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浪子》 第一章 大浪淘沙 一,纠结 二零一一年的四月一日,深圳 天慢慢黑下来了,暮霭下的深圳依旧亮如白昼,火树银花,霓虹闪烁,车如流水马如龙一派歌舞升平景象。 莲花山是深圳著名的小山,山上矗立着邓老爹塑像,又在市中心,因而名焉。当年这个老人在这里画了一个圈,小渔村便成了大都市。曾几何时,来自全国各地的第一批建设者们怀着毛泽东时代的干劲和无私的奉献精神战天斗地,十年时间便搭起了一个城市架构,一九九二年邓老爹来到这里,告诉人们不要管姓资还是姓社,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于是春天的故事开始了。 这个春天大约有十五年之久,那真的是山花开不败,明月共潮生,令人回肠荡气的故事每一个角落都有很多,这些我就不去说他了。 就在这个莲花山的西麓,天宝名苑北座1305室。 虽然大街上熙熙攘攘灯火通明,这一间却没有亮灯,有四个人分东南西北静静地围坐在一张茶几旁,茶几上点着一根蜡烛,静静地,谁也没有说话,泥塑木雕一般。 时间在流逝,气氛很凝重,这绝没有烛光晚餐那么浪漫,有的只是几分诡异。 这间房不大,约有六十多平,商住两用型,东面临街是一扇落地大窗户,城市之光透过玻璃照射着室内,蜡烛的光芒便显得很渺小,逆光之下,东首那个人的脸显得铁青,眼光看不分明,似乎很空洞,也许是茫然;微微缩着脖子,两腿叠在一起,俗称二郎腿;这本是很潇洒的坐姿,可是他微蜷着身子,双手抱膝,不但看不到一点潇洒,甚至很泄气。他其实很年轻,最多也就是二十五六。 坐在北面的那个要年长多了,烛光下,眼角的鱼尾纹清晰可见,紧抿着双唇透着几分刚毅,清瘦的脸颊上最突出的算是那挺直的鼻梁,眉毛拧在一起,谁都看得出,他内心一定很纠结。 北面那个年长汉子突然抓起面前一只玻璃杯狠狠掼在地上,沉闷的说了声:“fuck!” “砰”!玻璃四溅。 另外三个人神经质般的赶忙举手护着眼睛。 不管怎么说,总算有了动静,有动静就有了生机,这氛围再不活起来真的令人受不了。 “小仲,我们外面保守估计还能收到多少钱?最快要多久?”北面汉子偏头问西面坐着的那个人。 那个叫小仲的也就是二十四五的样子,看起来很机灵,瘦削,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那个啥,外面欠我们的总计有六万三千四百元,蓝海科技欠的一万二千已经没指望,他们倒闭跑路了,老郭现在混得三餐不继的,他欠的五千六你也说了以后等他转运时再找他,这是没办法的事,大家都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别说这么多,就告诉我大约还能收到多少,多长时间?”年长汉子说。 “那个啥,最快一个星期内能收到四万二千块,但印刷厂三万四千后天不带钱是提不到货的,喷绘公司三千八也是后天要,数码打印那儿一千一我答应今天给钱的,现在也不可能了,还有…”这小仲说话极少不带上“那个啥”,似乎已成为顽疾,说了多次也没办法纠正,后来我们也只好听之任之了。 “你是说明天我们没办法交得起房租?” “……”小仲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低头看着蜡烛,显得很沉重。 一切又归于安静。 时间在流逝,气氛很凝重。 “这个物业真他妈的没人性,今天中午到期晚上就停电,好说歹说都不行,说是公司规定,电脑控制,这么点房子一个月六千五,简直就是抢劫呀”靠南边是个矮个子小伙子,胖胖的也就是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愤愤的说:“要么我们不租这里了,到关外租个便宜点的房子,反正也没有自己上门的生意。” 这个年长些的人其实就是我,小姓杨,杨柳岸,早年毕业于艺术院校,本在一所中学当老师,九十年代初社会上时兴做弄潮儿,凡是有一技之长的便纷纷响应国家号召走上社会创业,叫做下海,社会舆论对这部分人一片赞扬之声,现在回过头来看,那其实是忽悠,属于国家忽悠。这部分人被忽悠着离开了体制内,其实就是利益集团在精兵简政,丢下一些包袱,当然也真的有一部分人出来搞得风生水起,成了老板,成了金子,但更多的则是我这样的,离开了利益集团的无私关怀,风里来雨里去,活得一直很艰辛。也许这就是大浪淘沙吧,淘出来的金子在闪光,他们和体制内的领导们联系密切,成了一种合作的关系,相互依存相互帮助进而相得益彰,沙就留在沙滩上任凭风吹浪打了。 闲话休说,那说话的小胖墩叫刘峰,挺好的一个人,从不说脏话,他是网站架构师,那小仲也是学艺术的,搞设计,头脑灵活,能说会道,我们常常叫他去跑一些外勤;靠东面坐着的叫李永波,创意能力和设计能力都极强,毫不逊色那些大牌、大碗设计师,我们这几个人合作搞了个深度设计工作室,风风雨雨三年多来始终也没啥起色,可是总觉得前景很美好,只是前面隔着块玻璃,看得见,跨不过去。 今天是一号,物业收房租的日子,这两年做我们这种实在生意的人都是靠省吃俭用过日子,稍微有个起伏日子就没法混,可不能和搞房地产、电信、移动、中石油他们比的,钱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个数字,搞过去也不是要用,只是图个数字大。前些天我们刚好接到一个像样的生意,在印刷厂那儿交了些预付款,如果做好了这个月吃饭就不愁了。可是刚好今天就是一号,必须得交房租,被停电了,电脑也没法用,事情摆着做不了,妈的。 网络上风传经改委某人说:我们制定政策的原则要以老百姓不造反为底线。现在看这个政策还真的就是这回事,别管那些先富起来的人如何予取予求,我们广大的小民百姓只要能吃苦,能节约,绝不会饿死,哪里不能找到一个一个月能赚千儿八百块钱的工作?这绝对饿不死,干嘛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去造反?那些专家就是高明,我保证我是不会跟人家后面造反的,虽然常常像今天这样黑灯瞎火的坐在家里纠结。 “大家再想想看还有啥办法没有?”这话说的完全没有底气,我可是他们的老大哥,像今天这样的局面这些年也该有十次以上了吧。办法总会有的,只是通常不可能很快解决,最怕的是第二天有客户来了问怎么会没电,这个真的不好回答。 “” 深圳这个地方比较特殊,一千多万人口几乎全是来自外地,各种不确定性造成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以及价值观都和内地区别较大,没人看得起没钱人,你要是想和谁措借点钱就请免开尊口,别弄得别人尴尬自己也尴尬。 大家又归于安静的纠结状态,脑子里基本上也都没有在思考该如何解决这个事情,因为这个事情能想的办法我们都很熟悉,熬几天而已,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本来不想纠结的,只是这也许是人性的弱点吧,遇到这种情况多少内心会很纠结。 时间在流逝,气氛很凝重。 二,出路 “那个啥,深圳真没法呆下去了,我想回家乡发展算了,我们这些人在家乡还算得上是人才,在这儿其实也不比狗屎好多少”?小仲愤愤的说。 小仲终于打破了沉默,其实这话他说了有两年了,只是说说而已,当不得真。我们研究过。在家乡,不管你在那个角落都是需要拼爹的,如果家里没有人在朝中做官或者有过硬的关系,那你就必须要有心狠手辣的手段,随时随地能够不择手段,胆子还要大,什么都敢干,脸皮要足够厚实,否则也绝没有成功的机会,我这里所说的成功其实是指现在这些年所形成的社会价值观,那就是能赚到钱。我们都不具备这些成功人士的素质,所以说回家乡发展只能是说说而已。深圳这里虽然没啥人情味,但你要是真的能力过人总是可以三餐有饭吃的。 “要是十年前来这里就好了,据说不管你做什么都能发财,那时候政策倾斜,加上刚刚开始迅猛发展,到处都是机会”。刘峰说: “我那二叔啥文化没有,人很老实,那时候过来就是做苦力,平时倒腾点港货到内地卖卖,赚了钱买了块地盖了栋房子,现在啥也不干,钓钓鱼,kk歌,就是房租收入每个月就有三五万,还有个房子前年拆迁一次性补偿就是一两千万,钱花不完的。” 李永波突然坐直了身子,似乎来了精神:“哎,你可以先问你叔借个万把我们周转一下呀?” “别提这个事,借不到事小,被训斥一顿不合算,他那些大道理我是听怕了”刘峰说。 “……” “一个地方刚刚开发机会是要多很多,现在一切都比较完善了,做哪一行的都不好做,机会少了,竞争很激烈,没有社会资源也就是没有关系和资金后盾什么都很难。”我说。 这话似乎大家来了兴致,一个个调整了一下坐姿,开始就着蜡烛聊起来了。 “现在西部大开发,我想机会一定比深圳要多多了。” “那个啥,听说好多人在新疆那边很好做,有些行业在我们这里已经是夕阳产业了,在那里还是朝阳产业,小本经营一年也能赚个几十万的,哪怕就是三两年,也够了,到时候手头上有了资本哪一行都可以做的。”小仲说。 “听说那边治安不太好,**闹得比较凶”。 “嗯,这倒是,虽然不是很可怕,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伊斯兰原教旨主意确实有些恐怖。” “西藏那边也是这个原因,现在连西藏都不是净土了”。 “不,西藏那边好像不错,这些年国家大力援藏,那里地广人稀资源丰富,听人说就是在那边买小菜的都很发财哦”小仲说。 小仲是陕西人,叫仲长明,家乡离那边不算很远。他补充道: “那个啥,我们家乡好多人在那边工作,春节回家都是个款爷的样子,据说有点小本事在那边都算人才的,很好赚钱的。” “那么我们分头查查资料,联系一下看那边有没有熟人,要是真的有发展可能我想我们也不该吊死在深圳这棵树上,在这三年多了,似乎也看不到什么希望,树挪死,人挪活。”我说。 这个事就这么草率的定了下来。 似乎出现了微弱的曙光,大家都稍微来了点精神,不再沮丧,睡觉,明天有正事。 概况: 西藏——雪域高原——地大物博——地广人稀 落后——正在开发——机会多于深圳 我们可以从事广告业——可以根据当地情况引进深圳的应用科技——圆雪域览胜之梦 …… 结论:妈的,我们去! 我很清楚,这个决定很草率,可是…唉,这深圳实在过不下去,这是有钱人的天堂,而有钱人大多数绝不是靠勤奋成为有钱人的,当然,不能否认这里相对内地来说能力还是很注重的,只是这个能力要求就很不一般了;还有就是行业,我们这个设计行业其实市场还没有建立起来,算是开发市场阶段,任凭你多大牛叉,名头有多么响亮一概过的很艰难。与其坐而待亡,孰若起而拯之?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于是调整了一下策略,该要的账目尽可能的要来,该付出的付出,房租这边我们还有两个月的押金,还能取回来一些,将房子招租,设备尽可能的卖掉,该收尾的业务也一定要清理清楚,决不能人走留下骂名,咱爷们做事光明磊落,君子坦dd,小人藏**,就这样大家忙活准备,一个星期就一切搞定,就是房子招租的事情还没有妥当。 深圳这种地方,呆在这里很多时候感觉很无奈,人与人之间没有别的沿海城市有种盲目排外,没有谁会怀着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当然,有钱人遇到没钱人那时除外,这里的价值观只有一个,你是不是“有钱”,有钱你就是爷,没人会问你的钱怎么来的、你是哪的人。至于传统道德观在这里已经很淡漠,相互帮助,团结进步都是浮云,所以大公司都在极力宣扬团队精神,因为这个很缺乏呀。这样的一种价值观和道德观之下,只要能赚钱,什么事情都有人在做,而且竞争很激烈,有钱人走到哪里都是别人围着转的爷,同样,我们这些属于没钱人的人便死在闹事也无人问了,总之,这里是能抓到老鼠的好猫的天堂。这种无奈我们都受够了,好在这便马上要解月兑,我不能改变这个社会我便去适应它,既然适应不了我自己走还不成么? 这些天大家都很兴奋,有一种摆月兑宿命的感觉,尽管遭到好多朋友的反对,可是他们还是怀着同情还有着羡慕的复杂心情给我们祝福,纷纷表示等我们混的不错时给他们电话,毕竟雪域名城拉萨是大多数人梦中圣城。 可是毕竟这里是深圳,这里的价值观是金钱至上,来到深圳打拼的人大多不缺乏手腕和能力。因此这些天能引起我们不快的也就是几件关系到钱的事情,有客户听说我们即将离开深圳,便表示很吃惊,扼腕可惜:你们那个钱下个月某日我某笔钱到帐就付给你们你们干嘛这么急着走呀?我们只能给个账号给他,其实心里清楚,在这里都要不到钱,人走了鬼才理你。还有就是物业那儿,我们不能立即找到人来接手转租,他们抓住我们没有提前一个月告诉他们要离开因此押金要扣除半个月的,没有的商量,也找不到负责人,工作人员公事公办,马迪。不管怎么说,七拼八凑的我们总算弄来两万多块钱,这够了,久走江湖白手起家可是我们的强项,莫论他文化产业还是低端科技还是重活脏活累活,什么艰苦环境都不在话下,十八般武艺我们谁都拿得起放的下,这算是我们的财富了。回想起当初来深圳那会儿才叫艰难。 ……. 记得那还是一九九三年我怀揣着梦想来到这片热土,身上带了五百多块钱的,一路省吃俭用除掉路费到达深圳也就是三百多块钱了,因为太累也没有休息好,还有就是到达目的地的心情放松,便坐倒在候车室墙角沉沉睡去,被车站管理人员喝骂醒来已是夜色深沉,赶紧出来吃饭找地方安顿。 在大排档匆匆吃了个两块钱的炒米粉站起来买单,一模后面的口袋哪里还有钱在,还有钱里面夹着的身份证和边防证,特别是我最中意的一条裤子一直是准备用来接见外宾的,可是现在上面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这种沮丧也不是一般人能够体会的,我也懒得去再一次体味这种难过心态,好在女敕姜也是有些辣的,我不慌不忙月兑下鞋子,在鞋垫下抽出一张五十元大钞买单走人,妈的,当时就想尽快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难过一下。后来找到一座天桥下郁闷一回就打算这么混一天算了,好在这里人气也还好,不远处有个长发大叔也在这里过夜,只是他比我好,他还有个破被褥,不过这是夏天,就是夜里也不会冷,蚊子也不算多,我所要注意的也就是我的背囊,特别是最后那四十几块钱,再一次分三个部分,藏得很严实,这藏钱的地方恕我无可奉告。 我下车的地方离南头检查站不算远,这一块当时开发还是很滞后的,第二天找了一天工作也没啥眉目,我还以为深圳才刚开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晚上还是与那长头发大胡子大叔为邻住在天桥下。不巧,夜里两三点那会儿来了一群凶神恶煞一般的联防队员查我身份证暂住证还有边防证,可是我啥都没有了,便和他们一起来到派出所喝茶,其实我也没心情喝茶,只是不停的解释着,虽然没人听。 这里喝了三天茶就被带上车了,他们告诉我像我这等三无人员的盲流政府是有安排的,去种西瓜去,活儿不累,还可以拿工资。一车人都在哀求要求留下,我当时无所谓,甚至还比较庆幸总算有个稳定的去处了,我是先落下根才好打拼,至于吃点苦我是有心里准备的。 可是很不妙,车子开了一天一夜还没有到达目的地,只是感觉越来越热,问押送的警察,可是他们冷漠的呵斥我们别废话,这令我们心一下子悬起来了,难不成我们这些盲流是要拉到什么僻静处处理掉?真没想到这南方怎么会这么乱,完全不是明明白白消费嘛。于是我们全站起来要求告诉目的地。在巨大的压力下,警察终于感到了危险,告诉我们是要到海南去,那里才有适合我们的工作,也可以挣钱。 就这样我们在海南种了三个月的西瓜才刑满释放,虽然每个人都晒得黑黝黝的,不过这对身体有好处,还各自拿到五百块钱工资… 这些往事这里我就不一一细说了,与主题无关。 第二章 天路 一、广州火车站往事四月九号,天气晴好,早上微有凉意,我们一行四人背着大大的行囊来到深圳罗湖火车站。我们的火车票是t264广州至拉萨,中午十二点十九分开出,我们先从这儿坐城际列车到广州。心情都很复杂,因为我们来深圳是都是怀揣梦想的,现如今就这么离开,表示我们彻底梦碎。好在哭鼻子绝不是我们的强项,n多年来我们特别是我,神经也锻炼的犹如钢丝了,只是那淡淡的失落总是挥之不去,他们三个小伙子则是兴奋多于别情,只是在上了动车动车离开的刹那全都凑在了窗前贪婪的再看一眼深圳,这一刻连我也有些激动,别了深圳——这令我们梦想破碎的地方。 广州到拉萨全长四千九百八十公里,本来直线距离不算很远,可是要上青藏铁路就必须要绕一个大圈子,好在我们不急,可以一路领略祖国的大好河山,到达广州火车站其实还不到九点。 广州火车站广场几乎还是十年前的老样子,这里曾经给我留下深刻的映像,那可不是一个好映像。记得九三年那次在海南种西瓜工作结束后打这儿回家,先是排队买火车票,买票的人很多,已经排起了很多条长龙,我在我所在的这条龙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煎熬慢慢移动到广场中间了,后面慢慢的也积聚了一条很长的尾巴,这使我稍具优越感,可是这点优越感很快没有了,我后面突然有个肌肉强健的插队者一插进来便双手用力掐着我两只胳膊低沉的命令道:“兄弟没饭吃了,拿点钱给我,要不然你死定了!” 我毫不犹豫双拐向后撞去,这家伙大约也是怕把事情闹大,用暗劲在我背上捅了一拳便迅速消失在人群里去了。我转头看看,后面是个女孩,似乎都吓傻了。 这个很破坏我的心情,只好打起十二分精神继续排队,时间不大来了个貌似忠厚的长者问我是买到哪里的火车票,我老实的告诉他我去安徽芜湖,他吃惊的说:“我也是呀,哎呀!太好了,我们两颗有个伴儿了”。接着他又说了:“我车站里有个熟人,这么排队不如我们去找他想想办法。” 这毒花花的太阳晒得人也确实很难受,还有刚才那个事件还不能令我释怀,于是竟然高兴起来说:“哦,那可是好事情呀,”便放弃了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伍来到售票大厅门口,由于人太多就有退了回来。看来也比较麻烦。 他说:“你在这等一会儿,我先去看看”。 工夫不大,他带着个高高的帅哥来到我身边,告诉我他就在火车站工作,那帅哥很礼貌地和我握握手,问了声老乡好。说这个事情也有些麻烦,但还是可以办的。要么他带个人去搞这个事情,人多了去不便。 开始认识我的那个忠厚帅哥便说:“这样吧,你把买票的钱给我,我和他去,把自己的行李留在这里你帮我看管着”。 我看那个人的行李就是个包包,虽然比较陈旧,但看起来新的时候也还值十几块钱,算是比较贵重的了,再说鼓鼓囊囊的还行,就勉强答应下来。 等呀等,一个小时快过去了还是没有回来,蹲在地上无聊极了。感觉这个事情出问题了,妈的。准备打开他的包包看看,拉链刚拉开一半,突然三个精悍的汉子在我边上蹲下来,面带笑容,其中一个说话了,可是说出的话来其实和这笑容完全没有关系:“喂,哥们,我们没钱吃饭了,拿点钱给我”。 我很吃惊,但在这人丛中也并不慌张,再说我其实身上也没啥钱了,就老老实实地告诉他们:“哥们,别找我,我没钱了,车票钱刚刚也被人骗走了,你们还是到别处看看吧。” 我们在聊这些,pol.ice就在身边走来走去的,可是看起来我们是朋友,在聊些朋友间的话题,你看,除我之外,他们三个可是笑容可掬呀。 另一个叫我把包袱打开看看,我也无所谓,就是一些衣服之类的,就打开给他们瞧瞧。谁知我忘了在海口买了五包当地香烟,也不是很值钱,是准备回家乡充面子的,表示我是去过海南,这个就是证明,至于去做什么那是秘密。于是他们要求给包烟抽抽,我想这个要求还是能够接受的,就给了一包。另一个不开心了:“一包烟我们三个怎么抽?一人一包,我们走人”说这话时眼里闪过一抹凶光。 妈的,我火往上撞,很想发作,呼的一声站了起来。另一个发话了:“兄弟,几包烟是小事,你想干啥?” 女乃女乃的,想想也是,我一个人也不是对手,虽然广场上人很多,警察也多,毕竟闹起来也是件麻烦事。就蹲下来一人给了一包了事。现在回想起来还很生气,都要是像我这样窝囊社会的正义还有谁来伸张?也助长了恶人的气焰。这件事我至今还在羞愧,只是搞不明白我长这么大在家乡从来没感觉社会还会是这样的,也许就是这十多年改革开放,其中一部分人思想解放了,他们其实也是在抓老鼠的猫,只不过他们是黑猫而已,今天在我这里抓的老鼠虽然很小很小,但他们依然是好猫。我只是没有跟得上形势,思想观念落后,还看不惯而已。 他们是好猫,我就是老鼠,因此很沮丧的坐倒在地上看着我的包包和那个人的包包。 来到南方这片热土,我是怀揣着梦想的,可是这几个月来的经历令我大跌眼镜,好在我这个人阿q精神比一般人要强,我把这些归于人生经历,算是一种财富。想一想就释然了。 其实当时我还没想这么多,主要是时间不容许,因为我刚刚坐下就有个高大威猛的彪悍汉子表情严肃而冷峻,随我蹲下来了。 “哥们,我是抽白粉的,给点钱用用,不然我捅死你。” 又来一只黑猫。 这只黑猫说的话包含这样一种含义:我是吸毒的,你是知道的,吸毒的人可不会和你讲啥仁义道德,过的可是刀口舌忝血的日子的,你看着办吧。 这下我真的忍不住了,凶恶的瞪着眼睛,呼的一声站了起来,大声呵斥:“你们究竟是什么回事?我来这里个把小时就被三帮人打劫,现在回家路费都没有了,你要想捅死我,你就捅吧!” 这个反应也许他完全没有想到,讪讪的站起来说:“你戴个眼镜,像个工程师”。说完就转身而去。 fuck,原来问题出在这里,我戴眼镜主要是为了冒充一下斯文的,可是斯文给人的映像是白领、软弱、也会挣钱,这样人不是老鼠谁是老鼠? 我赶紧换上一副墨镜,好在这个我是有的。蹲下来立即打开那个人的包包,上面是一条旧裤子,下面则是一卷皱皱巴巴的报纸,妈了个巴子。 我再也不想再在这个火车站多呆一刻了,立马前往越秀南一个长途汽车站,宁可多花点钱,越快离开这里越好… …….今儿个算是再一次来到这里,坐在候车大厅里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十多年过去了,我依然还是如丧家之犬,越想越唏嘘不已。 对不起,即将远离深圳这个我奋斗十多年的城市,感慨确实是多了些,这时候总是会想起一些往事,其实都是些鸡毛蒜皮,还有那些令人回肠荡气或可歌可泣的事儿太多太多,但不是这里要说的,以后有机会再谈谈。 小仲他们几个人还是显得很兴奋,有说有笑,似乎前途出现了光明,凭我等深圳人才去西藏那个落后的地区那还不威震异域?命运即将改变,人生多么美好! 二、天路(一) 这趟火车基本上只有省会城市才停靠,由长沙——武汉——郑州一路往北再由西安往西上青藏铁路,就是所谓的天路,再一路往南。这个大圈子差不多就是一万里,好在我们不急,能有这个机会浏览大好河山正是求之不得。 四月的南方已经春色渐去,颇有夏天的感觉,各类鲜花此起彼伏换过了好几茬,可是随着这趟列车一路往北可就妙哉妙哉了。似乎我们在南方将春天快过完,现在倒过来又往回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到仲春到早春。看着路旁的树木由枝叶茂盛到女敕绿盎然再到叶芽初绽,这很奇妙。到达西安已是第二天的傍晚,这里显然才是早春二月。我们身上衣服也渐渐在增加,我可是羊毛衫也穿起来了,外面的外套也是厚厚的春秋装。暮色下的古老的城墙雄浑壮观,似乎静静地在诉说着历史的波澜壮阔,城墙下护城河边略有点绿意的杨柳随风轻摇,昭示着春临古城。这里不似沿海城市的喧哗嘈杂,她的风貌处处还在向人们展示着她的历史积淀,这是一块古老的土地,历史老人曾镌刻了无数的辉煌;古丝绸之路的起点,西域乃至欧洲土地上那些古老民族的人们神往了千多年的上国城邦。且不说那些蛮夷化外之邦,就是在天朝历史上也是首善之地。 李永波和刘峰这时显得格外的激动。他们都是南方人,何曾见过如此决然不同与岭南的壮美景观,趴在车窗前不住的赞叹;其实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没有具体的语言赞叹这古城风貌了,也许是在郑州之后,火车沿着黄河的九曲十八弯的崇山峻岭飞奔时就消耗掉他们所有的赞叹语言。黄河给他们的感觉那是一种彻底的颠覆,伟大的黄河奔腾千万年,哺育了中华文明,波澜壮阔是我们内心的黄河,然而在这枯水季节,看到的只能称为一溪浊流。看不到这个黄河何以能和咆哮相联系,但是,两岸刀劈斧削般的峡谷山峰却实实在在的的告诉人们,这是黄河在咆哮时留下的佐证。坦率的说,这种奇特的河流造成的峡谷的雄浑奇丽实在难以语言描述,我只能说一句叹为观止;那是黄河奔腾的见证,她的雄奇也是独一无二的。 其后过宝鸡、兰州直至西宁均在黑夜里,我们一起回顾了一下路上见闻以及对前路的展望,其实也就是闲扯,只是到了青海西宁乘客下了好多,上来少量的乘客大多是维族人和藏民了,显然我们已经到了少数民族地界,这些我们也不必管他,各自找了个空了的长椅躺下稍作休息,太疲累,几乎已是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到了西宁火车可要换上双机头开始爬坡,至此一路向上,此时就到了真正的天路了,可惜这是夜里我们只得睡去,但好景不长,终于被冷的醒过来,所有的衣服能穿上的都已经上身了,此后我再也睡不着,在格尔木车停的时间稍长,此地海拔两千八百米,除去坐飞机这里是我目前为止所登上的最高点,所以我下车感受了一下。 山风凌冽,连续不断的呼啸令我感觉这里果然非同凡响。街灯微黄,在冷冽的风中显得孤单而无助,站台及其周边干净的一尘不染,那也许是劲风的杰作。这里是青海第二大城市,她淹没在呼啸的风中,我很难想象继续往高处走那将又是什么样一种情景。 这很快就揭晓了,天亮后我们进入了可可西里。 越过昆仑山口是在夜里,这实在很遗憾。古老传说中的中华龙脉之祖,万山之宗,这里是“天帝的下都”,方圆八百里,高七万尺。又说这里有西王母的瑶池,到处长着结有珍珠和美玉的仙树。是产生中华民族神话传说的摇篮。 《山海经?大荒西经第十六卷》说:“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有曰昆仑之丘。有神人面虎身,有文有尾,皆白处之。其下有弱水之渊环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辄然。有人,戴胜虎齿,有豹尾,穴处,名曰西王母。此山万物尽有。”但我不清楚所谓西海、流沙、赤水、黑水究竟是哪里,天帝在人间的都城具体位置,以及有虎齿豹尾的西王母居于何穴,也许因为我肉眼凡胎,也许是山海经作者根据传说所臆测。 统而言之,昆仑在华夏民族的心目中地位无与伦比,它已经不是单纯的山那么简单,那是中华民族的象征,是华夏民族人格的表征,是高不可攀的人生境界。 另一个地方同样声名远播,那就是可可西里,当然,可可西里是另一种情况,她的成名并不遥远。越过昆仑山口便进入了可可西里这个青藏高原的真正高原地带,这里海拔在四千五百米以上,几乎终年积雪,著名的藏羚羊栖息地。 天已亮了。 由于保护的很好,一群群藏羚羊并不害怕列车的轰鸣声,它们聚在一起在雪地下寻找枯萎的地苔充饥,偶尔奔跑一阵,这与我们的火车无关,也许是有了雪狼的信息。在这海拔数千米的雪原上奔驶,洁白而宁静的世界里能看到藏羚羊悠闲地寻找食物,这给人的震撼是强烈的。因为没有了它们你会觉得这里没有生机,人类会觉得好孤独,我们远离人类来到这种地方特别感到孤独,尤其是火车跑了一整天还不包括夜晚,这么久看不到人烟,四野茫茫,那种孤独感越发强烈,那不是我的孤独感,是人类的孤独感,这藏羚羊的出现使我们不再孤独,我们有朋友住在这里。其实我们的朋友不只是藏羚羊,间或还能看到藏野驴、野牦牛等,但不及藏羚羊那么惹人注目而已。 所谓天路,其主要原因就是这里了,在这个高海拔地带,好多地方终年积雪,底下的冻土带几乎就是万年不化,虽然看起来基本比较平整,但在这上面修铁路可就是另一回事了,因为火车的震荡会融化冻土造成路基损坏,这需要特别方案来解决,诸如两旁的液氨散热棒、地下的水泥保温涵管还有一些防风固沙的特殊措施等特别方案,还有就是在这么高的海拔低温下施工本来就是极为艰险的事情。 我们一大早起来稍微梳洗一下,大家都感到不适,主要是太阳穴有些胀痛,我的感觉不是很明显,相反他们虽然年轻些来的比我还强烈,甚至于说呼吸也有些不畅。我和永波走到火车接头吸烟处抽支烟,他说重心都感觉不稳,轻飘飘的,说着就点上一支烟,我深深的吸了一口,这时看着前面的永波犹如一段木材一般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我大惊失色,大喊:“快来人呀!” 赶紧丢了手中的香烟把他搀扶起来,乘警也赶紧带来随车医生,说了句:“大呼小叫的干啥?把他扶回座位呀”! 被乘警抢白一句相反使我心里定了下来,这说明这个事情很常见,不必大惊小怪,刚开始可把我给吓坏了。 来到座位上刘峰和仲长明也过来问长问短,前排座位上一个很美丽的少妇也过来了,递上两小支药瓶,说:“把这个喝下。”说话如黄莺出谷,姿态也极为优雅。接过一看,是叫做“红景天”的,很细小的说明文字,原来这是专门用来针对高原反应的,我问了一下如何服用并表达了深深的谢意就赶紧弄开给他喝下去了,这时乘务员过来给永波戴上了吸氧袋,很快永波的脸色就好转了。 我仔细一看,在吸氧的人还不少,都是躺着抱个氧气袋,怪不得上火车前每个人都需要填一份健康状况表格,原来这高原之上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来的。 其实,缺氧是一个方面,还有气压差也是个问题。这是在海拔五千多米的高度,这是什么样一个概念呢?在内地,客运飞机飞行高度也就是三千多米,可是各种保护措施就已经很多了,我们现在所在已经远远超出了飞机飞行的高度,火车内虽然在供氧,但显然不够,主要的我想还是气压也小了很多,初来咋到是很难适应的;还有诸如心理因素,一想到自己现在是在半天空里飞奔,总觉得有些梦幻感,在这些因素的综合作用体机能便出现紊乱。 来这种地方是需要有些准备工作的,克服高原反应其实很简单,多喝水,当然,最好是红牛饮料,特别是那葡萄糖注射液效果最佳,也就是人体需要补充葡萄糖,还要加速新存代谢。看来我们来时准备很不充分,完全没想到会这样。 我也有些飘飘然的感觉,永波表现最强烈,刘峰也唧唧歪歪说自己快不行了。小仲和我差不多,只是说呼吸有点感觉,额头发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