她的大红色紫貂氅衣,倒是足足压了旁边的徐沁一头。徐沁身上那件紫色的宫衣,怎么看怎么显得老气。这样一个争奇斗艳的时候,这样收敛似乎不是她的处世之道。 “启禀皇上,时辰已到。”赵希从后面过来,大节下他也换了件朱色的袍子加上一张满是笑容的脸,看得就让人觉得是在过年。 “嗯,进去。”回头望了身侧乐晖盈一眼,乐晖盈微微一笑。两人一起进了大殿,身后的嫔妃依序跟着进去。 第二章 独承恩宠 10 皇太后也是一身鹅黄软缎的常袍坐在宝座上。“儿子给母后请安,愿母后福寿康泰。”龙瑄炙先跪下给皇太后请安。 “皇帝一年辛苦,难得今儿清闲下来就别跪着了。”皇太后一脸和煦的笑容:“坐下说话。” “谢母后。”皇帝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太**里的掌事宫女赶紧捧来一盏新茶:“万岁爷用茶。” “臣妾给母后请安,母后千岁。”乐晖盈带领着嫔妃们跪在当前。 “都起来吧。”皇太后笑望着乐晖盈:“皇后,看看就知道哀家老了。” 乐晖盈在皇帝身侧的椅子上坐下:“母后不老,母后春秋正盛。这福寿绵绵就是说的母后。” “这样子,哀家一句话你记下。明年这时候,哀家要看着你和贵妃一样。”皇太后看了眼皇后身后的舒贵妃,想要炫耀的神色在脸上若隐若现。皇太后有些同情她,即使生下的是皇子也不会养在她身边,不论是谁的儿子都是皇后所出。何况这个孩子是她买通太监换了药才有的,皇帝心知肚明只是面上不露半分。 舒贵妃被皇太后这句话登时弄得一脸喜气消了一半,在皇太后面前尤其皇帝在座是不敢有丝毫不悦的。 “是啊,宫里好久没有好消息了。”娴妃不忘在旁边推波助澜。 “母后所想跟儿子所想一样。”龙瑄炙插了句嘴,在侧的嫔妃顿时都大惊失色。 皇太后心底也是一沉,皇帝脸上不辨喜怒的神色让她仿佛看到旧年间先帝一般。反倒是皇后见怪不怪地坐在一旁,难道是事先就说好的? “请皇太后用膳。”赵希跟奉慈宫的掌事宫女一起进来跪禀。 乐晖盈上前扶持着皇太后起身:“母后仔细脚底下。” “你也太小心了。”皇太后握着她的手:“一句玩话,怎么就不接下去?” 她抿嘴一笑:“这事儿怎能急得来,没得给人添堵。” 龙瑄炙听不见她们说什么,只是看着这婆媳俩有说有笑的心中便升起无限疑窦。 “臣妾等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伺候完皇太后的午膳,嫔妃们又到了坤仪宫给皇后贺节。皇帝不参与这事,乾靖宫大殿还有与大臣的盛宴要去。 “这儿就不用拘礼了,比不得方才在母**中。”乐晖盈换回常服,又让众人都换了常服方才坐在侧殿中一起说话。 “母后!”龙妤琛笑嘻嘻地跑过来:“儿臣和妤珏给母后磕头。” “妤珏还小,今年是你这做姐姐的替她给母后磕头。”乐晖盈一下把她拉到身边坐下:“那天让莫颜去问你喜欢什么,你怎么不说呢?” “母后赐给什么,女儿都喜欢。”龙妤琛腻在她身上。 乐晖盈随手打开身边的一个锦匣:“这个你一定喜欢。”一对栩栩如生的蝴蝶头簪和蜻蜓玉坠放在里面。 “母后,您怎么知道女儿喜欢这个?”龙妤琛行了个小巧的万福。 “母后若是猜不到你这小丫头想什么,那就不是母后了。”乐晖盈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转脸对娴妃笑道:“这里面是给妤珏的,等会儿给她带回去。等天暖和了,就抱到这儿来走走。” “珏儿是吵着要来的,臣妾怕着了风寒。”娴妃起身回道。 舒贵妃坐着有些不自在,乐晖盈并不是不通世故之人。这段时间已经是她在署理这六宫琐事了,条理清晰而且没有一个人说皇后处事不公。没有人再对自己陪着笑脸说话,没有人会再去看着自己的脸色行事了。不知不觉之间,皇后已经开始作为**之主掌管六宫事了。 “想着你身子不舒服,精神也短就没去问你。”皇后对上舒贵妃的眼睛:“没给你准备别的,只是上等的燕窝和貂皮绸缎各预备了一些。好好将养身子,有丝毫闪失可怎么好?” “谢皇后。”舒贵妃第一次觉得乐晖盈行事跟她的年纪是这般不相称,对着人永远是一副恬静的笑,哪怕有人偶然的不敬她也不计较。甚至从没有在她脸上眉间看到一丝不悦,或许这个人就是为了皇后这个位子而生的。 “这个是外藩进贡的上等胭脂水粉,也不知合不合你的心意。”娴妃面前放着一只精雕细琢的镶螺钿紫檀木匣:“说是怎么怎么好,我也没打开瞧过就这么糊里糊涂给你了。回去看了若是不好,赶紧拿来再给你弄好的来。” “还是娘娘体恤臣妾。”娴妃好这个是很多人知道的,只是如乐晖盈这样对她的并不多。 乌雅知道乐晖盈从来不在人前对自己稍加辞色,所以神色间带着十分恭敬。当乐晖盈看到她时,也是一脸的肃穆。“乌昭仪,你初进宫本宫没什么好送你的。这匣子东西先看合不合意。” “臣妾谢娘娘隆恩。”乌雅很清楚里面装的是什么,便没有当众打开。若是被人看见,只怕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终于转向徐沁,一张小瓜子脸上挤出的笑看上去就难受。乌雅在旁边看见她手里的帕子都拧成了一团,紧紧攒在手里没有松开,那副表情看在眼里,就替她难受。 “徐充容,这是你上次跟本宫提到的东西。”乐晖盈微笑着将一只木匣递给她。 “臣妾谢娘娘。”徐沁堆起笑接过来,本想马上就打开锦盒看看里面的东西是不是合乎自己心意。左右看了看,都是安安静静地坐着也就只有按捺住自己等着回宫再打开。 榛遐从外面进来:“启禀娘娘,晚膳已经预备停当可以用膳了。” “来,大家一起去。”皇帝在前朝宴请文武百官,这皇后自然也不得闲。谁叫他有这么多的女人,一个个又弄得剑拔弩张的。再不拢拢心思,只怕就不可收拾了。 小厨房的云嫫嫫执意要给乐晖盈长脸,膳桌上的各式肴馔无不精致异常。“太简陋了,你们别嫌粗糙。”乐晖盈坐在主位上,看着花团锦簇的嫔妃们。 “谢娘娘赐宴。”舒贵妃领头谢过,在乐晖盈下首坐了。 “母后,我要和您坐在一起。”龙妤琛一下越过母亲,跑过来。 乐晖盈亲亲她的脸:“来,过来。”龙妤琛亲密地搂住嫡母的脖子:“母后,琛儿好想您。”一面说,一面往她身上蹭。 旁边舒贵妃本来霁和的颜色一下就沉了下来,女儿不亲自己也就罢了偏生和皇后这样亲密。谁不知皇帝只有两个女儿,又偏宠这个大的。每次跟皇后一起,不就是给皇帝临幸皇后提供了一个顺理成章的机会。 第二章 独承恩宠 11 周围的嫔妃尤其是娴妃那张脸就显得有些不好看了,从皇后进宫以后就对龙妤琛另眼相待。都是女儿,也都是嫔妃所出怎么就对龙妤琛这么好。**之内,子以母贵母以子贵是屡见不鲜的。自己和舒贵妃同是四妃之一,都只是生了一个女儿。如今舒贵妃再次有孕在身,若是生下皇子也就是皇后除外的**之主了。从来就是野心勃勃的她,只怕会越发恃宠生娇了。 “大公主这么喜欢跟娘娘在一起,不如娘娘干脆把公主留在身边吧。”徐沁趁机笑道。 “瞧充容说的,皇后娘娘身边还会少了公主皇子。”邓娴妃抢先说道:“不论哪个宫里的宝贝不都是皇上和娘娘的宝贝?” 乌雅不着痕迹地看了瞟了乐晖盈一眼,乐晖盈眼角蓄着笑意,双眼只是注视着身旁的龙妤琛:“琛儿,这****酥好吃么?” “好吃,还喜欢山楂糕。”龙妤琛小嘴被填得,没有空隙了,说话都含糊不清起来。 乐晖盈点点她的小鼻子:“等会儿还有一盒糖莲子给你带回去慢慢吃,只是吃了记得漱口。要不就该牙疼了。” “母后,明天是正旦。我一大早就来给母后拜年。”龙妤琛很可爱地吮了吮自己的手指。 “好啊,母后会给你准备好东西压岁。”一抬眼看见乌雅捉狭地笑脸,嘴角扬了扬。对侧的娴妃和徐沁还在喋喋不休,舒贵妃却是郁着一张脸吃着面前的佳肴。 “贵妃,这个是特地给你做的燕窝鸡汤。”小宫女端着一罐青瓷盅上来,乐晖盈示意放到舒贵妃手边:“看合不合口味。” “谢娘娘。”舒贵妃赶紧道谢:“妤琛淘气,尽会折腾母后。” 龙妤琛不服气地撅起嘴:“哪有,母妃冤枉我。母后……”一面嘟囔,一面求援似地趴在乐晖盈怀里。 “你母妃说句重话都不舍得,哪有冤枉你。”乐晖盈搂着她:“撒娇,你最棒。” 龙妤琛嘻嘻一笑,低头吃着乐晖盈刚给她夹来的水晶肴肉。 娴妃看皇后不为所动,舒贵妃还跟皇后有说有笑心里便有些悻悻然。但是自忖与皇后犯不着结下什么麻烦,便收敛起来专心吃饭。一心想要扯出是非的徐沁眼见没了空子可钻,加之乐晖盈丝毫没有要反戈一击的态势。干脆静下心来吃饭,大过年的要是找了不痛快只怕皇帝也不会护着她。 莫颜带着一班宫女收拾着侧殿里用膳过后的残局,后面寝殿里早已备下热气腾腾的洗澡水。“小姐,沐浴了。”左近无人,榛遐悄笑着对乐晖盈道。 “终于安静了。”乐晖盈自行解下袍服:“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徐充容每次都要找事儿。”榛遐扶着她进了浴桶:“奴婢在一边看着,今儿舒贵妃倒是安静得紧。” 乐晖盈抿嘴一笑:“别看两人住在一个屋檐底下,真有了事也是个人顾个人的。她是怀了孕不想惹事,那一位可就是有心事了。” “小姐,您可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总是让着她们,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好欺负呢。”榛遐撒了一包藏红花的花瓣下去:“老爷命人送来的红花,说是数九寒天用这个沐浴能活血。小姐每年手冷脚冷的,老爷常记着。” “明天是谁进宫朝贺?”沉在水里,脸上带着一丝落寞。若是命妇进宫,能见到最亲近最想见的人叙叙家常该有多好。 榛遐帮她捏着肩:“老爷传进来的话,还是少夫人。” “哦。”叹了口气,都说长嫂如母只怕也就只有见见大嫂了。 榛遐添了点热水:“要是二公子肯娶亲,只怕就是给小姐找个说得上体己话的嫂嫂了。” 趴在浴桶边,任由榛遐帮她擦背:“从来想象不出会有什么样的女子能做我二嫂,二哥这个人似乎对女子是没什么兴趣的。” “只怕旁人不这么看,就冲公子每次见了小姐那么宠任谁也不信二公子不是怜香惜玉的人。”榛遐笑道:“从前就不说了,上次二公子回京给小姐捎来的东西那可是没有不合小姐心意的。” 猛然想起龙瑄炙每次提及二哥时的那副情形,忽的恍然大悟。顿时捂着嘴笑起来,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小姐笑什么?”榛遐不得其解。“没,没什么。”这可不敢说出来,要不可就让人难堪了:“水有些凉了,起来算了。” “万岁爷只怕就过来了。”榛遐拿着衣服过来。 “换一件吧,这个太招摇了。”最上面那件是一件赤色的凤穿牡丹氅衣:“这衣裳先放着,以后少拿出来。” 榛遐叹了口气:“娴妃那件孔雀氅衣丝毫不比这件逊色。” 乐晖盈戳戳她的额头:“穿什么还不都是娴妃。” 榛遐先是一怔,旋即捂着嘴笑起来。“笑什么,这话好笑啊!” “奴婢不笑了。”榛遐赶紧收敛住:“小姐给徐充容的是什么啊?” 乐晖盈笑着摇头:“旁人要的无非是些吃的玩的精致的小玩意儿,她却要了最实在而又最不能说出口的东西。” “啊!”榛遐张大了嘴:“这宫里还缺这个啊!” 乐晖盈无奈:“从来就这样,也没好意思不给她。” 榛遐帮着把头发给疏散了下来,黑瀑般的秀发披在身后。“晚上别梳髻了,没的麻烦。”乐晖盈自行选了件****色的常服换上。 “嗯。”榛遐依言给她用簪子把头发绾了起来:“小姐瞧这个怎么样?” “就这么着,挺好。”正要说什么,莫颜叩开门:“娘娘,皇上回宫了。” 乐晖盈赶紧迎了出去:“皇上万福。” “这就是过年的新衣裳?”看来心情不错,说话都带着笑意。 “是.。”笑着打量一身云白缂丝常服的龙瑄炙:“这也是皇上的新衣裳么?” “你说呢?”龙瑄炙坐在她日常坐的围着水獭皮的圈椅上,乐晖盈笑着端了盏新沏的茶给他:“瞧皇上只怕喝了不少酒吧。” “乾靖宫大宴,能安席就不错哪里还喝酒?”用碗盖撇去茶沫,抿了一口:“倒是听说今儿偏了琛儿不少好东西,小丫头嘴都乐歪了。” “给您留着好东西呢。”乐晖盈坐在下首:“等会儿咱们放炮仗吧。” “早让人给你预备下了,不信瞧瞧去。”龙瑄炙看她一身简单雅致的妆扮,越发显得娇花软玉一般。 第二章 独承恩宠 12 “皇上跟臣妾一起放吧。”乐晖盈依旧童心未泯,拽着他的手就往外走。 太监们早就架好放炮仗要用的竹架子,宫外带回的炮竹和外省进贡的各色烟花预备了很多。“走那么近,仔细烫到。”乐晖盈执着线香过去,龙瑄炙在后面叮嘱道。 “不会的。”点着了火引子,赶紧跑过来。一声巨响在天空爆出,随即一注火树银花盛开在坤仪宫的上空。 “你怎么喜欢玩这个?”龙瑄炙摇头。“从前都是二哥陪着我玩这个。”看太监们放好了烟花,旋即随口说道。 不耐烦地哼了一声:“赵希,拿线香过来。”赵希屁颠屁颠跑过来,把线香递给他。“砰!”等他刚刚点燃火引子,乐晖盈在后面大叫了一声,龙瑄炙以为是炮仗爆了赶紧跑开。乐晖盈跟赵希和清雪他们一干人在后面乐得弯了腰,乐晖盈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笑个不住。 “你敢戏弄朕!”龙瑄炙笑着拉起她:“笑得这么得意?” “臣妾哪知道万岁爷这么不经吓?”乐晖盈一把推开他:“那边的大焰火还没放呢。” 龙瑄炙牵着她的手过去,两人一起点燃了火信子。须臾过后,连带着几声振聋发聩的声响,一瞬间连环花样的五色焰火在天空盛开。 “这是个什么花样?”龙瑄炙指着天上的花样问道。 乐晖盈仰着头看了半晌,一道银红的光彩在天际略过:“像是一只老鹰。” “哪是老鹰,明明一把剑。”龙瑄炙推推她:“你看,那是剑柄。” “万岁爷,老鹰和剑差别好大的。”乐晖盈忽的发现两人看的地方不是一处:“皇上,看这儿这可是一朵海棠花。” “这边上是一朵解语花。”龙瑄炙看她脸颊被焰火映得红红的:“可比那海棠花好看多了。” 远远传来三更的鼓声:“皇上、娘娘已经三更了。” “嗯。”龙瑄炙答应了一声:“先进去,等会儿还有守岁。” “好。”乐晖盈跟在他后面进了寝宫。 寝宫里早就被布置一新,淡雅的水仙香气四溢。熏笼里的火烧得正旺,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点心和零食。 “听说今儿赏了她们不少好东西,你打算给朕什么好东西?”龙瑄炙由赵希伺候着换了随常的衣服后坐在寝宫的软榻上。 乐晖盈挽了头发过来:“天子富有四海,还有什么是皇上没有的。” “你的东西,朕就没有。”眼瞧她手里拿着一条明黄色的绦子过来:“你给朕打好的?” “您吩咐下来的,哪敢不做。”笑着把同心方胜的绦子递给他:“做得不好,万岁爷别嫌弃。” “朕好好留着。”编织得十分精致,尤其是上面了缀着几颗莹润透亮碧玺坠子。说着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块艳丽如血的血玉凤凰放到乐晖盈手里:“如今可寻不到这么好的血玉了。” “这凤凰,跟真的一样。”见过不少奇珍的乐晖盈还没见过这样栩栩如生的凤凰玉佩:温润的质地和透亮的水色加上精致的手艺,一定是不俗之物。 “朕给你戴上。”龙瑄炙将凤凰挂上乐晖盈的脖子:“这东西,留着。” 乐晖盈从铜鉴中看自己的倒影,那凤凰的光彩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遮掩得住。“琛儿说明早第一个来拜年,皇上说给她备下什么压岁呢?” “你想赏她什么?”龙瑄炙拈起一块核桃粘慢慢吃着:“妤琛古灵精怪的,只有你猜得到她的心思。” “今儿已经给她最想要的一对蝴蝶头簪了,便想不出来了。”乐晖盈笑着给他端来一盏普洱茶:“琛儿喜欢的零嘴,也让带了回去。” 龙瑄炙笑起来:“谁让你一气全给她了,这下子没主意了。”抿了口茶:“要不就让她住到你这儿来,这样就能好好想想她要什么了。” “啊!”乐晖盈张大了嘴:“这不妥吧。” “也是。”龙瑄炙换了个口气:“要是朕不在你这儿会显得冷清,所以才想琛儿住到你这儿来。只是这样一来,**可就不得安宁了。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这儿。” “是,正是这么说。臣妾也怕教导不好琛儿,误了她。”暗自拭了把汗,怎么会说出这样没成算的话来。 “这么着吧,给琛儿添个弟弟如何?”龙瑄炙上前抚着她的肩:“你知道皇子承嗣,这中宫嫡出是最尊贵的身份。” 乐晖盈心底一沉,低头看着胸前挂着的血玉凤凰,这莫非就是父亲提到过的皇帝生母穆皇后最喜欢的那只凤凰玉佩。他突然提到皇嗣,这话不会没来由。“贵妃不就是有了身孕,同母所出的自然是嫡亲姐弟了。” “贵妃所怀的不是皇子。”龙瑄炙面色如常:“你也知道,每次朕都会赐药。她也不例外,为了怀孕她让人换了药。敬事房没那么大胆子,又不敢不换。就在暗地换了换胎的药,若是女儿也就罢了。是儿子,自然换成女儿。” 这话听在心里,不自觉泛起一阵凄凉。他对待这些嫔妃的薄情居然已经到这般地步,那对自己也是不会有什么分别的。 “想什么呢?”龙瑄炙看她怔怔的,轻轻推了她一下。 “没,没什么。”一下回过心神,窗外的爆竹声渐渐平息了:“皇上可有些饿了?要不要传点宵夜?” “有什么好吃的?”龙瑄炙打量着她的神色。 “他们弄出个新花样来,在小馄饨里包了饴糖和花生还有小金元宝,吃到了图个吉利。”乐晖盈回转了心神。 “看朕能吃到什么,你吃到什么。”龙瑄炙点头在膳桌前坐下:“方才跟你说的话怎么说?” 乐晖盈笑笑:“臣妾知道宫里的规矩,皇上说的臣妾全都会放在心里烂在肚子里。” “朕指的不是这个。”龙瑄炙看着碗里热气腾腾的馄饨,舀起来吃了一个。不知道什么咯了牙,吐出来一看是个小巧的金元宝。外面的人都松了口气,幸亏这主子第一口就吃到了。要不谁敢说皇帝的运气不好? 第二章 独承恩宠 13 乐晖盈看着碗里的几个小馄饨,不知道自己会吃个什么出来。第一个什么都没有,接下来吃了第二个。口里的味道怪怪的,一下吐出来居然是红枣和花生。“这是什么讲究?”龙瑄炙好奇地笑道。 “回皇上,厨娘在外面回禀。”赵希赶紧说道。 “叫她说。”龙瑄炙道。 “回禀皇上娘娘,奴婢所做的馄饨里只有一个里面包的是红枣和花生。图的是早生贵子的大吉利,谁知道娘娘一下就吃到了。”云嫫嫫在外面低声回道。 “好,朕要重赏你。”龙瑄炙笑得有些得意:“赵希,把大臣进贡的贡缎赏她两匹。再赏她十个金锞子。” 云嫫嫫不迭叩头:“奴婢谢皇上。” 龙瑄炙摆了摆手,赵希带着云嫫嫫退了出去。乐晖盈看着手里的羹匙发愣,连这个都跟自己过不去。吃什么不好,非要吃个花生红枣出来。 “大节下,你这是怎么了?”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龙瑄炙心下生疑。 “下次再不能让他们做新玩意吃了,吃在嘴里怪怪的。”强迫自己定下神,这种事自己决不能掺和进去:“闹得都有些不知道究竟吃了些什么。” “交了子时,就先去歇着吧。”看她神色倦怠,估计是忙了一整天累得不行了。 乐晖盈点点头:“倒不如皇上先歇会儿,明儿初一只怕还要去太庙祭祖。”一面说一面给他换了盏他喜欢的杏仁茶,手被他一把抓住:“你心里有事。” 一下愣怔住,双眼看着皇帝:“没有,真没有。” “你不想生皇子!”龙瑄炙瞥了她一眼:“对不对?” “这岂有臣妾想与不想就能决断的。”乐晖盈已经回转过精神:“皇家子嗣之事是涉及到祖宗家法江山社稷的大事,臣妾身为皇后自然是要秉承皇上意旨的。” 龙瑄炙看着她的神情心底泛起一丝怜惜,旋即压了下去:“过了年去年那些没入宫的宫嫔就要入宫了,这回的事情只怕就要你来操持。” 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这几日既然皇上歇在坤仪宫,不提她们可以么?” “吃味了?”很喜欢她这种娇嗔软腻的神态,每逢这种时候都会在心底提醒自己不要沉溺在里面。毕竟帝后夫妻不是一般的民夫民妇,不能如常人家一般喜欢就在一起,喜欢就把所有的一切都给她。 “是。”乐晖盈低了低头,还是抬了起来:“是皇上说臣妾是个醋坛子,今儿大节下却和臣妾说起开春选秀的事儿。能不吃味儿?” “好,只要朕在你这儿就再不提旁人好不好?”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娇艳的红唇:“朕能许你的只有这个,懂么?” 乐晖盈心下一酸,眼圈就红了:“好歹皇上肯许臣妾这个,臣妾也就不悔了。”说完,一下环住他的脖子伏在他肩窝里。 龙瑄炙紧紧搂住她:“朕又没欺负你,做什么红了眼睛?” “除了皇上,没人能欺负臣妾。”被他搂在怀里,聆听着沉稳的心跳。若是可以,就这样过一世吧。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万岁。”初三下午,皇帝意外地到了永寿宫偏殿徐沁的寝宫。见到他,徐沁请安地声音都有些颤抖。 “平身吧。”撑着头坐在窗下:“给朕沏壶茶,朕头疼。”脸色倦怠得不像是在过年,徐沁虽想知道是不是乐晖盈惹恼了他,也不敢贸然问出来。毕竟把他哄好了才是上策。 “是。”答应了一声,须臾端了盏铁观音上来:“皇上请用。” 用碗盖撇着茶沫,眼前却浮现起乐晖盈苍白的脸色。“赵希!” “万岁爷,奴婢在。”赵希从帘外进来。 “让凌恪过来。” “凌太医已经在殿外候传。”赵希刚要打起帘子,龙瑄炙起身到了殿外。 徐沁不解,跟着出去。“臣恭请皇上圣安。”须发花白的凌恪跪在廊下。 “怎么回事?”似乎漫不经心地询问,赵希依旧看出皇帝的心急。 凌恪从袖中取出脉案递给皇帝:“皇上不必担忧,这是脉案。”本想细说,只是一眼看见徐沁跟在皇帝身后,凌恪便止了话语。徐沁的哥哥,为人为官深为人所不齿。即使一心阿谀逢迎乐文翰,乐文翰对他也十分冷淡。 “你到御书房候着。”略看了看脉案,龙瑄炙的脸色阴沉得有些发暗。 “臣告退。”凌恪躬身告退。 “朕先走了,改日有空再来看你。”龙瑄炙话音未落,已经出了永寿宫。徐沁一把拽住赵希的衣服:“赵希,出了什么事,万岁爷这么急匆匆的?” “充容娘娘,等会儿奴婢再来告诉您。”赵希跺着脚:“万岁爷要是看不见奴婢,该发脾气了。”开玩笑,皇后不舒服皇上能不急。说完,用力摆脱徐沁的抓拽跟着跑了出去。 “就不信我问不出来。”徐沁恨恨说道。 乐晖盈歪在软榻上,莫颜端着一盏黑乎乎的药汁过来:“娘娘,喝药了。”“谁开的?”皱着眉:本来就不舒服,是谁有意让自己不痛快。 “凌大人。”莫颜撇嘴,谁不知道凌太医对小姐从来就当作自己女儿看待的。即使开药也是最用心的。 “我又没事,谁让请太医的。”每月都有一次的不舒服,不过就是比常人多疼一些罢了。乌雅也是这样,怎么就没见人让她吃药。 “朕让传的太医。”龙瑄炙阴沉着脸进来:“良药苦口,你不知道?” 乐晖盈苦着脸接过药一口灌了下去,莫颜赶紧端了白水过来给她漱口:“娘娘,来漱漱。” “给我核桃粘。”乐晖盈喝了一盏白水才解了满嘴的药味。 “谁说吃了药就能吃糖的。”龙瑄炙劈手夺下她手里的零食:“好好躺着,再胡闹被朕知道可不饶你。”转脸又看着一旁的莫颜和榛遐:“好好看着皇后,不许她起来。”说完,急匆匆地走了。 双手撑着头,乐晖盈瞪着榛遐:“偏是你多嘴,嚷嚷得谁不知道?好了,这回我就这么躺着了。” “奴婢哪知道皇上会宣凌大人来请脉,原不过是想不让徐充容来聒噪么。”榛遐低着头:“不过小姐早起的样子也实在吓人,脸色那么差。” “我多久没好好睡了,你不知道?”乐晖盈想要爬起来,担心地看了看周围确定龙瑄炙不在这儿方才坐起来:“昨晚上好说歹说哄去了雅雅那边,一大早就过来了。” 榛遐给她身后塞了个软枕:“求您把被子笼上,等会儿万岁爷过来看见又该我们倒霉了。” “娘娘,这是核桃粘。”莫颜悄悄拿来一碟零食:“趁万岁爷不在,快吃吧。” “去外面守着,要不进来就吃不成了。”乐晖盈抓过一个放进嘴里:“告诉凌叔叔,药太苦了。换个方子吧,这药不是人吃的。” “奴婢去说。”榛遐点头往外走。“还有…”乐晖盈顿了顿:“把上次准备让大嫂带回去后来落下的那个锦盒给凌叔叔,请他带给我爹。” “是。”榛遐折回来进了后面拿出乐晖盈说的锦盒:“娘娘,是这个?” “嗯。”乐晖盈点头:“顺便把那盒老君眉给凌叔叔。” “奴婢记下了。”榛遐拿着两个锦盒出了寝宫。 第二章 独承恩宠 14 莫颜苦着脸把药端到乐晖盈面前:“娘娘,吃药了。”“我没病,为什么要吃药?”乐晖盈看看莫颜身后:“把药倒了,没人看见。” “小姐,别想了。皇上在后面。”莫颜低声道:“就在门外,奴婢不端着空碗出去是不行的。” 乐晖盈一下跳起来:“吃药是吧,我吃!”说完一下把药夺过来猛地灌了下去:“行了,出去!” “又闹什么脾气!”龙瑄炙听见动静不对,已经跟了进来:“让你吃药是为你好,你那个模样吓死人。” 莫颜见状不妙赶紧退了出去,两个人拌嘴吵架的时候可不能站在旁边。要不谁在谁倒霉,这是希公公交待过无数次的话。 “死就死,总比喝药好。”从前在家的时候,谁不知道自己最恨吃药。凌叔叔从来都是一手拿药一手拿着零食来哄着吃药,父亲就别提了。但凡看见自己吃药总要先尝一口,若是苦了就让凌叔叔去换方子。如今可好,吃药都不许换方子了。凌叔叔你可是太医院院正,怎么开方子不是你一句话的事。他又不通药理,还担心什么。 “大过年的,什么死呀活呀的也不嫌忌讳?”龙瑄炙叹了口气:“你自己不觉得难受?” 乐晖盈转过身不理他,皇帝坐到软榻上:“难不成还是谁要害你不成?” “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做什么一定要吃药。”肩膀被他扳了过来,不得不对上他的脸:“药比什么都难吃。” “凌恪跟朕说:痛则不通,通则不痛。”龙瑄炙掠了掠她的额发:“以后若是每次用膳都只那么一点,再去抓雪啊什么的,朕就罚你身边的人。谁叫她们看不好你!” “你!”乐晖盈气得把手边的软枕扔到他身上:“做什么要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她一直都很注意措辞,‘你你我我’之类的话除了那次在宫外说过外从不付诸于口舌。显然这次气急了,什么规矩都忘了。 “什么是你想做的?”从没有人敢给他脸子看,谁对他说话不是恭敬有加。偏偏是她,变脸变色还将东西直接扔过来:“只怕最不想做的就是这皇后吧,是不是宁肯去北疆的不毛之地跟你二哥在一起?” 怎么又跟二哥扯到一起去了,他只是二哥而已。眼前这个男人究竟在想些什么,即使兄妹间亲密一些也不过是兄妹之情:“我与他一起做什么?” “朕怎么知道你们做什么!”龙瑄炙冷笑着:“你们兄妹也亲密太过了。” “再亲密也是兄妹,那我爹从来到哪儿都带着我皇上怎么不问问去?”这些也是能胡乱猜疑的。 一点也不犹豫的把自己的话给顶了回去,这么久以来她是第一个敢这么做的人。一直都以为她就是看上去的娴雅贞静,偶尔一下给嫔妃们一点小小的不着痕迹地利害也以为是小姑娘伶俐而已。这下子倒是看到了她的另外一面:“赵希,去把太傅请来。朕要当面问问!” 一直站着门外的赵希从帝后开始拌嘴就吓得****开始打颤了,一句顶一句这可是从没经历过的事情。素日笑嘻嘻的小皇后也不是什么善茬,这么看来那些耀武扬威的嫔妃们只怕日子不好过了。 “万岁爷,乐大人不是告假回了老家么?”数九寒冬别人冻得够呛,赵希一脸的冷汗忙忙擦汗跑了进来。 “在哪儿也给朕找来。”龙瑄炙显见气得不轻,赵希最怕看这种脸色。 “皇上也不用让谁去找,臣妾去请父亲来就是。”本来就不舒服,这下疼得越发厉害了。猛然起身,穿上鞋就往外走。 “你给朕站住。”龙瑄炙上前一下抱住她,这种脸色也敢往外跑。赵希见状忙退了出来,闹半天两个人还是会好的。自己就别跟着瞎掺和了,省得好了不招人待见。那这样下去,这个大总管也就不用在帝后身边混下去了。 “万岁爷不是要找臣妾的父亲来问清楚么?臣妾这就去找父亲来等着万岁爷问话的。”抱那么紧干嘛,本来就疼得够呛了。 “等你好了再问。”手没有松开的意思:“这两天好好在宫里呆着,什么地方都不许去。” 用力去掰他的手:“本来就痛,这下更难受了。” “那还不好好吃药。”抱起她放到榻上:“药不好吃,好了就不用吃了。” “那岂不是还要吃很久?”一下子皱起眉头:“这药太难吃了。” 龙瑄炙笑着抚平她的娥眉:“你要是肯好好吃饭,不去碰那些生冷的东西就不会这么难受了。也就不用吃药了。”一面说,一面挨着她躺下:“你的脾气不比朕小。” “万岁爷不生气了?”乐晖盈翻过身趴在枕头上:“也不去找太傅了?” “找来是向着你还是向着朕?”龙瑄炙把玩着她的头发:“向着你,朕不高兴;向着朕,你不高兴,回头两个人埋怨他。就是朕去找,也会托词不来的。” 一下失笑趴在皇帝颈窝里:“万岁爷非要臣妾吃药,做什么?” 龙瑄炙愣了愣,你其实知道朕为何让你吃药,却偏要问个明白。“身子不舒服,是谁难受?” “知道了,以后好好吃药就是了。”伏在他胸前:“只是吃完药,要许臣妾吃零食。” “你倒是不肯吃亏。”搂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秀背:“今晚上,你让朕去哪儿歇着?” 咯咯一笑:“万岁爷爱去哪儿便去哪儿,臣妾不管。” “坤仪宫好不好?”“那皇上睡寝宫,臣妾睡暖阁好不好?” “你看着办。”龙瑄炙翻了个身,把她放在怀里:“晚膳时候叫醒朕。”说完,便沉沉睡去。凝视着他的睡颜,乐晖盈不自觉长叹了口气。只是静静伏在他怀里:你总不肯放下心里的东西,这许多年来都是如此。 “臣妾给娴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一大早,徐沁便换了件水红的灰鼠袍子到了娴妃咸阳宫正殿。 “哟,徐妹妹这么早就过来了。快坐。”看着乳母给女儿喂饭的娴妃笑着让座:“用过早膳了?” “谢娘娘关心,臣妾用过了。”徐沁有点受宠若惊,行礼的时候便多了三分恭敬。 徐沁接过宫女奉上的茶抿了一口:“娘娘这儿的茶沏得真好。” “妹妹夸奖了,我们这算什么。哪比得上皇后娘娘宫里的手艺。”娴妃笑着抱起女儿:“珏儿,叫姨姨。” 第二章 独承恩宠 15 “小公主越长越漂亮,跟娘娘一模一样。”徐沁趁机奉承道。 娴妃一笑:“怎么,今儿是贵妃家里的人来请安聒噪得不行吧?” 徐沁点头:“昨晚上就张罗上了,一大早臣妾便告退出来。省得让贵妃姐姐一家不得团聚。” “你算是懂事懂规矩的。”娴妃起身:“咱们到里面坐,这儿说话不方便。”说着把女儿交给乳母抱了下去,拉着徐沁进了里面的套间。 “这儿没外人,有话也不用闷在心里。我想你也是一肚子的委屈,其实咱们住在这深宫内院的,谁不是一肚子的心事。”娴妃执着她的手,两人坐在织锦褥子上。 徐沁红着眼晴:“其实臣妾倒没什么,只是替娴妃姐姐不服。”说着有意拭了拭眼角:“听说姐姐和贵妃姐姐一样,都是万岁爷在东宫为太子时的老人了。而且都是诞下公主的人,应该是一样的人。怎么贵妃姐姐就能掌管六宫,姐姐竟然如此委屈。臣妾知道,姐姐家中还是有名的悬壶济世的大夫呢!” 娴妃微笑不语,心中却是一怔:小丫头,我险些看你看走了眼。你是从何处知道我这见不得人的心病的,倒是不能小看了你。“从来啊这皇恩浩荡,你我都是皇上的嫔妃。皇上也不会偏宠哪一个,只是看投不投万岁爷的缘罢了。” “依着姐姐这么说,那臣妾有个笨想法。最投缘的除了皇后娘娘,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徐沁笑得甜甜的:“算得上是旧日相识了。” 乖乖,这吃醋都吃到皇后头上去了。看来真是人小心大了,不得不防。 “这就是为何娘娘是皇后,你我为嫔妃了。”娴妃小心着措辞,眼前这个充容说不定会在不久的将来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徐沁不以为然地一笑:“姐姐太宽宏了,妹妹要跟姐姐好好学。姐姐可别见外,定然要教教妹妹的。” “只要妹妹不觉得絮烦,我可就学着做师傅了。”娴妃低头笑笑:“怎么能和皇后生气呢,好歹是**之主。有什么事,要先让万岁爷知道才行。懂么?” 徐沁有了些许醍醐灌顶的感觉:“不愧是好姐姐,妹妹记下了。” “这就好,这样姐姐就放心了。”娴妃拍拍她的肩:“有些事,相信妹妹呆久了会比姐姐懂得更多的。” 徐沁猛地点头:“是,谢谢姐姐教训。” 两人相视一笑,俱都心领神会。 难得不用在太医院当值,凌恪泡了盏乐晖盈送他的上等老君眉手拿一本绝版棋谱窝在书房里,对着黑白二子自得其乐。 “一人躲在这儿,过得好悠闲。”书房大门推开,乐文翰一身平常的布衣也不用人通秉便自顾自进来。 凌恪放下书:“哪比得了你,一人躲到乡下老家去享清福了。”说着赶紧把自己那盏茶挪了过来,这家伙见不得好东西,若知道是他宝贝女儿特地送给自己的,只怕这小心眼的毛病就犯了。 “别这么小气,我一进来就闻到好茶了。”乐文翰看他有意做出小气的样子,故意怄他:“谁给你的好东西,怎么闻着就像是上等的老君眉?” “皇后送的。”凌恪忍不住笑起来:“大过年的给她去请脉,心疼老头子跑来跑去的。” “姗儿怎么了?”乐文翰一怔:“病了?” 凌恪摇头:“不是,还是从前那样子,这次怎么就被你们家贵婿知道了,立命我去请脉。开了一剂药,皇后连用五天只怕有些恨我了。” 乐文翰捋着须:“这个有些蹊跷,好端端的过年传你进去请脉。这个是犯大忌讳的,他不会不知道。” 凌恪把他让到一旁坐下:“依我看,倒是真的忧心皇后的身子。问得甚是仔细,就连素日要注意什么都问得一清二楚。” “我问你,舒贵妃那剂药是你开的还是何蔺动的笔?”灵光一闪,乐文翰不敢大意。这毕竟不是在自家小书房能够安心,不免亲自出门打量了一番方才进来。 “这种药不由太医院拟方子,敬事房自然有他们的一套章程。”凌恪忽然想起什么,起身拉上门帏和窗帷:“老乐,有件事你心里要有个成算。” 他的郑重其事倒让乐文翰惊讶了一把:“什么事?” “皇后没有被赐药过。”凌恪低声道:“每次都有记档,每次都没有赐药。” “什么!?”乐文翰手里握着的白子落在棋盘上:“真的?” 凌恪颔首:“我疑心这次让我给皇后诊脉是有用意的,关乎国本之事。” “好小子,居然用这招对付姗儿。”乐文翰切齿恨道。 凌恪叹了口气:“只怕皇后心知肚明。我听赵希说,两人为吃药拌了嘴。事后,依然是把药全都吃了。” “我这个傻女儿,为了他什么都愿意的。”乐文翰无奈地摇头。 “先帝当年是不得不为,当今又是为何?”凌恪仿佛自问:“先皇后家中骄横跋扈人尽皆知,若不是先帝忍痛恐怕朝中大乱。你们家尚不至于此吧?” 乐文翰笑道:“有人说我是曹操,他是汉献帝。” “令婿不恼?”凌恪笑得有些收不住:“挟天子以令诸侯,你老兄要是教出这么个学生枉费了帝师之名。” 止住笑,乐文翰正色道:“这已不是流言,只怕早晚传入宫禁。我一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能怕这个。只是姗儿若受到些许损伤,那碰她的人我不惜把他碎尸万段。” “**倾轧在所难免,不得不防。”忽然想起那天乐晖盈托他转交的锦匣:“这是皇后让我交给你的,说是那天进宫朝贺落下了。” “什么东西,这么郑重其事。”乐文翰就手打开,一只成形的白色野山参枝叶俱全躺在里面。 “老乐,这颗白参可有年头了。如今要找这么大的,难得。”凌恪笑道。 “她总是记着我睡不好,在家的时候总是让人用这种白参炖给我吃。”乐文翰摇头:“这个女儿啊,也不知是不是误了她。” 凌恪看他神色,浑不似别人口里那种专横跋扈不可一世的权臣样子。或许只有他的儿女能令他这样,也只有在自己这里他能不设防。 第二章 独承恩宠 16 天终于有些放晴的意思了,明晃晃的琉璃瓦上还有着残雪的痕迹。如洗的碧空下,白雪在冬日太阳的映衬下碧瓦红墙的红墙有了别样的风致。 “娘娘,天晴了总是还在数九天里。穿这么少只怕万岁爷看到又要说奴婢们不用心伺候了。”莫颜拿着一件狐皮披风过来:“在院子里站一会儿还是进屋吧。” 乐晖盈似笑非笑看着她:“莫颜,你跟我般长般大怎么学得这么絮叨了。” “娘娘,徐充容来给您请安了。”榛遐从宫门外进来。 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看着两个丫头:“以后我给你们挑人的时候,绝对不许别人家有两张床。” “小姐!”莫颜笑着跺脚:“这话被皇上听见,一定说这宫里什么都不多唯独床榻多。” “让进来吧,要不又不知有什么话在背后编排我了。”拢着披风进了偏殿:“榛遐,我有些饿了。看有什么好吃的,拿一点来。” “臣妾给娘娘请安。”刚坐定,徐沁就摇曳生姿地从殿外进来。 “每日见面,不用这么大礼。”乐晖盈接过榛遐端来桂花玫瑰馅的小汤圆渥在手里:“给徐充容也来一碗,天冷得很暖暖身子。” 异香扑鼻的小汤圆端在手里,徐沁已经忍不住要一尝为快了。“前些时候会亲,家里都好么?” “呃!啊,都好。”已经咬了个小汤圆在嘴里,有点烫说话就有些含糊不清了。 乐晖盈却是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小口,直待晾凉才开始吃。这样看下来,徐沁确实有些急不可待。嘴巴只怕被烫了,又不好在这儿露出来。只好不时端起手边的清茶往嘴里送,好解掉嘴里滚烫不适的痛楚。 “娘娘这儿的小吃是越来越好吃了。”即使烫了嘴,徐沁依旧是不失时机地恭维道。 “你们喜欢就好,若是想吃什么告诉榛遐她们一声。”乐晖盈略吃了两个就放下来,甜腻的东西吃很少就容易饱了。 “是,臣妾可不会跟娘娘将这个客套的。”看榛遐站得有些远了,徐沁放下手里的碗走到乐晖盈身侧:“臣妾有下情向娘娘启奏。” “怎么了?”有些惊异地看着她。“臣妾的母亲入宫时告诉臣妾,说是有人诬告乐大人有不臣之心。要臣妾转奏娘娘,需要提防一二。”徐沁一脸的关切。 “**不得干政,乃是祖训。”乐晖盈正色道:“家父真有此事,皇上必然秉公处置;若无此事,造谣之人也有御史衙门查实处置。你我原不该参与此事。” “是。”徐沁看她神色郑重,便不敢造次:“娘娘训教的是,臣妾知错。” “行了,下次小心就是。在我这儿说说也就罢了,若是被皇上听见只怕就不妥了。”乐晖盈起身捋了捋衣带:“有些乏了,就不虚留你了。”说完,径自出了偏殿。 “臣妾送娘娘。”徐沁躬身一福,心里丝毫不服气。又不敢露出来,毕竟乐晖盈说的句句在理。张扬出去,对自己没有半分好处。“皇后娘娘,早晚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娘娘何必跟她一般见识。”榛遐跟在身后小心翼翼地劝解道:“从来就是这样,吃着别人的用着别人的反派人的不是。” 乐晖盈站在寝宫的窗下:“这话已经不止一次听到,显见是有这些苗头的。”抚摸着窗下那盆暗香浮动的腊梅:“这不是好兆头。” “娘娘怎么担心起这个来,就是万岁爷也不会疑心至此的。”榛遐给她端了盏茶过来。 “谨慎小心总没错处,而皇上那儿任是谁也说不准。”想起那块凤凰玉佩,心底就一阵阵发凉。 “娘娘,万岁爷回宫了。”寝殿外,传来清雪的声音。 收敛起脸上的郁色,榛遐跟在后面给她理着裙裾。“皇上回宫了?”行了个常礼,看他还穿着龙袍便接过赵希捧着的常服亲手帮他换下。 “刚回来,虽说这几日不上朝。只是还要操心三月里春闱的事,这恩科开考丝毫不能懈怠。”看她脸色比那几天好了很多:“朕还问了上元夜灯会的事情。” “皇上不会告诉人家,说这圣明天子要去观灯吧?”娇笑着将一碗方才觉得还不错的桂花玫瑰汤圆端过来:“这是新鲜花样的汤圆,万岁爷尝尝。” “朕只是关心民间如何过节,至于看灯就与他们没干系了。”龙瑄炙吃了粒汤圆:“还不错,你怎么不吃?” “就是吃过觉得不赖,才让继续做的。”乐晖盈坐在他对面看他津津有味地吃着小汤圆:“皇上看看怎么着?” “还不赖,香甜得很。”吃了两三个就放下了:“等过完年,你就跟朕一起搬到乾靖宫去住吧。” 有点吃惊:“这儿不是挺好的,再说跟皇上那儿隔得又不远。”跟皇帝同住,好像历朝历代的圣训和起居注上都没有先例。而且被那些嫔妃知道,只怕又是一桩麻烦事。不想再给自己找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已经是有点腹背受敌了。 “不是担心你想朕么。”自己也有些奇怪,潜藏在心底的话怎么会突然说出来。先前想着新年之际住在坤仪宫不过是遵循祖制,祖制说帝后同住除夕到初三。自己延续到十五,告诫自己是为了找出乐晖盈行为不慎的纰漏。哪知道最后不愿走的竟然是自己,每次有这个念头的时候就从心底生出一阵寒意。身为一个帝王,最怕就是心不由己。 “想就放在心里呗。”乐晖盈瞥了他一眼:“要是时时处处跟皇上一起,碍着皇上什么事儿了那可就不妥了。” 一把抓住她的手:“这话只有你敢说,碍着朕什么事?” “臣妾不知。”想要抽出手,几乎是枉费徒劳:“皇上日理万机,即使下朝以后也不得清闲。那些事岂是臣妾能够知道的。” 把她拉到怀里坐下:“你这嘴是越来越会说了,朕就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一下吻住她,一点点吸吮啃啮。仔细描绘精巧的唇瓣,让她优雅的香气在自己周围环绕。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似乎只要把她嵌进自己身体里方才安心。 “今晚用宵禁,外面的人可真多。”一行轻装简扮的人走在灯火辉煌的京城小路上,龙瑄炙从袖中伸出手紧紧握住身边女子的手:“别走丢了。” “走丢了就站在原地不动,等相公来找我。”乐晖盈纤巧一笑:“只是怕相公不知我走丢了。” “所以才紧紧拽住你的手。”因为有了她的手,手里才不觉得空荡荡:“有好看的宫灯,买几个回去张挂起来。” “算是我门前的红灯么?”君王留宿,宫院门首的御灯便会点亮。 “俗气。”转过头:“少想那些有的没的。” 正要说话,身边经过的两个人引起了乐晖盈的注意:这个人怎么那么像二哥?既然是二哥,为何他身边还有一个俊美的不像男人的男人?用另外一只手揉了揉眼睛,绝对是他。 那个人也看见了她,挤了挤眼睛。乐晖盈一低头,两个人的手居然跟自己这边一样拉得紧紧的。这人是谁?他们在做什么? “怎么了?”龙瑄炙感觉到身边的人异样:“手里全是汗,哪儿不舒服?” “没有,走急了有些发热。”定下神,守将私离边关是死罪。二哥究竟在搞什么? “那就慢些走。”龙瑄炙恍惚看见一个身影在眼前掠过,很像一直在北疆的安王龙瑄蕤:“老五?” 没有什么反应,看来是有些晃了眼。“什么老五?”乐晖盈听见了,赶紧问道。“刚才看见一个人,有些像老五。”龙瑄炙是兄弟行中的老大,所以称呼故去和仍在的兄弟俱是用排行来代称。 二哥,你有了断袖之癖也由着你。你找他兄弟做什么!两个人堂而皇之地跑回京城,在这儿招摇过市。怕人认不出来?这么着惊世骇俗,是不是也太过了。 “他不是在北疆吗,怎会在京城呢。只怕相公看错了。” “想他也没那么大胆子敢私回京城。”转过脸看着身边的女子:“再说你二哥还在那儿呢,能蒙混过他的手眼,只怕老五没这个本事。” 乐晖盈低头:要是你知道是他们两个一起回来的,只怕就会说两人手眼通天了。擅离边关,还是藩王和守将一起只怕肺都要气炸了。 第二章 独承恩宠 17 乐晖盈始终用余光看着两个在一起的身影,直到彻底消失在自己视线范围之内。两人不时的低头细语和笑容满面越发证实了自己所想,这要是被父亲和身边这个人知道可就没那么简单了。皇帝的胞弟和皇后的胞兄,想起来就觉得不可思议的两人怎么会在一起?二哥,你真有这龙阳之好啊!安王跟他哥哥看着倒有几分相似,这性情也差得太远了吧。 “这灯有这么好看,盯着看了这许久!”龙瑄炙声音蓦然在耳畔响起:“不过一盏走马灯,没什么吧?” “上面的嫦娥画得好!”缓过心神。 “什么嫦娥画得好,明明是一只吊睛白虎。”龙瑄炙哭笑不得:“今儿看你就是神不守舍的,这到底是怎么了?” 乐晖盈指着上面道:“方才看的是嫦娥奔月嘛,怎么变成吊睛白虎了。” “那都走过多少家了。”龙瑄炙见前面有个卖汤圆的小摊子:“去前面歇歇。” 乐晖盈眼尖,看见那两个人正好也是有说有笑地坐在那里吃东西:“不想吃这个,没家里的好。不如去那边喝莲子汤吧。” “嗯。”龙瑄炙拉着她去了反方向:“是不是因为明儿咱们不住一处了,你才心神不安的?” “啊?嗯。”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不知道这两个人会不会出纰漏,要是被任何一个人发现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要是你不想住到那边去,干脆我住你这边来。”没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 这回终于转过心神:“那不是离得太远了,早起不便。”好在听清了他的话,要不又是大**烦一个。 “你说怎么办?”不知不觉居然带了些耍赖的语气在里面。 “相公,回家再说这件事。先看灯吧?”攀上他的胳膊:“前面那一家的那个莲花灯好漂亮,买一个回去好不好?” “就怕你不喜欢。”低头看看她的笑靥:“赵希,把那盏莲花灯买下来。” 清晨,外面方才有了些许动静乐晖盈被惊醒了。撩起床帏看看外面,赵希的身影映在屏风前的帏帐上。 “皇上,四更了。”轻轻推了推身边熟睡的人。 “就到四更了?”睡了一个月的懒觉,猛地早起很有些不习惯:“这么快。” “昨晚歇得迟了些。”披着寝衣下榻,赵希看她起身便招呼伺候盥洗的宫女进来。 “你起得这么早做什么?”任由宫女伺候着洗漱,龙瑄炙忍不住问道。 乐晖盈笑笑,接过赵希拿来的朝服冠冕。亲手帮他穿好,顺了顺冠冕上的琉珠又帮他系好腰间的玉带:“今儿可是万岁爷新年之后的第一次御门听政,臣妾焉敢怠慢。” “记得倒是清楚。”龙瑄炙看她熟练地整理着自己的朝服:“得了,以后把这些事儿全交给你。别人都不及你。” “又不是皇上身边的掌事宫女。”乐晖盈蹲下身捋了捋下摆:“好了,皇上该走了。” 赵希打开寝殿大门,乐晖盈带着宫女们送他出了宫门。眼看他上了龙辇,方才转身进来。 榛遐早已备好乐晖盈梳妆用的东西,看她一脸倦怠地进来:“要不娘娘再睡会儿?” “不必。”也不忙着更衣,只是坐在妆台前:“你跟莫颜两个人把皇上一应的用物收拾出来,等会儿要是清雪过来就交给她。” “娘娘何必急着收拾这个,难保皇上晚间不过来?”榛遐给她梳头:“要不,又该着恼了。” “晚间不会过来了,只要是到了乾靖宫大殿他就是皇帝。也知道权衡一切利弊,有时候言笑无忌只可一时却不是一世。又不是一人之皇帝!”铜鉴里的人怎么会在眼角眉间有了这么多顾虑? 莫颜正在整理着床榻:“娘娘,万岁爷的扳指落下了。” 那个白玉扳指是他日常戴在左手拇指上的,从不轻易取下来。昨夜就寝之时并没见他拿下来:“你在哪儿看见的?” “枕头下面。”莫颜拿着扳指过来:“您瞧。” “把门关上。”接过扳指沉吟半晌:“谁也不许放进来。” “是!”两个人放下手里的事,赶紧出去闩门。 只是在寝衣外披了件袍子的乐晖盈坐在妆台前,打开铜鉴旁抽斗里的木匣子:“你们看。” “这不是万岁爷那天给您的血玉凤凰吗?”莫颜道。 将扳指和玉佩放在一起,一红一白分外惹眼:“扳指不是落下的,是有意放在枕头下给我的。” “既然要给小姐,皇上为何不明说呢?”榛遐不解地望着她。 “这些时候不止一次说让我去乾靖宫住,我都没答应。昨晚上在宫外又说要在这儿常住,我当说笑也没接下这话。如今竟然又把扳指放这儿了。”无奈地看着眼前的东西。 “小姐太多心,这些旁人一辈子也盼不来的。”榛遐笑着把两样东西装进匣子:“加上娘娘先前的凤印和九凤簪,这下可有四样了。” 榛遐一句无心之言,乐晖盈顿时明白这扳指意味着什么:“这儿有这四样东西的事,可不许泄露一个字。” “过些时候就是老爷寿日,娘娘何不借着赐礼之时与老爷见一面呢。也好把这件事告诉老爷知道。”莫颜征询似地说道。 “父亲知道了,又是一场麻烦。”撑着头倚在妆台上:“实在不想他总是心烦这些事。” “兴许是娘娘想得太多了,指不定是万岁爷一时忘了放在枕头下了。”莫颜看她一脸郁郁,心中也不是滋味。 乐晖盈摇头:“这是素日从不离身的东西,一时忘了赵希必然会来取了去。” “那万岁爷把这些都搁在娘娘这儿做什么?”榛遐反问。 看着面前两样东西,乐晖盈宜嗔宜喜的脸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他为何总要这样去防着自己,难道这才是天子? “奴婢给皇后请安。”赵忠拿着敬事房的红册子来到乐晖盈面前:“请皇后御览。” “起来说话。”接过册子,一页页地翻看着。徐沁承恩的次数居然是榜首,乌雅的也不少,但和她一比就相形见拙了。只是每次依旧是赐药,没有一次例外。倘或被她们知道,在那将近一月之中,自己不曾喝过那药便又是众矢之的了。 “皇上还是每次吩咐赐药?”虽然册子上记载得明明白白,依旧希望能有一次例外。 赵忠颔首:“这么久了,除了娘娘没有不赐药的。” “今儿皇上招幸的是谁?”放下册子,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 “娴妃娘娘。”赵忠也琢磨不透皇帝究竟在想什么,皇后倒不是骄妒之人。怎么反倒是皇帝不肯让嫔妃们留种。 不用想了,最后一定会赐药。“本宫知道了,下去吧。” 第二章 独承恩宠 18 倚在软枕上,实在不想再去揣摩他的心思。大概是半个月没见了,他兹要出了这门就是帝王是一点也没错的事情。 “娘娘,明儿是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皇上说上次和娘娘说的让先前不曾进宫的宫嫔入宫就定在明日了。”清雪进了寝宫,微笑着行了个常礼:“希公公已经在永福宫预备下,娘娘明儿去选看就行了。” “嗯,这次是几个人?”有点心烦,怎么又有新人进来。还嫌不够乱? “大概是五个,上次只有徐充容和乌昭仪还有几个婕妤一块来的。余下的便记不清楚了。”清雪呈上名册:“一切皆由娘娘做主。” “皇上这几日夜里看折子到什么时候?”总是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他,要习惯没有他在身边的辰光。毕竟这样的岁月将要伴随自己漫长的一生,若是时刻牵肠挂肚那以后在这冷寂的深宫如何度日。 “总要到起更才歇着。”清雪看她又清瘦了些,若是回去这么说那位爷只怕就坐不住了。 “好生伺候皇上,时时提醒早些歇着。早间起得早,歇得太晚只怕吃不消。”放下始终没打开的册子:“榛遐,把刚做好的春饼拿来让清雪带去。” 榛遐提着一个食盒进来:“清雪姐姐,这是明日应节的春饼。应着‘咬春’之说呢!上面是给皇上准备的,下面一格是娘娘特意留给你和希公公的。” “奴婢谢娘娘。”清雪忙着跪下磕头。 “罢了,趁热吃。凉了就不是味儿了。”乐晖盈微微一笑:“下去吧。” “奴婢告退。”清雪提着食盒退出寝宫。 低头看看手里的册子,一下扔到一旁的几案上:“什么时辰了?” “还没掌灯呢。”莫颜看她脸色不好:“娘娘,传膳么?” “不想吃。”摆摆手:“我想出去走走,别跟着。” “那娘娘加件衣裳吧,风大别招了风寒。”莫颜拿过狐皮披风给她笼上:“就奴婢一人跟在后面可好?” “不必。”说完,一径出了寝宫。 夕阳的斜晖洒在甬路上,三三两两的宫女太监见到她无不匍匐行礼。只是一个人旁若无人地走着,不想说话不想去理任何人。难道只是短短半月不见就让自己这般萦之绕之,这样下去以后的岁月要怎样渡过?不动心,怎么就无法做到。他曾问自己可曾记得幼年时怎样称呼于他,一直都没有叫出口过。甚至在梦中都不敢把那三个字付诸于外,直到那天他一句娘子,却让自己再也无法心静。他是一个君王,永远也不可能与己如民间夫妇一般。天下最难为的夫妻,莫过于天家帝后夫妇。 龙瑄炙站在乾靖宫西暖阁阁楼上的窗户旁,远远看着甬路上一抹清瘦的身影在夕阳照耀下显得越发修长。莲青色的披风在依旧有些凛冽的寒风中有如那清冷的颜色一样单薄,说不出的寥落和孤寂。 一直以为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能够淡忘掉对她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只这半月以来,临幸嫔妃竟然有些虚应故事,每当赵忠来问是否赐药之时。总会不由自主想到她,自然也就毫无疑问地吩咐熬药。 只是,她若真的有孕。那接下来又当如何?是不是真的要在以后的帝王大业中,与先帝一样?母后薨逝在冷宫,这冷宫果真还要一位皇后去幽居?只要一想到她如花的笑靥在寒宫冷院中消磨殆尽,便会生出无尽寒意。 姗儿,为何这些时候你都只是给我请安后即便离去,莫非你懂了那扳指的含义?当先帝把扳指套在我手上时,一字一句告诉我:这扳指是天子身份象征。日后,若有皇子执此扳指便是嗣君身份。我从手上取下那扳指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你是未来天子生母的身份。除了你,不会有第二人会生下皇太子。姗儿,我如何待你才好? 牙箸指着膳桌一碟新样的点心,龙瑄炙尝了一口便知不是御膳房的手艺:“这是什么?” “回皇上,这是奴婢去给娘娘送候选妃嫔册子的时候娘娘命奴婢带来给万岁爷尝鲜的。叫做春饼,明日二月二龙抬头,娘娘说是取‘咬春’之意。”清雪上前答道:“春饼里一共配荤素各色小菜数样,要包在一张饼里吃。” “去的时候,皇后在做什么?”自行包了一个春饼,拿在手里慢慢吃着。 “娘娘在榻上看书。”清雪预备下净手的巾栉,没想到龙瑄炙又裹了一个拿在手里:“皇后说了些什么?” “娘娘只是问了万岁爷什么时候就寝,吩咐奴婢好生伺候。”两个人隔得又不远,怎么就是不肯见一面。方才在西暖阁阁楼上站了那么久,不就是为了看看皇后在甬路上的影子。 “嗯。”放下吃了一半的春饼,喝了两口汤:“让乌雅来伺候笔墨。” “是。”清雪答应着下去了。 龙瑄炙看着那碟春饼,一下把手边的牙箸重重顿在膳桌上。旁边侍立的赵玉吓了一大跳,谁又惹到这主子了。可是没人说了或是做了一件不得体的事啊! “万岁爷,乌昭仪来了。”片刻之后,清雪前来复命。 “嗯。”皇帝已经坐到书案前,翻看着赵希从御书房抱来的一摞奏本。 “臣妾恭请皇上圣安。”乌雅婷婷袅袅地行了个大礼。 “墨有些淡了。”指指面前的砚池,乌雅笑着起身给他研墨。看他下笔批折,有点小小的惊讶:“呀!” “怎么了?”龙瑄炙继续写着字。 “皇上的字儿怎么与皇后的字儿一样啊!”乌雅低声笑道。 “是么?”没有一丝惊诧,早就说过两人的字几乎出自一人笔下。她的字丝毫不带女气的。 乌雅看他脸色不对,又不知道是谁惹到这位主子了。算了,言多必失还是不多说话了。又不是皇后跟前,说什么都是无碍的。不过这两天看皇后也有点不对,神色间都是淡淡的。 专注看着手里的奏本:“茶!” 乌雅赶紧端着沏好的碧螺春过来,小心翼翼放到他手边。顺手端起来抿了一口:“朕有些乏了,你先退下。” “是。”带着一些失望,乌雅福了一福退出寝殿。 一下将手里的茶盏重重掼在地上摔得粉碎,碎片和茶水溅得满地都是。“万岁爷。”赵希等人听到动静,赶紧过来乌压压跪了一地。 “失手掼在地上,收拾了吧。”龙瑄炙摆摆手,拿着没批完的奏本进了暖阁。 “希公公,再这么下去可得让人吓死。”清雪收拾完地上的碎片跟赵希一同退出来:“这一惊一乍的,都是家常便饭了。玉公公才说,我去宣乌昭仪的时候万岁爷把筷子摔在桌上。这会子有掼了茶盏,不知道明儿是不是把咱们拿来撒气。” “有个人必然能解,只是谁也没法子请得动。”赵希皱着眉。 “皇后?!”清雪一怔,赵希默然。 “那咱们就去把皇后请来不就得了。”赵玉语不惊人誓不休:“省得这么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我就是时刻担心脑袋在腔子上长得不稳。” 赵希低头想了想:“只怕请了来,咱们日子更难过了。” “明儿皇后在永福宫选宫嫔,事毕定来回禀皇上,先瞧瞧再说。”清雪为难地看着他们:“若是长此以往,这差事可就难当了。” “你就别叨叨了,好歹你到了年岁还能出宫。我们俩可就要倒霉了。”赵希和赵玉两个人对望了一眼,低头无语。 第二章 独承恩宠 19 清雪奉了皇帝口谕早早来到永福宫这座专门选妃的穿堂宫殿,皇后已经由赵初和莫颜榛遐陪着到了殿外。 春寒料峭,皇后穿了件貂毛镶边的嫩绿长裙,解下的莲青色披风莫颜还拿在手上。“奴婢给娘娘请安。”清雪行了个万福。 “这时候怎么过来了?”语气和脸上的笑意一样淡淡的,似乎有些倦怠。 “万岁爷吩咐奴婢过来侍奉娘娘。”清雪看着小太监们笼起熏笼,又将乐晖盈素日喜欢的兰锭御香放进一旁的博山炉。 坐在御案的宝座上一页页翻看着名册,薄施粉黛的乐晖盈脸色如常。 “娘娘,时辰到了。”坤仪宫太监总管赵初躬身进来:“诸位宫嫔已在殿外候选。” “宣。”抬起头,眉目之间的威仪让清雪陡生敬畏。 一行五个少女并排进了大殿:“奴婢们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都平身吧。”清亮的目光将每个人都招呼到,没有遗漏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和细节。这次候选的女子本该和徐沁他们一起入宫的,皆因为去年年岁尚幼故而改在今年再次待选。这么多的花季女子充斥**,只怕他会应接不暇。 昨晚,乌雅不知怎么得罪了他。待了一顿饭的功夫就回了寝宫,早间请安的时候眼圈都是红的。又不好细问,彼此都还年轻怎么去问房帷中事。那位爷出了名的喜怒无常,天知道又是哪里不顺心把邪火发到乌雅身上。 “柳心是哪一位?”册子第二页上的一个名字引起了注意,与自己和乌雅同岁。出身也不算太低。 “奴婢在。”第二行进来的,排在第三位的女子屈膝跪下。 “抬起头让本宫看看。”放下册子,仔细打量了一番:“好生灵秀,留下了。” “奴婢谢娘娘。”柳心叩了个头,一直不敢直愣愣去看上面的皇后。趁着谢恩的一瞬,这才敢看向皇后。看上去和自己年纪不相上下的皇后,竟然有着这样夺人秀色的容颜。 “即日起,不是奴婢了。赐封为正五品的才人。”乐晖盈顺势勾了两个名字:“这二位封为宝林,与柳才人一起住在万****。” “臣妾等谢皇后隆恩。”三个妙龄少女拜伏在地。 候选的人不是太多,一列列看完也到了午膳时分。有些吃不消了,这种事不仅仅劳神更加劳心。 “余下的,各赏衣料两匹回家去吧。”这个地方的女人太多了,以后还会有更多的进来。一次进来太多,自己实在招架不住。 “是。”有些人做过一朝选在君王侧,六宫粉黛无颜色的美梦。但是对于更多的人来说,回家未尝不是最好的一件事。 “清雪,晚膳后本宫去乾靖宫向皇上回奏今日之事。”出了永福宫没有坐轿,走在回宫的路上乐晖盈忽然说道。 “是。”皇后从不爱在这几人面前打官腔,初听之下很有些不习惯本宫这两个字。 “娘娘,奴婢传轿吧?”赵初也看出不对劲,赶紧凑上来说道。 “嗯。”点点头,心里如同一团乱麻:“让赵忠来见本宫。” “是,奴婢就去传。”赵初答应着下去了。 清雪跟着一起把皇后送到坤仪宫后,转身回乾靖宫去了。 赵忠已经候在殿外:“奴婢参见娘娘。” “进去说话。”也不急着吩咐,任由莫颜服侍着换了轻便的常服方才在侧殿坐下:“这是今儿新选进来的三位宫嫔,晚间用膳时候本宫要看见她们的绿头签。” “是。”赵忠接过榛遐手中的新晋宫嫔名册:“回娘娘的话,可是一位才人两位宝林?” “嗯。”乐晖盈浅浅喝了一口建莲汤:“这几日,隐约听见有人说敬事房居然弄丢了那两位婕妤的绿头签,可有这事?” “这?!”赵忠跪在当下:“奴婢已经彻查过了,这件事都是那几个小杀才不用心,弄丢了赵婕妤和孙婕妤的头签。” “不要再有这样的事,这种事可大可小。论下来都是**妃嫔,都是主子。弄丢绿头签,传出去好听?”语气不重,话却不好听:“你是敬事房总管,和赵希两个是内监首领。也是知道老规矩的人,若是为了些许小事丢了三四辈子的老脸可就是说不过去了。” “奴婢知道,娘娘息怒。”赵忠暗暗擦了把汗,谁说皇后好伺候的。这话说得叫人站不住脚,好歹顾全脸面没把事情抖搂出来。 “好了,下去吧。” “奴婢告退。”赵忠后退着退了出去,莫颜跟着出来将一张银票递给他:“娘娘知道不干您的事,这么说是为了堵一些人的嘴。您要看好那几个,别再惹事了。” “哎!”赵忠叹了口气:“一个人打了二十板子,还在养伤呢。” 莫颜点头:“得空我回娘娘,您好走。” “嗯,有什么事儿先知会一声啊!”赵忠叮嘱道。 莫颜答应着去了,赵忠叹了口气:毕竟如皇后这样的人不多,肯体恤下人不与他们为难,有什么话点到为止。若还是舒贵妃主事,只怕一顿板子就落在身上了。这件事是有人暗地里捣了鬼,要不谁敢把两个婕妤的头签弄丢。以为腔子上的脑袋是长得好玩的,丢了一个还能长出另外一个出来。 “臣妾参见皇上。”晚膳过后,乐晖盈果然出现在乾靖宫东暖阁。 专注地看着手里的奏本,头也不抬:“起来吧。” “这是今日新选三位宫嫔的绿头签。”把装有新制头签的托盘放到书案上,自己倒退了一步:“臣妾不敢造次,只是暂时赐封为才人和宝林。待皇上临幸后,再行封赏新的封号。” “嗯。”蘸了蘸笔:“才人和宝林俱是正五品,新选进来有这样的封号不低了。” “皇上若无吩咐,臣妾告退。” “茶。”笔端敲了敲手边的茶盏,空空作响。这赵希他们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偌大的东暖阁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去给他沏茶。“皇上用茶。” 接过茶盏喝了一口,隔着氤氲的茶雾打量着她:怎么又瘦了?竟然有些弱不胜衣了,这么件冬衣笼在身上伶俐的可怜。“研磨,淡了些。” “是。”往砚池里添了点水,慢慢研着墨心反而静了下来。总是这样,只要闻到这股熟悉的沉水香就会莫名安心。 一时反而无话,灯下两人的影子铺在满地金砖上。“昨儿乌昭仪君前失仪惹恼了皇上?”良久,乐晖盈打破了沉默。 “不曾。”批折的手顿了一下,一滴墨汁险些滴在折子上。不知道是谁惹恼了人还不自知。 “哦。”好端端发什么火,砸了茶盏还撵人。 “她跟你说什么了?”“早间看她眼圈红红的,臣妾问她怎么了。”别人红着眼还有自己看得到,自己红眼却没人看到。 放下笔喝了口茶,青玉般的脸颊上几乎可以看见隐隐的血丝。明明离开坤仪宫的时候是红润的脸色,这才多久就这样了?“站得那么远,几天不见就生疏成这样?” “怕挡了皇上的亮。”无奈只好走得近些。 不过往前挪动了两步就被他一把抱在怀里,那双手环在腰上:“怎么瘦成这样?那些人都是怎么当的差!” “皇上!”一声惊呼还在口里,就被他牢牢擭住双唇用力地吸吮。 原来自己如此想她,多少次想要把这温软的娇躯搂在自己怀里,可是又无数次地控制住自己的冲动不去想她,每次她来请安都是爱理不理的敷衍过去。眼看她走出寝宫,只是担心她会回头看一眼。那样便再也放不下。 “今晚侍寝。”把她压在书案上,熟稔地解着她衣裙的系带:“不许回去。” 他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一般,一次次把自己带向颤栗的巅峰。不肯放开他的手,始终紧紧搂着自己,似乎要把自己嵌入他的身体方才罢休。燃烧的火焰在身体的每一处蔓延着,感受他炙热的****。 直到三更过后,方才把自己搂在怀里沉沉睡去。沉稳的心跳在耳边响起,是不是对待每一个侍寝的嫔妃都是这样忘情。既然这样,为什么要赐药?无数的疑窦夹杂着疲倦袭来,终于枕着他的手臂昏昏睡去。 第二章 独承恩宠 20 “你要朕说你几次!”赵希垂着头,聆听着来自头顶上方刻意压低地斥责:“不要那么大嗓门,朕又不是聋子!” “奴婢疏忽了。”出了低头认错还能说什么,主子已经不早了:“万岁爷,龙辇候在殿外。” “哼!”冷冷哼了一声,自己系着玉带出去。赵希拭了把汗:只要里面还睡着皇后,就是跟蚊子一样哼哼都是天大的声响。不过这总比一语不发地砸东西甩脸子好,至少这能说明是自己不小心触到哪个霉头了。 “清雪,今儿可千万别让皇后回宫了。”临出门,赵希抓着还有些浑浑噩噩的清雪:“要不咱们今儿全得玩完。” “知道了,说什么也要把娘娘留在这儿。”清雪马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下清醒过来。 悄悄钻进暖阁看了两遍,皇后还都睡得沉沉的。看来昨晚那位爷把人折腾得够呛,有时候在偏殿宠幸嫔妃。总是起身前就看见那些娘娘们已经起来伺候梳洗了,也没见万岁爷骂过希公公。 下了早朝的皇帝,快步回到寝宫。榻上绣帏低垂,一双凤履还放在脚踏上。嘴角微微一勾,掀开了帏帐床上的人刚好睁开眼:“什么时候了,还在睡!” “啊!”看他一身朝服装扮:“皇上还没早朝去?”一下坐起来。 “朕都下朝了。”坐在榻旁:“近晌午了。” 低下头看看自己,只穿了一件兜衣拥坐在被子里。“怕朕看见?”皇帝抓过手边的寝衣给她披上:“又不是没瞧过。” “还是让清雪来伺候臣妾盥洗吧。”他要是继续待在这里,就不用起床了。那双眼睛仿佛生了根,盯着自己不放。 龙瑄炙笑了两声:“清雪,伺候皇后起身。”说完,起身去了偏殿更衣。 清雪捧着莫颜从坤仪宫拿来的衣裳进来:“娘娘醒了?” “都这时候了,怎么不叫我起来?”乐晖盈嗔道。 清雪看看后面,确信无人:“若是叫醒娘娘,万岁爷回来就没好脸了。”一面说话,一面帮她换了常服:“担心娘娘用不惯这儿的温火膳,皇上命人把娘娘那边的云嫫嫫传到这边御膳房来预备的午膳。” “前儿,乌昭仪是怎么惹恼了皇上?”依旧有些迟疑,他的脾气怎么就这么难以捉摸。 清雪给她梳着头:“奴婢不知是为了什么,看昭仪的模样也不像是惹恼了皇上的。昭仪告退以后,万岁爷便把茶盏掼在地上了。”唉,说到底就因为那天夜里在这儿的人不是您。要是您,那只先朝遗下的名瓷也不至于寿终正寝了。 “娘娘看梳成这样可以么?”给她挽了个随常的发髻,很少伺候女主梳妆也就手生了。 “挺好的。”起身整整衣袂:“若是皇上换好了衣裳,就吩咐传膳吧。” “是。”清雪答应着下去。 片刻之后,金龙膳桌上便排满了香气扑鼻的数样精致肴馔。龙瑄炙举着牙箸夹起一块玉兰片放进嘴里,这样的滋味不是时时能够吃到的。身边的女人只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面前的碧梗米粥,偶尔吃一点开胃的小菜。 “还是每天这样吃一点?”怪道瘦成这样,还好昨晚不觉得某些地方也清减了。 “也不是,只是觉着清粥开胃。”看他一脸奇怪的神色:“饿极了,只想吃粥。” “想着是该饿坏了。”左右无人,赵希他们也是离得远远的。说话就没什么顾忌,明显的意有所指。 看他那副模样,直想啐他一口。想了想,举箸夹起一块燕窝卷慢慢咀嚼起来:“皇上今日没有午朝?” “没有。”一上午就把所有的事情全部分派完毕,不想再有任何事情打扰这一天。权当做这一日是意外之喜。 “哦。”倒是有些意外,他居然不用去忙那些事。总不会是为着自己在这儿,连政务大事都放下了吧:“皇上既无事,便好好歇息一天。臣妾也该回宫去了。” 龙瑄炙的脸顿时撂了下来,牙箸一下摔在桌上重重一响。守在帘外的赵希和清雪吓了一大跳:皇后不是在这儿么,怎么会又发起脾气来了。 “你昨儿拿来的头签呢?”瓮着声音恨恨道:“不是说刚选来的才人不错么,晚间侍寝就是。” 乐晖盈迎上他冷冰冰的眸子:“臣妾命人去告知柳才人。” “不必,把她宣到你那儿。你细细教她怎么侍寝!”拂袖而起,背对着她:“你下去!” “臣妾告退。”我教她,我教她什么!?把自己的男人拱手给她,还要教给她怎么去取悦迎合他。说完,福了一福退出了东暖阁。 “娘娘,万岁爷来了。”午膳时分,刚刚拿起牙箸准备用膳。莫颜快步进了偏殿:“您快瞧瞧去,皇上脸色不好。” 百思不得其解,赶紧放下手里的碗箸迎了出去:“臣妾参见皇上。” ‘哼!’冷笑了一声,龙瑄炙径自进了寝殿。清雪和赵希不敢跟进去,只好退在一旁。两个人的神色都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这是怎么回事?早间柳才人来回话的时候,还没说什么异状的。 “皇上用茶。”用小托盘端了盏刚沏的清茶过来放到他手边:“出了什么事,皇上动了大气。” “朕让你好好教柳才人,你是怎么教的?”瞥了她一眼,端起茶抿了一口重重搁在几上。 “臣妾不知哪里错了,请皇上告诉臣妾。下次臣妾小心规避就是。”侍立在一旁,那张盛怒的脸写满了不知从哪儿惹来的闲气。 “规避,规避什么?你教她的时候说了些什么,见了朕跟见了鬼似地,你已经算是一个了还要有样学样教出第二个来?”躲着我,躲得了一时能躲过一辈子去? “是。”只怕教她处处如徐沁那样,我也不会。 “是什么?”处处躲着我,你还有理了。 谁弄得他跟个孩子似地,受了气这样找人泄气。要是被人知道皇帝这样使性子,颜面何存:“臣妾知错,请皇上责罚。” “责罚,你要朕怎么责罚你?”直直看着她,那张脸上还是跟平时一样。你能不能或喜或忧表露出来。 “皇上如能熄了盛怒,怎样责罚臣妾都愿领。”跪在当下,看这样子消气不容易。 “不是还有两个新选的宝林么,你好好的教她们。今晚朕会传她们侍寝。”看了她一眼:“要是还跟昨晚上一样,你自己看着办。” “是。”低头答应了,半晌都没听声响。回头一看,只留下殿外一抹明黄的身影。 第二章 独承恩宠 21 “听说皇上对皇后大发脾气?”舒贵妃端着一盏燕窝粥慢慢吃着。 “可不是,说是柳才人见了皇上避之不及全是皇后教的。”徐沁喝着茶:“皇后满打算新选进来几个才人宝林的,也好分了别人的宠。谁知道这回自己落了不是,把皇上气得脸都变了。” 舒贵妃抿嘴一笑:“这原怨不得皇后,新晋的宫嫔都还小哪知道怎么伺候皇上。”转脸看着徐沁:“倒是妹妹好,皇恩浩荡的。看这样啊,就该高升了。” “全仗着姐姐照料,不止是皇恩浩荡也是姐姐福荫恩佑。”这话让徐沁心花怒放起来,再往上就是妃位了。妃子就是一宫主位,也就可以不用和她住在一座宫院里更不用说是住在偏殿了。 “我这儿算得上什么,你还是要多亲近皇后。她是**之主,晋升妃位皇上也要听她的。”舒贵妃有心看着她跟皇后闹得水火不容,只是不要把自己牵扯在内。必要的时候踩上一脚就好了。 “是,我知道了。”徐沁点头,这倒是至理。有的时候是该去中宫多走走。 已经过了辰正还没听见寝殿里有动静,莫颜有些奇怪。平日到了这时候,皇后早就起来用早膳了。怕有什么不妥赶紧撩起暖阁里的绣帏进去,乐晖盈倚在枕上脸颊潮红。 “小姐,怎么了?”忙忙过去,用手探探额头:“额上这么烫?” “昏昏沉沉的,头晕得紧。”蜷紧了被子:“浑身寒浸浸的。” “我让赵初传太医去。”莫颜转过身:“榛遐,端盆热水进来。” “不要传来,又要吃药了。”皱着眉,一脸的不耐烦。 “还不愿吃药呢,都病了。”榛遐端着水进来:“小姐先喝口水,看能不能发汗。” 片刻之后,赵初领着何蔺进来:“回娘娘,何太医来给娘娘请脉。” “臣何蔺给娘娘请安。”何蔺跪在帘外,恭敬地磕了个头。 榛遐放下床帏:“何太医,可以请脉了。” 何蔺坐在帐外的小凳子上,小心翼翼地给她把脉。少顷起身走到外面:“娘娘偶感风寒没什么大碍,好好歇两天吃两贴药就可大安了。” “请太医开方子吧。”赵初想了想:“奴婢跟您去熬药去。” “好。”何蔺到了殿外开方子。 龙瑄炙刚下朝就听赵希说皇后病了:“怎么回事?” “太医给娘娘请了脉,说是偶然风寒。”赵希已经听赵初说了来龙去脉:“娘娘吃了药,已然睡下了。” “凌恪看过方子不曾?”凌恪是太医院院正,又和乐文翰关系甚笃。乐晖盈几乎从小稍有不好,几乎都是凌恪把脉开药。 “奴婢马上去请凌太医。”赵希转身就走。 “让他去给皇后看看,不必过来。”停了停:“让娴妃来伺候午膳。” 赵希答应着退了出去。龙瑄炙看着何蔺写下的脉案,半晌不语。 “参见皇上。”入夜,莫颜榛遐刚给乐晖盈换下汗湿的寝衣。龙瑄炙已经大步进来:“皇后呢?” “娘娘刚吃了药,在暖阁里。”话音没落,皇帝已经进了暖阁。 发过汗,浑身无力的乐晖盈靠在贵妃榻上昏昏欲睡。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覆上额头,睁开眼龙瑄炙低头看着她:“醒了?好些了?” “皇上。”支撑着起来,被他按在榻上:“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朕从贵妃那儿出来,顺道过来看看你。”明显的口不对心,在一边坐下:“吃过药了?” “刚吃过,已经好多了。”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想一些事了,在药力的作用下昏昏睡去。 略显急促的鼻息伴随着不太安稳的睡颜,脸上的潮红已经退了下去。抚摸她细腻的双颊,龙瑄炙叹了口气。旋即覆上她有些干裂的双唇,如蝶儿戏水般描绘着她的唇形,灵巧的舌尖轻轻撬开她的牙关与她的唇舌纠缠不休。 “好生伺候皇后,再有这样朕可不饶你们。”出了暖阁,龙瑄炙看着赵初和莫颜榛遐:“看着她好好吃药。” “是。”三个人跪在地上答应着。 扭头看了微掩着寝殿门一眼,转身走了。莫颜跟榛遐对看了一眼,待他走远三人方才起身:“初公公,方才你拉着希公公都说了什么。” “还能说什么,希公公说皇上这几天都耷拉着脸。今儿在外朝,把几个部院大人狠狠斥责了一顿。乾靖宫当差的,从他而下都吓得惶惶不可终日。”赵初侧脸看了寝殿一眼:“说让咱们几个劝劝娘娘,别再和皇上致气了。” “什么时候致气了?”榛遐看看莫颜:“娘娘好些时候都没去皇上那边了,就是那天皇上午膳时候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莫颜低着头想了想:“咱们还是小心的当差吧,要是娘娘再不好起来。只怕也跟希公公他们一样了。” “莫颜。”寝殿内传出乐晖盈的声音。 “诶,来了。”答应了一声,莫颜赶紧进去。 乐晖盈披着外衣坐起来:“皇上什么时候走的?” “刚走,还吩咐好生看着娘娘吃药的。”莫颜倒了盅白水过来:“娘娘喝口水,只怕是想着您还要睡会儿的。” 喝了两口水,乐晖盈看着她:“我是不是错了?” “什么错了!”莫颜一怔:“娘娘说的是什么?” 叹了口气:“明儿午膳的时候,去皇上那儿。” “是。”这是唱的哪一出,怎么又想到要去皇上那儿了。 “万岁爷,皇后过来了。”赵希进了书房,龙瑄炙刚用过午膳在看奏本。 “进来。”有点意外,昨晚上不理不睬的怎么这时候跑过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 “嗯。”看了她一眼:“起来吧。” 捋了捋衣带,退到一边:“臣妾来跟皇上请罪。” “什么?”放下笔,又在搞什么。 “臣妾不该妄揣圣意,以为皇上……”下面的话有些说不下去,该怎么说是自己不该把别的女人推出来还是自己有意无意违了他的心思。 龙瑄炙看着奏本,嘴角不露痕迹地翘了翘:这是开窍了?“以为什么?” “臣妾知错,皇上恕罪。” “你不说明白,朕怎么知道你哪里不妥当了。”忍住笑,这话看你怎么说出来。 咬咬牙:“臣妾不该在皇上不高兴的时候,将人推到皇上身边。”顿了顿:“臣妾处事欠妥,皇上恕罪。” “病刚好,非要把自己再折磨病了才安心?”看她病恹恹的却执拗地跪在面前,走过去原打算拉起来。只是这一拉一放之间却把她搂进怀里:“不怪你,是我不好。”身子轻飘飘的,好容易调理好的身子只怕这一病就打回原样去了。 再不能这样下去,总是对她放不下是要出事的。这样就会无形之中默许很多事情,也就会在一些事情上给了很多人有机可乘的机会。 “皇上。”怀里的女人小小挣扎着:“臣妾喘不过气来了。” 这才略松了松手:“早上吃过药不曾?” “吃了。”皱着眉:“皇上又让凌院正拟了方子?” “你怎么知道的?”这也能吃出来? 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除了院正,没人会开这么苦的药。” “他开的药讲究君臣配伍是非常有用的,便是难吃也好得快些。”抚摸着她的秀发:“知道是给你开的方子,还不用心?” 乐晖盈眉头拧得更紧,这下父亲不知道是不可能了。“不许皱眉!”手指抚平了她的眉头:“正好有事与你商议。” 第二章 独承恩宠 22 不会又是选立妃嫔的事情吧,刚完结的事情再翻出来还让不让人活了。龙瑄炙看着她一脸郁郁的样子,笑起来:“只是咱们两人的事情,跟第三人无干。”停了一下:“想了很久,朕跟你不如住到一起去,或者说朕常住坤仪宫去。这儿依旧是朕的寝宫,不过少住一些时日。” “皇上常住坤仪宫?”又提这个,为了过年的事儿至今还在背后议论呢。 “没有人说帝后不能同住的。”龙瑄炙淡淡一笑。 “妨碍陛下临幸妃嫔,不妥。”你不会是打算在坤仪宫单辟出一个侧殿给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吧?这宫里床榻多,已经不计较了。即便是坤仪宫位子再大,也没打算再加一张床给人。 “朕要是想见她们会去她们那儿,没有妨碍不妨碍的。”女人,跟你在一起我很难再想起别人来。 “皇上能容臣妾想想么?”还没有找到很适当的理由来拒绝你。 “朕给你一天的时间,明天午膳你来告诉朕你的决定。”想要把我拒之门外,基本是没有理由了。为了将来不至于后悔,我会珍惜跟你在一起的每时每刻。到了那时候即便不舍,好歹有一堆记忆容许我在以后岁月里去回忆去重温。 “臣妾告退。”起身想走,可是他的手紧紧环在一起丝毫动弹不得。 “嗯。”不想放手,不过不担心。以后的每一天都会看到她了。 整了整衣袂,微微一福退出了御书房。 “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回宫换了件衣裳,估摸着皇太后午休起身便到了奉慈宫。 “身子大安了?”皇太后看她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很是担心:“快坐下,又瘦了。” “已经大好了,有劳母后惦记着。”在皇太后下首坐了:“小厨房新做了几样点心,带来给母后尝尝。” 皇太后午休起来正要这东西消磨时光,婆媳两个便在窗下的圈椅上对坐着闲话家常。“前些时候和皇上别扭了?”皇太后吃着软糯的枣泥山药糕笑问道。 “嗯。”皇宫里没有秘密,鸡毛蒜皮大的事情可以闹得天大:“总是臣妾不好。” “不会全是,只是一定有不是。”皇太后看她一副郁积在胸的样子:“我也从你这时候过来,从来这夫妻间的事儿啊就不是谁对谁错一句话说清楚的。不是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么!” “母后,臣妾有件事想跟母后讨个主意。”纵然是皇帝与太后之间不过如此,可这太后是皇帝名义上的母亲,是**位份最高的人。加之皇太**闱中生活多年,多少事在心里眼前经过。问她一定没错。 “说吧。”皇太后是这**最寂寞的人,长夜寂寂只有那永远不曾断的滴漏伴她渡过。皇后入宫以后,每日晨昏定省减去自己多少寂寞。 “若是臣妾与皇上同起居,可是有违祖制?”想了想,乐晖盈终于问道。 皇太后愣了愣:“倒是没听说过这件事,不过若真有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母后,臣妾担心这样会被人说成太多不堪的闲话。”实在不想担下惑主的恶名,也不想人说自己是骄妒。 “你是皇后,与皇帝是结发夫妻有什么闲话可说?即使有人说,只是一句话就能堵住她们的嘴。”皇太后一笑:“皇帝尚无皇嗣,帝后同起居是为了皇家子嗣着想。这便足够了!” “是,臣妾记下了。”乐晖盈前后想了一番:“谢母后。” “谢我什么,要真是谢我就快点怀个皇子吧。哀家的眼睛都快望酸了。”皇太后执起她的手:“你还这么年轻,又是这样的专房之宠。若再生下皇子,就什么都不愁了。” 这话听在心里却满不是滋味,专房之宠?!什么是真正的专房之宠呢?为了一己之私爱而抛弃掉江山社稷,两人只怕都不会做吧。 “你来是陪着朕用膳还是来跟朕说什么?”昨晚就已经知道她为了两人同住的事去过皇太**里,谨慎小心不肯落人口舌倒在其次。心思缜密,知道怎么去保护自己才是最主要的。即便自己与皇太后不过名义母子,仍旧知道这**之事若是被皇太后抬出祖宗旧制这顶大帽子任是谁也扛不住。想来是在皇太后那里讨得了八字真言,看上去眉目之间隐着自信。 “臣妾有事禀奏皇上。”辗转了整整****,终于定下心:“皇上昨儿和臣妾说的事,臣妾想好了。” “哦,你想好了什么?”还没开始用膳,她的想法应该不会让膳桌上的器皿遭殃。 “臣妾与皇上原是夫妻,同起居应该不会有违祖制。”坐在他的身侧,这眼睛就跟长了钩子似地盯着人不放。 龙瑄炙放下手里的东西:“听听,这不知道的还指望朕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需征得皇后同意。朕不过是要和你住在一个屋檐下,推三阻四这么久朕才算见了天日。” “皇上这么说,倒像是臣妾委屈了皇上似地。”周围的人不过是两个人身边最亲近贴身的宫女太监,说起话来少了很多顾虑。 赵希憋着笑:这话也就是皇后可以说出口,换个人只怕就是变脸变色了。 “有没有委屈朕,你还不知道?”龙瑄炙心情很好,让清雪盛了碗绿油油的碧粳米饭,就着火腿冬菇汤有滋有味地吃着。 乐晖盈从来就很看不上御膳房的手艺,看他吃得不亦乐乎很有些质疑这饭菜的味道。不过这差不多也是最后一次吃御膳房的温火膳了,晚间只怕就要在那边用晚膳了。 “娘娘,这是刚做好的玫瑰糕您尝尝。”清雪捧着一碟玫瑰糕放到乐晖盈手边。 “嗯,把万岁爷日常用的东西收拾过去。”夹起一块玫瑰糕咬了一口,是有玫瑰花瓣只是手艺差了一大截。 龙瑄炙扒了两口饭:“听见不曾,这管家婆发话了。”说完呛了一下,咳个不停。清雪不敢当着他的面笑,捂着嘴下去收拾东西。 乐晖盈走过去给他捶背,端了盏茶给他漱口:“食不言寝不语,万岁爷。” “以后日子不好过了。”龙瑄炙一下抓住她的手:“只怕要被人管着了。” “大可不必。”乐晖盈瞪了他一眼,周遭的赵希和赵玉都笑得转过身去:“万岁爷何必去过这不好过的日子呢?” “赵希,以后到了皇后那儿自朕而下全要听皇后的。”龙瑄炙一本正经地说道:“皇后掌六宫事,内宫的事一切要听凭皇后主张。” “是,奴婢这就去传皇上口谕。”赵希赶紧答应了。 “晓谕六宫,即日起朕就在皇**中起居。” “是,奴婢告退。” 第二章 独承恩宠 23 “他住到皇**中去了?”乐文翰在书房里面闭目养神,乐辉懿刚从朝中回家就迫不及待就把这一消息告诉了老父。 “是,还是赵希到敬事房去传的口谕。”乐辉懿侍立在一旁:“说是皇上即日起在皇**中起居。” “没听见莫颜她们传出这些事来,再说皇后的病前日还在服药。怎么今日就有这口谕传出来?”乐文翰一下坐起来:“皇太后那边可有人去说过?” “见到赵希,他说皇后昨儿去过太后那里。”乐辉懿在父亲目示下坐了下来:“太后想是默许了。” “嗯,有时间多在朝房转转。”乐文翰没多说什么,女儿做事不会出格。 “父亲,这是外藩进贡的礼单。”乐辉懿从袖中拿出一册礼单,但凡外藩进贡皇帝必须先把乐家的一份奉上。 “你看着办吧。”乐文翰不在乎这些小事:“我听说徐谦的妹妹在**不太安分,有意无意和皇后为难。有这事?” “隐约听过一些,只是这些事历朝历代原是免不了的。若是插手到内廷,只怕皇后面上也过去不得。”乐辉懿给父亲斟了一小杯功夫茶:“再说皇后的性子也不会容许她太嚣张。” “若是太不知趣,也就顾不得了。一个小小的充容还想做什么!”乐文翰冷笑道:“太过分,就是他们一家也不用再在朝中谋事了。” “父亲放心,我会去料理。”乐辉懿点头,妹妹就是做了皇后父亲的宠爱也没见减了分毫。 “老二回来了?”乐文翰忽然问道。 “辉樉?!”乐辉懿见过弟弟一面,他和安王的事情也知道大概了。从来就不拘泥于小节的,这些事就懒得搭理:“不是一向都在北疆的,怎么会突然回京?” “你不是见了他一面?”乐文翰慢慢喝着茶:“什么不学,竟然有龙阳之好!混账,还找到藩王头上。怎么生了这么个儿子?” 这话明显就是默许了,这么伤风败俗的事情老爷子都不发作,怎么回事?“父亲?” “丢人就在北疆好了,少给我回来惹事。”乐文翰叹了口气:“你们兄妹三个,没有一个让我省心的。” “辉樉那件事,我也说过他几句的。这种事勉强不来。”其实看得出来,弟弟和安王之间倒不是逢场作戏的。 乐文翰看了长子一眼:“你少替他辨!这事先放着,如今皇后那儿不出岔子就行了。” 乐辉懿傻眼,越是放着将来越不好说话。;老爷子于妹妹的事情上什么都好商量,别的事都不好商量:“是,我加紧盯着。” “皇后这回可是得意了,这一病啊真是因祸得福。”娴妃少有的到了舒贵妃的永寿宫,左近无人便无所顾忌地跟舒贵妃抱怨起来。 舒贵妃默然,皇帝不止是留宿而是常住坤仪宫,从来就没有这样的先例发生过。 “据说每次皇上都没有赐药。”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若是皇后有孕在**便是天大的事。 “不是没有赐药而是从不赐药。”二人虽然不睦,只是这件事上两人未免同仇敌忾起来:“而且皇上住在坤仪宫,她事先还奏知了皇太后。你我都小看了她!” 娴妃看她一脸疲惫:“如今可怎么好,这样下去咱们可就不好过了。” “不忙,那个徐充容自然会兴风作浪的。”贵妃微微一笑:“她不会就这么罢休的。” “充容位份太低,想做什么还不够。”娴妃闻言先笑道。 “只要皇后有孕,皇上必然赏赐六宫大有封赏。那时候再来也不迟。”贵妃面上带着笑,心里却是无限凄凉。谁有过这样的岁月?皇帝对哪个女人都没有这样的眷宠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小皇后后来居上。无宠到宠冠六宫,不过短短半年时间。都说君恩难测,对她而言却是君恩似海了。 娴妃看她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你先别得意,这个徐充容可不是省油的灯。只怕将来你我也不是她的对手,也不怕有什么不还有你这贵妃和那位皇后在前面挡着么。等你们都败了,我后来居上也未可知。 “素日皇上也是批本到这时候?”总是看他无所事事的样子,这才住过来的第二天怎么到了三更还在忙。 “娘娘,皇上有时批本只怕比这还晚。”清雪端着托盘要进坤仪宫西暖阁的小书房,乐晖盈拦住了:“我去吧,你们不用守着了。” “只怕不妥吧,娘娘?”清雪为难地看着她。“不妨事。”乐晖盈笑笑,转身进了暖阁。想起大总管赵希的话,凡有什么听皇后的准没错。即使出了事,有皇后说话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清雪便掩上寝宫的大门退了出去。 书案上垒着满满一桌的奏本和各色书籍,灯下龙瑄炙专心致志看着手里的奏本。“皇后睡了?”在砚池里蘸了蘸笔。 “万岁爷不歇着,臣妾哪敢就寝。”微笑着将一盏燕窝粥放到手边:“皇上只怕有些饿了,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嗯。”两碟清淡的精致点心加上一碗清粥果然是宵夜的上品:“你不吃?” “臣妾不饿。”剪了剪烛花,顺手往博山炉里面添了把沉水香:“皇上每晚批本都这么晚?” 慢慢吃着粥:“今儿事情是多了些,光是赵希傍晚拿来的折子就就有十几份。” “这么多?”乐晖盈看那一摞奏本,本想问问什么事这么急,又想起**不得干政的事情来。索性闭了嘴只是给他收拾着案上凌乱的东西,顺手将批过的奏本放到一侧。 “习惯了。”龙瑄炙吃了半碗粥和一块点心:“没朕陪着,你睡不着?”左近无人,说起话来少了许多顾忌。修长的手指在她脸颊上滑过,温腻的触感仿佛丝缎一般。 “只是想万岁爷这么忙,哪有这许多辰光来做这个。”他不老实的手已经环上了纤腰,将她揽入怀中坐下。 “这叫忙中偷闲。”淡淡的香气在鼻翼间滑过,磨蹭着她细腻肌肤:“你要是不去歇着,只怕今晚这折子又不用批了。”声音嘶哑带着丝丝****。 乐晖盈慌不迭地挣脱他的手:“好好的批折子,怎么这么多事儿?” “谁让你来招惹朕的!”“那臣妾告退。”乐晖盈用力掰开他的手:“皇上还是批折子吧。” “可是朕刚刚批完了,怎么处?”龙瑄炙调笑着起身:“原本你不来,朕就过去了。”重新将她环进臂弯里:“这寝殿里早没了人,是不是?” “三更都过了,还有什么人。”那张脸贴在耳边,口中呼出的热气吹得耳朵痒痒的。两个人在圈椅上坐了:“明儿休沐一日,咱们做什么好?” “就说呢,哪有这么多奏本看不完。敢情明儿休沐,万岁爷先把事情做完。”乐晖盈笑着合上他批完的奏本:“看天色不错,不如去放纸鸢吧。” “去西苑放纸鸢?”龙瑄炙把玩着她垂落的秀发:“你就不能想个安生些的事做。” “放纸鸢还不安生,那就去骑马了。”乐晖盈大了个哈欠,眼皮沉沉地靠在他怀里。 “骑马?!”眯缝着眼看瞌睡沉沉的她:“你还会骑马?跟谁学的?” “二哥。”口齿有些不清:“小时候把我抱在怀里学的,就像现在这样子。” 低头看了看两人的坐姿,有点恼火。还敢这样坐在别的男人怀里,不管这人是谁都不准。想要发作,怀中的女人已经进入了梦乡:“还说是陪着看折子,这才多久就睡着了。”蹭了蹭她的头顶,把她放到一边的睡榻上给她盖上薄被。 坐回书案旁,拿起放在最下面的一本奏折。颜晟写来的,竟然是关于乐家父子私藏异心的奏本。“若真是如此,朕保不住你懂么?” 龙瑄炙看着新上的折子:“赵希,让太傅来见朕。” 须臾之后,乐文翰就到了乾靖宫偏殿的御书房:“老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这儿没外人,太傅坐下说话。”书房里只有这一对君臣翁婿,龙瑄炙也没那么多的礼数计较:“这是安王给朕上的折子,太傅看看。” 乐文翰接过折子略看了看,旋即合上:“鞑靼之心不死,老臣素有耳闻。安王所奏绝非空穴来风,只是朝中轻动军马恐动摇国本。” “上次举倾国之兵征战鞑靼已经是近十年前的事了,那是领兵之人是乐文灿。”龙瑄炙隐约还记得少年时的那场战事。 “是,乐文灿是老臣的二弟。”乐文灿死在疆场已经十年了,唯一兄弟的死是乐文翰最不愿提及的事情:“后来老臣与鞑靼王约定十年之期,十年之内两国互不交兵。弹指一挥间,这十年就过去了。如今鞑靼国新主登基,想要有一番作为只怕就是从出兵开始了。” 龙瑄炙颔首:“太傅好记性,朕昨儿翻出太傅着人新修订的先帝朝实录里面所记录的正是如此。”顿了顿:“出兵之事还须斟酌,不过太傅心中可真有这为将人选?” 乐辉懿现领着兵部,乐辉慡在北疆。虽说安王也在北疆,只是这所选大将绝不会是皇帝唯一的兄弟。虽有个颜晟在兵部挂职,只是此人乃是皇帝最信任的内臣之一。为皇帝安插四处的耳目,皇帝对他的不疑忌胜过任何人。余下的几人,只怕都不到挂帅领军掌管三军的位份。这样看来,除了在两个儿子里选一个外实在没了别的选择。只是皇帝有疑忌自家父子的心病在此,若是再掌了帅印只怕就是我为鱼肉人为刀俎了。这时候退一步远比近前一步来得好:女儿在他身边,稍有不慎祸及爱女就得不偿失了。 “臣不掌兵事多年,这为将帅者必须文武兼备。稍有差池便是祸国之罪,须交六部大臣细细商议方可回奏陛下。” “嗯,朕也须琢磨些时日。先这么办吧。”什么时候你也有了退避之心了,你所顾忌的朕还是她? “老臣告退。”看他没什么异议,乐文翰躬身告退。 “不急。”龙瑄炙拦住他:“皇后很是关心太傅素日起居。” “老臣谢皇上皇后挂念,素日都还康健。”乐文翰敛容回道:“皇后性情不好,有些不到之处请皇上海涵一二。” 龙瑄炙一笑,你也知道。“太傅太仔细了,皇后贤惠得紧。” “谢皇上夸奖,臣告退。”乐文翰到底辞了出来,即使是百官之首一旦顶上国丈的名头也不是很好混的。尤其是这位爷的猜忌之心不得不提防一二。 窗外的天空阴云密布,乐晖盈坐在窗下临着大字。“娘娘,乌昭仪来了。” “哦,好些时候没看见她了。让她进来坐。”放下笔已经看见乌雅进来:“怎么了,一脸的不高兴?” “乌雅给娘娘请安。”乌雅行了个常礼。“起来说话。”乐晖盈携着她的手到软榻上并排坐了:“谁招惹你了?” 乌雅红着眼睛:“娘娘,乌雅是不是做错事了?” “你做错什么了?”乐晖盈一头雾水:“到底怎么了?” “这些时候都没看见皇上去临幸臣妾,一定是臣妾做错了什么惹得皇上不高兴才这样的。请娘娘给臣妾一个明示,臣妾也好改了才好。”早间娴妃的话在耳边回响:皇上原来那么宠幸你,时时招你侍寝。可是自打皇上住到坤仪宫去了,就再没招幸过你。是不是妹妹什么时候不小心惹恼了皇上或是惹恼了皇后,才这样的。在**最怕的就是没有圣宠,我倒还罢了,好歹还有个妤珏。你还这么年轻,这以后可怎么办呢?说这话的时候,娴妃一脸的关切:你素日跟皇后要好,不如去跟皇后讨个主意。让皇后指点一二也是好的。 乐晖盈的脸瞬间沉了下来,这事如何分对错。该怎么去跟乌雅说,错和对都不是哪一个人说了算的事情。皇宫中这么多的女人都只是为了一个男人的宠爱而活着,如今谁都看到皇后独宠中宫。可是谁又知道,皇后专宠的背后是怎样命运在等着她。父亲常说的一句话:登高必跌重。怕只怕这句话将来会落到自己身上,那时候会有谁去想想皇后究竟是做错了什么而惹恼了皇帝。 “娘娘,您就指点一下臣妾吧。”乌雅满是乞求的眼神看得乐晖盈心下不忍:“我指点你什么?你没错。” “那为什么皇上不理臣妾了?”乌雅望着她。 第二章 独承恩宠 24 “因为朕也有七情六欲,朕和谁在一起不用告诉任何人。”龙瑄炙沉着脸大步进来:“你听了谁的话来质问皇后,若是要问就该来问朕。是朕冷落了你,不是皇后。” 乌雅看他疾言厉色的样子,吓得脸色大变。一下跪在地上:“臣妾不是那个意思,臣妾……” “一个小小的昭仪来盘问中宫皇后,谁教你的规矩?”龙瑄炙道:“你哥哥礼部侍郎连这点礼数都不知道!” “皇上恕罪,这不关臣妾兄长的事。是臣妾一时糊涂,皇上饶了臣妾兄长吧。”没见过皇帝发脾气,乌雅匍匐在地不住叩头。 ‘哼!’龙瑄炙冷笑了一声,乐晖盈见状心里十分过意不去。乌雅跟她说话都是没什么避忌的,能来跟她说这些固然是有人在后面挑唆的。只是肯跟她说这些亦可见的她没拿自己当作外人看待。 “昭仪说话没想那么多,不过是小孩心性。皇上别当真,再说原是皇上的不是。”乐晖盈上前拉起乌雅:“还跟小孩子似的,有什么好好说。哭什么呢。”一面说一面给她擦眼泪。 “怎么是朕的不是!”龙瑄炙虎着脸。 叹了口气:“皇上应该均恩爱,让所有嫔妃共承雨露。”这话说出来就觉得心烦,谁让你有那么多女人。每年还有新人不断充斥**,而自己却被你推向了风口浪尖。 “你也来指责朕,好好好。你们都是好的!”龙瑄炙气得把手边的一盆刚抽出嫩剑的兰花掼在地上摔了个粉碎,随后拂袖而去。 乐晖盈看看满地的碎片和折断的花枝,转脸又看看双目红肿的乌雅:“莫颜,送昭仪回宫去。” “娘娘,我!”乌雅急于辩白却被乐晖盈止住:“回去什么也别说,皇上那儿也别担心。我替你说就是。” “昭仪,走吧。”莫颜有些不耐烦了,皇帝一旦不痛快会连累一干人,而且这事乐晖盈又不会迁怒别人,最后还得是她自己去皇帝面前转圜。最近乐晖盈总是恹恹的,只怕又是哪儿不舒服了。 乌雅看了眼乐晖盈,出了坤仪宫。乐晖盈坐在书案边,望着窗外开始下雨的天空。很久以前接到皇帝立后的诏书开始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生活在等着自己了,只是乌雅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姐妹怎么也要牵涉到这里面来。 ‘女无美恶,入室见妒’自忖自己并无这份心思,当乌雅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却恨不得一句反驳过去。话到嘴边又不得不咽了回去,他不是哪一个人的男人。他是皇帝,就注定会有很多女人在身边争奇斗艳。自己这个皇后,又能承恩多久。是,如今自己擅宠专房与他一同起居。而且生下皇子一直是他所期望的,只是若真有了身孕只怕又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到了掌灯时分,龙瑄炙依旧没有回来。赵希匆匆跑来:“娘娘,万岁爷今晚在万****柳才人那里。说是让您不用等了。” “好好伺候,别惹他发火。要不又是一干人跟着倒霉。”胡乱吃了两口就放下了,在榛遐手里漱过口:“嘱咐柳才人,千万别和上次一样。” “奴婢记下了。”赵希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娘娘,奴婢有说句话只怕冒犯了娘娘。” “说吧,知道我不计较这些的。” “娘娘,您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会被人欺负的。万岁爷不能时时处处都护着您的。”赵希低头盯着自己的脚面。 “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只是这话别再说了。**中总是以祥和宁静为上,我不能跟她们一样。”叹了口气:“容我想想再说,你先过万****去。若是找不见你,只怕又有一场气生。” “奴婢告退。”赵希倒退着出了坤仪宫。榛遐看她一脸的倦容,担心又是哪里不舒服:“娘娘,要不要传太医来看看:脸色这么差。” 乐晖盈摆摆手:“累得慌,就只想好好睡****。” 榛遐忙着吩咐人烧好热水伺候她洗浴。“娘娘,方才希公公的话挺有道理的。”轻轻给她捏着肩,榛遐低声道。 “只是我不能去和每一个人计较,比如说乌雅的性子,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在她背后说这种话的人又绝不止一个,是去跟乌雅计较还是去跟她背后的人计较?”沉在热水里,慢慢往身上浇着浸泡了花瓣的热水:“表面上一团和气,其实下面没有一个好惹的。我不过是不想去把这表面的和气散去,即使真有人挖开我也得把它捂住。若是捂不住,第一个出事的就是我。” “小姐,不要。”榛遐有点发怵:“你不能出事。” “我当然不能出事。”下意识地手抚向小腹,脸上泛起一丝莫名地微笑:“以后沐浴别用太热的水。” “怎么,水烫了么?”“不是,好了扶我起来。”乐晖盈笑笑:“太烫的水把人都泡懒了。” “嗯,我知道了。”拿过寝衣给她换上,又给她把头发放了下来:“小姐可以睡了。” “下去吧。” 一个人睡在宽敞的睡榻上,居然有些不习惯起来。那个人总会把自己揽在怀里,闻着那股淡淡的沉水香入睡。在梦里都是那种香气萦绕在自己身边。 瑄哥哥,你可知道从六岁开始我就是为了你在学一切跟你有关的事情。放着好好的小楷不学非要去写颜体,就是因为父亲说你的字是颜体;读那么多的书是怕你这状元天子有一日会嫌弃我什么也不通。我不是不会妒忌,不是不懂得如何去和那些女人争宠。而是你眼眸中的孤寂冷漠告诉我你要的是一个祥和的**,我不想你成天都去心烦尔虞我诈的妃嫔争宠。 你每次和我说起怀孕之事,我总是避而不答。我何尝不想遂了你的心愿,只是当你把那白玉扳指放到枕下的那刻开始就注定我的将来会和母后一样。瑄哥哥,我走了这么久才来到你身边。我不想这么短的时间就离了你,我怕看见你那冷漠的眼睛。从六岁开始我就想解了你的孤寂,只是真真到了你身边才知道作为一个帝王,这估计注定要伴随你一生。可是我不想你这样,你明白吗? 两滴晶莹的泪水滑落在枕边,向内转了个身。手覆上平坦的小腹:你若真是来了,我多希望你是个小公主。这样的话,我就能多留在你父皇身边一些时候,也能看着你长大了。 从御门听政开始赵希的****一直就抖个不停,几次深吸气试图让自己安静下来,可是没几下****就跟先前一样不听使唤。“希公公,你千万别这样。我都是一手的汗。”清雪不着痕迹地埋怨道。 “你看万岁爷的脸,怎么叫人不怕?”赵希悄悄往龙瑄炙那边努嘴:“早间娘娘那边有信儿没有?” 清雪摇头:“我先去抓着莫颜问了几句,说是娘娘病了还没起身呢。哪敢跟万岁爷回!” “又病了?”赵希哎了一声:“你没叫莫颜去传太医?要是万岁爷知道了,还不把积了****的脾气撒出来。” “莫颜也没说清楚,只说是娘娘不舒服。也不叫传太医,就那么懒懒的。”清雪看看里面:“还说娘娘昨夜里听了****的雨,今儿眼睛都肿了。” “咱家跟着万岁爷这么些年,只是最近才觉得皇上有了笑意。早年间总是木着一张脸看待周遭的人和事,这是为着有了娘娘的缘故。”顿了顿:“看娘娘的样子,好像总是不放心似地。也不知道娘娘在担心什么。” “茶!”皇帝声音蓦地响起,两人均吓了一跳。赵希慌不迭捧了盏新沏的狮峰龙井进去:“万岁爷,奴婢刚沏好就端了来。” “你跟清雪在外面唧唧哝哝说些什么?”隐约听见娘娘什么的,看神色只怕又出了乱子了。 “娘娘还没起身,莫颜说娘娘昨晚听了****的雨。”可不敢说眼睛肿了,要不这主子追究起来谁也担待不起。 “听了****的雨?”龙瑄炙冷冷一笑:“倒是有闲情逸致,今晚让乌雅候着。不是说朕这么久没去看她么。” 赵希心里咯噔一下:“是,奴婢这就去让乌昭仪准备。”倒退着出了乾靖宫书房,清雪等在外面:“希公公,怎么样?” “叫乌昭仪伺候。”赵希叹了口气:“你去告诉莫颜她们,赶紧传太医。要是掌灯前还没动静,我可就去咸阳宫了。”清雪点头去了。 赵希扭头看看里面,那位爷低头看着奏本倒是专心致志的样子。要是正主儿病了,只怕又是坐不住了。 乐晖盈伏在软枕上手里拿着一卷旧书慢慢翻看,榛遐端了盏燕窝粥进来:“小姐,怎么又看上书了。太医才说您是气血不归,要您好好歇着呢。” “才刚诊脉的不是凌叔叔也不是何蔺,这药我不能吃。”放下手里的书:“你让赵初去太医院要么把院正请来,要不谁也不用来了。” “嗯。”刚刚乐晖盈一下子把药全都倒掉,以为又是闹上脾气了。这会儿又是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话,真不知道这主子是怎么了。 这个太医太过面生,父亲在信里细细嘱咐过若不是凌院正或是何蔺所开的药一定不要服用,恐怕就是要出什么事情。 “娘娘万福。”清雪福了一福:“瞧您的脸色比早间好多了。” “好多了,就是乏得很。”眼瞧莫颜拿着云肩进来,任由她给自己披上:“皇上,今晚招幸的是谁?” “娘娘,希公公叫奴婢来把您的脉案拿过去。”清雪笑道:“万岁爷还没吩咐哪位娘娘侍寝呢。” “没有脉案。”乐晖盈笼好云肩:“只怕不是没有吩咐,而是你们两个压着了是不是?” “娘娘!”清雪僵在当场:“奴婢不敢。”“傻丫头,你以为皇上会不知道?”跻着鞋下了榻:“回去告诉赵希,皇上让谁伺候就去宣谁。凡事皇上自有分寸,我也不是拈酸吃醋的人。若是一味拗着皇上,出了事怎么好?” 清雪只好答应完倒退着出了殿门。赵初领着凌恪正从外面进来,清雪愣了愣:把院正请来诊脉,看气色还好的。这是怎么了?满腹疑窦也没处解答,又怕误了事情只好匆匆去了。 “老臣参见娘娘。”凌恪在珠帘外欲行大礼被莫颜扶住。 “还是坐下说话吧。”乐晖盈把方才太医拟好的方子让莫颜交给他:“还请院正先请脉,再看看这方子。”说着,把手伸出帘外。 凌恪在赵初端来的锦墩上坐下仔细给她把脉,半晌,花白的胡须有点抖动起来。乐晖盈看他略显激动地神情,心下明白大半:“院正先看看这方子。” 凌恪慢慢展开,神色顿时大变:“娘娘!” “这个人我从未见过,觉得面生便没有服药。”乐晖盈微微一笑:“方才院正所摸出的脉案,我相信只要是大夫都能摸出来。怎么他就开出这活血化瘀的方子来了?” “老臣回去彻查。”凌恪心中一凛,这人开的这方子若真被皇后服下去只怕就会出大乱子了。 “不必查,便是查到也会抵赖。”乐晖盈命莫颜撩起珠帘:“赵初,你到外面守着不许人靠近这儿。” “是。”赵初谨慎地出了侧殿。 “凌叔叔,真的是?!”乐晖盈这才低声问道。“是,老臣可以肯定是。”凌恪看着她:“老臣即刻禀明皇上。” “不要。”乐晖盈看看身边的莫颜和榛遐:“这件事能瞒得住多久?” 凌恪摇头:“瞒不住,只怕老臣不说皇上也会问起。倒不如先和皇上禀明。”这丫头在想什么,皇后有孕是天大的喜事,怎么还想百般瞒着:“老臣知道娘娘在忧心什么,只有禀明皇上才可防着后患。” “倒不是担心这个。”乐晖盈迟疑了一下:“我听说很多食物是有着相生相克的功用,劳烦您老人家替我拟一张来。” “也只有你爹爹这样古怪的老头才能生出你这样的女儿来。”左近俱是乐晖盈在家时的丫头,凌恪也就不管什么君臣大礼。再说从小就拿她当作自己女儿看待,有时候说起话来竟然比乐文翰与她说话还要随和得多。 “难道您不是看着我长大的?”乐晖盈娇娇一笑:“若不是记着您从前那些书上写的脉案和药方,只怕今儿我就吃了这药了。” 凌恪沉吟半晌:“这人若是再出现,娘娘可还能认得出他?” “莫非是说他会藏匿起来?!”乐晖盈看着他:“他是什么人能混入太医院?” “暂且不能全知,只是一时半刻恐怕是看不到他了。”凌恪起身做辞:“老臣告退,娘娘放心老臣自有主张。”走到门口却又转身:“老臣前去给皇上回奏,娘娘不要阻拦。” 乐晖盈颔首:“只是父亲那儿您别忘了。” 凌恪笑着走了。 “小姐,您怎么不早说呢?”莫颜和榛遐两人围上去:“这么大事,您还瞒着我们两个。” “我不敢肯定的。这月月信未至,先前想着后延也是有的。哪知道这么些时候了,就起了疑。偏巧今儿赵初又去请来那个不知哪儿来的太医,说我是气血不归。我越发觉得不对,才不喝药的。” “要知道是这样,打死也不能去要那个庸医来的。”榛遐低声道。 “不,这事告诉咱们以后要越发小心了。也算是给咱们敲了个警钟。”莫颜看着乐晖盈:“就是小姐说的亡羊补牢,未为晚也。” “你们多加小心就是,先别张扬出去。”揉着胀痛的额角:“真有些乏了,我睡会儿别闹我。” “是!”两人点头答应着,出去拉着门外的赵初到一边计较去了。 第二章 独承恩宠 25 龙瑄炙放下手里批完的奏本,乌雅到这时候没来定是有人有意压着这事不办的。赵希跟清雪向着她是显而易见的,宣召妃嫔都敢不遵旨这个皇帝都不如皇后管用了。 “老臣参见皇上。”凌恪满脸堆笑的也不等赵希禀报就进了乾靖宫书房:“老臣给皇上道喜!” 龙瑄炙一头雾水,太医院院正来了除了噩耗还能有喜事!“朕喜从何来?” “适才臣为皇后娘娘请脉,诊得娘娘已有月余身孕。”凌恪在下打量皇帝的神色,这么沉得住气? 龙瑄炙一怔:“什么?此话当真?” “臣岂敢欺瞒皇上,娘娘却已有月余身孕。”凌恪顿首:“只是臣还有一事启奏。” 一时间分辨不出自己是忧是喜,只是有些木然。凌恪将乐晖盈所说之事转奏给他:“幸而娘娘警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把那人找出来直接剐了。”龙瑄炙冷然道。 “皇上,臣即刻下去彻查。”凌恪愕然,剐了?!这要是真是皇子,只怕将来是异宠。只是这样看来,老乐说的话就要兑现了。 “朕要重赏你。”龙瑄炙转过神色:“赵希。” “奴婢在。”“赏凌恪上用紫貂雪貂皮各一卷,外加黄金百两。” “老臣谢皇上隆恩。”看看似乎没什么要问的:“老臣告退。” “等等。”龙瑄炙抬起头看着他:“是男是女?” 凌恪想笑还是忍住了:“回皇上,如今月份尚早还不能诊出男女。”想了想:“只怕到了三个月就能看出来了。” “嗯,你下去吧。” 赵希在旁边听着,皇后有喜了?这回好了,这主子只怕就此安心了。以后就天下太平了,不会再要战战兢兢当差了。再以后有了皇太子,皇帝就越发不会心烦了。 “去乌雅那儿。”龙瑄炙起身就往外走。 乌雅战战兢兢地立在龙瑄炙身侧,好容易不计较昨儿的事到这儿来却又是一语不发地坐着。脸色晦暗不明,不知道是谁触了他的霉头。 “皇上请用茶。”端了盏茶过去,这位主儿居然没有反应。人坐在窗下的大椅子上,一脸沉郁看着窗外漆黑的天幕。 “万岁爷。”赵希从坤仪宫过来。“嗯,怎么着?”依旧望着窗外:“她在做什么?” “已经睡下了,说是乏得慌连晚膳也没用。”赵希侍立在一旁。 “胡闹!”猛地起身:“还要怎么着才罢?”头也不回地出去,留下乌雅噙着泪站在原地。 赵希看她委屈地可怜:“昭仪,皇上不是对着您。您千万别这样,万岁爷心里烦得慌。” 乌雅泪水如滚瓜一般:“希公公,我真不是有心去问皇后那些话的。可是皇上不信我。” 皇帝走远,赵希必须追上去。可是乌雅这样子又叫人不放心:“皇上早忘了那件事了,今儿确实是万岁爷心烦。等过两日,奴婢让皇后劝劝皇上就没事了。” 出门的时候又把乌雅身边的小宫女秋水叫道身边低声嘱咐她好生看着乌雅,方才追上龙瑄炙的脚步往坤仪宫去了。 莫颜端着热水从暖阁里出来,龙瑄炙黑着脸径自往里走。要不是硬生生住了脚,几乎迎头撞了上去:“万岁爷!” 龙瑄炙也不搭理,大步进了暖阁‘砰’地一声关上门。莫颜愣在当下,赵希推了她一把:“莫颜,娘娘呢?” “让榛遐折腾起来吃了点东西。”指指手边的水盆:“这不,又睡下了。”想起皇帝方才的神情:“万岁爷怎么了,动那么大气?” 赵希撇嘴:“进去就好了,动再大的气也消了。” “未必,娘娘都没心思说话。”莫颜看这情形似乎不妙。 赵希拉着她出去:“得了,咱们还是躲远些,要不等会儿又该咱们躲不掉了。” 卧榻上绣帐半张乐晖盈向内侧卧,一床杏子红的织锦绣被捂了个严严实实。龙瑄炙坐到榻边拢拢她散在脑后的秀发,手刚摸上细腻的脸颊就觉得湿乎乎的。一下扳过她的脸:“好好的哭什么?” 对上她红肿的眸子心下一颤,修长的手指滑过湿润的眼角:“怎么了?” “没有,谁哭了。”强笑着坐起身:“什么时辰了,万岁爷还不回去歇着。” “朕回宫来歇着,要不你叫朕去哪儿?”一下搂住她,把脸埋在她的头发里:“我们有自己的孩子了。” “或许是个皇子吧。”缓缓说出心中最深的恐惧:“皇上说中宫嫡出是皇子承嗣最尊贵的身份,这回怕是应验了皇上的话了。” “朕要她是个公主。”终于知道自己自从凌恪走后的木然出自何处。 “已经有了两个小公主,该换换了。”声音变得轻快起来,至少他会说希望是个公主:“是个皇子,会有姐姐们带着他到处走到处玩。” 搂着她的手越发紧了,仿佛只要一松手她就会离开然后不复相见:“难道公主就没人带着她四处走,就是你也不会放着她不搭理。” 抬头望着他黝黑的眸子:“咱们都别争了,如皇上所说这是我们自己的孩子。凭他是男是女不都是咱们的宝贝?” “都是咱们的宝贝?!”龙瑄炙在她清澈的眼神前变得缩瑟起来。不论面对怎样的朝局都不曾有过这样的胆怯,可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却让自己几乎不敢看她:“那是一定的,不说别的就是嫡出这一条就足够他受尽人间恩宠。” 纤长的十指握住龙瑄炙的手:“皇上,您这个位子真有那么好么?” “什么话!”龙瑄炙反握住她的手:“九五之尊的天子,怎么不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个位子这么高,只怕是高处不胜寒。”看了眼面前的男人:“就好像爬山一样,一旦登上了山顶回头时发现身后空无一人。站在万山之巅,受万民所仰视。可是其中滋味也只有皇上自己清楚。” 龙瑄炙笑得有些僵硬:“受万民所仰视是一个天子该有的尊贵,作为一个君王若是臣民不能臣服于你,这个皇帝做得还有什么意趣?” “皇上,将来这孩子也要如此?”心里万般不忍,将来有谁能解了这孩子的孤苦。 “只要是皇子,便是上天命定。”松开她的手,龙瑄炙淡淡一笑:“这可是旁人意想不到的福气。” “臣妾替皇子谢主隆恩。”乐晖盈穿鞋下榻盈盈下拜。 “你谢朕做什么!”那张脸明明写着不情愿,却要用异常欢欣的喜悦来掩饰这种不情愿:“朕说过,皇后之子为皇嗣是祖宗旧制。”俯身拉起她:“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好好将养身子是正经。” 乐晖盈直愣愣看了他半晌:“皇上,答应臣妾一件事好么?” “说。”“善待这个孩子。” “你以为什么,朕会不爱护他?” “不,皇上会待他很好。只是他毕竟是个孩子,难免会有些孩子气。不要磨灭了他的孩子气才好。” “朕答应你。” “谢皇上。” 深夜寂寂,太尉府的内书房灯烛摇摇。乐文翰定定坐在书案前,凌恪掌灯前来家告知女儿有孕的消息。于别人看来这是一件泼天喜事:女儿为皇后真是宠冠六宫的当口,又有了身孕。偏偏皇帝尚无子嗣,倘或生下皇子便是皇太子。这是别人意想不到的恩宠,可是乐文翰真的从心底排斥这件事。先朝旧事一件件涌到眼前,当今皇帝的母家怎样败落,先皇后怎样薨逝都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 “乐大人,本宫请你来有件大事相托。”雍容华贵的穆皇后趁皇帝秋狝之际将乐文翰请到坤仪宫正殿。 “皇后有事尽管吩咐,大事相托微臣是不敢当。”乐文翰自忖皇后一家高门贵第,怎会把重要事情交给自己这个刚进京不久的疆臣。 穆皇后遣退从人,偌大宫殿内只有一名贴身宫女侍奉茶水。“本宫知道乐大人一片忠心辅佐皇上,皇上也素常说起大人忠贞之心。想来大人也看到了,本宫外家如今炙手可热之势人所不及。只是,这能有多久就不是本宫一介女流所能预料的。”穆皇后雍容大度的笑若许年后依旧记忆犹新:“皇上膝下皇子四人,如今皇贵妃苏氏也有了四月身孕。凌太医诊脉确系皇子无疑,这是国本大事便是本宫也不得有何异议。” “皇后母仪天下,体慰圣心乃是万民之福。”拭了把汗,皇后这话叫人无从揣摩。 穆皇后笑着让宫女倒了盏茶过来:“民间也有母亲护卫儿子之心,本宫虽为皇后这心思也是一样的。皇太子是本宫独子素来疼爱如珍,如今也到了进学的年纪。听说乐大人诗书礼仪极好,皇上也是常常赞不绝口。本宫有意向皇上保荐大人为太子太保位兼太子太傅,替本宫守护住太子之位。不知乐大人可愿意?” “皇后抬爱,臣惶恐之至。臣才疏学浅,只恐误了太子学业。”乐文翰匍匐在地。 “乐大人,老父与大人旧交。还请大人不要推辞才是。”皇后微微一福:“本宫绝无半点异心,大人勿疑。如今全天下盛传我穆家有易主之心,大人请想:皇上天下之主,我为皇后。我子为嗣君将来登基九五,我便是以天下养的的皇太后。万年以后配享后嗣历代祭祀,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若是我父或我兄为帝,岂有公主配享太庙的?” “皇后所言甚是。”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皇后便不可小觑。 “皇上不是庸主,只是被人蒙蔽难免不做此想。而我家又权势太过,也不免让人作此猜想。”皇后在位上坐下,微微一叹:“真若有事,我是不怕的。只是皇子年幼,失却生母庇佑在**是要受人欺负的。我不在乎别的,只是不愿看着太子出事。思来想去这许多时日,也唯有托付给乐大人才是上策。” “臣深恐有负皇后所托,皇太子有任何闪失微臣万死莫赎。”乐文翰看着忧思满面的皇后:“臣蒙皇上皇后信任,以太子相托付。敢不殚精竭虑护卫太子?” 那时的自己还只是从一个外任疆臣调入京师,朝中没有人是不行的。能有皇后全家的保举,对于自己是有百益而无一害的。况且若真是保定了太子,将来太子登基身为太子太傅便是当朝首辅,位领三公是百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人所不及。 可是接下来的雷霆巨变也是自己所没有料到的,先前还是六宫之主的皇后****之间被贬入冷宫直至薨逝。炙手可热势绝伦的皇后母家更是一败涂地,没有一人幸免。幸亏先帝顾念多年的夫妻之情没有祸及太子,作为太子太傅的自己也在****之间唯一能够护卫太子的人。从那以后,再不容许自己有二心,只有一心一意交到太子龙瑄炙,将他的一言一行都教导的毫无差池。任何人休想捉到他的丝毫错处,甚至不惜将他留住在自己家中读书。这些都不仅仅只是因为皇后重托,更因为自己与他已经是拴在了一起祸福相倚。这种情形从他五岁那年开始,一直到他登基为帝。十数年不曾改变,自己的官职也一路平步青云到了一朝宰辅。 原以为自己不会落得和先皇后家一样下场,原以为自己能安安稳稳做一个太平宰辅最后告老还乡。哪知道偏偏养了个那样的小女儿,还偏偏看上了自幼在自家读书的皇帝。居然还做了皇后,而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之中走了先朝皇后外家的老路做了权臣。如今女儿有了身孕,这样的际遇真的只是巧合? 他对自己的防范已经甚深,命人或明或暗的查访自己也是常有的事情。倒不是担心会有什么祸事降临到自己头上,只是牵涉到女儿便大大不忍了。 凌恪来说皇帝喜怒莫辨,这样子绝不是一件好事。才是怀孕之初便有人用看上去平和实质是堕胎的药方来陷害女儿,幸而女儿警惕机智才不曾出事。如此看来,女儿分娩之前会出什么事都是无法预料的。 消除皇帝疑忌从不是自己所担心的事情。都只有说乐文翰父子有谋篡之心,谁又有真凭实据在手?满朝文武谁不是对自己恭敬有加,放眼看去哪个一品大员不是自己最亲信的门生故旧?除非都不想平安过下去了,那么就尽管与自己为敌。这些都是不足为虑的,如何才能保得女儿平安无恙才是目下最主要的事情。 不知不觉之中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打过四更就要更衣入朝。今日皇帝御门听政必然会提到皇后有孕一事,届时必将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第二章 独承恩宠 26 龙瑄炙翻了个身,看着怀中安睡的乐晖盈:眼皮还有些浮肿,入睡前的那些话不仅是她的担忧未尝不是自己心底最不愿面对的事情。轻轻把她抱起来挪到枕上,尽量不去惊醒她。总把这样的难题放到她面前,原非自己所愿。只是作为帝后,这些事绝难避免。 姗儿,我能许你什么?仅仅只是善待这个孩子么?我何尝不想和你携手站在山巅接受万民朝拜,当我孤零零站在山巅之时,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你在我身侧。然后紧握住你的手不再放掉,直至地老天荒。要知道我的身侧永远只有你的位子,谁也不能替代你的位置。有很多事情是不能如己所愿的,你说你不做杨玉环,也不愿我做李隆基。为了这皇位这江山,我的母后在我幼年时就幽居冷宫直到去世。我断断不愿我的妻再为此牺牲掉性命,我只能保全你性命无忧却不能保得住你我长相厮守。我也有无奈也有不忍,只是无法付诸于口舌。你说要解我的孤苦,化解我眼中的阴郁。可是终此一世,只怕也不能了。 “臣等恭贺皇上!”朝会上,龙瑄炙亲口向众臣宣布皇后身怀有孕之事。文武百官匍匐在丹陛下山呼万岁:“皇后有喜,我朝江山万代。” 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笑容,心里又有些发木了。匍匐在地上的众人多少是打算朝会后到乐家去钻研门路,去锦上添花? “老臣启禀皇上,皇后身怀有孕理当安心静养,方才朱大人所说大肆庆贺应当放到皇子诞育之后。”乐文翰不慌不忙地说道。 宝座上的皇帝翻着手里的奏本:“依你所奏,庆贺之事暂且搁置不必再提。” “是,臣遵旨。”乐文翰退回朝班,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方才撺掇着要大肆庆贺的某大臣:你想把老夫推向万劫不复,还嫩了点儿。 “微臣启奏皇上,如今皇后有妊是万民所庆之事。**中各妃嫔主位遵照祖制应各自晋位一级以示普天同庆。”礼部尚书出班奏道。 “方才太傅所奏你没有听清?”龙瑄炙不耐烦地扔下手里的奏本:“退朝。” “退班啦!”赵希赶紧在旁边吆喝了一声,诸大臣纷纷跪倒恭送皇帝下朝。 “天怎么这么热!”不耐烦地解着朝服的领扣,龙瑄炙回书房的路上始终黑着脸:“这才几月天气?” 赵希赔着笑过来:“皇上,已经是四月了。” “朕不知道是四月?!”端起茶喝了一大口:“把那些庆贺的折子都给朕扔到金水河去,朕不想看见一个字。” “是!”这才是马屁拍得太不巧了,赶上这位爷五心烦躁的时候自己也搭了茬。老江湖不能仅仅只靠着经验混饭吃。 须臾,赵希领着乐文翰进了御书房:“老臣参见皇上。” “太傅下朝不回府去,怎么到这儿来了?”下了朕的大朝,多少人去你那里参加第二个朝会。 “老臣想见皇后一面。”乐文翰懒得管他的态度,这张脸实在看得有些腻味。 “去看看皇后起身没有。”赵希赶紧去了。 “回皇上,娘娘正在进早膳。”赵希几乎一路小跑回来。 “嗯,陪着乐大人去见皇后。”这时候不想她心里有疙瘩,父女相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她自会有处事分寸,绝不会做出让人难堪的事情。 乐晖盈吃了两口鸡丝汤面,眼见面前放着一碟新做的茯苓糕便伸手拿起一块咬了两口:“这个入口就化,等会儿给皇太后做一些送去。” “是。”榛遐答应了一声:“小姐没吃什么,要不再让云嫫嫫再做些别的吃食上来?” “不用了,早间也是你非要我吃了一盏银耳汤。刚又吃了这么些,哪里还吃得下?”乐晖盈有些抱怨:“你以为我能吃多少?” “娘娘,乐大人来见娘娘。”赵初从外殿进来。 “父亲来了?”一怔,这是多久没见父亲了:“快请!” “老臣参见皇后。”刚要行礼已经被女儿扶住了:“父亲,您要折杀女儿么?” “娘娘,礼不可废。”“这儿不管这个。”亲手扶着老父到圈椅上坐下:“都下去吧,莫颜和榛遐在外面守着。” 屋子里只剩下许久不见的父女二人,乐晖盈端了盏燕窝粥到父亲手边:“您一大早就出来了,只怕什么也没吃。先喝碗粥垫垫,等会儿让人做两样小菜女儿陪着您喝酒。” “你还能喝酒?”乐文翰喝了两口粥:“以为还是在家的时候?” 吐吐舌头:“见到父亲就把什么都忘了。” 乐文翰宠溺地看着小女儿笑起来:“昨晚上想着你的事****都没睡,直到见到你才安了心。” “又不是什么大事,父亲何须如此谨慎。”口虽如此说,心里却是一点也不清闲:“宫里都有安排的。” “那人是谁,你可认识?”乐文翰放下碗:“让你大哥去彻查究系何人派他潜入太医院,怎么一下子就到了你这儿的。” 乐晖盈摇头:“就因为没见过觉着面生,那方子又拟得古怪才起了疑。后来就让凌叔叔来给我请脉,给他看了这方子。” “昨晚上来和我说这件事,我当时就想让你大哥去查的。”乐文翰有些看不清楚这个小女儿了,不想她跟从前的穆皇后一样的结果。不忍心不舍得,这是最疼爱的小女儿,她不是这个性格的。 “便是查出来也没用,抵死不认左右是个死。还能保住他身后那个人指使的人不被揪出来。”乐晖盈给他斟了盏茶:“不如爹爹给他些时间,让他们一伙人全出来的好。” “你说的固然对,爹仍旧担心你。”停了停:“你有了身孕,皇上怎么说?” “皇上说若是皇子便是皇太子。”慢慢吐出这几个字,父亲一定比自己虑得深远。这件事他能想到的比自己要多得多。 乐文翰拈着须:“皇子身份贵重,日后承嗣不容外人置喙。皇上想得周全,这也是为了大局着想。”好小子,这一招倒是学得真快。未出世的孩子就说立为皇太子,这话要被外人知道还不把天翻了过去。只怕会把自己从有了谋逆之心直接说成弑君自立了:“不过,姗儿。”话锋一转:“这件事绝不是一般人想的那么容易,必要的时候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这深宫之中多少人包藏着祸心想要害人,是必须提防一二的。” 很久没有人叫过自己一声‘姗儿’了,每逢父亲兄长这样称呼自己时都是最不设防的时候。“爹,您看这个。”想了想还是把那个紫檀木匣拿了出来,白玉扳指和血玉凤凰这两件东西分为惹眼。 仔细端详着木匣中的两件东西,乐文翰几乎要把龙瑄炙从御书房拎出来仿佛从前那样好好说上一顿。虽不能斥责,也要问问女儿做了什么你要这样对她!白玉扳指许孩子皇嗣身份,又用这血凤凰告诉女儿先朝皇后的最终归宿也必将成为你日后的归宿。我女儿六岁上下便许下心愿非你不嫁,十四岁入宫你对她百般冷落,她从无半句怨言。怀有身孕之日,你又要她日后在冷宫度日。莫非你龙家容不下一个中宫皇后? “姗儿,这东西先留下。”乐文翰沉着嗓子:“还须谨慎行事,不可让人知道这两样东西在你这儿。” “爹,自从这两样东西到了这儿女儿总是心神不定的。”乐晖盈与父亲对坐着:“总觉得甚是不祥,记得您说过先朝穆皇后曾有一枚稀世奇珍的血玉凤凰,莫非就是这个?” 乐文翰颔首:“这枚血玉凤凰,乃是一块由外藩进贡的稀世血玉精雕而成。原本血玉就是玉中奇货,偏偏这块毫无瑕疵而且在日光下细看里面仿佛有血液流动,人称为活玉。先帝宠爱皇后,便将这只凤凰赐给皇后作为信物。后来皇后去世之时把这块玉交还给先帝,先帝临终之时把这只凤凰连同白玉扳指一起给了皇上。” 乐晖盈看着木匣缩了下手,还是合上木匣:“爹,旁人家想不到的际遇咱们家可真不少啊。” 女儿的细微缩瑟看在眼里:“姗儿,日后的变故只怕也是旁人想不到的。” “爹,您还记得当年您跟女儿说的话么?”初时的胆怯过后反倒镇定下来:“当年女儿跟您说过,愿解了他心中的孤苦。去年大婚之前您也再三问过女儿会不会后悔,女儿那时跟您说不会。爹,他不是庸主更不是昏君。而且对女儿也不是外人想的那样,倘或真有什么必须女儿来承受,女儿绝无半句怨言。”低下头微微一笑:“只是这孩子若真是嗣君,爹千万别让他也和他父皇一样,他父皇尚有一个您做太傅来辅佐他也有一个我来甘心情愿受这一切。而他,竟是什么都没有的。” 乐文翰素日对待旁人有些冷面冷心,他膝下儿女甚多却独独只是对这个小女儿爱逾性命。女儿出嫁年余还是第一次父女见面,换在旁人家女儿有喜乃是一大喜事,可在这权臣之家却变成了一桩祸事。女儿脸带笑意说出这番话,乐文翰眼眶都湿了:“姗儿,这时候你别想那么多。有什么都有爹给你撑着,你放心。你只需自己养好身子是正经!” “女儿记着爹的话就是,您年岁大了女儿又不能侍奉膝下,您要善加保重才是。”乐晖盈从什锦格子下拿出两个什锦盒子:“爹,这里面的上等燕窝和雪耳外加一副白参您要每日吩咐人炖着吃。夜里早些睡,有什么事就让哥哥他们去做。别太操心了。” 乐文翰起身摸摸女儿的头发:“一直都是爹在跟你说这些,没想到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变成你在嘱咐爹这些话了。”看看一旁的滴漏:“时辰不早了,爹该走了。” “方才说要陪爹用过午膳的,这么着就走?”老父微微向前佝偻着的腰看在眼里:“您再坐会儿吧。” “傻孩子,总是要回去的。有什么舍不得呢!”不忍心看女儿红着的眼睛:“以后爹见你的时候多着呢,好好将养身子。若是有人成心与你作乱,可千万别手软。你是个慈心的孩子,保不齐别人和你一样。” “女儿知道。”扶着老父,慢慢直送到殿外:“赵初,送太傅出宫。” “是,太傅您老人家跟着奴婢这边走。” “早起吃了些什么?”午膳时分,龙瑄炙便回到坤仪宫。看乐晖盈只是穿了件夹衣坐在侧殿窗下看书:“怎么没留太傅用午膳?” “原是留了的,一定要回去。”起身迎着他进来:“早起先被榛遐押着喝了半碗银耳汤,后来又让我吃什么鸡丝汤面和茯苓糕,这么下去以后可怎么得了?” “朕要重赏榛遐。”牵着她纤细的手腕:“就该让你多吃些东西,这么瘦可怎么好。” 榛遐在一边笑嘻嘻地:“娘娘还抱怨呢,求万岁爷准奴婢一道口谕:以后奴婢不管怎么让娘娘吃,娘娘都不许抱怨。” “没规矩!”乐晖盈转头看着她:“是我惯得你没上没下,怎么说话的?” 龙瑄炙指着榛遐道:“你讨这种口谕别当着你主子说,她是管家婆说什么朕都要听的。” 榛遐捂着嘴跑了出去,乐晖盈急得跺脚:“皇上,可不能纵容她们了。” “朕不能时时盯着你起居,总要人替朕看着你的。”龙瑄炙牵着她到膳桌前坐下:“传膳!” 一时间膳桌上摆满了各色精致的肴馔:“皇上,您自己吃吧。臣妾吃不下。” “不行,说什么也要吃些。”龙瑄炙夹了一筷子银芽鸡丝到她面前:“这都是你素日喜欢的,又是清淡得紧。有什么吃不下的。” 乐晖盈皱着眉:“吃了那么多,没胃口再好的东西也吃不下。”幸好看见有一碟凉拌的素菜,顺手就夹了一筷子。方才吃完,意犹未尽又夹了一点。 龙瑄炙索性放下牙箸看着她:“这个不过是开胃的小菜,吃得这么有味?朕试试!”说着也夹了一点尝了尝:“除了没有油腻,什么都不和你的胃口。” “皇上,您用了膳还有午朝。就别管臣妾怎么吃东西了。”乐晖盈讨饶:“您要是再这么管着啊,以后可不敢和您一起用膳了。” “你趁着和朕叨叨,又可以不吃东西了。”龙瑄炙也不要人动手,亲自动手给她盛了碗红稻米粥:“你不吃旁的朕不管你,把这碗粥吃完就罢了。” 看着眼前的东西几乎要哭出来,可是那张脸上分明写着没得商量。咬了咬牙,强迫自己吃下两口:“皇上,真吃不下去了。留着晚上吃好不好?” “晚上还有晚上的,你若愿意晚上多吃一些那朕就让人多做一些。”用完了自己的膳食,只是仔细看着乐晖盈用饭。只怕一个眼错她又想出什么鬼主意来躲掉吃东西的机会。 瞪了他一眼,端起碗十万分不情愿地吃起面前的稻米粥。好久才磨蹭着把粥吃完:“万岁爷,臣妾吃完了。” “哦,吃完了。”龙瑄炙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要不要再加些什么?” “不用不用,这就够了。”慌不迭地摇手:“万岁爷该午朝了,赵希起驾。” 龙瑄炙漱过口,笑望着她:“你甭急,等会儿朕回来你要是没乖乖睡觉啊看朕怎么罚你!” “臣妾送皇上。”不搭理他,送他出了门。 第二章 独承恩宠 27 舒贵妃抚摸着隆起的腹部,许久都没有看见过皇帝的影子了。皇后有孕的事情传遍了整个**,一直都不觉得她会是劲敌,从她入宫开始被皇上冷落那么久就一直认为她不会受宠。怎么会看走了眼,她侍寝皇帝从没有赐药过。 皇帝虽说是隔三差五才去她那里一次,可是最先在乾靖宫东暖阁过夜的也是她。无数次和自己说她毕竟是皇后,有些差别也是无碍的。只是这样的差别已经是天壤之别,她入宫不到一年时间便有了身孕。况且她还是皇后,生下皇子就是嫡子。哪怕自己生下的是皇子也不可能是皇太子,做不过是个庶长子罢了。同是伺候一个男人,怎么会有这样不同的际遇? “秋痕,吩咐备轿。”换了件衣裳:“去皇后那里。” “娘娘,方才奴婢回来时看见皇后往奉慈宫去了。”秋痕赔笑道。 “她跟皇太后也走得太亲近了。”舒贵妃不得不佩服她的心机,也是自己错行了一招:自来就不曾把皇太后算在其内,要是早先就走了皇太后的门路何至于落到这般境地。 “掩了殿门,本宫不见任何人。” “是。”秋痕答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臣妾给母后请安。”微微福了一福,就被皇太后让人扶住了:“坐着说话,哪有叫你跪下的道理。” “谢母后。”乐晖盈在软椅上坐了:“不过才一月余,没那么金贵了。” “什么都抵不上他金贵。”皇太后笑吟吟地看着她:“这回可好了。” “全是母后福祉荫庇臣妾。” “你让人送来的茯苓糕很对哀家的胃口,怎么又自己跑来了?”皇太后看她娇弱不堪的样子:“这时候要多休息,胃口不好倒是不妨。” 乐晖盈苦恼地看着皇太后:“自皇上而下,没有不逼着臣妾吃东西的。臣妾实在是怕了,哪里吃得下那许多的东西。” “皇上太小心了,你要和他说清楚不就可以了。”皇太后携着她的手:“这是皇后嫡出,自然要比别的看得小心得多。你不知道,早年的时候若是皇后有妊皇宫上下还有更多的劳什子呢。如今你这么清闲,都要感激先前的穆皇后,就是你的嫡亲婆婆。是她改掉了许多繁缛的规矩,这才好了许多。” “啊!”乐晖盈傻眼:“以前还有很多事啊?” “多着呢,敬事房也不敢再把这些事拿出来给皇帝看了。”皇太后笑笑:“皇帝也是个怕麻烦的人,若是一絮烦只怕所有人都远着他了。” “母后,皇上也不是那样了。”看得出来,皇太后有心与皇帝修好只是皇帝那张脸还有那个性子常让人退避三舍。 皇太后颔首:“其实哀家也知道他性子不过阴郁些,只是这么些年过来也就罢了。”叹了口气:“你是知道的,哀家是皇贵妃正位比不得中宫的尊贵。只是从先帝把他交到哀家手里开始,就拿他跟我自己生的一样看待了。后来蕤儿职守北疆,就是他在哀家身边。什么不是拿他当亲生的看。” 乐晖盈不语,毕竟自己与父亲的侍妾是连话都不说的。 “先帝子嗣不旺,先前除开蕤儿还有自皇帝而下的四个儿子,只是除了皇帝和蕤儿余下的几个都夭折了。再就是几个公主也是死的死嫁的嫁,到了皇帝即位这皇宫里就只是我这个皇太后和舒贵妃她们了。要不是去年你入宫以后常来看我,真是要老死在这深宫了。”皇太后勉强一笑:“所以我一直要你快点怀上身孕,这深宫里恩宠不一定靠得住。只要你有了皇子,而且是排行最靠前的嫡出皇子这才是最有利的事情。不是为了邀宠和别的,而是为了让你有个依靠。懂么?” “母后,这就是皇宫里的生存法则,对么?” “是,记得我曾和你说过其实这皇宫是人间最森冷的地方。没有一件东西能敌得过你的地位和你手里的权势。只要有这两样,谁都要高看你一眼。”皇太后沉思半晌:“先帝当年舍不下皇后,却又不得不忍痛割爱把她贬斥冷宫实在是无奈至极。也正因为如此,才会让皇帝一直都不肯谅解先帝。到了如今看着皇帝,我又仿佛看见先帝当年的景象。你也有先前皇后的影子,千万莫要走上当年的老路才是。若没有什么塌天的大事千万不要自毁掉这结发夫妻的情分,最后伤得最深就是自己。” “母后,不会的。皇上不会的!”乐晖盈看着皇太后惊悚的样子,心下一颤:这也是自己最害怕的事情。 “记得先帝得知皇后病逝冷宫以后,整整三天不见任何人。把自己关在乾靖宫的东暖阁,任凭外面闹得天翻地覆。后来大病了一场,****病榻有半年左右。从那以后便时好时坏的,也就此种下了病根。”皇太后握紧她的手:“你跟皇帝不能这样,你们都还年轻有一生要慢慢地走过去。不能撇下任何一个人,另外一个人就那么走了懂么?” “臣妾记下了。”皇太后的手好冷,仿佛万年不化的寒冰一般:“母后,您是不是在怨恨先帝对皇后的深情?” “先前也恨过,这么多年过来却也习惯了。只怨自己不是他心底的那个人,如果我是他也会那般待我的。”笑得有些羞涩,仿佛回到当年色贯六宫皇贵妃的岁月:“其实我也有过专宠的时候,不过和先帝待皇后的情分是不一样的。先帝待嫔妃是宠,就是那种男人对女人的宠。可是待皇后呢,不是宠而是发自心底的眷爱。明面上看不出来,就那么淡淡的。就好像涓涓流水,慢慢沁入人的心脾。**受宠的嫔妃再多再年轻美貌,也抵不上皇后委婉一笑。” 几句话让她寒彻心底,先帝待皇后这般好都舍下了。自己和皇帝还及不上万分之一,要舍却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要想到终有离开的一天,心就开始痛。我离了你,若干年后你还记得曾有我这样一个不更事的人在你身边出现过吗? 年幼的孩子一天天长大,会有另外一个母亲或是很多个母亲来到他的身边,他还会知道他的生母与他的祖母一般幽死在孤寂荒芜的冷宫吗?或者不会再有人提起有过这样一个年幼无知的皇后,她的存在不过是一个帝皇生命中的匆匆过客,转瞬即逝。留下的痕迹也不过是在儿子登基为帝后,一部先朝的实录中记下的关于生母的寥寥数笔而已。 那时候,他还会知道曾经有过一个年轻的母亲在怀孕之初是怎样带着期盼和惊惧在迎接着他的到来。泪水和笑容常常会出现在同一张脸上,因为她这样深沉的爱着那个从她六岁开始就走入她生命的男人。瑄哥哥,我这般爱你你知道么? 进入三月里,这雨就是淅淅沥沥下个不住。‘春雨贵如油’似乎有点扯不上关系,乐晖盈让人搬了把圈椅到廊下,对着连天雨幕做着女红。 “小姐,这是您那天说的花样。找了好久才翻出来,瞧这有些不对劲儿。”榛遐从夹着花样子的书册里拿出一张递给她。 接过花样端详好久:“有什么不对劲儿,不就是这样子?” “有谁做吊睛白虎的花样的,看着就让人害怕。”榛遐撇嘴:“倒不如做些随常的花样,省得人说小姐做的东西都跟人不一样。” 乐晖盈笑笑:“这白虎是趋吉避凶的异兽,有什么邪魔外祟的都要远着它。随常的花样还怕没人巴结?我也不稀罕。” “小姐是不稀罕,别人可是上赶着巴结呢。”莫颜接着下句从殿内出来:“您瞧瞧这礼单,都摞了这么厚一沓了。别说是方才说的什么小衣裳,只怕连将来念书写字的东西都有了。” “嚯,那岂不是娘娘发财了!”榛遐接过莫颜手里拿着的礼单晃眼一看:“啧啧,连写字的笔都是白玉的。这要赶上万岁爷的气派了。” “少胡说!”乐晖盈皱眉道:“这话说出去好听?!” 榛遐吐着舌头:“小姐别生气,我说着玩呢。” “知道的是说笑,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有僭越之心。”乐晖盈放下手里的针线,榛遐赶紧把手里的单子递到她手里:“娘娘看看。” 大致看了一遍,这么多的朝臣巴结也不乏**妃嫔。怎么都指望着将来飞黄腾达吧!这些人也不想想要是这份单子被御史衙门看了去,年俸银子就那么点的小官如何送得起这么贵重的礼物,彻查起来只怕丢官卸职也未可知。 “看样子,万岁爷给他们的俸禄不少。”抿嘴一笑:“我可要不起这些。” “朕准你收下。”龙瑄炙从那边走来:“既然都是巴结皇后的,就让他们知道朕和你领了他们的心意。” “那可真和榛遐说的一样,臣妾这儿可要抖起来了。”微微屈膝一福,被皇帝拉住:“以后没这么多礼数,看得朕心惊胆颤的。” 皇帝在先前她坐的圈椅上坐下,赵初赶紧让人搬来一张软椅放到皇帝身侧。乐晖盈在软椅上坐下:“今儿皇上怎么回得这么早?” “下这么大雨,都不出来办事。朕乐得歇半日。”左右端详了她一番:“气色不错,看来要多吃些才好。” 乐晖盈微微皱起眉头,瞥了他一眼并不说话。“不许皱眉头。”龙瑄炙用手抚平她的眉间:“不能吃羊肉,孩子将来会羊痫;不能吃生姜,孩子将来会六指;不能吃兔肉,孩子将来会是三瓣嘴……” 乐晖盈不理他,只是低头做着自己手里的针线。“朕说这些你听见没?” “皇上这些话,从赵希那儿开始一直到臣妾这儿,没有一个人不会背的。”乐晖盈没看他:“为了皇上这些训教,臣妾特特找来凌院正一一问过。没一点是医书上说过的,反而院正告诉臣妾,妊娠时期什么都能吃些。这样对孩子才益处,皇上说的只怕是坊间流言都汇到这儿来了。” 龙瑄炙笑起来:“朕看到的时候也觉着好笑,哪有这么多事。知道你闷着,就说来给你听听。” “君无戏言,皇上怎么有心思说起笑话来?”乐晖盈示意榛遐把刚出炉的点心端上来:“想来皇上饿了,用点点心如何?” “嗯,是觉得有些空空的。”龙瑄炙拿起一块卷酥递给她:“你不能饿着。” 乐晖盈接过来慢慢咬着:“皇上,前两日去给母后请安来着。” “嗯。”龙瑄炙漫不经心地喝了口水:“皇太后身子如何?” “母后很是挂记皇上,问了好些话。”屏退左右,只剩下两个人坐在那里:“也说了好些皇上年幼时候的事情,原来皇上当初也是极其淘气的。” 龙瑄炙握紧她的手:“皇太后如何知道朕幼年的事,那时候母后在的。” “皇太后也是母后。”乐晖盈微微一笑:“先前臣妾断不肯与皇上说这些,有道是有嘴说别人无嘴说自身的。臣妾的娘也不在了,臣妾从不和父亲的侍妾说话的。可是这几日,想起一些事情便觉得自己确有不是之处。” “什么不是之处,说给朕听听。” “这不是,有臣妾的也有皇上的。”悄悄打量了皇帝一眼:“虽说生母恩深,只是这养母的养育却也无法抹去。譬如皇上吧,早年先帝膝下五位皇子。只余下皇上和安王两个,安王是太后亲生子疼爱原是有的。太后受母后重托抚育皇上,那时皇上是东宫太子是嗣君。皇太后抚育皇上成人,不能有丝毫差池。稍有不慎,就会有人背后议论说太后偏向亲子。换做是谁,不去疼爱自己亲生子而去疼爱养子心里也是过意不去的。” “说下去。” “先帝遗诏命安王成年之时便为藩王守将北疆,皇太后本可以在皇上面前说上一句话就能将独子留在身边,太后不想皇上作难忍痛割爱让幼子远赴北疆。这许多年都没能见上一面,便是在普通人家也是狠不下这个心的。” “身在皇家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这话指的是别人,焉知不是说自己:“藩王就藩原是祖制,不是朕这儿订下的规矩。” “皇上,臣妾不是说这祖制如何。而是皇太后为了不使皇上为难,宁肯自己不见亲子也要遵循祖制。”乐晖盈给他斟满茶:“其实皇上看着臣妾说这话头头是道真放到自己身上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龙瑄炙端起茶看着她:“你自己身上怎么就说不出来了?” “皇上素来是知道的,臣妾前面除了大哥和二哥是一母同胞。余下的全部是父亲妾室所出,从小就不爱和她们一起。除了在父母膝下以外,就是缠着二哥。渐次大了,尤其是母亲去世以后就知道跟着父亲。父亲身边的人,从小就不搭理的。”想了想先笑起来:“只是不知道臣妾和皇上谁的气性大?” 第二章 独承恩宠 28 “你少攀扯,这又扯上朕来了。”龙瑄炙忍着笑:“好端端说这个,必有所谓。” “或许是将心比心吧。”总是要做人母亲的,何不为腹中的孩子打点好将来的一切。皇太后是将来名正言顺能够庇佑他的人,只有皇帝和皇太后母子关系融洽这孩子就能抚养在皇太**中,那些人的手伸不到皇太后身边去。况且皇太后只要能见到自己亲生子,就会感念自己这番苦心。那就必然对这孩子关爱有加,而安王和二哥之间的私情也就注定他会好好照顾这个孩子。唯有这样这孩子才能在这危机四伏的深宫里平安长大。 龙瑄炙握住她的手:“你还是这么劳心费神,想这许多事情。朕自有分寸,你就别操心了。” “哪有,只是想到这孩子就忍不住了。”雨越下越大,乐晖盈忍不住伸手去接屋檐下的雨水,一下被人拉了进来:“说过多少次,不要去接这种冰凉的水啊什么的。就是记不住!” “好玩么。”讪讪缩回手:“皇上,日后你是不是也会这么说孩子?” “只要他听话,不和你一样朕就不说他。”把她拉到怀里坐下,蹭着她的脸颊汲取优雅的香气。 他若不和我一样,只怕你永远也不会记起我了。就如这落地的雨水一样,只不过是激起水中阵阵涟漪后就再也不会泛起波澜了。皇宫中什么都不多,唯有这女人只从不或缺的。犹如点缀皇家胜景的一道光环一般,少了固然是好事却也寂寞。唯有越来越多,方才显得争奇斗妍繁花似锦一般。 徐沁带着宫女小螺走在御花园里,这几天没怎么见到皇帝了。据说是贵妃那日要去给皇后请安,吃了闭门羹的。乐晖盈竟然有了身孕,这件事虽然在预料之中却也在意料之外。恩宠是什么,就是帮着自己往上爬直至顶峰所不可或缺的东西。不能让她独占鳌头,皇后又怎么样不过是名义上的六宫之主而已。乐文翰都那么大年岁了,迟早是要告老还乡的。乐家兄弟虽然风光,若是乐文翰告老乐晖盈失宠就成了树倒猢狲散了。只要自己能够得到皇帝的异宠,还怕别的什么。总有一天,乐晖盈会知道自己的厉害。而且这一天并不遥远。 “臣妾参见皇上。”龙瑄炙在芍药茵畔缓缓踱步,脸色有些阴沉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 “嗯,起来。”徐沁身形娇小,不似乐晖盈清瘦高挑也不像乌雅的娇憨可喜,自有她的一番风韵。 “几日没见皇上,都不知道皇上是不是忘了臣妾了。”故作娇嗔,这是龙瑄炙最喜欢的调调。据说皇后很是端庄,皇帝很多时候都与她不欢而散。 “就你这么样子,朕能忘了你?”笑着捏了捏她的纤腰:“你一个人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臣妾来等皇上的,也不知等不等得来。”贴上皇帝的手,谁说女人一定要如皇后那样端雅秀丽。 一直跟在后面的小螺见状赶紧退了开去,赵希也避得远远地。龙瑄炙搂着她到了临渊亭中,她放肆地环上皇帝的脖项任凭皇帝亲吻啃啮。 “娘娘!”赵希退到一旁,惊觉后面有人。扭头一看,乐晖盈脸色苍白地站在甬路上。 “娘娘,您可千万别动气。您要仔细身子。”赵希赔着笑跪在地上。 “起来。”乐晖盈重重喘了口气:“我没事!” 莫颜跟在后面后悔不迭,不该撺掇她来御花园散步。哪知道会遇上这档子事,皇帝临幸嫔妃本是再正常不过。只是从没人敢在这么光天化日之下这样引诱皇帝,偏偏又让皇后遇上。这不是有意让她难堪么。 “让赵忠记档!”已经是阳春三月,总是畏寒的缘故她还穿着厚厚的夹衣。立在甬路上,脸色阴郁得吓人。 赵希垂着头答应,皇后从不发脾气。只是这种口气和脸色与皇帝发脾气的样子如出一辙,任是谁也不敢反驳一句话。 “娘娘,徐充容有些失礼之处奴婢告诉贵妃。让她说与充容才是!”嗫嚅了半晌,赵希低声道。 “说出去,好让人说本宫不能容人?”乐晖盈反问:“本宫是那拈酸吃醋的人?” 眼看有些支撑不住的样子,赵初赶紧让人传了软轿过来。莫颜扶着她上了软轿坐好:“娘娘,咱们回宫去吧?” “我是要回去的。”身上有些软绵绵的,坐到软轿上手撑着头一语不发。 “奴婢送娘娘。”赵希眼见她走远,心里暗叫不妙。这回徐充容结下的梁子算是大了,皇后这两天一直都是吃不下什么东西,好容易被人陪着出来走走结果就遇见这件事。要不是为了顾全皇帝面子只怕这会子就要发作,不过看皇后的样子只怕是懒得计较的。就怕被她娘家人知道,这时候给她添堵徐家的官就做到头了。 “娘娘这是怎么了?”榛遐刚刚带着两个小宫女在晾晒乐晖盈的两件隆冬时候穿用的雪狐裘衣,就见乐晖盈坐着软轿回来。本来就是苍白的脸色越发没了血色:“刚出去这么会儿就回来了?” “娘娘有些不舒服,想回来歇着。”莫颜自悔不已,给她找了这么不痛快的事情。 “要不奴婢去宣凌院正来给娘娘请脉?”赵初跟在后面问道。 乐晖盈摇手:“不必,歇歇就好。”停了停:“今儿的事不要说出去,去嘱咐赵希叫他不要和皇上说。” “娘娘,您不能再忍了。”莫颜一下跪在当下:“就因为您一步步往后退,这些人就都以为您好欺负。怎么就没见有人去给贵妃添堵去,还不是畏惧她素日的手段。一个小小的充容就敢欺到您头上,也太无法无天了。” 榛遐没去已经听明白了大半,给乐晖盈倒了杯清茶过来漱口。赵初也站在一边不敢说话,莫颜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娘娘,求您有话就说出来。这闷在心里可怎么好!” “我且问你我计较,我和谁计较?皇上么!”已经缓过气的乐晖盈靠在软榻上:“若是我计较这个就是不懂事,她不过一个小小的充容。每日活着就是为了邀得圣宠,得到了是她的本事。得不到只能说她没那个本事,我与她计较不来。” “娘娘总是这样,她们得了意还在背后说三道四的。”榛遐接过茶盏:“总该还他们以颜色才好。” 乐晖盈一笑:“还他们以颜色?!我这时候任何风吹草动都经不起,她们不给我颜色瞧就是好的。我何必去给自己找不痛快,只要这孩子平安无事我就不跟他们计较。” “娘娘宽洪大量是奴婢们的福气,可这儿谁不是削尖了脑袋往万岁爷身边钻。娘娘是六宫之主,总要让人明白您的手段。”赵初低低说道。 “这儿的人都是为了皇上活着的,原就很苦我何必再跟他们为难。”叹了口气:“早晚有一天我离了你们,就什么都不管了。” “娘娘,您说些什么啊!”莫颜看她的样子,心里发颤:“您是皇后,哪里还要离了我们。” “好了不哭了,来起来。”乐晖盈俯身拉起莫颜和赵初:“在我这儿,以后不许提这些事。我跟你们说过,我真是不想问。” “娘娘,希公公来了。”榛遐看着赵希从外面屁颠屁颠跑来。 “奴婢参见娘娘。”赵希看见一团和气的,除了莫颜脸色隐着泪痕放心了大半。 “怎么,怕我回来闹个天翻地覆?”乐晖盈笑道。 赵希哂笑起来:“要是那样就不是娘娘了。”停了停:“万岁爷说,让娘娘挪屋子。搬到乾靖宫东暖阁去住,跟万岁爷住在一起什么都有个照应。” “去那儿耽误他临幸妃嫔,我不去。”原本温厚的嗓音不自觉带了一丝尖刻,不是近人根本听不出来。莫颜知道她不是真的不搭理不在乎,只是不屑于跟这些女人计较。要计较只怕就是找上皇帝了,看样子接下来这几天大家又没什么安生日子过了。 “娘娘,万岁爷说这话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您知道,万岁爷每日四更即起五更御门听政的,也是忙得不行。”赵希看她气色平和,说话就少了顾忌。 手里拿着榛遐捧来的燕窝粥浅浅吃了两口:“是忙,早晚都忙。就让万岁爷好好在乾靖宫歇着,我这两天闹得慌。省得万岁爷来歇不好。”放了碗:“你下去吧,我乏了。”说完,转身进了寝殿。 赵希苦着脸看着那三个人:“你们在这儿都好好的,我一来怎么就变了脸。” “谁叫您让娘娘挪屋子的,刚顺过来的气又拧了。”赵初不敢直言顶撞自己的顶头上司:“娘娘饶是个好主子,也禁不起这些人这么折腾。” “娘娘走了以后,万岁爷是不是去了永寿宫?”莫颜低声问道。 “是。”赵希点头:“临去的时候吩咐来告诉娘娘挪屋子的。” “完了,这几天咱们都小心点好。”榛遐哀叹:“娘娘本就不受用,这下好了。” 赵希叹了口气,垂着头出去。 凌恪给乐晖盈诊完脉,满是惬意地喝着榛遐沏来的碧螺春。“娘娘这几日胃口可好?” “常常想吃些生冷的东西,她们都拦着。”乐晖盈吃了一口山楂糕就扔下了。 “不妨事,偶尔吃些没什么大碍。”凌恪笑道:“今儿进宫受太傅所托,给娘娘带了一匣府里自己做的樱桃应子。说是后花园樱桃树结的果子做的,让娘娘尝尝。” “快给我瞧瞧。”家里厨房的蜜饯手艺是任何地方所不及的,还是自己绣楼门口樱桃树结的果子。这一下便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了,亲手打开之间殷红的应子放了满满一匣:“就是想吃这个。” “还跟小时候一样。”凌恪见状忍不住笑起来:“你爹说只怕你就是要这个吃,每年但凡是家里有这个都是给你留着的。” 吃了一个满口生津:“除了爹会记着我爱吃这个,还有谁记着。” “这孩子!”凌恪写了方子:“老臣告退,娘娘有事尽管吩咐人去叫老臣过来。” “赵初,送院正出去。” 闲着没事,就歪在榻上有一针没一针地做着手里的针线。“娘娘,乌昭仪来了。” “让她进来。”好几天不来了,只怕是这几天圣眷正隆。 “臣妾给娘娘请安。”乌雅穿了件淡黄色的裙子,显得亭亭玉立。 “嗯。”看了看她:“坐下说话吧。” “看娘娘气色不错,可比前些日子好些了?”乌雅捋衣在一旁坐了。 “好多了,就是精神短。”手里绣绷上绣的是一个垂髫顽童在那里扑蝶,每次看见榛遐找来的这些花样就会想到孩子到了这般时候的种种童趣。看着欢喜却又泛起辛酸,会是谁守在他身边陪着他长大,教他说话教他读书写字?谁是他第一声叫的娘? “娘娘?”看她发怔的样子,乌雅有点心寒。这几天虽说皇帝都在自己那儿,只是气一直都不顺。听说是跟皇后致气,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本打算和皇后说说,这会子看皇后这样子还是不说了。要是惊了她的驾,只怕那位爷就不依了。 “呃?怎么了?”回转心神:“你说什么?” 乌雅笑起来:“看娘娘心神不定的,臣妾原是什么都不曾说。” 乐晖盈也笑了:“这些时候常这样,明明手里做着什么或是跟他们说着什么的,转过身又不知道心思飞到哪儿去了。” “娘娘,臣妾不会做什么。这是那天看着选的花样好,就给小皇子做的一双小鞋子。”乌雅从宫女手里拿过一双鞋子:“娘娘别嫌弃,臣妾女红不好娘娘是知道的。” “瞧你说的,我的也好不到哪儿去。”乐晖盈笑着接过:“这孩子只怕日后少不得要麻烦你看着呢。” “那是臣妾莫大的福分。”乌雅很奇怪她怎么突然冒出这句话来,若是生下皇子莫说是她就是那位爷只怕也是爱若珍宝的。帝后嫡子,这可是皇宫里独一无二的。谁能出其右? 乐晖盈不着痕迹地笑笑:“天都这么暖和了?你穿这么点不怕着了凉。” “还好,臣妾怕热。”乌雅看她神色懒懒的:“臣妾不打扰娘娘休息了,臣妾告退。” “嗯,好走。” 第二章 独承恩宠 29 龙瑄炙靠在长引枕上昏昏欲睡,手里还拿着看了一半的奏本。赵希不敢进去扰他,只好退了出来。 “娘娘?”才一转身,就看见乐晖盈站在后面:“您怎么过来了?” “出来走走。”再不过来,那些人就要耀武扬威的上门炫耀了。刚被徐沁在宫里说了一通万岁爷怎么怎么好的话,这人不能太好欺负了。 “奴婢进去通禀万岁爷。”看样子是要雨过天晴,有一个肯低头就好了。 乐晖盈摆手,便自行进了书房。书案上放满了书和奏本,笔尖沾着墨渍搁在笔架上。还是跟个孩子似地,闹起性子来总是不肯低头。 拿起薄毯给他盖上,随手抽下他手里看了一半的奏本。“做什么!”半睡半醒的人闭着眼,觉得动静不对旋即睁开眼:“皇后怎么过来了?” “睡乏了,起来走走。”退到一旁:“扰了皇上,臣妾告退。” “毒日头底下,你是能四处走动的?”一下拉住她:“这两天,你的脸色朕是看够了。” “皇上这么说,臣妾越发该走了。”挣脱着他的手:“臣妾可不敢让皇上看脸色。” 把她拉到身边坐下:“还说不敢给朕看脸色,瞧这脸都绷着一丝笑都没有。” “笑不出来。”看了他一眼:“皇上这么忙,不得半点空。臣妾要是能言笑自若,岂不是不为皇上分忧?” “朕不要你分忧,只要你少给朕看这种脸色。少不搭理朕就好了。”手搁在尚未隆起的腹部:“什么时候能知道他在动?” “这个皇上该去问贵妃,这些时候臣妾常看到她摸着肚子说话。”想要躲开他的抚弄,无奈被他箍在怀里紧紧的。 “朕懒得问她,就要问你。”手指滑过她的脸庞:“别闹气了,朕不是有心的。” “羞不羞?!”挑着眉:“光天化日的,也不怕人笑话。” “以后再不这样了,好不好?”在她脸颊上磨蹭着,湿润的热气呼到耳边:“院正怎么说?行不行?” 一下推开他:“不行!” “那你少来招惹朕!”龙瑄炙咬着牙:“蹭得人难受,你不知道?” “是皇上要蹭的,又不是臣妾。”笑着贴上他:“等会儿让臣妾替您把柳才人找来?” “走远些。”还敢?你以为你那张脸挂起来好看,对谁都是笑吟吟地。就是看到这边的时候,绷得紧紧的。 “是要臣妾走远些么?”伸手去刮他的脸:“那臣妾可走了。” “你别不知道好歹啊!”龙瑄炙一把拿住她的手:“要是再这么着,等会儿怎么你了可别抱怨。” 咯咯一笑:“真急了?”“你打哪儿学来的淘气,这种玩笑也敢开。” “哪知道什么玩笑不能开,什么玩笑可以开。”推开他给他收拾着凌乱不堪的书案:“您这儿的东西这么多,准备做什么?” “就等着你搬过来给朕收拾的。”收敛笑意:“还是搬过来住,这样彼此都便宜一些。” “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会绷着脸的。”乐晖盈低头整理着书案:“到时候不痛快摔东西或是找人撒气可不方便。” “别提这个成不成?”看她的身形丝毫看不出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你要是这样不依不饶的,日后孩子和你一样。你叫朕怎么办?” “那要看皇上高兴不高兴了。”转身看着他:“是不是?” “懒得跟你掰扯这个,等会输了又给脸色朕看。”想了想:“赵希!” “奴婢在。”赵希赶紧进来:“万岁爷有什么吩咐。” “你去皇后那边,让人给皇后挪屋子。” 赵希偷着眼看看一旁的皇后,还好还好没有不许的表情。要不这会儿是允准挪屋子了,不知道哪天不高兴了那张俏脸一绷,这主儿再一生气。得,这底下人又跟着遭殃了。 将一应用物都搬到了东暖阁,乐晖盈有些惊讶:原以为会搬到西暖阁去住的,怎么搬到他的寝宫来了。两个人虽说是在坤仪宫住了一段日子,他还能偶尔出去遛遛。自己也还有个暖阁可以独宿,这儿可就是没有退路了。总不能叫他去西暖阁或是书房歇着吧。这样看来,是一门心思想要住在一起了。这是何苦来,非要给自己找些不痛快的事情来做。 “娘娘,这是您说的东西。”清雪很有些意外,到底是搬过来了。要是以后小皇子住在西暖阁那可就热闹了,还从没有帝后一起住在乾靖宫的事情。 “看你,有什么这么好笑的?”乐晖盈穿着丝质的寝衣坐在寝殿里的软榻上。 “没什么,就是觉得挺稀奇的。”清雪看她闲闲的笑着:“希公公白天还说万岁爷和娘娘这样子就像是民间最普通的夫妇呢。” “最普通的民间夫妇?!”把清雪的话复述了一遍,不止一次想过若是在民间这样的夫妻只怕会被人说成是不像夫妻了:“你们知道的倒是挺多的。” “奴婢还好,希公公是从小入宫的。”清雪给她倒了盏温热的茶水:“方才万岁爷吩咐,让娘娘先歇着。这两日万岁爷事多,叫娘娘不用等了。” 答应过一声,歪在榻上拿起手边的一卷旧书慢慢翻着。清雪给她盖上薄毯,又将一炉淡香放到窗下。任着香气随风飘散,蔓延至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起过二更,龙瑄炙盥洗过后才进了寝宫。榻上绣帐半掩,一双软底绣花鞋放在脚踏上。冷清的宫殿一下变得不同起来:向往她也不是没在这儿歇过,从自己歇在坤仪宫开始就想若是有一日她搬到乾靖宫去住下会是怎生一幅景象。 有人说乾靖宫就是家国天下的一道坎,前面是国后面是家。后面是家?那些女人哪一个不想得到自己的临幸和宠爱,得到这个就是权势就是倚靠。她是么?她不高兴就不搭理人,虽然脸上从来都是恬静的笑意,那依然是吝啬的,不会轻易给人。她要什么?名分、皇嗣、还是别的?该给的都给了她,不能给的还是不会给她。 只是当看到她睡在那张一向是自己独自占有的睡榻上的时候,心底便升起一种莫名的暖意。她腹中还有两个人的骨肉,这里才是真正的家国天下。有时候会想,某一日会把她彻底遗忘。直到两人的孩子走上自己这个位子,仿佛自己当年问先帝一般:“儿臣的母后在何处?” “冷宫,已经薨逝。”只是这短短几个字就让她的青春韶华在幽暗的冷宫中消磨殆尽,就让这一份不能与外人道的情飞灰湮灭。然后告诉嗣君:朕百年后,你母后的棺椁与朕合葬地宫。真的只有在那时候,才是两个人真正的相守? 这种情形,亲身经历过。彻骨的寒意永远也无法磨灭:母后的棺椁很沉,想来先帝给母后的陪葬是相当丰厚的。两具巨大的棺椁并排放在地宫里,没有第三个人去打扰他们的长眠。也许到了那里,才是他们可以不用担忧他们的相守和恩怨会给江山社稷带来怎样的将来。 若是这将来就如同自己曾经历的一般,只是她腹中的孩子若是和她一样,每每见到就会不由自主想起她的时候,会不会让自己情难自禁?倘或这腹中是个小公主,不是个皇子算不算老天厚待自己和她?舒贵妃所怀的已经能百分之百的确定是个女儿,她再生个公主虽会被人说成皇嗣艰难,却算得上上天垂怜了。不是皇嗣艰难,而是对于自己来说是不愿除她以外的女人生下嫡长子。 上一代的悲剧不想再次出现,自忖自己没有先帝那份闲情逸致去和不同的女人周旋。先朝的皇贵妃也就是如今的皇太后号称宠冠六宫,生下皇五子安王龙瑄蕤。只是先帝依旧吝啬给她一个皇后的名分,直到临终方才让自己继位以后给她一个皇太后的名分颐养天年。而自己呢,不知从哪一天开始或许是大婚以后方才发觉自己除了不会立第二个皇后,也没打算将来会有什么皇太后。未来的嗣君,除了他的生母不用去面对任何女人在**拥有的权威。母子兴许是生年不见面的那种,除了太庙里自己牌位旁的那张牌位说明这是嗣君生母以外,谁也没法去给他再造一个母后的。 尤其是在确定这个女人势必成为太子生母以后,就越发笃定不会再有人能去影响到自己万年以后还在地宫里容忍第二个女人占据自己身后的位子。无法忍受在那幽暗的地宫里没有她的陪伴,她仿佛一道耀眼的阳光照耀过自己灰暗的童年,又用正盛的青春韶华在阴冷孤寂的冷宫里捍卫自己绝对的皇权。她,势必成为皇宫里最大的忌讳。 撩起床帏她睡在床榻的内侧,掀开被角她却转过身:“可算是弄完了。” “怎么还没睡?”在她身边躺下:“不许这么晚不睡。” “等着皇上回来一起睡。”钻进他怀里:“一个人睡不着。” “嗯,朕回来了。”蹭了蹭她的脸颊:“要是这一胎是个公主,你说叫什么好?” “公主啊,没想过呢。”嗅着熟悉的沉水香:“不是说贵妃这一胎是公主吗,怎么臣妾这儿也是了?” “随口问问,院正说没到月份还不知道的。”紧紧搂着她:“要是跟你一个模子印出来该多好。” “快别了,要真这样只怕万岁爷就招架不住了。”咯咯笑着:“成日家在您后面闹腾,您还不烦死?” 龙瑄炙忍不住笑起来:“倒是不烦。你这么样的朕都忍了,还怕什么比你更难缠的。” 撇嘴一笑:“这么说真是委屈万岁爷了,所以说万不得是个公主的。总不能叫万岁爷一见就想起臣妾来,是不是?” “想起你有什么不好的?”只怕真正情何以堪的真的是朕这个皇帝。 “臣妾还是想万岁爷眼不见为净,总能想起臣妾的好来。”乐晖盈环住他的脖子:“不说这个好不好,想起来就心烦。” “嗯,不说。”龙瑄炙搂紧她,脸埋进她的颈窝里:“朕不想你心烦。” 那是因为我也不想你心烦,明知道这样的朝夕相对会成为日后的记忆。越是甜蜜也就越是煎熬,仿佛饮鸩止渴般沉溺在这种与日俱增的情愫中。到了不得不割舍的时候,就是剜心剔骨般的痛楚。 炙热的手掌覆上小腹:“他知不知道朕在摸他?” “应该知道吧。”抓住他的手:“这么烫,原本人说孕妇是个火炉身子。怎么万岁爷的手也是?” 修长的手指插入她的指缝间:“朕又不是冷血,怎么会不烫。”乌黑的发丝在两人颈窝间缠绕着,淡淡的香气萦绕其间。 “皇上原非冷血,只是坐在这位子上但凡人和事便由不得自己的心和性子来。为了祖宗基业江山社稷,不得不如此而已。”声音低低的,只有两个人能够听见。 龙瑄炙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天幸这世上原有一个你:“说这话,别被人听见。要是有人钻了空子,朕可就没有君威了。” “没有第四人,就只有这夫妻父子三人听见。”乐晖盈转过身,趴在他怀里:“累了,要睡了。” “嗯,睡吧,都快三更了。”搂紧了她,两人进入黑甜的梦乡。殿外,幽深的永巷里响起空空的三更鼓响。 翰詹科道是朝中最为清闲的衙门之一,尤其翰林院除了三年一次的大考几乎没有忙的时候。但是名头极其好听,人称‘红翰林’。 春闱刚刚开过恩科,忙乱一阵以后又是一如平时的清闲。翰林院侍讲徐谦有些闲极无聊起来,清水衙门指望发财是不能够了。 翰林院的同僚跟他玩笑起来,戏称他是国舅老爷。妹妹徐沁在**位列充容,分位不高却是极其得宠的。虽说前面有皇后贵妃,也都有了身孕。只是要阻碍妹妹往上爬也不是一件易事,只是那天有人玩笑时戏谑自己是国舅老爷被皇后的长兄也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乐辉懿听见了。能够走到翰林院侍讲这个位子,全靠着这么些年悉心巴结乐家父子才有了今天。 当时乐辉懿满是鄙夷的笑容迄今不能忘怀,都是读书人自然能够看懂这种笑容代表着什么。你有什么值得这么得意的。不过是依仗着老头子的权势和妹妹的椒房贵戚罢了,皇后并不得宠若是再不能生下皇子,只怕你们家的官就做到头了。 况且乐家的不臣之心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皇帝是个疑忌心特别重的人。听入宫给妹妹朝贺回来的母亲说起过,皇后因为这件事与皇帝有过很多次的龃龌。这样看来,要想扳倒乐家并非不可能。只有有了适宜的机会,将乐家置于死地。不仅给自己平步青云的机会,再不用做这闲闲的翰林院侍讲。也省去皇帝的心腹之患,那时候还怕自己不能取乐家权势而代之。 “你怎么还在这儿,今儿是乐辉懿乐大人的寿诞。还不去给他贺寿去?”同为侍讲的童胤拉起他:“这回皇后若是生下皇子,这乐大人家就越发风光了。这时候不去巴结,什么时候去巴结?” “总不能就这么空着手去!”徐谦早就知道这日是乐辉懿的寿日,抽斗里备下了一份丰厚的寿礼:“你的呢?” 童胤笑得有些牵强:“还以为你忘掉了,正打算与你一起预备一份。既然你备好了,那就不必了。” “快去吧,别让乐大人久候着。”徐谦也不管童胤怎么看他,便起身先走。 童胤看他的背影,甚是心寒:这样一个人不过仗着自己妹妹在宫里有些许恩宠,又处处巴结逢迎乐家父子便轻狂得丢掉了读书人的身份。自以为乐辉懿有多看重他,还在人后人前自诩为国舅老爷,那个国舅老爷不过是几个未入流的小官想从他手里分得一杯羹而奉承他的。上次被乐辉懿听见以后,晚间在书房跟几个人议事之时说出一句:国舅老爷,就是本官也不敢自称。试想,乐辉懿是何等身份。皇后是他亲胞妹,都不见有什么十分放诞的举止。固然是老爷子家教森严,未尝不能理解为他自重身份。毕竟是三甲出身,又跟当朝皇帝有同门之谊。谨慎小心方才是长久之道。 第二章 独承恩宠 30 乐辉懿虽说是一品大员,依旧是和父亲住在一起。这次寿诞却不敢在家里大张旗鼓,只好在别院里面宴请同僚。 “慢待了,诸位随意不要拘束才好。”乐辉懿笑容可掬,一身随常的打扮。 “乐大人如此客套,倒叫我等不好意思了。”徐谦抢先道。 乐辉懿拱手:“诸位抬爱,乐辉懿实在是不敢当。”安排席位座次的家人已经上来将各色来宾带到事先就排好的席次上。 数张大席面上早已摆满了水陆杂陈的精致肴馔,更有不少奇珍之物摆列其间。光是每桌一坛莲花白的御酒就不是寻常人家能够见得到的俗物。 “太简陋了,诸位莫要嫌弃。放开襟怀饮酒才是。”乐辉懿举杯先干为敬:“乐某先敬诸位一盏薄酒。” “乐大人说笑了,如今老大人有了春秋。诸般事物还要乐大人辛苦操持,应当下官们先敬大人一杯。”与乐辉懿私交不多,但是公务上交往极多的工部尚书先敬了一杯。 “吕大人说笑了,乐辉懿不过是为国尽忠膝下尽孝而已,岂敢担得起这辛苦操持四字。”乐辉懿饮了一杯酒:“最近要重修前朝大殿,少不得吕大人辛苦。先敬大人一杯,别给我们户部出难题了。” 在座的户部侍郎跟着起身:“乐大人圣明,今儿吕大人才跟属下抱怨一番。” 三个人都笑的前仰后合起来,礼部侍郎乌雅的胞兄乌昀举着酒杯起来:“三位大人别笑了,我们尚书大人今儿派我一个差事,还请乐大人明示。” 乐辉懿跟他不论公私都是交情不错,也就注定皇后乐晖盈跟乌雅的纠葛不清:“你说,你们这堂官大人也在座。” “这差事是万岁爷赏给礼部的,尚书大人又赏给下官了。”乌昀举起酒一饮而尽:“就是怎么给乐大人敬酒的事。” 这一下所有人都笑起来,乌昀开玩笑开到皇帝身上去了。但是又都不以为杵:皇帝跟乐辉懿是郎舅至亲,而且皇帝生母外家早已败落,皇太后虽是名义上的太后其实是妾室继母身份,因此也就只有皇后一家算得上帝国真正的外戚。所以这个玩笑虽然是开得有些大了,却没人会以为有任何妨碍。 “乐大人寿日,不知皇上娘娘赐下什么奇珍异宝。乐大人别小气,拿出来给我们瞅瞅。”吏部的几个堂官跟乐辉懿无日不见上几面,说话就更加肆无忌惮。 乐辉懿喝酒的人笑得呛了一口:“皇后这时候需要静养,哪敢去惊动。不过前儿拙荆进宫之时,倒是赐给一套外藩进贡的鞋帽。” 在座的人都明白,鞋帽是寿日必备之物,必是至亲至近之人才能送与寿星本人。皇后尚且记得长兄生日,也就是皇后宽厚待人的明证之一。 “皇上即位数年,尚无皇子。这一下皇后和贵妃俱有妊在身,可谓是上天庇佑。”钦天监的掌印堂官过来:“若是皇后诞下皇嗣,乐大人就是舅父大人了。那时候,乐大人可是要拿出做舅父的样子给下官们一个大大的赏赐的。” “诶,老徐你就是这样,一点也不肯吃亏。皇子何等尊贵身份,我们为臣子的虽与皇子是甥舅至亲,也不敢擅自摆下身份的。这样将皇上皇后置于何地?岂不是僭越礼数!”乐辉懿和他相识甚久:“再说便是有赏赐,也该问我们老爷子要去,做外祖父的,哪有不出份子的。” “只怕老太傅听见这话,乐大人就不好交待了。闹不好还要请出皇后来说情。”徐大人深知他家的事务,谁都知道皇后未出阁的时候在家便比两个嫡亲兄长吃香得多。遑论其他庶出的兄姐:“要不,你可就说不清楚了。” 乐辉懿喝得有些多了:“皇后啊,说情是不会的。还要和老爷子说我是该当受罚的。”想了想:“今儿请各位喝酒,赶明儿上朝可别在皇上面前说漏了。传到皇后耳朵里,只怕老爷子知道我放诞不羁回去少不得一番教训。” “乐大人放心,便是说也不会传到皇上耳朵里。”徐谦冒出一句话,在场的人声沸腾很快淹没到人堆里。 这时负责上菜的家人将一份遮盖严严实实的菜肴放到桌上,一经掀开顿时奇香扑鼻:“这是最时鲜的鲥鱼,早间来的时候还是活蹦乱跳的。没用旁的佐料,只是一味清蒸。大家试试。”虽然正是长江鲥鱼上市的时节,但在远离长江的京城里能够吃到如此佳肴仍是一件异事。 在座的官员吃过无数佳肴,这类时鲜依旧少见。乌昀夹了一筷子鲥鱼放进嘴里,果然鱼肉细嫩无比:“乐大人,人说人生有三大恨事:一恨海棠无香;二恨鲥鱼多刺;不知这三恨是什么?” “这三恨便是乌昀多话!”乐辉懿大笑:“今儿这道鲥鱼倒是沾了皇后的光,这段日子皇后害食。想着鲥鱼上市,特地让人去搜罗的。多带来的几条可是都进了大家的五脏庙了。” 一句乌昀多话,在场的人都笑得前仰后合。乌昀跟着笑:“我能排为第三恨,倒是不往这一遭了。” “你也不肯吃亏。”钦天监的徐大人也笑起来:“咱们可是一样的。” “谁敢和您比!”乌昀笑着敬了徐大人一杯:“我是脸皮厚,您是什么?” “臭小子,在这儿等着我呢。”徐大人喝了酒:“只怕你跟着乐大人也是学了全挂子的本事,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将来必有大出息。” 乌昀摆手:“差得远,您别抬举我了。爬太高必然跌得重,我可不敢不知自己斤两。您看乐大人,在这些事情也是谨慎小心的。” 徐大人看周围的人都在吃着多刺的鲥鱼,没人注意两人低语:“这样才是好,也就只是知道进退。你有功夫私底下和乐大人说说,我可听说有人说了些大不敬的话。这话多半还和老太傅乐大人有干系,只怕会牵涉到皇后身上,这就不妥了。” 乌昀点头:“皇后贤惠之名从内宫到前朝无人不知,被这些话溅到可就不划算了。而今又是身怀六甲,最是受不得这种闲气的。” 徐大人举起酒杯移开众人的视线:“多半是皇子,只是你知道凌院正一直都专职给皇后请脉,断不肯把这话轻易说出。只看每次回来写脉案的脸色就知道是好消息了。” 乌昀想起妹妹偶然一次跟母亲说起的话,心里却咯噔了一下。这话不能跟任何人说起,只是每每想起心底便泛起一阵寒意。 徐谦看他二人咬耳而言,窃窃私语不断。便留了心眼,有意竖起耳朵在旁细听。一句多半是皇子,就着意记在心底了。 “二位在说什么?”乐辉懿看见徐谦那副神情,已经留了意。擒着酒杯过来扯住乌昀:“你跟徐大人磨叽什么,耽误了他喝酒回头让你请的。” “那我可请不起,我到哪儿去弄鲥鱼去。”乌昀接口笑道。 徐大人摆手:“鲥鱼不要你小子弄,你别弄那次那什么就成。”转脸对着乐辉懿:“你不知道,上次去这小子家里吃酒。他弄的不知道是什么,害得我回家上吐下泻闹了几天。后来还是找了何蔺,让他开了药吃了三天才好。何蔺跟我说,但凡是在乌昀家里吃了酒没有不找他的。” 乐辉懿笑得酒都洒了一半:“干脆你们两个将来开个酒楼,上面是何蔺的医馆。吃完了你的酒就上去让他请脉,那定然日进斗金的。” “乐大人这些时候不管户部真是可惜,要是我能有你这生财的主意,只怕万岁爷看了我册簿子就不会气得青筋直爆了。”户部尚书接过他的话茬:“您还是回来吧,这儿还是你掌着好。” “你把他跟何蔺找去,在户部外坐着。吃了酒和药才许去撞你们的木钟。”乐辉懿摇手:“别以为我现在这差使好,兵部哪一样不跟其余五部打搅。刑部、吏部、户部、工部跟礼部,我哪儿一天不去几趟?”停了停:“这些事,明早到了朝房再说。今晚上谁也不许提。” “乐大人,今晚上不会就只是这么喝酒吧。是不是有些消遣的新玩意儿,给这些土包子们开开眼界。”兵部的那几位大人们从来豪放不羁,见了乐辉懿那是无事不干无话不说的。 乐辉懿看看周围:“以为我这儿是喝花酒的去处?我倒是有心给你们每人一些乐子,只是担心各自回了府,那个闭门羹是非吃不可。等过了时候跟我抱怨,我可不管。” “别是乐大人怕夫人,这才不安排的?”起哄的笑声四起,乐辉懿干笑了两声:“这话可不能在这儿说,要是你们全知道了我就没法交代了。” 这人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反倒是让周围的人没了取笑的意思。 徐大人喝了碗鱼翅羹:“乌昀,你小子是不知道。别瞧辉懿这么大的官,回到家还真是大孝子的。而且夫人面前也是极其尽心。他们家老二辉樉常年在北疆,皇后入宫以后老爷子身边虽有几房姬妾。但是什么事儿,都是辉懿在管着。这就不易!” “有圣旨!”正说得热闹,门外传来一嗓子太监特有的声线。满屋子的人顿时安静下来,乐辉懿赶紧整肃衣冠命人开了大门。 赵希穿着一身太监服色的官袍从正门一路进来。“乐辉懿接旨。” “臣乐辉懿接旨,吾皇万岁。”乐辉懿在焚香的几案前跪下。 “乐辉懿生日,朕特赐上用绸缎两匹,黄金一百两以为贺礼。”赵希面无表情地宣完皇帝口谕。 “微臣谢主隆恩。”乐辉懿以及一屋子的大臣叩头谢恩以后,方才起身。 “奴婢给乐大人请安,大人万安。”赵希受过乐家太多好处,加之又是皇后的长兄。办完公事,自己便给他行了个常礼。 “有累希公公这么晚还出来,些微薄礼实在不成敬意。”乐辉懿笑着把一个红包递给赵希:“给小公公们换双鞋穿。” “乐大人太客气了。”赵希接过来谢过:“咱家临出宫时,皇上吩咐让大人明早不需太早上朝。以免扰了酒兴。” 乐辉懿虽然喝了不少酒,心底却明镜似的。皇帝不是一个容许别人太过放肆的人,莫说旁人就是他自己也不曾为了什么事误了早上的御门听政和早朝。这时候是准许自己放肆一次,只怕将来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微臣谢皇上体谅。”乐辉懿把赵希引到花厅,单设了一桌酒宴宴请赵希:“希公公若不赶着回宫,就在这儿喝两盅如何?” “不敢久停。”话虽如此说,赵希还是坐下了:“大人太客气了。” 乐辉懿起身给他斟满酒:“公公每日在皇上身边辛苦,乐辉懿敬公公一杯。聊表谢意。” “大人这样,反倒是奴婢莫大的殊荣。”赵希接过酒一饮而尽:“奴婢不敢久留,还要回宫向皇上复命。” 乐辉懿再次给他斟了杯酒:“这是替我乐家大小谢公公的,公公照拂皇后甚多。” 赵希又一次喝干了酒:“大人这话,奴婢就不敢当了。娘娘体恤下人,从不让奴婢等为难也是奴婢等的福分。今儿临出宫的时候,娘娘吩咐奴婢见了大人嘱咐大人少喝酒莫误事。” “还请公公回复皇后,微臣谨记娘娘口谕。”乐辉懿知道妹妹这是提醒自己不要贪酒误事,更不能错了规矩。 外面传来起更的梆子响,赵希起身做辞。乐辉懿猛地想起一件事:“希公公,皇后这几日身子如何?” “这两天比前些时候好多了,大人晋进去的鲥鱼很对娘娘胃口。万岁爷也说好,大人和老太傅尽管放心。”看看时辰实在不早:“大人,奴婢告辞了。多谢大人盛情。” “这算什么,比起公公素日辛苦实在不值得一提。”乐辉懿笑着送他出去:“公公是个爽快人,有时间实在是该和公公好好喝一杯。” 赵希满脸是笑,一品大员又是皇后的胞兄。这样看得起自己实在是莫大的殊荣:“大人放心,这样的机会多得是。等小皇子出世,只怕皇上还要重赏的。” 这句话反倒让乐辉懿心里有了一丝隐隐不安存着:“借公公吉言,公公好走。”一路送他出了中门。 回到中厅,里面依旧是人声鼎沸。皇帝的赏赐算不上多好,一百两黄金不过一千两银子。刚才给赵希的那个红包就是一千两。这阉人的心思从来就是最阴暗的,因为浑身上下少了一个极其重要的器官,每日对人多半都有着防人和害人的心思。对他们只能用金钱跟看上去莫大的面子敷衍着,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因为妹妹也在宫里日日与他们相对。稍有些许疏漏,只怕就是一个大纰漏甚至会影响到整个朝局变幻。 第二章 独承恩宠 31 “今儿面子可是给足了。”三更以后送走众人,乐辉懿回了太傅府。乐文翰还没有睡,在卧室里看着棋谱。 “是,赵希来传的口谕。”一身的酒气,乐辉懿担心被老爷子骂。只是又不能不把事情说给他,只好换了衣服漱过口方才过来。 乐文翰点头:“我猜着会有这一手,哪怕不看我不看你也要看姗儿的面子。” “听钦天监的老徐说,皇后所怀的是皇子。”乐辉懿顺手喝了盏手边泡好的功夫茶:“凌院正跟您提过?” “说过一次。”乐文翰停了停:“姗儿心里清楚得很,只是没说出来。他心里也知道,都隐着不提罢了。” “只怕是有人要动心思了。”乐辉懿从袖袋里拿出工部转给他的奏表:“工部修缮正殿,哪有这时候修缮正殿的道理。” 乐文翰摇头:“明年是他登基整五年,少不得大庆一番。外藩进贡,正殿又是多年没修缮。自然要未雨绸缪,这是常情。不过还是要小心,这些事说不准就是引子。” 乐辉懿想起一件事:“父亲,如今皇后住在乾靖宫。这只怕不合礼制,乌昀给我一个折子,有人弹劾此事。” 乐文翰双目炯炯:“你把这个折子直接让乌昀递上去,压着做什么。倒要看看他是怎么批复这折子,多少也能看出他心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依儿子看,只怕这个写折子的就要遭殃了。”乐辉懿把折子递给父亲:“您看这字儿,一瞅就知道出自谁的大笔。” 乐文翰摇头:“就是要发作也不是这时候,这种东西他只会压着。倒不是为了皇后更不是为了咱们家,两边彼此这么平衡着对他有益无害。这个小爷,最会这个。” “皇后那儿要不要?!”乐辉懿想起妹妹每日跟那个人朝夕相对,就有些心寒。 “什么风都不要透出去,尤其是皇后那儿一点都不许叫她知道。”乐文翰起身看着窗外,女儿并非不知道。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结局,只是这时候,她宁肯把自己蒙在鼓里。只是为了刹那芳华,仿佛盛开的昙花一般。这个傻女儿,把自己放上祭坛用自己的青春和一生去做祭品。 徐沁见过循例进宫探视的母亲,手里拿着哥哥让母亲带来的密札。火漆封得紧紧的,这时候无论如何不能打开。不知道谁会贸然间到来,若被人知道自己与外界私通书信,只怕就是死路一条。 “小螺,先去打听看皇上是不是还在御书房。”把信转到梳妆台下面带锁的抽斗匣子里,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是看信的时候。 这两天皇后动静大得很,每天不是要这个吃就是那个好容易做出来的东西不吃。那天居然吃了最时鲜的鲥鱼,就是皇上也未见得能有这样的佳肴入口。只是皇后害食,她的长兄就让人弄来居然是活鲜的鲥鱼进贡。自己是没有这个份例,舒贵妃却分到了这个份例。当时舒贵妃看上去是满面感激,难保回来不会背后里骂她。 同是怀的皇子,差别却不是一星半点。就说最简单的,皇帝来看她的时候用十个指头都数得过来。而那一位,就因为是正宫皇后。从一开始的皇帝常住坤仪宫变成了皇后搬去乾靖宫东暖阁与皇帝同起居,用贵妃的话说那叫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这么看来,皇上看重的无非是她腹中的那块肉。所借重的也不过是她中宫皇后的身份,嫡子继位是皇嗣最贵重的身份。若说皇帝对她有多宠爱,也不见得。那天为了皇上宠幸自己,皇后居然还敢跟皇上致气。这倒是厉害,还敢在**翻醋坛子。居然还是中宫的皇后不待见皇帝临幸嫔妃,就凭这一点你也不配做皇后。 “充容,皇上还在御书房。皇后已经起身了。”小螺回来复命。 “好,去给皇后请安去。”对镜打扮了一会儿,又换了件衣裳带着方才宫女出门。 娴妃正带着宫女澄碧等人方才从皇后那儿请安出来,远远看着徐沁匆匆前来的样子不觉好笑:“澄碧,瞧充容来得迟了。只怕正是忐忑不安呢!” “娘娘,哪一遭她不是堪堪赶在头里的。怎么今儿就敢这么晚?”澄碧跟在娴妃后面:“您看着脚底下,别失了脚。” 娴妃捂着嘴笑道:“说是今儿早上要见进宫请安的母亲,你说我们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怎么就没有这么身娇肉贵呢!不过一个小小的充容就这么轻狂,要真是往上爬了那还得了。” “臣妾给姐姐请安,姐姐万福。”说话间,徐沁已经到了面前。 “咱们自家姐妹,哪有这么多的礼数计较。”娴妃笑着还了礼:“皇后刚用过早膳,妹妹快去。别误了时候。” “多谢姐姐提点,妹妹这就去。”徐沁满是感激地一笑,匆匆走了。 娴妃看着她的背影:“弄得这么妖娆,无非是想趁着这机会好讨得万岁爷的注目。在御花园那么人来人往的去处就敢****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可不是,还弄得皇上跟皇后闹了一场。”澄碧扶着她往前走。 娴妃抓紧她的手:“即便是人人都知道皇后是运醋的船儿翻了,只是皇后一句成何体统就能把她置于死地。偏偏这一位还不自知,反在背地埋怨说皇后不能容人。这要是换在贵妃那时候,可就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旁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从前那个小才人死得不明不白不就是因为皇上去的次数多了,贵妃弄了碗燕窝汤给她补身子补出来的事儿。” 澄碧环顾左右,几个小宫女在后面远远的:“您别这么大声,要是人听去可就麻烦了。” “放心吧,贵妃这几天可不敢闹事。说是有些见红呢,这么大月份了还这样。谁叫她前两天非要出来走动,见了皇上就不知道挪步子的。”娴妃刻薄地一笑:“只怕还想着承欢的,也不看看那么大月份皇上会要她么。” 澄碧看她这样子说话,也就没了什么忌讳:“娘娘,要是贵妃生下皇子可怎么好?” “皇子?!生下来也不是她的。”娴妃冷笑:“若是皇后也生下皇子倒还罢了,若不是只怕这个皇子就是皇后的。” “如果都是皇子呢?”澄碧反问。 娴妃看了澄碧一眼:“都是皇子,这个嫡庶之分就够气死她了。别以为生了皇长子就能得意,皇上继位不就因为是嫡长子么。难道皇上心里不清楚?依我说啊,各人都有各人的命。她还是安安分分生个公主吧,要不就是做了皇长子生母也是个受气的贵妃。哪里就轮得到她来做六宫之主了。” “那时候贵妃不也曾经掌六宫事么?” “那叫代摄六宫事。”娴妃在御花园的石凳上坐下:“你没瞧见,自从皇后掌事以后谁还有分一杯羹的事儿?她那时候才一怀孕精神短了,就把事儿都给了皇后。如今皇后有孕,也是说不受用。可谁听见说万岁爷让谁代摄六宫事来着,做六宫之主?你以为皇后一家都是吃素的。” “娘娘,您说那个徐充容是怎么回事呢?”澄碧给她捏着肩:“瞧她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儿。” 娴妃一笑:“出挑得太好了,就有些不知轻重起来。你别瞧着咱们院子里那个乌雅好惹,给乌雅撑腰的是皇后。” “不会吧,她不是上次还跑到皇后那儿去问为什么万岁爷不临幸么?”澄碧张大了嘴巴,这可真是奇闻异事越来越多:“乌昭仪和皇后,奴婢怎么觉着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娴妃理了理裙裾,起身回宫:“那你看见乌雅失宠了还是皇后对她有什么举动?皇后的大哥跟这位乌昭仪的哥哥关系好得很,即便是她有什么不妥皇后也会容忍一二的。” “这宫里是越来越热闹了。”澄碧有些庆幸自己原不过是个小宫女了,要不就是每日去琢磨这些事情也够人受的。 娴妃慢慢往前走着:乌雅若真是和皇后亲密无间,就不会有上次的事情发生。上次的事情明面上看去,两人倒是照旧不错。只是细想想,皇帝临幸乌雅的次数反倒是有增无减,而且居然有一次没有赐药。这就值得可疑,说皇后不妒忌那是不可能的。她更不会主动把这些女人往皇帝身边送,就比如说上次那个什么柳才人侍寝的事情,不过是循例而已。若真是要送,也不会只送一个乌雅或是小才人了。皇帝若只是看中皇后的中宫身份倒还罢了,倘或真的对皇后有心就没这么简单了。 皇后,你还小。有些事你还不懂,只是一味知道家里人如何掌权是不够的。必须要有全挂子的本事才能在这深宫立足,还是让老天保佑你平平安安生下这个孩子吧。若是母子双双殒命,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么久的六宫之主,只怕你也絮烦了。是不是该让贤呢?万岁爷若真是对你上了心,只怕就是害你年轻轻就香消玉殒的催命符了。 乾靖宫东暖阁几乎换了模样陈设,原本肃穆的天子正寝此时一切都是围绕皇后跟皇后腹中的小皇子在变换着陈设。 “赵玉,我跟你说你当差的时候千万小心。平时慌慌张张的脾气趁早收着点,以前冲撞了万岁爷或是自己出了丑都算不得什么大事。这会子若是惊了皇后的驾,那就是不要脑袋了。”自幼一处长大的难兄难弟,赵希嘱咐他也就是没有什么藏着掖着的。 赵玉点头:“我知道,你没瞧我这些日子走路都加了小心。” “还加小心?!昨晚上是谁拿着那么大一壶灯油往这边来,灯油就随着撒了一地。若不是赵初跟在后面看见赶紧擦得干干净净,等皇后过来脚底下失了脚,这一群人都跟着你小子掉脑袋。”赵希指着他:“这么久还是这么莽莽撞撞的,想把你升上来真难。” “等皇后生了太子,就能有大恩遇了。”赵玉笑得眉眼弯弯:“只怕就不止加官了。” 第二章 独承恩宠 32 赵希恨铁不成钢,气得狠狠拍了他的脑袋一下:“你有点出息成不成,这种恩遇普天同庆。靠着这个升官,丢不丢人。” “本来么,这个不要白不要。”赵玉摸着被他拍疼的地方。 “你少给我掰扯这个,先想想怎么当好自己的差事不出岔子才是正经。要是出了错,只怕你小子就等不到那个升官发财的机会了。还想别的什么心思都是白搭。”赵希叹了口气:“我有事要吩咐你,你自己心里千万有个成算才好。” “你说,我听着。”赵玉看他神色郑重,忙收敛住笑容。 “咱们这几个做奴才的,没有不盼着自己主子好的事情。皇后的身份贵重自不必说,况且如今皇后身怀六甲不能有丝毫闪失。你负责管着每日皇后的膳食起居,皇宫里但凡有人给皇后进献吃食皆要从你手里经过。不能有一点岔子,明白么?”赵希沉着嗓子:“虽说皇后每天都在这乾靖宫里,却保不齐没人会没有坏心思。这个事儿,我们心知肚明的。” 赵玉一下子跳起来:“你就知道难为我,好歹给我体面的差事成不成。皇后身边多少事,偏偏拿这个事来给我。**哪一个主子是好惹的,要是出了些微纰漏,万岁爷发落我还不跟碾死个蚂蚁一样容易!” “好好的你嚷什么,我告诉你说这会子皇后身边没有一件事是容易的。”赵希瞪了他一眼:“你就看看清雪莫颜她们几个,谁不是每天提心吊胆的。娴妃她们每来一次,那几个人谁敢离了皇后身边半步。这会儿徐充容刚走,榛遐就在周遭忙开了:只怕一点没看到出了岔子。我让你看着药食还是最清闲也是最容易讨好的事情。” 赵玉摆手:“好事儿你绝对不会给我,这么些年我还不清楚,只有是刺头儿你就会记起我来。” “你要这么说我也没法子,差使我是交给你了。怎么干你自己看着办,砸了差使我可救你不得。”赵希起身就往外走。 赵玉一把拽住他:“要不咱们再商量商量?” “就这么个事儿,干不干随便你。”赵希已经变脸。 赵玉恨恨瞪了他一眼:“行,我干总行了吧。” “是吧,你非要我跟你翻脸你就应了。”赵希回转颜色:“你要知道,我不会害你就是了。” 赵玉想了想:“你是不会害我,因为你害了我我也不知道。” 赵希笑起来:“别抱怨了,兄弟!告诉你件事,你小心提防着。这娴妃啊,心不可测。比那几位都要阴。” “不用你说,我就是栽在她手里的。”赵玉恨道:“当初张才人那件事明面上贵妃的主意,一碗燕窝汤么。其实最后下手的还是她。万岁爷查问下来,就推到我身上。” 赵希默然,良久才说:“所以说,这次皇后就要再三小心。我们是看在眼里,皇上这么些年来从未对人上心过。若是皇后有些微不妥,你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皇后体贴下情,说什么在咱们手里也不能出事。”赵玉点头:“清雪她们三个日夜围着皇后,也要嘱咐妥当才是。” “我是每日要跟在万岁爷后面当差的,大事小情你和赵初商量着办。围在娘娘身边的事情就让清雪她们三个小心当差,不论如何皇后身边不许离人。最少要有两个人跟着,我看谁敢冒这个杀头罪来生事。”赵希斟酌半晌:“没有什么比皇后和皇后腹中的小皇子还要要紧的。” 清雪一下过来偏殿:“希公公,万岁爷传您过去。” “清雪,方才徐充容来做什么?”赵希忙忙起身整衣。 清雪撇嘴:“跟娴妃一样,说了一大堆没用的话。” “最近娴妃来得挺勤的,一天最少也有两次。”赵玉插话道。 “那是,跟徐充容一样打扮得就像那花蝴蝶一样。”清雪看赵希要出去的样子:“不就是想着让万岁爷看上么。这时候万岁爷哪有那个心,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上次的事儿,还嫌不够。” 赵希抬出去的脚愣是定住了,良久才忍住笑。什么时候开始,这位爷也是有心没胆起来。只怕要被他听见,脸一定是黑的。 乐辉慡看着站在面前的颜晟若有所思,这个人时时神出鬼没。这回跑到北疆的安王府来,不知道又在搞什么鬼。 “颜晟,有什么你直说。”既然猜不出他想做什么,还不如开门见山问清楚。 颜晟大喇喇在他面前坐下:“乐大人,你觉着我是来做什么。” “谁知道你来做什么,看这些衙署上下有哪里是你到不了的地方。”乐辉慡没好气地看着他:“你说你赖在这儿这么久,到底打算干什么。要是再不说清楚,我就说你是窃听军报潜入军机重地。” 颜晟手一摆:“乐大人,你这些官话去哄别人去。我们认得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大家的性子彼此清楚得很。” “说吧,颜晟你到底要知道什么。”龙瑄蕤从外面无声无息地进来:“你是奉皇兄之命来探知我跟辉樉的事情来的是不是?” “王爷,这事儿轮不到臣来管。”颜晟赶紧起身,稽首为礼:“微臣是来躲是非的。” “躲是非?!不会是躲女人的吧!”乐辉慡眉眼一挑。 颜晟无奈地摊手:“谁叫我招惹了不该招惹的女人的,只有这儿是最安全的。只要是我回了京城,她就会寻上来。” “是邀月楼的涟心?”乐辉慡忽的想起那件事。 “你怎么知道的,你见过?”颜晟还没表示,龙瑄蕤就急了一下掐住乐辉慡的胳膊:“说,怎么回事!” “别急,你先别急。”乐辉慡皱眉挪开龙瑄蕤的手,抱歉地望着颜晟:“他失态,你别管他。” “你少给我转移话题,说什么涟心不涟心的究竟是怎么回事。”龙瑄蕤一下变了脸:“你今儿要是不说清楚,我可饶不了你。” “涟心是京城邀月楼的头牌,跟颜晟可有好几年了。我一直以为是传言,没想到真是这样。”这话必须要说清楚,要不今晚就不得消停了:“你打算躲她多久,我看她既然铁了心你就干脆给她赎身得了。这样子下去,总有一天会出纰漏。” 颜晟看着他们两个腻味的样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出纰漏暂时不会,皇上近些时候是不会宣我进京的。” 龙瑄蕤住了拧乐辉慡的手:“这话怎么说,我皇兄改性了?” “如今皇后身怀六甲,皇上没空管这些事情。”颜晟笑道。 “什么?!”乐辉慡愣怔住:“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皇后都快有三个月的身孕了,这些时候都在乾靖宫东暖阁静养。”颜晟看他紧张兮兮的样子,难怪那位主子会疑心他跟皇后有什么,这样子让人不疑心都难。 “呃,皇兄会这么多情?”龙瑄蕤暗地踢了乐辉慡一下:“你们家人都有什么本事啊?” 颜晟看龙瑄蕤这样子未免好笑:这哪里是个天潢贵胄的凤子龙孙,要真是个女儿家还不知道怎么折磨人呢。 “没那么简单的事情。”乐辉慡沉吟道:“若是皇后所出便为嫡子,只怕于皇后不利。” 颜晟暗自佩服乐辉慡的心思,幸而这个人对这些事不似乃兄乐辉懿的性情。否则只怕皇帝最忌讳的就是他了:“只怕是你多虑了,皇后身份高贵哪有无端不利之说。” 乐辉慡冷冷一笑:“这话我便是当着谁也是说出无碍的,他疑忌我们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我倒不在乎我会落得什么下场,只是皇后倘或有丝毫损失凭他是谁我也不会放过他。” 龙瑄蕤不止一次听到过乐辉慡这样的话语,丝毫不以为意。只是对乐晖盈有着异样的好奇,尤其听颜晟说起她怀孕之后住在乾靖宫的事情。或许一个外臣不会懂得住在乾靖宫是什么意义,对于他来说却深知这乾靖宫意味着什么。乾靖宫从来就是天子正寝,除了皇帝只有嫡皇后能够偶尔住在西暖阁外,没有一个人可以去和皇帝同处一室。这位小皇嫂必然有什么过人之处,否则那位冷郁的皇兄绝对不会用这样方式去向世人昭示这个女人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颜晟看这架势也知道这二位爷是惹不起的,一个是皇帝的胞弟另一个是皇后的胞兄,这两个人又是这样一种****的情形。不过身在这里倒不必担忧,他二人虽然行为古怪去不是皇帝那种性情,这倒是省却了自己不少的后顾之忧了。 凌恪仔细给乐晖盈诊脉,皇帝坐在旁边看着他阴晴不辨的脸色:“如何?”那种紧张的神色直接感染了原本一脸笑意的乐晖盈:“万岁爷,要不您坐那边去?” 凌恪笑起来:“回禀皇上娘娘,小皇子很好,娘娘脉息也正常。不用太过小心,只要娘娘安心休养,素日吃东西也没什么大忌讳。” “确定是皇子?”龙瑄炙瓮着嗓子问道。 凌恪点头:“我主洪福,上苍庇佑江山社稷绵延万代。” 乐晖盈微微一笑:“万岁爷,可没有别的心思可想了。”龙瑄炙面色复杂地看了凌恪一眼:“你不会诊错?” 凌恪有些懵了:皇帝继位已经快五年,也是年近而立之年,膝下尚无皇子不能不说是君臣上下的一块心病。没有什么比无子更让臣下质疑一个皇朝是否能江山万代,皇家血胤何等紧要:“皇上放心,臣敢担保皇后腹中确是皇子。” 龙瑄炙沉着脸一语不发,乐晖盈却笑着让莫颜搀起凌恪:“皇上有些喜懵了,院正别笑话。莫颜,送院正出去。顺便把那匣子碧螺春给院正带回去。” 第二章 独承恩宠 33 “老臣谢皇上娘娘。”凌恪告辞出去。 “皇上?”走到龙瑄炙身后:“怎么了?莫非不喜欢这孩子?” “你知道不是。”转过身瞟了一眼侍立在周围的太监宫女,赵希会意忙带着众人退出寝宫。 “皇上这样,臣妾会以为是不喜欢这孩子。”乐晖盈执起他的手:“不论他是皇子还是公主,臣妾都是企盼着他的到来。他是上苍赐给皇上和臣妾的,没有任何人可以及得上这孩子要带给臣妾的喜悦。是不是?” “朕在他之后会有很多皇子,这样的喜悦会接踵而至。”龙瑄炙冷然道。 乐晖盈低头半晌:“那是皇上的喜悦,只有他才是臣妾一个人的。任何人都不可以分享到。” “你想得太多了。”龙瑄炙紧紧握着拳头:“朕答应过你,会给他无人能及的地位和尊贵。这的确不是旁人能够有的。” 乐晖盈很想告诉他,我从不想要这孩子有这一切。他只是个孩子,不要去承受与他年纪不相符合的担子。可是话到嘴边,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咽了回去。那张脸或许曾有过一段时间的和煦,只是短短的霁和过后取而代之却是更深的阴霾。那份沉重让他很少有开怀一笑的豁朗:“皇上,您说过不和臣妾说这些的。” 龙瑄炙看她依旧是一脸恬静的笑意,还隐隐带着女儿家的娇嗔语态。“明明是你说起的话头,怎么说是朕说的?” “臣妾知道是皇子,有些得意忘形便忘了忌讳。”乐晖盈拉着他到桌前坐下:“好容易这些日子不是那么害食了,要是万岁爷想吃什么臣妾也能跟着沾光了。” 龙瑄炙把她环在怀里:“就到端阳了,这时候不过是些时鲜果品。看看你想吃些什么?” “樱桃和桑葚都好,就是怕吃坏了肚子。”乐晖盈美眸一转:“早间云嫫嫫在包粽子,到了这时候应该做得了。不知道有什么馅儿的,让拿几个来万岁爷尝尝?” “嗯,不拘什么馅儿都好。”柔和的阳光下淡扫蛾眉的容颜泛起一种陌生的光辉,让原本就出色的容颜平添了一份耀眼的光芒。 榛遐端着一碟清香四溢的粽子进来:“皇上、娘娘,这是云嫫嫫刚做好的湖州粽子。” “什么馅儿的?”乐晖盈亲手剥了颗粽子递到皇帝手里:“万岁爷尝了告诉臣妾。” 龙瑄炙笑着咬了一口:“这是咸肉的。” 乐晖盈皱眉:“油腻腻的,谁吃这个。”龙瑄炙抓起一个剥了:“看这个就知道是你喜欢的澄沙馅儿的。” “云嫫嫫自己熬的澄沙最好,不甜腻但是极其细腻。”乐晖盈在他手里咬了一口:“今年的竟比往年还要好,仿佛放了蜜桂花似的。” “榛遐,你去问问是不是真放了蜜桂花。”龙瑄炙放下粽子:“要是如你所说,朕有重赏。” 榛遐笑着去了,乐晖盈给他擦净手:“若是臣妾说对了,皇上要赏臣妾什么?” “你说你要什么,朕都赏你。”龙瑄炙喝了口清茶。 乐晖盈撑着头想了想:“什么都有,还有什么是皇上能赏下的?” “回皇上,云嫫嫫说今年的澄沙里确实加了蜜桂花。”榛遐满脸堆着笑进来:“云嫫嫫说不论往里面加了什么娘娘总能第一个试出来。” 龙瑄炙不可置信地看着乐晖盈:“你的舌头是什么做的?” 乐晖盈猛地抬起头:“臣妾想起来要什么了。” “你说你要什么。”这女人极其知道分寸,断乎不会说出什么让他为难的话来。 “臣妾要皇上给臣妾腹中的皇子起个好名字。”乐晖盈自己剥了一个枣仁馅儿的粽子咬了一口:“这个可是臣妾怎么都没法子做的事儿,也是臣妾没有的东西。” “本来你不说呢,朕还真没想到这件事。”龙瑄炙松了口气:“这皇子取名是有祖宗定制的,即使朕是皇帝也不能随心所愿来取名字。下一辈就该是水字边了。” “水字边?”乐晖盈愣了愣:“那该叫什么好?” “你容朕想想,这不能着急。”龙瑄炙一把夺下她手里咬了一半的粽子:“这东西吃多了克化不了,少吃一些。” “下次不许皇上守着臣妾吃东西。”乐晖盈急得跺脚:“喜欢吃的不许吃,不喜欢吃的逼着人吃。” “是你要吃粽子的。”龙瑄炙好气又好笑:“为了吃东西闹,还跟个孩子似地。” 乐晖盈鼓着嘴:“总是不许臣妾吃这些东西,这样下去有什么趣味。” “你想吃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许这样。这么久你还不知道,在宫里吃一样东西是不许超过三匙。” 乐晖盈气得想打人,吃饭都不给人好好吃。看上那张脸又不好发作,这位爷肯放下身段好好跟她说话就已经是实在难得了。 “万岁爷,有军报。”赵希捧着奏本匣子进来。 龙瑄炙指着赵希道:“看着皇后,不许她胡乱吃东西。”说完拿着奏本进了侧殿的书房。 赵希满脸堆笑地上来:“娘娘,别让奴婢为难。” 乐晖盈摆手:“拿下去,省得看了心烦。” 赵希屁颠屁颠地端着粽子退了出去,乐晖盈看着这几个人就来气:“赵初,备轿。” “娘娘要去哪里?”赵初慌不迭跑过来:“是要软轿还是凉轿?” “本宫不想看见这儿的人,你给本宫挪屋子。本宫回坤仪宫去住。”乐晖盈扣着桌角,留了半寸长的指甲敲得空空作响。 几个人都有些害怕,龙瑄炙发脾气的时候就喜欢用指甲扣桌子。显然夫妻两个发脾气的样子是十分相似的,赵希转身进来的时候已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乌云满天了。 “娘娘,您这样子怎么可以挪屋子?”赵希已经听到些微语声:“要是有丝毫闪失,谁也担待不起不是!” “哼!”不耐烦地一笑,赵希头皮发紧四处张望。这要是那位爷再不出来,只怕就没人降得住小娘娘了。 “我要出去你们全跟着,我要吃东西你们就在旁边站着看我是不是用过了三匙。这日子可是没法过了!”乐晖盈看着无处不在的几个人:“就是天牢里面也没你们看得紧。” 赵希一下跪在她面前:“娘娘,这不是您怀着身孕么。自上而下没有不担心的,就是皇太后不是也吩咐让您好生将养着,即便是皇上不这么吩咐,您也要听皇太后的吩咐不是?” “你少胡扯,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听皇太后的吩咐了?”乐晖盈瞥了他一眼:“我一个人一张嘴,说不过你们这许多人。尤其是你,赵希!你一张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 “娘娘不去了?”看这话有了很大的松动,赵希笑嘻嘻地过来:“等小皇子出生了,奴婢见天给他趴在地上当马骑。” 乐晖盈忍不住笑起来:“罢了罢了,我算是服了你了。” 赵希暗自拭了把汗,可算是不闹了。这要是将来小皇子生下来也跟这爹妈一样的性子,差使可就更难当了。 龙瑄炙在侧殿自然是把这边的动静听了个八九不离十,乐晖盈回嗔作喜自然是再好不过。若不然真的着了恼,自己也舍不得把她多说几句。这些时候的禁忌实在是不少,两人同室而居,有时候真有点担心自己一个克制不住就出了麻烦。还好能够压抑住自己,有时候会觉得民间的民夫民妇遇到这时候会怎样。 乐晖盈似乎有时候真不像个皇后,当然这只是自己看到的。在旁人面前何其大度,贤惠御下宽洪大量。两人独处的时候,就不是这样了。有时候惹得她发了性子,用赵希的话说就是:皇后那脾气也就是咱们万岁爷领教过,实在是厉害得紧。 有时候也会问自己,若干年后一切尘埃落定再回头看时,这或许就是最普通的一段时光。可是也正是因为有了她,才给了自己一段民间夫与妇的平凡岁月。应该对上天存着一份感恩之心么?帝王家,本就不该有这种心思。谁知道在这内心深处,最为渴求的居然是别人唾手可得的一种最为平凡的生活:只有他与她,不必担心她腹中的孩子会如何。梦熊之兆,麒麟送子本是最大的喜事。不论是在谁家,都是大事一桩。可是对于他们来说,却是太多的忌讳和妨碍搁在里面。 取名?这孩子的名字真的就只是祖制赋予的?他要蕴含多少自己这个父亲对他的期望还有对他生母难以言表的亏欠。当初汉武帝刘彻立子而杀钩弋夫人,这里面所需要的勇气和狠心自己真的具备? 合上手里的奏本,龙瑄炙陷入沉思。奏本上所奏,鞑靼大军已经蠢蠢****。这时候内廷不能出事,就是自己的心思也不能被人知道毫分。乐晖盈自然是不必担心的,从来都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心绪。丝毫的不满都没有露出来过,就是最能揣摩自己心思的乐家父子也不见有丝毫异动。真的是自己掩饰得好?不会,以乐文翰的阅历足以猜透自己的心思。他隐而不发不过是为了乐晖盈,这样看来这件事还可以暂时搁置。如今正是君臣一心的时候,万不能有丝毫的闪失。 第二章 独承恩宠 34 书案上的奏本放了整整一桌,龙瑄炙在窗前来回踱步。这件事似乎已经不是自己预先想到的那般容易,必须要有一个万无一失的策略才好。 “赵希,朝房里面值班的是谁?”闷着声问道。 “奴婢这就去看。”赵希匆匆跑出了御书房。 须臾之后乐辉懿已经袍服整齐的到了御书房:“微臣参见皇上。” “嗯。”龙瑄炙转过身:“坐下说话。” “谢皇上。”乐辉懿在一边椅子上坐下:“皇上此时召臣入宫有何吩咐。” “先看看这个折子。”龙瑄炙把手里的奏本扔给乐辉懿。 乐辉懿接过折子大略看了一遍:“这件事臣略有耳闻,兵部暗卫曾从鞑靼国窃得军报说是鞑靼新主继位,想从我国掠得金钱马匹故而用此托词虚张声势。” 龙瑄炙坐回书案后:“年年祸害边境,不如一气扫清的好、” “臣清楚,所以不敢轻议出兵之策。”乐辉懿起身回禀:“这两年虽说兵戈之事稍减,旱灾水灾却是时有发生。国库存银只是应付灾害倒也绰绰有余,一旦起了兵事势必捉襟见肘。” 龙瑄炙一下把折子扔到乐辉懿面前:“这种东西放到朕面前还要说应付灾害绰绰有余?你这个六部堂官倒是敢夸下海口!” “皇上,若是与鞑靼交兵不止是钱粮筹措是否到位。而是领兵之人必要熟悉鞑靼兵事,方才有必胜的把握。”乐辉懿对这位皇帝兼妹婿实在不如父亲和弟弟那样爱憎分明,从来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君王在看。这样倒是省去许多麻烦。 被他一番模棱两可的话噎得无话可说,完全是在和自己兜圈子。第一,不肯说出国库实情和是否能够交兵;第二,依然是把所有事情全被仍回到自己这边。又不能说他错,龙瑄炙冷笑了两声:“行了,朕知道了。下去吧。” “臣告退。”乐辉懿行礼后退出了书房。 “跟朕玩这个,乐辉懿你做官真是比你们家老爷子滑头得多。跟朕都没有一句实话,朕看你是越来越精明了。” 乐文翰翻看着龙瑄炙批完后发下的折子,被留中是一份外臣弹劾皇后乐晖盈常住皇帝寝宫的奏本。这是在预料之中的事情,皇帝之所以留中也是与自己料想的结局一样。 “老乐,我就猜到你在这儿。”凌恪刚从宫中出来就直接到了龙瑄炙专为乐文翰下朝后休憩专辟出的一间净室里。 乐文翰有些怕见这个人了,他专为女儿请脉。乍见之下总是担心女儿有丝毫不妥,看他兴冲冲前来眉头不觉皱到一起:“你这个院正是不是闲极无事,专来寻我开心?” “老乐,你吃错药了?”凌恪看他一脸不豫:“这脸色跟令婿一样难看。” “是因为我看到你就高兴不起来。”乐文翰想他还有心思说笑,料来女儿无碍也就松了口气:“跟皇后请脉,怎么样?” 凌恪捋着胡子:“我就知道你在担心这个。放心,从令婿而下都盯得紧得很。这个乾靖宫啊,就是飞进一只苍蝇,都会有人去查是不是有毒有异心。” “这个我倒不担心。”乐文翰自信满满:“他是不会让他的嫡子出事的,我只是担心皇后。听说这几天倒是不害食了,不知道吃得怎么样?” “跟我抱怨来着,说是吃什么都有限制。花样不少,就是每样不许过了三匙。为这个发落了一场赵希,后来还是要顺着这个规矩来办。”凌恪把自己留下的脉案递给乐文翰:“我今儿顺道给贵妃请脉,有些不妙。” “怎么不妙?”乐文翰看女儿脉案平和便不担心,别人的事说起来就变成公事公办了。 “我怀疑有人下药,只是贵妃侥幸躲过了。先前还有见红之症,幸而休养得快倒是不碍了。只是这样看来,贵妃腹中的这位三公主只怕将来会先天不足。”凌恪摇首:“皇宫中,只要是妃嫔有孕最怕就是这种事,偏偏这种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我都觉得是异状。” 乐文翰沉吟道:“你还记得当年那位才人的事情?” “还没有身孕就被一盏燕窝汤弄得一命归西,还不是叫人彻查也没有个头绪出来。”凌恪记忆犹新:“这次他会对皇后这般,莫非是他知道内幕。” 乐文翰捋着须:“这位小爷虽然对妃嫔无情,倒不至于对自己骨肉下手。平素照例赐药也没什么大碍,只是绝对不会命人药死一个小小的才人。我怀疑这个下药的人一直都在太医院,指不定就跟这才先给皇后诊脉的是同一个人。” “如是你说的这般,那就不得不防了。”凌恪起身道:“不能容留这种人在太医院。” “不用去查,他自然会出来。”乐文翰看着窗外高高在上的太阳:“只要皇后平平安安我就不追究也不去查,若是有丝毫差池,只怕我不去剥了他的皮。” 凌恪指着他:“你这个老头儿,不干己事断断不肯出手。你就不怕令婿有差?” “老头子怎么大岁数了,所顾念的不过是那个十五岁的小女儿。旁人,顾不得许多了。”乐文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姗儿只怕会吃亏,我不能坐视不顾。” 凌恪一句话到了嘴边终究咽了回去:只怕这个亏是她甘心情愿吃的。 “臣妾给母后请安。”闲着没事,乐晖盈坐着软轿到了皇太后的奉慈宫。才要行礼就被皇太后亲手搀住:“说过好几次了,这个虚礼就免了吧。” “这样失礼,臣妾实在不安。”坐到皇太后对面的锦墩上。 “在皇上面前你都免礼了,哀家哪里舍得让你跪下。”皇太后笑望着她:“脸色不错,凌恪每次给你请脉后都会回奏哀家。看来,身子调养得挺好的。” 乐晖盈满是感激地一笑:“母后昨儿命人送来的松鸡肉,臣妾吃了不少。” “这儿还有的是,要是喜欢就带些过去。”皇太后语音未落,掌事宫女就已然去吩咐人预备东西了。 乐晖盈身后的莫颜拿着一匣子北地雪莲过来:“母后,这是今年新贡的雪莲。滋养身子最好,特意给您带来的。” 匣子打开,里面装了满满一匣完整的雪莲花。“这种东西自己留着,总会用得着。” “您又不是不知道,这时候臣妾用不着这些。”乐晖盈屏退左右,只剩下婆媳两个坐在寝宫侧殿。 皇太后看她一步步成熟起来很是欣慰:“你有些变了,自己知道么?” “只是不喜欢太多人跟着。”乐晖盈想了想:“母后,宫中有不少传闻。说是先前皇上**曾有一个小才人,因为误饮了一盏燕窝汤而殒皇子随后丧命了。” “这个事我倒是听说过,你知道我和皇帝难得说上一句话。这些事他自然不会和我说,不过殒皇子倒是不会。”皇太后喝了口清茶:“皇帝不会那么糊涂,让一个小才人率先生下皇子。那两个公主也是为了塞住悠悠之口才有的,除了你不会有人生下皇子尤其是长子。” 乐晖盈呆了半晌:“这个才人不会是皇上……?” “怎么会这么想,皇帝不是这种人。”皇太后一下打断她:“你为何信不过皇帝?” 乐晖盈摇头:“并非臣妾信不过皇帝。母后,我……” “这儿没外人,有话你就说。”皇太后看出她的犹豫:“吞吞吐吐的,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母后,这些时候臣妾常有一些怪念头。”手轻抚着腹部:“担心日后看不到这孩子成人,皇上自然会处处疼着他。只是这……” 皇太后不觉打了个寒噤:“你听到什么了?” “不曾。”一下否决了皇太后,乐晖盈顿觉自己是误解了龙瑄炙。纵然他是有着许多顾忌的,绝对不会对自己不好。他许过自己的,难道自己还信不过他去:“是臣妾多心,又不好跟人说。” “那就好。”皇太后缓了缓心神:“你别想太多,这些时候血不归心总是难免。只是你若是这样猜想皇帝就有些不妥了,再说皇帝对你跟对别人是不一样的。” “是,臣妾记下了。”心底的惴惴不安究竟是源于何处,为何每次只要想到这种事就会莫名辛酸。真的只是自己多心? 他每次说的话都仿佛是话里有话,总像是在暗示着什么一样。那次竟然跟自己说起皇陵之事,说是在幽深的地宫里只有两个棺位。那儿只有两个人在一起,不会容下其余不相干的人。而这个能够与皇帝共同进入地宫直到地老天荒的人,除了嗣皇帝生母再无第二人。 我不是只想和你死同穴的,我要紧跟在你身后。我不要你回头时看不到我,只有一个孤零零的你站在万民之巅。我不在乎那份荣宠,只要你的心里只有我一个,也不许你心里再有别人的影子。只是这是不可能的,你是一个君王。你的身边从不会少了女人,每次想到这些心就会痛。 你甚至都不肯给我一个承诺,你不会对我说你只要我一个。每隔三年一次的大选,都会有无数的妙龄女子到你身边。当我把她们一个个选进来然后亲手送到你身边的时候,你会不会知道我是在坤仪宫彻夜无眠的。我会妒忌,我会生气,只是你看不到而已。 看她有些落寞的神情,皇太后也不知她想到什么地方去了:“哀家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总不过是担心日后的事儿。其实何必去想这些,你是皇后跟皇上是结发夫妻。如今有身怀有孕,已然肯定腹中是皇子。试问这世上还有谁能胜得过你去。还有人能爬到你头上去?” “母后,臣妾不要这个。”回过心神,看着皇太后:“哪个女子不想自家夫婿只对自己一人好的。” “你个伶俐孩子怎么还有这心思,这东西从来在皇宫里就没有过。即便是有也不是长久之计,你也是个知书识字的就该听过一句话:色衰而爱迟。这是亘古不变的事情。”皇太后伸手略了略她的额发:“原先哀家倒有些不信这些,只是年岁多了倒真是信了。” “是,是臣妾想得多了。”乐晖盈迟疑着说出这话,心底泛起的悲凉却越来越多。 第二章 独承恩宠 35 “娘娘别临了,您都对着这书帖一下午了。”莫颜看她气定神闲地写着大字:“歇一会儿,让榛遐给您端碗玫瑰露来解暑可好?” “要酸梅汤,玫瑰露甜腻腻的。”头也不抬:“去看看,皇上今儿临幸哪位妃嫔。” 莫颜苦着脸出去,不知道为了什么帝后两个人又闹了起来。这回倒不是皇帝怎么着了,是自家小姐主动跟皇帝闹起来的。夜里也不在东暖阁歇着,自己非要过西暖阁这边来睡。前两天皇上干脆把几个小才人什么的都宣召到偏殿来了,刚进来的时候听赵初说皇上今晚叫徐充容侍寝。这会儿要自己去问是哪个妃嫔侍寝,这不是有意给自己找气呕吗? “莫颜,你又怎么了?”赵玉正好过来探听消息:“娘娘这会儿在做什么?” 莫颜摇头:“临帖呢,都对着那些个字帖一下午了。说要用酸梅汤,才让榛遐给端进去。又问今晚上是哪位妃嫔侍寝。” “徐充容,都让到偏殿侍膳了。”赵玉也是一脸苦相:“万岁爷这两天反倒不跟从前一样对着人发脾气了,就跟没这档子事儿发生过似地。我跟赵希两个是这么些日子都没敢合眼睡觉了,就怕一个不到跟着遭殃。” 莫颜垂着头:“要是别人侍寝倒还罢了,这要是说是那位侍寝只怕又要生气。上次的事情不就是她给招惹起来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会儿还要闹气。” “你都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就更加不可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赵玉回头看看皇帝的东暖阁又看看这边的西暖阁:“要不明儿一早就请万岁爷和娘娘一处用早膳,只怕还能转圜。” “别忙,我先瞅瞅今晚上是不是还生气呢。若是生气就别了,万岁爷也要看看是不是还在致气。”莫颜有些忐忑不安:“这些时候我总觉得娘娘有些不对劲,只是又说不上来是为了什么。” “看来是你也想多了,娘娘不过是为着自己不舒坦才闹气的。还能为了别的什么不成,她可是皇后娘娘,腹中还有未出世的皇太子呢。”赵玉不以为然。 叹了口气,莫言回转了西暖阁。“问来了?”临大字的乐晖盈瞥了这边一眼。 “是,是徐充容。”莫颜看她平和的五官刚要松口气,一眼瞧见提笔的手一下写字开始很快,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嗯。”手里的笔有些不听话,蘸了蘸墨:“吩咐赵忠记档。” “娘娘,明儿早膳要进些什么。我这就去让云嫫嫫预备。”见事不对,榛遐跐溜一下就要出了暖阁。这个莫颜有些笨不成,看这事儿不对就别说是谁谁谁侍寝不行啊。明知道这主儿对这个徐充容忌讳得紧还说,不怕她发脾气还不怕隔壁那位发脾气。 莫颜一瞧榛遐开溜,不免在心底骂了一句:还说是好姐妹,这时候就自己跑开了。 “你不问我要什么,怎么去吩咐预备?”乐晖盈放下笔:“你去嘱咐云嫫嫫,把那些什么辛香的调味料全收好。不许有一点泄露。” 准备开溜的榛遐看这架势有点心慌,这主儿可是一点都不好糊弄。想跑都被撵了回来,以后谁要说皇后脾气好就来试试好了。莫颜见状想笑,还是忍住了。这主子可是心思灵透的,谁动什么念头都瞒不过她去。 “莫颜,你让清雪拿一架天平过来。把这宫里和坤仪宫里的麝香和红花通通戥过,多少重一一登记造册。每隔三天都重新戥一遍,差一毫我惟你们两个是问。”不得不提高警惕:“装册子和东西的匣子通通上锁,钥匙你和清雪一人一把。差一把钥匙开不得锁。” “是。”莫颜想了想,早些时候乐晖盈因为到了寒冬常常手脚冰寒爱用上好的红花沐浴以活血通络,这红花倒是有的。只是这麝香,她爱用的是兰香而皇帝用的是沉水香,也就不记得两个宫里到底有没有这个东西了。 “还有,这些时候不论是谁进的什么熏香和吃的,统统不许到我这儿。”乐晖盈停了笔:“预备一套乌木镶银的碗箸。” “是。”莫颜答应着去了。 想起那天的事就让人后怕,是谁送来的贡菜里面放的居然是一碟芥蓝和一碟凤尾桃花虾。这时候有这个吃倒是时鲜,而且这两样菜分开也没什么。偏偏放在一起就是砒霜,若不是凌恪写来的东西里有这样的说法,真的吃下去会怎样谁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起了这么歹毒的心思,会是这**的妃嫔还是内外勾结要让自己跟腹中的孩子一起命丧黄泉? 若说此人出于无心断无可能,因为不论在帝后面前出了这种事是没有解释居心何在的。他不会是无心干出这种没有绝对把握的事情来的,这样看来这人必然是存着这个心思的。真可谓是防不胜防,幸亏自己提防在先否则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万岁爷,娘娘让预备一套乌木镶银的碗箸。”赵希听着莫颜说完,皇后份例是**中除开皇太后外最高的,添什么不需告知任何人知道,只是皇帝有话皇后有任何事情事无巨细都要让他知道。也就只好把这件事过来告诉皇帝。 “嗯。”又在搞什么,这会子要乌木镶银的碗箸。莫非在这儿还有人下毒,这可是防范最为严密的地方。谁敢对她下手,是不要命了:“给她,看她还闹什么。” 赵希侍立一旁,皇后还真没闹什么,不过是这几天都没见皇后有什么好脸色。再就是那天夜里跟皇帝嚷了起来,一气之下半夜三更去了西暖阁。 “她这两天吃得怎么样?” “啊?呃,娘娘这两天进得不少。下午还让榛遐传了两碟点心,只是不知道进了多少。”赵希偷觑了一下脸色,还好没什么怒气。赵玉刚才跟他说的话就冒到了嘴边:“万岁爷,刚才敬事房的人说徐充容今晚上只怕不能来侍寝了。” “那就叫乌雅来。”谁来还不是一样,不灭灭她的气性还了得。要不还以为谁真是离不了谁似的。 “乌昭仪不是风寒还没痊愈的么?”这位爷看来是有心跟皇后别扭上了,闹到后来还不是您要去找去。 龙瑄炙冷冷一笑:“你都替朕打听好了,她们谁怎么样你比朕清楚啊!” “奴婢不敢。”这话听起来阴恻恻的,让人不寒而栗。 “朕若是让你去那边把她找来,你保准什么话都没有。”这是什么世道,作为一个皇帝说出去的话竟然不如皇后管用。 赵希有些想笑:“奴婢不敢去。” “你还有不敢去的。”龙瑄炙想要踹他一脚,明摆着想看笑话。 “万岁爷,娘娘的小性子您还不知道。顺着一点就好了。” 哼了一声:“还要怎么顺着她,宠得还不够?” “万岁爷明知道娘娘要的不是这个,若是要这个只怕万岁爷也不稀罕了。”赵希望着自己的脚尖:“就因为娘娘跟这**里的人不同,万岁爷才会心烦。” “朕什么时候心烦了。”龙瑄炙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 赵希看了他一眼:“奴婢跟着万岁爷这么多年,万岁爷的心思虽不敢说能全部猜中也能猜个八九。娘娘不好,万岁爷心焦;娘娘好了,万岁爷比自己好了都好。” “你倒是会想。”龙瑄炙不置可否:“去看看在干什么。” “是。”赵希满是欢喜地跑了出去。 龙瑄炙愣怔着,自己的心事真是如此容易看透?只是藏在最深处的心事竟然没有一个人可以值得吐露,她是不能吐露半分的。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是可以毫无防备的,这就是作为帝皇最深的遗憾。 “娘娘。”赵希满脸堆笑地进了西暖阁,皇后正带着两个小宫女做针线。 “嗯。”手里做着一件麒麟送子的小孩肚兜,麒麟驾着祥云在灵芝瑞草的映衬下莅临人间,人都说麒麟是宜男之像。 “娘娘,万岁爷吩咐奴婢来看看。”赵希脸上的笑堆在一起。 “看什么?”你不是有人跟着吃饭睡觉吗,有什么好看的。 “万岁爷担心娘娘的身子,说是让娘娘过去坐坐。”在这个小娘娘面前是不能胡乱说话的,等会儿恼了可不是好玩的。 “我过去?!”放下手里的东西,小宫女赶紧接了过去:“这要是让人看见还要给我见礼,多不好。” “瞧您说的,给您行礼不是应当应份的么。谁还敢生出别的心思来。”赵希赔着笑:“奴婢陪着您过去。” 乐晖盈看他一脸的笑,脸也绷不起来:“你这么着,皇上赏你什么?” “奴婢是但求无过。”赵希目示小宫女扶着她起来:“娘娘,您说呢。” “我得赏你点什么。”乐晖盈想了想:“去把昨儿太傅送来的那个匣子拿来。” 小宫女赶紧跑过去拿过来,乐晖盈当面打开:“这块白玉佩说是羊脂玉的,我瞧着还不错。拿去玩吧。” “奴婢谢娘娘。”赵希赶紧跪下磕头。 缓步到了东暖阁,赵希示意跟着的小宫女跟自己一起退了出来。“参见皇上。”循例见了个礼,也没什么反应。见这情形就有些不耐了,转身打算出去。 “站住。”龙瑄炙坐在软椅上:“你气性越来越大了,见到朕是爱理不理。谁给你的胆子?” “不用谁给臣妾胆子。皇上既然不想看到臣妾,臣妾也不愿招人不待见。”几乎是面无表情地对着他,你身后的那些女人这样子害我倒也罢了,只是这心思用到未出世的孩子身上我便不想再忍了。 龙瑄炙玩味地看着她,平素恭顺的五官带着一丝隐忍,更有很多的不驯。有时候也会去想她究竟是个什么性子,乐家的人绝对不是轻易能够看透的。尤其乐文翰和乐辉慡父子都是对她宠爱到不堪的,也就说明这个看上去娇怯怯的小女人绝不是旁人看上去的那样。她深深为之隐藏的心性必然是世人所不及的:“你还知道!?那你还要这样下去。” “是。”突然觉得这样下去是一件好事,总比以后痛得无处疗伤要好得多。 “你存心跟朕闹生分是吧?”龙瑄炙弹着手边的茶盏,‘当’地一响撞击着两人的耳膜。 乐晖盈嘴角浅浅一翘:“皇上难道不想跟臣妾生分吗?这样子只怕对谁都好,皇上妃嫔众多,臣妾自忖没有那个福分博得圣宠。也就不敢阻碍众家姐妹博得圣宠君恩。” “这样大度?!怎么朕从来不觉得你是个大度的皇后。”醋海生波不是第一次,怎么这次闹得这么凶。 “臣妾以前做得不好,以后改了就是了。”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让自己继续这样混沌下去,二哥曾经告诫过自己一句话:姗儿,太阿倒持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既然无法阻止旁人左右你的人生,至少你可以左右自己的心性。 “你告诉朕,你究竟在闹什么。事情过去也就罢了,还要怎样?是要朕跟你低声下气的认错还是说朕以后不再临幸别的女人?”龙瑄炙被她一句话噎得面红耳赤。 “皇上这般说,臣妾是死罪一条。”乐晖盈缓缓跪在他面前:“皇上之所以容忍臣妾到现在,不过是为着腹中这个孩子。臣妾掂量这许多时日,断不敢做出什么恃子而娇的事来、还请皇上息怒,从前都是臣妾的不是,以后臣妾自当收敛改过自新。” 第二章 独承恩宠 36 龙瑄炙气得把手里的茶盏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赵希一直守在外面以为会雨过天晴。没想到是越闹越厉害,皇后说话是句句堵人心。皇上宠幸妃嫔乃是常礼,从前皇后也都不说什么。怎么这次这样的过分。皇帝发脾气,照平时的道理绝对应该冲进去候着皇帝息怒。可是这次说什么也不敢进去,皇后必定伏地请罪,皇帝又必定脸色铁青。自己若是进去,两人中任何一个都会脸上挂不住。还是守在外面等着这场大暴风雨过去。 乐晖盈漠然地看着满地的茶盏碎片和残茶,没有起来的打算。“起来!”四个多月的身孕还不是很突兀,只是这样跪着就让人心里难受。 “谢皇上。”小心翼翼地起来,仍旧一个小小的趔趄。龙瑄炙一把抱住她:“你该闹够了。”把她按在椅上坐下:“你说朕是为了这孩子也罢,为了旁的也罢。以后都不要这样再闹了。” “皇上这么疼这个孩子,臣妾岂有不疼他的道理。”挣脱了他的手:“还请皇上以后临幸妃嫔后都不用再赐药了,会有人说臣妾骄妒不能容人的。而且皇室从来就是子孙繁盛才是好事。” “朕赐不赐药不用别人来管。”你究竟明不明白,只有让这孩子年长与旁人才能保证他将来地位超群,也就没人敢小觑他。 “既如此,臣妾无话可说。”起身就要走,又担心地上的碎片会让自己滑倒。赵希这个家伙就不知道进来收拾一下,在这样吵下去只怕自己就坚持不住了。 龙瑄炙坐在她面前,一把按住她不许她起来:“一下子说朕临幸嫔妃你不高兴,一会就要朕不赐药。你告诉朕,这自相矛盾是为了什么?”乐晖盈一下扭过头不看他的脸,大手一下钳制住尖俏的下颌:“你给朕听着,如果你再这样疑神疑鬼的别怪朕对你不客气。” “皇上的不客气,臣妾倒真是没见识过。”乐晖盈想要摆脱他的手,龙瑄炙却伸手去解她的衣裳的系带。 “不行!”乐晖盈慌忙打落他的手:“不能这样。” “问过凌恪,他说可以了。”龙瑄炙抱起她:“对你不客气,只有这个办法。要不你是不会消停的,这个法子知道你不会不喜欢。” 赵希在外面没听到什么动静,知道已经雨过天晴。轻轻推开暖阁的门,看见后面寝殿的幔帐已经放了下来。里面透出轻轻说话的声音,赶紧轻手轻脚地进去收拾了地上的残片后退了出来:“这杯子原本就只剩下这一个了,这会子也没了。以后别再闹了,要不又不知道遭殃的是哪一套茶具了。” 睡在宽敞的卧榻上,乐晖盈翻过身不理身边那位爷。“还没闹够?”埋首在她颈窝里,从后面紧紧搂住她:“是不是每个孕妇都跟你这样?” “贵妃不这样,不信万岁爷去看看。”七八个月了还会有些微见红,可见是闹得够呛动了胎气了。 “你少提别人,就问你。”嗅着清雅的香气:“成日家绷着一张脸,欠了你的。” “不知道。”回过身:“昨儿万岁爷发脾气,怎么了?” 一下搂住她:“不闹了?”“嗯。”听着沉稳的心跳缓慢而有力,心也渐渐安稳下来。 “若是御驾亲征,如何?”发肤间铅华不御的馨香沁入心脾。 “呃?”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朝臣们怎么说?” 轻轻抚摸着她的青丝,真的御驾亲征她就不会是那样的结局。宫中内事必须有皇后主持,加之皇子年幼需要母后抚育。如此一来,只怕就是大不同了。只是这样,外朝必定是为乐家父子马首是瞻。不,怎么会有这么拙劣的念头。这样岂不是把一切拱手让人!她即便没有这心,也难保旁人没有这个心思。 “还没跟他们说。”心静了下来:“只怕闹起来比你闹得凶。” 乐晖盈蓦然抬头看着他:“这事可以这样比么?**之事再大也是小事,外朝之事再小也是大事。” “你要是闹得朕心烦,朕就只好对着他们发火了。”蹭着她的发顶:“还好没人知道是你惹的祸。” 伸手掐了他一下:“皇上真要御驾亲征?”多年前二叔战死军中,这一直是父亲心中最大的心病。二哥又常年驻守北疆,在家中最不愿被人提及的就是边关战事。御驾亲征,千万不要把自己扔在这深宫大内。 “嗯?”为何这语气中带着莫名的恐惧:“朕有这念头。” “那就把臣妾一并带去。”低声说出这几个字,我不能让自己在这深宫里翘首盼望你的归期,我无法容忍别的女人和我一起等待你的回来。只要与你在一起哪怕风餐露宿,哪怕是来日莫测都是情愿的。只是不要撇下我一个人坐守深宫。 “胡闹。”一下搂紧了她:“朕都没决定去不去,外加上带着你。以为是微服出游?” “若是微服出游,臣妾就不跟着了。省得看见了心烦又跟您闹起来,您也没心思在游龙戏凤了。” “朕在你心里真的就是成天只知道这个?”有点哭笑不得,哪有那么多闲心思来做这个事儿。这是对着你才有这个闲情逸致,那些妃嫔真的只是虚应故事。 打了个呵欠:“是,就知道这个。”一面说一面钻进他怀里睡了。 我这样待你你还是信不过我去,在你心里我只是个帝王而已。只是我想和你说的话,即便是在梦中也不能说与你知道。姗儿,当我看见你在睡梦中依旧带着愁容的时候我的心也不痛快。你的一嗔一笑早已牵动我所有的注意,我却不能专宠你一人。那样只会把你推到风口浪尖上去,把你安置在乾靖宫置于我日夜的关注之下,纵然有私心也是保全你在这十月中的不受损伤。一旦有一日你出了这乾靖宫,就是你我分别之期。帝后夫妻,能这样实属不易。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私爱而置江山社稷于不顾。如今,这外有强敌压境内有权臣掣肘。你是权臣之女正位中宫,我不得不防。你若想到将来皇位属于你我之子,也不该恨我。我毕竟不是为了旁的不相干的女人在伤害你,一切只是为了这江山。 “娘娘,舒贵妃临盆之期快到了。”敬事房的赵忠捧着红册子跟在凌恪后面进了乾靖宫。凌恪只是行了个虚礼,就被乐晖盈安排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有什么讲究?”乐晖盈看着赵忠:“本宫不知道这些事,特意叫你来问清楚。” 赵忠磕了个头:“回娘娘的话,这个贵妃分娩是有很多事情的。只是因为贵妃生母去世,原本有生母进宫陪伴的恩典便省去了。按照祖制,妃嫔生产皇后应该莅临看着皇子皇女出世。可是娘娘也是有孕之身,理应禁三房。所以只有派一位娘娘去守着。” “一定要是生育过的么?”心底盘算着,娴妃去说实话不放心。那个徐沁与贵妃同住一宫,应该是她去。只是这个人叫人不安心,说到底还是不想舒贵妃出事。 “这倒不必。”赵忠回道:“只是要去陪伴贵妃,给贵妃一个援助而已。” “容本宫想想再说。”乐晖盈点头,复又看向凌恪:“院正,这几日贵妃脉象如何?” “已比前些时候安稳多了,腹中的小公主也很好。”凌恪笑道:“待微臣为娘娘请脉。” 乐晖盈依言伸出手搁在软枕上,凌恪当着太监宫女的面给她悉心诊脉。“娘娘这两天胃口如何?” “还好,就是老想吃些古古怪怪的东西。御膳房和小厨房都被折腾得够呛。”乐晖盈掩嘴笑道。 “哦,这倒无妨。”凌恪笑笑:“天气渐热,瓜果多了起来。有些东西少吃为上。” 乐晖盈点头:“您瞧,我这周围这些人全是盯着我每日起居的。虽然是可以吃些古里古怪的东西,至多不过三匙就有人来抢我手里的牙箸和羹匙了。” 赵玉跟赵初两个人站在一边,脸上尴尬不已。皇后这时候跟人抱怨起来就跟个小孩子似地,要是这些话被皇帝听到只怕又是脸黑黑了。不过皇后一向在皇上面前是言笑无忌的,说什么皇上都没意见。想来也觉得奇怪,万岁爷那么个性子怎么就是跟皇后这么合榫。 “娘娘,这是新制的乌梅。理气化痰,用来熬酸梅汤最适宜不过。”凌恪把自己新制的乌梅递给乐晖盈身边的莫颜:“娘娘可以多喝酸梅汤,这些时候应该多多吃些养心的东西。不论是对娘娘还是对小皇子都大有益处。” “嗯,我知道了。”乐晖盈看着赵忠一脸苦相:“赵忠,有什么你就说出来。总是憋着个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万岁爷和本宫怎么为难你了。” 赵玉憋着笑,赵忠从来就是一副苦相,原本打算把他安排到御前的差使,怕皇帝看见这样子心烦才让他去的敬事房。每逢皇帝临幸赐药嫔妃都是他出面,不少新入宫的宫嫔看见他都有些腻味。原本一件莫大的好事,就被这样一张脸给搅和了。至于赐药的时候,又是这张脸,就越发心烦。这等于绝掉一些人往上爬的心思了。 “回娘娘的话,奴婢这张脸自来就是这个样子。万岁爷想了很多法子都没让奴婢改过来,前次还要奴婢整天对着一匣子银锭子让奴婢笑。结果眼睛都瞪直了还是笑不出来,万岁爷后来恼了也就不搭理奴婢了。原指望那匣银锭子会赏给奴婢的,没赏下来奴婢越发苦着脸了。”赵忠苦着脸一本正经地说道。 乐晖盈掌不住笑起来,凌恪坐在一边笑得花白胡子乱颤。莫颜和榛遐两个人笑得直叫肚子疼,也不顾乐晖盈坐在上面。赵初和赵玉倒是经历过这件事还忍得住,只是憋红着脸看着赵忠。 笑了一会儿,乐晖盈道:“若是那一匣银锭子全赏给你,你是不是就改了这脸色?” “奴婢不知道。”赵忠依旧苦着脸:“万岁爷说从不指望看见奴婢这张脸会笑。” 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乐晖盈反倒不忍心排揎他:“这么着吧,本宫赏你银锭子。倒不是为了指望你笑或是改了脸色,这么些日子跑前跑后总要你用心。贵妃要临盆了,别出漏子。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奴婢谢娘娘。”赵忠赶紧磕头。 “别忙,本宫有话问你。”乐晖盈眼锋扫视了周围一番,莫颜和榛遐会意赶紧把外面当差的小宫女打发到了寝殿外听不见里面说话的地方。赵玉和赵初熟练地守住门口窗下不许人靠近。 “如今当着凌院正的面,本宫问你一件事。你要据实回复本宫的问话,若有一句是假的这个差使你就不用干了。”乐晖盈看了眼旁边坐着的凌恪。 “是,奴婢不敢瞒哄娘娘。”赵忠暗自拭了把汗,自己知道的事儿不少只是不知道皇后会问起什么来。 乐晖盈敛住笑:“前些时候贵妃见红,这七八月的身孕还有这么一说必是出了缘故。本宫听说是有人给贵妃用了不该用的东西,你是敬事房总管这件事总瞒不过你去。用的是什么东西,谁用的?”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档子事过去也就算了。皇帝不曾追究是最好,这回怎么是皇后来问起这个来了。赵忠拭了把汗:“娘娘,这件事是太医院一位刚入职的太医经手。误下了活血化瘀的药,幸而贵妃娘娘只服了半盏就停了。没有铸成大错。” “刚入职的太医?!”凌恪拈着须:“刚入职的太医不可能进得了内宫,别提给有妊的贵妃诊脉了。” “院正大人,有时候是不需要当面诊脉的。只要说出症候也可下方子,说出症候便不用入宫禁,也不用主子当面交代,下人出面即可。”赵忠迟疑半晌说道。 望了凌恪一眼,乐晖盈沉思半晌:“没有诊脉,症候如何准得了?这下的药又如何诊病?倘或就这样殒皇子,是谁也担当不起的事情。” “皇后,这件事老臣倒是没听过。只是说若是宫人小恙,是有成药可以暂时用上的。至于诊脉之事,无人敢这样开方子。”凌恪被乐晖盈一句话提醒了,这个下药的人正是要殒皇子。贵妃如此,皇后也是如此。皇帝尚无子嗣,谁生下皇子对生子的人说是莫大的喜事,而别人最大的威胁。 “这件事皇上那儿还不知道,能瞒多久要看你们的福分。”乐晖盈望着赵忠:“你和赵希说清楚,这宫里保不齐就有这样包藏祸心的人。皇上子嗣艰难,这事丝毫不能出乱子。”“奴婢这就去和赵希说清楚。”赵忠行礼后退了出去。 “您怎么看?”赵忠退了出去,乐晖盈看着凌恪:“如此说,真有这样开方子的?” “老臣翻阅了这几年太医院的脉案,没有看到这样的案底。”凌恪想着这件事越发觉得内情可怖,能够自由出入太医院还能与嫔妃内宫相勾结,实可以害命于无形之中还不被人所察觉。 “这人要真是被查出来,实是其行可诛其心可诛。”乐晖盈拿起手边的一只玉钏在手指上转动着:“不论如何都要把这人查出来。” 凌恪颔首:“查是要查,只是目前不行。贵妃临盆在即,娘娘的月份渐渐大了。若是此时去查,会起大的风波。于娘娘不利,索性等到皇子出世再行彻查。这些时候,娘娘万事小心,不能丝毫懈怠。老臣也会在暗中查实此事,娘娘放心。” “嗯。”乐晖盈点头,瞬间转了脸色:“您和我父亲都那么大年岁了,怎么还时时夜里出去饮酒?” “两个老头儿闲着没事,不过出去走走,喝酒是有的,没有贪杯。”凌恪看小姑娘半是愠色半是娇嗔:“你爹还不是时时挂记着你,但凡我进宫一趟他是非要问个清楚明白的。” “问便问了,家里那儿喝不到酒偏要出去。”乐晖盈无奈:“我这儿有坛陈年的惠泉酒,您今儿拿了去。晚间和父亲一起喝吧。”想了想:“还有一条上好的云腿,带了过去让府里的厨娘烹出来。您二位也好下酒。” “老头子要是有这么个好女儿,可就享福了。”凌恪起身告辞:“只怕你们家老头儿,又该絮叨老头子了。” “晚间您二位少喝些。”乐晖盈再一次叮嘱道。 第二章 独承恩宠 37 徐沁拿着哥哥写进来的家信,已经忘记反复看了几遍了。早在太医给她诊脉之前哥哥怎么就知道会是个皇子,不是说不到三月是不能知道的。这样看来,是有人早就在外面放出了风声,是男是女各占一半。只是哥哥听了准信而已,不过是谁能够将这件事预料得这么准?皇帝的态度迄今****不明,乐晖盈所生既然是皇子便是嫡子。贵妃腹中已经百分之一百说明是皇女,那么这个皇子不仅仅是嫡子而且还是长子。在将来继位的路上,这是最尊贵的身份。 为什么乐晖盈处处要胜人一头,不论是才貌自己都不逊于她。所差的只是在这出生之上,她是首辅之女,自己却是出生寒微也就是这个才让自己受制于人。这一切就成了自己往上爬的绊脚石,所幸皇帝对自己的恩眷是胜于旁人的。承恩簿上自己的名字是高于所有妃嫔的,总有一天要做那只翱翔在九天之上的彩凤。 乐晖盈,别怪我对你狠心。只因为你挡住我向前走的路,一切你唾手可得的东西于我却要付出千百倍的努力。你有的东西我必须要有,哪怕是踩着你的脑袋往上爬我也在所不惜。 “充容,这是您要的东西。”宫女小螺拿着一个小巧的汉玉笸箩到了徐沁面前。 徐沁打量了一阵:“这个送给贵妃,会不会嫌寒酸?” “充容,你不如去跟皇后求个恩典。”小螺低声道:“我听说,皇后正在考虑找谁去给贵妃临盆时候做坐镇寝殿的主位嫔妃。您跟贵妃同住在这永寿宫,总不能让人捷足先登。奴婢原想着要是被娴妃抢了先,那可就是将来在皇上面前的大功劳一件。” “这件事不是从来就是皇后的事儿么。”徐沁把玩着手中的汉玉笸箩。 小螺凑到徐沁面前:“皇后不是也有着身孕么?这么些日子都没见皇后跟贵妃见面,听说是怕把腹中的孩子换了。皇后处处避忌,而贵妃临盆那么寝殿就是血房。这是皇后最忌讳的去处,叫做禁三房。而且血房里的,凡是产妇用过的东西也是皇后最为忌讳的东西。” “这么多讲究?”徐沁心生一计:“我去,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娴妃在皇后那儿不知用了多少水磨工夫也没见皇后松口。好像是说娴妃让她跟乌昭仪一起在这儿来守着的。充容想想,乌昭仪是个面软心活的,娴妃要她来也不过是个陪衬。到时候邀功受赏的还不是娴妃自己一个人。”小螺低声道:“这种佛见喜的事儿,充容不给揽过来怎么还能拱手让人?再说了,充容不如把乌昭仪给拉到一起也好做个见证。到时候别说是皇上,就是贵妃对充容必然也是心存感激的。这贵妃手腕不知比皇后厉害多少,有了她给您撑腰。还怕晋不了妃位?” 徐沁前后一想,果然不错:“皇后那边定下人没有?” “听说还没有,这件事必须要跟万岁爷讨主意。不如充容去和万岁爷说说。”小螺转身看了看滴漏:“这会儿,只怕万岁爷有空。” “好,咱们去万岁爷那儿。” “皇上,这个好不好?”乐晖盈拿着一件自己做好的小孩儿衣裳给龙瑄炙看。 龙瑄炙挑着眉看了半天:“这是给多大孩子穿的?” “三岁啊。”乐晖盈想了想:“莫颜说这个四岁也可以。” “这孩子在你腹中还只有四个多月,哪里就用得着四岁孩子穿的衣裳了。”龙瑄炙拿过那件衣裳:“你要是肯好好歇着,少做这些东西就好了。” “每日闲着无所事事,做这个又不碍着什么。”乐晖盈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衣裳:“皇上只说这个花样好不好看。” “嗯,好看。”龙瑄炙颔首:“这些东西你究竟做了多少?” “榛遐那日整理大箱子,说是鞋袜和衣裳起码可以让孩子穿到七岁了。”乐晖盈比划着:“七岁,七岁该有这么高了。那时候只怕要进学了。” “别折腾这些个,安安生生把孩子生下来是正经。”龙瑄炙捏着抽痛的额角,她总是有办法直刺自己心底那块最柔软的地方。 “万岁爷、娘娘,徐充容来请安来了。”清雪进了偏殿,看两个人有说有笑的。 “叫她进来。”龙瑄炙看这些放了满满一桌的东西:“这双鞋只怕就不止是七岁穿的,该有十岁了。” “哪里是十岁,明明是九岁的。”乐晖盈看着鞋底:“怕弄错了,特意用笔在鞋底上写下该是孩子多大穿的,省得到时候不知道拿错了。” “你让朕说你什么好,成日就是折腾这些。”龙瑄炙无奈:“难道没有尚衣局给他做?” “那怎么能一样,臣妾做的时候特意把那些金线什么的一概不用。孩子那么小,万一硌到了怎么好。”乐晖盈不以为然:“尚衣局做的花样,一百年也没见有个新鲜的。哪有臣妾在那么多花样里挑出来的好看。” “行,什么都依着你。”龙瑄炙翻翻手边的奏本:“这些都完了,让赵希送到朝房去。” “臣妾给皇上皇后请安。”徐沁已经由清雪领着进了侧殿。 “平身吧。”清雪依言把奏本捧好送去给外面候着的赵希,龙瑄炙起身慢慢踱步。 “皇后的手艺真好,做出来的就是比尚衣局好看精细多了。”拿起桌上一只鞋子仔细看着:“臣妾就做不出来。” 乐晖盈抬头笑笑:“哪有那么好,皇上才刚说不怎么样呢。” 龙瑄炙撇嘴,这可是天地良心。给孩子做的东西那叫一个细心仔细,我要一个绦子可是说了多久才有的。 “臣妾想跟皇后讨个差使。”徐沁看了眼皇帝,心情不错。 “啊?”给家里人撞木钟撞到这儿来了,还是当着皇帝的面:“什么差使?” “贵妃姐姐就要临盆了,臣妾知道皇后如今要去是不方便的。臣妾入宫以来承蒙娘娘和贵妃姐姐照拂甚多,有意想替娘娘分劳。整好有这么个机会,又正好是在永寿宫。臣妾想跟乌昭仪一起去给贵妃姐姐坐个镇,不知娘娘能否给臣妾这么个差使。”徐沁满脸是笑。 乐晖盈笑笑,把手里还没做完的肚兜放进绣箩里。撑着腰缓缓起身走到龙瑄炙身边:“皇上,这件事臣妾也是暗自琢磨了好些时候了。整好充容来说起,臣妾跟您讨个主意:贵妃就要临盆,臣妾本想过去。只是敬事房和钦天监都回奏说孕妇禁三房,不能去。这少不得要劳烦宫里的姐妹们,皇上看谁合适?” “就让她跟乌雅去。”龙瑄炙不假思索地说道:“两个人在那里什么都有个照应,有什么尽管吩咐敬事房的人去做。” “还有,妤琛这些时候都不能住在永寿宫正殿了。”乐晖盈笑道:“这孩子昨儿还跟臣妾说,要跟臣妾一起住的。” “不行,妤琛成日黏着你不行。万一把你磕了碰了怎么办?”龙瑄炙摇头:“让她住到咸阳宫去,朕看她跟妤珏姐妹俩每日玩得不错。” “那这么着吧,让妤琛每日在这边跟着臣妾一起用膳。到了晚上去咸阳宫歇着,省得娴妃一个人照应两个孩子照应不过来。”睡觉应该没什么妨碍,至于吃食就难免了。 “嗯,就这么办。”龙瑄炙回头看着徐沁:“算来,下月初十左右就是贵妃临盆的时候。你跟乌雅用心伺候,到时候贵妃和腹中孩子无恙,朕自然有重赏。” “臣妾遵旨。”徐沁躬身行礼。 “下去吧。”龙瑄炙摆手。 “臣妾告退。”本来还想跟皇帝说些什么,看他神色似乎没什么兴趣只好作罢。也是,皇后坐在一旁若是自己有什么举动。说一个君前失仪,就够自己受得了。这皇后别的不行,这种大道理是一套一套的。上次为了自己在御花园跟皇帝在一处的事情,好好排揎了自己一顿。那话说得何其冠冕堂皇,好似她自己从来没有这样过一番。你要是没有这些事,这腹中的孩子是哪里来的?难道还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哎呦!”乐晖盈缓缓走路的人忽然惊叫了一声。原本站在窗前的皇帝顿时一惊:“怎么了?” “他,他会动了。”乐晖盈指着自己的腹部:“忽然踢了臣妾一脚。” “啊?”龙瑄炙傻眼:“这就会动了?凌恪不是说大概五个月才会动的。” “是,明明白白踢了一脚。”乐晖盈赶紧到软榻上坐下,龙瑄炙跟了过来把手摸在肚子上:“哪有,朕就没摸到。” “不是总在动,偶尔一下的。”初夏的衣裳已经单薄起来,乐晖盈自己也在摸着肚子:“在这儿!”一下把他的手摸在一个地方,皇帝感受到来自那腹中的异动:一个小小的包在腹壁上来回移动。 “儿子,再动一下给朕看看。”龙瑄炙笑道。 乐晖盈看着他少有开怀的笑容,心底掠过一阵暖流:“要是这时候就能听懂啊,生下来一定是个神童了。” “那有什么不好,最好一生下来就会说话。”龙瑄炙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很奇异地孩子又动了一下:“怎么样,真听懂朕的话了。” “是,万岁爷金口玉言连他都知道。”乐晖盈没好气地看着他:“何止会说话,要是一生下来就认得字最好能帮着万岁爷看奏本就好了。” 龙瑄炙自己想了想也笑起来:“这可就是揠苗助长了,孩子就要有个孩子的样子。朕可不想他是个小大人,没得可怜。” “还好,您知道这还是个孩子。”乐晖盈摇头:“别有的没的就折腾他就好了。” “那你说怎么样算是折腾他?”手依旧放在她的肚子上。 乐晖盈笑笑:“臣妾又不是能掐会算的,哪知道皇上会怎么折腾他。不过有时候让他去做与他年纪大不相符的事儿时候,应该就是折腾他了。” “依你这么说,但凡是皇子都会受这种折腾的。”龙瑄炙神色凝重:“幼年时会有宫里的师傅教你行走坐卧跟宫廷礼仪,到了进学就要跟着太傅少傅读书习字,熟读经典通晓礼仪。” “这都不算什么,不读书不明理更不能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乐晖盈坐在他旁边:“不说是凤子龙孙,就是平常人家也必须如此。只是皇子要经受的不止是读书成人,这个皇上比臣妾清楚。” 龙瑄炙不语,她所说的正是**里历代不绝于耳的倾轧争斗。只有从毫无人性可言的公宫廷生活中走出来的才是能够面对朝局变幻,这是无法避免的也是必须经历的。这个孩子势必要经历更多才能成为一代君王。 第二章 独承恩宠38 龙瑄蕤从密件匣中拿出一卷早年的卷宗递给乐辉慡:“这是那年我被遣往北疆时的密旨,他当时只是叫我守在这儿。” 乐辉慡接过来看完:“这只怕不是他的本意,先帝子嗣惟剩你与他两人。骨肉至亲莫过于此,我想莫非是一时权宜之计。” “他生性多疑,我母后在深宫之内所受的太后荣宠不过是昭示世人以孝治天下。我与母后分隔两地,几乎再无相见之期。权宜之计,他所要达到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乐辉慡想了想:“你是太后之子,若是留在朝中是可以和他一争皇位的。这就是他最为忌讳的事情。” 龙瑄蕤摇头:“我从没想过那件事,这皇位只有他才当了个活宝贝。你以为坐在那九龙宝座上就那么好?你看他每天操心理事,一处不到都不行。说句你最不喜欢听的,即便是皇后再好他也不能对她好。哪怕目前好了,今后生下皇太子也不能保她一世平安。” “从姗儿入宫我就知道不妥,上次回去见她也是说话吞吞吐吐。后来上元夜的时候在京城遇见,似乎倒是不错。”乐辉慡闷着声音:“这件事从姗儿十岁那年就定下了,皇太后做的主。那年他二十岁,刚刚登基不过一年。” “这么说起来倒是觉着有些怪异,他为太子数年都不曾立下太子妃。就是先帝于这件事上也没十分提及,怎么登基一年之后方才立后大婚。难道是有约在先?”龙瑄蕤看着他:“是不是先前在你家读书的时候就定下了?” “你把姗儿想成什么人了,还私相授受起来?!”乐辉慡喝了口茶:“我们家老爷子对他从来比对我和我大哥要看重得多,并不因为他是皇帝皇太子才这样。老爷子说他是人品贵重,这种人老爷子也才放心把姗儿嫁出去。只是错想了一条,这个人是个帝王。” 龙瑄蕤撑着头:“你说你们老爷子知道咱们俩的事儿了?” “我大哥写来的书信里提到的,说是那次我回去见他被老爷子知道了。不过只是略略提了一句,说是伤风败俗。余下的就什么都没说了。”乐辉慡苦笑。 “这么说老爷子答应了?”龙瑄蕤兴冲冲地扯着他的袖子:“咱们两个是不是可以回京了?” 乐辉慡头疼:“你以为他就这么一句就没事了?他是要真的气急败坏大骂一顿也就过去了,这样子隐而不发必有缘故。”看了满脸得色的龙瑄蕤一眼:“只怕等你皇兄发落以后,再让老爷子发落一顿才算罢休。” “我皇兄会怎么发落?老爷子又会怎么发落?”龙瑄蕤想了想:“要不给我皇兄也找个男人?”语音未落头上就挨了一记爆栗:“他娶的是我妹妹,你让他跟我们一样我们家姗儿怎么办?” “我说过,要不是看在她是我小皇嫂又是亲妹妹的份上,我定要去看看这个女人有什么过人之处。你这么护着她,也不怕我皇兄吃醋。”龙瑄蕤揉着额头:“以我皇兄的为人,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召我进宫。” “做什么?”“相互制约平衡,权臣和藩王。” “他最会做的事情就是这个,越是权势旗鼓相当他这个皇位就越发安稳。”乐辉慡想起一些事就觉得闷气:“幼时在我们家读书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也没见过他跟谁多说一句话。成天沉着个脸,活似谁欠了他似的。” “你也别诋毁他,他是太傅一手教出来的得意门生。先帝也不是昏聩之人,能把帝位传给他必然有过人之处。”龙瑄蕤一笑:“先帝考较他的功课,没有一次不是倒背如流。就是偶有淘气,也是可以饶恕的。至于用功,就越发没有人及得上了。你先说我那时若在朝中必有人意欲立我为帝,其实绝不可能。不说旁人,就是太傅也不会答应。再说我皇兄是先帝诸皇子中唯一嫡子,这一点就足够压服所有人。最重要的一点,他的性情虽然阴郁但确实是最适合的新君人选。” 乐辉慡摇头:这个人哪有许多人护着?即使像父亲和妹妹也是处处维护于他,埋怨倒是不少。只是要夺他的位子,只怕就是自己也不会答应。他若是知道这么多人都是他这边的,还会不会对待周遭的人都是冷漠无情。依照龙瑄蕤的说法,妹妹诞下皇嗣之时就是出事之日。自己隔得这么远,几乎是鞭长莫及。怎么才能护得妹妹周全?父亲知道这件事,又是怎样一番态度。是维护女儿还是站在皇帝这边,若是护着女儿就是与皇帝君权为敌,那样便成了乱臣贼子。站在皇帝那边,又将女儿置于何地?妹妹一向是他最疼爱的,有丝毫损伤都不得答应。真是袖手旁观还是怎么样,倒是猜不准父亲的想法了。 赵玉带着几个小太监在御花园里走了一圈,荷花池边一个明晃晃的绣花荷包引起了赵玉的注意。弯腰拾起一看,正面绣的是龙凤呈祥的花样。翻转过来却是男女交合的避火图(****),这种东西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在帝后常到的御花园若被人看见岂不成大笑话。悄悄拢在袖内,扭头看了身后几个当值的小太监一眼:“去看看希公公在哪儿?” “小的这就去。”一个伶俐的小太监飞一般地跑开了。 “玉公公,希公公在乾靖宫书房伺候完万岁爷批折子刚回到值房。” “嗯。”事不宜迟,赵玉快步去了太监们歇息的值房。 赵希换了衣服坐在椅子上悠哉悠哉地喝茶,面前还放着一碟乐晖盈给他的精致吃食。时不时拈一块放进嘴里,跟活神仙一样。 赵玉悄悄进来,掩上门把荷包扔到他面前。赵希吓了一跳:“你青天白日的搞什么鬼?” “别嚷,你先看看这个。”赵玉在对面坐下,自己倒了盏茶喝起来。 赵希抓起来一看:“哪儿来的这个?咱们用得着这劳什子!” “御花园荷花池边拾到的。”赵玉没好气地看着他:“我要这个干什么,丢人现眼不成?这要是被万岁爷或是娘娘看到,咱们都是个死罪。” “这东西不是内造的。”赵希打量着手里的东西:“只是这龙凤呈祥的花样儿又不是常人敢用的,这要是查起来可不容易。” 赵玉不赞同:“谁最爱去荷花池?这个你我心知肚明。只是这东西保不齐是人栽赃嫁祸。” “对了,最近这些时候万岁爷常和娘娘一起去荷花池边坐着看那池荷花,昨晚上不是坐了好久才回来。”赵希想了想:“看看这针线,倒像是自己人做的。” “这人莫非是想栽赃给娘娘?”赵希一愣:“娘娘哪里用得着这个?” “这一招用晚了,若是早些时候娘娘就麻烦了。”赵玉拿起荷包:“要不要奏知万岁爷知道?” “即便要说也是告诉娘娘,娘娘主持内事就好像平常人家的女主人。这种事是常人家说的家丑不可外扬的家丑,被皇上知道你我谁也担待不起。”赵希想了想:“娘娘又不能动气,这事怎么说呢?” 赵玉想了想:“今晚上万岁爷要召见外藩使臣,不在东暖阁用晚膳。趁着这时候去告诉娘娘,神不知鬼不觉把事情盖过去。” “就这么办。”赵希点头:“我去伺候万岁爷那边的差事,你去禀奏皇后知道。千万避开那三个小丫头,榛遐那张嘴不饶人的。” “这件事少不得要让清雪知道。” “嗯,皇后身边不能离人。总要有个宫女在皇后身边伺候着。” 晚间用过晚膳,莫颜跟榛遐帮乐晖盈沐浴过后换了件松快的衣裳后便自己下去盥洗。清雪跟着她在乾靖宫的后院闲坐说话,赵玉蝎蝎螫螫地进来立在一边。 “二总管,不去忙你的到这儿来做什么?”乐晖盈看他这样子情知有事。 “奴婢有件事要跟娘娘回,娘娘别着恼才好。”赵玉笑着过来:“您打得罚得,就是别气坏了身子。” 乐晖盈回头看了眼憋着笑的清雪:“不用预备板子,看这样子是做好防护来的打了也不疼。” “娘娘,您瞧。”赵玉把袖子里拢了好久的荷包递给清雪,清雪接到手里才一看就红了脸:“娘娘……” 乐晖盈接过来一看,脸色就不好看:“哪儿来的?” “御花园荷花池边拾到的。”赵玉跪在地上:“奴婢午后去御花园,在荷花池边看到这个就赶紧收拾了。” “还有谁知道?”“奴婢就和赵希说了一遍,不敢隐瞒就来回禀娘娘知道。” “瞧这花样一般人任谁也不敢用,左不过这几个人。龙凤呈祥,明摆着是我这儿出去的。”乐晖盈已经回过颜色:“不要张扬出去,这件事先放着。” 赵玉点头:“奴婢暗地查访,有消息来回禀娘娘。” 乐晖盈手一摆:“这件事不要再查下去,若被外人知道想这皇宫大内是什么地方。这样的东西光天化日之下就能在御花园地上搁着?御花园虽是皇宫内院,有时候皇上也会在那儿宴请大臣,被人瞧见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深宫之中就真的不堪到这种地步?” “是,奴婢知道了。”赵玉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宽宏大量,实是奴婢们的福气。” “胳膊折了藏在袖子里,这种事被人知道谁都没意思。”乐晖盈看着桌上的东西:“收起来,被人看见算什么?” “奴婢拿去毁了可好?”清雪红着脸问道。 乐晖盈想了想:“不忙,把它锁在匣子里。” 赵玉马上就意识到她绝非不查,只要留着这东西就有用。只怕这个栽赃的人,是怎么也跑不掉了。这个小皇后可不是那种莽撞之人,心里的成算也不是普通人能够及得上的。只是不知道谁这么没成算,想要陷害皇后闺房不谨。 “皇上面前不要提起来。”乐晖盈撑着头:“被他知道只怕你和赵希少不了一顿板子,还有不要再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奴婢知道。”赵玉赶紧答应了,眼瞧清雪空手而回知道已经料理妥当。 乐晖盈看了他一眼:“这件事你们料理得很是妥当,知道皇家脸面为上。我要赏你们!” “奴婢不敢领赏,这都是奴婢一时疏忽才有了这种事情发生。”赵玉看小皇后脸色不是十分霁和哪敢请赏。 “听说你本来也能提到赵希那个位子的,因为早年间出了档子事儿把你给耽误了。这件事好像还被记了档是不是?”乐晖盈吃着清雪剥好的荔枝:“让赵忠给你把这笔给消了,以后这档子事就没发生过成不成?” 第二章 独承恩宠 39 赵玉顿时有了雨过天晴之感,那件事原本就跟他没有任何干系。而至娴妃和贵妃争宠,又要拖人下水,那时候自己正是得宠的时候却没想到被人一下扯了下来。一下子从云端掉到地底下不得翻身,皇后一句消去记档等于就是给自己伸了冤,也就是水落石出了:“奴婢叩谢娘娘天恩浩荡。” “以后当差还要谦虚谨慎,别图着一时冒尖就以为是一世了。”乐晖盈笑笑:“登高必跌重,这话一点没错。” “奴婢记下了。”赵玉赶紧叩头。 “清雪,你这就去和赵忠说我说的消了赵玉的档。省得过了时候浑忘了。” “是。”清雪答应着:“玉公公,恭喜了。”笑着去了。 夕阳西照的天幕上晚霞满天,乐晖盈拈起一颗荔枝放到嘴里:“赵玉,我知道那件事跟你没干系所以消了你的档。以后当差要千万小心,防着再有人给你下套。你性子太过草率容易吃亏,你看赵初都比你谨慎得多。” “奴婢记下了。”赵玉几乎热泪盈眶。 “我一个人只有一双眼睛一双手,很多地方都照应不到。赵希和清雪两个倒好,只是日夜跟在皇上身边伺候顾不了许多。你和赵初要多长些心眼,别给人算计了去。莫颜和榛遐防身够了,别的还是差火候。”乐晖盈低沉着声音:“这皇宫里人多心杂,难保谁一下不起坏心。伤了我倒不值什么,伤了这孩子可怎么好?” “娘娘想得太多了。”赵玉这才知道皇后的心事绝不是有人素日说的:心内没有半分成算。 乐晖盈摇头:“我今儿跟你说这些,你必定认为我用这点事收买人心。这么想我也没什么说你错的地方,只是人不能总在冤枉中活着。你们内侍畸伐身体已经是大不幸了,再让你们处处低人一等老天爷不容得的。” “娘娘厚恩,奴婢替这宫里所有的内侍谢娘娘了。”赵玉一下跪在地上不住叩头。 “别弄得跟我怎么了你似的,还不起来。”乐晖盈看着他:“知道我起坐不便,就别折腾我。这些时候贵妃要临盆了,你们都用点心。别让人钻了空子,又说是我的坏。” 赵玉起身在一边拭泪:“奴婢知道,娘娘放心。” 乐晖盈缓缓摇着手里的团扇,扇柄下的丝穗子来回摆动着。一对雪白的玛瑙珠子来回碰撞,叮当作响:“宫里自然有宫里的规矩,只要别出格就得。” “是。”赵玉答应着。 “娘娘,万岁爷回来了。”清雪匆匆进来。 “嗯。”乐晖盈一眼看见赵玉眼圈红红的,挥挥手:“你下去,这样子怎么见驾?” 说话间,赵希已经跟在龙瑄炙后面进来。 “皇上回来了。”乐晖盈笑着迎上去,龙瑄炙在她先前坐的地方坐了:“你吃荔枝?” “嗯,清甜得很。”乐晖盈剥了一个送到他嘴边:“正好解酒,这一身的酒气。” “没喝多少。”就着她的手吃了进去:“以前有人说‘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看样子咱们不用。” 乐晖盈瞥了他一眼:“给您的贵妃送去,臣妾不必。” “你是什么都好,就是这个毛病改不了。”龙瑄炙吃着荔枝:“什么时候不这么着就好了。” “只怕是好不了了。”手里不停给他剥着荔枝:“万岁爷,方才那个外藩使臣是不是要给您送来外藩贡品什么的。” “是这么说,说是有什么珍玩玉器.还要明天送到你这儿来。” “有美人没有?”“朕又没有见过,不过听说外藩女子的容色远非中原女子可及。肌肤仿佛羊脂一般纯净,这个可是少见。”有意做出跃跃欲试的神色来。 “是啊,臣妾也觉得最近乏味得很.是该找个乐子来混混日子。”暗地狠狠掐了他一下,脸上依旧一脸和煦的笑容:“这个乐子算是不错。”` “哎哟!”皇帝叫了一声:“什么时候学得这样了?” 身边的太监宫女都笑得转过身去,皇后坐在旁边一本正经的样子:“万岁爷,早点盥沐去。这么厚的衣服,不热啊?” 赵玉赶紧跑过来:“万岁爷,奴婢伺候您沐浴。” 龙瑄炙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榛遐拿着乐晖盈素常穿用的软底凤鞋过来:“娘娘,您该歇着了。” 乐晖盈点点头,由她扶着回了寢宫。 乐辉懿在兵部主事衙门翻阅数年积沉下来的卷宗。“大人,外藩进贡使臣来觐见大人。”随侍的侍卫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本鲜红的礼单。 “不是已经觐见过皇上了,怎么又到这儿来了?”乐辉懿有些纳闷:“请他到会客厅去,这里不是见客的地方。” “是。”侍卫领命后便退了出去。 乐辉懿更换着朝服,这次前来进贡的使臣不是十分熟识的那种。偏偏送给自家的礼单居然比往年的丰厚数倍,这不得不让人心生疑忌。这当口正是皇帝对鞑靼有用兵之心的时候,父亲对鞑靼可与这为门生贵婿有着同样的心绪。都是主张一鼓作气灭掉这块心腹大患的,况且自己嫡亲的叔父也是因为鞑靼而死。所以父亲虽然嘴里不说,心里却是一万个赞成出兵的。这时候自己正是署理兵部的时候,用兵与否军粮如何筹措都需要自己劳心劳力,稍有不慎一个罪名落到头上可不是好玩的。 “微臣戎恽给乐大人请安。”一个四品外官服色的大臣已经在会客厅站了良久。 “戎大人一路辛苦,少礼少礼。”乐辉懿在主位上坐了,旁边知客的侍卫奉上两盏清茶随后退了出去。 “戎大人昨儿见过皇上了?”喝了口茶,乐辉懿徐徐问道。 “是,皇上赐宴在紫光阁。”戎恽坐在下面:“今日来见过大人后,就要起程回去。” “戎大人太客气了。”乐辉懿自忖与此人并无多大交情,怎么这么小心翼翼。但凡别的使臣在朝觐皇帝之后便会立马回国去,这一位莫非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皇上昨日赐宴之后,吩咐微臣将带来之贡品尽数上呈皇后娘娘。微臣深恐所献之物不为娘娘所喜,而皇后娘娘又是大人胞妹。所以特来劳烦大人在娘娘面前替微臣美言几句。些须薄礼还请大人笑纳。”戎恽满脸堆笑:“还望大人不要推辞。” “皇后素来宽厚,这等事大人自是不必担心。”这可是有趣,撞皇后的木钟居然弄到这儿来了。若是被老爷子或是皇后任何一人知道,只怕自己都是说不清楚的。这种事少管为妙:“大人尽请放心回去,乐某必当尽力。” “那就偏劳乐大人了。”戎恽起身回礼。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乐辉懿指着桌上的礼品:“还请大人将这些东西尽数带回,乐某实在愧不敢当。” “乐大人如此便是瞧不起下官了。”戎恽推辞道:“不过是一些土产而已,并不敢有丝毫僭越之心,大人收下才是。” 乐辉懿方才更衣之时,大略看过礼单。什么土产,光现银就是十万两。余下什么珠宝玉器之类更是数不胜数,这样的土产还是第一次见到。从前那些不过是些稀奇的玩意或是少见的首饰而已。这样大手笔只怕不止是跟皇后进言这么简单的小事:“戎大人有话请讲当面,乐某平生喜好是痛痛快快的人。大人这样遮掩,乐某便不敢相结交了。” “乐大人果然是个爽快人,实不相瞒下官此来是为了贵国与我鞑靼国交兵之事。”戎愠复又坐下:“我朝登基新主乃是一位贤明的英主,有意与贵国皇帝陛下结为世代友好的邦国。有人传言我主异心实是污蔑之词,还请乐大人在皇后面前替我主美言几句。” 乐辉懿微微一笑:“昨日皇上赐宴之时戎大人可曾将贵国新王这番心意面奏君前?” “这个?”戎愠顿了顿:“昨儿饮酒太沉,便忘了此事。” “这般说来,乐某便不敢僭越代奏了。”乐辉懿满是歉意:“我朝祖制,内宫不得干预朝政。况且此等军国大事更应该放到朝会上由我主与群臣君臣共议,单单凭着大人片面之词或是乐某一家之言就定下军国大计。莫说是乐某就是大人亦当觉得荒谬可笑至极。” 戎愠稽首一礼:“微臣虽不在贵国境内也知贵国官场变幻:贵国皇帝陛下与乐大人乃是郎舅至亲,而且乐皇后腹中众所周知是未来的东宫太子。而令尊太傅大人更是三朝元老,与皇上有师生之谊。皇上对于乐大人的进言自然是言听计从的,只要乐大人肯开口帮忙。我主另有重谢!” 乐辉懿面露微笑,心底却是泛起一阵恶寒。言听计从?!这主儿什么时候有过这种爱好的,这种事我开口帮忙你以为我是秦桧。我妹妹是皇后不假,我父亲是三朝元老也不假。可我们家还没有谁活腻了想拿自己的脑袋当球踢,这种事不论多少钱我都不会干。 “这样吧,戎大人暂且住下。我自当找机会面奏皇后,说明大人厚意。”乐辉懿起身整了整衣服:“时候不早,大人还请先回馆驿休息。” “好,我静候佳音。”戎愠起身做辞。 乐辉懿看着戎愠送来的礼单,这几乎相当于当初皇后大婚时皇帝给家里下聘六礼的一半了。这么大手笔根本不会是所谓的两国交好,一定是另有所图。 “去看看老爷还在朝房不在。”整好衣服,这件事不可耽搁。 听差的很快回来:“大人,老爷还在朝房跟凌院正一起。” “嗯,备轿。” 第二章 独承恩宠 40 凌恪跟乐文翰在一处下棋:“皇后特地嘱咐你我要少喝酒,你今儿输了只怕这顿酒又少不了了。” “她还有闲工夫操这心?”乐文翰下了一子:“我听说给贵妃安排守夜的人,也是她吩咐的。” “嗯,说是掂量了好久又跟皇上商议后才定下的。说是让乌昭仪和徐充容一块去,也好有个照应。还让大公主每日三顿都在身边用过,才到娴妃那儿去歇着。”凌恪一个眼错,输了两子:“老乐,你这么大年纪还喜欢用险招?心不老啊!” “是你自己打岔,要不我不定能放在这地方。”乐文翰看着棋局:“她这么安排,心里的顾虑不少。只是这位贵妃不识好歹,要不如此安排能不能抱住她自己的性命都难说。何况是即将临盆的皇女?” “父亲、凌叔父。”乐辉懿一径进来:“二老好兴致。” “辉懿,你不在你那儿忙着来接你们家老爷子回家?”凌恪看着他一脸雍容的大员气度,乐家好几个儿子这一个最出息。 “是,有事来与父亲商议。”乐辉懿行了个常礼:“您没去给皇后请脉?” “要是没去,你父亲肯拉着我下棋然后输我的酒?”凌恪指着乐文翰笑道:“今儿的酒是你的。” 乐文翰看了眼凌恪:“晚间你来家,今晚有上好的樱桃肉。” “嗯。”凌恪拎着自己的医药箱出了屋子。 “什么事这么急?”乐文翰低头看着没下完的残局。 “父亲,您看。”乐辉懿将礼单从袖袋内拿出来捧到乐文翰眼前:“这是适才鞑靼使臣送给我的,让我在皇后面前奏明鞑靼新君并无异心。只是一心想与我朝修好。” “胡闹!”乐文翰还未看完,一下甩出好远:“皇后是管这事的?你昏聩,还把这东西拿来给我看。这么多年,你对这事还没成算?” 乐辉懿碰了老大一个钉子,又不敢反驳,只好侍立在一旁。“**不得干政,这是多少年的祖制。你身为六部大臣,这点都不明白。怎么,想要她落个牝鸡司晨的名声?你是想做杨国忠还是怎么?”乐文翰怒道。 “父亲教训的是,我并未允他。只是让他去馆驿等候音信,便来回禀父亲。这件事兹事体大,儿子焉敢擅作主张。”看他算是骂完了,乐辉懿才说道。 乐文翰听到这话脸才算回了些颜色:“这人现在馆驿?” “是,已经让人在馆驿四周布下眼线主意他的一切举动。”乐辉懿心想,幸而我知道这事关系非小。要是真把妹妹牵涉进来,只怕现下就先剥了我的皮也未可知。 乐文翰在屋子里来回跺步:“这人从前可曾前来朝贡?” “一向都是我在主管这档子事,这是第一次见他。而且皇上也在紫光阁赐宴过,他应该是第一次进贡朝贺。” “你去把那边匣子里的辉樉前两天寄来的信拿出来。” 乐辉懿拿出弟弟寄回来的信递到父亲面前,乐文翰随手展开:“你看这个。”乐辉懿仔仔细细地看完:“难道是细作?” “不会。”乐文翰想了想很快否定:“若是细作,绝不敢带这么多东西去你那里。明知道你会命人跟着他,反这么招摇如何做细作。若说是鞑靼皇室中人,倒不觉得突兀了。” “父亲是说这人不仅仅只是细作而已,而是要直接插手到朝中干预政事?” “就为着这个我才不让你跟皇后都掺和这事!”乐文翰俯身拾起扔在地上的礼单:“这上面东西你我父子还见少了?我都这把年纪了,还在乎这个。”看了眼儿子:“坐下说话,这不是一下就能完的事情。” 乐辉懿在一旁斜签着坐下,乐文翰抿了口沏好的大红袍:“这茶不赖,你试试。”乐辉懿自己倒了一盏,慢慢喝着。 “你又不是不知道,皇后如今有了身孕这件事对于家里来说是祸福未定的。你跟辉樉两个又是在朝为官,很多事情不得不避讳一二。”乐文翰合上礼单:“这件事不能不提防,不找别人单单找你就让人生疑。我乐家权势再盛也是为人臣子,你妹妹即便贵为皇后也不过是执掌内宫。那里就谈到议论朝政上去了。何况是事关邦家兴衰的大事?别看成天那么多人为着你我父子打转,有多少人心怀叵测是看不出来的。” “父亲所虑甚是,是儿子欠考虑。”乐辉懿心悦诚服。“你做得很好,把他置于手眼之下不给他出去的机会。只是他在京城停留得越久就越容易生事,这不得不小心一二。”乐文翰品着茶:“这些时候我最担心是你妹妹,总是担心在她分娩之前会出事。” “这倒未必,皇上势必要保住这个嫡长子的。”乐辉懿早已看出这是父亲心中最大的避讳。 乐文翰冷笑:“我要保住的只是我的女儿,不容她有失。” 乐辉懿无语,这件事自己心里盘算过无数遍都不知到最后要怎样去保住妹妹。有时候也会认为父亲在对待妹妹事情上面是无限忍让的。尤其是妹妹即便是贵为皇后,依旧要让父亲这样操心着实叫人不解。 “父亲,这件事要不要禀奏皇上知道?” “我找时间跟他说,你不要和他说。”停了停:“那次他命赵希在朝房把你找去,你是怎么回奏的?这么多年,在他面前说还没个避讳。他早不是从前在家里念书韬晦的皇太子了,你还跟他打太极!他的脾性别人不知道倒也罢了,你还这么糊涂就有些说不过去。该说的一句不能少,不该说的一句不能多。” “他问的是和鞑靼交兵的事情,没有准确的回奏哪敢跟他说实话。”乐辉懿满腹委屈:“前次就为修缮正殿的事情,户部把账册刚一交上去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其实户部也没大错,无非是账册还未整理好就被立逼着交上去,看上满册的红钩和红字不问青红皂白就发火。户部的老赵后来跟我说,差使是越来越难干了。” “户部的帐从来就是个烂摊子,你还是要盯着些。不要等到出兵的时候发现钱粮不凑手,那时候就没人能帮忙了。你也不得交差!”乐文翰捻须:“不若把这十万两冲入户部银库,鞑靼说什么全不管。日后用他们自己的银子打他们自己去。” “是,我知道了。”乐辉懿看看天色不早:“父亲,送您回府吧。看这时候不早了。” “嗯,我也乏了。”乐文翰起身走了几步:“你去哪里?” 乐辉懿指着身上的朝服:“今晚我的班,只怕要在这儿过夜了。” “好好看着,别出事。”乐文翰掀开帘子要走,赵玉提着食盒远远过来:“奴婢给太傅请安。” “内侍不到内朝房,你到这儿做什么来了?”乐文翰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回太傅的话,奴婢原不敢到内朝房来。是外面的堂官大人说您老人家还没走,奴婢就大胆来了。”赵玉笑道:“这是娘娘命奴婢给您送来的野鸡崽子汤,让您老趁热喝了。” “哪有这时候喝这个的。”乐文翰泛起一丝笑意。 “娘娘说不碍事,这是用荷叶包着野鸡崽子炖的,里面加了从御花园荷花池新采的当季莲米。”赵玉笑着把食盒交给过来伺候的小厮:“奴婢告退。” “慢着。”乐文翰止住他,旁边的小厮已经拿着一张两百两的银票递了过去:“别嫌少,拿去买双鞋穿。” “奴婢谢太傅重赏。”赵玉赶紧磕了个头。 “下去吧。”乐文翰颔首。 赵玉倒退着出了院子,乐文翰看着小厮手里的食盒:“先拿回去,然后请凌院正过来。” 奉慈宫的小戏台上正在上演着时新的小戏,乐晖盈陪着皇太后坐在台下有说有笑地看戏。“母后,这是宫里的班子?” “看着也不像,什么时候这么用心来着。”皇太后看着戏:“每次逢着大寿演出来都是数十年如一日的戏码,都看腻了。这是谁这么用心伺候?” “回皇太后,这是京城里最流行的戏码。是乐辉懿乐大人传进来给皇太后解闷的。”赵初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满脸带着笑意。 皇太后看了眼乐晖盈:“哀家沾了皇后的光了。” “瞧您说的,要是赵初不说臣妾也不知道是谁送进来的。”乐晖盈笑道:“倒是臣妾沾了母后的光,顺便借借母后的福荫庇佑才好。” “如你所说,哀家的福气全给你才好。”皇太后笑着接过宫女捧来的冰镇酸梅汤喝了一口:“你这些日子气色不错,看样子小皇子也必然是好的。” “臣妾这些时候所盼的就是这个。”乐晖盈抚摸着微微出怀的腹部:“有时候会踢臣妾一脚,皮得很。” “这宫里实在是寂寞得很,早些有个皇子就能明朗许多。”皇太后看了眼戏台,上面戏正演得热闹:“你看贵妃,就要临盆的人丝毫不敢懈怠。即使已经知道腹中就是个公主还是要拼命一搏。为什么?就因为她明白,即便是个公主也证明皇帝对她圣眷正隆,再说公主比皇子不过是每月的月例第一等。同样是皇家的金枝玉叶,在皇帝无子的情况下皇女是极受重视的。” 乐晖盈笑笑,心里如明镜一般。这个公主已经注定先天不足,贵妃七八月了依旧还是见红足见上次的药有多厉害。若不是自己防范得紧,只怕自己会更惨。 “晚上就在这儿陪着哀家用膳?”皇太后看她一脸恬静的笑容:“只是不知道这里的东西合不合你的胃口。” 乐晖盈起身道谢:“母后这么说,儿媳本不该辞。只是方才过来时候,皇上已经传来口谕让臣妾回去用膳,说是有事与臣妾商议。” “既这么着,哀家就不留你了。”皇太后笑笑:“让人好生送你回去,一路上小心。” “是,臣妾告退。”赵初跟莫颜榛遐赶紧上来扶着她下去。 赵初在前面引路,莫颜和榛遐一边一个扶着软轿走在宫墙夹道里。“轿子里气闷得紧,这天怎么这么热?”乐晖盈不住摇着团扇。 “娘娘,只怕是要变天。”莫颜也是一脸的汗,榛遐不住用手绢扇风:“这天黑得跟染了墨似的。” 正说着,豆大的雨点已经从天而降。“娘娘,还是找个地方避避雨再走。”赵初用拂尘遮着头跑过来:“瞧这样子还会有一场大雨下。” “看看周围哪个院子空着。”乐晖盈点头,闷在里面也是难受不如找个地方疏散一下。 赵初左顾右盼,旁边一座空着的庭院吸引了他的注意:“娘娘,这儿有个空院子。” “进去坐坐。”乐晖盈已经下了软轿,走在宽敞干燥的游廊下。 清雅而略显破旧的庭院在瓢泼而至的大雨下显得极其寂静,显然这儿曾经有过一位女子居住过。皇宫中的每一座庭院都有过辉煌,每一位曾居住于此的女子也有过属于她的传奇。 “好大一棵梨树。”庭院正中一个高大茂盛的梨树,正是枝繁叶茂的时候:“今儿若是初春,只怕这梨花胜雪了。” “谁?”听到脚步声,莫颜和榛遐瞬间警觉。往后望去,一个宫女打扮年岁却不年轻的女子缓缓走来。 那女子打量了乐晖盈一番,被她衣摆处那只于飞的彩凤所吸引:“奴婢鸾莺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说话。”皇宫里多的是各色不知名的人物:“你是这儿的掌事宫女?” “是,奴婢在这儿住了好多年。”鸾莺后退一步:“这儿只怕雨大,淋湿了娘娘。不如到里面坐一会儿,等雨小些再走吧。” “好。”乐晖盈正欲跟着她进去,赵初上前来拦住:“娘娘?” “不妨事。”乐晖盈摆手,便一径跟了进去。莫颜和榛遐赶紧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第二章 独承恩宠 41 这是一个小巧的套间,干净简单却又不觉得简陋。鸾莺让着乐晖盈在软椅上坐了:“娘娘喝什么茶?” “不拘什么,解渴就好。方才从皇太后那儿过来,是有些渴了。”乐晖盈轻轻摇着团扇:“这儿反倒是比外间凉快。” “娘娘有几月身孕了?”鸾莺泡了盏茉莉蜜茶过来:“粗陋得很,娘娘别嫌弃。” 淡淡的茉莉香在口齿间萦绕:“五个月了。” 鸾莺点点头:“看着也像,娘娘这时候需要万事小心。” “看你不像普通的宫女,怎么还留在宫里?”把玩着手里的茶盏,细腻的胎质加上外围精致的花纹,一看就不是普通宫人用的东西,倒像是自己坤仪宫那套花卉茶具里的一个。这人别是先朝的妃嫔吧? “住在宫里住习惯了,再说出了宫也没有家人等着。倒不若住在这儿自在。”鸾莺也在打量着她:“娘娘倒是面善得很,怎么像是乐夫人的模样呢?” “哦,那是家母。”乐晖盈笑起来,很少有人知道自己跟母亲极像。父亲常说自己仿佛是母亲脱了个影儿,只是这宫女怎么会知道。 “看样子倒真是应了小姐那句话了。”鸾莺抿嘴一笑:“真真做了儿女亲家了,娘娘母亲好?” “已经过世几年了。”小姐?儿女亲家?不是吧,这宫女是穆皇后的贴身宫女。就仿佛是自己身边的莫颜跟榛遐一样。 鸾莺叹了口气:“可惜两人都见不到了,要不该多高兴。” “这么说,我该称呼您一声嬷嬷了。”乐晖盈微微一笑。 “奴婢这可不敢当。”鸾莺满脸堆笑:“可是折死奴婢了。” 乐晖盈笑笑,挥手让莫颜和榛遐退了出去。“嬷嬷怎么住在这儿?” 鸾莺给她换了盏茶:“这儿挺好的,离着小姐住过的冷宫近。逢着生辰死祭,能给她烧柱香也是好的。皇上好么?” 乐晖盈点头:“他很好,嬷嬷再没见过皇上?” “自从小姐进了冷宫,我也就跟着进去。先帝去世的时候,皇上把我放了出来。只是也就不认得我了,他出生的时候还是我第一个抱的。这一晃啊,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鸾莺看着乐晖盈:“才一见你就觉得面善,又是皇后的服色。还以为自己做梦呢。” 听她说话清脆爽利,乐晖盈不由心生亲近之感:“嬷嬷这么说,倒是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娘娘方才说的皇太后可是当年的皇贵妃?”鸾莺想了想。 “是。”乐晖盈看着她不免想到自己身上,有一日自己在莫颜她们口里也会变成我家小姐如何如何。 “都是皇太后了。”鸾莺一笑:“世事浮云,这么些年的变化真是大。” “嬷嬷说的一些事情,我也只偶有耳闻。内情就不是很清楚了。”乐晖盈笑笑。 “她是个好的,所以小姐倒是放心。换了别人,谁都不依了。”鸾莺目光落在乐晖盈微微隆起的腹部:“这不会是皇长子吧?” “是,就只有这一个。”乐晖盈手顺势抚上自己的腹部。 鸾莺愣了半晌:“娘娘凡事小心,有些事情丝毫马虎不得的。” “娘娘,雨住了。”莫颜缓步进来。 “嬷嬷,我走了。”乐晖盈起身告辞:“若是回去晚了,只怕皇上担心。” 鸾莺赶紧跟着送出来,待她上轿之时却一把拽住她的衣袖:“娘娘,你别大意了。” “嗯。”乐晖盈笑着应了。赵初见状便吩咐起驾,鸾莺疾行上前撩起窗帷:“娘娘千万别和人说见过我,谁也不要提起。” “好。”乐晖盈虽有不解,依旧是答应了。 鸾莺这才放心的让赵初起驾,站在门外看着这乘明黄的软轿消失在湿润的雨雾中。 回到寝宫,皇帝刚刚看完奏本从书房里出来:“这么晚才回来?” “原本早就回来了,半道上下雨就在一个小院子里避雨。”看他穿着一件云白色的薄纱常服:“皇上回来好久了?” “下了午朝,和太傅他们商议事情。”在圈椅上坐了:“看的什么戏?” “挺热闹的,母后喜欢看。臣妾倒是没看出什么意趣来。”乐晖盈苦笑:“总觉得闹得慌,也不知道是要说什么。” “这还是最新的本子最好的班子,也就这样了。”龙瑄炙靠在椅背上:“赵希吩咐传膳。” 乐晖盈坐在他身边:“皇上,明明是您招来的戏班子怎么假托是臣妾的长兄呢?” 龙瑄炙干笑了两声:“还不是为了你解闷,要不谁去传这个。总不能说让在这儿演吧那边场院大。” “到底是母后,万岁爷还是清楚得很。”乐晖盈笑着给他摇着团扇。 “偏你知道得多。”接过团扇自己摇着:“特地叫厨房做了一道桂花挂炉鸭,这时候吃正好。” 乐晖盈点头:“看这天气越来越热,贵妃只怕这两天就要临盆了。给她送些什么过去,让她好好养养精。” “不用你操心这个。”龙瑄炙拉着她到膳桌前坐下:“管好你自己,这都五个月了还不见长好多少。可见是素日操心的缘故。” 一桌精致的肴馔已经摆好,油光皮亮挂炉鸭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赵希给皇帝盛了一碗绿豆莲米粥,顺手将一道开胃的爽脆萝卜放到皇帝手边。一旁的乐晖盈看得有些出神,几乎想要拿过这碟萝卜去。龙瑄炙赶紧挪开:“你不许吃这个。” “就吃一块。”乐晖盈一脸的笑:“那些都吃腻了。” “你先把燕窝粥吃了再说。”龙瑄炙望着她:“吃完了燕窝粥,这碟萝卜许你吃。” 乐晖盈悻悻地瞥了他一眼,低头开始吃粥。“这个桂花鸭不错。”龙瑄炙先尝了一口鸭肉,便顺手夹了一块给她:“开胃。” “要吃那个萝卜。”不甘心地咬着鸭肉:“这些都吃腻了。” 每逢帝后用膳的时候,乾靖宫的太监宫女就能看见皇后跟皇帝斤斤计较要吃什么不要吃什么的情形。皇后一改平时的娴雅端庄,总是撅着嘴进食。而皇帝常常一副笑容满面的样子,朝堂上那个冷酷的君王总是看不见了。 “好,你把这个吃完就给你。”皇帝给她夹一筷子茭白烧鸡:“这么新鲜的鸡肉,不吃可惜。” 几乎想要把碗里的菜都甩出去,只是挂念那块爽脆的萝卜。只好闷着头吃完:“这回可以了吧。” 龙瑄炙这才找了一块极小的萝卜给她:“慢慢吃,吃完了就没有了。” “万岁爷好小气。”珍惜好不容易到手的东西,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很快就没有了,乐晖盈看着他:“万岁爷答应说要是吃完了燕窝粥,就给的。哪知道就这么一点,下次再不信了。” “还不是为着你吃这些不好?你说但凡是吃了有好处的,什么不是如你的愿?”龙瑄炙摇头:“哪有心疼起这个东西的道理。” 乐晖盈满是怨念地看着他:“怎么不见万岁爷去管着别人吃什么,这么久也没见贵妃有丝毫的拘束。” “她生养过妤琛,用不着朕管。”龙瑄炙又给她搛了一块鸭肉:“慢慢吃,不急。” “对了,怎么没见妤琛过来?”乐晖盈放下银箸:“她今儿在哪里吃?” “回娘娘的话,大公主今晚上被贵妃叫了过去。”清雪赶紧过来回话。 “哦。”乐晖盈放了心:“等她吃完了,好好送去咸阳宫。” “你能不能少操心?”龙瑄炙有些不耐烦起来。 操心,是操的别人的心?你要是没有这么些女人,我用得着这样。那样,只要管好自己和自己腹中这个就好了。正因为你有了这许多的女人,我就不得不去操这心。不能让人说,你为了皇后腹中的皇子摈弃掉妃嫔所出。也不想让人说皇后骄妒,对妃嫔所出子女不闻不问。有人说生在皇家不幸,其实嫁入皇家才是真正的不幸。 皇太后嫁入皇家,亲生的骨肉不能见面。抚养长大的,因为自己的生母也就不亲她。只是碍于脸面和名声不得不做出母慈子孝的样子给天下人看,难道皇太后不委屈?民间这个年纪的老太太都是含饴弄孙了,哪怕是抱养的也会努力孝顺养母。而在这深宫之中,却连人间最简单的亲情都不曾有。母亲疼爱子女是不用理由的,同样子女孝顺母亲也是天下最平常的道理。羊羔跪乳,乌鸦反哺连动物都知道的道理。在这富贵天下第一的皇家竟然如此贫瘠,至上而下都吝啬到把自己最本能的东西弃之不顾。最后落得什么,也不过是阴暗地宫中一具漆黑的棺木和数不清的遗憾陪伴终生。 龙妤琛在书案上照着乐晖盈给她画的红格子写大字,手里的笔也是乐晖盈交代的要握得紧紧的。时不时乐晖盈过来抽一下笔,要是握松了就会是在那一瞬间弄得满手都是漆黑的墨汁。 “嗯,今儿不错。”乐晖盈走回圈椅上坐下:“不像前两天,一抽笔就弄到衣服上去了。” “哪只有衣服上,脸上都是。”龙妤琛一下抬头:“母后不知道,那两天嬷嬷都说我的脸跟小花猫一样。” 乐晖盈笑起来:“谁叫你执笔不用力气的,写出来的字儿歪歪扭扭。这么秀气的小姑娘,写出来的字跟个鬼画符似的。幸而你父皇没看见,要不该说你了。” “人家才开始学嘛,母后不可以告诉父皇说我的字难看。”龙妤琛放下笔,扯着乐晖盈的鸾带:“母后!” “知道不好,还不用心?”乐晖盈笑着给了一块芝麻糖给她:“你这样要是你父皇看见,只怕就恼了。” “我知道,母后腹中是个弟弟。母妃肚子里的是个妹妹,所以父皇才会怕人伤到了母后。”龙妤琛慢慢啃着芝麻糖 乐晖盈掠了掠她的头发:“谁跟你说这些的?不管母后还是你母妃生的是弟弟还是妹妹,都不会妨碍到对你的疼爱。你是大公主,这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 龙妤琛趴在乐晖盈膝盖上:“母后,你以后还是会对我好是不是?” “那当然,你是大姐姐的。母后不会因为有了弟弟就不疼你了。”摸着她的脸蛋:“你也要学着做大姐姐,以后弟弟妹妹都要以你做榜样。可不能再和现在一样,见到妤珏就和她吵架。” “哪有和妤珏吵架,都是娴母妃嚷嚷的。”龙妤琛不耐烦地跳起来:“每次还没挨到妤珏,就嚷开了说我欺负她。妤珏也是,我还没碰她就开始哭。弄得别人都说我欺负她!” “妤珏还小,不懂事。”乐晖盈前后想了想,娴妃倒是喜欢这样。 “还有呢,母妃一听见娴母妃说这个就凶我,说我不该欺负妤珏。”龙妤琛小脸挂了起来:“从来就不会跟母后一样好好的跟我说话。” 乐晖盈看看一脸委屈的小姑娘,有时候会很心疼她。只是这也只能放在心里,若是自己太热衷这件事只怕有人谁说自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清雪曾经不着痕迹地说过,贵妃当年生下龙妤琛的时候很不喜欢是个女儿,要不是碍着龙瑄炙在里面只怕会把这孩子溺死。分明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要嫌弃到这般田地。一心要生皇子,真正生了皇子又如何?难道就能保你一世的富贵荣华? 皇太后生了皇子,母子不能见面;先前穆皇后生了皇子,自己殒命冷宫。先汉时候,卫子夫生了戾太子,最后母子双双殒命;钩弋夫人生皇子,却落得立子而杀母。这都是生了皇子的,有谁是得了善终的。 即便是自己真的生下了皇子,等待自己的命运又是什么?这些时候龙瑄炙倒是不提这话了,在这之前还提得不够多? “父皇。”龙妤琛跑跳着过去,拽住龙瑄炙的袍袖。 龙瑄炙俯身抱起她:“怎么,在和你母后学写字?” “母后说我的字写得比前两日好多了。”龙妤琛有意显摆:“母后,是不是啊?” 乐晖盈抿嘴一笑:“就是能认出写的是什么了,不像前两日怎么看都像是鬼画符。” “鬼画符?!”龙瑄炙看着女儿:“朕和你母后的字都不像那个,你跟谁学的?” “哪有,母后笑我呢。”龙妤琛不依:“就是歪歪扭扭的,像钓鱼的蚯蚓。一点也不像鬼画符。” “钓鱼的蚯蚓?!那还不如像鬼画符的好。”龙瑄炙看了看案上的大字:“这要不是你母后说这是你写的,还真以为是道士画的符咒呢。” 龙妤琛不服气地伸着舌头:“父皇就不会夸夸我。” “等你写好了,父皇自然夸你。”乐晖盈看出小姑娘有些不高兴了:“你这么着,以后可不许弟弟跟着你玩了。” 龙瑄炙看着她:“你又许了她什么?” “就是说让她做个好姐姐。”乐晖盈笑着看他把女儿放下来:“这话没错吧。” 龙瑄炙点点头:“清雪,拿件薄点的袍子出来。” “要出去?”接过清雪拿来的袍子给他换上:“这都要传膳了。” “有道折子,要问清楚。”龙瑄炙自己整了整衣领:“琛儿,帮父皇看着你母后用膳。少用一点,你今晚的零嘴就没了。” “是。”龙妤琛高高兴兴答应了。 龙瑄炙看了一脸不快的乐晖盈一眼,转身出去了。 乐晖盈很少看他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匆匆忙忙换了件衣服就走还是第一次。“赵玉,你去问问赵希到底是什么事,忙成这样。” “是,奴婢这就去。”赵玉答应着出去。 第二章 独承恩宠 42 上 御书房内乐文翰和乐辉懿父子都在里面,龙瑄炙阔步进来。“都坐下说话,这么多人看得朕眼晕。” 乐文翰是早就坐在一边的,乐辉懿也就跟着坐下来。“这道折子究竟是怎么回事?”龙瑄炙扬着手里的奏本:“这么久了,朕还被蒙在鼓里。要不是今儿上来这道折子,你要瞒下去多久?” “回皇上,这人在京城中远非一日。是臣亲为署理的,担心走漏消息没有事先知会各部院大人。”乐辉懿起身回道:“这人自报姓名叫做戎愠,是鞑靼使臣。蒙皇上紫光阁赐宴后并未立即回国,反倒带了一张极其丰厚的礼单到兵部衙门去见臣。说是鞑靼新君并无异心,有心要与我朝修好。臣当日不辨真假,又不能让他在京中四处招摇生事。故而将他安置在使臣来往居住的馆驿中,并安插下侍卫日夜监视于他。顺便写信给驻守北疆的疆臣乐辉慡让他在鞑靼国内遍查此人,终于在日前获知此人那是鞑靼新主云岩的胞弟云戎。” “云岩的亲弟弟?”龙瑄炙想了想:“两人倒是不像,朕见过云岩也见过云戎。” “他易过容。”乐辉懿展开一卷画轴:“皇上请看,这是前后的对比。” 龙瑄炙沉吟半晌:“削尖了脑袋钻进来,左不过是要弄些东西回去。你没许他什么?” 乐辉懿把礼单递到龙瑄炙书案前:“皇上请看,这就是云戎给臣的礼单。让臣奏知皇上,鞑靼并无异心。” “这份礼不少。”龙瑄炙冷笑着把礼单跺在书案上:“够做不少事了。” “臣将十万两银子尽数充入军饷,余下的东西封在内库例未敢擅动。”乐辉懿心下佩服父亲,揣摩帝皇心思可谓是到了了若指掌的地步。要不是父亲预料在先,只怕这趟回话就是挨了皇帝一顿申饬都无法交差了。 看了眼一直沉默不语的乐文翰,龙瑄炙扬起脸:“太傅怎么看?” 乐文翰似乎刚刚回过心神:“老臣想起十年前的事,那时的情形竟和如今有了八分相似。只是鞑靼派来的细作牵涉到了皇室内部。只怕这次又要掀起一场战事了,俗语说,兵者国之大事也!一旦调兵遣将,朝中必有大的变动。这变动会不会有人趁机从中取利,才是臣担心的事情。” 龙瑄炙顿时想到先帝朝实录上记载的事情,乐文翰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依太傅所说莫非就这样搁置不成?” “云戎在我们手里,还怕他鞑靼不成?”乐文翰反问。 龙瑄炙顿悟:“那就看好他,另外边境之事还是不可掉以轻心。” “是,臣已经吩咐下去。”乐辉懿赶紧接下话茬:“皇上放心。” “嗯,这样最好。”龙瑄炙看看窗外,已经漆黑一片:“都还没吃吧?朕也没吃,不如一起用过再走。” 父子俩对望了一眼,不敢提出异议。只好在膳桌前坐定,龙瑄炙自然在上首坐了。 赵希带着赵玉等几个人抬来三个硕大的食盒,盖子掀开一股香气袭来。乐文翰已经知道这是女儿命人精心准备的菜品,一一摆放到膳桌上的菜品十分眼熟。 “回万岁爷,这是今年新进的状元红。”赵希拿出一壶酒,依次给三人斟好。 “皇后知道父兄都在,居然准了朕喝酒。”喝了口酒,龙瑄炙望着乐文翰:“太傅不知道,皇后平素是不许朕喝酒的。” 乐文翰笑起来:“皇后是小孩心性,多蒙皇上处处迁就。” “还说小孩心性,方才教导大公主写字就是全副的道理。”龙瑄炙看了眼赵希:“给太傅和乐大人布菜。” 赵希赶紧过来熟练地给父子二人布菜,这些菜倒是家中也常有的。乐晖盈依旧是记得家中诸人的喜好,吩咐厨娘小心伺候的结果。 “上次送来的鲥鱼很不错,很对朕和皇后的胃口。”龙瑄炙看着乐辉懿:“还是你这做大哥的知道她的口味。” 一直埋头吃菜的乐辉懿抬起头:“能对了皇上和皇后的胃口就好,就怕是臣妄自揣摩不得要领。” “朕跟你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什么时候办差都没出过错。”这个大舅子做事能力如何是有目共睹的,就是为人油滑得利害。寻常人压根就不能琢磨到他的心思。 “皇上这么说,臣惶恐之至。”乐辉懿起身给皇帝斟了一杯酒:“微臣替老父叩谢皇上厚恩。” 龙瑄炙摆手:“这话放在旁人家说得过去,当着这三人的面就不必说了。” 窗外已经过了二更,赵玉拿着钥匙进来:“万岁爷,二更了。” “皇上,宫门下钥。老臣和犬子应该出宫了。”乐文翰起身道。 “赵玉,送太傅和乐大人出去。”龙瑄炙颔首,父子二人行礼后退出。 龙瑄炙自斟自饮喝了两杯酒:“传柳才人过来。” 赵希一怔,自从皇后上次为这个生过气后皇帝已经很久没有招幸过妃嫔了。踌躇了一会儿:“万岁爷,宫门已经下钥只怕不便宣召柳才人了。” “朕的话你没听见?”龙瑄炙瞥了他一眼:“你要是不想当这个差事,还有人等着去。” 赵希硬着头皮出来,莫颜正好从后面寝殿出来:“希公公?” “娘娘歇下了?”“早就歇下了,说是乏得很。” “哦,那你快去伺候去。”松了口气,好歹是睡下了。过了今晚,有什么明儿再计较。 须臾之后,才人柳心被带到了乾靖宫偏殿。龙瑄炙侧卧在榻上,喝了点酒头有些发沉。 “臣妾参见皇上。”柳心看着皇帝一副宿酒的样子,有些惴惴不安。 “嗯。”看了她一眼,龙瑄炙翻了个身没搭理。 柳心小心翼翼地起来,放下寝殿外的两侧幔帐。 …… 榛遐匆匆忙忙进了乐晖盈的寝宫,掀起幔帐看她已经熟睡这才拉着莫颜出来。“怎么了,颜色不是颜色的。” “皇上把柳才人宣到偏殿去了。”榛遐压低了声音:“我刚过来时候,亲眼瞧见进去的。” “怪道说方才希公公看我的颜色都不对。”莫颜警觉地回头看看:“才闹过一次又来这个,万岁爷安的什么心?也不看看这些日子多不容易脸色才好些,我刚说风调雨顺好过日子的。” 榛遐叹了口气:“老爷跟大公子前脚出了御书房,后脚就让希公公去宣柳才人过来。明儿知道了,还不定怎么样呢。” “这话怎么着也不能从咱们嘴里出去。”莫颜低着头想了想:“我看小姐倒不定会再为这个生气,这些时候你不觉得小姐有些古怪?” “早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自打有了身孕就常常说些半头话。每日闲着的时候就是不停做那些东西,我今儿整衣箱都做到十一岁了。小姐到底担心些什么?她从来都不是拈酸吃醋的人,为了皇上招幸嫔妃的事儿闹了好几次也是没来由。”榛遐左顾右盼,又竖起耳朵刻意去听乐晖盈寝殿里的动静:“这些话都闷了好些时候了,谁都不敢说起。” “我和你一样。”莫颜跟她在寝殿外的台阶上坐下:“希公公和清雪都说小姐跟皇上怎么怎么好,这话原不假。只是皇上每次这样对她,让她怎么想。饶是好性子也磨坏了,每次闹完了再来说合。有这心思,早干什么去了?” 榛遐托着腮:“小姐有心事,瞒得住别人瞒不住咱们。可是这些话她都说给皇上了,她早就预见以后的事了。这也就是为什么一直不停手地做着那些小孩儿衣服,只是这话就是咱们知道也不能多说一句。” “我现在只盼着明早平安无事。”莫颜皱着眉头:“好容易身子好些就出漏子,万岁爷是成心的。” 榛遐扭头看着寂静的寝殿:“我估计咱们的话,一句没漏都听进去了。” 莫颜无语,她睡得不沉是谁都知道的事情。 第二章 独承恩宠 42 下 莫颜蹑手蹑脚进了寝宫,才一撩开绣帏就看见乐晖盈坐在窗下双目炯炯对着铜鉴梳头:“娘娘今儿起得真早。”有点心虚,那张脸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 “昨晚上睡得好,一大早就醒了。”用玉蝴蝶的簪子把头发绾好:“去看看有冰糖燕窝粥没有,有些饿了。” “诶,我这就去。”莫颜腿肚子有些发软,这神色就是要出事的样子。 “榛遐。”乐晖盈坐在妆台边:“找件厚实的衣裳出来,寒浸浸的。” 榛遐赶紧答应了一声,莫颜那张写满警告的脸让人心里寒浸浸起来:“娘娘,一件薄丝绵的可以么?” “拿来。”笼上松松的丝绵袍子:“瞧这腰粗的,快赶上外面的太平缸了。” 榛遐一点也笑不出来,冷冰冰的脸加上一双看着就害怕的眼睛这可是以前都没有过的事情:“娘娘这时候穿这个,只怕一会儿燥得慌。” “只要不中暑我就这么穿着,你瞧我手多冷。”乐晖盈伸手探了探榛遐的手,榛遐猛地一缩手:真的跟一块寒冰似地,看上去苍白得没有血色。警觉的她看向妆台,很久没用过的桃花胭脂打开晾在一边。原来脸上的绯红是用过胭脂才有的,想来这绯红底下应该是跟手一样的颜色。 “娘娘,燕窝粥。”莫颜用托盘端着燕窝粥进来:“刚熬好的,试过还好。” 乐晖盈拿着银匙吃了两口,就捂着嘴大呕大吐起来。“娘娘,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在害口呢?”莫颜赶紧端过一盏清茶给她漱口。 接过榛遐手里的帕子擦掉嘴角的污渍,抬起头却把两个人吓了一跳。本来就是浮在脸上的一层桃花胭脂全都跟着虚汗一起滴了下来,毫无血色的脸被斑斑红汗弄得可怖极了。榛遐赶紧拧了块滚烫的帕子过来给她擦脸:“小姐,我让赵初去宣院正大人来。” “何必给人添麻烦,歇歇就好。”干呕了好一阵终于止住,喘着气歪在软椅上:“就是来了,也不过是脾胃不和。我不想吃那药汤子。” 清雪从外面进来,一看这情形吓得够呛:“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害口。”拭去嘴角的残渍:“再去盛碗粥来,我肚子还饿着。” 莫颜本想让她歇歇再说,可是这时候若是劝了只怕还坏些。答应了一声,退了出来。清雪见事不对,跟着莫颜一块儿出来:“怎么了?” “万岁爷上朝去了?”莫颜把她拉到一边:“柳才人什么时候离开偏殿的?” “四更不到就走了。”清雪听见这么问已经知道缘由:“知道了?” “你以为她不知道?”莫颜悄悄看了看左右:“估摸着昨晚上就知道了。” 清雪摇头:“万岁爷脸色也不好,明知道会闹还这么做真是没法子。希公公一大早伺候出门的时候就交代叫我过来看着,哪知道还是这样。” 莫颜眼角沁着泪:“做什么这么折腾她,还嫌她过得舒坦?” 清雪一下捂住她的嘴:“不要命了,这话也能说!?万岁爷跟娘娘的事,咱们只有看着的份儿。便是心里怎么过不去都不能乱说话。” “她只是你的娘娘,于我却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亲人。”莫颜看着她:“眼睁睁看她这么受委屈,谁心里好过?” 清雪看了她良久:“这只能放在心里,昨晚上希公公为这事也挨了骂了。我们这些做底下人的,是有心无力。你还是好好守着娘娘,说不准等会儿下了朝万岁爷就来了的。” “万岁爷这两天最好别见她的面,要不一准要大吵一顿。她那身子禁得住?”莫颜恨恨地望着乾靖宫前朝正殿:“这么对她,都没一个怨字。真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 “莫颜,你耽搁什么呢?”殿内传来清亮而不耐烦地声响。 “就来了。”莫颜匆匆忙忙到了膳房端出一盅燕窝粥来,清雪在原处站着:“这么下去可怎么好?” “别说了,正在气头上怎么都不对。”莫颜端着粥进去,清雪依旧是跟着进去。 方才还略带着些微颜色的脸,这下彻底苍白不堪起来。拢拢任谁都会嫌厚实的丝绵夹衣靠在软榻上,清亮的眸子显得冷淡异常。莫颜捧着粥小心翼翼地过去:“娘娘,粥来了。” “传赵忠过来见我。”慢慢舀着粥,却没有一勺放进嘴里。似乎在等粥凉下来,丝丝热气冒了起来雾了人的眼睛。 “是。”外面的小宫女赶紧答应着去了。乐晖盈这才浅浅吃了两口,比方才好些没有再次呕出来。 赵忠跟着小宫女从敬事房匆匆赶过来:“奴婢见过娘娘。” “昨晚上柳才人在偏殿伺候皇上,可曾赐药记档?”慢条斯理地吃着燕窝粥。 “回娘娘的话,柳才人三更就回了万****。皇上早间不曾吩咐记档。” “嗯?”一丝叫人觉察不出真实心意的笑声从唇边溢出来:“这么着算什么?”手里的银匙一下扔到碗盅里‘当’地一响,把几个人吓了一跳。 赵忠拿着红册子递给莫颜:“请娘娘翻看。” 乐晖盈撇嘴一笑,摆摆手:“以后这些东西都别给我瞧了,跟我没有半分干系。爱找谁找谁去!”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搭半句闲话。私底下都觉得皇帝有些过分,只是谁也不敢放到嘴上说出半句话来。皇后那张脸上满是揶揄和嘲讽,再不见往日的温婉贞静。 “娘娘,万岁爷回宫。”赵玉满脸是笑屁颠屁颠地跑进来,当下行礼后看见情形不对想要收敛已经来不及了。 “万岁爷回宫,需要本宫跪接是么?”乐晖盈望着众人一笑:“你们还愣着,不知道大不敬是死罪?” 清雪赶紧过来搀住她:“娘娘,您只怕不方便。” “本宫有什么不方便,前两日贵妃不也是跪接。”乐晖盈起身,一个趔趄被莫颜紧紧扶住:“娘娘?!” 一把推开她,自行走到门外:“臣妾恭迎皇上回宫。” 龙瑄炙一怔:“你这是做什么?” 乐晖盈抿嘴一笑:“皇上辛苦了,不该这么着么?白天夜里都忙,勤劳国事可算得圣明天子。” “到底怎么了?”周遭一个个噤若寒蝉的样子,这比平素自己发火的时候诸人的表现有过之而无不及。 赵希看出不对,悄悄跟清雪和赵忠递了个眼色。众人静悄悄地退出了寝殿,乐晖盈已经转身进了暖阁。龙瑄炙有些明白事出何处了,脸也冷下来径自进了暖阁坐下。 第二章 独承恩宠 43 上 紧紧拢着身上的夹衣,坐在软椅上依旧是觉得全身上下从里往外冒着冷气。每一个毛孔都是紧闭着的,仿佛只要有一个张开都会让人承受不住外界的寒气。燕窝粥温度有些凉了,手指只是摸了一下就觉得寒从心起。 “什么时令了,还穿这么厚也不怕受了暑。”自己穿一件宁绸长袍都嫌热,她还穿这么多捂得跟个什么似地。 只是用眼角瞟了他一眼,依旧坐在窗下的软椅上看着外面湛蓝的天空。“朕跟你说话,你没听见?”有些恼了,无视自己的存在她是第一个。 这次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索性背对着他坐在圈椅上。双手缩在夹衣袖子里握得紧紧的,微湿的汗浸湿了手掌,湿漉漉的就觉得更冷了。 “这么闹腾,你不觉得腻味?”龙瑄炙冷笑道。 “以后都不会再来打搅皇上了,这么久以来早就腻了。”背对着他坐在圈椅上:“这个孩子是我们家欠你的,我自然还给你。” “这你都知道?”龙瑄炙莫名泛起一丝心寒,这种语气闻所未闻。 浅浅笑了一声,从背影都能看出她脸上那种冷漠:“我累了,实在不想再说下去。皇上放心,当需要皇后出现在皇上身边的时候,我自然会来。哪怕是不能走路,叫人抬也会抬过去。至于别的,任凭与皇上。” “哼!”冷笑了一声:“任凭于朕?!” “这东暖阁还是皇上一人住得好,等会儿就让人挪屋子。我不会回坤仪宫去,省得有人说我不识抬举。”慢慢起身,也不管他是不是阴着脸径自出了门。 龙瑄炙愣在当下,看着她的背影一语不发。 榛遐端了碗鸡汤进来,阴暗的寝殿中没有一丝光亮。只有博山炉中一星半点的光亮在闪烁不已,小心翼翼地走进乐晖盈歇着的暖阁。 “谁?”“小姐,是榛遐。”榛遐放下手里的碗盅,想要剔亮烛火。 “不要点灯。”“小姐怎么了?” “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呆着。”声音有些恹恹的,这几天以来似乎都是这样。 榛遐叹了口气:“院正说小姐心神不归,难以入睡。才让熬了这天麻鸡汤,好歹吃一点能安安稳稳睡一会儿也是好的。” “这会儿是什么时候?”平淡的语气没有丝毫松动的意思。 “刚过晌午。”外面艳阳高照,这儿关门闭户只留着半扇窗户透风。仿佛无尽的长夜,静谧漆黑一片。 “贵妃要临盆了?”“没听人说,只是院正给您请脉后就去永寿宫了。” “嗯,闩上门。”叹了口气:“把灯剔着了。” “是。”榛遐赶紧剔亮了烛火,摇摇烛影下清瘦的容颜加上突兀的腹部显得有些可怖:“小姐,只怕这鸡汤有些药味儿。不如加两块藤萝花糕,也算是用过午膳了。” 修长的手指不自觉抚上腹部:“他常踢我,你说他是不是知道我有些嫌弃他?” “怎么会呢,他知道小姐最疼他的。”榛遐跟莫颜不敢在她面前提起皇帝半个字,即使就是住在与皇帝东暖阁一墙之隔的西暖阁里,每日赵玉和赵初都在外面伺候。只是能见到她的,只有这两个从小的丫鬟和偶尔来请脉的凌恪。 凌恪方才见她,几乎惊呼出声。这跟前两天几乎是判若两人,对什么都是淡淡的甚至带着一丝莫名厌倦。诊脉之后,更是一番惊讶:她虽瘦得可怜,腹中的孩子却是一天天平安长大。母体少得可怜的营养,都给了这个注定君临天下的孩子。无奈之下,只好让人在每日膳食中加入各种温补的药材来巩固元气。 “把藤萝花糕拿一碟来。”喝了口鸡汤,天麻的味道在口中萦绕不去。 “是。”榛遐赶紧出去了。 少顷,一碟时鲜的藤萝花糕就端了进来。“这是用脂油夹着绵白糖和新鲜的藤萝花做的,云嫫嫫知道小姐喜欢这些是时鲜点心。” “那两个金锞子给嫫嫫,这些时候难为嫫嫫了。”慢慢吃着花糕:“你吃过不曾?” “等小姐用了,我再去。”榛遐给她拢好头发:“小姐觉得可好些?这会儿要不要透透气。” “大晌午怪热的,入夜再开窗户。”加了件丝缎长袍在小衣外面,自己撩起一侧窗帷透进些许阳光:“可知道最近父亲怎么样了?” 榛遐想起昨天莫颜说的话:“老爷这些时候跟大公子都在忙鞑靼那边的事儿,只说是每日散朝都走得很晚。” 眯着眼看窗外的天空,仿若隔世:“不许把我的事情告诉给父亲一个字,要不你们两个就不用在我身边了。” “没有,也告诉院正不要说。”榛遐看她脸色还算平和:“小姐放心。” “就是说了也不过是把你们打发走,难道我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咬着手里的藤萝花糕:“每次吃这个,就会想起母亲。小时候常给我做这个吃,那年……”话说了一半,原本嘴角还有一缕似有若无的笑意。一下子全部收敛住了,那年吃这个遇到一个人。从那以后就不再一样了。 明知道是为了什么,榛遐哪敢细问:“小姐,喝点鸡汤。花糕有些甜腻。” “天麻搁太多了。”如许说,依旧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莫颜做什么去了?” “再给小姐晒大毛衣裳。” “这么热,晒那个做什么?”停了停:“叫她别动那个,生了虫就不要了。” 榛遐看她是铁了心要跟皇帝生分,那些大毛衣裳没有一件不是皇帝吩咐预备的。正说着话,莫颜已经换了件干爽衣裳进来:“小姐起来了?!” “再不起来就白闷坏了。”乐晖盈靠在软榻上:“你们干脆把这汤和这碟花糕吃了,我不过动了一两下。” “嗯。”乐晖盈饮食精致出了名,能够给人吃的必定是不错的。虽然会说天麻味重,想来也是自己口味有些短了才这么说的。 “好。”两个人答应了,榛遐拿过两副碗筷在一边分着鸡汤。 看她们在一边吃东西,乐晖盈自己慢慢研着墨。眼瞧墨汁由淡变浓,一点点变黑直到漆黑一片。蘸了蘸笔,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要写些什么。径自看着砚池里的墨汁发愣,腹中的孩子毫无预兆地踢了他一脚。“小东西,怎么这么皮。”扶着圈椅坐下,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腹部:“你快出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好些时候都没看见她露出霁和之色了,莫颜和榛遐怔怔看着她满是爱意的笑容。修长的十指摩挲着肚腹,这幅神色不论是多么娇艳的女子也及不上的。只是没有第三人能看见她这副神情,那个人她现在已经不想再多提一句了。 深夜寂寂,永寿宫舒贵妃诞下皇三女。皇帝从永寿宫出来,乌雅和徐沁照顾得很好。皇帝也就没有多停,看完奏本已经是掌灯时分。这时候,从永寿宫出来二更都过了。 “皇上!”凌恪上前拦住已经走到轿舆边的龙瑄炙:“老臣有下情容禀。” “说。”这个女儿先天不足,瘦弱得像只小猫哭声也不大。想来这就是凌恪要说的话。 “老臣今日给皇后请脉,皇后清瘦得可怜。”凌恪只看见苍白瘦削的脸上,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哪里还是那个相府的千金小姐,已经是到了风大些就会刮上天的地步。偏偏腹中的孩子居然是岿然不动,稳若泰山。这和贵妃当初的脉象大相径庭,她究竟用了多大精神来保住这个孩子:“老臣担心娘娘身体只怕承受不住。” “若这样,要太医院何用?贵妃所出公主身子孱弱,朕尚未追究。你又来跟朕叨叨皇后身子不好,你这院正怎么做的?”龙瑄炙冷着脸头也不回。 第二章 独承恩宠 43 下 凌恪被他一句话噎得半响无话,想了想:“皇上,小公主先天不足乃是贵妃误服药所致。而皇后万不可重蹈覆撤,臣时时刻刻都在担心皇后的身子。” “你担心朕不担心?”龙瑄炙想踹人,就是只苍蝇都飞不进西暖阁去。 “臣也知皇上悬心,只是这样将温补的药剂加入肴馔毕竟不是长久之法。臣请皇上明示。”要不是小丫头不许把这事告诉她老爹,这件事早就捅出去了。 “明日午后到御书房来。”黑着脸上了轿舆:“赵希,让那两个丫头给朕离远点。” 赵希原本就有些耷拉的脸这下彻底掉了下来,皇后身边的两个俏丫头就跟皇后的影子似地。让她们离远点,太有难度了。 “万岁爷,这时候只怕娘娘已经睡下了。” “那更好,朕不想她们又在门口守着。” 赵希几乎想扇自己大嘴巴子,这话是怎么想出来的。就是皇后睡下了,莫颜榛遐两个有一个会在暖阁外守着另外一个一定会在床边的小榻上眯着。谁也别想靠近皇后半分,不过午后皇后撩起窗帷的时候倒是瞟眼之间看到她的侧影。确实如院正所说,瘦得可怜。加上那个大肚子,看得叫人心疼。 片刻之后,轿舆就到了乾靖宫。赵希嘴边一句:皇上回宫愣是被龙瑄炙满是警告的眼神给吓了回去。 “清雪,你把莫颜她们叫出来。”想了想,似乎这个办法最好:跟她们说清楚,说不定还能转圜。 清雪摆手:“我不去,昨天去找莫颜。不知怎么被娘娘在屋里听见了,一下就把莫颜给叫进去了。这回怎么都不好使,娘娘是铁了心了。” “万岁爷一心要进去,怎么办?”“干脆就让万岁爷先治她们的罪,那就谁也不敢违抗谕旨了。然后再进去不就顺理成章。”赵玉在旁边插嘴道。 赵希闻言顿时笑起来:“真有你的,就这么办。” “可别说是我说的,要是娘娘知道了肯定不待见我了。”赵玉撇嘴。 “你就怕娘娘,不怕皇上?!”清雪捂嘴笑道。 “娘娘不待见,将来小皇子就不待见。我可不想招娘娘。”赵玉戳了戳清雪的额头:“你想好了,可别跟他似的。” 赵希瞪着他:“谁都没你活得明白!” “娘娘这样子,谁看了不心疼?”赵玉拂尘一甩:“不跟你说了,我先躲躲。要不被娘娘知道,可就是我自找其祸了。”说完一溜烟跑了。 “得,这件事还得我去做。”看样子清雪也不打算做这个,赵希只好转身出去复命。 莫颜和榛遐被拘在东暖阁偏殿,赵希亲自守在西暖阁门口。龙瑄炙看着屋子里熄了烛火,方才进了西暖阁。 寝殿里点着优雅的兰香,窗户开着透气。银色的月光从外面照进来,撒在书案上。一盏宫灯在旁边幽幽点着,乐晖盈坐在软榻上做着一件小衣裳。站在门外的龙瑄炙隔着微微开启的门扉,目光落在她清瘦的脸上再到突兀的腹部。 “怎么瘦成这样?!”暗地埋怨她不会照顾自己,不是我有意教你难堪。只是这样你受的伤便会少些,便是不好比好处多也是无碍。与其两厢挂念,倒不若我挂着你你怨恨我。这样你的日子会好过得多。 一抬眼,看见灯下影影绰绰照进来一个身影。乐晖盈扶着腰起身,拉下两边的绣帏。龙瑄炙一下推开门抬脚进去,她已经坐回圈椅,剩下一个清瘦的背影对着他。 手一下抚上她的双肩:“这么瘦,怎么好?” 手里不停做着针线,脸色平静而冷淡。“不要作践自己,你恨我原是应该的。” “有爱才会有恨,我不恨。”不时抚摸自己的肚子:“以后对他好些,他没有错。” 手不由自主握紧她的双肩:“你不恨,是因为不爱?” “这个爱和恨一样,都是用心的。”任凭陌生的手掌温度从肩头传到心底,那股沉水香似有若无地萦绕在身边:“而这心,你我都没有。” 龙瑄炙一把抱住她,隆起的腹部隔在两人之间成为一道无法逾越的沟壑:“那你我有什么?” “这个孩子,和天家帝后夫妇的名分。”无所避讳地看着他的黑眸,多希望跟自己说的一样只是这么多时候都做不到:“不久以后,这个名分都不再有。” 龙瑄炙一下堵住她的双唇,心底的恐慌没来由蔓延至全身,唇舌一刻都不肯闲着,只怕自己放开她真的就是一语成谶。手里的小衣裳滑落到地上,手没有跟以前一样环住他。只是木讷地放在一边,有意让自己离得他远些。只怕是自己一个不小心又****在里面,为什么要遇见他,为什么要许下那个心愿。他的孤独和自己没有关系,只是一看到那双眼眸就无法心静。他此刻绵绵密密的吻仿佛要化开心头那道刚刚结痂的伤痕,然后再撒上一道盐。痛得无处疗伤,又无法向人倾诉。只好一个人躲起来,等着它在漫长的岁月剥蚀中死掉。再也不知道疼痛何来。 良久,他放开了她。湿润的双唇泛起一丝血色,试着慢慢调匀自己的呼吸:“恭喜皇上,喜得公主。” 答应了一声,俯身拾起掉在地上的小衣裳。一个很精致的小兜兜,上面绣着极可爱的童子钓鱼:“以后这孩子会跟你绣的一样。” “但愿他会有属于跟他年纪一样的快乐。”银色的月光跟宫灯一起将屋子里照得跟月宫一样,两个人坐得有些远。 “凌恪说你身子有些虚,不能总是只吃这么一点。”青玉般的脸颊没有什么血色,本来眼睛就又大又亮这会儿更醒目了。 “已经好多了。”若不是他跟你说,你还是不会来。只是你来不来已经没有什么不同了,当决心把你从生命中剔除开始就刻意让自己收敛住心性了。手里还是没停,这是属于这个孩子的时光。或许他在腹中也能感觉到父母同时在一间屋子里,动得比平时频繁许多。有些吃不消,用手抚上腹部轻轻拍着。 “怎么了?”看出她的异样,皇帝走过来。 “在踢我。”指着腹部,尽量不让孩子觉出自己的异样。 “是么?”轻松的笑容浮上来,他贴上隆起的腹部:“儿子,爹在这儿。” 她的手僵在半空中:爹?!这话出自他的口里,不是朕不是皇帝。可偏偏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龙瑄炙一下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两个人的手紧紧覆在一起没有一点缝隙:“儿子,你再动给爹看看。” 腹中那个小生命这一下好像听懂了父亲的话,又在母亲腹部制造出一个小小的凸起:“你看,他听到我说话了。” “每天都和他说话,他不熟我的声音却能听懂皇上的,看来君父之言还是要管用些。”冰冷的手乍遇上炙热的手掌很有些不习惯。 “我要每天都能看到你,你住在西暖阁也行,只是不能再不许我进来。”贴在她的腹部说话,这话有点像是说给未出世的孩子听。 “这还不是进来了。”只要你想来,这世上便没有你到不了的去处。 “我要来看你,还要用皇帝的谕旨把你身边的人管住。否则便来不了,这算什么?” “若是这样为难,大可以不来。”被他这样搂着很不习惯,不过腹中这个小家伙似乎很喜欢有人倾听他的动静。居然在那里动个不停,伸手踢腿不亦乐乎。 抬起头打量了她一番,有点气喘吁吁的样子。一下把她抱了起来:“跟从前差不多,都没有重一点。”将她干脆放到榻上:“你少来呕我。”顺手扯过薄被给她盖上,却被她一下掀开:“热,不要盖这个。” “你该要长好一些,吃的点东西都给了他了。”也不管她答不答应,挨着她躺下还是扯过被子盖在她身上:“那天我没有碰她,有点喝多了不想来闹你。就让她过来说了会儿话,要不怎么会不记档?” “皇上别和我说这个,跟我没干系。”转过身,只留一个背影给他。 一下扳过她的肩:“你如果有脾气就给我说出来,我没那么多时间去想你是不是生气或是不生气。” “这也和皇上没干系。”这张脸近在咫尺,只是心底早已把他划到另外一边去了。他从来就不会为某一个女子停驻。贵妃有身孕的时候,自己擅宠专房。自己有了身孕,他身边何曾少过莺莺燕燕。原来把心交托给这样一个人,结局竟然如此凄凉。 “不许这样跟我说话。”想要像从前一样压着她说话几乎不可能,这么大个肚子里面还有个臭小子。只是爬起来在上面盯着她:“你给我记住,你的一切都和我有关系。” 乐晖盈笑起来,这种笑看起来就显得做作不堪:“这话皇上自己信吗?” 龙瑄炙的脸沉下来,人也跟着躺下来:“你是从一道道朝门抬进来的正宫皇后,所有的一切注定和那些女人不一样。” “这皇后任何人都能做,不用偏偏是我。”避讳已经谈不上了,注定的结局不过是来早与来迟:“只是皇上心底可曾想过,女人都是无辜的。从前母后是,日后还有人也是。”叹了口气:“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说完便不再说话,缓缓合上双目平静睡去。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龙瑄炙脑海中不住回旋这句话,不知不觉也沉沉睡去。 第二章 独承恩宠 44 上 赵初拿着一卷书进了西暖阁,也不知道帝后两个人是怎么说好了。反正皇后是没有再不理人,只是看上去对人对事都显得淡淡的。甚至带了疏离人的样子在里面,说话做事总显得有些莫名的冷漠。不过那天小公主的洗三倒是亲自去了,还往洗三盆里加了不少小孩子的玩意儿。舒贵妃看皇后的眼神都带着敌意,皇后依旧是一脸安静祥和的笑容。 那种场合,一向最喜欢抓尖要强的的徐充容还是那样不住往皇帝身边蹭。皇上也是一脸笑容对这种事情甘之若饴,皇后没什么反应。呆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回了西暖阁,慢慢看她的书写她的字。那里的一切都跟她没什么关系,她还是喜欢自己过自己这种平静的生活。 “咦,这东西怎么从来都没见过。这是什么?”榛遐从软榻上拿起一块有些陌生的织料:“莫颜,你见过么?” “什么呀?”莫颜接过去看了看:“咱们这儿什么时候用过这么粗糙的东西。” 赵初一看却大惊失色:“这是哪儿来的?怎么放在娘娘寝宫里头?!” 两人同时吓呆了:“赵初,这是什么?” “这个应该是由敬事房带着接生嬷嬷一起收走的东西,看这质地这么簇新像是永寿宫的东西。”赵初反复打量着。 “怎么,这东西不好?”他的神色这么郑重,一定有缘故。 “有什么不好我不知道,只是像咱们娘娘这时候寝殿里绝对不该有这样的东西。这是宫里绝大的忌讳,是谁拿来的?”赵初再次确认了一遍:“这一定是贵妃临盆用过的血房里的东西。” “那怎么办,拿去烧掉吧?”莫颜有些手脚发寒了,昨天有不少人跟着去过永寿宫会不会是谁不知道带过来的。 “不会是人带来的。”榛遐努力回忆了一把:“一定是有人故意拿来的。” “谁这么坏心思,娘娘素日待人是极好的。”赵初垂着头想了想:“先送到敬事房赵忠公公那儿,一定要记档。然后请娘娘到万岁爷那边住两天,这边寝殿要让钦天监请来和尚念经驱邪以后才可以住人。” “怎么去和娘娘说,这些时候娘娘都是住在这边的。冒冒然说这个,娘娘一定生疑。”莫颜看看榛遐,两人均不想被划到皇帝那边。上次被皇帝叫人拘住不许靠近,她没有多疑就算是不错了。 “就跟娘娘直说,娘娘也不会怪罪。”赵初看着莫颜:“咱们有些大意了,让人钻了这么大个空子。幸亏发现得早,要是迟上一两日出了纰漏,谁也担待不起。” “嗯。”两人点头,这时候乐晖盈正在后面院子里看书乘凉倒是一个好机会。两人把东西交给赵初,净了手换过衣裳才去后院。 “昨儿谁来过?”放下手里的书,乐晖盈淡淡问道。 “娴妃跟昭仪充容都来过。”榛遐看了她一眼,有点不高兴。 “哦,那就把东西交给敬事房。再去和赵玉说一声,叫清雪来挪屋子。”手边的参汤温度刚好,便浅浅喝了一口:“这件事慢慢再说,不许再出纰漏。” 龙瑄炙午后回宫就看见窗下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有些意外:想通了还是再跟自己闹一次?总是这么闹下去她的身子可吃不消,而且那张嘴是越来越厉害。说起话来头头是道,以前总觉得这个小丫头不过是被乐文翰父子宠坏了,有些女儿家的小脾气再所难免。可是一次次交锋才发觉远不是那些人可以比拟的,说话行事绝对是大家身份。就是跟自己闹起来身份礼数不落人话柄,而且最重要她知道什么时候应该鸣金收兵。这就是那些女子所不具备的机敏和练达。假以时日,没有什么人会是她的对手。她腹中的孩子会是怎生模样,该有一个怎样的性情?像自己多些还是像她多些,亦或是两人合二为一的性子?不论如何,日后的东宫太子都不是好惹的主儿。 “怎么坐在这里?”看她依旧是笼着一件薄薄的春装,有些畏寒的样子顺手就要给她合上窗户。 “今晚上只怕要来分皇上的卧榻,不会耽误万岁爷的正事吧。”想要行礼到底还是被拉住了。 “分朕的卧榻,你要做什么?”有点难以置信,这时候还玩儿?倒是有时候想要她,月分渐渐大了哪还敢怎么样。真的一个情不自禁只怕会伤到她或是腹中的孩子就不好了。 “钦天监要在西暖阁念经避邪,只好到这边来妨碍一下皇上。”乐晖盈淡淡一笑:“若是真真是妨碍到了皇上,臣妾就住到偏殿去。” “好端端的要在屋子里念经?”看她虽是含着笑说话,脸上却是丝毫的不轻松:“又是什么事儿?” “哦,也不知是哪个不懂事把贵妃临盆时用过的东西带到这边西暖阁来了。赵初看见了闹得人尽皆知,知道传了钦天监的来给念经。”叹了口气:“这几个人,成天就是这么大惊小怪的。” “这东西应该是被敬事房收走的,怎么跑到这儿来了?!”龙瑄炙气已经不太顺。这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昨天有谁到你这边去过?” “人太多哪记得住。”有意无意把这件事告诉给他,我不管你对我如何也不管那些女人打算怎么样对我至少不许伤害我的孩子。 龙瑄炙看她这样子:“先让人念经再说。” “皇上。”赵希刚一进来就看见小皇后也在:“娘娘。” “传膳。”龙瑄炙停了停:“钦天监命人到西暖阁念经不曾?” “已经念过一次了。”赵希看他无话:“奴婢这就去传膳。” 片刻之后,一桌满是时鲜新菜的肴馔就摆了上来。除了清雪跟带着两个小宫女在帘外候着,偏殿里只有帝后两人难得坐在一起用膳。 龙瑄炙很意外地发现短短几天时间,这女人变得异常能吃起来。面前一碗紫米粥和一盏火腿冬笋汤居然吃得干干净净,手里的银箸上夹了一块藤萝花糕慢慢咬着。津津有味的模样着实难得:“还要吃什么?” “呃?”乐晖盈吃完手里的花糕才想起这不是自己一个人在用膳不用有所顾忌,这幅饕餮的模样只怕有些骇人:“想吃那个莲藕盒子。” “给皇后做个莲藕盒子来。”慢条斯理喝着自己手边的莲子绿豆粥:“最近这些东西比较和胃口?” “就是想吃。”又在津津有味地吃着一碟荷花鸡丝:“明明刚吃过,就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就饿得慌了。” 正说着,一碟黄澄澄看上去就酥脆可口的莲藕盒子被清雪端了上来:“娘娘,这是冬菇馅儿的。” “嗯,正要嘱咐说别搁肉馅儿。要不就腻得慌了。”说着夹了一块,吃在嘴里齿颊留香:“皇上也试一块,还不错。” 这样子吃东西也没见长胖多少,无非就是脸颊稍稍有了些血色:“这东西好吃?!” “嗯,不信您尝尝。”乐晖盈指着碟子:“没有汪着油,就不会太腻。” 依言夹了一块咬了一口,酥香可口还带着莲藕和冬菇的清香:“你倒是会吃。” “莫非皇上觉得不可口?”吃了一个有些意犹未尽,只是这油炸的东西吃多了就生腻便放了手,便又盛了一点冬笋汤慢慢喝着。 第二章 独承恩宠 44 下 “还好。”龙瑄炙已经漱了口,只是看她吃东西就觉得异样满足。过了半晌,她才让清雪过来服侍漱口盥洗。 “又要做什么?”她撑着腰在寝殿里慢慢踱步,龙瑄炙不觉好笑:“吃得不舒服?” “院正说的,吃完了要散步。免得积食和反胃。”小心翼翼地走着:“小家伙有些闹腾,吃饱了就踢我。” 他跟了上来挽住她的手:“我们到外面去转转,这儿闷气。”说着扶着她从侧门到了乾靖宫后面的小花园,难得大中午的没有大太阳。习习凉风拂来,又兼着花香袭人便觉得惬意非常。 “上次说到取名字,朕想了一个。”在树荫下,二人慢慢走着。 “哦,是什么?”“龙濬焱。”一面说一面在手掌中写给她看。 “又是水又是火的。”乐晖盈笑笑:“皇上从哪里想来?” “龙兴于水,遇火方才成龙。”龙瑄炙笑道:“只怕会说这名儿难写。” “倒是担心最后一个字重了皇上这一辈的排行。” “这一辈是按中间一字,也就是玉字旁的排名。你看到了妤琛她们,后一个字才是重了我们这一辈的排字。不过当初太祖皇帝命名的时候倒是没想到这么多。”龙瑄炙扶着她坐下:“那天还说要给小公主命名,结果翻着《楚辞》却把他的名字想出来了。” “那小公主叫什么?”乐晖盈想起那个瘦弱的女婴:“想来皇上也想好了。” “龙妤瑾。”“倒是觉着瑶字好听。”想想若是有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叫做瑶瑶,成天围在身边叫娘该多好。 “朕也看到这个字了,不过这个字要留着不能用。”翻书的时候确实看到这个字了,当时就觉得异常好听。只是给了这个女儿又觉得有些舍不得,就这么翻了过去。没想到她也说出来这个瑶字。 “日后哪个有福的人,给皇上添个可心的小公主就叫这个字吧。”掠了掠鬓发:“只怕这母女都是有大福的。” “什么大福不大福的,一个名字而已。”被她说得有些烦闷起来:“大不了都不叫总行了吧。” 乐晖盈涩涩一笑,仰头望着成荫的树冠不语。 “这儿就我们两个人,不说第三人行不行?”看样子两个人又要不欢而散,龙瑄炙先制住自己的火气:“何苦为这些事情闹得自己不痛快?” “嗯。”不是有些事不提就能当做没有的:“是,以后就不提了。”停了停:“皇上喜欢公主还是皇子多些?” “都好。”只要是你生的都好,恐怕就只有你腹中的这一个了。 “都说这个是皇子,那再生个公主好不好?”很想这个是公主,这样就不必去想过些时候的结局。便是天天跟你怄气我都要,什么六宫粉黛我都不许她们再往你身边来。 “等这个出来以后,你要生几个都由着你。”把她搂在怀里:姗儿,只要你父亲跟你两个哥哥不生异心,我就不和你分开。 “叫什么?”“瑶瑶。”“不是说都不叫的么?” “没有说咱们的女儿不能叫。”龙瑄炙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就会挑我的错。” “我哪敢,您是圣明天子。谁有本事挑您的错?”乐晖盈偎在他怀里:“没有奏本看?” “嗯,午朝都弄完了。”摸着她的秀发:“是不是要午歇了?” 想了想:“好,是有些乏了。”这么说便有点不想动弹:“总是累得慌又容易饿,刚吃完这会儿又想喝莲子汤。” “进去,让他们端来。”扶着她起身:“这小子一看就是个会折腾人的皮小子。” “莫非皇上从前没有折腾过母后?”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进去。 “先帝常说,我是弟兄几个里面最会折腾人的。小时候出麻疹,把母后吓得够呛。就把我带到坤仪宫住下,母后和她身边的鸾莺嬷嬷成天就围着我转。后来我的麻疹好了,母后病了三天。”龙瑄炙抚摸着她的肚子。 鸾莺嬷嬷?!真有这个人,那天遇到的人真是穆皇后身边的宫女。“鸾莺嬷嬷是什么人?” “母后的贴身宫女,母后在冷宫幽居的时候也是她陪着母后的。后来母后去世,就不知去向了。” “听说有过遣放宫女出工的故事,是不是出宫了?” “她是母后从家中带来的,一直跟在母后身边。除了母后,就是先帝也无法改变的她的去处。”龙瑄炙叹了口气:“这几年一直都在找她,她知道很多事情。母后去世的时候,只有她守在母后身边。” 你找不到她,是因为她就在这深宫永巷之内。人所谓灯下黑,就是这个缘故。离你最近也就离你最远,没有人会注意到自己身边。只是把目光放得远远的,想从旁出去探究。殊不知,那个离你最近的人往往就是你要找的。 “日后机缘巧合能够遇见也未可知。”这个鸾莺嬷嬷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不过在这深宫之中哪有一个简单的人物。那个敢把那种东西放到自己寝宫里的人想要达到什么目的难道自己不清楚,不过是先殒皇子再让自己丧命。真以为自己死了,这后冠就会落到别人头上?没有权势的女人能够在这**立足? 这些人对自己做过什么,最好每个人心里都一笔笔记清楚。省得将来清算的时候叫起撞天屈来呼天抢地,即便是自己清算不了也会有个人替自己来算这笔账。须知道腹中这个自己不顾一切都要保全的孩子是未来的皇太子,也就是日后的天子。母子连心如何会出错,他要知道从他在母亲孕中的时候就受过这些委屈只怕不会放过这所有人。只望着这些女人都长寿,儿子会给她们每人一个安乐祥和的晚年。再说眼前这位皇帝心里会不清楚这所有的事,不过是不想追究而已。真到了偶有触怒他的时候,清算这些旧账也是会很清楚的。 这些女人尚在混沌之间,不明白自己在玩着一场颇为危险的游戏。其实自己何尝不是,只是在赌着他对自己的究竟还有多少的真心。有一日对自己失去了所有的耐心,自己的下场不会比人好只会比人更坏。有段时间曾经怨恨过父亲不该有那么大的权势,可若父亲不是太傅自己如何能够做皇后如何能怀上这孩子?六岁那年的心愿又怎会成真?瑄哥哥,这般对我你真的安心? 第二章 独承恩宠45 上 “臣妾给万岁爷,娘娘请安。”刚到乾靖宫就看见帝后两个人在书案前把赏字帖,娴妃笑着行了个全礼。 看看外面的天空又看看一角的铜壶滴漏:“这时候跑来?”龙瑄炙笑道:“妤珏呢?” “臣妾刚刚去永寿宫看了贵妃姐姐,贵妃姐姐有个提议也是臣妾想了很久的事情。想来跟万岁爷和娘娘讨个主意。”娴妃大方而得体地说道。 乐晖盈坐在一边的圈椅上,身上只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软凤袍。应该是头泡脸肿的孕妇,怎么还是这样夺目?除了肚子越来越大,五官居然没有大的改变。 “什么注意,说来听听。”放下手里的字帖,看着乐晖盈。 “这徐充容和乌昭仪进宫也快一年了,二人素来勤谨又是伺候万岁爷特别用心。这次贵妃姐姐生育小公主,两个人很是尽心。贵妃姐姐和臣妾想给他们两个在万岁爷和娘娘面前讨个恩典,晋封一级不知妥不妥当?”娴妃满是企盼的眼神看着皇帝又望了望一边的皇后。 龙瑄炙笑起来:“这是你们自己的事儿,管家婆在这里你跟她说去。” 管家婆!?这么戏谑的称呼,看来是常常这么说的了。皇后独得恩宠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怎么又被叫做管家婆了。 “既然是皇恩浩荡的事情,万岁爷怎么不赏这个恩典?”乐晖盈淡淡一笑:“原就是该晋封的,这些时候精神短就浑忘了。” “嗯,是前些时候提起过。”龙瑄炙点头:“就这么办吧,昭仪晋封为德妃充容晋封慧妃。赵希,看看谁在当值拟旨来看。” “臣妾替二位妹妹谢皇上娘娘隆恩。”娴妃一脸笑容。 “既然是一宫主位,就不能再在一起挤着住了。”乐晖盈笑道:“德妃搬到庆和宫去,慧妃到景阳宫去。” “是,臣妾这就去张罗。”这皇后真糊涂假糊涂,怎么这么快就知道要给她们移宫了。庆和宫在坤仪宫西面,离着乾靖宫和坤仪宫很近。从来就是宠妃居住的地方,而景阳宫隔的就有些远了。这一下亲疏远近只怕就分了出来,皇后知不知道皇帝心里宠得究竟是谁?真以为是乌雅啊,这个糊涂皇后。娴妃不无鄙夷地想道,这下子只怕那个徐沁又要不得安生了。 “晚间就别来谢恩了,等明发上谕以后再来。”皇帝忽然说道,这倒是让娴妃有些意外。 “是,臣妾记下了。”到底是她,没有半分的诧异露出来:“臣妾告退。” “清雪,把那白玉盒子的玫瑰胭脂给娴妃带去。”皇后出言止住了她:“这个是刚送来的新东西,也不知好不好。你先使着,若不好就让人告诉我。重新吩咐人做来。” “谢皇后。”娴妃道谢后退出了帝后寝宫。 龙瑄炙看她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怎么了?” “四妃都齐全了。”乐晖盈缓过神:“再有就该是皇贵妃了。” 皇帝一怔,皇贵妃是副后品级。只有一种情况才会出现副后,那就是后位虚悬之时。谁代掌**必然就是皇贵妃的品级,当今皇太后早年就是皇贵妃的品级。后来正位皇太后也是先帝遗诏,换作自己断不会出此下策。她是皇太后却不是先朝皇后,自己也不是皇太后之子。这样足以授人以柄置疑自己皇位的正统和合法性,这样子还是可以看出先帝对她是怎样一番异宠。不过物是人非,再得异宠又如何?! “好好的要皇贵妃做什么?”有意岔开她的话,皇贵妃在自己这儿不会有。不会给儿子留下祸根,也不会让儿子去误解这些事情。副后,皇后都不用还用得着副后?! 乐晖盈笑而不答,只是拿起放在手边的字帖:“这帖子皇上怎么看?” “乍一看是不错,细品起来反不如日常看的好。”皇帝笑笑:“朕倒是记起来从前在你家的时候,太傅常常让朕临的帖子,那才是好。” 乐晖盈笑起来:“那帖子估计是父亲的字,他的魏碑是绝妙。如今年岁大了,就不动那个了。每日只是记得那几套棋谱,我都不知道那有什么趣味。” “养性诒情而已。”龙瑄炙接过帖子:“早间凌恪过来说是要告老还乡,想让何蔺替了他的院正。” “院正要走?”凌叔叔搞什么,这时候身边能够离人? “朕要他等你临盆以后再提这事,一直都是他在请脉。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你的身子,这时候突然换人任是谁都不放心。”龙瑄炙很干脆地说道。 “是。”看来有顾虑的不止自己一个人,这宫里宫外没有一个人不是盯着自己腹中的这块肉的。 徐沁坐在永寿宫偏殿自己的寝宫里,这是乐晖盈有意要给自己难堪的。原本和乌雅在**分位上是不分先后的,可是这次晋封妃位,她却把自己的名字有意放到了乌雅的后面。而且,把乌雅的寝宫安排到了庆和宫这个历代宠妃居住的宫殿里。却把自己远远的打发到了景阳宫,这景阳宫离皇帝寝宫是相当遥远的。这么做不是分明要把自己压到乌雅后面去么? “娘娘,德妃去给皇后请安去了。”小螺进了寝殿:“您要不要也去走走?” “去做什么,给人伏低做小啊!”徐沁不耐烦地嚷道:“谁爱去谁去,我是不去的。” 小螺凑过来:“您不去,那些人少不得要在皇上面前说您是介意这档子事情,倒不如装做没有这件事一样大大方方的去给皇上皇后谢恩。这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别为这点小事失了圣心。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徐沁想了想:“等乌雅走了我再去,我不跟她见面最好。” “那奴婢让人去盯着去。” 你处处将我置于低人一等的位子,莫非是嫌我们兄妹巴结你们家还不够?徐沁手里的一块新手帕被修长的指甲划得支离破碎,你已经是贵为皇后了,腹中还有人人所知的皇子。这还不够?你还要处处贬低我,将我远远置于景阳宫?有人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难道我们家连这鸡犬都不如。 第二章 独承恩宠45 下 “娘娘,您怎么把我安置在庆和宫了?”请过安,乌雅在乐晖盈目示下坐在一侧的锦墩上。 “怎么,不喜欢?”放下手里的书,乐晖盈挑眉道。 “那么好的宫院,怎么会不喜欢?就是觉得太好了,自己有些自惭形秽。”乌雅端起一盏酸梅汤递给乐晖盈:“也有些担心充容心里不受用。” “不会,她不是那种人。”让你住在这儿,就因为我对你放心。皇帝的恩宠算什么,于我而言这些早已不重要。腹中的孩子必将成为我生命的另外一种延续。为了他,我付出了太多。只要保他安然无恙,无论付出什么我都在所不惜。这已然是我最大的退步,既然鱼与熊掌无法兼得,我只有做一番取舍。 接过酸梅汤喝了一口:“让你住到这儿,就是因为咱们挨着近。说话什么的都方便,再说等孩子出世了不是还要你帮着看着么。”指着手里的酸梅汤:“这次做的不错,还加了今年的第一茬桂花。香甜得很,等会儿你带些回去。” “谢娘娘。”乌雅笑着谢过了。 “你不说我倒忘了,你可要赶早挪屋子。过些日子就是八月十五了,谁还顾得上这个?”乐晖盈想了想:“这几天天色也好,正好收拾。” “是啊,才刚过来的时候看见充容正收拾东西呢。”乌雅笑道:“倒是我不知事,总要娘娘提点一二。” “还跟个孩子似地。”乐晖盈笑笑:“以后啊,就要称呼德妃慧妃了。自己别误了规矩,都是一宫主位了可别再和以前一样冒傻气了,知道么?” 乌雅想起上次的事情,一脸的羞赧:“那次不知事,害得娘娘跟皇上怄气。” 乐晖盈摆手:“过去这么久了,还提它做什么。” “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收拾收拾东西了。不烦娘娘的精神了。”乌雅起身做辞。 “嗯,去吧。”乐晖盈颔首笑笑:“你在咸阳宫还要好些,如今永寿宫有两个孩子。只怕就嫌挤得慌了,还是早些收拾得好。” “是。”乌雅答应着去了。 “娘娘,这会儿要传膳么?”榛遐看看时辰,进了偏殿。 “还不饿。”轻轻捶了锤有些酸软的腰肢:“皇上那边还没弄完?” “希公公回来说,皇上那边只怕一会儿散不了。”榛遐扶着她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疏散筋骨:“说是咱们家大公子也在御书房,被皇上狠狠申饬了一顿。” “哦,为什么?”大哥挨骂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总是把他当做从前那时候的性情来糊弄。继续这么下去迟早要吃亏,只怕父亲也不止说过一次了。 “说是为了鞑靼的事,皇上脸都气青了。”榛遐摇头:“希公公说得含糊不清,我也没问清楚。” “算了,这些事少打听。内宫不得干政,那些御史言官正愁找不到事做。这么一去,不是给他们一口实。给皇上添乱么。”乐晖盈走到窗前:“瞧见没,这会儿又来人了。还不能不见,要不又说我偏心眼了。” 每逢这种口气,榛遐就知道是说谁了。顺着乐晖盈的视线一看,果然是打扮得明艳照人的徐沁一摇三摆地过来了。 “臣妾给皇后请安,皇后万福。”徐沁满脸笑容给乐晖盈请安。 “起来说话,别这么大礼数。”换了件衣服在软椅上坐了,只是觉着腹中的孩子有些调皮又在里面手舞足蹈的。 “谢娘娘。”徐沁摇曳生姿地起身,脸上的笑容让乐晖盈看得就觉得假的可怖。 “都说你在收拾东西,我想着你要来也会是晚膳后了。”乐晖盈轻轻抚摸着肚腹:“小家伙,你又在踢娘了。” “小殿下能听懂娘娘说话?”即便是一岁多的孩子也不定能够听懂父母说话,这个在腹中的孩子又怎么会听懂。 乐晖盈笑笑:“多跟他说,总是会听懂的。”手还是不停抚摸着隆起的腹部:“这些时候只怕有些忙乱,你跟贵妃住一起这些事都要你劳神。” “原是应该的,也难得皇上和娘娘信任臣妾。”徐沁坐在一边,艳羡的眼神让进来给乐晖盈送小食的莫颜看得心惊。 乐晖盈拈了一块莲子糕慢慢吃着:“给慧妃一份,哪有这样待客的道理。” “是。”榛遐赶紧出去拿,只是出去的时候异常不放心地看了徐沁一眼。 “娘娘太客气了。”徐沁端着茶喝了一口:“入宫这么久承蒙娘娘照顾臣妾,真不知该怎么谢娘娘。” “这才是应该的。”你少给我使绊子我就感激不尽了:“在民间应该是叫做生活在一个屋檐的一家人,能够说什么照顾不照顾的。” “娘娘这么说,臣妾担待不起。”徐沁接过榛遐送来的莲子糕,已经吃得不亦乐乎。乐晖盈看这样子真不知道怎么去形容从心底升起的厌恶。 “娘娘,万岁爷回宫了。”清雪笑嘻嘻地进来,一见徐沁在这里:“充容万福。” 徐沁满脸的笑容顿时僵了下来,乐晖盈已经看出来:“还叫充容?!应该叫慧妃娘娘!” “是,慧妃娘娘万福。”清雪满脸堆笑:“娘娘别见怪。” “怎么和你见怪,叫充容也好。”徐沁挤出的笑容被所有人看在眼里,一瞬间却变得笑靥如花起来:“皇上万福。” “嗯。”龙瑄炙黑着脸进来,所有人都跪下行礼。独有乐晖盈扶着腰款款起身迎上来:“皇上回来了。” 事先听了榛遐的只言片语,乐晖盈也不好多问别的事情:“万岁爷用膳不曾?“ 赵希在旁边赶紧答道:“娘娘,万岁爷还没用膳。“ “莫颜,吩咐传膳。”转眼看着徐沁:“慧妃也在这儿一起用膳吧。” 徐沁看皇帝心绪不好,不知道是谁惹恼了他。就不想在此多留:“谢娘娘,臣妾还是先回去收拾东西吧。臣妾告退。” 乐晖盈还没开口,龙瑄炙已经不耐烦地摆摆手。徐沁赶紧行礼后退了出去。 龙瑄炙在膳桌前坐下慢慢喝着茶,眼睛却不知道在看什么。乐晖盈坐在旁边,莫颜熟练地给皇帝盛了一碗鸡汤让他先喝。乐晖盈慢慢吃着菜,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既然不想说,又和自己家里有关系还是不问的好。 “龙瑄蕤跟你二哥什么关系?”端着碗,龙瑄炙没头没脑地问道。 乐晖盈一愣:怎么,被知道了?是不是看自己过得很悠闲,所以不停地给自己添乱。“安王?!” “你不知道?”龙瑄炙冷笑了一声:“都下去!”旁边的人看他这样子,唯恐避之不及。这一句话有如开了大赦,都慌不迭地退了出去。 “什么?”乐晖盈看着他:“知道什么?” “朕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不知羞耻的事情,两个人居然是有了龙阳之好。”手里的东西重重顿在膳桌上:“朕还说他们在北疆,是没有后顾之忧的。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会搅到一起,他们有脸做朕都没脸说。” 乐晖盈咀嚼着手里的卷酥,不时看看盛怒中的龙瑄炙。“怎么,你也没话说了?”看她无动于衷的样子,龙瑄炙火大:“这两个人到底有没有羞耻?” “会不会是两情相悦?”看他这么大火气,乐晖盈有点心虚万一要是他知道只是瞒着他一个人,只怕会比现在气得更厉害。 “什么两情相悦?!两个男人!”龙瑄炙气得几乎要踹人。 乐晖盈刚要说什么,腹中又是一阵乱动:“呃,哎呦!” “怎么了?”龙瑄炙看她这样子已经压抑住火气:“又在踢你了。” “嗯,最近皮得很。”乐晖盈轻轻抚摸着腹部:“刚才慧妃来时就动了一阵,这会子又动起来了。” 龙瑄炙手覆上她的腹部:“这才几个月就动成这样,真的生出来还了得。” “快六个月了。”乐晖盈见他脸色好转:“一个是叔叔一个是舅舅,这么亲近的人。皇上就别生这么大气了。” “嗯,你是注定要向着你二哥的。”龙瑄炙看着她:“那朕是不是要向着龙瑄蕤?” “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向着安王,我倒是觉着向不向着谁都没什么紧要。只是两个人在一起又不曾妨碍到谁,便算不得什么大事。安王是皇上的兄弟,是我的什么人?莫非我就不用去向着他?”乐晖盈反问。 “朕注定说不过你。”龙瑄炙在椅子上坐下:“还好如你说的不曾妨碍到谁,若不然看朕不收拾他们。” 乐晖盈这才舒了口气:“这事儿万岁爷怎么知道的?” “哼!”龙瑄炙冷笑一声:“朕怎么知道?两人不避嫌疑招摇过市,遇上了监察御史。幸亏是遇上了,要不朕还不知道要被瞒到什么时候。” 真是彻底服了这对大爷,还是遇上了监察御史。这是有心替你们瞒着都瞒不住的事情,早就知道会被人发现。谁想到遇到的这个人恰恰是专门管这些事情的御史衙门,正是闲着无聊的时候这就被这对大爷主动送上门来了。 不过幸好是他们自己做事不谨慎而被人传到皇帝耳朵中的,要是别人不小心透出来的风声别说是他们。就是自己也不会放过这个人,把这件事曝出来。一个是皇帝的亲弟弟一个是皇后的亲哥哥,是不是活腻了来跟皇帝说这件事。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不论皇帝怎么盛怒总是自己的兄弟。这件事过去以后,皇帝会不会跟这个告密的人算帐就是另当别论的了。 第二章 独承恩宠46 龙瑄蕤拿着京中的密报,俊美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混若白玉的手指握着一只白玉酒杯,分不出哪是手哪是玉杯。 “知道了?”乐辉慡大步进来,看他这副模样:“怎么说?” “真要感谢我皇嫂,一场轩然大波化于无形。”龙瑄蕤扬扬手里的信:“还要感谢我未出世的小侄儿,恰到好处的在肚子里踢了我皇嫂一下。” 乐辉慡接过信,居然是皇帝亲笔:“什么都没说” “这不是皇兄的字。”龙瑄蕤看着他:“如果我没说错,这应该是我小皇嫂的字儿。对不对?” 乐辉慡仔细看了看:“我第一次知道姗儿为什么放着小楷不练,偏偏要去临魏碑了。” “你是说小皇嫂是为了我皇兄才改的字体?”龙瑄蕤顿时有了兴趣,这个皇兄还有这么段逸闻。这个小皇嫂是能够把皇兄吃得死死的人了,也是啊。一场预料之中必然会出现轩然大波的事情,就因为她的只言片语而化于无形。而且还能给自己写来一封类似于家书的信笺,也必然是皇帝默许的,这个皇兄莫非有了人情味了?“就冲你这么说,我都想去看看你们家这位三姑娘了。” “你少给她惹事,她身怀六甲受不得刺激。”乐辉慡看完信:“皇帝新册封两个妃嫔,说是因为贵妃生育三公主的时候照料有功。” “这算什么大事,只要那两个女人的家里是靠着你们家爬上来的就没事。”身为皇子,这样的事情看得还不够多。生母就因为是妃嫔正位,所以一直被皇帝所避忌。更主要的,皇太后的儿子不是皇帝。 “鞑靼蠢蠢****,这几天巡边回来就觉得不对劲。” “这件事才是皇兄不得不防的事情,他从来就对所有人设防。对我防得尤其深,只是我觉得或许我这位小皇嫂才是他唯一不设防的人。”龙瑄蕤一脸饶有兴致的模样:“你们家三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我真的很有兴趣。” 乐辉慡瞪了他一眼:“姗儿绝对不是你想的那种女子,只是为了你那个皇兄她做了很多事都是别人看不到的。” 龙瑄蕤托着腮:“我真的对她很有兴趣,在皇室里面能够生下嫡长子的女人除了出身高贵以外。最主要的一点就是这个女人必须是皇帝心中最重要的女人,从前那位穆皇后是我父皇最爱的女人。我曾经以为皇兄对皇后没什么,只是这些时候得到的消息跟我们上次在京城看到的景象足以证明这个皇后在我皇兄心中必然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乐辉慡拿起龙瑄蕤的酒杯喝了一口:“这是郁金香浸的,好香。” “嗯,这就是那坛著名的葡萄酒。放了好久,上年拿来的郁金香就浸在里面了。”龙瑄蕤点头:“要是有夜光杯,就符合诗中写的‘葡萄美酒夜光杯’了。” “说到喝酒啊,我最喜欢京中的莲花白。我们家家窖里面的那几坛还是姗儿出生的时候,我们老爷子特意弄来放在窖里的。后来姗儿入宫,这酒就不知道还在不在了。”乐辉慡举着酒杯一饮而尽。 “那就不应该叫莲花白而应该说是女儿红了,要是放在别人家叫状元红也不错。”龙瑄蕤笑着刮他的脸:“你们家状元是有,就是不是你。” “我们家老爷子是,我大哥也是。”乐辉慡笑着抓住他的手,顺势把他抱进怀里。 ………… 龙瑄炙靠在御书房的龙椅上,手上拿着一卷旧书也不知道看进去多少。乐晖盈的月份越来越大,这时候偏偏北疆那边又不安静。几次都有异常危急的军报传来,还好都被及时化解掉。 “皇上,乌昀乌大人在御书房外面候见。”赵希躬身进来。 “叫他进来。”放下书,龙瑄炙捏了捏两侧的鼻梁:“有参汤端一盅过来,胃里空空的。” “是。”赵希答应着下去了。 乌昀跟在赵希身后进了御书房,龙瑄炙抿了口参汤。翻开面前的奏本,只是略略看了几眼:“微臣参见皇上。” “平身吧。”龙瑄炙又抿了一口:“怎么把皇后的白参汤端来了?” “是娘娘吩咐奴婢给皇上端来的。”赵希拭了把汗:“娘娘说这天气太燥,一般的参汤容易上火。” “哪有这么多话。”龙瑄炙几乎把一盏参汤喝完,转脸看着乌昀:“坐下说话,朕有事吩咐你。” “微臣谢皇上。”乌昀在一边斜签着坐下,赵希给他泡了盏茶过来转身退出了御书房。 “你目前管着兵部,怎么看这几份折子?”龙瑄炙扬扬手里的奏本:“朕问过乐辉懿,他说是你主要在问这件事。” 乌昀想了想:“回皇上,鞑靼数次扰我边境掳走羊群和布匹无数。这不过是障眼法而已,所有的一切都是贼心不死。” 龙瑄炙点头:“那你说,朕要是招安王进京对这件事会有什么影响?” “安王驻守北疆日久,和乐辉慡乐将军是最了解前线军情的人。皇上召回安王,对这件事自然是有百益而无一害。”乌昀顿首。 “嗯,这件事容朕再想想。”龙瑄炙放下奏本:“北疆的军情你日夜盯着,有何异动尽快奏报不要贻误军机。” “臣遵旨。”乌昀答应了。 “时候不早了,先退下吧。”龙瑄炙摆摆手。 “臣告退。” 乐晖盈身上盖着薄薄的羊毛毯子,歪在窗下的贵妃榻上。“睡在这儿不怕着凉?”龙瑄炙才进寝殿就看见这样一幅情形,羊毛毯几乎有一半掉在地上。 “没睡着,就是这样躺着才舒服。”乐晖盈笑着睁开眼:“今儿是重阳节,居然不能陪着皇上去登高。罪过罪过。” “朕从御花园过来,她们都在那边赏菊。妤琛一直嚷着要过来,怕她闹腾没让过来。”给她掩好毯子:“菊花糕和菊花鳜鱼都给你做好了,什么时候起来尝鲜?” 乐晖盈扬起玉藕一样的胳膊:“再不能这么吃下去了,还有三个月才临盆。我都长成肉团了,这以后要是连路都不能走,可怎么好?” “就你这样还叫肉团!”龙瑄炙握着她的手:“就是这时候朕都不觉着你胖,你看贵妃生妤瑾以前是个什么样子。没有叫你变成那样,最起码你要长好一些。” 乐晖盈挣扎着坐起来:“这还不是肉团?!我低头都看不见自己的脚面了,也不知道这孩子生出来会有多大。”心中有件事闷了好几日了,趁着这时候正好问他:“要是,临盆的时候难产怎生是好?” “你又在想些什么?”龙瑄炙头大:“这不是没影儿的事么。” “才不呢,这些东西书上都写了。那个姜氏生寤生,就因为寤生是脚先出来弄得姜氏厌恶这个儿子,母子两个不到黄泉不相见。最后掘地见母的故事,这可是有真事的。”乐晖盈攀住他的胳膊:“要真是那样,我就不顾自己了,什么掘地见母,我也不要。保全他就是了。” “不许说这个。”龙瑄炙把她环进怀里:“凌恪说你好得很,孩子也好。少想这些有的没的东西,哪有这么多事。” 乐晖盈不服气地撅着嘴:“要是没这些事,书上怎么会记下来?可见是绝对有的,只是皇上不肯信。” “尽信书不如无书。”龙瑄炙拨弄着她撅起的红唇:“这是太傅教的,相信你知道。”说着俯下身含住樱红的双唇,轻轻吸吮着。 被他亲吻得七荤八素的乐晖盈,推了推他可他依旧不肯放开。半晌方才松手,湿润的双唇娇艳欲滴,乐晖盈星眸含嗔:“您再这么着,等孩子出来以后是会笑话你的。” “有什么好笑话的?”龙瑄炙搂住她:“这孩子要是跟你一样的性子,真可就是没法子了。” “不会的,只要是皇子就不会是这个性子。”乐晖盈靠在他怀里,聆听着沉稳的心跳。或许这样的辰光真是不多了,她跟他早已命定的夫妻,只是这夫妻来得太沉重。若是民间的民夫民妇,这时候一定在盼望着腹中孩子的到来。后续香烟,家族的延续都在这孩子身上。可是偏偏做了这皇家的帝后夫妻,这腹中的已经不仅仅只是继承家族香烟的孩子,他身上的担子是整个皇朝的命脉将来。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这般沉重的胆子落在他的肩上,还有宫廷的倾轧,在这样一个处境中长大的孩子还会有属于他的童年吗?他的父亲就是他的写照,只是谁能和自己一样去解开他那深藏于心的阴霾?孩子,娘让你来到这个世上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第二章完) 第三章 贬居冷宫19 下 第三章 贬居冷宫19 下 “这是谁呀把门拍得砰砰响!”赵初一面叨叨一面把拂尘别在腰里跑来开门。拉开门,就看见龙瑄蕤站在门口:“王爷!” “我看我皇嫂。”龙瑄蕤拉着身后的人就往里面闯。 “王爷,这可不行。要是被万岁爷知道可就完了。”赵初拦着他:“娘娘被禁足您是知道的,万岁爷不许人进来也不许人出去。” “我告诉你,里面那个是皇后你拦着的是亲王。你小子要是活腻了,就拦着不放。”龙瑄蕤一下推开他:“皇嫂,皇嫂。” “王爷……”赵初话犹未晚,龙瑄蕤已经不管不顾地进去。 推开西暖阁的大门,乐晖盈坐在窗下念经。身后那人看这样子,一下冲了过去:“谁许你看这个的?” “不要动我的东西。”想要抢回自己的东西,身后那人根本就不给自己。一下转过身:“二哥?” “丫头,你怎么瘦成这样了?”乐辉慡一把抱住她,几乎都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姗儿……” “哥。”乐晖盈愣了愣:“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再不来这儿,你就把自己变成疯子了。”乐辉慡看着形容憔悴的妹妹:“姗儿,哥带你走。” “还说她,你才是疯了。”龙瑄蕤拉开他们兄妹两个,要是换了别人他肯定会泼醋。眼前这个说什么也不会生气,不只因为她是妹妹是嫂子。这个丫头就是让人生不起气来,瘦得都有些出尘了。眼睛又大又亮,脸颊苍白的都能看见血丝了。 “榛遐,傻站在那儿做什么。还不给沏茶?”乐晖盈回过心神:“坐下说话吧,这儿没外人。” 榛遐端来三盏新沏的碧螺春:“这儿没好东西了,王爷和公子讲究些。” “这儿就是再差的东西都比外面的东西好吃。”龙瑄蕤喝了口茶:“你别担心,等我皇兄过了这些日子就好了。” “他怎么着都跟我没关系。”乐晖盈淡淡一笑:“我什么都没了,这个皇后我都不要了。” “你不做皇后,谁都不能做皇后。”龙瑄蕤看看乐辉慡:“你要来的,见到了又不说话。这不是成心的吗?” “她不能待在这儿,再待下去就跟那些女人一样了。”乐辉慡一直都没说话,只是看着满屋子都是些经书还有一只自己做成的布老虎。这儿虽然是皇宫,冷得就跟牢笼一样。妹妹还那么小,不可以在这里耽误一身。 坐在一旁的乐晖盈浑身上下的毛孔开始往外冒汗,一股股燥热小腹处往上窜。乐辉慡看出妹妹的不妥:“姗儿,你怎么了?” “我热,一阵阵往外窜。”乐晖盈紧紧咬住嘴唇:“只怕是有人给我下了秘药了。” “怎么会这样?”龙瑄蕤脸色顿时变了:“谁敢干这种事!” “你们快走。”乐晖盈的声音开始发颤。 “榛遐,怎么会有外人进来?”龙瑄蕤少有的冷肃,那表情就和龙瑄炙发火的时候一模一样。 “前晚上有人潜入宫里来,我和赵初赶出去什么都没看见。想来是把东西下到娘娘日常用的茶盏里了。”榛遐看乐晖盈脸色潮红,下唇都咬出血来:“小姐!” “你们快走,快走……”乐晖盈颤抖着声音,脚底下一个趔趄就要栽倒。龙瑄蕤正好在她身边,赶紧用手接住。乐晖盈的手一下环在他脖子上:“我热……” 龙瑄蕤吓得倒退了一步:“这是怎么说的,三姑娘这可不能胡来。”乐辉慡一心想要把乐晖盈拉过来,三个人正在拉拉扯扯间外面传来纷至沓来的脚步声。 “你们在干什么?”龙瑄炙森冷地声音在门口响起,龙瑄蕤这才看见在自己怀里厮缠不已的女人衣衫凌乱不堪,那张脸媚态横生。幸亏自己不好这个,要不只怕就糟了。 “别,别走。”下唇沁出了血,声音带着一丝丝陌生的娇媚。这副情形在龙瑄炙看来,眼里几乎冒出火来。 龙瑄蕤回头看见几乎要杀人的皇兄,心里有点发寒:“我们走。”拉着乐辉慡就往外走,顺手把寝殿里所有的人轰了出去。 乐晖盈几乎认不清眼前的人,所有的一切都赶不走身上的燥热。手不由自主地开始解着腰间的鸾带,束得紧紧衣裙顿时散开。 “你知不知羞?”龙瑄炙上前制住她的手,本来极力克制浑身燥热不堪而咬得沁血的嘴唇展开诱人的媚笑。身上宽大衣裙滑落在地,只剩贴身的一件兜衣。纤长的玉臂环上龙瑄炙的脖子,带着血迹的唇痕印在他的脖项上。 滚烫而柔软的身躯贴在龙袍上,龙瑄炙身体本能地一僵:“怎么回事?” “我要……”口齿不清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像一条柔软的蛇缠绕在皇帝的身上。龙瑄炙一下抱住她:“我们到榻上去。” 龙瑄炙从没有被女人这样痴缠过,一觉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赵希叫了一声,被呵斥出去以后再也没有进来。她是被人下了秘药的,折腾了****药劲儿还没有散去。裸露的秀背上满是淤痕,下唇上密密麻麻的齿痕是昨天努力克制咬出来的印记。身边的女人翻了个身,嘴里带出一声低低的****。 睁开迷离的双眼,身边这个男人是谁?昨天是二哥和龙瑄蕤在这儿的,好像被人下了药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难道昨天做了什么不堪的事情?努力睁开眼看清睡在自己身边的人,这个人似乎很熟悉却又陌生的从未见过?脑子顿时混沌不清起来,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 “醒了?”头顶上传来他的声音。 “唔。”想要不理他甚至说些什么,身子是不听使唤的。手又不由自主地环上他的腰:“别走,我热。” “我不走,放心。”灵巧的舌****着她布满伤痕的下唇,疼痛让她缩瑟了一下。双手开始在他的身上缠绕不休:“我要……” “妖精!”龙瑄炙一下压住了她的身子:“****了还不足魇?” 浓重的喘息和软腻的****从绣帐内交替着传出。 再次醒来已经是深夜,神智终于清明了。身边的被子空空如也,枕头上还有余温。翻了个身,这种时候竟然出了这样的丑事。不论这个男人是谁,都无法洗脱自己秽乱后宫的罪名。早就知道这些人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只是没想到会用秘药来陷害自己。幸亏是安王和二哥,也幸亏那个人伺机找来了皇帝。虽则是被他发现自己跟安王痴缠不清,也总比那些事儿发生的要好。 帐外有了人影晃动,出现在眼前的是皇帝那张喜怒不辨的脸。“饿不饿?”龙瑄炙在榻边坐了,身上只是松松系了件袍子。 “还好。”自己披了件寝衣起来。 “都瘦成这样,还不肯吃?”龙瑄炙拿了杯茶过来递给她:“焱儿这些日子很乖,吃得也还好。” 愣愣地听着,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一气喝干杯中的茶,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皇帝:“秽乱宫闱的事,臣妾甘愿受罚。” 龙瑄炙愣住了,定定看她半晌:“你知道这件事要是罚下来是怎样的后果?” “那座冷宫不是空了很久了,臣妾早就知道是为谁而空。”乐晖盈淡淡一笑:“昨儿要不是皇上赶来,臣妾怕是要和安王成就好事了。” “朕来错了?”昨日的情形又浮现在眼前,本来已经平复的怒火又烧了起来。 “皇上来不就是为了看这个?”乐晖盈嘲弄地一笑:“是谁告诉皇上臣妾这儿出了事的?坤仪宫关门闭户这么久,这儿动静除了皇上还有人一清二楚。此人存何居心?” 龙瑄炙沉默了一会儿:“你以为这些事朕都不知道,真的是昏聩至此?” “皇上昏聩不昏聩与我无关,皇上把太子从身边的带走以后我与皇上再无瓜葛。很早的时候,我就和皇上说过。焱儿是我们家欠皇上的,皇上把他带走也是应该的。如今一切都已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饮一啄报应不爽。我自然是要去该去的地方,哪儿没有争宠也没有是非。是适合我待的去处。”乐晖盈平静地束好衣襟。 “你就不怕朕会抄了乐家灭了满门?”没来由心底泛起一阵寒意,真到了这一天害怕的反而是自己。 “皇上抄家灭门与否不会为着我身在何处而有所不同,皇上是圣明天子岂会为一****而轻社稷?!”乐晖盈坐在妆台前梳着头发,铜鉴中浮现出两张同样表情的脸:“就当是做了一场梦,梦醒了就什么都没了。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这是《心经》上说的,其实悟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有这个见识就行。”龙瑄炙起身披上龙袍,想要系上衣带却始终系不好。 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牙梳过来帮他系好衣带。龙瑄炙一下把她搂进怀里:“难道一世不见就是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 或许这是最后一次温存,日后相见就是在梦里也是隔得远远的。好闻的沉水香会伴随着他和儿子一起在梦里出现,埋首在他怀里一语不发聆听着沉稳的心跳。殿内铜壶滴漏的声响遥遥传来,若这里面所装盛的是整个东海永远也不会滴尽该有多好! 第三章 贬居冷宫 2 上 清雪陪着三分笑:“娘娘还是别问了。”乐晖盈看了她一眼:“柳才人与她同是**嫔妃,不过入宫先后不一。哪有被人这样欺负的道理。” “这件事除了娘娘,就连万岁爷都有耳闻。”清雪只好硬着头皮回话:“慧妃说娘娘有孕在身,柳才人趁着这机会****皇上。” 乐晖盈闻言顿时笑起来:“这可不成了笑话了,论资历她是刚册封的,论先后是最末的妃子。哪里就轮得到她来说这话。****皇上,是谁在御花园不知羞耻来着?”忽的话锋一转:“这话是谁告诉皇上的?” “没人说,是万岁爷听到的。柳才人在回宫的路上遇到慧妃,慧妃就在那儿给她的难堪。适逢万岁爷打从御花园回来。”清雪如是道:“奴婢跟希公公都在万岁爷身边。当时万岁爷脸色铁青,一句话都没说。” “慧妃自己怎么说?”乐晖盈低头把玩自己的手指甲。 “因见万岁爷在边上就没说什么,后来还是柳才人自己告罪方才出了御花园。”清雪想起那一幕,心中不忍:“柳才人委委屈屈的,万岁爷一句话也没说。” 乐晖盈无言半晌:“莫颜,你去一趟万****。把万岁爷给的那匹织金缎子送过去,告诉她昨儿的事委屈她了。这件事就当作没发生过,以后见了人也不要再提起。见了慧妃还跟从前一样就好。” “是。”莫颜领命去了。 清雪看她脸色阴晴不定,只是依旧把玩着寸许长的指甲。“娘娘,这事?” “也罢了,就当做我不知道。”乐晖盈抬起头:“万岁爷临幸嫔妃由他自己决断,便是我也不能说让他选谁不选谁。既是有人替我抱不平,我还能说人家的不是?我不能说人家,也不能谢人家。柳才人毕竟无辜,不过是有些不入人家的眼睛而已。以后叫柳才人避着她些,别给自己找不痛快就行了。” 榛遐听她说话,几乎都是话中有话。徐沁这回莫不是先假借柳才人来作伐,以后渐次压倒诸妃继而欺压到她的头上? “是,奴婢找机会和柳才人说。”清雪会意:“娘娘这时候别和这些人怄气,自己好生将养身子是正经。” “我才不生这些闲气。”乐晖盈看着榛遐:“手指甲有些歪了,打盆热水来泡软了给我修修。” “是。”榛遐赶紧答应着下去。 等打了水进来,清雪已经退了出去。“小姐,干脆把手也泡泡。等关节随和些好一起揉揉。” 乐晖盈把手伸进水里:“你知道柳才人来,和我怎么说的?” 榛遐摇头:“奴婢没在边上,不知道。” “若只是说她****皇上倒还罢了,她指着柳才人说她霸住皇上不放。后来皇上过来,这话全听见了确实一语不发,这霸住皇上不放的不是柳心。而是我乐晖盈!皇上一语不发,是默认还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乐晖盈在热水里慢慢活动手指:“若是皇上有心向着我,自然会发落她。只是这一向对她都是恩宠有加,皇上的心思就难猜了。” “这是小姐多心。”榛遐拿过干净的帕子包住她的手慢慢吸干水:“您看,这么久以来万岁爷对您怎么不是处处宠着。依我看,竟然比从前在家的时候老爷跟二公子宠您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叹了口气,自己慢慢用玫瑰香露揉搓十指:“你说民间女子是不是都这种样子,每日患得患失的?” “你又在患得患失什么?”龙瑄炙不等赵希撩起帷幕自行进来:“什么这么香?不是说这些时候都不用熏香的?” “是他们新进的玫瑰香露,抹手呢。”乐晖盈盖好青玉盒盖:“谁还用熏香,不说别的就是熏坏了您儿子您也不依是不是?” 龙瑄炙笑起来:“依你这么说,倒是朕眼里只有这儿子别的都不再朕眼里了?” “这我哪知道,还是要问皇上自己。”乐晖盈看他颌下的胡茬都有些冒青:“赵希这差事是怎么当的,胡子都没伺候万岁爷刮?不知道的还以为没人伺候皇上盥洗呢!” 顺手摸摸下颌:“都没顾上,昨晚上看折子看到起更。” “皇上早晚都忙,就该让他们越发用心伺候。”本想亲自动手给他刮胡子,一瞬之间就换了念头:“早间让慧妃她们去坤仪宫看着放东西,清雪回来说慧妃极尽心。是不是该给些什么赏赐给她?” “你看赏她什么都好,这算什么大事。”龙瑄炙摆手:“乏得慌,先躺会儿。用膳时候叫朕起身。”说完和衣在一旁软榻上睡下,不一会儿就传出沉稳的鼾声。 “小姐……”榛遐想要说什么,乐晖盈一下止住:“拿床毯子过来,然后吩咐晚些传膳。”榛遐一眼看见她满是警告的眼神,便抱过来毯子盖在皇帝身上。 乐晖盈看着宫女太监一个个出去,只剩下两个人在寝殿里。这些日子他瘦了不少,或许是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眼眶都有些陷下去。伸手抚摸他的脸颊,很多事一件件袭上心头。腹中的孩子有些好动,又在里面伸展他的腿脚。 看他熟睡,一时起了玩心把他的手覆上自己的肚子。孩子似乎也感觉到父亲炙热的体温,安静了很多。叹了口气,乐晖盈把脸挨在他的胸口不知不觉之间沉沉睡去。 龙瑄炙睁开眼,这个女人居然不为那件事再跟自己闹了。很想她依旧跟以前一眼跟自己闹一场,哪怕闹得不可收拾都可以。低头看她入睡的容颜,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脸颊。到底是长好了些,脸色也比从前好多了。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临盆了,到时候她身子能够经受得住吗?凌恪说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只要这孩子不折腾她就够了。 儿子,别折腾你娘了。她已经被你爹折腾得够多了,要是欠的话就让你爹一个人欠你娘吧。抚摸着她的腹部,又摸到那个小小的隆起在腹部滑动。就这么一直追逐着他的痕迹,看他从一阵急切的动到慢慢平静。 第三章 贬居冷宫 2 下 “嗯。”她睁开惺忪的睡眼:“咦,皇上醒了?” “是啊,刚刚一醒就摸到这小子在动。”龙瑄炙亲亲她的脸颊:“这小东西真皮实。” “院正跟我说,这孩子可能会很大。”乐晖盈避开他的脸,细密的胡茬扎得人生疼:“要是生不出来怎么办?” “不会的,你少想这些成不成?”龙瑄炙扶着她坐起来:“只要你自己吃好休息好就没事,凌恪早间才和我说没事的。” “有件事忘了和皇上说了。”走路走得很慢,龙瑄炙小心翼翼扶着她到膳桌前坐下:“什么事?” “母后命人送来不少东西,我这时候实在是不好过去给母后请安。什么时候皇上得空替我去一次吧。” 龙瑄炙吩咐人传膳:“得空再说,你少管这些事先吃饭。” “小的时候我母亲常给我讲故事。”乐晖盈吃着一块燕窝卷,让清雪给他盛好饭后退出偏殿:“皇上想不想听?” “你说。”龙瑄炙喝了口汤,顺手给她夹了一块蜜汁火方。 “有一对夫妻生了一个儿子,家里还有一个老母亲。这对夫妻对待自己的老母亲非常的不孝顺,总是给老太太吃残羹剩饭。有一天,他的儿子用一个背篓把母亲装在背篓里背到山上去扔掉。回来的时候就把那个背篓准备要他媳妇儿拿出去扔掉,结果他儿子跑过去捡起哪个篓子收好。他媳妇看见了就问儿子:‘你留着这个做什么?’儿子说:‘你们用这个把奶奶扔掉,我把这个留着以后也可以把你们背出去扔掉。’”乐晖盈喝了口汤:“这媳妇和儿子一听顿时傻了眼,原来他们做的一切小孩子都是看在眼里的。儿子也才醒悟过来,赶紧出去把老母亲接了回来。” 龙瑄炙面无表情地听完:“她不是我生母,我对她已经很不错了。” “孩子是不会知道这个的,他只会和大人学他所看到的一切。”乐晖盈看着他:“生者恩情虽不浅,养者恩情大于天。皇上以孝治天下,这自然是比我知道得多。” “够了,朕不想听这个。”龙瑄炙把碗箸重重搁在膳桌上:“这件事不要再提。” 乐晖盈放下银箸:“我不会再提,我知道皇上比我会想得深很多。” “用膳。”看了她一眼:“有空朕会去看她。” 乐晖盈点点头,继续吃着面前几乎堆成小山的食物。 舒贵妃看着襁褓中的女儿,依旧瘦弱得跟只小猫差不多。太医一直说这孩子先天不足,只是这百日之内就已经病了两三次了。 可是看看乐晖盈,就知道她腹中的那块肉注定会和自己这个不一样。且不论是男是女,就看目前每日院正在坤仪宫候旨。还有那么多经验丰富的接生嬷嬷都守在坤仪宫外,只要是乐晖盈稍微有哪里不舒服,这些人全部都会蜂拥而至。皇帝更是把所有要看的折子要办的事情都搬到了坤仪宫,日夜守着她。 这一切真的只因为她是皇后,她腹中所怀的是皇子么?皇帝从来对女人都是随性而至,这么些年有过太多的前车之鉴也就习以为常。只是当皇后出现以后才发现不是那样子的,他也会对女人上心。而且他的上心跟世间所有男人是一样的,他会去在乎会给她所有能给她的东西。只是这个女人不是自己也不是**的妃嫔,这些风情万种的女人都抵不过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她是皇后不过是因为是首辅之女,说道容貌出众或是别的她几乎都赶不上**中的女人。莫非所有的一切都要以她为尊,自始至终都要如此? 不是不甘心,只是出于一个女人最隐秘的自尊。同侍一夫,她在名分上高于所有人无非是因为出身高贵。来自于帝皇的宠爱,是不能属于她的。 “秋痕,这些时候都是哪些人常往中宫跑?”安抚女儿睡下,舒贵妃坐回软椅上。刚生育完,身材还未恢复显得有些蠢笨臃肿,全不像以前的玲珑有致。 “都去,娴妃和慧妃去得最多,德妃有时候也留在中宫陪着皇后用膳。”秋痕看看左右:“那个柳才人非常得宠,皇后对她好得很。” “还不是为了笼络住皇上,用一个柳才人来成全她的贤德名声。”贵妃喝了口当归羊肉汤:“我听说为了这些事,跟皇上闹了不止一次。这贤德不贤德,都不重要了。” “也没见皇上为这事跟皇后生气,反倒是越来越受宠爱。”秋痕接过她的碗:“娘娘,皇后倒没什么。只是那个慧妃,您可要当心点。” “不过一个黄毛丫头,还能翻了天去。”贵妃漱了漱口:“从我永寿宫飞出去,我能让她占了先?” “慧妃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了。”秋痕给她梳头:“还当着万岁爷的面指责柳才人,这可是在宫里都传遍了。” 舒贵妃笑得咯咯作响:“那又如何,还不是个羽毛都没长全的雏儿。她摆明去和皇后闹,只怕是有人给她撑腰呢?这个人我们都别说,只是知道是谁就好了。” 秋痕闻言顿时笑起来:“娘娘,这话也只有您能说得这么明白了。” “等明儿啊,我要去给皇后请安。不论怎么说,我生过两个公主总比她们知道的多得多。”贵妃抿了抿头发:“我闷在这宫里这么久,也该出去见见世面了。要是再不出去,只怕这宫里的人都把我给忘了。” “看看,这都要生了你还是不肯歇心。”皇太后少有的走出奉慈宫,坐在坤仪宫寝殿乐晖盈的榻边:“少操些心,这样不好。” “没有。”乐晖盈靠在一摞被子上,吩咐人给皇太后端来杏仁茶又拿过手炉来暖手 皇太后抿了口杏仁茶:“还说没有,哀家这一来你倒是没起身只是让人这么前前后后地忙活。哪有一点安心静养的样子?” “不过是说两句话,哪有母后说的那样。”乐晖盈腼腆一笑。 “皇帝昨儿去过奉慈宫,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皇太后看着她:“只有你才会去跟皇帝说那些话,你一直都在苦心维护皇帝和哀家。弥缝这段本来就没有的母子情缘,哀家不知该怎么感激你!” 乐晖盈欠身一笑:“瞧您说的,这些话即使臣妾不说皇上都是知道的。不过时时事忙,您又是母亲自然体贴儿子。也就让您在宫里寂寞了些,还求母后别跟皇上计较。” 皇太后闻言便笑起来:“你这样说,哀家要是还生气就是不体贴自己儿子了。这么懂事,到底是皇帝的福气。”看她脸色不错:“这几日可要多加小心,凌恪说你临盆日近。估计也就是这一两日了,要吃什么就多吃些。还要睡好,别太劳神。” “是,一直都是这样的。身边这许多人盯着,都不敢少吃一点。”乐晖盈摇头:“您瞧,都胖成什么样了。” “不妨事,过了满月就能回来。”皇太后看她一头青丝只是用玉簪子绾住:“趁着这几日快把头发洗洗,要是临盆就不能洗了。” “刚洗过,嬷嬷时刻记着这些。”乐晖盈一脸苦相:“母后,会不会生不出来啊?我就是担心这个,院正说这孩子不会太小的。” 皇太后看她认真的模样:“傻孩子,我那时生蕤儿的时候也是这么胡思乱想的。就是这么怕这怕那的,后来到了临盆的时候一疼就什么都忘了。哪里还估计得到你想的这些事。” “皇上也说我总是想些有的没的事情,只是一个人闲着的时候就是爱琢磨这些事。”乐晖盈有些无奈。 皇太后看看无人:“贵妃她们来给你请安不曾?” “您来之前,走了两行了。”乐晖盈一笑:“热闹得不堪,有点受不住。” “让丫鬟们?***葑樱绕涫亲约业亩魅羰腔涣宋蛔由倭耸裁矗汕蛞岣呔琛w詈媚芄淮蚩魄疲鹗韬隽恕u庑┦略褪欠啦皇し赖摹!被侍笱约蛞怅啵骸肮锏娜硕几糇乓徊憷ぃ吹霉庀势涫等诵母舳瞧ぁk浪撬 包br /> “谢母后提醒,我记下了。”皇太后所说的话正是她日夜所防范至深的,这时候被人说出来自然证明自己所忧心的事情不是空穴来风。 “行了,你歇着吧。哀家回去了。”看她有点深思倦怠的模样,皇太后也不便多待。看时辰,只怕皇帝要下午朝了。虽说是皇帝去过奉慈宫,只是这么多年的恩恩怨怨又岂是一朝就能一笔算清勾销的。来日方长,这母子是要做一世的。 “送母后。”乐晖盈想要起身,被皇太后拦住:“你好好养着,这哪是讲那么多礼数的时候?!”说完皇太后由宫女进来扶着出了寝殿。 第三章 贬居冷宫 3 上 龙瑄炙坐在一旁的书案前批奏本,眉头始终没有松开的迹象。乐晖盈歪靠在床榻上,看他紧皱的眉头心中有些着急。想着后妃不得干政,一句话在嘴边始终没有说出口。 赵希又捧了一摞折子进来:“万岁爷,军报。” “搁这儿。”头也不抬,手里的笔更是没有停下来:“你就不肯好好歇着,朕写了多久你看了多久。要不是看你这么大肚子,就该押着你来给朕批折子。左右两个人字是一样的,旁人又不知道。” “哪有,是皇上那边有亮光我这边什么都没有只好盯着那边了。”乐晖盈让莫颜往后面垫了两个软枕:“这些时候这么多事,皇上还是回乾靖宫去歇着吧。这边总是被我闹得睡不沉。” “要是在那边,总是惦着你反倒是睡不沉了。”合上批完的奏本,随手又拿起一本:“就在这一两天了,你还是吃得不多。到时候没力气,怎么生?” “吃得够多了,皇上回来之前才被押着喝了一盏燕窝鸡汤。”乐晖盈笑意还没收敛住,额头上已经渗出豆大的汗珠。修长的十指紧紧握住身边莫颜的手,指甲几乎嵌入莫颜的手掌。 “娘娘,怎么了?”莫颜吓得手脚发软。 “怎么了?”龙瑄炙听到变调的声音,一下扔掉手里的笔大步过来。乐晖盈脸色煞白,汗珠孱孱的:“肚子痛,只怕是要生了。” “还站着不动?!”龙瑄炙提高了声调,一旁的莫颜跟赵希已经是吓得呆如木鸡被皇帝这么一喝才醒悟过来。两人相继慌慌张张往外跑,龙瑄炙一下抱着她放到榻上:“好好躺着,不许乱动。” 接生嬷嬷跟在凌恪后面脚不沾地地进了坤仪宫寝殿,看见皇帝坐在榻边。接生嬷嬷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皇、皇上,您怎么能呆在这儿?这儿是血房,您不能进来的。” 凌恪看见他也是急得跺脚:“皇上,您还是快出去。要不都不敢动手。” 龙瑄炙看了眼乐晖盈:“好好听话,我就在外面。” 乐晖盈紧咬着下唇,猛地点点头:“皇上还是出去吧,没事的。” 龙瑄炙这才点头出去,漫长的等待随着里面传出的痛苦的声音几乎贯穿漫漫长夜。皇太后闻讯也从奉慈宫连夜过来,**诸位嫔妃更是都在外面守着还不敢制造出丝丝动静。 天快亮的时候,接生嬷嬷慌慌张张从里面出来:“万岁爷,胎儿太大娘娘生不出来。院正说大人孩子只怕只能保一个,请皇上圣裁。” “凌恪,你给朕出来。”龙瑄炙气得一下从龙椅上起来:“你先前怎么跟朕说的,这会子告诉朕只能保一个。” 凌恪看了眼盛怒的天子:“臣……臣,” “不好了,娘娘见大红了。”接生嬷嬷在里面凄惨地叫道。 龙瑄炙顿时不顾什么不能进血房的禁忌,大步冲了进去。皇太后也跟着进去,乐晖盈血流如注地躺在床上,旁边还放着号啕大哭的孩子…… “万岁爷,该起了。”赵希在幔帐外低声叫道。已经过了四更。“ 皇帝几乎是一下从榻上跃起,看看周围还是平时的样子。方才惊觉不过是南柯一梦:“什么时候了?” “刚过四更。“赵希庆幸不是皇帝跟皇后同寝,要不自己又少不得一顿训了。 “皇后那边怎么样?”自行掀开帏帐:“****歇得好?” “娘娘歇得很好,过了三更还让莫颜端了盏燕窝汤喝过才又歇下。”赵希看皇帝一脸的汗,赶紧绞了帕子过来。 “下了朝让凌恪来见朕。”对梦依旧是心有余悸,虽然是梦却是如此真实。 “万岁爷忘了,这些时候院正一直都在坤仪宫守着的。”看来这位主子真是忙得焦头烂额,连天天嘱咐的事情都忘到了脑后。 “嗯。”自己束好龙袍上的玉带:“走了。” “你确定皇后不会有事?”龙瑄炙放下奏本,凌恪信誓旦旦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心烦。 “皇上,老臣绝不敢有丝毫懈怠。自当保全皇后和皇后腹中未出世的小皇子。”凌恪不明白这个乐家的快婿究竟在担心什么,明明已经是万无一失的事情了。 龙瑄炙点头:“早间给皇后请脉,如何?” “娘娘脉息安稳,临盆之日就在这一两日了。诸事也已预备妥当,娘娘身边的宫女早已训练熟稔不会有丝毫闪失。”凌恪在下面打量皇帝的神色,乐文翰也是这样一副神情。这翁婿两个倒是一模一样。 “皇上,娘娘疼得厉害。只怕是要生了。”清雪从外面慌慌张张进来:“奴婢已经让接生嬷嬷都去了。” 龙瑄炙霍地起身:“朕就去。” 凌恪赶紧止住他:“皇上稍安勿躁,娘娘是头胎只怕会要不少时辰才可诞下皇子。皇上去了臣等自然是放不开手脚的,不如皇上在此坐等。有了消息,臣自会叫人来通禀皇上知道。”这几天只要遇到乐文翰,那个嘱咐叮咛已经是让耳朵快起茧子了。这一下要是这位砸去,自己就不用再干了。直接等他来训斥好了,小皇后倒是好说话的。这一位跟他那位泰山大人可是不好对付的主儿。一面说,一面给旁边的赵希递眼色。 赵希会意:“万岁爷,您这儿这么多奏本还没看。等看完了再去不迟,不如让凌太医先去。有什么奴婢来去禀报周详?” 龙瑄炙想了想:“你快去,朕等会儿就来。” “是。”凌恪赶紧往皇后寝宫而去。 “下去传朕的话,**妃嫔都不许去坤仪宫。省得吵闹了皇后。”梦中的情形绝对不允许发生,至于皇太后自己管不了。来不来也就随了她。 凌恪进了坤仪宫寝殿,皇后一脸的大汗靠在大引枕上不住****。凌恪赶紧上前把脉,半晌之后:“皇后放心,这还有三四个时辰皇子才会出世。趁着这时候,娘娘要存着气力多吃一些才能帮着皇子出来。” “三四个时辰?!”虽说这些时候都在凌恪的熏陶下看了不少书,真到了这一刻这种痛实在是无法容忍。眼瞧莫颜把煮好晾干的白布垫到身下,榛遐也真是听话赶紧端来一盏白参鸡汤过来:“娘娘喝汤。” 凌恪点头:“皇后放心,很快就到了。小皇子要是急着出来,只怕要快些。” 乐晖盈无法,就着榛遐的手喝完鸡汤后歪在引枕上。忍受着一阵又一阵的阵痛袭来,皇后寝宫凌恪终究不能多呆。在最初的诊脉安慰过后便退出寝宫,坐在特地为他辟出的偏殿的小屋里。 四个经验丰富的接生嬷嬷有条不紊地吩咐莫颜和榛遐带着几个小宫女准备用物,腹中孩子不时来回运动大有破门而出的意思。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来,打湿的头发紧紧贴在脸上湿漉漉连成一片。 “皇后,这时候一定要力气留着。等会儿让您用力的时候,再使劲儿。”其中一个嬷嬷贴在皇后耳边说道。 “嗯,我知道了。”乐晖盈咬着牙点点头,竭力承受着腰部时时袭来的疼痛。 第三章 贬居冷宫 3下 龙瑄炙刚进坤仪宫,就看见乌雅站在廊下颇为担心地看着乐晖盈的寝殿。“臣妾参见皇上。”见到他,乌雅行了个常礼。 “朕的口谕你不知道?”龙瑄炙立住脚问道。 “臣妾担心娘娘,又不敢违了万岁爷的谕旨。就在这儿看着,一会儿娘娘没事臣妾就走了。”乌雅低声道。 龙瑄炙点头:“先回去,这儿不要那么多人。” “臣妾听娘娘****得可怜,不会有什么事儿吧?”乌雅忧虑道。 “以后到你那时候你就知道了。”龙瑄炙也听见高高低低地声音,脸上却不露出丝毫情绪。 乌雅被这句话说红了脸,看皇帝不如平时好说话福了一福便退了出去。 “皇后怎么样?”到了前面正殿坐着,皇帝招来凌恪。 “皇后很好,皇上放心。”凌恪回奏道。 龙瑄炙坐在这里依旧听见乐晖盈痛苦的声音:“叫成这样还是很好?” 凌恪想笑还是忍住了:“皇上,这是难免的。皇后的身子经过这么久的调理,是没什么大碍的。” “朕先信了你的话。”龙瑄炙不置可否:“等皇子平安出世,朕有赏你的。” “老臣不敢求皇上赏赐,只求皇上允准臣告老还乡。”凌恪不失时机地说道。 龙瑄炙大手一摆:“只要皇后皇子无事,朕就准你告老。” “院正大人,娘娘有动静了。”接生嬷嬷差莫颜从里面出来请凌恪进去。 “嗯,还是熬碗参汤给娘娘喝。”凌恪不假思索地说道。 莫颜答应着去了,凌恪看皇帝无话便退了出去。“你这么出去,皇后这儿怎么办?”龙瑄炙问道。“皇上放心,过不了一个时辰皇子就要出生了。”凌恪依旧是自信满满。 龙瑄炙看他这样子索性信了他的话,转脸吩咐赵希去把搁置在乾靖宫书房的奏本拿来。这么多的事情都挤在这段时间发生,她生子已经是很少给自己添麻烦了。什么事都是吩咐周围的人在做,几乎没有打搅自己一下。 执着笔不时在砚池里点点,伴随着寝殿里忽高忽低的声音思绪一下都没有停止思考。“要是晚间没事,让颜晟来见朕。” “皇上,颜大人还没回京。”赵希拭了把汗,为这件事皇帝发了不止一次的脾气。也不知道颜晟要到外面呆多久,要是再不回只怕皇上又要发火了。 “昨晚已经到京了。”龙瑄炙喝了口茶:“朕有事吩咐他,再让乌昀进宫一趟。” “是,奴婢遵旨。”赵希答应着去了。 龙瑄炙继续埋头看着手里的奏本,这么快就到她的临盆之期了。本来是喧哗的添丁之喜,只是手里这两本压在最底下的奏本却实实指定乐家父子有了异心。勾结外藩、外放官员、贪墨贡品,这三桩大事没有一件不是确有其事。要是追究下去,只怕会挖出更多的事情。 ‘哇!’一声响亮的儿啼划破了寝宫的寂静,龙瑄炙顿时站了起来朝寝殿方向张望着。 “恭喜皇上,是个皇子。”莫颜抱着清洗干净的孩子从里面出来。 赵希赶紧凑过去看,皇帝已经接过孩子抱在怀里。襁褓中,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婴睁开又黑又亮的眼睛四处张望着,乌黑的头发有如一个小小的皇冠戴在头上。“小皇子长得真像皇上。” “是啊,娘娘看了也这么说。”莫颜看皇帝脸上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神色,甚是不解。 “皇后如何?”龙瑄炙没抬头,只是问道。 “娘娘累极了,刚刚睡下。”莫颜想了想:“娘娘说,万岁爷也累了还请早些回宫歇着。这儿有奴婢们守着,没事的。” “嗯,朕进去看看她。”龙瑄炙抱着儿子进啦寝宫,里面已经收拾妥当。乐晖盈躺在床上,榛遐正在喂她喝红糖熬的桂圆红枣汤。 “皇上?!”乐晖盈惊讶地看着他:“怎么到这儿来了!” “生过了就没忌讳了。”抱着儿子在榻边坐下:“这就是折腾你十个月的儿子,好好看看。” 湿漉漉的头发粘在脸上,乐晖盈对上儿子那双漆黑的眼睛:“刚刚看过了,像皇上。” “朕看着倒是像你。”龙瑄炙伸手掠了掠她黏在一起的头发:“好好睡一觉,累了好些时候了。” “皇上早些回宫歇着吧。”孩子被乳母抱了下去,乐晖盈靠在软枕上:“院正他们都还在,没事的。” “朕睡得着?!”龙瑄炙回头看看周遭的宫女乳母跟一群还没离开接生嬷嬷:“朕今儿都有重赏,不管是谁都有。” “奴婢们谢皇上重赏,皇上万岁。”立时所有人都跪下谢恩。 “好好照顾皇后跟小皇子,差当得好的还有赏赐。”龙瑄炙手一挥,榛遐看了皇后一眼退了出去。 乐晖盈看着皇帝莫辨的神色有些怪异,又是出了什么事?“你要朕赏你什么?”龙瑄炙瓮着嗓子问道。 “臣妾什么都不缺,皇上不用破费了。”这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龙瑄炙看了她半晌:“朕封儿子做皇太子,如何?” “呃?”乐晖盈一愣,刚出生的婴儿就是储君这是想干什么?这么小的皇太子能给您上奏表,真以为是个神童啊!“是不是太早了,刚出生不到一个时辰。” “他是嫡长子,自然就是太子。即便是朕不说,也是一样的。”皇帝依旧是坐在榻边,眼睛看着远处:“这个恩典,你要是不要?” “祖宗家法,臣妾不得不遵。”片刻之间已经猜到他想做什么,你总是不肯给我喘息的机会。 “好,有这句话就好。”龙瑄炙起身出了寝殿。 乐晖盈躺在床上,本来就是虚极的身体这下又出了一身的汗。“小姐?”榛遐先就看她出汗不舒服,正好端了盆水进来:“怎么又是一身的大汗?” “我乏得慌又痛,少动一下。”衣裳贴在身上黏着的确不舒服,只是没有一丝力气来帮着自己动一下。 “知道。”榛遐小心翼翼地给她擦洗着:“万岁爷跟您说什么了,您脸色这么差。” 乐晖盈摇头:“没什么,是我累了。”刚翻了个身,腰下的酸痛就让人忍不住****出声:“孩子吃了不曾?” “乳娘已经喂过了,吃了不少。”榛遐看她神色倦怠:“小姐,睡会儿吧。闹腾****了。” “谁来我也不见,不管是谁。”乐晖盈翻了个身。 榛遐不知道又是什么事惹到了她,赶紧放下帏帐出去了。 本来就是一腔的心事,累极倦极反倒是没了去琢磨的精力。翻了个身,便睡着了。 龙瑄炙才到乾靖宫前朝的偏殿,一溜的大臣就已经守在那里专候皇帝前来好给皇帝贺喜。龙瑄炙神色轻松上了宝座,晲视阶下群臣乐家父子赫然在班。 “臣等恭贺皇上喜得元子,我朝基业千秋万代。”乐文翰领班奏道。 “都平身吧。”龙瑄炙少有的霁和:“朕有意立皇长子为皇太子,众卿以为如何。” 乐文翰心里咯噔一下,这么早就立为太子这是准备干什么? “我朝祖制,立嫡不立长。这既是嫡子又是长子,是祖制所关。”龙瑄炙侃侃而谈,底下朝臣没有一个插话。 倒不是不想说,只是不敢而已。立嗣这么大的事,若是拥立有功就是一辈子吃喝不愁了。只是这上面的天子是个恩威莫测的主儿,而领班首辅又是天子的泰山大人。虽说天子易怒,只是这首辅更难对付。尤其是这种情况下,焉知不是翁婿二人事先商量好的。若是有人贸然出头,翁婿中任何一个都不会让人好过,何况若是两人一起下手只怕就是真的回家抱孩子去了。 “皇子年幼,未知贤愚。皇上此时立嗣只怕为时尚早。”乐辉懿出班奏道。 诸臣顿时都傻眼了,这可是皇子的亲舅舅怎么反不答应立嗣。龙瑄炙转脸看着他:“辉懿信不过朕还信不过皇后?” 乐辉懿听着这皮里阳秋的话,已经知道事无挽回:“臣失言,皇上恕罪。” “太傅怎么看?”龙瑄炙看着乐文翰。 乐文翰心里叹了口气,还是不肯放过:“老臣恭贺皇上,贺我朝基业社稷江山千秋万代。” 龙瑄炙点头不语,看着匍匐在地的众臣顿觉普天之下唯我一人,未尝不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第三章 贬居冷宫 4 上 莫颜跟榛遐两个人整理着皇太后和**嫔妃送来的贺礼,又看见赵初捧着一沓礼单进来。“怎么还有?”榛遐愣了愣:“这哪儿还放得下。” “没办法,这都是朝臣们送来的。”赵初摊手:“皇上说立小殿下做皇太子了,这下子可算是大臣们说的三喜临门。大家可着劲儿的送礼,各式各样的都快把乾靖宫和咱们坤仪宫的大门都挤破了。那边希公公和清雪也是每天带着人不住收拾,都是抱怨不停。” “这么多,皇上、娘娘加上小皇子怎么也用不完吃不尽的。”莫颜摇头。 乐晖盈披着外衣在温暖如春的寝殿里散步,从乳母手里接过刚吃饱的儿子抱在手里。不知不觉到了偏殿就看见三个人站在一起说话,满屋子的东西堆得到处都是:“这都是什么?” “娘娘怎么起来了?”三个人赶紧围过去,莫颜伸手就要接过孩子。乐晖盈没有松手的意思只是抱在手里:“哪儿来的?” “回娘娘的话,这都是皇太后和诸位娘娘送来的。”赵初指着手里的礼单:“这儿是各位大人送来的贺礼。” “我怀个孕就抖了一回,这生了孩子又发了个大财。要是这么下去几回,只怕这皇宫都堆不下这么多的东西了。”乐晖盈厌恶地看着这些东西:“给皇上那边送去。” “皇上那儿也堆不下了。”赵初道:“只怕比这儿有过之而无不及。” “御史衙门又有事情干了。”乐晖盈抱着儿子在圈椅上坐下:“有这么多的俸禄,做什么官都回去开银号去。” 三个人都忍不住笑起来:“换做旁人,见了这些还不把嘴乐歪了。只有娘娘,就是这样子不欢喜。” 低头亲了亲儿子:“这些都封存起来,什么时候赵希过来叫他转呈皇上。” “娘娘,皇上过来了。”清雪进来请了个万福:“哟,娘娘这边也有这么多!” “是啊,都快成这些大人们的库房了。”皇后抱着儿子过来寝殿,皇帝一身常服坐在一边圈椅上喝茶。 “臣妾参见皇上。”“怎么就起来了?”龙瑄炙看她只是穿了件松松的棉袍子:“只穿这么点也不怕冻着?” “宫里暖和得紧。”乐晖盈有意避开他,把熟睡的孩子放到摇篮里:“今儿冬至大节,不是该在乾靖宫赐宴的。皇上怎么过来了?” 龙瑄炙看看滴漏:“都什么时辰了,还赐宴。”说着要去抱孩子,低头一看竟然睡熟了。顿时住了手:“又是年底了,皇太后那边赐宴怎么去?” “臣妾尚未满月,自然要有人主持。”乐晖盈闲闲把玩着手指:“不如让贵妃去吧,她知道礼制所关和母后的喜好。” “还是让慧妃去,妤瑾常常生病,她脱不开身。”皇帝端着茶喝了一口:“朕让安王回京过年。” 乐晖盈说出贵妃不过是为了验证皇帝究竟属意何人去干这件事,果然和自己心底料定的人选不差分毫。徐沁已经在这短短半月之中爬到了所有人的前面,皇帝每晚临幸的妃嫔慧妃占去了大半。大有取贵妃而代之的风头,只是在中宫还不敢十分放肆。不过比之于别人已经是大为逾矩了,尤其常常欺负柳才人和两个小宝林。 皇后生子,皇帝颁旨大赦天下。顺便把远在北疆的弟弟安王诏进京城,这在外人看来的确是皇恩浩荡更是兄弟手足情深。只是这内中的情形只怕就没有这么简单了,乐晖盈依旧低头玩弄着已经修剪得整整齐齐手指甲:“母后见了安王一定很高兴。” “嗯,这个自然。”龙瑄炙有句话没有说出来,与安王一同回京的乐辉慡被乌雅的哥哥拦在京城之外不许进京。 “时辰不早了,皇上也该回宫歇着了。”乐晖盈起身掸掸衣摆。 龙瑄炙看了她一眼,还没满月就已经不知不觉瘦了下来。本来就不怎么吃油腻的东西,加之不用哺乳就更是让凌恪开了回乳的药喝下去。不吃那些东西,直接对了她的胃口:“你撵朕走?” “皇上觉得这时候留宿臣妾这儿合适么?” “大婚时候不是也留宿了?”龙瑄炙反问。 “皇上如此说,臣妾这就去收拾。”乐晖盈出了寝殿:“莫颜,去把暖阁收拾出来。” 莫颜赶紧答应着去了,不知道这么冷的天把暖阁收拾出来做什么。不过看看那两个人有些话不投机的样子,可千万别在大节下弄得不痛苦。这小皇子可是还没满月的,那位大小姐不至于这时候发脾气吧。 说完就让乳母来移走摇篮,虽说是孩子不用自己哺乳只是夜里依旧是让孩子的摇篮挨着自己的床榻,有什么事一下就能知道。 龙瑄炙出手拦住她:“你也不必着急,朕走就是。”被人厌弃这还是第一次,即便是未曾满月不能同房也犯不着这样冷落人。 “臣妾哪曾心急来着,原不过是皇上心急。过不了多时宫门下钥,来去多有不便。”乐晖盈轻笑:“臣妾可不敢误了皇上大事。” 龙瑄炙闻言冷冷一笑:“朕是不是该说你贤惠?!” “贤惠?!臣妾可不敢当。”摇篮里的儿子有些不耐地扭动着脑袋,看样子是有些饿了。凌恪确实开了两剂回乳的药,只是因为嫌苦便没有喝。也曾趁人不备,悄悄喂过两次儿子母乳。这会儿自然是不方便叫乳母进来,皇帝那张铁青的脸要是被人看见又不知会被人传成什么了。只怕是会说帝后不和,皇后尚未满月就和皇帝吵翻了。便是吵翻了,也不想有人趁机钻空子。襁褓中的儿子自然是不知道父母的心思,闭着眼睛就哇哇大哭起来。 一下伸手抱起他,按照老嬷嬷说的先看看是不是尿湿了。结果就觉得那张小嘴开始吧嗒吧嗒地四处找寻着东西,这样看来确实是饿坏了。背过身去,解开衣襟把**放进儿子小嘴。这下可顺了这个宝儿子的心思,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开始吸吮母乳。 龙瑄炙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她怎么会自己哺乳的?不是说已经服了回乳的药了,这是打算作什么?“没吃药?” “臣妾吃了药,孩子吃什么?”乐晖盈低头看着只顾吃奶的儿子:“轻点咬,娘疼!” 皇帝从没听过这些话,在他看来皇子皇女由乳母喂养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走到她身后,俯视正在进食的儿子。即使已经是四个子女的父亲,实在是第一次见到孩子在母亲怀里吃奶。油然而生一股陌生的激动,抬手就去抚摸乐晖盈的发髻。 “别动,看惊着他了。”乐晖盈脱口而出,丝毫没顾虑到后面这人不仅仅只是儿子的父亲更是一国之主。 “有了这孩子,你就什么都不管了。”龙瑄炙有些莫名吃味,这女人眼里只有儿子。 吃饱喝足的孩子放开母亲的**,睁开漆黑的眼睛伶俐地转动着,看着周围陌生的世界。“吃得可真不少。”系好衣襟,乐晖盈这才转身:“除了这孩子,臣妾还能管什么?” “只怕就是让你管,你也不管了。“龙瑄炙复又坐下来。 乐晖盈整好衣襟,低头逗弄着儿子:“这宫中人才济济,臣妾从来就和皇上说自忖没有那份才情去署理这**之事。“ “好,既然皇后这么说。日后这**之事就让旁人去管好了。”皇帝哼了一声,真是有些不知好歹。好好来跟她说话,就是这样爱理不理的德性。 乐晖盈仰起头淡淡一笑:“恐怕这才是皇上今儿过来真正要说的话吧!倒不如臣妾把话直说了吧,**之事繁缛。恐怕一人无法胜任,不若让德妃跟慧妃斟酌着办。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也不用来回臣妾。尽管去问贵妃得好,有道是三人同心,其力断金。” “旦凭与你。”龙瑄炙被她的态度气得脸色铁青,衣袖重重一拂出了寝宫。 “焱儿,只要娘不争就能守在你身边了。”乐晖盈搂进儿子:“没有娘,你还这么小怎么在这宫里平安长大?你父皇有那么多女人,哪里就能顾得到你呢!” 第三章 贬居冷宫 4 中 第三章贬居冷宫 4 中 乐文翰把写了一半的信笺扔进暖炉里烧掉,看着炉火里的灰烬已经烧掉不少了。总想跟女儿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女儿还没有满月,皇帝下旨说皇后身体虚弱让后宫里的德妃慧妃连同贵妃一起掌管六宫,这件事似乎透着邪性。只是女儿事先究竟知不知情? “安王回京?!”接过乐辉懿奉上次子所写的家信:“事先,没有一点消息。” “父亲,辉樉被乌昀拦在京外了。不许他踏入京中一步,还好是乌昀在那里。若是换了人,不知又会生出什么事来。”乐辉懿皱眉:“才是腊月里,怎么就有这许多事?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心思?” “只怕正旦之时会重提立太子的事情。”乐文翰握着家信:“你让人给皇后送的信,皇后怎么说?” “只字未提。”乐辉懿有些心烦,又不便在父亲面前露出来:“都说这段日子皇后几乎在内宫不见任何人,就是嫔妃日朝中宫也是托言未曾满月不来受礼。” 乐文翰捻须在屋子里踱步:“你给辉樉写信,让他好好在京外别院呆着不许惹事。他跟安王的事为父不追究,不过要让安王来家一趟再进宫去。” “这!?”乐辉懿刚一迟疑,随即明白父亲所用心机:“是。” 乐文翰背着手出了书房,凝滞的背影消失漆黑漫漫的长廊中。 乐辉慡看着长兄写来的信笺,父亲不追究自己跟龙瑄蕤的事情本来是件偌大好事。只是偏偏就是高兴不起来,乌昀奉命把自己拦阻在京畿之外。安王为此也在此羁留数日了,乌昀一副为难的模样,多少次灌醉了他询问根由都不知为何。即使是酒后吐真言,什么话都说了还是不知所以然。 “老爷子不追究了,这是件大好事。”龙瑄蕤喝了口酒,甜腻的酒香在周围环绕。 “追究倒是不追究了,只是要你回宫之前先到府里去一趟。”乐辉慡想着乌昀的神色,难道是皇后出了什么事。 “啊,丑媳妇要见公婆啊!”龙瑄蕤头皮发麻,从小到大就是最怕这个太傅跟皇帝大哥。怎么自己偏偏就招惹上太傅的儿子,而太傅的女儿又是自己的嫂子。这是什么关系啊? 乐辉慡额角一阵抽痛:“你正经一点,这回只怕是凶多吉少。” “能有什么大事,左不过是每家每户都有的琐事而已。”龙瑄蕤从皇帝颁下的上谕中已经看出事情不妙,这么多年都没有命自己回京过年,偏偏皇子诞生就让自己进京。依照常理,鞑靼蠢蠢****,应该是守将死守边关之时。他明知道自己走时,乐辉慡也定要一同回京。动身之时不曾阻拦,到了京外却把他独独拦阻在外。这一定是有意为之,派来的乌昀是只字不提。难道他根本就不知道一点内情? 乐文翰一定知道,所以才要见自己一面。这件事看来跟皇后和刚出生的皇子有莫大关系。 “谁?”书房外传来叩门声。 “颜晟。” 两人对看了一眼,这家伙敢回京难道那笔****债了结了不成?“进来。” “你到这儿来,乌昀许你进来?”乐辉慡跟龙瑄蕤都是家常衣裳,两个人的事颜晟早就知道也就少了许多遮遮掩掩的顾忌。 “二位明知故问,乌昀加上乐辉懿大人,再加上我那是无话不谈的酒肉朋友。”颜晟无所顾忌地在一边坐下:“好香的酒,安王喝的可是郁金香?” “你那是什么鼻子,连这个都能闻出来。”龙瑄蕤笑着给他斟了一杯:“带回来的不多,要喝还是去北疆。我府里存得不少好酒。” 颜晟接过一饮而尽:“只怕暂时喝不到这么好的酒了。” 二人心下同时一凛,都是笑而不语。颜晟放下酒盏:“皇后所生皇子,皇上有意立为太子。二位可有耳闻?” “皇兄想开了?这么早立太子,难道想做逍遥自在的太上皇?!”龙瑄蕤放诞无忌地戏言:“只怕我小嫂子高兴都来不及:夫婿是皇帝,儿子是太子。这可是旁人做梦都想不到的境遇。” 颜晟哭笑不得,那么严谨的天子怎么有个这样的兄弟王爷。 乐辉慡笑笑:“颜晟,你要是来替人做耳目趁早说明。这儿没有好东西招待你这钦差的。” “钦差耳目,会这样到二位这儿来?!”颜晟正色道:“我是来告诉二位,北疆已经被兵部接管。二位要多加小心,京中只怕有巨变。” “接管北疆的是你?!”乐辉慡反问。 颜晟点头:“二位尽可放心,颜晟不会做出出卖朋友之事。只是这京畿之中比不得北疆逍遥自在,二位谨慎小心为上。” 龙瑄蕤乜斜着眼看着一本正经的颜晟:“你这么说算不算出卖我皇兄?就不怕我在他面前说你如此这般?” 颜晟笑起来:“若是王爷如此,颜晟无话可说。只是如今王爷跟乐大人都还在寻求脱身之计,哪里还有闲心思来给颜晟点眼药?” 乐辉慡大笑,伸手拍着颜晟的肩膀:“你跟涟心的事儿,我替你管定了。不必担心涟心的身份,我势必让涟心脱了贱籍。” 原本还是嬉笑自若的龙瑄蕤一下拧住乐辉慡的耳朵:“你要敢去那地方,看我怎么收拾你!” 颜晟笑得跌脚:“乐大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还不走,你非要看见我耳朵被拧掉才安心!?”乐辉慡笑骂。 颜晟捂着嘴出了门,到了廊下还听见龙瑄蕤在尖叫:“你还敢不敢去了?!” 龙瑄蕤换了身皮裘在小仆的引领下前往乐文翰素日长待的内书房,九曲十八回的幽深长廊仿佛走不到尽头。虽然是隆冬时节,长廊四周依旧是景致非常。试想,若是在春暖花开的时节,只怕就是富丽堂皇的皇宫内院也比不上这太傅府吧。 “好俊的梅花。”一大片如香雪海般的绿萼梅花映入眼帘,恍惚间仿佛置身瑶池幻境。 “这是皇后最喜欢的绿萼,这几年再也找不到这么名贵的品种了。”乐文翰从长廊一头缓步过来:“老臣见过安王。” “太傅在我皇兄面前都毋须行礼,在我面前越发不需如此。”龙瑄蕤有些怕怕的,这老爷子已是须发斑白看上去依旧叫人从心底发怵。再说他还是乐辉慡的父亲,这跟自己究竟是什么关系呢?乐文翰微笑着打量了他一眼:“王爷这边请。”说完径自往前走,龙瑄蕤跟在后面亦步亦趋进了内院。 “太傅好悠闲。”内书房内笼着极旺的火盆,还有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一套极精致的紫砂壶放在桌案上,太师椅上围着厚实的狼皮褥子。 乐文翰给他斟了杯茶:“安王在北疆多数都是饮酒,不要嫌这茶味淡才好。” 龙瑄蕤腼腆起来,老爷子什么都知道还能这样安之若素地跟自己喝茶叙话也不知道自己修多少年才有这般涵养:“太傅说笑了,在北疆喝酒不过御寒而已。岂能和太傅养性修身相比。” “明日就是除夕,不知安王何时进宫谒见皇上?”乐文翰慢慢啜饮着铁观音,眼皮抬也不抬。 龙瑄蕤微笑着喝茶:“只怕午后就要进宫,皇兄已经知道小王回京。若是迁延时日,恐为不妙。” “宜早不宜迟。”乐文翰放下茶杯:“老臣有一事要请安王帮忙,不知安王可否襄助?” “太傅有话尽管明言。”龙瑄蕤不知不觉早已把自己跟这么一家子人扯到一起去了。 “这是老臣给皇后的一封家信,想劳烦王爷替老臣转交皇后。”乐文翰随手拿起书案上未曾封口的书信递给龙瑄蕤。 龙瑄蕤接过信:“不知太傅信中所记何事,若是碍语只怕不妥。”一面说一面笑望着乐文翰。 “不过是父女闲话家常,以及告诉皇后如何自保。”乐文翰也不避讳他:“皇后年幼又将将生下皇子,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老臣不过忧心皇后不懂自保,故而写一封家信告知皇后谨言慎行。” “这么说这封信小王是非要交给皇后不可了。”龙瑄蕤将信拢进袖袋:“太傅何以信任于小王?” 乐文翰笑道:“只因为皇后跟他二哥自幼兄妹之间最为亲厚。” 这么一来,龙瑄蕤少不得在心底暗骂乐文翰是只老狐狸了。明知道自己跟乐辉慡之间的关系,也不点破反倒借着这关系来保全乐晖盈。看来这个小皇嫂是非见不可了,倒是要看看这个小皇嫂有何魅力来着。这么多人向着她,替她打算。 从太傅府回来,不能再回京郊的别墅。好在自己在京中还有一处王府,由于自己常年不在京中这座王府一直闲置。这回正用得着,而且随从也都带着进宫所要更换的朝服。趁着这时候回了一趟王府,换掉寻常的皮袍。当随从拿出金冠和五龙三爪的亲王袍服的时候,一瞬间有些晃了眼睛。这种东西从来就不是自己喜欢的,穿上去只会觉得浑身不自在。只是觐见那为多年未见的皇兄还是用得着的。 第三章 贬居冷宫 4 下 第三章贬居冷宫 4 下 “臣龙瑄蕤参见皇上,吾皇万岁。”兄弟俩经年不见,结果这一见还是要在御书房行过君臣大礼。龙瑄蕤一身五龙三爪的亲王袍服,反倒把平时那个俊美无虞的亲王显得贵气非凡。 “平身。”龙瑄炙没有丝毫兄弟见面的客套和寒暄,脸色阴郁无比。龙瑄蕤倒是从小见惯这张脸,也不觉得别扭。只是大过年的,看不到丝毫喜庆的局面显得一丝突兀。若是在北疆,不知会和乐辉慡到哪儿去逍遥自在了。 “什么时候到京的?”瞥了龙瑄蕤一眼,都不知道要跟这个弟弟说什么好。 龙瑄蕤难受地扭了扭脖子,这人说话这么别扭:明知道自己回来这么久了,还要问这种没有丝毫新意和关怀的话来折腾人。真不知道这个人都做了这么久的丈夫和父亲,竟然还是这样阴郁寡情:“臣弟是早间到京的,用过午膳就来觐见皇兄。” “明日照例在奉慈宫觐见皇太后,侍奉太后用膳。你就在后面的毓庆宫休息****,明早去奉慈宫给太后请安。”又是封了印闲暇无事,想去坤仪宫实在怕看那张冷淡的脸。 龙瑄蕤点头,儿子见亲娘还要看时辰日子这是什么道理。“臣弟遵旨。”龙瑄蕤微笑行了一礼:“皇嫂生下皇子,臣弟可否去坤仪宫觐见皇嫂顺便看看皇侄?” 龙瑄炙本来是一腔心事,这回倒是被龙瑄蕤一番话警醒:“嗯,朕跟你一起去。”起身整了整衣摆,径自出了门。 龙瑄蕤这才明白这位是没好意思往坤仪宫去,正好借着自己的名头去看皇后。想了想跟他一起去反倒是可以名正言顺,见见这位声名远扬的乐晖盈。 莫颜带着三个小宫女在偏殿的膳桌上放了整整一桌零嘴小食,榛遐抱着皇子龙濬焱从暖阁出来。“又把他抱出来,仔细着了凉。”乐晖盈穿着厚实的夹袄,不能出门只好一个人带着这许多人在坤仪宫过年。 “是小殿下醒了。”榛遐笑嘻嘻地把孩子抱到乐晖盈面前:“您瞧,这眼睛滴溜溜的转。不知道是不是在找娘娘。” “焱儿醒了?”乐晖盈抱过儿子,脸上的寒霜终于化作三春之际盛开的鲜花。修长的手指在儿子脸上划过:“给娘笑笑。” “小姐,您看真笑了。”榛遐站在一旁,果然看见尚未满月的龙濬焱嘴角咧开,好像是笑得很开心。 “这么小,哪知道什么笑不笑的。”龙瑄炙从外面进来就看见这一幕。 乐晖盈抱着儿子行了个常礼:“臣妾参见皇上。” “起来吧。”龙瑄炙看她敛住笑意,又开始心烦。只是碍着龙瑄蕤在后面不好说什么:“安王回京,特地来看皇后。” “臣弟见过皇嫂。”龙瑄蕤暗自好笑,小皇嫂看上去一脸郁郁只怕就是皇兄让她不高兴的。 乐晖盈看见这个堪比女人俊秀的小叔子,不免想起去年上元夜在街市上看见二哥跟他携手同游的情形来:“快起来,别这么多礼。” 龙瑄蕤仔细打量这位小皇嫂,真是位小美人。难怪乐辉慡对这个妹妹爱若珍宝,这么惹眼的小美人要不是做了皇后只怕也会生出不少故事。趁着皇帝不注意,朝乐晖盈递了个眼色指指自己的衣袖。 乐晖盈看那副模样忍不住笑起来,美眸婉转间流眄异彩。龙瑄炙本来就不好的脸色这下铁青起来,每次见了自己就是爱理不理的。见了这个龙瑄蕤就是笑容满面,这叔嫂二人把自己当什么? “这就是皇侄?”龙瑄蕤很不知死活地过来在乐晖盈怀里看着白嫩可爱的龙濬焱:“长得好像皇嫂。” “啊,都觉得像皇上。”乐晖盈好笑地抬头,谁都不说这孩子像自己。怎么龙瑄蕤一见就说像自己,别是有心生事吧。 “哪有,明明是像皇嫂的。”龙瑄蕤指指龙濬焱的眼睛:“瞧这眉眼跟皇嫂一样。” 乐晖盈看看儿子又看看龙瑄炙,龙瑄炙那张脸怎么黑得这么厉害。 “娘娘,可以传膳了。”榛遐适时过来接过乐晖盈怀里的龙濬焱。 “皇上要是没事,就这儿用晚膳吧。”乐晖盈很不想这么说,好像是她求着龙瑄炙留下来一样。那么多妃嫔,争得过一个争得过那么多个? “嗯。”还知道要自己留下来吃饭:“老五,你呢?” “臣弟一路上风餐露宿,这么久都没有一顿饱餐过。难得皇嫂开恩,赏臣弟一顿佳肴。”龙瑄蕤知道乐家从来饮**致,这位三姑娘是乐家最精贵的人那么吃的东西肯定最好吃。跟着乐辉慡吃了不少好东西,也算是见过世面了。可是每到那时候他都会说一句这算什么,要是换做姗儿只怕就会说这也叫好东西?! “五叔说笑了。”乐晖盈看他怪怪的,二哥到底怎么回事跟这个小王爷弄到一起去了:“坐下用膳吧。” 帝后二人许久都没有坐在一起用过膳,加之上次又是要拌嘴没有闹起来。便有些你不想见我我也不想见你的龌龊,碍于安王初回京自然是不便在他面前露出这些。除了帝后身边最亲近的人,向来没人知道帝后之间会闹得天翻地覆。 “三姑娘!”吃得正香的龙瑄蕤一时间忘了还有人在旁边,没有丝毫预警地叫出口:“你这儿的菜真不错。” 本来就是浅尝辄止的乐晖盈听见这称呼猛然抬起头,一脸惊愕地看着龙瑄蕤。这称呼就是二哥嫌姗儿绕口,趁着没人之时叫自己好玩的。看来两个人绝对是极其亲密了,要不这个称呼他是绝对不会知道的。 龙瑄蕤看她那种惊愕的表情,这才惊觉身边还有一个黑着脸的皇帝哥哥。想止住的笑终究是没有忍住,乐晖盈想想好笑又不好在皇帝面前露出来,只是抿嘴一笑旋即忍住。 龙瑄炙分明听见一个三姑娘,这话肯定是说乐晖盈没错。要不也不会这样笑得无所掩饰:“食不言寝不语,有什么这么放浪形骸的?” 龙瑄蕤赶快咽下嘴里的食物:“臣弟已经吃饱了,不耽误皇兄皇嫂用膳了。”说着忙忙叫来宫女太监服侍漱口盥洗。 乐晖盈原就没什么胃口,这下也不好继续坐在原处用膳。只好放下碗箸:“这么快就好了,要不要再吃点什么?” “不用不用。”龙瑄蕤不迭摆手:“皇嫂不必管我。” 龙瑄炙没好气地看着这一对叔嫂,索性把手里的碗箸重重顿在桌上。一下惊动了在屏风后的乳娘怀里玩耍的龙濬焱,‘哇’地一声大哭出声。 乐晖盈有些心烦,不来好很多。这一来不是摔东西就是发脾气,有那么大的火气不用到这儿来发。那么多女人,爱找谁找谁去。挂着一张脸就转到屏风后面去了:“乖乖别哭了,看娘抱你来了。”不一会抱着儿子从后面出来,小皇子在襁褓中有些不安分起来。 龙瑄蕤原打算在这儿多待一会儿,毕竟手里那封信还没送出去。看这情形只怕不能多留,皇帝那张脸几乎可以冻死人。还是早点脱身,要是殃及池鱼自己就不好过了。 “臣弟告退。”说完,一溜烟出了坤仪宫。 第三章 贬居冷宫5 上 第三章贬居冷宫5 上 抱着孩子在偏殿里来回走着,乐晖盈根本不顾及身边坐着那个人在想些什么。或许由始至终只有这个孩子才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那个人属于谁?只能是属于他自己,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又会为谁而停驻。 “你方才没吃什么,把焱儿给朕抱抱。你再吃点东西。”龙瑄炙走过去拦在她身前。 乐晖盈停住脚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焱儿认生。” “还没满月知道什么认生不认生!”龙瑄炙冷着脸:“朕是什么人,他认生?” 乐晖盈撇嘴,你那么多女人自然是儿女多得了不得。能保得齐每个孩子都认得你,你又能认得清每个子女。不过既然这么说了,总不能把孩子抱在怀里不放。迟疑了一会儿,才把孩子递给他。 龙瑄炙抱孩子的姿势有些难看,全身都是僵硬无比。乐晖盈懒得去看这皇帝抱孩子的样子。桌上的肴馔已经撤了下去:“榛遐,盛碗银耳粥来。” 须臾,榛遐端了碗银耳燕窝粥上来:“娘娘,云嫫嫫问要不要预备明晚的馄饨?” “不必。”冷冷吐出两个字:包什么馄饨,就是那一碗馄饨吃出来的故事。再吃还不定有什么新鲜故事出来,而且除夕之夜不去和妃嫔们共乐一宵还守在这儿跟自己对坐无聊。 “做什么不包!”龙瑄炙接过话头:“哪有大过年的不吃馄饨的事。” 刚刚吃了两口粥的乐晖盈停了箸:“臣妾不吃馄饨,焱儿不会吃。就不必劳神费力了。” “朕不能吃?!”皇帝在她对面坐下,贵妃坐月子的时候那叫一个珠圆玉润。怎么这一个就是看着都不像刚刚生育过的,身上都没有多的肉。 “那让嫫嫫独给皇上做一份给皇上送去。”一碗粥吃了一半,就有些撑了。接过他怀里的儿子:“皇上在奉慈宫伺候母后用过膳,不是要在乾靖宫赐宴的。哪有时间过来用馄饨。” “去年能匀出功夫,莫非今年就不可以。”龙瑄炙看她不带表情的脸:“过几天就满月了,你还预备这么对着朕。” 乐晖盈看儿子熟睡,起身把他放到摇篮里:“把孩子放到寝殿去,莫颜你和乳娘一起守着。” 条岸上一盆多头水仙开得正艳,幽香浮动帝后二人在偏殿里闲坐。“皇上觉得臣妾该怎么对皇上?” “你自己难道不知?还要朕教你!”龙瑄炙想从她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却又知道这绝对不可能。笑容似乎从某天开始就在脸上彻底消失了。 “臣妾已经不管后宫的事了,也不打算去做一些不该臣妾做的事。只是想守在焱儿身边,慢慢陪着焱儿长大。”乐晖盈第一次在他面前说这些:“皇上还要臣妾怎样?” “作为皇后似乎这样说不过去。”龙瑄炙冷冷看着她:“谁跟你说什么,要你这样?” 乐晖盈起身踱步到了条案边,看着金盏银台的水仙花:“这还用人说,不是听说慧妃几乎都是常住乾靖宫偏殿了。这要不要臣妾挪屋子让位?” “朕倒要看看都是些什么人天天在你身边搬弄是非,这些话都是什么人传到你耳朵里的!”皇帝变了脸。 “这些事若不是本人说出来,谁也犯不处处替人招摇。”想起那张脸就恨得牙根痒痒,不过是侍寝多了就跟得了意似地。见了谁就恨不得告诉人自己是在乾靖宫偏殿过的夜。 “说到底还是在吃味,皇后这么善妒?!”龙瑄炙盯着她的脸。 乐晖盈轻轻一笑:“小小一个妃子,犯不着。太轻狂了些,臣妾看不惯。”看了他一眼:“皇上是不是很希望臣妾善妒,这算不算臣妾另外一桩罪名?” 龙瑄炙看她有意放刁的神情,气得脸色铁青。也不管她是不是没满月,用力环住她的腰擭住她粉红的嘴唇:“你要是再这么跟朕说话,看朕怎么收拾你!” 乐晖盈用力推开他:“臣妾没有满月不能伺候皇上,这段时间还是请皇上去找那可心可意的人去。省得臣妾惹皇上生气。”说完,转身回了寝殿。 看她的样子,龙瑄炙怒极反笑。想了想,还是回乾靖宫去了。 “三姑娘。”刚用过早膳,龙瑄蕤就一身轻裘软扮到了坤仪宫。乐晖盈刚给儿子喂过奶,坐在偏殿看莫颜和榛遐做针线。 “王爷万福。”两个丫头听他说话,纯粹是乐辉慡的口气。想来两人在北疆日久,情谊一定不同与旁人。也就拿他当作乐晖盈家人对待,给他倒了盏杏仁茶便退了出来。 “王爷怎么知道这个称呼的?”乐晖盈笼好外衣,这个龙瑄蕤真是俊俏的不像男人。那双眼睛居然有着勾魂摄魄的光彩,看来二哥跟他断袖之癖倒不是虚文。 龙瑄蕤掸掸衣摆:“要不是有人和我说我也不会知道。”说着端起杏仁茶喝了一口:“我可不想叫你做皇嫂什么的,你是他的妹妹算我什么?” “小姑子?!”乐晖盈猛地迸出这句话,龙瑄蕤红了脸:“这话可是你说的,我没让你说。” 乐晖盈捂住嘴笑起来:“就是我不说,难道就不是了。” “这话可别给人听见,尤其是我皇兄。”龙瑄蕤犹如做错事的小姑娘,腼腆得不像样子。 乐晖盈点头:“我二哥好?” “好得很呢,还要去帮着人家名伎赎身换了贱籍呢!”龙瑄蕤道。 “啊,他有这个兴趣你还不收拾他。”乐晖盈笑得收不住:“不能纵坏了他。” “我知道。”龙瑄蕤从袖袋里拿出乐文翰的手书:“这是老爷子叫我转交给你的信。” “父亲知道你跟二哥的事了?”乐晖盈接过信没有先看,反而是看着龙瑄蕤:“没发脾气?” 龙瑄蕤摇头:“没有,一脸的笑。笑得我心里发怵。” “父亲没有说你,以后也就不会说了。”乐晖盈想了想:“多顺着他些,年纪大了难免有些脾气。” 龙瑄蕤摆手:“他不追究是为了你,傻丫头。要不是一心护着你,老爷子会不追究这件事?旁人不可能这么容易见到你,只有我能毫无避忌的来看你。老爷子知道我是你们家人,肯定是一心向着你的。” 乐晖盈这才抽出信,看了半晌:“父亲怎么和你说的?” “没说什么,只是让你谨言慎行保全自己。”龙瑄蕤眼看她把手书扔进博山炉瞬间化作灰烬:“怎么,我皇兄待你不好?” “昨儿你瞧见了。”乐晖盈叹了口气:“算好还是不好?” 龙瑄蕤起身:“这话我不敢说,听说皇兄要立皇太子。” 乐晖盈看着他,眼圈一下就红了:“我不想他做皇太子,拒绝不了。”这或许是这么久第一次跟人说这些:“没人能改变这个事实。” 龙瑄蕤从袖中抽出一块帕子给她拭泪:“做太子就做太子,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们在做什么?”龙瑄炙刚一进门就看见叔嫂两个在一起,龙瑄蕤居然拿着手帕给她擦眼泪。 “皇嫂眼里有沙子,臣弟帮皇嫂看看。”龙瑄蕤一副不知死活的神情:“皇嫂,你这么着转转看是不是好些了。” 乐晖盈用手帕遮着眼睛,既然说是眼里有沙子干脆揉一揉红肿起来更好。龙瑄炙冷笑,大冷天的还下着雪,又是皇宫内院哪里来的沙子。真以为是在北疆那种不毛之地,四处飞沙走石的。 “老五,你先去奉慈宫朕随后就来。”很有些气恼,兴致匆匆而来谁知道会遇到这种事。还红肿着一双眼,活似哭得不可收拾。大过年的,何苦惹这份不高兴。 很同情地看了眼乐晖盈,这个皇兄还真是有意思。何苦这样为难一个小姑娘,人家可是自己的小姑子呢。不向着她向着谁去!“臣弟告退。” “有什么事偏要年下闹得不高兴。”压着心里的不痛快,因为知道龙瑄蕤和乐辉慡之间的事情倒是没有想很多,偏偏龙瑄蕤走的时候看乐晖盈的那种眼神又是说明有事。龙瑄蕤,你少打她的心思。 “没有。”乐晖盈放下手里的帕子:“是有东西飞进眼里,让五叔帮臣妾看看的。要是皇上早些来,就用不着麻烦五叔了。” “看看,还有没有。”龙瑄炙拉过她:“到底是有什么委屈,你给朕说出来。” “没有人给臣妾委屈受。”乐晖盈不耐烦地推他:“皇上对臣妾这么好,哪还有人敢给臣妾委屈受。” “你要是不想看见慧妃,以后就让她不来中宫了。”龙瑄炙环住她:“一个妃子,不值得你跟她致气。” “臣妾不敢。”怎么,还要护着她不成。抱怨了两句,就不要她来朝觐中宫。真是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第三章 贬居冷宫5 中 第三章贬居冷宫5 中 “儿臣参见母后。”龙瑄蕤率先进了皇太后寝宫,当下行了个大礼。母子两个多少年不得见面,咋相逢竟然是这般陌生。皇太后在上面仔细看着独子的面容,方才惊觉再也找不到自己曾经在午夜梦回中所悬心的记忆已经消逝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俊美得仿佛女子一般容颜的翩翩少年。 “蕤儿,来到母后身边来。”皇太后吩咐宫女打起珠帘,母子相见尚需一道珠帘相隔。除了身在皇家能有这样的稀奇规矩以外,似乎全天下都没有这样故事发生。 龙瑄蕤依言坐到皇太后身旁,这么多年母亲的存在只是自己对于母亲发自内心的一种牵念。真正与母亲在这么近彼此相望才发现原来记忆中的母亲已经是鬓染秋霜,惊人的容颜也在这么多年岁月的侵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蕤儿,母后都快认不出你来了。”儿子总归是儿子,眉目间仍旧可以找寻出昔年熟悉的影子来:“这些年在北疆都好么?皇后家的二哥也在那里,你们俩可是常在一处的?” 龙瑄蕤莫名红了脸,那个家伙已经不止是和自己常在一处了。两个人都是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年要是民间一男一女只怕就是老夫老妻了。也不知道两个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上的心,那时侯都在彼此回避。毕竟龙阳之好说出去是不好听的,也难以为世俗所容忍接受。而且那时侯自己是亲王,他不过是驻守边关的将军而已。但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不能用克制或是什么就能当作没有发生过的,越是回避就越不可避免。最后终于不再顾虑,忽略掉外界所有的干扰竟然发现一切又有了新的问题:他最宠爱的妹妹成了皇后。也就是说他不仅仅只是一个驻守边塞的节度使,而是皇后的胞兄。这下子就成了:皇帝的胞弟跟皇后的胞兄绞在了一起。 ‘山中才一日,世上已千年。’这句话对两人而言再恰当不过,不过两人也已经说好:不论发生什么,身份怎样变更两个人都不会分开。世俗的眼光都不算什么,当初所忧心的皇帝跟乐文翰对这件事会怎样怎样震怒,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算不算是杞人忧天呢?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已,有那样一个皇嫂兼小姑子在里面也不会坏到哪里去吧。 “是啊,我们常在一处。”龙瑄蕤笑着把自己的窘态遮掩过去:“这么些年,母后竟然一点都没变。跟我脑子里的记忆一样。” “你哄母后呢,十几年还不老?”皇太后有些不习惯地看着这世上唯一跟自己血脉相连的骨肉,原来在不知不觉之间总是会把龙瑄炙去和他作为比较。仿佛龙瑄炙才是自己亲生子一样,而他居然是陌生的:“去看过皇后了?” “去了,昨晚跟皇兄一起在坤仪宫用的晚膳。”龙瑄蕤看母后似乎很喜欢皇后的样子:“皇嫂就快满月了。” “就是这么久不方便过来,这儿冷清了多少。”皇太后感慨道:“她入宫以后常常来这儿陪我说话,给我解闷。要是没有她,这深宫的日子就越发难捱了。” 龙瑄蕤本来想说些什么,门外纷至沓来的脚步声让他把话咽了进去。一群五颜六色的妃嫔簇拥着皇帝从外面进来,这些女人脸上那种谄媚的笑容看得人浑身不自在。这哪里比得上小姑子那张宜喜宜嗔的脸,那张脸即便是冷淡的也是让人看了赏心悦目的。真不明白皇帝老哥的鉴赏力怎么会差这么多:皇后跟她们在一起那就是鹤立鸡群的傲然独立,这些女人就变成了乌鸦随鸾凤了。 依次给皇太后行过礼,以贵妃为首的四妃簇拥着上前扶着皇太后在椅子上坐下。依旧是从来就喜欢往前钻的徐慧妃抢着给皇太后斟茶:“皇太后,请用茶。”一股浓烈的香气扑鼻而来,龙瑄蕤顿时屏住呼吸:能够将名贵的龙涎香用到如此不堪的地步只怕她是第一个。 皇太后礼节性地抿了一口,慧妃转瞬之间发现了坐在一旁的龙瑄蕤:“臣妾见过王爷,王爷万福。”一面行过礼一面又给龙瑄蕤斟满茶。那种有意做给人看的笑让人看了心里发毛,龙瑄蕤假笑着接过她手里的茶盏。扭过头才发现龙瑄炙已经再和身边的德妃说说笑笑了。 看来小姑子那种冷淡不是没有缘故的,这个皇兄犹如迷恋花丛的蝴蝶,小姑子那种女人绝对不是那种着意吸引蝴蝶的路边野花。甚至当这只蝴蝶来来往往于花间之时会会忽略掉这朵不怎么招摇的花王,当真正失去以后才会明白她才是最宝贵的那一朵。只是这样一切早已无法挽回。 热闹的鞭炮声夹杂着着乐曲和嫔妃们有意无意的谄媚之声,整个奉慈宫喧哗得有些不堪起来。皇帝跟安王兄弟两个各怀心思的陪着皇太后用完午膳,嫔妃原本都要去中宫朝拜皇后。乐晖盈却早就说明身体尚未复原,无法胜任各种礼节把这件事挡了回去。慧妃自然而然地拉着娴妃走了。 龙瑄蕤却在猛然回首间听到一句几乎是微不可闻的笑言:这样的地方便是求着我去,我也没打算去。想要仔细分辨这话出于谁的口中已经无可追究,那两个人挨得那么近怎么知道是谁说出口的。 “老五,朕有些头痛。乾靖宫赐宴你替朕去。”根本就不给人拒绝的机会,等龙瑄蕤回过心神那位穿着龙袍的皇上早已没了踪影,只剩下笑嘻嘻的赵希站在原处:“王爷别找了,万岁爷去娘娘那边了。娘娘不高兴,万岁爷自然过不好年。不哄好怎么行?” 龙瑄蕤很不想低头认命,这种事从来就没做过也没打算去做。这不是自己的兴趣所在,而且没有那个人在身边做什么都没意思。但是这个人又是自己没办法违逆的,看了眼赵希:“本王总要换件衣裳,这样不能去前朝。” “奴婢已经预备好了,王爷这边请。”赵希最大的愿望就是帝后之间和和睦睦 ,这样皇帝的心情好他这个做总管的也就好当差了。所以当皇帝要他伺候安王去乾靖宫大宴群臣的时候,他满满答应了。在他看来,皇后是不是心情愉快甚至是比皇帝心情好不好更重要的一件事。 龙瑄蕤终于知道自己是上了贼船了,皇帝身边的人绝对是向着皇兄的,继而小姑子那儿只怕是向着的人更多一些。自己这样一个外来分子少不得要被这夫妻俩外带周围这些上上下下宫女内侍联合起来算计,算了看在小姑子跟那个人的份上少不得要担待一二。而且这回还要遇上乐家老爷子,为了让他不阻挠自己跟那个人在一起也要在他面前多多露脸不是。 这样反复的转念一想,心里顿时开朗多了。堆起一脸灿烂的笑容看着赵希:“伺候本王更衣。” 赵希被绚烂的笑容吓得后退了两步,直到确定龙瑄蕤确实不是皇帝那样喜怒不辨方才安心。很少会有这种绚烂纯净的笑容在皇宫中出现,刚进宫的小皇后脸上曾经有过。只是这段时间以来都不曾看见皇后笑过,或者只是那种虚应的笑容而且很快一闪而过,不明白是什么夺走了皇后原本和煦恬静的笑容。只是淡淡的疏离带着一丝莫名隐忍在里面,把所有的一切都隔绝在坤仪宫以外。 第三章 贬居冷宫5 下 第三章贬居冷宫5 下 莫颜推开寝殿大门,乐晖盈笼着厚厚的海龙皮大氅坐在窗下围着火狐皮的圈椅上。一炉淡淡的兰香沁得内外全是素日闻惯的香气。 “什么事?”背对着这边,几乎没有任何情绪。“遵小姐的吩咐,没预备午膳。只是熬了一点香粳米粥,做了两样精致小菜。小姐可要用些?”莫颜赔笑道。 “你们先吃,不用管我。”停了停:“焱儿呢,醒了不曾?” “小殿下睡得很熟,乳娘看着呢。”看这情形只怕又是不打算吃东西了,别人坐月子都是一个劲儿的吃,这位可好:吃得也没见比从前多了什么,还要给孩子哺乳,都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精力。 “下去吧,若是焱儿醒了就抱过来。”拢了拢大氅:“那盆水仙开得太盛了,换一盆新的过来。闻得怪腻味的。” “诶。”莫颜答应着退出来,一转身皇帝站在身后:“皇上?!” 龙瑄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轻进去。莫颜叹了口气,来了也是白搭。这位压根就没想搭理人,除了睡在侧殿的小爷能引起她的注意。别的,就算是天塌下来也跟她无关。 皇帝无声无息地进了寝殿,书案前的地上掉落了一张薛涛笺。俯身拾起,上面是从未见过的钟王小楷:身归国兮儿莫之随,心悬悬兮长如饥。四时万物兮有盛衰,唯我愁苦兮不暂移。山高地阔兮见汝无期,更深夜阑兮梦汝来斯。梦中执手兮一喜一悲,觉后痛吾心兮无休歇时。 这是蔡文姬《胡笳十八拍》中第十四拍的诗文,文姬从匈奴回归故土。在途中馆驿小憩之时思念留在匈奴永世不得相见的一双幼子,继而写下这一套《胡笳十八拍》。第十四拍最是伤感的一篇,拳拳爱子之心表露无遗。 缓步走到她身后,手不自觉抚上她的云髻,一直闲坐的人这才惊觉。仰起头看着身后的人:“臣妾参见皇上。” “怎么坐在这里?”看她惊愕的表情,难道自己进来真的不曾惊动她。曾几何时,只要自己略有响动,她都会知道的。 起身后略退了一步:“闲着没事,就在这儿坐会儿。”平淡至极的神情,没有任何起伏。 “这是什么时候写的?”扬起手里拾起的诗笺:“改了字体了。” “从来就是写的小楷,不过是看着颜体好看就学着临了。”从我决心把你剔除出我的生命开始,关于你的一切我都会慢慢抹去。 “《胡笳十八拍》?想学蔡琰?”皇帝看她从容不迫的神色,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学文姬什么?才情自然是及不上的,如今家国安好臣妾也不可能被人掳去做左贤王妃。”走到一旁捋衣坐下:“皇上不去乾靖宫与群臣共宴,怎么到坤仪宫来了?” “头痛,让老五去了。”自顾自解了厚重的龙袍扔在一旁:“从奉慈宫出来,就到这儿来了。” “那万岁爷歇会儿吧,臣妾去看看焱儿醒了不曾。”给他铺陈好被褥,转身就要出去。 龙瑄炙一把拽住她纤细的手腕:“不许去,难道那边没有嬷嬷乳娘看着?” “臣妾没有满月,不能伺候皇上。”乐晖盈用力挣脱他的钳制:“皇上若是需要人侍寝,可以宣召妃嫔去乾靖宫偏殿伺候。可用臣妾与皇上宣召?” “朕知道你没有满月。”龙瑄炙用强把她按在自己身边:“只是要你陪朕说话,就这么难?”一行说一行让她坐在自己身侧。 “臣妾和皇上还有话说?”乐晖盈似笑非笑:“莫非是要告诉臣妾,明儿正旦就立焱儿做太子。这样的话,臣妾先替焱儿谢皇上皇恩浩荡。” “立太子不过迟早的事,你先谢恩未尝不可。”龙瑄炙冷笑着把玩她修长的手指:“这么知礼?早间才和朕说过那么多话,这会儿这样贤惠朕不习惯。” 乐晖盈抽回手:“不欢喜臣妾贤惠是皇上说的,贤惠又不欢喜。皇上告诉臣妾究竟该怎么做。” “这恐怕不用朕教,你清楚得很。”手指滑过她的脸颊:“若说别人不知朕的口味,还罢了。你不知道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皇上这么说,臣妾越发惶恐不安。”想要避让开他,被他牢牢掌控在方寸之内竟然是动弹不得。 龙瑄炙放开她,两人整整衣服坐好:“赵玉!” “奴婢在。”赵玉一脸笑意从外面进来:“奴婢给皇上皇后请安。” “去传朕的口谕,依照往年旧例。从今儿开始一直到十五,朕歇在坤仪宫。各宫嫔妃朝觐中宫,等皇后满月之后再来。”龙瑄炙瞥了眼乐晖盈,波澜不惊的脸看得人心里发痒。 赵玉偷瞧了皇后一眼,没满月皇帝就住了过来。别人盼也盼不来的恩宠,她还是受之若素,叫人不解:“奴婢遵旨,这就去敬事房传旨。” “好了,不闹了。”寝殿里又只剩下两个人,龙瑄炙半是求和半是玩笑:“大过年的,给朕一个笑脸看看。” 乐晖盈束了束腰带:“皇上若是要看笑脸大可以去别的地方,既然知道臣妾不会笑又何必强求。” “朕是给自己找不痛快。”皇帝有些烦躁。 “娘娘。”外面传来乳母的声音。 “嗯。”乐晖盈起身。乳母抱着醒了的龙濬焱进来:“皇上” “怎么了?”乐晖盈上前接过儿子:“醒了?” 乳母点头:“怎么哄都哄不好,榛遐说只怕是在找娘娘,奴婢就抱了过来。” 乐晖盈接过儿子:“给我,下去吧。”乳娘行礼后退了出去。 “乖乖,这是怎么了?”尚未满月的孩子怎么会认人,龙瑄炙心里有着莫名的疑问。只是说来奇怪,这孩子到了她怀里就安静下来。本来绷着的脸在那低头的一瞬间变得柔和异常,久违的笑意浮上脸颊:“就这么离不得娘?” 本来还是不安分地扭动,这一下却是静静睡在襁褓里。漆黑的眼睛盯着父母,纯净的眼神叫人心安。龙瑄炙伸手摸着儿子白嫩的脸蛋:“你太惯他了。” 乐晖盈怜爱地看着儿子:“哪有母亲不疼爱自己子女的。” “这么说,是朕这做父亲的不疼他了。”龙瑄炙看她抱孩子的手法娴熟无比,这个千金小姐什么时候学得这样的。 “时日太短,臣妾看不出皇上是不是疼他。”儿子在怀里,脸色就比先前和煦多了。 龙瑄炙这才知道皇帝或是夫君这张牌在她这儿是远远不管用了,要想看她的笑脸还要借助怀中那个宝儿子才行。“你不给朕好脸色看,你儿子看在眼里的。” 愣了愣,有些绷不住了:“万岁爷哪儿看不到好脸色,怎么偏偏要到这儿来受这闲气。” “朕愿意。”龙瑄炙几欲抱过儿子,她没有松手的意思只好作罢。 怀中的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又睡着了,乐晖盈把他放到榻上盖好被子。 “方才朕来的时候,莫颜让你用午膳。又没吃?” “吃不下。”乐晖盈掸掸衣摆:“皇上既然要在这儿住上半个月,就让清雪他们把东西搬过来。” 龙瑄炙笑起来:“要是等你记起来,朕就没衣裳换了。早就搬过来了。” “臣妾这儿可没有预备万岁爷的晚膳,万岁爷要吃什么就让御膳房做了送来。”懒得理他,谁知道转了身又要做出什么事儿叫人心烦。 “吃你就够了。”龙瑄炙环住她的腰:“你这张脸虽说怎么样都好看,只是朕更想看到你笑。” 乐晖盈扭捏着推他:“万岁爷这样有意思?何必跟臣妾好一阵歹一阵的。” “舌头跟牙齿还有打架的时候,哪有夫妻间不闹别扭的。说过了吵过了也就罢了,哪还有放着过年的道理。”龙瑄炙摸着她的脸颊:“你这张脸从生了儿子就一直冷到如今。” “万岁爷不是没看到几次么,这些时候忙得很呢。”乐晖盈甩过脸。 瞧着一脸的刁蛮无理:“就是看到的那么几次,你也没给朕好脸色。” “所以万岁爷腻了,也就自然会有好的给万岁爷留着。”乐晖盈看看时辰不早旋即起身。 “哪儿去?” 叹了口气:“万岁爷不是要吃馄饨的,臣妾这不是让人给您预备去的。”顿了顿:“要是连这个也没有,只怕是越发说臣妾目中无人了。”说完转身去了。 龙瑄炙看着在榻上熟睡的儿子:“你在这儿睡得香,就没爹的位子了。” 龙瑄蕤一身威严贵重的亲王服色高举酒爵在乾靖宫大殿与诸臣畅饮,第一个敬的就是百官之首乐文翰。 “太傅,一年辛苦。小王替皇兄敬太傅,太傅请满饮此杯。”龙瑄蕤面带微笑,心里自是忐忑不安。乐晖盈说年纪大了自然有些脾气不好,对着宝贝女儿当然什么都好说。自己这么一个不容于世俗的,能够让他点头么? “王爷太过谦了。”乐文翰饮了满满一爵酒:“王爷此番回京,需要多盘桓些时日。有时间到敝府一叙可好?” 顿时龙瑄蕤有些忘形,笑得嘴都咧了。老爷子真是不追究,随之放手了?都让自己上门了,这是不是默许自己跟乐辉慡在一起了。 第三章 贬居冷宫6上 第三章贬居冷宫6上 看周围没人看向这边:“我把信给我小姑子了。” 乐文翰一口酒直直喷了出来呛得面红耳赤,指着龙瑄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龙瑄蕤忙不迭掏出手帕给他:“太傅,您没事吧。” “王爷!”乐文翰想说什么,还是忍住了。这是造的什么孽,这一家子就没有一个省心的。女儿那边还没完,这个儿子有跟这个女孩儿似的王爷搅到一起了。跟龙家就是纠葛不清,都说不清是谁欠谁了。 乐辉懿从一边过来:“父亲,您没事吧。” 乐文翰摇头,龙瑄蕤一下看见乐辉懿:“大哥!” 乐辉懿闻言倒退了好几步,惊愕地看着他:“王爷?!” 龙瑄蕤笑起来:“我好得很,我跟着他叫。你不就是大哥?” 乐辉懿开始同情一旁的老父,这么多事还不弄的人焦头烂额。都不知道老爷子是怎么承受住这么些事情的,妹妹这事虽然麻烦也还好说。乐辉慡这件事就难办了,世俗礼法且不论。皇太后跟皇帝那里怎么过去,满朝上下怎么去看这一家人?妹妹的皇后怎么做? 殿中的朝臣越来越多,龙瑄蕤不想别人看出什么。而乐家父子也不想张扬这件事,大家各自走开。很多人都围着乐辉懿说长道短,左不过是些官样文章。也有人想从乐辉懿口中知道皇帝究竟打算什么时候立皇后之子为皇太子,只是乐家父子对于这件事无不是三缄其口。也就不好当面追问,至于乐文翰这满朝上下谁敢问他这件事。只要脸一沉,莫说大臣。就是皇帝有些时候也要忌惮一两分。 几个一品大员围到龙瑄蕤身边跟他敬酒,龙瑄蕤浅尝辄止。乐辉慡不许他多喝酒,说他醉酒后的样子不好看。于是听信了他的话,除了在他面前开怀畅饮以外。任何人面前都只是抿一口就放下了。这几天都没有看到他了,却原来相思难禁是这个样子的。没有了他,再好的东西放在面前也是一堆废物。只有他才是自己一生所要追随的人,有了他这一生就不会因为是什么王孙贵胄而显得贫乏无趣。 “老乐,这年过完了我就告老还乡了。”凌恪跟乐文翰坐在一处:“问了何蔺,他不想做院正。这个地方官儿是不大,只是做的人心不能坏。要不会害人。” “容我看看再说。”乐文翰给他倒了杯酒:“你会享清福,这么早回去。我是脱不了身的。” “能走就走,在这儿这么些年都看得太多了。”凌恪笑起来:“我替你担心,老了老了可不能再把自己晚年葬在这儿。小丫头总是要长大的,这都做了母亲了你也该放心了。” 乐文翰摇头:“有姗儿在这儿一天,我就走不了。后宫的事看得多了就替她担心,早知道让她嫁个普通人家就省却多少事。” 凌恪笑而不语,真嫁个普通人家谁不觉得埋没了那丫头。她注定是这后宫之主的皇后,也就注定她的人生不会静如止水。大悲大喜的起伏是要跟着这丫头一生,犹如一块未经雕琢的和氏璧只有在岁月的剥蚀中一次次磨砺最后才会有最夺目的光彩留于人世。 只是这样看来,小丫头也就要经历太多的坎坷。譬如还未满月的皇子,只有在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后宫中平安长大。在一次次倾轧中脱颖而出,才能最后得到本来就属于她的皇位,继而君临天下。没有一个皇帝不是这样成长起来,生于富贵长于****阉宦之手的皇家子弟没有过人的心思是无法坐稳身下那个九龙宝座的。 掀开帏帐,这父子两睡得还真安稳。乐晖盈给龙瑄炙掩好被端,儿子已经睁开眼睛看着她。伸手把儿子连同襁褓一起抱在怀里,小脑袋就往怀里蹭。 解开衣襟把**放进儿子嘴里,这就是满月了。“一早醒了就折腾你?”听到声响,龙瑄炙坐起来一眼看见乐晖盈背对着他在那里喂奶。 “饿了,要是不给他吃该闹了。”良久方才回话,只怕方才儿子进食的时候惊动了他。 “今儿初三又是满月,该有不少人来的。”看她只是松松挽了个髻,明显不打算见人的样子。 把儿子放进摇篮:“满月自己过不就好了,要那么些人凑什么虚热闹。” “这可是朕的嫡长子,就是寻常人家也该庆贺一番。”龙瑄炙掠过她的头发:“总是看你淡淡的,朕不想你这样。” “习惯就好了。”乐晖盈给他换着外袍:“昨晚上万岁爷又喝多了,幸而是早间才把焱儿抱过来的。要不准要把他熏坏了。” “是老五非要跟朕喝酒,这小子喝酒不要命了。”昨夜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好兴致,跟龙瑄蕤兄弟两个在偏殿喝酒喝得不亦乐乎。 “安王?!”乐晖盈惊讶了一把:“已经在外面候着了,哪有喝多。” 龙瑄炙变了脸:“臭小子,他给朕灌的是酒,自己喝的是别的东西。” 乐晖盈不觉好笑,跟二哥在一起呆久了这心眼就多了。喝酒都知道给别人灌酒自己喝水了,怪不得远远看他就觉得是红光满面,而这一个昨晚回来就是晕晕乎乎的。要是往日让他一个人睡在寝殿,肯定不依。昨晚是安在哪儿都行了。 清雪带着宫女们进来伺候盥洗,乐晖盈换了件软凤袍又让莫颜帮着梳头。皇帝在一边看着,做了母亲倒是和先前不同了。容貌不同倒也好说,就是这性子也跟先前不同了。 龙瑄蕤坐在坤仪宫正殿的圈椅上,优哉游哉地喝着温热可口的杏仁茶。昨晚上几乎灌了皇帝一坛子莲花白,要不自己哪能轻轻巧巧出了皇宫去见乐辉慡。还好今早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回来,先到小姑子这儿来转转。这可是龙濬焱满月,自己要是不来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的。 乐晖盈更衣过后先从后殿出来:“五叔?” “皇嫂万福。”左顾右盼没有旁人:“皇兄没发觉我出去吧?” 乐晖盈头痛:“你去了外面?他只知道你灌醉了他,别说走了嘴。” “嗯。”龙瑄蕤点头:“你们天天在一起,我看了心烦。干脆出去找他了。” “你也太放肆了。”乐晖盈苦笑着摇头:“这种事一两回倒罢了,多了就会露出尾巴。我二哥这几天忙什么呢?” “他说焱儿今天满月,叫我带给你的。”龙瑄蕤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鲜艳夺目的红鱼:“这是最上等的鸡血石雕成的。宫里那些什么血玉羊脂玉的看着就俗气,反倒这鸡血石的好看。” “那我替焱儿谢过了。”乐晖盈看这红鱼晶莹可爱,接过来拿在手里。 “谢谁?”龙瑄蕤不依不饶。 “舅舅舅妈总行了吧。”乐晖盈很希望龙瑄炙也有这么一面,只是不会对着自己。 龙瑄蕤喜上眉梢:“这还差不多。” “这是什么?”刚出来就看见两个人在说说笑笑,这几天用尽水磨工夫也没见她有一点笑意。龙瑄蕤怎么刚来就让她笑逐颜开,尤其是乐晖盈手里还拿着一件鲜艳夺目的东西。搞什么,叔嫂两个私相授受起来。 “五叔给焱儿满月的贺礼:鸡血石雕成的锦鲤。”皇后坦然地把红鱼递给皇帝。 龙瑄炙看看红鱼:“昨晚你让朕喝了那么多酒,朕醉了你好好的?” “皇兄不胜酒力,臣弟在北疆呆久了酒量见长。”龙瑄蕤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着白话。一旁的乐晖盈几乎要笑出声来,你喝的是白水当然没事,他喝了一坛莲花白能不醉? 身边这个女人眼角眉梢尽是笑意,这是对着谁?除了那宝儿子就是眼前这个比女人还好看的小叔子,唯独不肯对着自己。 “万岁爷,娘娘。贵妃娘娘带着娴妃、德妃和慧妃还有柳才人她们来给小殿下过满月了。”赵希从殿外进来。 一个没闹清楚,这一下好来了一群。乐晖盈看了眼一边的兄弟两个,已经打叠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应付这些女人。养了整整一个月的精神,对付这些人倒也绰绰有余了。 “进来吧。”转过身,已经是一脸和煦的笑容。本来就是灵动异常的星眸这下子更是光彩非凡,捋了捋鬓边垂下的明珠流苏双目炯炯看着殿中诸人。 龙瑄蕤瞧这架势,就知道这个小嫂子加上小姑子绝对不简单。不过一群女人在一起就没那么好玩了,尤其只要想到那股令人作呕的龙涎香就让人无法忍受。虽然很想看看小姑子怎么斗败这些嫔妃,但是跟那些女人在一起就会想到很多很无聊的事情。算了,回去补眠顺便在梦里跟那人见面吧。“皇兄、皇嫂,臣弟告退。” 夫妻俩都没有开口留他,龙瑄炙只是有些恼怒地摆摆手。以后最好让他们叔嫂少见面,要不还不定生出什么故事来。乐晖盈却是专心想着怎么去应对这些即将到来的女人们。龙瑄蕤看自己不讨喜,一溜烟就出去了。 第三章 贬居冷宫6中 第三章贬居冷宫6中 喧闹声仿佛在一瞬之间从外面响起,环佩击打声夹杂着多种香气一起涌进了坤仪宫正殿:“臣妾等参见皇上,皇后。” “都起来吧。”乐晖盈款款过来:“这么久不见诸位甚是想念,有些怠慢了。” 舒贵妃脸色有些不好看了:皇后是刚刚满月的****,身材却和未曾怀孕的女子一般无二,眉目间却带着初为人母者的圆润和难掩的光辉。仿佛她鬓边那粒水滴型的珍珠,看似平平无奇。但是这等水滴珍珠,即使是一万粒上等珍珠里面也难得选出一粒来。 乐晖盈身上那件明黄色的软凤袍上绣着的九只七色凤凰,每一只都像翱翔在九天之上般栩栩如生。徐沁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那件一直引以为傲的孔雀牡丹礼服,当孔雀遇到百鸟之王的凤凰即使曾经是仅次于它的孔雀,也和山鸡没什么分别了。 “娘娘,小殿下呢?”娴妃笑吟吟地问道。 “睡着了。”乐晖盈捋了捋衣袖:“小孩子家的,没那么大福分。这么多人给她庆贺满月,只怕折了他的福分。” “这么久还没有好好看过小殿下,娘娘好小气。”慧妃很配合地说道。 “莫颜,焱儿醒了就抱来。”乐晖盈还没说话,皇帝已经开了口。 慧妃一下凑到龙瑄炙身旁:“还是万岁爷知道臣妾等有多想看看小殿下。” 皇帝指着乐晖盈:“这个要跟皇后谢恩,皇后知道你们都疼爱皇子又不能招摇。只好让朕这个做父皇的开口了。” 德妃已经接过莫颜抱来的龙濬焱在怀里逗弄:“小殿下长得好像万岁爷,只是这鼻子又跟娘娘一样。” “这么小,就能看得这么清楚?”柳心虽然是才人,因为皇帝恩宠甚多加之皇后对她一直跟乌雅一样另眼相待。因此无论皇宫中任何场合都有她的一份,皇后甚至私下已经把她的位份升到了昭仪一级。 乐晖盈微笑着看看儿子:“你们都说像,怎么万岁爷和我就是不觉着像呢?” “那是因为娘娘日日看着,反倒不觉着了。”乌雅抱着孩子笑道:“贵妃娘娘,您看这像谁?” 舒贵妃接过孩子,女儿比他大了好几个月怎么长得没有他壮实。抱在手里这么沉手,可是女儿抱着几乎没什么感觉。“小殿下好壮实,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方才隐隐约约听见皇上叫焱儿,是哪几个字?” “龙濬焱。”乐晖盈看了眼皇帝:“万岁爷说得好些典故,我都记不全了。只是知道这是个好名儿就好了。” “万岁爷起的名儿还有什么不好的。”娴妃笑着过来想从贵妃怀里接过孩子,贵妃却把孩子搂得紧紧的。 所有人的言行举动皇后看在眼里,本来是不想让她们抱孩子的不过众目睽睽之下,谁也不可能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情,而且皇帝在这儿又有谁愿意在皇帝面前出纰漏落下对皇太子不好的话柄来。这么一想,反倒是放了心。 “柳才人,本宫有话和你说。”把柳心单独叫去了一边的偏殿,这些女人不都是想要和皇帝在一起么。这下自己走开就没了约束忌讳了。 “给娘娘请安。”柳心大大方方行了礼,皇后几次命人去看她都让人心存感激。 “坐下说话,这儿没别人。”乐晖盈目示她在一边坐下,榛遐端来两盏新沏的碧螺春后退了出去:“前些时候委屈你了,这些事我又不能许你什么。” “娘娘说哪里话,臣妾要感激娘娘一片维护之心都来不及。”柳心欠身道谢。 乐晖盈苦笑:“维护你什么?我倒是想,只是都有些自顾不暇了。大过年的,也不想给人找不痛快。自己万事小心,这皇宫里只有自己保全自己才是上策。” 柳心有些不解,自来就是独得圣宠的皇后怎么会说出这样颓丧的话来。只是家中父母交代的宫中礼仪:帝后说话,自己即便是回来不上来又要口称一声‘是’。“是,谢娘娘教诲。” “哪里就谈得上教诲。”乐晖盈叹了口气:“过完年,万岁爷晋封你做昭仪。这些时候都是慧妃她们理事,你自己小心就是。’ “娘娘是六宫之主,理应掌管六宫。怎么会是慧姐姐管六宫事?“柳心心下不平,慧妃做事处处与人为难,皇后却是宅心仁厚的正主儿。难道皇帝会不明白这些内情,而把内宫之事交给慧妃。 乐晖盈一笑:“交给谁不是一样,左不过是个名头罢了。” 柳心愕然,皇后这种笑意看在眼里只觉得孤冷。有一次不记得是谁说过,自己在神色间跟皇后有着难以言喻的相似。尤其是蹙眉的样子,后来皇帝在自己宫中时也问过一次。皇帝不置可否地一笑,打量了自己一眼没有说话。这时仔细看着皇后,自己无论如何都临摹不到她的神采。那种藏在眉间眼底的黯然神伤饶是如此也是摄人心魄的。 “有样东西给你正合适,留了好久。”乐晖盈从什锦格子上取下一个匣子:“这套点翠头面虽然不多,但是每一件都是不可多得的样式。我用不着,白放着可惜了,拿去用吧。” “谢娘娘。”柳心忙道谢。 “出去就别说了,除夕的时候没有给她们每人预备一样。要是知道你有,只怕又要不得安生了。”乐晖盈捋衣起身:“罢了,坐了这么久再不出去又指望我和你说什么了。” 柳心答应着跟她一起出了偏殿。 乐文翰翻完手边皇帝发下的奏本,尤其认真地看着两道关于北疆防卫的奏本。乐辉慡在京郊已经住了数月之久,安王也被皇帝留在京中的王府居住。须臾之间就将北疆守将换成颜晟,颜晟向来是熟知这些的,这倒没什么大碍。只是最近朝中屡屡发生没来由的怪事就让人不得不生疑了。 凌恪告老还乡,他一手要推举为院正的何蔺没有坐上院正的位子。不知是何蔺有意退让还是旁的原由,反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邓昶做了太医院院正。虽说自己是首辅大臣,却也不好去管太医院的事情。毕竟自己不能插手插得太远。这个邓昶究系何许人也,没有前任院正的举荐就做了院正之职这倒是数十年没有的奇事。 皇帝终于在过完正月十五以后的第一次大朝上将皇子龙濬焱立为皇太子,不用力排众议就定下这件事。皇帝登基十年本来立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是这个孩子还不过百日。皇子方才出生的时候,皇帝所提到立嗣之事,儿子也说过未知贤愚不便立嗣的话。就被皇帝一句皮里阳秋的话斥了回去,而后冷落儿子好久。这件事也不见女儿有任何话语带出,即使在自己让安王带进去那样一封手书之后依旧是没有只言片语带出来。女儿不会不明白这件事代表着什么,只是这样的无动于衷着实让人担心。 “父亲,您要的布防图。”乐辉懿推开书房的门:“时辰不早了,您还是早些安置。有什么事儿,我去办。” 乐文翰在灯火下摊开布防图:“鞑靼的兵力有多少?我军有多少?” 乐辉懿摇头:“派出去的探马迄今没有回信,我甚至怀疑探马已经为鞑靼所收买。” “户部早间跟我抱怨,说是要筹办皇帝万寿的事情。怎么回事,这时候又要做这个劳民伤财的事情?这又不是整寿,谁出的馊主意!”乐文翰问道。 “徐谦。”乐辉懿齿缝里挤出两个字:“说出来叫人驳不回去,谁能说不许皇帝做寿?” “徐谦一个小小的翰林院侍讲怎么就掺和到这里面去了?”乐文翰瞪着儿子:“跟你说过,这种人不能参加朝会。你的部院是怎么放他进去的?” 乐辉懿从袖袋里拿出一本折子:“父亲,御笔钦点的事情谁敢抗旨不遵。他防着您和我不是一日两日了,这已经不是他初登基的时候了。皇后在宫里百事不问,只是守着皇太子过日子。徐谦的妹妹在后宫的风头已经盖过余下三妃,大有直指中宫的意思。” 乐文翰看完奏本,重重摔在书案上:“皇后在宫中百事不问?” 乐辉懿点头 :“坐月子的时候把后宫之事交给三妃以后,就没怎么过问了。除了把那个柳才人升做昭仪是她的意思,别的事情都是不闻不问的。” “皇帝如何说?” “后宫的事被人瞒得紧紧的,这件事还是赵希那天出来传旨。私下和我说的,叫我有空能够跟您一起劝劝皇后。让她不要什么事都不上心,给人钻了空子。” 乐文翰直接把那道折子扔到一边:“这孩子不知道在想什么,越来越想不透了。“ 乐辉懿陡然发觉父亲鬓边的白发已经多了起来,这段日子父亲几乎都没怎么休息。虽说是年后事多,只是对于上了年岁的父亲来说如此劳累身体是无论如何都吃不消的。除了要忧心军务还要担心妹妹在宫中究竟如何,而从来都不让父亲操心的妹妹也不知是为了什么音信皆无。就连宫中的内侍总管赵希都不清楚这位皇后究竟出了什么事,提到她都是一脸茫然。这样下去,会是怎样的将来在等着这样一家人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一家人与皇权挨得这么近,肯定不会是一件好事。皇帝、皇后、皇太子还有亲王……怎么没有一个不和这一家沾不上边的。 第三章 贬居冷宫6下 第三章贬居冷宫6下 “奴婢给娘娘请安。”赵希走进坤仪宫,皇后只是一身再平常不过的装束坐在偏殿窗下看书。小太子的摇篮就在皇后书案旁边放着,乳娘反倒没有看见踪影。 “嗯,起来说话。”皇后翻了一页书:“怎么这时候过来?” “万岁爷要到娘娘这儿来用晚膳,让奴婢先来奏知娘娘。”赵希自行起过一旁,皇后脸色平和地看着书没什么吩咐。 “不是说这些时候都是慧妃在照顾皇上起居的,怎么好端端的到本宫这儿来用晚膳?”放下手里的书,摇篮里的儿子睁开黑漆漆的眼睛也不哭只是看着她。 “这么快就醒了?”一面说一面微笑着抱起儿子:“饿了?”轻轻拍哄儿子,转过脸看着赵希颜色霁和不少。 赵希赔着笑:“万岁爷这不是惦记着娘娘么,晚膳一定要到娘娘这儿来用。” “只有万岁爷一个人还是带着谁一起来?”襁褓中的儿子在母亲怀里异常安静,只是用清澈的眼睛盯着周遭的一切。 赵希笑起来:“除了万岁爷谁还能说让娘娘伺候晚膳。” 乐晖盈莞尔一笑旋即止住:“你在朝房与我长兄说过什么?” “奴婢等心疼娘娘,这才和乐大人说了一些让老太傅跟乐大人有空来看看娘娘的话。并不曾说过逾矩的言语。”赵希心底抹了把汗,皇后知道得还真不少。 “这些内廷的话少往外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有什么怨忿之语。试想,我为皇后与皇上同为万民之主,独子又为皇太子。这样的境遇,是常人能够相比的?”乐晖盈抱着儿子来回走动:“说我的人自然是不敢当面拿我怎样,但是对你却是能够下手的。只消在万岁爷面前说上一两句中听不中听的话,你这大总管也够瞧了。” “奴婢知道了,谢娘娘提点。”赵希前后一想果然如此,皇后说话入情入理也把这深宫大内的情形说得透彻明白。 “莫颜,送赵希出去。”乐晖盈低声拍哄着儿子:“顺便去膳房交待云嫫嫫一声,做几样时鲜的小菜。” “是。”莫颜答应着送赵希出宫。 赵希看着莫颜佯装出来的笑容,把她拉到一边:“怎么了,笑得这么难看?” 莫颜红着眼睛:“娘娘这样子,谁好受?” “看上去还不错,别是给人看一样自己又是一样吧。”赵希自言自语。 叹了口气,莫颜低声道:“自从那天立了太子,这每天说的话数都能数出来。从早到晚就是一个人在屋里看书写字带孩子,要是小殿下哭得厉害呢就抱到后院走走。那天柳昭仪来谢恩,也只是淡淡说了几句就让走了。早间德妃过来跟娘娘说慧妃的事儿,娘娘一句话没说。都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别管什么事都不能这么糟蹋自己。” “怪道看娘娘又是清瘦了不少。”赵希想想:“万岁爷晚间过来,只怕就好了。” “好不了,指不定又有一场气生。”莫颜苦着脸:“这些时候我跟榛遐两个都没敢和她多说话,只是看她每天清清淡淡的样子就觉得难过。” “你也别杞人忧天,娘娘没事的。”赵希实在找不出什么可以安慰她的话:“你先回去,等会儿万岁爷就过来了。” 莫颜站在原处待了好一会儿,方才转身回去。 龙瑄炙踏入坤仪宫,迎面而来的是一阵淡雅的幽香。“奴婢参见皇上。”榛遐正在正殿收拾东西,看见皇帝进来赶紧行礼。 “皇后呢?”龙瑄炙左右扫视一番,都没看见人影。 “回皇上,娘娘刚给小殿下洗完澡。只怕这会儿哄着小殿下睡觉呢。”榛遐赶紧说道,小太子是唯一一个能够看到乐晖盈脸上笑容的人。哪怕是心里再不痛快,对着儿子乐晖盈脸上从来都是不加掩饰的和煦笑容。 “乳娘嬷嬷都是做什么的,还要她给孩子洗浴!”龙瑄炙不耐地进了内寝殿,赵玉跟赵希两个人没敢跟着就在偏殿等着。 内寝殿里面暖融融的,几个粗使的宫女刚刚擦干地上的水渍从里面倒退着出来。看见皇帝无不匍匐行礼,皇帝看也不看就迈步进去了。 乐晖盈斜倚在绣榻上逗弄着白白嫩嫩的龙濬焱玩耍,一眼就能看出儿子身上那件精致的小兜兜是出自乐晖盈手中。“焱儿,来翻个身给娘看看。 龙濬焱本来就是仰着头笑个不住,母亲手里拿着一个银质的小铃铛在眼前晃过就有些耐不住了急着想要翻过身去够那个银铃。 眼看铃铛就在眼前,明明可以‘依依呀呀’地引起母亲的注意,只要仰一点头就看不到了。龙濬焱有些不耐烦,心急得往母亲怀里扑。乐晖盈一下搂住他,在儿子脸上重重亲了一口:“这么心急?” “母子两个玩得挺热闹!”这个臭小子,就这么容易让她笑出来。 猛然回头皇帝站在身后,乐晖盈赶紧抱着儿子下来:“臣妾不知皇上驾到,未曾远迎。皇上恕罪。” “起来吧。”皇帝在榻旁的软椅上坐了,刚刚给儿子洗澡便没有穿大衣服。只是一件束腰的紧身长裙,乌黑的云髻绾在头上。自从有了孩子,她就不用什么点翠的首饰了。想来是怕那些金簪子什么的不慎伤到了儿子,这时候绾发的就是一个青玉的兰花凤头簪子。 龙濬焱在母亲怀里依依呀呀叫个不住,身子还不住扭动。乐晖盈轻轻拍着儿子的背:“乖乖,不闹了啊。” “焱儿长大不少了,来给朕抱抱。”龙瑄炙伸出手,迟疑了一下乐晖盈还是把儿子递了过去。 果然,这个臭小子有些沉手起来。“好壮实!”结实的手脚在怀里蹬着,只是儿子的母亲有些清瘦的可怜了:“这小子是越来越有劲了。” 乐晖盈后退到一旁,眉目间没了什么起伏。倘是旁人眼瞧皇帝这般夸赞自己的子女莫不是笑逐颜开,她却仿佛与己无干一般。收敛着神采,只是侍立一旁不言不语。 “怎么,见了朕连话都不会说了?”她刻意的回避他看在眼里,一下抓住她的手:“这么细的胳膊,扭都能扭过来了。” 乐晖盈往后退了两步:“皇上这是做什么?” “朕跟你能做什么!”龙瑄炙调笑着摸了一把她的脸,怀里的龙濬焱就要往母亲这边扑。乐晖盈躲开他的手,想要接过儿子。 龙瑄炙看这情形,先把儿子撇开是正经。“乳娘呢?” 赵希早早就让乳娘在外面候着,皇帝一叫自然就有人应声了。“把太子抱下去,好好哄着。”皇帝将儿子交到乳娘手里:“没有吩咐,不要过来。” 乳娘行礼后,不敢多停便退出寝殿。眼睁睁看着儿子离开身边,乐晖盈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 龙瑄炙从后面环住她的纤腰:“朕想你了。” 乐晖盈转过脸:“皇上是哪儿想起臣妾了,这些时候就是天天山珍海味也腻了。这才想起还有什么没吃过吧!” “哪儿都想你、”涎着脸笑道:“你难道不想朕?” “不想。”乐晖盈很想推开他,那双手实在太有力让自己无所遁形。 龙瑄炙一下把她压倒在榻上:“会让你想起朕的,你想躲是躲不掉的。”说完,一下撕掳开她轻薄的小衣,不由分说欺上她玲珑有致的身躯。 乐晖盈任凭他在自己身上制造出一波*令人炫目的悸动,自始至终都由着他把自己来回搬动没有一丝反抗也没有任何投入的情绪。只是默默承受他在自己身上做出的一切,睁大了双眼愣愣盯着绣着八宝团花的帐顶。直到精疲力竭的龙瑄炙躺倒在身侧,乐晖盈向内翻了个身扯过被子盖在身上想要睡去。 “朕很让你讨厌?”龙瑄炙盯着帐顶问道。 “臣妾在焱儿未出世的时候就和皇上说过,当皇上身边需要皇后的时候臣妾一定会出现在皇上身边的。即便是不能走抬也要抬着过去,如今看来连这个也不必了。”乐晖盈背对着他言语清晰地说道。 “朕只是问你,是不是朕令你讨厌。”龙瑄炙扳过她的脸,黝黑的眼睛盯着她。 乐晖盈淡淡一笑:“当皇上身上带着别的女人的香味压在臣妾身上的时候,臣妾不是讨厌而是厌恶。皇上一句想臣妾了,臣妾都不知道这种话如何能从圣明天子嘴里出来。这是从何处想来的话,臣妾问皇上哪里在想臣妾,皇上说哪儿都想。这话且不说臣妾,皇上觉得可信吗?” 龙瑄炙俯身压在她身上,牢牢擭住她的双唇不许她出声。为什么每次遇到她都会让自己原本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大打折扣,继而大失常态的对待她这种已经平静无波的神态。想让她跟以前一样跟自己撒娇,可是不论是谁都明白这一切已经不可能了。只是想在这一刻牢牢占有她,不管是她的身躯还是她的思绪,没有别的缘由在里面。只因为他们是夫妻,是结发的夫妻。是用三千青丝牢牢把对方绾在一处的夫妻。并不因为是不是帝后或是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在里面。 终于,皇帝不再折腾她了。精壮有力的手臂依旧横在纤腰上,那种强霸的姿势仿佛向所有人宣称这个女人不论在什么时候都只是属于他一个人。扭头看着枕畔的脸,一直淡漠得没有表情的脸柔和下来。叹了口气,转过身睡去。那股淡淡的沉水香在两人之间萦绕着,均匀的呼吸从两人鼻翼间渐渐传出。 第三章 贬居冷宫7上 第三章贬居冷宫7上 赵忠拿着红册子来到乾靖宫外,赵希正好从里面出来:“又怎么了,这脸活似谁欠你的钱似地。” “慧妃要看起居册。”赵忠压低了声音:“方才被我搪塞了过去,向来除了万岁爷和娘娘任何人不许看这个。” 赵希大吃一惊:“她想干什么?皇后好好在坤仪宫住着,她就造了反了。” “万岁爷这些日子赐药不曾?”赵忠没见人有这吩咐不赐药,每日熬好宫中秘药。只是慧妃喝了没有就不知道了。 “怎么没有?!”赵希又是一怔:“除了皇后,哪个嫔妃还有不喝药的特例。” 赵忠跺脚:“糟了,这个慧妃是存心给我招祸呢。她让人去敬事房传话,说是万岁爷许她把药带回景阳宫去喝。” 赵希急得几乎跳起来:“这就不必说了,一定是没有喝的。这比贵妃还厉害,贵妃只敢换药她却敢不喝药。你是第一天当差不知道宫里规矩还是怎么得!被万岁爷知道你活不活了?” “她口称谕旨,如今又是日日承欢。谁敢跟她硬碰?”赵忠看看左右:“干脆去跟皇后回一声,这事儿少不得要让皇后知道。” “皇后要是肯问一声,至于出这种事?”赵希恨恨道:“皇后除了偶尔去奉慈宫给皇太后请安以外,几乎都不出门。” “对了,今儿皇后要去奉慈宫。”赵忠拍了拍脑袋:“不如我拿着册子去奉慈宫跟皇后回话。” 赵希前后想了一番:“你先去,要是不行我就去和万岁爷回。万岁爷再宠她,也不会坏了规矩。” 赵忠点头就要离开,赵希却拉住了他:“要皇后不说话,你可千万别接着说。真的把娘娘惹火了,谁也没法子挽回。知不知道?” 赵忠看看周围:“皇后真的失宠了?” “胡说什么,谁失宠也不会是皇后。”赵希推了他一把:“还不快去,误了事谁也没有好果子吃。” “来,皇祖母看看。”皇太后从乐晖盈手里接过龙濬焱:“一些时候不见,又长大了不少。” 乐晖盈看着跳动活泼的儿子:“长大了些就变得淘气起来,也不好好吃奶了。就惦着那些小玩意儿。” “你可是这宫里第一个亲自给孩子哺乳的皇后,从没有那个皇子公主吃过生母的乳汁。”皇太后半是认真半是笑:“也算是开了先例了。” “也有乳娘跟着喂,总是担心他不肯好好吃。也就抱了过来。”乐晖盈细心地用围在颌下的小兜兜擦去儿子嘴角笑出的口水。 皇太后亲了亲龙濬焱:“这孩子的腿脚真有劲儿,到底是自己喂养来得好。你看贵妃那边的小公主,还比焱儿大了好几个月怎么就是瘦得跟个小猫似的。” “小公主天生就弱。”乐晖盈自然不便说这孩子是因为贵妃怀孕之时误服了药物才使得女儿先天不足:“以后会好的。” 太后摇头:“未必,贵妃对这孩子也不是十分在意。早先要不是皇帝在头里护着,只怕妤琛这孩子也保不住。” 乐晖盈为之心寒,女儿难道就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当儿子在腹中的时候,他跟自己血脉相连。他在里面的每一次动弹都让自己跟着一起心绪起伏,皇太后说得对:在这深宫里除了自己亲身养下的孩子,谁都不是自己身边最为贴心的人。即便是这样,贵妃依旧嫌弃所出为女儿。倘或自己生的是个女儿,只怕会好得多。 “奴婢赵忠给皇太后皇后请安。”赵忠几乎是一路小跑到的奉慈宫,擦干净脸上的汗就直接进了皇太后跟皇后闲谈的偏殿。 “就这么会儿功夫都容不得你主子歇口气?”皇太后是认得赵忠的,赵忠跟赵希赵玉还有赵初四个人都是先帝在皇帝还是东宫太子的时候就拨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四个内侍。后来皇帝登基,一个大总管一个二总管,一个管着敬事房。乐晖盈进宫,赵初做了她身边的总管太监。 “皇太后说笑话呢,奴婢哪敢不让主子歇口气。是有件事不得不奏知皇后知道。”赵忠吁了口气,皇太后在旁边只怕还好说话的。 乐晖盈从皇太后手里接过儿子:“说吧,不该本宫问的事儿本宫可不管。” 赵忠不迭把手里的册子捧到皇后面前:“娘娘请看,这是万岁爷临幸嫔妃的册子。” 乐晖盈摆手:“六宫之事如今由慧妃和德妃暂摄,这么做算什么?” “娘娘,这事儿必须要让您知道。”赵忠一下跪在皇后面前:“万岁爷临幸妃嫔后赐药,谁也不能不喝。只是赐药给慧妃,慧妃矫旨说是皇上准许她带回景阳宫去喝。只是这究竟喝没喝,谁都不敢细问。还有,慧妃要拿这红册子去看。” 乐晖盈还没有什么表示,皇太后心下已经犯了嘀咕。皇帝的后宫什么时候出了这号人物,这种事放在哪个后宫都是不容许的。一个小小的妃子居然敢要红册子去看,这几乎是要欺到皇后头上去了。扭脸看着皇后,无动于衷地拍哄着昏昏欲睡的龙濬焱。面前的红册子翻都没有翻开。 “奴婢失职,还请娘娘责罚。”赵忠看这情形有些胆寒,皇后越是不说话越叫人不安。 乐晖盈看了看皇太后:“母后,这宫中一向都是多子多孙多福寿的,开枝散叶是皇后和众位妃嫔的职责所在,慧妃这么做没错。只要皇上不怪罪,臣妾无话可说。” “皇后宽洪大量是后宫中的福气。”皇太后微微一笑:“赵忠,还不谢过皇后?” 赵忠拭了把汗:“奴婢谢娘娘。” “这事儿是谁让你来和本宫说的?”儿子睡着了,乐晖盈让他横躺在怀里慢慢哄着。 “奴婢去和赵希说过,赵希跟奴婢都不敢擅自主张。特地禀告万岁爷和娘娘知道。”赵忠不敢撒谎半句,皇后虽说不追究。绝对是个精明的主儿,想瞒是不可能的。 乐晖盈轻笑了一声:“既然皇上都没话说,就越发不该来和本宫回,你当差怎么连这点规矩都不知道了。” 赵忠被这话说得面红耳赤,皇后说话从不给人当面难堪。只是那两句话听在耳朵里少不得掂量掂量,分量是不轻的。 “奴婢疏忽了,娘娘恕罪。”赵忠垂着头,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说。皇后的温吞水性子叫人说什么好,真是皇太后说的皇后宽洪大量吗? “罢了,先下去吧。本宫还要在太后这儿待会儿。”乐晖盈摆手,摒退了赵忠。 皇太后看她一脸倦怠的神色,这深宫里从来不缺故事。只怕她会成为以后某个故事的主角,只是这样的故事不想再看一次。先帝朝的故事已经把自己的一生都牵扯进去了,那样的凄风苦雨甚至蔓延到自己的暮年。以至于母子见面都是陌生无言,龙瑄蕤根本就不像当初离京的模样了。那种神色都不知是想着谁去,偶尔还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神色在眼前掠过。仿佛人们传言的‘像姑’,一个堂堂的亲王怎么会有这样的神情。若真是这样,岂不是在外丢人现眼? “母后。”龙瑄蕤一身轻便的袍服从宫外进来:“诶,皇嫂也在。” “怎么这时候来了?”皇太后对独子有着异样的忧心。 “哦,才刚在御书房皇兄那儿。”龙瑄蕤说话大大咧咧的,乐晖盈的神情看在眼里方才发现他兄妹是十分相似的。那个死鬼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连个信儿都没有捎来过。 皇太后放了心,只要是在皇帝面前一定不敢胡来。或许是自己这做母亲的太过敏感,而这个儿子又生得太过俊俏才有了那种念头。 “皇嫂,我小侄儿睡了?”推了推乐晖盈,这小姑子是怎么了。要是不把她看好,老爷子和他面前都不好交代的。 “睡了。”乐晖盈转过心神:“五叔这身衣裳好精神。” 龙瑄蕤顿时来了兴趣:“是么?这还是准备回京特特做的,我看上那攒心梅花的绦子了。都没舍得给我。” “一个绦子不值什么。”乐晖盈想起某个夜晚,也有人跟自己要一条同心方胜的绦子来着。如今物是人非,却不过尺寸光阴。 “赶明儿有空,皇嫂教我。”龙瑄蕤笑得霞光荡漾,要是那个人知道自己为了他去学打绦子,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用一根绦子拴住两个人的一生一世,不去理会世俗的眼光的确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皇太后听他叔嫂说话,有些无忌:“蕤儿,这可是你皇嫂。怎么说话没规矩?” “什么皇嫂,比我还小的。”一句小姑子到了嘴边,生生咽了回去。唯一瞒着的就是生母,要是知道了还不定怎么生气的。 “小也是皇嫂。”皇太后佯怒道,这种事要是传将出去与皇后声名有碍。龙瑄蕤一个男人家倒不怕什么,乐晖盈已经有了腹背受敌的景象了。再出这种事儿,就是任谁也保不住了。 乐晖盈心底发凉,在人前依旧是落落大方地行了个万福:“母后,时候不早了。臣妾该回去了。” “回去吧,别让孩子着了凉。”皇太后看她神色淡淡的:“你自己也要多保重身子,这么单薄又要照顾孩子怎么受得住。” “谢母后关心,臣妾告退。”莫颜进来抱起熟睡的龙濬焱后,乐晖盈带着她退出了太后寝宫 龙瑄蕤有些不放心她,看这情形就知道一定是那个不通情理的皇兄又做了什么叫人难堪的事情了。“皇嫂,我送你出去。” “蕤儿!”皇太后来不及叫住他,就已经眼瞧着他跟在乐晖盈身后出了宫门。 第三章 贬居冷宫7下 第三章贬居冷宫7下 “把孩子先抱回去。”走得有些慢,乐晖盈缩瑟着双肩走在甬路上:“好好看着他睡觉,不许任何人靠近他。” 莫颜答应了带着乳母和一群太监宫女抱着熟睡的龙濬焱回坤仪宫去了。 “你别跟着我。”平淡的嗓音,已经不是初见时那个小皇嫂了。 “看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回去?就是回去了,怎么跟他说你?”龙瑄蕤挡住她的去路。 乐晖盈挤出一丝笑容:“你会说我很好,我也的确很好。” “小姑子,你能瞒得住所有人就是瞒不过我。”龙瑄蕤随性地走着:“你跟他的性子是很像的,你别瞒我。” “你还是早些离宫去吧。”乐晖盈有些无奈:“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 “如果他不是我皇兄,我一定会叫你离开这儿。”龙瑄蕤有些同情乐晖盈的处境:“其实他对你有心,也就注定你要伤得很深。” “你看我伤得很深么!”乐晖盈轻笑着转过身:“五叔,你不能这样跟我说话的。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龙瑄蕤叹了口气:“三姑娘,不要这样。” “这些话留着要么去和我哥说要么去和你哥说,我不喜欢听的。”说完,原本有些凝滞的步子变得飞快,飞也似地往坤仪宫走去。 龙瑄炙在御书房看着奏本,赵希跪在书案前一句话也不敢说。方才他把慧妃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皇帝,奇怪的皇帝一句怪罪的话都没有。只是静静看着手里的奏本,不时还在折子上批上几个字。 “皇上,奴婢知罪。”赵希低垂着头。 “你第一天当差还是赵忠第一天当差,这种事出来了都还不能察觉。这样,朕看你们的脑袋长得太牢靠了。”龙瑄炙慢慢喝着茶:“去和皇后说了?” “是,赵忠已经去奏知皇后了。娘娘什么也没说。”赵希听赵忠回来把情形一说已经能想象出皇后的神情来。平静得让人从心底发寒,那种神态赵希真是永远都不想从皇后那样一个人脸上看见。 “嗯。”龙瑄炙合上奏本:“等会儿让乐辉懿来见朕。” “是。”赵希几乎是战栗着起身,皇帝这种样子已经好久了。 龙瑄炙好整以暇地喝着新沏的碧螺春,如果就这样下去会是一对最合乎皇家风范的帝后夫妻。只是有些人的心思似乎不容自己这样下去,即便是她也已经变得清淡如菊起来。 “微臣参见皇上。”乐辉懿步履平和地进了御书房。 “起来说话。”皇帝打量了他一眼:“朕这儿有份折子,你看看。” “是。”从赵希手里接过折子,刚刚只看了一眼便无法继续下去。这折子居然是弹劾老父跟他有谋反之心的折子,这人列举的种种事例并非是空穴来风,也不是捕风捉影。这里面有太多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一直都在留意他的神色,竟然能够做到面不改色地看完这样一份奏本,倒是要佩服乐文翰教导子女有方了,莫说是旁人即便是自己也会因为这样的一份奏本骇然变色。谋反篡位是诛杀九族的灭门大罪,这种事在皇帝看来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怎么他倒是显得落落大方起来。 乐辉懿把奏本高捧过头:“臣不敢接着看,不知道下面还有何碍语在等着微臣。微臣自祖父一代开始在朝为官,受皇家厚恩时刻思量报答皇上的高恩厚德。若说微臣与老父有谋逆之心,不止是污蔑微臣与老父的一片忠心。更是诋毁皇上不能知人善任,将一门乱臣贼子高列于朝堂之上。况且谋逆之事是诛九族的大罪,皇上与微臣家乃是至亲。诛九族,皇上只怕也是这九族之列。某非写此奏本的人,也想将皇上算在其内。” 龙瑄炙愣了愣,这兄妹两个倒真是一母同胞。乐晖盈那张嘴已经是领教过了,这一位又是这样面面俱到。真不知乐文翰是怎样教导出这样的子女来,叫自己有时候都有些招架不住起来。 “你这么说,朕暂且这么听着。不要以为有皇后给撑着,就忘乎所以起来。后宫不得干预政事,她清楚得很。” “真有这种事,第一个不肯饶恕微臣的不是皇上而是皇后。”乐辉懿懒得跟他多说,行过礼后便退出了御书房。 皇帝的脸变得阴晴莫辨起来,把赵希捧回的折子远远扔到一边。“万岁爷,慧妃前来伺候。”赵玉躬身进来。 “叫她先回去。”龙瑄炙抓起笔,开始批本。赵玉听到这话,屁颠屁颠跑出去传旨。 这情形反倒龙瑄炙怒也不是笑也不是起来,这几个人多是向着乐晖盈的。自己的一举一动他们都是了若指掌,只要乐晖盈想知道问起某一个就能全都知道。反倒是她那边,一定要人细细打听才能知道一二。作为皇帝,这是异常失策的。 赵玉有意无意从坤仪宫门口走过,就只闻到一股浓浓的姜汤味。是皇后还是小太子病了,亦或是宫女们或是太监们病了?没听说皇后让传太医进来诊治,这药是怎么回事? 悄悄进了坤仪宫,榛遐在偏殿屋檐下的小屋子里熬药。“榛遐,谁病了?” “玉公公,你怎么来了?”榛遐掸掸衣服上的灰尘:“娘娘受了寒,不让传太医又担心传给小殿下。就让我熬些姜汤怯寒,说是发过汗就好了。” “娘娘本来就身子弱,这受了寒怎么禁得住。”赵玉叹了口气:“要不去回了万岁爷,传太医来看看吧。” 榛遐赶紧摆手:“千万别说,早间德妃来请安。看见娘娘这样子也说要回皇上,被娘娘一句话给堵了回去。你可别触这霉头,娘娘的性子你是清楚的。”顿了顿:“这受了寒,也是我没小心。前儿夜里不是下了一场的大雨,我估摸娘娘睡了就没出来。谁知道就穿了件单衣裳在屋子里看了****的书。” “这是有心把自己折腾病了,这天儿虽说是往热了走夜里寒露重,娘娘如何受得住?”赵玉看看周围:“要不请万岁爷来看看,兴许……” 榛遐一笑:“玉公公,您也糊涂了。万岁爷如今还会记得起我们家小姐就好了,只怕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这如今是换了人间了。” 赵玉被榛遐的话说得一愣一愣的:“别胡说,万岁爷心里不是那样子。只怕还是念着娘娘居多,只是有些事儿我们这奴婢的想不了那么深远。” “要不是慧妃有意给娘娘难堪,娘娘也不会夜里睡不着了。”榛遐这才道出原委:“慧妃仗着自己在君前得宠,每日过来都是这么妖妖娆娆的。还要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来给娘娘听,昨儿可是好的见娘娘不舒服竟说要把小殿下带到万岁爷宫里去,省得过了病气。” “有这事?!”赵玉惊呼:“娘娘是什么人,她敢这么说!” “有什么敢不敢的,这是娘娘不计较,要不只怕就为这个治罪也是有的。”榛遐气鼓鼓的:“我就替娘娘不服,怎么非要这样让着这些人。” “你别急急躁躁的,得空我把这话说给万岁爷听去。”赵玉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榛遐撇嘴:“要是被那位慧妃听了去,又有诋毁娘娘的话了。还是别说了,这不过是我心里不痛快才说的。娘娘那个脾气,要是真的惹急了任谁也没法子挽回的。” 赵玉正要说什么,就看见乐晖盈从里面歪歪地出来:“奴婢给娘娘请安。” “你来了?!”乐晖盈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榛遐,姜汤好了?” “好了,正要给您端进去您就出来了。”榛遐笑着盛了一碗:“趁热喝了只怕就好了。” 乐晖盈皱着眉头喝下去:“焱儿呢?乳娘喂他吃了?” “小殿下刚刚睡下了,吃得饱饱的。”榛遐接过碗:“玉公公过来看您的,说是几日没见娘娘也不知道好不好。” 乐晖盈微微一笑:“哪有不好的,就是没穿好衣裳受了寒。”说完尽自咳嗽了几声:“皇上好?这些时候可还是批折子批得那么晚睡?你们在身边就要提醒皇上早些歇着,四更就要起身不睡好怎么行。” 话虽是关心的言语,只是淡漠的就像寻常人家问起周遭邻居家事一样。纯是人情来往而已,一点也不像夫妻了。 赵玉连连答应着:“奴婢等日日都小心伺候。”忽的想起一件事:“清雪只怕是年岁到了,该出宫回家了。奴婢一直想着要来回娘娘一声,居然浑忘了。” “嗯,走的时候叫她过来一次。”乐晖盈笼好外衣:“你留心看着,要是有伶俐可靠的宫女记得挑一个到皇上身边。这乾靖宫当差的,一定是要为人谨慎小心精细伶俐的。那些狐媚子霸道的,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赵玉强忍住笑意没敢露出来,这就是皇后。说话行事这样叫人挑不出一丝不妥,慧妃处处显得小器又有些自以为是。 第三章 贬居冷宫8上 第三章贬居冷宫8上 “是,奴婢会跟清雪去说。”答应了一声,赵玉跟在乐晖盈身后进了偏殿。 “有话要跟我说?”乐晖盈在软椅上坐下,手里捧着一盏清茶暖手。 “奴婢不敢说。”赵玉垂着头:“娘娘,只怕是慧妃娘娘有了身孕了。” “你怎么知道?”乐晖盈盯着氤氲的茶雾:“哪位太医诊的脉?” 赵玉跪在地上,从腰间取出一本册子递给皇后:“这是赵忠让奴婢给娘娘看的,上次娘娘在皇太后那边没有翻看。赵忠实在是无心之失,没想那样跟娘娘回话的。请娘娘恕罪。” “皇上可有赐药?”乐晖盈缓缓道:“还是她矫旨?” “万岁爷只有一次没赐药,那次因为万岁爷喝多了酒就忘了。”赵玉低声道:“万岁爷也临幸过德妃和娴妃,柳昭仪经常伺候万岁爷笔墨的。” “有了身孕,就好好休息。”皇后把册子递给身边的榛遐:“这册子我不看,我说过皇家本来就该子孙繁茂的。若不这样,岂不是连累我说我这做皇后的不能容人,妨碍皇家血胤?!再说,焱儿也不能只有三位皇姐。总要有比他小的弟妹出来,谁也无法改变。” “是,奴婢知道。”赵玉看皇后神色安静:“娘娘还要多保重身子,有些事不值得娘娘去和人计较。” 乐晖盈微微一笑:“计较不来,总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而已。”说完目示榛遐拿来一匣东西:“这里面是三百两银子,回去跟赵希赵忠三人各自添双鞋穿。天气渐渐热了,当差甚是辛苦。” “奴婢谢娘娘赏赐。”赵玉赶紧谢恩,皇后出手阔绰赏赐下人甚是丰厚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而且从不与太监宫女为难,也是被人所称道的。多少人背后说有这样一位主子,是大家修来的福气。 “有些累了,你先回去吧。”乐晖盈起身往里走:“路上小心仔细些。” “是,奴婢告退。”赵玉行过礼,出了偏殿。 乐晖盈回到寝宫:“莫颜,你把上次让你跟清雪一起戥过的东西收好。然后把钥匙融掉。” 莫颜愣了愣:“好好的融钥匙做什么,如今小姐用这些也没什么妨碍了。” 乐晖盈摆手:“别问那么多,你把钥匙毁掉就行了。” 莫颜答应了一声:“要不要清雪那把也给毁了?” “不必。”乐晖盈坐回圈椅:“这匣子差一把钥匙都开不了,她那把拿不拿过来都无干系。”说完,靠在椅背上目不转睛盯着窗外湛蓝的天空。 龙瑄炙审视着太医院呈上的脉案,这么久都没有乐晖盈的脉案。她那个身子还能承受得住那样的折腾?居然在生育之后都没有一份脉案留底,准确的说是自从凌恪还乡之后就再也没有服药的记录。 反倒是徐沁,接二连三的脉案不绝于目。翻到最后一张,竟然会是妊娠有喜?!怎么是这样,大有成竹在胸的征兆。 “赵玉,这是怎么回事?”拿着方子问道。 “这是太医院的邓院正给慧妃娘娘请的脉,时日尚早不敢确认便放在里面了。”赵玉赶紧过来,他负责掌管皇帝日常请脉和后妃请脉事宜。 龙瑄炙放下手里的脉案:“皇后的脉案一张都没有?” “回万岁爷的话,娘娘这些时候都不曾请过御医。前几日受了风寒,只是让宫女在宫里熬了一锅姜汤怯寒。说是怕服了药小殿下就不能吃母乳了。”赵玉终于等到机会把这件事说出来。 “喝姜汤怯寒?”龙瑄炙冷冷一笑:“她倒是会寻思。” “娘娘只是担心小殿下吃不好奶,奴婢也劝过让娘娘宣太医。”赵玉垂头:“奴婢当差不利,请皇上责罚。” “怪你?!”龙瑄炙看了他一眼:“朕说话都没用,你说能有用?”说完扔下东西,从偏殿出去。 “臣妾参见皇上。”才到御花园,就看柳心从甬路上分花拂柳而来。“你怎么在这儿?”看看时辰,不是在御花园闲逛的时候。 “臣妾刚从娘娘那儿出来,打算回宫去的。”柳心看皇帝神色霁和:“万岁爷遇到什么高兴的事儿了,能告诉臣妾么?” 龙瑄炙笑起来:“你要是猜到了,朕定然赏你。” “容臣妾猜猜。”柳心美眸一转:“别是小殿下要添兄弟了?” “谁告诉你的?”龙瑄炙瞟了她一眼:“皇后?!” “这么说臣妾猜对了?”柳心笑得灿烂不已:“要是皇后能告诉臣妾知道就好了,臣妾在娘娘那儿坐了好久。娘娘说的话数都能数出来,到是小殿下越来越可爱了。” “你今晚到乾靖宫去。”说完,大步离了御花园。 龙瑄蕤回到王府,就看见一番熟悉的景象。这是在北疆才有的景色,怎么会在这儿看到。莫不是他不避嫌疑进京了? “你还舍得回来?”书房里传出乐辉慡熟悉的笑声。 龙瑄蕤顿时喜笑颜开,一下冲了进去:“真是你来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就来了。” 乐辉慡抱住他:“说了就没意思了。”两人嬉闹着进了书房,龙瑄蕤亲密地偎在他肩上:“你这些时候在京郊好不好,怎么也不捎信进来?” “好得很呐。”乐辉慡扳过他的脸:“你在宫里看见姗儿没有?”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问的。”龙瑄蕤瞥了他一眼:“幸而我不吃小姑子的味儿,要不定不跟你干休。” “不说这些,她好不好?”乐辉慡正正经经地问道。 龙瑄蕤摇头:“我不瞒你,她不好。我见她不多,有几次遇到了都是急急匆匆地。” “让我进去见她。”乐辉慡急道:“我们兄妹好久没见,据说我父亲和我大哥也是很久都没有她的音信了。” 龙瑄蕤再一次摇头:“不妥,这时候你去见她不是给她添乱吗?她如今连宫门都不出,我也不能平平常常就去她那里。” 乐辉慡沉着脸:“别管想什么法子,你让我见她一次。” 龙瑄炙几乎要跳起来,这人明摆着给自己出难题。这皇宫大内岂是即使飞进去一只苍蝇也不可以是公的,何况是带个男人去跟皇后见面:“她不定会见你。” “我是她哥哥,怎么不见我。”乐辉慡不信妹妹会这样,毕竟兄妹从小就是亲密异常的。 “你爹让人给她带话,她一句回话都没有。给她的信,也被扔到博山炉烧掉了。至少我觉得她跟以前不一样了。”龙瑄蕤很少有的一本正经:“后宫之事不是外人能够想象的,即使我为亲王都无法去想象这些女人在宫里是怎样的生活。像她那样的女子,把自己所有的光芒都收敛起来未尝不是保全自己和皇子最好的法子。或许她先前没想过这么多,只是作为皇太子的生母即使不保全自己也要去保全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 乐辉慡皱眉不语,龙瑄蕤喝了口手边沏好的茶:“我想你总该听过先朝穆皇后的事儿吧,她不就是因为这种事才被打入冷宫的。不管是谁,都不可以去和皇权相抗衡。” “怎样才能见到她?”乐辉慡闷声问道。 “这事要找机会,不能急于一时。”龙瑄蕤看他语气缓和,已经有了回转的余地:“这些日子*中事务繁缛。过段时候要庆贺皇兄生辰和登基十年,必有机会可寻。” “那好,我走了。”乐辉慡起身要走,被龙瑄蕤拽住袖子:“你就这么走了?” “你要怎样?”乐辉慡回过身抱住他,龙瑄蕤乜了他一眼:“你说呢?这些时候你都不见我难道一点都不想我!还是又有了什么人?” “你这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乐辉慡把他抱起来:“我都有了你了,还能去有别人去?不过是心里烦得慌。” “好了不烦了,这不是回家了吗。”龙瑄蕤把脸挨在他肩上:“放心,我是你们家人难道还不向着你?小姑子那件事我放在心里了,自然会有法子的。” 乐辉慡哑声一笑,抱着他进了书房后面的寝室。 徐沁穿着一件新制的五凤袍,坐在安稳舒适的软轿上让太监一路疾走抬着她到了坤仪宫门口。“娘娘,到了。”宫女小螺上前说道。 “不知道本宫如今不能多走吗?直接进去。”徐沁立着眉斥道。 小螺心里还是惴惴不安,毕竟是中宫皇后的寝宫。即使慧妃如今圣眷正隆也不能在皇后面前这么招摇。但是这主子的话是万分违逆不得的,只好硬着头皮让宫监们抬着软轿进去。 乐晖盈坐在廊下的椅子上,手里端着一盏刚沏好的清茶慢慢啜饮。“臣妾参见皇后。”妖妖俏俏地行了个万福。 “起来说话。”乐晖盈抿了口茶,这件五凤袍只怕是尚衣局的手艺。连凤凰的翎毛没有绣出来,只怕是连颜色都不曾配齐。 这样的手艺要不是尚衣局有意为之就是太过疏忽,否则这样的手艺怎么可以出得了尚衣局。 “谢皇后。”回头才发现小螺根本就没能到得了这里,皇后的寝宫从来就是普通太监宫女到不了的地方。两个大宫女莫颜和榛遐在皇后身侧伺候,乳娘抱着皇太子龙濬焱从偏殿过来:“娘娘,小殿下醒了。” “抱过来。”接过儿子:“就不肯多睡会儿,越来越淘气了。”一行说,一行把他抱起来来回走动。 第三章 贬居冷宫8下 第三章贬居冷宫8下 龙濬焱在母亲怀里来回攒动:“焱儿,饿不饿?”小家伙笑得咯咯响,紧紧挨着母亲的脸。两个大宫女顿时都围着这母子两个转,徐沁就这样站在旁边,没有人理会她。 “皇后,臣妾有话要跟皇后回明。”徐沁忍不住叫道。 乐晖盈抱着儿子:“焱儿,娘喂你好不好?”龙濬焱依旧笑个不住,乐晖盈抱着他坐下:“莫颜,把煮好的鱼羹端来。” 莫颜笑着下去了,这时候一向都是坤仪宫最多笑意的时候。皇后因为儿子午睡起来,心情也会开朗很多。 “娘娘!”徐沁提高了声音:“臣妾有话说。” “说吧。”乐晖盈目光只是流连在儿子身上。 “臣妾怀有身孕,万岁爷让臣妾来告知皇后知道。”说这话的时候,慧妃脸上泛起一丝得色。 “嗯。”皇后逗着儿子:“万岁爷知道就好了,不用告诉本宫。” “臣妾身为妃嫔,时时处处以皇后马首是瞻,这种事岂敢不奏知皇后知道。”徐沁不等皇后吩咐便自行在一旁的交椅上坐下。 乐晖盈把儿子抱在怀里,榛遐和乳娘赶紧喂他吃鱼羹。小家伙吃得不亦乐乎,腥乎乎的嘴巴几乎贴上母亲的脸颊。乐晖盈笑着往后面让:“焱儿,等会儿吃完了再玩。” “皇后,臣妾所奏之事不知皇后可曾听见。”慧妃仰着脸问道,不仅仅只有皇子就可以如皇后这样为六宫之主的,更重要的是要有圣宠。作为四妃之首,距离皇后的位子只有这一步之遥。而自己不仅仅有孕还有宠,那么这个皇后也就不用放在眼里了。 乐晖盈从来就不喜欢她,这样目中无人的失礼倒是第一次看见。你给了她往上爬的机会时,她便会不择手段地往上爬。而且会毫不犹豫地踩上你的肩膀,来帮助她达到她的目的。“既然有了身孕就该好生休息,这样四处闲走只怕对腹中皇子不利。” “这么说,臣妾就该听从皇后的口谕。好好在咸阳宫呆着,只是皇后这么吩咐臣妾。臣妾倒是担心,若是腹中孩儿有丝毫不妥是不是该问问皇后呢?”慧妃娇笑着道。 乐晖盈再三让步,没想到她竟然怀疑到自己身上对她不利。“你问本宫,为何不问问你自己。” “问臣妾什么,难不成还是臣妾害了贵妃腹中的小公主生下来就是先天不足!”慧妃乜斜着眼睛看向乐晖盈。 原来贵妃一直认为是自己致使她怀孕之时屡屡见红,继而引起女儿先天不足。乐晖盈压抑着怒气:“若是你不愿腹中的孩子先天不足或是别的什么,最好安分一些。” “果然是自幼就知礼的皇后,这种手段还真是只有皇后家做的出来。”徐沁笑着点着自己的鼻子:“这么说臣妾便要万事小心了,要不又中了皇后的招数只怕自保都难。” 把手中的儿子交给乳娘,乐晖盈起身掸了掸衣袂:“送她出去,没有我的话不许再放景阳宫的人进这坤仪宫一步。吩咐记档!” 莫颜和榛遐早就不耐徐沁了,乐晖盈却是数次吩咐她们不要生事。这次又找到头上来了,即便乐晖盈要忍她们也要给这不知深浅的徐沁一点颜色瞧瞧。只是一向好说话的小姐终于不想这样忍下去,两人过来:“慧妃,请!” “臣妾告退,若是皇上来问皇后的话。皇后千万不可将皇上关在这坤仪宫外!”徐沁妩媚一笑,转身出去。 “小姐。”莫颜看她怒气未消:“大公子就曾说过他们家是一窝喂不熟的狼崽子。为她生气,实在是不值。” “恃宠而骄倒也罢了,贵妃那档子事情是谁扣在我头上的?”乐晖盈转过身:“既然有人知道她是误服了药,那么这个传谣言的人就是这下药的人。先前我想只要没人继续生事也就罢了,总之两个孩子到底是平安无事的生了下来。纵然是小公主有些先天不足,日后注意养着也就没事。这会儿有人用这个来生事,就是这人不安分了。若是查将出来,我决不饶他。” “会是慧妃么?”榛遐跟着乳娘把龙濬焱抱下去后,赶紧过来。 乐晖盈摇头:“她?!她不敢,真是她就不会在我面前炫耀这件事。她是要把这件事当做要挟我的把柄攥在手里的,越是这样就越发说明这事儿跟她没关系。要不就冲她们家那种遇事缩头出事落井下石的性子,还敢这样在我这儿叫嚣!” “小姐,只怕她又要到处学舌说您要置她腹中孩子于死地呢。”莫颜忧心忡忡:“她这张嘴从来就没有半句好话的。” “那就四处讲吧,我不怕她。“乐晖盈捋了捋衣带:”只怕明早就有人来这儿看风向了,又要热闹了。“ 榛遐撇嘴一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都是些小鬼上门来。“ “不止小鬼,阎君也要来的。“乐晖盈轻蔑地一笑:“你们怕不怕?” 莫颜榛遐两人知道这阎君所指何人,两人对视一眼:“不怕。” “要是怕了,就告诉我。我给你们想条后路,若不怕就跟着我一起走下去。”乐晖盈捋了捋散落的一缕秀发:“这些时候都仔细些也警醒些,别让家里失了盗咱们三个都不知情。” “是。”两人赶紧都答应了。 看看天色,乐晖盈回了寝殿:“吩咐传膳,被她一闹腾我都饿了。” 榛遐跟着她进去:“小姐素日都是不怎么饿的,要是被她一闹腾能够多吃些。倒是常望着有个人能够这么来走走,这样小姐也就能够多吃些了。“ “你是看我活得太舒坦,心里就不受用是不是?”半是认真半是笑,乐晖盈瞪了她一眼:“你们自己小心,我早说过三个人在一起也就只有三个心六只眼睛。焱儿不能有半分闪失,为了护着他我什么都顾不得了。” “若是有人能替小姐想想就好了。”榛遐扶着她坐在膳桌前:“不如小姐见见老爷吧。” “这话能胡说!”乐晖盈猛地打断:“多少人等着这一招呢!正愁抓不着小辫子,这回好我自己把手送到别人嘴里等着人家去咬?”手指戳了戳榛遐的脑袋:“这么多年还没学会这些,这就是你不如莫颜谨慎的地方。有一日,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是要替我看好焱儿的。知不知道?” 榛遐点点头又猛地摇头:“小姐要去哪里,不要我们还能不要小殿下?” 乐晖盈微微一笑:“和你说笑着玩呢,那里就当了真了。”说着净了手,莫颜已经看着人上来摆放肴馔。 “今儿这些都是小姐平常爱吃的,云嫫嫫做的时候特意留了心。”莫颜把乌木镶银的碗箸摆到乐晖盈面前。 “一个人吃闷得慌,都别立规矩了。”乐晖盈笑道:“好容易看我好些,干脆陪我吃算了。” 看看左右没人,两人就让小宫女把她们平日用膳的碗筷拿了上来。两人打横坐下,犹如没有入宫的时候三个人有说有笑吃了一顿十分称心如意的晚膳。 乐晖盈比平日居然多吃了半碗饭,这让两个人很是高兴。而且很久一段时间都没有看见她脸上露出笑意了,这一下又是说又是笑的让人心里十分宽慰。 徐沁陪着皇帝用膳,看皇帝胃口不错着意给他又是斟酒又是布菜的。说说笑笑陪他吃完一顿晚膳,又让赵希沏了盏酽酽的普洱茶来给皇帝解了油腻。 “有话说?”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皇帝抿了口茶问道。 “臣妾不敢说。”徐沁委屈道:“怕皇上不高兴气坏了身子。” “说。”放下茶盏,龙瑄炙拭净嘴角的茶渍。 徐沁想了想:“臣妾下午去给皇后娘娘请安,顺便告诉娘娘臣妾有了身孕的事情。娘娘正抱着小殿下在玩耍,听臣妾说了这个很是不高兴。只说要是臣妾不想腹中这孩子跟贵妃姐姐的小公主一样,就要安分小心一些。还冲着臣妾发了脾气,不许臣妾景阳宫的人再上坤仪宫的门。还让记了档。”说着,眼角居然沁出了眼泪:“皇上,臣妾很害怕这孩子会有什么不测。求皇上给臣妾母子做主。” 赵希一直在旁边听着,听到这话心里就是咯噔一下。悄悄在背后做了个手势,一直在门外候着赵玉恰巧看见了。顿时在门外竖起耳朵仔细听着,这是在皇帝面前给皇后点眼药呢。皇后纵然有什么也轮不到一个小小的妃子来说,皇后性情是大家所熟知的。再说素日皇后不论是对嫔妃还是太监宫女都是十分宽厚仁慈的。没有因为任何一点事情给过哪一个人难堪或是责罚,这也是众所周知的。 皇帝不动声色地听完,眼角处瞥见赵希听着倒也罢了。门外竟然还有人影射了进来,不知算不算是皇后排在这儿的眼线耳目之一了。 “万岁爷,臣妾倒不是为自己委屈。只是这腹中跟太子一样都是皇家骨血,怎么就是这天壤之别的境遇。娘娘那边是千疼万宠,臣妾这边却是朝夕不保。臣妾不服!”满腹委屈地跪在皇帝脚边:“求万岁爷为这未出世的孩子做主。” “起来。”龙瑄炙未辨情绪:“这话都是皇后亲口说的?” “是,臣妾万万不敢对皇后有丝毫不敬。只是把这话一五一十说与皇上知道。”徐沁起身站到一边:“皇上圣明。” “你回宫去好好歇着,朕定然把这件事查办清楚。”龙瑄炙挥退了她,回到御书房批本。 赵希捧了盏刚沏好的龙井过来:“万岁爷,新沏的茶。” 把一摞奏本看完,天已经全黑了。 第三章 贬居冷宫9上 第三章贬居冷宫9上 “下钥了?”皇帝喝着茶,低头看着打开的奏本。 “还不到二更,宫门不曾下钥。”赵希不知道这主儿又打算做什么,皇后是不会跟从前一样再到这乾靖宫来伺候批本了。 “不要张扬,也不要宣旨。叫赵玉打着灯笼跟着去一趟坤仪宫,你就在这儿守着。任何人来都说朕睡了。” “是。”赵希赶紧出去安排,要是帝后真能回到从前的确是一件极其难得的事情了。 坤仪宫宫门半掩,门口守夜的太监看见远远一盏羊角灯过来。“谁?” “别嚷,万岁爷来了。”赵玉赶紧上前止住:“不叫声张。” “原来是玉公公。”守门的太监赶紧在皇帝面前跪下:“参见皇上。” 龙瑄炙大步进了宫门,赵玉提着灯跟了上去。正殿照例晚上是没有人的,直接到了后寝殿外。 寝殿里还亮着灯,看样子还没睡下。“小姐,今晚奴婢在榻下睡吧。”隐约听出是莫颜的声音。 “还是睡在软榻上,虽说天气热也怕招了寒气。”总是这种语气,清亮的嗓音没什么起伏。她身边的人只怕早已习惯了。 “嗯。”“焱儿睡了?” “小殿下玩累了,早就睡了。”莫颜开门出来拿晚间的用物,一眼看见皇帝站在门口:“皇……”刚开口就禁了声。 觉察出异样,乐晖盈刚一回头就看见这个人大步进来:“臣妾参见皇上。” “嗯。”皇帝进来看了她一眼:“还没睡?” “就要歇着了,皇上这么晚来有事?”有时候想想夫妻间淡漠到这样,未尝不是一种相处之道。至少不会再面红耳赤的争吵或是患得患失的要恩宠,这样倒是一件好事。 “批完折子睡不着,出来走走。”在她日常坐的圈椅上坐了:“肚子有些空空的,有什么点心拿一碟上来。” 门外候着的榛遐莫颜赶紧下去拿东西,榛遐忽然想到午后慧妃过来的事情。把点心小心翼翼地端了进去:“万岁爷请用。” 说完,看了一下乐晖盈那张波澜不惊的脸想做出什么暗示已经是不可能了。只要两个人不为那件事起争执就阿弥陀佛了。 “皇上喝酒了?”给他沏了盏茶,刚近身就闻到一股酒气。 “嗯。”只有她沏的茶才是真正的三煮三沸:“没喝多少。” 这么晚过来是为了什么,仅仅只是出来走走?慧妃离开乾靖宫没多久,午后的事情怎么会不让他知道。只怕就是为了这事来的,隐而不发难道是看自己究竟打算做什么? 打量着她的侧脸,这哪里是像做了母亲的人。或许跟从前的些微不同便是脸颊上所散发出来的光辉越发耀眼,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这点心不合皇上口味?”看他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知又在想什么。 “不想吃了。”只是喝了口茶:“焱儿夜里还吵不吵?” “好多了,乳娘嬷嬷守着能睡到五更天。”乐晖盈只好过来给他续杯茶,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兴致。 顺势就搂住了她:“朕要你!”不容置疑的口吻是没有商量余地的,索性就不打算跟他浪费口舌。 他强行把她压在了身下,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覆上她娇柔的双唇。两个人的唇舌在混乱中纠缠不休,仿佛各自满怀的心事。在一汪深不可测的深潭里看不见底也不知究竟隐藏了多少秘密,只是两个人最原始的冲动,只有面对着彼此方才觉得人世居然如此难以捉摸。而他(她)也是自己藏在最深处的一块伤疤,从他(她)结痂的那一刻起就没有想过在掀开这块伤疤。不想它血淋淋的****在阳光下,只愿在最阴暗的地方一个人去抚慰那个伤口。让所有的记忆在那一刻复苏,似乎那就是属于彼此的地老天荒。 赵希一大早看着皇帝从坤仪宫回来,依旧是平常那副神色、若是从前只怕这一天心情都会好的出奇。只是最近以来都无法看到皇帝颇为轻松的神情,趁着在御书房召见大臣两人可以些微清闲的时候悄悄把赵玉拉到一边。 “昨晚上万岁爷和娘娘没怎么吧?”赵希紧张兮兮地问道。 “没有,早起还是娘娘伺候万岁爷更衣的。”赵玉其实是看见皇帝早起是带着一丝笑意的,只是出了坤仪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没提慧妃那档子事儿?”赵希都不知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皇后,不说只怕皇后没有防备。若是说了,又会掀起什么轩然大*。慧妃可不是省油的灯,她敢说皇后陷害皇子那么在皇帝面前陷够自己岂不是易如反掌。皇帝的心性又是捉摸不定的,皇后不会害自己皇帝却是难保。再说自己不过一个小小的内侍太监,算是什么要保全的人? “没听见说,只是和娘娘说了两句闲话就歇着了。”赵玉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只是慧妃真的把皇后惹得发了火,不许她去坤仪宫确实有的。” “榛遐她们说的?”“不是,她们哪肯说这个。是赵忠拿着记档的册子过来,我问他的。”赵玉有些胆寒:“皇后要是动了气,倒真是不可收拾了。慧妃是唯恐天下不乱,连皇后这么好说话的人都发火了她究竟想干什么。” 赵希拭了把汗:“只要万岁爷跟娘娘没有为这件事闹起来就行,至于慧妃爱闹就由着她去。有皇后压制着,翻不了天。” 赵玉没这么想过,至少帝后两人之间就不和从前一样了。皇后对众人还和以前一样,只是再也没有在皇后脸上看到过那种足以安稳人心的笑容。昨夜若是皇帝不去坤仪宫,皇后绝对不会来乾靖宫。对皇帝的疏离是有目共睹的,皇帝对她也是平平淡淡起来。这样的情形不得不让周围这些人摸不着头绪起来,至少不清粗帝后之间到底为了何事变成这副模样了。 当差难,做帝后之间的内侍尤其是一件把脑袋别在腰间的活儿。不知道这种情形要过多久,只是希望早些雨过天晴才是好。 午膳过后,娴妃带着贴身的宫女澄碧从咸阳宫到了坤仪宫。乐晖盈刚刚带着儿子从御花园回来,正在让莫颜给梳头。 “给皇后请安。”娴妃款款笑着行礼:“这两天皇后气色越发好了。” “坐下说话吧。”乐晖盈指着妆台上的匣子:“别用那个金簪子,焱儿爱在我身上蹭仔细划到他了。” 莫颜拿起一柄镶碧玺的白玉簪子给她看:“娘娘看这个好不好?” “就用这个。”乐晖盈点头,对着镜子看头发梳好这才转过身:“怎么没带妤珏过来,昨儿琛儿过来还和我说,要跟妤珏一起玩的。” “用过午膳就跟大公主一起玩去了。”娴妃坐在下首:“倒是口口声声嚷着要跟小殿下一起玩的,怕她来吵闹到了娘娘。” 乐晖盈笑起来:“自从有了焱儿,这儿就是沸反盈天了。小家伙淘气得紧。” “也亏得是娘娘,弹压得住。”娴妃接过小宫女手里的茶:“昨儿慧妃也太不像话了,竟然那样无礼跟娘娘说话。娘娘少不得要消消气,别跟她一般见识。” “哪有,自家姐妹难道还计较什么。不过是磕嘴碰牙的事情,还值得放在心里!”回头看着莫颜:“看有酸梅汤没有。” 莫颜转身下去了,娴妃笑起来:“我也是这么和她说,让她来给娘娘赔礼的。” “什么赔礼不赔礼的,说起来就见外。”接过莫颜端来的酸梅汤喝了一口:“还不够酸,让云嫫嫫在里面再加些乌梅。另外把桂花糖在预备一些,这个东西少不得要酸甜得紧才是酸梅汤。”转眼看了看娴妃:“瞧我,光顾说话都忘了。莫颜,你也不提醒我。看着娴妃娘娘在这儿,就没想到给娴妃一盏酸梅汤。越来越不知道礼数了。” “是。”莫颜赶紧让小宫女端了酸梅汤过来换掉娴妃手边的茶。 娴妃微笑着喝了一口:“臣妾倒是觉得不错,娘娘反而觉得不够酸。” “或许是胃口有些重了,喝起来不顺口便不好喝。”皇后捋着腰带:“把焱儿抱过来,看不见我只怕又要闹了。” 须臾之间,乳娘就抱着龙濬焱过来。只要一看见母亲龙濬焱就变得活泼非凡,一个劲儿地往乐晖盈怀里扑。 “乖乖,来。到娘这儿来。”乐晖盈一拍手,龙濬焱越发忍不住就扑了过来。 “小殿下长得跟皇上一个样儿。”娴妃忍不住说道。这孩子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儿,打眼看去就是帝后两人的结合体,尤其那双黑漆漆的眸子跟皇帝犹如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只怕日后做主的时候,会比皇帝更难得伺候。 “是么!”亲了亲儿子:“每日见倒是不觉得,只是觉得慢慢长大了。” 娴妃伸手拍着巴掌想要把这孩子接过来,谁知龙濬焱看都不看只是窝在母亲怀里一个劲儿地蹦跶不住。 “乖乖,看你娴母妃那边。”皇后试着转移儿子的视线,臭小子反而拽住她腰间束着的鸾带咿呀不住。口水就那样顺着嘴角流下来,滴滴答答落在颈间围着的小兜兜上 娴妃笑起来:“这个小兜兜真好看,是娘娘做的?” “没他的时候才有闲功夫做这个,有了他倒是想做却腾不出手来了。”满是宠溺地看着儿子:“乖乖,看你这么皮。” 瞧这情形只怕是没什么意思了,娴妃有些坐不住:“看娘娘这样子,臣妾倒是想起妤珏来。只怕回来看不见臣妾也该闹了,臣妾告退。” “那先回去吧。”乐晖盈笑笑:“莫颜,把我给妤珏的那盒芝麻糖给娴妃带回去。” “谢娘娘。”娴妃起身做辞,接过莫颜拿来的芝麻糖出了坤仪宫。 第三章 贬居冷宫9下 第三章贬居冷宫9下 乐晖盈抱起儿子在寝殿里慢慢踱步,榛遐伸手接过龙濬焱:“小殿下只怕要撒尿了,看他这么闹腾的。” “就在这儿吧。”乐晖盈看着儿子:“不许让任何人靠近焱儿,知道么。” “还靠近呢。”榛遐撇嘴:“除了小姐和咱们这几个人,上次皇上抱着还不依不饶的。您忘了前次德妃刚抱在怀里就哭个没住,把德妃急死了。” “再怎么也是个孩子,不能保旁人没有别的心思。”乐晖盈摸摸儿子的脑袋:“他还小,很多事我能替他挡便挡了,挡不住的时候就看他自己福分深浅了。” “小姐这些日子说话都说些奴婢们听不懂的话,没头没脑的。”榛遐把撒过尿的龙濬焱放到榻上:“小姐要是有什么事儿,就告诉我们。即使不能替小姐分忧,有个人说说话也是好的。” “我能有什么事,左不过是巴望着他平平安安的。”把儿子重新抱在怀里:“即便没有别的,我还有他。只要他在我边上,再多事我都能忍。” 榛遐摇头,这哪里还是那个乐晖盈。她从前是用蜡皮包着的水晶心肝玻璃人,如今却又把那层蜡皮换成了一根看不见却能扎得人生疼的刺。对着人笑吟吟,难道看不出那种笑连敷衍都不是。纯粹是扯动嘴角不得已而为之的,慢慢把自己装进一个壳里与所有人隔开。龙濬焱成为她唯一在乎的,她似乎要把所有的目光和关注都放在这孩子身上。而余下的一切,都可以不用再去理会了。包括乾靖宫的皇帝,都不再能吸引住她的目光流连。 低头看着眼皮沉沉的儿子:“又睡了,每日除了吃就是睡和玩儿。什么时候,能听你叫一声娘呢?”如是说着,把儿子放到榻上自己也跟着躺了上去。 榛遐见状,抬手放下两边的绣帏:“小姐,我下去了。” 乐晖盈摆手,指指身边的儿子示意榛遐不要再说话。榛遐笑着退了出去。 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摇篮曲,哄着儿子慢慢睡去。焱儿,娘还能这样看你多久。多想听你叫我一声娘,等你慢慢长大你还记得那个怀胎十月又不顾所有人忌讳的目光亲身给你哺乳,只是想跟你多呆上一些时候。你要知道,你母亲疼你不比世间所有的母亲少半分。娘多想看着你一天天长大,让所有的伤害都离你远远的。即便你成为你五叔一样的藩王都无碍,因为娘可以陪着你长大。可是就连如此卑微的愿望都不能实现,你刚刚百日就成为帝国未来的天子。多少女人想破脑袋都想给自己和儿子要来的荣耀,竟然是割断母子亲情的利刃。若是他们知道,还会孜孜不倦地寻求这个东西么? 景阳宫里热闹非凡,慧妃和前来闲坐的贵妃在一处亲密地喝着牛奶酥酪。“妹妹,皇后不许你去坤仪宫正好让你好好保胎呢。” “我是个没福的,哪能和太傅家的小姐相比。只能战战兢兢抱住自己和这个孩子无事也就是了,哪能和中宫皇后比。才刚有了身孕,万岁爷就是这么着百般宠着。还有个哥哥送鲥鱼进来尝鲜。”慧妃笑得忿忿。 贵妃笑着岔过去:“你怎么没福了,这么快就有了身孕。只要生下皇子,就要越过我去。那可是皇贵妃了。” 慧妃心下得意,皇贵妃可是副后的身份。取代皇后那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这么想着不免用手抚摸自己的腹部。给你母亲争口气,让你母亲扬眉吐气一回。贵妃在旁边看这副情形,心中不服也不没奈何。谁让人家后来居上,刚一做了妃子就有了身孕。自己可是多少年才有一个机会,偏偏自己不争气还生了个病恹恹的女儿。 隐隐间,小腹莫名其妙地坠痛起来。仿佛有一件东西用力在往下****,****之间一股热流冲出接着便是湿冷一片。 “好痛!”慧妃惊叫着,身边的小螺眼尖。一下看见殷红的血迹在****漫延开去:“娘娘,怎么流血了?” 贵妃一瞧,这是小产的先兆:“快,快传太医……” 小螺慌得去叫首领太监秦顺:“快去找太医进来。”贵妃让宫女秋痕帮忙扶着慧妃躺到床榻上,血越流越多几乎浸湿了床上的锦褥。 “怎么会这样?”贵妃指着小螺道:“你主子有了身孕就该好生伺候,怎么能出这种事?” 慧妃睡在床上听着旁边的喧哗,忽远忽近犹如锣鼓声在耳边响起。 “太医来了。”秦顺带着新任院正的邓昶进来,给贵妃行过礼后隔着幔帐给慧妃请脉。 太医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凝重得仿佛一块生铁板。“怎么样?”贵妃焦急地问道。 “回贵妃的话,慧妃娘娘小产了。”邓昶一脸遗憾而无奈的神情。 “好好的,怎么会小产?”贵妃尖叫着:“慧妃身子一向康健,也没听说怀孕以来有什么不妥当。哪会说小产就小产的!” “臣不知,不过依脉象来看恐怕是慧妃娘娘在不知情的情形下不慎沾到了什么东西。”太医皱着眉:“有很多容易致人流产的东西,各色香料就有不少。比如麝香、红花和冰片之类。” 贵妃有些担心自己会撇不清楚,至少自己就喜欢用这种浓烈的香料。总不会是她这样和自己靠得这么近,不慎流产的吧?这要是被皇帝知道只怕不会轻易饶恕自己,谁都知道她是皇帝新宠。大有压倒所有后宫嫔妃的阵势,这样子得来的恩宠和身孕必然是皇帝心甘情愿的。会不会是为了和皇后一家所抗衡而允许她这样呢?只不过她自己最喜欢用龙涎香,这龙涎香会是让她小产的祸因吗?如果是就是老天都不打算让皇后失宠了,有皇子而且是皇帝唯一的皇子,这是后宫中所有女人最梦寐以求的事情。 “娘娘,您看!”秋痕一眼看见慧妃日常坐的软座旁挂着一对绣花荷包:“这是皇后那边的东西。” 贵妃顺势拿了过来,果然是皇后使用最多的纹饰:翱翔九天的彩凤在祥云间翻飞傲视。淡淡的香气让人不自觉就喜欢上了,一下抽开束口的缎带。数瓣红花和麝香掉落在手里,笑意在心底肆意汪洋。“太医,这可是麝香和红花?” “就是这个。”太医大惊失色:“娘娘从哪里得来?” “就在这慧妃宫中。”贵妃可不想那句是皇后宫中之物的话从自己口里说出来,不能让人以为是自己的一句话让皇后翻身落马。 “此事事关重大,太医还是先禀奏皇上知道。慧妃这边本宫替你先看着。”贵妃心底自忖,皇帝不会认不出皇后的东西,不用人说出口也能想到那位出身高贵的皇后心思会有这样阴狠了。 太医答应着退出景阳宫,这件事是不可能不告诉皇帝的。 龙瑄炙看着面前放着的绣花荷包,麝香特有的香气蔓延开去弥漫在整个书案上。“朕知道了,你去那边守着慧妃不要再出纰漏。” “臣告退。”邓昶仰头看了脸色阴沉的皇帝,没敢多说。皇后死定了,这就足够了。 “去皇后那边。”龙瑄炙把荷包拢在袖子里,也不管太监宫女有没有跟上来就径自出了御书房。 龙濬焱刚刚睡着,乐晖盈闲着没事就有样学样地拿起一本古旧的琴谱在很久都没有动过的琴边坐着翻看。有人说‘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如今自己即使把这琴弦全都剪断,也不会有人多看顾自己一眼。修长的手指划过琴弦,宫商角争羽,五音旋即在周围散开。 “好悠闲。”龙瑄炙大步进来:“弹的什么?” “没有,只是好久没碰过这个了。”乐晖盈起身让座:“本来就不会这个。” “朕有件东西给你瞧瞧。”皇帝把荷包递给她,刺鼻的香气顿时害得她打了几个喷嚏,倒退了两三步:“这东西里面装的什么,难闻得紧。” “麝香!”皇帝牙齿里迸出两个字。乐晖盈赶紧把荷包递还给他:“臣妾不要这个。” “这是你这儿的?”皇帝看着她惟恐避之不及的样子:“你怎么还不要?” 乐晖盈看了他半晌:“臣妾为**为人母,且不论是否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也深知夫家子胤的重要。断不会做出断人宗祠的事情,若是皇上以为臣妾连这等见识都没有便不会容忍臣妾到今日。” “你的荷包,朕怎么信任你?”皇帝冷冷地看着她。 “尚衣局这种手艺,岂能到得了臣妾宫中。皇上难道忘了臣妾的起居用物皆是臣妾身边侍女和织造府的上等女官亲自动手绣制而成?”皇后闲闲一笑:“皇上连臣妾日常起居都忘了?” “慧妃小产,你怎么说?”“她根本就没有怀孕。”乐晖盈平静地说道:“慧妃经水不调远非一日,太医院有多次脉案留底。怎么可能在短短月余就有身孕?皇上可以信不过臣妾,太医院脉案总该信得过吧。不过皇上也可以说成是臣妾买通太医造假,臣妾便无话可说了。” 皇帝冷笑着在一边坐下:“你倒是清楚明白得很。” “本来臣妾不想跟她计较什么,皇上宠谁臣妾也不能置喙。只是她倚仗皇上的恩宠无法无天起来,臣妾便不能不管。后宫是天底下最要安静祥和的地方,不能容得人这样。天下臣民若是知道内宫如此,会说臣妾无法胜任皇后之责,皇上废后倒不值什么。只怕说皇上信任宵小,就是废了臣妾的后位也是挽回不了了。”乐晖盈跪在当下:“慧妃这般置皇上圣德于不顾,皇上还要偏宠于她么?” 龙瑄炙看着她:“朕若是偏宠于她还会来问你,听你说这些?” “焉知皇上不是为了宠妃来坐实臣妾的罪过。”乐晖盈不卑不亢地说道。 “朕坐实你的罪过对朕有什么好处?”皇帝挑眉问道。 “臣妾不知。”皇后自行捋仪衣起身:“臣妾皇子年幼,自分娩以后身体尚未复原。红花与麝香均是活血通络的虎狼之药,臣妾宫中原有的这些东西早已交由莫颜跟皇上身边的清雪二人一起用天平戥过记录在案。即便是锁药的匣子也是用两把钥匙共同保管,差一把都开不得这锁。皇上如不相信,可去细细查问。” “你倒是有先见之明,知道会有这一天。”龙瑄炙长吁了口气,即使真的是她下手又有何妨。慧妃腹中若真有妊,这个孩子也不可能出世。就仿佛贵妃所出的皇三女,能够活下来仅仅只因为贵妃所服下的药早已算定这会是个女儿。如是男胎是不允许活下来的,而慧妃根本就不能诞下龙胤。 “臣妾倒是没想到去害人,只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被人害了。”乐晖盈抿嘴一笑:“处心积虑想害人,自己反受其祸。这算得上弄巧成拙了?不过这样子诬陷臣妾,也是皇上素日恩宠太过才给了她的胆大妄为。皇上如许臣妾不惩戒,臣妾日后如何整饬后宫?” 皇帝被她的神情弄得有些应接不暇,是她本来面目还是这深宫常日改变了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尖利起来,谈笑间纯粹是大家风范。只是这份心机居然是后宫所有女人所不及的。 第三章 贬居冷宫10上 第三章贬居冷宫10上 “但凭与你!”荷包扔在一边的几案上,顺手拿起她方才翻看的琴谱竟然是东晋时候嵇康所制的《琴赞》。 “你喜欢嵇康的琴曲?”皇帝有点惊愕,她竟然还看得懂这个。 “以前父亲让一位先生讲过一些时候的琴曲,说是《广陵散》。先时没怎么好好学,再拿起来看就忘得差不多的时候反倒觉出好处来。”盖上琴祔,明显不打算做什么。 龙瑄炙掀开琴祔,坐在琴几前略作沉吟。抚动琴弦,却是一曲《凤求凰》。乐晖盈初时还是愣愣的,只是这旋律曾经被那位乐师教导过。司马相如就是凭借那隔墙一曲《凤求凰》俘虏卓文君寂寞的芳心。没想到这位手执生杀大权的万岁爷竟然也会种调调,而且那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抚动自如,悦耳的琴音从指下倾泻而出不闻俗音刺耳。有如黄莺出谷,鸾凤试音般悦耳。 恍惚之间竟然有些听住了,他还有一手好琴艺。一曲终了,乐晖盈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站在原处,愣怔着望着这边。看这情形,皇帝不免好笑:“怎么,听住了?” “呃,皇上琴技这般好。竟没人说过。”乐晖盈回过心神,笑得有些赧然。 “好久都没弹过了,有些手生。”皇帝打量着方才抚弄过的琴:“这别是那把焦尾琴吧?” “好像是,跟烧槽琵琶原是一对的。只是烧槽琵琶早就遗失了,只剩下这把焦尾琴。臣妾又不是很通琴技,倒是糟蹋了。”乐晖盈摩挲着琴尾:坐不住,就把好好的机会给放掉了。“ 皇帝莫名一笑:“你放掉的不止是一个学琴的机会,你也放掉了朕。” 乐晖盈抬起头望着他:“是臣妾放掉了皇上还是皇上放掉了臣妾?” “由始至终朕都没有想过要把你放掉。”皇帝的手指滑过琴弦,一串不成调的乐声在寝殿中想起:“你是皇后。” “只因为臣妾是皇后,皇上才不放掉的。”乐晖盈笑得有些怅惘:“倘或是为了这个,皇上还是放掉的好。”转过身,眼圈居然潮潮的。真的是为了这个名分,这名分要来做什么?皇后,没有皇帝的心这个皇后要来做什么! 龙瑄炙从后面环住她:“放掉你,朕和谁去纠葛一生?”话没说完,已经含住她小巧的耳珠。潮湿的热气喷在耳后:“你休想离开朕。” 又是那股淡淡的沉水香在身边萦绕,其实只有自己才知道有多想他。密密麻麻的吻从耳后蔓延到脸颊,及至吻上了双唇。龙瑄炙一下抱起她:“今晚上不许再让焱儿睡在寝殿里了,上次闹得够呛。” 乐晖盈不觉好笑:“堂堂天子还跟自己儿子计较,焱儿哪知道什么。也没怎么闹,就是夜里醒了几次而已。” “醒了几次而已?!”龙瑄炙头大:“****才多久,就被他那样一哼一闹就过去了。今晚上说什么也让乳娘带着在偏殿睡去,不兴再在寝殿闹咱们。” 胸口猛地一凉,乐晖盈想掩上已经来不及。这个人不知什么时候,不仅放下了寝殿的帏帐还把榻边的绣帐也放了下来。一双写满****的眼睛看着自己,目不转睛。 乐晖盈一下推开他:“焱儿看不见我,会闹的。” “如果我看不见你,会比你儿子闹得更厉害。”龙瑄炙声色俱厉:“从有了他,你说你多久没管过我了?今儿这火是你放的,你要是不把火灭了想出去就是做梦。” 乐晖盈忍不住伸出手刮他的脸:“羞不羞?”一面吃吃笑起来。 “还笑!”龙瑄炙抓住她的手:“看我怎么收拾你!”俯下身吻住了她,至少在第二天四更早朝以前乐晖盈都无法去理会儿子是否会吵闹或是在寻找母亲。这一晚,龙瑄炙不仅仅跟她的身体****着,还无时无刻不在占据着她所有的思绪。 仿佛在****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从前。帝后之间所有的不愉快似乎都被这****的****冰释得无影无踪了,至少帝后周围的人都把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慧妃仰面躺在卧榻上,都说皇帝去了坤仪宫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皇后依旧在那里过着她的逍遥日子,照说皇帝看见这种东西怎么也会大发雷霆的。但是没人告诉自己皇后被皇帝斥责或是别的什么,而且贵妃也没有再到自己这边来。那个邓昶也是哥哥花费了好大力气才安插进太医院的,老天这回都在帮自己:凌恪辞去院正告老还乡,何蔺本来是最有可能做到院正的。结果这个人太过死心眼,居然固辞不受。这不得不小心让邓昶捡了个大便宜,没有了太医院的帮忙那么皇后跟皇太子这两个位子迟早都是自己的囊中之物。至于乐家父子,早就是把柄满天飞了。还能顾得了这个小皇后吗? “娴妃娘娘万福。”小螺在寝殿外给前来探视的娴妃请安。 “你主子好些了?吃了什么不曾?”娴妃一面问一面进了寝殿。 慧妃顿时包了一包眼泪坐起来:“姐姐,恕我不能给你请安了。” “我的天爷,你怎么瘦得这样了!”娴妃一声惊呼,坐到榻边拉住她的手:“可好些没有,这可是谁也没想到的事儿。好端端怀了个龙子,怎么就这么没了!” 慧妃眼圈蓦地透红:“我也没碍着谁,也没能夺了谁的位子。怎么就是不能容下我和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堂堂皇后这样待我,居然没人能够替我说句公道话,这天理何存!” 娴妃心疼地略了略她的额发:“快别这么说,你这样子我不知道多心疼。万岁爷这两天都在忙着北疆的事儿,昨晚上特地和我说叫我定要来看看你。你且别委屈,这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听到这话,慧妃马上哭了起来。娴妃忙不迭地给她擦眼泪:“傻丫头,这时候不能哭的,月子里落下的病弄不好会害了自己一辈子的。孩子没有了还会再有的,你没有了可怎么好?” 慧妃抽噎了好一会儿:“多谢姐姐来看我,日后我好了当牛做马的感谢姐姐一辈子。” “快比说这种话,咱们自家姐妹自然都是你帮着我我护着你的。”娴妃又低声宽慰了好几句话方才离去。 慧妃斜倚在绣榻上,从枕边拿出一盒芥子油点在眼角。顿时眼睛就红了,活似号啕大哭过一场似地。哪有那么多眼泪给这么多人看,即便是逢场作戏也没有这么多。不过这最重要的一泡眼泪还是要留给皇帝看的。只要皇帝来看自己,就是皇后的死期。 乌雅早早到了坤仪宫,皇后一大早就让人去了庆云宫叫她过来一同用早膳。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就赶紧过来了,这是很久都没有过的事情。 龙濬焱正坐在一旁专为他做的小椅子上,乳娘端了一碗鸡粥过来喂他。小家伙一面吃一面玩,手里的几个玩具都被扔到地上。莫颜和榛遐不迭帮他捡起来,小家伙就一个劲儿咧着小嘴笑。 乐晖盈从里面出来,看见儿子这样禁不住笑起来:“焱儿,看这多少人都围着你转!”一看见她,龙濬焱马上坐不住了。手舞足蹈就要往她怀里扑,乐晖盈一把接住他:“吃得一脸都是。”一面说,一面用帕子给他擦干净嘴巴。 “娘娘。”乌雅进来就看见母子俩个紧紧贴在一起,乐晖盈拿着羹匙正在喂龙濬焱吃粥。 “你先坐下,焱儿看见我就不依了。一个劲儿往怀里钻。”刚换的一件外袍已经沾上了不少口水和食物的残渣,小家伙还把嘴巴往母亲脖子上蹭。 乌雅知道乐晖盈是极修边幅的人,最恨这些东西在衣服上蹭了或蹭到了身上。可是就是有这么个宝儿子,一点也不顾及母亲。 “焱儿,姨姨抱。”乌雅伸出手,龙濬焱一扭头又把一嘴的东西蹭到母亲脸上,双手紧紧勾住母亲的脖子。 “只要在我身上,你们谁也抱不走。”乐晖盈已经习惯宝儿子这样:“那天皇上拿着东西哄他,东西拿过来了人不肯过去。好容易过去了,一泡尿就撒在皇上的龙袍上。” 乌雅捂着嘴笑起来,皇帝的龙袍也只有这个小太子敢在上面无所顾忌地撒尿作怪。 好容易龙濬焱吃饱了,乐晖盈只好再次换了件衣裳,又让榛遐过来帮着洗过脸才坐了下来。“还没吃呢,就等着你过来。” “虾肉馄饨!”乌雅笑着接过碗箸,吃着面前的虾肉馄饨:“只有在这儿才有这个好东西吃,庆云宫里只有温火菜。吃得腻味死!” 乐晖盈吃着自己的燕窝粥:“那就多吃点,这是特意让嫫嫫给你做的。” “娘娘找我过来就为这个?”乌雅吃了一碗馄饨意犹未尽,等着莫颜去端第二碗。 乐晖盈已经漱过口,坐在那里看乌雅大吃特吃。这个丫头从来吃东西就是没什么忌讳,吃好为止。也不见吃这么多长胖一星半点,总是一副娇小玲珑的身材。“我问你件事,这些时候你到景阳宫去过不曾?” 乌雅点头:“去了,看见慧妃睡在榻上做小月呢。” “小月?!”乐晖盈真是对这种人无话可说,吃了药来了月信居然敢说是小月。 “娘娘,她都哭红了眼睛呢。”乌雅隐约听说这件事跟皇后有关,只是皇后要真是打算将她怎样,还用得着一个小小的荷包吗?“我去看她的时候,她还叨叨说万岁爷没怎么去呢。” 乐晖盈从乳娘手里接过儿子:“皇上没去?不是昨晚上才去看过了。” “我是早间去的,才听见她在说。”乌雅拿起一个小瓷娃娃逗龙濬焱:“焱儿,看这边。” 龙濬焱明显的不感兴趣,反而是拿着母亲给他的银铃铛自己摇着叮当作响。 第三章 贬居冷宫10下 第三章 贬居冷宫10下 皇后笑起来:“我倒是担心她会说是我拦着万岁爷不去看她的,这样子说就是还不认为是皇后陷害她流产接着又不许皇上去看视。也就是说皇后还不至于该死。” 乌雅咯咯笑起来:“瞧娘娘说的,谁都跟她似的。万岁爷去不去,谁还敢说什么。” “还有个明白的。”乐晖盈摸摸儿子的脑袋:“焱儿,去认认姨姨。” 龙濬焱仰头看看母亲,这才转脸看乌雅。一口无牙的小嘴咧开笑得灿烂极了,口水又滴了下来。“娘娘,焱儿真听懂您的话了。” “他啊,心里计较多了。”乐晖盈摸摸儿子的头,本来就笑得不亦乐乎的龙濬焱一下抓住母亲的头发:“啊……” 乐晖盈笑起来:“什么时候会说话就好了。” “焱儿这么聪明,说话一定会早的。”乌雅朝龙濬焱伸手,龙濬焱头一扭钻进母亲怀里。 乌雅撅着嘴巴:“娘娘,看焱儿这么好玩。我也要生个孩子!” “你给他添个弟弟,我可是高兴了。”乐晖盈微微一笑:“等万岁爷过来,我就和他说。” 乌雅这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徐沁做的事就是犯了大忌讳。还好被人留下了一条性命,皇后也没有深究。否则,只怕连性命都保不住了。即便是皇后不追究,后父和乐辉懿也不追究吗?徐谦再会专研门路,也不过是后家的一个门客而已。一旦危及到皇后的利益或是地位,谁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想到此,乌雅不觉遍体生寒。皇后早就跟自己初入宫时不一样了,她虽然跟自己一般年纪。可是从小耳濡目染的东西跟寻常人家是不一样的,有一次哥哥曾感叹,她不为皇后谁为皇后?皇帝身边的后位从一开始就是为她而设,而且听说过一件事:当初皇帝继位要把新龙袍朝冠拿去重设尺码,顺便量好未来皇后的尺寸。这件事正好落在乐辉懿的身上,最后量出来的尺寸就是依照乐晖盈在家时候衣服的尺寸。 在自己入宫之前,听到立后的谕旨落在乐家。哥哥看着自己说了一句:雅雅,你跟皇后学会一件事。那就是隐藏自己的锋芒,就是娇憨一些也无妨。只要你不碍着皇后的事,皇后家一定会放过你。争宠只是限于嫔妃之间,皇后不会妨碍人的恩宠。前程她也会给你,若是想要君王私爱还是歇了这心。皇后注定会成为皇上的心结,这是他们早就结下的。 先前不懂哥哥这话出自何来,可是入宫这么久方才明白这话是哥哥真心为自己打算才说的。试想,哥哥跟乐家有多熟稔。乐家兄弟很多事都不避讳哥哥,就是乐辉懿这么难捉摸的人都不避着哥哥。徐谦不懂,注定他会输得很惨。 龙瑄炙拿起御案上的一本奏本扔个龙濬蕤:“你跟乐辉慡的事情,怎么说?这是御史衙门查实的事情,身为亲王怎么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情!” 龙瑄蕤飞快地翻看奏本:“皇兄,什么是余桃啊?这个龙阳之好似乎跟臣弟扯不上什么干系吧!他们是君王跟男宠,我和辉樉不是。” “你们是什么,两情相悦?”龙瑄炙看他嬉笑自若的样子:“你也不小了,先前胡闹朕不管你。你到了该要分府建衙的年纪了,朕会让皇后帮你留心选王妃的事情。” 龙瑄蕤很鄙视地看着皇兄,皇后会帮着你么?虽然面上她是你皇后,是我小嫂子。其实她是我小姑子的,只是你不明白而已。她跟乐辉慡什么关系,亲兄妹!这可比我们这兄弟来得好多了。 “你要是继续这样胡闹下去,别怪朕不留情面。”龙瑄炙扣着桌面:“成日不知闹些什么,御史衙门参奏的事情朕给你压了多久,你知不知道?” 龙瑄蕤一脸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皇兄一心维护臣弟,臣弟感恩不尽。离开北疆日久,甚是担心边疆事宜。臣弟向皇兄请奏,早日离京。” “这些时候暂且不必回去。”龙瑄炙手压了压:“这些时候京中事忙,而且不日将有藩臣进京贺寿。这些事情都要你替朕去应酬。” 龙瑄蕤心里暗骂了一句,你想找时间歇着就拿我当差,我想见乐辉慡一面比什么都难,有你这么做哥哥的。脸上依旧是一脸笑容:“皇兄无事,臣弟告退。” “嗯。”龙瑄炙看着压得满满的一桌奏本:“下去。” 龙瑄蕤飞快出了御书房,就看见赵玉在御书房的廊下伺候:“赵玉,你给我看着皇兄什么时候离开这儿。我去皇嫂那儿。” 赵玉压根就没有反应过来,手里就被龙瑄蕤塞满了一张银票。人已经不见了:“王爷,王爷……”又不敢大声叫,急得有些跺脚。 “五叔?!”乐晖盈方才哄好儿子入睡,龙瑄蕤已经急赤白脸地跑了过来。 “小姑子,我跟你哥的事你管是不管?”没头没脑地问道。 “呃,怎么了?我哥去找那个名伎了?”乐晖盈看他不像拈酸吃醋的样子,二哥也没有那样的嗜好。这是怎么了? 龙瑄蕤摆手:“皇兄要你给我张罗纳妃的事情,你怎么说?” 乐晖盈让人给他端来一盏茶:“你自己怎么想的,是不是要我给你找个和你一样的女孩儿?” “我要什么样的,你去问问你哥。”龙瑄蕤急得跺脚:“我不喜欢女人。” 乐晖盈好气又好笑:“那你怎么不和皇上说?” “他说我有断袖之癖!你哥不是男宠我也不是汉成帝,这能混为一谈!”龙瑄蕤气急败坏:“我懒得跟他说,一说就拿出皇帝的架子压人。我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懒得搭理他。” 第一次,乐晖盈觉得自己比龙瑄炙管用。“你放心,皇上不许你跟我哥在一起我许了你。焱儿将来也不会不许你们在一起的。” “那我要等多久?那还不成了老头了,那还有什么意趣。”龙瑄蕤看她神色安稳:“怎么,这些时候你不和我皇兄别扭,就向着他说话了?这样的话,我还是觉着你们别扭好些。” “哦,那这样的话你别急了。明儿我就让礼部安排选妃的事情,这些时候我正闲着的。焱儿在宫里闷着了,正好带着他在外面走走。” 龙瑄蕤气得咬牙:“小姑子,你别使坏。我去和你哥说,让他来找你。” “行了,我不管这档子事儿就行了。”乐晖盈笑起来:“皇上即使找上我我也会力辞的。这种事若是旁人来管,你们两个可就要小心了。” 龙瑄蕤安了心:“我听说那个慧妃小产了,就这么放过她了。为难你不是一次两次了,何必放过她。” “都想着是我?!”乐晖盈笑笑:“看来我要好好反省一下是不是自己素日太过分,才让这么些人都会以为是我做的。一个粗劣的绣花荷包就因为有着九凤朝阳便成了我的罪证,能够让人一眼看出出处的东西我会到处扔么?这种事用手指头都能想出来的,做了岂不是侮辱这皇后的位子。” “小姑子,就冲你这句话。有什么事儿,我都替你扛了。”龙瑄蕤大笑:“我皇兄没那么糊涂,他清楚得很。” 乐晖盈摇头:“众口铄金,我可不敢说这话。” 龙瑄蕤看见赵玉匆匆过来:“我走了,只怕我皇兄要看见我在你这儿又要不痛快了。一个皇帝,心眼就只有针眼那么大。你说,我要是跟你有什么别说是他就是你哥也不答应是不是?” 乐晖盈笑笑:“他没有你明白,所以你活得比他自在。” “也就是为着他不自在,你才肯让自己不自在。”龙瑄蕤赞赏地笑笑,转身走了。 乐晖盈却笑不出来,安王能够看出来的事情他居然看不出来。这算不算自己命中的劫数? “奴婢参见娘娘。”赵玉看安王离开后,方才进来。 “皇上来了?”乐晖盈坐回圈椅,缓缓问道。 “万岁爷让奴婢来传话,请娘娘去东暖阁。”赵玉笑道:“说是藩臣进贡的贡品,请娘娘去挑选欢喜的几样。” 乐晖盈点头:“等太子醒了,就过去。” 第三章 贬居冷宫11上 第三章 贬居冷宫11上 皇帝翻看新送来的奏本刚瞟了一眼就气得把所有的东西尽数扔到地上,手边的茶盏顷刻间被摔得粉碎。 “万岁爷!”赵希赵玉和清雪三个人扑通跪在地上:“万岁爷息怒!” “去把乐文翰给朕找来。”第一次不再称呼为太傅,第一次连名带姓的称呼他的名讳。 赵希吓得脸色苍白,这可不是好兆头。皇帝要是真和太傅闹翻,只怕皇后那边又要出事。虽说皇后不过问政事,涉及生父却由不得她不问。一旦闻起来,帝后之间刚刚缓和的关系势必再次出事。这可不比两个人闹别扭,过些时候也就好了。这可是好不了的事情,慧妃的事情还没有了结这又多出一档子事情谁来收拾。 皇帝铁青着脸色看向三个人:“朕警告你们,要是谁在皇后面前多嘴。就自己去慎刑司领罪,不要朕说第二遍!” “是。”清雪战战兢兢地看了眼他们,汗水从额上孱孱下来。 “还不快去?”皇帝喝了一声,赵希几乎是拖着腿出了东暖阁。看样子是乐家惹了大事了,否则皇帝绝对不会发这么大脾气。 清雪趴在地上收拾着皇帝掀到地上的奏本,一瞥眼看见那本翻开的奏本上赫然写着太傅乐文翰唯恐妃嫔先于皇后产下龙子。与太医凌恪合伙制出换胎的药物,掺在皇帝每次临幸妃嫔后的药物之内。以至于贵妃原本应该生下的皇子变成了公主。 只这一眼几乎让清雪魂飞魄散,不是说这是皇帝做的么。怎么又变成了太傅和前任院正做的,那这么说太傅一直都是致使后宫皇嗣奇缺的罪魁祸首。难怪皇帝会雷霆震怒,无嗣是皇朝最大的隐患。 “老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须发花白的乐文翰精神矍铄,一身秋香色的蟒袍显得威严无比。难怪不少藩臣看到他比看到皇帝还要小心谨慎,他可以说是极皇朝所有大权于一身。皇帝手下必死的罪,只要他开口必然可以获得一线生机。在他手下必死的罪,却无转圜的余地。 “都给朕下去。”龙瑄炙铁青着脸把奏本扔到他脚边:“你自己看,朕不想说。” 乐文翰草草看完:“臣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龙瑄炙看着他:“你无话可说,朕替你说:朕待你一家不薄,自上而下多少恩宠。你是怎样为一朝首辅的?贪墨弄权只怕在你看来也是莫须有的罪名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臣自问俯仰不愧天地。”乐文翰想起女儿那些事,火气就压不住:“贪墨弄权?!老臣一家尚不至于为了些许蝇头小利去做出遭世人唾骂的事情。至于皇上今日所说的老臣与先前太医院院正谋划换胎之事,老臣对此绝无兴趣。” “人家奏本上写得清清楚楚,连你们每次在哪里说的话都有记载。” 乐文翰轻蔑地一笑:“既如此,请皇上把此人诏到朝堂之上与老臣对质。若是说得一字不差,老臣甘领罪责。若是蓄意诬陷,皇上是否能还老臣一个清白!” “与你对质?朝堂上下,从朕开始都是你的得意门生。谁还敢跟你对质!”龙瑄炙有些无奈,作为皇帝不能制约权臣这是莫大的悲哀。 “皇上说老臣延误皇嗣,老臣倒是想问问皇上这几位公主是怎样来的?纵然是老臣有心只怕也是无力左右的。再者,既然小公主是老臣与凌恪用换胎药把皇子换成了公主,谁能证明贵妃初妊之时便是皇子?太医在三月之前都无法确认贵妃腹中是男是女,老臣何必冒着偌大风险 去做什么换胎之事。”乐文翰停了停:“当时皇后也是怀有身孕,若说换胎自然也该让皇后服药,为何皇后不曾服下什么药?不管如何,老臣总该先顾着皇后吧!”越说越急,越想越气:“皇后入宫以来并无失德,嫔妃诬陷皇后皇上为何不去查证?” “朕查不查证毋须你来多问,你先给朕一个交代。”龙瑄炙冷森着脸道。 乐文翰捋了捋胡须:“老臣所交代的事宜皇上俱都清楚,这件事老臣不知。” “这么说是朕冤枉你了?” “皇上冤枉老臣不值什么,若是为此事冤枉皇后老臣便是不服。”所顾忌的不过是女儿而已,旁人生死或者自己翻身落马都不值紧要。这些时候渐渐开始后悔将女儿嫁入深宫,若是自己不是那般宠她事事依从断不至于走到如今这地步。 皇帝冷笑了一声:“你如顾念皇后就给朕一个交代,否则不要怪朕无情。” 乐文翰磕了个头:“老臣告退。” “下去。”龙瑄炙气得把折子甩到他面前:“给朕彻查清楚!” 拿着奏本,乐文翰出了乾靖宫东暖阁书房。走到廊下,看见赵希和赵玉都侍立在一旁。 “老太傅!”两人不迭上前请安。 “皇后这些时候好?”乐文翰知道女儿有意不见自己,不是为了她自己。恰恰是为了一家人平安无事,这些时候一家人都有些不顺。 “老太傅放心,皇后跟小殿下都好。”赵玉赶紧说道:“太傅可有话让奴婢转给娘娘知道。” “没有。”乐文翰从袖袋里拿出一张银票递给他们:“皇后还请二位用心照拂。” “老太傅太客套了。”两人互看了一眼,这张银票无论如何都不敢收。皇帝眼皮底下做这件事不就是跟自己的脑袋过不去。 见此情形,乐文翰隐隐担心起来。内监从来就是无处不贪的,一旦不受贿赂便是出了大事。这样下去女儿在深宫便是有了隐患在内。只是数十年宦海沉浮,早已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修行。 衣袖一拂出了大门,剩下两个太监互相大眼瞪小眼。 “清雪,去坤仪宫传旨:朕过去用晚膳。”隔着窗户看见这一幕,龙瑄炙声音阴沉。 清雪答应了一声,有些惴惴然。皇帝不许两个太监总管在屋子里伺候,自己一个大宫女在这儿伺候笔墨,出了纰漏就是自己这张嘴传出去的。祸及皇后当然于心不忍,若是不告诉皇后她没有防备之心可怎么办呢? 年岁渐渐大了,这几年在宫中看了太多的东西。方才知道这天底下最为富丽堂皇的地方竟然是最不能住人的去处,到了这儿再好的人也变得让人无法捉摸了。就看皇后,不过年余就已经是有些应接不暇这后宫种种了。即便是生下皇太子,不也是在举步维艰。这还是皇帝心底最在乎的人,那些妃嫔哪一个是好惹的。一个个全挂子本事跟皇后过不去,皇帝明知皇后处于无辜地步,有些时候仍不时敲打与她。若是自己处在皇后这位子又当如何,幸亏皇后许了自己出宫。如若不然,某一天变得和她们一样。只怕自己会疯掉,难怪有时候皇后会是郁郁寡欢。这深宫是一个可以将好人变得狰狞可恶的地方。 “母后?”龙妤琛小心翼翼来到坤仪宫,左右看看没人跟着自己才进去。 “琛儿?”乐晖盈正在窗下看书,听见娇软的声响一回头就看见活泼可爱的龙妤琛在门口探头探脑:“怎么不进来?” “以为母后不在呢。”龙妤琛蹦蹦跳跳进来:“又在看书啊!弟弟呢?” “刚睡下。”乐晖盈把她拉到身边坐下:“这些日子都不到母后这儿来,跟母后生气了?” 龙妤琛赶紧摇头:“没有,母后有了弟弟自然不像从前一样有空跟我玩了。” “琛儿,母后答应过你只要你要母后抱你亲你,不论什么时候母后都会抱你亲你的。你忘了?”乐晖盈笑着给她理着有些松散的辫子:“想吃什么东西?” 想了想:“想吃松子糖。” 乐晖盈打开手边的食盒,什锦格子里装满了各色零嘴:“慢慢吃,不急。你母妃和***好么?都不见你母妃把妤瑾抱出来。” “母后,你不知道吗?妤瑾的脚丫子上少了一个脚趾头的,这件事连父皇都不知道。”龙妤琛津津有味吃着松子糖。 乐晖盈一怔,明明给孩子洗三的时候还没有少过的。“什么时候少的?”这孩子先天不足是早就知道的,但是从产婆一直到凌恪都没有人说过这孩子是残缺不全的。而且给她洗三的时候都不知道有这件事。 龙妤琛跳起来左右看看:“妤瑾生下来就没有的,洗三的时候乳娘怕被父皇母后看见,就有意遮着那地方。直到前些时候母妃给妤瑾换衣裳才发现,母妃气死了。就把乳娘赶到浣衣局去了。” 乐晖盈隐隐记得那次洗三的时候,乳娘时不时挡着自己跟皇帝,说是孩子太小怕生人。没想到这孩子居然是个残缺不全的,赶皇女乳娘去浣衣局都没有人提起过。这件事虽则不大,却不是一件小事。因为不论皇子皇女的乳娘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些许差池都会与皇家子嗣不利。这种事至少应该有人出来说一声。如此看来,这宫里实在是内幕不少。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龙妤琛撇撇小嘴:“不知道,母妃为这事发了好大一场脾气。吓得我都不敢在那边玩,只好在自己那间小暖阁里跟着乳娘吃了好几天的粗茶淡饭。” 第三章 贬居冷宫11下 第三章 贬居冷宫11下 乐晖盈闻言既心酸又好笑:“你怎么不到母后这儿来?” “还不是怕母妃生气。”龙妤琛大眼睛一闪一闪的:“母后,母妃说你让***身体不好的。我知道不是你,但是母妃不相信。” “你做什么相信不是母后?”乐晖盈摸摸她的小辫子。 龙妤琛爬到她怀里:“还记得母后跟我说过的话啊!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母后有了弟弟对我都很好,那时候妤瑾在母妃肚子里,弟弟在母后肚子里。母后就算是想到弟弟,也舍不得对妤瑾不好。” 乐晖盈脸颊猛地一抽,一下抱紧龙妤琛:“琛儿,这话放在心里不要再说。” 龙妤琛抬头看着她:“母后,我真羡慕弟弟的。” “羡慕他做什么,一个小家伙什么都不知道。”乐晖盈摸着她的脸,亲了她一下。 “他是母后生的啊!母后对我比我自己的母妃都好,对弟弟自然更好的。要是我母妃对我这样好,就好了。”龙妤琛眼神黯淡下来:“母妃常说如果我是个儿子就好了。我想如果我是个男孩儿的话,母妃是不是对我就跟母后对弟弟一样好呢?” “傻丫头,你怎么会有这种傻念头的。”乐晖盈搂紧了她:“你是女孩儿,母后难道就不疼你了?还不是拿你跟弟弟一样看待,你是大姐姐的。你看妤珏、妤瑾还有弟弟,等他们慢慢长大了都要跟在你后面让你带着一起玩啊,上书房啊、是不是?” “我才不和妤珏一起玩呢!”龙妤琛一下滑出乐晖盈的怀抱:“母后,您还不知道吧!娴母妃根本就不是面上看的那样,她总是往景阳宫跑呢。我那天在御花园抓蝴蝶就看见她跟慧姨姨一起唧唧呶呶的,她们见到我就马上不说了。而且妤珏一看到我就哭起来不停,我不和她玩儿。” 乐晖盈低头想了想:“你这个做姐姐的,哪能嫌弃妹妹不好?” “不是我嫌弃她,是娴母妃嫌我。所以母妃不要我和妤珏见面,母后怎么她们就不和你一样呢?”龙妤琛脸上浮现出的疑云全不似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我讨厌这样。” 乐晖盈刚想说什么,偏殿里传来龙濬焱呜呀的声响。“弟弟醒了?”龙妤琛马上来了兴致:“母后,他会不会说话了?” “还早,哪有这么小就会说话了。”乐晖盈带着她过去:“你要是多跟他说话呢,以后见了你就会叫你做姐姐。” 摇篮里的龙濬焱一看到母亲和煦的笑容,顿时睡不住了伸出手就要起来。瞧这样子也知道这个宝儿子是不打算睡觉了,探身抱起他:“焱儿,看姐姐来了。” 似乎是很少见到这么小的姐姐,龙濬焱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又回头看看笑吟吟的母亲,有点不耐烦地钻进母亲怀里。“怎么了,还不认识姐姐?”抱起儿子回到西暖阁,看着龙妤琛:“琛儿,你怎么了?” “我母妃就没这样抱过我。”龙妤琛撅着嘴。 “还跟弟弟吃醋?”乐晖盈拉着她在身边坐下:“以后这样,弟弟会笑你的。” 龙濬焱在母亲怀里安逸地靠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姐姐。伸出肉嘟嘟的手指去抓龙妤琛的辫子,一下扯住就往嘴里放。 “哎呦!”龙妤琛大叫:“母后,弟弟抓我的头发。” 乐晖盈看这姐弟俩:“焱儿,松手。这是姐姐的辫子,不是吃的。”伸手想去抢回龙妤琛的头发,结果龙濬焱越抓越起劲儿,丝毫不松手。 龙妤琛顺着他手的方向移动脑袋:“母后救我。” 乐晖盈很快拿出一块芝麻糖放到儿子手里,看见有糖龙濬焱这才松了手。津津有味啃了起来,龙妤琛得了救笑着躲到乐晖盈身后:“母后,弟弟淘气。” “你们姐弟两个是一样的,见到这些零嘴就什么都好了。”乐晖盈摇头:“来,母后给你擦擦。” 一看见母亲抱着龙妤琛,龙濬焱扔了手里的吃食不依地叫起来。伸手就往这边扑,只怕母亲不理他。乐晖盈见状怕他摔了下来,一下抱住他:“这么着淘气,怎么好?” “这可是你最骄傲的儿子!”龙瑄炙笑着从外面进来:“可知道厉害了?” “父皇!”龙妤琛赶紧行了万福。 “哟,琛儿都知道行礼了。”龙瑄炙摸摸她的脸,抱起她:“你怎么知道到你母后这儿来?” 乐晖盈怕她说出先前那些话,赶紧道:“她来跟焱儿玩的。”龙瑄炙本来是想看看自己抱着女儿,龙濬焱会不会像先前乐晖盈抱她那样迫不及待往自己这边扑,结果再一看儿子在他**怀里啃那个芝麻糖啃得有趣极了。 “皇上别看了,焱儿在我这里是不会换人的。”看出他的失落,乐晖盈无奈摇头。 龙瑄炙放下女儿:“焱儿,到父皇这儿来。” 龙濬焱听见有人叫他,抬头看了看。这个人好像就是常常跟自己抢母亲的人,一下伸出黏糊糊的手去抓那彩绣辉煌的龙袍。乐晖盈见势不妙,就要夺回手。结果还是晚了,那件明黄的龙袍上出现了一只清晰的手印。 “这是毁在他手里的第二件龙袍!”龙瑄炙气哼哼地说道。 “赵希!”乐晖盈无法:“伺候皇上更衣。” “母后,父皇生气了。”龙妤琛极其小声地在龙瑄炙出去以后,伏在乐晖盈耳边说道。 “生气做什么?”乐晖盈给她梳好辫子,这才抱过龙濬焱。 龙妤琛摇头:“不知道,父皇脸黑黑的。” “是啊,等他进来我们问问他。” 乐晖盈听完清雪说的话脸色大变,父亲跟长兄接二连三被训斥。这种事在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且不论是为了什么事。单单是被皇帝这样斥责,就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为了什么?”转过身,小书房里只有她和清雪两个人。莫颜和榛遐被安排在门外守着不许人靠近。 清雪低声把那天在奏本上偷看到的话语转述了一遍:“娘娘,您可千万要留心一二。” 伏在椅背上的手指失去了血色,一直暗自赐药的人是父亲跟凌恪?不可能,父亲跟凌恪绝对不是这种人。他们即便是为了自己,也不断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来。荣华富贵一向不是父亲要的东西,至于说他有谋逆之心,就是越发不可能的事情。如真是父亲做的,缘由便只有一个:为了自己这个女儿。只有自己是他最放心不下的! 大哥为官日久,自然是不需他过多劳心的;二哥跳荡不羁,即使放浪形骸也不至于太过出格。那么就是自己让父亲偌大年纪还不能享受这桑榆晚景,和凌叔父一样告老还乡再不过这种让人无法息心的日子。原来是自己不孝至极! “皇上怎么说?” “万岁爷当时脸都变了,铁青着脸把老太傅训斥了一遍。”清雪心有余悸:“娘娘,万岁爷不许奴婢们把这件事告诉您知道。” “还有呢?” “太傅当时说皇上专说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对于妃嫔诬陷您的事儿反不追究查办。”清雪看她脸色极其不好:“太傅还要皇上把那人找出来,在朝堂上对质。” 乐晖盈已经不想再听下去,父亲早就不是这么大火气了。这都是为了自己受委屈才会这样君前失仪,甚至忘了君臣有别。只是觉着自家女儿被人屈枉,尤其是这个门生天子又是女婿的不懂得体恤女儿,反倒有了怪罪之心才会大发脾气的。 “行了,我知道了。”摆摆手:“你先到御花园走一圈再回乾靖宫去,别让知道是到了我这儿来过。要不又该有一场气生了。” 清雪答应着退出了西暖阁。乐晖盈坐在窗下,父亲爱女之心是一直都知道的。哪曾想过甚至会为了自己去顶撞皇帝,这样做只会让父亲在这风烛残年不得安宁。这样看来,自己便是大大的不孝了。 不能这样下去,在自己身后还有一位对自己爱逾性命的老父和两个哥哥在内。更有一大家子人,即使从前不亲。却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断不能让他们为了自己越陷越深。这不是赌皇帝对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真心的时候,不能走先朝穆皇后的老路。她没能保住自己一家,弄得树倒猢狲散。父亲最大的愿望不止是自己平安无事,更是让皇帝成为一代明君,他作为一代帝师也能名垂清史。不能为了自己,把一世英名毁于一旦,落得个乱臣贼子的恶名。父亲时时处处替儿女打算,唯独没有替自己打算到。带累了父亲,才是自己最大的不孝。至于皇后不皇后的,不要也罢。 独独舍不下的可能只有还在牙牙学语的儿子,还只有那么小。日后,有谁能够像自己这样疼宠与他?这么小就要背负一个老大帝国的未来,好与不好都牵动着所有人的目光。至于他的父亲,春秋正盛日后还会有如许多的女子陪伴在身边。那么一个皇子又算得了什么,嫡长子?说得好听,什么就是嫡长子了。大婚迎娶进来的皇后?!只要他想,哪个女子不会答应?至于自己,这又算得了什么。或死或废是早已注定的结局。这个孩子,在他成为自己儿子的那一刻就注定会有太多的磨难在等着他了。不得不想不得不盘算,怎样才能让他平安长大?在这危机四伏的深宫里保得无恙,竟然成了自己最为留心计算的事情了。 第三章 贬居冷宫12上 第三章 贬居冷宫12上 “老太傅,您这边请。”赵初引领着乐文翰到了坤仪宫,乐晖盈命他在下朝以后去朝房将乐文翰请到后宫。 乐晖盈早已立在门外,等着父亲到来。榛遐和莫颜很少看见乐晖盈这样肃穆的表情,偶尔出现的那种淡漠倒还好说。连着好几天都没有看见她好好吃点什么,以前至少有龙濬焱可以逗笑她。这回连这个宝贝儿子都不行,甚至是在远着儿子。晚上都不把儿子带在身边了,真不知这位大小姐又在想什么。 “老臣参见皇后。”正要下拜,已经被女儿搀扶住:“爹,这儿不讲这个。” “奴婢们给老爷请安。”两个俏丫头赶紧请安,大小姐那张脸终于有了点血色。 “爹,咱们进去说话。”乐晖盈扶着老父,缓步进了西暖阁书房:“你们在门外守着,赵初在宫门口守着。谁也不许放进来!” “爹!”乐晖盈进了暖阁,一下跪在乐文翰面前:“女儿久离家中不能侍奉膝下,唯有给爹多磕几个头,也算是尽尽女儿的孝心” 乐文翰看女儿憔悴支离的面容,心中满是不忍:“姗儿,起来好好说话。”一面说一面扶起女儿:“瘦成这样,出了什么事?” “爹,您这边坐。”乐晖盈扶着他到窗下自己常坐的圈椅上坐下,这儿临近窗户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外面所发生的一切。一旁早已预备好乐文翰平常饮用的雀舌。三煮三沸以后,只见一旗一枪在玉制茶壶中沉浮舒展。 “爹,您看女儿泡的茶跟以前在家时候是不是一样。”给父亲斟好茶,看他慢慢品着。托着腮希望从父亲嘴里说出一句赞美的话便是极其得意的事情。 喝了口茶:“不见长进,可见是不用心了。”一面说一面笑起来:“这手艺倒是没有退步,可见还是时时温习来着。” “好些时候都没有见到爹了,您在家好么?”父亲明显老了很多,也不知是什么事情让他劳心。只怕多数还是自己的罪过:“很多事都想问问您,只是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好几次都想让人给家里送封信,又怕落人口舌。” “长大了,心事就多了。”自己斟了一杯茶,女儿细心地准备了好几样精致细巧的点心。父女俩上次见面还是她初孕的时候,担心她出事才贸然进宫的:“在父亲面前,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有话就跟爹说,爹会替你拿主意。” “前儿夜里做了个梦,梦见那一片绿萼开得好漂亮。醒了以后好像还能闻到那股香气后来就再也睡不着。只是想着家,想着爹。”说着眼圈都红了:“自己都是做娘的人了,还是这样没用。想到爹就控制不住。” 乐文翰笑起来:“这儿不好就回家去,不过一个皇后而已。咱们家原就不缺这东西,比不得那些眼皮子浅的小户人家指望这个荣宗耀祖。你嫁入宫本就不是为了这些个虚名才来的,是为了那个人。要不是为着这个,谁到这个地方来。爹跟你父女俩见一面,竟然比登天还难。若是在寻常人家,谁不是对你爱若珍宝。如今要是腻烦了,咱们就回家去。” “回不去了,爹。”乐晖盈眼睛潮潮的:“有了焱儿了,女儿不只是女儿还是母亲了。什么事都要顾着他的。” “顾着他就会把你坑进去,爹不要你把自己害了。”百官之首的乐文翰说起话来一副太平宰相的气度,不紧不慢闲话家常。 “爹,得放手时须放手。这么些年还有什么是我们家没见过没经历过的,女儿知道爹不是那些奸佞小人说的那样,这天长日久的纵然爹跟大哥没有那个心也被人传得不堪起来。”父亲的老态看在眼里:“莫道桑榆晚,晚霞正满天。爹以前不是常常念这两句诗的,看这满朝上下谁还是跟爹当初一起为官直至今日的。就连凌叔叔也告老还乡了,爹又何必每日五鼓即起三更不眠的,已经是含饴弄孙的时候了。” “姗儿,你是说爹碍着他的事了?”乐文翰沉下脸:“爹贪恋权势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去看看这朝中哪一个不是从我手里爬出来的。就是他,也是我一手****出来的。” 乐晖盈抿嘴一笑:“女儿不论到了什么时候,除了向着爹还能向着谁去!爹恋栈权势,便不会是这般情形了。一切都是为了女儿,不是么?大哥早就功成名就了,二哥志不在此。他们均不用爹爹偌大年纪再去劳心费神,只有这个不争气的女儿让爹不放心。”蹲下身伏在父亲膝上,犹如未嫁时在家的情形:“以后,女儿也不让爹操心了。女儿自然有女儿的办法。” “什么办法?!你要是想和先朝皇后一样,就不是我的女儿!”抚摸女儿鬓发的手猛地停住:“就是做个乱臣贼子,也算不得什么。诛九族,他可是我们家九族之一。你那个不成器的二哥跟龙瑄蕤的事我之所以听之任之,不也是因为能够牢牢把皇太后和一个亲王牢牢拴在手里。除非他肯背负弑目杀弟的恶名,否则就必须忌惮一二。” “爹……”滚烫的泪水滚瓜似地落在父亲身上:“这又是何苦来,你花费了大半辈子的心血辅佐他做一个有道明君。他所成就的帝业不也有爹的一份功劳在里面?他若是无道的昏君,爹颜面何存?” “人都说女生外向,先前爹不信。到如今,爹不得不信。”乐文翰扶起女儿:“姗儿,你受的委屈爹知道。什么绣花荷包,什么慧妃小产哪一件瞒得过我去。这些不过是爹养的一条狗,还能让它伤了你?用不了多久,爹会让她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些都不足为虑,女儿应付得来。”乐晖盈依旧趴在父亲膝盖上:“但凡是起了坏心的,一时得意就抱得齐终此一世都平安无事。何况焱儿还是我生的,单单这个就够他们受了。” 乐文翰心疼地看着女儿,嘴里说不跟前朝皇后一样其实心里还不是存着这个念头的。都是自己误了她:在家的时节一向都是她要什么就许她什么,没有半分迟疑。当她不过六岁时就告诉自己要解了龙瑄炙的孤苦时,先只以为是小女儿情态也就是付之于一笑。及至到了爱妻过世,议及女儿婚事的时候。这念头还在她心里,便知道其志不可夺了。首辅之女岂有不做皇后的道理,皇太后忌惮乐家权势又担心幼子在北疆为乐辉慡所辖制。便毫不犹豫地应下这桩亲事,要是乐家一直是皇朝政权稳固的奠基石。 龙瑄炙登基的头几年,藩国属地只知有乐文翰谁知道皇帝是何许人。自己对他是没有什么私心的,掌权之事还须自己动心么?哪一份诏告天下的谕旨赦令不是出自自己笔下,皇帝所要做的不过是盖上他的玉玺而已。即便如此,依旧在他亲政之时将所有的东西还给了他。不为别的,就是当年穆皇后托付之重,也让自己不得不斟酌一二。 没料到的是,他竟然对自己起了疑忌之心,又对女儿如此薄悻,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不论如何定然要给他个教训尝尝,否则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 “爹,您别再为女儿劳心了。女儿知道该怎么做,不会辜负爹对女儿的一番苦心。”乐晖盈缓缓起身,却是优雅地向父亲行了个万福:“爹,不论焱儿如何总是女儿所生。但凡他有个什么,总还是请爹爹看顾一二。就好像从前看顾他父亲一样。” 傻女儿,你不论到了什么时候倒还是这样护着这父子两个。龙瑄炙,你欠我女儿的只怕你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她为了你所作的一切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出来的,为了你她情愿跪下求我这做父亲的。为了保全你父子,她什么都会去做。只是这一切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而已。 “好,爹答应你。不论到了什么时候,只要能护着他爹都会不遗余力的把他护在身下。就好像当年护着他父亲一样。”乐文翰给女儿擦干眼泪:“别想那么多,他是我外孙。我不疼顾他还疼顾谁去?你们兄妹三个,你大哥那两个臭小子是出名了皮小子。只怕你这个也好不到哪儿去,到时候只怕我是降不住他的。” “爹,别叫他做皇帝。这儿会毁了他的,哪怕跟他五叔一样都是好的。”乐晖盈起身到了偏殿把熟睡的儿子抱过来:“爹,您看他像谁?” 乐文翰还是第一次看龙濬焱,一眼看去分明是女儿和龙瑄炙的结合体。而且这孩子眉眼间自然带着太平天子的面相,只怕和女儿的初衷事与愿违了:“这孩子像你多些,看着眉眼虽是跟他父亲一样,而这轮廓就是你的样儿。只怕笑起来跟你一个样儿。” 熟睡的龙濬焱转动了一下脑袋,小嘴巴吧嗒吧嗒的动了动。这个小动作像极了乐晖盈,乐文翰笑起来:“你小时候就是这样子,在你母亲怀里就爱到处扭。要是我抱着你你就安稳极了,你母亲后来干脆说直接把你送到书房去。你反倒睡得安稳了。” 乐晖盈抿嘴一笑:“爹,您可是许了女儿的。日后可不兴反悔。” 乐文翰一愣,女儿的精细他是知道的。这样不留余地的跟自己讨价还价只是为了这个还不知人事的婴孩,嫁入皇家是最大的不幸。你却为这个不幸付出了所有的心血。 第三章 贬居冷宫12下 第三章 贬居冷宫12下 慧妃在景阳宫整整躺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皇帝隔几日就要去一次景阳宫。慧妃摸不清楚究竟出了什么漏子,皇后依旧是岿然不动的住在坤仪宫,也没见那几位宫妃带来什么消息说皇后有什么动静。整个后宫安静得叫人窒息,不过只要自己手中这个杀手锏扔出去。那么所有的平静都将被打破,皇后,这个皇后也就到头了。 换了身颜色鲜艳的裙子,又在铜鉴前面倒腾了好一会儿方才拿着一块绣花手帕出了寝殿。“娘娘这是去哪儿?”小螺看这架势,只怕又是要去坤仪宫的。 “给皇后请安。”徐沁笑得阳光灿烂:“这么些时候不去看皇后,只怕皇后嫌我礼数不周。” “娘娘,皇后娘娘吩咐记档的事儿还没有撤档的。”小螺可不想再跟皇后那边的人起冲突,不管怎么说人家都是皇后。而且皇后待人是极好的,要是别的人只怕早就容不得人这样了。 徐沁这才想起乐晖盈曾下令不许自己踏入中宫一步,否则定当严惩不贷。脸色便有些挂了起来:“皇后还没有松口?” 小螺摇头:“皇后不仅没有松口,还说如果娘娘再在宫中生事必当数罪并罚。这话是当着所有嫔妃的面说的。因想着娘娘还在小月里,就没和娘娘说起。” “什么数罪并罚?我做什么了!”徐沁嚷道:“我还没去和她说呢,好端端的怀了身孕就被她用一个荷包弄得小产。这事儿放到哪里都说不过,为什么万岁爷不去罚她反倒允许她这样对我?” 小螺吓得把她拉进寝殿:“娘娘,您就消消气。这事儿万岁爷都不追究了,您要是抓着不放。只怕万岁爷会说您不懂事,日后就难了。” “哼!”徐沁鼻子里哼了一声:“那这些人都不为我说句话?” “娘娘,在这皇宫里从来就没有永远的朋友更没有永远的敌人。”小螺压低声音:“您就当做不知道这件事,继续和贵妃娘娘她们修好。毕竟贵妃身边有两个公主,娴妃身边也有公主。即便是不能跟皇后相提并论,总是这三人同心其利断金啊!” 徐沁低头想了一会儿:“那咱们去永寿宫去。” “娘娘要去永寿宫不若先去咸阳宫,咱们这景阳宫跟咸阳宫隔着近。这些时候德妃跟那个柳昭仪常常在皇后那儿,娴妃娘娘嘴里不说心里未必不说。毕竟德妃是娴妃娘娘举荐的,这一发迹就把本主扔到一边去了,她能不生气。”小螺跟在慧妃身后:“娴妃在这几位娘娘里面,恩宠比不上您和德妃,资历比不上贵妃为什么一直都没人敢轻视了她自然有她的本事。娘娘万不可忽略了。” 徐沁颇为惊讶地看着小螺,这个看上去相貌平平的小螺说出来的话往往石破天惊倒是不能小觑了:“你说的很是,咱们这就到咸阳宫去。” 小螺拿着一柄手镜在徐沁身后帮她照了一下发髻:“娘娘看梳成这样可好?” “嗯。”点了点头,徐沁又在鬓边插了一朵宝石攒成的海棠花。这才带着人出了寝殿。 “给姐姐请安。”到了咸阳宫,娴妃正在妆台前试戴造办处新晋的几只钗环。 “哟,妹妹起来了。”看到慧妃容光照人的模样,娴妃喜不自禁:“这可是和我前些时候看到的样儿换了一个人了。” 慧妃一福:“那些日子可要谢谢姐姐每日去看我,我也没什么好谢姐姐的。只有给姐姐多磕几个头,算是尽尽我的心。”一面说一面拜了下去。 “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娴妃一下拉住她:“你这样子,到让人以为我是图了你什么才去看你的。咱们这些人用皇后的话说,那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自家人。哪里就能说是谢不谢的?你想,要是在民间自家姐妹病了我这做姐姐的还能不去多看几次?” 听她提起皇后,徐沁脸上泛起一阵很不以为然的神色。娴妃没理会这个,倒是自顾自地说着:“你身子好了,姐姐比自己得了什么还高兴。那几天看你神色恹恹的,姐姐真担心你有什么不测。那可就是可惜了。” 徐沁听着这些话,声音哽咽起来:“这么久都没人像姐姐这样关心过我,自问自己并没有做什么怎么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呢?我怀了身孕碍着谁了,皇后自己生了皇子就容不得别人怀孕么?难道万岁爷就只是她一个人的?” “话不是这么说!你想皇后刚刚诞下太子,性子自然是比我们这些人要骄纵些。况且在家的时候又是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哪比得我们这些粗野人家的女孩子,从小胡打海摔惯了。有点什么到或不到地方,能过去就过去了。”娴妃携着徐沁的手到一边坐下:“再说妹妹家一向是以皇后家马首是瞻的,娘娘怎么会让你这么快就夺了她的宠去。所以做了些事虽然下手毒辣了些,也算是在情理之中。当然,这个情理之中是在娘娘的情理之中。换做旁人,嘴上不说心里都是替你委屈的。” 徐沁听着这话,脸色越发不好看。什么叫做为皇后家马首是瞻,哥哥那么做不过是为自己奔个前程,才不得不卑躬屈膝去奉承乐文翰父子的。谁知道他们家不识好歹,从来不肯给哥哥一个好脸色看。哥哥的为难之处又有谁体谅过? “如今好了,妹妹身子好了再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事情了。”娴妃亲手端了盏茶给她:“我这儿可没有皇后那边的什么杏仁茶和好点心给妹妹用,不过我们这粗茶淡饭吃得人心安。不用担惊受怕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徐沁伸手接过来:“姐姐这样说话岂不是让我自惭形秽!以前都是这做妹妹的不懂事,不知道姐姐一片痴心为妹妹着想,误着了奸人的道。如今妹妹知道了,有些人面上看着一团和气,其实心里坏得很。总不及姐姐以诚相待的好。” “这话可千万放在心里,咱们是自家姐妹有什么说什么的。不用这些客套话藏着掖着,以后有什么只管来和我说。我便是不能替你解了愁烦,有个人给你出出主意也是好的。”娴妃看看左右:“澄碧,你跟小螺下去带着妤珏四处走走。” 澄碧答应着和小螺一起下去了,明间里就剩下来两个人坐在一处。 “你觉得委屈,我知道。可怜见的,好端端一个皇子就那么没了。凭什么她生的就是太子,你的连生都不许生下来。普天之下在没有这个道理的。不就是倚仗着自家权势太过么!”娴妃愤愤不平:“从没见过这种人,满口全是好听的。做出来的事儿叫人一下都瞧不起来。说是六宫之主,还不是仗着有人在朝中给她撑腰吗!” 慧妃默然不语,这些话谁都知道就是没人敢说出来。这个娴妃倒真是为了自己着想也未可知:“姐姐这么说,就是不知道皇上心怎么想。这些时候我见了皇上,都不曾听见皇上心里口里对这几件事怎么说。” “皇上那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这样一个皇后放在宫里。外面又是她父亲跟哥哥把持着,皇上能不恼?不过是在找机会罢了,有朝一日机会来了难保他们家不会出大事。”娴妃垂头理了理腰间的鸾带:“这种大事,你我都是不能打听的。不过是素日听到了一些皇上露出来的口风瞎猜罢了,皇上什么性子?能容的他们家猖狂下去!就算是后父曾经是皇上的业师,也不能倚仗这个功高盖主不是。君臣父子,凭你多大功劳也不可能爬到皇上头上去。只是皇后他们家呢,自来骄纵无礼惯了。哪里还知道这个lun理纲常!不说别的,就说皇后的二哥那可是个出了名的弄性丧气的 纨绔公子。什么事儿不干!最近听说又跟一个男人弄得不清不楚的,想起来就觉得恶心。这都是一家什么人啊!” 慧妃万万没想到娴妃对于这些事了若指掌,而且在自己面前居然是口无遮拦的把所有事情全都说了出来。要是她知道这在无形之中帮了自己多大的忙的话,估计又要扇自己大嘴巴子了。“是啊,就是这种人家的女子也敢说母仪天下的风范。真不知道皇上当初是看上了她什么,竟然给了她这么大的恩宠。”停了停,露出一脸同情的神色:“远的不说,就是姐姐也比她强的多得多。我要是皇上怎么样也是选姐姐做皇后,断断不会立她的。” “妹妹说笑了,我可没那个心思。论资排辈的话,我落在贵妃姐姐后面。论出身和容貌也比不上妹妹,不过是万岁爷可怜我多伺候了几年才给我一个妃位。我知足了。”娴妃笑得发髻上的金步摇的流苏微微抖动着:“我可没有不该有的心思,人啊不能不知道自己的斤两。做些不该自己做的事,这样要折福的!我不为别人想,也要为我的妤珏想想。她是个孩子,还小。总不能把孩子耽误了。虽说是个女儿,也是我的心肝宝贝不是。” 第三章 贬居冷宫13上 第三章 贬居冷宫13上 慧妃叹了口气:“总是我自己不争气,好容易有了个扬眉吐气的机会就这么没了。可怜我那孩子还没成形就化成了血肉模糊丢了性命。” “别急,只要万岁爷对你有心孩子还会有的。”娴妃抓着她的手:“目下有个好机会,千万别丢了。” “什么好机会,姐姐教给教给我。”慧妃急不可耐地说道。 娴妃左右看了看,顺手掩上一扇窗户:“这件事要借助于你哥哥帮忙才好。”说着一手按住她:“万岁爷登基十年,朝中必有大庆。这些时候贵妃身子是三日好两日不好的,皇后又要抚养太子。断断是没有精力来管这件事的,我去和贵妃说让她在万岁爷面前举荐你和德妃一起主持这件事。万岁爷为你小产的事儿,必然对你存着亏欠之心。若是贵妃肯帮你说话,自然是水到渠成的。” “贵妃娘娘会替我说吗?”徐沁将信将疑道。 “她恨皇后入骨,怎么会不帮你?”娴妃抿嘴一笑:“要不是皇后的父亲暗中换了药,皇长子就该是那个差一只脚趾头的小公主。小公主先天不足不久是因为贵妃吃错了药?她本来想让德妃去跟皇后争宠,却是棋差一招:德妃是皇后的人。这可是就是亏大了。” 徐沁倒吸了一口凉气,换胎药?!这可比什么红花麝香厉害多了,要不是自己收手得早只怕这药会要了自己性命也未可知。 “不论是谁帮你都不值紧要,你要自己争气才是最要紧的。这个恩典必然是要给你的,只是你要做的比世人都好才成。”娴妃抓住她的手:“这桩大喜事只要稳稳当当下来,你给万岁爷长了脸那各式各样的恩典还会少吗?千万不能把这个好机会给放掉了,知道么?” “是,我记下了。”徐沁赶紧答应了,这种事自然是不能轻易放过了。 “时候不早了,就在我这儿用晚膳吧。”娴妃起身道。 徐沁赶紧摇头:“不敢叨扰姐姐,我还要回去吃药呢。” 娴妃闻言笑起来:“那可是你没口福了,得了。有好东西我给你留着,下次过来一起吃。”说完,亲自把她送到门外:“路上小心,回去好好吃药。” 澄碧代替娴妃把徐沁主婢送出殿外,眼瞧着她上了软轿才回来。娴妃微笑着在窗下涂着红指甲:“走了?” “走了,好热闹的依仗。”澄碧让乳母带着龙妤珏下去:“娘娘怎么今儿跟她有这么些话说?” “自不量力的小丫头,竟然要去和皇后斗。也好,就让她去。少一个是一个,我是懒得管这些事的。”鲜红的蔻丹娇艳夺目,染在修长的指甲上有一种一样的绚丽。娴妃得意地看着十指:“等她们都败了,什么就都是我的了。” “就说呢,怎么她这么好来陪着娘娘说话。闹半天也是别有居心的。”澄碧吩咐人进来摆膳:“娘娘,这些时候都没瞧见贵妃出来走动?” “生了个十不全的女儿,还有脸出来?”娴妃刻薄地笑道:“还怪人家给她吃错了药,原是她自己一心要怀龙种先吃的药。先天不足又差了个脚趾头,正好皇后家闹出了漏子就把这件事怪在皇后头上。要不是这些时候忙得焦头烂额,万岁爷跟皇后任何一个人追究到她身上都不是好玩的。” 澄碧帮着摆膳,挥手把几个伺候用膳的宫人都遣了下去:“奴婢是看着娘娘方才交了她那么多话,有些替娘娘担心。怕她翅膀长硬了,日后对娘娘不利。” 娴妃喝了两口汤:“她还想飞上枝头做凤凰?!不用我动手,就是皇后也不会放过她。这一回不过是不许她进坤仪宫,只怕以后就是软禁宫中了。别打量着皇后好性儿,若真是好欺负这次就不会发火。你看这么大的事,皇上为何一句话都不说?什么事儿都是指着皇后身上,皇后安然无恙。还不是因为有皇上护在头里,她就是认不清这点儿。以为仗着自己长得妖妖俏俏的就能让皇上神魂颠倒,什么都向着她去。这不是糊涂只有蒙了心吗!”吃了一口山药鸭子:“真按着美貌论,敌不过德妃跟柳才人。别的什么又比不上皇后,这还想在后宫拔得头筹不是缺心眼么!” “那她还这么得意,活似擒了反叛来的。”澄碧在娴妃面前说话从来就没什么顾忌。 “看她得意到几时。”娴妃冷笑道:“这次外藩进贡的事儿,她别出丑。要不然可就要有好戏看了。万岁爷最忌讳这种事,以前贵妃不就是出了一回丑的。可怜她在皇上面前磨叽了多久才把那事盖了过去,皇后要是出来自然是万无一失的。只是这位皇后这些事全不在意,如今有了皇子越发不会管了。” 澄碧给她盛了碗碧粳米饭:“娘娘怎么不出来呢?” “我出去做什么,好让人当箭靶子打?”娴妃笑着戳戳她的额头:“我只管看戏就好了。” “娘娘,万岁爷让您去乾靖宫东暖阁。”赵玉到了坤仪宫,先自给皇后行了个大礼:“说是有事儿跟您商量。” 乐晖盈正带着莫颜和榛遐两个在做针线,龙濬焱刚刚睡着这才有了片刻的宁静。“好端端的,有什么事?” “万岁爷没跟奴婢说,只让请娘娘过去。”赵玉笑道。 “嗯,就过去。”让莫颜伺候着换了件轻便的外袍:“等会儿焱儿醒了要是哄不好,就送到乾靖宫来。别由着他哭闹,前次哭得嗓子都哑了。” “是。”两个人赶紧答应了。 乐晖盈这才上了软轿,由赵玉带着另外两个大宫女跟在后面到了乾靖宫。 皇帝在东暖阁书房批本,赵希少见的没在明间里伺候。只是在廊下伺候,看见皇后远远过来赶紧迎了上来:“奴婢参见娘娘。” “皇上在里面?”微微颌首:“找本宫来什么事?” “万岁爷脸色不好,奴婢也不知道出了什么漏子。只是说娘娘来了,就赶紧进去。”赵希没敢多说,里面那位爷可是字字句句都听在耳朵里的。 瞧这样子也是问不出什么来,理了理衣袂便抬脚进了东暖阁。皇帝一脸豫色坐在书案后批本,明媚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有些晃眼。一身松花色的长袍显得他越发清癯高瘦,看手边的茶盏有些空了转身便给他沏好一盏狮峰龙井递了过去:“臣妾参见皇上。” “起来吧。”皇帝没有抬头,而是把手边一本奏本扔到她手边:“你自己看。”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后妃不得干预政事是祖宗家法。入宫以来,凡是涉及到朝中政事她从不插一句嘴。即使皇帝常让她伺候批本也常跟她说一些事情,从不会细问打听这些事情。明知道自家一干人全在这个圈子里面,跑也跑不掉。凡是能够逃脱的时候,都尽力把自己排斥在这些事情以外。迟疑了一下:“臣妾不能看奏本,祖宗家法不能违背。” “朕不知道什么是祖宗家法?让你看你就看。”龙瑄炙拿起茶喝了一口,很快放下。 看样子推脱不掉了,拿起上等贡宣写就的奏本一目十行地看起来。每多看一个字,心就往下沉一些。还未看就知道是出了大事,二哥怎么会生就谋反之心。就他那个跳荡不羁的性子,还会做这种事儿?再高的官职也比不了他酒窖中的美酒,至于别的还能有什么?你要他做皇帝,不如拿把刀把他杀了来得干净。现如今又和龙瑄蕤牵扯不清,越发不会有这种心思。 若是换做大哥,或许还有可能。毕竟大哥在官场中游刃有余多年,多少人巴结不上父亲而去撞大哥的金钟还是常有的事情。也就保不齐巴结他的人会有良莠不齐的心思,这些撺掇的人就该死。说到谋逆二字,这两个哥哥只怕也真没想过。加之上次与父亲一番长谈,只怕父亲会把两个哥哥压得很紧。 虽说龙瑄蕤在京中二哥必定也没有回北疆,这也不能说是二哥为了纠结军马蠢蠢****吧。龙瑄蕤身为藩王还有可能生出什么二心,只是这二哥就万万是不可能了。不过这两个人在一起,却绝不可能做出此等事体来。 前后想了一番:“皇上息怒。” “好啊,这倒是一件好事。”龙瑄炙冷森道:“这么些人都看上这九龙宝座了,真是不是该让这些人都上来试试才好?且不说别人,就是你们家也是有了不少了。这按民间的说法,该叫做郎舅至亲的。是不是?” 乐晖盈默然不语,这种事能说什么。去辩解说并无此事?有道是无风不起浪,这没这档子事,别人会往你身上栽赃?皇帝嘴边上的话,何必去自讨没趣。 “若是朕宾了天,龙濬焱年幼。这两个舅舅与你交接之下,做出这种事,朕心里倒是能够过得去。朕还活得好好的,就有人急不可耐地要做曹操。真当朕是汉献帝!”龙瑄炙性情阴鸷,平素话语不多。不少朝中大臣,只要不是近臣都很难了解这位天子其实是个口齿敏捷的人,不发脾气便罢。一旦挖苦起人来,无话不带刺。说出的话往往让人咋听之下会有自尽的心思,且不说乐晖盈知道性情如此。就是从前在家听父亲说这些话也听熟稔了。 故而当皇帝说出这些话时,她一语不发只是站在原处动也不动。眼观鼻鼻观心,听着他发脾气。 “怎么,朕说错了?”看她一语不发,龙瑄炙把手里的笔用力搁在笔架上:“这等事,不用朕说,一旦有了就是十恶不赦的大罪。朕是发作还是不发作?” “若是属实,就该发落。”盛怒的脸就在眼前,看这样子明显是气得不轻:“谋逆之罪,当诛九族。确有其事的话,臣妾也是当诛之列。” 第三章 贬居冷宫13下 第三章 贬居冷宫13下 龙瑄炙冷笑:“你少拿这话堵朕的嘴!诛九族,朕也是你家九族之列。这么一绕就把朕也给绕了进去,然后不了了之?这种话,朕听得多了。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是啊,你父亲是朕的太傅;你是皇后,你两个哥哥那就不必提了。用你父亲的话说,这满朝文武连着朕在内哪一个不是他手里爬出来的!如今可好,连朕的独子都是你生的。打断骨头连着筋,朕跟你们家连着的可不只是筋了。倒成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这门亲事不是臣妾要攀的。”为了你,我们家已经退得够多了。你伤我倒也罢了,是我心甘情愿这样子的。一旦祸及父兄就不是这般容易了,何况自父亲而下哪一个不是为了你跟你的江山。 “不是你要攀的,是朕一定要给你的。是朕奉着天地祖宗之命,把你迎进这乾靖宫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朕强加在你身上的,是不是?”龙瑄炙反问:“倒是依仗着朕事事宠你,你们家就越发恃宠而骄了。” 一直都是收敛情绪的乐晖盈猛地抬起头:“恃宠而骄?!臣妾若是恃宠而骄岂容人欺到头上,皇上待臣妾说得上事事眷宠?臣妾骄妒,这是皇上常常挂在嘴边上的话。只是不知道臣妾做了什么让人觉得是骄妒的事情。若皇上还是以为慧妃那个绣花荷包是臣妾所为,臣妾无话可说。皇上可以去后宫问问,是臣妾去景阳宫多还是谁去景阳宫的多。” “你少给朕说那些没用的话。”龙瑄炙一下打断她的话:“这谋逆之事朕必当彻查,确有其事朕绝不轻饶。” “臣妾这就回坤仪宫待罪。”乐晖盈磕了个头,转身离去。 皇帝从来没见过有女人敢在自己面前这样放诞无礼,尤其乐晖盈从来都是幽娴贞静的性子。谁知道口角锋利到自己都有些招架不住,反应敏捷语言锋利。若不因为自己是皇帝,只怕会发作得更加厉害了。 手里的这本折子不能如从前一样视若无物,从前颜晟很明显是跟他们家熟识的旧人。尤其是乐辉懿竟然和颜晟是莫逆之交。这也就是自己政令为何刚刚下达,他们这群人就能够迅速做出对应之策。乐辉懿被称作能吏,固然是精通政务,只是这里面的事情还有很多是不能****在阳光下的。 赵玉和赵希在外面眼睁睁看着皇后离去,一张脸仿若严霜。适才帝后在里面的针锋相对真真是第一次遇见,皇后依旧是瘦得有些可怜,却再也不是初见时那个楚楚可怜的小姑娘了。有意与周围人隔离开,淡淡划开距离。虽然在皇后面说话依旧不必担心她会因为一点细枝末节的小事责罚下面人,那张宜嗔宜喜的脸想要看见笑容却不是那么容易了。 好像除了小皇子,包括皇帝在内都很少能够看到皇后脸上有什么霁和的神色了。也不知道皇后究竟遇见了什么事,才会变得这样疏离冷漠起来。 两个大太监开始怀念皇后初入宫直到皇子出生之前的那段光景了,那段光景似乎再也不会有了。帝后之间看上去还算是和睦,也只有身边的近人才知道这样的和睦无异于初春时候冰凌下的水面,不知道哪一刻这个薄薄的冰面就会融化掉。把所有的一切都****在眼光下。 乐辉懿拿起乌昀送来名册翻了一遍:“这就是这次进京的人选?” 乌昀点头:“全部都是外藩使臣的名单,还有晋呈的礼单。我细看了一遍,有个地方不得不小心。就是这跟着一起来的外藩舞女是,说是色目女子却精通汉家文化。人称色目蔡文姬!将在主上寿诞之日,在乾靖宫大殿献上色目歌舞。” “只怕是想别的心思吧!”乐辉懿轻蔑一笑:“这个事倒不值什么紧要,而且我们这位主儿不好这个。常说人家是蛮荒之地,比不得中原文化。寿诞正日恰恰是我当值,有什么事你要多加小心。听说有刺客夹杂在献礼人之中,要去查又无法查起。唯有自己人小心就是了。” 乌昀点头:“何不让颜晟过来协助?” “他被辉樉留在京郊别墅了,再说颜晟就是在京中也不会出来。多半是在那个涟心那儿逍遥自在了,辉樉想帮他把这件事了了。”乐辉懿摇头:“我们老爷子知道这件事,气得跳脚。幸亏我帮着压着了,要不辉樉又不得安生了。”其实还有一个不能付诸于口舌的缘由:皇帝对颜晟和乐辉懿的关系起了戒心,因此这些时候越少见面越好。 乌昀想起一件事:“这些时候我看见徐谦常常往朝房那边跑,皇上真把他提上去了?” 乐辉懿看了眼乌昀:“他又在钻研门路了。这回不知道凑到谁面前去了,我常说这个人还是要知道些廉耻的好,他打量是个人就和他一样。也不知道这些书是不是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乌昀对徐谦的为人也深感不耻,什么人都可以屈膝下跪。只要能够帮着他往上爬,竟然处处认人做干爹。这件事已经在朝堂上下引为笑柄,只是这人见了人还是一脸得色。真不知礼义廉耻都放到哪儿去了。 以至于前些时候他家大门前被人贴了一副对联,上联是一二三四五六七九十,下联是忠孝仁义廉智信。缺少一道横批,有人不解当街问来。被一个私塾先生一语道破:王八无耻。这件事也被人笑了很久,不过毕竟有所顾忌。谁让徐谦的妹妹徐沁在宫中恩宠不怠。这件事徐谦嚷着要彻查,也是这么不了了之了。 只是与这种人同朝为官,不得不说是读书人的耻辱。看乐辉懿这样子,只怕是要让徐谦好看的。毕竟从没有人敢和乐家当面叫板,尤其徐谦还是乐辉懿一手提拔起来的。这也给自己敲了一记警钟,万不可得意忘形忘了自己根本所在。 乐辉懿看他一脸沉思的样子,知道敲山震虎的目的基本上是达到了。乌昀没什么坏心思倒是知道的,不过绝不会轻易放过徐谦这种人。不说别的,就是这种所做所为都给读书人丢脸。传将出去,会让人笑话朝中大臣竟然还有这样厚颜无耻的官员。这样朝纲不振,皇帝那儿没脸不说。就是自己这做官的也会有人说是与徐谦一路了。 这些时候事情繁缛且还轮不到收拾他的地步,等哪一天闲了下来第一个不会放过的人就是他。宫里妹妹那件事还没算在其内,父亲虽然知道毕竟没有说过要怎么去收拾他。那个绣花荷包的事在满朝上下传得是沸沸扬扬,有些人嘴上不说心里难道不说妹妹心狠手辣。只是碍于父亲位高权重,妹妹又是正宫皇后才没听见说什么。 不过一个小小的妃子而已,还能把尾巴翘上了天去。这些年父亲渐渐上了年纪,有的时候未免显得心慈手软起来。换做那些年父亲脾气最盛的时候,只怕徐谦兄妹都活不到今时今日了。在家有句话,放在何处都是适用:得罪了任何人都不值紧要。即便是有时候当面顶了老爷子,过得个三五天也就不了了之了。若是得罪了三姑娘,只怕有通天的本事也是逃不过去的。不说别人,老爷子都不会放过他。后宫里的那几个女人,做的这些事哪一件能够逃得过父亲的眼睛。只因为妹妹不喜欢别人插手,才作罢。乐辉懿叹了口气,这些人还是自求多福的好。要是真把老爷子惹急了,皇帝能容得下都是没用的。 舒贵妃看着乳娘把女儿拍哄着入睡,虽然不喜欢女儿。尤其是这孩子是三日一小病五日一大病的让人操心,可是看她渐渐长大居然有些舍不得她了。这孩子跟妤琛不一样,妤琛从小就不喜欢和自己在一起。这一个在乳母那儿是睡不着的,非要自己抱着她哄她入睡她才会吧嗒着小嘴安稳睡去。既然老天把这孩子给了自己,又是个残缺不全的孩子少不得要多疼她一些、 “娘娘,娴妃来了。”秋痕有些意外,贵妃与娴妃在东宫的时候就不和了。有时候甚至是面子上都过不去,这时候来只怕没什么好事。 “请她进来。” 不用问也知道她来是为了什么,这个女人最喜欢做耗。 “姐姐没午寝?”娴妃婷婷袅袅进来,福了一福。 贵妃坐在软椅上:“瑾儿刚睡下,妤琛又去皇后那边玩去了。正打算歇着,你就来了。” “妤琛倒是跟皇后走得亲近。”娴妃抿嘴一笑:“哪像我们妤珏笨嘴拙舌的不讨人喜欢。” “皇后是嫡母,后宫每一个孩子都该亲近。”贵妃打量了她一眼。跟乐晖盈的事,不打算让这个女人插进来。只要哪里有她,哪里就不得安宁。 娴妃笑着接过秋痕捧来的茶喝了一口:“姐姐好气度,要是我就忍不下。姐姐难道不想想,要是因为妤琛是大公主,皇上素来喜欢她聪明伶俐。有了妤琛在旁边帮腔,皇上还不去高看谁一眼。若是我们妤珏或是小小的瑾儿,皇后还会喜欢她么?” “瑾儿怎么了?”小女儿的缺失,将会是自己心里永远的痛。 “这个我就不好说了,姐姐难道不清楚?”娴妃一笑:“瑾儿之所以如此,还不是因为有人心里跟泼了醋似地。要不是妒忌姐姐一再有孕,只怕瑾儿会是皇长子的。” 贵妃沉吟半晌:“有什么话,你直说吧。” 娴妃笑着起身:“这屋子里怪闷得,不如跟姐姐出去走走。咱们姐妹好久没有叙叙家常了。” 秋痕担心地看着贵妃,舒贵妃瞥了一眼:“好好看着瑾儿,我和娴妃出去走走。”加了件氅衣,和娴妃一起出了寝殿。 第三章 贬居冷宫14上 第三章 贬居冷宫14上 空旷的御花园午后静谧无人,两人缓步走在石子铺就的甬路上。“有人跟皇后过不去,姐姐何不给她个机会?”娴妃娇笑着说道:“不用你我出面,这种事何乐而不为。” 笼好披风,生过孩子以后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贵妃看着石子路上各色图案:“慧妃?” “是啊,姐姐就替她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过不了多久,所收益的事儿可不只是这几句话了。”娴妃摸摸脸颊:“她知道很多事儿,自然不会跟皇后甘休。” “一个小小的慧妃,能够跟皇后相抗衡?”贵妃闲闲一笑:“她哥哥多大的官,还不是皇后家的狗洞里爬出来的。这会翅膀长硬了,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姐姐不要小觑了他,这回若不是她皇上也不会跟皇后大发脾气了。”娴妃站住脚:“姐姐,你我姐妹多年你还信不过我?” 贵妃眼波微微一闪:“你这次怎么记起我来了?不是一向都跟我不对付的!” “姐姐这话说得妹妹心里好生难过,咱们跟着皇上多年过来还不够了解彼此?不过是姐妹两个偶尔拌个嘴什么的,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有谁是像皇后这样不能容人的,又有谁是跟慧妃一样抓尖要强的。倒不如让慧妃去和皇后斗一斗,你我倒不为别的不过是为了压一压慧妃的气焰。也让皇后知道,你我虽为妃嫔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她乐家的奴才而已。” “乐家的奴才?!”贵妃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你我莫不是应了那句:后宫中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这句话?” “姐姐圣明!”娴妃回眸一笑:“大不了将来有一日,姐姐做皇后我做贵妃罢了。” “再说吧,万岁爷这些日子只怕没工夫理会这个。”贵妃并不是为这句话而动容,皇后永远也轮到这两个人来做。看皇帝如今对这些女人的样子就能看出来,若不是自己来得早。这贵妃的位子能落到自己头上?皇上所看重的,是女人背后的家族地位。只是举目看去,这个朝局之中又有谁能胜得过皇后去。而且嫡长子位子一定,即使做了皇后也不过是替人养儿子吧。就好像住在奉慈宫的皇太后一样,只是皇上会和先帝一样吗?再给哪个女人皇后的地位。就是先帝那样多情的人,也不是临终前才给了皇贵妃一个皇后的虚衔。皇上会让人掣肘?打死也不会相信有这样的好事。 不过既然有人愿意趟这淌浑水,自己也犯不着替人拦着。说不定自己还能坐收渔人之利也未可知。不过是让自己说一两句话的事儿。又有何妨!不过仍旧不想让娴妃看出自己有这般心思:“万岁爷何等圣明,断不会听我一句话就许了什么的。” “姐姐一句话顶我们好多句了。”娴妃看她心思活动:“这不是马上要给万岁爷庆寿了,少不得内宫要人主事的。姐姐身边有两个公主,我又不惯做这些。皇后自然是不会为这些事抛头露面,正好趁这个机会跟万岁爷说这个岂不是好!” “那也要万岁爷到我这儿来才行,难不成还冒冒然和万岁爷说去?”贵妃一笑旋即止住:“再说吧,我可不敢保万岁爷一定会听。” 娴妃笑笑:“姐姐只要说了,万岁爷没有不准的。”眼见目的依然达到,也不多停。转身便离开了,贵妃注视着她的身影,嘴角漾起一丝冷笑。 太阳渐渐落山,想着小女儿只怕要醒了。笼着外衣慢慢回宫去了,身影铺在石子路上被夕阳拉得好长。盛开的蔷薇架后走出一个身影,看着她的身影默然无语。 坤仪宫后寝殿里面一炉淡香将馥郁的芬芳带到殿内的每一个角落,轩窗上挂着最新花样的窗帷。明间的正中挂着一串青玉制成的流苏铃铛,微风拂过便叮当作响。 赵玉来到寝殿外,里面的笑声不绝于耳。心下不免纳罕,皇后宫里估计是整个皇宫最热闹的地方了。皇帝万寿在即,皇后百事不问。哪知道来这儿,却是这样一番光景。 “你来做什么?”赵初从廊上过来,正好看见踌躇不前的赵玉。 “呃,娘娘呢?”遇见赵初,赵玉安了一半的心。这可是从小玩到大的哥儿们,不论什么事都有个照应的。 “娘娘在里面吧。”赵初不太肯定:“这些时候小殿下正在学着爬呢,又在学着说话。娘娘这几天别提多欢喜了。” 赵玉张大了嘴:“小殿下才多大就会学着说话了?会说什么了?” 赵初笑笑:“别问我,你过来做什么?”看看左右:“万岁爷叫你来宣旨吧?” 赵玉推了他一把:“宣旨?!这些时候都被慧妃闹得快翻天了,赵希跟我都看不过去。万岁爷不闻不问的,只好来请娘娘的示下。” 赵初把他拉到一旁:“要是这样,你还是什么都不说的好。别没的跟自己找不痛快!娘娘不仅自己不问,昨儿柳昭仪来跟娘娘说这些被娘娘堵了回去。柳昭仪跟德妃在娘娘面前算是说得上话的了,还碰了一鼻子灰去。你自忖能比得了柳昭仪?” “这些话总不能不说吧,再说也不能明知道要出事都不告诉娘娘一声。”赵玉心急地说道:“这可是万岁爷万寿,多少双眼睛都盯着这儿呢。出了丑,谁担待?” 赵初正欲说话,里面已经传出了话:“谁在外面?” “娘娘,是奴婢。”赵初赶紧答应了一声,顺便给了赵玉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他不要乱说话省得惹事,接着便迈进了寝殿。赵玉无法,只好跟着进去。 “奴婢给娘娘请安。”赵玉来不及看清殿中的情形,纳头就拜。 “嗯,起来说话。”依旧是清亮的嗓音,看样子没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儿。 赵玉这才能够看清殿内的情形,明间里铺着厚厚的地毯。估计是担心龙濬焱不小心磕着碰着了,桌案器皿也都用厚厚的棉袱包裹好棱角。满是童趣的玩具放在寝殿的每一个角落,皇后一身轻便的裙装正哄着龙濬焱吃东西。 “有事?”皇后头也不回地问道。 “奴婢有事奏知娘娘。”赵玉想了想:“皇上万寿庆典在即,礼部和光禄寺呈上来的大典仪注要请娘娘过目。” “皇上让你送来的?”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么说是来传旨的。” “娘娘!”赵玉叫了一声,当即跪在地上:“求娘娘出去看看,已经闹得不成话了。” “嗯,怎么呢?”仿佛第一次听说这些,乐晖盈一脸疑窦:“不是有两位娘娘在全权掌管这些事的,你便是有事也该去回她们。怎么倒问起我来了?这不成了笑话了。” “求娘娘开恩。”赵玉赶紧叩头。 “这事儿我管不了。”龙濬焱在母亲怀里呀呜了一声,乐晖盈赶紧低下头:“乖乖,怎么了?” “妈!”一直就是呀呜不停地龙濬焱忽然清晰而响亮的叫出来,乐晖盈和周围的人顿时都惊呆了。 “乖乖,你再叫一遍。”乐晖盈惊喜地说道。 龙濬焱咧开小嘴笑得*光灿烂:“妈!”两颗洁白的小门牙露出来,顺带滴出一串口水。乐晖盈笑得比儿子还要灿烂,抱着儿子亲了又亲。 赵玉看机不可失,赶紧上前:“娘娘,就看在小殿下的份上。只当是赏奴才个脸面,您就去瞧瞧吧。” 龙濬焱从母亲怀里探出头,看看赵玉又看看母亲哭了起来。“好了,乖乖不哭了。”乐晖盈抱起儿子走到铃铛下面:“咱们听那个铃铛响不响?” 榛遐赶紧过来拉动下面系着绳索,一阵美妙的音符顿时传了出来。赵玉这才知道,这个铃铛不仅仅只是叮咚作响,还是乐晖盈按着音阶排列让人制成的。一旦有微风拂动或是拉动绳索,传出的声音就跟乐器奏出的乐声一样动听。 听到动静,龙濬焱紧紧环住母亲的脖子仰头望着上面来回敲动的铃铛。咯咯笑了起来,乐晖盈亲亲儿子的脸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扭头看着赵玉:“焱儿一下都离不得我,我管不了别人的事。” 赵玉还想说话,身边一直没有动作的莫颜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角。耳朵上的耳坠无风自动,一脸肃穆的神色分明是在告诉他不要继续说下去。 “是,奴婢告退。”赵玉只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乐晖盈完全沉浸在儿子刚刚会开口说话的喜悦中,哪有时间去理会别的事情。莫颜见状跟在赵玉后面送了出去。 “等会儿再帮我说说。实在是闹得不成话了,再这么下去非出漏子不可。”赵玉为难地看着身边的赵初和莫颜:“要是娘娘不管,就没人能管了。” 莫颜想了想:“若是万岁爷知道小殿下会叫娘了,你说万岁爷会过来么?” 赵玉如梦初醒:“真的,我怎么没想到这一招呢。” “我什么都没说,可不能说是我给你想的主意。”莫颜看着他:“明知道娘娘不想问这些,非要在娘娘面前絮叨。今儿是小殿下第一次开口说话才给你遮掩了过去,要不一准要挨骂。” “哎,这些时候那边也不好过。”周围没人,赵玉说话也就没什么顾忌:“万岁爷也不知道怎么了,那几个婕妤什么的见天都在偏殿里面打转。慧妃更是去得多了,真猜不透万岁爷真么想的。” 赵初推了推他:“那就越发别指望娘娘会管了,上次的事娘娘还没追究呢。怎么会去管这个烂摊子。” “别这么说啊,这还是大事呢!”赵玉变得跟赵希一样絮叨起来:“要是弄不好,这可是没体面的事儿。谁也丢不起这个人,要不万岁爷颜面何存?” “行了,我知道了。等会儿我去和娘娘说。”莫颜一眼瞥见榛遐在里面使了个眼色:“我先进去,要不等会儿该叫我了。你回去记得跟你说的话。” “我知道。”赵玉答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第三章 贬居冷宫14下 第三章 贬居冷宫14下 莫颜复又进了寝殿,正好龙濬焱一泡尿撒在裤子上。乳娘赶紧抱他到偏殿去换衣裳,乐晖盈在屏风后换了件衣裳出来:“你跟赵玉唧唧哝哝说什么呢?” “玉公公说实在是闹得不像样儿了,要是小姐再不管就会被人笑话了去。毕竟是万岁爷万寿大典,不能容她们不知礼体的胡闹。”莫颜给她端了盏杏仁茶过来:“这种大典,自然还是小姐管管的好。” “要礼部和光禄寺做什么的?”乐晖盈挑眉望着她:“这些事不过是嫔妃们问问而已的事情,谁就要管到外面去了的。再说,即使管了也是循例问问。哪有事事要人操心的。” 莫颜垂首不语,这件事果然是自己错了。“让赵忠过来。”乐晖盈转脸望着榛遐:“叫他把典礼仪注带来。” “是。”榛遐出去跟赵初传话,须臾就转了回来。 “小姐,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了。”莫颜知道乐晖盈气都没消,又兼着前些时帝后二人在东暖阁争执了几句。夫妻两个月余都不曾见过面了,徐沁在宫里已经是招摇过市。多少人为之侧目。 喝了两口杏仁茶,手边放着的珐琅食盒里满是精致的吃食。乐晖盈随手拈起一块瓜瓤酥慢慢咬着:“她不配!” 榛遐从后面拿出一盒东西过来:“这是前儿皇太后命人送来的,还没打开看呢。” “嗯,看看是什么。”乐晖盈点头:“看看嫫嫫那儿的野鸡崽子汤做好了没有,要是好了就给皇太后送去。说请太后趁热吃,我明儿带焱儿过去给母后请安。” “是。”榛遐赶紧到厨房去了,莫颜打开匣子。原来是一盒专门给龙濬焱准备的羊脂玉精雕而成的长命锁和手脚上小圈圈。 “这些个东西哪里用得了。”乐晖盈笑着叹了口气:“前些时候父亲让人送来一盒翡翠的,我都说用不上。这回又是一盒,就是脖子上挂满也挂不完的。” “还不是想着把小殿下牢牢拴在小姐身边。”莫颜看她的神色,顺手盒子盖上。 “把长命锁拿出来,明儿过去的时候给焱儿戴上。”乐晖盈擦了擦手:“玩了一下午,只怕是要睡了。这些时候皮得紧,又是学走路还学着说话。整天都不肯好好吃饭,小脸都尖了。” 莫颜笑起来:“小姐每日都看着小殿下,都能觉察出小殿下脸尖了 。” “赵忠见过娘娘。”赵忠拿着典礼仪注和皇帝招幸嫔妃的册子到了寝殿外。 “起来说话。”乐晖盈从里间出来,在明间的圈椅上坐下:“典礼仪注拿来了?” “娘娘请看。”赵忠把仪注递给莫颜,乐晖盈接了过来一页页翻看。不时出现的红字歪歪扭扭,弄得整个本子腌臜不堪。“这些红字哪儿来的?” 赵忠看了一眼乐晖盈,飞快低下头:“前日慧妃娘娘把仪注拿去,说要看看。等奴婢拿回来的时候已经改得这样面目全非了。” 乐晖盈把册子一下摔在地上:“你昏聩!这东西是她一个小小的妃子能够拿去看的,当差把你当糊涂了?即便是传皇上的口谕,敬事房没有记档也是不算的。你一个敬事房总管连这个都忘了,还当的什么差!” “娘娘恕罪,是奴婢糊涂,求娘娘开恩。”赵忠吓得跪倒在地,乐晖盈恼怒的样子简直跟皇帝一样。 “我开的什么恩,你自己把这仪注面呈皇上去。”乐晖盈冷笑道:“不打折你两条腿去!” 赵忠磕头如捣蒜:“还请娘娘替奴婢转圜,慧妃实在是把人糟蹋得不成样子。什么事儿都要问都要管,还指着皇上万寿的名义去跟内库要钱要东西。幸而内库总管的钥匙一把在娘娘这边一把在万岁爷那边,她没有拿到。后来又要看记录皇上起居注的册子,奴婢就是死也不敢把这册子给她。求娘娘替奴婢做主。”一面说一面抽泣起来:“娘娘,慧妃骂奴婢们是六根不全的废物也就罢了。只是这样子做,实在是让奴婢的差使难得当了。” “这么出息?!”乐晖盈自言自语地一笑:“看你,好好的哭什么。快跟焱儿一样了,还不把眼泪擦了?” “奴婢求娘娘做主,后宫之事万不可交给慧妃去了。”赵忠擦拭着眼角。 乐晖盈顺手翻开手边的起居注,满眼看去尽是皇帝月余来招幸妃嫔的记录。出了柳心和乌雅偶有侍寝之外,每夜在乾靖宫偏殿侍寝的尽是几个婕妤和宝林。慧妃除了偶尔侍膳以外,没有过侍寝的一笔记录。想来她要看得就是那几个妃嫔侍寝,趁着这些时候掌管内事把这几个妃嫔都压了下去,想着没人询问这个正好好一手遮过天去:“这话还有谁知道?” “奴婢也曾跟赵希提过两次,每次想跟万岁爷回明白都不知慧妃是怎么得到了消息。但凡奴婢过去的时候,慧妃都在。”赵忠竟然还在抽噎着。 乐晖盈好气又好笑:“怎么还在抽抽,连焱儿都不如。再不擦干净我就不管了。” 赵忠赶紧用袖子把眼睛擦干:“娘娘,这可是您说的。可不许不管了。” 捏着下颌想了一会:“你把这些东西收好,那个起居注的本子另外再做一套。要看就给她看那个,这个不许告诉人还有一份。” 赵忠拍了一下脑袋,怎么自己就没能想出这么个主意来。“别拍了,坏了没处换去。”乐晖盈看着他:“趁早把仪注重新誊写好,这样子给看见了只怕你就等着挨板子了。” “是,奴婢已经在做了。”赵忠道:“娘娘,总要有人管管慧妃才好。” “不是说德妃跟她一起管事的,怎么没听见德妃出来?”莫非乌雅学聪明了,对这件事视而不见。 “德妃娘娘病了有三日了。”赵忠道:“就是前些时候没病的时候也只是循例问问。” 乐晖盈撇嘴一笑:“行了,我知道了。” 大总管赵希满脸堆笑地进来:“娘娘,万岁爷过来了。”乐晖盈瞟了一眼站在一边的莫颜,狠狠瞪了她一眼。 赵忠赶紧擦干净脸:“娘娘,奴婢?” “怎么,你不敢见皇上?”乐晖盈有意喝道:“你是怎么当的差事?还不给我下去!” “是!”赵忠如蒙大赦,行礼后匆匆退出了寝殿明间。 起身整了整外衣,又把后面的发髻紧了紧迎了出去。 当乐晖盈到了宫门口的时候,皇帝正好下了软轿站在门外。“臣妾参见皇上。”理了理衣饰,跪在面前。 “嗯。”答应了一声,径自进了宫门。莫颜赶紧过来扶着她起来,又是狠狠瞪了她一眼:“谁叫你多事!” 莫颜小心翼翼地笑道:“我没说什么。” “闭嘴!”乐晖盈甩开她的手,跟在皇帝后面进去。 龙瑄炙进了正殿明间坐下:“焱儿呢?” “玩累了,刚刚睡下。”乐晖盈端了盏刚沏好的茶放到他手边,一股刺鼻的龙涎香直刺鼻腔。熏得人头晕脑胀,想起有一次龙瑄蕤跟自己提过徐沁身上就是一副浓烈的龙涎香。把名贵的龙涎香愣是给糟蹋了,看来这是刚跟她一路厮混后过来的。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皇上请用差。” 抿了口茶:“说是会叫人了,这可比妤瑾早了好多。” “是,小公主先天不足也就慢些。”狠狠咽了口唾沫,那股味道熏得人难受。 “第一声叫的什么?” “妈。”乐晖盈敛着眉:“皇上可是想听焱儿叫人?” “不行么?”龙瑄炙挑起眉毛看了她一眼:又是一身素净的打扮。总是觉得她不像是做了母亲的人,只是偶然从眉目间能够看出那种描摹不出的情态不是少女该有的神态。至于别的,是丝毫看不出来的已经为人妇为人母。 “莫颜,看看焱儿是不是没睡。”乐晖盈很不想儿子的鼻子受到这种味道的荼毒,只是他若是不听见儿子叫自己一声是断断不会离开的。 莫颜赶紧去了后殿,须臾就把还是玩得兴高采烈的龙濬焱抱了过来:“皇上、娘娘,小殿下玩得热闹得紧,奴婢就抱来了。” 龙濬焱不见母亲的面还好,只要一看见就图不得。跳跃式的往母亲身上扑,身上那件活灵活现的白虎肚兜上面沾着几滴晶莹的口水:“妈……” “来,乖乖。”乐晖盈伸手接过他:“看看这是谁?” 龙濬焱顺着母亲的手指看向坐在上面的父亲,漆黑的眼睛眨了眨。便是一幅十分不热衷的表情,继而窝在母亲颈窝里。肥白的手指扭着母亲鬓边垂下的青丝,玩得不亦乐乎。 龙瑄炙大受打击,这个儿子很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这种时候居然可以无视自己的存在,只是钟情于他**的青丝。“焱儿,到父皇这儿来。”伸手就要从乐晖盈怀里抱过去。 ‘哇’龙濬焱异常不配合地哭起来,紧紧抓住母亲的衣襟不放:“妈……妈……”含糊不清地叫着,一脸伤心至极的泪水。 “哦,乖乖不哭。”乐晖盈心疼不已,儿子不爱哭。除了拗着他的意愿以外,几乎很少看见儿子大哭嚎啕。偏偏这时候就是哭得不可开交,龙瑄炙一下把他抱过去。龙濬焱哭的声音就更大了,响彻殿宇的哭声把站在一边的赵希他们急得要死。 这可幸亏是皇后生的,要是别人养下的只怕皇帝非当场翻脸不可。哪个皇子公主被皇帝抱在手里不仅是皇子,就是皇子生母无一不是喜笑颜开的。可是这母子俩可好,都是耷拉着脸。皇太子还哭得涕泪横流,口水流到兜兜上一副受了无限委屈的样子。 龙濬焱看见母亲站在一边,就要往这边扑:“妈……” 乐晖盈急了,一下就从皇帝怀里把儿子抱过来:“好了,乖乖不哭了。不哭了……”回到母亲怀里,似乎是避开了刺鼻的香气又闻到那股清雅的淡香,龙濬焱伏在母亲肩上抽噎着,小脸红红的。 第三章 贬居冷宫15上 第三章 贬居冷宫15上 “这孩子真别扭!”龙瑄炙妒忌不已,不知是对于儿子还是儿子的母亲。 “妈……”受到母亲的安抚,龙濬焱很快好起来。又开始玩弄母亲的秀发。扭在指头上玩个不住。 乐晖盈这才注意到皇帝的脸色很是不好,摸摸儿子的小脑瓜:“乖乖,那是你父皇。叫啊!”龙濬焱扭过脑袋看了那人一眼,很快转过来继续玩着手里头发。 龙瑄炙有些恼火,挥手把赵希等人都给撵了下去。儿子不要自己,儿子的妈离自己也是远远的。还有比这更丢人的吗? 赵希瞧这情形,不由憋着笑带着莫颜她们几个退了出去。 “焱儿,来父皇抱抱。”伸手又去抱他,龙濬焱很不耐烦地推开他的手:“妈!” “什么孩子!”龙瑄炙彻底恼了,一下把他抱过来。龙濬焱又拿出自己的杀手锏,张开小嘴也不管外面有人没人用极大的嗓门大哭不止。 “乖乖!”乐晖盈想再次抱回儿子,龙瑄炙这回把儿子抱得紧紧的丝毫不给她机会抱走儿子。 “哭得嗓子都哑了,把他给我。”乐晖盈看儿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不由跺脚起来:“乖乖,不哭了。乖乖!” “都是你素日把他酿坏了,除了你谁都不认。朕抱都哭,谁教他的?”龙瑄炙拦着她:“这以后长大了,也是不离人的?” 龙濬焱越哭声越大,一个劲儿地往乐晖盈这边扑。龙瑄炙抱紧他:“不许哭了。” 看这情形,乐晖盈知道这是借题发挥。心疼儿子又不能抱回手里,只好眼睁睁看着儿子声嘶力竭地大哭不止。 “妈……”龙濬焱只会这一个字,就在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除了你妈,你还认识别人?”龙瑄炙喝道。 一下龙濬焱止住了哭,看了一眼盛怒的男人又开始下一轮的哭泣。声音甚至盖过了皇帝发脾气的声音,哭得在外面的赵希等人都凑了过来挤在门边往里面探头。结果看在眼里的情形,跟方才没有什么改变,只是皇后站在一旁看这父子俩较劲儿,谁的嗓门更大。 终于龙瑄炙被儿子这种不住气的哭泣弄得彻底投降:“行了,找你妈去。”说完,把龙濬焱扔到乐晖盈怀里。回到母亲怀里的龙濬焱一下子就止住了,抽噎着看着母亲:“妈……” 乐晖盈看儿子这样子,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不哭了?嗓子都哑了,下次不许这样。自己受累。” 龙濬焱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只是偎在母亲怀里一动不动。时不时抽噎一下,小脸上还带着哭泣过后的泪水。 看这样子,对儿子满是不忍。轻轻拍着他的背:“乖乖,该睡了。都玩了一下午了。”龙濬焱很配合地打了个哈欠,小脑袋伏在怀里扭动着。“都这么大了,还要吃?”乐晖盈笑起来,抱着儿子进了里面。 龙瑄炙跟着进了里面,乐晖盈抱着儿子在软榻上坐着,才一解开衣襟龙濬焱就忍不住钻了进去。龙瑄炙抱着双臂站在榻边看着儿子不亦乐乎地吃着母乳,乐晖盈一脸爱意地摩挲着儿子的脸蛋,时不时还低头亲他一下。终于,龙濬焱不再哼哼了。松开母亲的**,酣然入睡。 掩好衣襟把儿子放到榻上,给他盖好被子回过头才发现龙瑄炙一直站在那里看着这边。看这架势只怕又是有什么事儿要找自己的晦气,上次是那样不管不顾地顶了他一次。有人时时处处拆你的台你不去发作,从父亲开始哪一个给你添乱了。就说是有谋逆之心,谁又能拿出真凭实据来。 不过徐沁倒真像是他的心头好,身上还带着那么浓烈而低俗的龙涎香。一闻就知道是从那个女人那儿过来的,不过这样子不管不顾地宠着一个女人倒是少见。多少人说他是不好女色的,要是知道这样子只怕是在打嘴现世了。 真是懒得去想他的事,只要不让自己离开儿子。任凭他们闹到天上去,都与自己无关。这次是怕做得太过,到头来被人说成皇后署理后宫太弱,才插了手的。如果这都犯了他的忌讳,那就算是自己又错了一回。以后说什么都不会再问任何事情了。 “焱儿真的只认你。”良久,龙瑄炙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他是臣妾的儿子,自然是只认臣妾。”摸摸儿子的小脸,这孩子睡熟了以后很难被外面的动静吵醒。 龙瑄炙哼了一声:“他是太子,不能只认生母。”笑话,不认别人也就罢了。连老子都不认,还有了理了。 “皇上让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去认识谁?那么多母妃,认得清楚?”乐晖盈整整衣襟:“焱儿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孩子,哪里比得上那些大家子的世家子弟。” 这又是在哪里听的闲话,皇太子还是小家子的孩子。那谁是世家子弟?越来越佩服这个女人了,说话行事让人挑不出理来。“认认何妨,又不是外人。” “有奶才是娘。”乐晖盈捋了捋裙裾:“臣妾没教别的,只是希望焱儿能够认清楚谁是他的亲娘。” 龙瑄炙站得有些脚酸了,在锦墩上坐下:“吩咐传膳吧。” 乐晖盈转身出去了,龙瑄炙走到软榻边凝视着儿子:焱儿,你知道你爹有多羡慕你?皱着眉闻了闻身上那股浓烈的香气,恨不得把这件外袍扔得远远的。又不愿这寝殿里染上这股气味,想了想走到外面:“赵希,拿件松快些的袍子来。” 赵希很快抱了件云白的袍子进来:“万岁爷,娘娘已经吩咐传膳了。” “把折子拿到书房去,皇后伺候批本。”有时候很是怀念曾经在乾靖宫东暖阁红袖添香的故事,似乎有点佳期不可再了。 “是。”赵希背过身脸笑成了一朵花。 须臾之后,乐晖盈过来:“万岁爷,用膳吧。”一抬眼看见他换了件袍子,怎么着自己也知道那味道刺鼻了。 龙瑄炙看她一脸不以为然的神色,没有搭理她自行去了偏殿。赵希赶紧跟上乐晖盈:“娘娘,万岁爷说晚间在西暖阁书房批折子。” “要不要宣谁来伺候?”瞥了眼赵希:“你跟赵玉当的好差事,我还没问你来的。” “奴婢做错了什么,请娘娘明示?”赵希心底发凉,这皇后发脾气可不是好玩的事儿。皇上发脾气原是发惯了,加上有皇后说项便是没什么大碍的。皇后绷着脸任是谁的面子也不给,那张俏脸要是认起真来是肯定不好看。倘或小殿下长大了,撒撒娇倒是能宛转过去。旁的人谁也不顶事。 乐晖盈笑起来:“我可是从没见过有红有黑的典礼仪注,这回可算是开了眼界了。你做的大总管,连这个都不知道?且不说你到不到我这儿来说一声,只怕万岁爷面前你也是顶着不说吧。” “娘娘圣明,奴婢真不知道这件事。”赵希几乎哭了出来,这个慧妃给自己作祸也就罢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事儿,偏偏把这一众人全给搭在里头了。要知道帝后任是一人怪罪下来,谁也担待不起。也只有慧妃这样不体恤下人的主子,才会尽给底下人为难。 乐晖盈摆摆手:“以后小心谨慎就是,再来一次就别怪我了。” “是。”赵希差点跪谢磕头。乐晖盈已经跟着进了偏殿。 显而易见云嫫嫫是用心伺候的,满满一桌时鲜精致的肴馔,诱人的香气迎面扑来。赵希不敢在皇后面前做尝膳的差事,这是皇后最忌讳的事情。而且皇帝也没有因为他不尝膳儿斥责过他一句半句的,所以赵希乐得不当这个差事了。 刚拿起专为皇帝布菜的象牙箸打算给皇帝布菜,龙瑄炙手一挥:“都下去。” 赵希忙忙给周围的莫颜等人使了个眼色,几个人跟在他后面退了下去。 乐晖盈手边放着一碟新样的酒醉银芽,清爽得让人不忍释口。龙瑄炙一下打掉她的筷子:“自己这儿吃,也忘了规矩?” 愣怔了一下,方才记起食不过三口的宫规。撇了撇嘴把碟子挪开,低头吃了几口御田胭脂米粥就有些饱了。 “又不吃了?”手边荔浦芋头做成的芋泥香甜适口,龙瑄炙几乎也忘了宫规。看乐晖盈几乎不动筷子了,便挪开了菜:“你就不能陪着朕多坐一会儿?” “皇上继续用吧,臣妾已经饱了。”被人打掉筷子谁还吃得进去:“去看看焱儿醒了没有。” “刚睡着,哪里就醒了。”这种托词也能找得出来。 本来起身的乐晖盈只好坐回来,看了继续吃饭的龙瑄炙一眼。端起手边沏好的碧螺春慢慢啜饮,垂着眼睑想着自己的事情。“好久没有一处用膳了。”龙瑄炙喝了口汤。 “皇上国事繁缛日夜操劳,哪里能匀得出工夫来。”吹着茶沫,似笑非笑道。 龙瑄炙也不管她语气如何:“外藩进贡了不少稀奇物件,你有功夫去乾靖宫看看。” “谢皇上,只是臣妾不喜欢这些。”好东西是轮不到我挑的,别人挑不剩下的也不会想到这儿来:“皇上还是留着赏人吧。” “那就给焱儿挑几件玩意儿。”你就不能给我一个笑脸,说什么都是淡淡的。 “母后跟太傅都送了不少好东西来,已经没处放了。”实在不想在这种气氛中说这些,两个人何必蒙着一层纱说话行事。 龙瑄炙重重搁下碗:“去书房伺候批本。”说完,头也不回地过去。 手里的茶碗随之搁在膳桌上,起身整了整衣袂便跟着过去。 第三章 贬居冷宫15下 第三章 贬居冷宫15下 西暖阁的书房早就被莫颜带着人收拾好了,烛火摇摇的。书案上搁着晚间要看的奏本,又熏了一炉淡香在窗下。 他已经坐到书案前看着奏本,便熟练地给他研墨。眼看着清水变成浓厚的墨汁,由白变黑仿佛混沌的人间。但是人间绝不仅仅只是黑白二字,更多是介于两者间的灰色。或黑或白都好界定,唯有这个灰丝毫拿他没有办法。 “茶。”指指空了的茶盏,瞬间便有一盏狮峰龙井放到手边。抿了一口:“换一杯,今年雨水多了,味就淡了。” “臣妾这儿还有一些白牡丹,不知皇上用不用。”这筒白牡丹的茶乃是去年的珍品,是父亲给自己留着的。 “嗯。”白牡丹是出名的贡茶,就是在自己跟前也是为数不多的珍品。 出去了一会儿,待进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一个精致的白玉茶壶和两个小巧的茶杯放在托盘里,隔得这么远就能看清白玉茶壶里几朵犹如含苞待放的牡丹花一样的茶叶在里面沉浮。 一股奇异的幽香随着茶汤的倒出,充溢在整间书房里。浑若羊脂的茶杯里盛着清澈的茶汤,啜饮了一口。顿时齿颊留香,回味悠长:“嗯,还是这个好。” “皇上觉得好,就把余下的让赵希带过去。也好伺候皇上日常饮用。” “不必,就放在这儿。”放下茶杯:“省得放在那边白糟蹋了。” 抿嘴一笑:“放在臣妾这儿也是白糟蹋,臣妾不配喝这个。” “你都不配,谁配?”手里没停,这些时候多是些与庆寿有关的折子。偶尔两件骇人听闻的折子却是和她家有关,只是两个人再为这件事吵闹实在是没意思了。 “自然有配的。”复又给他斟了一杯:“臣妾告退,只怕焱儿醒了。” “有乳娘嬷嬷看着,依祖制过些时候就要离开你这儿了。” “妤琛这么大了,不是还在贵妃身边?”早就想好应对了:“再说,哪个妃嫔抚养皇太子?” 手里的笔蘸了蘸墨:“朕抚养,行了吧。” “不要。”乐晖盈很果断地说道:“皇上日夜都忙,不敢再让焱儿去分皇上的心。” 正好批完了折子,看她有些发急便搁了笔。盈盈一握的纤腰在眼前掠过,龙瑄炙伸手环了过去:“过了二更了。” 炯炯有神的目光盯着她,所有的****都随着灵活的手指四处游移。就势把她压倒在书案边的贵妃榻上:“你好香。” 这句话让乐晖盈一下想起那股欲呕的龙涎香,好在他换了衣裳。是自己熟悉的味道,要不绝对不许他碰自己一下。扭过头不看他,这个人总是这样。想起来就过来放一把火,等火烧起来了就没了踪影。 “想不想我?”细密的吻布满了她细腻的肩头:“总是这样子,你让我拿你怎么办?” “这时候皇上还是不要说这些话的好。”瞪了他一眼,扯过一边的薄毯把自己遮住。就这样把自己露在外边,好像冷的不是他就不必担心受凉。 “那你要我说什么?”点了点她的朱唇:“说想你,信不信?” 听见这话,顿时裹起毯子转过身去不打算理他。他的手一径伸到薄毯下,紧握住胸前的柔软细细摩挲着。乐晖盈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有意学着儿子的样子含住艳丽的胸珠,炙热的手掌在****上下轻轻移动。 不自觉地,朱唇里溢出一丝娇软的****。龙瑄炙搂紧了她,把她抱起来放到宽敞的绣榻上:“看来是你想我了,对不对?”一面说一面扳过她的脸:“这些时候不见,我也想你的。”话未完,已经压在了娇躯之上。 更鼓打过了四更,乐晖盈早已是双目炯炯。被他折腾了好几次,走了困头怎么也睡不熟。背对着他,不去看那张在梦里常见的脸。明明近在咫尺,心早已隔得天涯远了,都不知为何每次见了他都会变得异常尖利。他怎么会去喜欢徐沁那样的女人,你哪怕多宠贵妃或是乌雅柳心我都不会恼你,只要一想到你上过徐沁的床再到我这儿来,就是一种莫名的恶心。 如是想着,转过身给他盖好被子。再过不多功夫就要起身了,忍不住伸手抚摸他坚毅的面庞。你不会饶过我们家的,什么谋逆都是假的。只有一件事,功高盖主以至于让你不得不警惕一二。只是你想过没有,父亲只是把你当做他最为得意的门生在看待。他把你的江山看得跟他自己的一样重要,有人要夺你的江山第一个不答应的就是父亲。每隔一段时日收到父亲的手启,笔力固然苍劲了许多,只是再也找不到先前的气定神闲。你每日忙碌,父亲身为首辅也是丝毫轻松不起来。 在家的时候就常见父亲书房里的烛火彻夜不熄,偌大年纪的人是禁不起操劳的。说是父亲为了我忧心,何尝不是为了你?你说打断骨头连着筋,真正与你连着筋真的是我家。我父兄骄纵些是有的。这也不过是首辅家的尊重而已。所做的事,哪一件不是为了你打算的。 “万岁爷,该起了。”门外传来赵希叫起的声音。 “嗯。”低低答应了一声,睁开眼正好看见那双清澈的眸子:“赵希吵醒你了?该死的奴才!” “没有。”忽的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勾起身子亲住他。刚醒的龙瑄炙惊愕不已,一大早干什么?昨晚上折腾的还不够?可见是自己没能满足她了。这可不能让她得了意,一下俯身重重吻住她。唇舌顿时纠葛不清起来,灵巧的舌探进她的齿颊间不给她逃脱的机会。乐晖盈努力回应着他的**纠葛,很多事都已经说不清了。原来在心里是如此渴望他的到来,那些女人不过是为了自己和家人的荣华富贵,为了在众多女人中脱颖而出,得到他的亲睐。自己是为了什么?为了保全家人,不是的。他是自己的男人,是儿子的爹。这就是自己的心里最隐秘的秘密。 “万岁爷。”赵希在外面煞风景的叫道。这是怎么了,一到坤仪宫就赖床起来。平时在乾靖宫的时候,不论是哪个妃嫔侍寝,过了三更一准是回东暖阁寝宫歇着,承恩的妃子们自己歇在围房或是偏殿里。到了天明时候,喝完敬事房熬好的药就回各自的寝宫去。哪还有跟他同寝****的,慧妃自以为跟人不同也想与他同衾共枕。只是过了三更,他依旧会从偏殿出来。除了皇后,没有过女人进过东暖阁寝宫更别提跟他共枕至天明。哪知道,一向是恪守祖宗家法的皇帝只要是跟皇后一处,早间赖床发脾气是一定的。 “滚!”皇帝暴怒:“朕不舒服,早朝免了。”赵希顿时傻了眼,两个人别扭起来那是针锋相对的。一时好了,连早朝都可以免。傻笑着摇摇头,退出了西暖阁。 听到掩门的声音,龙瑄炙盯着身下的女人:“没把你喂饱是不是?” 乐晖盈扭过头,不想说话。“你打量着我克制力这么好,把人的火勾起来就不管了。”龙瑄炙恶狠狠地吻住她的双唇,没有放开的意思。乐晖盈被他弄得喘气连连,修长的十指掐入了他的肩胛。 须臾,帐内传出重重的喘息声和软腻的****。 皇帝大寿,满朝上下俱都是用心巴结差使。乐辉懿本来事多,这下子就更加忙得不可开交。即使有各部院管各自的事情,也有个乌昀左右帮着。还是没有丝毫空闲的时间能够歇一口气。 “这个是宫里的侍卫和御林军的名册,这个是进宫表演百戏的伶人名册。”乌昀那这两本册子过来:“都看过了,没什么疏漏。” “进贡藩臣的名册和所进贡品都有了?”忙得头晕脑涨的乐辉懿好容易坐下来喝口茶:“是谁在宫里管这些事?” “慧妃和德妃。”乌昀本来不想提妹妹,只是确实这个丫头在里面。皇后却是稳坐钓鱼台什么都不问,也不知道皇后葫芦里面的卖的什么药。就不信皇后会看不出一些端倪,只是这样的不闻不问是不是皇帝默许的。亦或是帝后之间确实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所以才会让皇后无心此事。 “这份册子不用递进去了。”乐辉懿叹了口气,老爷子知道妹妹什么都不问很是生气又不好说出来。已经把自己不问青红皂白地说了好几次了,也不知道上次老爷子进宫那么久都跟皇后说了些什么,只是记得回来以后脸色铁青,见到谁就说谁。尤其是自己受害最深,自己好歹也是部院之首的大臣,老爷子说起来就跟说小孩子似的。细枝末节的事情,任是谁都不会说的话老爷子一丝不放过。愣是把自己说了半月之久,等什么时候有机会见了皇后是要问问的。老子究竟受了什么气,拿着自己来撒气。 乌昀复又拿出一份折子:“这是那天藩臣进宫所带随从的名册,有个叫戎愠的一直跟在鞑靼使臣身边。” “戎愠?!又是他!”乐辉懿阴着脸:“这是谁准许的?” “徐谦。”乌昀从袖袋里拿出一份密报:“搂了不少钱,所以卖人家这个人情。” 乐辉懿看了密报一眼,已经变了脸:“早晚有一天咱们这些人要死在他手里。”旋即拿着密报出门:“这件事不许再说。” 第三章 贬居冷宫16上 第三章 贬居冷宫16上 一路急匆匆走着,迎面遇上正往这边过来的赵初。“乐大人,咱家正要去找您的。” “找我做什么?”乐辉懿住了脚,这是皇后宫中的太监总管。妹妹驭下宽厚却不纵容,说是到自己这儿打秋风是不敢的。内监勾结外官也是不会的,不知道又有什么事儿。 “娘娘吩咐奴婢来找您,让您速速进宫一趟。”赵初看他脸色不好:“请您直接去坤仪宫。” “这怕是不妥吧。”去内宫?除了老爷子可以进宫会亲以外,任何男人都不得擅自到内宫。 “娘娘已经跟皇上请过旨了。”赵初看出他的顾虑:“咱家可不敢擅自做主,娘娘吩咐下来奴婢才敢跟大人来传旨的。” “等我换件衣裳。”走了半路只好折回去,正好把这件事跟皇后说清楚。要是有什么异状,兄妹两个倒是能有个计较。 片刻之后,乐辉懿跟着赵初到了坤仪宫外。好像妹妹进宫以后,兄妹俩就再也没有见过面。进宫以前,两个人见面说话就不多。倒不是碍着男女有别之类的话,年长妹妹许多加上常年在外,很少有功夫在家。又不像乐辉慡一样除了正事外什么事都干的性子,兄妹俩见面还真是没有什么话可说。 “臣乐辉懿参见皇后。”隔着珠帘,看见妹妹在正殿的套间坐着。 “哥哥不必多礼。”皇后身边还是带进宫来的莫颜和榛遐:“把帘子撩起来,有的没的装这个劳什子做什么。” “大公子请用茶。”莫颜端了盏碧螺春过来,赵初已经搬了把椅子过来:“大人请坐。” “行了,都下去。没有吩咐不要进来。”乐晖盈挥挥手,把人都遣了出去。只是让莫颜和榛遐在门口守着,不让人靠近。 看这样子要说的话必然是十分要紧的,乐辉懿喝了口茶:“娘娘宣召微臣进宫有何吩咐?” “这儿只有哥哥和我,说话不用这样拘谨。”乐晖盈笑笑:“虽是深宫比不得家中自在,只是周围俱都是家下旧人倒也不必担心。” “是。”看看周围,焉知外面没有眼线。不过妹妹自幼谨慎小心的性情,只怕也容不得有人在她这儿使坏:“ 习惯了。” “有件事不得不问哥哥。”乐晖盈拿起手边的东西递给他:“这是哥哥交办的差使,怎么会落在外人手里的。” 乐辉懿接过来匆匆一看:“这不是臣的东西。” “临摹笔迹到了这般程度,倒是不得不生疑了。”乐晖盈沉吟半晌:“这个人的居心不可谓不毒辣。” “娘娘从哪里得来?”本来是一身上的差事,又多了这样一件事。 “安王来看焱儿,顺手给我的。让我和你说,看人要仔细。”乐晖盈摇头:“我们家原就是太过招摇,多少人想钻门路就有多少人想使坏。哥哥不得不防。” 乐辉懿苦笑:“娘娘可知道如今我的差事越来越难当了,很多事做了也错不做也错。那日父亲与娘娘见面,回家之后就一直气不顺。也不知道娘娘跟父亲都说了些什么,总之就是臣被父亲说了好些时候了。” “与父亲倒是没说什么。”乐晖盈愣了愣:“哥,辞官不做可好?” “辞官?!”乐辉懿已经明白老爷子为什么发脾气了:“我们家想要抽身退步太难了,娘娘也知道多少人多少事都是压在父亲和我身上的。辞官不是我们不舍得,就是这些人也不会答应。” “这就是父亲常说的尾大不掉。”叹了口气:“只是这样下去,想要保全就很难了。” “娘娘可知道谁都可以保全,想要保全我们这一家子除了皇上没有第二人。”乐辉懿很沉痛地说出这番话:“我们知道皇上太多事情,同样皇上也熟知我们家太多的事情。虽说皇上厌忌我们这样,只是放眼看去哪朝哪代没有这样的一家子外戚?没有外戚是无法保全皇帝的,父亲不保着皇上,皇上能够顺利登基能够压制住满朝文武的欺压新主?皇上不再朝中信任一两家,又有何人为他出谋划策。个个都如徐家兄妹一样,这朝局不就乱套了。偏偏皇上容不得,对你对我对父亲都是这样。如何不去惩治真正祸乱朝纲的人!” “你我一家太过招摇,加上焱儿为皇太子。他不得不防!”乐晖盈起身缓缓踱步:“我甚是担心有一日出了事,谁来保护焱儿。他还小,没人护着怎么成!” “把太子交给皇上。如同我们家一样,能够保全太子的,只有皇上。皇上不仅是父亲也是唯一能够把太子置于羽翼之下的人。娘娘若不放心,可再托付给皇太后。只是切不可再信任第三人,即使是父亲和我都已经是自身难保了。”乐辉懿走到妹妹身边:“想来那日与父亲说的也是这样的话?” “没说这么多,父亲不愿提及。”乐晖盈无奈:“很想劝劝父亲不要再争了,只是话到嘴边竟然说不出来。父亲心下的事情旁人不清楚难道你我还不清楚,很多时候父亲只是一个教书先生。自己的门生高中三甲,是他最得意的时候。他的门生若是让这江山社稷变成繁华盛世,即使在梦里父亲也会笑醒。偏偏他忌讳父亲,我却帮不了父亲分毫。” “当走进深宫的时候开始,就应该预见到这一天了。”乐辉懿把袖袋里的奏本递给乐晖盈:“先看这个,不得不防。” “戎愠是谁?”这个名字有些古怪,中原人很少有这种名字的。 “乃是鞑靼国主云岩的亲弟弟云戎,屡次在京中出现。这次又随之入朝,担心会在大礼当天出事。”乐辉懿道:“别的不怕,千万在那天照顾好自己。太子不要让人看见。” “不妥。”乐晖盈很快摇头:“皇上万寿,皇太子无论如何都要去的。我越发是不能不在,这事要从长计议。我担心的是皇上的安危,这个人必有所图。”须臾之后变了脸色:“怎么会有这种人进来皇宫大内的?” “有人收了贿赂,自然就放他进来了。”乐辉懿叹了口气:“先时以为不过是我们家养的一条狗,哪知道这条狗喂大了就学着咬主人了。” “既如此,不妨先打落那一口的牙再让它永世不得超生。”乐晖盈咬牙道。又是她们家惹的事,她已经做得够多了。等过了皇帝万寿,腾出手来少不得要收拾她了。 乐辉懿笑起来:“此人不除必为祸患,只是还用不着你我一家动手,戎愠会杀人灭口的,鞑靼人没有那么多计较。” “哥哥万事还需小心,这件事我知道了。哥哥不必担心。”乐晖盈看了眼长兄:“这些时候跟着你身边的人也需留心一二。” “都已经是草木皆兵了。”看看时辰不早,外人在深宫是不能等到掌灯以后的:“臣告退。” “就快掌灯了?”回头看了看:“赵初,送乐大人出去。” “是。”赵初从外面进来。乐晖盈忽又想起什么:“榛遐,去把那件织锦棉袍拿来。天气冷了,加件衣裳总是好的。” 乐辉懿接过衣裳,竟然是江南织造新做的云锦袍子:“这种花色怕是有碍。” “不妨事。”乐晖盈笑笑:“我们家的事,也不怕多了这一条。只怕家里比这好的还多的是。” “也是。”乐辉懿让赵初捧着衣裳跟在自己身后离开深宫。 这么会儿工夫,乳娘已经把刚刚睡醒的龙濬焱抱了过来:“娘娘,小殿下到处找您呢。” “醒了?”刚睡醒的儿子明显不是很精神,惺忪的睡眼才一看见母亲就作势往这边扑:“妈……” “这么久了还只会说这一个字?”哥哥的话提醒了她,是自己一直都疏忽了。想要这孩子平安无事,就必须要有真心疼爱他的人来护着他。除去母子就只有这父子是割不断骨肉至亲,虽则皇太后能够庇护于他,只是皇帝跟皇太后之间仍然是有着龃龌的。即使比以前要好些,这件事翻起脸来也是无法收场的。那么唯一能够让这孩子平安无虞的就剩下他的生父了:“要学着叫别人的。来,跟着娘说:爹……” 榛遐和莫颜都新奇不已,什么时候想通了。开始教孩子叫爹了,这个小家伙很有兴致地玩着手里的玩具。嘴里不住嘟囔着:爹……爹…… 赵希伺候皇帝下了早朝,御书房伺候皇帝召见大臣的人换成了赵玉。出了御书房就看见赵初喜滋滋地跑过来:“你小子一大早得了什么彩头,兴头得这样?” “我才没什么好兴头的,早起听见小殿下在那里一个劲儿地叫爹。娘娘拦都拦不住,说是有了爹就不要娘了。这会子只怕还在叫个不住。”算得上是新鲜事了,皇太子会叫爹了。自然不是皇太子自己叫出来的,是皇后教了好几天的结果。早间起来就听见小太子一面吃东西,一面嘴里嘟囔不住。这是不是说皇后有意和皇帝修好,不在生气了。有了这心思,赵初自然是乐颠颠的来给赵希报信。这些话是会很快就传到皇帝耳朵里的。 第三章 贬居冷宫16下 第三章 贬居冷宫16下 “有这样的好事?”上次小殿下见到皇上哭得震天响,到底是龙子龙孙。赵希将信将疑:“你小子别是蒙我吧?”要是告诉皇帝,兴冲冲跑去看还是跟上次一样哭得不亦乐乎。只怕皇帝的脸会黑得让人害怕的,谁让那母子俩皇帝都搞不定。 “你要是不信我也没法子,要不先跟我去看看。看真切了你就信了。”赵初算定他必然会先去看看的,皇帝身边的晦气不是每个人都有胆子碰的。 “算了,有功夫我就和万岁爷说。”赵希下了决心:“这会儿召见大臣呢。”停了停:“皇后那边怎样,这两天没事吧?前儿不是听说让乐辉懿乐大人进宫,兄妹俩见了一面的。没什么纰漏吧?” 赵初摇头:“没事,娘娘这两天性子不错。昨晚上柳昭仪去请安,两个人下棋下得起了更。” “要是慧妃有这么懂事就好了,在万岁爷跟前唧唧哝哝的。说了一堆话,我留心不是说皇后如何如何就是要给自己娘家什么恩典。万岁爷听是听了,只是看情形也没理会多少。”赵希撇嘴:“要是换在普通人家,这样的人是会说成妨着夫家的。万岁爷一时宠她就不知天高地厚了,要是哪一日万岁爷或是娘娘真的动了气只怕她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连皇帝身边的大总管都这样说她,慧妃真是把这宫里所有人都得罪光了。即使不打算给别人面子,也是瞧不起这些做奴才的总要给皇帝或是别人些面子。慧妃连这个都不懂,也难怪从上到下没有一个喜欢她的。 赵初看看左右:“我先回去了,要是等会儿娘娘看不见我就不好了。” “小心当差,娘娘的性子倒不苛责人。咱们也不能太过分。” 赵初答应着一路小跑回了坤仪宫。 乐晖盈在窗前远远看见赵初回来,后面又是一阵纷至沓来的脚步声。这么早是谁来了,皇帝不会这么快过来。即使要来也会在午后或是晚间过来,一天的事儿还没了结。这时候来了,有好多事就不能发生了。 乌雅娇俏的笑容隔得这么远都能看清楚,这个小丫头越来越滑头了。竟然用装病来逃脱跟徐沁一起共事所要遭受的罪责。深宫里谁又是一个个简单的人物,只要不是跟徐沁一样惹人厌也就罢了。 “娘娘起得好早。”刚进门,就是一串笑语佳音。 “你也不晚,这么早出来不怕着了寒气。”乐晖盈笑着过来:“这件衣裳原就衬你,好看得很。” “还是娘娘眼光好,给我挑了这件好的。”乌雅笑着谢过:“小殿下呢?” “在乳娘那儿,醒的太早只怕是有些困了。”乐晖盈吃了两口薏仁米粥:“你也没用早膳,咱们一起吃了算了。省得回去又多事。” 乌雅笑笑:“我早间饿得慌,吃了两块酥卷。这会儿正好有些饿了,又要叨扰娘娘了。” 榛遐正好给她端了碗鸡丝面过来:“我们这儿东西吃不完,就等着德妃娘娘来帮忙的。” “怎么说话呢?”乐晖盈笑道:“这么没规矩!” “娘娘这儿的东西我吃少了?”乌雅笑着接过面碗:“就是娘娘这儿的东西才好吃。” 乌雅慢慢吃这手里的虾肉馄饨,看皇后大不以为然的神色。不知道又是谁碰到了皇后的心事,看样子是有点不高兴了。只是这件事最好少问,但凡是帝后之间的事情都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即使后宫嫔妃也是不能了解这两人的。 “再过两日就是万寿大典,预备得怎么样了?”乐晖盈放下手里的碗,漱过口徐徐问道。 “已经妥当了,这些时候臣妾总是不舒服。少不得劳烦慧妃多费心。”乌雅一笑:“要是万岁爷有赏是该赏给慧妃的。” 乐晖盈不置可否,只是拿着一块玫瑰酥慢慢咬着。“娘娘有心事?”乌雅瞧这愣怔的样子还是问问的好。 “呃 ,啊?”乐晖盈缓过心神:“你说什么?” “没什么。”乌雅情知不妥便不敢再问,皇后不喜欢慧妃近乎于人尽皆知。惟独慧妃不知收敛,而且处处跟皇后为难。她怎么不想想。皇后真的要拿她怎样的话,就是皇帝也未必能保得住她。只要是一个很小的罪名也能够把她置于死地,况且她的哥哥还在朝为官。皇后母家岂会容得? “娘娘无事臣妾先告退了。”乌雅行过礼带着宫女们退了出去。 乐晖盈瞟了一眼她的身影,顺手拿起一本旧书徐徐翻着。 “娘娘,万岁爷来了。”不出所料,晌午时分龙瑄炙果然准时过来。 “怎么这时候过来?”乐晖盈惊异着迎了出去:“臣妾参见皇上。” 龙瑄炙答应了一声,一径进了偏殿:“你用过膳了?” “正准备传膳。”两人也不说破,只是在膳桌前坐下。乳娘正好把龙濬焱抱了过来,这个宝儿子一如既往地扑进母亲怀里笑个不停。 “焱儿,看看这是谁?”指着面前这个穿着龙袍的男人,乐晖盈问道。 周遭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赵希更是小心异常。千万保佑这个小殿下金口玉言,要不自己这回又是多事了。“爹!”龙濬焱很配合地叫了一声,随后还是趴在母亲怀里玩着母亲衣襟上缀着的流苏。 “焱儿,你叫什么?”龙瑄炙有些坐不住了:“再叫一声。” 龙濬焱抬起头瞄了他一眼:“爹!”皇帝一把抱过儿子,这回虽然是皱着眉头到底是没有跟上次一样大哭嚎啕。只是瘪着小嘴要往母亲这边扑,皇帝有些不愿意。这孩子就是不喜欢亲近父亲,什么时候都不会忘了要往他**那边奔。只不过这次已经很给这个做爹的面子了,居然还叫了两声。 “什么时候会叫的?”儿子还给了他的母亲,皇帝伸手逗着他。 “昨晚上,没这会儿叫得清楚。”要不是拿糖哄着教他,才不会这么容易开口呢。不过这小子资质还不错,教了没几便就全会了。还没有叫错人,要不可就让人啼笑皆非了。 “怎么还是不要朕抱着?”皇帝有些悻悻然。“皇上见他太少,自然是认生的。”乐晖盈给儿子拿一块精致的小点心磨牙,龙濬焱啃得津津有味,口水滴到了小兜兜上。 乳娘想要接过去,这回不是皇后不答应而是皇帝不答应了。也不管小家伙是不是在母亲那里玩得高兴与否,就是接过来抱在怀里:“焱儿,再叫一声。”龙濬焱这次居然头也不抬:“爹。”啃着手里那块点心而流下的口水,又是很不幸的落在这位当爹的皇帝身上。赵希在一旁看得有些干着急,前两次的龙袍下场都不好,只怕这次这一件也是同样的命运。 乐晖盈看父子俩还是很合拍的样子,心中有些放下了不安。儿子,你要知道这个抱着你的人不止是你爹,更是能够比你母亲护着你更周全的人。只要他只疼你一个,就算是娘不能在你身边守着你护着你你也会安然无恙的平安长大。只要你多亲近他,让他无法忽略你的存在,你就能成为这后宫中屹立不倒的皇太子。娘不想你做储君做皇帝,只是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那么我们母子俩就要把这件事做下去。 皇帝即使用膳也是时不时瞄一眼在乳娘那里玩耍的儿子,乐晖盈看在眼里心中全不是滋味。不想让皇帝看出异状,只是低着头食不知味地吃着面前的膳食。 天蒙蒙亮,乐晖盈已经被莫颜和榛遐两个押在妆台前异常用心的打扮起来。“不要再弄了,每逢这种时候你们两个就会不住地给我头上身上加东西。”头上无数饰品加上厚实的凤袍,实在是不堪重负。乐晖盈开始抱怨:“这次倒好,居然把博鬓也给加上了。要不这么着吧,嘎干脆把衣服箱子和首饰匣子都带上,随时增减好不好?” “已经把要替换的都带上了,小姐放心。”榛遐指着莫颜手里的匣子:“只怕我们预备得再好,也抵不上一些人呢。” “你又在胡说。”乐晖盈摇头:“要是成日去想那些人在做什么想什么,自己就不用过了。” “小姐,早间玉公公过来把殿下带走您怎么就准了他了?”莫颜给她在头上挽了个精致的发髻:“还那么小,离了您会哭的。” “他总会离了我的,天长日久在我身边是长不大的。今儿这种场合,不论焱儿是多大都要有一个皇太子的尊贵和威仪。即使他什么都不懂只是个牙牙学语的小娃娃,都必须有人带着他去。直到有一天,他能够不需要人扶着带着,而是他带着所有人去做他该做的事。”自己往发髻上加了个点翠的凤簪:“再说皇上还能委屈了他?这么久才听见叫爹,要是不对他好只怕就忘了的。” “要不是小姐教他,才不会呢。”榛遐笑道:“难道还能看见皇上就叫啊!” “榛遐,你在说什么?”乐晖盈还没说话,莫颜已经沉下脸:“当着娘娘没规矩?” 榛遐的手僵在一边,低头不语。“以后不要乱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皇后微微一笑:“焱儿是皇太子,叫爹不过是还小,等再大一些就不能总是爹**叫了。要叫父皇母后了。” “是,我记下了。”榛遐涨红着脸说道。 “好了,今儿可不许这样绷着一张脸。等会到了乾靖宫,你们俩都要在我身边。让赵初跟着赵玉那边,焱儿有什么总要有人看着。”乐晖盈摸摸榛遐的脸:“别嘟着嘴了,莫颜呵斥你也是为你好。只有我们三人在此怎么说都好,换了地方换了人再这么说就是给自己作祸。懂么?” 榛遐赶紧点头,铜鉴的影子正好看见赵初进来:“娘娘,凤辇到了坤仪门了。” 准备起身的人坐了回来:“换一件袍子,不要这件。” 第三章 贬居冷宫17 上 第三章 贬居冷宫17 上 榛遐歪着头看了看,抿嘴一笑转身拿了件大红缂丝九凤朝阳的凤袍过来:“娘娘换这件吧?” “好!”她的心思,多数还是榛遐能够猜到。这时候穿明黄凤袍固然是好,却不能傲然矗立在诸多嫔妃之先。有人穿了金黄或是杏色的话就会盖过她的风头去,这件九凤朝阳的大红缂丝凤袍却是除了皇后无人能够有丝毫僭越的正宫专用服色。 换好衣裳,榛遐拿出乐晖盈一直都放着没用皇后****九凤簪过来:“娘娘,这只簪子是拿着等会儿换装还是这会儿就用?” “点翠不翠了,这几颗珠子也不亮了。还是收起来再说。”戴上这柄簪子好是好,要是被人讥笑自己不懂收敛就不划算了。 榛遐换了一支乐家专门给乐晖盈做的镶着红绿二色翡翠的点翠簪子:“这个喜兴,娘娘觉得可好?” “从前看着俗气的紧,配上这么多东西倒是好看了。”束好腰间玉带又把同色翟鸟霞帔罩在凤袍外面,这才由两个丫头跟着出了门。 乾靖宫正殿早已是热闹非凡,外藩使臣文武百官济济一堂。专等着给皇帝恭贺十年登基之喜,皇帝寿日本来早已过去。借着这个因由,不免又做了一次大寿。 除去帝后二人和尚在牙牙学语的皇太子以外,两位公主早就跟在生母后面与一大票盛装打扮嫔妃一起恭候在侧殿。男女有别,嫔妃是不能与外臣相杂陈。而皇后与皇帝同为天下之主,又是储君生母。只有她才能站在帝王身侧,与皇帝一起临御正殿接受百官朝贺。 两乘轿辇几乎是同时到了乾靖宫外,皇帝一身十二章纹的明黄缂丝龙袍先自下轿,他的宝儿子在赵玉怀里抱着。居然还带着太子的小金冠,穿了一件金黄的小袍子显得尊贵异常。当乐晖盈从轿辇中出来的时候,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初入宫时尚显单薄年幼的皇后,这时候已经是亭亭玉立。站在帝王身侧丝毫不觉得突兀,人中龙凤似乎是专为这夫妻二人而设。 一直肃立在下的文武百官原先关注皇帝的目光这时候也被盛装的皇后吸引了过去,有几位初时觉得乐晖盈年幼无法正位中宫的官员这时候终于看清楚:除了她还有谁能站在帝王身侧成为正宫皇后。 乐文翰站在百官之首,看得最为清楚。女儿举手投足间的气度告诉他,她已经成人。再多的事情都是能够扛过去的时候了,早先的不放心显见有些多余。 山呼万岁的声响在丹陛下响起,本来有些不安分的龙濬焱安静异常。漆黑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与父母一起接受来自普天万民的朝贺。一直抱着他的赵玉先前还担心这个小主子会在这儿大哭嚎啕,那可就难得收拾了。哪里想到他竟然不怯场,安安静静在自己怀里呆着甚至都没有向要近在咫尺的母亲讨抱。 行礼之后百官暂退,嫔妃们从偏殿过来行过家人之礼。贵妃仰视着坐在宝座上的皇后,心不由缩瑟了一下。她恬淡的面容所散发出的那种气度是无人能及的,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情形那个青涩的小姑娘再也看不到了。身后的娴妃一脸灿烂至极的笑容,悄悄给旁边的慧妃递了个眼色。徐沁笑容任是谁也能看出是假的令人生厌,不过是为了不让皇帝看出自己的心思。 乌雅看看乐晖盈的装束在低头打量一下自己,说不出的心思带着淡淡的苦涩袭上心头,皇后?什么是皇后,看过乐晖盈就知道她才是皇后。谁也不可能从她手里抢过这份尊贵去,即使有人抢了去。只要与她站在一起,这皇后还是她而不是第二人。 有一道从外藩使臣的朝班中射出目光从帝后夫妻莅临开始就落在乐晖盈身上,仿佛一道带着金钩的绳索牢牢固定在她身上不肯挪动。 礼部堂官在一旁赞礼,嫔妃们叩贺完依照份位回到后面更衣。帝后身着礼服繁缛不堪,龙瑄炙转过脸正欲说话。赞礼官已经让赵希过来请帝后暂离更衣,两人复又离了正殿到一侧偏殿更换较为松快的袍服。 一直站在亲贵之首的龙瑄蕤忽然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回过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云戎?!这人怎么在这里,鞑靼亲王来到这里只怕不好。只是百官站位不得擅动,而乐辉慡也要借着这个机会入宫见乐晖盈一面。龙瑄蕤已经让人安排妥当,只是等着宴请百官酒宴开始皇帝不得脱身的机会安排好他兄妹见面。看来这件事早已不是自己预想的那般容易了。云戎来了就不得不让人心生警惕,还好掌管禁军的是乐辉懿。 估摸着帝后还要一会儿才能过来,龙瑄蕤趁人不在意闪到乐文翰身后:“太傅,云戎怎么也在?” 乐文翰循着龙瑄蕤的目光所示看了过去,藩臣随从打扮的云戎混迹在一堆藩臣中间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王爷小心,只怕有人蓄意捣乱。” “我倒不必担心,皇上和皇后只怕才是此人目的所在。”龙瑄蕤留意到云戎腰间鼓鼓囔囔的,要是随身携带凶器进了乾靖宫,那么这乐辉懿只怕就难逃罪责了。 “叫乐辉懿过来。”按捺住心头的火气,乐文翰沉着声道。 乐辉懿听到父亲要见的话,赶紧从殿边过来:“父亲?” “你赶快安排大内侍卫护驾,云戎在殿中。”狠狠瞪了儿子一眼:“要是出了纰漏这是杀头的罪。” “那日我跟皇后提过。”乐辉懿壮着胆子回了一句。本来就是满腹怒火的乐文翰不听这话也还罢了:“你好好的跟她说什么!出了事谁担待?” 龙瑄蕤看这样子只怕要冒火:“太傅,这时候别说这个了。先把这儿的事对付过去,要不真出了事就没法子补救了。” “王爷,你速去奏知皇上移驾畅音阁。那儿场面宽绰,即便有事也能有个退路。”乐文翰脸色铁青,这种场面又不能发火只是瞪着乐辉懿:“你还不去布置,等出了事我看你怎么收拾!” 乐辉懿平时安静祥和的大员形象,被老父呵斥后已经荡然无存。也不好惊动人,自己赶紧退出了正殿。 “皇上,太傅启奏畅音阁已经预备妥当。只等皇上皇后莅临便可开席。”龙瑄蕤匆匆上去。 “预备起驾。”龙瑄炙看了眼身边的皇后:“还是先去偏殿更衣,这身东西怪麻烦的。”虽然这身装束尊贵无比,然则穿起来着实麻烦无比。何况身边这女人最是不喜欢这种东西穿在身上,束缚无比。 “先更衣吧。”乐晖盈带着两个宫女先自去了偏殿,皇帝也去换过龙袍。龙瑄蕤伸手接过赵玉怀里的龙濬焱:“听说会叫人了,都会叫什么?” “会叫爹和妈。”赵玉瞧见安王看皇太子的眼神怎么看怎么像皇后看小殿下的眼神,满是女气。 “乖乖,叫我。”龙瑄蕤点点龙濬焱的脸蛋,龙濬焱一下咬住他修长的手指。龙瑄蕤尖叫出声,大殿内的人本来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吸引住尚未散尽目光所在,安王一脸惨象看着宝贝侄儿。 “谁让你给他咬的?”龙瑄炙换好衣服过来,正好看见这一幕。不免好气又好笑:“这些时候正在长牙的,每日都是有专门的点心给他磨牙。你皇嫂还没有用这么软趴趴的东西给他咬过。” 龙瑄蕤苦着脸:“皇兄,你儿子这样欺负我怎么说?” “他是孩子你也是?”龙瑄炙本打算亲自来抱儿子,大庭广众之下又是帝皇之尊也就只好让赵玉继续抱着:“跟个孩子致气,你多大了?” 龙瑄蕤碰了一鼻子灰,沮丧着脸下来。这话要是和乐晖盈说只怕也没好话回敬,他们夫妻俩有一点至少一样:都是护着这个臭小子的。如果跟乐辉慡能够有这样一个宝贝就好了。只是,看样子这个愿望是无法实现了,还是只有借助宝贝小姑子了。只要她答应了,以后生的宝贝给自己一个就好了。龙濬焱就算了,皇太子是不能跟着自己的。就是她答应,皇兄也不会答应。 畅音阁的戏台上早已是张灯结彩花团锦簇,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帝后共坐一席,诸多妃嫔分列两厢坐下。大臣和外藩使臣多是坐在台下,纷纷仰视正对戏台的帝后正席。 “焱儿要睡了。”乐晖盈看龙濬焱没什么精神,便从赵玉怀中接过儿子:“这么吵也睡得着?都是一大早就把他弄醒了,还在乾靖宫玩了那么久。” “刚才咬了老五一口。”龙瑄炙低声道:“谁让老五把手伸到他嘴里的。” “咬你五叔了?”点点儿子的鼻子,想起那副情形乐晖盈忍不住笑起来:“万岁爷,臣妾听说今儿前来献舞的舞姬中有一位叫做紫夜的堪称倾国绝色。这回可要开开眼界了。” “想说什么?”身边都是近身的太监宫女,旁人离得很远是不可能听见两人私语。 “只是想看看究竟何等模样能称作倾国绝色。”轻轻拍哄着儿子:“所谓百闻不如一见的。” “那就安心看看。”估计是运醋的船儿翻了,好久都没有听她说过这些了。不论是谁承宠都是不闻不问,只是安心在坤仪宫守着儿子。明明自己对后宫妃嫔没什么多的意思,不过是面情上过得去而已。就因为她不闻不问,有意要让她生气这才做出一些荒唐的事情来。这时候她说出这话,足见得还是有这份心的。 第三章 贬居冷宫17 下 第三章 贬居冷宫17 下 乐声响起,霓裳羽衣下出来一列身着奇装异服的异域舞姬。为首那一个应该就是被人传得沸沸扬扬的紫夜,妖冶的妆容下一双明眸善睐的俏目顾盼生辉。微微上翘的眼角还各自点缀着一粒闪闪烁烁的水晶花钿,一袭玫瑰紫的齐胸纱衣露出里面同色抹胸,映衬着羊脂一般的雪胸。 不但是下面坐的诸位大臣就是身边的皇帝也被这朵异域之花所吸引,乐晖盈抿嘴一笑看着怀中的儿子:“乖乖,好好睡。” 抬眼处,紫夜已经被众舞姬带到舞台中央。原本薄如蝉翼的纱衣已经褪掉一半,如玉的肌肤丝毫不顾忌周围人惊异的目光尽皆坦露。和煦的阳光照耀在身上,一道寒光却在霎那间晃花了人的眼睛。 “皇上小心!”一直坐在下面的徐沁不知从什么地方冲出来推开了龙瑄炙,适才还在舞台中央翩翩起舞的紫夜手执匕首面色狰狞地看着龙瑄炙:“昏王,你拿命来!” 龙瑄蕤一直坐在帝后西首的膳桌上,眼见刺客袭来便把乐晖盈母子拉到身后。准备扯开皇帝的同时,徐沁已经抢先一步拦住了刺客。 原本应该是乐辉懿带着侍卫前来的时候,便成了一脸白汗的徐谦带着一大票衣衫不整气喘吁吁的御林军过来直接把紫夜给反手抓住。龙瑄蕤看了一眼乐晖盈心中暗叫不妙,给了这居心叵测的兄妹一个太好的机会。在给他们飞黄腾达机会的同时却把乐家狠狠地拽到了后面,甚至是让乐家越走越远再也不可能有翻身的机会了。 “万岁爷没事吧?”兄妹两个颇显殷勤的问候让一直站在龙瑄蕤身后的乐晖盈有了些异样的感觉,这件事势必跟他们有干系。不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再说御林军从来都是大哥在署理,这种差使是天子钦定,不可能转交他们。即便是转交也不会给这一家。 龙瑄炙推开徐沁环视左右,那母子俩应该是没事的。不看也还罢了,这一看却是怒从心起:乐晖盈抱着儿子被龙瑄蕤紧紧护在身后。当下脸色铁青:“回宫!” 徐沁颇为自得地看着乐晖盈:“皇后娘娘,您还好吧?安王真是护驾有功啊!” 龙瑄蕤笑道:“慧妃夸奖了,小王哪比得上你护驾有功。” “啰唣什么!”龙瑄炙看着徐谦:“把这人带下去细细审问,不许有一丝遗漏和包庇。” “是,微臣遵旨。”徐谦答应着退了出去。 乐晖盈一语不发只是紧紧抱着熟睡的儿子跟在皇帝身后上了凤辇,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这件事一定跟自己有干系。这件事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是无法预料的,行刺皇帝是诛九族的大罪,有谁会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去干这件事? 回到乾靖宫东暖阁的皇帝依旧是余怒未息:“宣御前大臣到御书房见朕。” 赵希得了口谕正要离开。“让安王先到这儿来。”叔嫂两个颇有默契的一幕深深印在脑海中:“去看看皇后在做什么。”颇为平淡的口吻却让赵希心底咯噔了一下,皇帝那张脸实在是让人不敢多看第二眼。这种平淡下所隐藏的怒火是让人无法预料的。 放在卧榻上的龙濬焱睡得十分香甜,换过随常衣袍的乐晖盈坐在西暖阁书室把玩着书案上一只新送来的九连环。这是二哥托安王给自己带来的新玩意,已经解开三个环了。只要儿子醒来不是十分吵闹,到入睡以前是可以解完的。 平时坐在这里即使有儿子在旁边嬉闹,依旧可以静下心来解这个。这次却是截然不同的,越是心急越解不开。 “小姐,希公公来了。”榛遐看她神色不对,只怕是担心方才的事情惊吓到了孩子。可是龙濬焱一直睡得很香甜,还时不时吧嗒着小嘴跟平时一样啊。 “奴婢参见娘娘。”赵希看皇后神色安详,还能有闲情解九连环不得不佩服这位主子身心修炼已臻化境。 “起来吧。”乐晖盈看了一眼:“怎么,皇上宣我?” “万岁爷回来一直担心娘娘和小殿下,这会儿正在御书房召见御前大臣分不开身。命奴婢来看看娘娘和小殿下。”赵希不得不撒谎,皇帝那神色那里是惦记担心分明是窝着火要发脾气的。只怕这会儿安王在东暖阁少不得要挨训了。 “告诉皇上,皇太子睡得很安稳。至于我,是分毫无伤的。”手里这只九连环早已的三个环又纠结到了一处。就是说前面所做的一切全都白费,不知道还能不能解开。至于全部解开,只怕就更难了。 “是,奴婢告退。”赵希倒退着出了西暖阁,皇后那双在九连环上翻飞的手指几乎晃花了他的眼睛。 龙瑄蕤眸色深沉看着手中的密报,这个行刺皇帝的人心不在此。皇帝并不是她要杀的人,这个美丽的舞姬不过是个幌子。真真要牵涉出来的是乐家,自己想的果然没错。那时候要是自己不把乐晖盈拉到身后,或许事情要好办得多。只是自己答应过乐辉慡,绝对不会让人在自己眼前伤害乐晖盈分毫。没想到这次却是自己把她在一片好心的情况下推到了漩涡边,这次主管禁军是乐辉懿,恰恰是在这一天会有刺客。最轻也是渎职,再往深了说就不止是渎职了。这会惹多大的祸,自己已经无法掌握。 “颜晟?”王府书房内烛火摇摇,一最近一直没有露面的颜晟连夜被人从涟心床上带到了安王府:“你说会怎样?” “在劫难逃。”颜晟一改从前严肃深沉的表情,只是这件事丝毫让人轻松不起来:“第一个出事的就是辉懿。刑部大牢里传出信,紫夜已经服毒。被人救下已经是神志不清,连人都认不清楚了。” “下手好快!”龙瑄蕤咬牙道:“什么人下的毒?” “她事先把孔雀胆藏在牙齿里面,被御林军抓住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吃了进去。”颜晟把玩着手里的酒盏:“王爷要仔细些,只怕第二个就是您的情郎了。” “皇后呢?”龙瑄蕤续问道。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颜晟摇头:“不是皇上的心思,皇上是一门心思护着皇后。只是证据确凿就没法子了。” 龙瑄蕤摇头:“只怕没这么简单,我一回来就被找去东暖阁。竟然没发脾气,对皇后那边只字未提。我担心会出大事,皇后那时候镇定自若你是没看见。即使我皇兄都有些变色,她竟然双手抱紧孩子站在我身后一句话都没说。更不用说惊慌失色了,倒是那些妃嫔们一个个有**份。我就纳闷了,慧妃怎么会有先见之明挡在我皇兄前面。她离着主席次好远的。” “机缘巧合?不像。”颜晟喝了口酒:“王爷,这时候不论做什么都会害了乐家。我们倒不如顺其自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您若不是挡着皇后,大不了皇后这儿气息奄奄躺在坤仪宫里,乐家却是无碍。皇后安然无事,乐家已经岌岌可危。” “谁忍心看着她出事!”龙瑄蕤反问:“真凶是谁,昭然若揭。难道我皇兄看不出来?” “彻查下来又如何,牵出来的只是一对幻想着飞上枝头做凤凰的暴发户兄妹。可是迁出皇后一家实在是把外戚连根拔除,这孰重孰轻皇上会不掂量掂量?”颜晟喝完杯中酒:“王爷还是早些回北疆去,至少乐辉慡能跟你一起无恙离开。晚了,就什么都迟了。” “不行,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龙瑄蕤起身道:“说什么也要保住皇后和乐家。” “宫里那座寒宫冷院已经空置好久了,除了正宫皇后没人能住进去。”这段日子以来终于明白无情最是帝王家这句话不是空谈,皇帝对皇后一番深情不能诉诸于口舌之外。甚至受伤最深的也必将是皇后一家,只是皇帝可曾想过痛的不止是皇后一人一家。最后痛彻心肺的会是皇帝自己。 “皇太子还没满周岁,身边怎能没了生母?这宫里哪一个女人是省事的,倒是没见到长得多标致的。心眼多的却是多得多了。”龙瑄蕤自己斟了一杯酒:“你有什么好法子没有?跟在我皇兄身边那么多年,自然能够清楚他会怎么做。” 颜晟皱眉想了想:“还是先前说的,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静观其变。皇后自保自然是无碍,只是掺杂外人在里面反而不妥。王爷都要顾及皇太子,难道皇上还不知道心疼自己的独子?” “先帝跟穆皇后只怕就是我皇兄心底最大的伤疤,要是他一时糊涂也这么做我真真是无话可说?”龙濬焱可是个好孩子,要是以后跟皇兄一样阴郁岂不是辜负了那么个有趣的母亲和可爱的舅父。 颜晟没说话,这件事自己碰过一个老大的钉子。起因也是为了乐家,这样看来皇帝对乐家存着心思不是一天两天了。成为皇朝最大的外戚实在是一件很不幸的事情,乐家不是害在自己手里而是害在流言和攀附于乐家的一些人手里。只是这样最后苦的还是乐家这一大家子人。 第三章 贬居冷宫18 上 第三章 贬居冷宫18 上 乐文翰看着躬身站在面前的儿子,气不打一处来。手在袖口里捏紧复又松开:“怎么回事,你是怎么跟姗儿说的?” “皇后在坤仪宫给看了一份安王交给她的密信,有人摹仿我笔迹写的一封有大碍的信笺。我就把这些时候筹办庆典的事情告诉了娘娘,又说云戎在里面。”乐辉懿满腹委屈:“娘娘说既然是里养的狗,就要打落了牙再严办。仅此而已。” “要是今儿那个女人伤了姗儿分毫,我不剐了她的皮。”乐文翰重重搁下茶盏:“你怎么可以把这些话说给姗儿听,这些事自己有个成算就罢了。告诉她,她心里就把那父子两个放在最前面。幸而安王把她拦在身后了。” “这个女人已经服毒。”乐辉懿头大:“这件事跟咱们家算是扯不清了。” 一拂袖,手边的茶盏掉在地上摔个粉碎:“我倒要看看谁敢动一下!” 皇帝接过刑部送来的奏本,还没看完就扔到地上:“朕是不是该好好夸奖你们,一个尚书两个侍郎全是泥雕纸塑的?连个女犯都看管不了,谋刺君父竟然能够在刑部大牢服毒自尽。” “回皇上,已经救过来了。”刑部尚书拭了把汗。 “救过来了,只是神志不清是不是?”皇帝冷笑:“这种话你也能想得出来,这救不救过来有什么分别?!” “臣有事不敢回明。”尚书咬了咬牙,也就是这一回了。 “说,朕不会割了你的舌头。”龙瑄炙端起茶喝了一口。 “女犯虽然口不能言,臣等在她身上搜出一张出入太傅府的令牌。昨日又是乐辉懿乐大人当值,若不是乐府所指岂能任意出入宫禁。” 想起事前事后的一些情形,乐晖盈竟然一句话都没有来问过自己。换做平时只怕早就过来了,龙瑄蕤把她挡在身后,莫非是早就知道会有不妥。而既然是乐家派来的,自然是不会伤害乐晖盈。而龙瑄蕤也是她们家的?还有乐辉慡,龙瑄蕤就是因为跟乐辉慡不可告人的关系所以跟乐家走得格外近。那自己身边这些人又有几个是可以信赖的?徐沁,不过是为了自己给予她一家的恩宠而已,乐晖盈真是这样吗? 他们家还有什么没有的,就连皇太子都是他们家女儿生的。谋刺皇帝,乐文翰已经老迈昏聩到这个地步了? “朕知道了。”摆摆手,头疼得利害:“先下去了,朕宣你再来。” “臣告退。”揩了把冷汗,若不是乐家。从皇后而下,整个乐家都不会放过自己了。 皇帝没有带多的人,只是让赵玉跟两个小太监在后面跟着一径到了坤仪宫。宫门跟往日一样大开,里面的太监宫女依旧是各人坐着各人的差事。两盆白玉秋海棠开得正盛,余下几株洒金墨菊也是争奇斗艳。 “万岁爷?”莫颜从正殿出来一眼看见站在路上发呆的皇帝:“奴婢给皇上请安。” “皇后呢?”“娘娘带着小殿下去给皇太后请安去了,已经去了一个多时辰,只怕就回了。” 皇帝没有说话,径自进了西暖阁书室。莫颜赶紧让一个小太监去迎着皇后,自己依照乐晖盈素日的吩咐给皇帝沏好一盏白牡丹送进书室。 书室里窗明几净,窗下紫檀案桌上放着一盆含苞欲放的白芙蓉。书案上有一副解开的九连环,或直或圈放在一起。两支常用的笔挂在笔架上,一卷看了一半的《心经》就那么放着:“什么时候念起经来了?”一面自语,一面拿起来翻了翻。 书下压着一张薛涛笺: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罣碍,无罣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磐。 一色的钟王小楷,已经写得十分熟稔。好好的,把字体换成了小楷。又开始抄写佛经,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臣妾参见皇上。”清亮而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显见是匆匆赶回。脸上还带着一阵急促赶路的潮红,身上的衣饰也来不及更换就过来了。 “焱儿呢?”“乳娘抱着下去了。”看他手里拿着自己熟读的经书,这是刚来还是来了一会儿? “好好的看这个,有什么心结不能打开?”皇帝扬了扬手里的薛涛笺。 “息心而已,心结是没有的。”慢慢调匀气息,这几天反倒是想开了。还有什么事是不会有的,只是可怜孩子还小。方才去奉慈宫除了跟太后请安,也是在找找皇太后的口风,真有一日出了事也好给孩子找的庇护所。太后自然是想这孩子能在身边的,一来省却深宫寂寞,二来也能借机与皇帝走得近些。 “息心?”龙瑄炙笑笑:“你可知道这些时候朕在心烦什么?” “皇上国事繁缛,臣妾哪知道皇上为了何事心烦。”亲手给他沏了盏茶捧到手边。 “你可知道是何人指使那个舞姬来行刺朕?”龙瑄炙在圈椅上坐下慢慢喝了口茶:“朕不想跟你说这些,已经说得够多了。只是朕不得不说:是你乐家命她来取了朕的性命的。朕想问问你,你是不是真的想和皇太后一样住到奉慈宫去。皇太后是颐养天年,你呢?还不到二十岁就想做这皇宫里的****,守着焱儿这个小皇帝过一辈子?你父兄掌权真的就比朕还重要!” 乐晖盈抬起头看了他半晌:“皇上既然说是,臣妾不能辨也不敢辨。只是就单凭她身上那张出入我家的令牌就认定是我家,是不是太过武断了?只要是有我乐家令牌的人都是我们家豢养的奴才,那皇上每年给予老父的俸禄和封赏只怕显得太单薄了。”掠了掠垂下的青丝:“确如皇上所说是我家指使,为何要选在长兄当值的那天出事。就只是为着那天人多,不易被发觉行踪?既然做此大事就该事项顾虑周全:一旦被发现怎么交代?岂不是授人以柄,告诉人我派出的刺客在我当值那天进宫行刺皇上?” “这些话朕已经听乏了。”龙瑄炙撑着头:“你是皇后,朕实在不想把这些事跟你牵扯在一起。只是你家仗着与朕关系匪浅而屡屡生事,你让朕怎么饶了你们?” “是啊,原是臣妾一家跟皇上关系匪浅才有这些事的。臣妾的父亲是皇上的太傅,臣妾是皇后。而臣妾的儿子不仅是皇太子,更是皇上独子。既如此,何不让老父或是长兄也坐坐乾靖宫的九龙宝座。即便是他们不行,扶持焱儿坐了老父再次掌权。这江山社稷不就是我一家囊中之物?”乐晖盈一字一句说道。 “你可知道你所说的这些字字句句都是诛九族的大罪。”皇帝冷声道。 “臣妾所说不正是皇上心中所想?”乐晖盈桀骜地抬起头:“那日有人不顾生死,一心效仿婕妤当熊挡在皇上身前的时候,臣妾就知道结局早已注定。也就不在乎生死了。” “朕自然是知道你不顾生死了,龙濬焱从今日开始不会再养在坤仪宫来。朕会把他带走,没有朕的口谕你不许出坤仪宫一步。”龙瑄炙放下茶盏:“为了保你和你的一家,朕已经仁至义尽。若不然,刑部查实罪名你家就是查抄满门发配边疆是最轻的。” “臣妾谢皇上隆恩。”停了停:“请皇上宽待片时,臣妾给焱儿收拾些衣物。还小离不得乳娘,请皇上还是让乳娘跟在他身边。夜里有时醒了不肯睡的时候,千万别骂他。他会哭,多半是饿了。焱儿很乖,从不会无缘无故的哭。皇上别拗着他让他叫人就不会哭了。”说完,就往儿子睡的偏殿去了。 乳娘看见乐晖盈一脸笑意的进来:“娘娘,小殿下还没醒呢。” “我知道,你下去给他收拾几件常穿的衣服。今儿万岁爷要你带着焱儿去乾靖宫那边,去了那里好好照顾着他。有什么不明白的事儿就去问皇上身边的赵希和赵玉两人,他们不会为难你的。”一面说一面捋下手腕上那副极精致的上等羊脂玉雕成的镯子给她:“这个,在不方便的时候可以派上用场。” “娘娘!”乳娘是乐文翰亲自挑选后送进宫的,她的丈夫在乐家自己的庄园里管事。算得上是乐家家生奴才出生,在家的时候见了乐晖盈不过是叫一声小姐就过了。 “替我好好照顾这孩子,你的家人不会有人亏待的。”乐晖盈打开木柜给孩子收拾着穿用较多的衣物:“天凉了,记得给他多加件衣裳。夜里爱踢被子,勤给他盖着点。有时贪玩不肯吃饭,好好的喂他。” “是!”乳娘看乐晖盈几乎把整个木柜搬空:“娘娘,若是不够我再回来取。想是万岁爷疼爱小殿下,让过去住几天就回来的。” “你下去收拾东西,我看着他。”也不理会乳娘说些什么,只是要一心把她支走。乳娘退了出去,乐晖盈抱起睡梦正酣的儿子:“乖乖,娘再不能守着你了。你是娘生的,记住你只有一个娘。娘就是死了,也会在梦里看着你的。”俯下身亲吻着儿子红扑扑的脸蛋:“乖乖,娘多想听你再叫娘一声。”滚烫的泪水流进儿子的颈窝,他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脖子继续睡过去。 第三章 贬居冷宫18 下 第三章 贬居冷宫18 下 赵玉已经得了皇帝口谕,进来抱走龙濬焱。“娘娘放心,奴婢会小心看着小殿下的。”赵玉受乐晖盈恩惠甚多,又是乐晖盈给他消了那笔冤案。心中一直对她心存感激:“就是拼着奴婢这条贱命不要,奴婢也会保护太子的。” “我把他交给你了。”乐晖盈把儿子给他:“只是答应我一句话:有人欺负他的时候,一定告诉皇上知道。走到哪里他身边都不能少了两个人跟着。” “娘娘放心,奴婢都记下了。”赵玉看着一向安详宁静的皇后目不转睛的看着怀中睡熟的皇子:“有一日,奴婢怎么接走的小殿下就怎么把小殿下送还给娘娘。” 乐晖盈摇头:“不必了,你把他抱走吧。路上小心,把这个小被子给他兜上省得着了风寒。” “诶。”赵玉赶紧答应着抱走龙濬焱。 皇帝站在门外,看着她拿起叠在儿子枕边的小衣服紧紧贴在脸上摩挲着。一抬眼看见皇帝站在那里,脸色已经转圜过来:“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不许再惹事,好好在这儿呆着。”龙瑄炙冷肃的声音响起,人已经走远了。 小姐!”榛遐看她栽倒在榻上,尖叫着跑进来:“小姐醒醒……” 睁开眼看着一脸泪痕的榛遐和莫颜:“我儿子离了我我都不哭,你们哭什么?我死不了的。” “小姐,你要哭就哭出来啊!再这么闷下去会闷出病的,小姐。”莫颜抱着她号啕大哭:“我们都知道你心里有委屈,哪怕说一句也是好的。” 乐晖盈看着她们:“把焱儿的衣服玩具收拾起来,让赵初送到那边交给赵玉。然后把这间屋子封了,任何人不许进来。” 莫颜摸着她冰冷的手:“小姐,回寝宫歇着吧。” 乐晖盈抓起儿子枕边那只最爱拿着咬和揉搓的布老虎紧紧搂在怀里:“以后不许有人在我面前提起关于焱儿的半个字,出了这儿就不是我儿子了。” “是。”莫颜跟榛遐忙忙答应了。 “从今儿起我被禁足坤仪宫,不能出去半步也自然不会有人进来。少不得有人会生出什么心思来,你们给我把眼睛睁亮一些,耳朵也都竖起来。有什么动静都给我警醒着点。” “是。”很少能看到她疾言厉色的模样,这时候看来是不管不顾了。 双手攥紧布老虎慢慢回了寝宫,看她那样子两个丫头哭成一团。又不敢哭出声来,只好相互搂着抽搐不已。 赵希苦着脸坐在乾靖宫西暖阁外的石阶上,赵玉跟他坐成一排。两个人对看了一眼:“还是你进去吧。”异口同声地说出来,两人泄了气。里面那个小祖宗实在是太厉害了,哭了足有半个时辰了。还是声音洪亮的让人招架不住,乳娘不论是怎么哄都没有用。 皇帝在御书房召见大臣,幸亏没在这儿。要是在这儿,估计也是没法子。昨晚上小祖宗足足闹了****,皇帝也不知是想些什么心思。竟然要带着孩子睡,结果东暖阁的龙床上就染上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泡尿。早间皇帝起来,小祖宗却是累极了安然睡去。皇帝只有顶着两个黑眼圈去御门听政,这主子都没歇好下面的人就不提了。乾靖宫后殿的人,在小皇子过来的这几天没有一个睡过一个安稳觉。 龙濬焱这么一闹腾,皇帝连招幸嫔妃的心思都淡了。偶尔找人来侍膳,也是吃不安席。谁也不敢保证他什么时候会闹起来。想到此就不得不佩服皇后了,这么个小祖宗是怎么被皇后****得那么活泼可爱的。还会叫爹妈,比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龙妤瑾竟然早了好几个月。龙妤瑾到现在还是什么都不会说,连依依呀呀都不是很多。 不过这个小祖宗过来以后,连爹都叫的很少了。每天在乳母怀里的时候,小脑袋就是扭来扭去的。那天德妃过来一瞧见德妃就大哭不止,把德妃吓得匆匆离了乾靖宫。至于小祖宗笑的机会就更少了,如今这些人只是盼着小祖宗少哭一些。谁让他的哭响彻殿宇的。 “你去过坤仪宫不曾?”赵希低声问道,皇后禁足中宫这在后宫前朝都引起不少人议论。前面就不说了,单单后宫就是一锅沸水了。最得意的莫过于慧妃,每天招摇过市就差到这儿来搔首弄姿了。 “昨晚下钥之前偷偷去看了一趟,掩门闭户的。”赵玉警惕地看着周围,有人把耳目都安插到这儿来了:“好容易看见赵初出来,说是皇后让他把小祖宗的东西送出来的。我拉着问了几句,皇后竟然每日都在书室看书习字,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只是下令把小祖宗先前住的偏殿给封了,也不许任何人在面前提起小殿下一个字。看样子是铁了心要这样下去了。” “唉!只怪娘家人不省事,要不岂不是好好的一对儿。”赵希叹了口气:“你没瞧见皇上这几天也是气定神闲的,我就奇了怪了。换做从前,只怕就是摔东西挂脸子的。这次这样大的事,怎么反倒是没了动静。那天在坤仪宫,是不是吵得很厉害?” “我没进去,皇上出来吩咐去抱小祖宗的时候。我倒是看见皇后抱着孩子似乎是哭过的样子。”赵玉想起乐晖盈说的话:“你说娘娘是不是事先就知道?” “胡说!”赵希一下打断了他:“要是知道,就真是娘娘家的事儿了。正因为不是,万岁爷才难做。护着也不是不护着也不是。” “还护着呢,都这样了。”赵玉抬头正好看见皇帝从御书房过来,悄悄捅了捅赵希:“参见皇上。” “太子呢?你们闲的慌,都能在这儿坐着说闲话了。看样子比朕这个皇帝舒坦得多了。”龙瑄炙冷笑着站在石阶下。 两人跪在地上,暖阁里又传出龙濬焱的哭声。“怎么了,又在哭?”龙瑄炙有些害怕这个宝儿子,哭起来没结没完的。 “已经哭了快一个时辰了,任谁怎么哄都没用。”赵希仗着胆子说道:“刚才奴婢拿着磨牙的点心去逗小殿下。手指都被咬肿了。” 龙瑄炙想笑终于忍住了:“臭小子,哪有这么大的脾气。”说着抬脚就往里面走,刚进去被洪亮的哭声给震慑住。这小子简直是个小魔王,哭闹起来无法无天。 “以前每日都这样?”伸手从乳母手里抱过儿子,小家伙不依不饶地用手指在父亲那件常袍上戳着。一面戳一面嘟囔不停,泪水挂在脸上。好歹是止住了哭,就是不停地抽抽。 “有娘娘在身边,殿下很少哭。偶尔哭了,只要娘娘抱起来就好了。”乳娘很心疼这孩子,要是娘娘在身边听见声音都哭哑了,只怕会心疼的不行。 “朕就是要看看少了谁不行!”声音略有些提了起来,龙濬焱抽抽的声音马上止住,大有再哭一场的样子。龙瑄炙只好压低了声音:“吃过不曾?” “奴婢喂殿下吃了点燕窝粥,只怕就要饿了。”乳娘很是无奈,这孩子就这么几日真的是小脸都尖了。 “好好喂他吃点东西。”把孩子打算交还给乳母,结果就看见小嘴开始瘪。这是哭的前兆,龙瑄炙实在是受不了那种响彻殿宇的哭声。只好把他继续抱在怀里:“你去把太子要吃的东西拿来,朕喂他。” 舒贵妃带着龙妤琛出了御花园,走在六宫之间的甬路上。龙妤琛很安静地低着头走路,有时会抬起头看看四周。坤仪宫在六宫前往乾靖宫的尽头,与乾靖宫在一条线上。六宫随之成为两宫辅弼,故而称之为掖庭。 一路走到坤仪宫外,龙妤琛站住脚怔怔看了紧闭的宫门。“琛儿,你怎么不跟上?”扭头没看见女儿,舒贵妃这才发现女儿落下自己好一段距离。 “母妃,好些时候都没看见母后了。这坤仪宫的大门也关着,平时都是大开的。”龙妤琛扶着门上的兽首:“我能进去看看吗?” “你父皇下令闭锁坤仪宫大门,母后被禁足在里面。”舒贵妃有意提高了声音在门外说道。 “母后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被禁足?”龙妤琛拉着母亲的手:“弟弟在父皇那儿看不到母后,所以才会哭个不停。母妃,你去和父皇说说。让弟弟回母后身边吧。你见不到瑾儿会着急会心疼,母后看不见弟弟也会心疼的。” 舒贵妃看了眼紧闭的宫门:“谁跟你说的这些,这是你父皇的旨意谁都不能违抗。” “母后跟我说过,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您疼瑾儿,母后也疼弟弟。她会着急的。”龙妤琛几乎哭出来:“昨天我看见弟弟一个人坐在西暖阁的床上,哭得脸都红了。要是在母后身边,一定不会这样的。” 贵妃想了想:“这样吧,我们到你父皇那儿去你自己跟你父皇说。” “好。”龙妤琛擦了擦眼睛:“母妃,你帮我一起说。父皇肯定会听的。” 门后,榛遐一直站在那里听着。眼睛渐渐红了,谁都知道龙濬焱是乐晖盈的心头肉。平时别说是哭得脸红,就是略微哼了几声不论什么时候都会马上抱起来。没人理没人管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 猛一回头,看见乐晖盈一身月牙白的长裙站在身后:“小姐?!” “眼睛红红的,哪儿不舒服?”依旧是平和的嗓音,看不出丝毫的不一样。 “没,没什么。”慌忙掩饰着,不敢在她面前提起龙濬焱的任何事。这些时候就没见她安安稳稳睡过一觉,常常是****无眠坐到天明。 “回屋去,外面风大。”转过身慢慢朝里走着。 榛遐不敢多做耽搁,跟在她身后进了寝殿。 第三章 贬居冷宫19 上 第三章 贬居冷宫19 上 “父皇!”龙妤琛跑到西暖阁寝殿,龙濬焱刚吃完趴在床上玩自己的东西。龙瑄炙在一边的书案上看奏本,贵妃跟在女儿身后进来:“臣妾参见皇上。” “嗯。”一瞥眼看见女儿坐到儿子身边:“焱儿,姐姐跟你玩。” 龙濬焱在母亲身边的时候就常看见这个姐姐,有人陪他玩自然是高兴不过的。龙妤琛拿起乐晖盈亲手做的小鱼样玩**给龙濬焱,龙濬焱接过来抱得紧紧的就不肯松手了。小嘴咧开露出两颗洁白的小牙齿,口水一下子滴到胸前的小兜兜上:“爹!” “母妃,弟弟都长牙了还会叫人。怎么瑾儿还不会啊?”龙妤琛惊叫着扭头。 本来就没打算让龙濬焱回到乐晖盈身边的贵妃,听到这话顿时想到小女儿的不幸。干笑了两声:“太子自然跟瑾儿不一样,傻孩子。” “父皇,我和母妃从坤仪宫过来的时候看见那儿宫门紧闭。怎么都没瞧见母后出来?”龙妤琛跳到父亲身边,轻轻逗弄着龙濬焱。 “你母后病了,在宫里养病。”龙瑄炙低头看着少有片刻宁静的儿子:“不许去惊动她。” “母后不是病了,是被禁足了。”龙妤琛一本正经地说道:“父皇,您就把弟弟还给母后吧。母后知道弟弟哭会心疼的。” “难道朕不是他父皇,就不会心疼他?”龙瑄炙冷着脸看了眼贵妃:“这些话是你教的?” 贵妃一下跪在地上:“臣妾断不敢教给琛儿这些话,想是前些时候臣妾卧病的时候。琛儿在皇后那儿住了几天,皇后说的一些话被琛儿记住了。琛儿还小,皇上不要跟她见怪才是。” “朕自然是不会跟她计较。”转过脸看着龙妤琛:“琛儿,谁跟你说的这些话?是你母后教的?” 龙妤琛本来以为母亲会帮她说话,听见父亲冷着脸问她本来一张圆圆的笑脸马上挂了下来:“不是母后教的,母后跟我说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母妃疼我就跟母后疼弟弟一样,父皇。” “好,这话能说出来就不错。”龙瑄炙看了贵妃一眼:“你养的女儿能说出这话,不是你的功劳。” 贵妃一时弄不清出皇帝究竟想说些什么,只得立在一旁听凭皇帝说完。龙妤琛撅着嘴站在一边:“父皇,我要去找母后。” “她病了,要在宫里养病。”龙瑄炙对女儿已经温和下来:“过些时候等她好了,再让你去见她。” “父皇,君无戏言。”龙妤琛叫道。“你这么伶俐也是和你母后学的?” “父皇,那弟弟怎么着?” “好了,琛儿跟你母妃回去。”龙瑄炙换过神色:“回去以后不要为难孩子,她是你女儿也是朕的公主。”后面这句话明显是说给贵妃听的。 舒贵妃心里明显不是滋味,皇帝还是在卫护着皇后。怎么也不可能让她再有翻身之日,禁足坤仪宫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出来了。有一个地方去了就出不来了,那些人已经做得够多了。自己再不出手,只怕这些人都不知道谁是后宫真正的主子了。 皇帝向着她也就罢了,自己生的女儿也是一心向着她这就不行了。贵妃不免想起自己一直珍藏的一味宝贝。只要这东西用到坤仪宫那位养病的皇后身上,就别想在出来祸害人了。 乐辉慡在屋里不住踱步,龙瑄蕤看得有些心焦:“你先坐下,有些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这样子不仅不能帮她,只怕会害了她。” “不行,一定要进宫见她。”乐辉慡停住脚:“实在不行我就把她从宫里弄出来,再这么下去她会出事的。” “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她在宫里是很为难。但是不会危及生命,一旦出宫我皇兄就不会有所顾忌。那整个乐家就是必死无疑,你不该为了意气之争把她推到漩涡里去。”龙瑄蕤止住他:“我先想办法让你进宫见她一次,这件事都是很为难的。坤仪宫紧闭大门,任何人不得进出。所以到时你要长话短说,不能耽搁时候。那些嫔妃们个个都是乌眼鸡,整日盯着那一块的。” “你要想明哲保身趁早别管。”乐辉慡怒道。 “我可是早就豁出去了,要不是想着有我在京里说不定还能做点什么事,我早就一走了之了。还犯得着跟你在这儿磨叽,我皇兄现在看见我就恨得牙痒痒。”龙瑄蕤一下变了脸:“我欠了你的,这么着帮你还被你说成是明哲保身。我冤枉不冤枉?” 乐辉慡不语,良久抱住他:“我错怪你了,我们家我根本进不去。我父亲说什么都不见我,我大哥更是待罪之身,姗儿又陷在宫里。是不是到了树倒猢狲散的时候?我早晚要收拾这些人的。” “这些事都是一连串的,刑部那儿我去问过了。他们真是实话实说,徐家再怎么都不能在六部里面打主意。还有一个人只要是向着这边,胜算就会大很多。”龙瑄蕤坐在他身上:“你们一定不能把乌昀这根线断了,皇兄说什么也要拿人来限制徐谦的。这个人就是乌昀,乌昀跟在你大哥这么些年若是变心这次少不得落井下石。看样子是个有良心的,只要他能留心一二这件事就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乐辉慡挨着他的脸:“这些事我全不想理,只要她没事就够了。” 龙瑄蕤扭头看他:“太傅跟你一样的心思,其实以她的为人是能够应付过去的。后宫那些女人的伎俩不能瞒过她。” “皇帝要这样对她,她再怎么都是白搭。”乐辉慡脸色深沉:“这个人要是实在那个紫夜手里倒是一件好事了。” 龙瑄蕤叹了口气,皇兄怎么能够这样去对这样一心为他打算外家。 “小姐,你要的书。”榛遐拿了本心经进来,乐晖盈已经斜靠在贵妃榻上睡着了。好几天都没好好睡一觉,榛遐拿起旁边的云锦褥子给她盖上退出了寝殿。 莫颜看她掩好门:“睡了?”榛遐点头:“咱们到外面去说。” 两人进了偏殿开着门好听乐晖盈的动静,榛遐压低了声音:“赵初怎么说?” “这几日好容易小殿下不哭不闹了,乳娘悄悄告诉他,说是皇上没让旁人碰孩子。夜里多半是在西暖阁睡觉。要是皇上不招幸妃嫔,偶尔还带着殿下在东暖阁睡。”莫颜叹了口气:“小姐这辈子只怕都不会原谅皇上了,皇上何苦这么为难小姐。小姐为了他忍了多少事,要不是处处压着老爷他们。什么后宫粉黛,全都要死。” “我就是为小姐不服,怎么肯咽下这口气。”榛遐恨恨道:“这些时候又是天天抄写经卷,要真是想忍气吞声过一辈子还不如拼个鱼死网破的好。” “小姐这么着只怕是为了老爷他们,皇上不肯放过老爷他们才是真的。”莫颜看看窗外:“要是那个人在就好了,他是除了老爷和两位公子以外真心替小姐打算的。” “在又如何,小姐一颗心全在皇上身上。就算上是恨上一辈子,也断不会变的。我倒是替他不值,放着好好的院正不做宁可还做一名太医。如今是见一见都不成了。” “这话咱们还是别说了,要是被人听见又是小姐的一桩罪了。”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抄写完最后一遍《心经》,搁下笔望着窗外早已黑透的天。 “焱儿,这会儿怎么就醒了?”外面传来一阵风声,下意识地扭过头看着空荡荡的卧榻。哪里有儿子,只有素日玩的那只布老虎放在枕边。布老虎的眼睛看着自己,一时间竟然看成儿子黑漆漆的眼睛了:“乖乖,娘这么想你你知不知道啊?还会叫妈么?” 上前拿起那只布老虎,就好像抱着儿子一样慢慢摩挲着:“乖乖,你要是知道娘想你等会儿娘做梦的时候啊就跟娘亲亲。娘不会让你哭的,娘会守着你不许人欺负你的。” 榛遐站在门外一个劲儿地擦眼泪,她成日不说一句话。偶尔出声多数是在念诵手里那本心经,每天几乎要把这份心经抄上一二十遍。抄完了就把自己闷在屋子里,这样的自言自语也不多。要是皇帝再不把儿子还给她,只怕她就会让自己彻底疯掉的。 赵初慌慌张张跑进来:“有人钻进咱们厨房了。” “在哪儿?”不敢惊动她,榛遐擦干眼睛:“快去看看。” 两个人赶紧跑了出去,寝殿里面那个人紧紧搂着布老虎沉默不语。 第三章 贬居冷宫19 下 第三章 贬居冷宫19 下 “这是谁呀把门拍得砰砰响!”赵初一面叨叨一面把拂尘别在腰里跑来开门。拉开门,就看见龙瑄蕤站在门口:“王爷!” “我看我皇嫂。”龙瑄蕤拉着身后的人就往里面闯。 “王爷,这可不行。要是被万岁爷知道可就完了。”赵初拦着他:“娘娘被禁足您是知道的,万岁爷不许人进来也不许人出去。” “我告诉你,里面那个是皇后你拦着的是亲王。你小子要是活腻了,就拦着不放。”龙瑄蕤一下推开他:“皇嫂,皇嫂。” “王爷……”赵初话犹未晚,龙瑄蕤已经不管不顾地进去。 推开西暖阁的大门,乐晖盈坐在窗下念经。身后那人看这样子,一下冲了过去:“谁许你看这个的?” “不要动我的东西。”想要抢回自己的东西,身后那人根本就不给自己。一下转过身:“二哥?” “丫头,你怎么瘦成这样了?”乐辉慡一把抱住她,几乎都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姗儿……” “哥。”乐晖盈愣了愣:“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再不来这儿,你就把自己变成疯子了。”乐辉慡看着形容憔悴的妹妹:“姗儿,哥带你走。” “还说她,你才是疯了。”龙瑄蕤拉开他们兄妹两个,要是换了别人他肯定会泼醋。眼前这个说什么也不会生气,不只因为她是妹妹是嫂子。这个丫头就是让人生不起气来,瘦得都有些出尘了。眼睛又大又亮,脸颊苍白的都能看见血丝了。 “榛遐,傻站在那儿做什么。还不给沏茶?”乐晖盈回过心神:“坐下说话吧,这儿没外人。” 榛遐端来三盏新沏的碧螺春:“这儿没好东西了,王爷和公子讲究些。” “这儿就是再差的东西都比外面的东西好吃。”龙瑄蕤喝了口茶:“你别担心,等我皇兄过了这些日子就好了。” “他怎么着都跟我没关系。”乐晖盈淡淡一笑:“我什么都没了,这个皇后我都不要了。” “你不做皇后,谁都不能做皇后。”龙瑄蕤看看乐辉慡:“你要来的,见到了又不说话。这不是成心的吗?” “她不能待在这儿,再待下去就跟那些女人一样了。”乐辉慡一直都没说话,只是看着满屋子都是些经书还有一只自己做成的布老虎。这儿虽然是皇宫,冷得就跟牢笼一样。妹妹还那么小,不可以在这里耽误一身。 坐在一旁的乐晖盈浑身上下的毛孔开始往外冒汗,一股股燥热小腹处往上窜。乐辉慡看出妹妹的不妥:“姗儿,你怎么了?” “我热,一阵阵往外窜。”乐晖盈紧紧咬住嘴唇:“只怕是有人给我下了秘药了。” “怎么会这样?”龙瑄蕤脸色顿时变了:“谁敢干这种事!” “你们快走。”乐晖盈的声音开始发颤。 “榛遐,怎么会有外人进来?”龙瑄蕤少有的冷肃,那表情就和龙瑄炙发火的时候一模一样。 “前晚上有人潜入宫里来,我和赵初赶出去什么都没看见。想来是把东西下到娘娘日常用的茶盏里了。”榛遐看乐晖盈脸色潮红,下唇都咬出血来:“小姐!” “你们快走,快走……”乐晖盈颤抖着声音,脚底下一个趔趄就要栽倒。龙瑄蕤正好在她身边,赶紧用手接住。乐晖盈的手一下环在他脖子上:“我热……” 龙瑄蕤吓得倒退了一步:“这是怎么说的,三姑娘这可不能胡来。”乐辉慡一心想要把乐晖盈拉过来,三个人正在拉拉扯扯间外面传来纷至沓来的脚步声。 “你们在干什么?”龙瑄炙森冷地声音在门口响起,龙瑄蕤这才看见在自己怀里厮缠不已的女人衣衫凌乱不堪,那张脸媚态横生。幸亏自己不好这个,要不只怕就糟了。 “别,别走。”下唇沁出了血,声音带着一丝丝陌生的娇媚。这副情形在龙瑄炙看来,眼里几乎冒出火来。 龙瑄蕤回头看见几乎要杀人的皇兄,心里有点发寒:“我们走。”拉着乐辉慡就往外走,顺手把寝殿里所有的人轰了出去。 乐晖盈几乎认不清眼前的人,所有的一切都赶不走身上的燥热。手不由自主地开始解着腰间的鸾带,束得紧紧衣裙顿时散开。 “你知不知羞?”龙瑄炙上前制住她的手,本来极力克制浑身燥热不堪而咬得沁血的嘴唇展开诱人的媚笑。身上宽大衣裙滑落在地,只剩贴身的一件兜衣。纤长的玉臂环上龙瑄炙的脖子,带着血迹的唇痕印在他的脖项上。 滚烫而柔软的身躯贴在龙袍上,龙瑄炙身体本能地一僵:“怎么回事?” “我要……”口齿不清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像一条柔软的蛇缠绕在皇帝的身上。龙瑄炙一下抱住她:“我们到榻上去。” 龙瑄炙从没有被女人这样痴缠过,一觉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赵希叫了一声,被呵斥出去以后再也没有进来。她是被人下了秘药的,折腾了****药劲儿还没有散去。裸露的秀背上满是淤痕,下唇上密密麻麻的齿痕是昨天努力克制咬出来的印记。身边的女人翻了个身,嘴里带出一声低低的****。 睁开迷离的双眼,身边这个男人是谁?昨天是二哥和龙瑄蕤在这儿的,好像被人下了药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难道昨天做了什么不堪的事情?努力睁开眼看清睡在自己身边的人,这个人似乎很熟悉却又陌生的从未见过?脑子顿时混沌不清起来,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 “醒了?”头顶上传来他的声音。 “唔。”想要不理他甚至说些什么,身子是不听使唤的。手又不由自主地环上他的腰:“别走,我热。” “我不走,放心。”灵巧的舌****着她布满伤痕的下唇,疼痛让她缩瑟了一下。双手开始在他的身上缠绕不休:“我要……” “妖精!”龙瑄炙一下压住了她的身子:“****了还不足魇?” 浓重的喘息和软腻的****从绣帐内交替着传出。 再次醒来已经是深夜,神智终于清明了。身边的被子空空如也,枕头上还有余温。翻了个身,这种时候竟然出了这样的丑事。不论这个男人是谁,都无法洗脱自己秽乱后宫的罪名。早就知道这些人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只是没想到会用秘药来陷害自己。幸亏是安王和二哥,也幸亏那个人伺机找来了皇帝。虽则是被他发现自己跟安王痴缠不清,也总比那些事儿发生的要好。 帐外有了人影晃动,出现在眼前的是皇帝那张喜怒不辨的脸。“饿不饿?”龙瑄炙在榻边坐了,身上只是松松系了件袍子。 “还好。”自己披了件寝衣起来。 “都瘦成这样,还不肯吃?”龙瑄炙拿了杯茶过来递给她:“焱儿这些日子很乖,吃得也还好。” 愣愣地听着,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一气喝干杯中的茶,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皇帝:“秽乱宫闱的事,臣妾甘愿受罚。” 龙瑄炙愣住了,定定看她半晌:“你知道这件事要是罚下来是怎样的后果?” “那座冷宫不是空了很久了,臣妾早就知道是为谁而空。”乐晖盈淡淡一笑:“昨儿要不是皇上赶来,臣妾怕是要和安王成就好事了。” “朕来错了?”昨日的情形又浮现在眼前,本来已经平复的怒火又烧了起来。 “皇上来不就是为了看这个?”乐晖盈嘲弄地一笑:“是谁告诉皇上臣妾这儿出了事的?坤仪宫关门闭户这么久,这儿动静除了皇上还有人一清二楚。此人存何居心?” 龙瑄炙沉默了一会儿:“你以为这些事朕都不知道,真的是昏聩至此?” “皇上昏聩不昏聩与我无关,皇上把太子从身边的带走以后我与皇上再无瓜葛。很早的时候,我就和皇上说过。焱儿是我们家欠皇上的,皇上把他带走也是应该的。如今一切都已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饮一啄报应不爽。我自然是要去该去的地方,哪儿没有争宠也没有是非。是适合我待的去处。”乐晖盈平静地束好衣襟。 “你就不怕朕会抄了乐家灭了满门?”没来由心底泛起一阵寒意,真到了这一天害怕的反而是自己。 “皇上抄家灭门与否不会为着我身在何处而有所不同,皇上是圣明天子岂会为一****而轻社稷?!”乐晖盈坐在妆台前梳着头发,铜鉴中浮现出两张同样表情的脸:“就当是做了一场梦,梦醒了就什么都没了。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这是《心经》上说的,其实悟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有这个见识就行。”龙瑄炙起身披上龙袍,想要系上衣带却始终系不好。 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牙梳过来帮他系好衣带。龙瑄炙一下把她搂进怀里:“难道一世不见就是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 或许这是最后一次温存,日后相见就是在梦里也是隔得远远的。好闻的沉水香会伴随着他和儿子一起在梦里出现,埋首在他怀里一语不发聆听着沉稳的心跳。殿内铜壶滴漏的声响遥遥传来,若这里面所装盛的是整个东海永远也不会滴尽该有多好! 第三章 贬居冷宫20 上 第三章 贬居冷宫20 上 仿佛****之间换了人间似的,皇后退居冷宫。坤仪宫被赵希带着人彻底封闭,盖着红漆的封皮贴在坤仪宫大门上,皇后身边最得宠的莫颜和榛遐还有坤仪宫太监总管赵初都被皇帝招到皇太子龙濬焱身边悉心照顾太子起居。据说这是皇后向皇帝苦苦哀求之后得到所得到的最后的恩赐。 皇后退居冷宫有很多种说法,有的说是皇后陷害慧妃小产事发;有的说是皇帝万寿时刺杀皇帝的刺客在御医救治下清醒过来,第一个指正的就是皇后。说皇后有意让幼子继位,然后父兄掌权。也有的说是皇后秽乱宫闱与安王还有皇后亲兄长乐辉慡做下不才之事,被皇帝当场撞破。皇帝一怒之下将皇后贬入冷宫。更有人说,这三件事都被皇帝查明因此皇后才被贬居冷宫、种种说法传扬的无人不知。 最为奇怪的是皇帝对此只字不提。而且身边还新纳了两个嫔御,虽说不是十分宠爱也是一时之选。掌管六宫事的自然是慧妃和德妃,还有个柳昭仪跟着一起办事。 至于皇后幼子龙濬焱因为是皇帝独子,又是储君之份。依旧住在乾靖宫西暖阁,由其母身边近身内侍宫女照顾起居。皇帝有命,任何人不得皇帝口谕不许接近皇太子一步。 “父亲,您该吃药了。”乐辉慡满心愧悔,端着药来到乐文翰床边。 乐文翰已经告病很久,倒不是托词。病了好久,几乎不能视事。乐辉懿和乐辉慡兄弟两个索性告假侍奉于病榻之前。安王龙瑄蕤更是无所忌讳,就在乐家住了下来也不回富丽堂皇的安王府了。 神智清明的乐文翰靠在榻上:“把那道废后的圣旨念给我听。” 乐辉慡依命,将圣旨从抽斗里取出来从头至尾念了一遍。“慢着!”乐文翰止住儿子:“你可有遗漏?” “没有,从头至尾都念到了。”乐辉慡怕父亲听错了,再次念了一遍。 乐文翰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这道圣旨可是皇帝亲笔?” “是,一看就他的字。”乐辉慡仔细端详了一遍。 “还有哪里有这道圣旨的存档?”乐文翰坐起来:“还是只有这一道圣旨?” “先在朝堂上颁下,而后就送到家里来了。”乐辉慡看父亲精神大好:“父亲,难道有什么不妥之处?” 乐文翰接过圣旨细细看了一遍:“你再仔细看看,有什么不妥。” 乐辉慡疑惑地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恍然大悟:“只有退居而没有废黜,我听安王说坤仪宫虽被封闭里面所有铺宫陈设一样都没有动过。而且莫颜她们依旧还在皇太子身边,也就是说姗儿只是退居,依旧还是皇后身份。” “既然是他亲笔所书就不会是疏漏了,必定是有意为之。”乐文翰靠在引枕上良久:“你跟安王之间究竟是怎么档子事儿?” 乐辉慡艰涩地咽了口唾沫:“父亲,这件事我一直想跟您说清楚的。与他,父亲就当做是多了一个跟旁人家不一样的儿媳妇吧。” 乐文翰愣了半晌:“我倒不是在乎旁人怎么看,姗儿这件事已经这样了。就因为她一心为了那个人,才落得这般结果。即使没被废后又如何,难道家里还在乎多一个少一个皇后不成?姗儿什么性子,是为父不知道还是你不知道。如今你又跟安王扯上这种关系,这到底是什么劫数全落在你们这兄妹俩的身上!” 乐辉慡正要说什么,乐文翰抬手止住:“我不管你这件事了,只要无伤大雅也就罢了。姗儿那儿不要再想办法去见她,上次已经够悬了。深宫之内暂时无碍,有人在护着她就够了。圣旨这件事你我父子知道就够了,辉懿那儿也不要多说。这些时候已经够他受的了,知道这个也没什么益处。” “父亲,上次行刺的事儿还查不查?”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逃不过的,皇帝自然会问起。”乐文翰想起一件事:“你怎么不和安王回北疆?” “皇帝把他留在京中。”乐辉慡一点也不惊讶,皇帝心中想些什么很容易想清楚。就是龙瑄蕤那句话:藩王与权臣相互制约平衡。 “咱们家还有一件大事未了。”乐文翰笑起来:“不出三日,必然有圣旨。你跟辉懿要想清楚这件事,接下来的几年时间只怕都是暗无天日的。” “父亲,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咱们家没经过没见过的?想到姗儿,我都恨不得把龙瑄炙给活剐了。”乐辉慡怒道:“姗儿怎么对他,他又是怎么对待姗儿的?无情最是帝王家,这句话放在他身上最合适。你从前怎样对他,他回报给您的竟然是这样一个晚景。难道咱们家还要给他卖命不成?” 乐文翰叹了口气:“乐家注定跟皇家脱不了干系,首当其冲就是我不能脱身。原以为会把你们兄弟牵扯进去,实在没料到会是姗儿把自己先送了下去。早知是这样,当初我绝不会答应让姗儿嫁入皇宫。又不是希图皇家的富贵,何苦把自己女儿坑了进去。都是事事依从惯了这丫头,但凡是她所想没有不顺着她的。” “父亲,慧妃算是祸首之一了。”乐辉慡道。 “姗儿有一句话说得对,既然是自家养的狗咬人。不妨先打落它的牙,再让它永世不得超生得好。”乐文翰笑笑:“先放它蹦跶几天,等尾巴全都露出来再打不迟。” “您歇着,我出去了。”乐辉慡扶着他躺下,退出了父亲卧室。 莫颜轻轻哄着龙濬焱入睡,榛遐拿着两件小孩儿衣裳进来:“睡了?” “刚睡着。”莫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真真是小脸都尖了,小姐在的时候哪有这样清瘦的小脸蛋。要是被小姐看见,指不定多心疼呢。” 榛遐摸摸龙濬焱的小脸,拉着莫颜出了西暖阁内寝殿。两人到了里面小套间:“我昨儿偷偷去了一趟冷宫那边。怎么看不见小姐呢?” “平日小姐就不爱在外面溜达,这时候要不是在屋子里写字看书就是念经了。”莫颜警惕地看着周围:“我就不明白了,明明是跟小姐闹翻了。怎么万岁爷那天就在咱们坤仪宫待了整整两天呢?” 榛遐红着脸啐了一口:“瞧你说的这话,这还用问?小姐暗地被人下的药,要不是皇上在那儿还不出了事?” 莫颜打了她一下:“我说的不是那天,说的是小姐入了冷宫以后万岁爷怎么就在小姐的寝殿待了整整两天谁也不见。出来的时候瘦了一圈的。” “就是闹不明白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小姐也没和咱们两个私底下说句什么话。”榛遐低声道:“那天送小姐走的是赵玉,我问过他。冷宫里面什么都是预备好的,日常也有人给小姐做吃的。天冷了,赵玉特地多送了两床厚厚的被子和棉衣进去的。” “小姐怎么能吃得惯冷宫里的东西,平日里就是云嫫嫫用心伺候的也是三顿能吃两顿就不错了。这样子去了那儿怎么叫人放心?”莫颜皱着眉:“你去的时候没看见里面那些人刁难小姐吧?” “我倒要看看谁有这个胆子。”榛遐恨道:“小姐可不是那种轻狂人,不论是在府里的时候还是进了宫。别说打骂奴才,就是一句重话都是笑着跟人说。不像有些人仗着自己有点子姿色,就狐媚子霸道的欺负人。我倒要看看谁能风光过了百年的,有一日小殿下成了人还会放过她去。” “若是这样,就不是小姐的儿子。”莫颜自信满满:“小殿下有一点是别的孩子怎么都及不上的。” 榛遐抿嘴一笑:“咱们抱着他他不哭不闹就是因为咱们身上熏的小姐的香气。皇上的也就罢了,旁的人要想粘他只怕他就不依了。” 莫颜有些黯然起来:“我知道小姐为何什么都不和咱们说了,小姐知道皇上必然会让咱们来抚育小殿下。娘娘无形之中就把小殿下交给了咱们,念在小姐素日待咱们的情分也断不能让小殿下有丝毫不妥。小姐的将来就全在这孩子身上了,只有小殿下给小姐争气。总有小姐重见天日的一天。” 榛遐想了想:“这几日我总看见有人在西暖阁外面鬼鬼祟祟的,总是隐着担心的。皇上这几日都去天坛祭天去了,若是有谁起下坏心可怎么好?” “去找德妃!”莫颜定下心:“她要是不帮咱们,就是给自己家惹麻烦。他们家跟府里是割舍不断的。” 榛遐摇头:“慧妃还不是从府里狗洞里爬出来的奴才,不也是上了天了。我倒是觉得柳昭仪或许会帮着看看。” 莫颜低头想了想:“先忍着,有事儿等皇上回来直接回。如今我看见这些娘娘们,都是心寒的紧,也不知道谁是好谁是坏。面上好的,心底指不定多少心眼在等着。面上不好的就越发不能说了,谁知道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来。小姐在还有着三分忌惮,小姐失了势不落井下石就是好的。还敢指望她们帮咱们?” “王爷?”门外传来赵初的声音,安王已经大步进了西暖阁。 “奴婢们参见王爷,王爷万福。”两人赶紧迎了出来,龙瑄蕤是绝对可以信赖的。乐晖盈在的时候,与他甚至到了不避嫌疑的地步了。这时候自然不会见死不救。 第三章 贬居冷宫20 下 第三章 贬居冷宫20 下 “皇上出宫祭天,特命本王来照顾太子。你们都下去。”龙瑄蕤手压了压对着跟在身后的太监宫女:“这儿有她们,本王直接问他们就行了。” 后面跟着的人不敢再跟着,这个女人一样好看的王爷虎着脸也是够吓人的。平时皇帝那张冷脸就够难看了,要是这位王爷也这样,大家的日子就越发不好过了:“奴婢们告退。” 龙瑄蕤看着人散尽,就只剩下赵初和莫颜榛遐两个才换了笑脸:“怎么样,我皇兄没有难为你们吧?” 三人互望了一眼,赶紧摇头:“王爷,您这时候来这儿要是被人看见又有话说了。” “不妨事,我是皇兄钦派留守宫中的。”龙瑄蕤一笑,又流露出倾国倾城的神态来:“别傻站着了,快收拾东西带着我小侄儿去看我嫂子。” “王爷,千万别这么做。娘娘不会见小殿下的。”莫颜嗫喏着:“娘娘说过,只要小殿下离了她身边就不再是她的儿子。” “她那是为了堵人的嘴,要是不想见成日抱着个布老虎做什么?”龙瑄蕤抚着额头想了想:“我看这么着,外面天寒地冻的要是把孩子抱去只怕受了凉。万一这个小宝贝见了娘不肯走,还真是没法收拾。你们带些她日常用的东西,我带着你们去见她一面。这是最好的法子。” “好!”三个人赶紧开始收拾,龙瑄蕤看这情形就知道乐晖盈素日待他们有多好。这时候最是要避嫌的时候,自己反正是豁出去了的。皇帝总是认为自己跟她纠葛不清,干脆就来坐实这件事。她人在冷宫,皇后之位实质还是她的。皇后就更该有皇后的排场,谁要是削减了皇后的用度那还得了。 冷宫在皇宫禁苑的东北角,距离皇太后居住的奉慈宫不是很远。只是一道高高的宫墙把这儿跟外面所有的一切分隔开,不再是皇宫惯有的碧瓦红墙。一道灰蒙蒙的宫门给这儿划上一道明显的分割线。 “母后?”龙瑄蕤来到宫门外,皇太后的銮驾也在这儿:“您怎么来了?” “你皇兄去祭天了,我来看看你皇嫂。”皇太后围着厚实的明黄色紫貂斗篷:“走到门口,就是不许进去。只好让人把给她带来的两件厚实衣裳送了进去,她素来怕冷。这么冷的天要是冻坏了怎么好?这儿哪里还许人进来给她请医延药。” “奴婢替娘娘谢皇太后了。”榛遐一下跪在雪地里,泪流满面。莫颜看着龙濬焱,跟赵初两个人守在西暖阁没敢出来。她们都记着乐晖盈的话,不论什么时候龙濬焱身边不许少了两个人。 “地上凉,快起来。”皇太后亲自弯腰扶起她:“皇后是怎样的为人,哀家清楚得很。她是不会做出那些事的,真要做的话这些人没一个有好下场。” 榛遐拭着眼泪,翘首望着一道道紧闭的宫门:“这进不去可怎么好呢?” “不用看了,这儿就是插翅也难飞的。”身后传来娇腻的笑声,大雪地里听见这样的声音不免让人毛骨悚然。 徐沁一身火红的皮裘坐着软轿看着这一群人:“恕臣妾不能给皇太后和安王请安了,皇太后不在奉慈宫里避寒怎么到这冰天雪地来了。要是受了寒,臣妾可怎么跟万岁爷交代呢?” 皇太后笑起来,这么些年还没看见一个这样不知轻重的嫔妃。这倒是第一次遇见,火红的皮裘原本是雪地里最显眼的颜色。只是穿在她身上只会显出她单薄小气不能驾驭的贫寒之气,不由想起那年看见乐晖盈时她穿的与这件同色的狐腋裘衣,虽然不过十三四岁年纪。那时还不曾大婚,只是从家中来给自己贺年。通身的气派已经注定六宫之主非她莫属了。眼前这一个,一个小小的妃子就敢这样跟皇太后说话,可见素日在皇后面前是怎样放肆了:“这不是徐充容么?怎么穿起妃子的服色来了,要是被皇帝知道算是僭越的。大节下,哀家可不想皇帝为这事生气。” 一向慈眉善目的老娘说出话来就是让人挑不出毛病,要知道这个徐沁就是怕人掀她老底的。却被老娘一句话就打回原形,看来姜还是老的辣。那张脸有点扭曲起来,面前一个亲王一个太后她要是敢胡来,这个妃子也就做到头了。只是听说最近仗着自己救驾的功劳有些无法无天了,除了皇帝谁也不在她眼里。还有她那个推三不着两的哥哥,那天居然当面顶撞乐辉懿。那可是自己的大哥,真是没了王法了。 龙瑄蕤清清嗓子:“皇太后的话想是不曾听清楚?还不去换了这僭越的服色?本王是皇族宗正,署理皇族所有的家族事宜。这种事不仅是宫规就是族规也是有例可循的,充容想是要试试宫规了。”停了停:“本王倒是疏忽了,一个小小的充容能知道什么宫规族规。太抬举了。” 徐沁气得脸色通红,用力在软轿上跺了跺脚:“我们走。” 龙瑄蕤带着笑意转身:“母后,这女人该罚的。” 皇太后看着紧闭的宫门:“以后吃亏的是你皇嫂,她不敢拿我们怎样。对你皇嫂肆意**只怕是一定的。” “求皇太后救救娘娘吧。”榛遐淌眼抹泪地说道。 “还没到时候,做什么都是没用。要让她自己在里面全部想清楚才行。”皇太后看看儿子:“你让赵玉把东西送进去,你不要进去了。没的给她惹事。” 龙瑄蕤想了想倒真是这个道理:“赵玉,你进去震慑那几个奴才几句。你是内廷二总管,没人敢不听你的。告诉他们,好好伺候皇后。有丝毫疏忽,就不用过年了。” 赵玉正巴不得这一声,答应着就带着两个亲信小太监进了大门旁的耳室,皇太后扶着榛遐的肩膀上了自己的暖轿:“她若还是一个相府千金的话,这样的性情倒是够了。皇后这样是不行的,恬淡是不够的。要的是心硬,后宫里的女人必须心硬才能活下去。” 龙瑄蕤笑起来:“皇嫂要是这样的话,母后还会如此看重她?这底下人又如何服她,她毋须改变什么了。只要能在里面好好歇息一段日子,就好了。” “蕤儿,你到我宫里去。有话问你!”皇太后神色一转,龙瑄蕤摸了摸额头:不好,这是要跟自己算账来着,这可怎么说啊?老娘知道了还能饶了自己? “榛遐,等赵玉出来你们俩就赶紧回去。这儿不能久停,出了事就不好了。”嘱咐了榛遐两句,龙瑄蕤坐上自己的轿辇跟在皇太后的銮驾后面走了。 皇太后那张脸严肃的有些可怖,龙瑄蕤端着茶喝了一口心中不住嘀咕,是谁把口风透露的她的。皇兄不是这么多嘴多舌的人,虽然平时有些讨厌人品确实信得过的。再说那个人是他大舅子,怎么说也不会把人埋汰的厉害。乐家老爷子大病刚好,又准许了这件事。断断不会是他说的,还有谁?小姑子这会儿是自身难保,要不有她在外面能帮自己说话就好了。 “蕤儿,你也不小了。看你皇兄虽说子嗣不旺,也有了三个公主和焱儿了。你也该选个王妃出来了,母后还指望着抱孙子呢。”皇太后坐在软椅上:“这件事过了年就办吧。” “呃,母后,这件事不急。”龙瑄蕤结结巴巴道:“儿臣不想选妃。”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你才愿意?非要等到母后闭了眼去见先帝,你才愿意?”皇太后把茶盏重重顿在小几上:“原本这件事有皇后管,我倒是省了心。这会儿皇后出了事,只有母后自己来操心了。年后又要选秀,告诉你皇兄让他留心帮你选个王妃。” “母后,儿臣是不会要王妃的。”龙瑄蕤硬了心:“儿臣不喜欢女人。” “胡说,什么叫不喜欢女人。你跟你皇嫂不是走得很亲近?”皇太后早就听人说儿子有些古怪,就是在她心里也是觉得儿子跟龙瑄炙不同。只是唯一担心的是儿子会和乐晖盈有什么纠葛,叔嫂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听他说出来竟然变成了不喜欢女人。 “那不能混为一谈,她是我小姑子!”龙瑄蕤一下走了嘴,话一出口便后了悔。 “小姑子?!”皇太后惊愕不已:“你,你是说你和皇后的哥哥?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早就预料到母亲听到这话会大怒,龙瑄蕤低着头没敢回言。“太傅知道么?” “老爷子默许了。”龙瑄蕤抬起头又飞快地低下来:“母后,我跟辉樉不是别人想的那么肮脏。在北疆要不是他悉心照顾我,只怕我就死在那儿了。若不是京中多事,我跟他在北疆逍遥一世也没人知道。更不会有人知道我跟他之间是怎样的干系了。” “胡闹!”皇太后余怒不熄:“你皇兄知道了还能饶过你们!” “他早就知道了,有我小姑子在里面周旋他哪里还能发火。”龙瑄蕤又得意起来:“小姑子这人真是不错。” “你这还有个天潢贵胄的样子!”皇太后气得骂了一句:“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儿子。” “母后,您答允了?”龙瑄蕤试探着问道。 “你少得意,这些时候你皇兄管不到你头上来。仔细他发落你。”皇太后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让你去了,这样我至少能抱个孙子。” “母后放心,只要我小姑子再多生几个就得了。我会跟她说给一个最俊秀的给我们,至于龙濬焱就算了。第一,他是太子我要不起。第二,我可不想他天天咬我。”龙濬焱一本正经地说道。 皇太后近乎无奈,怎么会生了这么一个活宝儿子。 第三章 贬居冷宫21 第三章 贬居冷宫21 乐文翰打量着自己身上这身香色蟒袍。等着一天似乎等了很久。当女儿被皇帝饬令退居冷宫,两个儿子也从部院首辅大臣被打发到最低贱的工部里做了不入流的七品小官。还有什么这更具备讽刺的?往年的大节下,府门口是车水马龙水泄不通的。等着拜谒自己官员所乘的车轿便是两条长龙,而此时还没过大年初五就已经是门可罗雀了。 这种孤寂似乎从来都不应该属于乐家,乐家一直是除却皇室以外最为繁茂的家族。有多少人因为姓了一个乐,而来和自己攀亲。还记得曾经有个比自己年长许多的老头儿来跟自己说他是自己的本家孙辈,那时候自己才年过四旬而已。姗儿还只有四五岁的光景,怎么就会有了一个半百之后的本家孙辈。一直以为这一生都要在这样的阿谀逢迎中过一辈子,这样的光景谁不得意?只是谁又能够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在新年里自己要孤孤寂寂过完这个年。 “老爷,车轿预备妥当了。”跟随自己多年的管家乐祥也已经步履蹒跚,全不是当年那个驰骋疆场的勇将了。从二弟文灿战死疆场以后,就是他一直跟随在自己身边直到如今。 “若是辉懿他们回来,叫他们好生在家呆着不许出门。”冷着脸吩咐了一声,钻进了轿中。这件事无论如何也要去做,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女儿始终放心不下的那个孩子。 乾靖宫东暖阁 龙瑄炙难得的清闲,不用批折也不用召见大臣。往年这时候一定是在坤仪宫的,只是今年早已是人去屋空。只有那一屋子的灰尘和空荡荡的回音遗留在那里。还是乾靖宫好,儿子陪着自己。小家伙越来越壮实,说话也越来越清楚。都会叫父皇了,陪着他玩的是莫颜榛遐和几个大太监。还有龙濬焱的姐姐龙妤琛。 “父皇!”龙濬焱奶声奶气地叫着。 “嗯。”看儿子脚步不稳地朝自己跑过来。龙瑄炙一把接住:“仔细摔着,昨儿刚满了一岁。今儿就是满地的跑,摔了可不兴哭的。” “不会的,姐姐跟着。”龙濬焱指着身后跟来的龙妤琛:“姐姐……” “万岁爷,乐文翰乐大人来了、”赵希硬着头皮进来,皇帝有吩咐这几日谁也不见。就是昨儿皇太子满周岁的抓周大礼也没让多的人来,除了皇太后和安王过来以外。所有的嫔妃全部摈却在外,任是谁都不许过来。 皇太子抓周,抓的是一本书和一柄玉制的宝剑。皇帝看着什么也没说,若是皇后在就不一样了。皇太子抓的这两样全是作为一个皇帝该有的东西,还不过周岁的孩子就知道要这两样。皇后见了不定说什么呢!只怕是所有人都会喜上眉梢的。 “叫他进来。”龙瑄炙看了看一双儿女:“赵玉,带太子和公主下去。” “小殿下,奴婢带您去西暖阁找榛遐她们去。”赵玉赶紧上来抱起龙濬焱,只是这孩子执意要牵着姐姐的手。两个人一蹦一跳地出了东暖阁。 乐文翰远远看见赵玉带着两个孩子出来,龙妤琛先时见过一两次倒也罢了。龙濬焱却是那次在女儿身边见过一次,那时只是觉得这孩子轮廓像极了女儿,眉眼却是像着皇帝的。此时再一看,神态也是和女儿一模一样。 “太傅。”赵玉看见他,赶紧行礼。“焱儿?”乐文翰盯着跑跑跳跳的龙濬焱。 “是。”赵玉赶紧抱起龙濬焱送到乐文翰手里。 乐文翰一把抱了过来:“孩子,叫爷爷。” 龙濬焱歪着头打量了眼前的老人一眼,回头望望赵玉又看看下面的龙妤琛。想了想:“爷爷!”奶声奶气地声音清脆极了。 乐文翰的眼角顿时湿了,女儿念念不忘不就是为了这孩子。“好孩子。”乐文翰颌下的长须亲到龙濬焱的小脸上。 “爷爷,好痒。”龙濬焱不安地扭动着,一面叫一面笑。 “抱他下去吧。”乐文翰正要让赵玉抱他下去,想了想从袖袋里拿出一块虎形玉佩挂在龙濬焱脖子上:“孩子,千万别叫你母亲失望。” 龙濬焱好奇地看着胸前这枚莹润的玉石:“爷爷。”又叫了乐文翰一声,乐文翰几乎不能克制。看了眼赵玉:“快抱下去吧。” 龙妤琛一直都是站着没动,眼见这个老人看着龙濬焱的眼神就像先前母后的样子:“爷爷?” “大公主?”乐文翰对于嫔妃所生子女知道的不多,只是这一个是龙瑄炙最先降临人世的女儿加之听女儿说过这孩子何等聪明伶俐,便记在心下:“好好带着弟弟玩,别让他磕着碰着了。” “爷爷,什么时候能见到母后呢?”龙妤琛摸着一边的小辫子:“弟弟肯定不知道母后不能带着他了。要不会哭的。” “会见到她的。”乐文翰摸摸她的头发:“这个琳琅手钏是爷爷给你压岁的,和弟弟去玩吧。” “爷爷,我走了。”龙妤琛把手钏戴在手上,往西暖阁跑去。 乐文翰整了整冠袍,一径进了东暖阁。龙瑄炙坐在书案边把玩着一件西域进贡的玛瑙制成的鹦鹉形酒器。 “老臣乐文翰参见皇上。” “这儿没外人,还是坐下说吧。”龙瑄炙跟以前待他并无二样:“这些时候天寒地冻的,太傅身子可好?” “谢皇上惦记,还好。”乐文翰在下首为着水獭皮的椅子上坐了:“皇上面容清瘦不少,还须好生调养才是。” 龙瑄炙抬头看了他一眼,多日不见这老爷子竟然老相了不少:“昨儿是皇太子周岁,本想让太傅进宫一同看着他抓周的。那么大雪,担心太傅受了风寒便没有让人去请太傅进宫。” 乐文翰叹了口气:“皇上,老臣与皇上按民间的说法是君臣、师徒也是翁婿。算得上是渊源笃深了。饶是老臣历练多年,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番结局在等着老臣与皇上一番君臣际遇。”喝了口赵希奉上的清茶:“如今,老臣的二子与小女都已翻身落马显赫一时的门第业已凋零。皇上所担心的外戚弄权,尾大不掉都已不复存在。皇上便可安枕无忧了。” 龙瑄炙脸色阴郁:“什么叫做朕安枕无忧?” “皇上一直所忌讳的不就是先帝朝的那场大风波么?老臣自忖并未有此野心。只是皇上一直对老臣心存芥蒂。皇上可否想过,如无老臣悉心辅佐皇上哪有今日!”乐文翰说出这番话早已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一心想要辅佐教导的君王竟然对自己防范如此之深不知是自己教导无方还是自己真的如此让人不放心。 “太傅如此自负,朕无话可说。”龙瑄炙玩味地看着他:“如你所说,朕的帝位都是你赐予的,究竟这江山是你家的还是谁家的?” 乐文翰仰头大笑:“江山?!皇上可记得幼年时老臣教过皇上一篇书文:民为重君为轻社稷次之。还有唐时李世民与魏征说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皇上一心想巩固江山自是没错,无端猜忌臣下有不臣之心使得君臣离心反目,却是为君者大忌。”顿了一顿:“老臣一生虽是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在乎的却只是一个小女儿,到如今父女虽是近在咫尺却远隔天边不得相见。这一切只是源于她六岁时许下的一个心愿,甘愿解了皇上心中被冰封住的孤苦和眼中无人可解的阴郁。没想到这番心愿却是害得她正当妙龄竟然要禁锢在冷宫之中渡过慢慢余生。早知如此,老臣说什么也不会让她进宫做皇后。” “朕封了她的儿子也是你的外孙做皇太子,已经足够弥补这一切。”龙瑄炙阴寒地一笑:“将来的皇帝,有一半是你乐家血脉。” “这并非皇后与老臣所愿。”乐文翰打断了他的话:“皇上可知道她曾跟老臣说过什么?” “你们父女间说的话,朕如何得知?”龙瑄炙道。 “她跟臣说,她不要焱儿做太子当皇帝。皇帝这位子虽好,却太高太冷。只是这孩子一旦降临人世就必定会有嗣君之位,真是如此这孩子便太过可怜。皇上为嗣君之时,尚有一个她愿解了皇上孤苦,也有老臣这样一个太傅来辅佐皇上。而这孩子竟是什么都没有,只有孤苦一人在酷寒的九龙宝座上过一世。” 龙瑄炙握着酒具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这个不必太傅与她劳心,朕自有道理。” 乐文翰缓缓起身:“老臣今日前来,是来向皇上辞行的。老臣年迈,身体大不如前。自然不能再追随皇上左右,惟愿皇上圣体康泰。我朝江山永固。” “太傅要还乡?”龙瑄炙万没想到他会放手。 “皇后曾问老臣,举目满朝还有谁是跟老臣一般年纪的。就是凌恪,太医院院正也是告老还乡了。这些时候,老臣卧病在床的时候思来想去。却如皇后所说。老臣到了回乡的时候了。”乐文翰自嘲地一笑:“有时候这个做父亲的还要听听小女儿的话才好!为了皇上和皇太子,皇后跪在地上求我这个做父亲的放手。只是皇上依旧不肯相信老臣,不肯相信皇后待皇上一片真心。诸多事由强加在皇后身上,直至退居冷宫。至若不服,莫过于老臣一家。只是这么多年的君臣,老臣早就不想辩解一二了。”停了一下:“如今老臣退去,只有一件事祈求皇上。” “说。”龙瑄炙摩挲着手里的珍玩。 “陛下请善待皇太子,哪怕日后还会有宠妃娇儿出现也请皇上念在老臣与皇上君臣多年,皇后与皇上的结发之情,也请多多看顾皇太子这少娘无母的孩子。”乐文翰跪在皇帝面前:“老臣与皇后不论身在何处,也当感谢皇上厚恩。” 龙瑄炙上前搀起他:“太傅,有些事朕不能许你。只是太傅应该知道,皇太子不止是她的儿子你的外孙,也是朕的嫡子长子独子。朕不会亏待他就是了。” 乐文翰复又行了个礼:“时辰不早了,老臣告退。”话一说完,多留无益。既然他说不会亏待这孩子,就一定不会亏待这孩子。龙瑄炙纵然是阴鸷莫测,为人却也是堂堂君子所为。许下的话断不会反悔,这一点是可以相信的。 “赵希,送太傅出去。”龙瑄炙吩咐了一声。 赵希进来扶着乐文翰退出了东暖阁。 龙瑄炙坐在书案前,摩挲得有些光润的玛瑙鹦鹉杯放在案首。打开手边一个上着连环锁的紫檀匣子,里面只放着那条乐晖盈亲手打就的同心方胜的绦子。异样珍惜地拿起那条绦子,乐晖盈灿若春花的笑容浮现在眼前:那这个不打了。扔那儿吧! 是她,给自己一直灰暗的人生带来一缕明媚的*光。是她,不愿自己一生都禁锢在这皇冠龙袍之中。她十三岁被皇太后选中,十四岁大婚进宫。初入宫禁不过是个豆蔻梢头二月初的小姑娘,第一次觉得她跟别人不一样是那次在荷花池边用两首截然不同的《采莲曲》不着痕迹地取笑贵妃不通。那时候还是个动不动就脸红的小丫头,只要想起她就会记起那梨涡频现的浅笑。 或娇羞或嗔怒或无奈,种种情态都在眼前浮现。只是最后她跟自己说的却是一句一饮一啄报应不爽。难道你我之间真的只是这因果报应而已? “瑄哥哥……”那晚的情形又浮现在眼前,吃下秘药的她神志不清。在两人的****之中她牢牢抱紧自己,混沌之间叫着幼年时的称呼:“瑄哥哥,你不可以丢下我。瑄哥哥,我要你只爱着我一人的。” 姗儿。都说无情最是帝王家。欠你的注定偿还不清,只是这份心又无法让你知道。相信你的父亲已经看出来了,那道诏告天下的圣旨中没有一字提及废后,所说只是退居冷宫。皇后就是皇后,哪怕退居冷宫也是皇后。 大雪初霁,四处皆是一片苍茫。森冷的四壁犹如这深宫一样,没有生命没有丝毫温暖。笼在两床厚实的棉被里面,依旧是蜷缩着手脚。好像自己死去了一般,没有任何活着的迹象。 桌案上放着一碗送来不久的薄粥,片刻之间就已经凉透了。听闻前来送木炭的老太监说,两个哥哥都被皇帝打发到工部去做了不入流的小官。老父亲在初五那天进宫向皇帝请辞,告老还乡了。 初五,焱儿的生辰是初四。不知道这孩子抓周抓的是什么,很想念孩子叫**样子。小嘴咧得露出两颗小白牙,时不时滴出两滴口水在兜兜上。奶声奶气地叫一声:“妈!”这时候应该会叫娘了,或者会叫父皇了。娘是什么,妈又是什么?母后是将来先朝实录中的记载吧!乖乖,这么久不见娘你还认识娘吗?见了娘会哭么? 昨晚在梦里,娘看见你了。小脚有力地在娘身上蹬着,大声地叫了一声妈。梦就醒了,睁眼一看还是空荡荡的四壁。刺骨的寒风往屋子里灌,好像就是待在冰窖里一样。只有你,让娘在寒冷的冬夜还觉着有一丝暖意。可是梦偏偏要醒,你可知道梦醒了就什么都没了。你,外公还有你父皇,都只会在娘梦里出现。梦里没有纷争,权谋。只有娘和你父皇一心的疼你,而你的外公又是这样一心的疼着娘。皮护着你母亲的。 焱儿,若是在娘的梦里没有你。娘要怎样去度过这一个个长夜,又是怎样去面对一个个漫无天日的白昼。这四壁的高墙把娘牢牢锁在里面,让娘都不能多看你一眼。 “诶,怎么炉火熄了?”一个年迈的宫监在门外看着冷噤噤的炭盆:“娘娘,老奴这就给你弄炭火来。” “不必了。”穿了一件厚实的棉袍子出来,鹅蛋青的绦子系得紧紧的。一头乌黑的长发只是用一柄乌木簪子紧紧束在脑后:“本来木炭就不多,这会儿用了等下起雪来就要受冻了。” “娘娘,早间乾靖宫的赵玉悄悄送来十斤木炭。说是安王爷让送来的,您就安心用吧。要是冻坏了。可就让老奴不好交代了。”老太监是旧年间伺候先朝穆皇后的太监。 乐晖盈点点头:“张公公麻烦你了,后面有酒。等会儿拿一壶去烤热了再喝,这么冷的天别喝冷酒。” “是,老奴记下了。”张公公躬身出去,都说这位娘娘就是因为跟安王有了不才之事才被皇帝贬入冷宫的。怎么看都不像人那种,待人极其亲和。说话也不是盛气凌人的样子,很多事都不要这儿的人插手。或许是嫌弃这儿的都是些年迈的陈腐旧人,做是不够利索。要说她跟安王无事,怎么这位王爷一次又一次托人给她捎棉衣用物,又担心她受寒。早间还让人送来取暖的木炭。 一盏茶的功夫以后,火盆笼了进来。空旷的屋子慢慢有了热气,乐晖盈青白的脸色这才回转了些人色。回转里屋拿出一张白绢绷在绣床上,从手边的绣箩里挑出一张旧年描摹好的花样慢慢描绘在绢帛之上。 第三章 贬居冷宫22 第三章 贬居冷宫22 每日的光阴就在这诗书针黹上慢慢渡过。偶然一时的失神居然不是为了儿子。居然是为了那个坐在九龙宝座上的,身穿十二章纹龙袍的龙瑄炙。“相公!”出自心底的声音让自己不寒而栗,莫非真的没有死心。当初的几晌温存换来今朝这样的结果,什么相公娘子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痴想。他是皇帝,是从小受尽冷落历尽艰辛才得来的天子之位。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也只有防范于外家,把所有可能觊觎皇权的人全都打落才能安心。 一笔笔描绘着画纸上的烟雨松烟,画上有一双人影。那时候榛遐说这上面是一男一女,是一对夫妻。只是倾心相恋的男女断不会这样站立在湖边,想当初与他闹市同游之时,何等眷念。有人说结发夫妻是有白首之约的,怎么从不见他给自己许过这这誓愿。或许帝王家是不用不着这样的誓愿,后宫粉黛佳丽三千谁又与谁共执白首? 不知什么时候,雪又开始下了。搓绵扯絮一般,从天穹上纷纷扬扬而落。仿佛要用这精灵一般的晶莹剔透掩盖住人世间太多的肮脏和丑恶,坐在窗下慢慢捋着线。有一天当年华老去,云鬓渐渐变成这雪一样的颜色便什么都顾不得了。 “张福!”宫院里传来一声厉喝,本来在后院避寒的张公公赶紧出去:“谁呀,这么大声音的叫喊。” “谁许你在这儿生炭盆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界。这儿的人配使这个吗?”同样是太监特有的音色,男不男女不女的尖瑟。 张福打量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年幼许多的晚生后辈:“这儿是冷宫。谁都知道。配不配使炭盆不是你小子说了算的,纵有什么外有万岁爷内有皇后。再不济也有首领太监各宫管事的来说,你小子什么身份也敢在这儿吆喝?” “我是景阳宫总管太监,就是要管管这档子闲事。”原来是慧妃宫里的太监总管秦顺从前见了自己恭顺到不堪的样子:“外有万岁爷,内有皇后?如今哪里还有什么皇后,都贬为庶人退居冷宫了。掌管六宫事的是我们慧妃娘娘,你懂不懂?” “慧妃掌管六宫事,跟你小子什么干系。又不是你的娘,你得意什么!我当差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张福厉声道:“娘娘退居冷宫,可她还是娘娘。皇太子将来还是要叫一声娘的,这一声叫不到你主子那儿去。要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就别在这儿不知上下的乱嚷。惊了娘娘,你担待不起。” “张福,你少给我这儿胡诌。进了这冷宫再想出去,做她的春秋大梦去。”秦顺到底是被张福几句话震慑住,色厉内荏地叫嚣了几句灰溜溜地走了。 张福掸掸身上的雪花,进了屋子:“娘娘,惊扰您了。” “没什么,早就惯了。”都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有人来叫骂了,原本应是看守严密的宫院竟然有这么多内侍太监能够自由出入,要想有人害自己岂不是易如反掌。 “娘娘,老奴在这宫里这么些年了。除了先前的穆娘娘,也就是您有这份心胸。”张福立在下首。 “坐下说话吧,这儿不是坤仪宫。我时时处处都要你照顾着,别立什么规矩了。”乐晖盈放下手里的针线:“常听人说起穆娘娘什么的,总是听说只是无缘得见。你也是跟在娘娘身边的人。自然是知道的比人多了。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说给我听听。” 张福找了个椅子斜签着坐下:“娘娘若是不嫌絮烦,奴婢就唠叨几句给娘娘听。那日娘娘初来的时候,老奴还以为是穆娘娘呢。倒不是说娘娘跟穆娘娘容貌怎么相似,只是这通身的气派竟然是跟当初穆娘娘来这儿是一样的。那时候穆家确有谋逆之心,先帝屡次告诫都无起色。这才起了废后之心,穆娘娘向着娘家父兄向先帝求情要恩宠。先帝大怒,将娘娘打入冷宫。那时候太子已经成年,又只知道生母被废这才对先帝怨忿在心。先帝过世,皇太子即位不少人都以为会为外家平反昭雪,皇上也只是把穆娘娘棺椁移至陵宫与先帝合葬。余下的事,一丝未作。”张福叹了口气:“娘娘,皇上的性子不像先帝。倒像是穆娘娘那种不管不顾的性子,穆娘娘后宫处事自是无可挑剔。只是有些事情未免矫枉过正,娘娘一家老奴是知道的。乐大人的为人,就是穆娘娘也是赞不绝口。要知道,穆娘娘很少夸赞人的。” 乐晖盈笑笑:“这时候再说这话,倒也晚了。” 张福看着乐晖盈:“娘娘这个皇后不是皇太后定下的,而是穆娘娘就定下的。当年穆娘娘和乐夫人关系极好,而乐夫人前面两胎俱是公子。后来娘娘就说,若是生下女儿就给太子做太子妃。说这件事的时候。是老奴和娘娘身边的鸾莺在身边伺候的。那情形,就像是昨天的事儿。” “娘娘,有些事你要往开处想。皇上这么做,未见得出自本意。”张福憋了好久终于说道:“皇上幼年的时候遇到母后被黜,自己又被先帝所远隔。未免性情偏激些,也是难免。看安王这些时候送来的这些东西,若无皇上默许安王能送进来?敬事房焉能不记档?过些时候,皇上想通了也只是一句话的事儿。” 乐晖盈看看还在下雪的天,猛地想起那年在宫墙甬路上两人嬉闹的事情来。一时间已经恍若隔世:“又下雪了,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的。只怕晚间雪大了会压垮后面的顶棚。” “老奴这就去看看,娘娘放心。”张福起身去了后面。 面前的绣床上,那副山水松烟刚刚开始做。远处起伏不定的山峦,加上一弯孱孱流动的清溪水。柳树下一双碧人悄然而立,原来这一切是这样的。 新春的选秀依旧是在永福宫,这次主持选秀的是德妃乌雅和舒贵妃。龙妤琛一定要跟着来看热闹,可是到了永福宫又不肯跟在生母身后,只是挨着乌雅坐在。 “真快,一晃又是选秀了。”贵妃看着手边的头签:“雅妹妹,那年给万岁爷选秀把你和慧妃选进了宫。如今已经跟我一样了,看来我还是有些眼力价的。你看后来,皇后不先头皇后给选的几个,除了柳心做了昭仪以外没有一个出息的。还是皇后的,怎么这么不知皇上的心事呢!” 乌雅笑起来:“谁能和贵妃姐姐比,姐姐在万岁爷身边这许多年还能不知道万岁爷的心思?”一面说一面摸摸龙妤琛的脸:“大公主,还是你母妃好是不是?” 龙妤琛本来很起劲儿地听着两人说话的,骤然间提到乐晖盈还是这样一番言语。小姑娘圆圆的脸马上耷拉下来,亮亮的眼眸也黯淡下来:“琛儿不敢说。” “是你母妃有什么不敢说的?”乌雅想要摸她的辫子,龙妤琛一下子躲开了:“这儿没意思,我到外面去玩。” 乌雅有些讪讪的。龙妤琛这个小丫头比娴妃身边的龙妤珏还要难得说话。龙妤珏纯粹是被娴妃宠成那个样子,见了人全不知道礼节如何。说话嗲声嗲气,就是在皇帝面前也是不合群的样子。而龙妤琛却是古里古怪,说话行事倒是皇家公主的样子。就是这个性子,一点也不像她的生母。不论是跟谁都不亲近,就是爱跟龙濬焱一起玩。纯粹是姐姐带着弟弟的样子,一母同胞的龙妤瑾始终亲近不起来。那天偶然听见娴妃说了一句:黑母鸡捡旺处飞。说贵妃没福分生儿子,就让女儿处处跟着皇太子一处,做给皇帝看。 贵妃没工夫去理会女儿究竟在想些什么,候选的秀女们已经依次进了永福宫。乌雅打叠着精神跟她一起悉心照料着,慧妃这些时候已经是跋扈上了天。什么事只要是被她抓住了错处,准没好下场。 龙妤琛一个人从永福宫出来,身边的嬷嬷和宫女们都不知道她偷偷出了永福宫所以没有一个人跟着她。 “都说母后不好,母后比母妃待人好多了。”龙妤琛鼓着腮帮子:“总是在人后面说别人的不是,也不怕人讨厌。”小嘴巴自言自语地说着,随手扯起路边一朵含苞待放的迎春花,也不知道母后到什么地方去了,前些时候父皇说她病了在坤仪宫养病。如今坤仪宫都封了门,也没见母后出来。母妃说母后被关在冷宫了,这冷宫又在什么地方? 小姑娘一个人不辨路径地往前走,也不知道绕了几个弯来到了冷宫宫墙外。张福出来给乐晖盈拿当日的饭食菜蔬进去,角门微微开着。龙妤琛好奇便钻了进去,乐晖盈正在廊下看书。 “母后!”龙妤琛又惊又喜。大叫了一声。 清脆的童音已经是好久没有听到了,乍一听闻仿佛梦境。缓缓抬起头,看见龙妤琛穿着一件鹅黄色的宫衣站在面前:“琛儿?!” “母后。”龙妤琛一下扑到她怀里:“我好久都没见到您了。” 乐晖盈手里的书掉在地上,捧起她的脸:“琛儿,你怎么会到这儿来的?” “母妃和乌姨姨在永福宫选秀女,我本来在那儿玩的。觉着没趣就一个人出来了,一路走走走的就看到母后了。”龙妤琛偎在她怀里:“母后,你怎么住在这儿?这是什么地方?” 乐晖盈环顾四周:“这儿,这儿是宫里一座僻静的宫院。母后病了,要在这儿静养一段时日。” “我说呢,这些时候都没见到您。”龙妤琛乖乖坐在她身上:“焱儿都是跟在父皇身边的。会叫我姐姐了。” 愣怔了半晌:“那你好好带着他玩儿,别让他磕着碰着了。弟弟淘气,你要看着他。” “母后,你看这个琳琅手钏好不好看?”龙妤琛炫耀着手腕上乐文翰给她的东西。 乐晖盈一看就认出这是自家的东西:“真好看,这是谁给你的?” “是初五那天,一位爷爷进宫见父皇时看到焱儿和我。先抱着焱儿,让焱儿叫爷爷。焱儿叫了以后,爷爷就给他一个虎形的玉佩挂在脖子上。给我的就是这个。”龙妤琛也曾经把这个给贵妃看过,贵妃看看以为是龙瑄炙给她的什么都没问。 “那你好好收着吧。”虎形玉佩应该是父亲多年来一直带在身边的东西,是二叔临终前交给父亲的唯一信物。父亲从来不把这件东西与人,这时候把玉佩给焱儿证明父亲对焱儿是寄予了厚望的。 “母后,我不喜欢慧姨姨。”龙妤琛跟从前一样赖在她身上:“除了跟父皇说话是恭恭敬敬以外,对着谁都是吆五喝六的。” 乐晖盈摸摸她的头发:“看你辫子散了,母后给你梳头。”从发髻上取下一柄小巧的乌木梳子给她轻轻梳头:“琛儿,不论她好不好你都不该去说她。毕竟她是你的母妃辈,有不好的地方留给别人去说。” “我知道,可是别人总说母后不好,我不服。”龙妤琛顺从地让她梳头:“母后,你比人都好。我知道的。” 乐晖盈亲了她一下:“琛儿,母后不好。你不要再想着母后了。” “母后,等焱儿长到和我一样的时候。我带焱儿来看你!” “娘娘?”张福才一进来就看见一个小姑娘趴在乐晖盈怀里:“这是谁啊?” 乐晖盈拉着龙妤琛起身:“这是大公主龙妤琛,她不认识路误打误撞进来的。” “娘娘,要赶紧送公主出去。只怕外面的人都找翻了。”张福打量了一眼龙妤琛,一点也不像乐晖盈的样子。 乐晖盈牵着她:“琛儿,千万别告诉人你来过这儿,更不能说你见过我,要不你会被禁足的。” “嗯,我记下了。”龙妤琛用力拽住她的手:“母后,我会带弟弟来看你的。” “不必了。”乐晖盈微微一笑:“你好好带着弟弟一起长大就行了,也不要和弟弟说她有一个母后住在什么地方。只要你们平平安安的就比什么都好。” “母后,我会再来看你的。”龙妤琛站在院子门口,张福已经过来:“大公主,老奴送你出去。” 龙妤琛点点头,张福赶紧掩上院门牵着龙妤琛出去。乐晖盈默默往回走,蓦然间觉得这冷宫挺好的。外面所有的一切都跟自己没有了干系,争宠和纷争到头来也不过是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而已的一场闹剧。谁又能笑到最后?即使是皇帝也不会是赢家。 龙瑄炙在乾靖宫偏殿看着赵希拿来的奏本,龙濬焱指着廊下挂着的一只虎皮鹦鹉叫道:“父皇。鸟鸟说话。” “哦,鸟鸟说什么?”龙瑄炙抬头看了儿子一眼。 “吃瓜子,吃瓜子。”龙濬焱学着鹦鹉说话的口气道。 龙瑄炙忍不住笑起来:“是你要吃还是鹦鹉要吃?上次不是跟你说过你还小,不能吃那个,万一呛到了可不是好玩的。” “喂鸟鸟吃。”龙濬焱抱住父亲的腿叫道:“焱儿乖乖,一颗都不吃。” “等父皇把手里的奏本看完,就抱你去看鸟鸟。”这个臭小子跟他娘一样,口齿伶俐不说还异常聪明。一岁多的孩子,说出来的话叫人都不知道是真是假。 “臣妾参见皇上。”乌雅拿着一本红色的册子进来,婷婷袅袅地行了个大礼。 “嗯。”答应了一声,一手抱着儿子一手还在批本:“焱儿,乖乖坐会儿。等父皇把这本折子看完。”抬起头看了眼乌雅:“这时候过来,什么事?” “回皇上,这是新近选进的秀女名册。请皇上过目。”乌雅把手里的红册子高举过头:“臣妾与贵妃姐姐斟酌好久,唯恐仍有不妥。” “搁在那儿。”陡然间看见一张笑脸:“姗儿?” “皇上说什么?”仿佛听见一个三字,只是不知为了什么:“这次选进宫的不是三位而是一位,由贵妃姐姐做主册为婕妤了。” 龙瑄炙早已回过心神:“朕知道了,你们看着办。”打算摆手要她下去,忽又停住了:“等会让柳心来侍膳。” “臣妾这就去和昭仪说。”乌雅可不敢犯这个忌讳,皇后能这么做不表明后宫每个女人都可以这样。徐沁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前些时候仅因为皇帝连着三夜宣召两个份位较低的宝林,就有些不高兴了。正巧那天要她侍膳,就在皇上面前说了几句看似识大体劝皇帝保养身子的话,暗地却是拈酸吃醋的话。继而被皇帝狠狠申饬了几句,已经快十天了皇帝似乎火气还没消。根本就不搭理她,她几乎把景阳宫铺宫的几样器皿都给扔在了地上。 行过礼后,乌雅退出了偏殿。 龙瑄炙顺手把红册子扔到一旁,抱起儿子:“焱儿,父皇带你去喂鸟鸟。” 龙濬焱用肥白的手指抓着一粒瓜子仁递到鹦鹉架子旁边:“鸟鸟,吃……” 这只绿色的虎皮鹦鹉极其聪明,一下咬住龙濬焱手里的瓜子仁咽了进去:“谢皇上!” “是乖乖!”龙濬焱大叫:“是乖乖。” 第三章 贬居冷宫23 第三章 贬居冷宫23 谢皇上。”鹦鹉还是直着鸟嗓叫道。 “乖乖!”龙濬焱不依了。转头看着父皇:“父皇,鸟鸟不谢我。谢皇上。” 龙瑄炙点点儿子的鼻子:“等你教会它说谢乖乖,它就会说了。” 龙濬焱不依地扭着:“要鸟鸟说,马上说。” 龙瑄炙傻了眼,这个宝儿子想起一桩是一桩。这一下谁能教会这只扁毛畜生说这个,就是皇命也有无用的时候:“赵玉,马上让鹦鹉学会太子说的话。” “是。”赵玉苦着脸过来,拎起鸟笼子下去。谁让自己一心要哄着这个小祖宗笑的,要是早知道是小祖宗的玩意儿怎么也要这只鹦鹉说谢殿下啊。转念一想有了主意,背过声捏着本来就是鸭公嗓子的喉咙叫了一声:“谢乖乖。” 皇帝忍不住笑起来,龙濬焱仿佛得了宝似地:“父皇,鸟鸟会说了。赵玉能让鸟鸟说话,父皇不能。” 本来还是一脸笑意的皇帝马上止住,还这么小就能给这个做爹的难堪。要是再大一些,不知道会养成什么样的性子。 赵玉憋着笑,从前只有那位主子能够给皇上当面难堪。如今多了个小祖宗也是什么都不怕的就给这个做父亲的皇帝下不来台,要是母子两个都在这儿会是怎样一个样子?真是想念那位主子,也不知道在冷宫好不好。冷宫的大总管张福是个厚道心肠的人又是自己和赵希赵初的师傅,自然是不会让主子吃苦的。听说景阳宫的秦顺还去叫嚣了一场,被师傅给喝退了。这件事要是被皇帝知道,只怕连同慧妃都会吃不了兜着走了。 皇后依旧是皇后。这是那天皇帝喝醉了在东暖阁反反复复说的一句话。自己跟赵希听得清清楚楚,既是如此又何必要让皇后去冷宫。这帝王家的事情还真是说不清楚。 徐沁一肚子的不高兴,坐在软轿上几乎要把周围的人骂个狗血淋头才能解恨。皇帝为了自己上次说的话还在跟自己生气,自己又没说什么左不过是他不能天天宠幸妃嫔之类的话。顿时就恼了,半月以来都没给过自己一个好脸色。以前乐晖盈不就是常常为了这个跟他闹么,为什么她可以自己就不行了。说不定就是谁在背后给自己小鞋穿了,要是被自己知道是谁还能饶过她去?乐晖盈那么样的正宫皇后都输得一败涂地,后宫还有谁是自己的对手? 乾靖宫后面的小花园里,榛遐和莫颜正带着龙濬焱在抓蝴蝶。慧妃的软轿停在花园门口,看着花园中那个小小的身影脸上泛起一阵狰狞的笑意:“来,焱儿母妃抱你。” 莫颜和榛遐看她过来已经紧紧把龙濬焱护在身后:“娘娘,小殿下伤风刚好。只怕会过给你,别抱他了。”一股浓烈的香气从她身上袭来,两人要不是碍于身份几乎捂住鼻子。 “这有什么,本宫身体好得很的。”徐沁蹲下身朝龙濬焱伸出手。 龙濬焱歪歪扭扭走到莫颜身边,毫无预兆地大哭起来。哭声几乎要把整个乾靖宫后殿的人全部惊动,前殿是皇帝视朝的地方隔得有些远倒不容易听见。 徐沁看着号啕大哭的龙濬焱,莫名的厌恶。榛遐莫颜赶紧轮流抱着龙濬焱拍哄:“好了,殿下别哭了。乖乖的啊!” “是谁把殿下弄哭了。”不一会儿就看见赵玉和赵初两个慌慌张张从后殿跑出来。 “没人惹他,就这么哭了。”不等莫颜榛遐说话,慧妃身边的小螺抢先说道。 赵玉和赵初对望了一眼,慧妃那张脸这些时候都有些看腻了。不过烈火烹油之势还是少惹为妙,要是一个不如意只怕在皇上面又没有好话说。那时候只怕自己就交代不了了。 “奴婢们给慧妃娘娘请安。”两个人一下跪在慧妃面前:“不瞒娘娘说,小殿下有些出疹子。太医一再嘱咐要小心过人。就是万岁爷这些时候都没怎么跟太子在一起,都只是让这两个丫头带着。娘娘要是不嫌弃,这就让榛遐抱过来。”一行说,赵玉扭过头喝道:“榛遐。慧娘娘要抱小殿下,你还不快着抱过来。” “是。”榛遐低着头抱起龙濬焱:“殿下,乖乖的啊。” “罢了!”听说出疹子,徐沁唯恐避之不及:“你们还是好好看着他吧。”说完,仿佛怕染上什么烈性疾病似地飞也似地带着人走远了。 确信走远了,赵玉方才长吁了一口气。龙濬焱闻不到那股气味,早就止住了哭泣。莫颜不迭给他拭泪:“殿下乖乖的,别哭了。” “臭臭。”龙濬焱含糊不清地嘟囔着:“臭臭。” 榛遐和莫颜这才会意,龙濬焱刚才大哭是因为慧妃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龙涎香。“殿下真乖,等会儿让云嫫嫫给殿下做好吃的。”榛遐摸着他的头,眼圈都红了。 “你们可要放机灵点,不知道她又会生出什么幺蛾子来。要是一个眼错,小殿下身旁没了人被她撞见可就糟了。”赵玉道:“这些时候万岁爷忙着和鞑靼交兵的事儿,换做从前早就让老太傅来商议也就没事了。” 榛遐哼了一声:“我们老爷告老还乡了,不再受这窝囊气了。” “榛遐,你不要命了。”赵玉正色道:“你这会儿出了事,谁来保你?你小命担待了是小,小殿下出了纰漏可就事大了。真要是小殿下有什么闪失,你怎么去和娘娘交代?” “我们想带小殿下去见娘娘,玉公公你帮帮忙吧。”莫颜趁机说道:“赵初可以在这儿守着的。” 赵玉摇头:“我如今都出不去,慧妃和贵妃的眼线时时在这周围。探知我们去看娘娘真要是说到万岁爷面前倒不值紧要。若是暗地使坏给娘娘什么苦楚可就麻烦了。娘娘这时候在那边是孤立无援的,有什么咱们都使不上劲儿可怎么好。” 榛遐哄着怀里的龙濬焱:“不能让小殿下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方才慧妃自称殿下的母妃。听着这话,我浑身都哆嗦起来了。这要真有了什么心思,可是防不胜防的。” 莫颜突然跪在赵玉面前:“玉公公,娘娘曾有过把殿下让皇太后抚养的心思。如今看来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皇上这儿这些嫔妃主子们来得太殷勤,就是这所有人都拉上也未见得能处处周全。若是送到皇太后跟前,谁敢去奉慈宫闹事呢?” 赵玉赶紧拉起她:“这件事要慢慢计议,万岁爷不疼小殿下吗?谁都看在眼里,走到哪儿都把小殿下带到哪儿,就怕有什么看不到的地方让殿下手里些许闪失。把小殿下送到皇太后那儿,却是一个好去处。只是万岁爷舍得吗?这些嫔妃主子们虽说是各怀心思,可是谁敢拿草棍去捅老虎鼻子去。还是安心把小殿下就留在这儿,看着小殿下少不得想起娘娘来。” “还是不要想起来的好。”怀里的龙濬焱已经睡着了,榛遐小心翼翼地抱着:“万岁爷要是想起来,说不定又要拿娘娘怎么样呢。” 赵初一下捂住榛遐的嘴:“好姐姐少说这两句吧,万岁爷这两日为着出兵的事儿已经是一头一脸的火气了。要是把这气撒在你身上,就糟了。” 手里抱着龙濬焱,榛遐不能拉下他的手。狠狠瞪了他一眼,抱着龙濬焱回了西暖阁。赵玉叹了口气:“莫颜,你跟榛遐别这么恨万岁爷了。万岁爷的心比海深,不是你我能够揣摩猜透的。” 莫颜直直瞪了他良久:“皇上的心比山高比海深都跟我们没干系,我们是乐家的人。若是查抄满门的话,就让皇上把我们也杀了。老爷让我们好好跟着小姐,把小姐跟丢了我们还有什么颜面活在世上。要不是为着小姐这点血脉,我们也豁出去了。” “你倒是豁出去了,娘娘怎么办?有一日出来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连小殿下都不认识她了。你要她去跟谁说去?”赵玉颇为同情而赞许地看着莫颜:“过些日子就好了。等一切都顺过来就好了。” 莫颜咬着下唇:“行,我们先听你的。”说完,也匆匆回西暖阁去了。 赵玉回过头,皇帝站在花园入口脸色异常憔悴。“万岁爷!”赵玉赵初两人赶紧过去,皇帝已经是两天两夜不曾合过眼,乌青得有些发暗的眼睛让人看得不寒而栗。 “慧妃来过?”只要看见每个人剑拔弩张的神情就知道是谁来过了,龙瑄炙在石凳上坐下:“叫柳心来,这几天在偏殿住下帮着把焱儿看着。” “是,奴婢这就去。”赵初答应后赶紧去万****传旨,龙瑄炙想了想:“吩咐敬事房记档,把柳心移居到永宁宫。不用挤在万****了。” “万岁爷,那昭仪的份位?”赵玉一边插嘴道,谁都知道这永宁宫跟德妃住的庆云宫都是历代宠妃所居住的宫殿。铺宫和所处位置在东西六宫中是距离乾靖宫和坤仪宫最近的宫殿,皇帝让她移居永宁宫莫非是要晋她的妃位?四妃的名额已经满了,难道要让柳心从一个昭仪直接晋位皇贵妃,皇贵妃可是副后,没有皇后的情形下皇贵妃摄六宫事是历朝历代传下的规矩。皇帝这么做,莫非有意把柳心册为继后。如此一来,一旦继后生下皇子。如今的皇太子就不再是嫡子,也就不会是太子了。赵玉飞快地转着念头,心底一阵阵发凉。 “什么份位?”龙瑄炙脸色陡变:“你当差当糊涂了,什么事儿都要插一杠子。再多嘴多舌,去慎刑司领二十棍子然后滚出去。” “万岁爷息怒。”赵玉见状吓得跪倒在地:“奴婢是老婆舌头。贫嘴烂舌惹万岁爷嫌。万岁爷绕过奴婢这一次,奴婢下次再不敢了。” “滚下去。”龙瑄炙冷冷喝了一声:“让赵希过来见朕。” “是。”赵玉连滚带爬地下去了,皇帝撑着头坐在石凳上。远远看见有人过来:“这天凉,万岁爷怎么坐在这潮凳上?看冻出病来可不是好玩的。”一面说一面将带来的披风笼在皇帝身上。 “你这会儿来了?”恍惚看着是柳心:“不是让你在偏殿看着太子的。” “明明是焱儿,怎么跟我说也是太子。可是我生的儿子,皇上都忘了。”柳心眉目间跟她有几分肖似,怪道常常把留心当做是她。 “瘦了好多,这些时候你又不肯好好吃东西。焱儿跟你一样,有什么新样的玩意儿在他眼前一晃就不吃了。”紧握着白皙的手:“看看这手凉得,都跟着石凳子一样了。” “万岁爷……万岁爷……”赵希在旁边轻轻叫着。 龙瑄炙一下睁开眼:“姗儿……”恍恍惚惚间叫了一声,这才发现手原来是按在石桌上冰凉一片。 赵希侍立在一边。这个姗儿是谁?最近以来都不知道听见这位爷在梦里或是酒后叫过多少次了,问了赵玉和赵初也都是茫然不知。这个人究竟跟皇帝有什么关碍,这样魂牵梦绕的。又不敢乍着胆子问一句,刚才赵玉就是说错了一句话吓得颜色不成颜色气色不成气色的。 “去看看是谁在朝房值宿,但凡兵部有新到的折子马上拿了来御书房见朕。”声音委顿而阴沉,看样子是没有歇息好的。指不定也是自己在不知情的时候惊扰了这位爷的梦境,看他在梦里颜色和蔼,只怕见到的人就是他日夜念叨的人。这人莫不是那个姗儿? “是。”赵希刚打算下去:“万岁爷,安王求见。”王爷都磨叽好久了,要是再不宣召只怕就闯进来了。 “叫他进来。”龙瑄炙摆手:“胃里空空的,先传膳。” 赵希看他无话,这才退了出去。坤仪宫封门以后,坤仪宫所有的太监宫女几乎都转到乾靖宫来了。好在乾靖宫位子大,本来也缺些人手。皇后那儿的人自然都是懂规矩的,到了这儿没有给自己惹事或是别的什么。全都安分守己的当差,倒也相安无事。最有意思的就是皇帝把专职伺候皇后膳食的云嫫嫫也留在御膳房了,只是做父子俩的膳食。若有嫔妃前来侍膳,就还是吃大灶的温火膳。皇帝吃的则是小灶的精致膳食。赵玉曾和自己说过一句隽语:皇后把皇上的口味也拐带坏了。是啊,要不是皇后只怕自己都还不知道其实膳食可以做得如此好吃。 掌灯时候,皇帝终于忙完了。换了件家常穿的袍子独步在廊下,偏殿的烛火还没有熄。想起来了,下午让赵初去宣柳心在这边照顾龙濬焱几天的。信步走了进去,柳心在软榻上做针线。 “这么晚不睡,做什么?”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柳心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臣妾参见皇上。” “这是做的什么?”拿起她放在榻上的东西,一件绣制精细的小孩儿衣裳。 “方才看见太子的贴身衣裳有些脱了线,这么精致的绣工扔了怪可惜的。仗着自己的小聪明,比着这上面的针线给太子缝上。”柳心笑道。 “嗯。”这是她做的,上面的纹饰是亲眼看着她在无数的绣花图样里慢慢翻检比照出来,然后一点点画上去慢慢绣成。 柳心看他颔首,轻巧地起身:“做这个的人可真是有心。臣妾看着都有些自惭形秽,怕扎着孩子就把所有的线头都埋在深处。” 龙瑄炙笑起来:“你看得倒仔细,朕就看不出这些来。” “皇上又不做这个,怎么看得出来。”沏了盏新茶给他端来:“万岁爷忙完了?” “嗯。”斜斜靠在软榻上:“早点收拾,朕累了。” 柳心答应着赶紧去伺候盥洗,龙瑄炙靠在软枕上昏昏欲睡。 “姗儿!”一声呼喊把熟睡的柳心吓醒,身边的皇帝侧着身朝里睡着。不知为了什么。就这样惊叫了一声。柳心怔怔地看着皇帝颇为不平静的睡颜,这个姗儿常常会在深夜里把自己从睡梦中惊醒。这是一个人的名字,熟稔到皇帝每每在失神的时候都会脱口而出。皇帝不是一个好女色的人,从不曾有什么人得到过皇帝的专宠,即使是曾经的皇后住在乾靖宫时皇帝也会常常在偏殿临幸妃嫔。为此皇后也发过娇嗔,只是都没有改变过皇帝平均雨露的性子。唯有这个姗儿,似乎是皇帝最为痴迷的人。她是谁? “姗儿,回来!”呼喊着醒来,龙瑄炙睁开眼盯着帐顶良久。额头上已经沁满了汗水,神色倦怠至极。 柳心不敢让他发觉自己早已醒来多时,缓缓转过身:“万岁爷,怎么了?” “没事。”瓮着嗓子答应了一声,旋即披着寝衣下榻:“你歇着,朕回去了。”说完也不叫人,自己穿上外袍走了。 大滴大滴的泪水挂在柳心脸上,皇帝对那个人是至深的爱恋。梦里醒来,脸上挂着重重的失落。有谁能够得到皇帝这样的萦绕于心? 第三章 贬居冷宫24 第三章 贬居冷宫24 盯着儿子的睡颜这孩子睡着了就很难得惊醒。龙瑄炙摸摸儿子的头发:“爹去看你母亲,告诉她你很乖的。” 莫颜刚出去打了个岔,真伸进来就看见龙濬焱床边坐着一个人影。大半夜的这种动静实在是可以吓死人,刚要叫出声忽的认清这个人影竟然是皇帝。赶紧退到帷幕后,想听清说什么。龙瑄炙却换了件与夜色一般的外衣,出了宫门。 赵玉掌着一盏羊角灯立在门外,皇帝也不说话一个人径自往前走着。赵玉没敢说话,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前些时候挨了骂,这两天都不敢乱说话来着。越往前走越觉得奇怪,这是通往冷宫的路径。不会是皇后家的事儿还没完,这么晚害得皇帝睡不着觉大半夜的来赐死皇后吧。不会的,皇后的两个哥哥都已经由一品大员贬为不入流的七品小官了。所有的门生故吏都不敢来往,老爷子也告老还乡了。皇上断断不会痛下杀手了,要真是要杀人也不会带着自己。知道自己嘴巴不严实,会坏了大事的。又知道自己一心向着皇后,也不会在自己面前露杀机的。 “叫门。”冷冷抛来两个字,赵玉赶紧屁颠屁颠上去叫门。这儿是冷宫的角门,看来这位爷是把这儿背了个滚瓜烂熟。连角门后有人值夜都知道。 “谁呀,大半夜的。”守夜的太监松开门闩,一看是赵玉马上十二分的恭敬:“玉公公,你老人家怎么这时候到这个地界来了?” “别嚷!”赵玉一下堵住他的嘴。刚拉到一边就看见皇帝快步进去。赵玉马上明白这是不要自己跟上去。干脆拉着那个守门的太监在一边胡天海地的胡扯。守门的太监半夜被人从被窝里薅出来,本以为什么大事。哪知道是被人拉在一旁东拉西扯的说闲话,这人又是内廷二总管,自己的顶头上司万万不能得罪。即使心里万般的不愿意,脸上还得陪着笑。只要他肯在皇帝面前给自己说句话,早晚有一天能离了这鬼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冷宫,去一个得宠的皇妃宫里。这样的话,自己后半生算得上前途无量了。 龙瑄炙穿过两道游廊就到了乐晖盈平日居住的寝殿了,已经是四更时分了。屋子里竟然还有亮,这时候还不睡做什么? 隔着窗户,乐晖盈一身鹅蛋青的紧身长裙坐在书案前写着什么东西。隔得远了些看不清楚,从笔意来看似乎是在抄写经卷。难道每日就是这样渡过一个个长夜? 再次抬头的时候已经搁了笔,慢慢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看那身形又瘦了不少了,竟然和那天在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本来就是高挑的身形,这回都有些弱不胜衣了。这样的想她,站在门外却不能有一丝声响就怕被人发现。 斜斜一道身影铺在砖地上,才一低头就看见了。这时候是什么人到了这万籁俱静的冷宫?一下拉开门,却是他在门外。惊愕地站了足有一盏茶的工夫,龙瑄炙却一手环住她的腰:“不认识了?” “奴婢不知。”不是皇后也就不用自称为臣妾,废黜之人不就是一个低贱的宫人。 龙瑄炙已经进了屋子,走到书案边只是看到一色钟王小楷工工整整地写了满满一页纸的《金刚经》。她果然是在抄写经卷,以前不过看一卷《心经》罢了,这回又改看这个。想做什么? 乐晖盈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自己一个在冷宫中等待着死亡的女人。天悬地隔的两个人不会再有交集。 “瘦了。”扭头看着远远站着的女人:“前些时候病了,怎么不吃药?” “奴婢低贱之人不敢劳烦皇上关心,更不敢让太医院的太医给奴婢诊病。”一面说一面咳嗽着。这么久了始终不见好。 走到她身边,手抚上她苍白的脸颊:“这么凉,明知道自己身子弱还不好好爱惜。”干涩的嘴唇紧抿着,桀骜不驯应该就是这幅表情。低下头吻住冰冷的双唇,慢慢描绘着枯干的唇形。一下撬开她的牙关,唇舌开始搅动着。一阵剧痛传来,口腔里满是咸腥的味道。乐晖盈咬破了他的舌尖,吃痛的他一下松开她。两人唇上沾满了血渍,乐晖盈冷冰冰地看着他:“奴婢不想被人说是在冷宫里还要偷男人。” “你!”舌尖隐隐作痛,这一下咬得可不算轻。龙瑄炙却又一次环住她的腰,覆上她的双唇用力吸吮着。乐晖盈这次似乎不可能再咬他,索性狠狠地跺他的脚。皇帝强霸地把她抱起来扔到床上,一下撕掳开衣襟。****顿时露了出来,龙瑄炙不要分说地在上面啃啮着。 “放开我!”乐晖盈用力推开他:“我不是你的嫔妃你的女人,你不要再碰我。” “我可以要任何女人,也包括你在内。”龙瑄炙用力分开她的****,一下冲了进去。洁白的贝齿紧咬着下唇,剧痛刺激着自己身体的每一处。他看出她的不适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渐渐停了下来:“一会儿就好了,别咬嘴唇。等会儿又跟上次一样,全是伤痕。” 乐晖盈倔强地扭过头。眼望着窗外已经西斜的月牙。满心后悔的龙瑄炙紧紧抱着她,密密麻麻的吻从额头开始一直延续到身体的每一处。而乐晖盈却仿佛被冰封住一般,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有下面的刺痛撞击着她的每一处神经。 赵希看皇帝这几天用膳都是浅尝辄止,稍有刺激的东西就开始皱眉。想了想还是把何蔺找进了乾靖宫:“微臣知道皇上胃口不好,特来给皇上诊视。” 龙瑄炙愣了愣缓缓张开嘴,舌尖上的伤口很深,咋看之下就知道绝对不会是自己不小心咬到的。这又不能细问,摆明就是和某位妃嫔嬉闹过度才有的情伤。想了想:“皇上,微臣这儿有新配的西瓜霜专治口舌之疮。只要每日三次敷在创面之上不出三日也就好了。” “赵希接过来。”龙瑄炙皱着眉:“开两剂治久咳不愈的药交给赵玉。”整整咳了一个多月就是不见好也不吃药,非要出事才好。 “臣没有诊脉无法开药。”何蔺想起前些时候给一个人诊脉的情形来,咳得脸色青白。病恹恹地靠在冰冷单薄的榻上,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都是长在富贵绮罗丛中。丝毫不比皇宫中中任何人差了分毫规矩,如今却是一个人每日对着孤灯薄衾,只有一屋子的书和永远做不完的针线。 “有成药取两盒来,越快治愈越好。”龙瑄炙说话时碰到伤口,疼得脸色都变了。 “是。”何蔺答应了一声,退出乾靖宫。 何蔺并没有立即回太医院,因不是太医院院正不能给宫嫔诊视却能够给幽居冷宫的人诊病。提着药箱径自往冷宫方向走着。吃了两贴药也不知道好些没有,上次见了自己几乎没什么话说。 “张公公,麻烦您了。”何蔺敲开门,又是张福在门口等着。 “娘娘这几日好像又加重了些,咳得不可收拾。”张福忧心忡忡地说道:“前儿夜里受了寒,又有些伤了风。都水米不进了。” 何蔺顾不得规矩一下就跑了进去,乐晖盈躺在榻上。床帏半掩,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这是怎么回事?”何蔺坐在旁边的小几上赶紧给她诊脉:“刚好了些,又弄得伤风起来。你身子受得住?” 乐晖盈睁开眼,清冷的眸光在他脸上滚了几滚:“我不想吃药。” “胡说,病了怎么能不吃药?不是说了夜里不许睡得太晚,好端端的伤了风这不是又咳得厉害了。自己的身子自己不爱惜谁给你爱惜?”何蔺疼惜拿出配好的丸药。又起身给她倒了盏温水:“来,把药吃了。” “我爹还好么?”乐晖盈撑起身子,腰疼得几乎起不了身:“还有哥哥他们怎么样?” “你安心养病,他们都好。”何蔺看着她把药吃下去:“刚刚给你诊脉,你是不是这些时候……” 话没说完,乐晖盈已经明白底下的话是什么了:“是,皇上来过。” 何蔺也清楚刚才那舌尖的伤是怎么回事情了:“既然是这样何必把你扔在这儿,自己一个劲儿地纳妃。这回又弄了个什么张婕妤进宫来,还跟我说要一盒成药治咳嗽。” 端着茶盏的手抖了一下:“何蔺,你为我已经做得够多了。不要再耽误自己了,这个地方不待也罢。你还是到凌叔叔那儿去吧,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生父。即便你不承认,这也是割不断的血脉亲情。是不是?”长长吁了口气:“凌叔叔对你和你母亲也是没法子,要是真不在乎会把那个凌字排在你名字里?你对我的心我知道,要不是担心我出事也不会在太医院继续呆着了。早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自己父母俱在为何不尽孝膝下?子欲养而亲不待,你真要如此才罢!” “我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何蔺坚定地看着她:“我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乐晖盈咽下药:“你明知道我若不愿意我爹是不会送我到这儿来的,我的家就应该是这儿。从我见到他第一眼开始就注定了。” “注定?!注定什么,你明知你这么做会让你家出事,你还要来这儿。这么久了,我没看出他对你有一点真心。”何蔺怒道:“他这么待你你还是这么护着他。” “护不护着都是这样了。我听张公公说要出兵鞑靼了,是这样吗?”笼好身上的被子:“我二哥他们?” “都往北疆去了,安王被留在京中。”何蔺看着她:“是皇帝要他们去的。说是你二哥知道北疆的事儿。要他们将功折罪去。” 乐晖盈眸中闪过一丝光亮:“此话当真?”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想要理理她散乱的青丝,只是这许多年来对她都不敢有丝毫亵渎的心思。伸出的手复又收了回来:“时候不早,我得走了。把药交给张公公了,你要记得按时吃药。脉象虽乱,只是没什么大碍。好好歇息一段日子就好了的。” “嗯,我知道的。”缓缓起身送他出去,屋外阳光灿烂照在身上暖融融的。一下子几乎睁不开眼睛,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人一旦站在阳光下,就什么都变得透明而温暖起来。 “娘娘气色好多了。”张福过来:“看您这几天总是这么恹恹的,老奴真有些担心。” 乐晖盈坐在廊下,捋着手里的的丝线:“多亏何太医送来的药。要不也是好不了的。” “老奴看着何太医倒有些像从前凌太医的样子。”张福印象中的凌恪应该就是何蔺目前这样子。 “他们是师徒,想是在一起日子久了也就像了。”这一对父子用父亲的话说才是彼此的劫数,凌恪在旁人看来孑然一身。其实是有妻儿的,就因为年轻气盛把这对母子留在了乡间好多年不曾回去。儿子长大了又学了悬壶济世之术进了太医院。有一次父亲去太医院,正巧看见何蔺跟在凌恪后面学艺。这才知道父子两个是见面不相识,找了个机会跟凌恪说清缘由。凌恪这才知道一直都是父亲在周济住在乡间的妻儿,当凌恪跟儿子说清楚的时候。何蔺却是早就知道的,只是不想点破而已。名为师徒,实是嫡亲父子。所以当凌恪告老还乡去向老妻负荆请罪之时,着实想让儿子继承太医院院正之职。何蔺却在这个关键时候杳无音信,直至那个邓昶当上了院正。凌恪跟自己的父亲一样,不论对任何人都哟法子,唯独对自己的儿女实在是管束不了。这估计就是常说的命数吧。 “怪道呢,说怎么两个人面相也是相似的。”张福拿着熬好的药过来:“娘娘,喝药吧。这是最后一剂药,等您好了老奴就去把药罐子淬了。以后娘娘永勿占药。” “瞧您说的,人吃五谷杂粮焉有不生病的道理。”乐晖盈接过药犹豫了一下还是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在口中萦绕不去。这儿早就没有莫颜和榛遐给自己细心准备解口的零食。也不知道这两个丫头这些时候好不好,榛遐还是不是那样推三不着两的说话,即便是精细伶俐也不是每次都有人维护得了的。莫颜谨慎小心,要是两人互相照应着,在深宫里应该没什么大碍。 “才刚赵玉这小子让门后的喜子送来一盒丸药,说是给您的。”这就奇了怪了,皇帝那边的人怎么会知道小娘娘病了。按说内监是不能私相传递消息和东西的,尤其是那位爷管教内侍甚是严厉,稍有不慎就是在慎刑司挨板子的下场,他身边的二总管敢让人送东西。难道是得了上面的默许。 “放那儿吧。”乐晖盈只是看了一眼锦缎裹成的盒面子,这儿配上富丽堂皇的药匣子突兀不已。 “娘娘,前晚老奴起来上夜看见有个黑乎乎的人影在廊下。”张福踌躇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看样子像是万岁爷。” “嗯。”乐晖盈也不回避:“要不怎会有人送药来。” “娘娘,这件事老奴要和赵忠说。吩咐记档才好。”熟知宫中规矩的张福也不知道这位爷唱的是哪一出了,帝皇之尊临幸冷宫里幽居的后妃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不必了。”乐晖盈抬起头看着张福一笑:“从来我就没喝过敬事房熬的药,记不记档也不重要。” “娘娘,以前您是六宫之主就是不记档也没事。如今若是不记档,后宫里人心难测保不齐有人起了坏心专在这种事上面做耗。您可不能在这上面吃亏。”张福想了想:“赵希他们几个都是老奴手里带出来的,倚老卖老说句话算是老奴的徒儿。娘娘有什么差遣,不管什么事老奴都会给你去办。” 乐晖盈满是感激地看着眼前这个有些佝偻着腰的老宫监:“这么久一直到您在为**心,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原想着能许您点什么。可是我这个样子只怕是自身难保的事了。哪里敢许人什么。” “您别这么说,娘娘老奴也是黄土埋半截的人了。您要是不见怪,老奴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就是拼着老奴这条性命不要,也要护着您周全。”张福诚心诚意地说道。 “张公公您要好好活着,即使看不到那些人的下场也替我看着太子成人。”乐晖盈继续低头做着手里的针线。这件衣裳应该是儿子十岁时候的衣裳了,要是没什么大碍的话只怕就要一个人去皇太子*居住了。那时候会是谁伴着他呢?没有自己的陪伴,没有皇帝的庇护这孩子会不会被身边一些不怀好意的人蒙蔽住双眼。从而忘掉还有一个生母的存在。或许那时候自己早就不在了,剩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有没有一个人能够匡正他的过失,皇帝若是不肯信任这个儿子受了什么人的蛊惑,这孩子岂不是岌岌可危。 真的很想告诉所有人,不想他做皇太子。生在皇家已是不可选,只是这个位子应该是可选的。做一个富贵安荣的藩王,自己跟着儿子一起归于王府才是自己一生的梦想。守着他,看着他平平安安长大成人。 第三章 贬居冷宫25 第三章 贬居冷宫25 景阳宫的明间里。娴妃和慧妃坐在一处吃着零食说笑不止。景阳宫的总管太监蝎蝎螫螫地从门边进来,正要说话看见娴妃也在这儿坐着便住了口。 “叫你去看的事儿怎么样了?”慧妃一点也不避讳,张口就问。 秦顺咽了口唾沫,看看娴妃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有点安了心:“奴婢在冷宫外看了好几天了,先是太医何蔺去了一趟。有一次奴婢差点走了眼,仔细一瞧竟然是赵玉去和后角门的喜子唧唧哝哝好半天,还给了喜子一盒东西。等奴婢去问喜子的时候,张福出来把门掩上了。” “我说什么,还是不肯老老实实闭门思过。这回又跟太医扯到一起去了。”慧妃朝着娴妃道:“不给她点苦头吃,是不知道厉害的。” 娴妃微微一笑:“妹妹这次冒死救驾,万岁爷赞赏不已。她早就不是什么六宫之主了,皇后之位虚悬,看着万岁爷怎么抬举那个柳心也没见晋位什么的。我看啊,这个皇后或是皇贵妃的位子早晚是要落到妹妹头上的。只不过呢,打蛇打七寸斩草要除根,总不能留着个尾巴给人去抓。她也不用再吃什么苦头不苦头了,倒不如直接成全了她。也算是让这个废后有个善终,留点体面给皇上才是。” “姐姐说怎么样好呢?”慧妃捋了捋头发:“这个除根啊,可不能叫人看出是我们干的。” 娴妃一笑:“这有何难,都说是水火无情。既然无情,谁管得了是那里面住的是谁?” “姐姐是说?”慧妃叹了口气:“这件事少不得要毁掉一座冷宫了。” “也算是给她这个做过皇后的一点子到了黄泉路上的陪葬吧。”娴妃装模作样地笑道。 秦顺在旁边听着。心中不住叫苦。这件事要是传了出去,就是自己的祸事。可是皇后在的时候也不曾给下人什么难看,总是和颜悦色的说话。生生被她们陷害,岂不是可怜。只是自己一个做太监的,也是有心无力使不上劲儿。想要帮她,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下手。又不能阻止这位主子下手,而且自己的心思还不能被人知道。小螺已经跟娴妃身边的澄碧做了干姐妹,这下子就更难了。如果自己冒冒然去跟赵希说,被慧妃知道以她的手段还不把自己活剐了。虽是太监,家中还有老母和幼小的弟妹要赡养。全都指望着自己这点微薄的俸禄来养家糊口的。 这么想着,却不敢多走一步。生怕漏听了一句,这件事自己总是要让个使得劲儿的人来帮忙。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皇后就这么在冷宫不明不白的送了性命。 “秦顺,我今儿和你主子说的话你都听见了。要是你去告诉了皇上,这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要是不想你的老娘丧命,你弟弟跟你一样做这有来者没后人的太监,你妹妹不被卖进勾栏的话,就给我闭紧你的嘴巴。”娴妃突然疾言厉色地喝道。 “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见。”秦顺吓得跪倒在地,她是怎么知道家里的情形的。这是上了贼船,想下来已经是不可能了。 “我说的话,听也在你不听也在你。”娴妃冷笑了一声,带着澄碧出了殿门。 秦顺一身冷汗的站在门首,恭敬地送她出去。扭头再看看坐在悌凳上一脸得色的慧妃,恐怕她还没想到这个素日跟自己勾肩搭背无话不说的好姐姐已经把她弄成替罪羊了吧。有什么事出来,全是她的事儿娴妃却依旧可以隔岸观火。 “娘娘。”小螺已经进去:“娴妃娘娘走了,要不要传膳?” “今儿是不是柳昭仪侍膳?”慧妃缓过心神:“这都是第几次了,那个张婕妤也是常在乾靖宫?” 小螺点头。皇帝开始冷落她是显而易见的。有可能十数日都不见她一次,上次倒是来过这儿一次却是坐了坐就走了。都不知道原本炙手可热的人,怎么会一下从云端跌下来。 “德妃呢?”这个乌雅是三日见三日不见的。 “跟贵妃娘娘一起到奉慈宫给皇太后请安去了。”小螺每日都要去探听这些妃嫔的行踪,指不定慧妃什么时候问起来。 “奉慈宫?!”慧妃自言自语了一句:“那岂不是挨着冷宫很近的地方。” “是啊,就只是隔着一条夹道和两道宫墙。”小螺接口道。 徐沁笑笑:“这是个好地方,可不能忘记了。” “娘娘要做什么?”小螺还没会过意,秦顺也是一愣一愣的。这是要做什么,难道还把主意打到皇太后身上去了。谁都知道皇太后一向是向着皇后的,若是把皇太后搭进去可就不得了了。如果是安王能够回宫一次直接告诉这位小王爷倒是能保全自己的性命,事关他的生母他不会置之不理。只是安王从不和底下的太监宫女们说话,想要搭上他竟然比直接跟皇帝去说还要难。 “少问那么多,我们去坤仪宫走走。”慧妃手一挥,弄得两个人都不明白她想做什么。坤仪宫已经被皇帝下令封门好久,别是想在里面弄些什么手脚吧。 “娘娘,坤仪宫都闭门这么久了。外面什么都看不到的。”小螺细声细气地说道。 徐沁瞪了她一眼:“我要去看看,等我住进去的时候我非把那周围都打扫得一干二净。还许得这些人这样。” 两人松了口气,这算得上是点小事。只是皇后出身最重门第,这一点就足够这位主子距离那座宫门远远的了。 “娘娘,还是先传膳吧。等用晚了膳,奴婢们跟着您出去走走。”小螺上前扶着她赔笑道。 徐沁想了想:“行,用过膳我们去乌雅那边。” 乐辉懿和乐辉懿在军中大帐看着行军布防图。朝中已经是混迹于工部下不入流的小官在这里竟然跟形同主帅,三军将士尽数听他们指挥。真不知道这位皇帝是不是要把乐家所有的人全部都玩完才算了局。 “乐将军,外面有一人要见二位将军。”随侍左右的侍卫官进了大帐。 兄弟俩对望了一眼,两人在军中之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即使是父亲也没有过多去追究这件事,有时候两人甚至觉得是不是皇帝有了等两人把这场恶战打完之后就将两人彻底送进天牢不见天日去了。 “请进来。”乐辉懿思忖良久:“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时候还有什么是我们家没见过的事情。” 进来的人一脸络腮胡子,身上反穿着一件皮袍子。这种打扮多数是关外采参的参客,一般中原人极少这样打扮。即使兄弟俩在这酷寒之地,也绝不做此等装束:“二位将军,就不见面莫非不认识小王了?” 浓重的鞑靼口音,再看那双眼眸。乐辉慡认出来了,这人是伪装以后的云戎。帝国的统帅和王爷能够自由出入边塞和大军内外,这件事就足以治罪了。不过这种人既然能够混迹于京城,混入军中也就是易如反掌了。 “这里没人知道小王的身份,乐将军不妨称呼一声戎愠。”云戎大喇喇在交椅上坐下:“听说将军一家被龙瑄炙整的够呛了。” “若不是你派出紫夜,也就不会出这么多事了。”乐辉慡冷笑道:“这不是拜你所赐么!” “紫夜这种女人怎么会是小王派出的。”云戎有些被人误解后的激动:“跟龙瑄炙身边的那个慧妃一样,都是烂货。小王会看上她?” 乐辉懿看了眼弟弟,两人所料果然不差:这个紫夜根本就不是鞑靼人。“你来这儿做什么?”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乐辉懿吹着茶沫。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云戎总也挥不去那个倩影,恬静安然的笑容足以让人安心。也是那种遇事乐于与她商量的人,皇兄早已答应他只要他看上什么女人都会允准他带着那人远走高飞。毕竟为了鞑靼,云戎已经做得够多了。 “交易?!我朝大兵压境,莫非你鞑靼开始畏惧了?”乐辉慡与鞑靼打了多年交道深知这个国家至上而下都是不肯善罢甘休的性子。 “你们就是赢了我国又如何,龙瑄炙会因为你们这区区军功就放过你们一家?兔死狗烹的事,只怕他做得够多了。”云戎轻蔑地说道。 “什么交易,你说吧。”乐辉懿沉吟半晌,这件事断乎没有这么容易。寿宴过后,鞑靼大军长驱直入,一定是事先有预谋的。 云戎看着他们:“只要乐晖盈跟我走。我保证我鞑靼大军永不侵犯。终此以往,绝不反悔。” 乐辉慡摸着下颌的胡茬:“你可知道你要的这个人是谁?” “你妹妹而已。”云戎一笑:“我们鞑靼人可不像你们中原人将这些劳什子的规矩,什么三从四德全是狗屁胡说。至于再嫁之事,只要我喜欢她就不管她是不是曾经嫁人生子。再说,她嫁的是个什么人?可曾珍惜过她?如今又被打入冷宫,坐以待毙。你们难道不心疼?” 乐辉慡打量他半晌:“不会如今发生的这些事都是你一手料理的吧。” “乐辉慡,你真的很聪明。”云戎赞许地说道:“我早就跟你说过,只要你肯为我鞑靼所用,必然是前途无量的。” “你这么做不过是想我乐家彻底被皇帝所唾弃甚至满门抄斩,你怎么不想想真是如此的话她也逃不掉这个命运。” “有我的人在那里,她不会有事。”云戎自信满满道。 乐辉慡几乎要跳起来揍他一顿,乐辉懿一下拦住了他:“你既是看上我妹妹,我也无话可说。不过初嫁之时原是遂了她的心愿的,这次自然也要问过她的心思才好。你应该知道,她是我家最娇养的女儿。” “那是自然,我从未想过要逼迫于她。”云戎笑得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我想你们不会后悔把她许给我的,我会对她很好。” 乐辉懿哭笑不得,这个人比皇帝还要自负。怎么妹妹尽是招惹上这样的人,弄得一家人都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炙手可热心可寒啊!要是被老爷子知道还不定气成什么样的。不过先要稳住云戎,皇帝对姗儿不能说是完全无情。至少还有一个孩子在里面,断不会痛下杀手。而云戎,则完全是鞑靼那种未开化的蛮夷之人的念头。只怕是有不少耳目在京,如若不然让退居冷宫的妹妹有丝毫损伤就不妙了。 “这件事我们兄弟不能擅自做主。除了老父在堂还有妹妹自己也该有所计较。再说兄妹想个十万八千里远,即使不能见上一面也要能通个信才好。你要能帮我们这个忙,兴许有所转机。”乐辉懿到底是在朝堂上打滚多年的人,这些权宜之计多得数不胜数。 “乐辉懿,你少给我玩这个。”云戎盯着他:“要是走漏消息半点,这后果我可不管。” “所有一切尽在你掌握之中,我们能做什么?”乐辉慡久未开言,转瞬之间已经明白长兄之意:“就是我妹妹现在也是贬居冷宫,你那些手下耳目想要把她如何简直是易如反掌。” 云戎不语,乐辉慡继而道:“我不知道你的手下都是些什么人,但是这深宫之内想要害我妹妹的人太多了。她生来就是不爱计较小事的性子。被人算计了去也是有的。你必要保住她无事才罢!上次有人暗下秘药之事还不知是何人所为,这件事也少不得拜托与你。” “好,这件事交给我。”云戎斩钉截铁道:“我自然让那些人不敢擅动,不过你们兄弟要是敢跟我玩阴的。你们一家会比死在龙瑄炙手里更惨。” 乐辉慡暗自吁了口气,这件事只要让人缓过气来就能有所转圜。至少能保住乐晖盈暂时无事,这件事才是目前最主要的。因为他们手里已经有了鞑靼的秘密军报,这几天之内只要能出奇制胜就能打破云戎的诡计。 “说实话,云戎我不信你。”乐辉慡干脆再将一军,让云戎无路可退。 “这是我出入的腰牌,没了这个我什么事都做不了。”云戎哪里知道乐辉慡心思细密如此,想也没想就把腰间一柄篆着火焰的令牌放到桌案上:“这个给了你,总该信我了。” 乐辉懿心下暗笑,云戎跟乐辉慡玩心计真是差了太多了。老爷子向来说他心眼比众人都多,一般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乐辉慡拿起腰牌打量了一番:“这东西是真是假,我怎么知道这东西就这么有用?” 云戎咬牙道:“这上面有我鞑靼先王亲笔所书的敕令,除了我皇兄那里的就是这一块了。鞑靼后宫的阏氏王后都没有,除了先王所生二子谁也不配有这个。” “那这个是不是顶得上我朝的玉玺?”乐辉懿有意插了一杠子。 “算是,能够调动军马。”云戎不知不觉就走进了兄弟俩的陷阱。 乐辉慡笑笑:“那就暂且放在我这儿,你放心我不会拿你这个去指挥你鞑靼军马的。就是拿去,他们也不信我,是不是?”想了想:“我这儿有个九连环的秘箱,我当着你的面把这个锁进去。大事成后,自然当面归还。省得你说我兄弟言而无信。” 说完取出一个紫檀木的匣子,顺手扭开秘锁锁了进去。乐辉慡手极快,打开九连环的速度让云戎眼花缭乱。转瞬之间已经把匣子锁上,云戎根本没有机会去细看这个东西究竟是怎样打开又怎样合上的。 “好,我就信你们一回。”云戎见状说道:“这件事我暂且放下,只要你们能让乐晖盈跟我走。我势必帮你们报仇,那些曾经陷害你们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乐辉懿笑道:“这个自然,我们自然是相信你的。”心中却是一阵苦笑:就你这个样子,姗儿会看上你?这样子就是姗儿从前常说的,心里没有半分成算。固然是蛮夷之人不懂心机,只是这般容易上当也就是所有的一切都做到头了。 “来呀,送这位先生出去。”乐辉慡吩咐侍卫官:“好生招呼。” 侍卫官引着云戎出去,兄弟两个好气又好笑。“颜晟,你小子给我滚出来。”乐辉慡吼道。 颜晟笑嘻嘻地从后面出来:“恭喜二位了。” “这件事怎么处才是最好?”乐辉懿问道。 颜晟眸色深沉地盯着乐辉慡手边的紫檀匣子,脸上现出的神色让两个人有些莫名其妙起来。乐辉慡仔细打量着他。忽然想起龙瑄蕤曾经跟他提及的一件事情。这件事正好跟颜晟有些关联,颜晟算是龙瑄炙身边最得力的一个钉子,盯着满朝所有人。只是龙瑄炙从来只是叫他去探听消息却不曾让他办过任何事情。而且不论什么时候,即使明明知道颜晟在京城的时候他都会在北疆出现。对于北疆的熟知程度甚至是超过了龙瑄蕤和乐辉慡两人。 “这是云戎的腰牌,他都肯给人。看来姗儿真是他的魔怔。”乐辉慡着意说道。 乐辉懿狠狠瞪了他一眼,乐辉慡熟视无睹只是看着颜晟的神色。果然,颜晟的面孔有些扭曲起来。 第三章 贬居冷宫26 第三章 贬居冷宫26 乐辉樉拍拍颜晟的肩膀:“刚才云戎说的那个人不会是你吧?” 颜晟一怔:“咱们认识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怎么会以为是我?” 乐辉樉似笑非笑道:“这些事哪一件你不在场?就是从前有人说我们家有不轨之心,这样的话也是你传到皇帝耳朵里的。我先前也没想到会是你,只是上次你给我们出的那个主意才让我想到你这么能够揣摩圣意而他居然只是叫你来监视我们,却没有把处置的权利再次给你就值得怀疑了。他是不会轻易去信任或是放弃掉每一个他曾经信任过的人,你是第一个。” 颜晟默然良久:“是,确实有些话是我说的。” 乐辉樉笑起来:“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你倒是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至少在姗儿这件事上,你为了云戎确实留了情面。” “我从来不知道他会对女人上心,而这个女人偏偏是你妹妹。”颜晟笑得有些牵强:“我很羡慕你和龙瑄蕤,不过云戎不是这个人。” 乐辉懿有些毛骨耸然:“看来我们一直小看了你。” “有人早就看出来了。”颜晟笑笑:“你们家老爷子和皇帝是最早看出来的人,皇帝表面对我极其信任。其实对我的防范是别人看不见的,而你们家老爷子几乎叫人杀了我。只是为了一件事才罢手,就是因为他知道留着我至少可以让云戎有所指望,这才没有痛下杀手。” “颜晟,这些年看得出你是个好人。要不你也不会暗地里帮我们这么多了。”乐辉樉无所谓地摆摆手:“不过是各为其主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你对他是了解的,到了这时候你说如何去做才是最好的办法。” “皇帝真要把你家怎样的话是不会留到这时候还不下手,所要的只是赌一口气罢了。谁再说他倚仗后家,谁就该死。”颜晟缓缓道:“再说你们家第一没有抄家,第二你们兄弟虽然是被贬俸禄也是丝毫没减。最关键的,皇太子是皇后所生养在皇帝身边。而且皇后只是退居而是不是废黜。这就是说只要有一天,你们两个能够得胜回朝一切都会重新开始。” “这些时候看过来,真是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乐辉懿笑起来:“从前醉心前程在名利堆里打滚,什么都想到了只是没想到会有全家败落的一天。以我们老爷子的名望如何会出这样的事?真到了这时候方才发觉,所有的东西都只是浮云一片。转头处,什么都是空谈。但愿到醒悟的不是太迟。” “你终于想通了?”乐辉慡惊讶道。 乐辉懿板起脸看着兄弟:“你以为谁都是和你一样,打小就是被父母宠坏了。什么事都是由着你的性子来,做出什么事都有人给你担待。我挨打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乐辉慡忽然想起一件事:“颜晟,你出来的时候内宫有什么动静?” “说实话还是赶紧把你妹妹弄出来是正经,她那么个性子在里面真是可惜了。”颜晟同情地摇头:“我倒觉得她跟何蔺真是一对良配。” “何蔺?!”乐辉懿干瞪眼:“这件事你也知道?” “就冲他天天往冷宫跑的情形也能看出来了。”颜晟笑道:“当初生皇太子的时候,他没进宫一个人闷在太医院值房直到他父亲回去。知道生的是儿子他就跟是自己添了儿子一样欢喜,出了事第一个站出来说是给她治病,这就是瞎子也能知道了。我就不明白,皇帝知道不知道。” 乐辉慡沉默了一会儿:“颜晟,就当是帮我们一个忙回京去看着姗儿。京中除了安王,没有一个人是替她着想的。安王跟她又有叔嫂的名分在里面,加之住在冷宫自然是不能探望她的。何蔺就更不提了,有心无力。你在那里,有什么事出来也好帮帮她。” “你们为何还是这样信任我?”颜晟作为鞑靼死士,见不得丝毫阳光的身份却被乐家兄弟所信任实在是意料之外。 “你是个堂堂正正的汉子,从不背地里害人。虽是死士,有的事并非出自本心。就凭着这个,我们便信任与你。”乐辉懿正色道。 “如此说来,我颜晔就交你们这个朋友。”原来颜晟的本名是叫做颜晔的,鞑靼人性格豪爽。与中原人最大的区别便是一旦从心底认为你是值得交往的朋友,即使将来刀山火海也在所不辞:“我这就回京去。就是搭上这条性命也要护着她周全。” “颜晟,不颜晔,云戎那里该怎么交代?”乐辉慡思虑再三:“我怎么回复与他?” 颜晔笑起来:“只怕你们兄弟早就想好怎么去对付那个实心人了,云戎虽是心狠手辣用尽心机。但在你们这些人面前实在是不堪一击的,他能够轻易将令牌交给你们实在是拿你们当作自己人了。我只想说一句,就当是看在皇后的份上也放他一马。就像龙瑄蕤在你心中一样,我拿他也当做是那样的。只是我们不可能而已。” 乐辉慡颇为复杂地看了颜晔一眼:“看来我就是要做什么也要看在好几个人的面上了,姗儿、安王还有你已经帮他网开几面了。” “有你这句话,我便放了心。”颜晔抱拳道:“我走了,皇后交给我你放心便是。” 目送他的身影离去,兄弟两人对望了一眼。这时候是谁都无法信任而又必须信任的,至少他还有顾虑那就权当做是个朋友。只要乐晖盈在冷宫安然无事,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重要的了。 龙瑄蕤闲着没事跑到乾靖宫西暖阁,龙濬焱正由莫颜和赵初带着在后面小花园玩。“参见王爷?”两人向前行礼。 “皇兄呢?”龙瑄蕤抱起侄儿,都说外甥呢像舅舅。怎么就没看出这孩子有一星半点像乐辉慡来着,全是像他爹妈去了。这小子将来长大了可别是个****倜傥的太平天子吧? “万岁爷在紫光阁宴请外藩使臣。”赵初赶紧道。 “嗯。”这时候倒是个机会:“莫颜,你跟我一个地方。” 莫颜愣了愣,马上明白过来:“王爷,时时有人盯着奴婢举动的。” “怕什么,有事本王与你做主。”龙瑄蕤抱着龙濬焱:“来,乖乖带你见你母亲去。”说完。一个人带着自己的贴身护卫先走了。 莫颜收拾了一些乐晖盈日常用的东西紧紧跟在龙瑄蕤后面,赵初很快就掩毕西暖阁大门吩咐人说龙濬焱睡了晌觉不许人打扰。 “来了。”守门的小太监喜子不知躲到哪里赌钱去了,门环拍得山响都没人来答理。张福只好自己过来开门:“王爷?” “嘘,别吱声。”龙瑄蕤指指怀里的龙濬焱:“小家伙认生,要是哭起来就是没结没完的。”说完,抱着孩子一径进了内院:“娘娘呢?” “在屋里看书。”张福第一次看见这个小太子,果然是帝后二人的结合体。不论是当着谁,都觉得像谁。 “小姐!”莫颜一眼看见乐晖盈清瘦的身影,泪水马上掉了下来:“您怎么瘦成这样了?” 正在伏案看书的乐晖盈听见久违的声音,惊疑地转过头。龙瑄蕤抱着她的宝贝儿子站在门口:“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乖乖,娘的乖乖。”乐晖盈伸手抢到自己怀里:“好好让娘看看。” 龙瑄蕤先只是玩着自己白白嫩嫩的手指,忽的换了怀抱就有些扭着起来。仰起头,一个陌生的脸在面前,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水。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哇’的一声哭起来。一面哭一面抽抽:“抱抱,父皇抱抱。” 乐晖盈看着儿子已经不认识自己,心仿佛刀扎一样疼:“乖乖,我是娘啊。乖乖!”哭着抱紧儿子:“乖乖,你不认识娘了?” 龙濬焱哭着往莫颜这边扑,莫颜却不敢伸手去接。张福在旁边看着心里不是滋味,这么久以来不论遇到什么事都没见过乐晖盈哭过,从来都是淡淡一笑便付诸于脑后。这时候哭得如泪人一般,搂着儿子母子两个哭成一团。 “焱儿,你怎么能不认识娘?”乐晖盈抚摸着儿子的脑袋:“长大了,也瘦了。没有娘在你身边,谁会真心护着你?乖乖,娘每天在梦里都看到你你知不知道?”酸涩的泪水伴随着亲吻沾满了儿子的小脸。 龙濬焱忽然止住了哭泣:“妈……妈……”自从离开了母亲,都没有过人这样摩挲亲吻过他。尤其那股味道是他所熟悉的。眼前这个女人满是慈爱的眼神让幼小的孩子乖了下来。 “乖乖,娘的乖乖。”乐晖盈的泪水越发抑制不住:“你终究还是认识娘的。” 龙瑄蕤转过身去,莫颜跪在乐晖盈脚下:“小姐,小殿下这些时候都很乖。也会好好吃东西,夜里睡得很乖。万岁爷对小殿下很好。” 乐晖盈目不转睛地看着儿子,似乎要把儿子的模样刻到心里:“焱儿,再叫娘一声。” “妈……”龙濬焱偎在母亲怀里,母亲温柔的摩挲让他十分受用:“鸟鸟叫乖乖。” “什么鸟鸟叫乖乖?”乐晖盈惊异地看着莫颜。莫颜破涕为笑:“小殿下每次喂那只鹦鹉吃瓜子,都不许鹦鹉说谢皇上,要说谢乖乖。鹦鹉不会,结果每次都是玉公公学着鹦鹉说话。要不小殿下就会不依。” 乐晖盈看着儿子粉嫩可爱的脸蛋:“叫一声娘,好不好?” 没有人教过龙濬焱说这个,皇帝有时间都是教他叫父皇。连叫爹都是很少的事情,妈还是很久以前在母亲身边学会的。龙濬焱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母亲,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娘!” “焱儿。”乐晖盈抱紧儿子又哭了起来。滚烫的泪水滴在龙濬焱脸上:“乖乖,不哭……”龙濬焱肥白的手指胡乱在母亲脸上擦拭着,嘴里不住嘟囔着。 乐晖盈抓紧儿子的手:“娘不哭,娘的乖乖。”把儿子搂在怀里,似乎这些时候受的委屈都算不得什么了。 龙瑄蕤克制自己的情绪好久,看乐晖盈平静下来方才走过来:“皇兄在紫光阁宴请外藩使臣,我才有机会把孩子抱过来。你且忍耐一段时候,孩子交给皇兄你是该放心的。” “莫颜,你把那边那个箱子打开。”一刻不歇地抱着儿子。只怕自己一松手孩子又会离几而去:“这是这些时我给焱儿做的衣裳,记得给他添换。别冻着他别饿着他,有人欺负他你们应付不了的就跟能管的人说。别叫这没娘的孩子处处矮人一头。” 莫颜含泪答应着:“小姐放心,我跟榛遐会时时看着小殿下的。不让他受人欺负,更不会让他冻着饿着。” “你告诉榛遐,有些时候别太逞强。你们出了事谁还能护着我这少娘无母的孩子!”乐晖盈轻轻磨蹭着儿子的脸:“乖乖啊,你要听话。你父皇对你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有了那么多的女人还怕没有儿子没有太子?多一个少一个在皇家来说算什么。” “娘。”龙濬焱说话还不是很连贯:“亲亲。” 乐晖盈低下头亲亲儿子的脸蛋:“焱儿,乖乖……”一面亲,泪水又流了下来。 “你给我振作起来。”龙瑄蕤来到她面前:“这宫里这么多女人不可能有人能够越过你去,你是皇后永远是正宫皇后。他是你儿子。谁也改变不了。” “这皇后不要也罢。”乐晖盈看着怀里的儿子:“我若是不曾来过该多好,要是没有这个孩子我也就没什么牵挂了。” “胡说什么!你不牵挂别人有多少人牵挂你你知道不知道?”龙瑄蕤一把抢过她怀里的儿子,很奇怪的乐晖盈竟然没有丝毫的挣扎。 乐晖盈涩涩一笑:“时候不早了,你们该走了。要不等会儿有人来了,看见我跟你在一起会有多少闲言碎语传出去。即使我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也要替我父亲和我儿子想想是不是?我已经是个不孝的女儿了,总不能再连累父亲的名誉吧!” 龙瑄蕤被她这态度气得跳脚:“莫颜,你们先出去,我跟皇嫂有话说。” 张福看这情形也怕乐晖盈有了寻短见的心思,若是安王在能够好好安慰她也是件好事。便带着莫颜等人退了出去。 “三姑娘你听我说,皇兄这次是过分了些。你还不知道他的脾气,少不得多担待些吧。”龙瑄蕤把儿子交还给她:“你大哥二哥在北疆也很好,鞑靼与我军两军相峙日久是有一场恶战的。只要你再忍耐些时候,就一切都过去了。” 乐晖盈摸着儿子的小脸:“我很想那年不曾见过他,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若不是我一心要做这傻事,我父兄都不会是今日这个结局。看来都是我的错,要是没有了我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没有你,没有你也还是一样。你读过宋史,宋太祖有句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任何为君的人都知道这个道理,何况是我皇兄?至于那些女人,自以为自己都会是六宫粉黛无颜色的的女人,可是放眼看去哪一个又及得上你在我皇兄心中半分。”龙瑄蕤看看左右:“我听说一件事,这是赵希跟我说的。皇兄夜里做梦叫的都是姗儿!你该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吧!” “叫姗儿却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是我的幸运还是不幸?”乐晖盈反问道。 龙瑄蕤哑口无言,只是看着她:“听我的,再忍耐些时候。就当是为了太傅和焱儿,这一老一小都是你的牵挂。即使你恨透了我皇兄,也要好好活下去。这些女人这么嚣张,你就忍得下这口气?你乐家的家教不就是人不犯我我不负人,人若负我我必负人吗?” 乐晖盈叹了口气,看着怀中的儿子:“带着他走吧,被人看见就不好了。” “往哪儿走啊,叔嫂相昵就该让皇上来看看。”贵妃不知什么时候避开门外的人进来:“皇后?有人护着宠着是皇后,这没人宠着护着了就勾搭藩王起来。这是谁家的家教?别叫人恶心了。” “贵妃,你少在这儿血口喷人。”龙瑄蕤喝道:“太子在此,就是我也要担待一两分。你说话最好有些分寸。” “太子!?谁的儿子是太子,本来该是我儿子的。结果就是她的爹换了药。换走了我的儿子又给了我一个病恹恹的女儿。这就是你做皇后的家教!”贵妃盯着乐晖盈怀中的龙濬焱。 乐晖盈搂紧儿子:“那药不是我下的,信也在你不信也在你。我不想跟你辩解什么,连你的妤琛都知道我那时怀着焱儿,想着腹中的孩子自然不会做这种下三滥事情。至于你生男生女跟我有什么干系,你能说你生了儿子就是皇太子?” “皇长子自然就是皇太子。”贵妃底气不足叫道。 乐晖盈抿嘴一笑:“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你生的就算是长子我生的是嫡子,你能越过我去?什么时候听过嗣君出自于一个小小的太子良娣腹中的。” 贵妃恨得牙痒痒起来,谁说乐晖盈不善于口舌的。说出来话来竟然是比刀子还要锋利,字字句句直接指到人的痛处:“那又如何,被废了后位住在这冷宫里。” “废了我也是皇后!”乐晖盈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人听得清清楚楚:“就是日后修本朝实录,也要称呼我一声先后。我儿子只会是我的儿子,只会叫我做娘。你们算什么?” 第三章 贬居冷宫27 第三章 贬居冷宫27 “你只是先后而已。谁又敢保证你的儿子一直做太子?!”贵妃阴恻恻地笑道:“自己泥菩萨过江了,还能顾得了这么个小屁孩子?” 乐晖盈审视贵妃良久:“你说的话我记下了。安王是皇族宗令,族中事务向来由他说了算,这话是坏人宗祠的事情,我儿子无事便罢。但凡有事就是要你担待的,我就是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贵妃被这番话吓到,自己原本是来恐吓威慑于她的。没想到她居然是口齿伶俐至此,只是丝毫没有想到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龙瑄蕤本来俊美无虞的脸此刻阴沉得跟皇帝素日一样:“皇嫂,把焱儿给我。” “王爷,方才她的话你是听到了。但凡焱儿有丝毫不妥,第一个就不能放过了她。”乐晖盈抱着儿子亲了几下,龙濬焱仿佛知道了什么,朝母亲伸出手:“娘,抱抱。” “乖乖,你好好的听话。”乐晖盈摸着儿子的脑袋,紧紧抓住儿子的手不肯松开。 “皇嫂,放心。一切有我。”龙瑄蕤抱着龙濬焱:“贵妃,你还不走么?是要与我皇嫂做伴?也好,那就留在这儿吧。” 贵妃色厉内荏地喝道:“你们叔嫂狼狈为奸,我会奏知皇上的。” 乐晖盈无所谓地一笑:“去吧,可想好怎么说了?不用我教给你吧!” 贵妃恨恨看着她:“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说完带着一群人大步出去。 “你要当心。”龙瑄蕤不放心地看着她。这一刻以前从来都不知道乐晖盈其实如此厉害。如果是一开始就要和这些妃嫔斗的话,也不至于落到这般境地。她刻意收敛心性焉知不是为了皇兄打算或者说是自矜身份不屑于此,只是这时候再这样也是晚了。不会再有人给她机会东山再起了。 “如今我怕的什么险。”乐晖盈看着嗷嗷待哺的儿子,泪水挂在脸上:“每次只要想到焱儿,心就像刀割一样疼。还小,什么都不懂。没有人看着他长大,可怎么好?” “我会护着他,不管是看着你还是看着辉樉我都会把这孩子当作我亲生的一样。总行了吧!”龙瑄蕤很怕看见乐晖盈的眼泪,这个女人都开始有些不认识她了。或悲或喜都可以让牵动人心。 “好了,快走吧。”乐晖盈往外推着莫颜:“收好我给你的东西,记得要给焱儿及时的添换。” 莫颜一面拭泪一面答应着:“小姐,好好照顾自己。小殿下交给我们,你放心吧。” 乐晖盈目送这群人彻底离开自己的视线,清瘦的身影在地上被拖了好长。张福看她惨淡的容颜,心中甚是过意不去:“娘娘,凡事要往开了想。日后总会有母子团聚的时候。” “当年穆娘娘也是在这儿,你必然也和她说过这样的话,后来又如何?”乐晖盈淡淡道:“我倒是想一了百了,只是没看到这些人的结果我不服。”儿子穿在脚上的虎头鞋掉在地上,乐晖盈当做宝贝一样的拾起来,仔细掸过尘土:“孩子慢慢长大势必会忘掉我的,我就跟墙角的苔藓一样在这里自生自灭。” 张福没敢再往下接话,要是稍有不慎有丝毫闪失自己一个内侍怎么担待得起。总要有人商议商议才好。 龙濬焱一连几日都有些食欲不振,不论做什么好吃的都不见多吃些什么。起先也没人在意,以为小孩子贪玩见到什么有意思的事就忘了吃东西。可是几天下来都是如此,莫颜和榛遐就有些惶惶然了:“这是怎么了,打小姐那儿回来这都三天了。就没见吃什么。小脸都瘦了一圈。” “是不是吃什么伤了食?”赵希知道以后赶紧过来:“你们都给殿下吃了什么?” 榛遐摇头,看了看莫颜:“希公公有件事我说了,你赶紧想主意才是。” “说。”赵希咬牙,又不知道出了什么纰漏。 榛遐迟疑了一下:“我想小殿下是要娘,那日万岁爷在紫光阁宴请外藩使臣。我们大胆把殿下抱去见了小姐,回来以后殿下不哭也不闹。就是常在嘴里嘟囔着叫娘,这也没敢跟人说。就是没吃东西我们才不放心的。” “这事还有谁知道?”赵希开始想主意:“莫颜,你去把赵玉找来。” 莫颜答应着去了,榛遐看他一副踌躇不前的样子:“贵妃去了,王爷也在。” “是王爷带着去的?”赵希问道。榛遐点头:“没有王爷,谁敢出门?” “怎么了?”赵玉从外面匆匆进来,隐约听说他们去看过皇后。难道又出了什么纰漏,也没见谁来皇帝跟前吹风啊! 赵希把事情说了一遍,赵玉看着这几个人:“这事还等什么,殿下出了事谁担待?告诉万岁爷,先把御医宣进来给殿下请脉。余下的事过后再说,明儿起万岁爷只怕就没空了。” 一句话提醒了赵希,皇帝要亲自主持春闱的事情。这少不得要忙上一阵子的。“我去和皇上说。”赵希想了想:“你们都在这儿听信。” 赵希刚进东暖阁书房,就看见贵妃在一边絮絮叨叨:“莫颜胆子真是太大了,竟然把小太子抱到冷宫去,要是孩子受了惊吓怎么好?万岁爷可只有这一个儿子。可是折不起的。” 龙瑄炙看着手里的奏本,笔在砚池里点了点墨:“怎么了?” 赵希生生把话咽了回去,要是再说龙濬焱伤食的事情只怕皇帝会饶不过莫颜去:“奴婢是来启奏皇上,是否要传午膳?” “传,贵妃伺候。”龙瑄炙道:“把焱儿抱来,这几天看他都不大搭理朕。” “只怕是在那儿受了惊吓。”贵妃赶紧说道。 龙瑄炙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赵希躬身退下的时候却看见皇帝脸上现出一丝隐忍的怒气,贵妃这话是不是触到皇帝的底线了?想起赵玉说皇帝那天夜里去冷宫的事儿,只怕这位爷心里真正放不下的还是那位主子。有什么又不能难道明面上来说,只好一切都忍着。可是真要有人对皇后不利,最后倒霉的还不定是谁的。 “焱儿,到父皇这儿来。”龙濬焱刚被抱到身边,皇帝就迫不及待地接了过来:“叫爹。” “娘,抱抱。”龙濬焱不知怎么冒出这句话来,皇帝一怔:怎么就会说这个了?母子两个见了一面就抵上这些时候自己百般迁就宠溺这孩子了,这么说来这孩子还真是难得伺候了。 “不是娘,是爹。”皇帝笑起来:“这几天就不认识爹了?” “娘,抱抱。”龙濬焱看了眼父亲,嘴巴开始瘪:“娘,要娘。” “瞧瞧,这不是把孩子给吓到了。”贵妃伸手去抱龙濬焱,龙濬焱还未过去就开始大哭不止:“娘……娘……” 皇帝马上变了脸:“谁让你碰他的!”一声厉喝把贵妃吓得魂飞魄散,龙濬焱一面哭一面往龙瑄炙怀里钻:“爹,要娘。” “好了,乖乖不哭了。”龙瑄炙看着贵妃:“还不下去?真不知你是怎么带孩子的,弄得妤琛不亲你,妤瑾成日病病歪歪的。” “臣妾告退。”贵妃脸都变了,这孩子这么娇纵倒是小事,只是皇帝依旧是向着她们母子就是坏事了。皇帝要是对乐晖盈有了恻隐之心的话。一旦她能活着离开冷宫那么这些人的下场如何也是可以预见的。 “乖乖,好了不哭了。”这孩子一旦被激起来,哭起来就是没结没完。一面抽抽一面哭,泪水挂在脸上。赵希跟赵玉在一旁看着干着急,谁都知道皇太子是出了名的龙性难拗。只要是哭闹,除了这生身父母,谁哄都没用。皇后不在,那就只有真龙天子来亲自哄这个宝贝儿子了。 “万岁爷,要不去拿两件娘娘用过的东西过来。小殿下兴许闻到娘娘的味道就不哭了。”赵玉在旁边说道。 “还不快去?”龙瑄炙道,这个儿子绝对是个天魔星。 赵玉很快在西暖阁找到两件乐晖盈用过,后来移宫没有带走的鸾带过来。龙瑄炙拿过来放到儿子眼前:“焱儿,不哭了。” 龙濬焱抓在手里紧紧的,小脸就在上面蹭来蹭去。仿佛真是嗅到母亲的香味,哭声渐渐止住了。泪水还是挂在脸上,小嘴瘪着不住抽抽。 龙瑄炙好气又好笑,可是儿子竟然识得到她的香气也是一桩异事。“谁带她们去的冷宫?安王?”在膳桌前坐下,赵希刚要接过龙濬焱,一看又有哭的迹象,只好住了手。龙瑄炙无法,只好继续抱着儿子。 “奴婢跟着万岁爷在紫光阁,不知是何人带去的。”赵希知道皇帝很忌讳安王跟皇后扯在一起。 “除了他还会有谁。”龙瑄炙恨恨道。那次以后又去了一次,这次没强迫她做不愿意做的事情,两人隔得远远的坐着。她一言不发。只是低头做手里的针黹。是不是自己真的错了,两人最后落到如此境地却是事先没有料到的。 赵初带着人把膳食摆到膳桌上,龙濬焱手里紧紧握着母亲的鸾带不打算松手。龙瑄炙又不能把他交到旁人手里,只怕又哭起来没完。 只好顺着他的意思慢慢喂他吃东西,这在赵希等人看来简直是大开眼界。皇帝喂孩子吃饭,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不过小殿下不再伤食肯安安稳稳吃东西反倒是件好事,至少皇帝不会因为这件事再去迁怒于莫颜她们了。 娴妃坐在咸阳宫正殿的明间里,澄碧在身边把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件件毫无遗漏的告诉给她。她几乎是聚精会神地听着澄碧说完这些:“贵妃去过冷宫?” “还到过万岁爷那里,刚要抱过来小皇子。接过小皇子看见贵妃就哭个不止,皇上狠狠发了顿脾气。贵妃这才退了出去。”澄碧低声笑道:“万岁爷说不知道她是平日怎么带的孩子。” “下去吧。”娴妃挥挥手,显而易见皇帝对乐晖盈还是真的在乎。看似说贵妃不会带孩子。其实是在怪罪她不该去冷宫闹事。乐晖盈在冷宫所说的话,早就被贵妃身边的人透露给自己了:贬居冷宫我也是皇后!这话也真是只有乐晖盈能够说出来,若不早些斩草除根,等乐家缓过气来只怕就不会放过这些人了。 徐沁,这可真是自己手里无往不利的武器。看似心狠手辣,其实不过是只喂了点肉吃就会去替自己咬人的狗罢了,这时候干脆再放她出去咬一次人。有道是拼着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这些年自己已经做了不少事了。是非成败在此一举,说不定柳暗花明又一村了。为这一天等了这么多年,绝不可以在这时候有所退缩。 贵妃不是往乐晖盈的茶盏里下过秘药吗?最后破了这秘药的居然是皇帝,原指望把安王和乐晖盈一起弄到床上去,再让皇帝来个捉奸在床的。没想到就是略一迟疑就让好好的一个计划全部落空,上次徐沁弄的一个婕妤当熊原以为皇上会感激她的忠心护主。没想到时候皇帝竟然只字不提,这要是事先没有想到的。那个紫夜明明吞下孔雀胆,怎么会没有死?难道给自己的药有误?而且紫夜迄今下落不明,按说孔雀胆比鹤顶红毒性还要烈上十分。如果紫夜没事,最后被拖出来人就是自己。唯有乐晖盈一死才能保全自己,她死了再把这些事推到贵妃和徐沁身上。这两人担着害死乐晖盈的罪名,皇帝是绝对不会放过她们的。至于乌雅和柳心,留着做个陪衬也是好的。正好显显自己贤惠的名声,早就想试试睡在东暖阁龙床上的滋味了。谁说那柄九凤朝阳簪只有天子元后能够用,等自己做了皇后就要戴起来试试。看会不会死人! 龙濬焱,你是皇帝嫡子。谁能保证你就一定会平安长大,小孩子殒命在皇家来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等扫除这一切障碍之后,自己生下皇子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太子良媛做皇后古往今来多得是,自己不过是这么多人的其中一个罢了。这么久以来被冷落被人瞧不起,终有扬眉吐气的一天也不枉自己伏低做小这么多年了。 在乾靖宫偏殿伺候皇帝批本之人是新近入宫不久的张婕妤,每每看到她赵希等人都会有一种莫名的熟悉。这位张婕妤一笑一颦活似一个人,尤其是站在皇帝身边服侍皇帝看折子的时候那神态更是像极了。 龙瑄炙在砚池里点点墨:“淡了。”“是。”慢慢研着墨,张菱儿看着皇帝的字:“万岁爷的字写得真好。” “嗯。”龙瑄炙偶一抬头,恍惚间是那张脸:“你跟朕的字儿不是一样?!” “臣妾哪能写得这般好字。”张菱儿腼腆地一笑:“不过些许认得几个字儿不做睁眼瞎罢了。” 皇帝满是热切的脸冷淡下来:“茶!”张菱儿看皇帝的脸色变换极快,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错了惹得皇帝动了大气。赶紧给皇帝沏了盏碧螺春过来:“万岁爷请用茶。” 龙瑄炙端起茶喝了一口:“以后不要沏碧螺春,朕不喜欢。” “万岁爷常用什么茶,说与臣妾。臣妾下回伺候就是。”张菱儿敛眉道。 “你去问皇后。”想也没想,龙瑄炙脱口而出。身边的赵希顿时一凛,好端端的提起那位主儿做什么。 “皇后?!”张菱儿入宫以来从未见过什么皇后:“万岁爷,皇后在什么地方?” 龙瑄炙脸色已经阴暗无比:“不该你问的。不要多口。” 真真是君恩难测,才是霁和的神色片刻之间已经变得雷霆震怒起来。张菱儿实在是摸不透皇帝究竟是个什么性子,就是夜里临幸自己也绝不会与自己共寝。依旧是会回到东暖阁歇着,反倒是睡在西暖阁的那位小太子常常能够与皇父一同入睡。 皇帝身边的宫女太监对这位小殿下都是万般的宠爱有加,好像皇帝诸多嫔妃之中唯有这一个皇子吧。倒是有三位公主,除了大公主能够常看到和小太子一起玩耍以外。余下的两个都只有片面之缘。 “赵希,掌灯。”皇帝忿忿然把笔扔到一旁,起身往暖阁去了。 赵希看张菱儿还在发愣:“婕妤,万岁爷都进去了。” “哦。”张菱儿恍然大悟,赶紧跟着进去。 赵希伺候皇帝歇下之后,值夜的人换成了赵玉。赵玉坐在暖阁外预先铺好的毡子上,闭目打盹。皇帝在里面不会呆很久,过不了三更必然要回东暖阁去歇着。这些时候看得出来皇帝很是辛苦,刚弄完春闱之事又在操心北疆的军事。好在北疆领兵的乐家兄弟,皇帝说是让他们将功折罪。看得出来,皇帝对他们是十分信任和放心的。要粮要钱皇帝都会很快应允,从未要人在为此事去和他家纠缠。这么看来,只怕皇后就快回来了。 “玉公公,大事不好了。”守门的小太监飞也是地跑进来,脸色惨白。 “你不要命了,惊了驾谁担待?”赵玉扯住他:“什么事儿,快说!” “冷宫……冷宫走水了……”小太监来不及喘气,结结巴巴地说道。 “哪儿?”赵玉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冷宫走水?就是把这东西六宫烧了都不值紧要。冷宫烧了,皇帝还不把所用人给剐了。 第三章 贬居冷宫28 第三章 贬居冷宫28 “皇后娘娘住的冷宫。”赵玉惨白的脸把小太监吓得够呛。 赵玉什么规矩都顾不得了。一下推开门进去:“万岁爷……” “什么规矩!”刚刚进入状态的两个人戛然而止,皇帝憋着气:“你当差当糊涂了!” “皇上,奴婢万死。”赵玉飞快磕了个头:“冷宫走水了!” 有些懵懵懂懂的龙瑄炙显然没听清赵玉说什么:“哪儿走水?” “冷宫!”赵玉话音未落,龙瑄炙已经掀开床帏一跃而起:“你再说一遍!” “万岁爷,冷宫走水!”赵玉拿过寝衣给他披上,龙瑄炙顾不上穿鞋子光着脚就往外跑。张菱儿脸色绯红:自己衣衫不整地坐在床榻之上。赵玉哪里顾得上这个,拎着皇帝的鞋子就跟上去。 熊熊火焰映红了整个天空,赵玉赵希跟在皇帝后面往冷宫跑。皇帝终于是穿上了鞋子,扭头看着两个大太监都跟着:“都跟着做什么?赵玉跟着,赵希去看着焱儿。他身边不许离人。” 赵希拉着赵玉道:“千万看着万岁爷,千万。” 赵玉来不及答应,就跟着皇帝往前跑去。御林军和朝房值夜的大臣也跟着赶了过来,由于冷宫毗邻太后所住的奉慈宫,担心皇太后受到惊吓皇帝过来的同时已经命人把龙瑄蕤迅速传进宫陪伴皇太后。 “皇上!”衣衫不整的皇帝刚到宫墙之外,就被值夜大臣钦天监的徐大人给拦住:“里面余烬未灭,皇上不易莅临。” “滚!”龙瑄炙冷冷扫了他一眼,赵玉跟上来:“徐大人,万岁爷心急担忧皇太后受到惊吓。你就别拦着了。” 徐大人无法,只好让人紧跟在后面。钦天监跟乐家尤其是他跟乐辉懿私交甚笃,冷宫里住的是皇后又是乐辉懿的胞妹,他听到消息就赶紧带人进来了。这时候看到皇帝赶来。脸竟比这黑漆漆的夜幕还要深沉。想要阻拦是做不到了,只好带着一票人马跟着进了火场。 还有几处或明或暗的火焰在燃烧,冷宫所用支撑屋子的木料全是百年前的旧木。日久失修,木料早已干透。一旦遇上些许火星,便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时候烧得都只剩下烧透的木炭矗立在原地,宫内的即使原有可以认清的东西在经历过火烧水淋以后也只剩下一堆狼藉。不少御林军和前来救火的太监都在翻检着,似乎要寻找还有什么活着的东西。 “这儿埋着一个人。”站在大概是寝殿位置的一队御林军首先叫道。 赵玉赶快跑了过去:这人脸朝上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了,身下却还压着一只虎头鞋。赵玉赶紧拾起来,正是龙濬焱失落的一只鞋儿。莫颜说龙濬焱的鞋子有一只确实是掉在冷宫了,这只鞋既然是在这儿,这个人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拿过来!”皇帝已经大步过来。 赵玉满心沮丧,把鞋递给皇上:“这和小殿下那只是一对儿。” 皇帝的脸很明显抽搐了一下:“再找。” “皇上,这儿还有一个人。”另一边的太监们嚷道。 皇帝怔怔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只虎头鞋眼睛不知盯着什么地方发愣。赵玉向要过去看看究竟有是谁被发现了,只是皇帝这样子叫人不敢擅离半步。 “王爷?!”龙瑄蕤从宫外赶来,匆匆看过皇太后无碍后旋即到了这儿。 “你去看那边。”龙瑄蕤皱着眉,早知道这样子那天就该把乐晖盈一起带走。有这时候后悔的,先前为何要赶尽杀绝。想不管龙瑄炙,只是答应过乐晖盈不论如何都要看着龙濬焱长大,只好走到龙瑄炙旁边:“皇兄,还是先回宫去。这儿留着他们来料理。” 龙瑄炙转过身:“这儿给朕打扫的干干净净,什么都不许留下。” 龙瑄蕤看着他:“皇兄,你这样可曾后悔?她做错了什么,你这么对她?她真的就该死?若是这样恨她,又何必当初选她进宫。那天,她跟臣弟说了一句话。臣弟本不想说与皇兄知道,不过既然她不在了。臣弟说说何妨。” “讲。”龙瑄炙背过身。龙瑄蕤叹了口气:“她说,‘我很想那年不曾见过他,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若不是我一心要做这傻事,我父兄都不会是今日这个结局。看来都是我的错,要是没有了我一切都不会发生了。’皇兄,当你把她伤到这般田地你的心可曾痛过?要不是太傅一家,不说你我弟兄就是这朝廷可有今日?就是这时候,她乐家兄弟还是忠心耿耿替你在边疆御敌,而你的宠妃一家呢?” 龙瑄炙背对着听完,一语不发慢慢走去。 “是谁?”龙瑄蕤来到赵玉身边。“是奴婢的师傅。”赵玉刚说完,就发现一丝异状:“咦?” “怎么了?” “奴婢的师傅手腕上有一道刀痕,这人没有。”赵玉打量着保存完后的手臂一截:“那是多年前不慎被戒刀所伤,断断不会出错的。” “再去把那边那具女尸看清楚。”龙瑄蕤沉稳地说道。 赵玉赶紧跑过去,这是刑部尚书带着两个出名的仵作都已经来了。正在翻看那具女尸:“王爷,这女尸没什么异状。” 龙瑄蕤心里泛起一个疑团,这件事难道乐晖盈事先知道会发生所以才在那天跟自己说那么些话?“王爷,这儿有火药。”刑部的人呈上一个纸包,黑色的火药发出刺鼻的味道。 “火药?”龙瑄蕤一怔,这儿放下火药可就不止是想要单单只烧死乐晖盈了。这儿临近奉慈宫又知道皇帝会过来,这简直是要让整个皇宫都为之陪葬。 “王爷,这女尸是被人事先从脑后劈了一剑才扔进火场的。不是被火烧死的。”刑部尚书赢善大步过来:“我怀疑这不是皇后。” “怎么?”龙瑄蕤终于听到一句人话了。只要不是乐晖盈就什么都好办。但是这件事是不会让龙瑄炙知道了,谁教他那样对她的。 “仵作验尸,此女乃是处子之身。”赢善也不想这是乐晖盈,要是没有乐辉懿只怕他还做不到这个刑部尚书。 龙瑄蕤面色深沉,虽说不是乐晖盈那真正的乐晖盈又到哪里去了?深宫大内想要带出一个人去是要冒极大风险的,这人能够来去自如那皇宫守卫就是形同虚设。没有人带她出去,这具女尸脑后的剑伤又是从何而来?难道这宫中还有人舞刀弄剑不成?“赢善,这件事暂时不要奏知皇上。我自有分寸,你要带人跟着老徐一起把这儿清理出来。还有那具太监的尸首也要查明。”龙瑄蕤看了眼赵玉:“赵玉,你知道回去该怎么说。皇后的事儿不许告诉我皇兄!” 赵玉迟疑了一下:“王爷,你不至于这样对万岁爷吧!” 龙瑄蕤拎着他的耳朵:“你给我听着,我原本没打算这么对他。只是你不为我皇嫂抱屈?再说就算不是她,真正的人到哪儿去了你知道还是我知道?要是皇兄让我交人,你给我找去?” 赵玉被龙瑄蕤领着耳朵,疼得呲牙:“王爷,奴婢知错了。王爷,您松手有话好说。” “臭小子,你给我把嘴巴闭紧了。”龙瑄蕤松开手:“在没有水落石出以前,就告诉所有人皇后已经薨逝。” “王爷,日后皇上怪罪下来您可要给下官担待一二。”赢善在旁边插嘴道。 “我给他找老婆,他要是敢跟我发脾气我就把我皇嫂送回娘家去。看龙濬焱闹起来,谁给他收场。”龙瑄蕤算准了这个皇兄注定是逃不掉了,惹得乐晖盈痛彻心肺是要有代价的。 赵希在乾靖宫书房外急得团团转:皇帝已经三天没有视朝了,就是百官递上来的奏本也是一字不看。要不是把安王找来暂时处理政务,只怕帝国的一切都会停顿。皇后真正出了事,最难接受的还是皇帝。早知道是这样,不论皇后一家做错了什么也不是皇后的错,又何必让皇后贬居冷宫? 龙濬焱哭得不能收场的时候,竟然是皇太后过来接过了这孩子。皇帝也没有说允许或是不允许。看着实在是不像样子了。皇太后干脆把孩子抱去了奉慈宫,几个前来请安的妃子:慧妃德妃通通被挡在乾靖宫外不许踏入一步。 “王爷?”赵希终于看到了救星,龙瑄蕤拿着一本奏折过来:“您还是进去瞧瞧吧,这都三天没吃东西了。” “我先进去,让人把膳食送进来。”龙瑄蕤摆手,皇兄你要做情种也不至于这样吧。推开书房的门一径进去,一股浓烈的酒气迎面袭来。 龙瑄炙靠在软榻上,脸色灰暗得仿佛永远也晴不了的连阴天:“什么事?” “皇兄,这是北疆的折子。”龙瑄蕤把奏本给他:“鞑靼正式与我军交战,不知要打多久。臣弟不敢在京城多待,这就要回去了。” “你去吧。”龙瑄炙倦怠地接过奏本,一目十行看完:“暂时瞒着他们兄弟,等回来再说。” “是,臣弟不敢动摇军心。”龙瑄蕤看他的神情,有些不忍。只是这时候说太早,乐晖盈究竟身在何处是个谜团。若是这时候说了,乐晖盈是否能够保全就真的是保不住了。 “你走之前替朕去操持选妃的事情,上次选宫嫔漏选了好多。人数不曾补齐,后宫建制便不齐全。”龙瑄炙缓缓说道。 龙瑄蕤傻眼,不是吧皇兄,你这时候还能惦记这个。我真该服了你了,只是你这样做伤的只会是你自己。你看看那些身边新选进来能够入你眼的哪一个不是神态或是五官像她的,就是宛转一笑像她的你都不肯放过。可是真正面对她的时候。你竟然不肯告诉她你对她是一片真心。如果帝王家真是把自己的情爱放到这样一个不堪的地步,那真是庆幸坐在九龙宝座上的不是自己。实在无法接受让一个不喜欢的人来分自己的床。 “臣弟遵旨。”龙瑄蕤答应了一声:“皇兄,不知怎么向朝臣宣布冷宫失火一事。而且究竟是谁人放火,还须皇兄下旨彻查。” “彻查!?”龙瑄炙看着他:“朕知道是谁干的,你去北疆以后传朕的口谕。让徐谦去军中效力,把这件事交给乐辉慡去查。只要他插手,还有查不出来的事儿?然后让乐辉懿回京来,朕有事吩咐他。” 这次龙瑄蕤彻底傻眼:“皇兄,你究竟是真的要办太傅一家还是借这件事为幌子去办别人?” “朕还能摆脱得了他们家?!”龙瑄炙咳了几声:“再说也只有借助于他们兄弟,才能把这帮人彻底一网打尽。” “最可怜的还是皇嫂。”龙瑄蕤在心里哀叹道。别看他面上说话只是因为精神****不振有些散淡,心里那个痛真的是还没散去。要不这两天会瘦得形销骨立。脸都是青的。环顾御书房四周,软榻的枕边放着一件玉色的寝衣。看样子这怕是乐晖盈的,皇兄当你彻底伤透了她的心要想挽回只怕亦非易事。而且乐晖盈也不是那种普通人家的小姑娘,受了气就真的是过些日子就散了的。至于她,龙瑄蕤不愿往深了想。 “行了,朕头痛。你先出去吧。”龙瑄炙摆摆手:“焱儿还在母后那里?” “是,在母后那里很听话。”龙瑄蕤终于明白为何自己刚进来就闻到酒气从何而来,书案下东倒西歪扔了三个十斤装的酒坛子:“皇兄,赵希说你一直都没进膳。已经吩咐让送些进来,吃了再歇着?” “朕心里有数。”龙瑄炙摆手:“老五,你别管这些事。” 龙瑄蕤答应了一声退出了御书房,龙瑄炙一直强撑着的脸终于在那一霎那松懈了下来。姗儿,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即便是要惩罚我也不必用死亡来隔开我和你。没有了你,以后的岁月我要怎样来渡过。真的是要我在这万众之巅,感受着彻骨的寒冷直到死亡的来临? 难道真的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即使这样恨我,你忍心让焱儿这么小就失去母亲。他没有你的鸾带陪着是不肯安然入睡的,牙牙学语之间无数次跟我说:娘,抱抱。他不知道终此以往再也见不到疼他爱他的娘了,这样的遗憾是要陪伴他终身的。没想到,我这一世的遗憾终究是要延续到他的身上,是我亲手造成的这一切。 御书房的门被人推开,张菱儿端着膳房做好的午膳进来。赵希本不打算让她进来,只是皇帝的心结原就在皇后身上。这张菱儿又和皇后有三分相似,兴许能让皇帝把心头的事情暂时放一放。也就让她端着膳食进来。 喝酒已经喝得有些昏昏沉沉的龙瑄炙眼前蓦然出现一张宜嗔宜喜的笑脸:“姗儿?!”光着脚从软榻上下来,打横抱起愣怔着不知所措地张菱儿:“真的是你?你不会走的,我知道。”一面说一把大笑,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拿着一碟藤萝花糕来找你爹。你问我吃不吃,我说你只会吃东西。你瞪着我,然后不好意思的跑开。后来你说你要解了我的孤苦,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是我这一生中最快活的时候。原来和你在一起,是可以让我忘掉所有烦恼的。姗儿不要离开我。没有你,我不能面对以后的岁月。”一面说,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溢出。 张菱儿看着平素不可一世的冷肃帝王竟然黯然神伤如此,有些不是滋味:“皇上。臣妾不会离开皇上的。” 龙瑄炙朦胧着双眼看着她:“记不记得,第一次你在御书房的时候跟我念了一首柳词?那时候娇羞得就跟我第一次见到你一样,没想到那个只会跟我淘气的小姑娘转瞬之间就跟长得亭亭玉立起来。你的一笑一颦都在引起我的注意,你知道吗?” 张菱儿听着皇帝的每一句话,这个人究竟是谁?她还在吗?惹得皇帝伤心如此,这个人为什么要离开皇帝?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既然皇帝爱她至深,两人为何不在一起?“皇上,臣妾再也不会离开皇上了。只要皇上不让臣妾走,臣妾一辈子都在伺候皇上身边。” 龙瑄炙把她放到软榻上:“你知不知道那天你被人下了**,我们痴缠了一天****。那是我忘掉了自己还是一个帝王,是要四更就去御门听政的帝王。真的只要有你我就足够了,我们做不了最普通的夫妻。所以我常会想起那时候我们携手在京城里看花灯的事情,你说你要是走丢了就站在原地等我回来。可是我回头的时候看不见你,那种寒彻心底的孤冷竟然成了我最害怕的事情。” 张菱儿感觉皇帝的手有些发凉:“万岁爷,臣妾不走了。真的,臣妾再不走。” “姗儿,我这般对你你不怨我么?”龙瑄炙抚摸着张菱儿的鬓发:“云鬓花颜金步摇,说的就是你对不对?”语毕,解开张菱儿腰间的鸾带压在了她的身上。 第三章 贬居冷宫29 第三章 贬居冷宫29 “你这次终于肯出手了。”远远传来的声音很熟悉只是虚无缥缈的好像离着自己有万里之遥。努力睁开眼睛却是在陌生的地方。头顶上张挂着素白的帏帐,简陋而干净的陈设仿佛在哪里见过。 “若是再不管就会出现第二个穆皇后,她是无辜的不该死。”清脆爽利的声音似乎听到过,实在记不起在哪里听到过。 “唔。”低低****了一声,那边说话的人赶紧止住了说话:“老天爷,可算是醒过来了。” 乐晖盈这才看清眼前的人,慈眉善目的张福和那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鸾莺嬷嬷就在自己面前:“张公公,嬷嬷?” “醒了就没事了,要是再不醒我就怀疑自己是不是下手太重了。”鸾莺笑道:“这种药还真是有用,吃了居然能够睡上七天。” “什么药?!”乐晖盈愣住了:居然睡了七天。这七天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哦,就是让人神智丧失形同死尸的药。”鸾莺笑着给她端来一盏白粥:“赶紧把这个吃了,消了最后的药性。” “嬷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依稀记得那天张公公给我端了盏茶过来,还说有人在冷宫门口鬼鬼祟祟的。”乐晖盈接过粥碗却不吃,只是看着两个人。 “要不是鸾莺给你吃了药,只怕这会儿出事的就是老奴和娘娘了。”张福笑着过来:“有人去冷宫放火,正好赶上鸾莺给我送来这包药。她早就说娘娘过得太憋屈,不能这么下去。我索性就把药给娘娘吃了,然后把娘娘悄悄送到这儿来了。至于死的那个,老奴真不知道是谁。” 乐晖盈看着眉开眼笑的两个人:“冷宫失火?!” 鸾莺颔首:“幸而我们动手早了一步,要不真的要出事。”把粥碗再次递到乐晖盈手里:“先把粥吃了。我还有话要和娘娘说。” 两人亲密的神情乐晖盈看在眼里,这别是书上说的宫女与太监配成的‘菜户’夫妻吧?鸾莺看她的神色已经知道她想到什么了:“娘娘别疑心了,他是我老头子。我们这么些年就是这样子过来的,如若不然这深宫长日要怎样过这许多年?” 七日没吃东西,即使是白粥吃在嘴里也成了美味佳肴。很快,乐晖盈第一次吃完了碗里的膳食。鸾莺几乎没什么避讳地坐在榻边:“娘娘,我从没想到有一日会在冷宫再见到第二位皇后。” “嬷嬷,很多事都是无法预料的。”乐晖盈淡淡一笑,支撑着下榻向鸾莺和张福行了个万福:“多谢二位救命之恩。” “娘娘这是要折杀我们么?”鸾莺一把扶住她:“我答应过我们家小姐,以后都不会再让一个皇后在冷宫中孤寂而死。只是没想到她的儿子就要忤逆她的心思,我不得不去匡正他的过失。” 乐晖盈默然不语,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可说的。 张福过来拉住鸾莺:“你陪娘娘说话,我出去看看。” “还出去?!忘了自己是死过的人了,那个替死鬼可是我找了这么多地方才找来的。”鸾莺一下喝住他:“要是没事,去给娘娘熬些补身子的东西。这么瘦可怎么好!” 张福无奈地看着乐晖盈一笑,转身去了后殿。鸾莺心疼地掠了掠乐晖盈额前散乱的青丝:“我看着娘娘一步步走过来,难道娘娘真的不想去追究那些想要害你的人?你可知道当你身处冷宫之时,就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太监都可以去给你难堪是怎样的滋味。你是太傅家的小姐从小受尽恩宠,做了天子元后就与天子一起同为天下之主,怎么可以任人欺负还要忍气吞声过日子!” 乐晖盈接过鸾莺递给她的清茶,捧在手里一语不发。“你可知道这深宫之中比不得别的地方,不是你不去惹是非这些人就不会来找你的。我知道娘娘是自矜身份才不去跟那些妖精们计较的,只是你不去计较她们依然不肯放过你。”鸾莺慢慢给她梳头:“这次去冷宫放火的就是一个小小的太监和宫女,没有妖精们给他们在后面撑腰谁敢去要烧死太子生母,未曾废黜的皇后!虽则娘娘素日宽厚驭下,也不能保得住每个人都是知恩图报的。” “嬷嬷,替死的宫女是谁?”乐晖盈喝了口茶。 “那个什么慧妃身边叫小螺的。”鸾莺一笑:“我原只要我家老头子给她喝了点药。谁知道有人也是趁着火起来救娘娘。看有人替死,怕她死不了又在脑后补了一剑。”说着用一柄穆皇后曾用过的玉簪给她束发:“这个小丫头年纪不大,鬼心思不少。多少害人的话都是这个小鬼说给慧妃那个妖精的,还跟娴妃身边澄碧做了干姐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嬷嬷,您这么护着我为了什么?”乐晖盈扭头看着她。 “我早就和你说过,你是我家小姐的儿媳妇。我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人欺负你?皇上也是糊涂了,有什么事儿夫妻两个有商有量才是好事。哪有为了个小妖精就要你退居冷宫的。”鸾莺拿出穆皇后先时做好却来不及穿的一件藕荷色长裙给她换上:“还好,只是退居而不是贬居。还没糊涂到无药可医的地步。” 一向没听人说过龙瑄炙糊涂,这时候听来丝毫不觉得突兀反倒觉得鸾莺说话快人快语,说起这些人可谓是一针见血。原本对她就有着亲近之心,加之对自己又有了救命之恩。乐晖盈与她说话也就少了三分忌讳:“这些人早晚都会有报应。” “不用等着早晚了,你不能只挨打不还手的。”鸾莺正色道:“贵妃是个不可一世,其实是个外强中干的人多震慑几次也就没事了;德妃不想给自己惹事也不想给家里惹事,所以处处避让;慧妃这个小妖精,不过依仗着自己有三分姿色就不知天高地厚天天做耗,娘娘可以先收拾了她;娴妃才是最为阴毒的女人,后宫里多少事都是她惹出来的。从最初的害死那个小才人到后来的给慧妃出点子全是她干的,架桥拨火嫁祸于人全是她一手操办的。娘娘千万不要放过她去。” 乐晖盈抿嘴一笑:“如今的太医院院正邓昶原本不姓邓而是姓魏,他与娴妃之间的事我不是不知道。所以在院正告老还乡之后,我再也没有宣过太医。” “原来娘娘早就知道了。”鸾莺笑起来:“倒是我多事了。” 乐晖盈摇头:“早先我并不觉得奇怪,若是他不改姓也就没事。就是改了姓我就托何蔺去彻查了一番。这才知道原委。他给慧妃开的药就是下红的药,所以也就是为了这个在皇帝面前诬告我,说是我用了麝香红花才让慧妃小产的。”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纵容她们?”鸾莺有些古怪起来,这个小娘娘看上去不是那种极富心计的人。 “我总要给我的孩子积些阴德,孩子太小父母又是这般,不能不替他想。”乐晖盈想起儿子,神色有些黯淡起来。 “放心,这些时候皇太子在苏贵妃身边。这是最为万无一失的。”鸾莺摸着她的手:“你不能总是这样忍下去,做了皇后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你不要去学我家小姐那样,她性格太过软弱只知道护着娘家人,就是娘家人真的有事也不知道跟先帝求情,只知道一味的纵容。所以最后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乐晖盈沉吟着:“嬷嬷,我该怎么做?” “娘娘,这时候还在风口浪尖上。皇上又在选妃,你就丢开手不去搭理。让那些妖精们各显其能去斗个天翻地覆,你只要隔岸观火就够了。”鸾莺跟在她身边:“我这儿空屋子多得是,苏贵妃的奉慈宫离得又近。什么时候想孩子了,咱们想法子去见上一面也就是了。听说皇上已经宣召你长兄进京了,你就干脆我这儿修身养性住些时候。什么时候时机成熟,再出去把那些妖精们一网打尽。” “嬷嬷指点迷津,我感激不尽。”说着又是一个万福。 鸾莺拉住她:“皇后是不用向任何人行礼的,除了你的夫皇以外没有谁能够禁得住你这一福。苏贵妃能够这样待你和皇帝,说明小姐当初没有看错人。” “嬷嬷,有件事想问嬷嬷。”乐晖盈想起一件旧事。 “娘娘请说。”鸾莺看她一本正经地样子。 “那一日我偶然路过这儿,嬷嬷与我说要我小心谨慎莫非就是预料到了今日?” 鸾莺点头:“那时候看你虽是有孕之身,只是眉宇间总是有着淡淡的阴郁。只怕是有什么不妙,只是又不好明说怕惊到了你。只好借机提醒一二,谁知道还是成了谶语了。不过今时今日也就没什么顾忌的了。你跟她们赌的不一样。她们赌的是君心,你不用赌这个。皇上心里除了你,装不下第二个人。你要赌的是你的心机,怎样不出手就让他们斗得你死我活就够了。到时候只用把那个活到最后的妖精除掉就是功德圆满了。” “嬷嬷,除掉了一个还有再有。”乐晖盈苦笑。 “所以我才说做了皇后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鸾莺微微叹了口气:“说实话,鸾莺原不打算把这些都让娘娘去做。把娘娘安然无恙地救出来,然后找个机会遂了娘娘的心愿或走或留。只是就这样放过那些嫔妃对娘娘来说是不公平。总要给这些人吃点苦头才好。” 乐晖盈秀眉微蹙了一下:“嬷嬷,您别说了。这件事总是要我自己允准才罢,这把火烧掉了我原本对她们所有的忍让。” 鸾莺一笑:“只怕还不止是这些吧?” 乐晖盈不答,既然早已注定就不必再过于强求别的事情了。 乌雅跟柳心坐在永宁宫的后殿廊下,望着屋檐下一滴滴接连不断的雨水落在地上。柳心眉间满是萧索:“怎么会这样,皇后真的死在冷宫了?” “皇上没有在朝会上说,只是满朝上下无人不知。”乌雅叹了口气:“这些时候皇上变了,你看张婕妤虽说是常在偏殿呆着,可是她的神色我们都是看到的。混不是圣眷正隆的样子,笑起来都带着让人心疼的神采。” 柳心忽然拉着乌雅的手:“我问你一件事,姗儿是谁?” 乌雅一怔:“你听谁说的?” 柳心低着头:“皇上看着我常常会脱口而出,我听张婕妤说皇上临幸她的时候也是这么叫的。” 乌雅脸色陡变,直愣愣看了柳心良久:“你知不知道为何你和张婕妤都会在这段时候被皇上临幸?” 柳心看她的神色已经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为何?” “你觉得你和张婕妤长得像么?”乌雅有些伤感:“其实我先前也不觉着,只是这些时候看到你们两个我就知道为了什么。” “我和张婕妤怎么会长得相似。”柳心不自觉地抚摸自己的脸颊。 “你们都像皇后,这就是皇上常常让你们在身边的缘故。”乌雅叹了口气:“姗儿,是皇后的小名。” 柳心睁大了双眼:“皇后不是被废了么,皇上这样惦念她又何必这样做?” “皇上对皇后不是我们素日看到的那样无情。其实若说万岁爷心里真正有的女人只有皇后一个人。”乌雅失神地看着连天雨幕:“就因为爱得太深,伤得也就太深。其实张婕妤根本就没有被皇上夜夜宠幸,赵忠每日都有记档。要是真的是被皇上宠幸过,必然会赐药。可是敬事房好久都没有熬过药了。” “娘娘怎么知道?”柳心惊疑地问道。 “这些时候是我跟贵妃一起问这件事,皇上每天夜里都去坤仪宫。赵希和我说,坤仪宫里设了一个大大的灵堂。谁也不许呆在里面,只有皇上每夜在那里坐着直到天明。”乌雅望着坤仪宫的方向:“要是皇后知道,也许就不会怨皇上无情了。” “既然如此,为何不去彻查究竟是谁放的火?”柳心反问道。 “怎么会不查。”乌雅转过身:“其实大家心里有数,都只道是谁干的。皇上面上不问这件事,却让一个人回京来查办这件事。” “谁?!”“皇后的长兄。”乌雅压低了声音。 柳心不禁打了个寒噤:“皇上这么做。岂不是要拿住这人秉公处置?” 乌雅点头:“要是真的把这个人找出来,也就是国法处置了。皇上是不会念着什么情分的。” “我终于明白皇后在小皇子满月时跟我说的那句话是什么用意了。”柳心微微叹了口气:“这深宫之中,是没有温情的。” “有,只是不是为了你我。”乌雅眼睛里盛满泪水:“皇上不是无情,只是这情分就是皇后得来也是如此艰涩。何况你我蒲柳之姿,就不必去奢望皇上还会对谁用心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两人坐在廊下只觉得寒意越来越重,已经寒彻脊骨。 秋痕急急忙忙跑回永寿宫,贵妃正抱着牙牙学语的龙妤瑾在明间里慢慢走着:“来,瑾儿叫娘。” “娘娘,不好了。”被门槛绊了一下,秋痕重重摔在贵妃面前。 “怎么回事?”怀里的孩子吓得哭起来,贵妃皱着眉:“这么冒冒失失的!” “娘娘,我听说慧妃在皇上面前说冷宫的大火是您和德妃在去太后宫里的路上,有意扔下引火的火纸煤和火药包。要烧死废后。”秋痕结结巴巴地说道:“万岁爷大怒,只怕就要找您和德妃去问话。” “什么?!”贵妃又惊又怒:“这些时候除了偶尔去给太后请安,我都没有出过宫。皇上怎么会信了这话!” 秋痕摇头:“万岁爷跟前的希公公已经往咱们宫里来了。” “贵妃接旨。”赵希面无表情地站在明间门口:“传皇上口谕,贵妃速到乾靖宫见驾。” “是,臣妾遵旨。”贵妃有些慌了手脚,这件事如果皇帝认定是自己所为那么也是贬入冷宫的死罪。 下意识地搂紧了孩子:“赵希,我把小公主抱去。” 赵希一直都在自责没有看护好皇后,才出了这样的祸事。贵妃在不久之前还在皇帝面前对皇后落井下石,他是亲耳听见的。这时候贵妃的任何表情在他看来都是惧祸的表现,只是碍于身份不好明说:“贵妃快些收拾,万岁爷正在气头上。” 这句话让贵妃越发着忙,抱着哭哭啼啼的女儿来不及更衣就往乾靖宫而去。 与此同时,赵初也在庆云宫向乌雅宣召:“德妃娘娘,您还是快点收拾吧,皇上的脾气您是知道的。” 乌雅看着赵初那张阴暗的脸:“不是我做的。” “娘娘毋须向奴婢解释,万岁爷面前自有公论。”赵初跟着皇后最久,皇后待他是极好的。知道他家中甚是艰难,派人不时接济。甚至将他最小的弟弟送进官学读书,又担心他的弟弟太监家人而被人耻笑不能安心读书,便对外只说是乐家的一门老亲,省却赵初的后顾之忧。赵初也是在最近才知道这件事的,皇后出事以后赵初连着哭了三天,眼睛红肿得都不敢在皇帝面前当差。 而在赵初看来。乌雅一向是受到皇后厚待的。这样子恩将仇报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的,既然是皇帝要彻查那就应该治这种人一个重罪才罢。 第三章 贬居冷宫30 第三章 贬居冷宫30 龙瑄蕤只是带着三五从人快马加鞭离开了京城。不是担心龙瑄炙变卦会不许他离开。而是必须马上见到乐家兄弟,在一日没有确定乐晖盈生死之前谁也不能保证她真的安然无恙。倘或乐晖盈真的有事,不论从公从私都是无法弥补的。 皇帝那儿估计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最近接到宫中密报皇帝不论是对哪个嫔妃都已经没有一丝温情。又让新选了三个宫嫔充斥宫掖,那个新宠张婕妤倒是见过一次,也不知皇帝从哪里看出和乐晖盈有点点相似。唉,早知道这样又何必把她伤到体无完肤。 “王爷,到了。”前面探路的侍卫回报:“乐辉懿乐将军在行营外。” 龙瑄蕤狠狠抽了马一鞭子,坐骑吃痛很快就到了军中。乐辉懿手里拿着的是老父亲笔写来的家书,信中提到冷宫大火。父亲只字未提妹妹近况,只是语气萧索间似乎已有不测发生。 “大哥!”龙瑄蕤朗声叫道。 乐辉懿蓦然回首,龙瑄蕤风尘仆仆地站在面前:“安王!?” “辉樉呢?”来不及寒暄,龙瑄蕤不避嫌疑地问道。 “在里面。”不经意间挥动着手里的家书,脸色已经说明京中所发生的一切尽已知之:“王爷可是带来小妹的消息。” 龙瑄蕤拉着他:“我们进去说。” 乐辉慡神色凝重坐在大帐里,如果自己执意带着妹妹走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兄弟俩之所以甘愿为龙瑄炙所驱使,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一家团聚,可是目前看来似乎一切都是只梦境。 “辉樉?!”龙瑄蕤的手在他眼前晃动着。 乐辉慡回过心神:“你怎么来了?” “皇上口谕,让辉懿马上回京。”龙瑄蕤自顾自拿起乐辉慡的杯子喝了口茶,乐辉懿早已不避讳这个也就不以为杵。只是这道口语倒是大出兄弟两意外。 “回什么京?!”乐辉慡不耐地低吼:“以前是为了姗儿对他一忍再忍,如今倒是不用听他驱使了。” “让辉懿回京彻查冷宫失火缘由。”龙瑄蕤压低了嗓子:“皇后还活着。” “你胡说什么?!”兄弟俩惊疑不定:“满朝上下谁不知道的事情?” “别人清楚还是我清楚。”龙瑄蕤环视左右,乐家对于这种事的防范素来比皇宫都要严密:“我与刑部的赢善一起验的尸。我敢确定那不是三姑娘。” “你凭什么确定?”“那女尸是个宫女。”龙瑄蕤有时候很怀疑这兄弟的脑子是不是除了妹妹的事情以外就是别人的脑子,其余的事情精明无人能及。一旦涉及到乐晖盈就是绝对的不够用的。 “皇帝知道了?”乐辉慡回过心神。 龙瑄蕤摇头:“没打算告诉他,他狠心这么做便不想把这件事告诉他。再说三姑娘如今身在何处还是个谜,那个宫女脑后的剑伤来自哪里我还没弄清楚。” “颜晟!?”乐辉慡脱口而出:“姗儿一定是他救的。” 龙瑄蕤抬手拍在他身上:“你们敢让颜晟待在禁宫,不要命了。” 乐辉慡叹了口气,把颜晟和云戎的事一五一十说给了龙瑄蕤。龙瑄蕤沉思半晌,看着兄弟两个:“先不管这些,大哥要先回京。皇兄身边如今一个能够靠得住的人都没有,我担心皇兄会糟践自己的身子。这些时候又是选妃又是酗酒,都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由着他去,薄情无义。”乐辉慡大不以为然。 “若是真的无情还会这样?”如是从前龙瑄蕤一定会跳起来维护乐辉慡,可是这时候方才发觉皇帝处在这个位子上真正受苦的是他自己。明明爱一个女人爱到骨髓里,却要亲手去把她埋葬甚至是做掘墓人把她送进坟墓。痛彻心肺的不止是乐晖盈,还有他的皇兄。难怪从未见过他有一丝轻松的神色,多数时候都是倦怠或是阴郁的。眼神里所隐藏又岂止是皇权所赋予的孤独,还有不足为外人道的苦楚。既然这人间只有一个乐晖盈愿意解了你的愁苦,你又为何要把她送到阴曹地府去? 乐辉懿不打算耽搁:“我看我还是动身吧。” “不急,先给老爷子送个信儿。”龙瑄蕤却又止住他:“老爷子那儿,只怕也是忧心忡忡的。” 乐辉懿点头:“我顺道回去一趟,你们在这儿万事小心。” 乐辉慡愣怔着始终没有说话,听见他要走方才回过心神:“姗儿只怕还在宫里。哥,要是见到她劝劝她。” 乐辉懿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没有说话。这回轮到龙瑄蕤不解起来:“什么事要劝她?” 乐辉慡叹了口气:“她会生出离了皇帝的心来,真的离了他又如何?我不想看着姗儿一辈子都不快活。” “你终于愿意她跟我皇兄在一起了?”龙瑄蕤记得他一向是不愿乐晖盈和皇兄做夫妻的。 “姗儿的心结和皇帝心结是一样的,少了谁都不会快活。两个人,命定的劫数。” “皇太后,您就去看看万岁爷吧。”赵玉赔着笑站在奉慈宫的花园里。龙濬焱在这里住了两天,小脸吃得红扑扑的。都有些像先前在皇后身边的光景了,只是孩子的爹这些时候有些不妙起来。 皇太后逗弄着乳娘怀中的孙儿:“皇帝还是每日沉溺于酒色,不问朝政?” “是。”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就是下朝以后喜欢找来新入宫的几个小宫嫔陪着喝酒而已。宠幸倒是没有过,夜里不是待在东暖阁的书房就是去坤仪宫独坐至天明。 皇太后看了赵玉一眼:“你们在皇帝身边当差,就由着皇帝随着性儿胡闹?误了大事,谁来担待!” “奴婢知罪,请皇太后责罚。”赵玉顺势跪在地上。 略微踌躇了一下,皇太后看着他:“你先回去,这件事容哀家想想。” “皇太后,您就是顾念皇后一直都是孝顺您的,也不能看万岁爷这样糟践自己的身子不顾啊。”赵玉砰砰砰地磕头:“小殿下还不知事,已经没了亲娘。若是万岁爷在……你看小殿下还有谁来护着呢?” “摆驾。”皇太后无奈,这母子俩每年说的话数都能数得出来。这时候去劝,会如何?真的撂开手不管却是无论如何都下不了这个狠心,他是皇帝是自己名义上的儿子。看着活泼可爱的龙濬焱就会想起少年时的龙瑄炙,那时候就显得忧郁阴沉不已的孩子似乎总是缺少人间亲情的抚慰。常会看着蕤儿在自己怀里撒娇,他却是站得远远地故作不见。终究是个孩子,有时候脸上流露出的那种羡慕和期盼会看得人心疼。 大婚以后,看见乐晖盈那种性子自是以为从此以后他的生命中会充满了阳光。终于有一个女子来让她走出阴霾。哪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难道自己指婚也指错了? 赵希等人看着皇太后为赵玉说动,肯屈驾前来都有些高兴。至少在皇宫里,皇太后是唯一一个能够用自己的位份和身份来说动皇帝的人了。 刚刚看完奏本,笼着一件素色的袍子出了御书房。皇太后站在门口看着几乎瘦脱了形的龙瑄炙,眼睛有些发涩。冷宫失火,皇帝公诸于众的圣旨上丝毫没有提及给乐晖盈行大丧礼。自己去穿着素白的衣饰为皇后服妻孝,这倒是第一次听说皇帝会做这件事,如不是亲眼所见是万万不肯相信的。 “母后?”龙瑄炙看清来人,露出平素见惯的形容:“这儿天子正衙,母后颐养天年怎么到这儿来了?”行了个常礼,赵希赶紧命小太监端来两把圈椅在侧殿放下。 皇太后从乳娘手里抱过龙濬焱:“哀家本不该来,只是焱儿这孩子可怜,少不得要让他来找找皇帝。毕竟没了亲娘的孩子,总会有个爹去疼疼他的。孩子这么小,总不能说少娘无母就是没人理没人管吧。” 儿子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龙瑄炙看去依稀可见乐晖盈的影子。忍不住伸手抱过龙濬焱:“好好的,怎么会没人疼没人管。” “皇帝,哀家说句你不爱听的话。这话,哀家不说没人会说。”皇太后心疼地看着皇帝枯槁的形容:“你是一国之主,但不可为些许小事乱了章法。若是皇后还在,也不愿看到你这样子。但凡是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天下黎民苍生着想。天子虽然也是平常人,只是你的一举一动都是牵动着百姓的。如今又是与鞑靼在两军交战,若是听闻你这样不知珍重自身,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龙瑄炙抱着儿子,胡茬磨蹭着儿子细腻的脸蛋。龙濬焱不耐烦地扭动着:“抱抱,抱抱。父皇,抱抱。” 皇太后几欲接过孩子。只是龙瑄炙这样子想要接过来断乎是不肯放手的。“看着焱儿,哀家就想起你小时候来。那时候你比他大得多懂事得多,每日在庆云宫看到我都是爱理不理。只要看见蕤儿在我身边就离得远远的,我知道你想你母后也怨先帝那样对待你母后。只是这皇家之事又岂是一两句话能够说得清楚的,就仿佛你和皇后之间。在民间,你们算得上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夫妻了,只是在这皇家这种事算不算忌讳呢?已然这样了,人总是要往前看。我实在是不想看到焱儿以后长大是跟你一样的性情,你这样苦的是谁?还不是自己!”皇太后看他默然不语,只是不住摩挲孩子:“让焱儿平安长大,也算是不负你和皇后夫妻一场。余下的事还是要你自己去做。” 龙瑄炙神色复杂地看着皇太后,沉默许久:“母后,您先回宫去吧。有些事容儿臣想想。” 皇太后点点头:“焱儿,我还是先带走。你这样子实在是不放心把孩子交给你。”看他一身素白的装束:“有些事总是要学着遗忘,夫妻情重固然是好事。也不要糟践了自己的身子,还有着许多是要你亲为料理。不要太过放纵了,毕竟是一国之君。” “是,儿臣知道。”龙瑄炙把怀里的儿子交给皇太后:“儿臣送母后。” 皇太后抱好龙濬焱:“好好歇着吧,别去坤仪宫那边了。灵堂还是撤了的好,总这么放着也不是法子。” 龙瑄炙没有说话,只是目送皇太后出去。 乐晖盈穿着一身与两旁树木同色的长裙站在花木丛中,默默看着皇太后回到奉慈宫。皇太后下了銮驾,怀中抱着肥白可爱的龙濬焱。 只是一眼。乐晖盈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不听使唤的颤抖着,慢慢朝前挪动着艰涩地脚步:“焱儿……” “谁在后面?”皇太后惊觉出异样,一扭头看见满脸是泪的乐晖盈站在身后:“皇后?!”仰头看看天空,日正中天是断不会有鬼魂出现的。 “母后。”乐晖盈一下跪在地上:“媳妇不孝。” “究竟是怎么回事?”皇太后惊疑地看着她。 “皇贵妃万福!”鸾莺微笑着从后面出来:“鸾莺给皇贵妃请安。” “鸾莺?!”皇太后又惊又喜:“是你救了皇后?” “是,奴婢大胆坏了宫中规矩。”鸾莺也是一福。 皇太后笑得有些灿烂起来,一悲一喜不过是一个时辰之内所发生的事情。乐晖盈没有事,一切事情都会有转机了。“快起来,这是怎么说的。”把龙濬焱毫不迟疑地递给乐晖盈:“这是你的命啊!” 还有什么比儿子重回怀抱更值得欣喜的事情,乐晖盈抱着久违的儿子泪流满面:“乖乖,娘的乖乖。” 龙濬焱异常乖巧起来,伏在母亲颈窝里一动也不动。与刚才在父亲怀中的不安判若两人。仿佛这个地方是熟悉而安全的。 “先进去。”皇太后一径进了奉慈宫,乐晖盈紧紧搂着儿子跟在后面进去。 摩挲着儿子的小脸,乐晖盈禁不住亲了又亲。“娘,亲亲。”龙濬焱依稀认识眼前这个人,似乎就在不久之前也被这样抱着亲吻过。所以只是搂着母亲的脖子不肯松手,乐晖盈见状越发是泪如雨下抱着儿子抽搐不已。 皇太后叹了口气:“这是何苦来,一个在乾靖宫弄得消瘦不堪,一个在这儿哭得跟个泪人儿似地,早知道这样就不该许你们成婚。或许这样啊,都要好过许多。” “皇太后,奴婢失礼处太后勿怪。”鸾莺又是一福。 “怪你什么,救了我们家儿媳妇。不许她走皇后的老路?”皇太后挑眉笑道:“都是多年的旧相识了,就不要在我面说这些了。要是知道皇后在你这儿,我是不用担这些日子的心了。” “机缘凑巧而已。”鸾莺笑着谢座:“这样子看着人心疼,实在是不敢让她出来。只是这母子连心,哪里还有什么赶得上这个的。” 皇太后摇头:“皇帝都给她服妻孝了,这是第二次了。先帝为了皇后也是这么做过,皇帝又是这样。有人说无情最是帝王家,我看啊这帝王家的情种也是不少的。” 轻轻拍哄着怀中的儿子,乐晖盈隐约听见服妻孝三字。抬起头看着皇太后:“母后,皇上还好么?” “没有什么比你平安无事的活着还要好的事了。”皇太后正色道:“皇帝已经是瘦得脱了人形了,我倒想着我今儿说他的那些话能有些用。这么些年来,我们这母子之间说的话数这一次最多了。” “皇太后,鸾莺从前若有什么不到之处皇太后看在我家小姐的份上还请饶恕一二。”鸾莺正正经经跪在皇太后面前:“幸亏有您,要不真不知道如何收场。” “皇帝总是我的儿子,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出事而袖手旁观置之不理。”皇太后示意鸾莺起身:“这些年你也收敛多了,再不像从前那样子就好。其实我们都老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还去计较从前那些事做什么,都像皇后这样岂不是好?” 鸾莺不置可否地一笑,谁说乐晖盈这样子就是好,隐而不发不一定是件好事。再说这位主儿肯出来见你,就是已经想好了大半。只怕再出去见了皇帝,就不是闹着玩了。指不定还要伸出什么故事来,总是一件事。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一定是没有好结果就是了。鸾莺有些自悔起来,早知道是这样就不该跟她说那些话,这位小娘娘可不是先朝皇后的性子:娇娇小姐一个,说什么还要掂量一二。这位可是不怕事的性子。真的惹急了可是刹不住的。只怕皇帝也要受气一二才会罢休的。 皇太后看她这样子倒是没想许多。原本这夫妻之间不论是民间还是帝王家都是一样的。只要两人是两情相悦又何须去在乎别人是怎样看法,再说后家一心辅国并无过犯。皇帝这样子做实在是有违厚道。只要乐家不计较这件事,皇后与皇帝原本就是恩爱的一对小夫妻又何必棒打鸳鸯。至于那些嫔妃,不过是皇帝跟前凑趣的玩意儿。皇帝过了新鲜劲儿就不值什么了,益发不值得为了这些人闹得夫妻不和起来。不是有句俗话么:家和万事兴!这句话放在哪里都是适用的。再说自己早就和后家打断骨头连着筋了,还不是怨恨自己养了个不争气的儿子非要跟皇后的哥哥牵扯不清。不向着皇后还向着谁去? 第三章 贬居冷宫31 第三章 贬居冷宫31 乐晖盈本打算还是住到鸾莺那边的侧殿去。只是龙濬焱一见到她就再也不肯松手。略有走的意思,龙濬焱就开始瘪嘴。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着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任是谁都不可能扔下孩子不管,何况是爱逾性命的儿子?索性就在奉慈宫住了下来,龙濬焱这下可是得了意了。每天笑声不断,本来还不是说话十分流畅的,有了母亲日夜守在身边不论是说话还是吃饭走路都远远超过了同龄的孩子。 “乖乖,来。”乐晖盈刚伸出手,龙濬焱就迫不及待地往这边一摇三摆地跑过来。 “娘,抱抱。”龙濬焱扑进母亲怀里:“亲亲。” 乐晖盈用力亲了他一下,龙濬焱咯咯笑个不停自己反倒是抱住母亲的脸颊来回磨蹭。如果这样守着儿子一世,曾经的一切也就不算什么了。至于和他,不想也罢。早就知道这样的结局竟然要搏上一搏,试图用自己的绵薄之力化解龙瑄炙那颗冰封日久的心。这样的执着只是换来一家人天各一方,老父亲也为此付出了所有的一切。年幼无知说做下的荒唐事,竟然是无法弥补的。原来,自己做下的事情只是带给家人无尽的灾难。要不,父亲依旧可以是位极人臣的太傅,大哥可以在朝堂上游刃有余二哥也能和龙瑄蕤在边塞过他喜欢的逍遥自在的日子。这些都被自己亲手所打破,自己梦寐以求的君王私爱怎样也不会落到自己头上。这般结局如能预料也就不必如此了。 “娘娘,德妃来了。”太后特地派了一个叫采薇的小宫女每天跟在乐晖盈身边。小姑娘聪明伶俐很像榛遐,只是不想榛遐那样飞扬浮躁。又有些莫颜的影子。 自从获知乐晖盈出事以后,莫颜和榛遐依旧是被皇帝安排在西暖阁照顾龙濬焱的起居。这些时候龙濬焱在皇太后身边,两个丫头就做了乾靖宫的掌事宫女。 乐晖盈抱起龙濬焱回了后殿,这儿时常会有人来。不想被人看见自己的行踪,采薇探知她的心思后每天都会在外小心打探消息,前来告诉她知道。 “娘。”龙濬焱声音有些大,乐晖盈做了个噤声地手势:“乖乖,娘带你去后面。” 龙濬焱搂着她的脖子:“鸟鸟,鸟鸟。” 乐晖盈怔了怔:“焱儿说什么?” “鸟鸟吃瓜子。”龙濬焱指着天空上翱翔而过的一对飞鸟。 “这对鸟鸟不会吃瓜子。”乐晖盈笑道,一面说一面把儿子带进燕居的寝殿。南面的窗下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 这人的背影很是陌生,没有丝毫的印象。能够在深宫中来去自如,不被人发觉可见此人绝非易数。下意识搂紧年幼的儿子:“你是何人?” “颜晟见过皇后。”那人转过身,黝黑的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颜晟?!”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过似的。 “那年娘娘与皇上在城中一家酒馆用膳,是小人伺候的。”颜晟猛然间发觉那年娇柔的小姑娘已经为人母,眉目间难描难画的神色竟然能让人的目光为之流连。在她怀中不住跳动的龙濬焱,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不住闪动,母子俩有着惊人的相似。 回想前情恍若隔世,乐晖盈抿抿双唇:“此乃内宫,你因何至此?” “小人只是来看看娘娘那日遇火之后可有损伤,想来既是被人替死也就是把所有灾祸也让那人一并带去,从此顺心如意了。”颜晟笑笑:“看来是小人多虑了,娘娘神色安详小皇子活泼可爱,母子二人定然是安然无恙了。” 颜晟在她面前并不自称微臣,可见不是受龙瑄炙所委派。此人的身份绝不仅仅只是龙瑄炙身边的死士或是亲近之臣了,必然还有为之深深隐藏的身份:“你受何人所托,救了我一命?” “令兄承情之至。自然欣然前来。”颜晟暗自赞叹乐晖盈的聪颖,只是自己简短的话语就已经知道自己身份不同以往。 “我家焉能请得动你?莫非有话不便明言?”乐晖盈无谓地一笑:“这是皇太后寝宫,若在此多做停留只怕有碍。” “娘娘放心,小人知道分寸。”颜晟微微一礼:“娘娘的灾难已经过去,只要善加珍重必然能够否极泰来。” “小螺是你杀的?”乐晖盈轻轻拍着有些不安的儿子:“乖乖,别闹了。” “不止是小螺,还有那个太监。”颜晟笑道:“若不杀她,娘娘哪得如此安然。她在慧妃跟前出了不少坏主意,早就该死。” 乐晖盈停了停:“他日自当重谢。”颜晟止住她的话:“娘娘如要谢我,请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乐晖盈已经没什么值得在乎的事情了,除了怀中这个儿子或许只剩下老父要自己悬心。 “娘娘日后切不可往北疆去,只要不去北疆便是对小人最好的酬谢。”颜晟已有法子留住云戎,只要乐晖盈不去北疆云戎也不会再到中原。 乐晖盈一怔,旋即笑起来:“好端端,我去北疆做什么?也罢,我许了你就是。” “多谢娘娘成全。”抱拳以礼,颜晟跃出窗外没了踪影。 “鸟鸟飞了。”龙濬焱指着颜晟消失的窗外叫道。 “那不是鸟鸟。”乐晖盈微微一笑,这个人怎么神神道道地跟龙瑄蕤有些像呢?莫非两个人是一路人,那这样看的话二哥和他必然是熟识的。真的就是他说的是受两个哥哥所遣来,他的那个人是谁?不要自己去北疆又是为着何来? 龙濬焱不安分地要从母亲怀里下去,乐晖盈蹲下身:“焱儿。做什么?”“喂鸟鸟。”龙濬焱有些喜欢活物,乾靖宫西暖阁里养着好几条江南进献的锦鲤和异样鲜艳的金鱼。至于皇帝常常看奏本御书房廊下的那只鹦鹉就更加出名了,自从小皇子有了赵玉能让鸟鸟说话,父皇不能的话以后,这只鹦鹉跟赵玉就都出了名。 为了让龙濬焱高兴,也能够在奉慈宫安安稳稳地呆着。皇太后早就让人寻来和乾靖宫一样的鹦鹉,不过是只纯白的凤头鹦鹉。龙濬焱拉着母亲的手到了廊下,鹦鹉架上那只鹦鹉正在玩着连环扣。“鸟鸟,吃瓜子。”龙濬焱抓起瓜子喂鸟。 凤头鹦鹉马上扑上来,乐晖盈看它嘴尖爪利只怕伤到儿子一个不慎,一下挡在儿子面前:“乖乖,不能这样喂鸟鸟。” 语气急了些,龙濬焱睁大了眼睛看着脸色冷肃的母亲,哇的一声哭起来:“鸟鸟,我要鸟鸟。娘坏,娘不许我喂鸟鸟。”声泪俱下哭得伤心极了。乐晖盈愣住了,一把抱起儿子:“乖乖,不哭了。娘不该这样和你说话,来乖乖不哭了。” 龙濬焱一面哭一面抽抽,乐晖盈的泪水也跟着下来。儿子的一举一动早就牵制住自己所有的注意,所做的一切必然是要为儿子所打算。深宫之中危机四伏,不是每次都有人能够恰到好处把自己从危机的漩涡中解救出来。只有自己一心去对付这些人和事,才能让母子立于不败之地。 鸾莺说的没错,自己要的不是圣宠。他的心他的人早就不值紧要,愿意给谁都可以。给自己,自己即使愿意要他也不愿意再给。果然如此的话,就该打点起精神来给儿子一个安慰的将来。不能选择他做不做皇太子,那么既然要做就要做安安稳稳岿然不动的皇太子,谁也别想动摇儿子的储君之位。 龙濬焱肥白的手指在母亲脸上扭动:“乖乖不哭。娘不哭。”乐晖盈抓紧儿子的手:“娘不哭,娘不哭。”抱起儿子,手里拿着瓜子亲手去喂鹦鹉。鹦鹉不再扑动着上下飞舞,只是在架子上安安稳稳地吃着乐晖盈手里的瓜子。 “乖乖!”鹦鹉吃完那以后,方才扇动翅膀大叫起来。 “鸟鸟会叫乖乖了。”龙濬焱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水,嘴上却是大叫大笑。 娴妃惊讶地看着澄碧:“你说什么,乐晖盈在奉慈宫?你不会听错?” 澄碧摇头:“奴婢派去的人在永宁宫亲耳听见德妃跟柳昭仪说起的,两人说的很是隐秘。说是隐隐看见有人抱着太子在奉慈宫廊下为皇太后养的那只凤头鹦鹉。” “那也不定会是她,有人亲眼看见她死在冷宫了。”娴妃不可置信:“慧妃不是说了,那场大火下不可能有人活着出来的。” “娘娘或许不知,小螺失踪了。”澄碧压低了声音:“那个死的人是小螺,不是废后。” “那也不会在奉慈宫皇太后那儿,皇太后可不会去给自己惹这个麻烦。乐家早就败落了,收留一个被皇上废掉的皇后,除非皇太后不打算有个安详的晚年。”娴妃思虑再三,嘴上不停否定却又不愿轻易否定澄碧看到的一切。 “要不娘娘干脆去奉慈宫一探究竟。”澄碧说道:“德妃也是再去给皇太后请安的时候,出来时方才看到的。隔得有些远,没认清呢!要是娘娘能够确定是她,也就不用留什么情面了。干脆把她们母子都给送进鬼门关去,这岂不是比冷宫那场大火更好。再说一径推到皇太后和安王身上,那可是一箭双雕了。” 娴妃静下心想了想:“好,咱们就去奉慈宫。” 鸾莺听闻有人传言德妃在皇太后宫中看见死去很久的皇后,这不是一件好事。传到居心叵测的人耳朵里。只怕这母子两个会有麻烦。早早就和张福一起把乐晖盈母子悄悄带到了永巷这边的偏殿来住,永巷地处偏僻从来都没有什么人来。龙濬焱可以由着性子在院子里来回的跑动,甚至去追撵花丛中翩翩起舞的蝴蝶和蜻蜓起来。 “嬷嬷,太过小心了。”乐晖盈与鸾莺坐在廊下,看着和月牙在一起玩耍的儿子。 鸾莺笑笑:“还是仔细些好,这些传言不会是空穴来风。德妃确实去过奉慈宫,看到你也是能够的,如果真有人起了祸心就难保你们母子两个的周全。” 乐晖盈托着腮:“这回出手的人必然是一直都处心积虑的那一个。” “是,她该出来了。”鸾莺看着她:“娘娘可想好了,皇上那边娘娘可是要去了?” 乐晖盈走到院中,看着那株茂盛的梨树。那一年怀着儿子的时候。因为避雨到了这里。在这里遇到鸾莺,她一再嘱咐自己好生保养不要掉以轻心。没想到这一切都已经应验,要想保全儿子就必须和皇帝在一起。发生这么多事情以后,两人还能相对吗?这深宫之中早就新添了无数的莺莺燕燕,也不只是慧妃这一干人要把自己怎样了。觊觎的不止是后位更是儿子的储君之位。处心积虑所要除去的就是自己这个人。既然侥幸活了下来,就绝对不会再让人有机可乘。皇帝有如自己在夜行路上的一盏灯,只有跟着这个男人。才能保护自己母子的安全,只有紧紧跟在这个男人身边才能走得长远。只是心,再也回不到从前。 想起当初和他说过的,所剩下的不过是天家帝后夫妇的名分。什么结发夫妻的情分,都不过是空谈而已。这皇权早已注定这些东西都会成为最终的羁绊,只有皇冠照耀下的权势才是维系帝后的最牢固的纽带。 “嬷嬷,您看怎么着最好?”定下心,乐晖盈扭过头缓缓问道。 鸾莺低下头计较了一番:“不急,这件事需要缓缓图之。过些时候是穆娘娘的忌辰,那示好还要娘娘把小殿下先请皇太后送到皇上身边。到时候奴婢去见皇上,请皇上带着小殿下来祭奠生母。到时,娘娘再出来岂不是好?这些时候静观其变的好,毕竟要收网总得要那只狐狸出来才下夹子。” 乐晖盈点头:“一切听凭嬷嬷做主,我听嬷嬷的就是。” 许久不曾进入皇宫,竟然生出些许陌生的感觉。一直以为建牙开府起居八座才是人生最大的梦境,等进了皇城在阶陛下仰视巍峨再上的天子朝堂才知道自己的梦境竟是如此粗鄙。渺小迷茫也只要在此处才会如此明显,从前日日出入于此都不曾有过这样的念头。不过在北疆待了一年不到的光景,就生出这许多的感慨。 乐辉懿自离开北疆军营,先自回了一趟家乡见过父亲。没想到凌恪竟然是和父亲在一处的,更多是凌恪终于和他的老妻重归于好。少年夫妻老来为伴,也算是父亲回乡之后的第一件得意之事。说起宫中之事,父亲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安王所说妹妹没曾葬身火海,父亲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只是淡淡吩咐自己火速进京,似乎朝局的变幻再也不由他说了算,一切都是掌握在皇帝那双翻云覆雨的手掌间。 父亲只说了一句:今时不同往日,处处小心应付。这已经道尽了一个为人臣子战战兢兢丝毫不能懈怠的种种情状。 刚到东华门,就被守卫拦住:“什么人,擅入朝门?” 乐辉懿一怔,什么时候自己出入禁宫也要腰牌验看了。顺手拿出腰牌递给禁军守卫,守卫看了好久方才递还。 “知道去见皇上的礼仪么?”瓮着声音问道。 乐辉懿不免好笑,自己做领侍卫内大臣的时候这些人还不知道在做什么。不过你就是问他。他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见皇帝?似乎皇帝还是皇太子的时候就是在自家书房与自己一同念书写字成长起来的,君臣也是同窗。还有更多说不出口的关系,譬如:郎舅。不过在这时候再说郎舅至亲,就有些皮里阳秋的意味。一个这样对待自己的妹妹的妹婿,倘或他不为天子只怕也是不敢有这份心思的。守卫年轻的面孔带着一丝稚嫩,他不过是皇城中最为低微的一个小小门官。谁有脸谁没脸,谁得势谁失势他未见的清楚。只是看着谁面生就伸手要一份属于他的小小的贿赂。想当年有人说起自己家的门官,不是有这样一句话:宰相门人七品官,乐大人家的门人早就过了七品了。是啊,那个徐谦如今红得发紫,也不过是钻自家狗洞出来的狗奴才而已。 既然是自家养的狗,就要先打落它疵着的牙齿再让它做回一条狗而已。乐辉懿从袖袋里拿出一张银票递给禁军:“买双鞋穿。”说完,阔步进了东华门。 “辉懿?!”最先看见他的是吏部的左侍郎:“乐大人,真是您回来了?” “回京述职。”乐辉懿拱拱手:“这些时候不见,发福了。”吏部的官跟他都是熟稔得没有道理了:“早些回来的好,我们可是备了一桌燕翅席等你回来。” “少拿那东西敷衍我,知道我最不惜得这个。”乐辉懿一笑:“先去面圣,下来再说。”说完就走了,这位看见他叹了口气:“有些人好日子到头了。” 第三章 贬居冷宫32 第三章 贬居冷宫32 “乐大人!”刚到朝房门口。就看见徐谦装腔作势地拱手相迎:“辉懿兄,真是少见了。” 乐辉懿打量了他一眼,还以为是什么大官。不过一个三品小官就想登了天,从四品到三品看来皇帝还是很吝啬给他官做的:“少见,没时间说了。先去见皇上。”说完,也不理他一径进自己往日更衣的屋子更换朝服。 一身正一品的朝服,虽则派往北疆自己的俸禄和品轶放在那儿是没动的。自己一家,除了老2乐辉慡不是科甲出身。自己和老父都是一甲第一名的状元出身,像徐谦这样的同进士出身是十分鄙夷的。想起某次喝酒时,有人出的一个对子。上联只有三个字:同进士。结果那次辉樉坐在那儿看着一屋的人说了一句:如夫人。把众人笑得东倒西歪,问出对子的人。果然是这三个字的下联。同进士的身份就和如夫人一样,见不得大场面的偏房出身而已。 徐谦被他这个态度弄得十分尴尬,这么长时间了都没有人敢这样对自己。乐家的人才一回来就要给自己下马威看,岂不是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辉懿,你怎么回来了?” 乐辉懿笑起来:“御前诏对回禀皇上即可,毋须先跟你说上一遍吧!” 说完迈着极方正的太平宰相的方步一径往乾靖宫走去。无数同僚都在一旁看着徐谦那张脸变得异常难看,皇帝既然密诏乐辉懿进京那么对于乐家的信赖依旧是无人可以替代的。徐谦有些担心起来,不过妹妹还是四妃之首,这一点也是毋庸置疑的。只要妹妹圣宠不衰,就不会出事。 乐辉懿来到乾靖宫御书房外,赵玉和赵初正在外面站班。看到他。两人大出意料之外:“乐大人?”这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见乐家的人,看到他就仿佛看到希望一般。他不会放任皇后事情这样搁着不办,也不会任由有些人恃宠而骄了。 “皇上在里面?”乐辉懿笑着从袖中拿出一张银票给他们:“这么久不见也没见你们出息一点,还是这样子。别这么蝎蝎螫螫的,惹人笑话。” “大人稍等,奴婢这就给您去通报一声。”赵初已经哆嗦着手去推御书房的门了。 赵玉看乐辉懿带着风霜的脸:“大人,奴婢没能看护好娘娘。是奴婢的失职,请大人责罚。” “不怪你。”乐辉懿盯着乾靖宫的窗棂:“冷宫失火究竟是怎么档子事情?谁放的,有什么传言没有?” 赵玉手里的拂尘尾巴指指西六宫和东六宫方向:“左不过是咸阳宫和景阳宫两个。” “皇上怎么说?”乐辉懿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旋即没了影子。 赵玉摇头:“皇上心绪坏透了,借酒浇愁好些时候。甚至把刚进宫的张婕妤当做了娘娘,这些日子方才好些。每日就是这么着忙忙碌碌的,说的话数都能数出来。也不怎么招幸嫔妃们,偶尔叫人侍膳过后也就散了。” “皇太子呢?”乐辉懿想起离开家的时候父亲问的一句话,姗儿说什么都不会离了这孩子。有这孩子的地方,姗儿一定会在哪里。 “小殿下最近这些时候都在奉慈宫皇太后那里,倒是长得又白又胖了。见了皇上说话清楚多了,笑得甭提多像皇上和娘娘了。”赵玉提到龙濬焱,笑得很自在。 妹妹在皇太后那里,第一个知道的应该是龙瑄蕤。他倒是一个字都没有提起过,也就是说妹妹到那儿必定是在龙瑄蕤走后才去的,在这以前又是在哪里安身?这宫中难道还有什么人这样护着她,而且是别人不知道的。乐辉懿脑子飞快地转动着,这些事都被一根无形的线在牵着走。犹如一团迷雾,明明知道对岸在那里就是不知道出路在哪里。只好被所有的事情牵着自己的鼻子不辨路径一直向前。 这谜团一旦揭开势必掀出很多事情,皇帝宣召自己进京如果仅仅只是为了彻查冷宫失火一事,就太容易了。连太监都知道是谁放的。皇帝不会不知道。难道一切雨过天晴,所有的猜忌过往都一笔勾销了? “乐大人,万岁爷叫您进去。”赵初由御书房出来,脸上带着一丝轻松的笑容。 整了整衣冠,乐辉懿跟在赵初后面进了御书房。“微臣乐辉懿参见皇上,吾皇万岁。”许久没见皇帝,乐辉懿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平身吧。”御书案后传来森冷的声音。“谢皇上。”起身整了整衣袂,乐辉懿这才抬头看清眼前的龙瑄炙。心咯噔了一下,怎么瘦成这样了? “北疆军务如何?”皇帝一身青玉色的常服,清癯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微臣有一件东西面呈皇上。”乐辉懿将乐辉慡从云戎处诓来宝玺连同那只紫檀木匣一起从袖中取出,呈送到书案上。 龙瑄炙玩味地看着挂在紫檀匣子上的九连环锁,这一家子兄妹都喜欢玩这个东西。就是龙濬焱这个臭小子都喜欢这样的玩意儿,每次玩这些都是不亦乐乎:“什么?” 乐辉懿不费吹灰之力解开九连环,将兄弟俩早就编好的一段说辞直接说了出来:“这是鞑靼国的宝玺,共有两枚。这是云戎身上的那一枚,这次在北疆微臣兄弟二人不敢懈怠。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得来这一枚,此宝玺可以调动鞑靼军马。我军大胜鞑靼指日可待。”说什么也不敢说出跟妹妹有关,若是知道只怕又不得甘休了。 把玩着这个用墨玉雕琢而成的宝玺,龙瑄炙笑起来:“云戎何等精细之人,岂肯轻易上当。定然是甘心情愿把这个给你们的,为了什么朕不想追究了。有时候太清楚不是一件好事。” 乐辉懿侍立在一旁。这是改了性了?居然不去追究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这位君王的心思也太难得把握了。 “朕找你回来,有事吩咐你。”龙瑄炙停了停:“赵希,去看看还有谁在外面。” 无处不在的赵希知道皇帝这是要和乐辉懿商议极其要紧的事情,亲身出去带着赵玉一处处合上门窗。三个人守在门窗附近,不许人靠近一步。 “皇后的事,你知道了?”龙瑄炙也不稍加掩饰:“冷宫的火是有人故意放的,是谁不用查朕也知道。叫你回来就是彻彻底底去查办这件事,不要有丝毫顾虑。一旦与朕所知道的人一样,朕许你严办。” 乐辉懿脸色微变:“即便是臣查办出来又当如何,换不回皇后也换不回臣一家与皇上从前的君臣情分。皇上若要严办这幕后之人,原不需等臣来查办这件事。皇上圣命一出,谁不胆寒。微臣待罪之身,又怎敢插手皇上家事。” 皇帝没想到从来都是灵透圆滑的乐辉懿会说出这番话:“怎么,这只是朕的家事?皇后是你什么人?” “皇后?!”乐辉懿看着皇帝:“当她在冷宫的时候,我们这些做兄长的都不能看她一眼。又怎敢自居为皇后兄长。皇上卫护诸位宠妃远非一日,早许臣等为着皇后也不会有今日。” “朕与你一家计较不来这许多事。”龙瑄炙摆手:“朕给你七日的时间,七日之后这个时辰你来见朕。” 乐辉懿转瞬之间已经有了主意:“微臣想见见皇太子。” “焱儿在皇太后宫中,你要见他朕让人去把他抱回来。”龙瑄炙也是有些日子没见到儿子了,这个臭小子是越来越像他们乐家人了。人小鬼大的,说话也不再嘟嘟囔囔地,那天叫人是格外清楚。甚至拿起从前乐晖盈玩过的九连环扭得起劲儿。人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小子只怕日后也不是个好惹的,这么点孩子就敢抓着大他好几岁的龙妤琛的辫子不放。弄得龙妤琛看见他就紧紧把辫子护着不放。 “微臣回京之前,安王让微臣进京后切记要给皇太后请安。不若微臣去皇太后宫中给皇太后请安,顺便看看皇太子。”要是把龙濬焱抱来,怎么能够见到妹妹。 龙瑄炙颔首:“也罢了,朕和你一起过去。” 话说到这里,乐辉懿也没了下句。皇帝已经纡尊降贵了。总不能和他说因为是要避开他去见妹妹吧。这样看来,皇帝倒是有了些自悔之意。妹妹那里能不能容得过就不得而知了,这丫头打小就没人敢欺负她。这次的事情还是头一遭,哪怕是对皇帝有着怎么样的情分也不会许人这般欺负她吧。负了她,再想让她回到初入宫时的心境已是不可能,她的性情从来就是兄妹三人中最不可逆转的。 “儿臣给母后请安。”皇帝到了奉慈宫,先给皇太后问过安。 “皇帝这时候过来了?”皇太后笑道:“看焱儿来了?” “是,给母后添麻烦了。”龙瑄炙指指身后:“辉懿回来了,要来看看您。” “微臣给皇太后请安,皇太后福寿安康。”乐辉懿赶紧给皇太后请安:“辉樉特特让微臣来给皇太后多磕几个头。” 皇太后旋即明白,这是龙瑄蕤的鬼主意。一定是几个人商议好的,好让自己安心。早已准许的事情就不要多起风波了。而且乐辉懿既然回了京城也就是风吹云散的时候了:“哀家好久没看见辉樉了,等他回了京记得要让哀家看看他。” “是。”乐辉懿赶紧答应。 “采薇,去看看太子在哪儿。赶紧抱过来。”皇太后相信这丫头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采薇微微一福:“奴婢遵旨。”少顷,龙濬焱就被采薇带着乳娘抱到了皇帝面前。 “焱儿,来到父皇这儿来。”儿子越来越像他**,尤其是那双漆黑灵透的眼睛乌溜溜乱转。 龙濬焱歪着头打量了父亲一眼:“父皇?!” “怎么,这才几日就不认识了。”皇太后笑道。 “抱抱,抱抱。”龙濬焱很快伸手讨抱,龙瑄炙一把接过了他:“焱儿,好沉手了。” “鸟鸟会说话。”龙濬焱想起廊下的凤头鹦鹉:“娘不许乖乖喂鸟鸟。” 龙瑄炙手抖了一下:娘?!这个娘是谁,能够在皇太后宫里被称作娘就绝对不是乳娘,这个人是谁? “娘在哪儿?”龙瑄炙摸着儿子的脸蛋笑问道。 “走了。”龙濬焱扭着肥白的手指头:“焱儿乖乖。娘不理乖乖了。” “哦,带父皇去找娘好不好?”龙瑄炙轻声问道。 龙濬焱点头:“好。” 皇太后哪里想得到这个小家伙会说出这些来,还是乐晖盈教得太多了。小孩子哪里知道什么,自然是把这些时候的事情说出来。龙瑄炙回头看了眼乐辉懿,乐辉懿故作无知状地看着皇帝:“皇上,这是哪里说起?” 龙瑄炙抿着嘴不语,看样子事情远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乐晖盈一定在某个地方看着这一切,她没有死是可以肯定的。怪不得方才看着儿子身上这件衣裳有些眼熟,隐隐觉得和放在西暖阁的那些太过相似。果不其然,真的是出自她的手下。 龙濬焱显得兴高采烈起来,娘跟自己玩躲猫猫呢。有意藏起来不让自己找到。只要父皇去找一定可以找到。“娘,抱抱。娘……”刚到平日住的寝殿,龙濬焱就迫不及待从父亲怀里滑下地满屋子找人。 龙瑄炙一下子就看见软榻边小几上放着一只梅花翠钿,顺手拿起花钿打量着:这种花样的首饰只有乐家才会有也只有乐晖盈才会去用。“是她的?!”把花钿递给乐辉懿。 乐辉懿倒是笃定这首饰确实是妹妹的,皇太后在一边静静看着。单凭一支首饰就能认定人还活着,这样的情分何苦又去伤害她至深。虽说是每次在自己面前说起这些都是不置一词,或者说是一笔带过。依旧是可以看出那种伤已经算得上是五内俱焚了,平静到了极致的眼波反而让人生出一丝丝难以言喻的寒意。或许除了这孩子,他们小夫妻之间真的剩不下什么情分了。这样的结局不是自己想看到的,毕竟皇家不是真的无情。 “皇帝,先回去吧。”皇太后慢慢说道:“有些事顺其自然的好。”间接地,皇太后默认了此事:“要是肯出来自然就见到了。” “她没伤到吧?”闷了许久,皇帝问道。 皇太后愣怔了一下,看着皇帝。算是明白过来了?她好不好,自是要看你在这做人夫婿的怎么去温言抚慰了。若还和从前一样,就是好也是不好了。只是看情形,这回是你肯低头她也不肯了。小妮子倔着呢,不用尽水磨工夫只怕是挽不回的。不过皇帝这样问也不能不说句话,想了半晌:“有些不好,总是恹恹的。” “让何蔺来给请脉吧。”皇帝刚说完就看见乐辉懿脸色有些不妥:“怎么了?” 乐辉懿一下回过心神:“没事,臣听说皇后没事有些不知所措。”何蔺这些时候也是借酒浇愁,昨日回家就遇上他来家跟自己絮絮叨叨说了****。要是知道妹妹没事,还不把她真的拐带出了皇宫。出宫再遇上云戎就更好了,直接带到北疆去做个番婆子你还见得到。这两个人只怕对她都会比你对她好,你若是还不知挽回就真是回天无力了。 “哀家知道该怎样,皇帝还是先回乾靖宫去。”皇太后抿嘴一笑:“急不来的,这些时候还是容她多想想。受了惊吓,多数时候话也说不了几句的。” 龙瑄炙抱起趴在鱼缸边看鱼的儿子:“焱儿,跟父皇亲亲。” “父皇扎人,娘不扎人。”龙濬焱不住扭着头:“扎得乖乖疼。” 这话不说还罢了,龙濬焱刚嘟囔完龙瑄炙就真的把儿子的小脸扎得透红。龙濬焱想哭终于忍住了,那天在地上耍赖被母亲扔在一旁不理的情形吓得够呛。 乐辉懿跟着皇帝离去的时候,一瞥眼看见奉慈宫花园里闪过一缕莲青色的身影。果然,这丫头一直都在奉慈宫。适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看在眼里的,小丫头想干什么,又不能在皇帝面前做出什么举动来。只好眼睁睁看着那个影子就在花园里的太湖石边闪过便不见了踪影。 “臣妾给皇上请安。”龙瑄炙闲着无事一路闲逛到了娴妃的咸阳宫,娴妃已经很久没见过皇帝的影子了。 “罢了。”龙瑄炙靠在软榻上:“有些乏了。让朕歇歇。”语毕合眼睡去,娴妃笑着拉过一床羽缎云锦褥子盖在皇帝身上。 熟悉的香气钻进鼻孔,这是乐晖盈私用的兰香。除了坤仪宫有这种香气没有别的地方会用这种香料,而且这羽缎云锦也是帝后专用的,嫔妃再受宠也只有一般的普通云锦可用。除开帝后,就是皇太后宫里有。即使妃嫔再受宠爱,在这上面也是断不能僭越的。因此织造府除非上下一心不要脑袋了,敢把这东西送到嫔妃宫中。要不在这儿怎么会有云锦褥子?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有人私自潜入了坤仪宫,拿出这些东西来僭越使用。慧妃尚且想不到上面,贵妃有两个女儿这些东西虽然不容公开使用。自己给她也是有数的,德妃不喜欢这些东西也就不是十分在乎。唯有她,从来就喜欢这些。那么坤仪宫里失窃的东西仅仅只是这一床羽缎云锦褥子?自己给乐晖盈的白玉扳指、皇后凤印和那柄九凤簪还有母后遗下的血玉凤凰是不是还在? 第三章 贬居冷宫33 第三章 贬居冷宫33 想到此,龙瑄炙益发留意起母女俩的一举一动来。 “母妃。”龙妤珏跑跑跳跳进来:“父皇在这儿?” “怎么了?”娴妃起身到了女儿那边:“你这一头的汗。”说着拿过手帕子给女儿拭去汗渍。 “母妃。妤琛跟太子玩不和我玩。”龙妤珏撅着嘴巴:“你不是说妤琛是黑母鸡捡旺处飞的,我就这么说她了。” 娴妃一下捂住女儿的嘴巴:“小祖宗,没看见父皇在这儿。”声音压得低低的,不时回头看看龙瑄炙是否睡熟。 龙瑄炙顺势翻了个身,朝里睡了。‘黑母鸡捡旺处飞’,这话说得好。不脱稚气的孩子自然是与谁投缘就和谁在一处,在她嘴里竟然变成了这样不堪的话语。龙瑄炙不免想起那一年那个承宠不久的小才人不明不白的送了性命,还有赵玉每次见了她都是避之不及的情形。赵玉任是谁都喜欢打趣说笑的,只有她这儿成了例外。乐晖盈那里都能说得上笑话的奴才怎么到这儿就是如此拘谨,不得不让人生疑。想到此,龙瑄炙便留了心眼继续眯着眼睛假寐。娴妃拿着一柄轻罗小扇坐到皇帝身边,慢慢扇着风。 难道这个素日里一团和气笑意盈人的妃子真是宫中最大的祸患,很多事似乎都跟她扯不上关系。贵妃处处显得高人一等;徐沁又是抓尖要强还喜欢把人往下踩;乌雅跟柳心十分投缘说话行事有时候像个孩子似地,心地倒是不坏。只有她一直让自己看不透,说话带着十二分的和气。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让赵玉生畏,让赵希在她跟前当差也是小心翼翼生怕出了一点纰漏。有一次自己随口提到她,赵希等人马上缄口不语。这情形都是历历在目,看来有些事都是自己所不知道的。而这些事情,恰恰就是根结的真正所在。只有让乐辉懿细细彻查才能了局。 依照常理来说子女与母亲亲密在所难免,亲近父亲也是人之常情。皇家因为皇权和宫闱倾轧在内,父子父女之情就显得异常淡漠。而且生母大多不能亲自抚育自己的子女。一是防止母以子贵或是子以母贵,二是担心子女夭折所以皇子或是皇女落地之后大多交给其余的妃嫔抚养。由于龙瑄炙子嗣单薄,便将三个女儿养在各自生母身边。龙妤琛是皇帝在东宫为太子时的女儿,而龙妤珏也是东宫时受孕,刚登基就有了的女儿。 龙瑄炙对这两个女儿起先也是宠爱有加的,只是父母对于子女间的偏爱也是常有的。龙妤琛聪明伶俐又喜欢在嫡母身边,接触父亲的机会相较于异母的龙妤珏就多得多。龙妤珏除了生母很少接触旁人,对于皇父又是相当陌生的。同父异母的姊妹兄弟也是相当不合榫,每次跟他们在一起玩的时候总是哭闹得变脸变色。龙妤琛跟龙濬焱却是相当投缘的一对姐弟,只要两人在一起就能玩得不分彼此起来。 龙妤珏趴在母亲身上:“母妃,刚才澄碧说舅舅来过了。怎么没见着?” 舅舅?!龙瑄炙心底泛起一丝疑窦,这里哪有什么是他们家亲戚。真要是按照亲戚论的话,满朝上下只有乐家算是皇子皇女们的舅舅,乐家是国戚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而龙妤珏口中的舅舅是谁?能够自由出入嫔妃宫院的男人又是谁? 娴妃警惕地看着龙瑄炙:“皇上……皇上……”试探的声音不小,有意要看看皇帝是不是熟睡了。 皇帝依旧安稳地睡着,均匀的鼾声让娴妃宽了心:“说这些话声音小点,仔细被你父皇听见。” “母妃,我喜欢舅舅不喜欢父皇。”龙妤珏小声而又得意地笑道。 娴妃宠溺地亲了亲女儿:“行了,玩去吧。” 满心以为娴妃会喝斥女儿这样的言语,哪知道不仅没有呵斥还这样亲吻她。这里面的事情隐秘而蹊跷,看来这咸阳宫的故事还真是不少。龙瑄炙靠在软榻上,前前后后想着这许多事情茫然间想起乐晖盈曾说过的一句话,这个位子这么高,只怕是高处不胜寒。从心底而出的寒意居然是这样难以承受,只是你再也不肯见朕一面吗? 乐晖盈坐在鸾莺所住宫院的庭院中,仰望那棵枝繁叶茂的梨树想起一句旧诗:愿得天家千万岁,此生何必怨长门。莫非这种宫怨是历代宫中女子所共有的?只是皇帝长寿与否都无法化解这深宫内院所有女人的怨忿。他不能均恩爱。宠爱一人的同时势必冷落另外更多的女人,这个男人只有一个,女人却有太多。他永远也不会为某一个女人停驻不前。 “娘!”龙濬焱笑着跳着从院外进来:“娘,抱抱。”只要是这个臭小子一讨抱,不论在做什么乐晖盈都会笑着抱起他:“乖乖,你又做什么去了?” “躲猫猫。”龙濬焱趴在母亲怀里:“娘跟乖乖一起玩么?” “娘刚刚躲起来,焱儿不就找到了。”乐晖盈抱起儿子坐回圈椅:“你爹还去皇祖母那儿么?” “没有。”龙濬焱不安地扭动着:“娘,那是父皇。” “哦,是你父皇。”乐晖盈低头看着儿子:“乖乖,你喜欢娘还是父皇?” 龙濬焱歪着头看着母亲:“都喜欢,娘会亲乖乖父皇也会。” 乐晖盈搂紧了他:“乖乖,娘跟你父皇一起好不好?” “好!”龙濬焱很清脆地答应了:“乖乖再不淘气了。” 鸾莺一脸笑意地来到梨树下:“娘娘,可是想通了?” “嗯。”扭头看着鸾莺:“这些日子实在是给嬷嬷添麻烦了,是该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了。不能总是这样。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与其这样不如明明白白去做一件事。这样才是正正经经该做的。” “娘娘能这样想最是不错了。”鸾莺点头:“我该去见见皇上了,这么些年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还认得我这个老嬷嬷了。” “提起过嬷嬷,说您是母后身边最亲近的人。有很多事情,您都是见证人。只有见到了您,才能知道当初许多的内情。”乐晖盈想起两个人那时的亲密无间,幽幽叹了口气:“若是那把火真的把我给烧死了,省却多少事。这样子下去。又会生出多少事来。” 鸾莺微微一叹,转身出去。乐晖盈抱着活泼好动的儿子:“乖乖,娘有多爱你爹就有多恨你爹,只是这些只怕这一世都不会再和他说了。日后娘所走的会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一切都不是娘一人能够掌控的。乖乖,你能懂了娘的心思么?” “娘不哭,娘不哭。”龙濬焱手指蹭着母亲的脸:“乖乖听话,乖乖不哭。” 乐晖盈搂紧了儿子:“娘不乖,是娘不乖。娘的乖乖是最听话的乖乖。” 手里拿着龙瑄蕤从北疆写来的奏本,皇帝斟酌再三没有下笔。是不是自己真的下手太狠,龙瑄蕤在北疆所见所闻都是乐家为朝廷所做的好事。不止是对抗鞑靼,还有很多事是自己不曾知道的。 譬如说颜晟就不仅仅只是自己身边的死士,他真正的身份与鞑靼有关这件事也是乐文翰最早发现的。屡次提醒自己多加小心,有一次自己便留心试探他一次果然应验了乐文翰的猜想。好在这么些年基于自己的信任,颜晟没有做过令自己特别难堪的事情。这只是其中的一件,还有很多事情都和自己面上看到的不同。 乐家早就和自己分割不开了,是乐文翰教会自己怎么样在先帝面前韬光养晦,避免因为生母的失宠对自己的储君之位有所撼动。即位之初,也是他在新旧交替的时候让自己安安稳稳地坐实九龙宝座,天下纷争又是他带着一班亲信大臣跟两个精明能干的儿子戡平大乱。这样一个人怎么偏偏就跟自己纠葛不清起来,莫非只要是跟皇权有干系的人都是与自己有着莫大缘由的亲近之人。龙瑄蕤是这世间唯一的手足至亲,却不得不避而远之。乐晖盈,自己的结发妻子也是为了这些而退居冷宫惨遭火噩。至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这样的帝王生活,太惨烈了些。 “奴婢见过皇上。”不知不觉走到御花园里,迎面行礼的是一个年近中年宫女打扮的女人。 “起来吧。”内宫几时有过这样年纪的宫女,到了外放的年纪自然会有敬事房安排人送她们出宫去与家人团聚。眼前这人好生面善,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了。 鸾莺微笑着行了个万福:“皇上可还认识奴婢?” “你是?”龙瑄炙背着手打量了一番:“鸾莺嬷嬷?” “正是奴婢,皇上好记性。”鸾莺有些感慨。那个在生母灵前抽噎的单薄少年已经是君临天下的万乘之尊了。只是又在走先帝的老路,要不是乐晖盈命不该绝只怕那个可爱的龙濬焱日后也会变得和他一样了。龙家世世代代的男人,尤其是坐了九龙宝座的男人怎么都要这样去对待自己最为牵挂的女人。 “嬷嬷,这些年朕一直在找你。你在何处安身?”龙瑄炙在石几上坐下,示意鸾莺坐到自己下首的石头上。生母身边的婢女怎么也算是自己的长辈。 “奴婢一直住在永巷中的一座宫院里,守着穆娘娘的灵位过了这许多年。”鸾莺笑着谢过:“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奴婢夜里偶得一梦梦见了去世多年的穆娘娘跟奴婢说了很多事。睡得沉了就不记得说了些什么,这时候就听见外厢人声嘈杂惊断了奴婢的梦境。出来一看,竟然是冷宫失火。不论什么时候,宫禁之内都是禁止烟火的。正在惊疑间,就瞧见从前娘娘幽居冷宫时候伺候在娘娘身边的老太监张福掺扶着一个年轻女子打从冷宫方向跑出来。奴婢与张福十多年的旧识,皇上是素来知道的。张福告诉奴婢,这是皇后娘娘。奴婢还以为自己梦境未醒,很是惊讶了一番以后才知道是退居冷宫的乐娘娘。奴婢知道冷宫中已经让一位皇后抱憾终身,说什么也不能再有这种事情发生,就大胆做主把乐娘娘留在了永巷中。” 龙瑄炙静静听着,一语未发。鸾莺见状,就自顾自说下去:“没想到昨晚上,奴婢又做了个梦。穆娘娘笑着对奴婢说,自己的忌辰到了想见见皇上,毕竟这么些年母子两都没能见上一面。皇上,娘娘想见您只怕是句戏言。或许是想皇上去见见乐娘娘才是真的,怎么说也是娘娘的儿媳妇。再多的不对。也是嫡亲的婆媳。” 这套话有真有假,鸾莺从来就是一个心思灵动的人这是自己知道的。救了乐晖盈的人一定是她,只是她怎么会认识乐晖盈的,难道真的只是机缘巧合? “嬷嬷说这话,就让朕觉得不孝极了。母后每年的生辰死祭,朕或是亲临或是简派大臣替朕。都会去皇陵祭奠母后的,这是多年的习惯。”皇帝缓缓说道。 “皇陵中还有先帝,母子俩也说不得什么知心话。比不得在娘娘灵前,有什么话都是能够一叙衷肠的。”鸾莺意有所指道:“皇后总归是皇后,岂是一般嫔妃所比得的。” “这么说,朕倒是不能不去了。”龙瑄炙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袍:“赵玉。给朕更衣。”后面跟着的小太监手里都是捧着皇帝日常要用的盥沐用具和随时更换的衣袍的。若是暑热天气还会随时带着避暑的药丸,以便皇帝随时取用。皇帝一声吩咐,几个小太监上来引着皇帝到了一旁的亭中更换衣物。 换了件轻便的素色长袍,龙瑄炙跟在鸾莺后面往永巷走着。赵玉不敢跟得太近,只是听着这位嬷嬷的口气皇帝只怕是要去见皇后来着。皇后在永巷?永巷倒真是自己一直都没有去找过的地方,这皇太后又是怎样知道皇后还活着呢?还把小皇子交给了皇后,这样看来这些事情都只是瞒着皇帝一个人。幸而这件事是好事,要不又不知道要牵连多少无辜在内。 不知为何,龙瑄炙只是觉得自己的心在胸口跳得有些怦怦然。难道见到她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亦或是自己早已不可能放开对她的所有心结? 永巷所在之处,悠远而偏僻并且临近冷宫居所。皇帝还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走进那座宫院恰巧看那棵茂盛的梨树青翠欲滴,树下坐着一个身着碧绿衣裙的女子,怀中抱着极可爱的孩童。这不是她还有谁? 鸾莺早已引开所有人,只留下这三个人在这座小小的庭院里。“父皇!”龙濬焱才回头就看见父亲站在一边,笑着从母亲怀里滑下来很快地跑向父亲:“抱抱,父皇抱乖乖。” 龙瑄炙一把接住儿子:“这么跑,也不怕摔了。”是啊,什么时候她都是放不开这个孩子的。只有这孩子才是她最深的牵挂,若说鸾莺说的梦境之事是真的。母后不也是在处处牵挂着自己么?可见普天之下做母亲的疼爱子女之心都是一样的,并不因为是平民百姓还是皇室贵胄 而有所不同。 梨树下,那个人缓缓转过身。清瘦的脸上一副平静至极的五官,清澈透亮的眼眸不带一丝情绪:“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起来说话。”抱着儿子过去,许久不见清瘦多了,下颌尖巧得没有道理。身上这套碧绿的裙装没有纹饰,只是用同色鸾带紧紧束着腰身,这样子的打扮怎么都不像是做了母亲的人。乌黑的云髻上斜斜插着一柄白玉簪子,这簪子好像是当初母后的用物。定然是鸾莺给她的,莫非真是母后在冥冥之中庇佑着她不受灾祸? “谢皇上。”乐晖盈捋衣起身退到一边,隔了这么久的相见原以为被磨灭的心性不会再起波澜。只是想要冷静相对,不想再有任何情愫掺在里头。只是两人相对之时方才发觉自己依然无法无视他的存在,熟悉的沉水香就在自己身边环绕。他竟然瘦了,瘦得有些可怕。眼眶都有些深陷,不是说最近都选了不少妃嫔来充实后宫么。还有一位新宠张婕妤,也是常住乾靖宫偏殿的。几乎算得上是六宫粉黛无颜色了,逍遥自在至此还会有什么不称心如意的事情? “娘!”龙濬焱有些不安分地动着,伸手向母亲讨抱。乐晖盈下意识地伸出手。孩子马上往她怀里扑。龙瑄炙无奈把孩子递给她,这个臭小子从出生开始就是自己的克星了。只要有他在,这个女人永远不会多看自己一眼。 赵玉没敢走远,躲在一边看这情形。这两位主子都这样了还不肯好好说说,多半还是小主子在里面不方便。又不敢贸贸然过来只怕让二位主子生气,只好退到一旁:“小殿下,那只鸟会说新鲜的话了。奴婢带殿下去看看可好?” 龙濬焱一下记起自己许久没有见过那只会说话的绿毛鹦鹉了,从母亲怀里溜下地就往赵玉那边跑。赵玉赶紧抱住他离开了院子,顿时院子里彻底静谧下来只有这两个人在这里两两相对。 第三章 贬居冷宫34 第三章 贬居冷宫34 龙瑄炙在她先前坐的圈椅上坐下。乐晖盈自行退至一旁或许这样就是最好的结局,毕竟能够离得远一些就省去很多的麻烦。 “一直以为你出了事。”惊闻冷宫失火的惶恐过后,消沉得几乎忘掉自己还是一个君王。皇太后说自己服妻丧,为她穿素服。要不是自己一意孤行把她贬居冷宫,也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她居然用这种方式永远离开自己再不回来,只要留下自己在人世间独活,不肯再给自己一个赎罪的机会。回想起来,从大婚到如今都是自己用种种借口强加于她身上。时至今日,当她完好无缺站在自己面前,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庆幸。 “真的被火烧死岂不是遂了皇上心愿,再不必担心奴婢的父兄会有不轨之心日夜谋夺皇上江山社稷。”低眉顺眼从来不是她脸上的表情,平淡的语气没有起伏,眉目间也不会让人看出她内心潜藏的一切。 “跟你之间真的只有这样下去?”皇帝满是迫切的眼神是自己没有看见,这样的渴望只是源于眼前这个女人安安稳稳的活着。 “奴婢有个不情之请,求皇上允准。”这是想了很久才有的抉择,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说吧。”倘若说出要准你离宫,准还是不准? “奴婢只有焱儿一个孩子,不想孩子从小失去生母。恳请皇上允准奴婢守在孩子身边抚育孩子长大。” 这句话出来,皇帝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要的只是守在儿子身边,明知道自己不会允许孩子离开乾靖宫。那这么说也就是她会回到自己身边,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你是焱儿的生母。自然应该留在焱儿身边。焱儿一向都住在西暖阁,你也过来住。乾靖宫向来有皇后的住处。” “奴婢只是宫人身份,岂敢居住皇后所住的寝殿。皇上太抬举奴婢了。”不卑不亢,依旧是宰相之女的身份。 “你在乾靖宫不是皇后身份,又要留在焱儿身边。你自己说是怎么回事?”龙瑄炙盯着她,又在搞什么? “宫女。”从皇后到宫女,只怕父亲知道会气得脸色都变了。自家女儿怎么会沦落到这个份上,若不这样做岂不又是做了众矢之的?只有这样才会让那些女人不把自己放在心里,才会不设防。也就能让自己得偿所愿。 “你愿意做宫女,就做宫女。清雪走了,乾靖宫差一个掌事的宫女。你补了这份差事。”想起那年的红袖添香,有她在身边已经是上天万般厚待了。至于身份,但凡是皇后身份的东西全是她的。还能跑了不成。 “奴婢谢皇上。”微微一福就要起身离去。龙瑄炙拦住她的去路:“既是朕身边的掌事宫女,朕在哪儿你就应该在哪儿。” “奴婢不敢。”乐晖盈顺了顺鸾绦。 ‘哼’皇帝冷笑了一声,上前抓住她的手拖着就走。“请皇上自重。”乐晖盈冷冷道:“奴婢既然是皇上身边宫女,又是皇上允准抚育太子的人就不会在顺着皇上做不该是奴婢做的事情。” “什么是你不该做的事情?”笑话,你是我儿子的母亲就是我的女人。还有什么是你不该做的是的事情。 “皇上心里清楚得很。”乐晖盈不驯地看着他:“皇上若是用强,哪怕是咬舌自尽奴婢也不会顺着皇上。” 还想着咬舌自尽,看来一切都是想好了的。不由自主皇帝松开了手:“你去哪儿。” “奴婢不用告知皇上。”说完,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皇帝站在原地脸色凝重地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她在想些什么?怎么会从她脸上看到一丝诡谲的神色,难道有什么需要她这样去做? 赵希看着皇帝带着龙濬焱回宫就是一怔,这么久以来终于看到皇帝脸上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心下不免踌躇,这是有了什么好事?再往后面一瞧,魂都掉了一大半:穿着一身碧绿衣裙的乐晖盈跟在后面,神色平静安详。赵玉在她身后紧紧跟着,只是悄悄冲自己挤了下眼睛:“奴婢恭迎皇上。” 皇帝摆了摆手:“把西暖阁收拾一下。太子回来住。” “是。”本想问问皇后的话,被赵玉一个杀鸡儆猴的神情吓了回去。带着几个宫女下去,莫颜和榛遐早就守在西暖阁那边了,只要皇帝一声吩咐屋子很快就会收拾好的。 “你带着焱儿下去吧。”很想要这女人陪着自己一起用膳,只是看这神情多半是不可能的。还是不要去碰这个钉子,有道是来日方长。与自己近在咫尺,这样的际遇日后多得是。急于一时去做这件事,要是真把她惹急了。就什么都弄不成了。 “奴婢遵旨。”福了一福,龙濬焱早就被赵玉抱着跟在后面去了西暖阁。 赵希亲耳听见乐晖盈嘴里说出‘奴婢遵旨’四个字,难道又是一个假凤虚凰。只是不会有人和她生的一般容颜,更不会有人和她神情都一样。看皇帝明显一副有苦说不出的神色,这样的情形也只有因为确确实实是这位主子才行。皇帝酒后或许会将某个三分相似的嫔妃认作是她,这时候绝对不可能的。 再加上龙濬焱这个小祖宗能够在她怀里安安静静不吵不闹就越加证明这位是谁了,旁的嫔妃莫说是抱他,就是稍稍近身他都会闹得天翻地覆起来。弄得有好几个想亲近皇子以博得皇帝青睐的嫔妃不知前情就冒冒然来逗弄皇太子,结果都是灰头土脸而去。龙濬焱只要被惹急了就哭得不可收拾,每逢这种时候那些嫔妃们不仅仅是没有被皇帝说一句好话,闹得更是没边了。弄得皇帝看着他们无不是横眉冷对。 “赵希。”皇帝回到寝宫。“奴婢在。”赵希赶紧过去:“万岁爷有什么吩咐?” “把西暖阁那边收拾好,皇后回来的事不许透一个字出去。”靠坐在软榻上:“朕跟皇后之间的事情,不想再有任何人插在里头。” “奴婢等万不敢在万岁爷和娘娘之间胡乱传话,这些时候看着万岁爷心绪不好奴婢也自是忧心。万岁爷和娘娘自然是能够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娘娘遇到那么多事情有些心结也是难免。还求万岁爷多俯就娘娘一些。”赵希恳切地看着皇帝。 “朕何尝不是负疚在心。”话说了一半便戛然而止,一些事情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对着日夜守在身边的内侍,皇帝终究是忍住了。她听不进这些话了,倘或肯听就是说上一辈子也是愿意的。 莫颜和榛遐第一眼看见乐晖盈几乎是喜极而泣,一下跪在乐晖盈面前:“小姐……” “好好的哭什么。”乐晖盈站在西暖阁门口:“我这不是好好的活着么?” “是,是奴婢们太高兴了。”莫颜一边拭泪一边笑。榛遐却是怎么都止不住哭泣,一把抱住乐晖盈的腿:“要是小姐真有什么,我跟莫颜是百死莫赎的。没有照顾好小姐让小姐出事,怎么去对着小姐素日待我们的情分和老爷对我们的叮咛。” “好了,不哭了。”乐晖盈俯下身拉起榛遐和莫颜:“都这么大了,还跟焱儿似地。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看传出去被人笑话。” “焱儿乖乖,焱儿不哭的。”在赵玉怀中的龙濬焱被母亲提到,有些不服气地叫嚷道:“娘抱抱。” “赵玉,你过去吧。”乐晖盈亲手接过儿子:“这儿没事,你不用跟在这边。” “是。”看这情形这些时候皇帝都是不能靠近她,就是这时候说话都是平淡着一张脸。这两个丫头是她最亲近的人,也只是这样无滋无味的说话行事。要不是伤透了心,断不会这样的。 莫颜和榛遐过去掩上大门,拉着乐晖盈到一边坐下:“小姐,快让奴婢们好好看看可伤到哪儿没有。” “大火之前就有人把我救出去了,冷宫失火那天我压根就不在那儿。”龙濬焱看母亲坐下,已经从怀里遛了下来,自己去逗弄鱼缸中那几条游得欢快活泼的金鱼去了。 “阿弥陀佛,老天爷保佑小姐平安无事。”莫颜双手合十念叨道:“这些时候我们都快要哭死了,谢天谢地小姐回来了。” “小姐怎么会被人救了出去,救到哪儿了?”榛遐轻声问道。 “这件事要是说出来就太长了,我也不想再提。”怎么说,鸾莺跟自己怎么认识的还是她跟张福早就约好相救与自己出了冷宫。倒不是不相信眼前这两个丫头。这儿离着皇帝这么近要是被听见这些话岂不是说自己早有预谋,要来清算一笔笔旧账? “那万岁爷是怎么遇到小姐的。”榛遐看乐晖盈绝没有与皇帝久后重逢的喜悦,这其中的事情也绝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清楚的。而且乐晖盈这张宜嗔宜喜的脸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是喜怒不形于色了,就好像以前在府中每每看见乐文翰的神情一样。说起来,这三兄妹中性子最像乐文翰的还是这一个。乐辉懿是个好好先生对谁都是一脸的笑,而乐辉慡不稳这些事每日逍遥自在过自己喜欢的日子。只有这一个小姐,从小就让人看不懂她的性子究竟如何。说说笑笑间常带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清冷,入宫之后这种神情更是多得数不胜数。很难得见她发自内心的一笑,眼前的她倒是一副平静而安稳的神情。只是又有谁知道她心里究竟是装了多少事情在内。 “我回来不是做皇后的,只是皇帝身边的掌事宫女而已。”看着自幼就跟着自己的两个丫头:“很多事都过去了,有的东西一旦丢掉了就再也捡不回来。” “小姐还是先去换身衣裳吧,这裙子都被小殿下给揉皱了。”莫颜备好了洗澡的热水:“看样子小姐肯定是乏了的,好好歇一觉吧。” “嗯。”乐晖盈起身:“焱儿,来。” 龙濬焱正在给金鱼喂食,听见母亲叫他:“娘,小鱼儿吃饱饱了。” “乖乖,这鱼儿不能吃得太饱了。”乐辉懿看着龙濬焱手里的鱼食:“会涨肚的。” 榛遐笑着接过来:“小殿下,先去玩水好不好?” “好。”龙濬焱看着母亲:“娘,焱儿是乖乖。” “是,你是乖乖。”亲了儿子一下:“娘带你洗澡去。” “要和娘一起洗。”龙濬焱搂紧母亲的脖子:“跟父皇也是一起洗的。” 莫颜看她那张脸除了对着这个小家伙,几乎就是冰冷得像一块寒冰。又不能说什么,只好跟在母子俩后面去了后殿。 看着儿子酣然入睡的神情,乐晖盈俯下身在儿子脸上重重亲了一下。小家伙一下拽过旁边的鸾绦紧紧抓在手里。这是自己的东西。怎么会放在这里?正好榛遐拿着衣服进来:“小姐还没睡?” “这东西怎么会在这儿?”乐晖盈指着儿子手里的东西:“还放在焱儿手边,要是一个眼错没瞧见把他勒到了,怎么处?” “哎,小姐不知道。自打小姐去了冷宫,小殿下是每晚都哭个不停。就是在万岁爷身边睡着也是没用,后来还是希公公想出来说是只怕小殿下熟悉了娘娘的味道,必得要娘娘的东西才能够安然入睡。就在娘娘放在这边没拿到坤仪宫的衣物里找出这么一条鸾绦出来,还真是的。小殿下自从有了这个夜里睡得安生多了。”榛遐看她神色淡淡的:“要是一晚上没瞧见这个,小殿下就是闹个不住。后来有几日挨着万岁爷睡,也是要这些东西才好。只好又找出一件寝衣放到那边才算好了。” 手抚上儿子红红的脸蛋:“这么小就知道这个?” “还只这个也就罢了。”榛遐坐在脚凳上整理着衣物:“有次慧妃过来,隔得好远殿下就开始哭起来。等走了以后。嘴里一个劲儿的嘟囔:‘臭臭,臭臭。’” 乐晖盈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怎么,还来祸害孩子来了。” “还真没人敢靠近殿下一步,总是离得远远的就开始闹腾。走了非要皇上过来哄好才罢,弄得后来皇上只要是遇着殿下哭闹不休就知道是有人来过了。”榛遐看乐晖盈的神情:“小姐,皇上瘦多了。这些时候也是过得不好的。” “榛遐,你今年多大了。”乐晖盈突然问道。榛遐抓住她的裙角:“小姐,我可不想离开您身边。” “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榛遐,我不想你和莫颜一世都关在这儿。”叹了口气:“我少不得要在这儿过一世,只是你们万不能和我一样。多好的人在这儿也给弄坏了。” “小姐,皇上其实心里只有你的。”榛遐低着声音说道:“最近有个张婕妤是万岁爷的新宠,人人都这么说。我跟莫颜看着才知道为什么,就为着那双眼睛跟小姐一模一样才这样的。万岁爷常把她当做了小姐,有一次德妃在万岁爷跟前也是听见万岁爷叫了声小姐的乳名。小姐,若说万岁爷放不掉,也是放不掉小姐的。” “算了,不提这个了。”乐晖盈给儿子盖好被子:“这些时候你们好不好,有人欺负你们不曾?” “没人敢。”榛遐给她倒了盏茶过来:“万岁爷把我们护得紧的,又让我们在做这边的大宫女事事都有人护着。” “那就好。”乐晖盈微微一笑:“我做了掌事宫女,倒是一样了。” “小姐,瞧您说的。难道您就不知道,那道让您退居冷宫的诏书是万岁爷亲笔写的。上面只是让您退居,没有一个字提到是要废后的。这话先前我们也是不知道,后来还是希公公亲口和我们说的。万岁爷写这个的时候,整整****没睡。后来听说小姐在冷宫出事,万岁爷鞋都没穿匆匆披了件寝衣就往那边跑。看到冷宫那样子,万岁爷一个人又在坤仪宫待了三天谁也不见。出来的时候又黑又瘦,成天都是借酒浇愁。”榛遐给她披上衣服:“这些事都是我们亲眼看到的,万岁爷那么些时候都是穿素服。皇太后说万岁爷服妻孝,万岁爷什么都没说。小姐,万岁爷纵有万般不是,待你的心没有不是的。” 乐晖盈抬眼看着案上跳跃的烛火:“榛遐,要是那把火将我烧死你说的这些事还有用么?是做给死了的人看还是给活人看的,死人看得到这些?早知道会有人一心要置我于死地,还亲手把我送到那里是为了遂谁的心意?”顺顺衣上的系带:“这么做给人看,会有人说他是念旧情的。也不算是无情帝王了。” “小姐这么说。我倒是不知道说些什么给小姐听了。”榛遐想了想:“大公子回来了,万岁爷让他彻查冷宫失火之事。” “我知道。”乐晖盈看了眼儿子:“这事容易,只是要人有意护着就是查了出来也是白搭。” “大公子查这些最快的,只怕就有了头绪了。”榛遐倒是没想那么多:“大公子纵然是好说话,有人伤了小姐断断是不会容下的。” 乐晖盈冷冷一笑:“这要是挖出来,人可就多了去了。我看那时候还有人要捂着是捂得住还是捂不住。” “莫非小姐知道是谁?”榛遐这下才听明白:“小姐何不去和大公子说出那人是谁,那人就是想抵赖也是不成的。” 乐晖盈抿嘴一笑:“我哥的手段我是知道的,我就不必再管这件事了。我只是做好我该做的事就得了。” 总是觉得乐晖盈说话透着莫名的古怪,就是笑起来也是让人觉得寒寒的。清亮的眸子里闪动着一种从没见过的东西,她虽然是个不爱计较的性子但是心里跟明镜似地。有什么事不是在心里过上三五遍,掂量前后才算是完。 “三更都过来,你睡去吧。”乐晖盈坐到窗下:“我一会儿也就歇着了,你先去别管我。” “是。”答应了一声,榛遐掩上寝殿的大门退了出去。 第三章 贬居冷宫35 第三章 贬居冷宫35 远远看见东暖阁的烛火还亮着。都遂了他的心思了还有什么不能放下的。你只是皇上而已,我却再不想做这个皇后了。这么久以来,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渴望你我只是民间最普通的夫妇。只是你伤我这么深,可知道人心一旦伤透就再也挽不回来。莫非真要是这样的结局你才肯罢手?冷宫失火你不去彻查,只是叫我长兄回来彻查此事。真的把那个人揪出来,你会用国法严办?瑄哥哥,真的等到你我恩断义绝的时候就是你我永不相见之期。 皇帝好容易忙完手边的事,赵玉慌慌张张跑进御书房:“万岁爷……” “什么规矩?你跟着朕多久了,这毛毛躁躁的毛病怎么还没改过来!”龙瑄炙端着一盏茶刚要喝,看赵玉慌慌张张的情形忍不住骂道。 “万岁爷,奴婢该死。”赵玉拭了把汗:“小殿下这会子高烧不退。” “还不去传太医。”龙瑄炙扔下茶盏:“这还要朕说,你当差当糊涂了!” “奴婢请来院正,主子说什么也不许诊脉只说要不是何蔺来就谁也不用来了。”赵玉跪在地上:“何太医不是院正,不能来给小殿下请脉。” “叫他来。”龙瑄炙抬脚就往西暖阁走:“不要邓昶来,何蔺直接进来。” 赵玉得了口谕,赶紧往外跑。“你好好走路,别跟慌脚鸡似地。” “是。”口里答应着,人已经没了影子。 不过几步路的距离,皇帝已经到了西暖阁门口。“娘,浑身痒痒。”龙濬焱睡在床上,不住扭动着:“口渴了。要喝水水。” “来,乖乖喝水。”抱起儿子让莫颜小心翼翼地喂他水喝:“乖乖不能挠挠,要不会留疤的。”摸着儿子的小手:“要是痒就在娘身上挠,不许抓自己。” “乖乖难受,是不是会死啊?”龙濬焱小小声地问道。 “娘不会让乖乖出事的。”乐晖盈抱紧了儿子:“再喝一口水,来。” 龙濬焱很配合地喝了两口水,只是窝在母亲怀里不住扭动:“痒痒,痒痒。” 皇帝大步过来,儿子小脸上长着不少红色斑点。平时红透的小脸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乐晖盈抱着儿子轻轻拍哄:“娘给你摸摸,来。” “皇上?”莫颜回身几乎撞到皇帝身上。皇帝在小几上坐下:“怎么了焱儿?” “痒痒,痒痒。”龙濬焱抱着母亲的脖子:“娘,痒痒。” 乐晖盈接过榛遐拿来的热手巾帕子给他在身上擦拭着:“一会儿就好了,不许抓抓知道么?” “微臣参见皇上。”何蔺匆匆进来,看见坐在榻上的乐晖盈很是吃了一惊已经忘了说话。 “太子病了。”皇帝挥挥手,让何蔺过来给龙濬焱诊病。 何蔺拿出小小的软枕放到榻边:“小殿下,把手给微臣好不好?” 乐晖盈这才看到他:“昨晚上就说痒痒,给他刚洗完就睡了。想想应该是无妨的,谁知道早间就发热起来,脸上还有疹子。” 何蔺仔细诊着脉:“小殿下,把舌头给微臣看看。” 龙濬焱看了眼母亲,乖巧地伸出舌头:“啊……” “是不是给他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何蔺笑问。 “昨晚吃了几个虾肉馄饨。”乐晖盈看着他:“不打紧?” “没什么,以后少给他吃就是。”何蔺想了想还是拟了个方子:“还是留个方子,想吃就吃不吃就罢了。” “好。”乐晖盈安了心:“乖乖,以后可不许胡乱吃东西了。” “不要吃药药。”龙濬焱不依道。 “那就不吃了。”何蔺笑道:“小殿下多喝些水,把这热毒排出去就好了。” “赵玉跟着写方子。”龙瑄炙冷着脸在旁边,这些时候跟乐晖盈说的话数都能数出来。跟这个人就是有说有笑。神情也不一样。 何蔺看了眼乐晖盈,退了出去。乐晖盈抱着儿子:“焱儿,太医说要你多喝水。你听见了?” “不吃药药就喝水。”龙濬焱叫起来:“药药苦。” “这会子不怕了?”乐晖盈好气又好笑:“行,不吃药药。” 龙瑄炙冷森的脸看着这母子俩,榛遐见势不妙:“小殿下,榛遐带你去洗澡澡。” “不嘛,要和娘一起洗。”龙濬焱在母亲怀里不住扭着身子:“不嘛。” “等会儿再洗,别着了风。”乐晖盈把龙濬焱交给榛遐:“多给他喝水。” “是。”榛遐抱着龙濬焱下去。 乐晖盈整着被儿子厮磨揉皱的衣衫,这时才看见皇帝站在寝殿里:“奴婢参见皇上。” “嗯。”答应了一声,掸衣坐下:“这时候才看见朕来了?” 乐晖盈不答,只是侍立在一边。皇帝看着她:“焱儿没事了,你也歇着去吧。” “奴婢送皇上。”乐晖盈微微一福。 “朕多站一下都不行?”龙瑄炙反问:“你真要这样对朕?” 乐晖盈抿了抿嘴:“普天之下没有皇上不能待的地方,皇上请稍坐片时。奴婢告退。”说完就要离开,龙瑄炙一下拽住她的手:“不要这样对我。” “奴婢应该怎样对皇上?”努力挣脱他的手,只是力道太大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如果皇上要人伺候,奴婢自当去请敬事房总管过来替皇上传宫嫔伺候。” “今晚上就要你伺候。”龙瑄炙也翻了脸:“乾靖宫的掌事宫女也有侍寝的。” “奴婢不敢。”乐晖盈推开他:“奴婢不会伺候皇上,难道这么多嫔妃还抵不上奴婢一个小小的宫女。” “她们比你都好,只是朕今晚就要你伺候。”龙瑄炙趁势环住她盈盈一握的纤腰:“你是最了解朕的,从六岁的时候就知道了。” “年幼尚不解事做的事,皇上也信?”乐晖盈盯着远处:“一直都不解事,所以连累家人。奴婢要感谢皇上。用一把火把奴婢烧醒了。否则还在执迷不悟中度日。” “你不执迷不悟,也就可以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了。”想起刚才跟何蔺说话的那种神态,就气不打一处来。 “奴婢只是一个宫女,跟谁眉来眼去都不碍着皇上的事。”微微一笑:“皇上每日那么多妃嫔围绕在身边,也没见哪一位碍着谁的事了。皇上都不要紧,何况奴婢一个小小的宫女。” 手一下收紧:“朕告诉你,你一辈子休想逃出朕的身边。” “宫女到了年纪是可以放出宫去的,等太子大一些奴婢也可以出宫的。没有谁说宫女要在深宫老死。” “朕死了你也是拊葬皇陵的,就像先帝和母后一样。”龙瑄炙盯着她平淡的脸:“我跟你的纠葛没完没了。” “奴婢命薄,没那么大福分承受皇上的恩典。”用力跺他的脚,他的手越来越不老实。就是在自己腰间的鸾绦上解着:“皇上请放手。” “放手你就走了。”皇帝捏住她的下颌:“我不会放开我的手。” “启奏皇上,太医院院正候见。”赵希隔着门说道。 乐晖盈趁势挣脱他的手,进了内寝殿。“叫他进来。”皇帝脸色阴暗,被人坏了好事怎么也好不起来。 “微臣参见皇上。”皇帝坐在软椅上,拿起手边乐晖盈给儿子说故事的《山海经》慢慢翻着:“什么事?” 邓昶重重磕了个头:“微臣恭喜皇上,微臣给张婕妤诊脉。张婕妤已经有了两月身孕,微臣已经能够肯定确系皇子无疑。” “嗯,好生伺候。”皇帝点头:“只要能平安生下皇子,朕重重有赏。” “微臣叩谢皇上隆恩。”邓昶行礼后退了出去。 赵希在旁边听得清楚,张婕妤有孕是皇上那些时候酒后忘记赐药的结果。这位主儿就在内寝殿,要是听到这些话会怎么想。已经让皇上看了好些日子的冷脸了,张婕妤有孕又是皇子无疑只怕就越发没有好脸色了。 “万岁爷。”赵希试探性地看着龙瑄炙:“张婕妤那边要不要奴婢给送些什么过去?” “叫柳心过去照顾。”皇帝看着手里的书:“不许出丝毫纰漏。” “是。”赵希答应了一声,龙濬焱从后面跑出来:“父皇,身上痒痒。” “不许挠。”龙瑄炙抱起儿子:“你母亲呢?”这女人从来爱吃醋,这话要是听见只怕又要冷脸一段日子了。 “娘洗澡澡呢!”龙濬焱露出还有红点点的小胳膊:“乖乖跟娘一起洗的,娘好香香。” 幸亏旁边没有人,赵希看皇帝脸色不好早就出去了。龙瑄炙点着儿子的鼻子:“乖乖,这些话不许到处说。被你母亲听到要生气的。” “娘不气,娘亲乖乖。”龙濬焱又开始扭胳膊:“痒痒。痒痒。” “不能挠。”龙瑄炙给他轻轻摸着:“谁叫你吃虾肉馄饨的,以后不许吃了。”抱着儿子进了内寝殿,乐晖盈还在浴室里沐浴。 “父皇,我们去和娘一起洗澡澡好不好?”龙濬焱笑嘻嘻地把龙瑄炙往浴室里面拉。龙瑄炙一脸惊愕,这小子跟谁学得这么豪放的。乐晖盈已经挽着头发从里面出来,身上只穿了一件素白的中衣。 “娘,抱抱。”龙濬焱一下就往她身上扑:“父皇要和娘一起洗澡澡。” 乐晖盈微微一笑:“是么?” 龙瑄炙黑线,这个臭小子什么时候学会这么说话的。都是谁教的?“焱儿,谁跟你说父皇要和娘一起洗澡澡的?” “父皇说的。”龙濬焱搂着母亲的脖子:“乖乖听娘的话。” 乐晖盈抱紧儿子:“焱儿,等你弟弟出来了就不能这样撒娇了。要不你父皇就不要你了。” “娘要乖乖。”龙濬焱在母亲脸上啪的一声亲了一下:“不要父皇。” “龙濬焱!”皇帝连名带姓地吼道:“还不去睡觉!” “娘!”小家伙马上咧着嘴哭起来:“父皇骂乖乖,娘。” 乐晖盈看着皇帝:“皇上犯不着有了一个就骂另一个,左不过是多嫌着焱儿呗。” “你是怎么和朕说话!”皇帝变了脸:“什么叫多嫌着他,什么叫有一个就骂另一个。” “奴婢恭贺皇上多子多孙多福寿,皇太子多了兄弟总是皇上的福分。只是皇上千万要保住这位小皇子安然无恙,要不可就难说了。”乐晖盈抚摸着儿子不住挠挠的双手:“焱儿,不能再挠了。要不就会留疤了。” “娘,睡觉觉。”龙濬焱打着呵欠睡倒在母亲身上。 乐晖盈把儿子放到榻上盖好被子,轻轻拍哄着。哄了良久,看见皇帝还站在那边:“皇上还不走?” “去哪儿?”龙瑄炙坐到榻上,把儿子抱到一边的软榻上掩好被子:“这儿有你,朕还能去哪儿?”说着也不管乐晖盈怎么挣扎,一下把她拉到怀里顺势压倒在榻上:“朕有多想你,知道么?” …… 乌雅和柳心坐在张菱儿的寝宫里。眼瞧着邓昶给她诊脉。张菱儿一脸羞涩又带着一丝得意:“太医,怎么样?” “婕妤放心,好得很。”邓昶不过三十岁上下,一脸和煦的笑容:“微臣担保,这一胎一定是皇子。” “那要仰仗院正好生照拂了。”乌雅见状,缓缓起身过来:“请太医到这边写方子。” 柳心坐到张菱儿旁边:“放心,不会有事的。” “姐姐,你知道么。西暖阁有了个掌事宫女住在里面。”张菱儿低声说道:“这个宫女很受万岁爷恩宠,侍寝好多次了。” “谁说的?”柳心望着这个刚入宫没多久就有了异宠的女子:“这话能够乱说?” “刚刚院正给我诊脉,你们没来之前告诉我的。说这个宫女打着照顾皇太子的名头其实是跟万岁爷在一处。”张菱儿脸上尽是愤愤之色:“宫里这么多人,怎么可以输给一个宫女。” 乌雅正好进来:“菱儿。要是不想给自己惹下不该有的麻烦就不要管这些事。” “雅姐姐,你如今掌管六宫事宜怎么可以这些事都不问。”张菱儿歪着头:“慧妃这些时候都病了,贵妃和娴妃两位姐姐也不问这些,你再不管管可就不成事了。” “皇上的事,轮不到我们来说。”乌雅坐下来:“即便是有皇贵妃也只是代摄,何况连皇贵妃都不是。菱儿,这些话你闷在心里也不会有事。若是说出来就是给自己找来无尽的麻烦。” “雅姐姐,你也犯不着小心谨慎得这样。我就不信一个小小的宫女能够欺到头上来。”张菱儿受过徐沁的气,也就有心要把这口怨气发泄到旁人身上。 乌雅微微一笑:“菱儿,不要仗着皇上宠爱就把自己的福份都给折尽了。你如今有了身孕,就该好生把自己身子将养好。需要知道,很久都没有嫔妃有喜的事情了。有了皇子就该惜福,千万不要去做傻事。” “行了,我们走吧。让她好好歇着。”柳心很见机地把话岔开:“菱儿,晚间再来看你。” “送两位姐姐。”张菱儿满是疑惑,他们两个算是皇帝比较宠爱的妃子怎么对这件事都是顾左右而言他。把话岔得远远的叫人摸不着头脑。 两人从万****出来,在甬路上悠闲地散步。“菱儿说的是真的?”柳心低声问道:“那个宫女是谁?” “别问了,这件事就这么淡散去吧。”乌雅实在是不想提,如果真的是她就不会放过这宫里曾经伤害过她的每一个人。虽然自己和柳心没有做过什么,皇帝那种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张菱儿有孕在身,皇帝没怎么过问。这不同于贵妃的怀孕和徐沁那次的小产,这个孩子全是为着张菱儿在某些时候的神态像极了她。若不是为着她,张菱儿断断不会有这样的机遇。冷宫起火,皇帝那种痛彻心肺的颓废是看在眼里的。没想到当她彻底消失在所有人视线中以后,皇帝还是放不下,那真的是她回来不吝于珠归掌上。这么久以来,从来都没有过一个女子完完全全得到过皇帝的宠爱,除了她以外。两人纠葛之深实在是外人难以理解的,所以这件事没人牵涉进去是最好不过,既然皇上有意不让外人知道她回来了,那就彻底不知道吧,这样才是后宫的生存之道。 “皇上真的临幸宫女是要记档的。”柳心位份只是昭仪,皇帝却让她独居一宫也就是拿她当作一宫主位的妃嫔在看。很多事都是她和乌雅斟酌着在办。 乌雅苦笑:“记档不记档有什么要紧,这件事万岁爷有分寸的。” 柳心扭过头:“你心里有事又何必瞒着,真的出了纰漏谁也担待不起。皇上命赵希传话,要我照顾菱儿,我都纳闷。怎么就不来看她一眼。虽说是国事繁忙,也不至于连万****都不去。从前都是住在坤仪宫后来有移宫的,难道就差了这么许多。妃嫔纵然不如皇后尊贵,可这腹中皇子依旧是皇家血脉。这也真是天渊之别了。” “这是个人的福分,有些人把福分折尽了自己后悔也是常情。”乌雅摇头:“皇上心底自是万般悔恨,冷宫失火的事情已经有人在彻查了,要是真的涉及到内宫只怕皇上也是不会留情的。” “有人说皇后不甘心。”柳心压低了声音:“听说冷宫废墟处,夜夜有鬼哭。” “胡说什么,这是什么地方也敢传出这种话来。”乌雅正色道:“要是被皇上知道,妖言惑众是要判死罪的。”难道乾靖宫西暖阁里皇帝朝夕相对的是鬼魂,要是这样的话岂不是这些人都活见鬼了。 第三章 贬居冷宫36 第三章 贬居冷宫36 柳心叹了口气:“要是有人捣鬼被查了出来。皇上真的要置此人于死地?” “即便有心,国法无情。”入宫时日已是不短,心也随着岁月渐渐老去。只是对着铜鉴扪心自问方才发觉自己不过是二八年华,每晚对着地漏声声渡过漫漫长夜。在乾靖宫依旧有人承欢,陡然间发现这个人永远无法被人取代。不论她身份如何,即使她真的死去在皇帝心里也不可能有人能够替代得了的。柳心不过是为着蹙眉时的一抹轻愁像极了她,皇帝便对她另眼相待;张菱儿,赵希说过就是因为笑起来那点点无邪与她初入宫时极其相似才有了这番境遇。真身出现,这些就什么都不算了。 “皇上毕竟不是无情。”柳心抚摸着手腕上的玛瑙珠子,这是皇帝偶然一次赐给她的。那次还忽然说了句,这珠子红得鲜艳像极了一件东西。是什么东西能够被皇上念念不忘,就是在赐予妃嫔时还铭记在心。 “是,皇上不是无情。”乌雅抿嘴一笑,有情不是对着你我。她的存在才是皇帝心中最后的温情,从那次皇上失口说了句姗儿开始就知道了。当时一下没曾缓过心神,事后想起猛地惊觉:初入宫时,皇帝问自己皇后的乳名时候就该明白,皇帝并非不知道只是再一次确定而已。怪道哥哥曾说,与皇后不要争恩宠,该是你的自然给你。别的就不要奢求,不是你的东西半分也不会施舍与你。哥哥早已料定会有今日。依旧是把自己送到这儿。葬送掉自己的青春年华,在这朝朝暮暮中慢慢流逝。只是看着那一对帝后夫妻或嗔或喜或合或分,其余的女人做的不过是他们这一生分合中的华丽装饰。 乾靖宫和坤仪宫是专属于帝后的两座宫院,天长日久矗立在皇宫中最显赫的位置。至若有人以为自己能够凭借姿色或是家世入主中宫,都不过是空谈而已。皇帝早就预定下中宫中的女人是谁。站在他身侧与他共同接受万民膜拜的女人,早就刻进了他的生命融入到骨髓血液之中。不会有别的女人代替得了她去站到皇帝身后。就仿佛一前一后的两座宫殿一样,两两相峙或是两两相望都只是他们之间的事情不足为外人道。或者那年自己在坤仪宫看见两人如民间夫妇般言笑无忌才是最真实的吧! 想到这里,乌雅深深吁了口气看看身边柳心又看看看看甬路旁的东西六宫,心中无限凄凉:却原来这些女人都只是用自己的青春年华去成就帝后间的一段传奇。 柳心诧异地望向乌雅:“怎么了,叹这么长的气?” “没什么,怎么去跟万岁爷回复?”乌雅转过头:“菱儿那里总不让人放心,宫里这些事看得还不够多?这回可是断定是皇子,有什么不到的地方你我可就是担待不起了。” “要不还是去乾靖宫回禀一声吧。”柳心定下心想了想:“万岁爷也不会不闻不问,只是这些时候忙得不行才没过来。再说菱儿不也是挺投万岁爷缘法的,你我可都是没这个福分的。” “用过晚膳再去吧,这会儿指定是没有功夫的。”乌雅望着斜下的夕阳,忽然想起乐晖盈曾经说过的那些话。万千宠爱集于一身都有这样的感慨,何况是这些人呢。 皇帝翻看着手边没有批完的奏本,赵希知道皇帝心里是要乐晖盈来伺候批本的。只是这位主子断断不会过来也是注定的,西暖阁的这位主子早就不同于往日了。就是在皇帝跟前,也是冷颜相对。那张清妍至极的脸上带着的淡然是足以让所有人忌惮的神情。 “启奏皇上,乌德妃和柳昭仪求见。”赵初躬身奏道。 “传。”头也没有抬,专心致志看着奏本。早就让徐谦去军中效力,居然还在京城盘桓不去,看来也学得恃宠而骄了。 “臣妾参见皇上。”两个人跪在御案前行了个常礼。 “平身吧。”皇帝瞟了一眼两人:“这时候过来,出了什么事?” “回皇上的话,今儿邓院正来给张婕妤请脉。已经应准了是个皇子。臣妾等给皇上贺喜。”乌雅位份在柳心之上便代奏道。 “嗯,朕知道了。”皇帝蘸了蘸笔:“邓昶来说过,你们小心伺候。有什么就跟邓昶去说,朕忙得天昏地暗顾不了那么多了。” “臣妾等遵旨。”乌雅和柳心福了一福,眼瞧龙濬焱从外面跑进来:“父皇,抱抱。” “乖乖,怎么跑到这儿来了?”龙瑄炙放下笔够身抱起他:“还不去睡觉?” “乖乖要跟父皇睡。”龙濬焱坐在皇帝腿上,抓起朱笔就在奏本旁边的纸上画起来。龙瑄炙笑着挪开奏本省得被宝儿子画花了:“焱儿,你要学着自己睡了。” 龙濬焱扭过头,手里的笔扔在书案上:“乖乖喂鸟鸟去了。”说完就溜下地,一溜烟跑了。赵玉见状赶紧跟了上去,要是把这个小主子磕着碰着了只怕两个主子脸色都不好看了。 乌雅和柳心见惯了皇帝对待儿子和旁人态度的不同,只是觉着龙濬焱这样受宠将来张菱儿所出是不是也是这样真的值得人揣度。“行了,下去吧。”摆摆手:“好生看着她,不要出了纰漏。” “臣妾等告退。”乌雅想要在这儿寻到一丝丝属于那个人的踪迹,环视四周都没有丝毫异状。不免觉得有些奇怪,莫非是有人说错了。只是这眼线也有弄错的时候,看来那个人真的是要出事了。 两人退了出来,柳心自顾自一笑:“雅姐姐,你方才神不守舍的样子。四处找些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着有些古怪。”乌雅也觉得自己有些疑神疑鬼起来。明明都说她死在冷宫那场大火里面。怎么会活在这里,想来上次在奉慈宫也是自己眼花才出的错。幸而自己出了错,要不上次娴妃命人潜入奉慈宫刺死人的事就成了真的了。 “姐姐不说我倒忘了,方才在万岁爷那里我问道一股熟悉的香气。只是记不起在哪里闻到过了,这时候姐姐说起古怪来我也记了起来。”柳心一面笑道:“全不似你我素日用的那些熏香香气。” 听到这话乌雅也想了起来,那股香气确实似有若无的环绕在皇帝身边。龙濬焱活泼的就跟那时候在生母身边一样,这倒是值得人深深揣测一番了。不自觉回头看向西暖阁,不知何时西暖阁已经换上了深色的帷幕压根就看不见里面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柳心叹了口气:“万岁爷身边藏着的人是咱们这些人万万及不上的,护得这么紧想要伤害分毫都不可能。” “这人有福,你我及不上也就罢了。”乌雅抿嘴一笑:“罢了不想了,想多了回去又睡不着了。” “别以为谁睡得好似的,咱们都是一样的。”柳心自嘲笑道:“那天听人说了个笑话,说是一个村子里有个老奶奶守了很多年的寡。别人就奇了怪了,问她怎么守了这么多年。老奶奶笑着拿出一盒棋子,说每到夜里就把这盒棋子扔得满屋都是。然后熄了灯就那么摸黑找上****,全都找到了天就亮了。” 乌雅笑笑:“赶明儿我也去弄盒棋子满屋子撒去。”望着天边的点点繁星:“人家是个老奶奶,积年的老****。你我是什么,在民间这时候只怕正是……”话没有说完,生生咽了进去。甬路边尽是来去的宫女太监,这些话若是被人听去还不知怎么编排自己了去。若是传到皇帝耳中,只怕又是一场是非。这些时候也就看透了,就是正宫皇后他心尖上的人说去冷宫还不是没有一丝含糊,这个都能割舍还有什么是割舍不掉的。这些嫔妃益发是弃如敝履了,少了这些还有更多的人来充实六宫,有什么值得珍惜的。 到了庆云宫门口,每逢进去之前乌雅总是会下意识地看看远处的坤仪宫。庄严秀雅的宫院就跟它的主人是一样的,从没有什么能胜过她去。不论是人还是宫院,都只是在做这乾坤二宫的羽翼以为掖亭。谁也取代不了它独一无二的位置。 乐辉懿从吏部出来,手里攥着厚厚一沓信笺。迎面遇上兵部的几个人:“乐大人。少见了。”乐辉懿点点头:“往哪儿去?” “徐谦,皇上让我们几个人带着他往北疆效力。” “等等。”乐辉懿一笑:“正好我有东西要你们给我们家老2带去,一并带了去最好。”这几个跟着乐辉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交情,又在京中和乐辉懿打了多年的交道熟稔得了不得的关系。 “放心。”为首的校尉点点头:“大人可有话要交代的。” 乐辉懿爽朗一笑:“告诉老2,就说养的狗若是不听话就不必留着了,省得狺狺狂吠丢人现眼不说还要咬主人。” “一定把这话带到。”校尉一笑:“这狗要是交到辉樉大人手里,乐大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行了,走了。”乐辉懿正要转身忽又想起一件事:“这点小意思,拿在路上权当是送的水酒解解渴。”顺手塞给他一张银票,那人打开一看:两千两的银票。不论哪家银号都能兑得到现成的银子。 “大人,这太多了。”那人迟疑了一下。 “这么多弟兄不都靠你带着。”乐辉懿笑起来:“人自然是要用的,旁的能省就省吧。总不能拿畜生和人相提并论的。只是一定要活着交给我们老2,既然是到军中效力就要有个地方效力才好。” “大人放心。”拱拱手,一群人转身走了。 乐辉懿冷着脸一笑,想死很容易不过半死不活只怕更适合这兄妹两个。徐谦做的事足够他在北疆受得了,内宫中的事纵然是自己查了出来却不能严办。这种事只有妹妹出来才能做,皇后统摄六宫又是这样害了妹妹一场,自然就该一报还一报。不过目前想要见到妹妹也不是容易的事情,赵希来传话说是妹妹就在西暖阁住着,可还是兄妹俩见面终究有碍。怎么才能让她知道这些事便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不知不觉走到朝房外,乌昀正好出来:“乐大人?!” “怎么还在这儿?”乐辉懿有些惊诧,自己目前没什么大的事儿要办只是每日应是点卯也就罢了。乌昀怎么无所事事的到处走动,居然都转到朝房来了。 乌昀拿出邓昶交下来的药方子:“堂堂院正要我给抓药。我好歹也是礼部侍郎结果就成了他的跟班了。凌院正在的时候可没有这档子事儿,哪有太医院给六部派活儿的事儿。” 乐辉懿有点愧对乌昀,就因为跟自己是一路人,乌昀这段日子过得也是憋屈极了。拍了拍乌昀的肩膀:“这不是给什么张婕妤诊脉吗?过了这段日子就好了,说是怀的皇子?” 乌昀点头:“我不通药理,你看看这方子。” 乐辉懿展开药方一看,脸色有些凝重:“何蔺在不在?” “我方才看见他了,找他?”乌昀问道。 “我们一起到他那里去。”乐辉懿拽着乌昀到了方才见到何蔺的太医院侧药房。何蔺正在里面给乐晖盈配要给龙濬焱的成药,看江这两个人进来不免吃了一惊:“呃,辉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好久了。”乐辉懿拿着药方子给何蔺:“这是什么方子?” 何蔺看了看:“十全大补汤,只是这里面有十八反。吃了必死无疑。”说完看着乐辉懿:“好好的寻什么死去,还用这么个东西也不怕肠穿肚烂。” “何蔺,你确定你没看错。”乐辉懿正色道。 “我十岁就知道十八反十九畏了,甘草反甘遂但凡是学医的都知道。这里面就有这两味药,有这方子人家也不敢给药你。人家也怕吃官司。”何蔺直来直去也不是第一次了:“十全大补汤,写得这么好是给谁喝的?除了孕妇用这个以外没人受得了。” 乌昀顿时脸色陡变,这药抓上去就是自己的罪过,谋杀皇子,妹妹还在照顾张婕妤,这下可是把兄妹俩全都给害了。 “乌昀,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何蔺一下抓住他的脉息:“你小子在外面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回去说也犯不着这样子一尸两命吧,好歹自己骨肉别下这么重的手。造孽啊!” “胡说什么,这是邓昶给张婕妤开的方子。”乌昀变脸变色道。 何蔺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他不会收手,这不是第一次了。” 乐辉懿马上想起当初妹妹怀孕的时候有人给她开的活血化瘀的方子:“不是第一次,还有什么时候也有过?” “数不胜数。”何蔺满是鄙夷地笑道:“要不是三姑娘心思缜密也会坏在他手里,老爷子先前就问我是谁干的,我没把握不能胡说,这回看来非他莫属了。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一个人,这都不知道害了多少条性命了。” 乐辉懿微微一笑:“何蔺,权当是帮我个忙开一剂真正的十全大补汤让乌昀去抓了来。至于这个,我留下了。” “做什么,要把这个给他自己喝?”何蔺笑着提笔写下一张十全大补汤的方子给乌昀:“你今儿命大,要不是遇到我们两个你小子自己送了性命不说还要误了自己的妹妹了。” 乌昀叹了口气:“行医要想害人,真是杀人于无形之中。” 何蔺指着墙上的条幅:“‘修合无人见,存心有天知’,我们老爷子从来就教我这句话。” “你不和院正致气了?”乐辉懿笑问道。 “我听人劝,既然她说要我和老爷子和好我就听她的。”何蔺笑笑,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和她说了那么多的话。才不会觉得跟她之间有什么不可逾越的鸿沟,后来又给龙濬焱看疹子两人说话就没什么机会了。她没死在冷宫,说明老天无形之中给了自己一个机会,一旦时机成熟就带她离开这个金色牢笼不让她再陷在里面不得快乐。 乐辉懿拍拍他的肩膀:“这份人情我记下了,少不得将来用得着我的地方我鼎力相助就是。” 何蔺一句话到了嘴边,生生咽了进去:日后要你妹妹嫁我,你可答允?只是乌昀在旁边,这句话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在乌昀那里只怕皇后早就不在了。目前越少有人知道她在西暖阁越好。要是有人要害他们母子岂不是易如反掌。皇帝那样待她,她都忍了。换做自己是绝对不忍心让她受这么大委屈的,此生不能娶她已是最大不幸。若是再不帮他便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了。 “行了,我们先走了。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乐辉懿拍拍他的肩膀,拉着乌昀走了。 何蔺苦涩地一笑,只怕这一生都不可能拥有自己最爱的女人。 第三章 贬居冷宫37 第三章 贬居冷宫37 乐辉懿拿着东西回到朝房。乌昀的脸色还没有转圜过来,手指还有些颤抖不止。想着这些事怕的有些过分,要不是乐辉懿不放心去让何蔺看一遍,只怕就是被人害得永世不得超生了。这方子下去就是一尸两命的事情,殒的还是皇子这可真是毒辣。想当初慧妃小产,不也是弄得皇后最后出了事。这还是皇后,要是换在自家妹妹身上那就真是没有丝毫转换的余地了。 “乌昀,你小子不至于这么没出息吧。”乐辉懿看他一脸怔忡的神色:“就这么点事情至于吓成这样,魂不守舍的?” 乌昀望着一脸无所谓的乐辉懿:“这些事你都看惯了?” 乐辉懿笑笑:“小事一桩,有什么大不了的。就是真的死在你面前,只要能把自己摘出来都算不得什么大事。何况一个小小的婕妤就是真的生下皇子也登不上天去。不是我说自家如何,我们老爷子当初保定皇帝登基的时候,可是所有人都看着的。先帝废了穆皇后,还不知道这皇太子保不保得住。只是面前就这一条路只好硬着头皮走下去,没有别的可选了。” “老太傅如今每日倒是悠闲得紧。”乌昀强笑道。 “悠闲?不省心的。”乐辉懿不想跟人提皇后还活着的事情,有些话必须兄妹两个见了面细细商量后才好办:“乌昀,这件事你千万搁在心里。德妃面前一个字儿都不许露出去。” “嗯,我知道。”乌昀心思一刻也没停过:“娘娘的事儿你不查了?” “查?往哪里查?皇上在这件事上态度始终****不明,我担心查下去查到那个主儿最后挖出来皇上不了了之。”乐辉懿垂着眼睑慢慢撇着茶沫:“皇太子在宫里,这不得不小心一二。你看,婕妤刚有身孕就有人下药。皇太子不过孩童。要是一个眼错保不齐会出事。为了这孩子,我也要留一手。” 不过是片时之间乐辉懿已经救了自己兄妹和全家的性命,不能不说乐家人确实是心思缜密。除了跟在乐辉懿后面走下去,别的心思都不用再有了。跟着他即使是摸黑也要学着乐文翰当年保定皇帝的心思,哪怕就是拼了性命也要硬着头皮走下去:“我想法子跟德妃递个信儿,说什么也要把皇太子护瓷实。” 乐辉懿慢慢喝了口茶:“不显山不露水的好,还是护着张婕妤为上。毕竟多少双眼睛都盯着那儿呢。” 乌昀转念一想确实如此,要是太过留心皇太子只怕被人说成有了拥立之心。倒是后悔可就来不及了:“好,就这么办。” 乐辉懿心中已经转了不少念头,既然乌昀想跟着自己走就让他走下去。徐谦兄妹已经露出了苗头,这回在北疆只怕弟弟会转手把他交给云戎去。上次颜晔说是跟云戎有了同好之心,那京中的涟心又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真的就是借涟心打了个幌子而已,这件事并不是面上看着那般容易,这件事还要见了妹妹才能说清楚。至于邓昶下药这件事,并不是第一次了。妹妹初孕之时那个下药的只怕就是他,这回要么就把这些人一网打尽。皇帝那儿,妹妹不撒手就够了。 龙瑄炙靠坐在西暖阁的贵妃榻上,看着乐晖盈跟儿子玩得不亦乐乎。一瞬之间恍若梦境,若是没有那场大火只怕自己永远都不会意识到她对自己究竟有多重要。没有失去过就不会知道珍惜,当她重回自己身边才明白老天终究是厚待自己的。 “父皇,您看。”龙濬焱举着母亲刚给他做好一个绣着鹦鹉的荷包:“鸟鸟,鸟鸟在这上面。” 皇帝抱起儿子走过去:“什么时候给我做一个?” 乐晖盈笑笑:“奴婢女红太差入不了皇上的眼,还是不要拿出来现眼了。给焱儿也不过是个玩意儿,过些时候也就不用了。” “不论我和你要什么,你总是这样一番话。莫非你就要这样和我过一辈子?”皇帝把儿子放到膝上坐下:“我不会松开拽着你的那只手,别想我再放掉你。” 乐晖盈逗弄着儿子:“皇上放不放掉都不用了,奴婢自然有一日会给皇上一个交代。等焱儿慢慢长大。能够保护自己的时候也就是奴婢离开他的时候。至于皇上,不论皇上拽得如何紧奴婢早就放手了。” “你休想!”龙瑄炙一下把她拉到怀里:“什么叫做你早就放手了,朕跟你是结发夫妻一生一世都不会让你走。” “皇上以为将一把刀插到心上,再许人往上面撒盐这颗心还是皇上的?奴婢只是不想看着焱儿有一个和皇上冷的心才不忍放开他不管,奴婢终于知道就是用一把火在皇上心下燃烧也是暖不了皇上的心。或许这就是皇上作为帝王该有的性情,只是作为一个人皇上这样子奴婢不想要了。”乐晖盈平静得出奇:“不论是奴婢被火烧还是被人屈枉,皇上哪怕不是帝王只是奴婢的夫君都没有为着奴婢说一句话。那场大火教会了奴婢很多事,也让奴婢看清了皇上的心。好在还早,奴婢不过是剜掉一块已经结痂的伤疤而已。过些时候,这块疤没了就好了。” 龙瑄炙的心一阵阵发凉,她清亮的嗓音没有起伏,只是将这一番话缓缓说出来眼睛看着儿子,脸上全是和煦的笑意仿佛述说的全是一件与己无干的事情:“你的疤好了,我的呢?” “皇上不会疼的,奴婢是皇上最大的忌讳。忌讳没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奴婢年迈的父亲也已告老还乡。等奴婢的兄长替皇上做完该做的事,只怕皇上就会寻一个更大的不是打发掉了。一切都会过去,皇上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君王。”乐晖盈仰起头看着他:“这就是皇上真正想要的,只有宠妃没有权臣,所有的人都被皇上玩弄于股掌之上,没有丝毫的忌惮。因为皇上是要高高存在于九天之上被万民所敬仰。别的全都是多余。” “多余?”皇帝低头凝视怀中的女人:“你以前不是这样和朕说的。” “娘,晚上乖乖和娘睡。”龙濬焱一下抱住母亲的脖子,三个人就这么坐在一起:“好不好?” “乖乖,等你大了娶了媳妇还和娘睡?”乐晖盈逗着儿子。 “嗯。”龙濬焱亲了母亲一下。“那你媳妇怎么办?” “跟父皇睡。”龙濬焱仰起头:“父皇,好不好?” 母子两个这样的说笑竟然让龙瑄炙寒彻心底,那张脸上的笑意只是对着儿子。即使跟自己在最亲密的时候都是一脸的淡漠,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真的不能再挽回? “问你母亲好不好。”抱起儿子:“他还小,不要让他知道这些。” “娘,好不好?”龙濬焱调皮的抱住母亲。乐晖盈狠狠亲了儿子一下:“乖乖,等你长大就好了。” 龙瑄炙愣了愣,说不出来一句话。 赵玉从外间进来:“万岁爷,德妃求见。”看见皇帝那张脸阴暗的出奇,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进来是不是错了。 “叫她进来。”皇帝不打算让乐晖盈避开人,回头一看乐晖盈却带着儿子进了里面。 乌雅有些惴惴不安地进了西暖阁,心里不住打鼓:若是乐晖盈就在面前该怎么面对,此时的乐晖盈可还是自己经惯见惯的那一个皇后。 “臣妾给皇上请安。”大大方方请了安,才发现屋子里只有皇帝一个人坐在贵妃榻上。 “什么事?”皇帝的声音冷肃得叫人心寒。 乌雅将手里的东西面呈给皇上:“这是臣妾在张婕妤宫中发现的,有人暗害张婕妤和腹中未出世的皇子。臣妾不敢耽搁,只好夤夜之间打搅皇上安寝。” “叫乐辉懿来见朕。”皇帝掩上手里的东西:“你下去吧。” 赵玉听见皇帝宣召乐辉懿,乍着胆子上来:“万岁爷,已经掌灯了。这时候宣乐大人来可要吩咐记档?” “记档。”皇帝瞟了赵玉一眼:“送德妃回去。” 赵玉赶紧引着乌雅出了西暖阁好去找乐辉懿上来,乌雅手里全是汗:“玉公公,怎么万岁爷看了这东西全不发火?” 赵玉颇为同情地看着乌雅:“娘娘,实话跟您说皇上的心思没人能够猜透,就是先前娘娘在也不问这些事。何况奴婢这些做下人的,您这时候把这东西递上来皇上能说什么。如今宫里这么多事,您和柳昭仪守在张婕妤那儿都出了这种事,万岁爷不怪罪已经是万幸了。” 乌雅叹了口气:“我和柳昭仪应了这差事,都有些胆战心寒了。生怕出了一丝纰漏。恨不得自己多生一对儿眼睛好盯着不放。结果还是出来了,这可怎么好?” 赵玉苦笑,这种事一个宫监如何说得上话。皇帝对于妃嫔之内的这些事看得淡漠极了,临幸虽说不少只是真正有孕多是忘了赐药或是偶尔为之,所以子嗣相当单薄。看得重的只是西暖阁后殿那位,偏偏这位对皇帝已经不上心了。这时候让乐辉懿进宫恐怕也是为了让这位做长兄的好生劝劝自己的妹妹,只是皇帝自己都没用这兄长说话如何有用。 “娘娘还是放宽心,既然奏知万岁爷知道万岁爷定然会有处置。”赵玉口不应心,谁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皇后出了事皇帝不也是搁置没办么,还轮到张婕妤这件事出来去问?皇帝的心真真是比海深,谁也没法子去探知皇帝究竟在想些什么。 张菱儿带着两个小宫女从万****出来,眼这御花园外围散步。幸亏德妃发现得早,才把那包有可能致使小产的红花麝香取走。又让人在宫里上上下下全都翻了一遍,所有可以的东西全都给登记造册上锁放好,这才护得她和腹中孩子安然无恙。 乐晖盈带着龙濬焱出了乾靖宫西暖阁,莫颜榛遐还有赵初都跟在母子俩后面。一群人进了御花园,皇帝有心要让乐晖盈出现在所有人视线里。或许是乐辉懿告诉他,妹妹虽则嘴里说了许多要离开的话实则心里不是这样的念头,一心要婉转她的心皇帝便无事不从了。 “乖乖,你慢些跑。”龙濬焱挣脱母亲的手,在御花园的石子路上蹦蹦跳跳。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吸引了小家伙的视线,也不管赵初跟在后面气喘吁吁一心要把那只蝴蝶抓到手里。 “真快,小殿下都会跑了。”莫颜站在乐晖盈后面:“还记得那时候我跟榛遐跟着娘娘到这儿看梅花的事儿。” “那时刚入宫。不懂事。”乐晖盈拈着不知名的花慢慢抚摸着:“真懂了就无论如何都没那个闲心思了。” 榛遐笑着用手帕遮在太湖石上:“小姐坐坐,我去看小殿下跑哪儿去了。”说着就往前面去了,乐晖盈捋着裙裾坐下:“跟着我受了不少委屈,我都没法子护着你们。” “小姐说这个做什么,要不是老爷我和榛遐早就没命了。跟着小姐,比一般人家的小姐们还尊贵。这可是常人想不到的福分。”莫颜笑道。 乐晖盈笑笑:“话不是这么说,跟着我终究不自在。能自由自在才是好,只是我们都没这个福分。” “娘娘,主子……”赵初惊惶失措地抱着龙濬焱跑来:“主子快去瞧瞧,榛遐不知怎么撞到了张婕妤。这会子张婕妤要发落榛遐,已经让两个宫女拉着榛遐不放了。奴婢震慑都没用。” 乐晖盈豁然起身:“在哪儿?”“在临渊亭。说是要把榛遐扔到池子里去。”赵初怀里的龙濬焱看见母亲:“娘,有人欺负榛遐姐姐。” “把焱儿抱好。”乐晖盈冷冷道:“不许吓到孩子。”说完带着莫颜就往前走,赵初见状赶紧让人去把赵玉和德妃找来。 乐晖盈一路疾走到了临渊亭,就看见一个趾颐气使的宫嫔站在亭中,另外两个高大丰壮的宫女抓着榛遐要往水池中扔。 “小姐……”榛遐远远看见乐晖盈,双颊涨红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我打你这眼里没有主子的小蹄子,谁是你的小姐。见了本宫都不行礼,还去把什么外四路的小姐放在眼里。素日里都是你们这起子狐媚子在万岁爷面前倚妖坐媚,迷得万岁爷不理朝政。”张菱儿抬手就往榛遐脸上掴去。 “放肆!”乐晖盈一声厉喝:“拿开你的手!” “小姐!”榛遐委屈得直哭。 “你是谁,也敢来管我。”张菱儿有恃无恐地挺起压根看不出怀孕迹象的腹部:“你可知道我是谁?我腹中可是怀的龙子。” 乐晖盈冷冷一笑:“放开她!” 张菱儿入宫日久却没见过眼前这个女人,一身莲青色的长裙,乌黑的云髻上也只有一支毫不起眼的玉簪子。这样净素打扮宫里还真少见,那张脸清瘦得有些单薄,冷冷的目光看得人心底发怵:“一个嬷嬷而已,也敢这样和我说话。来人啊,给我掌她的嘴。”梳了髻就不是未出阁的宫女,看样子莫非就是宫中盛传的在西暖阁独得圣宠的那个女人。就是她害得自己这么久都见不到皇帝,绝不能轻饶了她。 乐晖盈笑起来,这宫里的女人是越来越出息了。一个小小的婕妤就敢这么嚣张,那些妃子还不是要吃人了。张菱儿看她冷淡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给我狠狠掌她的嘴!” “住手!”乌雅听见赵初遣来传话的人说出乐晖盈在御花园已经吃了一惊,又听说张菱儿跟榛遐过不去顿时吓得魂儿都掉了,这不是给自己寻了条死路么!但愿自己来得及时,能够把事情挽回来。 “雅姐姐,你来得正好。就是这个不知上下的嬷嬷带着不知轻重的丫头在宫里横冲直撞,险些撞到了我。”张菱儿赶紧过来拉住乌雅的手:“我要把这丫头扔到池子里,再掌这嬷嬷的嘴,也好治治这些眼里没有主子的奴才们。” 乌雅狠狠瞪了她一眼:“别说了。”说完拉着张菱儿跪在乐晖盈面前:“乌雅来迟,娘娘恕罪。” 乐晖盈看了眼乌雅:“德妃来得巧,正好看见有人要掌我的嘴。若是来迟一步,岂不是好!” “臣妾管教无方,娘娘责罚。”乌雅听这口气,张菱儿这回可是闯了大祸了。正好看到哥哥写来的信,反复交代很多事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千万不要犯了大忌讳。这回可好,把这最大的忌讳给犯了,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结局。 “责罚!要把榛遐扔到池子里,还不够责罚?”乐晖盈捋衣坐下,乌雅扭头一看那两个宫女还把榛遐抓得死死地:“还不放手?” 两个宫女知道乌雅掌事。吓得一下松了手。榛遐跑到乐晖盈身边:“小姐,我给你惹麻烦了。” “你没事吧?”乐晖盈摸摸榛遐的脸:“伤到哪儿没有?” 榛遐摇头,莫颜赶紧把她拉过来。两个人站在乐晖盈身后,赵玉带着一票人赶紧跑过来。赵初因为抱着龙濬焱,跑得有些慢了。 乌雅低着头跪在地上,乐晖盈这张脸就跟皇帝素日一样看得人心里发怵。冷宫一劫既然躲过了姓名,这些人就再无出头之日。张菱儿本可以躲过这一劫,乐晖盈也不是容不下人的主儿。等生下皇子说不定还有别的恩典,这时候却偏偏和她为难。看来,就是目下都是躲不过去了。 “雅姐姐,就是她在西暖阁日日迷惑皇上的。你怎么不去问她,反拉我跪着。”张菱儿低声道。 “我迷惑皇上是么?”乐晖盈低低一笑:“赵玉过来。” “是!”赵玉肃立在亭外,听到吩咐赶紧进来:“奴婢在。” “请皇上来,问问我什么时候迷惑皇上了。”乐晖盈捋了捋鸾绦。 赵玉跪在地上碰头:“奴婢过来的时候,万岁爷吩咐有事但凭娘娘做主,毋须转奏。若是张婕妤不知礼冒犯了娘娘,请娘娘用宫规处置。” 第三章 贬居冷宫38 第三章 贬居冷宫38 乌雅暗自叫苦,要是张菱儿再说出什么话来可就糟了。正想着。张菱儿已经开了口:“玉公公,你可别为了这个嬷嬷假传圣旨。要是万岁爷知道,你可就保不住脑袋了。” 赵玉傻眼,这个张婕妤怎么这么傻啊!你好好的的怀着孕,只要不惹事皇帝终归是要对你有封赏的。眼前这个人是谁,你到底闹清楚没有。不知道,看德妃小心翼翼地样子也跟着学啊。非要跟她闹,不是拿鸡蛋往石头上碰么? 乐晖盈抬手捋了捋散落的鬓发:“假传圣旨?!只怕就是写出来也没人分辨得出是真是假!婕妤,谁封的婕妤?” “贵妃姐姐!”张婕妤听她说话没什么头绪,哪里摸得清楚这个清冷的女人是谁。 “德妃,你跟着贵妃一起在永福宫选秀女,是怎么当的差?”瞥了乌雅一眼:“选秀女的规矩不知道还是你跟贵妃有意徇私?收了她家多少贿赂,把这种人选进内宫充当女官的?” “娘娘恕罪,都是臣妾教导无方请娘娘饶恕。”乌雅脸都白了,这下子可是一句话牵涉进去多少人。别说张菱儿,就是自己也是自身难保。 乐晖盈轻轻一笑:“秀女良莠不齐在所难免,谁能保得住原本是好的进了宫不学坏!只是如此放肆无礼,就不能轻饶。”看了眼一边颤抖不止的赵玉:“去问问皇上,这个婕妤腹中的孩子还要不要了。速来回我知道。” 赵玉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主子福大量大,别和张婕妤一般计较。张婕妤初入宫不知礼体,让德妃娘娘教导就是。主子权看小殿下份上。饶过他这次吧。” 张菱儿压根就不相信眼前这个女人又怎样的本事能够说得动皇帝:“少在这儿唬人,皇上不向着我还能向着你?再说我腹中的孩子和太子一样都是皇上的骨肉,皇上怎么会听信你的话不要这个孩子。” “婕妤,你还要不要命了?”乌雅忍不住喝道:“见到皇后这般无礼,皇上怎会护着你去?”乌雅这句话终于有了震慑的用处,听到是皇后张菱儿一脸骄横无礼的神色马上收敛起来哆嗦着看向坐在上面的乐晖盈。 “德妃,管用的看来还是皇后这个称谓。”满是揶揄的语气,从她嘴里出来却让所有人不敢接话。叹了口气看向张菱儿:“你是第二个敢跟我这样说话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有这种人才出来说明我辖制六宫还不够尊崇祖宗家法,才有了这样以下犯上的事儿发生。我少不得要好好的赏你。” 张菱儿跪在地上:“臣妾不知皇后驾临,冒犯之处还请娘娘恕罪。下次再也不敢了。” “赵忠在哪儿?”乐晖盈转过脸,赵忠赶紧从后面匆匆跑到前面:“奴婢在。” “黜了她的婕妤位份,贬为庶人。等生下皇子,远远打发到浣衣局,再不安分就不需问我就让敬事房家法伺候。我不想在宫里再看到她。”乐晖盈看看乌雅又转向张菱儿:“这会儿皇上应是回到东暖阁了,要去求情怕是会准你的。别等着我回去了还瞧这你在那儿,那可就别怪我了。” 张菱儿愣愣地跪在地上:“娘娘饶了臣妾这次吧,臣妾再也不敢了。” 乌雅看她这样子心中不忍,却也知道再求情也是多余。乐晖盈说什么也不会饶了张菱儿,最怕张菱儿不知轻重到皇帝面前去求情,那只能是适得其反。 “娘……”龙濬焱在赵初身上远远看见母亲跟素日不同,一下子就挣脱了赵初跑过来:“抱抱,抱抱。” “乖乖,蝴蝶抓到了?”乐晖盈蹲身抱起儿子:“这一脸的汗,又皮了?” “没有,蝴蝶飞得好好的乖乖不抓了。”龙濬焱一脸的汗就往母亲身上蹭:“娘,她们都跪着?” 乐晖盈摸着儿子的小脸:“娘在给你拔刺。懂么?” “乖乖听话。”龙濬焱扭过头,他是认得乌雅:“德姨姨怎么也跪着?” “德妃起来吧。”乐晖盈抱着儿子转身:“这么跪着算什么?” “臣妾求皇后看在小殿下的份上,饶过婕妤这次。”乌雅知道张菱儿不过是小孩心性,有些时候恃宠而骄也是难免。只是还这么小就被贬为庶人,将来到了浣衣局就是终其一生也不可能再见到皇帝,这样的结果是不是太残酷了些。 乐晖盈笑笑:“你为她求情,她不会谢你。等有一日她的牙长全了,会咬你的。”说完,抱着儿子远远走去。 “雅姐姐,我不知道她是皇后。真的,我不知道。”张菱儿这才敢哭出声,乐晖盈那张冷得没有温度的笑脸让她不知所措:“要是知道我不会这么做的,真的。” 乌雅抚摸着她的脸:“菱儿,我真的无能为力。皇后跟从前不一样了,倘或从前她是不会这样的。” “我要去见皇上。”张菱儿拭着眼泪:“皇上会护着我的。” 乌雅摇头:“如果你不想失去腹中的孩子就不要去,皇上是绝对不会为了你跟皇后起冲突的。皇后明知你会有这个心思,怎么这时候不去东暖阁候着反而离得远远的,你还看不清楚么?” “她那样子谁会认出是皇后,哪有不穿皇后服色的皇后。”张菱儿道:“再说,我入宫以来也没听说还有什么皇后不皇后的。就是贵妃姐姐面前也没有提过这话。” “慢慢的,都会来的。”乌雅拉着她起来:“你先回去。什么也别说。我去找柳心一起去跟皇后求情。” “会有用吗?”张菱儿虽然嘴硬,却还是希望还有一丝转圜。贬为庶人,便是一生的暗无天日。早先还以为生下皇子能够平步青云,谁知道又会有个皇后出现。 乌雅看了她一眼:“换做从前我能说或许会有转圜,如今就不定了。” 赵忠还站在一边,似乎也在踌躇要不要把这件事记档。一旦记档,张菱儿这一生就真的完了。“娘娘,您还是先和柳昭仪一起去皇后跟前求个情吧。这件事要是掌灯之前没有新的旨意出来,奴婢就要记档了。” “嗯,你们送她回去。”乌雅整了整衣袂:“娘娘到哪儿去了?” 莫颜榛遐和赵初早就跟着乐晖盈走了,赵玉还没走只在远处站着。“赵玉,皇后这是去了哪里?” “只怕是回了西暖阁。娘娘这些时候多不走远,好容易今儿天好带着小殿下出来走走就遇到这事。”赵玉跟着乌雅一起往前走:“娘娘,恕奴婢多句嘴。您还是别去皇后那儿了,万岁爷都是碰了钉子没处说的事儿。” “总不能见死不救,你看她这个样子要真是贬为庶人还不被人欺负死。”乌雅一脸的不忍:“今儿这么无礼也是自己不知道轻重,哪怕换了个人也知道看看脸色再行事。可是她就是不知道听人的语气看人的脸色。在万岁爷面前,皇上图个新鲜知道是个孩子也就算了。皇后,别人不知道,你我难道不知。这么多事过后,皇后就再也不是当初言笑无忌的皇后了。方才你也听见了,她跟小殿下说是在给他拔刺。这话还说得不够,只盼着我和柳昭仪能有一丝脸面替菱儿求个情,谁也不忍心见死不救。” 赵玉想了想:“要不奴婢先在万岁爷跟前透个风儿?” 乌雅望着他:“皇上会说话么?” 赵玉想起这些时候乾靖宫的情形,脸色顿时耷拉下来:“娘娘,说句不好听的。万岁爷跟皇后若是生分了,我们这些做奴婢都不忍心。多好的一对儿啊,只是这都是奴婢们自己的念头。皇后这样子都好些日子了,今儿好巧不巧张婕妤撞了上去能不发火么?” “行了。我知道了。”惟愿如赵玉所说两人真的和睦一世,只是这么说连自己都觉得不可信了。 “娘,我要喂鱼鱼。”龙濬焱扯着母亲的裙角就往鱼缸边走。 “小殿下,莫颜抱你去喂鱼。”莫颜看乐晖盈懒懒的不说话,知道有些事儿还搁在心里。 龙濬焱心头挣扎了一下,看母亲脸色不像平日和蔼可亲只好自己扭着肥肥的指头任由莫颜抱着去喂鱼。 “小姐,德妃和柳昭仪在外面候见。”榛遐看莫颜抱着龙濬焱出去,这才磨蹭着进来。 “进来。”乐晖盈缓过心神:“皇上回来不曾?” 榛遐摇头:“希公公来说,皇上在御书房召集部院大臣们商议北疆的事儿,只怕还有一个多时辰呢。” 乐晖盈点头:“不要留人在屋里,就是焱儿也不行。” 榛遐答应着下去,乌雅和柳心一前一后进了西暖阁:“参见娘娘。” 乐晖盈摆手:“我是废后,这时候什么名分都没有。你抬举我说我是皇后,我算什么?给皇帝暖床的女人?” “娘娘是要折杀我们么?”柳心很久没见她了,这时候一看竟然有些飘然出尘的意味。眉目间的冷然和略显苍白的脸颊丝毫不觉得以外,只是一双眼眸竟比初见时多了几分冷冽。 “你来给张菱儿说情?”乐晖盈看着乌雅:“我不想看见第二个徐沁害你如同害我一样。” 乌雅点头:“菱儿入宫日短,还是个孩子。很多事都不懂,冒犯娘娘确是不该。求娘娘念在她年幼无知的份上,饶过她这次。” “看她自己的造化。”乐晖盈抱着双臂:“你们俩的好心我权且留着,有朝一日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乌雅还欲再说,却被柳心用眼神。‘看她自己的造化’说明乐晖盈并没有真的要把张菱儿怎样,说到底就是在敲山震虎:不要以为还是当初的乐晖盈,那些有什么歪心思的人最好都收敛一些。张菱儿不过是做了个替罪羊而已。再说以乐晖盈的性子也不是那种定然要把人怎样的那种。就算是要惩治一些人,也绝对不会拿着没有任何家世背景的张菱儿开刀。真正要惩罚的人还在后面,这只是一个开始。 乐晖盈瞟眼之间看见柳心略带着警告的眼神看着乌雅,嘴角微微一翘:“这些时候,昭仪多半是帮着德妃理事真是辛苦了。过些日子等有了什么恩典,也该往上晋一级了。” “臣妾谢娘娘。”柳心一怔,这么点小动作都被看出来了。 “我累了,你们回去歇着吧。”乐晖盈不想多说话,实在是累得慌,身上一直都是乏得紧。尤其是精神短得让自己都不敢相信,不会是有了吧?如果真是有了身孕。该怎么办?不想再和皇帝纠葛不清了,真的已经厌倦这样的日子了。 “臣妾等告退。”两人福了一福依旧是一前一后退了出去。 皇帝走在回宫的路上已经听赵希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张菱儿有喜原本就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每日和乐晖盈共寝,怎么还没有传出怀孕的消息。只要她有了身孕,一生都不会离开自己。她那样疼爱孩子,必然不会舍弃掉两个孩子。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只怪是自己伤她至深,否则也不用用这种法子强行留她在身边了。 “奴婢参见皇上。”刚进西暖阁,乐晖盈已经从里面出来行了个万福。 “脸色不太好,哪儿不舒服?”回到这儿,往往就不再是皇帝。真的只想牢牢把她抓在身边,不让她有了离开自己的心。做她的男人,把所有的不愉快从她心中剔掉。 乐晖盈看他把太监宫女都摈却在外,只好拿了件常服来给他换下来:“皇上可曾用膳?” “不曾,传膳。”四顾一看,没瞧见宝儿子:“焱儿呢?” “莫颜带着他洗完澡,睡了。”乐晖盈一个眼色,榛遐已经去吩咐传膳了。两人在专供进膳的膳桌前坐下,龙瑄炙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有事要和我说?” “晋封柳心为妃吧。”乐晖盈抿了抿嘴唇。 “不说这个。”以为是为了什么,这件事已经不止一次提过。 “和皇上除了这个没什么可说的。”乐晖盈盯着自己修长的手指甲:“或许就到了无话可说,相看两生厌的时候了。” 龙瑄炙撑着头:“已经累了一天,不要再说这些事了。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不是皇帝和皇后,不要把别的女人放到我们中间来说。” “是么,皇上不是来问我发落张菱儿的事来了?”乐晖盈刚闻到食物的味道,胃就一阵阵往上面翻腾终于忍不住伏在膳桌上干呕起来。 龙瑄炙一把抱住她:“怎么了,说你脸色不好你也不说。传太医!” “不要传太医。”乐晖盈推开他:“我没事。” “总是这么倔,自己身子要紧。”也顾不上别的:“赵希,叫何蔺赶紧来。” 赵希答应着下去了,皇帝抱起她放到榻上:“给我好好躺着。” 乐晖盈仰面看着天花藻井,微闭着双目不去看皇帝紧张的面容。很快,何蔺匆匆赶来:“微臣参见皇上。” “皇后不舒服。”龙瑄炙坐在一旁:“给皇后看看。” “是。”何蔺听他称作皇后愣了愣会快回过心神:“请娘娘让微臣诊脉。” 略微迟疑了一下,乐晖盈将手搁在软枕上。这里面有珠帘,皇帝坐在一旁也用不上悬丝诊脉。何蔺很仔细地给乐晖盈诊脉,虽有了怀孕的迹象,只是乐晖盈的身子是怕禁不住这一次的折腾了。冷宫的一段日子耗费了她不少的元气,加上一直心神郁郁只怕不论是对她还是对孩子都是不利的。 “娘娘这月月信如何?”何蔺低头问道。 “未至。”乐晖盈知道不好,只是这种事怎么也瞒不住。好在是何蔺。他会帮自己的。 何蔺朝龙瑄炙跪下:“恭贺皇上,娘娘有了月余身孕。只是娘娘身子孱弱,只怕受不住这一次的妊娠。” “什么?!”龙瑄炙惊讶地望着乐晖盈,苍白的脸看不到血色:“你要给朕保住皇后和皇后腹中的孩子。” 何蔺为难地看着皇帝:“皇上,臣才疏学浅只怕无能为力。娘娘耗费元气太多,加上心神郁郁。身子实在是禁不住这样大的动静。” 龙瑄炙一下抓住何蔺的衣襟:“你的意思是什么?” “臣不敢说。”何蔺看着一直一语不发的乐晖盈:“娘娘……” “说吧。”乐晖盈不为所动:“我听着呢。” “趁着还早,娘娘理应早作打算。”何蔺一字一句:“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皇帝一直很恼火乐晖盈跟何蔺之间这种说话不避嫌疑的样子,只是自己理亏在先加之乐晖盈再次有孕万不能刺激了她:“何蔺,你说?” 何蔺很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二者取其一。” 乐晖盈转过眼睛看了眼龙瑄炙:“保胎。” 何蔺和皇帝同时愣住了:“不行!”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脱口而出,龙瑄炙望着她:“不要这个孩子,我要你好好活着。” “我不想焱儿一人太过孤单。”乐晖盈轻轻一笑:“何蔺,我知道你有法子保住这孩子。你要我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何蔺愣了半晌:“你知道我不会这么做。” “你只有这么做。”乐晖盈看着他:“没有什么比皇家血脉更加重要。” “何蔺你先退下,朕随时宣你进宫。” 第三章 贬居冷宫39 第三章 贬居冷宫39 龙瑄炙看着一脸平静的女人:“宁可不要这个孩子,只是要你留在我身边你都不肯?如果离了我你就能活得很好的话,我会放手。” “放手?这天下哪里不是皇上的天下,我一个弱质女流能够到哪儿去?”乐晖盈仰望着天花藻井上一条条在云彩中自由翱翔的五爪金龙:“放不放手我都不在乎了,何蔺自然是不会拗着我的心意,也会竭尽所能帮我保住这个孩子。”定定看了皇帝一眼:“看来老天都是与我作对的,怀着焱儿的时候贵妃有妊在身。这时候又有了一个张菱儿,或许就因为我是多余,也就这样多灾多难的。贵妃生的女儿先天不足多病多痛,说是我下了药;这次我又与张菱儿为难,看来不做实是我做的是不行了。” “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龙瑄炙抚摸着她冰冷的脸颊:“我负了你!” 乐晖盈一笑:“我与皇上什么都不是,哪里就说到负心不负心了。皇上何必自苦,后宫佳丽粉黛三千多我一人少我一人有何关系。放下才是皇上该做的。” 龙瑄炙的手停顿了一下:“你真的要和我生分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还有可收拾的么?”乐晖盈望着他:“皇上对我可曾有一丝留情,我的儿子被皇上生生抱走的时候皇上可想过我真的做错了什么还是我父兄有一丝一毫愧对皇上的?如今再和我说生分不生分,岂不是自欺欺人!” 原本还存着一丝希翼的龙瑄炙听到这话脸色几乎和乐晖盈苍白的脸色一模一样,她宁肯冒着性命不要的危险也要剩下这孩子只是为了离开自己身边。既然不能生离就用死别来划开自己和她一生的纠葛,下这个决心足以见得恨他已经深入了骨髓。 “你既然要生下这孩子,那就好好歇着。”给她掩好被子,龙瑄炙冷着脸出去。 滚烫的泪水在皇帝离开寝殿的一霎那从眼角滑落,紧咬住被端不让自己哭出声。泪水就是这样无声的浸湿了软枕,真到了那天可以悬崖撒手吗? 慧妃匆匆往咸阳宫走着,这回可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断断不能放过。乐晖盈既然没有死在冷宫,又回到皇帝身边那么可算得是一再的失策。这一次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张菱儿过不去,那么不妨坐实她的罪名。张菱儿不过一个婕妤,死不足惜。倒不如再拉着娴妃做一次,斩草除根不能再有丝毫的拖沓。前次的事情皇帝没有疑心到自己身上乃是不幸中的万幸,只有除掉乐晖盈才能从此高枕无忧。 大白天,咸阳宫宫门紧闭。就连素日在外面当值的宫女太监和娴妃的贴身宫女澄碧都没了踪影。正殿从来都是关着门的,蹑手蹑脚来到娴妃寝宫窗下却听到男女嬉戏的声响。 徐沁心下生疑,皇帝许久都没有临幸过娴妃了。就是贵妃都屡有恩宠,独独娴妃这么久以来皇帝见她都很少跟别提大白天两人在一处了。难道她做下苟且之事不成?悄悄推开一扇窗户,里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娴妃的床上躺着一个男人,而娴妃正依偎在他身上:“你不是给张菱儿下了药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别急,不能这么快的。要不别人会生疑的。”那人的声音好生熟悉,莫不是那次给自己诊病的院正邓昶?他和娴妃不是如娴妃所说是同宗兄妹吗,怎么会上了她的床?难道娴妃在骗自己,其实两人早就暗度陈仓了?这么说来,两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同宗兄妹了。娴妃在自己身后做了不少事,这次却把一个这样大的把柄握在手里,看来日后能够傲视后宫的人只有是自己了。 打定了主意,徐沁悄悄掩上了窗户转身离开。以后再也不用跟娴妃商量什么事情了,总有一日她会来求自己的,而且不会远了。嫔妃与太医通奸,传出去皇帝也怕丢人的。只要自己能够牢牢抓住娴妃这个绳儿,还怕她不听自己的摆布。 看看左右没人,徐沁悄悄离开了咸阳宫。这回只怕是一箭三雕了,乐晖盈、娴妃外加张菱儿通通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不会再有人看不起自己,也不会有人能爬到自己头上了。 龙瑄蕤跟乐辉慡并肩站在烽火台上,两件雪白的披风在呼啸的北风中乱舞。两手紧握,似乎这世间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分开他们。龙瑄蕤手里拿着龙瑄炙写给他的信,淡淡的无奈在字里行间显露无疑。 “皇兄和三姑娘之间闹成这样,怎么好?”龙瑄蕤看了眼身边的人:“你该去劝劝三姑娘的,她会听你的话。” “姗儿定下心的事从不曾有人能够挽回。”乐辉慡眺望着远处袅袅升起的青烟:“从她决心嫁给皇帝开始,就没有人能够婉转她的心思。是皇帝不懂得珍惜她,一错再错把她推到悬崖边无路可走。我几次见她都想要她离开皇帝,话到嘴边不是岔了过去就是咽了回去。说也无益,她真的要走谁也留不住。” “难道眼睁睁看着她为了腹中的孩子丢掉性命?”龙瑄蕤几乎暴怒,这是怎么做哥哥的就这样对自己的妹妹不闻不问。 “何蔺不会让她出事,就是搭上自己也会救她。”乐辉慡扭过头:“姗儿就是生下孩子没事也不会留在皇宫,走得远远地就是她最后要做的事。” 龙瑄蕤叹了口气:“皇兄用一把双刃剑伤人伤己,最痛的却是自己。若是对三姑娘有一丝顾虑断不会落得这样。”专注地望着身边的男人:“我们不会这样,是不是?”别人的不幸落在心里,而自己的挚爱就在身边并誓同生死,虽则感慨人之不幸却又暗自庆幸二人不会这般。龙瑄蕤紧握住乐辉慡的手:“我们帮帮皇兄吧?怎么说也是你的妹婿是不是。” 乐辉慡看着他一笑:“姗儿就是离了他也不会变心,伤得太深是要一段时日疗伤的。只要这些时候你皇兄尽一个为人夫婿的本分,不再往上面撒盐会有变化也未可知。” “你这么说我心里越发没底了,皇兄那个性子还不定做出什么事儿来呢。要是又跟三姑娘为了谁闹翻了,可就真不可收拾了。”龙瑄蕤心中不由向天祷告:保佑皇兄不要在做什么伤人伤己的事了,要不最后后悔的一定是自己。毕竟乐晖盈是老天为了弥补皇兄幼年时所受的孤苦而还给他最好的赏赐。并且保佑可爱的小姑子这回一定要生下一个可爱的宝贝,不要和龙濬焱那个臭小子一样只认他的亲娘。这样趁着皇兄重新赢得美人心,大喜之下可以把这个宝贝给自己和乐辉慡。也省得老娘见到自己就唠叨没有孙儿孙女绕膝了。 乐辉慡伸手把龙瑄蕤揽进怀里:“只要他有心就没什么做不到的事,姗儿心里从来只有他。何蔺一心为她,她也不曾动过心。只是有些所托非人罢了,不过这些时候看过来皇帝倒也不是完全不可取。最可气的就是太自以为是,我想这次过后总会要好好收敛一些的。” “肯定会的,他是我皇兄我知道的。”龙瑄蕤扳过乐辉慡的脸:“如果这一次三姑娘生的是个宝贝女儿,我们就把她抢过来好不好?我可不想要一个像龙濬焱那样的臭小子,见了我就爱咬我一点也不乖。” 乐辉慡笑笑:“这个你要去和姗儿说,我只是告诉你如果是女儿她会很在意这个女儿,甚至要超过龙濬焱。而你的皇兄会把这孩子牢牢保护在身后不许人靠近,你想要简直比登天还难。” “你是说我要不来了?”龙瑄蕤有点泄气:“我可是就稀罕跟我小姑子生的一般无二的小姑娘呢。” 乐辉慡拍拍他的手:“你稀罕你皇兄岂不是稀罕的更甚?别想了,若是女儿我就给你抢过来好不好?” “看来你也是喜欢女孩儿的。”四下无人,龙瑄蕤肆无忌惮地抚摸着乐辉慡的脸:“你要是个女孩儿该多好。” “龙瑄蕤,你在说什么?”乐辉慡变了脸,恶狠狠地吼道。 龙瑄蕤看他变脸,索性涎着脸像只八脚鱼一样爬到乐辉慡身上:“干脆我做女孩儿算了,要不你又该生气了。是不是?” “这还差不多。”乐辉慡背着他:“咱们下去吧,这儿风大吹得脸生疼生疼的。” “好啊,只怕给你准备的莲花白早就烫好了。”龙瑄蕤趴在他肩上:“我还给你留着好东西的。” 乐辉慡笑着背起他下了烽火台,两人一路说笑着丝毫不在意周围人诧异的目光。龙瑄蕤仿佛捡到一件无价珍宝似的,趴在乐辉慡肩上笑得灿若春花。乐辉慡也是紧紧抓住他的手,只要是能够握住一生一世又何必在乎旁人的眼光。 乐晖盈坐在西暖阁的窗下看着龙瑄蕤写来的信,笑个不停:都这么大人了还是这样子胡闹,二哥也是童心未泯。两个人在一起真是无事不干。 龙瑄炙带着儿子进来,看到乐晖盈笑靥如花地坐在书案前写信:“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没什么,看安王写来的信。”乐晖盈把信递给他:“说让皇上匀个小公主给他。” 皇帝扬着眉毛看着乐晖盈:“你说将谁给他?” “皇上的公主,问我做什么。”乐晖盈把儿子拉到怀里坐下:“乖乖,舅舅给你带来好东西来。”说着打开手边的匣子:“看,这个可是用玄铁做的。” 龙濬焱拿着新样的玩意儿向父亲炫耀:“乖乖有父皇没有。” “你有的东西父皇都没有。”龙瑄炙在一旁的圈椅上坐下:“看你母亲这么疼你,对父皇连个笑脸都没有。这样看来这皇帝不做也罢。” “乖乖做。”龙濬焱极有兴致地玩着手里的玄铁环,两个铁环一旦靠近就会吸在一起。 “那父皇就给你做皇帝,父皇把你母亲带走好不好?”龙瑄炙饶是一肚子郁闷不散,也被儿子这种童声稚语说得没了脾气。 “父皇走,娘跟乖乖一起。”龙濬焱转过头看着母亲:“娘,好不好?” 乐晖盈摸着儿子的脑袋:“乖乖长大了就不要娘了。” “乖乖要娘,乖乖就要娘。”龙濬焱爬起来攀住母亲的脖子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娘不要父皇,要乖乖。” “那父皇去哪儿?”龙瑄炙看他攀在乐晖盈身上,只怕她受不住一下抱了过来:“乖乖不要父皇了?” 龙濬焱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有姨姨她们呢。” 乐晖盈看着龙瑄炙似笑非笑:“皇上听见了?焱儿也是看在眼里的,这算得上言传身教了。” 龙瑄炙亲了亲儿子:“以后他只怕也是这样,作为帝皇这是最难免的。” “我看不到也就不用管了。”乐晖盈把玩着乐辉慡送来的东西:“安王和二哥说要是个女儿就给他们去,皇上觉得呢。我倒是觉着不错,不用在这儿受这些规矩。也不用跟焱儿似地,从小就要在这森冷的皇宫中压抑着长大。在北疆自由自在的,跟在两个最疼她的人身后被人庇护着真是不错。” “你不见我,也不要和你一样的女儿在我身边。我真的已经让你恨得无以附加到这样深了?”龙瑄炙手指有些颤抖,龙濬焱扭过头:“父皇,您的手心好湿。” 乐晖盈笑笑:“记得跟皇上说过,恨是要用心的。这心都没了,还谈什么爱与恨。皇上权当做没有过这个人,焱儿渐渐长大不再见到我也就忘了还有一个母亲。而这个小的,从出生就离了娘就越发不会知道了。这会给皇上省却很多不必要的烦恼的,焱儿长大以后读书明理也就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江山社稷,自然是不会怨忿于皇上。” “你以为你生的孩子会不认识你?”龙瑄炙看着儿子跑到鱼缸前喂鱼:“他还不认识人的时候,只有沾了你香气的鸾绦攥在手里才肯睡觉。旁人想要抱他都不行,哭得天昏地暗也没人能哄好。我想,你腹中这一个只怕还要精怪得利害。” 乐晖盈笑起来:“似乎这才符合皇家的身份,若是人人都可近身又岂是皇室子弟未来储君?试想来日朝堂之上君临天下,就应当和皇上一样摒却私情,做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哪管别家兴衰,唯有心硬才能做得了帝皇。也就能够做成大事,这不正是皇上所期望的那样?真是如此,也不枉皇上对他厚望一场。自他出世就打算立为皇嗣的一番苦心也就没有白费了。” “娘,这条红鱼鱼吐了好多泡泡。”龙濬焱指着鱼缸中游弋生姿的锦鲤和金鱼:“这条鱼鱼的眼睛好漂亮。” 乐晖盈正要说什么,就看着赵希捧着一摞奏本进来:“万岁爷,奏本都拿来了。” “先找何蔺进来。”看着乐晖盈压根不显的腹部:“给皇后诊脉。” “是。”赵希赶紧下去。“娘,不吃药药。”龙濬焱听见太医两个字就安静下来,这孩子这点极像母亲。都害怕吃药,每次有点伤风受寒要哄他吃药比登天都难,。 何蔺很快就到了西暖阁,乐晖盈脸色没什么好转。即便是拿着最上等的白参炖汤也没见明显的好转,诊了诊脉无非就是脉息比上次安稳了许多。心绪依旧有些不宁,说话也觉得气促:“娘娘觉得如何,胸膈间可还是憋闷得紧?” “是有些闷,若是走走反倒觉得好些。”乐晖盈点头:“那个白参汤喝得腻了,能换点别的什么替替也好。再这么吃下去,嘴巴就要燎泡了。” “白参没那么大火气,娘娘多吃些原是无妨。”何蔺回头看着皇帝:“回皇上,娘娘心绪还是浮躁得紧。只怕是元气耗损太过厉害,吃了白参也不见好转。” “有什么好法子。”几乎是把何蔺拘在乾靖宫附近的太医值房,熬药煎药都是他和赵玉一起盯着做。不容许丝毫纰漏出来, 何蔺想了想:“还是老办法,娘娘不是喜欢进些燕窝粥和燕窝卷。燕窝素来有滋阴补气的功用,配合着白参和雪耳还是有些效用的。只是担心娘娘会絮烦。” 乐晖盈笑着摇头:“也就是这些时候了,我忍忍就是了。”说着缓缓起身:“你要是没事,去和我哥说请他把家里那株樱桃树上结的大樱桃制成的应子送些进来。我想吃那个。” 何蔺点头:“是。”回头看着皇帝无话:“微臣告退。” 龙瑄炙颔首,赵希跟在后面出去抓药。“宫里的蜜饯也不少,怎么不吃?” “没有家里的好。”乐晖盈看到儿子那张红扑扑的笑脸:“焱儿那次也是这样,只有吃了这个才算好的。” 龙瑄炙点头:“那就让他们好生预备。你歇着,我忙去了。”说完拿起一摞折子出了西暖阁。 乐晖盈看着他的身影,这时候再来这些已经太晚了。人的心伤透就再也无法弥缝过来,即使我想老天爷不许我了。 第四章 涅盘凤凰 19 第四章 涅盘凤凰 19 悠闲的生活让素日很是忙碌的人总会生出无所事事的心思,莫名生出一种虚度光阴的罪恶感。乐文翰坐在自家的后院里看着手里的一卷古书,这儿比起京城的太尉府差得太多。只是这样的静谧却是前半生怎么都是无法想象的,曾几何时想过若是自己把这条老命送给皇帝最后皇帝会给自己怎样一个上佳的谥号:文正还是文忠?似乎在皇帝看来自己这太傅兼老丈人对他一直都是心怀叵测的,甚至有过自立之心。有时想想也觉得好笑,数十年下来呕心沥血落得一身骂名。值与不值还真是没有想过,年轻时读诸葛武侯的前后《出师表》。十分信服一句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那时候只想做个忠臣,后来自己都收不了手。女儿又做了皇后,并且生下皇太子。真的是炙手可热势绝伦,谁不对自己奉若神明。说有篡立之心自己都有些飘飘然起来,俯首称臣的时候也曾想过坐在九龙宝座上的换做自己会是怎样。 悬崖撒手真是有些不舍,自己位列三公为朝臣所仰视。这些人谁不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就是皇帝跟自己也有师生之分。有时候想想真是不甘,女儿一席话点醒梦中人。做皇帝有什么好,像皇帝那样几乎众叛亲离孤零零的住在森冷的皇城中真的有趣?还是自己这样的好,逍遥自在每日含饴弄孙用女儿的话说就是拿天下来换也不换。 “老乐!”凌恪捋着花白的胡子过来:“看你老神在在的,琢磨什么呢?” 乐文翰放下书:“何蔺回来了?姗儿呢?” “姗儿再过两天也就回来了,四个孩子带回来三个。”凌恪举着手里的信:“把龙濬焱给安王带去了,说是要把孩子的骄娇二气好好收敛一下。” “她从小就没人收拾过,到了孩子身上就都知道了。”乐文翰不以为然:“我看啊,是有意不让我安心。不在身边总是放心不下。” “嫡亲的叔侄还能怎样,只要不去京城就什么都没事。”凌恪笑起来:“我说,姗儿倒是硬气。真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把皇太子都带出宫来。” 乐文翰闲适地喝着茶:“你不做院正是不是觉得自己命会长久一些?不用朝臣待漏五更寒,便是觉得人生也可以这样悠闲地过一辈子,这是什么人都想象不到的。姗儿看透了,才可以劝我这许多话,我倒是不如她的见识。” “受过不少苦,以后不会再有了。”凌恪想起乐文翰这样一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乐文翰听闻女儿在冷宫遭遇火噩和随之发生的种种事态是何等焦急不堪,嘴角俱是上火的燎泡。都说他最在乎小女儿却也不是假话,乐晖盈从小就受过极好的教养。在父亲面前膝下既是承欢膝下更是能够谋与大事的。两个儿子多是被乐文翰训斥或是教导,庶出的儿女多半名声不显在乐文翰面前说不上话。乐文翰性情严厉好修边幅,实则内心是相当寂寞的。只有这个女儿能够减去他不少的寂寞和烦闷。 “如果不进宫,只怕会过得更好。”乐文翰想起何蔺,女儿倘或嫁给他会不会是另外一个结局。 凌恪却笑起来:“老乐你我相交多年,这话就不必说了,姗儿除了那个人不会再看上别人,我是知道的。并不强求别的,知足常乐。和你做邻居在这乡野做一个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农夫,慢慢度过逍遥自在的晚年。比什么都好!” “知足常乐?!”乐文翰笑笑:“昨晚辉懿让人捎来一匣今年的狮峰龙井,说是进上的。叫我们先尝尝。” “汝可谓不知足!”凌恪大笑:“有哪个农夫能喝上名贵的狮峰龙井?就是一般王侯之家也得不到的珍品,你却是寻常待客的茶品。说说,你最喜欢什么茶?” “自然是白牡丹!”乐文翰给他斟了盏茶:“平常的茶只能品不能看,唯有白牡丹不仅品过之后齿颊留香,就是泡在白玉制成茶具中也是如倾国倾城的牡丹般娇艳。精致的肴馔讲究色香味意形,我看白牡丹在茶中算得上是极品了。” “你能极力推荐必定是好的。如今远没这许多计较,只要平平淡淡过一世就没有什么可奢求了。”凌恪想想过去战战兢兢的度过每一日依旧是不寒而栗,虽说只是太医院院正不像乐文翰每日在漩涡里打转。不过这样的生活还是一去不复返的好。 “嗯,的确如此。”乐文翰点头:“我倒希望真能如此。” 宸妃柳心拿着新近的承恩簿来到乌雅居住的庆和宫,脸色青白不定。乌雅靠坐在软榻上,怀孕两个月很是难受。所有的事情都是柳心一人在办,偶尔有事会来和她商议。 “怎么了,脸色比我还难看。”乌雅虚弱的笑笑,腹中的孩子来得太巧。皇后皇太子还有皇后腹中未出世的孩子都被人挟持最后无影无踪,三个月来没有丝毫头绪可言。居然是皇后的哥哥乐辉懿上奏本让皇帝另立东宫,说是皇储不可或缺。这种话皇帝也就接受了,只是没想到第一个报喜讯的会是自己。 “皇上下旨让广选良家子入宫充实后宫妃嫔,皇上在想什么?”柳心苦笑:“莫非又想重演曾经发生的一切?” 乌雅笑笑:“就照皇上的口谕办吧!你我不能有丝毫的异议,我们不是皇后在皇上跟前不过是承恩的妃嫔。就算是选再多的妃嫔入宫也不会有第二个皇后,皇后的头衔皇上不会再给予任何一个女人。” “你说皇后在哪儿?”柳心叹了口气:“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太蹊跷了。” 乌雅沉吟半晌:“有件事我一直闷在心里,过了这么久我才敢跟你说。皇后失踪那天早上我去坤仪宫给皇后请安,皇后让赵初出来挡驾说是身子乏得慌歇下了。她虽不喜欢人去打搅,只是我去从没被挡过驾。那还是第一次,先前也不觉得什么异样。思前想后好久,只有一个可能。皇后其实是事先就想好了,要在那时候离开皇宫。不想被人知道,也不想见人了。哪有那么巧,那日正好皇上出宫祭祖。而皇太子也被安王早就带离宫禁,安王必定知道一切。” “你说的事皇上早就彻查过了,安王去了北疆没有圣旨不得回京。”柳心坐在一边的交椅上:“莫非皇上默许了皇后离开?” 乌雅抚摸着没有丝毫迹象的腹部:“我不知道,君心难测你我还是少知道一些的好。毕竟帝后之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不会再有人能够像向皇后那样。也不会有人能够得到皇上的心,都说皇上对皇后无情。你我心里是清楚的,皇上待皇后固然是无情。只是又有谁得到过皇上那样的无情?皇后住在冷宫之时,皇上多少次夜里去过冷宫。冷宫起火,皇上一个人怎么熬过的那段日子。张菱儿之所以得宠,不过是做了皇后的替身。等皇后出现,你我焉有丝毫可比拟的恩宠?很多东西都是强求不来的,皇上的圣宠固然能让一个女人登上顶峰。仿佛从前的慧妃,何其得意何其风光。只是真正和皇后比起来,这又算得了什么?” 柳心想起那天在御书房伺候皇帝批本的事情,牙齿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前两日伺候万岁爷批本,万岁爷突然问我一件事。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如今想起来一身都是冷汗。” “什么事?”乌雅打量着她的形容:“把你吓得这样!” “万岁爷不知是看了谁的本子,忽剌巴的问我一句话:‘若是朕一世没有皇储如何?’我当时想着别是说宫里尚无子嗣皇上才说这话的,就说万岁爷万福万寿。自然会子孙绵绵。后来想想,原来皇储早就立下怎会没有,是说没有而不是另立皇储。看来万岁爷心底终究是忘不了皇后,一心要把这个位子留给皇后所出。”柳心低沉着嗓子说道。 乌雅心底隐隐存着的希望瞬间化为乌有,有哪个女子不想在自己的男人身边永远得宠。长相厮守是所有女人的梦幻,只是在皇帝看来无论别的妃嫔如何美艳动人妖冶妩媚。都只是妾,只是供他闲暇时取乐玩笑的玩物而已,他的妻是他用全天下最隆重的礼节所迎娶入宫的皇后。不免想起那次皇后训斥贵妃的话:‘我是奉天地祖宗之命,从午门抬进来的天子嫡妻元后。’这句话说得何其得意,又何其自然。有哪个女人能够毫无惧色地说出这样一番话,没有人能够取代她独一无二的地位。她的身份是没人能改变的,哪怕数十年后,有人坐了皇帝的位子。这个人必定会是他们的孩子,皇帝的性子是不会允许别人染指皇位的。正是为了这件事,才让他和皇后劳燕分飞。不为别的,就是为此他也不会让别人去触碰皇位。 紫光阁 皇帝一身便服在此宴请前来进贡的属国使臣,和煦的笑容在皇帝脸上始终没有消失过。乐辉懿亦步亦趋地跟在皇帝身后,举着酒杯不时跟周围的使臣把盏。两人的笑从一开始就挂在脸上,君臣二人还时不时耳语几句。 “微臣参见皇帝陛下。”波斯使臣上前向皇帝行了叩拜礼。 “起来说话,不必拘谨。”龙瑄炙笑笑:“怎么,还有什么事要和朕当面说不成?” “微臣此次前来叩贺皇帝陛下,不止要向皇帝进献贡品还特地带来我国最为美丽的女子进献给皇帝陛下。她是我主最漂亮的妹妹樱筠公主,听闻要来伺候皇帝陛下十分高兴也觉得是莫大的荣宠。请陛下笑纳!”波斯使臣身后走出一个袅娜的女子,肤白胜雪高鼻深目。清澈的瞳孔中隐隐带着海水的碧蓝,粉嫩的嘴唇仿佛娇艳的玫瑰一样耀眼。 “樱筠给陛下请安,愿陛下福寿安康。”盈盈一拜,无限优雅风情。 龙瑄炙笑笑:“这般温香软玉朕要说不想到显得朕矫情了,好。”停了停:“赵玉,送公主去宸妃那边好生安置。” 乐辉懿不着痕迹地抿嘴一笑,倒真是来者不拒。不问好赖就照单全收,万一又和那年的紫夜一样只怕没人愿做婕妤当熊了。如是想着不曾露出分毫,只是跟在皇帝身后依旧与诸位使臣把盏庆贺。 柳心听说赵玉送来了波斯公主,很是惊讶了一把。宫中又要热闹了,要真是出了什么事还有谁能和皇后一样撑住一切。或许过不了多久,宫中诸事就要听凭这位波斯公主的裁夺了。 “娘娘,万岁爷说让娘娘酌情给樱筠公主安排住处。最好离乾靖宫近些。”赵玉低声道:“或许今晚万岁爷就要临幸的。” 柳心点头:“那就住在永安宫吧,离万岁爷近离我这儿也不愿,有什么事儿都好照应。公主不远万里而来,别国弃家的。在弱照顾不周就是我们的疏忽了。” 赵玉笑笑:“奴婢给万岁爷复命去了。” 柳心赶紧让赵忠从宫中选了四个极其伶俐娇艳的宫女送到永安宫,又让太监们前去扫撒宫院。自己来到临时安置波斯公主的偏殿,如花朵般娇艳的小公主坐在窗下的交椅上。妩媚至极的笑容便是女人看了也会心动,何况是广纳天下美女的皇帝。婉转一笑,如编贝般的皓齿便显露无疑:“住在宫里公主不要见外才是,有什么不合公主心意的地方定要告诉我知道才好。” “听说你们中原有句话,叫做来者是客。宸妃叫我不要见外,只有客才会见外。我是皇帝陛下的妃子,跟你见的什么外?皇宫就是我的家,我会把它当作我在波斯的家一样自由自在的。”樱筠公主笑得很惬意:“宸妃,你说是吧。” 柳心略微愣怔了一下,看来还真不能小瞧波斯女子:“是我失言了,公主莫要见怪。我带公主去永安宫,暂时安置在那里。” “好,我累了要好好歇一下才好。”跟着柳心出了永宁宫,两人并排走在六宫之间的甬路上。从永宁宫到永安宫并不远,只是必须要从坤仪宫门前经过。壮丽秀雅的坤仪宫宫门紧闭,明知道里面空无一人柳心经过这里的时候依旧带着一丝畏惧,从心底泛起一丝奇怪的念头:倘或乐晖盈尚在,波斯公主来了会是怎样一番光景?是不是也会安置在永安宫,或者根本就不会进宫? “这是什么地方?”樱筠公主也被坤仪宫的壮丽所吸引:“这儿是不是离皇帝的宫殿更近一些?” “是,这儿到皇上那儿只有一盏茶的工夫。”柳心笑笑,皇后住在坤仪宫不假。只是皇上更喜欢她住在乾靖宫东暖阁,一睁眼就能看到的枕边人。 “我要住这儿,什么永安宫我不去了。”樱筠公主止住脚步:“这么美的宫殿,相信没有哪个宫院能够比得上。我看上这儿了。” “公主,这是中宫。除了皇后娘娘没人能住进坤仪宫。”柳心上前道:“皇上安置您住的永安宫是后宫中最漂亮的宫殿。” “这是什么图案?”樱筠公主指着门上雕刻精致的龙凤呈祥纹饰:“我没见过。” “龙凤呈祥。”柳心从没仔细观看过坤仪门上的纹饰。 “永安宫有吗?”“没有,龙凤呈祥是皇上皇后专属的图案。除了万岁爷的乾靖宫只有坤仪宫才有。”柳心回想起自己宫门上的团花纹饰,蒲柳之命早已注定。 “永安宫没有,我越发不去了。我就喜欢这儿。”樱筠公主拉下脸:“我可是波斯最尊贵的公主,不能被人所轻视。什么别的宫殿我也不稀罕,只有这个地方我才肯住。” 柳心愣了愣:住坤仪宫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要是不知深浅才一进来就犯这种忌讳可是自己不知死活了,只是她不是选进宫的两家子不能用宫规约束于她。中间还涉及到两国之间的邦交,稍有不慎就会闯下大祸。想了想:“公主,这事我可不敢擅自做主。必须奏知皇上知道。” “不是说这儿是皇后的居处么,和她去说叫她搬出去,让我住进去。”樱筠公主不无霸道地说道:“皇后尊贵还是我尊贵?!” 柳心赔笑道:“公主还是等我奏知皇上知道后再做定夺,中宫之处乃是皇上钦定。” “好!”樱筠公主很是娇蛮地说道:“不许我住这儿,我就住到皇帝宫中去。我就喜欢这个龙凤呈祥的花样。” 柳心很快命人找来赵忠,把他拉到一边耳语了一番。赵忠脸上现出一丝惊诧,偷眼打量着樱筠公主。一个外蛮女子才进宫就不知道天高地厚想要入主中宫,可是不知死活。不过这时候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需要告诉皇帝知道。一切听凭皇帝定夺才是正理。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个公主日后会不会得宠,倘或得了宠记起这档子事情不把自己生吞活剥了才怪。皇帝的话是唯一能够辖制住她的法宝。 “娘娘放心,奴婢这就去奏知皇上知道。”赵忠答应了一声,皇帝应该还在紫光阁。此时去不会有差,皇后不在了谁也不会体恤为人奴婢的痛苦。只有自己当差谨慎才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第四章 涅盘凤凰 29 第四章 涅盘凤凰 29 赵玉一直堤防着樱筠会有意闹事,皇帝面前都不知收敛。况且是在娇怯怯的皇后面前越发是不知礼体如何了,因此专执家法的太监也就跟着在外面伺候。无数宫女太监都立在坤仪宫大门坤仪门至正殿大门处的院子里,不闻丝毫咳嗽和交头接耳的声响。 待到一声令下,执行宫中家法的太监已经戴着特制皮手套过来。两个牛高马大的太监左右抓住樱筠,当中一个戴着皮手套的太监当着所有人已经朝着樱筠脸上扇了两耳光。牛皮手套下去,顿时脸颊如吹气一样肿了起来。 “娘娘,娘娘饶了我吧。”樱筠忍不住讨饶,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哪里受过这种委屈。乐晖盈绷着一张脸坐在上面,冷冷扫视着下面噤若寒蝉的妃嫔们:“本宫何等身份,你一个九嫔之列的昭容如此蔑视本宫。传将出去岂不是本宫枉顾家法,置皇后尊荣于不顾。连一个昭容都处置不了,本宫如何掌管六宫?” “臣妾再也不敢了,娘娘饶了奴婢吧。”樱筠红肿着脸跪在地上,泪水四溢。 “拉下去。”手一挥,赵玉赶紧让人把她带了下去。 目光把每一个人都招呼到,乐晖盈脸色转圜过来:“你们都比本宫入宫早,宫里的规矩也比本宫知道的清楚。什么是触犯宫规家法的想必也比本宫清楚,若是还有人要和她一样不惜以身试法的。大可以有样学样,宫中日月深长多少人闲着没事做都等着看人的热闹。只要是不怕罚不怕禁足甚至是打入冷宫的,都可以来本宫这儿一试。” “臣妾等不敢。”乌雅听见这话不敢不起身,要是真把她惹急了只怕又有一场是非。她和柳心对视了一眼没敢说话,后面有几个是最近新入宫的。还不知道有皇后一说,只是最近看着热闹,皇宫中出现了形形色色的事情。尤其是五百对宫灯的礼仪伴着一顶大轿直入坤仪宫叫人议论纷纷,哪知道轿中的人就是坐在宝座上的皇后。皇后何许人也也没说一声,皇帝在坤仪宫住了三天不曾早朝却是看在众人眼里。一直想要知道皇后究竟怎生模样,终于见到了。 一个清瘦高挑的娇怯怯女子,脸色不是很好。只是一双精光四射的秋水星眸叫人不敢小觑。发落昭容也是没有料到的,这位昭容倚仗自己是波斯公主在后宫多有骄横就是掌六宫事的的德贵妃也没有过多责罚。半路杀出的皇后第一次召见妃嫔就叫人用皮巴掌给了她一个下马威,看来皇后真是不好惹。 几个小小的婕妤在后面窃窃私语,乐晖盈抬起眼皮目光停留在远处:“什么?说给本宫听听可好?” “皇后恕罪,臣妾管教不严。求皇后责罚。”柳心先行跪下,且不论乐晖盈究竟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代摄六宫出了事,自然是先拿自己责问。柳心不敢躲避,只好跪在乐晖盈面前:“妾身甘愿受罚。” “你是宸妃?”乐晖盈想起方才问话时叫了声宸妃,她答应来着。 “是。”柳心应了,人是乐晖盈心又是谁?乐晖盈的目光是柔和的,这一位却透着精明利害。不可能是孪生姐妹吧?乐家在如何也不会官迷心窍如此,再把第二个女儿送入深宫效仿娥皇女英。难道乐晖盈的不幸还没有看见? “本宫不罚你,做事难免有疏忽。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乐晖盈捋着胸前的霞帔绶带:“该做什么不用本宫教你,不要以为是皇上宠妃本宫就会有所忌惮。” “臣妾不敢。”柳心跪在乐晖盈面前,脸色十分恭敬。想起徐沁和舒贵妃的旧事,心底泛起一丝寒意。在皇后面前谁又有特权,徐沁曾在皇帝面前何等得宠。只是皇后真的忍无可忍的时候,皇上也是无法转圜。自己还能不好好听话,真若是如此只怕自己也就走到头了。 “嗯,能够知礼最好。”乐晖盈缓缓起身来到柳心面前:“平身吧,本宫并非只会责罚。或赏或罚全在自身,本宫断不会有所偏袒。” “是,臣妾等谨遵懿旨。”妃嫔们几乎大气都不敢出,皇后不怒而威的眼睛看得人心里发怵。 “罢了,都散了吧。”理了理鸾绦,坐回宝座重新审视了一遍面前的嫔妃:“本宫乏了,不想多说,各自好自为之。” “臣妾等告退。”行过礼,宫嫔们各自散去。 乐晖盈独坐在宝座上面对着空荡荡的殿堂默默出神,赵玉赶紧进来:“娘娘?” “嗯?”乐晖盈抬起眼皮:“怎么了?” “小殿下在外面四处找娘娘来着。”虽然是不记得别人,母子天却是抹杀不掉的。只要是龙濬焱跟着她身边,都不见她有发愣或是怔忡的时候。 似乎是突然想起什么,转脸看着他:“叫他进来,大冷的天倘或冻坏了怎么好。” “娘!”龙濬焱已经由外面跑进来:“呃,怎么穿这衣裳难看死了。” “不好看啊,那去换掉好不好?” “好啊。”龙濬焱牵着她的手:“娘,我们出去走走。屋子里怪闷的。” 乐晖盈在宫女的伺候下换了轻便的袍服,龙濬焱蹦蹦跳跳地跟在她身旁:“娘,你好久没亲我了。” “以前常常亲你么?”小家伙总是喜欢说以前如何如何,难道以前见过自己不成。小家伙约莫三四岁的样子,自己才不过进宫数日,怎么会见过。 “有了弟弟妹妹,娘就很少亲我了。说我是哥哥,要有做哥哥的样子。”龙濬焱嘟着嘴:“要是没有父皇的话,娘也会不高兴的。” “你母亲在哪儿?还有弟弟妹妹呢?”乐晖盈一头雾水,这都是哪儿跟哪儿的事。龙濬焱说的头头是道,自己就是听不明白。 “娘就是您啊,您不是在我面前么?”龙濬焱仰起头:“我不会叫别人是娘的,就是父皇的妃嫔跟我没干系。” “你几岁,知道这许多。”乐晖盈越来越觉得龙濬焱来历有问题,怎么看怎么像跟自己有莫大关系。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关系,难道老天执意要给自己一个这么大的儿子? “我就到四岁了。”龙濬焱伸出四个指头:“娘,什么时候把弟弟妹妹接回来。父皇说,还没见过两个小的。妹妹叫瑶瑶,弟弟叫熠儿。还是娘取的呢!” “瑶瑶?熠儿?”乐晖盈望着小家伙:“他们在那儿?” “舅舅家啊!就是太傅府啊!”龙濬焱拽住她的裙角:“娘,您忘了好多事儿。我不要娘记不起乖乖,也不要娘记不起弟弟妹妹。娘,您可以不记得父皇。只是不能忘了我们。” “忘了很多事?”乐晖盈愣住了:“我忘了什么?” “何蔺叔叔说娘忘了自己已经是皇后,也忘了很多很多。甚至不记得我和弟弟妹妹,尤其是不记得父皇了。”龙濬焱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娘,乖乖很听话的。娘走到哪儿都会把乖乖带着,千万不能不要乖乖了。要是没有了娘,父皇会很伤心的。” 乐晖盈摸着儿子小脑袋:“焱儿,如果娘忘了很多事你要提醒娘。娘不会不要你,你是娘的命。”还是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当小手紧紧抓住自己的手,眼中俱是企盼的神色实在做不了假。 “娘,您记起来了么?”龙濬焱有点小兴奋:“是不是啊?” 乐晖盈摇头,却把儿子抱进怀里:“没有,不过暂且相信你是我儿子。” “娘,就是记起来也不告诉父皇知道。”龙濬焱搂住她的脖子:“要是知道您记起来,父皇就不许我住在坤仪宫。一定会叫我搬到毓庆宫去住,我不想去。” “嗯,好。”就势在儿子脸上亲了两下:“以前是不是这样亲你的?” “还带响呢。”龙濬焱也亲了两下母亲:“就是这个样子。” 母子两个慢慢走在内廷的甬路上,望着西下的斜阳乐晖盈紧紧拽住儿子的手不肯松开。 起了更,皇帝方才回到坤仪宫。龙濬焱早就被宫女带到偏殿去睡下,乐晖盈穿着一身素白的寝衣坐在寝殿里,慢慢梳着一头黑瀑似地秀发。 “皇上回来了。”看见皇帝回来,放下手里的事迎了上去。 “回来了。”为了波斯的事情几乎是日日头疼,白玉扳指不毁掉终究是心腹大患。按照乐辉懿的说法不妨让鞑靼去和波斯鹬蚌相争,自己最终渔翁得利。只是付出的代价势必也会很大,为了给子孙后代留下稳固的江山很多时候都必须冒死一试。 由着赵玉带着人给皇帝盥洗更衣后,捧了盏茶放到皇帝手边:“皇上可要用些什么?” “在御书房跟你哥哥他们议事,已经用过了。”龙瑄炙看了她一眼:“昭容惹恼了皇后?” “是,目无尊卑。”乐晖盈点头:“臣妾主持六宫,自是容不得人如此放肆。” “嗯,内宫仪制不容更改。是朕素日太过纵容,皇后处置自不会差。”皇帝看她欲言又止的神情:“有话要说。” 想了想,摒退了一边伺候的宫女:“焱儿跟臣妾说了很多事,臣妾未辨真假只好来问至于皇上。” “哦?”死小子又说什么了,要是敢给他上眼药看怎么收拾他:“焱儿说什么?” “说臣妾忘掉了很多事情,甚至不记得皇上和他。也忘掉了自己皇后的身份。”打量着皇帝的神色,好像是确有其事:“小孩子说话多有失实之处,请皇上告知是否属实。” 龙瑄炙望着她似笑非笑:“是,你忘掉了很多事。不过也没什么不好,有时候记起前情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就这样过一辈子,未尝不是好事。” “怎么呢?”古怪的神色叫人不解,莫非两人之间曾有过极大的纠葛在前。 “朕不知怎么跟你说,总是朕自己不好。”龙瑄炙把她拉到身边坐下:“若是有什么,是该要朕承受的自然是朕自己受了才好。万不会叫你再离了朕身边。” “莫非以前臣妾离了皇上身边?”做皇后的想要离开深宫不吝于登天,倒是一桩新奇事了。 龙瑄炙轻轻抚摸她的秀发:“都过去了,旧事休提。我们还有一世要过是不是?” 帝后之间许下一世的承诺似乎是从没有过的事情,只要是光明正大的天家夫妇就足够了。至于矢志不渝的男女情爱从来就不该是属于皇家更遑论是帝后,古来多少被人说到的故事都是帝妃或是才子佳人。一生一世一双人,想都不敢想。那么多的嫔妃,还能守着一个人不放?那周朝以来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又是说给谁人来听的。 想着很多事,乐晖盈嘴边泛起一丝笑意:“皇上如是说,是不是臣妾从前也要皇上许下如此誓愿才让皇上不堪其扰才有了很多事?” “你从来都不叫朕许愿,许下了就该成真。君无戏言,在你面前没有一次成的真。你对朕的心思朕清楚,只是朕总是负了你了。老天愿意给朕一次机会弥补前过,朕就不会再放手。你就当做一切是重新开始,好不好?” 乐晖盈满是新奇,皇宫里的稀奇怪事也是多得数不胜数。连皇帝都开始跟皇后说要白首偕老的话来,是不是自己真的错过了太多的事情才会觉得这一切都变得和自己曾听父亲说起的不一样了?皇帝的眼神里透着真诚,看起来不像是在作假。作为一个帝王来说,假不假的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任何人都不可能去揣摩圣意,也不能猜透皇帝心中想些什么。能轻易给自己许下誓愿,对别人不是一样可以。因此还是不要当真的好,省得将来无路可退。 “不知该说什么。”扭头看着皇帝:“都不记得发生过什么,自然是不知道皇上所说孰真孰假。依臣妾的心思,皇上跟臣妾不过是做一对让天下臣民视为典范的帝后夫妻。至于男女之情,或许是该由着皇上和后宫嫔妃们的。谁见过帝后有情,就是稗官野史也没有过一笔两笔的记叙,是不是。” “你想起来了?”尚还记得乐晖盈从冷宫回来后就是一番如此言语和自己说的,要是真真只是记起这些事只怕就不是一件好事了。 “难道臣妾跟皇上说过这样的话?”打落着他的手,真是不老实。 “说过很多。”皇帝抱起她:“就因为我错得太多,你才会说。不过以后就让我说,你不要再说了。我会改掉自己不好的毛病,省得你不放心。” “焱儿说,还有弟弟和妹妹在舅舅家。臣妾一共生了几个孩子?”乐晖盈看他不老实的样子,只怕自己生了不少。 大晚上说这个想做什么:“三个,第二次生的是两个。”把她放到榻上:“朕和你纠葛是早就注定的,谁都不能插进来。谁也无法割断朕和你,不论怎么说都还有三个孩子在你我之间。” “生了三个?!”乐晖盈有些不可置信:“多久就生了三个。” “隔了很久。”皇帝自顾自动手解她的衣襟:“你自己说的皇家就该子嗣繁茂,怨不得旁人。再说原先以为只有两个,谁知道第二次就生了两个。” “呃,皇上!”倒吸了一口凉气,衣裳被他全部脱了下来。想要说什么都不可能了,他已经堵住了自己的嘴巴不容许再有只言片语说出来。 不多时重重的喘息声夹杂着低腻的****从床帏中传了出来,烛火摇曳间不管外面正是寒风呼啸。 乐辉懿看着手中的军报,波斯人果然按捺不住了。时刻想要把印章拿到手里,尤其是那只白玉扳指几乎是波斯人魂牵梦萦的。皇后在宫里发落波斯公主的事情恰到好处,波斯人担心自己的人质在宫里出事也就会把自己的狐狸尾巴露出来。 至于白玉扳指倒不如做出几个假的出来,闹得满世界沸沸扬扬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白玉扳指事关波斯存亡大事,然后再将真正的白玉扳指和其余的印章弄齐全就可以下手了。鞑靼那边,也只要有一套假的东西过去就可挑起战端。这样一来,袖手旁观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只要皇帝肯准许自己这样做就好了,皇后近日在皇宫里面做的事情确实跟从前是大相径庭的也就是说真的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她的性情真的是让人应接不暇,也就是说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父亲所教导的东西不仅仅是能够防身了,还能让她主动出手去对付别人了。 看来妹妹已经在做符合皇后身份的事了,先前那个心慈手软的皇后真的叫人不放心,只怕被人算计了去。看皇宫之中谁是她的对手,什么波斯公主都是泛泛而已。想要她再和从前一样,永不可能了。如果记忆恢复,又会怎样呢?会不会再次掀起轩然大*?这还要仔细斟酌,毕竟所做的事儿都是为了妹妹打算。父亲所要的江山稳固不也是因为东宫储君是他的嫡亲外孙么? 第四章 涅盘凤凰 38 第四章 涅盘凤凰 38 樱筠从自己居住的寝宫出来,看看正殿那边殿门尚未开启有些暗喜。皇帝出征的时日定了下来,只要自己能够将这一消息传给来人就是万事大吉。毕竟那是自己的家国,不能不管不能不忘。 手里拿着一匣东西出去,让宫女去打听的事情都有了眉目。尤其是皇后说起了关于那个白玉扳指的事情,万没想到那白玉扳指居然就在宫中。先前还有人说白玉扳指皇帝早就给了皇后,没想到皇后不屑一顾后在一座闲置的咸阳宫中。看来是老天有意眷顾自己和波斯,入宫之初以为皇帝会对自己亲睐有加,也就不愿相皇兄所说的那些话。压根就没想过要再去帮着自己的家国,后来生生跑出一个皇后来。不仅当众羞辱自己一番,还把自己从永安宫打发到什么万****中去和一些婕妤们住在一起。最近倒是想开了,又是宸妃接自己到永宁宫住。不过一切都晚了,皇帝的宠爱是没有了。手往外拐有些疼的,少不得要为自己的家国打算一番了。 “昭容去哪里?”宸妃站在永宁门外,轻笑道:“起得好早。” “我出去走走,闷坏了。”樱筠诧异道,昨晚明明听说皇帝在她那儿歇着的。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咱们不如先去给娘娘请安吧,要散步不用急在一时。”柳心很想拉她一把,不要再做下去了。还这么小,不可以把自己的青春断送在这儿。只要不做就能有一线生机,只要不做就能给她留条性命。好歹是个金枝玉叶的公主,不如打个正经主意也是好的。 樱筠撇嘴一笑:“多谢你的好心,我不去。” “好好的,怎么不去?”柳心上前攥住她的手:“娘娘那儿新来了好多新奇古怪的玩意儿,说是谁要是去得早就能得最有意思的,我都目迷五色了。你见多识广的,不如跟我一起去看看。权当是帮我挑了。” “我可挑不准这些小玩意儿,等德妃和你一起去吧。”樱筠挣脱她的手:“你们素来跟皇后就好,去了皇后少不得要把好东西给你们留着。我去做什么,两国即将交战。皇上不拿我来军前祭旗就是我的造化了,我何必还到皇后面前去刺她的眼。她意一时不痛快,在皇上面前说两句话我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这些事在我皇兄后宫看得够多了,从来都是我生事自然也就知道等着我的是什么了。” 和煦的暖阳照在身上甚是舒服,可是柳心硬是生生打了个寒噤,既然知道是个死,还是如飞蛾扑火一样无怨无悔去做。怎么自己遇到的都是这样的人?从最初的皇后开始,这样的人就在身边层出不穷。只有自己和乌雅就是看着这些人在身边一个个往前走,两人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却丝毫冲不破那道藩篱,就是不敢让自己多走一步。眼看樱筠又是一只飞蛾,只是她不是为了圣宠。或许是因为圣宠不肯多给她的缘故,一个公主总有她的骄傲。可是皇帝始终是把她放在一个侍妾的位子上。不升不上不封不降,尴尬的境地叫她心如死灰也未可知。 “既然不肯去,就我自己去好了。”想了良久,柳心终究是觉得自己无能为力。话只能说到这里,再往下面说就有妨碍了。若是被帝后任何一人知道,只怕就是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终究还是于事无补,倒不是自己要明哲保身。只是凭借一己之力不仅不能帮不到她,要是为皇上大事有碍就是不可弥补的罪过了。 樱筠看她不说话,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摇曳生姿的背影被柳心看在眼里,长长叹了口气。本应是白里透红的脸色,却变得苍白无比。只是在心里默祷,樱筠千万不要在乐晖盈面前嘴犟。只要好好认错或是缄口不语,或许还有点希望。 位于最偏远的咸阳宫一直是樱筠不曾涉足过的地方,常听人说这儿曾经住过一个皇帝很宠爱的妃子。就是因为跟皇后不睦甚至可以说是夺了皇后的宠爱,最后死于非命。乐晖盈看上去不过是个娇娇怯怯不爱说话的女人,也不见得有多大的本事。不过是仗着父兄的权势才坐了皇后,怎么看也不像是有多少心思的女人。尤其那次发落自己,简直有点恃宠而骄在里面。活活就是为了跟皇帝邀宠才做这样不值得人推敲的事情出来。看样子皇帝对她也不是有多少眷恋在里面,多半还是看在她所出的子女面上吧。 要不怎么会有咸阳宫那位妃子的专宠,要不又怎么会有德妃生下皇子的事情。皇兄的后宫就是繁花簇景,多少女人一起争夺一个男人的宠爱。最后就是一个贵妃的出现扭转了乾坤,包括皇后在内纷纷翻身落马,没有一个人能够胜过了贵妃去。要是这儿也有一个如此厉害的贵妃才是好玩有趣的事情。 咸阳宫是六宫中里乾靖宫最为偏远的宫院,不知道皇帝每次到这里来的时候是怎样的一番心情,这位早逝的宠妃要不是独得圣宠那只白玉扳指又怎么会落在这偏远的宫殿里?只是皇后如果知道象征帝王身份的白玉扳指落在宠妃身边只怕是要妒忌的发狂的。否则也不会除之而后快了。 宫门紧闭着,看来是鲜有人来。只是也正好,没有人来也就不会有人知道自己的行踪了,樱筠左右看了看确信没有人注意到自己才放心地推开咸阳宫的大门。宫院里空旷得很,比之于庆云宫和永宁宫真是相差的太远了,莫非是离得皇帝越近才是越受宠?那这个受宠的女人又是怎样才得到皇帝圣宠的?而且咸阳宫看起来除了位子偏远以外,整个宫院里也是没有什么出彩的陈设。不知道宫殿里的陈设会不会好些? 紧闭的宫殿正门上也只有几枝不怎么好看的缠枝花卉,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坤仪宫门上那彩画辉煌的龙凤呈祥。想起除夕那次的坤仪宫便饭,乐晖盈雍容华贵的打扮还有宫中雅而不俗的陈设。也不是自己所设想的那样不受宠爱。皇宫里的秘密是不是每个地方都是一样?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缩瑟了一下樱筠还是进去了。宫里的光照很是充足,屋子里空荡荡的。四处都是厚厚的灰尘,没有什么十分抢眼的陈设。有些褪色的窗帷静静的靠在窗下,几只玉石做成的盆景和高大的瓷器放在自己该放的位子。那个盛装着白玉扳指的匣子会在什么地方?是在床头还是别的什么更为隐秘的地方。这个地方似乎不该多待,因为看上去实在是太过阴暗了。会不会是那个女人的阴魂不散盘踞于此? “我不是来打搅你休息的,只是想来找些东西。你已经去了该去的地方,这东西你留着也没用了。不若给我,也算是帮我了。“樱筠心里默默祷告着,小心翼翼往里面走。在床脚最为隐秘的地方看见一个极其精致的木匣子,这一定就是他们所说的装着白玉扳指的东西。不觉得喜上眉梢,有了这个就好了。欣喜的上前打开木匣子,里面装着那只白玉扳指。这就是自己一直萦之绕之的东西,有了这东西以后就能在自家尊贵无比了。一下把扳指纳入怀中,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自己高兴的了。 “昭容找到了?”背后传出低低的声音,樱筠一下没有听清楚。转过头,乐晖盈站在身后一脸静穆:“可就是要找这东西?”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樱筠狠狠吃了一惊:“我什么也没找。” 乐晖盈点点头:“那就好,我们走吧。这地方不吉利,不要久留。”说着一径出了内殿,樱筠很仔细地将自己方才找到的东西收好,又整了整衣袂方才跟在后面慢慢出去。 樱筠抬脚出了殿门,已经为眼前的景象所惊呆。乐晖盈站在院中,只是带了几个随侍的宫女太监在身边。茹音和羽音两个大宫女紧跟在她身后,如临大敌一样的脸色让人不寒而栗。 “好端端的,昭容到咸阳宫来做什么?”乐晖盈不紧不慢地问道,似乎也只是闲逛到此偶遇一般。 “皇后不也是来了,既然是皇后来得樱筠也就来得。”樱筠淡淡一笑:“不过是听说这儿曾经是皇上一位宠妃的居所,所以赶来瞧瞧。” “见到她了?”乐晖盈笑笑:“看来这儿到真不是一个好去处,偏偏就能让人流连忘返。”说着已有太监搬来一把圈椅让她坐下,仰头看着樱筠:“知道这儿先前那位是怎么死的么?” 樱筠退后一步:“不容与皇后怎么能活在世上。” “不止不容于我也不同样不容于皇上。”乐晖盈捋了捋鸾绦:“里通外国,欲图不轨。若不是为此焉得会株连九族,兄妹二人一个千刀万剐一个在刑部大狱受国法而死?我想你不会做出如此糊涂的事儿来吧?” 樱筠看向那双眼睛,退缩了一下很快鼓起勇气:“皇后所说,樱筠不知出自何为。樱筠没做不容于皇上的事情。” “你是波斯公主,我朝法典本来是不适于你。只是既为皇上妃嫔便也该受国法约束,不该做出有违皇家规制的事情。”乐晖盈望着樱筠:“不用藏了,袖子里的白玉扳指我早已看到了。” 樱筠不自觉退后了两步,有些惊慌未定地看着坐在圈椅上双目炯炯的女人。乐晖盈只是一笑:“你做了作为女儿该做的事情,只是你已经出阁这样做是对夫家不利的。皇上说你知书识字,就该知道出嫁从夫的道理。你说,叫我怎么办你?” 樱筠定了定神抬起头:“这东西是你放的?” “是谁放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了这个心。就会着意去打听一些事,难免受人摆布。”乐晖盈叹了口气:“两国交战在即,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局势大变。有你留在宫禁之中谁也放不下心。” “我什么都没做。”樱筠望着她。 “你不用跟我说这个,我不问这些事。”乐晖盈起身:“自己跟皇上说去吧,他在御书房等着你。” “皇后,你好狠!”樱筠好久说出这话:“是你布的局,把我一步步带到这里面。” “你想过没有,两军交战中要亲临阵前的人是谁?我会让他出事么?”乐晖盈掠了掠她的乱发:“你不该把自己搅进来,虽然这话我不该说也不能说。你毕竟是为了自己的家国,可是嫁人之后很多事就不一样了。真以为你拿了这白玉扳指就能挽回一切,如果是这样的话皇上还会让你知道白玉扳指的事情?” 樱筠不语,只是看着她。乐晖盈叹了口气:“去吧,成与不成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说完挥挥手,几个宫监上来押着她离了咸阳宫。 “赵初,叫人封了咸阳宫,以后任何妃嫔都不许住进这儿。”乐晖盈一步步往外走,娴妃先时就住在这儿的。咸阳宫阴气太重,有几次珗珗要来都被自己拦住了。皇帝出征在即,不能让后宫再出事。这时候不止是要避嫌疑,更要让诸人都更加小心。稍有不慎就惹下大纰漏,说过不问这些事只是让柳心和乌雅去留心,只是很多时候不会由着自己的念头来向这些事的。皇后仿佛一个大家族的女主人,要主持中馈还要不偏不倚。可是自己真的是撑不起这个家,这儿不是自己能够掌握的,尤其是在这种时候还要兼顾很多事。不能有丝毫的退缩,毕竟他要能心无旁骛的去面对即将到来的战事。听说龙瑄蕤已经动身了,也就是说龙瑄蕤一旦动身皇帝也就要把准备许久的事情付诸于行动了。既然战事误了避免,所有人就咬陪着他一起面对。先时自己说过的很多话也就不能再说了,不论前面万丈深渊还是通天大道都要走下去。夫妻一心所有的事情都是可以面对的。 第四章 涅盘凤凰 4 第四章 涅盘凤凰 4 龙妤琛和龙濬焱姐弟两个用过晚膳都围在乐晖盈身边。龙濬焱趴在一边的软枕上龙妤琛非要挨着乐晖盈坐下:“娘,你讲故事嘛。乖乖跟姐姐都要听。” “娘跟你讲过那么多的故事,你讲一个给娘和姐姐听。”乐晖盈看着儿子:“要不去让你父皇讲一个。” 龙濬焱嘴一撇:“父皇讲故事,就是把眼睛一瞪:‘龙濬焱你要是再不睡觉就把你扔到外面去。’” “你父皇这么说的?”乐晖盈摸摸儿子的脸:“下次你就说:‘父皇,你要是再唬我我就去和娘说。’” 龙妤琛大笑:“母后,父皇也有怕!” 乐晖盈摸着她的辫子:“这几天都没回去,想不想你母妃?” “不想。”龙妤琛撇嘴:“母后,您就看吧我母妃是看着父皇在这儿才没过来。要不一定会过来的。” “过来做什么?”乐晖盈笑笑。 “跟您理论啊,把我强留在这儿做什么。”龙妤琛皱着小眉头:“我不喜欢母妃这样,您住在冷宫的那一阵子母妃跟娴母妃两个人成日家唧唧哝哝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加上一个慧姨姨也是成日待在永寿宫,真不知道都在做什么。” 乐晖盈摇头:“琛儿,你听母后说。不论谁是你的母妃,你是你父皇长女,有什么都是和焱儿一样的。公主是你父皇拿来疼的,焱儿反倒要承担很多跟他年纪不相称的责任。慢慢的,你们姐弟两个就要跟着你父皇一起面对的很多事情。那时候你们一定要站在你父皇身后,陪着你父皇懂么?” “还有娘一起。”龙濬焱很配合地撒娇,钻到乐晖盈身上:“娘也跟父皇一起。” “娘也跟你们一起。”乐晖盈亲亲儿子:“焱儿,你要是做了哥哥不许欺负弟弟妹妹。” “娘肚子里是弟弟还是妹妹?”龙濬焱看出母亲的变化:“乖乖以前是不是也这样在娘肚子里的?” “你那时候可皮了,时不时就在里面踹娘一下。”乐晖盈笑起来:“你要是弟弟还是妹妹?” “都要。”龙濬焱不依地扭到:“我在娘肚子里,娘都不叫我乖乖。” “娘叫了。你忘了。”这宝儿子像谁了,这样子撒娇。一面答应一面把儿子拉过来:“以后做哥哥了可不兴这样,要不弟弟妹妹要笑话你的。” “娘娘,贵妃娘娘来了。”赵初垂着手进来。 乐晖盈挑眉看了眼龙妤琛,这小丫头还真是了不得。这是自己精力不够,若是自己有足够的精神和时间把这孩子好生****一番。将来到了及笄之年不仅可以约束驾驭周围的臣属还能凭借自己的眼光好生挑一个夫婿:“进来吧。” 龙妤琛缩瑟了一下,扭头看着玩笑自若的龙濬焱心里蓦地多了一股勇气跟龙濬焱坐在一起玩书案上那些东西。 “臣妾给皇后请安。”贵妃进来在乐晖盈面前行了个常礼:“皇后万安。” “坐下说话吧。”乐晖盈笑道:“琛儿,你母妃来了你也不过来。”龙妤琛这才磨磨蹭蹭地过来:“母妃。” “琛儿,在这儿呆了这么久该跟母妃会永寿宫去了。”贵妃把女儿拉到身边:“总是打搅母后休息,这可不行。” “母妃,父皇许我以后跟着母后还有焱儿住在一起。”龙妤琛很不耐烦挣脱贵妃的手:“母妃身边有妤瑾,我不要回去。” 贵妃的脸登时挂不住了:“琛儿,你在这儿会扰了皇后。太子也不能总和你一起玩,他是男孩子。” “父皇说不论是男是女都一样的,不分彼此。”龙妤琛看了眼乐晖盈:“母后,琛儿没说错是不是。” 乐晖盈笑笑:“琛儿和焱儿在一起很和睦,姐弟两个做什么都是在一处。妤瑾身子太弱,琛儿大了难免有些吵闹。只怕会吵到妤瑾,就让琛儿在这边。也省得姐弟两个总是记挂着,吃饭睡觉也不安生。” “皇后六宫之主,说什么臣妾都是要听的。只是琛儿是臣妾所生,臣妾管不了别人总能管好自己的女儿,这就不劳皇后费心了。”贵妃很是恼火,自己的女儿凭什么要被留在她身边。龙妤琛不肯亲近自己不就是因为乐晖盈时时插在里面,女儿觉着她可亲自然就不愿和亲娘再一起了。 “妤琛大了,什么事都看在眼里。愿意跟着谁任谁都不能强求,她是大公主跟皇太子一样。你是她生母这不假。只是论起来长女是该跟在嫡母身边,这是祖制。”乐晖盈不想太过给她难堪,毕竟皇帝因为她是跟在身边最久的侍妾都给她留了三分薄面。 “娘娘抬出嫡母和祖制这两顶大帽子压人,臣妾还能说什么。少不得还要替妤琛多谢娘娘的抬爱,不嫌弃妤琛是臣妾所生。”贵妃撇嘴道。 “公主皇子,不论是谁所生都要叫本宫一声母后。只要本宫有这份精神,就是把这所有的子女都揽在身边便是皇上也不能说是本宫做错了。”乐晖盈轻抚着自己的小腹:“贵妃疼爱妤瑾理所应当,只是弃嫌琛儿便是不该了。且不说作为母亲对待自己儿女须是一样疼爱,只看着妤琛是皇上长女也不该轻视于她。” 贵妃冷笑一声:“皇后说得好听,要不是想一心生下皇子也断不至于让臣妾吃药最后害得我那孩子从出生开始就不如人。皇后有空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皇后心狠。” “本宫什么身份,别说这些话本宫没听到。即便是听到了也不过当作耳旁风,吹吹就散了。”乐晖盈凝视着活泼的儿子:“再说贵妃生什么与本宫什么相干,在冷宫本宫就和你说过:即便你真的生了儿子,皇太子也轮不到他做。名分早定的事,岂容你来觊觎储君之位!” 舒贵妃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乐晖盈的利害,上次在冷宫只是觉得她在做困兽之斗。这会儿才知道这位皇后远非自己所知道的那样,这几句话不仅打了脸还让自己无从置喙。即便是皇帝问起来,自己也是无话可说。嫡母、嫡子、长女几个字生生就把这么大的女儿拱手让了人:“皇后一定大帽子活活要把臣妾压死,皇后这么做实在欺人太甚。” 龙妤琛看嫡母和生母说话不对,拉着龙濬焱出了寝殿:“焱儿。我们去把父皇找来。” 龙濬焱回头看看寝殿:“好,我们去!”姐弟两个一起往东暖阁那边跑去。 乐晖盈兀自好笑,好像一直都是你们在为难我。略微拿出点手段来就说我欺人太甚,看来人不能太好欺负太好说话了。否则都会不折手段欺到头上来,最后还要说是自己欺负了他们。 “贵妃说话注意些分寸,本宫自忖做事并无偏袒或是疏漏。贵妃无故指责本宫,莫不是看本宫素来好说话任由你们说话行事都不过问,反而处处避让就觉着本宫好欺负?”乐晖盈有些腰酸,自己往后面加了个软枕:“榛遐,把药拿来。” 榛遐一直在外面听传,很久都没听过这位小姐这样子正言正色地说人了。自然是有那不知进退做得太过分了,要不她断不会这样待人的:“是,奴婢这就端来。”话音未落,已经端着一盏补药过来:“娘娘。” 贵妃看着热气腾腾的药汁从面前掠过,若是这一下把乐晖盈烫到了也能解恨。伸出脚往榛遐身前一绊,榛遐在乐晖盈面前走路一向都是注意脚底下的。这会儿端着托盘就有些大了意,一个趔趄往前一扑眼看跌到乐晖盈身上。皇帝正好进来,眼疾手快地上前遮在乐晖盈身上。滚烫的药顿时泼了皇帝一身,手上全是滚烫的药汁。 “皇上……”榛遐吓得跪倒在地:“万岁爷,奴婢该死。” 皇帝摆摆手,看在怀中的女人:“没烫到你吧?” 乐晖盈摇头抬眼看见皇帝手上已经有些烫得发红:“你的手!榛遐还不拿药来?” 吓懵了的榛遐被乐晖盈一喝方才记起自己该做什么,马上跑出去拿药。听到信的莫颜跟着拿了冰透的帕子进来给皇帝冷敷。皇帝放开乐晖盈在一边坐下仍由两个丫头给他擦净,贵妃面如土色站在一边惶惶然地看着一脸怒容的皇帝。 “这碗药如果泼到皇后身上,你预备如何?”龙瑄炙把手伸着,乐晖盈看两个丫头双手不住颤抖怕弄痛了他。命榛遐把专治烫伤的药拿到手边,自己给他敷药。 “臣妾该死。”贵妃一下跪在地上:“皇上恕罪。” 龙瑄炙看着她:“恕罪?朕恕罪的地方太多了:皇后说的话朕都听到了,你说的话朕也是一个字没漏,你在冷宫跟皇后无礼的事情打量着朕不知道是不是?叔嫂相睨?!这话也是你说的,安王不和你计较皇后也不和你计较你就得了意了。朕告诉你。要是念在你在身边这么些年,又有了两个孩子。就冲这几件事,朕也饶不了你去!实话告诉你,妤瑾这孩子先天不足是为着朕的缘故。皇后不过是替朕受的委屈,皇后不说是不想你心里难受:说朕这个做父亲的心狠。一而再再而三的跟皇后无礼,你也是熟知宫规的,自己说怎么罚!” 贵妃嗫嚅着看了皇帝一眼,铁青的脸看得人心里发怵:“臣妾情愿受罚,皇上息怒。” “朕要你自己说,你又把这件事推到朕身上还真是聪明伶俐来着。”龙瑄炙皱了一下眉,乐晖盈看在眼里:“还是很痛?让何蔺来看看吧,只怕这药还是不成的。” “没事,过两日就好了。”皇帝看她给自己包扎得不错:“竟然会做这个,看来以后你倒是能做个御医了。” 乐晖盈笑笑:“不是为了我,也不必被烫到了。”贵妃跪在地上,听他们说话心里不是滋味。皇帝护卫皇后先前就有,谁知道会护卫到这样。几乎都是旁若无人,什么事情都一手担了下来。皇帝是不会害自己的子女,这是为了乐晖盈才这样说的。 “曦儿,你跟在朕身边最久朕的脾气你最清楚不过。不用朕多说了,琛儿以后就是皇后的女儿与你再无干系。好好照顾妤瑾,要是再有下次怎么处置你都不为过。”皇帝看着她:“朕的话,你记下了?” “臣妾记下了。”贵妃磕了个头起身。皇帝紧紧把乐晖盈的手渥在手里,十指交缠着没有一丝缝隙。心底一酸,泪水涌到眼角:“皇上,你好心狠。” “下去吧,朕不想听你说话。”皇帝摆摆手。 贵妃拭着眼泪退出寝殿,乐晖盈看着她的身影默然不语。不是不恼贵妃这样顶撞自己,只是看到这么多眼泪都是为了一个人的眷宠和欢喜在流,心底就会有无限凄凉在内。不是为了别人,只是因为自己也是这诸多女人中的一个。 “好些没?”乐晖盈看着包扎好的手:“真的还是让何蔺看看为好。” “先给你诊脉吧。”皇帝长长叹了口气:“赵希,叫何蔺过来。” 乐晖盈这才发现他龙袍上满是药渍:“身上也烫到了?”龙瑄炙没有吱声,要下去更换袍服。眼泪一下从乐晖盈眼里迸出来。总是在自己下定了决心之后就是这样考验自己的决心。明知道自己一世都放不下这个,这又是加上孩子在内。总有一天会把自己逼疯,为了他为了自己更为了孩子。 何蔺进了西暖阁,乐晖盈有些烦躁地在屋子里踱步。“看脸色不错,就不会好好歇歇?”何蔺笑道。已经是熟不拘礼了,何蔺也不似从前那样拘谨,生怕自己说错话或是做错一件事让乐晖盈小瞧了去。 “皇上被滚烫的药烫了,先给皇上看看。”乐晖盈住了脚,赵希已经打起帘子龙瑄炙随后进来。 “是。”何蔺放下药匣,龙瑄炙在乐晖盈常坐的靠座上坐下。何蔺赶紧上去解开他手上包着的手帕,手上有些红肿。何蔺很仔细地给他涂上药:“皇上身上可有烫到?” 皇帝点头,赵希上来解开皇帝的衣襟。乐晖盈此时才看到肩上的肌肤也有些红肿了。何蔺过来诊视过:“没什么大碍,微臣留下一盒药万岁爷记得按时涂抹两日也就没事了。” “给皇后看看。”皇帝由着何蔺涂好药,赵希赶紧给他穿好衣服。 何蔺飞快看了乐晖盈一眼:“娘娘请让微臣诊脉。” 乐晖盈伸出手腕,何蔺极仔细地开始诊脉:“娘娘胃口可好?” “有些害食。”乐晖盈道:“只是喝了点玫瑰露觉得开胃,实在是吃不下什么。” 何蔺点头:“不碍事,娘娘脉息平稳。腹中的小皇子也很好。” “是皇子?”乐晖盈不信,这一次跟上一次的反应完全不一样怎么会又是个儿子。 何蔺点头:“是,跟小殿下一样。”乐晖盈瞪着他:“怎么不是女儿?” 何蔺无奈:“娘娘,儿女自是天数。小皇子有什么不好?” 乐晖盈回头看着皇帝,狠狠瞪了一眼不说话。龙瑄炙头大,这又不是自己说了算的事情。多一个和龙濬焱一样的儿子,最终招架不住的是自己。 “开药吧。”龙瑄炙想要快点支走何蔺,乐晖盈阴沉着脸仿佛这孩子就合该是个女儿,是儿子全是自己的错。 何蔺低头写方子,乐晖盈盯着他的手就想从他的笔意中得到这孩子是个女儿的消息。何蔺写得有些慢,好久才落笔。准备递给皇帝的时候却又不小心把镇纸遮住了后面。乐晖盈一眼瞟到四个字:儿女当归。 皇帝接过方子端详了一遍:“赵希等会儿跟着一起抓药。”何蔺抬头看见乐晖盈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瞪着自己,里面飞着小飞刀:“娘娘,儿女之数乃是天定。好生将养身子才是。” “下去!”乐晖盈怒道:敢跟我玩这个,开的药方子里隐者藏头。以为我没看见是吧。 何蔺不敢在皇帝面前露出笑意,行过礼退了出去。 “儿子就儿子,有什么大不了的。”龙瑄炙看她尤未回过脸色:“身上也没烫到什么,看你那张脸跟什么似的。” 乐晖盈转过脸看着他:“皇上没烫到就好。”慢慢走到贵妃榻上坐下:“晚间我给皇上敷药吧。” 龙瑄炙愣了愣:“两个小鬼都在这边,我在这儿?” “皇上多少次都把焱儿从我身边抱走,要不就是把焱儿扔在那边睡自己过来?”乐晖盈撇嘴,以为您那儿子什么都不知道是吧。臭小子鬼精着呢。 龙瑄炙讪笑起来:“你不生气了。” “看在皇上替我挡了一碗药的份上,今儿暂且不生气了。”乐晖盈拉着他坐下:“焱儿说皇上每次跟他说故事。都是眼一瞪,然后说龙濬焱你再不睡觉就把你扔到外面去。可有这事?” 臭小子学会告状了,龙瑄炙点头:“这孩子皮实得很,要是不唬着他只怕每天夜里都要三更过后才睡。” “以后不许这么唬他,要是唬怕了每晚都吵着跟我一起睡皇上怎么办?”乐晖盈笑道。 龙瑄炙搂着她:“以后都不生气了?” “再说吧。”乐晖盈推开他:“两个小鬼都在外面,等会儿跑进来看见又不得安生。” 第四章 涅盘凤凰 5 第四章 涅盘凤凰 5 贵妃被皇帝训斥一顿的事情很快在后宫传开。叱令禁足的慧妃已经过了一月时候,出了景阳宫和煦的阳光照在脸上分外刺眼。 “咱们去永寿宫。”徐沁走在咸阳宫外,往常都是人来人往的咸阳宫寂寞得有些凋零了。依旧是宫门大开,只是没什么人再在这里出出进进了。徐沁冷笑了一声:奸夫yin妇的勾当,幸而是皇上还不知道。若是知道了,这一宫主位做不成不说,只怕脑袋都保不住了。 贵妃似乎还是有些心不在焉,龙妤琛在身边的时候总是嫌烦。这孩子不喜欢自己这个生母自打乐晖盈进宫以后就有的,原本母女之间不睦多半是为着自己嫌弃她是个女儿或是这孩子从来不向着自己。抱着小女儿在宫院内慢慢走着,身边少了龙妤琛的嘁嘁喳喳这种寂寞实在是无法排遣的。 “姐姐。”徐沁小心翼翼地过来,贵妃抱着女儿的样子活似一只护着幼崽的母兽。任何人的靠近似乎都会引起她强烈地攻击。 贵妃扭过头看向一脸关怀的徐沁:“慧妹妹禁足的日子到了?” “可不是。”慧妃大不以为然:“犯得着为了一个废过的皇后这样子折腾人么。” “话不是这么说,无论如何她都是皇后。皇上护卫也是应该,毕竟是结发夫妻与你我这些人自然是不一样的。”抚摸着怀里瘦弱的女儿,龙濬焱比她还要小些。说话那样清楚,满地的跑跳。这两个孩子差异这么大,也难怪皇帝会冷落自己母女。 “向着她也就罢了,怎么将大公主也从姐姐身边抢走了。大公主伶俐是谁都知道的,说什么也不会不向着生母而向着皇后,一心要留在皇后身边。”慧妃虽然禁足,外面的事情知道的是清清楚楚:“我看啊,多半是她挑唆的。谁不知道她出了名的利害记仇。一定是记着姐姐在冷宫给她难堪的事呢!” 贵妃看女儿似乎有些不耐烦地样子:“瑾儿,好好睡别闹了。” “说是大公主在她身边,哪里会及得上自己生母照料得周到。”慧妃不失时机地说道:“姐姐可不能被她蒙哄了去,将来大公主有什么只怕心疼的还是姐姐这个做娘的。她除了心疼自己生的和肚子里面没出世的那个,还能疼顾姐姐的孩子不成。” “皇上已经说了,琛儿和皇太子是一样的。”贵妃心中未尝不是这样想,自己的女儿好端端给了别人还美其名曰是嫡母疼爱女儿。只是徐沁面前断乎不能露出自己的心思,这个女人可不是好东西。 “那是皇上受了她的蒙骗什么事儿都顺着她,如今又有了身孕。她说什么自然是万无不允,姐姐没看看张婕妤好好的怀着孕,她一回来就毫无预兆地小产了。焉知不是她干的,皇上真是上了她的当了。”徐沁眼皮都不眨地说着瞎话,贵妃最是见不得这样的事情。只要是能够扳倒乐晖盈做什么都可以,自己的哥哥被发往北疆生死未卜。北疆是乐辉慡的地盘,安王也是乐晖盈一伙的人。要是不把乐晖盈治死,哥哥回不来不说,自己做的这些事一旦被抖搂出来皇帝时万万饶不了自己的。 贵妃心下一惊:“又是她?不是说是太医不小心弄错了药么,邓院正至今还关在天牢里候审的。” “姐姐难道不知道,天牢一向都是乐辉懿的地盘。邓院正在里面还不被屈打成招了,乐辉懿说什么也是要护着自己妹妹的。那个泯灭人性的状子一旦递上去,邓院正还有命活着?”徐沁忽然想起要是这话传到娴妃耳朵里,只怕乐晖盈的麻烦就更大了。娴妃可是为了邓昶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那时候自己悄悄脱身把所有事都推到娴妃和贵妃身上。三个人斗去吧,等你们都败了最后得胜的就是自己了。这岂不是一石三鸟之计!如此想着,心下得意起来:“姐姐可要为张婕妤主持公道,不能让人家说咱们宫里以大欺小这么欺负人家。这要是传出去,别说是皇上就是姐姐脸上也挂不住是不是?” “好不好的。上面有皇上皇后下面有文武百官,不论怎样都轮不到我们来说三道四。”皇帝那天说的话已经是够重了,实在不想再让皇帝说出更难听的话来。皇帝的脾气她是知道的,真的招翻了是无法补救的,何况女儿还在人家手里。说是投鼠忌器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叫自己在名份上就矮了人家一大截去了。说什么人家是嫡母是皇后,自己什么身份?在民间就是个妾,在男人身边最久的妾。 “姐姐这么说我就没法子了,有一日等她说姐姐的瑾儿有碍皇家脸面对孩子下手的时候姐姐再想挽回可就晚了。”看她不为所动,慧妃干脆下了剂狠药。你不是疼着自己的小女儿,就怕人家说她先天残缺,这就是天下最好的借口。谁叫你的女儿先天就不如人的。看看龙濬焱再看看龙妤瑾就知道了,盯着怀中熟睡的龙妤瑾徐沁阴恻恻地说道。 贵妃悚然一惊,大的无事谁能保得住小的无事。瑾儿连话都不是说得很清楚,又是个残缺不全的孩子。要是乐晖盈一心要整治这孩子,只怕谁也没法子说出一个不是来:嫡母管教子女天经地义。既然能把琛儿带走,那么带走瑾儿岂不是易如反掌。瑾儿又不如琛儿聪明伶俐能够得到帝后的宠爱,势必会被人唾弃。手心顿时沁满了冷汗,满是怜惜地看着怀中的孩子。所有的愧疚和怜爱写在脸上:“不会的,皇上怎么都不会对自己女儿下手的。” “皇上自然是不会,皇后呢?姐姐可看到了张婕妤的结局?那可是太医诊脉说是皇子的。保住了吗?还不是这么大的月份小产了。这些事哪一件不是出自皇上自己的儿女,皇上心疼过?”慧妃笑起来:“皇上倒是个好皇上,只是摊上这么个心狠手辣的皇后也就没法子了。姐姐可听过一句古话:燕飞来,啄皇孙?这说的是汉成帝时候,汉成帝因为宠爱赵飞燕姐妹,不惜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子女。最后落得皇位旁落,如今皇上宠爱皇后,难道就不会为了讨得皇后的欢心去做这些事?姐姐不为别人总要为自己的孩子打算一下。” “你容我想想。”贵妃看了她一眼,她微微一福:“臣妾告退,姐姐三思。”说完微笑着离开了永寿宫。 阳光照在怀中女儿的脸上,这孩子虽不如人却清秀得可爱。粉嘟嘟的小脸仿佛可爱的小苹果叫人见了就恨不得咬上一口。说话不清楚也会很清楚地叫娘了,也比妤琛可疼。只要是在自己身边看自己神色不对,总是不吵不闹地看着自己笑。“瑾儿,娘不会让人欺负你也不会让人小瞧了你去。” 澄碧端着漱口水站在娴妃身后,害喜害得很厉害。娴妃不住呕吐,脸色跟金纸一样。龙妤珏坐在旁边:“娘,您是不是病了?让舅舅来给您看看吧。” “没事,宝贝儿你和他们玩去吧。”娴妃喘着气:“娘一会儿就好了。” “嗯。”龙妤珏答应着出去,澄碧轻轻给她捶背:“娘娘,漱漱口会好些。” 娴妃依言漱过口:“让你去打听的,他怎么了?” “姐姐不必去问了,邓昶被关在天牢里。只要有人证实他开的方子确实是让张菱儿小产,只怕就是开刀问斩了。”徐沁笑着从外面进来:“看姐姐害喜,只怕姐姐快有两三个月了。一旦出怀就怕瞒不住了,我想着这个宝贝儿要是一出生就没了父亲可真是命苦啊。” 澄碧看她嚣张如此,气得脸都是煞白。几乎想要抢白几句,却被娴妃拦住:“澄碧,看看有什么好吃的,我饿了。” “是。”澄碧答应着下去。徐沁狠狠瞪了她一眼旋即在娴妃身边坐下。 “你说的是真的?”若是他死了,不是腹中的孩子可怜而是自己可怜。冷寂的深宫只是为着有他的陪伴才不至于难捱,虽说自己时时纠结没有正位中宫的福分。但是要把他生生从生命里去掉,竟然是万般不忍的。 徐沁一笑:“姐姐这样子,我若是还敢瞒哄于你岂不是太心狠了?” “谁在审问这个案子?”只要不是乐家就还有转圜的余地,谁都知道乐辉懿是什么人。只要他在六部里面放句话,还有什么事情是办不到的。 “乐辉懿。”徐沁咬牙切齿说出这个名字,这个人把自己的哥哥送到北疆。北疆是乐家的地盘,龙瑄蕤跟乐家就是蛇鼠一窝。只怕哥哥在北疆已经是凶多吉少了,绝对不能放过乐晖盈。还有她腹中的孩子,谁许她一个又一个的生孩子的,自己却是一个都没有。 娴妃本来就苍白的脸色一下冒出无数冷汗下来,越是不愿发生的事情越是害怕的事情就是这么凑巧的发生。邓昶的下场恐怕不止是开刀问斩,皇帝要是知道自己跟别人暗结珠胎还会放过他去,他死了还有谁是全心全意给自己打算的?要不是他陪着,护卫着只怕自己也不会撑到今天了:“我去求皇上,求皇上放了他。” “姐姐凭什么求皇上?他跟姐姐算怎么回子事情?”慧妃鄙夷地一笑:“姐姐这么去算不算不打自招?不过这也难保,只要姐姐说肚子里这个孩子是皇上的。皇上念在昔日的情分上,也会谅情一二。您看贵妃姐姐不慎把药泼在皇上身上,不也因为在皇上身边日子最久皇上都饶过了。姐姐的面子,皇上还是要给的。” 这两句话虽然满是鄙夷,却把娴妃说得清醒起来。自己去求皇帝,凭什么去求皇帝。皇帝一旦知道又岂会放过自己。女儿还小是不能没有母亲,皇帝又是从来不喜欢女儿,龙妤琛还跟皇后亲,而女儿除了自己谁也不要。这倒是跟龙濬焱一个脾气,除了自己的生母是谁也不认的:“如你所说,我该怎么做才好?我不要别的,只要他平平安安活着。” “看不出来姐姐对他倒是一番痴情。”慧妃笑起来:“姐姐平日何等决断,此时怎么这样退缩起来。要不是那女人回来,张菱儿好好生下那孩子姐姐独得圣宠,大家都是相安无事。坏就坏在那女人回来,皇上又被她迷惑了去。所有的事儿。都跟咱们先前想的不一样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加之满是同情的目光看着娴妃:“都怪姐姐当日心慈手软,没有斩草除根了去。要不即使冷宫那把火烧不死她,奉慈宫那把刀也该插在她身上而不是杀死了那个叫采薇的宫女。” 娴妃一股气闷在胸膈间,这女人的心怎么这么毒。把所有事情都推到自己身上。奉慈宫的人是自己派去的,这个自己承认也没有想过要推辞。只是冷宫那把火究竟是谁放的,烧死的是谁的贴身宫女?这笔账算到自己头上,她也太过毒辣了。看来是想自己把所有的事情一肩担下来,徐沁我怎么没想到你会在这时候跟我落井下石,要不是我有顾忌岂容你这样放肆。我先收拾了你自然是不妥的,你还要给我去档上一阵子呢。我先收拾了乐晖盈,再来料理你。你别得意,早晚我会让你知道我的手段。 “姐姐可别生气,我这也是为姐姐着想。要是姐姐有丝毫闪失,可就不止是折了姐姐一个人。邓院正还有姐姐腹中的孩子,和二公主可都是跟姐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姐姐可不能逞一时之气,冲动之下铸成大错可就是得不偿失了。”徐沁笑道:“姐姐可曾想过,在这宫中除了我还有谁是在替姐姐打算,谁不是在等着看笑话。西暖阁那位,我们哪一个人单枪匹马是斗不过的,只有大家齐心协力日后才会有好日子过。” 娴妃摸着自己的肚子,这孩子一定不能出事。邓昶为了自己一直没有成亲,他若有事这就是他唯一的骨肉。他对自己的恩情,无论如何都要保全这个孩子。这是自己唯一能够报答他一番深情的补偿,已经对不起他了。断断不能把他的期望全都灭绝掉,孩子,娘已经失去了很多东西,绝对不能再失去你和你爹。 徐沁笑笑:“我说了这么多,姐姐怎么想我是不能揣测的。只是想告诉姐姐一件事,如果你我再不动手只怕我们就万劫不复了。我出了事不过是一个人,姐姐后面可是一大串人呢。孰重孰轻,姐姐好好掂量掂量吧。”随之行了个万福:“姐姐好生养着,我这就告退了。”说完,大摇大摆离了咸阳宫。 澄碧看她离开方才进来:“娘娘,这可怎么是好?是奴婢没用,真的没能打探出院正的消息来。” “不怨你,刑部大牢谁能进得去。就是知道他在那儿。也不能看他。乐辉懿一定会知道我和他的事,他为了自己的妹妹是不会放过我的。我死倒是没什么,可是妤珏怎么办?还有肚子里这个,他等了这么多年才有这个孩子。我怎么忍心不留下这个孩子?这一路你是看过来的,为了我他付出了多少心血。每日都是提着脑袋过日子,我不能负了他。”娴妃眉目间带着一丝惆怅:邓昶是她的债,一生一世都偿还不清的债。 幼年时候他是自家的邻居,也是父亲的弟子每日都在家中与自己形影不离。可是皇太子*中要选良家子做东宫妻妾,自己因为出身很好很快就被选入东宫做了太子良媛。邓昶跟自己几乎私定终身了,只是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以为那以后邓昶会死了心,做一个民间悬壶济世的大夫也就算了。他为了见到自己,刻苦钻研医术皇上登基以后他也进了太医院。不记得是哪一次自己生病,他接了牌子来给自己诊病才知道他为了自己付出了多少努力。这时候自己已经是龙妤珏的母亲了,不再是那个和他海誓山盟过的女子了、他知道自己想要出类拔萃在六宫中首屈一指,所以不论自己要怎样他都会帮自己达到目的。原本就有情,加之皇帝冷落自己。耳鬓厮磨间哪里还禁得住?真的有了他的孩子才想起来皇帝很久都没有来过,怎么保全这孩子是两个人必须要想的事情。这时候他却出了事,如果真的在民间两个人该是神仙眷侣的。为什么要把自己选到这无情的深宫里来?每次看到帝后两人鹣鲽情深的样子,羡慕还是妒忌都不知道。深爱的人就在身边,却是咫尺天涯。这份苦,有谁能解?皇帝是不会体谅的,他是天是属于乐晖盈一个人的皇帝。他可以拥有全天下所有的女人,而这些女人是不是真的为了他活着。难道这些女人只是要为了他一人而哭而苦么?乐晖盈是他的宝,自己又何尝不是邓昶的宝?他可以把乐晖盈捧在手心,邓昶却连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一起都不行。谁定下的规矩?不能这样,即使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保全自己和邓昶。邓昶和自己说过,两人生死患难永不相负。两人不止有彼此,还有两个人的孩子和妤珏。 第四章 涅盘凤凰 6 第四章 涅盘凤凰 6 乐辉懿一身寻常装扮进了刑部。刑部尚书赢善刚好出来遇到:“参见乐大人。”乐辉懿笑笑:“我们两个用得着这样?” 赢善笑道:“来提邓昶的案子?”当下放着自己的事情不管,跟着乐辉懿进去:“这些时候邓昶在这里没人为难他,什么都是照大人吩咐做的。” 乐辉懿点点头:“他的性子软硬不吃,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就行了。干着他,把他撂在那儿不搭理。” 赢善掌管刑部多年,手中经过的大案子不少了。还从未见过想乐辉懿这样审案子的:“乐大人想怎么做?” 乐辉懿看了赢善一眼:“听说过关外专司狩猎的人怎么熬鹰吗?你想想天上的海东青可是连老鹰都敢吃的猛禽,为何会听人的摆布?不就是因为熬鹰的人磨掉了海东青所有的傲气和精力,最后不得不俯首称臣。邓昶不能和海东青比,只是出了名的软硬不吃。没法子,只好把你们刑部大牢当做熬鹰的地方,我就是要磨磨他的锐气。好吃好喝伺候着,不跟他说一句话。等过两日,慢慢开始减掉吃食他晚间入睡之后马上惊醒,不许他有一刻打盹的机会。” 赢善暗地咂舌,这可真是一招绝的。乐辉懿面上看去言笑无忌待人和气可亲,为官多年也没人说他半句不是。单单是审问邓昶这一招就让人学好多年,不是对邓昶了若指掌这一招拿出来说什么都没用。 “笑什么,我做得很过分?”乐辉懿敛住笑意:“你先去看看他的卷宗,再跟我说这个。” 赢善摇手:“涉及宫闱隐秘,越少人知道越好。我还想多活几年,多拿几年的俸禄银子将来也好养老。” “养老是我们家老爷子的事情。你少来。”乐辉懿正色道:“邓昶这个人面上看去谦谦君子,暗地里没有一件事能见得了光。又是涉及宫闱,我都不知道怎么去回禀这件事。” 赢善想了想:“大人还是先别回了,索性等都问了出来再回也不迟。” 乐辉懿不语,这件事皇帝会不知道吗?娴妃三天两头让人来打听,很是关心。这个娴妃也是多少件事都脱不了干系的人,如此热衷难道不是另有隐情在内。 “乐大人,皇上召您入宫。”贴身的小厮进来回禀道。 “知道了。”乐辉懿迈步出门,复又转身:“记住我的话,一个字儿别漏。” “是。”赢善看他郑重其事,也不敢马虎:“大人放心。” 乐辉懿这才放心:“走吧。” 榛遐陪着乐晖盈在乾靖宫后花园散步,龙妤琛和龙濬焱姐弟两个在一边跟赵初一起抓着蝴蝶。“等会儿,你到鸾莺嬷嬷那儿去一趟。就说我说的,等嬷嬷有空的时候就到我这儿来住段时候。”乐晖盈轻抚着腹部,徐徐说道。 “只是和嬷嬷说这个,嬷嬷会来么?”榛遐看她淡然的神情:“前两次依照小姐的吩咐去嬷嬷那儿,总是觉着小姐和嬷嬷性情很是相似。难怪这么投缘呢。” “嬷嬷是宫里的老人,我做得有什么不到的地方嬷嬷会不避嫌疑的跟我说出来,自然是好事。”只是觉着手脚酸乏,榛遐赶紧在洁净的石几上铺下坐褥扶着她坐下。 “慧妃闹得有些不成话了,这些时候不是去永寿宫就是去咸阳宫,每处不呆上一两个时辰是不会出来的。”榛遐每处都安了些小耳目,这些事情最早知道的就是她。 乐晖盈满不在乎地一笑:“深宫日长,不这么蜚短流长的她怎么过?贵妃上次闯的祸还不够大,皇上要不是念在孩子的份上绝不会斥责几句就罢了。我看是嫌自己过得太舒坦了,总想找些事情出来。” “娴妃倒是安静得,很每日在咸阳宫大门出二门不迈的。”榛遐给她捶着肩:“这么爱闹事的人怎么就能闲得住呢!” 乐晖盈笑笑。如今邓昶在天牢被大哥命人熬鹰,再不仔细些过些时候肚子越来越大了只怕遮都遮不住的。真的要让皇帝明说这孩子不是他的,一桩秽乱宫闱的事情不知道这些女人要怎么闹将出来。徐沁看样子是知道这件事的,所以每天就在永寿宫和咸阳宫之间来回撺掇,也不知道他们每天都在忙些什么。榛遐倒是日日叫人盯着,如今这丫头可是越来越灵光了。泼醋争宠之类的事情对于这丫头来说已经是手到擒来,要是谁在西暖阁闹事只怕莫颜和榛遐就能够辖制住了。 “小姐,你说这肚子里到底是皇子还是公主啊?”榛遐好奇乐晖盈的腹部居然比先前怀着龙濬焱的时候要大上许多。 “我也想知道,每次问何蔺都是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我恨不得要凌叔叔来把何蔺的脑子敲开看看,一肚子鬼主意。”乐晖盈忍不住抱怨道:“我真是服了他了,每次也不嫌絮烦。总是絮絮叨叨不止,结果又没弄出什么来。” 榛遐捂嘴一笑:“小姐,莫非您就没看出他对您的心思。” “那又如何,一直都是拿他当作哥哥一样看待。他清楚得很,只是自己走不出心魔而已。”乐晖盈盯着自己的腹部:“榛遐,要是真有什么不测的话,你们要好好给我看着焱儿和肚子里这一个。不许人欺负他们。” “小姐又说榛遐不愿听的话来着,小姐福大量大断断不会有事的。”榛遐惴惴然,她有时明明是笑语嫣然的,不知想到什么就马上止住。龙濬焱有时候是在跟她撒娇来着。只是偶一回眸脸上带着太多的不舍。连皇帝跟她说话,她也是说得好好的就住了口。心中有无限的愁闷一个字都没法子跟谁说出来,亲如自己的夫婿也是一字不漏。 “不说就没有了么?一直都会有的,焱儿慢慢长大等他懂事了就会知道这些事了。”乐晖盈手撑着腰:“也没见吃多少,怎么肚子就是比怀着焱儿的时候大多了。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 “干脆再让何太医来看看,有些话小姐也好问清楚。总比一个人暗自琢磨的好,万岁爷想来也是要知道的。”榛遐笑道:“我可想知道这里面是不是一个和小殿下一样的殿下呢!” “我要个女儿,再跟焱儿一样岂不要把人愁死。”乐晖盈苦笑。 “娘,跟乖乖一样怎么不好?”龙濬焱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头一脸的汗:“榛遐姐姐,我要喝水。” “好。”榛遐笑着给他去拿玫瑰露,龙濬焱趴在母亲膝上:“娘不喜欢乖乖了。” “谁说的?”乐晖盈拿着帕子给他擦汗:“娘什么时候不喜欢乖乖了?” “姐姐说她母妃有了妹妹就不喜欢她了,娘也是的。”龙濬焱撅着嘴:“如果娘不喜欢乖乖乖,乖乖会伤心的。” 乐晖盈搂着宝儿子:“你是娘的儿子,从你一出世娘就没有放开过抱着你的手。没有你,娘不会撑这么久。”龙濬焱似懂非懂:“娘,他们都说我是吃娘的奶长大的。是不是啊?” “你这个小脑袋成天都在想些什么?”乐晖盈亲了儿子一下:“是的,你只认娘。谁抱你你都会哭个不停。” 龙濬焱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把耳朵贴到母亲肚子上:“小乖乖,我是哥哥。” “怎么就知道说是小乖乖了。”乐晖盈摸着儿子的脸:“乖乖,你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都要,我要一个和我一样的弟弟成天跟在我后面玩,还要一个和娘一样好看的妹妹。”龙濬焱接过榛遐端来的玫瑰露就喝:“有人叫我是大哥哥,多好啊!” 乐晖盈哭笑不得,儿子日后一定比他父亲更让人难得伺候。还只这么小就知道叫他哥哥是一件美事:“你做了哥哥,凡是都要让着比你小弟妹,你能做到?” “娘和父皇会教乖乖做哥哥的。”龙濬焱看着榛遐给她擦干净了手,马上就抓起一个母亲常吃的樱桃应子放进嘴里:“好酸!”皱着眉呲着牙叫道。 “谁叫你吃这个的。”乐晖盈拿起一块糖腌的玫瑰花给他:“这个不酸,父皇和娘都会教你。你还要好好学。是不是?” “是。”龙濬焱咬了两口糖玫瑰才算是解了口:“娘,姐姐一个人跑回永寿宫去了。我没跟着去,那儿不是乖乖去的地方对不对。” “真是娘的乖乖。”乐晖盈夸赞道,转眼看着榛遐:“你这丫头有句话说对了,喂不熟啊!” “幸而小姐先就留了个心眼,小姐放心我知道怎么做。”榛遐笑着给龙濬焱擦脸:“小殿下,刚才娘娘问你那里面是弟弟还是妹妹你还没说呢。” 龙濬焱擦擦手:“都有啊。” 乐晖盈黑线,还能花开并蒂不成:“榛遐,去请何蔺来。”都说小孩子眼睛最准的,昨儿去看奉慈宫给皇太后请安,皇太后也是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说了句有儿有女才算是个好字。难不成是真的,这可是说不清楚了。 何蔺很快来了:“娘娘觉得哪里不好,微臣给娘娘诊脉。” “嗯。”乐晖盈伸出手腕给他:“这两天害口好多了,就是有些乏得慌。这次又跟上次怀着焱儿的时候不一样,总是觉着喘不上气。这是怎么个说法,方才焱儿说这里面有弟弟和妹妹。这么些日子了,你能不能给我一句实话。少给我来那些藏头诗或是一张莫名其妙的方子成不成,难道不知道我不能太耗神了?” 何蔺微微一笑:“这种事如何能够说是有什么实话,娘娘心想事成自然是要什么有什么的。至于娘娘腹中无论男女,都是娘娘和皇上的心肝宝贝。娘娘何须对此事时时萦绕于心怀。” 乐晖盈望着他:“何蔺,你我相识这么些年你的心事我明白。趁着我精神还好,给你挑一个才貌双全的妻子吧。你该有个家了。” 何蔺呵呵一笑:“娘娘知道何蔺最羡慕谁么?” “谁?”乐晖盈好奇道。 “就是关在天牢里被乐辉懿熬鹰的邓昶。”何蔺写着方子:“他跟她毕竟是两心相许的,比微臣命好。娘娘,不要你给我什么额外的恩典。只是有件事想请娘娘斟酌一二,酌情而断。” 乐晖盈瞧他神色郑重:“榛遐带焱儿四处走走。” “说吧。”乐晖盈让他坐下,手边让榛遐给他沏了盏茶:“这儿没什么忌讳。” “娴妃和邓昶做的事罪不容诛,是不值得人替他们求情的。只是娴妃幼年就入了皇宫,邓昶对她不离不弃始终如一,遵循自己的诺言不曾更改。便是这一点,也是值得人敬佩的。何蔺想这样,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娘娘若是能通融一二,便是瞧得起何蔺了。”何蔺看了乐晖盈一眼。很快移开眼睛:“试想娘娘与皇上不也是如此?” 乐晖盈端着茶盏:“我险些折在她手里,而且她做的也绝对不止是针对我一人所做的事情。勾结太医秽乱宫闱,而且频频加害怀孕宫嫔,心狠手辣不折手段这些事哪一件不和她有干系。如今又做下这等丑事,这桩桩件件哪一件都是死不足惜。还有邓昶,我初孕时那张方子就是他开的。徐沁那次的事情就是他的首尾,嫁祸于我也跟他撇不开。通融,这些事如何通融?” 何蔺叹了口气:“自作孽不可活,娴妃要不是为了还他一个情分,以娴妃的心性是不会怀上这个孩子的。三姑娘,开恩。” “你这么说我怎么驳你的回?”乐晖盈笑笑:“我和你说话向来没什么忌讳,也就不妨和你说句实话。那天乌雅来和我说张菱儿的事情,话里有话的要我放张菱儿一马。我尚且告诉她要看张菱儿的造化,对于娴妃却连这句话都不想说。张菱儿毕竟年幼,少年轻狂倚仗君王宠爱也是难免,不想追究她太多。娴妃?!我在冷宫的情形你是看在眼里的,一次次死里逃生那时候可有人给我要通融或是放我一马。她一人做不成这个孽,还有人里面。时辰未到而已,到了不说是我就是我哥也不会罢手。” 提到乐辉懿,何蔺不语。落在他手里几乎就是鱼儿落网,招惹了他不定是什么大事。招惹了乐晖盈,便是不可原谅了。 乐晖盈打量过他的神色:“要不是嬷嬷和张福公公救我,我就烧死在里面了。那时候岂不是遂了这些人的愿了,我的儿子谁来管?你与我为他们求情,他未必感激你。是人做善事不是为了叫人感恩,可是你救人的时候也要看看这人救了是不是值得。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咱们都听过,不要给自己留下祸患无穷。” “你变了。”何蔺看着她沉静的脸:“若是这幽暗的深宫让你变得这样,真希望你不用呆在这没有人性的深宫。” “就快了,就快不在这儿了。只是永远也无法割舍,有他有焱儿即便下了到了黄泉也是割舍不掉。”乐晖盈缓缓起身:“不要再和我说饶恕谁的话,谁在那时候对我放过一马。前半夜想自己后半夜想别人,我为别人想得太多只是从没有人替我设想过一次。” “罢了,就权当我今儿什么都没说过。”何蔺起身:“不要太在意腹中就是是男是女,他注定做你的儿女。你也注定要为他劳心劳神的,做你的儿女是莫大的福分。是儿是女你都会替他打点好一生,就像你爹对你一样。” “你的亲事我放在心里,这个情分注定要你欠我的。”乐晖盈目送他出去。转过身看见皇帝站在远处寝殿的石阶上:“皇上什么时候来的?” “你和他总有很多话说。”龙瑄炙大步过来:“我该问问你和他都说些什么么?” 乐晖盈笑起来:“能说什么,多是关于这孩子的。焱儿说这里面有弟弟还有妹妹,我担心真是两个就找来问问。结果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一再叫我好生休养。皇上,如真是咱们儿子说的弟弟和妹妹怎么办?” “能怎么办?难道还能不要!”龙瑄炙抚上隆起的腹部:“一次有两个未尝不是一件坏事,只是你身子受不住。” “仅此一次,以后再想也没机会了。”乐晖盈握紧他的手:“焱儿说他要是不会做哥哥,让父皇教他。皇上可别忘了。” 龙瑄炙有些忧心,只是不想在她面前露出来:“这孩子鬼精着呢,看什么人说什么话。昨晚上突然跟我说,以后好好读书来着。我问他哪儿听来的话,他说听人说父皇是状元天子,他要做状元太子。我就问他什么是状元,他眼睛一转说,不知道。不过做皇帝的都是状元!” 乐晖盈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是哪儿学来的,皇帝就是状元?” 龙瑄炙摇头:“这个臭小子,每天都不知道在学些什么。看来再大一些就要找个师傅教他了,这样下去成天跟在人后面学舌可不行。”想了想:“你大哥行不行?” “不行!”乐晖盈断然拒绝:“焱儿见了他非常会撒娇,上次抱着他就说舅父用胡子扎他。欢喜得了不得,要是跟着读书,只怕是一事无成。” “你看谁好?”龙瑄炙扶着她坐下。 “皇上。”乐晖盈看着他:“这孩子只有皇上制得住,要是别人一则碍于他的身份二则他稍有不好就舍不得管教,这样下去不仅荒废了学业也是助长了他的娇骄二气。皇上在他面前他少不得收敛一些,这对他是没害处的。” “哪有亲为教儿子的。”龙瑄炙失笑:“你是不是想起你父亲来了,只有他教我读书的时候才是这样子的。” “父亲如今是私塾先生了,这可是没想到?”乐晖盈初时也不相信,饱学的太傅只是一个乡间的私塾先生,每日从只是教孩子们从《三字经》开始念书。 “那我的同门可算是不少了。”龙瑄炙愣了一会儿:“这个名头可是太大了。” 第四章 涅盘凤凰 7 第四章 涅盘凤凰 7 清晨,树叶上的露珠还没散去。难得一天休沐不用早朝。皇帝乐得清闲睡了个自然醒。龙濬焱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就把熟睡的父母吵醒。 “父皇!”龙瑄炙掀开绣帏,龙濬焱穿戴整齐站在那里:“您答应我今儿去骑马的。” 龙瑄炙叹了口气,昨晚一时嘴快答应儿子去试马。没想到臭小子记性这么好,只是说了一次就记住了:“嗯,姐姐呢?” “姐姐早就起来了。”龙濬焱跑到榻边:“娘,您去不去?” 乐晖盈刚睁开眼睛,父子俩的说话听了一半:“去哪儿?” “试马,父皇答应我要去骑马。”龙濬焱一下爬****:“娘,您的肚子好大了。我是不是以前也是这样在里面的?” “嗯。”龙妤琛来了以后加之乐晖盈肚子随着月份渐渐大了不少,就不再和儿子一起睡了。多数睡在东暖阁这边,西暖阁的两个寝殿就分给了姐弟两个。龙濬焱很惊奇地抚摸着母亲的肚子:“我要个弟弟。” “还有呢?”乐晖盈靠在枕上,皇帝一下把她拉到怀里,龙濬焱在旁边贼笑:“娘,羞羞!” “臭小子,过来。”皇帝把儿子抱过来:“等你有了媳妇就是这样子。” “娘是父皇的媳妇?”龙濬焱撑着头去摸母亲的肚子:“父皇有好多媳妇,我只要一个。” “为什么?”乐晖盈高兴地抚摸儿子的脸,不愧是自己的儿子。 龙濬焱嘟着脸道:“媳妇多了,在哪儿睡觉呢?” 夫妇俩对视一眼,臭小子知道的还真不少。龙瑄炙好像从没有为这件事为难过,即使有再多妃嫔也没想过有别的女人来分东西暖阁的床。除了身边这个,别人整夜睡在枕边都会是一场噩梦。习惯她的香气和均匀的呼吸。还有醒来时那张安详平静的笑脸,似乎这么多年所等所盼的就是她。只是真的明白过来,却是到了这时候。 “你想在哪儿睡?”龙瑄炙问道。 “父皇不是跟娘睡么,乖乖自己睡。”龙濬焱很不服气:“父皇总说乖乖大了要自己睡,父皇这么大怎么还要跟娘睡?” “刚跟你说了,你母亲是父皇的媳妇。”龙瑄炙逗着儿子,这个臭小子这一点最像她。说起话来头头是道,让人有时候驳不倒。似乎乐家的人都是这样。 “那乖乖也去找个媳妇去。”龙濬焱对着手指头:“以后也和自己的媳妇睡。” “行,父皇给你看。”龙瑄炙看了怀里的女人一眼:“好不好?” “乖乖你要什么样的媳妇?”乐晖盈很好奇这一点,不知道在哪儿开的窍。居然知道有了媳妇就要在一起,这要是被人教坏了可不是好事。 “娘说好就好。”龙濬焱很起劲了:“要和娘一样漂亮,还要和娘一样香香。” 龙瑄炙黑了脸:“你是不是打算找个你母亲这样的?” “父皇许不许娘做乖乖的媳妇?”龙濬焱坐到母亲怀里:“娘,是不是啊?” 乐晖盈笑个不停:“皇上可还要问?” “不问了,臭小子。”龙瑄炙看乐晖盈靠在软枕上:“哪儿不舒服?要不要何蔺进来。” 乐晖盈摇头:“别真是焱儿说的,里面有两个吧?要真是这样可怎么好?” “啊!”龙瑄炙愣住了:“真这样,你怎么受得住?” “算了,我是没法子了。”乐晖盈亲了口儿子:“乖乖,跟你父皇试马去。让娘再睡会儿。” 龙濬焱蹦蹦跳跳下来:“乖乖先去了。” 皇帝自行穿了外衣下榻:“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你好好歇着。”说完到了外面由宫女伺候梳洗。 迷迷蒙蒙间一股奇异的味道钻进鼻子,乐晖盈猛地惊醒:这是上次何蔺跟自己提过的东西,很像迷幻的曼陀罗花。手边常常放有一块手帕子,赶紧把这块帕子放到一边没喝完的茶盏里浸湿然后捂在口鼻上。绣帐上印出一个人影来,乐晖盈轻轻向里翻了个身继续假寐。 “乐晖盈,你别怪我心狠。是你让我们没有活路的。”阴狠而尖利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是娴妃。一柄冰凉的匕首抵在脖子上,深宫里亮出白刃看来真是不想活了。后宫的嫔妃即使再恨也只是暗地里使坏,断乎不会有人用这种没成算的做法。而且娴妃一直是在幕后使坏的人。冒冒然出来绝对是有人撺掇的。 娴妃看着被**迷幻过去的乐晖盈,同样是孕妇为何她可以在皇帝寝宫安然而卧,自己却要担心孩子的父亲是不是过得了明天? 从自己入宫那一刻开始就在谋划怎样得到皇帝的异宠,到头来依旧是大梦一场。皇帝不说对自己亲眼有加,就是他的亲女儿也是可有可无。甚至当龙濬焱出生以后,可有可无便成了没有。儿子,哪怕一样都是儿子又如何,谁也无法得到皇帝的宠爱。乐晖盈的出现就注定后宫所有的女人都将变成一堆摆设。自己跟邓昶同样都是两心相许,反倒被人唾弃。人与人,就这样不同。 乐晖盈均匀地呼吸着,脖项上的那把匕首不住颤抖着。如果自己略一动弹,只怕就是回天乏力了。即使自己早已看穿世事,腹中这个孩子也不容有失。为何怀孕以来把所有事情放到一边安心养胎,就是为了这孩子能够平安无事地出世。娴妃伤了自己不值紧要,孩子要是有丝毫闪失是绝对不能放过她的。 ‘当’的一声,匕首落地。“谁!”娴妃一声惊呼,紧接着传来一个笑声:“娴妃娘娘,您受惊了。” 这个声音好生熟悉,仿佛就是在冷宫救过自己的人。乐晖盈微微睁开眼睛,果然是颜晟出现在娴妃身后:“乐晖盈,你……”娴妃睁大了双眼。 “怎么。我吓到你了?”支撑着坐起来看向娴妃身后的颜晟:“又是你救了我。” “娘娘大恩大德,颜晟没齿不忘。”颜晟笑着用匕首抵在娴妃脖子上:“你竟然在比受伤了喂了见血封侯,居然有本事弄到这个可真是不容易。” 乐晖盈很快披上外衣:“赵玉,请皇上回来。” “是。”不知赵玉从哪里钻了出来:“奴婢这就去。” 娴妃铁青着一张脸,宽松的外衣掩不住隆起的腹部。乐晖盈叹了口气:“你太心急了,若是再过些时候这孩子临盆只怕还能见上一面。” “哼!”娴妃冷笑一声:“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要杀要剐由着你吧!” “一直以来你都是在幕后,被什么人说动了竟然自己出手了?”乐晖盈望着她:“被人摆布了还不自知,我该说你聪明吗?你以为这么做就能保全他还是这孩子,最后的结局还是一样。” “结局?你的结局会很好么?不要当别人都是傻子,你还不是强撑着。太医不给你开药了,生下这孩子你也没了性命你还不是要搏上一搏。”娴妃冷笑道:“皇上宠你,等你死了也是空谈。这深宫没有过从一而终的男人,女人却有了太多。我遇到一个对我一心的男人,我不能和他一处生却能死在一处,实在是比你强得多。” 乐晖盈想起何蔺说的话,又看看娴妃:“你和他生死一处真是不悔?” “怎么,你终有一件事要羡慕我么?”娴妃扬着头:“原本我没想过跟他一处生死,当你宠冠六宫的时候皇上没有真的只是专宠你一人,我才知道有一个一心对我好的人是多么难得。也就顾不得什么了,只要他对我好对我真心别的还有什么大不了的。” 颜晟在后面掌着她的手,她的话自然也是听了个一字不漏。很多事都涌上心头,愣怔着看着若有所思的乐晖盈:“三小姐,等你一句话。” 清亮的目光停留在娴妃隆起的腹部,又看看自己的腹部:“放了她。” “你!?”娴妃不可思议地看着乐晖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用这样假惺惺。” “留着做什么!”皇帝怒不可遏地声音蓦然响起:“还要有下一次?你做的坏事还不够!借贵妃的手杀死还不知事的小才人,推到太监头上;皇后初孕,那张活血化瘀的方子不就是你的授意?” 娴妃冷冷一笑:“皇上这般追究臣妾的过错,您对皇后倒是痴情的很呢!皇后怀孕的时候。您是不是真的就守在皇后身边?是谁不问是非黑白把皇后打入冷宫,您一直都知道委屈了皇后可您自己都在委屈她。甚至故作不知让她在冷宫中自生自灭。若不是那一把火,只怕皇上还是不会去理会吧。皇上这样做,还能追究臣妾的罪过?错,都是从皇上身上而起。” “朕的错?!朕错得最多的就是把你们这些人留在身边!”皇帝恼羞成怒:“幽闭或是三尺白绫自己选一条路。” “皇上放心,就是皇上不要我死我也没打算活着。只是先前想到要你的女人和孩子给我们母子陪葬是做不到了,到底是不能遂了心愿。”娴妃惨淡一笑,望着乐晖盈:“如果我们不是都在这个深宫里,只怕我会很喜欢你这个性子。你是个好女人,没有计较皇上对你不好还一心为他打算。等他懂了,你的时间也不多了。要是你没事,帮我看着妤珏吧。这孩子比龙妤琛可疼,只要你待她好她是会把你当亲娘的。只是怕你会跟在我后面亦步亦趋走到那一步,那就是可惜了。” 乐晖盈眼角莫名湿了,手指掐得手掌发白。龙瑄炙面目狰狞:“你还要为你做的事贴金辩解么?皇后跟朕之间的事情,岂容你来置喙!” “不过是臣妾戳到皇上的痛处了,皇上还想在皇后面前遮掩这些旧事不成?”娴妃冷眼看着龙瑄炙:“皇上,臣妾替您身边的女人不服。这样一个好女人,委屈如此皇上不仅不替她着想替她申诉冤屈,真到了那一日最后悔的只怕就是皇上了。” “把她给朕拉下去,朕不想再看到她。”龙瑄炙气得脸色煞白:“不必留着了。” 赵玉早就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守在外面,只等着皇帝一声令下旋即进来。娴妃挣脱颜晟的手,却朝着乐晖盈微微一福:“我后悔没听他的话。把你推到我的对面。要是早些把事情告诉你,只怕你会帮我。我也不会见不到他和孩子了。” 赵玉答应着,一抬头却看见乐晖盈眼中的不忍。心中转了一下窍,是不是皇后想做什么?这一下不免多留了个心眼,抬头看着皇后。乐晖盈抿抿嘴唇:“带她下去吧。” 颜晟也是一瞬间看出乐晖盈的心思,这种人还要留她一条性命?皇后的气度可不是一般的大,只是娴妃未必会领她的情。 “颜晟,你来得倒是巧!”皇帝看着还立在寝宫中的颜晟。 “是皇上吩咐微臣要小心伺候,微臣不敢怠慢。”颜晟很快低下头:“微臣告退。” “没有伤到你吧?”龙瑄炙扶着乐晖盈坐下:“你知道她会来?” 乐晖盈摇头:“只是最近有些心神不定,没想到真的出了事。”皇帝铁青的一张脸看在眼里:“她说得没错,我做错了很多事。” 乐晖盈不答。只是看着窗外:“皇上别再提这些了,有些事走到今天又何必去分对或是错。我跟皇上,都不知道是对是错。只是想着孩子也就罢了。” 皇帝原以为她还会说什么,自从她怀孕以后两人之间的种种事情都被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遮掩住。掩盖得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只是要回到当初怀着龙濬焱的时候却也是做不到。往往两人相对时间长了,也是无言以对。她不在管自己究竟是在哪里安寝或是招幸哪个妃嫔,什么事对于她来说都会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只是身边的儿子和腹中未出世的孩子,这或许才是她最关注的事情。 如果这一切不被娴妃点出来,只怕两个人都会以为所有的一切都会慢慢过去。当娴妃把这些话毫无顾忌的掀了出来,方才知道是避无可避。躲在各自的躯壳里,不愿再把心底的事情告诉给对方。 “诏何蔺进来请脉。”龙瑄炙握紧她的手:“给我宽限一些时日?” 乐晖盈笑笑:“这里面的小家伙要是急着出来,我也是没法子。皇上,如果有下辈子你不做皇上好不好?” “我不做皇上,给不了很多你喜欢的东西给你。”龙瑄炙摸着她的脸:“我伤了你,你不怨我?” “说不怨是假话,只是夫妻之间怨得多了别的就越发少了。”乐晖盈指着自己的肚子:“皇上应该感激他,要不是他来了只怕我还不会有这么好的气度。” “那就叫他安安稳稳地呆着,等他平安降临你也好好的。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皇帝郑重其事道。 乐晖盈看看外面,何蔺的身影在外面晃动了一下。心底有事,就不想皇帝待在这儿:“焱儿呢?” “赵希在后面看着。”龙瑄炙想了想:“还是去看着他,这小子要是闹起来谁也掌不住。”准备出去却又住了脚:“你好好吃药,什么都别想。” 乐晖盈点头答应着,何蔺看他出来行过礼方才进来:“皇后气色不好,怎么了?” “你看到娴妃了?”乐晖盈摆摆手,示意何蔺坐下。 “听赵玉说了,好傻。”何蔺坐到一边:“没有伤到你吧?曼陀罗的味道虽然迷惑人,散去了倒也好了。” “我没事。”乐晖盈摆摆手:“你教我的法子很管用,用湿帕子捂着口鼻没吸进去。” 何蔺点头:“她在哪儿找来的见血封喉?上次你二哥找我要这个,我都没有。一定是邓昶弄给她的。” “你别追究这个了,想法子把她救出去。”乐晖盈止住他的话。 “你知道要救她就一定要把邓昶一起就出去,单单救她一个没有用。”何蔺看着她:“我不懂你这么短的时日内会把念头扭过来。” “都是做母亲的人,将心比心。如果真能把她救出去,不也是一件好事?”乐晖盈缓缓说道:“她一句话说得我不得不帮她:‘早知就不把我推到对面,说不定还能帮她。也能见到他和他的孩子。’跟我一样都是个傻子,明知道是死都还要飞蛾扑火地往里面扑。”“ “早知道娴妃会跟你说这个,我那天压根不会饶舌那么久还被你排揎一顿了。”何蔺笑起来:“邓昶呢?你大哥可是把他弄得死不死活不活了。” “娘娘,皇上已经赐死娴妃了。”赵玉慌慌张张跑进来:“皇上亲眼看着赵忠带来人把娴妃缢死。。” 乐晖盈惊愕地看着赵玉,何蔺无奈:“还是晚了一步。” “我误了她,早一点求情就好了。”乐晖盈叹了口气:“邓昶的性命危在旦夕。” “无法挽回了。”何蔺回头看见皇帝站在门首:“皇上?!” “你还想跟皇后说什么?太医知道的事情太多不是一件好事。”皇帝冷森着脸:“你是太医,只要皇后无事就是你的本分。余下的事情不用你劳心。” “臣遵旨。”何蔺磕了个头,转身出去。 皇帝看着乐晖盈:“这件事你还预备插手么?是不是非要你出了事才让我放心?” “人非草木。”乐晖盈坐在软几上:“即使她做了很多错事,却不是坏得无药可医。真正该死的人,希望皇上也能不加袒护。” 第四章 涅盘凤凰 8 第四章 涅盘凤凰 8 皇帝看她神情,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用你提醒。我不会再放任任何一个伤害你的人活在世上,如是这样的话我不配做这个皇帝。” 早些时候听见这话只怕自己会是另外一种心境,这时候竟然没有一丝欣慰。娴妃那张脸始终在眼前闪动,不是自己是非不分黑白不辨。娴妃的阴毒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她处处陷害为难自己最后不过是为了一个痴心对她的男人。这个男人是不是值得她这样待他,已经不用人去追究了。至少为了这个男人而死她是不悔的,可是她腹中的孩子却又是无辜的。父母明明真心相爱居然无法相守,甚至带累了这个未出世的小生命。皇帝的心真的是高高在上,娴妃用她最青春的年华还有跟最心爱的人生离死别换来的这么多年的宫闱生活,依旧换不回自己一条苟延残喘的性命。 追根究底,不是娴妃怎样陷害自己对自己起了什么样的坏心。而是她在皇帝一向引以为傲的宫廷中找了除开皇帝以外的另外一个男人,还无怨无悔的给这个男人孕育了一个孩子。这才是皇帝最无法忍受的事情。 乐晖盈靠在西暖阁的软榻上,盯着窗下那幕珠帘,碰撞间不住作响的串珠丝毫引不起人的注意。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凝滞住,只是留下一丝有些恍惚的思绪没有远离。娴妃还有她腹中的孩子,似乎都还在身边围绕。 “小姐?”莫颜蹑手蹑脚进来,轻轻叫了一声。 “嗯?”淡淡答应了一声:“如何,我哥那边怎么说?” “邓昶服毒自尽,就在娴妃被皇上缢死以后的一个时辰。”莫颜牙齿打着颤:“听说吃的是孔雀胆,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乐晖盈盯着窗外:“娴妃尸首在哪儿?” “玉公公问过万岁爷,皇上吩咐停在冷宫废墟那边。”莫颜低着头:“小姐娴妃好可怜。腹中的孩子都成形了。即使做过坏事,祸不及孩子。” “吩咐下去,就说我说的。把娴妃用棺椁盛殓送到天牢那边,叫我哥哥把他们一家三口葬在一起。活着的时候不能一处,死了以后就不用分开了。我救不了他们,只能做这些。”停了停:“你替我去一趟,给他们烧点纸。告诉娴妃,有焱儿的就有龙妤珏的。别的什么都别说了。” “是。”莫颜擦了擦眼泪:“小姐,娴妃会后悔曾经那样待你。” 乐晖盈摇头:“人都走了,何必让她后悔不后悔。走了就又是一世了,下一世别做这宫里的女人。哪怕小门小户,都不值紧要。在家里,心思再多也是为着自己的男人和孩子。大不了左邻右舍吵一架,过了一两天就好了。” “我记下了。”莫颜赶紧去换了件衣裳,要是走晚了只怕娴妃的尸首都保不住了。 乐晖盈抚着隆起的腹部:“娘和你还要遇到很多事,你要乖乖的。就跟你哥哥当初在娘肚子里一样,好好的长大。别让娘日日担心是不是能够看到你。” “母后!”龙妤琛娇笑着跑进来:“母后,您怎么不去用膳?” “母后有些乏了,想要睡会儿。”摸摸龙妤琛红扑扑的脸:“焱儿哪里去了?” “焱儿听说母后要把妤珏接来,嘟着嘴跟父皇撒娇呢。”龙妤琛眨着大眼睛。 乐晖盈微微一笑:“你们先吃吧,不用管母后。”转过身缓缓睡去。 龙妤琛一蹦一跳跑了出去,乐晖盈这才睁开眼。龙濬焱要是知道龙妤珏过来会跟皇帝撒娇,就不是自己的儿子。只怕这个嘟着嘴的孩子是龙妤琛,贵妃和娴妃不睦不是一两天的事情。而这同父异母的姐妹两个更是看不上眼。龙妤珏被娴妃宠上了天,自然是看不上贵妃身边的龙妤琛。而龙妤琛仗着自己和皇帝对她的偏爱,对龙妤珏也是百般看不上。日后,只怕这姐妹还有一段公案要审。 “小姐。二公主来了。”榛遐牵着哭哭啼啼的龙妤珏从后面进来。 乐晖盈还是第一次很仔细地看龙妤珏,不知道为什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怎么了,谁欺负你了?”缓缓起身把龙妤珏拉到身边坐下:“跟母后说,好不好?”只是短短一日之内这个受尽生母宠爱的小姑娘就变成了弃儿。皇帝不会再对这个女儿有丝毫温情,而一向疼宠她的生母也不会回来了。 “我不要你,我要我母妃。”龙妤珏一抽一抽地说道:“母妃说掌灯的时候就回来,怎么还没回来。我要母妃。” 乐晖盈拿起手边的帕子给她拭泪:“你母妃让你到我这儿住几天,她有些不舒服在西苑静养。” 龙妤琛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乐晖盈:“母妃病了,我知道。舅舅每次来母妃都很欢喜的,因为舅舅来给母妃看病。” 娴妃对外宣称邓昶是自己的远房兄弟,也因为是太医院院正才能自由出入宫禁。乐晖盈摸着龙妤珏的脸颊:“是啊,知道母妃病了你就要好好听话,等你母妃好了自然回来看你。” “我要回咸阳宫去,这儿不是我的家。”龙妤珏脆生生地说道:“母妃不喜欢我在别的地方呆着,说那儿才是我的家。” “晚间你母妃不在,你在那儿会害怕的。”乐晖盈眼角湿湿的:“母后这儿有焱儿还有妤琛跟你一起玩,你别急着回去。” 龙妤珏还在抽泣:“我不喜欢和他们玩,姐姐欺负我。焱儿是太子,不会跟我玩。” “不会的,你是焱儿的姐姐他喜欢和你玩的。”乐晖盈把她抱到身边:“跟母后一起吃饭,你欢喜吃什么叫莫颜姐姐跟你拿来。”轻轻抚摸龙妤珏乌黑的头发:“你听母后的话。你母妃会很高兴的。” “是不是母妃高兴了,病就会好得快些?”龙妤珏不安地扭着腰间的荷包,乐晖盈看着那个荷包,原来这宫中给自己孩子做这些小物件的不止是自己。娴妃也会这样做,只是身边的小姑娘再也不会见到自己的母亲了。还会被宫里其余的人唾弃,毕竟她母亲做的事即使不违背自己的心思确实是犯了宫中大忌。 “是,她的病很快就好了。”乐晖盈点头:“你想吃什么告诉母后。” “我想吃藤萝花糕。”龙妤珏很肯定地说道。 乐晖盈却是一怔,这个藤萝花糕从来都是自己最喜欢的点心。莫不是自己跟这孩子注定有这样一段母女缘分?“莫颜,看看有没有。我也想吃。” “是。”莫颜答应了一句,看着泪痕犹在的龙妤珏心中也是疑窦丛生:乐晖盈就是一碟藤萝花糕才跟皇帝有了一段永世也不能割舍的情缘,难道娴妃的女儿跟她也会因为这一碟花糕而结下缘分不成? “娘!”龙濬焱吃完晚膳,一个人先进来。看见龙妤珏坐在母亲身边,跟母亲一起很安静地吃东西:“她是谁?”他跟龙妤珏很少见面,每次见了也是隔得远远的。 “是姐姐。”乐晖盈把儿子拉到龙妤珏旁边:“以后乖乖又多了个姐姐一起玩,好不好?” “好多姐姐啊。”龙濬焱歪着头打量着龙妤珏:“娘,她是不是跟大姐姐一样以后都在这儿?” “你要不要她在这儿?”乐晖盈一眼看见龙妤珏满是艳羡的眼神,想来这孩子素日在生母身边一定是受尽宠爱的。 “要!”龙濬焱很大声地说道:“姐姐跟乖乖一起都在娘身边。” “是不是,弟弟很喜欢你也在这儿。”乐晖盈摩挲着龙妤珏的脸蛋:“这儿也是你的家,父皇和母后还有妤琛跟弟弟都在这儿。” “没有母妃就不是我的家。”龙妤珏执拗地说道:“母妃只疼我一个,什么都会给我。只要我欢喜,母妃说就是天上的星星也是我的。” “你母妃身边只有你一个,自然是有什么都会给你了。你在母后这儿,有了弟弟了。姐姐会让着你,你也会让着弟弟。原本你只有一颗星星,到了这儿你就会有三颗星星。姐姐的你的还有弟弟的,是不是?”乐晖盈笑笑:“妤珏很聪明,这个道理一定是明白的。” 龙妤珏垂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母妃不会跟我说这些,只是告诉我公主不用跟别人分一件东西。” “母后也不会要你跟别人分一件东西的,你是公主。”乐晖盈摸摸她又把儿子拉到身边:“乖乖。她是姐姐也是女孩子。你要把姐姐护着,知道么?” “知道,因为我是儿子!”龙濬焱拉起龙妤珏的手:“姐姐,我给你看好东西。”说着把龙妤珏拉到自己的小暖阁去了。 乐晖盈看得眼睛发涩,龙妤珏倒是被她母亲教育得像个公主的样子:娇纵而不**份。不像龙妤琛,有的时候显得很世故,处处都有些巴结人的样子。少了几分皇家公主的尊贵,各人的母亲教育各人的孩子都是不同的。 皇帝睡在榻上双目炯炯盯着帐顶,乐晖盈在身边也不是睡得很沉。这几天两个人说的话数都数的过来,娴妃所带来的羞辱似乎没有散去。照理说,娴妃对她所做的事情是不值得原谅的。可是乐晖盈对于龙妤珏的处处迁就甚至胜过了亲生的儿子,是做给人看还是别的真是捉摸不透起来。 “怎么了?”听到乐晖盈微微叹了口气,皇帝扭过头看着她:“不舒服?” “不知道妤珏睡了没有。”乐晖盈淡淡说道,话音未落已经支撑着起来:“我看看去。” “你自己是身子很好?”龙瑄炙按住她:“有嬷嬷看着还有什么不放心?” 乐晖盈依旧是披上外衣:“嬷嬷终究抵不上她的亲娘,皇上难道不知道她娘素日是怎么疼着她的?” “她那个娘,死不足惜。”龙瑄炙冷森道:“不知羞耻。” “皇上可以有三宫六院,日日都和不同的女人燕好。而这些女人都只要皇上似海的君恩偶有一星半点落到自己身上就足够了。”乐晖盈缓缓系着系带:“她只是个女人,要人间最普通的**女爱这不是错。” “偷人养汉还要怎样才罢!”皇帝一把拽住她:“你是不是也要学着她才罢?” 乐晖盈很沉静地看着皇帝:“皇上这话好没意思:妤珏已经没有了亲娘,皇上是生父只怕这一生都不会再用正眼看她一眼。我是嫡母,再不疼她一些不说对不对得起谁。哪怕自己的心都问不过去,娴妃是该死。自作孽没法子,可这孩子是皇上的骨肉。出生那一刻也曾让皇上眉开眼笑过,就是为了这个也该对孩子好些。” 龙瑄炙怔怔坐在榻上。眼看着乐晖盈慢慢走去。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少张面孔,这样的心胸就是自己也未见得会有。 龙妤珏睡得不是很安稳,眉头皱得紧紧的。“母妃,我要回家。”梦呓从粉嫩的小嘴里说出来:“你怎么不回来看我?” 乐晖盈轻轻抚摸她嫣红的脸蛋,你母妃再也不能来看你了。“母妃!”一声惊叫,龙妤珏哭泣着醒来:“母妃不要我了。” “妤珏,怎么了?”乐晖盈一把搂住惊恐至极的龙妤珏:“乖乖别怕,母后在这儿。” “母妃,母妃不要我了。”龙妤珏放声大哭:“我看见母妃跟舅舅在一起,抱着一个小宝宝有说有笑地走了。母妃不要我了……” “母妃最疼你,不会不要你的。”乐晖盈把她搂得紧紧的:“她养病了去了。好了就回来看你的。是不是?” 龙妤珏捂在乐晖盈怀里:“母后,母妃不要我你是不是也不要我?” “母后要你,你是母后的乖乖。”乐晖盈温柔地拍哄着:“好好睡,母后在你身边守着你。” “母后陪我睡好不好?”龙妤珏紧紧拽住她的衣襟,只怕一松手就没了影子跟梦中的母亲一样飘然远去再不回来。 “好。”乐晖盈拉过盖被在龙妤珏身边睡下:“你跟弟弟一样,都喜欢挨着母后睡。” 龙妤珏听着动听的催眠曲慢慢睡着,手依旧抓住乐晖盈的衣襟。泪水挂在腮畔,梦里还是不肯展开紧蹙的眉头。乐晖盈看着不忍,轻轻用手给她抚平:“别怕,乖乖。有母后在身边守着你的。” 乌雅忐忑不安地走在六宫之间的甬路上,赵玉方才过来传旨。皇帝诏她去东暖阁,宫中有人传言娴妃被皇帝赐死。缘由是因为娴妃顶撞了皇后,皇帝怒不可遏旋即传旨赐死娴妃。这是可以预见的,皇帝对于娴妃的不满很久了。只怕下一个倒霉的会是景阳宫那位,娴妃出事以后她很是安静了一段日子。跟贵妃也是很久没有走动了,只是一个人在自己宫里哪里也不去。 “臣妾参见皇上。”皇帝坐在书案后面,身边除了赵希没有别人。 “平身吧。”皇帝依旧是不变喜怒的口吻:“找你过来有件事吩咐你,皇后这些时候身子一直不太好。如今四妃之位空了一个出来,朕和皇后商议过后预备晋柳心为宸妃。柳心的性子你再清楚不过,这个恩典给不给她朕倒是要问问你。” “回皇上,柳昭仪一向为人谨慎小心。宫中上下莫不交口称赞,臣妾先替昭仪叩谢皇上皇后隆恩。”暗地吁了口气,皇宫里果然不缺女人。走了一个正一品的妃子立刻就有人补上来,不会为了哪一个女人的缺失而失去一向引以为傲的安静祥和。哪怕只是面上的一点温情都不曾有过,皇帝似乎也不需要这个。 “嗯,朕不想看到再有一个像娴妃一样的女人在后宫里出现。”皇帝缓缓说道:“皇后要见你,你过去。” “是,臣妾告退。”乌雅福了一福退了出来。 龙妤珏和龙濬焱看乐晖盈教他们解九连环,龙妤琛一个人坐在书案边写大字。“母后,这个环儿要是放在这里是不是就会更好解?”龙妤珏摸着辫子问道。 乐晖盈挑眉一笑:“还是你聪明,焱儿看了好久都没想到这个。”摸摸龙妤珏的脸蛋算是奖励,一边龙妤琛不以为然地撇撇小嘴,嘟囔了一句什么没人听清楚。 龙濬焱不依了:“姐姐比乖乖大,等乖乖长大了也会的。” “是,你也会。”儿子不服输的性子似乎很像父母两个人。 “乌雅参见娘娘。”行了个小巧的万福,乌雅来到皇后身边。 “起来说话。”一儿一女在身边,乐晖盈的神色很是安详:“皇上都跟你说了?” “是。臣妾替柳昭仪谢皇上娘娘隆恩。”乌雅很谨慎地答道,似乎有些时候皇后比皇帝更难得伺候和说话。皇帝那种性子琢磨透了倒没什么,但是皇后就不一样了。深思熟虑的性子不是每个人都能掌握的。 “好好过吧,别生事别惹事。”乐晖盈淡淡一笑:“我说过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只怕就到了。” “娘娘说哪里话来,这里可是一刻也少不得娘娘的。”乌雅哆嗦了一下,皇后明明的话里有话。 乐晖盈笑着理了理龙妤珏松散的发辫:“琛儿,带着弟弟妹妹到后面去玩。” “是。”龙妤琛很听话的过来,姐弟两个跟在她后面出去。 第四章 涅盘凤凰 9 第四章 涅盘凤凰 9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乐晖盈笑笑:“坐下说话,不用这么拘束。” 乌雅道过谢在一边坐下:“这些时候,娘娘脸色比先时好多了。”悄悄打量着乐晖盈的脸色,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娘娘可是有话吩咐?” “咱们认识很久了,自来说什么都没什么避讳的。这几年来生疏多了,不是出自本意却又无法挽回。此时再不说清楚,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了。”乐晖盈把装有玫瑰酥饼的点心盒子放到乌雅手边:“想来你的口味没变,这玫瑰酥饼也还是你喜欢的味道。给你留着,不为别的因为只有你配。” 一股熟悉的玫瑰花掺杂着蜜糖的香气在鼻边萦绕,还是那盒吃惯了的玫瑰酥。乌雅伸手拈起一块放进嘴里,久违的美味刺激着味蕾。金碧辉煌的皇宫内寝变成了乐晖盈清雅秀丽的闺房,又是淡雅的兰香在屋子里浮动:“是不是雅雅不懂事,又给娘娘惹事了?” “不懂事?”乐晖盈美眸一转:“何来此话,你我之间从来没说这些话的。我记着你初来时问我为何皇上不去你那里,是不是你做错了什么惹得他不高兴?有时候我也问自己,为何别人不进冷宫不出事,偏偏是自己出事。后来明白了,他说你对你就是对说你错你就不会对。他是皇帝,他所说的一切就是圣旨无所谓对错。” “娘娘的样子一点没变,只是再也不是雅雅从小见惯的了。”乌雅猜不透她神色间那股倦怠从何而来,想当初怀着龙濬焱的时候是何等眉目动人神采飞扬。这时候竟然是阴郁而疲倦。有说不出的苦涩在眉间闪动。 “我的焱儿都是满地跑了,哪里还回得到从前。”乐晖盈拉起乌雅的手:“我把焱儿还有妤珏托付给你,你要好好待他们。焱儿倒也罢了,妤珏没了娘又是个敏感的孩子。你别委屈了她,答应我。” “娘娘,您在说什么啊!”乌雅听着这话吓得魂飞魄散,一下跪在地上:“你腹中还有未出世的孩子,您要去哪里?” “何蔺跟我说过,我打从留下这孩子起就是拿自己的性命去换这孩子一条命。这孩子我少不得也要托给你,不知道孩子能不能平安降生。只好先委屈你好好照顾他们姐弟两个,等他长大了会感念你的恩德。”乐晖盈欠身拉起她:“有些话说出来多余,只是不托付给你又能托付给谁?看得这么大的皇宫,能够说上两句真心话的人实在是不多。能够托付大事的人就越发少了,你和宸妃要小心那条蛇。” 乌雅一愣,这是皇后第一次说出这句话,看来皇后已经有了要办徐沁了。看这架势只怕是在等机会,徐沁的下场只怕连娴妃都不如。娴妃尚且有一口棺木送她上路。徐沁,只怕连这个福分都没有。毕竟很多事都是她做的桩桩件件都逃脱不掉的,乐家人的性子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哥哥来信说,徐谦已经是在劫难逃,只怕徐沁也要步他的后尘。如果先前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徐沁还会嚣张如此么? “好了,我该说的都说过了。你别把我的话说出去,还只是没影儿的事。要是说出去算得上惑乱人心了。”乐晖盈笑笑:“你去跟柳心说,就说我说的宸妃排在你的后面。贵妃在宸妃后面,至于那一个就罢了。” “是。”乌雅没想到贵妃竟然落在四妃中的第三位,皇后就是皇后。她说的话。皇帝有时候也要斟酌一两分。贵妃想要出头只怕是不可能了,不说贵妃就是自己不也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四妃之首距离皇贵妃只有一步之遥,而皇贵妃距离皇后也只有一步。可是看皇帝的情形,后宫也不会再有第二位皇后。没有皇后,或许也不会有什么皇贵妃了。自己作为四妃之首,只怕就会是宫中所有女人的敌人了。皇后为了保全自己的儿子,做出来的事儿是不可能有人反驳得了的。 北疆安王府 乐辉慡穿着件云白色的长袍闲适地走在后院的小路上,时不时踢着甬路上一两块小石头。龙瑄蕤从书房出来,正好看见乐辉慡靠坐在游廊下的栏杆上望着碧绿池水中游弋生姿的锦鲤。 “你哪来的好兴致在这儿看鱼?”龙瑄蕤笑着过去:“京中来的信你看过了?” “颜晟做的可是件大好事。”乐辉慡把手里攥着的石子扔到水池里:“没想到娴妃这么有本事,只怕皇帝那张脸气得都白了。” “这女人心思太痴,要不也不会做出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来。”龙瑄蕤挨在乐辉慡身边坐下:“听颜晟说,娴妃还说了一句要是早听那人的话不把皇后推到对面,事情出来能够帮她的就是皇后,” “我知道,姗儿想放了她和邓昶。自己过得不顺心不遂意,居然希望别人过得好起来。也只有她在这时候才有这份心思,我总是说这个妹妹什么时候都有着一点烂好心。”乐辉慡叹了口气:“何蔺也是,非要把这些话都告诉她。何蔺这个人,是见不得这些的。要不是对姗儿念念不忘,何至于落得今日。” “啊,你是说何蔺对皇后?!”龙瑄蕤瞪大了眼睛:“岂不是就是娴妃和邓昶那样了?” “你这张嘴在我这儿说说就罢了。要是在你皇兄那儿只怕姗儿会被你害死。”乐辉慡握住他的手:“何蔺是凌院正的独子,只是父子不相识不相认多年。跟在生父身后一心一意学医。姗儿小时候体弱多病,父亲又和凌太医交好。所以凌院正每每去给姗儿诊病,何蔺也就见过姗儿了。很多时候眼睛都是围着姗儿转,而姗儿的所有关注都是留在那时候的皇太子身上。姗儿大婚进宫,心里最难受的就是何蔺。” 龙瑄蕤靠在他肩上:“皇兄本来就是放不开一些事情,如果知道这一条只怕就越发不妙了。” “先不想这个,徐谦怎么把他给办了才好?”乐辉慡看似悠闲地笑着:“这么个东西就有如许多的见不得人的丑事。要是被你皇兄知道,只怕活剐了他也未可知。” “活剐,这么便宜了他?”龙瑄蕤微闭着眼:“皇朝祖制,里通敌国者九族连坐。” 乐辉慡笑起来:“这牵连可就广了,皇上也被牵连在内了。” “如果被废黜就不在其内。”龙瑄蕤扭头看着他:“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家三姑娘能放过她去。时辰未到,留了她几天。” “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看看徐谦在做什么。”乐辉慡拉起龙瑄蕤:“不知道上次用的那东西能让他吐出多少真话来,我倒是不想在听那些话了。没得叫人恶心。” “他知道的事情不多,做的坏事却不少。紫夜已经送过来了,凌院正居然能解了孔雀胆倒真是奇迹。”龙瑄蕤摸着腮:“只怕娴妃要是在凌院正手里倒是能逃得一条生路,可惜了。” 乐辉慡随手扭动书房壁画边一个机括,墙壁后面旋即出来一间暗室。两人打着火把进去,白衣飘飘在湿冷的暗室里更显寒霜。 徐谦浑身镣铐,四肢被拴在墙壁上。“王爷,乐将军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看见两人进来,徐谦喘着粗气叫道。 “你还想做什么?”乐辉慡玩味地笑道:“你不是为鞑靼卖命吗,怎么云戎会把你的事儿全都告诉了王爷。皇朝律令:里通敌国者九族连坐。看来你不止害了你自己,还把那位宠冠六宫的慧妃也给害了。” “王爷,我什么都没做真的。”徐谦看见龙瑄蕤,只要他没有起下杀心自己就不必死了。 “徐谦,这时候还跟我说这个是不是太晚了。”龙瑄蕤挑起一侧眉毛:“我怎么听说有人骂我和乐将军是龙阳之兴。是见不得人的丑事来着?这么说你知道的事儿不少了。只是我忘了告诉你,我皇兄也知道这件事。他都没发落我和乐将军,你这么义愤填膺做什么?还想欺到我头上不成?” “王爷,您大人有大量。那是我一时吃了屎迷了心窍才说出这种话来,王爷和乐将军是天作之合。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徐谦恨不得扇自己,这种话怎么能说出楼。自以为自己是炙手可热的宠臣,因此想去和亲王一较高下。 乐辉慡笑起来:“怪不得云戎不信你,就你这德性还给他们卖命真是痴人说梦。你为了蝇头小利可以出卖所有的人,包括你身边的女人。紫夜不就是你的姬妾,为了要把我一家陷害。你给她吃了孔雀胆,最后败露之时又要她服毒自尽,我倒是听说过做大事者不拘泥于小节。只是没见过把自己的女人往死路上赶的男人,你还是第一个。” “乐将军,你实在是委屈了下官了。紫夜怎么会是我的姬妾,我岂会要一个番邦女子。”徐谦谄媚地笑道:“我可是跟乐辉懿大人极好的。” 乐辉慡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跟我大哥好,你妹妹跟我妹妹也好。你妹妹在内宫做的事打量别人都是傻子都不清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做这些事的时候就该给自己留条后路。可是你们兄妹把自己的路都给堵死了。这可是最大的笑话!” “乐大人,你这些话可是有根据的。我可以说你是污蔑下官的。” 龙瑄蕤冷着脸:“徐谦,这时候你还不知悔改还想着攀扯人在内?这样的话,只怕到我皇兄面前你也是死路一条。” “王爷,你说下官攀扯人。敢问下官攀扯谁了?不就是你的情郎吗!为什么乐家可以呼风唤雨,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而别人只要稍稍沾染皇权就是居心叵测?”徐谦大声嚷道:“皇上命下官巡视边庭,刚到北疆就被你们用**药迷倒随后关进这个地窖之内。还要污蔑我跟鞑靼勾结。不知道王爷所说的里通敌国有什么证据在内还是下官做了什么叫王爷这样记恨下官。” “好一张利口,难怪会混肴视听把所有人都瞒哄了过去。”龙瑄蕤从腰间取出一封密函在徐谦面前打开:“这是你写给云戎的密信,告诉他你到了北疆就会把边疆布防图尽快交到他手上。随后里外夹攻,一举拿下是不是?” 徐谦干瞪着眼看着龙瑄蕤,哑口无言。乐辉慡笑起来:“你若是还要证据,我手里还有。不过物证倒是不值什么,我想请你见个人。”说完,拍了两下巴掌。两个侍卫押着一个女人进来:“大人,还认得妾身么?” “紫夜?!”徐谦大惊,还有人能够吃了孔雀胆而安然无恙,活生生站在人面前。难道是活见鬼了? “大人还认得我。原以为大人会说不认识妾身的。”紫夜笑起来带着两个深深的笑涡,也难怪当初皇帝初见之下会有失神:“大人待妾身可谓不薄,只是把妾身进献给皇上还让妾身口齿中含着孔雀胆的同样也是大人。是大人让妾身去刺杀皇上的,怎么又让慧妃出来挡这一剑。大人莫非忘了先前给妾身许下的心愿:只要大事可成大人做了皇上,妾身就是贵妃的。这一切,大人都忘了?”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个?”徐谦身上的一副全都汗透了,牙齿不住地颤抖着。 乐辉慡看着他:“这可是弑君自立了,徐谦你还要狡辩么?” “我……我能说什么?”徐谦吐了口唾沫:“我妹妹入宫,那你呢?你的妹妹不也是进了皇宫,她能做皇后我妹妹怎么就不可以?” “那不过是寒鸦随鸾凤罢了!”龙瑄蕤不等乐辉慡开口已经接了口:“皇后何等什么身份,其实你们这种人家可以染指的。你想要做正正经经的皇亲国戚只怕下辈子也不行。” 徐谦冷笑道:“那是你说的,谁不知道乐文翰这个老头子从皇上幼年开始就把自己的女儿推到皇上身边了。我们家的女儿见不得人,你乐家的女儿就见得人了?还不是一样为了争宠为了一家子的荣华富贵。” “好,说得好!”乐辉慡看向紫夜:“紫夜姑娘,劳烦你了。好好将养你的身子,这个****对你做的事自然会有人替你出头。” “多谢王爷,多谢将军。要不是二位花费这么大的工夫,紫夜早就命归地府了。日后但有所遣,万死不辞。”紫夜福了一福:“紫夜告退。” 四个牛高马大的侍卫跟在紫夜后面把她送了出去,乐辉慡冷笑着看向徐谦:“若是时至今**还不肯认罪服法的话,我还有彼得东西给你看。只是不知道你还想看看有什么事我们知道的。” “你要知道什么!”徐谦气焰软了下来,紫夜这个女人知道的自己的事儿实在是太多了。早先把她毒死,倒也有些不舍。是妹妹说,这种人死了干净方才下了狠心要她服下孔雀胆。服下孔雀胆是没有死而复生的道理的,怎么会活生生出现在在自己面前。是谁给她吃下了九转仙丹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既然他们能够让紫夜死而复生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你把你所知道的事儿一一说出来,不要我再给你找证据了。”乐辉慡看了眼安王:“王爷看如何?” “是死是活全在他自己一念之间,我们能说什么。”龙瑄蕤甩了甩手,自己背着手出去。乐辉慡这个男人什么心思都有,没见过这样问案子的。偏偏就是这样还能审出大案子来。真是服了他了。 乐辉慡好整以暇地坐下,看了眼徐谦:“说吧,我没那么多功夫跟你蘑菇。若是能躲得过,只怕是不可能了。只要你把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合盘托出。我跟安王会保你一条性命,再说慧妃要是知道你被我囚禁在这里只怕不会因为你是他的哥哥就保了你。我不说别的,你难道不知道自己这个妹妹的性子?她为了自己能往上爬,不惜一切手段。你是她哥哥。绊了她的脚。一样要你死!” 徐谦低下头,心底暗自盘算了一遍:“是,乐大人。我是跟鞑靼有交情,是因为云戎许我要是能把皇上刺死。这江山有一半是我的,鞑靼与我分疆而治。谁也没想到慧妃会突然出来,挡在皇上身前。后来我埋怨她,她说只有这样才能获取皇上信任。也就能让皇后失宠,然后取而代之。乐将军,我妹妹这样做实在是我没想到的。” 乐辉慡冷笑一声:“你们兄妹倒是配合得天衣无缝,内外夹攻算的是万无一失了。” “安王救了皇后,皇后跟皇子我没想伤她的。”徐谦一字一句道。 乐辉慡看着徐谦这样子,几乎一耳光掴上去。想了想终于忍住了:“慧妃接下来做的事,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徐谦叹了口气:“她做了慧妃就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了,就是老母进宫都要行叩拜之礼。她对我说话也是颐指气使的样子,怎么处都是自己的妹子还能说她的不是。再说她好了岂不是我一家都好了?” “你一家要给她陪葬了!”乐辉慡写下最后一个字:“画押!” 第四章 涅盘凤凰 10 第四章 涅盘凤凰 10 乐晖盈撑着腰慢慢散步。觉得很奇怪。这个肚子怎么就比当初怀着龙濬焱的时候大多了,孕吐害喜到了这时候还是很多,常常什么都吃不进去。有时候闻着东西就想吐,吐得黄胆水都出来。多数时候即便没有何蔺所说要安心静养也不能下榻,唯有伏在榻上才是最舒坦的。 “母后!”龙妤珏磨磨蹭蹭来到身边。 “怎么了?”乐晖盈住了脚,本来想要蹲下身摸她的脸。可是就是躬下身都有些气喘吁吁的,只好低下头看着她:“嘟着嘴,焱儿又惹你了?” “不是,我把母后放在书案上的那对儿瓷鹿没留神摔了一只。”龙妤珏跟龙濬焱有一点很像,低着头的时候一定是在对手指。 乐晖盈摸摸她的脸:“下次小心就行了,小玩意儿不值什么的。”龙妤珏很乖巧地牵着乐晖盈的手:“母后,父皇到永宁宫去了。” “嗯,永宁宫的昭仪升为宸妃,你父皇看她去了。”小姑娘软腻温暖的小手握在手里很温暖,果然娴妃没有说错。这孩子比龙妤琛可疼,只要待她好她就是真的会对你好,把你当亲娘。 “母后,你跟父皇拌嘴了?”龙妤珏脸上挂着忧心的表情:“父皇好些时候都没回西暖阁了,我怕父皇以后不来了。” “父皇不来不是还有母后嘛!”乐晖盈拉着她在交椅上坐下:“还有弟弟一起玩儿。” “母后,这里面是不是跟焱儿一样都是弟弟么?”龙妤珏小手不住在隆起的肚子上抚摸着:“我和焱儿都能带着他四处玩了。” “过不了多久你们都能见到他了。”乐晖盈给她略着额前的乱发:“那时候你可要好好带着他一处的,别让母后担心。” 龙妤珏抬起头:“母后。我母妃不要我了,是不是母后也不要我了?” “谁说的?”这孩子变得好生敏感起来,说话行事总是带着继位缩瑟。乐晖盈下意识搂紧她:“你跟焱儿一样都是母后的乖乖。” “姐姐,我就知道你在娘这儿。”龙濬焱一蹦一跳过来:“羞羞羞,还跟娘撒娇呢。” “没有,没有跟母后撒娇。”龙妤珏不服气地扭起来:“不信你问母后?” “乖乖,不许笑姐姐。”把两个孩子双双拉到怀里:“饿不饿,让榛遐拿点心来给吃?” “好!”龙濬焱抓起乐晖盈解口的橄榄给了龙妤珏,自己又抓了个蜜枣放到嘴里:“娘,我看见姐姐又到永寿宫去了。” “我昨天也看见了。”龙妤珏嘴里包着橄榄:“永寿宫的嬷嬷和秋痕还到这边来了的,都是趁着母后睡着的时候。” “你们两个不到处跑就有了。”乐晖盈端起适口的红枣茶喝了一口:“我们晚上让云嫫嫫做几个精致的小菜,好不好?” “好,我要吃蜜汁火方。”龙濬焱大声叫道。“妤珏要吃什么?” “我要吃茉莉鸡片。”龙妤珏想了很久:“母后吃火腿冬笋汤对不对?” “是,这个都知道了。”乐晖盈笑起来:“母后再让他们做个松瓤栗子,你们都喜欢的。” “我要吃虾肉馄饨。”龙濬焱马上说道。 “焱儿不能吃虾肉,要不身上又该痒痒了。”龙妤珏马上说道。 龙濬焱嘴巴撅得高高的:“娘,我不能吃虾肉。我就要吃……” “吃了就要吃药怎么办?”乐晖盈看着龙妤珏:“珏儿你要吃什么?” 龙妤珏想了很久:“不知道还有什么好吃的,不过母后每次叫人拿来的东西都很好吃。我和焱儿都听母后的话。” 乐晖盈点头,三人正在商议间榛遐已经把方才说好的东西拿了上来。还有一碟热气腾腾的藤萝花糕,龙濬焱不喜欢这个点心,龙妤珏眉开眼笑夹起一块先给乐晖盈:“母后喜欢,我也喜欢。” “等你以后吃藤萝花糕的时候,要是有人取笑你你怎么办?”乐晖盈夹着藤萝花糕问津津有味咬着花糕的龙妤珏。 “我也笑他,要是再说以后就都不理他。”龙妤珏忿忿道:“母后,是不是啊?” 乐晖盈一笑莞尔:“是,就要这样。以后都不理他!” 赵希抱着一摞奏本进了御书房,皇帝正专心致志批着奏本。北疆大军告捷在即。龙瑄蕤除了上奏一本告捷的奏本还有一只木匣子。这柄钥匙没有附送进京,看着无法大开的奏本龙瑄炙有些变脸这是在搞什么。 这个锁看上去像是乐晖盈素日教给龙濬焱和龙妤珏玩的九连环,难道这个也是要用巧劲儿才能解开。龙瑄蕤这么做是不是防着有人偷看这里面的东西,莫非里面有大关碍?沉思半晌:“看看皇后起身没有?” 须臾之后赵希进来复命:“万岁爷,娘娘在后苑。” 龙瑄炙拿起奏本匣子直接去了乾靖宫后花园,乐晖盈坐在花阴下看姐弟两个玩着一套新制的七巧板。 “父皇!”龙濬焱最先看见了他,扔下手里的玩意儿跑过来:“抱抱!” 龙瑄炙俯身抱起儿子,龙妤珏嗫喏着几乎是微不可闻地叫了一声父皇。龙瑄炙冷漠的脸看上女儿,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乐晖盈转过头:“皇上这时候过来?” 龙妤珏眼里包着一汪眼泪,满是委屈低着头回去。乐晖盈看向儿子:“乖乖,去把姐姐找回来。” “好!”龙濬焱一下溜下来:“姐姐,姐姐。” “皇上有事?”乐晖盈撑着腰过来,皇帝扶着她坐下:“这个东西老五弄来的,没有复着钥匙一起送来。打不开,看着像是你们素日玩的九连环。拿来看能不能打开。” 乐晖盈接过来仔细端详了一番,这个不是九连环而是二哥常说的暗锁。是要字对字孔对孔才能打开的锁,只是不知道二哥往里面设置了什么样的字儿。要想打开不容易,而且若是稍有一个不对,这个锁不仅再也打不开。就是里面的东西也有可能毁掉,倘或装的东西是极为紧要的就是回天乏力了。 “怎么,打不开?”皇帝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实在打不开就算了。” “还是等五叔回来再说。”乐晖盈把匣子还给皇帝:“担心一个不慎会把东西毁掉。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妨事,你先解开再说。”皇帝道:“实在不行叫老五再弄一份进京。” “嗯。”乐晖盈修长的手指探进锁孔,暗暗摩挲了一遍。隐隐约约摸到一个姗字,这难道跟自己有干系。这是要暗示自己什么还是匣子里面装的东西跟自己有关?要是打开了里面的东西真的跟自己有什么,皇帝会不会答应,真是这样的话打开是对还是错。 既然里面有个姗字,自己只需对上姗儿两个字就够了。余下的却是一句诗,摸到前面两个字:耿耿。“耿耿?”念叨着这两个字,这必然是一句诗。 “什么耿耿?”皇帝听她念叨,不免问道。 “一句诗的开头,一下子想不起来了。”乐晖盈笑道。 “耿耿星河欲曙天。长恨歌的名句也忘了?”皇帝笑起来:“这可是典故多的人却是忘了典故。” 乐晖盈恍然大悟,这里面的东西不是和自己有关而是跟徐沁有关。杨玉环就是因为杨国忠误国才丢了性命,匣子里的必定是徐谦所交代的事情。之所以不备钥匙就是担心在到达皇帝手里以前被人打开,而且也深知皇帝如果打不开这个匣子,不来找自己就只有等着他们回来才行。也就是说皇帝在看的时候,身边除了他们就是自己。也就可以防着皇帝会有所偏袒,两个人真是思虑再三才弄了这暗锁。 那么这一道锁就不是这句诗,而是长恨歌三个字。为什么要和自己的名字连在一起,莫非自己也是长恨?心下不免一凛,哥哥这么安排是不是知道何蔺所说的自己跟这孩子的性命已经连在一起才是长恨。 手指有些颤抖起来,哆嗦着拼了长恨两个字。秘锁应声而开,乐晖盈没想到误打误撞之下真是被自己猜对了。果然,果然是姗儿长恨。二哥暗示的事情真的跟自己有关,早已注定长恨又何必强求这一段岁月。帝后夫妻落得的结果不过是长恨。 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真的就是这段日子以来自己每当深夜来临的写照,孩子睡了皇帝歇在别处,留下自己和腹中未出世的孩子一起坐在寝殿里听着永不到头的更漏直到天明。总以为怀孕日久,血不归心的缘故才会深夜不寐。远隔千里之外的二哥居然能猜准自己的心思,或许何蔺是在安慰自己。真的到了孩子降生的时候。自己会撑不下去了。 皇帝看着奏本,脸色由红转白继而铁青:“该杀,真真该杀!” 回转过心神,听到了皇帝震怒的声音:“皇上,怎么了?” “这种人还留着干什么,九族连坐就九族连坐!”皇帝怒道:“妄想弑君自立,还不该杀什么人该杀。” 乐晖盈丝毫不惊讶皇帝看奏本的态度,只是会不会对徐沁下手就是后话了。毕竟这些时候她安分守己在自己宫里呆着,就是自己想抓她的错处也有些难处。不过既然是狐狸就一定会露出自己的尾巴,而且这只狐狸还没有到九转丹成的时候。俗话说狐狸最容易露出尾巴的时候就是自以为修炼成了人,那一刻一转身尾巴也就随之掉了出来。这时候魂魄不归体,打死这条恶毒的狐狸再合适不过。 “母后。”龙妤珏牵着龙濬焱的手过来,皇帝在边上仍旧不免缩瑟着不敢靠前。 “玩得好好的,跑哪儿去了?”乐晖盈丝毫不避讳地把两个孩子拉到身边坐下:“见了父皇都躲得这么远,父皇怎么知道你们学会了什么?” “父皇。”龙妤珏很快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子不说话。 “琛儿呢?”不好驳回乐晖盈的话,打量着两个孩子。看向龙妤珏的眼神总是不屑一顾,要不是碍着乐晖盈在这里只怕看都不想看她一眼。虽然是孩子,带着的却是她生母的影子。看上去就会想起那个女人带给自己屈辱,敢在宫里勾搭男人。把自己这个男人和皇帝的颜面放到何处去了。 “姐姐回永寿宫去了。”龙濬焱爬到父亲身上:“这几天姐姐都不和我们玩,一个人总往永寿宫跑。是不是回她母妃身边去了?” 皇帝答应了一声,眼睛却盯着龙妤珏:“跟你说过多少次,有些事还是硬下心的好。” 乐晖盈摩挲着龙妤珏的脸:“既然都叫我母后。我就不能偏了谁。妤珏这么懂事,跟焱儿就是一个样儿的。” “一样得了么?”皇帝抱着儿子起身:“走,跟父皇一起回御书房去。” “我要和母后还有姐姐一处玩。”龙濬焱对着手指头:“父皇那儿没意思,都是奏本。” 龙瑄炙抱着儿子宠溺地用满是胡茬的下颌蹭他的脸,龙濬焱大叫:“娘,娘……” “你叫什么?”皇帝抱紧儿子:“还叫你母亲?” “父皇……”龙濬焱赶紧改口:“父皇,乖乖很听话。” “嗯,是谁在乾靖宫外面大叫大嚷把候传的官员吓到了?”皇帝点着儿子的鼻子:“又是谁把自己养的鸟鸟放到宫女的屋子后吵得人不能睡觉?” “鸟鸟自己飞过去的,大叫大嚷的也是鸟鸟。”龙濬焱很大声地说道:“父皇不信去问鸟鸟,昨天乖乖问鸟鸟。鸟鸟说是皇上,乖乖都没告诉娘。” 乐晖盈看着这个宝儿子实在无言。皇帝纵然是一肚子的烦闷也被儿子的童言童语逗笑了。放在小几上的奏本又被关进匣子,这件事看来是不得不办了。 瞥眼之间看见皇帝的眼睛始终看着那个奏本,乐晖盈心底就有了底。看样子这件事还是皇帝还在斟酌,要是有丝毫动摇就不能办了这对兄妹。要是不办岂不是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白费了,要是狐狸不露出尾巴就想个法子让她把尾巴露出来。这样想着心底也在盘算着,毕竟有些事不能太露骨。做个好人不难做坏人也不难,难的是自己做了坏人还要让别人觉着自己好人。皇帝在看着自己,所有的嫔妃在看着自己。还有自己身边的孩子也在看着自己,爱做坏人的人就让别人始终都觉着她是坏人吧,谁叫她做了那么多也不在乎多做这一两件了。 手轻轻覆上自己的腹部:乖乖,这一次就让咱们娘两个拼了。娘不会让这个祸害留着害人,万一你父皇心软下来。只怕你舅父五叔还有娘的一番心血都要白费了,娘绝对不会放任这个机会白白浪费掉。 “母后,您的手好凉。”龙妤珏温腻的手不小心触碰到乐晖盈覆在肚子上的手,一下缩回手。 “哦!”乐晖盈惊了一惊:“是么,母后不觉得。” 皇帝看她阴晴不定的脸:“哪儿不舒服?” “没有,就是有些累了。”乐晖盈笑笑:“皇上不去忙了?” “看完了,你想连你儿子都不想去御书房跟着。那我还想去?”皇帝拉过伏在乐晖盈膝上的龙妤珏:“不喜欢跟父皇说话?” “不是,只是怕父皇不高兴看着我。”龙妤珏看见乐晖盈满是鼓励的目光:“我不知道父皇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父皇不喜欢你怎么办?”龙瑄炙很少跟这个女儿坐在一起说话,看来这孩子的性情不像她那个该死的生母却是像着嫡母多些。说话行事很有乐晖盈当初的样子,尤其是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似乎能够看到乐晖盈当初的影子。 “女儿做错了一定会改,让父皇喜欢自己。”龙濬焱在父亲怀里捉狭地朝姐姐坐着怪样儿,龙妤珏很安静地坐在皇后身边,一双小手被她紧紧握着。 这个回答很是得体,皇帝很满意:“嗯,知错就改倒不是件坏事。你跟着你母后倒是学了不少好东西,知道进退得宜是件好事。” “谢父皇夸奖。”龙妤珏看见父亲脸色霁和,终于不像先前那样慌乱不堪。 “乖乖也很懂事,父皇怎么不夸乖乖懂事?”龙濬焱不依地扭着手:“父皇不喜欢乖乖了,父皇不喜欢乖乖了。” “怎么不喜欢你了?”龙瑄炙捏着儿子的脸:“什么不是给你最好的,夸你姐姐两句你就不依了,这还是皇太子的气度?” “娘!”龙濬焱嘟起嘴:“父皇凶我。” “臭小子!”皇帝有些宠溺地拍了儿子一下:“这么娇纵可不是件好事,要好好的管教才行。要不以后见了谁都这样撒娇,还不知道背后被人怎么说呢。” “要不再生一个,皇上要是觉着比焱儿好就改立东宫吧。”乐晖盈把儿子拉到身边:“焱儿还小,可不想被规矩体统管束坏了。” “行了,我又说错话了。”皇帝一下住了话:“他目前还小。等他大了再立规矩也不迟。” “是啊。乖乖还小啊。”龙濬焱攀住母亲的脖子:“等娘生了弟弟我就做哥哥了,就会长大了。” “好!父皇和你母亲都等你长大。”龙瑄炙一下抢过儿子:“到时候父皇看你怎么做哥哥。” 第四章 涅盘凤凰 11 第四章 涅盘凤凰 11 “娘娘慢些走,千万注意脚底下。宁可慢些也不能着了一时慌。失了神。”鸾莺从永巷搬到乐晖盈身边住下,每日都跟在她身边打理一切事情。 “嬷嬷太仔细了。”乐晖盈握紧她的手:“咱们到那边坐坐,走了这么久累了。” 鸾莺抬头看着御花园中的澄碧亭,这儿三面临水虽说寒气很重。只是要有人靠近偷听什么也是办不到的,莫颜和榛遐在身边伺候肯定是不会出错的:“好,先铺几层褥子怕着了凉。” 几个小宫女铺好锦褥退了出来,乐晖盈这才进去。莫颜拿着一领狐狸毛披风给她兜上:“娘娘可要吃什么?” “不必,只是有些渴了。”话音未落,榛遐已经到了两盏热气腾腾的莲子茶过来:“小姐,嬷嬷。” 鸾莺起身接了,她可以和乐晖盈不避嫌疑的同起同坐。这也是皇帝所默许的事情。当皇帝发现乐晖盈可以请动这个自己都请不动的嬷嬷时候很是失落了一段时候。 “焱儿他们两个是谁在看着?”乐晖盈喝了口莲子茶:“别让人钻了空子。” “娘娘今儿是玉公公和赵初一起看着,出来时千叮咛万交代了。”榛遐说道。 乐晖盈点头:“你们两个把这几个小的换下来,我和嬷嬷说会儿话。”两个人赶紧退出来,把守在亭畔的几个小宫女支使得远远地。 鸾莺捧着莲子茶慢慢喝了一口:“娘娘要说什么事?” “嬷嬷昨儿在偏殿看到什么了,回来时颜色不是颜色的。住在宫里这么多年还有什么没经过没见过的?”乐晖盈啜着茶,语出无意地问道。 “娘娘也知道又何必问我,自然是有盘算了。”鸾莺渥着手:“皇上纵有不是,只是在皇上恼怒的时候还能哄着皇上转怒为喜也是不易。”看乐晖盈脸色冷峻,语气随之一转:“不过到了自己兄长都不是下了大狱还这样倚妖做媚就是该死了。” “我倒不是为这个吃味的人,如嬷嬷说的这时候不知收敛还在皇上跟前倚妖做媚就是该死了。”望着波澜不兴的池水:“嬷嬷要是这时候我动了胎气,怎么好?” “不论是谁都是死罪。娴妃的事情刚刚尘埃落定。张婕妤小产的事情皇上还来不及收拾就出了这档子事情,只怕皇上要保也保不住。”鸾莺话语刚刚出口马上后悔,这位小娘娘不是要拿自己去铤而走险吧。 “这么说,慧妃有了坏心不管是不是真的都是必死无疑?”乐晖盈拢了拢披风:“莫颜和榛遐不知利害,哪知道有人在我寝宫里有什么有大碍的东西。保不齐有人放了什么不该放的东西,见红也是有的。” 鸾莺会意,只是隐者无数担心:“娘娘身子不太好,我担心有什么闪失。这可就是得不偿失了,要治她能有很多法子也不急于一时。不能为老鼠伤了玉瓶,不划算得很。” “嬷嬷说的我也盘算过,只是日子一天天过去,月份渐渐大了我就是想做什么也做不了,我的时间不多了。不把这根刺拔掉,终究是不放心。”乐晖盈叹了口气:“趁着皇上这时候对我还有一丝情分在内,就是赌也要赌赢。” 鸾莺握紧她的手:“你可是想好了?” 乐晖盈点头:“过不了几天,安王他们就要回京。届时徐谦也会押解回京,这时候把她先办了。就能一举把她兄妹铲除,要是皇上到时候被徐谦叫了撞天屈再动手就晚了。那时候去哪里找出机会来,再办他们?” “好,娘娘定了心我就来张罗。”鸾莺心底算了一算:“娘娘,您真的打算叫她永世不得翻身?” 乐晖盈摇头:“留着做什么,给人看笑话么?家里养的一条狗竟然咬起主人来了。这可是没王法得很了,自然是不打算留着。” 鸾莺点头:“娘娘放心,有我在自然是没大碍的。娘娘还是安心静养,我会把一切都办妥的。” “嗯,我们回去吧。这儿冷得很。”乐晖盈起身,俯身去看池中游弋的锦鲤:“鱼儿相争是为了吃食。人争持是为了衣食俸禄,宫里女人争的是地位和圣宠,其实到头来也是屋一间床一张和一日三餐,别的都是多余。从前以为自己是不会这样的,没想到有一日我也成了这离弦的箭回不了头了。” 鸾莺扶起乐晖盈:“娘娘,还是别说这些了。有些事儿不是人人都能想到的,就算是别人未必能比娘娘做的这么好。” 乐晖盈微微一笑:“走吧,回去吧。” 皇帝一身龙袍刚刚下朝,习惯性地扭头去找赵希或是赵玉。可是除了两个不知名的小太监,根本就没有别人的影子。 “赵希呢?”“回万岁爷,希公公被刚被皇后娘娘身边的赵初公公找去了。”小太监魂不归体地哆嗦着。 “找去做什么?”皇帝诧异着,乐晖盈身边的奴婢不少了。赵玉更是常在她身边当差,这时候把几个人都叫了去是出了什么漏子? “奴婢不知道。”小太监低着头不敢多说。 “你不会当差,也不会看着人当差?”皇帝怒道:“滚下去。”一面说着,一面不耐烦地解着领扣。 赵希慌慌张张进来:“万岁爷,奴婢听说娘娘不好去看娘娘去了。” “怎么回事?”皇帝大惊,多少人看着守着还能出事。 “娘娘见红了。”赵希沉默了好一会儿,想好自己怎样说话才不至于让皇帝震怒。 龙瑄炙手顿了一下:“见红?!怎么回事,昨晚还是好好的。”说着已经往西暖阁那边走着。 赵希拭了拭一头的汗,紧紧跟在皇帝身后。只怕皇帝到了那里会有一场大变故,皇后那副情形任是谁看了也心疼。 何蔺一脸是汗地蹲在乐晖盈榻前。乐晖盈脸如金纸气息微弱靠在厚厚的衾枕上一语不发。平素闹腾不停的龙濬焱老老实实跟龙妤珏站在一起,龙妤琛气喘细细的跑进来,脸上还留着来不及拭去的汗水。 “怎么样?”皇帝大步进来,龙濬焱看见他一下跑过去:“父皇,娘病了。” 龙瑄炙抱起他:“是不是你惹得娘病了?” “不是。”龙濬焱搂着他的脖子:“娘说肚肚疼。” 何蔺请完脉迟疑着看了乐晖盈一眼,乐晖盈抿着嘴摇头。何蔺点点头:“回皇上的话,只怕是娘娘寝宫里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没留神受了惊吓,动了胎气。” “何太医,你看看这是什么?”皇帝还来不及说话,鸾莺捧着一包东西送到何蔺面前:“早间我就瞧见娘娘坐在书案前看书,一拉抽斗这包东西掉了出来。后来娘娘脸色就不是太好了,用过午膳说是不受用。是不是这个有什么妨碍?” “我先瞧瞧。”何蔺接过纸包,打开一看是一只怀孕的母鼠被压得血肉模糊的尸首,里面还夹杂着腹中小鼠的尸首。自己先是一惊,掉在地上:“这东西怎么会在娘娘宫里?” 龙濬焱看了一眼吓得扭过头去:“父皇,乖乖怕。”龙妤珏把头藏到父亲的衣袖边不敢看地上的惨状。 “这是哪儿来的?”皇帝厉声喝道:“朕是怎么吩咐你们的?皇后如今能受这种惊吓?让总管太监和两个大宫女过来!” 赵初和莫颜榛遐早已跪在皇帝身后:“奴婢该死没有伺候好娘娘。” “该死?皇后有什么闪失,你们一句该死就能没事?”皇帝抱着儿子,牵着小女儿到宝座上坐下:“什么人到过皇后宫里?” 龙妤琛也跑过来:“父皇,我看见慧姨姨来过。” “什么时候?”皇帝一怔,怎么又是她?自己还压着事情没办她就又开始了,看来是打算好了的。拼着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既然她一家出了事不若拉着人垫背。 “是在昨儿晚上母后跟父皇在东暖阁用晚膳的时候,女儿跟妹妹一起过来。看见慧姨姨匆匆跑出去的影子。”龙妤琛清清楚楚地说道:“女儿不知道慧姨姨来做什么,也没敢跟父皇和母后回话。” “叫慧妃过来!”龙瑄炙铁青着脸。 赵玉一直都在外面候传,只是等着皇帝这句话便带着一队宫监侍卫往景阳宫去了。 “皇后怎么样?”龙瑄炙望着何蔺:“可有大碍?” 何蔺迟疑了一下:“回皇上,娘娘脉息细弱怕是有大碍。娘娘所怀乃是双胎,这就愈发棘手了。” “双胎!?”帝后二人俱是一惊,这时候才说是两个何蔺想做什么?乐晖盈袭上心头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如果早知道如此就不会用这法子了。真的伤了孩子就是得不偿失了。不过既然做了就没法回头。 “是,臣也是刚刚才诊出的。”何蔺回头看了一眼睡在床上的乐晖盈,她脸上闪过一丝懊悔。果然自己没有料错,难怪刚才诊脉的时候,脉息丝毫不乱。见红之事恐怕是一场虚惊,不过这件事她早晚要办。不如自己成全了她,也不枉这么多年自己对她的一番痴心。 “皇后身子如何?”一下出来两个,她的身子扛得住?看来夫妻两个注定是走不散的,两个孩子同时来临多少年皇室都没有这种事出来了。 “回皇上,娘娘身子孱弱又受了大惊吓。怕不好。”何蔺定下心神:“娘娘有孕这段时候以来,微臣一直用固本培元的药加之娘娘小心调养才有了今日的局面。谁知道会有这场祸事,只怕所有心血都白费了。” 乐晖盈安心地合上双目,这几句就足够了。不过居然是两个孩子倒真是意外,怪不得肚子要比上次大得多。两个?!真好! 皇帝看在眼里的却是乐晖盈倦怠而眠的神情,放下龙濬焱走过去:“好些了?”手抚上她的脸颊,有些湿冷。 “很累。”乐晖盈睁开眼看着他,欣喜而又担忧的眼神映入眼帘。只是心真的已经累了,不想再有丝毫的起伏和负担。就让自己好好度过这段时光:“也不舒服,乏得慌。” “有什么法子?”龙瑄炙回头看向何蔺:“保着皇后无恙,平安分娩朕有重赏。” 何蔺顺势看了眼乐晖盈,一侧的耳坠子无风自动。心里偷笑了一下,小心眼不少:“皇上,微臣还是那句老话:娘娘不能再受任何惊吓。否则回天无力。” 龙瑄炙双眉紧皱,乐晖盈本来就有些恹恹的。又出了这种事,只怕想要保胎真是难上加难。龙濬焱磨磨蹭蹭过来:“娘,娘……” “焱儿,乖乖。”福摸着儿子的脸,目光一闪看见龙妤珏跟在儿子后面一脸的担忧:“珏儿,来到母后这儿来。” “母后,母妃不要我了。你不可以丢下我。”毕竟是年长得多,龙妤珏看见太医紧张兮兮的样子还有父亲脸上写满了担忧就知道躺在榻上的那个人一定不好。 乐晖盈抿嘴一笑:“不会的,母后会把你和焱儿护得紧紧的,不丢下你们。” 龙妤珏把脸埋在乐晖盈手里:“母后……” “乖乖。别哭了。”乐晖盈端起她的脸:“乖乖笑起来多好看,母后不要看见你哭。” “万岁爷,慧妃来了。”赵玉一路小跑着进来。 “怎么,还等着朕请她进来?”龙瑄炙冷着脸坐下。 龙妤珏看见乐晖盈身上的被子滑下来,用小手拉起被子给她盖好。乐晖盈把一儿一女拉到身边坐好,何蔺见状退了出去。毕竟只是皇帝的家事,还是规避为上。要不皇帝看出破绽或是别的什么就不好了。 始终侍立在一旁的鸾莺端了盏红枣汤过来:“娘娘,吃点东西吧?”乐晖盈摇摇头:“吃不下,胸口闷得慌。” 皇帝看了她一眼:“不吃怎么行,多少吃一点也是好的。”乐晖盈推脱不了,接过茶盏浅浅喝了两口。 “臣妾参见皇上。”徐沁跪在皇帝面前行了万福:“皇上万安。” “皇后在这儿,怎么不请安?”龙瑄炙似乎不经意间看到她:“莫非你的身份比皇后还尊贵?” “臣妾不敢,臣妾参见皇后。”徐沁听这口气分辨不出皇帝究竟喜怒如何。 “不必了。”乐晖盈用帕子擦了擦嘴巴:“琛儿你们姐弟出去玩儿去。” “是。”龙妤琛答应后带着弟妹出了寝宫,各人的嬷嬷和宫女太监都跟了去。只有几个近身的宫女太监留在寝宫里,鸾莺退到一侧静静看着满脸不屑的徐沁。 “皇后身子不好你是知道的,昨儿到了皇后这儿怎么匆匆来去?”皇帝挑眉问道。 “臣妾来给皇后请安,皇后用膳臣妾就没敢惊动。”徐沁不知道这又是哪里触犯了宫规:“皇上,臣妾来给皇后请安莫非错了不成?” 乐晖盈轻轻咳了两声,鸾莺拿过一块手帕给她擦拭:“哎呀!” “怎么回事?”皇帝听出声音有异:“嬷嬷?” “娘娘嗽出的东西里有血丝。”鸾莺急道:“这可怎么好!” 皇帝脸色骤变,乐晖盈的嘴唇上还带着血污:“不妨事,不过是急怒攻心罢了。” 平淡无奇的话仿佛火烧浇油一般,龙瑄炙盯着徐沁:“皇后这样,你该满意了?” 徐沁一怔:“皇上,臣妾不知皇上所说何意?” “你自己做的好事还要朕说!”皇帝厌恶地说道:“即日起废了你的妃位,贬居冷宫。” “皇上臣妾冤枉,冤枉……”徐沁吓得跪倒在地:“臣妾再不敢轻视皇后了,臣妾再也不敢了。” “等等!”乐晖盈拦住皇帝。 “你还要给她说情?”皇帝看着她:“她不值得你这样。” 乐晖盈看着莫颜:“把那个匣子拿来。” 莫颜答应了一声,就往后面去了。所有人都不知道莫颜要拿来的是什么,只是看着莫颜再次进来的时候手里一只黑木匣子。赵玉一下就认出这个匣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皇后果然是利害。慧妃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这时候再有了这个可就是必死无疑了。 乐晖盈微微向前坐了坐,榛遐赶紧往她背后塞了两个厚厚的软枕又给她掩好被端。乐晖盈亲手打开木匣,掀开上面的红袱:“我这儿有件东西,不知道慧妃可认得?” 徐沁一脸疑窦,一个荷包甩在她面前:“这东西不用我说,你应该认得的。” 徐沁的脸顿时煞白,这个东西怎么还在?龙瑄炙不明就里看着乐晖盈:“怎么回事?” 乐晖盈微微一笑:“这是我怀着焱儿的时候。赵玉他们在御花园荷花池边拾到的东西。不知道是谁有意扔在那儿,好说是我掉在那儿的。” 龙瑄炙俯身拾起脸色大变:“这也是你做的?” “荷花池边人来人往,皇后做什么说是臣妾的东西?”徐沁一句话记在心里,荷花池多少人走动怎么就会是自己。 “本来谁也不会猜到是谁,只是这个荷包内壁绣着两个字:徐记。徐记绣坊不是你家在京城开的么,难道这种绣春囊你还要出去买不成?”乐晖盈冷笑道:“当初你月事不调诬陷我下药,我宫里的荷包可从来没有过那么粗糙的花样儿。是我的丫头小心,特地把这些东西留着。比较着一看全是出自一个地方。都是你徐家的东西。你还有什么说的!?” 徐沁顿时出了一身冷汗,求饶似地望着皇帝:“万岁爷,臣妾知错了。” 皇上冷冷哼了一声:“太晚了,为了你朕一直都在委屈皇后,多少事朕既往不咎,再要是袒护你真可就说不过去了。”咳了一声:“打她二十板子,即日废为庶人在浣衣局当差。” “皇上饶命!”敬事房打板子的人都是帝后身边的亲信,而皇帝身边的亲信几乎全是向着皇后的。二十板子下来,只怕是自己就没命了。 第四章 涅盘凤凰 12 第四章 涅盘凤凰 12 皇后靠在软枕上冷冷看着皇帝:“万岁爷,慧妃无礼屡次陷害于我难道只是废为庶人打二十板子就能了结?这样看来万岁爷待慧妃倒真是一腔君王真爱了?既如此又何必与我海誓山盟,说那些今生来世的话?” 龙瑄炙先自一愣,如果说能够少却一时记忆真的愿意从没看见过乐晖盈这样的脸色。冷得没有一丝热度,清澈的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气,犹如捉到老鼠的猫:“皇后觉得怎样才好?” “依照祖制当是凌迟!宫中旧例,谋害中宫陷够皇子是凌迟之罪。皇上把六宫交给臣妾署理,臣妾自忖从不曾有丝毫私心。就是惩治或是升赏嫔妃也是依照祖制而行,并不曾因为自己好恶而有所偏袒。慧妃入宫以来屡次挑起宫中事端,皇上以为张婕妤小产是娴妃所为?那是慧妃将娴妃预备给自己堕胎的药下到了张婕妤的补药中,致使已有三月的皇子陨落。”微微歇了口气:“娴妃已经伏法,而慧妃才是罪魁祸首。她辖制娴妃用药,娴妃不从便要将娴妃私通太医之事告知皇上知道,娴妃畏罪才冒死来行刺臣妾。” 龙瑄炙一直都在庇护徐沁,有时明知是她所为也有所偏袒。倒不是说徐沁怎样可心,只是对于一个帝王来说要的不仅仅是能够心灵契合的伴侣。他也是一个男人,所有男人所共有的毛病都是不可或缺的。仿佛徐沁这样的女人,便是连乐晖盈的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但是女人固有的妖媚却是乐晖盈身上看不到的,下意识地自然要多偏宠一些这个低俗的嫔妃。 此时听乐晖盈说这些,心底阵阵发寒。徐谦的死罪是无法逃脱的,龙瑄蕤奏本里就提到株连九族一事。当时还在想怎样替徐沁开脱,就是贬为庶人也是想留她一条性命。没想到徐沁竟然做出这些不容于世的事情来,这是万万也容不得的:“你既知道何不早说?” “皇上眷宠于她,臣妾不过是被废之人岂敢轻易陷够嫔妃?”乐晖盈掠了掠额发:“皇上,好几年了。臣妾自大婚入宫到如今走得太过艰难,实在没有勇气继续下去。当着这么多内侍宫女臣妾问皇上一句话,只此一次:皇上的嫔妃们这样一次次伤害臣妾,皇上不闻不问多加维护是不是只是为着臣妾不配做统摄六宫的皇后?还是臣妾让皇上厌恶至此,所以听之任之!” “朕……”皇帝哑口无言起来。 “是啊,皇上没有听之任之,而是跟这些人一起让臣妾避无可避。退居冷宫,是皇上的圣旨没有废后。就仿佛民间的一纸休书,不管有没有写明休弃都是下堂。皇上对臣妾所做的一切,说起来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只是臣妾的心也是肉长的,会痛会死。焱儿还小,肚子里又有了两个。我舍不下这几个孩子,还有妤珏这么小没了娘。所以我一忍再忍,只是到了此时此刻她还在一步步逼我就不能怨我心狠了。”深深吸了口气:“来呀!把这个女人给我押下去,贬去妃位。交由刑部审问罪责,审问清楚以后据实回奏不得有误。” “娘娘?”赵玉迟疑了一下:皇妃废去品轶的倒有,只是交由刑部审问这倒是第一个。而且皇后还在这儿,冒然遵懿旨只怕皇帝脸上也过不去。 “怎么,本宫处理待罪嫔妃还要有所迟疑?”乐晖盈挑起一侧眉毛:“这皇后之尊看来还真是纸糊的!” 赵玉通一声跪在地上:“万岁爷,奴婢……” “遵皇后的旨意办!”龙瑄炙看了徐沁一眼:“自作孽不可活,要怨就怨朕太纵容你。” 乐晖盈淡淡一笑:“皇上这话好没意思,原是臣妾不该强夺皇上心头所好。” 敬事房总管太监赵忠已经带着内监进来:“奴婢前来奉旨。” “带下去!”乐晖盈厉声道:“要是有丝毫的懈怠和偏袒,你的脑袋也不用留着了。” “奴婢不敢。”赵忠吓得脸都黄了,皇后那张脸看起来让人心寒:“走吧,慧主儿。” “万岁爷,饶过臣妾一条贱命吧。”慧妃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万岁爷!” 乐晖盈冷笑了一声:“皇上,这是臣妾的寝宫。一个废掉的妃嫔可能停留在此?” “带下去!”皇帝怒道:“朕不想再看见她。” “是。”赵忠身后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大步上来:“走吧。”说完,犹如老鹰捉小鸡一样押着徐沁出了西暖阁寝宫。 赵希见势不妙悄悄给周围所有人递了一个眼色,连同鸾莺在内都退出了寝宫。乐晖盈端起手边暖暖的红枣莲子汤啜饮了一口,就有些倦怠起来。斜斜靠在软枕上,看着坐在宝座上的皇帝微微叹了口气:“皇上也该走了。” “你一直都在布这个局,是不是?”龙瑄炙抓起她放在枕畔的帕子:“这口血丝是红枣汤还是你咬破了舌头?” “这很重要吗?”乐晖盈星眸一转:“皇上处处维护,臣妾不得不替几个孩子计较。要是不棋走险招只怕输的又是我,谁叫她坏事做得太多还用这般恶毒的手段来吓唬我。皇上,到了今日我也不想瞒着皇上了。不论将来如何,我和皇上再也回不去了。” 心底逃避了很久的事情终究是没有避过去,这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一样残酷。龙瑄炙缓步过来,手轻轻抚上她隆起的腹部:“这是我们的孩子,加上焱儿我们一共有三个。” 乐晖盈纤长的手指握住皇帝的手,双手交缠在一起如同两人之间的纠葛一样再也分不开:“再说什么都晚了,毕竟我的时日不多了。若是母子三人都保不住也就是老天不怜,哪怕有一线生机也要这两个孩子活下来。” “你?!”龙瑄炙握住她的脸。 “多余!”乐晖盈扭过脸:“皇上对我还能跟从前一样,或是我还能像从前一样对皇上?只怕皇上和我谁都没有那份心胸吧,皇上是我父亲教导出来的得意门生,而我自小跟在父亲身后长大。所见所闻是别人比不了的,我一片痴心待皇上所换来的不过是别人都没受过的屈辱,扪心自问我究竟是做错了什么?” “我一直都在忌讳你,没想到居然管不住自己的心。” “皇上的心高高在上,我要不起。”本以为自己不会哭,没想到干涩的眼角竟然湿润起来。他说他管不住自己的心,只是这颗心太深太远远不是自己所能想象得到的。 修长的手指慢慢拭**眼角滑落的泪水:“你身子不好,不能哭。” “到了这时候有些事不能不办,我想回坤仪宫去住。”推开他的手,这条路除了继续走下去别无选择。这时候离开西暖阁是必须要做的,只有离他远远的才能把所有的一切都解决掉。拔掉这些刺,即使日后还会有更多的荆棘长出来,那时候便是眼不见心不烦。儿子既然是太子,就要做一个太太平平的储君。绝对不允许有人觊觎他的储君之位,要是有人痴心妄想必要先过了自己这关。 “这时候挪屋子你身子受得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非要赶在这时候去办?”给她掖紧被子:“我突然觉着自己做这个皇帝挺窝囊的。” “皇上心不够硬。”乐晖盈抬眼看着他:“除了对我心硬以外,对所有人都是心软。皇上说自己窝囊,不过是说自己连一个宠爱的妃嫔都保不住。” 皇帝被乐晖盈这几句话噎得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一甩袖子出了寝宫。乐晖盈这才彻底松了口气,躺倒在榻上双目炯炯盯着帐顶。两滴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莫颜和榛遐把坤仪宫里里外外全部整理了一遍,自从乐晖盈说了要移宫皇帝也就准了她所奏。吩咐人把坤仪宫从内到位所有可以看到的地方全部打扫了一遍,又让人把所有动用的器皿都更换了一遍才让乐晖盈搬回来。 “娘,我和姐姐住哪儿?”回到这个记忆中很熟悉的地方,龙濬焱很是高兴。拽住母亲的衣角不住问道。 龙妤珏梳着两个可爱的宫装丫髻到了乐晖盈身边:“母后我也住这儿?” “除非你不想和母后还有焱儿一起住,要不就只有住在这儿了。”乐晖盈笑道:“坤仪宫可不像你父皇那边那么多的规矩礼法,什么事都要斟酌再三。在坤仪宫只要你们高兴,哪怕把它翻了过去母后也没什么说的。” “那姐姐呢?”龙妤珏想了想:“是不是也到母后这边呢?” “她跟你父皇说想妤瑾了,母后可不好把她拘在这儿。什么时候想来就什么时候来玩,这儿啊只有你们就好了。”乐晖盈大度地笑道:“要是你不喜欢也可以。” “只有母后不要我我就不来了。”龙妤珏羞赧地一笑:“母后和母妃一样疼我的。” “是么?”乐晖盈在偏殿坐下,依旧是旧时的摆设心仿佛也还是旧时的心。为何会生出物是人非的心来? “我昨晚上看见母妃了,母妃和我说母后跟她是一样的。要我好好跟着母后,母后会拿我跟焱儿一样的疼爱。”龙妤珏眼睛红了:“母后,我母妃再也回不来了对么?” 乐晖盈愣了半晌:“你知道什么?” 龙妤珏低下头:“姐姐说母妃是被父皇赐死了,说母妃……” “跟你没关系,母妃做错了事要受到惩罚。她是你母亲,对你没错便是一个好母亲。”乐晖盈摸着她的脸蛋:“我说了,只要你不嫌弃母后对你不好,这坤仪宫便是你的家。” “母后,我知道您是满心疼我的。”只是一转眼就看见龙濬焱从侧殿拿出一堆小玩意儿过来:“焱儿,怎么这么多东西?” “都是娘做的,还有好多呢。”龙濬焱得意洋洋:“姐姐,我们两个一起玩。” “好!”姐弟两个高高兴兴地进了侧殿玩自己的东西。 鸾莺笑着过来:“娘娘寝宫收拾好了,去看看可好?” 这些事从来都不用鸾莺去张罗,说这话必有所谓。乐晖盈点头:“进去瞧瞧,我也乏了。”说完,扶着榛遐缓步进去。 乐晖盈慢慢走在御花园的花石子甬路上,低头仔细打量着从前被忽略掉的那些花石子铺就的种种图案。莫颜和榛遐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两个可爱的孩子在不远处嬉闹不住,满是童趣的笑声回荡在御花园里。 “臣妾给皇后请安。”柳心穿着妃子的服色刚从永宁宫出来,一踏进御花园就看见大腹便便的皇后一身云白的凤袍在花园里散步。不假思索地来到皇后面前问安。 “平身吧。”短暂的安宁又被打断,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娇美的女子。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这样过,自己不过与她一般年纪心却苍老得厉害起来:“去皇上那儿?” “是。”柳心心虚地看着她:“万岁爷说是有事要吩咐臣妾。” “快去吧,别惹他发火。”浅浅一笑:“你凤簪的流苏拧在一起,我给你顺顺。”说着抬手给她把打结的凤嘴流苏散开:“宸妃?!” “娘娘,您还是叫臣妾柳心或是昭仪的好。”她那双眼睛看得人心里不忍,黝黑的眸子里闪动的光彩就是终其一生自己也不肯能学到一丝一毫。 “位份不可错。”摆摆手,示意她走去。柳心福了一福转身离去。 “等等!”忽又叫住她:“张菱儿跟你住一起?” “张婕妤住在万****。”柳心住了脚复又回来:“娘娘有事?” 乐晖盈摇摇头:“身子好了么?那种药据说很伤身,要多吃些东西。别说是我说的,若是还不见好请何蔺给她看看。” “是,臣妾回去告诉她。”柳心看她淡淡的笑容带着很多的不经意:“娘娘,您最近身子好么?看这身子倒比先时沉多了。” “还好,他们都不肯让我累着。”指指自己的腹部:“两个的,很皮总是踢我。”忽又看着柳心:“快去吧,别误了你。”说完转身看着身后的两个宫女:“咱们回去吧。” “是。”莫颜和榛遐赶紧过来:“小姐慢些走。” “两个乖乖,咱们回家了。”轻轻唤了一声,龙妤珏和龙濬焱就跑了过来跟在她身后一蹦一跳地回去。 目送她离去,她的背影还是清瘦不已不会因为腹中有了两个孩子就变得臃肿不堪。缓慢地走着,一如既往的娴雅雍容。皇后这个位子注定是她的,不论怎样改变这都是事实。 “小姐,安王和二公子回京了。”刚进了寝宫,榛遐就过来说道:“这是二公子送来的东西,请您赶紧打开。” “回来了?”乐晖盈有些惊讶:“我不过是去了趟皇太后那儿,早间还没听说的。” “是玉公公刚来送的信儿,说是安王在给万岁爷请安。一会儿就该过来了。”榛遐看看左近:“徐谦也被押解回京了,大公子把刑部里彻查他们兄妹的罪名写成折子请安王面呈皇上。” 乐晖盈也不搭理她只是打开二哥送来的锦盒,里面装的不过是乐晖盈素来喜欢的几样点心和小食。心下不免诧异,怎么会只是送这样几件小物件进来,难道真的就是天下太平。手指往下轻轻一按,居然有夹层。手指甲轻轻一挑,果然是内有乾坤。 把点心和小食让莫颜捡了出来,她亲手掀起那层垫底的红绫。红绫上称着一个药方,竟然是凌恪写来的。“熟地、当归、人参?”这是什么,熟地当归?!他也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那父亲也一定知道。会不会是出自父亲的授意?想要看看父亲究竟是说了些什么,或是父亲是不是赞成自己这样做?毕竟惩治徐沁只是自己必须要做的第一件事,底下还有很多是自己要面对的事情。这深宫里多少双眼睛还在盯着自己。不顾所有人的流言蜚语,把徐沁严办无非就是告诉一些人不怕事的尽管一事。只要九凤簪和凤印还在自己手里,就还是统摄六宫的皇后。任是谁也休想动自己分毫! 有些倦怠地靠在软榻上,皇太后先前嘱咐的话又在耳边回荡:别和那些人一般见识,身子才是最要紧的。自己不心疼谁还心疼你,敲山震虎也就够了。还是要把皇帝的心攥在手里才好,虽说没人再敢出来蹦跶,只是皇帝的宠爱还是会让一些人不知深浅的。这种事防患于未是最好不过。皇太后目光如炬,看透了深宫里种种事情的真谛。只是事到如今只能是强迫自己往前走,毕竟这是自己唯一的一条路了。 什么时候才不用再过这样的日子,是不是真的到了那一刻还不能放下?孩子怎么办?儿子还小,很多事都不知道怎么去保护自己。一旦皇帝厌弃了儿子,他的将来是自己必须要考虑的事情。 第四章 涅盘凤凰 13 第四章 涅盘凤凰 13 “王爷万福。”门口传来赵初请安的声音。莫颜和榛遐看了眼依旧看着药方的乐晖盈:“小姐,安王爷来了。” “嗯,请他进来。”乐晖盈扶着腰起来:“你们看着焱儿和妤珏,不要进来打搅我和安王说话。” 两个丫头出去正好看见同样一身云白三爪龙袍的龙瑄蕤:“奴婢们给王爷请安,王爷万福。” 龙瑄蕤爽朗的一笑:“哟,还是你们两个伺候我皇嫂啊!快起来快起来,嫂子在哪儿?” “王爷,娘娘在偏殿坐着呢。”莫颜笑道:“知道您来了,奴婢们这就给您端您最喜欢的杏仁茶来。” “快去快去。”龙瑄蕤笑着进去:“小姑子?” “王爷来了。”乐晖盈微笑着款款起身:“坐下说话吧,这儿是坤仪宫没那么多计较。别跟到了乾靖宫一样,弄那么多规矩没趣。” 龙瑄蕤在一边的软椅上坐了:“这就是我愿意和你坐在一起说话的缘由,你不像是这宫里的女人。对人总是拿心去对待,要不娴妃那么一个人会在临死之前把这些话都说给你听?足可见得以心换心在哪儿都说得过去。” “你们都知道了?”乐晖盈瞪大了眼睛:“这皇宫里真是没有秘密,隔得这么远都能事无巨细传过去。” 龙瑄蕤笑起来:“这个你就别打听了,不过你发落慧妃倒真是时候。这件事做得太寸了,徐家所作所为绝对是株连九族的死罪。她被废去妃位,就和皇家再无瓜葛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哼!皇上要保她不在乎是不是株连九族,我们家做的事情在他看来无不是株连九族的死罪。到现在不也是好好的,只要是皇上要保没有保不住的。”莫颜正好端了两盏杏仁茶进来:“王爷请用茶。” “好久没喝到这么好的东西了,每天在北疆都只有莲花白喝。辉樉最喜欢。”提起乐辉慡龙瑄蕤就是一脸的笑意,怎么也遮掩不住:“他也回来了。男女有别不好进来见仁茶闲闲喝了一口:“看过我爹了?” “去了一趟,老爷子身子很好叫你放心。”龙瑄蕤看她神色倦怠:“听何蔺说你身子不是很好,怎么回事?我和辉樉隔得那么远,总有些放心不下。” “是两个全在这里面。”乐晖盈抚着腹部:“在冷宫那么久元气大伤,何蔺原是要我不保这孩子的。可说什么都舍不下,没想到一留就是两个。看来我执拗这么一次还是有好处的。” “两个啊!”龙瑄蕤惊愕地长大了嘴:“这可真是一道难题,我还打算要你给一个宝贝我们的。没想到这回倒是梦想成真了!” 乐晖盈笑笑:“方便的话,便都抱去吧。我自己都是自顾不暇了,哪里还能顾得了这两个小的。” “不是这么说,真的在宫里住腻了不如换个地方住住。”龙瑄蕤心里盘算良久:“皇兄那儿倒是挂心得很,你们别是又闹别扭了?” 乐晖盈缓缓喝着茶:“我没和他闹,最近他忙得很哪有闲工夫和我说些闲话。” 龙瑄蕤撇嘴,小姑子的气性大着呢。这可是老爷子私下说的话,真真两个人闹起来只怕是她不肯罢手。皇帝未必能够制得住她。“自己的身子还不是要你自己爱惜,何蔺怎么开方子都不顶事是不是?” “王爷,带我走吧。”乐晖盈忽然说道。 龙瑄蕤刚好喝了一满口杏仁茶,这一下吓得呛到了气管里顿时咳个不停,眼泪都呛了出来:“你再说一遍!” “我不想住在这儿了,也不想再见他。远远离了他,一辈子。”乐晖盈把手帕子递给他:“我知道你和二哥会帮我,真的我宁愿舍了焱儿一辈子不见他们父子。我不要他了,我要不起一个皇帝和一个太子。不想两个孩子一出世就被陷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皇宫里,皇宫是一个能把好人变成恶魔的地方。” 龙瑄蕤慢慢擦着嘴角的残渍:“我要先考虑一下,毕竟不是一件小事。” “你大可以去告诉皇上,就说我想离了他长长远远一辈子。”乐晖盈冷冷一笑:“只怕正巴不得呢!” “我告诉他你要我带你走,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他不会问我怎么不去找别人偏偏来找你?”龙瑄蕤低头想了想:“我总要和辉樉商议一下,看看有什么最好的法子。你的身子也禁不住大的折腾。稍有闪失可怎么得了!” 乐晖盈不语,缓缓起身在屋子里踱步。龙瑄蕤望着手上的帕子,须臾直愣愣地盯着乐晖盈:“你可知道这一去就是真的一世不见,不是我皇兄而是焱儿?” “等他君临天下的时候只怕我也见不着。”乐晖盈回转头看着他:“只要我知道他好就行了,他是我儿子别人做不了他的娘。” “行,有你这句话就好了。”龙瑄蕤起身:“我不能多呆了,皇兄知道我在这儿。耽搁时辰久了只怕他就过来了。” “不会。”乐晖盈一笑:“宸妃这几天都在那边陪着他,没有那个闲工夫搭理我。不过你倒是真的该走了,要不我哥会埋怨我的。” 龙瑄蕤几乎要跳起来点着她的鼻子,碍于叔嫂有别还是忍住了:“等你没了这凤袍凤冠的时候,我倒要真看看你究竟是怎样一番性情。这么精怪的人活活被憋坏了倒真是暴敛天物了。” “所以你们要帮我才好。”乐晖盈挥手招呼榛遐过来:“我特意给你们留了一盒好东西,回去跟我二哥一起看吧。” “什么宝贝?”龙瑄蕤打开一看竟然是两件一模一样的玉色袍服:“你怎么知道我们会喜欢这样的颜色和这样的样式?” “我还不知道你们?!”乐晖盈婉转一笑。 “五叔!”龙濬焱不知从哪里知道龙瑄蕤来了,拉着龙妤珏一面跑一面嚷地跑过来。 “焱儿?!”龙瑄蕤不敢相信两岁左右的孩子不仅说话清楚伶俐,虎头虎脑的样子更是让人过目不忘。 龙濬焱来到他面前行了个常礼:“五叔!” “臭小子。”龙瑄蕤弯腰抱起他:“走的时候还不会说话,没想到都长这么高了。”龙濬焱打量着他:“五叔,你跟我父皇一点都不像。” “怎么不像?”这小子能看出什么来。“父皇有胡茬扎得我疼,五叔没胡子就不会扎我了。”龙瑄蕤听到这话顿时变了脸,臭小子什么都知道还能看出自己没胡子。 乐晖盈在旁边跟龙妤珏对视一笑:“五叔!” “这是妤珏。”龙瑄蕤看了看乐晖盈:“真像是你亲生的女儿,舍得下?” “一起走。”乐晖盈摸着龙妤珏的辫子:“我的女儿哪能舍得下。” 龙瑄蕤满是羡慕地看着龙妤珏,小丫头好福气。就是自己亲生的儿子都不管了,却要带走这个向往对待她如仇人一般女人的孩子。这份心胸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不过身边有这么一个小姑娘倒是能解了她多少的寂寞和冷寂,心思灵动如此除她之外还有何人? 乐府的花园里两株绿萼梅花含苞欲放,乐辉慡匆匆回府推开书房大门乐辉懿正在里面写奏本。“大哥!”乐辉慡在对面坐下:“还在写本子?” “嗯,刑部的事不能不回奏。徐家兄妹的事总要有个了断,每一桩都是死罪。”乐辉懿笔下游龙,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如实具奏:“祸患终究是祸患,不能留着害人。咱们家不能只有挨打没有还手的份儿,既然妹妹要办就给她办的好看大方。” “嗯。”乐辉慡翻看着书案上的一摞奏本:“有什么新闻没有,回到京城整个人都是绷着一根弦只怕断了,还是在北疆的好。” “你和安王的得胜回朝不日就有封赏,还有更大的新闻?”乐辉懿头也不抬:“我看啊你还是在北疆的好,没的回来生事。” “以为我想回来,看见皇帝就不舒服。那天安王进宫去看姗儿,说是怀的双胎。不知她身子受不受得住?”乐辉慡打开一本折子慢慢看着:“何蔺怎么说?” 乐辉懿搁下笔喝了口水:“不劳你费心这个,你安分守己一点。父亲不在京里,要是你惹了事只怕没人能保得住你。” 乐辉慡讪笑起来:“哥说得倒向我是惹祸的根,如今徐家还没定罪照刑部的说法是怎么个处置?” “徐沁好歹是皇帝的妃子,就是废黜了也要顾及皇家脸面。按她的罪证来说,应该是凌迟。不过一再斟酌订了缢死,不由宫内处置,是在刑部行刑能保个全尸就不错。徐谦就没那么好命了,凌迟是一定的。” “皇帝会驳回吗?”乐辉慡想到安王说的话,妹妹担心皇帝会有回护的心思也未可知。 “六部具名上奏,皇上不会冒大不韪。”乐辉懿很坚定地说道:“如果皇帝驳回,一定会在驳回之前结果了他兄妹的性命。那徐沁想要全尸就是做梦了!这个女人在刑部大牢还在乱咬,说是皇后叫她这么做的。行刑的赢善气得叫人赏了她二十个皮巴掌,才算是收敛了一些。” “二十个皮巴掌?”乐辉慡咂舌:“够厉害的,就是个弱点的男人都受不得。看来赢善是真的下了狠心了。” “赢善本来也没打算这么做,就看见写上来的本子上记下了当初冷宫大火是她作为就着了恼。她一个劲儿的不认账简直是把刑部司官不放在眼里。我倒真是服了她。居然还在那儿叫嚣谁要是把她怎么样了,皇帝不会饶过了他。” 乐辉慡咬着牙:“到了刑部还敢这样,可见素日是怎样的嚣张。留着还真是祸害,早杀早好。省得丢人现眼,也免得皇后受她的闲气。” “只怕皇帝心里不好受。”乐辉懿笑起来:“妹妹这次是发了火了,当着皇帝的面把徐沁着人押到刑部,谁的面子都不给。” “早如此何至于受这么多闲气。”乐辉慡不以为然:“总是说她心慈手软难得发一次脾气,可见是把她逼急了。早该这样,要不也不至于闹到现在了。” 乐辉懿拦住了弟弟的话:“你不知道,这件事让不少人都吓得够呛。在内宫有不少妃嫔很久以来都是欺压到皇后头上的,也觉得如你所说皇后是个老好人能够肆意欺负都没见她有什么动静。这次不止是敲山震虎了,更是杀鸡儆猴。德妃和宸妃也是她一手扶上来的,这么做不吝于警告她们要是谁敢跟徐沁一样,徐沁就是前车之鉴。” “宫里的女人太多,皇后每日面对她们真是违逆了她的性情。”乐辉慡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皇太子还小,只怕日后会出来更多的宠妃和皇子。这样的事也会越来越多,我倒真是担心她起来。” “不,她虽然本性善良性情却是严厉的,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清楚?”乐辉懿合上奏本:“最像父亲性子的人不是你我而是她,父亲把她带在身边口传心授多少事情都是我们没有学到的。皇后入宫这么久可曾因为丝毫礼法不到而受到别人的闲言闲语?她从来都是个心思灵动的人,没有多少丘壑在心里断乎不会做出这件事来。” 乐辉慡不语,只是喝着手里的茶:“她不做皇后如何?” “姗儿从小就只有这个心愿,无非是为了那个人才有的。也就是为此。父亲才会把教授她全挂子在宫廷生活的本事。只有这样才能在宫中生活下去,她要不做皇后除非是定下心一生不再跟那个人见面。这一点她能做到?”乐辉懿起身在书房里踱步,“我的妹妹我不想她受委屈,可是皇后是她自己选的。你我不能不要她做,只是她要是不想做就不做了。何必去受这份活罪。” 永宁宫 柳心坐在正殿明间窗下做着手里的针线,乌雅不声不响地进来:“好兴致,还有心思做这个。可是闲得很啊!” “雅姐姐来了,请坐。”柳心忙着让座:“早间去给皇后请安,看她恹恹的就没敢多停怕她絮烦只好早些回来。” 乌雅拿起她做的针线,一副蝶恋花的花样很是惹眼:“恹恹的也不是最近这一段日子了自打这次有了身孕就是不好,前次还能给皇太子做些小衣服什么的。这回压根就没见她拈过针线。不过她做的针线真是好。你我是万万及不上的。” “我见过。”柳心笑着给乌雅端了盏梅子茶过来:“我有些担心,只能说给姐姐听。” “你说吧。”乌雅起身接过茶:“我们之间是没有什么避讳的,相处好些时候都是知道彼此性子的人。” “皇上变了。”柳心蹙着眉:“皇后也变了。我们做妃嫔的在这深宫里无不是仰仗他们在过活。亦或是他们性子不好,你我的日子都不好过。我怕,我们会和那两人一样。” 乌雅喝了口茶:“其实我也看出来了,在从前是可以和皇后无所顾忌地说这些话的。她会告诉你如何进退得宜,如何趋吉避凶。可是如今不会了,皇后不会去管这些。她跟皇上之间的事情不是任何人可以插进去的。谁要是横亘在里面,最后都是没有好结果的。” 柳心垂着头:“我那次和姐姐说的那个捡棋子的故事姐姐想必还记得吧?” “嗯,这个故事很有意思。我也和皇上说过,皇上只是笑笑。后来还赏了我一副两色玉石做的围棋子,我想大概是叫我去照着做吧。”乌雅不辨情绪地一笑:“我问皇上,是不是也要我捡棋子捡到天亮。皇上看着我说了句话,捡了一晚上那第二晚是不是也要接着捡?我都不知道怎么回话。” “我爹以前教我读过好些书,诸如《闺训》、《女则》好多好多。却没有教过我在这种地方的生活法则,进了宫才知道这儿跟民间是怎样的区别。且不说天家富贵如何为别家所不及,单只是清冷孤寂就是别人所想不到的。我们是妃子,别人看来怎样风光。其实连个说话的去处都没有,没有侍寝的时候回到宫里,冷冷清清对着一盏孤灯一坐就是****。早知道是这样又何苦羡慕这份荣华富贵,找个平平凡凡的农夫嫁了只怕还要好得多。”柳心慢慢说着,手边的茶渐渐凉了。本来梅子茶就有些酸涩,温热的时候带着丝丝甜味还能入口。凉透的茶喝下去,犹如此时的心境,酸涩得叫人皱眉苦不堪言。 乌雅微微一笑:“我那时候不懂事,跟着皇后前脚后脚进宫。皇后不能不说是宽宏大度,很多事都在教我。我先前还觉着是她抢了我的宠爱,甚至去质问她为何皇帝不眷宠我。让皇上和皇后闹了很大一场别扭,后来才知道原来皇后与我们一样都是要如此过的。”叹了口气:“不说别的,慧妃和娴妃给了皇后多少难堪我多少知道点。皇上明面上对皇后何等体贴,可是暗里的事儿不是别人能瞎说的。皇后这次这样发落慧妃真真是气急了,要不是这会子有了身孕不宜动气只怕永寿宫那位也不得好果子吃。她虽说是有些推三不着两,上次当着皇上面前对皇后无礼皇后还没计较呢。” 柳心心底发寒:“皇后?” “是,皇后已经很好了。她不妨碍你我承欢侍寝,只是想要皇上对她的一片心都不可得。还是在一心替你我着想,为何晋封你为宸妃?不就是为着妃子比一个昭仪的日常用度要多少好几倍,皇后身子不好人人看在眼里。要是万一……那可怎么好啊!”乌雅忧心忡忡:“真的没了皇后。这宫中只怕是最后一点人情都没了。皇太后是不会管这些的,除了皇后谁也不是她想搭理的人。皇上那颗心,皇后都得不到何况是你我呢!” 第四章 涅盘凤凰 14 第四章 涅盘凤凰 14 “说我什么呢?!”清淡的笑声在背后响起。乌雅惊讶地扭过头。这才知道刚才柳心方才那一句皇后,是因为乐晖盈已经站在宫门口。 “臣妾参见皇后。”两人依制行礼。 乐晖盈没让莫颜和榛遐跟着进来,自己缓步走到主位上坐下:“平身吧,这是在你宫里不是在我那儿。” “娘娘请用茶。”柳心亲手捧了盏梅子茶放到她手边:“没有娘娘那儿的手艺好,娘娘别嫌弃。” 乐晖盈端起热热的梅子茶喝了一口:“还不赖,只是不够酸。如果是我就不要加蜜糖了,放点蜜桂花进去只怕更好。”手渥在茶盏上:“方才听你们说的挺热闹的,怎么我一来就全不说了。若是这样还是走得好。” “娘娘都听见了,也就没得说了。”乌雅微笑着把一碟小点心放到乐晖盈手边:“娘娘好兴致,怎么不去臣妾那儿坐坐?” 乐晖盈微微一笑:“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来这儿是有事跟你们两人说。” “是。”两人对视了一眼,听皇后的口气分辨不出究竟出了什么事。 “倘或把六宫之事交与你们,能做好么?”乐晖盈眉眼间含着淡淡的笑意,神色安详和蔼。乌雅仿佛又看到那个初入宫时娇柔婉转的皇后。 “娘娘,臣妾丝毫不敢有僭越之心。皇后与皇上同为万民之主,臣妾等福浅德薄绝不敢有丝毫不该有的念头。”乌雅低头跪在皇后面前:“娘娘身子不好,臣妾等就是暂代两日也是担心有不到之处给娘娘添麻烦,还请娘娘不要见怪。若是臣妾等不对的地方,娘娘尽管教训。” 乐晖盈浅浅喝了一口:“你我是第一天认识么?用得着这样行礼回话!起来说话。” 乌雅拗不过,赶紧起身:“娘娘有事尽管吩咐,臣妾一定谨遵娘娘吩咐。” “我的时候不多。你们都是知道的。这肚子里的两个保不保得住都还不知道,原先还只有一个焱儿如今又添上了妤珏,说什么都放不下。你们如今是一宫主位,抚养皇子公主都是够格的。我把那姐弟俩交给你们,只是别辜负了我的一片心。”叹了口气:“娴妃是自误所害,徐沁本是咎由自取。这两根刺我能替你们拔掉,就都拔掉了。还有一根刺,趁着我有精神也替你们办了。至于皇上那就看各人的缘法,这个我倒真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柳心听她说话分明就是半头话的光景,句句透着不祥之兆。心底着急一下跪在乐晖盈脚边:“娘娘,臣妾做错了什么受责罚是不敢辨的。还求娘娘不要吓唬臣妾,娘娘统摄六宫谁人不服?这等话说出来,柳心和德妃万不敢受。” “我哪有吓唬你们,说的句句实话。”乐晖盈远望着永宁宫外的宫门:“这儿的事很快就和我没干系了,孩子还小你们多看顾些。”说完,缓缓起身往外走。 两个人赶紧跟上去,站在外面的莫颜和榛遐已经迎上来:“小姐,回去了?” “不急,多走走。”乐晖盈微微一笑,也不要人扶自己出了永宁宫。 剩下两个妃子在那里面面相觑,皇后说的这些话要是有一句传到皇帝那儿不知道会怎样。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交代后事?只是皇后正当青春年华,说这些实在是不吉利。 “微臣参见皇上。”何蔺拿着乐晖盈的脉案到了皇帝御书房,好些时候对她不闻不问怎么今儿记起来了。不是就这么打算放任她自生自灭的么,这样对她倒不如放手对她对你都好。 “皇后最近身子如何,朕听说不是很好。”皇帝刚看完乐辉懿呈上来关于徐家的奏折,先前还以为自己看过之后会有不舍或是一丝怅惘。哪知道会是这样的平静,似乎不用考虑就准了乐辉懿和六部的奏请。 何蔺迟疑了一下。一句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这一下停顿皇帝看在眼里:“难以启齿?或是皇后不豫?” “启奏皇上,娘娘的时候不多了。”早就答应过她的事,眼看九转丹回在此一举怎能轻易放弃。不是她要放开你的手,是你从一开始就没有要抓住她,继而伤透了她的心让她再也不想跟你一起走下去。不会有你伤透了她的心还对她予取予求,早在冷宫之时就该带她走。是她还不想放手,还想跟他一起走。谁知道又一次伤了她,伤到无法挽回。 “什么?上次不是说已有起色,朕想着经过一段日子的调理自然是好得快多了。”皇帝惊愕地看着何蔺:“何蔺你是太医,不能用束手无策这种话来敷衍朕。” 何蔺依旧是摇头:“皇上,药医不死病。娘娘从怀孕开始微臣就说过,二者取其一。娘娘既然要皇子,就注定要把自己搭进去。微臣也想逆天而行,谁知道又是两个皇子。耗损娘娘的元气自然是增加了一倍,不说是娘娘的身子。就是常人也不定能经受得住如此损耗,何况娘娘。微臣无能,皇上恕罪。” “朕去看她。”皇帝扔下手里的东西,一径出了门。何蔺无奈,你伤了她的心,还若无其事。只怕她最不想见的人便是你,她已然说过这一世不再相见。纵然见了不过是徒增怅惘。她不会再为你停驻便是强求也是无益。 龙妤珏正在书案上有模有样地写着大字:“母后,这首诗我会背了。” “嗯,背来我听听。”乐晖盈笑着点头:“教过好几遍再不会可就说不过去。”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龙妤珏抑扬顿挫地背完:“母后,一个字儿都没背错。” “会解么?”乐晖盈点头:“记得也讲过,还记不记得。” “会!”龙妤珏放下笔站到乐晖盈身边:“这说的是姑苏城外一个叫寒山寺的庙宇里晚间的景色,第一句说的是季节。应该是在深秋的时候,诗人因为满腹愁肠便睡得不熟。到了半夜,听到寺里的钟声敲响,原来是一艘新的客船到了。” “不错,很真是没记错。”乐晖盈赞赏地摸摸女儿的辫子:“姑苏城可是最美的地方,寒山寺也因为这首诗而出名。” “我要去看寒山寺。”龙妤珏歪着脑袋:“母后我能去么?” “等你长大了,要是有机会一定要去。”忽然想到等出了宫是不是可以带着她去走走,小姑娘很是贴心。只要自己一个眼神或是一个小小的举动就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龙濬焱跑着进来:“娘,父皇来了。” 龙妤珏本来灿烂的笑脸马上安静下来,缩瑟着往乐晖盈身边躲:“母后……” “乖乖,有母后在。”乐晖盈温柔地亲亲女儿的脸:“他是你父皇,有什么好怕的。” 话音刚落龙瑄炙已经进来,安静祥和的脸上带着一丝笑容,怎么会是来日无多。跟她之间这么多的纠葛难道要放到来世? “臣妾参见皇上。”不能行礼还是起身相迎:“皇上这时候过来,出了什么事?” “过来坐坐。”皇帝在书案前坐下,拿起龙妤珏方才写的大字:“妤珏,你写的?” 龙妤珏点头:“是,母后教给女儿写的。” “嗯,比你姐姐写的好多了。”记忆中,龙妤琛写的字有如蚯蚓一般。而龙妤珏写出来的字已经隐隐有了乐晖盈的影子。 “父皇,我也会。”龙濬焱刚满两岁,听见父亲夸赞姐姐也要露一手:“我还会背诗。” “好。你背出来父皇有赏。”龙瑄炙有点不信,臭小子还会背诗。 龙濬焱站好:“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皇帝一下抱起儿子:“要什么,父皇都给你。” 龙濬焱扭头看了一下母亲,挣扎着滑下来:“父皇,焱儿什么都不要。” “怎么,你比父皇还富有四海?连赏赐都不要了!”皇帝分明看见乐晖盈对儿子轻轻摇头,臭小子马上就变了口气。 “焱儿有娘和姐姐,就不要了。”龙濬焱跑回母亲身边:“娘,是不是?” “乖乖,和姐姐到后面去玩去。”乐晖盈摸摸儿子的头顶:“不许淘气。” 姐弟两个牵着手蹦蹦跳跳地往后面去了。乐晖盈顺手把龙妤珏用过的纸笔放到一边,自己在圈椅上坐下。月份越来越大,只要站得久了脚发麻起来。 “富有四海的天子却是贫瘠如此,朕一直不知道而已。”龙瑄炙想要抓住她的手,她早已把手笼在厚厚的袖套里,厚实的海龙皮裘衣穿在身上应该是很暖和的。 “世上很多东西是强求不来的,很希望焱儿将来不要和皇上一样。”乐晖盈语出平淡,闲话家常般随便:“皇上来这儿是为了何事?徐氏判了绞刑,皇上心里不好受便来寻臣妾的晦气?” “你是怎样跟朕说话!”皇帝实在无法忍受她的语气和神态,已经不是撒娇或是刁蛮。简直就是目中无人,带着一丝挑衅。 乐晖盈拿起一块点心慢慢咬着:“皇上这便不好受了,上次贵妃当着皇上面前那样说我皇上不也是轻描淡写说了几句也就罢了。人说帝后敌体。既然别人说我使得那我说皇上又有什么错?皇上要惩戒,就该先惩戒贵妃而不是我。” “你要怎样都由着你,这还不足?人太要足了强不是好事!”皇帝怒道。 “皇上金口玉言可不兴反悔。”乐晖盈冷冷一笑从抽斗里拿出一方手帕:“实话告诉皇上,那只母鼠不是徐氏放的,是你的贵妃。你的大公主把这件事栽到徐氏头上了,既然皇上许了什么都由着我我可要办她了。” “你知道不是她还要先办她!”皇帝盯着她漆黑的眸子:“你聪明到朕跟本无法预料你在想什么。” “我是和皇上学的。”乐晖盈笑起来:“那天跟皇上说过,您是我父亲教出来的门生天子,我是跟在父亲身后长到的。您会的我都会,您不会的未见得我就不会。我之所以一直都把这些东西扔得远远的,便是为着我想做你身后的女人,被你宠一世不要我做这些事情。只是皇上一次次把我往这条路上逼。让我退无可退。为了自保,我不得不出此下策。只是没想到,才一出来皇上就说我无法预料,我的心思哪里及得上皇上的深谋远虑。” “看来朕真是小看皇后了。”龙瑄炙冷笑着:“朕该说自己笨还是说你聪明到让人看不出来?” “只能说是皇上的宠妃自以为得了圣宠就无法无天起来,皇上为了那个女人连自己的骨肉被人下药都可以隐而不发。皇上昏聩,我真该替我父亲汗颜,怎么会教出一个和汉成帝一样的门生来。算不算是教不严师之惰?”乐晖盈慢慢喝着水:“皇上不顾念我,我还是顾念着皇上。可是皇上身边的女人谁不是一按机括浑身都动,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我和孩子。要不是这个,早就不在乎皇上面上过不过得去了。” “那朕还是要感激你来着!” “我不稀罕!”乐晖盈撑着腰起来:“何蔺跟皇上说我不好,皇上顺道来看看也是人之常情。这就谢过皇上这般重情义,皇上请回。明早臣妾会大开坤仪宫,那时候所有的嫔妃少一个都不行。有些事总该做个了断,这一天不止是臣妾就是作恶的妖精们也等了好久了。” “你跟朕说这个,想做什么?”皇帝想到那天她发火的样子。 “只是告诉皇上一声,明儿下朝有什么不和皇上心意的地方都是臣妾做的。不用迁怒不相干的人在内。”顺手拿出一直锁在抽斗里的东西,紫檀木匣子里面装着的四件东西全部放到皇帝面前:“九凤簪、皇后的凤印、皇上的白玉扳指还有先朝穆皇后的血玉凤凰全都在这儿。臣妾就是把这些东西压着也要了却这一桩心事,明日过后臣妾与皇上再无瓜葛。” “好,朕等着你的好消息。”皇帝气得脸都青了,只是这面前的四样东西自己是无法收回的。皇后的立与废固然是皇帝金口玉言就能定下的,只是皇后既然署理六宫就有处理妃嫔的权力。明日过后再无瓜葛,这八个字却牢牢刻在心上。袍袖一拂,皇帝怒气冲冲出了坤仪宫。 乐晖盈看着手边的四件东西,手慢慢抚摸着自己的肚腹:“乖乖,过了明日咱们就能离了这地方了。你们可要给娘争口气,五叔和舅舅都会帮咱们的。还有何叔叔,为了你们安然无恙他们都用尽全力了。你们给娘争口气,即便娘不能带走哥哥也要带走姐姐。一个没有亲娘的小姑娘留在深宫,叫她怎么处。娘不仅要赌你们,还要赌你们的哥哥。他是皇太子,娘只有让他从小就学会在深宫里如何生存,才不至于长大后被人欺负被人动摇东宫储位。乖乖,好好听话,娘只有你们了。” 舒贵妃坐在永寿宫的偏殿里,心底忐忑不安。这次可谓是棋出险招,都说女儿向着娘所以才让大女儿借着和自己闹别扭的时候把她远远打发到坤仪宫去。皇后不是宠她么,正好就成了自己安插在皇后身边的一个眼线。那边的一举一动都能被自己牢牢掌握在手里。一只死老鼠本想吓死皇后,却又一石二鸟把个狐狸精徐沁给解决了。娴妃居然做出给皇帝戴绿帽子的事情来,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她害了自己那么多次,这次却是自投罗网送掉了性命。老天爷真是开了眼,这么眷顾自己。而皇后正好处罚徐沁,又和皇帝闹翻了脸。起初以为自己会是宫里最落不到好的人,哪里知道最后赢的是自己。 本来一切都是天衣无缝的,偏偏女儿有几次急着回来被人看见,要是被人知道她是自己故意遣去的只怕要出事。皇后的手段那么厉害,要是知道自己的心思只怕放不过自己去。 “贵妃听旨!”莫颜一身正式的宫女服色来到面前:“传皇后懿旨,明日辰正皇后在坤仪宫理事,任何妃嫔不得推诿不到。如有违抗懿旨者,着即以藐视皇后论处!” “是,臣妾接旨。”贵妃听完莫颜的话,皇后理事。这么多年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头。皇后想干什么。想要问时,莫颜已经走远。所有妃嫔不得推诿不到,那会是什么事既然是都去几乎就和自己无涉了,皇后无非是想立威给所有人看。只是她怀了一个双胎别说孩子就是自己一条命还不知道保不保得住,这时候立威还有什么意趣。要是先前这么出息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办了徐沁皇帝还会宠她?瞎子也知道,皇帝即便与她是结发夫妻。只是这中宫皇后端庄娴雅,哪里及得上一个狐媚妃子在皇上身边承欢。乐晖盈看不透才会做出下下策的处置,首辅之女也不过如此。? 第四章 涅盘凤凰 15 第四章 涅盘凤凰 15 天边泛起鱼肚白。坤仪宫大门就被全开。赵初看着一群宫监四处洒扫,每一处角落都不敢懈怠。皇后还未起身,只是昨晚就传下话来今儿坤仪宫要办大事,联想到皇后那张脸赵初不自觉地泛起一阵寒意。 莫颜拿着一件宫衣出来:“娘娘起来了,只怕今儿来的人多。我担心娘娘出事,还是让人去把何太医请来的好。” “嗯,我就让人去请。”赵初赶紧吩咐一个机灵的小太监往太医院去,他把莫颜拉到一边:“今儿这些主位娘娘都来,咱们娘娘是要怎么着?别是要出大事吧!” 莫颜咬着牙一笑:“娘娘说是拔刺,我想总是因果循环报应的事情。余下的话,娘娘就什么都没说了。榛遐正在给她梳头,凤袍和凤冠非要穿上。我看啊,也是到了算账的时候了。” “算账?!”赵初看向莫颜手里的宫衣:“那可就是有人要遭殃了。” 莫颜笑笑,怨谁?都以为她好好待人便是可欺,首辅家小姐所见所闻所学的焉是普通人家能知道的。自重身份才不计较,只怪不知收敛处处与她为难。她较真起来,谁又能拿她怎样。迟早会来的事情来了,所担心的只不过是她的身子是否受得住。 “娘娘,早膳摆上来了。”榛遐给她梳好头,没有把凤冠给她戴上。 “看焱儿醒了没有,用过早膳把他和公主一起送到皇太后那边去。让什么时候去接才去接。不要留在这边。”乐晖盈扶着榛遐的手起身:“只要一碗燕窝粥和两块茯苓糕,别的吃不下。” “娘娘还是多吃些,只怕肚子空空的。”榛遐扶着她到膳桌前坐下:“看这碟燕窝卷还不错,娘娘试试吧。” 乐晖盈端起粥碗浅浅喝了一口:“试试再说,焱儿和妤珏呢?” “娘!”两个孩子从后面过来:“我们和娘一起用早膳。” 姐弟两个在膳桌前坐下,龙妤珏夹起一块肉松嚷酥给龙濬焱,自己也夹了一块:“母后,我和弟弟不要去皇祖母那边。就在这儿呆着好不好?” 乐晖盈小口吃着燕窝卷:“等会儿人多,你们两个避开的好。” “怕有人让母后怄气,我不走。”龙妤珏放下筷子:“母后不能生气。” “你就是在这儿也不能做什么。”乐晖盈笑道:“还小,等你大了能做母后的帮手就好了。” “我就是站在母后身边也是好的,弟弟是太子她们能不怕储君么?”龙妤珏歪着头:“母后,女儿说得对不对?” 乐晖盈点头:“那就不去了,只是不许多说话。要懂规矩,没事不要到正殿来。该来的时候让赵初带你们进来。” “是。”龙妤珏放心地吃着手里的卷酥,龙濬焱嘴里的卷酥刚刚咀嚼完:“娘,我不想去乾靖宫住了。那儿没意思。” “那就不去,那地方是没意思。”乐晖盈给儿子夹了一筷子鸡丝:“还小呢,想这个做什么?” “娘娘,德妃和宸妃已经来了。”莫颜待母子三人吃得差不多了方才进来。 “先让到偏殿,没到时候。”乐晖盈继续喝着粥:“来得好早,也不知道是安的什么心思。” “早起的鸟儿捉虫多。”龙濬焱嘟囔了一句。 乐晖盈忍不住笑起来:“食不言寝不语,都被你们姐弟两个忘光了。” 榛遐在旁边笑道:“小殿下和公主都是能说会道,这一点像小姐。” “胡说什么呢。”乐晖盈点点她的嘴:“给她们端两盏茶过去,别叫人说怠慢了。” “知道。”榛遐点头,乐晖盈放下碗箸漱过口:“把凤冠戴上。” 榛遐答应了一声,把凤冠捧出来放到一边:“好重。拿着都累等会娘娘戴上只怕更难受。” “不戴最好,我也不喜欢这个。”乐晖盈手指抚摸着点翠、宝石镶嵌堆砌成的凤凰,升龙和祥云。 龙濬焱跑过来挨在母亲身边:“娘我数过了,有十二只凤凰和九条龙在上面。” “给你留着好不好?”乐晖盈摸摸儿子的脸蛋。 “娘的,我不要。”龙濬焱摇头:“以后我也会有。” “臭小子!”乐晖盈笑起来:“要是有,就对她好些。别伤人的心。” “娘娘,时辰到了。”赵初看见皇后大妆齐备:“贵妃她们都来了。” “好好玩,别胡闹。”打量了一下身上明黄的凤袍,虽说是身怀六甲腰身粗陋不堪。好在凤袍宽大,也不觉着多蠢笨。 榛遐和莫颜扶着她慢慢往正殿走着,龙濬焱拉着龙妤珏的手:“姐姐,我们看热闹去。” 龙妤珏点了一下他的头:“要是被母后知道就会生气了,咱们悄悄地去。” 所有的嫔妃都是按品大妆在正殿按着各人的品轶站好,贵妃和德妃两人领着头。乐晖盈款步进来,脸上不辨一丝情绪双目炯炯走到宝座上坐下。 “臣妾等参见皇后,皇后千岁。”贵妃没见过她这身服色,皇后的尊严和气度全在身上。一顶九龙十二凤的凤冠和明黄的凤袍,外加一双清冷的眸子,平静的脸不怒而威。那种神色居然和皇帝有了五分的相似。 “都平身吧。”乐晖盈目光招呼到每一个人,并不遗漏了哪一个。 “张婕妤。”一直站在后面的张菱儿躲闪着乐晖盈的目光,乐晖盈反倒第一个叫住她。 张菱儿对上她的眼睛。心底颤抖了一下:“臣妾在。” 乐晖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腰间的大带搁在身上有些不适便用手稍稍松了松:“你说本宫是狐媚子霸道,天天霸着皇上不放。这话你可还记着?” “臣妾年幼无知冲撞了娘娘,求娘娘饶恕臣妾吧。”张菱儿吓得匍匐在地上,双手瑟瑟发抖:“臣妾下次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内宫最重安静祥和,初入宫禁就不知天高地厚。处处为了争高枝儿飞,强压着比你小的是不是?”乐晖盈声音不大,每个人听得清清楚楚:“仗着自己有了三分圣宠就得意地不知道天高地厚,这在宫里如何容得下!” “臣妾知罪,皇后恕罪。”张菱儿急得涕泪横流。 “本待你生下皇子后再治你的罪,谁知道被人陷害殒了皇子。这件事是本宫照顾不周不能怪你大意,也算是本宫欠你一个人情。婕妤之位不必动了,只是想要再往上也是不能了。”乐晖盈瞟了她一眼:“要是以后还是这样不知礼体尊卑,自己掂量着办!” “臣妾谢皇后不责之恩。”张菱儿浑身的冷汗,一辈子只是一个小小的婕妤这已经是自己最后的品轶。 “下去!”乐晖盈喝了一声,张菱儿退回到嫔妃堆里。眼睛红红的,只是不敢叫眼泪掉下来。皇后一声令下也能让自己这条小命马上没有,深宫里无边的岁月刚刚开始就没有了可等可盼的尊荣。这就是权力,皇后的权力。 舒贵妃不耐烦地哼了一声,眼睛斜斜瞟上乐晖盈。乐晖盈虐一回头正好对上她的眼睛:“贵妃!” “是,臣妾在。”贵妃万万没想到她会叫到自己,顿了一下从人列中出来:“臣妾参见皇后。” 乐晖盈微微一笑:“本宫有件东西要给贵妃看。”看了眼身边的莫颜,莫颜已经将准备好的东西拿过来:“娘娘。” “给她看。”乐晖盈依旧是那一抹笑意挂在嘴边。 莫颜直接将东西放到贵妃面前的地上:“娘娘打开看看。” 贵妃迟疑着看了眼皇后,这才伸手打开。里面居然是那具血肉模糊的母鼠尸首,吓得跌坐在地上:“皇后!” “怎么,你也吓到了?”乐晖盈看顾着四周相顾失色的嫔妃:“贵妃不就是要用这个来吓唬本宫吗!既然是你准备的,也会吓到这般地步?” “臣妾冤枉,皇后臣妾冤枉。”贵妃定了定神:“这一定是人栽赃臣妾,挑唆臣妾与皇后不和。” “本宫什么时候跟贵妃和过?!”乐晖盈淡淡一笑:“谁敢栽赃贵妃?娴妃。都死了的人总不至于是鬼来找你吧!徐氏,不是已经被你栽赃了。哪有自己陷害自己的道理?!这话还用本宫说透?” “皇后有何凭据说是臣妾所为,又是谁人看见?”贵妃反问道。 “龙妤琛日日在我身边,徐氏出事以后再没见过她来我这儿。皇上问是谁看到徐氏来过,你的女儿一口咬定是徐氏来过。我怎么记得那天贵妃也到我这儿来过,而且逗留的时间比徐氏长多了。是谁到过我的寝宫又是谁拿着一包东西交给寝殿外的太监?贵妃还要人来对质?!”乐晖盈弯弯一笑:“给我把那个吃里扒外的奴才带上来!” 赵初押着一个小太监上来:“奴婢参见皇后。” “贵妃把什么东西交给你的?”乐晖盈冷冷问道。 “回皇后的话,那日贵妃娘娘拿着这包东西给了奴婢,说是只要娘娘见了这东西就一定会吓得小产,娘娘本源已亏小产必然丧命。只要贵妃娘娘做了皇后,就封奴婢做内廷总管。”小太监哆哆嗦嗦地说道。 “你收了多少银子居然敢这样诬陷皇妃,不要命了!”贵妃声嘶力竭地喝道。 “你受了谁的指使来陷害本宫?想做皇后,你也配!一个小小的太子良娣,我家下三等的奴才也比你高贵!”乐晖盈顿时变脸:“当面顶撞皇后,诬陷嫔妃。私自更换皇帝赐药致使所生皇女先天不足。本宫所说可是属实,可有一件诬陷栽赃于你?” 贵妃跪在当面:“药是皇后下的,皇后却说是臣妾。虎毒尚且不食子,臣妾怎会去毒害自己的亲生骨肉。” “是,你不会陷害自己的亲生骨肉!”乐晖盈淡淡一笑:“谁嫌着自己头胎所生是个女儿,就想把孩子溺死。这可是皇家的金枝玉叶,一个良娣想要溺死公主也太大胆了吧。” “谁,谁说的这话?”舒贵妃万没想到这话她也知道,更没想到这句话从她嘴里出来就顷刻之间成了一顶大帽子,扣得人死无葬身之地。 皇后嘴角一抿:“还要本宫把给你找出来么?只怕找了出来你的脸越发没处放了。那可是你亲身的女儿。” “琛儿把这些话都说给你听了,你套她的话?!”贵妃脸色煞白。 “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乐晖盈笑起来:“你不是想知道本宫的一举一动吗?不是想用女儿安在本宫身边么?本宫都遂了你的心愿,若要取之,必先予之这个道理你明白么?”眼皮微微一抬,看着噤若寒蝉的妃嫔们:“本宫倒是忘了,你是以良家子身份选进宫的。良家子,贫民百姓家的女儿都可以。没读过书不认得字,又怎么会知道这些!” 贵妃跟她相处许久都不知道看上去娇怯怯的小皇后会有一副比刀子还锋利的口齿,句句话直刺人的死穴。每一句话都是人想不到的,偏又是句句属实让人避无可避。一张脸由白转青跪在皇后面前:“皇后说与臣妾这些话,皇上可知道?” “皇上不必知道。”乐晖盈指着宝座边小几上的四样东西:“我是奉天地祖宗之命由午门正中抬进来的天子嫡妻元后。统摄六宫是本宫的职责所在。处置一个小小的嫔妃毋须告知任何人!”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贵妃:“是谁许你质问本宫的?莫不是打量着本宫素日好性子好说话就不知祖宗礼法所在?你可知藐视中宫顶撞皇后的罪责!” “皇后,皇后饶了臣妾吧。皇后……”贵妃终于在她那双眼眸里看到一丝很彻心底的杀机,吓得浑身发抖。 乐晖盈轻抚着自己的腹部:“本宫要是饶了你,下次还会有人再犯。饶了你要不要去饶过别人?都能饶过,还要本宫做什么!” 乌雅和柳心听这话,只怕贵妃是逃不过去了。吓得直向身后的诸多妃嫔使眼色,示意跪下求情:“皇后大人大量,还求饶过贵妃这次。” “胆子可都是不小啊!”乐晖盈轻轻一声冷笑:“谁要是给她求情本宫就拿她一体问罪!” 乌雅这才不敢言语,跟柳心两个人跪在地上头也不抬。“废了她的妃位,带着两个女儿终身不许出永寿宫一步。等你女儿到了出阁之日,会有人打发她出宫。绝对不会是公主的礼仪,这是你自己种下的恶果就自己好好吃上一辈子吧!” “皇后就饶了臣妾吧!”贵妃吓得磕头不止:“求皇后看在臣妾为皇上生育过两个女儿的份上,绕恕臣妾这一次。” “看来本宫的恩典还不够大,居然还在跟本宫讨价还价。你已经不是贵妃,没有人说一个庶人能够在皇后面前讨恩典的。把她拖下去赏她二十皮巴掌,要是还不知进退的话,也就不用去永寿宫带孩子了。”乐晖盈面无表情地喝道。 两个内监进来把贵妃半架着拖了出去。乐晖盈随手端起温热的参茶啜饮着,低垂着眼睑也不说话。几个位份较低的嫔御在后面吓得魂不附体,多是平日附和徐沁或是贵妃的人。徐沁出事后这些人就跟在贵妃身边,嘴巴也有不牢靠的。只是担心乐晖盈眉毛一动,就让自己的小命瞬间见了阎罗王。 “德妃!”乐晖盈拭拭嘴角。“臣妾在!”乌雅心底悚然一惊赶紧答应了。 “本宫月份渐渐大了,精神越发短了。你的位份如今最高,本宫晋封你为德贵妃替本宫掌管六宫事。” “皇后,臣妾福微德薄万不敢受。”乌雅吓得脸色煞白,哥哥常说的那句‘登高必跌重’就在耳边回荡。贵妃等人的下场看在眼里,不都是一心要冲指望有一日出人头地才落得如此境地。皇后精明利害,自己万万不能走这条老路。 “怎么,还要把本宫的懿旨当作耳旁风或是觉得这太薄了才不受,定要皇上下旨才肯答应?”乐晖盈淡淡问道。 乌雅猛然抬起头:“臣妾绝不是这个意思,皇后厚恩臣妾自忖无法胜任才不敢领懿旨的。” “一个人一颗心一双眼睛是不够,就让宸妃帮着你一起办。”乐晖盈转向一边瑟瑟发抖的柳心:“宸妃!本宫的话你可听见了?” “臣妾惶恐!”柳心在宫中一番风顺的晋封已经招来不少风言风语,再和乌雅一起代管六宫只怕一些话就更多了:“只怕辜负皇后一番厚恩。” “甭以为本宫让你们俩代摄六宫事就是无法无天了,有什么包庇徇私倘或被本宫知道,你们两个只怕受的惩罚比你们所包庇的人要重得多!”乐晖盈一脸笑意:“这件事不要本宫多说,也不行再听你们有任何推脱之言!” “臣妾谢皇后。”两人对视了一眼,跪在地上磕头谢恩。 乐晖盈冷冷瞥了一眼殿中的诸多嫔妃:“本宫精神短了,想来都是有些见识不用本宫一个个嘱咐叮咛。都收敛起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但凡有丝毫歪心思被本宫知道了,前车之鉴你们可都看见了。若是不怕的,尽管有样学样。” “臣妾等不敢,皇后开恩。”一干嫔妃跟在德妃和宸妃身后向乐晖盈行礼。 “都散了吧,本宫乏了。”乐晖盈捋了捋凤冠上的流苏,扶着莫颜的手起身缓缓进了内殿。乌雅和柳心起身,退出坤仪宫正殿被外面凛冽的寒风一吹方才惊觉身上厚厚的宫衣早已被冷汗浸透。 第四章 涅盘凤凰 16 第四章 涅盘凤凰 16 乐辉慡双眉紧皱,手中这份密报真是叫人头痛。颜晔不是早已把云戎带走了,好好的又打哪儿冒出来了。 云戎对妹妹的一份心还是没有改变,始终都在叫嚣要把妹妹带到鞑靼。偏偏在节骨眼上出了事,皇后大发雷霆收拾了后宫惹是生非的嫔妃。本来已经成了定局,只要按照计划就能将妹妹平安带离皇宫,又出来个云戎。这小子不是中原人,脑海中根本没有礼仪廉耻可言。只知道欢喜谁就把谁带到身边一辈子不分开,其实这也本没有错处。但是在这个哏结上,哪里能够让身怀六甲的妹妹知道这事。她跟皇帝不可能了,不用亲口说出来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个结局。 “急着叫我回来,什么事?”龙瑄蕤已经两天都没有离开皇宫了,好容易逮着空儿准备疏散一下就看见乐辉慡派来的亲信告诉他有急事找他回府。 乐辉慡把密报递给他:“先看这个。”龙瑄蕤不明就里,接过密报一目十行地看完。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三姑娘那天在坤仪宫已经是让后宫所有人都心惊胆寒,人人自危只怕有一丝不妥被她知道自己落得和永寿宫那位一样的下场。皇兄那儿真是有好瞧的,两天我被他抓在御书房看折子。他自己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眼看答应三姑娘的事儿就快成了。怎么又跑出这件事来。在宫里还好说,出了宫云戎就有机会见到她。她注定是不会答应的,这可怎么得了!” “说的就是这个,看到这些我倒是想让姗儿再在宫里住一段日子。”乐辉慡背着手来回踱步:“她跟皇帝真的无法收拾?” 龙瑄蕤摇头:“至少在我看来已经没有转圜,三姑娘这两天都呆在坤仪宫里安心养胎。皇兄那天下朝之后听说坤仪宫所发生的事情以后,一句话也没说。两人也没有再见面,两人或许真的已经恩断义绝。” 乐辉慡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把姗儿带走吧,她终究不该待在深宫里。如果和云戎是注定的一劫,躲也是躲不过的。” “我去看过她一次,跟以前什么两样。就是肚子大得有些吓人,等生了出来会不会好些。”龙瑄蕤想起那个娇怯怯的模样:“要不就险得很。” “不能在宫里生,若是在宫里生她想出宫就难如登天。”乐辉慡很快否决了龙瑄蕤的话:“过两天皇帝照例要出宫祭祖,这时候自然是最为妥当。” 龙瑄蕤想了想:“先把何蔺找来,问问她身子的事儿再说。撑不撑得住还不知道。” “嗯,就这么着。”乐辉慡回过头:“到时候你怎么脱身?” 龙瑄蕤不置可否地一笑:“脱身?!皇兄会为这个怪罪我,三姑娘也就不是这样子了。皇兄的心不知道什么做的,人说郎心似铁。我看在他那儿就变成了君心似铁,三姑娘待他还不够好?如此对她也能安心!” “都过去了,我们可以给她一个全新的人生也算是补偿了。毕竟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好在回头还不晚。一切都能挽回。”乐辉慡满是希翼地望着远处:“她是我乐家最宝贝的女儿,这次回家势必不会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龙瑄蕤没有接话只是一个人在庭院里慢慢走着,龙瑄炙作为君王人人敬而远之,强势而冷峻。偏偏这只是旁人所见到的表象,在他的内心是相当孤寂而软弱的。乐晖盈应该是最适宜做他身边女人的人,只是他那种君王的脾气将两个人越离越远。乐晖盈的外柔内刚实在是可以弥补掉皇帝所缺少的那一部分,他却亲手把这个女人从身边放掉。后宫那些嫔妃算什么,又有几个对他是真心真意,不过是闲暇时的消遣而已。伤透了乐晖盈的心,又不闻不问让她的心彻底死掉。不论对与错,便是民间夫妇也不会做出此等事情来。乐晖盈怀着双胎,一面要小心翼翼地保胎,身体那么弱还是不肯放弃;又有抚育自己的儿子和娴妃遗下的龙妤珏。还要面对后宫那么多居心叵测的女人,为难的事情全都扔到她面前就是个男人也应付不了。何况是一个娇怯怯的女子,皇兄等她永远离开你的视线不再出现的时候,可以想见你的后悔还有你的帝皇生活会是怎样的无趣。这世间真正能解开你心结的女人就被你无情的伤害然后离开,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赵希从乾靖宫书房出来,皇帝命他到坤仪宫走一趟把皇太子带过来。上次从皇后身边抱走皇太子的是赵玉,后来皇后什么都没说。如今换成了自己,只是皇后已经不是从前的皇后。 坤仪宫皇后理事之时,多少人带着一丝侥幸和轻蔑进去。出来又是一副噤若寒蝉的神色,贵妃,不已经是庶人的舒氏带着两个女儿在永寿宫终身禁足。皇帝知道后一句话都没有说,也不叫人伺候只是在书房里闷了三天。 皇后将德妃晋封为德贵妃没有事先请旨时候回奏,命她和宸妃一起代摄六宫事,皇帝也是看了敬事房的记档才知道后宫的变动。皇后变得陌生起来,再也不是记忆中那个娇怯怯的小姑娘了。和皇帝大婚数年,居然将可亲可爱的皇后变成这样是始料不及的。 “奴婢参见皇后。”坤仪宫西暖阁的书房,乐晖盈正歪在榻上看书。龙濬焱坐在母亲旁边玩着自己的九连环,龙妤珏乖巧地伏在书案上临摹大字。 “嗯。”答应了一声,手里的书随之翻了一页:“做什么?” “启奏娘娘,皇上让奴婢过来接小殿下到乾靖宫去住。”赵希行过礼退到一旁。 “只有身份低贱的妃嫔才不能抚育子女,难道本宫也不行?”乐晖盈放下书:“皇太子是本宫所出,自然应该在生母身边长大。” “皇上挂念娘娘身子不便,这才让小殿下过去的。”赵希心里咯噔一下,有些胆怯起来。 龙濬焱解完手里的九连环,把所有的东西有连在一起:“娘,我不去乾靖宫。” “乖乖,没叫你去。”乐晖盈笑起来:“回去替本宫给皇上谢恩,至于皇太子还是留在本宫身边的好。皇上身边不会少了孩子,本宫只有这两个怎么也舍不得。” “是。”冷冽的笑容叫人心中底气不足,赵希不敢去碰这个钉子磕了个头退了出来。 “希公公?”榛遐在廊下遇到赵希:“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赵希擦了把汗:“皇上让我来接小殿下。” 榛遐笑起来:“莫非皇上还想跟从前一样让您来把小殿下轻易带离坤仪宫?有些是做得寒了人的心,也就不能怨人了。再说小姐是皇后,抚育皇太子没有不妥。” “榛遐,话不是这么说。皇太子在皇上身边是有好处的。”赵希拉着她到了僻静处:“毕竟皇上还只有小殿下一个皇子,皇子的教育是不能轻视的。这话你瞅准空儿去和娘娘说说。” 榛遐低着头想了一下:“我可不说这话,小姐也没打算叫别人教小殿下。谁有小姐读过的书多?” “我没接到小殿下,怎么去回万岁爷的话。”赵希踌躇着:“万岁爷那张脸不好看。” 榛遐一笑:“希公公,万岁爷对我们小姐冷酷无情的时候有谁想过小姐心里好不好过。堂堂皇后被人欺负,有谁想过小姐脸好看不好看。人心都是肉长的,厚此薄彼便是真真不该了。” 皇后不好惹皇后身边的人也是不好惹的,赵希叹了口气。帝后之间已经不可调和,难道还有身边的人也竖起浑身的利器来敌视彼此? 批完满桌的奏本,皇帝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赵希空着手从外面进来:“参见万岁爷。”偷偷打量着皇帝阴郁的脸色,话很是不好说出来。 “皇太子呢?”龙瑄炙没有看到儿子,脸色越发阴沉。 赵希迟疑了一下:“小殿下不愿离开坤仪宫,所以奴婢没有接来。”一下跪在皇帝面前:“奴婢无用,万岁爷责罚。” “皇后说什么?”皇帝没有转身,不住用手指转着大拇指上的墨玉扳指。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问出来,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句话出口的时候心有些疼。 赵希偷偷看了看皇帝凝滞的背影:“娘娘没说什么,在榻上小憩。” ‘哼’皇帝冷笑了一声:“你就是撒谎也要想着怎么圆谎,你去接皇太子皇后居然小憩没有说话?!糊弄朕也不是这样糊弄法!” “万岁爷,娘娘身子不便实在是不能在让小殿下离了身边,万岁爷与娘娘先时何等恩爱和睦,又何必苦苦相逼到这般地步!”赵希几乎是祈求着说完这些话,皇后的样子看得叫人心惊胆颤。虽说不似从前那样清瘦,腹部那么突兀。太医每次的脉案都说皇后所怀的是双胎,越发不能受了刺激,偏偏给她伤神最多的皇帝。也难怪皇后会变得冷漠无情,任是谁都不会无动于衷。内监总管也是奴才,帝后任是谁只要一句话就能要了性命。拼着性命不要,也不想看见帝后彼此折磨下去。皇后实在是可怜,皇帝为何就不能替她着想?说完话,赵希不住磕头:“万岁爷,您还是去看看皇后吧。” 龙瑄炙转过身:“你胆子越来越大了,都敢管朕和皇后了。是不是嫌命长,脑袋长得太结实了。” “奴婢甘愿受罚,万岁爷息怒。”赵希冷汗横流,皇帝那张脸实在太可怕了。本来近些日子皇帝就清瘦了不少了,再加上铁青的脸色越发叫人看了心寒。 “滚!”皇帝冷冷喝了一声,自己大步出了御书房。 龙瑄蕤正好进宫,在乾靖宫****到了一脸铁青的皇帝:“臣弟参见皇上。” “你来做什么?”皇帝住了脚:“不和你的情郎在一起?” 龙瑄蕤把手里的密折递给皇帝:“臣弟受到密信,需要立时赶回北疆。鞑靼余孽蠢蠢****,故而进宫面奏皇兄知道。” 龙瑄炙匆匆看完:“朕要出宫祭天,索性多待几日等朕回宫再说。”停了一下:“皇后临盆日近,你留在宫里主持大局。” 龙瑄蕤一句话脱口而出:“皇嫂身体孱弱,臣弟担心会有不测。” “早就预知结局,朕无法改变。即便朕为天子,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他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有句话她说对了,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从一开始就错了,再后悔已经来不及。” “错在皇兄不在皇后!”龙瑄蕤想也没想就顶了回去:“皇后为皇兄已经付出了太多,甚至是要搭上自己一条性命。或许莫非要到真的失去了,皇兄才愿回头?只怕皇太子也会怨忿皇兄无情吧?那些女人真那么好,要皇兄把皇嫂伤得体无完肤才罢手?” “朕真是小看了她,不止你们就是宫女太监个个都是护着她。是不是朕该把这皇位拱手相让,最后低头认错才是称了你们的心?” 龙瑄蕤急得几乎要把皇帝的脑袋敲开看看里面究竟是些什么做的,简直是冥顽不灵:“皇兄恕罪,臣弟失言。”很想告诉他,你再不去看看她恐怕这一生都不可能再见到她。 “下去。”皇帝背着手往永宁宫方向去了。龙瑄蕤没搭理他的话,自己往坤仪宫方向走着。见了乐晖盈该怎么跟她说,告诉她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只是要问问她日后的去向如何?不再做皇后是不是真的出自本意,真的能够放下和皇帝的一切? “小姐,王爷来了。”莫颜进了内寝,赵希来说要把龙濬焱带走乐晖盈的脸就变得异常难看起来。不过安王的来访只怕会让她心情好些,安王很容易把她逗笑的。 “请进来。”加了件氅衣,身子越来越重也越来越臃肿。乐晖盈坐在宽敞的软榻上,龙妤珏姐弟两个在偏殿玩得很高兴不用人操心。 龙瑄蕤无所避忌地进来:“哟,皇嫂好气色。看样子心绪不错。” “那可是托皇上的洪福。”乐晖盈抿嘴一笑:“给王爷倒杏仁茶来。” “是。”莫颜答应了一声出了寝殿。 龙瑄蕤在乐晖盈对面坐下,一句托皇上洪福只怕是不开窍的哥哥又做了什么好事了。还不知道来哄哄她,真是罪过。“都妥当了?”乐晖盈第一次当面问他这个,以前都是写下手启或是用隐喻来询问一些事。既然已经无可眷恋也就毋须隐瞒了。 龙瑄蕤点点头:“过两日皇兄出宫祭祖祭天,就行了。担心你的身子,没事吧?” “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外面。”乐晖盈直言不讳道:“先前我曾想过要把焱儿留在宫里,看来是不必了。姐弟两个我都要带走。决不答应把他们留在这个地方,这儿会毁了孩子。”她有些赧然地看着龙瑄蕤:“知道让你为难,既然帮了我索性帮到底。焱儿还小,不知道分辨好坏。若是耳濡目染尽是些灭绝人性的人和事,只怕长大了就会变成第二个他!你是焱儿的舅妈,就忍心这么着毁了他?” “这话如果皇兄听见了不知怎么想。”龙瑄蕤苦笑。 “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乐晖盈拢了拢氅衣:“一个区区的皇太子有什么值得眷恋的,只要我儿子平平安安长大成人就是拿天下来换我也不稀罕。” 这话只有她才说得出来,换做别人自己的儿子做了皇太子除了喜出望外只怕会连自己的姓氏都忘掉:“好吧,我尽力而为。”虽说话不好听,却是句句属实。冷冰冰的皇城,碧瓦红墙黑阴沟。怪道会有人说无情最是帝王家,生于帝王家嫁入帝王家或许都是人生最大的不幸。 “何蔺让我给你带来一副药,他说已经是最后一副药了。”龙瑄蕤拿出方子给她:“说让你想吃便吃,不吃就罢了。” 乐晖盈笑着接过顺手放进袖内:“我该好好谢他,多亏有他帮我。” 龙瑄蕤想到乐辉慡说过的,何蔺一直对她念念不忘的事情:“谢他?跟他……”话没有说完,乐晖盈瞪大了眼睛:“是不是想要他的性命,说这些话?!不能把我怎样还不能把他怎样!何蔺该有一个人对他好,不是我而已。” “我想多了,你别乱想。”龙瑄蕤不好意思地讪笑:“你是我小姑子,我自然为你打算得多。” “多承照应多承照应。”乐晖盈摇手,龙妤珏姐弟两个从偏殿跑过来:“五叔。” “你们又在玩什么?”龙瑄蕤很有兴趣地问道,龙妤珏居然越来越像小姑子的模样。要是不说别人都会以为是她亲生的,要是她肚子的宝贝儿以后也是这样一定要涎着脸跟她要一个过来。能天天跟在自己和辉樉身后,多好。看样子这个愿望是可指日可待了,她会答应的不用担心在有人从中阻挠。那个人已经把自己从他们的生命中一点点划掉,再无瓜葛。 第四章 涅盘凤凰 17 第四章 涅盘凤凰 17 “五叔不会的了。”龙濬焱嘻嘻笑着:“我们玩的东西,五叔一定不会玩。” 龙瑄蕤抱起他:“乖乖,到五叔那儿去玩好不好?” “五叔家有什么好玩的?”龙濬焱歪着头:“我见过没有?” “都是你没见过的,见了一定喜欢。”龙瑄蕤看看乐晖盈:“今儿就带去?” “未尝不可。”乐晖盈转念一想:“只是今儿刚要从我这儿带走,要是你带去了只怕会生疑!”话一出口却又反悔:“还是带去的好,要是一起走会生疑。” 龙瑄蕤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乐晖盈把龙妤珏拉到身边:“等会儿啊,和焱儿一起跟着五叔出宫去玩。一定要听五叔的话,懂么?” “母后去不去?”龙妤珏不放心地问道,很害怕在一觉醒来会看不见她的影子。哪怕是冷着脸对着所有人,也会留着笑脸来看自己和弟弟。母妃和她一样疼爱自己,所以不论到了什么地方都不会放开她的手。 “去,你们先去一两天。”乐晖盈亲亲她的脸:“母后身子沉了,还有收拾一些东西是不是?别担心,母后就来。” “要和母后拉钩。”龙妤珏伸出手,乐晖盈笑着和她拉钩:“再见母后的时候,跟焱儿一样叫娘好不好!” “好,娘!”龙妤珏搂住她的脖子,亲在乐晖盈脸上:“我是娘的女儿,弟弟和妹妹的姐姐。” 乐晖盈抓紧她的手:“对,以后娘都不会让你们再受人欺负。” 龙瑄蕤很少看见嫡母会对庶出的子女这样疼爱,有些不可置信只是在乐晖盈身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你和皇兄再见一面?” “没必要了。”乐晖盈断然拒绝:“我自我他自他,再无瓜葛。” 多说无益,龙瑄蕤默然无语。 社稷坛祭天甚是重要,御门听政在这一天免掉了。赵希不敢懈怠,依旧是在五更天来到皇帝的寝宫,没有嫔妃侍寝也不是皇后歇在里面便省去很多忌讳。譬如不用担心叫起的声音大了给皇帝责骂或是贸然掀起帐帏惹恼皇帝。 “万岁爷……”话刚出口就发觉不对劲,皇帝的龙床上空无一人。被子胡乱堆在一边,只是没有了皇帝的踪影。赵希有些慌神,天还没亮这位主子到哪儿去了。昨晚没有妃嫔侍寝,自然是不会歇在偏殿。 “赵玉,快!万岁爷没影了。”慌慌张张跑出来:“快去找。” 赵玉从旁过来:“不用找了,我看见万岁爷往坤仪宫那边去了。”有些见怪不怪的神色:“这几日都是我值夜,每**叫起之前万岁爷必然会去那边走走。只是不惊动人罢了,我跟在后面看了几次,万岁爷恼了不许跟着。” “跟皇后?!”赵希纳闷,连话都不说还到那边去。难道帝后不和是做给旁人看的? 赵玉摇头:“不进去,只是在长街上散步。有时看看四周,只怕是没见到小殿下吧。” “何苦呢。”赵希叹了口气:“皇后身子不好,万岁爷只怕是放心不下。又抹不开面子,只好这么着。” 赵玉听见脚步声靠近:“万岁爷回来了,别说了。”说完赶紧过去开门,龙瑄炙一身便服站在门外:“万岁爷?” “嗯,时候差不多了。”龙瑄炙衣襟上还有晨起的寒霜,或许是受了寒脸色青白青白的。 “奴婢伺候万岁爷更衣。”赵希带着几个伺候更衣的小太监进来替龙瑄炙更换祭天的龙袍。 皇帝神色不似往常的安和,带着一丝焦灼不安:“皇后那边的太医一直都是谁?稳婆那些人是不是上次的人?” “万岁爷尽管放心,娘娘身边都是上次临盆的老人绝对不会有纰漏。给娘娘诊脉的是何蔺何太医,也是素日给娘娘诊脉的人。”赵希低头回忆了一番:“都是老成人,不会出事的。万岁爷请放心。” 龙瑄炙点点头:“让赵玉去看着那边,有什么事不管什么时候都报与朕知道。” “是。”赵玉在一边赶紧答应了:“奴婢这就去皇后那边照应着,断乎不会让万岁爷操心。” 眼看时候到了,龙瑄炙来不及吩咐什么便匆匆去了。 赵希看了眼赵玉,亦步亦趋地跟着皇帝离了乾靖宫。 乐晖盈靠坐在宝座上,漫不经心看着手里的书。“小姐,何太医来了。”莫颜拿着杯热茶进来:“先歇歇吧?” “皇上走了?”乐晖盈喝了口参茶:“派赵玉过来看着?” “是。”莫颜压低了声音:“已经在宫门外了,小姐要见他?” 放下手里的茶盏:“叫他进来,你们先退下。” 莫颜一扇窗一扇窗地检查着,生怕有一丝的遗漏。赵玉进了偏殿:“奴婢参见娘娘,娘娘万安。” “没外人,起来说话。”乐晖盈笑笑:“好久你都不曾过来了,怎么我这儿的门槛就这么高?” “娘娘拿奴婢说笑呢,奴婢不敢惊扰了娘娘安心休养。”赵玉带着笑意:“等娘娘添了两个皇子,奴婢天天都来伺候。” “我可不敢劳烦二总管。”乐晖盈示意在一边的小杌子上坐下:“有件事想托付给你,不强求结果。你能做便答允,不能就罢了。” “奴婢听娘娘吩咐。”赵玉迟疑了一下:“娘娘的事,奴婢万死不辞。” “不要你死,只要你帮我。”乐晖盈抬抬手:“看我这副模样,是不是跟我进宫的时候不一样了?” “那时候娘娘年幼,如今皇太子都满地跑了。”赵玉愣怔了一下:“娘娘……” “我活得艰难,你也看在眼里。这地方实在不是我该住的地方,我更不想这两个才一出世就陷在冷寂的深宫。只是想出去还要有人能里应外合的帮我,我想你能做到。”乐晖盈闲闲说道:“你要是不能帮我,大可以去告诉皇帝。只是皇帝会不会感激你就难说了,我是苟延残喘的活着倒也没什么,不过这两个孩子却是不该了。” “娘娘!”赵玉一下跪在地上:“娘娘千万别说这个,奴婢有今天全是娘娘的恩德。您是六宫之主,怎么可以离了皇宫?万岁爷离不了娘娘的。” “你这么看?”乐晖盈摸着下颌:“皇上待我好不好你们都看在眼里,做一个皇后反不如一个民妇活得自在。倒不如去做一个平凡的民妇,过完一辈子。” “娘娘……”赵玉冷汗横流:“奴婢只是一个小小的内监,不敢说您和万岁爷之间的闲话。但是娘娘的委屈都是看在眼里的,若是说万岁爷待娘娘无情也是冤枉了万岁爷。连着几日万岁爷御门听政前,都是一个人到坤仪宫外站上好久才回去。今早万岁爷出宫以前,特特吩咐奴婢来伺候娘娘,有什么事不论什么时候立即报与万岁爷知道。” 乐晖盈叹了口气:“这话说出来还有意思?我也看够听够了,真真无趣。我的念头都告诉你知道了,想怎么做都在于你。只是不论你帮不帮我,我都不会再留在这儿,就是死我也要死在宫外。” “奴婢听凭娘娘吩咐。”赵玉心思转了无数个,她死也要死在宫外。这话说出来就是绝无转圜。眼前只有帮着她出了皇宫才是唯一的出路,皇后是皇太子生母。即使皇帝跟皇后之间有再多的不对榫,等到皇太子当家做主的时候还是太太平平安安稳稳的皇太后。只有保全了皇后,也就是保全了自己这条性命。 “我出宫的时候会从玄武门走,没有腰牌出不去。你的腰牌给莫颜和榛遐,过后自然有人给你。不会叫你为难!”乐晖盈撑着腰:“会有人事先把你药昏,要不你就是同党了。放心不会伤了你的性命。” “娘娘体恤奴婢,奴婢不知怎么报答娘娘?唯有多给娘娘磕几个头,愿老天保佑娘娘和未出世的皇子一世平安。”赵玉给她重重磕下头去。 “罢了,起来了。”乐晖盈打开手边的匣子,拿出两张各自写着五千两的银票:“入宫这么久,多承你和赵希照应着。如今一旦散去,再无相见之期。银子不多只是我的一点心意,别嫌少。” “奴婢愧不敢受娘娘的赏赐。”赵玉感激涕零:“娘娘千万好生将养。” 乐晖盈笑笑:“要是不收就是嫌少,快收着。我知道你们做内监的都想着有一天骨肉还家,能够安心去见自己泉下的父母。我帮不了你们什么,就只这点银子好好收着。” “奴婢谢娘娘。”赵玉把银票拢进袖袋里,顺手把腰牌捧到皇后面前:“娘娘,奴婢们的苦楚只有娘娘是最清楚的。娘娘一直对奴婢照拂有加,奴婢万死不能报恩。如今奴婢不能跟着娘娘一起走,只有日日给娘娘立个长生牌位祈求老天保佑娘娘和小皇子小公主一生平安。” “好了,喝药了。”乐晖盈使了个眼色,让莫颜端着一碗药进来。 赵玉笑笑:“就是断肠散奴婢喝了也不后悔。”乐晖盈指着他笑起来:“看你的出息,我要想害你还用跟你说这些话?打量我的精神这么好?!” 赵玉接过药一饮而尽,头开始昏昏沉沉起来。“扶着他下去,好好安置。”乐晖盈低声吩咐道:“就一会儿的功夫,我们要快不能让人发觉。” 莫颜和榛遐赶紧拿出早已备好的衣物给她更衣,赵初慌慌张张进来:“娘娘,德妃过来请安了。” “不是吩咐过我不见她的?”乐晖盈换了件极其普通的布衣,厚实的斗篷遮住了笼起而且突兀的腹部:“告诉她我乏得慌,歇下了。” “是。”赵初答应了一声:“娘娘,奴婢……” “我不能带你走。”乐晖盈望着赵初满是企盼的脸:“倒不是说多了你一个人就如何,我不是出去享福的。” “奴婢自幼孤苦,求娘娘带了奴婢走要不也赏奴婢一碗药吃。”赵初跪在地上:“娘娘就当是多带一只猫儿狗儿吧?” “好了,收拾一下。”乐晖盈顿了顿:“先把德妃打发走,要不就要坏事了。” “奴婢知道了。”赵初喜孜孜下去收拾东西,乐晖盈看着两个丫头:“看来那匹马车要挤挤了。” “小姐别担心,就让赵初跟何太医一起赶车也是极好的掩饰。”榛遐给她束好头发:“小姐看看如何,不惹眼就好了。” 乐晖盈点头:“行了,把收拾好的东西拿好别落下了。只有不留下咱们自己的东西就好,余下的一件不要。” 榛遐嘴里答应着,一面去收拾那边乐晖盈早两日就让预备好的包裹。一眼瞥见装那四样东西的紫檀匣子,顺手掀开把皇后凤印和那只白玉扳指背着乐晖盈藏在包裹最下面。只要有这两件东西,别人就做不了皇后和皇太子。这句话听乐晖盈提起过,即使另铸凤印也是继后。而白玉扳指却是龙濬焱身份的最好证明,等到那一天自然会有用。 “小姐都妥当了。”莫颜跟榛遐换好衣裳,看着乐晖盈颤巍巍的样子赶紧扶住了她:“赵初也把德妃打发走了,我们可以走了。” “走吧。”乐晖盈笼好斗篷:“出去以后再也没有什么娘娘了,告诉赵初不要说走了嘴。我们先回家里去,大哥他们在那儿等着我。” “是。”两人扶着她出了坤仪宫后门,赵初还是宫监的模样紧紧跟在乐晖盈三人身后。何蔺看情形赶紧过来:“好了,玄武门那儿的车马也备好了。” 几个人紧紧护着大腹便便的乐晖盈朝玄武门走着,乐晖盈紧皱着眉:“何蔺,我肚子痛起来了。”莫颜和榛遐闻言吓得脸都黄了:“小姐,这可怎么好?” “别担心就到了。”何蔺赶紧从袖袋里拿出一枚黑色丸药纳入乐晖盈嘴里:“嚼下去,这是玄参丸,能够固元气。” 乐晖盈毫不犹豫咽了下去:“快走。” 何蔺想了想:“你要撑住,只要上了我们的马车就是另外一番光景了。”说完不避嫌疑抱起乐晖盈:“失礼了。” 乐晖盈默然不语,另外三人虽然惊愕也顾不得许多了。这时候要是还计较这个只怕大家都不得脱身了。 “什么人?”守卫玄武门的侍卫看见来了一群人,为首的太医何蔺是认得的。只是他怀中还抱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就让人不解了,外加上后面跟着的两个宫女和一个太监越发叫人生疑。 “这是皇后娘娘的表姐,在宫里陪伴皇后的。临盆在即,娘娘也要临盆只怕起了冲撞特地让我送她回去,走不了路所以就这样了。”何蔺大义凛然地说道。 “那这些人呢?”守卫看着赵初:“你是哪个宫里的?” “咱家赵玉!”手里拿着赵玉的腰牌,赵初喝道:“这可是万岁爷宫里的大姑姑们,冲撞了你们担待得起?谁不知道皇后娘娘和表姐感情最好,要是有了闪失谁担待?” 护军们听过皇后处置妃嫔的事情,也知道皇后娘家的利害哪里还敢盘问赶紧放行为上。 乐晖盈手一下揪紧:“痛得厉害!” “不妨事,就到了。”何蔺低低安慰道:“你哥哥在那边。” 乐晖盈恍惚看见二哥的身影,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哥,我回家了。”说完就晕了过去,何蔺顾不得许多抱着她快步跑向马车。莫颜榛遐和赵初跟着上去,宽敞的马车旋即消失在玄武门前。 孩子响亮的哭声牢牢抓住游离的思绪,仿佛一根无形的线把灵魂拴在手里不许她走远:“莫颜,看看焱儿又怎么了?”声音很大,足以叫人听见。是谁又把爱哭的儿子惹到了,这样子哭闹。 “小姐……”是莫颜喜极而泣的声音:“总算是醒了,可叫人担心死了。” 强迫自己睁开沉重的双眼,重叠的人影在眼前晃动:“莫颜,怎么又把焱儿弄哭了?” 莫颜不迭拭着眼泪:“不是他,是这两个。”榛遐也抱了一个过来:“小姐,一儿一女呢!” 这才想起自己在玄武门外晕厥的事情:“我睡了多久?” “三天!”莫颜把孩子放到乐晖盈枕边:“吓死我们了,幸而有何太医一直守着没挪步,我们眼看着他把小姐从阎罗殿救了回来。” “这是哪儿?”有些熟悉只是记不起在哪里见过了,努力环顾着四周:“我怎么迷迷糊糊的?” 榛遐扶着她坐起来:“小姐再看看,这可是您自己的屋子。我们真的回家了,不会再有人欺负我们了。” 原来这地方是自己的闺房,恍若隔世的熟悉。以为再也回不来,谁知道老天垂怜给了自己重新为人的机会。回到这儿就如身边初生的孩儿一般,再也不用顾虑还有什么人会伤害自己和几个孩子。只有他们和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慢慢渡过这一生。不再有人会把自己和孩子拆散,只要和几个孩子在一起就是人生最大的希翼。一切都已过去,那段岁月势必会埋葬在漫长的岁月烟尘中。不再有他,只有自己。不再有尔虞我诈宫闱倾轧,只要这样就好了。 第四章 涅盘凤凰 18 第四章 涅盘凤凰 18 “外面风声如何?”喝了几口莫颜端来燕窝鸡汤:“焱儿和妤珏在哪儿?”两个孩子很久都没看见了,心里空落落的。 “在后院赵初和他们一起玩。小姐醒来之前才来看过,不敢吵闹就往后面去了。”榛遐逗弄着襁褓中的孩子:“外面大乱,皇上以为有人进宫挟持小姐。命人掩蔽城门,挨家挨户的搜。王爷和大公子已经在宫里住了三天,都是二公子在这边。” “挟持?”乐晖盈冷冷一笑,看着睡在身边两个粉嫩可爱的孩子:“一儿一女?” “是,何太医说是难产,再晚一些就坏了。”莫颜点头:“等着小姐取名。” “我不通。”乐晖盈抚摸着孩子的小脸:“不讲什么了,只是我们家的孩子。再不用担心那些事了,只要一世平安就没事了。” “娘!”两个小家伙跟着乐辉慡一起进来:“娘,您吓死我们了。” 龙妤珏抱住她的手:“我不要和娘分开,我要一辈子跟着娘。”“好,乖乖娘跟你们一辈子。”乐晖盈搂着姐弟俩:“没淘气吧?跟舅舅在一起?” “我们家小丫头都是四个孩子的娘了。”乐辉慡在一旁笑道:“我只要你好好的在我面前,上苍倒是不曾薄待我。” 乐晖盈眼角几乎沁出泪,不过还在月子里是不许哭的。“好了,说好不哭的。”乐辉慡悉心给她擦去眼泪:“回家了,就什么都过去了。再多的事都不要你操心了,我们都在你身边。” 龙瑄炙靠坐在乾靖宫东暖阁脸色神秘莫测,龙瑄蕤一袭亲王袍服进来。心中已经把将要发生的事情盘算了无数遍,要是知道是自己帮忙把他的女人弄出去还有他的宝贝儿子以及两个没出世的宝贝只怕怎么也饶不过自己去。这半个月几乎皇城都被翻了过去,依旧没有一丝发现。难怪会把九门提督给免职教部议处。 不过真的要佩服辉懿和辉樉兄弟两个,每天跟在皇帝后面带着一大票侍卫四处寻找皇后和皇太子的下落。只是要说皇帝真的不疑忌到三个人头上真不可能,要是不怀疑就不会一次又一次的说出许多半头话来试探自己和辉懿。还真是被小姑子说中了,不论他怎么问都是装聋作哑一字不漏。小丫头算是把皇兄的心思揣摩透了,每一步棋都在掌握中。譬如说被选召入宫,她就告诉自己千万别露出做贼心虚的神色。在她哥哥身上就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到自己的这儿就变成了做贼心虚。小姑子,瞅你说话多么厚此薄彼。算了,看在你打算把宝贝儿给我一个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 “参见皇兄。”龙瑄蕤看皇帝那种目空一切的神色有点发怵,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皇兄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宣太医进宫看看?” “宣太医进来?”龙瑄炙笑道:“再把什么人带走?朕还是所有嫔妃!朕跟太医院的渊源深得很,先是一个妃子勾搭院正接着皇后又被太医带走。是不是朕就活该戴这绿帽子?!” 龙瑄蕤不语,绿帽子?娴妃跟邓昶有情在先,跟邓昶好多是为着内宫生活无趣;小姑子跟何蔺就越发不可能了,何蔺哪怕对她再痴心她也不会动心的。她即便离了你,心还是不会给别人。况且身边还有四个小屁孩,想跑不过是你对她太好让她不得不避而远之。只是会不会回到你身边,恐怕是谁都无法预料和左右的。小姑子那个脾气本来极好相处的,只是你把她一次次推到风口上,让她无路可走。别说做皇帝就是做普通的民夫民妇也没有这样不心疼自家媳妇的。 “怎么你知道何蔺在哪儿?”龙瑄炙盯着龙瑄蕤的脸:“还是你让他做的?” 龙瑄蕤无奈地摇头:“皇兄,何蔺已经告假好久了。皇嫂在的时候,何蔺都是很久没有进来请过脉。给皇嫂的都是成药,这件事您是知道的。至于臣弟怎么会知道何蔺有着什么样的心思?皇兄一向都很忌讳臣妾和朝臣走进,难道臣弟还敢违抗皇兄谕旨!” “你跟皇后一向走得很近,要说你不知道朕如何信你?”龙瑄炙冷笑着看着他:“她的心思瞒着朕,似乎都没有瞒过你。什么话也都告诉你,你在出事之前带走了龙濬焱和龙妤珏。好,朕不说别的。你把这姐弟两给朕找回来。不会是在你的府内同样被人挟持了吧?若真是这样,要不朕是傻子,要不你是傻子。” 龙瑄蕤笑笑:“皇兄,臣弟曾经问过您。皇嫂为您付出那么多,您是怎么对她的?或许皇兄自认为皇嫂就该被您当做面团或是别的任您揉捏,只是她也是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是您要把她立为皇后的。即便少年时对您又怎样无法割舍的情愫,也禁不住大婚以后被您用百般藉口难堪或是被人欺负。入宫时候她还只是十四岁的小姑娘,您给她多大一个难以收拾的局面。即便是在她生下孩子以后,您又是怎么对她?贬入冷宫,被一场大火几乎夺去性命。满以为您会在她回到身边后怜取眼前人,没想到不过是变本加厉而已。换做我是她也不会留在这儿了,皇兄您说皇嫂什么都不瞒着我。那我就跟您说句话,这话还有人听到过。这是皇嫂说的:就是死,也要死在宫外。” 龙瑄炙愣怔半晌,乐晖盈的话总是一语中的。死也要死在宫外,真的是生无可恋还是她只是想要离开自己远远的。好多年都没有这般清明过,她只是要做划过漆黑天幕中那颗最耀眼的繁星。只是用短短一瞬带给自己后半生的无尽怅惘,午夜无寐会想起那张巧笑倩兮的脸。伸手想要抓住才知道已经远隔天涯。 “行了,朕不会再问你了。你不是要回北疆去,趁着没事和乐辉慡一起去。不要让朕再看见你和乐辉慡两个大男人在一起腻腻歪歪的。不顾及你的脸面也要顾及母后和朕的脸面。”良久之后,龙瑄炙回转心神:“没有朕的旨意,不许你再踏入京城一步。” 龙瑄蕤笑起来:“皇兄,有一天你宣臣弟进京是不是又给臣弟选了一个皇嫂。倘或真是的,臣弟不会奉召回京。” “怎么,你怕朕选的不合适?”龙瑄炙笑得有些异样。 “皇兄选的即使最好也不合心意。”龙瑄蕤笑笑:“最好的那个已经离开,就不会再有了。再说就算身边围绕如许多女人也不会有一个真正走进皇兄心中,妖娆妩媚或许能风光一时。不知黄兄可曾想过,昙花不过美在一现,而皇嫂是在她六岁的时候就答应要和你在一起的。一个相府千金委曲求全只是为了你是她心里的人,绝不是因为你是帝王将相或是贩夫走卒。是你生生放走了她,不能怨别人。” “说得头头是道,你怎么跟乐辉慡纠葛不清?”龙瑄炙付之一笑:“你莫非认定他就是你的那个人?” “皇兄,我和辉樉势必要在一处过一世。他便是我要找的那个人,没有他也就没有龙瑄蕤活着。他到哪里我跟到哪里,不会放手。”龙瑄蕤笑得有些腼腆:“皇兄,我实在不能忍受你每天都和不同的女人****是什么滋味。我的床上只能有他的位置,你反倒是人人都可一试。真不懂你怎么会有这个嗜好。先帝不是如此性子,穆娘娘也不是的。怎么就是你这样?我倒是想着要是将来你的皇太子学得如此功夫可就是子承父业了。” “龙瑄蕤!你说得太多了!”皇帝冷着脸:“说朕倒还罢了,说到先帝和先皇后身上又是什么缘故?你倒真是无法无天起来。” 龙瑄蕤从软椅上起身:“皇兄,逝者已矣不要再想了。如果会回头就不会走,不若过各自想过的日子。乾靖宫的九龙宝座除了你没有第二人,你身边的嫔妃要的只是君王的圣宠和眷爱。至于小民的相濡以沫实在不该是你要的。你该有的是帝妃之间的相处之道,这是我皇嫂给不了你的。她不会学徐沁那样妖媚入骨,谄媚惑主。只是想做你身后的女人和你携手一生,不过既然你们都放了手就不用多说了。”说着躬身一礼:“母后还请皇兄多多尽心,年纪大了有时候说话没了忌讳就当做是耳旁风。好歹十数年的母子,怎么也割舍不断了。” “这话不用你说,朕知道。”龙瑄炙摆手:“去看看母后,你走了就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 龙瑄蕤忽的想起一件事:“皇兄,臣弟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皇兄。” “说!”龙瑄炙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是自己承受不了的,女人和子女都没了影子。明知道自己唯一的弟弟一定知道事情真相却不能去追问结果,如他所说会回头就不会走。走了也就是再无回头之期,难免想起从她入宫起所发生的一切。 “云戎看上皇嫂了。”龙瑄蕤一副不怕死的模样:“甚至拿这个跟乐家做交换只要皇兄肯把皇嫂给他,鞑靼永不相负。云戎是鞑靼国主最倚重的谋士和兄弟,他说不相负就一定是这样。” “哼!”龙瑄炙冷笑的声音跟以往不同,阴冷的声音在一边响起:“与鞑靼打一辈子的仗朕都不在乎,想要我的女人不吝于痴人说梦。” 龙瑄蕤一笑:“早已不是皇兄的女人了,只怕被挟持出宫就是去了鞑靼。皇兄,臣弟告退。”放了一把大火,老哥你老人家自己掂量着办吧。能不能见到她不在于别人如何,只要你对她有心总有一天能够相聚。只是这一切在任何人看来都是遥遥无期的。 “龙瑄蕤!”皇帝厉声叫道,哪里还有他的影子早就闪得无影无踪了。只剩下空荡荡的寝殿,帝王的无能为力居然比小民更甚。哪怕知道很多人都是她的内应也能推断出她身在何处待到要付诸于行动去寻找她的时候竟然胆怯得不敢去做,不敢去面对她。冷漠的脸寒彻心底的神态都是对着自己一人,或许真的是伤得太深才会这样无法挽回了。 龙瑄蕤把玩着手里的玉杯,嘴角有着掩饰不住的笑意。乐辉慡从后面过来狠狠拍了他一下:“你在皇帝面前都说了些什么?鞑靼的事你告诉他做什么?” “说着玩嘛,你以为他还真会去和鞑靼较真?还是去逼问云戎,让他把姗儿交出去?”乐辉慡吼道:“找我哥上去问和鞑靼交兵的事情,还好已经搪塞过去了。要不然只怕又要交兵了。” “我只用一句话就能逼出我皇兄的一句心里话,他说即便是打上一辈子的仗都不在乎。你想啊,我皇兄什么性子?能说出这种话就说明在皇兄心里三姑娘是何等重要,要不岂会置国家社稷而穷兵黩武的?”龙瑄蕤笑起来:“别急,仗是打不起来了。皇兄叫我们回北疆去,没有他的诏命不许我进京。” “好啊,这才是一句人话。”乐辉慡笑起来:“老爷子的信也来了,说是那边很不错。只等姗儿身子复原我们就能去了。京中只留大哥一人就好了,我大哥自然能够平息所有的一切。” “到底是有些不厚道,辉懿知道老爷子的安排?”龙瑄蕤想象着以后逍遥自在的日子,心神俱往。 “你要是让我大哥离开这名利场才是真的不厚道,他就该在六部百官之间周旋历练。父亲当初也就是做这般想才让他进了官场。觥筹交错是我大哥最擅长的,交际应酬也是他最喜欢的事情。”乐辉慡不以为然道:“你要他离了这儿只怕他会跟你拼命。” “你们兄妹三个,性情也差得太远了。”龙瑄蕤撇嘴:“我还是喜欢我小姑子,也难怪你们都疼她。多好的一个人,多好的性子,还肯给个小宝贝给我。” 乐辉慡偷笑,这个人还不知道妹妹是要把龙濬焱交给他去。龙濬焱和他简直就是天生的相生相克,不见面呢就在背后叨叨怎么还没见到五叔。见了面就是五叔这样不好那样也不好,要是他知道是龙濬焱跟在身边只怕会尖叫出声也就不会打心眼里感激妹妹了。 “你在想什么?”龙瑄蕤看他愣愣出神:“诡异的笑,一定是有事瞒着我。” “哦,姗儿让我们把龙濬焱一直带在身边。臭小子太皮实,她没有许多的精力能够管得过来。四个孩子,龙妤珏倒也大了。两个小的说什么也离不了,只有龙濬焱跟你又熟识又是男孩子咱们必定能够制得住。”乐辉慡止住笑:“你不觉得挺好的。” “龙濬焱?!”龙瑄蕤瞪大了双眼:“我找她去,事先就说好的说什么也要是两个小宝贝儿里的一个才行。” “你喂奶?”乐辉慡拎住他的衣襟:“还在襁褓里嗷嗷待哺你就要,至少也要能跑能跳才行。真带了去你我都招架不住可就有好戏看了。” 龙瑄蕤最喜欢他这种唬人的神态,别提多帅了:“行了,我知道了。只是龙濬焱也太难得管教了,臭小子。” “我可听说他叫你舅妈来着!”乐辉慡搂住他的肩:“这个是谁教的?” 龙瑄蕤脸一红:“除了你那个宝贝妹妹谁有这个胆子,只是我很喜欢他这么叫我。” 乐辉慡大笑:“要是被老爷子知道你就有好瞧的了。”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有什么大不了的。皇兄那张臭脸我还没看够,老爷子身边有了小姑子断断是不会生气的。”龙瑄蕤很起劲地说道:“听说小姑子要给龙妤珏改名儿?” “妤珏叫起来像欲绝似地,不吉利。也不知道是哪个没脑子的人想出来的,姗儿给改名叫妤珗了。”乐辉慡闲闲说道。 龙瑄蕤抿嘴一笑:“小姑子心地厚道,不成想会这样待娴妃。”叹了口气:”把这个字放进孩子的名字里,等长大了或许能知道自己的生母也是事出无奈才做出这等事情。倒是不能怨她,在皇宫中多少身不由己也是没法子。总归一句话,那地方就是好人也给带坏了。不过小姑子倒是不用再忍受暗无天日的岁月了。只要这一生平安过去就是什么也换不来的。” 乐辉慡慢慢走了几步:“皇帝是不是真的不再追究?”龙瑄蕤笑笑:“他追不追究都不是我们想得到的,他是皇帝很多东西必然要取舍。你我只是一介凡夫俗子了,知道为何要我们不轻易回京么?其实就是为了护着小姑子不出事,他会猜不到小姑子和我们在一起?为什么不问便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很多事都是无能为力的,只有让小姑子和孩子们在一起也就不枉了。”停了停:“他是皇帝也是人,不过那九龙宝座给他不止是君临天下的万乘之尊更有着一条我们看不见的绳索禁锢住他的举动和所做所为。不得已而为之!” “但愿岁月能够把一切都带走,他是皇帝有那么多女人,我们家只有一个最小的女儿。” 第四章 涅盘凤凰 19 第四章 涅盘凤凰 19 悠闲的生活让素日很是忙碌的人总会生出无所事事的心思,莫名生出一种虚度光阴的罪恶感。乐文翰坐在自家的后院里看着手里的一卷古书,这儿比起京城的太尉府差得太多。只是这样的静谧却是前半生怎么都是无法想象的,曾几何时想过若是自己把这条老命送给皇帝最后皇帝会给自己怎样一个上佳的谥号:文正还是文忠?似乎在皇帝看来自己这太傅兼老丈人对他一直都是心怀叵测的,甚至有过自立之心。有时想想也觉得好笑,数十年下来呕心沥血落得一身骂名。值与不值还真是没有想过,年轻时读诸葛武侯的前后《出师表》。十分信服一句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那时候只想做个忠臣,后来自己都收不了手。女儿又做了皇后,并且生下皇太子。真的是炙手可热势绝伦,谁不对自己奉若神明。说有篡立之心自己都有些飘飘然起来,俯首称臣的时候也曾想过坐在九龙宝座上的换做自己会是怎样。 悬崖撒手真是有些不舍,自己位列三公为朝臣所仰视。这些人谁不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就是皇帝跟自己也有师生之分。有时候想想真是不甘,女儿一席话点醒梦中人。做皇帝有什么好,像皇帝那样几乎众叛亲离孤零零的住在森冷的皇城中真的有趣?还是自己这样的好,逍遥自在每日含饴弄孙用女儿的话说就是拿天下来换也不换。 “老乐!”凌恪捋着花白的胡子过来:“看你老神在在的,琢磨什么呢?” 乐文翰放下书:“何蔺回来了?姗儿呢?” “姗儿再过两天也就回来了,四个孩子带回来三个。”凌恪举着手里的信:“把龙濬焱给安王带去了,说是要把孩子的骄娇二气好好收敛一下。” “她从小就没人收拾过,到了孩子身上就都知道了。”乐文翰不以为然:“我看啊,是有意不让我安心。不在身边总是放心不下。” “嫡亲的叔侄还能怎样,只要不去京城就什么都没事。”凌恪笑起来:“我说,姗儿倒是硬气。真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把皇太子都带出宫来。” 乐文翰闲适地喝着茶:“你不做院正是不是觉得自己命会长久一些?不用朝臣待漏五更寒,便是觉得人生也可以这样悠闲地过一辈子,这是什么人都想象不到的。姗儿看透了,才可以劝我这许多话,我倒是不如她的见识。” “受过不少苦,以后不会再有了。”凌恪想起乐文翰这样一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乐文翰听闻女儿在冷宫遭遇火噩和随之发生的种种事态是何等焦急不堪,嘴角俱是上火的燎泡。都说他最在乎小女儿却也不是假话,乐晖盈从小就受过极好的教养。在父亲面前膝下既是承欢膝下更是能够谋与大事的。两个儿子多是被乐文翰训斥或是教导,庶出的儿女多半名声不显在乐文翰面前说不上话。乐文翰性情严厉好修边幅,实则内心是相当寂寞的。只有这个女儿能够减去他不少的寂寞和烦闷。 “如果不进宫,只怕会过得更好。”乐文翰想起何蔺,女儿倘或嫁给他会不会是另外一个结局。 凌恪却笑起来:“老乐你我相交多年,这话就不必说了,姗儿除了那个人不会再看上别人,我是知道的。并不强求别的,知足常乐。和你做邻居在这乡野做一个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农夫,慢慢度过逍遥自在的晚年。比什么都好!” “知足常乐?!”乐文翰笑笑:“昨晚辉懿让人捎来一匣今年的狮峰龙井,说是进上的。叫我们先尝尝。” “汝可谓不知足!”凌恪大笑:“有哪个农夫能喝上名贵的狮峰龙井?就是一般王侯之家也得不到的珍品,你却是寻常待客的茶品。说说,你最喜欢什么茶?” “自然是白牡丹!”乐文翰给他斟了盏茶:“平常的茶只能品不能看,唯有白牡丹不仅品过之后齿颊留香,就是泡在白玉制成茶具中也是如倾国倾城的牡丹般娇艳。精致的肴馔讲究色香味意形,我看白牡丹在茶中算得上是极品了。” “你能极力推荐必定是好的。如今远没这许多计较,只要平平淡淡过一世就没有什么可奢求了。”凌恪想想过去战战兢兢的度过每一日依旧是不寒而栗,虽说只是太医院院正不像乐文翰每日在漩涡里打转。不过这样的生活还是一去不复返的好。 “嗯,的确如此。”乐文翰点头:“我倒希望真能如此。” 宸妃柳心拿着新近的承恩簿来到乌雅居住的庆和宫,脸色青白不定。乌雅靠坐在软榻上,怀孕两个月很是难受。所有的事情都是柳心一人在办,偶尔有事会来和她商议。 “怎么了,脸色比我还难看。”乌雅虚弱的笑笑,腹中的孩子来得太巧。皇后皇太子还有皇后腹中未出世的孩子都被人挟持最后无影无踪,三个月来没有丝毫头绪可言。居然是皇后的哥哥乐辉懿上奏本让皇帝另立东宫,说是皇储不可或缺。这种话皇帝也就接受了,只是没想到第一个报喜讯的会是自己。 “皇上下旨让广选良家子入宫充实后宫妃嫔,皇上在想什么?”柳心苦笑:“莫非又想重演曾经发生的一切?” 乌雅笑笑:“就照皇上的口谕办吧!你我不能有丝毫的异议,我们不是皇后在皇上跟前不过是承恩的妃嫔。就算是选再多的妃嫔入宫也不会有第二个皇后,皇后的头衔皇上不会再给予任何一个女人。” “你说皇后在哪儿?”柳心叹了口气:“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太蹊跷了。” 乌雅沉吟半晌:“有件事我一直闷在心里,过了这么久我才敢跟你说。皇后失踪那天早上我去坤仪宫给皇后请安,皇后让赵初出来挡驾说是身子乏得慌歇下了。她虽不喜欢人去打搅,只是我去从没被挡过驾。那还是第一次,先前也不觉得什么异样。思前想后好久,只有一个可能。皇后其实是事先就想好了,要在那时候离开皇宫。不想被人知道,也不想见人了。哪有那么巧,那日正好皇上出宫祭祖。而皇太子也被安王早就带离宫禁,安王必定知道一切。” “你说的事皇上早就彻查过了,安王去了北疆没有圣旨不得回京。”柳心坐在一边的交椅上:“莫非皇上默许了皇后离开?” 乌雅抚摸着没有丝毫迹象的腹部:“我不知道,君心难测你我还是少知道一些的好。毕竟帝后之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不会再有人能够像向皇后那样。也不会有人能够得到皇上的心,都说皇上对皇后无情。你我心里是清楚的,皇上待皇后固然是无情。只是又有谁得到过皇上那样的无情?皇后住在冷宫之时,皇上多少次夜里去过冷宫。冷宫起火,皇上一个人怎么熬过的那段日子。张菱儿之所以得宠,不过是做了皇后的替身。等皇后出现,你我焉有丝毫可比拟的恩宠?很多东西都是强求不来的,皇上的圣宠固然能让一个女人登上顶峰。仿佛从前的慧妃,何其得意何其风光。只是真正和皇后比起来,这又算得了什么?” 柳心想起那天在御书房伺候皇帝批本的事情,牙齿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前两日伺候万岁爷批本,万岁爷突然问我一件事。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如今想起来一身都是冷汗。” “什么事?”乌雅打量着她的形容:“把你吓得这样!” “万岁爷不知是看了谁的本子,忽剌巴的问我一句话:‘若是朕一世没有皇储如何?’我当时想着别是说宫里尚无子嗣皇上才说这话的,就说万岁爷万福万寿。自然会子孙绵绵。后来想想,原来皇储早就立下怎会没有,是说没有而不是另立皇储。看来万岁爷心底终究是忘不了皇后,一心要把这个位子留给皇后所出。”柳心低沉着嗓子说道。 乌雅心底隐隐存着的希望瞬间化为乌有,有哪个女子不想在自己的男人身边永远得宠。长相厮守是所有女人的梦幻,只是在皇帝看来无论别的妃嫔如何美艳动人妖冶妩媚。都只是妾,只是供他闲暇时取乐玩笑的玩物而已,他的妻是他用全天下最隆重的礼节所迎娶入宫的皇后。不免想起那次皇后训斥贵妃的话:‘我是奉天地祖宗之命,从午门抬进来的天子嫡妻元后。’这句话说得何其得意,又何其自然。有哪个女人能够毫无惧色地说出这样一番话,没有人能够取代她独一无二的地位。她的身份是没人能改变的,哪怕数十年后,有人坐了皇帝的位子。这个人必定会是他们的孩子,皇帝的性子是不会允许别人染指皇位的。正是为了这件事,才让他和皇后劳燕分飞。不为别的,就是为此他也不会让别人去触碰皇位。 紫光阁 皇帝一身便服在此宴请前来进贡的属国使臣,和煦的笑容在皇帝脸上始终没有消失过。乐辉懿亦步亦趋地跟在皇帝身后,举着酒杯不时跟周围的使臣把盏。两人的笑从一开始就挂在脸上,君臣二人还时不时耳语几句。 “微臣参见皇帝陛下。”波斯使臣上前向皇帝行了叩拜礼。 “起来说话,不必拘谨。”龙瑄炙笑笑:“怎么,还有什么事要和朕当面说不成?” “微臣此次前来叩贺皇帝陛下,不止要向皇帝进献贡品还特地带来我国最为美丽的女子进献给皇帝陛下。她是我主最漂亮的妹妹樱筠公主,听闻要来伺候皇帝陛下十分高兴也觉得是莫大的荣宠。请陛下笑纳!”波斯使臣身后走出一个袅娜的女子,肤白胜雪高鼻深目。清澈的瞳孔中隐隐带着海水的碧蓝,粉嫩的嘴唇仿佛娇艳的玫瑰一样耀眼。 “樱筠给陛下请安,愿陛下福寿安康。”盈盈一拜,无限优雅风情。 龙瑄炙笑笑:“这般温香软玉朕要说不想到显得朕矫情了,好。”停了停:“赵玉,送公主去宸妃那边好生安置。” 乐辉懿不着痕迹地抿嘴一笑,倒真是来者不拒。不问好赖就照单全收,万一又和那年的紫夜一样只怕没人愿做婕妤当熊了。如是想着不曾露出分毫,只是跟在皇帝身后依旧与诸位使臣把盏庆贺。 柳心听说赵玉送来了波斯公主,很是惊讶了一把。宫中又要热闹了,要真是出了什么事还有谁能和皇后一样撑住一切。或许过不了多久,宫中诸事就要听凭这位波斯公主的裁夺了。 “娘娘,万岁爷说让娘娘酌情给樱筠公主安排住处。最好离乾靖宫近些。”赵玉低声道:“或许今晚万岁爷就要临幸的。” 柳心点头:“那就住在永安宫吧,离万岁爷近离我这儿也不愿,有什么事儿都好照应。公主不远万里而来,别国弃家的。在弱照顾不周就是我们的疏忽了。” 赵玉笑笑:“奴婢给万岁爷复命去了。” 柳心赶紧让赵忠从宫中选了四个极其伶俐娇艳的宫女送到永安宫,又让太监们前去扫撒宫院。自己来到临时安置波斯公主的偏殿,如花朵般娇艳的小公主坐在窗下的交椅上。妩媚至极的笑容便是女人看了也会心动,何况是广纳天下美女的皇帝。婉转一笑,如编贝般的皓齿便显露无疑:“住在宫里公主不要见外才是,有什么不合公主心意的地方定要告诉我知道才好。” “听说你们中原有句话,叫做来者是客。宸妃叫我不要见外,只有客才会见外。我是皇帝陛下的妃子,跟你见的什么外?皇宫就是我的家,我会把它当作我在波斯的家一样自由自在的。”樱筠公主笑得很惬意:“宸妃,你说是吧。” 柳心略微愣怔了一下,看来还真不能小瞧波斯女子:“是我失言了,公主莫要见怪。我带公主去永安宫,暂时安置在那里。” “好,我累了要好好歇一下才好。”跟着柳心出了永宁宫,两人并排走在六宫之间的甬路上。从永宁宫到永安宫并不远,只是必须要从坤仪宫门前经过。壮丽秀雅的坤仪宫宫门紧闭,明知道里面空无一人柳心经过这里的时候依旧带着一丝畏惧,从心底泛起一丝奇怪的念头:倘或乐晖盈尚在,波斯公主来了会是怎样一番光景?是不是也会安置在永安宫,或者根本就不会进宫? “这是什么地方?”樱筠公主也被坤仪宫的壮丽所吸引:“这儿是不是离皇帝的宫殿更近一些?” “是,这儿到皇上那儿只有一盏茶的工夫。”柳心笑笑,皇后住在坤仪宫不假。只是皇上更喜欢她住在乾靖宫东暖阁,一睁眼就能看到的枕边人。 “我要住这儿,什么永安宫我不去了。”樱筠公主止住脚步:“这么美的宫殿,相信没有哪个宫院能够比得上。我看上这儿了。” “公主,这是中宫。除了皇后娘娘没人能住进坤仪宫。”柳心上前道:“皇上安置您住的永安宫是后宫中最漂亮的宫殿。” “这是什么图案?”樱筠公主指着门上雕刻精致的龙凤呈祥纹饰:“我没见过。” “龙凤呈祥。”柳心从没仔细观看过坤仪门上的纹饰。 “永安宫有吗?”“没有,龙凤呈祥是皇上皇后专属的图案。除了万岁爷的乾靖宫只有坤仪宫才有。”柳心回想起自己宫门上的团花纹饰,蒲柳之命早已注定。 “永安宫没有,我越发不去了。我就喜欢这儿。”樱筠公主拉下脸:“我可是波斯最尊贵的公主,不能被人所轻视。什么别的宫殿我也不稀罕,只有这个地方我才肯住。” 柳心愣了愣:住坤仪宫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要是不知深浅才一进来就犯这种忌讳可是自己不知死活了,只是她不是选进宫的两家子不能用宫规约束于她。中间还涉及到两国之间的邦交,稍有不慎就会闯下大祸。想了想:“公主,这事我可不敢擅自做主。必须奏知皇上知道。” “不是说这儿是皇后的居处么,和她去说叫她搬出去,让我住进去。”樱筠公主不无霸道地说道:“皇后尊贵还是我尊贵?!” 柳心赔笑道:“公主还是等我奏知皇上知道后再做定夺,中宫之处乃是皇上钦定。” “好!”樱筠公主很是娇蛮地说道:“不许我住这儿,我就住到皇帝宫中去。我就喜欢这个龙凤呈祥的花样。” 柳心很快命人找来赵忠,把他拉到一边耳语了一番。赵忠脸上现出一丝惊诧,偷眼打量着樱筠公主。一个外蛮女子才进宫就不知道天高地厚想要入主中宫,可是不知死活。不过这时候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需要告诉皇帝知道。一切听凭皇帝定夺才是正理。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个公主日后会不会得宠,倘或得了宠记起这档子事情不把自己生吞活剥了才怪。皇帝的话是唯一能够辖制住她的法宝。 “娘娘放心,奴婢这就去奏知皇上知道。”赵忠答应了一声,皇帝应该还在紫光阁。此时去不会有差,皇后不在了谁也不会体恤为人奴婢的痛苦。只有自己当差谨慎才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第四章 涅盘凤凰 20 第四章 涅盘凤凰 20 龙瑄炙喝得有些醺醺然,赵玉伺候他换了常服。乐辉懿不便继续跟着皇帝,早已辞了出去。只有赵玉带着几个小太监跟在皇帝身后从紫光阁出来。 “奴婢参见万岁爷。”赵忠急匆匆地赶来,一脸的汗:“奴婢有急事禀奏万岁爷。” “说。”龙瑄炙立住脚。赵忠拭了把汗:“宸妃娘娘差奴婢来禀奏万岁爷,波斯公主不愿住在宸妃娘娘给她选好的永安宫。要住坤仪宫,娘娘没答应。公主不依,说要是不能住进坤仪宫就住到万岁爷的寝宫去。” “坤仪宫?!”好像是许久以来第一次听到这个宫殿,皇帝紧了紧衣领:“那地方好久没人住了,怎么独独看中那地方?” “公主说坤仪门上的龙凤呈祥好看,别的地方都没有。”赵忠满腹疑窦地看着后面的赵玉,赵玉故作无知地笑笑。 “告诉她住在坤仪宫的人都没有好结果,如果愿意就去住吧。”龙瑄炙冷着脸笑道:“宸妃连这点事都处不好,晚上叫她到乾靖宫来。” “是,奴婢遵旨。”赵忠磕了个头,赵玉冲他一笑。赵忠心领神会,答应着赶紧回去了。 皇帝依旧悠闲地散着步:“赵玉,你笑得那么好莫不是猜到朕要做什么?” “皇上的心思比海还深,奴婢焉能猜到。”赵玉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说道。 龙瑄炙冷冷一笑,也不说话只是大步往前走。赵玉跟在后面不敢再有丝毫懈怠,皇帝的心思越来越难得琢磨了。说话行事居然是常常带着笑意,偏偏这股笑看得人心里发凉。就说方才赵忠来说的这件事吧,要是换在从前说不定会大发雷霆或是把所有人责罚一遍。这回却是笑得有些诡异了,这位波斯公主要真是想拔尖的话恐怕真是自寻死路。皇上说什么也不会让番婆子执掌六宫,况且那位主子……很快打住自己的念头,这一生都不能把那件事透露出去。尤其是在皇帝面前不能露出半个字,有谁知道皇帝对主子的心如何。 皇帝回到内宫,宸妃已经奉旨到了乾靖宫偏殿伺候。“臣妾参见皇上。”“嗯。”龙瑄炙坐到软榻上:“都不是第一次了,总是不知道怎么去断了那些人的妄想。总是不让朕半点清闲,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臣妾无能。”柳心低垂着头:“等德贵妃姐姐身子好些,臣妾还是请姐姐出来理事的好。给皇上添恼,皇上恕了臣妾这回。” “朕要是不恕了你还能怎么着?再走一个?”龙瑄炙嘴角挤出一丝笑意:“朕再去和谁叨叨,去庆云宫跟她叨叨?” 柳心腼腆一笑:“臣妾不会说话,皇上别见怪了。不过臣妾看她倒真是个西域美人,笑起来和娘娘一样好看。” “什么?哪个娘娘?”皇帝截住她的话,柳心方才意识到自己不经意之间说走了嘴,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自觉地把自己所见到的人跟皇后作比较了。 “是德贵妃。”柳心很机警地说道:“她最爱笑,笑起来别提多好看了。” 龙瑄炙笑笑:“能有多好看?才几个月就臃肿不堪起来,别人也是怀孕怎么就没见这样。不知道到了临盆的时候会长成什么样儿。” “是。”柳心隐约觉着这话是意有所值,尤其是那句‘别人也是怀孕怎么就没见这样’。明明是指着某人的。 “行了时辰不早了,早点歇着。”皇帝先自进了寝殿,柳心跟在后面慢慢进去。 乐文翰在院子里打罢了一整套的太极拳,从上到下隐隐透出一股热气。已经养成每日早起必要打完一套太极拳的习惯,若是哪一日忘掉了便会觉得少了很多东西。这儿也比不得京城,会有无数当差的的侍女仆人在家中川流不息。只有几个老成并且跟随日久的家下人等处置家中日常杂事。 树枝上一只墨绿得发暗的喜鹊叫个叽叽喳喳不住,乐文翰住得久了知道这树上安着一个极大的喜鹊窝。什么事让这只一向安分守己的喜鹊叫得这么凄惨。低头一看,窝里的鹊雏儿掉到树下。那只鸟儿在树杈上看着自己的雏儿掉在地上,焦急不安。乐文翰笑笑,弯腰捡起鹊雏儿放到最低的树杈上。喜鹊先前叫得极其凄厉,只怕乐文翰有伤子之意。看到自己的雏儿被放回树杈,一下俯冲下来在乐文翰面前跳跃很久方才回去叼起鹊雏儿回窝。 “爹!”身后传来娇笑声:“您都有闲情逸致送鸟雏儿回窝了?” 乐文翰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不是说还有好些时候才能回来的。哪有一大早回家的道理。不过能够如此跟自己说话的人除了小女儿还有谁?一下转过身:“姗儿!?” “爹都不认识我了?”乐晖盈微微一福:“您看看还是不是我?” “越来越出息了。”乐文翰笑得有些忘形,好好的女儿又回来了。倾轧、冷宫、大火一件件纷至沓来,每一次都让自己把心提到嗓子眼.多亏老天有眼,把女儿完好无缺的还给自己。余生有女儿常伴膝下还有什么及得上这个。 乐晖盈上前扶着老父坐下:“爹,我瞧您打完一套太极。凌叔叔教给您的?” “嗯,两个老头子没事就琢磨出来的花样。”乐文翰打量着娇女:“孩子们呢?” “两个小的被莫颜榛遐抱着去安置了,珗珗去看她自己的屋子一会儿就来。”乐晖盈在父亲下首的石凳上坐下:“只怕您要想安闲也安闲不下来,两个小的会吵到您了。” “家里好久都没有小孩子了,你大哥的两个都在京里。辉樉就不提了,爹是到了含饴弄孙的时候了。”乐文翰摸了摸女儿的额发:“爹都老了,只是能有你留在爹身边比什么都好。” “是啊,以后说什么都不会离开爹身边。”乐晖盈正说着,看见妤珗过来:“珗珗,娘怎么教你的?” “爷爷!”妤珗(妤珏)很乖巧地行了个万福。 乐文翰打量了她一眼:“这倒是挺像你小时候的样儿。” “本来嘛,是我的女儿怎么会不像我。”乐晖盈看着妤珗:“珗珗很懂事,比焱儿听话多了。” “对了,你把焱儿扔到北疆去做什么?”乐文翰把妤珗拉到身边坐下:“你也狠得下心。” 乐晖盈笑笑:“您是不知道,五叔要我把两个小的给他们一个。我哪里能够安心,焱儿总是要长大的。男孩子必然要经过一番磨砺才能成人。成日家跟在我身后能有什么出息?越养越娇惯只怕就不成话了。” “弟弟是娘惯坏的。”妤珗小小声说道:“要是五叔敢欺负弟弟,只怕娘第一个不依。” “珗珗!”乐晖盈跺脚:“你在说什么?” 乐文翰笑起来:“还真是像你,从前你就是这样跟我说你哥哥怎么捉弄欺负你的。” “珗珗,娘是怎么教你的?”乐晖盈摸摸妤珗的头发:“女孩儿家不许乱说话,被人知道会笑话你的。” “没有乱说话,是在跟爷爷说娘怎么娇惯弟弟。”妤珗很俏皮地笑起来:“弟弟只要说自己是乖乖,娘就什么都答应弟弟了。” “弟弟比你小,你母亲事事依着他也是应该的。”乐文翰点点妤珗的脸:“改叫珗珗好听多了。两个小的叫什么?” “姐姐叫瑶瑶,弟弟叫熠儿。”乐晖盈很腼腆地笑起来:“本来想要爹取名的,就把珗珗叫做大妞那一个叫二妞,大哥说还是早点把大名取了吧。” “取得很好,不过瑶珗这两个字取反了。熠儿倒是不错,跟在焱儿后面。”乐文翰想了一会儿:“你大哥给我捎了封信来,若是有空你给爹看看。” 乐晖盈接过信,照旧是昔日的蜡封火漆。用发髻上的簪子挑开,里面是熟悉的字体。草草看完,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不辨情绪。“怎么?”细微的变化没能逃过乐文翰的眼睛。 “大哥说皇帝后宫多了位波斯公主,要住坤仪宫。”乐晖盈笑笑:“爹,您说出了个波斯皇后不是挺好的。” 乐文翰拈着须:“一向和波斯还有鞑靼都是互通有无,别的交情说不上。波斯既是有意修好也就不该推却,只是想要入住中宫不吝于痴人说梦。皇嗣断断不能血统不纯,江山社稷更不能有外族干预。” “不打紧,说是德妃已有身孕了。”乐晖盈把妤珗搂进怀里:“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爹早就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年岁,还把凡俗之事萦绕心头也不嫌累。” “你爹注定是劳碌命,总是不放心。”披好外衣:“何蔺也回来了?” “嗯,护送我们一起回来后就回自家了。”乐晖盈跟在父亲身后:“爹,还没吃早饭吧?我让榛遐收拾了,或许就能吃了。” 乐文翰自行走在前面,妤珗悄悄拉了拉乐晖盈的衣袖:“娘,又来个什么波斯公主还要住坤仪宫?” “小鬼头,少打听。”乐晖盈握紧女儿的手:“你答应过娘的,忘掉过去的一切。那个地方的事情有住在那个地方的人去管,你是我女儿我是你母亲就胜过一切是不是?” 妤珗点头:“娘,我怕有一天会有人把我们抓回去,瑶瑶和熠儿也要被抓回去。” 乐晖盈笑起来:“娘不好看又不是权臣之女,抓回去做什么?会有很多漂亮的年轻的女子住进那个地方的,虽说大却也容不下我。我们只是平平常常的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过平凡而快活的日子,好不好?” “好!”妤珗紧紧拉着她的手:“娘,何叔叔对我们好好。” “嗯,何叔叔人很好。”乐晖盈摸摸她的辫子:“没有他,娘活不到今天。少不得要替他打算,你看莫颜姨和榛遐姨谁好?” 妤珗想了想:“都很好,只是何叔叔从来不看她们。” 乐晖盈笑笑:“正人君子尤其是男女大防之事就该如此,若是为这种事被人抓住小辫子岂不是要被人取笑?你何叔叔才不会这般糊涂。” “哎!”妤珗学着乐晖盈素日的口气叹了口气:“愿得天家千万岁,此生何必怨长门。” 乐晖盈忍不住‘嗤’地一声笑出来:“小鬼头,你就不能学点好的。成日家跟在后面学舌,看将来是怎生得了哦。” “只要我跟娘还有瑶瑶熠儿在一起就好了。”妤珗很得意:“娘,送来的那个波斯公主是不是人啊?” “不是人是什么?” “是人怎么会送来送去,不是只有东西才能送人么?”妤珗牵着她的手摇来摇去:“要是公主都能送的话,看来这公主还真是不稀罕。” “嗯,本来就没人稀罕。”乐晖盈快步走着:“快回去,要不瑶瑶醒了看不见人又要哭个不住了。” 翻看赵希新送来的奏本,顺手拿起一旁的朱笔批本。这些时候鞑靼不闹事了,波斯国开始示好。这些小国就是这样,但凡有个女人送来或是有些贡品进献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起来。什么都是可以相交的,不但是化干戈为玉帛即便是兵戈相见只要有女人畜禽或是货币都能把所有的不愉快化为乌有。 “皇兄,云戎想要我皇嫂好久了!”龙瑄蕤那句话又浮上心头,鞑靼不再闹腾真是为了乐晖盈被云戎所得?不像是,乐辉懿每日怡然自得的情形就不像。若是乐晖盈有丝毫不妥他断然不会在京中住得如此安稳。跟着龙瑄蕤去的密探回报,龙瑄蕤除了跟乐辉慡相昵之外每日不务正业。可见边关无事,为何又没有龙濬焱和龙妤珏的消息。按常理来说,姐弟两个应该是除了和乐晖盈在一起之外就一定会跟龙瑄蕤在一起的。乐晖盈身在何处?何蔺已经不知去向,想要找到乐晖盈的下落只能从乐文翰那里下手。偏偏乐文翰辞官还乡之后就再也没有音讯回来,跟踪乐辉懿的人也是回报没有人见过乐家的宅邸内有什么异样的动静。真的就是凭空消失了不成?她生的必然是两个孩子,有何蔺在她身边性命便是无虞。 你倒是狠心,真个就把我轻易抛闪。纵有再多不是,也是结发夫妻。那年大婚之夜,她月信突至的事情还是记在心头的。腼腆害羞的小姑娘只要多说两句话就会双颊绯红,初幸仿佛还在昨日。蓦然回首却发现要是她还在身边,却是大婚好久了。‘瑄哥哥’脆生生的声音总会在不经意间浮现在心头,那株红梅树下的火红身影曾经让自己无法忘怀。满眼俱是她娇俏的神色,为何两人会走到这一步。是不是自己真的错了,真的错到无法收拾。 “臣妾参见皇上。”波斯公主樱筠被封为昭容赐居永安宫,赵忠那天的话让她很是恼火:凡是住在坤仪宫的人俱是没有好结果,若是公主不忌讳奴婢这就去给公主打开。只是皇帝面前绝对不能露出自己的不满,皇后的寝宫还会有什么不好。分明就是皇帝的托词,莫非坤仪宫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皇帝尚无子嗣,这是皇兄千叮万嘱的事。一定要给皇帝生一个儿子,皇帝宫中的妃嫔即便也有身孕,都比不过自己出生高贵。只要自己能够牢牢抓住皇帝的心,早晚这顶凤冠都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平身。”龙瑄炙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波斯女人就是跟中原女子不一样。虽说是娇艳如花,怎么及得上那眉眼微蹙的神态。婉转一笑犹如三春之际盛开的花朵一般夺人耳目。她美是美只是美得过于妖冶,远不如中原女子久看耐看。 “皇上,臣妾伺候皇上笔墨吧?”在波斯跟着一个中原文人学过几年的汉文,算得上公主堆里的佼佼者了。很有自信地说道。 “嗯,墨淡了。”笔端敲了敲旁边的端砚,樱筠很熟稔地拿起贡墨研墨。龙瑄炙一看,脸色顿时耷拉下来:哪有这样研墨的。左边转三下右边又是三下,好好一块徽墨和陈年端砚几乎毁在她手里:“会研墨?” “会,在宫里的时候学过。”很是得意地说道:“先生夸我学得很地道。” 龙瑄炙嘴角挂着一丝揶揄的笑容:“是么,够了。”换了只笔在一边的朱砂里蘸了蘸继续批本:“你既学过,背首诗朕听听。” “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樱筠很流畅地背道,龙瑄炙正好喝了口茶。直直的一口茶瞬时喷了出来,全部喷在一边的赵玉身上。 “万岁爷,您没事吧?”赵玉吓了一大跳,忙不迭拿出手帕子给皇帝拭去嘴角的茶渍。龙瑄炙心里哀叹了一句:我儿子还背得一字不差,这都不知错到哪儿去了。 “皇上,难道臣妾背的不好?这可是杜甫的名句!”樱筠得意洋洋地看着龙瑄炙:“我还会默写,要不要写给皇上看看。” 龙瑄炙摇头,不要糟蹋我的四宝了。“不必了,朕知道你会写得很好。”龙瑄炙有些无奈,这样的草包送进来是不是有意羞辱人来着。就这样还想住在坤仪宫?岂不是贻笑天下,要是被那个女人知道不知会是怎样一番伶牙俐齿在等着自己。发落贵妃的话是后来乌雅一字不差地说给自己听的:一个小小的太子良娣就想做皇后,你也配?我乐家三等的奴才也比你高贵多少倍!就是自己素日发脾气训斥大臣也不能说出此等话语她竟然说得振振有词。小姑娘,腼腆脸红的小姑娘骨子里所隐藏的居然是比男人更刚强的性情。杀伐决断一般男人未必能够比得上,早知如此便不会把她伤得至深。两人之间也绝不至于闹到最后无法收拾的地步。 第四章 涅盘凤凰 21 第四章 涅盘凤凰 21 “皇上?!”一边的樱筠用力推了推皇帝:“您好好的怎么不说话?” “赵玉,更衣。”龙瑄炙打量着袖襟上的水渍:“等会儿你伺候晚膳。”说着进了暖阁,赵玉紧紧跟在后面。 “万岁爷,晚膳是让御膳房伺候还是让云嫫嫫伺候?”赵玉知道最近皇帝胃口有些不开。 “云嫫嫫单给朕做,她的就用御膳房的厨子。”皇帝不假思索道:“看有什么清淡可口的给庆和宫送去,朕听说德妃胃口不好。” “是,奴婢就去传旨。”其实不用问也知道,皇帝的胃口早就被那位主子带坏了。除了云嫫嫫的厨艺,没有谁能够做到和他的胃口。 “对了,明日早朝以后叫乌昀来见朕。”皇帝自己扣好襟扣:“朕要出宫一趟,只要乐辉懿跟着。” 赵玉没敢吱声,别是去找主子吧。乐大人说什么也不会让他找到主子的,那天吧自己腰牌还给自己的时候乐大人脸色还不错就问了一句主子如何。乐大人愣了半天,说一句:九死一生。接下来的话自己就没敢问了只怕是问出来的话让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复。 那几天都是闷闷不乐的,又不敢跟任何人说。看见皇帝日日招幸不同的妃嫔不免为皇后感到心疼,或许皇后远远离了皇宫真是件好事。至少在那里能够看到皇后脸上那种和煦而恬静的笑容。皇后实在不该嫁入皇宫,可惜的是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内监帮不上任何的忙。否则如何太医那般,倒不失为皇后的良配。 “你跟着朕一起去,让赵希留在宫里。”皇帝蓦地说道:“伶俐些的人跟着放心。” “万岁爷,奴婢只怕没有这个福分。奴婢每日闹肚子,您是知道的。”赵玉早就想好遁词了,那些时候也是吃了巴豆装病才躲过去的。 “哼!”皇帝冷笑了一声:“吃了那么多巴豆没把你小子药死,真是命大。” “奴婢吃伤了食,所以要吃巴豆泻火。”赵玉继续编瞎话:“可不敢犯了君前失仪的事儿。” “朕吩咐了你,自然不会收回成命。”皇帝大步出去。 赵玉狠狠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这回可是把皇后给搭进去了。 乌昀见过皇帝以后没有回府一径到了乐辉懿家中,乐辉懿正悠哉悠哉地坐在荷花池边垂钓。鱼儿没有咬钩,融融阳光照在身上何等惬意。“火烧火燎的,谁又怎么你了?德妃后宫异宠,你就等着做国舅老爷了。”乐辉懿看他一脸急色,打趣道。 “皇上要微服出宫,指明要你陪着一起。我留守京中。”乌昀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这才长长吁了口气:“我哪有这份才具。” 鱼竿一抖,一条鱼儿咬钩了。乐辉懿猛地提起鱼钩,银白色的鱼鳞在阳光照耀下发出异样刺眼的光芒。乐辉懿把鱼摘下钩复又扔进池中:“微服出宫?为猎渔色!我等身为大臣,岂能不犯言直谏。如此,又如何正言立色立于朝堂?!” “你难道没看见波斯公主在宫中独得异宠,德妃能不能辖制都不知道。若是皇上出宫,只怕会出大事。”乌昀终于体会到乐家那时候所经历的事情绝对不是寻常人能够体验的痛苦,尤其那时候皇后还怀着皇太子,多少双眼睛都紧盯着乐家父子。 乐辉懿聚精会神地凝视着池中游弋生姿的锦鲤:“皇上会护着德妃的,我们家没那个福气做外戚。你是一定能做顾命大臣名垂青史,我望尘莫及。” “别打趣我了,我真是一点主意都没有。只是皇上吩咐人的口气又是不容人思虑半分的,辉懿兄帮帮我吧!”乌昀几乎是半跪下:“除了问你,还能去问谁。” 乐辉懿笑笑:“你早晚要经历这种事,皇嗣奇缺德妃有孕。多少双眼睛一起看着你也是在所难免,皇上既然要你署理朝政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要怕人埋怨也不要把落人口舌。就是皇上亲为处理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你每一个都去计较能计较得来?总归一句话: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从前我们老爷子嘴边常常挂着这话,我那时都是不明白。一步步走到如今,总算是明白了老爷子的心思。” 乌昀猛然想起一件事:“有人说皇后没死,是被人挟持了。还有说到了外藩,皇上不会是想带着你去找皇后吧。” 乐辉懿一脸笑意:“我妹妹我当然是想找她回来,不过这话也太匪夷所思了。外藩?挟持?去外藩会路过北疆的,辉樉在那儿断然不会放人过去。至于挟持,目的什么?也没见有什么勒索或是要挟的事儿出来。都是一些人瞎传,你也信!”换了个手,一只手持着钓竿实在是太累:“只是皇后失踪好些时候,也有无数人在找都没有丝毫头绪倒真是叫人担心。” “不吃饭了,还在叨叨?”背后传来一声带着娇纵的笑声,两人同时回头。乌昀和乐辉懿已经到了内眷不避的亲密,自然认得她是乐辉懿的夫人。 “难为嫂夫人,我在和辉懿兄说事情。”乌昀抱歉地笑道。 爽朗而明丽的田俐瞥了夫婿一眼:“自然是看见在说事儿,你是不知道。早间哄着我说是钓了鱼就有鱼吃了,等了一晌午别说鱼就是鱼鳞也没瞧见过。只好吩咐人做好了拿过来,要不一家子人非饿肚子不可。” 乐辉懿盥洗过手:“来来来,就在这儿吃。进去闷气得慌。” 田俐看着人摆好膳食:“乌昀也在这儿吃了,回家去还要折腾做什么呢?”看着都坐下:“两人神神秘秘的说什么,又要出去?” “国舅爷和我说皇上要带我去微服出游,他在京中很是无措。”乐辉懿喝了一盏酒:“还说有人说皇后没死,是被人掳去外藩了。” “真的?!”田俐瞪大了双眼:“没死,哎呦!可没把我急死,只是都快临盆的人能禁得住这番大折腾还能平安无事真是老天有眼。” “什么跟什么呀,都是谣传!”乐辉懿作势瞪了妻子一眼:“真要是活着,我还不去寻了她回来?” 田俐仿佛才想起什么似地:“哎!是我总是在想她平安无事的活着。好端端的不知去向,最可怜的是焱儿也没了影儿。老爷子只怕还不知道呢,要是知道了谁又能解了老爷子的心烦。” 乌昀听他夫妻两个闲话,难道真是以讹传讹。乐晖盈真的已经命丧黄泉?如真是,皇帝为何还要微服出游。难道真如乐辉懿所说是为猎渔色,这并不符合皇帝的心性。在皇帝那儿或许宫里各色嫔妃已经很多了,决不至于做出这种没身份的事情来。带着乐辉懿同去,乐辉懿对夫人一向是百依百顺也不会做这等事体,难道只是微服私访探查民情。真是自己想多了。 “想什么呢?喝酒喝酒!”田俐没有多坐,已经辞了出去。乐辉懿推推乌昀:“你心事多了,仔细夜里睡不着。” “嗯,得过且过。”乌昀喝了满满一杯莲花白:“说实话,我对你真是佩服得紧。皇后出事那阵子还能安之若素,要是换做别人早就不知所措了。” 乐辉懿慢慢啜着酒:“自己的妹妹哪有不心疼的,只是很多事都是你我无能为力。她做皇后未见得有多快活,外面何等逍遥自在深宫何其冷寂无情。若能预料便是再多荣宠也不要把她送进宫去,人算永远不及天算。以为会随着一天天过去也就好了,又有谁能想得到生死未卜一说。各人有各人的命数缘法,不可强求。” 乌昀没想过乐辉懿说的事情,至少在他看来妹妹在后宫可谓一帆风顺。虽说有皇后的一路提携,总要有似海君恩才行。乐辉懿所说究竟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告诉自己如今一切不过是过眼烟云。有一日烟消云散就什么都没了。乐辉懿说的真是他如今的写照。那么威威赫赫的太傅府变成了门可罗雀的地界,乐辉懿全因为皇帝隆恩不衰才没有搬出太尉府。反倒是自家越来越热闹,两相一对照便能比照出谁家受宠谁家失宠了。妹妹身怀六甲,迟早必要生下皇子或是公主。冷清了很久的皇宫内院又有一番虚热闹了。 乐辉懿所说不无道理,不是过来人是不能说出痛彻心肺的话来。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才好,也免得将来抽身退步的时候才发现退无可退。就好比徐谦兄妹,真的没有一条回头路给他们留着。徐谦尸首分家,在街头被人践踏尸首。还有谁能想得到某些时候他曾经直达君前,也曾君前救驾。徐沁在刑部大牢被打了二十皮巴掌后,被两个牛高马大的狱卒用三尺白绫活活勒死。虽是全尸而死,却无人前来收尸。他一家老幼全都连坐,没有一个人活下来。刑部司官赢善早就授意属下,直接把徐沁用一领芦席包裹着扔到城外乱坟岗子上被风雨剥蚀。谁叫她到了刑部还在乱咬,诬陷皇后一家。要知道,赢善能掌刑部大印全是乐家父子襄助才有的。乐家遭事的时候,他还在失火的冷宫遍寻乐晖盈的尸首。能亲手治了罪魁祸首的罪,自然要报乐家大恩。 由此看来,自己还是要给自己布好将来的一切才好。不要事到临头才知道自己无路可退,实在是一件极其可悲的事情。心中如此盘算着就不免有了计较,只有亦步亦趋跟在乐辉懿身后。毕竟乐辉懿还是百官之首,毕竟只要自己没有异心就一定会矜全自己。为此哪怕将来妹妹生下皇子,叫一声舅舅乐辉懿还是第一人。乐晖盈是大婚入宫的皇后,乐辉懿便是国戚。皇帝对他青眼有加也势必是自己所有人受的,只有这样才能终身恩宠不衰。 乐辉懿打量了一番他的神色,继续喝着手里的酒。乌昀的心思瞒不了人,既然要跟在身后走下去就打点起精神来好好走吧。不生异心自然不会亏待了他,一旦有了不可告人的心思徐谦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晚间归房,妻子正在妆台前卸着钗环。更衣过后在软椅上靠坐着,闭目养神。田俐看他这样子,知道又在想些不能为外人道的心思。 “乌昀说的是真的?”自己梳着头发:“真要去找皇后?” “理他呢。”乐辉懿闭着眼:“哪里去找,还能叫他知道!自己做的事儿自己心里有数,我是不会带她去的。” “他从旁处知道也未可知,再说到家之前你也猜不透他究竟想做什么。我是担心要真去了,只怕会给他一个闭门羹或是别的什么。”田俐不无忧虑:“真不忍心再被他找到。” 乐辉懿起身过来:“老爷子在那儿,还怕什么。” “终究是君臣之分。”“微服私访就不是皇帝,老爷子自然会搬出一套道理塞住他的嘴。未必能有什么好处等着他,只是姗儿那边不知道怎么想。心一软就会生出无限故事,你还没听说?新来的什么波斯公主玩出了要住坤仪宫的新花样。他说凡是入住的人没有一个有好结果,这话是不是太有意思了。”乐辉懿从后面抱住妻子:“我看啊,少不得要他吃些苦头才罢。总不能让妹妹白受了这么多委屈。” 田俐一笑:“从前我可不喜欢姗儿那性子,见了谁都跟裹着蜡皮似的。觉着谁都是能说得上话的,但是又都是淡淡的无话可说。上次回家看着我,第一次叫我一声嫂子的时候都觉着意外。后来生了孩子,我每日都在那边跟她说起很多事。也才知道,老爷子那么宠着她不无道理。真真是难为了她,小小年纪就要顾忌许多事。和那一位实在是不该落到如此境地,不过依我想发落那些女人算是轻的。换了我还不把她们做了人胔才怪。” “打住!”乐辉懿变脸道:“你少跟我说这些,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看上去知事懂礼那是我没做出格的事儿。要不可就没有可以商量了。” “知道最好。”田俐一把抓住他不老实的手:“纳妾有好几种,不能生养或是不得夫心。我全没犯,我没犯你也不许犯。” 乐辉懿抱着她:“我是活欠了你的,只是告诉你一句话这些事就只咱们俩知道就好了。倘或被外人知道就是我夫纲不振了。” 田俐笑起来:“行,我不说。总不能在外人面前不给你脸面是不是,你是我相公的。” 乐辉懿凡是有什么烦心的事儿,只要逢着妻子在身边跟他撒娇一边或是别的什么一腔怨忿就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那段被人排挤的日子也因为有她,所有的不平和怨气也就被化为乌有。毕竟还有她和两个儿子不离不弃地跟在身边。 清雅斋里上演着极其热闹的清吟小戏,皇帝独踞宝座坐在最好的位置上看着。德贵妃乌雅宸妃柳心共坐一席,一边的波斯公主昭容樱筠和几个小婕妤坐在一起。为了显示自己独得圣宠,吃了一颗酸甜可口的贵妃杨梅就有些不耐了。摇曳生姿地来到皇帝身边:“皇上,您要微服出巡把臣妾带了去吧?臣妾可不想留在宫里。” “朕不是不去玩的。”皇帝用金叉子叉起一块杏波梨慢慢咬着:“把玫瑰酥拿到德妃那边。”赵玉答应着给德妃另上了一碟玫瑰酥,德妃起身谢恩被皇帝止住:“行了,你这样子朕看得心惊胆战的。” “臣妾想去嘛,皇上不带臣妾去是不是有了臣妾在身边碍着皇上巡幸民间女子了?”说话颇有些不知深浅的樱筠说出了让嫔妃们大惊失色地话来。 龙瑄炙喝了口茶:“是!只是这话轮不到你来说。”说着瞥了德贵妃那边一席:“德妃和宸妃掌六宫事也不能说,就越发轮不到你来说。” “谁都不能说?”看皇帝带着丝丝笑意,樱筠自是以为皇帝实在说笑:“莫非就没人能和皇上说这些?” 皇帝扭头看着她:“有。” “是谁啊?臣妾倒要看看是谁能说皇上呢!总不是皇太后吧。”樱筠趁势坐到皇帝腿上。乌雅和宸妃两人对视了一眼,只怕是不知深浅要惹祸了。 “皇后!”龙瑄炙缓缓说出这两个字:“朕的皇后能说这话。除她之外,谁说这话都是僭越。” “臣妾没见过什么皇后,皇上后宫可是没有皇后的。”樱筠环视左右一番:“要不皇上许臣妾这个荣宠吧。” 龙瑄炙笑得有些忘形:“尔乃蛮夷,岂可为后?皇后必是嫡出,你就连这个都做不到。何谈余下。做朕的昭容不过是看你迢迢千里而来,又是波斯国公主。朕给你这个份位是看在两国交好的份上,怎么就得意忘形起来。”顿了顿,看着樱筠煞白的脸:“就是没有皇后,朕宁可后位虚悬也不会轮到你身上。”说完蓦地起身,樱筠重心不稳跌坐在地。皇帝环视众妃嫔一眼:“朕不想再听到不知深浅不懂惜福的话,宸妃好好教她的规矩。等朕回来要是还不知礼体,你也要一起受罚。” “是,臣妾遵旨。”柳心赶紧福了一福:“请昭容回归坐席,如此邀宠实在不妥。” 樱筠看着皇帝那张脸,很有点发怵。只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她如何也咽不下一口气。不是嫡出,谁又是嫡出?出身不高贵还有谁能比自己出生高贵。都是皇帝的借口,只要自己生下一个皇子就什么都不是难题了。皇后,谁是皇后?都好几个月了,也没见过什么皇后。要是有皇后还能藏着掖着不成。 第四章 涅盘凤凰22 第四章 涅盘凤凰22 “爷爷。”妤珗走到乐文翰书房,看见乐文翰手里拿着京中寄来的信聚精会神看着。 “怎么了?”乐文翰放下信:“珗珗。” “娘让我请爷爷用午饭。”妤珗笑着牵住乐文翰的手:“爷爷。” 妤琛天真无邪的笑脸印在乐文翰眼里,娴妃对女儿做的一切浮现在心头。没想到女儿会抚养她的遗孤,若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就该任由她自生自灭才好。做的坏事足以哪怕把她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为何女儿会容得她这样。居然会看不懂女儿的为人行事了,莫非真的是老了都猜不透小丫头的心思了。 “好,爷爷抱你过去。”乐文翰抱起妤珗出了书房。 乐晖盈抱着小女儿坐在屋子里,小丫头长得粉雕玉琢很像母亲的眉眼。见了人就会露出迷死人的笑脸,长着没有牙的小嘴笑个不住。比她小了半个时辰的弟弟就有些腼腆,甚至不喜欢笑。不论是谁逗他,都很难看得到小家伙笑一下。乐文翰私下说,这小子就和他爹一个德行。不知是谁欠了他一样,浑不似同母的哥哥姐姐一样讨人喜欢。 “瑶瑶,笑一个。”乐文翰抱着妤珗过来,瑶瑶作势要往这边扑。 小丫头嘴巴马上咧开笑得口水都滴了下来,落在母亲的衣襟上。乐文翰一把抱住她:“瑶瑶长得跟焱儿小时候一样,谁见了都喜欢。熠儿也不知道随了谁,别说笑哭都难得哭一次。” 乐晖盈笑笑:“要是跟焱儿一样爱哭,只怕您又不答应了。说是扰了您的神思,不能看书写字了。” “你哥写信来说,微服出游呢。不知道是不是到这儿来,问你要去哪儿避避。”逗弄着怀中的孙女儿,乐文翰不以为意地说道。 “哦。”乐晖盈答应了一声,转眼望着妤珗:“珗珗,你说呢?” “娘,我跟着您。”妤珗从母亲口气中猜到来人是谁:“我不要再回那个地方去了。” 乐晖盈摸摸她的头发:“我们就和爷爷住在一起,哪儿也不去。” 乐文翰无奈地看着母女两个,怪道女儿会对妤珗另眼相待。小丫头还小得很,性子居然和女儿一般无二。说话行事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学来的。若是公主倒也罢了。小门小户的将来大了可怎么好。 “好了,吃饭了。”乐晖盈从父亲怀里接过女儿:“赵初,你在这儿伺候。”说完,抱起女儿回了自己的小楼。妤珗乖乖坐在一边吃着面前精致诱人的饭食,不时左顾右盼猜想乐晖盈什么时候才出来。 乐晖盈好容易哄着两个宝贝都睡下了,妤珗拿着一本字帖磨磨蹭蹭过来:“娘,您看我写的字。” “嗯。”乐晖盈接过描红字帖瞄了一眼:“前儿和你说要一大早就拿来,过了晌午才拿来为何?” “我昨晚没写完不敢和娘说,就一大早起来写完了才拿来的。”妤珗盯着鞋面:“我不敢撒谎,真的是忘掉了。” 乐晖盈把她拉到身边坐下:“我听榛遐说,你夜里老是睡不沉,做梦了?” 妤珗洁白的贝齿咬得嘴唇发白:“我梦见父皇一定不许我跟着娘。娘,我没有母妃了。不能没有娘。” 乐晖盈心疼地把她搂进怀里:“傻孩子,娘怎么和你说的?你是娘的女儿,娘怎么舍得把你扔下呢?有什么事儿就跟娘说,你和瑶瑶都是娘的宝贝。”亲了亲妤珗的脸:“你母妃把你交给我,你就是我的女儿了,想跑都跑不了是不是?” “是。”妤珗搂着她的脖子:“我怕睡着,会做噩梦的。结果越是不想睡瞌睡虫就越往眼睛里钻,接下来就越困。娘,怎么办呢?” “要不就来和娘睡?”乐晖盈看着她的描红字帖:“字儿是越写越好了,以后还要写好些。” “娘,焱儿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他了,没人和我争着吃零食没趣儿。”妤珗索性撒起娇来:“不要把焱儿送那么远好不好?” “焱儿是男孩子,以后熠儿也要跟他一样。只有如此,才能长成真正的男子汉。”乐晖盈亲亲她的脸蛋:“不过嘛,过些时候只怕就要回来一次了。也不知道长高了没有。” “娘,我上次听见焱儿叫五叔叫舅妈来着。”妤珗嘟着嘴:“五叔可高兴了。” 乐晖盈啼笑皆非:“啊!都叫舅妈了。这么着吧,你也叫舅妈算了。你五叔肯定高兴得紧。” “哦。”妤珗左右看了看:“我在爷爷书房捡到的,有好些字儿不认识。娘看看写的是什么。” 接在手里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又是哥哥的字迹。信中写的正好是父亲说的微服出行的事情,大哥陪着他一起出来就绝迹不会到这儿来。说不定会去北疆,所以已经写信让二哥赶紧把儿子送回来。不想再见他,最好是一世都不见。爱宠谁愿意宠谁都由着他去,不是还有波斯公主承欢吗?要多少个番婆子都可以,最好把所有属国公主都纳做嫔妃才好。 “娘,波斯公主好看不好看?”妤珗撑着下颌:“我问爷爷,爷爷说高鼻深目。眼珠子还是蓝色的,是不是啊?” “娘没见过。”乐晖盈笑笑。“蓝眼睛,不就和以前养的波斯猫一样吗?高鼻深目是不是跟笼子里的猴子一样啊!”妤珗娇声问道。 乐晖盈终于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跟娘说说就算了,要是被人知道你这么说人家波斯公主还不把人气死。” 妤珗一本正经地样子不似装傻:“娘,别人把公主送来我们是不是也要把公主送去?” “先前也有公主和亲,只是你少担这个心。”乐晖盈笑道:“你又不是公主,哪里就轮得到你了。再说大的有小的也有,你就安安心心待在娘身边好了。” “我怕人家也说我是波斯猫呢。”妤珗摸摸辫子:“娘,我长得不想波斯猫更不像猴子是不是?” “小鬼头,你以后可不许这么胡说了。”乐晖盈正色道:“娘告诉过你,出了那地方就再和咱们没有干系了。” “是。”看她变了脸,妤珗方才不敢多说别的话了。 龙瑄炙跟乐辉懿一行人轻装软扮出了京城,乐辉懿几次想问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冒冒然问起反倒会让他生疑,怕是说自己有心套话。索性闭了嘴,什么也不问。信马由缰,该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万岁爷,您这是往北边在走。奴婢带的衣裳只怕少了。”赵玉蝎蝎螫螫地说道。 “是怎么和你说的?还叫万岁爷?!”龙瑄炙瞪了他一眼:“带少了不会在路上看见合适的买一套?” “是!”赵玉很少看见皇帝神态平和的样子,一身平凡布衣的皇帝反倒显得玉树临风了。原本就清癯高瘦的身形,没有了龙袍龙冠居然比平日中看多了。 乐辉懿一身青色的衣袍跟在龙瑄炙左右,很难从他嘴里听到一句平常的议论。龙瑄炙信步走着:“辉懿,你就闷着。后悔和你一起出来。” “平时叨叨得多了,跟着公子出来还叨叨就不像话了。”乐辉懿笑笑:“方才赵玉说得没错,越往北边走就越冷。不如先预备两套厚实的皮裘,省得到时候临时抓瞎。” “嗯,到底是常在外间转悠的人。比起我没出过远门的土包子来说,可是有谋略多了。”龙瑄炙笑笑:“想得周全,带你出来还真没错。” 龙瑄蕤披着一领厚实的狐裘大衣漫无目的地在王府里来回转悠,没有了乐辉慡和龙濬焱在身边简直是无聊至极。小姑子只是写来一封信,上面写了四个字:防微杜渐。先前还不明白,倒是乐辉慡明白语出何意,便把龙濬焱送了回去。 “五爷。”赵玉远远叫着。龙瑄蕤听见这声气几乎吓了一跳,果然是防微杜渐。小姑子能掐会算不成,都能料到这件事了。赵玉来了那个人还能不来,赶紧转身。呃!那个风度翩翩的男人就是老哥?看多了他穿龙袍不苟言笑的样子,还从未见过一身布衣的他。小姑子要是见到他,会不会还嘴硬说跟他一世不见? “参见皇兄。”龙瑄蕤迎了过去,正要行礼被龙瑄炙拦住:“微服出宫,不用行礼。”说着已经往前走:“乐辉慡呢?” “哦,他巡边去了。”龙瑄蕤看见后面的乐辉懿,使了个眼色。乐辉懿会意,有些惊疑不定地神色便安静了下来。 “巡边?!”龙瑄炙没看见两人的神色,自言自语道:“你们守在这儿还有什么要巡边的?” “哦,云戎几次来见臣弟。都在打听嫂子的消息,我们哪儿知道嫂子在哪儿。看来,云戎还真是长情。”龙瑄蕤毫不顾忌地叹道:“皇兄,你有嫂子的消息没有。要是没有,我索性去和云戎说说。让他去找说不定还能找到,也未可知。” “龙瑄蕤!”龙瑄炙气得脸都青了:“你闭嘴。” 乐辉懿想笑终于忍住了,要是被人知道皇帝被自己兄弟揶揄成这样只怕真的有碍君威。龙瑄蕤仍旧是在不知死活地笑着:“皇兄,听人说又有位波斯公主长居深宫。可是国色天香?” “龙瑄蕤,有些事不用你管。”皇帝很恼火:“你做好自己的事儿就够了。” “臣弟知道。”龙瑄蕤答应了一声:“皇兄,请到府中坐坐,好让臣弟尽尽地主之仪。” 龙瑄炙哼了一声,大步往前走。龙瑄蕤望着乐辉懿抿嘴一笑:“防微杜渐,可见是有深意的。” 乐辉懿豁然开朗,哪里想来的。妹妹可谓是对他了若指掌,连这个都能想到了。低头一笑也不说话,跟在兄弟两个后面往朝王府走去。 “你倒是会享福,什么都有。居然把京城里的酒窖都搬到你的王府来了。”龙瑄炙喝了一口龙瑄蕤珍藏用郁金香浸泡过的葡萄酒,赞不绝口:“我那儿的酒看来都抵不上了。” “臣弟倒是喜欢辉懿家的女儿红,陈年老酒还是当年太傅在皇嫂出生之时埋在后面酒窖的。可是没福,只是喝了一次迄今念念不忘。”龙瑄蕤的酒瘾又上来了:“皇兄,难道太傅没有送你一坛尝尝?我可记得皇嫂大婚的时候太傅可是把好几坛女儿红送进皇宫了。” “喝多了你就少说话。”龙瑄炙很不爽起来,总爱挑自己的短处来说。越不想听什么就越说得起劲儿。 “皇兄,其实皇嫂要是真的不在了也就罢了。总不能为了一个她就把后位虚悬,再说储君之位何等尊贵。不如皇兄在皇子中另择贤良立为储君,怪只怪皇嫂没那个福分。受不得这么大的恩宠。”龙瑄蕤这句话倒不是为了揶揄龙瑄炙,在他看来乐晖盈自打出宫以后神色性情已经大变,很有点像自己初见她时的情形了。既然宫中生活不幸,不如遂了她的心愿。自由自在隐没山林乡间,过最平淡的日子。只是守着身边的两双儿女逍遥快活,纵然是没有天家富贵,也同样省去了宫闱倾轧尔虞我诈。而且对于乐晖盈来说没有什么比给她一个足以倚靠的臂膀更有益处了,富贵荣华或许别的女人甘之如饴。看多了绮罗丛中的重重帷幕,就不足为奇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同了。 “龙瑄蕤,我很疑心你是不是见过她!”龙瑄炙喝了口酒:“从你见了我就说了许多不着斤两的话,你说叫我怎么处罚你才好?” “皇兄你可是微服出巡,总说治罪那还要什么微服出巡?”龙瑄蕤宛转一笑,将自己混若白玉的手覆在龙瑄炙手上:“皇兄,嗯?” 龙瑄炙一下甩脱他的手:“发什么神经,你能不能有点正行?” 乐辉懿在旁边几乎忍俊不禁,龙瑄蕤简直是唯恐天下不乱。要是真把眼前这位大爷惹恼了,只怕就不可收拾了。“龙瑄蕤,你再怎么胡闹我都不管你。不过告诉你你最好有点准谱,不要插手管我的事,我跟皇后之间的事情不要任何人再插进来。”龙瑄炙厉声说道:“辉懿,在朝中你我份属君臣也就罢了。按照民间的说法,你是我大舅子。从前总说打断骨头连着筋,那是我恼恨了说的气话。有很多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就不必再提。皇后在哪儿,你们比我清楚。我不问,即使我问了你们会说吗?就是找到她,她依旧不会见我。里面还掺杂了很多事和人,我都不想问了。总有一天我会让她回来。” 龙瑄蕤抿嘴一笑:“皇兄,就冲你对皇后那样她还会回到你身边?再说云戎的势力和手段丝毫不输于你,对我皇嫂的心也不比皇兄少。皇兄可有信心?” 龙瑄炙冷冷一笑:“龙瑄蕤,我很想堵住你的嘴。你什么时候学得跟个女人似地,婆婆妈妈叨叨不停。不过是看在你照顾我儿子无微不至的份上,姑且饶过你这一次。” 龙瑄蕤不置可否只是看着龙瑄炙:“皇兄,你从谁那儿听说皇太子在我这儿?又是谁看见皇太子在我这儿?” “这是什么?”龙瑄炙拈着龙瑄蕤衣袖上绾着一枚羊脂玉珠:“龙濬焱出生以后皇后给他打了一条系在手腕上的系带,上面拴着一粒祖传多年的羊脂玉球那时候小没给他戴上,等渐次大了赐才系在他手上了。不认识别的,还能不认识这个?” “辉樉给我的。”龙瑄蕤讪笑起来:“嫡亲的兄妹,手里拿着的东西自然是一样的。难道皇嫂送给皇兄的东西就不一样么?” 龙瑄炙鼻子里哼了一声,看着乐辉懿:“咱们明日就该起程,再在这儿呆下去会被他气死。” “公子要去哪儿?”乐辉懿看了龙瑄蕤一眼:“要不要人提前去办?” 皇帝摆摆手:“先不忙,我想去江南看看。” 乐辉懿和龙瑄蕤对视了一眼,还说不想见想过些时候,明摆着就想去。老爷子在那边倒不值紧要,招惹了老爷子不过是训斥两句也就罢了。要是招翻了乐晖盈,四个小鬼一起闹起来任是谁也招架不住。不过要是皇帝老哥知道一下子多了两个冰雪可爱的宝贝,只怕乐得嘴巴都合不拢了。还有什么事儿不听皇嫂的?什么波斯公主,就是九天仙女下凡也不够瞧的了。还想住进坤仪宫,简直是痴人说梦。坤仪宫是什么居所,一般的人能够进得去。就是伺候的奴婢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不过皇帝那句话也是骂的太损了:尔乃蛮夷,如何为后?况且又是庶出!如果是个真有脸面的就是这句话也够死上好几次了、 乐晖盈那张嘴换做是谁都辩不过,老爷子又把她宠上天。外加四个小鬼做护身符,皇兄您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乐辉懿答应了一声:“微臣知道,皇上尽管吩咐。还是轻装而行?” “嗯,不要惊动任何人。赵玉跟在后面也是定然无事,不要露出丝毫破绽。朕不想惊动地方官员,要不就看不到真正要看的东西了。”皇帝摸着微有胡茬的下颌:“有些事不用我说得太明白!” “是!”乐辉懿赶紧答应了,办起公事就板着脸。谁敢惹他,不过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好事在后面。 第四章 涅盘凤凰 23 第四章 涅盘凤凰 23 云戎几乎是一路打听到了乡间小路,颜晔不许自己来找乐晖盈说是这个女人甚是不详。与龙瑄炙大婚之夜就出了纰漏,之后内宫外朝纷争不断出了多少事。追根究底皆是出自乐晖盈命属太阴,没有人能够弹压得住。只是看上去娇柔可亲的乐晖盈怎么会是颜晔说的一样。况且在云戎看来,自己命数已经太硬。即便是乐晖盈命属太阴也是无碍,龙瑄炙对她太过无情,早知如此不如带着乐晖盈离开中原到波斯或是鞑靼任何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 乐辉慡在军中早已习惯了早起的生活,五更而起就必定闻鸡而起,在庭院中将剑法舞了一遍不觉浑身是汗。 “舅舅!”龙濬焱从水榭那边跑过来:“我也会,舅妈教的。” “臭小子,我怎么教你的?”乐辉慡一把抱起他:“舅妈?要是被爷爷听见又该骂我了。” 龙濬焱马上做出一个噤声地动作:“嘘,爷爷还在书房。我娘也没听见。” “你母亲昨晚是不是骂你了?”乐辉慡隐隐听见乐晖盈发火的事儿:“为什么?” “说我没规矩。”龙濬焱对着手指:“我还是跟你回去吧,要不就会听见娘骂我了。” 乐辉慡摇头:“跟那个人越来越像,可怜的娃儿。”摸摸龙濬焱的头发:“你母亲骂你还是为你好,要不真没规矩起来可怎么好?” “舅舅,我娘是不是有了熠儿就不亲我了。”龙濬焱带着一缕失落:“以前都说我是乖乖,现在就说我是臭小子了。” “要不这么着吧,我把你送到你爹那儿。他肯定说你是乖乖。”乐辉慡戳着他的额头:“你去不去?” “我才不去呢。”龙濬焱头一扭:“皇太子算个屁!” “你在说什么?!”身后传来乐晖盈尖利的嗓音:“昨晚我是怎么和你说的,你又忘了?说话没半点样儿,跟谁学的?” 龙濬焱脸都白了,把头埋在乐辉慡颈窝里:“舅舅,救命啊。” 乐辉慡赶紧赔笑:“话是我说的,不是焱儿说的。” “全被你们俩宠坏了,没上没下。昨儿居然叫爹老爷子,把爹气得。”乐晖盈伸出手:“过来,不许撒赖。” 龙濬焱一下扭过来:“娘,乖乖不会再胡说了。” “知道就好。”乐晖盈接过他:“娘教你要懂礼貌,爷爷什么年纪了你能叫老爷子?” 龙濬焱嘻嘻一笑:“娘,乖乖很听话的。不会再和从前一样了,我做哥哥后面还有弟弟妹妹,要做好榜样的。爷爷听我那么叫,不是笑得很高兴么?” “一次两次爷爷会说你机灵伶俐,多了就是没规矩了。”乐晖盈点着他的额头:“你看姐姐,多懂事了。你要是以后还这样,娘可要好好收拾你了。” “嗯,我记下了。”龙濬焱点头:“娘,舅舅刚吓唬我要把我送到我爹那儿去,我可不去。” “哦,你就和你舅妈说舅舅回来这段日子呢有些事不许人说。你不敢瞒着舅妈又不敢违抗舅舅的意思。”乐晖盈抱着儿子狠狠瞪了乐辉慡一眼:“二哥,我能让焱儿这么说么?” “行了,就当做我什么都没说。”乐辉慡撇嘴,还好没说别的。要是知道那个人到了北疆还被龙瑄蕤狠狠排揎了一顿只怕就是眉开眼笑了。不过也未必,到底是夫妻而且两个人之间的事儿也不是外人能够插得进去的。有咬牙切齿恨的,自然别的也就不足为外人道了。不是有句话叫不是冤家不聚头么。况且还有三个小鬼头在里面,要是被那个人知道一下多了两个小家伙那还了得,只怕要长对儿翅膀废了来也未可知。不过看样子小姑娘的气儿还没消呢,老爷子心里的事儿只怕就被人猜到了。其实老爷子对他比对自己亲生的都好,眼见女儿受委屈自然心里不好受。可是时过境迁之后,依然还是存着万一的心思。总是两人在一处的好,即使如此老爷子还是不想说出来。毕竟小女儿受委屈总是心里不痛快的。 门外传来一阵叩门声,兄妹两个互看了一眼。是谁啊,这时候来。晨露还没散尽,再说僻静的农家小院怎么会有人造访的人。乐辉慡朝龙濬焱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顺手把方才放到一旁的佩剑拎在手里。乐晖盈抱紧儿子紧随在二哥身后,乐辉慡把她们母子紧紧护着只怕一个不慎让她受了损伤。 “谁?”乐辉慡朗声问道,没有人答应。乐辉慡朝妹妹使了个眼色,乐晖盈抱着儿子转到水榭对侧让茂盛的花木遮挡住自己和儿子的身影。 乐辉慡片刻之后打开门扉,一个清癯古怪的男人立在门首。“你是何人?” “连我都不认识了?”云戎微微一笑露出森森白牙:“云戎!” 乐辉慡一惊,他来做什么:“你来中原?做什么,来看老朋友?” “我来找乐晖盈,你答应过我的。只要她安然无事,就会许我和她在一处。”云戎笑吟吟地说道:“你许了我的,不会反悔吧?” 乐辉慡一笑:“她是皇后,又育有皇子。你能不见怪?” 云戎笑起来:“我们鞑靼人没有你们中原人虚伪矫情,也不讲究什么从一而终。至于是否有儿子没儿子算得了什么,我要的是她。她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我将他抚养成人自然就会把我当作生父一样看待。” 乐辉慡被这番话给镇住了,鞑靼人固然可恨待人居然是用一番淳朴的真心。反倒是自居大国的中原人对人无不是存着戒心和奸佞之心,不说会待再嫁之人怎样真心就是对原配妻子也多有寡情薄幸,可见鞑靼人并非无一可取。 “怎么,她在不在?”云戎进了院子,四处打量着:“你们家倒真是不一样,别触看起来层层叠叠好不厌烦。你们家的陈设可见心中丘壑,难怪总说我们是蛮夷。” “云戎,有句话我说了你别恼。”乐辉慡跟在他身后。 “你说,我不喜欢拖拖拉拉磨磨蹭蹭的。”云戎看了他一眼。 乐辉慡笑笑,妹妹的影子一直就在树影后。“我们中原人有句话,先嫁由父母,再嫁由自身。只是我们家不论是先嫁还是再嫁都是由她自己说了算,别说是我就是老父也不得不依她。况且她还有孩子,就越发不是我们能说了算的。” “乐辉慡,你敢跟我耍心眼!”云戎一下变了脸:“那时候为了铲除徐家,你们兄弟俩一起给我下套,诓走了我的玉印把徐谦兄妹治死。如今又跟我说再嫁由自身,怎么真以为我们鞑靼人好欺负吗!” “鞑靼人好不好欺负朕都知道,还用得着辉樉来说?”不知什么时候龙瑄炙已经来到云戎身后:“你要朕的皇后跟你走,是不是太大胆了?” 乐辉慡惊异地望了眼后面一脸肃静的长兄,猜不透龙瑄炙如何到了这里。“微臣参见皇上。” “罢了,来者是客。你不用跟朕行这么大礼。”龙瑄炙摆摆手,好整以暇地看着云戎:“云戎,朕敬你是条真汉子。只是你心中萦之绕之的女人是我的皇后,从我十六岁那年就定下的皇后。你想要她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 云戎无所顾忌地一笑:“方才乐辉慡说了,先嫁由父母再嫁由自身。你不过是用一桩看上去盛大无比的婚礼把她诓进你的皇宫,随后是怎么对她很多人都知道。你对她无外乎就是冷落、难堪、冷宫、大火这些事儿在对她。她的死活一向都不是你考虑的,怎么到了这时候却又记起她是你的皇后还和我说你十六岁定了下了她。” 乐家兄弟万万没想到云戎会当面给龙瑄炙下面不来台,说的话更是直戳龙瑄炙软肋想拦已经拦不住。龙瑄炙那张脸变得铁青无比:“云戎,鞑靼军民乃是败军之将。岂能在朕面前如此放肆!” “你以为我王兄是为了什么才输的,不是因为你的王师多么所向无敌。是我们已经打累了,不想再打了。何况领兵的是乐家,我不想跟乐家为敌。我可以为了乐晖盈付出任何事情,你呢?你连对她一点真心都不肯给她,单单只凭这一点你还能和我说他必定要做你的皇后?”云戎不屑地说道:“要是真和你打一辈子仗,我真是无趣极了。” 龙瑄炙的脸已经由青转白:“云戎,你的话朕记在心里。日后若有什么灭顶之灾不要怪朕手段太狠。” 云戎一笑:“皇帝陛下,你用武力只能征服一个国家却不能征服人心。从前我王兄也与你一样,最后几乎众叛亲离。终于皇兄明白这一切,还不晚人心没有尽失。我想你也不想落到真正孤家寡人的境地吧。” “好了,朕不想和你再说了。”皇帝止住他,转眼看乐辉慡:“人在哪里?” “皇上说的是谁?”乐辉慡再也没看见妹妹的影子,从皇帝出现那一刻开始,所有的一切都销声匿迹了。几个孩子和她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相信所有与他们有关的东西也消失不见了。 “你知道朕说的是谁。”龙瑄炙冷冷一笑:“在哪儿?” “皇上如能找到,臣无话可说。”乐辉慡还没见过妹妹消失得如此之快,不用想也知道有谁把她藏起来了。只怕就是在皇帝面前也能让皇帝对她无法可施,毕竟只有他才是真心对妹妹打算的。“只是皇上所说,不知可是老父?” “好,见见太傅也好。”龙瑄炙知道又避开了,云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跟她之间是不是有不可言喻的事情,莫非真是两厢情愿只是碍于体制名分所关?果是如此,日后相见又当如何?再说她是怀着身孕出宫的,腹中的孩子如何?何蔺屡次说她元气大伤,莫非真的如何蔺所说已经不保。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妄揣而已? 乐文翰听赵初报信已经知道缘由,赵初也早早避了开去。只是剩下乐文翰在书房里翻看着棋谱,老臣隐退又是天子业师故而不用像朝臣一样见到他便要行大礼。 “太傅好悠闲。”龙瑄炙强行忍下心头火气,虽说是来找她的。不过还有一件事确实是要向老爷子问问清楚。 “山野草民何劳万岁亲临?”乐文翰要行礼终究是被龙瑄炙拉住:“皇上亲临舍下,草民惶恐之至。” 这两个人说话,所有人都被摈退了。兄弟俩把云戎连推带搡拉到外面:“有话咱们到外面去说。” 乐文翰亲手给龙瑄炙斟了盏大红袍:“没什么好茶,皇上将就些。” 果然她在这里,这是她泡茶的手艺。三煮三沸没有任何人及得上她的茶艺,龙瑄炙淡淡啜了一口:“太傅身体一向康健?” “还硬朗,皇上气色倒是比先前好得多了”乐文翰也知道皇帝心病在何处,女儿已不好十分强求于她。只要她自己称心如意,又何必要她太违拗自己的心思。 “有件事一直在先朝实录上没有任何笔墨留下,恐怕朝中只有太傅和皇太后知道一二。偏偏皇太后又不问外事,只好来问太傅知道。”龙瑄炙从腰间取下一只玄色的荷包:“这里面是朕在御书房的隔断里找到的一件东西,很是眼熟只是不记得是在哪里见过。又在先朝实录里翻了许多时候都没有提到这东西。” 乐文翰松开荷包的系带,里面装着一块老坑田黄雕成卧虎纹样的镇纸。反复看了几遍,乐文翰仔细思索着器物出处。蓦然间灵光一现:“皇上可还记得当初东宫之时,曾经有一块墨玉样的镇纸?” “太傅说的可是那只奔马镇纸?”龙瑄炙想了起来:“那是波斯国进贡的贡品,先帝说共有十二块之多。全是按照十二生肖的形制所做,只是因为材质不一便没能全部流传下来。” 乐文翰颔首:“皇上内宫有一位波斯公主,可是她发现的这枚镇纸?” 龙瑄炙不置可否的神色已经表明一切,乐文翰便知所料不差:“皇上,只怕波斯此次命公主前来便是为了取回这余下的数枚玉器。先帝曾跟老臣说过,十二枚镇纸是我朝在波斯国死士所制。里面所蕴藏的是波斯国最为机密的事情。只要十二枚全部凑齐便能将波斯国化为我国属国,此次波斯公主想要的只怕就是将这个携带回国。” “其实几枚镇纸倒不值什么,朕也没想过要把波斯收归我朝。鞭长莫及难以企及,就算是收归我国也是一大累赘,但是要我把这东西拱手相让却也做梦。”龙瑄炙每每与他畅谈国事并不隐瞒自己的念头,即使是自己有所偏差也不担心说将出来被他笑话。仿佛还是旧年间在书房的情形:他是启蒙的业师,自己是受业的弟子。有什么尽管畅所欲言,不周全的地方他会给自己考虑得十分详细周到。 乐文翰摩挲着温润的玉虎,不时抬头看看龙瑄炙:“皇上真以为波斯想要这套印章器皿?” “难道不是?”龙瑄炙反问:“莫非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乐文翰笑笑:“皇上可曾想过,一旦余下的印章全到了波斯不但波斯不臣之心全都****无遗。便是周围属国也会如附骨之疽一般尾随而至,波斯自是觉得众望所归又何谈会对我朝恭敬如前?以老臣所见,不若将这所有印章尽数销毁一件不留。即便是毁掉宝器会有奢靡之嫌,总不至于有江山社稷危亡之虑。” 龙瑄炙半晌不语,只是端着茶盏默默出神良久。“太傅,如您所说,这十二印章还有多少存世?” “皇上那枚白玉扳指最为紧要,余下的即便全在或是全不在都不值什么。只有那玉扳指寓意十二生肖中的辰龙,只有把那个毁掉就是万无一失。”乐文翰笑道:“只要皇上肯答应毁掉那玉扳指,余下的依旧可以留在身边赏玩。” 龙瑄炙听了这话就有些心烦:“不瞒太傅,先时扳指原在令嫒处。她失踪以后,白玉扳指随之遗失不补。” 乐文翰猛地想起那日榛遐神神秘秘地收拾东西,难道……个鬼丫头又惹下了大祸了要是被人知道白玉扳指在这儿,只怕姗儿又不得脱身。如果云戎继续纠缠不休,干脆白玉扳指扔到他那儿去。 “回头慢慢再找吧。”龙瑄炙抿了一口茶:“太傅,在寻常人家您还是我的泰山大人。辉懿辉樉都不肯给我一句实话,您就说一句:皇后在不在?” 乐文翰摇头:“没有皇后。” “那您的三小姐呢?”龙瑄炙马上明白自己说错了话:“您就让我见见她如何?” “便是在皇上就能见到?!她的性子皇上该知道,即使见了反不如不见。”乐文翰笑道:“原是被宠坏了,执拗的性子怎么也拗不过来。几个孩子都和她似地。” 几个孩子?除了龙濬焱龙妤珏还有谁?龙瑄炙马上来了兴致:“太傅,还有几个?” “一共四个。”乐文翰笑起来:“瑶瑶和熠儿,只怕这会儿见不到。” 听到两个名字龙瑄炙知道并非不可能,只是瑶瑶就知道她的心在何处。那是说好的,必须是两人所生的女儿才叫这个名字的。“她没事吧?” “九死一生。” 第四章 涅盘凤凰 24 第四章 涅盘凤凰 24 “看这张脸不知道又是谁惹到你了?”何蔺坐在乐晖盈对面,乐晖盈手里抱着刚睡着的小儿子脸色冷肃。 “嗯,我说你是不是该替打算一下了?”乐晖盈轻拍儿子:“老大不小了,不能总让凌叔叔放心不下。”不提自己的事,似笑非笑望着何蔺:“我自然是知道你的心思,只不过很多事都是老早就注定了。我和你终究是不可能的。” 何蔺握着茶盏:“我懂,多少年一直都活在望不可及的梦里。有件事我一直都没和你说:你分娩的时候,已经是人事不知。嘴里叫的还是他,即便伤你伤得那么深还是忘不掉他。梦总是要醒的,还好不晚。你的心原就不在我身上,一辈子也不会在我身上。” 乐晖盈笑笑:“我到鞑靼去好不好?” “鞑靼?!你想做番婆子?”何蔺听说过云戎的事,一直不觉得有什么妨碍。至少在他看来乐家兄弟说什么也不会放任她往那种地方去。 “做什么番婆子,我只是觉得那地方是不会有人再来打搅我。”乐晖盈摸摸儿子:“有些事不想就好,我也不想再过那些叫人生死不能的日子。” “你倒是想安宁,六宫皇后能省得掉?”何蔺给她斟了盏茶:“我看你还是该好好想想日后如何,总不能让老爷子始终放心不下。” “不说了。”乐晖盈抬手止住他:“你这些时候跟人说话都不知道受了谁的指使,我都不想听你说这些了。何蔺,你不觉着你再和我说这些都显得多余。” 何蔺摇头,正说着凌恪从外面回来:“丫头,你怎么有空来?” “凌叔叔,有客来了。我只好回避了。”乐晖盈笑笑:“正游说何蔺要他早点娶媳妇让您抱孙孙呢。” “他肯听?”凌恪摇头:“不是每个人都有你爹那份福分的。”说着抱过乐晖盈手里的小家伙:“孩子越来越像他,就不叫他看看?” “您都知道了。”乐晖盈脸顿时耷拉下来:“等会儿告诉我爹,我去后面小楼住些时候。一段日子不打算回去住了。” 凌恪也不说破,小丫头的性子还是不改。只怕住在他们家的那位大爷想要见见都不行了,谁要是招翻了她只怕比招翻两个小屁孩还要麻烦。 “老爷。”榛遐扭扭捏捏地站在乐文翰书房里:“您找奴婢来有什么吩咐?” “白玉扳指呢?”乐文翰脸色冷肃:“你擅自把这些东西带出来的预备做什么?” “老爷,小姐终究是皇后。再说小殿下还是皇太子,有了白玉扳指和凤印就能证明小姐和小殿下的身份。”榛遐憋了好久终于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乐文翰也知道榛遐一直护着乐晖盈,还没想到是为了女儿的身份着想:“把玉扳指给我。不能留在你们手里。” “老爷,白玉扳指小姐昨儿就已经取走了。”榛遐忧心忡忡:“小姐的神气有些不对,皇上又在这儿。小姐说什么也是不相见的,只怕会出事。” “行了,她拿去就罢了。”乐文翰实在是想不出女儿想做什么,难道是跟自己的念头不谋而合。真要是找到云戎,云戎还会放手?要是一定要她一起去鞑靼岂不是误了终身?很想去和女儿说清楚,皇帝的眼睛无时无刻不是盯着家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但凡露出女儿丝毫消息,只怕下一刻就会去见了女儿。只是此时云戎在前,波斯国虎视眈眈在后。多少事没有定论,两人相见不但于事无补还会生出无限纰漏。 “嗯,告诉她晚间无事我去看她。”乐文翰挥退了榛遐,榛遐想得原是没错。只是牵涉到朝局变化就不好说对错。早先以为要是皇帝一世不知道十二印章的事情是最好,就是长子写信提到波斯国的事也没有往心里去。直到皇帝来说起,埋藏了多少年的旧事不得不重提。此次比上回鞑靼的事情更加棘手,鞑靼或许还有私怨在里面。波斯的事情就是关系到他国的江山社稷在里面,既然龙瑄炙没有吞并波斯的心思虽不是坏事,却不得不是自己要想的事情。一鼓作气倒不把波斯收入囊中。虽说要起波澜,但是外孙将来势必掌大位。国土再大一些又不是坏事,没有扩张如何能做大国君主。 榛遐答应着退出了小书房,女儿收起这东西莫不是为了防着人轻易拿走了白玉扳指最后遂了心愿。收在她身边多少比在旁人手里来得放心,看来女儿对于这件事也是十分上心的。女儿由始至终放不下的还是他,为了他用的心比别的都要多。看来只有父女两人细细密谈之后才能知有更深的计较,总是不得安心也就罢了。 龙瑄炙站在远处的水榭游廊上,眼瞧榛遐从乐文翰书房里出来。这个小丫头在这儿,那她还能去哪儿?榛遐和莫颜片刻离她不得,有什么事儿都不会离开她身边。榛遐四处看了一遭,没有人跟在身后方才安心的从后角门出去。 龙瑄炙不着痕迹地一笑,避开所有人跟在榛遐身后慢慢走着。也不知道她会藏身何处,四个孩子?又加了一儿一女,这可是意外之喜。女儿,瑶瑶。这可比别的哪一个都要金贵许多,谁又及得上分毫。 一栋其貌不扬的二层小楼出现在眼前,门前是一架极其茂盛的蔷薇架。星星点点的蔷薇花苞隐藏在里面。数杆青翠欲滴的凤尾竹掩映着大门,质朴的藤编桌椅在庭院中不成规矩的放着。隐隐透出小楼主人的心性。 榛遐轻叩木门,赵初从里面打开门:“回来了?” “嗯,小姐回来了?”榛遐轻声问道 “刚回来。”赵初放她进来:“老爷子说什么?” “别问了,快掩门。”榛遐看见赵初瞪大了眼,用力推他:“又是怎么了?”赵初没有答话,榛遐就势扭头一看吓得跪在地上:“皇……皇上?” 龙瑄炙冷笑一声,大步进去。两个人面面相觑,却谁都不敢跟进去。避了这么久还是没能避开莫非这就是定数,注定要两人再次相遇? 妤珗头上两个乌黑油亮的辫子,瑶瑶喜欢伸手就去抓住:“娘,瑶瑶抓我的辫子。” 瑶瑶丝毫不在乎姐姐的生气,越抓越大劲儿。熠儿有样学样去抓另外一个,妤珗顿时疼得大叫:“娘,娘……” “两个小鬼头,好了。”乐晖盈先把女儿抱在手里:“等你大了,娘也给你梳辫子。” 瑶瑶很不甘心地松了手,熠儿看姐姐不抓了也跟着松手。龙濬焱跑过去狠狠在弟弟脸上亲了一口:“叫哥哥,叫哥哥。” 熠儿很不耐烦地用手推他,转过脸朝妤珗笑起来。妤珗蹲下来:“不喜欢哥哥,喜欢姐姐。” “姐姐偏心。”龙濬焱嘟着嘴,双脚一下离了地。龙濬焱吓得大叫,扭头看见一个有些陌生的男人正抱起自己:“父皇?!” 妤珗也听见了,抬起头一看脸上欢快的笑容马上消失:“父皇?!” 乐晖盈正抱着粉嫩可爱的小女儿到屏风后换衣服,听见异样从后面出来看见来人手颤抖了一下,忽又记起女儿还在怀里马上紧紧搂住讷讷无语。最小的熠儿看见哥哥被抱得高高的。‘啊,啊’的大叫,龙瑄炙的注意力很快被小儿子吸引。抱着龙濬焱过去:“怎么,看见抱哥哥不高兴了?”伸出修长的手指去逗弄儿子的脸蛋。 小家伙一下张大了嘴用力咬住父亲的手指,刚刚冒出的小牙齿嵌进肉里很痛。龙瑄炙皱着眉看着小儿子,从前是大的去咬龙瑄蕤。这一个小的才见到自己就给了一个下马威看,吃痛松了手。龙濬焱马上跑到母亲身边:“娘,那个人来了?” “谁?!”龙瑄炙听见这话,脸色陡变回过头看着儿子:“焱儿,你说什么?” 龙濬焱攀住母亲的手臂:“娘!” 乐晖盈摸摸儿子的头:“怎么教你的?见了人是什么规矩?” 龙濬焱点头,过去到他面前行了个礼:“参见父皇。” 龙瑄炙脸色不好:“焱儿,你说的是哪个人?” 龙濬焱抿着嘴看了母亲一眼:“父皇就是那个人,那个我们都不欢喜的人。”妤珗吓得一下把弟弟拉到身后:“焱儿,别胡说。” “你们都不欢喜?!”龙瑄炙瞪着儿子:“是你母亲,你姐姐还是你和两个小的弟弟妹妹?” “都不欢喜。”龙濬焱在姐姐身后小小声地说道:“是父皇害得我和姐姐还有刚出世的弟弟妹妹差点都见不到娘,娘是最疼我们的。” 妤珗一下捂住弟弟的嘴:“焱儿!” 乐晖盈没说话,怀里的小女儿不耐烦地皱起清秀的小眉头要往哥哥姐姐那边扑。“好了瑶瑶,别闹了。”轻轻拍哄着女儿。 皇帝看着乐晖盈,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容貌居然一点没变,在皇宫里略显青涩而苍白的脸色已经大为好转。虽说是平凡布衣,反倒比锦绣丛中好看得多了。伸手就要去抱小儿子,妤珗和龙濬焱一下拦到他面前:“不许抱弟弟。“ “珗珗,跟焱儿出去。“乐晖盈看他的脸色,只怕是要发火。先把这两个支出去,要不臭小子绝对有本事把他老子气死。大的绝对是跟弟弟一个鼻孔出气,那么那个做老子的绝对会是争辩不过两个小的。 “娘,不能让那个人抱弟弟和妹妹。“龙濬焱出去之前用很小声却又足以让他老子听见的声音在乐晖盈耳边说道。 屋子里剩下的四个人,有两个还不会说话。余下的两个人一个很想说,一个却是无话可说。小女儿张开小嘴笑得不亦乐乎,把自己肥白可爱的小手放到嘴里吮吸得津津有味。“瑶瑶?“龙瑄炙知道这孩子一定是自己的宝贝,笑起来跟她母亲一样。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来想逗逗女儿,小家伙一下就扑了过去,乐晖盈想要拦都拦不住。 皇帝愣怔了一下,意外之喜萦绕心头:“来,到父皇这儿来。”瑶瑶窝在父亲怀里,口水落在父亲衣襟上。龙瑄炙把她举起来:“父皇可算见到你了,瑶瑶。”小丫头居然很有兴趣地趴在父亲脸上重重亲了一口。龙瑄炙越发眉开眼笑,不住在女儿脸上亲个不住。 ‘小白眼狼’,乐晖盈心里骂了一句。见到这个白眼狼的爹就忘了把她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娘了,几乎是搭上了性命才有了她。哪知道还是这么个结果,起身去抱一直在旁边玩自己小玩意儿的儿子,却被那个人一把搂住:“见了我,一句话都没有?“ 乐晖盈挣脱他的手,只是低头抱起儿子。儿子一到母亲怀里就不乱咬东西了,反倒是打了个大呵欠两眼鳏鳏似乎要睡了。倘或是那两个被遣出去的大的,只怕龙瑄炙会拉不下脸。两个小的不会说话也不会让自己下不来台,龙瑄炙一下把母子两个拉进怀里:“好了,我是来认错的。以前都是我的不是,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回不去了。”乐晖盈垂着眼睑:“离开皇宫离开皇上我就没想过要回去,我一次次给自己捡回一条性命。从冷宫的火场到生孩子的产床,我都是在阎王爷手里讨回自己的性命。难道皇上看我活得逍遥自在便心生不悦,定要我生生死去皇上才得安心?” “瞧你说的这话,我有那么狠的心?”龙瑄炙蹭着她的额头:“我真的知错了,我没为你想。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弥补过去。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要过。” “皇上在找那个白玉扳指是不是?”乐晖盈不答他的话,挑起眉道:“在我这儿,我也知道这扳指是做什么用的。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我把扳指给了云戎。云戎答应带我走,原本在想怎么跟您说这件事。如今看来不要担心了,皇上自来我正好当面说给皇上知道。” “你去鞑靼做什么,做番王妃?”皇帝莫名心底泛起一丝惊惶:“你不许去。” “皇上说这话算什么?我与皇上又算什么?”乐晖盈挣开他的手:“我必定要珍惜自己这条好不容易捡回的性命,还有这两个孩子求皇上放他们一条性命焱儿是我欠皇上的,我不敢丝毫懈怠、所以一直都是让安王和我二哥在教他,且不论孩子能学到多少。至少很多东西要从小教给他,也免得让皇上将来操心。做什么是他的事儿,我管不了。这两个是我用一条性命换来的,皇上别把他们从我身边抢走就是对我最大的恩典。” “什么叫做我把他们抢走?”龙瑄炙抱紧她,一家四口坐在一起。 “皇上,我身无长物只有这两个孩子。焱儿总有一天会回到皇上身边,只剩下他们留在我身边陪着我。我不想失去他们,皇上放过我和孩子们吧。”乐晖盈平静地说道:“皇上后宫有那么多嫔妃,那么多嫔妃又会给皇上生下好多儿女。又何须去在乎这两个只是属于我的孩子?你是皇帝富有四海,总不至于连一点都吝啬如此吧?” “吝啬?!对,我是吝啬。只是所吝啬的不过是你我的儿女,我不想再失去你。我要你一生一世都跟我在一起,不在松开你的手放你走。”龙瑄炙抚摸着她细腻的脸颊:“知不知道为何我猜到你此处?” “皇上眼线密布天下,对别人来说找人犹如大海捞针。对皇上来说却是易如反掌其实不用皇上来找有一日我也会把孩子送到皇上身边。只是这要多久,谁也不知道。因为我已经决定跟皇上永世不见。”乐晖盈淡淡一笑:“皇上却偏要一见,颇有些逆天而为了。或许是缘分未尽,才会如此倘或皇上晚看见榛遐一日,这儿便是人去屋空了。” “你休想!”龙瑄炙的手力道一下加重,本来娇笑不已的女儿一下放下啃得有味的手指惊恐要往母亲怀里扑:“我不会再放你走。” “此事已经由不得皇上,云戎已经派来大批军马不日就会到此。那时节皇上还是离开的好,我两个哥哥都在此处即便能护着皇上周全,只是白刃相接总是不妥。稍有闪失没人担待得起,皇上哪怕是为了天下着想也实在是不该留在此处。”儿子睡在怀里,想抱女儿腾不出手只好让她依旧睡在龙瑄炙怀里:“皇上还是请回宫去,在民间逗留日久实在不妥。” “既然如此不放心我出事,就该跟我一起回去!云戎的军马岂有我朝军马利害,大兵压境?你怎么不问问龙瑄蕤的军马有多少安插在鞑靼境内?只要云戎敢动手,鞑靼上下还有命活着?”龙瑄炙低头看着她:“你看,我们有四个孩子。我和你从多久以前就彼此在心,难道这都不够唤回你的心?你倘或还要离开我,我也就只好放下这万丈江山与你双双归去。” 乐晖盈愣住了,双颊滚烫得利害。“你初入宫的时候和我说句一句话,不愿效仿李隆基和杨玉环。还念过一句诗‘可怜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如果你我到那一天。我不效仿李隆基,我只做我自己。我不会让你走,只好我跟你走。还有我们自己的儿女!” 第四章 涅盘凤凰 25 第四章 涅盘凤凰 25 乐文翰听赵初说皇帝去了女儿居住的小楼,没想到会这么快就知道了。怎么着也要在见过女儿之后才想要不要他们相见,哪有如此沉不住气的。见了,女儿会说什么?看到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皇帝的心思是想得到的。普天之下做父亲的无不希望子女萦绕身边,即使他是皇帝。女儿想的却不只于此,只怕是一颗心全都在想波斯的事情。难道是要借助云戎的手去干?如果这样,只有是将她自己推到刀刃上去走一遭。 这个傻女儿只会是拿自己去为他解决后顾之忧,什么事都不肯替自己想一想。一个弱质女子偏要去管军国大政,不是任何事都是她能出头料理的。外面的事也不比内宫那些兴风作浪的女人们,只要女儿拿出些许手段就能镇压住。云戎目前是为了她才肯答应,等到了真正交锋那一刻又岂肯轻易拿举国之兵去打跟他们毫无瓜葛的波斯小国。依着自己的心思,趁着这次兵乱索性将这两个弹丸小国一举拿下,也好了却后顾之忧。 只是这个心思,居然是什么人都不能说。女儿是一颗心为他打算,两个儿子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自己人老尚不服老,竟然还有这番野心。想要把疆土进一步扩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要能把皇帝心思地扭到这边,一切就能有转机。不过还要知道女儿说了什么,真说了一番傻话可就是傻到家了。 这比当初做一朝宰辅还要劳心,那时候是外面的事儿闹不完家里没有多少烦心的。就是外面再乱也是自己能够一言九鼎的。女儿只用护好自己,内宫那些嫔妃不过是跳梁小丑都不用人劳心。可是目下最要操心的就是女儿,真不知道平日最懂得取舍的女儿怎么会有一个死脑筋,就是猜不透自己的苦心。难道还会去害了皇帝不成? “爷爷,爷爷。”龙濬焱一个人跑进书房:“那个人又来了,娘还要我和姐姐出来不呆在那边。爷爷,去把那个人赶走好不好?” “哪个人来了?”乐文翰最喜欢龙濬焱,臭小子精着呢 “就是我父皇啊!他会害得我们见不到我娘的,我不要他来。”龙濬焱捋着乐文翰的胡子:“爷爷,他是怎么找来的?” “焱儿,你先告诉爷爷他除了是你父皇还是什么人?”乐文翰抱着他坐下:“你母亲和你说过没有。” “我知道,他是皇帝。”龙濬焱点头:“从前都叫我皇太子,皇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皇帝.” “那什么是皇帝?“乐文翰笑笑,女儿教给他不少东西了。 “君临天下,能做好多事就是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娘说那是天底下最苦的差事。”龙濬焱撇嘴:“我娘还说我将来也要做皇上,我可不稀罕。” “臭小子!”乐文翰很是欣慰,摸着他的小脑袋:“如果真的要你做,怎么办?” 龙濬焱歪着头想了想:“我不要和我父皇一样。” “那你要怎样做?” “娘说过,皇帝就应该威震四方。所有人都臣服于皇帝脚下,即便是周边属国也该听我的。”龙濬焱撑着下巴:“爷爷,我要是做了皇帝,我娘会不高兴的。” “嗯?”乐文翰望着小家伙。 “娘说普天之下只有一个皇帝,要是我做了皇帝我父皇要去哪儿呢?我们都不想看到他,娘想看到他。看不到他,娘就会不高兴了。娘看到他,都笑了。“龙濬焱撇嘴。 “臭小子,都把你宠坏了。”乐文翰抱起外孙往外走 乐辉懿和乐辉慡都在后面书房,思虑再三还是要把这件事跟他们说一遍。至少兵力还在龙瑄蕤手里,只要龙瑄蕤在适当的时候用兵力胁迫云戎就范就能化险为夷,并且最后把鞑靼和波斯全部归为己有。 乐晖盈把两个宝贝放到****上,顺手放下帏帐。刚回过身,龙瑄炙正好站在自己身后一把搂住自己:“不要离开我。” 想要推开他,手劲儿终究不够。只好任由他搂着,不想惊动两个孩子龙瑄炙回手合上槅扇抱着她走出来:“生孩子的时候非要出来,还好没事。真的出了事怎么处?” “不出来,等着皇上来责我?”被他搂在怀里似乎又闻到那股熟悉的沉水香,不知不觉又沉溺在里面。好久以来都没体验过被他搂在怀里的滋味了。不自觉地靠在他怀里,龙瑄炙也是一阵莫名的悸动,似乎就是在等着她跟从前一样和自己撒娇。看她依偎在自己怀里,那双手越发用力拥着她:“什么时候为了别人责过你?都是两个人自己别扭才出的事,以后我都不会再伤害你。只要有人动动心思,我都饶不了他。” “我和皇上说过,皇上妃嫔太多不用在一棵树上吊死。”声音不大,在他听在耳朵里就变成了软腻娇吟了。 “就想在你这一棵树上吊死。”龙瑄炙打横抱起她:“那天在茶馆听人说过一句话,有些俗气只是很贴切。你听了不许恼。”贴在她耳边,呼出的热气吹在耳朵上很痒:“牡丹花下死,做鬼也****。” 乐晖盈一听登时双颊绯红,一双凤目瞪着他:“这话也是皇上说的?” “此时不是皇上。”龙瑄炙轻佻地一笑:“是你男人,说这话不过是闺房之事。” “我哥不带你去好地方,被我嫂嫂知道准饶不了他。”乐晖盈啐了一口:“不知道还去了哪里,只怕这一路上很是耐不住寂寞做了不少****事。” 搂紧了她:“我最喜欢看你吃醋的样子,你也不想想哪有大舅子跟妹婿一起出去逛那些去处的?而且我是君他是臣,君臣同去?日后言官获知,只怕谁都不好解脱。”一面说笑一面把她抱紧里间的床上:“我们多久不见了?我多久没这么抱着你了?” “不似有个波斯公主么?还独承恩宠,要住进坤仪宫去?每日都有美人相伴,我算得了什么。”扭过头懒得看他,可是一扭头才发现原来他无处不在。除了他的脸还有充溢四周的沉水香,无奈只好回过头看着他:“你哪里还想得起我来!” “是不是我就知道,没有事你是不清楚的。”一件件脱掉她的衣衫,玲珑有致的身形比先前丰腴了不少:“比先前更好了。”话还没说完就含住她樱红的双唇,用力吸吮着。灵巧的舌尖与她纠缠不休,与她分开良久一直都不清楚为何每次临幸妃嫔之时甚至是在虚应故事。只是为着枕边那个女人不是能够让自己放心安心说话抱怨,甚至倾心相爱的女人。或许皇帝都脱不了寡情薄幸,对她伤害弥深。一次次提醒自己不可以沉溺在她的温柔乡里,防着她的父兄为此谋得不该有的恩荣。可是到最后错的居然是自己,是自己一次次把她伤到无路可走。真的失去她才会知道爱她已经深入骨髓无法根除,无法把她从生命和脑海中剔除。 翻了个身,走了身边的那人沉沉睡去。外面的更鼓敲过了三更,两个孩子也睡得很熟没有醒来。乐晖盈回身打量着枕边的男人,走了一大圈还是回到了原处。爱他是从六岁开始就无法根除的记忆,不论爱得多沉重艰难甚至痛苦都没有想过要退缩。只是现在一件很棘手的事情就放在眼前,白玉扳指不能让你拿回去。要是被波斯人得知,势必会成为轩然大*。既然云戎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就要借他的手去打退波斯人,坐收渔人之利。你不会冒这个险,不如就交给我去做。只要有命回来,我便再也不会离开你离开孩子。我我不要和你双双归去,我们要站在云端看着如画江山在脚下点染开,我和你生生世世永不分开。 蜷缩进他的怀里,聆听沉稳的心跳。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口,这儿不是乾靖宫也不是坤仪宫,没有太监和宫女在外面坐更上夜,不会有人提醒他该起了。只有两个宝贝睡在咫尺之外的小间里面,这才是家。谁也夺不走的家。 “哇!”一阵响亮的哭声惊醒了熟睡的人,乐晖盈猛地睁开双眼。心犹是乱跳,汗湿衾枕。哪里还有龙瑄炙的身影,原来一切都是南柯一梦。没有一切都没有发生,他没有找到自己。为何在心里是这样期盼着他的到来,从枕下摸出那枚白玉扳指紧紧握在手里。看来脱身是必须要做的,只有这样才能永绝后患。方才梦中所见居然如真的一般,父亲没有独自思虑,榛遐没有去父亲那儿报信,龙瑄炙没有尾随榛遐而来,更没有跟他重续鸳盟。似梦似真,为何要让自己这般为难做一个皇后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后反不如民间****来的称心如意。 “榛遐!”仔细看顾了一遍四个孩子,都沉浸在黑甜的梦乡中。 “诶。”这****是榛遐值宿,答应了一声赶紧进来:“小姐有事?” “你们几个人最近这些日子都小心些,不要叫人看见。我们自己有吃的,就不要回去拿也不要见什么人。”乐晖盈坐在书桌前,只是披着件轻薄的寝衣笼得紧紧的。 “知道,小姐放心。”榛遐看这颜色,估计又是做恶梦了。噩梦不断怎么是好,何蔺开了那么多药也不见丝毫转机。本来是不用人值宿的,就是担心她夜里被梦魇惊醒适逢孩子哭闹,迁怒于孩子乐文翰才吩咐叫人每夜值宿,一旦有她叫人的时候自己和莫颜马上能出现在她身边。 “小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榛遐给她倒了盏热茶:“又做梦了?” “嗯。”乐晖盈盯着氤氲的茶雾出神:“他找来了,我不知道怎么办。” “小姐想见不想见?”榛遐给她笼上外衣:“瞧您瘦得,还不知道好生养着。每日都在操心,若是真的放不下不若一见也省得萦之绕之的。” 乐晖盈慢慢戳了口茶:“见不见有什么要紧,我只是不想自己每次为了他都过得为难。他是皇帝我不能一错再错,四个孩子都好可怜。尤其是珗珗,要不是我把她揽在怀里只怕会比路边的乞儿还要可怜。什么公主,还不如民间的小孩子有人疼有人怜。” 榛遐看她示意自己坐下,便在一边的小凳上坐下:“小姐疼珗珗就够了,抵得过她亲娘了。” “我疼她,日后谁来疼我的儿女?”乐晖盈没来由生出一股彻骨寒意,双手缩瑟着蜷进袖内:“我想我还是要做自己该做的事儿,至少总要为自己想想。” “小姐还是觉得何太医如何?”榛遐小心翼翼地问道。 乐晖盈摇头:“难道只有委身于人才能是做自己?”抬眼看着榛遐:“榛遐你毋须瞒我,是不是你对何蔺有了心?” “小姐,您在说些什么啊!”榛遐红了脸:“我没,我没。” “何蔺是个好男人,只要有那个心就去做。我也是无怨无悔过,没想到梦终究是要醒的。醒来以后四壁皆空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连累的都是家人。”乐晖盈静静地坐着,书案上跳跃的烛火映红了苍白的脸颊:“外加这三个小冤家,都是魔障。” “小姐!”榛遐有些急了,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弄得说出这些话来。 “别说了,我知道该要如何。”乐晖盈摸摸榛遐的脸:“我没事,不过是做了个恶梦。”起身走到窗下,遥遥月色斜斜照在身上:“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我倒是想做孀娥,只是连个月宫都给不了我。” 清瘦的身影借着月色铺在地上,原本披着的外衣落在地上。榛遐赶紧拾起来给她披上:“小姐,再睡会儿吧。还早呢。” “你睡去吧,别管我。”摩挲着双肩,梦里的情形在眼前掠过。榛遐不敢多停,一个人掩上门出去。你到底是个多****,只是对每个人都多情独独对我竟然是如此薄情。要是我真的和你一世不见,只怕也是我的福气。我不敢再去面对那些纷争,真的是累了厌倦了。汉明妃也曾合番塞外,我不肖明妃不肖昭君。只是想做自己。你就放过我吧,我不会让你难堪。除了你,还有谁是我要嫁的人?由始至终你都不曾替我想过,你只是一个君王,一个最合乎儒家风范的帝王。我曾想过要你只爱我一人,然后至死不渝。错的却是我,我想得太多,错得太多。等到一无是处的时候想要悔过是不是太难了? 不知不觉泪水从眼角滑落,就任由它挂在眼角渐渐干涸直到脸颊泛起一丝干裂的疼痛方才惊觉天边已经泛起鱼腹白。启明星就在那个地方的闪闪发光,脚已经酸软。如果跟随他回去,就会在深宫中盼天明。盼到鬓染秋霜,直到生命最后一刻还在盼着他的到来。 “小姐?”莫颜推开门,手里端着温热的洗脸水:“****都没睡?” “睡不着。”转过脸,过于苍白的脸色显然是把莫颜吓到了。 “小姐,吃药吧。”榛遐看她不睡,自然是睡不着的。煎了一碗浓浓的药汁端过来:“吃了若是能好好睡一觉也是好的。我和莫颜把珗珗小姐和小殿下带出去玩儿。” “我和你说的话你别忘了,既然有心思就该有个正经主意,千万别辜负了自己。”望着榛遐,乐晖盈一字一句道:“千万别学我,我是没有回头路可走了。”说完接过药一饮而尽,莫颜有点摸不着头脑,天知道又是想到什么了才说话没头没尾的。 “我想见我二哥,只是要防着人跟来。焱儿这个臭小子要是知道他来了,只怕一定要见的。昨儿还嚷嚷呢,被我在二哥身边拦住了。”乐晖盈坐下匀脸:“看看怎么掩人耳目,把二哥请到何蔺那边,我或可一见。只是一点,千万别给人看见。尤其是那些人。” “小姐放心,我去办。”莫颜想了一会儿:“我先看着孩子们,等天到晌午的时候。我自然会去做小姐吩咐的事情。” 乐晖盈点头:“别漏了馅儿就好,我心里乱得紧。” 乐辉慡接过身边小幺儿送来的字条,上面画着一朵别致的小花。想了想也就明白了,不便明说只是把字条儿放到熏笼里焚掉。只怕是有什么事儿,要不也不会隐蔽到这种程度。父亲那边也没有惊动,龙瑄炙由大哥陪着去了府衙问事。赵玉被留在家里,这个小子从来就是向着妹妹的。只是不知道此时还是不是这个心思,要是真是的倒也好办。倘或不是,怎么避开所有人去见她? “赵玉!”乐辉慡站在庭院里,赵玉屁颠屁颠跑过来:“二爷,什么事儿?” “有件事要你去办,你小子心眼活泛我知道。”乐辉慡不动神色道:“你想皇上是不是想见皇后呢?” 赵玉眨巴眨巴眼睛:“二爷,有话您就吩咐吧。别拿这话绕着奴婢说,谁都知道奴婢是娘娘身边的人。” “好,有你这句话就好。”乐辉慡点头:“我出去一会儿,别说我去找谁。甭管是谁问起来都是不知道,明白不明白?” “二爷放心去吧。”赵玉点头,早就是被划到皇后这边了还在乎一次两次的,再说这是皇后家还要自己担什么责任不成。乐辉慡换了件极寻常的布衣出了后门,这件衣服异常简单。从后面看就如同平常农夫,就是在龙瑄炙眼前掠过也不会认出自己来。 第四章 涅盘凤凰 26 第四章 涅盘凤凰 26 何蔺给乐晖盈仔细诊视脉息,双眉皱得很紧:“昨儿诊脉甚是平和,怎么短短一日就浮躁不堪如此?****之间你究竟做了什么,心脉不稳是要出大事的。” “噩梦不断,每夜都不能安枕。”乐晖盈缩回手:“榛遐一大早给我喝了一大盅药,还是不成?” “心病只是喝药是医治不好的。”何蔺叹了口气:“老爷子开的药你不吃,我开的药你吃了没效用。你要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又是怎么了?“乐辉慡闻言从外面进来:“又病了?” “谁病了!”乐晖盈警觉地看着外面,乐辉慡一下挡住她:“没人,我来你也是疑神疑鬼的。” “不放心。”叹了口气:“还没走?要什么日子才离开?” “你问大哥去,每日都不知道哪有这么多地方可去,老爷子也是与他那么多事儿说。我就纳闷了,有道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老爷子还没看开啊!” 乐晖盈从袖中拿出白玉扳指:“只怕是为了这玩意儿才不走的,二哥可怎么处呢?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法子让我长长远远躲他一生一世。” 乐辉慡一下夺过来:“留着做什么,淬了的好。”说着就要往地下掼,乐晖盈一手拦住:“哥,再帮我一次好不好。” 何蔺皱着眉,乐辉慡盯着她:“说,什么事儿我都依你。” “给我去找云戎来,我跟他走。”乐晖盈一字一句:“我想走得远远的,你看不论是在何处他都能找来。分明是不愿给我一条活路,只是我真的腻了。我只想要自己好好歇歇,甚至那三个孽障我都不想要了。我只要自己一个人躲到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如果再这么下去我会疯掉的。” 乐辉慡被她的神情惊到:“姗儿,怎么了你和二哥说。“ “哥,我每晚都做噩梦。梦里总是有他,就好像白日间活生生发生过一样。他就像影子一样出现在每一个地方,我想躲都躲不掉。哥,我看见娴妃跟我说她在皇宫中的苦楚,要我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回去。还有徐沁,会一脸媚笑地跟他在一起。冷宫的火每天都在烧我,哥我怕!”乐晖盈扑到乐辉慡怀里:“我一直和自己说这都是自己想得太多,如此下去会疯掉的。可是就是这么不由自主地做梦,哥那是个天牢。比刑部大牢还要可怕的监狱,他手里拿着钥匙却不肯放我出来。哥,送我走吧。我求你帮我,哥!” 乐辉慡吓得抱紧了她:“何蔺,姗儿究竟是怎么了?” “神思不属,只怕会要失心疯。”何蔺从她的诉说中终于明白为何她的脉息时而平稳而更多的时候却是游离于三魂之外。 “失心疯?!”乐辉慡惊呆了:“这可怎么好?” “试试针灸吧,或许有用。”何蔺叹了口气,由此可知皇帝对她的影响实在是已经深入骨髓。她一个劲儿地叫自己忘掉皇帝,许久不见兴许已经渐渐淡忘。只是知道他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便把所有心血加诸在梦寐中。好梦便罢,噩梦却会反复刺激她瘦弱的身体,要知道上次难产几乎把她送入鬼门关。幸亏父亲及时赶到就会母子三人的性命,整整一个月里她几乎都是在昏睡中度过。后来远离京城也就远离所有不愉快的记忆,没有人提起皇帝她也就渐渐遗忘。可是陡然之间出现在眼前,触手可及一切的记忆自然是回来了。 “试试。”乐辉慡抱紧妹妹:“姗儿,你听我说只要你没事什么哥哥都依你。” 乐晖盈痛苦地埋首在乐辉慡怀里:“哥,他又来了。” 何蔺拿出两枚寸许长的银针:“我跟老爷子学过针灸,只是从来没试过。” “行了,你尽管扎有事我担着。”乐辉慡低声道:“姗儿,要是疼你就说好不好?” 乐晖盈点点头:“哥,我好了你就送我走。” 何蔺试着将其中一枚刺入乐晖盈的百会穴,慢慢转动针柄。乐晖盈呆呆地看了乐辉慡一眼:“瑄哥哥,你好狠的心!” 乐辉慡和何蔺同时呆住了,怎么会激起她的记忆?莫非刺到不该刺的地方了,乐辉慡抱着她坐下:“姗儿,我是二哥不是他。” “我不想见你,瑄哥哥你伤我那么深却从不知道心疼我一次。我们家没做对不起你的事,你都不肯信我。只是信任徐沁,还有贵妃。贵妃用秘药害我,你都没追问却要把我打入冷宫。你知不知道冷宫有多冷,我多害怕从那以后都见不到你和焱儿。你忍心把我关在那儿,不闻不问。”滚烫的泪水从乐晖盈呆滞的眼眸中滑落,乐辉慡心疼地搂紧妹妹。 “不碍事,让她说出来。”凌恪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她心里闷着太多事,蔺儿这一针整好让她说出来。只要宣泄得到,反倒对她有好处。”说着,凌恪从随身的药袋里拿出一枚清香四溢的药丸放进乐晖盈嘴里:“丫头,来听话吃下去。不会让你疼太久,只要你说出来就好了。老头子说什么也舍不得你得了什么失心疯的。” 乐晖盈顺从地咽下丸药,眼泪却是不停:“爹,我真的错了。我不该要做皇后的,我害得您偌大年纪还要颠沛流离,好好的宰辅不做,只能做乡间私塾的教书先生。爹,女儿再也不会做错事了。” “个臭老头,就是不肯听小丫头说心里话。绷着一张脸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凌恪不免骂骂咧咧起来,乐晖盈的脉息反倒较先前平稳了许多。只是神情依旧呆滞,原本灵动飞扬的眼眸失去了以往的神采,靠在乐辉慡怀里。 “二哥,你来接我走啊!我不要住在皇宫里,我看不到我的乖乖。他是我的儿子你的外甥,你会很疼他的我知道。我把他给你和安王好不好,你们好好待他。别叫他做皇太子,那个位子会把好人变成恶魔的。瑄哥哥原是好人,就只为做了皇太子做了皇帝,伤人都不见血起来。二哥,你帮我把我的乖乖带走。我要他无拘无束地长大,能够大声说笑没有顾忌。”脸上浮现出一丝母爱,没有丝毫伪装的母爱。 “好了,快退针。”凌恪断然喝道:“要不会出大事,她的心事还有的就是不能说的了。要是不退针会伤了心脉。” 何蔺赶紧拔出银针,百会穴没有血迹渗出。何蔺不免吁了口气,乐晖盈却是昏昏睡去。“辉樉,把丫头送到皇上那儿去。”凌恪思忖好久:“心病还要心药医。” “不必了,皇帝虽然知道她离他不远。只是本性难移,只怕身边新收的那个女子还没有腻味呢。”乐辉慡摆手:“我实在是不想姗儿不明不白的送了性命,她若真和云戎走只怕云戎会疼她一辈子也未可知。” “只是这样的话,丫头一辈子也不会再高兴。”凌恪想了想:“问问你们家老头子,老谋深算只怕心思不少。” “老爷子想要把波斯和鞑靼收入囊中,顾不到这些了。我还是把姗儿带到北疆一段时候,让她好好静静。哎!”乐辉慡叹了口气:“总是在躲,真的又没有躲开过。皇帝待她又有几分真心?” “要不这么着吧,让皇帝把几个孩子带走。索性就认了,只是不许丫头见他的面。”凌恪想出一个绝妙的办法:“我正好有一味药能治皇帝的毛病。” “什么药?”两人异口同声问道。 “让丫头失去记忆,只是保留到大婚之时的一切。婚后一切都不知道,若是皇帝有情自然能够弥补自己的过错也就不再让丫头记起所受的伤害;若是皇帝依旧旧病不改,半年之内丫头会记起所有一切。那时候就再无挽回的意义,她愿做什么谁都不许拦着她。就是跟着乞丐浪迹天涯也不许人阻拦。你们答应不答应?” 何蔺知道父亲不仅是要让乐晖盈重新活过,也是要让自己忘掉这段孽缘。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再想起乐晖盈,这个女人从来就不属于自己。她这朵花是自己无论如何都攀折不到的,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花谢空折枝、乐晖盈是一朵永远也不会属于自己的花,开在凌霄之上只有那个人才有攀折的可能。可是看花的人却不知道这花实在是需要人好好爱惜才行的,否则花开得再好又有何益。 “试试吧。”乐辉慡替父兄还有自己下了最大的决心:“好歹算是给皇帝一个机会,如果再让姗儿受到一丝伤害。我看还是把姗儿带离的好,只是又有谁去把皇帝引来。” 凌恪想了想:“你把丫头抱过去,告诉他丫头忘了所有的事儿。” “姗儿还认识什么人?”乐辉慡看着昏昏入睡的妹妹:“四个孩子怎么办?” “除了你们家人,皇帝也只是隐约印象。或许会认识我,孩子们就说不准了、说不定会记得妤珗,毕竟妤珗是她入宫之时就有了的。”凌恪很为难地说道:“从什么地方摔下去的就要打哪儿爬起来,我想丫头能做到。” “会不会跟从前一个性子?”乐辉慡隐约知道妹妹就是太过在乎那个人才会隐藏心性,由此而被人欺负的。只有让她把自己隐藏的心性表露出来才不至于吃亏,也唯有如此才是一个合格的皇后。不过皇帝的心毕竟难测,什么时候都不会忘了要将各色女人收纳身边。或许妹妹失忆真的是件好事,毕竟又是一张白纸。 “你们家的家教如何她就是怎样的性子,再不会深深隐藏了。”凌恪看他应允,转身进了内室拿出一个白玉药匣,开启以后一股莫名好闻的香气在鼻翼间晃动。 顺手拿起药丸纳入乐晖盈口中,乐辉慡灌了她一杯温水。乐晖盈紧闭着双眼,眼角滑落一滴晶莹的泪水。凌恪叹了口气:“这孩子终究是依了我们,要不说什么也不会咽下这药的。” “何以见得?”乐辉慡不解,妹妹几乎没说一句话。 “她哭了,心在哭。”凌恪很想帮她,想把所有的伤害减到最低。万不得已出此下策,若是皇帝再一次伤了她就真是无药可医了。只是皇帝会不会狠心是谁也无法预料的事情,最可以肯定的一点:乐家不再是权臣。只要这一点不出错,皇帝或可放手。后宫的嫔妃才是乐晖盈必须要好好提防的人,依照她本身的心性只怕也不会轻易认输,只有这样才能是万无一失。 “让她睡一个时辰不要吵她。”凌恪望着乐辉慡:“辉樉,等她要醒的时候就是药性散去的时候。你带着她回去,我先去找你父亲。白玉扳指不要再给丫头了,这是她的心魔。因为关系到焱儿的未来,她才念念不忘。” 乐辉慡点头:“我明白,您放心。”说着搂紧了昏睡中的妹妹:“姗儿,我们所有人陪着你赌一次。不掺杂家人的所有荣辱,只是赌他对你的心。要是有心,我就许你再和他在一处。若是无心,说什么也要离他远远的。原谅哥哥的私心,真的只是要你高兴。你不会笑了,没有一件事能够激起你的愉悦这才是哥哥最担心的事情。” 何蔺站在一旁,心中满不是滋味。真心为她打算却才知道真的心仪于她,不是要占据她的身子。只是要她能笑得没有丝毫负担,跟着她心中那个男人双宿一起飞才是爱她。自己爱她是因为从初见那刻起就认为她不可攀。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就好比她对皇帝的一片心。因为仰望因为隔得太远才会生出没来由的爱慕之心,只是她许了他。而自己才是一颗心毫无依傍,只要她能笑能高兴也就别无所求。原来自己比她更痴,却没有一个人肯给自己吃下一枚失忆的药丸,去掉多年的心病。但愿等待她的会是一个好的开始。她也该有一个好的结果。 龙瑄炙正在乐文翰书房商议波斯和鞑靼的事情,包括乐辉懿在内三人的心性出奇的一致。只是想要永绝后患,也是为了给子孙万代留下铁铸的江山。乐辉慡掂量再三,又跟凌恪反复计较过抱着乐晖盈冲进书房:“父亲,不好了!” 乐文翰正要说什么,次子风风火火进来怀中还抱着一个清瘦的女子。定睛一看却是小女儿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卧在儿子怀中。皱皱眉头“怎么回事?” “姗儿从阁楼上跌落下来,摔伤了脑子。醒来以后什么都不知道,人也不认识,何蔺说怕是失忆了。”乐辉慡有意不看皇帝:“隐约能认识人,就是问什么都不清楚。” “什么?!”乐文翰还没说话,龙瑄炙按捺不住过来。试着用手去探乐晖盈的额头,冰冷得有些凉手。皇帝的脸色十分不好看起来。乐辉慡根本就不在乎他那张几乎可以冻死人的脸。只是低头看着妹妹:“问她,都说自己将要大婚愣是记不起别的事情。” 龙瑄炙倒吸了一口冷气:“将要大婚?” 乐辉慡点头:“给她吃了点药才安稳下来,估摸着药性快散了。” “把她放到榻上。”看儿子这情形不像是说谎,女儿的身体也为着有了何蔺在悉心调理方才安心。不过夜不成眠,噩梦连连也是让人烦心。怎么会突然从阁楼上摔下来,还连带摔坏了脑子变得失忆起来。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蹊跷? 目视了两个儿子一边,两人跟在后面出了书房只留下两人在里面。少不得去向凌恪问清楚,一定知道是什么缘故。 龙瑄炙打量着面色青白的女人,瘦得叫人看了都觉得可怜。双颊都没什么血色,嘴唇干枯紧抿在一起。嘴边还有褐色的药痕,只怕是灌了药。抬起手抚摸着她的鬓角:“失忆了,还能记得我么?” “唔!”乐晖盈低低****了一声,缓缓睁开眼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住:“你是谁?怎么会在我的房中?谁许你的规矩,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能乱闯!” “你说什么?”什么时候说话如此尖利,几乎不容忍喘息。 “一个陌生生的男人怎能擅闯我的闺房,可知道我是谁!”乐晖盈不假思索抬起手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我是当今天子元后,不日就要入宫。门外是门禁森严的御林军侍卫把守,你一个不知深浅的无知男子擅入我的寝室岂非自寻死路!” 龙瑄炙捂着脸,还从未有人胆敢对自己无礼。她倒好刚一醒来就给了自己一记耳光,说话振振有词。莫说她在病中,手上力道实在是不小:“你如何不问问你父亲我是谁?” “父亲便是见我也需整肃衣冠,行君臣之礼!”说着叹了口气,满是秋霜的目光黯淡下来:“莫颜,把这个不知轻重的混人给我撵出去。要是不听,就让外面的侍卫押着出去。” 一直站在外面的乐文翰父子三人听到动静不对,果然是她原本的性情。乐辉慡将凌恪的话告诉了父亲,乐文翰不置可否。以为只是说说而已,谁知道药和针灸果然有效。待要进来,女儿已经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皇帝脸上。要是再没人进来解劝,谁能去找把守府门的御林军进啦? 第四章 涅盘凤凰 27 第四章 涅盘凤凰 27 “爹?”乐晖盈看见父亲进来:“您终于来了,他是谁怎么擅进女儿闺房?要是被人知道女儿还能见人么?” “姗儿,你不认识他?”凌恪给她吃的什么药,说话就是让人受不了的咄咄逼人。 乐晖盈摇头,一下看见后面的乐辉慡:“二哥,你不是说你不回来了么?” “爹许我回来看你。”乐辉慡趁机挡在皇帝身前,乐辉懿把龙瑄炙拉出书房:“皇上,只怕您要在经历一次大婚了。姗儿如今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唯一遗留的记忆只是停留在大婚左右。若是皇上觉得太过为难,也不用忧心。我们会把她和孩子们带离的远远地,从此以后都不会在皇上面前出现。” 龙瑄炙皱着眉:“你以为朕是什么,她失忆不失忆都是我的皇后。立即着人预备回京,我带她回去。”脸色铁青的有些难看,背着手一语不发站在书房外。 龙濬焱和妤珗被莫颜牵着到了龙瑄炙面前,姐弟俩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叫他。“龙濬焱,你见了父皇都不会叫了?” “呃,父皇不要我们了。”龙濬焱伸过手讨抱:“娘有了弟弟和妹妹就没抱过我了。” 龙瑄炙蹲下身抱起他:“弟弟和妹妹在哪里?” “睡着了。”龙濬焱搂住父亲的脖子:“娘不喜欢我们,父皇。” “不会的,过些时候就好了。”龙瑄炙看着亭亭玉立的妤珗:“你怎么也不叫父皇?” “父皇害得娘病了。”妤珗看见龙瑄炙,心底生出一丝胆怯:“娘都不和我们说话,弟弟和妹妹也见不到娘。” “过些日子就好了。”龙瑄炙看看女儿,越来越像乐晖盈的神情。 “我怕夜里听到娘哭。”妤珗惊恐至极的表情:“父皇,我怕。” 入夜,坤仪宫里灯火通明。跟随皇帝出宫的赵玉先行回来,指挥所有人连夜收拾坤仪宫。赵玉有些惊慌,不知皇帝的脸色为什么只是一瞬之间就变得莫名难看。睡在皇上车轿上的女人究竟是谁,皇帝连着三天几乎一语不发。那个女人又有什么本事,只是被皇帝带进宫就要安在坤仪宫住下。这件事是发生在乐家的,乐家父子却没有丝毫异议。莫非这个女子跟皇后有什么姐妹之分,乐家富贵已极难道还要坑一个人进去才跟罢休? 乌雅撑着腰过来:“赵玉,皇上呢?” “回禀德贵妃,皇上最迟明日即便回宫。”赵玉一面看人收拾,一面想着乐家的种种事情。小太子紧跟着皇帝,还有二公主也是皇帝身边不可或缺的人,都在一起却独独和车上那人隔开。这是出了什么缘故。 “怎么连夜收拾坤仪宫?难道皇后找到了?”乌雅惊疑不已,真是找到了还好要是另立皇后只怕要出大乱子。 “万岁爷只让收拾,什么都没说。”赵玉看乌雅这样子也是可怜,都已经偌大月份了还还要劳心皇帝在外的事宜稍有不慎就是怠慢之罪。听赵希说,那位波斯的昭容最近颇不安分常常去找柳心的晦气。要不是乌雅偶尔弹压着只怕又是一个徐沁,只是再没有第二个皇后受人欺负了。 “那就好生收拾,别出了纰漏。我精神一天天短了顾不了这许多。”乌雅嘱咐了几句,便由贴身的宫女扶着回去。 缓步走在甬路上,想起很多事情来来回回在心头滑过。那时偶尔看见乐晖盈眉目间的倦怠和失落都不知是从何而来。只是觉得皇帝对她是恩宠有加又是安富尊荣的身份,怎么还是愁眉不展。甚至还带着叫人难以接受的忧郁和冷漠,说是皇后,其实跌宕起伏所受的一切都是任何一个嫔妃难以企及的。罢黜、冷宫、大火……她和皇帝之间究竟是是缘还是怨都是任何一个局外人无法明了的事情。 柳心担忧乌雅一个人出来,又不好都往坤仪宫那边去。昭容樱筠几乎总要找机会给她难堪,左想右想只好少出来,省得惹事。便带着几个宫女在甬路边等着,直到看着乌雅由几个宫女扶持着从坤仪宫那边过来:“怎么。没事吧?” 乌雅微微一笑:“瞧你吓得这样儿,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四处走走,赵玉带着人收拾坤仪宫只怕是有人要住进去。” “谁,谁住坤仪宫?”柳心一怔:“别是那位吧?” 乌雅摇头:“怎么会,赵玉是跟着皇上出去先回来的。要是那一个该是你我先知道,一点音信都没有哪里会是她。我倒是担心会出别的什么事,要是有个外人住进来岂不是又要出大纰漏。”柳心小心翼翼扶着她,两人在深宫之中相依为命说出去别人都不信。哪有皇妃寥落至此的道理。 “罢了,无风无浪过下去最好。再出了什么事你我都没法子收拾,难道还有谁敢跟皇后似地无所顾忌的想罚睡就罚谁想废谁就废谁?大家薄命,还有什么可争持的。”乌雅叹了口气:“我倒是真的明白皇后那时候怀着小殿下的心境了,你们都闹去正愁去。我只要肚子里这个安然无恙就比什么都好,他是我的命。” 柳心笑笑:“但愿吧,如果再立一个皇后只怕你我就难做了。也不知道咱们这位爷究竟是什么心思,你说他滥情吧除了皇后似乎也没见对谁那么上心过。都说以前那位有宠,朕到大事临头的时候还是皇后一句话结果了性命;说痴情吧,对皇后也是喜怒无常,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丝毫没有顾虑。真不懂是什么心思,就是让人捉摸不透。” “捉摸不透就是皇上了,要是谁能琢磨透了就不妙了。”乌雅一笑:“得了,咱们各回各家了。要是明儿回来还有一天的忙乱呢。” 乐晖盈做在黑暗的车轿中,四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切的行仪中没有一个人来和自己说话。将要大婚的皇后就被关在精致华丽的地方,偶尔在昏睡中醒来会有人来给自己送吃的恭敬而缩瑟,贴身的丫鬟莫颜和榛遐都没了踪影。隐约记得父亲给自己吃了一样东西,嘱咐自己一路小心。接下来就不知道还有什么事醒来后就是在黑暗中等待天明。 不记得是在什么时候有一个温热的小小的身躯依偎在自己腿边,很是亲热地拉着自己的手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叫了声娘。或许是在做梦,哪里会有小孩子来。自己是即将成为皇后的太傅娇女说什么也不会做出不才之事。 也不知道是给自己吃了什么东西,总是在浑浑噩噩间沉沉入睡。有时候明明是睡着了,怎么会有人跟自己说很多话。都是没有听过的东西很远又很近,想要抓住一丝头绪却发现根本就没有地方可以把握。为什么一向清明的思绪变得如此混乱,是谁在操纵自己? “娘娘,入宫了。”不知是谁在外面说了一句,五百对宫灯迎接天子元后入宫的大婚礼仪果然是隆重非凡。可是想要掀开轿帏居然不行,外面的御林军若是看到皇后容颜只怕就是死罪也显得自己不庄重。甚至看不清自己身上究竟穿着什么样的服色,难道皇帝如此不愿迎娶自己入宫做皇后。早知如此也何必答应父亲那么多,又何必秉承继母的旨意奉迎自己成为嫡妻。 山呼万岁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难道皇帝亲自来迎接自己?奉迎大婚礼仪中并没有说还有这道礼节,皇帝亲迎可是没有的事儿。只是依旧掀不开轿帏,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宫廷生活在等着自己。 终于一缕久违的光亮透过轿帏缝隙射了进来:“请娘娘下轿。”凤辇稳稳当当停在一座富丽堂皇却又清秀雅致的宫院门口。两个长相俏丽的宫女侍立在外,堆着一脸的笑意。有些不习惯刺眼的光亮,毕竟已经被隔绝了很久很久仿佛有一世一样漫长。 看清自己身上的装束,龙凤同和袍是帝后大婚的服色。只是头上百子九凤的盖头已经被掀了去,硕大的凤冠顶在头上让人喘不过气来。耗费了无数银钱,只是为了一场大婚是不是太过靡费了? 人显得有些迷迷糊糊的,都不知道那些礼仪是否已经行过。毕竟大婚礼仪中的繁文缛节太多太多,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漏了什么?这儿就是坤仪宫,是皇后寝宫。今晚会和皇帝在此合卺,是不是还是自己那年看到的那个人。他还是那样么? 忐忑不安夹杂着羞涩,缓步走进寝殿。旁边两个高级服色的太监或许就是皇帝身边的内监首领,以后打交道的机会自然是多得很。无数宫女太监跪下行礼,都不知道谁是谁。只有一个人走在漫长的漫地红毡上,他在红毡的尽头等着他的新娘。 一个同样穿着龙凤同和袍的人坐在宝座上,头上耀眼的金冠在烛火照耀下显得异常夺目。影影绰绰的人影在地上交织着:“臣妾参见皇上。” “平身吧。”似乎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许久,都不见移开。又不能平视君王,只好低着头良久。他很是清癯修长的身形,如此熟悉的面容仿佛在哪里见过。那天在家的时候,扇了一个耳光的陌生男人怎么和他这么像。同样的目光盯着自己,好像要在自己身上生根似地。 “都下去。”手一挥,根本不许太监宫女留在里面。做什么,想要给自己立规矩么?没进宫时就听说他宫中宠妃甚多,或者皇后真是不好当了。绣满金龙的龙靴停在面前,叹了口气。自行除掉束腰的腰带,转过身看着自己:“折腾了一天,累不累?” “臣妾……”说话都不带皇帝的口吻,好像认识了好久一般。正要说什么,他已经抬手取下头上沉重的凤冠:“这凤冠好沉,只怕累坏了你。” “谢皇上。”避开几乎贴上脸颊的修长手指,堂堂君王轻薄至此?想要推开忽然想到自己是在大婚之夜,原来今夜无论他怎样轻薄自己都是无法退却的。有了今晚他就不只是皇帝,也是自己的夫皇,是未来儿女的父亲,是自己的天,所有的一切喜怒哀乐都将和他息息相关。 龙瑄炙心底再次叹了口气,数次提醒自己她不是真的失忆而是摔得太重所以忘掉了一切。只要有一场大婚她就会记起一切,于是在远远开始布置又不能惊动了她。只好让人悄悄给她下了足以安睡的药在她的膳食中。只是她依旧记不起一切,哪怕又一次穿上大婚的服色还是唤不回遥远的记忆。 “时辰不早,该安置了。”如此厚重的袍服,即位后大婚的皇帝或许会穿上几次。毕竟除了嫡妻还有继后,只是自己是对着一个女人穿了两次。 “是,臣妾伺候皇上安寝。”艳压桃花的羞红染上双颊,乐晖盈哆嗦着手去解皇帝衣襟上的纽绊。龙瑄炙很想抓住她的手,然后直接撕掳掉她的衣服。只是现在的她竟然又变成了初涉人事的小丫头,若是惊吓到她只怕又是自己的不是。只好强行按捺住自己的冲动,漠视着她娇羞满面的样子,曾几何时也是见过她如此。回首相看恍若隔世,不知她还要多久才能忆起一切。要不就是再做一次夫妻,都有三个孩子的夫妻又变得认不出自己来可算得是大笑话了。 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解开他的龙袍,羞怯地望着他几乎不敢抬头。龙瑄炙一把将她环入怀中,顺手解开她腰间的鸾绦,然后熟稔地移除掉她外面的凤袍。直接将她放到宽敞的榻上,距离上次两人见面已经隔了好久。俯下身看着一脸疑惧的乐晖盈:“何至于怕的这样?” 两人裸裎相对,乐晖盈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抱紧我。”他低哑地一笑:“还要我教你么?”不由分说覆上她明艳的嘴唇辗转亲吻,仿佛已经为此等了很久。乐晖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贞洁**女,他唇舌间的**自己居然能够熟练地回应。甚至会随着他的手停留在身体每一处而悸动颤抖,会放任他在自己肌肤的每一处燃烧他的****。两人肢体亲密的痴缠在一起,直到他完全进入了她都没有嬷嬷教导所说的那种刺痛出现。“不!”乐晖盈尖叫着推开了正在兴头上的龙瑄炙,眼角沁出惊惧的泪水:大婚之夜皇后不是处子之身,何等的大事是要祸及全家的。 “怎么了?”你失忆了只是你的身子并没有失忆,每一次抚摸和亲吻它都会起反应。还要闹什么?皇帝恼怒地望着她:“不舒服?”不会吧,这也能再来一次? “皇上,臣妾臣妾……”乐晖盈语不成句:“臣妾没有做不该做的事,没有越礼。怎么会是不洁之身?皇上不要怪罪臣妾的家人,臣妾知罪。”抽噎着,乐晖盈不知道怎么去澄清这件事。 龙瑄炙被她说得头都大了,你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虽然身子还是跟从前一样完美,怎么还会出现第****的事情。“傻丫头,没事。”把她搂进怀里:“我知道你没做,我知道。”擦掉她眼角的泪水:“记住,你的身子只有我碰过。我信你。” 半信半疑的女人被他拉在怀里搂得紧紧的,贴着他滚烫的胸膛不知道怎么会说出:你的身子只有我碰过。这是什么话,他把自己想成什么人了?就是如此想着,乐晖盈想要问清楚已经不可能了。就这么痴缠着,比先前更紧密的痴缠着。直到天明都不肯松开自己的手。 赵希和赵玉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站在坤仪宫廊下:“你说你是怎么当的差,好好的皇后回来你都不知道。还有脸回来和我说万岁爷带回的人要住进坤仪宫,吓得我半日说不出话。”赵希死磕了赵玉一下:“那是谁?除了皇后还有谁能住进坤仪宫!你叫我明早怎么回话!” “得了啊,我哪知道是谁!”赵玉也是一头雾水:“万岁爷压根就没说过是谁,只是和我说要回来收拾坤仪宫。还要把大婚的器皿收拾出来,就连两套大婚的婚服我还不知是从哪儿翻腾出来的。你埋怨我做什么,我哪儿猜得透万岁爷在想什么。不说别的,就说跟着万岁爷出去我都不知道娘娘打哪儿出来的。换做你,也比我强不了多少。” 赵希回想方才看到的种种:“也是,若是娘娘没事怎么会认不出我们两个人?而且跟在娘娘身边的也不是那两个丫头,还是咱们没见过的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就是看我们的眼神竟然比当初娘娘大婚时候还要生疏,不会不是娘娘吧!” “不会,皇上除了乐家哪儿也没去。”赵玉几乎要跳起来肯定:“一定是娘娘,便是不认识我们,气度也是一样的。只是怎么会小殿下不跟在身边?我真是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赵希把拂尘别在腰里:“老天保佑,一定是主子娘娘回来了。以后也不要再走了,后宫终究是她的后宫。皇上也莫要再犯糊涂,把主子娘娘丢了可真是没趣了。” 赵玉也是虔诚的祷告,只是所盼望的把跟赵希略有不同。老天保佑里面睡着的一定是乐晖盈,若是旁人的话宁可把眼眶里的一对眼珠子挖出来。谁叫自己认错了人,错跟了主子。给人错磕了头。天边泛起鱼肚白,龙瑄炙还没有起身,已经说了第二日不必早朝自然就不用一大早爬起来。而且旁边的女人还在‘新婚’,说什么也不能撇下她不管。 第四章 涅盘凤凰 28 第四章 涅盘凤凰 28 日上三竿的阳光照进坤仪宫后寝殿,耀眼的阳光几乎让榻上的人睁不开眼睛。揉揉惺忪的睡眼,扭过头就看见枕边还睡着一个人。想了很久终于记起来昨儿是大婚之期,枕边的人不仅仅只是皇帝还是自己的夫皇。昨夜怎会没有落红,这事放在哪里也是说不过去的。何况是皇家,他没有怪罪还说出很奇怪的话来。难道有什么隐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醒了?”那边传来说话的声音,乐晖盈循声转过头龙瑄炙一脸闲适地望着自己:“看着我不说话?陌生得这样?” 昨晚就觉得奇怪,堂堂天子说话满口都是你呀我呀的。连自称的‘朕’都没有听他说过一次。哪里来的缘故,皇宫就是从里到外透着蹊跷。 “臣妾不知皇上这话从何而来。”刚转过身就被他揽在怀里:“皇上……” “怎么,不惯了?”轻薄地抚弄着她粉嫩的脸颊:“昨晚可不是这样的。” 想要拉下他的手,手腕却被他牢牢固定在头顶上:“皇上,该起了。” “起来做什么?”脸逼近她的眼睛:“你是不是想和朕一起去做什么?” 赶紧移开脸,他想做什么?随时可以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下意识地缩紧脖子。在一床被子里怎么躲都躲不过他的手:“臣妾伺候皇上更衣。” 龙瑄炙笑笑,等会儿要是有小鬼来了只怕她就招架不住了:“你还会伺候朕更衣?太傅家的家教真是无懈可击了。” 乐晖盈赶紧穿好自己的寝衣,转过脸他已经自己穿好了外袍。“赵希!”皇帝靠坐在引枕上。 “奴婢在。”赵希早早就在外面守着,不敢进来叫起。惊扰了男主子倒是不值紧要,要吵醒了女主子只怕自己就永远都不得安宁了。 “传膳。”龙瑄炙想起大婚之时的事情,再看看在自己面前的女人。两个截然不同的情形,到底谁是真的?莫非她原本就有两面,只是自己从不曾仔细探究过内中真假便把她真实的面孔淹没在脑后了。 赵希也顺势看了眼一旁面带羞赧的女主子,真的是一个人?怎么就跟当初初入宫禁时候一样,还有一丝淡然的笑意。究竟是不是她,世上怎会有两个如此相似的人;如果是,皇后早已不是初入宫禁的小姑娘哪里又会羞赧至此? “你是赵希?”依旧是在吩咐人摆膳,乐晖盈与皇帝对坐看见他不免问道。 “是,奴婢赵希。”赵希有些意外,是她说话的口吻:“参见娘娘。” “罢了。”淡淡一笑:“听说过你,皇上身边的大总管。” “奴婢不敢当。”赵希在两人面前可不敢尝膳,尤其是皇后面前。要是惹得皇后吃得不痛快,那位爷的脸色是一定的不好看。 拿起牙箸浅浅尝了两口,心底泛起一丝疑窦:都说御膳房的手艺华而不实,费而不惠。怎么会和家里的味道一样,尤其是面前的瓜瓤酥简直就和素日吃得一模一样。龙瑄炙在对面看她浅尝辄止的样子,不觉好笑。如果换了人,只怕都吃不惯了。 “父皇!”龙濬焱穿了一身太子服色的袍子头上顶着金冠跑进来,看见母亲很有点意外:不是说病了的,怎会在这儿? “焱儿,过来。”皇帝看乐晖盈略显慌乱的神色,不认得自己却能认出儿子就值得人怀疑了。 龙濬焱没有过去,只是站在乐晖盈面前看了好一会儿:“娘?!不,母后。”想起舅舅教给他的话,母亲记不起很多事情包括自己了。眼圈红了,要是娘记不起乖乖就是说不会再有护着自己,姐姐还有弟弟妹妹了。 “你是?”乐晖盈看着面前的龙濬焱,他是谁?怎么会穿着皇太子的服色,不是说皇帝没有皇后的。自己正因为是天子元后的身份,才能有了五百对宫灯的奉迎之礼。 “我是龙濬焱。”龙濬焱跟从前一样爬到乐晖盈身上:“母后。” 是啊,应该是嫡母的身份。也就是说他的子女都是自己的儿女。做皇后也就注定会是这样无法选择的身份和境地,龙濬焱?是谁的孩子,好生可爱。“乖!”乐晖盈摸摸龙濬焱的小脸:“用膳不曾?” “没有。”龙濬焱紧紧搂着她的脖子:“和母后一起吃。”肆无忌惮而且丝毫不顾忌对面父亲满是妒忌的眼光,坐在母亲怀里。 “要吃什么?”家里没有小孩子,虽则是父兄疼爱依旧是孤独长大的她对这个一见到就对自己依赖不已的孩子油然而生一种陌生的怜爱。 “都好。”龙濬焱是在母亲怀中长大的,很习惯母亲的摩挲。是舅舅把他送回来的,好些时候都没见到生母了。乍一见了哪里还肯从母亲身上下来,就是赖在她怀里:“母后,娘。我要跟娘一起住。不去毓庆宫住,没意思。” 乐晖盈满是惊疑地看着他,一来就赖上自己还要和自己同住。“这要问你父皇。” 龙濬焱一下滑下来跑过去拉住皇帝的袍袖:“父皇,乖乖来坤仪宫在好不好?” “龙濬焱,你是怎么和父皇说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忘了?”如果叫她记起儿子反倒忘了自己,就太没面子了。 龙濬焱趴在龙瑄炙耳边:“父皇,舅舅说娘不记得很多事情了。如果乖乖让娘极其父皇,父皇是不是答应乖乖以后都不用住在毓庆宫?” “龙濬焱,你跟你舅舅就没学到一点好的。”龙瑄炙咬牙切齿道:“好,父皇允了你。” “君无……”想起最近刚学会的一句话,歪着头说了一半有些忘了:“父皇,君无什么啊?乖乖忘了。” “君无戏言!”龙瑄炙道:“光会学舌,过些时候就叫你进学了。” “父皇,是您说的君无戏言的。”龙濬焱很有礼貌地滑下来。赵希在旁边憋笑憋得内伤,看来真是皇后了。母子连心,小殿下就是认准了生母才会如此的。要是别人,小殿下才不会撒娇撒到身上去了。 “嗯,是朕说的。”皇帝应了一声:“行了,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父皇刚许了我在坤仪宫和母后一起住的。”龙濬焱笑嘻嘻地拢到乐晖盈身边:“娘,您也听到父皇说的了是不是?” 奇特的皇家父子,居然跟普通人家骨肉亲情一样无所顾忌地说笑。皇帝心思很重,怎么会答应自己的儿子跟自己如此无忌地玩笑。看来皇帝很是疼爱他,那他的生母一定也是受尽皇帝宠爱的。做皇后不错,只怕那位宠冠六宫的妃子会来跟自己不对付。皇帝回护宠妃,是不是会把自己置于不堪的境地? “好啊,只要你愿意都可以。”面前的孩子却让自己说什么也狠不下心来,把他拉到身边:“你叫什么?” “龙濬焱。”龙濬焱口齿清晰:“母后叫我乖乖,都这么叫我。” “哦,你母亲也叫你乖乖?”乖乖,很有爱意的小名。若是自己有个孩子也可以叫这个小名,只是皇帝已经把全部的宠爱给可面前这孩子了。 “嗯。”龙濬焱坐在她怀里,很想告诉她弟弟和妹妹很久都没有见到娘了。不过见到了也不会叫人,就在舅舅家住着也很好。过些时候也会回宫的,舅舅说只要娘好了就把弟弟妹妹送回来。 乐晖盈无话可说,要是认定了自己就是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了。只是他的生母会同意一个备受皇帝宠爱的儿子抚养在嫡母身边?孩子留在身边,皇帝临幸的机会自然是多得多。把大好机会拱手让给初入宫禁的自己,绝对是有预谋的。不得不对这个孩子加以提防,不能让自己在不经意间翻身落马。少不得要大点起精神应付这些事,后宫是天下最大的是非之地。立足未稳就遇到强大的对手,越发要提高警惕。毕竟妃嫔想要陷够皇后是一件极其容易的事情,只要在皇帝耳畔枕边说上两句话,就够自己受用不尽了。 龙瑄炙看她若有所思地神色,想到凌恪交待的事情。只要是她用心去想一定会想起很多,不过自来是不愉快的事情居多。只有让她忘掉不愉快的记忆,才能有助于记忆的恢复。真的是曾经欠她良多,才有一劫。那两个还在乳母怀抱中的孩子只怕近日之内是无法回到生母身边的,什么时候才能一家团聚。也就是让她重新接纳自己,她对儿子不排斥或许算不算是走近了一些?儿子真的能唤起母亲的记忆?看母子两个的神色,也不像是会毫无芥蒂的。至少她不像当初初入宫时的天真无邪,沉稳的神色叫人捉摸不透。她究竟有多少张面孔是自己作为一个皇帝或是作为他的夫君所没有见识到的? 皇后大婚入宫后三日是嫔妃朝觐中宫的时候,宫女早早伺候她大妆停当。昨晚就听见内监二总管赵玉叨叨了一番,说是会有不少妃嫔前来。包括皇帝最宠的波斯公主昭容樱筠和掌管六宫事的德贵妃乌雅还有宸妃柳心,德贵妃还身怀六甲。看来是劲敌不少了,不仅仅是有一个皇太子天天呆在自己身边更有这么多虎视眈眈的女人。自己不过十四岁,就要应付如许多并非自己擅长的争宠谄媚,父亲只说叫自己做皇后并没有说要自己怎么去固宠。倒真是件为难的事情。 赵玉站在坤仪宫正殿外,说的真是没错。皇后果然是不记得很多事情了。跟她叨叨那么多事儿愣是没别的反应,只是说自己要小心谨慎都没说别的。不说别的,至少德妃和宸妃是应该记得的。可是茫然无知的表情就是一无所知的神色,不过又和先前不同。那时候皇后眼神纯净无邪,此刻却是深邃了许多。不知道在皇后失忆的背后还有什么是不为人知的? “嫔妃们朝觐皇后,初行大礼。”眼看德妃和宸妃带着众人在正殿站定,赵忠是第二次主持这种事。皇后较之先前那次除了淡然还有一股莫名的震慑人心,不像从前的娇羞和恬静。 乌雅是前日听赵玉说起要朝觐中宫的事情,皇后哪个皇后?难道除了乐家的皇后还会有第二个皇后!早早吩咐人收拾出坤仪宫,又用极其盛大的礼仪来迎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入宫,接着又是朝觐中宫的礼仪。是什么人让皇帝大失常态,难道还有人比乐晖盈能让皇帝一次次破例。不多久的内宫生涯已经让从骨子里认识到,皇宫里不论是什么人只要有了权就能扶摇直上,就能傲视所有人。不由想念起乐晖盈在的时候,不论如何她都算得上是一个明事理的皇后。没有什么偏袒,对于嫔妃从没有有意为难过。只是她生死未卜,皇帝都找不到她。何况是久居深宫的嫔妃们? “臣妾等参见皇后,皇后千岁千千岁。”乌雅来不及看清宝座上坐着的人就引领着诸多嫔妃跪下行礼。 “平身。”果然是天家富贵,光是这成群的姬妾就是别人家比不了的。为首的那一个好大的肚子只怕不就要分娩,一定是会在自己前面生下皇子的。已经有一个龙濬焱了,再多几个只怕皇后之位就是就是有名无实了。 乌雅起身之后才敢朝上看了一眼,吓得一个趔趄。上面坐着的不是乐晖盈还有是谁:“皇……皇后?” “如何?”乐晖盈心下不解,才是第一次见面这个身怀六甲的德妃怎么如此失礼!挑眉看了她一眼:“你是德妃?” “皇后不识得臣妾!?”乌雅愣了,皇后的口气好像跟自己素不相识一般。不是皇后,怎么可能。要不是皇后的话,皇帝也断断不会找来一个跟她一般容貌的女人来做皇后。皇帝好内嬖所以不断有女人充入后内宫,也有女人因为有些小地方像极了乐晖盈因而得宠。只是要皇帝去找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人做皇后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想做皇后仅仅只是因为容貌相似就想得宠几乎是不可能的。 “本宫将将入宫,怎会认识德妃!”乐晖盈有点恼怒,德妃是不是有些故意挑衅自己。听说她的哥哥还是跟在大哥身后当官的,如果不知进退只怕她哥哥的官位也保不住了。 “臣妾失言,皇后恕罪。”瞧着神色只怕是不肯稍加辞色,马上认错才是好的。要不等会儿翻了脸,第一个饶不过的就是自己。 乐晖盈嘴角一扯,一个僵硬的笑容挂在嘴角:“赵玉,给德妃加个椅子坐下说话。这么大肚子,要是有个闪失本宫担待不起。” “是。”赵玉赶紧答应了,皇后绷着脸的样儿可真不好看。乌雅谢了恩在一边坐下,昭容樱筠有些不平起来,自己要住进来就有许多的言语不许。眼前这个女人看上去娇怯不堪,怎么看也不像是统摄六宫的风范。怎么就要自己给她行礼,还有乌雅怎么会有位子坐下。自己可是尊贵的波斯公主,哪有站着说话的道理。 “我也要和她一样坐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樱筠从来就是这个性子。在皇帝面前也没有过丝毫的收敛,看见乌雅坐下心里就是死活的不舒服。站在柳心身后不服地叫嚷,倒是把柳心吓了一跳。乌雅坐下之前悄悄给柳心做了个仔细小心地手势,柳心不免加了小心却遇到这一位又是不知死活起来。 “你是什么人?”乐晖盈睨了她一眼,生得也不见得多好看。明显异族人的长相,高鼻深目,瞳孔中隐隐带着海水的颜色。唯一叫人惊讶地是她如羊脂般细腻的肤色,只这点足以傲视旁人。 “波斯公主樱筠。”樱筠很是得意地说道。 “本宫问的是宫中份位,波斯公主是未入宫之时的闺阁名分与本宫无干。入了宫就是皇上后宫嫔妾,不论什么出身都与本宫无涉。”乐晖盈淡淡一笑:“说你的份位给本宫听。” “昭容!”樱筠脸挂了起来,恨恨瞥了她一眼 “昭容?!”乐晖盈望着柳心:“你是宸妃?” “是,臣妾在。”柳心留意到乐晖盈与从前的不一样,不敢怠慢小心翼翼说道。 “告诉她昭容是什么份位,休说有座就是与本宫说话也要恭顺有加。谁容得她如此放诞无礼,目无尊卑。”乐晖盈抿抿嘴唇:“敢是欺负本宫初掌六宫事,蔑视本宫不成?” 柳心答应了一声:“昭容是位列九嫔之一,属于正二品的女官。” “昭容,宸妃说的你可听见了?”乐晖盈目光瞥向樱筠:“不过一个昭容,在本宫面前放肆如此。你可知罪?” “我没错,我是公主就该有座。”樱筠很不屑地说道:“你是皇后?我怎么也不知道你是从何而来的皇后,谁知道你是什么人” “昭容不可放肆!”宸妃很镇定地喝道:“前次皇上饶过你不过是为着你初入皇宫不熟公众礼节,皇后面前谁不是小心翼翼。如是不知礼体回话,皇后责罚无人救你!” “哼!我堂堂波斯公主,就是在我朝中也是人所不敢仰视。何况你一个小小的皇后,谁知你是什么货色。” “掌嘴!”端坐在宝座上的乐晖盈脸色很不好看,嫔妃初次朝觐中宫堪比皇帝登基之后第一次召见朝臣。礼仪之隆重,形制之严谨几乎无可匹敌。被一个蛮夷女人这般轻视,不是刻意的**是什么? 第四章 涅盘凤凰 29 第四章 涅盘凤凰 29 赵玉一直堤防着樱筠会有意闹事,皇帝面前都不知收敛。况且是在娇怯怯的皇后面前越发是不知礼体如何了,因此专执家法的太监也就跟着在外面伺候。无数宫女太监都立在坤仪宫大门坤仪门至正殿大门处的院子里,不闻丝毫咳嗽和交头接耳的声响。 待到一声令下,执行宫中家法的太监已经戴着特制皮手套过来。两个牛高马大的太监左右抓住樱筠,当中一个戴着皮手套的太监当着所有人已经朝着樱筠脸上扇了两耳光。牛皮手套下去,顿时脸颊如吹气一样肿了起来。 “娘娘,娘娘饶了我吧。”樱筠忍不住讨饶,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哪里受过这种委屈。乐晖盈绷着一张脸坐在上面,冷冷扫视着下面噤若寒蝉的妃嫔们:“本宫何等身份,你一个九嫔之列的昭容如此蔑视本宫。传将出去岂不是本宫枉顾家法,置皇后尊荣于不顾。连一个昭容都处置不了,本宫如何掌管六宫?” “臣妾再也不敢了,娘娘饶了奴婢吧。”樱筠红肿着脸跪在地上,泪水四溢。 “拉下去。”手一挥,赵玉赶紧让人把她带了下去。 目光把每一个人都招呼到,乐晖盈脸色转圜过来:“你们都比本宫入宫早,宫里的规矩也比本宫知道的清楚。什么是触犯宫规家法的想必也比本宫清楚,若是还有人要和她一样不惜以身试法的。大可以有样学样,宫中日月深长多少人闲着没事做都等着看人的热闹。只要是不怕罚不怕禁足甚至是打入冷宫的,都可以来本宫这儿一试。” “臣妾等不敢。”乌雅听见这话不敢不起身,要是真把她惹急了只怕又有一场是非。她和柳心对视了一眼没敢说话,后面有几个是最近新入宫的。还不知道有皇后一说,只是最近看着热闹,皇宫中出现了形形色色的事情。尤其是五百对宫灯的礼仪伴着一顶大轿直入坤仪宫叫人议论纷纷,哪知道轿中的人就是坐在宝座上的皇后。皇后何许人也也没说一声,皇帝在坤仪宫住了三天不曾早朝却是看在众人眼里。一直想要知道皇后究竟怎生模样,终于见到了。 一个清瘦高挑的娇怯怯女子,脸色不是很好。只是一双精光四射的秋水星眸叫人不敢小觑。发落昭容也是没有料到的,这位昭容倚仗自己是波斯公主在后宫多有骄横就是掌六宫事的的德贵妃也没有过多责罚。半路杀出的皇后第一次召见妃嫔就叫人用皮巴掌给了她一个下马威,看来皇后真是不好惹。 几个小小的婕妤在后面窃窃私语,乐晖盈抬起眼皮目光停留在远处:“什么?说给本宫听听可好?” “皇后恕罪,臣妾管教不严。求皇后责罚。”柳心先行跪下,且不论乐晖盈究竟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代摄六宫出了事,自然是先拿自己责问。柳心不敢躲避,只好跪在乐晖盈面前:“妾身甘愿受罚。” “你是宸妃?”乐晖盈想起方才问话时叫了声宸妃,她答应来着。 “是。”柳心应了,人是乐晖盈心又是谁?乐晖盈的目光是柔和的,这一位却透着精明利害。不可能是孪生姐妹吧?乐家在如何也不会官迷心窍如此,再把第二个女儿送入深宫效仿娥皇女英。难道乐晖盈的不幸还没有看见? “本宫不罚你,做事难免有疏忽。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乐晖盈捋着胸前的霞帔绶带:“该做什么不用本宫教你,不要以为是皇上宠妃本宫就会有所忌惮。” “臣妾不敢。”柳心跪在乐晖盈面前,脸色十分恭敬。想起徐沁和舒贵妃的旧事,心底泛起一丝寒意。在皇后面前谁又有特权,徐沁曾在皇帝面前何等得宠。只是皇后真的忍无可忍的时候,皇上也是无法转圜。自己还能不好好听话,真若是如此只怕自己也就走到头了。 “嗯,能够知礼最好。”乐晖盈缓缓起身来到柳心面前:“平身吧,本宫并非只会责罚。或赏或罚全在自身,本宫断不会有所偏袒。” “是,臣妾等谨遵懿旨。”妃嫔们几乎大气都不敢出,皇后不怒而威的眼睛看得人心里发怵。 “罢了,都散了吧。”理了理鸾绦,坐回宝座重新审视了一遍面前的嫔妃:“本宫乏了,不想多说,各自好自为之。” “臣妾等告退。”行过礼,宫嫔们各自散去。 乐晖盈独坐在宝座上面对着空荡荡的殿堂默默出神,赵玉赶紧进来:“娘娘?” “嗯?”乐晖盈抬起眼皮:“怎么了?” “小殿下在外面四处找娘娘来着。”虽然是不记得别人,母子天却是抹杀不掉的。只要是龙濬焱跟着她身边,都不见她有发愣或是怔忡的时候。 似乎是突然想起什么,转脸看着他:“叫他进来,大冷的天倘或冻坏了怎么好。” “娘!”龙濬焱已经由外面跑进来:“呃,怎么穿这衣裳难看死了。” “不好看啊,那去换掉好不好?” “好啊。”龙濬焱牵着她的手:“娘,我们出去走走。屋子里怪闷的。” 乐晖盈在宫女的伺候下换了轻便的袍服,龙濬焱蹦蹦跳跳地跟在她身旁:“娘,你好久没亲我了。” “以前常常亲你么?”小家伙总是喜欢说以前如何如何,难道以前见过自己不成。小家伙约莫三四岁的样子,自己才不过进宫数日,怎么会见过。 “有了弟弟妹妹,娘就很少亲我了。说我是哥哥,要有做哥哥的样子。”龙濬焱嘟着嘴:“要是没有父皇的话,娘也会不高兴的。” “你母亲在哪儿?还有弟弟妹妹呢?”乐晖盈一头雾水,这都是哪儿跟哪儿的事。龙濬焱说的头头是道,自己就是听不明白。 “娘就是您啊,您不是在我面前么?”龙濬焱仰起头:“我不会叫别人是娘的,就是父皇的妃嫔跟我没干系。” “你几岁,知道这许多。”乐晖盈越来越觉得龙濬焱来历有问题,怎么看怎么像跟自己有莫大关系。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关系,难道老天执意要给自己一个这么大的儿子? “我就到四岁了。”龙濬焱伸出四个指头:“娘,什么时候把弟弟妹妹接回来。父皇说,还没见过两个小的。妹妹叫瑶瑶,弟弟叫熠儿。还是娘取的呢!” “瑶瑶?熠儿?”乐晖盈望着小家伙:“他们在那儿?” “舅舅家啊!就是太傅府啊!”龙濬焱拽住她的裙角:“娘,您忘了好多事儿。我不要娘记不起乖乖,也不要娘记不起弟弟妹妹。娘,您可以不记得父皇。只是不能忘了我们。” “忘了很多事?”乐晖盈愣住了:“我忘了什么?” “何蔺叔叔说娘忘了自己已经是皇后,也忘了很多很多。甚至不记得我和弟弟妹妹,尤其是不记得父皇了。”龙濬焱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娘,乖乖很听话的。娘走到哪儿都会把乖乖带着,千万不能不要乖乖了。要是没有了娘,父皇会很伤心的。” 乐晖盈摸着儿子小脑袋:“焱儿,如果娘忘了很多事你要提醒娘。娘不会不要你,你是娘的命。”还是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当小手紧紧抓住自己的手,眼中俱是企盼的神色实在做不了假。 “娘,您记起来了么?”龙濬焱有点小兴奋:“是不是啊?” 乐晖盈摇头,却把儿子抱进怀里:“没有,不过暂且相信你是我儿子。” “娘,就是记起来也不告诉父皇知道。”龙濬焱搂住她的脖子:“要是知道您记起来,父皇就不许我住在坤仪宫。一定会叫我搬到毓庆宫去住,我不想去。” “嗯,好。”就势在儿子脸上亲了两下:“以前是不是这样亲你的?” “还带响呢。”龙濬焱也亲了两下母亲:“就是这个样子。” 母子两个慢慢走在内廷的甬路上,望着西下的斜阳乐晖盈紧紧拽住儿子的手不肯松开。 起了更,皇帝方才回到坤仪宫。龙濬焱早就被宫女带到偏殿去睡下,乐晖盈穿着一身素白的寝衣坐在寝殿里,慢慢梳着一头黑瀑似地秀发。 “皇上回来了。”看见皇帝回来,放下手里的事迎了上去。 “回来了。”为了波斯的事情几乎是日日头疼,白玉扳指不毁掉终究是心腹大患。按照乐辉懿的说法不妨让鞑靼去和波斯鹬蚌相争,自己最终渔翁得利。只是付出的代价势必也会很大,为了给子孙后代留下稳固的江山很多时候都必须冒死一试。 由着赵玉带着人给皇帝盥洗更衣后,捧了盏茶放到皇帝手边:“皇上可要用些什么?” “在御书房跟你哥哥他们议事,已经用过了。”龙瑄炙看了她一眼:“昭容惹恼了皇后?” “是,目无尊卑。”乐晖盈点头:“臣妾主持六宫,自是容不得人如此放肆。” “嗯,内宫仪制不容更改。是朕素日太过纵容,皇后处置自不会差。”皇帝看她欲言又止的神情:“有话要说。” 想了想,摒退了一边伺候的宫女:“焱儿跟臣妾说了很多事,臣妾未辨真假只好来问至于皇上。” “哦?”死小子又说什么了,要是敢给他上眼药看怎么收拾他:“焱儿说什么?” “说臣妾忘掉了很多事情,甚至不记得皇上和他。也忘掉了自己皇后的身份。”打量着皇帝的神色,好像是确有其事:“小孩子说话多有失实之处,请皇上告知是否属实。” 龙瑄炙望着她似笑非笑:“是,你忘掉了很多事。不过也没什么不好,有时候记起前情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就这样过一辈子,未尝不是好事。” “怎么呢?”古怪的神色叫人不解,莫非两人之间曾有过极大的纠葛在前。 “朕不知怎么跟你说,总是朕自己不好。”龙瑄炙把她拉到身边坐下:“若是有什么,是该要朕承受的自然是朕自己受了才好。万不会叫你再离了朕身边。” “莫非以前臣妾离了皇上身边?”做皇后的想要离开深宫不吝于登天,倒是一桩新奇事了。 龙瑄炙轻轻抚摸她的秀发:“都过去了,旧事休提。我们还有一世要过是不是?” 帝后之间许下一世的承诺似乎是从没有过的事情,只要是光明正大的天家夫妇就足够了。至于矢志不渝的男女情爱从来就不该是属于皇家更遑论是帝后,古来多少被人说到的故事都是帝妃或是才子佳人。一生一世一双人,想都不敢想。那么多的嫔妃,还能守着一个人不放?那周朝以来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又是说给谁人来听的。 想着很多事,乐晖盈嘴边泛起一丝笑意:“皇上如是说,是不是臣妾从前也要皇上许下如此誓愿才让皇上不堪其扰才有了很多事?” “你从来都不叫朕许愿,许下了就该成真。君无戏言,在你面前没有一次成的真。你对朕的心思朕清楚,只是朕总是负了你了。老天愿意给朕一次机会弥补前过,朕就不会再放手。你就当做一切是重新开始,好不好?” 乐晖盈满是新奇,皇宫里的稀奇怪事也是多得数不胜数。连皇帝都开始跟皇后说要白首偕老的话来,是不是自己真的错过了太多的事情才会觉得这一切都变得和自己曾听父亲说起的不一样了?皇帝的眼神里透着真诚,看起来不像是在作假。作为一个帝王来说,假不假的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任何人都不可能去揣摩圣意,也不能猜透皇帝心中想些什么。能轻易给自己许下誓愿,对别人不是一样可以。因此还是不要当真的好,省得将来无路可退。 “不知该说什么。”扭头看着皇帝:“都不记得发生过什么,自然是不知道皇上所说孰真孰假。依臣妾的心思,皇上跟臣妾不过是做一对让天下臣民视为典范的帝后夫妻。至于男女之情,或许是该由着皇上和后宫嫔妃们的。谁见过帝后有情,就是稗官野史也没有过一笔两笔的记叙,是不是。” “你想起来了?”尚还记得乐晖盈从冷宫回来后就是一番如此言语和自己说的,要是真真只是记起这些事只怕就不是一件好事了。 “难道臣妾跟皇上说过这样的话?”打落着他的手,真是不老实。 “说过很多。”皇帝抱起她:“就因为我错得太多,你才会说。不过以后就让我说,你不要再说了。我会改掉自己不好的毛病,省得你不放心。” “焱儿说,还有弟弟和妹妹在舅舅家。臣妾一共生了几个孩子?”乐晖盈看他不老实的样子,只怕自己生了不少。 大晚上说这个想做什么:“三个,第二次生的是两个。”把她放到榻上:“朕和你纠葛是早就注定的,谁都不能插进来。谁也无法割断朕和你,不论怎么说都还有三个孩子在你我之间。” “生了三个?!”乐晖盈有些不可置信:“多久就生了三个。” “隔了很久。”皇帝自顾自动手解她的衣襟:“你自己说的皇家就该子嗣繁茂,怨不得旁人。再说原先以为只有两个,谁知道第二次就生了两个。” “呃,皇上!”倒吸了一口凉气,衣裳被他全部脱了下来。想要说什么都不可能了,他已经堵住了自己的嘴巴不容许再有只言片语说出来。 不多时重重的喘息声夹杂着低腻的****从床帏中传了出来,烛火摇曳间不管外面正是寒风呼啸。 乐辉懿看着手中的军报,波斯人果然按捺不住了。时刻想要把印章拿到手里,尤其是那只白玉扳指几乎是波斯人魂牵梦萦的。皇后在宫里发落波斯公主的事情恰到好处,波斯人担心自己的人质在宫里出事也就会把自己的狐狸尾巴露出来。 至于白玉扳指倒不如做出几个假的出来,闹得满世界沸沸扬扬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白玉扳指事关波斯存亡大事,然后再将真正的白玉扳指和其余的印章弄齐全就可以下手了。鞑靼那边,也只要有一套假的东西过去就可挑起战端。这样一来,袖手旁观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只要皇帝肯准许自己这样做就好了,皇后近日在皇宫里面做的事情确实跟从前是大相径庭的也就是说真的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她的性情真的是让人应接不暇,也就是说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父亲所教导的东西不仅仅是能够防身了,还能让她主动出手去对付别人了。 看来妹妹已经在做符合皇后身份的事了,先前那个心慈手软的皇后真的叫人不放心,只怕被人算计了去。看皇宫之中谁是她的对手,什么波斯公主都是泛泛而已。想要她再和从前一样,永不可能了。如果记忆恢复,又会怎样呢?会不会再次掀起轩然大*?这还要仔细斟酌,毕竟所做的事儿都是为了妹妹打算。父亲所要的江山稳固不也是因为东宫储君是他的嫡亲外孙么? 第四章 涅盘凤凰 30 第四章 涅盘凤凰 30 御苑里的几株红梅含苞待放,乐晖盈把儿子裹得严严实实的,自己穿了件火红的狐腋裘母子两人牵着手在御花园里慢慢走着。 “娘,您答应我的。等我四岁那日要给我好东西,不许反悔。”龙濬焱仰起头看着母亲:“不许忘了。” “就你这样每日挂在嘴边想忘了都不成。”摸摸儿子的小脑袋:“不过不能只和娘要,你父皇那儿也不许省了。” “早就想好了,到了除夕的时候就去和父皇说。”看顾左右无人,龙濬焱小小声说道:“娘,您想起来了?是不是可以从舅父那儿把瑶瑶和熠儿接回来了,还有姐姐我想她了。” “姐姐?什么姐姐!”到底是生了几个,皇帝说是三个怎么在儿子口里又多出个姐姐来。 “珗珗姐姐,不是娘生的。是娘叫姐姐叫娘的。”龙濬焱仿佛绕口令一样说着:“娘说,姐姐就和亲生的一样。” 哎,乐晖盈你就是会给自己找事。居然还有精力去抚养自己男人和别的女人生的女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前世欠了他的,才要这一世如此去偿还一切:“慢慢的娘就会想起很多事了,不要让娘想太多。” “娘,您看那株梅花都还是骨朵呢。”龙濬焱指着树枝上密密麻麻的花苞。 “还早,没到开花的时候。”恍惚间看见花树下一个火红的身影与人在追逐嬉笑,只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这人是谁。蓦然回首,身后站着一抹明黄的身影:“参见皇上。” “儿子参见父皇。”龙濬焱行了礼赶紧跑过去,龙瑄炙抱起他:“母子两个也不怕着了凉,就在这风地里站着。” “穿得好多。”乐晖盈笑笑:“皇上今儿歇得早,这时候就回来了。” “快封印了,索性快些把事儿做完。”龙瑄炙望着儿子:“焱儿,父皇母后带你出宫去走走好不好?” “好!”龙濬焱高兴地拍巴掌:“外面好热闹。” 乐晖盈有些意外,怎么喜欢往宫外跑:“出宫?要是被巡街御史看到,只怕要上折子劝谏了。到时候可是没趣的紧。” “怕什么,只是出去走走。起更前就回来了,又不是彻夜不归。”难得的,她的脸色会渐渐泛起红润。真正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能忘却过去的一切也就是把所有的不愉快都抛诸脑后一切从头来过未尝不是件好事。 低头看看自己的打扮:“那要换换衣裳了,可不能穿这些个出去。” “也没有叫你不换来着。”龙瑄炙一笑:“都去换了,一起出去。” 皇城后门玄武门外早早停着一辆舒适的马车,一家三口坐在车内。龙濬焱新奇不已:“父皇,您早就预备好马车准备把娘带走?” “臭小子,在外面要怎么叫?”把儿子搂在怀里,不许他蹦来蹦去:“要是说走了嘴,就把你扔在外面不带你回去了。” “娘会牵着乖乖的手不松开的。”龙濬焱还是溜进母亲怀里:“就像以前在爷爷家一样,还有舅舅和舅妈呢。” “什么在爷爷家一样?”望着儿子兴奋的笑脸,乐晖盈笑道:“舅舅和舅妈?” “龙濬焱!”皇帝还是变了脸:“你又在说什么?” 龙濬焱吓得变了脸,皇帝老子变脸变色还是很难看的。饶是平时在父母面前撒娇惯了的皇太子遇到这种事也只是敢躲在目前怀里,对着手指:“娘,我爹凶我。” “好了,不怕了。”轻轻拍着儿子的背,瞟着那个人:“不喜欢焱儿提一些事,是不是有什么挂碍?还是戳到皇上心里去了?” “龙濬焱话太多!”都不知道臭小子随了谁,一张嘴别提多会说话了。前前后后的事情都能在他嘴里过一遍,少不得将来很多事都是臭小子爆出来。 “还当是厌烦我们母子两个呢!”乐晖盈绷着一张俏脸,宝贝儿子被凶心里当然不痛快:“我知道有人要做爹了,当然是志得意满起来。” “不提这个成不成?”不论失忆不失忆,眼前的女人有两件事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好吃醋和护儿子,而且是比先时更甚。吃醋倒是还好说,护着宝贝儿子只怕是什么时候都没理可讲,可不管你是谁要是敢凶她儿子一下,变了脸可就是极其难看了。 龙濬焱从里面探出头来:“爹,您要是不凶我娘就不会提了。” “龙濬焱!”皇帝老子再次气得脸色发青,究竟是不是自己亲儿子?处处都跟自己过不去,还好车内只有一家三口。要不就不止是夫纲不振和君威不在了,简直是软弱可欺。被人看见那还了得?“你闭嘴,再胡说以后再不带你出来。” 龙濬焱委屈地扭过头瘪着小嘴要哭:“娘……”拖长的声音还带着哭腔。 乐晖盈死死瞪着眼前的男人:“我抱着焱儿下去。” “好了,再不凶他了。”龙瑄炙无奈,在她面前儿子永远比自己顶用。 外面的赵玉脸都憋红了,女主子可是厉害得紧。男主子那种无奈的神情不用看都能想象得到是:“公子、夫人,到了。” “嗯。”里面停止了不快,龙濬焱听说到了城内马上堆出一脸的笑:“娘,我们下去好不好?” 宝贝儿子好了,乐晖盈自然也懒得追究。父子两个这种情形远不止一次,儿子有时候恃宠而骄再所难免。不过这个人有时候很是忌讳周遭的人提及从前的一切是何缘故,莫非以前真的是不堪回首? “娘,那个是什么?”龙濬焱看见很多同龄的小孩子手里都拿着一串红通通的东西放进嘴里咬着,一个个咬得津津有味。 “冰糖葫芦。”乐晖盈也是一脸茫然,还好赵玉知道。不等身边的主子开口,已经抢先去给小主子买来一串杂拌,山药海棠果和山里红串成的一串。龙濬焱接过来咬了一口:“真好吃,谢谢赵玉。” 一面说着一面把第一次吃到的东西递到母亲嘴边:“娘也吃。” “好了,乖乖自己吃。”乐晖盈笑起来,四周嘈杂的人声和森冷的宫禁简直就是两个世界。外面的人羡慕皇宫里何等富贵,只有在宫里的人才知道外面是怎样一番逍遥快活。或许人心原就是不足的,殊不知鱼与熊掌原就不能兼得。哪有既有尊贵逍遥基于一身的道理。 赵玉抱着小主子,其余的暗卫跟在后面不敢走远。龙瑄炙携着她的手两人随走随看,乐晖盈一眼看见路边一家小首饰店里一支样式别致的簪子放到龙瑄炙面前:“好看不好看?” “试试就知道。”龙瑄炙亲手帮她插在云髻上打量了一番:“别拿下来了,还不赖。”身边的人问过价钱,如数付给店主。 店主是个精明世故的生意人,瞧这架势知道是来了大主顾:“公子好生一副福相,瞧这样子都是多子多孙的。” 龙瑄炙打量了他一眼,笑起来:“是么,那我夫人呢?” 店主看着乐晖盈:“尊夫人生就旺夫益子像,还是个子孙娘娘命呢!” “哦。”龙瑄炙扭头看着她:“怎么办?” 乐晖盈瞪了他一眼:“没半点正行,什么都好了。”说完看着店主:“您最好给我们家老爷看看能有多少儿孙,那份家私够分不够?” 店主摇头:“这个就看不懂了,不过夫人可是大贵的样貌。自然夫家也就不会是一般的家世了。” 一行人离了首饰铺子,龙瑄炙看身边的女人脸色有些郁郁:“怎么,还记着那人的话呢?” “是,还子孙娘娘命呢!”乐晖盈瞥了他一眼:“都有了三个了,再有多的可不行。” “难道还养不活,家私足够分了。”龙瑄炙把她的手笼在袖子里:“有些事是不能强求,譬如你我。我们的无奈是一般人体会不到的,以前总是说天家富贵如何如何。只恐怕你心底最羡慕的还是小民夫妇间的生活,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不是?” “人心不足,可是的?”乐晖盈低头看着两人紧握的手,下意识把手攥紧,紧紧蜷进他手里:“只怕别人会说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了。” “或许是吧。”很高兴她有了要依赖自己的心思,只是任由自己握紧她的手就知道有多少不容易。这副情形还是在初婚时候有过,后来两人越走越远直到望影互避再不相见。要不是命人四处寻找,又是和乐辉懿一起出外只怕就再也见不到她。走了一大圈还是回到原地,纵然是她记不起从前又有何妨。心底说过,既然再给了自己一次机会自然是不会让机会白白错过,最终追悔莫及。 “娘,乖乖饿了。”龙濬焱趴在赵玉肩上:“要吃东东。” “肚子里面空空的,是有些饿了。”龙瑄炙抓紧她的手:“走,吃东西去。”不知不觉又到了那年吃饭的纯味楼,老板还是那个人。 “呃,这不是龙公子和龙夫人吗?小少爷都这么大了。”赶紧迎了上去,颜晟是很久都没见过了。不过眼前的人只怕是比颜晟还要厉害的财神爷,当然是不敢怠慢。亲自上来引着一干人到了楼上雅座,又让人把最好的招牌菜摆了满满一桌上来。上次打赏的钱可是不少,只怕这回也不会少。不加意伺候怎么对得住那么多赏钱? “哪里吃得下这许多?”乐晖盈心里不住嘀咕,怎么做的皇帝就连外面酒馆的老板都认识他。莫怪父亲会叨叨:千金之子戒垂堂了!只是不知道是说哥哥们还是说他来着,反正老爷子嘴里从来都是把他跟自己儿子一样看待。可不管是皇帝还是别的,就因为从小在父亲边上读书才认识眼前这人的。 龙濬焱把一双筷子并在一起叉起一块鸡肉放进嘴里:“肉肉比家里好吃。” 臭小子是无肉不欢的,这一点跟他皇帝老子一样。只要是肉,就能吃得不亦乐乎,乐晖盈给他搛了一筷子芙蓉鸡片:“慢慢吃,不急。” “吃完了,回你哥哥家一趟。把那两个小鬼也接回去,要不会不认识人了。”龙瑄炙喝了一口暖酒:“你哥说,瑶瑶都会说话了。” “瑶瑶?!”乐晖盈心里没底看了眼儿子,宝儿子津津有味地吃着面前的鸡肉压根没看到母亲求救般的眼神。 “咱们的女儿。”龙瑄炙发现了她的窘态:“第二胎你生了两个,大的是女儿叫瑶瑶。” “哦,女儿。”别的倒是不足为奇,怎么就是叫做瑶瑶。这两个字仿佛是在哪里听过,一定是要给谁留着的。难道就是为了要给女儿留着才不用的? “这些菜都不合胃口?”看她始终没动碗箸,龙瑄炙给她叉了一块玫瑰糕:“你很是喜欢这儿的点心,家里无论如何都是做不出来的。” “不知道吃什么。”乐晖盈慢慢咬着手里的玫瑰糕:“瑶瑶这名字是谁取的?” “你取的,也是你自己说的瑶瑶这名字必定是要给女儿留着才罢。别人都不许用这个字。”想起那次给龙濬焱取名的时候,说着说着就说到女儿的名字上了。也就知道他心中始终留着女儿的心思,后来知道生了一儿一女。而女儿就是叫的这个,也才知道她对自己的心未曾改变。不过是为了自己做的太过分才有了后来的事故。 “这样啊。”也不知为了什么,只要想到片刻之后就能见到儿女,心下就是没着没落的。没来由泛起一阵酸楚,一下抓住身边人的胳膊:“先不去接他们,我们回去好不好?” “怎么了,不舒服?”她再怎么都不会在人前露出胆怯的心思,也就是自己心底常常会觉得她虽是闺阁弱女却生就一副男人的心肠,不会轻易示弱。缘何此时抓住自己的胳膊,满是祈求的眼神看得自己心软。 “不是,就是不想这时候把他们接回去。”心下一阵阵乱跳,冷汗从后脊梁骨往外冒:“我们回去吧。” “回家。”吞吞吐吐的口吻终于叫人觉察出不寻常,龙瑄炙没搭理还在吃东西的儿子,几乎要拦腰抱起她。龙濬焱瞧这架势,恋恋不舍地扔下手里的筷子。老妈撒娇真是会挑时候,偏偏还没开始玩儿呢就不舒服了。乖乖跟在父母后面下楼,赵玉自然拿着钱袋去付账。 蜷缩在车轿中的一角,双手牢牢抓住窗棱望着后面不断倒退的风景。龙瑄炙从后面圈住她:“好些不曾?究竟是个什么症候,也没见从前有过。” “心酸。”乐晖盈软软靠在他身上:“不知道怎么了,只要想到他们就会莫名的心酸。”伸手抚摸儿子的脸蛋:“乖乖,你想妹妹弟弟么?” “如果娘把弟弟妹妹接回来就跟从前一样夜里睡不着,还是不要接回来。”龙濬焱想了想:“娘,你不能再不理人。” “娘什么时候不理你来着?”乐晖盈看儿子一副惊恐至极的样子,臭小子可从来是天不怕地怕的。就是他皇帝老子在面前,也是没上没下惯了。哪怕是正在批阅的奏本,臭小子也敢拿着朱笔在上面画小猪。要说他怕什么还真是没见过。 “娘一个人关在屋子里,瑶瑶和熠儿只要哭起来娘就不高兴。每天夜里都是成宿成宿不睡觉,爷爷怕娘出事就让莫颜姐姐跟在后面。”龙濬焱一下爬进母亲怀里:“娘,乖乖怕娘不要乖乖了。” “好了,不说了。”龙瑄炙把儿子抱过来,乐晖盈握住窗棱的修长指甲已经掐得发白:“没事了,都过去了。不是已经全好了么?” “可能是想得太多了。”脑子里仿佛一锅烧开了的水,沸腾得叫人不安:“浑身乏得慌,想要好好睡一觉。” “直接到坤仪宫。”皇帝低低喝了一声,乐晖盈苍白的脸透着一丝疲惫。早间还是白里透红的脸色怎么才是须臾功夫就变得这样了,莫非又是什么隐藏的东西不合时宜的透了出来。再说乐晖盈这个身子也禁不起折腾了,都说是生第二胎的时候经历了一场九死一生。身体本就是不好,再有什么可无论如何都是抵不住了。 龙濬焱本来活泼好动,回到坤仪宫说什么也不敢多动一步。乐晖盈和衣躺倒在睡榻上,看着人去宣太医进宫后皇帝方才由赵玉伺候更衣。 只要一闭眼,就会看见无数人影在眼前掠过。有很多都是面熟的,还有人一脸笑意跟自己说话。更有一个小女孩跑到自己身边拽住自己的裙角:“娘,我母妃不要我了你不能丢下我不管。”母妃,母妃是谁?莫非又是皇宫里的女人,自己究竟曾经经历了什么事?一下睁开眼,想起那天问起赵玉的话。赵玉一脸的庆幸:只要是娘娘没事,什么都不值什么。再细问下去,就是什么都不肯跟自己说。是不是很多事都是无法说出口的,还是自己做错了什么祸事陷害了谁才会让人退避三舍? “回皇上,娘娘只是思虑太过。安安心心歇两天就好了。”太医小心翼翼请过脉退到外面:“微臣看娘娘的脉息,只怕是有高人给娘娘封住了两处紧要脉息才会如此。” “什么紧要脉息?”皇帝听得一头雾水,却又知道此话极为紧要:“很要紧?” “娘娘身子逐渐好转自然是好事,所封住的脉息也是为了娘娘不要太过耗神。不过娘娘的形容,只怕是所封住的穴位已经在慢慢解开了。” 太医声音很小,足够皇帝听见。乐晖盈睡在里面依旧是浑浑噩噩,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好像有人打开了记忆的闸门,犹如洪水猛兽一样的东西向她袭来。 第四章 涅盘凤凰 31 第四章 涅盘凤凰 31 “何蔺,我不吃药。”几乎是三日之后,龙瑄炙终于听到睡榻上的人传出低喃的声音。 “说什么?”隐约听见她口中在叫着谁的名字,皇帝自是以为在叫着自己。手覆上她光洁的额头:“是要喝水?” “我不吃药。”坚定地说出几个字后方才睁开眼睛,清澈的眼波在他脸上滚了几滚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何蔺呢?” “何蔺?!”皇帝看她跟熟睡之前判若两人的神色,不知在熟睡的三日之中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不妥。御医说她睡着是件好事,只是怕她不肯睡。所以让原本有些昏昏噩噩的她吃了一剂药,也就安安稳稳睡了三天不许人吵醒她。皇帝还是让人去把住在乐辉懿家的一对孪生儿女接回宫,希图在她醒后见到儿女能够安心。 “是啊,何蔺怎么会和皇上在一起。”眉目间划过一丝冷淡,或许不要醒来是不是更好。转过脸睡向里面,躲了好久依旧是躲不过。还是回到原地周而复始。父亲糊涂得紧,怎么就是把自己再次送回到这地方。 与先前大不相同的神色让皇帝想起太医说的话,莫非是想起从前的事了?皇帝的手滑下来从她脸颊滑过,她很快地将被子拉上来遮在身上:“直睡了这几天,那天在外面又没吃什么。想来一定饿了。吩咐传膳?”皇帝给她掩好被子,试探了一句。 “臣妾不饿。”背对着他,平静得有些出奇。怎么会突然失忆?还记得皇帝突然去到乡间的家里,父亲和哥哥总是陪着。只有何蔺一直担心自己病势反复,所以每日不是让榛遐给自己熬药就是自己端来一盏药看着喝下去。 其实早知道等待自己会是一头黑发和一个清瘦的背影,皇帝没想到她醒来叫的是一声何蔺。甚至是到了不避男女嫌疑的地步,在乐家会是别人说不知道的?乐文翰自然是不会让女儿做出什么,只是乐晖盈的性子也不会是老父能够扭转的。难道真是跟何蔺有什么?有一次听乐辉懿不经意间说过一句,何蔺对乐晖盈是有过一番心思的。即使是与乐晖盈不能共效于飞,也是时时处处维护于她。从前乐晖盈出事,唯一对她不离不弃的不是自己而是何蔺。为了能够让时时照顾在冷宫院里的乐晖盈,放着太医院院正不做只是一个小小的六品太医,也正是因为院正是不能给废黜后妃诊脉。只有不入流的太医能够到冷宫去。何蔺在自己面前一直都是不多言不多语,不过跟乐晖盈说话倒是随便得多。 “焱儿都在嚷着要见你。”皇帝话音未落,龙濬焱已经跑进来:“娘!” 儿子的声音似乎可以化开所有坚冰,乐晖盈一下把儿子搂进怀里:“乖乖,你长大了。”龙濬焱挨擦着母亲的脸:“娘,吓死乖乖了。三天你都没睡醒,乖乖都怕你不醒过来。” “娘早该醒了,还好不晚。”把儿子抱在怀里,看了皇帝一眼很快移开。 “万岁爷,德妃娘娘生了个小皇子。”赵希还以为乐晖盈熟睡未醒,进来毫无避讳地说道。 抚摸龙濬焱的手停了一下,脸上泛起一丝笑意:“乖乖,你要是想放手就能放手了。” “什么放手啊?”龙濬焱看母亲一脸和煦的笑意:“乖乖不知道什么叫做放手呢?” “嗯,就是其实很多东西都不好,偏偏有些人就是觉得如宝似玉。我们不喜欢就不要拿在手里不放,早点成全别人就是放手。”亲亲儿子的额头:“皇上宠妃生子理应前去探望,不该守在此处。倘被别人知道,会有闲话的。” 龙濬焱很喜欢被母亲亲吻,牢牢抱着母亲的脖子:“娘,瑶瑶和熠儿都接回来了。” “是么?”乐晖盈披着寝衣下来,抱着儿子:“走,跟娘去看弟弟妹妹去。”说完抱着儿子一径出了寝殿。 龙瑄炙那张脸阴沉的犹如一块铁板,看着相依相偎的母子两个目中无人地出去。“赵希,你会不会管住自己的嘴?” “奴婢该死。”赵希吓得跪在地上:“甘愿受罚。”女主子仿佛千面人,一下子笑容可掬一下子冷若冰霜。身边这位爷是怎么知道哪一下是真的她。 “把乐辉懿找来。”龙瑄炙冷着脸道。 片刻之后乐辉懿从朝房匆匆赶来,皇帝就要封印。抢在这几天把手里的事情及早办完,大家都好过年。乐辉懿下朝之后滞留朝房就是为了手里还有几道皇帝上谕没有发出去,自己正在斟酌词句好誊写圣旨,保证皇帝政令畅通。 刚要行礼,皇帝已经拦住:“皇后醒了,什么都记起来了。”没头没脑一句话弄得乐辉懿还没有醒悟过来,只是看着皇帝:“皇上是说皇后睡醒了?” “她的失忆症好了。”龙瑄炙背着手:“你是她长兄,常言道‘长兄如父’。老爷子不在京里,朕只问你一句话,你要朕拿她怎么处?” “臣无计。”乐辉懿没想到此事会出来这么早,怎么算得也有半年时间才到。没想到凌恪也算误了一件事,就是只要两人相处太多的过往是会刺激到妹妹的。妹妹自小明慧多思是人尽皆知,这件事于她又是不可规避的记忆。太早想起来也是无法避免。 “你也会说无计?”乐辉懿多谋善断朝中上下无人不知,不会是想要把自己撇开吧? 乐辉懿叹了口气:“皇上,关心则乱。她是皇后也是微臣胞妹,一母同胞血浓于水。臣对她是有愧的,很多事都不能替她担待一二。寻常人家,妹妹于归之日说夫家有什么还能让娘家人出头一二。只是在皇上家就是有委屈也只能自己打落牙齿和血吞,臣这话虽是大不敬也是实话。皇上既然是把皇后从老父家接回宫也该预料到会有此事。皇后不是大婚时的皇后了,即使皇上再用五百对宫灯迎她入宫,她也不是初入宫门了。” “朕知道。”皇帝转过身望着一脸无奈的大舅子:“朕不想真的不可收拾。” “皇上,臣说句皇上不爱听的话。如能预知今日,皇上当初还会那样对待皇后和微臣一家么?”有些话在心里憋得久了原以为没有机会说出来,等到说出来才知道其实一直都没有忘记。只是过得太久就存在心里了,这时候说讲出来原本也不怕皇帝恼怒。只是没有多大益处了。就是逞一时之快又如何,纵然是老父和自己弟兄不计较不能说是妹妹不计较。计较得太多,想得太多心里也就难受。也就陷入心魔无法自拔,只好把自己关进那个壳里不再出来。 龙瑄炙挥挥手:“朕知道这是自作孽,你也不必和朕说这些。朕跟她一辈子算是没完没了的,任是谁也不要想把朕跟她隔开。” “皇上还有一个死。”乐辉懿虽然知道妹妹绝对不至于想到这条路上去,只是妹妹的心思早已不在皇宫中,却也是猜得到的。从前是有龙濬焱和未出世的孩子为羁绊,如今这些都是可以带走的。刚刚赵希说是德妃生子,只怕就越发坚定了妹妹要走的心思。在家的时候,妹妹就因为心魔难除,才会魔怔了一般。真的面对只怕魔怔就解开了,她心心念念要的是什么皇帝要是还猜不透就真是不必再过于强求了。 “死?朕跟她就是进了皇陵也是同穴而眠。”龙瑄炙冷笑一声。 “人心不可挽。”乐辉懿加重了语气,皇帝那张脸看上去冷漠无比其实内心何尝不是隐着担忧:“皇上应该熟知皇后脾性:素日里或许是个最好说话的人,万事好商量。只是有的东西又是没有丝毫余地可以转圜,仅此一点万万触碰不得。真真惹恼了谁也没法子。” “朕何尝不知。”龙瑄炙来回踱步,略一抬头母子两个嬉笑自若回来。后面宫女手里还抱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龙濬焱看见乐辉懿也不管他老子在旁边:“舅舅!” 乐辉懿本来还在顾虑君臣之分,龙濬焱已经像八脚鱼一样上了身:“舅舅,都不来看我。” “这不是来了?”乐辉懿其实更喜欢瑶瑶,家里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龙濬焱也是个小子,只有瑶瑶一个女孩儿不免爱若珍宝。虽然近些时候妤珗也是在身边,终究是隔了一层又加之娴妃的事情隔在心里所以始终亲热不起来。 “哥哥今儿有空了?”乐晖盈微微一笑从宫女手里接过小儿子:“哥哥,她们俩可是长大了好多。都快不认识我了。” “都长牙了。”乐辉懿笑笑:“瑶瑶会叫人,听见没?” “嗯,小妮子是会叫人了。”乐晖盈看女儿一副不服气地样子,显然是在生气哥哥和弟弟被母亲跟舅舅抱着。自己朝站在一边的父亲伸出手:“啊,啊。”龙瑄炙简直是意外之喜,这个女儿从出生开始到近一岁了,见的次数都能数得出来。居然会朝自己讨抱,可不是大出意料之外么。 一下从宫女手里抱了过来,抱在怀里不住打量。小妮子长得就和她娘一模一样,尤其那双眼睛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粉嫩可爱的小脸蛋跟苹果一样颜色:“瑶瑶像你!”朝着乐晖盈笑道。 “是么?”乐晖盈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答应了一句。怀中的小儿子不哼不哈,打了个小呵欠。 “辉懿你看是不是?”如同世间所有父亲一样,龙瑄炙马上要得到周围人的认同:“焱儿你看妹妹是不是像你母亲?” “乖乖才像。”龙濬焱撇嘴,有了妹妹就不抱自己。这个爹还真偏心,不过舅舅抱着也很好了。 “就数你会说。”乐晖盈忍不住笑道:“焱儿下来,舅舅还有事呢。” “哦。”龙濬焱看着乐辉懿:“舅舅,过几日我就四岁了。你要来看我。” “舅舅给你带好东西来。”乐辉懿满口答应,外甥跟舅舅自来就是最亲厚的。 “乖乖送舅舅出去。”龙濬焱搂进他的脖子任由他抱着。 乐辉懿回头看着龙瑄炙:“皇上微臣告退。”龙瑄炙点头,这才抱着龙濬焱出了坤仪宫。 皇帝看着怀中的女儿:“瑶瑶,叫爹。” “爹!”瑶瑶口齿清晰,很伶俐地在父亲脖子上蹭着:“爹!” 龙瑄炙喜出望外:“再叫一声,爹就要给你封号了。” 乐晖盈冷笑了一声,抱着小儿子进去。倒要看看给女儿一个什么封号,那么多王孙公子公主郡主,干脆都皇室贵胄满地跑得了。 听到父亲要给自己封号,瑶瑶反而闭了嘴撇着小嘴找人。左右看了一遍都没有看见母亲和弟弟,大眼睛一眨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娘……娘……” “去把瑶瑶抱进来。”听到女儿的哭声,乐晖盈吩咐身边的宫女。小宫女为难地看着她:“娘娘,公主在皇上怀里抱着。奴婢不敢。” “她不是公主。”乐晖盈声音不小有意要让外面人听见:“我的女儿谁说要做公主的,这公主还少了?”说完给睡熟的儿子掩好被子自己出来。 “好好的,又哭了?”乐晖盈看着女儿:“撒娇!”说着微笑着朝女儿伸出手,本来还是泪水四溢的瑶瑶一下眉开眼笑:“娘,抱抱。” “真是拿你没法子。”乐晖盈可不管皇帝脸色如何,一把接过朝怀里扑的女儿:“跟哥哥一样就是会撒娇,弟弟那么听话?” “弟弟没有瑶瑶聪明。”小妮子大言不惭道:“我是小乖乖,哥哥是乖乖。” “谁也说不过你。”乐晖盈点点女儿的鼻子:“弟弟睡了,你呢?” “不睡。”瑶瑶贴着母亲的脸一会儿,回头看着独站一边的父亲:“爹,抱抱。”小妮子很喜欢父亲抱着,虽然母亲香香的。不过父亲抱着似乎跟稳当。 “瑶瑶,你父皇那边还有弟弟要去看。不要闹他了。”乐晖盈笑道:“不许这么撒娇。” 瑶瑶撅起嘴:“弟弟睡了。” “不是里面的弟弟。”乐晖盈亲亲女儿的小脸:“娘是怎么教你的?” 小妮子点头:“瑶瑶知道了。”说完恋恋不舍看了眼父亲,才搂着母亲的脖子不说话了。龙瑄炙气得把手边的茶盏重重淬到地上摔个粉碎,一干宫女太监连带着赵希赵玉全都吓得跪在地上。 瑶瑶吓得脸颊惨白,哇的一声哭起来:“娘,瑶瑶怕。” 乐晖盈摸着女儿的小脸:“不是为了瑶瑶,瑶瑶不怕。”说着回身看向龙瑄炙:“皇上要摔东西骂人都可以,只是别吓着孩子。里面那一个睡着了也不碍,女孩儿家不经吓,吓坏了只有我自己心疼。” 赵希看这架势只怕是又要出事,可是帝后两个人吵架任是谁都不敢多停。朝众人使了个眼色都退了下去,乐晖盈抱着小女儿轻轻哄着。 “娘,我们回爷爷家去。”瑶瑶搂着母亲的脖子:“瑶瑶怕。” “等明儿我们就回去。”乐晖盈摸着女儿的脸蛋:“不怕,我们就回去的。以后再不来了好不好?” “好,这不是瑶瑶的家。”小妮子飞快看了龙瑄炙一眼:“爹凶瑶瑶。”很快转过脸埋在母亲怀中。 龙瑄炙气得过来抢过女儿:“瑶瑶,爹什么时候凶你了?” “爹摔东西吓瑶瑶,凶瑶瑶。”小妮子咬着手指头,嘴角不住扯动:“要回爷爷家。”说着又要往母亲那边扑,正好看见龙濬焱嘻嘻哈哈从外面进来:“哥哥,哥哥。” 龙濬焱对于父母吵闹的情形似乎是见惯了,所以也就见怪不怪。一蹦一跳过来:“瑶瑶,跟哥哥进去玩好不好?” 小妮子很见机,从父亲怀里溜下来牵着龙濬焱的手往里面走。偌大寝殿里就剩下两个人,乐晖盈看都不想看他一眼转身也往里面走。龙瑄炙脸色还是铁青:“你少给我想走不走的事,我告诉你进了这儿就没有你出去的事儿。” 乐晖盈抿嘴一笑:“皇上知道我生瑶瑶他们时候是谁接的生?是何蔺,我跟何蔺早就有了夫妻之实。原本也就说好,只等两个孩子一岁以后我们就成亲的。我答应他的事,自然是要做到。而且,他从来视几个孩子如同己出。父亲说了,先嫁由父母再嫁由自身。许了我与他一处了,我自然是愿意的。”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龙瑄炙嘴角抿成一条直线,面目狰狞。 “我清楚得很。”乐晖盈笑起来:“何蔺对我好人人都知道,也不用避讳别人。我欠他的,自然要以身相许来报答他的情意。” “你欠我的!”皇帝钳制住她的下颌:“你欠我一辈子。” “我早就还给你了。”乐晖盈一下甩脱他的手:“从你在冷宫那样对我开始我就再也不欠你了,你是皇帝高高在上所以只要有女人肯在你身下承欢就足够。我只是个普通女人,要的是一个男人真心实意对我好。你这些封号名分应该去给那些习惯取悦你的女人,我不想取悦你。而且什么五百对宫灯的荣耀我不稀罕,皇后?什么是皇后,就是跟一群女人一起为一个男人活着。” “你不稀罕,好!我娶了你两次,你跟谁在一起我都不追究。只是休想再离开我的眼睛。”龙瑄炙阴着脸说道。 “我不要你了。”乐晖盈淡淡一笑:“你就算是把我关在这儿关上一辈子,我都不会再多看你一眼。我早就和你没有一丝牵连了。” “没有牵连我也会让你我变得有牵连。”龙瑄炙一下抓住她纤细的手腕:“你不是说你跟何蔺有了夫妻之实么?我会再次叫你受孕,看你怎么跟他一起走!” “我不会再给你生孩子!即使有了我也会堕胎的。”乐晖盈嘴角划过一丝轻蔑地笑意。 第四章 涅盘凤凰 32 第四章 涅盘凤凰 32 龙瑄炙看着她沉吟半晌:“我不只是皇帝,我是夫君。别忘了你六岁的时候就注定会和我纠葛一世了,单凭你说跟别的男人有什么我就会相信?我告诉你,不论你说什么都不可能再离开我身边半步。就是死,我也要把你拽在手里不松开。” “皇上如是说,我无话可说。”乐晖盈转身就走,龙瑄炙从后面拽住她:“封印了,我每日都是无事的。想要离开我的眼睛不吝于做梦!” 乐晖盈用力去推他:“皇上请放手。”说着就要挣脱他的手,反倒是被他一把搂进怀里:“你以为我说的话都是戏言?连龙濬焱都知道君无戏言,你难道还要考验我的耐性!” “皇上自然是君无戏言,只是戏言说得太多就都成了真了。”乐晖盈被他搂在怀里,只能直愣愣盯着他的眼睛,黝黑而深邃的眼神叫人无法漠视:“皇上还是放手的好,即使我在皇上身边也是回不到从前了。” “回不到从前我也不会放你走。”皇帝把她搂得紧紧的:“就是做帝后夫妻,漠视一辈子也不许你走。你不是要我去亲近别的女人么,我就要你做见证看我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偏不许你走,你就恨我一辈子也是好的。”抚摸着她细腻的脸颊好一会儿:“赵玉!” “奴婢在!”赵玉从殿外进来:“万岁爷有何吩咐?” “看好二公主和皇太子他们,朕和皇后回乾靖宫去。”说完也不管有多少宫女太监看着,就是直直抱起乐晖盈一径往乾靖宫走去。 赵玉赵希是见怪不怪,很多初入宫的小宫女见此情形纷纷唯恐避让不及就往旁边躲。乐晖盈面无表情任由他抱着,也不说话也不挣扎。一双云头凤履上的坠珠来回碰撞出清脆的声响,皇帝紧抿着嘴唇进了乾靖宫东暖阁。 狠狠把她扔到龙床上:“伺候朕安寝!”乐晖盈的手腕正好磕在床角上,疼得直呲牙。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青紫一片,只是在他面前无论如何都不肯示弱。忍着疼痛来给他解开襟扣,手指有些发颤几乎是在哆嗦着。 “怎么,皇后还没有学会伺候朕?”龙瑄炙面无表情地说道:“既如此,是怎么跟何蔺有了夫妻之实?何蔺没有教你要怎样伺候男人?” “不是每个人都跟皇上一样,只知道夜夜笙歌日日****的。”好容易解开衣襟上领扣,顺势下来是他腰间的玉带。手不免抖了一下,一下解开腰间的系带方才把最外面的常服脱掉。 丝丝幽香直冲鼻翼,龙瑄炙冷笑着扭过脸:“你能勾搭不同的男人,床弟之间必然是有过人之处。朕倒是要见识一下你取悦男人的功夫。” 乐晖盈嘴唇咬得煞白,垂下眼睑努力让自己不去想他说的的话。“脱了朕的衣服,怎么不脱自己的?” 抬手去解自己的外衣,被他揉皱的外袍很快被脱掉。衣服有些多,脱得也很慢。龙瑄炙打量着她玲珑有致的娇躯渐渐显露,几乎想要上去把她压倒。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怎么伺候别的男人就怎么伺候朕,也让朕看看你究竟是怎样的风情万种!” 迟疑了一下抬手放下两边的床帏,跳跃的烛火把两个身影印在床帏上。“皇后就是这样伺候别人的?”龙瑄炙冷淡地声音透了出来:“还要朕来动手?” “我不会!”忍了好久的乐晖盈终于开口了:“从不会做这种下溅的事!” 皇帝干干地冷笑了两声:“下溅?还有什么比皇后跟别的男人做下不才之事跟下溅的?”说完重重压在乐晖盈身上。 “臣妾等参见皇后。”柳心带着妃嫔们来给乐晖盈行礼,不日就是除夕。年年都有一场欢庆非凡的宴会,乐晖盈不想扫了儿女的兴依旧是让光禄寺承办除夕夜的盛宴。妤珗坐在坤仪宫侧殿的贵妃榻上,看母亲料理六宫琐事。 “平身吧。”淡淡对着妃嫔们一笑:“德妃产下皇子,本宫无暇分神照顾。幸而有宸妃前后照料,方得无事。没别的酬谢与你,这是新近的一套点翠钗环。就当是本宫的一点心意,不要嫌弃才是。” “臣妾愧不敢当!”柳心没被前两天的事情给吓死,皇后替皇帝宣召妃嫔侍寝。等让那个小婕妤进了乾靖宫偏殿,皇帝靠在软榻上看书。小婕妤进去行礼请安,皇帝顿时变了脸拉着小婕妤就进了东暖阁寝殿跟皇后大吵了一顿。小婕妤吓得魂飞魄散,都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不妥才会惹恼皇帝。原本侍寝是件值得让人倍添荣耀的事情,怎么会变得如此可怕。只要是有妃嫔进御,皇帝一定要和皇后闹不痛快。使得后宫诸人人人自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不小心惹恼了皇帝。偏偏就是自己代替德妃处理这些庶务,皇后偶尔问问也不会说什么。照说是很好的差事,怎么会变得这样棘手。 “怎么,嫌轻了?”乐晖盈打开匣子盖子:“皇上御赐,你要是不要?” 柳心语塞,皇后的话带着尖刺不是刺着自己。而是明明白白意有所值,皇上皇后闹别扭最倒霉的还是一群嫔妃。要是有人还想学着以前的那几位在后宫兴风作乱,只怕就是真的倒霉了。 “谢娘娘赏赐。”柳心福了一福,诚惶诚恐地看着乐晖盈:“娘娘,柳心有一事求娘娘做主。” “说吧。”乐晖盈几乎预料到会是什么事,只是有些话实在是不想听见。 “永安宫的昭容终究是波斯公主,总在宫中着庶人服色只怕与皇上英明有碍。”实在是被樱筠叨叨怕了,柳心考虑了好久终于要在乐晖盈面前求这个人情。 “连庶人都不想做了?”乐晖盈知道这件事柳心肯定会帮着说情,也在心里盘算过好多次都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事儿发生。波斯那件事还没有了结,如果冒冒然就把人质处置只怕会误了父兄的计划。 “求娘娘开恩,便是顶撞娘娘也是昭容年少不知事。娘娘宽宏大量就饶过她这次吧!”柳心看她陷入沉思,知道或许还有转圜。 乐晖盈收回神思,只是看了柳心:“你不该有好心,只是我准了你下次说不定就是你出事。” “娘娘宅心仁厚,便是臣妾有事娘娘也会护着臣妾。”柳心总会从乐晖盈偶尔闪过的眼波里看出那是初见时的一抹清幽,只是好多年过去都不敢忘记。如今却也是转瞬即逝,不容人去抓住那点尚存的心软和仁厚。 “你出了事,我护不住你。”乐晖盈整整衣袂看向一直在玩的妤珗:“珗珗,跟娘回去了。” “好。”妤珗在柳心看来似乎也该是乐晖盈的亲生女儿,原本眉目间尚存的娴妃的影子居然已经消失殆尽。只剩下属于乐晖盈的那种与生俱来的风姿,不知尚不解事的那个小公主长大了会是什么情形。只是皇帝明明是在和皇后怄气,对于他身边的儿女实在是宠爱有加。难道真的要把后宫所有的女人除了皇后以外都是置于不堪的境地? “瘦了好多。”奉慈宫里,皇太后微笑着看着前来请安的乐晖盈:“焱儿和珗珗都没跟着来?” “姐弟两个一定要自己来给母后请安,不要跟在媳妇后面来。”乐晖盈在太后下首坐了:“母后气色真好,媳妇倒是自愧不如了。” “听说跟皇帝的别扭闹得不轻,何苦来。”皇太后实在是不想去断夫妻俩的是非:“都不是孩子了,还跟孩子似地致气。还记得刚进宫的时候,竟然是比如今要好得多。莫非越大越成孩子了?” 乐晖盈没说话,只是低着头捋着裙裾。皇太后笑笑:“哀家就说在皇家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帝后夫妻,该说什么好呢?一次次闹别扭,都已经是好久了。真是应了那句:不是冤家不聚头的老话。” “母后,皇上身边有再多女人我都不恼。但凡是嫁入皇家的女人从被选定那时起就注定要接受跟很多女人一起伺候一个男人的事实,也以为自己能够和别的皇后嫔妃一样。只是母后,时间越久就越清楚:不管怎么哄自己,都是哄不过去的。过不了的是自己的心!” 皇太后有些不认识眼前这个几乎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儿媳妇,细算下来也是到了二九年华了。不知不觉嫁入皇家都有了四年多,怎么还会去想一些徒劳无益的事! “德妃生了皇子,皇帝什么都没做。就是照例的封赏都是少得可怜,对孩子和德妃算得上不公了。”皇太后把话头引开:“皇帝膝下如今三个皇子两个公主,除了最小的这一个余下四个都在你身边。哀家不是要和你说什么专宠或是别的什么,皇后有这样的独宠你还是第一个。倒不是说你不知足亦或是别的什么,从你刚进宫开始哀家就和你说过。有些犯傻的念头万不能有,经过好多了事越发要看开些。千万别把自己折了进去,你还有四个孩子要护着。” 乐晖盈咬咬牙没有说话,抬起头看见皇帝从外面进来。大过年的,想要躲他都去了好多地方了。每次都会跟个地里鬼一样出现在眼前,又不是除夕侍膳犯得着一前一后到奉慈宫来。 “参见母后。”皇帝当做没看见乐晖盈一样给皇太后请安:“母后这些时候歇得可好?” “坐下说话吧,没这么多礼数。”原先不怎么说话的母子好像也是因为有了皇后在里面,左右逢源说好话才逐渐亲热起来。有时皇帝心中不痛快的时候,竟然还会来跟自己话话家常。这是以前怎么都不想到的。 “臣妾参见皇上。”乐晖盈上前给他行礼。“哦,皇后也在。”似乎是听到她说话才注意到她在皇太后这儿:“明儿除夕,皇后今儿就来侍膳?” “臣妾来给母后请安。”乐晖盈朝皇太后微微一礼:“母后,媳妇告退。” 皇太后看了眼龙瑄炙,怎么就闹得如此不可开交。“罢了,先回去吧。”皇太后颔首,瞧两个人的动静只怕是好不了。要是强行把两个人留在一起,说不定又会出什么乱子。 乐晖盈又向着龙瑄炙微微一福方才离开,龙瑄炙望着她背影良久才回过心神:“母后,儿子告退。” 皇太后叹了口气:“皇帝,去吧。” 龙瑄炙行了礼退出奉慈宫,乐晖盈的轿辇没有走远,反倒是往永巷那边迤逦而去。龙瑄炙不免记起那时候在鸾莺居住的院子里见到乐晖盈的情形。自从上次乐晖盈出宫以后,又知道鸾莺和张福是菜户夫妻,就把两人远远打发到了秋狝的木兰围场去居住了。宫禁森严,容不得宫女太监私自结为菜户夫妻。实在是有伤风化,木兰围场那边没有皇宫中这许多的规矩。也就能够让两人时时处处都在一起,算是报答两人曾在冷宫大火中救了乐晖盈一命。 乐晖盈到永巷去做什么,永巷那边几乎是人迹罕至了。又因为紧挨着已经沦为废墟的冷宫,宫中所有人几乎把永巷视为风水禁地,是大不祥的去处。就到除夕了,怎么还要不避嫌疑的去这边。 “万岁爷!?”赵玉看出皇帝的踌躇:“要不奴婢跟在娘娘后面去看看?” “不必。”皇帝挥挥手:“就在这儿守着,朕过去瞧瞧。”说着一个人大步往前走着。 数九寒天,雪花乱舞。龙瑄炙披着一件玄狐披风踩着厚实的积雪跟在乐晖盈后面进了永巷那座小院,或许早就命人收拾好这里。居然还跟自己上次在此处遇到她时一模一样,只是郁郁葱葱的梨树上不再是绿荫如盖,如厚被一般的积雪铺满整个树冠。回廊上放置着铺好貂绒褥子的圈椅,旺旺的火盆离得也不算远。果然是早就预备好的,只是要让她有个避人的去处。 “皇上。”新跟在乐晖盈身边的宫女茹音已经看见龙瑄炙进来,赶紧跑了过来:“奴婢告诉娘娘知道。” “不必,下去。”龙瑄炙一摆手,所有的宫女和太监赶紧退了出去。皇帝缓缓走在回廊上,一步步接近浑然不察的女人身后。 乐晖盈回过头看着他,淡淡一笑:“皇上想做什么?” “自然是想看看无人在侧时,皇后在做什么。”龙瑄炙坐在另一侧的圈椅上:“对雪静坐,是有什么挂绕心怀不得排遣?” “这儿挨着母后近,只是想一个人坐坐。”懒得去理会他究竟是想说些什么,本想着跟皇太后说话能够解了心中烦闷,哪知道会被皇帝突然到来搅了局。也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退出来谁知道又被皇帝追到这儿来了。 “咱们不闹了,好不好?”龙瑄炙叹了口气:“一柄双刃剑,伤得两个人鲜血淋淋又无处疗伤。实在是可怜得很。” 乐晖盈扭头看了他良久:“皇上,大过年的我们不说不痛快的事儿。”说着起身掸落落在身上的雪花:“即使是做给人看,也该有个帝后的样子。总不能让人取笑了去。” “那朕和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皇帝盯着她问道。 “臣妾也不知道。”乐晖盈无奈地苦笑:“宸妃说的话让臣妾觉得自愧不如,竟然不如她替皇上设想周到。没有想明白所有的事都是和皇上息息相关,只是在想着自己该要什么想要什么。皇上恕臣妾不敬之罪。” “那与别人什么相干!”皇帝很有些恼怒,夫妻两个已经是闹不清楚了。还要有个妃子在里面夹杂着,真以为帝后之间的事情是任何人都能插手的? “至少会和皇上相干。”乐晖盈实在不知道自己这个皇后是不是真的做的很窝囊,皇帝曾抱怨说皇帝做得窝囊,可是皇后呢?从一开始被人冤枉被人误解到后来的一切,即便是自己痛下杀手也会有人对自己所做指手画脚,说自己宅心仁厚之类的话。莫不是就要把这贤良名儿背了一世?难道在皇帝家,就是属于自己的喜怒哀乐也要受制于人?夫妻间的事情也要别人答允才能做下去? 龙瑄炙看她的神色:“我们之间的事情不和第三人相干,这话说过很多次。你何须去管旁人说什么?就是昭容那件事,你愿意怎样就怎样。我绝不会说你做错,只要你不再提起要走的话一切都好说。” 乐晖盈默默看了他一回,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又不想让他看见,只好转过身去不搭理他、龙瑄炙走过来从后面抱住她:“我们有什么别扭,等过完灯节再说。孩子们总在嚷嚷要好好玩一次,再是剑拔弩张的也不好看。等到正旦时候,你大嫂进宫来看你这样子心里也是不痛快的。何苦来?” 不知道该怎么去和他说,只是觉得心里一直都累得慌。从记忆完全恢复开始两人就一直在闹个不住,无数次想走不想再看见这一切,没有什么比自己更难取舍,会有人说自己没有决断,只是以前的果决都不在顶用。是不是皇帝一再的迁就就能挽回失去的一切。皇帝已经把自己的心上的千疮百孔,如何再能接受一次让自己一次次受伤。皇帝身边还会有如徐沁那样的,也会有樱筠这样的。自己又如何能够一次次化险为夷,让自己百毒不侵? 第四章 涅盘凤凰 33 第四章 涅盘凤凰 33 除夕伺候皇太后用过午膳,皇帝照例是要在乾靖宫大宴群臣的。乐晖盈的坤仪宫也是人声鼎沸,六宫的粉黛云集于此。乐晖盈身边不仅有宫娥采女围绕,还有四个孩子在旁边嘁嘁喳喳。妤珗跟瑶瑶两个小公主打扮得粉雕玉琢,瑶瑶不甘心被乳娘抱着非要牵着妤珗的手在母亲身后学舌。熠儿闷着头在一边跟龙濬焱玩着乐辉懿命人送来的的新玩意,两个男孩子始终是不露声色。 乌雅刚满月身形没有复原,稍显蠢笨却不敢不来。柳心早早过来帮忙,乐晖盈神色安和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也就放心不少。樱筠是早就想见识坤仪宫的风采,当然不会错过绝好的机会。诸多妃嫔济济一堂各怀心思,益发显得花团锦簇起来。 “娘,好多人吵死了。”瑶瑶嘟着嘴:“什么时候才散?” “吃过晚膳就散了。”乐晖盈坐在桌旁看着宫女们忙忙碌碌,柳心居中策应自然是不用人操心:“瑶瑶,看你辫子散了。过来,娘给你梳辫子。” 妤珗坐在一边看母亲给瑶瑶梳头:“娘,父皇会过来用晚膳么?” “怎么,这就惦记你父皇了?”乐晖盈回笑道。 “要是父皇不来,岂不是白白打扮了一场。”妤珗撑着下巴:“我们又不喜欢看,再说又不好看。不知道熏的什么香,鼻子难受呢。” “哪有这么多抱怨,仔细伤神。”梳好小女儿的辫子,乐晖盈腾出手拉过妤珗:“小心眼里又在琢磨什么事?” “没有。”妤珗捋着自己的头发:“我想起母妃了。” “从前都会带你到我这儿来。”乐晖盈把她搂在怀里:“有空娘带你去看你母妃。” “娘,别哄我了。哪里还能看到母妃呢?”妤珗趴在乐晖盈怀里。 乐晖盈看小女儿一脸不高兴:“瑶瑶,过来!”复又摸着妤珗的头发:“哪里会见不到,只是棺木早拱你见了会哭的。” “那我不去了。”妤珗有些害怕:“娘,我母妃知道我想着她就好了。要是被父皇知道,只怕又要跟您生气了。” “不说这些。”乐晖盈将手指轻轻压在女儿嘴上:“大过年的别说不高兴的话。” “娘。”熠儿过来扯着乐晖盈的衣袂,小儿子不喜欢讨抱也不喜欢撒娇。跟一母所生的哥哥不一样,更不像孪生的姐姐。喜欢一个人坐在一边玩自己的东西,要是有人惹了他只怕比先前招翻了龙濬焱还要麻烦。 “怎么了?”乐晖盈俯身抱起他,龙濬焱笑嘻嘻站在后面:“焱儿,你欺负弟弟了?” “没有。”龙濬焱凑过来:“他把舅舅送来的玩意儿全都玩过了,觉着没意思就跑过来了。” “是不是,宝贝儿?”乐晖盈看着小儿子:“你真是惜言如金,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龙濬焱扯扯妤珗的衣角:“跟父皇学的。” 乐晖盈听见了也不说对错,只是安慰着怀中的小儿子。龙濬焱撇嘴:“姐姐,臭小子又在撒娇。” “娘,哥哥说我。”熠儿半晌说道:“说我撒娇。” “算了,我懒得说你们这几个小冤家了。”乐晖盈抱着儿子往外面走,柳心正好过来:“娘娘,都已齐备了。” 环顾左右一遍,乐晖盈望着柳心:“这么多席次,怎么排的?” 柳心拿出拟好的单子递到乐晖盈手里:“算了好多次,只怕还是不和娘娘的心思。” 乐晖盈略看了一遍:“挺好的,比我想得周到。” 柳心一笑:“娘娘夸奖,臣妾不敢受。”说着退到一旁,乌雅身后的宫女抱着刚满月的皇子跟在乌雅身后来给乐晖盈请安。 “平身吧。”乐晖盈看着圆嘟嘟的乌雅:“身子还虚别四处走动,要是伤了风就不好了。”宫女手中抱着的孩子却让乐晖盈始终提不起要看看的兴趣。 妤珗很懂事地带着龙濬焱和瑶瑶站在乐晖盈身边,怀里的熠儿更是紧紧抱着母亲的手:“娘,不许不看我。” 乌雅很是尴尬,自己的孩子一出世就赶不上前面的哥哥姐姐。加上前面的三个全是中宫所出,只怕日后会受尽冷落:“谢娘娘关心,臣妾十分小心的。” “那就好。”乐晖盈把怀里的儿子放下来:“你们玩自己的去,不许过来胡闹。”妤珗却是始终拉着乐晖盈的衣袖:“娘,我不去。” 乐晖盈看了她一眼:“怎么了?”妤珗抿嘴不语,乐晖盈知道这孩子心思比别人细腻得多。要不是有什么事,绝不会不懂规矩不听话。 小女儿就没有好多的心思,跟在谁后面都能玩得不亦乐乎。“好,你们都跟乳娘去。”乐晖盈带着妤珗到主位上坐下,受过嫔妃们给中宫叩贺新春的大礼。 樱筠打量着坐在主位上安然受礼的女人,耳边响起昨晚一直跟在身边的乳母说的话。如果没有了这个女人,自己就能主宰皇帝后宫。这个女人是自己的绊脚石,要是能够除掉她和她所生的孩子不仅仅自己富贵荣华,就是自己的家国也能扬眉吐气。因为乐家就是一直在背后怂恿皇帝灭掉自己国家的人,为何不给自己的族人留一条活路。为何要赶尽杀绝?还有皇帝的白玉扳指,那里面隐藏的秘密是没人知道的。只要能够得到扳指,出身微贱的生母也能在父亲的后宫得到一宫主位。因为自己给她的荣耀是没人能给的。 “都坐吧,不要拘束才好。”乐晖盈带着女儿在主位上坐下:“大过年的不用担心礼数,都知道在我这儿没那么多计较。” 妃嫔们听了皇后的话,彼此互看一眼没敢动。乌雅见状索性坐到柳心身边,两人素日走得亲近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她一带头,余下的妃嫔方才敢找到平日就亲厚不已的人坐下说话吃饭。乐晖盈一个人独坐,只有妤珗挨着她说话。 “娘娘,臣妾等敬娘娘一杯酒。”乌雅和柳心举着酒杯过来:“素日多有不到之处还请娘娘见谅一二,多多包涵。才有臣妾等的今日。” 乐晖盈接过酒一饮而尽:“你我等相处不是一日两日,大家彼此熟知也就不必闹这些俗套了。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我能替你们解的就都解了。再说你也是做娘的人了,自然是会知道但凡是做了母亲想得最多的就是孩子,少不得要替他打算了。” 乌雅点头忽又猛地摇头:“娘娘这话雅雅担不起。”乐晖盈话语中隐隐带着要让儿子代替龙濬焱储君位子的意思,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心思。难道前车之鉴还不够多?那几个人不就是因为觊觎皇后和储君的位子,最后落得声名狼藉死无全尸的。自己娘家一家老小的性命还有自己和儿子都被绑在一起。要是丝毫不慎就会翻身落马,这可是万万马虎不得的事情。 “有什么是事前注定的,修行是看个人的。”乐晖盈一笑转脸望着柳心:“进宫好几年了,也该有个打算。皇太后总说宫里有了自己的儿女才是有了依靠,千万要给自己找个依靠。皇上面前多用些心思,我不是拈酸吃醋的人你们是知道的。多给皇上添些皇子公主,也好让皇家人丁兴旺。” “臣妾没福,不敢奢望不该有的福泽。”柳心迟疑了一下,乐晖盈若是有心试探自己居心如何可不是好事。从不敢对自己不该得的东西存在丝毫奢望,毕竟已经习惯在平淡中过了漫漫悠长的宫中岁月。也不奢望皇帝对自己独蒙恩眷,皇后有句话是对的恩眷再多如何抵得过自己的青春韶华,君恩有尽岁月无尽。不要只是为了眼前一点点蝇头小利把自己整个折进去,毕竟还有数十年要在这皇宫中渡过。 乐晖盈笑起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话间都不知不觉给自己蒙上了一层纱怎么也掀不掉了。说我是皇后,与你们哪儿又是不同?都是皇宫中的女人,只是为了一个男人守候着。以后年华老去,而后来的妃嫔越来越多。大家就守着无尽的铜壶滴漏慢慢过日子,一直到油尽灯枯的时候。” “娘娘说笑了。”柳心给她斟了杯酒:“从臣妾入宫开始就仰视着娘娘,把娘娘当做自己所要敬仰的人。这几年看着娘娘一步步艰难地走来,除了敬佩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话要和娘娘说。娘娘,比起我们您受的苦太多了。” 乐晖盈握着青瓷酒杯抿了一口:“说不计较是假的,只是计较又如何?很多已经发生的事情已然无法挽回,我跟皇上算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你们别跟我似地,见了他就惹得他不痛快。” 柳心低着头望着酒盏:“娘娘,臣妾不知娘娘的心底有没有皇上。不说皇上,就是臣妾也看不明白。” “有没有什么要紧,心不在人也在的。“妤珗只是低头吃着自己的东西,不多看不多听一丝不该她知道的事情。乐晖盈叹了口气:“大过年的说这个做什么?你套出我的话,再去学舌告诉皇上。回头见了我又不给我好脸色看是不是?” “不,不是的。”柳心慌不迭摇手:“只是随口问问,一定不敢在皇上面前说什么。” “说了也不碍,皇上难不成还为了一两句话跟你见怪?”乌雅在一边很起劲儿地笑道:“皇上和娘娘的事儿才是夫妻间的事儿,你我可是旁观者插不上手的。” “听听,运醋的船儿翻了。”乐晖盈笑起来:“都不说了,不知道的看见你我三人这样子说话毫无避忌还以为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话呢。”说着起身朝在座嫔妃笑道:“没什么招呼你们,大家随意些。没有皇上在此,便没有许多规矩束缚了。” 手里拿了件皇帝素日穿用的常袍跟在他身后,寝殿里没有别人皇帝的脸色也不是十分和蔼。除夕夜里又没有谁招惹了他,苦着一张脸预备给谁看? “你跟宸妃她们说那些做什么?”龙瑄炙转过身:“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儿,我不想不相干的人插进来。” 轻轻剪着烛花,乐晖盈笑笑:“皇上何须如此在意,不过是闲暇无事随口说说而已。” “什么叫心不在人也在?”龙瑄炙盯着她素白的手:“莫非错了就不能改?” “皇上,不说这个吧。”乐晖盈拉着他坐下:“皇上可还记得我进宫以后的第一个除夕在宫里放炮仗的事儿,一晃都过去这么些年了。” “那时候你还说要烧了朕的大院子,再盖一个新的。”龙瑄炙握紧她的手:“又想放炮仗了?” “珗珗她们都在呢,一起去放好不好?”乐晖盈有些蠢蠢****:“焱儿和瑶瑶最皮实,瑶瑶就不像个女孩子。跟在焱儿后面无所不为,前儿还把母后那边一只纯种的波斯猫吓得窜到树上不敢下来。反倒是熠儿腼腆许多,安静得很。” “瑶瑶还是伶牙俐齿的,说话行事不让人。”龙瑄炙很喜欢小女儿,她也不像余下的孩子一样远着自己。这点跟龙濬焱一模一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那天一本正经地问我:父皇您是喜欢瑶瑶叫您父皇呢还是叫爹呢?” “皇上怎么说?”不用问也想象得出皇帝听到这话会多诧异。 “你是愿意叫朕皇上还是夫君?”皇帝看了她一眼,并不期待她的回答:“带着他们去院子里放炮仗,已经叫人预备下最好看的焰火。你不许在当着这几个孩子的面吓唬朕就好了。” 乐晖盈跟在他后面出去,皇帝一次次考验自己的心。又有谁知道得到以后是不是弃如敝履,只是发觉自己再次遇到这些都不会心动了。甚至都不会去追究皇帝究竟是真是假,总之是要过下去又何必太认真。 龙濬焱兴高采烈拉着妹妹一起去点最大的炮仗:“瑶瑶,过来。这个最大,出来的花儿肯定也是最好看。”小丫头不怕事,非要自己去点火引子。乐晖盈不放心紧跟在两个宝贝身后,又不敢出声。只怕不小心把孩子吓到,失手受了伤。 瑶瑶很快点完跑到一旁捂住耳朵,龙濬焱看母亲一脸惊愕的神色:“娘,瑶瑶胆子大着呢,这算什么呀!”说完见怪不怪地牵住母亲的手:“我不敢玩的瑶瑶都敢!” 瑶瑶嘻嘻一笑害怕母亲生气,跑到一边带着弟弟玩小焰火的父亲身边:“父皇,娘要凶我了。我没做错事儿。” 乐晖盈叹了口气:“龙瑶一,你怎么不是个小子?” “娘,要是瑶瑶和熠儿换换就好了。”龙濬焱笑嘻嘻地:“熠儿像个小姑娘,说话小小声呢。” 龙濬熠抱紧父亲的脖子:“父皇,哥说我坏话。”皇帝近乎是无奈地看着两双儿女,都跟欠了他们似地没一个是省心的。 乾靖宫东暖阁绣帏低垂,帝后两人同寝还没起身。赵希拿着一份奏折进来犹豫着要不要给皇帝看,年还没过完,皇帝乐得清闲。朝中也没什么大事,都是些颁赏的谕旨或可轻办或可延迟也就不是十分在意。 踌躇着进了东暖阁,皇帝自己醒了倒是不碍事。要是把皇后吵醒了,就是给自己惹下莫名的麻烦。蹑手蹑脚进去,乐晖盈已经醒了倚在枕上发呆。听到外面细细碎碎的脚步声:“谁?” “回娘娘,是六百里加急的折子。”赵希躬身立在帷幕外,皇后醒了就好办了。 “嗯。”大过年来六百里加急,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龙瑄炙昨晚睡得有些迟,已经辰正还没醒。不想惊动他,乐晖盈披了件袍子下榻走到帷幕边朝外面伸出手:“给我。” 赵希迟疑了一下,没有皇后接折子的事情。倘或落下干政的嫌疑只怕不妙了,就是这转瞬之间乐晖盈已经开了口:“本宫不看这个,你无须担心。” “是。”赵希忙忙把折子递给她:“奴婢伺候娘娘。” “罢了,下去吧。”接下折子,还装在匣子里没有打开。乐晖盈拿着奏本匣子走回床边,掀开帏帐皇帝已经醒了:“什么折子?” “六百里加急。”乐晖盈把折子递到皇帝手边:“让赵希来伺候梳洗?” “不急。”龙瑄炙一下打开匣子,看着奏本。所奏之事骤然心惊,边关又有烽烟。还是加急送来,可见此事非同小可。一直有过驰骋沙场建功立业的野心,希望和先祖一样做开创盛世的令主。只是每次都是朝臣为自己解了忧愁,只是这次就不仅仅只是一个皇帝要巩固自己的疆土还是一个男人要把自己的女人牢牢拴在自己身边,不容许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半步。她不可以去做一个番婆子,做什么鞑靼国的王妃。她是自己的皇后,是自己要用一生赎回前世罪魇的人。不止是为了自己的颜面,如果失去了她自己的人生也会黯然失色。 龙瑄炙的神色看在眼里,只怕这件事异常棘手。要不也不会神色严峻如此,不过不得过问政事是自来就知道的。拿了件外衣给他披上:“皇上别招了凉!” “姗儿?!”皇帝毫无预兆地叫出在梦中呼唤过无数次的她的乳名。 乐晖盈同时一怔:“皇上说什么?” “姗儿,你是我的。我不会放手。”没有放下手里的奏本,似乎正是这道折子给自己下了决心。不会在让自己失去她了。 第四章 涅盘凤凰 34 第四章 涅盘凤凰 34 乐晖盈没想到他会叫出自己的乳名,已经是多年的相处还是会微微发窘。看了他一眼飞快地转过脸,到妆台边径自梳头。皇帝反倒是一跃而起,抓过外袍系在身上:“赵希,让兵部的那几个人和乐辉懿一起到御书房见朕。” 龙瑄炙转过脸看着有些木然的乐晖盈:“你不是要知道我的心么?这次自然就让你知道了,你也就不会怨恨我了。” “不是怨恨皇上,也不敢怨恨皇上。只是心累了,就不愿再去想很多。”铜鉴中的倒影映入眼帘:“皇上大不必为了一个女人做出有违祖制的事情,心在不在有什么打紧。既然皇上不许我离开,也就是一世留在深宫里。余下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会如何,和皇上做一对最正常不过的帝后夫妻吧。” 鱼贯而入的宫女太监伺龙瑄炙盥洗更衣,乐晖盈也就一语不发任由人伺候着梳洗。龙妤珗带着瑶瑶从坤仪宫过来:“父皇、母后万福。” “焱儿呢?”昨晚小儿子非要在偏殿睡不肯回去,龙濬焱也想留在这里被皇帝强行遣了回去。赵玉抱着过去的时候,一直嘟着嘴不搭理人。早间又没看见人,乐晖盈知道宝儿子心眼不少很是担心昨晚上又做了什么石破天惊的事情出来。 “在后面,不知从哪里逮了一只小狗狗非要牵过来。”龙妤珗拽紧妹妹的手:“把瑶瑶都吓哭了。” “臭小子!”龙瑄炙摸摸龙妤珗的头发,俯身抱起小女儿:“父皇去凶哥哥一顿好不好?” “娘凶父皇。”瑶瑶眼角还噙着泪水:“哥哥坏坏,吓唬瑶瑶。” “龙濬焱,你进来!”皇帝还没说话,乐晖盈已经变了脸。龙濬焱牵着一只纯白的京巴狗进啦,小狗不住摇着尾巴欢叫不停。乐晖盈从来最怕这些东西,以前养鸟或是锦鲤都没什么,一旦遇到这种小兽就是没辙:“赵希,把狗带出去.” “娘,兜兜不咬人。”****工夫,龙濬焱就给狗狗起好了名字。乐晖盈不想在儿子面前露怯,沉下脸:“你养狗狗*不说你,怎么去吓唬妹妹?你小时候姐姐欺负你没有?” “谁知道瑶瑶见到兜兜就哭了,兜兜就是去蹭她的裙子了。”龙濬焱抱起小狗:“娘,您看兜兜真不会咬人的。”说着就把京巴狗抱到乐晖盈面前。 乐晖盈脸都变了,倒退了两三步:“脏死了,你就抱着吧。” “没有,不脏。”龙濬焱笑嘻嘻地:“我给它兜兜洗过澡了,放在坤仪宫后面的水池里洗的。” 乐晖盈脸色煞白:“谁叫你放进去的!”扭头看着龙瑄炙:“那个池子以后都不用了。” 龙瑄炙也看出她害怕这些玩意儿:“龙濬焱,成日斗鸡戏狗的你还像个皇太子?” “父皇和娘都不喜欢我,我不和兜兜玩和谁去玩?”龙濬焱眼馋弟弟妹妹在父母面前受尽宠爱,说话的时候颇不以为然。 乐晖盈愣怔住,真的是有了两个小的就忽略了他。只是时时处处都是把他放在最前面,就是有好的也是第一个想到他。哪里还敢说不喜欢他,抱着这个狗又不敢去亲近他:“你先把你那个兜兜扔了,娘再和你说。” “不扔。”龙濬焱嘴巴瘪起来:“没有兜兜就没人理我,我把瑶瑶弄哭了娘才会和我说话。要不理都不会理我。” “龙濬焱,怎么和你母亲说话!”龙瑄炙抱着女儿哄了两下:“等我回来收拾你。”说完把女儿放下,又摸摸龙妤珗的头发便出去了。 “好了,乖乖把兜兜先送到外面去。让羽音给你洗洗手,先用早膳。”乐晖盈说话都有些不稳,儿子怎么会喜欢这些东西。 龙濬焱很是仔细的把兜兜摸了一回,才把京巴狗交给后面的赵初:“是。”新来的大宫女羽音赶紧带他去洗手。 瑶瑶吸了吸鼻子:“哥哥不高兴了,娘。”说着偷偷看向外面:“是不是我淘气啊?” “不关你的事。”乐晖盈暗自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生这么多了。三个孩子没有一个省心的,正想着龙濬焱已经被领了进来。还换了件外袍,头上束着小金冠。一脸的不高兴只消看一眼就知道又是谁招惹他了:“龙濬焱,过来。” 最近常常被父母连名带姓的叫唤,龙濬焱已经习惯了。“母后。”规规矩矩叫了一声,站到龙妤珗身边:“儿子错了。” “哪儿错了?”乐晖盈伸手把他拉到身边:“你说给母后听听。” “不该养兜兜,还把妹妹吓哭了。”龙濬焱明显的口不对心,还很不服气。 不过皇帝老子要是真发脾气了也没有人能救出自己来。 “你养狗狗可以,妹妹还小真要是咬到了怎么办?或是咬到自己怎么办?”乐晖盈戳戳他的额头:“你还要说父皇母后不喜欢你,你看姐姐哪一次不让着你?弟弟妹妹很多时候能比得上你?” “娘都不叫我乖乖了,还和父皇一起凶我。”龙濬焱抬起头看了眼母亲飞快低下头:“我没做错事,又不知道瑶瑶怕兜兜。” “以后有什么事要告诉娘,不许一个人闷在心里。”乐晖盈把他抱到怀里:“你们兄妹三个加上姐姐都是娘的宝贝,每一个娘都爱若珍宝。要是自己跟自己闹生分,可就没意思了。” 龙濬焱正要撒娇,看见宫女羽音抱着龙濬熠出来就没意思起来。扭了扭还是忍住了:“母后,以后儿子听话就是了。” “还叫母后?!”乐晖盈最拿这个儿子没法子,从小就是把他捧在手心里。只要是片刻离开自己的眼睛都觉得少了什么,最无法抹灭的记忆就是龙瑄炙强行把儿子带离自己身边。后来又在冷宫遇火噩,一次次遭难所担心的就是龙濬焱。一出生就被父亲暗立为储君,然后亲在养在身边的儿子。一点点看着儿子长大,忽的发觉当儿子长大后就会和自己生分起来。重重的失落袭上心头,虽然儿子刚满了四岁。 “娘。”龙濬熠歪歪斜斜跑过来:“肚肚饿了。” 这时候方才记起来没有都还没吃早膳:“羽音,吩咐传膳。”妤珗一直很乖巧地站在母亲身边,一些时候以来总是担心她又存着什么心事在里面。妤珗一直都是敏感而内秀的孩子,又是十分的懂事。所以虽不是自己所出,早就把她当作自己生的一样看待了。 瑶瑶还是瘪嘴小嘴坐在姐姐身边,乐晖盈很自然地把龙濬焱拉到身边坐下。又把龙濬熠抱好:“你们父皇一大早被军报闹醒,只怕是不顺心。要是惹恼了,你们自己担待。” 姊妹四个一向都是食不言寝不语的,龙濬焱很快吃完就要往外跑。乐晖盈一下叫住他:“焱儿,你做什么去?” “兜兜还没吃。”龙濬焱头也不回地嚷道:“饿了该叫唤了。”乐晖盈很是无奈,不止是孩子的爹叫人不省心就是这四个小的也不肯让自己有片刻暇时。不知道是不是欠了他们家的,让自己进退维谷。 皇帝回到寝宫已经是午后,脸色很差。乐晖盈刚刚让人把孩子们带下去,翻检着衣箱里的衣物和一些用不着的旧书。 “皇上回来了?”听得到脚步声,以为是宫女们进来。没听见回话,扭过头看见皇帝沉着脸进来一语不发。见状便迎了上去:“皇上用膳不曾?”一面说,一面接过赵玉拿来的常服给他换上。 “传膳。”龙瑄炙捏着抽痛的额头靠坐在圈椅上。乐晖盈端了盏新沏的茶过来放到他手边:“是怎么了?” “龙濬焱跑哪儿去了?”龙瑄炙拿起茶抿了一口:“臭小子不管不行,先朝时候都是六岁进学。龙濬焱不行,成日东游西逛的。看来要安排他读书了,要不以后可怎么得了!” “焱儿跟珗珗写字呢,两个小的睡晌觉了。”做父亲的抱怨儿子不学好,儿子又说父亲管得太紧。自古就是如此,乐晖盈也不去断父子俩的是非。不过从前给儿子说要定下师傅都是随口而谈,不像这次颇有些郑重其事了:“急着给焱儿找师傅,怎么有好的人选了?” “我要亲临前线的话,皇太子务必要监国理事。虽说是龙濬焱还小,总是东宫储君。不说别的,皂白总要分清楚吧。” “御驾亲征?”乐晖盈看着宫女们摆饭:“怎么就想到此事上面了,莫非是又起争端了?”不是龙瑄蕤跟二哥一直都在北疆呆着的,说什么也不会让鞑靼这种小国有了入侵中原的心思。 “要是再不管,鞑靼和波斯两个跳梁小丑就要把朕当作无知无识的昏聩皇帝了。那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龙瑄炙洗过手,坐在膳桌前:“朕出征之后,外朝教给乐辉懿内朝自然是你在管着。要是没大碍,会让龙瑄蕤回来乐辉慡跟在身边也就是万无一失了。” 乐晖盈皱着眉头听完,只是看着他:“皇上理应安安稳稳坐镇京师,既是跳梁小丑就该让臣下前去平定边事。天子亲临虽然激励士气,却是让所有人的心都放到火炉上去炙烤。” 慢条斯理吃着乐晖盈盛来的鸡粥:“你说的是从小就听你父亲说过无数次的为君之道,只是任何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都想过要建功立业驰骋疆场。太祖太宗传下的江山虽则广袤无边,只是作为后来人我也想要在自己手里让这份基业稳稳当当却又是再一次开疆扩土,以后没有遗憾的交给龙濬焱再让他一代代传下去。做男人可以平平凡凡,做皇帝也可以是守成之君。只是我想的不只是这个,我还有一个身在身边心却远离的女人,只有我抢回她的心才能安心。” 乐晖盈不语,吃着一碗清淡的燕窝粥。偶尔抬眼看一下眼前的人,然后飞快垂下眼帘继续喝粥。 “我要御驾亲征,你就这么不放心?”龙瑄炙不经意地问道。 “担心没人伺候皇上,要不让昭容跟着一起去吧。”乐晖盈夹了一点素菜吃着:“昭容通晓波斯国事,又一心想得圣宠自然会加倍小心伺候皇上生活起居。再无不尽心尽力的。” “什么时候精明如此了,连她想得圣宠你都知道。”龙瑄炙喝了一口淡酒:“出征在外,哪有携带女眷的道理?你当我真是酒色财气四样俱全!” 乐晖盈淡淡一笑:“这不正是皇上想要的臣妾大度么?以前说我心眼小,爱吃醋容不下旁人。怎么度量大了又不好了!真真是叫人为难。” “你的大度就是不再对我用心,接着就是不论妍媸而把所有女人推到我的床上?”龙瑄炙顺手给她夹了一块菠萝咕噜肉:“这是跟我赌气还是真的大度?” “既然历朝历代的后妃都能做到,我自忖也能做到。”乐晖盈有点心烦,大过年的说不提一些事怎么就是又提到这件事上面了。临幸别的妃嫔似乎已经成了两人之间闹得不愉快的最大原因。 “你做得到?”看她皱着眉头吃下咕噜肉:“别说我不信就是你自己也不信,要你不拈酸吃醋比什么都难。” “皇上,不提这个行不行?”要是两个人又一次闹起来真的是一件很心烦的事情。 龙瑄炙笑笑:“还是说跟龙濬焱找师傅的事情吧,这件事有多重要你清楚得很。我能坐上金銮殿的位子,得益于太傅的教导之处有很多。所以想给龙濬焱找一个不论是品行和学问都是上上等的人做启蒙师傅,虽说龙濬焱在入学之情必然在你手里能够学到很多别人都交不了的东西。只是龙濬焱不论是我身边或是你身边都是撒娇惯了的,必然是不会好好用功的。长久下去,少不得荒废学业,虚度光阴。” 乐晖盈点头:“焱儿知道的事情不少,才这么点就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他去。好好的又养了一条什么兜兜,弄得坤仪宫的后院都快成珍禽苑了。我也在想怎么让他收收心,只是还小不能太过拘束了他。总是个孩子,皇上不能拿着训教大人的法子去教他。要是弄拧了,以后到了读书启蒙的时候会厌弃读书可就麻烦了。” “还好龙濬熠跟他不一样。”漱过口,皇帝坐到书案前翻出方才拿回来的一摞奏本细细看着。 “德妃来请安,想要问问皇上给孩子取的名字是什么。”乐晖盈给他研墨,好久没有伺候他批过本几乎都忘了该做些什么事。还好只是研墨,要是做别的只怕就不行了。龙瑄炙不免想起上次樱筠伺候批本的事情来,批本的人忍不住笑起来。 “怎么了?”看他神情古怪,乐晖盈问道。 “我念首诗给你听。”皇帝搁下朱笔:“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乐晖盈站了半晌:“这是什么诗,还有人连这个都背不清楚?又是焱儿学舌?” “好好的一块徽墨和端砚就被这首诗给毁了,焱儿要是背出这种唐诗来。不说你就是朕也要自打嘴巴。” “哦,只怕是皇上的宠妃吧。”乐晖盈左右一想:“可算是才女了。” 龙瑄炙笑笑:“她是才女,你是什么?算是什么才女,连个汉字都写不清楚还跟我说是波斯第一才女美女,也不怕笑掉人的大牙。” “初入宫时还被皇上宠上天去,皇上此时说她这些话被人听见怎么想?”暗中替一些女人和自己不值,都是如花韶华入得宫禁。最后落得的不过是白头宫人而已。 “这些奏本都是跟波斯和鞑靼骚扰边境的事情,不能不管不问。只是斩草务必除根,不把鞑靼除掉我终究是不能放心。龙瑄蕤在北疆走不开,只有我亲自去剜掉这个疮疤才好。你父亲说对了,要是把鞑靼和波斯全都收为我国疆土可谓是新一代的开创之功了。直可与太祖太宗的丰功伟绩相提并论了。”龙瑄炙拿起一个奏本递给乐晖盈:“你大哥写的,我估摸着这是你父亲的意思。上次在你们家,一起商量了好久也是再说这件事。没想到倒是成了真的,看来你父亲真是深谋远虑。我是不得不服。” 乐晖盈迟疑了一下:“后妃不得干政,我不看折子。” “我在边上,你干的甚么政?”龙瑄炙笑起来:“先看看,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乐晖盈这才打开奏本,大略看了一遍。眉头却是越皱越紧,父亲虽然是想得很周全只是没有想到皇帝并不是带兵出身的皇子,如何行军布阵带兵打仗可谓是茫然不知。书上说的跟实际情形是绝对的两码事,要是有些许疏忽就不止是皇帝安危受损的事情,还有诸多兵马在外受制这可不是一句话就能定成败的事情。 “兵者,国之大事也!”乐晖盈拽了句文话:“皇上可是想清楚了?” 龙瑄炙停笔:“我也在想,不是能够说动就动的事情。必须要计划周详方能不出纰漏,我可不想做一个俘虏天子。” 乐晖盈合上奏本看着皇帝:“皇上还是要和朝中大臣计划周全,若是有一通晓兵法战事的大将领兵出征才是最好的。” “我再想想。” 第四章 涅盘凤凰 35 第四章 涅盘凤凰 35 龙瑄蕤似笑非笑进了王府书房,大过年的两个人窝在鸟不生蛋的地方实在是无趣。又不能说是两人一起跟从前一样跑回京城去过灯节,似乎两个人都没有过去那种不管不顾地冲动了。只是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莫名安心,没有什么比清晨一醒来看到他睡在枕侧还要叫人放心的事情。不过乐辉慡最近一定是有什么不愿跟人说的心事,常常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叫他一声很久才能缓过心神,看过自己良久才是唉一声。是什么叫他放心不下? “辉樉?”乐辉慡靠在圈椅上不知在做什么,龙瑄蕤试探着过去拍了他一下。 “你皇兄要御驾亲征,准备回京吧。”乐辉慡扭过头:“说是叫龙濬焱太子监国,其实是叫你回去。总不能是叫那个小屁孩真的坐镇吧。” “御驾亲征,他在想什么?!”龙瑄蕤瞪大了双眼:“区区小事就要亲临沙场,我都闹不清楚皇兄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了。上次也是提到过,被人顶了回去。过了多少时候就又提起来了,皇帝亲临沙场说出去好听是怎么着?” “姗儿给我们写信,叫我们能免则免。能够劝他回心转意是最好了。”乐辉慡叹了口气:“说是为了祖宗基业,只要将士用命是一样可行。所做的不过是为了说明自己不止文治便是武功也是无可挑剔的,真到了两军阵前岂是坐守深宫能够想得到的。种种莫测之事,只怕也是无力应付。” “都怪云戎那个臭小子!”龙瑄蕤想起一件事:“偏说是对小姑子还有什么,能有什么?还有何蔺,都要娶了榛遐了还说是跟三姑娘牵扯不清。是不是小姑子每日就用这些事在刺激我皇兄?看来皇兄明明是天子,其实对三姑娘的心眼比什么都小。依我看来不过是为了赌一口气,真是这样的话皇兄不用来了,名不正则言不顺。什么天子御驾亲征,还是不来的好。” “龙瑄炙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专情了?”乐辉慡皱着眉:“姗儿好像是想起从前的事情了,跟皇帝面前也不和从前一样恭敬。我倒是觉得异样起来,姗儿那个性子啊!” 龙瑄蕤听他似有难言之隐,加上最近一直郁郁不欢。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害得他心中堆积了许多烦闷:“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要是能给你想法子或是拿主意的趁早告诉我。或者是有什么事,要我离了你你也趁早说出来。有人来我就走,行了吧!我可不想看你这种死不死活不活的样子。” 乐辉慡一怔:“你说什么呢!什么有人来你就走,你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到我这儿来说?” “什么风言风语,你看看自己每日绷着一张脸,活似谁欠了你似的。我又没招你惹你,你做什么给脸色我看?”龙瑄蕤叉腰指着他:“我可告诉你,我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儿。你要是受了谁的气就给我去骂回来,把气出了再来。别给我看你那张臭脸!” 乐辉慡前思后想一番,终于明白龙瑄蕤说的事从何而来:“我没怄气啊!是这两天一直都在接到京中来信,很是心烦。又不好明说更不好和你说,只能一个人想心事。你没看看你自己每日在外面疯玩,我要找你比什么都麻烦。” “大过年的绷一张脸给我看,我才不想在家呆着呢。”龙瑄蕤自己想了想不好意思笑起来:“我还不是看你不高兴,不想给你添堵。才出去一个人闲逛的。” “我预备带你回京逛灯会的,找不见你的人也就不提了。”乐辉慡看他这样子:“还不收拾一下,马都预备好了。” 龙瑄蕤几乎欢呼雀跃起来,只是很快脸又很快耷拉下来:“不会又遇见我皇兄吧,指不定心里不舒坦带着三姑娘出来闲逛的。” “如今还要带着四个孩子,你说他会不会出来?如果不带四个,至少要带一个。龙濬焱那个臭小子是不会不出门的。”乐辉慡倒是最喜欢龙濬焱,不免想起妹妹常说的话。要是不做皇太子,只怕就是让龙濬焱跟在自己后面到这北疆来逍遥快活了。 “真是的,龙濬焱好久没看见他。我倒是想他想得紧,现在看看真要是把瑶瑶那个小丫头给我们我倒是真不敢要。那个小嘴巴肯定是能说会道的,一班人还真不是他的对手。”龙濬焱很快收拾好两人在外要动用的一些东西:“好了,我们走了。” 两人拿着东西很快出了门,府门外两匹骏马不住嘶鸣,似乎是在等着两人快点出来。两人一跃而上,瞬间绝尘而去。 “龙瑄蕤,这是你自己跑回京的。不是朕逼你回来的!”一路风尘仆仆的龙瑄蕤还来不及在客栈里睡上一个舒坦觉就被人直接架着进了皇宫,皇帝的御书房里兄弟俩一坐一站对立着。 “皇兄,我……不是,你是怎么知道臣弟回来的?”龙瑄蕤有点舌头打结,龙瑄炙看自己的眼神叫人从心底发怵。活活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样子,莫非是和乐辉慡约好的,最终目的就是把自己带进京城然后帮他办事?怪不得乐辉慡一直那种郁郁不欢的样子,一定是拗不过宝贝妹妹就把自己垫底了。 “从你进京时候朕就知道了。”龙瑄炙笑笑:“你跟乐辉慡不避形迹在京城里闲逛,不想想有多少人会认出你们?” “皇兄,皇嫂知道您把臣弟抓进宫么?”龙瑄蕤倒是不相信小姑子会赞成老哥出征,在小姑子那里这件事首先就说不过去。嘴上恨不得食皮寝肉,心里要是谁敢伤了皇兄一根头发,平日幽娴贞静的小嫂子只怕是堪比母大虫的。 “没和她说。”龙瑄炙望着龙瑄蕤:“我走了,你给我好生看着她。她心里中就是想离我而去的,我不想她走。不想以后都看不到她,才会要做这个决定。当我知道即便是有了三个孩子都不能挽留她的心,好话说尽也是无益的时候只好出此下策。” 龙瑄蕤愣住了:“皇兄,您是说……”过个年真把这个皇兄过得转了性,都知道要去挽留小姑子了。没有伤她至深又何须有如此感慨:“皇兄,不可拿百万将士的性命作为这件事的赌注。皇嫂知道了是不会答允的,况且要想挽回皇嫂的心是十分容易的。只要用您的心去换皇嫂的心就够了,只是皇兄把自己的心分成好多份。最后落到皇嫂身上的又太少,所以皇嫂实在是不想再做这件事了。皇兄若是劳民伤财,只怕不止是挽不回皇嫂的心恐怕还会落下百姓的怨恨。皇朝最怕的就是冒然兴兵,只怕是得不偿失的。” “朕不能和她说一辈子身边只有她一个,甚至不能说以后的很多事。”皇帝示意龙瑄蕤坐下:“你和乐辉慡,朕从来就是说两个人藐视世俗礼法的。只是这样竟然是朕做不到的,她要的或许就是你们这样的。” 龙瑄蕤不以为然:“皇兄,你以为皇嫂心里不知道?从她要做皇后的那天开始势必就接受了很多无可奈何的事实,皇嫂初入宫禁的时候只怕也是知道很多事情必然会不如己愿,所以很多事都是一个忍字一个让字就过去了,只是皇兄时时处处都让她无处可避。多少女人包括皇兄自己都在伤她,伤得她只好用一身的刺来保护自己保护孩子。先前失忆也好,如今万事不萦纡胸怀也好都不过是在保护好自己不再受伤。其实能够瓦解掉皇嫂心底寒霜的,不是皇兄御驾亲征也不是我们任何一个旁人能够做到的事情。” “你到是知道她的心思,要不是你和乐辉慡的事情在前。朕都要疑心你和她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了。” “皇兄,如果您如此想我皇嫂就是太小看她了。”龙瑄蕤很怀疑一父所生的亲兄弟怎么会有个木鱼脑袋:“皇嫂那双眼睛那颗心除了皇兄,没有长在任何人身上。莫非皇兄以为,世上还能有人在皇嫂心里胜过皇兄去?” “何蔺!”一直深藏的妒意脱口而出。 龙瑄蕤失笑,皇兄真是有意思极了。何蔺这个人臭小子要是乐晖盈在皇帝面前拿他做箭靶子不知道会是怎样一番心情,或许会很高兴吧。至少某些时候皇嫂还是记着他的,记着他的好也知道只有他是不掺杂任何私心维护自己。只是早就把自己的一颗心给了人,就不会再有别人的位子也只有委屈他了。好在还有一个全心全意对他的榛遐,能够用一腔柔情去抚慰那颗孤惶无依的心。 “你笑什么?”龙瑄炙冷着脸:“你也知道?” 龙瑄蕤捂着嘴笑个不住:“皇兄,要是何蔺跟皇嫂真有什么你要如何?” “朕对不住她,她有什么朕都依了她。她和朕说,心在不在不值紧要只要身在就该知足。”龙瑄炙很有些失落,原来这话只能去跟同胞手足去说。 “皇兄既然存着这个心思,又何必去追究皇嫂心里究竟还有谁或是谁取代了皇兄。臣弟不能容许别人来分臣弟的床,皇兄和皇嫂似乎都不在乎这件事。那就当作一切都不曾发生过,谁也挽不回失去的一切。皇兄如是皇嫂也如是,至少两人在一处就是不错的。”真不知道小皇嫂是用什么刺激到了一直都很自矜的皇兄,居然患得患失起来。有空一定要问问,要不说什么都不会相信皇嫂有什么法子让皇兄变得有了人性起来。 “朕不想追究这件事,只是总在心头挂着都不知道怎么去抹掉。” “皇兄,臣弟去看看皇嫂或许能替皇兄看出些什么。”龙瑄蕤只想开溜,再被叨叨下去就要疯掉了。皇兄与这件事上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还真应了辉樉那句话:龙瑄炙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专情起来。 “去吧,她这两天为了龙濬焱养了只京巴狗的事情正心烦呢!”龙瑄炙翻开手边的奏本:“等看完这些,朕就过去。晚间乐辉慡也来,一起用了晚膳再说别的事情。” 龙瑄蕤愣了愣,都玩起这个来了。皇兄倒真是用心良苦得很,看来乐晖盈真的是有她自己的一套法子。把个皇兄整治的服服帖帖还要旁人来说项都未必有用,皇兄也该知道些苦楚才能好好想想自己究竟是错在了何处:“臣弟告退。” 龙瑄炙继续看着手里的奏本,藩王的日子或许真的是很好过。譬如龙瑄蕤,就能自由自在来去自如的过他想过的日子。甚至只要没有分藩自立的心思,做出些藐视世俗的事情也是能够容忍的。只是自己就万万不能了,很多事都要合乎一个帝王应该有的规范。包括选择自己的女人,明知道那个女人就在身边,却不能只要她一个。 “焱儿,不要把兜兜弄到里面去。瑶瑶跟熠儿在午睡,醒了又该闹腾了。”刚到东暖阁外面就听见里面的说话声。看来皇兄还真不是虚言,龙濬焱这个臭小子真的是很让他爹妈不省心。胡闹起来,谁也收拾不住。 “娘,兜兜很乖不会叫的。”龙濬焱回了一声,接下来就传出一声狗叫声。紧接着就看见一个身影从里面出来,仔细一打量却是乐晖盈穿着一件单袍子出来,脸色不是很好:“嫂子?” “你来了,正好。”吁了口气:“快去给我把龙濬焱呵斥一声,把那只京巴抱出来。他不怕以为我也不怕,就让在我脚边蹭。” “行,我去。只是你穿这么少,会冻着的。我们一起进去。”龙瑄蕤半是认真半是笑:“嫂子,我问一句你怎么制得住大的就是制不住这小的呢?” 乐晖盈满是不解:“什么呀?!” “算了,进去再说。”龙瑄蕤跟着她一起进了里面,龙濬焱刚和龙妤珗一起逗着一只小狗玩。姐弟两个玩得不亦乐乎,小狗乌溜溜的眼睛加之一身雪白的毛,十分可爱。 来了生人,那只京巴狠狠叫了几声。龙濬焱抬头一瞧,喜出望外:“五叔!”想了想:“舅妈!”一下就往他身上窜:“抱我。” “臭小子,你身上全是狗毛。先洗洗去。”很喜欢臭小子叫自己做舅妈,比那什么五叔动听多了。 龙濬焱低头看看自己,很听话地带着狗跟姐姐一起下去洗手换衣服。乐晖盈扭头看着他:“五叔还是舅妈?” “都是我一个人。”龙瑄蕤笑起来:“在辉樉面前我们都喜欢他叫我做舅妈,我哥面前就是五叔了,嫂子面前就都好了。” “今儿是被掳进宫的?”乐晖盈看他的打扮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情了:“叫你在御驾亲征的时候守着京都?” 龙瑄蕤一笑:“嫂子你都知道又何必多问?”乾靖宫东暖阁已经不是天子一人的寝宫了,变成天子一家的寝宫了:“皇兄很多事都不会瞒着皇嫂,想来皇兄的心思也是瞒不过去的。” 乐晖盈淡淡一笑:“你方才说制得住大的制不住小的,不会是说这些事情吧?龙濬焱喜欢的东西都是些活物,又是无伤大雅不过是闲时玩玩。小孩子难免淘气,真是约束紧了以后进学只怕又不肯好好念书。我也就懒得管了,唯一就是我怕这些毛茸茸的活物。” “皇兄那边呢?皇兄要是知道皇嫂如此疼儿子,只怕心里不痛快了。”龙瑄蕤也不避讳:“小姑子,你是怎么动了我皇兄的心了?都记在心里去了,念叨说你心里没他就是个空心人留在身边了。” “我做什么了?”乐晖盈想想:“没叫人背些不知所谓的诗,也没有让人为难。反倒是叫人时时侍寝承欢,难道这也是不对?” 龙瑄蕤终于知道皇兄为何心烦了,小姑子真是生就了一张利口。说起话来头头是道不说,还真是滴水不漏。皇兄当年要是知道会是这样一个情形,说什么也不敢伤她至深了。“错倒是没错,只是你跟皇兄何至于到这地步?还有,做什么又把何蔺拉进来。让皇兄真以为你们之间有什么,人家可是要成亲的人了。” “真的,真要成亲了?”乐晖盈笑起来:“我就知道榛遐的心思再不错,何蔺怎么知道的?” “你还说,你把你二哥弄去保媒。害得他左右说项,我可告诉你你要是累着了他我可不依你。”龙瑄蕤瞥了她一眼:“真是的,哪有这样的!” “好了,下次再不难为我二哥了。”乐晖盈想了想,转身到后面拿出一个珠宝匣子:“ 把这个给他们,让他们好好过日子。可不许榛遐欺负人,要是我知道了可不饶她。” 龙瑄蕤笑起来:“榛遐就是跟你一样的性子,一张嘴再不饶过人去。而且又有你撑腰,以后何蔺要遭殃了。” “要是敢再找一个女人回去,我就给榛遐做主再去找个男人。”乐晖盈森冷一笑:“看到时候何蔺还在我面前说嘴,说他如何如何。” “我估计他比我皇兄还要胆寒。”龙瑄蕤到吸了口冷气:“小姑子,我很庆幸我找的是你二哥不是你们家的姐妹们。要不就你这样的小姨子我就够受了。” “你是不是还没见过我大嫂?要是见了你就知道,做媳妇也能这样了。”乐晖盈笑道:“我大嫂有句话我告诉你,就是说只要我大哥敢有二心的话不止那女的遭殃。就是我大哥也有可能万劫不复。这你总该明白了吧。” 龙瑄蕤摇头:“我皇兄错就错在一时眼错做错了事。” 第四章 涅盘凤凰 36上 第四章 涅盘凤凰 36上 皇帝事先吩咐安王在乾靖宫用晚膳又命人去把乐辉慡从王府传进宫内一起用膳,皇后有段时间没有见到家人所有兄妹相见十分亲热。 “舅舅。”龙濬焱很是亲近乐辉慡,一下就扑到乐辉慡身上:“我娘不许我养兜兜,舅舅我跟你去北疆好不好?” “你母亲又凶你了?!”这是怎么回事,以前还不知道妹妹脾气这么坏。是原本就如此还是因为做了皇后就涨了坏脾气了。乐辉慡抱着龙濬焱亲了一下:“是你淘气吧?” “才不是,娘跟父皇偏心喜欢弟弟妹妹。不喜欢乖乖,还不许乖乖养狗狗。”龙濬焱亲热地抱着乐辉慡的脖子:“舅舅,和爷爷说让你把我带到北疆去吧。父皇和娘都听爷爷的话,一定会答应的。” “龙濬焱,你又在胡说什么?!”乐晖盈从暖阁里出来,儿子窝在哥哥怀里嘀嘀咕咕没完:“你非要把你母亲说得无恶不作才好!” “舅舅,你看。”龙濬焱探出头很快缩进去:“要不我去和舅妈说,舅妈一定会答应的。”龙濬焱伏在乐辉慡耳边:“舅妈比舅舅疼我。” “臭小子你少在这儿调唆,你们家的事儿不是别人能够插进去的。舅舅带你走,你母亲会舍得还是你父皇会答应?”乐辉慡抱着他笑道:“姗儿,怎么弄得孩子如此怕你?我倒是不知道你有这么厉害的。” 乐晖盈点着龙濬焱的脑袋:“你要是能让你舅舅带你走,那以后都不要让我见再见到你。我只是你母亲,管不了你许多。你要想走就和你父皇说好,他答应了我没一句多的话说你。我时时被你在人面前说我,别说是你舅舅舅妈。就是换在太监宫女面前说我,人家也听腻了。你爱去哪儿去哪儿,不用和我说。” “他还小,你说这么多他能听懂?!”乐辉慡把乐晖盈往后面拉:“多大点孩子,每日听这些话能知道多少。你跟他说多了,他只会越来越疏远。” 乐晖盈指着龙濬焱:“就是在瑶瑶和熠儿面前,你这个做哥哥的也比他们得的好处多。我和你父皇是哪一点对你不好,你还要说娘和父皇对你不好。自己说对不对?” 龙濬焱看见母亲变脸变色,有点缩瑟起来。偷偷看了眼母亲,赶紧把头埋进乐辉慡怀里:“舅舅,救命。”说着开始扭手指,眼圈都红了。不住吸鼻子,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 “来,到娘这儿来。”乐晖盈伸出手:“多大了,就是会撒娇。比姐姐和妹妹都娇气,还说是皇太子。谁见过动不动就撒娇哭鼻子的皇太子?” 龙濬焱扭着母亲的头发:“娘不喜欢我了,只是对弟弟妹妹好。” “谁说的?”乐晖盈抱着儿子:“看看你都这么沉了,娘还不是常常抱着你。熠儿反倒是一个人玩的时候居多,瑶瑶也是偶尔撒娇才被你父皇抱着的。”一面说一面望着乐辉慡:“你和安王一回来,他就娇气了。什么都是舅舅舅妈会带他去北疆了,不用在宫里呆着了。活似我们谁把他怎么样了似地。” “这么说还是我们回来错了。”龙瑄蕤不知道是从哪里钻出来,抱着臂走到乐辉慡身边:“要不我们走了算了,省得惹人心烦。” “要走就走,我不留你们。”乐晖盈抱着龙濬焱:“乖乖,要不要他们在这儿?” “走,不要。”龙濬焱红红的眼睛:“回来就害着娘骂我,不要看到了。” “听见没有,我们还真是来错了。大的不待见小的也不待见,怎么就是这样惹人嫌。”龙瑄蕤攀上乐辉慡的手臂:“我们走吧,省得皇兄抓差抓到我了又不省心。” “龙瑄蕤,你也背地里说人来着。”皇帝一袭便服从前殿过来:“还这样说我们家的龙濬焱,龙濬焱要是你五叔再说你就要他给你找个婶婶来着。” “父皇,五叔不能要婶婶的。”龙濬焱偷偷笑起来:“他是舅妈,怎么还能有婶婶呢?” 乐晖盈看看儿子又看向龙瑄蕤和乐辉慡:“我儿子可算是被你们教坏了,你们自己说怎么处。舅妈和舅舅还是叔叔和婶婶,我也不清楚了。” “我们几乎一无是处还是走远些的好。”两人相视一笑:“皇上真要御驾亲征,只怕还要斟酌一二才好。总要是满朝共议才能权衡利弊,也就能够知道波斯这一仗究竟是能不能打或是值不值得。” “先用膳,余下的事等会儿再说。”龙瑄炙抬手止住龙瑄蕤:“年还没过完,只当是补给你们一顿年酒。日后可不兴说朕薄带了你们的。” “宴无好宴,皇兄如此不过是为了堵我的嘴罢了。”龙瑄蕤低声向乐辉慡抱怨道,余光看着帝后一家三口,突然生出一个古怪的念头:怎么这一家子都像是小姑子在当家了,皇兄想要冒险出征不过是为了博得美人心。若是外人知道国家大事视如儿戏,怎么去看皇帝。这件事乐晖盈必然是知道的,也就是说要想阻止皇兄继续下去只有让她说话才有用。只是怎么让她说这话,才算是恰到好处。自己能劝得动么? 乐晖盈安排几个孩子回坤仪宫睡下,回到东暖阁还亮着烛火。听赵玉回来说,皇帝原是要招幸妃嫔的。怎么这时候还留在这边?两人早就说好,日后都不闹别扭也不说什么欠与不欠爱与不爱,只是平平淡淡的过日子。犹如民间夫妇细水长流一般,至于他临幸不临幸也不会再多半句嘴。犹如不曾看见一般。 “都睡了?龙濬焱不闹了?”皇帝放下手里的书:“越来越娇气了。” “万岁爷还不往偏殿去?”脱下外面厚重的裘衣,让宫女帮着松开发髻后便让退了出去。 靠坐在贵妃榻上的龙瑄炙笑笑:“去偏殿做什么?就急着撵我走了还没有说皇后把皇帝赶出寝宫的事儿,今儿还是头一遭呢。” “听说皇上口谕叫张婕妤伺候安寝,想是皇上忘了。”匀过脸在一边的熏笼旁坐下:“要是再不去,只怕等急了。” “不去了,叫她自己回去。”龙瑄炙跻着鞋过去榻边坐下:“非是你哥哥惦记着灌酒,闹得我昏昏沉沉的。” 乐晖盈无法,只好转身给他沏了盏清茶:“每逢着喝酒的时候,就是推杯换盏不肯停一下。我也没见安王他们喝多少,倒是皇上一杯接一杯的不肯停。” “那酒后劲儿太大。”皇帝靠在锦被上:“龙瑄蕤跟你说什么来着,已经都没让人听见。” 趁着他的酒劲儿不如把龙瑄蕤一直挂在心头的事情跟他说一遍,其实龙瑄蕤所担忧的正是自己不放心的事情。冒冒然领兵出征,说是要把波斯鞑靼小国一举歼之,哪有一举两得的好事。再说皇帝御驾亲征也不是一件容易事情,要是有些许筹划不到就不止是伤筋动骨动摇国本了,一旦国君出事只怕这江山社稷也是不保。细细问起来竟然还是为了自己跟何蔺之间的事,原来在他心里女人居然是比什么事都要重要的事情。 从前就和他说过,不要他是李隆基自己做杨玉环。后来出来的事情也就说明自己不在他心里,虽然苦楚不少居然是放心的。即便是他有时处事欠妥,叫人恨得牙痒。可是终究是个男人是个君主之像,怎么会生出要为了一个女人而兴师动众的主意来!不行,一定要打掉他的这一心思。 “五叔和我说,何蔺成亲了。”还是要借何蔺说事,既然他心里把何蔺当做是罪魁祸首也就让他知道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龙瑄炙眉毛跳了一下,龙瑄蕤你吃了豹子胆了,这话还要来和她说。明知道自己做了许多事都没能挽回她的心思,几乎都要拿上性命去拼了。能不能叫她回心转意都未可知,还要告诉她何蔺成婚的事情。这不是明摆着跟自己过不去啊!“怎么,你不愿意何蔺成婚?” “是啊。”乐晖盈点头:“我说要去看看的,结果没等我去就成亲了。我能愿意!” “人家成亲你去做什么,是不是他娶的人不是你你就不舒坦了。”龙瑄炙酒醒了一半,手里的茶盏重重搁在桌案上。 “他娶的是我的人,我还不能去看看!”乐晖盈瞥了龙瑄炙一眼:“榛遐跟我多少年,于归之期我没能亲为送她出阁,又不能给她添妆皇上觉着我心里好受?” “只怕是待你出嫁的。”龙瑄炙冷笑道:“何蔺少不得把她当做你,才会娶了她。我看啊,这个心结只怕就是要结下去了。” “我说是皇上就许了我去?”乐晖盈坐在一边的锦墩上梳头发:“难道皇上真有这么大度,准许我离了皇宫?” “我活着一天你就想也别想。”龙瑄炙起身过来拽过她的手,强自把她揽进怀里:“非要离了我你就好了?我就这么不让你安心留下?” “一嘴的酒气。”乐晖盈推着他:“把人都熏坏了,去偏殿找别人去。“ “就是要把你熏坏,熏得醉醺醺的最好。看你还往哪儿跑,还能生出要跟人走的心来!”龙瑄炙把她搂在怀里:“你说,还要不要离了我?!” “就是要走。”乐晖盈想要挣脱出来:“皇上不是要亲征么,还怕没有什么那些波斯啊鞑靼啊送来多少国色天香的公主美人来,陪着皇上写字念诗充裕内宫。我么,早就跟别人有了白头之约了皇上又不是不知道。还不如两相成全,岂不是两全其美四角俱全。” “除了我,不许跟别人有白头之约。你也不会跟别人有白头之约。”皇帝颇为自信地抱着她:“想想,你六岁那年就注定是我的女人了。还能有别人带了你去?你跟我说你和别人有白头之约岂不是自欺欺人!你自己说,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是不是要气死了我就好了!” “是你先不管不顾我的心思的,什么都是你身边那些女人好。我们家做了什么,非要把我们家赶尽杀绝?”乐晖盈甩开他的手:“我自然是要给自己打个正经主意,也免得将来没有片瓦遮身。” “什么叫做没有片瓦遮身!”龙瑄炙反手抓住她:“我告诉你句话,你知道为何都向着你?不止是你让他们心服口服,还有就是你是龙濬焱的娘。要想将来能过太平日子,能不把你哄好?不向着你向着别人,日后还有好日子过?” 乐晖盈低头抿着嘴笑:“是不是说我比您管用?” “嗯!是比我管用,我是说话越来越不算数。凭是谁都能在我面前吆五喝六,尤其是你们这群人以你为首的。”龙瑄炙低头看着她:“你要生了,明知道我不放心每日都去坤仪宫外面转悠。又是常常做噩梦,就是在外面也是一颗心全都挂在你身上。让人把这边的动静一日三报告诉我知道,你说还要我怎样?” 乐晖盈停了停:“皇上伤了人的心,以为只是问问或是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给人看。告诉世人皇上最是在乎我就够了?人心不可复,伤得那么深真以为只要是安慰几句就能回来了。真是这样,心还要来做什么。就是好了,皇上还会要么?” “你没有伤我?!”皇帝环紧了她:“我很怕看你那种眼神,尤其是你怀着瑶瑶他们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你,何蔺每次看你都说你不好甚至会是时时刻刻出事的时候我只怕你出事。那种患得患失我从未体会过,后拉你又趁着事情发落徐沁她们。是,初时我不忍。只是我对她跟对你是不一样的,如你说他们不过是个猫儿狗儿欢喜时摸两下,不喜欢了就一脚踢卡。只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发落他们的时候自己伤了自己可怎么好?我不想为只老鼠伤了玉瓶,不想你有丝毫闪失。所以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依你,只要你平平安安就好。那时候真没想过还会有了瑶瑶他们,只是想着万不得已还有龙濬焱在身边。” 乐晖盈低头不语,这个男人几时变得会说话起来。每一句话都让人无可反驳,似乎还是成了自己做得太过分了。 “你在将要临盆的时候跟我来了一个遁形,居然翻遍九城上下就是找不到你。我知道你不会在那时候离开京城,不过我也知道那时候你是安然无事的。有好多人保着你。龙瑄蕤责无旁贷地守护在你身边。还有你的两个哥哥每日跟在朕身后四处找寻你的下落,他们可是坏极了。看着我忧心忡忡还是无动于衷,哪有这样目无君上的?他们就能做到!你说,你是不是还有理了!”低头嗅着她的幽香:“好几次话到嘴边我都是咽了回去,你不想见我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见我的。我只有在这时候才真的知道我不能再让自己失去你,你是我的女人。从我十六岁那年在你家见到你开始就注定了,可是我要去哪里找你?乐辉懿就在我身边,哪怕是跟着我出去也绝不轻透出一个字。我每每问他,他都巧妙地躲过去。后来是到了两人那里,看见他手腕上的那只玉坠子,我就知道还有一个地方是没去找的。这儿必然是不会错的,到了那里你失忆了。是不是苍天弄人?” “是啊,还是在想我。德妃怀孕,还有个波斯公主来到您身边。这就是您想我!”乐晖盈撇嘴:“我在冷宫出事,您身边的女人是谁?临幸她的时候叫我的名字,如果真的心里有我就不会做这样伤人心的事。我不知道我是哪里不如人,叫皇上这样对我。都说是外戚专权,我父亲和哥哥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还是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儿?扪心自问,我对皇上可谓一片痴心,只是皇上对我就不是这样了。处处刁难,哪有我这样窝囊的皇后。皇上还要说自己窝囊,只是不知道皇上的窝囊和我比起来,谁更显得窝囊。皇上看看,您身边的哪一个女人不敢欺负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婕妤都敢要掌我的嘴,我真是活着没趣。不离了您还能做什么?” “你不许再说离了我的话,离了我你要做什么?真要去找何蔺还是去找那个鞑靼的云戎?”龙瑄炙捏紧她的双肩:“你是我的皇后,没有人可以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你记得大婚时候的事儿,后来让钦天监占卜吉凶。说是历尽坎坷却是一世不可分离。我们走了好久才到今天,我们有四个孩子以后还会有更多,所以不会再分开。” “皇上如是说,我就姑且听着。至于应不应验谁知道未来如何,皇上身边还有如许多的女人。没有了一个徐沁还有张婕妤李婕妤,谁知道日后还会有谁。等到人老珠黄的时候,皇上厌弃我也是可以的。”乐晖盈淡淡一笑:“是不是,我没说错吧!” 第四章 涅盘凤凰 36下 第四章 涅盘凤凰 36下 龙瑄炙抓住她的手:“是没错,只是你老了我岂不是更老?” “很多女人只要能够攀到高枝,不在乎那根高枝是不是腐朽将老。”乐晖盈和他睡倒在枕上:“何况您正在壮年,岂不是正得人心。” “你究竟想说什么,别给我藏着掖着。”扭过头望着枕边人:“我要听你一句真话。” 乐晖盈眼瞧差不多了,幽幽叹了口气:“若是此次御驾亲征大获全胜,周边小国就会畏惧皇上君威。自然也就会假意奉承皇上,猛灌迷汤用酒色蛊惑人心君心。到时候志得意满,被人一举全歼,倒真是皇上所建的大功劳了。” “你不要我去?”龙瑄炙环住她的肩:“又不是不回来。” “回不回来我管不了,去不去我是能管的。皇上不总是疑心外戚揽权,就不怕此一去正好中了我们这些人的心思?”乐晖盈不着痕迹地埋怨道:“再说我也知道,皇上不过是想远远躲了我去。要不也不会多少人劝多少人说都没用了。” “谁说的?”皇帝起身望着她:“有些事,从前是我一意孤行所以委屈了你们家。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提。我去是为了谁,不过是为了祖宗基业。也是为了将来给龙濬焱一个稳固的基业。” “朝中自有统兵之人,亲临沙场不妥。”乐晖盈自己偎依到他身上:“要是皇上一定要去,就把我带了去。我不放心。” “你去?你不放心什么?”好久以来都没有见过她主动亲近自己了,龙瑄炙很有些意外。一把抱住她:“哪有后妃亲临沙场的事情。” “也没有皇上亲征的事情,又不是马上天子。再说要是叵测小人军前献媚,我也能摈却至千里之外。”乐晖盈很在意地说道:“焱儿还小,很多事都不是他这个年纪能够胜任的。即便是安王帮着也比不了皇上圣虑亲裁来得好,一旦有些许不到之处便会酿成大事。” “还有乐辉懿在。”蹭着她的脸颊,不想晚上再和她说这些煞风景的话。不过看样子她对这件事很是在意,还是要跟她说清楚的好。 “他不行。”乐晖盈很干脆地说道:“我要的是皇上在身边,日夜不离。不许再说要离开我的话,皇上方才和我这么说。如今我把这话还给皇上:该我命短等我死了皇上想怎么都行。如今便不行。” “我向往怎么没看出你是这么有主意的人,还能管住我想做什么!”嘴里说着手也没闲着,伸过去解开她寝衣的系带:“这事你总是管不了的。” 一个没注意,衣服都被他脱了开去。乐晖盈盯着他:“皇上……”“好了,什么时辰了还在叨叨。你说的我会想,这时候去想这些是不是煞风景?” “就会糊弄我。”乐晖盈嘟囔了一句,已经来不及说出下面的话了。 乐辉懿拿着新到的奏本到了御书房外,正月十五的上元佳节宫里四处还是过年的样子。极漂亮的花灯挂得满处都是,居然连御书房外都挂着一对精致的莲花灯。 龙瑄炙接过奏本,这是边关的军情急奏。不过数日时间,虽说是四周属国没有中原的风俗。但是天寒地冻的时候也不利于出兵打仗。怎么会在短短数日之内就有这样一番大变化?莫不是真的不惜一战? “局势的变化远不是事先所预料的那样简单,看来不是我们不惜一战而是他们不惜一战了。”乐辉懿坐在皇帝示意他坐下的椅子上:“皇上先前说的还在斟酌亲征之事,只怕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龙瑄炙看着手里的奏本,脸色深沉凝重双眉紧皱显见是在思索乐辉懿的话和奏本上所奏的边疆战事变幻。“朕也做如此想,军马未动粮草先行。只是真要去打这一仗就必须把所有事情计划周详,你是怎么看的?” “这是臣拟定的章程,皇上先过目。如有不妥,臣再做斟酌。”乐辉懿拿出自己写好的东西交到皇帝手里:“皇上自然是圣虑周全,臣不敢妄议。” 皇帝看后:“你所想的恰恰也是朕在考虑的事情,皇朝兴兵又是一件大事。自然是要好好商议一遍才可行,而且鞑靼和波斯又是不同。” “鞑靼宿敌也,波斯却是居心叵测。我朝与鞑靼接壤,即便是战后也要派人去治理鞑靼,故而不易满目疮痍。波斯太远,鞭长莫及。就该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乐辉懿谏奏道:“皇上领兵亲征,谁人坐镇京师谁为前部先行还要计议清楚。” “朕心里已有了人选,这个倒不用计较了。”皇帝摆摆手:“上年在你家,太傅所说的白玉扳指你们可已置办妥当?” “回禀皇上,早有三个外人莫辨真假的白玉扳指以供皇上选用。只是那枚真物究竟在哪儿,要是找不到真的只怕还会有后患。”乐辉懿自然是参与了上次的君臣不辨身份的陈奏,老爷子算得上是老谋深算,早就料到会有一场仗要打,也就跟皇帝屡次密谈商议好陈兵出征的大事。这件事就是自己都不得耳闻,也就难以猜透皇帝的心思。据说皇后是不答应皇帝出兵的,安王也不看好皇帝出兵。如果知道是早就料定的事情,只怕皇后又要背地埋怨父亲了。 乌雅带着孩子到中宫来觐见皇后,乐晖盈正在教两个龙濬焱和龙妤珗两个写大字。虽说已经想好要给他选好师傅教授功课,只是考虑到孩子年纪尚幼担心还不能安心念书。只好乐晖盈亲自来给两个孩子启蒙。 龙妤珗到底大一些,先前又是跟在乐晖盈身边所以还不甚麻烦。龙濬焱便是跳荡不羁得多,写不了两个字就要动动,或是吃东西或是喝水甚至小解,怎么也不肯安安稳稳坐下来写字念书。 “娘,手累了。”刚写了几个字,龙濬焱就嚷嚷起来:“好酸。” 乐晖盈年幼时写字是受到父亲夸赞的,钟王小楷而是女儿家应有的笔墨字迹。至于颜体却是后来知道龙瑄炙一手极漂亮的颜体字,生怕被他耻笑了去。生生改掉自己的笔法,拗着去写魏碑。手腕子为此肿了无数次,疼得不能吃东西梳头。知道龙瑄炙诗书娴熟,也就硬生生逼着自己去读书。后来又怕人说自己不习女红,少却女儿家本分之事。又让家中素习苏州织绣的绣娘教授自己很多东西,被人听说了说是自己一心要做正位中宫的皇后。所以才事事拔尖出头,后来父亲一句话说给自己听:莫以君子度小人之腹。或许父亲就因为阅历丰富到自己无法预知的份上,所以也就给了子女们言传身教别人多少年都学不来的东西。 “写了几个字?”乐晖盈拿过描红字帖:“焱儿,就是不肯老实坐着。”龙濬焱撇嘴,扭头看着乌雅进来,后面跟着的乳母手里还抱着不满百日的皇三子。 “臣妾参见皇后,皇后万福。”乌雅伏地行礼。 “起来说话。”乐晖盈点头:“孩子抱来给我瞧瞧。”乳母答应着把孩子抱到乐晖盈怀里:“皇后请看。” 乐晖盈接过孩子,孩子生得红扑扑的脸。嘴巴不住啜动着,乌溜溜的眼睛灵活地转动着。龙濬焱和龙妤珗两个人围到乐晖盈身边:“母后,他好小哦。” 乐晖盈摸摸孩子的小脸蛋:“孩子叫什么。” “皇上说叫龙濬煜。”德妃在旁边笑道:“跟着两个哥哥后面叫的。” “龙濬煜。”乐晖盈笑笑:“你们俩看看,弟弟像谁?” 龙妤珗看看孩子又看看德妃:“不像德妃娘娘,像父皇多些。”说着又看向龙濬焱:“焱儿,你说呢?” 龙濬焱小脸一撇:“我没见过别人啊,反正不像我。”说着,很不高兴地靠在母亲手边:“娘,熠儿呢?” 乐晖盈笑笑:“都是弟弟,就记着熠儿。这一个不也是。” “不是娘生的。”龙濬焱拿过描红字帖:“儿子写字去了。” 乐晖盈笑起来,只看着儿子还没走远又不好多说。良久,龙濬焱钻进了小书房方才对着乌雅笑道:“以后要是他不肯读书,就让你把孩子抱来。你也别见怪,焱儿是被我宠坏了。总是这样子扭扭捏捏的,说话娇纵得很。” 乌雅笑起来:“从小看着太子长大,小性子是知道的。”妤珗一脸娇笑坐在乐晖盈身边:“母后,只怕熠儿会和小dd玩得很好。” “龙濬熠比龙濬焱还古怪,我倒是看你和瑶瑶能玩到一处。”乐晖盈把手里的孩子交给乳母:“孩子还小,你好生照料着。有什么缺的,就来和我说。人太多,我顾不过来。” “一直都是皇后在照应着,都不知道怎么谢娘娘。”乌雅坐在一旁的锦墩上:“珗珗的模样倒是越来越像娘娘了。” “我是母后的女儿。”妤珗被乐晖盈带着去给生母上坟以后,就再也没有梦见过生母。或许真的是该做乐晖盈的女儿了。 乌雅自然是知道乐晖盈为何能让周围人心都向着她,但是真正要下手的时候也不会有丝毫的手软。譬如终身软禁在永寿宫的贵妃母女就不要再想会有出头之日,不仅仅只是软禁。逢年过节之时,别人都是高高兴兴地接受赏赐或是晋封份位。而贵妃在这种时候不仅得不到赏赐,还会有皇后派来的人在这一日用后宫祖制叱责她所犯下的罪责。膝下的两个女儿也没有公主的礼遇,除了敝体之衣和粗茶淡饭之外再无丝毫赏赐。 “我有件事想问问你。”乐晖盈摸着妤珗的辫子,脸看向乌雅:“昭容每日都在做些什么?” “她住在万****,一起住的是张婕妤。”乌雅想了想:“平日多少是有些闲话在说,只是这宫里不说闲话怎么过日子呢?” “她说什么我管不了,最近叫人看着点。”乐晖盈没有说破:“不要出乱子,皇上心烦得很。” “臣妾知道。”乌雅点头:“娘娘,有件事想要奏知娘娘知道。” “说吧。”乐晖盈看向妤珗:“珗珗,去看瑶瑶和熠儿醒了没有。要是醒了,带过来跟小dd一起玩儿。” “是。”妤珗一蹦一跳往后面去了。 乳娘也抱着龙濬煜下去,寝宫里只剩下乐晖盈和乌雅两个人。两个贴身的宫女站在门外创下守着不让人过来。 “臣妾听宸妃说昭容一些时候以来都在和人偷偷传递信息。”乌雅压低了声音:“只是没有确凿证据没有声张,不能诬陷了人去。” 乐晖盈点头,却不置可否。“说下去。” “臣妾想着要是能够有了确凿的证据,就能治罪。”乌雅知道皇后询问昭容的意思,自己很有些担心。嫔妃中要是出了私通敌国的时候,那就是跟当初徐家一样的罪过。千刀万剐都是躲不过的,只怕又是一个徐沁了。 “嗯,先放着。”乐晖盈反倒是出奇的平静:“你叫人看着就是,至少翻不过天去。毕竟是波斯国的人,如今两国敌对要是从内宫把消息透露出去我和你谁都脱不了干系。” “是,臣妾知道。”乌雅赶紧点头:“娘娘放心,臣妾自去安排。” 乐晖盈想了想:“你把她换个地方住住,最好是住到容易交通外人的地方。万****太远想要找人多麻烦,别让人跑腿了。皇上的消息总要有人传出去的,另找人去安排哪比得上波斯自己的公主来得便宜。再说事无巨细总不至于有什么遗漏。” 乌雅心思饶是没有乐晖盈转得快也明白这么做是为了什么,皇帝必然是跟皇后商量好了的。看来樱筠已经是在走一条不路了,没有人能够挽回得了。 先前传说皇帝想要御驾亲征的事情莫非是真的,皇后不是答应皇帝出征的?怎么会在这时候又帮着去料理这件事了,后宫不得干政。皇后料理的虽然是内宫事。却是在帮皇帝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除了她没人能做得到。 第四章 涅盘凤凰 37 第四章 涅盘凤凰 37 乐晖盈靠坐在贵妃榻上,慢慢翻着手里的书。瑶瑶一蹦一跳跑进来:“娘!”还没叫完就扑到母亲身上:“抱瑶瑶。” “嗯,弟弟呢?”把女儿抱到怀里:“怎么没去和姐姐哥哥一起玩儿?” 瑶瑶伏在她肩上:“熠儿跟哥哥姐姐玩儿去了,我睡晌觉起来没瞧见人就到娘身边来了。”小丫头说话很是清楚:“娘,我们到父皇那儿去好不好?” “他在御书房跟外官们议事,只怕没空抱你玩儿。”乐晖盈抱着她起身:“娘是不能到前朝去的,有违祖制。” 瑶瑶伸伸舌头:“又是祖制,哪有这么多祖制啊!”说着就从母亲怀里扭下来:“娘不去,我自己去。”话没说完,就跑了出去。 乐晖盈无奈摇头,虽说龙濬焱娇纵但是比起妹妹还是稍逊一筹。皇帝宠爱女儿是个人都知道,尤其是这一个。几乎是到了普天之下独此一人的地步,每次只要她一撒娇龙瑄炙再大的脾气都能消弭于无形。两个儿子加上妤珗都很依赖自己,甚至是喜欢黏着自己。独独是她,只要是皇帝闲下来可以跟着他一天都不是不吵不闹的。父女两个坐在一起,一个翻书批折子一个就玩她自己的东西。上次赵玉看到觉得异常新鲜,还特地跑来给自己报信。 皇帝背着手在御书房外的游廊上慢慢踱步,心中念念不忘方才看到的那份奏本。不时回想兵部所交奏的奏本里说的出兵事宜。 “父皇!”瑶瑶欢叫着跑过来,伸出手:“抱瑶瑶。” “你一个人跑来的?乳娘呢?”龙瑄炙躬身抱起女儿:“你母亲知道你来这儿?” “娘说父皇忙着呢,没空抱我。又说她不能来外朝有违祖制,瑶瑶就自己来了。”把小脸往父亲身上蹭:“父皇,是不是很忙啊?” “已经忙完了。”皇帝亲亲女儿的小鼻子:“你哥哥他们呢?” “都去玩去了,没人搭理我。”瑶瑶双手环在皇帝的脖项上:“父皇,为什么娘都不能来这儿,瑶瑶就能来?” “等你大几岁就不能来了,还小就没什么忌讳。”抱着女儿走在游廊上,两个宣召进来的朝臣远远站着看见平素一张冷脸的皇帝居然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公主说笑,都有些匪夷所思起来。 “万岁爷,都等着呢。”赵希看见外臣进来,上前奏道。 “进来。”龙瑄炙还是抱着女儿进了御书房,倒让赵希也开了眼界。平日龙濬焱偶尔来了,皇帝不许龙濬焱在御书房玩就是担心龙濬焱坐不住会闹腾。可是小公主显然不是坐不住的,所以皇帝才会抱着她进了御书房理事。 “臣等恭请皇上圣安。”吏部和户部的两个尚书相继进了御书房,皇帝坐在书案后的龙椅上怀里居然还抱着刚才看见的那个小公主。 “平身吧。”龙瑄炙看着怀里的女儿:“朕的小公主,龙瑶一。” 大臣们自来知道皇帝的公主都是按着妤字在排名,哪知道怀中这一个不是。龙瑶一,听都很少听到这样的名字。 小姑娘忽闪忽闪地大眼睛看了两个朝臣一眼,依旧拿起皇帝书案上的小玩意儿玩个不住。小嘴微微撅着,似乎有什么事让她特别感兴趣。“不用管她,有什么事直接说。”皇帝似乎并不忌讳女儿在旁边。 “皇上命臣将所有督抚的履历理好,微臣已经办妥。”吏部尚书将名册递上去:“微臣一再小心查证,所有督抚中似乎没有皇上中所说的那样的人。” “等朕看了再说。”龙瑄炙接过赵希递上来的奏本,翻开看了看便扔到一边:“户部关于兵部饷银的折子,朕看过了。拨银子拨的不少,兵器置备也是不少。这次朕倒是要看看,花了这么多钱究竟给朕置备了什么样的军队。“ 户部尚书暗自吸了口气,皇帝越是这样淡淡的语气就越发要小心。只怕皇帝会从细枝末节上看出什么不合心意的事情,那时候要是发起脾气来别管是谁也救不了自己。想到这里就不敢接话,只是垂首站在一边。龙瑄炙也不细问,拿起户部递上来的折子看了一遍。脸色已经有些不好起来,哼了一声已经带着冷笑在里面:“怎么,朕每年拨下的银子你就给朕置了这么些东西?” “皇上息怒,臣有下情回奏。“户部尚书扑通一下跪在皇帝面前:“兵部每年不止是要在户部支银就是皇上内府也有专项银子下拨,所以置办军饷的事情不单单是有臣和兵部共同担待。请皇上到校场检阅之后再做处置。” “到了这时候你就是跟朕来回这番话,看来是早有准备。是不是早就预料到朕会拿这话来问你了?”龙瑄炙重重拍了下桌子,两个大臣的脸都白了。一边的赵希一脸冷汗站着动也不敢动,反观坐在皇帝怀里的龙瑶一只是抬头看了发火的父亲,继而拿起另外一只连环印章自己玩着。 跪在地上的两尚书看这情形都惊愕不已,这个小公主倒真是凤子龙孙,要不换做是谁都不能稳若泰山甚至说是无动于衷。龙瑶一兴致盎然地玩着连环印章,一个不小心滚落到了地上。“父皇,东西掉了。”说完,就从父亲怀里滑下去捡滚落到书案下面的连环玉印。 “瑶瑶,不往书桌下面钻。”皇帝躬下身看着女儿:“让人来捡,仔细碰到你了。” 龙瑶一一下钻出来,嘻嘻一笑:“父皇,抱抱。”手里还拿着捡到的连环玉印:“这个和我们宫里的一样呢。” “什么一样?”皇帝抱起女儿,转脸看着两个大臣:“重新下去写折子,不许再有纰漏。兵饷的事儿朕还要斟酌。下去。” “微臣告退。”拼着在皇帝面挨一顿说的两个人磕了头,对视一眼从御书房出来。赵希预备下去叫另外两个人进来,户部尚书拉住赵希:“希公公,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的?” 赵希扭头看看里面:“今儿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是小公主在万岁爷跟前呢!” “对了,这个小公主是哪位娘娘所出。怎么名字都不像是诸位公主的排名。” “是皇后嫡出的公主,跟皇太子同出一母。”赵希笑道:“只要是小公主在皇上面前,多大的事儿都能宛转。” “皇上面前还有公主能够这样独得恩宠?”两人不约而同地生出这样的疑问。 “娘娘万安。”乐晖盈只是带着一个羽音在御花园散步,本来四个孩子都要跟了出来。结果正要出门的时候,乐辉懿让人送来的新奇玩意很快吸引了四个小家伙的注意,也就扔下她一个人出来。 刚走了没几步,柳心也从另一头缓缓过来:“臣妾参见皇后。” “你也有空?”乐晖盈笑笑:“不用多礼,一起走走。” “娘娘气色好多了。”柳心笑吟吟地请了个万安:“好些时候都没去给娘娘请安,娘娘别见怪。” “只顾着说我气色好,病了好些时候你自己可好了?”乐晖盈跟她并肩走着:“都叫你好好在宫里歇着,你就是不听非要出来。病了也是自己吃亏。” 柳心不好意思地一笑:“让娘娘操心,倒是臣妾的不是了。”因为都只是带着两个贴身的宫女,所以说话也就没有什么忌讳。 乐晖盈捋了捋鬓边的头发:“德妃自打有了孩子就要多多忙自己的事情,原本叫她跟你一起管着宫里的事儿。我精神短,又有四个孩子天天围在身边所以这些事就都扔给了你们。你一病,我再来问这些事倒真是有些吃不消了。看来,你的病多半也是累出来的。” “娘娘体恤臣妾,很多事都是娘娘替臣妾担待着呢。”柳心满是感激地一笑:“有些事,臣妾不知怎么回娘娘,只是很为难。” “我知道,人多事多自然是难免。”乐晖盈点头:“有件事我告诉你,你自己心里要有个盘算。入宫这么多年,你还没有……”说着看了柳心平坦的小腹一眼。 柳心脸都红了:“娘娘,这……” “其实我和你说这话,你多半是觉着我假惺惺。平日多半都被人说成是醋坛子,骄横跋扈把持后宫不许妃嫔进御是不是?”乐晖盈满不在乎地一笑:“我没有什么是不清楚的,只是这话虽然过了些倒也是实情。” “娘娘说这话,臣妾是听惯了要是别人听见还不知怎么来想臣妾和娘娘呢?”柳心笑起来:“娘娘,不知是臣妾不吃醋还是您好吃醋?” “听听你的嘴,这还是我骄横?”乐晖盈笑起来:“不管我是真心还是假意,你都记着我的话。既然是一宫主位就一定要有自己的儿女,这是你下半生的依靠,如果以为皇上的恩眷会是一辈子就错了,即使是我我都不敢给自己有这个保证。这话,我初入宫的时候皇太后和我说过。你入宫好几年了,怎么还是没有动静呢?” 柳心红着脸看看后面,顿了一下:“这……” 乐晖盈满是疑惑地看着她:“怎么回事,是不是你自己身子不好?” “皇上每次临幸妃嫔都有赐药。”柳心迟疑了一下终于说出来。 乐晖盈愣住了:“这件事多久了?怎么都没听人跟我说过!” “皇上吩咐不许人告诉娘娘。”柳心迟疑着:“娘娘,听说皇上御驾亲征在即。还是不要让皇上心烦吧。” 乐晖盈摆摆手:“我心里有数。”两人继续往前走着:“德妃跟你说的事情怎么样了,你把她安置在自己宫里,置于肘腋之下倒是妥当了。怎么叫她自己闹出事呢?有你压制着,她是会有所忌惮的。” “忌惮虽有,还是露出了马脚。”柳心压低了声音:“娘娘放心,臣妾知道该怎么做。” “那就好,你说了皇上出征在即。我不想宫里出事。”乐晖盈安稳的神色浑不似在商议什么家国大事:“既然有荆轲聂政的胆色,就该知道皇宫里有何等森严的规制。这荆轲聂政是怎样的结局是不要人再三说的。” 柳心点头:“皇后所说臣妾也是思虑再三,她终究是不该来的。毕竟是一国的公主,虽说出身庶妃所生,可是还是金枝玉叶。” “皇室的公主有时候甚至不如民间的女儿来的自在。”乐晖盈想起身边的两个女儿:“所以皇上有时候宠瑶瑶宠得没边我也不去细问,虽说还小只怕将来也是要有大事落在她身上的。人都有私心,只是一想到珗珗我就不肯再让珗珗有什么事儿。难道从小受的磨难还不够抵了她将来的苦楚,至于龙瑶一我自己生的。就是于心不叫她受委屈,也不愿由珗珗替她受委屈。少不得以后龙瑶一怨我就是了。” 柳心没想到女儿还这么小皇后就想到那么远了,惊疑地看着皇后:“娘娘,您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小公主还只是两岁都不到的,您就想到日后事情了。” 乐晖盈仔细想了想,果然是自己想得太多不免失笑:“这话要是被皇上听见,只怕又要说我是管家婆瞎操心了。”携着柳心的手慢慢朝前走:“好快,真的好快。有些事不过是一瞬之间就是这么过去了。” 一些话如果是出自别人口中还罢了,怎么会从皇后口中出来。皇帝先前还时常招幸嫔妃,自从新年以后皇帝招幸嫔妃的时候数都数的过来。即便是招幸也是照例赐药,帝后两人在乾靖宫东暖阁同起居仿佛民间夫妇一般。几个孩子就近住在坤仪宫,原本皇后的寝宫便成了皇后所出的子女居住的第二个皇子居所。就是如此,皇后也会有宫怨。做嫔妃又该如何?却连发牢骚的地方都没有,自己跟德妃倒好。 有时候跟皇后没上没下的开开玩笑,皇后不以为杵一笑了之。这都是因为两个人全是向着皇后,皇后也就能容忍两人承恩,甚至允许德妃生下皇子。也会替自己打算,让自己尽早怀孕以便巩固份位。可是那些位份低的女人就没有如此幸运了,张菱儿连见皇帝一面都成了奢望。皇后在这件事上又是心硬得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张菱儿那时候仗着皇帝对她的点滴恩宠就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凡事不给自己留余地。也就会有了在众人面前顶撞皇后,甚至做出很多后来看起来算得上是匪夷所思的事情。皇后站稳了脚跟还会放过她去?皇帝目前有三三个皇子。两个是她所出,两个公主一个是她生的一个养在身边。单单只凭借这些就足够傲视所有的女人,遑论于其它? 自从下旨要御驾亲征以后,龙瑄炙就没有一天清闲过。很多时候都是掌了灯还没能回寝宫,多数都在御书房跟大臣计议诸多事宜。本来就是清癯的脸瘦得眼圈都陷了下去,乐晖盈看了很是心焦,事关重大又不能多加阻扰。只好每日等着他回寝宫,看看有什么能替他劳神的。 “皇上回来了。”听见纷至沓来的脚步声,放下手里的书乐晖盈迎了上去。伸手接过他解下的外衣交给身后的宫女:“用过膳了?” “肚子里空空的。”龙瑄炙一脸倦怠靠坐在软榻上,乐晖盈拿着刚绞好的热手巾给他擦拭脸庞:“用点点心可好?” “嗯,最好来点热热的东西。”龙瑄炙喝了口茶:“都睡了?” “睡了,瑶瑶非要等着皇上回来。是我说要是不睡父皇就不会回来,这才扭扭地跑去睡了。”乐晖盈笑着在身边坐下:“今儿又忙到二更了,是谁又陪着皇上熬了这么久?” “把你大哥拉得一起弄的,只怕你嫂子回去又有的埋怨了。”龙瑄炙听乐晖盈说起过乐辉懿家里的事情,每次想起来就觉得好笑:“说实话,看着乐辉懿不像是这种人,怎么就是如此惧内?” “自己说的,惧内是福。”乐晖盈捂嘴一笑:“真是议定了要去?” 龙瑄炙点点头:“就只差一封奏本了,不过还在看。龙瑄蕤的奏本不来,我就不能走。而且乐辉慡必须留在北疆跟我一起。” 乐晖盈本来不想他心烦,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又跟本次出征有莫大关联少不得要让龙瑄炙知道:“既然如此,臣妾有件事斟酌了很久也是要让皇上知道。”说着打开一边妆台的抽斗:“昭容那边,我一直不敢懈怠。就让宸妃安排她住到宸妃宫里,好日夜堤防着。这些是她偷着放出去的消息,多半都和皇上出征有关。” 龙瑄炙看着笑起来:“假消息不少,你做的?” “他们又不辨真假,要知道就让他们知道怕什么。”乐晖盈吁了口气:“本来前两次只是试探,哪知道就全信了。只好将计就计,看看是不是能帮到她。” “你给他们上演了一出《群英会》!”龙瑄炙笑得都要收不住了:“我看啊,我都不用去了。有你就足够了。” 第四章 涅盘凤凰 38 第四章 涅盘凤凰 38 樱筠从自己居住的寝宫出来,看看正殿那边殿门尚未开启有些暗喜。皇帝出征的时日定了下来,只要自己能够将这一消息传给来人就是万事大吉。毕竟那是自己的家国,不能不管不能不忘。 手里拿着一匣东西出去,让宫女去打听的事情都有了眉目。尤其是皇后说起了关于那个白玉扳指的事情,万没想到那白玉扳指居然就在宫中。先前还有人说白玉扳指皇帝早就给了皇后,没想到皇后不屑一顾后在一座闲置的咸阳宫中。看来是老天有意眷顾自己和波斯,入宫之初以为皇帝会对自己亲睐有加,也就不愿相皇兄所说的那些话。压根就没想过要再去帮着自己的家国,后来生生跑出一个皇后来。不仅当众羞辱自己一番,还把自己从永安宫打发到什么万****中去和一些婕妤们住在一起。最近倒是想开了,又是宸妃接自己到永宁宫住。不过一切都晚了,皇帝的宠爱是没有了。手往外拐有些疼的,少不得要为自己的家国打算一番了。 “昭容去哪里?”宸妃站在永宁门外,轻笑道:“起得好早。” “我出去走走,闷坏了。”樱筠诧异道,昨晚明明听说皇帝在她那儿歇着的。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咱们不如先去给娘娘请安吧,要散步不用急在一时。”柳心很想拉她一把,不要再做下去了。还这么小,不可以把自己的青春断送在这儿。只要不做就能有一线生机,只要不做就能给她留条性命。好歹是个金枝玉叶的公主,不如打个正经主意也是好的。 樱筠撇嘴一笑:“多谢你的好心,我不去。” “好好的,怎么不去?”柳心上前攥住她的手:“娘娘那儿新来了好多新奇古怪的玩意儿,说是谁要是去得早就能得最有意思的,我都目迷五色了。你见多识广的,不如跟我一起去看看。权当是帮我挑了。” “我可挑不准这些小玩意儿,等德妃和你一起去吧。”樱筠挣脱她的手:“你们素来跟皇后就好,去了皇后少不得要把好东西给你们留着。我去做什么,两国即将交战。皇上不拿我来军前祭旗就是我的造化了,我何必还到皇后面前去刺她的眼。她意一时不痛快,在皇上面前说两句话我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这些事在我皇兄后宫看得够多了,从来都是我生事自然也就知道等着我的是什么了。” 和煦的暖阳照在身上甚是舒服,可是柳心硬是生生打了个寒噤,既然知道是个死,还是如飞蛾扑火一样无怨无悔去做。怎么自己遇到的都是这样的人?从最初的皇后开始,这样的人就在身边层出不穷。只有自己和乌雅就是看着这些人在身边一个个往前走,两人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却丝毫冲不破那道藩篱,就是不敢让自己多走一步。眼看樱筠又是一只飞蛾,只是她不是为了圣宠。或许是因为圣宠不肯多给她的缘故,一个公主总有她的骄傲。可是皇帝始终是把她放在一个侍妾的位子上。不升不上不封不降,尴尬的境地叫她心如死灰也未可知。 “既然不肯去,就我自己去好了。”想了良久,柳心终究是觉得自己无能为力。话只能说到这里,再往下面说就有妨碍了。若是被帝后任何一人知道,只怕就是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终究还是于事无补,倒不是自己要明哲保身。只是凭借一己之力不仅不能帮不到她,要是为皇上大事有碍就是不可弥补的罪过了。 樱筠看她不说话,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摇曳生姿的背影被柳心看在眼里,长长叹了口气。本应是白里透红的脸色,却变得苍白无比。只是在心里默祷,樱筠千万不要在乐晖盈面前嘴犟。只要好好认错或是缄口不语,或许还有点希望。 位于最偏远的咸阳宫一直是樱筠不曾涉足过的地方,常听人说这儿曾经住过一个皇帝很宠爱的妃子。就是因为跟皇后不睦甚至可以说是夺了皇后的宠爱,最后死于非命。乐晖盈看上去不过是个娇娇怯怯不爱说话的女人,也不见得有多大的本事。不过是仗着父兄的权势才坐了皇后,怎么看也不像是有多少心思的女人。尤其那次发落自己,简直有点恃宠而骄在里面。活活就是为了跟皇帝邀宠才做这样不值得人推敲的事情出来。看样子皇帝对她也不是有多少眷恋在里面,多半还是看在她所出的子女面上吧。 要不怎么会有咸阳宫那位妃子的专宠,要不又怎么会有德妃生下皇子的事情。皇兄的后宫就是繁花簇景,多少女人一起争夺一个男人的宠爱。最后就是一个贵妃的出现扭转了乾坤,包括皇后在内纷纷翻身落马,没有一个人能够胜过了贵妃去。要是这儿也有一个如此厉害的贵妃才是好玩有趣的事情。 咸阳宫是六宫中里乾靖宫最为偏远的宫院,不知道皇帝每次到这里来的时候是怎样的一番心情,这位早逝的宠妃要不是独得圣宠那只白玉扳指又怎么会落在这偏远的宫殿里?只是皇后如果知道象征帝王身份的白玉扳指落在宠妃身边只怕是要妒忌的发狂的。否则也不会除之而后快了。 宫门紧闭着,看来是鲜有人来。只是也正好,没有人来也就不会有人知道自己的行踪了,樱筠左右看了看确信没有人注意到自己才放心地推开咸阳宫的大门。宫院里空旷得很,比之于庆云宫和永宁宫真是相差的太远了,莫非是离得皇帝越近才是越受宠?那这个受宠的女人又是怎样才得到皇帝圣宠的?而且咸阳宫看起来除了位子偏远以外,整个宫院里也是没有什么出彩的陈设。不知道宫殿里的陈设会不会好些? 紧闭的宫殿正门上也只有几枝不怎么好看的缠枝花卉,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坤仪宫门上那彩画辉煌的龙凤呈祥。想起除夕那次的坤仪宫便饭,乐晖盈雍容华贵的打扮还有宫中雅而不俗的陈设。也不是自己所设想的那样不受宠爱。皇宫里的秘密是不是每个地方都是一样?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缩瑟了一下樱筠还是进去了。宫里的光照很是充足,屋子里空荡荡的。四处都是厚厚的灰尘,没有什么十分抢眼的陈设。有些褪色的窗帷静静的靠在窗下,几只玉石做成的盆景和高大的瓷器放在自己该放的位子。那个盛装着白玉扳指的匣子会在什么地方?是在床头还是别的什么更为隐秘的地方。这个地方似乎不该多待,因为看上去实在是太过阴暗了。会不会是那个女人的阴魂不散盘踞于此? “我不是来打搅你休息的,只是想来找些东西。你已经去了该去的地方,这东西你留着也没用了。不若给我,也算是帮我了。“樱筠心里默默祷告着,小心翼翼往里面走。在床脚最为隐秘的地方看见一个极其精致的木匣子,这一定就是他们所说的装着白玉扳指的东西。不觉得喜上眉梢,有了这个就好了。欣喜的上前打开木匣子,里面装着那只白玉扳指。这就是自己一直萦之绕之的东西,有了这东西以后就能在自家尊贵无比了。一下把扳指纳入怀中,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自己高兴的了。 “昭容找到了?”背后传出低低的声音,樱筠一下没有听清楚。转过头,乐晖盈站在身后一脸静穆:“可就是要找这东西?”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樱筠狠狠吃了一惊:“我什么也没找。” 乐晖盈点点头:“那就好,我们走吧。这地方不吉利,不要久留。”说着一径出了内殿,樱筠很仔细地将自己方才找到的东西收好,又整了整衣袂方才跟在后面慢慢出去。 樱筠抬脚出了殿门,已经为眼前的景象所惊呆。乐晖盈站在院中,只是带了几个随侍的宫女太监在身边。茹音和羽音两个大宫女紧跟在她身后,如临大敌一样的脸色让人不寒而栗。 “好端端的,昭容到咸阳宫来做什么?”乐晖盈不紧不慢地问道,似乎也只是闲逛到此偶遇一般。 “皇后不也是来了,既然是皇后来得樱筠也就来得。”樱筠淡淡一笑:“不过是听说这儿曾经是皇上一位宠妃的居所,所以赶来瞧瞧。” “见到她了?”乐晖盈笑笑:“看来这儿到真不是一个好去处,偏偏就能让人流连忘返。”说着已有太监搬来一把圈椅让她坐下,仰头看着樱筠:“知道这儿先前那位是怎么死的么?” 樱筠退后一步:“不容与皇后怎么能活在世上。” “不止不容于我也不同样不容于皇上。”乐晖盈捋了捋鸾绦:“里通外国,欲图不轨。若不是为此焉得会株连九族,兄妹二人一个千刀万剐一个在刑部大狱受国法而死?我想你不会做出如此糊涂的事儿来吧?” 樱筠看向那双眼睛,退缩了一下很快鼓起勇气:“皇后所说,樱筠不知出自何为。樱筠没做不容于皇上的事情。” “你是波斯公主,我朝法典本来是不适于你。只是既为皇上妃嫔便也该受国法约束,不该做出有违皇家规制的事情。”乐晖盈望着樱筠:“不用藏了,袖子里的白玉扳指我早已看到了。” 樱筠不自觉退后了两步,有些惊慌未定地看着坐在圈椅上双目炯炯的女人。乐晖盈只是一笑:“你做了作为女儿该做的事情,只是你已经出阁这样做是对夫家不利的。皇上说你知书识字,就该知道出嫁从夫的道理。你说,叫我怎么办你?” 樱筠定了定神抬起头:“这东西是你放的?” “是谁放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了这个心。就会着意去打听一些事,难免受人摆布。”乐晖盈叹了口气:“两国交战在即,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局势大变。有你留在宫禁之中谁也放不下心。” “我什么都没做。”樱筠望着她。 “你不用跟我说这个,我不问这些事。”乐晖盈起身:“自己跟皇上说去吧,他在御书房等着你。” “皇后,你好狠!”樱筠好久说出这话:“是你布的局,把我一步步带到这里面。” “你想过没有,两军交战中要亲临阵前的人是谁?我会让他出事么?”乐晖盈掠了掠她的乱发:“你不该把自己搅进来,虽然这话我不该说也不能说。你毕竟是为了自己的家国,可是嫁人之后很多事就不一样了。真以为你拿了这白玉扳指就能挽回一切,如果是这样的话皇上还会让你知道白玉扳指的事情?” 樱筠不语,只是看着她。乐晖盈叹了口气:“去吧,成与不成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说完挥挥手,几个宫监上来押着她离了咸阳宫。 “赵初,叫人封了咸阳宫,以后任何妃嫔都不许住进这儿。”乐晖盈一步步往外走,娴妃先时就住在这儿的。咸阳宫阴气太重,有几次珗珗要来都被自己拦住了。皇帝出征在即,不能让后宫再出事。这时候不止是要避嫌疑,更要让诸人都更加小心。稍有不慎就惹下大纰漏,说过不问这些事只是让柳心和乌雅去留心,只是很多时候不会由着自己的念头来向这些事的。皇后仿佛一个大家族的女主人,要主持中馈还要不偏不倚。可是自己真的是撑不起这个家,这儿不是自己能够掌握的,尤其是在这种时候还要兼顾很多事。不能有丝毫的退缩,毕竟他要能心无旁骛的去面对即将到来的战事。听说龙瑄蕤已经动身了,也就是说龙瑄蕤一旦动身皇帝也就要把准备许久的事情付诸于行动了。既然战事误了避免,所有人就咬陪着他一起面对。先时自己说过的很多话也就不能再说了,不论前面万丈深渊还是通天大道都要走下去。夫妻一心所有的事情都是可以面对的。 第五章 之子于归 19 第五章 之子于归 19 龙瑄蕤一脸苦相待在京城王府里,皇帝要他今年无论如何都要留在京城过年。这是唯一的要求,实在是想不通一向都是不喜欢藩王或是节度使留京,唯独对自己有了太多的破例,难道真是为了皇嫂的面子。如今自己跟乐辉慡的事情几乎是人尽皆知了,为此乐辉慡的老父气得几乎要找皇帝理论,是谁让这宝贝女婿把消息传出去的。 说是准许两人在一起,可是时至今日都没有看到乐辉慡的人影。想要跟他在京城相聚也是自己唯一的奢望,本以为乐晖盈能帮到自己。谁知道何蔺给她诊脉说是有了滑胎的征兆,这下可好需要留在乾靖宫安心保胎哪儿也不能去了。总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只要是自己有事了这些护身符一个都不顶事。 “舅妈!”一个四处跑动的明黄色欢叫着进来。龙瑄蕤顿时精神一震,这小子来了可就好了。虽说是小姑子不便管自己,不过这个臭小子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再说他在乐家老爷子面前说话很管用,甚至比他爹妈还有面子。这话可不是一个人说,就连乐辉懿乐辉慡兄弟都这么赞赏他。 “乖乖,你父皇放你一个人到王府来?”龙瑄蕤躬身抱起他:“这可是奇闻了,前次为了你带着你们家瑶瑶被你带着去坤仪宫的事儿不是发了一次脾气的。” “娘说若是我再在宫里呆一天就会把父皇的大院子翻过来了,所以就许我到舅妈这儿来了。”龙濬焱笑嘻嘻地说道:“娘说舅妈一定很苦恼,见不到舅舅呢。” “你母亲知道还不给我想法子。”龙瑄蕤恨恨道:“你们家所有人都欺负我,你母亲每日在宫里保胎也不替我想想法子。” 龙濬焱抱着龙瑄蕤的脖子:“娘说要你安心,过年的时候一定帮你说服爷爷。舅舅在京中呢,昨儿我还见到舅舅了。” “我们去见你舅舅好不好?”龙瑄蕤心动起来:“这王府里带着真是没意思,我也快要把这王府翻过来了。” “可是爷爷在家,舅妈你敢不敢见爷爷?”龙濬焱歪着头:“我可不能老师缠着爷爷不放,久了爷爷就能看出来了。那以后我还怎么去跟爷爷撒娇呢?” “你就说你帮不帮舅妈吧?”龙瑄蕤瞪着龙濬焱:“以后你要我带你去北疆。” “舅妈,我来就是来帮你的。”龙濬焱笑嘻嘻地:“我让舅舅跟我一起到王府来了,如果是在爷爷那里才是没趣呢。” “臭小子,你敢跟我玩这个。”龙瑄蕤终于笑起来,这个臭小子还真是知道自己的心思。看来真是没有白疼他,以后有什么可不能忘了他。以后等这位君临天下的时候还能有好日子过。 “舅妈你要是不欢喜,下次我就不做了。”龙濬焱撇嘴:“娘和我说你肯定是想要见舅舅的,所以我先去和爷爷说让舅舅带我出去玩的。要不我怎么可以和舅舅一起来。” “小家伙,你这么鬼灵精是谁教你的?”龙瑄蕤觉得面前这孩子太过少年老成,还不到进学的年纪就学得这样子。看样子*里那对兄嫂真的是教出来一个谁家也不可能养出来的孩子,以后那满朝文武的日子不好过了。 “我不和你说了,我去找舅舅去。”龙濬焱从他身上扭下来:“舅妈你不许在爷爷面前说我给你把舅带来了,要不爷爷会生气的。” 龙瑄蕤黑脸,这小子很过分。真不只知道他爹妈还教过他什么,还有他的妹妹龙瑶一。这兄妹俩简直就是自己的噩梦,好像还不止是自己。还有整个皇宫,据说只要是这兄妹两个到过的地方一定会变成一片狼藉。乐晖盈让他带着乐辉慡到自己这儿来不会是打算让自己年后带着他到北疆去住段日子吧?真是这样的话,只怕自己和乐辉慡的日子会过得有滋有味的。只是面前这臭小子是未来储君,就算是他娘愿意。那个黑脸的皇兄也不见得会答应,不就是怕别人教导坏了他的儿子。难道他还不知道,他的皇太子不用教就已经是没人能够胜得过这小子了。恐怕不是别人带坏了他而是他会带坏了别人。 乐辉慡高大健硕的身影映在地上,龙瑄蕤突然觉得自己喘气都急促起来。每次听到他沉稳的脚步声就会莫名心安,好像是从自己那年初到北疆第一次见到他开始就已经预示着自己不会跟别的藩王一样在声色犬马中渡过一生,这个男人势必要改变自己的人生。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皇子要过一种别的藩王都不会选择的前程,而在那个时候乐家还是皇帝最为忌讳的外戚之家。 “辉樉!”龙瑄蕤尖叫着跑出去,所有的礼数和规矩都被抛诸于脑后。一下子扑到有些不知所措地乐辉慡身上,双手紧紧环住乐辉慡的脖子。眼角几乎沁出了泪水。 “羞羞。”龙濬焱大笑起来,随后跑得远远的。乐辉慡旋即抱住他:“傻瓜,我这不是来了。”一面说一面用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我不会走,也不会扔下你不管。你是我的牵挂是我的债,我不能让这笔债欠了一辈子再欠下辈子。” “我们走好不好?我实在不想再在京城呆下去,这里是属于别人的天地不是我们的。我们注定要住在北疆那种蛮荒却自由的地方。那里没有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怪物一样的看我们,也不会有人觉得我们有伤风化。其实两个人只有相爱为何要去管爱的那个人是男是女?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跟别人什么相干?”龙瑄蕤趴在乐辉慡怀里大叫:“我只要你,辉樉我只要你这么抱着我一辈子。” “我们走,我们以后再不回来。”乐辉慡下颌长出黝黑的胡茬,最近这段时候都在跟父亲较劲儿,虽说父亲对这件事始终都没有表态过,但是可以看出父亲始终不愿意自己跟龙瑄蕤在一起。哪怕是皇帝已经放下帝皇身份来和父亲说这些,但是真的是收效甚微。父亲是一个倔强而固执的老人,很多事只要是他下了决心就没有人能够扭转。如果自己真的要和龙瑄蕤去北疆再不回来的话,那么以后漫长的一生都不用再回来了。即便是回来了,父亲也不会再见自己。从此以后父亲会当做没有这个儿子,活着跟死了没有区别。 只是若放弃到龙瑄蕤,自己即便是活着跟死了也是一样的。他早已成为自己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就像自己的手一样。少了他,还有什么是值得期待的?行尸走肉般的活着,没有意义了。乐辉慡用力抱紧趴在怀里的人:“我们什么都不管了,我们走。” “只是老爷子那儿怎么说?”龙瑄蕤很小声地问道,不可以不在乎他的看法。他是他的父亲,不能置之不理。 “我们管不了那么多,如果每一个都去计较都去在乎的话,还去北疆做什么?直接留在京城应付着所有人就好了。”乐辉慡搂着他,龙濬焱在一边用手捂住眼睛。又不想不看,从手指缝隙里看着眼前两个人在一起****不休。 “臭小子,你换个地方去好不好?要不你母亲会说是我们带坏了你。”乐辉慡看着龙濬焱:“我可不想把你母亲也给得罪了。” 龙濬焱嘻嘻一笑:“我娘说了非礼勿视,还说要我看见就当作没看见的。我回去不会跟我父皇说看到舅舅和五叔抱在一起,要不父皇会觉得很害怕的。” “龙濬焱,如果你母亲听见你说这个会很高兴的。”龙瑄蕤扭过羞红的脸:“走开一会儿好不好,乖乖?” “好吧,我会很快跑过来的舅妈。”龙濬焱手指羞过脸颊:“羞羞羞。”说完,撒开退跑开了。乐辉慡低下头吻上怀中的人,两个人分开了好久终于又能在一处。乐辉慡这才明白为何皇帝会在一次次分开过后,才会真的要下决心跟妹妹在一起并且摒弃掉后宫所有的女人,原来两个真心相爱的人在一起是不能容忍下第三个人站在两人中间的。所以皇帝顶着朝臣和祖制所带来的种种规制,不惜让别的女人说他寡情薄幸。只是为了要让身边那个人明白,一辈子只有她会是陪着自己走到最后的人。 龙瑄蕤把脸埋在乐辉慡怀里:“辉樉,你说我们做逃兵一样的走掉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局面?” “皇帝少个弟弟,皇后少个哥哥而已。”乐辉慡抬起他的脸,两人的眼神在那一刻交汇。黝黑的瞳仁里只有彼此的影子,只是这样子好像就是一生一世的相守。不会再有人能够分得开他们,也不会再有人能够从他们眼中插入一个新的背影。 “舅舅、舅妈,爷爷来了。”龙濬焱跑进来小小声说道:“我让赵初留在外面跟爷爷一起进来。” 两人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彼此对视了一眼。很快松开手,离得有寸许远。乐辉慡已经遥遥看见父亲迈着和从前一样稳健却又有着无法掩饰老迈的步伐进来,龙瑄蕤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红着脸,发烫的脸似乎可以烫熟鸡蛋了。 “爷爷!”龙濬焱先跑过去:“您不是说要进宫去看我的娘么?” “焱儿,你有事瞒着爷爷!”乐文翰看着活泼可爱的外孙:“不是告诉爷爷说你要舅舅带你出去骑马的,怎么舅舅会在这儿?” “因为五叔的王府里就有两匹好马。”龙濬焱说起瞎话来简直是面不改色,甚至没有人知道这孩子就是说的真话还是假话。 “是这两匹?”乐文翰指着面前站着的两个男人,脸色分辨不出任何情绪。龙瑄蕤心里深深打了个寒噤,乐辉慡想起上次在北疆遇到大雪灾的事情。那时候皇帝和妹妹都被困在山中的情形,虽然有些担心会出事却是依旧相信皇帝不会出事。而此时当老父神色凝重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心底的胆怯居然是从未有过的。 龙瑄蕤忐忑不安地看着乐文翰:“太傅,我们……” “怎么,连叫我一声父亲都不肯?”乐文翰面无表情地说道。 龙瑄蕤张口结舌起来:“这……这……” “皇帝是女婿,不肯叫我一声岳父也就算了。你拐走老夫的儿子,算是什么?!”乐文翰没有看乐辉慡:“很多事已经不是老夫阅历所能解决的了,有时候会觉得国家大事其实是比家中琐事要容易得多的。既然皇帝都替你们说情,我若是在不通情理答允这件事你是不是要骂我了?” “我……我不敢。”龙瑄蕤很久才说出一句话:“您答应我们在一起了?” “不答应的话,你们不止会搬出皇帝皇后,也不只是会让皇太子给你们作伐。只怕是还有更多的人都回来通同一气,老夫岂不是要成了独夫了。”乐文翰这才转脸看着乐辉慡:“辉樉,你是不是要给为父一个合理的解释,说说你们到底打算怎样?真要在京城中这样招摇过市,不畏所有的流言蜚语?” “只要父亲不加怪罪,我情愿和安王一起远离京城到北疆过上一辈子平淡的守将生活。”乐辉慡看了龙瑄蕤一样:“不知父亲要怎样处置儿子?” 乐文翰叹了口气:“罢了,这个恩典也是皇帝给你们的。谈不上处置,你们愿怎样就怎样吧。只要你们好好的也就不枉我这些日子生的气了。” “父亲!”乐辉慡看着父亲鬓边陡增的白发,忽觉罪孽深重。扑通一声跪在乐文翰面前:“儿子不孝至极,连累父亲偌大年纪还有为不孝子的放浪形骸劳心费神。求父亲原谅。”说着砰砰砰连着叩头。龙瑄蕤见状也赶紧跪在地上,跟着乐辉慡一起叩头不已。 乐文翰长长叹了口气:“算了,儿女都是父亲前世欠下的债。我这辈子与你们这般劳心费神,就当做是还债了。下一世换别人欠我的债,好让我不再这般劳心吧。” “父亲。”两人一起叩头,乐文翰阴郁的脸色没有什么改变,受了两人三拜后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王府庭院。 两人面面相觑,龙濬焱跑上去撵着乐文翰的脚步:“爷爷,爷爷等我。” 雪花纷飞,龙瑶一穿了一件大红色的火狐裘衣在雪地里抓了一把白雪就要往跟在一边的身上扔。 “小公主,娘娘让你赶快回去。”皇后身边的茹音看小姑娘玩得正高兴,没敢多说话,谁都知道小公主和皇太子没有事千万不要去招惹他们,要是有丝毫不妥兄妹两个古灵精怪的念头出来谁都有可能被整到。 “娘要我回去做什么?”红扑扑的小脸蛋跟火狐裘衣一样的颜色,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像极了生母的模样,手里还抓着一团雪在那里呵气,好像所有的东西都赶不上自己手里这团雪花有意思。 “娘娘说进贡来的新玩意儿都到了,要小公主去选两个自己喜欢的。”茹音笑道。 “什么新玩意?”龙瑶一把雪团扔得远远的:“要是什么金什么玉的,我可不要。没意思。”兄妹俩就连爱好都是一模一样,从来不喜欢什么金玉制成的玩器。但是有意思的活物和各式各样的新巧玩意却是兄妹俩的心头所好,这一点与龙瑶一孪生的龙濬熠就有些不一样了。龙濬熠好动,什么时候都可以看见他安安稳稳坐着看书甚至是拿着一支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自己根本没学过的东西。 “小公主去看了不就知道了。”茹音拿出手帕子给她擦干净小手:“皇上只怕也就回来了,明儿除夕皇太子也回来了,公主还是去看看吧。” 龙瑶一想了一会儿:“大哥哥也回来?我要大哥哥给我带回来的东西肯定是会有的了,这才是有意思的事情。”很快擦干净手:“那个煜儿没来吧?” “没有,只有娘娘和二殿下在东暖阁。”茹音笑起来:“小公主还是快回去吧。” 龙瑶一一个人踢踢踏踏地往前跑,茹音和几个跟着她的人赶紧跟了上去。这个小公主还真是不好伺候,别看还是个小姑娘,要是有丝毫违逆他的意思可是谁也担待不起的。谁让她是皇帝的心头肉,虽说皇后身边有两个公主,可是唯有这个小的才是帝后目前唯一的嫡女,谁也赶不上她身份的尊贵。 “娘。”夹杂着一身的寒气,龙瑶一一下子冲进了乾靖宫东暖阁。伸出冰冷的小手迟疑了一下没敢伸到乐晖盈脸上。 “天寒地冻的,也不怕着凉。”乐晖盈笼着厚实的氅衣坐在熏笼旁边:“早间去给皇祖母请安没淘气吧。” “没有,我和姐姐还有二哥哥一起去的。”龙瑶一没看见孪生哥哥:“娘,茹音姐姐说有什么新奇玩意还有大哥哥也要回来是不是?” “嗯。”乐晖盈让宫女端来热点心给女儿暖身子:“瑶瑶,过了年就又大了一岁了。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淘气了,记下了?” “是。”龙瑶一津津有味地咬着小点心:“娘,我从皇祖母那儿回来的时候在东西六宫看到一个紧闭的宫门,不知道是什么地方。问赵玉,他支支吾吾的不肯说。那儿是什么地方啊?” 乐晖盈迟疑了一下,六宫里是有几间宫殿要紧闭的。既然是赵玉不肯说的,肯定是关着舒氏母女的永寿宫。女儿还小,不想让她知道太多六宫倾轧的故事,再说对于女儿来说,这都只会当做故事来听。以后都不会有那样的闹剧发生了,而且女儿的人生里必然不会有这的悲剧发生。 正在想怎么想女儿解释那紧闭宫门的时候,已经听见皇帝的脚步声。里面还夹杂着小儿子的声响,父子两个不知道又去哪里转悠了一圈才回来:“父皇!” 龙瑶一娇笑着跑过去,伸手向父亲讨抱。皇帝很配合地抱起女儿:“你又去玩雪了?怎么跟你母亲一个性子。” “娘也喜欢玩雪啊!”龙瑶一在父亲怀里很是安逸:“我们一起堆个雪娃娃好不好?” “你知道她喜欢这些东西还要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乐晖盈嗔道:“要不皇上陪瑶瑶去堆雪娃娃?” “我才不和父皇堆雪娃娃呢。”龙瑶一扭扭头:“父皇等会儿就会说有折子要看,又把我一个人扔到那儿不管了。” 龙濬焱笑起来:“等大哥哥回来,父皇就带你们一起推雪娃娃。不过这时候可要好好吃饭,你看看你每次都跟你母亲一样吃得太少了。” “父皇说话算话我就好好吃东西,君无戏言的。”龙瑶一跟父亲蹭了蹭脸才从父亲身上下来。 “你也知道君无戏言了。“龙瑄炙刮刮女儿的小鼻头:“看来,你和你大哥哥都是一张利口,都不知道是和谁学的。” “是父皇教得好。”龙瑶一一脸无辜的笑容。 乐晖盈看着女儿,一脸无奈的笑容。龙濬焱淘气过分还可以让送到北疆去让人好生管教,可女儿就不一样了,谁也不敢对小公主有丝毫不敬。曾经跟龙瑄炙私底下说笑,也不知将来谁会是女儿的夫婿,这个人必然是要有着过人的胆识的,寻常人又怎能娶得到帝后身边的嫡女公主。或许龙瑶一会是两人唯一的女儿,因为何蔺已经算准自己腹中这一胎定然又是个男孩。 有时候总是觉得自己想得太多太远,只是每次回头看见围绕膝下的儿女时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民间每一个做母亲的人都会做的事情。这事是不分贵贱不论身份的,世间父母疼爱子女的心思都是一样的。 龙瑄炙上前来环住乐晖盈还不是很突兀的腰:“想得太多就容易见老,都还小不要想太多。我都觉得你不像是当初那个初入宫的小皇后了。” “还小皇后呢,都有了四个孩子了。外加肚子里这一个,就有了五个。你见过有五个孩子的小皇后么?” 第五章 之子于归 20 第五章 之子于归 20 龙濬焱被人从鞍车上抱下来,也不管外面是不是大雪纷飞只是穿了件出锋的雪貂裘衣就一个人往乾靖宫方向跑着。被父母扔到舅舅家好久,除夕夜才让人给接了回来。 乾靖宫和坤仪宫之间的夹道是平时兄弟姐妹们最喜欢玩的地方,是谁在这儿堆了个雪娃娃?让赵初给整了整风帽上颤巍巍的明珠:“赵初,你看好不好?” “小殿下最好了。”赵初已经从皇后身边的总管升格为皇太子身边的大总管了,或许将来只要自己用心巴结差使的话会成为第二个赵希。 “我先进去。”龙濬焱也不要人打帘子,就自己跑进东暖阁。乐晖盈靠在软榻上看书,龙妤珗和龙瑶一姐妹两个刚换下玩雪时候打湿的外衣,各自端了杯热茶喝着。龙濬熠抱着兜兜从后面过来,兜兜乌豆一般的黑眼睛才一看到龙濬焱马上从龙濬熠身上溜下来跑到脚边欢快地摇着尾巴。 “哥哥!”龙瑶一也看见他了,一下就跑过来亲热地拉着龙濬焱的手:“我就想着你该回来了。” “娘。”龙濬焱抱起兜兜拉着妹妹的手到了乐晖盈身边。 乐晖盈看着一年不见的儿子,好像长高了些。本想把儿子拉到身边坐下,低头一看见毛绒绒的兜兜不免缩瑟一下。迟疑着把儿子拉近身边:“这么大雪跑回来,冷不冷?” “不冷。”龙濬焱把兜兜放下,兜兜就是在脚边跑个不住。龙濬焱这才钻到母亲怀里:“娘,我父皇是不是又在前朝赐宴?” 乐晖盈点头:“你舅舅舅妈呢,回来没有?” “回来了,回爷爷家去了。说是明早进宫贺节。”龙濬焱很久没有挨着母亲了,龙妤珗和龙瑶一两个看着他抿嘴笑个不住,龙濬熠过来抱起兜兜:“哥哥,兜兜看你一回来就叫个不停。” “娘,我饿了。”龙濬焱被人伺候换了件衣服,乐晖盈再次仔细打量儿子果然没看错真的是长高了。这时乳母抱着将近周岁的龙濬耀进来,这时他们最小的儿子。 “娘,这就是小dd?”龙濬焱稀奇地看着小dd:“好可爱哦。” “哥哥,你快别碰他。”龙瑶一心有余悸地拉着龙濬焱的手:“等会让哭起来,会把屋顶掀翻的,我们都怕他。” 龙濬焱收回手看着龙妤珗:“姐姐,你们都不理他?” 龙妤珗点头:“我们都怕他,昨天熠儿不小心碰到他结果哭了半个时辰。还被父皇骂了,你千万别碰他。” 看到姐妹们郑重其事的警告和弟弟不愿靠近的样子给了龙濬焱很大的阻力,终究不敢伸出手去逗逗眼前的小家伙。乐晖盈从不去断儿女们的是非,孩子们闹起来不过是一会儿就会好转。再说兄弟姐妹玩玩闹闹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不过小儿子哭闹起来那绝对是没人能敌得住他那个大嗓门的。 “焱儿,饿了就先吃些小点心。”乐晖盈摸摸儿子的头发:“等会儿你父皇回来,我们一起用晚膳。” 龙濬焱抓起一块蝴蝶酥放进嘴里:“娘,您不知道在北疆的时候,舅舅和舅妈每天都是弄最新鲜的野味吃。” “没让你喝酒吧?”乐晖盈知道那两个人一向是嗜酒如命的,尤其是二哥。 “没有,看都不许我看。”龙濬焱撇嘴:“他们自己喝得可带劲儿了。” 乐晖盈吁了口气,儿子还小呢要是被他们拐带坏了可就是**烦了。皇帝喝酒不行,从来就只有被人欺负的份儿。儿子也不许被人带坏了,龙瑄蕤上次给皇帝灌酒自己喝白水的事儿要是被皇帝知道只怕又是给龙瑄蕤多一层麻烦了。 “你试过?”乐晖盈深知儿子那个好奇爱闯祸的性子,绝不可能看着两个人喝酒自己不去试试的道理。 龙濬焱吐舌:“喝了一盅,一点也不辣。我还没醉,把舅舅笑得不行。舅妈看着我说了一句话:比他父皇强多了。” 乐晖盈哭笑不得,这些话估计那两人在北疆说得不少。真是没良心,要不是他在关键的时候下了一剂狠药父亲会放手?还让把皇太子带走,指着教育皇太子的名头父亲不松手行吗?要是知道把孩子带去居然是教他喝酒玩闹的话,父亲还不气得吹胡子瞪眼。 “什么比父皇强多了?”龙瑄炙循着声音进来:“龙濬焱,你一年不见朕都忘了君臣大礼了?” “儿臣参见父皇。”龙濬焱规规矩矩在东暖阁外行了个大礼,父亲一身明黄的龙袍威严无比。 “嗯,长高了不少。”龙瑄炙径自打量着儿子,已经比走的时候像个小子多了。看来只要是男孩子真是要到这种地方是历练一下才算是能够成人,以后龙濬熠也要去走走:“你方才说什么,什么比父皇强多了?” “喝酒。”龙瑶一在旁边笑道:“五叔他们说哥哥会喝酒。” 皇帝坐在乐晖盈身边:“你说说这两人干点什么不好,偏要去教他喝酒。龙濬焱还能教他使坏,已经是坏透了。” “我可没使坏。”龙濬焱跑过来:“我还学骑马来着,舅舅那匹紫飒露我都敢上去。跑起来头发都会竖起来,我也不怕。” “嗯,还有呢?”龙瑄炙掸掸衣摆:“只是叫你骑马,别的呢?” “舅妈,呃五叔,五叔。”龙濬焱挠挠头:“五叔说读书这件事还是父皇教得好,省的说他们教的不好误人子弟了。” “龙瑄蕤这张嘴越来越像女人。”皇帝心里嘟囔了一句,嘴里还是没说出来。虽说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不过要是儿子当着所有人的面前叫龙瑄蕤为舅妈还是叫人有些别扭。尤其是自己和乐家老爷子面前是不许有只字露出来。 乐晖盈让人来伺候皇帝更衣,要是父子俩在这么说下去不定还说出什么话来。到了明儿一早他们进宫贺节的时候,皇帝变了脸还不是给他们大过年的找不痛快啊! “焱儿,等会儿不许在你父皇面前胡说。”乐晖盈拉着儿子低声道:“说得恼了可就不好玩了啊!” 龙濬焱撇嘴,在北疆的时候说什么都可以。哪有这么多的规矩礼数还有这忌讳那忌讳的,说话都不让人好好说,一点意思也没有。“知道了。” “你们每天都这么无聊啊?”龙濬焱凑在龙濬熠旁边低声问道:“还要仔细留神父皇高兴不高兴?” 龙濬熠点头:“只有瑶瑶例外,瑶瑶在父皇面前怎么样都可以。” 龙濬焱看妹妹和姐姐在那边玩得不亦乐乎,忽然想起来自己带回来很多的小玩意儿。“赵初,我鞍车上的东西在哪儿呢?那个小个箱子?” “小殿下,都给您抬进来了。”赵初指着让小太监抬来的一个四角钉着金扣子的麂皮箱子:“全在这儿。” 龙濬焱挥挥手,自己跑过来打开那只箱子。里面的东西都是他们没见过的,龙濬焱最先拿出来的用北疆那边独有的雪狼皮制成的护手暖套:“娘,这是给您带回来暖手的。舅舅说,雪狼皮做的又暖和又舒服。” “还是我儿子有心。”乐晖盈欣喜地抱着儿子,臭小子懂事了还真是要出去历练一下才是好,都知道回来要给父母带东西回来。皇宫里固然什么都不缺,不过一切都是贡物哪里有什么带着一丝人情味的东西。而且儿子是皇太子,从小锦衣玉食惯了。无论做什么都有人伺候,先前哪里还知道要给父母带东西的。如今出去呆了一年,有了这么个心窍还真是件好事。一面说着一面把护手暖套戴在手上:“真暖和,是比先前那个雪貂的好。” “我还给父皇带了这个回来。”龙濬焱拿出一个用墨玉做成的砚台:“舅妈带我出去遛马,我的马在地上踢出一块大石头,把马蹄子都给踢翻了。后来钉了马掌才好了,不过这块石头去请人打开一看才知道是一块埋了好多年的墨玉,用那块整的给父皇雕成这块砚台。余下的就做了笔架子了,舅妈说是我的马踢出来的,全给带回来了。” “哥哥,我的呢?”龙瑶一凑过来,龙妤珗伸着头看了好久没有女孩子玩的东西。“焱儿,你带回来的怎么都是你们玩的,我和瑶瑶玩什么?” “这个。”龙濬焱翻了好久:“这是一套我和舅舅一起做的九连环,到现在还没有人能够解出来,拿回来我们一起解的。四个人的脑子总是会比一个人管用吧。” 四个脑袋马上围到一起,凑得紧紧的在一起去解那个没有的九连环。一直被乳母抱在怀里熟睡的龙濬耀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很不安分地扭动着脑袋就要往人多的地方扑。 “耀儿。”乐晖盈接过儿子挥退了乳母,只留下两个小宫女在门外伺候。终于东暖阁里只剩下这一家子人了,除夕夜的晚膳已经摆齐自然也就不需要旁人在旁边。这时候才可以让儿女们脱略规矩礼数束缚,再说就是皇上也是需要在偶尔的时候摆脱掉一个君王的最贵,只是作为一个夫君和父亲就足够了。 皇帝在一边赏玩着儿子带回来的砚台和笔架,臭小子还真是有眼光。这具砚台材质不差而且雕工手艺看起来也不俗,朝臣们进献的东西都有一种皇家的精贵之气。少了最天然的空灵和美感,就显得太过俗气了。看来儿子还真是学到了不少东西。 “娘,耀儿怎么还不会说话?”龙瑶一摸摸龙濬耀的脸:“父皇说我们说话都很早的,耀儿除了会哭什么都不会说。” “我们最小,姐姐不许笑我们。”乐晖盈把小儿子抱在怀里,摆弄着他的小手:“你们就是会说话太早了,活活就是个话匣子。就没见过你和焱儿这么聒噪的孩子,看看姐姐和熠儿都是安安静静的。” “我哪儿聒噪了,父皇还说我伶俐的。”龙瑶一不高兴地跑到父亲身边:“娘说我,父皇。” 龙瑄炙放下手里的砚台:“你要是这样子伶俐下去呢,以后整个宫里宫外没有任何人能够胜得过你去。不过也好,至少小姑娘日后不被人欺负。” “谁敢欺负瑶瑶?”龙妤珗捂着嘴笑:“母后说的。” “你也不差。”乐晖盈点点龙妤珗的脸:“再过些时候只怕就要让你去学一些女红什么的了,一天天大了总不能每日都和弟弟妹妹在一起玩。是该有个女儿的样子了。” 龙妤珗嘟起嘴:“娘,我不要跟别人学。别人都没有娘教得好,我不去。” “你跟着娘学,也会跟妹妹一样撒娇。那就学不到好东西了。”龙瑄炙看着女儿:“你们几个在你母亲面前什么都没顾忌,说话做事哪一样和规矩了?这次不能依着你了。” “爹!”龙妤珗跟妹妹一样腻到皇帝身上,龙瑄炙抱着两个女儿笑得一脸灿烂:“看来以后谁要做我们家的女婿可真是不容易。” “呃,两个臭小子到哪儿去。”乐晖盈左右看了看,方才还在一旁玩着九连环的怎么片刻之间没有了踪影。 “没看见他们出去。”龙瑄炙左右看了看,兄弟两个一脸坏笑地从后面跑出来:“我们去给父皇拿酒了,父皇喝酒。” 乐晖盈笑起来,看来这回这个做父亲的是要在儿女面前出丑了。龙瑄炙喝酒的酒量是人尽皆知的,每次都会被龙瑄蕤嘲笑一番。龙瑄蕤那个酒量不也是被二哥训练出来的,二哥是个拿酒当做性命的。自然也就把龙瑄蕤给****出来了,如果龙濬焱以后也是这样子只怕皇帝会觉得自己没有颜面的,那可就不妙了。 龙瑄炙笑笑:“你们两个拿的可不是酒,说吧是什么?” 兄弟两个被人识破:“父皇,这是杏仁茶要看看父皇喝不喝。” “你们两个臭小子,什么时候学得这样了淘气古怪。要是被人知道,朕的颜面何存?”龙瑄炙放下两个女儿:“你们没有一个跟她不是一样古灵精怪的。” 乐晖盈抱着小儿子过来:“皇上这话说得幸而都是自己人听见的,要是别人听见还指不定怎怎么着呢!看看,我们耀儿要父皇抱抱呢。” “行了,龙濬耀这孩子算得上我们一家最难缠的了。”皇帝无奈地看着儿子,不论是哪个小的从小都是只要自己一抱在怀里就能安分守己,包括龙濬焱这个臭小子都是在自己怀里安分不已的。唯有龙濬耀那可是自己说什么都哄不好的,可以说只要是哭起来就是声震殿宇。没有人可以哄得好正在哭闹中的龙濬耀,包括乐晖盈在内。 乐晖盈笑起来,眼前的五个孩子都是自己跟他的宝贝。以后只有两人的相守还有这几个孩子相伴直到永远,看来他答应自己的事情终究是做到了,即使自己曾经受过那么多委屈也就不枉了,其实不仅过这么多的波折怎么算得上完整的人生? 第五章 之子于归 3 第五章 之子于归 3 “时辰到了,该走了。”龙瑄蕤一反常态地进了乾靖宫东暖阁,乐晖盈一身普通的布衣坐在龙瑄炙日常坐的窗下紫檀圈椅上发呆。 “好好照顾好他们四个,虽说是送到我哥家了。要是常常吵着要见我,你就去看看他们。龙濬焱平日是喜欢胡闹,不过有了事是有个哥哥的样子的。珗珗很懂事,就是两个小的要多费心。”乐晖盈起身理了理衣裙:“都交给你了,别叫我们失望。” “你要是再说就不准你去了。”龙瑄蕤皱眉:“你每次跟我皇兄叨叨的时候,他是不是都是甘之如饴。如果是的你就去把他找回来叨叨给他听。” 乐晖盈笑笑:“回来肯定是两个人,我不会一个人回来。” “闭嘴!你要是不想我皇兄后半辈子都跟那些妖精们纠葛不清,就给我怎么去的怎么回来。”龙瑄蕤几乎抓狂,原来不要女人在自己身边真是一件好事。自从答应乐晖盈去北疆找人以后,几乎被她从头开始叨叨了无数遍,辉樉你看见你宝贝妹妹怎么折磨我了吗?皇兄,回来管好你的女人,她实在是太能唠叨了。 “娘娘,德妃和宸妃在宫外。”赵玉终于获准跟她一起走,喜得比得了赏赐还要高兴。只是皇帝生死未卜,又不敢把笑容露出来。只好闷在心里,此时德妃和宸妃来了不会是要和皇后一起去吧。 “请进来。”乐晖盈点头:“王爷,我还有两件事要跟他们交代。” 龙瑄蕤哀叹了一声,这女人还真是麻烦。不得不佩服皇帝老哥那么多的女人是怎么摆的平平的,就是这一个就难缠得紧了。皇兄还有心思去找别人,果真是修炼的和常人不一般。“行了,你快些。只怕都等着了。” 乐晖盈点头:“就说两句话嘱咐一番,好大一个家交给人总是不放心的。” “臣妾参见娘娘。”龙瑄蕤出去以后,乌雅和柳心跟在赵玉身后进来。 “坐下说话吧。”乐晖盈看看自己再看看来人,恍若隔世。他们是彩绣辉煌的妃子正妆,自己却是一套云白的布衣布裙:“这儿没别人,我也就实话实说了。我要去北疆,外面的事儿交给了安王。宫里的事儿就全是你们两人掂量着办了,什么时候都不许出事等皇上回来。” “娘娘,是不是皇上?”柳心看乐晖盈的样子不敢证实自己的念头,却又不敢不问清楚。皇后一身素衣往北疆去,所出的子女也没有留在宫中。诸多事宜都是安排妥当,却没有皇帝的只言片语透出来。不是出了大事是什么? 乐晖盈抿抿嘴唇:“皇上好得很,我不过是放心不下。许久没有音讯回来,我想别是又被什么公主郡主迷得晕头转向了,少不得要去看看。要是全副皇后打扮去,那些人还不夹起尾巴逃之夭夭。这样子去,叫他们猝不及防。” 虽是两句隽语,两个人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乐晖盈的神情也是让人能够笑出来的样子,尤其眉目间淡淡的忧郁叫人心底不踏实。乌雅起身福了一福:“娘娘如是说,臣妾等唯有在宫中祈愿皇上娘娘早日平安归来。” “嗯,回来的时候你们可都要好好的。龙濬煜只怕都会说话了。”乐晖盈笑笑:“到时候要是不会叫母后我可是不依你的。”说完看了眼两人:“这儿已经是外朝了,你们出不去的。我走了,都在外面等着呢。” 一面说着,乐晖盈已经径自起身出去。宸妃和德妃跟着起身送到东暖阁门首,不敢再往前一步。内廷和前朝的分隔之处就到此处了,最后一道门户内眷妃嫔不得僭越。 “会是什么事,就是不叫人知道。”乌雅望着柳心:“只怕真是应验了你说的话,皇上在北疆别是有了什么不测之事了。” “皇后不提,你我也不便多说。就是说了也无益,安王跟皇后是嫡亲叔嫂。说什么都是至亲骨肉,与你我算什么呢?”柳心垂下长长的睫毛:“有时候明知是什么事儿,你我居然是不能多问一句的。身份所限名分所限,却也是任何人都无能为力的。” “罢了,不想了。已然如此就只好如此了。”乌雅携着她的手:“你看永寿宫那位终身不得出宫门一步,带着两个女儿不论生死都没有人多问一句才是真的难过。与她比起来,你我就该知足了。” 柳心微蹙着眉看向一脸恬静笑容的乌雅:“若是皇上真的有事,你我还有容身之处么?” 乌雅被这话猛地一刺,直愣愣地看着柳心脸色顿时煞白:“这,这话是怎么说的。” “皇后去北疆也好去哪儿都是名正言顺的,你我就是常人家所说的妾室或是连妾室都不算。皇后必然是将所有事情都交给了安王,几个孩子也没有留在宫中。就是将所有后事都安排妥当了,没有什么是你我能够左右的。将来怎样的光景谁能预料?安王倘或顾念与皇上的手足之情,或许还能善待你我这一群人。若是觉着累赘,你我怎样自处?只怕连温饱都是要操心的事情了。”柳心不无担忧地说道。 乌雅似乎从未想到过柳心说的这些事,当柳心不经意地说出这些话心底就是一阵阵发凉。如果真如她所说,那还在襁褓中的儿子又当如何?龙濬焱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子,就是有什么哪怕奉为正统也是储君。再说乐晖盈虽然去了边塞,朝中还有一个乐辉懿。文武官员无不是以乐家马首是瞻,龙濬焱是乐辉懿的外甥,哪有舅父不向着外甥。而自己的孩子连他一根头发也赶不上。先前还想过母以子贵子以母贵的事情,再不济也是跟龙瑄蕤一样做个藩王逍遥一世。谁会想到会除了这些预料不到的事情,有时候会觉得皇帝诸多妃嫔纵然是不能和乐晖盈相提并论。再怎么也是妃嫔中唯一给皇帝生育了子嗣的妃嫔。说什么也会跟别人不同,谁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一念及此,顿时觉得仿佛心底藏了万年不化的寒冰。明明是八月中秋的时节,手脚冰寒得犹如数九寒天一样。 柳心看她发青的脸颊,知道自己不经意间说错了话。满是歉意地一笑:“不过是我瞎琢磨罢了,你别多疑心。谁知道以后会怎样,说不定就是我们胡乱猜的。皇后不过是恃宠而骄,就是要去北疆把皇上找到好撒娇的。” “但愿这样吧,至少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乌雅强自安慰自己:“都是自己吓自己,要是真有事皇后还能这么镇定?”仿佛走夜路怕遇到鬼一样,强自有最大的声音说话给自己壮胆。两人都在不住安慰自己也在慰藉着对方。 乐辉慡接到龙濬蕤命人送来的廷寄,拆开一看顿时火冒三丈:“简直是胡闹,怎么能让她来这儿。倘或路上有丝毫闪失,谁来担待!”一面骂人,一面又火速叫人收拾。鞑靼和波斯纷纷有了退兵之意,雪灾数年不遇。从天而降的大雪不止自己看了心烦,他们也是害怕的。粮草自己不担心,他们可是视之如洪水猛兽一般。再说皇帝被困膻中的消息已经被牢牢封锁,不会被任何不相干的人知道。也就是说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究竟每日巡山的人目的何在,而这些极少数的人不是亲信就是死士,谁也不会把透露出去一个字。 乐晖盈此时赶到北疆,不吝于把这件事****在所有人面前。且不说皇帝出事的事情被人知道。就是皇后亲到前线被人知道,稍稍有人有不轨之心也是无法预料的后果。乐辉慡焦灼不安地来回踱步,怎样才能化险为夷。甚至将这场早已是胜券在握的战事变成名副其实的大胜仗,让鞑靼和波斯从此俯首称臣都是必须要思虑再三的事情。 皇帝虽说还不能确定身处何处,前次入山之时跟自己深谈过一次。似乎也想到会有不测之事发生,所以一再叮嘱自己不得远离大营。只要守住中军行营就一定能大获全胜,皇帝所带去的人都是最为精壮而忠心的军士,也就一定会保住皇帝无恙。只是已经过了这么久,还没有丝毫音讯传回来就让人不放心了。大雪封山,皇帝衣食必然不周。有丝毫损伤都是无法推脱的罪责,偏偏乐晖盈又来。一下子帝后俱在北疆,真不知道龙瑄蕤和大哥在京中究竟是怎样说的。还要让她知道,难道不会瞒着她? “将军,有一人在帐外候见。”近身侍卫进了中军帐:“将军可要见见?” “谁?”乐辉慡抬起头,已经看见侍卫身后的人:“颜晔,怎么是你?” “乐兄好久不见了。”颜晔风尘仆仆的形容倒是让乐辉慡吃了一惊:“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我这可是大军行辕所在。” “还有什么去处是我到不了的,就是皇后被困冷宫之时我也可以来去自如,何况是你小小的大军行辕。”颜晔咧嘴一笑:“我来绝对没有恶意,只是来跟你说一声。云戎不会再和你打仗了,已经预备撤军了。” “你们终于说好了?”不相信还有这样的好事,已经是忙得焦头烂额了。皇帝还没有音讯回来,要是赶上让云戎见到乐晖盈后果会是如何? “我跟他早就该要说好了,云戎是真的想开了。”颜晔笑起来:“是他自己说的,明明知道会输还是要去争。最后落得灰头土脸,乐晖盈看都没有看过他一眼。在她心中眼底唯一存在的只有是皇帝,或者说不是皇帝这个位子而是人。从前,云戎一直以为她是被强娶入宫的。还是上次在你们老爷子那儿的时候,你们兄弟两个劝他的话被他停了进去。而且这么多年我们之间也不是别人能够想象的,想要变成你和龙瑄蕤那样似乎还不可能。不过他总算是许了我不在掺和这些事,也就不打算在管这些事。鞑靼此处出征跟云戎无干,他这些时候都跟我在一处。” “你们两个在一处逍遥快活,那你又何必到我这儿来?”乐辉慡抱着手臂:“颜晔你我相识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知道我不喜欢转弯抹角的。” “我是来帮你找龙瑄炙的。”颜晔笑得很意外:“要是再不去找他出来,只怕等到大雪封了山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我们鞑靼人不想跟你们争什么,不过波斯就难保了。皇帝的白玉扳指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万万不能让波斯人得到这个东西。” “你能找到他?”乐辉慡始终不敢相信颜晔的心思会向着自己这边,不过颜晔毕竟是皇帝身边最为信任的侍卫密探之一。就是这一点颜晔也不会生出对龙瑄炙有任何不轨之心,只是妹妹随时会来。若是颜晔留在这儿,云戎会不会来就让人无法预料了。 “这话我可不敢说,不过我熟识北疆的路径你是知道的。你不能擅离行辕,就算是知道路径也是无能为力。我却是可以替代你去找到他的,而且除了我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你去找他的。”颜晔很是自信:“你要是信不过我,那我只有袖手旁观了。” “我信你!”外面传来一声娇怯怯地话语声,颜晔一怔。这儿怎么会有女人的声音?乐辉慡不是跟龙瑄蕤是彼此相好么,莫非是转性了? 乐辉慡的脸色顿时耷拉下来,这时候跑来,用她的心思去想自然是只要能找到他,就是刀山火海也必然会去试的。“行了,进来吧。”乐辉慡瓮着声音出去打起帘子:“这么快就来了,你是不是插着翅膀来的?” 跟在乐辉慡后面进来的是一个身形修长的**,平淡无奇的布衣外裹着一件厚实的披风。脸色有些微微发青,估计是被呼啸的北风吹得几乎没有了表情。 仔细看了一遍方才认出,这就是乐辉慡的妹妹,龙瑄炙的皇后乐晖盈。“参见皇后!”颜晔赶紧起身,脸上顿时换上了十二分的尊敬肃穆。 “不用多礼,你说能找到皇上可是真的?”乐晖盈摆摆手,即便是行辕大帐里烧得旺旺的熏笼火炉她还是不敢解下外面的海龙皮大氅。只是围在熏笼周围不停踱步:“皇上会在哪儿? “皇后,这个属下还不清楚。”颜晔在乐晖盈面前始终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有时候甚至觉得这个看上去娇怯怯的女子比冷着脸的龙瑄炙更加叫人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轻视。不止是这一次,即使是那次在冷宫将她救出火海的时候也不敢对这个小皇后有什么轻视之意。 “北疆的地形山路,是你熟悉得多还是我哥熟悉得多?”乐晖盈扬起脸:“我只想找到皇上,不要他出事。” “皇后放心,属下的念头也仅止于此。余下的心思都不是此时应该想的!”与其说这话是说给乐晖盈听不如是说给乐辉慡听的:“皇上只要能够安然无恙,也就心满意足了。” “行了,时候不早了。容皇后休息****,明儿再说吧。”乐辉慡一下打断颜晔的话:“她这时候什么都想不清楚,至少应该让她好好收拾一下。” “二哥!”乐晖盈急得跺脚:“都什么时候了,你!” 乐辉慡却不管妹妹的心思,只是看着颜晔:“你也是急匆匆赶来。总要收拾一下,都是好好想想该怎么样做才好。” “好吧,明儿一早我们再说。”颜晔朝乐晖盈行了个常礼:“属下告退。” 乐晖盈无奈挥退了手,乐辉慡给她倒了一盏清茶:“这儿的奶酒你定然是喝不惯的,还是喝茶的好。” 接过茶一气喝干,乐辉慡好气又好笑:“你都这样了还不打算歇歇,真把自己弄病了怎么好?” “哥,我此时不能只想自己。”乐晖盈这才解下海龙皮大氅,一直守在外面的赵玉跟了进来:“奴婢给将军请安。” “好啊,大总管二总管都来了。”乐辉慡笑笑,让妹妹在圈椅上坐下:“别担心,既然都来了我们就能好好想想该怎么做才好。” “颜晔让你信任不过?”乐晖盈握着茶盏,双眼盯着氤氲的茶雾:“哥,我没说错是不是?” “我都快认不出你了,我的妹妹已经是个名副其实的皇后了。”乐辉慡苦笑,只是自己说出的两句话就知道最隐秘的心思:“是不是你在宫中的生活教会你这么多别处都学不来的东西了?” “哥,我听够了龙瑄蕤唠叨再听你唠叨都快把我急死了。”乐晖盈皱着眉头:“你等我找到了他再唠叨成不成?” 乐辉慡摆手:“行了,我不说了。”拉着乐晖盈的手就到了书案上:“你看看这是什么,我成日都在想这些事情。你以为我不着急?要是皇帝有什么事,我能和谁去交代?别说是满朝文武,就是你那儿,我也说不过去。外面是君臣之义,内里去世郎舅至亲。你说我为难不为难?” 乐晖盈此时方才不再言语,却是牢牢盯住书案上的地形图良久。 第五章 之子于归 4 第五章 之子于归 4 赵玉端着膳盘进来,看见兄妹俩还在书案前对着地形图商议着从何处落脚才能在最短的时日里找到音讯全无的皇帝。“主子,用膳了。”赵玉将膳盘放到书案边的小几上。 “知道了。”乐晖盈扭过头:“你还不去收拾一下,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儿。” 赵玉打量了自己一下:“主子,您还是先用膳吧。好些日子都没有好好歇歇了,奴婢担心您的身子撑不住。” 乐辉慡素来知道赵玉有些唠叨,龙瑄炙说他生就一副学老婆舌头也就丝毫不在意:“行了,你下去。你主子是我妹子,我还能不看着她?!” “将军是不知道,主子自从出京以来就没有安安稳稳吃过一顿饭。歇着也只是打个盹儿,早见到了北疆城外匆匆喝了两口茶就赶着过来了。奴婢看着,主子的脸色比在宫里时要差得多了。”赵玉明明看见乐晖盈警告的眼色,不过唯有跟乐辉慡说出闷了好久的忧心事:“奴婢担心主子的身子,请将军好生看着主子。万岁爷要是知道主子这样糟蹋自己身子,只怕也会恼火的。” “我说呢,瘦得都只剩下骨头了。”乐辉慡看了眼妹妹:“你要是想要糟蹋自己的身子也不要放在这时候,等找到了他你却倒下了岂不是便宜了别人。何苦来呢?” 乐晖盈狠狠瞪了赵玉一眼:“早知道你嘴这么碎,说什么也把你留在宫里不叫出来了。”口里这么说着,还是跟着乐辉慡一起到小几前坐下。乐辉慡递给妹妹一碗清澈见底的清汤:“这儿没什么好东西,知道你要来就叫人炖了些清汤。补身最好,多少还是用些。” 浅浅喝了两口,清香扑鼻满口留香:“加了雪莲吧?”“嗯,加得不多怕你不喜欢。”乐辉慡喝着手里的的莲花白:“安王在京中如何?” “很好,你放心。”乐晖盈点头:“没想到安王对于政事如此熟稔。” “你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你心里盘算着什么。”乐辉慡止住她:“他是不会在京中受人摆布的,我也不会答应他离了我身边。” 乐晖盈默然半晌,抬头望着乐辉慡:“二哥,从小我就和你亲近。我不该瞒你的。说我不恨他不怨他自然是假的。只是自从嫁了他,我哪怕知道明明不该做什么还是会做。就像你和安王一样,明明为世人所不容为何还要在一起。不正是为着你有了他他有了你,你们不会分开。可我,从来就不知道他心里对我是如何。若是有我,怎么还会跟身边那些女人纠葛不清。若是没我,又做出那些叫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的事儿来。哥,我总在骗自己他一直都是对我有心。只是骗得再多,也成不了真的。我来,只是告诉自己不能没有他。或许他回去了,还是会有很多女人一如既往的围绕在他身边,他跟从前似地碍我的眼。只是我不能没有他。” 乐辉慡慢慢喝着手里的酒:“姗儿,自你要嫁他时起我都不觉得是件好事,时至今日还是这句话:我从不觉得你做了皇后是件好事。哪怕是跟何蔺在一起都比和他在一起都要好得多。”顿了顿:“只是,你的心思从小就不是别人能够扭转的。即便是父亲也不会不让你坐你自己不高兴的事儿,你从来就是我们一家子人最宠的人。没有人会不依着你,你就算是要天上的星辰也会有人去给你摘下来。何况你要做皇后,是父亲轻而易举能够做到的。自然是要依着你,做皇后在别家看来自然是光耀门楣。可是在我们家,算是么?” 乐晖盈眼圈渐渐红了:“我知道是我任性才发生了这许多事儿,只是哥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不能瞒得过自己的心。” “再说不叫你和他在一处都是无稽之谈,所以这次哥哥会帮你。”乐辉慡放下酒盏:“你做皇后就该知道很多事便不会普通人家一样,也就要容忍很多女人在他身边。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我一次次都告诫自己不要在意,只是真的能这样么?”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如果我能不在意,这次也就不会来。可是我依旧是放不下,我怕他出事。他是我夫君是我三个孩子的腹父亲,我不能当做无动于衷。不能在宫里等着他安然无恙的回来。我要和他一起回去,如果他回不去。我也就不用回去了。”泪水滴进面前的汤碗里,泛起阵阵涟漪。 乐晖盈在家时候从没人敢惹妹妹哭,自幼受尽家人宠爱。可是做了皇后以后反倒是常常愁眉紧锁,这是谁也想象不到的事情。乐辉慡轻轻拭去妹妹的泪水:“别哭了,有什么哥哥都会帮你。就是做了皇后也是我妹妹,不为你着想还为谁着想呢?颜晔此人是个真汉子,待人自然是无话可说。只是皇帝被困山中这件事,没有多少人知道。颜晔从何得知?你来北疆也应该是瞒着所有人的,又被他知道了。只怕你我不得不小心一二,毕竟颜晔是鞑靼人。” “上次在冷宫救我的也是他,如果他有什么心思上次就该下手了。”乐晖盈看着二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只有他在这时候能帮我们就不该对他疑心。至于他是什么人,跟我没关系。” “所以我才说我几乎要认你不出,从小你虽说是心思缜密。哪里会有这许多心思。做了皇后真个是叫人无法想象你会想得这么多了。”乐辉慡难得地笑起来:“我倒是觉着是他改变了你,你不得不去想这些心思。” “哥,不说这些了。我们还是想想明儿该怎么做,我要的只是能去找到他。别的事,此时计较不来。就算是要计较,也要等到以后所有事都平复了才行。”乐晖盈擦了把脸:“我们没有退路可走,只能一步步向前。哪怕是万丈深渊也要硬着头皮走。” 乐辉慡叹了口气:“好,我都听你的。”兄妹俩继续翻看着面前的路行图,接着又是反复计议猜测龙瑄炙会被困在什么地方,毕竟按照可以计议的行程是可以推算出龙瑄炙会被困在哪里的。 颜晔看着一身男装打扮的乐晖盈:“皇后,您真是要和属下一起入山?”始终不敢相信娇怯怯的皇后会跟自己一起往雪山深处走去,看天色还有一场大雪要下。要是再把皇后困在山中可真是闯下大祸了,谁让自己在云戎面前夸下海口。一定要让乐晖盈安然离开北疆,谁知道又牵涉进去一个龙瑄炙。云戎要还乐晖盈的人情,不得已去救这个宿敌。在乐家的时候,乐文翰肯不咎前事,当初和鞑靼皇族里面的杀弟之仇都是不管了。过去了数十年的恩怨再次计较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这件事一直都是云戎心底最大的疮疤。 因为射死乐晖盈叔父的那一箭就是少年时的云戎所发,后来看到乐晖盈心底一直都在忧心她会计较此事。故而上次到了乐家多少还是想去负荆请罪,没想到乐文翰会对此事既往不咎。云戎也就安心,看到龙瑄炙那么在乎乐晖盈也就放了心。故而舍得放手,不再对乐晖盈有任何幻想。 此次波斯鞑靼联手出兵,云戎想要阻止是来不及的。只好暗地自己过来或许能够帮到乐辉慡什么事,恰巧遇到乐晖盈前来。两人计较以后,云戎不便出面。只好自己过来,帮着乐晖盈寻找龙瑄炙出了雪山也是还她们家的人情了。 乐晖盈笑笑:“莫非我这打扮像是要跟着出去散步么?皇上是我夫君,我岂可坐视不顾。便是不是夫君,君父有难岂能袖手旁观?” “皇后这般说倒让颜晔无话可说了。”颜晔扭头看看乐辉慡:“乐将军还有事交代?” “没有,你给我看着她就够了。”乐辉慡上前笼紧乐晖盈的衣襟:“给我好好吃东西,不许对自己不好。听见没?” 乐晖盈微笑着点头,乐辉慡转头看着赵玉:“看好你主子,有什么即使我不怪你可是皇上怪不怪你我就不知道了。” 赵玉拭了把汗:“将军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看着主子的。” “那就好。”乐辉慡将手里的羊皮水囊拴在乐晖盈腰间的扣带上:“这里面是莲花白,不到时候不许喝。滚烫的酒在雪地里比什么都管用,知道么?” “好了,我知道了。”乐晖盈戴好暖帽:“时候不早了,我们起身赶路吧。”说完一径往前走,颜晔和赵玉带着乐辉慡选好的亲兵跟在身后。朝着龙瑄炙金山的路径走着,或许走不了多远就会遇到龙瑄炙了。毕竟龙瑄炙进山没多久就遇到雪灾,根本就走不了多远。只要能在原地不动,大约过不了一两天就会遇到了。 “万岁爷,看这天只怕是又要下雪了。”赵希躬身进了行营帐篷,龙瑄炙困坐在行辕中笼着海龙皮袍:“随身带的粮草还能支撑多久?” “最多两天。”赵希估算了一下:“随来的将士们跟万岁爷吃的东西一样,奴婢担心万岁爷会吃不惯。” “别人能吃,朕就不能吃?”龙瑄炙抬眼看了他一眼:“此一时彼一时,若是单单给朕准备什么这些跟着朕一起遭受雪灾的将士会怎么想?” 赵希没敢接着说下去,将一盏热茶端到皇帝手边:“将士们都在询问,什么时候能够出山。” “只要明早不下雪,就能出去。朕看着山路虽然难走,只是要想出去也不是很难。至少应该从来路出去,要不乐辉慡如果命人来找寻朕恐怕会要错过。那时候岂不是徒劳无功!” “草民参见皇上。”何蔺拿着东西进来:“还请皇上喝了这盏药,雪山中寒气甚重只怕皇上受了寒湿之气。” “何蔺,你这是什么时候弄来的药?”龙瑄炙挑起眉头看着乐晖盈念念不忘的人,一直对他很有敌意。谁让乐晖盈每次提及他都是一副永远都忘怀不了的神色。 “草民出来的时候随身带着驱寒祛湿的丸药,恐怕会用得上。”何蔺不卑不亢地说道:“没想到真用上了。” “看来你是预料到朕会出事。”龙瑄炙意味深长地看着何蔺:“既然预料到还要跟着朕出来,倒是真的没想到。” “草民所进的是自己的心,毕竟您是皇上。”何蔺懒得跟他计较,榛遐是乐晖盈身边的人。要不是为了替榛遐着想,感激乐晖盈对于两人的一番情意所以才会不顾一切跟着出来。这件事不想去和龙瑄炙说清楚,跟他没有多大关系。目前所盼望的都是早日出了雪山,找自己的推算榛遐估计有了身孕了。乐晖盈难产的情形牢牢印在脑海中,万万不能让妻子再去面对这样的事情。那时候还有自己能守在她身边,而到了自己妻子分娩的时候会是谁守在她身边? 龙瑄炙笑起来:“如果朕不是皇帝又当如何?” “皇上若不为君王,只怕也就不会让草民如此为难。”何蔺稳重的神色叫人看得生疑。 “为难?朕让你为难?”龙瑄炙细想想自己好像没做什么叫他难堪的事情,就是跟乐晖盈吵架也不是外人能看到的。再说夫妻两人拌嘴放在那里都是在所难免的,而且乐晖盈也不会把这些话说给何蔺听见。 “草民让自己为难。”何蔺看看皇帝的神情:“草民夫妇欠皇上一个莫大的人情。倘或不是皇上皇后撮合,只怕也不会娶到一个善解人意的妻子。”提到妻子,何蔺嘴角泛起一丝不由自主的笑意。或许在不知不觉之中早已习惯那个娇俏的女子在自己身边嘁嘁喳喳不停,和自己争辩或是叫声软语的撒娇。反过来想想若是换成乐晖盈,是不是能够两人说道一起去。乐晖盈是御苑里的娇花,不会也不能成为一个民间普通的****。只有在皇宫中才不会埋没她的光彩,或许跟着皇帝会受不少委屈,可是这委屈也是作为一个皇后所必经过的历练而已。 “榛遐?!”隐约听龙瑄蕤提过,不过乐晖盈始终不曾提过这件事。或许是不忍心提还是别的就不得而知了:“你们成亲了?” “是,等草民回去只怕就要做父亲了。”何蔺笑起来:“只怕天底下做父亲的心思都是一样的。” 龙瑄炙眉间渐渐松开: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以乐晖盈的聪慧不会想不到这个的。看来以后都不会有这个心了,这次回去二人之间也不会再为此事龃龌了。要是能够平安回去,是不是真的应该摒却妃嫔呢?出来这么久,心地念着想着的从来就只有她一个人。 一念及此,龙瑄炙接过何蔺捧来的药毫不犹疑地喝了下去。果然隐隐翻腾的胃气居然渐渐平复下来:“你开的药总是很平和,跟凌恪一样叫人放心。” “那是草民老父。”何蔺第一次好不避忌地说道,养儿方知父母恩真是一点不假。从前心底一直都在埋怨父亲遗弃自己和母亲不管,以至于从小就和母亲相依为命。直到自己快做父亲以后方才觉察出父亲心中的愧悔,没有一个人能够真的遗弃自己的妻儿,除非是万不得已才会出此下策。就仿佛自己此时离开妻子身边,她自然是不会埋怨自己。若是将来孩子为此事埋怨甚至是怨恨自己,真的能够问心无愧地对他说父亲不是有意离开你,而是有了不可推脱之事才会离开你,孩子又怎样相信。想了这许多,方才敢在皇帝面前毫不忌讳地说出这些话。 “哦,是这样?”龙瑄炙恍然大悟,怪不得乐晖盈很是相信何蔺的医术。原来是因为父子相承的悬壶济世之数是她早就知道的。这所有的一切只是瞒着这些人而已,或许只是瞒着自己。毕竟这些话说出来也是不好听的:“他身体还康健?” “甚是康健,与乐老爷子一起养老甚是安逸。”何蔺笑笑:“能够这样倒也是安享晚年了。” 难怪上次说乐晖盈难缠的事情,乐家弟兄虽说担心却是料到无甚大碍。原来一切都是在手心掌握之中了,只是不便明说。乐晖盈的心思之缜密倒真是自己不曾预料到,只怕她在京中是安然无恙的。真是这样就好了。 “倒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安排,太傅是个闲不住的人。”龙瑄炙考虑半晌,毕竟是自己的岳丈又是太傅,倒真是无法割舍很多事情了。 行辕大帐外响起一阵异响,大帐的边角也被吹得乱飘。“万岁爷,下大雪了。”赵希急匆匆地跑进来,一脸的惊惶失措:“比前次的雪还要大。” 龙瑄炙眉间复又皱起来:“莫非真是要困死在这雪山中?好容易想到雪停了,山路就会通了。只怕不等到春暖花开,朕是要再次安营扎寨了。” 何蔺跟在他身后:“只要有足够粮草,倒是不用担心。可是粮草已然不足,此处离波斯国不远。要是波斯人知道皇上在此,只怕会有大变故。” 龙瑄炙背着手皱眉不语。 第五章 之子于归 5 第五章 之子于归 5 赵希刚刚掀开行辕大帐的一侧门帘,呼啸的北风夹杂着炮烟般的大雪。已经不是中原人说的鹅毛大雪了,铺天盖地般的大雪将天地染成了灰蒙蒙的混沌一片。 “万岁爷,好大的雪。”赵希刚一扭头就看见龙瑄炙忧心忡忡的脸:“好容易露出来的一点山路又被雪给蒙住了。” 龙瑄炙看看身后刚刚被踏出的脚印只是短短一瞬间就被满天飞舞的雪花盖上薄薄的一层,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没有了踪影。如果此时擅动,只怕会叫人再也找不到自己的身影,只是困坐于此粮草不济也是不容忽视的事情:“何蔺怎么说?” “担心这场雪会下得很久。”赵希悄悄问过何蔺,也是一脸愁色:“粮草匮乏,只怕随军将士人心不稳。” “朕四处走走,不要跟着。”龙瑄炙背着手开始踏步,赵希没敢多说。只是不敢依着皇帝这话,药死四处走开不过须臾功夫就能让纷飞的雪花遮掩住皇帝的脚步印记,到时候要去哪里找回皇帝的踪影,只怕谁也不敢承担这个责任。 不过皇帝心烦也是能够看出来的,不知深浅冒冒然跟着只怕自己又会遭殃。这么想着,赵希干脆就拿自己当作隐形人一样悄悄跟在皇帝身后半尺之远,看着皇帝满是沉思的背影在半尺深的雪地里蹒跚行步。 两人不紧不慢地走着,身后传来声声脚步声。在静谧得能够听见雪花降落的身上肿显得异常响亮,龙瑄炙转过发现跟着自己一起前来的军士都跟在后老长一队:“朕不过是随便走走,你们这是做什么?” “皇上放心,末将们护驾而已。”为首的侍卫朗声说道。 龙瑄炙看着一队军士:“外面大雪纷飞还是各自归帐,朕也就回行辕了。”或许在皇宫之时,面对宫女太监和后妃大臣都不曾有过这样一种感慨。作为君王虽则是权力无限,看到的只是君权所带来的尊贵。没有体会到君王在戍边将是心目中那种至高无上地位所带来的尊荣,也没想到过君父之尊究竟是何等高贵无比。想想当年李隆基在马嵬坡下六军不发的情形,终于能够明白作为九五之尊的皇帝不能调动始终护卫自己的御林军,该是何等失落。何况那时候最宠信的杨玉环也不能保住,又是怎样一番失魂落魄? 怪不得乐晖盈曾经念过那句诗: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果然,要是真的到那样一番情形,自己作为皇帝将情何以堪?看来乐家实在是维护自己的王朝第一世家,细想起来要不是乐文翰为太傅,自己能够平平安安坐上皇帝的宝座还可以高枕无忧么? 冰冷的雪花打在脸上,瞬间化作雪水滴入脖项。龙瑄炙旋即打了个寒噤,倒吸了一口冷气呼出的热气吹到面前的雪花上,化作一阵雾气在脸上凝结成一串串冰珠。冷得让人无法忍受的周遭叫人变得异常清醒,想起前后多年的事情。龙瑄炙的心猛地一沉,至若不是在这等境地只怕是不会想通这么多事情的。若是真的自己能安然回去,有些事不得不重新考量一番。至于乐晖盈,两人是不是应该选择另外一种帝后夫妇的相处方式呢? “万岁爷,雪越下越大了。”赵希捧着龙瑄炙的海龙皮大氅过来:“何太医在行辕里,说是有事要面奏皇上。” 相处这些时候,龙瑄炙渐渐看出何蔺的为人并不是自己原先想的那样。因此君臣之间说话也就没了从前那么多的规矩和礼制,或者是在这冰天雪地的苦寒之处实在是来不及摆出皇帝的规制。只有两人平平常常的相处,才是最符合时宜合乎情理的。 “嗯。”龙瑄炙不置可否转身往回走,何蔺会带来什么样的消息。他出去的几个时辰又遇到了什么事,难道只是这几个时辰就能发生了太多自己无法想象的事故。 “皇上!”何蔺脸上泛起一丝莫名的苦涩。龙瑄炙一怔,一直处在这种境地都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神色,不过几个时辰不见还会有什么事情叫他无法克制:“什么事,说。” “草民在粮库中发现所存粮草只能维持一天了。”何蔺苦着脸:“皇上的坐骑没有了草料,加上受冻。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杀了给众人吃肉,到了这时候还要什么坐骑。能够能够多活一时就能等着人来。”龙瑄炙不假思索地说道:“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比护住众人的性命更为重要了。” “龙瑄炙,你一向自诩是九五至尊怎么会沦落到要杀死坐骑充饥!看来你的末日也就到了!”门外行辕外,响起一阵冷冽的声音。就跟外面的冰天雪地一样寒冷莫名。 皇帝笼着海龙皮的大氅,嘴角微微一勾泛起一丝冷冽的笑意。或许这就是一直所担忧的事情:波斯所赋予的噩梦终于来临了。不说别的,单单是自己将他的妹妹枭首示众就足够他在这冰天雪地来找自己的麻烦了。而且乐晖盈通过樱筠给他们的情报没有一件事是真的,由此害得波斯损兵折将。这样看来,波斯人实在是可以将自己恨之入骨。更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是波斯人梦寐以求的。就是自己赐予乐晖盈作为龙濬焱身份象征的白玉扳指,小小一枚扳指与自己看来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却是关乎波斯国本的事情。 上次在乐家和乐文翰说过了,这枚半只说什么都不能落入波斯人之手。即便是自己拿着无用也不能归于波斯,因为要想皇朝永固就必须要不断扩张国土,将周遭所有属国归入自己囊中,让所有人对自己俯首称臣。这也是不得不去想的事情,为了自己也为了将来龙濬焱能够坐稳这个位子就不能不想落下这许多心思。 “朕等你许久,怎么才来!”龙瑄炙一脸笑意:“出来吧,让朕好好看看朕那位昭容的哥哥是不是生得跟她一样俊俏!” “你杀了樱筠还在拿她取笑,我岂能饶你!”夹杂着浓重的寒气,大帐外走进一个穿着一身黑色雪貂皮裘衣的男人,黑瘦的脸上闪着一对不怀好意的眼眸。几乎分辨不出哪里是他的脸哪里是他脸庞。一切都有如他身上那件黑貂皮裘衣,怎么看都叫人看得不舒服。 “一个小小的昭容,有什么值得朕取笑的!”龙瑄炙笑着在宝座上坐下:“你来见朕,还要送给朕一个昭容?这儿可不是让朕选妃的地方。” “交出那枚扳指,我就送你出去。”黑瘦的男人脸上泛起一丝杀气:“我手里可是没有人情可讲的。” “穆英成,朕不是第一天知道你了。为了你自己,你不惜把自己的妹妹送往朕的后宫。还要让她窃取朕的军报,最后丧命你又打着为她复仇的名头来跟朕做交易。穆英成,你只怕是利令智昏了吧!”龙瑄炙收敛住笑意:“想要那枚扳指,不吝于白日做梦!” “你如今在我手里,你的侍卫都已经落入我朝大军手里还想活着回去你才是白日做梦。”穆英成笑得很得意:“只怕除了你身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医和这个阉人,还有什么人能够为你效死?你不能识时务,还想做什么皇帝。是不是比我还要可笑?” 龙瑄炙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嬉笑自若的样子:“好啊,你不是要白玉扳指的!朕给你就是。”伸出手,左手的大拇指上戴着那枚莹润剔透的白玉扳指:“说的可是这个?” 穆英成不敢懈怠,他不相信皇帝会轻易地将梦寐以求的东西放在自己眼前,虽说这枚扳指看上去跟自己所听说的那一枚极其相似,只是没有见过实物谁又敢肯定就是眼前这一枚扳指在左右着波斯的命运:“谁知道是真是假,你少来唬我。” “信不信在你,朕没心思跟你打诳语。”龙瑄炙笑着捋下拇指上的扳指放在手边:“用你的宝玺跟朕交换扳指,就让你拿走。” “宝玺!?”穆英成仿佛第一次听说这个东西是要用宝玺来换的,脸上狰狞的笑意对着龙瑄炙:“我要取你的性命,简直易如反掌。还用得着什么宝玺来换你的扳指,就是你的皇宫不日也会是我波斯的皇宫所在。至于别的,还会有你的一份么?” 龙瑄炙很郑重地点点头:“好啊,又如此远大的抱负居然是朕没有料到的。小小一个波斯的穆英成就想为我天朝国君,朕实不知你有何本领敢夸下如此海口。不是朕小瞧了你便是你太过自大,以至于忘了人间尚有礼义廉耻。” “废话少说!”穆英成一下拔出用来束腰的软剑直指龙瑄炙,赵希在穆英成进来的一刻已经紧紧跟着龙瑄炙。此时看见白刃相持,一下就挡在龙瑄炙面前:“万岁爷……” 龙瑄炙推开赵希:“朕好久都没与人较量过剑法了,是不是将当初师傅所教的一十八式剑术都忘了也不知晓。今日算得上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也是人生未知的境遇!你拿剑的招式很不错,就是这样的气势。朕为练这个也是学了很久,看来你下的功夫不比朕少。” 何蔺从来就见不得这些刀枪剑戟之类的东西,本来还是紧跟在龙瑄炙身后。穆英成拔出软剑的时候已经吓得不行,当龙瑄炙毫无预警地从随身的袍袖内拔出一柄同样明晃晃的剑柄时,已经吓得脸色苍白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好躲到一边看着两人较量剑术。 ‘当’地一声,两柄剑已经遇到一起。龙瑄炙冷冷一笑:“穆英成,出招吧。”穆英成脸上的杀气愈加浓重,也不管龙瑄炙会用什么样的招数对待自己便开始重下杀手。 龙瑄炙起先并无要必杀他的心思,皇帝虽然不能有****之仁。他的妹妹却是在自己手里丢的性命,虽说是大逆不道的罪过心下多少还是存着不忍之心的。因此一直都是小心防守,只要护得自己周全并没有要杀他之心。可是穆英成招招俱是往要害部位刺出,龙瑄炙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正在思索之际,穆英成剑尖一挑,挑断了龙瑄炙海龙皮大氅的系带。厚实的大氅应声而落掉在熏笼上,瞬间一股焦糊的气味弥漫在整个行辕中。赵希慌忙过去踢开海龙皮大氅,却不敢轻易用手去查看究竟下面还有无火星。由于海龙皮一向是帝后****的服色,赵希说什么也不敢用脚去踏踩下面可能酝酿的火苗。 “还讲什么规矩?!”龙瑄炙喝了一声,赵希大梦初醒一般。赶紧用脚将海龙皮大氅踢到一旁,在上面用力踩踏直至这件价值万金的****服色完全失去了本来面目。 也就是龙瑄炙分神的一瞬间,穆英成的剑尖已经挑刺到龙瑄炙眼前咫尺之间。龙瑄炙大怒,原本的一点仁君之心彻底淹没着方才皮毛被熏坏的臭气中。些微一个转身,露出一个穆英成自以为是的空隙。心中大喜的穆英成趁机挺剑而刺。 龙瑄炙却是不紧不慢地躲开,等转回身的时候应经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穆英成牢牢制住,手里的剑也不知扔到了何处。反倒是穆英成手里的剑居然是指向他自己的喉间,少有差池就会自刎而亡。穆英成怎么也没想明白,明明是自己得胜在即,怎么会让龙瑄炙制住了自己。而且还是没有任何悬念的被他钳制住,他的换步移形之术竟然是如此熟稔?倒真是叫人觉得不可思议,是哪里来的这身功夫。不是有人说龙瑄炙不擅武功的,也有人说龙瑄炙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除了尽情享受后宫的温柔乡,几乎没有任何别的本事。怎么会使出如此精妙绝伦的剑法,尤其是在他扔掉他自己的剑而是将自己的剑抵到喉间的时候。冰冷的触感让人心底深深泛起一丝寒意。莫非这就是龙瑄炙真正的本色,也是麻痹了所有敌人的高招? “看来,朕少年时下的功夫还是有用的。”龙瑄炙笑得有些叫人害怕:“原本以为岁月幽深就是丢到脑后了,谁知道还是能够制住强敌的。” “活杀活剐单凭与你!”穆英成硬着头皮说道。 “就这么杀你岂不是太便宜你了!”龙瑄炙挑起一侧眉头:“想死很容易,只是不死不活地才叫是最好的回报你方才痛下杀手的一瞬。”话没说完,寒赛霜雪的剑锋已经在他脖项间划出一条血痕:“从这儿出山去,还有多远?” “大约一天行程,不过大雪封山你想要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穆英成冷笑道:“你要想活着出去,只怕要等到春暖花开,只是你这样子能熬到春暖花开么?都要杀马取肉了,只怕也是后继无着了。”说着,嘴角现出一丝狞笑:“龙瑄炙,纵然我取不了你的性命这大山还是会取了你的性命的。你想做皇帝,下辈子吧。你的大舅子不可能来救你了。” 龙瑄炙看着他:“朕出不去,只要多守一些时候自然会有人来。你连救你的人都没有,放任你一人独自前来送死,你的国君岂不是比朕做得更可悲?” 穆英成咧嘴大笑:“龙瑄炙,你比我好得到哪儿去?自诩为上国天子,不过是个胆小鬼畏惧身边所有人,你的太傅和你的皇后都是你要防范的人。我真替你可惜,要是你不曾把你的皇后伤得体无完肤。只怕你大舅子也不会坐视不顾你冒险入这雪山深处吧!我尚有一个妹妹愿意为我送命,你却连这个都没有。可悲至极!” “朕的家事不容外人置喙,朕的太傅和皇后与朕血肉相连。如若有什么,也是朕自己所为。与他们无干!”龙瑄炙掷地有声地说道:“朕和皇后是结发夫妻,纵然有龃龌也是与常人家夫妇一样。断不会做出相负的事情来!” 悄没声息地行辕大帐又被人掀开,走进来三个男人。其中一个身形娇小,浑不似男人的模样。脸色被风雪吹得乌青,直愣愣看着龙瑄炙:“这话可是你说的,如有反悔我可不依你。” 本来镇定自若的龙瑄炙听到这声音仿佛佛语纶音一般,扭过头看着身边的人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怎么来了?” “就为了听你的心里话才来的。”那人看了眼被制住的穆英成:“我看此人不必留着了,颜晔就交给你处置了。” “主子放心,属下自当遵命!”颜晔笑着过来抓住穆英成:“小王爷,你处处搅和。还鼓动鞑靼国与你一起反叛天朝,看来是真是末日到了。”说着就将穆英成带了出去。 一直跟在后面的赵玉这才匍匐在地:“奴婢给万岁爷请安。” 龙瑄炙心情大好:“好了,都不必跪了。” 乐晖盈这时候却没心思跟他说笑,何蔺在一边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你来了。” “放心,榛遐很好。”乐晖盈朝他走去:“凌叔叔在家,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何蔺看看她又看向龙瑄炙,长长吁了口气:“你没事就好,看来都记起来了。” 乐晖盈点头:“有些事过去就算了,不要总是记在心上。何当怜取眼前人?榛遐是你命定的妻子,对她好些。要不我可不依你。” 第五章 之子于归 6 第五章 之子于归 6 何蔺初时很是有些茫然,当她说出榛遐却是句句发自内心的关怀也就是很快释然。自己也知道她自然是开在碧瓦红墙中盛装海棠,只可远观不能有丝毫亵渎之心。如能只做一世交心挚友已经是莫大的福分,便不需再多旁的心思了。 使了个眼色,赵玉和赵希很是乖觉地跟在后面退了出去。龙瑄炙一把抱住眼前男装模样的女人:“你到这儿做什么?寒天雪地的,你最禁不住冻的。” “还不是为了你,你以为我愿意受冻来着。”乐晖盈被他环抱着,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安心。多少时候以来的担惊受怕都化为乌有,便是此刻死在此地也不觉得屈枉了:“在宫里接到信儿就是坐不住了,你也不想想就到处乱跑。这么些日子困在这地方,好受啊!” “是不好受,只是想通了很多事情。在别的地方,说什么也不会想到这些的。”龙瑄炙搂紧了她:“想着第一个进山的一定是你二哥,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是你一身男装出现在眼前。” “我就是要看看是不是又犯了左拥右抱的宿疾了。”乐晖盈撇嘴:“我来的时候宸妃跟德妃一定要来,不说是来找你也是要跟着一处。这可都是你惹的事,时时说我骄妒。只是你的后宫妃嫔从来都没有少过,不止我可怜别人也是可怜的。好好的年华守在深宫里,都是为了一个男人。如果一世都没有雨露之恩,一辈子就这么凄凄惨惨的过去了。老了只有一口薄棺随葬皇陵,到死都不能有平常人家的温情。是不是太可怜了?” “这话定然是闷了很久了,是不是?”龙瑄炙汲取着铅华不御的馨香:“我会去做,你放心。至少不会再让你伤心也不让你为难。” “在我见到你之先,还在想只要找不到你就一世都不用见你了。真的是很好的一件事,至少我可以安安静静过一世。哪怕心里会想念一辈子,也就是心痛一辈子却都不妨碍你再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沉稳的心跳让原本焦灼不安地心安静下来:“虽说是有些自欺欺人,只是过些时候也就慢慢好了。” “胡说,你答应过再不提这些要走的话的。难道要我回去只是看见冷清的宫禁,没有你的只言片语你就高兴了?我们夫妻多年实则是聚少离多,纵然是我的不是。你也不该有什么事,一言不发就一走了之。很多事情,不说给我我如何知道你做何心思?” 乐晖盈抱住他的头:“听我说完,我不会再想出什么走不走的心思了我做什么要把你送给人去,我不许你再有别的女人。如今有的,除了嫔以上的全都不许留着了。” “原打算是只把两个妃子留着的。”解下她束发的头巾,一头青丝倾泻而下瞬时恢复了女儿家的面貌:“你还让我多留些?” “一个都不许留着了。”乐晖盈笑起来:“我忘了,宫里没有嫔了。” “醋坛子。”龙瑄炙低头含住她有些苍白的嘴唇,喃喃自语淹没在唇舌纠葛间。 外面呼啸而过的风声很快打破了两人短暂的甜蜜,乐晖盈束紧青丝:“好好的,非要解开。我哥说的,冰天雪地里还是束发要暖和些。” “你束着头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男人。龙瑄蕤有这个癖好,我可不愿被人说成也有龙阳之好。”龙瑄炙看她缠着头巾:“你来北疆就好,做什么要到山里来。都快断粮了。” “趁早出去才好。”乐晖盈看出他的担忧:“我带进山的粮草也少,只怕支撑不了几日。尽快脱困才是正理。” “颜晟是怎么到了北疆的?”龙瑄炙想起方才看到颜晟的情形:“还跟着你一起进山,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我哥也这么说,不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要想害我,一路上就该下手了。保着我一路进山甚是不易,我问过他。说是为了还我的人情,我都不知什么时候欠了他一个莫大的人情。”乐晖盈看他只是穿了件厚厚的棉袍:“穿这么点,只怕冻坏了。那件海龙皮的大氅放到哪儿去了?” “刚才被人一下踢到熏笼边烧坏了。”龙瑄炙给她笼好身上的皮裘:“你甭管我,你是怕冷的。” 乐晖盈感觉到他手的冰凉:“手好冷,我让赵玉带了件狐裘进来。虽说赶不上海龙皮挡寒,只怕也能应急。” “有个取暖的法子,你要不要试试?”龙瑄炙带着邪气的笑容抚摸过她的脸颊:“不要什么狐皮海龙皮就能是满身大汗的。” 乐晖盈直想啐他一口,还是忍住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这个。我都不知道要是外人见你这样会不会大失所望,还是九五之尊呢!” 龙瑄炙笑起来:“记得有人念过的‘困极欢馀,芙蓉帐暖,别是恼人情味。****事、难逢双美。况已断,香云为盟誓。且相将,共乐平生,未肯轻分连理。’”一行说一行看向乐晖盈:“这词我倒是没你记得清楚的。” “不记得还能倒背如流,真是叫人开眼界了。”乐晖盈挪开他环在腰间的手:“好好想法子出去才是正经。” “既然是颜晟来了,他必然是有法子出去的。”龙瑄炙握紧她的手:“能出去就一起出去,不行你便要先出去。” 乐晖盈摇头:“能出去一起出去,不能出去就死在这里。我没想过独活,便是一人活着也是你活着。国不可一日无君,难道你要大权旁落不成?” “龙瑄蕤足矣!再说龙濬焱是东宫太子,若是龙瑄蕤监国直到龙濬焱成人也就足够。你两个哥哥不会放任自己外甥大权旁落受人欺负的,就是他们不管你父亲也会管的。”龙瑄炙携着她的手:“这些你也是想清楚了才会离宫的,是不是?” “都被你猜到了。”很久以来都在黑夜里等天亮,真的天亮了却是在这冰天雪地的苦寒之地。 “等回去了,你会不会还喜欢下雪?”行辕里窗帷处飘进来不少雪花:“记得那年在甬路上抓雪玩,好像就是昨天一样。” “做什么不喜欢。”乐晖盈笑答:“中原的雪精贵着呢!只怕你会不喜欢了。” “万岁爷,雪越来越大。颜大人担心会有雪崩。”赵希在帐外说道。 二人对视一眼:“都进来,别在外面受冻。”龙瑄炙吩咐道。 旋即外面的诸人都鱼贯进来,乐晖盈从赵玉那里接过事先就预备好的狐腋裘衣穿到龙瑄炙身上,颜晔一脸严肃:“皇上,看这情形必须要早作准备。” “此时能够出山?”皇帝反问:“天又暗下来了,这山里天黑得早。加上下雪只怕越发不容人耽搁时候,黑夜里行路危险得很。” “天黑透之前出去必然无事。”颜晔很认真地看看外面的天幕:“臣和皇后进山之时少有耽搁,故而来得甚快。皇上若要出山,辎重之类只怕就不能带了。只要人安然无事就可离开这雪山中了。” “若是今晚出不去,少了辎重怎么过夜?”龙瑄炙背着手踱步:“朕还罢了,皇后受不住这样的严寒。” 颜晟不敢担保一定出得去,只要皇帝能够放下帝王架子与众人一起艰难跋涉就能出去。皇后为了进山所做的努力是他看在眼里的,不论怎样为难都没有叫过一声苦。不声不响带着赵玉和两个随从跟在自己身后一步步往这儿走,直到看见明黄色?***笳什糯恿成峡吹揭黄鹎峥斓男σ狻s朊窦渑右话阄薅患偎亢裂谑蔚母咝恕@株陀歉瞿芄惶媒ヒ笠笙嗳暗娜耍实巯肮吡烁吒咴谏现凑粕贝笕ǎ俟俚娜摆晌幢啬芄惶印?銮乙崞18鼐褪窃谡庖凰布渖崞弁醯淖鹧希胨腥艘黄鹈挥蟹直鹪谡馇巴灸娴纳下飞霞枘寻仙妗k茏龅矫矗军br /> 乐晖盈没有插话,只是站在熏笼旁取暖。或许也在考虑颜晔说的话,至少舍弃掉辎重在忙忙雪地中是个极其冒险的事情。倘或在这儿迁延些时候,没有了遮风挡雪?***逝窬潘疽研悦粼谡馍郊淞恕?墒侨舨簧崞丫橇覆莶患萌丝谥形奘陈砀怪形蘖冈趺茨芄还萌ィ孔晨聪蛞槐呱钏嫉牧u炙,两人的眼睛撞到一起。 “先杀掉朕的坐骑,马肉割下当做口粮。”龙瑄炙望着两个内侍:“你们速去准备,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以后,就要走人。余下的东西全部扔掉烧毁,任何人不许随身携带。” 何蔺看了眼乐晖盈,想要说的话还是咽了进去。只是低头去收拾自己随身必须的用物,颜晔拿出藏在身上的行路图:“皇上,还是先看看地形图才好。夜间行路多有不便,到时点亮火把也要担心风雪太大会把火苗熄灭。” “万不得已,保着皇后出去。”龙瑄炙看了看一边默然不语的乐晖盈:“她不能呆在这儿。” 乐晖盈听见他的话,扭过头看了他一眼:“皇上不用管我,大家都要脱险不是谁和谁必定要出去。而是没有一个人要落下,少了哪一个都不能算是平安脱险。” 皇帝没搭理她这话,至少在皇帝看来说什么也是要护着这女人脱线。即使给了她许诺,若是天不假年做不到自己许下诺言的时候。还是有东西能够留着陪伴她一生,几个稚气未脱的孩子不能没有了生母庇护。哪怕是相信会有人照护他们不受伤害,也不抵不过生母在身边的爱抚庇佑。 何蔺带着人去制作火把,火把沾了油脂就不会轻易熄灭。几个人将帏帐剪裁开,又用赵玉等人切割开得皇帝坐骑身上的油脂覆在油布上。冻结良久制成火把,只有这样才能挨过漫漫长夜。 乐晖盈想起腰间还有两斛未曾开启的羊皮酒囊,转身取来五个酒盏解开一个酒囊倒出五盏白酒放到熏笼间烤热。不久便传出阵阵浓郁的酒香,她拿起一盏递给龙瑄炙:“暖暖身子。”说完又递了一盏给颜晔:“我们出不出得去就全靠你了。” 看着两人喝下去,乐晖盈拿起剩下的酒盏出去。赵希赵玉还有何蔺都在冰天雪地里准备着用物。“先等等,喝点酒暖和身子。” 赵希和赵玉都不敢去接乐晖盈端来的酒,何蔺笑笑:“这时候只怕计较不了什么君臣不君臣了。”说着接过来一饮而尽。乐晖盈看着不敢接酒的两人:“要讲规矩,出去了有多少讲不得。这时候跟我说这个,是不是太多事?” 两人这才上前接过旋即一饮而尽,乐晖盈放心地进去。龙瑄炙已经跟颜晔一起整理好装束行囊:“你就什么都别拿了,每人给你拿一些就足够了。” “嗯。”乐晖盈笑着过来给他系好氅衣的系带:“有件东西可不能忘了,那只白玉扳指很多人惦记着。要是皇上就这么舍弃掉了,只怕会叫很多人大失所望的。” “这扳指牢牢戴在手上,不会遗失掉的。”龙瑄炙看她戴好风帽:“等回去了,朕要看看还有多少奇珍异宝是别人梦寐以求的,索性就出个告示告诉别人朕这儿还有多少东西。每人跑来一试,但凡是好的全都拿去。朕不会不舍得。” 颜晟忍俊不住笑起来:皇帝改变许多了,换做从前绝对不会跟人大开玩笑。还是拿着这些东西嬉笑自若,谁也不敢去找这个晦气跟皇帝说些不相干的话。看来还是乐晖盈有本事能够让皇帝打开心结,想起皇后入宫时发生的种种事件尤其是皇帝命自己去彻查皇后跟乐辉慡之间的究竟是不是亲兄妹的事情,就会觉得好笑。皇帝怎么会误认为皇后跟乐辉慡关系非同一般?那时候就知道乐辉慡跟龙瑄蕤已经不是平常人所想的那样,断袖之癖发生在这样两个人身上绝不是谁都敢跟皇帝去说的。 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容下两人这段惊世骇俗的情分的,或许也是皇后在里面有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一个是胞兄一个是小叔子说什么也要维护一二的,看来皇后的枕头风吹得还是有用得多。 看着两人鹣鲽情深的样子,要是加上一个云戎在里面亦或是云戎取代了龙瑄炙的位子跟乐晖盈在一起只怕就不会如此了。只是看乐晖盈不畏艰险从京城到此处来,就能看出来不论帝后之间闹得怎样的不愉快也没有人能够拆得开这对夫妻了。 一行人外带着跟随龙瑄炙进山的侍卫逶迤前行,闪烁不已的火把在风雪中犹如鬼火一般摇曳。颜晔跟何蔺走在最前面,一面探路一面四顾看着周围的地形。时时担心会有什么不测发生雪崩,龙瑄炙跟乐晖盈夫妇走在中间不仅要护着还要防着两人一瞬间发生意外。赵希和赵玉两个跟在后面,外加一队军士走在最后。 龙瑄炙紧紧携着乐晖盈的手,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牵着她一步步往前走。漫长的人生中或许会遇到更多更艰险的事情,只有牵着她的手不再松手慢慢走下去才是自己这一生所要做的事情。宫廷中的纷争再所难免,只要自己不肯松手不放掉她这一世便就足够。 一直在前面走得好好的何蔺身子猛地一歪,被颜晔牢牢抓住:“怎么回事?” “没事,脚下踩到一个窟窿。”何蔺定了定神:“还是要小心,只怕一路上还有很多。” 后面的帝后二人互看了一眼,手拽得越发紧了。颜晔点点头:“大家一路小心,一定看好身边的人不要少了一个。只要这样走下去,三更之前一定可以出山。”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火把照耀的地方越来越小。腥臭的味道随风四溢,乐晖盈皱着眉几乎作呕。不时艰难地咽着唾沫,又怕龙瑄炙看见了担心便竭力压抑住自己的不适。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龙瑄炙和她两人手里都不曾握着由马油做成的火把。前后的人拿着还不至于让她随时看见这样的东西。 “怎么了?”龙瑄炙侧过头准备看看她的脸色,知道她怕冷怕得厉害。 乐晖盈刚准备答话,嘴一张便不可抑止地蹲在地上呕吐起来。何蔺赶紧过来:“哪里不舒服?” “火把的味儿难闻得紧。”乐晖盈颇为抱歉地看着几个人:“我受得不得这股味儿。” 颜晔无奈:“只有这东西能够抵御得住风寒,再忍耐一下。出了山就用不着这东西了。” “我这儿还有配制好的卧龙行军散,藏在腰间的束带里。”何蔺说道。皇帝皱皱眉,总喜欢在这时候让她挨你近些。朕还好端端在边上的。伸手过来从何蔺腰间取出一个蜀锦制成的荷包:“这个?” “是。”何蔺丝毫没想那么多:“大家各服一粒,能够去邪祟解污秽。” 龙瑄炙先自喂乐晖盈吃了一粒,自己又吃了一粒。然后由赵玉拿去分给所有人,每人各自吃了一粒。那种腥臭气虽然还是在鼻翼边萦之绕之,总算是觉得神清气爽了许多。 第五章 之子于归 7 第五章 之子于归 7 远远的看见前面有了星星点点的灯亮,颜晔和何蔺心头顿时一震:“难道是走了出来?”没有说出口,只是两人互看了一眼。 龙瑄炙抬起头也看见了前面的灯火:“有人?!” 乐晖盈没有接话,只是看着那蓬火焰:“那儿会是什么人?” “没有这么快出去的事儿,我们走进来花了好多时间。不会这么容易就出来!”颜晔不安起来,因为那队人看起来很像云戎的人。要是云戎突然变卦,到此拦截只怕后面的帝后两人和所有随从都有了性命之忧、虽说云戎志在乐晖盈一人,只是势必不会放过龙瑄炙。 而且云戎也答应过自己绝对不会在对乐晖盈有什么非分之想,她不是属于云戎的。她是龙瑄炙的女人、皇后。不会有人也不能有人把她从皇帝身边夺走。 “是他!”乐晖盈失声叫道,她也看出来此人是谁。听过不少人提过,也知道此人心智在何。他想做什么众人皆知,龙瑄炙是不能容忍的。此时此地绝对不能凭着血气之勇冒冒失失做出无法收拾的事情。 “谁?”皇帝看出她的不同寻常。 “云戎。”乐晖盈下意识地靠近他身边:“他来做什么?” “颜晟?!”龙瑄炙心下一沉,自己一直都存着的隐忧应验了:知道这时候没有任何办法处置于他,也就不会畏惧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乐晖盈摇头:“不是他,他不会答应云戎来找我的。” “什么?!”龙瑄炙不可置信地看着乐晖盈:“你如何知道?” “他对云戎,与我二哥和安王之间是一样的。”乐晖盈安抚着他的情绪:“不会有事的,云戎也答应过不在做不该做的事情。” “你倒是什么都清楚得很。”皇帝说出这些始终是酸溜溜的,只是对于他来说这一切都是不重要了。只要她不离开自己,所有的事情都是不值一提的。 话未说完,云戎已经阔步过来直直盯着乐晖盈良久:“三小姐,云戎恭候多时了。” “王爷前来所为何事?”乐晖盈无奈上前,明知道龙瑄炙那张脸黑得要死还是躲不过去的,只要不是来找他的麻烦就足够了。 “知道三小姐遇上大风雪甚是不放心,特来看看。”云戎笑着拿过一领雪貂披风亲手给乐晖盈披上,完全无视于龙瑄炙跟其余人就在乐晖盈身后。 “王爷厚意,乐晖盈无以答报。”乐晖盈就势披上披风没有半刻迟疑退缩,微微一福算是答谢她的所作所为。 “到底是乐家的小姐。”云戎退后一步:“乐大人不追究我当年无意射杀令叔乐文灿的罪魇,我才是无以为报。只是两国相争,又是男女有别自是不便跟乐小姐多加往来。日后鞑靼再不会贸然入中原,是绝无反悔的事情。” 别人不知父亲不追究云戎射杀叔父的事情还情有可原,放到自己身上就是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了。父亲早年父母早丧,只剩下唯一的弟弟兄弟二人相依为命。那次的鞑靼大战虽然让父亲崭露头角,却也让叔父早逝。后来有了两个哥哥,父亲虽没有明说实则是将二哥算在叔叔名下作为嗣子的。这件事别人不知道,自己却比两个哥哥知道要多得多。由此也能看出父亲对于嫡亲弟弟的早逝是何等心痛。 时至今日却会说出不再追究此事,或许是父亲早就料到会有这件事出来。至少对于父亲来说放下这件事是很不容易的,但是为了女儿着想也就只有将这件事从此放下。为了女儿只怕父亲真的已经把该做的全都做了,要想补偿父亲真的是无从补偿起。 想到此,乐晖盈不禁泪流满面,很快用手拭去腮边的泪水:“多谢王爷,为君者自当是安居乐业的好。两厢安乐无不是谁人所企盼的。” 云戎笑起来:“这件事你不当谢我,应该去谢令尊乐大人。”这件事对于他来说丝毫没有隐晦的必要,转眼看着一边的颜晔:“送了乐小姐回去,你就该回去了。” 颜晔大笑点点头:“放心,我很快就回去。” 云戎说完,手朝上一挥。后面的军士们很快让出一条宽敞的路给乐晖盈:“乐小姐,顺着此路下山,令兄只怕就在下面等你了。” 乐晖盈又是一福:“多谢王爷厚意。” 龙瑄炙的脸阴沉得有些阴郁,只是云戎依旧对他视而不见。乐晖盈上来让龙瑄炙抓住自己的手:“我们走吧,就快到了。” 龙瑄炙下意识抓紧她的手,两人快步走着。云戎却在这时候叫住他:“好好待你的皇后,要是你对她不好,我是不会放手的。不管她对我是否有心,我都不会再放任她留在你身边。今天不论我怎么努力,她都不肯再看我一眼了。只是你再伤她的心我就顾不得这许多了。” 龙瑄炙脸色阴沉扭头看着他:“她是我的妻子,我不会再放手。你记住我的话,最好以后都不要再见她。” “你对她好我自然不会再见她,若是不好我可就管不住自己了。”云戎咧嘴一笑,又朝乐晖盈稽首道:“乐小姐,要是此人胆敢负你。只要你说一声,哪怕隔着千山万水我也能来带你走。” “多谢,只是我相公不会的。”乐晖盈满是自信:“不过云王爷的好意我心领了,等大局平定只要王爷有空就到京中来。只怕与我相公还得畅饮深谈一番。” 云戎鄙夷地看了龙瑄炙一眼:“再说吧,我走了。”说完,朝乐晖盈一拱手带着一票人马离开了,龙瑄炙朝着他的背影冷冷一笑:“自不量力!” 乐晖盈好气又好笑,回头看看身后的诸人。拽了拽身边人的袖子:“人都走了,还生什么气?时候不早了,再耽搁就下不了山了。” 颜晔跟在身后想笑用力抑制着十分难受,眼看龙瑄炙那张脸阴沉得就像不停下雪的天幕一样:“皇上不必跟云戎一般见识,他就是这么个性子。想到什么说什么,其实心思哪有那么细。” 龙瑄炙懒得说话,牵着乐晖盈的手大步往前走去。一路下山,又是在厚厚积雪中行路。乐晖盈几乎有些吃不消了,走得远远赶不上龙瑄炙的步子。本来走得好好的龙瑄炙停住脚:“怎么了?” “走不动了。”乐晖盈为难地看着他:“脚都酸了。” 即使是个大男人在深厚的积雪中行走也是十分费力,何况乐晖盈不过是娇弱女子已经在雪地里走了许久自然是吃不消。打量着她略带苍白的脸色,龙瑄炙想了想:“我来背你。”说着便蹲下身让乐晖盈趴到背上。 “这不妥吧。”乐晖盈迟疑了一下,皇帝抱孩子都被人说说是太过宠溺皇子公主。要是被御史等人知道皇后由皇帝背着下山,只怕又要有如山如海的奏本堆到御书房了。 “什么妥不妥的,上来。”龙瑄炙一下抓住她的手,顺势搭到背上:“什么时候了还在想些没必要的事情?累不累!” 于是所有人都看到九五之尊的皇帝背上背着一个清瘦的男人,行走在积淀着厚厚积雪的山路上。赵玉和赵希更是瞪大了双眼,这要是被人看见只怕皇帝就说不清楚了。看来以后宫里会有更多的热闹看了,至少再也不会有人能够越到皇后前面了。 “相公,我如今可是个男装打扮。要是 被人看见说你有龙阳之好,可怎么好呢?”乐晖盈趴在他背上,嘴巴正好对着他的耳朵:“安王已经被人说是有伤风化了,你要是也被人说成这样会不会有人质疑皇家的家教?” “闭嘴!”脖子后面被她吹得痒痒的,明知道只要是挨上她自己的自制力就是大打折扣还要这样戏弄自己。龙瑄炙瓮着嗓子喝道。 “你也很担心这么说,我还是下来吧。”乐晖盈挣扎着就要下来:“省得你为难。” “不许动。”龙瑄炙抓紧了她:“要是在胡闹,看我怎么收拾你。” 乐晖盈趴在背上,憋着笑脸涨得通红。看来还是得有人气气他才是好事,要不说什么也不会将人放在心里。只是不知道这颗心能够如这般多久,要是一世不变就好了。他宽阔的肩膀背着人很是舒服,乐晖盈下意识搂紧他的脖子:“相公,以后你背着我走这一辈子好不好?” “嗯,只要你想留在上面不下来就背着你走一辈子。”龙瑄炙点点头:“我们就这么走一辈子,不会再有别人了。”乐晖盈的脸紧紧贴在他背上:“嗯,你说的不兴反悔。” 龙瑄炙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手把她抓得越发紧只怕一个疏忽就让她离开了自己的身边。 “把灯再点亮些。”乐辉慡披着黑狐裘站在路旁,按照路程来算只怕就该回来了。有颜晔跟着一起去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用妹妹的话说那叫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为何他会有这样的心胸自己却无论如何都修炼不到这一层。看来后宫中的磨砺所教给她的是任何人都教授不了的传奇,在她那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或许父亲曾经教过她不少东西,只是真正把这些机宜用到极致却也只有那幽暗的深宫里不见天日的种种勾心斗角才算得上是物尽其用了。 远远有几只星星点点的火焰在风雪中跳跃着,或许风再大一些这些火点就要灭掉了。已经过了三更了,会不会是他们回来了?还有人背上伏着一个身影,谁还能背着谁走?乐辉慡赶紧迎了上去,背着人的居然是皇帝。那个背上的人是自己的宝贝妹妹,这种石破天惊的事情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了。 “二哥!”乐晖盈在皇帝背上高声叫道:“我们回来了。” “你别蹦跶了,我都快背不动了。”龙瑄炙喘着气道:“要是两人全坐在地上,只怕会被人笑死。” 乐晖盈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还不是想着都出来了才会这么着的。”接着摸摸他的手:“我下来了,都到了。” 乐辉慡已经赶上去迎着皇帝:“皇上,放她下来。还是这么淘气。”话音未落,乐晖盈已经溜下来扶着腰酸背痛的龙瑄炙:“好些不曾?” “嗯,没事。”看到乐辉慡,龙瑄炙的心情也明朗起来:“总算是出来了。” 乐辉慡眼瞧后面的人陆续都跟了上来,尤其是颜晔和何蔺也都是安然无恙的。跟着龙瑄炙一起进山的一队军士居然也都毫发无伤的回来,这让乐辉慡很是意外。说话的时候带着一丝颤抖:“皇上,没有一个人落在山里?” “有皇后进来,自然是不会有人落下了。”龙瑄炙回头看着一边笑容满面的乐晖盈:“你怎么放心让她进山去,要是有什么闪失看你如何交代。” 乐辉慡无奈摇头:“皇上还不知道,要是臣不让她进山只怕臣越发不能交代了。她会在臣的身边不住唠叨,直到臣答允为止。” “朕盼着她这点性子龙濬焱他们几个全都不要像她。”嘴里如是说,龙瑄炙却一下将她拉到身边:“大帐就在这儿,进去换身衣裳。也该梳洗一下,要不等回去的时候就该一身的马油气味了。” 不提这个还罢了,一提到马油乐晖盈又开始不可抑止地干呕。龙瑄炙也不顾周围还有多少人,一下抱起她进了后面的大帐。 乐辉慡看着余下的人笑起来:“都进去吧,要不真如皇上所说了。” 赵希和赵玉见怪不怪似地答应了一声进了旁边的帐篷,何蔺和颜晔早就闻到自身那种腥膻难闻的气味。即使乐辉慡不说也要到帐中去洗干净才得见人,乐辉慡转身进了自己的帐篷。 大帐里面早就预备好了热水,乐晖盈终于在熏笼旁恢复了如常的气色。或许是嗅到身上那种难闻的气味,她解下外面的皮裘扔到一边。想要沐浴却看见龙瑄炙紧跟在身后,不免忸怩起来:“皇上该疏散一下了,走了这么久手脚也是冻冰了。” 龙瑄炙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也知道朕该疏散一下?光记着自己要沐浴可是不对的。” “那皇上先沐浴吧。”说着乐晖盈便过来帮着他解下早已经被风雪吹透的狐腋裘衣,手刚一挨上龙瑄炙的身子就不由自主缩瑟了一下:“好凉,都冻坏了。” 浴桶里热气腾腾的氤氲水汽****着两个早已冻坏的人,大帐里温暖如春。龙瑄炙只穿了件单薄的寝衣,打量着同样单薄装束的乐晖盈一把伸手搂住她:“我们一起洗。” “被人听见!”乐晖盈不安地推着他:“什么地方,又不是在宫里。” 龙瑄炙大笑:“宫里不宫里的怕什么,又不是无媒苟合还怕人说?你方才不是说,你是男装打扮,被人看见会被人说我有龙阳之好么!那我既然是抱着个男人进了大帐,也就坐实是龙阳之好好了。反正,龙瑄蕤和你哥已然是这样了。那么亲兄弟有同好也是再所难免,我可不在乎被人说这些。只要你不怕被人指指点点,那就是无碍了。” “瞧这是说的什么话!”乐晖盈给他解下寝衣的系带扶着他进了浴桶。俯身的一瞬间,龙瑄炙一伸手把她拉了进去。在水里剥下她的****,两人裸裎相对。 “好想你!”龙瑄炙擒住她的嘴唇辗转厮磨,手不住游移着。不曾放过每一寸细腻白皙的肌肤,似乎要把她嵌入自己的身躯再也不放她离开。 氤氲的水汽不住蒸腾着,两个紧密交叠的身躯将温热的水激起阵阵波澜,从浴桶里漾出几乎浸湿了大帐的地面。 良久,龙瑄炙再一次搂紧怀中娇弱不胜的女人,细心给她清洗每一寸肌肤:“以后,我不会再放你走。” 乐晖盈喘气吁吁地扭头看着他:“你要是再放开我,我势必不会再去找你也不会让你找到我。”说着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要是早知道你在北疆会遇到这么多事,我也不会放你一个人出来了。” “怎么,还不放心?”龙瑄炙靠在浴桶边,已经换做她来给自己清晰了。惬意地闭着眼睛,听她的嗓音在耳边回荡。此曲只因天上有,世间哪得几回闻。老天眷顾自己已然至此,就不可辜负老天待自己的厚意。 “还不是你做得太多太好,叫人不敢放心。”乐晖盈笑着靠进他的颈窝:“我在想,只怕这些时候焱儿他们会把安王闹得够呛了。” “理他呢!”龙瑄炙抱住她:“这时候不许想别人,只有我跟你。我们之间的事儿是你要想的,别的人包括龙濬焱都不许想。” “还是皇上呢,心胸就这么窄。”乐晖盈点点他的胸膛:“还跟自己的儿子吃醋,要是我没来找你你怎么处?” “早些回京,早些把你搂在怀里。就跟现在一样。”龙瑄炙抱紧了她,手又不老实起来:“我都不知道怎么会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乐晖盈伏进他怀里:“那就不许在有别的女人,任何一个都不许有了。” “好,我许了你。” 第五章 之子于归 8 第五章 之子于归 8 天刚亮不久乐晖盈便醒了,或许是身边这个人真的是累极了。睡得很熟,乐晖盈给他掩上被端后穿好衣裳出了大帐。 一轮红日从云端露出半边脸,雪后的天幕异常干净。阳光照耀在厚厚的积雪上,一切都觉得仿佛是在玲珑剔透的水晶世界中。这种奇景在中原是看不到的,乐晖盈披着厚实的皮氅站在主帐外眺望着原处白茫茫的一片雪景,下意识拢进衣襟。口里呼出的气在旷野中化作一团团白雾,看着就要散去乐晖盈又赶紧呼出一团继续追寻着那团白雾。 “这也好玩?”乐辉慡一出来就看见妹妹站在雪地里,玩得有些不亦乐乎:“还跟孩子似的。” “二哥!”乐晖盈惊喜地转过身:“你什么时候来过来的。” “刚来就看见你站在这儿了。”乐辉慡笑着过来:“怎么不多睡会儿?” “醒了,看见窗纸上映着雪白以为过了晌午了。”乐晖盈笑着抓起一团雪握在手里团成团,一下扔得远远的:“哥,是不是要回京了?” “这事儿可不是我能做主的。”乐辉慡笑道:“还当做从前在家的时候,什么事儿都是我说了算。这件事你该比我清楚。” 乐晖盈抿嘴一笑:“只怕是颜晔要走了,昨儿见到云戎。云戎叫他快些回去呢!” 乐辉慡笑笑,转过头看着朝向京城的方向。乐晖盈跳过去:“是不是想安王了?我看啊你该去接他回来了。” “你想说什么?”乐辉慡亲密地掠了掠妹妹的青丝:“不再说要走的事儿了?” 乐晖盈羞赧地点头:“哥,其实从前是自己不懂事很多事都没能想明白。如今看来,其实很多事都已经是前缘注定了。爹想得要比我们想得深远多了,很多事也是爹曾经预料到的。比如说云戎,爹能够放下多年前的旧事不再追究。何尝不是为了我们着想,或许也料到会有着一样一番际遇。爹不能事事照料周全,少不得要把这些事想着比人都要多一些。” 乐辉慡点头:“有件事你不知道,只是我不能不告诉你。”背着手在雪地里来回走着:“云戎对你的心其实很多年了,本来一直以为都不会叫你们相遇。谁知道会在这番境地相见,他能够放手不能不说是父亲不再追究,云戎跟颜晔自然是跟我们一样。你也就可以放心了。” “其实云戎这件事,颜晔都和我说了。而且云戎当着皇上的面也毫不避讳地说了出来,如果你我这番话被人听见 。事先不被人知道,或可说我私相授受。只是皇上都知道了,也就是心底无私天地宽了。”乐晖盈蹲下身又一次抓起雪:“哥,等回了京,我就不能再出宫了。除非跟着皇上出来,要不就要坐守深宫一世了。” “看样子你是很不喜欢待在那个大院子里了。”龙瑄炙笑着上来:“我听人说,嫁鸡随鸡嫁 狗随狗,嫁个扁担挑着走。你做了皇后也就只有跟着我一起留在那个大院子里了,唯一能做的或许只能说是有些时候我们忙里偷闲掩人耳目的偷偷溜出去走走。想要再过目下这样逍遥自在的日子,只怕是不行了。” 乐晖盈有些悻悻然,却又是无可奈何地摇头:“皇上说的好无趣,我都不想回去了。” “只怕由不得你。”两个人没有事先约好却是异口同声道。 乐晖盈恨恨瞪了两人一眼,郎舅两个一直都是你我相互不喜欢的。怎么到了这时候反倒是一条心了?“是啊,是由不得我的。” “万岁爷,新到的军报。”赵希屁颠屁颠跑过来,在雪山脚下捡回一条命。又能够完好无恙,还能看着帝后和好,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值得高兴的吗? 看了眼乐辉慡,似乎两个人的性子是十分相似的。有什么事都好像是事先约好了一样,就仿佛方才说乐晖盈那句戏言。只是说出来也没人相信,从来都是互相不待见的两个人这时候融洽了很多。 乐晖盈笑得一脸灿烂,二哥是自己从小最为亲近的亲人,比父亲还要亲近。而这个男人,是自己从六岁开始萦之绕之不能片刻忘掉的男人,只要他们能够和睦相处就比什么都好了。龙瑄炙本来也是一脸的笑意,看着手里的军报笑容顿时敛住。 “怎么了?”乐晖盈望着他:“出了什么事啊?” “只怕还要在北疆住上一段日子。”龙瑄炙把手中的信递给乐辉慡:“波斯还不肯罢休,穆英成居然不是波斯国君!” 乐辉慡草草看完:“既然是要打,那就打吧。臣早已预备下一切,军队即刻集结也非难事。只要皇上一声令下,波斯即刻夷为平地。” “朕做什么要他夷为平地,世世代代为我朝奴仆岂不是好事!”龙瑄炙抿着唇:“我朝自太祖太宗立国以来,还没有过夷人做奴仆的事情,看来在朕手里这件事终要成真了。” 乐辉慡想了想:“那枚白玉扳指在什么地方?不会真的找不到了了吧。” “在我这儿。”乐晖盈从自己的袖袋里掏出一只蜀锦锦囊:“是不是这个?” “怎么会在你这儿?”龙瑄炙惊异地看着她:“很久都没见过这东西了,不论是我手上戴的还是别人看到那些全是假的。如何说这些就是真的?” 乐晖盈笑笑,顺手从锦囊了拿出白玉扳指:“别人不认识,难道皇上还不认识这扳指究竟是真是假?真正的白玉扳指上有着一只若隐若现的龙纹,这就是所说的十二生肖里印证龙的意义。余下的或是遗失或是毁坏,唯有这条龙还能看得清清楚楚。”说着把白玉扳指递给龙瑄炙:“那日穆英成在的时候,我就站在他身旁。紧紧拽住锦囊的绦子,只怕掉落出来。还好,完璧归赵了。” 是谁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的,身边这个小女人就是心思灵通剔透。什么事她都清楚,还能把所有事都装在心里丝毫不露。不到最后是不会有人知道她心里究竟是在想些什么事,也不会有人知道他究竟知道不知道这些事情。只能一个劲儿的抹黑,最后还是一无所获。如果穆英成知道自己跟这枚扳指曾经擦肩而过,居然还是近在咫尺的话只怕会气得从那冰天雪地里活过来了。 接过来仔细端详了一阵:“果真是那个!”顺手套在大拇指上,看着兄妹俩:“怎么着,再打一仗如何?” 乐晖盈先是一笑:“这事儿可别问我,我自来不知道打不打能有什么不同。生灵涂炭的事情,还是由皇上乾纲独断的好。” 龙瑄炙转脸看着乐辉慡:“辉樉怎么说?” “既来之则安之,黄山各部院千里而来。不打着一仗不让波斯人知道利害攸关,是不会歇心的。不如让他们从此死了心的好,也可省去了后顾之忧。” “嗯,就这么的好。”龙瑄炙点头一笑,看着乐晖盈:“要是不想在这儿呆着的话,先回宫去。只怕几个孩子闹翻天了。” 乐晖盈摇头:“闹翻天也不怕,不是有亲叔叔看着的。不过很喜欢龙濬焱叫他舅妈,每次知道听到这个就是什么事儿都答允了。” 龙瑄炙乐不可支,乐辉慡脸色就不是那么好看了,摆明是要欺负两个天各一方的人。说什么以后都不会听妹妹的话,让龙瑄蕤轻易离开自己的视线里。因为这一对很多时候是要忙里偷闲的,唯一有可能被抓差的人不用想就会知道是谁了。谁让龙瑄蕤是皇帝唯一的弟弟也是唯一能够代替皇帝批折的人。 乐辉慡推了推妹妹:“皇太子快进学了吧?挑选了太傅没有?” “正在选,只是这个太傅可不是寻常人能够胜任的。”乐晖盈看了眼皇帝:“是我大哥还是二哥?” “只要他们两人担保不会惯坏了龙濬焱,就能行了。”皇帝显然是在想与波斯交战的事情:“辉樉,先去看看你那边的行军布阵图。波斯大军到哪儿了?” “估计就要到边境了。”乐辉慡想起自己手里的两张行军布阵图:“粮饷也不是难题,何蔺这件事办得很好。都觉得他不做户部侍郎可惜了,还要做什么太医。” 龙瑄炙不置可否,接过乐辉慡递上来的粮册仔细看着:“粮饷能够维持多久?不能扰民太久,大雪突至要是扰民太久会怨声载道的。” “是,速战速决。不会耽搁太久。”乐辉慡也想到这些,只是作为皇帝想的自然是会比一般人想的更多一些。要是不能更好的安抚民心,只怕最后要来收拾烂摊子的人还是这位皇帝。 “最好能这样。”龙瑄炙点点头:“波斯这回的主将是谁,不会又是宗室吧?” “波斯王室中觊觎王位的人甚多,穆英成和穆樱筠是嫡亲兄妹。穆樱筠来到我国,所以穆英成才敢出来向我朝挑衅也才敢联络鞑靼。”乐辉慡摸着腮边的胡茬:“要不是云戎抽身退步,只怕会是和穆英成一样的下场。” “小人得志。”龙瑄炙一扭头看到乐晖盈一脸不自在,知道又是运醋的船儿翻了。不过是碍于乐辉慡在这里才不跟自己发作罢了,干脆不去看她只是看着乐辉慡:“那这次的人是谁?” “储君,穆英智。”乐辉慡似乎对穆英智很有兴趣:“此人可谓是野心勃勃,而且也不像穆英成太过自负。波斯老王有意要把王位传给他,只是穆英成插在里面不行。穆英成是长子而不是嫡子,也就是失策于此才是一直郁郁寡欢想要自立甚至不惜把穆樱筠送出去了。 乐晖盈在旁边轻轻嘀咕了一句,龙瑄炙恰好听见了。很是同情地看了眼乐辉慡,要是真敢有这个心只怕身边这个娇怯怯的女人是不会如穆樱筠一样受人摆布的。乐辉慡浑然不觉地看着皇帝:“皇上怎么了?“ 龙瑄炙摇头,努力憋着笑。乐晖盈那句话说的实在太有意思了:要是我哥敢这样,我就让他断子绝孙。这话可是寻常人说得出来的,还是自己的皇后。看来人不可貌相真是一点都没错。要不是自己亲耳听见也不会相信的,毕竟是大家闺秀宰相之女。以后自己可要小心,真要是把她惹毛了也不是好玩的。 “笑什么!”乐晖盈没好气地看了皇帝一眼:“不就是知道你们好这口才会有人投其所好!后宫佳丽三千,皇上也是没有一日可以悠闲得来。” “我可是什么都没说。”龙瑄炙无奈:“你可别看着人就撒气。” “哼!自己心里怎么想自己知道。”乐晖盈扭过脸转身进了大帐。 龙瑄炙拍拍乐辉慡的肩:“有些话别当着皇后面说,尤其是穆英成把穆樱筠送到宫里的事情。” “皇后说您什么了?”乐辉慡说什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妹妹会对自己有什么话说不出口,至少兄妹俩从来就是无话不说的。当初跟龙瑄蕤的事情出来,唯一不想瞒着的就是妹妹。看来还是皇帝心中有愧,才会对这件事如此在意:“臣日后不说就是,不让皇上难堪。” “不干朕的事。”龙瑄炙暴跳,怎么就跟自己扯上去了。难道有了前科就会给人留下这么坏的印象,再说六宫粉黛也不是从自己这儿开始的。有什么要时时刻刻挂在嘴边喋喋不休念念不忘的。 “是。”乐辉慡懒得去断他们之间的是非,父亲对这件事管得不少了。后来还不是该怎样就怎样,他们之间的事情自然会有他们自己去解决。帝后又如何,还不是民间的饮食男女。总不至于是闻风而长的吧,管他呢!还是去关注波斯大军的事情为好,只要打完了仗就能见到龙瑄蕤了,这才是必须要让自己关心的事情。京中的那个人还好不好,是不是真的被那几个小鬼折腾得不行了。哪有这样做爹**,居然不肯提前回去管管自己的孩子!? 第五章 之子于归 9 第五章 之子于归 9 龙瑄蕤拿着赵初捧来的奏本进了乾靖宫西暖阁,自从代替皇兄看折子以来就是住在这里。还没见过这样的父母,把四个孩子扔下不管就跑到北疆去了。都没事了还不回来,别人倒也罢了,龙濬焱和龙瑶一兄妹两个可不是好惹的。龙妤珗和龙濬熠倒还好,安安稳稳住在乐辉懿家不回来惹事,可是龙濬焱和龙瑶一说什么也不要住在宫外。所以四个孩子就这样分开住了,这两个住在宫里。那两个就住在乐辉懿家,回来跟两个人晚了一天以后乖乖的回了乐辉懿家。 “王爷,北疆的奏本匣子。”赵初刚出去的人又捧着一摞奏本进来,最上面的是一只木匣子。钥匙在龙瑄炙和龙瑄蕤手里,看样子这个是龙瑄炙亲手锁上去的。龙瑄蕤很熟悉他的手法,不是一般人能够模仿得了地。 “搁书案上。”龙瑄蕤点头:“皇太子在哪里?” “小殿下和小公主都在东暖阁玩呢。”赵初拭了把汗:“方才拉着奴婢当马骑,小殿下真是活泼可爱。” 龙瑄蕤摆手:“我不是他老子,你不用跟我说这些话。龙濬焱什么脾性我还不知道,上房揭瓦下水摸鱼没有他不敢做的。”说着斜靠在软榻上,从腰间摸出钥匙打开奏本匣子。看了一半,脸都红了:“哪有这样的,明明都安然无事了还要把我关在这儿。” “王爷,皇上和娘娘无事了?”赵初听见龙瑄蕤的话心下一震:“什么时候回来啊?” “两个人还不肯回来呢,说是要平了波斯人才肯回来。哪里用得着皇帝皇后两人亲上沙场,明明就是想在外面逍遥快活。哼!”龙瑄蕤一跃而起,气呼呼地坐在软榻上:“真是,就顾着两个人了。把我扔在这儿见不着他!” “她?!王爷是看上哪家小姐了,娘娘回来告诉娘娘一定会帮王爷订亲的。”赵初赶紧凑趣道:“宫里好久没有办喜事了。” “诶,这事儿不用你管。你不许到我母后面前去说这些,听见没?”龙瑄蕤急得伸出一只手指点着赵初的脑袋:“要是给我多嘴多舌,看我怎么罚你!” 赵初吓得直往后躲,这哪里是那个朝堂上一脸英气的贵胄王爷。分明是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就是皇后也不曾如此撒过娇:“王爷,奴婢知道。” “还有啊,皇上跟皇后在北疆的事情也不许说出去。”龙瑄蕤虽然很生气,只是皇帝信中再三交代不能将皇后身在北疆的事情说出去。所有人只知道皇后身体不好,在皇宫中静养至于皇帝巡狝在外所以委任安王辅佐皇太子监国理事。 “王爷,万岁爷和娘娘会什么时候回来?”赵初又一次问道。 “我都说过我不知道了,谁知道两个人什么时候逍遥够了才舍得回来。”龙瑄蕤唯有很认命地叹了口气:“哎,做皇帝真的是很腻味。要不我皇兄那么闷的一个人怎么也会往外跑,只是也说不定是我小皇嫂的本事厉害了。” “皇后其实很不好惹了。”赵初在龙瑄蕤面前说话多少有些不避嫌疑,甚至都是没了避讳:“万岁爷都有些怕主子的。” 龙瑄蕤笑得仿佛跟个小姑娘一样:“你以为皇嫂利害?不是,要不是皇兄心甘情愿被她吃定她厉害不也是白厉害了。其实皇兄是个外和内热的人,看上去不近人情其实心里孤独得很。皇嫂就不一样了,太傅娇女从小受尽宠爱。做皇后虽说有点磨性子,不过这样的性情不做皇后着实可惜了。” 赵初点头:“那些时候在太傅家的时候,看见主子每日冷着脸不说话就跟万岁爷素日一样,很是怕了主子。后来回宫,又看见万岁爷跟主子好得就跟当初大婚时候一样。我们做奴婢的也是欢喜的。” “这些话不要到皇兄面前说。”龙瑄蕤道:“你们几个都是好的,所以皇兄待你们也是放心的,以后少不得你们几个还要跟在龙濬焱后面的。” “呃,小殿下?!”赵初很是吃了一惊:“奴婢只怕伺候不了了,小殿下太会玩了。” “迟早有人收拾他。”龙瑄蕤大不以为然:“我皇兄以前的性子未见得好到哪里去,如今看来不是也好多了。等将来我皇嫂有心思给她宝贝儿子找个太子妃就什么都好了,只是担心找来一个跟龙濬焱一样性情的,就有的瞧了。”话没说完,龙瑄蕤先自笑起来:“那这皇宫可就够热闹了。” “舅妈!”两个童音在暖阁外响起,龙瑄蕤的脸顿时变得和赵初一样难看。慌不迭收起奏本:龙濬焱这个臭小子些许认识几个字了,如果知道他爹妈在外面快活逍遥只怕会给闹得让人无法收拾。再加上龙瑶一这个小祖宗一把鼻子一把眼泪的,那会让整个皇宫都为之崩溃的。 三天以前不知道是谁不小心惹到龙瑶一,龙濬焱拿出做哥哥的威风带着龙瑶一满皇宫的找了一遍,几乎把所有地方翻了个底朝天都闹到奉慈宫去了,皇太后也是哄了好久也没有哄好。后来到了晚膳的时候才说出来是因为养的那只波斯猫瞄瞄叫,不知道为什么叫才哭的。从那以后,龙瑄蕤彻底怕了这个粉雕玉琢的侄女儿,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辉樉不许自己找乐晖盈要女儿而是宁可要龙濬焱这个臭小子了。 话音未落,龙濬焱和龙瑶一兄妹两个已经跑进西暖阁:“舅妈舅妈,你在忙什么啊?” “看折子。”龙瑄蕤指指手里的东西:“你们两个做什么去了?” “刚刚在皇祖母那儿吃了好东西过来的。”龙瑶一很不忌讳地爬上软榻:“舅妈,你闷不闷?父皇在宫里的时候都会抱着我去御花园转悠的,你也抱我去好不好?” “瑶瑶,舅妈哪敢抱你去啊!要是看不完折子,明早御书房只怕舅父问起来舅妈说不出来。”龙濬焱一下跳上去:“舅妈,你是不是看不完奏本所以才不出去的?!” “龙濬焱,你会不会管住自己的嘴巴?!”龙瑄蕤作势喝道:“你爹妈可都不在宫里,我就是揍你你也没法子的。” “舅妈你揍我,等舅舅来看我我告诉他的。”龙濬焱有恃无恐道:“舅妈欺负人,舅妈欺负人。” 龙瑶一伸出手指羞羞:“羞羞羞,舅妈说不过哥哥就要揍人。” “出去,都给我出去。”一瞬间,龙瑄蕤顿时觉得这两个看上去玲珑剔透的孩子都成了小恶魔,尤其是龙瑶一看上天真无邪的可爱。其实是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去招惹这个小公主,撒娇都在其次,那张嘴也不知道是像了他爹妈中的哪一个。说出话来叫人一句也反驳不倒,谁知道这不过是个三岁不到的孩子。 “我们才不出去呢!舅妈肯定是要一个人躲着吃好东西,才赶我们走的!”龙瑶一望着龙濬焱:“哥哥,哦?” “肯定是,舅妈以为我们是小孩子就来骗我们。”龙濬焱在软榻上站起来才和龙瑄蕤身高一样:“难道小孩子这么好骗啊!哼!” 龙瑄蕤的头马上痛起来,这是谁养出来的孩子!“如果你们俩不听话,就把你们送到宫外你舅舅家去。” “我们才不去呢,以为跟姐姐还有弟弟一样被你们哄啊!”兄妹俩牵着手:“舅妈,是不是想舅舅了,你给舅舅写信啊!要不舅舅再给我们找个舅**。” “有你们两个,谁也不敢做你们舅妈。”龙瑄蕤瞥了两人一眼,两个小魔怪你们的爹妈是不是知道你们这么难缠才不回来的? 赵初在这两个小祖宗进来的时候就赶紧躲了出去,乾靖宫的宫女太监无一不知黄台和小公主最是难缠,也躲得远远的。只剩下龙瑄蕤独自一个人面对这兄妹两个:“你们俩能不能以后都别惹祸了,昨儿怎么又把东暖阁那只鹦鹉给吓得不敢回笼子了?” “什么呀,就是它不肯吃我喂它的瓜子。我就使劲儿轰它飞,不许它回笼子的。我喂它吃它不肯吃,它想回笼子我还不许呢!”龙瑶一振振有辞:“舅妈,你说那鹦鹉是不是活该?” 龙瑄蕤脸都白了,这哪里是什么金枝玉叶的公主简直就是皇宫里的劫数。鹦鹉这样已经是算好的了,上次的龙濬焱那只叫兜兜的京巴狗也是被兄妹俩宠得不行。每日只要是自己想吃的好东西一定会去喂京巴吃,后来兜兜闹肚子只好又让专门医治宫中宠的兽医来给京巴治病。没有人不知道这对兄妹是不是皇宫里所有活物的克星,同母的龙濬熠就要乖好多。简直跟龙瑶一就不像是同胞兄妹,哎!也只有那样的父母才会生出这样的孩子 “舅妈,晚膳吃什么?”龙濬焱拿起书案上的笔砚玩了一会儿,在一边的薛涛笺上写了几个自己会写的大字便放下了:“舅妈,我们肚肚饿了。” “你们想吃什么让云嫫嫫做吧。”这一点龙瑄蕤绝对是相信他们的,云嫫嫫的手艺简直就是为了这一家人所设的。 “我们跟舅妈一起吃。”龙瑶一托着腮:“父皇和母后也不知道去哪儿了,这么久都不回宫,都快闷死我了。” 龙瑄蕤摸摸她的脸:“只怕过不了多久就该回来了。”龙濬焱已经爬上书安打开了龙瑄炙命人送来的匣子,打开这匣子他们都是用钥匙。其实这是一个匣子的锁是一个精巧的连环锁,乐辉慡每次开这个就是轻轻一扭,哪知道龙濬焱也只是轻轻一扭就开了。顿时有些匪夷所思起来,这是个什么孩子啊。学了多少次都不会,臭小子看都不看就信手解开这又是谁教的? “呃,我娘怎么在舅舅那儿?”龙濬焱打开信笺看了一遍,龙瑄蕤的头又开始疼了。自己忘了不能让他看到这个东西,只顾着看他打开连环锁了就没有防着这个。 “你父皇也在那儿。”干脆告诉他们好了,量这两个小鬼也可能跑到北疆去。龙瑶一拽拽龙濬焱的袖子:“哥哥,哥哥,我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就,舅妈怎么才知道啊?” “没人告诉舅妈呗!”龙濬焱很快下了定义:“算了,我们去东暖阁玩吧。这儿没意思。”说着,拉着龙瑶一的手下了软榻:“舅妈,你看折子吧。我们去玩去了,等会儿用膳再叫我们吧。” 龙瑄蕤好好的被这兄妹两个喧闹了一顿,头晕脑胀起来。只是兄妹两个说早就知道,显然是有人和他们说过了。这一家人没一个好惹的,这次跟他们弄完了下次一定不再帮他们。太欺负人了! 乐晖盈看完京中寄来的信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纤长的手指不住抖动。龙瑄炙刚和乐辉慡看完波斯军营的阵势,心中大致有了成算。回到大帐,看见乐晖盈脸色红润笑个不停:“什么事,笑成这样?” “安王被焱儿和瑶瑶弄得讨饶,瑶瑶更是把焱儿那只鹦鹉吓得不敢回到笼子里。”乐晖盈把信笺递给龙瑄炙:“明儿交战,都预备好了。” “只剩下这一场大战了,大大小小多少次。成败在此一举!”龙瑄炙接过信草草一看,也笑个不住:“要是被你哥看见,只怕心疼得不行。诶,你没有瞒着他们你到北疆来?” “瞒不住啊,龙濬焱这个小鬼头可是出了名的精怪。不如告诉他,他知道就一定不会闹了。”乐晖盈摇头:“瑶瑶就更别提了,我常觉着是不是把她和熠儿弄反了。熠儿就是个女孩儿的性子,瑶瑶却是跟焱儿一样的古灵精怪。” “很好啊。”龙瑄炙最喜欢小女儿,所以不论女儿做什么都无碍。再说皇家公主就算是刁蛮无理也是算不得什么大事,谁还敢说她的不是。 “只有你这个做爹的才会觉得好,安王多好的性子都容不下她可见刁蛮到什么样子了。”乐晖盈大不以为然:“都是你把她宠得无法无天了,什么事都是随性而为。” “难道以前太傅对你不是宠得无法无天?!”龙瑄炙笑道:“我可是记得从前你在家的时候好像是比瑶瑶如今还要娇惯的,首辅娇女谁敢得罪。这个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我可是经惯见惯了。” 乐晖盈笑起来:“我是被爹宠坏了,要不也不能受你那么多委屈了。” “还记着呢?”龙瑄炙搂着她的肩:“你可是时时处处都记着啊!” “这个自然,我还要记上一辈子。”乐晖盈婉转一笑:“皇上后宫佳丽三千自然是没人能够比拟的,要是皇上日后对我还和从前一样,能够给我的也只有这些的记忆了。” “你说这些话,总之是要我不能重蹈覆辙。”龙瑄炙笑得有些牵强:“我许过你的话,自然是不会反悔的。” “有句话我总在想是不是真的,无情最是帝王家!其实从我入宫的时候就在心间萦绕至今,皇上那般对我我都在想是不是真的就要应验这句话,所以我从不问为什么。即便我问了也不会改变皇上的心意,皇上宠爱谁我都不能说是错了。毕竟我虽为皇后也无法左右皇上的真心,只有一个人去默默承受着的所有一切。”乐晖盈很平淡地说着:“那时皇上宠爱徐氏也好贵妃也好,我都不争不问。不是我的争来也没用,只是背负着一个皇后的虚名在深宫里过一辈子我却不服。我对皇上六岁时就许下的心愿,不是别人想的那样要攀龙附凤也不是要让父兄得到那些别人看来不可企及的富贵荣华,我父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傅,若是想要并不需要拿自己的女儿去做一个前途未卜的皇后。所做一切只是为了我,为了圆我的夙愿。只是这些话,从未想过要对皇上说。若是不到此处,这些话只是会埋藏在心底成为尘封的秘密。” “你怎知我未动心?”龙瑄炙摩挲着她的脸颊喃喃问道。 “什么叫皇上动心?任凭那些人欺负我外加上皇上也处处欺负我就是动心么?”乐晖盈挑着眉道:“皇上那样对我,不过是将我的心用一把钝刀来回的割,最后还要在上面撒上一把盐。真的好痛的,冷宫里皇上那样对我是动心么?如果那把火真的把我烧死,皇上会心痛,这我知道,只是痛过了我还是不会复活的。”乐晖盈伸手握住龙瑄炙的手:“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一切都不算晚。所有的事情都是在等我来做,即使有时我做的过分也是没法子。” 龙瑄炙抱紧了她:“是因为上天看着我做错了太多事,才让你来点醒我。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我用以后所有的岁月来补偿你。不让你觉得无情最是帝王家。” “其实,皇上最该做的就是让安王和我二哥在一起。哪怕为世人所不容又有什么大碍,只要两心相悦就比什么都好。”乐晖盈抬起头道。 “回去再说吧。”龙瑄炙搂紧她:“过些时候就该回去了,只怕要减六宫规制了。” 第五章 之子于归 10 第五章 之子于归 10 乐晖盈刚出大帐就看见何蔺一脸古怪的神情,是谁又招惹他了?这副神情好像在什么时候见到过,也不是被人欺负的样子。只是一副明明想笑又刻意收敛却又想让人搭讪的神色,算了还是去打破这个闷葫芦省得让人憋出病来。 “榛遐又欺负你了?”忍着笑问道:“多大月份了还敢欺负人,我看小妮子越来越坏了。” “没,没有。”何蔺不住摇手:“即便欺负我也是应该的。” 瞧瞧人家多好,某个人哪有这个心气。要是能有这么个心窍那还至于让人生气心烦,乐晖盈开始庆幸自己挑人的眼光没错了:“那是怎么了?一大早就是这么着?” “生了,臭小子。”何蔺压抑着自己的心绪:“说是长得像榛遐。” “那才好,要是像你就不够瞧了。”乐晖盈很是高兴:“什么时候生的?” “半个月了我才知道。”何蔺有些忸怩:“想回去瞧瞧。” “仗都打完了,你先回去。等她满月了你们就进京来,若是孩子很俊俏就给我们瑶瑶做女婿。”乐晖盈打趣道。 何蔺脸色马上变了:“我们家臭小子可不敢高攀公主,您还是另请高明的好。”说完转身就走,生怕多做停留就会让乐晖盈越发笃定要把女儿许配的事情。那个小公主可是出了名的刁钻古怪,要是做她的东床驸马那可不是一班人所能承受的事情! 乐晖盈笑了半截马上掩住嘴,好好的退避三舍起来不就因为女儿是公主么!哼!要不是嫁给他了,至于女儿会变得让人唯恐避之不及吗?本来很高兴的样子马上耷拉着脸回了大帐。 龙瑄炙正伏在书案上看龙瑄蕤从京中转来的奏本,很多事龙瑄蕤都处理得很好。不过还有一些事情必须要天子专断,逢着这些东西龙瑄蕤便命快马将奏本转来行辕等候他裁决。 乐晖盈气哼哼地窝进交椅里,目光时不时瞥向专心看折的那人:都是他们家门第太高规矩太大,才让好好的龙瑶一没人敢要。这都是他的过错!要不换在别人家,只怕那么玲珑剔透的宝贝女儿会被人当面拒绝。不只是没面子还是叫人下不来台了! 坐在大帐里就是觉着一股冷冽的寒意从身边射过来,脊背上一阵阵发凉。抬起头就看见乐晖盈宜嗔宜喜的脸上俱是寒霜,这是谁又惹到她了?难道还不知道她是招惹不得的,把她惹火了最后被唠叨的就是自己。 “你不是出去走走的,这么快就回来了?”继续埋头批折,没去理会她的神色 “才走到殿外就遇到何蔺,说是榛遐生了个大胖子。”乐晖盈兀自理了理头发:“我说他回去看看,等榛遐满月了就叫两人一起带着孩子进京。” “刚才说叫他先回去看看,是有些心神不熟的样子。没想到是做爹了。”皇帝笑起来:“那你是生的哪门子气,脸色都变了。” “我说要是瞧见他们家儿子俊秀的话,就要把瑶瑶许给他。一句玩笑话,何蔺吓得连连摆手。说是不敢高攀,叫我另请高明了去。”乐晖盈恨恨道:“都是你们家规矩太大,人家怕委屈了自己家孩子。将来要是瑶瑶没人要,我看怎么办!” 龙瑄炙哭笑不得:“如你这么说,仿佛皇宫大内的公主都是嫁不出去了?” “本来就是,皇上的诸位姐妹哪一个不是嫁到番邦去了。朝中的人哪一个又敢做皇家快婿,要是瑶瑶也要嫁到番邦去?”乐晖盈脸色郁郁,要是真这样还不是把心肝活活摘了去。 “以前公主合番是为了边境安定,如今朕屡次出兵就是要把这一隐患永久驱除。莫说是合番,日后就是属国进献公主到内宫都不用了。”龙瑄炙蘸了蘸笔:“龙瑶一要是远嫁,我能舍得?不说是她,就是珗珗你能舍得?我还不如早早了了你这桩心事。” “那都不愿娶我们家女儿,珗珗和瑶瑶怎么办?”乐晖盈走到书案前:“要是被委屈了,还不要把人心疼死。” “杞人忧天说的就是你这样的。珗珗还小,龙瑶一也还不到三岁。就想到终身大事去了,谁像你六岁就认定人了。都还小得很,多少年的时间还不够人慢慢选?”龙瑄炙努力减轻但凡是可能让她留下关于皇家不好的印象事情存在。何蔺你和她什么不好说,偏要说不敢高攀。哪怕说龙瑶一比你儿子年长也比说这个要好。龙瑶一说什么也是帝后嫡女,还是目前来说最小的公主。有什么公主的身份赶得上她? “我说的事儿就是杞人忧天,赶明儿要是您说什么算是什么?”乐晖盈狠狠瞪了一眼:“我还是先回去吧,不是说皇后在宫中养病么?要是我不回去,皇后怎么迎接皇上回宫呢?” “又生气了?”放下笔,龙瑄炙起身环住她:“有些事,尤其是家事跟国事是不一样的。国家大事可以用君权来下命令,至于家事就是要商量着办的。比如说吧,你也会说龙瑄蕤和你二哥之间不要去管别人怎么看,只要两心相悦就好了。或者皇家看来,两人是有些不容于世。只是在他们心里,能够在一起就足够了。如果这时候用国事去命令他们分开,谁都会说我不近人情。所有我还是要有一些人情味。” “我倒是第一次听见皇上说这些,看来皇上还是会想想自己究竟是对是错了。”乐晖盈笑起来:“如此说只怕珗珗他们都有福了。” “嗯,有你天天在我耳边叨叨我要是再不好好改改,只怕你就不止是叨叨这么容易简单的放过我了。”龙瑄炙笑着亲吻她的脸颊:“是要先回去,总不能让人知道皇后在宫外呆了这么久可就不成规矩了。” “我想我爹了。”乐晖盈为在他怀里:“要么回家一趟,要么就让父亲回京去住。” “那就先让赵玉陪着回去一趟,冒冒然把太傅进京只怕是不肯去。老爷子那个脾气你还不清楚,要是违逆了老爷子的意愿只怕都不好办了。”龙瑄炙笑道:“再说在乡间住惯了,只怕也是不愿再回京去了。” “我都觉得爹已经习惯了这种无拘无束的生活了,所以才会喜欢住在乡间颐养天年。”乐晖盈有些羡慕那种没有碧瓦红墙环绕的家园,只有最淳朴的乡民和最自在的生活。皇宫里颇嫌沉闷和压抑的生活让人几乎会怀疑为何要选择这样的生活直至终老。只是因为身边这个人让自己不得不放弃很多事情,包括曾经憧憬过那种田园般的悠闲自在。 “回了家只怕又是不想回京了。”龙瑄炙抱着她坐在厚实的交椅上:“梁园虽好非久恋之乡,你要是耽搁久了只怕老爷子会疑心你做了什么错事了。” “总是我不对,我爹什么事儿都是向着你的。”乐晖盈不满地戳着他的胸膛:“你甚至比他的子女都要受重视。” “一个女婿半儿个儿,或许老爷子这么想吧。”龙瑄炙笑着抱住她:“是不是要我跟你一起回去?” “快得了吧,我可不想我爹偌大年纪见了你还要跪下行礼。”乐晖盈推了推他:“我还是早些回去,等你回京了有些事就该办了。” “好,那你先回去。让赵玉和乌昀陪着你先走,十日之后我就启程。”龙瑄炙摸着她的头发:“不许瞎想,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宫里的事情有些事不许着急,我没回去之前你别动那些事。” “是,臣妾谨遵圣旨。”乐晖盈嘴一撇:“还不就是担心把您心爱的妃子们都弄走了,这些人别说我去见他们。我回宫去了,就是来见见我也是自己不肯来的。我还是安安稳稳回到我儿子身边去,至少这几个小鬼是很想见到我的。” “好了,我说一句你就是这许多句在等着我的。”龙瑄炙蹭蹭她的脸:“去跟你二哥说一下,只怕还是有东西带给龙瑄蕤的。这话不会和我说,只能是跟你说了。” “嗯,我会去找二哥。” 九月是菊花飘香的季节,花圃里开满了各色各样的落英。乐文翰穿着最简单的袍服走在花间小路上慢慢走着,清雅的幽香沁入心脾。“遍插茱萸少一人。”嘴里叨叨着念出一句诗来,周围都没有人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或许少的不止是一个人。家中上下,只有陪伴了自己多年的老妾和家人。 很少会有人能够和他说到一起去,前些日子凌恪常常来陪他饮酒闲谈。儿媳妇生了个小孙子,自然高兴地不知道该怎样因此也就不来了,剩下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家里看书写字写诗。 想起那段日子女儿在家的时候,那么多的孩子在家里蹦蹦跳跳真的是不寂寞。也只有这样才让平淡的乡间生活想充满了快乐,乐文翰背着手踱步。好像子女女们都不会回到身边来,北疆的战事已经结束了。波斯只怕已经被人收入囊中了,鞑靼也是不会再生二心。自己的一生所念不就是让这万丈江山始终巩固如铁桶一般。 “爹!”身后传来娇软的声音,乐文翰一直在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什么时候了,怎么会有人叫自己。不过还是缓缓转过身,一张满是歉意的笑脸出现在眼前:“姗儿?” “爹,您都不认识我了。”乐晖盈笑吟吟地,只是父亲苍老的背影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的,步履也略带蹒跚起来。或许让父亲住在这么偏远的地方真的是不该。至少如果父亲住在京中,是可以让自己和哥哥都能时时见到他照顾他的起居。 “不是皇上出征皇后生病居住深宫的?”早就应该想到女儿断断是不会乖乖在宫里呆着的,一定会想出各种心思到外面来。 “我刚从北疆回来。”乐晖盈挽起父亲的胳膊:“爹,我想您了。就赶紧回来看您。” “你去北疆做什么?女儿家往军中跑,成什么样子。”乐文翰很想虎起脸,只是女儿的小脸让人无论如何都硬不下心来训斥她。 “爹,他一个人带着人往山里跑。遇到大雪困在山中,我放心不下只好往北疆去了。”乐晖盈在父亲面前可不敢有丝毫怠慢,哪怕在皇帝面前也是可以放肆的。但是在父亲面前只能是撒娇,要是想放肆还是不敢。 “你的胆子还真是不小!”乐文翰由女儿扶着慢慢走着:“你也往雪山中去了?” “嗯,跟二哥商量了好久就去了。我去北疆就是要去找他的,不去山中我去北疆就没用了。”乐晖盈望着父亲一笑:“爹,哥跟他不再别扭了。两人说话都不像从前一样针锋相对了。” “嗯,是谁先不闹的?”乐文翰有些安心,只要他们两个人能相安无事的相处对朝局肯定是一件大好事。 “我没问。”乐晖盈笑起来:“爹,若是问了只怕两个人不高兴怎么好呢?” “就属你心眼多。”乐文翰也跟着笑起来:“好端端来这儿,除了想跟爹撒娇还有别的事儿吧!” “爹,回京去住吧。要是总在这儿住着,想要见您一面多难啊。”乐晖盈道:“在京中,虽说及不上您在这儿舒坦也没有这儿自在,可是我只总能见到您。” “你先去看看榛遐,这些小事不用你计较。”乐文翰摸摸女儿的头发:“爹心里要好好盘算一下,你在这儿多住上几日。” 乐晖盈点头:“女儿先去看看榛遐,爹何蔺不许他们家儿子跟我们的瑶瑶做亲。” “那么小,你就想这些太早了。”乐文翰不等女儿说完就笑道:“再说那小子比瑶瑶小了好多,也不行啊!你没和皇帝说?” “说了,也跟您说的一样。”乐晖盈没想到他们都是无所谓一般:“果然是师徒和君臣,说出来的话就是一般无二。” 乐文翰没想到女儿会计较这些事:“姗儿,你这么大的时候爹和娘都没有想过这些事。只要让瑶瑶平平安安长大,比什么都重要。” “是,我记下了。” 第五章 之子于归 11 第五章 之子于归 11 皇城戒备森严,任何一个人想要靠近宫禁几乎都不可能。一辆熟识而不张扬的鞍车停在皇城后门玄武门外,赵玉从车上下来拿出出入宫禁的腰牌递给守门的护军,等着验过方才继续让鞍车进去。 “车上什么人?”守门的护军看了赵玉一眼,又转向遮掩得严严实实的鞍车。赵玉拍着护军的肩膀:“咱家是乾靖宫内总管,车上的人是谁不用告诉兄弟知道。耽误了主子的事儿,谁也担待不起。” “谁不知道你们做内侍的鬼主意最多,要是带着什么不相干的人混迹于内宫上头稽查下来岂不是要我的脑袋。”问话的护军是个极其年轻的新人,说话没有那些常年当差的油滑。异常耿直的打退了赵玉想要蒙混过关的心思。赵玉是个极其好说话的人,不像赵希有时候还会摆出公事公办的架势。只是这时候被人抢白一顿车,加之车上还坐着女主子要真是惊了她的驾可不是好玩的。于是就有些踌躇起来。 护军看在眼里自当是赵玉真的做了什么事或是车上的人真是不该进去的人,也不管别的上来就要伸手掀开车帷。赵玉的脸马上变了色,一下拦住他的手:“什么东西也敢僭越!” “进去!”车帷内传出乐晖盈不耐地声音:“蘑菇什么?” “是!”赵玉赶紧答应了,看着护军:“兄弟,你仔细了。”说完看着一边赶车的人:“快走。” 护军一脸诧异:“什么东西,一个太监神气什么?” 鞍车悄然停在内廷进入乾靖宫的门户处,赵玉喝退了赶车的人以后方才掀开车帷:“主子。”乐晖盈整整衣袂下来:“问问那个护军的名姓,不许为难人家。” “主子,是有什么要吩咐的。”赵玉不明白乐晖盈那种目光为了什么。 “守护宫禁出入门户就该是这样,不问是谁都该仔细稽查。”乐晖盈缓步走着:“你要是仗着自己的虎聪明难为人家被我知道,看我怎么罚你。” “奴婢哪敢。”赵玉缩瑟了一下:“主子吩咐的事奴婢可不敢为了自己去难为人家。” 乐晖盈点头:“先进去,只怕都在等着了。” “娘!”刚到了乾靖宫后门,就听见清脆的童音。接着两个欢叫着的孩子从里面奔跑着出来,一左一右偎进她怀里:“您终于回来了。” “快让娘看看。”乐晖盈蹲下身看着两个孩子:“哟,都长高了。龙濬焱你又淘气了,瑶瑶也是。” “知道娘回来就得意忘形了。”龙濬焱拽着她的袖子:“父皇没回来啊。” “还要等上些时候。”乐晖盈亲了亲女儿的小脸:“姐姐和弟弟还没见回来?” “在舅舅家玩得都不要我们了。”龙瑶一搂着母亲的脖子不肯松开:“娘,北疆好不好玩?怎么你们去了就不回来了?” 乐晖盈抱着女儿起身:“什么不回来?这不是回来了,爷爷也来京城了、还有榛遐姨过些时候也要来的。榛遐姨还给你们带来个小dd,倒时候只怕就热闹了。” “哎,父皇还没回来。”龙瑶一显然对这些都不如她爹有兴趣:“父皇是不是不喜欢瑶瑶了,这么久都不回来抱瑶瑶。” “瑶瑶撒娇。”龙濬焱在一边羞羞:“每天都说不想娘和父皇,都是假的。” “嘢……”龙瑶一不服气地伸出粉舌朝哥哥做鬼脸:“你还不是。” “行了,进去再说。”寂寞冷清的北疆没有孩子的围绕虽然是安静了不少,可是只有当这些宝贝围绕在身边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所要的东西不过是一家人安安稳稳在一起。去北疆的初衷也不过是为了无论发生什么,自己都是在他身边。其实那些时候想得最多的就是陈陶的那句诗: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真的害怕会有那样的不幸降临在自己身上,所以也就不去计较从前所发生的一切。只是因为不能割舍,即便是嘴里说了很多要离开的话。那终究只是说说,不能放下不能舍去才是自己的心。 龙濬焱跟龙瑶一两人分别牵着母亲的手,进了东暖阁。龙瑄蕤因为乐晖盈的回来便不能再住在西暖阁,已经搬回了王府居住。不过此时也是在暖阁外守着:“臣龙瑄蕤恭请皇上皇后圣安,吾皇万岁。” “皇上万安。”乐晖盈还了半礼:“王爷万福,劳动王爷许久心中不安。” “嫂子,咱们别这么说话了。好累,哪有这么多繁文缛节来说话行事的。”龙瑄蕤已经忍受不住了:“我要辉樉带给我的东西。” 乐晖盈恨恨一下,就记着我二哥。都不知道说皇嫂一路颠颇甚是辛苦之类的话来安慰一下,有些不情愿还是从袖袋中拿出乐辉慡让带回来的锦囊给他:“告诉你件事,自己掂量着办。我爹进京了,还是住在太傅府。皇上已经答允让你们在一起,如今只剩下我爹那儿没有说好。该怎么说怎么做,总不用我教你吧。” “皇兄答允了?”龙瑄蕤大失常态地尖叫,喜不自胜的样子把龙濬焱和龙瑶一都吓到了跑到母亲身边:“娘,舅妈怎么了?” “疯了。”乐晖盈很为鄙视龙瑄蕤这样子:“王爷,是不是有些失态了?” 龙瑄蕤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堆着一脸迷死人的笑容望着乐晖盈:“嫂子,你说我皇兄答允了是不是真的?” “我给你们说的,你说他会骗我么?”乐晖盈淡淡道:“他那儿由我来说,我父亲那儿才是你们要小心的。老爷子最近都很妒忌凌叔父,说是榛遐给他生了个胖孙子每天笑得合不拢嘴。这话什么意思还不够明白?要是这时候去和他说这些,就是给自己找钉子碰。先等等,我二哥就要回来了。你们最好是商量一下怎么说才好。” “小姑子,我知道老爷子最疼你。你替我们说好不好?”龙瑄蕤学着龙濬焱的样子上前拽住乐晖盈的衣袖。 乐晖盈恶寒了一下,撒开他的手:“你先让我坐下喝口水,坐了一路的鞍车骨头都散了。”牵着孩子们到圈椅上坐下,端着菊花茶喝了一大口。龙瑄蕤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卧不安:“小姑子,好歹帮我一次好不好?” “舅妈,你不许跟我娘撒娇。”龙瑶一很不满地跑到母亲怀中伏着,只怕一个眼错这个舅妈又是拽着母亲不放手。 乐晖盈宠溺地亲亲女儿又看向龙瑄蕤:“你就是这么沉不住气,急什么。”宫女羽音带着两个小宫女来给她净手后又端来两盏杏仁茶放到她和龙瑄蕤手边,行礼后退了下去。 龙瑄蕤端着杏仁茶遮住自己的眼睛,忍不住腹诽道:说别人就是一套一套,什么沉不住气啊什么别的都出来了,当初你自己事情出来的时候别人都是怎么再替你想主意。皇兄也是会做人,什么时候才答应让两人在一起。我还得对你们两个心存感激,要不是被你们知道只怕我们在北疆何等逍遥快活呢! “你别嘴里感激我心里其实一个劲儿的埋怨我,皇上那条明路总是要过的。若是不被他允准,你们迟早要被拆散。”从没见过有人喝杏仁茶喝到头上去了的,这还是第一个。如此举动若要人看不破心思才怪:“我父亲那儿,倒是不急。只要他不提就先不说,说急了反而不好。只是没答允没说不许在一起,问起来了少不得跟他说清楚也就是了。我先问你一句,你自己可是想好了再说的。”乐晖盈放下手里的茶盏:“你是想要老爷子谨遵圣旨,还是从心里允准?” 龙瑄蕤愣了愣:“啊,什么谨遵圣旨?” 龙瑶一攀住母亲的脖子:“舅妈,这都不知道了,圣旨就是父皇的旨意啊!” 乐晖盈笑起来:“还是瑶瑶聪明,你舅妈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转眼望着龙瑄蕤:“是要老爷西没奈何只好接受还是从心底愿意你们在一起,你可想好了。如果是谨遵圣旨,我可以跟皇上说好,一道上谕就能行了。若是心底答允,你要做地方还有很多。” 龙瑄蕤连连摆手:“我皇兄跟太傅之间有上谕也没用,君臣师徒翁婿,两人之间很多事都不用商量了。这道上谕还不如没有,两人若是事先商量好了。我和辉樉只怕就是只能干瞪眼了。” 龙瑶一看见龙濬焱进来:“哥哥,舅妈背地里埋怨父皇怎么办啊?” 龙濬焱满不在乎一笑:“傻瑶瑶,舅妈当着娘的面说父皇不是,娘都不说还有什么呢?”说着攀上龙瑄蕤的胳膊:“舅妈,若是皇太子说的话算数的话,我就不为难你们了。” “多承照应!”龙瑄蕤狠狠谢了龙濬焱一下,看来对他好很有好处的。虽然臭小子很是调皮,不过还是很有良心的。这种时候都是站在自己这边替自己说话,要是都肯这样替自己说话就好了。 不过要是想乐文翰答允只怕还是要自己用真心去打动他,老爷子精明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满朝上下包括皇帝都要让老爷子三分,自己还能玩什么巧劲儿。再说有乐晖盈在里面左右周旋也是无碍的,这个小姑子啊一定是会向着自己的。只是有些事还是一定要自己去做的,以心换心才是唯一能够打动人心的不二法宝。 “有句话你要记住,老爷子那儿说什么都能玩巧劲儿。要是有一点心意不诚被他知道了,从前所做的一切就是前功尽弃。”乐晖盈朝龙濬焱招招手:“焱儿,你该做件正事去。” “是,母后。”龙濬焱看着母亲的神色跟往常不一样,也就不敢撒娇 “带着赵玉去舅舅家,把姐姐和弟弟接回来。爷爷住在舅舅家,怎么给也要请安不要母后交给你吧?”乐晖盈看着儿子,虽然还小却有了皇太子应该有的尊贵了。有些事必须要他自己亲自去完成。 “是,儿子知道了。”龙濬焱朝母亲行了个礼,带着已经换好总管服色的赵玉准备出去。 “等等。”乐晖盈低头计较了一番叫住儿子:“母后和五叔说的话不许在爷爷和你父皇面前透露一个字,知道了?” 龙濬焱挤着眼睛一笑:“母后,当着父皇的面舅妈就成了五叔了。当然不敢胡说,要不皇家颜面何存?!” 乐晖盈目瞪口呆,这孩子跟谁学的。居然这样子古灵精怪:“王爷,你教的?” “皇嫂冤枉!”龙瑄蕤哭笑不得,哪里还敢教坏这孩子。 “好了太子,你去吧。”乐晖盈回过心神,低头看看怀中的女儿又看向龙瑄蕤:“是不是生在皇家就是要把你们所有的性情都磨掉了才算是好?” 龙瑄蕤摇头:“我不知道,只是觉得生在皇家是最大的不幸。但是嫁入皇家,却是比生在皇家更不幸。至少作为皇家骨肉若是没有夺嫡之心即便是放浪形骸也是无碍的,可是嫁入皇家做了皇室中的女人就算是不做皇帝妃嫔也比寻常人家要难过上很多。”停了停:“你已经比很多人都要幸运了,虽说皇兄曾经做了很多看起来很伤人的事只是对于你的心从未变过。但是反过来看别人,譬如母后就是将来万年之后也不肯能守在父皇身边。她是皇太后,尊贵到以天下养。只是又有谁知道,这几个月才是我们母子真正相聚最多的时候,没有人会理解子欲养而亲的真正含义。我和母后之间隔着太多外人想象不到的东西,名义上皇兄才是母后的亲子。实则呢?要不是你,母后恐怕没有颐养天年的好时光。” “前半夜想别人后半夜想自己。”乐晖盈叹了口气:“子欲养而亲不待,别人不懂我懂。”手里抚摸着女儿:“生了三个外加养的一个,都是我的孩子。我不能厚此薄彼,不是防着别人只是为自己的心。” “皇嫂,算是我插句嘴。”龙瑄蕤忍了好久终究是没忍住,这话要是他不说恐怕不会有第二个人来说:“龙濬煜是嫔妃之子,既然皇兄准许生下这孩子也就是许了他藩王的身份。皇兄不为德妃想也要为自己的子女想,将来准许德妃回归藩邸与亲子在一起也算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这句话说出来,龙瑄蕤身心痛快了一大截。与母亲不能相聚膝下尽孝,最大的障碍便是名分所关。皇太后必须是要皇帝侍奉膝下的,藩王纵然是亲生子也不得奉养亲母这就是皇家的母子情分。 乐晖盈看了他一眼,只是不住摸着小女儿的脸颊:“这件事,我会想。只是皇上怎么想我左右不了了,已经是骄妒成性我倒是不在乎旁人怎么看我。不过要是让他被人说成喜新厌旧或是废黜妃嫔太过,更改祖宗旧制就不好了。” 龙瑄蕤笑起来:“我终于知道为何皇兄宁可改祖宗旧制也要做这件事了。” 乐晖盈白了他一眼:“你说。”这些话他都能笑出来,真是不知道怎么会有一个这样的王爷做自己的二嫂了。 “因为你不论做什么事都会把我皇兄放到前面去想的,对他有好处你就无怨无悔的去做;对他有任何妨碍哪怕是自己再多委屈也都是自己咬着牙齿认了。这一点出入后宫的任何女人都做不到,你做到了。所以不论冒多少大不韪皇兄也会去做。”龙瑄蕤赞许道:“既然皇兄都不计较那些虚名了,你也就不要日日挂在心里了。至少在你这儿,皇兄用了心。他不能没有你,你不也是一样。吃了多少苦不都是为了皇兄?你就安安心心受了吧。” “嗯,我知道了。”乐晖盈没有异议,至少龙瑄蕤说的恰好是自己所思虑的根结所在。怀中的龙瑶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熟睡了,安静的睡颜让人安心:“瑶瑶跟焱儿这些时候真是给你添了不少乱子。” 龙瑄蕤再一次慌不迭地摆手:“你是不知道这两个小魔头,随便拉个人问问就知道皇太子和小公主有多么难缠了。您宫里养的那些活物看见他们都会避让到一边去,我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小公主的。吓得那只鹦鹉到现在都不敢落在架子上,只怕龙瑶一又去惹它。还有那只兜兜和波斯猫,都是看到他们都躲。皇嫂,你怀着他们的时候是不是吃了什么怪东西了,生下两个小魔怪。” 乐晖盈笑得咯咯:“这话跟我抱怨就好,千万别说到你皇兄面前。他最爱护着瑶瑶的,你的信我拿去给他瞧。他说很好,你就可以想到若是你抱怨接下来会是什么了。所以,在他面前一个字都不要露出来。”看着精怪的女儿:“至于性子以后再磨吧,总不能这么小就约束坏了他们。” “我算是知道这两孩子有恃无恐是怎么回事了,有你们这样的爹妈再有这样的孩子一点都不奇怪。”龙瑄蕤心里叹了口气,只怕自己一辈子都会被他们一家吃得死死的了。 第五章 之子于归 12 第五章 之子于归 12 “给爷爷请安,爷爷福寿安康。”龙濬焱见到乐文翰的第一件事就是跪下请安,母后说的话可是不能给母后丢脸。 “快起来让爷爷看看。”要是凌恪见到龙濬焱,看他还说嘴。他的孙子还在襁褓中,自己的外孙却是神气活现还知礼会给自己跪下请安,又是生的眉清目秀叫人一见就心生欢喜。只怕凌恪羡慕还羡慕不来呢! “是。”龙濬焱一下跑到乐文翰怀里:“爷爷,您还认不认识我了?” “焱儿啊!”方才看到龙濬熠就是有些认不出来,毕竟抱走的时候还不是很会说话。眼前这一个就是不一样了,这可是女儿自从怀上他以后自己就是日夜悬心的宝贝孙子。那次还只是周岁牙牙学语的时候就在东暖阁趴在自己怀里叫爷爷的。 “是,我叫龙濬焱。”龙濬焱很讨喜地答应了一声:“爷爷,您想不想焱儿?” “那焱儿想不想爷爷?”乐文翰抱起他:“只怕不记得有爷爷了。” “想,浑身都想呢。”龙濬焱一脸诚实的样子,估计是想哄着眼前的人眉开眼笑。 乐文翰果然很配合地笑起来,赵玉始终低眉顺眼侍立在一旁。除了方才龙濬焱跟乐文翰行过礼后,他也跟着行礼外压根就不敢有些微的放肆。内廷里当差的人都知道,乐文翰对待内侍是相当严厉的。说是为了防范历代仕宦之祸,故而不论说话行事有时在帝后面前偶一放肆都是可以通融的。但是乐文翰面前要是有丝毫的不妥,是会送到慎刑司活活打死的。据说曾有过这样血淋淋的例子。因此从赵希和他而下,说话行事总是谨慎小心便没有过错了。 龙濬焱坐在乐文翰怀里:“爷爷,娘说您进京来住了。还以为是娘骗我的,因为爷爷之前都不肯来京里住。” “你母亲没说爷爷为何不肯来?”乐文翰笑着用颌下长须蹭蹭龙濬焱的脸颊。 “因为父皇和娘都让爷爷不高兴,所以爷爷欢喜来。”龙濬焱抬起头:“爷爷不来,难道就不想焱儿么?” “爷爷这不是来了。”乐文翰抱着他起身:“焱儿,你母亲要你出宫来做什么?只是给爷爷请安?” “娘要我来接姐姐和弟弟回去,说我是皇太子要做自己该做的事情。”龙濬焱从小就是被父母和所有人宠坏了的,不过大的规矩礼仪却是丝毫不敢错了半分。为此事错了,父母说什么都饶不过的。 乐文翰点头:“知道皇太子要做什么?” “娘教过,说是皇太子又叫储君。是除开我父皇以外的天下之主,以后也要君临天下的。所以不论做什么都要懂规矩知礼仪,不能被人笑话了去。”龙濬焱有模有样地说道。 乐文翰慈爱地抚摸他的头发:“焱儿,等你进了学就该学到更多做人的道理。知道君临天下是要怎样做才是一个合格的皇太子,虽然爷爷跟你说这些还是为时尚早。只是对你来说,只怕也是要明白的事理。从你出生开始就已经注定你要肩负的担子会比你的兄弟姐妹要多得多。” “爷爷,父皇以前也是这样的吗?”龙濬焱隐隐听说外祖是父亲的门生这一类的话,问起来倒是丝毫不觉得突兀。 乐文翰点头,龙濬焱歪着头想了想:“爷爷,要是父皇能够做到焱儿也一定能够做到。” “嗯,好孩子。这才是皇太子应该说的话也是应该有的心胸。”乐文翰很是高兴:“看来你母亲也教了你不少东西了。” 龙濬焱很是乖觉地点头:“爷爷,我娘老是凶我的。姐姐还有弟弟妹妹都不被娘凶,怎么只是凶我一个?” “下次爷爷见了你母亲,替你骂她。”乐文翰笑道。 “好,谢谢爷爷。”龙濬焱一蹦三尺高:“爷爷,我去看姐姐和熠儿了。” 乐文翰点头,龙濬焱这才带着赵玉往后面去了。 乐晖盈仔细审视着赵忠拿上来的内宫册本,很多事柳心跟乌雅都写得很清楚。尤其是很多的品轶较低的嫔御很多还是不曾承欢过得。柳眉微蹙,仿佛心底有很多事都不便与人明说。 “娘娘,万****还住着两位小宝林。”赵忠打量着乐晖盈的神色:“才不过是十三岁的年纪,去年选秀女的时候刚刚十二岁,因为德容言功选进来的。” “十二岁会修成什么样的德容言功?!”乐晖盈自言自语道:“是谁选的,皇上?” “不是,是宸妃。”赵忠道:“宸妃一年多以来都是在做选秀之类的事情,德妃自从生了皇三子就没管这些琐事。” 乐晖盈点点头:“皇上要她们代掌六宫事,难免这些事情会叫她来做。只是选些还不知人事的小姑娘进来,别人会是怎么说?难道还要皇上采阴补阳?” 赵玉闷着笑在一边没敢吱声,皇后说话尤其是说到皇帝面前绝对是不管不顾地。而且皇上听到这些不仅不以为杵,反倒是闷声不语有时候还要赔着笑。是不是以后都要在两个这样的主子身边吗?这可是比以前的日子要好过多了。 “娘娘,皇上差人送来的信。”赵初拿着一封明黄的密札进来:“六百里的加急。” 乐晖盈接过密札用修长的指甲剔开封口,皇帝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乐晖盈仔细看着信笺,嘴角渐渐勾起一丝笑意:“嗯,赵玉让人赶快预备。皇上明日回京。” “是,奴婢这就叫人去预备。”赵玉答应着赶紧去了,乐晖盈掸掸衣摆起身:“宫里也该张罗一下,总不能说什么都不管就这么放着。” “母后!”龙妤珗带着龙瑶一进来:“是不是父皇要回来了?” “谁说的?”乐晖盈摸着下颌,难道自己这儿口风就是这么松。刚吩咐完赵玉去办差马上就被两个小丫头知道了,这姐妹两个又是最难缠的。只怕知道就不依了。 “我和瑶瑶刚到门口就看见赵玉兴冲冲地出去办差,猜也猜到了。”龙妤珏长得亭亭玉立的,说话行事都有些小大人的样子:“母后,父皇会不会给我们带好玩的东西回来?” “宫里什么没有,还用得着你父皇千里迢迢带东西回来。”乐晖盈把两个玲珑剔透的女儿拉到身边坐下:“你们两个小丫头一见面就会生出多少事故来,说你们俩又做了什么坏事了?” “没有,真没有。”姐妹俩约好了似地摆手:“母后,御花园里的锦鲤是焱儿和熠儿喂了好多鱼食才翻了白肚子的。不是我们干的。” “什么!?”乐晖盈瞪大了双眼:“那可是进贡来的珍品,多少年才能长就那样的花色。就被你们做坏事喂涨了肚子,这可是你皇祖母最喜欢的锦鲤。自己说该怎么罚你们?” “母后,真不是我们干的。”姐妹俩互看了一眼:“真是焱儿和熠儿喂得那样的。”龙瑶一一下攀上母亲的脖子:“哥哥说了,锦鲤嘴巴一张一合的就是饿了,我们就拿来好多的红虫和鱼饵投在水里,看它们吃得好高兴的。还一个劲儿地摇尾巴,都舍不得游开。” 乐晖盈只要一想到皇太后那张满是惋惜的脸,头就开始胀痛。四个孩子一起做坏事,谁都不能罚。如果是惩罚两个大的,尤其是龙妤珗自己说过不论如何都不会动她一根头发。这孩子天生细腻敏感,虽说是自己从她母亲手里接过来抚养到这般时候不吝于亲生女儿。但是从来就是担心这孩子会疑心自己对她有所偏颇,说什么也不会罚她。龙濬焱调皮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可是这件事也不是儿子一个人做的,罚他肯定是不忍心的。剩下两个小的,绝对是跟在大的后面做了。如此想来就是谁都罚不得,乐晖盈抬起眼帘看着两个女儿:“你们自己去和皇祖母说,母后不管你们了。” “哥哥已经去和皇祖母说了,说那些锦鲤都不够好看。说是等外面进贡更好看的锦鲤,一定会送到皇祖母面前的。”龙瑶一挨着母亲的脸:“娘,皇祖母什么都没说呢。” “已经去说了?”乐晖盈扭过头看着龙妤珗:“是不是?” “嗯,皇祖母什么都没说。我们就过来了,焱儿和熠儿还在摆弄那几条翻肚子的锦鲤呢。”龙妤珗猛地点头:“两人说是猫儿爱吃鱼,要把锦鲤拿过来给我们喂的猫猫吃。” 到底养了几个什么样的孩子,怎么能做出这样匪夷所思而又残忍至极的事情来。不知是几家先时有这种人还是皇家有过这样的事情教给他们这些东西。乐晖盈一丝冷汗从额头上沁出来:“去把龙濬焱和龙濬熠两个臭小子给我找来。” “母后!”乐晖盈话音没落,兄弟两个已经一蹦一跳地跳到母亲面前:“猫猫吃了锦鲤好高兴的,您要是不信可以去看的。” 兄弟俩的衣襟上还带着几丝鱼腥气,尤其是龙濬熠的手上还有几枚闪闪发亮的鲜红色鱼鳞。龙濬焱用力擦擦鼻子:“娘,就是不把锦鲤给猫猫吃锦鲤也是没命了。不如喂了猫猫还是物尽其用了。” “龙濬焱,每次你都有太多的道理可讲。是不是母后和你父皇教得还不够多,让你做出来的事儿都叫人说不出口?”乐晖盈指着龙濬焱:“你淘气也就算了,还带着弟弟妹妹一起淘气。自己说这还是皇太子该做的事儿吗?” “母后,我没有淘气啊!鱼儿要吃东西,我们喂它吃啊。猫猫要吃东西,我们就喂它吃鱼儿。这都没错嘛!”龙濬焱歪着头:“皇祖母喜欢锦鲤,下次就把藩臣送来的最好看的锦鲤送去给皇祖母好不好?” 乐晖盈撑着头:“等明儿你父皇回来,你自己和他去说。如果你父皇不怪你,母后就不管你。余下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 “是。”龙濬焱转过身牵着龙濬熠的手:“我们快走,母后不罚姐姐和瑶瑶。肯定是会罚我们的,要是晚了可就糟了。” “好。”龙濬熠很久没见哥哥,兄弟两个玩得格外亲密。携着他的手就要出去。 “站住!”乐晖盈喝住两个臭小子:“马上就用膳了,让羽音给你们洗手换衣裳。” “知道了。”两人互看了一眼,乖乖下去洗手换衣裳。 龙瑶一跳下来:“哥哥,你快去换衣裳。要是母后等会儿真的发火了,只怕我们都要遭殃了。”龙濬焱扭头朝妹妹做了个鬼脸:“我知道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乐晖盈一直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怀孕时候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或是看了不该看的书。怎么会生下三个如此顽劣的小魔头,龙濬焱是被宠坏的也就罢了。龙瑶一和龙濬熠却是自己有感于龙濬焱太过宠溺故而对于这两个小的管教还是十分严厉的,哪知道还是被龙濬焱彻底带坏了。弄得宫中上上下下所有人看了这兄妹三个都是绕道而行,尤其是几个乾靖宫的宫女太监只要是这三个小家伙在宫里全都躲得远远地,生怕被他们荼毒了去。 母子五人用过晚膳,乐晖盈依旧是要看赵忠拿来的后宫起居注。四个孩子在身边玩着各自最喜欢的东西。 “臣妾给娘娘请安。”德贵妃乌雅带着儿子龙濬煜来请晚安,乐晖盈回宫以来乌雅还没有来见过她。倒是柳心还来过中宫好几次,乐晖盈因为记着皇帝的话也就半个字不提。 “起来说话吧。”乐晖盈点点头,看向乌雅身后跟着乳母怀中的龙濬煜:“这是煜儿?或说话不曾?” “不会,只会依依呀呀地叫。”乌雅笑笑:“来,煜儿给母后作揖。” 龙濬煜被乌雅抱着,好奇地看着面前这许多人。龙濬焱即使在宫里也没有跟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在一起相处过。而且又有太多的同母弟妹和一个大姐姐在一起玩,越发不会想到要去和一个奶娃娃一起玩了。此时看到一个虎头虎脑的娃娃流着口水,咧开小嘴露出两个刚刚萌芽的小牙齿来,便觉得新奇无比:“母后,他怎么还不会说话啊!还有这么多口水流出来,是不是想吃什么了?” “你从前的口水比他还要多。”乐晖盈摸摸儿子的脸:“看见什么都往嘴里放,还把你五叔的手指头都咬出牙痕来呢。” 龙妤珗在旁边羞羞:“母后,焱儿还好哭呢。” “好像你不爱哭似地。”龙濬焱很不肯吃亏地反驳道:“姐姐也爱哭。” 乐晖盈拉开两人:“好了,让母后跟德妃说话、玩你们自己的去。” 龙濬焱一下跳过来:“姐姐,我们去解九连环哈。”姐弟俩仿佛刚才的斗嘴没有发生过,两人牵着手就到一边去解他们最新式的九连环。 乐晖盈无奈地望着乌雅:“这一个你能招架得了?” “不行,闹起来谁都哄不好。”乌雅很是头疼儿子哭闹:“尤其是夜里,哭起来可是没结没完。我只要是听到他哭,那****可就是赔进去了。” “这都受不住啊,我这儿可是四个。”乐晖盈笑起来,却始终都没有去要接过龙濬煜逗弄一下:“而且每一个都是祸头子,都不是省油的灯。” “都很可爱也很招人疼爱。”乌雅可不敢说皇帝的嫡子嫡女有什么不好,而且龙妤珗越来越像乐晖盈所出。所以这四个孩子,在别人看来就是一母同胞。谁也不敢小觑了他们。 乐晖盈正有事要问她:“宫里还有多少宫嫔未曾承恩?” “其实承恩的才是能够用指头数得出来。”乌雅沉默了一下:“娘娘知道的,自从徐沁和贵妃娴妃的事情以后。加上娘娘的事儿,万岁爷对这些事就看淡多了。那个昭容只是面上好过一些,真正没有承恩过几次。皇上虽说也有招幸下面的宫嫔,都是不留宿的。说过话或是侍膳以后也就散了,很少有临幸的。” 乐晖盈翻了两页起居注:“你们都很恨我,因为是我绝了你们的宠爱。都是后宫的女人,为何要让你们许久都见不到皇上,对么?” “娘娘,您要臣妾怎么说?”乌雅摸着儿子的头发:“只是娘娘肯放手让臣妾有了他,臣妾无论如何都不敢说出恨娘娘的话来。何况自从乌雅入宫以来,娘娘对臣妾都是多加照拂。能有今天,乌雅断断对娘娘是没有一个恨字的。” 乐晖盈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我自问对你不薄,你要恨我我也是没法子。生不生育孩子,实在是我无能为力的事。” 乌雅摇头:“娘娘,且不说臣妾心思如何。只要是知道臣妾家兄与娘娘家交情何等笃厚,都会知道臣妾有今日之荣宠臣妾的哥哥能有如今的高位。全都是拜娘娘家所赐,所以臣妾说什么都不至于恨娘娘。” “我们都不再是当初在我家花苑里扑蝶的年纪了,我们不该嫁给同一个男人。”乐晖盈抿了口茶:“一切都不是我一人能决断的。” 乌雅笑笑:“娘娘所说的嫁给同一个男人,臣妾实在是不敢当。对于娘娘是嫁,是配天地承祖庙。臣妾不过是小星而已,是环绕在皇上和娘娘身边仰人鼻息的滕妾。臣妾别无选择,所以已经学会不怒不怨。如娘娘所说,这也不是娘娘想看到的。其实以娘娘的心,何尝不是想要皇上身边只有娘娘一人常伴左右。只是天不遂人愿罢了。” “这些话,你是如何知道的?”乐晖盈望着远处,目光闪烁着。 “娘娘可知道很早的时候,那时臣妾刚进宫不久。有一次皇上到臣妾住的咸阳宫偏殿用过晚膳。问了臣妾很多话,全都不是问的臣妾的话。一切都和娘娘有关,皇上难道会不清楚娘娘在家的事情。不过是要从臣妾嘴里知道关于娘娘的很多趣事,甚至还问到娘娘的乳名。臣妾只是不清楚为何万岁爷心里,从来除了真心对过娘娘还对谁有过真心。” “对你是有心的。”乐晖盈淡淡说道:“要不,不会不赐药。” “只是这个有心与对娘娘的心是何等浅薄。”乌雅笑起来,眼睛里闪烁着点点泪光:“臣妾从不想和娘娘争宠,这种宠爱争也争不来的。只是盼望着皇上能在偶尔闲暇之时还能想起臣妾这么一个卑微的小星。” “你做到了。”乐晖盈自然是想到单给在北疆大营里龙瑄炙跟自己说过的那番话,皇帝所要顾忌的或者说是惦记的不外是乌雅和柳心了。乌雅能够生下皇子,皇帝必然会给柳心一个交代。至于是不是诞下子嗣就不是自己目前能够预料得到了。 “只是对于皇上来说,这样的荣宠只要他想给任何一个人都是可以做到的。”乌雅起身福了一福:“娘娘放心,臣妾和宸妃是不会做傻事的。有些事,只是自己心里知道也就足够了。如今说与娘娘知道,仿佛去掉了一块大石头。” “我们之间说话还有这许多计较吗?”乐晖盈起身接过乌雅手里的龙濬煜:“其实皇上对你不是你想的那般,他对你有心只是有的时候不能将一颗心分作好几块而已。” “与有些人比起来,臣妾和宸妃该要知足了。”乌雅满是感激地一笑:“娘娘,臣妾对你只有羡慕从没有过丝毫的妒忌之心,如果娘娘早知会是如此结局,会不会后悔当初选了臣妾进宫?” 乐晖盈逗弄着龙濬煜:“没有你还会有别人,同样的我后不后悔都是要做这些事情。至少作为皇家的女人这些事都是难免的,我们不可以有专宠也不可以霸占住自己的男人不放。皇上可以说任何一个女人是他的,克制古往今来又有那个女人敢说皇上是自己的男人?” “娘娘也不行么?”乌雅看儿子在乐晖盈怀里怡然自得也觉得很新奇。 “我不知道,至少我从没说过这句话,也从没想过要这么说。”乐晖盈亲了亲龙濬煜,把孩子还给了乌雅:“有些事你将来会知道的。” 第五章 之子于归 13 第五章 之子于归 13 天边方才泛起鱼腹白,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乐晖盈已经起身,坐在乾靖宫东暖阁窗下任由宫女给她梳洗更衣。赵玉早早奉命恭候在殿外,只等着乐晖盈梳洗完毕便要进去复命。 “奴婢给娘娘请安。”看见暖阁大门打开,珠帘也被近侍宫女撩起。赵玉就着在地上行了大礼:“娘娘万福。” “嗯,来得好早。”乐晖盈穿着件月白的宫衣出来:“昨儿吩咐你的事儿都妥当了?宫里宫外的事儿可都好了?“ “回娘娘的话,都妥当了。外面一应事务都是乐辉懿乐大人在张罗,早早就递折子进来请娘娘放心。说是都已经妥当,娘娘可以放心。“赵玉举起手里的奏本递到乐晖盈面前:”这是乐大人专司递给娘娘的手启奏本,请娘娘阅览。“ 乐晖盈点头,皇后不可看奏本不过手启只要是专司递给皇后的却是可以读看的。接过手启草草看完,沉吟半晌:“既然是都妥当了,就照着礼部制定的仪注做吧。迎接圣驾回京,不可有半点疏忽。” “奴婢这就去传娘娘口谕。”赵玉磕了个头:“奴婢告退。” “下去吧,对了叫赵初把皇太子带过来。”乐晖盈吩咐道:“要换上皇太子礼服,不许他不穿。” “是。”赵玉不敢违逆,皇后什么时候都是可以容得住皇太子淘气的。不过皇太子虽是储君之位,却也不过是个垂髫孩童。皇后要他穿上皇太子礼服必然是要到皇宫正门迎接皇帝回宫,这好像是极其盛大的礼仪,就是平时皇帝亲为行礼也是要弄上好久。此时让太子一个人去,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了。不过皇后那张脸也是丝毫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这似乎是比皇帝那儿还没有捷径可循了。 乐晖盈低头看看自己的打扮,只怕自己也要换上厚重的礼服了。不知道这些时候不见,那个人是不是变了。虽说是分别时日不多,没有一日不是对他萦之绕之在心的。试想想要是不曾去北疆的雪山里找到他,当时所想的无非要是真的走不出来就陪着他在雪山里哪怕是冻饿而死也是死得其所的。还好一切都不是所想的那么坏,至少跟他一起走出了雪山最后又能回到人间,在这宫里慢慢等着他回来。又能听到儿女们围绕在膝下嘁嘁喳喳地说笑淘气,还有什么是比这更珍贵的。 “娘。”龙瑶一一个人蹦蹦跳跳跑进来:“我看见哥哥像被人抢了爱吃的东西似地,就是耷拉着脸过来。是不是娘又为昨儿喂锦鲤和猫猫的事情骂哥哥了?” “难道不是你哥哥做的?”乐晖盈把女儿搂进怀里:“你跟姐姐昨晚上怎么回了西暖阁去睡了?不是说就睡在偏殿的。” “我和姐姐只认西暖阁的床榻,偏殿睡得没有西暖阁舒服。”龙瑶一环着母亲的脖子:“娘,其实是我要喂锦鲤的。哥哥和姐姐都让着我,我要做什么都让我做。” “我就知道是你做的。”乐晖盈点点女儿的鼻子:“谁叫你这么些古灵精怪的心思?喂锦鲤喂猫猫,都是你一个小家伙想出来的。谁都知道姐姐哥哥宠着你让着你,就是淘气也是依着你的。” “娘,我知错了。下次再不敢了。”龙瑶一趴在母亲肩上:“娘,姐姐昨晚上都哭了。” “为什么哭,你欺负姐姐了?”乐晖盈抱起女儿:“看看姐姐去。”就因为龙妤珗不是自己所出,很多事很多时候都不想让他心里觉着自己对她有所偏颇,也就会在很多时候对她甚是偏袒。 “没有欺负姐姐,姐姐一个人坐在榻上哭。”龙瑶一摇着小脑袋:娘骂了哥哥也骂了我,我们都没哭。怎么姐姐反而哭起来。“ 乐晖盈没说话,抱着女儿已经进了西暖阁。龙妤珗大眼睛红红的,穿了件鹅黄色的单衣坐在书案前发呆。“乖乖,怎么了?天气渐渐凉了,还是只穿这么点要是冻坏了怎么好呢?”乐晖盈放下龙瑶一,走到龙妤珗身边摸着他细腻的脸颊轻声问道。 龙妤珗扭过脸:“母后,我不是您亲生的,所以您不喜欢我是不是?” “珗珗,怎么说这些?你从小就在母后身边长大,母后那你和焱儿还有瑶瑶一般看待。怎么会说母后不喜欢你?”乐晖盈把她搂在怀里:“谁欺负你了,告诉母后。” “母后说拿我和弟弟还有瑶瑶一般看待,怎么昨晚那件事明知道是我最大却只是说了焱儿和瑶瑶。母后不骂我,就是不当我是您生的。”龙妤珗泪水盈盈的:“您一直都是说严是爱松是害的,怎么对我就是这样子不管不问。” 乐晖盈没想到自己一直都在小心翼翼地对呵护她,什么都是依着她顺着她,只怕自己有一丝疏忽让她觉得委屈。小姑娘年纪也不大,怎么会有这么多小心思在里面。是像自己多些还是像她生母多些呢?“傻珗珗,娘哪有不喜欢你。你看娘走到哪儿不都是把你带到哪儿,反倒是瑶瑶他们都没有跟在娘身边那么紧过。不骂你,那是舍不得。”亲了亲她的脸:“娘跟你说过,只有你不喜欢娘离开娘的。娘说什么都不会抛下你不管。” “以后我不对,娘一定要骂我。”龙妤珗趴在乐晖盈怀里:“娘事事都不不管我,都在容忍我犯错。我会以为是我教坏了弟弟妹妹,所以娘不喜欢了。” “珗珗,你想得太多了。”乐晖盈有一下没一下摸着龙妤珗的脸:“我既然是你母亲,什么事都会教你都会管你。只是怕你心里以为娘处处袒护弟弟妹妹,才事事对你太过严厉。要是你不想娘骂你,就要有个做姐姐的样子。” “嗯,我知道了。”龙妤珗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甜美的笑意:“我会像个做姐姐的样子。” “姐姐羞羞。”龙瑶一在一边不住用手指划着脸颊:“还躲在娘怀里哭呢!” “谁哭了。”龙妤珗羞赧地脸上泛起升起两朵红云,旋即又把脸埋在乐晖盈怀里。 “瑶瑶,不许笑话姐姐。”乐晖盈点点龙瑶一的小脑袋:“你总是欺负哥哥姐姐,我等你父皇回来一定是要好好管教你的。” “母后,父皇要回来了?”龙妤珗惊叫道。 乐晖盈点头:“你们两个赶紧换衣裳,等会儿和母后一起去接你父皇。” 姐妹两个赶紧带着各自的乳娘下去梳洗换衣服,乐晖盈长长吁了口气。在父兄身边的时候总以为自己还没有长大,说话行事也会带着女儿家的娇嗔去撒娇放刁。只是到了这深宫里,当身边出现了孩子和无数宫嫔的时候就会把自己放到那个与皇帝一样同为天下之主的位子上,去担当胜任很多都是要自己绞尽脑汁权衡利弊的事情。恍然之间就觉得自己双肩上有极其重的担子,让自己无法退缩半步。 早些时候,龙瑄炙那样对自己总是认为他没有丝毫人情可言。后来才知道不是他无情,当一个冷寂的深宫一直都是陪伴他长大成人直到君临天下日久,所经历的一切没有丝毫温情可言。才能深深理解甚至是同情起龙瑄炙那一个人,居然不懂得要去如何疼惜身边的人。做出许多匪夷所思伤人伤己的事情来,要是不能设身处地为他想就会觉得他着想便是觉得他不可原谅。只有是真正生活在皇宫的人,才能明白无情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是不会受伤,不会觉得心疼。不过这一把双刃剑已经把身边的人刺得遍体鳞伤,幸亏他醒悟得早不曾铸下大错。否则,最后受伤的人不止是自己,还有他。自己或许还有可以疗伤的去处,他却是连后悔的地方都没有更别提什么疗伤不疗伤了。或许他也不会痛,只是那样对人对己岂不是太过残酷了。他不应该去过那样没有人性的日子。 “娘,哥哥怎么要去外面接父皇。我们只用在乾靖宫等着啊?”龙瑶一换了件海棠红的宫装凑到乐晖盈面前:“我和姐姐就不行?” “哥哥是太子,这是储君必定要学会的礼仪。”乐晖盈摸摸女儿的辫子:“珗珗,你带着妹妹先去。母后还要看看别的地方,过会儿母后就过去了。” “好,我们先过去了。”龙妤珗拉着龙瑶一很快走了,乐晖盈坐在龙妤珗先前坐的地方捋衣坐下。好好理了理自己的思绪,好像很多事都赶到一起来了。龙妤珗虽然心思细腻,敏感得有些过余。但是还不会想到女儿家的心思竟然会想到自己对她的些微言语都会有多少影响,至少这孩子在到了自己身边开始就成了和龙瑶一一样的亲生女儿了。 还有那天跟乌雅说的那些话,乌雅性子素来娇憨却是心底清晰无比的。若是真的对她和柳心太过无情,只怕也是有失人道的。就是寻常人家,但凡是有房有产的都有三妻四妾。如果自己做得太过分或是太过矫情不说他心里怎么想,就是在满朝文武看来也是不妥当的。自己不为了他着想也该为父兄颜面着想,方才赵玉送来的手启哥哥在里面也提到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有些时候是不能按照自己所思所想来处理这些会引起轩然大*的。 “娘娘,太子把小殿下带到前殿去了。”赵初气喘吁吁跑进来:“奴婢怕出乱子,先来跟娘娘说一声。” “嗯,穿的什么衣裳?”乐晖盈看了他一眼,不给自己惹事是一刻不安心。 “太子说他穿的是礼服,让小殿下也穿礼服。奴婢没法子只好给小殿下换上,太子拉着小殿下就走了。” 还好龙濬焱没做得太出格,要不只怕皇帝那张脸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是说什么也挂不住的。乐晖盈起身整了整衣裳:“走吧,时候差不多了。” 赵初跟在乐晖盈后面回了乾靖宫东暖阁,皇后必须要大妆打扮。没有人能够抵得上皇后的尊贵,而且外人都以为皇后沉疴已久一直都在后宫养病,也有人猜测皇后是不是和皇帝已经闹得不可开交,所以皇帝对皇后也是爱理不理了。要不怎么会在北疆呆了这么久?哪里有人知道其实皇后跟皇上之间的事情一定是别人说什么也不会去想的事情。 “娘娘,您看这么着可好?”羽音给她戴上三凤九龙凤冠,又整好凤袍前的霞帔和玉带。 乐晖盈打量了一阵:“看看两个公主在哪儿,若是还没到前面去就叫到我这儿来。若去了就别说了。” “是。”早有小宫女跑出去了,乐晖盈起身在屋子里踱步:“让赵玉去把德妃和宸妃都请到这儿来,要按宫装打扮。不许在她们面前透露一个见到皇上的事情,来便来不来也不得强求。” “是,奴婢就去和玉公公说。”羽音没敢把这件事假手于人,皇后那张脸异常的冷肃配上皇后大妆让人肃然起敬。要是皇后平时也是这样子只怕是谁都不敢在皇后面前说笑了,要知道自从到了皇后身边以后都不曾见过皇后疾言厉色的神情,羽音此时看到都有些缩瑟起来。 乐晖盈脚上那双缀着明珠的凤履许久不穿都有些硌脚了,大大方方走了几步还是觉得一场别扭。别说龙濬焱不喜欢这身宫装,就是自己也不喜欢穿上如此厚重繁缛的品轶服饰。就是身边这些人不说也能想到儿子那张脸会有多难看。带上龙濬熠到大殿绝对是在跟自己赌气,因为自己根本没有给儿子任何一点解释,没有告诉他行礼如仪是为了什么。他能不能懂得母亲一心要将儿子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储君是何等急切。并不是一定要儿子在这么小就能取而代之,而是她就是做皇帝也会比他父亲要轻松得多,儿子那种大而化之的性情自然是比他父亲更懂得如何做一个怡然自得的君主而已。 “娘娘,万岁爷已经进了皇城。皇太子和小殿下迎面接着皇上到了乾靖宫正殿,正在接受百官朝贺。”赵玉躬身立在乐晖盈面前:“娘娘可否要驾临外殿?” “乾靖宫天子正衙,皇后岂有驾临的道理?”乐晖盈慢慢踱着步:“德妃和宸妃呢?” “德妃说要照料小皇子,宸妃本来是更衣了的。后来张婕妤来和宸妃说话也就耽搁了。”赵玉迟疑了一下:“可要奴婢再去宣召?” “不必。”乐晖盈背转身:“既然不肯来,我便是请来了也无意趣。那就不来吧,说不定来了也不是件好事。” 赵玉不明白片刻之内乐晖盈的脸色为何深沉如此,也没有人说过任何不该说的话或是任何不该做的事情。“奴婢伺候娘娘过去。” 乐晖盈点头,脸上绷得一丝笑容不带。只是一个人往前走,后面的宫女太监摆着全副执事跟在乐晖盈后面迤逦而行。 “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御香飘渺间,远远看见一个明黄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来不及细想依礼跪下行礼。 明黄色的龙靴离眼睛越来越近,马上到了自己眼前:“皇后平身。”声音平静极了,没有丝毫的起伏。旁人听来没有丝毫异状,乐晖盈缓缓起身。那张熟悉的脸就在眼前,平静至极的脸加之方才平静的嗓音似乎两人这般见面再是自然不过。 “皇后病体可曾痊愈?”龙瑄炙缓缓问道。 “承蒙陛下挂念,臣妾已然痊愈。”两个儿子跟在皇帝身边,龙濬焱穿太子袍服不是第一次见到怎么这回看来就是长大了不少。还有龙濬熠也不觉得还是懵懂无知的孩童,好像在皇家冠服的衬托下只要是孩子就会长大不少。 “儿臣参见父皇。”两个跟在后面的小丫头跑上前,盈盈下拜。 “起来吧。”龙瑄炙看见小女儿几乎想要躬下身去抱起她,好好蹭蹭。只是体制所关礼制所限,不能像民间普通人家一般尽享天伦。 “女儿恭贺父皇旗开得胜。”龙妤珗到底是大些,说出来的话多少带着帝王家特有的脸面。 “珗珗到底是姐姐,说出话来就是比这几个好听多了。”龙瑄炙当着所有人的面夸赞道:“不愧是朕的大公主,也算是皇后教导有功。” “臣妾不敢当,皇上谬赞了。”乐晖盈看了眼一脸得色的两个女儿:“光禄寺已经备下精致肴馔,请皇上赐宴。” “嗯。”皇帝点点头,径自往东暖阁走着。 “伺候皇上更衣。”乐晖盈淡淡吩咐道。龙瑶一等到父亲走远轻轻拉了拉母亲的衣袂:“娘,父皇怎么都不抱我?” “这儿你父皇不仅仅只是你父皇,还是皇上。皇上就不能有亲情,也就不能像在宫里一样蹭你的脸和你玩了。”乐晖盈没有主脚,依旧是带着太监宫女往前走。两个女儿紧紧跟在她身边,一起陪着她往前走。 “主子,万岁爷请您过去。”赵玉快步跑过来:“说是有急事要见您。” 乐晖盈愣了愣:“什么事这么急?” “奴婢不知道。”赵玉摇头,乐晖盈也来不及想什么没搭理两个小姑娘就往皇帝更衣的小间去了。 龙瑄炙换了件便衣坐在暖阁的小几上,里面的执事太监早已退了出来。乐晖盈穿着一身丁丁当当的衣服进去:“皇上,召臣妾来有何吩咐?” “忘了在北疆怎么叫我了?”龙瑄炙一把环住她的纤腰:“穿这衣服多不自在,谁叫你穿的?” “不是为了迎接皇上回宫么?谁见过皇后一身便衣接驾的。”乐晖盈笑着掰开他的手:“好些时候不见,皇上怎么就是忘了宫里的规矩礼节了。” 龙瑄炙笑起来:“还要绷着脸说话,要不是让人说有事急召皇后只怕还不能忙里偷闲见见了?”话没说完,手又一次环上她的腰:“好想你,急着赶回来谁知道会有这么多事在等着。” “外面可都还等着给皇上接风洗尘呢。”乐晖盈推推他:“不能耽搁了。” “赵希去传旨,说朕一路颠簸甚是劳乏。接风洗尘的事就免了吧。”龙瑄炙迫不及待地吻着她,虽然分别不过数十日却好像过了一生。 两人唇舌不住纠缠良久,乐晖盈一身厚重而繁琐的袍服终于让龙瑄炙兴致索然:“真是麻烦,这么多层以后都不要穿了。” “是不是要去给别人穿?”乐晖盈挑起眉问道:“还是有人已经能够取代臣妾的位子,让皇上如此放心?” “胡说。”龙瑄炙松开手:“你快去换身衣裳,累不累?龙濬焱今儿好出息,那么大场面都带着龙濬熠撑了下来。孺子可教亦!” “可别夸他,昨儿刚闯了祸。那几条进贡的锦鲤被他们几个活活给撑死了以后拿去喂波斯猫。几个小魔怪全都有份,一大早我叫他换衣服还是耷拉着小脸不肯理我。”乐晖盈苦笑。 “嗯,看来还是夸不得。”龙瑄炙点头,起身出去。 龙瑶一和李宇春姐妹两个正在百般无聊之际,龙瑄炙从后面过来看着两个女儿站在那里嘟着嘴一脸不高兴。 “父皇!”龙妤珗转过头就看见龙瑄炙:“参见父皇。” 龙瑄炙上前抱住她:“长高了也会说话了,这么大方得体很像你母后了。” “谢父皇夸奖。”龙妤珗笑得像朵花儿一样,龙瑶一嘟着嘴转过身不看父亲。“瑶瑶,怎么不看父皇了?”放下长女,龙瑄炙蹲下身一下抱起小女儿:“父皇这么久没见你,你还不来跟父皇蹭蹭?” “是父皇不理我的。”龙瑶一低头:“父皇不喜欢我了,都没有说想我的。”手指将衣服上的衣带卷在一起,一脸的委屈。 “那父皇怎么还要抱着你?”龙瑄炙笑着亲亲女儿的小脸:“算不算不喜欢呢?” 龙瑶一也笑起来,一对笑涡频频出现。龙瑄炙许久都没有体验过天伦之乐,尤其是小女儿最是疼爱。当下抱着龙瑶一便不肯松手,在软榻上坐下又将龙妤珗抱到膝上坐着。 龙濬焱和龙濬熠被太监伺候着换了便服,从西暖阁过来:“父皇。” “焱儿,你过来。”皇帝朝儿子招手:“长高了,也懂事了。” “是。”龙濬焱看了姐姐和妹妹一眼:“来跟父皇认错的。” “嗯,知错就好。”龙瑄炙可不想刚一回来就生气。再说男孩子淘气也是人之常情,不能多加指责。所以只是轻描淡写说几句也就足够了:“你们俩过来,父皇给你们带了好东西回来了。” 第五章 之子于归 14 第五章 之子于归 14 龙瑄炙看乐晖盈连着几日都是闷恹恹的,见着谁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神情。不知道又是谁不小心惹到了她,反正就是不顺心不顺意的神情。皇帝自忖自己并不曾做过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事情。只是每天都是这样也是叫人不得安心,只怕有哪个地方让她发火就是遭殃了。 “皇后呢?”已经是初冬了,刚刚从北疆的冰雪圣地回来又遇到中原的冷冽。几件冬季御寒的袍子也就拿着顺手,皇帝传了丝绵常袍从御书房出来迎头看见赵玉在那里探头探脑。瞧这架势不是什么好事。 “万岁爷。”赵玉伸长了脖子咽了口唾:“娘娘到坤仪宫去了,说是要找点东西不叫人跟着。” “坤仪宫有什么东西好找?”龙瑄炙纳闷,这又是预备做些什么新奇玩意儿了。心里如是想,脚下也没闲着就大步往坤仪宫的方向走着。 坤仪宫大门开着,羽音在外面等着没敢进去。“万岁爷。“看到皇帝,羽音伏地行礼。 “皇后在里面?“龙瑄炙随口问了一句,看也没看一径进去。羽音愣了半晌,再抬头已经没了皇帝的踪影。龙瑄炙往里面走着,很久都没有到坤仪宫来过了。两人很多的事情都在乾靖宫和坤仪宫之间发生过,这两座很早就矗立皇宫正中的两座宫殿似乎早已融入到两人必须要走过的路径一般。割舍不掉,也就习惯了有了它们的存在。 东暖阁里传出叮叮咚咚的声音,皇帝抬脚进去。眼前的景象让人大吃一惊,乐晖盈不知从什么地方翻出那支焦尾琴在叮叮咚咚拨弄不住,这还是哪里两人不知说什么说道弹琴上面,自己随手拨弄过一次,她就记在心里。这时候翻出来显见是心里有事,又不能去和人说只好自己摆弄这个。 “好好的怎么弄起这个来,有两个音不对。”皇帝笑道。 “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乐晖盈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丝笑意:“要不是错了,皇上也不会跟臣妾说话了。” 只要她说话时候带着皇上臣妾之类的话,一定是自己有什么事情让她不高兴了。龙瑄炙心中盘算了一下:“哪里又跑出皇上臣妾来了,是谁让你不高兴了?说给朕听听,看看是谁的不是。” “没有。”乐晖盈懊丧地推开古琴:“臣妾很好,皇上不是喜欢人讲礼数的。” “那是别人,跟你无干。”龙瑄炙坐到她面前:“你只要是跟我说话,有了什么事儿就一定是要说出来的,绝对不肯藏着掖着。” 乐晖盈叹了口气:“臣妾真没事,只是有件事心烦的紧不知怎么好。” “什么事?”龙瑄炙扳正她的肩头:“说给朕听听,让朕给你想法子。” “前些日子何蔺带着榛遐进宫,顺便给臣妾诊脉。臣妾又有了。”乐晖盈看了他一眼:“这是不是很让人心烦来着?” “心烦什么,明明是好事。”怨不得都不许人挨着她,看见人就跟看见仇人似地:“何蔺说是男是女?” “这才多大就知道男女!”乐晖盈略略提高了声音:“都是你不好,好了又有了!我说过再不生的,那两个小魔头几乎要了我的性命。而且这两个小的没有什么坏事不做的,要是再生一个也是这样子。或者本来好好的,生下来也会被他们这几个带坏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再说,皇上身边还有的是妃嫔。做什么非要我一个人这样子一次次受苦。” “你少给我想这些有的没的,别人怎么样都跟你没关系。他们生的不过是身上流着朕的血脉,也是叫我一声父皇。只是我不过是为了那几个女人后半生有所依靠才给了她们一个孩子。你不一样,我们的孩子不仅是我们的孩子更是我们生命的延续。那些人,我答应过要给你一个交代。自然就会给你一个交代,不会再让你为难。”龙瑄炙一下把她搂进怀里:“不许胡思乱想,哪有说皇后有孕还在思量要不要生下孩子的。” “算了还是别这么做了。”乐晖盈近乎不耐烦地推他:“被人知道了还不知怎么说我呢,只怕就不止是骄妒了。恐怕会说我是不得容人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龙瑄炙有意用力抱紧她:“朕跟你之间的事情是容不得人置喙的,再说后宫妃嫔的事情越发不许外人来说三道四。哪里有外官插手管到皇帝后宫的事。” “皇上自然是觉着无碍,臣妾所要承受的却是皇上看不到的东西。难道皇上就不肯替臣妾想想?”乐晖盈嘟着嘴说道。 “你说的我都知道,别说了。我会用最好的法子平息掉外间物议,连别人说我的坏话都不许有何况说道你这儿。”龙瑄炙抱着她:“看你近些日子都是闷恹恹的,就是疑心你会有什么不妥。果然猜到了,不过不是坏事反而是件大好事。” 乐晖盈撇嘴:“好什么呀,龙瑶一说不喜欢有弟弟妹妹。因为那样她就是姐姐了,也就要让着别人了。如今多好,哥哥姐姐们都会处处让着她。所有的事儿,只要她喜欢大家就都会让着她。若是做错了事,还有人替她承担,多好。” 龙瑄炙笑起来:“你跟她说了?” 乐晖盈叹了口气:“我可没跟她说,至少那天看见德妃抱着孩子过来。瑶瑶和熠儿就是不喜欢这孩子,焱儿也只是看了一会儿就走了。后来我就说瑶瑶,怎么不和弟弟一起玩。她很是不高兴,跟我说。自己做***最好,就是熠儿只是大了她半个时辰也是要让着她。多出来一个弟弟就要她让人了,才不要有人比她小呢。” 龙瑄炙笑得有些掌不住:“龙瑶一这孩子就是人小鬼大,说出话来叫人半句也驳不倒。那天跑来问我,父皇您为何要做皇帝。为什么别人家叫父亲都是爹,我和哥哥姐姐要叫您父皇?我不会喜欢叫父皇,您说怎么好?” 乐晖盈笑而不语,只是看着皇帝。龙瑄炙拍拍她的双肩:“我跟她说了就是因为我们家和别人家不一样,所以你才会觉得自己与任何人家的女儿不一样。其实跟人家的女儿是一样的,都是父母的女儿。父母宠爱你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会为着出生有所不同而不同。” “皇上跟她说这些她听懂了吗?”乐晖盈不可想象女儿听了这番话会变得乖觉或是别的什么,至少在她看来女儿是比从前更娇纵也跟家调皮了。早间还将龙濬焱那只兜兜抱在怀里满处走来走去,说是兜兜就只认识她跟龙濬焱,如果放下就会不高兴了。 龙瑄炙摇头:“似懂非懂吧。过了很大一会儿才和我说,父皇那以后我不叫你父皇了。要跟别人家一样叫爹的。您要是不答应我就再不叫您了。” 乐晖盈很是有些头痛:“我真不知道自己怀着龙瑶一和龙濬熠的时候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或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弄得这两个孩子就是跟别人不一样。龙濬焱虽然皮得很,也不像这两个小的。不论做什么事都是让人没法诉说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龙瑄炙很久都不曾踏入乌雅居住的庆和宫,虽然乌雅也生下了皇子。按说同为皇子所得到的礼遇即便是赶不上龙濬焱的太子之位,也不会比只不过大他一岁不到龙濬熠插到哪里去。可是偏偏到了龙濬煜这里就是不同了。孩子还在襁褓,所说封王自然是还早,可是很多地方差了皇后所生两个皇子不止一星半点。 “臣妾给皇上请安。”乌雅盈盈下拜,很久没有和皇帝单独相处,心底除了忐忑还有一丝莫名希翼。从没想过要和皇后去争什么或是要和皇后相比,因为皇后作为一个对手实在不是自己能够面对的。不如用一颗平常心去面对帝后,毕竟在自己心里他们跟民间的某一对夫妇有什么不同。唯一难得面对的是自己的位子。自己会插入到他们中间,绝对是一个错误。只是这一切都不由自己来选择,错了就是错了。唯有一错到底才是自己这一世所要做的事情,不只是为了自己还有孩子。这个算得上是自己一世冤孽的孩子,就像当初乐晖盈说的那样:唯一不放心的就是这两个孽障。孽障,不是心爱到极处,何来孽障一说。 “平身吧。”龙瑄炙点点头:“朕回来好些时候,都不曾见到你。忙得这样?” “煜儿总是离不开臣妾,只要一刻见不到就会哭闹不住。”乌雅给皇帝斟了杯茶:“皇上请用茶。” “这倒是跟龙濬焱小时候有些像了,也是片刻离不开娘。不过龙濬焱还好些,他母后不在的时候会霸着朕不放。龙濬煜呢,抱来朕看看。”皇帝喝了口茶,这个儿子倒真是没怎么好好看过。 “是。”乌雅又惊又喜,赶紧让人把儿子从后殿抱到前殿。龙濬煜正好醒着,晃动着小脑袋就往母亲怀里扑。 龙瑄炙没有伸手去抱儿子,只是就着乌雅的手逗了逗龙濬煜:“这孩子生得不错,脑门这么圆可是个安富尊荣的王爷样子。” “真是如此可是皇上真的疼爱煜儿了。”乌雅知道能够做个一生享尽荣华富贵的藩王已经是儿子最好的结局,想做皇太子或是未来的皇帝绝对是不可能的。皇帝不会让皇位旁落到嫡子以外的皇子身上,即使龙濬煜做不了储君还有龙濬熠在后面跟着。哪怕是立长,龙濬熠也是在儿子前面。便是皇位如雨,也不会落到儿子身上了。 龙瑄炙笑笑:“王爷的身份是他本该有的,这也是不是朕疼爱不疼爱说了算的。无非是龙濬煜还小,此时封王还是嫌小你这个做母亲的也不好代他处理藩国的事务。少不得要委屈你们娘俩了。” “臣妾万万不敢当委屈二字。”乌雅隐约觉得皇帝话中有话,好好的说要给还不会说话的儿子封王不论放在哪里都是不可思议的。还要说到要自己去给儿子处理藩国事务越发觉得是怪异无比,皇帝不允许女人过问外事。就是乐晖盈那样受宠也没听说过一句半句皇后过问外事的闲话。牝鸡司晨,一直都是皇帝最为忌讳的事情。明明对此事是讳莫如深,还会说出这话岂不是自相矛盾? “有些事少不得要委屈一些人,朕委屈过皇后你是知道的。”龙瑄炙命她叫人把儿子抱了下去,偌大的前殿明间只剩下两个人坐着说话。 “是。”乌雅轻轻叹了口气,不论是皇帝呆在那儿亦或是做什么都不会忘了皇后。皇后受不受委屈不是别人给的,是皇帝自己给的。莫非皇帝是想要自己所受的委屈不亚于皇后么? “好了,朕有事先走了。你好好看着龙濬煜。”龙瑄炙起身出了前殿大门,乌雅愣怔地看着皇帝的背影,眼睛顿时觉得辣辣的。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住往外涌,用手背拭去湿冷一片。君恩似海却也是君恩不再,或许是他一直都没有再过。没有人会对自己真心,是不是皇后早就看透这一切。才会在当初娴妃犯下秽乱宫闱大罪过的时候,会对娴妃网开一面。不过是物伤其类唇亡齿寒而已,也正是为此不论娴妃做了什么对皇后不利的事情她都容忍了,之是因为娴妃找到那个她要找的人。不像徐沁,始终都只有一门心思想要对皇后取而代之。这也是皇后最无法容忍的事情,所以徐沁的下场比娴妃要惨得多。 听人说起过娴妃临死之际说了一句是对着皇后说的,早知如此说什么都不会与你为敌。只怕你也会帮着我的,真的是惺惺相惜么?还是娴妃知道皇后一定会帮着她说话,所以才会在最后一刻将女儿托付给皇后了。不过皇后对龙妤珏不应该说是龙妤珗也一直是视如己出的,只怕娴妃地下有知真的能够瞑目了。珗珗,皇后把这个字放到这里是不是要让龙妤珗一辈子都不要忘了自己的生母究系何人。 只不过那是女儿皇后能够容忍,自己的儿子会是龙濬焱将来继承皇位最大的绊脚石。皇后说什么都不会容得的,皇帝莫不是想要取了自己的性命?才会答允要给儿子一个藩王的位子?真是如此也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回儿子一生的逍遥自在。 “小姐,何蔺说你又有了?”榛遐抱着宝贝儿子进宫来给乐晖盈请安,看见乐晖盈伏在软榻上脸色不是太好。 “嗯。”乐晖盈懒洋洋地不想说话,手边放着一碟酸梅时不时拈一粒进嘴里解口:“让何蔺赶紧熬一剂解胎的药,我快难受死了。以前不是闹腾的太厉害就是让我生不如死。可是这一个倒好,不闹腾也不生事就是让我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成天睡在榻上,动都不想动。” “小姐快别胡说了,哪有解胎的药。”榛遐把儿子交给自己带进宫的侍婢,自己陪着乐晖盈坐着说话:“何蔺说只怕这胎又是个皇子的。” “儿子?!”乐晖盈撑着头:“我真的是儿子女儿都不想要了,你看看我生的那几个没有一个是好惹的。要是再生出一个这样的,我还不被气死。” “瞧小姐说的,小姐所生的从皇太子开始没有一个不是聪明伶俐冰雪可爱的。尤其是小公主,我看见了都爱得不行。”榛遐笑道:“要不是我们家没这个福分,只怕真的要跟小姐求个大恩典的。” “你怎么知道没这个福分?”乐晖盈挑起眉,榛遐的儿子生的浓眉大眼一看就知道是个有福气的:“我知道你是说瑶瑶大了不少,不过我看两个孩子只要是有缘分也不在乎这件事。我跟皇上还隔着这么多呢。” “小姐,如今说这话是不是太早了。”榛遐苦笑,乐晖盈说到这件事就是特别有精神远不像方才那个闷恹恹的样子。 “娘娘,德妃来给娘娘请安了。”羽音进来福了一福,这个女子是谁?虽是命妇打扮,不过品级也不是太高。在皇后面说话没有丝毫规矩可言,可以说是毫不拘束的。 “呃,雅小姐?!”榛遐看了眼乐晖盈:“小姐,您和雅小姐是不是……” “叫她进来。”乐晖盈撑起身子靠坐在贵妃榻上:“你别胡说,她到不是糊涂人。我倒是越来越看不透她了,先时只是觉着她娇憨可爱。只是放眼看去,皇宫中嫔妃虽多却不是人人能做到她那样韬光养晦如许年直至叫人看不透她。” “从前看她最是喜欢吃玫瑰酥,不如我去找云嫫嫫?”榛遐素来鬼主意甚多,哪怕已经为人妇为人母也没有收敛一二自己的性情,依旧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的性情。 “嗯,去吧。”乐晖盈点点头:“叫嫫嫫在预备一份虾肉馄饨,她喜欢这个。” 少顷,德妃一个人没带宫女进了皇后休息的暖阁:“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安泰。” “起来说话吧。”乐晖盈有气无力地说道,榛遐已经笑吟吟地端着玫瑰酥和虾肉馄饨来到乌雅面前:“德妃娘娘,不知道您的胃口变了不曾。小姐特别给您预备得点心,娘娘试试。” “榛遐,是你?!”乌雅看着****打扮的榛遐:“怎么会是这么个打扮了?” “你不知道,她是都是做了娘的人了。”乐晖盈笑起来:“也不知是哪儿修来的缘分,嫁给太医何蔺。我这个人乐得管闲事,所以一定要她嫁给何蔺省得夜长梦多。没想到就是这么快,胖小子都是牙牙学语的时候了。” “那莫颜呢?”乌雅知道乐晖盈身边带进宫的自幼婢女没有一个是等闲之人,榛遐是心思灵动,莫颜却是老成持重。两人同在乐晖盈身边,可谓是相得益彰。如今两人都被打发出宫也一定是乐晖盈的主意,既然是榛遐嫁得不错那么莫颜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了。 乐晖盈看了眼榛遐:“你说你将莫颜弄到哪儿去了。” 榛遐抿嘴一笑:“瞧小姐说的,我哪敢把莫颜弄到什么地方去。不过是莫颜一心要嫁一个她心底的人,谁还敢强求。只好事事顺着她,他愿意做什么也就由着她了。” “德妃,今儿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儿要和我说?”乐晖盈慢慢咬着酸梅:“我这儿没外人,你看就是羽音都没让她留在里面,只是叫榛遐跟在这儿,榛遐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虽然絮叨些,总是好的。” “臣妾承蒙娘娘如此对待已经是感激不尽了。”乌雅顿了一下,拈起一枚玫瑰酥拿在手里却不吃只是久久看着:“臣妾有话,却不只从何说起。” 乐晖盈叹了口气:“有什么不能说的,难道你我是第一天认识?有什么尽管说,吞吞吐吐的不嫌麻烦?” 乌雅停了停,咬了一口滋味如旧的玫瑰酥:“娘娘,记得我初入宫的时候娘娘对我甚是眷顾。我和娘娘虽不敢说情同骨肉,只怕也是相识好多年了。有很多事我不知怎么来和娘娘说,我想娘娘是懂的。” 乐晖盈笑笑:“,原以为你还是当初那个小姑娘什么都不懂。其实你都懂了,你也知道在皇宫中是没有什么真正的长久之情的。只有权势富贵才是最要紧的,这话虽然残酷却也是实情。” “娘娘救我。”乌雅一下跪在乐晖盈面前:“求娘娘念在多年情分上,饶了煜儿吧。她总是皇上的骨肉,也是您名分上的儿子。他还小,没有过错。” 不说乐晖盈就是榛遐都愣住了,龙濬煜的性命不保?谁敢冒这个风险去杀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孩,再说就是要害也是乐晖盈的两个儿子。毕竟一个嫡长子皇太子另外一个也是帝后嫡出,都是尊贵无比的身份。 “你在说些什么?!”乐晖盈有气无力却又是异常威严的说道。 “皇上要这孩子的性命!”乌雅哭得声嘶力竭:“娘娘救命啊!” 第五章 之子于归 15 第五章 之子于归 15 乐晖盈愣怔半晌,皇帝会要孩子的性命?即便是龙妤琛和龙妤瑾有那样一个母亲,龙妤珗也是生母犯了大错都没听说要对自己的骨肉下手。再说乌雅生的还是儿子,这是除了自己所生的儿子外唯一一个妃嫔诞下的皇嗣。说什么都不会对亲生骨肉下手,皇帝没有那么心狠手辣的。 乌雅伏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臣妾恳请娘娘做主,臣妾不要将来孩子有什么荣华富贵只要能够一世平安长大就好。臣妾终于懂了娘娘说的那句,只要他安安稳稳长大就够了。” “这话你听谁说的?”乐晖盈冷冽地问道,乌雅这神情活似民间好无智识的****一般。就算皇帝真有这心思凭你的哭闹又能扭转么?不过是蚨蚁撼大树而已!不知道怎样去扭转皇帝的心思哭闹都是无用的。 “没听见谁说。”乌雅被乐晖盈冷冷一问给吓住了:“是臣妾被皇上吓住了,自己越想越怕。只怕皇上嫌弃煜儿不如皇太子和小殿下聪明伶俐,就生了厌弃之心。” 乐晖盈好气又好笑:“听听你这话,要是被人听见不说你没知识没见识,只会是说皇上心狠手辣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不肯放过。让皇上背负这个罪名,你是不是太糊涂了!” “只是娘娘,皇上就算是不厌弃煜儿也是厌弃臣妾的。”乌雅抽噎着:“求娘娘给臣妾一条明路,也算是救了臣妾一条性命了。” 榛遐在旁边已经看不过了,早先乌雅那时候还只是昭仪的时候就来问过乐晖盈皇帝为什么不宠幸她,一连数日不去看她的话。那时候皇后没说什么,倒是乌雅哭得没有了样子。过了这几年难道还没有看透,又来问她是不是皇帝厌弃了她。有这么些话为何不去直接问皇上,要拐弯抹角来问皇后。皇后说的就是皇帝心里的话么?或者皇后说皇帝不喜欢她,皇帝就不去她宫里了?问这些话岂不是好笑,有本事到御书房问皇帝去。 乐晖盈没理她,接过榛遐端来的红枣茶喝了一口。接着又是一阵干呕,榛遐赶紧拿过漱盂给她。乐晖盈吐了两下,一脸憔悴:“我若是说你还不能看透,你一定会说我是不能设身处地的替你着想。只是德妃,在后宫真的去计较皇上是不是专宠还有什么益处?这些东西是你想要得到就一定能够得到的,若真是如此随人所想的话我怎么还会让皇上有了这许多女人在我眼前。你也这么大了,要真是天天计较这些能够计较得来也是好了。” 乌雅还在一个劲儿地抽泣,乐晖盈很难受地捂着嘴:“我身子不舒服,你先回去。等你想通了再来见我,瞧这天也是一天天往寒里走。不要把孩子往外抱,真的冻坏了不止是你心疼。皇上心里也不舒服。” “是,臣妾告退。”乌雅没敢多说,看着乐晖盈惨白的神色多少委屈也只能是咽进嘴里。要是被人知道自己惹得皇后不高兴或者是生了病,只怕皇上真的会把所有的事情都怪罪到自己身上了。 “小姐,她做事怎么还是推三不着两的。”榛遐看乐晖盈一副闷闷不乐的神情:“您也别和她见怪了。她是个什么性子您还不知道!” “我懒得跟她生气,要是过去这么久我还在为她这几句话生气,岂不是白做了皇后了。”乐晖盈懒洋洋地靠在贵妃榻上:“我好难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舒坦的。是不是要何蔺开点什么药让我吃了会舒服点。” “皇上已经吩咐下来了,要是何蔺听你的话乱给你吃药,我们一家可就不用在太医院待下去了。”榛遐一脸的不高兴:“皇上知道您会想这么多的心思的,所以早就警告所有人了要是谁敢给您乱出主意便是严惩不贷。” “够了。”乐晖盈打断她的话,脸色沉郁的叫人害怕。支撑着起身穿了鞋下榻,缓步走在暖阁里:“就是会给我难堪,也不知道我难受得要死。” “您也是忘了忌讳,要是被皇上知道您满口死啊活啊的只怕也是不高兴的。”榛遐跟在她身边赔笑道:“瞧您,每次怀孕都是患得患失的。其实您怀孕谁也不敢怠慢了去,特别是皇上时时处处都会把这件事挂在心底什么事都是把这个放在最前面。” 乐晖盈慢慢走在暖阁里:“德妃说的嫌弃绝对是有道理的,皇上着实是有了那个心思。真的是嫌弃或者说皇上是想把乌雅母子两个送往龙濬煜将来的藩国属地去。” “啊!”榛遐张大了嘴巴:“好好的,怎么会要把他们母子送到什么藩国去。再说安王的封地在北疆,龙濬煜的封地要到哪儿去呢?” 乐晖盈摇头:“我也只是隐约猜到皇上的心思,皇上没想过要做心狠手辣的父亲却不得不放弃这个以前宠爱过的女人。为了什么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得很!” “不就是为了宠爱小姐。”榛遐大不以为然:“依着小姐这么说,我倒是觉得皇上让他们母子到藩国属地去真的是做到了仁至义尽。如果皇上把他们母子不闻不问的扔到冷宫不管,这也是皇家常有的事情。皇上之所以要把他们送去,真的是为了他们母子着想。小姐就不要为这件事介怀了,至于宸妃皇上会怎么处置才是真正重要的。” 乐晖盈摇头:“就因为我知道他是为了他们母子好不用一世困守在深宫里,才会有了这个心思的。皇宫里这样的故事太多了,皇上看得其实比我还多。即便是皇太后也是受过这样的委屈,为了以后都不会出现这类事皇上只有狠心下来了。” “小姐就是想得太多。”榛遐扶着她坐下:“从前的时候天天跟在小姐身边,倒是不觉得什么。这一年多来,我才知道宫里跟民间真是不一样的。我们之间有什么说什么也不怕有什么忌讳,就是心里不痛快也能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好不好的过了一晚上什么都烟消云散了,可是在宫里就不是这样了。小姐明明对万岁爷满心的眷恋,可是每每话到嘴边都只能是生生咽了进去。在这宫里,没有人不是带着面具过活的。难道小姐不想过那种自由自在的日子?只是不能而已。” “真是嫁了人长大了。”乐晖盈微微一笑:“你向往在我身边的时候总是说我每日说话行事古里古怪的,总像是蜡皮子似地。现如今长大了也就懂了,能够明白这些说不出口的苦楚。” “是啊,何蔺每日在我耳边叨叨要我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榛遐撇嘴:“等有了机会小姐待我骂骂他,总是欺负我。有了儿子以后父子两个一起欺负我,我算是没味儿了。” “他还敢欺负你!”乐晖盈点点她的额头:“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在北疆的时候困在雪山里心还挂念着你。皇上问他怎么到了哪儿都记着皇上该吃些什么药滋补身子,他是要感激皇上为他找了个好妻室。要不是真的心疼你哪会说出这么些话来,何蔺怎么个性子你不知道?能说出这话来,不容易了。” 榛遐撇嘴:“欺负我的时候就忘了这个了,每日絮叨不住。” “你还说,那日知道你生了孩子还在北疆就是喜不自胜的样子。我要是不问他他还不知道要怎么跟我说,索性我说你要真是记挂着就回去一趟。”乐晖盈掠了掠头发:“这才算是让他心里石头落了地,匆匆从北疆赶回去。皇上的论功行赏都不要了,就是为了要你安安稳稳的。其实孩子那边自然是有你公公在家也是无碍的,日夜挂心的还不是为了你。” 榛遐心里得意不已,脸上却不好了露出来丝毫:“小姐不为着我说话,单单是向着他说话。都不知道心疼我。” “若是我说他不好,你嘴上不说心里还不埋怨了我去?”乐晖盈笑笑:“就好像我,明明嘴上怨皇上不好,只是谁要是说了他一句半句的不好我还不恨死他了去。” “小姐快别说这话,别说谁不敢埋怨皇上。就是有那个心也不敢付诸于口舌,要不真是成了大不敬的罪过了。别说您就是那么多监察御史的也饶不过人去。”榛遐连说带笑算是解了乐晖盈心底的不痛快。 “时候不早了,你要是再不回去只怕何蔺从太医院回家没见到你又该埋怨我不通人情了。”乐晖盈笑道:“有空就进来陪我,等莫颜回来也要离我近些。” 榛遐闷笑道:“小姐以为莫颜真没找到人啊,其实找到了却是不敢说出来。” “哦,谁呀?!”乐晖盈来了兴致:“什么人让这个闷葫芦开窍了。” “我不能说,到时候小姐就能见到了。”榛遐神秘一笑:“这人小姐不定人不认识呢,所以我不能说。” “好了,不说就算了我看你心底还能装得住什么。”乐晖盈懒得问下去,有什么事儿榛遐心里装不住的时候自然是会说出来的。 龙瑄蕤听皇帝说乐辉慡不日进京,心中仿佛酿了一坛蜜放在那里。看见谁都是喜孜孜一脸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乐晖盈那日陡然一见吓得不轻。只怕是受了什么刺激改了常性,因为自从代替皇帝看折子处理国事以后龙瑄蕤就是变得跟皇帝一样不苟言笑起来。蓦然笑得灿烂一片只是担心龙瑄蕤是在老爷子那儿碰壁多了以后变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乐晖盈本打算问问龙瑄蕤在老爷子那儿究竟如何的,也好趁机替龙瑄蕤说几句好话。谁知道自从这次怀孕以来就是觉得懒洋洋,每日都恨不得在那儿蒙头大睡。弄得皇帝常常取笑她变得和冬天的蛇一样需要冬眠了,就是为了这句顽话乐晖盈已经三天没怎么搭理他了、我是蛇,难道肚子里面还是一窝蛇蛋不成。 “皇嫂?”龙瑄蕤再次带着一脸像极了女人的笑意到了乐晖盈住着的乾靖宫东暖阁。 刚刚歇过午觉的乐晖盈吃了一盏莲子汤,精神很不错。坐在窗下翻着一卷旧书,这几日几个小家伙都不敢来招惹她。皇帝有了圣旨不许他们来东暖阁吵闹乐晖盈日常起居,乐晖盈乐得清闲。反正到时候皇帝一定会带着他们来到自己身边,说笑一会儿就要他们走开。 “王爷?”乐晖盈抬起头就看见龙瑄蕤的笑脸:“怎么这么有闲心思到我这儿来?” “有事要和你说。”龙瑄蕤在一旁的锦墩上坐下:“想求皇嫂帮我一个忙。” “我这样子还能怎么帮你,每天除了睡就是吃。你皇兄说我是冬眠的蛇。”乐晖盈身上盖着一件紫貂绒的大氅,暖阁里还有一个烧得很和煦的熏笼。 龙瑄蕤好奇地看着乐晖盈:“皇嫂,我就是奇怪呢。怎么别的妃嫔想要怀孕就是不容易,只有你几乎让人应接不暇了。要是这回这个能够让人省心的话,不如就给我们吧。” “你来说就是为了这个的话,还是请回去吧。”乐晖盈不耐烦地盖好氅衣:“什么话只有你能说出口,幸好我知道你跟我二哥是怎么回子事情。要不这话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只怕你跟我父亲之间就是越发没机会说清楚了。” “好嫂子,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来找你的。”龙瑄蕤半是祈求半是笑:“老爷子那儿是不是真的无懈可击,不管我做什么都不能让老爷子正眼看我一眼,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被他磨灭多久的性子。” 乐晖盈瞟了他一眼,一股倦意袭上心头。眼睛已经开始半睁半闭,说什么也提不起精神来。眼看着就要睡着了,这倒是让龙瑄蕤心急起来:“小姑子,你可不能见死不救我。我从来都是向着你的,你知道我跟辉樉走到今天有多难。如果到了这时候不能修成正果,岂不是太可惜了。” “嗯。”乐晖盈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他:“你跟皇上说了?” “没有,跟他说还不如直接去跟老爷子说。”龙瑄蕤很是气愤:“我都不知道为何老爷子就是这样不愿意多和我说一句话。看都不想多看我一眼,是不是我们这样很是让人觉得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丑事?难道两情相悦就一定只能是男女之间,莫非我跟你哥之间就不算了?世俗之间的看法就是这么重要?这些人究竟是在看两个人是不是有真情还是在看别人和世俗对自己两个人之间的这段情?” “你觉得是什么?”乐晖盈翻了个身,似乎这种事她曾经想过。只是到了这时候再也不愿去想了,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看待别人怎么想。皇后注定要和很多女人分享一个男人的时候,她是唯一一个不能容忍这件事的皇后。要不是碍于皇后家的父兄权势甚大和皇太子出自皇后腹中,皇帝对皇后圣宠不衰。要不会有多少言官和御史会上来谏奏的折子把自己给活活淹死,睁开沉重的眼皮看了他一眼:“这么着吧,你还是去跟皇上说吧。只有皇上才能真的说动我父亲,他们之间说话没有第三人在场。多多少少也能管用。” “皇兄不会去管的,要管早就管了。”龙瑄蕤懊丧地看着乐晖盈:“皇嫂,你就不去为我说句话?” “我替你说了也没用处,我父亲不许我去过问这件事。很早的时候我就提过,父亲避而不答。”乐晖盈想了想:“我和你说过,你要做的就是让我父亲从心里接纳你。我爹是一个明事理却又固执的人,要想扭转他的心思真的是很不容易了。不过一旦扭转过来,老爹对你会比对我哥还好。” “我可是不敢做那个梦的。”龙瑄蕤退回椅子上坐下:“皇嫂,还有没有好法子能够一举成功的。你二哥就快回来了,如果我不能和他在一起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去了。” “你不要弄得自己跟个怨妇似地。”乐晖盈没法子只好强撑着坐起来,好好的王爷怎么就跟个大姑娘似地。要是再不劝劝他,真的做出傻事来只怕二哥回来也是不好交代的,跟我抱怨这么多其实对你没有丝毫的益处。要想让我父亲或者是皇上从心底接纳这件事,只有你去跟我父亲开诚布公地说出你的心思。如果真的一切都没有用处,那就什么都不用管了。两个人再也不回中原来,在北疆不去管任何人的眼光自由自在地过一辈子。“ “我能不能不去和太傅说,就这么走掉。”龙瑄蕤几乎变成跟所有民间怀春少女一样了,患得患失只怕会要失去掉乐辉慡。 “如果你不去说,怎么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不试试就放弃,岂不是太亏了。”乐晖盈真是想敲醒他,这兄弟两个还真是一个德行。到了考验耐性真心的时候不是大步向前,总是想走懦夫一走了之。只是这样走了会不会真是放掉了一个绝好机会? “算了,我再想想吧。”龙瑄蕤撑着头坐在乐晖盈对面的交椅上:“我跟辉樉这一辈子都不会放掉彼此的,我们也有盟誓。” 龙瑄炙在暖阁外站了好久,叔嫂两说的话一字不漏听进了耳朵里。龙瑄蕤真的和龙瑄蕤有真心,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种逢场作戏或是龙阳之好那种不可告人的关系。其实也确实跟乐文翰谈过这件事,只是乐文翰说什么也不答应这件事。 “你不试试就丢开手太可惜了。”龙瑄炙从外面进来,看着一脸苦恼的龙瑄蕤:“朕没有不答应你们在一起,你想想你们费尽多少心思才在一起的。如果不肯去冒这个险的话就是说明你其实不配顶着众人的眼光去承受这样一段让人不可接受的感情。” “皇兄!”龙瑄蕤站起身:“你答允了?” 龙瑄炙看乐晖盈一脸昏昏欲睡的神情:“好点没,吃了点什么?” 龙瑄蕤一下跳过来抓住他的衣袖:“皇兄你真的答应了?” “烦不烦!”龙瑄炙甩开他的手:“朕没有不答允你,你既然不想去做朕又何必强求你。这种让人耻笑皇室的丑闻,朕也犯不着让人去看笑话。” “皇兄只要你肯答应,我做什么都可以。”龙瑄蕤大喜过望:“我这就去和太傅说,一定好好和太傅说。” “急什么,乐辉慡不回来你一个人跑去说算什么?这时候急着说要是被太傅一顿说堵了回来,再让皇后去给你们说合?!你没看看她有多难受,还要听你唠叨这么多!”龙瑄炙扭过脸全不是刚才对着乐晖盈的温柔体贴:“你再有什么事,就直接来和朕说。不许再来给你皇嫂添乱,朕若是知道你再来烦他,说什么都不管你和乐辉慡的事情。” “你们出去,我要睡了。”乐晖盈不耐地推推龙瑄炙:“我好困,真的不想听你们说话。” “听见没有,都是你在这儿叨扰她这么久才让她困乏的不行。”龙瑄炙往外推着龙瑄蕤:“出去,朕和你一起出去。再不出去的话,她今晚都不想见我了。” 龙瑄蕤没想到看上去冷酷无情的皇帝居然会畏惧老婆到何种程度,只要是乐晖盈说一句不舒服或者是露出一丝不痛快的神情,皇帝那种患得患失会比任何人都严重。看来皇家里还是有民间夫妇似地情爱的。比如帝后比如自己跟乐辉慡。 “皇兄,皇嫂说的是您和我两个人不是哪一个。”龙瑄蕤很是不爽,至少在他看来乐辉慡一日不回来他就会妒忌任何一对恩爱夫妻在一起。尤其是皇兄还要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深情款款的样子,真是叫人受不了。 龙瑄炙很想把龙瑄蕤赶出去,自己一个人留在东暖阁看折子或是挨在乐晖盈身边躺上一会儿也是好的。看来只不过是奢望了,龙瑄蕤的心结一日不解开一日就不能让自己安心呆上一会儿了。 第五章 之子于归 16 第五章 之子于归 16 乐晖盈有些闷恹恹的, 不过答应了龙瑄蕤的事总是要替他说情的。皇帝愿意出面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毕竟父亲不卖女婿的面子总是要卖皇帝的面子。而且在乐晖盈看来父亲不答应龙瑄蕤跟二哥之间的事情不过父亲的面子上过过不去。堂堂宰辅家中居然出了这种败坏门风的事情,又是跟皇家扯不清楚你就那张脸上怎么过得去。 只是这话作为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是不敢开口劝的,在父亲面前自己虽然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也不过是女儿家管不得这些事关礼教的事情。若是再被父亲说上一句,你一个女儿家问这些做什么,就是颜面尽失了。 皇帝处置完政事早早回到东暖阁,这两天乐晖盈能够多吃一些精神也比前些时候好得多了。看在眼里也是舒服的,看她坐在圈椅上拿着那本旧书慢慢翻着眼睛却是乌溜溜的转,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心思。 “皇上回来了。”乐晖盈看见他,迎了上去:“焱儿他们刚走。” “我看见他们了。”龙瑄炙打量了一回她的颜色:“你也不怕冷就坐在这儿?” “才过来坐着,焱儿他们在里面的时候我哪能有空坐到这儿来。”乐晖盈给他倒了一盏杏仁茶,龙瑄炙一把接过来:“你能不能安安稳稳坐着,叫人来做就好了。” “我听说皇上今儿要召见我父亲?”乐晖盈坐到皇帝身边:“真是要谈王爷和我二哥的事儿?” 龙瑄炙喝了口杏仁茶:“你说如何?” “我不知道,父亲断不许我问这件事的。”乐晖盈伸手理理皇帝有些褶皱的衣襟:“其实皇上也说了,只要他们是真心相许就是为世俗所不容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再说又不是常常在人前招摇过市,隔得那么远怕什么。” “怎么跟太傅说才是难事。”龙瑄炙也是有些胆怵:“想起太傅那个神情,一句话不说坐在那里也不说答应或是不答应,才是叫人不知道怎么接话。” “只要不是不答应,就是默许。”乐晖盈十分肯定地说道:“父亲也不会从他嘴里说出一句允许自家儿子做这样事情的话,不过要是个人在他面前宛转一下也不至于让父亲脸上难堪。至少有人肯来跟他分担这件事,父亲对二哥是十分看重的。谁知道二哥会闹出这种事来,先时是在操心我的事儿不能腾出手来管二哥。有了空了自然就要把这件事好好管管了。” “哎!”龙瑄炙叹了口气:“龙瑄蕤也是叫人操心,昨晚去给太后请安。太后说起这件事,看得出是十分心痛的。我又不好劝,只好一字不漏地听着。毕竟是皇太后的亲儿子,说什么都不可原谅。这种事若是逢场作戏倒是觉得他不过是放荡不羁,说什么都能扭过来。谁知道两个人就是动了心的,还要起誓。你说这是不是叫人为难。” 乐晖盈想了想:“还是顺其自然的好,二哥看起来随性得很。其实是个很重情义的人,安王也是一样。皇上还是许了他们吧,就是父亲面前也是一样说。父亲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只要许了他们就下道圣旨不许轻易回京。便是两全其美四角俱全了。” “嗯,再说吧。”龙瑄炙点点头:“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皇上,有件事一直想问都没腾出功夫来。”乐晖盈看着皇帝:“这可是关系到咱们自己的事情,只有跟皇上计较才是。” 龙瑄炙没说话,只是慢慢喝着杏仁茶。乐晖盈掠了掠头发:“皇上,那日德妃来见我说了很多话。其实我倒不是十分在意她说的一些事,只是有件事想要问问皇上。毕竟关系到你我也关系到整个皇家。” “嗯,说。”龙瑄炙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皇上和德妃说了些什么,把她吓得那样。都哭得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跪在我这儿求我救救龙濬煜,难道皇上……”乐晖盈话没有说完,只是看着一脸不豫的龙瑄炙:“虎毒不食子,皇上绝不会做出一些让人齿冷的事来。纵然是从前有些事也绝不是对着自己的亲骨肉,可是对德妃说了那么多话是不是要把她送到什么地方去?” “你是觉着朕要把她送到哪儿去?”龙瑄炙反问道:“她那个脑子不知道是怎么长的,朕明明是给她和她儿子选了一条再自在不过的路,就是不知道多想想。要是去问问皇太后,只怕也是愿意跟着龙瑄蕤一起到北疆王府住着。也不想留在宫里做什么以天下养的皇太后吧!那个脑子朕都觉得长在她身上真是亏死人。” 乐晖盈听他的抱怨忍不住笑起来:“这话要是被她听见又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了,不过这时候到藩国去岂不是还太小了。” “就是如你这样想的,才没有说出怎么处置他们。还有宸妃,朕还没想到什么好的去处。”龙瑄炙叹了口气:“刚知道女人多了不是好事。” “不是六宫粉黛三千众吗?”乐晖盈笑道:“早知道就是我一人走了,那样就不用冥思苦想怎么去安排这些宠妃了。” “嗯,你走了还要这些女人做什么。”皇帝抓住她的脸:“你要是再胡说,我可就罚你了。” “算了,我不说了。” “老臣参见皇上。”御书房里,乐文翰正欲行大礼却被龙瑄炙止住:“今儿请太傅来不为国事,也就不用行这些劳什子的大礼。只是跟太傅说说家事,太傅坐下说吧。” 乐文翰在龙瑄炙书案边的交椅上坐下:“好像老臣跟皇上还没有说过什么家事,不知皇上要说什么家事。” “皇后有喜的事情太傅知道了,这一次据何蔺说又是皇子。皇后不愿意,总是在跟朕别扭。”龙瑄炙不好一开始就说出龙瑄蕤的事情来,只好拿着乐晖盈打幌子。毕竟在乐文翰这里乐晖盈再不好都是好事。 “这有什么好别扭的。”乐文翰知道女儿性情,别扭起来也是极其难得扭转的:“都是好几个孩子的母亲了,还是个小孩儿心性。” “其实朕也很想再要一个跟瑶瑶一样的小公主,恰好那天安王说起想要从朕这儿过带一个皇子到北疆去陪着他和辉樉。您是皇子的外祖父,这件事少不得要跟您说说。” 乐文翰哪里不知道龙瑄炙找他来是为了什么,只是这种丑事说什么也是丢进人颜面的事情。要是被人知道,自己可是算得上晚节不保了:“皇上说这话,老臣不敢苟同。安王春秋正盛,是该要聘王妃开府建牙的时候了。过继皇子有些说不过去,再说乐辉慡也是到了成亲的时候。老臣自当好好管教这个逆子。” “太傅明知他们两人已经是不可分开,又何必狠心拆散他们。”龙瑄炙看出老爷子在装傻:“朕都不追究了。爱怎么都由着他们,他们既然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余下的人去替他们在乎颇有些杞人忧天的意味了。两人只要是愿意一世不分开,不若成全他们。虽说两人都是男人,是有些说不过去。只是既然都许了彼此,也就不能让他们做出背弃盟誓的事情。” “皇上此时说出来倒是觉得无碍,等到时候有了大失皇家颜面事情出来的时候只怕会埋怨老臣教子无方或是别的什么更大的罪过出来。那时老臣可就是担待不起了。”乐文翰虽说很多时候都是极其给龙瑄炙颜面,不过商量家事就不能蛮不讲理。总要是彼此能够互相体谅才好,而且一旦皇帝将来龙颜大怒不能迁怒别人就会怪罪到女儿身上,那时候又是谁来排解女儿的处境。自己已经是告老还乡,此时住在京城不过是在儿子家颐养天年。真正要有大事自己的儿子能不能自保都是难题,哪里还能想到是不是保得住在深宫里的皇后无恙。 龙瑄炙被泰山大人一席话顶得无言以对,只好讪笑了一会儿:“太傅这话说得,好像朕真是那种朝令夕改的糊涂君王似地。朕有不是,太傅一向都是不给朕留什么颜面的。朕也就不担心有什么会被太傅说过就不高兴来着,毕竟太傅教导朕读书是从垂髫之年就开始的。对余震有什么不妥也是了若指掌的。”这话说得乐文翰似乎有些松动了,龙瑄炙这才继续说下去:“太傅知道先帝只有朕和安王两个皇子,朕也只有这一个亲兄弟。凡事自然是偏宠他一些,只是这件事也不是说朕单单宠着他就能成的。总要是太傅肯承认他和辉樉这么一对在常人眼里属于不同于常人的伴侣存在才好。前些时候为了太傅不许他们在一起的事情,安王特特去皇后面前求皇后帮他在您面前婉转一番,说的情真意切。别说是皇后,就是朕也不好再说他什么。” 乐文翰没说话,只是用碗盖撇着茶沫一语不发。龙瑄炙也不管他怎么想,就自顾自说下去:“两人若无长性,龙瑄蕤又是天潢贵胄绝不会做出这等有**份的事情来。就是因为割舍不掉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就是为了这个太傅也该准了他们在一处,总不会让太傅太过失望的。” “皇上说这些无非是要老臣准了他们在一处,其实老臣准与不准都无关宏旨。若是说老臣不准就不会有什么的话,那先前老臣什么都没说的时候怎么来弄个人就到了一处?”乐文翰看着皇帝:“老臣许与不许,都是一样,只要皇上不怪罪,老臣无话可说。” “龙瑄蕤,你出来。”皇帝转身看向屏风:“该替你说的朕都说了,你有什么话自己去和太傅说。该替你说的,朕都替你说了。” 龙瑄蕤扭捏着从屏风后出来直挺挺跪在乐文翰面前:“太傅,您就许了我们在一处。一定不会叫您为难地,少不得以后都离了京城不让您颜面尽失。” “我已经颜面尽失了。”乐文翰瞪了兄弟俩一眼:“都不知道该去怪谁,是不是该怨我自己教子无方做出这等事情?带坏了王爷,将来与九泉之下也无颜去见先帝!” 兄弟俩都没敢说话,互看了一眼继续默然不语。“王爷,乐辉慡只怕已经回来了吧?”乐文翰转脸看着龙瑄蕤:“叫他自己来说,你替他说许多好话无非是怕我不答应。等他见了我再说别的。” “是。”龙瑄蕤答应了一声,怎么乐辉慡提前回来的事情老爷子也知道了。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他去。 龙瑄炙好笑又好气,这个泰山大人真是不好伺候。一个皇帝外加一个亲王都被排揎了一顿还是不能解气。非要把所有人都说过一次才算完,看来龙瑄蕤还要提心吊胆过上一段日子了。只是他要是不痛快一定会去找乐晖盈排解,只怕乐晖盈会有些招架不住。不过方才已经和乐文翰提到过这件事,倘或是反复去和他说只怕会说是拿着乐晖盈来要挟他。真的是弄拧了反倒是不美,不如自己也闭嘴。说不定峰回路转就有了转机了。 乐辉慡一语不发站在老爷子书房里,父亲那张脸别说多难看了。不免想起从前要是自己挨骂受训的时候只要是妹妹在家,就一定会让父亲的火气化作无形。妹妹会哄得老爷子眉开眼笑的,只是现在没有人能够帮到自己了。 “你自己说你们这算什么?我一张老脸还要被人取笑教子无方,做出这种让有辱门风的丑事来。世间多少女人你都不选,偏偏要去找个男人还要去找个亲王!幸而你母亲不在了,要不也会被你活活气死。”乐文翰几乎指着他的鼻子:“我都替你想不明白。” “父亲,已然如此您就是不许我们在一起我也是无法遵命的。”乐辉慡闷了很久终于说出这句有些大逆不道的话来:“皇帝那样对姗儿您都没说过半句皇帝的不是,我跟安王之间不过是两情相悦两心相许,您就是这样子百般阻挠。若真是父亲期望我娶亲的话,娶回来一个名门闺秀却是将她晾在一旁不去搭理。这岂不是误了人家终身?儿子所喜欢的人除了不是个女人之外又有什么不一样?父亲若是不答允儿子宁可终身待在北疆不回京城一步,也不会跟他分开。” “好,说得好。你既然是想在北疆呆着,就一辈子不要再回来见我。”乐文翰为儿子的态度感到恼火:“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能够跟他守在一起多久。” 乐辉慡没敢继续说下去,老爷子的脸都气白了要是再说就没人能够救自己了。再说妹妹那边还不知道让皇帝消气没有,要是也是一团糟的话自己就是没法子了,少不得两人躲到北疆一辈子再不回来,这也是唯一的解决之道。 “儿子告退。”乐辉慡行了个礼从书房出来,乐辉懿站在门外正望着他笑。乐辉慡苦着一张脸:“你还笑得出来?都被骂成这样了。” “皇上准你们一辈子呆在北疆,还有比这好的事?”乐辉慡笑道:“皇后帮你们说话,皇上在父亲面前也说了好多,外加上安王当面一跪。父亲什么面子都有了还说你什么?又不能亲口答应你们在一起,只好提前告诉你要你一辈子呆在北疆不许回来。你还不足?” 乐辉慡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乐辉懿推推他:“千万别去和父亲求证估计要是去了只怕会被你气死。而且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至少还能有些颜面。” “我去看看妹妹,自从北疆回来还没见过她。”乐辉慡心情大好,这可是什么时候很久以来求之不得的事情,少不得要好好谢谢她。 “还是别去了。”乐辉懿止住他:“这些时候皇上不许她见人的,不说你就是皇太子和瑶瑶他们轻易都见不到母亲。” 乐辉慡站住脚:“为什么,又出了什么纰漏?” “又怀孕了,见到谁都是一副懒洋洋不待说话的样子。”乐辉懿笑起来:“就是为了这个才是真的成全了你们,父亲不她劳神皇上也是如此就只好怎么说怎么依了。等她好了,你要去好好谢谢她。” 从小就说妹妹是自己最亲近的人,果然不差。以前挨骂有妹妹给自己说情,这回又是妹妹给自己最大的定心丸。真是不知道要怎样去感激她了。 “嗯,等她好了我去看她。”乐辉慡答应了,兄弟两个这才离了书房周围。乐辉懿似乎闲闲的说出一句有些匪夷所思的话来:“皇上要驱逐后宫妃嫔,已经在给德妃和德妃所出的皇子龙濬煜寻找藩国属地了。乌昀束手无策,不知道接下来等着他们一家的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如果变得跟徐家一样,就是不值了。” “驱逐妃嫔?”乐辉慡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出了什么要做没有先例可循的事情,后宫嫔妃并无失德何至于被赶出宫闱。日后又是怎样在家中自处?” “缘由只是为了一件事:皇后专宠。”乐辉懿笑得有些得意却又是已经无法去管最后这件事出来自家将要面对的种种责难:“我不知道皇后怎么着,只是安王很是赞成这样据说德妃还到皇后面前哭求要皇上饶了皇子性命。如果皇上真的做出灭子之事只怕皇后也是难辞其咎,你我就更是在风口浪尖上了。父亲还不知道此事,我都不知怎么在父亲面前启齿。若是父亲为此事再生一次气,我都没办法去挽回来了。” 乐辉慡默然不语,皇帝要是能够早日悬崖勒马何至于落到今日腹背受敌的境地。也不至于要让妹妹也过得如此难受,即使是为了将来两人长相厮守也不要做成这样。 “皇上如今就不用权衡利弊了?”良久乐辉慡问道?:“不是一向都不会让某一家觉着自家最受圣眷,以至于最后功高盖主么?” 乐辉懿笑着摇头:“要是真要防着的话也不是在今日,那时候在北疆的时候外有敌军雪灾内有你节制边疆,而我又在保持朝政真要出事的话还会容留他再给我们任何难堪?只怕真是想通了才会这样子。” “有件事你不清楚,我却是和妹妹谈过。”乐辉慡想起那次妹妹只身到北疆去的时候,兄妹两个曾经彻夜长谈:“皇后去北疆不止是为了要就皇上回来,更是为了祛疑。要让皇上相信,虽然你我都很容易让他地位不保,但是自己的亲妹妹就在他手边。投鼠忌器,我们在关键时候也不敢动手。外加龙濬焱也在你身边,你总不至于泯灭亲情到这种地步。如果你敢做的话,就是父亲也不会放过你。这也是妹妹在回宫之前到父亲身边去执意接老爷子进京的原因之一。有父亲在京里,皇上就不会太过生疑。而且有什么,父亲绝对是皇帝不得不忌惮的事情。” 乐辉懿叹了口气,都不知道皇后为了这一家子人究竟是用了多少心思在里面。谋划到如此万无一失,也是把皇帝心思揣摩得没有丝毫余地可找了。妄自身为须眉男子都不能像她一样想这么多,她总是让自己不得闲。只是为了身边的人再也不会与她初入宫时候一样,哎! “如果她不是咱们家的皇后,有这样一个皇后在宫里说什么我也要想法子把她除掉。实在是太可怕了,而且可怕的不是他能够自保。关键在于她揣摩帝王心思和朝臣心思到了无懈可击的地步。只要他有害人的心思,谁也无法逃脱她的算计。为大臣者最怕帝王太过雄才大略,这样为臣子者便是每日提心吊胆过日子。谁知道如今不仅是皇帝难得揣摩还要加上一个这样的皇后,这就难了。”乐辉慡叹了长长一口气:“幸好她是我妹妹!” 乐辉懿同样心情复杂地看了眼乐辉慡:“你这么说都不知道是福是祸了,在你我看来这丫头真是成了人精了.” 第五章 之子于归 17 第五章 之子于归 17 柳心跟在乌雅母子身后缓缓走着,都不知道这一趟去中宫会是怎样的结果。很久很久没有出过自己的寝宫的大门了,应该说是没有离开过自己寝宫一步。每次都是乌雅带着儿子到自己这儿来大家说笑一回也就是散了,上次皇帝到她那里跟她说的那些那些话她毫不避讳地全都告诉自己,甚至到皇后面前说过的话也都说给自己听了。不是为了寻求什么样的帮助或是同情,在宫里在这天底下还有谁的话会赶得上帝后的话,没有什么能是出于自己所心甘情愿的。在帝后面前谁也不会是赢家,除了他们自己。作为皇帝身边的女人,只能一切听从皇帝的安排,哪怕是要自己的性命也只能予取予求,自己甚至无法主宰自己的生死。 “姨姨。”龙濬煜除了会叫娘之外,唯一会叫的就是姨姨。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个孩子与生俱来的缘分,只要他**不在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够抱着他四处走动。 “煜儿,来姨姨抱你。”柳心蓦地觉得自己老得好快,其实皇后外加乌雅还有自己都是一般年岁,可是他们都有了属于他们生命的延续。只有自己还是孑然一身,不知道等到红颜辞镜花辞树的时候会是谁在身边陪伴着自己,不会是皇帝也不能是皇帝。皇帝身边总是绝世红颜不断的,即便没有她们还会有皇后。皇后的存在就是皇帝身边的一堵墙,没有人能够取代她的存在。自己不过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妃子,怎么就敢去奢求不属于自己的恩荣。那些东西从来就是别人的,不会到了自己身上。 “奴婢参见娘娘。”皇后身边的茹音在东暖阁外迎着:“娘娘吩咐,二位娘娘到了尽管进去不用通禀了。” 两人互看了一眼,抱着龙濬煜进去。皇后住着的乾靖宫东暖阁里传出阵阵说笑声,好像皇后身边的孩子都在里面似地。 “娘,我就要这个。不许拿走了。”龙瑶一指着母亲身边新送进来的东西叫道:“我就喜欢这个。” “你都有了三个了,还要。”乐晖盈看向龙妤珗:“不许多给她,等会儿多了就不喜欢了。说不定还是白糟蹋。” 龙瑶一朝母亲做了个鬼脸:“娘偏疼姐姐,都不疼我。我找爹要去,一定会给我的。” “嗯,你找你爹要去。”乐晖盈把龙濬熠拉到身边坐下:“熠儿,你这么乖不说话。是谁又惹到你了,哥哥还是姐姐妹妹?” 龙濬熠摇头,还是一声不吭。乐晖盈一直都觉着小儿子比其余两个自己生的都有问题,都不知道这孩子除了惜言如金还有就是不喜欢撒娇。与他同母的哥哥妹妹简直是天渊之别,反正自己生的就是没有一个省心的。 “臣妾参见娘娘,娘娘万福。”两人对看了一眼。 “快起来,别多礼了。”乐晖盈笑着看向龙濬煜:“煜儿,到母后这儿来。母后看看是不是长了好些了,会叫人了吗?” “会叫娘和姨姨。”乌雅起身把儿子送到乐晖盈手边:“煜儿,叫母后。” 龙濬煜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很是有些不解,都不知道这人是谁。龙濬熠正好坐在母亲身边,看见母亲怀里多了个小娃娃。好奇地摸摸他圆圆的脸蛋:“娘,是弟弟?” “嗯。”乐晖盈点着龙濬煜的脸颊:“煜儿,叫母后啊!” 龙瑶一在旁边不耐地撅着嘴,转脸看着身边的姐姐:“咦,姐姐我们找爹去。” 龙妤珗到底是大些,也不喜欢一些不相干的人在母亲身边围着。不过这样走开似乎有些失礼,拉着龙瑶一的手在乐晖盈面前行了个礼:“母后,我和瑶瑶去父皇那边。” “嗯,正好看看龙濬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这孩子每天从早到晚都是在忙些什么,要是,没事就要他先过来。”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龙濬焱就不喜欢黏在自己身边了。总是在这儿坐不了多久就要起身走人,甚至怀疑是不是什么时候太过冷落他,所以才会觉着母亲不喜欢他了才不愿意亲近自己的。 “是。”龙妤珗这才带着龙瑶一离开东暖阁,龙瑶一始终是撅着嘴巴小脸上写满了不高兴。除了东暖阁越发是没有一点笑意。 “姐姐,他们都是谁啊?怎么喜欢抱着个小不点到娘身边来?”龙瑶一才不想跟龙濬煜一样说是弟弟,母亲肚子里都有了一个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了。这会儿又抱来一个小娃娃,看样子就是不喜欢自己了。 “那是父皇的妃嫔,和德妃的儿子。”龙妤珗很早就懂得自己的身份和这几个弟弟妹妹是不一样的,但是母后就是给她遮风挡雨的大树。有了母后才会有她,所以依赖乐晖盈的心并不比身边的龙瑶一少上分毫。 “讨厌。”龙瑶一翻了翻眼睛,姐妹俩走在廊上就看见龙濬焱低着头在一边踢着小石头并没有如母亲所说跟在父皇身后。 “哥哥,哥哥。”龙瑶一最喜欢跟龙濬焱一起玩,几乎超过了身边的姐姐。一下跑过去:“你怎么都不回娘那边去,我等你好久了。” 龙濬焱脸上泛起一丝委屈很快收敛住:“我在等父皇呢。” “你骗我,父皇根本就不在这儿。父皇这时候都是在御书房看折子的。”龙瑶一抓住哥哥的手:“你不高兴啊?谁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龙濬焱赶紧摇手:“姐姐你们到这儿来做什么?” “哼!娘那儿来了个什么父皇的嫔妃还带着一个小不点一起,娘还抱他呢。”龙瑶一撇嘴:“熠儿还叫他弟弟,讨厌死了。” 龙濬焱低头想了一会儿:“我们去坤仪宫玩吧,父皇在召见外臣要是去了会不高兴的。” 姐妹俩附和着点头,坤仪宫是他们最喜欢的去处。“哥哥,是不是爹和娘有了弟弟妹妹就不会喜欢我们了?”龙瑶一牵着龙濬焱的手:“为什么要有弟弟妹妹?” 龙濬焱摇头:“以前娘都叫我乖乖的,有了你和熠儿就不叫了。如果再有一个弟弟妹妹的话,只怕就越发不喜欢我了。” “我不要弟弟妹妹。”龙瑶一很不服气道:“还抱个小不点来叫他叫母后呢。” “姐姐,是不是爹娘不喜欢我们了?”龙濬焱转头看着一边的龙妤珗:“你说呢?” “我也不知道。”龙妤珗牵着龙瑶一的手:“我们去坤仪宫玩母后不知道的,等会儿要是找起我们来怎么办?” “母后身边有那个煜儿不会记起我们的。”龙瑶一很大胆的说道:“一会儿就回去了,不会叫母后找不到我们的。” 三个人一起牵着手往坤仪宫那边跑去。 等了许久乐晖盈都没有看到三个孩子回来,皇帝没有回来倒是可以想见的。怎么三个孩子都不见了影子,这次找乌雅她们来不过是说说闲话。有什么事都是要等到皇帝拿定了主意再作计较的,不容自己这会儿去想不该自己想的事情。尤其是自己最近几乎都不能操心,只要是想多了就会觉得心烦意乱甚至是困倦不堪。 看看时候不早了,乌雅和柳心起身做辞。乐晖盈记挂着三个孩子也不多留,让羽音送她们出去:“茹音,你去看看怎么瑶瑶他们还没回来?还有焱儿,跑到哪儿去了?” “是。”茹音答应着赶紧去了。乐晖盈牵着龙濬熠的手在屋子里走动:“熠儿,等会哥哥他们回来我们就传膳,你要吃什么?” 龙濬熠摇头,他跟哥哥妹妹一比较,真的是最不像母亲生的。不论是性情还从喜欢精巧的食物上一点都没有父母的遗传。 茹音出去半晌还不见回来,皇帝已经带着赵希赵玉两个人进来:“呃,今儿好清静。瑶瑶呢?” “不是说去皇上那边了,皇上没看见?”乐晖盈看见他一人进来,尤其是龙瑶一没有赖在他身上撒娇就是觉得奇怪了。不过皇帝问起来又以为是在给自己开玩笑:“别叫他们藏着了,出去快一个时辰了。都准备叫人传膳了。” “没藏着,我真没瞧见他们。就是焱儿都没看到。”皇帝笑起来:“你别是拿我耍笑吧。” 乐晖盈头嗡了一下:“皇上真没瞧见珗珗和瑶瑶?” 皇帝摇头:“都没到朕那儿去,还奇怪呢今儿回来怎么静得出奇!” “这是跑到哪儿去了?”乐晖盈脸都变了:“瑶瑶要去找你,就让珗珗跟她一起去了。还说不许淘气的,见到龙濬焱就拉着他赶紧过来。” 龙瑄炙马上意识到事情不妙,这三个孩子到了一处会生出多少事还在其次。等会儿掌了灯要是一个不小心磕到碰到就是让人防不胜防了,再说宫里房屋众多如果躲在哪个闲置的屋子里就是把皇宫翻过来也未见得能够找到她们。 “还不带人去找!”皇帝回身对身后的赵希赵玉道:“所有人马上下去,几个孩子爱去的地方先找。就是把皇宫给朕翻过来也要找到人。” “是。”两个人慌不迭地答应着,要是找不着皇太子和两个公主只怕两个人都不用拿着脑袋吃饭了。 乐晖盈脸色焦灼不安:“我不该让珗珗带着瑶瑶出去的,知道两个丫头就是喜欢到处跑、外加上龙濬焱愈发是个叫人操心的,三个孩子到了一处生出多少故事来。” “别急,别急。”龙瑄炙把她安抚着坐下:“不定跑到哪儿玩去了,你知道这三个孩子尤其是焱儿和瑶瑶两个只要碰到一起就别提会怎么着了。” 乐晖盈脸色不是太好:“其实早就看出龙濬焱这些时候都是有意在远着我,不止是说话就是在我这儿都不喜欢挨着我坐着。每日待不了一会儿就要回西暖阁去,至于别的什么越发是不会和我说了、是不是我太冷落他了?” “你是太惯着他了。”龙瑄炙心里焦灼着难受,只是不愿在乐晖盈面前露出来。她特别容易疲乏,而且怀孕的时候说什么都不能让她操心,万一动了胎气可不是好玩的。 “都不喜欢跟我在一处说话,也不撒娇了。有时候看见瑶瑶撒娇,我就是看见他眼睛紧紧盯着却偏要转过脸装作没那回事似地。是不是你用太多礼数把他管束得太紧,所以都没个孩子样儿了?” “什么时候把龙濬焱约束得太紧?都这么大了还没有进学,要什么有什么说什么都是依着他。这要是都说是管束的太近,我真是没话可说。”皇帝安抚她坐下:“他是怎么在做皇太子,我从前是怎么做的皇太子?我如他这么大的时候,是怎么被母后押着读书写字。要是不好,先帝说出来的话别提多难听了。后来龙瑄蕤出来,先帝年岁大了才不管了那么多。读书的时候没有丝毫人情可讲,要是太傅说一句不用心之类的话我就等着挨训了。后面几个小的都是看着我读书才跟着的,他们不好就是我没有带好。先帝骂人的时候可不理旁边有人没人,就是母后在身边看着也不会替我说情。只是觉着我读好书才是比所有事情都要管用的事情,所以不管多难我都会咬着牙读下去。” “龙濬焱要是能这么想就好了。”很久,乐晖盈蹦出一句话:“或许是龙濬焱从出世开始,就把他宠得太过了。” “先帝和母后没能给我的东西,我自然是要给了龙濬焱他们的。都说在帝王家没有真正的父子亲情,我始终是不信的。”很久都没有人回来,自然是还没有找到龙濬焱。天色渐渐黑了,若是还找不到可就不妙了。 “会不会找不到?”乐晖盈牵着龙濬熠的手:“是不是我们也去找找?” “去哪儿找,这会儿天都黑了。”龙瑄炙转过身:“要是再找不到只好让禁军进来一起找了。” “我知道哥哥他们到哪儿去了。”龙濬熠闷了好久终于说道:“坤仪宫,我们最喜欢在那里玩的。” 夫妻两人对看了一眼,怎么就没想到去那里找呢。皇帝安抚乐晖盈坐下,牵着龙濬熠的手:“走,跟父皇一起去找你哥哥他们。” 龙濬熠点头:“父皇,等会儿找到哥哥他们别骂他们好不好。要不哥哥会说我告密的。” “小鬼头,你的心眼也不少。”皇帝抱起小儿子:“你怎么不跟哥哥他们一起去?” “哥哥不喜欢和我玩,说我闷。没有瑶瑶好玩。”龙濬熠对着手指,皇帝一向看惯龙濬焱对手指。看来亲兄弟终究是亲兄弟,不论是动作还是神态都是如此相似。尤其是龙濬熠低着头的时候,跟龙濬焱小时候一模一样。 “那你就要跟哥哥姐姐还有妹妹一起玩,不要让他们再说你闷。”坤仪宫离着乾靖宫很近,皇帝很快就到了。东暖阁里面传出熟悉的笑声,皇帝高高悬着的心瞬时放了下来。示意龙濬熠不要说话,抱着他走到窗下听里面孩子们的说话。 “我们回去吧,天都黑了。母后看不到我们会着急的。”龙妤珗说道。 “要是回去了,她们还没走怎么办呢?”龙瑶一反问道:“我不喜欢娘抱着那个小不点,还要让他叫母后。那是我娘,不是别人的母后。是不是哥哥!” “我也不想回去,娘都不喜欢我。”龙濬熠也是不以为然:“每日见我了都不和我说话,一定是不喜欢我了。” “我想,他们肯定走了。”龙妤珗拉开门,看见父亲抱着龙濬熠站在门口:“父皇?!” “嗯。”皇帝抱着儿子进去,在榻上坐下。龙濬焱兄妹两个也从一边乖乖过来:“父皇?” 龙濬熠赶紧从父亲怀里蹭了下来:“哥哥,姐姐。” “龙濬焱,你过来。”皇帝没有往日的和煦,只是看着两双儿女。换做平时龙瑶一早就要跑到他怀里撒娇了,看这会儿神色不好赶紧规规矩矩站在龙濬焱后面。 “是。”龙濬焱垂着头过去:“父皇。” “你刚才说你母亲不喜欢你,这话是谁教你的?”皇帝神色严峻,龙濬焱抬起头看了父亲一眼很快垂下头:“没人教儿臣,是儿臣自己觉察出来的。” “你母亲还不够宠你?从你出生开始,走到哪儿都怕你受了丝毫的委屈。到哪儿就把你带在身边,你看看熠儿和瑶瑶都比你小你母亲也没见这样子宠他们。你是哥哥又是皇太子,怎么能说出这种伤人心的话!你母亲看你们没回去,都在父皇面前自责说是冷落了你你才不和他说话,还说这些时候很少看到你在她身边撒娇。”皇帝看着儿子:“如果你说的话被你母亲听见,你说她有多伤心?你母亲这些日子身子不好,能生气?” “是,儿臣知错了。”龙濬焱低着头,眼圈都是红的。 皇帝没有搭理他,转头看着龙瑶一:“瑶瑶,你过来。” 龙瑶一胆怯了一下,看看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撒娇还是仰着头过去:“爹!” “你母亲抱着哪个小不点让你不高兴?”皇帝摸摸女儿的头发:“告诉爹。” “就是姐姐说的那个弟弟啊。”龙瑶一爬到父亲怀里:“爹,母后是我娘不许别人叫她做母后的。” “瑶瑶,除了你哥哥姐姐以外。只要是你的弟弟妹妹都要是叫她做母后的,这是宫里的规矩。”皇帝抱好女儿:“她是皇后,为天下母。” “那都不是母后生的。”龙瑶一歪着头:“叫了也不是。” 龙瑄炙愣了愣,小女儿说话怎么这样子?还叫人没法反驳了去,她说的没错。兴许是还小不懂皇宫里的种种规矩礼制。 “父皇,我不要别人叫娘母后。”龙瑶一很认真的表情:“母后也不喜欢他们,只是没法子。母后笑起来都不像对着我们那样笑的,父皇可不可以以后都不要他们来母后这里啊?” “天都黑了,先跟父皇回去。”皇帝不想跟女儿掰扯这个问题,至少是说不清楚的。在女儿这儿,她的父母只能是属于她和她一母同胞的。能够容忍龙妤珗,是因为龙妤珗在她出生以前就是有了的姐姐,也就以为这个姐姐跟她是一样的。看来小丫头的独占性和霸道倒是真是一般人无法企及的。不过自己先前所设想的事情倒真是要付诸于行动了,要不等到孩子们渐渐长大了还真是说不清楚了。 乐晖盈在宫里焦躁不安,丝毫坐不下来。如果几个孩子都不在坤仪宫该怎么办,龙瑶一还小又是娇生惯养的。要是吓到了或是不小心伤到哪儿了可是怎么好?龙妤珗胆小,天黑下来肯定是要害怕的,龙濬焱虽然是男孩子也没有受到过惊吓。真要是有了一点损伤什么的,还不把人心疼死。都怪自己太过疏忽了,没有叫人跟在后面就放他们出去。虽说是在禁宫之内,没有像民间所说的拍花子之类的事情,可是深宫大内门禁深邃,殿神禁忌又是太多的地方。真要是让三个孩子出了什么事,可是怎么好? “娘娘,万岁爷带着皇太子和公主他们回来了。”赵玉赶紧进来报信:“都过来了。” “哦。”乐晖盈喜出望外,也不管自己不舒服快步走到门口,看见四个孩子都是安然无恙的。皇帝还把龙瑶一抱在怀里。龙濬焱和龙濬熠走在一起,龙妤珗一个人落在后面。 “真是在坤仪宫?”乐晖盈提高声音问道。 “都在那儿,去的时候正玩得高兴呢。”皇帝放下女儿:“你们看看,你母后都急成什么样了?下次再这么淘气,看父皇怎么罚你们。” 龙瑶一委屈地跑过去,紧紧拽住乐晖盈的裙角眼圈一红哭起来。龙濬焱小小声说道:“母后,下次再不敢了。“ “好了,不哭了。“乐晖盈蹲下身看着女儿:“你去哪儿玩是不是要让人告诉母后一声?看把父皇母后急成这样,你父皇几乎要让禁军来找人了。”转眼又看着龙濬焱:“你是哥哥,怎么也不知道。要是妹妹有什么事,怎么办?” 龙濬焱哇的一声,却不往父母身边去,反而是跑过来到了龙妤珗身边扯着她的衣袖抽噎不住。 第五章 之子于归 18 第五章 之子于归 18 乐晖盈看儿子这样子,心底满不是滋味。儿子自来只要自己,很小就会很清楚地叫妈,也不会去要被人抱只是黏着自己的儿子在最委屈的时候却是去扯着他姐姐的衣襟哭闹,是什么让母子间离心至此。 皇帝走到儿子面前:“焱儿,回来的时候父皇是怎么跟你说的?见了你母亲要说什么?” “娘,你不喜欢我了是不是?”龙濬焱抽噎着眼泪还挂在脸上:“为什么对谁都好,就是不喜欢我。” 乐晖盈看着他:“娘不喜欢你,为什么还要急着找你回来?你觉着父皇和母后都不喜欢你,那么以后也不用跟着弟弟妹妹后面叫父皇和母后了。” 龙瑶一跑过来拉着龙濬焱的手:“哥哥,哥哥不哭。” 龙濬焱嘟着嘴:“姐姐,娘说不喜欢我。娘喜不喜欢你啊?” 乐晖盈走到儿子身边:“娘在问你,你怎么不回答娘的话?” “姐姐。”龙濬焱只是牵着龙妤珗的手,乌溜溜的眼睛在父母身上转了一圈之后拉着龙妤珗跑了出去。 乐晖盈抬头看着皇帝:“怎么会这样?焱儿怎么会有这种心思?” 皇帝摇头:“方才我在坤仪宫找到她的时候他就这么说,一直都跟珗珗在一起。难道我们对他还不够好,没有哪个皇太子到了这个年纪还在父母身边赖着不走不去自己的宫里住的。或许就是因为宠得太厉害了,才会让他不论什么时候什么事情都是把自己放到最重要的位子。已经是皇太子了,天下迟早是他的。” 乐晖盈摸着小女儿的脸,想要蹲下来居然觉得腰间酸软无力。眉头蹙得紧紧的,手却已经收了回来扶着腰气喘吁吁:“腰好酸,觉得有东西往下面坠。” 龙瑄炙脸都白了:“快传太医,快。” 何蔺正好在家,好用一一天不当值。虽说已经是太医院院正二气还被乐辉懿拉着到户部兼差,不过对于他来说还是喜欢在太医院翻翻医书没事就回家闲坐。看见赵希颜色不是颜色直接上门就知道乐晖盈不好了,毕竟能够在这时候让内廷总管这时候跑来就只有一个可能:乐晖盈出事了。 何蔺进了乾靖宫只是看见乐晖盈面如金纸的躺在东暖阁卧榻上,皇帝焦灼不安站在一边。龙瑶一和龙濬熠不敢调皮站在父亲身后,皇帝看见何蔺进来大步过来:“一直说不舒服,腰痛。” 何蔺没说话也顾不上行礼,从带来的药箱里拿出软枕替她诊脉。眉头一直紧蹙着,似乎胸口压着一块大石头。皇帝没说话,只是站在一边看着睡在床上的女人。“怎么样?” “有点滑胎的先兆,不知最近这段日子是不是吃过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何蔺看着乐晖盈:“比如说荸荠或是别的凉性太重的东西?” “我那天想吃醉蟹,也不敢吃得太多。只是吃了一些夹子肉,不会是为了这个吧?”乐晖盈气息微弱:“只是这个醉蟹是用南酒做的,我担心还是不太好。” “这就对了。”何蔺点头:“醉蟹虽然是用南酒炮制的,只是对于你这种阴虚的身子是受不住的。你在北疆受过极寒,吃东西就要更加小心了。” “真的会滑胎?”乐晖盈看着他身后那张脸,好像再烦难的事情都没有过这样的神色。可是到了这时候怎么回事惨白惨白的,好像真的很严重似的。 “静养吧,就跟上次一样。不要吃不该吃的东西,不要动气不要劳神只能静养。这才是最重要的,我会给你开方子。不许不吃药,每天都要坚持吃药。”何蔺很郑重地说道:“要是还是这样子只怕就不妙了。” “我懂了。”乐晖盈答应了:“我会静养的。” 皇帝过来:“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如果娘娘能够做到说的这些就好了,只要过了前三个月是不会有大碍的。”何蔺起身:“皇上放心,娘娘体质较弱所以每次都会如此。” “那就好。”皇帝点头,回头看见龙妤珗挨挨蹭蹭地进来。龙濬焱还是没有影子,皇帝的脸耷拉得比先前更加厉害,不过是是这么小的孩子就会跟父母执拗将来长大了还得了。只怕做了皇帝也是个任性而为的。 “珗珗,焱儿呢?”乐晖盈被羽音扶着坐起来:“天都黑了,又跑到哪儿去了。” “焱儿在西暖阁那边,一个人坐着看书。”龙妤珗站在榻边:“母后,我知道焱儿为什么会这样。他每天到您这儿来的时候,您都不理他不和他说话,都没有看他的时候。所以焱儿才会说您不喜欢他了,白天跟在父皇身边还要学很多规矩。想跟您说,结果您都没理他了。” 乐晖盈看了皇帝一眼:“怨不得前些日子我看他在我这儿就是浑身不自在,说话也是吞吞吐吐。这些时候更好,见我以后越发是连话都不说了。” 何蔺已经写好方子进来:“娘娘,药方已经拟好。每日记得按时吃药,微臣也会隔几日就来给娘娘请脉的。” “朕盯着她吃药。”皇帝看了眼何蔺:“你可以安心回去了。” “微臣告退。”何蔺行过礼后退出了东暖阁。 龙瑄炙在旁边坐下:“看来龙濬焱这个臭小子不能不管了,我来和他说。你别问了,小孩子哪有这么多心事!” “还是叫他到我这儿来,你跟他说又是板着脸说他。只怕会越说越拧,焱儿那个性子跟您是一样的。”乐晖盈拉着珗珗在身边坐下:“珗珗你看到焱儿这样子,怎么不和母后说呢?不能放任焱儿一个人在那里想心思,是不是!” 龙妤珗点点头:“其实我和焱儿一样,都觉着父皇和母后开始不喜欢我们了。母后这些时候身子不好,我们不敢惹母后生气就只好闷在心里。” “珗珗,你长大了知道很多事情要自己做主。你们在父皇和母后这里都还只是孩子,又是就该告诉我们知道。在皇宫里面突然没有你们的影子还加上瑶瑶,你说我们会有多着急?瑶瑶最小,也不知道哪些地方是去不得的。万一碰到伤到哪儿怎么办?”乐晖盈亲亲龙妤珗的脸:“把你父皇也急坏了,从御书房召见大臣出来就到处去找你们。你说是不是错了?” 龙妤珗用力点头:“母后,下次我们再不会了。” “好了,该传膳了。”乐晖盈摸摸女儿的头发:“瑶瑶去找哥哥来,不许再闯祸。” “是。”龙瑶一乖巧地溜下地:“娘,我会听话了。” “母后,女儿到偏殿去了。”龙妤珗看出里面父母的脸色都不是太好,很听话地带着龙濬熠到偏殿去等着吃饭。 “怎么着,好些不曾?”龙瑄炙看她兀自整理着衣袂:“先把药吃了,等会儿再用膳。” 乐晖盈长长叹了口气:“为什么每次有身孕都会出事,这次居然只是为了吃了一点醉蟹的夹子肉。要不是何蔺来诊脉为的这么清楚,只怕皇上会迁怒到焱儿身上去。他虽然淘气,不过心思敏锐到这种程度真不是一件好事。一个男孩子就应该有宽阔的心胸和不拘泥于小节的性情,不过是一些我都不太在意的事情他都会牢牢记在心里,这样下去不是一件好事。” “想得太多,跟你我一样。”皇帝脸色阴郁不已,怪不得很多人都说龙濬熠最像帝后两个人的结合体。看上去活泼好动的性子,其实是别人根本想象不到的敏锐和内秀。说话的时候总是掂量再三再去说,很多次在外臣面前都有人说这孩子的年纪似乎要比他本来的年纪大上太多。只怕将来做了皇帝也是个难得伺候的皇帝,已经说自己难伺候了。倘或将来龙濬焱也是这样的话,是不是这些大臣就太为难了。 “焱儿,坐到娘这儿来。”用过晚膳,乐晖盈特意没回东暖阁寝宫。而是到了西暖阁儿子的寝室坐下:“娘身子不舒服,你给娘拿个软枕过来。” “是。”龙濬焱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很亮,仿佛终于有人注意到他一样兴奋。屁颠屁颠从自己的床上拿过一个厚实的软枕放到母亲身后,自己这才挨着母亲坐下。 “跟娘生气了,乖乖?”乐晖盈摸着儿子的头发:“带着姐姐妹妹走那么远,又不让母后知道。这让父皇母后有多着急你知道么?” 龙濬焱很久都没听到母后叫过自己乖乖,低垂着头:“娘,下次不敢了。” “乖乖,你是父皇母后的长子,很多时候父皇母后自然是把你放到比姐姐还要年长的位子看待。娘知道,很多时候不应该是你这个年纪所承担的责任。你心里有事有委屈应该要和母后说出来,就是父皇有不对的地方也会叫母后知道。所以你不该瞒着母后去想心事,当然母后也有不对的地方。没有顾及到你会有这么多不是你这个年纪该去想的事情,以后母后再有什么疏忽应该告诉母后。” 龙濬焱还跟从前一样低头对着手指:“娘,您是不是真的不喜欢乖乖了,还是乖乖真的惹娘生气,所以父皇也会生气了?” “如果你再和下午一样躲得无影无踪,娘就真的生气了。”乐晖盈把儿子抱进怀里:“以前你很小的时候,甚至还不知道谁是父皇母后的时候只会叫一个字‘妈’,那时候娘跟你父皇之间有很多事情都说不清楚。只有你一直都在娘身边,陪着娘。后来有了姐姐,你依旧是娘的乖乖。等你会叫了娘了,娘住在冷宫。榛遐姨他们抱你去看娘。你先是不认识娘了,可是当娘把你抱进怀里的时候你就抱着娘的脖子叫了一声娘,娘就是什么都没有了也还有你。乖乖,所以不论什么时候你都不能说娘不喜欢你不在乎你,知道吗!” “娘,我知道错了。”龙濬焱趴在母亲怀里:“以后我再不胡说了,我真的很不喜欢跟着父皇去那些地方的。他们总是在说皇太子什么什么,可是娘我必须要去做对不对。” “焱儿,你所遇到的事情你父皇也遇到过。只是说他做皇太子的时候比你做皇太子的时候年纪打上很多,所以他处理这些事情会比你成熟很多。这件事你要去问问父皇,看父皇怎么教你。” “我不敢去问父皇。”龙濬焱低着头:“我怕我做错了或是说错了父皇会骂我。” “你没去问过他,怎么就知道他会骂你?看来你父皇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做好,否则皇上和皇太子之间有了解不开的心结就不好了。”乐晖盈抱着儿子:“乖乖,你看。不论是弟弟妹妹还是姐姐,都及不上你跟父皇母后在一起的年月长。那时候母后住在冷宫的时候,是你父皇带着你睡觉的。你夜里还会尿床,有一次把东暖阁的卧榻都尿湿了。你父皇大半夜起来让人给你换衣服,你以后就会知道从来没有过皇上自己带孩子睡觉的。” “那我要去问问父皇,是不是我把父皇的龙袍尿湿了。”龙濬焱听到这里一脸的得意。 “你不许说是娘告诉你的,要不你父皇会觉得很丢脸的。他最不喜欢别人提起那段时光,娘和你父皇走到如今很不容易。”乐晖盈笑道:“你以后就会明白了。” 龙濬焱点点头:“我会说是别人都在说我不知道是真是假,所以就去问父皇了。” 乐晖盈笑起来:“你这么精怪,以后你父皇会很头痛的。” 龙濬焱摸着母亲的腹部:“娘,是不是又有个弟弟或是妹妹了?” “嗯。”乐晖盈抓住儿子的小手:“你做哥哥的,不能太淘气。父皇和母后都会看着你怎么做一个哥哥了。” “我会好好做哥哥。”龙濬焱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不会带着他们淘气,不过娘我真不惜花那个熠儿。不喜欢他叫您母后,您是我母后不是他的。” “这件事你父皇会去做,你和瑶瑶都不要再想了。”乐晖盈亲亲儿子的脸:“很多事情不是母后能够做的更不是你们能做到的,我们能做的只能是静静看着一切。” “是,乖乖知道了。”龙濬焱答应了一声:“娘,我好想跟您一起睡。” “等你弟弟或者妹妹出生就好了。” “只怕那时候娘又要照顾弟弟妹妹了。”龙濬焱歪着头:“娘,以后我都不要弟弟妹妹了。好多啊。” 第五章 之子于归 19 第五章 之子于归 19 龙瑄蕤一脸苦相待在京城王府里,皇帝要他今年无论如何都要留在京城过年。这是唯一的要求,实在是想不通一向都是不喜欢藩王或是节度使留京,唯独对自己有了太多的破例,难道真是为了皇嫂的面子。如今自己跟乐辉慡的事情几乎是人尽皆知了,为此乐辉慡的老父气得几乎要找皇帝理论,是谁让这宝贝女婿把消息传出去的。 说是准许两人在一起,可是时至今日都没有看到乐辉慡的人影。想要跟他在京城相聚也是自己唯一的奢望,本以为乐晖盈能帮到自己。谁知道何蔺给她诊脉说是有了滑胎的征兆,这下可好需要留在乾靖宫安心保胎哪儿也不能去了。总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只要是自己有事了这些护身符一个都不顶事。 “舅妈!”一个四处跑动的明黄色欢叫着进来。龙瑄蕤顿时精神一震,这小子来了可就好了。虽说是小姑子不便管自己,不过这个臭小子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再说他在乐家老爷子面前说话很管用,甚至比他爹妈还有面子。这话可不是一个人说,就连乐辉懿乐辉慡兄弟都这么赞赏他。 “乖乖,你父皇放你一个人到王府来?”龙瑄蕤躬身抱起他:“这可是奇闻了,前次为了你带着你们家瑶瑶被你带着去坤仪宫的事儿不是发了一次脾气的。” “娘说若是我再在宫里呆一天就会把父皇的大院子翻过来了,所以就许我到舅妈这儿来了。”龙濬焱笑嘻嘻地说道:“娘说舅妈一定很苦恼,见不到舅舅呢。” “你母亲知道还不给我想法子。”龙瑄蕤恨恨道:“你们家所有人都欺负我,你母亲每日在宫里保胎也不替我想想法子。” 龙濬焱抱着龙瑄蕤的脖子:“娘说要你安心,过年的时候一定帮你说服爷爷。舅舅在京中呢,昨儿我还见到舅舅了。” “我们去见你舅舅好不好?”龙瑄蕤心动起来:“这王府里带着真是没意思,我也快要把这王府翻过来了。” “可是爷爷在家,舅妈你敢不敢见爷爷?”龙濬焱歪着头:“我可不能老师缠着爷爷不放,久了爷爷就能看出来了。那以后我还怎么去跟爷爷撒娇呢?” “你就说你帮不帮舅妈吧?”龙瑄蕤瞪着龙濬焱:“以后你要我带你去北疆。” “舅妈,我来就是来帮你的。”龙濬焱笑嘻嘻地:“我让舅舅跟我一起到王府来了,如果是在爷爷那里才是没趣呢。” “臭小子,你敢跟我玩这个。”龙瑄蕤终于笑起来,这个臭小子还真是知道自己的心思。看来真是没有白疼他,以后有什么可不能忘了他。以后等这位君临天下的时候还能有好日子过。 “舅妈你要是不欢喜,下次我就不做了。”龙濬焱撇嘴:“娘和我说你肯定是想要见舅舅的,所以我先去和爷爷说让舅舅带我出去玩的。要不我怎么可以和舅舅一起来。” “小家伙,你这么鬼灵精是谁教你的?”龙瑄蕤觉得面前这孩子太过少年老成,还不到进学的年纪就学得这样子。看样子*里那对兄嫂真的是教出来一个谁家也不可能养出来的孩子,以后那满朝文武的日子不好过了。 “我不和你说了,我去找舅舅去。”龙濬焱从他身上扭下来:“舅妈你不许在爷爷面前说我给你把舅带来了,要不爷爷会生气的。” 龙瑄蕤黑脸,这小子很过分。真不只知道他爹妈还教过他什么,还有他的妹妹龙瑶一。这兄妹俩简直就是自己的噩梦,好像还不止是自己。还有整个皇宫,据说只要是这兄妹两个到过的地方一定会变成一片狼藉。乐晖盈让他带着乐辉慡到自己这儿来不会是打算让自己年后带着他到北疆去住段日子吧?真是这样的话,只怕自己和乐辉慡的日子会过得有滋有味的。只是面前这臭小子是未来储君,就算是他娘愿意。那个黑脸的皇兄也不见得会答应,不就是怕别人教导坏了他的儿子。难道他还不知道,他的皇太子不用教就已经是没人能够胜得过这小子了。恐怕不是别人带坏了他而是他会带坏了别人。 乐辉慡高大健硕的身影映在地上,龙瑄蕤突然觉得自己喘气都急促起来。每次听到他沉稳的脚步声就会莫名心安,好像是从自己那年初到北疆第一次见到他开始就已经预示着自己不会跟别的藩王一样在声色犬马中渡过一生,这个男人势必要改变自己的人生。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皇子要过一种别的藩王都不会选择的前程,而在那个时候乐家还是皇帝最为忌讳的外戚之家。 “辉樉!”龙瑄蕤尖叫着跑出去,所有的礼数和规矩都被抛诸于脑后。一下子扑到有些不知所措地乐辉慡身上,双手紧紧环住乐辉慡的脖子。眼角几乎沁出了泪水。 “羞羞。”龙濬焱大笑起来,随后跑得远远的。乐辉慡旋即抱住他:“傻瓜,我这不是来了。”一面说一面用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我不会走,也不会扔下你不管。你是我的牵挂是我的债,我不能让这笔债欠了一辈子再欠下辈子。” “我们走好不好?我实在不想再在京城呆下去,这里是属于别人的天地不是我们的。我们注定要住在北疆那种蛮荒却自由的地方。那里没有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怪物一样的看我们,也不会有人觉得我们有伤风化。其实两个人只有相爱为何要去管爱的那个人是男是女?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跟别人什么相干?”龙瑄蕤趴在乐辉慡怀里大叫:“我只要你,辉樉我只要你这么抱着我一辈子。” “我们走,我们以后再不回来。”乐辉慡下颌长出黝黑的胡茬,最近这段时候都在跟父亲较劲儿,虽说父亲对这件事始终都没有表态过,但是可以看出父亲始终不愿意自己跟龙瑄蕤在一起。哪怕是皇帝已经放下帝皇身份来和父亲说这些,但是真的是收效甚微。父亲是一个倔强而固执的老人,很多事只要是他下了决心就没有人能够扭转。如果自己真的要和龙瑄蕤去北疆再不回来的话,那么以后漫长的一生都不用再回来了。即便是回来了,父亲也不会再见自己。从此以后父亲会当做没有这个儿子,活着跟死了没有区别。 只是若放弃到龙瑄蕤,自己即便是活着跟死了也是一样的。他早已成为自己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就像自己的手一样。少了他,还有什么是值得期待的?行尸走肉般的活着,没有意义了。乐辉慡用力抱紧趴在怀里的人:“我们什么都不管了,我们走。” “只是老爷子那儿怎么说?”龙瑄蕤很小声地问道,不可以不在乎他的看法。他是他的父亲,不能置之不理。 “我们管不了那么多,如果每一个都去计较都去在乎的话,还去北疆做什么?直接留在京城应付着所有人就好了。”乐辉慡搂着他,龙濬焱在一边用手捂住眼睛。又不想不看,从手指缝隙里看着眼前两个人在一起****不休。 “臭小子,你换个地方去好不好?要不你母亲会说是我们带坏了你。”乐辉慡看着龙濬焱:“我可不想把你母亲也给得罪了。” 龙濬焱嘻嘻一笑:“我娘说了非礼勿视,还说要我看见就当作没看见的。我回去不会跟我父皇说看到舅舅和五叔抱在一起,要不父皇会觉得很害怕的。” “龙濬焱,如果你母亲听见你说这个会很高兴的。”龙瑄蕤扭过羞红的脸:“走开一会儿好不好,乖乖?” “好吧,我会很快跑过来的舅妈。”龙濬焱手指羞过脸颊:“羞羞羞。”说完,撒开退跑开了。乐辉慡低下头吻上怀中的人,两个人分开了好久终于又能在一处。乐辉慡这才明白为何皇帝会在一次次分开过后,才会真的要下决心跟妹妹在一起并且摒弃掉后宫所有的女人,原来两个真心相爱的人在一起是不能容忍下第三个人站在两人中间的。所以皇帝顶着朝臣和祖制所带来的种种规制,不惜让别的女人说他寡情薄幸。只是为了要让身边那个人明白,一辈子只有她会是陪着自己走到最后的人。 龙瑄蕤把脸埋在乐辉慡怀里:“辉樉,你说我们做逃兵一样的走掉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局面?” “皇帝少个弟弟,皇后少个哥哥而已。”乐辉慡抬起他的脸,两人的眼神在那一刻交汇。黝黑的瞳仁里只有彼此的影子,只是这样子好像就是一生一世的相守。不会再有人能够分得开他们,也不会再有人能够从他们眼中插入一个新的背影。 “舅舅、舅妈,爷爷来了。”龙濬焱跑进来小小声说道:“我让赵初留在外面跟爷爷一起进来。” 两人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彼此对视了一眼。很快松开手,离得有寸许远。乐辉慡已经遥遥看见父亲迈着和从前一样稳健却又有着无法掩饰老迈的步伐进来,龙瑄蕤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红着脸,发烫的脸似乎可以烫熟鸡蛋了。 “爷爷!”龙濬焱先跑过去:“您不是说要进宫去看我的娘么?” “焱儿,你有事瞒着爷爷!”乐文翰看着活泼可爱的外孙:“不是告诉爷爷说你要舅舅带你出去骑马的,怎么舅舅会在这儿?” “因为五叔的王府里就有两匹好马。”龙濬焱说起瞎话来简直是面不改色,甚至没有人知道这孩子就是说的真话还是假话。 “是这两匹?”乐文翰指着面前站着的两个男人,脸色分辨不出任何情绪。龙瑄蕤心里深深打了个寒噤,乐辉慡想起上次在北疆遇到大雪灾的事情。那时候皇帝和妹妹都被困在山中的情形,虽然有些担心会出事却是依旧相信皇帝不会出事。而此时当老父神色凝重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心底的胆怯居然是从未有过的。 龙瑄蕤忐忑不安地看着乐文翰:“太傅,我们……” “怎么,连叫我一声父亲都不肯?”乐文翰面无表情地说道。 龙瑄蕤张口结舌起来:“这……这……” “皇帝是女婿,不肯叫我一声岳父也就算了。你拐走老夫的儿子,算是什么?!”乐文翰没有看乐辉慡:“很多事已经不是老夫阅历所能解决的了,有时候会觉得国家大事其实是比家中琐事要容易得多的。既然皇帝都替你们说情,我若是在不通情理答允这件事你是不是要骂我了?” “我……我不敢。”龙瑄蕤很久才说出一句话:“您答应我们在一起了?” “不答应的话,你们不止会搬出皇帝皇后,也不只是会让皇太子给你们作伐。只怕是还有更多的人都回来通同一气,老夫岂不是要成了独夫了。”乐文翰这才转脸看着乐辉慡:“辉樉,你是不是要给为父一个合理的解释,说说你们到底打算怎样?真要在京城中这样招摇过市,不畏所有的流言蜚语?” “只要父亲不加怪罪,我情愿和安王一起远离京城到北疆过上一辈子平淡的守将生活。”乐辉慡看了龙瑄蕤一样:“不知父亲要怎样处置儿子?” 乐文翰叹了口气:“罢了,这个恩典也是皇帝给你们的。谈不上处置,你们愿怎样就怎样吧。只要你们好好的也就不枉我这些日子生的气了。” “父亲!”乐辉慡看着父亲鬓边陡增的白发,忽觉罪孽深重。扑通一声跪在乐文翰面前:“儿子不孝至极,连累父亲偌大年纪还有为不孝子的放浪形骸劳心费神。求父亲原谅。”说着砰砰砰连着叩头。龙瑄蕤见状也赶紧跪在地上,跟着乐辉慡一起叩头不已。 乐文翰长长叹了口气:“算了,儿女都是父亲前世欠下的债。我这辈子与你们这般劳心费神,就当做是还债了。下一世换别人欠我的债,好让我不再这般劳心吧。” “父亲。”两人一起叩头,乐文翰阴郁的脸色没有什么改变,受了两人三拜后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王府庭院。 两人面面相觑,龙濬焱跑上去撵着乐文翰的脚步:“爷爷,爷爷等我。” 雪花纷飞,龙瑶一穿了一件大红色的火狐裘衣在雪地里抓了一把白雪就要往跟在一边的身上扔。 “小公主,娘娘让你赶快回去。”皇后身边的茹音看小姑娘玩得正高兴,没敢多说话,谁都知道小公主和皇太子没有事千万不要去招惹他们,要是有丝毫不妥兄妹两个古灵精怪的念头出来谁都有可能被整到。 “娘要我回去做什么?”红扑扑的小脸蛋跟火狐裘衣一样的颜色,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像极了生母的模样,手里还抓着一团雪在那里呵气,好像所有的东西都赶不上自己手里这团雪花有意思。 “娘娘说进贡来的新玩意儿都到了,要小公主去选两个自己喜欢的。”茹音笑道。 “什么新玩意?”龙瑶一把雪团扔得远远的:“要是什么金什么玉的,我可不要。没意思。”兄妹俩就连爱好都是一模一样,从来不喜欢什么金玉制成的玩器。但是有意思的活物和各式各样的新巧玩意却是兄妹俩的心头所好,这一点与龙瑶一孪生的龙濬熠就有些不一样了。龙濬熠好动,什么时候都可以看见他安安稳稳坐着看书甚至是拿着一支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自己根本没学过的东西。 “小公主去看了不就知道了。”茹音拿出手帕子给她擦干净小手:“皇上只怕也就回来了,明儿除夕皇太子也回来了,公主还是去看看吧。” 龙瑶一想了一会儿:“大哥哥也回来?我要大哥哥给我带回来的东西肯定是会有的了,这才是有意思的事情。”很快擦干净手:“那个煜儿没来吧?” “没有,只有娘娘和二殿下在东暖阁。”茹音笑起来:“小公主还是快回去吧。” 龙瑶一一个人踢踢踏踏地往前跑,茹音和几个跟着她的人赶紧跟了上去。这个小公主还真是不好伺候,别看还是个小姑娘,要是有丝毫违逆他的意思可是谁也担待不起的。谁让她是皇帝的心头肉,虽说皇后身边有两个公主,可是唯有这个小的才是帝后目前唯一的嫡女,谁也赶不上她身份的尊贵。 “娘。”夹杂着一身的寒气,龙瑶一一下子冲进了乾靖宫东暖阁。伸出冰冷的小手迟疑了一下没敢伸到乐晖盈脸上。 “天寒地冻的,也不怕着凉。”乐晖盈笼着厚实的氅衣坐在熏笼旁边:“早间去给皇祖母请安没淘气吧。” “没有,我和姐姐还有二哥哥一起去的。”龙瑶一没看见孪生哥哥:“娘,茹音姐姐说有什么新奇玩意还有大哥哥也要回来是不是?” “嗯。”乐晖盈让宫女端来热点心给女儿暖身子:“瑶瑶,过了年就又大了一岁了。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淘气了,记下了?” “是。”龙瑶一津津有味地咬着小点心:“娘,我从皇祖母那儿回来的时候在东西六宫看到一个紧闭的宫门,不知道是什么地方。问赵玉,他支支吾吾的不肯说。那儿是什么地方啊?” 乐晖盈迟疑了一下,六宫里是有几间宫殿要紧闭的。既然是赵玉不肯说的,肯定是关着舒氏母女的永寿宫。女儿还小,不想让她知道太多六宫倾轧的故事,再说对于女儿来说,这都只会当做故事来听。以后都不会有那样的闹剧发生了,而且女儿的人生里必然不会有这的悲剧发生。 正在想怎么想女儿解释那紧闭宫门的时候,已经听见皇帝的脚步声。里面还夹杂着小儿子的声响,父子两个不知道又去哪里转悠了一圈才回来:“父皇!” 龙瑶一娇笑着跑过去,伸手向父亲讨抱。皇帝很配合地抱起女儿:“你又去玩雪了?怎么跟你母亲一个性子。” “娘也喜欢玩雪啊!”龙瑶一在父亲怀里很是安逸:“我们一起堆个雪娃娃好不好?” “你知道她喜欢这些东西还要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乐晖盈嗔道:“要不皇上陪瑶瑶去堆雪娃娃?” “我才不和父皇堆雪娃娃呢。”龙瑶一扭扭头:“父皇等会儿就会说有折子要看,又把我一个人扔到那儿不管了。” 龙濬焱笑起来:“等大哥哥回来,父皇就带你们一起推雪娃娃。不过这时候可要好好吃饭,你看看你每次都跟你母亲一样吃得太少了。” “父皇说话算话我就好好吃东西,君无戏言的。”龙瑶一跟父亲蹭了蹭脸才从父亲身上下来。 “你也知道君无戏言了。“龙瑄炙刮刮女儿的小鼻头:“看来,你和你大哥哥都是一张利口,都不知道是和谁学的。” “是父皇教得好。”龙瑶一一脸无辜的笑容。 乐晖盈看着女儿,一脸无奈的笑容。龙濬焱淘气过分还可以让送到北疆去让人好生管教,可女儿就不一样了,谁也不敢对小公主有丝毫不敬。曾经跟龙瑄炙私底下说笑,也不知将来谁会是女儿的夫婿,这个人必然是要有着过人的胆识的,寻常人又怎能娶得到帝后身边的嫡女公主。或许龙瑶一会是两人唯一的女儿,因为何蔺已经算准自己腹中这一胎定然又是个男孩。 有时候总是觉得自己想得太多太远,只是每次回头看见围绕膝下的儿女时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民间每一个做母亲的人都会做的事情。这事是不分贵贱不论身份的,世间父母疼爱子女的心思都是一样的。 龙瑄炙上前来环住乐晖盈还不是很突兀的腰:“想得太多就容易见老,都还小不要想太多。我都觉得你不像是当初那个初入宫的小皇后了。” “还小皇后呢,都有了四个孩子了。外加肚子里这一个,就有了五个。你见过有五个孩子的小皇后么?” 第五章 之子于归 20 第五章 之子于归 20 龙濬焱被人从鞍车上抱下来,也不管外面是不是大雪纷飞只是穿了件出锋的雪貂裘衣就一个人往乾靖宫方向跑着。被父母扔到舅舅家好久,除夕夜才让人给接了回来。 乾靖宫和坤仪宫之间的夹道是平时兄弟姐妹们最喜欢玩的地方,是谁在这儿堆了个雪娃娃?让赵初给整了整风帽上颤巍巍的明珠:“赵初,你看好不好?” “小殿下最好了。”赵初已经从皇后身边的总管升格为皇太子身边的大总管了,或许将来只要自己用心巴结差使的话会成为第二个赵希。 “我先进去。”龙濬焱也不要人打帘子,就自己跑进东暖阁。乐晖盈靠在软榻上看书,龙妤珗和龙瑶一姐妹两个刚换下玩雪时候打湿的外衣,各自端了杯热茶喝着。龙濬熠抱着兜兜从后面过来,兜兜乌豆一般的黑眼睛才一看到龙濬焱马上从龙濬熠身上溜下来跑到脚边欢快地摇着尾巴。 “哥哥!”龙瑶一也看见他了,一下就跑过来亲热地拉着龙濬焱的手:“我就想着你该回来了。” “娘。”龙濬焱抱起兜兜拉着妹妹的手到了乐晖盈身边。 乐晖盈看着一年不见的儿子,好像长高了些。本想把儿子拉到身边坐下,低头一看见毛绒绒的兜兜不免缩瑟一下。迟疑着把儿子拉近身边:“这么大雪跑回来,冷不冷?” “不冷。”龙濬焱把兜兜放下,兜兜就是在脚边跑个不住。龙濬焱这才钻到母亲怀里:“娘,我父皇是不是又在前朝赐宴?” 乐晖盈点头:“你舅舅舅妈呢,回来没有?” “回来了,回爷爷家去了。说是明早进宫贺节。”龙濬焱很久没有挨着母亲了,龙妤珗和龙瑶一两个看着他抿嘴笑个不住,龙濬熠过来抱起兜兜:“哥哥,兜兜看你一回来就叫个不停。” “娘,我饿了。”龙濬焱被人伺候换了件衣服,乐晖盈再次仔细打量儿子果然没看错真的是长高了。这时乳母抱着将近周岁的龙濬耀进来,这时他们最小的儿子。 “娘,这就是小dd?”龙濬焱稀奇地看着小dd:“好可爱哦。” “哥哥,你快别碰他。”龙瑶一心有余悸地拉着龙濬焱的手:“等会让哭起来,会把屋顶掀翻的,我们都怕他。” 龙濬焱收回手看着龙妤珗:“姐姐,你们都不理他?” 龙妤珗点头:“我们都怕他,昨天熠儿不小心碰到他结果哭了半个时辰。还被父皇骂了,你千万别碰他。” 看到姐妹们郑重其事的警告和弟弟不愿靠近的样子给了龙濬焱很大的阻力,终究不敢伸出手去逗逗眼前的小家伙。乐晖盈从不去断儿女们的是非,孩子们闹起来不过是一会儿就会好转。再说兄弟姐妹玩玩闹闹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不过小儿子哭闹起来那绝对是没人能敌得住他那个大嗓门的。 “焱儿,饿了就先吃些小点心。”乐晖盈摸摸儿子的头发:“等会儿你父皇回来,我们一起用晚膳。” 龙濬焱抓起一块蝴蝶酥放进嘴里:“娘,您不知道在北疆的时候,舅舅和舅妈每天都是弄最新鲜的野味吃。” “没让你喝酒吧?”乐晖盈知道那两个人一向是嗜酒如命的,尤其是二哥。 “没有,看都不许我看。”龙濬焱撇嘴:“他们自己喝得可带劲儿了。” 乐晖盈吁了口气,儿子还小呢要是被他们拐带坏了可就是**烦了。皇帝喝酒不行,从来就只有被人欺负的份儿。儿子也不许被人带坏了,龙瑄蕤上次给皇帝灌酒自己喝白水的事儿要是被皇帝知道只怕又是给龙瑄蕤多一层麻烦了。 “你试过?”乐晖盈深知儿子那个好奇爱闯祸的性子,绝不可能看着两个人喝酒自己不去试试的道理。 龙濬焱吐舌:“喝了一盅,一点也不辣。我还没醉,把舅舅笑得不行。舅妈看着我说了一句话:比他父皇强多了。” 乐晖盈哭笑不得,这些话估计那两人在北疆说得不少。真是没良心,要不是他在关键的时候下了一剂狠药父亲会放手?还让把皇太子带走,指着教育皇太子的名头父亲不松手行吗?要是知道把孩子带去居然是教他喝酒玩闹的话,父亲还不气得吹胡子瞪眼。 “什么比父皇强多了?”龙瑄炙循着声音进来:“龙濬焱,你一年不见朕都忘了君臣大礼了?” “儿臣参见父皇。”龙濬焱规规矩矩在东暖阁外行了个大礼,父亲一身明黄的龙袍威严无比。 “嗯,长高了不少。”龙瑄炙径自打量着儿子,已经比走的时候像个小子多了。看来只要是男孩子真是要到这种地方是历练一下才算是能够成人,以后龙濬熠也要去走走:“你方才说什么,什么比父皇强多了?” “喝酒。”龙瑶一在旁边笑道:“五叔他们说哥哥会喝酒。” 皇帝坐在乐晖盈身边:“你说说这两人干点什么不好,偏要去教他喝酒。龙濬焱还能教他使坏,已经是坏透了。” “我可没使坏。”龙濬焱跑过来:“我还学骑马来着,舅舅那匹紫飒露我都敢上去。跑起来头发都会竖起来,我也不怕。” “嗯,还有呢?”龙瑄炙掸掸衣摆:“只是叫你骑马,别的呢?” “舅妈,呃五叔,五叔。”龙濬焱挠挠头:“五叔说读书这件事还是父皇教得好,省的说他们教的不好误人子弟了。” “龙瑄蕤这张嘴越来越像女人。”皇帝心里嘟囔了一句,嘴里还是没说出来。虽说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不过要是儿子当着所有人的面前叫龙瑄蕤为舅妈还是叫人有些别扭。尤其是自己和乐家老爷子面前是不许有只字露出来。 乐晖盈让人来伺候皇帝更衣,要是父子俩在这么说下去不定还说出什么话来。到了明儿一早他们进宫贺节的时候,皇帝变了脸还不是给他们大过年的找不痛快啊! “焱儿,等会儿不许在你父皇面前胡说。”乐晖盈拉着儿子低声道:“说得恼了可就不好玩了啊!” 龙濬焱撇嘴,在北疆的时候说什么都可以。哪有这么多的规矩礼数还有这忌讳那忌讳的,说话都不让人好好说,一点意思也没有。“知道了。” “你们每天都这么无聊啊?”龙濬焱凑在龙濬熠旁边低声问道:“还要仔细留神父皇高兴不高兴?” 龙濬熠点头:“只有瑶瑶例外,瑶瑶在父皇面前怎么样都可以。” 龙濬焱看妹妹和姐姐在那边玩得不亦乐乎,忽然想起来自己带回来很多的小玩意儿。“赵初,我鞍车上的东西在哪儿呢?那个小个箱子?” “小殿下,都给您抬进来了。”赵初指着让小太监抬来的一个四角钉着金扣子的麂皮箱子:“全在这儿。” 龙濬焱挥挥手,自己跑过来打开那只箱子。里面的东西都是他们没见过的,龙濬焱最先拿出来的用北疆那边独有的雪狼皮制成的护手暖套:“娘,这是给您带回来暖手的。舅舅说,雪狼皮做的又暖和又舒服。” “还是我儿子有心。”乐晖盈欣喜地抱着儿子,臭小子懂事了还真是要出去历练一下才是好,都知道回来要给父母带东西回来。皇宫里固然什么都不缺,不过一切都是贡物哪里有什么带着一丝人情味的东西。而且儿子是皇太子,从小锦衣玉食惯了。无论做什么都有人伺候,先前哪里还知道要给父母带东西的。如今出去呆了一年,有了这么个心窍还真是件好事。一面说着一面把护手暖套戴在手上:“真暖和,是比先前那个雪貂的好。” “我还给父皇带了这个回来。”龙濬焱拿出一个用墨玉做成的砚台:“舅妈带我出去遛马,我的马在地上踢出一块大石头,把马蹄子都给踢翻了。后来钉了马掌才好了,不过这块石头去请人打开一看才知道是一块埋了好多年的墨玉,用那块整的给父皇雕成这块砚台。余下的就做了笔架子了,舅妈说是我的马踢出来的,全给带回来了。” “哥哥,我的呢?”龙瑶一凑过来,龙妤珗伸着头看了好久没有女孩子玩的东西。“焱儿,你带回来的怎么都是你们玩的,我和瑶瑶玩什么?” “这个。”龙濬焱翻了好久:“这是一套我和舅舅一起做的九连环,到现在还没有人能够解出来,拿回来我们一起解的。四个人的脑子总是会比一个人管用吧。” 四个脑袋马上围到一起,凑得紧紧的在一起去解那个没有的九连环。一直被乳母抱在怀里熟睡的龙濬耀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很不安分地扭动着脑袋就要往人多的地方扑。 “耀儿。”乐晖盈接过儿子挥退了乳母,只留下两个小宫女在门外伺候。终于东暖阁里只剩下这一家子人了,除夕夜的晚膳已经摆齐自然也就不需要旁人在旁边。这时候才可以让儿女们脱略规矩礼数束缚,再说就是皇上也是需要在偶尔的时候摆脱掉一个君王的最贵,只是作为一个夫君和父亲就足够了。 皇帝在一边赏玩着儿子带回来的砚台和笔架,臭小子还真是有眼光。这具砚台材质不差而且雕工手艺看起来也不俗,朝臣们进献的东西都有一种皇家的精贵之气。少了最天然的空灵和美感,就显得太过俗气了。看来儿子还真是学到了不少东西。 “娘,耀儿怎么还不会说话?”龙瑶一摸摸龙濬耀的脸:“父皇说我们说话都很早的,耀儿除了会哭什么都不会说。” “我们最小,姐姐不许笑我们。”乐晖盈把小儿子抱在怀里,摆弄着他的小手:“你们就是会说话太早了,活活就是个话匣子。就没见过你和焱儿这么聒噪的孩子,看看姐姐和熠儿都是安安静静的。” “我哪儿聒噪了,父皇还说我伶俐的。”龙瑶一不高兴地跑到父亲身边:“娘说我,父皇。” 龙瑄炙放下手里的砚台:“你要是这样子伶俐下去呢,以后整个宫里宫外没有任何人能够胜得过你去。不过也好,至少小姑娘日后不被人欺负。” “谁敢欺负瑶瑶?”龙妤珗捂着嘴笑:“母后说的。” “你也不差。”乐晖盈点点龙妤珗的脸:“再过些时候只怕就要让你去学一些女红什么的了,一天天大了总不能每日都和弟弟妹妹在一起玩。是该有个女儿的样子了。” 龙妤珗嘟起嘴:“娘,我不要跟别人学。别人都没有娘教得好,我不去。” “你跟着娘学,也会跟妹妹一样撒娇。那就学不到好东西了。”龙瑄炙看着女儿:“你们几个在你母亲面前什么都没顾忌,说话做事哪一样和规矩了?这次不能依着你了。” “爹!”龙妤珗跟妹妹一样腻到皇帝身上,龙瑄炙抱着两个女儿笑得一脸灿烂:“看来以后谁要做我们家的女婿可真是不容易。” “呃,两个臭小子到哪儿去。”乐晖盈左右看了看,方才还在一旁玩着九连环的怎么片刻之间没有了踪影。 “没看见他们出去。”龙瑄炙左右看了看,兄弟两个一脸坏笑地从后面跑出来:“我们去给父皇拿酒了,父皇喝酒。” 乐晖盈笑起来,看来这回这个做父亲的是要在儿女面前出丑了。龙瑄炙喝酒的酒量是人尽皆知的,每次都会被龙瑄蕤嘲笑一番。龙瑄蕤那个酒量不也是被二哥训练出来的,二哥是个拿酒当做性命的。自然也就把龙瑄蕤给****出来了,如果龙濬焱以后也是这样子只怕皇帝会觉得自己没有颜面的,那可就不妙了。 龙瑄炙笑笑:“你们两个拿的可不是酒,说吧是什么?” 兄弟两个被人识破:“父皇,这是杏仁茶要看看父皇喝不喝。” “你们两个臭小子,什么时候学得这样了淘气古怪。要是被人知道,朕的颜面何存?”龙瑄炙放下两个女儿:“你们没有一个跟她不是一样古灵精怪的。” 乐晖盈抱着小儿子过来:“皇上这话说得幸而都是自己人听见的,要是别人听见还指不定怎怎么着呢!看看,我们耀儿要父皇抱抱呢。” “行了,龙濬耀这孩子算得上我们一家最难缠的了。”皇帝无奈地看着儿子,不论是哪个小的从小都是只要自己一抱在怀里就能安分守己,包括龙濬焱这个臭小子都是在自己怀里安分不已的。唯有龙濬耀那可是自己说什么都哄不好的,可以说只要是哭起来就是声震殿宇。没有人可以哄得好正在哭闹中的龙濬耀,包括乐晖盈在内。 乐晖盈笑起来,眼前的五个孩子都是自己跟他的宝贝。以后只有两人的相守还有这几个孩子相伴直到永远,看来他答应自己的事情终究是做到了,即使自己曾经受过那么多委屈也就不枉了,其实不仅过这么多的波折怎么算得上完整的人生? 第六章 番外 乐辉懿和田俐 12 第六章 番外 乐辉懿和田俐 12 襁褓中两个粉白可爱的小宝贝瞪着漆黑的眼睛看着眼前的陌生人,刚降临人世不久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新奇而有趣。“好俊秀的两个孩子,怎么就不是我的?”田俐一面逗弄孩子一面乜斜着眼盯着乐辉懿:“我们家就只有两个臭小子,不行我也要个女儿。” 宛心跟莫颜榛遐见惯了这对公子夫人拌嘴的情形,也就见怪不怪起来。各自掩着嘴边的笑意退了出去,乐辉懿无奈:“你要是喜欢就跟姗儿说一声,把这个女儿抱回家好不好。” “我可不敢,是想要只是她一定是不答应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你想会舍得?”田俐抱紧小外甥女:“我去看看她去,睡了好些时候也该醒了。” “嗯,看着她吃东西。几乎就没吃过什么东西,身子撑得住?”乐辉懿也很喜欢这个小外甥女,看上去就和妹妹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不过生得眉目间是可以看到皇帝的影子的,自己每日跟在皇帝身后城里城外的找皇后的下落。 不知道皇帝是真的装傻还是假的装傻,难道他会猜不出皇后除了回家还会到别的地方去。有意每日将自己和安王拴在身边,看他焦灼不已的脸莫非是想借此打动自己,随后告诉他皇后身在何处。几次话到嘴边都是咽了回去,只要转念之间想到妹妹的情形就再也提不起心绪去告诉皇帝,皇后身在何处了。毕竟不愿再把妹妹推入深渊,妹妹还不到双十年华已经承受了太多不该是她这个年纪该要承受的东西,如果再来一次的话谁也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事出来。至少在自己心里她还是个孩子,还那么小。即便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还是自己最小的妹妹。她已经不是皇后,只是自己家的小妹。管他皇帝不皇帝,已经都不重要了。自己也不再是皇帝所倚重的臣子,这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原来闲下来在家里看看书,偶尔去去闲散的衙门做点自己这个官衔的小官该做的事情,拿点小俸禄也很是知足。谁说一定要权倾朝野,一定要让满朝同僚所仰视。喝点小酒做两首不算是合辙押韵的诗,一天也就过去了。还有时间管管自己的两个儿子,也有功夫和妻子闲磕牙这在从前都是不能想象的事情。就如妻子有次说的,每天起五更睡半夜也没看见皇帝有多重用你,只是看着每天都是累得连话都不想多说还要看皇帝的脸色,若是哪天不好真担心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犯忌讳的事情。 人心不足蛇吞象真是说出了人性最为诡谲的一面,既想做大官权倾天下,又想悠闲自在。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若是真的能够两全父亲还会最后选择辞官而去。总之这就是自己不如父亲的地方,想要修炼成老狐狸真是需要一段时日了。兴许是几十年的磨砺才能如此,自己是不行的。 田俐推开乐晖盈绣房的门,果然是已经醒转。双目炯炯盯着帐顶一语不发,这些时候都没人敢把几个孩子带到身边。哪怕是两个小的也不敢抱来,只是怕打扰到她已经是虚弱至极的身子。 “醒了?”田俐迎上她有些淡漠的目光:“睡了这么久,身上疼不疼?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还在月子里不养好身子不行。” 乐晖盈扭过头看着田俐:“嫂嫂?!” 田俐就为这个嫂嫂,几乎落下泪来:乐晖盈淡漠的脸上有了一丝神采,虽说是很快就消失却依旧是属于她少有的温情:“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不是,只是觉着自己太累也就不想说话不想理人。”乐晖盈强撑着坐起来:“给哥哥嫂嫂惹了不少麻烦,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这是说的哪里话,还说什么惹麻烦不惹麻烦的。”田俐给她掩上被子:“刚才看了两个孩子,很好。不像人说的同母双胞必然瘦弱得紧,两个孩子都像你。” “不像他?”乐晖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一直都是说要是个女儿就一定要像父亲才好,好容易有了偏生又不像。” “小姑娘像父亲比小子多些,我才和辉懿说要是我也有个女儿该多好。偏生就是不肯遂了心愿,你看我们家两个臭小子不知道多会给我惹祸。前儿还几乎一把火少了兵部的马场,辉懿跟在后面给人赔礼都不知道赔了多少次。”田俐端起手边温热的乌鸡汤给乐晖盈:“多吃些,这东西尤其是产后补身子可是圣物。每次看见你都是瘦弱不堪,我只是担心你的身子不好。你想要是自己身子不好,还怎么去照顾几个孩子。” 乐晖盈端着鸡汤只是浅浅喝了几口:“嫂嫂,大哥幸而有你。不像我,终究不配给人做妻子。就是做了妻子也是被人唾弃不止,还要给家人惹下无穷无尽的麻烦。最终害得家里人人自危,自己也是弄成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我才和辉懿说,世上如你者并不多。不是每个女子都能像你这般的,你做皇后也好做女儿妹妹也好都是叫人挑不出错。只是这世间很多事都不会如人所想,都能够梦想成真的。我进乐家门的时候,你还是大小姐。那时候的风范就是无人可及,更不用说后来做了皇后在万众之巅被人仰望。只是世人并不知道,你做的一切不过是要跟自己心底的那个人在一起。这样看起来,我和你是一样的。我跟辉懿说,如果他觉得我是碍着他的前程了可以一纸休书让我下堂;却不允许在有我的时候,还有别的女人在他身边。我绝不容许有人来分我的男人,辉懿大笑。”田俐眼睛盯着乐晖盈手里的汤匙:“你若是再不吃东西,我会灌着你吃下去。一口都不许剩下!” 乐晖盈愣了愣,这话都不知道是怎么说的了。灌着自己吃东西,任是谁都没有敢用这样的言辞。田俐看她愣怔的样子:“我和你说这些,你要是说我在炫耀或是有心取笑你我也无话可说。其实你做皇后之前难道是没有想好的,明知道皇帝身边会有很多各式各样妄图来分掉你的宠爱和地位。你还是义无反顾的去做了,这么做难道是为着你想做皇后?不是,你为的是那个人。从你很小时候就走进你心底的人,他已经是你的全部不会再有取代掉他在你心目中的位子。所以你愿意放掉自己全部的骄傲,只要他心中有你就足够了。” “不够,我要他只有我一个,可是我错了,这永远都不可能。他身边的女人从来就没有少过,他也不曾为哪一个女人真的留驻过自己的心。他只是想要一份属于皇帝的安宁,女人对他不过是予取予求的宠。我若是肯这么想就不会这样,可是我要的是他的全部:他的心他的人,乃至于永世不变的宠爱。”乐晖盈的眼泪落进鸡汤里:“明知道不可能我还要,嫂嫂我很笨。笨到以为自己真的是天下第一的女子,才敢拥有这样的心思。” “谁说你不是天下第一等的女子,谁又能说皇帝说的做的一定就是对的?”田俐愣是看着她把一碗鸡汤喝下去:“你是挨着他最近的人,你能说他没有一次错处?皇帝也是人,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所以才会有跟世间男人一样有那些说不出口的坏毛病。果真是圣贤的话,就干脆画成画贴在墙上好了,做什么还食人间烟火?” 乐晖盈抿嘴不语,很久都没有人这样说过自己。好像自从母亲过世以后,自己无不是被人捧在手心里。什么事都是顺着自己,不曾有一句逆耳忠言告诉自己究竟该怎么做。只是说自己作为乐家的女儿,凡事只要是遂心就好,却没有人来追究自己的对错。可是究竟对不对都是不知道的,或许就是为了太过自负才会惹出这么大一摊祸事。 “没人没有人能够断清楚别人家中的是与非,就如同我和辉懿一样。人都说辉懿惧内,我没说错吧?”田俐笑得丝毫不加以掩饰:“如他不是这么宠着我,许我很多时候不讲规矩我敢这么做吗?难道真的不害怕被休弃?真的被休了,上哪儿再去找一个人像辉懿这样对我好。那我岂不是把自己的男人拱手让人了,这可是最划不来的事情。” 乐晖盈苦笑,自己可曾做过什么拱手让人的事情?好像都没有过,只是在皇帝身边的时候自己想的事情太过简单,或者说不论自己如何皇帝都是不会为了某一个女人而停驻的。想到此,心底就是一阵阵发凉。难道说那些盟誓真的是不顶用或者根本就不曾有人拿他当真,一直都是自己在骗自己,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皇帝真的宠过自己。或者说,在冷宫被焚之前包括他对自己霸王硬上弓的事都是因为对自己丝毫放不下?可是当一次次把自己的心刺得鲜血淋漓的时候,他可曾后悔过? “别勉强自己的心了,若是这样的话你自己就会很难过。”田俐慢慢抚摸着她黝黑的头发:“我不知道你还能怎样做,也不知道以后究竟会变成怎样。只是觉着如果这样子委屈自己倒不如丢开手,只要是能够让自己好过起来便是什么都换不回的。” “嫂嫂,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怎样。只是想要一辈子躲着他,多开远远地。最好是一辈子都不再见面,只要他看不见我我看不见他就足够了。我哪怕再爱他,都无法改变他的心。他伤了我,却不觉得惭愧这才是我最恨他地方。不论他是君王也好还是别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去做这么多事。我只是想要个我自己男人,知道我做的事是为了他。他跟他身边的女人们一次次伤我,不止是心还有身上。我怕,我会保不住自己的孩子、。所以我让何蔺带我走,最好是一辈子都不要再见他。” “你这么做,瞒不过自己的心。”田俐心里说道,依旧安抚她睡下:“回家了就什么都别想了,外面的事情有他们好多男人替你在做。辉懿辉樉还有何蔺,都在给你打算。你想,都回家了就凡事都不用你再去操心了。哪怕是再多事都有你的哥哥们去替你扛着,你做的就是做回你的大小姐。放心,你哥哥的俸禄够养这一大家子人了。实在不行,我回家找我爹去。他就我这么一个女儿,不给我谁给他养老送终去。就凭着这点,我爹也得给我是不是?你要是还不放心,这么着吧。你把你的小丫头给我们家不论是大的还是小的做媳妇儿,这算是抵债的成不成?” 乐晖盈终于破涕为笑,不知道那个人若是听说自己的女儿变成给人家抵债的媳妇儿会怎样?而且还是在亲舅舅家抵债,这要是传将出去 不是父亲太无能就是舅舅舅妈太过强势。否则,怎么会强压着自己的外甥女儿做媳妇儿抵债的。 “嫂嫂,不是我不答应。只怕这丫头不是乐家的媳妇儿,将来只怕没人降得住这丫头的。”乐晖盈忍俊不禁笑道。 “就连我这样的都能做乐家的媳妇儿,还有什么样的不能做的。何况是姑表亲亲上亲,越发是好的。你想啊,最多将来就是再多一个怕媳妇儿的。你这做姑姑的还忍心自己的侄儿受委屈,所以也就没多大妨碍了。我们这做舅舅舅**自然是舍不得让这么精致的小外甥女儿受委屈的,这么看来也就是我们家儿子吃点亏了。不过吃亏是福,听媳妇儿的话就是越发都没错。自己不会在外面吃亏的。”田俐爽朗地说笑:“我不在乎这个,辉懿自己都有这个事儿,越发是愿意自己的儿子也是这样才好。不会吃多大亏的。” 乐晖盈微微叹了口气:“嫂嫂,听你说的我都动心了。只是,我做不了主。虽说不打算再让自己见他,可是这几个孩子都是皇家骨肉早晚是要回去的。尤其是龙濬焱,我让他出来也是不放心他在宫里心性会变得跟他父皇一样,性情还是开朗些好。将来不论做什么,心地都是光明磊落的才好、总是疑心身边的人会对他怎样还有什么趣味?这也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真是到了那时候也就是由不得我了。我能换回自己的自在身已经是不易,哪里还能顾得了这几个孩子。总是舍不得就行了,是我的骨肉啊!” 田俐头疼起来,小姑子这根筋还真是拗不过来。那个男人对你都不是用心了,你还给他想这么多。要是换了乐辉懿敢这么着还不给他点颜色瞧瞧,可不带这么欺负人的。都说皇后骄妒,不许皇帝招幸嫔妃,看样子做的还不够、要不哪里就容得这些人这样子待人来着。皇帝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换个人谁还能跟小姑子一样,这样子赤胆忠心的对他。 只是这些话还是不能跟她说,要不她会以为自己是在挑拨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谁活腻了敢在帝后之间互说不是,难道不知道自己这颗脑袋虽是皇后的嫂嫂,皇帝名义上大舅子的媳妇儿的。可是皇帝妃嫔成群,要做大舅子媳妇儿的多了去了。自己可不想最后落得鸡飞蛋打的结果,皇后名义上恨死皇帝恨不得食肉寝皮。可是没有刻骨铭心的爱哪里会有这么深沉的恨意来着,只有爱了才会不舍才会要把自己的性命当做儿戏一般拉起对待皇帝。 “睡会儿吧,脸色一直都不是很好。仔细伤了身子。”给她盖好被子:“我先过去了,你好好歇着。要吃什么就让他们来和我说,我这儿没有的就让他们出去找去。你别想那些不该想的事情,过了这一遭就会觉着其实也是不过如此,真没什么是过不去的关口。” “我记下了。”乐晖盈点头:“嫂嫂,实在是给你添麻烦了。让你不分昼夜照拂我还要给我看着孩子,我都不知该怎么谢你才好。” “一家人不许说这些话,你是我小姑子,从母亲过世后我就拿你当作自己亲妹妹一般看待,你不许再给我胡思乱想的。有什么事都有这一家子人给你扛着,你只要是照顾好自己就行了。还在月子里,不许多想事情。要不你的身子会吃不消的。月子里要是落下了病可不是寻常什么药能够医治得好的。”田俐正色道:“你要想以后还跟那些女人抢回自己的男人,就要好好对自己。不能让人越过你去。” 乐晖盈又是第一次听见这些话,真是不知道这些话要是被哥哥听见会怎么想。只怕是哥哥压根不在乎这些事,毕竟对于哥哥来说没有什么事比嫂嫂来得重要,他们夫妻之间也不是旁人看到的那样子。谁说女人一定要是贤淑的,嫂嫂这样的女人不是一样会让男人刮目相看么? 第六章 番外 乐辉懿和田俐 2 第六章 番外 乐辉懿和田俐 2 “简直是不可理喻。”乐辉懿衣袖狠狠一拂,转身就走。 少年站在原地,哭得涕泪横流:“乐辉懿你这个混蛋,有一天等你后悔来求我的时候,我不会原谅你的。” 走出很远的乐辉懿恍惚听见后面说了句自己什么,回头看时却是什么都没有。不知是自己听错了还是那少年说得不够清楚,或许真的是跟自己没有什么干系,也就不必深究了。明日就要去户部上任,少不得晚间回去还要找父亲问明白户部的弊端何在,要不皇帝追究起来可就不止是面子保不住的事情了。 “娘,我真的吃饱了。”乐辉懿一身疲惫从户部回来,这个尚书还真不是人干的。怨不得乐辉慡从来就是跳荡不羁的样子,弄的父亲对他死了心也就不要他一心上进求官了。或许是他早就知道当官不自在自在不当官的信条,才会跑得远远的。不过让人感到新奇的事,母亲和妹妹少见的到了饭厅用饭,尤其是妹妹可以说是轻易不出闺阁的。今儿刮得是那阵风,居然肯到这边来吃饭。 “哥!”乐晖盈每次看到长兄,总会自然而然起身问好。同胞兄妹见面说不出的拘束,全不似跟二哥在一起嬉笑自若来得自在。 “身子好了?”看样子病是全好了,脸颊上泛起红润的颜色。接过丫鬟盛来的饭,给父母请安后在妹妹身边坐下。 “是。”乐晖盈点头,碗中又被父亲夹了一筷子燕窝鸡丝:“爹,我吃不下了。” “吃不下也要吃。”乐文翰瞟了儿子一眼:“你是越来越出息了,都让人找上门来了。我是怎么和你说的,有些人惹不起就不要去招惹她。” 乐辉懿饿了整整一天,已经说不出话来。正好母亲往他面前推了一盏老鸭火腿汤,喝得津津有味的人被严父一席话说的呛住,又不敢在父母面前失礼,只好硬着咽了进去。脸已经憋得发红,闷闷咳了几声。方才抬起头看着父母:“父亲,我怎么了?” 乐文翰脸都是青的,看着乐辉懿:“你自己做了什么还要来问别人?”说着看向一边坐着的小女儿,乐晖盈刚刚由丫鬟榛遐伺候着漱过口。一下看见父亲看着自己,知道父母要说的话必然是不能当着自己面说的:“爹、娘、大哥,我回房去了。”微微一福,便带着两个丫头退出了饭厅。 乐辉懿放下碗箸,实在想不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这几天每天都被户部的一笔笔烂账弄得焦头烂额,那天忘了是谁给他一张银票看也未看就扔掉了。后来才记起来那是别人还给自己的五十两银子的欠债,可是又不能再去找人要。是自己实在见不得与数字有关的东西了,这时候父亲虎着脸问起来越发显得茫然无措。 “母亲,出了什么事?”乐辉懿在父亲面前碰了钉子,只好转头到母亲这边来。 “这玉佩是你的东西,怎么会在田家那个女孩子身上?”恬静的母亲拿出乐辉懿从小系在身上的玉佩递给儿子:“好好的,把这种话给人家去说?你多大了,还要父母为这事操心。“ 乐辉懿接过玉佩,百思不得其解。这块玉佩从没离过身,怎么就会到了田俐手里。可是这件事说什么都说不清楚,可是一旦说不清楚就变成了私相授受了。田俐这丫头一定是为了那天的事情有意陷害自己,好让自己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 “早就和你说过,田家那丫头刁蛮任性。叫你不要去招惹她,你只会把我的话当作耳旁风。这回好了,老田一下子把这件事告到皇上那儿去了。”乐文翰手里的牙箸重重搁在桌案上:“皇上把这块玉佩扔给我,叫我看着办。你说,你对她做了什么?” 乐辉懿头嗡地一声巨响,这可是跳到黄河里都说不清了:“父亲,我真的跟她什么都没做。” “没做?!都互赠表记了,她说的清清楚楚。说你这儿有她的手帕子。”乐文翰脸都气白了:“她一个姑娘家,总不至于拿着自己的颜面不要来胡说八道吧!你以为谁都是没脸没皮跟你一样!” 看到父亲这样子,乐辉懿说什么都不敢顶嘴。只好跪在当下:“父亲您先息怒,我真是什么都没做。这个玉佩兴许是那次我在城****见她的时候,没留神掉到他们家马车上了。至于她的手帕子,真的不知道是怎么档子事情。” “辉懿,你知道老田在皇帝面前告你什么?说你对他们家女儿始乱终弃,这话是能够轻易说的!如果他那个宝贝女儿不知道利害轻重也就罢了,难道老田军功那么高也不知道?要是你不做那些事,怎么没见她去指摘别人如何,单单赖上你!”乐文翰气得手指乱抖:“我从没被人这么说过,皇帝看着我问我是怎么教的你!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连累你的父母被人说成家教不严做出伤风败俗的丑事来!只是说你也就罢了,这是会把姗儿牵扯进去的。”乐文翰手指不耐烦地扣着桌案:“这件事传将出去,说是我们家教有愧做出此等事情来。你说你们兄弟几个都是儿子倒也罢了,牵扯到姗儿身上,带累了她谁来转圜?” 乐辉懿没敢答话,一直在一旁默然不语的乐夫人抬起头看着夫君:“老爷,有人传言一姗儿是命定的皇后,这话可是真的?” 乐辉懿一怔,这件事母亲也听说了?乐文翰抬手喝完酒杯里的佳酿:“先朝穆皇后和你说的话,你信还是不信?” 乐夫人猛地摇头:“不行,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绝不能让她一辈子葬送在杀人不见血的皇宫里,再说姗儿心慈手软也绝对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后。” “姗儿的心思是你不清楚还是我不清楚?”乐文翰沉闷的声音让人听在耳朵里说不出的烦闷:“有些事既然是命中注定就是无法改变了,只有由着她去做了。” 乐辉懿听不懂父母所说的妹妹的心思是什么。小丫头还小得很,哪里有那么多心思来琢磨这些事。又不是每个人都和田俐一样,除了这些鬼心思都没别的了。不过这时候父母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乐辉懿瞅准时机想要蹭出饭厅,刚冒出头就被乐文翰看见:“你到哪儿去?” “呃……”乐辉懿生生立住脚:“我先回书房去,还有很多帐要看。只怕明儿下了早朝皇上会问的。” “明儿问你的不会是户部的帐,而是要你娶了田家那丫头。”乐文翰瓮着声音:“你自己去和皇帝说,我们家要是娶回来这么个儿媳妇。就是说你和她有了不才之事,这事儿你自己看着办吧。” 乐辉懿脸都青了,娶田俐?!谁会起了这心思的,那丫头哪里是自己要娶的女人?凶悍刁蛮,就是说话都带着赖皮。真的娶回来这一家子人都不用过了,还不被人笑死说自己娶了只河东狮回家。很想从母亲哪里讨来一个好主意,至少可以平复父亲的怒火也是好的。偷偷看了眼母亲,似乎也是一肚子的不高兴。只要事情牵涉到妹妹身上,就是任何事情都是没有可以商量了。事关妹妹的终身大事,又是名分攸关的大事。想要母亲这时候腾出手替自己说话,不吝于天方夜谭了。 翌日 乐辉懿几乎****没睡,为的就是把户部去年一年的旧账整理出来给皇帝过目。账本跟着奏本一起都被装在袖袋里,从朝堂上出来在朝房里候着等着皇帝召见。 “辉懿,你可真是少年****。”很是熟稔的兵部侍郎跑过来:“怎么就和我我们主帅田将军家的大小姐认识了?这可是一门好亲!”一面说一面挤眉弄眼:“慧眼独具啊,真是做了东床快婿,你的身子够结实?” “什么呀?”乐辉懿昏昏欲睡,****没睡做什么都没精神。 “还大量谁不知道似地,你小子真不厚道。我们这么熟识你都能瞒着,要不是田大小姐珠胎暗结能够依了你?”那位笑得很是****:“老爷子能够容得你这样,只是田将军容不得。谁不知道田将军一向把女儿视作掌上明珠,还能让你占了便宜去。” “珠胎暗结?!”乐辉懿一个激灵,田俐做了这事还赖在自己身上?她想做什么,好的不学就是做起这个来。这可不是好玩的,真的出了事谁也救不了她。 “傻小子,别发愣了。真到了这时候老爷子还真是不舍得下手伤你分毫,要是你出了事谁还敢娶他们家大小姐?你就别愣着了,还不去负荆请罪去。”推了推他的肩膀,一下把话咽了进去。赵希大摇大摆进来:“乐辉懿觐见。” “臣遵旨。”乐辉懿硬着头皮起来,已经在****之间由私相授受变成了珠胎暗结。不知道再捱上一天会变成什么,只怕都是三个孩子的爹了。田俐,你究竟都跟你爹说了些什么?是不是非要把我玩死你才甘心? “微臣参见皇上。”乐辉懿把手里的奏本连同账本一起递给皇帝身边的赵希:“这是臣昨夜重新写就的账本,请皇上御览。” “嗯。”龙瑄炙跟他年纪不相上下,后宫里只有两个跟随从东宫升上来的贵妃舒氏和娴妃邓氏。皇后之位还未定下,不知谁是那一直空着的坤仪宫的主人。诸臣都在猜测,会是谁?都说乐文翰的小女儿是个大贵的八字,必然可以正位中宫。只是跟皇帝年纪相差不小,不知道会不会有个年未及笄的小皇后出现。皇帝接过奏本草草看了一眼:“你****没睡就忙这个?” “是,臣昨晚都在算账本。”乌青的眼圈还不能说明昨晚熬了****? “那就好。”龙瑄炙抿了口茶:“前些时候有人看见你在城里跟个少年纠缠不休,好好的怎么去和一个少年男子纠葛不清。传将出去,只怕是有伤官体。若是言官有折子上来,朕也保不住你。” 乐辉懿就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楚,只好垂头不语。这种事终究是越描越黑的,谁知道有谁在皇帝面前学舌。龙瑄炙看完乐辉懿递上来的折子,抬起头看着一脸不豫的乐辉懿:“你跟朕好像同年?” “是。”乐辉懿答应了一声。“还没娶亲吧?”龙瑄炙合上奏本:“太傅没给你订亲?” “臣不敢耽误了别家女儿。”乐辉懿总是忘不了那个略带嚣张的脸,其实她就是跟别人暗结珠胎了。之所以要赖在自己头上,总不过是为了别人始乱终弃却不能付诸于口舌。只好一气说是自己所为,正好又自己随身携带的玉佩作证。也就认定这孩子是乐家的孩子,其实放在谁的头上都是无法摆脱的。算了,只要他说是自己的也就认定是自己的。总不能让她背负不贞的罪名,只要能替她扛就这么扛一辈子也是好的。 龙瑄炙不着痕迹地笑笑,乐辉懿似乎从来就喜欢替人背黑锅。从前读书的时候替他弟弟背黑锅,到了现在还要帮人背这口不光彩的黑锅。田家那个大小姐不止是刁蛮任性,算得上彪悍成性了。自幼跟着她做大将军的父亲成日不离马鞍子,什么女儿家的东西一点都不会。刀枪剑戟却是样样拿得起放得下,上次皇太后赐宴招待满朝文武家的嫡妻和嫡女。结果田夫人带着她进宫,把满殿的内眷吓得面无人色:她居然当着众人的面用酒壶喝起酒来,最后又四处拉着人划拳。这么个活宝居然还会跟人暗结珠胎,最后又用一块玉佩赖在乐辉懿身上。这件事也只有那个一辈子直来直去的大将军相信,细想想乐辉懿要是真敢有这个心思也是没这个胆子的。况且乐辉懿还是乐文翰的长子,说什么也不会看上一个跟母夜叉似的女子。 “朝中上下传得要一件沸沸扬扬的事情,你知道是什么?”皇帝跟乐辉懿自幼都是乐文翰启蒙读书,既是君臣又有同门之谊。说话的时候不会带着太多的礼数规矩。 “是微臣跟田将军爱女的事情。”昨晚****没睡不只是在写账本,其实也在想父亲说的话。没想到早间传进耳朵的却是田俐做出了闺阁不容的事情来,只是这片刻之间就已经拿定主意:既然田俐说是自己干的,那就认了吧。总不能让她一个未出闺阁的姑娘家一辈子都是毁于一旦吧。日后若是遇到那个人一定要给田俐讨回一个公道,既然要了她就该一世对她用心。不该把这种事让一个女子一人来承担。 “你也知道。”龙瑄炙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难道乐辉懿吃了豹子胆真的做出这种事情来了。 “是,确实是微臣一时糊涂误了田小姐一生。”乐辉懿缩瑟了一下,这件事被父亲知道只怕自己会被关进后院的书房半年不许出来。只是为了田俐不被人唾弃,她腹中的孩子将来不至于被人轻贱也就只有让自己来承担这副担子了。 龙瑄炙愣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早间乐文翰信誓旦旦说绝对不会是他,老田又说一定是他。一文一武在御书房争得面红耳赤,恐怕要不是自己这个皇帝在这儿坐着。只怕乐文翰骂出来的话会很难听。老爷子那张利口自己是领教过的,而老田只怕会兵刃相见。没想到这两个人会结为秦晋之好!只是当两个权臣结为一家的时候,自己的帝位就是岌岌可危了。可是这件事又必须捂在手里,传出去谁的颜面上都过不去。 “你知道你做的事可是侮辱人家闺阁清誉的,你叫人家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怎么见人?”龙瑄炙清清嗓子:“两家都是朝中重臣,人家还是将门虎女。这叫田将军颜面何存?太傅在朕面前百般给你开脱,说你无论如何都不会这么糊涂。哪知道真是你这个混小子干的。” 乐辉懿抿了抿嘴唇:“这件事还请皇上成全,既然已经做了总不能让她被人轻贱也不能叫将来孩子被人说得不堪。还请皇上颁下圣旨赐婚,微臣谢皇上成全。” 龙瑄炙无语,明摆着是田家在讹人。怎么乐辉懿还要义无反顾地认下,难道真的是他的?要不他哪敢冒着被老爷子一顿打死的危险来认下这件事:“你怎么去和太傅说?” “本来就是门当户对的亲事,想来父亲也不会不答应。”乐辉懿想好了应对的法子,也就无所顾忌的笑道:“父亲要是知道能够及早抱上孙儿,高兴也不一定。” “嗯,这倒是个男人说的话。”皇帝提笔写了一道上谕:“这个你拿去,朕给你们赐婚。”乐辉懿都说是他做的,再多人替他辩解都是徒劳无功。乐文翰再怎么说儿子不会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已经都做了再反悔也是于事无补。 “微臣谢皇上成全。”乐辉懿看过上谕,这上谕似乎比那次让自己位列三甲之后成为二十出头就做了户部尚书还要让人莫名兴奋。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把田俐那样一个刁蛮无理甚至有些泼辣的女子挂在心上。照说,就是看上哪家女子也该是和母妹一样幽娴贞静的大家闺秀。怎么单单就是一个不习女红以武事为乐的将门女子,况且她心里根本没有自己。自己不过就是个顶包的,将来她心里的那个人真的来了自己也就是功成身退了。 龙瑄炙摆手,你还是自求多福的好。只要你回去不备你们家老爷子打死就算是好事了,我这个做皇帝的算是帮不了你了:“你回去给太傅看之前,最好找个人给你说说好话。” “除了臣的小妹没有人能够在臣父面前说的上话了。”乐辉懿再次看了遍皇帝给他的上谕:“只是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是说不出口的。” 乐辉懿的小妹?龙瑄炙眼前闪过一个翩若惊鸿的影子,忽闪忽闪地大眼睛直直看着自己,然后满面羞赧地跑开。“你小妹有这么大本事?还能在太傅面前说情不备骂?” “父亲对小妹别说骂,就是说一句重话也是不舍得的。”乐辉懿苦笑,这件事怎么去找小妹来给自己说情。她若是知道田俐是这样一个女子,只怕以后都不会再和她说什么话了。毕竟小妹是一个从小受尽女训教导的女子,其实田俐说她是为了中宫皇后位子而生也没错。父母对于妹妹的教养的确是按照一个皇后的身份在教导。只是这样就让妹妹少去了太多童年的欢乐,每日都是规规矩矩没有过一丝属于她的快乐,从未见过妹妹脸上有过发自内心的欢笑。或许是自己与她接触太少吧,兴许乐辉慡见过也未可知。 龙瑄炙转过身,脸上浮现出一种陌生的神色。好像曾在某个时候遇到过那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她拿着一碟藤萝花糕跑过来:“你要吃这个么?这是最好的藤萝花做的。” 然后小姑娘羞涩地跑开,再一次看到她却是在乐文翰的书房里。她跟她父亲说要解了自己的孤苦,要陪伴自己一生。换做别人怎么也不会想到初次相见的人会不会有什么孤苦而言,或许她知道了作为皇后会有怎样的荣华富贵在等着她吧。谁叫她是最大权臣的爱女?谁叫她会脆生生地叫自己一声瑄哥哥。 原来,在自己成为帝皇的同时她也在慢慢长大。只怕早就忘了当初说的话了,到时候乐文翰会把她嫁一个门当户对的夫婿的。要做乐家的东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也不知道谁会有这个福分,那个小姑娘应该生得十分好看的。 “行了,你下去吧。”转过身来的时候,皇帝已经神态自若。乐辉懿愿意去了田俐,说不定也是一片痴心的。至于田俐如何想或是田俐腹中的孩子究竟是谁的,乐辉懿都不去追究又何须旁人苦苦追根究底不放呢? 乐辉懿手捧上谕退出了御书房,自己没有回头路就这么走下去也不是一件坏事。 第六章 番外 乐辉懿和田俐 3 第六章 番外 乐辉懿和田俐 3 乐晖盈刚刚进了书房,就看见父亲一脸怒气坐在书案后:“不知羞耻,脸都被他丢尽了。”这是说的谁啊?满脸狐疑地看了眼父亲:“爹,怎么了这是?” 乐文翰冷笑着:“咱们家要给你大哥张罗着娶亲呢。”“呃?”乐晖盈愣怔住:“大哥娶亲,和谁呀?好好的娶什么亲。” “你大哥做的事我都替他说不出口来,丢不起这个人。”手里拿着一份谕旨递给女儿:“皇帝颁旨给你大哥定的亲,说是要让他去了田将军家的长女,田俐。” “田俐?!”乐晖盈一脸茫然,没听过这个人的。接过谕旨,却是一色的颜体大字。脸蓦地发烫起来,怎么和自己的字迹那么像?“我们家一向跟田家没什么过往,怎么会有这个旨意?” “你大哥自己去和皇帝说的。”乐文翰想起来就冒火:“你一个女孩儿家,本来有些话爹本来有些话是不好当着你面说的,只是人总是要给家里和自己留些颜面。女儿家不知廉耻,未字许人就是跟人不明不白,这话说出去好听?” 乐晖盈脸腾地一下绯红,难道大哥跟那个田俐有了什么不才之事?“爹,这这是怎么说的。大哥不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的。” “糊涂,他才不糊涂。”乐文翰重重拍着桌子:“好啊,我们家就认下这么个儿媳妇。既然是乐辉懿做的,也是过了弱冠之年以后都不用住在这府里了。让他跟他媳妇出去住去,我丢不起那人。” “爹?”乐晖盈很多话到了嘴边硬是咽了进去,大哥精明强干怎么会做出这种荒唐行径来,这让父母颜面何存? “好了,这事儿你别管了。”乐文翰已经平复了怒气:“你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这些时候住到别院去。” “是。”乐晖盈微微一福,一向都不会为违逆父母的意愿。只要父母说什么,都会遵从父母的意愿去做。爹娘不会害她,方才那圆润饱满的大字已经深深印在心里。看来自己需要做的还有很多,只有做好了自己将来才能遂了自己的心愿。 乐文翰看着女儿的身影若有所思,这丫头的心思还是没改。真的是把他挂在心里片刻不忘,只是一道上谕上面的字迹就能让女儿面红耳赤,看来少不得要让女儿走这条路。既然女儿有这个心思,总是要遂了女儿的心思。 “老爷。”乐夫人进了书房:“已经没法子改变了?” 乐文翰摇头:“煌煌圣谕,谁也无法改变。再说任何人都能看出来,田家是在皇帝面前说了不少话的,皇帝既然要袒护田家我就不能再在皇帝面前多说。不过是让乐辉懿娶个媳妇而已,好不好的就这么看着吧。将来要是不好,干脆就用七出之条扫地出门算了。” 乐夫人停了半晌:“说他们有了夫妻之实,还暗结珠胎。这要真是这么着我也认了,可要是别人家的孩子怎么着也不能让我们家来背黑锅。” “哼,你宝贝儿子说是他的,我能说不是。难不成这件事我也知道?要是我都知道,岂不是纵容他做出这样子伤风败俗的事情来!”乐文翰扣着桌案:“要不是他的,他能在皇帝面前抢着答应?这要是被言官揪了出来,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放?” 乐夫人无奈:“我真是怕了田俐那丫头,简直就是小子脱了影的。说话行事无不是惊世骇俗,真要到了家里只怕真是贻笑大方。倘或真的是跟别人有了不才之事,我们全家都要跟着丢脸。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想的,一定要娶回这么个媳妇儿。” “不管他了。”乐文翰摆手,想起方才女儿的神情:“姗儿这些时候还是跟从前一样?每日在家都做些什么,我很是担心这孩子。” “姗儿这么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夫人都觉得自己的夫君是不是操心太多,儿子叫人担心到时应该。小女儿乖巧懂事,谨守闺阁还要人操心就说不过去了。 乐文翰背着手:“女儿的心思只有我们这做父母的最是清楚不过,她的终身大事落在谁身上而是我们能够预料得到的。很多人都说,空着的后位是在等着姗儿。这些人说的都没错,确实是在等着姗儿长大。可是真到了那一天,最是放心不下的还是我们这做父母的。我不想这孩子背负太多的心事,终归是舍不得。” “穆皇后许下的心思,只能是顺着她去了。真有这段夫妻缘分,是不能凭着你我一己之力就能阻断得了的。何况姗儿每日所学的东西无不是为了他,女儿的心思早就是我们都知道的了。”作为母亲哪有不知道女儿心思的道理,只是别人家无非是要嫁个门当户对的美少年。偏偏自家女儿,要嫁的那个人却不是寻常人敢去想的。或者别人会认为自己女儿要攀上帝国最高的那根高枝,自家能够攀龙附凤光耀门楣。 生男勿喜女勿悲,君今看女作门楣。自己生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又岂是别人家能够比得上的,在别人看来何等荣耀。只是这样的儿女让自己担心的却也是别人家想不到的事情。 “顺其自然的好,做父母的都算是无能为力了。”乐文翰抚上妻子肩头:“不管什么事都有我,你身子不好还是别操心了。” 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妻子脸上泛起一丝略带苦涩的笑意:“似乎很久以来都是你一人在面对所有的事情,我真是不忍心让你一人来挑这胆子。既然是辉懿愿意娶她,又何必一定要把他们赶出家门。父母是半辈子,夫妻却是一辈子。找一个什么样的妻子陪他走完一生,他知道的。就别强求了。” “再说吧。”不想当面拒绝妻子,当初要不是田家在战场不肯施以援手只怕唯一的胞弟乐文灿也不是惨死在疆场。不想让外敌以为朝中文武相争,所以这件事一直隐忍不发。可是儿子居然看上他们家的女儿,这件事说什么也不能当做没有发生过,既然你田家不在乎将来女儿过门会受到什么样的冷遇,那就大家走着瞧。 田俐自从知道皇帝亲下谕旨让自己和乐辉懿完婚以后,没有一日不是怀疑自己知不是出现了幻觉。至少在她看来,乐辉懿说什么也不会承认跟自己有了什么不才之事,也不会承认腹中孩子是他的。可是他全都应承下来,也不管别人怎么说他或是还有什么样的流言蜚语在等着他就承认事情是他所为,这人要不就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毛病或者是说想拿自己怎么样只是不愿说出来,只等着以后好好诊治自己一番。 “俐俐。”父亲浑厚的嗓音自门外传来:“你不去收拾自己的东西,还在这儿做什么?” “收拾好了。”田俐一脸灿烂无虞的笑靥:“您这一天都做什么去了,刚才姨娘还来问我见到您不曾的。我哪儿能找的见您呢。” “还不是去跟乐文翰那个老小子怄气去了,他要是敢把纳彩礼稍微清减一点看我不找人去拆了他们家的大门。”田汾怒气冲冲道:“我好好的女儿便宜了他们家那个臭小子,还害得我女儿见不得人。没把乐辉懿抓到家里用鞭子狠抽一顿都算是给他这个当朝太傅的面子了。” 田俐笑笑:“爹,您看何苦来。这一肚子的火气,等会儿又气得坐不住可不是自己难受么。” “女儿,乐辉懿那个臭小子有什么好。也值得你这么对他?”田汾去了一妻四妾却只有这一个女儿活了下来,从小到大什么都是顺着她的意思。尤其是在她生母过世之后,越发将她宠上了天。都说乐文翰宠女儿,可是真要是跟田汾比比,只怕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照田汾所想,说什么也要让女儿嫁入皇家。即便是坐不了皇后,也要成为皇帝唯一兄弟安王龙瑄蕤的嫡王妃,可是这个傻女儿偏偏看上弱不禁风的乐辉懿。乐辉懿又偏偏是乐文翰的长子,自己跟乐文翰的纠葛还不够深。还要加上儿女亲家这一条,真是叫人避无可避。 田俐闻言不免一怔,父亲这话自己不知想过多少次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虽说两家同殿为臣,却是不通有无好多年。都只是为了表面上的朝臣文武和谐,背地里的暗潮汹涌只怕没人知道。 田俐很是不明白自己为何只要见了乐辉懿就会大失常态,不论做出什么令人侧目的事情都只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哪怕是在出糗也是在所不惜,可是他偏偏无动于衷。后来终于知道他们家所有男人都最是疼爱乐晖盈,你们越是疼爱她我就越发要诋毁她。这样乐辉懿才会注意到自己的存在,每次只要乐辉懿不肯跟自己说话,马上就会说乐晖盈不好。乐辉懿虽然会生气,但是眼睛是会看着自己的。一向高傲不已的自己因为得到了他的注视,也就变得满身是刺起来。其实乐晖盈或是谁做皇后都跟自己没关系,站在皇帝身后的女人永远都不会是自己。所要的不过是一个能够疼爱自己一辈子的男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就足够了。 “俐俐?”田汾看着女儿怔怔出神:“这又是怎么了,坐在那儿发起呆来?” “没,没事。”田俐回过心神:“爹,您还是忙您的去。我没事,都收拾好了。” “俐俐,听爹一句话。不要跟乐辉懿那个臭小子在一起,就算是皇上有旨爹也是可以推辞的。只要你不去乐家受气,爹就是养着你和你腹中的孩子一辈子都没关系,就算是没有父亲爹也会让他姓田一辈子都不被人轻视。”田汾很是凝重地看着女儿:“乐家从乐文翰那个老东西开始没有一个好东西,乐辉懿尤其是。” “爹,他欠我的必定是要加倍偿还的。”田俐摸摸什么都没有的小腹,心底蓦地泛起一丝暖流。就算是这时候什么都没有,只要跟他成亲以后就会有了。没有母爱的岁月自己体验过,势必不会再让自己的儿女去尝试这种暗无天日的岁月。即便父亲疼爱自己犹若珍宝,又怎么及得上母亲的殷殷关怀? 以后,自己和他的儿女是不会有的。早知道皇上会插手这件事,虽然是拿着自己的名节再开玩笑却是划得来的。早知道会是这样,初遇他的时节就该这般做了。何必还等到如今被人唾弃,说自己不知羞耻来的。 乐辉懿所住的相府北边的跨院已经被装饰一新,披红挂彩仿佛又回到他中状元的时候那份飞扬光彩。只是来来往往的家人小厮脸上找不到一丝与之相配的喜气,照理说当朝一品的宰相长子娶亲,娶的又是同是一品大员的虎贲中郎将田汾的独女。这桩门当户对的喜事应该是仅次于皇帝大婚的喜事,可是除了油饰一新的各个院落和屋内陈设,看不出哪里还有办喜事的样子。就是新郎官本人,也是每日都在朝中忙着户部赈灾拨款的事情根本无暇顾及家中弄得怎样。 乐晖盈披着厚实的夹袄从院门口经过,看着里面鲜艳欲滴的红色很是奇怪。为什么父亲不让人把这些挂到府门口去,即使不喜欢未来的长媳也不必让人觉得如此天差地别的悬殊。只是在哥哥所住的院子里粉饰,这和纳妾有什么分别?! “姗儿,怎么站在风口里?”乐辉懿顶着黑眼圈从外面回来,这些时候二弟乐辉慡去了北疆,父亲看见自己已经是满腔怒火了,如果再加上乐辉慡在家中晃悠只怕最后遭殃的不是他就是自己。反正父亲对于两个嫡出的儿子是很严厉的,自己避无可避那就让弟弟避远些。 乐晖盈羞赧地笑笑:“哥哥,我刚刚走过呢。”说这话一抬头看见乐辉懿乌青的眼圈:“z恩么,****都没睡?” “嗯,忙着赈灾拨款的事情。皇上也是****没睡。”乐辉懿捏着抽痛的额角:“我已经不想看见任何跟银子有关的东西了。” 乐晖盈听到那两个字已经有些恍惚起来,只是不愿在人面前露出自己的心事:“那哥哥还是回房歇着吧,我回屋去了。”捂着乱跳的胸口,疾步快走不愿别人看出自己绯红的脸颊。 乐辉懿丝毫没顾忌妹妹脸色如何,朝乐晖盈微微点头后大步进了自己的院落。看着满院夺目的颜色有些不解:“这是谁弄的,跟撞了墙似的难看。” “这是夫人吩咐弄的,大公子。”正在挂彩的小厮跑过来:“这不是您大喜了,夫人说要让府里热闹起来。” “唔,这个啊。”乐辉懿自问自答了一声,回了自己的屋子。 小厮们继续弄着手里的活儿,虽说老爷对这件事始终没有一句话传出来。可是夫人毕竟是疼爱儿子的,再说老爷很多时候也是要听夫人的少不得按照夫人吩咐来做。说不定到了办喜事的当口,老爷一高兴又要下人们张罗。那时候在弄起来可就是晚了。 乐晖盈回到自己的绣楼,贴身丫鬟莫颜和榛遐正在收拾绣楼门口樱桃树下千秋上的落叶。暗自吁了口气,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呆呆望着刚抽出嫩枝的樱桃树。千秋架在还有些凛冽的寒风中来回摇动,不知是方才莫颜她们碰到了还是被风吹得乱动起来。 “小姐,喝点东西暖暖手。”莫颜细心地捧过一盏玫瑰露递给乐晖盈。 “嗯,哦。”乐晖盈答应了一声,浅浅抿了一口:“榛遐,大哥那边怎么弄得那么俗气?你知道的事情最多,这事儿有人告诉你没?” 榛遐摇头:“这事儿小姐别问了,老爷不许小姐知道。” “说。”乐晖盈看着暗红色的玫瑰露发呆。 “就是那个跟咱们家大公子有瓜葛的田家大小姐下月要嫁到府里来,老爷不喜欢又不能抗旨。只是吩咐让在大公子住的院子里张罗一下,别的地方就不许再弄了。”虽说是老爷子一再交代不让乐晖盈知道,可是真正问起来了可就不能不说了。就是管得住下人们的嘴巴,难道还能管得住小姐自己去问老爷子。 “田俐?!”乐晖盈没想到父亲说的事情还是真的,起初不过是当作父亲已是泄愤的话语没想到田家真是要把独女嫁到这边来做乐家的长媳。 “嗯。”榛遐点头:“听说这位没过门的少夫人是个出了名的刁蛮女子,小姐大公子怎么会看上这位少夫人的?” 慢慢喝了口玫瑰露:“哥哥的事儿,我如何知道。两情相悦总是没错的。”顺手拿起一旁放着的书:“别和人说我知道这件事了,未出阁的女孩儿家打听这些事儿不好。传将出去爹娘颜面何存?” “是。”榛遐答应了一声:“小姐,只是老爷让您住到别院去。什么时候起程?” “那是爹不许我知道这件事,才让我回避的。”乐晖盈整整裙角:“就说我受了风寒在屋子里发汗,只怕是不能出去了。要是爹一定要来看我的话,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了。” “是。”莫颜榛遐相视一笑,这种事可不是第一次做了。而且小姐一定会做得没人看出破绽,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小姐的身子其实并不是不堪一击的。所谓的病恹恹是做给人看的,要不哪能有这么悠闲自在的日子。 繁密的锣鼓声中一顶绣满孔雀牡丹的喜轿停在了乐府门口,贺客盈门其中有多少人是为了来看这个虚热闹的。谁都知道乐文翰身为首辅却是管不好自己的儿子,居然在没有婚约的时候就跟坐在喜轿中的新娘子有了不才之事,而且又让人家闺阁女子做下珠胎暗结的丑事。害得人家寻死觅活最后一纸御状告到皇帝面前,幸亏皇帝念在同门之谊才算是没有彻底追究。反倒是下了一道上谕,命二人结为百年之好。 这件事无疑是让乐文翰颜面尽失,本来就跟田汾不和这回反倒是做了儿女亲家。乐文翰有心想要寒酸田家,只是乐夫人终究一片爱子之心不忍长子婚仪太过草率,依旧是操办得热闹奢华非凡。居然连久居深宫的皇太后都有了贺礼前来,皇帝也命人送了一颗硕大无比的夜明珠作为贺礼。看来乐家真的是权势喧天,这等事换做别家只怕早就要是充军或是罢官的重罪了。只有乐家反倒成了锦上添花的大喜事。 乐文翰夫妇端坐在正堂上接受新婚夫妇的叩拜,乐夫人仔细打量着穿着一身喜服头上蒙着龙凤戏珠红盖头的儿媳妇。这么纤细的腰身,如何身怀六甲?而且走路的步态虽说不像女儿那样颤颤巍巍地娇弱,也是个大家闺秀的模样。怎么会和儿子有了伤风败俗的事情出来? 只是这些话依旧是要闷在心里的,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来。进了乐家门就是乐家的儿媳妇,哪怕再不好都只能是胳膊折了藏在袖子里。任是谁问起来,都只有一个字:好! 乐辉懿穿着一身新郎服色在外与人把盏言欢,田俐陪嫁过来的喜娘和丫头们扶着进了洞房。平时胆大妄为的她此刻手掌心里全是一层湿冷的薄汗,手里握着的手帕被拧成一团。等会儿他进来该怎么说,要是知道自己只是出于一时气愤才对父亲的姬妾信口开河,说他对自己始乱终弃如何薄幸之类的话。这件事已经害得他被老父罚跪在祠堂十日,又被皇帝当面斥责。如果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所做作为,会是怎样的结局呢?说不定马上一纸休书将自己休回家去了。 “你歇着吧,累了一天了。”乐辉懿暗哑地声音在耳畔想起,清晰而熟悉:“我去书房,不会有人听房的。你放心。” 田俐有点心急,却不敢掀下盖头。出来时候嬷嬷教导过,新娘子不许先说话。只是他要真去了书房,就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了。手掌一下抓住自己的裙角不住扭着,不知自己该怎么做才能留住他。至少应该跟他说清楚,只是一时赌气才那么说的。他是无辜的 第六章 番外 乐辉懿和田俐 4 第六章 番外 乐辉懿和田俐 4 “等会儿伺候你的人就来了。“隐隐听见脚步声,声音也越来越轻。肯定是要出去了。这一下田俐真的急了:“乐辉懿,你站住。” “怎么了?”乐辉懿已经摘下帽花,红透的礼服却是为别人而穿。终究是良辰美景虚设,喜床上那个女人是别人的。没敢多喝酒,只怕言多必失。 “你到哪儿去?”田俐听出他步履匆匆,根本不打算在这里多停。你要是敢把我娶进门然后冷落我而去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这问题似乎有些讽刺,新房却不是新郎能够多停的去处。“呃,还有几本账目没有看完。明儿皇上要问的。”找不出更合适的话来搪塞她,这未尝不是最好的藉口。至少她再大胆也不敢去质问皇帝究竟孰真孰假。 田俐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了,反正闺阁礼数对于她来说从来就是显得多余。再说这样子被人诟病的嫁进乐家,也就没有脸面可讲了。陪嫁来的丫头悄悄告诉自己,乐老爷刻意的冷落是能够从很多地方看出来的。如果嫁给他就要拿自己的名节来换并不算什么,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娶自己。看来,他还是愿意替自己最宠爱的妹妹受这种委屈。也不管他怎么想,就伸手掀下盖在头上的喜帕,一双黑白分明的俏目盯着乐辉懿:“难道皇上不知道你今儿大婚,明儿要祭拜祖先,不用去上朝?” “呃,正忙着赈灾也就顾不得这么多繁文缛节了。“乐辉懿愣了一会儿,换回女装她真的是好看。一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红扑扑的脸颊几乎要压倒三春时候盛开的桃花。挑衅的眼神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一般女子。 “我就这么让你讨厌?”田俐懒得去管外面会不会有人听房。或者是自己的话会被人听了去然后引为笑谈:“还是,我腹中的孩子让你觉得羞辱万分。所以你才会屡屡借词遁形?” 乐辉懿看了她一会儿:“时候不早了,你先歇着。”说完,从一边的小门出去。这儿直通他的小书房,不会有人知道他夜里没有歇在新房。只要明日陪着她去拜见父母时候不失礼就足够了,毕竟这不是在她家里可以什么事都由着她的性子来。虽说父母对妹妹娇宠到无物可及的地步,可是田俐是儿媳妇而且还背负着闺阁不谨的名声。要是出阁以后还是从前放浪形骸的样子,任是谁家的也容不得。再说两家原就不合,这次自己在父亲面前几乎是一力承担所有的罪责才会有了今日的礼数,早间出去迎娶之前在父亲书房里跪了一个时辰才得起身。据说是妹妹在父亲面前替自己说了不少好话才得脱身的。 没想到他会把这句话留给自己,难道跟自己成亲竟然让他觉得跟自己多呆一会儿都是一种难题。只有匆匆离去才是最好的躲避方法,你不可能躲开我的。我会用一辈子的光阴去和你耗,哪怕用自己的性命去换也在所不惜。只要你做我的男人,然后一辈子只对我一人好。就算是粉身碎骨我也愿意,乐辉懿你等着。从你在城外救我那次开始就注定我会赖上你直到这辈子终结。 绣楼里的灯火还亮着,乐晖盈靠坐在窗下的软几上看着手里这卷旧书。莫颜拿了件半新不旧的夹衣过来给她盖上:“小姐,过了二更了。” “这么早就偃旗息鼓,父亲做得太让田家没面子了。”乐晖盈翻了个身:“说什么也是长媳,将来怎么见人得好?” “小姐,大公子将院子里所有的下人都赶了出来不许一个人靠近。”榛遐从楼下上来:“就连夫人派去的人也被公子沉着脸赶了出来,我瞧夫人的脸色也是阴沉得可怕。” “哥哥这是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自以为能够维护她。可是只要不得翁姑欢心,日后不论怎么着在这个家里都是立不住脚的。”乐晖盈自言自语地:“不过能够被大哥这么维护倒是第一次见到,他从来都不对什么事儿上心的。” “怎么,小姐明日还是就这么睡着?”莫颜轻轻问道,最近她一直托病。就是太医院院正来给看病也给推了回去,都知道院正一生未娶只有一个徒弟跟随左右。院正除了给皇帝皇太后诊脉看病以外也就只是把乐晖盈当作女儿一样看待,谁让乐文翰跟院正是八拜之交的。 “不想见人,就这么着挺好的。”乐晖盈放下书:“我可不想去看爹娘发火的样子,再说父亲和哥哥这么僵着可怎么好?” 榛遐给她端了一盆热水:“小姐,睡吧。要不等会儿又该走了困了。” “田俐好看不好看?”乐晖盈终究是小孩儿心性,慢慢洗着手:“有人说长得跟个男子似地,不知道女生男相是什么样儿。” “听刚才伺候公子行礼的嬷嬷说,少夫人身子清瘦得紧。要真是女生男相,只怕就跟大公子的身形差不离了。”榛遐拿起巾栉给乐晖盈擦手:“小姐,这几日只怕二公子要回来。要是老爷见了二公子,再加上大公子的事儿火气就是越发大了。这可怎么好?” 乐晖盈笑笑:“二哥才不会这时候回来,明知道回来被爹不待见又怎么会赶在这风口浪尖上回来挨骂?要真是回来就不是他了,只是大家都小心点好。尤其是你,榛遐。你最爱胡乱说话的,为这事都不知道被爹说过几次了。这些时候你就留在我这儿不许出去,仔细被爹骂了我可保不住你。” “早间要不是小姐去老爷面前装着咳嗽不止的样儿,老爷会准公子起来?”榛遐言笑无忌:“公子一定是感念小姐这份人情的。” “我可不想大哥记着这个。”乐晖盈摇头:“只是想着别跟爹致气,爹也是有了春秋的人了。要是真有个什么好歹的,说出去就是大哥的不是。” 莫颜答应着:“小姐,明儿是不是少夫人要来?” “只要我不舒服就不用来了。”乐晖盈笑笑:“真来了,多尴尬。” 乐辉懿轻轻推开喜房的内门,这道内门因为跟小书房连着不用经过任何人的眼线就能进来。这会儿天才蒙蒙亮,不会有人知道自己昨晚在书房里睡了一宿。不能让人觉察出来自己跟田俐没有同房的事情,要不父母恼羞成怒只怕最后遭殃的又是她。 ‘仙女!’这是乐辉懿看到在榻上熟睡的女人时,一瞬间出现在脑海中的印象。细腻的脸颊上泛起一阵嫣红,长长且微绻着的睫毛分外惹人注目流连。艳红的嘴边还留着昨夜沉睡后流出的香涎,果然是个没心思的。要是换了别人只怕会是****无眠,她却能睡得这般安好。 “唉!”心里叹了口气,给她掩好滑落的被端。露出的香肩滑不留手仿佛凝脂般细腻,乐辉懿不小心碰上居然有些不忍释手起来。只是堂堂男人岂能是偷香窃玉之辈,何况她心有所属总不能夺人所爱。自己所能做的就是但凡是自己能做的事情就要把她护着,不许旁人欺负了她去。 “谁?”田俐向外翻了个身,微微张开一只眼看见眼前多了个人。想也没想举手就是一个耳光,乐辉懿见状赶紧闪开了。田俐一手打空很是恼怒,一下子坐起来:“谁让你进我的屋子的?” 乐辉懿看她衣不蔽体的样子,蓦地转过身:“你先穿件衣裳再说话。” 田俐看着陌生的周围,再低头看看自己想起昨儿的事情。猛地双颊绯红,低下头抓过一旁的外衣披上:“谁让你进来的?” “大公子,少夫人。”门外传来声响,乐辉懿借着眼角余光看她已经掩好衣衫这才转过身:“若我不来,你说怎么回答?” 田俐满腹的娇羞马上放下,瞪了乐辉懿一眼没有答话。乐辉懿在床沿上坐下:“进来。”手却放到田俐还盖在腰间的锦被上:“瞧你,仔细受了凉。” 门外应声而入的是伺候乐夫人多年的林嬷嬷,早间乐夫人吩咐叫她带着人来这边新房伺候新人梳洗。一是防着乐文翰一大早又为此事给新人难堪,即便是曾什么不妥之事也都过去了。既然进了门就是这家里的儿媳妇,说什么也要给自家留些脸面。二来,乐辉懿要是犯起牛脾气,有林嬷嬷在旁边伺候着还能劝得住几句。 “嬷嬷?”看到她,乐辉懿很是惊讶。在他心里,有时候林嬷嬷比生母还要亲近。从小几乎就是她抚育自己长大的,这时候看到她本能生出一丝感激:“怎么是您来了?” “公子少夫人大喜。”林嬷嬷慈爱地一笑:“夫人让我过来帮着照应着,有什么事我也好教教少夫人。”一面说一面看向还坐在榻上的田俐:“少夫人,怎么昨夜睡得好不好?” 田俐飞快瞟了眼乐辉懿,想从他脸上得到一星半点的启示。可是乐辉懿忽的摆出一副大家公子的形容转过身坐到一侧,拿起放在床边小几上的一只青瓷茶盏慢慢赏玩。心里未免有些不痛快:“不好,****没睡着。” 乐辉懿背过身忍着笑,嘴边的香涎还没擦干净居然敢说****没睡着。要是被林嬷嬷看出来,只怕又会加上一条罪状了:撒谎!林嬷嬷却是了然于心地一笑,顺势看看一旁佯作无事地乐辉懿。一手抚养长大的少年已经是大人了,娶妻便要生子。将来也必将是出将入相的,眼前这个明**人的**倒也是配得起他的。 “择席是很多人都有的,过些日子也就惯了。”早就被夫人嘱咐过不要去追究落红的帕子,林嬷嬷让身边跟进来的侍婢伺候田俐梳洗。这才到了乐辉懿身边:“公子,等会儿去了老爷夫人那儿可不许再跟昨儿在老爷面前一样无礼。昨儿老爷气得够呛,要是小姐病着。只怕老爷也不会那么容易消气。” 乐辉懿放下手里的玩物:“姗儿好些不曾?只怕又是着了风寒,凌太医来看过?” “莫颜来说是无碍,就是要静养几日。”林嬷嬷整理好床榻,果真是没有发现落红的痕迹。看来真是暗度陈仓了,怎么这么糊涂。又不是不能结亲的人家,何苦去做这些没成算丢颜面的事情。传将出去叫人怎么看这一家子,那个娇艳动人的少夫人也不像是糊涂孩子。哪里能在未出阁的时候就是这样子没有丝毫女儿家的羞赧可言,换做这家里的小姐就是二门也是不轻出。更别说是见什么陌生生的男人了,说起话来娇娇柔柔的叫人不敢挨近了去。只怕是一下子碰倒了她。 “总是这么不小心。”乐辉懿叹了口气,一边梳妆的田俐把这些话听了进去。心里从来就只有一个宝贝妹妹,别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倒是要见识一下这个乐晖盈是何方神圣。就算是要做皇后也还没到出阁的年纪,怎么就是恍若六宫之主了。 “少夫人,您看这么梳可好?”乐文翰不许田家陪送的丫头伺候新人。昨晚送亲之后就让所有人回去了,让妻子命林嬷嬷挑了几个丫头送过来。这个给田俐梳头叫做宛心,算是丫头中领头的。 田俐左顾右盼了一番:“这个簪子不好看,换一只。”指着发髻上一枚精致的葵花簪子道:“我喜欢干净利落的,这一只太累赘。” 宛心打开首饰盒子翻检了一遍:“您看这个好不好?”拿出一只莲花簪子递给她:“三姑娘有只跟这个一模一样的,是一块玉上选出来。夫人特意给您的。” 田俐打心眼里喜欢这件首饰,可是听说乐晖盈也有一只。脸蛋马上耷拉下来:“好什么呀,还不如方才那只。”一面说,一面拿起那只簪子簪在髻上可是依旧是左右看不顺眼、思忖了良久还是换上了莲花簪子。 “好了,都妥当了。”林嬷嬷看田俐穿着一身明丽过人的蔷薇色修身长裙,象牙似的肌肤吹弹可破。微微上扬的丹凤眼眼波流转,这样的丽人还真是配得上乐辉懿:“公子,少夫人请到堂上拜见老爷夫人。” 想到要拜见翁姑,一直是无知无畏的田俐心底泛起一丝胆怯。乐辉懿站在她身边,一脸的沉稳。田俐微侧着头看看他,如果这个男人能对自己说出一句或是半句安慰的话也是能够抚慰自己的。可是就连昨晚都能弃人而去,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乐辉懿要是能够真的好好爱自己该多好,只是这件事说什么都不能强求不来。只是期望他能明白自己的苦心,爱他注定要自己付出太多。 乐家真不愧是当朝一品的人家,只是一座儿子住的小院子里就种了这么多奇花异草。很多都是自己见所未见的珍品,春寒料峭间就有这么多盛开的各色花卉争奇斗妍。一株乌黑洒金的花卉进入眼帘,这种花有点像书上说的郁金香? “这是什么花?”悄声问着身边的乐辉懿。 “黑珍珠,郁金香的一种。”乐辉懿笑笑:“喜欢?” 郁金香已经是皇朝贡品,寻常人家别说见就是听都没听说过。可是乐家就这么种在花圃里,丝毫没有矜贵的意思,这是不是叫做无欲则刚。“没见过,这是第一次。” “后面院子里多的是,有空的时候去走走。兴许会看到更好的。”乐辉懿低声笑道:“只怕看过之后就不会喜欢这个黑珍珠了,没的俗气。” 田俐忽然觉得自己就跟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似地,怎么他们都能轻而易举地说出自己所不及的事情来。而自己就要在这种时候微微发窘?莫非乐晖盈对所有东西的不屑一顾就是从这儿来的? 乐辉懿忽然伸出手扶住她的腰:“仔细脚底下,别摔了。”田俐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你做什么,拿开手。” “我父亲在那边。”乐辉懿用微不可闻地声音在她耳边说道:“不想被我父亲看出破绽,你最好别嚷。” 田俐四顾看了看,哪里有什么乐文翰的身影。只是一边的树枝微微动着,心下的忐忑不安越发浓重了:不知道乐文翰会怎么发落自己。只怕是觉着自己不知廉耻,丢尽了乐家人的脸。哪里及得上他家那个能够让他稳坐国丈宝座的还不过十岁的乐晖盈 吧。 两人的窃窃私语被周围的下人们看见,只当做是新婚燕尔两人如胶似漆般恩爱****。林嬷嬷很是安心地一笑,看来夫人的担心有些多余。就是曾经有过不才之事,这时候能够如此安好也是一桩美事。其实田家小姐并不埋没了乐辉懿的人才,有这么一个外家襄助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林嬷嬷终身未嫁,从来都是把乐夫人所出的子女当自己亲生一般看待。尤其是乐辉懿,就是她一手带大的。因此乐辉懿跟她有时候比跟自己的亲生母亲还要亲近,说话也不是主仆之间的生疏冷漠。 来到乐文翰夫妇居住的正园,乐文翰的姬妾都只是住在正园周围的小屋子里。这时候长子长媳参拜翁姑先祖,姬妾们少不得在周围伺候着。至于受礼之说却是任何都无法僭越参与的,就是庶出的子女也不得跟嫡出的兄妹们一处。 乐夫人所出两子一女,次子乐辉慡此时还在北疆没有回来。乐晖盈生病未愈不得到正园来观礼,因此只有夫妇二人跟一直伺候的人在旁边看着两人跟在夫妇二人身后拜祭祖先而后行礼。 乐文翰冷肃着一张脸看着眼前的儿子和儿子身边的女子,多年的宦海生涯让他所练就的喜怒不形于色的冷然。即便是儿子娶亲这样的大事,因为不合己意甚至是失掉了颜面也只好就这么忍着不说出来。只是有意怠慢的举动还是妻女看了出来。夫人在内中周旋,女儿又帮着儿子说话不是看不出来。只是说什么都咽不下这口气。田家,偏偏是田家。 “下去歇着吧,这些时候都累坏了。”如何看不出夫君的心思,乐夫人柔柔说道:“以后日子还长得很,有些事总要慢慢磨才好。”一向不让自己多操心的长子做出这等事,等于是让自己这做母亲的没脸。只是已然如此也就只好如此,就算是被夫君埋怨两句教子不严也是没法子的事情。男女之间的情分最怕的就是心不由己身不由己。 “是。”田俐微微一福,抬起头看向乐文翰的眼神心底有事咯噔一下。要是说仇恨也不至于如此,可是老爷子那张脸摆明写着没商量。 乐辉懿带着她从正园退了出来,脸上依旧是平淡至极的笑容。没有起伏,仿佛父亲对他的漠视或是有意的冷漠都不足以让他为之动容。田俐那套蔷薇花色衣裙上的鸾带微微散了,很不高兴地将鸾带束紧。乐辉懿走在身边,只是低头打量着两旁的刚泛出青色的草丛。 “不是说要到宫里去的?”田俐没头没脑问道。 “嗯,唔不想去了。”乐辉懿回过心神:“已经叫人把册子送进去了,如若不妥皇上会有旨意的。”如果此时离家只怕会有人说你的闲话,父亲已经是很不满意了。只是碍于太多事情,尤其是皇帝的赐婚只好隐而不发,可是老爷子那个脾气越是不说越是不耐烦,真的是把他惹恼了,势必会成为一场棘手的事情。谁都不知道他会怎么发落自己,其实打一顿或是骂一顿都好说。怕的就是他什么都不说就这么按捺着。 田俐很是压抑地疾步走着,手腕间戴着的一串银铃不时叮咚作响。乐辉懿瞧着情势不对,只怕父亲还在那边游廊上看着。方才就在打量着自己,知道一定是有事情瞒着他所以脸色很难看。若是两人此时不能把戏继续做下去,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露馅了。这可不是件好事。 第六章 番外 乐辉懿和田俐 5 第六章 番外 乐辉懿和田俐 5 心下如此想着,手里却不是很老实。上前环住田俐的纤腰:“走,快些回自己那边去。”声音很小,就连跟在后面的宛心等人都不曾听见。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夫妻新婚燕尔如胶似漆般甜蜜不避嫌疑,田俐没来由涨红了脸微微扭头看着他不容商量的脸,不免加快了步子跟上去。 回到自己居住的院子,乐辉懿很快松开手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宛心,我知道你是夫人身边的奴婢。只是到了我这儿就有我这儿的规矩,如果你胆敢把自己看到的事儿四处去说我绝对饶不了你。”乐辉懿吩咐近身的小厮关好院门,转过身看着跟在田俐身后的以宛心为首的四个丫鬟。 宛心看看平素和蔼可亲的乐辉懿陡然变脸,尤其是那张看上去跟老爷子一模一样无从商量的脸色心底都有些发怵。一下子带着后面的姐妹们跪在地上:“公子这话,奴婢记下了。” “若是我在外面听到一星半点的话锋,自己说怎么发落?”乐辉懿脸色微变,紧抿着嘴唇:“我跟少夫人的事儿要是听见有人胡乱说话就先拔了她的舌头。” “是。”宛心打了个寒噤,谁说大公子好伺候的。脸色冷肃下来甚至是比老爷子还难看,只是在这次以前还从来都没有人真正见识过这位看上去笑语喧喧的大公子发脾气是这么可怕。 “下去吧。”乐辉懿摆摆手,不想再听任何话。宛心福了一福带着侍婢们退了出去。 田俐不明白这男人陡然变脸是为了什么,此时看见的依旧是一脸的笑意:“你没事吧?” “以后没事不要到处走,我父亲那儿你不要去管。”乐辉懿微笑着:“好像是后日归宁,记得到时候和我说一声省得忙浑忘了。” “你能记着早间到我床前坐着还能忘了后日归宁?”田俐看着四顾无人也就说话毫无顾忌:“乐辉懿,你少给我耍心眼。” “若是我不在你房里,你确定今日这事能够平安无事的过去?!”乐辉懿坐在庭院里的石栏上:“这是太尉府,不是你家。很多事情都不能由着你的性子来,你最好能够收敛自己的性子。否则惹出祸来,谁也帮不了你。就是我也不行。”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娶我?!”田俐挑起一侧眉毛:“我自然是比不得你们家什么三姑娘,多少人护着宠着。那是你们家的心肝宝贝,我算什么。” “你最好记着,她如今是你小姑子。别人说她不好你也是要维护一二的,出嫁从夫你懂不懂?”天底下哪有这么糊涂的女人,怎么还不明白要不是妹妹在父亲面前说好话只怕自己昨儿都无法出门。要不只怕你会颜面尽失的,她到底哪里得罪你了。说什么都要把她挂在嘴边一刻不忘。 “哼!”田俐嘴角一撇:“我可不敢跟皇后做姑嫂。” 乐辉懿懒得理她,有点不可理喻的女人一向都不是能够用寻常人的脑袋去想她的。田俐看他不屑一顾的神色,心底满不服气:“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要不是嫡亲的兄妹只怕你就是要娶这样的女子呢!”嘴里依旧还在喋喋不休,压根没看到乐辉懿的脸色已经变得异常难看:“我可是没说错吧。” “闭嘴!”乐辉懿把一朵含苞待放的宝华玉兰掐了下来:“我可以容忍你说我,但是不要把这些混话说到姗儿身上。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我也可以不追究不问,只是进了乐家的门即便不要给我家存脸面也要给你自己留条后路。要是有人追究起来,只怕连带你父亲也是逃脱不了的。”这些话要是传到某人耳朵里,可是祸及九族的事情。父亲命人去做皇帝将来大婚的服色,皇后吉服的尺寸就是依照妹妹的尺寸做的。 这些事那个人不是不知道,不说话只是代表着默许。他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阻拦得住,若是不想做又有谁能够强迫他去做。皇后属意何人还用得着细说么?怎么话到了田俐嘴里就变得这么难听了,莫非她腹中的孩子是龙种?皇帝只是偶一为之却为此种下祸根!最后却又不愿给她一个应得的名分故而她对妹妹怀恨在心。依照龙瑄炙的性子,说什么都不会对她有兴趣。田俐的性情在皇帝看来简直就是放浪形骸的代名词,也就是说不论怎么样他都不会看上田俐的。 一田俐自由自在不受任何拘束的性子只是在这清晨不过一两个时辰之间就被人压抑得无处排遣,尤其是乐文翰冷肃的脸和鹰隼般的目光即便是离开正园这么久都还能让人不寒而栗,再加上乐辉懿说话时候的神情分外难看,田俐心里满是委屈。怎么自己不论说什么做什么都被人管束得这么紧,早知道就不该为了眼前的男人付出那么多不为人知的苦楚了。从头到尾想起来,田俐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乐辉懿,我说到你心里去了。你害怕被人知道你心里这种见不得人的秘密,就这么疾言厉色地呵斥我是不是?” 乐辉懿几乎一个耳光掴到田俐脸上,想了想终究是忍住了:“任你怎么想,只是这话出了这院子就不要再说了。” 这种不为所动的神情反倒是让田俐无所适从,她恨恨地跺脚:“乐辉懿,你这个懦夫!” 乐辉懿无所谓地笑笑:“行了,你歇着吧。” “你是不是觉着我怀孕了,然后嫁到你家给你带来的羞辱说什么都是无法磨灭的?”田俐终于想出乐辉懿对于自己这种无法言喻的隐忍出自哪里:“想不想知道这孩子的父亲是谁?” 乐辉懿摇头:“这个跟我没什么干系,既然你说是我的我还能抵赖不成?”看向田俐的目光多了一丝莫名的隐忍,即使是他自己都不会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般在意田俐的一切。只是觉着田俐说起这孩子就说自己跟她的时候,很希望这件事确有其事。只是这个女人腹中的小生命跟自己无关。不过在很长一段岁月里,自己会成为这孩子的假父。不论日后如何,这段岁月都会变得异常珍贵。 田俐扭头看看周围,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抚向乐辉懿的脸:“我不许你对你妹妹有心,不管我腹中的孩子是谁的。你都只能看我一个人,也只能在心里有我一个人。别人谁也不行!” 温腻的手掌抚摸自己的触感十分受用,乐辉懿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个丝毫不知道羞赧为何物的女子:“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田俐点头:“自然是知道,谁叫你心里眼里只有你妹妹。不管我心里有没有你,从此以后你心里眼里都只能有我一个。乐晖盈不是你的女人她是你妹妹,永远都只能是你妹妹。” “她从来就只是我妹妹。”乐辉懿几乎是哭笑不得,为何一定要跟妹妹过不去。还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就算是说话行事带着别人所不及的谨慎小心,也还是个小孩儿心性的女孩子,怎么田俐就是看不透这一点呢? 田俐很不服气地叉着腰:“你说,你说你知道我腹中孩子的父亲是谁?” “这个好像真的跟我没什么干系。”乐辉懿依旧是一成不变的笑意:“我不管你的孩子是谁,我的女人会有很多。” “谁说的?”田俐很气愤指着他的脸:“我说过,不许你去碰别的女人。” “这又和你什么相干?!”乐辉懿不经意地掸掸衣摆:“我们家是不会再多一个女人或是少一个女人,你父亲不也有连你母亲在内的五个妻妾。没人会说这件事错了。” 乐辉懿混不在意的神色彻底让田俐死心,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乐辉懿,我跟你成亲你就不许嫌我这儿不好那儿不好。我知道你们家自上而下都在说我没规矩,甚至是不知廉耻未婚有子。只是这也是你做的孽,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乐辉懿越听越糊涂,这怎么会和自己扯上关系。虽说有时候喜欢跟一群同僚一起喝酒饮宴,但是说起女色一事还真是没人敢这么大胆去做出被人所唾弃的事情来。再说田俐这样一个泼辣却又利害的将门虎女又岂是寻常人能够染指的。 只是在庭院里说这些事情若是被人听去,传到父亲耳朵里去的话。只怕田俐会有更大的麻烦,乐辉懿朝她招招手:“到书房去说。” 田俐点头,毕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话也是有些说不出口的。跟在乐辉懿身后进了他那间小书房,这间书房便是跟卧室相连的书房。说出来的话也就不会让人听见而传扬出去。 “行了,这儿没什么忌讳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乐辉懿靠在软椅上,看着始终都是一脸郁色的田俐:“我知道你在家的时候都是无所不为的。” “我没有怀孕更没有跟别人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情。”田俐毫不避讳地捋起自己的衣袖,皓如霜雪的玉臂上一点珊瑚般艳丽的守宫砂。 乐辉懿纵然是智计百出也想不出这个形容古怪的女人想要做什么,怎么会还留着守宫?她怀孕可是从她嘴里说出去的,就算是周围人再过放任也绝对没有人敢去污蔑她的清白:“你想锁什么?” “倘或不是为了你,我何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来让人瞧不起。”田俐气哼哼地说道:“谁叫你从来都不看我,什么都是拿你的妹妹来和我比。我就是要看看你对我能不能到无所顾忌的地步,你要是心里没鬼怎么会答应娶我?” 乐辉懿被她这番话弄得哭笑不得,哪有人会拿着自己的名节开玩笑。尤其是未出阁的女儿家无不珍视自己的名节清誉,怎么这一个就是不知道这些。反而再说不惜让所有人用轻蔑甚至是鄙夷地眼光来看待她。而做这些事情只是为了要考验自己对她是不是有心。如果自己无动于衷或是不屑一顾的话,只怕他的性命就堪忧了。 “你以为我真那么傻,还会做出这么不知羞耻的事情?要是我做了,你还会正眼看我一眼?”田俐几乎要去拧着乐辉懿的脸:“这件事我爹都不知道把我骂了多少次了。就是为了你,我爹说什么我都不在乎。你爹说什么我也不在乎,我只要你在乎我。” 乐辉懿更是目瞪口呆,哪有这样的女子。说出话来几乎没有任何迟疑或是避讳,只是知道自己想什么就要说出什么。也不去想有什么说得有什么说不得,绝不会去想自己说了做了会带来什么样的恶果。好整以暇看着眼前的女人,心里却是上下翻腾不休。要是被人知道她怀孕这件事是假的或者说是为了骗取皇帝那一道手谕,指婚的授予才会毫不犹豫地说自己未嫁之身怀孕,而她腹中的孩子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这可是单凭自己的脑子是想不出来的事情,就算是父亲也未必想得到吧。 “我和你说话,你怎么不理我?”田俐托着腮注视着乐辉懿:“你要给我个说话,我做了这么多事该怎么办才好?你爹娘都不喜欢我,别以为我看不出来。都要找人来盯着我一举一动了,只怕我给你戴了一顶硕大无朋的绿帽子。我要真是想给你戴的话,谁还拦得住不成!” “够了。”乐辉懿制住她的话:“你再说下去还指不定说出什么话来,我告诉你东西可以乱吃但是话决不许乱说。胡乱说话,是会给你带来无限麻烦的。” “那你要我怎么着?”田俐放下手肘:“我是回不了家了,你爹也不会在以后的日子里给我好脸色看的。你总不能不管我!再说我也没做什么不该我做的事儿,你说是不是!?” 乐辉懿已经被她唠叨的头皮发涨,看来乐辉慡不喜欢有人管他终身大事不是没有道理的。有了一个不住叨叨的女人在自己身边,说了这么久都能滔滔不绝不得不佩服她了。乐辉懿很想堵住田俐的嘴,果然这么盈盈一握的腰身如何能够孕育未出世的生命。只有等待着自己进入她的身体,才能有了属于两人的小生命诞生,到了那时候只怕父亲再生气也是无益了。再说父亲不总是埋怨自己儿子不争气才是呕了气的,要是知道这个没有什么心机的田俐不过是为了他的儿子才做出这样荒唐的举动也就不算的什么了。 田俐起身整整衣袂,看乐辉懿坐在一旁没什么发硬就有些心烦了。转身就想离开,却被乐辉懿一把拉进怀里不由分说吻上她明艳的双唇。乐辉懿一点点吸吮啃啮着怀中女人嫣红的双唇,一直都是在跟她痴缠着。那次在城外偶尔遇见她开始,两人似乎就无法分隔开。她会努力吸引自己的注意,女扮男装也好,做出种种人所不容的事情也好。一切似乎都只是为了让这个人看到她,然后对她念念不忘。 “做什么?”田俐虽然隐隐听嬷嬷们说过洞房之夜会发生什么,只是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不再是处子也就没有与她细说。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一直是未通人事的,乐辉懿修长而壮硕的胳膊搂着她,身上有着好闻的淡淡香气。田俐几乎沉溺在其中,可是乐辉懿这样子对她实在叫她不知所措起来。慌乱地推开乐辉懿,掠着散乱的鬓发:“你……” “傻丫头,你说我们该做什么?”乐辉懿好脾气地看着她:“你要是真不知道该怎么保护好自己的话,我都会教你。只是你要知道有很多事情都是要你自己去做的。” “那你不许再喜欢自己的妹妹。”田俐看着他:“以后只许你喜欢我一人,你不许再有别的女人。我知道你们都是喜欢三妻四妾的,乐辉懿只要你敢这么着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乐辉懿听着唠叨着,她只要是唠叨起来就是没结没完了。可是不让她唠叨完,等会儿只怕更多。 “公子!”门外传来近身小厮的声音:“夫人来了。” “嗯,知道了。”细想就知道母亲终究是不放心,所以才会在这时候又从正园过来。只是眼前的女人要是闹不清楚的话,再一次热闹了母亲就不妙了。 田俐还做在他怀里,微微带着红肿的嘴唇和散乱的头发要是被母亲看见嘴里不说心里肯定是不高兴的:“去换身衣裳。”给她理了理头发:“我母亲来了,总不能像方才在正园里的样子。你可不许在母亲面前乱说话,要是真把母亲惹恼了就没人护得住你了。”一面说一面又轻轻啄吻了一下粉嫩的朱唇:“快去。” “讨厌!”田俐红着脸推开他,从小门进了卧室。乐辉懿脸上泛起一丝轻松的笑容:这丫头看上去刁蛮无理,哪知道心里竟然是想着自己黏着自己才会做这件叫人笑也不是怒也不是的事情来。只是怎样才能让母亲接纳她呢!母亲若是不肯接纳她,在这个家里就不会有人正眼看待她。即便是父亲,在内事上少不得还是要听凭母亲的安排。 乐辉懿自己打开书房的门,迎了出去:“母亲,您怎么过来了?” “我看过姗儿顺道过来看看。”母亲笑笑:“怎么,这时候还在看书?放着媳妇儿不理?” “她在屋子里。”乐辉懿知道书房里的那道小门目前只有两个人知道,母亲是不会去深究这些事的:“我去叫她出来。” 乐夫人摇摇手:“你就这么担心母亲会让她难堪?要真是如此,母亲又何必来到这儿。”一行说,已经抬脚进了屋子。本来就是洞房过后大婚喜房,所以屋子里还是红彤彤的一片。田俐刚刚听从乐辉懿的话,换了一件玫瑰纹饰的长裙坐在软几上,很有些担心即将单独面对婆母的时刻到来。 “给母亲请安。”看到婆婆进来,田俐赶紧迎了上去微微行了一礼。 方才在自己正园里,有碍于夫君实在是无法消除的怒火乐夫人什么都没说只是淡淡应承了几句就打发他们回来。实在是担心他们待下去丈夫会忍不住发火,给新过门的儿媳妇当面难堪。不论怎么说都还是个孩子,能够这么宠着自己娇惯成性的女儿却不能容忍别人家一样娇惯的女儿,既然如此又怎么能够说是宽以待人? “起来说话吧。”乐夫人在田俐先前坐的软榻上坐下:“辉懿,我跟她说话你也要留在此处?” 乐辉懿笑起来:“是,儿子告退。” 乐夫人看着似乎被拘束得无所适从的田俐,微微一笑:“就这么怕我还是担心自己说错了话,脸色都是缩瑟得可怜。” “担心自己说错话。”田俐抬起头看了一眼婆婆,飞快低下头。这哪里是什么婆婆啊,还是如此美艳的一个****。都说儿女像母亲。乐辉懿生得那样清秀果然是像极了她:“知道您不喜欢轻浮的人,我也知道自己很多地方都是如此。” 乐夫人顿觉好笑,似乎自己所出的二子一女除了次子乐辉慡有这么说话不管不顾之外。余下的一大一小都是克己复礼,尤其是女儿更是被管教成了大家闺秀的模样。私心里也不想女儿将来会过得不开心,只是女儿所看中的那个人却不得不让她去选择那样的未来。 “这样也并非不好,只是要看周围如何。比如说在至亲面前就不用掩藏自己的心性,任意而为都是可以的。”生得这么娇艳,也难怪儿子会做出让她父亲恼怒不已的举动。要是自己再不能丛中周旋,父子两个这样子下去如何是好。而儿媳妇其实也是大家之女,说什么也是受不得这么大的委屈。要是真的跟他们家闹出什么大乱子来,皇帝也未见得会向着这边的。再说不是常说冤家宜结,已经是亲家了只有两家和好才是最大的益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闹得不可开交吧。所以不管乐文翰心中怎么不自在,都要来这一遭。 第六章 番外 乐辉懿和田俐 6 第六章 番外 乐辉懿和田俐 6 “很早时候在皇太后宫里我见过你。”乐夫人屏退左右从人,只剩下婆媳两人坐在洋溢着一团喜气的喜房里:“那时候还小呢,是吧?” “是,那时候不懂事在让您见笑了。”田俐从小就被父亲视作男孩儿一样教养,说话行事往往就会露出男孩的端倪。所以当一班宫眷在皇太后宫里朝贺的时候,田俐虽然有生母在侧依旧不顾旁人一样的目光做出很多旁人家女孩子说什么都不会做出举动来。 乐夫人微微一笑:“以前我都不知道还有女孩儿家能够这么教养的,看到你才知道自己是孤陋寡闻。那时候我只有辉懿和辉樉两个儿子,倒是老爷添了两个女儿。说什么都不是我养的面上叫母亲教得好,其实隔得太多了。”捋了捋腰间的系带:“很想有个女儿也像你母亲养你那样子让她自由自在的长大,不守规矩的管束。可是等有了姗儿才知道,想要像你母亲那样娇宠你也是不可能的。顾虑太多了,外加姗儿也不是你这么个性子。” 田俐笑得很不顾忌,露出洁白的贝齿:“我常被人说成没教养,就是我爹也是说我没规矩。您是第一个夸我的。” “我不是夸你,是实话实说。”乐夫人淡淡的笑着,田俐忽然觉得乐辉懿笑起来跟他**一模一样。脸颊蓦地一红,低头不语。 看看田俐,乐夫人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我生了他们兄妹三个。辉懿让**心最少,辉樉有些跳荡不羁老爷已经把他扔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罢了。剩下的姗儿,只怕才是叫我最操心的一个。只是我这身子,唉!”叹了口气:“辉懿是长子,我之所以不避嫌疑也不在乎外人的蜚短流长。让你跟辉懿这么早成亲,是有些委屈你。也是我一番私心在里面,早些卸下肩上的担子才能安心。” “您的身子怎么了?”田俐看她脸庞温腻,绝对想象不出她有什么不妥之处。 乐夫人摇摇头:“太医束手,只是要我带病延年。我知道,这是素日劳神太过伤了元气。只是此时再想回头也是晚了,将来你莫要如我一般才好。老爷是必要让辉懿也走上这位子的,你只怕会有操不完的心,千万不可痴心太过。很多事情多少要顺着自己的心思,不可凡事都替旁人着想。有的时候有了旁人就会迷失掉自己,最好真的会自己都把自己给忘了。” 田俐有些不解,却不敢在他面前说刨根问底:“您这话我都有些不明白了,莫非还有什么事忘不掉放不开?” “到我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放不开的,真真看开了凡事都不会萦绕在心里了。”笑容中夹杂着说不出口的苦涩,好像一粒橄榄含在口里淡淡萦绕在心头。田俐看她这副神情,不觉有些呆住了。乐夫人一下握住田俐的手,笑得让田俐心底发怵:“我,您……怎么了?” “好好的姑娘家,看上辉懿就是看上辉懿做什么还要说是跟辉懿有了夫妻之实,居然还是暗结珠胎?!这些话传将出去,你自己的颜面也不能不顾。只怕辉懿也未必能够体谅你这一番苦心,老爷素来爱惜颜面。这些话听在耳朵里还有不生气的?”顺手捋起田俐的袖子,艳丽的守宫砂赫然出现:“以后可不许犯傻了,心里有什么话就说出来。也不许再说辉懿心里有别人的事情,他要不是甘心情愿替你抗下这件事的话。就算是皇上下旨,也是扭转不了他的心思。” 田俐脸上泛起一丝羞涩而又自得的笑意,抬起头看了婆婆一眼飞快地低下头:“是,下次再不敢胡说了。” “姗儿性情古怪也是被老爷和我宠坏了,跟你性子自然是有些不对榫。凡事让着她一些,谁叫你是她大嫂的。”乐夫人自然是听见田俐嘴里有些微词,只是女孩儿家多少都是伶俐过头的性子。再说磕牙斗嘴也是常情,要是跟他们认起真来那可就是做上人的不智了。 “是,我记下了。“在家的时候被父亲宠爱不已,却从来没有人谆谆教导过她要怎样做人。家中时候没有同辈兄弟姐妹,只有她一个也就难免宠爱过度了。 “好了,你们俩慢慢磨吧。”乐夫人起身,脚下有些站立不稳被田俐眼疾手快给扶住了:“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起得急了些。”乐夫人回头笑笑:“这话就别跟辉懿说了,不是什么大事。” 送走了婆婆,原本以为乐辉懿很快就会回来了。谁知道知道用过晚饭还没看见人回来,让宛心伺候着沐浴过后。一头黑瀑似地秀发披散在脑后,任凭微风吹拂秀发等他干透。 乐辉懿从户部出来,脑袋疼得发胀。这么多的事情千头万绪,还有多少赈灾的款项需要发放,就算是那再多银两出来也无法让所有事办得周全。而且皇帝那边也是深知弊端太多,就算是给再多钱都会让人从中拦截去。明知道事情难办,皇帝还是把这件事毫不犹豫的给了他。只怕还要到江南去办差。 真是不知道皇帝怎么会把这件事放到自己身上,已经是少年为官被不少人眼红。因为皇帝的看中和父亲在朝中为一朝宰辅不敢有人生出什么害人的心思。可是谁也不敢保证下去以后,哪些地方官员会用一些贿赂盐官和封疆大吏的法子从中钻研最后让自己颜面尽失。也让父亲背负起卖官鬻爵的罪名来。 文官乘轿武官骑马这是多少年的规矩,乐辉懿却懒得坐那个闷气的大轿。带着贴身的小厮骑着快马直接到了府门外:“大公子回来了。”门口的小厮赶紧上来勒住马:“天都黑了。” “嗯。”乐辉懿实在是不想再说话了,跟那些官员磨了整整一下午那还有什么精神来说这些不相干的事情,掸掸衣摆上的浮灰一径回了自己的院子。 宛心看他回来,赶紧让丫头们端来晚饭伺候乐辉懿用饭。喝了一盏热汤,乐辉懿才算是恢复了些许颜色:“少夫人呢?” “少夫人沐浴后便回了房。”宛心侍立在一旁:“夫人过来跟少夫人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回去。” “知道说了什么?”乐辉懿喝着汤,脸上不辨情绪。 “奴婢们没有伺候在旁,夫人不许人跟着。”宛心终于是见识到平素和蔼可亲的乐辉懿发火时候的形容有多难看了,因此说话行事格外带着小心。 “嗯。”乐辉懿盥洗过:“准备热水。” “是。”宛心福了一福带着人下去了。 回到房里早已是掌灯时分了,田俐伏在软榻上早已睡熟。乐辉懿看她只是穿了件软罗寝衣靠在榻上,不露声色地给她盖上一床薄毯。田俐睁开眼:“你回来了?” “刚回来。”乐辉懿坐在一边:“母亲跟你说了什么?” “是不是你把我说谎的事儿说出去了?”不提还罢,一提起这个田俐很快想起方才的窘态:“要不你母亲怎么会知道的?” 乐辉懿‘哦’了一声:“我没说,谁没事跟个女人似的磨牙。” “你要没说你母亲怎么会知道的?”田俐披着外衣过来:“我就知道肯定是你说的。” “说是没说就没说。”乐辉懿捏着鼻翼,疲惫得都不想说话了。 田俐走到他身边捋起袖子:“连这个都看了,我不信你说的话。” 一弯藕臂加上俨如珊瑚的红砂有着莫名的吸引力,乐辉懿一下环住她的纤腰:“我娘还问你什么来着,是不是还问你别的事儿了?” “没有。”田俐忸怩不安地推着他:“拿开你的手,放在上面怪痒痒的。” “这就痒痒了?”乐辉懿把她抱起来放到腿上坐下:“我母亲多精明的人就你那点小伎俩还想瞒过她去?要不是母亲给遮掩着,只怕早间父亲面前能够蒙混过关了去。” “你母亲都不是这么好对付的,那你爹还得了。”田俐很是头疼:“要是被知道了我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什么日子不好过?!”乐辉懿一头雾水。 “你母亲要是跟你爹说我是糊弄他们的事儿,以后我的日子可怎么过。要是被我爹知道,我就会很惨了。”田俐盯着他有些心神不属的神情:“我跟你说正经事,你爱理不理的。” “那就让这事儿变得不糊弄不就成了。”乐辉懿终于听明白她在忧心什么事情了,扳过她的脸:“你不是说我跟你有了不才之事,还让你珠胎暗结。这件事可以变成真的,你说是不是?” 田俐还没缓过心神,乐辉懿的手已经不老实起来。伸手解开她寝衣的系带,顺手脱了下来:“我从前每次看见你都觉得你不像个姑娘家,没想到还真个女孩儿家。” “什么话!”田俐赶紧护住自己裸露的肌肤,乐辉懿按住她的手:“你说你每次见了我不是男装打扮就是说话行事没个女孩子的样子,泼辣无礼。要不是我看出你的身份,在别人面前露出破绽岂不是要吃大亏?” “谁要是敢碰我,我还不宰了他!”田俐想拉起衣服,哪知道衣服已经被乐辉懿踢得远远的:“把我衣服还我。” “不急,明早再给你。”乐辉懿哪知道到这时候她还能说出这样子煞风景的话来,抬手又解开她兜衣上的系带,羊脂般的肌肤在烛火下泛起诱人的光泽。 田俐一下子着了慌:“乐辉懿,你……你要做什么?” “话都不会说了?”乐辉懿好笑地看着她:“我做什么你一会儿不就知道了。”一下把她抱起来扔到榻上:“不许再说跟你我无干的事情,你是我的女人记下了?” “乐辉懿,你欺负我。”田俐眼瞧他健硕而裸露的肌肤,根本就不是外面看上去的那样子瘦瘦精精不堪一击的样子,纵然是田俐没有丝毫女子的矜持和娇羞,这时候也是羞窘的厉害。 “不是欺负你。”一下把她压倒在身下:“以后都不许胡乱说话,记住了?” “呃,你怎么跟别人不一样?”田俐伸手捏着他厚实的肩胛:“这么结实。” “你还见过谁的?”乐辉懿变了脸,这丫头有些不知深浅。还不知道做过什么叫人说不出口的事情来,总是要问清楚的。瞬间住了手,在她头顶上瓮着声音问道。 “我爹啊。”田俐看他阴郁的脸:“以前我爹在军中受了伤,回来请太医诊治的时候我见过呢。这有什么呀,难道你没被人瞧见过?” 乐辉懿哭笑不得,牢牢扳过她的脸:“这话也能胡说?要是被人听见还不知道怎么说你呢。以后都不许说了,我真不知道要怎么教你。” “去你的。”田俐一下子推开他:“弄的人痒死了。” 乐辉懿俯下身看着她:“你做我的女人要承担很多东西。” “我知道,你母亲和说过了。”田俐点头。 “以后再不许说你母亲你母亲,那也是你的母亲。”乐辉懿很怀疑别人的洞房之夜是不是跟自己一样,别人一定是柔情蜜意的。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变成了,自己不停在教导身下的女人该怎么为人处事。还有怎么避开别人对她的伤害,还在别家说什么都是无法理解的。口里如是说着,手下却是一刻都没有停下来。 “痛!”田俐五官皱在一起,眼泪从眼角沁了出来。修长的手指在乐辉懿的双肩掐出深深的指痕。 乐辉懿马上停住身下的举动,给她擦干眼角的泪水:“傻丫头,一会儿就好了。”轻轻抚摸着她细腻的肌肤,雨点般的吻落在她的每一寸肌肤上:“我不会再让人伤害你欺负你,知道了。” 田俐疼得脸都变了,紧紧抱住乐辉懿的脑袋:“你不许再有别的女人,我不要你像我爹和你爹一样弄回那么多的女人。” “我没那个爱好。”乐辉懿抱紧了她:“那么多女人要是都和你一样难缠的话,我只怕自己都吃不消。外加上你天天在我耳边唠叨,我会疯掉的。” 田俐修长的玉臂环住他的脖子:“你答应我的事情不许反悔,否则我绝对不会饶了你。也不会再看你。” “这时候你要还是这么唠唠叨叨,我就饶不了你。”乐辉懿反身又把她压了下去。 乐晖盈在屋子里写大字,最近临摹魏碑越来越顺手。尤其是两笔字也被父亲夸赞了好几次,说明自己确实是写得不错了。只是不知道会跟那个人的字有多像,要是不像会不会被人嫌弃说自己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小丫头。 “小姐,少夫人来了。”莫颜进来,乐晖盈写字的时候很不喜欢别人打搅。只是这位少夫人还是先说一声的好,要不等会儿被打断了只怕又要生气和心烦了。 “嗯。”乐晖盈继续低头写着字:“一个人来的?” “宛心姐姐跟着的。”莫颜看她丝毫没有搁笔的意思,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怪不得总有人说乐晖盈是一副少年老成的心性,看上去不过是十岁年纪可是心思却是二十岁的人也未必能有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因为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情让人丝毫捉摸不透她的心思。即便是自己和榛遐,两个日夜跟在她身边的婢女都不可能猜透她的心思。 “嗯。”写完这张字帖的最后一笔,乐晖盈搁下手里的笔:“请进来,不许怠慢了。” 整了整衣裙,乐晖盈缓缓起身:“去端些新做的点心过来。”莫颜答应着下去,乐晖盈刚走到门口就看见田俐带着丫头从院门口进来,和煦开朗的笑容绽放在嘴角。 “嫂嫂万福。”乐晖盈迎上去见了礼,姑嫂两个好像还是第一次见面。田俐照旧还了半礼,有样学样福了一福:“我可以进去说话么?外面不舒服。” 乐晖盈笑笑:“嫂嫂往这边走。”莫颜向前引路,乐晖盈低头整了整自己的衣袂和鸾带,往田俐站的位子后退了半步。 田俐只是觉得这个小姑娘说话行事都是透着古怪,尤其是走路的时候端端正正不偏不倚的身段就是让人看了觉得莫名舒服。即便是说话行事,也是带着让人挑剔不出半点不应该有的神情。似乎那种笑容就该是那样洋溢在她的嘴角边。 乐晖盈的闺房清雅而精致,白鹭形制的熏炉里吐出一团团优雅的兰香香雾。乐晖盈让田俐在锦墩上坐下,自己坐在一旁的绨几上。榛遐已经端着托盘上来,两碟精致的点心和另外两碟开口小食并两盏玫瑰露一起放到小桌上:“少夫人请尝尝。” 田俐端起玫瑰露喝了一口,从未试过的清新可口萦绕在唇齿间。抬头看看乐晖盈,也只是抿了一小口就放下了,对于面前的吃食似乎无动于衷。田俐没管那么多,顺手拈起一块莲子糕放进嘴里咬着。入口即化的口感让田俐几乎失口叫好,记事以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可是乐晖盈还是无动于衷的表情。好像什么都是淡淡的,慢慢啜着玫瑰露低垂着眼帘一字不发。 “我们第一次见面?”田俐看着她:“只是常常听辉懿提起你。” 乐晖盈看着她,就这么直呼哥哥的名讳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莫非大哥就许她这样子放诞无礼,挥手让丫头们都退了出去只怕是被人取笑了去。毕竟有什么自己能够忍得住,而丫头们就不一定能够忍得住了。 “是第一次见到嫂嫂。”乐晖盈点头:“这些时候常常是听母亲说过,知道嫂嫂是个和煦开朗的人。” “和煦开朗?!”田俐盯着她的脸,这丫头真漂亮只是跟个瓷娃娃似地。真的就是乐辉懿说的喜怒不形于色,难道真的就是用一个皇后的礼制在要求着自己没有了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快乐和欢笑。即便她对人总是一脸淡淡的笑意,可是这里面又有多少出自本心:“为什么辉懿总是叫你姗儿?” “小名吧。”乐晖盈丝毫想象不出大哥那么个严谨的人怎么会对眼前这个说话推三不着两的女子青眼有加,怎么在人面前就是不知道收敛呢。听说父亲为这事至今还在怄气,尤其是听说宠上了天父亲那张脸就变得越发难看了。 “哦,那辉懿的小名是什么?”田俐很想知道乐辉懿的小名,等哪天他有空就当着他的面叫他。那时候一定是很有趣的。 “这个我可不知道,我出世的时候哥哥他们都好大了。谁还知道小名。”乐晖盈笑笑,端着玫瑰露的手有些僵了,将手里的茶盏放到一边:“这事儿嫂嫂还是别问我了。” 田俐没来由的撇撇嘴,这个丫头真是没趣。两个人说话用得着端着看着吗?难道自己还会把她的话到处传?说什么也是闺阁里的话,还能传了出去。这话可是被乐辉懿无数次教导过的事情,要是敢传了出去回来他要是不肯搭理自己还有什么意趣。 “我以为你知道的,这才问问看你知道不知道。”田俐有些泄气,说话很颓丧:“哪知道想要取笑他都没处去取笑。” 乐晖盈抿着嘴唇不说话,这话说出来可是有趣得很。或许她真的是让大哥很欢喜的那种性子吧。只是不知道那个人会是怎样的,偶尔从父亲的口风里知道一两句。只是听说他身边有两个宠妃的,难道自己以后也将成为书中所写的那些后宫的女子们一样渡过每一天。如果能够像眼前的人一样其实是一种莫大的福分,可是为了他只有放掉这所有的幻想。因为他是瑄哥哥,是那个在六岁时候就认定的人。只是这份心思没人会懂,因为当自己跟父亲偶然说起这番话的时候父亲看了自己很久说出来的话叫人心惊:姗儿,你一定要走这条路爹就陪你走下去。 可是回头看看才发现一直只有自己一个人再走,没有人会跟自己一条路走下去。至于将来如何,没有人会知道。 第六章 番外 乐辉懿和田俐 7 第六章 番外 乐辉懿和田俐 7 田俐从乐晖盈屋子里出来,外面阳光灿烂只是觉得方才在屋子里那种恍若隔世的情形让人有些压抑得可怕。一个不过十岁的小姑娘说话行事却是让所有人都望尘莫及,要是真做了皇后只怕等待她的就是那苦寒阴冷的深宫要陪伴着她度过以后的岁月。不过看情形,似乎婆婆对她的影响力并不是很大。除了母女间的关怀以外对于这件事婆婆几乎不愿多提,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宛心。”扭头看着身后的丫鬟:“我怎么觉着三姑娘跟谁都是淡淡的,说话行事就是跟我们不一样。彬彬有礼竟然又是莫名生疏。” “少夫人,这事儿您还是别问了。”宛心有些为难地左顾右盼:“小姐自来就是这性子。” 田俐性情张扬却是聪明灵透的,瞧这样子也知道是有避讳在里面不愿深谈。想了想:“我们先回去,离午间用饭还早。”说完,拉着宛心匆匆回了自己的小院。 这儿说话没有避讳也不担心被人听了去,田俐换回自由自在的衣物坐在院里。已经是三四月的天气,花径里各色花卉开得热闹极了。几只蝴蝶在花间翩翩起舞,坐在阳光下田俐才觉得浑身暖融融的。 “这儿没别人,你还怕什么?”田俐看宛心欲言又止的样子:“难不成担心我会把你说给我听的话告诉人去?”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小姐的性子自来就这样。不过是最和二公子说得来,老爷夫人面前素来就是淡淡的性子。”宛心低头想了想:“奴婢那些时候听见少夫人跟公子说,公子心里对小姐怎么怎么都替公子和小姐抱屈。虽说是兄妹,其实公子和小姐说的话都能数出来。加之小姐很少轻出绣楼,越发是少有人见到了。” “真是当做皇后在教养啊!”田俐惊呼道。 宛心没顾规矩的上去掩上田俐的嘴:“这话别被夫人听见了。” “怎么了?”田俐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果然是自己看出来的那样。母女俩之间一定有什么说不出口的龃龌,要不也不会淡漠至此。 “夫人不喜欢人提小姐要做皇后什么之类的话,夫人满心疼小姐却不能说出来。一直就这么忍着,每次见了小姐又没什么多的话说。只好就远远看着了,其实谁都知道小姐跟夫人之间哪怕再舍不得都不能走近了。”宛心微蹙着眉,似乎这件事让她们也心烦很久了。 “难道夫人不是小姐的生母?”怎么看也不像,母女两个生得好像。 “怎么会呢!就因为皇太后说过要把小姐接进宫去抚养,夫人当面顶了回去后来就一直不愿在别人面前露出怎么疼爱小姐的心思。只怕是折了小姐的福,小姐那时候还小不知道这件事,就以为是夫人不疼她了。一个人闷在心里好久,渐渐就变成这副模样了。只是这话谁都不能去劝,谁劝谁碰钉子。”宛心是那件事的亲历者,一切都是看在眼里的:“有一次,老爷不过是在夫人面前说过一句,说夫人对小姐太狠心。夫人当时就呕了血,随后大病了一场。从那以后再也没人说起过,至于小姐那儿奴婢就不知道了。小姐身边一向都是莫颜和榛遐两人伺候着,这些话也就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说了。” “难道母亲的一片心思也怕被人知道?”田俐怎么也不会想到母女之间居然是为了这么点小事会闹得如此不可开交,如果她的母亲能够活到今日是多大的福气。有什么事都能和母亲没有丝毫避讳丝毫隐藏的说出来是多好的事情,到现在还可以告诉母亲自己看中的男人没错。他对自己很好,真的很好。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谁让小姐注定要去坐那位子呢?如果小姐不去,夫人也就不用顾忌这些事情了。也就不必担心多疼小姐会怎么怎么的,只是盼着小姐一世平安就是了。”宛心很是无奈:“就是因为小姐的心思全在那个人身上,谁也扭转不过来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宛心压低了嗓子。 “那个人?谁啊!”田俐浑然不解,只是觉得被乐晖盈看上的人绝不会很简单,这个小姑子看上就是让人不可靠近的样子。 宛心再次看看左右:“皇上。”说过后赶紧闭了嘴,只怕田俐一下嚷出来就糟了。 “啊!”田俐瞪大了眼:“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看上……”刚要叫出来就被宛心捂住了嘴:“少夫人,您就别问了。要是被人知道,只怕老爷会狠狠责罚我的。” 田俐被捂得双腮憋得涨红,一下拉开宛心的手:“行了,我不说了。你告诉我,怎么两个人会见面的。又怎么会看上的,而且一个还这么小?” 宛心迟疑了一下:“少夫人总该知道老爷被称作太傅吧,而且公子也是有点同门之谊的光彩在里面是不是?那时候在府里读书的时候,就住在这儿的。小姐那时候还小呢,不知道怎么就认定了。老爷凡事没有不依着小姐的,再说老爷的位置有时跟别人不同。还担心小姐没这心思,这会儿有了还能不依着去。” 田俐无声地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这是害了乐晖盈还是一切都依从她的心愿顺着她的意思宠爱了她去。皇宫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还要这样吗?佳丽三千,她还那么小等做了皇后又如何能够斗得过那些一按机括浑身都动的妃子们去。 正在愣怔间,一双大手捂住了眼睛。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回来了,只是这时候没有了再多的心思去跟他玩闹。怎么会有这麻烦的事儿,一向都是觉得只要喜欢就能在一起可是谁能想到乐晖盈不过是还是童稚之间就会对那个遥不可及的人有了心。 乐辉懿把她抱到腿上坐下:“怎么,谁又招惹你了?耷拉着脸不好看。”在她细腻的脸颊上啄吻了两下:“你出去过?” “我去看过三小姐。”田俐不愿再说是他妹妹,也不好说乐晖盈的名字:“总是觉着跟她说话必须要加小心,只怕是让大家都不欢喜。” “姗儿没那么小气,只是天性不喜欢跟人走得太近。这样也好,少些不必要的烦恼。”乐辉懿抚摸着妻子修长的粉颈:“有空都去陪陪母亲,这些时候母亲身子都不是太好。” “难道三小姐都不去陪着婆婆?”田俐只是觉得要是自己的母亲这样子,说什么都不会再和母亲致气了。难道还会有不疼爱女儿的母亲。 乐辉懿似乎很不喜欢有人这么问,至少母亲和妹妹之间不是别人想的那么冷漠却也不是那么亲密的。再说也没人见过小妹会撒娇不是,刻意隐藏自己的心性到了人人敬而远之的地步倒真是跟某人很像:“怎么会不去,只是你见不到而已。” “嗯,我知道了。”田俐环住乐辉懿的脖子:“辉懿,我问三小姐你的小名是什么她说不知道。你告诉我好不好?” “你要知道这个做什么?又在想什么歪心思吧!”乐辉懿手不老实地乱动:“先告诉我再说,我看能不能告诉你去。” “没事,只是问问。”田俐笑嘻嘻地:“你告诉我,我不会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的。” “没有小名。”那张从里透露出奸诈的脸如果自己告诉她了就是白长了一个脑子:“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有什么小名。” “你不告诉我我就去问婆婆去。”田俐哼了一声:“你这么早回来,要是皇上找不到你只怕又派人来府里的。” “不会。”乐辉懿眉头皱得有些难看:“据说今儿会有什么外藩使臣前来觐见,只怕还会进献两个美貌的外藩女子进宫。” “哦。”田俐抬头就看见乐辉懿紧皱的眉头:“外藩进献美女你忧心个什么,还担心别人花了户部的银子啊!”这个人不至于忧国忧民到这种程度:“不会是要把这女子送到你这儿来吧?”要真是这样的话可就是要好好给自己打算一下了,说什么也不许有人抢了自己的位子。想要霸占自己的男人,还要看看本姑娘答不答应呢。 “你这个脑子能不能想点别的?”乐辉懿把她抱进怀里:“外藩进贡的女子是为了讨好皇帝的,说不定还要成为一宫主位。哪里是平常人能够染指的。” “呃,要是可以你还是要的是不是?”田俐一下推开他:“我就知道你们都是一样的。” 乐辉懿叹了口气:“你还不懂,等你明白了就知道这并不是一件好事。”田俐看着他有些颓丧的脸,番邦女子进了内宫为什么会让他心烦?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妹妹也将要进去?只是乐晖盈还不到十一岁,远远还不到及笄的时候怎么就会联想到这些去。 “是不是为了三小姐?”田俐试探着问道:“难道是因为她要进宫?” “还早,只是已经有人提及要皇帝大婚了。”乐辉懿懒得隐瞒,还是把她抱进屋子里去:“要不是姗儿还小,只怕就有懿旨了。” “家里出个皇后就那么好?”田俐在他怀里窝着:“说实话,我不喜欢她这样子。不论是对谁都是一副不失礼的样子,可是一点也不像她本来该有的性子。我如她这般大的时候还在我爹身边每日撒娇呢,可是看她就是避人于三尺之外的情形都觉得心寒。莫非真是为了做一个皇后就把自己封闭得这么紧?” 乐辉懿摇头:“你不懂,其实在姗儿心里不是一定要做皇后。只是为了那个人,不论他是不是皇帝都没关系。只是这个人已经是皇帝的位子,姗儿也就是只好把自己放到那个位子上了。如我父亲所说,难道我们家还缺了个皇后去。这话不要在母亲面前说起,她不喜欢听。最不希望姗儿做皇后的就是她了。” “做皇后好可怜的。”田俐扳过他的脸:“一个人要做好多根本就不是自己能够做的事情,她还小怎么去面对那么多女人。你们也忍心?” “命中注定。”乐辉懿看着眼前的女人:“我记得你常说你要做皇后的。” “我才不会喜欢那个人呢!冷冰冰的,活似谁欠了他钱似地。”田俐头一扭:“每次看见他还要跪下行礼,就是把皇后的位子送给我我也不要。” 乐辉懿忍不住笑起来,这话要是被人听见只怕脸会越发黑了。哪有人说欠了皇帝的钱了,恐怕也只有她敢说了。“母亲说家里很久都没有好好热闹过来。”乐辉懿想起这件事总是觉得亏欠了她,本来应该是热闹无比的婚礼却变得寒酸起来,上次跟她归宁还算是挽回一些面子,可是这也及不上给她一个隆重的婚礼来得气派。 “呃,什么热闹。”田俐很不解:“难道真的是要给办理大婚庆典啊,还早呢。” “我是说你。”乐辉懿盯着她的脸,每次自己有意要含情脉脉或是两人柔情蜜意的时候她总会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念头出来。 “我怎么了?”田俐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没有什么不妥啊。只是外衣不知什么时候又被这个人扔得远远的,只剩下一件轻薄小衣裹在身上伶伶俐俐的。 “我们生个孩子吧。”懒得跟她细说了,这么说来得多直接也容易让她接受自己要做什么。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跟你生孩子。”田俐哪里能够有眼前这个男人心思细腻,只是觉得自己身上那件小衣也是被解下来扔得远远的:“要是生了孩子你不喜欢我怎么办?” “不会的。”乐辉懿堵着她的嘴,到这时候还有这么多煞风景的话说恐怕也只有自己家中的女人才有这本事。还好只有自己知道她这个嗜好,要是换了别人只怕会把自己取笑死。怎么会有这样子不懂情事的女人。 瞬时间,绣帐内传出娇软细腻的****声和重重的喘息声。窗外,午后的春阳照耀的四处生辉。或许不久就会有好消息传出来了。 龙瑄炙看着乐辉懿满面春晖的脸庞,这是吃了什么好东西了。最近这些时候都是红光满面的,难道他那个四处惹事的女人改邪归正了,怪道最近都没有听说过有关于他们家的轶事传将出来。就是老爷子也没见跟说一句半句的怨言,莫非自己那道顺水推舟的上谕还真是遂了这个人的心思了。 “皇上,臣要去江南一趟?”瞧这架势只怕是非己莫属的差事了,皇帝不会放任别人顶着赈灾的名头去江南为祸的。这样看来最近一直都在忙活这件事的自己就成了唯一的人选,可是田俐身怀六甲,虽说没什么大碍可是总不忍心离了她身边。 “朕是这么打算,你没什么不妥吧?”皇帝放下手里的折子:“你去了朕放心,一直都是你在忙活这件事。” “臣遵旨。”乐辉懿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只是担心有负皇上重托。” “这法子你还是有的。”龙瑄炙淡淡道:“回来朕又该给你升官了。六部里或许没有你不能干的,只是你说你想做什么。” 乐辉懿捉摸不透皇帝这话出自何处,皇帝问臣子要做什么官,难道自己还能伸手讨官去。只是在皇帝面前说话要千万小心,不能让他对自己有了丝毫的怀疑与不高兴:“微臣不敢,皇上天恩浩荡。” “朕和你相识好久了,你的性子朕还不知道?”皇帝端起****的茶喝了一口:“做京官呢就是天天在朕身边打转,什么事都要你做。要是到了直隶呢那就是建牙开府起居八座,比在京中风光多了。日后升官还要快些。” “皇上给臣一个县官,三年后臣请皇上看臣的吏治。”乐辉懿只想做一个好官,只是好像这件事跟自己有缘无分。 “堂堂名列三甲的状元又是太傅之子,要去做一个七品县令太委屈了。”皇帝止住了他:“这件事先搁着,等你从江南回来再说。” 看皇帝无话,乐辉懿便辞了出来。走在乾靖宫廊下,一个身影在面前顿住:“父亲?”很有些时日都没有跟父亲面对面遇上,父子之间没有生疏至此的时候。入仕以前只是觉得父亲常常忙得废寝忘食甚少管得到家中的事情,自来只是看到母亲忙于理家身体受累。直到自己做了官,屡次被皇帝拉到御书房办差或是到六部里面办事废寝忘食几乎就成了家常便饭,看来父亲不是真的忽略掉那个家,而是很多事让自己不得不忽略掉这件事了。 “皇上找你去,为了江南赈灾的事儿?”乐文翰近乎于公事公办的口吻,那是百官之首询问一个刚刚入仕的小吏一样。带着三分不屑甚至有些鄙夷的态度,好像很是不信任这个满是稚气的少年,注定就不能办好这份差事一般。 “是。”乐辉懿微微抬起头看了父亲一眼:“正好有事想要请教父亲。” 乐文翰点头:“到朝房去候着,我还有好多事。”说完径自走了。 乐辉懿目送父亲离去,这样子的态度还是第一次遇见。似乎很多年来都不曾见过父亲如此冷漠的举动,就算是对很多不入流的小官父亲也不曾这样待人。怎么对着自己的儿子就变成这样了。 只是这话说什么都问不出口,于公于私自己都不敢在父亲面前僭越无礼。不是每个人都跟妹妹一样能够得到父亲的舐犊之情。那种发自内心的宠爱好像不是一个位高权重的首辅,父亲素来不苟于言笑唯独每次在妹妹面前只要她有所请,无事不准。这和民间那种溺爱子女的父亲几乎无甚分别,这时候几乎都找不到父亲那种肃若冰霜的冷酷。 一个人在朝房内皇帝专让给乐文翰辟出的小屋子里等了近乎一个时辰才看见乐文翰姗姗来迟,手里还拿着两本折子。脸上几乎看不出什么表情,看到乐辉懿的时候很是吃了一惊:“你怎么在这儿?” 乐辉懿怔了怔,不是他叫自己到这里等着的。这么快就忘了,迟疑了一下还没开口。乐文翰好像想起了什么:“哦,是什么事一定要在这儿说?” “皇上说起要派人去江南赈灾。”乐辉懿思量着措辞,想不出该怎样把这番话说给父亲听:“您看这份差事,儿子该怎么办才好?” “嗯,这还用问我?”乐文翰坐在书案后面,翻看着外官上来的奏本,眉头紧皱:“江南水灾尚在其次,吏治之乱漕盐之乱才是要紧。若是你去,能不能权衡好这些关系?若是不能制约就不要接这个差使。” 乐辉懿在听到父亲这番话以前倒是听说过一些关于江南盐漕之祸和吏治不举的事情,只是没有往深处去想。毕竟在他看来,能够署理这件事的必定要是一个成熟老练的能吏才能办好的。自己不过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哪里就能办好这差事。办好了也不定是自己的功劳,办不好就是自己自不量力谋求非分恩荣。看来这是一份烫手的山芋,做不做得好只怕自己都无法推脱了。 “你答应了?”乐文翰低头批本,手里的笔没停。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乐辉懿挠挠头:“皇上问我是想做京官还是做巡抚?我说只是做一个七品县令就好,皇上说是要升官不能只做县令。” 乐文翰看完手里的奏本放到一侧:“你的资历就能做好七品县令?除了四处打旋子还会别的什么?县令虽小,却是百姓父母官。你做不了,皇上派你什么差使你就做什么得了。” “是。”乐辉懿丝毫听不出父亲的话锋,看上去那张脸还是跟平常没两样。只是父亲那个样子叫人很是捉摸不透,难道自己的君前召对没有什么纰漏。只是作为父亲说不出口这些话,总是觉得只有对儿子这样才是真的好。毕竟儿子不同于女儿不能抱在怀里不松手。 “你先回去,什么时候看完这些折子我再走。”乐文翰重新拿起笔,刚要写字:“你媳妇究竟怎么回事?” 乐辉懿不好意思地一笑:“我先回去了。” 第六章 番外 乐辉懿和田俐 8 第六章 番外 乐辉懿和田俐 8 田俐吐得一塌糊涂,脸如金纸伏在榻上浑身没有力气。旁人害喜只不过是月余就会好转,她已经是四个多月了还在害喜,太医诊脉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乐夫人的脸色明显好多了,从自己正园里到外面的次数明显增多,对于小女儿的事情操心也就少多了。 乐晖盈坐在绣楼里的秋千上,嫩绿的长裙被风吹得摇曳生姿。“小姐,日头高了。还是回房去吧。”榛遐拿着一顶风帽过来:“等会儿只怕又嚷头痛了。” “不会,都是六月天气了。哪里就会头痛。”乐晖盈还是接过风帽戴在头上:“这两天起疹子,凌叔叔说我不能吃虾蟹了。” “小姐一口气吃了四尾桃花虾,自然会起疹子。”榛遐笑着给她一盏酸梅汤:“要不出去走走?夫人这些日子脸色也好了很多。” “我这样子捂着出去会吓坏不少人。”乐晖盈笑着系好风帽带子回屋:“一脸的红疹被人知道只怕会说乐晖盈难看死了。” “小姐说笑了。”榛遐跟在她后面:“昨晚夫人在门外站了好久,小姐都不开门。后来夫人回去的时候都听见咳嗽了。” 乐晖盈嘴角抿了抿,径自进了屋子。榛遐有些后悔自己又说多了话,乐晖盈清瘦的背影微微抖动了一下还是一如既往的回了屋子。似乎很多事她早已习惯了,就算是跟老爷夫人在一起说话也是规规矩矩没有一点像个女儿一样在父母面前撒娇的。 “小姐,用饭吧。”莫颜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莲子汤进屋:“凌太医说小姐身子还是有些虚,要多吃这些东西才好。” “我不想吃。”乐晖盈正在窗下看书:“等会儿只要一点白粥就好,最好能有些咸菜。” “太医不许。”莫颜虽然不敢抢下乐晖盈手里的书,还是大着胆子把银耳汤放到乐晖盈手边:“小姐,就吃一点好不好。总是这样子,让人担心。” “放到一边。”乐晖盈没什么波动的声音让人害怕,很早开始莫颜和榛遐就已经明白她们会跟在乐晖盈身边,不论是到哪里都会跟在她身边做她贴身的奴婢。只是乐晖盈这种性子叫人根本就琢磨不透,有人会说她是温吞水性子其实真的是不懂她。她总是把自己藏在厚重的帏帐后面不让别人看清她的脸,乃至于她的喜怒哀乐都是藏在她看上去很温润的脸后面。没有人会知道她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隔得那么远好像一粒光润的琉璃。那种光彩没有人能够掩盖,但是厚重得让人不敢靠近。 “是。”莫颜有些胆怵,还是拿过来放到一边。“小姐,二公子回来了。”榛遐笑嘻嘻地进来:“正在和夫人说话,马上就来。” “快,把那件芙蓉色的氅衣拿来。”乐晖盈一下扔掉书:“那只束发的蔷薇花环也拿来,哥说那样好看。” 两人相视一笑,自来只有二公子看到的小姐跟所有人看到的是不一样的。两个人忙忙给她打扮,须臾之后乐晖盈看着铜鉴中的倒影:“一脸的红疹,二哥看见我会笑的。” “笑什么?”乐辉慡爽朗的笑声在外面响起来:“偷吃什么了,一脸的红疹。” “我吃桃花虾了,还吃了四尾。”乐晖盈伸出四个手指头:“好痒,以后再不敢吃了。” “下次吃以前让何蔺帮着看看,有什么可以不痒的药吃过就好了。”乐辉慡看着两个丫头:“我就跟姗儿说一会儿话,你们能走开好不好。” “是。”两个丫头答应着下去了,乐辉慡毫不避讳地抱起妹妹:“怎么还是跟从前一样,都没有重一点。这么细的胳膊,一扭就断了。” “哥,我每天都没人说话你也不回来。”乐晖盈坐在二哥怀里:“大哥娶了嫂嫂,母亲好高兴的。我好久都不知道母亲会这么高兴了,只是这高兴不是为了我。我给母亲的只是咳嗽和伤心。哥,我真的不会让母亲欢喜我。” 乐辉慡抱着妹妹:“姗儿,我走的时候你就说这话等我回来了你还在说这话。二哥知道你心里有很多说不出来的话,姗儿不要委屈自己好不好?” “哥,都说我要做姑姑了。”乐晖盈眨眨眼睛很快恢复常态:“嫂嫂居然敢在大哥背后叫大哥的名字毫不避讳地。” “田俐么,出了名的刁蛮女子。”乐辉慡有些不忍,妹妹从来都会很好掩饰自己的心事。即便是前一刻还在珠泪盈盈,不过转瞬之间就变得一脸和煦笑容了。 “哦,很出名?”乐晖盈笑起来:“我都没见过笑起来那么好看的人,那天到我这儿还问大哥的小名来着。我哪儿知道。” 乐辉慡一笑:“就是知道也不能告诉她去,他在江南赈灾说是回来就要升官。这回看来爹要一个能够帮他的人算是找到了。” “哥,怎么不是你?”乐晖盈笑得很俏皮:“其实爹最希望是你。” “没意思。”乐辉慡捏捏妹妹的鼻子:“我赶路好累的,一路都没吃。要是等着跟爹娘一起吃的话,只怕又被絮叨得不行。这是什么,都凉了。” “我也没吃,一起吃。”乐晖盈拉起珠帘,榛遐已经端着一托盘肴馔进来尽是兄妹两个爱吃的。放在小几上:“还好二公子回来了,要不小姐一准不会吃了。方才的银耳汤好说歹说都不吃,放凉了还怎么吃。正说着公子就回来了。” “哪有这么多絮叨的。”乐晖盈轻笑着打断了榛遐的话:“若是多说话便能多吃些,你尽管说然后把我的这一份都吃了。” 榛遐没好意思娇笑着退了出去。乐晖盈端起白粥慢慢吃着,最多夹一筷子精致的小菜也只是浅尝辄止。乐辉慡皱眉,就这样子吃东西能不瘦。怨不得风吹吹就倒了,或许等她再大些就好了。只是有谁见过这样的小姑娘就等着做皇后会是什么样子,她会被那个男人和那个皇宫憋死的。十来岁就葬身深宫,对谁都会是莫名的残酷。那些攀龙附凤的人家还有可说,自家呢?还用得着? “哥,你看什么?”细白的手腕上一对刚刚合腕的白玉手镯,乐晖盈放下碗看着乐辉慡:“哥,我知道这句话我不该说,只是我在家真的闷坏了。带我出去走走,不让人知道。” “好。”乐辉慡笑起来:“换个男装,咱们大大方方出去。” 乐辉慡出现在街头,身边多了一个清秀绝伦的少年。吸引很多人满是艳羡的目光,尤其是很多年岁相符的民间女子几乎目光流连在乐晖盈的脸上不肯散去。 “下次不带你出来。”乐辉慡低声笑道:“这样子被人注目,要是被老爷子知道我可就是罪过大了。” “不会罚我就好啊。”乐晖盈在外面算是言笑无忌,原本就是清癯高瘦的身形加上身上那件玉色的长袍便显得越发隽秀了。“我倒是觉着父亲会责罚你比较多了,是你带坏我了。” “带坏你?!”乐辉慡笑起来:“要是我说是你自己要出来的,只怕说什么父亲都不信了。毕竟父亲总说你是最乖最听话的,谁也及不上你的。” “哥,听话真的是很无趣。”乐晖盈悻悻然:“你看,田俐不够听话大哥不是一样待她好。宠得跟什么似地,父亲上次为这个还说了大哥。” 乐辉慡无奈,还好自己不好这口要不妹妹也会在后面笑自己的。不过小丫头很知道分寸,就算是取笑也是浅尝辄止。“姗儿,你要是能在父母面前也是笑语喧喧的。只怕爹娘会很高兴。” “如果我变得跟田俐一样,你说好不好?”乐晖盈笑问。 乐辉慡摆手:“那你还是姗儿?最好就是你自己了,你跟她不一样的。”妹妹永远也不会变成田俐那样,她自小受到的就是最规矩的闺阁教导,而父亲教给她的却是如何在险恶的尔虞我诈中保全自己不受伤害。所以妹妹小小年纪就变成了人前人后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情,任是谁都不知道妹妹的真实面孔如何。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她将来能够做一个合格的皇后,但是小小年纪就这样毁掉一生却是最残酷的。 兄妹俩肆无忌惮地说笑,引得不少人驻足观望。有一行人也在街边闲逛,为首一人器宇轩昂只是脸色颇为阴郁。看着这边的兄妹俩,那个人的眉头皱得紧紧。目光不时落在乐晖盈身上,怎么会是这么清瘦的一个小姑娘。 “公子,时候不早了。”身边的人没看到主子的脸色。 “那边的兄弟两个去查查。” “公子,那是太傅家的二公子和书童。”身边的侍卫笑道:“二公子据说是今儿刚回京,只怕还没回家。乐辉懿的夫人有孕在身,全家上下忙得不亦乐乎。” “田俐?!”那人笑得有些皮里阳秋:“乐辉懿倒真是跟平日看上去的不一样,能让他岳丈赞不绝口倒是不容易。” “只是不知道太傅家你那位小姐将来东床如何。”侍卫没预兆地说出这话,那人的脸马上变了:“与你什么相干!” 一直跟在少年后面的仆人看见少年变脸,悄悄捅捅侍卫身后:“公子,回去晚了就该关门了。” “嗯。”那人板着一张脸往前走,目光依旧是落在乐辉懿身边的乐晖盈身上:等着你长大好像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睡得有些昏昏沉沉的,一只厚实的手掌落在脸上。“唔?”田俐睁开沉重的眼帘,黑瘦的脸庞映入眼帘:“辉懿,是你?” “是我。”乐辉懿看着妻子长胖了一圈了的脸:“好些不曾?母亲说你今儿好容易能吃进去些东西,小东西太皮了。这么折腾你。” “不许你说他。”田俐笑起来:“我被他折腾是甘心情愿的,是我们的孩子。”转眼看向乐辉懿的脸:“瘦了好多,这趟差事好磨人。以后别去了,我不要你做多大的官只要你能在我身边守着我就好。” “以后都不会去了,我要做的是京官。皇上不放心我在外面给他惹事。”乐辉懿给她掩了掩被子:“母亲天天来?” “娘天天来看我,陪着我说话。其实娘很喜欢笑的。”田俐看着他的脸,伸出手让他握住:“三小姐那天走到门口,预备进来又没来。” “都叫娘了。”乐辉懿笑起来:“姗儿没好意思进来,辉樉回来我也没见一次就走了。一直都是姗儿跟他最好,两个人在一起都没有男女兄妹之别了。我常说,要是姗儿能这样和我说说笑笑就好了。” 田俐笑笑,指着枕边一个精致的香包:“这个是她让人送进来的,说是有安神的效用,果然还不错,一个小姑娘知道好多。显见是读书读了不少了的,我们就不行了。” “她读那么多书是为了一个人读的,就是写字练得字体也是为了一个人。只是这个人知不知道感不感念这份人情就不知道了。”乐辉懿笑得很牵强,仿佛这件事才是让他很心烦的。回家之前去过一趟皇宫,皇帝对于自己这次的差事很少见的褒奖了一番。之后遣退所有人,留下自己说了一句话:以后不许乐辉慡回京。难道这回回来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只是皇帝屏退从人说的话又显然不是跟国家大事有关,事关脸面或是人情的事情才会这么做。会不会是这两个小的做出什么让皇帝不好说出来的事情,总不会是妹妹央求她二哥带她出去被皇帝当街遇见了吧? “我可不会为你做这么多事情。”田俐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如果三小姐还是这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些那么就只能说是前缘注定了。” “兴许是吧。”乐辉懿亲吻着她的脸颊:“我以后都不会离开你身边,只是一心一意守在你身边。我们或许也会给父母一样,这是你要承担的。” 第六章 番外 乐辉懿和田俐 9 第六章 番外 乐辉懿和田俐 9 天边乌云密布咋看过去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乐晖盈沐浴过后换了一身雨过天青色的束腰长裙站在绣楼外的栏杆边。一阵大风袭来,衣袂飘飘。这儿可以看得很远。甚至可以看到哥哥所住院门口的情形,母亲或许是来看着嫂嫂吃饭的,否则哪有这时候还到嫂嫂这边来的道理。母亲好像离得自己很远,总是可望而不可及的。那是自己的亲娘,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就不会让自己在她身边撒娇了。反倒是刚过门不久的嫂嫂,虽说父亲不是很喜欢这个性情很是刁蛮任性的儿媳妇。但是母亲和哥哥对她是十分好的,或许在这时候实在是自己的性子像父亲多些所以对于嫂嫂不过是面情上能够过得去也就罢了。 “小姐,只怕要下雨,先进屋吧。”收拾好屋子,榛遐打起帘子:“等会儿只怕着凉。” 乐晖盈讪讪地进来:“昨儿让收拾的花样弄好不曾?怎么也没见有什么好的送来,别是忘了。” “莫颜去正园给小姐拿去了,整好夫人在给少夫人收拾东西。顺手就让莫颜给小姐带来好些最好的花样来了。”榛遐隐约能够猜到乐晖盈的心意如何,只是这话就是谁知道都不能在乐晖盈面前透漏出半句。 乐晖盈点点头没有半点想要拿出来看看的意思,依旧站在帘后看着开始飘雨的天际:“二哥走了好些日子了,也不知到北疆没有。都没有信回来。” “小姐,不是说想做点针线的。要不奴婢去挑几个好看的花样来?”榛遐试探着问道,乐晖盈不知又想到什么东西了总是这么着可不是法子。 “我想下去走走,别跟着。”不明白为什么,就是发自内心的羡慕田俐起来。母亲总是不避嫌疑地关心着她,听说母亲每日必要看着她吃下三顿饭才能安心。难道儿媳妇真的是胜过了亲生女儿去,难道自己真的是不如人?为什么除了二哥以外,所有人对待自己都是淡淡的。尤其是母亲,淡漠得都不像是嫡亲母女了。 “小姐,下雨了。”榛遐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过一把油布伞递给乐晖盈:“别淋湿了,身子刚好别着凉。” 撑着伞走在花园甬路中间,在二哥面前不用掩饰自己的性子。或是放诞无忌的大说大笑或是把自己心中最隐秘的事情都可以事无巨细告诉了他去。本来,这是能够和母亲说的。只是母亲离自己太远了,远到自己根本不可能抓住她的手。是不是真的连母亲都会厌弃自己,只是因为自己心中的那个人不是他们欢喜的人。 慢慢走着,雨越下越大终于连天雨幕连成一片。一丛重瓣茉莉刚刚绽放出娇艳的花苞就被暴雨大的七零八落的,乐晖盈站在花圃旁看着低垂的花瓣默然无语。慢慢总是会习惯的,至少到如今就已经习惯母亲或是父亲对待自己的这样冷淡中带着的娇纵。 “大雨天就在这儿淋雨玩?”身后传来冷淡至极的声音,怎么不知不觉走到大哥所住的院子外面来了。这儿是到正园的必经之路,母亲回去必然会从这儿走。难道自己在潜意识一粒就已经想好要来看看母亲?乐晖盈转过身,看见母亲身后的婢女宛如给母亲撑着伞站在甬路上。拨给嫂嫂的大丫头宛心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跟在一边站着。 “母亲。”福了一福方才起身:“出来走走不觉雨就大了。” 打量着女儿清瘦的形容,这孩子越来越瘦了。虽说个子长高了不少,怎么也不见多一丝肉。上次儿子回来也是这么说,妹妹几乎就没好过。青玉般的脸上那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清澈见底,忽闪忽闪看着自己:“怎么不让丫头跟着,倘或受了凉是好玩的?” 别的女孩子倘或被生母一番这样的话说过以后必定是委屈万分,乐晖盈后退一步:“是,下次再不会如此贪玩。”说完又是一个万福,便自己撑着伞慢慢走去。 乐夫人看着女儿的背影,脸颊抽动了几下没有说话。宛如一下扶住她:“夫人!”已经是一个趔趄,站立不稳紧紧抓住身边丫鬟的手。 “夫人,您怎么了?”宛如看她脸色青白,雪青色的衣裙几乎被冷汗浸透惊得大叫。 走出不远的乐晖盈听见动静不对,扭头却看见令人心惊胆战的一幕:母亲被宛如和宛心两个丫头掺扶着,几乎跌倒在地上。吓得一下子扔了手里伞,再也不顾什么规矩飞一般跑过来:“母亲,您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很久没有看到女儿近乎真实的面孔,抓住女儿纤细的手:“这么大雨会淋坏的,回去吧。” “宛心,快去找我哥过来。”这儿距离乐辉懿的院子不过数十步,乐晖盈代替宛心的位子用力扶着母亲:“母亲,我扶着您到那边歇歇。”不远处有个凉亭,乐晖盈身形清瘦哪怕跟宛如一起扶着母亲也甚是吃力。只是双手依旧紧紧抓住她,只怕自己一个不仔细就让母亲跌倒在地。 “你回去吧,等会儿你哥哥就来了。”一步一滑到了凉亭,乐晖盈身上的衣裳已经被大雨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倒是宛如一直举着伞母亲身上湿的地方倒是不多。看女儿这情形又是心疼又是着急:“这样子会伤风的,刚好才几日。” 乐晖盈紧抿着双唇一语不发站在一侧,乐辉懿听说母亲身子不好已经顾不得打伞从里面出来。看见妹妹浑身湿透站在一旁,母亲又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母亲,我扶您回去。” “你回去吧。”乐夫人看着一脸不驯的女儿,每次只要她抿着唇不说话一定是心头不服气又不好说出来只好立在一边不说话。 乐晖盈抬起头看了一眼母亲和兄长,眼皮眨了眨两滴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硬是给逼了回去:“是。”说完,也不打伞就在瓢泼大雨中慢慢走去。 乐辉懿忽然明白了什么,一个箭步冲出去也不顾男女大防一下抱住妹妹:“姗儿,别淋雨。哥把你先带到嫂嫂屋子里,等会儿换身衣服再走。这样子会着凉的。” “不必了,母亲身子弱哥哥还是把母亲送回去吧。”乐晖盈并不挣扎,只是淡淡地说道:“我没事,就到屋子了。” “姗儿,别这样。”乐辉懿分明感觉到妹妹娇弱的身躯在微微发颤,脸上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混成一片:“母亲,母亲不是有意的。她,她心疼你的。” “我知道。”乐晖盈推开他的手:“你是我哥,只是这样子叫人看见还是不妥。别让人说闲话了,不好。”说完一个人淋着雨继续往前走,大雨倾盆而下让那抹天青色的娇弱身影在雨幕中走了良久。 乐辉懿回到母亲歇脚的凉亭:“母亲,您不该这么对姗儿。她还小。” “如果我疼她,就不该让她被皇太后接进宫,只有远着她让所有人看不到我把她带在身边是不是就会让皇太后没了这心思?”当皇太后口里说出要将女儿养在身边的时候,本能的就是要拒绝这件事。虽说天子生母在旧年间曾说过要在将来结为亲事的话,已经是时过境迁了。而且如今的皇太后也不是皇帝生母,很多事情都是和生母所决定的不一样的。女儿不能将她的一生都葬送在皇宫里,即便她心底早早有了那个人的影子也不行。皇宫比任何地方都没有人性,为了女儿终身着想也要远在女儿才好。 乐文翰刚回家就听说女儿淋雨夫人生病的消息,头只是觉着嗡的一声。妻女一直都是他的心病,尤其是妻已经无数次告诉她皇太后绝对不会再生出要将女儿带走的可能,只是说什么都不肯相信这件事,依旧对女儿还是冷冷淡淡的,甚至有时候冷淡到不堪的地步。只是盼望能将ner留在身边长久一些,殊不知这样对女儿还不如将她送走也好不让女儿受这么大委屈。 女儿绝对是冰雪聪明的,只是把自己跟家人用一条线划开。隔得远远的,不靠近是不是可以给她省些事? 看着妻子在丫头手里吃过药,换了身便服便往女儿的绣楼去。早已过了三更,平时只怕早就睡下了。傍晚淋过雨,自己不得脱身就麻烦凌恪来个这一大一小两人诊脉。妻子是早已注定的带病延年,服下两贴药能安安稳稳睡一觉就没甚大碍。可是女儿,伤风刚好些这会儿加上淋雨只怕又要加重了。 “老爷。”莫颜和榛遐刚伺候乐晖盈吃过药,又给她换下汗湿的衣裳下来准备拿去清洗。走到门口正好遇上乐文翰一脸忧色过来。 “嗯,睡了?”乐文翰淡淡问道。 “小姐刚吃过药,还在榻上看书。”莫颜福了一福:“奴婢们告退。” 乐文翰撩起帘子进去,女儿蜷缩在被子里脸色还是有些苍白。手里拿着一卷旧书慢慢翻着,看见自己进来马上放下手里的书:“父亲!” “吃了药怎么还不睡?”乐文翰拿起放到一边的书:“还看书,也不怕劳神。” “一会儿就睡了。”乐晖盈坐起来,不敢在父亲面前放肆规矩。乐文翰在一边的绨几上坐下:“你凌叔叔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受寒。要不让厨房给你做碗姜茶鸡蛋来,吃了也好怯寒。” “喝过姜汤了。”乐晖盈微微一笑:“让您这么过来,女儿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 “姗儿,别怨你母亲。她满心疼你,只是说不出来。”乐文翰看出女儿眼中的落寞和隐忍,要是不解开心结真的郁结在胸也不是一件好事。 “母亲身子没事吧?”乐晖盈闭口不提傍晚的事情,只是端坐在榻上:“总是女儿不好,让爹娘不欢喜。岂敢埋怨爹娘半句。” 乐文翰久历官场无论朝中上下没有任何事是他办不了的,只是对于女儿很多事很多时候却是无能为力。明知道自己位列首辅,要想女儿嫁一个如意郎君绝不是难事。偏偏这个小女儿看上的人是自己无法驾驭的,即使驾驭也只是这几年的事情了。至多三年,就会把手里的大权拱手交出去。毕竟,毕竟那才是帝国唯一的主人。自己是太子太保又有太傅之衔,把女儿嫁给天子门生也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情。可是要女儿小小年纪就去承担这份她根本无法挑起的担子确实太过残酷。不是急着要女儿出阁,实在是皇帝年纪不小了。只要女儿到了及笄之年就必须大婚,这是皇太后最后的退步。 “想吃些什么,父亲还没吃和你一起吃。”乐文翰没有多去想女儿心里是怎样的不痛快,只是坐在绨几上吩咐丫头们下去做事。 “您这么晚回来,怎么还是很多事么?”或许跟父亲在一处,乐晖盈的话语还是比跟母亲在一起要多得多:“难道大哥都做不好么?” “他还要历练,很多事不能放手给人。”小女儿很是伶俐,有时候说话行事叫人很放心。 轻轻咳了几声,乐晖盈有些赧然:“爹,我是不是让您和母亲很不欢喜?” “哪里的话。”乐文翰抬手抚摸女儿的额头,还好不烫:“你母亲那个性子我也和她说过,只是拗不过来。姗儿,要说疼只怕她会把自己的心都交给你。只是你母亲真是怕了,那时候皇太后一句话就是想把你带去宫中抚养,待年到了及笄时候就……”顿了一下:“姗儿,她是舍你不得。要不说什么也不会这样子做事说话。常常夜里一个人过来看你,受了寒也不觉着。她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乐晖盈愣怔半晌:“如果没有我娘的身子也不会这么坏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娘不欢喜我的也是该当的,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不想让人嫌弃,爹。” “傻孩子。”乐文翰叹了口气,小女儿从小就比人懂事。读书习字甚至是比她的两个同母哥哥还要好。外加上乖巧懂事极识大体,就算是女儿不曾看上过那个人也是正位中宫的不二人选。论人品家世容貌才学,无人出其右的。 乐晖盈吸吸鼻子:“爹,您说要是女儿死了是不是母亲就不会这样子了。如果是这样子的话,女儿宁愿将这条性命还给爹娘也免去母亲多少不快。” “不许胡说。”乐文翰厉声打断女儿的话:“你要是再胡说,爹就要发火了。你母亲为你付出的近乎是她自己的性命,要是你有这样子的念头真是辜负了她的心。” “只是这样的疼爱女儿,女儿真的不要了。”乐晖盈泪水就是顺流而下:“女儿没做错,为何这样对待女儿?” 乐文翰无声地给女儿拭去泪水:“姗儿,你别胡思乱想的。有事爹去和你母亲说,总是不许再委屈你就是了。这么大孩子了,还是这样子。说不过是一定要哭的,哪里还有个样子的?” 乐晖盈伏在父亲怀里抽噎起来:“爹,我娘不喜欢我。” 乐文翰轻轻抚摸女儿的秀背,似乎很多事都应该要和女儿说清楚。只是每次话到嘴边总是硬生生咽了回去,女儿或许就是自己注定要关心的更多的。妻子那边已经是欠得说不清楚了,谁叫自己不能许她太多的事情。这才弄成她事事执拗不堪,也就在很多时候自然而然忽略掉女儿这个小丫头的心思,才会让女儿受到这么大的委屈。姬妾们也生了好几个儿女,却没有哪一个能够及得上这嫡出的两子一女,只是怎样才能让妻子放下心头的大石好好跟女儿说出这些隐情才是最重要的。她的时候不多了,凌恪每次给她诊过脉以后都是眉头紧皱。可是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几乎都看不出他的表情。似乎已经到了最为危急的时候,可是真的要自己跟女儿说出来又是何等残酷?少年夫妻老来为伴,数十年相依相伴一旦中途失伴难道不是人间最大不幸之一? “姗儿睡下了?”回到郑源的正寝,妻子正歪倚在榻上。青白的脸色看得人心疼,母女两个不止是生得相似就是性情也是这样相似。只是怎样才能化开这内中的坚冰似乎比朝中大事更为棘手为难。 “我看她几乎没吃什么,有些不放心,硬是压着她吃了半碗燕窝粥才算是罢了。”有丫鬟伺候着盥洗过后,乐文翰实在懒得再去看公文便在软椅上坐下:“何苦来,一定要跟如此对她?是你亲生的,为了她几乎搭上自己的性命为什么又不肯对她好些?” “我时候不多了,这次的病逝更从前都不一样。每日出去走走都是想让自己不坐下来,什么事都还能走走看看也是好的。有几次走到姗儿那边,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来。怎么去和她说?她出阁时候,我是不论如何都看不到了。做皇后我真是不稀罕,为什么要让她看上皇上?皇上有那么多女人,怎么会去疼我的姗儿?就是你,也有宠妾我能计较么?我尚且不能计较这个,如何让女儿去计较?只有生母都不疼她,她才会坚强起来。日后也就不会吃亏了。”强打着精神看着自己的夫君:“老爷,我们纠葛了一辈子已经够了,可是姗儿还小而皇上大她那么多,日后不会疼她的。你哪怕是不随了姗儿的心愿,也要他不能去做这个皇后!难道这家里还缺了一个皇后不成?” “由不得你我,女儿只是要嫁她心底的人我便不想扭着她的心思。”乐文翰淡淡叹了口气:“姗儿不做皇后谁做皇后?谁能比得过我家的女儿!”自矜的话语说得极其自然:“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不是我们做父母的能够左右的。乐辉懿看中了他媳妇儿,你这么喜欢。怎么姗儿只是为着看中了皇帝,你就对姗儿这样冷淡无情?她问我若是你真的不欢喜他,是不是把她的性命还给你去便是好了。就是不好,也能好了。难道你还有第二个女儿!?”话语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责备。 “我几乎是忘了,皇上原是老爷的学生。”妻子喘了两口气:“老爷,这些东西譬如说权势地位真是没趣的。你要这些东西,生不带来归不带去的要来做什么。我对不住女儿也是一番私心,怕她在皇宫中受了委屈。没想到让她受委屈最多的却是她的生母。我会给女儿一个交代,自然是不会委屈了她。” 好像近两年以来只要是夫妇两人在一处总是免不了一顿龃龌,乐文翰知道妻子性情执拗加之疾病所扰也就很多事情都在迁就妻子的脾气。除非是在大是大非之间,一般的事情都是妻子说了算的。唯独女儿这件事说什么也不能依着她的心思。她对女儿的溺爱在任何人是看不到的,最清楚的也唯有自己。只要是女儿的起居器物,从外出的轿帏到内里的小衣除非自己亲手做,一律是要织造府来制作,别的东西一概不许到女儿眼前。至于女儿小厨房里的手艺,恐怕就是皇帝的御厨房都是及不上的。这样的娇养只怕除了皇家也没有能够供养得起,这些话乐文翰一直都死埋在心底不肯说出一个字,谁让她到了那么晚才生了这么一个小女儿。从前有精力的时候全是把两个儿子带大了。 “没说你委屈她,你们母女两个就是一个性子。只要是有什么地方扭到了,说什么也是扭不回来的。终究是母女,皇太后势必不会再说出要把女儿带到皇宫中的故事。她跟皇帝做母子只是名义上的,安王才是亲生的。偏偏又是远在北疆,那时候说出来也只是说信口开河哪里就能轻易把姗儿带进宫去,实在是你多虑了。” “等有一日我把她的儿子要来再说要我们家姗儿的故事。”其实细想想自己要他们家儿子做什么,一个龙瑄蕤不过一个亲王而已。自己又只有这么一个女儿,难道姐妹两个就是要嫁他们兄弟两个的。别说没有,就是有也不能全给了皇室子弟的。 乐文翰彻底无言,妻女如此真是自己命该如此,无论自己在外如何能言善辩在妻女面前都将是无功而返的。 第六章 番外 乐辉懿和田俐 10 第六章 番外 乐辉懿和田俐 10 午歇起床无事,田俐六个多月的肚子已经很是突兀了。“宛心,咱们出去走走。闷在屋里会闷坏的。”换上件宽松的裙子带着宛心和两个小丫鬟除了院门,很久都没出来走走。前些时候的害喜和胎位不稳很是叫人担心,弄得婆婆压根就不许她出门一步。只是听说婆婆和小姑各自大病了一场,莫非这母女俩真的就不能心平气和地说话。 “怎么都不见府里有人?”只是在后苑看去,整个太傅府安静得有些出奇。 “今儿好像是有人宴请老爷和夫人赴宴,是老爷多年的旧交了。只有小姐在自己修楼里,小姐不常出门您是知道的。”宛心笑道。 田俐蹙眉:“要是我都快闷死了,不行一定要找人跟我说话。走,到绣楼去。” 宛心跟在田俐身后,只怕她步子太快会有什么闪失。这么些日子跟着田俐算是见识到这位将门虎女的厉害和与众不同了,不说别人就是自家的小姐虽说是被人捧在掌心里。算是娇纵得不行了,可是谁也不敢跟这位少夫人相提并论。当着下人的面叫公子的名讳已经是见怪不怪了,要是晚间醒来是绝对不会麻烦侍女们的,绝对是把身边那个人闹醒。要吃要喝要起身也不许人插手,只要是公子在身边就绝对是公子动手。照理说,公子养尊处优惯了,就算是好脾气也是不能久长的。不过这些时候看公子对少夫人还真是尽心,没有半句怨言居然还是甘之如饴这就让人开了眼界。 即使是夫人,对她也是宠爱有加。几个人私下里说,居然比对小姐还要好。当然,这话没人敢传出去。要是这话被小姐知道或是传进老爷耳朵里可就是不好玩了。 真是不知道少夫人和小姐这样两个南辕北辙的性子怎么能够说到一起去,少夫人大概也是闲极无聊才会想出要跟小姐坐到一起说话吧。小姐那个性子,除了二公子以外跟谁说话都是不到两句就会絮烦的。 只是放眼看去,全府上下目前就算小姐还是最受宠可是少夫人却是最金贵的人。谁叫她腹中是老爷的长孙,即便老爷不喜欢少夫人这么个性子。但是对于自己的孙儿还是青眼有加的,要不怎么会请太医院院正老爷多年的故交凌恪凌院正来给少夫人诊脉开药。 田俐可是没有身边的宛心想得那么多,已经一脚踏进了乐晖盈的绣楼。榛遐正好拿着乐晖盈要的绣箩从里面出来:“少夫人?!”狠狠惊讶了一下,这位主儿跟里面那位说什么都是说不到一处去的。 “嗯。”田俐笑起来:“怎么又在收拾绣箩?难道小姐总是拿着这些东西消磨辰光?”话还没说完,已经进了里面去了。 榛遐扭头看了宛心一眼:“这是做什么啊?少夫人到这儿来也不说一声。” “少夫人只是说出来走走,哪知道就是这么着到了绣楼来了。”宛心说什么也不敢说是一定要来的,小姐不喜欢跟人结交也是人人知道的事实。要是听说自己不加劝阻就由着她的性子来了,下次只怕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儿回落到自己头上。 “哎,刚好些。”榛遐叹了口气:“咱们去拿些吃的东西过来,还没用午饭呢。” “什么时候了,还没用午饭。”宛心惊愕道:“怨不得少夫人常说小姐瘦得起大风能吹上天去了。” 榛遐笑笑:“每日跟在少夫人后面只怕是比在夫人身边有趣得多,也少了好多规矩的。” “这个你们也知道?”两个人一起走着,平时说话的机会不是很多。只是说起来好像还是有很多话说不完。 “你真以为小姐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不太喜欢跟别人说那么多话。”榛遐笑起来:“要是小姐真那么无趣,我和莫颜也不会每天都跟没事人似地。” “小姐是每天都懒得跟人说话,只是很多时候跟身边的人说得多一些。”榛遐收拾了两盏杏仁茶和两碟点心还有一大盏银耳莲子汤放在托盘上:“小姐除非是真的不高兴,要不是不会生气的。而且经常还有说有笑的。” 宛心倒是真没见过乐晖盈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只是有件事一直都是萦绕在心头:“我常听说小姐是要等着进宫做皇后的,榛遐是不是啊?” 榛遐有点匪夷所思的神色:“什么等着进宫做皇后?这话是谁说的,小姐还小得很说都不敢说小姐的终身大事,怎么会有这种传言?” “这么说是假的了。”宛心拍拍自己的胸口,继而拿着榛遐交给她的食盒两人并肩走着:“我还真以为是的,因为这话实在是听得太多了。” “这话我还真是第一次听到,小姐要是真有这心思还用得着每日读书写字。早就去学习宫廷规矩了。”榛遐跟宛心拿着食盒上楼,走到门口。里面传出叮叮咚咚的声音,好像是乐晖盈在弹琴。 “好久都没有听见小姐弹琴了。”榛遐笑着进去,说话的声音随之压了下来。 田俐坐在一边静静听着她弹琴,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一脸恬静的笑容。似乎很是享受这样的静谧的相处,榛遐笑着把食盒里的东西放到田俐手边。然后带着宛心慢慢退了出去,田俐端起杏仁茶喝了一口。乐晖盈淡然的脸上泛起一丝转瞬即逝的笑容,田俐这么久以来都没看过乐晖盈笑。原来笑起来真的是很好看,只是平时看到的人并不是很多。却也不能说明这位小姑子是不爱笑的。 落下最后一个音符,乐晖盈用琴祔盖住琴弦:“嫂嫂,你怎么有空过来?” “我在屋子里闲着没事做也没人说话。”田俐毫不顾忌形象的吃着点心:“你不是也是一个人闲着无事,我不来找你找谁去。” 乐晖盈擦擦手,自己喝了一口杏仁茶:“我总是闲着的,你闲着倒是少见了。” “你每日就这样闷着不说话,不觉得无趣?”田俐自己又盛了一盏银耳莲子汤:“我倒是觉着你要能出去走走是不是会好些?” “女儿家不得轻出闺门。”乐晖盈也不诧异,至少在田俐那里很多规矩礼仪都是不必要的,只要大哥喜欢哪怕她再怎么都是好的。 “轻出闺门,好像我很喜欢往外面跑。”田俐也不管乐晖盈怎么想,自顾自地说道:“要不也就不会城****到辉懿了,我跟辉懿好像每次见面都会闹别扭。闹到最后就是两个人不欢而散,下次见面两人继续别扭就好了。” 乐晖盈手里端着的茶盏几不可见地抖动了一下:“看不出来大哥还有这样的心思和故事,要不是嫂嫂说出来我都不会信的。” “还有一件事,是要和你说的。”田俐喝了两口银耳汤:“上次和婆婆那样子别扭做什么呢,其实婆婆每次在我那边都会说你小时候的故事,说你小时候可伶俐了。说话或是走路很早了,比你大哥他们强多了。而且最早叫的人就是娘,让婆婆高兴了好久。要不是怕你被带进皇宫被教导规矩,怕你离开她的身边才会是这样子对你冷冷淡淡的。” “带进皇宫教导规矩,教导什么规矩?”乐晖盈不解地看着她:“我学那么多规矩做什么?” “我不知道,只是听说皇太后真的很喜欢你。只是婆婆说什么都是不舍得的,也就不让人再见到你。凡事需要带你出去的时候就会说你体弱多病或是别的,让你留在家里。甚至要老爷修了一座绣楼,不许别人看到你。把你尽可能的藏在身后,哪怕你会说母亲不喜欢你。只是为了让你留在身边,就算你怨她也是不值什么了。”田俐抓着点心用力咬着:“要是我娘活着,能这样疼我我也不会失礼做出这么多事了。” 乐晖盈眼睛盯着手里的杏仁茶,不为所动。或许皇太后会说起要把自己带进皇宫的故事,只是不论母亲怎么庇护都是省不掉这么一个将来的。他是自己追逐的梦,即使是飞蛾扑火也只是因为那团火能够照耀他的眼睛,不让他再那样忧郁的看着周围人。 “姗儿,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么叫你也不喜欢我这么跟你说话。只是你还小你还不能懂一个母亲的心,我先前也不懂。不知道作为父母疼爱子女的那种心思会是怎么样的深沉。真的,当我有了这个孩子我才知道父母根本不在乎儿女怎样误解儿女,只要是为了他好就算是拿自己的性命去换也是值得的。”田俐再次端起杏仁茶喝了一口:“婆婆的身体不好,你是知道的。最近越来越差了,要是你都不能去体谅她的心还有谁能体贴她的心思。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你,只是为了把你紧紧护在身边。你是她女儿,没有人能能够取代你在她心中的位子。” “嫂嫂,这件事放那儿吧。”乐晖盈很平静很淡然地一笑:“人总是要慢慢过下去的,路也是自己走出来的。没有什么不能面对,即便是母女也只是半辈子的缘分。何况,我跟母亲相处的时间太短,或许跟你一样再也体会不到母女间的情分,这也是命中注定的事实。我们都不能退却,只能一步步往前走。就算是火坑,也是要跳下去的。” 田俐吃得津津有味的零嘴突然吃不下去了,看着一脸淡然的乐晖盈愣是哽住了。这话怎么听起来就是让人接受不了,要是被婆婆听见只怕真的会心疼的要死。说什么都是嫡亲母女,为何要生疏到这种地步。 “你不觉得这话很伤人心吗?”田俐提高了声音:“难道父母对你的疼爱你都会觉得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乐晖盈笑笑:“嫂嫂,你该回去了。要不等会儿母亲回来看你的时候找不到你该着急了。”纤长的手指放下一旁的珠帘:“我这儿是闺房,实在是不适合嫂嫂多待。” 田俐劝出去的话等于是白说,很有些悻悻然。但是那张脸摆明是不想自己多待下去:“宛心,我们回去。” “嫂嫂好走。”乐晖盈送出去半步,便住了脚。 榛遐跟在后面:“小姐,少夫人走远了。” “凌叔叔怎么说母亲的病?”乐晖盈转过身缓缓问道。 “不好。”榛遐垂下了头:“熬药的炉子很多天都没熄过,昨儿莫颜去拿花样的时候看着夫人喝药的时候都还有些咳血。” 乐晖盈捋了捋腰带:“病了怎么还要去赴宴?” “不是赴宴,是皇上召见。”榛遐事先没敢说:“夫人早间吃了药才去的。” “嗯。”乐晖盈点点头,进了屋没再说话。 深夜里乐夫人吃过药沉沉睡去,榻边伏着一个清瘦的身影。只是静静看着床上的人,枯槁的容颜怎么不像幼年间抱着自己玩笑的母亲。似乎很久都没有凝视过母亲的睡颜了,那时候母亲很疼爱自己的。只是慢慢的就开始疏远自己不理自己了,为什么不肯告诉自己那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好。母亲你可曾想过,当您对嫂嫂那么好的时候我是会伤心的。我也会妒忌我也会哭的,你把我扔在雨里不管我的时候我该怎么做才是好? 纤瘦的手心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一点点贴在同样冰冷的脸上:“乖乖,是你么?” “娘。”哭泣着扑进母亲怀里:“乖乖来晚了,您不会怪我吧?” “来了就不晚。”端详着女儿的脸:“乖乖瘦了,怎么不肯好好吃饭?上次那场雨淋得你病了娘也病了,好好吃药才能好得快些。” “娘,您也要吃药才能好。”看着母亲枯瘦的容颜:“你不要把我护得这么紧,护得这么紧我还是要走。怎么也不会是嫂嫂那样的未来,她是您的儿媳妇而我没有您这样的婆婆。” “知道自己护不了多久还是要护着你,哪怕只有一天也要把你护在自己身后。我是你母亲,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一辈子就毁在那个地方。早知道我说什么都不要答应他娘,让你以后去受那份永远说不出口的委屈。” “娘,你这样做虽是爱我却是让我怨恨您的。”乐晖盈伏在母亲怀里:“我若是真的嫁给他,是不悔的。” 床上的母亲长长叹了口气:“就是你的不悔才让娘狠不下心,娘不能帮你。只是想多疼你一些,可是会管不住自己所以只有冷冷对你。你恨娘是应该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只是没想到娘的病会这么快,要不就能多护着你一些时候了。姗儿以后的路要自己走了,不能太委屈自己了。毕竟你的位子是无人可及的,只是不要把自己的心全都交付给那个人,他不会如你待他那般待你的。” 乐晖盈哭得头都抬不起来,只是伏在母亲怀里。母亲抚摸着她的脸:“姗儿,等你有了自己儿女的时候别像娘这么糊涂。爱她疼他就告诉他,不是每个孩子都跟你一样能够知道这么多的。” “娘,我不要你这么说。你疼我我知道的,晚上到我屋子外面看我。咳嗽的时候怕吵醒了我,还要尽力压着不要我听见。娘,我不好不是您的乖乖。” “从前啊,我总是羡慕别人有女儿。我那时候只有你两个哥哥,看着你爹身边的女人生了不少女儿。虽说都要叫我一声母亲,可是有哪一个是我生的?母亲是叫的很响亮,可是哪里及得上叫一声娘好听。那么晚才有了你,听说怀的是个女儿的时候我知道我每晚的祷告都被上苍听见了。所以才会给我这个女儿。那时候只是觉得穆皇后说要是有个女儿就给她做媳妇想都没想就应了,因为以为一辈子都不会有女儿。可是答都答应了还能反悔不成?等你会叫娘,会说他们都不会的东西的时候。娘只是觉得就算拿天下来换你,娘都不会给他的。可是没法子,娘许了人家了。” 听着母亲的话,乐晖盈动也不动。谁知道如母亲这样的摩挲还能有几次,只是聆听着母亲微弱的心跳。“姗儿,娘的时候不多了。以后不要怨你爹,他是身不由己。你二叔走的时候还没有成亲,乐家的后续香烟都在你爹身上。虽说是你二哥过继给你二叔,只有家里多些女人多生些儿子才能安心。”手停留在女儿脸上:“俐俐是你大嫂,跟你性子是不同。只是她待你哥好,势必也会孝敬你爹就好了。你有什么话去和她说,只怕一颗心全是向着你的。” “是,我记下了。”乐晖盈低低答应道:“娘,我知道很多事您都是忍着的。是不是以后我也会遇到这样子,那时候我该怎么做?” “你遇到的事情会比娘遇到的棘手的多。好歹你爹都是向着娘的,而你就未必了。他年长你那么多,对你哪有什么真心。是你一心要做这件事,娘打心眼里不想你这样。可是娘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若是不顺着你怎么安心呢?姗儿,你的人生还早得很如果想要真正抓住他的心只有靠你自己。别人谁都帮不了你。” 一家子人围在母亲床边,凌恪无奈地摇头:“夫人已经灯枯油尽,驾鹤西去了。”乐文翰看着妻子蜡黄枯瘦的脸,花白的胡须颤动了几下没有说话。乐辉懿和乐辉慡两个儿子跪在地上嚎啕不止,身怀六甲的田俐由两个丫头扶着不住痛哭。 乐晖盈一身白衣站在屏风边,母亲跟她说的话仿佛还在耳边。一生的心血都给了这个家给了她的夫婿和儿女,只是孑然一身带着无尽的遗憾和牵挂静静走去。干涩的眼角居然一滴眼泪都没有,好像是在那天晚上就把所有的泪水都给了母亲。母亲也跟自己说了很多话,从出生开始的点点滴滴一直到自己将来要如何为**为人母都说透了。只是告诉自己以后的路还是要靠自己来走,没有人能够陪着自己一直走下来。母亲再也不会和自己说那些话了,也不会有人明面上对自己冷淡至极,暗地里却是对自己关怀备至。慈母心是没有人能够看到的,她不愿让人知道她是多么疼爱自己的女儿因为这会给她带来最难料的灾难。只是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这么细心为自己打算了,母亲去了再也回不来了。 “丫头?”凌恪安慰了乐文翰几句,走到屏风前看到娇弱不胜的乐晖盈。没有女儿的他一向都把这个小姑娘视同己出:“怎么站在这风口里,去看看你母亲吧。” “娘走了?”乐晖盈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还是睡着了?” “走了。”凌恪摸摸乐晖盈的头发:“去看看吧,以后就见不着了。” “哦。”乐晖盈不敢走急了,只怕自己的脚步声惊动了熟睡中的母亲。凌恪自负自己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铁石心肠,可是就为着乐晖盈这句话和做出的举动眼角居然湿透了。小姑娘那种神态已经是有些不知自己在做什么了,或许真是要把自己瞒哄住。骗自己母亲还活着,不过是睡着了而已。 乐晖盈走到母亲榻前,握紧母亲的手:“娘,我记着您和我说的话。我会好好的,不让您担心。您看,我都没哭。”一面说一面从发髻上摘下一只簪子插在母亲鬓边:“您看,这是您给我挑的最好看的簪子。我让它陪着您的,以后都是女儿陪在您身边。”给母亲理着发鬓:“娘,我很好您放心。不会让您放心不下的,您一个人走这条路也是好长的路上有人给您点灯没。要是没有,您可要看着脚底下。我跟您一样,都是怕黑的。” “姗儿,你回去吧。”乐文翰可以忍受所有人都在旁边嚎啕大哭,唯独受不了女儿坐在这儿轻轻地说话。尤其是语调平和,就跟平时在身边说话或是做什么一样安静淡然。 “是,我给母亲梳梳头就去了。”乐晖盈给母亲盖好被子,福了一福转身便走了。 第六章 番外 乐辉懿和田俐 11 第六章 番外 乐辉懿和田俐 11 乐辉懿从书房出来就看见妻子异样的眼光紧盯着自己不放,但凡这种时候都是要小心谨慎的时候。谁也无法预料妻子会做出什么样石破天惊的事情来,尤其是在这时候。自己被皇帝由一品大员贬为六部中最低微不入流的小官,妹妹在冷宫不知生死父亲也跟着辞官之后,自己兄弟两个都是不知道还会受到怎样处罚的时候就来了贬官上谕了。这时候再遇上自己媳妇这种眼神活脱是要吓死人。 “我脸上有什么,这么看着我?”乐辉懿擦拭了一下脸,田俐那双眼睛乌溜溜地转天知道又在想什么心思。 “呃,我就闹不明白了。你这些时候又没事儿忙还见天在家呆着,老爷子也是悠哉悠哉的。你哪有这么多闲工夫,别是做了什么错事自己没敢说吧?”田俐没好气地问道:“你可别打量我猜不到,你要是不惹事是不会这么清闲的。” “我是你相公不是你儿子,别跟审贼似地说话。”乐辉懿挠头,别人家媳妇就是省心。自家这个太精明,什么事想要瞒过她真是不容易。 “这么着吧,你不说我也有法子知道。明儿不是十五吗,我进宫看皇后的时候顺便和皇后说一声让她问问也就明白了。”田俐眼珠一转:“总不能说皇后也不知道吧。” 乐辉懿笑笑:“你去吧,这会儿要去冷宫才能见到皇后。见一面还真是不容易,见了她多给带些东西去。冷宫里什么都没有,看看她要些什么。” “你说真的?!”田俐不可置信:“好端端的怎么住到那个鬼地方去了,你怎么做的哥哥就许着自己妹妹受委屈?” 乐辉懿背着手慢慢朝前走着,没有说话。田俐有些急了,一下冲上去抓住乐辉懿的胳膊:“是不是还有别的事儿,还是怎么你给我一句话。” “我被贬了官。”乐辉懿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来:“父亲辞官了,辉樉也回京待罪。其余那几个因为不是与我们三人同母反倒是没事,皇后住在冷宫以后还不知会出什么事。” “贬官不贬官我管不着,那个官儿不做也罢。每日起五更睡半夜的,谁自顾着给皇帝卖命连家都不顾了。你说,这几年我什么时候见过你大闲过一次的。我担心的是老爷子和皇后!”田俐秀眉紧蹙:“孩子还没一岁呢,怎么离得开娘?老爷子又是最疼皇后的,知道去了冷宫还不定心疼得什么样儿。这才是叫人放心不下。” “嗯。”乐辉懿懒懒答应了一声:“老爷子已经要回乡间去了,至于皇后你还是别想了。” “怎么不想,我答应婆婆好好看着她的。”田俐白了乐辉懿一眼:“我才不会为了你做不做官心烦,难道不做官就不过了?还不是要好好过!前次进宫去看她,也是懒懒的不肯说话。你别管是问她什么,都是淡淡的。我走的时候,榛遐送我就是一肚子话没敢和我说。我就是觉得奇怪,哪知道还真是出了纰漏。” “迟早的事情而已。”乐辉懿走在廊下看着还未花开的花苑:“从那次皇帝大寿,有人谋刺而徐家那个丫头给皇帝挡了一刀开始一切都是人在布局了。” “人家会布局你们就不会?读那么多书也不知道做什么使,要是我自己妹妹受了气我还不剥了那人的皮去。”田俐恨恨拧了乐辉懿的胳膊一下:“我虽然不喜欢皇后那个冷冰冰的性子,可要真是有人给她受气我还真是受不得这个气。” 乐辉懿皱着眉:“你别拧我成不成,好痛!这件事不能急,就算是这时候真救出来也不能从根上除了祸患。住在冷宫虽说是不能如在外面一样舒服,但是于皇后来说是没有什么祸事的。而且孩子皇帝也是不会让他受委屈,此时出来反倒会成了那些人的眼中钉反不美。”一下摘开妻子的手,只怕又挨了一下:“我再想要是辉樉能回北疆去就好办多了,早间刚跟我发了一顿牢骚,我都不知道这小子每日都在想些什么。要不是看着这些时候事多,皇帝又把他召回来挤兑一顿我是不会听他唠叨的。” “这么说,皇后在宫里其实是没事的?”田俐追问道:“我不想皇后出事,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什么时候受过冤枉气的。可是大婚这一年多以来,出了多少事咱们还没看够?要不是为了顺着她的心思,只怕不会这样了。” “好了不说这个了。”乐辉懿打断妻子的话:“我只是问你,你护着姗儿这么紧是为了什么?” “能为了什么,还不是当初婆婆交代的那些话。”田俐笑起来,却又紧紧攀住丈夫的胳膊:“婆婆去世的时候,我们都在那儿。唯独三小姐连一滴眼泪都没掉下来,我就是觉着奇怪了。哪有亲娘过世哭都不哭的,那时候也不能去追究这个礼节是不是。就是到了她大婚的时候,我都是不明白哪有这样子做新娘子的。还是明知道是去做皇后,也不是被人强压着去。毕竟要嫁的人是她从小的心愿,可就是这样还是觉着跟没事人一样。反倒是周围人比她热络许多,倒是弄得她自己成了袖手旁观了。事后再想想,十四岁的小姑娘能有这么大的克制力倒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了。” “皇帝是在我们家读书的,姗儿那时候还小。遇到了皇上,总是觉着这人性子阴郁不开,又是常常一人独处便觉可怜。小孩子从来心热得紧,看他这样子也就会凑上去看看。看过之后尚不知晓这就是储君未来的皇帝只是觉得可怜就向父亲发愿日后要嫁他,解了他的孤苦。后来又看着皇帝无论什么都是出类拔萃,只怕自己性子太放纵和学识太差配不上皇帝。硬是把自己逼得改了性儿,就连素日练字的字体都改成跟皇帝一样。小小年纪跑去临什么魏碑,还真是有模有样,凭是谁一眼看去都会说是出自一人手下。”乐辉懿徐徐说道:“其实姗儿少年心热在别人看来都是小孩子一时兴致,哪知道真的记在心里了。所以母亲在日说什么也要扭转过她的心思,谁知道还是徒劳。她根本就放不下,最后母亲只好由着她却又开始自责:太依从她的脾性才会误了她的。” “姗儿听见你这番话我都不知道她会怎么想,毕竟有些事都是没说破过的。”乐辉懿携着妻子的手两人在花树下慢慢走着:“其实要说皇帝心里没有皇后说什么我都不信,只是这人心思从来就是无法见人的。何况是身为天子,越发不能让人知道他的心思如何。越是身边的近人越是要加以防备,如此看来只有我们家被整得最惨。谁叫登高必跌重的,再说从父亲而下每一个人不是跟随他最久的人。不说是父亲,就是我跟他也是从启蒙开始一直到如今没有一步路能少了这些人的。所以只有朝最亲近的下手才不至于惨败,皇帝岂能有输的时候。” 田俐沉默半晌,仰头看着身边的人:“辉懿,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符合闺训和家训的女人,看看姗儿再看看自己,是欠缺很多。只是我真不想为了符合别人的心思而让自己过得不快乐,你是一个很符合世大夫要求的男人,如果觉得我妨碍你的前程,让人取笑你的话大可以一纸休书给我。你可以休我,只是不许在你身边有我的时候再有另外的女人。” “我是今日才知道你是怎样的人呢,还是你不知道我的心?”乐辉懿笑着揽过田俐的肩:“姗儿那样固然是好,却是为别人活着。我要的就是一个不用去想别人怎么着自己便也要跟他们一样的女人,你想想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还有什么意趣?别人怎么想跟你我无关,我们过我们的日子难道别人说好就好,说不好就不好?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在乎别人的心思来了。” “还不是担心我这样的碍着你的前程了。”田俐抿嘴一笑:“虽说如今老爷子也不说我没规矩了,我还是有些担心么。谁叫你这么一位国舅爷偏偏娶了个最不讲规矩的女人做媳妇。” “那也没法子了,总是命中注定的事情。我还能强求要你别赖上我不成,那时候是谁看到我就不依不饶的?”乐辉懿拉着妻子坐下:“很多事情如今还看不清楚,不知道日后会是怎样一番局面。只是有一点我可以确定,始作俑者必定会自食恶果。皇帝一时被蒙蔽都未必是真的,他还在看还在想怎么去办这些事。只要等着我缓过这口气,再来收拾我们家养的这群哈巴狗。还没教给他们怎么蹦跶就要跳起来咬人,太不知道分寸了。” “那皇后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住在冷宫里是不是?”田俐心心念念还是在乐晖盈身上,要是她出了是可怎么好。 “皇后在前些时候见过我,不是还给了一件云锦袍子么?”乐辉懿握紧田俐的手:“她早就是想好了的,什么事自然有她的分寸。虽说是性子好不和人致气,毕竟是我妹妹。是我父亲手把手教出来的,还有一点是皇帝也没想到的:既然她知道要做皇后,必然有皇后的规矩和威仪。忍让必然也有限度,断乎不会是为了些许小事就忘掉这么多年学来的东西。我们都在等等一个机会,只要是机会来了她一定不会放过的。” 田俐皱起眉头很是不安,这需要多久?难道就让她在冷宫里住上一辈子,然后还是没有等到那个所谓的机会才罢? 乐辉懿牵着她的手:“有时候想想,真能不做官也好。只是名利心太重,不像乐辉慡能够抛得开。他就是因为这个才会跟姗儿说到一起,姗儿固然不能达到那个境地却是异常向往那个境地的,她自由自在的心思只能在乐辉慡身上看到。我不行,我和她一样都被禁锢得太深了。” 田俐在家里焦急地等待着,乐辉懿说今日必有大变故。皇后临盆在即,一直传回家的消息都不是太好,又不能去打听一二。偏偏昨儿安王又是带着两个孩子来了,原来是皇后身边的皇太子和抚养膝下的二公主龙妤珏,这时候把这两个孩子带到这儿来做什么。 “快,快把她抱进去。”很久都没有听过乐辉懿这么焦急不安地声音,一下拉开绣楼的大门看见何蔺抱着脸色煞白的乐晖盈冲了进来。沿路看去,来的地上全是斑斑血迹:“这是怎么了?” “要生了。”何蔺已经顾不得规矩就把乐晖盈抱到她未出阁时住的屋子里,乐辉懿早就让伺候在家的两个产婆旋即跟在后面进去。 “怎么会没动静?”田俐抓着乐辉懿的胳膊:“我看都不会说话了?” “何蔺怕一路上出事,给姗儿吃了药。让她安安静静睡着,只要是生了孩子就没事了。”乐辉懿紧抿着双唇:“这两天还是小心为上,皇后临盆在即没了踪迹皇帝肯定知道是我们带走了她。还加上两个孩子,这可是捅了大篓子了。” “嗯,我知道。”田俐长长吁了口气:“早知道我就会预备的更好些,你又不早先只会我一声。” “谁知道他们怎么办得这么匆忙,早间乐辉慡拉着我跟我说何蔺已经妥当了我才和你说了那话。”乐辉懿捏紧拳头:“我还要跟着皇帝出去祭天,哪里就能脱身。也就只好和你懵懵懂懂说一声,两个孩子都在做什么?先不能让他们知道姗儿回来了,虽说都是向着姗儿的我还是担心两个孩子太小不小心漏了出去。” “放心,都被我打发到后面去了。只要姗儿没事就行,别的事先放放再说。”田俐定下心:“只要她平安无事,什么事都能过去。” “有何蔺在,她就不会有事。”乐辉懿握紧妻子的手:“只要过了这关,以后就不会再有事了。姗儿毕竟是姗儿,在出宫之前就已经发落了皇宫里的女人。她终究是出手了,不再是任人欺负的皇后了。” 第六章 番外 乐辉懿和田俐 12 第六章 番外 乐辉懿和田俐 12 襁褓中两个粉白可爱的小宝贝瞪着漆黑的眼睛看着眼前的陌生人,刚降临人世不久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新奇而有趣。“好俊秀的两个孩子,怎么就不是我的?”田俐一面逗弄孩子一面乜斜着眼盯着乐辉懿:“我们家就只有两个臭小子,不行我也要个女儿。” 宛心跟莫颜榛遐见惯了这对公子夫人拌嘴的情形,也就见怪不怪起来。各自掩着嘴边的笑意退了出去,乐辉懿无奈:“你要是喜欢就跟姗儿说一声,把这个女儿抱回家好不好。” “我可不敢,是想要只是她一定是不答应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你想会舍得?”田俐抱紧小外甥女:“我去看看她去,睡了好些时候也该醒了。” “嗯,看着她吃东西。几乎就没吃过什么东西,身子撑得住?”乐辉懿也很喜欢这个小外甥女,看上去就和妹妹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不过生得眉目间是可以看到皇帝的影子的,自己每日跟在皇帝身后城里城外的找皇后的下落。 不知道皇帝是真的装傻还是假的装傻,难道他会猜不出皇后除了回家还会到别的地方去。有意每日将自己和安王拴在身边,看他焦灼不已的脸莫非是想借此打动自己,随后告诉他皇后身在何处。几次话到嘴边都是咽了回去,只要转念之间想到妹妹的情形就再也提不起心绪去告诉皇帝,皇后身在何处了。毕竟不愿再把妹妹推入深渊,妹妹还不到双十年华已经承受了太多不该是她这个年纪该要承受的东西,如果再来一次的话谁也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事出来。至少在自己心里她还是个孩子,还那么小。即便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还是自己最小的妹妹。她已经不是皇后,只是自己家的小妹。管他皇帝不皇帝,已经都不重要了。自己也不再是皇帝所倚重的臣子,这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原来闲下来在家里看看书,偶尔去去闲散的衙门做点自己这个官衔的小官该做的事情,拿点小俸禄也很是知足。谁说一定要权倾朝野,一定要让满朝同僚所仰视。喝点小酒做两首不算是合辙押韵的诗,一天也就过去了。还有时间管管自己的两个儿子,也有功夫和妻子闲磕牙这在从前都是不能想象的事情。就如妻子有次说的,每天起五更睡半夜也没看见皇帝有多重用你,只是看着每天都是累得连话都不想多说还要看皇帝的脸色,若是哪天不好真担心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犯忌讳的事情。 人心不足蛇吞象真是说出了人性最为诡谲的一面,既想做大官权倾天下,又想悠闲自在。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若是真的能够两全父亲还会最后选择辞官而去。总之这就是自己不如父亲的地方,想要修炼成老狐狸真是需要一段时日了。兴许是几十年的磨砺才能如此,自己是不行的。 田俐推开乐晖盈绣房的门,果然是已经醒转。双目炯炯盯着帐顶一语不发,这些时候都没人敢把几个孩子带到身边。哪怕是两个小的也不敢抱来,只是怕打扰到她已经是虚弱至极的身子。 “醒了?”田俐迎上她有些淡漠的目光:“睡了这么久,身上疼不疼?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还在月子里不养好身子不行。” 乐晖盈扭过头看着田俐:“嫂嫂?!” 田俐就为这个嫂嫂,几乎落下泪来:乐晖盈淡漠的脸上有了一丝神采,虽说是很快就消失却依旧是属于她少有的温情:“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不是,只是觉着自己太累也就不想说话不想理人。”乐晖盈强撑着坐起来:“给哥哥嫂嫂惹了不少麻烦,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这是说的哪里话,还说什么惹麻烦不惹麻烦的。”田俐给她掩上被子:“刚才看了两个孩子,很好。不像人说的同母双胞必然瘦弱得紧,两个孩子都像你。” “不像他?”乐晖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一直都是说要是个女儿就一定要像父亲才好,好容易有了偏生又不像。” “小姑娘像父亲比小子多些,我才和辉懿说要是我也有个女儿该多好。偏生就是不肯遂了心愿,你看我们家两个臭小子不知道多会给我惹祸。前儿还几乎一把火少了兵部的马场,辉懿跟在后面给人赔礼都不知道赔了多少次。”田俐端起手边温热的乌鸡汤给乐晖盈:“多吃些,这东西尤其是产后补身子可是圣物。每次看见你都是瘦弱不堪,我只是担心你的身子不好。你想要是自己身子不好,还怎么去照顾几个孩子。” 乐晖盈端着鸡汤只是浅浅喝了几口:“嫂嫂,大哥幸而有你。不像我,终究不配给人做妻子。就是做了妻子也是被人唾弃不止,还要给家人惹下无穷无尽的麻烦。最终害得家里人人自危,自己也是弄成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我才和辉懿说,世上如你者并不多。不是每个女子都能像你这般的,你做皇后也好做女儿妹妹也好都是叫人挑不出错。只是这世间很多事都不会如人所想,都能够梦想成真的。我进乐家门的时候,你还是大小姐。那时候的风范就是无人可及,更不用说后来做了皇后在万众之巅被人仰望。只是世人并不知道,你做的一切不过是要跟自己心底的那个人在一起。这样看起来,我和你是一样的。我跟辉懿说,如果他觉得我是碍着他的前程了可以一纸休书让我下堂;却不允许在有我的时候,还有别的女人在他身边。我绝不容许有人来分我的男人,辉懿大笑。”田俐眼睛盯着乐晖盈手里的汤匙:“你若是再不吃东西,我会灌着你吃下去。一口都不许剩下!” 乐晖盈愣了愣,这话都不知道是怎么说的了。灌着自己吃东西,任是谁都没有敢用这样的言辞。田俐看她愣怔的样子:“我和你说这些,你要是说我在炫耀或是有心取笑你我也无话可说。其实你做皇后之前难道是没有想好的,明知道皇帝身边会有很多各式各样妄图来分掉你的宠爱和地位。你还是义无反顾的去做了,这么做难道是为着你想做皇后?不是,你为的是那个人。从你很小时候就走进你心底的人,他已经是你的全部不会再有取代掉他在你心目中的位子。所以你愿意放掉自己全部的骄傲,只要他心中有你就足够了。” “不够,我要他只有我一个,可是我错了,这永远都不可能。他身边的女人从来就没有少过,他也不曾为哪一个女人真的留驻过自己的心。他只是想要一份属于皇帝的安宁,女人对他不过是予取予求的宠。我若是肯这么想就不会这样,可是我要的是他的全部:他的心他的人,乃至于永世不变的宠爱。”乐晖盈的眼泪落进鸡汤里:“明知道不可能我还要,嫂嫂我很笨。笨到以为自己真的是天下第一的女子,才敢拥有这样的心思。” “谁说你不是天下第一等的女子,谁又能说皇帝说的做的一定就是对的?”田俐愣是看着她把一碗鸡汤喝下去:“你是挨着他最近的人,你能说他没有一次错处?皇帝也是人,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所以才会有跟世间男人一样有那些说不出口的坏毛病。果真是圣贤的话,就干脆画成画贴在墙上好了,做什么还食人间烟火?” 乐晖盈抿嘴不语,很久都没有人这样说过自己。好像自从母亲过世以后,自己无不是被人捧在手心里。什么事都是顺着自己,不曾有一句逆耳忠言告诉自己究竟该怎么做。只是说自己作为乐家的女儿,凡事只要是遂心就好,却没有人来追究自己的对错。可是究竟对不对都是不知道的,或许就是为了太过自负才会惹出这么大一摊祸事。 “没人没有人能够断清楚别人家中的是与非,就如同我和辉懿一样。人都说辉懿惧内,我没说错吧?”田俐笑得丝毫不加以掩饰:“如他不是这么宠着我,许我很多时候不讲规矩我敢这么做吗?难道真的不害怕被休弃?真的被休了,上哪儿再去找一个人像辉懿这样对我好。那我岂不是把自己的男人拱手让人了,这可是最划不来的事情。” 乐晖盈苦笑,自己可曾做过什么拱手让人的事情?好像都没有过,只是在皇帝身边的时候自己想的事情太过简单,或者说不论自己如何皇帝都是不会为了某一个女人而停驻的。想到此,心底就是一阵阵发凉。难道说那些盟誓真的是不顶用或者根本就不曾有人拿他当真,一直都是自己在骗自己,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皇帝真的宠过自己。或者说,在冷宫被焚之前包括他对自己霸王硬上弓的事都是因为对自己丝毫放不下?可是当一次次把自己的心刺得鲜血淋漓的时候,他可曾后悔过? “别勉强自己的心了,若是这样的话你自己就会很难过。”田俐慢慢抚摸着她黝黑的头发:“我不知道你还能怎样做,也不知道以后究竟会变成怎样。只是觉着如果这样子委屈自己倒不如丢开手,只要是能够让自己好过起来便是什么都换不回的。” “嫂嫂,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怎样。只是想要一辈子躲着他,多开远远地。最好是一辈子都不再见面,只要他看不见我我看不见他就足够了。我哪怕再爱他,都无法改变他的心。他伤了我,却不觉得惭愧这才是我最恨他地方。不论他是君王也好还是别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去做这么多事。我只是想要个我自己男人,知道我做的事是为了他。他跟他身边的女人们一次次伤我,不止是心还有身上。我怕,我会保不住自己的孩子、。所以我让何蔺带我走,最好是一辈子都不要再见他。” “你这么做,瞒不过自己的心。”田俐心里说道,依旧安抚她睡下:“回家了就什么都别想了,外面的事情有他们好多男人替你在做。辉懿辉樉还有何蔺,都在给你打算。你想,都回家了就凡事都不用你再去操心了。哪怕是再多事都有你的哥哥们去替你扛着,你做的就是做回你的大小姐。放心,你哥哥的俸禄够养这一大家子人了。实在不行,我回家找我爹去。他就我这么一个女儿,不给我谁给他养老送终去。就凭着这点,我爹也得给我是不是?你要是还不放心,这么着吧。你把你的小丫头给我们家不论是大的还是小的做媳妇儿,这算是抵债的成不成?” 乐晖盈终于破涕为笑,不知道那个人若是听说自己的女儿变成给人家抵债的媳妇儿会怎样?而且还是在亲舅舅家抵债,这要是传将出去 不是父亲太无能就是舅舅舅妈太过强势。否则,怎么会强压着自己的外甥女儿做媳妇儿抵债的。 “嫂嫂,不是我不答应。只怕这丫头不是乐家的媳妇儿,将来只怕没人降得住这丫头的。”乐晖盈忍俊不禁笑道。 “就连我这样的都能做乐家的媳妇儿,还有什么样的不能做的。何况是姑表亲亲上亲,越发是好的。你想啊,最多将来就是再多一个怕媳妇儿的。你这做姑姑的还忍心自己的侄儿受委屈,所以也就没多大妨碍了。我们这做舅舅舅**自然是舍不得让这么精致的小外甥女儿受委屈的,这么看来也就是我们家儿子吃点亏了。不过吃亏是福,听媳妇儿的话就是越发都没错。自己不会在外面吃亏的。”田俐爽朗地说笑:“我不在乎这个,辉懿自己都有这个事儿,越发是愿意自己的儿子也是这样才好。不会吃多大亏的。” 乐晖盈微微叹了口气:“嫂嫂,听你说的我都动心了。只是,我做不了主。虽说不打算再让自己见他,可是这几个孩子都是皇家骨肉早晚是要回去的。尤其是龙濬焱,我让他出来也是不放心他在宫里心性会变得跟他父皇一样,性情还是开朗些好。将来不论做什么,心地都是光明磊落的才好、总是疑心身边的人会对他怎样还有什么趣味?这也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真是到了那时候也就是由不得我了。我能换回自己的自在身已经是不易,哪里还能顾得了这几个孩子。总是舍不得就行了,是我的骨肉啊!” 田俐头疼起来,小姑子这根筋还真是拗不过来。那个男人对你都不是用心了,你还给他想这么多。要是换了乐辉懿敢这么着还不给他点颜色瞧瞧,可不带这么欺负人的。都说皇后骄妒,不许皇帝招幸嫔妃,看样子做的还不够、要不哪里就容得这些人这样子待人来着。皇帝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换个人谁还能跟小姑子一样,这样子赤胆忠心的对他。 只是这些话还是不能跟她说,要不她会以为自己是在挑拨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谁活腻了敢在帝后之间互说不是,难道不知道自己这颗脑袋虽是皇后的嫂嫂,皇帝名义上大舅子的媳妇儿的。可是皇帝妃嫔成群,要做大舅子媳妇儿的多了去了。自己可不想最后落得鸡飞蛋打的结果,皇后名义上恨死皇帝恨不得食肉寝皮。可是没有刻骨铭心的爱哪里会有这么深沉的恨意来着,只有爱了才会不舍才会要把自己的性命当做儿戏一般拉起对待皇帝。 “睡会儿吧,脸色一直都不是很好。仔细伤了身子。”给她盖好被子:“我先过去了,你好好歇着。要吃什么就让他们来和我说,我这儿没有的就让他们出去找去。你别想那些不该想的事情,过了这一遭就会觉着其实也是不过如此,真没什么是过不去的关口。” “我记下了。”乐晖盈点头:“嫂嫂,实在是给你添麻烦了。让你不分昼夜照拂我还要给我看着孩子,我都不知该怎么谢你才好。” “一家人不许说这些话,你是我小姑子,从母亲过世后我就拿你当作自己亲妹妹一般看待,你不许再给我胡思乱想的。有什么事都有这一家子人给你扛着,你只要是照顾好自己就行了。还在月子里,不许多想事情。要不你的身子会吃不消的。月子里要是落下了病可不是寻常什么药能够医治得好的。”田俐正色道:“你要想以后还跟那些女人抢回自己的男人,就要好好对自己。不能让人越过你去。” 乐晖盈又是第一次听见这些话,真是不知道这些话要是被哥哥听见会怎么想。只怕是哥哥压根不在乎这些事,毕竟对于哥哥来说没有什么事比嫂嫂来得重要,他们夫妻之间也不是旁人看到的那样子。谁说女人一定要是贤淑的,嫂嫂这样的女人不是一样会让男人刮目相看么? 第六章 番外2乐辉慡和龙瑄蕤6 第六章 番外2乐辉慡和龙瑄蕤6 乐辉慡只是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虽然没有住在淳菱那里,风月之所到底不是他这样的人该呆着的地方。可是很古怪的前两天都没有这样子,只是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钻进脑子。昏沉得眼皮都睁不开,只想早点入睡。睡觉之前还是自己试探着摸摸额头,不是很烫怎么就是想睡觉了? 龙瑄蕤站在外面低声啐了一口,这么慢才入睡看样子身体实在是壮得很。要不这样子的秘药,只要是人嗅着了就会入睡了。偏偏这位最最吸了一个多时辰才算是有用了,幸而不是自己闻到要不肯定是会出事的。一直用湿手巾捂住自己的口鼻,只有自己是清醒的而他是糊涂的才能做事。乐辉慡,你注定是我的男人。只是等你醒来的时候,就会发现我会在你身边。 龙瑄蕤脱掉外衣便钻进了乐辉慡的被子,钻进这个朝思暮想的男人怀里。不知道等他醒来看到自己的时候会是怎样一番情形,至少不会太生气。等了他这么久,终于发现自己说什么都不能等到他来见自己。而且这个男人不论如何也不会来找自己,哪怕他知道自己住在那里都不会迈出这一步。只好自己来找他,总算是见到他了哪有什么都不算是什么大事了。 远远传来一阵更鼓响,乐辉慡睁开眼只怕是有人下药。要不说什么都不会那么早入睡,而且屋子里怎么会有陌生的气息。被子里还有个人,低头一看居然是那张俊美无语的脸。紧闭着双目睡在自己怀里很是安详,这就是毫无疑问地说那秘药是他下的。竟然敢用下三滥的手段给自己下**,这个家伙想搞什么? “起来!”乐辉慡用力推了推熟睡的龙瑄蕤:“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乐辉慡再一次被他从睡梦中惊醒,为什么每次见到他都是在自己睡得正香的时候。他好像最容易在自己熟睡的时候将自己吵醒:“怎么了?” “谁许你来的?”乐辉慡冷森着声音问道:“你来做什么?” “我来找你。”既然是吵醒了,干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了。这么久都是对这个人念念不忘,只要来个霸王硬上弓他才不会把自己往外推。伸手环住乐辉慡的脖子:“你说,要不是为了找你我犯得着这么做?” “诶,你到底想做什么?”乐辉慡不住往后躲,这个人的手是不是长了很多个。怎么就能这样在身上游走不开,自己的衣服就是这么容易解开的?只是须臾之间,自己跟他的衣服就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全部都脱掉了。那双手再次在自己身上四处乱摸,像一条游走的蛇一样贴上自己每一处肌肤。 “有没有想我,说!”龙瑄蕤欺上他的身,四目相对两人眼中俱燃烧起浓重的yu火。 “想。”乐辉慡嘶哑着喉咙试图抵挡他无处不在的手,只是好像做什么都是徒劳。干脆翻个身把他压在身下:“你想做什么,还反了你了。” 龙瑄蕤在下面吃吃笑着,这个家伙只有用这一套才能把他卧在自己手里。明面上看着是何等 腼腆害羞,其实床底之间是不许人半点藐视他的存在的。 “还在想什么?”乐辉慡闷着嗓子问道:“再不专心的话,我该罚你。” “我只是担心你不专心。”龙瑄蕤抱紧他的脖子:“你答应我以后都不许再赶我走,我知道在你这儿王爷不值钱可是我的心是真的。” “这些话明儿再说。”乐辉慡不由分说吻住了他,龙瑄蕤不住偷笑。这里面不只有有**还有媚药,所以乐辉慡才会乖乖就范。 折腾了整整****,到了天边泛起鱼腹白两个人才算是安然入睡。等到再次醒来已经是午时都过了,龙瑄蕤几乎是挂在乐辉慡的脖子上入睡的。这个人能够睡得这么熟真是少见,他真的是那种很耐看的男人。不过以后都是能够在每天一睡醒都能够看到他实在是会在梦里都能笑醒的事情,曾经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实现这个梦想。没想到还是有这么一天,两个人还是可以在一起知道终老。 “****了,你还不足兴?”乐辉慡眯着眼睛:“要真是这样子,你还是走了的好。” “我若是走了你可不兴后悔的。”龙瑄蕤探起身子:“我是你的人了,你要是赶我走的话就是抛弃糟糠。以后要是追究起来,最起码不能再有大的前程。这可是最可恨的事情。” “哦,这样啊。”乐辉慡翻了个身,把他搂进怀里:“我跟你是不是真的是命中注定,才会有这段故事?或者是说命中注定的冤孽?” “不知道。”龙瑄蕤挠头:“如果我和你在一起是注定冤孽的话,那就冤孽吧。最起码你我都是用心的,至于别的事情不用我们来想。我皇兄那儿自然是会有人来说话的,就算是我们能够在皇兄面前瞒得天衣无缝,那些御史衙门也不是吃素的,只要有人风闻就一定会上折子。这些事可是那些人最为热心的事情,多有异趣啊!” 乐辉慡低下头:“真的出事,你怕不怕?” “怕,但是有你我就不怕了。”龙瑄蕤靠在乐辉慡怀里:“我知道还最怕你会不要我,说实话在那天边境时候,真的遇到狼群的时候我是不怕的,只是我不知道你心里是不是有我。如果没有我我就死心,可是你有你还不肯承认。你不觉得自己很混蛋?” “我们都是在为别人做事做人,不曾为自己做过一件符合自己心意的事情。哪怕就是为了符合自己心意找一个人陪伴在身边都是要想是不是符合为人所想,是不是能够让所有人满意,没有一句闲话说出来。只是最后都没有想过,这个人是不是自己想要的。是不是自己心仪的那个人,没有这人自己是不是能够活下去。”乐辉慡抱紧龙瑄蕤:“我甚至不能像淳菱一样问心无愧的活着,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是她告诉我,这种事不是别人看着好就是好的。只有对了自己的心才是有用的,别人说的再好都没用。因为那不是自己的东西,为什么不能顺着自己的心思来做一次藐视世俗的事情,这种是一辈子仅此一次。我不愿继续错下去,因为错了就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辉樉,我们一辈子都不要分开。”龙瑄蕤趴在他怀里:“我不要做这个藩王,锦衣玉食长于****内侍之手,每日只知道吃喝玩乐骄奢yin逸。哪里还是做人的乐趣,只有顺着自己的心思自由自在长大才是我要过的日子。” “嗯。”乐辉慡眯缝着眼:“你是说你不想做藩王?那谁去给我们两个银子花,你每年的俸禄银子不少的。这个肥差哪怕就只是顶着个名头也能赚你皇兄不少白花花的银子来,做什么不要?” “乐辉慡,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你会钻进钱眼里去了。你究竟是看上我这个人还是看上我这个藩王的位子,有那么多的年俸?”龙瑄蕤气得狠掐乐辉慡的胸肌:“你乐家还差钱用?你媚娘养着淳菱这样的人有多少?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吧!” “这是我们家的钱,跟你没关系。”一下打开他不老实的手,到处乱摸说实在掐自己其实把自己浑身上下都摸到了。 “也是我家。”龙瑄蕤一面笑一面开始在乐辉慡身上制造一波*令人炫目的浪花,几乎要把乐辉慡的每一寸肌肤都亲到。 “龙瑄蕤!”乐辉慡快被他把自己搅疯了,哪有这样子的人。闹了****还有这么好精力,自己都不知道看上去有些单薄的男人哪会有这么强烈的****。 “你难道不想要我?”龙瑄蕤很是无辜地眨眨眼睛,并且马上住了手:“算了,你不喜欢我就起身走了对了你不是喜欢淳菱的,我给你去将她找来。你最好是那男女通吃,我不在乎这个只要你身子吃得消。” “你往哪里走?”明明是他放的火,还想在这时候脱身走人?做梦去吧!要是不把这个小妖精好好惩治一番,只怕下次还不知道收敛一二。 龙瑄蕤没好气地白了乐辉慡一眼:“你不是不想要我的,我也不想给了。这儿会趁着还早,我早点回去。要是北疆的藩王府地没人驻守,只怕会出大事。那时候被我皇兄知道,只怕就把我抓回京然后给我选王妃。接下来就等着做爹了。” “不许走。“乐辉慡很是恼火,还敢有要选王妃的心思还要等着做爹。这辈子都别想,只要是一生守在自己身边然后两人就这么纠葛一辈子好了,一个翻身又是把龙瑄蕤压在自己身下尽情啃啮他的混若白玉的肌肤。龙瑄蕤被他灵巧而锋利的唇舌来回**,禁不住气喘吁吁起来:“不,辉樉不要。” “要不要?”乐辉慡一下停住,很是无所谓的问道:“我累了,要不先睡会儿。” 龙瑄蕤紧咬着被头,幽怨无比地白了乐辉慡一眼:“滚!”然后转过身不去搭理乐辉慡这个只会给自己制造无限麻烦又不愿意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满足自己的混蛋。 “好。”乐辉慡用了点蛮力扳过龙瑄蕤的身子:“这时候倒是想临阵脱逃,只是谁都不答应是不是。你不想要,我想要行了吧。”说着也不管龙瑄蕤怎样求饶便进入了龙瑄蕤的身子,龙瑄蕤紧搂着他,细密的****从口中溢出。充溢在整间屋子里,久久不能散去。 皇帝手里抓着一份来自于北疆眼线的密保,脸色铁青坐在乾靖宫东暖阁。这两人是不是真的无视于世俗礼法,一个是皇帝唯一的胞弟而另外一个是皇后的胞兄。就是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毫无忌惮的两厢昵处,这已经不用等着传播出去了。只要是长了眼睛的小老百姓谁会看不到,虽说从前一直都知道。没有被御史衙门的人看见也就罢了,日后多少收敛一点。哪怕不是给自己给这个做皇帝的留些脸面,也该要给各自的先人留一点薄面。 乐晖盈刚刚午歇起来,二总管太监赵玉就是慌慌张张地来到寝宫外:“娘娘,不好了。王爷又闯祸了。” “闯什么祸?”有二哥看着,龙瑄蕤要是能够做下祸事倒真是一桩奇闻。 “奴婢不知道,只是瞧见万岁爷在东暖阁发脾气。说是要把乐将军和王爷拿问到京亲自审问。”开玩笑,这件事还能瞒着皇后去。那两人一个是皇后的亲哥哥,另外一个是万岁爷的亲弟弟。任是谁出了事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再加上这两个人可是皇宫中谁不称羡的神仙眷侣,就是后宫一人的皇后也会向往那种神仙般的日子,那么谁会看着神仙吃亏? “有这等事?”乐晖盈披上氅衣出了寝宫,西暖阁距离东暖阁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原本应该在东暖阁午睡的,皇帝在书房批折子难免会吵了午歇。故而乐晖盈干脆午歇都是睡在西暖阁寝宫了。 守在东暖阁外的赵希看见皇后急匆匆过来:“娘娘。” “有无外臣?”乐晖盈顿了顿:“还在发火?” “没有外臣,万岁爷脸色铁青。”赵希低垂着头:“娘娘赶紧看看去,只怕是不好了。” 乐晖盈为之跳脚,只怕又是两个人放浪形骸惹的事儿。这位爷这几年已经不是那么爱生气了,要是说硬要生气的话。只怕身边这几个臭小子就能让他跳脚,要不是两个人惹下不该惹的事儿说什么也不会脸色铁青到身边人惴惴不安起来。 “参见皇上。”除了两人夜间在寝宫里言笑无忌外,只要是有外人能够随时进来乐晖盈一定是谨遵礼数。 “嗯。”龙瑄炙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答应,这气算是乐辉慡还是龙瑄蕤惹起来的?看了眼只穿了件宽松氅衣的女人:“穿这么点,伤风刚好。” “不冷。”还好,还知道自己穿得不多。这件事看来还有转圜:“瞧这一脸的不高兴,谁又惹得万岁爷发这么大火气?是不是龙濬焱又犯了什么毛病,都不小了要是还舍不得打的话可就是不成事了。” “龙濬焱最近乖得很,你别骂他。”不知道谁是做爹的,反正这个做娘的只要是儿子稍稍不听话,一定是会说好好打一顿的。其实儿子很听话用功念书了,不过是偶尔淘气一回也不能让她知道,若是让她知道有时候是自己带着儿子行事,会不会把自己这个做夫君也好好打一顿。怎么从前就没看出来,这个女人还有这个嗜好:好打人,尤其是揍儿子极其拿手。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做什么生这么大气?”身边没有外人,乐晖盈也就没有什么顾忌了干脆坐到皇帝身边一下抢过握在手里的信笺看了一遍,脸色怒不可遏:“这两个人究竟多大了,还在到处惹事?” 一声厉喝倒是让皇帝吃了一惊:“我已经看到了,也是觉得两个人有些过分。你可别这么叫,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拿你怎么着了。” “只是这些东西都是什么人看到的,难道不知道为尊者讳的道理?”乐晖盈扭过脸:“皇上派出去的人怎么这么糊涂,不知道去看敌国有什么动静反倒是抓着亲王和将军不放手,这样子不通世故还怎么能够当这么重要的差事。” 龙瑄炙傻眼,自己好生糊涂:明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辩不过她的,还拿这件事跟她掰扯什么。她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护短。尤其是她的二哥,不管是做什么事儿,但凡是跟龙瑄蕤在一起的事情她就是一定会毫无保留的完全站在一边。再说只要是跟朝局没关系的事情,她就会蛮不讲理起来。这也是家事,她掌管家事自然什么事都要听凭她来处置。看来这报信的人这回少不得会被排揎一顿了。 乐晖盈想了想,将手里的东西扔到一边:“明儿什么日子,皇上可记得?” “什么日子?”龙瑄炙一怔,又想干什么了这是。“不是说明儿没事的话,就只有我和皇上去西苑走走的。这也忘了,真是忙糊涂了。”乐晖盈紧紧挨着他:“不会是装给我瞧的,想着要去看看乌雅母子吧?” “是去西苑啊,已经叫人都预备下了。”爱吃醋的老毛病又犯了,多久没见乌雅和柳心两人了。这会儿怎么记起来说这个,还是刚才午歇没睡好所以来找自己的晦气来了:“好好的,提她们做什么。” “我是在想,我跟皇上去西苑走走会有人说成有伤风化么?”乐晖盈把玩着龙瑄炙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若是会这么说我就不去了,省得有碍圣德。” “什么话,帝后出游官圣德什么事。难道非要帝后之间每日只是晨昏定省加上相敬如宾就是好了。”看看怀中偎依着的女人:“不许胡思乱想,这是你答应我的。怎么又是疑神疑鬼起来?” “我也不知道啊,难道乐辉慡和安王出游碍着别人事了,做什么要说他们有伤风化?他们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了,两个人在一起恩爱便是有事吵闹就是最好,如此看来以后我也不必天天跟皇上说什么,省得也是有伤风化起来。” “好了,不说这件事了。”龙瑄炙一下止住他的话,要是再说下去不知道还要叨叨什么出来。原来龙瑄蕤找个男人是为了没有人叨叨,要知道女人叨叨实在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尤其是自己有是深深宠着这个女人的时候,只要是她说什么都可以适当做娇嗔来看。 “我知道,是嫌我烦来着。”乐晖盈不耐地起身:“臣妾告退。” “不许走。”还好只是在一丈之内就能把她轻易拉到自己怀里坐下:“到哪儿去?龙妤珗和龙瑶一去了舅舅家,余下的三个臭小子都去文华殿读书去了。只剩下咱们两个,你还想到哪儿去?” “睡觉。”乐晖盈打落皇帝不老实的手:“我午歇还没睡好,这会儿正困呢。” “我还没有午歇。”龙瑄炙环住她的腰:“又瘦了,怎么回事?是不是又在想着法子折腾自己呢?我看啊,只要是我少盯着你一会儿都不行,你一准会把自己的事儿当做别人的事儿来办。” “哪有瘦了,只是这件衣裳大了。”要是衣裳没有这么大,你的手能够这么轻易进去还在里面饥饿者系带?想要挣脱根本就不可能,那双手是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的:“人来人往的,仔细有人说皇上有伤风化来着。” “笑话,朕跟你在一起有伤风化也由着他去。”一面说,一面打横抱起她:“还说没瘦,抱在手里就是这么轻轻地,真是不知道你每日是不是按着何蔺给你定的食谱用膳,要真是照着那个吃得还是这么瘦的话,以后就不必再按着那个吃了。” “我才不吃那些怪东西呢。”乐晖盈环住他的脖子:“明儿去西苑,不要有人跟着。走到哪儿都是一群人,真是讨厌。” “嗯,不叫人跟着。”龙瑄炙这时候什么都是依着她的,温香软玉在自己怀里还有什么事不好说的,再说只要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她都会很听话的听凭自己折腾。只是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怎么好好的突然坐起来把自己压了下去:“呃,你做什么?” “没什么。”换做乐晖盈开始解他的衣带:“我今儿试试皇上这衣服上的系带好解不好解,总是你解我的。” “你干什么?”疯了,居然这样子对自己的夫君,极尽**之能事以为你夫君的定力这么好不成:“不行,不能这样。” 乐晖盈抬起头:“每次你不都是这样做,为什么我不行。不许说话,煞风景!”一面说一面堵住了龙瑄炙的嘴。 龙瑄炙哪里容得她这样,这岂不是要造反了。一个用力翻身把她压了下去,你以为朕是龙瑄蕤由着乐辉慡折腾啊! 第六章 番外2乐辉慡和龙瑄蕤2 第六章 番外2乐辉慡和龙瑄蕤2 龙瑄蕤醒来的第一感觉就是脑袋疼得快要裂开,昏昏沉沉看着周围没有一点熟悉的感觉。糟了,这是到了北疆以后的第几次喝醉酒了,每次都是觉得那些琼浆玉液无限美好也就会无所顾虑地将手中之物喝得罄尽。乐辉慡每当这种时候一定会把自己扔到一边不去搭理,谁知道他为什么每逢自己喝酒就会躲闪得远远的。难道仅只是自己喝酒,他不喝酒?要是不喝酒,在这么漫长幽深的岁月里要怎么渡过北疆这么难熬的岁月? 手边的匣子里应该还有醒酒石,拈起一粒放进嘴里果然是神清气爽不少。要是在京中的话只怕会被不少人指责,甚至会在皇兄面前上折子弹劾自己。说安王贪酒好**不务正业,这样看来远离京师真是一件好事。没有人说安王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而且乐辉慡也不是个拘泥于小节的人。皇帝命自己来监视他,估计他也是顺道监视着自己的。这样子看来,两人要是互为表里就是最好不过的了。只是这要是被皇兄知道,只怕就是七窍生烟了。藩臣和藩王一起算计着怎么逃脱皇帝的诘责,只怕到自己这里还是头一遭。 “乐将军人呢?”穿上那件乐辉慡送来的雪白的狐腋裘衣大步出了门,左右都没有看见乐辉慡的人影。难道这么天寒地冻的地方也会有勾栏瓦舍,他能够去那种地方****作乐倒是一件极其惬意的事情。 “乐将军早早就去巡城了,说是王爷醒了就在王府里等他回来。好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跟王爷商议,请王爷不要离开王府。”王府长史好像是很信赖乐辉慡似地,很多事情都很听从乐辉慡的安排。乐辉慡有什么这么大的魔力,能够让这儿的人对他都是心悦诚服的。即便是边关守将都没有人对乐辉慡轻出异言,难道乐辉慡就是能够买通这所有人不成? “嗯,有什么吃的?”喝了不少酒,头疼还在其次。只是肚子里空的难受,要是有清粥小菜果腹就是人间乐事了。 “乐将军已经吩咐给王爷做好午膳,只是等着王爷起来。”长史官很是奇怪,从前在京里的时候是有皇太后和皇上在宠着安王。除了京到这边远的北疆怎么会又多了个乐将军在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安王,若是这般关心皇上犹有可说。毕竟皇上是太傅门生,又有同窗之义亲厚也是人之常情。可是安王跟他们家素无过往,乐将军这样做岂不是让人生疑?这件事还是需要向皇上禀告一番才好,要是将来给自己扣一个监管不力的罪名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拿过来。”龙瑄蕤不着痕迹地一笑,这个人根本还是不像看上去的那么冷漠无情的,至少是有一丝人情味的。 乐辉慡回到安王府已经是日薄西山,北疆的夜晚会比白天冷上更多。裹着厚实的皮裘还是抵挡不住这样生冷的寒气,好在已经是习惯了。至少比那个看上去比女人还要娇弱的王爷还是要壮硕的多。这小子昨晚又喝多了酒,真是纳闷了这酒就这么好喝?每次只是点到为止也就好了,哪里能够乐此不疲直到醉得不省人事还不肯罢手。要是有人知道他居然这般嗜酒,只怕又会归罪到别人头上,其实监视人的事儿还真是不适合自己来做。自己总会是不由自主去认同别人该怎么活着都是可以的,只怕唯有皇帝才是容不下这样子吧。 “你回来了,用饭不曾?”刚推开书房大门就看见龙瑄蕤坐在这里,并没有走错屋子。因为知道龙瑄蕤万事不通加之年幼,实在是不放心龙瑄蕤一个人住在安王府。干脆就把自己的东西搬了过来两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只是因为上一次的事情每一次见了龙瑄蕤都不得不退避三舍。生怕龙瑄蕤再做出什么石破天惊的举动来。 “用过了,用过了。”乐辉慡解下自己的披风,刚要扔下就被龙瑄蕤接在手里。乐辉慡顿时脊梁骨自下而上开始嗖嗖的往外冒冷汗:“王爷还在此处,时候不早还是早些回房安寝。” “我等你回来有事问你。”龙瑄蕤很是体贴地给他倒了盏热茶:“你每日都在巡城,我就不明白你做什么不肯带着我去?难道我只是在你这儿来做看客的?” “王爷宿醉未醒,微臣不敢惊动。”乐辉慡很想避让开这个无处不在的王爷,那张脸已经很是可怕了。每次看到尤其是在梦里就会觉得会有哪一次再是不管不顾地亲到自己脸上来,这是最近以来自己常常夜不成寐的缘由之一。可是这话又不能跟人去说,尤其是面前这个人,兴许别人只是无意为之,可是到自己这儿变得耿耿于怀岂不是被人取笑了去, “我今晚不喝酒,你明儿带我去好不好?”龙瑄蕤刚一走到乐辉慡身边,乐辉慡已经快步闪开。龙瑄蕤心下生疑,这是怎么了看见自己就跟见了鬼似地:“你干嘛老是躲着我,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微臣要去沐浴,这一身的尘土。”乐辉慡不住往外冒汗,这一下要是再不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谁知道会出什么乱子,真出了事谁能说自己就一定能够逃得过良心的谴责。 “哦,那你去吧。”龙瑄蕤看他神色匆匆的模样:“你别是急着去找你那些姑娘们,就这么躲着我的。我才懒得管你这些****韵事,只是别给人抓住了把柄。要是告到我皇兄那儿,就没你的好果子吃了。” “多谢王爷关心。”乐辉慡觉得只要是离了龙瑄蕤的身边哪里都是好地方,哪怕只平时最为鄙夷的勾栏瓦舍也比这个地方要好得多。只是不用担心时时会发生什么不测之事,再说谁也不知道龙瑄蕤会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看来这兄弟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龙瑄炙宫中妃嫔一宫主位的并不多可是候选入宫的女子却是不少,而且至今都不愿妃嫔生子。这样子也就不会有人说他沉溺于女色了,至于龙瑄蕤……算了不提他了。竟然好男色,只是自己并不是一个能够做到龙瑄蕤床榻之宾的男人。自己好歹是一个响当当的男人,谁说自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偏是龙瑄蕤一直就是无处不在的在自己身边打搅,他究竟是想做什么?难道不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心里很想躲开龙瑄蕤的纠缠,因此从沐浴到用饭近乎用了一个多时辰,估摸着龙瑄蕤已经是回到他自己的房间了。乐辉慡自忖要是不来这儿住是不是就不会有这种莫名的担忧在里面,至少不用担心每晚是不是会有一个人在梦寐之间闯进自己的屋子了。 远远看见书房里烛火已经熄灭,看来自己的担心是有些多余。至少龙瑄蕤这一会儿是恢复了正常,回到自己屋子去睡了。缩瑟着手推开房门,没有多余的人声。看样子是自己想多了那次不过是他酒后的孟浪之举,其实龙瑄蕤还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乐辉慡擦亮手里的火石,点亮烛火。屋子里很暖和,当初龙瑄蕤来之前就已经预料到北疆会是很冷的,故而让人在每一间屋子里都预埋下地龙。只要每日着人燃烧红罗炭就能保暖,那晚是因为初来没想到他会如此畏寒所以没命人提前预备。要是自己早些准备好,只怕也就没有这么多故事可言了,至少不用每日担心会不会出现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来。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畏首畏尾起来,龙瑄蕤那样子一下真的是让自己变得无所遁形起来。很多时候都在害怕,如果龙瑄蕤再次喝醉了酒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带着不安更是夹杂着浓重的疑虑,乐辉慡只是笼着外衣靠坐在卧榻上假寐生怕龙瑄蕤一下从外面进来。睡到半夜北风在外面呼啸得刺耳作响,还有不少从门缝里吹进来刺入肌骨。 乐辉慡一下子惊醒过来,掀起一侧窗帷朝外面看去。居然开始搓绵扯絮般下起大雪来,不由一跃而起看这情形是有一场大雪要下。这是今年的第一场大雪,不知道会不会是暴风雪。在北疆这倒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只是龙瑄蕤初来恐怕会经受不住这样的风雪。要是有丝毫不妥,对谁都无法交代。一下拿起旁边的外衣笼在身上,猛地拉开屋门冲出去。 “开门!”丝毫不顾忌仪制所制,乐辉慡很大声地拍着龙瑄蕤卧室的房门。这人不至于睡得这么死,要是真的大雪封门只怕会出大事。 “谁?”龙瑄蕤揉着惺忪的睡眼过来开门,只是穿着一件单薄的寝衣让乐辉慡大开眼界:“呃,乐将军你还没睡?” 乐辉慡一把将他推进屋子:“你在这儿以为是在京城,穿这么少入睡?不怕下大雪把你冻死?” 刚刚睡醒的龙瑄蕤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被乐辉慡一顿大吼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这是怎么了,自己哪里惹到了他?还是他有什么毛病,这么晚跑来把自己吵醒然后不分青红皂白把自己大吼一顿,照说乐家都是人精似的人物,怎么会有一个疯子这样子对着自己大吼大叫起来? “你,你这是怎么了?”龙瑄蕤支愣着手,虽然外面在起大风,可是也不至于冷到那种不堪的地步,再说自己也犯不着夜里睡觉还要别人来管自己穿什么衣服吧。这可是没人说不许的,只好推推乐辉慡有些乌青的脸:“我可是没有惹你的,你犯不着这样子来吼我。” “胡说什么,还不快点穿上衣服。下大雪了,只怕会是一场无法收拾的暴风雪。”乐辉慡用力把他往屋里推:“你要是不想被大雪堵在屋里,就赶快穿上衣服。这儿比不得京城,快点。” “至于吗!”龙瑄蕤被他吼了一顿,很是不服。只是乐辉慡这个样子让人说什么都是硬不下心来反驳,从来没有人发脾气可以是让人看着这么赏心悦目的。手里并没有停顿下来,只是在一边穿好自己的袍服和皮裘:“这样子好了?” “还少了些。”乐辉慡没有丝毫可以商量的余地:“把那件也穿上,这儿你穿得再多都没人笑话你。” 龙瑄蕤黑线,难道穿上这么多就不会受冻了?而且下雪一直是很多人都会觉得极其美妙的一件事,那么多关于咏雪的诗篇可是从来阅读过无数遍的。只是乐辉慡那张脸写满了叫自己无法拒绝的理由在上面,只好听从乐辉慡的话将余下的那件狐腋裘披上:“这总行了吧?” “我担心你会冻死,要不谁会这么晚来找你。”乐辉慡看他这样子,冷冷抛下一句话转身就走。龙瑄蕤一把抓住他:“你把人从睡梦中吵醒就想这么走了?” “呃?”那双白欺霜雪的手一旦攀上他的胳膊,乐辉慡的脑子已经开始打结。舌头完全不听自己使唤,有点唯恐避之不及的意味:“时候不早了,王爷还是早些安寝。” 龙瑄蕤愣了愣:“我怎么又成王爷了?”不过乐辉慡那个神情还真是好笑,怎么就跟活见了鬼似地。难道自己生得就是那么难看?叫他看了自己躲都躲不过来:“诶,乐将军本王有这么难看,叫你躲都躲不及?” “适才微臣言语冒犯,王爷恕罪。”乐辉慡只要缝上龙瑄蕤那张脸,未免就想起那次的事情。慌不迭地甩开龙瑄蕤的手,几乎夺门想跑。 “是不是怕了本王?”龙瑄蕤笑着贴过去:“可从没有过人看到本王就这样躲自己的 ,你还是第一个。我就闹不明白,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犯得着这样子?” 乐辉慡几次想要抽出自己的胳膊,看上去弱不禁风颇有着女人气的龙瑄蕤怎么会有这么大力气。让自己几乎无所遁形,那双手居然被牢牢牵制住:“王爷这话从何说起,微臣不敢冒犯王爷。” “哦,是这么回事啊。”龙瑄蕤点头一笑,手上的气力越发大了:“你这么晚闯进本王寝宫,仅仅只是担心本王会因为暴风雪到来而受冻?难道就不是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王爷好生安置,微臣告退。”那张脸越靠越近,乐辉慡快要窒息掉。那张脸粉嫩的仿佛是吹弹可破,明明一个男人做什么生就出一个女人的面容。而且言行举动还是让自己避之不及却又无法明言,实在又是碍着君臣之分在里面不敢有丝毫怠慢之心,这时候终于明白进退维谷是什么一番心境。 “等等。”龙瑄蕤笑着松开他的手:“本王就是想问你一件事,你老老实实告诉本王也就是了。” 乐辉慡躲到一边:“请王爷明示。” “我是问你,我究竟是哪儿开罪你了叫你每次见了我都是避之不及?这儿没有第三个人,你说出来我也不会说你是冲撞了我什么的。”龙瑄蕤正色道:“你和我皇兄什么关系我管不了,毕竟皇兄从小是在你们家长大的。就算是有什么,那哦啊是要我的性命我也是无话可说。只是你不用这样子跟我说话行事,我并没有什么忌讳。” “这件事跟皇上和王爷无干。”乐辉慡倒退了一两步:“王爷放心,微臣只是偶感不适。等过两日病好了也就无事了。” “好,我等着你病好的一天。”龙瑄蕤笑着让他出去,这个男人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尤其是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不敢直抒己见。是不是自己有什么事叫他这样子见了自己就是这种面色,乐辉慡是这种很胆小的人吗?难道见到自己这样一个亲王就让他大失章法,如果是这样乐辉慡何堪大用?自己并无异心,就是做个藩王也只是想做个安安稳稳的藩王。毕竟坐到皇帝位子也不是寻常人可以想象的,在自己这里作为一个藩王能够随心所欲活上一辈子确实一件好事。真是做皇帝坐到皇父那个地步倒也是不错,只是目前皇兄那个样子就不必仿效了。 皇兄心底的阴霾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明了的,毕竟在皇兄来说为皇位所付出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尤其是在先皇后去世以后,皇兄本来就是不爱与人说笑的性子越发叫人难以捉摸起来。即便是同住在母后的庆和宫,也不见他跟什么说话。后来移居太子*,每日给皇父母后请安的时候,说话的次数数都能数得出来。至于在太傅家是怎样一番情形一般人没有去,自然是无法知道。 记得皇兄刚登基的时候对于太傅是何等依赖信任,甚至可以用孺慕之思来形容那种情形。其实皇兄心底对于很多东西是极其渴望的,只是刻意的收敛性情甚至是隐藏住自己真实的心绪才是唯一可以保全自己的方法。唯有这样才不会让人抓住短处,也只有这样才会让人觉得天子是上天之子不是人间饮食男女的凡人,或许这就是把君王称为孤家寡人最简单而又最恰当的注脚。 “乐辉慡,总有一天我会知道你做什么处处躲着我。你等着,我早晚会知道的。”龙瑄蕤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似乎这种笑意来得很自然,这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从心底泛起的一丝征服欲。皇室子弟从来就没有到不了手的东西,尤其是对于他来说除了皇位什么都是手到擒来的东西。皇位注定是属于皇太子的,皇兄以为皇父会因为他生母过世所以才会把皇位传给他。 对于皇帝来说有什么是注定亏欠的,从来只有是别人欠他的他绝对是不会亏欠别人。皇帝只会是将皇位传给最适合做皇帝的人,他能秉承先帝意志并能够将老大帝国传承千秋万代,这就是作为皇帝最大的责任。可是自己从小就没有这个志向,虽说自己是皇子只是作为最小的皇子皇父并没有像培养前面几位皇子一样将很多莫须有的东西加诸在自己身上。所以养成了被皇兄生气时骂做好逸恶劳的性子,也就是说自己不过是个声色犬马的藩王。想要做出别的让人为之侧目的事情恐怕也只是会出现在自己私生活上了。 乐辉慡真的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对他油然而生的一种莫名意趣叫人难以捉摸。难道自己真的有了龙阳之趣,只是乐辉慡长得并不够俊俏。而且生就了一张冷漠的面孔,看起来就是难以亲近的人,还没到弱冠之年恐怕皇兄一时半会想不到要给自己纳王妃的。这时候能偶股有个人跟自己逗逗趣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有如此北疆的岁月才不会显得异常难熬。 倘或乐辉慡知道自己是这样一番心情会不会最后答应自己?要是他真的是作为皇兄眼线来监视自己在,自己荒yin无道真的是件叫皇兄莫可奈何的事情。皇兄好女色,那么多宫妃环绕身边争奇斗妍是他的福气。不过自己对于女人可从来没有什么多余的兴趣,那些给自己作为启蒙的女人最后都是被自己赶出了寝宫的。那时候就有人说自己是好男色,其实也没有了除了跟人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之外还真是没做过什么叫人说不出口的事情。皇兄那张脸每日在眼前掠过就是警告自己不要做出太出格的事情。而今出了皇兄掣肘的京城,还有什么事情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乐辉慡你逃不掉的,注定你会是本网的人。就好像你妹妹注定会成为皇后一样,命中注定的事情还是不要强扭的好! 越是这样想,龙瑄蕤的笑容就越是灿烂莫名。丝毫没有注意到外面的风雪越来越大。大有铺天盖地之势,似乎要将这个边远之地变得雪白一片才肯善罢甘休。呼啸的北风不时从耳边刮过,仿佛一群北疆的雪狼在风中嚎叫,让初来咋到的人不由得寒从心起。这样子的暴风雪到什么时候才算是开始,又将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都是未知之数。 第六章 番外2乐辉慡和龙瑄蕤3 第六章 番外2乐辉慡和龙瑄蕤3 来势汹汹的暴风雪将北疆这么个弹丸之地围了个严严实实,寻常人家衣食如何很难预料,因为安王府的存粮也不是很多了。乐辉慡这几日丝毫顾忌不到龙瑄蕤会对自己有什么心思,只是担心要是这一场暴风雪究竟是要持续多久,如果驶入过余迁延只怕会是来年大灾。那时候怎样安抚百姓就必须是自己不得不想的事情,来北疆好多年都是在这种周而复始的安抚然后成灾再安抚的岁月中渡过。似乎已经成为自己每年的必修课之一,至少很多北疆的百姓看到他都会是心悦诚服地称呼一声乐将军。兴许这些百姓心中会有这样一个念头,只要乐辉慡在雪灾或是风以后走上街头,就是预示着朝廷避让会有恩遇来给这些生活在位于帝国最为边远疆域的边民。 笼着一件厚实的黑狐裘回了王府,外面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被厚厚积雪所掩埋。没有了往日的人声鼎沸,也看到那种沸沸扬扬接踵摩肩的市井热闹。只有一片令人发自内心的雪白,仿佛这人间都已经是白色。 龙瑄蕤站在另外一侧的回廊上看着匆匆回来的人影,冷肃而刚毅的五官像极了不苟言笑的皇兄。只是皇兄这个人从来不喜欢跟任何人过于亲近,看来乐辉慡的胞妹日后正位中宫也不会有太多的宠爱。毕竟皇后太小,而对于皇兄来说外家专权也是作为皇帝最忌讳的事情。毕竟尾大不掉会成为江山社稷最大的隐患。这是谁也无法控制得住的事情,太傅乐文翰自然是不必说的。朝中官员多半是出自他的门下,再加上两个精明能干的儿子,即便是再昏庸的皇帝也会有所提防。何况是皇兄那样一个阴鸷的性子,怎么能够容得? “王爷?”乐辉慡已经看见龙瑄蕤站在廊下,一脸莫测的笑容。这个看上去有些单薄的少年常给人一种莫测的深沉,是不是皇室子弟都是有着不可告人的心思所以才会让人在不自觉间退避三舍:“大雪天怎么站在这里?” “等你回来。”龙瑄蕤笑得让人眩目,如此灿烂的笑容应该出现在女人脸上而绝对是不应该出现在这样一个响当当的王爷脸上。 乐辉慡哪来的心思说笑,闷闷看了龙瑄蕤一眼:“王爷有事?” “不知道你这些日子都是在忙活些什么,见到你的时候数都数的过来。”龙瑄蕤倚着石栏笑道:“我很想你带我出去走走,只是你都没有工夫。这日子不能总是这样子无趣的过下去。” “外面大雪把路都埋了,还要怎么着?”乐辉慡瓮着嗓子道,也实在是提不起气力跟他说这些:“你要是闲着就去府库里看看,还有什么是可以搬出来用的?要是在这么下去,只怕过几日连吃的都没有了。” “有这么厉害?”龙瑄蕤瞪大了眼睛:“难道没有地窖储存粮食,要是敌军入境还有工夫去收拾这些。” “大雪不同于敌兵压境,大雪来时是天灾。百姓可以与人斗,却不能跟天斗。所以你我既然是镇守边塞,少不得要计较很多事情。首要做的就是在天灾到来之时,能够安抚住百姓不让人心向背,这样才是守将之道。”乐辉慡稍稍稳妥了一下情绪:“王爷可以出去看看。外面几乎看不到一个来往的人口。要是连着三日都是这样的话,你我就是失职。” “如你所说,会是怎样一番结局?”龙瑄蕤还没有想到乐辉慡所说的事情会引发什么样的一番后果:“难道这一场大雪会出现暴民不成?” “冻饿而死的百姓会在冰窖一般的家里躺着等着朝廷的兵役去翻检尸首,那些幸存下来就会对朝廷心存怨恨,继而出现无法预料的疫情。这都是我亲眼见过的,如果王爷不信的话可以去翻翻北疆的县志。那年我初来时候,就是遇见过这番情形。那位守将大人最后活活被一群已经几乎饿死的灾民围在路中间的雪地上就那么拖死。”想起那种情形,乐辉慡依旧是不寒而栗:“王爷,这种事不能重演一次。不能让百姓对朝廷失去信心,至少要让老百姓知道皇帝心中是在想着这么遥远的边民。你是亲王,是皇帝的亲弟弟就该走在雪地里看着这些百姓是在过着怎样的生活。身为皇室贵胄的王爷,能够跟着这些边民一起茹毡饮雪那么不论什么时候这些人都会站在王爷身后,也就是站在皇帝身后。” 龙瑄蕤狠狠打了个寒噤,乐辉慡的话一向不多。尤其是跟人正颜厉色的说话更是少之又少,记忆中这样的情形还是第一次。只是越来越不明白为什么很喜欢看乐辉慡这种正正经经说话的样子,似乎很久以前皇兄也是这样跟自己说话的。好像那时候很是仰慕皇兄的,只有皇兄在上书房一起读书的时候自己才会特别用心,因为只要自己有丝毫用心都会被皇兄看在眼里。很是期待他能够赞赏自己几句,只是希望每次都会落空。他根本就没有功夫去看别人如何,那时候他自身尚且难保遑论其它。 “那你带我出去走走?”龙瑄蕤收敛起笑意:“我还真是没有出过王府。” 乐辉慡点点头:“换件衣服,你这样出去很容易被人识破身份。北疆别的不多,奸细是不少的。” 龙瑄蕤笑起来:“都是谁的?”“只要是个人都可以往我这儿塞进一个人来。”乐辉慡不置可否,笼好厚实的披风出去:“换好衣服在门口等我。” 须臾之后龙瑄蕤穿着一件极其平常的黑色大氅到了门口,乐辉慡早已经预备好两人必然会动用的东西立在门首,龙瑄蕤随之大开眼界:“你预备出去多久,还带着水袋和干粮?” “暴风雪底下谁知道这一刻出去会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若是困在外面这些东西可以支撑得久一些。”乐辉慡长长吁了口气,似乎跟龙瑄蕤这样子相处就显得轻松了许多。至少不会有那些诲yin诲盗的莫名担忧,看来自己身边真的是很久没有过比较亲密的人了。等到大雪过去,应该去京中最有名的勾栏让人帮自己找个女人,也就容易让人觉得自己是个正常的男人,不会做出什么为世俗所不容的事情来。 龙瑄蕤点头一笑:“要是有什么事儿,我一定会牢牢抓住你的手不让你有机会把我甩掉。” 乐辉慡本来松懈下来的精神因为这句话再次紧绷,龙瑄蕤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上所表达出来的东西让人看得觉得危险异常。只是很怀疑是不是自己有些矫枉过正,要不怎么会越来越担心自己跟这个女孩儿似地男人有什么事情发生。 两人骑着各自的良驹在雪地中驰骋良久,龙瑄蕤时不时从风帽中打量这个陌生的地界。很久以前都只是觉得下雪不过是人间乐事之一,‘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样的诗句告诉世人,下雪围炉绝对是值得人吟诗作赋的景致,哪里想得到在这遥远的边陲之地一场大雪会将天底下所有一切都深深冷冻住。当一切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住以后,所有的丑恶和阴谋诡计也都变得纯白无暇起来。只是有没有人想到过,大雪终有一天会散去所有的一切还是会出来。只是那时候曝光在人世间,依旧改变不了事物的本身。 “辉樉,你总是躲着我。我有那么可怕?“左近无人,龙瑄蕤收敛住笑意一本正经问道。这也是最近很纠结的事情,这个人其实长得很不赖。只是每次见了自己就是有意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色,一向只有皇兄那个人才是让人唯恐避之不及。难道自己就是跟皇兄一样让人没有了好感,这可不行。皇兄那是帝王本色。自己这个算什么? 乐辉慡在马上丝毫没有提防龙瑄蕤会问出这个事情来,咽了口唾沫话到嘴边跟着一起咽了进去:难道告诉他躲着他是因为那天他在醉酒之后不由分说亲了自己一下,这件事如果在他是出于无意而自己却又是看得这么重要的话还不被他取笑死:“王爷乃是金枝玉叶,微臣不敢有丝毫亵渎之心。” “亵渎?!你打算怎样亵渎本王?”龙瑄蕤只是觉着这话匪夷所思起来,不过乐辉慡有意装出的这种神情倒是让人好奇不已,谁知道这个人脑子里面究竟想的是什么事情? 乐辉慡恨不得将手里的马鞭狠狠抽自己两下,这张嘴是怎么了。怎么只要遇上龙瑄蕤就会说话没有丝毫章法,而且说出来的话压根就不是自己应该说的。要是换做妹妹在这儿,只怕龙瑄蕤就得意不起来了。那张嘴恐怕还没有人能够承受得住,只是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承受得住妹妹? 良久没有听到乐辉慡回话,龙瑄蕤一扭头就看见乐辉慡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微笑。这种笑容隐约带着一丝宠溺,只是绝对不是对着自己才有。看样子这个让他笑出来的绝对是个女人,乐辉慡看上的人肯定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不论是谁都要见识一下,看看是谁能够让乐辉慡忘乎所以,都忘了自己这么一个亲王在和他说话了。 “我问你话,你怎么不回话?”龙瑄蕤挑起一侧眉毛:“是不是我的话让你不屑一顾?还是你觉着本王年少可欺?” “乐辉慡一介武夫,怎敢轻视亵渎王爷。王爷这话太重,乐辉慡不敢受。”乐辉慡挥动手里的马鞭,往前越过龙瑄蕤一个马身。龙瑄蕤见状,跟着挥动马鞭****一夹马肚子,。胯下的良驹顿时超了过去:“你不敢受?你们家可不是寻常人家,先不说太傅就是你和你大哥也是我皇兄不可或缺的能臣,至于别的嘛?好像你妹妹即将正位中宫,这可就是椒房贵戚了。就是我见了你也要让你三分的。” “王爷这话岂不是有意取笑我乐家是靠着裙带才有的今日?”不知不觉乐辉慡说话不像先前那般恭敬了,只要是不牵涉到父亲和妹妹,兄弟两个被人说说且是无妨,可是一旦牵涉到未出阁的小妹身上,就有些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龙瑄蕤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而且这话不论是怎么说下去都是自己不是。乐家真正能够有倾天下的权势皆是来自皇帝是由着乐文翰辅佐才有的帝位,简而言之就是与他同为先帝子嗣他却有了帝位那就是预示着自己是夺嫡失策,自己在乐辉慡面前说这些话就是在抱怨皇帝得到帝位而自己失势,如果这话被皇帝知道就越发是坐实自己对皇帝有不臣之心。想到这里,龙瑄蕤的脊梁骨开始嗖嗖往外冒冷汗。 这回是换做乐辉慡惊异于龙瑄蕤没有答言了,扭过头看着龙瑄蕤一脸沉思的模样这个倒是少见。毕竟以他对龙瑄蕤的了解来看,一定是想到什么事情有牵涉在内。否则绝对不至于露怯,看来龙瑄蕤不是表面上看去的这样无知无畏。至少他知道该有的顾忌是什么:他要让所有人看见自己是伤风败俗也罢或者是玩世不恭也罢,都只是对皇位没有什么多余的念头。而且这念头从始至终就没有在他脑海中存在中,任何人说他有这心思都是谬论。 “王爷,前面有座烽火台。只怕晚间要歇在这里了。”乐辉慡手里的马鞭指着前面一座矗立多年废弃不用的烽火台:“这里已经是我朝边境,王爷可以过去看看。” “烽火台?怎么没有狼烟,莫非狼粪吹出来的烟真是直上?”龙瑄蕤带着好奇:“我记得书上说过的,你在后苑养的雪狼的狼粪是不是就是这样子?” “没人试过。”乐辉慡笑笑:“至少边关告急不会有人用狼烟报警,太慢。只要是点火就能看见了,故而晚间我们在这儿取暖用的明火不能太大。要是被人当做外敌入侵,然后将你我扭到公堂可就不好玩了。” “嗯。”龙瑄蕤点头:“我只是想要见见狼烟是什么样子,想来这个光景是没人见过的。再说也能辨别出哪里是狼烟哪里是旁的,我只是喜欢自己没见过的玩意儿。” “荒郊野外,狼粪倒是不少。只是等你燃着了狼烟就会招引狼过来,那我可就招架不住了。”乐辉慡拿下马背上的干粮袋子:“这里面的干粮只要是不出意外的话,可以过到我们回去。只是我们不能走散,若是走散了不认识回去的路就看天边的北斗星。什么都会变,只有是北斗星不变。永远都在那儿,你记着自己住的方向然后将身上最值钱的东西扔到反方向。这样就能保着你平安无事。” “你说的我记下了。”龙瑄蕤伸手拿过水囊:“你一人出来过多少次?难道也遇到过迷失方向的事情,那时候你怎么办?” “最艰难的一次就是自己被陷在泥地里,然后一个人呆呆看着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天才会晴。因为天不晴就不会看见北斗星,我就永远都走不出去。”乐辉慡笑起来:“我父亲知道这件事,骂我是不知死活,居然连自己都管不住这些生生死死的事情。后来再有这些事都不去和他说了,虽然知道他是为我好。多数时候是跟我妹妹说,小姑娘很热心的听我说话。我才会觉得自己做出这些事没有错得太离谱。” “你很是在乎你妹妹?”生在皇家兄弟之情想来淡漠得很,一向都是不知道兄妹之间还是可以亲近至此。哪里会有这样的王侯之家,兄妹情谊会厚实到事无巨细什么都能说的:“这些事都是能够和她说的,难道不怕她在你父亲面前说这些?” “姗儿不会。”乐辉慡自信满满:“她跟一般人家的女孩儿不一样,有什么话都能和她说。说过了大家为之一笑,然后她会劝解我很多事。我总觉得她看起来是个小姑娘,其实知道的事情比我这个做哥哥的知道很多。这种时候不知道谁是哥哥谁是妹妹。” “有机会我要见见她。”龙瑄蕤想了想:“只怕以后见了就是我嫂子了,只是不知道她能不能得到我皇兄的宠爱。如果得不到,只怕将来在皇宫里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乐辉慡笑笑:“如果有可能我不想她做皇后,以后自然是能够自做主嫁个真心对她的人。这才是我们作为兄长唯一能够替她着想的。” “你是替她想得很多。”龙瑄蕤不自觉心底泛起一丝莫名醋意:“我皇兄若是知道你们作为父兄这样子疼爱她的小皇后的话很是高兴地。” 乐辉慡拉住龙瑄蕤的手指向天空:“你看那就是北斗星,斗柄很是清楚的。以后记住只要能够看到那北斗星,你就不会迷路也就能够回到你住的地方去。” “那会不会还有你在我身边?”龙瑄蕤看看天空,复又低下头看着身边的乐辉慡:“如果你一直在我身边,我不用北斗星也能知道能够家在哪里。” 乐辉慡一下子愣住了,一下甩开龙瑄蕤的手:“王爷,该进去了。再不进去的话,只怕雪会越来越大了。你不是要看狼烟的,我先去找找会不会有狼粪。” “好啊,我等你找狼粪过来。”龙瑄蕤笑得很自在,抓起水囊和干粮袋子进了烽火台:“要是找不来狼粪,我看你拿什么来跟我说狼烟。” 乐辉慡四处走了走,这样的大雪想要找到狼粪不吝于大海捞针。只是要是找不到狼粪的话,龙瑄蕤必然是会很失望的。想到他失望,乐辉慡不自觉地会有隐隐的难过在里面。为什么只是这样一点点的要求都无法满足他,怎么样去和人说我连这么点狼粪都找不到了。前面居然有两对干透的狼粪,这不知道是哪里的狼拉下的。大雪纷飞还能是干透的狼粪,莫非是上天注定了一些事情。 用东西包裹好狼粪转身过去,隐隐觉得后面传来不对劲的声响。狼的嚎叫声响彻天际,一对对泛着绿光的眼睛在雪地深处不停闪烁。乐辉慡心下咯噔了一下:不好,这儿是狼窝。没想到自己只是为了找到这一堆狼粪,居然不知深浅的来到雪地深处而且是身处狼窝。 如果不小心把狼王引出来就糟透了,这样会招致大祸的。除了两匹坐骑还有两个活生生的人,不论如何都不能让龙瑄蕤陷在这儿。为什么非要带他出来看这些,要是出了藩王死在藩邸的事情第一个逃脱不了罪责的就是自己还有京城中的一家上下。不行,一定要想法子离开这儿。 “龙瑄蕤!”乐辉慡没有什么顾忌了,大声吼道:“快点火,不要忌讳别的事情。” 龙瑄蕤正好从里面出来牵坐骑,隐隐听见呼啸而过的北风里传过来叫唤自己名字的声音:“谁,谁在叫我?” “快点火,不能再顾虑烽火台点火的事情。”乐辉慡急切地叫道:“有狼,快!狼最怕火。” 龙瑄蕤听见这话,什么都顾不得了。狼的出现会带来什么养的后果虽然没有见过,也不知道会有多危险,只是也知道狼会吃人是绝对可以知道的。不能让乐辉慡犯险是他脑海中唯一闪过的念头,找了好久才在腰间荷包里找到一枚火石。点燃了一边的火把然后无所顾忌地跑到乐辉慡那边:“乐辉慡,快走。快到这边来,这儿有火。” 乐辉慡闻言赶紧跑过来,依旧没有忘记拿紧手里包裹好的狼粪。这好像是自己唯一能够给乐辉慡的东西,只是告诉他是狼粪却是说什么都会说不出口的事情。依旧是在紧紧抓紧手里的包裹,就算是狼粪能够点燃直直的狼烟也是能偶股满足他的好奇心就已经足够。 身后狼群传来的嚎叫声已经越来越近,乐辉慡看着远处的光亮距离自己很近却又是很远。可是渐渐的居然发现那火光在向自己靠近。只有走近他,才能让自己逃脱掉目前的危险。 第六章 番外2乐辉慡和龙瑄蕤4 第六章 番外2乐辉慡和龙瑄蕤4 龙瑄蕤举着火把跑向乐辉慡,一股腥臭难闻的气息充溢鼻翼。就着火把的光可以看见几只绿莹莹的眼睛正看着这边,甚至可以感觉到那种从动物鼻腔内喷出的令人作呕的气息。几乎就像拿着火把看清周围究竟是些什么东西在虎视眈眈看着两个人。 “那都是狼!”乐辉慡大声道:“不要过去,会没命的。”龙瑄蕤的手抖动了一下,幼年时候跟在父兄身后行围射猎看见父兄用火枪和弓箭射死过不少孽畜,当然狼更是不在少数。曾经还用一块上好的狼皮做成狼皮褥子铺在自己居住的寝宫里,到了隆冬时候甚是暖和。只是几曾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在极北苦寒之地被一群狼围在不知名的雪地里,这下越发心里没底。万一不能和乐辉慡一起脱困出去,只怕自己就会成为这群狼的珍馐佳肴了。 “你还愣在那里?”乐辉慡一声厉喝:“不要命了!”一面喝着,已经快步走到龙瑄蕤身边:“这是什么地方,哪里容得你这样子蝎蝎螫螫的。还能这样子贪玩误事?!”把手里的包裹递给他:“不能扔掉,我估计这是狼王的粪便所以才会招来狼群。只要紧紧抓在我们手里就能脱险。”愈是这种时候脑袋愈要清醒,乐辉慡拽紧龙瑄蕤的手:“不许松手。” “是。”龙瑄蕤不用他说已经牢牢攀住乐辉慡的胳膊:“就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你糊涂了,好好的说什么死呀活呀的。”乐辉慡没好气地瞪了龙瑄蕤一眼:“你只要拿好这东西就好,不要左顾右盼。要是出了事没人能够救你脱险,我也不行。”说完,接过龙瑄蕤手里的火把:“我们出去。”乐辉慡也不去看周围是不是还有狼,只要你能无视它们它们就不敢靠近你半步,这就是畜生和人的区别。人往往会在无视周围敌人的时候被敌人误伤,只是畜生还能遵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准则。 “好多狼。”龙瑄蕤心底颤抖了一下,没想到自己会有在狼嘴下逃性命的一天。只是不知道能不能逃脱出去,仅仅是看乐辉慡不变情绪的脸是分辨不出前途如何的。 “不理它。”乐辉慡几乎是一路小跑的拉着龙瑄蕤跑出这一片荒芜的雪地,或许是狼群感觉到那一团火的威力所在,并没有跟上来。乐辉慡心底舒了口气,只是依旧不敢怠慢。手环在龙瑄蕤腰间,几乎是用手提着力气只怕会把他落下。 “辉樉,你怕我出事?”好容易走出来,龙瑄蕤听到耳边颇为急促的呼吸声。以乐辉慡的本事各人出来丝毫不是难题,断不会喘成这样。必定是心中有所顾忌才会这样大失章法,龙瑄蕤心底泛起一丝陌生的悸动。自来人人都是为着担心他是皇室亲王,才会对他另眼相待。时时处处逢迎拍马,只怕有一丝不周到。可是乐辉慡对他可以感觉出来绝对不是那种君臣之间的阿谀逢迎,那种关怀是从心地出来不掺杂丝毫仕途上的缘由在内。 “嗯,你要是出事了。我们一家只怕都要赔上性命。”乐辉慡头也不回,已经到了烽火台内部对他唯恐避之不及哪里还有心思去想他心里在转着什么念头。 “那就让你们一家都赔上性命吧。”龙瑄蕤心里发恨,扔下手里的包裹就往外走。“你疯了?外面是一群饿极了的狼!”乐辉慡从后面抱住龙瑄蕤:“给我回来。” 到底还是乐辉慡气力要大得多,只是一推一拉之间龙瑄蕤被拉到怀中。一股莫名的气息把他紧紧包裹住,龙瑄蕤转过脸:“辉樉,你心底有我是不是?” 乐辉慡愣住了,想要放开手只是担心龙瑄蕤又发神经要往外跑。这个王爷似乎有些脑子不清醒,很喜欢做些叫人琢磨不透的事情,说出话来也是天上一句地上一句的。不知道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只是当他贸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乐辉慡确是愣住了。眼前这张比女人还要俊俏百倍的脸曾经无数次在梦里出现在眼前,甚至叫人夜不能寐。在梦里两人做出来的事情实在是可怕得让人不敢安睡,为什么两个活生生的大男人会有这样说不出口的****? 一时茫然的乐辉慡不知怎么去回复龙瑄蕤短短的问话,只是看着龙瑄蕤没有说话。龙瑄蕤颤抖着手抓住乐辉慡的脸,一下覆上乐辉慡微微发白的嘴唇。冰冷的嘴唇在这一刻相遇,乐辉慡惊呆住想要推开龙瑄蕤。只是这个男人太过于缠人,居然怎么都不能推开他霸道的唇舌。锋利的牙齿几乎要咬破乐辉慡的脖子,乐辉慡急得跺脚:“放开我!” “你心里有我!”龙瑄蕤逼视着乐辉慡的眼睛:“你的嘴唇跟我一起在动,只是你不敢。乐辉慡,你这个没用的男人。” “我喜欢的是女人,不是你这个假女人。”乐辉慡底气不足地嚷道,为什么自己会在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心底一阵阵发怵,更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时候这样色厉内荏的说出这种没有丝毫用处的话。 “是么?”龙瑄蕤伸出手捂在他的胸口:“你可以骗我,却是无法骗你自己。如果是假的,你的心会跳的这么快?你要是敢说你不喜欢,以后一辈子我们都不要再见。” 乐辉慡一下甩开他的手:“放手,我跟你不可能。我是堂堂正正的男人,谁像你似地。” 龙瑄蕤笑起来,笑得很是凄冷:“我不是男人,我就要让你看看什么是男人。”说着一下攀上乐辉慡的肩头,索性将冰冷的手伸进乐辉慡衣襟。乐辉慡滚热的胸膛猛然间触碰到一只冰冷冷而且是柔若无骨的手,缩瑟了一下。看着面前兴致盎然却又是有意装出冰冷冷面孔的龙瑄蕤变得不知所措起来,想要摆脱掉龙瑄蕤无所不知的手却是怎么都不知道从衣襟内拿出那只不老实的手:“你把手拿出来。” 龙瑄蕤抿嘴一笑:“你怕了?你还敢说你不想。”在外面的那只手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解开了乐辉慡束腰的玉带,两只手内外一紧。乐辉慡的衣袍顿时脱了下来,龙瑄蕤看着他:“很冷,是不是?”只是担心乐辉慡会扔下自己走掉,一下钻进他怀里:“抱紧我,我们就不会冷了。有了火堆那些狼也不敢靠近,只有你我这一世都不再分开。” 乐辉慡迟疑了一下,体内陌生的火焰被龙瑄蕤那双手挑起来,接着就跟眼前熊熊燃烧的火焰一样,越来越炙热丝毫没有要熄灭的样子,最后反而变成他紧紧把龙瑄蕤抱在怀里,继而压在身下两人纠缠不休,直至天明。 清晨醒来,龙瑄蕤嘴角几乎都是带着笑意的。乐辉慡下意识将身上那件狐腋裘氅衣盖在龙瑄蕤身上,他白皙的背上满是昨夜留下的淤痕。原来自己的****是如此可怕,还是无法克制住这样不容于世并且是羞于启齿的yu火。早就在两人相处的这段时日里自己就是无可救药的对眼前这个男人有了心,怎么能够出现这样的丑事。传将出去一家上下怎么做人,让父亲的脸往哪里搁? 这个男人是皇帝的胞弟,是个亲王。倘或是一个小小的书童或是别的什么的都是可以挽救回来的,可他是藩王难道还能杀人灭口不成。乐辉慡几乎想要在这一刻将自己杀死,做出此等丑事还怎样存活于世?这是将所有的最难听的话用在自己身上都不为过,只是自己将怎么面对这一切?一定是自己昨夜被他蛊惑了,才会做出这样的,自己是喜欢女人的,这是不会改变的,只要自己身边有了女人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说什么也要给自己找回来一个女人,不仅仅是自己就是龙瑄蕤也不会再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来。 “你醒了?”略带羞涩的龙瑄蕤睁开眼睛,原以为昨夜会是自己的没想到怎么是变成了他?这个男人的力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发起火来居然让自己没有丝毫可以反抗的余地。要是他知道自己其实是第一次,只怕会不相信。只是看他,说什么也不像是第一次,难道以前也和别的男在一起过,不行。有了自己就不许再有别的男人了,只能是跟自己一世都呆在一起。就算是皇兄或是他的父亲不允准也不行,要想拆散自己和他,想也不要想。 “天亮了,回去吧。”乐辉慡已经很快理清思绪,只要能够以后都是躲着他远远的就不会有事。冷着脸不让龙瑄蕤看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这是目前唯一能够做的也是让彼此都不再错下去的法子。只要自己身边有了女人,是可以克制住这样叫人唾弃的****的。 “这时候就回去,你不是说还要带我去看什么的,忘了?”龙瑄蕤笑着环住他手臂:“我想要四处走走,回到王府太闷了。再说这么大雪,回去多可惜。” “只怕百姓受灾,先回去看看。没事再说。”乐辉慡努力忽略掉他的存在,已经错了不在一错再错。最后万劫不复对大家都没有好处,尤其是对眼前这个人来说自己倒是不用顾忌什么的,只是皇帝一旦知道这件事只怕不会轻易放过他。再说自己还有位高权重的父亲,这件事是会让父亲为之蒙羞的。说什么都不能让这件事再次发生。 “好,都听你的。”龙瑄蕤最喜欢看他这种表情,让人觉得是一种莫名的依靠。只要有他在身边就不必担心会有什么意外发生,也只有他才能让自己安心。这种安心是发自内心的,没有任何的权势和功利而言。想起昨夜,龙瑄蕤依旧是有些意外更是带着莫名的羞涩仿佛初为人妇的女子一般,这个人将会成为自己人生的全部,既然如此就要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托付给他。 “那走吧。”乐辉慡赶紧起身到了外面,不去看烽火台内的一片狼藉。他不敢去看龙瑄蕤,只是担心只是在这一转头之间会出现让自己无法克制的心绪。如果他是个女的,哪怕就是勾栏瓦舍的**楼女子也可以给她一世的衣食无忧,只要自己喜欢她就足够了。可是里面这人偏偏是个男人,还是个亲王。难道去跟父亲说自己跟一个男人有了肌肤之亲,不可能再找一个女人做妻子。只要父亲两相成全就能成事,其实别说是父亲就是皇帝那边也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皇帝答应这件事除非海枯石烂,以皇帝的性子就是抄了自己的家也不是难题。只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这种荒yin无比的混蛋,怎么可以什么都不顾虑只是凭借自己一时无法克制的****做出为人所不齿的事情来。 龙瑄蕤低头打量着自己身上的淤青,腰下酸痛无力。莫非自己真是跟处子一般?这般想着,白玉般的脸颊上泛起一丝潮红。看来两人还是要好好商量一下怎么去跟所有人交代这件事。反证自己是不用做什么规规矩矩的藩王的,只要没有起兵谋逆之心皇帝就不会怪罪自己。再说自己找的又不是什么外人,是皇帝的同门更会成为将来的大舅子。这岂不是四角俱全两全其美,皇兄不是担心自己有一天会做出什么谋逆大罪来的。这次不用了,只要是有一个人能够是真心疼爱自己把自己当做一个普通人来看待不再是什么亲王贵胄,就什么都好了。这可是修上几辈子也未必能够修得来的福分。 心下如是想着,手里也没敢停下来。要是耽误了他的行程,等会儿发起脾气来可就不是好玩的事情了。再说也不想惹他发火,虽然是说他发火的样子很是吸引人,可是这样毕竟伤神。怎么舍得让他为了鸡毛蒜皮般的事情来劳心费神。须臾之后便穿好了自己的衣裳,猛地站起来顿时觉得腰酸无比,嘴里啐了一句,却是带着满面笑容出了烽火台里面。那个硕长的身影瞬时映入眼帘,实在是没有什么比让自己看见他还值得高兴地。 “王爷,乐将军回来了。”龙瑄蕤刚从书房出来就看见长史官一脸喜气:“可算是让小的找到了。” 从烽火台回来以后,不管是大雪纷飞还是别的什么。乐辉慡仿佛从人间消失一般,再也找不到丝毫关于他的音信。龙瑄蕤几乎派人出去将北疆城翻转过来,甚至派出去的人一直找到了京城天子脚下。日夜守在乐家的门外头,只要是看见些微像乐辉慡的人影都一定要好好看看,只怕是有丝毫泄露,只是他依旧是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人在哪儿?”龙瑄蕤压抑住心头的兴奋和脸上的怒火:“这么大的雪灾,他不在北疆到哪儿去了?” “属下派出的人在江南一家有名的**楼找到乐将军,乐将军包下里面当红的歌伎。据说已经是要纳妾了,属下担心王爷在王府忧心便自行回来禀报王爷知道。”长史官哪里还敢有丝毫懈怠,龙瑄蕤那张脸已经可以叫人胆战心惊了。谁说这位王爷不会翻脸的,这翻起来可是跟皇帝一样吓人的。 “把**楼的位子和歌伎的名字告诉我。”龙瑄蕤冷冷伸出手:“你给我留在这儿不许乱走一步,等我回来,要是有任何人来找我不许泄露我的行踪,包括我皇兄在内。” 长史官不明就里,只是看上去龙瑄蕤已经是非常生气了。而且这件事看起来是无法扭转过来的,王爷那张脸上写满的是一种叫人琢磨不透的神色。仿佛是在家苦苦等候丈夫的妻子听说丈夫不回家是为了在外面寻花问柳,同时还有了二心的表现。只是这怎么会是王爷此时的神色,即便是守将暂离边塞,只要无甚大事便是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如此做张做智叫人看了除了满腹不解。 龙瑄蕤骑着快马良驹,手里攥着长史官给他的**楼名字和那个美丽无比的歌伎的名字。乐辉慡是你负我的,招惹了我还敢去跟别的女人在一起纠缠不清,还要纳妾?你将我龙瑄蕤当做什么,就是你豢养的娈童或是在你****高涨的时候给你**的人一个玩意而已?我把你当做可以信任并且一生都不要分开的人,你要是敢对我丝毫不起我不在乎把你施以宫刑。就算是恨上我我一辈子我也不在乎,我唯一要的就是一生一世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一起,至于世俗礼法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要一个属于我更够给我这些金尊玉贵的礼制所不能给予的温暖,只是这些你都清楚吗?你要真是和这个歌伎有什么,乐辉慡我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的。 乐辉慡靠在满是淡淡幽香的绣房里,身边还睡着香梦沉酣的女人。不自觉翻了个身:“你醒了?”手覆上她的双肩,试着给她盖好被子,低头打量那张俏脸却是蓦然一惊:怎么变成了一个女人,不是一直睡着的都是龙瑄蕤的。那个长得跟女人一样好看的男人,会跟自己嬉笑自若又带着满腹心思的男人。他在哪里? “将军,怎么?又做梦了?”体贴入微的淳菱拿着一块滚烫的手帕子过来个乐辉慡拭去额上渗出的汗珠:“这都多久了,还是这样子噩梦连连。在北疆遇到什么事儿,都给急成这样。” “没事。”乐辉慡一下子抢过帕子匆匆擦完递还给淳菱:“这两日有什么陌生人过来?有的话告诉我知道,我不想出事。” “能有什么事。“淳菱拿着乐辉慡最喜欢的莲花白过来:“只是听说,皇上预备立后了。” “嗯。”要是在平时这件事一定是异常关心,涉及到妹妹的终身大事能够不去想?答应了一声,显然是没什么特殊的兴趣:“下了圣旨再说吧。” “乐辉慡,你给我出来。”外面传来一阵令人恶寒的声音,乐辉慡一下搂住淳菱没有丝毫预警的吻住淳菱樱红的嘴唇。淳菱瞪大双眼不知所措承受着眼前这个人莫名其妙的侵犯,自从认识乐辉慡以来都没见过这样孟浪的行为,别的男人有的坏毛病好像都没有在他身上看到过。也不会对自己动手动脚的,怎么这时候会这样。 龙瑄蕤一脚踏入这个精致的绣房,眼前的景象顿时让他惊呆了。那个侵犯了他的男人居然抱着一个女人纠葛不清,什么理智都见鬼去。一路疾驰,把一匹良驹几乎累垮。而这个人就是用这样一副情形在等着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揪住乐辉慡的衣襟:“混蛋!”随之将淳菱扯开,扬手一个耳光掴在乐辉慡脸上:“乐辉慡,你好……你好……” 淳菱几曾见过长得这么俊秀无虞的男人,黝黑的眸子闪烁出来的愤怒绝对不是男人对于另外一个男人该有的。尤其是气得煞白的脸,还有手里高举着的马鞭只是指着乐辉慡。“这位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哼,我说呢,闹半天是在这儿寻****快活来了。”龙瑄蕤冷笑着:“乐辉慡,我算是白认得你了。” “这是每个人尤其是男人的本能,你不知道?”乐辉慡轻佻地一笑:“要不要我给你找个更标致的来?” 淳菱看到这里原本存着的不解居然瞬间豁然开朗,这个人跟乐辉慡是……淳菱纵然是在这烟花场内打滚多年的人,却和乐辉慡是旧相识。两人素日见面绝没有丝毫男女私情在里面,乐辉慡始终都是谦谦君子的模样,私底下也曾自怜:不知乐辉慡心目中的女人是怎生模样,会让他从不对身边这些狂蜂浪蝶多看一眼。有道是物伤其类的!除了妒忌甚至带着一丝羡慕,只是堪叹自己命薄不能有此际遇。谁知道这个人居然是男人,也就是说乐辉慡不会看上任何女人。这些时候的心神不属也就有了缘故:一切都是和眼前这个比女人还要秀美的男人有关。是他让乐辉慡失去了向往的冷静自若。 第六章 番外2乐辉慡和龙瑄蕤5 第六章 番外2乐辉慡和龙瑄蕤5 乐辉慡没有放开抱紧淳菱的手,微微眯缝着眼一双深邃的眼眸只是看着眼前的女人。只是淳菱依旧是可以感受到那透出的眼锋不是对着自己,那个男人已经吸走了乐辉慡所有的注意。 “淳菱,让他走。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乐辉慡顺手解开淳菱一侧的肩带转脸看着龙瑄蕤:“你要是想看活****,我和淳菱都不会介意。”“是不是,宝贝?”低头吻着淳菱。 淳菱久历风月自然是不会在乎乐辉慡这些看似轻佻的举动,只是乐辉慡是她一直想要抓在手里的男人。每次施展手段想要他对自己青睐有加,只是每每落空。这时候有了这样的机会自然是求之不得,可是当乐辉慡做出这些看似热烈实则是心不在焉的举动时,心思剔透的淳菱已经看透乐辉慡爱这个男人已经是深入骨髓了,不过身份所限他不能跟这个男人一处。只有拿着自己做一个幌子,好让这个男人死心。自己一个**楼女子能有今天,不能不说是乐辉慡一直在明里暗里帮着自己。要不是有他,早就死在那群丧心病狂的劫匪手里了。他既然是有事就该帮他过了这一关。 “这位公子,这儿终究是奴家闺房。你进出多有不便,还是请转吧。”淳菱也不遮掩****的香肩,偎坐在乐辉慡怀中微微一笑看着龙瑄蕤。 龙瑄蕤轻蔑地看着淳菱:“你要是敢和他在一起,我马上让人封了你的院子。以后再有人敢进来半步,杀无赦。” “将军!”淳菱被他的话吓得打了个寒噤,只是想起乐辉慡官阶并不低。求救似的拽住乐辉慡的手:“他说的话您都听见了,这叫奴家以后可怎么做人。不如搬到将军府里去,也好让奴家终身有靠。” 龙瑄蕤脸色铁青,手里握着的马鞭不住抖动。一声凭空呼啸,顿时一鞭子已经抽到乐辉慡身上,乐辉慡上臂裸露。一抹血痕顿时出现在手臂上,乐辉慡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旋即平复。好整以暇地看着龙瑄蕤:“看样子你是不走了,淳菱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 说着便伸手解开淳菱的胸衣,龙瑄蕤脸颊抽动了一下解下腰间的佩剑扔到一旁:“乐辉慡,如果我死了你肯回头的话,我不会留恋自己的生命。”明晃晃的剑锋已经贴上了修长的脖项。 乐辉慡只是冷淡看了他一眼,龙瑄蕤满是绝望。想要一个对自己好的男人怎么这么难,就算是自己所要的东西为世人所不容,只是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不过是自己爱的这个人不是女人只是一个和自己一样的男人而已,要是没有这个男人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什么事都给自己想在前面,只怕早就没命了。他始终对自己视如草芥,难道男人就不能去爱一个男人?难道这样的爱就是这样丑陋甚至低贱? “你要死换个地方,不要弄脏了人家的屋子。”乐辉慡扔下淳菱,一个箭步上前夺下龙瑄蕤手里的剑:“没得出来丢人现眼,让人看见都会笑话死。” 龙瑄蕤没想到乐辉慡会用这样的话来回敬他,不论如何在有了那件事以后两人之间就不该这样子无情,就算是从心底鄙夷这件事情,至少在面对自己的时候都应该有一丝温情,可是当他的话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到自己心上的时候,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只是觉得自己从心底开始一丝丝变冷,冷到无法收拾。甚至不知道疼是从那儿地方开始的,又将会到哪里结束。原来一直都在后悔自己会生在皇家,后悔会有一个皇帝那样不通情理的兄长,到了这时候方才知道有这样一个兄长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在他那里从不敢有人轻易伤害到自己,自己依旧是个位及尊贵的亲王。早知道如此,就该听从母后的话:早早纳一个王妃,这样即使自己不痛快也不会伤到体无完肤。 “我本身就是一个笑话,你可以无穷尽的嘲笑我。只是乐辉慡你给我记着,总有一天你回来求我的。”龙瑄蕤身心疲惫,手指都是颤抖不已。这个男人伤自己伤得这么深,还不知道回心转意。有朝一日等他后悔的时候,或许两人也不可能再在一起。只是每当想起这个心就会痛。冷冷扔下剑,头也不回地离开那间充满香艳的屋子。 乐辉慡兴致索然地推开衣不蔽体的淳菱,颓然坐在一边的大交椅上。淳菱系好衣带,给乐辉慡端来一盏热茶,脸颊上方才龙瑄蕤扇过一个耳光的地方泛起五指印痕:“这么大气力!我给你拿巾栉敷敷。”说着绞来一个冰凉的手巾敷在乐辉慡脸上:“跟谁啊,这么大仇恨。” “我欠他的。”乐辉慡良久说出四个字,弯腰拾起地上的佩剑:“杀了我也不能怨他,都是我的不是。” “他是谁?长得真像个女的。”淳菱笑笑,乐辉慡对自己从来就没有过兴趣何必让他对自己心生不悦。要是能有这样一个人时时帮着自己倒不失为一件好事,至少他会对自己很好。 “皇帝唯一的兄弟,安王龙瑄蕤。”乐辉慡看了眼淳菱:“我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淳菱吐吐舌头,是不是没有公主就把儿子当作女儿一样在养,这么看来皇帝长得一定也是这么俊俏的。要是果然如此,只怕会有无数宫妃为之倾倒。毕竟这样俊秀的男人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要是穿上一身女人的衣服是不会觉得突兀的。也难怪乐辉慡会为之倾倒,别说是男人看了他心动就是女人见了他也会嫉妒一个男人居然生得如许美貌。真是不知道先帝和他的生母会是怎样一番美貌,要不怎么会生出一个这样子美艳的亲王来。 “吓死我了,这样子发脾气要真是让以后没人来我可就没活路了。”淳菱脑子转得飞快:“将军,你是将他怎么了?不会是你将他……”即便是风月场的老手,淳菱也是没好意思说出下面的话。男人同男人,听过只是真没有见过。乐辉慡看上去可是响当当的男人,怎么回去和这种事扯上关系的。 “是。”乐辉慡稍稍迟疑了一下:“只是没想到他会当真。” “你不曾当真么?”神色疲惫至极的他要是不对这件事伤神至深,只怕方才也不会在龙瑄蕤面前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的举动来。平日里就是连一句狎昵之语都不肯轻出的,更别提举止轻浮了。只是从乐家子女并无半点放浪形骸再往外流传就知道太傅府的家教是何等森严,若是乐辉慡这件事被传了出去只怕会落得下场很惨。 “这种事淡散了也就过去了。”乐辉慡故作无意地说道:“谁在年少时不曾有过荒yin无道的事情。” 淳菱给他脸上换了条冰手巾:“淡散了去?将军,如果是有心的如何能够将一颗心淡散了去。看样子不论是安王对你还是你待他都是用了心的,不能罔顾自己的心于不顾。哪怕是不顾及别人,自己也不能伤得太深。太深了就无法挽回了。” “这种事出来,我除了能够避得远远的还能做什么?和他一起不在乎所有人的眼睛?有多少双眼睛一直都在盯着他盯着我,我不过是被我父亲关起来以后不许见人。他怎么办?”乐辉慡捂着手巾:“他是皇帝的亲弟弟,是藩王。皇帝若是忌讳他,正好抓住这件事做文章让他不明不白的出事,最后落个叛逆的下场岂不是太惨了?我不想为了这件事害得他身首异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淳菱愣愣看着他:“还说你不曾动心?要是你肯为我想这么多,就是死了我也不悔。” “你是个好女人,我会给你找个好婆家的。”乐辉慡苦笑:“这件事就让它这么过去了,等年岁渐渐久了也就淡忘掉了。以后就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不论是对他或是对我都是一件好事。我不想以后被人说成有断袖之癖。我们乐家不能有这种丑事出来。” “要是你能哄得了自己的心,也是这样子冠冕堂皇的哄上一辈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没有哄自己。”乐辉慡大声吼道。“你是在哄别人,只是最后都是把你自己给哄住了。”淳菱笑笑:“我还是躲远一些的好,要不等会子就会害得我自己没有地方可走了。若是不信,你可以看看自己这张脸,胆小一些的都会被你吓死的。” “淳菱,帮我想个法子。我已经快被自己弄疯了。”乐辉慡一脸无奈:“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做什么,至少不能这样子下去。”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只要是随心顺意不就好了。谁能保得住今儿不错明儿也不错?谁知道来日是不是能和今日一样?”淳菱很是无所谓地说道:“要是有人欢喜我,愿意带我走的话。我自然是会他打算,只是打算得多了谁又是能够替我想的?不能总是活在别人的念头里。” “你倒是不怕,那你告诉我你怕什么?”乐辉慡还真是没听过这样的话,很是好奇地看着淳菱:“这样子吧,我什么时候给你找个人将你嫁出去好不好?” “有人给我赎身?”淳菱顿时来了兴趣:“要是能给我找个安王那样俊秀的就好了。对了将军,安王这么好看是不是皇上也是这么好看?不知道皇后是不是也很好看。” “皇帝哪有他好看。”乐辉慡很不留情地说道:“不过皇后会是个很好看的。” “呃!”淳菱好气又好笑,皇后是他妹妹这是传说已久的事情。只是没想到这个人从来就是对自己家的东西赞不绝口,就连皇上在她心目中也必然是要后退的。至于安王,看来只怕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了。乐辉慡根本就不可能放下安王独自走掉,要是能够放手早就放手了。偏偏也是动了心的,要不也就不会拿他跟自己妹妹放到一起了。 “将军,只怕外面有人叫我呢。您先歇着,我出去瞅瞅。”淳菱福了一福,换了块敷脸的帕子方才出去。 外面的情形让春玲大开眼界,几乎是一片狼藉。所有的器物几乎都被龙瑄蕤给砸了个遍,怪道刚才在里面听见嘈杂的不行,闹半天是王爷在这儿大发娇嗔。怪只怪里面这位情郎心思太过深沉,无人能够理解这位爷的心思就算是俊美无虞的王爷也是无法知道的,所以最后遭殃的只有是自己院子里的东西。好在这二位都不是缺钱花的主儿,这点小小损失还是赔得起的。哪怕就算是多报些银子,只要能让两人破镜重圆总是好的。 谁让这二位全是自己惹不起的,一位大将军一位还是亲王。虽说赔得起,只是谁又能够禁得住天天这样打砸,如果这样这生意还做不做了?“去问问看,方才那位公子住在城中什么地方。砸了本姑娘的东西就这么容易走了,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淳菱抓住一个听差的:“要是打听不到你就不用回来了。”那么俊俏的男人走在大街上还担心找不到他 “淳姑娘淳姐姐,我这就去。”听差的听到这话音,知道这位的大姐脾气又犯了。要是找不到人只怕自己真的是不用回来了,换了件衣裳就匆匆往外跑。 淳菱可不想事先告诉乐辉慡这件事,乐辉慡那个脑袋就是琢磨的事情太多。唯独会忘掉自己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替人想得多了替自己想得就会少起来。难免有些时候替自己考虑的就不是那么周全,即便不容于世人又如何。人总是要替自己活着的,活得自在不自在只有自己心里清楚。哪怕爱的那个人不是别人能够容忍的,只要自己喜欢便胜过了所有的东西。 早先时候也曾偷偷爱过乐辉慡,只是年岁渐渐大了才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就如乐辉慡有一次说过的话,乐家的姻亲没有一家不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且不说他长兄乐辉懿的外家如何,就是庶出的兄弟姊妹也都是嫁娶不由人。至于他自己和待字闺中的妹妹,看来势必要跟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乐辉慡提起这话倒不是有炫耀在里面,只是这样的家族背后很多东西就不是以自己好恶为选择。只能是维系这个家族永世不减的荣华富贵才是最重要的,至于权势与否就要看个人修行如何了。每次想到这些,淳菱除了选择远远走开再也没有别的法子。即便是这个男人再好,都不是自己能够和他相配的。哪怕他不嫌弃,他背后的那个家族又如何能够容得下自己。 龙瑄蕤看着夤夜而至的淳菱很是意外,至少在他看来这么妖艳的女人都不是好东西。皇宫里争奇斗艳的女人已经是不少了。畏惧那么多女人带来的祸患,也就不希望自己会和父兄一样沉溺于女色一辈子都在女人堆里打转,最后都找不到自己最想要最爱的那个女人。 “你来做什么?”声气里带着皇族的骄纵和贵气还有一丝不被人察觉的妒忌,这个女人有什么好他会要她不要自己。 “辉樉要我来看看你,顺便要你快些回去。”淳菱很是魅惑地一笑:“不知安王离开藩邸,是谁在留守。辉樉很是担忧。” “我们家的事情,不劳他操心。”龙瑄蕤很是气恼:“你可以走了,这些是不用你来管.” “我走了,谁带你去找他?”淳菱笑道:“王爷生气的样子很好看,有时候即使我看着也是心生欢喜的。也难怪辉樉会天昏地暗起来,什么事都不想做了。” “你想说什么?”龙瑄蕤冷冷道:“你要是想在我面前说你和乐辉慡的事情,我会让你永远也做不成你的生意了。” “我那个生意不管怎么做都不能遇见该是我的人,即便是我觉着辉樉很好也没用。我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出身太低贱,他看不上或是自己不够好看他不喜欢。后来才知道,他就算是要一个女人也不会是我。再说他压根就不喜欢女人,他喜欢的人是你。” “哼!”龙瑄蕤哼了一声,跟这个女人不知道做了什么还敢说喜欢我。只是慢慢抿着自己带来的莲花白,平日这酒带着丝丝不易察觉的甜意。只是今天喝起来却是满口的苦涩,让人不知道是酒苦还是自己的心苦。 淳菱笑起来:“每日照镜子都觉得自己美貌,只是和你比起来我才知道女人有时候反倒是不如男人好看的。我来找你,就是想辉樉以后会高兴起来。那**走后,他告诉我很多事。我知道他一世都不能忘了你,只怕你也是。我很喜欢辉樉,这事我不能瞒着你。只是他不喜欢我,我怎么做都没用。我想让他欢喜起来,也只有你才能让他欢喜起来。我便来找你,王爷,辉樉不是不喜欢你。只是很多顾虑而已,你和他在一起甚至会比我和他在一起会招致更多物议。王爷可是想好了?” 龙瑄蕤嘴角一抿:“我对他没兴趣了,最近听说我皇兄再给我预备选王妃的事情。我想不日我就要回京成亲了。” “看来我是白白跑这一遭了,早知道我还不如哄着他回心转意的好。”淳菱笑笑:“王爷祝你和王妃永结同心的。我们走了,辉樉没住在我那里我还要回去找他的。”说完带着人便匆匆走了。 龙瑄蕤手里的酒盏重重摔在地上,乐辉慡你记着你是欠我的,我不会就这么容易放过你。你要是在躲着我,就是碧落黄泉我也要找你回来。 淳菱这个女人果然是很聪明,有意将留着乐辉慡名姓住处的东西写在锦囊上面并放在自己的书案上。本来是要好好感激一下她的,可是只要想到那天两个人一起卿卿我我的样子心底就不自在。谁知道那么久两个人都做了什么,孤男寡女而且这个女人还是那样喜欢乐辉慡的。要是两个人真的有了什么,又来诓哄自己也未可知。 还要说乐辉慡心里有很多忌讳,能有什么避讳?不过是担心为世人所不容,还有就是所有人都觉得两人伤风败俗而已,大不了就什么都不要。被世人唾弃算什么,两个彼此相爱的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好。只要乐辉慡肯跟自己走就够了,至少跟乐辉慡在一起算得上从出生至如今唯一一件让自己顺心顺意的事情,他是自己的男人自己即便不会是他的女人也是要跟他一辈子一起走下去的人。 没有人会看得起自己,至少不论是在皇室中还是民间都是机会这样的事。那些豢养娈童或是跟一些不知羞耻的男人在一起的男人如何能跟自己比,自己是要一生一世都和乐辉慡一个人走下去的人,不会再有第三个人来到两人中间。只是这件事乐辉慡会明白吗?他会说这一辈子只要自己一个人吗,他知不知道这一辈子能有一个人无怨无悔要和他在一起会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永远都不在放任乐辉慡去找那个女人,还有任何想要插入到两人之间的女人都不可以。即便是在国人跟自己说要纳王妃或是跟乐辉慡说要他娶妻,都不许再有。只要是两人在一起就什么都足够了,皇兄喜欢有很多女人只能是由着他。他是皇帝,自己不是。自己不需要有太多的清规戒律,只要是他肯陪着自己这样走下去就足够了。乐辉慡,我不会放手不会眼睁睁看着你离开我身边的。哪怕你想走到天涯海角,身边一定还会有我的存在。 拿着淳菱留下的锦囊,龙瑄蕤第一次觉得自己心跳得有些过分。至少在他看啦,这还是从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真的自己做了最该做的事情,找到自己要去找的那人,然后两人不在想任何事情了。这恐怕就是皇兄也不敢做的事情,自己终于有一件事是比皇兄要做得有出息多了。 第六章 番外2乐辉慡和龙瑄蕤6 第六章 番外2乐辉慡和龙瑄蕤6 乐辉慡只是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虽然没有住在淳菱那里,风月之所到底不是他这样的人该呆着的地方。可是很古怪的前两天都没有这样子,只是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钻进脑子。昏沉得眼皮都睁不开,只想早点入睡。睡觉之前还是自己试探着摸摸额头,不是很烫怎么就是想睡觉了? 龙瑄蕤站在外面低声啐了一口,这么慢才入睡看样子身体实在是壮得很。要不这样子的秘药,只要是人嗅着了就会入睡了。偏偏这位最最吸了一个多时辰才算是有用了,幸而不是自己闻到要不肯定是会出事的。一直用湿手巾捂住自己的口鼻,只有自己是清醒的而他是糊涂的才能做事。乐辉慡,你注定是我的男人。只是等你醒来的时候,就会发现我会在你身边。 龙瑄蕤脱掉外衣便钻进了乐辉慡的被子,钻进这个朝思暮想的男人怀里。不知道等他醒来看到自己的时候会是怎样一番情形,至少不会太生气。等了他这么久,终于发现自己说什么都不能等到他来见自己。而且这个男人不论如何也不会来找自己,哪怕他知道自己住在那里都不会迈出这一步。只好自己来找他,总算是见到他了哪有什么都不算是什么大事了。 远远传来一阵更鼓响,乐辉慡睁开眼只怕是有人下药。要不说什么都不会那么早入睡,而且屋子里怎么会有陌生的气息。被子里还有个人,低头一看居然是那张俊美无语的脸。紧闭着双目睡在自己怀里很是安详,这就是毫无疑问地说那秘药是他下的。竟然敢用下三滥的手段给自己下**,这个家伙想搞什么? “起来!”乐辉慡用力推了推熟睡的龙瑄蕤:“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乐辉慡再一次被他从睡梦中惊醒,为什么每次见到他都是在自己睡得正香的时候。他好像最容易在自己熟睡的时候将自己吵醒:“怎么了?” “谁许你来的?”乐辉慡冷森着声音问道:“你来做什么?” “我来找你。”既然是吵醒了,干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了。这么久都是对这个人念念不忘,只要来个霸王硬上弓他才不会把自己往外推。伸手环住乐辉慡的脖子:“你说,要不是为了找你我犯得着这么做?” “诶,你到底想做什么?”乐辉慡不住往后躲,这个人的手是不是长了很多个。怎么就能这样在身上游走不开,自己的衣服就是这么容易解开的?只是须臾之间,自己跟他的衣服就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全部都脱掉了。那双手再次在自己身上四处乱摸,像一条游走的蛇一样贴上自己每一处肌肤。 “有没有想我,说!”龙瑄蕤欺上他的身,四目相对两人眼中俱燃烧起浓重的yu火。 “想。”乐辉慡嘶哑着喉咙试图抵挡他无处不在的手,只是好像做什么都是徒劳。干脆翻个身把他压在身下:“你想做什么,还反了你了。” 龙瑄蕤在下面吃吃笑着,这个家伙只有用这一套才能把他卧在自己手里。明面上看着是何等 腼腆害羞,其实床底之间是不许人半点藐视他的存在的。 “还在想什么?”乐辉慡闷着嗓子问道:“再不专心的话,我该罚你。” “我只是担心你不专心。”龙瑄蕤抱紧他的脖子:“你答应我以后都不许再赶我走,我知道在你这儿王爷不值钱可是我的心是真的。” “这些话明儿再说。”乐辉慡不由分说吻住了他,龙瑄蕤不住偷笑。这里面不只有有**还有媚药,所以乐辉慡才会乖乖就范。 折腾了整整****,到了天边泛起鱼腹白两个人才算是安然入睡。等到再次醒来已经是午时都过了,龙瑄蕤几乎是挂在乐辉慡的脖子上入睡的。这个人能够睡得这么熟真是少见,他真的是那种很耐看的男人。不过以后都是能够在每天一睡醒都能够看到他实在是会在梦里都能笑醒的事情,曾经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实现这个梦想。没想到还是有这么一天,两个人还是可以在一起知道终老。 “****了,你还不足兴?”乐辉慡眯着眼睛:“要真是这样子,你还是走了的好。” “我若是走了你可不兴后悔的。”龙瑄蕤探起身子:“我是你的人了,你要是赶我走的话就是抛弃糟糠。以后要是追究起来,最起码不能再有大的前程。这可是最可恨的事情。” “哦,这样啊。”乐辉慡翻了个身,把他搂进怀里:“我跟你是不是真的是命中注定,才会有这段故事?或者是说命中注定的冤孽?” “不知道。”龙瑄蕤挠头:“如果我和你在一起是注定冤孽的话,那就冤孽吧。最起码你我都是用心的,至于别的事情不用我们来想。我皇兄那儿自然是会有人来说话的,就算是我们能够在皇兄面前瞒得天衣无缝,那些御史衙门也不是吃素的,只要有人风闻就一定会上折子。这些事可是那些人最为热心的事情,多有异趣啊!” 乐辉慡低下头:“真的出事,你怕不怕?” “怕,但是有你我就不怕了。”龙瑄蕤靠在乐辉慡怀里:“我知道还最怕你会不要我,说实话在那天边境时候,真的遇到狼群的时候我是不怕的,只是我不知道你心里是不是有我。如果没有我我就死心,可是你有你还不肯承认。你不觉得自己很混蛋?” “我们都是在为别人做事做人,不曾为自己做过一件符合自己心意的事情。哪怕就是为了符合自己心意找一个人陪伴在身边都是要想是不是符合为人所想,是不是能够让所有人满意,没有一句闲话说出来。只是最后都没有想过,这个人是不是自己想要的。是不是自己心仪的那个人,没有这人自己是不是能够活下去。”乐辉慡抱紧龙瑄蕤:“我甚至不能像淳菱一样问心无愧的活着,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是她告诉我,这种事不是别人看着好就是好的。只有对了自己的心才是有用的,别人说的再好都没用。因为那不是自己的东西,为什么不能顺着自己的心思来做一次藐视世俗的事情,这种是一辈子仅此一次。我不愿继续错下去,因为错了就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辉樉,我们一辈子都不要分开。”龙瑄蕤趴在他怀里:“我不要做这个藩王,锦衣玉食长于****内侍之手,每日只知道吃喝玩乐骄奢yin逸。哪里还是做人的乐趣,只有顺着自己的心思自由自在长大才是我要过的日子。” “嗯。”乐辉慡眯缝着眼:“你是说你不想做藩王?那谁去给我们两个银子花,你每年的俸禄银子不少的。这个肥差哪怕就只是顶着个名头也能赚你皇兄不少白花花的银子来,做什么不要?” “乐辉慡,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你会钻进钱眼里去了。你究竟是看上我这个人还是看上我这个藩王的位子,有那么多的年俸?”龙瑄蕤气得狠掐乐辉慡的胸肌:“你乐家还差钱用?你媚娘养着淳菱这样的人有多少?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吧!” “这是我们家的钱,跟你没关系。”一下打开他不老实的手,到处乱摸说实在掐自己其实把自己浑身上下都摸到了。 “也是我家。”龙瑄蕤一面笑一面开始在乐辉慡身上制造一波*令人炫目的浪花,几乎要把乐辉慡的每一寸肌肤都亲到。 “龙瑄蕤!”乐辉慡快被他把自己搅疯了,哪有这样子的人。闹了****还有这么好精力,自己都不知道看上去有些单薄的男人哪会有这么强烈的****。 “你难道不想要我?”龙瑄蕤很是无辜地眨眨眼睛,并且马上住了手:“算了,你不喜欢我就起身走了对了你不是喜欢淳菱的,我给你去将她找来。你最好是那男女通吃,我不在乎这个只要你身子吃得消。” “你往哪里走?”明明是他放的火,还想在这时候脱身走人?做梦去吧!要是不把这个小妖精好好惩治一番,只怕下次还不知道收敛一二。 龙瑄蕤没好气地白了乐辉慡一眼:“你不是不想要我的,我也不想给了。这儿会趁着还早,我早点回去。要是北疆的藩王府地没人驻守,只怕会出大事。那时候被我皇兄知道,只怕就把我抓回京然后给我选王妃。接下来就等着做爹了。” “不许走。“乐辉慡很是恼火,还敢有要选王妃的心思还要等着做爹。这辈子都别想,只要是一生守在自己身边然后两人就这么纠葛一辈子好了,一个翻身又是把龙瑄蕤压在自己身下尽情啃啮他的混若白玉的肌肤。龙瑄蕤被他灵巧而锋利的唇舌来回**,禁不住气喘吁吁起来:“不,辉樉不要。” “要不要?”乐辉慡一下停住,很是无所谓的问道:“我累了,要不先睡会儿。” 龙瑄蕤紧咬着被头,幽怨无比地白了乐辉慡一眼:“滚!”然后转过身不去搭理乐辉慡这个只会给自己制造无限麻烦又不愿意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满足自己的混蛋。 “好。”乐辉慡用了点蛮力扳过龙瑄蕤的身子:“这时候倒是想临阵脱逃,只是谁都不答应是不是。你不想要,我想要行了吧。”说着也不管龙瑄蕤怎样求饶便进入了龙瑄蕤的身子,龙瑄蕤紧搂着他,细密的****从口中溢出。充溢在整间屋子里,久久不能散去。 皇帝手里抓着一份来自于北疆眼线的密保,脸色铁青坐在乾靖宫东暖阁。这两人是不是真的无视于世俗礼法,一个是皇帝唯一的胞弟而另外一个是皇后的胞兄。就是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毫无忌惮的两厢昵处,这已经不用等着传播出去了。只要是长了眼睛的小老百姓谁会看不到,虽说从前一直都知道。没有被御史衙门的人看见也就罢了,日后多少收敛一点。哪怕不是给自己给这个做皇帝的留些脸面,也该要给各自的先人留一点薄面。 乐晖盈刚刚午歇起来,二总管太监赵玉就是慌慌张张地来到寝宫外:“娘娘,不好了。王爷又闯祸了。” “闯什么祸?”有二哥看着,龙瑄蕤要是能够做下祸事倒真是一桩奇闻。 “奴婢不知道,只是瞧见万岁爷在东暖阁发脾气。说是要把乐将军和王爷拿问到京亲自审问。”开玩笑,这件事还能瞒着皇后去。那两人一个是皇后的亲哥哥,另外一个是万岁爷的亲弟弟。任是谁出了事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再加上这两个人可是皇宫中谁不称羡的神仙眷侣,就是后宫一人的皇后也会向往那种神仙般的日子,那么谁会看着神仙吃亏? “有这等事?”乐晖盈披上氅衣出了寝宫,西暖阁距离东暖阁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原本应该在东暖阁午睡的,皇帝在书房批折子难免会吵了午歇。故而乐晖盈干脆午歇都是睡在西暖阁寝宫了。 守在东暖阁外的赵希看见皇后急匆匆过来:“娘娘。” “有无外臣?”乐晖盈顿了顿:“还在发火?” “没有外臣,万岁爷脸色铁青。”赵希低垂着头:“娘娘赶紧看看去,只怕是不好了。” 乐晖盈为之跳脚,只怕又是两个人放浪形骸惹的事儿。这位爷这几年已经不是那么爱生气了,要是说硬要生气的话。只怕身边这几个臭小子就能让他跳脚,要不是两个人惹下不该惹的事儿说什么也不会脸色铁青到身边人惴惴不安起来。 “参见皇上。”除了两人夜间在寝宫里言笑无忌外,只要是有外人能够随时进来乐晖盈一定是谨遵礼数。 “嗯。”龙瑄炙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答应,这气算是乐辉慡还是龙瑄蕤惹起来的?看了眼只穿了件宽松氅衣的女人:“穿这么点,伤风刚好。” “不冷。”还好,还知道自己穿得不多。这件事看来还有转圜:“瞧这一脸的不高兴,谁又惹得万岁爷发这么大火气?是不是龙濬焱又犯了什么毛病,都不小了要是还舍不得打的话可就是不成事了。” “龙濬焱最近乖得很,你别骂他。”不知道谁是做爹的,反正这个做娘的只要是儿子稍稍不听话,一定是会说好好打一顿的。其实儿子很听话用功念书了,不过是偶尔淘气一回也不能让她知道,若是让她知道有时候是自己带着儿子行事,会不会把自己这个做夫君也好好打一顿。怎么从前就没看出来,这个女人还有这个嗜好:好打人,尤其是揍儿子极其拿手。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做什么生这么大气?”身边没有外人,乐晖盈也就没有什么顾忌了干脆坐到皇帝身边一下抢过握在手里的信笺看了一遍,脸色怒不可遏:“这两个人究竟多大了,还在到处惹事?” 一声厉喝倒是让皇帝吃了一惊:“我已经看到了,也是觉得两个人有些过分。你可别这么叫,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拿你怎么着了。” “只是这些东西都是什么人看到的,难道不知道为尊者讳的道理?”乐晖盈扭过脸:“皇上派出去的人怎么这么糊涂,不知道去看敌国有什么动静反倒是抓着亲王和将军不放手,这样子不通世故还怎么能够当这么重要的差事。” 龙瑄炙傻眼,自己好生糊涂:明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辩不过她的,还拿这件事跟她掰扯什么。她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护短。尤其是她的二哥,不管是做什么事儿,但凡是跟龙瑄蕤在一起的事情她就是一定会毫无保留的完全站在一边。再说只要是跟朝局没关系的事情,她就会蛮不讲理起来。这也是家事,她掌管家事自然什么事都要听凭她来处置。看来这报信的人这回少不得会被排揎一顿了。 乐晖盈想了想,将手里的东西扔到一边:“明儿什么日子,皇上可记得?” “什么日子?”龙瑄炙一怔,又想干什么了这是。“不是说明儿没事的话,就只有我和皇上去西苑走走的。这也忘了,真是忙糊涂了。”乐晖盈紧紧挨着他:“不会是装给我瞧的,想着要去看看乌雅母子吧?” “是去西苑啊,已经叫人都预备下了。”爱吃醋的老毛病又犯了,多久没见乌雅和柳心两人了。这会儿怎么记起来说这个,还是刚才午歇没睡好所以来找自己的晦气来了:“好好的,提她们做什么。” “我是在想,我跟皇上去西苑走走会有人说成有伤风化么?”乐晖盈把玩着龙瑄炙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若是会这么说我就不去了,省得有碍圣德。” “什么话,帝后出游官圣德什么事。难道非要帝后之间每日只是晨昏定省加上相敬如宾就是好了。”看看怀中偎依着的女人:“不许胡思乱想,这是你答应我的。怎么又是疑神疑鬼起来?” “我也不知道啊,难道乐辉慡和安王出游碍着别人事了,做什么要说他们有伤风化?他们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了,两个人在一起恩爱便是有事吵闹就是最好,如此看来以后我也不必天天跟皇上说什么,省得也是有伤风化起来。” “好了,不说这件事了。”龙瑄炙一下止住他的话,要是再说下去不知道还要叨叨什么出来。原来龙瑄蕤找个男人是为了没有人叨叨,要知道女人叨叨实在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尤其是自己有是深深宠着这个女人的时候,只要是她说什么都可以适当做娇嗔来看。 “我知道,是嫌我烦来着。”乐晖盈不耐地起身:“臣妾告退。” “不许走。”还好只是在一丈之内就能把她轻易拉到自己怀里坐下:“到哪儿去?龙妤珗和龙瑶一去了舅舅家,余下的三个臭小子都去文华殿读书去了。只剩下咱们两个,你还想到哪儿去?” “睡觉。”乐晖盈打落皇帝不老实的手:“我午歇还没睡好,这会儿正困呢。” “我还没有午歇。”龙瑄炙环住她的腰:“又瘦了,怎么回事?是不是又在想着法子折腾自己呢?我看啊,只要是我少盯着你一会儿都不行,你一准会把自己的事儿当做别人的事儿来办。” “哪有瘦了,只是这件衣裳大了。”要是衣裳没有这么大,你的手能够这么轻易进去还在里面饥饿者系带?想要挣脱根本就不可能,那双手是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的:“人来人往的,仔细有人说皇上有伤风化来着。” “笑话,朕跟你在一起有伤风化也由着他去。”一面说,一面打横抱起她:“还说没瘦,抱在手里就是这么轻轻地,真是不知道你每日是不是按着何蔺给你定的食谱用膳,要真是照着那个吃得还是这么瘦的话,以后就不必再按着那个吃了。” “我才不吃那些怪东西呢。”乐晖盈环住他的脖子:“明儿去西苑,不要有人跟着。走到哪儿都是一群人,真是讨厌。” “嗯,不叫人跟着。”龙瑄炙这时候什么都是依着她的,温香软玉在自己怀里还有什么事不好说的,再说只要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她都会很听话的听凭自己折腾。只是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怎么好好的突然坐起来把自己压了下去:“呃,你做什么?” “没什么。”换做乐晖盈开始解他的衣带:“我今儿试试皇上这衣服上的系带好解不好解,总是你解我的。” “你干什么?”疯了,居然这样子对自己的夫君,极尽**之能事以为你夫君的定力这么好不成:“不行,不能这样。” 乐晖盈抬起头:“每次你不都是这样做,为什么我不行。不许说话,煞风景!”一面说一面堵住了龙瑄炙的嘴。 龙瑄炙哪里容得她这样,这岂不是要造反了。一个用力翻身把她压了下去,你以为朕是龙瑄蕤由着乐辉慡折腾啊! 第六章 番外3娴妃和邓昶 1 第六章 番外3娴妃和邓昶 1 其实人生有很多种可能,如果不是在合适的时间遇见合适的人那么一切都是一场梦境。其实对于人来说,感情其实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有时候会以为那种彼此倾慕的爱情离自己很远,实在是因为自己都不曾留心过身边的人,往往很容易得到的东西都不会去珍惜它。就和时间一样,从来没有人会去关注它的流逝。等到韶华逝尽的时候方才会感慨真的是犹如东流水无法转圜。身边的人也是一样,你从不曾留意过他的存在。等到你发觉自己有一天离不开他的时候,却是永远离开他的时候。 娴妃,不应该说是邓娆娆从来都不曾把这个叫做郭昶的男人放在心里过。至少在她前十五年的人生中,这个人只是在她父亲手边学徒。每次看到她都会用目光紧紧在她身上留驻很久很久,不敢有丝毫亵渎或是不合时宜的言语来让她留意到他的存在。只是一种非常仰慕却又是很关切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然后旋即转开只做从未流连过。 “邓娆娆。”一声男不男女不女的鸭公嗓子,这是太监所独有的腔调。十五岁的邓娆娆很是胆怯,只要被叫到名字的都是要去复选的女子。皇帝为东宫皇太子遴选侍妾,自己因为家世清白而父亲又是本地极有名望悬壶济世的大夫。所以县太爷第一个就把自己给报了上去,谁让父亲舍不得多给县太爷银钱疏通关节,而县太爷上次要把自己纳为他的第五房如夫人被自己严词拒绝过以后就一直是怀恨在心的。这次有这样的机会,他怎么会放过。一入宫门深似海,谁能保证入宫就一定会得宠,又有谁说皇太子就一定会登基做皇帝,将来的一切都是未知数。只是自己或许早早就被注定了这样一场无法改变的命运。 “是。”起身微微一福算是答应,毕竟这些太监们谁也得罪不起。谁能说日后不是要看他们的眼瑟过日子。 “进去。”为首的那个太监,服色似乎是比这些人都要高贵许多。说话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满脸都是深深的皱纹。仿佛皇宫里的岁月留在他们身上的年轮一样,写满了各色传奇。 有些些微的迟疑,却不敢生出退缩的心思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走。这里面将是一个未知的世界,是飞黄腾达还是被欺压得永世不得翻身都是未可预知的事情。一间四面都不透风的小屋子,正中放着一张小小的卧榻。还有三四个面目可憎的老嬷嬷,全都表情严肃看着自己:“脱衣,上榻。” 邓娆娆听说过这是遴选良家子入宫所必须的一道手续,因为皇室血脉不容混淆决不允许有任何闺阁不谨的女子混迹入宫廷,污秽宫闱内廷。迟疑了一下,在众目睽睽之下解下自己所有的衣服包括贴身的****。任凭那一双双粗糙的手在自己肌肤上划过。留下很不舒适的感觉,只是盼着这一刻赶紧过去。 “好了,下一个。”为首的一个嬷嬷满意地点点头:“回家等着听信。”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穿上衣服的,只是知道走出那间屋子的时候外面的阳光分外刺眼。是不是真的如人所说,这一切都是在预示着自己被选上了。以后就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将要到天底下最大的宅院里去做里面的一个女人。跟很多很多人一切企盼一个男人的降临,然后使出浑身解数只为博得一个男人地一笑。 “娆娆。”郭昶站在遴选良家子等的府衙外:“外面冷,加件衣服。师傅让我来接你回去,师娘一直都是心神不定的。所以让我来接你。” “嗯,走吧。”邓娆娆接过棉衣披上,耀眼的阳光不能代表冬天已经过去:“外面这么冷,你就在这儿傻等了这么久?” “要是不在这儿等着,只怕还会更忧心。”郭昶掀开马车的棉布车帷:“没有为难你吧,我想你会选上的。”注视着前面的马车和路人,小心翼翼地赶车只怕自己不小心让车中的人受到丝毫损伤。 “没有。”有些气闷,索性掀起车帷:“你说选上了好不好,我听说她们在宫里都是锦衣玉食的而且也都过得神仙一样的日子。”邻家有一个女子只是做了一个藩王的侍妾就已经是这个小县里连县太爷见了都要礼让三分的人家,每次都是笑容可掬地跟他们家人说话,只是担心这位藩王侍妾家人不高兴,然后乌纱不保。 “我哪知道,成日都没到过别的地方只是在这儿打转。”郭昶笑笑:“你要是进了宫,可就不止是藩王侍妾了。你会是太子妃的,也就是未来的皇后。这可是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邓娆娆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我做太子妃?听那些嬷嬷们的话,要是真选太子妃的话就不必这样子了。那可都是门第高华的世家小姐们,怎么会许她们这样子来回遴选的。要是这样,只怕将来是要治大不敬的罪的。” “不打紧,你就是不做皇后也是贵妃的。”郭昶呵呵笑着:“哪里还有人比你好看呢,而且性子有这么好人见人夸。” “你今儿怎么这么会说话?”邓娆娆跟从前一样笑得很是高兴,好像郭昶从来都没有说过自己生得好看过:“对了,你说皇太子是怎样一个人?是不是满面胡须那种,或者是个弱不禁风的人呢?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皇太子呢?” 郭昶挠头:“你问我这个,我还真是不知道。我们这些小民哪有能够轻易见到皇太子的,皇太子可是储君的。岂容一般人随意见。” 邓娆娆点头:“那太子妃又是怎么样的?我都没听说过有太子妃的。” “所以他们就是选你进去做太子妃的。”郭昶勒住马,已经到了邓家的医馆。门口还是跟往常一样围满了前来看病的人,邓娆娆跟在郭昶后面从侧门进去。母亲还在后面等着自己回来,不论走到哪里母亲都是牵挂。 医者不自医,父亲医术高明却不能给自己诊病。每日都是强撑着病体给人诊脉,母亲屡次相劝都不见有什么好转。只是每天按时吃药,盼着带病延年。就是这样看着,也该有一个好的归宿给自己。只要自己能够出人头地,那么就不会有人蓄意对父亲不敬,县太爷也不敢给父亲难堪。县衙中的每个人来看病抓药父亲都不敢向他们要钱,只怕下一次的抓丁或是苛捐杂税会加上更多。也就只好忍气吞声一次又一次,上次哥哥去跟他们理论后来挨了二十板子,几乎要了哥哥的性命。是父亲调理了好久才得作罢,最后还要拿出一笔钱去感激那些手下留情的差役们。 要是父亲不给钱的话,只怕下一次再出事哥哥的性命就保不住了。每次想到这些总是觉得自己眼睛湿湿的,为什么别人家就没有这么多事情。只有是在自己家里就会有这些许多叫人无法摆脱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只要能够进了皇宫就不会有人再敢生出欺负家人的心思来? “娆娆,你回来了。”母亲在腰间的围裙上上擦擦手:”那些人没有为难你吧?让郭昶去接你的,接着你没有?“ “是做师哥的马车回来的,娘我帮你做饭。“邓娆娆很懂事的接过母亲手里的东西:“哥哥人呢?怎么没瞧见在医馆里,是不是爹叫他出去了。” “你大嫂家里出了些事情,两人一起过去了。”母亲在上面做饭,邓娆娆在下面帮着烧火:“娆娆,人家怎么说?选上不成,早间县太爷又来问这事儿来着。我看啊,只怕是会选上的。早间他来说话的口气都比从前要和缓好多。” 脸颊被灶膛里的火焰烤得生疼生疼的,只顾往里面添柴火。要不是父亲开了一间医馆,只怕这一家人都会担心自家会衣食不周起来。只是有这么一天,自己一旦入宫做了皇太子身边的女人是不是所有人都要高看自家和家人,那样的话也就不会再有人会来找家人的麻烦。皇宫只是困住了自己一个人,却能够让家里人从此以后衣食无忧。虽说哪个地方是未必如自己心愿,只是皇太子未必就不是一个翩翩少年,而自己未必不会得宠。想要做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很多东西了的,能够以后一辈子过那传说中神仙般的日子,这也是别人说什么都得不到的际遇。 “娆娆,别添柴火了。看屋子里都是烟。”母亲在上面叫道:“不知道又想到什么事儿去了,眼睛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没有。”邓娆娆笑起来:“我在想那些嬷嬷今儿跟我说的话,娘要是我真选上了以后您要见我就远了。” “那我就是皇太子的岳母了,跟皇帝老倌都是亲家了。”母亲笑呵呵地:“别想那些美事了,这都只是咱们私下说说的笑话。皇帝选中的儿媳妇能是你这样的疯丫头?人家要的都是有名望的大家闺秀,咱们这种小老百姓还是安安稳稳过自己的日子才好。” “娘,要是我入宫了爹和您还有哥哥就能过好日子了,也就不敢再有人敢来欺负你们了。你看隔壁家不就因为出了个藩王侍妾,所以一家子都得了脸面,就连县太爷也不得不给他们家三分薄面。娘,我们做什么要比他们矮人一等。”邓娆娆慢慢疏散着灶膛里的火焰:“我想我们家以后都不被人欺负,爹救了那么多人还是被人看不起被人欺负。” “各人有各人的命,娆娆不要以为作了皇太子或是皇帝身边的女人就一定是幸福。隔壁家的女儿是做了藩王侍妾,他们家也是有些不知所谓起来。只是娆娆,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别人给咱们看到的只是那种面上的风光,真正下面的难过没有人知道。就是痛也只是放在心里,自己一个痛过了才得罢休。”母亲做好了一碗菜放到一边的案板上:“其实还是过老百姓这种平平常常的日子好,有什么事儿是大家说出来也就平安无事了。做了哪些地方的女人看上去风光无限,真真心里好过的又有几个人?你读过书,娘知道。难道皇宫里就没有冤死的人?只是你我都不是那里面的人,看不到而已。” 邓娆娆没有说话,只是闷着想心事。一阵熟悉的咳嗽声从外面传来,是父亲自外面进来。一如既往的抚着几缕长髯:“娆娆,你来。” “爹,什么事啊?”答应了一声,邓娆娆看看母亲:“娘,我过去了。” “快去。”母亲宽厚的笑容挂在脸上。 “爹,怎么了?”邓娆娆跟着父亲到了后面炮制药丸的屋子,满屋子的药香让这里仿佛一座能够救治百病的宝库。 “真的要你入宫,你去是不去?”没有丝毫商量的意思,邓傕只是一个悬壶济世的大夫。从不会用心思去害人,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去和周围那些满怀心事的人打交道。只是知道治病救人是他作为一个大夫最应该尽的本分,为人太过耿直确实得罪了不少人。 邓娆娆茫然地看着父亲,刚刚在母亲灶台前想的事情是不是就到了要自己必须下决心的时候,难道是已经有了音讯传来,说自己可以入宫了?“爹,有信了?” “你很想进去不成?”父亲没有做别的,只是站在原地慢慢绿髯:“你也这么大了,很多事爹会先问你。只要你愿意,就是用再多银子,爹都会给你去打点这件事。” “爹,如果选上了我会去。只是如果要您使银子就不必了,女儿有女儿的命数不敢强求。”邓娆娆看着父亲老迈的身子,什么时候开始从前能够抱着自己四处散步的父亲变得这样步履蹒跚起来。甚至有些让人担心父亲会不会因为什么时候会因为一时不测而出事。父母身边的每一个铜板都来之不易,是不能轻易动用父母养老的钱的。那就是最不孝的事情,几乎算得上是百死莫赎了。 “娆娆,爹知道你心高气傲的性子。日后进了皇宫就不能由着自己性子来了,若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自己忍忍就过去了。皇宫不比咱们这种市井人家,有什么事都能放到面上来说。那地方是人心最险恶的地方,即便只是蝇头小利也不会有人轻易给你。每个人往前走一步都好难得,何况是只要往前走一步都有可能从此飞黄腾达起来。所以娆娆,爹真是不想让你进宫去。”邓傕很是忧虑地看着女儿:“爹只是想要你做一个平凡的女子,过完自己的一生。不要荣华富贵,那些都是咱们这种人家要不起的东西。父母也从来不指望你用你的青春年华去换回这些东西。” “瞧您说的,这还不知道是怎么档子事儿您就想起这些来了。兴许人家压根就不喜欢我这样子的,怎会就是选上我了。”邓娆娆笑得很虚伪,连她自己都觉得去这样瞒哄父亲很是不对,只是自己必定要过上高人一等的生活,不去搏一搏怎么知道自己会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已经有信传出来,三日之后跟随那些人一起进京。”邓傕盯着女儿的脸:“娆娆,爹知道你心里一直都是很希望我们家也过得跟隔壁一样的日子。只是姗儿,像那样的人家就是一定好么?你母亲也跟你说过的,这都只是我们这些外人看到。真真的苦楚是没有人知道,只有走进去才会知道那是不足为外人道的。人家还只是一个小小藩王府的侍妾,就是这样子。你要去的地方是皇太子住的东宫。那是未来的皇帝如今的储君,你也许日后会做一宫主位甚至会有更高的位子。只是娆娆,走得越高就越冷。你可知道那种位子虽然足以让所有人仰视,也是有着世人所不及的阴冷。爹真是不想你日后也这样,娆娆只要你跟爹说你不想去爹马上给你吃上一副药,没有人会知道这药会有什么样的症候,你也就平安无事了。” 初闻入宫之事的邓娆娆已经分辨不出自己究竟是喜是忧,只是觉得心里都不知道究竟是怎样一番心绪在萦绕。想要笑都不知道有什么这么好笑,想要哭却是半滴眼泪都没有。愣愣看着父亲良久:“爹,只有三天么?” “三天,三天之后你就要走。”邓傕看着女儿:“要不你以为县太爷今日来了三次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他自己的前程着想。日后你有了宠,他也能够巴结着往上爬。一个藩王的宠妾他都可以巴结到几乎要和人家认亲的地步,你要是做了皇太子身边的侍妾跟着皇太子一起日后到了皇妃的地位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对咱家这些人的。” 邓娆娆低着头,父亲看似很不屑别人家女儿那种裙带之宠给家人带来的荣华富贵,可是语气中的羡慕和对未来憧憬却是自己闻所未闻的,想象中父亲应该说什么偶读不会羡慕这种东西。怎么在这时候会是这种语气来和自己说这些话,莫非在父亲的本心里很是希望自家也会有椒房之宠继而被所有人捧上天际,享受无边的荣华富贵? “娆娆,你说吧。”邓傕捋着须问道:“是不是不想去?” “爹,做什么不去。”邓娆娆很快定下心:“那么多人应选,只有女儿被人选上说明能够和女儿相比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就算是有也未必能够比得上女儿能够得到皇太子圣宠,爹我不去放手搏上一搏怎么会知道成与不成。” “只是这样子太过委屈你了。”邓傕捋着须:“你要知道你做的不是皇太子妃,而只是皇太子身边的一个侍妾。爹听人说,叫做太子良娣或是太子良媛就已经是很不错了。这样以后才能坐到一宫主位的,你只有走到这一步才能行也才能算做是享尽荣华富贵了。如果能够诞下皇子,就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这位千岁爷目前还没有任何女子诞下皇子皇女,你还能够得到别人所得不到东西。” 邓娆娆没有想到父亲的态度会转变得如此之快,会在短短只言半语之内就改变了所以的态度甚至会是这样子去谋划自己的未来。甚至连诞下皇子皇女都在计划之中,可以看出来父亲对于这件事是何等在意。他有多希望一辈子都不在被人轻视,希望那位父母官鞍前马后的伺候他 巴结他,甚至隔壁那位藩王侍妾的父亲也不再因为父亲只是乡间大夫儿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其实父亲想要这样子一点错都没有,世上有哪一个人不想被人终身仰望。没有人会不喜欢的。哪怕只是为了满足父亲这一个心愿,也要去做这件实在是不容易的事情。 “爹,您说的话我都记下了。”邓娆娆很是懂事的点头,难得的父亲既然是同意自己这样做也就不必担心要怎样劝慰父母以至于自己走时会有多少无奈,至少在父母那儿都是可以解释的事情,父母不会对自己有太多的阻挠也就说明自己只要跟着那些人走进高耸的宫墙,然后选择自己要怎样去跟着一个皇太子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似乎荣华富贵就在不远处像自己招手,告诉自己能够做些什么事情才算是不辜负自己走这一遭。 “你能知道这些,爹很高兴。”邓傕几乎按捺不住自己心里的兴奋,只是在女儿面前作为一个父亲多少需要有一些威严在里面。只要是女儿能够独得圣宠,那么将来等着自己的会是谁也及不上的荣华富贵和所有人的阿谀逢迎。不要说是周围人,就是一县之首的县太爷也要对自己礼让三分。谁叫自己的女儿是皇太子的侍妾,未来的宠妃?那是谁也无法比拟的荣宠,皇帝日后若是对女儿青睐有加只怕就是这些人来巴结也是看不上眼的。还做什么悬壶济世的大夫,只要在家安安稳稳做老太爷就好了。 第六章 番外3娴妃和邓昶 2 第六章 番外3娴妃和邓昶 2 邓娆娆站在父亲身边:“爹,我不知道我能做到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得到您所想要的荣华富贵,只是我会用心去做。” “那就好,爹知道你一定能做到爹所想要的那个样子。”邓傕很是得意:“家里的事儿不用你操心,虽然你哥哥不争气。不过我和你母亲都还是能够管得住你哥,再说阿昶做的也是很好了。我有时候都觉得阿昶其实比你哥哥更让我们放心。” “师傅,用饭了。”郭昶从厨房那边过来:“师娘已经预备好了。” “嗯,阿昶娆娆要进京去。我和你师娘都没有去过京城。再说我们年纪大了,也不能走那么远。你就送娆娆去京城吧。”邓傕一本正经地吩咐道:“你要一路上看好她,不能出任何纰漏。” “是,师父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郭昶点头,旋即看向一边的邓娆娆:“什么时候起程,我好收拾东西去。” “三日后启程,我想我还是要好好预备一些东西的。”邓娆娆理了理一边散开的头发:“还要收拾好几件衣服的,总不能去了以后什么衣服都没有吧。” “傻孩子等你进了宫还有什么衣服没有,还需要用这些家里的旧衣服才行?”邓傕说话带着一丝谁也比拟不了的得意:“我们家就要成一门显贵了,还在乎这些东西?” 邓娆娆很是无意地一笑,脸上却找不出一丝喜悦。至少在父亲看来这些东西都是唾手可得的,或许只要是女儿进了宫就一切都是跟自己免不了有关系了。只是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就是自己丝毫喜悦都没有,只是觉得自己都是莫名的冷漠。难道在父亲看来这些东西比自己的亲女还要重要,只有真的入宫才能让父亲改变这么多年来的市侩和对待子女的冷漠。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自己就是死了也是甘心情愿的。 “爹,先去吃饭吧。”邓娆娆转过脸看着父亲:“我知道要带些什么东西走,您就不必替我挂心了。” “你知道那就最好了。”邓傕看了眼郭昶:“看好娆娆,不许让她出事。” 邓娆娆始终坐在马车里,不知名的眼泪就是一串串从眼角滑落。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父亲那种充满企盼的目光时不时在脑海中掠过。自己一旦进了那道宫门,就会再也回不到从前也就不会再过从前那种苦日子。想要再见到这一切都只有是在梦里常见: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只怕以后自己将要过这样的日子吧。 “娆娆,到了。”郭昶轻轻回头掀开车帷:“怎么不舒服么?” “不是。”邓娆娆感激拭干净眼泪:“我这不是挺好么,只是方才沙子吹进来有些不舒服。”她微微笑着:“以后家里的事儿只怕就要交给你了,爹和娘都年岁渐渐大了。而我哥哥绝不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他成日家花天酒地。爹多少银子都是在他身上用光了,就是因为这个爹才很恼火他也就把所有希望都放在我身上。我只能一步步向前,否则爹和娘都会受不了的。” “师傅和师娘把所有事情都压在你身上,你能担起这个担子么?”郭昶停了停:“要是你不想进宫去,咱们可以想法子的。只要报上你有隐疾,就能逃脱进宫了。” 邓娆娆笑起来:“我不进宫怎么做皇太子良娣,那样子怎么才能出人头地呢?不那样的话,爹娘还有什么法子能够一辈子想尽荣华富贵。你想想,要是我进宫了你也可以金泰医院了。做一辈子悬壶济世的大夫,哪里及得上一个太医院院正来得有荣耀?” “其实我什么都不想要,这些东西也都是和我没什么干系的。”郭昶看着笑靥如花的邓娆娆:“娆娆,我最喜欢看你那种无忧无虑的笑容。只是住在乡间的小屋子里,一辈子做最为平凡的村妇虽然是穷了点。实在是比做什么太子妃太子良娣要有意思得多。” 很久都没有听到过这些话,或许从来都没有人跟她说过这些发自内心的话。邓娆娆微微一笑:“我进了宫,只要你能想到我就好了。知道我有什么事儿是最为难的,或许将来有一天你能够帮到我的。这都是无法预料的事情,师哥今儿我还叫你师哥。只怕到了那一天就不是师兄了。” “如果既不是师兄又不是别的什么便好了。”郭昶望着她:“娆娆,你不高兴其实已经写在脸上了。这样子进宫去谁也能看出你是心不甘情不愿了,要是真的不愿让人说这些闲话你就该打点起精神来。你看这么多女子都只是为了一个皇太子而进宫去,必定都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能得到主上眷顾的。你也只有这样才好。” “有一天我如果得不到皇太子眷顾,你是不是不想起我?还是觉得我必定是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终日都是让人侍奉一切起居?”邓娆娆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样一种心情,甚至只是觉得要是他肯说不要自己进宫就还算是有个人从心底在关心自己,或者说还是有人在真正替自己着想。不算是太过委屈的事情,总算是有人知道自己还是个人。 “只是我想着也是无益,不能让你出来也就算不得是在为你着想了。”郭昶扶着邓娆娆从马车上下来:“娆娆,我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是。不敢跟你说那些不该是我说的话,可是我真的不想你进宫。就算是我一辈子都没出息,能够让你享福可是我会真心待你好的。” 邓娆娆抿嘴一笑:“好好找个媳妇,待你好的媳妇。只是不能是我,也不会是我。如果我那时候已经出人头地的话,我会好好送一份贺礼给你的。” 邓娆娆第一次走进这么森严的宫禁,反复一切都是在梦中一样。御香飘渺间,什么都是云遮雾绕的。就好像是从前听过的神话故事里天宫里那漫无边际的宫院一样,一直蔓延到无边无际的天宫。跟随自己一同进宫的是一个舒曦儿的女子,看上去也没什么大不同。 不过是年长自己一岁,只是看上去除了一点点傲人的姿色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炫耀的地方。她被册为太子良娣,自己的位份是太子良媛。算是太子*里名正言顺的侍妾,在没有太子妃的情况下可以说成是东宫里的女主人。这么久只是急匆匆看见过一次皇太子急急走过的身影,清瘦而冷漠。穿着一身平淡无奇的服饰,在众人的簇拥下看过面前的女人后就离开了。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一位太子妃,也没有人知道皇太子的性情究竟是如何。至少那些嬷嬷老成世故的眼神在看向自己的时候,有着一丝让人不能轻易看出的同情。皇太子,是这个帝国未来的皇帝。为什么从他脸上从来就不曾看到过一点笑容。 “太子殿下驾到。”门外传来一阵细碎作响的脚步声,三个月的宫廷礼仪学习让邓娆娆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皇族礼仪。 “奴婢参见殿下,殿下千岁。”一身叮咚作响的衣服,这种精致绸缎制成的衣饰在从前是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的。这时候就是这样子真真切切穿在自己身上,不知道是不是梦境,如果是梦境最好一辈子都不要醒来,至少这样会觉得自己真的是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东宫里的所有奴婢都要仰视着自己或是在自己面前匍匐跪地,目视自己从他们面前步履翩翩的走过去。 “平身。”平静而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好像一件精美的瓷器摔碎在冰冷的地面上而发出了清脆却不带任何感情的声响。 “谢殿下。”终于第一次看清楚自己嫁的人是什么样子,对于自己来说是嫁人对于他来说却是纳妾,不过一顶小轿就算是给了自己一个名分,所有的女子在他面前不过是一个附属品,没有人会说自己是她身后的女人。自己不会是,舒曦儿也不是。只是不知道将来的太子妃会不会是。面前的皇太子一副平静而又冷漠的神情,就和他的声音一样给人一种莫名的距离感,没有人敢靠近他身边只是远远望着。就是这样子远望才是真正的相处,他那么远远到就算是这样在在他面前也会觉得自惭形秽。 “不必拘谨,坐下说话吧。”好像一副很好脾气的样子,只是谢过座以后发觉他面前就算是坐下也是让人不敢生出这么一个念头来,兴许从来他面前就没有过给别人一个座位。 “谢殿下。”声音有些发抖,只是担心自己会做错什么或者是说错了什么。接过宫女手中的茶碰到他手边:“殿下请用茶。” “你叫什么名字?”只是抿了一口接着就放下了,这已经是天大的面子。 “奴婢叫做邓娆娆。”难道事前不曾知道自己的名姓,还是借着这个才能和自己继续说下去。至少他能够平心静气地跟自己说话也算是不容易了,不是每个女子都能跟皇太子这样子说话的。越是这样想,心底便会生起不少勇气:只要他不曾讨厌自己就是足够了。 “哦。”答应了一声:“晚间侍寝吧。”说完,起身就走了。 “奴婢遵旨。”福了一福,等到能够抬起头时只是看见一个颀长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侍寝,难道自己的洞房花烛夜只是叫做侍寝。旁人是不是会觉得这已经是莫大的荣耀,可是幼年间听人说过,女子最重要的新婚之夜是要向自己的夫婿献出自己所有的一切。可是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他可曾珍惜过这些女人?难道这些女人都是无怨无悔的? 入夜,在声声更鼓的伴随下皇太子终于进了邓娆娆的寝阁。之前已经知道皇太子名讳叫做龙瑄炙,是皇帝唯一的嫡子也是长子。更因为生母活着的时候极为受宠,又加之皇太子为人小心谨慎仁孝机敏,被册立为皇太子好多年。只是唯一叫人不解的是,迄今为止皇太子早已成年都还没有正式册立太子妃。这次选良家子入宫,也是因为皇帝身边的皇贵妃苏娘娘实在是看不过眼去,亲为主持这次的选秀事宜。终于选中了自己和舒曦儿拉伺候皇太子的日常起居,关键是要能够给皇家开枝散叶。 谁都知道皇帝有五个儿子,可是除了皇太子和皇贵妃所生的安王龙瑄蕤以外,余下的三个全都相继夭折。不仅是民间看中后续香烟,皇室对于子嗣的看重是民间一般人家想象不到的。正是因为忧心皇太子的身体单薄或者说是已经成年尚无子嗣,皇贵妃更加担心有人会因此说她觊觎皇太子储君之位意欲怂恿皇帝废掉皇太子储君之位,而改立她子安王为皇太子,所以竭力促成皇太子纳妾之事。 只是就这么看着,眼前的皇太子似乎非常不愿意领这份人情。脸上莫辨喜怒的神色叫人忐忑不安,他坐在软榻上。束发的金冠已经被贴身太监带着两个宫女伺候着取了下来,也换下了彰显皇太子身份的锦袍,穿着一件玉色长衣靠在榻上看书。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屋子里已经被人点亮了灯盏。 “他们教过你怎么伺候人?”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却是带着一丝不耐烦。看来是有些不高兴自己这样子对他。 “是,奴婢伺候殿下安寝。”心里的羞涩不敢露出来,第一次跟一个陌生男子独处。这个人将会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他是那么遥远那么高贵的身份,此刻近在咫尺,自己却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喜欢自己是不是会对自己好,然后自己一生都将依附在他身上,不论他是否会对自己跟自己待他一般,都不能有丝毫的违拗之情,因为他是天。是自己要为一家人谋得富贵荣华的人。 “嗯。”又是淡淡答应了一声,旋即起身到了一旁的卧榻上,等待着自己过去。 邓娆娆跟在皇太子身后走向内寝,只是看见皇太子大喇喇坐在卧榻上。心底颤抖了一下,哪怕自己对于这件事没有丝毫经验可言都是无法退缩的。至少在皇太子这里,虽说是什么太子良媛其实不过是太子身边的猫儿狗儿一般,只要能够博得皇太子一笑就是什么都已经足够了。可是自己毕竟是干干净净的大姑娘,什么时候见过这种架势。平常人家女孩儿家,母亲都会在出阁前夜教导女儿如何跟夫婿行周公之礼。可是自己的母亲连教导自己这样子都不可能,只是在那些老嬷嬷教授宫中礼仪时候隐隐约约听这些人提过一些这件事。 他们说这些的时候是不能细问的,要不这些嬷嬷们会把这些事当作笑柄四处宣扬甚至会说自己不知羞耻居然会去打听这些事情。那时候自己的颜面往哪里搁,以后在这皇宫里还要不要做人?不是没想过去问人,只是看到舒曦儿那张脸就觉得要是拿着自己去和那样一个市井小民的女孩儿相提并论就更加是在降低自己的身份,那时候就更加叫人抬不起头来。 颤抖着手去解开皇太子衣服上的系带,不知道为什么手心里全是汗,双颊烧得滚烫,或许是自己看不到,只怕这一下看上去自己的脸会比高烧的红烛还要红还要烫。难道皇太子就是这样子任凭自己给他解衣,他都不会动动手或是别的什么。哪怕是他自己动手解衣都是好的,一个黄花大闺女如何知道这些事情。根本就不曾有人教过自己这些,这真是叫自己无法面对这样的相处。 好不容易解开外面的氅衣,又蹲下身给他脱下脚下的靴子,靴子上精致的纹饰几乎刺花了眼睛。一向没有见过这样精致的东西,这些时候以来都以为自己目前的生活已经算得上是锦衣玉食了。可是看到皇太子才知道自己真的是目光短浅,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富贵荣华。 “好了?”那淡漠至极的声音再次响起,已经是极度的不耐烦,只是从皇太子的声音就能分辨出他有多么恼火这样子磨磨蹭蹭的做事。 “是。”邓娆娆低垂着头,只怕皇太子真的恼火起来。 “嗯,抬起头让孤看看。”声音里面还是没有一丝感情在里面,只是平静而又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威严。 迟疑了一会儿,邓娆娆抬起头对上那双冷静到了极致的眸子。眼睛只是有着一个男人对于面前娇柔婉转女人最真实的****,不用掩饰也不用解释,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过平常的事情,是啊身为皇太子去宠幸一个女人算什么大事,只有自己这样子不知深浅的女子才会觉得这是件天大的事情,没有人敢去挑衅皇太子的权威和礼制的束缚。 “还不错,看来皇贵妃还真是知道孤的口味。”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带着一丝揶揄更有叫人捉摸不透的玩味在里面:“解衣吧,总不会叫孤给你宽衣解带吧。” “奴婢不敢。”颤颤巍巍的解下衣带,露出柔泽的肌肤在烛火下闪烁着勾魂摄魄的光彩。龙瑄炙拽过邓娆娆纤细的胳膊:“好艳丽的守宫砂,从前没被男人轻薄过?” “奴婢不敢。”低若蚊嘤的声音陌生的响起。似乎自己这样子都是没有想到的,怎么会在自己的新婚之夜这个自己要全新托福的男人会怀疑自己跟别的男人有染,会说自己被人轻薄过。难道一个人孤零零的进宫来都不算是一片真心要托付自己的终身? “那就好。”接下来就是不由分说将自己抱起压倒在宽敞的卧榻上,没有一句多的话也不管自己在他进入的那一刻是否感到难言的刺痛。只是在自己身上发泄他炙热的****,一次又一次,没有问过自己一句多的话,更不曾在清晨离去的时候交代下一句丝毫带着人情的话来宽慰自己。 邓娆娆靠在床上,一大早实在是无法起身。皇太子昨夜丝毫不曾顾念自己是处子之身,一次又一次索求无度的对待自己实在是没有想到。这样子就不愿给自己一句些微带着慰问的话,据说今晚会是舒曦儿侍寝,难道皇太子就只是这样子对待他身边的人? “良媛,吃药了。”一碗浓黑的药汁端到面前,端来药的是一个面目冷肃不带丝毫笑容的太监,也不会有丝毫和蔼的面容。 “这是什么药?我没有生病。”邓娆娆算得上是粗通医理的,家中世代行医难道不知道自己有病没病。 “殿下吩咐,良媛侍寝之后必须吃药。”首领太监没有丝毫好脸色给自己看,只是把药递给自己:“请良媛不要违抗太子意旨。” “告诉我,这是什么药。”邓娆娆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是不是赐死的药?” “良媛不要多问,殿下这也是为了良媛好。”那个太监没有丝毫可以商量的余地,只是冷漠地看着自己。或许自己问的事情本就多余,只用喝下这碗药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有些心底发怵只是不敢违逆皇太子的意思,皱眉喝下苦涩的药汁。其实就算是真的要自己死也是没法子拒绝的事情,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不过是侍寝的女人还敢奢求什么大的恩宠,唯一遗憾的就是不曾给父母有过丝毫报答养育之恩的好处。 看见邓娆娆喝完药,那个太监吁了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拿起药碗放进托盘带着两个小太监转身走了。邓娆娆等待着死亡的来临,只是那种痛楚一直没有出现。或许本不是药,真的是别的什么吧。 “良媛真不知道吃的是什么药?”跟在身边的一个小宫女在服侍吃过晚饭以后,四顾无人才道出其中原委:“那是殿下怕良媛侍寝以后会有身孕,让良媛吃的药。送药来的是赵忠赵公公,他专管记档的事情。” 原来那不是毒药,只是皇太子不愿自己有了身孕而给自己吃的药。他不想要后嗣么,要不怎么会这样做?邓娆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六章 番外3娴妃和邓昶 3 第六章 番外3娴妃和邓昶 3 “良媛,舒良娣过来了。”正是长日无聊的时候,邓娆娆也不知道东宫究竟是哪些地方能去哪些地方不能去。想要出去走走只怕是错了规矩,只好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拿着针线打发时光。 “舒良娣?”邓娆娆想起那个看上去不是十分灵光却生得异样美丽的女人:“好好的,到这儿来干什么?” “宫里闲极无聊,不是这样串门子说话怎么度日?”澄碧是新派到她身边伺候的宫女,以前在家虽然也是不错哪里还有人来伺候自己起居。而且这个小丫头极其聪明伶俐,说话做事都是叫人极其放心的:“不过是互相敷衍几句好听的。” “真是这么容易?”邓娆娆在家的时候不喜欢跟人说闲话,很多时候都是自己在和父母说话。余下的人说得最多的就是郭昶等人,实在不会再和别人搭讪。蓦然间多出一个跟自己年岁相仿的女子还要跟自己说闲话,实在是让人琢磨不透究竟是安了什么样的心思在里面。 “只要良媛记下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就好了。”澄碧笑着给邓娆娆换了件衣服:“这以后啊,良媛跟舒良娣相处的日子还长得很。若是千岁爷做了皇上,您二位还要一起做后宫主位的。那时候岂不是祸福相倚的事儿。” “祸福相倚?”邓娆娆满是不解:“这话怎么说?” “这时候没有太子妃,不论是她还是您都是平起平坐没有谁越过谁去的事儿。可是等到日子久了,谁要是先给千岁爷生下一男半女的时候那就是这东宫掌事的人了。”澄碧笑嘻嘻地给邓娆娆梳头:“在宫里谁能够给千岁爷万岁爷生下皇嗣,谁就能出人头地。” “不是说谁兹要是长得好看就能做主么?”邓娆娆整了整衣衫,难道选进宫的还有丑女不成。 澄碧笑着摇头:“好看才能让主子留在宫里留在身边,只是美貌不过是三五年的事情,日子久了可就淡了。皇上身边还怕少了美人儿,只有自己能顾得自己就好了。” “嗯,我知道了。”邓娆娆笑起来:“看你跟我年纪差不多,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儿?” 澄碧微微一笑:“奴婢自打到了良媛身边,就是一心要给良媛打算的,也要给良媛出谋划策,所以不得不说这些话先告诉良媛知道。” “好,我知道了。”邓娆娆换了件新鲜花样的衣服:“我们出去瞧瞧。” 舒曦儿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接过丫头端来的清茶浅浅喝着。早就听说跟着自己一起进宫的那个良媛长得很是好看,而且出身比自己要高贵许多。这样说起来都不知道谁会成为未来的皇太子妃,只有做了皇太子妃才能做将来的六宫之主。这么一来就是为了探探她的底,知道谁究竟是这东宫女主人。 实在是不知道皇太子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看上去对于这些内宫之事都是不太在意的。他那张冷漠严肃的脸永远都不知道笑容是什么,更没有一丝让人看起来有些霁和的颜色。给人那种望而生畏的冷漠,是从来都没有在意够容忍身上看到过的。跟任何人说话也是冷冰冰的,不肯多说一个字。只是不知道皇太子对她是不是不一样,如果是不一样的话她会是有什么的本事让皇太子对她另眼相待的。 邓娆娆从后面出来,看见舒曦儿端坐在那里。原来这个女人会是这么好看,看上去平淡无奇的脸已经变得娇柔可亲了。这个女人脸色看上去温柔可亲,尤其是一双美眸流盼间所带出的神色让人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 “你就是娆娆妹妹?”舒曦儿亲热地拉住她的手:“长得真好看,我就说皇贵妃的眼色再是不错的。给我找来这么一个好看的妹妹,这可是意想不到的好事儿。” 邓娆娆心下暗道,好像我跟你是同一日来的。难道她就能这样说自己是她的妹妹,还可以说出皇贵妃眼色不错的话来好像迄今为止皇贵妃都没有来见过她或是自己。“是么,坐吧。”微微点点头,算是见过礼。 “娆娆妹妹,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是知道看见你我很是高兴,我在家的时候就没有姐妹。能够有你以后陪着我,我们都在殿下身边跟着殿下一起。以后我们就姐妹相称了,好不好?” “可以,就这样吧。”邓娆娆有些厌恶地看着舒曦儿,说话行事带着莫名的熟识。她用一双明亮的眼睛在看着自己,好像可以东西自己所有的想法。这样子过下去,终有一天自己会被她看穿。那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难道真的是深宫一入深似海? 舒曦儿笑吟吟地起身:“昨晚殿下是不是歇在你那儿的,我都不知道这两天殿下究竟是在忙什么?” “是,殿下是在我这儿。”邓娆娆很安静地坐在一边:“这些时候都是。” “哦,那就好。只要是殿下没事而且在妹妹这儿就好,我都怕殿下有什么不好。看来是我多虑了。”舒曦儿嘴角微微一撇,依旧是一脸和煦的笑容。 “我累了,你请回去吧。”邓娆娆很是冷淡地说道:“昨晚几乎是****都没睡,正打算好好歇歇你就来了。” “如此就不打扰妹妹休息了,以后有什么事儿妹妹还请知会我一声。我和妹妹也好有个照应。”舒曦儿很是娴静地笑起来:“你看,我们姐妹两要是亲如一母同胞就是殿下看见也会满心欢喜的,那样的话我们在东宫也能够让人称赞不已。” “我知道,多承你的照应。”邓娆娆起身送客:“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那你好好歇着。”舒曦儿微微一福带着贴身的宫女转身走了。 澄碧跟在邓娆娆身后:“良媛不喜欢她,也毋须做出这样子来给她看。将来被人说出去会说良媛不懂事,不知道跟人和平相处。再说两人一同入宫不分轩轾,就算是她说什么也能由着她说去不许跟她一点点较真的。” “我不喜欢她那种把自己当作东宫之主的样子,都是侍妾出身有什么好得意的。一定要在我面前摆出一副教导我的样子来,算什么。”掩上门,邓娆娆卸下发髻上的钗环:“宫里的女人都是这样子?” “这个奴婢还真没见识过的。”澄碧笑着给她更衣:“良媛可知道为何良娣会说皇贵妃如何如何?” “难不成是皇贵妃的亲戚?”邓娆娆没什么兴趣地说道。 “皇贵妃能够有这样子的亲戚?!”澄碧先自笑起来:“不过是比良媛早两天去朝见过皇贵妃而已,千岁爷生母早逝一直都是皇贵妃抚养长大的。所以皇贵妃才会张罗着给殿下选您和良娣进宫,依奴婢看良媛也该去给皇贵妃请安的。多少也该让皇贵妃知道您进宫以后还是把她当作婆婆在看的。” “准婆婆?!”邓娆娆惊异地看着她:“这也算是准婆婆了,难道皇宫里有那么多妃嫔都算是皇太子的母亲么?” 澄碧笑起来:“哪里是每个人都能够做皇太子母妃的,因为当年皇太子是先朝皇后交给皇贵妃抚养的,所以才会叫皇贵妃一声母妃的。至于别人只怕殿下看都不会看一眼了,而且这些年殿下都是在太傅府读书的。除了初一十五和宫中的祭祀大节以外,殿下一般都不会回来的。” “怪道我说平日都见不到皇太子的。”邓娆娆摸摸自己的脸颊:“太傅府又是什么地方? “太傅是皇太子的启蒙师傅,一心要护着殿下所以殿下多半都是住在太傅家中的。“澄碧跟在她后面慢慢走着:“良媛也不必担心,良娣是不敢在殿下面前乱说话的。看见殿下歇在您这里,心里妒忌都来不及哪里还敢跟殿下说这些话。” “我倒是不觉着这有什么,即便是说了又如何。皇太子喜欢谁都不是我能够主宰的,难道皇太子会喜欢我不成?”邓娆娆会希望那个人能够对自己多说一点什么,只是每次除了床第之欢他都不会对自己多说一句话。永远都是冷冷清清的,看自己的眼神除了****之外还有别的什么吗?什么都没有,清晨醒来身边的被子永远是冷的。不知道他会去哪里,因为他不会为任何一个女人停驻。 “良媛,以后的日子还长得很。怎么可以说是殿下不会喜欢你,只要你能够安安稳稳跟在皇太子身边一切就都好了。以后的荣华富贵还能少得了您的。”澄碧笑吟吟地:“皇太子这个人平日对谁都不会多说话,只是常常流连在您这儿也能知道是为了什么了。” 邓娆娆笑笑:“我不过是个乡间女子,哪里敢奢求什么不该是自己的东西。只能说是自己不做那些让自己讨厌的事情就好。” “总有一天良媛会知道殿下的恩宠有多么重要的,没有了殿下的圣宠良媛就什么都不是了。殿下是如今的太子未来的皇上,要是做皇上的宫妃皇上不来寝宫还有用么?”澄碧推开寝阁的门:“时候还早,良媛还是睡会儿。到了晚膳的时候奴婢请良媛起来。” “好。”邓娆娆点头转身进了寝阁,澄碧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你们都来了。”皇贵妃在庆云宫设宴款待这些东宫的女人们,舒曦儿和邓娆娆自然是东宫妃妾们的首领,带着诸人给皇贵妃请过安后在下面的宴席上坐下。 “给皇贵妃请安。”一个身量未足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水绿色的衣裙由好几名宫女引领着进了庆云宫:“乐晖盈参见皇贵妃。” “快起来,让我瞧瞧。”皇贵妃少有的热络,这是所有人都不曾见过的。因为在皇宫里都不曾见过皇贵妃除了皇帝以外会有这样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个叫做乐晖盈的女子是谁?看上去除了清瘦得叫人不知怎么形容她的娇弱以外,眉目间的平淡仿佛是在哪个人身上见过一两次,她很小或许还只是个不过七八岁的小姑娘而已。为什么皇贵妃会对她另眼相看?看到她的眼神仿佛比见到自己亲身女儿还要高兴,谁都知道皇贵妃只有一个儿子而已。这个小姑娘为什么看起来会这么让皇贵妃居然带着一丝谄媚的笑容?她是谁? “是。”乐晖盈不卑不亢地走到皇贵妃身边,微微一个万福却是所有人都学不来的端庄优雅让人为之瞩目。 “怎么,这些日子不来看本宫了?”皇贵妃特地让人给她端来一个锦墩坐下:“坐下跟本宫说说话,好久不见你又长高了。” “很久都没见过皇贵妃了,父亲母亲都说想来看看皇贵妃只是抽不出空闲。吩咐我来给皇贵妃请安。”乐晖盈微微笑道:“有劳皇贵妃挂记着。” “这么会说话,倒是让本宫觉得你是不是快到及笄之年了。”皇贵妃意味深长的笑笑,周围所有的人都不在皇贵妃眼中。似乎只有身边这个年齿尚幼的小姑娘始终存在着,任何人都无法让宫中的人忽略掉这个小姑娘的存在。 “皇贵妃夸奖,我不敢当。”乐晖盈很谦逊地说道。 “你们都见见,这是太傅家的小姐。”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皇贵妃才记起来应该向众人说清楚这个人是谁。 所有女人面面相觑,这个太傅家的小姐值得这样子郑重其事地告诉所有人他是谁吗?乐晖盈站在皇贵妃身边,没有丝毫想要跟她们见礼的意思。只是孤傲地站着,仿佛有了所有人都无法给予特权。 “今儿就陪着本宫一起用饭如何?”皇贵妃微笑着看看向乐晖盈:“好久没见你了,你知道本宫有多挂念你?” “是,谢娘娘。”乐晖盈点头算是答应。 “好了,你们都回去吧。”皇贵妃丝毫没有想要留住身边这些人多多停驻的意思,好像有很多话要去和身边这个小姑娘说起。看样子也是来给人做陪衬,舒曦儿跟着邓娆娆两人带着东宫侍妾们退出了皇贵妃所居住的历代宠妃居住的庆云宫。 舒曦儿和邓娆娆走在回东宫的路上,两人都有满腹心事知不知道因何而起。舒曦儿摇着团扇:“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大小姐,皇贵妃就是那样子郑重其事的。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了个叫做皇后的人呢,看那架势真是好像。” “姐姐也太小题大作了,不过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姑娘哪里就是什么皇后了。”邓娆娆闲闲一笑:“等会儿回去了,在殿下面前可别这样子大惊小怪的。被殿下知道还以为你是为了这个争风吃醋可就不好听了,殿下最不喜欢这个样子您是知道的。” “跟一个没长开的小姑娘见怪,你以为我和你一样么?”舒曦儿带着一丝轻睨的眼神瞥了邓娆娆一眼:“我们自己什么身份,清楚得很。不像人家那种大家小姐出身,要什么有什么。只有五斗米的福分都是不敢折尽了,要不将来谁敢给自己一碗清粥喝呢?” “姐姐这话说得好笑,谁不知道您是东宫的女主儿。殿下至今没有子嗣,只有您肚子里的那块肉。那还不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邓娆娆微微一笑指着舒曦儿的腹部:“我福薄命薄绝对不敢去和姐姐争这一日之长短的。” “你知道就好。”舒曦儿抿嘴一笑,径自回了东宫。 “澄碧,那个乐晖盈是谁?”没有了旁人,邓娆娆低声道。 “乐太傅家的三小姐。”澄碧平静地说道:“据说皇贵妃很是喜欢她的,别的就不知道了。” “我知道了。”邓娆娆丝毫不在意,皇贵妃想要提高自己的身份喜欢权臣家的小姐并不在少数。 “殿下,您回来了。”很意外的,这天晚上皇太子龙瑄炙没有回自己的寝宫也没有到舒曦儿的屋子里去,一反常态到了邓娆娆这边。 “嗯。”龙瑄炙依旧是不喜欢笑,也不喜欢多说话。只是一个人坐在书案前看着书,邓娆娆不叫人沏茶自己亲手沏了盏雨前到了龙瑄炙手边:“殿下用茶。” “午后去过皇贵妃宫里?”翻着一卷旧书,龙瑄炙淡淡问道。 “是,奴婢和姐姐一起去的。”邓娆娆偷眼看着龙瑄炙的脸色,没有什么豫色:“还在皇贵妃宫里遇到一件新鲜事呢。” “什么新鲜事?”龙瑄炙没什么起伏的语气:“皇贵妃那边还有什么事会是新鲜事的。” “本来说话说得好好地,后来来了一个小姑娘好生瘦弱。只是皇贵妃很是喜欢她,甚至还是坐到皇贵妃膝下说话谈笑,可不是一件新鲜事么。”邓娆娆笑道。 “她叫什么名字?”龙瑄炙翻着书:“难道皇贵妃没问?” “问了,说是叫做乐晖盈。看起来只怕还只有八九岁的年纪,皇贵妃就说要等着及笄呢。哪有那么小就到了及笄之年的,也不知道是投了皇贵妃什么缘法。”邓娆娆端起茶放到龙瑄炙手边:“殿下用茶。” “她好么?”龙瑄炙端起茶盏,出神地看着茶雾氤氲:“八九岁?该到了。” “什么该到了?”邓娆娆很是在意地问道。到了东宫一年多的时光,从没见过龙瑄炙在意过什么事情,哪怕是皇帝盛怒都不会看见龙瑄炙脸上有一星半点不该有的慌乱。依旧只是默默的淡淡的做他皇太子应该做的事情,怎么会在这时候有了一种让人琢磨不透的神色,那种神色自己从没见过。 “没什么。”龙瑄炙很是果断地打断了邓娆娆的问话:“她跟皇贵妃说了什么?” “只是说很久都没有来给皇贵妃请安来着。”邓娆娆笑道:“好瘦,不过身上那件碧绿的衣裙倒真是惹眼。那么鲜艳的颜色,奴婢还真是没见过呢。” “那是叫做碧水的轻纱,是织造府的贡品。就是皇宫里也没有那么好看的颜色,她自来就欢喜这些颜色的。”龙瑄炙嘴角不自觉泛起一丝笑意,邓娆娆简直是惊呆了。她从未见过龙瑄炙笑过,而且这丝笑意绝对是极其自然的吐露,不带着半点做作在里面。 “殿下见过乐晖盈?”邓娆娆很是惊异,不过是一个太傅家的女儿还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哪里就是什么皇贵妃也好皇太子也罢都是这样萦之绕之的:“她是谁?真的是太傅家的小姐?” 龙瑄炙回过心神:“问这些做什么,怎么不去皇贵妃那边问来?” “奴婢只是一时好奇。”邓娆娆看出龙瑄炙很是不满的神情,马上住了嘴:“殿下别见怪。奴婢失言了。” “以后但凡是自己不清楚的事情也就不要多问,跟你没关系。”龙瑄炙很是不耐烦起来,将手里的茶盏重重搁在书案上转身出去。 澄碧听见里面声响不对,赶紧跑进来看见邓娆娆呆呆站在书案前。眼圈红红的,丝毫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主子,这是怎么了?千岁爷呢?” “走了,我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了。只是瞧见他不是很高兴的跟我说话。”邓娆娆回过心神:“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主子跟殿下说了什么?”澄碧依然意识到有什么话一定说得是不合时宜,因为龙瑄炙很不喜欢别人提及一些事情。太监总管赵希一再叮嘱过,就算是有什么事都不许在皇太子身边提起。包括皇太子的生母还有关于皇上的很多事情。 “我只是说起在皇贵妃宫里见到那个乐晖盈的事情,难道这也是不许说的。看殿下的样子好像是认识这个乐晖盈的,难道他是当初在太傅家读书就认识这个人不成?”邓娆娆很是不解:“一个没长大的小姑娘,难道还要皇贵妃和皇太子都这样子重视?”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澄碧也是一脸茫然,好像从未听说过皇太子有什么特别在意的事情。如果有的话,赵希等人一定会说的。可是偏偏都没有听他们提过一个字,所以午后邓娆娆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也是丝毫不在意。只是就那么这抛到脑后去了,谁知道这时候提起来就是让皇太子恼怒得不行。 第六章 番外3娴妃和邓昶 4 第六章 番外3娴妃和邓昶 4 “都说她是什么太傅家的小姐,难道太傅家就是这么厉害的。还是因为殿下要记着他们家的情分所以另眼看待?”邓娆娆百思不解:“我看她长得一点都不好看,单单薄薄也不像是有什么大福分的人。” 澄碧服侍她盥洗:“良媛别这么说,有时候有没有大福分不是看单薄不单薄的。是要看皇上给不给这个福分的,皇上给了哪怕再没有福分也是有的。不给你就是有也是拿不到手里去,这都是雷霆雨露出自君恩,强求不来。” “难道会把君恩下降到她身上去,一个毛丫头而已。”邓娆娆淡淡一笑:“长得不过清秀些就以为自己真是什么六宫之主了。哪里就是轮到她了,你看要是这次那边院里的生了个儿子还把把所有人都踩到脚底下去。” “良媛,这才是奴婢要和您说的事情。不能光看着人家这样子,您也该有个正经主意了。舒良娣每每跟殿下在一起无不是使出浑身解数,殿下见到这些还能够不高兴?您怎么好好就把殿下放走了,长此以往可怎么是好。”澄碧服侍她睡下:“早些睡吧,奴婢在外面守夜来着。” “去吧。”邓娆娆合上双目,渐次进入梦乡。 邓娆娆怀孕了,可是想要太医院院正来给自己请脉都不行。不止是品轶不到,最主要的事情是院正根本就是不在太医院。有人说院正去了太傅府,太傅家的夫人和小姐生病了。而太傅跟院正的私交是最好不过,院正断乎不会放下旧交不管而来给自己这样一个东宫侍妾请脉的。 “参见良媛。”珠帘外有一个声音响起,好像曾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入宫这么久都不知道是自己究竟是去过哪些地方,更是不知道自己究竟见过哪些人的:“微臣给良媛请脉,请良媛伸出手腕。”一行说着一行将一个软枕放到珠帘旁边的邓娆娆伸出手的地方。 “嗯,你叫什么?”邓娆娆很是配合地伸出手腕,似乎这些时候都没有见过眼前这个人。每次给自己诊脉的人没有一个是叫得出名字的人,而皇太子对于这件事也是一点都不上心。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被这些人误诊了去。有没有子嗣对于他来说好像也不是不用担心的事情,上次舒曦儿生了一个女儿,他不过是面上虚应的笑容。倒是皇上天了长孙女是很高兴的,赏赐了不少东西。可是孩子的父亲一点也没有大喜过望的表示,或许因为是个女儿的缘故吧。如果自己这次能够生个儿子,只怕皇太子会真的高兴。有了子嗣将来江山社稷后继有人,也就不必担心东宫储位不保了。 “邓昶。”那个人抬起头看向邓娆娆:“莫非真是认不出我是谁了?” 邓娆娆睁大了眼睛:“你,你不是……怎么会叫这个名字的?”这不是郭昶吗,怎么会叫邓昶的?是不是真的做了父亲义子,而且改了姓氏,居然和自家一个姓氏。这几年人在深宫都不知道外面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家中是不是有了剧变。虽然是有了些许荣华富贵,只是到底是不能荫及家中父母的。 “师傅收了我做义子,家乡发生瘟疫。除了我以外师傅师娘还有哥哥嫂嫂都死在那场瘟疫中,我一个人到了京城托人说合。说是你未出五服的哥哥,又因为粗通医理所以才能进了太医院的。今儿是第一次出诊,院正凌恪带着一个叫做何蔺的弟子出诊去了。”郭昶,不是邓昶低声说道。 “爹娘都死了,还有哥哥嫂嫂?”邓娆娆未及说完,泪水已经忍不住落下来。先前只是以为自己某一天出人头地是能够光耀门楣的,也就是可以让父母过上好日子让所有人能够高看家人一眼。谁知道等待自己的居然是这样一个结果,家中出事没有一个人可以幸免。而自己在外人看来是东宫太子的侍妾,而且还是上了皇家玉碟的人。算得上是别人看来至高无上的位子,其实真的出了事是不会有人因为自己而放过家人的。更不会有人将家中之事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出身微贱,就算是皇太子对待自己也谈不上格外的宠幸。 “是。”邓昶很是无奈地看着她:“你长大了好些,我以为就算是到了太医院也不定能够见到你。今儿召太医,以为是要远征亲至。谁知道会是叫我来看你,反倒是院正去了什么太傅家给什么太傅的妻女诊病。这算是什么?难道这些人还不及皇太子的子嗣重要?” “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我一直都不知道这话说的是什么。没想到会是真的,我算什么?不过是皇太子身边的侍寝之人罢了。”入宫好久,都不知道眼泪该往哪里流。也就以为这些年过去,自己都不会哭了。原来,眼泪是在等着知道家人音讯的时候才有用的。皇宫不相信眼泪,也不会相信一个没有权势的弱女子会在皇宫里的得到她想要得到的东西。 “良媛,您的身子很好。腹中皇嗣也很好,请安心。”身边看见有人进来,邓昶很自然地说道。好像只要是进了皇宫,每个人都是能够自然而然保护好自己的。 “那就好”邓娆娆看清来人,这是龙瑄炙身边的总管太监赵希:“希公公,这时候您来做什么?” “皇上病重,殿下这些时候都在乾靖宫侍病。只是让奴婢来看看良媛和良娣的身子,有什么事良媛可以让奴婢转告殿下知道。”赵希微微点头,算是半个主子的人说什么也不能怠慢了去。再说腹中还有皇嗣,有丝毫的纰漏任是谁也担待不起。 “请希公公转奏殿下,奴婢一切都好殿下无须担心。只是请殿下照顾好皇上和自己的身子,便是奴婢们的福气了。”邓娆娆微笑着,在皇宫里只有保全了自己就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至于父母的死讯,或许是早就在心里盘算过无数遍的可能,不是由着自己想怎样表述自己的愿望就能实现的。再说皇太子对于自己的父亲,帝国的皇帝病重所表现出来的关心也不过是面上能够过去。如何回来关心一个侍妾父母的死活,在这些人心里别人的生生死死都是跟自己无关的。只有让自己看起来大度一些,兴许能够得到别人另眼看待。 “良媛的话奴婢一定转奏殿下知道。”赵希点头,到底是出身不一样。方才舒良娣哭哭啼啼的样子要是被皇太子知道,只怕会心生厌恶。这种时候不能在这件事情上出任何纰漏,殿下嘴里那句话叫做,什么时候还能为了些许小事计较那么多?看样子,良媛算是个识大体的。只是殿下的心思从来都不在女人身上打转,就算好上天也是没有任何用处的。殿下心里所想的,只是跟国家大事江山社稷有关。 “公公这些日子劳累了,早些回去歇着。我这儿有邓太医和澄碧她们是料然无事的。”邓昶在这里,不希望还有别的人也在这边。而且赵希这个人是皇太子身边极其亲近的心腹人,且不说自己对他了解是不是够深,就是深知也不能任由他知道自家的那些事。 “是,奴婢告退。”左右无事,赵希便躬身下去了。 “娆娆,你变了。要不是别人告诉我你的名姓,我都快认不出你了。”邓昶有些意外更多的是心痛,为什么她会变得这样。再也不是和自己言笑无忌的女子,只是让人生出无限的感慨后宫无情。她冷漠而又光亮,不再是天真无邪的少女。这距离自己最后一次见她不过是三四年的时间,难道东宫真的是会改变一切? 邓娆娆笼着氅衣起身:“怎么不会变,我都十八岁。入宫的时候我才十五岁,那时候以为只要是自己能够让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很好就能出人头地。可是最后怎样,要不是我用尽浑身解数殿下会让我怀上这个孩子?澄碧说的没错,只有自己能够有个孩子才能算得是自己终身的依靠,要是能够是个儿子的话,我就能越过舒曦儿做东宫第一人。” “娆娆,你不能这样子对待自己。”邓昶几乎是抑制不住自己的痛处,他记忆中的女子开朗活泼天真无邪。每日都是和自己有说有笑,有时候恍惚之间会想要这个女子做自己的媳妇儿。然后和自己生儿育女直到终老。当她入宫以后就再也没有音讯传出来,甚至都不知道她在宫里好不好,眼看着她的父母双亲一同死去,那时候只是觉得自己将来见了她都不知道怎么去告诉她这一音讯。当着她面前说过的话居然是不能够兑现的事实,换做是谁都是无法接受的。 “我这样不是很好嘛,皇太子也会觉着我很懂事的。至少在我和舒曦儿之间,皇太子在这件事上就是会念着我的好而不是她的。”邓娆娆微微一笑:“她想站高枝,我绝对不会再给她任何机会爬到我头上去了。” “娆娆,你需要我帮你?”邓昶从她眼中看到一丝莫名的憎恨,难道这么多年东宫里就是这样慢慢过活下去? 邓娆娆慢慢走着:“我如今什么都做不了,只是想要这孩子平安无事的生出来。出了任何事我不仅孩子,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皇太子虽然不看重子嗣,但是谁要是敢做出殒皇嗣的事情的话只怕死的最难看就是皇子的母亲。” “那舒良娣是怎么生出孩子的?”邓昶不相信没有人会想那个女人生出孩子。 “到底是第一个皇孙,就算是皇太子不在乎。皇上和皇贵妃总是在乎的,自然是要比对待我腹中这个用心得多。再说皇太子哪怕是不高兴,也要去看看的。算是说对于自己的子嗣有了些许关心,不像是别人说的只是对皇位有心。这些事情皇上总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皇太子一向自诩仁爱至孝。谁知道我这会儿,殿下就要到皇上面前尽人子至孝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子嗣不子嗣。就算是有了子嗣却失掉皇位,孰重孰轻只怕殿下早就在心底盘算过无数遍了。”邓娆娆说话很慢,徐徐缓缓道来让人听着很舒服受用却又没想到会是这样子娓娓道出一桩桩不为人知的宫廷内**,原来别人看到的父慈子孝里面都是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权欲和谋略。所有的一切都和亲情无关,只是跟自己切身利益息息相关。任何人想要做出什么事情都是多余,没有人能够知道层层帷幕下隐藏的一切。 邓昶长长叹了口气,为何要将邓娆娆深陷在这样一个没有人性的地方。就连女子成婚生子在民间看来再是自然不过的事情都变成了奢望,包括孩子的生父在内对于自己子嗣的降生都是漠不关心的冷然,可想而知余下的人会是怎样去看待这个即将出世的婴孩。或者对于本来就不会缺少子嗣的皇家来说,多一个孩子或者是少一个孩子会有什么不同。难道皇太子要这样一个孩子只是为了向世人证明他不是不能让身边的女人怀孕,只是他不想让这些女人怀孕而已。如此说来这些女人都是为了他而活着,他高兴便是皆大欢喜。若是不高兴的话这些女人或生或死都只是在他一念之间。每次念及此都会替邓娆娆感到不值,若是不进宫只是做一个平凡的村妇该是何等快活?要这样的荣华富贵做什么? “你愿意帮我么?”邓娆娆带着些许企盼看着邓昶:“我只有一个你来看我,也只有你能够帮我。若是帮我平平安安生下这个孩子,我会好好谢你的。” “你我之间何须说谢。”邓昶瞬间已经想得很是清楚了,只要是邓娆娆平安无事还能有什么能够胜过这一切:“要我怎么帮你,告诉我知道。” 邓娆娆想了想:“从舒曦儿开始,没有一个人会希望我肚子这孩子平安生下来。我知道,舒曦儿怕我生了一个儿子来夺了她的位子。我不管这么多,不管是男是女都好。她是皇太子的孩子,更是我的。舒曦儿恼恨自己生了个女儿,甚至是想要将那个孩子溺死。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哪里能够这么狠心?我不会的,我会好好疼他的。如果是个儿子的话,日后我的飞黄腾达就全在他身上了。” 邓昶前后想了一遍:“我如何能够自由出入东宫,今日能来全是因为院正不在太医院。如果他在或是何蔺在里面,以我的资历断乎不会许我来的。再说就算皇太子不看重这孩子,至少太医院里的人是不会怠慢这些的。他们不顾着别的也要顾着自己头上的乌纱,要是皇子有丝毫损伤总是要找个替罪羊来垫背,那么最倒霉的就是诊脉的御医。所以他们不得不谨慎行事,只要能够保全自己才行。” “你说的我也想到了,只是我不会再吃别人弄来的东西。”邓娆娆很认真地说道:“我不能让自己死在这群人手里,我没有回头路给自己走了。只能一步步摸着黑往前走,将来要是走投无路的时候就是我死无葬身之地的时候。” “如果真有事要你扛的话,你记着还有我来跟你一起走。就算是悬崖峭壁我也在所不惜,我不会再放你一个人去走这条路。”邓昶第一次毫无顾忌地说道:“你身边那个丫头看上去还是不错的,要是能够收为你用倒是一件好事。” 邓娆娆正被他说的话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作为宫中的女人。尤其是皇太子身边的侍妾,即便只是一个小小的良媛也是有名位的人。不能够跟那些没名没分的女人一样还有一个出宫的将来,所以还能有别的心思可想。自己已经是在两座山之间,这是一条后面没有路的路,除了一往直前别的都不能帮到自己。邓昶的心早先在家的时候多多少少是知道一些的,只是碍于身份和父母在堂都是无法说出来的。如今又是名分所关,名分就是关乎到礼制的事情不能有丝毫的错处。只有绝了邓昶的念头才不会铸成大错,邓昶之所以要进京一门心思做太医多半都是为了自己。否则以他的医术,在任何一个乡间都能做一个小有名气的大夫。虽说不能出人头地有什么大的作为,至少能过有滋有味的日子。他放掉这一切到这里不是为了为自己还是为了谁?太医院的太医做起来有什么意趣。 虽然知道自己不能与他在一起,依旧是希望他能够有一个好的归宿。只是不能亲身替她打算或者说是挑选一个对他会好的女子陪伴他终身不能不说是一个莫大的遗憾:“我不知道我还能让你做什么,只是你要能来帮帮我,帮我保住这个孩子就足够了。” 邓昶不知道一瞬之间邓娆娆想到了什么,不过也在这短短一瞬间越发是坚定了自己的念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即便是舍弃性命不要也要保护邓娆娆周全,粉身碎骨算不得什么大事。只要是她能无事,就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一时间我都不知道要和你说些什么,因为很多事都是挤到一起来了。”邓娆娆看他停留时间已是不短,时刻担心会有人猛然间闯了进来。舒曦儿时时盯着自己这儿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谁也不敢说她不会派人在外面盯着。即使是澄碧在外面盯着,也是有些防不胜防的。舒曦儿这个人专爱在人后打听这些事情,然后时时处处拿着这些外面来的是消息送到皇太子面前去抓乖卖好。还有几个没有名分的侍妾就是因为这件事而翻身落马的,都不知道皇太子怎么会听信这个刁妇的谣言,听凭她日日倚妖做媚而来不闻不问。 “要不这么着吧,要是有事要我做什么的话,直接就让你的丫头到太医院去找我。找到我我不定进宫来,只是告诉我要怎么做就好了。”邓昶始终都在担心要是不慎将邓娆娆的事情泄露出去会给她造成多大的麻烦,他不想把邓娆娆牵涉在内。邓娆娆已经是人生不幸,虽说曾经有个家可是父亲和哥哥都是指望她出人头地给家里带了说不完的好处,才会不惜将她送到这种地方来。即便是父兄已经不在人世,她也不能再出去重新做人了。给她所留下的委屈和伤心还有什么能够弥补,少不得要多多为她打算一二。这是自己唯一能够做的,只要是为了她好伤天害理的事情都不算什么,日后有什么报应尽管报应在自己身上。 打算送他出去,却又想起一件事:“这几年娶亲没有,我记得你比我大两岁的。” “娶亲?!”邓昶啼笑皆非地看着她:“我娶谁,她都嫁人了。” 邓娆娆登时一怔,这话为什么不早说?当年还在父母身边,如果肯说这话是不是就不会进宫了?是不是就会跟父母一起死在瘟疫之中,或者只是做一个平凡的****生儿育女终日在家中或是灶台间,只是期望自己的男人能够有一份不错的差事然后两人就那么在嘈嘈闹闹间过一生? “是谁啊,这么负心。”邓娆娆有意把自己跟他撇开,这件事似乎不能在牵涉多的人在内。邓昶是无辜的,不是自己跟他所能左右决定的,皇宫毕竟不同于民间。没有一个人不是生活在厚重的面具下,包括未来的皇帝如今的皇太子都是一样。明明在心底恨他的皇父已经是无以复加,可是不知内情的人看他的举止分明就是至仁至孝。谁都不知道皇太子是用了什么样的隐忍的心情在照料他的皇父,还有皇贵妃他的庶母,他也是面上处处都能过得去。可是私底下,又有谁听他嘴里说过一句关于皇帝和皇贵妃的话,哪怕是寥寥数语都没有提到过。 “时候不早了,我走了。”邓昶微笑着告辞,至少她心里是清楚的。或许很多事情还不到说破的时候,两人之间早就是纠葛不清了。 第六章 番外2娴妃和邓昶 5 第六章 番外2娴妃和邓昶 5 皇帝驾崩,皇太子即位为新皇帝。接连一月龙瑄炙都没有回过东宫,邓娆娆已经是七月的身孕。本以为龙瑄炙会在这时候或许会回来东宫看看邓娆娆,好歹也能看看自己的孩子出生。可是目前看来还是皇位比孩子重要得多,要是没有子嗣只怕是皇上这个位子坐着也不安稳。可是皇帝似乎真的是不看重这点,否则不至于对于这个孩子始终是不闻不问。 “怎么样,这么累身子吃不吃得消?”邓昶难得进来看她一次,龙瑄炙没有嫡妃料理东宫事宜一向都是两个人一起在做。适逢先帝驾崩,新皇登基这样的大事自然应该是这样。偏偏邓娆娆分娩在即,说什么都是让舒曦儿抢尽了风头。 “还好,我是闲人一个嘛。只要能够让我出现的时候,舒曦儿都会出来。就是不知道她能够风光多久,哎!”邓娆娆很是安详地一笑:“适逢大丧你怎么会有功夫到我这儿来?” “到处都没有人看着,我来给万岁爷未来的妃子请脉还有错了。”邓昶拿着脉诊给她诊脉:“这生的孩子可是皇上继位后的第一个孩子,说什么都会比舒氏所生的孩子要高贵许多。” “听说在给我拟定封号,不知道会给一个什么样的封号给我。”邓娆娆抚摸着自己硕大的腹部:“你在外面可曾听说要把谁立为皇后?” “这话都是没人说起过,难道二十七个月的孝期不过就能立后?总是要等等的。”邓昶收拾起手里的东西,这是谁都不能忽略的事情。立后是国家大事,再说皇太子登基为帝必定要立皇后。中宫之位不得久悬,只是立谁家女子为皇后才是人人所要瞩目的事情。 “二十七个月是不是太短了?”邓娆娆捋着头发:“皇上身边不会少了女人,只是这个皇后说什么都不会落在东宫这群女人身上。” “你知道是谁?”邓昶有些好奇,什么时候变得知道这么多了。 邓娆娆撑着腰坐到锦榻上,身上还穿着重孝的袍服。突兀的肚子挺得老高:“皇上极为谁出的力气最大,自然是要还他们家一个后位的。不过不知道皇上心里究竟是不是这么想的,我都能想到皇上对于这件事究竟是由多看重。那么多女人想要在皇上面前争宠,天知道有多难。” “娆娆,你真是长大了。“邓昶指着开好的方子:”不许想那么多好好吃药,只要你自己跟孩子没事就好了。余下的事情,我会替你做。” “我听说皇上有个侍妾最近好像是有了身孕了,这可是犯大忌讳的事情。总不能是让皇上在这件事上出事,否则被实录记载的话可就是颜面尽失了。”邓娆娆手指修长,平时会在这时候涂上鲜红的蔻丹。大丧期间八音遏密,任何颜色鲜艳的衣服和礼乐都是不能再有。那么好看的红蔻丹自然是不能用的。“这件事不得不防,即便皇后不是我也不许有人在我前面生下皇长子。” “这个容易,只是会被人看出,我少不得要用些别的东西了。”邓昶想了想:“单单只是堕胎的话会没有什么用处的,这个小女人一旦活着就是你的忌讳。倒不如让她跟她腹中那个有可能存在的孩子一起去先帝面前尽孝吧。” “嗯,皇上身边有个二总管叫赵玉的。平日很得皇上欢心,又喜欢四处巴结差使。把这个好差事给他吧,即省事有省力。多好。”邓娆娆低下头抚摸着在腹中踢动的孩子:“我为了他不得不做出这些事。” “那以后要是立了皇后怎么处?”邓昶很想劝邓娆娆适时收手,可是因为早就答应过她凡是没有不依从她的心愿的。那又个人又算得了什么,总不能说要她自己去冒险,心底早就起过誓:真的要死就让自己代替她去吧。 “该死的人就是不该活着。”邓娆娆很干脆地说道:“不论是谁做皇后,都是不许挡住我往前走的路,哪怕做不了原配嫡皇后也要做做中宫的位子,谁说良媛就不能做皇后。” 邓昶抿着嘴没有说话,心底泛起一丝无法言喻的怅惘。他的那个看上去天真无邪的邓娆娆再也回不来了,或许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澄碧端着一盏新熬好的莲子茶到了邓娆娆面前:“娘娘,莲子茶熬好了。”看她脸色不好,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皇上大婚在即,每日都在忙着大婚礼仪。这时候要是自己主子还在为这件事恼火的话,只怕会出大乱子。 “真的是乐晖盈?”邓娆娆扭过脸看着澄碧:“你确定是真的,我记得还是那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怎么就是做了中宫皇后,还是原配嫡皇后。据说她比皇上小了十岁,算起来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丫头。就能做好皇后了?” “虽说年纪不大,可是却是太傅唯一的嫡女。还是皇太后亲自选定的,谁也没法子反驳呢。”澄碧给她拿过一碟点心:“主子千万别在这时候生气,说是永寿宫那边也是气得不行,但是还是在想着等大婚以后要去朝觐中宫呢!” “哼!”邓娆娆冷笑了一声:“朝觐中宫!那位皇后能够受得起?不过是个毛丫头而已,皇太后自己出身也就是那个样子还能****出什么养得好东西来。你还记得那年我们在庆云宫看到她的时候,瘦得好像风一吹就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去。” “只是皇上也没有反驳了皇太后去,别的事儿皇上都是不肯依着皇太后。这件事这么大,难道皇太后事先是跟皇上说好的?”澄碧跟在邓娆娆身边多年,自己都没想过要嫁出宫去。邓娆娆对她早已经越过了一般的主仆之情,平时说话也没有太多忌讳,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说好什么,这是皇上没法子。太违拗多了,只怕被人说起皇上不孝顺皇太后这话儿可就是不好听了。”邓娆娆拈起一块点心慢慢咬着:“皇上也是没法子,实在是不知道那个毛丫头有什么好。哎,没法子这也是人家出身好。我们这些人赶不上是不是。” “娘娘,恐怕还不止是为这个。”澄碧走进邓娆娆身边:“不止是太后旨意如此,乐家除了是太傅之外,还有两个儿子也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任何国家大事片刻不能离了乐家,皇上这么做娘娘难道还看不出来?” 邓娆娆冷冷一笑:“算不得什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还能翻起什么大浪,皇上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是我清楚还是这些未知人事的小丫头清楚?我就不信她进宫以后能有什么殊遇,就算是有殊遇也不过是三五天就丢到脑后去了事儿。” “这件事少不得还是要娘娘多费些心思。”澄碧抿嘴一笑,刚推开寝宫的便门就看见皇帝依仗迤逦而来:“娘娘,皇上来了。” “我说是不是,皇上还是要到我这儿来的。”邓娆娆笑得很好看,带着着一脸的笑意走出寝宫来到庭院中:“臣妾参见皇上。” “平身吧。”龙瑄炙冷肃着一张脸进了寝宫:“坐着干什么,这么悠闲?” “臣妾知道皇上预备着大婚的事儿,自己又不大知道这些规矩礼数只怕错了去。正要带着澄碧到永寿宫贵妃姐姐那儿去看看,有什么规矩是臣妾要现学的。总不能等着皇后娘娘进了宫,说臣妾等礼数不周丢了皇上的脸面。”邓娆娆抿嘴一笑,给皇帝亲手捧来一盏莲子茶:“皇上一脸喜色,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越发精神了。” “你这张嘴真是会说话,朕就是有了什么烦心的事儿被你一说也就没了。”龙瑄炙笑得很是爽利,与方才冷肃的脸一看就是两个人的样子:“你知道皇后家的规矩大,这很好。好生跟着贵妃一起学规矩,别等到了朝觐中宫的时候自己不知道怎么应对才好。” “皇上,臣妾听说皇后比臣妾等都要小得多。可是真的?”邓娆娆带着一丝揶揄的笑意,谁知道那身大婚的龙凤同和袍是不是能够撑得起来。 龙瑄炙微微一笑,什么都没说。只是背着手在寝宫里慢慢走着,十四岁?还小?难道还要朕再多等上几年?有谁知道朕等这天已经是等了多久了,那年还是邓娆娆刚进宫的时候就听说他在皇贵妃面前穿的一件极其雅致的水绿色的衣裙,那时候就知道有男女有别再也不曾见过。前年的时候,她母亲去世亲自跑去祭奠,得到的却是她因为哀痛过度病倒的消息。 好像从离开她家开始就再也不曾见过她了,如果在要自己慢慢等上几年等着她真的长大成人的时候只怕自己就没有那份耐性了。要是一个堂堂皇帝跑去抢亲的话,不是轶闻而是一桩大笑话一桩泼天丑事了。不过抢亲把她抢来的话,又会怠慢了她。她终究是需要一个盛大的大婚迎接进宫的,只有那台凤辇抬着她进了五道朝门,才算是不辜负她了。不过乐家终究是自己的一道心腹大患,要是不能裁抑乐家的话,自己这个皇帝岂不是白做了? 在两难中抉择,明知道自己不肯能放下她不顾。只有在这时候深深克制住自己那颗对于他终究是萦之绕之的心思,等你长大实在是等得太久了。为什么当别人都在慢慢长大的时候,你还未到及笄之年,莫非是真要等你到了二八年华再来做这个皇后,那时候我只怕就会越发认不出你来了。你还会知道我是谁?还会那样肆无忌惮地叫我一声瑄哥哥? 乐辉慡不顾嫌疑,让你男装打扮到了城中。即便是男装打扮的你还是掩饰不住你的光华,要是有人知道那个让任何女子钦慕的男人其实是个女人的时候,只怕都会大失所望了。好像这都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八年。我等了你八年,不会再有这么久让我来登了。你会是我的皇后,最为尊贵的大婚礼仪将要迎接我的皇后从五道朝门一丛丛地进来,没有人能够及得上你的尊贵,你知道吗? “皇上?”邓娆娆看见龙瑄炙这样子,这可是奇闻了不是。皇帝竟然站在那里发愣,脸上又是那副自己永远都无法忘掉的笑容:“您怎么了?” “嗯?”龙瑄炙转过脸,笑容迅速收敛住:“你说什么?” “臣妾看皇上愣愣的,以为皇上有什么不舒服。要不要传太医进来请脉?”邓娆娆很不理解为什么只要能够提及乐晖盈,皇帝的脸色就会变得跟素日不一样起来。似乎有什么事让皇帝喜不自胜,只是这件事有时无法跟所有人说出来。只能是闷在心里,让他自己沉浸在那种无法言语的喜悦。皇帝喜怒不形于色已经是自从自己进宫以来就看到的事情,唯独一个人能够让皇帝放掉这个习惯,变得异常好说话。难道这都是跟乐晖盈有关系,这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真有那么大魅力? “什么日子口,传太医!忌讳不忌讳?”龙瑄炙迅速打断她的话:“你来宫里多久了,还不知道规矩。大婚是多大的喜事,传太医也是能够说的话。” “是,臣妾浑忘了。”邓娆娆脸色猛地沉下脸,皇帝忌讳大婚出事不如说是皇上担心对于那个人不利。那个人真的是让皇帝这样子在乎的话,日后就不能她有了太得意的时候。即便你是皇后,又如何?哪怕我生的只是一个女儿。那又如何?皇上宠爱的是我,真正给你这么大的殊遇不过是为了你父亲是皇上的太傅,你们家权柄太重所以皇上不得不做出这个样子来安抚你的家人。终有一天我会让你死在我手里,而且最好是一尸两命。那时候看你还能得意什么,一个小皇后而已还值得这样子不知深浅。 “这些话以后都不要说了,被人听见说你是被朕宠坏了。先前没有皇后倒也罢了,有了皇后就该拿出自己做妃嫔的礼仪来。觐见皇后跟见到朕是一样的礼节,错了半分别说是皇后就是朕都不会饶了你们。” “臣妾遵旨。”邓娆娆这才明白皇帝来此的目的,不是为了来看自己。原来是为了警告自己来了,生怕自己在皇后面前失礼。惹得皇后不高兴,皇帝至于这样子为皇后做出这么多事?难道又是有谁跟皇上提起了什么,所以皇上才会格外尽心?心里这样想着,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能够让皇上对他青眼有加。不过能够见到的时日也不算太长,等到了哪一天自己终究是要看看这位皇后有什么好得意的。 “陪朕出去走走。”龙瑄炙抿着嘴出了咸阳宫,似乎很久都没有在御花园走走了。也不知道御花园里的那些花花草草是不是都到了最盛的时候。等到她进宫以后,就该是花草最盛的时候。记得乐家的花园里那些名贵的花木都是自己未曾见过的,她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好像也没人告诉过自己。 一大堆的宫女太监跟在帝妃二人身后,没敢靠的太近。皇帝也没有说什么多的话,只是一个人慢慢在甬路上走着。藤萝花架上面俱是成荫的绿叶,在很多年前看见过一个小姑娘端着一碟藤萝花糕问自己吃不吃。好甜的笑容,天底下所有的不快都可以随着那抹笑容消失得无隐无踪。只是等她进了宫还能见到那抹笑意么?真的见了会不会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乐文翰对于女儿的娇纵只要是朝廷命官都能听说过。外藩进贡的东西多半都能先到乐晖盈跟前,没有进宫就有了皇后的派头也只有乐家才能做得出来。尤其是到了乐晖盈生母去世以后,那娇纵就越发厉害了。要是入宫以后也是这样子,看来一座大内府库也是要由着她了,真是要这样的话只怕她那个做六部堂官的哥哥真的是要头疼了。都不知道这个丫头长成什么样了,是不是还是那样惹眼? “皇上,你看那边的芙蓉花都开了。“邓娆娆指着那边的芙蓉花圃:“好艳丽的花色,似乎今年的颜色比往年都好。” “芙蓉如面柳如眉。”龙瑄炙淡淡道:“朕好久都没见了。” “那可一定是美得紧了,臣妾就没缘法见过。皇上好歹说给臣妾听听,等将来有机会臣妾要好好看看到底儿是个什么样儿。”邓娆娆很会凑趣地笑道,这种时候一向是最好套取皇上话锋的时候。要是能够探知皇帝心思,就是最好不过的事情。至少不用自己一直在这儿摸黑走夜路,也能知道皇帝对她究竟是怎样一番心思在里头。 “慢慢的就会看到了。”慢条斯理的说话一向不是龙瑄炙的性格,只是这时候的一反常态越发叫人心思不知该往哪儿放。邓娆娆脸上挂着笑容,心里却是忐忑不安。谁知道皇帝会在这时候说出什么叫人难堪的话来,如是说要自己大婚那日到坤仪宫外去跪迎的话难道还敢不去。 “是不是皇后就是这样一副形容?”干脆将话挑明了问,闷葫芦总是要浮出水面的。 龙瑄炙转过身看了眼邓娆娆,又扬起头看着一望无际湛蓝的天际:“那有什么好看的,杨玉环虽好看却敌不过临去时的秋波婉转。即便如唐明皇宠爱杨玉环到了不堪的时候也会给江采萍写下铅华不御得天真的句子,至于皇后等你们见了就会知道。朕哪里见过她。” 越是这么说就能够越发肯定一定是见过乐晖盈的,要不也不会有意说出什么‘铅华不御得天真’的话来。再说天真往往就是和不通人事连在一起的,皇帝都会说出天真的话只怕也就是真的不堪大任。皇后不过是还给他们家的一个偌大人情而已了。心里这么想着,也就知道该怎么去对付即将入宫的乐晖盈。谁管你是谁家的女儿或者是再过尊贵的身份都是不足为虑的,只要是挡了自己往上爬的路那就该死,还能说谁保得住谁的话。 “娘娘,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澄碧看见出此朝觐中宫的邓娆娆回到咸阳宫,脸色始终在怔忡之间徘徊。有些着急,这些年都没有见过她这副模样。 “怎么会是这样,乐晖盈我们见过的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怎么会是这样子,她怎么会生得就跟个瓷娃娃一样好看?”有不解更多的却是发自内心的不服,一个不过是十四岁的小丫头却生就了一副看上去就是无人可及的气度和神采,不论是说笑还是举止都是只可仰望不可亵渎的模样。这就是皇帝那天说过的‘铅华不御得天真’?怎么就是这样子的,她笑起来跟自己和舒曦儿说话的时候只是像一个民间同样年岁的小姑娘似的,可就是这样子也是自己模仿不来的。只是眉宇间所带着的笑意也是叫人挑不出丝毫的不妥,即便是皇后看上去还很年幼,可是绝非是任人摆布的人,即便在说笑间也绝对可以让人不能生出轻视的意思。瞧这情形,只有是不惜一战了。只是依旧不能让自己亲历亲为,必定要找来一个能让皇帝见之就会忘掉皇后的女人并且让她一人出头跟皇后作对才好。那时候坐收渔人之利岂不是最好。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始终处于不败之地,哪么也就会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最后坐在皇后宝座上的女人一定不会是乐晖盈,而绝对会是自己,没有人能够超越过自己去。 “娘娘,或许是女大十八变吧。”澄碧试图安慰一下惊慌不安的邓娆娆, 之所以会一直忠心耿耿的跟在乐晖盈身边就是因为她是一个有主见的主子,不像永寿宫贵妃一样,有些时候做的事情根本就是大**份,要是能够保得住她就是最好不过了。她只要是有事吩咐自己去做的话,一定会依从她的命令去做。 第六章 番外3娴妃和邓昶 6 第六章 番外3娴妃和邓昶 6 澄碧多少有些担心,邓娆娆这些时候几乎都把全部精神放到跟舒贵妃争宠的事情上。只怕真的忘了有一个比舒贵妃更加厉害的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左右着皇帝的注意,而且这个人不是一般人可以撼动的。要是忽略掉她的存在只怕以后都不会有太平日子过了,她是跟皇帝一起同为人主。入宫以来看上去安详恬淡,谁也不会拿这个小皇后当作什么太厉害的角色。可是真的只有这样的人才是最容易被人忽略掉随后就会失去一个个好机会的。 “娘娘,起来了。”寝宫里传出丝丝动静,估计是邓娆娆昼寝后已经起身了。澄碧端着一盏莲子茶进了寝宫,邓娆娆坐在榻上发呆。 “我做了个梦,梦见黄山到我这儿来了。不是听说永寿宫那边的有喜了,真的?”回过心神邓娆娆不无忧虑:“要是真的有喜,只怕就糟了。” 澄碧压低了声音:“舒贵妃是自己矫旨才有的身孕,皇上未必准许她将孩子生下来。娘娘尽管放心,这件事实在是不值得娘娘日夜萦绕心间。” 邓娆娆抬起头看着她:“你说真的?皇上未必会答应,只是也没有要她打掉这孩子。” “娘娘如今要堤防的不是贵妃而是皇后,皇后已经连承恩宠好久了。皇上不会看中贵妃所出,却一定会对皇后所出青眼有加的。娘娘,不能等到那时候再后悔。必定要拿出手段才能把保全自己,这是宫里所有女人的生存之道。”澄碧给邓娆娆梳头:“娘娘可还记得那时候第一次在庆云宫见到年幼皇后时候的情形?” “一个黄毛丫头而已。”每次想到那副情形,邓娆娆总会觉得是大梦一场:“哪里能够想到会变成如今这幅景象,居然还做了皇后。” “听说这个皇后其实不是皇太后在那时候定下的,而是早年间皇上的生母穆皇后活着的时候就已经跟皇后母亲订下的事情。后来穆皇后去世以后才是淡了下来,谁知道皇太后在偶尔一次看见皇后的母亲带着皇后进宫请安的时候瞧中了当时还是孩子的皇后。平素有些事情皇上都是不喜欢跟皇太后商议或者说是皇太后说什么皇上都不会听的。唯独立后这件事,皇上是想都没想就满口应承了下来。娘娘不觉得奇怪吗?为何皇上对这件事没有半点要违拗皇太后的意思,总不会是皇上知道当初生母穆皇后和乐夫人订亲的事情吧。再说这种事一旦过去就已经是无迹可寻的事情,皇上不会一直为这件事耿耿于怀的。娘娘想想,可是不是这个理儿?”澄碧把听到的所有话事无巨细都告诉了她:“要是娘娘不知道这些事也就罢了,既然是知道了总要自己心里有底才成。三月里就要选秀女了,那时候还不知道会来多少花样年华的妃嫔。要是娘娘不能挟制住皇后的话,日后还怎么在宫里过下去。” 邓娆娆没有说话,澄碧的每一句话都听在心里。不是不想跟乐晖盈一教高下,实在是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去做这件事。至少她知道乐晖盈绝对不是一个好惹的人,面上看去娇娇柔柔说话行事都是把自己退到一边,好像让所有人都能得到皇帝圣宠。只是他肯定不会是善男信女那么简单,要不也就不会是太傅府的千金小姐了。 “娘娘,您在想什么?”澄碧看她端着莲子茶发愣,只是担心邓娆娆会有什么事:“娘娘,总是要给自己打算一下。能有个人替娘娘打算一下就好了,总是我在跟娘娘说这些也没什么大用处。” “等到什么时候合适了,到太医院去走走。我想见他。”除了澄碧只会有他才是安心希望自己能够过好的,也只有他才是那个能够陪自己走到很久的人。他对自己的心只怕这一生都不会改变了,可是想要酬谢他却是万万都办不到的。只是这一生这样走下去未免可惜,至少在自己看来都是无法磨灭掉他跟自己说的每一句话。 “最近皇后都不怎么好,不过每次给皇后诊脉的都是太医院院正或者是大太医何蔺。邓太医近不了皇后身边的,娘娘还是要好好谋划一下。” “我要见他不是为了这件事。说什么也不能让永寿宫平平安安生下皇子,当初我怀着妤珏的时候就是她想尽了心思要害我。都是他替我挡了这些事,如今她用尽心思怀孕我能这么便宜了她去。再说要是能让她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也是能够栽赃到皇后身上的。你想啊,要是她此时生下皇子的话对我都不是威胁,唯一能够威胁到的是皇后的地位。”邓娆娆换好宫衣:“好像这么久皇上都没有到过我这里了,只是那两次还有着侍膳的时候。最近连侍膳都不找我了,可见皇后有多受宠。” “娘娘,好像皇上要去皇后宫里住到年后,这可不是件好事,至少皇上这样子宠爱那个人都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娘娘不得不防。”澄碧把最新听到的事情告诉了她:“看样子皇上对皇后倒真是存了一片真心的,奴婢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怎么着。” “在皇后那儿自然是好事,可是很多东西看上去好却是会害人的。君恩有时候是会夹杂着各色灾祸降临的,皇后这时候炙手可热不过是因为初承恩宠皇上尝到了新鲜滋味才会如此。等到日子久了也就会淡忘了,那时候看看还有谁会去记起还有这样一个小皇后。” 乐晖盈走在御花园的甬路上,还在年中虽说皇帝住在自己宫里不过还有很多事是必须要回去乾靖宫办的。只有这种时候才能让自己安安静静呆上一会儿,谁也不知道皇帝为什么会在自己宫里来住上那么久。即便是有了新来的妃嫔也是不能吸引住皇帝的注意,真的是因为对自己跟对别人不一样才会这样对自己?只是日日留宿坤仪宫,日后传将出去对自己是相当不利的,不止是对自己就是对自己的一家都不是一件好事,只有把自己安然躲了出去才是一个好法子。 “臣妾参见皇后。”邓娆娆出来闲逛,没想到乐晖盈就是这样子走在御花园的甬路上。咋一看不过是个小丫头而已,不过是穿了件皇后服色的袍服而已。再说没有带凤冠谁又能看出究竟谁是皇后,特别是当她就是这样一身白衣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时候绝对是看不出这个稚气未脱的女孩子就是皇后。不过看不出来的不仅仅只是皇后身份,更加看不出来的就是皇上为什么会宠爱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乐晖盈微微一笑,真是不让自己有略微爽快的时候。不过是出来走走就会遇到这些女人,难道是在时时提醒自己皇帝身边有很多女人不成?其实早在家的时候就知道一旦走入这个皇宫就会有很多人尤其是女人会在他身边围绕的,也会时时出现在自己面前。可是有谁知道,从自己刚进宫的第二天开始就是有着这么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至少要给自己一个可以喘息的机会吧。只是这机会不会有人给自己,只有自己一点点去适应甚至是去改变这样的现实。谁叫自己甘愿做他身后的女人,当一个人站在万众之巅的时候会有自己紧紧跟着他:“起来说话,毋须这么大礼。” “谢皇后。”邓娆娆捋着裙裾起身:“皇后也不怕冷,这么冷的天还到御花园来走。” “你不也是。”乐晖盈看着娇俏可人的邓娆娆,似乎她跟舒贵妃比起来显得要可亲许多。至少看起来是,舒贵妃总是喜欢在人前人后便摆出一副显摆自己身份的样子来。初次朝觐中宫居然出了一件黄贵妃服色的袍服,这是自己说什么都么有想到的。真的以为自己不知道皇朝礼制还是觉得自己年幼可欺,所以才这般肆无忌惮地行事做人?不过这位娴妃看起来就不是这样子,至少每次见了自己都是笑容可掬,甚至可以说略带着一丝羞涩在里面。早就有人说过贵妃和娴妃面和心不和,自己入宫日短还不能了解其中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淡淡想看内幕只怕这么些时日也不会有人会告诉自己这么多,只有用自己的一双眼和一颗心去慢慢体会在这深宫里究竟是怎样让一个人变成一按机括浑身会动的。 “臣妾素来不怕冷,每次遇到雨雪天都爱出来走走。”邓娆娆看她青玉般细腻的脸颊上只是带着丝丝血色就知道这位主儿平素身体不是特别好了。 乐晖盈下意识笼紧不算太厚实的皮裘,据说给自己预备了皇后才能服用的海龙皮大氅。只是一旦沾染上他的东西,就会让自己无法躲避。所以不想自己无论是走到哪里都有他的沉水香在身边萦绕,为了这个才不得不穿上自己在家偶尔穿的狐裘出来闲逛:“我不行,一旦受凉就是不成的。你别大意,女儿家身子最是受寒不得的。若是自己不当心,只怕日后会后悔不迭的。” “到底是娘娘,说话就是比我们这样的高明出一大截的。”邓娆娆带着一丝女孩儿家的慧黠在里面,好像很久以来都没有人这样子温温柔柔的说话。皇宫里女子很多,争奇斗妍的尤其是数不胜数。只是对于自己来说或许自己一辈子都达不到她这样子。说话的时候从容不迫,还带着一丝恬淡的笑容。明眸皓齿应该说的就是她这样的女子,看样子还小。要是等将来大了的话,只怕会有很多人因为她的存在而近不了皇帝身边。 “一点小聪明而已,哪里就说到高明不高明上面去了。”乐晖盈略带腼腆地一笑:“听人说你身边有个小公主,是不是?” “妤珏,臣妾的小公主。”每次说到女儿,邓娆娆就不会不自觉地带着一丝和煦的笑容。不止是因为生女儿的时候几乎是九死一生才有这个女儿,而且是因为那时候还有邓昶守在自己身边不离不弃。皇帝那时候忙着登基,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来看顾自己。或者就算是有空,皇帝也绝对不会守在一个妃嫔身边等候妃嫔生子。再说自己生下的不过是个女儿,在皇宫里缺少的是皇子而不是公主。公主只能是作为日后与藩国交换条件时的附属活人而已。 “皇上迄今好像也只有两个公主,太单薄了些。”乐晖盈毫无心机地说道:“我倒是很想看看,那天只是看到贵妃身边的妤琛。已经是俏皮可爱了,只怕妤珏也是这样子的。” “我们妤珏怎么去和大公主比,大公主是皇上的心头肉。走到哪儿都是处处带着,不像妤珏不合群又不爱说话。只能说是我自己拿着她当做心肝宝贝而已。”邓娆娆最不服的就是这件事,女儿乖巧可爱极其伶俐聪慧。只是在皇帝面前是很不得皇帝欢心的,只要是有什么好事皇帝一定是会带着龙妤琛出去的。还在牙牙学语的小女儿,说什么都不如那个能说会道的龙妤琛得宠的。 乐晖盈淡淡一笑:“是么,你多疼顾她些就好了。皇上事多顾及不了那么多难免有些不到之处还不是要你多多担待的。”看上去是说贵妃的长女多懂事多伶俐,其实还是对于皇帝的恩宠厚此薄彼带着深深地怨忿在里面。只是没有机会让她说出来,找到这种时候就指东说西的讲出来才好过。 “这是娘娘说的,只怕皇上不是这么看的。”邓娆娆也不在乎皇帝知道自己说这些话会有什么养的结果。毕竟皇帝很久都没有到自己宫里去了,知道这些话以后或许会很生气以后就会跑到自己宫里去了。那时候还怕皇帝会忘了自己不成。 这些话乐晖盈置若罔闻,皇帝宠爱什么样的女人谁都无法阻止。就是自己作为皇后也是没法子去决定皇帝是不是会宠爱自己多久,即便是两个人日日相对也会有个期限在里面。要是真的是一心对自己的话,又何必要这么多女人在身边。这就是自己始终都无法想通的事情,不过好像是自己都没有能够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好像是过了这么久都不知道皇帝对自己究竟是怎样一番情绪。难道对待自己好不好都不算是什么,就仿佛是在大婚之前父亲曾经有一次和自己说起过这些话。那时候实在是对即将到来的大婚有一丝茫然,不知道皇帝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让自己入宫做他的皇后?后来想通了,哪怕皇帝是为了父亲手里的权势把自己当做一个和父亲所交换权势一样也是无悔,谁让自己那么早就认定一定要嫁给他才是这一生最无悔的梦境。 “皇上是妤珏的父亲,说什么都不会对自己女儿不好。”乐晖盈淡淡一笑,转身离开御花园。邓娆娆看着乐晖盈的背影,心底有了很多难以言喻的念头。实在是形容不出每每看见乐晖盈的景象和之后心里都会有一种无法解释后的心绪。那是一种看上去就会觉得她娇美可亲的笑容,她笑起来不是像别人那种带着谄媚或是邀宠的心思在里面。只是一种纯粹是出于内心的笑容,特别是在皇帝身边的时候,也没见皇帝这样子只是宠爱她一个她有什么受宠若惊的样子。还是淡然得让人无法形容,只怕如果自己是男人也会对她起了一种要好好保护她的心。 一阵北风吹来,邓娆娆打了个寒噤。怎么自己会这样子去想乐晖盈,难道是看到这一个小姑娘就心软了?要知道是她在坤仪宫困住了皇帝几乎半个月,皇帝每每临幸她都没有赐药。这件事实在是无法想象的,皇帝对于子嗣实在很不在乎。要不也不会快到三十岁的人了还只有两个女儿,换做别的皇帝只怕会是夜夜*宵才肯罢休。即便是不为别的,也要为自己的皇家子嗣着想。可是皇帝什么都没做,虽说嫔妃不少每次临幸之后还是会照例赐药,皇帝的心思在东宫开始就没有猜透过。哪怕每次皇帝睡在自己身边的时候,熟睡之际看见皇帝冷峻的睡颜还是觉得莫名的生疏,是不是只有自己待在邓昶身边的时候这种心底的惊惶才会少掉很多。难道自己从入宫开始就错了,注定是应该在民间家长里短得过一辈子才是自己应该有的生活。可是从自己被选上的时候开始,就已经无法改变作为皇宫中女人的命运。 似乎还是觉得很冷,也就笼好自己的皮裘。皇后那件皮裘似乎是很珍贵的,至少自己从未见过那么好看的皮毛。不愧是乐家的大小姐,衣饰贵重好像只有皇帝和皇太后才能够胜过她去,这就是皇后应该有的排场,所以也只有皇帝才能压制得住她。 本来还是满腹的雄心壮志要和乐晖盈去斗斗,可是到这时候却又硬不下这个心。真的是自己自惭形秽不成,看到她知道自己注定是斗不过吗?不能这样子下去,不能因为看见乐晖盈心底纯净就这样子丢盔弃甲认输,至少在自己看来她还是皇帝目前最宠爱的女人,只有让她远远离开皇帝身边才能让自己摆布另外那些女人成为皇帝身边的唯一,最后取代所有人生下皇子,这样子才能保住自己一生的荣华富贵。不会做不到的,皇帝身边不是刚刚多了两个女人嘛。只有把这两个女人推到前面去,让他们去和皇后和贵妃闹个天翻地覆才是自己唯一获胜的法子,只要皇帝不能觉察到这件事是自己所为,就会能够坐山观虎斗的。 乐晖盈我不想伤害你,像你这样一个女孩子真的是不应该作为皇帝身边的女人来争宠的,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只怕我们会有很好的交情。我是这样喜欢你的性情和你的为人,看上去总是那样惹人怜爱。而且看得出来你也是一个至情至性的好女子,既然如此为何要做什么皇后来着,皇帝又不会为你改变什么,不会为了你少要一个女人或是少跟别人生一个孩子。只有你才会用自己刚刚及笄的年纪来做什么皇后,千万不要说是因为有了皇帝你是为了他才来的。皇帝身边只该有那些争奇斗妍或者是和我一样一心想要往上爬的女人才算是一个帝皇的后宫,你这般纯真应该嫁一个一生只爱你一个的男人而不是做一个皇后。尤其是这个皇帝还是出了名的冷峻无情的龙瑄炙,他不会对你好的,他只是会喜欢像那些成日围绕在他身边的没有任何对她有一丝真心的女人,你不该来趟这趟浑水。 心中一面在盘算,一面回到自己的寝宫。偏殿还住着新封的乌雅,应该是跟皇后的一路人。说话多半是显得没心没肺的那种,笑起来也没什么遮遮掩掩。就是跟皇帝说话都是那样一副德行,都不知道这样的女孩子怎么能够在皇宫中立足,。难道仅凭着皇后或者家中有什么比较出息的哥哥就一定能够内宫过得好了?大白天的门窗紧闭,难道这时候还在昼寝? 挑开一边的窗户纸,地上满处都是明黄的衣饰。若断若续的喘息和细密的****声阵阵传来,邓娆娆惨淡一笑。乐晖盈一心以为皇帝或者会对她有丝毫真心,没想到皇帝会是在这种时候去临幸妃嫔而且还是白昼宣yin。如果乐晖盈看到这一幕会怎样想,真的还会是那样一副恬淡的笑容在等着所有人么? 这样子想下来不止是对于乐晖盈,更是对于自己都是带着深深的怜惜。原来只有皇宫里的女人才会做出相煎何太急的事情来。适者生存真的是皇宫里的真实写照,早知道如此当初就该打个正经主意,做什么皇妃。加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比什么都好。 第六章 番外3娴妃和邓昶 7 第六章 番外3娴妃和邓昶 7 邓昶被澄碧引领着到了咸阳宫:“大人无须担心,娘娘在宫里。奴婢这会儿会在外面守着,只要是有人就请大人先到后面去避避。旁边的乌昭仪这会儿不会回来的,说是到皇后那边去了。” “我知道了。”邓昶答应着进了咸阳宫正殿,邓娆娆早就让人带着女儿出去玩了。整个正殿里面就只剩下两个人,邓昶看着久违的邓娆娆恍若隔世:“你还好吧?” 邓娆娆点头:“急着要见我有什么事?”这次不是她让澄碧去请的,只是他告诉澄碧有事急着要见邓娆娆。 “皇后怀孕了,你知道?”邓昶迫不及待地说道:“是我给她摸的脉,凌恪和何蔺都还不知道。” “这么快?”邓娆娆一怔,这才进宫多久就有了身孕,皇帝对她是有心的。这可是听都没听说过的事情,皇帝留宿甚至是专宠都是传闻或者说是亲见。以前以为只是图个新鲜,谁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局,皇后有了身孕那么嫡子势必会在不久的将来出世:“永寿宫那个怎么样了?” “自己换了胎,又是不敢见天日哪里能和皇后肚子里那个比。只是我给皇后开了一剂活血化瘀的药,如果皇后吃了的话就是殒皇子的重罪。那时候只怕皇后自己也是不可开交的。”邓昶依旧还是再为自己昨日的举动捏一把汗:“其实依我看皇后还真不是坏人,说话行事都是带着一股子和气在里面。也不是仗势压人的主儿,咱们没必要为这件事跟皇后闹得僵起来。或许将来有什么事皇后还能替我们说话的。” “药已经下了,后悔无益。”邓娆娆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只要是认不出你就好了,别的事儿也就顾不得了。” “我还是替你担心,你在这儿真不是件好事。皇后兴许是这宫里唯一的好人,你不能不把皇后放在心里。我真是不想你跟皇后闹到最后无法收拾,毕竟这件事是我们对不起她的。”邓昶忧心忡忡,似乎很多事都涌到嘴边却又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担心什么,难道我是第一天到这儿的?”邓娆娆看他这样子未免担心,似乎很久以来都是他在替自己操些不该操的心。 “我知道你不会叫我多操心的,只是我对你总是会这样忍不住要操心的。”邓昶几乎是从心里吼出这句话,他不知道为什么两人这么多年究竟是在隐瞒什么。 “好了不说这个了,你那药她会吃?”邓娆娆只是坐在窗下梳头:“我想她那么精明,只怕她不会吃那药。” “其实她吃不吃药都不要紧,我只是担心你会越走越远。难道你的愿意将来没有回头路可走吗?当初害死那个小才人都不值紧要,只要皇帝没有追究也就算了。可是要真是皇后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你我全都脱不了关系。那时候皇帝不下杀手都是不可能的。你害死的是他的嫡子,这可是比任何事都要紧的事情。”邓昶很是担心地说道:“我每次有多担心你都知不知道?” 邓娆娆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至少在她看来这件事都是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邓昶这样子。一直以来虽然是知道邓昶对自己确实是有心思在里面,可是这么多年以来都只是没有把这件事说得这么清楚明白。或者说是从没想过这件事会被邓昶这一番话说将出来:“邓昶,我跟你隔得好远的。这辈子都已经注定是我要欠你的,我不知道还能和你说些什么。好多年了我早已习惯有你在我身边帮我,替我打算。你知道,我爹当初就是要在我身上找回那些荣华富贵的。我爹对我从来都不会有真的关心和喜欢,就是我哥哥也是这样子。他一直都不被我跌看好,所以不论是爹还是母亲都不喜欢他的。” “这些我都知道,你不用跟我说这么清楚。”邓昶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邓娆娆,一向她都是最有主见的。不会让有很多事去打乱她一向清明的思绪,可是这时候露出的分明是一个小女儿娇态的模样。这是从来都没遇见过的,不知道这样子还需要等多久才能见到。 “你不懂,真的你不懂。”邓娆娆看着有些不知所措地邓昶:“我只是想要属于我自己的荣华富贵,不说别的。只有牢牢抓住皇帝的心,一切才不会变。他是我的一切,只有有了他我才能有一切。我只有在皇后前面生下皇子,皇帝才能用一双他看皇后的眼睛来看我。” “只是你想要的一切永远都不会有。”邓昶过去掩上窗户:“一直都在自欺欺人,丝毫没有想过皇帝用的是一颗真心在对皇后。就仿佛我对你的心,改不了的。不会因为有了这么多废品就会有所改变,他爱的是皇后。如果你们在宫里看不成清楚的话,我在外面都是男人却是看得最清楚的。通常一个男人要一个女人怀孕的话,除了是因为一心对她好那就是只有这个女人才能和他一辈子在一起。” 邓娆娆的眼泪一下子全都涌了出来:“没有,不是你说的那样子。我是十五岁就到了皇帝身边的,他虽然让永寿宫的舒曦儿怀孕了可是心里是有我的。我知道,要不也不会让我生下她的女儿了。” “娆娆,难道你还要将自己骗这么一辈子吗?”邓昶不顾身份地握住邓娆娆窄秀的肩膀:“她要你生孩子只是为了向先帝和世人证明,他可以有皇嗣。只是不被他答允就不许生下他的子嗣。你和舒贵妃不过是他手里的玩意儿,谁也不能左右他的心思。” “不是,不是你说的这样。”邓娆娆自从十五岁进了东宫开始就把所有人都放在脑后,只是一门心思想要博得皇帝的注意和青睐。只有得到皇帝所有的圣宠才能得到别人都得不到的荣华富贵,以至于在贵妃在东宫生下龙妤琛的时候会大失常态。后来知道自己有孕生女心思才算是稍稍回转,即便是在后来跟贵妃后宫争宠也是不怕这些事。只要有皇帝能对自己有心就什么都算不得大事,而且皇帝总有一天会对自己另眼相待的。所以自己生下女儿,更加用心去大量这些事情,就算是有皇后入宫也是不曾放在心上。皇后算什么,只要是皇帝能对自己好就算是皇后再得圣宠又算什么、 “那是什么样?”邓昶看向几乎在后宫走火入魔的邓娆娆:“皇帝对你有真心的话,会每次都赐药?会让这些人一下下踩到你头上去?你可不可以睁开自己眼睛看一看,哪一个女人在后宫不是为了荣华富贵,你还在要皇帝的真心?他会给你吗?” “你不要再说了,我求你不要再说了。”邓娆娆攀住邓昶的胳膊:“你不要再问我这些事,这些是跟你没有任何牵绊。你如今是太医院的四品御医,只要用心巴结差事是不会有大碍的。我也回去和皇上说,只要有一日凌恪告老还乡我少不得会让你坐上太医院院正的位子。” “娆娆,我不要做什么太医院院正,我只是想要你像个女人一样安然无恙的活着。”邓昶抱紧了已经是惊慌失措地邓娆娆:“你知不知道,你要是能在民间活到你母亲那个年纪是一定可以含饴弄孙直至终老的,为什么你要进宫你要做皇帝六宫粉黛中的一个?你有没有想清楚过,他不在乎多一个女人而我不能没有你?” 邓娆娆满脸都是湿冷的泪水:“我不能不为我一家人这么做,可是我做了为什么没人看到。我爹娘都走了,我哥哥也走了。我什么都没了,只能是一个人抱着妤珏在这宫里看着这一切。我不想的,只是我都不知道这么森冷的皇宫里还能给我什么。” “娆娆,你还有我。我不会抛弃你,我会一直守着你。“邓昶不是第一次挨她这么紧,好像以前也曾这样近过。可是真正抱着她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爱她,而且是用自己的全部生命在爱她。哪怕她已经是皇帝的女人,已经给皇帝生过一个女儿。可是这个女人从里到外都是他的,不能有人分掉一丝一毫。 “我不想有人跟我这么说,然后又是离我而去。从前我爹带答应我,会要我带给他无尽的荣华富贵,会要所有人仰着头看他。等我生下了妤珏,做到这一切的时候爹却是什么都做不到了。你知不知道你告诉我这些事情的时候,我有多恨你。是你将我所有的梦全部叫醒,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邓娆娆抱紧邓昶的脖子:“我知道你不会骗我,是你一直都在我身边。你会守着我,就像现在一样,我们守着一辈子。” “我们守着一辈子。”邓昶什么都顾不得了,一下子抱起她进了内寝宫。 邓娆娆坐在寝宫里,抚摸着日益隆起的腹部。这是她和邓昶的孩子,为了自己邓昶所付出的不只是自己的性命还有他的前程。她本来可以好好的做一个太医院院正,然后一辈子太太平平过下去算得上是前途无量。只是在为什么要让两人这样子为世俗所不容的相爱,邓昶爱她他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这样子不管不顾的爱他。难道只是因为他跟自己说,两人守着一辈子开始? 她不是一个人,还有女儿。只是女儿身上留着的是皇帝的血不是邓昶的,每一次两人在一起都是万分小心。邓昶担心她会被皇帝看出来,所以总是小心翼翼地爱自己。只是每次看见女儿的时候都会说要是两人也有这样一个宝贝该多好,知道他很想要孩子。两人是向老天借的这一辈子,所以才会不管不顾却又是小心翼翼只怕被人看出私情。每次都会妒忌皇后,她生了一个龙濬焱。这个龙濬焱跟他的生母一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凡是好的,但凡是皇帝能够给予他的皇帝从不会吝啬于什么。就算是在朱批谕旨上乱画,皇帝也绝对不会发火。因为迟早皇帝都将会把这一切都给予了他,都是他的儿女为什么妤珏就连想让皇帝抱抱都是那么难? 皇后在冷宫遇火都没有死成,那个徐沁果然心狠手辣,先前真是小瞧了她。还真以为她会是个任自己摆布的棋子,只是没有想到她会是一只没有长牙的老虎。居然敢在冷宫放火,甚至不惜将这些事情嫁祸到皇太后身上,而且还要借此要挟自己,说要是自己不肯替她隐瞒的话就把所有事情都推到自己身上,幸而那时候自己身形不显,否则真的会出大事了。这个女人最开始是摆布了贵妃舒曦儿,让她一举一动都听从自己的布置。接着又想来摆布自己,居然胆敢当着所有人的面顶撞皇太后和安王龙瑄蕤。这也就是她,要是换做自己只怕早就将这个女人碎尸万段。哪有这样子不知死活的女人,居然是不知道先来后到的道还敢这样子对待一个将她从一个小小的充容送到四妃之位的恩人。 可是就是在这不知不觉之间,自己又是落了她的圈套。也是在不知不觉之间,让他对自己予取予求。这一切只是因为自己给皇后下的药被她知道了,他只是淡淡一笑告诉自己要是你不听她的话,九百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去告诉皇帝。是啊,这药是自己下的。自己在皇帝看来早就没有任何可以留住皇帝心思的东西,而她居然变成了皇帝不可或缺的宠妃。就是在某些时候皇帝会听从她的话,重新纵容她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那一次皇帝大寿的时候,有人行刺。当那把匕首就要插进皇上胸膛的时候,是她挡在皇帝身前。随后又是她的哥哥带着一票御林军前来救驾,这里面的阴谋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为什么皇帝就会看不出来。为什么当她把所有一切都栽倒在皇后身上的时候,皇帝会默然不语。会不会是这一切就是皇帝所指使所默许的,如果是这样的话皇帝能够对自己曾经深爱的女人这样子冷酷无情,那么这些后妃又算得了什么?只是这一切徐沁永远都不会想明白。她要的那种荣宠自己也在很早以前想要得到,是邓昶告诉自己那是不可能的。皇帝的妻子永远都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后而不是身边的任何一个嫔妃。即便是徐沁这种时候有了普通女人遥不可及的荣宠,那都是假的。就像一个人养了一只猫一只狗,需要它摇尾乞怜的时候自然会给它好多好吃的,等到玩性过了就什么都不需要了。有朝一日,当皇帝身边有了许多女人的时候,当皇帝对待那些女人比对徐沁更有兴趣的时候就会放掉这个她了。只是看样子她是不会做出知道这些事情的,这个女人只是会对荣华富贵有太多心思。余下的事情她永远都不会去想,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招惹的女人是最不应该招惹的女人。 皇后永远都是皇后,即便被废掉也还是皇后。这句话皇后自己说过,皇帝更是身体力行去做这件事。即便是帝后两人不做,也是不值紧要的,因为皇太子是皇后的亲生子。如果皇太子有一日坐上皇帝宝座的时候还会容忍那个曾经伤害过自己生母的女人活在世上吗?兴许别人所生的孩子不会知道这些事,不会去有过为母亲报仇雪恨的心思,偏偏这个孩子是乐晖盈的儿子。乐晖盈如果真的只是那个自己在皇太后宫里看到过的黄毛丫头,嬴弱不堪一击的小女孩。或者只是自己在御花园偶然遇到的小皇后就是不值紧要了,她不是。她真的不是,他是太傅的娇女。从小跟皇帝一起长的太傅娇女,她学到的东西自己一辈子都学不会。虽然她比自己小了很多,年龄对于她来说算什么,只是跟皇帝大婚都不需要她过十六岁。只要是到了十四岁就能做皇后,这件事谁能够见到,只要是皇帝肯定给她便足够了。这一切皇帝都是把自己隔绝开,生怕被人发现自己是那么爱她爱到骨子里无法自拔、所以才让别的女人去伤害她,哪知道伤得越深伤到自己的心。皇上究竟想过没有这些事对于自己的嫔妃是不公平,都是女人。为什么一个可以爱到骨子里不让人去触碰那个伤口,别的女人却是可以任由所有人去伤害。而他都是不屑看上一眼。 还好,自己不曾沦落到那般地步。自己还有邓昶,是他给自己全部的爱和一切。他是自己最应该家的人,为什么自己要在这种时候才知道这一切?为什么要自己这种时候这种身份才算是明白他的心,两人每次见面都是偷偷摸摸不得见光的,就是因为知道他委屈莫名才会死活要留下这个孩子,只是属于两个人的孩子。 “澄碧,不会有人来吧?”声音刻意压低了,因为这时候不能让人看清自己的腰身。很长一段日子皇帝都没有招幸过自己了,即便是招幸过自己也是不会让自己留下子嗣。他会赐药的,这么冒险坐下这件事不吝于饮鸩止渴。只是自己并不曾后悔,后悔就会让自己害怕,有了这孩子说什么都不会害怕了。就好像邓昶日日守在自己身边一样。 “娘娘,不会。”澄碧一路看着两人走来,两人好生辛苦的。就是这样所以让自己站在她这一边:“娘娘,要吃些什么?奴婢亲手去做不会假手于人的。” “澄碧,想过嫁人吗?”邓娆娆摇摇头,带着疲惫的笑容:“我要是能替你着想的话,一定要把你送出皇宫,这里不是人住的地方。好人也会发疯。” “娘娘,我跟着你的。”澄碧端来一个小几,扶着邓娆娆在椅上坐下,随后帮着她将****抬起来放到小几上:“脚又肿了,不知道邓太医有没有法子帮着消肿。这样子多难受。” “他还不知道,若是知道了只怕会心急的。”邓娆娆笑笑:“我都没见过这么紧张兮兮的时候,他说这叫做关心则乱。” “是啊,我看皇上这些时候对皇后也是这样子,每次只要是皇后有什么都是紧张兮兮的。皇后偶尔发脾气使性子,皇上还是满脸堆笑,生怕有一丝让皇后不高兴的地方。”澄碧口无遮拦地说道,话音落后方才记起自己真的是说错了:“娘娘,我说错话了。” “我早就不忌讳这个了。”邓娆娆淡淡一笑:“只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皇上的缘法很早就是落在皇后身上了。我早就和你说过,那时候我们在庆云宫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就注定我们这一生都会落在皇后身后了。她是皇后只怕很早就注定了,因为皇上喜欢的是她这样的。不是后宫这些毫无兴趣的女人。你看皇后,什么时候有过些许隐瞒自己的性子?什么时候在皇上面前又跟在后面不同的,她对皇上就跟民间女子在自己夫婿面前是一样的,高兴不高兴都是一样的。皇上那个位子太冷,所有人到带着面具做人。只有他没有,所以皇上会对她另眼相看,只是这一点你我便做不到,那个女人不是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了留给皇上?” “娘娘不恨皇后了?”澄碧还记得前些时候那个对皇后恨之入骨的样子:“皇后在冷宫时候都是这样子的,难道娘娘忘了?” “她是个好女人,哪怕是出了这么多事都没有改变她的本性。我好想和她好好说说话,她不会嫌弃我的。我知道。”邓娆娆看着一脸忧郁的澄碧:“我都不怕,你这么担心做什么?皇后就算是知道了,皇上也知道了你也不会有事,皇后秉性忠厚,是不会乱杀无辜的。就是死也是我的事,跟你没有关系。澄碧,我们主仆这么多年早就将你当作我自己姐妹一样看待。听我一句忠告,找个一心对自己好的人,不要希图富贵。他对你无心,要再多富贵做什么?便是有了他也是不肯给你的。” 澄碧听到这话,泪水已经扑簌扑簌下来:“娘娘,别这样,真出了事公主怎么办呢?” “这个事只有一个人会帮我的,皇后不会袖手旁观的。她是一个好女人,能够跟皇上一辈子是皇上的福气。” 第六章 番外3娴妃和邓昶 8 第六章 番外3娴妃和邓昶 8 乐晖盈坐在书案前,拿着澄碧送来的书信慢慢看完。泪水顺着脸颊不听话的落下来,是的她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她做的。只是她不后悔,因为她要的那人是别人无法给及于她的。那个人用自己的性命去呵护她,如果这个人有一丝的退缩或是贪生怕死,就会将这件事告诉皇帝知道或者是自己明哲保身丝毫不用去沾染她。可是那个男人没有,反而如飞蛾扑火般扑了上去。只是因为他爱她,而她也爱他。 “榛遐,去请我大哥来。”沉吟了好久,这件事势必拨在大哥管辖的刑部。如果大哥能够网开一面的话,只怕就能在死人肚子里走出活棋来。可是谁又知道大哥会不会在帮自己做这样一次好事,对于家人来说若是知道谁是伤害自己的罪魁祸首的话,决计不会放过她去。何况这个人一直都是在暗处的,没有人能够知晓未来如何?至少在大额面前,能够帮上她一次也是好的。 “小姐,您身子这么沉不可以太劳累了。”榛遐有些担心地看着乐晖盈。 “管不了那么多,人命关天的事情。”乐晖盈扶着书案起身:“即便她有错,祸不及儿女。再说也是这深宫害了她,要不也不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既然是让我帮她这一次,我便不能袖手旁观。” 榛遐注定说不过她去,答应着出了坤仪宫。乐晖盈的泪水只是为着这封信就再也忍不住,都是女儿家,为何都要让自己这么为难这么痛苦,实在是不知道两个人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会让自己这样子不知所措。或许都是不该做这皇宫里的女人,才会好很多。都是为了一个情字,邓昶为了她,自己为了龙瑄炙都宁可万劫不复也绝对不会让他(她)孤绝一世、或者这就是人间真情不绝的缘故。 “哥。”看到乐辉懿,乐晖盈抬手挥退了身边的所有人兄妹两人坐在坤仪宫小书房里。 “怎么,这么急着找我来?”乐辉懿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一直都在追查后宫中桩桩件件离奇莫名的事情。好容易有了头绪,却是被妹妹生生打断。 “那些事都有了缘故了?”乐晖盈坐在哥哥对面,看他静静喝茶:“嫂嫂最近可好?前些时候让哥哥嫂嫂为我担心受怕,真是过意不去。” “一家人哪里计较得来这许多。”乐辉懿一笑:“你这样子说话必有缘故,宫里的事是查出来不少,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慧妃和娴妃都脱不了干系,尤其是慧妃一家人都在这里面。” “娴妃呢?‘乐晖盈挑起一侧眉毛:”也是其中之一还是什么,莫非是她主使的一切?“ “你比我清楚得多,我们家无非是要先灭掉那只看门狗才是肯罢休的,谁叫他兄妹忘了自己的身份,以为有朝一日飞上了一个树杈就是真的做了凤凰了?其实就是做一只乌鸦也要看我们这主人是否愿意让它叫出来。何况还要这样子咬人,真的是要我们先将它牙齿一颗颗打落然后再让剥皮抽筋才的放心。”乐辉懿笑得很是无情,与他平日颇有宰相气度的轩然正气大相径庭:“说什么这次我都不会放过他去。” “如果只是想要收拾徐家的话,就不要把每个人都推到他那一面去。若是咱们推到那面的人太多的话,只怕别人都是会向着她们说话的。谁叫人人都是同情这些处在失败一方的人的,我们只能这样谁也没法子不去做的。是不是?”乐晖盈很是有些担心:“哥,我们只能有一个敌人要去对付,不能将每个人都当做是对手。” “你想让我放过娴妃?”乐辉懿终于是明白说了这么多,妹妹究竟是要说些什么:“单单只是秽乱宫闱这件事,即便是我想不查皇上也不会罢手。这件事不仅仅只是皇室的尊严,更是皇上不愿被人提及的丑闻。任何一个男人都不答应的事情,皇上会忍下?“ “只是娴妃本来不是坏人,她和我一样都是可怜人。嫁入皇宫已经是不幸,做什么还不许人家找到一个不能相守的人却要日日心悬两地。哥,想法子救他们两人出去。放他们一条生路,哪怕是以后只是有着一亩薄田一间茅屋也比这样子不见天日的荣华富贵要好得多。”乐晖盈很是镇静地说道:“难道我曾经受过的苦哥哥还不能体谅,或者是说哥哥还不知道自己家里受的委屈?哥,但行好事必有好报。就算是为我集福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我们救得不是两个人的性命而是三个人,娴妃腹中已经有了身孕了,你是做爹的人总该知道邓昶会有多心疼他的女人和他女人腹中那个未出世孩子的性命,我们不能做袖手壁上观的闲人。你我也做不到,父亲从来教给我们的就是有所为有所不为。徐家一家人都该死,那是自作孽不可活。娴妃也做了不少,可是只要能够悔过为何又不能给她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你容我想想。”乐辉懿被乐晖盈一席话说得无话可答,或许真的是妹妹这么久之内经历的事情确实是别人想象不到的。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么久以来,妹妹始终都没有提及过冷宫之中遇到的种种灾难。反倒会在这种时候对娴妃伸出援手,救她和邓昶还有腹中未出世的孩子出了牢笼。只是这么做,皇上会答应?皇帝想要杀娴妃的邓昶的心只怕是比要杀徐沁的心更加浓烈一些,谁让娴妃做了皇妃还要去偷人养汉。这件事说什么皇帝都是容不过的,谁又能知道皇帝会这么处置娴妃和邓昶两人。是不是真的能够遂了妹妹的心思? “娘娘!”赵玉惊慌失措地进了坤仪宫:“娴妃被缢死,邓院正也被用鸩酒药死在天牢了。” “什么!?”乐晖盈瞪大了双眼:“谁这么快?” “皇上亲下谕旨,不许容留。”赵玉粗粗喘气:“奴婢根本就不敢再多停留片刻,只是为了要给娘娘复命而来。皇上很是生气,娘娘您……” “还是不肯放过,既然如此的话徐沁也就不必留着了。”乐晖盈恨恨说道,皇帝既然不肯放过娴妃那么徐沁这条性命或者说是她一家的性命留着就是多余了。 “是,奴婢知道该怎么做。”赵玉转身就要走。 “等等!”乐晖盈叫住了赵玉:“徐沁不能在宫里处死,已经交给了刑部。我就要她一家不得安生,死无葬身之地。全家都拉出去千刀万剐才得罢休!” “是,奴婢记下了。”赵玉悚然惊心,皇后的手段可是够厉害的。 “哥,要明正典刑才算得死得其所。我不会放过徐沁的,我要打落她的每一颗牙。”乐晖盈冷冷说道:“皇上想要保住她的性命,我偏不许。” “毕竟,他是皇帝。”乐辉懿没想到妹妹会说出这样一番惊心动魄的话来,徐沁不该在那些时候时时挑衅妹妹做人的底线,其实妹妹是一个很好交往的人。就算是娴妃做尽了不搞做的事,妹妹依旧想要保住她。唯独是徐沁,得不到妹妹发自内心的原谅。最后只能落得千刀万剐全家连坐的结局。 “若是这次我往后退一步的话,下次皇上只怕会让我出在更难堪的境地。谁能保得住下次不会出现同样的事情,再有了皇上预备怎么对我?”乐晖盈淡淡一笑:“哥,前车之鉴不得不防。譬如说你我,都只是背负着一个椒房之亲的幌子而已。真真只要是皇上想要我们死的话,我就会知道谁都及不上皇上一道上谕利害了。” “好,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乐辉懿点头:“这件事你我知道就好,我不想再牵涉旁人在内。父亲年迈,很多事父亲虽说是经多见多总是不能再让父亲操心了。这么些年,难道你我还看少了。” 乐晖盈抚摸着书案上的紫檀镇纸:“哥哥,有一**能够放弃掉这些权位只是做一个平凡的小吏或者是连小吏都做不得了,会是如何?” 乐辉懿笑起来:“换做从前只怕我真是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有时候或许是我顾虑的太多。富贵荣华不萦绕在心间真的是句假话。只是这次出事以后,在家休养生息一段日子才知道能够寄情于山水诗酒之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们这一家子只怕都是没有这种福分的,注定要在这名利场中沉浮一世才算是完。” “既然是来了就是躲也躲不过,我们只有这样子过了。”乐晖盈看了眼哥哥:“哥,你我兄妹如果这一世都是无法选择的话,即便是违逆心思也要陪着皇上一起走下去了。我是龙濬焱的生母,龙濬焱做了皇太子我们就是越发躲不过去了。只有是这样子才算是完,因为我们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跟皇室息息相关的。皇家无碍,自然我们也就无碍,倘或真的是有事了谁又能逃躲过去。” “就这么过下去吧,或许会有一个结果。”乐辉懿微微一笑:“我刚和你说过,早些时候我断乎不会说出这番话来。只是前些时候,在家歇息的时候遇到你嫂嫂跟我说的那些话我才知道原来有那么多权势富贵其实是不需要的。你嫂嫂说,一个人活在世上不过是一屋一榻一粥一饭。余下的都是多余。” 乐晖盈莞尔,看来田俐这个看上去有些大大咧咧的女子已经得到了哥哥所有的宠爱。要不断乎不至于把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这样牢牢记在心底。只有是这样才能让人明白这一世原来心有所属真的是一件莫大好事,至少不论是欢喜悲忧都是有人分享的。这是人世间最大的幸运,有一个人陪伴着你走过这一世漫长岁月会是人生最大的幸运。 总完结篇 总完结篇 龙濬焱被人从温暖的被窝里拉起来,耷拉着脸很是不高兴。这么冷的天,谁不是眷恋着温热的床榻。只有他,苦命的皇太子还不过是十岁的孩子就要被人推到前朝处理国家政务。 “殿下。”赵希满脸堆笑:“万岁爷吩咐,要殿下好生看折子。安王爷不日就会回来,乐将军也会一起回来,请殿下放心。” “孤看折子,父皇和母后呢?”龙濬焱撑着头坐在御书房书案后面:“他们做什么去了?昨晚用膳还在乾靖宫看见父皇母后的,就连瑶瑶和姐姐也在。” “皇上和娘娘一大早就出宫去了,两位公主还在寝宫未起。”赵希堆着一脸的笑:“小王爷也在宫里,只有皇上和娘娘出去了。” “父皇母后出宫去了只是把这些小孩子留在宫里,难道就不怕出事?”龙濬焱生就跟母亲一样的伶牙俐齿:“孤从没看过折子,去请乐大人进宫。”如果再找不到大舅的话,只怕就真的是父母要给自己一个大大的颜色看了。 “乐大人已经在御书房外候旨,只等着殿下宣召。”赵希一个做奴婢也没有见过这样子安排的,皇上皇后清晨出宫只是带着赵玉一个太监都没有带着旁人出去。或许不会走太远,但是有谁知道这会儿会多久才能回来。 龙濬焱苦着脸坐在龙椅上,有谁遇到过这样的父母。可以把所有事情全全丢下,然后两人出去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这都不知道是谁教给他们的。 “微臣乐辉懿参见皇太子。”乐辉懿听到这事也是满腹疑窦,这对夫妻究竟在玩什么花样。两个人这么大冷的天就往外跑。把四个孩子全都扔在皇宫里,也是不管不顾。只是昨晚传了一道密旨给自己,要自己早间入宫谒见皇太子,余下的事情什么都没有说。 到了御书房外才知道是皇帝皇后已经出宫去了,都不知道两个人是跑到什么地方去。都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这是谁在搞鬼? “免礼免礼。”龙濬焱挥退身边的人,跑到乐辉懿身边:“舅舅,父皇母后出宫去了。把我扔在宫里,这是怎么回事啊?” 乐辉懿摇头:“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你父皇母后要出去走走的,其余的事情就没有人知道了。” “这么冷的天,还在下大雪呢。”龙濬焱抬头看看外面大雪纷飞的天空:“为什么总要往外跑,难道宫里就是这么让他们呆不住?” “哥哥,哥哥。”龙瑶一穿了一件火红色的狐裘从外面肆无忌惮地跑进御书房,守在门口的赵希怎么敢拦着小公主的去路。要知道就算是皇帝在这儿看折子,小公主要进去还不是易如反掌丝毫不用忌讳的。要是谁敢让皇后和小公主不高兴的话,就比什么都严重了。这会儿既然不是皇上在这儿,那么皇太子在这的话就是一定不用忌讳了。龙濬焱对这个妹妹宠爱的更加过分都是有的,谁要是敢让小公主受到丝毫委屈的话只怕是谁都不得过去了。 “瑶瑶?”乐辉懿看见外甥女一脸娇笑的模样仿佛是当初妹妹的模样:“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谁叫他们把我和哥哥姐姐丢在宫里的,我要出去找我父皇。”龙瑶一大模大样坐到龙椅旁边的小几上:“哥哥,舅舅还有舅舅舅妈就来了。不许他们在外面逍遥自在,我们去找他们好不好?” 周围所有人顿时黑线,这是养的什么公主或者说帝后之间养了个什么女儿。做事说话就是不肯按照皇家公主的身份做出十二分的规矩。乐辉懿脸色马上冷静下来,这要去告诉田俐不能想心思说什么姑表亲的事儿来,就算是妹妹愿意也是不能愿意的,要不将来只怕家里会出来一个比田俐更加无法无天的媳妇儿。再说要是自己家里养的女儿这样子倒是觉得伶俐可爱,可是要是家里有这么一个媳妇儿,一班人只怕都会受不了的。 “公主,你不能出宫越发不能带着殿下出宫。”乐辉懿仗着舅舅和辅政大臣身份抢先一步:“宫中规矩,公主不得出宫。” 龙瑶一眼睛乌溜溜一转:“如果说是公主不能出宫的话,千金之子戒垂堂。而且没有人说皇上和皇后就能私自出宫的,我父皇和母后出宫去了合不合规矩呢?舅舅” 乐辉懿马上不说话了,要是被人知道自己被一个小姑娘说的哑口无言的话,自己可就不止是颜面无存了。 御书房的门又推开了,龙瑄蕤穿着亲王的袍服进来谒见皇帝。哪知道看见两个小娃娃加上乐辉懿在那里干瞪眼,这又是发生什么事情了。皇兄居然不在御书房? “瑶瑶,你父皇呢?”龙瑄蕤抱起冰雪可爱的小侄女:“怎么都没看见他。不会是一大早还在赖床吧?” “没有,带着我母后出宫了。”龙瑶一撇嘴:“舅妈,我父皇说都不说一声就要你来处理政事是不是很过分?” 龙瑄蕤知道自己再次上当,皇兄一大把年纪居然还有这么重的玩心。还敢带着小姑子出门去了,丢下这个担子给自己:“瑶瑶,他们到哪里去了?” “要是告诉我们去哪里,还叫一声都不说”龙濬焱在旁边道:“舅舅舅妈这儿就交给你们了,瑶瑶我们走。” “好”龙瑶一一下就从龙瑄蕤怀里溜下来:“要是你们做不好,父皇回来会吹胡子瞪眼睛的。” “站住”龙瑄蕤失声大叫:“你们两个要是敢出御书房一步,我就把你们扔到后面宫里锁起来。”哪有这种事,父母丢下孩子和事情不管就这么离宫出走。再加上一个皇太子也是这样子不管不顾带着妹妹有样学样地走掉,自己这个亲王是不是真的混到没有一点威严了。 “舅妈,你就可怜可怜我们这没爹没娘的孩子了。”龙瑶一瘪嘴:“他们都不管我们了,要是不去把父皇母后找回来的话,别说是我们就是你和舅舅也不能回北疆的。那时候不是越发没意思了。”一面说一面眼睛都是红红的:“舅妈……”张开嘴分明有号啕大哭的意思。 “够了”龙瑄蕤看到这幅阵势已经先自气馁,阖宫上下谁不知道要是敢把小公主弄哭的下场会有多惨。她哭起来就是没结没完,而且只有皇帝皇后能够哄得好这个公主,真的要是招翻了,外加上帝后不在宫中,最终饱受摧残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瑶瑶,不管怎么说你和龙濬焱都还小。不能私自出宫,出了事怎么办?要是外间有人有了什么莫测心思,那可就是轩然大*了。那时候怎么交代?” “舅妈,我要我父皇。”龙瑶一噗噗落泪:“母后也不管我了。” 龙瑄蕤看着乐辉懿:“谁见过这么没心没肺的父母,扔下几个孩子不管?居然还想出什么太子监国的心思来,我皇兄真的是要美人不要江山了?” “龙瑄蕤,你说什么?”皇帝不知道从哪里出来,只是无声无息进来:“不过叫你们看着一小会儿就出了这么多事,还弄得瑶瑶哭成这样子?有你这样做叔王的?” “瑶瑶哭不是臣弟弄的。”龙瑄蕤还没遇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这个人还是皇帝居然不检讨自己做错了什么,就是冤屈自己弄哭了他的女儿:“皇兄不信问问,是谁惹哭的她” “父皇”龙瑶一一下爬到皇帝怀里:“舅妈不许我和哥哥去找你和母后,还说要是我们胡闹就把我们锁在宫里。”一面抽抽一面跟龙濬焱使眼色。 “是啊,父皇。就是舅妈凶我们,舅舅看见的。”龙濬焱从后面攀上父亲的脖子:“我们知道您和母后只是出去走走的,一定不会扔下我们不管的。” “看看,龙瑄蕤你还有什么可说的。”龙瑄炙忍住笑,两个宝贝孩子要是说起来真是叫人没有丝毫可以反驳的地方了。这哪里还是什么皇太子和公主,简直是一对小魔头。好像在宫里每个人都是这么说的:“众口铄金,你对他们就是这样子的?” 龙瑄蕤简直是无处伸冤,只能站在一边黑着脸看着所有人:“是,臣弟无话可说。”面对这样无良的兄长和一对侄儿侄女,除了这样子唯唯诺诺认罪几乎没有别的办法反驳。 “嗯,你还知道。”龙瑄炙看看后面:“好了,乐辉慡你出来看看。要是再不出来,只怕你们还是不能和好。”两人前些时候闹了一场,龙瑄蕤说乐辉慡居然去了勾栏。这件事对于乐辉樉来说不吝于是奇耻大辱,说什么也是不肯容下的。最后只有是龙瑄蕤一个人回了京城,留下乐辉慡在北疆。 早间乐晖盈听说二哥回京,不想两人再次闹得不欢而散。毕竟是到了年下,只有两人和好大家才能够欢欢喜喜过年。所以就拉着自己冒雪出宫去找来乐辉慡,看着所有人捉弄龙瑄蕤一场也好消气。 “是。”乐辉慡跟乐晖盈兄妹两个从后面套间出来,乐晖盈笑盈盈看着龙瑄蕤:“怎么,还要恨我们这么捉弄你?要不是我把我二哥劝进来的话,只怕你就是真的要去北疆找他回来,还不好好谢我。” “是,我好好谢你”龙瑄蕤没好气地白了乐晖盈一眼:“你就看看你这两个宝贝这么着对我,也不出来管管。” “谁叫你欺负我二哥的”乐晖盈抱起女儿:“瑶瑶,我们出去。要不等会儿就该他们恼羞成怒了。”龙濬焱一下过来拉住母亲的衣摆:“娘,我们快走。” 皇帝笑得不行,要知道这母子三人绝对有本事把所有人搅得头晕脑胀。不过这时候就不要在这里碍事了,起身拉起一边的乐辉懿:“走吧,别碍事了。” 乐辉懿看着这场闹剧简直是啼笑皆非,谁知道自己也会被捉弄进来。 御书房里只剩下两个互相不肯认错的男人,龙瑄蕤一脸委屈。早知道就自己在北疆认错了好了,到了京城还要被这么一家子人捉弄到不堪的地步。 “辉樉,我错了。”龙瑄蕤扑到乐辉慡怀里:“以后再不敢了。” 乐辉慡紧紧搂住他:“我不该让你一人回来的。”说完深深吻住他。 乐晖盈在外面看到这一幕,看了眼龙瑄炙:“走吧,这也好看?要是教坏了这两个,不知道还要怎样才能扭转过来呢。” “嗯,走了。”龙瑄炙一直捂住儿子的眼睛:“脏了我的御书房” 乐晖盈白了他一眼:“这就是脏了御书房了,皇上要是没有他们还知道这会儿在哪儿呢?我可不想再看到从前那些事发生一次。昨儿皇上没说话就出去了,可是一个人去看别人去了?这话总是不要我说得太清楚才好。” 乐辉懿早就溜之大吉,要是再遇上这两人拌嘴起来只怕自己真的就是无处可避了,家里那个还需要好好哄一遍才能过好年的。 “行了,我们回宫去了。”龙瑄炙抱着龙瑶一搂紧乐晖盈:“这儿不能多呆,有什么咱们回去说清楚。”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龙瑶一窝在父亲怀里:“父皇,母后大婚的时候是不是只有十四岁?” “嗯,只有十四岁。”龙瑄炙点头,随即转头看着一边的母子两个:“瑶瑶,问这个做什么?” “我在想,我十四岁的时候是不是也要被父皇母后嫁出去了。” 乐晖盈瞪大了眼睛:“瑶瑶,你看上谁了?” “没有,不过上次看见舅舅家的大表哥很有趣的。”龙瑶一歪着头一本正经说道:“他肯给我捉蝴蝶的。” 夫妇俩互望了一眼,看来乐辉懿一家的日子不会很好过了。 隔得并不是很远的乐辉懿一家似乎没又想到会出现什么事,反倒是夫妻俩在花园中慢慢计议:“我看,瑶瑶实在是不能跟咱们家做儿媳妇。这丫头太厉害了。” “不相干的,我这么厉害的你也没事。瑶瑶多可爱的小丫头,一准是没事的。”田俐自信满满:“再说,不论多难也要给咱们。这可是目前唯一的外甥女,可不能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