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见天明》 第1章 放学铃已过去半个多小时,逗留在学校的学生逐渐减少,热闹的校园乍时冷清下来,显得空旷而孤寂。 李寂是纪检部的委员,今日轮到他值班检查各个教室的卫生情况,本来与他一起检查的还有林萌萌,但刘萌萌的妈妈已经到了校门口来接她,李寂就让她先回去。 他负责检查高二总共十五个班,附加篮球场的体育室。 认真记下每个班的情况,只差了体育室。 体育室离教学楼有很长一段距离,除了体育课外一直都是大门紧闭,正值放学,不会有人去那儿,除了值班的李寂。 若是他偷会懒,不去检查体育室也不会有人发现。 可李寂是一个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的人。 学习上是、生活上是、值日的时候也是。 两年前的中考他超常发挥,考了区第一名,金华一中给他减免三年学费,因此他才得以踏入这所大名鼎鼎的高校。 多少学生挤破头想要靠近金华一中,不仅因为它师资雄厚,更多的,是外界戏谑的二代聚集所。 能在金华一中上学的,不是成绩超群,就是财力非凡,李寂出生在普通的家庭,长这么大没有愁过吃穿,但来到金华后,才知晓人与人之间的差别究竟有多大。 幸而他所在的班级里的学生虽出身非富即贵,但都是好相处的,家教良好,并未曾因李寂普通家庭而不与他来往。 五点三十六分,李寂抵达篮球场的体育室。 做完最后的收尾工作,他就可以回家喝上母亲熬的一碗热腾腾的鸡汤。 他把记录表翻开,刷刷在表上写下体育室三个字,朝那扇紧闭的大门走去。 正值秋末,天黑得较早,而路灯还没有到亮起的时间,到处都透出一股寒意。 李寂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不知为何,他莫名有点心绪不宁。 而这种不安感随着接近体育室愈发浓厚。 耳边传来谈话声及笑声,他竖耳仔细辨别,发现声音是从体育室里传出来的。 这么晚了,谁还在体育室。 李寂又往前走了两步,这回听得更真切了,夹杂在调笑声中的,还有凄哀的求饶声,反反复复念叨着放了我,我不敢了之类的话。 上个星期班会的主题是反对校园霸凌,没想到这么快就让李寂遇上。 他生性冷淡,不爱好多管闲事,可身为纪检委员,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略一思量,李寂悄悄绕到体育室后头的窗口,双手攀上窗沿做引体向上,借着微弱的光看清了体育室里头的光景。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跪在地上的身影,校服被扯得歪歪斜斜挂在身上,脸上都是泪水,细看还有青紫的伤口,而站在他面前的是两个人高马大的学生,一个薅住跪地人的头发,逼迫他抬起头来。 李寂屏住呼吸,数了数,除去跪在地上的,体育室里总共还有七个人,而有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身影靠在篮球框上,隐在光影处,看不清脸。 若是此时贸然推门进去,别说阻止这场霸凌,恐怕自己也得挨一顿打——大多数在金华上学的学生并不是李寂惹得起的。 他不想惹上事。 轻手轻脚从窗沿下来,李寂挣扎再三,决定采取最能保护自己的办法,他走得远了些,听见体育室里发出哀嚎的声音,眉头紧紧皱起来,然后打开通讯录找到保安室的电话拨了出去。 “是,就在篮球场的体育室,请你们快点来吧,人快不行了。” 他故意把事态往严重了说。 几个月前有个学生被校园欺凌到从六楼跳下来后,虽然压下来了,但学校现在对这些事件很敏感,若是普通的小打小闹就当看不见,可要是闹出人命可就难以收场。 李寂焦急地躲在暗处,听着体育室里不断传出的声音,真怕人就这么没了,好在不到十分钟,就见到两个保安匆匆忙忙赶来,敲开了体育室的门。 他连忙藏好自己,等保安进去后小心翼翼地离开。 李寂走得急,等到了纪检部,才发现自己的校牌不知道落哪里去了,他翻遍了书包都没能找到,一时慌乱,怕是刚才攀着窗的时候蹭掉了。 该不该回去找? 李寂生了怯意,他怕回去撞上那帮人,再说,窗户离大门还有段距离,那些人未必会经过,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李寂刷刷在体育室的检查情况栏填上整洁二字。 —— 吃饭的时候,李母发现了他的心不在焉,随口问了一嘴。 李寂搪塞过去,“没什么,校牌不见了而已。” 李父正把一块豆腐往碗里夹,“明天回校仔细找找,不碍事的。” 李寂一颗焦躁不安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他有一个很美满幸福的家庭,父母把他当做掌中宝看待,他也不负众望,考上区最好的高中,安然从高一读到了高二,成绩名列前茅,老师和学生都很喜欢他,再过一年的高考,他也会发挥出一个不错的成绩,上很好的大学,开启自己的新人生。 金华看似处处好,但因为家大业大的学生太多,其实里头藏了不少弯弯道道,李寂读了一年多,听了不少风言风语——金华的高家子弟为所欲为,学校为了拉拢这些大股东,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此校园欺凌层出不穷却无法得到根除。 李寂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再加上他不爱出风头,性格又比较淡然,从不掺和除了学习以外的事情,倒也过得跟普通高中生没什么两样。 只是下午所见到底给了他不少冲击力。 他希望校牌是巡楼时落在高中部,哪怕真那么不小心掉在了体育室,也不要被那些人捡到。 李寂只想安安静静度过三年的高中生活。 翌日进校门的时候,是刘萌萌值日,见他没有戴校牌,使眼色让他赶紧走,“就当昨天你替我值日的报答了。” 李寂笑了笑,径直走到高二七班。 他的座位在靠窗的倒数第二排,刚一坐下,前桌就转过身来,乞求地问,“你达标最后一道题做出来没,借我抄抄呗。” 李寂成绩好,各科都好,数学尤其好,所以遇到难题,班里的学生都会来找他借鉴。 他把达标找出来给前桌,翻箱倒柜还是没有找到自己的校牌,重重地叹了口气。 晨读过后,李寂正趴在桌上闭目养神,班里同学喊他的名字,“李寂,有人找。” 他抬起头来,有点懵地看向后门,那里站了一个他不认识的寸头男生,手上晃着他的校牌。 李寂心一紧连忙出去。 “同学,昨天在路上捡到的,李寂,是你吧?” 李寂喜出望外地接过,“是我,谢谢你啊同学。” 那男生哈的一笑,“不客气,互帮互助。” 拿回校牌,李寂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他长出一口气,幸好幸好没有出现什么差错。 却是前桌疑惑地问,“十二班的王齐,你认识?” 李寂摇摇头,“不认识,他捡到我校牌了,怎么了吗?” 前桌正想说话,班主任已经走了进来让他们安静,快速道,“有时间告诉你!” 李寂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后来他再回想,若是前桌多说两句,也许他就可以避免往后发生的很多事情,但是不是这次,也会是下次。 该他的终究是他,逃不掉的终究插翅难飞。 第2章 放学铃声如常响起,原先安静的校园顿时人声鼎沸,三三两两的学生争先恐后离开,楼梯口不知道谁跑得太快,丢掉了一个蓝色的书袋。 李寂路过时,习惯性地将笔袋捡了起来,送到了失物招领处,他昨天已经值过日,今天不必再去纪检部,可以早一些回家。 五点时分,天色已然有暗下来的趋势,云层灰雾雾的,给深秋填增了几分萧瑟。 李寂跟路过认识的同学打了声招呼,按照往常回家的路线从学校后门的小巷子回家。 这条路平时没什么人走,学生大多数都有司机在正门等候,李寂不想人挤人,一般都是抄小路。 小路一如既往的凄清,他若是走得重了,还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一个人走路终究有些孤独,他从书包里找出耳机线,娴熟地戴上,按下播放键。 随机切换到一首欢快的曲子,李寂脚步也随之轻快起来,他避开小路边的小水洼,轻生哼着歌,就在快要转角处,一只有力的大掌从他背后伸来,拽住了他的校服后领。 李寂以为是哪个同学在跟他恶作剧,挣扎了一下,却没能挣扎开,他连忙转过身去看,方才还很凄清的小路不知道从哪儿窜出了七八个人,皆穿着金华的黑白相间校服,只是脸上的神情并不纯良。 耳机里的音乐还乐此不疲地播放着,李寂听不太清楚他们说话,有人拽掉了他的耳机,连带着他的手机都从口袋里冒出一个头来。 四周的声音变得真切了。 李寂皱眉地往后退两步,“你们是?” 他的目光定格在其中一个寸头的脸上,认出他是早上帮忙送校服的学生,是十二班的王齐,再往旁一看,李寂的心狠狠跳了下,他忍得这张脸,昨晚就是他在体育室攥着别人的头发。 如果到现在还不明白怎么回事,李寂就太傻了。 他第一反应就是逃,脚往后挪了两步,刚想拔腿就跑,却没想到身后去路也被堵了。 “想去哪儿?” 李寂被七人团团围住,脸色骤变,“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一颗红色的弹跳球猝不及防砸向他的脚边,李寂吓得连连又退了两步,背直接靠上了坚硬的墙面,弹跳球砸来的力度很大,弹了好几下才滚到一边,若是打在他身上…… 他顺着弹跳球的方向望去,只见灰白墙角站着一个身量高挑的少年,校服外套解开,里头的衬衫解了两颗扣子,再往上,光影处,一张过分扎眼的脸。 少年有着极为精致的五官,乍一看,略有些女相,但他有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眼里隐含戾气,中和他了这张俊秀的脸所带来的阴柔气质,显得难以接近。 李寂在校报上见过这张脸——十二班的易鸣旭。 学校赞助商之一的独生子,据说往上数两辈沾了点红色背景,父亲如今在商界混得风生水起,可谓是政商两开花。 李寂一颗心猛地往下沉。 易鸣旭往前走了两步,打量着李寂,末了,露出个有点邪气的笑容,“昨晚是你喊的保安。”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的口吻。 李寂强装镇定,“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有人附和,“你校牌都落在体育室外边了,还他妈装傻。” 李寂看向说话人,“学校就这么大点地方,我不小心掉在那里有什么出奇?” “你他妈……” 易鸣旭薄薄的唇发出啧的一声,“是没什么出奇,但是你打扰了我的好事,我不高兴而已。” 李寂看出易鸣旭是这群人的话事人,也许是易鸣旭的外表实在太具有迷惑性,李寂以为他能讲点道理,遂放缓语气,“同学,我不认识你们,也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如果没什么事,我能不能先走了?” 他带着一点希冀瞧着易鸣旭。 易鸣旭轻笑着,“不是吧,你真打算装傻装到底啊?” 李寂抿紧了唇。 易鸣旭往前走了两步,在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当着李寂的面,念一个数字按一下手机,“159………” 他每念一个数字,李寂的表情就沉一分。 直到易鸣旭按下拨通键,直到李寂的手机在口袋里疯狂振动。 “我们旭哥早跟保安拿到你手机号码了,还搁这儿装蒜呢。” 李寂的后脚跟往下撵几分,他是真没想到保安会把他出卖。 他目光环顾一圈,口袋里的手机振个不停,提醒他此刻的处境,他暗暗咬了咬牙,在一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猛地朝一侧的空隙冲去。 只要他躲过这一回…… “靠,他还敢跑。” “抓住他!” 李寂在人围上来之前,将肩上的书包狠狠甩了出去,书包打在其中一人的脸上,他又乘胜追击,毫无章法地乱砸着,竟也真的给自己争取了逃跑的机会。 只是没等到他的脚迈出小路,小腿上忽遭受一个重击,圆形的弹跳球毫不留情地打进他的肉里,他根本没有一点儿缓冲的时间,疼痛使得他膝部往下压,也就是这么几秒,已经有人扑上来按住他的肩膀。 几步开外的易鸣旭手里惦着弹跳球,三两步走到李寂面前,一脚直接踩上了李寂的肩膀,轻蔑道,“就这点能耐?” 李寂怒视着他,奋力挣扎起来,说到底他也是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少年,三人压着他都有点难度。 “老实点!” 李寂低吼,“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真的是他打电话叫保安又如何,易鸣旭和这些人做的事情难道不应该阻止吗,他只是尽了一个普通人的责,难不成真要他眼睁睁看着同学被霸凌,他虽然不爱管闲事,但也做不到这么冷血。 易鸣旭狠狠地碾他的肩膀往下压,少年看着纤瘦,却有着不小的力度,直把李寂踩得直不起身子,嗤道,“你这么好心,不如你替他吧。” “什么?”李寂不明所以。 易鸣旭又往下碾了一脚,朝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很快就有一个低着头的瘦小身影从角落出来,李寂认出这个脸上带伤的学生是昨天被欺凌的那个。 “旭、旭哥。”少年说话很小声,甚至不敢直视易鸣旭的脸。 易鸣旭把脚收回来,抬了抬下巴,“怎么,人家救了你,不跟人家说谢谢?” 少年只看了一眼李寂就别开脸。 李寂怒从心起,“你别怕他们,学校不管,保安不管,还有警察会管,”他又直视易鸣旭,“我知道你是谁,如果你不想事情闹大,现在……” 他话还没有说完,头发就被易鸣旭掌控在手中,剧透袭来,仿佛头皮都要被撕裂。 “巧了,我这人最不怕闹大事情,”易鸣旭盯着李寂因为疼痛而微微扭曲的五官,喝道,“陈武,过来。” 瘦弱的少年被踹了一脚,站到了李寂面前。 易鸣旭强迫李寂抬起头,用略带兴奋的语气说,“你扇他五个耳光,以后我不再找你麻烦。” 李寂不敢置信地瞪着易鸣旭,但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陈武只是一瞬发愣,竟然眼睛发光地问,“真,真的吗?” “真的。”易鸣旭握紧了李寂的头发,一只脚踩上李寂跪地的膝盖,笑得天真又残忍,好像在玩儿世界上最有趣的游戏。 陈武挣扎不过三秒,就站在李寂面前,他没敢看李寂的眼睛,只是低声说,“对不起。” 话落,一记轻飘飘地耳光落在李寂脸上。 李寂顿感滔天怒意,奋力挣扎起来。 易鸣旭死死压制着他,笑着说,“中午没吃饭吗?”伴随着话音落下,有力的掌狠狠扫过李寂的左脸颊,清脆的一声响,“这才叫耳光,刚刚的不算,再打。” 李寂被打得偏过头,脑袋嗡嗡地响。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陈武的手也落下来了。 他根本没有时间缓冲,只能被动承受着无妄之灾。 五个耳光打完,李寂的左脸颊高高肿起,嘴里能尝到淡淡的血腥味,他的耳朵更是无法听清楚声音,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短暂的耳鸣过后,他听见易鸣旭附在他耳边带着笑声说,“我的气还没有消,今天只是开胃小菜,我们以后慢慢玩儿。” 说罢,压着李寂的六只大手也随之离去,不知道那只脚在李寂的背上狠狠踹了下,他狼狈地往前扑去,手掌在地摩擦过,蹭掉了一层皮。 他整个人还处于一种在梦中的状态,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今日会遭受这么一回。 他只是帮助了被霸凌的同学,却反过来被霸凌,而他帮助的人,甚至成为新的霸凌者对他动手。 他抬头去看,天色已经全暗,脸颊火辣辣的疼,易鸣旭一伙人已经走远。 陈武抛下一句带着哭腔的话,“对不起,我实在是不想被他们欺负了,真的对不起。” 然后就逃也一般地离开。 李寂在原地坐了好一会,半晌,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口水。 太荒谬了,这未免太荒谬了。 他莫不是在做一个颠倒黑白的噩梦? 可是被扯坏的耳机和身上的痛感却提醒他,这就是现实。 第3章 李寂左脸颊红肿不堪,他回到家时,拿校服挡了下脸,不敢让父母看见,谎称头晕躲进了房,连晚饭都没敢出来吃,熬到了凌晨,等父母都睡下,才轻手轻脚泡了杯泡面当晚餐。 冰块敷在脸上缓解了火辣辣的痛感,但烙在心里的那股愤怒却越烧越旺。 他知道易鸣旭并非善类,恐怕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但凡事都要讲个道理,这件事他并没有做错,明日他就把事件上报给学校,他不求易鸣旭道歉,只想要继续安安稳稳地读书。 李寂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午后的事情,躺下来脑子却乱糟糟的,翻来覆去许久才睡着。 次日一到校,他立即去找了年纪主任。 主任是个有点地中海的中年男人,姓刘,平时总是板着张脸,罚起人来毫不手软,因此金华的大部分学生都挺怕他的。 李寂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刘主任向来提早到校,此刻已经在里头了,见是李寂,示意他可以进来。 办公室里其它两张桌子的老师还没有到,李寂径直走到刘主任面前,开门见山道,“刘老师,我要举报十二班的易鸣旭霸凌同学。” 刘主任本来还在看电脑屏幕,一听他的话,抬起了头,表情微变,“你把事情交代清楚。” 于是李寂将这两日的事情如实相告,末了,为了验证自己话里的真实性,特地转了下脸,让刘主任看他还没有完全消肿的左脸颊。 刘主任沉默片刻,摆手道,“我知道了,校方会处理的,你先回去上课吧。” 李寂因刘主任敷衍的话术皱眉,追问道,“怎么处理?” 刘主任不满,“这个校方自有安排,你不用过问。” 李寂还想辩驳,刘主任已经起身,走到书柜里翻找资料,见刘主任如此,他也不好再咄咄逼人,只能寄希望于校方真的会重视这件事。 一日过得都有些惴惴不安,幸而直到放学都没出什么事,但李寂悬着的心没敢放松。 他今没敢走小路,怕在路上又被拦下来,而是随着大部分学生往正门走。 正门人多,他不信易鸣旭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他做什么。 事实证明,李寂还是小看了易鸣旭。 远远就在校门口见到易鸣旭和几个跟班,易鸣旭站在马路边,修长的指娴熟地转着手机,李寂脚步顿住,隔着人群看他。 校服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个不停。 李寂没有多想,接通了,果然就听到了易鸣旭的声音,“你跟刘老头打小报告了?” 即使到处都是过往学生的谈话声,但易鸣旭说的每一个字还是准确抵达他的耳朵里,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机外壳,尽量平静问,“刘老师找过你了?” 易鸣旭踢掉脚边一颗小石子,“是啊,警告我别再动你呢。” 李寂得知校方有在做事,悄悄松了一口气,但还没等他把那口气吐出去,又听见易鸣旭带着笑意的轻快语调,“不过我不想听他的。” 带着恶意的目光透过人群精准地射在李寂身上,有如实质,李寂回应这目光,唇抿得极紧,看来易鸣旭没打算就此了事。 “那我们没什么好聊的。”他果断挂了电话,转头就往学校里走。 前门出不了,他就走后门。 为了赶在易鸣旭之前抵达,他几乎是大步跑过去的,等到了后门,没见到易鸣旭的身影,他才敢出去。 却没想到走不出十步,突然有棍棒从拐角处挥过来,他条件反射一躲,那棍棒还是擦过他的腹部,疼得他弯下了腰。 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李寂措手不及,痛感还没缓过去,又是一脚踹了过来,直接将他踹翻在地。 李寂知道对方是想打得他没有反击之力,很想站起来,但刚撑了下身子,又是一棍子砸在背上,他顿觉一闷,恨不得吐出一口血。 “老实点。” 两人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李寂痛得眼冒金星,在模糊中看见易鸣旭慢悠悠地走来,依旧在悠闲地转着手机。 他似乎特别喜欢在手上转东西,上次是弹跳球,这次是手机,李寂苦中作乐地想,至少这回易鸣旭总不会拿手机砸他了吧。 “这次要从哪个门走呢?”易鸣旭站定在李寂面前,用一种惋惜的语气说,“学校好像就这两个门,乖乖牌学生都像你这样,脑子不会转弯吗,你要是爬墙,我估计就逮不住你了。” 李寂向来循规蹈矩,又是纪检,一时间压根就没往违反校规的地方想,听了易鸣旭的话,不禁懊恼。 “去体育室吧。”易鸣旭说。 李寂挣扎起来,急道,“易鸣旭,你听我说。” 易鸣旭一脸我听你说的认真表情。 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李寂深吸一口气,把所有不满和愤怒压下,“前天是我多管闲事,你昨晚已经讨回来了,我们两个打平,我向你保证,以后再遇到你,就当不认识,绝不会插手你的事。” 易鸣旭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听到了,然后摆手让人把李寂往校园里拖。 后门的保安本来听见动静都出来了,见是易鸣旭,又关闭了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回了保安室,任凭李寂如何叫唤都没回头。 李寂早知道易鸣旭和保安是一丘之貉,事至如此,唯有自保,李寂奋力反抗起来,架着他的两个人有点压不住,嘴里骂着脏话,等到李寂快挣脱时,一道极大的力度猛地踹上他的腹部,这一踹跟方才的不同,他几乎是痛得瞬间就没有办法动弹,眼前都是黑的,整个人不住发着抖。 易鸣旭收回长腿,已然有些不耐烦,他极少自己动手,但李寂是他遇到的难得与之前那些人不同的乐子——会反抗的玩儿起来才带感。 他把这看做一场征服的游戏,全然不管另一方是否想与他玩乐。 体育室没有开灯,唯有窗外照进自然光,李寂被推到最中央,痛感还未消失,他踉跄着才站稳脚跟。 环顾四周,七八个人,有几个手上惦着球棒,而易鸣旭就站在篮球框旁边,光影交错中,只露出精致的薄唇和下巴。 直到此刻,李寂才后知后觉害怕起来。 他十七年的岁月,接受的都是正面的教育,唯一一次见义勇为,却为自己惹来无妄之灾,教科书教给他的,没能让他在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脱身。 “你们……” 李寂只说了两个字,已经有几个人冲上来对他拳打脚踢,他毫无招架之力,本能地进行躲避,退无可退,被逼到角落,拳脚如同雨点一般往他身上招呼。 他抱着头,无处可逃。 李寂浑身都在疼,他忍无可忍,目光盯准一双腿,在密布的拳脚中猛地扑了上去,狠狠将不知道是谁骑在身下,发了疯似的挥拳。 从前倒是听说,在围殴中要抓住一人往死里打,其余人就会被震慑到不敢再动手,可当李寂真正实施起来这个办法,才发现一点用都没有,因为不过十几秒,他就已经被拉开,等待他的是更残暴的踢踹。 “操你妈的还敢还手。” “踢他肚子,今天让他知道爷爷的厉害。” 李寂耳朵嗡嗡地响,除了紧紧抱着头之外,已经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像快抹布一样被扔在易鸣旭面前,浑身都疼,肚子尤其疼,他吐出一点酸水,如同烂泥一般趴在地上,动动手指都费劲。 易鸣旭全程冷眼旁观,他本人不崇尚暴力,只是单纯喜欢看被施暴之人绝望无助时的神态。 把漂亮的东西摧毁,是易鸣旭一惯的特殊癖好。 他站在李寂面前,居高临下轻蔑地瞧着。 有点意思,竟然一句求饶都没有。 球鞋踩到李寂的脑袋上,微微用了点力,是极其侮辱人的动作,李寂的手紧握成拳,睁开通红的眼怒视上方的易鸣旭。 “真可怜,”易鸣旭假惺惺地叹息,“不想再挨打的话,就跪下来喊一声旭哥,我可以考虑今天放了你。” 李寂漠然地与他对视,怒火有燎原之势,半晌,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口水,咬牙切齿道,“做梦。” 易鸣旭眼里一亮,彻底被点燃征服欲,不禁露齿而笑,他长得过分精致,这么一笑竟然显出点天真的神态,尤其瘆人。 “再练练手吧,”易鸣旭收回脚,往后退了两步,吩咐,“别打脸,也别下死手,还有得玩。” 李寂咬紧了牙,恨不得上去把易鸣旭撕碎。 窗外的光渐渐暗下来。 夜晚就要降临。 第4章 昏暗的体育室角落,倒着一个垂着脑袋的身影。 李寂的校服上全是脚印,灰尘蒙发,污秽不堪,他尝试了许久,才咬牙忍住疼痛,慢慢扶着墙站了起来。 他尝到满嘴的生锈味,全身的骨肉像是被放进绞肉机绞了一遍又重组,疼得他眼冒金星。 易鸣旭那伙人已经走了有段时间,像是垃圾把他丢弃在这里,临走前留下一句再敢告状有你好受,他吐掉一嘴的血,慢慢抬起愤恨的眼,胸膛因为怒火而不断起伏,却又牵扯到了伤口,使得他不由放缓呼吸。 外套口袋里手机振动起来,李寂艰难地把手机翻出来,一见到屏幕联系人浮现的妈妈二字,原先的愤怒顿时化作滔天委屈。 他甚至不敢接通电话,怕一听到目前的声音就忍不住哭出来,只得颤巍巍地按断电话,然后给母亲发了条微信——忘记跟您说,我在同学家补习,晚些回去。 撒谎让李寂很难受,但少年人莫名的骄傲令他不想家里人为他担心。 李母弹了条语音过来,“不回来吃饭啊?” ——不回。 “那别太晚,我跟你爸今晚要加班,如果饿了,就把冰箱里的剩饭热了吃。” ——好的。 家庭的温暖让李寂鼻尖一酸,他结束了和母亲的谈话,脚步虚浮地走出体育室。 外头天已经全暗了,放眼望去,空无一人,唯独他落了单。 李寂强迫自己直起身,想平常人一样往校门口慢慢挪去,萧瑟的秋风吹在身上,他不住地打着寒颤。 绕过操场时,忽的瞧见双杠上坐着一个人。 月色里,看不清他的脸,只能见到他双手撑着双杆,一双长腿在空中晃啊晃。 早已过了离校时间,放在往常,身为纪检的李寂绝对会提醒逗留在校的学生回家,但他这两天才刚尝到“多管闲事”的苦头,只是看了一眼,就转移了目光。 没想到,双杆上的人却忽然跳下来,往他的方向走。 李寂不想任何人看见自己这副狼狈模样,咬着牙快步往前行,但疼痛到底限制了他的行动,很快他的去路就被来人堵住。 听得一道戏谑的音色,“听说易鸣旭换了新玩意,是你?” 李寂眉头狠狠蹙起来,警惕地看着两步开外的人,这回看清他的脸——虽然高,但竟是有点娃娃脸的长相,一双漂亮的圆眼,饱满的唇,似是不谙世事的孩童,纯良可爱。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是从易鸣旭身上得到的道理,李寂往后退了两步,打算绕过他。 来人却一把扯住了他的手。 “嘶——”李寂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猛地瞪向对方。 他装模作样地摇头,“易鸣旭可真不知道怜香惜玉,陈武那种货色也就算了,你这样的,他也下得去手,真是暴殄天物。” 李寂想要甩开他,却发现这人虽长得幼嫩,力气却很大。 “你跟易鸣旭是一伙的?” 来人思索几秒,露出个甜得有点假的笑容,“算认识,我是陈谨,十一班的。” 李寂迅速在脑海里搜索起这个人,也是学校风云人物之一,父母皆从政,家境殷实,为人却很是和善,天资聪颖,老师和同学对他评价颇佳,是养在金罐子里,却不娇气的蜜糖。 但李寂不想跟这些人扯上一丁半点关系,他再次用力想要甩开陈谨,陈谨却牢牢按着他的手腕不让他抽空,李寂有点恼,“你想干什么?” 陈谨保持着甜笑,“我看你伤得这么重,好心扶你而已。”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更何况陈谨和易鸣旭认识。 “不需要。”李寂这次终于把手抽出来了。 他唯恐避之不及地连连退到离陈谨三步开外的地方,眼里的警惕更深。 陈谨的笑淡了三分。 “你要真这么好心……” 他本来想说陈谨要真是好心,就不该等到他浑身是伤才假惺惺上来扶他,但又觉得这些话太没有必要。 他现在只想回家洗去一身伤痛,躺在床上睡个昏天暗地,然后第二天请假去医院做个伤势鉴定,再直奔警局。 他不信老师管不了、学校管不了,就连警察也管不了。 李寂绝不会坐以待毙,任人宰割。 陈谨耸耸肩,很无所谓的样子。 月色朦胧中,他看着微微弯着腰的身影缓步离去,明明下一步就像要倒下,却总能又坚持着往前行。 陈谨唇角的笑容渐渐浓郁,略显稚嫩的脸浮现出一种狩猎者的势在必得。 好久没有出现这么让他亢奋的人了。 —— 脱了衣服,触目惊心。 李寂胸口、腹部、手脚,全是青青紫紫的淤青,还有一些没有显示出来的红晕,估摸着明日就会化作青紫色的伤。 他拿指尖轻轻碰了下,疼得五官都微微扭曲。 李寂强忍痛楚匆匆淋了个澡,不敢去碰身上的伤口,把校服装进袋子里保留证据,就倒在床上昏天暗地睡了过去。 次日,他在疼痛中醒来,幸而伤口都在身上,脸还是完好无损的,因此吃早餐的时候,父母虽然发现他脸色不好,也只是以为换季的缘故。 饭桌上,李母边喝着豆浆边与李父聊天。 “你在公司都十几年了,再怎么说,也不会裁你的。” “说不准,老张不也是十几年,被叫走时也不留一点情面,万恶的资本主义,不把员工的苦劳看在眼里……”李父是个不折不扣的社会。主义拥护者,“要是教员还在,我看这些人敢不敢这么压榨人。” 李母附和道,“也太欺负人了。” 李寂安安静静听着,从谈话中捕捉出父亲很有可能下岗的信息,他爸今年已经四十三岁,在汽车厂干了十几年,从最普通的修车小弟走到今日的主管,一步一个脚印。 但时代总是在抛弃旧人,新的后浪一来,前浪便危机重重,什么功劳苦劳,皆是空白,只有健硕低廉的劳动力才是资本家永远的追求。 李寂吞下最后一口燕麦包,拉开椅子站了起来。 李母连忙道,“不多吃点吗?” 他摇摇头,走到沙发处背好书包,又拎起装着脏校服的袋子,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父母已经为可能下岗之事烦忧,他要用自己的办法去解决他的事情。 李寂不信钱与权能只手遮天,他要把校园暴力这肮脏的勾当揭露在青天白日下,让易鸣旭付出代价。 第5章 到医院检查伤势、去警局报案,花了李寂整一个上午的时间。 给李寂录口供的是一个刚到岗的小警察,年纪很轻,听过李寂的描述后义愤填膺,正气凛然地让李寂回去等他们出警,而坐在小警察身侧的中年男人只是摆手让李寂回去等消息。 临走前,小警察给了他一张小纸条,摊开一看,写着陈哲和一串手机号码。 “要是再遇到他们找你麻烦,给我打电话。” 见到陈哲这个态度,李寂心里燃起希望,连连道谢才离去。 却没能听见身后中年警察的话,“别往自己身上揽活,他们这些孩子打打闹闹常有的事情,不用理会那么多。” “可是师傅,他的伤看起来……” 陈哲的反驳被中年警察一记凌厉的眼神打断,只好撇撇嘴,没再说下去。 —— 在外胡乱吃了碗馄饨,李寂特地赶在中午回校的时间踏进校园,他现在有点儿怕落单给了易鸣旭那些人机会逮住他。 在走廊遇见了刘萌萌,她扎着高马尾,左臂绑着红色的值日生布条,见到李寂,担忧地问,“听说你病了,请了半天假,没事吧,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李寂露出一个放心吧的浅笑,“没事儿,就是有点感冒。” 刘萌萌附和道,“最近天气变得好快,我们班好多人都感冒了呢,你多穿点衣服。” 李寂正想回应,余光忽然瞥见走廊不远处好整以暇盯着他的易鸣旭,食指猛地颤动了下,脸上都笑容挂不太住了,只好和刘萌萌匆忙结束谈话。 要去七班的路需要经过易鸣旭的方向,李寂想了想,干脆下了楼,从另外一条楼梯,本以为这样就能躲得过易鸣旭,却在七班门口见到了慵懒地靠在栏杆的身影。 阴魂不散。 李寂咬咬牙,转身就要走,易鸣旭已经跟了上来,他脚步越来越快,下了三楼,直奔一楼,到后来几乎是小跑起来。 还是被易鸣旭堵住去路。 “怎么每次见到你都躲?” 易鸣旭的黑白校服外套大敞着,里头穿一件大红色的套头卫衣,张扬又不羁。 李寂一见到他,身上的伤又隐隐作痛,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与平常无异,低声警告道,“校长和年级主任都在,你现在想要动手吗?” 易鸣旭嗤笑道,“就算我真打你,他们也不会拦我的。” 理所当然和笃定的语气让李寂捏紧了拳。 “今晚放学,如果你还敢逃,我就让他们把你的牙打落了。”易鸣旭挑挑眉,“门牙还是后槽牙,由你来选。” 李寂怒视着他,不说话。 易鸣旭似乎就是真的来告诫他,抛下这么一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寂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深深担忧起来,他丝毫不怀疑易鸣旭话里的真实性,昨晚那顿打已经让他见时易鸣旭的肆无忌惮,打掉他一颗牙又算得了什么? 十指越绞越紧,几乎是感受到了痛感。 整个下午李寂都在惴惴不安地度过,学校的铃声像是催命一般,每打一次就意味着他离死亡又近了一步。 终于,在临近放学的时候,李寂再也忍不住,举手说自己要去洗手间,然后给陈哲播了电话。 “你好,请问你是?” 李寂放轻声音,像是大声一点都会被人听了去,“陈警官,我是早上去过警局的李寂。” “我记得,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我……”李寂着实不是喜欢麻烦人的性格,但还是说道,“能不能请你到金华中学来一趟,他们,他们又威胁我了。” 陈哲似乎是站了起来,椅子发出咯吱一声,他气愤道,“小兔崽子,无法无天了,你等着,我现在就过去。” 李寂感激道,“谢谢您陈警官。” 打完电话,李寂也像找到了靠山,紧绷的背微微耷拉下来。 只要警察来了,易鸣旭就不敢找他麻烦了吧,说不定陈哲还会把易鸣旭带去警局教育,那样的话,易鸣旭就再不敢动他了。 怀抱着这样的希望,李寂在校度过了最后半小时。 陈哲说自己在金华大门口等他,他收拾好东西,直奔目的地,果真见到了陈哲,可他没能高兴起来,因为陈哲身边站着的,是他昨晚遇见的陈谨。 二人看起来似乎很熟稔的模样,有说有笑的,李寂忽生一股不详的预感。 陈哲眼尖,先瞧见了他,冲他挥手。 陈谨也转过头,圆圆的眼写满了笑意,但无端让李寂发了个寒颤。 他努力说服自己,陈谨并没有对他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他不能先入为主地怀疑陈谨的为人,于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陈哲率先跟李寂打招呼,“没事儿吧?” 李寂摇头。 陈谨看看两人,他特别喜欢笑,笑起来甜滋滋的,像是糖果罐里的人工软糖,惊讶道,“李寂,你跟我表哥认识呀?” 李寂被表哥两个字砸得懵了一下,半晌说不出话来。 陈哲很有职业操守,没把李寂的隐私说出来,打马虎眼,“早上李同学送了一个摔倒的老人去医院,家属委托我们来感谢。” 陈谨发出长长一声哦,意味深长,“是这样啊。” “你跟李寂是同学?” “是。” “不是。”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说的却是相反的答案,陈哲怔了一下,正想说点什么,被陈谨抢先了,“哥,我最近跟李寂闹了点小矛盾,你别听他的。” 李寂皱眉,陈谨的语气太过亲密,就像他们之间好似真有的什么。 陈哲大大咧咧,没有怀疑,“这样最好了,陈谨,你平时在学校多照顾着点李寂,同学之间应该互帮互助。” 陈谨不假思索,“那是当然。” 李寂看兄弟俩你一言我一语浪费时间,生怕易鸣旭找过来,忍不住开了口,“陈警官,我们能走了吗?” 陈谨好奇地问,“走去哪?” 陈哲的手机叮地响了下,他翻开一看,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凝重,对李寂说,“李同学,不好意思我临时有个任务,很急,这样,陈谨,你先送李同学回家吧。” 李寂根本没时间反对,陈谨就快速回答,带着丝丝愉悦,“好啊。” 陈哲又说了句抱歉,转身要走,莫名的不安让李寂抓住了陈哲的手臂。 陈哲疑惑,“怎么了吗?” 陈谨握住李寂的手腕,依旧是笑着的,“没事,哥你走吧,一切交给我,李寂,大家同学一场,别信不过我啊。” 李寂有点动摇。 陈哲这么正气的一个人,作为陈哲表弟的陈谨应该也不会长歪到哪里去,再说,陈谨风评不错,他们也只见过两面,他没有得罪过陈谨,陈谨没理由对他做什么。 这么想着,李寂本着不耽误陈哲出任务的心态慢慢松开了手,“陈警官再见。” 陈哲真是很急的模样,小跑着消失在人群之中。 李寂忽感耳侧有什么东西靠近,偏了下脑袋,听见陈谨恶意的声音,“你胆子挺大,还敢报警,只可惜,陈哲那个下等人生出的傻逼,根本毫无用处。” 李寂震惊地去看陈谨,发现他说着恶言时脸上也是挂着迷惑人心的笑容,可陈谨明明在方才和陈哲谈笑风生。 他惊觉跳入了深渊,条件反射想要远离,手腕却牢牢被陈谨攥在了手里。 陈谨目光往后看,笑容愈发浓郁。 李寂心惊胆战地转头,果不其然,见到了易鸣旭就站在不远处,手上娴熟地转着淡黄色的弹跳球。 他看清了易鸣旭的口语——你死定了,化作四条绳索向李寂袭来,禁锢他的身躯。 第6章 深秋的天,十来度的气温,冷水兜头浇下来,寒意仿佛钻进每一个毛孔直达李寂血液的深处,让他上下牙控制不住地打颤。 而造成他痛苦的两个罪魁祸首正站在几米开外,好整以暇欣赏他的狼狈,眼里皆闪着狩猎者般兴奋的光芒。 李寂昨日旧伤未愈,今日又添新伤,几个人拳打脚踢,将他打得毫无反抗之力,等他像烂泥一般倒在地上,又连着泼了几桶冷水,他浑身湿淋淋,疼得已经没有了知觉,只剩下微弱的呼吸。 见再打下去他可能就扛不住,易鸣旭才大发慈悲地抬手让几个跟随者让开。 来到李寂面前,鞋子毫不留情地碾在李寂的脑袋上,因为极度屈辱,李寂发出一声闷哼,但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推开。 “早就警告你别不识好歹,”易鸣旭残忍地用了点力,把李寂尽是水珠的脸颊上的肉踩得微微挤压在一起,他似是真气极了,“你以为警察能管得了我们,别天真了。” 李寂费力地抬了抬眼,头发和睫毛上挂着的水往下坠。 他没有回答易鸣旭的话,只是用力地攥紧了每一根手指头——普天之下谁都无法逃脱法律的制裁,但易鸣旭却告诉他,连警察都耐他不了,李寂只觉得天在一点点崩塌,这些年所受的教育仿佛成了一个笑话。 见他不吭声,易鸣旭又道,“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继续打,要么你跪下来跟我保证以后做我的一条狗,你选吧。” 像是施舍般,语气说不出的愉悦。 李寂咬紧了牙,奋力地抬手握住易鸣旭的脚踝,狠狠往外推了一把。 易鸣旭没想到他还能反抗,竟也真被他推开,李寂强撑着身体坐起来,分明已经满身污秽,看起来却依旧与这阴暗的体育室格格不入。 李寂几缕发丝垂在眼前,他慢慢抬眼,眼里倒映的是无上的讽刺和不屑,走到这步,他根本没打算跟易鸣旭这些人和解了,出言讥讽道,“易鸣旭,如果不是你家,你又算是什么东西,在我眼里,你不过一只欺凌同学的疯狗而已。” 他把狗这一字还给了易鸣旭,在见到易鸣旭僵了一秒的表情,虽然身处弱势,也可能惹来一顿毒打,却也感受到了些许快意。 易鸣旭恼羞成怒,正打算抬脚踹上去,一只手却搭上他的肩,陈谨从光影处走出来,脸上依旧带着笑,语气轻快,“他就是想惹怒你,你跟他计较什么。” 李寂戒备地瞧着陈谨。 他和陈谨无冤无仇,想不通为什么陈谨要助纣为虐,可能真是物以类聚,狗与狗才能玩到一块儿去。 易鸣旭收回脚,凶狠地瞪着李寂。 在这只听闻喘息声的空挡,突兀的铃声打碎了这寂静。 李寂脸色骤然一变,就要起身去翻被丢在一旁的书包,只可惜他受了伤动作缓慢,易鸣旭只是一个眼神,就有追随者先他一步把他的手机拿在手里。 易鸣旭接过手机,挑了下眉,把联系人给李寂看,“你妈?” 李寂顾不得身上的痛,连滚带爬站起来想要去夺易鸣旭身上属于他的东西,但易鸣旭跟逗猫儿一样伸长了手,又往后退了两步,李寂只得被逼着往前走,怒道,“还给我。” 三十秒后,手机铃声停了,李寂还是没能拿到自己的手机。 李母现在打电话过来,肯定是因为他这么晚还没有回家,接不到他电话,一定还会再打过来,李寂心里焦急,想要在手机再响起前夺回来。 却没想到陈谨用饱含笑意的声音说,“原来你怕这个?” 李寂动作顿住,猛地瞪向陈谨。 陈谨面不改色,“怕你家人知道吗?” 李寂不说话。 “知道倒是没什么的,” 陈谨假模假样地点点头,“就是怕你再不认个错,我会没有耐心,忍不住跟你父母见个面。” 李寂瞠目欲裂,陈谨的话无意戳中他的软肋,他怒不可遏,“你疯了吗,我们的事,牵扯我父母干什么?” 陈谨歪头一笑,眼里都是寒冷,“我乐意。” 李寂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他咬紧了牙——仅仅是两天,他就见识到了钱权的力量。 学校包庇,就连警局都拿易鸣旭和陈谨没有办法,他家是最为普通的工薪阶层,拿什么跟易家和陈家斗? 赔上他一个不够,难不成还要他赔上整个家? 见李寂不说话,易鸣旭修长漂亮的手又熟练地转起手机,而手机铃声也在他的转动中如期而至。 李寂浑身僵硬,看着易鸣旭按下拨通键,呼吸都窒住了。 是很清朗的少年音色,任谁都听不出来这声音下藏着怎样的恶劣,易鸣旭看着李寂说话,“阿姨您好,我是李寂的同学。” “李寂忘记跟您说了,他今晚到我家补作业,要晚点才回去。” “好啊,我让他跟您通话。” 易鸣旭上前两步,把手机凑在李寂耳边,目光炯炯地盯着李寂,仿佛只要他说出什么让自己不乐意听的话,立刻就会透过手机把李寂的家摧毁得干干净净。 “李寂?” 听见母亲的声音,李寂勉强回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与平常无异的口吻说话,“妈,不好意思,忘记跟你说一声,我在同学家呢,你别担心。” “你这孩子,”李母松了一口气,“以后不回来吃饭要提前说知道吗,给你发了好几条信息都不回,多吓人啊。” 李寂不想在易鸣旭和陈谨面前流露出弱态,但还是忍不住地红了眼眶,他闭了闭眼,吞下所有的委屈,“嗯,知道啦,以后不会了,你跟爸快点吃饭吧,我还要刷题呢。” “别只顾着刷题,赶紧吃饭。” “嗯。”李寂咬了咬唇,怕泄露了自己的哭腔。 “那我挂了,早点回家。” “嗯。”李寂鼻音浓重,盘旋在眼里的泪控制不了砸了下来。 他答完这一声,猛地夺过手机掐断通话,愤恨地瞪着易鸣旭。 易鸣旭盯着他通红的眼,再一细看,已经没有了眼泪,他觉得神奇,怎么有人能在冷漠和脆弱之间迅速切换。 “满意了吗?”李寂咬牙切齿。 陈谨也在看李寂,也清晰地见到那颗透明的泪珠滚落,他兴奋得微微战栗,三两步上前,抢在易鸣旭之前说,“我想带他走。” 易鸣旭皱眉,“去哪?” 陈谨的圆眼闪着炙热且疯狂的光,像是要把李寂灼出一个洞,过了会,才回答易鸣旭的话,“你不是嫌他太刺头吗,这样,你把他借我一晚上,我保证他言听计从。” 李寂忍不住地抖了下,他猜不出陈谨要对他做什么,但本能地察觉危险接近,下意识道,“我不跟你去。” 易鸣旭有点犹豫,他和陈谨认识五年,陈谨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只会比自己更狠,把李寂交到他手上,李寂免不了吃大苦头。 但那又怎么样呢?李寂只是他心血来潮拿来消遣的一个小玩意,给陈谨玩玩又有什么,再说,他确实想看看,陈谨能有什么办法让骨头比铁还硬的李寂听话。 于是不顾李寂的意愿,挑了下眉,“你带走吧。” 李寂惊觉他们是真将自己当成一个随手能转送的玩意儿,悲与怒夹杂,叫他浑身的血液都在无声地呐喊。 他退了两步,陈谨眼疾手快地握住他的手腕。 陈谨的手好热,与他被冷水浇灌的肌肤贴在一起,像是要把他灼得融化。 陈谨笑得露出一颗小尖牙,用力一扯,就把李寂扯得往前踉跄好几步。 李寂现在浑身是伤,又被冷水淋过,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他只能像陈谨的附庸品一样被拖着走。 走至体育室门前,他鬼使神差往后看了一眼,正对上易鸣旭的视线,就像是处升的新月,泛着幽冷的荧光。 冻彻骨血。 被易鸣旭打,和被陈谨打,又有什么区别呢? 李寂放弃了抵抗,陈谨把他拉出了校园,校门口听着来接他的车,司机恭敬地给他拉开车门,他把李寂推搡着塞进去。 车子启动,李寂为迎接新一轮的暴打,疲惫地闭上眼。 他没能看见,陈谨如狼般想要撕碎猎物异常亢奋的神态。 第7章 车子行驶了二十多分钟,车窗开了条缝,喧嚣的风灌起来吹在李寂的脸上,将他的头发一点点吹干,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忽略不了的头疼。 可李寂一点儿也不想动,他全身的力气好像泄气的气球渐渐流失,湿答答的衣服黏在身上像裹了一层冰碴子,极为难受,他闭着眼,眉头不自觉地拧起来。 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李寂的意识都已经有点迷糊了,但他不敢掉以轻心,在陈谨靠近前先一步打开车门踩了下去。 深秋的风一吹,他冷得发抖,脚步绵软,若不是不想在陈谨面前露出自己的不适,他怕是会一头栽到地上。 一只手扶住他,陈谨的温度传递到他身上,他被烫得想要抽离,陈谨却抓得死死的,凑得很近,“不舒服?” 李寂抬起涣散的眼瞪他,想说明知故问,最终只是垂下了眸。 他跟陈谨没什么好说的,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回家。 陈谨带他来了个小区,李寂没来过这里,也摸不准他的想法,只能强打精神迎接陈谨的招数。 他被陈谨带到十八楼,李寂终于忍不住问,“这是哪儿?” 见他肯开口,陈谨露出个笑,“我本家离学校太远,就买了这处,平时在这里住。” 李寂没有发表意见,陈谨跟他的世界不一样,买一层房子对于陈谨而言可能稀疏平常,只是疑惑,陈谨把他带来这里做什么? 难不成连打人都要在自己的地盘打。 门一开,李寂就被陈谨轻轻推了进去,他在这种天气里淋了水,脑袋不太清醒,脚步也绵软,险些摔了一下,陈谨把门反锁,眼疾手快地把他捞到怀里。 李寂不想接受这种人的好意,条件反射地推开往后退,他没有心情打量这里有多豪华,只一心盯着陈谨,怕下一秒陈谨的拳头就打到他身上。 但陈谨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慢悠悠地走到长桌旁倒了小半杯水,朝李寂的方向晃了晃,问他,“喝吗?” 李寂抿了抿唇,“陈谨,我没有时间跟你耗,你想打就打吧,别假惺惺的恶心人了。” 陈谨带给李寂的感觉跟易鸣旭全然不同,易鸣旭是实干派,说动手就动手,但陈谨却让人捉摸不透,他猜不到陈谨下一步是什么,这种未知其实让李寂更觉得恐怖。 陈谨仰头喝水,借着水杯掩盖眼底的深意,喝了水,又把李寂晾在客厅,转身去了次卧,李寂等了半分钟,见到陈谨拿着一条长长的粉白色软布走了出来。 “只找到了这个。”陈谨似乎不是很满意。 李寂一头雾水,等陈谨把软布往他手上缠他才明白陈谨是要把他绑起来,他挣扎道,“我不会还手的,不用绑我。” 陈谨意味不明一笑,坚持道,“要绑的。” 李寂想着他的威胁,尽管有诸多不愿还是忍住了。 陈谨能有多少精力,顶多再半小时他就能离开这里,他不想浪费太多时间,父母还在家里等他。 想到家庭,李寂强压下愤懑,任由陈谨把他的双手牢牢绑实,等陈谨绑好,他悄悄动了下,发觉半点没有挣脱的可能,心里升腾不安。 这未免太奇怪了。 紧接着,陈谨又让他坐到沙发上,眼底深得像墨,“给你看点东西。” 李寂头痛欲裂,不再理会陈谨,只坐在沙发上尝试忍过因淋水又吹冷风带来的反应,也许待会他就会发烧了。 陈谨打开了液晶电视,又在手机上捣鼓了两下,很快就把手机里的视频投屏到了电视上。 李寂听见声响,面前把注意力放到了电视上——他到现在还没有懂,陈谨这些行为到底是什么意思,把他带回家,给他看电视,这不符合一个施暴者的罗辑思维。 电话画面先是一暗,继而出现了两个俊美的男人,李寂不明所以地望向陈谨,发觉他也正在看着自己,眼里闪着怪异的光芒,这样的目光让李寂很不舒服,就像是泥泞沙滩,黏糊糊地粘在了他身上,他想甩都甩不开。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随着话落,电视里发出奇怪的声音,李寂被声音吸引过去,只是一眼,他就僵在了原地。 画面里,两个男人倒在床上正激烈接吻,其中一个男人的手已经在替对方脱衣服,手在对方身上肆意游走,最终落在了臀部,大力揉搓起来。 刺激性的画面让李寂先是羞赧,再是惊惧,他虽然不是同性恋,也对同性恋没有任何看法,但亲眼见到两个男人上床还是有巨大的冲击力。 李寂嚯的一下站起来,因为动作太快,眼前好一阵眩晕才恢复视觉,他又羞又怒地瞪向陈谨,“你什么意思?” 却发现陈谨眼里沉甸甸的,如有实质落在他身上,李寂再迟钝,也终于看清了陈谨这眼神的含义,发明是饱含情欲的目光。 他刹那如坠冰窖。 陈谨朝他走来,脸上挂着势在必得的笑,“我想干什么,你很清楚吧。” 他走近一步,李寂就惊恐地往后退一步。 “昨晚在操场上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想着怎么干你,是先让你给我口交,还是直接扒光你的衣服操你。” 陈谨的目光在李寂身上一寸寸游移,似乎一眼就能看透衣服包裹下的身躯,他的声音跟电视里的暧昧声响混在一起,显得色情又粘腻,“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想亲你。” 李寂脸一阵青一阵白,从小到大,他不是没有受过男生的青睐,但却从未听过如此下流的言语,被侮辱的气恼让他没有涵养地怒斥,“神经病,离我远点。” 在危险来临之前,李寂本能地想要逃离,可身上的伤让他动作缓慢,只得努力地往大门口的方向跑去,被绑住的手成为他最大的阻碍,他握住门把,却怎么拧都拧不开,烦躁地踹门。 陈谨如鬼魅般凑近,靠在他背后说,“密码锁,你开不了的。” 李寂如临大敌往后转身,陈谨迅速握住他的手,把他往客厅里拖。 他衣服半干的黏在身上,脑子不甚清醒,尽管如此,还是使出最大的脾气反抗,低吼着,“陈谨,我不喜欢男人,放开!” 陈谨把他推到沙发上,这使得李寂的视线难免又看见了电视——男人的性器插入到隐秘的入口,正如同打桩机一般前后耸动,入耳是高昂的叫床声和肉体碰撞声。 他脸色大白不敢再看,而陈谨已经压了上来,回答他的话,“我没让你喜欢我,只想操你而已。” 圆眼里装载的都是暧昧戏谑的色彩,脸上却是略带天真的神情。 李寂终于明白为什么陈谨那么执着于绑住他的手,因为此刻被绑的手让他毫无反抗的能力,陈谨轻轻松松就把他压制在身下,他如同待宰的羔羊,落入残忍的刽子手刀下。 “陈谨,”望着近在咫尺的精致面庞,李寂尝试着沟通,急促道,“我没有得罪过你,你为什么要针对我,放我走吧,或者你打我一顿也好,我绝对不会还手的,我不是同性恋,你去找跟你志同道合的人,何必做强迫别人这么下作的事情。” 陈谨猝然捏住他的下颌,盯着他有点起皮的唇看,李寂双唇颤动了下,紧接着,俊脸越发凑近直到看不清晰,而他的双唇也被堵住。 李寂双目圆睁,陈谨根本就没有在听他讲话,堵住他的唇热烈的亲吻起来,柔软的舌头强势地伸进温热的口腔搅动,两人的口水混在一起,李寂呜呜叫着,剧烈反抗起来,脑袋不安的转动,却不能撼动磁石一般的陈谨精准地吮吸他的唇瓣。 情急之下,他狠狠咬了陈谨的下嘴唇,尝到了点血腥味,陈谨吃痛终于肯离开,摸了下唇,沾了点血,鲜红似也染红陈谨的眼,把陈谨最后一点耐性给耗尽。 李寂刚想说话,一记耳光就打得他脑袋嗡嗡作响,陈谨为了让他不再有反抗的能力,又狠狠抓住他的头发,对着他的腹部击下一拳,李寂疼得蜷缩起来,身上的伤口被牵动,他疼得呼吸都轻缓。 陈谨抬起他的脸,嗤笑道,“不识好歹。” 李寂眼前眩晕,他意识到,陈谨是比易鸣旭更加可怕的存在,看着像是无害的花,却带着最浓烈的剧毒,把人的血肉都腐蚀。 可他不明白,易鸣旭找他麻烦尚有理由,他和陈谨无冤无仇,为什么要遭这种罪。 李寂强忍痛苦,视线无法聚焦,发出悲问,“为什么,为什么?” 陈谨扯得他头皮抽痛,逼近道,“没有理由,怪就怪你长得太骚了,我看一眼就想把你往床上带。” 说得理所当然,并且把过错都往李寂身上推,李寂怒不可遏,双腿剧烈踢踹起来,可惜他身上的伤实在太多,又有发烧的迹象,这点挣扎在陈谨看来,不过一点无伤大雅的调情。 陈谨的手摸进李寂衣摆里,就想一条冰冷的蛇在他身上爬行,李寂血液都冻结,睁开涣散的眼,呼吸急促,却无法阻止。 校服被推到锁骨处,陈谨一手扯着软布让李寂双手无法动弹,一手在李寂伤痕累累的上身游走。 李寂的胸口、腹部全是淤青,伤口覆盖在白皙的皮肉上,就像一幅被玷污的画,有诡异的美感,陈谨只看了一眼,就控制不住的血液沸腾。 他没有骗李寂,确实是看一眼就想操李寂,这么对他胃口的一个人,他怎么能不吃进嘴里。 陈谨的手摸上李寂的胸口,用食指轻抠肉粉色的乳粒,感受到李寂剧烈一抖,笑说,“好敏感。” 李寂羞愤欲死,他咬紧了牙,无力感把他吞噬,他又忍不住地抵抗,换来两个毫不留情的巴掌。 只要他一有挣扎的迹象,陈谨的巴掌就会精准地落在他脸上,打得他头晕目眩,耳鸣充血。 到最后,李寂连动弹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陈谨把李寂半干的校服扒了,欣赏他伤痕累累的皮肉,干燥温热的大掌抚摸每一寸皮肤,像是在探索宇宙秘境般,不肯放过任何的领地。 李寂一直在发抖,一半是冷的,一半是怕的。 他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整个人像是被拉扯进泥沼里,连呼吸都费劲。 陈谨的手按在他腹部的淤青上,装模作样地问,“疼不疼啊李寂?” 换来李寂一个愤恨的眼光和一声闷哼。 电视里还在播放着男人做爱的画面,陈谨扯着李寂的头发,逼迫他看,看男人是怎么抽插,怎么把性器插进狭小的穴口。 李寂脸上毫无血色,感受到陈谨的指尖用力地抠弄他的乳头,他咬紧了牙,胃里不断翻滚。 陈谨见他不给反应,使劲地将他的乳首又捏又掐,掐得红肿充血,像是雪中红梅挺立,又俯身把乳首含进嘴里舔舐,用尖牙摩挲,狠狠一个用力,脆弱的乳首破了皮,这回李寂再也绷不住,眼尾迅速蔓延一片红。 陈谨满意于李寂的反应,伸出柔软地舌来回舔舐破了皮的伤口,手已经伸到臀部,探进臀瓣里,去找那个隐秘的入口。 李寂发出悲鸣,双腿颤动,想要逃离陈谨的手,陈谨不顾他的痛苦,半点没有开拓,就将一指狠狠地捅进了李寂干涩的穴口里。 李寂的声音和反抗戛然而止,大睁着眼,被顶头的白炽灯刺得流眼泪。 陈谨亲他的脸,怜惜道,“怎么哭了?” 李寂不说话,只是无声地哭,他甚至已经感觉不到愤怒,只是漫天的委屈和难过,谁能想到,他只是因为一次好心,就要遭受毒打和性侵。 他不解、疑惑,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怀疑。 冰冷的润滑剂挤在穴口,陈谨勃发的性器来回在穴口挪动,李寂能感受到粗长性器炙热的温度,甚至能接触到上面的脉络青筋。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会被男人强暴。 “陈谨,”李寂忍不住地崩溃大哭,他浑身软绵,连哀求都是软绵的,“不要,我求你,不要再继续了。” “好呀,”陈谨给他擦眼泪,“那我们玩儿个游戏。” 李寂听到陈谨放过他的可能性,眼神一亮,“什么游戏?” “你能倒着数十到一,我就考虑不插进去。” 李寂在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下,已经不能分辨陈谨眼里逗小狗一般的戏弄,他急切地想要逃离,竟真的数了起来,“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 最后一个数,他没能如愿念出来,因为陈谨的性器已经狠狠捅进他的体内,伴随着被撕裂开的痛苦,李寂的声音全卡在喉咙里,他睁着水光,不敢置信地看着陈谨。 陈谨被紧致的穴口包裹得爽得头皮发麻,他尝试着抽插,但李寂是初次,实在太紧了,动起来有些困难,只好停一停,回应李寂的眼光,残忍地说,“骗你的。” 也许是疼痛使得李寂的清醒回笼,他满眼通红地怒视着陈谨,一字一字,“我要杀了你。” 陈谨的性器狠狠抽出来又重重撞进去,粗长的性器在温热的肠道中横冲直撞,他有意让李寂痛,李寂果然痛得浑身颤抖,出了绵密的一层冷汗。 想要摧毁一个人,肉体折磨只是最低等的手段,精神控制才是最高层。 陈谨靠近李寂的耳边,喘着热气,粘糊而清晰地说,“在你杀我之前,我要告诉你,屋里装了监控,你是怎么被我操开的,拍得一清二楚。” 李寂脑袋轰的一声,电闪雷鸣。 “你要杀我,得先想想我会不会把你在床上的骚样发到学校的大群里,我还会给你父母也发一份,让他们看看,他们引以为傲的好儿子,是怎么勾引男人的。” 颠倒黑白,满口胡言。 李寂却仿佛陷入地狱最深渊,任他如何奋力,再触摸不到天光。 第8章 拉得严严实实地窗帘阻挡了窗外的光亮,唯有一丝天光从角落悄然泄进来,落在床脚处。 昏暗的房间里,飘散着挥之不去的暧昧气息,凌乱的大床上躺着不省人事的李寂,昨夜他没能撑到最后,被虐打过的肉体和遭受巨大折磨的精神,使得他几乎是没有意识的,等做到最后,他更是发起了高烧,直接昏睡了过去。 在睡梦中,他感觉自己被抛进了一望无垠的大海中央,浪潮不断拍击着他的肉体,把他狠狠往漩涡里卷,又重新抛向高空。 他在痛与苦中沉沦,任凭他用尽全力都无法抵抗海浪带给他的冲击。 痛,仿佛像是被扔进了绞肉机里,他的骨血在按下开关键的那刻,由里到外被搅碎,没有一处好肉,痛得他不愿意醒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终于敢面对现实似的,睁开肿得不能看的眼皮,迷茫着望着陌生的灰色天花板。 过电一般,滋啦一声,他的意识回笼,脑袋尖锐地疼,身体的每一处也疯狂叫嚣着酸痛,李寂猛然睁开了眼,下意识想要逃离这禁锢他的大床,但最终只是颓然地动了动手指头。 实在是太疲倦了。 由肌理到内心,没有一处不需要修复。 房间里安静得只听见自己微弱的呼吸声,李寂咬紧了牙,却依旧无法阻挡昨夜汹涌袭来的记忆。 碰撞的肉体,无情的贯穿,亵渎的言语,凌乱的泪水,情欲的双眼,他恨自己把一切都记得那么清楚,以至于半点没给自己喘息的机会。 李寂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明白自己还在陈谨的家里,不顾身上的痛楚,竭力想要离开这里,他翻了个身,狠狠地从床上摔了下去,发出一声痛哼。 紧闭的房门猝然被打卡,李寂倒在地上,如临大敌地抬眼望。 陈谨一身清爽地站在门前,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露出让人胆战心惊地笑,“醒了怎么不叫我?” 李寂恨不得把眼前笑脸盈盈的人杀之后快。 可是深深埋在体内的恐惧却叫他在陈谨靠近时微微发抖,他发觉自己竟想要逃。 陈谨大步来到他面前,蹲了下来,瞧李寂依旧浑身脏污的身体,假模假样地道歉,“昨晚玩儿得太晚,没来得及给你清理,不好意思。” 李寂捏进了拳,愤恨地看着陈谨,怒骂,“畜牲。” 出声却发觉自己声音沙哑得不能听了。 陈谨不怒,跟摆弄玩偶一般扶住还在高烧无力的李寂,轻而易举地把他甩到了床上,听得李寂吃痛发出的哼响,凑近道,“你最好别自讨苦吃,否则我不介意再操你一回。” 李寂果然安静下来。 经历过昨晚一夜,他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他怕陈谨。 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他毫不怀疑陈谨说的是真的。 陈谨见他安分,心情不错,哼着歌翻出套衣服丢给李寂,“把自己洗干净。” 像是在施舍一条狗。 李寂处于弱势,身体伤口密密麻麻,又在高烧,当务之急就是把陈谨留在他身体里的东西弄出来,再以“人”的状态跟陈谨对峙。 至少不是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他在陈谨炙热的眼光中,艰难地挪动双腿往浴室走,每走一步,他都能感受到双股间传来的刺痛,就像是依旧有什么东西插在里头似的。 十几步的距离,李寂走出了一身冷汗。 他关上门,也阻挡陈谨的目光,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转眼一瞧,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双眼通红肿起,脸颊是覆盖的手掌红印,嘴唇被咬破,脖子胸口半是淤青,半是吻痕。 他像被撕裂开,没有一处是好皮。 李寂只看了一眼就难以抑制住翻腾的恨意,他颤抖着挪开眼,走到淋浴头下。 温热的水流洗刷着身上的脏污,却洗不去一身的伤痕,特别是那无法言说之地,一抽一抽的疼。 陈谨射进去的东西还在埋在体内,李寂忍着耻辱和痛苦,把食指伸进去将东西抠挖出来,浓稠的精液在他的动作一点点流出来,被水流洗刷进排水口。 洗完一个澡,如同又挨了一场打。 他换上陈谨给的衣服出去,陈谨正盘着腿坐在床上打游戏,懒懒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把手机收起来。 李寂看见手机,猛然想起自己在外过夜却没有告知父母,正想开口,陈谨已经猜中他心中所想,“你妈打过你电话,我跟他说你去洗手间,顺便留在我家睡了,学校那边我也帮你请你一天假。” 李寂稍微松一口气,他站在这里,浑身不自在,身上的伤口急需处理,想了想伸出手,喑哑说,“手机。” 陈谨把他的手机还给他。 两人的手接触到一块时,李寂再按耐不住恨意,夺过手机下一秒就是按着陈谨打,他虽然没什么力气,但这一拳的冲击力也不小,陈谨没有防备,被他打得往旁边倒了一下,眼见李寂还想动手,他不慌不忙道,“看来你是忘记我昨晚的话了。” 李寂的动作骤然一顿。 陈谨慢慢坐直身体,舌尖顶了顶左口腔,他不恼,只是慢条斯理地划拉着手机,继而把屏幕转向李寂方向。 屏幕里两具浑身赤裸的肉体交缠在一起,看不清上头那个的脸,但底下那个的五官却一览无余——李寂闭着眼,脸上一片潮红,眉头紧锁,鼻尖沁汗,双唇微张,表情隐忍,看起来,竟分不清是痛苦还是欢愉。 肉体拍打的声音不绝于耳,诉说着昨夜的荒诞与疯狂。 李寂脸上青白相交,下意识想要去抢夺记录他耻辱的利器,陈谨把手转了个弯,稳稳当当抱住他的腰,将他往身上压,愉悦道,“我挨你一拳,就能操你十次,这买卖不亏。” 李寂不住地发抖,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分明是能让人心神荡漾的容颜,此刻却写满了恶劣。 “删掉。”李寂咬牙切齿。 陈谨摸他柔韧的腰,色情地摩挲着,“删了还怎么威胁你跟我做爱呢?” 李寂不敢置信地、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样吧,以后我想操你,你随叫随到,这个视频我就自己欣赏,”陈谨笑得眉眼弯弯,饱满的唇张张合合,“否则,你知道我会怎么做的。” 李寂猛地推开他,义正言辞,“不可能。” 别说他不喜欢男的,就算喜欢,与陈谨也是完全被强迫的境地,那种屈辱,一次就叫他刻骨铭心,可陈谨竟然说还有以后。 似乎有无数道绳索将他束缚住。 陈谨还是在笑,当着李寂的面截了张图,放大了李寂的脸,又点开了微信的学校大群,里头汇聚了校园几百号学生。 “你喜欢哪个标题?” “金华纪检是个出来卖的婊子,还是,高二七班乖乖学生是个卖屁股的烂货?” 李寂血液沸腾,又瞬间冷却,处于冰与火之间,被焚烧、被冻结。 “选啊。”陈谨拉住他的手,强迫他按在手机屏幕上。 李寂像摸到烙铁一般抗拒地收回手,可陈谨抓得那么严实,他无处可避。 他哆嗦着,试图安慰自己,“是你强迫我的……” “是又怎样,视频只能看到你,何况,你觉得有多少人会相信你的说辞,他们只会拿着你的视频意淫你,想象怎么强奸你,”陈谨轻飘飘地说着事实,“你的父母会以你为耻,他们会抬不起头,你走到路上都要被唾弃,没有人会记得李寂以前的好,你的名字只会跟被男人操的婊子挂钩。” 陈谨突然拔高声调,“选啊!” 说着就要拿李寂的手指按下发送键。 李寂大叫什么,脸上的血色褪个干干净净,他猛然推开陈谨,连连往后退了两步,轰然倒地,却顾不得疼,只是在原地控制不住地发抖。 陈谨站起来,阴影将他笼罩,像是天神在救赎他,“李寂,我给你选择的,给我一个人玩儿,还是身败名裂,你选哪个?” 李寂喉咙口堵了一口血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但他的沉默已经代表了他的答案。 陈谨心情大好丢了手机,蹲下来捧李寂毫无血色的脸,摩挲他脸上的红痕,亲亲密密地说,“以后不打你脸了,好不好?” 李寂咬紧着牙,没回答。 陈谨爱不释手地摸他。 “多久?” 许久,李寂听见自己没有起伏的音色。 “什么?” “你要……玩到什么时候?” 陈谨恍然大悟,去夺取李寂紧抿的唇,这一次,换他没有回答。 新得到手的玩具总是舍不得套一个丢弃的限期,何况李寂是那么对他胃口。 滑腻的舌如蛇一般溜进口腔里,李寂闭上了眼,压制作呕的冲动。 他像是被蟒蛇盯上的小白鼠,一点点被夺去了呼吸,直至绞杀。 第9章 宁愿带着一身伤离开,李寂也不愿意在陈谨的地盘多待一秒。 他脸上的伤口太明显,到药店买口罩和消炎的药,女店员诧异地看他半晌,最终忍不住说,“同学,你要是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学校。” 这世界从来不缺乏温暖,李寂沉默半晌,说了声谢谢就戴上口罩往外走。 口罩能遮住外表的伤口,却遮不住内里腐烂的肉。 现在是上班时间,父母都不在家,李寂得以有时间喘息,他回到家,吃了退烧药,强撑着给身上的淤青涂药,最后咬着牙又往难以言喻的地方挤了一坨冰凉的药膏。 做完这一切,他再没有一丝力气,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就像回归蛹里的蝉,找到些许安心,疲倦至极地闭上眼。 睡得不怎么安稳,乱七八糟做了很多梦,一会是易鸣旭踩住他脑袋时的脚,一会是陈谨挥之不去的笑容。 等醒来,已近夕阳时分,他冷汗淋淋,躺在床上放空。 房门忽的被敲响,李寂吓得一哆嗦,听见母亲的询问,“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啊?” 李寂清了清嗓子回答,“我有点发烧,请假回来了,”想了想,又说,“妈,今晚别叫我吃饭,我还想睡一会。” 李母拧着门把手,但因为门锁着进不去,急到,“怎么能不吃饭呢,药,药吃过了吗?” 李母的担心让李寂眼圈湿润,“吃过了。” “你先睡,待会饿了我再来喊你。” 李母的声音还很清晰,是跟刚到家门李父说话,“回来了,孩子说发烧了,现在睡呢,待会看电视小声点。” 李父说,“严不严重,需不需要去医院?” “他说吃过药了,对了,你公司那边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李父不住叹气,“我看还是早点找下家。” “真没有良心……” 李寂躲在被窝里听父母的谈话,这原本应该是每日最温馨的时刻,却因为他的遭遇、父亲即将面临下岗的危机而变得沉重起来。 生活从来只会怜悯有特权的人,每一个平凡而普通的人都有不同的烦恼。 李寂脸上的巴掌印子太明显,幸而他恢复能力不错,等到晚上一看,红痕虽在,但约莫再两天就能完全消肿,只是这两天要躲着父母,不让他们怀疑,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他竟有点庆幸父母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父亲可能下岗上,也让他得以有时间疗伤。 翌日李寂戴着口罩去学校,他不再像从前那样昂首挺胸地走路,而是微微垂着脑袋,似乎怕被谁给盯上,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短短几天,他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同学问他为什么戴着口罩,他谎称自己感冒了,没有人怀疑。 整一天,李寂都浑浑噩噩,上课讲了什么内容他没听进去,就连有时候同学跟他讲话他都听不清,他看着教室里的时钟,时针分针争分夺秒地旋转,每转一个圈,就昭告着李寂离被判刑的时刻越来越近。 四点,安静的自习课发出椅子抓地时刺耳的声音,是李寂猛地站了起来。 有口罩遮掩,同学看不见他惨白的脸。 但他垂在身侧紧握的拳头泄露他此刻的状态。 “你没事吧?”前桌关切地问。 李寂没有回答,大步走出了教室,他急需呼吸新鲜的空气来安抚自己躁动的心。 手机收到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短短一行字——放学后到六楼的会议室。 是陈谨发来的。 李寂到洗手间摘下口罩,捧着冷水狠狠洗脸,却无法驱赶无力感。 他看着镜子里惨白中夹杂着红痕的脸,烧着怒火的眼渐渐被悲切掩盖,直至变得空洞。 他不想去,可不得不去。 陈谨拿视频威胁他,小小的屏幕里装载着他可耻的一面,倘若真公之于众,他这辈子都无法抬头做人。 还有他的父母,会因为他受到无端的指指点点,他绝不想看到这样的场面。 只是,错的不是他,为什么他要遭受这些? 李寂找不到理由,只能选择性地逃避,他重新戴上口罩,在洗手间里躲避着,直到催命铃响起。 校园渐渐嘈杂起来,归家的愉悦覆盖在每一张年轻的面孔上,洗手间里走进来几个学生,匆匆看了李寂一眼,就讨论起周末去哪里玩乐。 李寂沉默地走出洗手间,眼前的热闹与他的沉寂像是隔了一道分水岭,他进不去,别人也难以理解他。 十五分钟后,手机响了。 李寂看了一眼号码,毫不犹豫地掐断,可号码又不依不饶地打了进来。 他被迫接听。 陈谨的声音清晰传入耳中,“五分钟内,我见不到你人,我就到广播站播音,让全校都听听你的叫床声。” 李寂没有说话的余地,陈谨只抛下这么一句就果断挂了电话。 他咬了咬牙,赴死一般上了楼。 掐着点敲响了六楼会议室的门。 这里是学校领导开会的地方,李寂不必深究陈谨怎样拿到钥匙。 门开了,陈谨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似乎在这里睡了一觉,脸上还带着困意,他二话不说把李寂扯进了会议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不给李寂反应的机会,陈谨就把他按在厚重的木门上,一把扯下碍事的口罩,堵住李寂柔软的唇瓣吮吸。 李寂四肢刹那僵硬,他听见外头还有学生的谈话声,陈谨的舌却往他口腔里钻,正津津有味地吮吸着。 “你别……”李寂条件反射地推拒。 陈谨轻咬他的下唇,含糊地说,“敢推开我就……” 后面的话被黏糊糊的吻代替。 李寂厌恶地闭上眼,强行把自己的五感剥离,短短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转移他一部分注意力。 陈谨乐不思蜀地含着他的唇碾着,滑腻的舌头一个劲地往他嘴里钻,让李寂有一种陈谨要顺着喉管亲到胃里去的错觉,难受得拧紧了眉。 渐渐的,肺腑里的氧气被这过于绵长的吻剥夺,李寂就算想忽略也无法,他呜呜地表示自己的不舒服,陈谨却仿若未闻,舌头在他口腔里搅和,甚至模拟性交的动作大力地戳弄着,把李寂的下颌弄得全是两人的津液。 心理性厌恶让李寂十分排斥跟陈谨的接吻,好不容易等陈谨愿意分开他,他几乎是瞬间就抬起手擦自己的双唇,试图想要把陈谨留在他身上的气息给抹去。 陈谨对他这种自欺欺人的行为嗤之以鼻,把他往会议室里的长桌旁拉扯,李寂被扯得腰部撞上坚硬的木桌,疼得五官瞬间扭曲。 却猛然发现陈谨在脱他的校服裤。 他顾不得疼痛,双目瞪起,一把抓住陈谨的手,“你什么意思?” 陈谨空闲的手暧昧地摸上李寂的大腿内侧,隔着薄薄的校服裤捏了一把,略有点稚气的脸露出孩子般吃到糖的得意,“我想在这里操你。” 李寂第一反应是陈谨疯了。 这里是学校的会议室,虽然平时不会有人进来,但李寂是个道德感极深的人,在他眼里 学校就是最为圣洁的地方,而陈谨却要和他在这里做这种龌蹉事。 他怒不可遏,推开陈谨,就要往外走。 陈谨不拦着他,等他走出两步,轻飘飘地说,“好啊,你现在就出去,但我敢保证,你踏出这里不到两分钟,你的骚样就会在每一个学生的手机里被传阅。” 李寂猝然转过身,因为极度愤怒,他的脸上微微扭曲,斥道,“陈谨,你无耻!” 他好学生当惯了,不是不知道脏话怎么说,但说不出口,来来回回也只会骂这么几句。 陈谨不怒反笑,上来亲昵地握李寂的手腕——李寂的手腕长得真漂亮,又细又白,他只要一掐就会浮现红印子。 “无耻的人现在想操你,”陈谨把李寂往会议桌处带,“你让不让呢?” 李寂怒火中烧,烧干净五脏六腑,也烧掉了所有的脾气。 他有什么资格跟陈谨表达自己的意愿,陈谨拿捏着他的软肋,他想不想、让不让、愿不愿意,陈谨根本不会在乎。 陈谨只会假惺惺地给他选择,再笑看他的挣扎,一点点把他解剖。 想明白陈谨的意图,李寂就不再反抗。 但被陈谨压在会议桌上亲吻,他还是控制不住地发抖。 这种事不是一回生两回就能熟,他正在被强暴,而强暴是不可能习惯的。 校园里渐渐褪去热潮。 陈谨的手摸进李寂的衣摆里,捏他柔韧的腰。 李寂有一段好腰,前天后入时陈谨就发现了,纤细而手感极佳,延伸到翘起的臀蜂,最能勾起人的侵犯欲。 他把李寂的衣服往上卷,露出细腰和大片大片白皙的皮肉,唯见两点肉粉镶嵌在白玉上,暴露于空气中颤巍巍地挺立起来。 他摸一下,李寂就抖一下,抖得像是被不小心掉进陷阱里不谙世事的小兽,等待着他未知的命运。 陈谨含住他一侧肉粉,感受他细细发抖的身躯。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李寂脸色煞白,可惜没能等他推开陈谨,会议室的门已经被打开。 天光泄进来,伴随着易鸣旭的音色,“你有没有见到……” 山雨欲来风满楼,先是死寂,再是风起云涌,席卷宽阔的会议室。 易鸣旭怔然地看着长桌上交叠在一起的身躯,李寂白花花的皮肉、胸前凸起的肉粉,以及惊慌失措的神情尽数落进他的眼底,他的世界顿时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原来——伴随着一声轰鸣,易鸣旭如梦惊醒——还可以这样欺负李寂。 第10章 李寂的世界以一种无法挽回的势头迅速崩塌。 他衣衫不整被陈谨压在学校的会议桌上,两人的下身紧紧贴合在一起,陈谨掌控着他,他是多么的狼狈不堪,而原本他还可以自欺欺人这一切都只是他做的一场噩梦,只要无人来撞醒他,他不至于太过难堪。 可随着易鸣旭的出现,世界天崩地裂,李寂脑袋里像有无数个施工场地在同时进行,嗡嗡地击打他的神经。 他甚至无法做出回应,剧烈收缩着眼瞳,和易鸣旭对视。 他在易鸣旭眼里见到了震惊、诧异、不敢置信,还有一丝丝的厌恶。 陈谨从李寂的颈脖抬起头来,他没有被撞破性事的半点尴尬和慌乱,仿佛只是走在路上跟人打了个招呼,搂着李寂的腰,微喘着说,“你怎么来了?” 乍然的声音让李寂羞愤将死,他猛地一把推开陈谨,手忙脚乱整理衣服,脸色白得近乎透明,扣皮带的手抖得不成样子,浑身冰冰凉。 陈谨被推开,并不恼,拨了下头发看向易鸣旭。 易鸣旭许久才从陈谨是和李寂在做爱这件事的冲击里回过神来,他脸上燥热,结巴道,“你,你们……” 陈谨慢条斯理地拉扯自己的衣服,被打扰了好事,他不复平日的好脾气,掀了下眼皮说,“你都看到了,还问什么?” 伸手搂过李寂的腰,感受到李寂陡然僵硬的身体,却没有松手,接着道,“我正想跟你说,以后别找李寂麻烦了,我可不想他每天带伤跟我上床。” 操起来要顾忌他那些伤口其实挺麻烦的,陈谨是个怕麻烦的人。 李寂一直低垂着脸,只露出瘦削的下颌骨,这让他看起来显出些许的温顺和柔软,实则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个场景,选择性地逃避。 易鸣旭盯着依偎着的两人,心里骤然翻腾起一股不悦,他是占有欲极强的人,无关对李寂有什么感情,只是人是他先看上的,陈谨说要了就要,他未免太没有面子。 想着回道,“李寂是我拿来取乐的,你就这么要了过去,我玩儿什么?” 李寂听着他们两人的谈话,全然把自己当成一个免费的、可以互相赠送的商品,死死地咬紧了牙。 他宁愿被易鸣旭暴打百顿,也不想被陈谨强暴一次。 下巴突的被捏住抬起,陈谨强迫他对上易鸣旭的视线,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你想玩儿也行,我不介意。” 李寂听出陈谨话里的旖旎意味,煞白了脸,猛地打掉下巴上那只手,眼里迸发出冷意直指陈谨。 陈谨是真的没有在把他当成一个人看待。 易鸣旭仿佛被侮辱了,怒道,“谁要玩这种给男人操的婊子,恶心。” 李寂眼前黑了一片,极其难听的话让他像是当众被扇了一个巴掌,可他甚至没能反驳,在易鸣旭看来,他可不就是那样吗? 易鸣旭好似找到了可以让李寂更痛苦的方式,不用拳脚,只需寥寥数语,他一瞬间明白了,恍然大悟道,“李寂,你为了不被我打,就勾引陈谨,男人当成你这样,真有够下贱的。” 每一个字都狠狠扇在了李寂的脸上。 他攥紧了拳,抬眼冷厌地注视着易鸣旭,密密麻麻的恨意从他眼里流露出来,“是啊,我这样,都是拜你所赐。” 如果不是易鸣旭,他何至于被陈谨盯上,又何至于被强暴被威胁,被当成一个随手可以转赠的玩意供他们取乐? 他不能对易鸣旭做什么,但恶心恶心易鸣旭还是可以的,于是李寂露出个嘲讽的笑,漫不经心道,“还是说,你也想来掺和一脚,陈谨都不介意,我当然也不介意。” 易鸣旭呼吸一窒,脑海中闪现李寂被陈谨压在身下的瑰丽模样,似被戳中了痛处,怒诉,“你他妈的还要不要脸?”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李寂疲倦极了。 陈谨最喜欢李寂现在浑身是刺又拒人千里的冷漠感,但也不想把人逼坏了,握住李寂的手,摩挲着,语气亲昵得像是在哄情人,“怎么还急眼了,易鸣旭说气话,你也跟着说气话。” 李寂不管他的假慈悲,沉静不再语。 “易鸣旭,”陈谨又恢复笑容,看起来天真无邪,“你卖我个面子,你要真手痒也不是不行,毕竟人是你先认识的,但别再让你底下那些人动手了,没个轻重。” 他说着,趁李寂不注意掀了下李寂校服下摆,触目惊心的伤口覆盖在白皙皮肉上,转瞬即逝,陈谨惋惜道,“看着怪心疼的。” 易鸣旭以前打人,比这狠得多的去了,也从来没有见陈谨为谁求过情,当真是上过床的交情不一样,能让陈谨维护。 他心里越瞧不起李寂,本以为是个硬骨头,没想到确是个只会攀附男人的下等货色,易鸣旭心底有点不痛快,也说不出是为什么,大抵没想到李寂会这么快就屈服,却不是因为自己。 “你爱怎么玩怎么玩,”易鸣旭冷哼道,“我还嫌晦气呢。” 他目光迅速在李寂身上转了一圈,转身往外走。 临关门前,瞧见陈谨的手摸进李寂的校服衣摆里,而当事人绷紧着身体,依旧是低垂着脸,没有迎合,也没有拒绝。 门关上了,易鸣旭呼吸微急。 里头传来窸窸窣窣极低的声音。 易鸣旭低头一看,发现校服裤被顶起了一个明显的弧度。 操,他脸色大改,心砰砰跳个不停,几乎是逃也一般离开楼层。 李寂脸上伤口没有完全恢复,他不敢回家,怕父母再看出端倪,只得一再撒谎说自己在同学家做题。 李母有点儿生气,“你病还没有好,学习的事情放一边,我们又不是一定要求你考清华北大,你倒自个急起来了。” 李寂心想,他成绩虽然不错,但也没到清华北大的程度,他没有反驳母亲,只是说答应了同学不能爽约。 李母拿他没有办法,不情不愿地同意了。 李寂当然没有去同学家,事实上,陈谨把他压在会议室操弄了两小时,从天亮到天黑,玩儿爽了就走人,只留下浑身粘腻的李寂。 幸而学校有留下的干净校服,李寂忍着难受到附近的澡堂洗了个热水澡,又找了个网吧,准备猫一夜。 网吧里乌烟瘴气,游戏爆破的声音不绝于耳。 眼前一桶泡面冒着热气,就当是他的晚餐。 翻开书包,开始做作业,却怎么都无法集中精神。 有家不能回,沦落到在网吧过夜,李寂吃着泡烂的面,眼里被热气熏的水雾雾的,眼尾通红一片。 他身上还在疼,皮肉疼,骨头疼,体内也疼。 李寂强迫自己把委屈咽下去,找出耳机把音乐放到最大,隔绝了外界的声音,把自己层层包裹起来。 他在干净的纸上写下苍劲有力的一句—— 但愿绝望和无奈远走高飞。 第11章 身体的伤口会愈合,但隐藏在内里的腐肉只会越来越糜烂,直至蔓延五脏六腑,满是创伤。 李寂放学后被易鸣旭挡住了去路,他冷冷看着面前的人,没有说话。 易鸣旭似乎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一脸戾气,仿佛李寂对他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这几天李寂都在养伤,身上的淤青消退了不少,脸上看着是完全没有异样了,陈谨只找过他两回,一次让他去家里,一次还在学校的会议室,跟他做爱。 李寂以为那次后,易鸣旭就不会再来找他了,想到旧伤将痊愈又要添新伤,他心里有点烦躁,语气却是沉静得有点平淡,“还是体育室吗?” 他赶着回家,打也好,嘲讽他也好,他想让易鸣旭速战速决。 易鸣旭默认了,抬步先走。 途中李寂遇到了值日的刘萌萌,刘萌萌看看二人,有点疑惑,“你们认识?” 易鸣旭恶名在外,出了名的霸道,刘萌萌眼里隐隐有担忧。 李寂为了让她放心,露出个清浅的笑,“他校牌丢了,我帮忙找而已。” 刘萌萌似乎松了口气,“那你去吧。” 李寂说好,又跟她说明天想跟她交换值日的时间,刘萌萌一口答应下来。 刘萌萌一走,李寂就发觉易鸣旭眼神阴沉得可怕,他不明所以,催促道,“快点吧。” 易鸣旭特地放慢脚步等他,像是怕李寂会跑掉似的,紧紧跟在他身边。 李寂觉得易鸣旭根本就是多此一举,他怎么敢跑,易鸣旭和陈谨拿他家人威胁他,何况陈谨手里还捏着他的视频,他又怎么能跑呢? 到了体育室,铺面一股闷味,像是腐朽的木头,难闻的味道充斥在鼻尖,夕阳透过窗口照进来,能看见漂浮在空气中的灰尘,像一只只金色的小虫,钻进人的毛孔之中。 出乎意料的是,体育室里没人,易鸣旭竟真卖了陈谨面子亲自动手。 李寂却不敢放松戒备,易鸣旭打人很疼,他知道往哪里打最能让人产生痛感,他想了想,跟易鸣旭商量,“能不能不打脸?” 他不想带着伤东躲西藏,更不想被父母看出端倪。 前天回家,听见父母在客厅里谈话,李父最终还是下岗了,他悄悄拉开门缝,那个小时候在他眼里高大如山的男人鬓角突生白发,佝偻着腰连连叹气,一瞬间老了十岁。 不应该在父母担心再让他们徒添烦恼。 李寂没听见易鸣旭的回应,微微蹙了眉,以为易鸣旭不答应,也就不想在易鸣旭面前服软了——打就打吧,他大不了再撒个谎,到网吧凑合一夜。 只是,泡发了的红烧牛肉面,真的很难吃。 安静的体育室里,两人面面相觑,李寂见到易鸣旭如挺直青松站立,俊美的脸紧绷着,眼里暗藏风云,他心里突生不详预感。 为了压下这股不安,李寂催促道,“你快点吧,我还有事。” 易鸣旭还是不说话,但是往前走了一步。 铺面的压迫感让李寂悄然地捏紧了拳。 易鸣旭眼里的情绪复杂又多变,最终被淡淡的厌弃笼罩,继而恶意地说,“是你勾引的陈谨吗?” 李寂因被冒犯迅速拢了下眉心,“如果你是想跟我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恕我不能奉陪。” 他说着,迈开腿要绕过易鸣旭离开。 走出两步,被易鸣旭拉住了手腕,易鸣旭的掌心热得不可思议,烫得他一颤。 体育室太过安静,以至于易鸣旭声音虽轻,也一字不落地钻进他耳朵里,“他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李寂一瞬间没能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直到易鸣旭要把他往地上的软垫压,他猝然明白易鸣旭今日怪异在哪里,只因易鸣旭的眼神,跟陈谨操弄他时有几分相似。 他惊恐而难以置信,猛地甩开易鸣旭的手,连连倒退两步,瞳孔扩散,像是在看一个怪物,颤声道,“什么意思?” 易鸣旭也想问为什么会是这样。 可那日他在会议室里见了李寂,他回去那晚就做了春梦,梦里潮湿而粘腻,大片大片如雪如玉的皮肉,一双修长的腿架在他的腰上,他低头一看,赫然出现了李寂的脸。 肉体碰撞之间,李寂眼尾湿润,脸颊潮红,像是春日里熟透的李子,饱满多汁,他啃下去,溅了一身的汁水。 之后,他又难以控制自己去回味那个梦,只是梦到底是虚幻的,吃到嘴里的才是真,易鸣旭横行霸道惯了,想到了,就去做,仅此而已。 李寂就在眼前,易鸣旭微弱的犹豫也不复存在,他步步紧逼,眼里承载吞噬人的光彩,“你说过的,不介意。” 李寂退无可退,心中大骇,他当时不过故意恶心易鸣旭,毕竟易鸣旭看他的眼神皆是厌恶,没想到这句话给自己埋了雷。 现在踩了雷,要炸得自己粉身碎骨。 “易鸣旭,你疯了吗,”李寂咬着后槽牙,拔高音调,“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好好看清楚,发情也要看对象,我是男的,你也是男的,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易鸣旭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什么,他的目标只有一个,无关情爱,只是因为得不到而产生掠夺感。 操一个人而已,并不是什么难以善后的事情,这不需要他去考虑后果。 “陈谨也是男的,你不也一样给他操?”易鸣旭嗤笑李寂的故作清高,像迅捷的豹子一般三两步扑向猎物,紧紧把李寂抓在手心。 李寂猛烈反抗,脸上带着被戏弄的怒气,声音不复清冷,“松手,放开!” 易鸣旭手里没有可以威胁他的东西,李寂不可能乖乖听话,奋力挣扎起来,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他不顾一切,想要推开易鸣旭,手上下了狠劲,手肘狠狠撞向易鸣旭的腹部,却被易鸣旭挡开,下巴遭受一击,他脑袋高高仰起,内里轰鸣,在嘴里尝到了血腥味。 可他不能屈服。 他已经被陈谨折辱得完全没有了尊严,雌伏于一个男人对李寂而言是莫大的屈辱,他绝不会再次让自己陷入同样的境地。 李寂跟不知道疼似的,毫无章法地挥拳,易鸣旭起先还放水,见李寂不要命地反抗,又想到李寂在陈谨面前的乖顺,心里那点不痛快迅速蔓延开来,手下也就不留情。 他自幼学散打,李寂这种普通人绝不是他的对手,他三两下把李寂的手扭到背后,整个人靠上去,膝盖抵在李寂的后背,将李寂牢牢桎梏住,像戏弄小儿一般在李寂耳边发笑,“还还手吗?” 李寂尝试着挣扎,却动弹不得,他失了风度和涵养,又惊又恐地大骂,“易鸣旭,你除了用武力解决问题还会什么,放开我,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李寂的话在易鸣旭看来全是虚张声势,他把脑袋架在李寂脖子上,往李寂耳朵里吹气,阴恻恻道,“我还会什么,你待会就知道了。” 说着,用校服外套绑住李寂的双手,将他推拒到了墙面。 李寂脸被挤在水泥砌成的墙上,沾染了灰白色的尘,他双目赤红,被控制使得他如同困兽,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 “易鸣旭,”情急之下,李大喊易鸣旭的名字,希望借此召唤他的理智,“我让你打,你想怎么打都可以,我不还手,但是……” 他无法自制地哽咽,“不要,真的不要。” 原来这才是李寂的脆弱开关,易鸣旭之前那么狠地让底下的人打他,他都不曾求饶一句,现在只是把他压在墙上,李寂就慌张得说话都在抖。 易鸣旭得了趣,越发觉得这样的决定是对的,他亲李寂修长白皙的脖子,像是野兽在啃食猎物,喘着粗气,“李寂……” 被唤了名字的李寂浑身僵劲,仿佛被野兽叼住脖子,只要他一有反抗的迹象,尖牙就会刺穿他的皮肤,咬断他的大动脉。 他知道求易鸣旭没有用,易鸣旭和陈谨都是一类人,以他人的痛苦取乐,可是除了哀求,他没有办法,他无法动弹,像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吐在脖间的气息那么灼热,他害怕得说话都在抖,“易鸣旭,我求你,就当我求你……” 他颠三倒四凌乱地说,“我只是帮助了同学,你报复也报复过了,你没有损失,陈谨,我跟陈谨无冤无仇,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多日来的委屈在此刻泄洪,李寂眼里流淌出泪水,他拿脑袋去撞墙,想要通过自残来减轻即将被强暴的痛苦。 易鸣旭其实有一瞬的心软,平心而论,他当然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欺负人,但他生来就是上位者,没有多少同理心,在他的世界里,他就是主宰者,至于别人的苦难,又和他有什么干系。 只是没想到李寂会哭。 他一摸,冰冰凉的眼泪,易鸣旭把李寂翻过身,见到李寂满是泪水的脸,湿答答的,像是被淋了雨的可怜小兽。 李寂又求他,“让我回家好不好?” 易鸣旭沉默两秒,没有回答,无法做到人在手上却还不吃下去这种蠢事,他给李寂擦眼泪,亲李寂颤抖的唇。 李寂的唇好软,像是小时候吃到棉花糖,他又尝到点点苦涩的味道,是李寂的眼泪。 “别哭那么凶,”易鸣旭把舌头伸进李寂嘴里搅弄,忽略了李寂的痛苦,说着狎昵的话,“眼泪流干了,待会下边没水,插进去疼的还是你。” 李寂闻言,耻辱感汹涌澎湃,哭得更凶了。 他既怕又怒,但更多的是委屈。 他恨易鸣旭,也恨陈谨,甚至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落得现在任人摆布的田地。 易鸣旭插进去的时候,李寂疼得抖个不停,易鸣旭毫不怜惜地动作起来,硕大的阴茎插进没有经过润滑的干涩的穴里,来回抽插,带出了水渍和血丝。 体育室里渐渐昏暗下来,只剩下肉体拍打的声音和李寂呜咽的痛哭声。 他哭得那么悲恸,仿佛屠宰场里被封喉的动物,想要求一线生机。 可惜,刽子手从来都不会同情刀下亡魂。 第12章 浮尘黏在湿漉漉的肌肤上,像是裹上泥的白藕,李寂躺在体育室的软垫上,窗外的天已然完全黑暗,凄清的月光洒在他还挂着校服的上身,再延续到赤裸泥泞的下半身,如同后世纪被玷污的名贵油画。 易鸣旭穿戴整齐,把校服裤丢在李寂身上,想要就这么走了,但最终还是折回来,欲把李寂拉起来。 他的手还没有碰到李寂,李寂就剧烈一抖,堪堪避开。 李寂眼里是比月还冷的光,看易鸣旭的时候没有温度,他不需要易鸣旭在破坏他之后又假惺惺地将他重组。 “你自己能走出去吗?”易鸣旭对他这种执拗嗤之以鼻。 李寂没有答话,挪动着酸痛的四肢想要从地上爬起来,没有成功。 他挣扎得太厉害,易鸣旭下了狠手,又落了一身伤。 易鸣旭耐心告罄,一把拉住李寂的手,把他往肩膀上扛。 天旋地转中,李寂稳稳妥妥落在了易鸣旭的背后,发出一丝闷痛声。 从他的视角能瞧见易鸣旭脆弱的大动脉,他只要狠狠咬下去,用尖牙咬破薄薄的皮肤,再刺入大动脉,易鸣旭就会死。 这个欺侮他的人就会死。 李寂被这样疯狂的念头充斥,眼睛通红地盯着易鸣旭的脖颈——杀了他,大不了同归于尽。 “送你回家?” 易鸣旭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李寂脑海里所有疯狂的想法坠入悬崖。 他还有家,他还有家人,如果他杀了易鸣旭,父母该多么难过? 李寂呼吸急促,最终,埋头咬了易鸣旭一口,易鸣旭吃痛,险些把他掀下来,但李寂没有深咬,只在易鸣旭的肩头上留下一个带血的牙印。 “你他妈的……”易鸣旭低骂。 李寂把脑袋架在仇人的脖间,属于易鸣旭的气息窜进他鼻尖,将他如蚕蛹一般包裹起来,他音色沙哑,“不回家。” 他不能这副尊荣回家。 “去哪儿?” 尽管李寂万分不愿跟易鸣旭再有接触,可他实在疲倦,“哪儿都好,不回家。” 易鸣旭猜出他是怕被家人见到,思索几秒,什么都没有说,背着李寂出了体育室。 外头竟下起了小雨,月亮被乌云掩去。 一场秋雨一场寒。 冬天就要来了。 易鸣旭没有打伞,任雨丝打落在他和李寂身上,很快发丝在路灯下就像镀了一层层银辉,他感觉到李寂在他背后颤了颤,是冷吗? 于是他加快了脚步。 他本应该把李寂丢弃在体育室,就像他过往把被欺凌的对象毫不留情地抛却,但他竟然没忍心。 强暴李寂时,他起初哭得那么惨,好似要把命都交代在他身上,可到后来,李寂却陷入深深的沉默,无论他怎么动作,李寂都只是闭眼咬牙忍着。 他没有告诉李寂,这是他第一次跟人做爱。 充斥着掠夺、侵犯、暴力、血腥,并不如梦里那般旖旎,可也很令他食髓知味。 进入的那刻,他仿佛触摸到了李寂颤抖的灵魂。 雨越下越大,他把李寂塞进车里,让司机开车回家。 司机瞥了一眼后座,只见陌生少年惨白着一张脸,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匆匆一眼,不敢再看。 高门权势,普通人在他们眼里犹如草芥。 古往今来即使更朝迭代,也是亘古不变的规则。 李寂撒谎成性,又对父母谎称在同学家做作业,要晚些才能回去,李父李母正为下岗之事焦头烂额,没有多少心思放在他身上,尽管气恼他总是先斩后奏,训斥几句也就翻页。 他在易鸣旭家洗了澡,穿了易鸣旭的衣服。 站在淋浴下时他在想,他这样跟出来卖的又有什么区别——也不是全然没有区别,卖的好歹是你情我愿,还能拿到卖身钱,而他呢? 李寂闭上眼,让水流冲刷去一身的粘腻。 易鸣旭跟陈谨一般,在外有独立的住处,他打电话让家政不必过来,叫了鸡丝粥的外卖,又在家里翻出退烧药,等李寂出来吃。 等了很久,闭着的门都没有动静。 易鸣旭心下一惊,以为李寂要做什么傻事,正想去敲门,浴室的门就拉开了,带着水汽的李寂走了出来。 他低垂着眸,神色厌厌,易鸣旭悄然松了一口气。 短期内,他还不想李寂出什么事。 至少得等他的兴趣日渐减弱。 李寂洗了澡恢复了些体力,二话不说就要离开,被易鸣旭拦住。 “我叫了外卖,先吃吧。” 李寂看都没看他,走到玄关处换鞋。 他连头发都没干,穿着宽大的白衫,整个人脆弱得像是一捏就会碎掉。 易鸣旭被忽略不由有点恼,上前去拉李寂,李寂眼疾手快地避开,厌恶地掀了掀眼皮,音色像是高山里的寒潭水,“你还想做吗?” 易鸣旭一怔,他脑海里闪现过李寂细软的腰,但很快被压制下来,“你说什么?” “不想做我先走了。” 易鸣旭被他的态度惹恼,三两步上前按住门把手,忍不住嘲讽,“你都快被我干昏过去了,就这么缺男人吗,脑子里只有这些东西?” 李寂呼吸微窒,易鸣旭和陈谨一路货色,哪怕他是施害者,他们也永远把过错推给别人。 怒火烧透五脏六腑,烧到他眼睛发红,他顺着易鸣旭的话往下说,“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我说不是,你会听吗?” 他们只会歪曲事实,不顾他的意愿做让他痛苦的事情。 易鸣旭被噎了一下,凶狠地盯着李寂,现在的李寂看起来只是强弩之末,他忽的觉得没有必要计较,自以为宽容道,“我不管你怎么想,现在过来喝粥。” 李寂半步不让,“这里没有外人,你做戏给谁看,打一个巴掌给一颗糖,易鸣旭,我不是你养的狗,滚开。” 何曾有人这么落易鸣旭的面子,他把李寂压在冰冷的墙面,眼里戾气尽显,“要不是看你陪我睡过的份上,我一定让你爬着离开这里。” 李寂打了个冷颤,依旧直迎易鸣旭如兽凶狠的眼神。 最终,他拿开了易鸣旭牵制着他的手,拧开门把,步履蹒跚,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他从缝隙里与易鸣旭对望,眼神仿佛高山冰凌,锐利冷漠。 雨下得好大,淋在身上好冷。 李寂坐上出租车。 看窗外霓虹闪烁光怪陆离,他似也要被浊世的异光给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浑身湿透站在家门口,李寂强行调整状态,摸了摸僵硬的脸,开门进去。 李母瞧见他浑身湿淋淋,连忙拿干毛巾给他擦,“怎么没有带伞,你的校服还有书包呢?” 李寂握住母亲温暖的手,挤出一个笑,“都放在同学家里了。” 见李母还要问,他状若撒娇,“妈,我好饿,还有饭菜吗?” “有的有的,你赶紧去换身干衣服,我去给你热饭。” 李寂笑说好。 在客厅看新闻的李父又说,“素琴。” 素琴是李母的名字,李父起身,“家里还有姜吗,我熬碗姜汤给孩子喝,别淋感冒了。” 李寂脸上的笑容快挂不住了,迅速说了句谢谢爸,加快脚步进了房间。 挂在脸上的完好面具顿时碎裂成千万片。 他该如何告诉父母,他们捧在手上的宝贝被人弄得遍体鳞伤。 幸好,李寂想,幸好他还有一方可以暂时疗伤的港湾。 第13章 下过两场雨之后,冬天正式在这座城市落了脚。 今年的冬天异常的冷。 李寂望向萧瑟的窗外,操场上落叶缤纷,被风一卷,晃晃悠悠地往前行。 他也如这落叶,身不由己。 同桌见他出神便拿手肘轻轻撞他,提醒道,“你手机在振。” 李寂无奈被拉回现实,不情愿地点开屏幕,陈谨给他发,晚上一起吃饭吧。 他没有犹豫地回,我要回家。 信息很快弹进来——好啊,那我跟你回去,附赠一个可爱猫猫wink表情包。 欺人太甚,李寂捏紧了拳。 ——你一定要这样吗? ——我怎么样,只是想约你吃饭。 ——我不觉得我们有这样的交情。 ——我觉得就可以了。 李寂吐出一口浊气,平复呼吸,删删打打留下一行去哪。 他一退再退,除了妥协,再无他法。 实则他想不出他以什么身份跟陈谨共进晚餐,同学,亦或朋友,都不然,陈谨把他当成随手拎出去的小玩意,现在更是妄图挤进他的生活。 何必呢? 放了学,李寂按照约定地点在校门口等陈谨,遥遥见到陈谨在几人的簇拥下行来。 黑白校服穿在他身上不显土气,配上他那张带点稚气的脸,有说不出的青春活力,可就是这么一个在老师同学眼里的三好学生,底下却干着些肮脏的勾当。 衣冠禽兽,道貌岸然。 李寂眼神沉沉地坠下来。 直到陈谨站在自己眼前,状态亲昵地勾搭他的肩膀,跟同学告别。 他被推搡进后车座,还未坐定,车内的隔板就升起来,升一半的时候李寂的腰就被陈谨搂住了。 李寂身体略微一僵,在后视镜里看见前头司机习以为常的神情,咬紧了牙。 “来得这么早,好听话。”陈谨在他身上乱蹭着,手抚摸李寂的腰。 李寂沉默以对,陈谨不满地凑近捏住他的下颌,强迫他与自己对视,见到了李寂饱含屈辱与恨意的眼。 他亲李寂的唇,把李寂按在车厢里接吻,舌头熟练地溜进唇瓣里,吮吸里头的软肉,又逼迫李寂的舌与自己的纠缠,李寂抗拒的姿态很明显,无声地推拒着不断靠近的胸膛。 口中滑腻的触感让他极其难受,陈谨却热衷于接吻,势必要把他的舌头吮吸发麻,害得他难以喘息。 他在缝隙中得以发出一声,“够了……” 陈谨闻言重重地吮了下他的唇,又把沾了口水的吻落在李寂的脖子上,李寂猛地将他推开,捂住自己的脖子,会留印子。 “这么怕被人发现?”陈谨笑吟吟地靠回软垫,斜眼睨满脸冷漠的李寂。 只有在被他操弄得神志不清之时,李寂才会露出自己的软肉,他舔了舔干涩的唇,很想把人就地正法,但不是时候。 李寂身上的刺太锋利,太容易扎伤人,他要把李寂的锋芒一点点剥离,直到像被拔去爪子和利牙的狗那么温顺。 “饿了吧,带你去个好地方。” 陈谨意味不明地说着,唇角的笑意更深。 李寂怕足了他的笑,陈谨的笑是毒药,杀人于无形之中。 他被囚禁在逼仄的车厢里,逃无可逃,多想不顾一切打开车门,迎着喧嚣的风远离。 陈谨没再动他,时不时将目光落在他脸上,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半小时后,车子在五光十色的ktv门前停下。 李寂直觉今日要进入的是龙潭虎穴,缩在车里不肯下去,戒备地问陈谨,“不是说去吃饭吗?” 陈谨弯腰拽住他的手,把他往外拉,讳莫如深,“饿不着你。” 李寂踉跄一步,站稳脚跟。 陈谨似乎是这里的常客,服务生见到他们穿着校服竟没有阻拦,恭恭敬敬地将人迎进去。 李寂听他们喊陈谨陈小少爷。 什么年代了,竟还保留着这样古老的称呼,李寂觉得可笑。 他在陈谨的半推半拽中来到角落的包厢,里头传来震天响的音乐声,陌生的环境让李寂心里的不安越发浓重,他甚至抓住了陈谨的手,神情仓皇,“能不能不要在这吃?” 这根本就不是吃饭的地方。 陈谨朝他一笑,毫不犹豫打开包厢厚重的门,把李寂推了进去。 十来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李寂手心里出了汗,粗略一瞧,包厢极大,半包围的软皮沙发坐着年轻的男男女女,其中不乏穿着校服的,有他们学校的,也有不认识的。 耳边不知名的音乐汹涌澎湃灌进李寂耳朵里,眼前是五彩的光,他不甚清醒。 两秒的注视后,有人按停音乐,拿话筒起哄,“陈谨,这谁啊?” 李寂背脊僵硬,陌生的探究的戏谑的目光让他想要拔腿就逃,但陈谨从背后靠近他,几乎是把他圈在了怀里,说话间气息都洒在他耳后,陈谨没有正面回答问话,只是笑说,“唱你的吧。” 李寂犹如被叼住了脖子的猫,反抗不得。 陈谨把他带到软皮沙发上坐下,暧昧地揉他的手,“手怎么这么冰?” 在紫色的光里,陈谨的脸染上几分艳丽。 李寂喉结滚动,“我想走。” “走去哪?”陈谨搂着他的肩,“我带你来见朋友,不高兴?” 李寂压根不想了解陈谨的生活,他如同落入狼窝的鹿,不安惊恐,眼里都泛着涟漪。 目光一瞥,瞧见角落有两人搂着滚在一起,女人白腻的大腿在男人的校服裤上摩擦,风光一览无余。 这是李寂没有踏足过的世界,纸醉金迷,糜烂不堪,他死死盯着陈谨,再次表达自己的态度,“你要吃自己吃,我先走了。” 陈谨紧紧按着他的肩膀,五官在他面前放大,依旧是笑吟吟的模样,说的却是令人胆战心惊的话,“正餐走了,我们吃什么?” 他说的是我们。 李寂没能明白他这句话里的含义,就被陈谨猛地推到了包厢中央,他如坠大网,目光所及都是张牙舞爪的怪物。 “只是唱歌多无聊啊,”陈谨神色凉薄,修长的腿交叠起来,睨着李寂,“给大家找个趣儿吧。” 李寂眦目欲裂,不敢置信瞪着陈谨。 他连连后退,听得有人问,“陈少,怎么玩都可以?” 陈谨注视着李寂惊慌失措的脸,没有半分心软,“别玩儿死了就成。” 人命在他口中轻贱得像是一张薄纸,李寂连连后退,怒骂,“陈谨,你把我带来这里……你,疯子。” 他一刻不敢在此停留,已有不怀好意的目光在他身上游走,他像是养在鱼缸里的观赏鱼,被迫接受所有赏玩的眼神。 仿佛要把他扒下一层皮肉来。 李寂绝不可能求陈谨,他慌不择路,如无头苍蝇想要冲向门口,只要打开那扇门,他就能逃离地狱。 可恶鬼那么多,恨不得吸光他的血,吃光他的肉,他的去路被人拦住,身后有人调笑着上来抓他。 李寂大吼,“干什么,离我远点,滚。” 耳侧都是不屑的大笑声,如魑魅魍魉索命。 “抓住他,把他扒了。” 喷洒的酒都溅在李寂身上,他狼狈不堪被压在软皮沙发,满眼血红地瞪着近在咫尺的陈谨,酒水迷了他的眼。 如若可以,他要抓起地上裂开的易拉罐,狠狠划过陈谨的大动脉,把他身上的酒换成陈谨的血。 陈谨捏他的下巴,神情又冷又狠,“我不喜欢违抗主人的狗,求我,我就放过你。” 李寂咬紧了牙,如果目光有实质,他早已杀掉陈谨千百回,他骂道,“畜牲……” 陈谨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他的承诺从来不作数。 不打脸不过是说说而已,履行与否的选择权在他。 “陈少,跟他废话那么多干什么,扒了裤子,把酒瓶塞进去,看他还能不能犟嘴。” 李寂大口喘息起来,咬破了自己的唇。 此时,门口忽进来个人说,“易鸣旭来了。” ktv里安静了两秒。 陈谨决定做一场好戏,他三两下把校服外套的一角塞进李寂的嘴里,又把他的手栓起来,示意人把他绑在角落。 李寂被丢弃在阴暗处,音乐声盖过了他的呜咽声。 门开了,易鸣旭带一身寒气走进来。 李寂张大了嘴想要发出声响,他死死盯着易鸣旭,尽管他知道易鸣旭与陈谨是一丘之貉,但他依旧怀揣着一丝希望。 希望易鸣旭能对他有点点怜悯,救他于水深火热。 易鸣旭只是路过,来拿点东西,很快就走。 见到陈谨他打了声招呼。 音乐声轻缓下来,依稀能听见二人的声音。 “你碰了李寂?”陈谨音色冷冷。 易鸣旭脚步顿住,几秒后嗯了声。 “怎么样?” 李寂一颗心揪起来。 易鸣旭的脸落在光影里,神情看不真切,末了,露出个轻蔑的笑,“能怎么样,玩玩而已,还要我写感受不成?” 李寂眼里微弱的亮光如被吹熄的灯,瞬间惨淡一片。 陈谨附和,“是啊,下次有机会一起玩。” 易鸣旭快速地皱了下眉,“再说吧,走了。” 厚重的大门开了关,关了又开。 易鸣旭不耐烦地拨了拨头发,拿出手机给李寂发信息,“你回家了吗?” 这条信息石沉大海,没有得到回复。 很多年后,易鸣旭回想起来,他这一辈子做过两件最后悔的事情—— 一是任由陈谨把李寂带离体育室。 二是因为所谓的自尊心说了违心的话。 前者他间接把李寂推下万丈悬崖。 后者他让身处地狱的李寂熄灭最后一丝希望,粉身碎骨。 易鸣旭不会知道,他那句话对当时的李寂而言有多绝望,等他明白时,已是覆水难收,后悔无用。 第14章 陈谨其实没打算真要对李寂做什么。 全不过为了吓吓他,让他收起自己的利爪。 很显然,当李寂脸色惨白抓住他裤脚的时候,他成功了。 李寂衣衫不整,头发上身上都是酒水,像在在酒池里滚过一圈,弥漫着醉人的酒气,他在有人摸上他的大腿终于崩溃,死死抓着此处唯一能带他脱离万鬼窟的陈谨。 泪水混杂着酒水,他双目赤红,说是求,不如说是哀嚎,修长白皙的骨节绷得透了粉,抓住陈谨这颗救命稻草就不肯松开,“我错了,我错了,陈谨——”他音色凄厉,“放过我。” 绕是冷情冷血的陈谨都因他此态而微微一颤。 目的达到,陈谨挥手让李寂身后的人放过他,握住李寂冰冰凉的手,问他,“错在哪里?” 李寂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他有些微的迷茫,反问自己,他有错吗,他错在哪里? 他得不到答案,可眼见陈谨就要松开他的手,他心神大碎,几乎是爬到陈谨脚边,如浮萍一般抱住陈谨这块救生木板。 陈谨说他错了,那他就错了,他无法承受忤逆陈谨的后果。 “我错,”李寂眼神涣散,喃喃道,“我不该不听话。” 陈谨摸他湿答答的脑袋,循循善诱,“还错在哪?” 李寂迷茫许久,目光聚焦在陈谨的漂亮脸蛋,张了张嘴,泄出哭腔,“我不知道,但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却依旧得承认自己的过错。 陈谨沉默半晌,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李寂不顾众人目光,死命地抓着陈谨不肯放手,怕一松手就再次陷入地狱之中。 “哭成这样,”陈谨给他脸上的污浊,手摸过他嫣红的唇,瞳色一暗,轻声说,“吻我。” 李寂只是犹豫一瞬,余光瞥见各色目光,再不敢耽搁,于十来道好事的眼神中祭奠般献上自己的唇。 周遭响起起哄声和笑声,丝丝缕缕将他纠缠。 陈谨扣住他的后脑勺,加深自己吻,与他唇舌交缠,李寂不敢躲,甚至主动张开了唇瓣让陈谨吻得更深入。 来不及吞咽的津液从他唇角溢出,李寂每一个细胞都在颤动,他怕到极致,怕陈谨真把他丢给那些人玩。 他会被撕碎吗,连皮带骨都被吞咽,直到挫骨扬灰。 许久,陈谨才不舍地结束这个吻,微喘气着说,“想走吗?” 李寂忙不迭地点头。 “会听话吗?” 李寂眼里闪过一丝痛苦,但没有犹豫,又点头。 陈谨亲亲他的唇角,找出干净的外套把李寂裹起来,带着他走出五彩斑斓的如同一张张血盆大口的包厢。 李寂惊魂未定,腿软得走路都不顺畅。 车厢里,陈谨脱他湿漉漉的衣物,看他纤细白皙的身体,吻他的脖子。 李寂抖了一下,不敢再躲。 “只要你听话,就不那样对你了。” 陈谨又给他承诺,李寂不信,但又不得不信,他缩着身体,闷闷地嗯了一声。 他又被带到陈谨的住处。 对于这里,李寂有着深深的恐惧。 陈谨把他带到浴室,打开花洒,兜头浇下来。 初始水温太冷,冻得李寂打哆嗦。 陈谨的手却很热,从他挺直的鼻梁摸下去,将食指塞进了李寂的口中,抠弄他的软舌,李寂口不能言,只能发出呜呜难受的声音。 “李寂,”陈谨将他按在冰冷的瓷砖上,眼神里深藏阴鸷,“刚刚你听见易鸣旭的话了吧。” 李寂在冰与火之中,无路可退,他在水雾里看陈谨,温水弥漫进他眼睛里,有些刺痛。 见他不说话,陈谨逼问他,“易鸣旭在哪里操的你,体育室,还是他家?” 李寂伤口被活生生撕裂,难堪地别过脸。 “他怎么操你的?”陈谨温热的气息都喷洒在他脸上,手摩挲着他红润的唇,似带点嫌恶,“你怎么这么脏?” 李寂心脏狠狠一痛,呼吸急促,水涌进他的眼里,让他的眼睛通红一片。 他还是没能完全学乖,接陈谨的话,艰涩道,“既然嫌我脏,为什么不放过我?” 陈谨笑起来,手指摸到李寂的臀缝,就着温水缓慢地往干涩的穴里插入一指,李寂疼得弯了腰。 “当然是因为你骚,”陈谨颠倒是非,狠狠将一指插进去,“离了男人就活不了,我是在帮你。” 李寂脸色青白相交,他想反驳陈谨的话,可陈谨的指就如同蛇一般往他体内钻,要他痛,要他伤,也要他如同傀儡一般听话。 他垂了脑袋,湿漉漉的发黏在额头,水珠往下坠,滑落到白皙平坦的胸膛。 陈谨揉他的胸,把他的乳头当成橡皮糖一般揉捏,李寂羞恼地偏过头,把自己当成死人,想要忽略陈谨在他身上作祟的手。 陈谨哪能放过他,关了花洒,让他背过身贴在瓷砖上,李寂冻得条件反射想要逃离,陈谨却紧紧贴上来,胸口贴着他的背,手摸在他的乳头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抠弄。 上半身如贴寒冰,下半身却贴着烙铁,李寂感受到陈谨勃起的阴茎戳进他的臀缝,正上下耸动着,时不时戳弄穴口,好似下一秒就会不顾一切捅进去。 他吓得脸色惨白,终于开口,“陈谨……别就这样进去。” 没有经过润滑的穴口干涩紧致,陈谨的阴茎又天赋异禀,如果就这么进去,他绝对会再受伤。 上一回,易鸣旭就是如此害得他疼了三天。 想到易鸣旭,李寂心口一阵冷意拂过。 “你自己弄。”陈谨含住他的耳垂。 李寂闷哼一声,咬着牙不说话。 “不然我就进去了。”陈谨威胁着,阴茎浅浅戳着穴肉,仿佛真要破开那狭小入口。 李寂握住在他胸前的手,狠了狠心,“好。” 陈谨笑了,拉着浑身带水的他坐到洗手台,强制性地将他两条腿按在台面,呈现m字型,让他露出穴口,李寂羞愤难当,下意识想要合起双腿。 被观赏、被玩弄的感觉令他脑袋充血,无法思考。 水珠淅淅沥沥往下落,陈谨把一整瓶润滑液塞到他手里,眼神深深地看他。 李寂后悔了,他摇头,到底无法做出这么羞辱自我的动作,他破罐子破摔地合起腿,只知道摇头。 陈谨叹气,上去抱他,抚他的背,看起来就像在安慰哭泣的孩童,“是你说要听话。” 李寂眼泪滚滚而落。 难得陈谨发了善心,将润滑液往他穴里挤,滑腻冰冷的触感让李寂弓起了背,而下一秒,陈谨就拉开他的腿,将滚烫的阴茎缓缓插了进去。 痛大于其余所有的感觉,李寂上下牙不住打颤,为了保持身体的平衡,不得不搂住陈谨的脖子,把自己的重量放在陈谨身上。 他们看起来就像是抵死缠绵的情人。 陈谨在李寂体内埋了一会,就大开大合地操弄起来,他酷爱热吻,又去寻李寂的唇,把李寂的呜咽闷哼全吞进了肚子里,也像要把李寂这个人连皮带骨地咽进去。 硕大滚烫的阴茎狠狠地嵌入穴口又重重地磨着,抵着里头的软肉,李寂有种要被捅穿的错觉,攀着陈谨的背留下几条抓痕。 他身上全是水渍,和陈谨的混在在一起,滑得不可思议,穴口处被捣得多次了,润滑液变成白沫滴滴答答地落下来,滑到腿根都是。 李寂闭着眼,浴室里的热气熏得他脸上都是潮红,陈谨啃他的胸口,把他的乳尖含进嘴里戳弄,不一会就把他的奶头吸得又红又肿,又麻又痛。 陈谨重重的喘息声在耳边起起伏伏,情与欲之间,李寂意识有些混沌,不知道陈谨戳中他体内哪一点,他脚尖顿时绷紧,淅淅沥沥地射了出来,糊在他和陈谨的腹部。 陈谨重重撞至最深处,把粘稠的精液射进肠道里,李寂浑身是汗,天旋地转间,被陈谨托着臀,像是陈谨身上的挂件一般,被陈谨抱出了浴室。 砸在柔软的床上并不能减轻一点眩晕,陈谨又覆上来,把手指插进他柔软温热的穴里搅弄,喘着暧昧的粗气,“还说不喜欢男人操,你都爽得射我一身了。” 李寂下意识去逃避陈谨的话,闭着眼睛不愿开口,眼尾一片通红。 陈谨也不恼,亲他红肿的乳头,像吃软糖一般吃得啧啧出声,李寂羞耻万分,举起汗淋淋的手推拒埋在胸口毛茸茸的脑袋,出声有气无力,“别吸了。” 陈谨吐出口中的茱萸,却又伸出舌头重重一刮,看李寂无法抑制地抖动,心情大好,又把重新硬起来的阴茎埋进泥泞的穴口,“李寂,你睁开眼看看。” 李寂被撞得不住颠簸,手紧紧抓着身下床褥,绷直了,像是一张满弦的弓。 他在余光里瞧见陈谨拿着手机正对着他的脸,顿时像坠入万年寒冰池,浑身冷却。 他想伸手去夺,陈谨用空着的手轻而易举压制住,眼里闪着幽深的光,“你这骚样,即使跟人说自己是被强迫的,也没人会信。” 李寂悲戚地无声哭出来,眼泪浸湿了枕头。 他恨自己的逃避,让自己陷入更惨烈的境地。 “乖一点,这些照片我就自己欣赏,”陈谨亲他柔软的唇瓣,黏糊糊地说,“不然就带去包厢给那些人看,边看边让他们干你,把你干得双腿都合不拢,只能摇着屁股给男人操。” 李寂呜呜从喉咙发出哭声。 他不敢不信陈谨的话,陈谨实在给了他太痛的经历。 他怕痛,不想再痛下去了。 第15章 对于大部分男人和女人而言,第一次做爱都是刻骨铭心而特殊的。 第一个做爱的对象亦是。 易鸣旭开始关注李寂。 他转着红色的弹力球从走廊遥遥望去,看李寂像棵不败的青松站在校门口,神色冷淡地拦下一个个没有戴校牌的学生。 李寂的手指修长,握笔时骨节微微凸起,因天气太冷,冻得透了点粉,像是适合拿来把玩的赏件。 易鸣旭脑海里想象着李寂这双漂亮的手给他撸动的场景,又禁不住想,李寂看起来这么干净冷漠的人也会自慰吗? 想想都觉得是亵渎。 他凝视着李寂和身旁的女孩子讲话,似乎是叫刘萌萌,两人关系不错,刘萌萌扎起的马尾尖扫在了李寂的肩膀,李寂微微低下头很认真地听她讲话,不知道说了点什么,他淡粉色的唇抿出浅浅一个弧度,似笑非笑,如猫尾巴尖扫过人的掌心,痒痒的。 易鸣旭懊恼没早点发觉李寂的妙处。 如若早一点他把李寂往床上带,就没陈谨什么事了。 但他绝不会为了李寂跟陈谨起什么冲突,各家族关系错综复杂,他们这些人,说是朋友,但也牵扯着千丝万缕的利益。 为了一个小玩意起矛盾,是很蠢笨的事情,会被拿出来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料。 他不想变成一个笑话。 易鸣旭看着李寂迈开腿离开值日点,也跟着下了楼。 —— 李寂被易鸣旭堵在了楼道。 他一见易鸣旭,神色陡然一变,继而想装作没看见把人忽略,低垂着头加快了脚步。 三两步被易鸣旭追上。 易鸣旭搭住他的肩,他跟被烫到似的猛地推后一大步,险些摔下楼梯。 “你又跑什么?”易鸣旭极度不悦。 好像从见面开始,李寂就一直在逃离。 易鸣旭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只会觉得李寂是故意的,继而把这些火气都撒在李寂身上。 李寂沉默,他抬眼看面含愠色的易鸣旭,压低了声,“有什么事,等放学后再说。” 话落,直接越过易鸣旭要走,被易鸣旭紧紧握住手腕。 易鸣旭不喜李寂避他如蛇蝎的态度,挑眉,“凭什么,我偏要现在说。” 他是被宠坏的孩子,一心以自己的喜乐和规则为标准。 上课铃已经打过,楼梯空无一人,易鸣旭将李寂带到一楼楼道,弯着腰把他压在窄小的地方,急吼吼地亲他。 李寂没想到易鸣旭能随地发情,挣扎了下,又怕闹出动静,只把手横在二人中间,愤怒地喊易鸣旭的名字。 易鸣旭死皮赖脸地亲在他的手心,伸出舌头舔他掌心软肉,邪气地说,“再多叫几声,我喜欢你叫我名字,把我都叫硬了。” 李寂低估了易鸣旭的无耻,因为易鸣旭已经把他的食指含进嘴里,色情地吮吸着,他猛地把手收回来,眼底蕴满焰蓝色火簇。 “周末你在干什么,我发微信给你为什么不回?”易鸣旭秋季算账,惩罚性地在李寂脸上的软肉啃了一口,亲了李寂一脸口水。 李寂拿手抹了下,被戏弄的愤怒让他浑身僵直,他反问道,“我为什么必须得回?” 易鸣旭笑了下,也不生气,只是摩挲着李寂的脸,暧昧道,“晚上去我家吧。” 李寂条件反射回,“我不去。” 易鸣旭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你,”易鸣旭下意识抬起了手,但李寂身体剧烈一抖,让他的手迟迟没有落下去,改而伸进李寂厚厚的毛衣里摸他的身体,“算了,我不跟你一般计较,放学我会在你教室门口等你。” 他想了想,补充道,“陈谨那边我会跟他说,今晚你归我。” 易鸣旭自以为已经对李寂够好,又没有打他,又帮他避过了陈谨,还想着李寂能给他好脸色,却猛地被推开。 李寂脸上写满怒意和屈辱,像是他当着全校的面强奸了他一样。 “滚。”李寂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易鸣旭的那点怜惜被这一声给喊没了,他重新把李寂压在墙面,用了十足的狠劲,脸上的笑容也收了,手臂紧紧横在李寂的脖子上,眼里又恢复一惯的戾气,“你别给脸不要脸,李寂,不要惹我生气,我知道陈谨拿什么威胁你,你……” 李寂打断他的话,挤出一句,“你也要学他是吗?” 拍他的照片和视频,拿家人威胁他。 李寂轻蔑地露出冷笑,像在看什么低等动物。 易鸣旭被他的笑激怒,掐住李寂的脖子,稍微收紧,看李寂因为窒息而憋得满脸通红,却不曾开口求一句,他喜欢李寂的不屈服,却又觉得李寂太过不识好歹。 等到李寂真的快喘不过气易鸣旭才松开,他离开弯着腰剧烈咳嗽起来,咳得眼睛里都是眼泪。 易鸣旭微微上挑的眼漠然地看李寂,“放学别让我等。” 撂下这句话,易鸣旭头也不回地离开。 李寂咳了半天才缓过劲,他看着易鸣旭的背影,板正了脸,慢慢直起腰,眼里利刃纷飞,似要将易鸣旭千刀万剐。 他恨易鸣旭这么理所当然把他当做所有物,更为易鸣旭状若慈悲地将他从陈谨那里要过来,在李寂眼里,易鸣旭和陈谨并无差别,但他更怨易鸣旭。 如果不是易鸣旭,他不会变成别人掌心的玩物,更不会担惊受怕自己被拍下的性爱视频传遍校园。 假慈悲,真冷血。 李寂周身裹上寒霜,抬步离开楼道。 放学铃一响,没想到是先等来了陈谨。 班里的女生都在偷偷打量校园的风云人物,眼里有爱慕以及崇拜,陈谨惯会摆出一副乖乖牌学生的模样,甜笑着跟李寂挥手,仿佛跟李寂关系极好。 只有李寂知道,陈谨的笑似裹毒的蜜,让人穿肠烂肚。 他极其不想过去,但不得不艰难迈开步伐,甚至怨恨起易鸣旭说到不做到,让这尊玉面修罗找上自己。 李寂站定在陈谨面前,陈谨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跟班里的女生眨眨眼,笑着说,“借你们班的李同学一会儿。” 他如此动作,自然迷得一众男男女女神魂颠倒,谁还去管白着脸的李寂。 “别摆脸色,”转过脸,陈谨在他人瞧不见的地方露出真实本色,拿手去轻拍李寂的脸颊,像逗弄自家的宠物,“笑一笑。” 周遭还有来往的同学,李寂努力地挤了下脸,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左右张望,想在人群里找到易鸣旭的身影。 比之面对阴晴不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他踩在脚下的陈谨,他宁愿面对会跟他互殴的易鸣旭,都是受辱,至少后者让他还觉得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会反抗的人。 陈谨的笑收敛了些,“在找易鸣旭?” 李寂抿着唇默认了。 “这么迫不及待上赶着往上送,”陈谨啧了声,咬着尾音,“他弄得你很爽?” 李寂受不了这些污言秽语,问他,“你找我有事?” “你的校服还在我家里。” 李寂脸色厌厌,“丢了吧。” 能少去一次是一次。 陈谨看出他的想法,伸手揉了揉他的指尖,“没洗,上面有你射出来的东西,好想把他挂在布告栏……” 李寂恼羞成怒,“陈谨!” 陈谨弯着眼睛笑,忽然说,“易鸣旭跟我要你来着。” 李寂不明白他这句话。 陈谨又说,“我没同意,他也没再提。” 李寂依旧不说话,他不懂他们之间的弯弯道道,畜牲的思想他不愿意去了解。 两人正说着,李寂瞧见转角处易鸣旭的身影,与他对视,再看见陈谨,一怔,快步走了过来。 “说什么呢?”易鸣旭目光在陈谨和李寂相握的手上顿了顿。 陈谨坦然道,“李寂东西落我家里了。” 李寂咬紧了牙。 易鸣旭眼神颇深,明白陈谨话里的意思,也不是很在意的样子,“有空再去拿吧,你还有事吗,我带李寂走了。” 陈谨松开李寂的手,耸耸肩。 他的手一松开,易鸣旭的手就牵上李寂的。 他们两个的手都很热,只有李寂的手冷得像冰块。 从始至终,李寂都一言不发,被陈谨转赠给易鸣旭,再被易鸣旭牵着下楼。 他是没有自主的傀儡,只怕是往深了一点想自己的处境,都会不堪到唾弃自己。 走到楼下,喧嚣的风一吹,李寂耳朵嗡嗡响。 听见易鸣旭一句,“你很怕冷吗?” 李寂没有回答。 他怕冷、怕疼、怕受委屈、也怕身不由己。 而他所惧怕的,托易鸣旭的福,都已一一尝过。 第16章 易鸣旭把李寂带去吃饭。 李寂现在听见吃饭两个字都会回想到被陈谨带到ktv的那天,下意识地排斥,但易鸣旭是真和他吃饭。 吃的海鲜,皆是精品,一盘盘摆上桌,精致飘香,能看出价格不菲。 李寂不明白,一顿普普通通的晚餐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但在易鸣旭看来,好似人均消费一两千是最为平常的事情,见李寂不动筷,催促道,“吃啊。” 李寂怕易鸣旭在餐里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且对着易鸣旭他也半分没有胃口,因此只是象征性地夹了只剥好的虾,细嚼慢咽吃了许久。 易鸣旭不满,使劲往他碗里添菜,凑到他身边,低声细语,“多吃点,别待会没力气。” 李寂懂了,原来这顿饭是他的嫖资。 吃了易鸣旭这顿饭,就要挨易鸣旭一顿操。 如此美味佳肴,倒不算亏本买卖。 分明鼻尖都是香气,他胃里却翻江倒海。 这算什么,易鸣旭真把他当出来卖的了? 他厌恶易鸣旭这般作态,睨着冰山一般的眼,语调没有丝毫起伏,“我不喜欢海鲜。” 也许以前他很喜欢海鲜,但从这一刻开始,李寂就不喜欢了。 易鸣旭一怔,原先还和和气气的脸瞬间变了天,似乎在琢磨李寂是真不喜欢还是故意为之,半天都没能在李寂那张冷淡的脸上看出什么来,咯的一声放下筷子,冷笑道,“不想吃,好啊,脱衣服吧。” 李寂猝然瞪着他。 易鸣旭靠在软软的皮革椅上,“你这么不给面子,我也不需要为你考虑什么。” 李寂嚯的站起身,拳捏得极紧,转身就要往外走。 被易鸣旭拦住去路,易鸣旭狠狠看他,“你在陈谨面前乖得跟他养的狗似的,在我跟前摆什么脸色。” 李寂面色煞白,像是病入膏肓之人,易鸣旭的话一个个字往他心里刺,他恨不得,在此跟易鸣旭打一架,赢也好,输也好,缓解心中汹涌澎湃的怒意。 易鸣旭恼极,他气李寂过分分明的态度,好似从未把自己放在眼里。 思及此,易鸣旭就去扯李寂的衣服。 虽说是在包厢里,但毕竟是公共场所,服务生很快就会来上菜,李寂挡住易鸣旭的手,往后退几步,像是被欺侮了的贞洁烈女,眼里都是同归于尽的疯狂。 易鸣旭说,“打你都是轻的,李寂,你别逼我真对你做什么,不要拿那张死人脸对着我,看着就倒胃口。” 李寂因为愤怒脸上起了点红晕,抿着唇执拗地不说话。 房门突兀地响了两声,服务生推门而入,“先生,您的……” 易鸣旭打断她,“不吃了。” 说着上前攥住李寂的手,赶在李寂挣脱前道,“你最好老老实实跟着走。” 没有威胁的话,但语气阴狠得让李寂打了个寒颤,于是,他放弃了挣扎。 易鸣旭没带他回家,就近找了间酒店开房。 前台小姐为难地看着眼前两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生,又见李寂一脸不愿,露出标准笑容,“小朋友,未成年是……” 易鸣旭一眼扫过去,她被震慑住,笑容一僵,“我叫我们大堂经理过来。” 大堂经理很快就到。 摆明是认识易鸣旭的,一副趋炎附势的小人模样,连单子都不必开,直接让他们上顶楼的房间。 李寂意识到要发生什么,一路上去都很不配合,被易鸣旭按在电梯里强吻。 电梯从一楼到七楼,短短二十秒,李寂的唇就被易鸣旭啃出了血。 到了七楼,刷房卡,易鸣旭把李寂推进去,还没等李寂站稳,就砰的一声关了门,如兽猎食一般从后把李寂扑倒。 他甚至等不到去床上,伸手就拽李寂的裤子。 也许是忘记易鸣旭骨子里的劣根性,李寂牢牢抓着不肯就范,等到易鸣旭狠狠攥住他的头发强迫他仰起脖子,剧痛才提醒他,易鸣旭也是会让他痛的。 李寂痛得五官都扭曲了,指甲深深抠进地板柔软的地毯里,但他忍着痛不肯开口求饶。 易鸣旭坐在他腰上,如同驰骋一匹烈马,抓着的头发就是控制烈马的缰绳,他逼近李寂,把脑袋凑到李寂耳边,恶狠狠道,“你总是自讨苦吃。” 李寂咬紧了牙,反抗的动作没有停下。 易鸣旭本来就不是好脾气的人,不过因为跟李寂上了床而产生了点微妙的心理——这点微妙不足以表明李寂是特别的,他只是个猎人,势要猎物折服在他的猎枪下。 因李寂的不愿,易鸣旭气急败坏,重重把李寂的脑袋嗑在地上,虽然铺了地毯,但他下手重,李寂脑子还是嗡的一下炸开了。 趁他吃痛,易鸣旭一把扯下宽松的校服裤,露出柔软的臀峰,用空闲的手去抓揉,像是在把玩面团,用劲将软肉掐得从指缝里露出来,很快软肉就红通通一片,暴力又色情。 李寂呼哧着像上了岸的鱼扑腾,额头上青筋凸起,彰显他一次次被强暴的痛苦。 易鸣旭压制得他无法翻身,他只能拿手胡乱往后挥想要推开易鸣旭,修得圆润的指甲猝然划过易鸣旭的左脸颊,留下一浅浅的血痕。 刺痛使得易鸣旭怒火中烧,他重重在李寂臀上落下一掌,打得臀肉微颤,像是波动的湖面散开层层涟漪,低斥,“婊子。” 说着,扯下校服裤,释放出早已经坚硬的阴茎,在李寂的臀缝里摩擦,龟头已经沁出液体,在李寂的屁股上留下暧昧的水痕。 李寂顿时感觉有一道烙铁印在他身上,他不堪至极,眼尾迅速蔓延一抹红,想要从易鸣旭身下逃离。 易鸣旭死死桎梏着他细软的腰,把他钉在地面上,浅浅地戳着李寂的肉穴——上一次他回去后他做了功课,原来男人和男人性交需要润滑剂,不然承受方很容易受伤。 酒店应用齐全,自然不会缺少性用品,但易鸣旭决心让李寂痛,阴鸷着眼,一指猛然插进狭小的肉穴里,李寂低叫一声,疼痛使得他的腰塌了下去。 易鸣旭乘胜追击,又硬生生挤进去一指,毫无章法地搅动,感受温热湿软的肠肉紧紧裹挟自己的指尖,像是依恋不肯让他出来。 初尝情欲的少年人哪里能忍住这等刺激,立刻将手指抽出来,换成硬挺的阴茎抵在入口,见那里干涩发红,到底起点善心吐了两口唾沫权当润滑剂,草草扩张,便不管不顾地往里插。 李寂疼得眼泪夺眶而出,终于肯开口,“易鸣旭,别……” 若是李寂早点开口易鸣旭说不定就心软了,但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易鸣旭太阳穴突突跳着,脸色绷紧,打断李寂将要的求饶,“晚了。” 说着掐紧李寂的腰重重往里一插,阴茎进入湿软之地,层层软肉将他的阴茎夹得隐隐作痛,易鸣旭却爽得头皮发麻。 而李寂却犹如被活生生劈成两半,失去了所有挣扎的力气,脱力地瘫倒在地上,生理性泪水在他脸上蜿蜒成小溪。 易鸣旭扳过他的脸,看他满脸泪水,不复冷漠和疏离,心情稍霁,要是李寂一开始就服软,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他亲李寂冰凉水润的脸,把滚烫的阴茎往里送,沉沉呼吸,“好会吸。” 李寂耳朵发红,恨不得丧失听觉。 易鸣旭在地上干他,硕大的阴茎狠狠进入又抽出,他没什么技巧,只懂得蛮干,但硬件又太有资本,叫李寂吃足了苦头。 穴口已经被摩擦痛得麻木,只有在易鸣旭碾过体内一点时才微有感觉,但痛感依旧是远远大于快感的。 他受不住了,只怕在这么下去,又要受伤,再不愿,也得哀哀求道,“太深了,别再进去,易鸣旭……” 李寂觉得自己薄薄的肚皮要被捅穿,他害怕得把脸埋在手肘,无声地流泪。 实在不是他爱哭,只是太痛,又太委屈,加上无能为力的屈辱,多种感情上心头,叫他不得不流泪。 易鸣旭掐着他的腰,又大开大合操干几下,故意那胯去顶李寂的臀肉,发出肉体拍打的声音,他如同驾驭了烈马的骑士,语气骄傲又得意,“现在知道求饶,早干嘛去了,李寂,我有的是一百种一千种办法让你跪下来求我,你识相点……”他亲李寂的耳垂,施舍道,“我就对你好一点。” 李寂胡乱点头,他太痛了,想要尽早结束这场粗暴而毫无快感的性爱。 易鸣旭见他眉头紧锁,不由倍受打击,他有资本有身材体力还好,李寂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活像他技术有多烂似的。 事实上,易鸣旭技术烂而不自知。 直把李寂折磨得死去活来,还要接受易鸣旭的询问,“爽不爽?” 李寂全身冷汗,喉咙干涩,体内火热,怕易鸣旭发疯了再报复到自己身上,半晌,艰难且极其违心地说出一个爽字。 谁知易鸣旭大受鼓舞,把人连拖带抱弄到床上,露着尖牙咬了上来。 李寂只见得一张清风霁月般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进而就被叼住了唇。 他再没有半分力气,只空洞洞地盯着酒店天花板。 好像被抛却到了云上,眼前都是幻影。 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耳边是剧烈的喘气声,烙铁一般的阴茎还在他穴里进进出出,已经痛得没什么感觉了。 李寂倦极,沉沉闭上了眼。 就当一场噩梦。 只是,这梦未免太长。 第17章 李寂醒来时是在浴室,他的双腿大张扣在浴缸两侧,易鸣旭正半跪在他腿间给他清理,手指在体内搅动的感觉过于清晰,李寂下意识合上了腿。 易鸣旭按住他的大腿内侧,不让他得逞,神情有点凝重,“别动,你这里肿了,东西要弄出来。” 这还是易鸣旭前两天做功课才知道的,精液留在体内很容易感染发炎,务必要及时清理出来。 他唯二上床经验都是跟李寂,自己也是新手,因此有点不得要领,只是把食指伸进去缓慢将精液引出来。 李寂因易鸣旭专注的神情而羞赧,他坐起来推易鸣旭的手,难堪道,“不用了,我自己来。” 易鸣旭却十分执着,手指还埋在穴里,不让李寂起身,执拗道,“我射进去的,当然是我弄出来。” 他这么贴心,仿佛最好的情人,谁能想到两个小时前他是怎么对待李寂的呢? 李寂沉默,见拗不过易鸣旭,也就咬牙忍耐着。 易鸣旭极其认真给李寂清理,穴肉因为过度摩擦而红肿,看起来艳丽淫靡,修长的指埋在穴里,穴肉紧紧裹着,好像不肯让指头出来。 尽管易鸣旭又有了反应,但他知道再做下去李寂又该流血了,只能匆忙把东西清理干净,浓稠的精液缓缓流出,没入清水中。 李寂稍稍松口气,结果下一秒易鸣旭就贴上来跟他接吻。 水波涌动间,两人的身体密不可分,易鸣旭亲得很激烈,喘得跟跑了一千米似的,李寂偏过头不让他亲,他就惩罚性地咬一下李寂的下唇,“再躲就在这里操你。” 李寂僵了一下,没敢再拒绝易鸣旭。 无法真枪实弹地干,但擦擦边还是可以的,易鸣旭抓着李寂的手去摸自己硬得更铁一样的阴茎,亲亲他湿漉漉的眼睛,“给我打出来。” 李寂跟摸到什么烫手山芋一样想要迅速收回手,易鸣旭深深看着他,眼里欲望分明,“用手还是用你的屁股,你……” 他话没有说完,李寂就闭着眼做了选择,赴死一般握住易鸣旭熬人的阴茎,上下套弄起来。 易鸣旭曾经肖想过李寂的手,那么白那么漂亮,而现在他喜欢的手正握着他的阴茎撸动,他把脸埋在李寂脖子里,腰起起伏伏,看起来不像是李寂给他打飞机,而是他在操李寂的手。 李寂脖子全是易鸣旭喷洒的浓重呼吸,逃都逃不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寂手酸麻不已,易鸣旭身体终于一顿,射了他满掌。 两人在浴室里厮混了将近一小时,易鸣旭才肯放人。 已是九点,李寂要回家。 两人的校服都已经皱得不能看,易鸣旭让前台去跑腿,很快就送来了两套一模一样的衣服,最普通的白t黑裤,看起来就像是情侣装。 李寂手机里有母亲催促他回家的短信,一心想走,顾不得嫌弃跟易鸣旭穿一样的衣服,倒是易鸣旭站在衣柜镜子前挺高兴的模样。 “我先走了。”李寂捡回被乱丢的鞋子,蹲下来穿鞋。 易鸣旭居高临下地欣赏他弓起来的背脊,忽然说,“要不别走了。” 李寂绑鞋带的手一顿,抬起没有温度的眼睛,刺道,“动物才有发情期,你也有吗?” 易鸣旭被骂,英俊的眉皱了下,他承认,他是有点心猿意马,但留李寂,是因为看见李寂连蹲都蹲不稳了,起了那么点怜惜的感情。 被误解,易鸣旭根本不屑解释,嗤笑道,“我是看你被我干得走路都走不稳,怕你刚踏出我这个房,就被不知道哪个野男人拉到犄角疙瘩强奸。” 李寂眼里迸发出怒火,猛地站起来,死死盯着易鸣旭。 易鸣旭就爱见李寂情绪波动,达到目的,他一把拉过李寂,赶在李寂挣扎前说,“送你回家。” 李寂本想说不用,但如果他拒绝,易鸣旭肯定又不依不饶,干脆也就不说话了。 他是真的很累。 前台小姐还是刚才那位,见两人换了身衣服出来,不敢再多说一句话,恭恭敬敬送走易鸣旭这尊大佛。 李寂靠在车上闭目养神,懒得搭理易鸣旭。 易鸣旭乐不思蜀地把玩李寂的手,越看越觉得漂亮,忍不住抓到嘴边亲了一口。 李寂登时睁开眼,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 易鸣旭笑说,“听说你爸最近下岗了,我这里倒是可以给他安排个工作。” 他说得很轻松,李家近来的阴霾在他眼里不过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李寂抓住重点,怒不可遏,“你查我?” 易鸣旭挑眉反问,“不然呢?”他又亲了亲李寂冰凉的掌心,继而揉搓着,“陈谨能让你听话,我当然也能,只在于我想不想做而已。” 李寂像掉进了寒潭里,浑身冰冷。 “别紧张,”易鸣旭搂他的肩,把他揽入怀里,“我不对你家人做什么,他们的宝贝儿子这么合我心意,我感谢他们还来不及。” 李寂喘不过气,他想推开易鸣旭,想怒吼,想咆哮,想打架,可什么都不敢做,他如同溺水的人,只能徒劳地挣扎,再任由水涌入自己的肺腑,直到窒息。 陈谨也好,易鸣旭也好,他们这种处于高位之人,玩死李寂就跟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李寂不是没想过告诉家人,可如今,他怎么敢? “易鸣旭,”许久,李寂无力开口,“怎么对我都行,跟我家里人无关。” 易鸣旭心情大好地亲亲他唇角,不置可否。 李家在一处老小区里,门口的保安正在打瞌睡。 李寂如同傀儡般下了车,回头一望,易鸣旭还在看他,就像在看自己的囊中之物,他加快脚步,几乎是在逃,刷卡进了小区,那种被盯上的恐慌感才有所消散。 对于李寂而言,外头如何污脏难熬,到了家里,这些痛苦就都能暂时卸下来,他调整好表情回了家。 他的母亲林素琴不由有点生气,“这都多少次了,我不是说努力学习不好,但不能每天都不着家,这么晚了你不回来,我跟你爸爸该多担心啊?” 李寂乖巧地道歉,“知道啦妈,我以后一定报备。” 林素琴还想训斥,但见到李寂苍白的脸,担心又大过于生气,“你最近脸色不是很好,明晚给你熬鸡汤补补,都瘦了。” 李寂笑得眉眼弯弯,“妈最好了,”左右看了看,“爸呢?” “他去找你王叔了,你王叔说有个工作可以介绍给他,待会就回来了吧。” 李寂笑容一僵,慢慢点了点头。 林素琴催促他去睡觉,他回房躺在床上,脑袋乱哄哄的,怎么都睡不着。 身体里仿佛还残留被进出的感觉,那种粘腻的痛感侵蚀着他,他翻了个身,才觉得好受了些。 迷迷糊糊间,手机弹进来一条信息。 他打开一看,像被人打了一棍子,瞬间清醒了。 消息是陈谨发来的。 ——易鸣旭操过你了,肿了吗,拍张照片我看看。 李寂又忽觉无法喘息。 他想当做没收到,但陈谨穷追不舍,又发。 ——给你三分钟。 李寂胸口剧烈起伏,他忙不迭给陈谨打电话。 可陈谨一律不接,反而又发信息。 ——两分钟。 李寂狠狠地拿脑袋撞了下床头,却不能驱赶脑袋里嗡嗡作响的声音。 为什么要这么逼他? 连一口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他? ——还剩一分钟。 ——三十秒。 李寂心如死灰,拉下裤子张开腿,颤抖地按下拍摄键。 发出去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最后的尊严也被人踩到脚下。 照片是有点模糊的特写,对准他的下体,以及红肿的穴口,他不敢再看一眼,迅速删掉,连带着跟陈谨的聊天信息也一并删除,好似删得慢了,他就会被病毒缠身。 可惜不过是自欺欺人。 他颓然地倒在床上,手机嗡嗡作响。 ——易鸣旭真不懂怜香惜玉。 ——李寂,明天见。 李寂握着手机的手不住发抖,剧烈喘息,恨不得砸了手机。 他连砸手机都不能。 李寂感到悲哀。 他希望明天永远不要来。 第18章 翌日,李寂在被陈谨压在床上操弄的时候,手机叮地响了一声,他很想去看看是不是母亲又催促他回家,但此时此景,容不得他多想。 陈谨手段花样比易鸣旭要多得多,与易鸣旭上床,大半时间都在痛觉里度过,但陈谨不同,陈谨似乎不满足仅仅只是肉体交流,更喜欢逼得他痛哭求饶。 比如此时,趁着他未从高潮的余韵里回过神来,穴里忽然就被塞入一个椭圆形的跳蛋,继而陈谨把档数调到最大,跳蛋疯狂在李寂体内震动,像是要穿破他的肚子。 李寂被吓坏了,他想要伸手去拿出来,但他的手早就被陈谨用领带绑严栓在床头,他奋力地挣了几下,跳蛋忽的狠狠撞上不知名一点,李寂双目泛水,喘息着不动了。 陈谨观察着他的每一种反应,看他潮红的脸,汗淋淋的发、沁了汗的鼻尖、红润的唇,每一处都美得让他想玷污染指,就像是得到最纯净的一幅画,他想往上泼五颜六色的墨,把这画弄脏,再也无法恢复原样。 李寂射了。 无法抵住生理快感让他在陈谨面前无地自容。 他确是被强迫,却也无法欺骗自己没有在这众多的性事里得到快感,陈谨俨然把他的敏感点摸了个透彻,势必要他折服在情欲之中,再用极为羞辱性的语言侮辱他,把他的灵魂都踩在脚下。 “第二次了,”陈谨摸上李寂发泄过后半软的性器,调笑道,“还说你不喜欢吗?” 流汗湿答答黏在额头上,李寂满脸酡红咬住牙闭眼不愿意回答。 “口是心非。”陈谨下了结论。 李寂感觉到滚烫之物抵在穴口,浑身一颤,睁开水眼哀求般地看陈谨,他不知道,他这泛着水光的一眼,把陈谨看得更硬了,恨不得立刻就把他操坏、摧毁。 体内的跳蛋还不知疲倦地震动,陈谨舔了舔唇角,挺着腰一把将硬得发疼的阴茎送进了李寂红艳的穴里。 李寂几乎是无法抑制住短促地尖叫一声,继而瞳孔涣散地盯着白炽灯,跳蛋被陈谨推入到一个不可思议的位置,他体内完全麻掉,继而就是铺天盖地奇异的感觉。 陈谨不给他缓冲的时间,挺着腰重重操弄起来,顶着一张看似天真无邪的脸说着下流的荤话,微微气喘,“好紧,会被操坏的吧,要是待会跳蛋拿不出来怎么办呢?” 李寂闻言惊惧得绷紧了身体。 陈谨俯下身急切地含住他的乳头,把那本就被吮吸过度而红肿的乳头吸得更是红艳得像要破了皮似的。 他的软舌在乳首上快速刮动,亲够了,才吐出来,摸李寂的脸,“没关系的,我可以带你去医院,不过那时,大家就都会知道你有多淫荡,连跳蛋都死死吸着不放。” 肠道极速抽搐,他手脚因为穴内过度的刺激而微微痉挛,圆润的脚趾更是难耐地蜷了起来,抓着柔软的床单。 可他还是听清了陈谨的话,被巨大的惊恐淹没,条件反射摇头,“不去医院。” 他已经够丢脸了,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陈谨蛊惑道,“不去医院也可以,你求我。” 李寂略显茫然地看陈谨。 陈谨替他解绑了手,在他耳边吹气,“自己拿手掰开腿,我帮你拿出来。” 李寂颤抖着,胡乱摇头。 这太淫乱,也太过分了。 陈谨作势又把阴茎往里深去,跳蛋似乎遇到阻碍,停滞不前,在最深处疯狂弹跳,李寂眼里都是泪,张着嘴大口呼吸,却不能抵挡这绵密的快感。 “我只给你五秒。” 陈谨惯爱用时间来约束李寂。 这是很好训练猎物的方法,等到后期,猎物会一听见倒计时就条件反射地做出选择。 他观察着李寂潮红的脸,手不安生地揪弄不堪的乳首,“五、四、三、二……” 最后一个数话音未落,李寂就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像是被逼到绝路的小兽,无声流泪。 猎物上钩了。 陈谨心情大好,把环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抓下来,放到修长白皙的大腿上,微微用力,让他掰开大腿压到了胸前,将被操干得熟烂软透的穴露出来。 李寂哭得很凶,他不是软弱之人,但在床上除了哭没有其它的发泄渠道。 水光泛滥的穴口外,一条细绳没入紧致的穴口,连着让李寂痛苦又幸福的源头。 此时的李寂,哪里还有平时半点冷漠的样子,半长的湿发黏在脸上,满脸潮红与泪痕,咬着唇,扶着大腿的十指绷紧,骨节是粉的,乳头是被玩弄过度的红润,身上有口水和精液,看起来——就像是最高档的妓,掰着大腿勾引恩客狠狠贯穿。 陈谨心血沸腾,好不容易才按耐住再次插入的冲动,勾着细绳,一点点往外扯,每扯一下,李寂就抖一下,他趁着李寂没注意,拿过手机,故意开了声音——咔嚓。 李寂身体一僵,目光在对上摄像头那一刻,又一声——咔嚓。 啵的一声,跳蛋被扯出来,带出大量的润滑液和精液,在李寂的臀部汇成一道小溪。 李寂崩溃大哭起来,再控制不了内心悲戚,控诉陈谨的使坏,“你又拍,不要拍,不要拍……” 他怕极了陈谨的摄像头,那里记录他所有淫乱的证据。 陈谨重新把阴茎插进去,堵住涌出来的液体,亲亲他混着眼泪和口水的唇,诱哄道,“你乖一点,我只自己看。” 李寂发了狠在陈谨背上挠了一道血痕。 陈谨倒吸一口凉气,嘶的一声,下一秒就笑吟吟地甩了李寂一巴掌,力度不大,有点痛,但更像床上的调情。 “允许你发小脾气,但要有个度。” 他这么宽宏大量,好像李寂是他养的一只宠物,主人在纵容。 李寂只觉心里的原野都被烧得一干二净。 接下来一个小时,陈谨没再用道具玩他,皱把他翻来覆去地操,面对面、侧入、后入、骑乘,能用的姿势都用了,李寂在痛与爽中沉沦。 等这场性事过去,他踩在地上的腿都是软的,险些跪下。 陈谨靠在床上看他踉踉跄跄进浴室清理,餍足一般眯起了眼。 随手拿起李寂的手机,除了林母催他回家的信息,还有两个人的信息,他都认识。 陈哲和刘萌萌。 浴室里传来稀里哗啦的水声。 陈谨先点开陈哲的信息。 ——李同学,不好意思,最近很忙,没来得及跟进你的事情,我托陈谨照顾你了,近来那些人还有欺负你吗?需要帮忙你尽管说。 傻逼。 陈谨嗤笑,毫不犹豫将信息给删了。 就此断了李寂的后路。 继而再打开微信刘萌萌的聊天框。 ——李寂,明天值日你先帮我好不好? 一个球球泥的卖萌表情包。 陈谨随意往上翻了翻,发现李寂和刘萌萌联系得还挺频繁,有时候是纪检部的事情,有时候是讨论作业,也有时候是单纯的聊天。 李寂竟然还会跟人用这种语气聊天。 “——中午一起吃饭吧! ——可以,你想吃什么,我帮你打饭。 ——宫保鸡丁,糖醋排骨! ——好呢。” 好呢。 陈谨盯着这两个字,半晌,不屑一笑,默默把手机放回桌面。 好呢。 陈谨磨了磨后槽牙,翻身下床走向浴室。 转动两下,没能拧开。 “开门。” 李寂因陈谨突如其来的发疯而疲倦,“我还没有好。” “我说开门。” 陈谨语气阴恻恻的。 李寂捏了下拳,极其不情愿把门打开。 下一秒就被陈谨扑倒。 浴室里传来暧昧的肉体撞击声和暧昧的喘息声,久久不散。 第19章 偏北方的a城今年的初雪姗姗来迟。 李寂不喜欢冬天,寒冷、死寂,总让人联想到许多不好的词语。 这一年的冬天尤其的冷。 寒假就快到来,李寂的模拟考考砸了,从年纪第二直降到年纪三十六,班主任找他谈话,看他眼底下的青色,萎靡不振的神态,说了重话,“李寂,这两个月来你状态很不好,老师本来以为你会自己调整好自己,但这一次的模拟考你实在太让老师失望。” 李寂沉默,他当然不可能好,这两个月被陈谨和易鸣旭多次威胁强暴,他只要是个正常人,就无法避免的分心。 “你也知道,金华收学生都有标准,你是因为成绩进来的,倘若再这么下去,难保学校不会采取什么措施。” 李寂闻言眼神闪了闪,班主任的话像是忽然点醒了他。 如果退学,是不是代表着可以再不见易鸣旭和陈谨,也不必受他们的威胁。 这个认知使他兴奋得有点耳鸣,班主任此后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没能听进去。 他也不敢贸然提退学,首先父母那里要有个交代,他必须有退学的理由,其次更不能让陈谨和易鸣旭知道,李寂不觉得自己在他们眼里有多么重要,充其量对他们而言不过是解闷的角色,只要他退学,易鸣旭和陈谨可以寻找新的目标,但还是得以防万一。 李寂忽的一怔,他没想到,自己也成为跟陈武一样的人——那个一开始被易鸣旭霸凌的学生——竟也希冀着有人能顶替自己,使得他不再受这些难言的痛苦。 班主任见他失魂落魄,失望至极地让他出去。 他浑浑噩噩地走出办公室,看阴霾的天和细碎的小雪,被彻骨的冰冻裹挟起来。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人? 李寂面色惨白,为自己的自私冷漠而唾弃自己。 暴力从不会停止,只是换了对象,可以是陈武,是李寂,自然也会有下一个人。 只要手握权势的人一天存在,就永远会有人被欺凌。 他吸了吸鼻子,逼退汹涌的情绪。 不管是谁,他要逃。 逃得远远的,逃到没有易鸣旭和陈谨的世界。 —— 易鸣旭觉得李寂这两天心情似乎不错。 虽然面对自己依旧是冷淡模样,但不再剧烈抗拒他的拥抱和亲吻,就连在床上,也只是微微抵触,好像已经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这是他们不知道多少次上床。 易鸣旭食髓知味,逮住李寂就往床上带,有时候也不是床上,来了兴致,拉进学校的体育室、会议室,任何一处无人的角落,扒下李寂的校服裤,掰开白嫩的臀瓣,匆匆扩张就把自己硬得发疼的阴茎插进温柔乡。 他们逃了体育课。 在无人的体育室里做爱。 李寂被按在墙面上,站直了,被迫承受身后凶猛的抽插,腿有点软,可这个姿势让他动弹不得,只能贴着易鸣旭的胸膛,咬着牙忍耐。 外头的操场人声喧闹清晰地传入耳里,李寂紧张至极,穴里缩得很紧,夹得易鸣旭有点发疼。 臀部被狠狠一扇,易鸣旭粘糊地亲他的脖子,要他放松。 如何放松得了,体育室随时有人会进来,倘若他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幸而这处还较为隐秘。 易鸣旭咬他的耳垂,边抽插边低问,“我们这样,像不像在偷情?” 李寂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没有回应。 他话总是少,在床上就更少了,只有逼急了才肯松口说两句。 易鸣旭不满地掐他的乳尖,他手凉,伸进李寂毛衣里让李寂冷得一抖,乳粒瞬间就挺了起来。 射进去后,易鸣旭想做第二次,李寂拿纸巾接流出来的精液,瞥了他一眼,“要下课了。” 这画面太过香艳,易鸣旭看得目不转睛。 灵与肉向来难以分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李寂是他唯一一个做爱对象,所以对李寂有种莫名的感觉,喜欢李寂抗拒时的倔强,喜欢李寂冷淡如水的眼,更喜欢李寂高潮时迷离的神情,喜欢他的手,喜欢他的脸,喜欢和他上床,喜欢和他做很多事情。 可是李寂却不是只有他一个。 还有陈谨,陈谨在和他瓜分李寂。 他能和李寂做的事情,陈谨也可以。 甚至于,陈谨会做得更过分,李寂也会更依顺。 这不应该,明明是他先发现的李寂。 易鸣旭看李寂穿戴整齐,忽的无法抑制住心中冲动,一把将李寂拉到怀里,脱口道,“我找陈谨,让他把你给我一个人,别再找你了,好不好?” 他们贴得很近,李寂能感受到易鸣旭过分炙热的眼神。 他没有说话。 易鸣旭皱眉,“难不成你真想给两个人操?” 李寂神色淡淡,轻轻推开易鸣旭,他不要易鸣旭假好心,更不想接受易鸣旭所谓的帮助,只是又退了一步,叙述事实,“你跟他在我眼里没什么区别。” 都是畜牲,就别分谁更下流了。 易鸣旭的脸瞬间垮下来,眼神阴鸷地盯着李寂,他伸出的援手被嫌弃,易鸣旭内里有把火烧得极旺,却又不知道自己这么生气是为什么,只是想要李寂跟他一样不好过,于是轻蔑道,“也是,一个给男人操的婊子,多几个也无所谓。” 李寂脸色煞白,他没有回应易鸣旭侮辱性的语言,转身要走。 易鸣旭死死盯着李寂的背影,明明被他干得站都站不稳,但离去的时候却没有办法犹豫,背挺得极直,头也不回。 他们有过最亲密的接触,近在咫尺,易鸣旭只要想,就可以把李寂整个人攥在手心,但他没有一刻比现在清醒,从始至终,李寂都不属于他。 李寂剥离得是那么决绝,除了性爱和暴力,他们之间没有丝毫关联。 易鸣旭忽然万分烦躁,他想不明白这莫名其妙的情绪是为什么,只好狠狠踹了下脚边的篮筐发泄。 李寂听闻响声连听都没停,拉开门,光亮照在他脸上,迅速将他淹没,门开门关,体育室只剩下了易鸣旭一人。 —— 只有在教室的时候,李寂才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 他跟往常一样听课做笔记,但偶尔会出神,连前桌叫他都要反应一会儿才能回答。 今天陈谨和易鸣旭都没有找他,李寂得以准时回家。 途中他站在红绿灯路口,看飞驰而过的车子,脑袋里像是杂糅了不知名的浆糊,他甚至想,是不是只要现在冲出去,就能一了百了。 他不想死。 得找一辆开得没那么快的车,他不至于死,但会受重伤,也行是断了几根肋骨,也许是肺部出血,也许是断一条腿,这样他就可以在医院里多待一个月,不必去面对那些他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可李寂不敢赌。 他怕迈开这么一步,就真的失去了自己的性命。 父母将他养育到这么大,如果他死了,父母一定肝肠寸断,他不想父母人到中年为独子流干眼泪。 绿灯了。 李寂收回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跟行人匆匆过马路。 李父已经找到工作,是一家汽车厂,虽然工资不比从前,但还是很高兴的样子,喝了点小酒,抓着李寂说话。 “你要听爸的,好好读书,爸学历低,一辈子都要给人打工,到处看人脸色,”李父喝得满脸通红,眼角已经有了鱼尾纹,语重心长,“你不一样,你读书好,到时候考上一个好大学,毕业出来是要坐办公室的,爸没本事,不能帮你多少,但只要你想读,读多高爸都供着。” 李家对李寂赋予厚望,但所求的也不过是他能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而已。 李寂说,“爸,你喝醉了。” 李父摆手,“我没醉,爸没用,爸没用,你不要学爸。” 林素琴赶紧过来拉他,眼角湿润,“在孩子面前瞎说什么呢,给我回房间去睡觉,”又拍拍李寂的肩,“你也去睡。” 李寂说好,看着母亲搀扶着父亲进了屋,想要转学的话到嘴边几次终究没忍心说出来。 再等等。 他回了屋,手机里收到易鸣旭的信息,问他睡了没有。 李寂没有回。 又点开陈谨发来的信息。 ——易鸣旭管我要你。 不回易鸣旭的信息,易鸣旭不会计较。 但如果不回陈谨的信息,陈谨会让他吃苦头。 李寂漠然地打字。 ——我不知道。 既是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也是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陈谨回得很快。 ——我还没有玩腻,别动什么歪心思。 李寂咬了咬牙,回了个嗯。 陈谨又发——想操你。 李寂被这四个字烫得手一抖,他颤抖着,不敢忤逆陈谨的话,但半晌都不知道该回复什么,倒是陈谨定了时间。 ——明晚到我那儿吧。 李寂回好。 寥寥几句耗尽李寂的心力。 期间易鸣旭又给他发。 ——为什么不回我? ——这么早就睡了吗? ——好吧,明天起床回我信息。 ——不然有你好受。 李寂一概没回应,就当自己真的睡了。 他躺在床上,想,易鸣旭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他厌恶易鸣旭这种暧昧的态度。 也不屑一顾。 第20章 北风呼啸如同地狱里爬来恶鬼的哀嚎,声声不绝。 雪下得很大,李寂站在小区楼下,陈谨早已跟门卫打过招呼,他一路畅通,清醒着步步迈向深渊。 抬头望去,十八楼的灯亮堂着,李寂觉得可笑,在这本应待在家中取暖的冬夜,他却送上门挨操。 内里的无力感将他吞噬,他不甘但又不得不妥协地拖着疲倦的身体前行。 按下门铃。 门缝一开,里头的喧闹声立刻泄了出来,李寂懵了一瞬,抬起头看给他开门的陌生少年,多日来的精神紧张让他对生人极度排斥,于是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陈谨,”陌生少年往里扯了一嗓子,“这谁啊?” 确认自己没走错,李寂下一步就是想要逃走。 可惜他没能等到电梯,等来了陈谨。 陈谨喊他,“李寂。” 犹如魔咒,他脚步顿住。 他僵硬地回头,透过半开的门看见屋里聚集了几个人,正坐在地上玩牌,脚边有开了的啤酒罐,直觉让李寂不敢多待,他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冷静如常,望着陈谨道,“你有朋友在,我下次再来。” 陈谨三两步走上来握住他的手腕,不容拒绝地说,“无所谓,他们晚点会走。” 李寂甩了下他的手,没甩开,肉眼可见的慌张,“我跟他们不熟,我不想待在这儿。” 他没敢忘记,上一次这么多人的时候,陈谨是怎么对他的,对陈谨刻进骨子里的恐惧,他毫不怀疑,若是陈谨心血来潮,一定会把他再推出去。 不能让自己沦落到危险的境地。 他语气甚至带了点哀求,“陈谨,你想做,我们出去,开房……学校也行,让我走吧。” 陈谨盯了他两秒,很快明白李寂在怕什么,难得地放软语调,“我保证,他们不会对你做什么。” 李寂还是摇头。 陈谨低声道,“听话。” 李寂呼吸微窒,陈谨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只要他敢再忤逆,也许,陈谨真会把他丢给那些人。 他浑身紧绷被陈谨带进了屋里。 如同上一回,所有的目光又聚集到他身上,他被扎得条件反射往陈谨身后躲。 陈谨被他的依赖讨好,在友人询问李寂身份时,露出个近乎有点腻歪的甜笑,“玩你的吧。” 李寂靠着陈谨坐下。 陈谨跟他们玩牌,李寂实在没有心思去注意他们玩的是什么,如坐针毡,精神高度集中,手紧紧抓着陈谨的针织衫不肯撒开。 打出一张红花q,陈谨的目光扫过紧紧攥在自己衣角的手,又落到李寂略显慌乱的脸上,抓过李寂的手,把牌往他手里一塞,笑着说,“你帮我打。” 李寂求救地看着陈谨,“我不会。” 陈谨把脑袋歪歪靠在他肩膀上,亲昵得像热恋的情人,“输了算我的。” “陈谨,你得了啊,打牌就打牌,谁让你秀恩爱了,”有人不满地笑,“怎么这么快就换了一个,上次那个呢?” 陈谨眼底闪过一抹寒光,没搭腔,在李寂手中抽了张牌重重打在光滑的地板上。 那人也不恼,嘻嘻哈哈继续打牌。 在一派轻松的氛围里,只有李寂四肢僵硬,像是误入狮子领地的羚羊。 陈谨果然输了。 众人起哄要看他跟李寂接吻。 李寂手中还剩的牌洒了一地,眼里都是哀求。 陈谨却贴近来,低声说,“只是接吻而已,不要扭捏。” 李寂想避开,却被陈谨捏住下巴,强迫着在一屋子人的眼光里接吻。 带了点表演的成分,陈谨吻得很缠绵,尽管李寂惨白着脸没有给出半点反应,他还是勾着李寂的舌吮吸,李寂脑袋轰鸣,听见周遭的起哄声,握紧了拳。 幸而陈谨没有亲多久,给李寂擦染了口水的嘴唇,安抚地捏了捏他的后颈,“别紧张,他们开玩笑呢。” 李寂低垂着脸不说话,余光瞥见屋里有几人也抱着啃在一起,亲得很色情,这姿态让李寂几欲作呕。 他觉得这些人跟发情的动物没什么两样。 接下来陈谨没再输,提出的要求无非是喝酒脱衣两项。 有两个输得只剩下底裤,也不害臊,大咧咧盘着腿,继续打牌。 玩得起兴的时候,陈谨有电话进来。 李寂见他要起身,犹如惊弓之鸟一般抓他的手,陈谨看了眼号码,拍拍他的掌背,哄道,“我去一下阳台,你先跟他们玩着,很快回来。” “我跟你去。”李寂忙不迭道。 在这个屋子里,他只认识陈谨,即使他惧怕厌恶陈谨,但也只有陈谨能带给他微弱的安全感。 可陈谨还是不容置喙地摇摇头离开去阳台。 李寂顿时如迁徙时落了单的鸟,迷茫无助。 陈谨一走,就有人跟他搭话,话里都是调笑意味,“你跟陈谨多久了?” 李寂抿着唇,沉默。 众人不满他的漠然,连连追问,更有甚者,挨到他身边来,李寂像是被火烫了下,想要站起来,却被一左一右按住了肩膀。 陌生少年不怀好意地打量他,“我看你也不像哑巴,怎么,我们几个不够格跟你说话?” 李寂焦急地往阳台看,陈谨的身影隐在窗帘后,他未能看见。 他说服自己,陈谨既然答应过只要自己听话就不会对他怎么样,不会食言的。 于是他强装镇定地回话,“不是。” 那几人见他开口,兴致更大,竟有一只手搂上他的腰,问他,“如果不跟陈谨了,陪我睡一晚,你要多少钱尽管开口。” 李寂先是一怔,再是被巨大的怒意席卷,他一把拍开在他腰上的手,眼神冰寒,二话不说就要走。 一刻都不想再待在这肮脏之地。 屋里的少年家境虽比不上陈家,但个个也都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哪能这么被李寂落了面子,一个个围着李寂不让他走。 李寂又急又惊,他如落入饿狼堆的肉,泛着幽幽绿光的眼神恨不得穿过他的衣服将他一寸寸吃透。 他恨极了这带着满满情欲和侵略的目光,胃里翻江倒海。 他是怕陈谨,但不代表能这么受辱。 在一双手摸上李寂屁股上,他再忍不住动了手,积攒的怒气化作拳头一下下砸在来人身上,李寂一言不发,胡乱挥舞着拳头。 屋里顿时乱作一团。 有人惊讶,有人怒骂,几人合力想要上来制服李寂,哗啦——啤酒洒了一地。 听见声响打开阳台门的陈谨看见的就是失了控的李寂,他掐断通话,大步上前,在李寂的拳头落下来之前握住他的手腕,可还没等他说话,李寂右手狠狠打下来,清脆的一声,精准地落在了陈谨的脸上。 屋里刹时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李寂红着眼,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打了陈谨,陈谨势必会加倍讨要回来,但他实在太愤怒,亦或者说是太委屈,他颤抖地控诉着,“陈谨,你说过他们不会对我做什么的,这就是你的保证吗,骗子!” 陈谨扬起的手慢慢放了下来,他脸上火辣辣地疼,长这么大,没有人敢动他的脸。 李寂动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本应该当众给他惩罚的才是,但陈谨阴冷的目光环视一周,问他,“谁动了你?” 李寂胸膛剧烈起伏,没有回话。 陈谨扯他一下,唇角浮笑,看着有点疯狂,“说啊,谁动了你,我帮你把他的手剁下来。” 李寂骇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有人无所谓道,“不就是摸了下屁股,他妈的搞得跟贞洁烈妇似的,一个出来卖的烂货……” 声音在陈谨狠踹的一脚下戛然而止。 那人被踹翻在地,甚至没来得及再多说一句话,陈谨就骑在他身上,掐住他的脖子,笑吟吟地说,“我的人,你也敢碰。” 说着,拳头一拳拳地砸在那人的脸上。 李寂震住了,陈谨打人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他好像不需要顾忌什么后果,眼睁睁看着躺在地上的人从怒骂到呼救到说不出话,鲜血从眼角、鼻子、唇边沁出来,渐渐的,满脸都是血污。 可陈谨还是在笑,是几人冒死上去扯他,大喊着,“再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陈谨仿若未闻,睁着一双被暴力染红的眼转过头看李寂。 李寂似被野兽盯上,血液凉了个透。 “够了吗,还要不要打?” 话是问的李寂。 李寂吓得发不出一个字音,他没有见过这样的陈谨,从前也怕的,但没有一刻这么怕过。 陈谨似乎不用遵循世界的规则,随心所欲,哪怕人命在他眼里都是轻飘飘的,随手就将一条性命压在了李寂的肩膀上。 有人催促李寂,“你他妈的倒是说句话啊,真的会死人的你知道吗?” 李寂愣愣地缓慢地走到陈谨面前,蹲下来软绵绵地拉了下陈谨的手,陈谨掐着那人的手瞬间松开。 人已经被打得半死不活,众人不敢再留,扛着他出了屋子,留下一地狼籍和呆滞惊恐的李寂。 陈谨手上全是血,等人走光了,他才好像想起来自己被李寂打了一巴掌,拿带血的手去摸自己的脸颊。 李寂被他的癫狂吓坏了,这才意识到以前陈谨对他那些可能都只是过家家,真正的陈谨比他想象中还要可怕。 他不想做懦夫,可现实不得不逼他低头,他听见自己沙哑生硬的声音,“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说到最后,抖得不成音调,像是绵密的哭腔。 陈谨拿舌尖顶了下左颊,走近,看李寂怕得大气不敢出,反而笑了,“又没说怪你,李寂,我还是骗子吗?” 李寂呼吸急促,摇了摇头。 陈谨拽住他,让李寂的手腕也染上血污,继而狠狠将李寂甩到地面,李寂膝盖碰地,疼得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出来。 裤子三两下被除去。 很快的,就有炙热滚烫的阴茎抵在他的穴口。 陈谨在他的背上如同野兽一般啃咬,“罚你不准用润滑剂。” 原来账在这里等着他。 睚眦必报如陈谨,怎么可能放过他? 李寂呜咽一声,被硬生生贯穿让他疼得全身发抖,屋里开着暖气,他却冷得战栗。 陈谨狠狠将他钉在地面。 李寂疼得不行了,兽一般的悲鸣。 没能得到陈谨的怜惜。 他不顾后果打出的一个耳光,陈谨会让他承受以百倍的痛。 陈谨要他痛,要他怕。 要他变成一见到陈谨就习惯性摇尾巴的狗。 狗是记痛的,陈谨深谙此道。 第21章 易鸣旭最近心情很不明朗,他也说不出为什么,明明李寂不再反抗他应该高兴的,但看着李寂那半死不活的样子他就莫名生气。 他知道李寂最近和陈谨联系得很频繁,陈谨对李寂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李寂竟也没有半分的抗拒。 仿佛李寂是自愿去到陈谨身边。 易鸣旭越想越愤怒,动作也就粗暴了些,李寂被他扣在桌面,站都站不稳。 易鸣旭突然的发疯让他承受不住,手撑在卓沿,身子却被撞得不断颠簸,他因痛求饶,“易鸣旭,轻点……” “轻点能操爽你吗?”易鸣旭口出恶言,抓住李寂的手往后扳,李寂被迫扬起上半身,面上浮现痛哭的神色。 痛是不可能麻木的,他永远不能习惯这本不该的疼痛。 在这几个月间,竟也为了逃避痛楚学会低头,李寂看不起这样的自己,却不想再承受,从喉咙里发出哀哀的音色,又喊易鸣旭的名字,一声声的,颤抖而不连贯。 易鸣旭却很受用,终于肯松开李寂的手,让他有支撑点。 一场性事下来,两人大汗淋漓,李寂光着身子趴在桌面上动弹不得,易鸣旭每次做爱都跟要他的命似的,有用不完的精力,他精疲力尽,易鸣旭看着却还精神抖擞的样子。 易鸣旭掰开他的臀瓣,看从里头流出来的白精,顺着李寂修长的大腿往下滴,继而把手伸进去搅动,将更多的浓精扣出来,才拉着李寂去浴室洗澡。 李寂从不多待,在床上,他会因为逃避痛哭而暂时失去理智,可穿上衣服,他又化身一脸冷淡的高岭之花,好似无论谁,都高不可攀。 易鸣旭爱死了李寂淡漠的神情,更爱将李寂变成胯下呻吟求饶的淫物,他痴迷地看李寂裹得严严实实,想象他包裹着身躯下青紫的痕迹。 有他掐的,也有陈谨啃的。 想到陈谨,易鸣旭又有些郁闷——陈谨高一就开了荤,往后玩得很开,身边跟着的人从不超过两个月,可是李寂好似不一样,早就过了新鲜期,陈谨还是兴致浓厚的模样。 除去易鸣旭两次跟陈谨要人,他们两个对李寂的存在闭口不谈,两人认识多年,最明白不应该为了什么起争执。 何况只是一个他们拿来消遣的李寂。 可是易鸣旭还是觉得不爽快。 总是忍不住去想,如果他那天没有放任陈谨带走李寂,那么拥有李寂的、能在李寂身上打下烙印的,就只是他一个人。 后悔无用,何况易鸣旭高傲矜贵,也从不做后悔的事情。 等陈谨玩儿腻歪李寂,他就把李寂圈养起来,当成他一个人的。 这样,易鸣旭才好受了些。 李寂已经穿戴整齐,这是寒假的第二个星期,他已经来易鸣旭住所四次。 其余几次,便是在陈谨那里。 他像个免费的、周转在两个男人之间的低等娼妓,没有丝毫回旋拒绝的余地。 再有三天就是除夕了。 李寂难得在做完后还跟易鸣旭说话,“过年我得跟家人去走亲戚,频繁出门我爸妈会怀疑。” 言下之意便是求易鸣旭过年这段时间不要找他。 易鸣旭后日也得回本家了,易家关系脉络错综复杂,过年更是繁琐,他也腾不出太多时间来找李寂,但既然李寂开口,他势必要讨点甜头的,于是眉一挑,拿指点了点自己的下唇。 李寂没有多少犹豫,上前两步,在易鸣旭的唇上啄了下迅速分开。 易鸣旭啧了声,勾住李寂的脖子,热烈地和李寂接吻,李寂没什么反应,甚至是睁着眼的,看易鸣旭模糊的投入的神情,心里冷嘲。 他恨透了易鸣旭这副自以为深情的模样。 可易鸣旭没发觉,亲够了,亲昵地捏捏李寂的脸,调笑他,“怎么接了这么多次吻还是学不会?” 李寂有意隔应他,淡淡地说,“不是我不会,是你的技术没有陈谨的好。” 凭心而论,确实如此。 易鸣旭脸瞬间垮下来,没有男人愿意被这样拿来比较,他推了李寂一把,声音又冷又硬,“你他妈的……是不是要我们两个一起操你,你才能爽。” 李寂目光暗了一瞬,忽的笑了,笑得很浅,但讽刺意味十足,“你也不是没这么想过。” 易鸣旭捕捉到点什么,怒然,“你把话说清楚。” “之前你和陈谨在ktv说的话,我听见了,我也在那儿。”李寂平静地陈述事实。 他发现,当日的噩梦对于他而言似乎很遥远,很多场景他都刻意去遗忘,偏偏陈谨和易鸣旭寥寥几句谈话刻入心底。 “你碰了李寂?” “怎么样?” “能怎么样,玩玩而已,还要我写感受不成?” “是啊,下次有机会一起玩。” “再说吧,走了。” 李寂看着易鸣旭变幻莫测的脸色,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转身去玄关穿鞋,直到离开,他才听见屋里响起重物砸地的声音。 他皱了下眉,毫无留恋地离开。 过年这段期间,李寂难得清闲。 易鸣旭和陈谨偶尔给他发信息,不多,两三条,都是没什么营养的内容。 除夕那天晚上的十一点半。 陈谨要李寂开视频,要李寂拉下裤子自慰,要李寂把他给的跳蛋塞进穴里。 李寂没什么犹豫地做了。 手机的摄像头记录下他的淫乱。 他的羞耻心早一复一日消磨干净,只想尽快结束这场独角戏。 陈谨在本家,宴会还没有散,外头喧闹至极,而他在房间里,看李寂自渎。 父母在外扮演模范夫妻与宾客谈笑风生,只有陈谨知道陈家风光的表面里头暗藏如何的肮脏。 八岁那年,他因为想引起父母的故意,躲在父母亲房间的衣柜里闹失踪,从天明到天黑,都没有人发现他不见。 夜色降临,他亲眼看见父亲把一个陌生少年带回家,带到原本属于他和母亲的房间,然后在那张大床上做爱。 他耳边都是少年粘腻的喘息声,像个妖精,白嫩的腿勾在他父亲的腰上,素日不苟言笑的父亲像是不知廉耻的野兽,与少年疯狂地交媾。 陈谨躲在衣柜里目睹了全程,等父亲和少年一走,吐了一地。 他那时还小,不懂什么叫做家族联姻,更不懂为何在外人面前相敬如宾的夫妻背后可以各玩各的,而他的出生,也仅仅是一项计划,陈家需要有人来继承家业,仅此而已。 他不是爱的产物,因此也不懂什么为爱。 等他长大了些,明白了很多道理,他也变成了跟父亲一样的人。 此刻他看着手机屏幕里李寂潮红的脸,内里癫狂的情绪得到些许宣泄。 性爱是他发泄的最好途径。 陈谨吐出一口浊气,说,“真想现在把你带过来,在我家人面前操你。” 李寂听见陈谨疯狂的话,射了一手,继而面色惨白,艰涩道,“不好笑。” 陈谨面上是笑着的,圆眼里却写着冷然,他不置可否,听见佣人在喊他下楼,结束了跟李寂的视频通话。 李寂看着暗下来的手机屏幕,靠在床上大口呼吸,他见过陈谨的疯,生怕陈谨疯起来真的按照刚才说的那么做了。 后怕得出了一身冷汗。 李寂正想关了手机,接到了易鸣旭的微信信息。 简短的四个字,新年快乐。 不知道是专门给他发的还是群发。 李寂没理,进洗手间去清理自己,等他出来,才发现易鸣旭给他打了三四个电话,且有种只要他不接他就能打一个晚上的势头。 李寂刚应付完陈谨,又要应付易鸣旭,身心俱疲,可他哪里有得选择。 他接通了电话,不言语。 易鸣旭音色含怒,“我都打了多少个了,你怎么现在才接?” 自从发现易鸣旭不喜欢他提起陈谨,李寂就越喜欢提起。 于是毫不掩饰道,“刚跟陈谨在视频。” 易鸣旭沉默了两秒才问,“你们说什么了?” 李寂自我厌弃地闭了闭眼,“没说什么,他让我自慰给他看。” 电话那头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久到李寂以为电话已经挂了。 “李寂……” “嗯。” “新年快乐。” 李寂笑不出来,这是他过得最糟糕的一个年。 “过完年,别再搭理陈谨了。”易鸣旭似乎意识到这句话不妥,接着道,“我把你要过来。” 这是易鸣旭第三次说这种话,李寂都快听烦了。 可是易鸣旭这次意外地执着,“你的照片、视频,我都会帮你解决,你别怕,陈谨不会做什么的。” 李寂心里一颤,还是把希望掐灭在摇篮,他的苦难皆是因为易鸣旭而起,他不敢信易鸣旭的任何一句话。 易鸣旭有点急,想要解释什么,“那天在ktv……” 听他说起这,李寂不耐烦且惊惧地打断,“你别说了,我不想听,还有什么事吗?” 易鸣旭呼吸沉重,“跟我说声新年快乐吧。” 李寂捏紧了手机,许久,为了早点结束通话,妥协地道,“易鸣旭,新年快乐。” 电话被挂断。 李寂脱力地倒在床上。 这几个月,他像是落入了一场噩梦里,但很快,他的噩梦就要结束了。 他不会再去学校,明日,他就会找理由央求父母替他转学,再不济,先休学半年。 陈谨和易鸣旭,他一个都不想再面对。 等他们找到新的乐子,自然而然不会纠缠自己。 李寂自身难保,无法再做菩萨,他人的苦难与他无关。 他只是芸芸众生最渺小一个,只求自保而已。 第22章 华灯初上,夜雪潇潇。 偌大的厅堂豪华得似中世纪的贵族古堡,随处可见皆是价值百万的收藏品,厅堂里聚集了圈里的权贵,大多数是往上几代数都叫得出名号的人物。 其中几大家族势力相当,世代利益纠葛,沿袭至今。 北方坐大除了陈家、易家,便是许家,今日这场晚宴是许家做东,聚集了各大家族的翘楚,连南方首屈一指的魏家也千里迢迢给面子来赴宴。 易鸣旭和陈谨自然也在这场宴会上。 他们皆是家族的继承人,在外怎么胡来,对里依旧是矜贵模样,小小年纪就得学会虚与委蛇,此刻正和其余家族的子弟凑在一起聊天。 易鸣旭有点心不在焉地应付打探他父亲消息的年轻男人,晚宴开始前,他给李寂发了信息,半个小时过去,依旧没收到回信。 他不由恼怒李寂对他的怠慢,恨不得现在就回a城把人狠狠教训一顿,可面上却不能显现出来,只是略显不耐地回答问话,“我爸公司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你亲自去问他吧。” 圈里人都知道易鸣旭脾气不好,听他这么讲,也不敢多问,倒是陈谨持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温文尔雅跟人讲话,看着很好接近。 陈谨习惯伪装,在校是人人艳羡的乖学生,对外是矜持高贵的世家公子,与人交往从不留把柄,说话滴水不漏,跟易鸣旭一样意思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便入耳许多。 “许是瞧我火候不够,父母在家少与我谈论工作之事,等他们空闲下来,我把你的话带给他们,如果得了答案,再告知你。” 易鸣旭闻言抬眼看了看陈谨。 脑海里忽然闪过年前最后一次见面时李寂拿他跟陈谨作比较的场景,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和陈谨打小认识,自然知晓陈谨看着好相处,却是最难以摸透心思的人。 易鸣旭家族和谐,父母琴瑟和鸣,他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自幼任性妄为,做事没有顾忌,他泡在蜜糖里,当然不需要他去接触世间的阴暗与肮脏面。 而陈谨不同,他这副样子,看着倒与他不显山露水的父亲很是相似。 好不容易等到聚集在身旁的人离去,陈谨一直挂着的笑才渐渐消散,他借着喝饮料隐去眸里的一丝冷意,再放下手,又是笑脸盈盈。 易鸣旭见得了闲,低声道,“你跟我过来,我有事和你说。” 陈谨跟他到厅堂的角落处,靠在墙面,优雅而慵懒,不等易鸣旭开口,便猜到他的心思,“李寂的事?” 易鸣旭嗯了声。 他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伤了两人的和气,但陈谨向来对很多事都不上心,只是一个李寂,没有必要和他起争执。 想着,易鸣旭开门见山道,“陈谨,以后你别再找李寂了。” 陈谨面色不改,“给我个理由。” 理由?易鸣旭怔住,他竟一时找不出来。 李寂不过无足轻重的人,他多次向陈谨讨要已是出奇,如今陈谨要他给个理由,他忽的迷茫了。 陈谨注视着他,收了笑,说,“我不同意呢?” 易鸣旭脱口而出,“为什么?” 陈谨的理由倒是给得很快,也很直白,“他操起来很爽,”顿了顿,“也跟别人不太一样,我喜欢养不熟的狗。” 太温顺的宠物对陈谨来说过于无趣,偏生李寂一身傲骨,最是勾起人内心深处的征服欲。 易鸣旭眉心狠狠一皱,他不爱听陈谨的话,可是他和陈谨又有什么区别,他一开始,也是想要李寂做他脚边一条狗的。 “我不管,”易鸣旭沉沉道,“人是我先发现的,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现在我只是要回来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陈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不想因为李寂跟你伤了和气,那些照片和视频都删了吧。” 陈谨眼角微微往下耷拉,这让他看起来越发的纯良,他没有正面回答陈谨的话,只是笑了笑,找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十秒后,电话通了。 陈谨懒懒地把手机放到耳边,喊了声李寂。 易鸣旭僵在原地,他给李寂发的信息李寂不管不顾,可仅是十秒,李寂就接了陈谨的电话。 心里忽的像有根针扎进去一样,虽然只是一瞬,但也尖锐地疼。 “易鸣旭又管我要你,”陈谨把选择权抛给李寂,“你怎么想?” 那边的李寂不知说了什么,陈谨就把手机递给易鸣旭。 明明知道李寂讲的一定不是自己想听的,但易鸣旭还是没办法放下自己的骄傲,冷着脸把手机接过。 李寂的音色很冷淡,像是无色无味的蒸馏水,生硬而没有杂质,“易鸣旭。” 易鸣旭心脏又莫名其妙停顿了一瞬。 “能不能别做再无谓的事情,你听着,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李寂平静地说话,像是没有情绪的傀儡,“我之前已经跟你说的很明白,你和陈谨,对我而言没有半点区别,别再害我了。” 易鸣旭咬紧了牙,他的一番好心在李寂的言语中碎个稀巴烂,忍不住用恶言来维持自己最后一丝矜傲,“李寂,你怎么这么贱,好,以后我绝不会插手你一点事情,你是死是活跟我无关,你他妈就被男人操死得了。” 说到最后一句,易鸣旭胸膛剧烈起伏,怒不可遏,猛地摔了手机。 他们虽在角落,但这一声响还是引起不少人注意,有宾客往他们这边看。 陈谨挡住易鸣旭,笑吟吟地说,“不好意思,只是手机掉了。” 又低声对易鸣旭耳语,“李寂既然不接受你的提议,你又何必费这番心?” 陈谨的话像是嘲笑,狠狠地扇在了易鸣旭脸上。 他咬了咬牙,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要离开,却迎面撞上一个男人。 男人比他大四五岁的模样,身量高挑,眉目俊逸,像是闲适的山水墨画,一身黑西装没能压得住他身上的温润气质。 他往后退了一步,略显歉意道,“抱歉,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讲话,只是方才在此处歇息而已,放心,我不会把你们的话转告第三方。” 易鸣旭脸色难看至极。 眼前的人他认识,魏家独子——魏再华,南方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他再是生气,也不会落了魏再华的面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跟魏再华握手,“你好,易鸣旭。” 魏再华没再说自己无意听见谈话之事,大方和易鸣旭握手。 经此一出,陈谨也懒得再戴上面具,自报家门,与魏再华握过手便离场。 魏再华注视二人的背影,薄薄的唇饮一口香槟,默默咀嚼李寂二字,但没往心里去。 为了一个小情闹得这么难看,果然是小孩子才会做出来的事情。 魏再华今年二十三岁,从美硕士毕业,年后就正式接管魏家,情情爱爱在他眼里就像是过家家,玩玩可以,但若是把自己折进去,就得不偿失。 他暗笑易鸣旭和陈谨的幼稚,只当宴会一段有趣的小插曲。 —— 李寂挂了电话,久久不能回神。 他心里乱糟糟的,易鸣旭的话刺在他心里,但易鸣旭有什么资格来指责他? 他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不仅有易鸣旭推波助澜,更有易鸣旭掺和一脚,如今易鸣旭又要扮演救他出水深火热的救世主,要做鬼,也要做神,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可笑至极。 今日他已经跟父母提出转学之事,找尽理由,与同学交恶也好,跟不上进度也好,他甚至险些把易鸣旭和陈谨的事情说出来,但想到之前的威胁,李寂只红着眼,打落血肉往肚子里吞。 他一红眼,父母便不忍心,尽管不解,还是应下。 再有五日便开学。 他不会再出现在金华。 也会拉黑陈谨和易鸣旭所有联系方式,跟他们彻底断绝来往。 李寂迫不及待想从地狱里爬出来,回到明媚的人间。 第23章 转学对于普通家庭而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好在李寂品学兼优,又是金华破格录取的学生,因此有两所私立高中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只是因为需要走流程,入学也得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 开学那天,李寂没有出现在金华,并且给陈谨和易鸣旭发了条一模一样的信息。 ——我转学了,以后别再找我。 发完后把他们的微信和电话全部拉黑。 以前的同学纷纷发信息来询问缘由,他用父母当挡箭牌,一并应付了过去。 刘萌萌的信息来得最快,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如果有需要她一定帮。 刘萌萌家境殷实,但也只是后来才发迹的,算不上什么富贵人家,李寂不可能把自己和陈谨与易鸣旭之间的纠葛告诉她,只会是平添他人烦恼。 ——那以后我们还能见面吗? ——当然,我们永远都是朋友。 回复了几个朋友的信息,李寂将手机关机了,有个陌生号码不断给他打电话,又发信息,问他什么意思,想也知道是易鸣旭,李寂不堪其扰,干脆闭耳不闻。 在他看来,他一转学,陈谨和易鸣旭势必也会寻找新的取乐目标,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多特殊,能让他们挂念。 没有李寂,会有张寂,陈寂,他与遭受暴力的那些人没有不同。 倒是陈谨没有动静,让李寂心中不安。 这股不安延续到开学第二日的傍晚。 他还没确定入学日期,待在家帮林素琴准备晚餐,门铃响起的时候,李寂正在洗菜,是林素琴去开的门。 母亲的声音很温柔,“你是?” “阿姨您好,我是李寂的同学,请问他在家吗?” 一道带点笑意的清亮声音从门口传到厨房,分明是极为好听的音色,却叫李寂猛然一抖,继而简直是冲出厨房,三两步跑到林素琴身边,把她挡在身后。 门口站立的不是甜笑着的陈谨又是谁? 林素琴不解李寂的冒失,连忙道,“别愣着,快请同学进来家里坐啊。” 陈谨扫一眼面色惨白的李寂,对林素琴甜甜地笑,“谢谢阿姨。” 李寂绝不会想陈谨进自己的家,这是他最后的归属,容不得陈谨冒犯,他拿手按住陈谨的肩膀,声音很冷,“我们出去谈吧。” 陈谨无辜地眨了眨眼,他外表太具备迷惑性,林素琴拍了下李寂,嗔怪道,“哪有不让同学进家里的意思,你……” “阿姨叫我陈谨就行。” “小陈,快进来,正好留下吃晚饭。” 李寂看着母亲的殷勤,不愿意在她面前表现异常,绷紧着连让陈谨进门了。 一进屋,林素琴就接着去厨房忙活。 李寂看着母亲的背影,目光凛冽地望向陈谨,二话不说抓住陈谨的手把他往自己房间带,落了锁,李寂才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低斥道,“陈谨,你来我家干什么?” 陈谨好整以暇地打量李寂不大的房间,随手拨了拨李寂书桌上的笔记本,才正眼瞧李寂,“我倒是想问问,你想干什么?”他歪头一笑,似是不解,“转学?李寂,真不明白你脑子怎么长的。” 李寂面色煞白,勉强在陈谨面前维持冷静,但颤抖的音色还是出卖他此刻的惊惧,“我为什么转学,你们最清楚,我不乐意陪你们玩儿,你们爱找谁找谁,我受够了,陈谨,我玩不过你们,也斗不过你们,我连逃都不能吗?” 陈谨阴冷地看他,“不能。” 李寂咬紧了牙,“这里是我家,我不欢迎你,请你立刻离开。” “你非要这样?” 李寂因他一问露出惨淡的笑容,但没有回答。 陈谨极少被李寂激怒,这几个月,他都是跟猫儿逗小鸟一样逗着李寂,处于强势的人是不屑于跟弱者置气的,但此刻看着李寂强硬的态度,他脸色冷硬,恨不得当场就让李寂跪地求饶。 李寂准备把陈谨请出去,却不料陈谨忽然发疯,竟是扑上来,将他按倒在地,李寂痛呼,陈谨的膝盖重重抵在他的背部,又将他的手往后扳,他疼得眼前一黑,又惊又恐。 外头的林素琴听见动静,问了声,“怎么了吗?” 李寂最为珍惜的人就在一墙之隔外,而他被陈谨按压在地,以一种极其屈辱的姿势,他鼻尖猝然发酸,不敢让林素琴知晓屋内情况,忍着痛道,“没事,不小心摔了东西。” 林素琴不疑有他,继续去忙活。 陈谨俯下身,在李寂耳边呼吸,低低地笑,“你说说,如果我当着你家人的面上了你,他们会怎么样?” 李寂浑身一僵,眼花耳鸣,他被陈谨的话吓得不断发抖,连声音都是抖的,“你敢?” 陈谨空着的手摸进他衣摆里,像蛇一般前行到他胸口,指尖捏住他的乳头,狠狠一掐,笑李寂的天真,“我有什么不敢的?” 只要他想,李家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他捏死李寂,搞垮李家,只需要一个眼神、一句话,多的是有人前仆后继帮他做事。 这就是权势的好处,陈谨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李寂剧烈喘息,他不想屈服,他绝不会再放任陈谨伤害他,更不会让陈谨动他的家人,深深的恐惧后,他重重地闭了眼,再睁开是不顾一切的狠绝,“陈谨,你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吧。” 大不了他一死解脱。 陈谨怔然,看李寂绷紧的侧脸,明明都已经接近崩溃边缘,却还是不自量力地用玻璃做的棱角来跟他对抗,陈谨重新审视起李寂——不得不说,这样的李寂极其有魅力,任何一个处于高位的人,都会想要将他折服。 但陈谨不想赶尽杀绝。 他要李寂明白自己不过是一只蝼蚁,撼动不了大树,不能救自己,甚至还会牵连他人。 李寂等陈谨下一步动作,却不曾想陈谨松开了他,反而将他从地上拉起来,轻轻拍他的脸,言语带欣赏,“真够胆量。” 李寂避开他的触碰,眼睛里装载的恨意无法抹灭。 陈谨没再说什么,整了整校服,迈开长腿拉开门,到外头跟林素琴告别。 他彬彬有礼,林素琴难掩喜欢,送走了他还跟李寂夸赞陈谨的长相和礼节。 陈谨的突然离去无法让李寂心安。 他总觉得,陈谨不会善罢甘休,但愿只是陈谨自己觉得没意思,终于肯放过他。 晚上开机后,手机的未接电话和短信铺天盖地。 都是易鸣旭发来的。 最后一条信息定格在半小时前,给李寂下了最后通牒。 ——你要是不想我跟陈谨一样去你家,一个小时后,自己下楼。 李寂怒从心起,害怕易鸣旭真的也发了疯,抄起外套就出了门。 外头狂风大作,冷得刺骨。 李寂在小区门口的路灯下看见了穿着深蓝色外套的易鸣旭。 他不知在楼下守了多久,眼睛鼻头都是红的,见到李寂后,更是红得像要滴血。 李寂漠然地走过去,站定在他面前,不先开口。 易鸣旭狠狠瞪着他,像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怒气,抬手就要往李寂的脸上打,但李寂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他的手在半空中没能落下来。 “你他妈的……”易鸣旭说话的时候白气升腾。 李寂不为所动,“找我有事?” 易鸣旭放下手,满眼戾气,“回来。” “回去哪儿?” “我不准你转学。” 李寂冷眼看他,无端端地笑了下,“回去?然后继续被你们打、被你们强暴、被你们威胁,易鸣旭,我看着像傻子,还是像受虐狂?” 易鸣旭低吼道,“我他妈都跟陈谨说别再招惹你,是你自己不识好歹。” 李寂无法理解他为什么生气,反问道,“所以你是觉得,我不愿意跟陈谨,就愿意跟你吗?” 易鸣旭噎住,怔怔地看着李寂。 李寂接着道,“易鸣旭,不管是你,还是陈谨,跟你们接触的每一秒,都让我觉得恶心。” 易鸣旭眼瞳猛地缩了一下,他被李寂的话激怒,一把将李寂抓了抵在路灯,呼吸剧烈地打在李寂的脸上。 李寂冷漠地看他发疯,事到如今,他竟变得无所顾忌起来,再惨还能惨到哪里去呢? 预料的拳头没有落下来,易鸣旭砸在了路灯栏杆上,耳边一震,李寂的心也跟着一震。 在他求易鸣旭别让陈谨带走他的时候,在ktv他乞求易鸣旭能看他一眼的时候,易鸣旭都头也不回地离开,现在易鸣旭再假惺惺地要帮他,他也已经不需要了。 李寂直视易鸣旭眼里的怒火,以及其它他看不懂的情绪,坚定道,“我绝不会回去。” 继而推开易鸣旭,决绝地离开。 易鸣旭喊他,“李寂!” 他没有回头。 “如果我说,”易鸣旭走投无路了,鼓足了勇气道,“我对你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在乎……”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易鸣旭的声音在大风中戛然而止。 李寂耳朵里也灌了风,呼啸而过,他听不清周围的声响。 在乎?他眼尾泛起一点湿润,愤懑、委屈、失望,说不清的情绪。 他要不起易鸣旭的在乎,更不屑易鸣旭似是施舍的在乎。 他永远也不可能原谅易鸣旭,他们之间,只能有恨,除此之外,再没有其它种可能。 李寂的身影消失在易鸣旭眼里。 易鸣旭久站不动,他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而震惊,更无比深刻地明白,李寂,绝不可能回头看他一眼。 在他似乎摸清自己的心以后,在他人生头一回尝到后悔滋味的时候,一切如同脱轨的火车,再没有扭转的余地。 第24章 李寂过了两天安生日子,易鸣旭和陈谨没有再联系他。 本应该是高兴的,为摆脱噩梦而欢呼,李寂却心神不宁。 暴风雨前总是死一般的寂静。 吃过晚饭,李寂跟父母一起在客厅看新闻联播,难得是温馨时光。 如果没有收到那条短信,一切都会很美好。 手机提示声响起,李寂心里无端地咯噔一下,他在新闻联播端正的播音声里点亮手机屏幕,划开桌面解锁,一条短信夹着一张图片传进他手机里。 李寂先是见到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照片是遥遥偷拍的,扎着马尾的少女一脸正色地站在校园门口,记录每一个没有戴校牌的入校学生,朝阳落在她娇嫩的脸蛋上,清纯漂亮,而这个人,是李寂在金华为数不多的好朋友——刘萌萌。 李寂嚯的一声站了起来,脸色惨白得像是被放干了血。 父亲李伟因他的反应看了他一眼,问他怎么了? 林素琴也疑惑地瞧他。 李寂抿一下干涩的唇,想笑,笑不出来,最终干巴巴地说,“爸妈,我同学出了点事,我出去一趟。” 林素琴急忙问,“什么事呀,这么急急忙忙的?” 李寂没回答,他甚至忘记带外套,只穿了件薄薄的毛衣随意踩了双鞋子就冲出了家门。 冬末的天,寒风打在他耳边,刮得生疼。 短信的内容是——是你说的我爱找谁找谁,那我找刘萌萌,你也没有意见吧。 也行是太冷了,李寂按拨通键的手抖得不成样子,他给陈谨打电话,十来秒,电话一通,他在风里听见自己暴怒的声音,低吼道,“陈谨,你别乱来。” 陈谨一惯的慵懒,“不是拉黑我吗,怎么还知道给我打电话?” 李寂胸膛因为极度愤怒而起伏着,“你在哪?” “我有什么义务告诉你吗?” 李寂气得脑袋发昏,声音也无法再保持冷静,“你不就是想我求你吗,我都答应你,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送上门去,你满意了?” “不满意。” “陈谨!”李寂大口大口吸入冰冷的空气,冷得他五脏六腑都被冻结。 陈谨耍够了他,终于肯松口,“给你个机会,半小时内到我家。” 说着,不等李寂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 时间紧迫,李寂叫了车,一路催促司机开快点,他整个人都是懵的,想象不到陈谨有这么狠绝,竟然拿刘萌萌来威胁他。 等他站在那片寸土寸金的小区门口时,他还无法恢复神志。 电梯一层层往上爬,分明是向上的,却是送李寂回到地狱中。 李寂满身怒意按响了门铃。 门只开了一点,他就像是只被踩中尾巴的猫扑了过去,露出利爪直伸向玉面修罗。 陈谨没躲,硬生生受了他一拳。 李寂狠狠攥住陈谨衣领,浑身骇气,“你干了什么,陈谨,你他妈干了什么?” 他盯着陈谨好整以暇的脸,又抬手想打,这一次陈谨稳当地抓住了他的掌,用了点力把他的手往后扳。 李寂没有学过散打,根本不是陈谨对手,但此刻他实在太愤怒了,像疯了一样挣扎,滔滔不绝地控诉,“我们之间的事,为什么要牵扯刘萌萌,她只是个女孩子,你想对她做什么,陈谨,你用这种下作手段来威胁我,你还是人吗?” 他平生嫌少骂人,但此刻忍不住地飙脏话,“陈谨,我操你妈,去死吧你。” 陈谨废了点力气才把李寂制裁住,将他重重掼到地面,掐住他的脖子,面色阴冷,像是只要李寂再说出一句,他就会把人掐死,“我还没来得及干什么,但你再骂下去,就难保我不会做点什么了。” 李寂满腔怒火堆在胸口,如同待发却不能发的火山,活生生将自己内里都烧透,他恶狠狠地瞪着陈谨,咬紧了牙,若是可以,他就要扑上去咬掉陈谨一块肉,让陈谨也尝尝血肉分离的滋味。 可他只是一个被捏了后颈的猫,有再尖锐的利爪,也难以施展。 见李寂不再有动作,陈谨才松开他的脖子,慢条斯理地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狼狈的李寂,“我希望你想清楚,你是为什么而来,脑子还不清醒的话,就给我滚出去,我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李寂喉结重重滚动一下,从地上站起来,与陈谨平视,即使落到如此田地,他依旧没有半分示弱,像是百折不挠的雪松,即使被风雪吹打得遍体鳞伤,依旧屹立天地间。 极致的愤怒过后,李寂终于冷静下来。 他开始后怕,怕自己一念之差,就葬送了刘萌萌的人生。 李寂不住发起抖来,为深深的无力感。 “你想怎么样?” 许久,他听见自己僵硬的声音。 李寂清楚,从问出这一声开始,他就已经丧失了谈任何条件的资格。 陈谨那张看起来介于少年和成人之间的脸露出个浅笑,若是不知情人瞧见,定要赞叹一句俊秀非凡,可落在李寂眼里,无异于张牙舞爪的修罗,要将他啃得一干二净。 “你这么在乎刘萌萌,”陈谨微微眯了眼,“喜欢她?” 李寂沉默不语,他懒得跟陈谨这样的人费口舌,他原以为自己可以无动于衷,但当这个转换对象变成他最好的朋友,李寂绝不能容忍。 他宁愿自己粉身碎骨,也不愿拖累任何一个真心待他的人。 陈谨以为李寂默认了,眼里闪过深沉的光,于是上前一步,倨傲地垂眸看只矮他两三厘米的李寂,抛出一个个问题。 “还转学吗?” “不转了。” 一问一答,像是最严厉的老师和最乖巧的学生。 “听话吗?” “听话。” 李寂机械地答着陈谨想听的答案。 “还跟我动手吗?” “不动。” “以后随叫随到吗?” “是。” “我要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李寂犹豫了一秒,看见陈谨沉沉的眼,脱口而出,“是。” 陈谨满意地笑了,扣住李寂的手腕,低声且暧昧道,“好,那我现在要你给我口交。” 李寂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挣开。 陈谨还是笑,也不生气,只是轻松地说,“滚吧,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说着,要赶李寂出去。 李寂当头一棒,瞬间清醒了,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紧紧攥住陈谨的手,呼吸急促,“什,什么意思?” 陈谨盯着他煞白的脸,有意吓他,笑容越发甜腻,“你不做,自然有人代替你,”陈谨捏住李寂的脸左右端详,像在评估什么货物,“我确实很喜欢你这张脸不错,但再喜欢,也有个度,我也不是非你不可,其实刘萌萌也……” 李寂急不可耐地打断他,“我做。” 陈谨盯着李寂——他其实没真想对刘萌萌做什么,不过抓住了李寂的弱点,好好利用起来而已,只是陈谨没想到,李寂会这么的在乎。 从前李寂也生气过,但没有一刻,李寂简直是像要把他活撕了。 陈谨心里无端有些烦闷,也只是一瞬就消散了。 他享受捕猎的过程,手段只是助兴,结果才是他的追求。 像现在,猎物已经被完完全全拔去棱角臣服,他便得到莫大的满足感。 没有什么比把一只欲展翅高飞的鸟驯养成依赖人的金丝雀更痛快的事情。 李寂没有给过陈谨口交,易鸣旭更没有,之前陈谨不是没有要求过,尽被他强烈反抗无法得逞,他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自动跪在陈谨腿边,给陈谨口交。 陈谨穿了宽松的黑色家居长裤,轻轻松松就能拉下来,但李寂双手抖得厉害,只是这么一个动作,他就用了三分钟。 他呼吸都放缓了,屈辱地看着包裹在内裤里潜伏着的巨物。 陈谨极有耐心地引导他,摸他柔软的发,“先舔湿。”见李寂绷着脸没有动作,他主动释放出半硬的阴茎,扶着在李寂唇边戳了戳,笑问,“后悔了?” 李寂摇头,闭了眼,满脸屈辱地张开嘴把陈谨的阴茎吃进了口中。 淡淡的麝香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李寂条件反射想呕,被陈谨按住了后脑勺,紧接着,滚烫的阴茎一大半就捅进了他口腔。 李寂喉咙下意识排斥异物,剧烈紧缩,陈谨爽得喟叹一声,低头一看,李寂的脸埋在他腿间,眼角泛红,淡色的唇吃着硕大的阴茎,还有一截吃不进去,难受得直闷哼。 陈谨欣赏李寂的狼狈,又因为眼前的情色而欲望高涨,他浅浅抽插起来,操李寂的嘴,李寂实在没有经验,偶尔牙会碰到柱身,他便紧攥李寂的头皮不满道,“把牙收起来,用舌头舔……” 嘴里充满了男性的味道,李寂不断干呕着,更别谈能按陈谨说的做。 陈谨摸他眼角,湿漉漉的一片,“哭了?” 话带怜惜,动作却毫不留情,把李寂的嘴操得合不拢,口水从唇角流下来。 屋里上演情色一幕,大门忽的被打开。 易鸣旭得知李寂到陈谨住处,马不停蹄赶过来,他有陈谨住所的钥匙,打开一看,就见到客厅淫乱的场景。 李寂正跪在陈谨修长的腿间,长裤堆在脚下,只消一眼,就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李寂在给陈谨口交,易鸣旭震在原地。 似乎回到夕阳如血的那个放学午后,他打开了学校会议室的大门,见到被陈谨压在长桌上操弄的李寂,从此潘多拉的盒子被打开,所有阴暗想法倾巢而出。 他那时落荒而逃。 此刻却心神俱碎,行动已于意识先一步冲上去,拎住李寂的后领,把他带离痛苦的源头。 李寂神情涣散,听见易鸣旭和陈谨同时喊他的名,一个微微颤抖,一个带着不容置喙的笑意。 他先是盯了地面三秒,再慢慢抬头看向陈谨,然后,没有任何犹豫地、大力地打掉易鸣旭的手,跪着爬到陈谨腿边,如最下贱的荡妇张开被操弄得嫣红的嘴含住了陈谨的阴茎,不熟练地吮吸起来。 易鸣旭手里落了空,心里有一块好像也随之空荡荡,李寂拒绝了他的援手,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李寂像狗一样爬过去给另外一个男人忘情口交。 “李寂……”易鸣旭呼吸急促,握紧了拳。 陈谨把浓稠的精液射在李寂脸上、嘴里,然后扳过李寂的脸转过去给易鸣旭看,凉薄道,“为了这么一个东西,值得你再三向我讨要、跟我置气,你想要,就拿去吧。” 手掌轻拍拍李寂的脸,陈谨俯身在李寂耳边说,“去,给易鸣旭口交。” 李寂眼里剧烈瑟缩一下,抬头看易鸣旭。 易鸣旭瞧见满脸浓精的李寂脸上,还有滚滚热泪,他忽然就被烫了一下似的,脚步踉跄地往后退。 在李寂有所动作之时,易鸣旭这一次没有再落荒而逃,他冲上前把李寂两只手搭在自己肩膀上,背着游神一般的李寂往外走。 李寂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襟。 易鸣旭头也不回抛下一句,“陈谨,我要他是我一个人的。” 不是分享,而是独属于他自己。 陈谨眼神冷漠看着两人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门前,他才沉沉道,“你真要保他?” 易鸣旭脚步微顿,把背上的李寂背得更稳,回陈谨的话,“不惜一切代价。” 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不能一错再错。 在品尝了后悔滋味后的易鸣旭,又解锁了恐惧这种陌生的情绪。 他害怕李寂真被逼到绝路。 他怕失去李寂。 恐惧让一个人看清自我,也让一个人勇敢。 他已经落荒而逃一次,再不做第二次逃兵。 空旷的屋子只剩下陈谨。 他忽然想起发现父亲秘密时,义正言辞地去质问父亲,父亲却扇了他一个巴掌,此后光明正大将各色少年往家里带。 母亲熟视无睹,父亲用不屑的眼神瞧他,然后头也不回地带着少年离开。 李寂不是那些少年,但却如同那些少年一样,让他失去了易鸣旭这个朋友。 理智被燎原大火烧得彻底。 陈谨一把砸了床边琉璃灯,再抬眼,尽是骇人的阴鸷。 第25章 易鸣旭把李寂稳妥背在背上,尽管李寂身量纤细,但一米八的个子压着,依旧把易鸣旭微微压弯了腰。 可易鸣旭即使吃力,也半点没把李寂放下来的想法,直到出了小区,李寂才恍如梦醒,推开了易鸣旭,从易鸣旭的背上下来。 脚一沾地,李寂就马不停蹄冲到路边的树旁干呕起来,嘴里还存留着陈谨的精液,他恨不得把喉咙都给抠出来,发出难听的干呕声,似是被鱼钩吊住的鱼在做最后的挣扎。 易鸣旭站在几步开外,看李寂抹去唇角的酸水,脆弱得好像只要轻轻一捏,李寂就会碎成千丝万缕,他忍不住地,想要靠近,却在触及李寂冷漠的眼神时骤然停步。 李寂的眼睛没有温度,几步之遥,两人却仿若相隔千山万水。 “李寂……”易鸣旭几乎是有点小心翼翼的口吻。 意识四面八方回笼,李寂方才没有拒绝易鸣旭带走他,不过是想逃离魔窟,如今他已经从炼狱里走出来,又恢复一惯的冷厌,他没有管易鸣旭,想要转身离开。 易鸣旭慌神地追上去,想握李寂的手——他方才背着李寂时,就偷偷碰了下,那么冷,似北极川万年不化的寒冰。 李寂不出意料地躲开,继而垂着眼生厌地瞧易鸣旭,“别碰我。” 易鸣旭指尖微颤地收回手,李寂的神情太拒人千里,他缓缓且真切道,“我说的是真的。” 李寂不为所动,甚至扯着唇角无声冷笑。 易鸣旭被他的笑刺得眼睛一酸,手足无措地上前两步。 李寂往后退,抗拒易鸣旭的靠近,如同听了什么笑话般,又忍不住笑了声,极具嘲讽,“你是不是觉得,你意识到错了就可以……” 他顿了顿,语气平静无涟漪,“不,你怎么会错呢,易鸣旭,你不过是想挽回那点可笑的自尊心,你先发现的玩意,被人捷足先登,于是你不痛快了,所以也许心里并不觉得这个玩意有多么重要,但你也非要争到手,以夺回自己的骄傲,我说得对吗?” 易鸣旭呆滞在原地,仿佛不会思考,甚至不知道怎么去回击李寂。 李寂脸上好像出现一条裂缝,明明完好无损,却仿佛缓缓四分五裂,他说到此处,再控制不住内心悲恸,拔高语调质问,“你觉得我是你们的所有物,关于我的一切,你们都可以掺和一脚,我的意愿、我的选择对于你们而言无足轻重,你们想对我做什么就做什么,那你有没有问过我,我愿不愿意属于你?” 李寂咬碎一口牙,目光闪烁,音色颤抖,“你有没有把我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看待?” 他低吼着,带了泣音,“我现在告诉你,我不愿意,我不愿意,你听清楚了吗,我不需要你假惺惺来拯救,我也不可能相信一个伤害过我的人说过的任何话,就算……” 李寂眼尾发红,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他惨笑着把话说完,“就算你真的意识到自己错了又如何,这个世界上犯错的人何其多,难不成每一个罪犯只要说一句我后悔了,就可以逃避责罚、可以获得受害者的原谅吗,你听着,哪怕我被陈谨威胁,哪天被他玩死了,我也不需要你帮我,我承受不起。” 李寂头一回对易鸣旭说这么多话,却字字诛心,他是把自己血淋淋的伤口被摊开来,再自己撒一把盐上去。 谁都可以对他伸出援手,易鸣旭不可以。 李寂是一条路走到死的人,他要和易鸣旭划清界限,绝不允许掺杂上任何其他物质。 昨日易鸣旭威胁他,今日易鸣旭要帮他,倘若易鸣旭心血来潮,又摇身一变,与陈谨再次统一战线,那时,他的处境只会比现在糟糕一万一千遍。 谁能难保易鸣旭真心悔改。 一丘之貉,就别谈痛改前非了。 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天又落了小雪。 飘在易鸣旭的头发上,也落到了他的心里。 他看着几近绝望的李寂,多想反驳李寂的话,他要告诉李寂,这一次,他一定会拼尽全力护他到底,可撞进李寂那双寒潭似的眼,他犹如掉落万丈寒冰之中,彻彻底底被冻结了。 易鸣旭张了张嘴,发出无声的李寂二字。 而李寂已经毫无留恋转身离去,只留给他一个拒人千里之外的背影。 他想追上去,双腿却镶嵌在了原地,只看见李寂消失在光影之中,再也看不见。 易鸣旭鬼使神差地摸了摸脸,湿漉漉的一片,是雪在他脸上融化了吗? 可雪为什么是热的? 易鸣旭颤抖地喊,音色却吞在喉咙里发不出来,“李寂……” 这两个字将会成为他毕生所求,在此后荏苒岁月中反复出现在他人生的每一个角落。 —— 身体空虚所以爱上你拥抱 胸膛需要记得也被怀念过 何必需要动心我只要相信我本能 需要就是原因 我是人 留不住你的心我只要留住你的人 留不住你的人也要留住一吻 擒住你的肉身不需要俘虏你灵魂 像个低等动物那么天真 —— 爱不能,求不得。 这就是易鸣旭为自己犯下的错误所承担的代价。 日子被余晖拉得很长很长。 李寂又回到了金华。 刘萌萌知道他回来,满脸都是明媚的笑意,硬拉着要请他吃饭,庆祝他重回校园。 娇养的少女连请人吃东西都是甜腻腻的蛋糕,草莓味的,奶油浓郁香甜,吃进嘴里,齁得慌,偏生刘萌萌还要期待地看着他,问他好不好吃。 李寂不忍她失望,“很好吃。” 刘萌萌笑得眉眼弯弯,很是得意,“那当然啦,我亲手做的,怎么可能不好吃,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就常给你带。” 李寂从她的语气中敏锐地捕捉到一点什么,迎头撞进了刘萌萌半是炙热半是带怯的眼神里,心惊肉跳。 从这一刻起,他知道自己要失去最好的朋友了。 他越在乎,陈谨就越是拿捏他的把柄,那天后,李寂有意躲着刘萌萌,更是对她冷眼相待,几次下来,刘萌萌就失望地不再靠近他。 谈不上难过,如果他的有意远离能让刘萌萌安然度过高中生活,那确实是很划算。 失去一个朋友,就能换回朋友的大好人生,何乐不为。 与此同时,李寂放学路上多了一条小尾巴。 易鸣旭已经跟了他两个星期了,只要打铃声一响,他必定能在班级门口看见易鸣旭的身影,他那天的话说得很重也很明朗,以为易鸣旭不会再假慈悲,但李寂猜错了。 易鸣旭来找他,却不和他说话,甚至也不和他一起走,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七八米的距离,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仿佛只要眨下眼,他就会消失不见。 易鸣旭所谓的保护笨拙而直白,李寂只当没看见。 倒是有一回,他接到陈谨让他去会议室的信息,脚还没有踏上楼,就被易鸣旭挟持了。 易鸣旭越过他,独自进了会议室,不久里头就传出重物落地的声音,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摔地上了,李寂漠然地站在门外,看天边似血的晚霞。 没一会易鸣旭就浑身戾气地出来,他透过门缝瞧见陈谨阴鸷的眼神,差点就条件反射地进去,被易鸣旭拖拽着下楼。 易鸣旭不说话,他最近不再让司机来接,不知道哪里弄来一辆红黑相间的重型机车,强硬地把头盔给李寂戴上。 李寂挣了下没成功,也就作罢。 他是真没有什么心力再去应付易鸣旭了。 他坐在易鸣旭的机车后座,初春的天,风还是冷,刮在脸上像钝刀,身前是微微弯着腰专注骑车的易鸣旭,李寂只看得见全黑的厚重头盔和与他一模一样的金华校服,割裂感浓烈。 身后是大片大片绚烂的残阳,鲜红似血,仿佛要让这世界都充满血腥。 有种世界末日的浪漫感,可惜易鸣旭找错了对象。 易鸣旭沉默着把李寂送回家。 李寂将头盔摘下来,冷淡说,“你没有必要这么做。” 他以为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 日更期衣龄午扒扒午九龄 易鸣旭深深看他,抛下一句“我自找的。” 然后头也不回地启动机车离开。 那天晚上李寂知道了,易鸣旭在会议室里摔的是陈谨的手机,四分五裂,再没有修复可能。 可是威胁到李寂的,从来都不单单是陈谨手机里的相册。 被完好无损送回家的李寂,晚上就自发送上门给陈谨操弄。 陈谨把他按在枕头里,窒息感让他手脚不断地扑腾,像上了岸的尾鱼,硕大滚烫的阴茎狠狠插到他体内最深处,让他产生肚子要被捅穿的感觉,他呜咽哭着,流的口水和眼泪湿了一小片枕头,而穴里捣成白沫的润滑剂和精液随着大腿根往下落,则弄得床单湿答答变成深色。 依稀听见陈谨的声音。 别夹太紧,骚货。 腿张开,把屁股撅起来。 自己掰开。 各种淫乱言语。 继而是突兀的一句——易鸣旭太重情,不够狠心。 李寂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后面的话听不清,他在疼与爽之间沉沦,陈谨射进了他身体里,他疲力地软了手脚瘫在床上。 迷迷糊糊间,李寂想,无硝烟的战场上,冷情冷血的人才会是最后的赢家。 第26章 在阿鼻地狱受刑的恶鬼尚有一个期限,活在人间的李寂却瞧不见光。 有时候他会忍不住想,人活在世上一遭到底是为什么,从前他有疼爱他的父母,有真心待他的好友,他只需要抬眼一看,就能看见自己璀璨的人生。 可现在他望眼欲穿,前路依旧一片黑暗。 他的生活变得单调,亦或者是他不再愿意去想那些让他太过于痛苦的事情,人总是本能地躲避疼痛,李寂也不例外。 春去夏来,整三个月,易鸣旭每日放学都会准点出现,目光灼灼地跟在李寂身后,他不说话,只是注视着李寂的背影,很多时候,李寂进了家门,再打开窗望楼下一看,还能见到易鸣旭挺直的身影。 他和易鸣旭之间,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既然他赶不走易鸣旭,也就不再尝试着沟通,夕阳见证这三月来他们的同行。 好几回,易鸣旭分明都动了唇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却只是垂下了那双尾部上挑的眼,一言不发地跟随李寂。 李寂不好奇他想讲什么,如果是忏悔的话,他一概不信,如若是揭他的伤口,更不必听。 他放下窗帘,隔绝了依旧璀璨的天边。 恍惚间想起和易鸣旭的初遇,第一眼他为易鸣旭精致的外表而感到惊艳,下一秒他就被狠狠踩在了地下,他绝忘不了易鸣旭那时狠绝的表情和毫不留情的下手。 如今改变了又如何,难不成能时光逆流,挽回曾经给他造成的伤害吗? 痴人说梦。 用过晚饭,李寂跟父母说一声便出门去。 陈谨近来见他的次数越发频繁,不一定是在熟悉的住处,有时候也带他去娱乐场所,都是陈谨不认识的人,也不是全不认识,有几个有点面熟,但李寂不愿意去回想那天在ktv所发生的一切,更别谈去记这些人的脸。 前几次,李寂紧张惊惧得浑身紧绷,陈谨把他当个摆件一般安置在旁边,偶尔亲亲摸摸,没有过分的举动,时不时有目光打在李寂身上,但都是匆匆一眼就挪开。 陈谨说自己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让李寂不用害怕。 李寂面色惨白地靠在陈谨身边,他现在已经不会说求饶的话,知道说了也没什么用,只得硬生生忍着强烈的不适感。 次数多了,李寂才慢慢放松了点,也只是些微,他待在陈谨身边,没有一刻放下警备。 他坐在光怪陆离的包厢里,屏蔽了周围所有声音,只有当陈谨向他索吻时才会有点反应。 这半年多,陈谨不知和他接吻多少次,陈谨向来热衷于此,在床上高潮的时候也喜欢激烈地吮吸李寂的唇,李寂从干呕到现在的漠然接受,克服了很大的心理难关。 初夏的风已然染上几分燥热。 李寂微低着脑袋,踢路边的石子,他故意在距离目的地一公里的地方下车,磨磨蹭蹭地挪过去,能少待一刻是一刻。 酒吧已在不远处,李寂不得不收拾心情,抬起眼来,却见到了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人。 易鸣旭站在酒吧门口,紫色的灯光由上至下打在他脸上,照得他更是光彩夺目,只是削弱不了周身的戾气。 李寂停住脚步,与他对视着,无端地,他想转身离去,可陈谨还在等他,他不能走。 这样想着,他只能按照原地路线继续往前走。 离得更近,他才看清易鸣旭眼里满载了红血丝,他无视掉,刻意离易鸣旭一米距离想要进酒吧大门。 手腕猝然被握住。 李寂心中没有意外之感,只是蹙了眉回头看易鸣旭,轻声说,“放开。” 易鸣旭死死抓着不肯松手,接着竟就要硬拉着李寂往前走。 李寂猛地甩了下手,终是甩开,再一看,手腕已经被捏出了一道红印子。 他冷冷抬眼,看着神经质的易鸣旭,连话都懒得多说。 易鸣旭却不依不饶地继续纠缠,再次用力地握住李寂纤细的手腕,终于开口说话,音色难听得像是没调过弦的大提琴,沉闷喑哑,“跟我走。” 走去哪? 李寂抿了抿唇,冷漠拒绝,“我的事不用你管。” “他们说,那天,陈谨让他们,”易鸣旭深吸一口气,再多的话说不出来,“我过来拿东西……” 易鸣旭说得语无伦次,但李寂知道他在说那件事。 陈谨想要让他们轮奸自己,以威胁自己变成他脚下的狗,那天易鸣旭在场,说了让李寂心灰意冷的话,也让李寂丧失了求救的最后一丝希望。 李寂不知道易鸣旭是从哪打探来的消息,但事情已经过去半年,多说无益,只会揭他伤口,他冷下脸,“然后呢?” “我不知情,”易鸣旭面露痛苦,“如果你叫我……” “易鸣旭,”李寂打断他,“事情已经过去,我不想听任何假设,现在我们没有关系,请你放开我,我还有约。” 两人僵持在酒吧门口,已经吸引了不少出入者的目光。 “我不放,”易鸣旭情绪忽然高涨,他眼底都是红的,死死盯着李寂。 “这三个月,我时刻都在提醒自己,你恨我,你不想见到我,所以我克制自己不接近你,照片我已经销毁了,刘萌萌我也让人跟着保护,为什么你还要和陈谨纠缠不清,我不信你是自愿的,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你告诉我,你得告诉我,我才能帮你。” 他猛然想起李寂拒绝他的帮助,又急切地上前,“不,不是帮,我自愿做的,跟你无关。” 要不是见识过易鸣旭的狠戾,李寂甚至就要相信眼前一脸真诚且痛苦的人,他恍了恍神,刚想开口,身后突的传来一道让他条件反射僵住身体的声音。 “李寂,你迟到了。” 陈谨不知何时到来,李寂下意识挣开易鸣旭的手,退后两步,被陈谨扶住了腰,他扭头一看,陈谨的笑脸近在咫尺,心狠狠地颤了颤。 李寂任陈谨扶他的腰,算是解释,“路上塞车,我们进去吧。” 陈谨不置可否,目光落在易鸣旭身上,笑意更深,手环在李寂腰上,脑袋轻轻磕着李寂的脑袋,是极其亲密的姿势,仿佛刚看到易鸣旭似的,笑吟吟地说,“你怎么过来了,大家都说好久没有见到你,一起玩?” 杀人不用刀,说的就是陈谨这种人,玩这个字眼,是易鸣旭亲口说出来的,玩玩而已四个大字,李寂记得清清楚楚,陈谨不过加深他的印象。 易鸣旭面色极度难看,目光在李寂腰上转了一圈,沉淀几分,再望向陈谨,眼底都是寒意,“我说过,让你别再动他。” 李寂直觉再不离开很可能会出事,他催促,“不是说我迟到了吗,我们进去吧。” 陈谨右脸贴上他的左颊,分明是笑着的,但话里已经没有了笑意,“你说了,我就得做吗,易鸣旭,你也太高看自己了。” 话锋一转,他气息呵在李寂脸上,“再说,你也不问问李寂需不需要你,他昨晚还在我床上,我比你熟悉他太多,想来你没资格过问我和他的事,”他把话抛给李寂,环在腰上的手渐渐收紧,“李寂,你说是吗?” 李寂仿佛被一条蟒蛇咬住了颈子,他眼神剧烈地收缩了下,想要尽快结束这场三人闹剧,于是快速地扭头在陈谨脸颊落下一吻,他不说话,但这个举动无异于在陈谨和易鸣旭之间做出了选择。 陈谨没想到李寂会突然亲他,一时怔住,连笑容都来不及维持,深深看着李寂。 这是李寂第一次主动吻他。 等他回过神时,易鸣旭已经像一头被占了领地的雄狮怒气冲冲地扑了上来。 陈谨推开李寂,于是来不及闪躲,生生挨了易鸣旭一拳。 李寂踉跄两步,看着霎时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内心毫无波动,他就当看了一场狗咬狗。 易鸣旭和陈谨都是拳脚功夫很不错的主,他们这种沾点背景的人向来惜命,自幼散打跆拳道学到大,每一招都不是虚的。 易鸣旭发了疯一样地朝陈谨脸上打,陈谨也不甘示弱,招招对准易鸣旭的肚子。 周围已经聚集满了人,反倒是这场斗殴源头的李寂,像是没事人一样冷眼旁观。 直到里头认识陈谨和易鸣旭的人出来拉开两人,两人才气喘吁吁地住了手。 有人怒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为了个婊子大打出手,太掉价了。” 李寂自嘲地冷笑。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但只要别人说他是罪魁祸首,那么他就是。 强权之下,皆为猪狗,不过如此,就像人类永远不会去体谅猪愿不愿意被吃掉一样,李寂的想法,也丝毫不重要。 他只需要充当一个引起陈谨和易鸣旭决裂的婊子角色,被唾弃被辱骂就足够。 说来简单,但他又不是猪,猪在割喉放血前尚可以哀嚎一声,他却连为自己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易鸣旭和陈谨脸上都挂了彩。 等易鸣旭暴躁地挣开周边的人要去抓李寂时,李寂却往后退一步,看他青紫的眼角和破皮的唇,一字一字清晰道,“易鸣旭,以后放学别来找我,我不想再看到你。” 易鸣旭五官剧烈地扭曲了一下,他似乎是想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深沉地看着李寂,带着一身伤离开。 李寂看他越走越远的背影,轻轻地抿了抿唇,然后去扶陈谨。 陈谨抹去唇角的血,若有所思地看了李寂一会儿,李寂被他看得心惊肉跳,主动询问,“疼不疼?” 陈谨顺势靠在他身上,听不出是不是玩笑话,“疼啊,你亲亲我,就不疼了。” 李寂当然不会信他的鬼话。 聚会是聚不成了,李寂跟陈谨上了车,在车上给陈谨脸上的伤口消毒。 陈谨目光如有实质地落在李寂脸上,像要把他看穿,半晌,李寂听见陈谨说,“你怕我对易鸣旭不利?” 所以急着跟他撇清关系。 李寂动作一顿,掩去眼底神色,抬眼冷漠道,“我不会对一个伤害过我的人心软。” 话说给陈谨,也说给自己。 “那我呢?”陈谨靠近他,吐出的气息都洒在李寂脸上,他问话时,破了的唇角含笑,“要是有一天我在你面前毫无反抗之力……” 李寂直视他的眼,不掩饰心底想法,淡然道,“我会想方设法杀了你。” 就算他不说,陈谨也能猜想到。 陈谨唇角笑容一凝,继而轻笑起来,把李寂拥入怀里亲吻,音色吞在这个充满血腥味的吻中。 “我等那一天。” 李寂在激烈地接吻中,混沌地想,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 第27章 那天之后,李寂有三天没有在学校见过易鸣旭。 在他以为他说了那些重话,依照易鸣旭的自傲程度,绝不可能出现在他眼前时,第四天,他又在大片大片金黄的夕阳下见到了穿着校服都掩盖不去一身羁傲的易鸣旭。 易鸣旭又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如若他回头一眼,便会悄然地挪开目光,李寂发现了易鸣旭的不同,至少,他没有在易鸣旭的眼神里瞧见恶意。 尽管如此,李寂也不愿跟易鸣旭再有关系。 第五日,陈谨在校门口等他,李寂毫不犹豫地坐到了陈谨的车里。 单面玻璃映照着易鸣旭露出受伤的神情,他似乎往前走了一步,但又很快反应过来,只是站在原地看着车子越行越远。 李寂沉默地把目光挪到路边一棵大树上。 水泥地埋了它的根,严严实实,李寂猜想,这样外表郁郁葱葱的树其实里子已经烂了,说不定哪天刮来一阵风,就轰然倒地。 陈谨伸过来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打断了他的出神,他看向左侧的陈谨,没有说话。 车里的隔板缓缓升起来。 李寂眼神暗了一瞬,伸手摸向陈谨的校服裤,想像以往多次在车里给陈谨口交一样,半弯下身子,但陈谨却挡住了他的胸口,把他轻轻推回车位,似笑非笑地看他,“有这么饿?” 尽管陈谨向来在床上说很多淫言秽语,但李寂还是难堪地红了脸。 “今天不做,”陈谨把手放到脑后,偏头瞧李寂,唇角带着蜜糖一样甜的笑,“带你去个地方。” 李寂悄然松了一口气,慢慢点头。 他在陈谨面前从来都没有拒绝的权利。 车子一路平稳地行驶,李寂说不出陈谨今日心情是好是坏,只是觉得他好似和平时不太一样,只是看着车窗外,甚至没有拿他出气。 这是稀奇的事情,但李寂乐得轻松。 约莫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了一家蛋糕店门口。 陈谨率先开门走了下去,没说让李寂跟上,李寂正犹豫着,陈谨已经进了蛋糕店。 透过玻璃窗,他看见陈谨跟前台说了几句话,很快,前台就笑着把一个包装精美的蛋糕盒递给了陈谨。 陈谨拿了蛋糕盒,一刻没有多待地又回了车里。 李寂疑惑地看着他,陈谨关了门,车子又继续行驶起来。 蛋糕盒呈白色,外边镶了一层蓝粉,最顶端的丝带夹了张贺卡,陈谨先把贺卡拿下来,丢给了李寂,然后兀自解蛋糕盒的丝带。 李寂摊开贺卡一看,上面用金粉写着一行花体字,没有署名——生日快乐。 他抿了下唇,鲜少在陈谨开口之前先打破平静,“今天……是你生日?” 陈谨把丝带丢在脚下,闻言一把掀开了蛋糕盒,依旧在笑,“是啊,找不到人跟我吃蛋糕,就临时决定找你了。” 李寂分辨不出陈谨话里的真假,看向蛋糕,粉白色的奶油,镶嵌着雕刻成爱心的水蜜桃,是有点可爱得过了头,与陈谨形象全然不符的形状。 陈谨却很满意,让李寂拿着蛋糕,从袋子里翻出蜡烛,蹭地一下用打火机点燃,插在了蛋糕的正中央。 “祝我十八岁生日快乐吧,李寂。”陈谨深深看着李寂,唇角笑意浅浅。 李寂觉得眼下的情景有些诡异,他和陈谨之间,绝非是可以庆祝生日的关系,更何况,他不相信陈谨所说的,找不到人跟他吃蛋糕。 听说他们这种家族生日,动辄就是几十万的排场,陈谨想要吃蛋糕,多的是人争先恐后往上送,轮不到他李寂献殷勤。 但多日形成的习惯让李寂不敢拒绝陈谨,只得不太情愿,干巴巴地给陈谨送祝福,“生日快乐。” 陈谨撅起嘴呼地一下把蜡烛吹灭了,再朝李寂挑了下眉,这让他看起来有点稚气,倒是真有十八岁少年的模样。 李寂想提醒陈谨还没有许愿,又觉得自己多管闲事,到底什么都没说。 陈谨拿刀子切了一小块蛋糕,不拿盘子装,就着刀子咬下一口,又把剩下的递到李寂嘴边。 李寂手捧蛋糕,双手有点酸,看着近在咫尺的甜腻食品,垂了垂眸张嘴吃掉了,是甜腻得发齁的水蜜桃味道。 陈谨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好,又连着喂了李寂好几口,直到李寂觉得胃里不太舒服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想再吃,他才结束这场幼稚的单方面喂食游戏。 李寂捧着蛋糕,不知道该不该放下。 陈谨靠回车垫,语调听不出情绪,“晚上不用去我那儿了,我送你回家。” 李寂难掩欣喜,但不敢表现出来。 陈谨的脸隐在光影中,缓缓道,“每次我的生日,家里都会给我举办生日宴,但没有人是真心祝福我,家人、朋友……” 他说到这儿,忽的转过头,眼神晦暗不明地看着李寂,问,“你呢,你的祝福是真心的吗?” 李寂没说话。 陈谨自己反应过来,轻轻笑了声,“我差点忘了,你巴不得今天是我的忌日吧。” 李寂依旧没说话,心里默认了。 陈谨收了笑,让司机停车,一把将李寂手中的蛋糕塞回蛋糕盒里,奶油沾染到他的手中,他满不在乎地下了车,将漂亮的蛋糕连同盒子一并扔进去路边的绿色垃圾桶。 李寂不明白陈谨发什么疯,但见怪不怪了,更疯的陈谨他不是没有见过。 车里还残留着奶油的香气,可剩下的只有冷冰冰的气氛。 李寂和陈谨谁都没开口,前者本就不愿多说,后者沉着一张脸,像是在爆发的边缘。 直到李家门口,陈谨才一把扯过李寂的校服领子,将他压在车厢上激烈亲吻。 李寂透过车窗能见到熟悉的景色,紧张又害怕,抗拒地推陈谨,陈谨不容拒绝地把舌头伸进他嘴里搅动,右手用力掐着李寂的后颈不让他逃离。 李寂呜呜叫着,脸都憋红了,快喘不过气时,陈谨才气喘吁吁地结束这个吻。 他被亲得头昏眼花,一时不能对外界做出反应,但还是听见陈谨神经质的一句,“没有一样东西真正属于我一个人,但我要你。” 话里的势在必得和骇人的冷静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未等李寂琢磨出陈谨这句话的深层含义,陈谨就已经打开了车子,夏风灌进来,闷热潮湿,他怕被熟人看见,连忙从车上下来,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见到陈谨被阴暗笼罩起来,一双眼里尽是癫狂。 夏日天黑得晚,外头天边依旧璀璨,李寂顿觉自己身处两个世界,一半光明,一半黑暗,他拼了命地想要去触碰天光,却有一双狠狠攥住他的脖子,将他拉进无边昏暗。 他不敢再看陈谨的眼神,快步地离开。 车子停驻许久才恋恋不舍离去。 陈谨拿出手机,大片的信息,有祝他生日快乐的,也有父母催促他快点到场的短信,以及几通未接电话。 他面无表情地回复父母,快到了。 又点开和易鸣旭的聊天页面。 上面几张图片,他一一点开看。 是陈父和几个高官在酒局时的照片,醉生梦死,美人在怀。 接着是易鸣旭简短四个字。 “放过李寂。” 陈谨阴沉沉地看着手机屏幕,末了,扯开嘴角露出个近乎是阴冷的笑。 他和易鸣旭从小长大,说不上谈心的朋友,但两家利益纠缠,他们注定只能一辈子友好,哪怕是维持表面——可易鸣旭打破了不成文的规矩,因为李寂,不顾一切,甚至拉陈易两家下水,率先向他宣战。 冲动鲁莽,不计后果。 倒是把反击的机会送到他面前。 事关二人,是小事一桩。 若牵扯到陈易两家,则要掀起惊涛骇浪。 陈谨沉默半晌,面色沉如水,不带一丝表情,没有犹豫地将照片直接转发给了自己的父亲。 他不必自己出手,就有人替他解决。 陈谨看向将暗的窗外,看黑暗一点点吞噬光明,他想,等事情解决了,他就能完完全全地拥有李寂,独属于他一个人的,李寂。 第28章 易鸣旭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李寂正在家里吃晚饭,他漠然地挂断,手机又再次振动,为了不引起父母的注意,他将手机调成静音,再倒扣于桌面,隔绝了恼人的骚扰。 说起来,他得将近一个星期没有见到易鸣旭了。 听说易鸣旭这些天也没有到校。 李寂不关心易鸣旭的动向,但易鸣旭是学校风云人物,一举一动都有人讨论,他想不知道都难。 陈谨也没在他面前提起易鸣旭,但李寂能感受到,从生日那天之后,陈谨的心情一直不错,陈谨心情好,连跟他讲话都柔和三分,在床上也少折辱他,李寂希望他能一直保持好心情。 吃过晚饭,李寂回房间写作业。 这两天天气热得可怕,整个世界像是一个大蒸炉,今天发布了黄色暴雨预警,李寂看着黑压压的天,猜测着雨势将来,抬手将窗给关了。 他翻过手机,点开一看,易鸣旭竟然还在给他打电话,二十分钟,整整二十八通,以每分钟超过一通电话的频率,有誓死不罢休的意味。 李寂沉默地看着依旧提示着有电话的手机屏幕,忽然一阵烦躁,终于是按下接通键。 他正想斥责易鸣旭的举动,易鸣旭却先一步他开口,语气极度的焦急,说,“李寂,我在学校门口,你过来。” 外头的风呼啸地吹,易鸣旭的声音被风刮得四分五裂。 李寂毫不犹豫地拒绝,“我不去。” “李寂!”易鸣旭低吼,他像是走到绝路的旅人,音色嘶哑,“你知道这一个星期我都在哪里吗?” 李寂没有兴趣知道。 但易鸣旭接下来的话还是让他怔住。 “他们把我关在家里,不让我见你,后天,他们后天就要把我送出国,”易鸣旭颓然地败下语气,“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李寂,你来见我最后一面吧。” 说到最后,易鸣旭带上一点颤音,“就算我求你。” 李寂内心奇异地扯动一下,但他依旧拒绝,听起来没有半分松动,“我说了,我不想再见你,你的事情,也跟我无关,你要是没什么事……” “我找人偷拍了陈谨他爸的照片,想让陈谨放过你,”易鸣旭打断他的话,音色像是生了锈的刀,涩然迟钝,“我家里人知道了,狠狠打我,把我关起来,我躺在床上,满脑子想的都是你,想他们会怎么对付你,想我要是真的出国了,你要怎么办?” 他说到这里,忽的自嘲一笑,“陈谨说得对,我根本保护不了你。” 李寂握着手机的手紧得发白,他着黑如墨的天,乌云席卷,逼仄得让人难以呼吸,他艰涩开口,“我没让你这么做。” 易鸣旭久久沉默,语气放得很低很低,“李寂,来看看我吧。” —— 暴雨来势汹汹,泼盆一般往大地洒,很快地面就积起一摊摊水,踩下去溅起的水花把深蓝的牛仔裤都染成了墨色。 雨伞抵挡不住风雨,李寂在轰隆隆的雷声中乱糟糟地想,他为什么会不顾大雨跑出来。 也许是没有听过易鸣旭那么卑微的语气,也许是他疯魔了竟然有一丝相信了易鸣旭的话。 豆大的雨往李寂身上扑来,打湿他一身衣裳,雨中行人少之又少,他脚步越来越快,到最后,不顾踩起的水洼会湿透自己的鞋裤,迈开长腿跑了起来。 雨雾使得视线都变得模糊,李寂得很努力才能分辨前路的景象。 一幕幕熟悉的场景掠过,他在转弯处,见到了这半年多来,无数次将他载往深渊的黑车。 李寂的脚步缓下来,握着雨伞的手开始发抖,而车门已经打开,露出陈谨的小半张脸。 在雾霭沉沉中,瓢泼大雨里,陈谨的脸白得像是上好的冷种翡翠,但也如同玉一般冷冰冰没有丝毫生气,冷雨、寒意,丝丝缕缕往李寂每一个毛孔钻,他冷得在原地直打抖,目光空洞地越过大雨看车里的陈谨。 陈谨抬起头来,雨势太大,一半入了车内,他全然不在意,只动了动薄薄的唇,“上车。” 轰的一声雷,炸在李寂耳边。 他狠狠一抖,几乎怀疑这雷就要劈到他身上。 四周无人,独他只身,他孤立无援地站在大雨中,给他避雨的选择只有眼前的黑车。 李寂心里分明清楚,他此刻最明智的选择应该就是听从陈谨的命令,至于其他的,不该他去想。 可是他的双腿却往后退了一步。 停顿两秒,继而疯狂地往前跑,他甚至嫌伞碍了他的事,抛了伞,在雨中狂奔起来。 雨打在他脸上,像是尖锐的刀,划开他的皮肤。 他为自己找借口开脱,他已经答应了易鸣旭要去见他一面,绝不能食言。 再有三分钟,他就能抵达学校。 一道闪电将天空劈成两半,李寂的前路被几个身穿黑西装的高大男人挡住。 他猝然停在原地,茫茫然地往后看,陈谨不知何时下了车,撑一把沉沉黑伞,遗世独立般站在雨中。 伞下的陈谨亦是一身黑,与天地融为一体,唯他的肤色和唇色白得晃眼,他眼神阴鸷地盯住李寂,再次发动命令,“过来。” 李寂被这样骇人的陈谨吓得僵住,他全身都泡在水中,夏雨冰凉,裹住他的每一寸皮肤,他冷得直发抖,连牙齿都上下颤动,在极致的寒冷和恐惧中,李寂突生出无限的勇气。 他小幅度地摇摇头,再是握紧拳往后退,与陈谨的眼神做拉锯战,继而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跑。 陈谨的五官有一瞬间扭曲。 李寂发了疯一般地往前冲,三个西装男人轻而易举压制住他的任何反抗,并没有如何伤他,只是将他的手扭转到身后,就足以让他卸去所有力气。 他像待宰的羔羊,被粗暴地塞进黑车里,他疯狂地拍打车窗都无济于事,而身侧,是同样染了寒意,犹如玉面罗刹的陈谨。 陈谨声音毫无起伏地吩咐开车,看李寂徒劳挣扎。 李寂渐渐没了力气,瘫软在车内,看车子向驶学校方向。 浑身湿漉漉的他看起来狼狈不堪,就像被主人雨夜丢弃的狗,他眼里也都是水汽,看向陈谨却迸发出凌厉光芒,音色似破开的利刃,直指陈谨,“易鸣旭的事情,是你?” 陈谨好笑地回应,“是他自己犯蠢,也要赖到我头上吗?” 李寂张了张唇,发不出一个音节。 车子很快在学校门口停下。 车窗上的水形成无数条小溪往下淌,但李寂还是在朦胧中看见了不远处的身影。 不止易鸣旭,还有其他人。 易鸣旭和他们起了争执,像是受了伤急于保护自己的野兽,拼了命地跟人扭打在一起。 易鸣旭穿的白衫湿透,被按在地下,污浊染了他的脸,也脏了他的衫。 车窗摇下一小条缝,让李寂得以听见,除了风雨声之外的其他声音。 “我不回去,”易鸣旭暴怒的声音比雷还响,他即使是被按在地下,也依旧不可一世,“你们算是什么东西,也敢跟我动手。”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全部滚回去,你们就是把我打死在这里,我都不会跟你们走。” 李寂抖得更厉害。 陈谨从身后靠上来,伸手捂住他的嘴,黏黏糊糊地亲他的脖子,低声说,“易鸣旭为了你,不惜堵上两家利益,跟家里人宣战,又绝食抗议,两天两夜滴水未进。” “你瞧见他的腿没有,为了逃跑出来见你一面,他从二楼的窗户跳下来,摔断了左腿,现在又淋了雨,再不治疗,恐怕就得废了。” 李寂的目光顺着陈谨的话,看向易鸣旭的左腿,易鸣旭已经站起来,他看不清易鸣旭的脸,却能感觉得到易鸣旭的动作并不敏捷。 雨下得更大,透过打开的车窗缝隙泼到了李寂惨白的脸上。 陈谨环抱住他,并不能给他一丝温暖。 “李寂,你感动了?”陈谨扳过李寂的脸,看他隐忍的神情,怒从中来,阴狠道,“易鸣旭也打过你、强暴过你、威胁过你,他和我是一样的人,凭什么你对他不同?” “你口口声声说你恨易鸣旭,那你现在哭什么,就因为易鸣旭为你做了这些,所以你要既往不咎?” 李寂抬起一双水眼,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陈谨,看陈谨在暴怒边缘的神色,心里忽然生出无限快意,能让陈谨不痛快,他都愿意一试,他缓慢且坚定地说,“易鸣旭和你,不一样。” 陈谨太阳穴狠狠一跳,环着李寂的手像是恨不得将他拦腰掐断。 李寂虽痛,但依旧无所畏惧地和陈谨对视。 直到他的手机铃声响起。 李寂当头一棒,陈谨从他的口袋里抽出手机,摆到他面前,陌生号码,但他知道是谁。 他扭头去看大雨中的身影,易鸣旭靠在墙边,被团团围住,手中拿着不明红色物体,李寂努力地分辨,是一颗弹跳球,而另一只手,正把手机按在耳边。 电话是打给李寂。 陈谨目光阴沉,“接吧。” 李寂颤巍巍地接过手机,始终按不下通话键。 是陈谨帮的他。 “李寂!”易鸣旭的音色破开雷雨直达耳边,“你来了吗?我,我还在等你。” 李寂咬住牙,半天挤不出一个字。 易鸣旭似乎意识到什么,语气慌张起来,“你别不来见我,李寂,我知道你不信,但我真的知错了。” “我以后听你的话,不再霸凌同学,也不欺负你了,以前的事情,我跟你道歉,你想我怎么补偿都可以,李寂,我在等你,你来吧,我就想看看你而已。” 他又喑哑地喊,“李寂。” 李寂隔着雨雾看不远处身影,也许是雨太大了,他觉得眼前也变得模糊,几乎就要看不见了,他狠狠咬了下嘴里的肉,强迫自己冷静,继而,冷漠地道,“我不会去的。” 易鸣旭的身体猛烈颤抖一下。 “为,为什么,我真的知错……” 李寂决绝地挂断电话,前额狠狠撞在玻璃车窗上。 他见到易鸣旭僵在原地几秒,然后像失去所有力气一样轰然倒地,血色的弹跳球骨碌骨碌滚到水坑里,但他手里还拿着已经挂断了的电话,一声泣血的呐喊划破长空。 李寂———— 李寂痛苦地将脑袋狠狠磕在车窗上,一只冰冷的掌隔住了他。 陈谨把他拥入怀中,用掌心捂住李寂的眼睛,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地,“我讨厌你看他。” 李寂疲倦地不再去想其他事情。 雨还在下,像要将这座城市淹没。 陈谨盯着李寂光洁的下颌,抿紧了唇。 李寂的冷漠是真是假,他听得出来,他看着冷硬,其实比谁都心软。 不过为了易鸣旭能早点回去医治左腿,就要假装厌弃地拒绝易鸣旭。 他恨极了李寂的伪装。 分明,他和易鸣旭做了相同的事情,李寂却会为易鸣旭着想,到底是凭什么? 陈谨有些微的迷茫。 但他又很快把这点怪异抛诸脑后,作为胜者,他不必去在乎过程,只要享受掠夺的果实即可。 李寂就是他的猎物,如今,终于完整地落入他一个人的陷阱。 第29章 连下了两天的暴雨,狂风刮倒了路边的小树,树苗刚栽下去没多久,就被拦腰截断,再没有拯救的可能性。 李寂在暴雨中生了一场大病。 高烧两天,躺在床上烧得迷迷糊糊,一闭眼全是光怪陆离的梦,他像被关进一个玻璃罩里的小人偶,恐惧丝丝缕缕将他包裹,他拼了命地拍打玻璃,尖叫着想要逃离,玻璃罩忽然一阵摇晃。 他在透明的玻璃外看到陈谨的眼,带着蜜一般的笑意,穿过玻璃黏在他身上,他像是被裹进泥沼里的人,呼吸间都是腥气。 陈谨像得到心怡玩具的小孩,如珍如宝将他捧在手心,放大的俊脸贴上来,笑吟吟地说,“你是我一个人的了。” 李寂猛然惊醒。 他瞪大了眼,梦境太过真实,他仿佛真变成了陈谨手中可以随意把玩的小玩具,生死都不由自己。 李寂后怕地掐自己的手臂,骨肉还在,他没有变成玻璃罩里的玩偶,还是活生生的人。 剧烈喘息过后,他发觉自己周身都是冷汗,像是刚在水里被捞起来一样。 门把忽然被扭动,李寂条件反射警惕,在看见林素琴的脸时才渐渐放松。 林素琴见他醒了,喜出望外,唠唠叨叨个不停。 “叫你在外面淋雨,这下好了,把自己折腾城这样子。”话语里虽有责备,但也饱含浓浓的关切。 一双带着薄茧的手覆在李寂额头,林素琴松了口气,“烧退了,你爸给你熬了鸡汤,今晚喝了发发汗,明天就该好了。” 林素琴左右瞧瞧李寂,叹气道,“你这半年瘦了很多,我跟你爸都和你说过,学习固然重要,但身体才是第一位,我们也不是非要你成龙成凤,只要你以后有份好工作,能保障自己的生活,就很满意了。” 李寂心里流淌过一股暖流,家庭永远都是他在伤痕累累后可以停歇的港湾,他颔首,带着鼻音,“我知道的。” 林素琴出去张罗晚饭。 高烧过后的李寂没什么力气,但还是起床去洗了把脸,再出来站在窗边,看外头阴沉的天,乌云延绵不断,只是两夜,外头就像经历了一场世界末日,窗外的树枝被打落在地,地面是烂泥和腐花,一片狼藉。 暴风雨后万物需要重生,被催折的人,也需要时间重建骨血。 李寂翻开手机,有几条同学关切的询问,他一一回复。 又点开陈谨发来的信息。 问他烧退了没有。 往上的几条。 是陈谨想找他,他撑着最后一丝神志回复自己发烧了。 难得陈谨没有丧心病狂到强迫他出门。 李寂不想回复,全当自己还在生病。 鬼使神差的,他往下划拉,停在了和易鸣旭的聊天框。 空白一片。 就好像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李寂的指尖停留许久,最终点开转账页面,没有出现易鸣旭的名字。 他心里忽然空了一瞬,然后不做留恋地将易鸣旭的联系方式删除。 他和易鸣旭之间,现在是真的断得干干净净。 这个人,曾以绝对强势的状态闯进他的生活,带给他无限的暴虐,又以一种算得上是惨烈的姿态离开了他的世界,彻底不见。 恨也好,怨也好,随着易鸣旭的消失,好像一切不是变得那么重要。 林素琴已经在喊他出去喝鸡汤。 李寂把手机放置在桌面上,应了声好。 未来会是怎么样,他已不敢去想。 —— 管家把晚餐端到陈谨房间时,发现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少年正坐在床上发呆。 两天前,陈谨跟父亲陈旬爆发了十八年来最剧烈的争吵,陈旬不顾妻子刘婵英的阻挠动了手,拿高尔夫球杆狠狠砸向陈谨的背部,一下又一下,球杆九起九落,陈谨疼得面色惨白,但一句求饶的话都没有。 他淡然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语调毫无起伏,“我只是做了跟您一样的事情,您没有资格指责我,但我必须通知您一声,您要是动我的人一根汗毛,我保证,您百年后送终的人,一定不会是我。” 陈旬气得手都在抖,“你为了一个外人,拿自己的生命跟我开玩笑。” 陈谨额头全是冷汗,但不减一丝风采,反而平添了几分决绝,“是不是开玩笑,您尽管试试。” 陈旬气得又要打,是刘婵英挡在了陈谨面前,才阻挡球杆落下来。 “你做了什么好事,你心里清楚,这些年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要敢再对儿子动手,我定跟你拼个鱼死网破。” 刘婵英一生要强,遵循父命嫁给了陈旬,生了陈谨,她这一生都在为家族的利益牺牲自己,父亲把她当做维护利益的工具,丈夫是个喜欢男人的同性恋,娶她不过为了两家结交,又或者说,骗她生下一个继承人。 当所有肮脏被撕破,刘婵英也彻底看清大家族里的不堪,为了利益,每个人可以牺牲情爱,变成一头冷血的怪物,她终究被同化,从未作为独立的人为自己活过。 对于陈谨,她没有太多的感情,她在陈谨身上感受到的只有被骗婚的耻辱,陈谨是她与陈旬结合的产物,无声嘲笑她可笑一生。 但陈谨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连结,到底是十月怀胎,历经磨难才把陈谨带来这个世界,骨子里的母爱虽浅薄,也见不得陈旬对陈谨大打出手。 一场家庭闹剧以陈旬的震怒收场。 他狠狠指着陈谨,咬牙切齿,“管好你的人,别给我惹什么麻烦。” 陈谨脸上没有半点笑意,厌恶浮于表面,冷呵,“我不是易鸣旭。” 易鸣旭会被家族牵绊,他不会。 因此他可以豁出去不顾一切,易鸣旭却得狼狈离场。 疯子的世界,只有赢一个字。 管家兢兢业业在陈家做事三十多年,见着陈谨拍开了刘婵英的手,佝偻着腰一步步往楼上挪,不禁长叹。 刘婵英眼底含泪,嘱咐她好好照顾陈谨,便又投身名利场,两日了再没有回来。 冷冰冰的家,住着一头扭曲的小兽。 管家心里只有怜惜,他把晚餐放在桌面,好言相劝,“少爷,多少吃点吧。” 陈谨闻言,鲜少露出点疲倦的神色,看向老管家,“谢谢王叔。” 老管家欲言又止,到底什么都没有说,他人微言轻,陈家如今的局面是多年累积的,他一个外人,说得再多也无济于事。 门开了又关,房间里再次只剩下陈谨一人。 背上的伤口撕裂般的痛,家庭医生来看过,说是伤到了骨头,需要卧床静养,这两日,陈谨不到必要,没有下过床。 他拿过手机来看,李寂依旧没有回信息。 不用想也知道,李寂是故意不搭理他,他冷冷一笑,步步紧逼,又发了条——晚点给你打电话,不接我就去你家看望你。 他现在的情况,自然是不可能到李家去的,不过为了吓唬李寂。 就像陈谨说过的,他不是易鸣旭。 易鸣旭会因为心软给李寂反击的机会,他不会,他只会时时刻刻叼着李寂的脖子,找准时机把利牙一寸寸埋进李寂的大动脉,让李寂畏他、惧他,再反抗不能。 爱可能会变质,但恐惧不会。 李寂再不愿,也得臣服。 那日他把易鸣旭发来的照片转发给了陈旬,不到半日,易鸣旭就被下了禁足令。 陈易两家利益息息相关,怎么可能为了易鸣旭所谓的喜欢就撕破脸皮? 易鸣旭果真是被保护得太好,只懂一味出击,而不考虑后果,易家不可能允许独子喜欢上一个同性,更不允许独子为一个同性冲昏了头脑。 传出去多难听。 结果就是易鸣旭被强迫出国,再也不能与李寂相见。 当然,陈谨也需要付出代价,和易鸣旭争夺同一个情人,说出去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陈易两家不能对自家儿子出手,只能把罪过都推到李寂身上。 但陈谨不是废物,争夺到的猎物就划分到自己的地盘,属于自己地盘的一切他都会去捍卫,他就像草原里的雄狮,为了自己的臣民与家族对抗,拿自己的性命威胁。 他和陈旬是一样的人,他不怕陈旬不信他。 横竖一条命,他不珍惜。 只是赌博而已,赌赢了他赚了,赌输了…… 陈谨不会给自己输的机会,只要他在十八楼层往下一跳,当陈旬见到他变成一团血肉模糊的不明物体,他也依旧是赢家。 到时候李寂应该也会很高兴。 可能还会趁机来踩上两脚也不一定。 想到这里,陈谨奇异地发觉,自己稍显烦躁的心情,竟因为想象李寂看他死后高兴的神色而有所舒缓。 说起来,他倒是从未见过李寂在他面前笑过。 李寂笑起来会是怎么样的呢? 陈谨并不在乎李寂的心情,谁会去思考猎物高不高兴呢? 他见过李寂的惊恐和哀伤,见过李寂绝望地流眼泪,唯独没有看过李寂的笑脸,这让陈谨又在百无聊赖的日子里找到一点乐趣。 再没有人来说他的不是,左右他的做法,跟他瓜分猎物。 他要李寂笑,李寂就得笑,要李寂哭,李寂就得哭。 他是李寂的主宰,庇护李寂的同时又要摧毁李寂,把李寂变成一见他就只懂顺从的乖乖宠物。 窗外雨已经快停,日光却还隐在厚厚的云层里,不肯探脸。 何时才能见天明? 第30章 盛夏来临,蝉鸣不断。 天气热得只是在室外待上十来秒,都能出一身汗水,但出汗的方式有很多种,不仅限于高温。 无人的教室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压抑的喘息,厚重的窗帘档去了炙热的阳光,上演着夏日的春意。 教室的角落,李寂双腿分开坐在了陈谨身上,滚烫的阴茎如同烙铁一般往他体内钻,他浑身绷直,室内的空调不能减去一分燥热,背上尽是汗珠,顺着他挺直的背脊往下滑,就像湖面泛起的银辉,漂亮又迷人。 发烧那几天,他没有见到陈谨,得以喘息,回校后,陈谨竟破天荒地请了假,他难得度过一段安生日子,结果没高兴几天,就被陈谨抓来这间空教室里做爱。 陈谨缠着他接吻,把他按在墙面,滑腻的舌头如同蛇一般不断钻入,舔他的上颚,酥麻的感觉从口腔里直蔓延到尾脊骨,他软了一半身子,余光瞥见窗外操场上正在踢足球挥洒汗水的少年。 他原本也该和那些人一样,恣意地在阳光下奔跑,谁能想到曾经以绝对优异成绩进金华的李寂,现在逃课跟男人厮混。 陈谨气他的分心,轻轻咬他的唇,把他的校服往上卷,卷到胸口处,搂着他的腰舔舐他挺立起来的乳头,又咬又吮,舔得那里红肿一片,湿漉漉的水光。 李寂闭眼忍受,他现在对于性事已不如从前那样抗拒,也许是习以为常了,他懂的怎样让自己受最轻的伤,不至于每次做完爱都一瘸一拐引人注目。 “想什么?” 随着低哑的一声问,陈谨的阴茎进入到一个不可思议的深度,李寂绷紧了脚背,看向自己薄薄的肚皮,这个体位,让他有种会被穿肠破肚的错觉,肚皮已经隐隐有凸起,他皱紧了眉,脸上春意泛滥。 陈谨一见,爱不释手地揉搓他的臀肉,不急不缓地往上挺,享受肠肉裹挟的温热,喟叹道,“只不过一个星期没操你,就紧得跟处女似的。” 李寂知道陈谨是故意羞辱自己,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觉得难堪。 他一言不发,等着陈谨射精,好结束这场既痛又爽的酷刑。 陈谨故意磨着他,手在他湿腻腻的皮肉上游走,最终来到胸口,拇指和食指合起,李寂充血的乳头上弹了下。 力度不轻,李寂发出一声闷哼,下意识想要躲避,但他正坐在陈谨的阴茎上,被陈谨掌控着,逃无可逃,甚至还得扶着陈谨的肩膀才能稳住自己的身形。 陈谨喜欢看李寂在床上的反应,又低头去含李寂的乳头,用牙齿碾压脆弱的软肉,李寂觉得再这么玩下去一定要破皮,忍不住地推了陈谨一把,喘息道,“别这样……” 陈谨闻言抬眼看李寂,从这个角度,能看到李寂弧度完美的下颌线和淡色的唇,他笑笑,把被亲得红肿的乳头吐出来,改而去亲李寂的唇。 李寂趴在他身上,被动接受这个深吻,吻着吻着,陈谨又动起来,这回插得又凶又猛,李寂如同儿时在玩木马,身体上下耸动着,穴口里的润滑剂从两人衔接处点点滴滴地涌出来,弄得大腿湿漉漉的淫靡。 陈谨插得太深,李寂不得不抱着他的脖子,想要借此直起身体分离,陈谨不如他所愿,用力掐着他的腰往下按,一时间屋里都是肉体拍打的声音,李寂汗水淋漓,乳头不断在陈谨未脱的校服上摩擦着,到底还是破了点皮,火辣辣地疼。 一场性事下来,李寂身上总要留下几道青紫痕迹,落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就像被打了一顿似的,勾引人再对他施暴。 许久,陈谨才把精液射进李寂体内。 李寂是阻止不了他内射的,但能结束,他在极致的疲倦中松了一口气,不顾手脚酸软,就要从陈谨身上下来。 他避之不及的模样让陈谨不快地微眯了眼,又按着他不让他起身。 李寂以为他还没满足,皱着眉,用泛水的眼睛看陈谨。 陈谨被他看得又硬了,但两人都是大病初愈,再好的身体也禁不起这么高强度的折腾,只得不情不愿地放过李寂。 但也没让李寂从他身上下来。 于是李寂只得含着陈谨射给他的精,与陈谨紧密贴合。 “几天不见我,你很高兴?”陈谨似笑非笑地观察李寂的神色,激烈的性事过后,他发丝微乱,脸上带着餍足的神情,就像是吃过肉的野兽,周身都散发着慵懒。 李寂一听他这个语气,就知道他要发难,但很明显的答案,陈谨这问题根本就没有必要,他厌厌地掩去眼底的神色,避开陈谨的目光,违心道,“没有。” 陈谨瞬间掐住他的下巴,逼迫他抬起头来对视,笑容又深了几分,摇晃着李寂的下巴问,“你现在都学会撒谎了。” 不撒谎,痛的只会是李寂。 李寂沉默以对,他觉得被这么审视很不舒服,只好岔开话题,带点小心翼翼说,“晚上我有事,能不能,不去你那里?” “什么事?” 李寂不愿意把自己的生活过多跟陈谨说,但还是得道,“跟家里人去吃饭。” “为什么?” 李寂抿了下唇,干巴巴地说,“期中考好了,庆祝。” 陈谨想起来,李寂是凭借极其优异的成绩进的金华,随口又问,“第一名?” 陈谨本身不关注成绩,平时都保持在年级前五,对李寂的战绩还是有所耳闻的,从李寂入学后,大大小小的考试,他仅有两次从第一名掉下来,那两次,估计就是刚被陈谨和易鸣旭盯上的时候。 李寂嗯了声。 陈谨像逗小猫小狗一样摸李寂的脸,“这么厉害,有想要的东西吗,给你奖励。” 李寂淡淡地摇头。 他最想要的,就是陈谨远离自己,很可惜,陈谨目前给不了他。 陈谨被拒绝也不恼,亲昵地继续摩挲李寂的脸颊,兴起时道,“这样吧,等明年高考完,你跟我出国留学。” 李寂太阳穴狠狠跳了一下,他有一瞬间的迷茫,“什么叫,跟你出国?” 陈谨原本只是随口说说,但忽然也觉得不错,李寂跟了他大半年,他非但没有腻歪,甚至还有上瘾的意味,既然喜欢,就顺手捎带在身边,并不是什么难事。 能出国留学,李寂应该也会开心吧,他有点期待见到李寂的表情,搂着李寂的腰,甜腻地笑,“意思就是,你可以跟着我出国读大学,等毕业后,还能去我家公司工作,我一定给你安排一个很好的职位,让你天天都待在我身边。” 他像个施舍贫民的大善人,带着上位着的矜傲。 李寂眨了眨眼,反应过来陈谨的话,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拽入了深渊,他脸色惨白,几乎是有点激动地摇头,“我不去。” 陈谨的笑容僵住,不悦地看着李寂。 李寂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我不会跟你去国外的。” 他以为等高考完就能摆脱陈谨,摆脱这噩梦一般的生活,可是陈谨现在却说,要带他出国,甚至于,他的工作都有可能被安排好,他的人生要围绕着陈谨,不知何时才能逃离。 李寂如坠冰窖,血液都是冷的,一想到自己的人生会被陈谨编排,他就怕得控制不住发抖。 陈谨没有看到想象的反应,且与自己料想的完全相反,李寂恨不得立刻很他断得一干二净的态度让他恼火,他冷下脸,强硬道,“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去。” 说着,直接把李寂推开,李寂赤着身体踉跄两步才站稳,他却只要拉上裤子,就能优雅地与李寂对视。 地位如何,一眼了然。 陈谨用亵渎的眼神打量着李寂满是印子的身体,笑说,“怎么你到现在还没有看清局势,你愿不愿意不在我的考虑范围,我可以告诉你,未来的五年,甚至是十年,我都要你陪在我身边,你要是敢逃,我就打断你的腿,把你死死栓住。出国留学,还是当我脚边的一条狗,我只给你这两个选择。” 李寂已经很久没有跟陈谨对着干,他在这方面受到的教训已经够多,但此时此刻,他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和绝望,又露出了自己藏起来的爪牙,冷声回应,“我的人生是我自己的,你没有权利……” 陈谨笑吟吟地打断他的话,“你尽管可以试试看,我说到做到。” 笑里隐含的阴狠让李寂狠狠打了个抖。 身后的空调冷风吹到他身上,把方才情欲带来的滚烫吹得一干二净,他咬紧了牙,不再言语。 陈谨的态度告诉他,蜉蝣撼大树,蝼蚁与天斗,无异于自不量力。 但是他就要听天由命任人宰割吗? 这大半年,他一退再退,换来的不是喘口气的机会,反而让陈谨更加入侵他的生活。 难不成只有死,他才能解脱? 陈谨整好衣衫,扫了赤身裸体的李寂一眼,带着薄怒头也不回地离开。 李寂紧盯着他的背影,用力地攥紧了拳。 做错事的人跋扈嚣张,被打压之人却步步后退,权势带来的力量悬殊让人无反击之力,但李寂相信,青天之外,还有浩瀚无垠的宇宙,而权势之外,也还有更大的权势与力量等着他去寻找。 第31章 紧张的高三在逼仄暑气的裹挟中匆匆而来。 短短二十天的暑假,李寂大多数时间都是和陈谨待在一块,陈谨热衷跟他做爱,在床上,在客厅,在浴室,在车里,留下的都是他们交缠一起的肉体。 直到高三来临,李寂才得以喘息。 上了高三后,每天都需要上晚自习,且每周的假期就只剩下半天,这意味着李寂有大把大把正当的理由对陈谨避之不见。 沉浸在高强度学习中的李寂,能暂时忘却由陈谨这两个字给他带来的痛苦。 但与此同时,他又因陈谨的话而难以喘息,他如今这么努力地学习,不过为了能摆脱金华,也摆脱金华里的陈谨,可陈谨却告诉他,即使高考,他也只能跟着陈谨出国留学,被牢牢栓在陈谨身边。 不寒而栗。 李寂望向窗外,八月的天,暑气依旧逼人,吸一口气,都像是闻进了闷炉里的一阵蒸汽,将肺腑都焦灼。 他正看着蓝天出神,听得前桌说这周会有防暴演练,会有市里的警察来演习。 李寂兴趣缺缺,随口应了声,忽然想到什么,在柜子里翻找出手机,随手划拉了下——没有。 他存的陈哲的电话不见了。 李寂根本不需要思考就能知道是谁做的,他沉默半晌,开始翻找书包,不放过每一个角落,直到在夹层里见到一张已经皱巴巴的小纸条。 那是他去报案时陈哲给他的。 “要是再遇到他们找你麻烦,给我打电话。” 他一直记得陈哲这句话,后来因为知道陈哲是陈谨表哥这件事后,他就再没有起过寻求陈哲帮助的念头。 他没忘记陈谨对陈哲态度的轻蔑,也许在陈哲看来,陈谨是可亲的表弟,但陈谨却曾用了下等人这样的字眼形容陈哲。 也许,他真能拼一把也说不定。 李寂打定主意,没有一丝耽搁,把陈哲的号码重新加入到联系人,改备注为外卖,然后给陈哲发了条信息。 ——陈警官,我是李寂,你还记得我吗,我们能聊聊吗? 他没有忘记把信息删除,忐忑不安地等待陈哲的回信。 他从来都是独自面对陈谨的威胁,寻求帮助无果,就再不敢起异样心思,可是他若不反抗,恐怕真就要如陈谨所言,未来的五年乃至十年,他都得待在陈谨身边。 李寂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能让陈谨这样看重——但疯子的想法究竟是什么,正常人又怎么可能明白? 上课铃声响了又停,刺耳的铃声像是一把刀插入李寂的脑子里,尖锐的疼。 终于,在紧张和期待中,李寂收到了陈哲的回信。 “我当然记得,后来还给你发信息呢,不过你没回,我以为你没什么事了,就没再打扰你。” 李寂完全不记得陈哲给自己发过信息,他咬了下后槽牙,下定决心,将信息发出去。 ——陈警官,我能和你单独见面吗,我有事想跟你说,请你不要让陈谨知道。 也许是陈哲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竟没有追问,只是痛快地答应了李寂的请求。 两人约在人流量极大的麦当劳。 陈哲还是老样子,看起来跟刚入大学似的,警队没能磨灭他的信念,李寂再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自己没有找错人。 “热死我了。”陈哲猛吸一口冰可乐,舒服地长出一口气。 这才看向李寂,“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关于陈谨的?” 李寂这一年经历太多,已学不会轻易相信别人,即使是在面对陈哲,他也踌躇再三,务必要得到能让他和盘托出的安心剂,“陈警官,我想问你,如果是你的家人……或者是亲戚犯法,你会包庇他们吗?” 陈哲本来还在喝可乐,闻言面色微变,将可乐放在桌面上,神情严肃地看着李寂,思索两秒,摇了摇头,“不会,古代天子犯法还与民同罪,现代自然有法律……” “如果法律压不住呢,”李寂追问道,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陈哲,“求助无门呢?” 陈哲的脸色彻底板正。 他当值已经一年多,当然知道,有些东西是游走于法律之外的,这一年多,即使是他身处所谓公正之地,也没少见到阴暗面,李寂这样问他,意味如何,不必多言。 陈哲抿了抿唇,陈述道,“是陈谨。” 李寂面色微白,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攥得极紧,手心里都是汗,他不确定道,“你会帮我吗?” 周遭人声鼎沸。 店员大喊欢迎光临,小孩闹着要吃薯条,少女为选哪个套餐而苦恼……这些声音像是一道道钟声在李寂耳边回荡,敲得他耳鸣眼花。 在嘈杂之中,他得到了陈哲的答案,“会。” 于是他握着的手缓缓松开,十指搁在大腿上,却不能控制地发抖,继而抬起一双微红的眼,张了张唇,轻声说,“他强暴我。” 无人知晓李寂说出这四个字需要多大的勇气。 他赌上自己的未来,甚至赌上李家,把这一年来受的痛苦和委屈都浓缩在这四个字里,分明是极轻的音色,却犹如巨石落湖面,掀波涛万丈。 陈哲怔在原地,眼睛猝然瞪大,像是无法消化李寂所言。 在他的印象里,陈谨温文尔雅,逢人三分笑,无人不对他赞不绝口,即使是他这个穷酸亲戚,陈谨也不同其他人,以礼相待。 陈哲的母亲原本是世家小姐,偏生爱上一个在大家族眼里上不得台面的大学教授,不顾众人反对毅然下嫁,因此家族都不承认有她的存在——只有陈谨,似完全尊重姨母的选择,并与陈哲兄弟相称。 可是李寂寥寥几字就推翻了陈谨在陈哲心目中的印象,他第一反应是觉得不可能,可反驳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到李寂那双苍凉荒芜的眼。 本该是最为炙热的年纪,怎么眼神会这么冷。 陈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天后,李寂没有再联系陈哲。 实则他都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个决定是对是错,陈哲不过一个普通的警察,即使跟陈谨有亲戚关系,他也本不该拉陈哲下水,可是李寂已经走投无路,只能病急乱投医,乞求能绝地逢生,见柳暗花明。 三天后,李寂收到陈哲放来的短信。 问他,想怎么做? 他正从陈谨的床上下来,腿都是软的,在陈谨缠上来之前快速将短信删除,主动接受了陈谨的吻。 他的乖顺让陈谨很满意,掰开他的腿又深入。 在欲与潮之间,李寂想,他什么都不要,只要离陈谨远远的,回到正常人的生活。 不再担惊受怕,不再做人玩物。 仅此而已。 第32章 李寂和陈哲再一次约在了麦当劳。 人流量越大的地方,越没有人会注意他们。 陈哲回去以后,思考了整整三天,又亲自到学校蹲守,亲眼见到李寂进了陈谨的车,这才完全相信了李寂的话。 与上次见面不同,陈哲这次神情十分严肃,冰镇可乐并不能减去他的烦躁,他猛吸了几口,才把目光放在李寂身上。 一年多前李寂到警局报案,当时的李寂虽然被打压,但眼里流光溢彩,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热血和朝气,后来他因信任托陈谨照顾李寂,便忘记了李寂的事情,没想到一年多后,李寂却告诉他,欺压李寂的罪魁祸首就是陈谨。 这让十几年来对陈谨颇有好感的陈哲难以置信,可事实就摆在他面前,由不得陈哲不信。 他在警校学的誓言牢记在心,人民公仆四个字牢牢刻在他心里,即使犯罪对象是他的亲戚,陈哲也不会徇私枉法,但——那是陈家,是在a城权势滔天的家族,想要一个公道,谈何容易? “我不用公道,”李寂却摇摇头,他已经不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是淡淡说,“我只求能够离开陈谨。” 陈谨要带他出国,要控制他的人生,这让他惊惧,比之被陈谨强暴威胁还要来得恐怖。 “陈谨录了我和他的性爱视频,并拿我家人的人身安全威胁我,我不得不对他言听计从,”李寂阐述这一年多遭受的委屈,神情苦涩,“可是,可是我不能允许自己一生都活在陈谨的阴影下,我以为熬过高中就能够从这场噩梦里醒过来,但陈谨企图控制我、束缚我,他要我继续跟他纠缠不清,我忍不下去了。” 李寂抬起眼,眼里有愧疚和无奈,“陈警官,我知道这对你而言很为难,但我真的走投无路,没人能帮我。” 陈哲被他这绝望的一眼看得心里一震,不由得握了握拳,斟酌道,“其实,你要摆脱陈谨,也不是没有办法。” 李寂眼里瞬间一亮,激动得控制不了自己,“什么办法?” 陈哲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他犹豫地点开手机,将近来陈旬,也就是陈谨父亲竞选省委书记的新闻给李寂看。 李寂匆匆浏览了信息,有些不明所以。 他纵然心智比同龄人成熟些,但到底是个高中生,无法很快明白陈哲的意思。 陈哲严肃道,“李寂,你应该知道,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无法撼动陈家,我即使有心帮你,但在a城,陈家想要颠倒是非太过于简单,说句难听的,若是走法律程序,你没有证据,单凭借你一面之词,恐怕到时候受苦的只会是你自己。” 说到这,他神情稍显灰败,“虽然剑走偏锋,但是我目前能够想到的唯一帮助你脱身的办法。” 李寂神情凝重,放在桌面上的手握了握,他还是有点不太明白,思索着问,“你要我找陈谨的父亲,可他会帮我吗?” “陈谨能这么无法无天,依靠的不过是陈家这棵大树,没有陈家,他只是一个普通高中生,”陈哲说着事实,压低了声音,“陈旬下个月竞选,正是不能出一点差错的关口,不仅他不能出错,陈家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出错……” 李寂脑袋里迅速捕捉到关键信息,骇道,“你的意思是……” 陈哲深深地看着李寂,没有明说下去。 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警察,没有权势,无法跟陈家对抗,但正面抗争不得,还有偏门,说来可笑,一个警察,竟要教受害者用不正当的办法免于危害,他在气恼之余,更多的是无奈。 人潮涌动中,嘈杂声盖过了二人的谈话声,谁都不知道,角落的俩人在密谋着什么。 —— 李寂抵达陈谨住处时天色已暗。 他轻车熟路上了十八楼,按了两声门铃,很快门就被打开。 陈谨穿着一身白纹居家服,衬得他肤白唇红,漂亮而乖巧,但李寂比谁都清楚,这乖巧面容下,隐藏的是怎样的坏心。 “怎么这么迟?”陈谨皱起眉,微微不悦。 李寂把鞋脱了放在玄关处,“路上有点堵车。” 陈谨没再说什么。 客厅的桌子上有外卖盒,看来陈谨刚刚吃完饭,李寂走到沙发坐下,他来这个地方只有一个原因,因此总是显得恹恹的,微垂着脑袋等陈谨发话。 陈谨不必收拾外卖盒,会有阿姨过来,他坐到李寂身旁,随意拨弄李寂柔软的头发,说,“听说你这次模拟考又是第一名?” 李寂闻言抬头,嗯了声。 陈谨奖励班地摸他的脸,“有东西给你。” 说着起身去房间,不一会就拿了个方盒,往李寂怀里一丢,似笑非笑,“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这是陈谨第一次给李寂东西,李寂不想要,但也能猜到若他拒绝,陈谨会怎样折腾他,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李寂犹豫一会儿,还是将墨绿色的方盒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支胖头钢笔,光滑的表面,也是墨绿色,李寂认得这只钢笔,他在官网上看过,将近三万块,他拿着这东西顿时有些烫手。 陈谨分明在李寂眼底捕捉到一丝喜欢,不由笑道,“送你的,第一名的奖励。” 他看过李寂的字,刚劲有力,一如李寂的人,像是再经过催折都不会倒下,这样好的字,就该配一支好笔。 陈谨以前没给李寂送过任何东西,但既然有了长期跟李寂相处的念头,他也深知打压威胁不是唯一相处之道,偶尔也需要调味剂,比如礼物,再比如金钱。 他等待着李寂道谢,结果李寂却盖上了盒子,再将方盒放在了桌面,摇头道,“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陈谨唇角一沉,居高临下看着李寂,像是在看什么不识好歹的走卒,“给你的就拿着,还是说,你只挨操,不要报酬?” 李寂因难听的话面色一白,放在身侧的手攥紧了,冷声道,“我不要你的东西。” 陈谨英气的眉猛地一蹙,这让他看起来有些阴鸷,他走上前把李寂压在沙发上,打量李寂紧绷的脸,不满道,“好好的你又闹什么脾气?” 李寂对上陈谨骇人的视线,苦笑,“你把我当什么,出来卖的婊子?” 陈谨一怔,若有所思地看着李寂,他总觉得李寂今日有些不同,但还来不及深思,又被李寂接下来的话给打乱思绪。 “明明就是你先强迫我,我都已经这么听话了,你为什么还要羞辱我?”说着,李寂眼底氤氲着些水汽,看着倒是委屈至极的样子。 从前李寂在陈谨面前,虽然也偶尔流露出脆弱,但大多数是在床上的时候,这还是他头一回在清醒时示弱,陈谨觉得新奇。 修长的指摸了摸李寂湿润的眼尾,陈谨好笑道,“你在怨我?” 李寂抿着唇不说话,他本就生得冷艳,这样沉默,更像是不可侵犯的高山冰雪,反而引得人想要看他露出求饶的神情。 陈谨的手指顺着眼尾摸过他挺直的笔,又点到他干涩的唇,暧昧地在唇瓣上摩挲,再将指伸进去温热的口腔搅弄,看李寂嫣红的舌,眼神渐热。 陈谨是冷血冷情的人,但难得李寂在他面前示弱,他也愿意给一点温柔,于是放低声音,像在哄亲密的情人般,“我收回那句话,但东西你得拿着。” 他第一次给人送礼物,没有被拒绝的道理。 李寂嘴里被插了手指不能言语,只从喉咙里发出暧昧的粘腻声,陈谨眼色更深,把被口水浸湿的指缓缓抽出来,带出一条晶莹的银丝,改用唇堵住。 陈谨的吻技出神入化,他含着李寂两瓣柔软的唇,像小孩吃糖一样用力地吮吸着,舌溜进李寂的口中,缓慢地刮弄李寂敏感的上颚,又搅弄李寂的舌,故意发出羞人的暧昧水声。 李寂没有拒绝,被动地接受这个绵长的吻。 事实上,他也有察觉陈谨近来态度的转变,但不管是什么原因,李寂都不在乎,他来这里是有目的的。 前几次来,他都不能得逞,今日若再不如愿,怕是来不及。 于是他微微错开脸,避开了陈谨的吻,气喘吁吁说,“能不能先洗澡?” 陈谨说话间气息都打在他脸上,挺翘的鼻尖摩挲李寂的鼻,手在李寂的腰间游走,“那么多讲究,行啊,你跟我一起洗?” 李寂正思索应该怎么拒绝,手机恰时地响了起来,他推拒陈谨,“你先去,我接个电话。” 陈谨瞄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备注,是李寂的妈妈,他啵的一下亲李寂的唇,“等你接完一起去洗。” 李寂快接招不住,脑子转了一百个弯,“我妈很唠叨的,没个十分钟不能挂电话……”他一咬牙,“等你洗完,我给你口,好吗?” 陈谨呼吸微窒,疑惑地看着李寂,似乎在思索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李寂心里慌乱,但面上露出个浅笑来,“其实,能去留学,我挺开心的。” 陈谨盯了他好一会,直到手机铃声停了,又响。 果然,对于李寂而言,出国留学是一个巨大的诱惑,竟让李寂也学会了服软,早知道李寂吃软不吃硬,他就应该用糖果和蜜糖给李寂堆砌一个城堡,又何必搞那么多手段? 陈谨自认为摸清了李寂的脾性,不再执着地要求李寂一起进浴室,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让李寂一点点露出柔软的肚皮。 李寂已经把手机放在耳边,喊了声妈。 余光瞥见陈谨已经进了房间。 浴室里响起水声。 李寂放下手机,他没有接听母亲的电话,而是给母亲发了条信息,继而把手机改成了静音,自言自语道,“嗯,我在同学家……” 他紧张得呼吸都快停了,再三确认陈谨在浴室里,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指甲盖大的小物体,蹑手蹑脚地安置在了客厅正对着沙发的地方。 李寂身上都是冷汗,等他把东西放好,听见陈谨在喊他,他吓得差点摔倒,大口喘息,半晌才回,“马上去。” 进卧室前,李寂回头望了一眼。 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他放松心情,拍拍自己紧绷的脸,带着扑腾扑腾无法平息的剧烈心跳进了浴室。 第33章 夏末,是潮湿和热欲的代名词,尽管屋里空调打得很低,也无法驱赶因情欲燃起的燥热。 米白的皮质沙发,两道赤裸裸的躯体缠绕在一起,李寂修长白腻的大腿被陈谨抓在掌心压在平坦的胸口,他只要低头看一眼,就能瞧见穴口已经被粗长的阴茎撑到极致,周围的皮肉泛了粉,水光烂漫。 李寂脑袋撞在沙发边沿,软质的沙发并不会使他产生痛感,但他还是眩晕得不能自己,陈谨给他用了药,他通体潮热,血液里的热浪一轮滚过一轮,整个人像是要烧起来一般。 双腿被掰到极限,些微的痛感传来,李寂不由得仰起脖子,张开被亲得红润的唇小口小口的呼吸。 陈谨埋在他胸口,吮吸他的乳头,把肉粉色的乳粒含在口中用舌头舔,用尖牙磨,又麻又痛,他起伏得厉害,无意识地伸出了一小截嫣红的舌,陈谨见了,改将他的舌吮在嘴里,如同吃糖一般用力往外吸。 李寂发出闷哼,想要推拒,陈谨一个用力地往上顶,他顿时没了力气。 “吃得好紧。” 陈谨音色沙哑,舔他的唇角,看李寂潮红的脸,拨开李寂黏在额边汗淋淋的刘海,看李寂每一寸白腻的肌肤,眼里燃烧熊熊焰火。 手没有闲着,搅弄李寂没有合起来的嘴,模拟性交的插入动作,用手指操李寂的嘴,夸赞道,“上下两张嘴都这么会吸。” 李寂听清了,红晕从脸上蔓延到脖子,粉若三月桃。 陈谨掐着他柔韧的腰,大开大合地操弄起来,滚烫的阴茎像要把李寂捅穿,力度又狠又凶,两人的结合处,淅淅沥沥落下被捣弄成白沫的润滑剂。 李寂脚趾蜷缩起来,尾脊骨发麻的感觉让他招架不住,他忍不住求饶,“慢点,轻点……” 陈谨对准他体内敏感点狠狠一撞,李寂发出低促一声叫,睁着水色的眼,茫然地看陈谨。 他身上都是热汗,流了一身,像是在水里捞起来的一样,一抹滑腻柔软,似乎能掐出汁水,陈谨爱不释手,略微冰凉的掌在李寂滚烫的身上游走,来到两人的结合处,轻轻抠弄,好像要往里钻。 李寂吓得呼吸停止,呜咽地说,“别……” 他的穴口已经到了极致,再承受不下一点。 陈谨试图将手指往里送,但只进了一个指节,李寂的眼里就涌出了泪,整个人抖得厉害,他想了想,到底将手指抽了出来,改抠弄红肿的乳头,哄道,“好了,不进去,哭什么?” 李寂鼻头红通通一片,哼声没有说话。 陈谨觉得今日的李寂似配合得过分,但沉浸在情欲中,并没有往深了想,他抱着李寂的腰把李寂捞起来,阴茎深深埋进去,爽得头皮发麻。 李寂为了维持身体平衡,不得不搂住陈谨脖子,两人近得呼吸都交缠在一起,四目相对,像有粘稠物体粘连在一起,陈谨不需要忍耐,他爱与李寂接吻,唇瓣就在嘴边,没有不尝的道理。 两人接了一个绵长热烈的吻,李寂的腿分开曲起来在陈谨大腿两旁,身体的支撑点是陈谨的阴茎,想要坐稳,就得牢牢吃着男人的性器,他喉咙里发出粘腻的声音,听起来不知是舒服还是难受。 陈谨抱着他的腰,额头都是热汗,声音更像是被沙石打磨过,他要求李寂,“夹紧了动一动。” 李寂摇头,咬紧了唇。 “只懂被男人操的小骚货。”陈谨评价他,同时用力往上顶。 李寂像是海里颠簸的水浪,晃得脑袋都是晕的,陈谨每操一下,都仿佛要顶到他的胃里去,他浑圆的臀肉被陈谨把控在手里,想逃都逃不了,只能被动接受男人的操弄。 陈谨不满足于这个体位,玩了一会,又把李寂推到沙发上,让他背对自己。 李寂的双腿被分开,陈谨跪在他双腿间,从这个角度看去,就像是李寂主动献出自己的穴给陈谨玩弄,他想要回头看看,臀部就挨了一掌,疼得他惊叫出声。 陈谨毫不怜惜地往他被玩得软腻的穴里插进三根手指,亵玩地插入抽出,带出混合在里头的精液和润滑剂,把水淋淋的手指给李寂看,戏谑道,“全是你屁股里流出来的东西。” 李寂羞得偏过脸不肯看。 “李寂,”陈谨覆盖在他背上,将挺硬的阴茎再次埋进李寂的穴里,亲吻李寂薄薄的背脊,呢喃道,“你以后要是敢给别的男人碰,我就把你锁在床上,一辈子都只能挨操。” 李寂没太听清,但还是感受到了陈谨话里的阴冷气息,在热潮里没来由的打了个抖。 “你……”过了一会,李寂才在情欲里找回些许清明,语气染了些委屈和控诉,“你让别人轮奸我。” 陈谨动作一顿,拿手掰过李寂的脸,李寂脸上全是泪痕,他指尖沾了李寂的热泪,有点烫,直烫进他冰冷的心里,尽管有些异样,但陈谨音色还是冷硬的,“是你不听话在先,你要是不忤逆我,我怎么舍得把你让给别人玩?” 言下之意,即是李寂若是不乖乖当他脚边一条听话的狗,他还是会把李寂拱手让人,李寂心里一片悲戚,他从未对陈谨报有任何幻想,但还是因为陈谨的阴狠而感到悲哀。 他在陈谨眼里,从来都不是活生生的人,只是一个可以随意揉捏把控的玩意,一旦逆了陈谨的意,等待他的只会是生不如死。 他闭了闭眼,掩盖去眼底的情绪,低声道,“我听话的。” 陈谨没来由松了一口气,像大型动物狩猎一般叼着李寂的脖子,含着气音,“真的听话吗?” 李寂睁开泛水的眼,吸着鼻子嗯了声。 陈谨软热的舌在他脖子上舔了一口,逼近他耳边,气息滚烫,“那叫声老公来听听?” 李寂双眼猛地瞪大,不敢置信地看着陈谨。 “不是说听话,”陈谨缓慢地动起来,手摸到李寂半硬的性器,给李寂手淫,“老公弄得小骚货爽不爽?” 纵然李寂早习惯面容纯良的陈谨会在床上说污言秽语,但这种程度还是让他难以接受,他紧紧抿着唇,用鼻子剧烈地呼吸。 “叫啊,”陈谨循循善诱,操弄的动作渐渐快了起来,手上的速度也逐渐加快,故意恶声恶气道,“不叫的话,就找人一起操你。” 知道陈谨只是吓唬他,但李寂脸上还是浮现出屈辱的神色。 “再不叫的话……” 李寂张了张水润的唇,声若蚊语,“老公……” 陈谨眼里呈现疯狂的血色,掐着李寂的腰,阴茎重重抽插起来,不满道,“大声点。” 李寂眼睛瞥到沙发对面的长桌,眼底闪过一丝挣扎,最终破罐子破摔起来,“老公,啊嗯,老公……” 陈谨身体简直要燃起来了,他拖着李寂的腰,让李寂跪立起来,这个姿势使得两人胸和背贴在一起,李寂逃无可逃,阴茎进入到难以言喻的深度,他痛苦且欢愉地叫出声。 “老公操得你舒不舒服?” “嗯,舒服……” “是不是骚货?” “是……” 他变成只会答话的机器,眉梢都是欲色。 “喜不喜欢老公?” “喜欢,”李寂与陈谨交颈缠绵,从急促的呼吸里吐出清晰的一句,“喜欢你,陈谨。” 身后的人骤然停下动作,环抱着他的力度似乎要将他拦腰掐断。 陈谨死死盯着李寂的小半侧脸,脑海里像是放映了一台老式播音机,循环播放着李寂的声音——喜欢你,陈谨,喜欢你,陈谨…… 他眼里有些许困惑,但很快的,又恢复理智,一口咬住了李寂颈间的软肉,忽而问,“喜欢我,还是易鸣旭?” 李寂身体一僵,多月未出现的人名乍然响在耳边,他茫然了两秒,最终道,“喜欢你。” 陈谨喘息愈烈,发疯一般操弄起来,像是要死在这场性爱上似的。 李寂没想到他突然发难,招架不住地想要往前爬,被陈谨揽着腰死死钉在原地。 他听见陈谨沙哑得近乎可怖的声音,“你说的,李寂,是你说的。” 李寂疲倦地闭上眼,喘个不停,没有再回答陈谨的话。 今晚这一遭,已经让他精疲力尽,想要应付陈谨着实不易,他不知道陈谨会不会发现他的异常,但也许,他可能赌对了,只要陈谨对他有一点点在乎,不管是占有欲作祟还是其他什么因素,他就有赢面。 他不能总是做输家,也不可能永远被陈谨牵着鼻子走。 只要过了今晚,迎来的可能是柳暗花明。 那么就值得他冒险做一个大胆的赌徒。 第34章 酣畅淋漓的性事直到深夜才停下来。 李寂已经跟母亲说明可能会在同学家里过夜,此时他浑身疲软地瘫在沙发上,陈谨向来不会给他做后续清理,已经率先去了浴室。 借着水声,李寂撑起身体,频频回头,怕陈谨忽然出现在门口,直到他将放在沙发对面的微型摄像头拿在手里,才如释负重,长长出了一口气。 他方才跟陈谨做爱时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假的,不过是怕陈谨将注意力分散到其他地方强迫自己开了口,如今他目的已经达到,再回想自己所说,不禁浮出一缕冷笑。 喜欢?陈谨真觉得自己喜欢他吗? 未免太过可笑。 他将微型摄像头藏在玄关处的布鞋里,再起身,猛地见到陈谨不知何时站在卧室门口,头发淅淅沥沥滴着水,只围着一条浴巾,目光探究地看着他。 李寂有那么一瞬间呼吸都停了,不知所措站在玄关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故作平常道,“到我洗了吗?” 陈谨英气的眉蹙起,“你要回家?” 李寂松口气,顺着他的话,慢慢地嗯了声。 陈谨大步走上来,带着一身滚烫的水汽,李寂觉得自己好像被烫了一下,但他不敢后退,只能僵在原地等陈谨来抓他。 “十二点多了,在这住一晚。”陈谨不容置疑道。 李寂没有忤逆他,又嗯了声。 陈谨盯着他被亲得红肿的唇,喉咙不禁滚动一下,抓着李寂往卧室走,音色微哑,“一起洗了睡。” 李寂余光瞥了眼自己的布鞋,跟上陈谨的脚步。 他从前不是没在陈谨住处过夜,次数虽少,也有七八次,但跟陈谨躺在一张床上,皆是井水不犯河水,因此这回陈谨伸手从背后搂住他时,李寂在压抑之余便是觉得惊奇。 两人都刚洗过澡,用的同款洗护产品,连味道都是一样的,淡淡的甜牛奶味,与陈谨的性格全然不符。 陈谨湿润的唇在李寂颈脖处摩挲着,带着点意味不明的亲昵。 李寂感觉像是有条小蛇伸出蛇信子在舔舐自己,很不自在,他以为陈谨又要折腾他,正想开口商量今晚能不能就这么算了时,陈谨开口了。 温热气息都洒在李寂耳垂上,“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要得到一个人,你是第一个。” 李寂内心一颤,抿紧了唇不说话。 他和陈谨之间,始于不堪的强迫与暴力,此后的种种更是令他胆战心惊,而这一切,仅仅只是因为陈谨一时兴起。 现下陈谨这么说,难不成要他感恩戴德,谢陈谨的看得起吗? 李寂的沉默让陈谨略显不满,他翻过李寂的身体,在黑暗中与李寂四目相对。 屋里灯早就关了,厚重的窗帘将皎洁的月光遮挡得严严实实,四周漆黑不见任何光景,唯有他们的眼睛是亮的。 陈谨的手指点在李寂湿润的唇上,并不进去,只是摩挲着。 他活了十八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世人面前扮演乖乖牌,却又时不时显出自己恶劣的本性,而承受他性格阴暗面最多的人,无疑就是李寂。 陈谨喜欢一切美的东西,更喜欢亲手摧毁中看不中用的美丽。 他打从心里觉得李寂是漂亮的,不然也不会在月夜见到伤痕累累的李寂时,就萌发将人往床上带的想法。 他想摧毁李寂如冰泉白雪般的美丽。 想刮开李寂拒人千里的外表,看他流淌在骨子里的懦弱。 可是陈谨错了——他见识过各色的人,用了各种手段去对付那些他认为脆弱的人性,无一不在他面前痛哭流涕,狼狈不堪地求饶。 可是李寂不一样。 尽管李寂也求饶,但那求法是不同的。 他把李寂逼到尽头,强迫李寂跳下万丈悬崖,李寂求他放过自己,但脸上依旧是倨傲冷漠的,没有丝毫怯懦,像是从未把他放在眼里。 李寂不是因为本性妥协,他这样如寒冬青松腊月雪梅的人根本不可能求饶,他的低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自己在乎的人。 他的父母,他的朋友,甚至是,易鸣旭。 陈谨知晓易鸣旭在李寂的心里可能是有些许复杂存在,不然李寂不会在瓢泼大雨的那日露出脆弱的神情。 李寂看起来冷,但其实他的人是热的,血是热的,心也是热的,只要他愿意把自己一颗真心捧出来,那么他就是滚烫的。 李寂只是对自己冷漠。 意识到这一点,陈谨心里莫名有些烦躁,他也想触摸李寂的温度。 是不是像太阳一样,会把人灼伤。 今晚李寂对他说喜欢。 喜欢这个词对陈谨而言是陌生的,他当然收到过很多爱慕之意,因为他傲人的外貌,优渥的家底,很多人都喜欢他,但其实他不曾体会过喜欢是什么。 陈谨以前觉得自己不需要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但此时此刻,他却很想去探究一下这种陌生的感情。 他不觉得自己喜欢李寂,但他想试试,喜欢是什么滋味,会不会让人上瘾? 屋里有将近三分钟的沉默,久到李寂以为陈谨不会再开口,陈谨却含住了他的唇,不像平时带着掠夺和情欲的吻,甚至可以用温柔来形容,李寂不习惯这样的陈谨,想要偏头躲过,陈谨却已经先分开。 “我承认,我以前对你不太好,”陈谨话是这么说,但却没有一丝歉意,甚至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命令语气,“你都忘了吧。” 李寂几乎要因为陈谨理所当然的口吻发笑,夜色隐去他冰冷的目光,“怎么忘?” 陈谨难得没有立刻回答李寂的话,半晌,扣着李寂的脖子,不容置喙地说道,“我要你忘,你就得忘。” 也许是自己也觉得这样的话很无理取闹,末了,又添了一句,“以前的事不准再提。” 原来不让他说真话,捂住他的嘴,就是忘记,李寂忍不住无声嘲讽地笑,说,“好。” 陈谨又亲他的唇,与他唇舌缠绵。 因为接吻,说话含糊,李寂只听清前面几个字,陈谨说,“等到了国外……” 他被动接受陈谨粘腻的吻。 想,不会有那么一天。 他不可能跟陈谨去国外,更不可能做陈谨的附庸品。 他要把脱轨的人生拉回正道,与陈谨,断个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 秋初还带有夏末的燥热。 李寂因为紧张,手心全是汗水。 他已经把跟陈谨的性爱视频传到了陈旬的手机,这对他而言需要很大的心理建设,他没有病态嗜好,更不想把自己做爱的视频分享出去,但只有置之死地才能后生。 陈谨可以用视频威胁他,他当然也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性爱视频拷贝了两份,李寂手上有一份,还有一份在陈哲手上。 他不能把陈哲供出来,但也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视频发出去的半小时后,李寂一直都跟陈哲在一起,他们两人都很忐忑,不知道陈旬看到视频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甚至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最坏打算。 第三十六分钟,陈旬给李寂打了电话。 李寂在嘈杂的人群里,拿手机的手都是抖的,幸而陈哲在他身边,他才不至于连电话都不敢接。 陈旬的声音经过岁月的打磨,即使是通过手机传过来,也不减威严,“你是陈谨的同学,你叫李寂。” 短短半个小时,陈旬就已经把李寂的家底摸了个透。 事已至此,李寂无路可走,不能退缩,他反而镇定起来,“是。” “你想要什么?” 李寂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他想要的只是抬头挺胸站在青天白日下。 “我要你帮我,不,帮我一家都离开a城,并承诺,让陈谨永远找不到我。” 他冷静地说着自己的条件,同时也抛出了威胁。 “陈先生,我知道,您下个月就要竞选,如果这条视频流出来,陈谨是你的儿子,你没有一丝胜算。” “我不想走到这一步,这对我亦没有好处。” “您既已经知道我是谁,也应该知道陈谨对我做了什么……” 李寂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痛楚,“我明白,在a城你们陈家只手遮天,我斗不过你们,你想要处理掉我,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但我保证,只要我,我的家人朋友,任何一个人出现人身安全问题,这条视频就会出现在各大版面,整个a城的人都会知道,你的儿子是一个同性恋,还是一个强奸犯。” “我与您无冤无仇,陈谨的过错我不会算到您头上,我的诉求只有一个,帮我离开,别让陈谨找到我,仅此而已。” 他可以抛却在a城的一切,甚至可以放弃自己高考的机会,只换得自由的人生。 李寂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他当然知道自己在挑战陈旬的底线,身居高位的人竟然被他一个高中生这么威胁,可能早就盘算着怎么弄死他。 但李寂已是穷途末路,哪怕前方是刺人荆棘,他也会义无反顾满身鲜血地滚过去。 许久,李寂都不禁用眼神向陈哲求助时,陈旬终于给出了答案。 “可以,我答应你。” 李寂眼尾发酸,挂了电话还有一种不真实感。 陈哲握住他不断发抖的冰凉的手,低声道,“李寂,高考可以再来,但离开的机会只有这么一次,你要把握住,你离开前,我会给你造一张假的身份证,你重新开始生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李寂想哭,却哭不出来。 他也很想问,为什么明明受害者是他自己,却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才能过回正常的人生? 大抵,在权势之下,这个问题无解。 第35章 陈家灯火通明,吊顶的水晶灯落在大厅跪着的身影上,显得有些孤寂。 一个青花瓷瓶猝不及防摔到陈谨的脚步,四分五裂的碎片弹起来,如流星一般划过他的眼角,细腻的皮肤起先毫无破损,慢慢的裂开一小道口子,鲜红的血爬了起来,从陈谨的眼尾流下去,看起来就像血泪。 陈旬指着他,破口大骂,“废物,连个人都管不好。” 陈谨抬起圆眼,此时里头惯有的笑意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冷到骨子里的寒意,他丝毫不管脸上的伤口,音调平稳,“我会解决。” 从陈旬将手机播放的视频丢给他看的那一秒起,陈谨就什么都明白了。 那晚李寂反常的配合、可人的温顺,都是假的,连那句喜欢,都是假的。 不过为了迷惑他,拿到能够远走高飞的筹码。 怎么可能?陈谨此刻内里都是烧着的,如果李寂此刻在他面前,他恐怕控制不了自己,会活活把李寂掐死。 “解决?”陈旬威严的脸扭曲,一脚踹上陈谨的肩,直把陈谨踹翻在地,他指着陈谨,咬牙,“我从来都觉得你做事有分寸,跟易家小子的闹剧我也当你们小孩子过家家,不跟你计较,结果现在呢,被人摆了一道,你怎么这么没用!” 陈谨面色不改,再抬眼都是狠戾,“放心吧,我会把他关起来,不会再……” “你还想胡闹到什么时候?”陈旬一巴掌扫过去,把陈谨打得嘴角沁血,怒道,“为了个男人把前程都搭进去,你拎不清,作为你的父亲,只能我来帮你。” 丝丝缕缕的痛从嘴角满眼,陈谨脸上终于有所反应,他固执地瞪着陈旬,“我不准你插手。” “你拿什么跟我谈条件,”陈旬冷笑,他眼尾已经浮现几缕纹路,更添上位着的冷漠,“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没有陈家,你什么都不是,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不准。” 陈谨漂亮乖巧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 他二话不说起身,想要不管不顾地走出家门。 他要见到李寂,然后把李寂藏起来,最好是全世界都不能找到,只能他一个人拥有,如果李寂还是执意要走,他就打断李寂的腿,把李寂牢牢栓在自己身边,他走到哪,李寂就得跟到哪,只能依附他而活。 李寂要是不愿意,他就绑了李寂的家人,当着李寂家人的面强暴李寂——李寂这么在乎父母的人,不可能不屈服。 可惜他打好的算盘,被堵在了门口。 陈旬到来的保镖如一座座大山将他的去路拦截,陈谨脸色寒如霜雪,他想起自己的话。 “我不是易鸣旭。” 可如今,他却面对着跟易鸣旭一样的境地。 陈谨冷声道,“滚开。” 无人搭理,保镖面无表情像在看胡闹的孩子。 陈谨猛地回过身,眼里浮现血色,狠狠瞪着自己的父亲,“你敢动他,我一定死在你面前。” 陈旬被他彻底惹怒,顺手抄起一侧的高尔夫球杆,三两步上前,重重砸在了陈谨的肩头,强烈的疼痛袭来,陈谨痛得面色发白,却还是固执地与陈旬对视。 陈旬在外人面前是好好先生,但发起脾气来,却无法控制自己,他手劲极大,下手毫不留情,高尔夫球杆化作棍棒,每一下都打入陈谨的皮肉。 “你又拿自己的生命来威胁我,小畜生,你是我儿子,你身上流的血都是我的,你想死,先把欠我的都还了。” “这些年,你觉得自己受了委屈,被忽略被无视,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你也不想想,别人叫你一声陈少是给谁的面子。” 陈谨到底站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骨传来碎裂般的痛楚,他握紧了拳,承受一下下的击打,皮开肉绽,很快穿的白t就有血迹渗透出来。 可陈旬依旧没有停,他将每一道事实都摆在陈谨面前,“就连跟你纠缠不清的那个孩子,如果不是因为你陈少的威逼,他连看都不会看你一样,好啊,你不想当我陈旬的儿子,就趁早滚出陈家,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再拿那个孩子如何。” 陈谨在嘴里尝到了血腥味。 在极致的痛楚之中,他忽的清醒过来。 陈旬还在说,“小畜生,你以为他为什么要找上我,人家根本看不上你,连那种视频都能拍出来给别人看,他巴不得离你远远的,我已经答应他了,把他们全家都送出a城,你想跟我对着干,可以,你跟我断绝关系,我看看你陈谨自己有什么能耐,能把他揪出来。” 陈谨张了张嘴,血色从他口中蔓延出来,他脸色惨白如纸,眼里熊熊怒火燃烧后是荒芜的寒冷,他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咚的一声摔在地上,背部疼得已经麻木,他倒在地上,消化着陈旬的每一个字。 字字诛心,却又令人无法反驳。 他陈谨是什么东西? 不过也是一个依靠父权的卑鄙小人。 离开了陈家,李寂无所为惧。 陈谨活了十八载,从没有一刻这么清醒和颓然过,他忍不住地笑了声,闷声的笑,越笑从嘴里蔓延出来的血越多,染红了他的下巴,低落在大理石地板,触目惊心。 高尔夫球杆上全是他的血,陈旬终于打够了,猛地将球杆摔在地上,问他,“想清楚了?” 陈谨动一下都费劲,但还是挣扎着跪了起来,他抬起满是血污的脸,破天荒地说,“爸,我知道错了。” 陈旬看着儿子被血染红的脸,火气稍减,“这件事我会处理。” “谢谢爸,”陈谨咽下一口血沫,血腥味从喉咙底又涌上来,他喑哑道,“我能不能见他最后一面?” “你又想干什么?” “想问他几个问题而已,”陈谨神色冷静,“不会惹出事的,请您信我。” 陈旬沉默两秒,也许是从陈谨脸上看出决绝,最终应承了。 —— 家庭医生给陈谨做了检查,全身多处创伤,断了两根肋骨。 很难想象,一个父亲会下这个狠手打亲生儿子,但陈谨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虚与委蛇和暴力伴随他的童年。 因此他的世界观里,从来也没有觉得这是错的。 刘婵英赶到的时候,陈谨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她虽对孩子不上心,但见了陈谨这模样,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来到床边握住陈谨冰冷的手,陈谨挣了一下,抽开了。 刘婵英的泪到底落了下来。 陈谨冷漠地看她,不像在看自己的母亲,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淡淡问,“这样活着有意思吗?” 刘婵英一怔,知道他在说什么,表情凄凉,但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无声落泪,她连哭都是被规定好的,不能出声,要哭得好看,维持贵夫人的仪态。 陈谨看了只觉得可笑。 一辈子都不能为自己而活,真是可悲。 管家来传话,说陈谨要见的人来了。 刘婵英起身出去,见到了传闻中让儿子甘愿放弃生命的少年。 看起来很冷感的一个人,气质超群。 怪不得儿子会喜欢。 即使知道陈谨对少年的所作所为,但毕竟闹得这么难看,她无法对李寂有好感,因此只是微微颔首,不多言一句,就让李寂进卧室了。 李寂本不想来的,但陈旬态度坚决,他不想失去离开的机会,到底被接到了陈家。 他不懂,到了这个境地,他和陈谨之间还有什么可以说的。 他们就应该泾渭分明,老死不相往来才是最好的结局。 李寂提了一口气,走进了卧室。 在一片亮堂堂中见到了陈谨的惨状。 陈谨靠在床上,眼尾帖了纱布,面色白得像是昼伏夜出的吸血鬼,没有一丝人气,李寂心里只是诧异一瞬,便收拾好了心情。 管家把门给掩上,留他二人说话。 尽管陈谨这么狼狈,但他神色没有半分示弱,冷然地看着李寂笑,“站那么远干什么,过来点。” 李寂分明知道自己不用再听陈谨的命令,多多日的条件反射还是让他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在距离陈谨五步开外之地停了下来。 陈谨见他对自己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垂眸低低笑了声,目光沉沉地钉在李寂脸上,问,“能摆脱我,是不是很高兴?” 李寂不想跟这个疯子多说,他能来这里,已经是最大的容忍,“你找我想干什么,说吧。” “就一刻也不想多待?”陈谨动了动,病态的脸因为剧烈的疼痛显得更苍白。 李寂只觉他明知故问,连口都懒得开了。 陈谨看他拒人千里的姿态,再也维持不住假笑,脸色阴鸷,像是傲游于天空的鹰隼,想要伺机伸出自己锐利的爪子把猎物攥在掌心,但他这只凶猛的隼现在受了伤,也被拔去了羽翼,再如何强势,也不能拿李寂怎么样。 这样的事实让陈谨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掐住李寂的脖子,把他绞杀在自己的地盘,这样李寂就再也不能动离开的心思。 但是不行,他不要死物,爱活物。 李寂不能死,他也不能死。 “你跟我做爱,趁我不备录视频,是自己想的办法?” 李寂心里咚的一下,害怕牵连陈哲,冷静道,“你能拿视频威胁我,我当然也能。” 陈谨扯开一抹笑,阴阳怪气地夸赞,“好本事。” 半晌,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明知道李寂的答案,陈谨还是问了句,“说喜欢我,也是假的?” 李寂因陈谨的话发笑,像是不解,露出个嘲讽的浅笑,反问,“你信了?” 陈谨的神情凝固了一瞬。 李寂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他的痛脚,于是狠狠地踩了下去,他平静地说,“你是怎么对我的,你比谁都清楚,我恨你都来不及,喜欢你?” 他摇了摇头,像是在嘲笑陈谨的幼稚,“你在做什么梦啊陈谨。” 李寂话落,陈谨表情扭曲得像是要杀人,他不可控制地发起抖来,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他。 欺骗他,嘲讽他,可李寂做了,当着他的面,嘲笑他的春秋大梦,异想天开。 他狠狠咬了了后槽牙,咽下嘴里的血腥,维持自己最后一点傲气,“就算这次你成功了又如何,李寂,你不会以为自己能逃的掉吧?” 李寂恨极了瞪着陈谨。 陈谨像是在立誓一般,一字一字,咬得极重,“我一定会找到你,你可要藏好了。” 李寂因他话里的骇人气息退了一步。 他再待不下去,陈谨深知他的心理防线在哪里,他不想在紧要关头被陈谨扰乱了心神。 陈谨死死盯着他,像修罗在看将死之人。 李寂咬牙,“这辈子我都不会见你。” 说着,连连倒退两步,转身要走。 陈谨大呵,“李寂!” 他没有停下脚步。 身后传来重物落地之声。 李寂猛地回头,看见陈谨已经摔了下床,疼得蜷缩起来,但血红的眼还是紧紧钉在他身上,他强迫自己冷静,像看丧家之犬一般居高临下蔑视陈谨,再次郑重地道,“绝对,不要再见到你。” 陈谨眼神一暗,见到李寂头也不回毫无留恋地转身。 他从李寂进门那一刻维持的傲气再支撑不住,丝丝缕缕从他四肢百骸抽离,满思绪只剩下李寂就要离开他的世界。 陈谨发起抖来,咬出了一口血。 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寂冷漠决绝的背影离开自己的视线。 刘婵英听见声响连忙赶进来,见到陈谨躺倒在地,急忙冲过去,还未开口。 见到陈谨血色的眼淌出泪来。 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到陈谨哭了。 陈谨死死拽着她的手臂,声音像被刀割过,压得很低,每说一个字,都有血从他的嘴里流出来。 他说,“妈,我要他,你帮我留下他,别让他走,我要他……” 刘婵英心疼得抱住了陈谨,却不敢用力。 陈谨终于发出清晰的一声,“李寂,我不准你走,李寂——” 无人回应。 但走出卧室的李寂听见了。 他回头一看,陈谨已经昏迷倒在母亲的怀里,不复素日的矜傲与目中无人,脆弱得仿佛一捏就会碎成千千万万片。 所有的一切应该从此画下节点。 李寂不再停下脚步,决绝离去。 他不会恨陈谨。 恨只会让人深记,而他要彻底将陈谨驱逐出境,遗忘彻底。 第36章 昏暗阴冷的房间,喘息声不绝于耳,柔软的大床上,两具看不真切的身体交缠在一起,像是洞穴里交尾的蛇,暧昧粘腻。 陌生且熟悉的声音从底下那人的嘴里发出。 “不要了,求你。” “放过我吧。” “疼……” 那人身上皆是冷汗,像是瓢泼的大雨,顺着他光洁的额、白皙的脸、修长的脖子往下淌,如同在水中捞起来一般。 深深的束缚感将他禁锢,他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抑制住了呼吸,只得张大了嘴拼了命地吸取氧气。 一道清亮的音色穿破黑暗,打破梦魇。 “师兄,醒醒,师兄?” 余就猛然惊醒,他尚为从深处记忆里走出来,素来冷淡的眼有一瞬的茫然。 待看清站在面前的女孩子,他才缓缓回神,抹去满额的冷汗,问,“到了吗?” 女孩子是他的大学师妹,叫宋雨,小他一届,特地来接他去参加学校建校百年庆典。 车子还在路上平稳地行驶着。 宋雨回道,“还有十几分钟,我看师兄好像做噩梦了,这才叫醒你。” 余就报以感激一笑,看向明亮的车窗外,日光似火,焦灼着大地,他晃了晃脑袋,驱赶因为噩梦而带来的烦躁。 明明已经五年多过去,当年的事情还是深深刻在骨子里,时不时变作光怪陆离的梦将他吞噬。 日头太盛,余就无法直视外头光线,只得微微垂眸,避开刺眼光芒。 思绪也开始漂远。 五年前,他举家搬离a城,来到了s市。 起先父母如何询问他都不肯将实情说出,是在陈哲的鼓励下才简单将事情说明白,父母痛心疾首,不知捧在掌心的儿子竟遭受那般屈辱,父亲更是想要举刀前去讨说法。 是陈哲再三劝阻才拦下。 与强权相斗,落不得好下场。 陈哲给李家一家人都做了假身份证,他身为警员,知法犯法,为李家仁至义尽,李寂从此有了新的身份——余就。 起先到s市时,他飘飘然没有实感,即使逃离出来,亦浑浑噩噩了一段时日,消沉了将近一个月,见到父母鬓角的白发和眼尾的皱纹,才强打精神振作起来。 而后,废了很是一番大功夫才得以重返校园。 复读了一年,他不负众望,考上了当地顶尖985学府c大,父母喜极而泣,他脱轨的人生也渐渐回位。 上了大学,余就无意出风头,但他品学兼优,又容貌出众,很是受欢迎,也在校内有不少追捧者。 但余就独来独往,性格冷淡,大学四年从未住校,班级活动也嫌少参加,只是一心埋进了书籍里,活得像是个不需要感情的怪人。 久而久之,就无人再接近他。 实则不是余就不愿意与人来往,只是当年带给他的阴影过于浓烈,他再难以向任何人打开真心,加之他怕在校内风头过盛,会过于引人注目,再次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因此大学期间,他能低调行事则低调,只求安然度过四年。 直到遇见宋雨。 宋雨让余就想到高中时期一个旧友,皆是活泼可爱,爽朗大方。 宋雨是校报的记者,执意要采访余就,余就拒绝一次,她便问二次,拒绝二次,便有三,事不过三在宋雨那里也是行不通的,当余就第六次被拦住去路,见到宋雨眼里的炙热后,他答应了宋雨的采访。 实在是,太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热情。 即使打定主意要远离人群的余就都不由得被她感染。 这也是为何毕业半年多后,余就还会回校参加建校百年庆典的原因。 为了这件事,宋雨磨了他两个月,要他作为优秀校友在庆典上发言,余就自是不肯,但宋雨是极其有毅力的人,软磨硬泡,叫余就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这不,最终还是败给了宋雨,应承回校在庆典上发言。 “我先说明,”余就有些无奈,但话里并没有不耐,“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宋雨装模作样地抱歉,“遵命!” 余就被她逗笑了,他很少笑,就连宋雨,这两年见他笑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余就长得冷感,像是深潭里的寒冰,乍一看,叫人不敢上前,怕触及他的冷意,可他一笑,眉目都舒展开来,就像是枝头一寸破冰的嫩芽,神清气爽,沁人心脾。 宋雨呆了一瞬,等她回神,余就又是素日的冷淡。 相处两年下来,她其实也觉得余就性格有些古怪,明明不是拒人千里之外的人,却偏生要用冷漠伪装自己,但她交朋友从来有分寸,朋友不想说的事,她不会主动去过问。 很快就到了c大门口。 因着百年庆,校门口热闹非凡,余就注意到,门口拉了条横幅,他匆匆掠了一眼,写着——欢迎c大优秀校友魏再华归校。 见他目光落在横幅上,宋雨主动替他解惑,“以师兄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性格,你可能不知道,魏再华是我们师兄,大我们挺多届的,不过只读了一年,后来就出去留学了。” 余就对此兴趣缺缺,他并不认识魏再华。 宋雨边走边说,“流金大厦,s市最繁华的商业区,你总该知道吧,魏再华家的,这次学校能请他回来参加百年庆,应该费了不少力,不过我还听说,现在魏再华已经是c大的股东,所以他会来也不奇怪吧。” 余就目前在市场营销部,鼎鼎大名的魏家他当然有所耳闻,现在想来,魏再华这个名字有些熟悉,该是在哪个报道里曾经看过。 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见宋雨还要继续这个话题,他打岔道,“我们先去大礼堂吗?” “是啊,”宋雨说,“不过庆典要下午才开始,还有两个小时,师兄你可以先去吃顿饭,我还要去准备幕后工作,就不招待你啦。” 余就颔首,“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宋雨也不客气,临走前调皮地朝余就眨眨眼,“听说师兄要来,好多师妹都很期待,待会发言你肯定惊艳四座,说不定一下来就能收到表白,师兄,做好心理准备吧!” 余就看古灵精怪的宋雨越走越远,忍不住地露出个浅笑,他太向往这样朝气蓬勃的生命力,因此对宋雨总有无限的包容。 当年的事,他看似释怀,其实给他带来的影响难以磨灭,余就已经不可能向以前一样,轻易地跟谁交好,他甚至变成一个疑心病极重的怪人——试问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交到真心朋友? 好在还有宋雨。 漫步在生活了四年的校园,并没有多少留恋之感。 他大学是工商管理专业,学的市场营销,毕业后,在一家规模颇大的广告公司做市场调研,半年实习期加转正,已经工作满一年,日子过得有条不紊,跟所有的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这样正常的生活对余就而言来之不易,他格外的珍惜。 盛夏的午后,校园热得没什么人。 忽闻一声,由远及近,“李寂,等等我。” 他猛地僵在原地,脑子嗡的一下,待听清了,才明白跑过的青年喊的是谐音,并不是李寂,可能是其他的什么。 可这也足以扰乱余就平静的心。 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就像李寂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在家中,为了早日熟悉新身份,连父母都喊他余就,李寂这个人,像是被抛弃在了阴暗的过往,无人再提及。 这一点小小插曲让余就没来由的心慌。 可能是太晒了,他给自己找理由,于是寻了间奶茶店,点了杯冰柠檬茶,吹了会空调,心里的那点恐慌才渐渐消散。 五年多了,平安无事。 无人知晓李寂最好,他也不想再做回李寂。 他是余就,正常的、自由的余就。 缓了好一会,余就在奶茶店处理未完成的工作,很快就到了下午两点,宋雨打电话给他,让他去大礼堂集合。 余就收拾好心情,推开别了风铃的玻璃门,在清脆的铃声中,迎着璀璨的日光,踏了出去。 第37章 大礼堂已经挤满了人,从二楼望去,密密麻麻像是倾巢出动的黄蜂。 余就站在高处,等宋雨来接自己。 不一会儿,宋雨就赶了过来,天气太热,她脸蛋被熏得红扑扑的,很是可爱,大大咧咧抹去脸上的汗珠,带余就去自己的座位。 百年庆典总共邀请了百位优秀校友,大多数是各行各业有头有脸的人物,余就是最年轻的那个,只因校方要找出上一届最出众的学生,经宋雨再三极力推荐,便选上了余就。 余就的座位在第五排,因他要上台发言,座位在最边沿,方便他进出。 宋雨将人带到,又跟只兔子一样一蹬后腿跑去忙活了,余就还没来得及把纸巾递给她擦擦汗,她人就已经没影了。 很快就有校友来和余就攀谈,余就虽不爱与人打交道,但并不是不善交际,别人问话,他便大大方方地答,简短地聊了几句,便听得大礼堂一阵骚动。 他随着学生的目光看向门口,只见花甲之年的校长迎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男人穿一身三件套纯黑西装,隆重又正式,却并不古板,反而显得他身量高挑颀长。 尽管余就这些年见过各型各色的人,还是有一瞬惊艳于男人的容貌,倒不是说他长得有多么倾国倾城,只是周身温润如玉的气质,就像是一幅山水墨画,韵味千古。 听见耳侧有人小声说了句魏再华,余就才得知来人的身份。 不过他向来不是多事之人,只看了两眼,就收回目光,安静地待在自己的座位,趁着还有时间,回复了两条工作上的信息。 说是调休,其实工作不断,他鲜少有真正能够休息的时间。 等魏再华入座后,大礼堂的骚动还是久久不散,大抵都惊艳于魏再华拥有旁人难以匹敌家世的同时,还能长一张光风霁月的脸,造物主到底都是偏心的。 百年庆典正式拉开序幕。 先是校长在台上讲诉这百年来c大的发展史,又着重刻画校内培养出多少优秀人才,再而宣读百年庆典誓言。 才是到优秀校友发言。 余就虽然出众,但在一百个优秀校友中成就显得没那么能看,不过邀请上届学生参加庆典向来是c大的传统,余就只不过碰巧赶上了隆重的百年而已。 他没有准备发言稿,等他上台之时,台下爆发热烈的掌声。 余就并不怯场,浅浅一笑,把准备好的发言词娓娓道来,他音色清朗,讲话时不自觉拖一点儿尾音,不显拖沓,倒似春水柔情。 不经意间,余就的目光扫到台下,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竟与魏再华的眼神碰上了。 魏再华正在看他,桃花眼里没有半点傲气,温和如玉。 余就赏识处于高位之人还能有如此气质,为表礼貌,报以清浅一笑,再挪开目光,继续自己的发言。 他的发言时间并不长,只是五分钟就结束,只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道目光紧紧追随在自己身上,可台下人太多,他无法辨析,也只得当做错觉。 在掌声中下台,余就回到自己的位置。 继续聆听其他校友发言。 魏再华身份贵重,自是压轴。 同他的外表一般,他讲话也并没有丝毫的锐气,脸上还挂着温润的笑,不像是来演讲的成功人士,反倒像是分享经验的师兄,很难不博得众人好感。 余就曾经吃过权势的亏,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对身居高位的人是带有偏见的,但魏再华似乎与他接触过的…… 意识到自己又想起往事,余就的脸顿时敛下来,眉梢都是冷意。 手机不适宜地振动起来,余就见是直系上司的电话,犹豫了几秒,还是悄然起身离场。 他绕到无人看见的角落,接通了电话,原来是他手头的市场策划案出了点小问题,需要他赶回去,余就对工作向来上心,眼见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就没打算再留。 给宋雨发信息说自己有急事先离开,下次请她吃饭后,余就轻手轻脚地走到大门,趁着无人注意准备溜出去。 岂知险些与人相撞,他只得侧过身让学生经过,这一转身,莫名又与台上的魏再华对视了一眼。 距离不近,但余就还是能感觉到魏再华在看自己,他抿了下唇,佯装不知,大步离开了大礼堂。 马不停蹄赶到公司,余就将心里那一点不安抛诸脑后,跟着小组成员一起给策划案做修改。 他入职一年,虽不是经验最丰富的,但却是最细心也最能点化的,因此他的上司卢媛对他赏识有加。 卢媛年近四十,是个极其有风韵的女人,手段能力极佳,市场部在她的带领下做出不少的成绩,余就在她手下历练一年,也学会不少东西。 加班加点把策划案改完,已经十点多。 小组成员都累得不行,余就眉心也在发酸,他不是工作狂,但一旦全身心投入工作,就很容易忘乎外界,现下终于把策划案修改完成,他终于才是松了一口气。 公司加班的人不少,卢媛也是其中一个,她是不婚主义,把精力都献给了工作,毕生最大的梦想是趁着年轻多赚钱,在五十岁那年退休环游世界。 余就见她桌面冲了咖啡,知道她又要在公司里熬夜,不由关心道,“卢经理,别熬太晚了,对身体不好,工作是做不完的。” 卢媛抬眼,笑说,“但钱也是赚不完的,最近公司接了个大单,流金大厦那边的,要是能成功签下来,奖金可以达到这个数,”她用手比了个八,“到时候少不了你一份。” 流金大厦,一天之内听到两次这个名字,余就只当巧合。 跟卢媛告别,余就搭地铁回了家。 无论什么时候,家都是他温暖的港湾。 林素琴在前年查出来心脏有问题,不能做高强度的工作,也不能忧虑,因此父子俩一商量,都不让她出去工作。 前年余就本来打算考研,但家里情况实在不容乐观,也就放弃了。 搬到陌生的城市,又没有多少资本,想要站稳脚跟不是易事,幸而现在也算苦尽甘来,他有一份不错的工作,有父母在身边,已经很满足。 到家时已经十一点出头了。 父母虽然睡下,但每次他加班,都会在门口给他留盏灯,他不想吵醒家人,轻手轻脚地进了自己的卧室。 洗漱完毕,打开手机一看,工作达人卢媛给他发了份文件。 是关于保华君庭住宅区的资料。 “你有空就先看看,这个住宅区三个月后要开盘,甲方想要打开知名度,接下来有得忙了。” 余就把文件传输到电脑归类保存好。 见时间不早,就没有再打开来看,他其实很佩服卢媛,有精力有魄力,听说她刚升职时公司很多人不满,怕她一个女人家无法胜任,可事实证明,女人一点儿也不输男人,市场营销部在她的带领下,更上一层楼,顶头老板赞不绝口。 一出社会就能跟这么一个领导,余就感到很荣幸。 保华君庭的市场调研如火如荼地开展。 余就接下来一段时间忙得昏天暗地,卢媛平时很好说话,但在工作上容不得一点马虎眼,整个小组十来个人,在她的铁血手腕下苦不堪言。 余就整日都在外奔走,做市场调查,勘察地势和人群,将近一个月,他们的方案才终于有了雏形。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余就亦不例外。 工作告一段落,卢媛作为领导请组员吃饭,定在了一家寿司店。 余就是正宗得不能再正宗的中国胃,不太喜欢日料,但也跟着凑热闹去了,一群人定了间包间。 寿司店装潢很别致,假山假水,庭院绿树,看得出卢媛这一次下了大手笔。 还没进包间,卢媛就遇到了合作伙伴。 “张经理,好巧。”两人握了手,卢媛挂着得体的笑,“一起吃饭?” 张经理就是保华君庭项目的负责人,平时都是卢媛在对接,余就只见过一次。 “我跟我们魏总来的,”张经理松手,说,“魏总对这次项目很满意,你们辛苦了。” “哪里话,都是应该的,”卢媛是何等八面玲珑之人,绝不会错失任何跟大客户寒暄的机会,便说,“我去跟魏总打个招呼。” 说着,让服务员带组员去包间,又叫住了余就。 余就知道她有意提拔自己,想了想,没有拒绝。 卢媛给张经理介绍余就,“我最得力的组员,这次策划案他出了不少力。” 余就大方地跟张经理握过手。 三人绕过假山来到后院的一处包间。 张经理敲了门,“魏总,是龙腾的卢经理。” 里头传来一道清亮的音色,“请进。” 余就莫名觉得这声音有些熟稔,一时之间想不起来,直到木门往两侧打开,里头的光景显露出来。 只见一个男人挺拔地坐在榻榻米上,身上是纯黑的商务西装,修长的指正摆弄手中白骨瓷杯。 魏总,魏再华,原来是他。 余就怔了一瞬,魏再华已经抬起头来,与他诧异的目光对上,眼里闪过一丝什么,太快了,余就没能看清。 第38章 余就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见到魏再华,怔然过后,便是了然,在s市商圈里,魏家是龙头老大,保华君庭会是魏家的产业并不出奇。 卢媛没有注意到余就细微的变化,露出商业性的笑容跟魏再华打招呼,口吻是惯有的圆滑,“听说魏总在这儿吃饭,我就自作主张过来拜访了,希望魏总不要怪罪。” 魏再华将白瓷杯轻轻搁在原木茶几,他端坐着,露出温和的笑,“怎会,保华的策划案,还要多亏卢经理,既然来了,就一起吧。” 卢媛当然不会把魏再华的客套话当着,笑说自己带了员工过来,又轻轻拍了拍余就的肩膀,语气里颇为骄傲,“这是我的得力助手,余就,策划案他可是大功臣。” 魏再华闻言把目光落到余就脸上,他处于地位,但即使是抬眼看人,也丝毫不输气势,反倒有种气定神闲的韵味,余就被他这么一看,不禁拘谨起来。 “我记得你,”魏再华淡笑着,“余就,我的小师弟。” 卢媛讶道,“您跟余就是校友?” 余就怕给魏再华攀关系之感,连忙接过话头,“一个月前回校,有幸与魏总见过一面罢了。” 魏再华不置可否,一双桃花眼里装载温水般的涟漪,轻声说,“我有将近十年没回校,百年庆典那日也是匆匆忙忙就离开,不知c大现在跟从前有什么不同,如果可以的话,不知余就能不能赏个面子,跟我吃顿便饭,也帮我回忆阔别许久的校园时光。” 余就啊了声,面上略有呆滞。 “不全是c大的事,还有策划案,我也想问问余就,卢经理,你觉得呢?” 卢媛有心栽培余就,听见魏再华要留人,比余就还积极,几乎是等魏再华话落,她就替余就答应,“能跟魏总探讨一二,是余就的荣幸,是吧,余就?” 说着,给余就递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余就不能落了大客户魏再华的面子,心里纵然有些不愿,也只得应下。 等卢媛一走,余就便万分局促,他跟魏再华说是校友,其实也只有一面之缘,况且魏再华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他不会自不量力真把魏再华当师兄看待。 他正愁应该开口说点什么,魏再华似看出他的拘谨,主动邀他坐下,“余就师弟,你坐我对面吧。” 余就没有拒绝的道理,入座之后,才说,“魏总叫我余就就行。” 师弟这两个字对他们而言似乎有些亲昵了。 魏再华从身侧的竹编篮子里拿出一个同自己面前相同的白瓷杯,端了胖酒壶,往里头灌了些清酒,再慢条斯理推到余就面前,光风霁月的脸挂清浅的笑,“试试看。” 余就见到白瓷杯底竟然是两尾红黑相间的鱼,清酒晃动间,鱼好似活了起来,很是可爱,他说了声谢,没有急着喝酒,内里还是紧张,甚至有些后悔答应魏再华坐在这里。 为了缓解尴尬,余就只得强迫自己找话题,“魏总想了解c大什么呢?” 魏再华鼓励般地瞧着他,“我以前是校网球队的,现在还有在办吗?” 聊到自己熟悉的领域,余就总算驱赶了些许不安,“有的,而且队员还不少,前年校队代表c大参加省赛,还拿了亚军。” “我以前也参加过,那年拿的是冠军。” “真厉害。”余就适时夸赞了句,魏再华平和的相处态度让他轻松不少,面色也不再紧绷。 魏再华又问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谈起自己的校园生活,他似乎也卸下周身的商务气息,健谈又亲切,余就从一开始的不太敢开口,到像是跟邻家哥哥聊天一般自在。 日料也在谈话间陆陆续续上了。 魏再华显然是常客,给余就介绍哪一盘是这里的招牌菜,哪一盘口味独特必须品尝,哪一盘是他的最爱。 盛情难却,余就一一尝试,短短不到半小时的相处,他就完全卸下戒备。 魏再华似乎就是有这种魔力,即使他身份贵重,但他温润的气质,风雅的谈吐,让人在敬畏之中又产生想要亲近之感。 余就又与魏再华聊保华君庭项目。 这个方案是他加了近一个月的班才雕琢出来的,聊到自己熟悉的话题,余就话便多了些,等他说完最后一个字,才发觉魏再华正将手撑在下巴,笑吟吟地看着他。 余就顿时有点难为情,“不好意思魏总,我太在乎这个项目,说得多了,您别介意。” “说的很好啊,只是还有些小细节需要修改,你听听看。” 魏再华提了几点建议,都是余就未曾想到的,顿觉受益匪浅,记在脑子里,打算今晚回去熬大夜修改出来。 吃了将近一小时,余就听见卢媛在外头叫自己。 他得了魏再华的同意,起身将门打开。 卢媛喝得面颊微醺,人却依旧很清醒,“魏总,我们要回去了。” 魏再华说,“余就喝了酒,找好代驾了吗?” 余就其实整席间就抿了一小口清酒,他没想到连这个小细节魏再华都记得这样清楚。 卢媛笑说,“魏总有心,都找好了,那我们就先走啦,您慢用。” 魏再华朝余就笑笑,“下次有缘再聚。” 余就只当客气话听,报以一笑,便跟着卢媛离开。 等到了车里,卢媛才长舒一口气,“别瞧魏总看着好相处,其实手段可狠着呢。” 余就系好安全带,略显诧异。 卢媛一见他这个表情便笑问,“你知道魏总的外号吗?” 余就自然不知晓。 卢媛神神秘秘压低了声音,“圈里的人都戏称他为玉面狐狸,瞧着和气,实则一肚子坏水,要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完全接手魏家的产业且无人敢有异议。” 玉面狐狸? 余就难以将这绰号和谦谦君子魏再华联系起来。 不过卢媛摸爬滚打多年,她说的话,余就定是要信的,便颔首表示自己明白了,“放心吧,我跟魏总以后不会再见面的。” 自然也见不到这只漂亮的狐狸精了。 卢媛点点头,酒劲上来,难受得闭目休息。 余就充当护花使者,先把卢媛送回家,又帮卢媛把车停好,才自个打车回去。 月明星稀,他只把跟魏再华的两次见面当做人生的巧合,不再去想。 —— 张经理恭恭敬敬把魏再华送出日料店时,明显发觉自家大老板心情颇佳。 魏再华的特助已在外等候,张经理送到这里,听见魏再华吩咐他明日去龙腾拿保华君庭的策划案,亲自送到总部去。 老板对底下项目如此上心,张经理受宠若惊,连连保证一定完成任务,目送魏再华的迈巴赫行驶进夜色里。 宽敞的车厢里,赵特助将收集到的资料递给魏再华。 泛着蓝光的ipad浮现一张清晰的照片。 照片中的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穿着黑白条校服,站在操场的日光下,也许是因为日头太盛,双眉微微蹙起,就像是冰山里挤出的一点霜雪,漂亮而冰冷。 “人已经找到了,要通知那边吗?”赵特助询问。 魏再华随手划拉了ipad屏幕,属于少年的信息便一览无余。 五年多过去,少年容貌变得越发秀丽,气质倒是没怎么变,冷然、安静。 魏再华盯着屏幕少年淡色的唇,没有笑,把ipad还给赵特助,淡道,“告诉他们,人还没有找到。” 赵特助疑惑,“可是那个余就……” 分明和陈易两家要找的李寂,是同一个人。 魏再华目光轻轻一扫,赵特助便住了嘴,恭敬说了声是。 车厢里一时安静。 记忆深处有些陌生的名字被勾起。 魏再华想起六年前年头那场宴会,陈易两家的小少爷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起了嫌隙,他充当过客听了谈话内容,其余的什么都忘记的差不多,倒还清晰记得一个人名。 ——李寂。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陈易二位还在执着于这个人。 百年庆典确是巧合,甚至于今晚的便饭也是巧合,只是魏再华没有想到,李寂和余就,竟然会是同一个人。 能让陈易二位过了这么多年还心心念念的李寂,能让他惊鸿一瞥就起了心思的余就,是同一个人。 用巧合来说,似乎不够准确。 反倒像是缘分。 魏再华因这两个字哑然一笑,他不信缘分,只是觉得有趣。 在把人还回去之前,若不自个探究一番,怕是要抱憾终身。 魏再华无需有所顾虑,余就现在身处南方,是他的地盘,陈易两家势力再大,也无法将手从北面伸来,否则也不会开出令人咋舌的条件,仅仅只是要他找出区区一个李寂。 好戏开锣,他正闲得无趣,也要淌进这趟浑水,把这水搅得再乱些,再捕捉一尾漂亮的孔雀鱼。 第39章 卢媛跟底下的员工熬了二十来天,保华君庭的项目才算是完美收工。 整个小组的成员都呈现出疲倦感,因此卢媛破天荒给他们都放了三天小长假,余就趁着这个假期带林素琴——他的母亲,也许现在应该换个名字,林雪雨——去医院检查身体。 自从查出母亲心脏有问题后,余就在日常生活中就万分注意母亲的状态,每两个月都会抽空陪母亲到医院复诊。 忙活了两个小时,检查结果出来,病情控制得很好,医生特别嘱咐了平时饮食要少油少盐,病人不能忧心等等,余就都默默记在心里,又询问了哪些食材对母亲身体有益,皆记在了手机的备忘录上。 “我又不是玻璃做的,不用这么费心。”林雪雨拍着他的手,“下次我自己来就行了,你好不容易休息,多跟同事朋友出去玩。” 余就抿嘴一笑,“什么事都比不上你的身体重要。” 母子二人说着话,拐了个弯,迎面撞上个意外的人。 余就看见两步开外的魏再华,略显惊讶过后便是客客气气打了声招呼,“魏总。” 魏再华似乎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余就,眼睛一亮,“好巧,这位是?” “我妈。” 魏再华露出个长辈都很喜欢的温润笑容来,“阿姨好。” 两次见面,余就知道魏再华脾气佳,但说实话,二人的地位身份都摆在那里,魏再华没有必要放下身段。 他心里因魏再华的平易近人多了两分好感,语气也轻松了些,给母亲介绍了魏再华,又问,“魏总是来探望人的?” “是,”魏再华回,“正要回去,没想到遇见你了,有开车过来吗,我顺道送你。” 这就冒昧了,余就摇头,“我打车就好。” 魏再华却执着,“不麻烦,司机就在楼下等着,天这么热,又是正午,不好打车,你我相识一场,不必跟我客气。” 这番话下来,余就也不好再推脱。 林雪雨悄悄道,“你这个老板可真不错。” 余就给她打眼色,但还是见到了魏再华浅浅弧度的唇角,想来是把母亲的话听进去了。 母子二人上了魏再华的车,坐在了后座。 二十多分钟的路程,从谈话中魏再华得知林雪雨是心脏方面的问题,竟说,“我虽然没有什么大本事,但也认识几个在心脏科颇有建树的专家,改天带阿姨做个全面的检查,说不定有痊愈的机会。” 余就这两年一直因为林雪雨的病情而担惊受怕,自然想要找到权威专家为林雪雨看病,但他只是普通人,专家的号太难排,正是求助无门时,魏再华的话实在太具诱惑力,即使是不愿意欠人情的余就,此时也难以即刻拒绝。 犹豫半晌,余就抿了下唇,说,“那就先谢谢魏总。” 魏再华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望向余就时,又是泛涟漪似的桃花眼,“你我不必客气,以后还有很多合作机会,我只是跟合作伙伴打好关系罢了。” 魏再华话术高,不带半点强势,又给足了余就面子,很难让人不喜欢与他相处。 车子在老式小区门前停下,余就让母亲先上楼,送魏再华离去。 他心里惦记着专家的事,本不是心浮气躁的人,却又忍不住说了句,“魏总,专家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魏再华见到他殷切的眼睛,像是万年冰山融化,装载的都是泛滥的水波,勾人心弦,不禁露出个略显玩味的笑容,“若真医治好你母亲,你拿什么来报答我呢?” 余就面色一怔,琢磨魏再华是不是在开玩笑。 还未等他想出回答,坐在车里的魏再华又开了口,饱含笑意的语气,“逗你玩来着,不用这么认真。” 余就松了口气,魏再华跟他要报答,可他确实没什么能给的,魏再华有权有势,要什么没有,他的报答对魏再华而言不值一提,就算魏再华之后反悔,他也不会有二话,毕竟魏再华跟他只有数面之缘,甚至称不上朋友,魏再华没有理由必须帮他不可。 “谢谢魏总。”余就恳切道。 话落,眼前多了个二维码,魏再华深深看着他,“保持联系。” 余就急忙拿手机出来扫了码,加了魏再华的微信。 等魏再华离开,他还有点茫然。 看着渐渐消失在视线范围内的车子,余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沉浸于母亲的病有痊愈希望的欣喜中,那点不安,也归隐角落不去在意。 魏再华的速度很快,不到三天就联络了余就。 余就请了假,按魏再华给的地址带林雪雨去了医院,也许是魏再华打点过,全程医生四个医生都只接待了林雪雨一人,给她做了详细的身体检查。 余就再一次感受到了权势人家和普通人之间的区别。 一份份专业的报告摆在余就面前。 几个专家跟余就开了个小会,情况倒是很乐观,只要做手术,此后再配合药物治疗,病情就能完全稳定下来,不用担心会恶化。 余就在欣喜之余,还没忘记手术加后续治疗费用这回事——五十万,他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笑容不禁有些僵硬。 但只要能让林雪雨痊愈,就是倾家荡产负债累累也是值得的。 他不敢将真正的费用告诉林雪雨,砍了五分之四,林雪雨也还是犹豫。 “我这个病现在还好好的,不一定要做手术,我看啊,平时多注意就行了,别花那个冤枉钱了。” 余就心里比谁都清楚,他工作才一年,并没有攒下多少钱,林雪雨是担心高昂的费用会把他压垮。 他安慰母亲,“卢媛,我老板,她人可好了,我跟她预支薪水,不会不同意的。” 这话自然是诓骗母亲,卢媛也只是给人打工的,哪里来的预支薪水的资格? 林雪雨听了才稍稍放心。 他把母亲送到家,人还没有站定,就收到了魏再华的电话。 “情况我都知道了,费用你不用担心,”魏再华音色清朗,有如行兵打仗时的将军,带着稳定军心之沉稳,“阿姨的身体要紧。” 余就退出家门,看着外头炙热的太阳,心里的那点不安又悄然浮出水面,他舔了下干涩的唇,踌躇道,“魏总,你想要我怎么报答你?” 这回轮到魏再华沉默了。 余就被紧张无措,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茫然裹挟,他紧紧抿着唇,静候魏再华开口。 他是个成年人,踏入社会时间虽短,却也明白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帮助一个陌生人,魏再华对他的好,已经超出了正常客户的范畴,他是吃过亏的人,无法不去揣测魏再华的用心。 在丝丝缕缕慌乱中,他等来了魏再华的反问,“我说了,你会被我吓跑吗?” 余就没说话。 “如果我说,在百年庆典上,我对你一见钟情,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讨你欢心,你信不信呢?” 像是有一颗石子投入湖面,掀起阵阵涟漪,余就怔了三秒,他预想过很多种答案,却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回答。 “魏总,”余就沉声道,“虽然这样说,可能显得我忘恩负义,但是很对不住,我……” “你先别急着拒绝我,我帮你,不是想用恩情绑架你跟我在一起,”魏再华那边有些骚动,有衣物窸窣之声,过了一会儿才静下来。 “余就,我很赏识你,做不了情人,我们还可以做朋友,那么作为朋友,我帮你合情合理。你不用有负担,要是你觉得欠了我,那以后有关我们合作的项目,你工作卖力点,就当对我的报答。” 余就一颗不安的心渐渐归位,他甚至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不能因为自己曾经被权势打压过,就觉得全天下有权有势的人都是混蛋——至少魏再华不是。 “魏总,费用我会慢慢还给你的。” “嗯,那手术我让人安排,我还在忙,先挂了。” 余就还没来得及说声好,手机已经响起了嘟嘟声,也许是他真的打扰到了魏再华。 他握着手机,久久难以平静。 —— 手机被随意丢弃到一旁。 魏再华冷冷睨了一眼正卖力吞吐自己胯下性器的小情,略显粗暴地拽了情人的头发,逼迫情人抬起头来。 一张清秀可人的脸,却远远比不上电话里那人的艳丽。 他射在了情人的口腔里,任由情人替他清理干净,从始至终,他只是微微皱着眉,只是在得到余就拒绝的态度时,面色有些许的阴沉。 果然一如所查的资料那般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不识好歹。 他整了整依旧平整的西服,起身打发走情人,情人低眉顺眼地退出他的视线。 赵特助敲了敲门,进来。 “查得怎么样了?” “余就这六年的人际关系很单纯,大多数时间都是独来独往,不过大学期间交了个朋友,叫宋雨。” 魏再华站在十七楼的玻璃往下眺望,看底下变成蝼蚁的人群,温润气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骇人的冷意。 “动点手脚。” 赵特助跟了魏再华多年,知道他这人看似好相与,实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是魏再华懂得掩饰,更懂得怎样将人心玩闹于股掌之间。 他心里为余就叹息,嘴上却没有犹豫地应了下来,助纣为虐多了,到底也麻木了。 第40章 林雪雨的手术很顺利,余就跟父亲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归地,为了照顾母亲,父亲辞了职,专心在医院陪护。 家里的重担一下子压在了余就身上,他虽然心智成熟,但说到底也是一个毕业不久的大学生,好在他本就够坚韧,再多的磨难已经承受过来,如今只是因为钱财方面而苦恼,竟也显得没那么难挨。 手术成功后,余就主动邀约魏再华,想要请他吃饭顺便表达谢意。 两次,魏再华都以业务繁忙拒绝了。 余就拿不准魏再华的态度,但也不好再贸然联系魏再华,只能等待对方空闲之时想起他的邀约。 如此过了小半月,林雪雨的情况稳定下来,一家人把她接回家,热热闹闹吃了顿饭,在这样喜庆的氛围里,余就意外地接到了宋雨的电话。 他朋友不多,甚至可以说,宋雨是唯一一个好友,但两人联系得并不频繁,多半是宋雨主动,余就没有想太多,起身接电话。 一接通就听见低低地啜泣声,余就吓了一跳,关门进了卧室,关切地问发生什么事。 宋雨哭得好不可怜,即使只是听见声音,也能想象她那张梨花带泪的脸,因哭得急,说话断断续续,余就好半天才将理清她说的事情。 宋雨的父亲经营了一家小型器材公司,一直以来都顺风顺水,前几天不知道原因,忽然多了几家公司跟他们抢生意,宋父孤注一掷,将公司的资金都投进去一个大单子,却没想到马失前蹄,赔钱不说,对方还以恶性竞争的理由起诉他们,而这个公司,正是龙腾,也就是余就目前工作的公司。 余就听得微微皱眉,据他所知,龙腾这种大企业根本不会与小公司打交道,更别说故意恶性竞争,甚至进行起诉,他第一反应就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师兄,你是龙腾的员工,我真的没办法了,能不能求求你们领导别起诉我爸,我爸因为这事都气得住院了,”宋雨抽噎着,“或者,你带我到龙腾,我自己求他们。” “你先冷静,”余就安抚着宋雨的情绪,“这样吧,我找我们经理问问情况再作打算好吗?” 听见余就肯帮忙,宋雨哭得更凶了。 余就又安慰了她好一会儿,才挂断了电话。 他有点头疼,龙腾犯不着跟一个小公司过不去,这事说正常也正常,说蹊跷也蹊跷,但宋雨是他很重视的朋友,他实在无法坐视不理。 想着,还是给卢媛发了信息询问。 卢媛表示那是采购部的事情,她无权干涉,不过可以帮余就问问情况。 差不多十点,卢媛才给余就发信息。 看着突兀出现的魏氏,余就一时有些消化不了。 大企业搞垄断,吞并小公司是常有的事情,当两边都是认识的人,他忽觉此时有些棘手。 “卢经理,您看,能不能找张经理帮帮忙?”余就试探着问。 卢媛一语惊醒梦中人,“最终话事权在魏总那里,你找张经理,还不如直接找魏总,我听说魏总最近还帮阿姨安排手术……不过我还是觉得奇怪,你们才见过几次面,他怎么?” 余就想起魏再华所说的一见钟情四个字,幸好是隔着手机,否则卢媛一定能看见他古怪的表情。 “魏总只是好心。”余就含糊地说。 “好心?”卢媛不禁失笑,“他能稳坐魏氏,要真有一颗菩萨心肠,早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踹下神坛了,余就,成年人只讲利益,你可别这么天真。” 余就抿了下唇,“我明白的。” 挂了电话,他还在想卢媛的提醒。 他坐在床边,脑子里乱糟糟的。 这一切都显得太过巧合,他认识魏再华不久,短短一个月两人就有如此多的重合,实在不能不让他起疑心。 可是宋雨那边还心急如焚在等他回复。 思索许久,余就做了决定,忐忑地给魏再华发了条信息。 ——魏总,请问周六有空吗? 他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这样就有足够的理由向另外的人寻求帮助,但没想到,这一次只是隔了十几分钟,魏再华便回复了。 ——周六晚有空闲。 余就不想欠他这么多人情,但欠一份人情是欠,欠两份也是欠,他咬咬牙,问魏再华能不能见一面。 ——当然可以,你把地址发我。 余就此前已经找到了饭馆,因着魏再华的身份,怕怠慢人家,他还特地找了间价格令人咋舌的海鲜刺身酒馆,现在直接将地址发给了魏再华。 约定了时间地点,余就比完成一个项目还要疲惫。 思绪有些混沌,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与不对,可是宋雨…… 总是让他想起刘萌萌,那个明媚朝气的女孩子,他所拥有的不多,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朋友。 余就吐出胸腔萦绕的浊气,听见父亲在客厅喊他出去吃水果,应了声,挂上笑容打开卧室门出去。 时间很快来到了周六。 余就提前二十分钟来到目的地,服务生带他到二楼的包厢,入座没多久,魏再华便到了。 之前几次见面,魏再华都是穿着商务西装,即使性格温润,但依旧给他淡淡的压迫感,可今日的魏再华却穿了休闲服,极浅的蓝色衬衫,黑色长裤,衬得他肩宽腿长,不似商圈里叱咤风云的决裁者,反倒像是跟师弟聚餐的前辈,清爽得看不出一丝商人气息。 余就微怔过后,连忙起身迎接他,喊他,“魏总。” 魏再华桃花眼含笑,“我专程穿得年轻些,就是想衬你,让你别那么拘谨,没想到你一开口还是这么生分的称呼。” 余就噎了一下,思索著称谓。 “你我是校友,叫我师兄吧。” 魏再华鼓励般地看着余就。 在这样的注视下,余就即使觉得不妥,也还是别扭地喊了声魏师兄。 魏再华很高兴的模样,来到余就身边,手自然地搭在余就的肩膀上,将他轻轻往下压回座位,嘴里说着,“点餐了吗?” 余就不习惯跟人靠得这么近,但他有求于人,只得把那点不适感抛诸脑后,他把菜单递给魏再华,“魏……师兄喜欢吃什么?” 魏再华状似随意地点了几碟刺身。 服务生拿了菜单出去,顺手将门关上,给了二人很密闭的私密空间。 余就局促地给魏再华倒清茶,他心里藏着事,五官略显紧绷,双手把茶杯推到魏再华面前,才诚恳地说,“手术的事,谢谢魏师兄。” 魏再华很给面子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举手之劳,你不用放在心上。” 余就惦记着宋家的事情,勉强笑了笑。 一顿饭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出神的时候,魏再华就静静注视着他,欣赏他的挣扎和犹豫,融化在口腔里的三文鱼似乎也变得愈发美味起来。 宋家的事情自然是魏再华的手笔,余就太过要强,单是手术的事情还不够,那就让他欠更多的人情,欠得多了,自然要低头。 魏再华耐心地等余就开口,在咬下一口蟹籽料时,踌躇不前的鱼儿终于咬住了钩子。 余就经过一番心理挣扎,终究是难为情地开了口,“魏师兄,其实这次约你见面,我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帮忙。” 魏再华眉目温如水,闻言偏头瞧他,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余就在魏再华的目光里无处遁形,他轻轻咬了唇肉,“我有个朋友,她家的公司最近跟魏氏好像有点误会,魏氏要起诉她父亲,恒运企业,师兄有印象吗?” 魏再华了然地挑了下眉,这让他看起来倒显得有些风流,“有点印象。” 余就眉梢爬上喜悦,“为了这么一点小事麻烦师兄很不好意思,但能不能请求师兄你撤销对宋家的起诉,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查过了,宋家……” 魏再华打断他的话,原先还温和的脸色变得有点阴沉,他深深看着余就,像是在看胡闹的小孩儿,放下筷子,轻声却略带不悦地说,“我以为,你只是单纯想请我吃顿饭。” 余就霎时像被人甩了一个巴掌般,脸火辣辣的疼。 他越发无措,称呼也随之一变,“魏总,我……” 魏再华抬起手不让他再继续往下说,山水墨画一般的脸露出个清浅的笑容,挥去了方才的压迫感。 “余就,我说过,我很赏识你,你的请求,我一定会放在心上,也会调查清楚再做决定。但从现在开始,能不能专心跟我吃顿饭,无关手术,也无关宋家,只是你我。” 魏再华夹了片鱼生到余就的碟子里,低声且柔情道,“还有,我不想听到魏总两个字出现在这顿饭上了,公事是公事,你喊我魏总无可厚非,但现在是私事,自然有私底下的称呼,可以做到吗?” 余就没想到魏再华会答应他,在欣喜之中便是深深的愧疚,他羞愧得不敢看魏再华的眼睛,慢慢地嗯了声。 魏再华松了口,接下来的气氛便比方才轻松了些。 两人的话题皆围绕c大进行,说到志同道合处,余就还会鲜少的露出笑容。 像是出水芙蓉,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吃过饭,魏再华亲自送余就回家。 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 余就再三表示感谢,除此之外,他没什么能给的。 他准备下车,却发现车门没有解锁,疑惑地望向魏再华,发现他眸子深似海,也正在看着自己,心里顿时一紧。 他晃神期间,魏再华已经从驾驶座倾身到副驾驶座,眼见越凑越近,他才想起来拿手去挡。 魏再华的身体僵在原地,没有再进行下一步动作,半晌,又坐回了驾驶座。 余就因为过分紧张喘气有点急,“师兄,对不起,我……” 魏再华却很绅士地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太唐突了。” 话毕,打开门锁。 余就顾不得其它,逃也一般下了车,抛下一句谢谢魏师兄,然后慌张离去。 他在魏再华靠近的那一刻,想到了很不堪的往事,分明是两个人,不同的秉性,却莫名勾起那股被压制的恐惧感。 余就至今无法再接受其他人,即使是帮他许多的魏再华。 对他而言,魏再华是恩人,是前辈,但绝不可能是恋人。 往后无论多少年,他会用最大的努力来还魏再华的恩情,但不会是那样的方式。 魏再华看着余就的身影被夜色吞噬,面上的温情再维持不住,眼里闪过阴鸷,甚至是忍无可忍地砸了下方向盘。 他以为经此一遭,余就肯定予取予求,却没想到还是这么不知好歹。 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说的就是余就这种人,魏再华觉得可笑,余就凭什么觉得自己会帮他,赏识?值得了几个钱。 本来他打算这次得手就放过余就,但偏生余就太不识相,他开始有点明白为何陈易那二位如此执着不放手。 从未得到过的东西,有谁愿意割舍? 魏再华目光停滞在余就消失的角落,带着摧毁一切的势在必得。 第41章 银灰色的商务大楼在烈日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林立的大厦是a市最繁华的商业区,来来往往的皆是精英。 身着西装的秘书抱着文件穿过自动玻璃门,来到十六楼独立办公室门前,按下通报键,得到允许才输入密码进入。 宽大的灰色原木办公桌堆积了几份文件,坐在皮质商务椅的年轻男人正凝着一张精致的脸开线上会议,听到不满处,眉头一皱,即刻雷厉风行地打断,将方案打回去重修。 秘书对新上任的副总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从惊讶到习惯,仅仅用了一个月。 她将文件搁置在桌面,见自家boss掐灭了线上会议,抬起因为不悦而微微带点戾气的脸。 林秘书连忙道,“易总,行政人事有调动,您看看是不是……” 易鸣旭打断她的话,“先不说这个,魏再华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林秘书一直跟赵特助对接,闻言摇头,“还是说没找到。” 易鸣旭烦躁得拨了下浓密的黑发,多日的了无音讯让他的耐心将要告罄,从他回国那刻起,他就联系了魏再华,以极其丰厚的条件请求魏再华在南方帮他找到李寂。 他已经不是当年的莽撞少年,不再受家族的牵制,颇有豁出一切的底气,与父母大吵一架之后占了上风,但多日搜寻,也只得到当年陈旬将李寂送往南方的消息。 易家的手再长,也伸不了那么大的版图,他只得求助于南方独大的魏家,可将近一个月时光,找人毫无进展。 难不成李寂真藏得那么好,叫人找不到他一点尾巴? 他烦躁得手指在桌面毫无章法地敲着,眼底又显出年少时的厉色来,“继续催,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 林秘书称是,带着久久未消的疑惑退了出来。 她知道易家父子俩关系不好,也知道易鸣旭在找一个很重要的人,这其中有什么牵扯却不明了,横竖只是一个拿钱打工的人,过问不了那么多。 出去前,瞧见易鸣旭冷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令那张过分精致的脸显得有些凶煞,难以接近。 易鸣旭已经回国一个多月,在国外的六年,他处处被牵制,起先只懂得一味反抗,熬过了最为痛苦的前两年,终于学会了伪装。 他假装屈服,假装不再想李寂,假装成正常的留学生一般社交学习,终于等来了父亲的认可。 渐渐的,父亲将一部分股份交到他手里,他也终于有了宣战的底气,哪怕这份底气来得有那么些不光彩。 本以为时间会驱走脑海里的身影,却未曾想六年过去,李寂那张冷厌的脸却在心中生根发芽,牢牢嵌入,动辄不得。 想见李寂。 想问问他当年为什么不来见自己? 他知道自己受伤了吗? 自己走后他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隐姓埋名地离开? 他还恨自己吗? 空缺了六年,一个个萦绕在易鸣旭心中的问题没能得到回答,他郁闷而不甘,还带着淡淡的委屈。 如果能再见,易鸣旭自嘲一笑,他确是对李寂魂牵梦萦,那么李寂呢,愿不愿意再见到他? 他很想顾及李寂的想法。 但是不能,在找李寂的,从来都不止一个他。 他要赶在所有人之前,将曾被伤得遍体鳞伤的李寂珍藏起来。 —— 大热的夏天,室内空调调得太低,余就打了个喷嚏。 那晚之后,魏再华在第三天撤销了对宋家的起诉,但对于他的感谢,却表现得很冷淡,余就不敢再贸然将人约出来,怕又发生让彼此尴尬的事情。 魏再华帮他许多,他对魏再华有无限感激,也许可能还夹杂了那么一点好感,但这点微弱的好感并不足以让余就迈出冒险的一步,他是一颗被敲打过的贝壳,受过太多的苦痛,再不敢草率将内里的软肉示人。 与魏再华的情分,只能止步于恩人,不会再往前。 余就更加拼命地工作,除了日常开销外,其余的资金都放进了卡里,打算等凑够整数先还清一部分费用。 五十万对魏再华而言无足轻重,但对刚毕业不久的李寂来说却是一笔巨款,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彻底将压在背上的大山除去。 幸而母亲的身体日渐好转,已是无上的宽慰。 日子有条不紊地前行,七月底,魏氏因业务宴席宾客,龙腾的员工亦受到邀约,余就也在名单之中。 余就不爱社交,本是不想前往,带卢媛有心提拔,想让他多露面,在她的再三劝说下,余就盛情难却,作为卢媛的男伴出席宴会。 为此,卢媛还出资给余就置办了一套价值不菲的手工西服,银灰色穿在余就身上更添冷感,像是月色下湖面泛起的银波,艳丽而拒人千里。 因着是商业宴会,来的宾客上至龙头大佬,下至余就这种螺丝钉,宽敞的大厅,纸醉金迷,来来往往皆是寒暄的、带着三分精明的笑脸。 卢媛在宴会中如鱼得水,她凭借自身过硬的专业素质叫看不起女人的男人佩服,无人会用轻视的目光与她交谈,更有甚者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卢媛应付自如,举着香槟巧笑嫣然,岁月不仅在她眼角留下细纹,也沉淀了独属成熟女人的魅力。 衣香鬓影中,余就有些不适应,只得跟在卢媛身边,偶尔绅士地为她挡酒,其实他自身酒量也称不上多好,但见不得卢媛被灌酒,只得挺身而出。 卢媛悄悄扯他的袖子,调笑他,“别再喝啦,你耳朵都红了。” 余就闻言,耳朵更是红得滴血。 他的模样皆落在不远处与人交谈的魏再华眼底,看他浮现淡粉的脸颊、嫣红的唇、红透的耳朵,隔着这么远,他都仿佛能嗅到余就身上的清香,可能是松木味,也可能是青草香。 魏再华眸色渐深,眼见余就还在为卢媛挡酒,附耳让身边的人去缠住卢媛。 余就被迫和卢媛分开,脸上出现些许醉酒后的茫然。 不知道又是谁来给他敬酒,他想起卢媛嘱咐的不能得罪人,硬着头皮又喝了许多,到最后几乎是站不住脚,整个人像是飘着的。 余就意识到不能再喝下去,四处寻找卢媛的身影,想借此离开,往后一仰,背部却撞上温暖的人墙。 他连忙退开两步转过身,见到了魏再华如月如画的脸,忐忑的心稍稍落地。 “魏总。”余就晃了下脑袋,强撑着喊了声。 魏再华打量着他,眼底泛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光,“醉了?” 余就不喜欢这种无法控制自己思绪的状态,即使面对的是魏再华,也只想快点离开,他用力地抿了下血色的唇,此时说话已然有点不利索,“有点,我找不到卢经理,魏总有见到她吗?” 魏再华状似找人般左右瞧了瞧,摇头,“人太多了,我还没有碰见她,你要找她吗?” 余就重重地颔首。 他觉得思绪一丝丝被剥离,连魏再华的脸都变得有点模糊,于是悄悄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疼痛使得他有片刻的清醒。 “你太醉了,”魏再华下了结论,善解人意道,“这样,我给你开间房,你先休息着,我让人找卢经理,找到了再通知你。” 余就想拒绝,魏再华温暖而有力的手已扣住了他的手腕,他挣了一下,没能挣开。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眼前却只剩下魏再华模糊的面孔。 似乎还闻见了淡淡的柚木味,将他裹挟起来,他想挣脱,却只能陷入这香气中难以自拔。 恍惚间,他想起多年以前,也有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曾握住他的手腕。 令他坠下无底深渊。 第42章 宽敞豪华的酒店里,铺满了落地绒,踩上去像是踏在棉花上,天花板的吊灯明晃晃地亮着,将室内的照得一清二楚。 这里是魏再华专属的套房,他偶尔也会带人过来,只有一个目的,用性来发泄堆积的压力。 但今夜有些不同,往常带来的人皆莫不是进了屋就上道的缠上来,可如今,却是他背着烂醉、也许用半失去意识来形容更为贴切的余就进了室内。 没有他推波助澜,哪有那么多的人去纠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职员,甚至于,颇有眼力见想要讨好他的人在余就的酒水里掺了东西。 手段确实是下作了些,换做平时魏再华定不屑一顾,但余就态度过于冷硬,他再不下剂猛药,送到嘴边的人就要飞走了。 把迷糊的余就安置在床上,魏再华将室内的亮度调至最高,在如白昼的光度里观赏面容泛红的醉色美人。 余就醉了后也是很安静的,乖巧地平躺在柔软的天鹅绒大床上,秀丽的眉微微蹙起,冷艳的五官因为无法放松警惕而紧绷着,就像是被扼住了喉咙的白天鹅,高傲不能接近。 魏再华坐下来,拿手慢条斯理地从余就的眉骨摸到水润的唇,指头轻轻拨弄着唇瓣,戏耍一般,摩挲柔软的唇,碰到余就的口水,他便抹在唇边,留下暧昧的水痕。 他并不急躁,夜色方起,有足够多的时间让他去探索眼前的躯体。 魏再华俯下身来,像是鉴赏家品鉴瓷器一般,细细端详余就近在咫尺的脸,靠得越近,他才发觉余就美得愈惊心,也不怪他在百年庆典那时就起了想要将人收入囊中的心思。 原先只是想想,并不付诸行动,魏再华见过的漂亮人物太多,余就虽好看,但并非定要弄上手,只是未曾料到,会在工作上有交集,更没想到,会是他无意记了六年多的李寂。 他又想起缘分二字。 尽管他不信,可此时看着乖巧躺在身下的人,却起了一种深深的宿命感。 就像是他们本该遇见的一般。 魏再华凝视余就紧抿的唇,不再忍耐,伸出舌尖轻轻舔舐,余就仿佛感应到了,眉头皱如烟波,他扣住余就的下巴,一下下色情地舔舐余就的唇瓣,直到将两瓣嫣红的唇舔得水光泛滥,直到余就本能地张了唇,他才将舌尖探入温热的口腔搅弄。 余就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被囚禁进一个狭小的笼子里,底下是数不清的藤蔓将他往下坠,他呼吸急促,好似渴求水源的沙漠旅行者,察觉到一丝能缓解体内燥热的因素便急不可耐地吮吸。 口腔有柔软物在搅弄,舌尖被吸得发麻,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那柔软物却掠夺般,将他的唇舌都占领,他只能服从,而不能有丝毫的抵拒。 魏再华直把余就吻得难以呼吸才松开。 他低喘着看余就因为缺氧而张开了唇急促的呼吸,原本冷艳的脸,也因为这个吻而泛起了春色,如同春日里冒出头的第一枝嫩柳,拨弄人的心弦。 魏再华吐出一口带着情欲的浊气,起身将贴身的西装脱去,再如同剥鸡蛋壳一般将余就剥了个干干净净,明亮的灯光下,余就柔韧纤细的身体暴露彻底,不常见光白得晃眼的皮肤,每一寸都像是按照魏再华的喜好精心雕刻出来。 他伸出温热的大掌,在余就的身躯上游走,感受掌心温润的肤感,欣赏余就在迷离中不自觉的战栗。 魏再华目光晦涩,指尖蜷起,不轻不重弹在余就的乳粒上,余就像是被电了一下,浑身一抖,他哑然失笑,“怕成这样?” 在床上的独角戏着实无趣,魏再华决定让余就恢复三分清明,他俯身亲吻余就的每一寸皮肤,得知乳头是余就的敏感点后,便着重戏弄那肉粉色的两点,用牙磨,用手掐,把小小的两颗乳粒玩弄得肿大充血。 又伸下去给余就手淫——余就是个正常男人,即使抗拒性事,但这样被挑逗,也不可能不起反应。 干净的阴茎被带着薄茧的掌握在手里上下套弄,余就额头冷汗淋淋,条件反射地张大了嘴,从未体验过的情欲将他淹没,他胸膛剧烈起伏,快感如海波一般,一层重过一层,直到浓稠的精水射了自身小腹,又射进魏再华的掌心,他才终于恢复一丝意识。 但也仅仅能支撑他睁开眼,却无法看清身上的人。 魏再华凝视着他的水眼,把余就射出来的东西往他紧致的穴里送,见到余就登时睁大了眼,像是看到了什么鬼怪一般,弥漫水汽的眼里都是恐惧。 魏再华疑惑地皱了下眉,但并没有放慢手中动作,把指头顺着精液尽数塞进了干燥温暖的穴肉里,穴肉顿时像是有生命一般,四面八方将他的手指裹挟起来,他忍得手臂青筋都浮现,但也知道余就太久没被进入,若不做好前戏,怕是会受伤。 魏再华虽然为人强势且不择手段,在床上也粗暴了些,但他讲究鱼水之欢,水乳交融,并不喜欢性虐,更不想在床上见血,因此还算有耐心的继续为余就扩张。 余就却忽然像恢复了意识似的,眼睛一睁一闭,便淌下泪来,嘴喃喃地说着什么,魏再华凑近了听,才听清余就如蚊语一般的声音。 “陈谨,求你,放过我。” 魏再华动作一顿,面色极为复杂地看着余就,凭心而论,他长这么大,还从未听过情人在床上喊别的男人的名字,原该是愤怒的,但余就音色太过凄然,与他这两个月以来认识的冷静且理智的余就大不相同,他忽然就无法迁怒,只能冷着一张脸,加快了手指抽插的速度。 为了不再听见别的名字,魏再华选择堵住余就的嘴,并释放出早就已经坚硬的阴茎,在余就的穴口处摩挲,沁出的粘液将余就大腿内侧染得湿漉漉的,暧昧而淫靡。 余就只觉自己被拖入了名为情欲的世界里,这是他并不熟悉的领域,他浑身燥热,四肢疲软,内里像是有一把熊熊大火在燃烧,要把要烧尽。 如渴水的鱼本能地寻找水源,余就在被进入的那刻竟然察觉到了些微的解脱,但随即涌起的便是深深的无力。 他想起多年前被支配的恐惧,无情的贯穿和屈辱的性爱,让他排斥许多肢体接触,而今,他却化作一滩春水,融化在夏日里,成为泛滥情色的产物。 他低喘着,无法解惑自己身体的变化,只能随着在他体内鞭挞的烫物起伏,发出自己都不熟悉的喘息声。 他恐惧这种变化,怕自己成为情欲的支配者,又惊又怕地哀求,“别这样,陈谨……” 换来的是更加粗暴地抽插。 魏再华实在不想再听见余就嘴里喊别的男人,一不做二不休,扯过余就的衬衫让他咬着,再把余就的双腿折叠到胸前,大开大合地操弄起来,塞进去的精液在高频率的抽插下捣成白沫,淅淅沥沥往下滴,淌成了一小滩水渍。 余就被顶弄得不住往前撞,嘴里被塞了衣物,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喘息声,像是初次发情的兽,害怕不安,却又不得不沉沦于欲望之中。 从魏再华的角度看去,他能见到余就白腻的皮肤和红得仿佛要滴血的眼角,这两种极致的颜色让余就漂亮得不像人,倒像是专程下凡来历劫,品尝凡人嗔痴爱恨的仙子。 仙子沾染了俗世肮脏的欲,便再也羽化不得,只能沦为凡物,供人取乐。 魏再华开始明白,陈易二人的执着是为何——不仅仅因为余就出众的外表,更是一种征服感,让冷感的美人折服于脚边,想来没有比这更令人有荣誉感之事。 魏再华亦很久没有过这样酣畅淋漓的性事,他掐着余就的腰,把浓精尽数射进了余就体内深处,趴在余就身上感受高潮的余味。 余就因为高潮而失神,迷离的眼燃尽了欲色,他竭力地想要恢复清明,却又被拽入新一轮的情色之中。 修长白皙的指紧紧攥着洁白而凌乱的床单,余就双膝跪在床单上,身后是骑着他的魏再华,每撞一下,他就往前动一下,白腻的大腿因为跪得久了微微颤抖着,乳粒在床单上摩擦得破了皮,一点红染了上去。 他禁不住地哀求,这回没有再叫陈谨的名,只是低喘着,“求你,慢点,嗯啊,轻一点……” 魏再华覆盖在他汗淋淋的背上,看他被汗湿了的脸,重重往里一顶,恶狠狠道,“装清高的小荡妇。” 他没有忘记床下的余就是什么模样,越是矜持冷静,如今就越是勾人心魄。 再一次高潮时,魏再华想,也许他应该在自己还没有失去兴趣前,把余就的踪迹都抹灭,将人圈养在身边一阵子。 等玩儿腻了,再送回去也不迟。 魏再华不需要忌惮任何人的存在,他摸爬滚打将近七年,除家族企业外,更有数不清的私人产业,这样的资本,让他有为所欲为的底气。 打定了主意,魏再华又开始新一轮的征伐。 易鸣旭如何,陈谨又如何。 只要他想,余就永远都不可能是李寂。 —— 来拥抱着我 形成漩涡 卷起那 热吻背后 万尺风波 将你 连同人间浸没 我爱你 也是那么多 来拥抱着我 从我脚尖亲我 灵魂逐寸向向着洪水跌堕 恋爱在蚕蚀我 如地网天罗 不顾后果 这贪欢惹的祸 是谁在吞没谁也奈何 是谁被卷入谁红颜祸 —— 夜色撩人,春意盎然,久不散。 第43章 在混沌中,余就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灌入了一大桶的铅,昏昏沉沉难以思考,身上更是异常的酸痛,他闭着眼,似在黑暗中寻找光明的迷路者,兜兜转转,却总是回到原地,仿佛永远都走不出这个怪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终于费力地找回一丝清明,他用力地皱了下眉,缓缓打开紧闭的眼,陌生的天花板让他心中警铃大作,几乎是瞬间就清醒了。 思绪归笼,被搅和成一团烂泥的脑袋将昨夜断断续续的回忆拼凑起来。 纸醉金迷的宴会、一杯又一杯的烈酒、温润的魏再华、迷乱的大床、剧烈的交媾,破碎的画面汇聚成一个恐怖的事实,余就如遭雷劈,太阳穴尖锐地刺痛起来。 在他还未彻底从恐惧中走出来,忽得听见一道熟悉的音色,破开沉沉雾霭抵达他耳边,敲得他为之一震,“醒了?” 余就的呼吸霎时屏住,僵硬着脖子看坐在沙发上的人,魏再华衣衫整洁,笔记本电脑搁在他腿上,说话的同时指尖飞快地敲着键盘,再把笔记本放置到一旁,这才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分明是像暖阳般的眼神,余就却冷得不断发抖。 身上的异常以及凌乱的记忆告诉他,昨夜他与魏再华发生了什么,一股恼怒与羞愤骤然排山倒海地涌上来,他顾不得身上不适,猛地坐了起来,身上倒是穿戴整齐,上衣裤子一件不少,也清清爽爽,但余就还是白了一张脸,就像是泡了一夜冰泉,脸色难看至极,目光如冰凌一般凝视着魏再华。 醉倒之前,他记得魏再华说了什么——帮他开间房,让他休息。 可如今魏再华却趁人之危,他咬了下后槽牙,正想开口,魏再华一句话堵得他骇在原地。 “昨夜一进房,你就抱着我喊陈谨,”魏再华起身,来到床边,嘴角含笑着问他,“是你前男友吗?” 余就五脏六腑都被冰封起来,连血液都是冷的,他张了张唇,反驳却显得无力,“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喊陈谨的名字? 他恨不得将这两个字埋葬在自己的过往里,连碰一下都嫌恶,怎么可能主动提起? 他第一反应是魏再华在骗他,可魏再华又不认识陈谨,不会平白无故编造出陈谨的名字,余就的面色愈发苍白,几乎就像是白日行走的吸血鬼了。 魏再华坐到床沿,面含歉意,温声道,“余就,我知道趁人之危不是君子行为,但我也是个正常男人,当喜欢的人抱着我,我很难无动于衷。” 余就害怕他的接近,紧绷着身子往旁挪了点,夹杂着颤音怒斥,“那你便可以趁我醉酒跟我……” 他说不下去,眼里都是怒色,烧得一双眼睛红透。 魏再华垂了垂眸,“我向你道歉,是我的不对,你需要什么补偿我都可以满足。” 他向来是这样对待情人,并不觉得这样的处理方式有何不妥,可这话落在余就耳里,就跟羞辱他没什么区别。 余就本以为魏再华与其他坐拥权势之人不同,但如今看来,魏再华亦是一丘之貉,他冷着脸,再无法与魏再华待在相同的空间,二话不说掀开被子要走。 双腿踩在落地绒上却一软,幸而他及时稳住,继而回头漠然地看着魏再华,又恢复了疏离,“魏总,昨夜我只当意外,往后除了工作上的来往,你我不要再见面,欠你的钱,我会想办法尽快都打到你的账户上。” 余就已经不想去探究昨晚是怎么样的情景,单单只是听见陈谨这两个记忆深处的字眼,他都仿佛被蟒蛇缠脖,紧得他喘不过气。 就当是一场意外,他被狡诈的狐狸趁机而入,若再作纠缠只会惹得一身腥膻。 魏再华见余就态度冷硬地跟他划清关系,眼底闪过一丝厉色,但也只是一瞬,便又挂上那副迷惑人心的君子假象,起身用手挡住余就的去路,低声道,“余就,事已至此,为什么不给你我一个机会?” 余就微微掀眸眼前的魏再华,他心乱如麻,无法处理好这件事,只知道必须离开,否则可能会被汹涌的记忆吞没,他深吸一口气,“魏总,请你让开。” 魏再华眉心狠狠跳了一下,换在往常,谁敢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讲话,必然是要付出些代价的,但见到余就冷艳的脸,回味昨夜的滋味,他愿意压下心底的戾气,好脾气地错开身子,只是说道,“昨夜的事我再次向你道歉,至于我说的,也希望你好好考虑,我是真心的。” 余就喉咙一哽,匆匆瞥了魏再华一眼,不顾仿佛还有异物感入侵的体内,大步离开。 他像是一只蝴蝶飞进了魏再华的世界里,被魏再华折了翼,本以为无法再展翅飞离,却又在天亮时毫不犹豫地施然离去。 都说美丽的事物与脆弱挂钩,但魏再华看着余就,却突生一种,无论是谁,都囚禁不了余就强大灵魂的直觉。 他喜爱征服与掠夺,这是上位者的通病,越是不可能,他越要尝试。 魏再华轻轻地笑了笑,看了眼堆积在地面凌乱的衣物,眸色深不见底。 —— 余就给打了他三个电话的卢媛报平安,又请了两天假。 他需要一点时间独自待着,躲起来消化突生的变故。 但回到家,他还得在父母面前收敛起自己所有的负面情绪。 林素琴病情已经完全控制下来,只需要每日服用昂贵的药物即可,复发的几率微乎其微,余父提出要再次出去工作,被余就否决,他不放心母亲一人在家,最终余父还是拗不过儿子,继续在家中陪伴母亲。 生活的重担压得余就喘不过气。 摧毁一个家庭的往往只需要一场重病。 余就如今负债累累,五十万不是小数目,他毕业才一年多,每月工资一万二,就算不吃不喝,也得工作上五年有余才能完全还清魏再华的欠款,何况他还欠着魏再华有关宋家的人情。 经过昨夜一事,如今余就是半点不想跟魏再华有纠葛。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遇事慌乱不已的高中生,六年的时光也许改变不了他的秉性,但让他多了一份处事的不惊。 当务之急,是将魏再华的欠款还清,不至于让自己跟他相处时处于劣势地位。 思来想去,余就跟卢媛借了十五万。 卢媛为人爽快又信任余就,没有多问,很痛快地借了。 他又拨通了宋雨的电话,自从宋家度过难关后,一家人都把余就当做恩人,宋父更是要亲自登门道谢,在余就再三严明不用才作罢。 宋家遭遇重击,大不如从前,但十五万还是拿得出来的。 余就编了个给母亲看病的理由,跟宋雨借钱,宋雨半点没有犹豫,跟父亲商量后,二十万当晚就入了账,比余就开口的还多五万。 “师兄,没有你,我爸现在早就蹲大牢了,我们家有难时,是你不留余地帮我们,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钱就算是不还也没关系的,阿姨的身体最重要!” 宋雨在手机那头如是说。 余就已经很久不因为什么事情而触动,但听了宋雨的话,心口发热,半晌才郑重地说了声谢谢。 他短短二十三载遭受过不少恶意与痛苦,但还是愿意相信世界上心存善意之人占大多数,至少刘萌萌、宋雨和卢媛,都曾在绝境中给过他温暖。 足以让他觉得,愿意相信善意,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剩下的十五万,余就申请了贷款。 等五十万凑齐,他便毫不犹豫地打进了魏再华的账户里,并给魏再华发送了信息。 ——魏总,感谢您曾经伸出援手,钱你查收一下。 是有些生硬的语气。 接到信息时,魏再华正在开会,他本是没有在会上看信息的习惯,但见到发送人,按耐不住好奇心地点开了。 魏总。 魏再华琢磨着两个刻意拉远距离的字眼,几乎要笑出声来。 余就这样急于跟他划清界限,仿佛他是洪水猛兽一般的态度,让他难得地产生一丝被嫌弃的错觉。 他甚至觉得余就太过幼稚,竟以为钱财两清就能与他再无瓜葛,只要他想,他有的是办法让余就亏欠他。 余家也好,宋家也罢,哪怕是龙腾的卢媛,余就软肋那么多,他只要稍稍动点手脚,余就便得低下高傲的头颅来求他。 就像那次宋家出事,他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样子。 他冷着脸将手机放回去,没有回复,继续倾听会议上的报告。 等两个小时后开完会议,才慢条斯理给余就回了信息。 ——不必客气,余师弟。 他摸清了余就的脾气,也许余就确实是软硬不吃,但相比起强硬的手段,柔化的方式还是明显要上道些的。 魏再华深知,让一只漂亮的蝴蝶折翼或许是简单的事情,但要让这只蝴蝶心甘情愿地停留在寸地不离,才是更有趣也更有满足感的事情。 第44章 余就在家猫了两天,又一头扎进了工作。 只是看到魏氏旗下的企划案时,他心里还是有点不自在,但他向来公私分明,尽管万分不愿跟魏再华有半分纠葛,依旧勤勤恳恳地完成自己的任务。 忙活了三天,卢媛带上方案与甲方商讨,带上了余就和另外一个职员,地点约在繁华的酒楼。 余就跟卢媛进包厢时,抬眼就见到了几日不曾联系的魏再华,他怔了一瞬,收拾好微妙的情绪,戴上办公时严肃的面具,露出得体的笑一一跟包厢里的人打招呼。 卢媛显然也讶异于魏再华的出现,这个项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绝非能惊动魏再华这样的人物,她目光在余就身上转了一圈,似乎明白了什么,继而挂上商业化的笑容,带着余就与职员入座。 菜已经点好了,卢媛等人一到,服务员便端着菜点上桌,不到十分钟,整个圆桌都满了,服务员很自觉地退了出去,把主场交给了两方的人。 既然是约在酒楼谈生意,自然少不了酒精的助兴,卢媛与对方谈笑风生时饮了一小杯白酒,余就看在眼里,却不敢再做绅士挡酒,上次他逞强付出的代价太大,足以让他长记性。 魏再华发了话,“饮酒适量,可别把我们卢经理灌醉了。” 他是这里的话事人,每一个字都很有重量,那边几个男人听罢,都嬉笑着不再给卢媛敬酒,余就在心里悄然松了口气,目光不经意与魏再华的碰上,瞧见魏再华眼底的笑意,几乎是明晃晃地告诉他,是因为他才为卢媛说话。 余就避开魏再华直白的眼神,默默地吃着自己眼前的虾。 寒暄罢了,卢媛收起笑容,正色与对方谈方案里的内容,余就打开笔记本电脑,将方案里的重点划给对方看。 卢媛平时是极好相处的人,但工作起来却十足雷厉风行,力求争取对自己有利的条件,对方几个男人喝红了脸,一时之间竟接不过卢媛的话。 还是魏再华亲自解了困境。 魏再华比起卢媛年轻十来岁,但气势却半分不输卢媛,他谈话时脸上的表情极淡,可提出来需要修改的细节却让人无法下口反驳,卢媛与他再三周旋,还是被他压了一头——其实未必,只是卢媛有意卖魏再华一个面子,与魏氏一单生意的谈成,能为龙腾带来不小的收益,自然是要竭力留住这个大客户的。 余就是来学习的,越听越觉得魏再华着实有让人倾羡的魅力,把握全局的自信、独到的见解、长远的目光,单单只是一点就足以成为一个好的领导者,他能走到今天的位置,绝非只是因为家族的助力。 谈话完毕,卢媛亦心服口服,她敲定了修改的方案,由衷道,“魏总好眼光,龙腾能跟魏氏合作,还要感谢魏总的信任。” 魏再华不以为然,将温水一般的目光放在沉默的余就身上,余就知道他在看自己,没有逃避地看了回去,魏再华笑容更深,他这一笑,犹如上了色的山水墨画,整个人都变得明丽起来。 饭吃得差不多,修改的方案也敲定了,众人又寒暄了一会,便都要回去。 魏再华起身来到卢媛身侧,含笑道,“卢经理,我自个开车来的,方才喝了点酒,能不能请你割爱,让余就送我一趟。” 余就闻言收拾东西的动作一僵。 听见卢媛道,“我自然是没有意见,只不过我无法替余就做主,您还是问问余就吧。” 包厢里的人都还没有离开,此时目光都汇聚到了余就身上。 余就如芒在背,魏再华淡笑着道,“师弟,可否劳烦你?” 当着这么多人,余就不会也不能落了魏再华的面子,只得干巴巴地说一句,“不麻烦。” 魏再华露出愉悦的神情。 卢媛趁着魏再华不注意悄然来到余就身边,低声询问,“你跟魏总?” 余就无奈道,“媛姐,你别想太多了。” “这能怪我想太多吗,是魏总的态度有些……”她说不出来,轻轻拍了下余就的肩,“凡事留个心眼总是好的。” 余就有苦难言,但还是感谢卢媛的提醒,笑着颔首。 一行人出了酒楼,余就跟着魏再华去地下车库取车,他故意落后魏再华几步,魏再华也不催他,等到了车位,才转身把钥匙递给他,面上还是笑着。 余就接过,坐进驾驶座将车开出来,魏再华从副驾驶上了车,两人一路无话出了地下车库。 密闭的车厢让余就的神经绷成一条线,他冷峻着脸,尽量不流露出其他神情,等上了国道,魏再华还没有开口的意思,他觉得先发制人。 “魏总,”开口便是客气生分的称呼,“有什么话您直说吧。” 魏再华闻言一笑,望着余就弧度优美的侧脸,轻声说,“我以为除了工作外,我们还能是朋友。” 他说得诚恳,让余就皱了眉。 余就不留情面道,“我记得我跟您说过,我们……” “我知道,”魏再华揉了揉眉心,再抬眼,有几分无可奈何,“可我控制不住自己。” 余就握着方向盘的手随之一紧。 “那晚的事,确是我的不对,”魏再华音色低低,如同大提琴奏出的乐曲一般在车厢里游走着,“你因此对我有偏见,甚至排斥我,无可厚非,但你问问自己,这两个月相处下来,我在你心里就只有卑鄙小人的形象吗?” 自然不是。 余就很清楚,百年庆典上耀眼的魏再华、不求回报筹划手术的魏再华、谈正事时运筹帷幄的魏再华,都在他心里留下极深刻的印象,他也问过自己,能不能因为魏再华的一次错就否定魏再华的所有,可受害者是他,他无法用客观的条件去衡量魏再华这个人。 魏再华触碰到的是余就的底线,是他曾经最深恶痛绝的东西,那是对高高在上的上位者的厌恶,是他反抗权势不得的无能为力。 许久,余就将车子停在了路边,然后鼓起勇气面对魏再华,他转过脸,眼神深如不见底的湖,正色道,“魏总,我很感激你曾经做过的一切,也替我全家人感谢您,凭心而论,你确实是很优秀的人,会有许多的欣赏者, 这个欣赏者,当然也包括我,可若因为您的优秀,就想要抹杀一切过错,未免太强人所难。” 事情发生时,余就正处惊慌失措时,难以冷静下来谈话,但已经过去几天,他冷静下来,大脑也飞快运转,足以支撑他讲清楚自己的想法。 “说句不自量力的话,那晚的事情,往小了说,是魏总你情难自禁,可若往大了说……” 余就到底没把职场性侵这四个字说出口,但从魏再华顿时黑下来的脸色,便能得知魏再华定明白他的意思。 他凝着脸,音色冷冽,近乎不近人情,“不管是一厢情愿,还是两情相悦,床上那点事需要征求意见对方同意的道理,我想作为成年人的魏总不会不明白。” 魏再华眼神迅速暗下来,犹如暴风雨前奏的天。 余就此生最痛强权,不顾魏再华已然染上薄怒的脸色,毫不留情面地把话说完,“我自知欠你颇多,恩情足以抵消这次的误会。” 他依旧给了魏再华台阶下,用误会终结此事。 “但我希望,从此刻开始,我们只会是合作伙伴的关系。” 话落,迅速解了安全带,“不好意思,我送到这里,接下来的路,劳烦魏总您叫代驾吧。” 车门打开又关上,余就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魏再华活了二十九载,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他有近乎完美的身世,得天独厚的容貌,深长远虑的目光,向来都是受人仰视的存在,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余就这样以打脸般的言语质问与拒绝。 肺腑里烧透的怒火几乎要让魏再华失去理智,方才若不是竭力忍耐,他怕是会直接将口出狂言的余就掐死在车里。 他忍得双目赤红,手臂青筋浮起,透过玻璃车窗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那样不可高攀般的姿态,就像从未把他放在眼里。 一个被陈谨和易鸣旭玩烂了的货色,竟在他面前扮起了贞洁烈女的角色,愚昧至极。 魏再华气极反笑,他已经给够了余就面子,是余就不肯领情,那就休怪他不留余地了。 无声地把余就二字嚼碎了咽进肚子里,魏再华拨通了赵特助的手机号码。 “告诉陈谨,事情已有眉目,他能拿出什么报酬来跟我换取。” 夜色浓,雾色起,天边明月被厚云遮去,不见光明。 第45章 余就在繁华的大街上走了一会儿,华灯如昼,来往的人或孤身一人面带疲倦,或二人成双脸带笑容,或三三两两玩闹嘻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轨迹,在时代的洪流缓缓前行。 他不禁想,他不过只是俗世的普通人一个,为何偏偏是他遇到这样多的变故,上天待他太薄,好似定要他尝尽人间的苦楚才肯罢休。 和魏再华说那些话,确实是他内心深处的想法,但再回味,确实显得无情,可他不后悔,他与魏再华本就不在对等的位置,即使他想要追责,成功几率也微乎其微,倒不如两清。 其实他也会想,如果魏再华没有对他做出如此不可饶恕之事,他会不会有一天因为魏再华的行动而动容?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事已至此,他不会痴傻到平白送出一颗真心任人践踏。 只能说,魏再华不是他的良人。 余就没有失去爱人的能力,但这个人,绝非是魏再华。 如果有朝一日,余就会爱上谁,必然是以尊重为前提,只可惜,目前还没有谁值得他动心。 幸好,还来得及。 —— 连着下了两天的暴雨,s市的气温骤然降了几度,难得的凉爽天气。 林雪雨跟余父出去买菜,出门的时候还艳阳高照,半小时后就又下起了大雨,余就今日休假,见到天气恶劣,打了电话让二老赶紧打车回家。 “我遇到你老板了,他说可以捎我们一程,很快就到楼下。” 余就下意识以为是卢媛,“那就好,等到了我好好谢谢人家。” “你老板人可真好。” 卢媛确实是很好,余就笑着挂了电话,起身去泡热茶,等几人回来喝了暖身子。 约莫十分钟,大门就有了动静。 余就从厨房出去,见到父母热情地把他的老板请进来,他正想笑跟卢媛打招呼,却见到了意想不到的魏再华,笑容登时僵在了唇角。 “阿姨,不用客气的,您快先去换身衣服。”魏再华说着话,抬眼见到了余就,神态自然地打招呼。 余就三两步上前,有父母在,他不好表现出异常,只是喊了声魏总,然后催促淋湿半边身子的父母去换衣服。 “魏总,我们出去说话。” 林雪雨不乐意了,“哪有这样对待客人的道理,何况你老板还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先进来喝杯茶。” 魏再华淡笑道,“阿姨,我正好有点事要去处理,就不留下来了,余就,你送我下楼吧。” 这话说得正和余就心意,他不顾父母的阻拦,与魏再华一前一后出了门。 等进了电梯,他就再也按耐不住开口,“魏总,你到底想做什么?” 魏再华拍拍沾了雨珠的肩头,闻言笑吟吟地瞧余就,“我送你父母回家,你倒质问起我来了,”顿了顿,意味不明道,“不过我也确实有件事想告诉你。” 电梯在二人说话间已经到了一楼。 魏再华先迈步出来,见余就迟迟不跟上,笑说,“你当真一点不好奇是什么事?” 余就只想离他远远的,绷着脸走出电梯,“有什么事,魏总在这里说就好。” 魏再华故意卖关子,“到车上,我相信你不想别人听见。” 余就下意识觉得魏再华是在诓他,但魏再华不似说笑,他犹豫几秒,还是跟上了。 司机已将后座的隔板升了起来,将二人隔绝在一个密闭的空间。 魏再华靠在车垫,找出湿纸巾擦手,一派悠闲模样,与余就的坐立不安形成鲜明对比。 余就有点后悔信了魏再华上了车,冷声说,“魏总,您现在可以告知了吗?” 魏再华侧过脸看他,眼里蕴含风云,半晌也不回话,只是慢条斯理继续擦拭自己的手,等余就快忍耐不住想起身离开时,他才淡淡抛出了一句,“陈家托我找你。” 余就有一瞬间的迷茫,刚想问是哪个陈家,脑子里忽然过电一般,电流迅速蔓延过他每一条神经,让他产生片刻眩晕,他面色全白,张了张嘴,强装镇定道,“我不认识什么姓陈的朋友。” 魏再华轻笑了声,目光如利刃一般撕破余就的伪装,“余就,在我面前不必装傻,又或者,我该叫你的真名,李寂?” 最后二字几乎是咬着尾音叫出来的。 许久未曾听闻的名字如一颗炸弹般在余就耳边响开,霎时间,将余就周遭的空气都炸了个四分五裂,他眼前的场景变得扭曲,无论是车厢,还是魏再华的脸,好似都变成一只会吃人骨血的怪物,张牙舞爪冲他扑来。 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接受自己身份被揭穿的事实,将李寂两个字在心底默念了好几次,才抬起惊慌失措的脸看向魏再华,喉咙像吞了一把沙子,音色难听,“魏总想怎么样?” 会被陈谨发现的恐惧让余就无法再保持冷静,他费劲周折才重新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本以为会一直这样平淡下去,却没想到,六年的时光过去,将他摧毁的陈谨竟卷土重来。 他再不想变回李寂。 魏再华把陈谨找他的事情告诉他,又想从要身上得到些什么? 车里安静得能听见余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魏再华观察着他的反映,心里不免讶然一个陈谨对余就竟有这么大的影响。 他当然有所图。 魏再华不屑再玩猫抓老鼠的小游戏,既然余就软硬不吃,他何必费尽心思去维持自己君子的形象,只需撕开温润的外表,露出属于他真正的一面。 “我想要什么,你心里很清楚。” 余就握紧了拳。 魏再华一双桃花眼里写满了深意,他笑着,带着点讥讽,“余就,我原本不想这样逼你,但既然你我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我也懒得在你面前扮什么好脾气的师兄,这两个多月,龙腾的新项目也好,给你母亲安排手术也好,我都只有一个企图,我想知道,能同时被陈易两家的少爷看上的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露出真面目后,素日的温润假象荡然无存,反倒显得有些风流,“你问我想怎么样,我要你,你给吗?” 余就呼吸急促,内心激荡,像是有巨石投入湖面,震得他四肢微微发抖,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魏再华,有那么一瞬,他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知道魏再华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心里还是对魏再华存有三分感恩,可直到此刻他才如梦初醒,他的那点感激与欣赏,简直都成为了笑话。 魏再华和曾经欺侮过他的陈谨一般,皆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甚至于魏再华披上了一层人皮,险些让他相信,魏再华是不同的。 余就咬牙切齿地,骤然明白过来,“你早就知道我是李寂?” 魏再华到了此时已经不屑伪装,咬着轻声道,“你我第二次见面后,我就知道了,还有一件事,告诉你也无妨,那晚你不省人事,我亦不是什么情难自禁,而是有意为之,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喜欢你吧?” 愤怒和屈辱让余就面色青白交加,他隐忍惯了,早学会收起自己的利爪,可魏再华这样玩弄轻视他,比之陈谨从一开始便表明意图来得更要可恨。 他曾经是真的信过魏再华。 以为魏再华与众多坐拥权势之人有所不同,到头来,余就只是狠狠扇了自己的脸,他咬紧了牙,因为太过用力,在嘴里尝到了点血腥味。 许久,在魏再华暧昧的眼神里,他听见自己微微发颤的声音,“是不是我不答应你,你就会把我交给陈谨?” 魏再华好整以暇地颔首,“他开了很丰厚的条件,我是个商人,总要权衡利弊,不能人财两空。” 余就咽下一口血沫,“那易鸣旭呢,你也要把我交给他?” 魏再华皱了下眉,似责怪般,“你确实很会招人……” 继而拉近与余就的距离,端详他白皙的带着淡淡厌弃的脸,伸手捏过他的下巴轻轻晃了晃,“不过也难怪那二位对你念念不忘,余就,跟我做个交易吧,做我的情人,我就隐瞒你的踪迹,不管是陈谨还是易鸣旭,我保证,没有人能知道你余就便是当年的李寂。” 他们离得这么近,余就能感受到魏再华眼底势在必得的光芒。 “如果我拒绝呢?” 魏再华并不恼,轻轻啄了下余就干涩的唇,含了笑意道,“你要真想回陈谨身边当他的一条狗,我自然不会阻挠你。” 余就四肢百骸像爬满了虫子,头皮发麻。 他没有再说话,魏再华却知道他做出了选择。 余就这一生有过很多次选择,但每一次,却都身不由己。 当陈谨脚下的一条狗,跟做魏再华见不得光的情人,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同。 二者皆把他当做可以随意揉捏的面团,想要他是什么形状,他就得是什么形状。 他苦涩且自嘲地闭上了眼,任魏再华吻上他的唇。 也许他上辈子真是个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这一辈子才需要尝遍人世间万般苦楚赎清罪孽。 第46章 雨势渐大,掩盖去车厢内的暧昧声响。 车子围着市区来来回回都兜了几圈,却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若是能透过车窗望进车厢内,定能窥探的一片旖旎风光。 余就的长裤松松垮垮地挂在腿弯,整个人像是水中的浮萍一般攀在魏再华身上,魏再华托着他的臀,胀大的性器不断在他的大腿内侧磨蹭,沁出的粘液湿了余就的穴口,好似邀人进去。 余就仰着脖子,魏再华叼住他脖上的软肉,滑腻的舌头吮吸着,留下暧昧的痕迹,下巴上湿淋淋挂着的全是晶莹的唾液,干了又湿,湿成一片春潮。 魏再华在床上的手段多样,即使是不算宽敞的空间他也能玩出许多花样,温热的掌伸进衣衫里,上下在余就薄薄的背上抚摸,带着电一般,叫余就战栗。 余就趴在魏再华的身上剧烈喘息,他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一回,身体已经不是自己可以主宰,干脆把自己当成一个傀儡,放任魏再华操控。 略显粗粝的指节不轻不重按在湿润的入口,偏生不给他个痛快,只是在周围打着圈,魏再华观赏着余就隐忍的表情,在他耳边吐息,“要我进去吗?” 余就咬紧牙没有说话。 “不扩张直接插进去会受伤的,你想瘸着腿回家我没意见。” 说着,滚烫的阴茎就抵在了紧致的穴口。 余就眉心狠狠一跳,被撕裂的恐惧让他紧紧攥住了魏再华胸口的西装外套,把平整的布料抓得起了皱褶,他饱含屈辱道,“别这样。” 魏再华明知故问,“别哪样?” 捏过余就的下巴交换了一个极为缠绵的吻,他抓住余就的手摸到余就的身后,戏谑地说,“你自己搞过没有?” 余就触摸到湿润的软肉,触电般想要收回手,眼里都是愠色,恨极了瞪着魏再华。 在做爱时露出这样的眼神只会勾起人的征服欲,魏再华笑余就不自知流露的风情,死死抓着他的手,诱哄一般,“自己弄,弄好了我再进去,如果你不想见血的话。” 余就身体紧绷成满弓的弦,他愤恨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温润面庞,是他错将败类当君子,看不清人才让自己沦落到这样的地步,他想一口咬上去,撕碎魏再华的伪善面具,可事实确是,他如同玩偶一般被掌握在手心。 无力感如潮水汹涌袭来,他察觉到如烙铁一般的阴茎在穴口磨蹭,颇有下一秒就破体而入的错觉,他想起多年以前,也是被这样对待。 时过境迁,他竟什么也没能改变。 余就垂了眸,掩盖去痛苦神色,他不想在魏再华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再抬起眼,尽管里头含了泪光,却亦如磐石般坚定。 他尝试放松身体,将自己的双腿分得更开,食指抵在穴口,强迫自己灵肉分离,狠了狠心慢慢插了进去。 温热的软肉将他的手指包裹起来,余就羞得满脸通红,呼吸也越发急促起来。 魏再华哄他,“再插一根进去。” 余就闭着眼,鸵鸟般埋在魏再华的颈脖里,随即忍着不适又加了一根手指。 在魏再华面前亵玩自己的丑态让余就羞愤交加,若是可以,他希望此刻有一辆货车不长眼,狠狠冲撞过来,将他和魏再华都撞个粉碎,他便再也不用受这种屈辱。 魏再华眼神深邃地看着余就的穴吃下两根修成白皙的手指,喘着粗起握住余就的手腕,用了点力,让余就的手指来回抽插为自己扩张,淡色的穴口被撑大了些,却远远不够,魏再华干脆伸出食指和中指,在穴口边缘慢慢插了进去。 余就察觉到他做了什么,惊慌失措想要把自己的手指抽出来,但魏再华的掌如钳子一般握着他的手腕,他只能被迫地,跟着魏再华一起玩弄自己。 四指同时在穴里进出,余就再坚韧,也受不了这等折磨,咬着牙无声地流泪。 魏再华感受到脖颈间的温热,一怔,抽出湿漉漉的手,拽住了余就后脑勺的黑发,轻轻用了点力,就让余就抬起头来,他也得以看清余就脸上的泪水。 他见过余就的冷静自持、淡漠疏离,甚至是羞赧愤怒,却还是头一回见到余就哭。 余就的哭是无声的,明明看起来已经难过得就要求饶,但依旧不甘示弱,死死咬着唇不让啜泣泄露出来。 这样的反差令魏再华觉得新奇。 魏再华看似好相处,其实性格恶劣,但若是在床上,便会露出几分难得的柔情,他松开余就的头发,也不抓着余就了,捧着余就的脸,一下一下亲去余就脸上的泪水,哑声道,“只是这种程度就哭的话,那你待会岂不是得哭晕过去。” 余就抿着唇不说话。 魏再华捏了下他的左颊,抱住他的背,慢慢把自己送进他的体内,甚至还很好心给了余就缓冲的时间,只进了一半浅浅抽插着。 方才前戏做得足,余就的身体没什么难度就接纳了魏再华,但依旧抹灭不去灵魂遭受的打击。 他悄悄地且极度用力地将短短的指甲掐进掌心,疼痛让他不至于沉沦于情欲。 魏再华掀起他的衣服,滑腻的舌像在品尝什么甜点一般在他胸口游走,卷住他的乳粒,含在嘴里舔舐,余就胸膛剧烈起伏,尾脊骨如同有电流走过一般,只抵达大脑,令他的四肢百骸都深深战栗。 早在上一回,魏再华就发现余就很排斥性事,想来陈易两位没少给余就留下心理阴影,魏再华在床上喜欢情人的配合,一味的掠夺是很索然无味的事情,因此他有意让余就品尝到做爱的快乐,此时使出浑身解数挑逗余就。 阴茎重重撞在体内的凸起,余就顿时软了身子,像水一般倒在了魏再华身上,这样陌生的感觉让余就恐慌,他近乎是茫然地看向魏再华,在魏再华的眼里看见了笑意——恍惚间与百年庆典上那个耀眼夺目的身影交叠在一起。 但此时发生的事情却无时不刻在提醒着余就,魏再华只不过披着羊皮的狐狸,惯会迷惑人心。 魏再华亲他的唇角,问他,“你喜欢我快一点,还是慢一点?” 余就自然不可能回答,只是闭了眼,又用力地掐自己的掌心。 魏再华握住他的腰,把他的身体固定住,一下一下往上顶弄,他只拉了裤链,打眼一看衣冠楚楚,而余就上衣卷到胸口处,下裤更是挂在腿边,两人的地位一目了然。 过于粗暴的交媾让余就渐渐承受不住,他穴口处的液体淅淅沥沥落在魏再华的西裤上,很快堆积起了深色的水渍。 他像是被丢在木马上,随着木马的摆动而晃动身体,臀肉与魏再华的大腿撞击,发出闷响,即使受不住,他也绝不会开口求饶。 车子忽然停下来。 雨过天晴,正是红灯。 魏再华扳过他的脸让他看清窗外的风景,路上来往行人与车辆,不断从他和魏再华的身边经过。 青天白日,他与魏再华却在大街上宣淫。 魏再华贴近他的耳垂,恶意道,“如果我现在把你丢出去,你猜会不会有人按耐不住在大街上操你?” 余就煞白了一张脸。 魏再华笑起来,“怕了,我以为你什么都能忍呢。” 车子又行驶起来,余就心口空荡荡的,像被挖空了一块肉。 —— “余就,余就!” 他猛地回神,发现卢媛已经喊他好几次了。 卢媛难掩担忧,“你是不是生病了,脸色很差。” 余就揉揉眉心,强颜欢笑,“没事,就是没睡好。” “最近公司事情多,辛苦你了,等项目完成,给你放假。” 余就道谢,拿着文件出办公室回自己的工位。 自从知道陈谨在找他之后,余就已经很多天没有睡过整觉,一闭眼仿佛又回到金华昏暗的会议室里,大段大段被刻意忽略的记忆尽数归笼,像是饿了多日的野兽要将他吞食。 他好不容易逃离生不如死的生活,又怎么可能让自己再回去? 只是他如今的处境似乎并不比当年好多少,魏再华本质上与陈谨都是一样的人,只不过魏再华懂得藏起自己的獠牙,让他有喘息的空隙。 他不敢得罪魏再华,怕魏再华一怒之下将自己的行踪透露给陈谨,只能与魏再华虚与委蛇,等待魏再华玩腻放过他的那天。 多年过去,他依旧无法逃过强权的压迫,从一个牢笼又跳入另一个牢笼。 余就不禁又想起雨夜凄厉叫喊他名字的易鸣旭,当年如果他去见易鸣旭最后一面,结果会不会不同? 可这只是假设,易鸣旭如今也在找他,是为了报复,还是允诺帮他却未能实现的誓言,余就不到万不得已,不敢贸然赌博。 他怕输得一塌糊涂。 余就已经因为陈谨抛却过一切,这样的孤注一掷,只能有一回,再多便受不起了。 做一阵魏再华的情人又何妨,他连地狱都挺过来了,只是出卖自己的身体而已,似乎也并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 魏再华说得对,他太能忍,以至于忘记了这一切本不是他应该承受的。 第47章 夏是多雨的季节。 余就不爱夏天,不喜欢炙热的温度,不爱雨后升腾起的水蒸气,这总让他想起蒸炉,有被剥夺氧气的恐惧。 室内为温差极大,余就来来回回跑了几趟,被雨淋被日晒,冷热交替间,脑袋昏昏沉沉,整个人像是褪色的画,面皮白得瘆人。 卢媛被他吓了一跳,拿了温度计一量,三十八度二,已然是高烧,说什么都不再让余就工作下去。 余就体质不差,但他近来噩梦频发,睡不好觉,又时时刻刻怕魏再华出卖他的踪迹,没日没夜的担忧,加上繁忙的工作,他就是铁打的,遇上这么多炼铁水,也得化作一滩液体。 卢媛赶他去医院,余就本想借工作逃避现实,但也知道再熬下去最终伤害的还是自己的身体,到底还是离开公司。 却没想到电梯刚开就遇到了最不想见的人。 他和魏再华撞了个正脸,余就烧得难受,没有心思跟魏再华虚与委蛇,冷淡地喊了声魏总便要离去。 魏再华伸手拦住他的去路,看他白得吓人的脸,皱了下眉,“生病了?” 余就恹恹嗯了声,“麻烦魏总让路。” 魏再华跟身旁的人说了两句什么,再看向余就,不容置疑道,“我带你去医院。” 余就本就不舒服,听了魏再华的话脑袋更是嗡嗡响,只要魏再华离他远一点,他就算有病也能痊愈三分,但他实在懒得跟魏再华争执,他再清楚不过,魏再华这种人说一不二,他拒绝了非但不能换来自己想要的结果,到头来反倒要吃苦头,得不偿失。 余就摔的跟头多了,也逐渐摸索出以怎样的姿势摔到不至于遍体鳞伤。 他由着魏再华在众人的目光下带他离开公司。 上了车便一言不发地闭目养神,魏再华不满他冷淡的态度,但见他脸色差极,到底没有招惹他。 到医院走了特殊通道,魏再华一到,便有人将他们接到问诊室,只是发烧,没有其他症状。 余就不想在医院待着,拒绝了打点滴的建议,跟医生要了特效退烧药,魏再华虽觉得不妥,但没有阻止余就的行为。 跟来时一样,送余就回家的路上亦很安静。 余就强撑着神志,虽是闭着眼,但其实神经绷得很紧,一双略显冰凉的手触碰到他脸颊时,他条件反射扣住了,睁开因为高烧而难以聚焦的眼,戒备地看着魏再华。 魏再华反握住他的手,揉在掌心把玩,笑说,“跟野猫似的,碰一下就伸爪子。” 余就想要把手抽出来,没能成功。 他心底厌烦,冷冷地看着魏再华,“做吗?” 魏再华动作一顿,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什么?” “你带我走,不就是为了这个吗?”余就讥讽道,“还是在车上?” 魏再华攥紧了余就的手,面色阴沉,“你把我当发情的狗,什么情况下都能操你?” 余就心想,魏再华这话说得侮辱了狗。 小时候老师就教导过他,狗是人类的好朋友,狗忠诚可靠,一心护主,魏再华拿什么跟狗比? 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若是说出来,余就怕是不能完好无损地走出这里。 他趁魏再华不注意将手抽出来,没有再说话。 魏再华被余就气得不轻,他抛下工作送人去医院,却被这样误解,难以咽下这口气,魏再华扳过余就的脸,狠狠吻了下去,近乎是咬,强迫余就伸出舌来与他纠缠。 余就没躲,但也没有反应,被动地张着嘴,任魏再华的舌钻进去他的口腔搅弄,等他的舌根被吸得发麻,呼吸也愈发不顺畅,魏再华才放开他。 尽管余就因为高烧满面潮红,但眼里的讽刺却像跟针一般扎进了魏再华的心里,仿佛在验证他就是一条不分场合发情的狗一般。 魏再华眼里尽是阴鸷,像被踩中了痛脚,捏着余就脸颊的力度加大,但即使余就感受到了疼痛,还是那样执拗地,带着轻嘲般眼神看他。 “你……”魏再华咬牙切齿。 余就没有力气再跟魏再华周旋,又怕真的惹恼了魏再华,末了叹息道,“魏总,让我歇歇吧。” 魏再华恨恨地看他许久,终于才是放开了他。 一路再无话。 等余就下了车,脚步绵软地要离开,听得魏再华在身后喊他的名字,他回过头,晃了晃脑袋保持清醒。 “余就,是不是只要有机会,你就会逃得远远的?” 余就难得地迷茫了下,他觉得魏再华在问显而易见的废话,眼神聚焦到几步开外那张风光霁月般的脸上,他扯开个笑容,反问道,“魏总觉得呢?” 说完,不等魏再华回话,低垂着迷糊的脑袋一步步往前走。 他明明知道自己应该服软,至少不应该给出似是而非的答案,他吃了这么多亏,得学会低头与撒谎,可偏偏长在余就身上的206根骨头,每一根都刻满了傲字,他终生不懂何为迂回与妥协。 纵撞得个粉身碎骨,也要留一身傲气于人间。 魏再华看着余就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 日光正盛,余就好像被吸进了光里,一眨眼就不见了,他忽然有很深的预感,无论是谁,碰上余就这个人,就只有败的下场。 他因自己的想法感到荒谬。 不管如何,不动心的人,永远都不会是输家。 —— 南方的夏季更是恼人的炙热。 整个地面被烘烤得像是随时会裂开,连空气都是扭曲的。 身材高挑的青年迎着日光走进疗养院,院长亲自来迎接。 青年有一双很漂亮的圆眼,打眼一看会觉得这人乖巧可亲,可再细看,便能瞧出他眼里漠视一切的高傲,时光把他的稚气打磨,留下的只有萦绕在身上淡淡的阴郁气息。 院长谄媚地喊他,“陈先生。” 陈先生有很多,但并不是每一个都有眼前的陈先生矜贵。 陈谨扫一眼身侧的中年院长,语气毫无起伏道,“我爸呢?” 院长连忙回,“陈先生的父亲正在做康复,我带您过去。” 陈谨迈着裹在西装裤下两条笔直的腿来到一间病房外。 院长知道他的规矩,看望父亲时不喜有人在场,便让里头的护工出来,将陈谨送了进去,再很贴心地关门。 陈谨理所当然接受别人为他的服务,目光落在病床的中年男人身上,慢条斯理走近了,露出厌恶的目光,“爸,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躺在床上脸颊凹陷的陈旬听见儿子的声音,无彩的眼神迸发出恨意,却只能徒劳地瞪着他,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 一年前陈旬没有任何预兆突然中风,陈谨接手过陈家所有产业,把陈旬送进了疗养院做康复,他是世人眼里的孝子,是年轻有为的新当权人,无人不仰视他,只有陈旬知道在他眼前的陈谨,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陈谨想要下手扶陈旬,却又嫌弃地不知道从何处下手,最终还是收回指尖,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生父,冷声道,“我好不容易腾出时间来看望你,你就这么看着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害你变成这样呢。” 倒也不全没有他的推波助澜。 陈旬包养的那个十七岁小男孩是他的人,娇软可人,将陈旬迷得神魂颠倒,他只不过是在陈旬跟小男孩做爱时动了点手脚,谁知道这老男人这么不中用,竟然玩儿中风了,他甚至都来不及动手。 陈旬这辈子总以为所有人都要听命于他,怎么都不会想到,年过五十竟然栽在一个小男生手里。 他骗婚冷落妻子时,又怎么会想到落得这样一个下场,自作自受罢了。 陈谨见到陈旬因为过分激动控制不住排泄,白色的床褥被淡黄色的液体浸湿,难掩嫌恶,“爸,我把你曾经送给我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你,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好好想想怎么讨好我,才能多活些日子,我只问你一句,李寂到底在哪里?” 陈旬瞪大了眼,双唇费力地蠕动。 陈谨皱眉,纡尊降贵地凑过去听,才听清含糊的二字,“休……想……” 他骤然大怒,抬手摔了一旁的玻璃杯,像看世仇一般看着陈旬。 一年了,他还没能从陈旬嘴里撬出李寂的半点消息。 幸好,魏再华那边已经有了眉目。 思及此,陈谨一刻也不愿意多待,迈开大步离去。 不管用什么手段,就算是把整个天都翻了个遍,他也要把李寂找出来。 第48章 余就烧了一夜,出了身汗,第二天起床便退了烧。 林雪雨给一大早起床给他熬鸡汤,浓稠的汤汁,浓缩的全是母亲的爱。 汤极烫,喝进嘴里,暖到心中。 母亲慈爱地坐在对桌看他,心疼道,“你可不能为了工作毁了身体,妈知道,你因为妈的身体付出了很多,但是钱是赚不完的,我最近身体也好很多,我跟你爸的意思是,看看能不能出去找份工,也好减轻你的压力。” 余就最怕林雪雨有这样的想法。 他宽慰母亲,“您放心,我会保重身体的,至于您和爸啊,还是没事跟楼下张姨去跳跳广场舞,我听说你们还打组合赛,可别输了。” 说到比赛,林雪雨神情雀跃起来,甚至有些小女儿娇羞,“什么跟什么呀,跟你爸闹着玩的。” 余就意味深长地哦了声,喝下一口香浓的鸡汤,状若自然道,“妈,公司给了我个到国外进修的机会,可能要去个两三年,我想问问您的意见。” “那感情好,去哪个国家啊?” “加拿大。” “公司让你去是器重你,你尽管去,我跟你爸这边你不用担心。” 余就抿了下唇,“妈,我想带你们一起过去,你们在国内我不放心。” 林雪雨摆摆手,“我跟你爸老了,到国外人生地不熟,又不会说英语,跟过去干什么?” 余就怕引起母亲的怀疑,只得笑道,“我尊重你们的意见。” 他把鸡汤喝了个干干净净,拿到厨房去洗。 出国进修是假,想要借机逃离是真。 整一个月,余就都担惊受怕,思来想去,只有再次豁出一切离开,才能跟魏再华彻底掰断。 国内没有他的藏身之地,他就到国外去,余就不信,魏家陈家能只手遮天。 只是如何不让父母起疑心,又怎样办好移民手续是一个大问题。 余就焦头烂额,洗碗时差点把碗摔了,长长出了口气。 —— 晚些时候魏再华来接他去吃饭。 答应做魏再华的情人后,魏再华业务繁忙,两人真正见面的机会并不多,见了面,魏再华也多是在处理工作,把他晾在一边,偶尔才抬起头确定他还在,又继续投身工作。 两人吃过饭后,就开房做爱。 魏再华在床上的手段了得,每每余就都需要用极大的克制力才防止自己沉沦于情欲之中,他总是用指甲去掐自己的掌心。 有一回被魏再华发现了,生了很大的气,往死里操弄他,把他的掌心抓着,伸出舌头舔舐他血肉模糊的手,黏黏腻腻的,像是有多么怜惜他似的。 一场性事下来,两人都是大汗淋漓。 但余就从来不肯多待,只是匆忙清理了自己便穿上衣服离开。 魏再华从来没有留情人过夜的习惯,以前的情人都知情知趣,知道他的脾性,但换在余就身上,他不知道为何骤然萌发出一种不满足来。 他向来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得到余就的手段也遭人唾弃,但余就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还是让他时不时皱眉。 快一个月了。 魏再华在心里数着日子,目光描摹过一侧冷着脸穿衣的身影,分明在床上的时候还含着一双泪眼求他轻一点,下了床却又披上冷漠的外皮,极大的反差让魏再华恨不得把余就永远都拴在床上,看他的失智与崩溃。 “等等。”魏再华喊住走到门口的余就。 余就以为他还不满足,不由拧了下眉,不耐地看着魏再华。 “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魏再华凝视着余就冰霜一般的脸,沉声道,“什么都可以,只要我给得起。” 这样的话似曾相识,陈谨也跟他讲过,他当时不会要,现在也是一样的选择,他直视魏再华的眼神,无声轻蔑地笑了,“我要的,怕魏总给不起。” “你要什么?” 余就唇角的弧度慢慢垮下来,眼里迸发出寒冰一般的恨意,“我想要你的命,你给得起吗?” 魏再华神色一敛。 余就不再理会他时不时的发疯,径直离开了酒店。 当晚余就便给宋雨打了电话。 他现在信任的人不多,宋雨是一个。 余就请求宋雨帮忙,让她找找看有没有什么门路可以尽快让他们全家到外国去,加拿大只是余就随口一说,实际上,不管是哪个国家,只要接纳外来人员的政策相对松动,都在余就的考虑范围内。 宋雨疑惑不解,“师兄,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余就不可能把真正的原因告诉她,只道,“我跟魏再华起了点冲突,他可能不会善罢甘休。” 宋雨沉默半晌,支支吾吾道,“师兄,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但我爸怕你惹上麻烦,我就没敢说。” 余就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你讲。” “就是之前我家那件事,听我一位叔叔说,其实是魏再华授意的……”宋雨又急忙道,“不过也不能确认,我就是觉得,他们那种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师兄你还是别跟他有来往的好。” 尽管已经有心理准备,余就眼前还是黑了一瞬,他强做镇定,如鲠在喉,“我会问清楚的。” “师兄,那出国的事情我问问我爸,你等我消息,我一定会尽全力帮你的!” 余就已经欠了宋家不少钱,宋雨还肯这样毫无保留地帮他,让余就在黑暗的边缘感受到一丝阳光,他真诚地说,“等所有事情都稳定下来,我一定好好谢你。” 挂了通话,余就彻夜未眠。 他不是不知道宋家那件事的蹊跷,但他那时还被魏再华伪装出来的假象蒙在鼓里,更是以为魏再华就是他唯一可以求助的稻草,却没想到自己竟是局中人,被耍得团团转还得对魏再华感恩戴德。 如今想来,世界上哪有那么凑巧的事情,是他识人不慧,把自己绞杀在魏再华的网里。 余就本懒得费心思去质问魏再华,可牵扯到了宋雨,他不得不要跟魏再华讨要一个答案。 再与魏再华见面时,约在了一家颇有名气的中餐厅,听闻里头的大厨是国家级别,不是有钱就能吃到一口他做的菜肴。 能在这里进食,吸引人来的不是食物,而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余就安静地坐在魏再华的对面。 璀璨的吊灯将魏再华的脸照得光彩夺目,任谁一看,都要赞叹他的好容颜。 可在余就看来,魏再华不过披了人皮的鬼,纵外表俊逸非凡,内里流的都是肮脏的血。 魏再华说今日是他们确认关系满月。 说得好听,不过为这段不堪入目的关系平添一个头衔。 余就不冷不淡地看着魏再华,魏再华给他夹菜,他垂垂眼,只看不吃,甚至拨到了一边。 魏再华瞧见他的动作,脸上有点难看,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发作,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不跟我说点什么吗?” 过了今晚,余就便不再属于他了。 余就凝视着他,语气很浅,但质问意味却极深,“宋家的事,是你的手笔?” 魏再华本来还带着点期待的眼神瞬间冷却下来,他放下银箸,与瓷碗碰撞出清脆一声,“谁告诉你的?” “谁不重要,你只告诉我是跟不是?” 魏再华眸色转暗,继而一笑,“是我,还有什么要问的?” 余就摇摇头,“没有了。” 话落,毫不犹豫一手抄起了桌上的红酒,狠狠泼了过去,淡红色的液体如注一般从魏再华的浓黑的头发、温柔的眼、挺直的鼻一路往下,落在他的西装服上,他像是一瞬间没能明白余就的动作,呆滞在原地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余就泼了一身红酒。 魏再华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滔天的怒意将他蚕食,他捏紧了拳,从牙缝里挤出余就二字来。 余就无所畏惧地看着他,背脊依旧笔直,连语调都丝毫没有改变,“又想怎么报复我,是从我的家人朋友入手,还是亲自上阵,魏总,我见过不少畜生,但像你这样的招人嫌的,还是独一份。” 魏再华面部肌肉微微扭曲,温情的气氛一干二净,他的眼里都是骇人的杀意,死死盯着余就,像要把余就活活给吃了。 余就这么做,早就给自己留了后路,他在魏再华杀人一般的眼神里,面无表情道,“不过魏总凡事还是三思而后行的好,如果魏总不介意跟我闹出桃色绯闻,成为各大头条的版面,最好不要动我的家人跟朋友,你想怎么玩,我余就一人奉陪到底。” 魏再华死死盯了他半晌,盛怒到极致反而笑了出来,他抹去脸上的酒水,猛地拉开桌子起身,三两步来到余就身边,居高临下地瞧余就,身影将余就彻底笼罩起来。 “余就,”魏再华一把拽住了余就的头发,强迫余就抬头露出冷艳的脸,他扫描一般欣赏余就的每一寸皮肤,有多喜欢这张脸现在他就有多想把这个人摧毁,咬牙切齿道,“我希望你不会后悔今夜的所作所为。” 余就头皮被拽得生疼,听闻露出个不屑的笑,“你们的手段我见得多了,来来回回那几样,有什么新的招数,拿出来我瞧瞧吧。” 他不应该激怒魏再华,却又偏生不长记性,可这才是有血有肉的、真实的余就,明知前路是万丈悬崖,也奋不顾身地迈出那一步。 陈谨也好,魏再华也好,他绝不会心甘情愿成为任何人的玩物。 人活一世,若都是逆来顺受,该有多憋屈。 第49章 余就从来不做自己后悔的事情。 他受再多折辱也能隐忍到极限再爆发,可是一旦涉及到他在乎的人,他所有的隐忍就会如山洪爆发,父母是、刘萌萌是、卢媛是、宋雨亦是,他用血肉之躯去挑战可以摧毁一切的权势。 不为自己,只为别人。 这就是余就。 所以他被魏再华狠狠抛在酒店的大床上时,心里甚至是快意的。 魏再华可以随意践踏他的身体,却永远无法打垮他的灵魂。 他看似任人宰割的鱼肉,实则站立于云端之巅,俯视每一个肮脏魂魄里隐藏的贪婪与欲火。 魏再华的怒火可燎原,余就的话像掉入火山中的火星子,蹭的一下,熔浆喷涌而出,把世界的活物烧成灰烬。 余就的衣物被脱去,他被按在柔软的被褥里,魏再华死死掐着他的腰,没有做任何润滑,硬生生把他劈成了两半。 他疼得无法聚集意识,手臂紧紧地抓住身下床单,因为极度用力,手掌上的青筋凸起,淡淡的青紫色,似乎能看见里头流淌的热血。 魏再华拽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因为疼痛而微微扭曲的脸,恶狠狠在他耳边道,“惹怒我,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余就眼冒金星,魏再华的动作太粗暴,他所有的感官都汇集到了身下,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痛,叫他连说出口的话都是断续的,“只有畜生,才会用性交,彰显自己的地位。” 头皮猛地被攥紧,像是要皮肉分离,余就疼得咬紧了牙。 他知道魏再华在床事上绝不算温柔,但现在才明白,之前都是手下留情,魏再华给予他的痛,足以叫他深深记忆。 魏再华眼睛通红地盯着余就纤细的脖子,毫不犹豫地拿手捂住了余就的口鼻,他像暴怒的野兽,疯狂在余就身上汲取,滚烫的阴茎狠狠嵌入余就的体内,来回粗暴地鞭挞着。 没有经过润滑的穴承受不了巨物吞吐得很困难,很快就出了血,充当了润滑剂,魏再华温热的手掌堵死了余就的呼吸,余就起先还能忍,渐渐地,肺腑的空气抽空,他浑身冷汗,剧烈地挣扎起来,拿手去掰魏再华的手,可那手却像钳子一般撼动不了分毫。 余就的眼睛开始充血,身体如上岸的鱼扑腾,纤细的脖子仰高了,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他只能发出呜咽声,疯狂地拍打着床,失去空气让他产生了下一秒就会因为窒息死在床上的错觉。 嘴里分泌出了唾液,沾了魏再华一手,魏再华看他憋得满脸通红,眼里都是血丝,才终于大发慈悲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空气猛地灌入嘴里,余就疯狂地咳嗽起来,他像一个得了痨病的病鬼,本能地贪婪呼吸氧气,太久呼吸不了导致他条件反射地流口水,把下巴弄得水淋淋一片。 他狼狈不堪,魏再华却把手指伸进他的嘴里搅弄,嗤笑道,“就这点能耐。” 余就根本听不见他的话,太久的缺氧让他耳鸣,耳朵像是有十台鼓风机在响,他连身体的痛都暂时能忽略,只是知道有烫物不断在自己体内进出,似乎要叫他穿肠破肚才肯罢休。 魏再华今夜尤其的狂躁,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按在枕头里,胯下抽送的频率快得叫余就承受不住。 余就连叫都叫不出来,因为痛流了满脸的泪。 魏再华附在他耳边,音色是从未有过的可怖,如同地狱恶鬼索命,“余就,好好记住今晚。” 继而把余就翻了个面,捂住了余就的眼睛。 他们密不可分,魏再华却觉得余就离他很远。 他不想见到余就眼里的疏离与恨意,只能选择掩蔽,余就躺在他的身下,在他的掠夺里溃不成军,可是半句求饶都没有说。 明明已经痛得满身大汗,却依旧不肯服软。 怎么有人可以坚韧成这样? 就仿佛将他的骨血都打烂,他也能拖着烂泥一般的身体表达自己的不屑。 只消一个目光,就叫所有人都明白,他从未屈服过。 魏再华剧烈地喘息,他控制不住自己折辱余就的想法,在余就身上留下一道道暧昧的痕迹,可尽管如此,心里却像有一个无底洞般怎么填也填不满。 他想起百年庆典那一天。 惊鸿一瞥,从此那张冷感的脸就映入了心底。 那时的余就穿着最朴素的白衬衫,像散发幽香的素白洋桔梗,他想凑过去嗅这一抹清香,却没来得及采撷,就被告知这朵漂亮的洋桔梗是别人家花园里出逃的刺。 他用尽手段拔下这根刺,却被扎了满手的鲜血。 而这朵白色的洋桔梗,如今在他身下颤抖战栗,他已经摘到手,却犹觉得不满足。 他就要亲手,把他喜爱的桔梗,送回给原本的主人。 魏再华浑身一颤,抱住了余就,将精液尽数射进了余就的体内,两人汗淋淋在床上剧烈喘息,呼吸交缠,似荒岛濒临绝境的海难者,不知道何时会有新一轮海啸将他们吞没。 余就精疲力尽,魏再华压在他身上,让他喘不过气,他忍不住地伸手扒拉了下,却被魏再华攥紧了。 他见到了魏再华复杂得难以解读的眼神,性事过后,魏再华嗓音沙哑,问他,“余就,如果你愿意永远留在我身边的话……” 余就漠然地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不带一丝语调,“我不愿意。” 魏再华眼瞳似乎散了一下,继而又慢慢恢复到一惯的清明,他盯了余就半晌,似乎看清了局势,忍不住地轻轻笑了声,像是在笑自己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摸摸余就的脸,轻声而不舍地道,“是你自己选的。” 余就心里莫名迅速往下沉,他不明白魏再华的话,更不明白他为什么又要他做出选择,他什么都不要。 还没等余就想明白,魏再华穿戴整齐,继而拿出手机发了信息,就转身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唯有凌乱的发丝透露出他方才做了什么。 余就被极度的不安笼罩,他不顾自己赤身裸体,颤抖地问,“什么叫我自己选的?” 魏再华揉揉发胀的眉心,没有回话。 也就是这半晌的时间,余就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声响,这是魏再华的专属套房,没有人可以进来,除非是魏再华的允许。 余就脑袋像过电一般,尖锐地闪过一丝剧痛。 他甚至来不及找衣物遮挡自己满是痕迹的身体,便亲眼见到紧闭的厚重大门被推开了一条缝,余就的呼吸在见到出现在门口的身影时,像是瞬间被抽空了般,灵魂出窍一般怔在原地。 站在门口的人,那么陌生却又无比熟悉,六年时光过去,岁月把他打磨得越发光彩夺目,褪去了曾经的稚气,他整个人仿佛笼罩在淡淡的郁色里,如同清晨挥散不了的雾,蒙了余就的眼。 他从这一刻找回了丢失六年的身份,在陈谨的声音里,“李寂。” 似有一根利箭穿透年岁的阻碍,狠狠地扎进了余就——或许应该叫他李寂——的心里,叫他血肉模糊,痛彻心扉。 他忽而变作一座不能动的黑白雕像,看着陈谨闲庭信步朝他走来,堆积在地面的凌乱衣物和满身痕迹赤身裸体的李寂,彰显著刚才室内发生了怎样激烈的情事,陈谨甚至能闻见空气里淡淡的麝香味,熏得他眼睛通红。 李寂在陈谨即将到达他面前时,找回了自己的思绪,他眨了眨眼,看看陈谨,再看看一旁的魏再华,眼里充斥着撕皮烂肉的痛苦。 他明白魏再华所说的选择是什么了。 终于,陈谨来到他的面前,露出了跟六年前一模一样的浅笑,叫人通体生寒,让余就胆胆战心惊,余就的脸被一只冰冰凉的手抚摸着,陈谨声音克制不住地发抖,“找到你了。” 四个字,叫李寂四分五裂。 他眼睛剧烈闪烁着,牙齿也忍不住地打颤,如同触电般迅速往后退,几乎要滚下床去,被陈谨攥住了手腕,陈谨眼里的血色蔓延开来,他看着李寂满身的粘腻,比找到李寂的欣喜更盛的情绪是李寂爬了别人床的怒火。 魏再华说,李寂宁愿做他的情人,也不肯回到他的身边。 他原是不想信的,李寂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甘心做魏再华的情人。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叫陈谨忍住想把李寂掐死的冲动。 李寂被陈谨拉住的那一刻,疯狂地反抗起来,他像是入了笼子的动物,天生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感到恐惧,他拍打着陈谨的手,低吼着,“滚开,别碰我。” 陈谨的目光落在魏再华身上,又转到李寂惊恐的脸上,怒不可遏,“你想被谁碰,被魏再华?” 听见魏再华的名字,李寂难以自控地扭头用带血般的眼怒视,他像是即将要被宰割的动物,愤恨、无助、疯狂地大喊起来,“你骗我,魏再华,你骗我!” 魏再华身形一僵,他没有见过这样癫狂的李寂。 陈谨听他喊了别人的名字,胸膛剧烈起伏,忽然再也忍不住地一手抄起床头的灯,狠狠地朝魏再华摔去,魏再华身形敏捷,躲开了,深深看着陈谨,“你冲我发什么火,我要是有心把他藏起来,你一辈子都找不到他。” 陈谨用力闭了闭眼,眼尾控制不住地抽搐,“所以你便人财两得,连我的人,你都要染指?” 魏再华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讥讽道,“你的人?陈总,我想你可能搞错了,余……李寂宁可跟我,也不想再见你一面,这期间的关系,我想你要弄明白,是我,把我的人送给了你。” 他撒了谎,分明李寂在前一刻已经做出了选择,可他还是不甘在陈谨面前示弱。 陈谨脸上显现出极度可怖的神情,像是下一秒,就会冲上去把魏再华撕碎,但最终,他只是垂眸问李寂,音色浅浅却饱含寒意,“他说的,是真的吗?” 在极度的恐惧之后,李寂终于找回理智,他用指甲去抠陈谨抓他的手,把陈谨的手抓出一条条血痕,继而愤恨地对上陈谨骇人的眼神,慢慢道,“你既然清楚,为什么还要找来,我早说过,绝对不要再见到你。” 时过境迁,能让李寂感到痛快的,依旧是陈谨的不痛快。 他们似乎回到了李寂离开的那个夜晚。 只不过,狼狈不堪那个对象,变成了李寂自己。 陈谨默默听着,他看着这张日思夜想了六年的脸,幻想过很多次他找到李寂时,李寂惊慌失措的眼神,却如何都没能料到,会在另外一个男人的床上带走李寂。 他会杀了魏再华的。 只不过不是现在。 他要李寂明白,也要魏再华明白,李寂究竟属于谁。 盛怒之下,他面无表情地把李寂拉下床,像拖着死物一般将李寂往卫生间拽,李寂摔得生疼,脑袋撞到床头柜,一阵头晕目眩。 听见魏再华怒问,“你干什么?” “人送给我,就是我的了,我想干什么魏总无权过问,”陈谨轻轻笑了笑,“我就是觉得我的人被用过了,有点脏,想给他洗洗而已。” 他继续用力拖拽着李寂。 把李寂摔在浴室冰冷的大理石上,劈头盖脑的水淋在李寂身上。 李寂皮肤上每一寸痕迹都在刺激陈谨的眼。 他掐着李寂,让李寂无法呼吸,用花洒冲刷李寂,李寂忍过脑袋上的剧痛,积攒了力气,不留余力地朝陈谨的腹部挥拳。 可惜他的意图被识破,拳头被稳稳当当包裹在有力的掌心,陈谨阴森森地盯着他,“怎么这么多年,还是只会这一招?” 不自量力的反抗。 “陈谨,”在水声里,李寂声音模糊,他痛苦地发问,“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陈谨盯着他的脸,张了张唇,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 为什么? 在六年间他无数次问过自己,李寂虽容貌上乘,但世间绝色那么多,他为何偏生执着于一个李寂。 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谈何回答李寂呢。 陈谨把浑身是水的李寂再次拖回了寝室。 魏再华没有走,站在窗前吸烟,只是短短十分钟,他脚下就堆积起了几根烟头。 陈谨把李寂摔到床上,按压住不断反抗的李寂,拉下西装裤的拉链,把已经坚硬的阴茎抵在李寂红肿的穴口,扯开唇角,笑吟吟道,“魏总还不走吗,我倒是无所谓,正好让魏总看清楚,李寂到底是谁的人。” 说着,在李寂的挣扎里,狠狠将李寂贯穿,李寂顿时疼得只剩下了抖,疲软地瘫在了床上。 魏再华眼里浮现起讶然,他知道陈谨疯,却不知道陈谨已经疯癫成魔。 李寂看过来的充满恨意的眼神将他千刀万剐。 他亲手把李寂送入了撒旦的手中。 魏再华不忍再看,拿着烟的手竟然控制不住的发抖,心里也像是被烟头灼灼烫了一下,陌生的痛感让他恨不得屏蔽自己的五感。 陈谨发了疯一般操弄李寂。 在魏再华的面前。 在魏再华和李寂做过爱的床上。 魏再华听见李寂悲鸣一般的声音,像被浇了滚水,即将被剥皮的动物。 那么痛苦与骇人。 他心口发胀,再无法待下去,快步想要离开。 走到门口,拧开门把。 忽然,外头冲进来一个人。 近乎把他撞到。 易鸣旭得到消息匆匆忙忙往酒店感,但终究是迟了一步。 他总是迟一步,正因为这一步,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错过李寂。 灯火通明的室内,易鸣旭见到凌乱的画面。 阔别六年的李寂被陈谨捷足先登,按压在床上毫不留情地操弄。 那个他暗暗发誓要护在心上的人,此时慢慢地睁开满是水光的眼,在接触到他的视线时,如同被针扎般,又迅速地闭紧,易鸣旭见到李寂咬紧的牙,额头的汗水和痛苦的神情,几乎要站不住脚。 仿佛回到了打开潘多拉盒子的那天。 昏暗的会议室,他推开了门,见到了交媾的陈谨和李寂。 从而一发不可收拾地把自己和李寂推上绝路。 而今,画面重演,易鸣旭痛得撕心裂肺。 陈谨掐住李寂的脸,强迫李寂的脸对着易鸣旭,目光骇然,音色森冷,问他,“要一起吗?” 他又想起那个明白心意的夜。 李寂跪在地上给陈谨口交,陈谨说,你想要,就拿去吧。 他想要,六年前没能得到。 易鸣旭动了动指尖,朝着床上交缠在一起的身影走过去,路过桌面,一把抄起透明的烟灰缸。 狠狠砸在了陈谨的脑袋上。 顿时,鲜血如注,陈谨满脸是血,却紧紧抓着李寂不放手。 易鸣旭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趁着陈谨因为短暂眩晕不能起身时,再一次,将烟灰缸砸在他的脑袋上。 陈谨顿时无法动弹。 易鸣旭拿洁白又污脏的被单包裹住李寂,把李寂背到背上。 他察觉到李寂微弱温湿的气息洒在他的颈脖。 易鸣旭如同当年,坚定地一步步把李寂背出深渊,走出噩梦般的房间,越过魏再华的肩膀。 年少得不到的,而今,去争,去夺,去抢,在所不惜。 他要拯救被他拉入炼狱的李寂,赎清当年犯的罪孽。 第50章 一夕之间,李寂的世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再遇陈谨的那一刻开始,李寂如同坠入万丈寒潭,连骨血都是冷的。 他意识模糊,灵肉的摧残让他难以聚拢意识,费力地睁开眼,他终于想起,易鸣旭也来了。 他正被抱在易鸣旭的怀里,易鸣旭的手掌温热而有力,像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将他放下。 李寂很想推开易鸣旭,但他实在太累了,连思考都觉得费劲,索性也就放纵自己片刻,昏昏沉沉半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刺鼻的消毒水味和洁白的床单让他分辨出自己是在医院之中,他动了动手,手背传来刺痛感,原来是正在打点滴。 过于明亮的灯光令他有些微的眩晕。 他用了几分钟才回忆起方才发生的一切。 他甚至没来得及着手出国的事项,就被魏再华出卖给了陈谨,看情况,魏再华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隐瞒他的踪迹,只是把他耍得团团转,让他在担惊受怕里过活,再一举将他推进火堆。 刻入骨子里的疼痛叫李寂想低吼,大叫,被当着魏再华的面强暴,令他想起年少无助的自己,他拼了命地反抗,却只是徒劳。 原来兜兜转转,自不量力的只有他一个。 病房的门开了,李寂竖起浑身的刺,甚至于握紧了拳,目光饱含戒备地望过去,见到了光明中精致得过分的脸。 易鸣旭容貌变化不大,但李寂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他变了许多,无论是锉去戾气的眉眼,还是愈发瑰丽的五官,都让易鸣旭看起来,与年少时光相去甚远。 李寂握着的五指渐渐松开。 他想起瓢泼大雨的那天,路面泥泞不堪,溅起的泥点沾了他一身,他隔着被雨水打得模糊的玻璃窗,见到校门口狼狈的少年。 又想起最后一通电话。 少年委屈无助的问句,凄厉痛苦的叫喊。 李寂以为自己应该忘了的,却没想到,每一帧画面都清晰得像是昨日重现。 易鸣旭站在门前,几乎是抑制不住见到李寂的欣喜,却又带着点怯意般,踌躇不前,他先是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一步,见到李寂没有反应,才终于鼓起勇气,大步来到李寂的面前,如鲠在喉地呼唤他梦里喊过千百遍的名字,“李寂。” 像是清晨山里传来的钟声,敲在了李寂的耳边,他久久不能反应,只是淡淡地看着易鸣旭,直到易鸣旭难以自控地拥他入怀。 易鸣旭连抱李寂都不敢用力,怕稍微一揉,就把他揉碎了,语气痛苦不堪,他深深忏悔,“对不起,我来晚了。” 李寂呆滞地任由易鸣旭拥抱他,直到身上隐隐作痛的伤口催使他回神,他没有犹豫地,慢慢地推开了在无限冰冷中带给他唯一温暖的易鸣旭,继而注视着近在咫尺痛苦的脸,毫无起伏地问,“你找我,又有什么目的呢?” 他问得这么理所当然,易鸣旭神色一僵,眼里闪过密密麻麻的痛楚,察觉到李寂的排斥,他不舍地松开自己的手,急于解释令他看起来慌乱不已,“没有,什么都没有,我……我只是想见你。” 李寂喉咙干涩,垂了垂眼,细听能听出颤音,“今晚的事情谢谢你。” 易鸣旭心脏登时像被一只大掌给捏住,揉得他血肉模糊,他呼吸都放缓了,“等打完点滴,我送你回家,你好好休息,事情我会处理的。” 李寂抬眼看着易鸣旭,在易鸣旭的脸上看到了坚定和愤恨,什么都没说。 空旷的病房里沉默许久,直到李寂再出声。 “我可以回家了吗?” “打完点滴就可以,医生说……你有点低烧,待会还得吃消炎药。” 李寂淡淡地点了点头,仿佛病的并不是他自己。 见到这样了无生气的李寂,易鸣旭再三忍了又忍,却还是没能忍住,压抑心底多年的疑惑,他拉了椅子坐在床沿,贪婪注视着李寂的脸,怕眨眨眼李寂就会消失在他面前,张了张唇,却发现开口远比他想象中的要难。 “那天……你为什么?” 李寂看他,他哽咽得说不下去。 李寂知道在易鸣旭问什么。 可李寂并不打算将自己曾动摇过的事情告知,只是淡淡道,“雨太大了,我不想出门。” 甚至是蹩脚得有些可笑的理由。 易鸣旭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他呼吸沉重,眼神里承载着深沉的情意,“你知不知道那天我……” 他又忽然变作莽撞的少年,语气里充斥着沸腾的热血,只是在触及李寂如死湖般寂静的眼时,所有的火苗便被一泼冷水浇透,只留下缕缕青烟。 易鸣旭别过头去,身体绷得极直,重重呼吸几次,才又得以出声,“算了,我猜你不会想知道的。” 李寂依旧沉默。 其实他都知道的。 他知道易鸣旭断了的腿,亲眼见到雨天里被一次次压制的身影,亲耳听见一声声响彻云霄的呐喊,可是只要他想,他便永远可以装作不知道。 他从来都无需为易鸣旭的情绪买单。 易鸣旭像蔫了的花,整个人光彩全无,却又不得不在李寂面前打起精神,“你放心,你的父母和朋友,我都已经暗中派人保护着,陈谨……” 说到这两个字,易鸣旭瞧见李寂微乎其微地颤抖,他刻意放轻语气,“我不会让他再伤害你的。” 李寂抿紧了唇,半晌,直视易鸣旭满腔情意,“易鸣旭。” 再次听见熟悉的这一声,易鸣旭呼吸都停止了,他怕李寂拒绝他,就像年少时,李寂即使遭受那么多暴行,却也从来不肯接受他的帮助。 李寂说出了让他更无力的话,“我给不了你什么,你做这些,出于愧疚也好,同情也罢,对我而言,在我身上发生的一切已经无法扭转,我只想离你们远远的,过属于我自己的生活,你能明白吗?” 易鸣旭悄然握紧了五指,他在李寂的目光里败下阵来,继而自嘲一笑,“我当然明白,如果能重来,我想你可能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遇见我,我甚至不能担得起你刚才那一声谢。” 李寂没有反驳他的话。 易鸣旭眼睛发涩,他猛地起身,扯出一个极度难看的笑容,“我去找医生拿药。” 明明病房里有呼叫铃。 话落,像是强撑不住一般快速转身,走到门口却又停下来。 易鸣旭肩膀深深一颤,背对着李寂,呼吸绵长,他只有不看李寂才能说出这一番话,“六年前,我年少气盛,还会埋怨你为什么不接受我的帮助,不断地想,我都已经跟你道歉了,你为什么还不肯原谅我。” 李寂肺腑里忽然冒出了一口酸气,直冲到鼻尖,他凝视着易鸣旭耷拉下来的背,往事一幕幕浮现于眼前。 “在国外的这些年,我终于想明白了,原来我才是造成你今日局面的始作俑者,要不是我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横行霸道,你不必受这么多苦难,我的赎罪,无法挽回对你造成的一点半点伤害。” “但我求你,只相信我这一次,”易鸣旭深深吸入一口浊气,惨笑道,“我比你更恨七年前的自己。” 他猛地打开门,很快消失在了李寂的眼前。 病房里安静得只能听见李寂的呼吸声。 他沉默地坐了许久,半晌,脱力般地跌回了床上。 时至今日,他依旧无法对易鸣旭说一声原谅。 年少充斥着的暴力与性侵,是他终其一生都无法越过的阴影,而易鸣旭也是这些阴霾中的一份子。 即使占额不重,也依旧无法抹灭既定的事实。 也许他曾经对易鸣旭有过心软,但不过是在陈谨强大的压迫下产生的一时迷乱,即使刚烈如李寂,也会想得到片刻的喘息。 只不过这一回,他已是穷途末路,再无法强硬地拒绝易鸣旭伸出的援手。 第51章 不知为何,分明是夏夜,李寂却觉得今晚的风特别冷。 输完液,易鸣旭把他送到家门口,老式小区的路灯上围满了飞蛾子,扑腾着翅膀,在光影里,扬起阵阵灰尘。 李寂回头看,已经青年模样的易鸣旭站在车边,身影被路灯拉得极长极长,眉眼虽保留着年少不羁的戾气,可眼尾却莫名地耷拉下来,看着落寞而孤独。 易鸣旭挤出一丝笑容,朝他摆摆手。 他抿了抿干涩的唇,最终一言不发地离开。 不是每一句好久不见都能有令人期待的结果。 父母还不知李寂短短一晚遭受了什么,他也绝不可能再让父母知晓——时至今日,他一直觉得母亲的病与得知他的经历有脱不开的关系,当年父亲额角更是一夜变白,若是往事重来,李寂相信,这一回谁都阻止不了李父提刀去到陈谨面前。 能不能见到陈谨另说,怕是会因此白白送上把柄。 站在家门口,李寂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只不过,他比当年更懂得伪装,也能承受更多。 他自然地与父母亲昵地打招呼,只有回到房间时才能卸下强装的面具。 从窗口往下望,可以看见小区外路灯下依旧未离去的易鸣旭。 易鸣旭想等的人,已经缓缓拉上了窗帘,隔绝了外头幽黄的灯光。 —— 医生给陈谨的脑袋缝了十二针。 易鸣旭为了不让陈谨有还手的机会,烟灰缸砸下来的瞬间下了死手,陈谨几乎是一瞬间就失去了大半意识。 病房里,魏再华见陈谨伤口处理得差不多了,也算尽了地主之谊,便掐灭了烟,道,“先走了。” 陈谨的脑袋上缠着纱布,一张脸煞白,眼睛掠过魏再华,闪过几分杀意,沉声,“你不该动他。” 魏再华闻言驻足,发出一声轻笑,“这会在我面前知道心疼了?你做的,可不比我混账得少,你要是真心喜欢人家,就不会在套房里当着我的面强暴他,可要是不喜欢吧,这么执着做什么……我算是看不懂你,李寂对我而言,跟以往的任何小情都没什么不同,玩玩可以,认真不能,你不用担心我会跟你抢,犯不着。” 陈谨眼里迸发出锐利的光,当年他跟易鸣旭讲过似曾相识的话,可如今这番话从魏再华嘴里说出来,却让人极度恼火。 喜欢? 喜欢是什么东西? 在李寂骗他的那一刻,陈谨就再也要不起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不要李寂喜欢他,只要将人牢牢栓在身边即可。 感情是会变质的,他不需要。 魏再华似乎看出了陈谨眼里的含义,忍不住又无声笑了,没有再多言,大步离开了病房。 赵特助已经在楼下等候,他上了车,便听闻赵特助跟他汇报陈谨已经开始在履行答应的承诺,几个跟国际接轨的大项目,陈谨几乎是把相当明朗的前景拱手让人。 陈谨请求他找人时,魏再华暗自笑陈谨为了一个情人不顾前途,可如今等他得了利益,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赵特助还在滔滔不绝地汇报,魏再华心烦意乱地抬手打断。 “魏总?” 魏再华看向光怪陆离的窗外,他从来觉得繁华的s市热闹得有些烦人,一句没有经过思考的话已经脱口而出,“赵哥,你说,如果他只是余就,而不是李寂该有多好?” 赵特助愣在原地,小他三岁的魏再华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他赵哥,也行是他的错觉,竟然在魏再华脸上看到了类似于悔恨的神情,但只是晃眼,魏再华又变得面无表情。 魏再华不需要赵特助的回话,连他都不明白为什么从来不谈如果的自己要做假设。 余就,如果李寂只是余就…… 他收回迷乱的思潮,沉沉开口,“继续汇报吧。” 赵特助嗯了声,悄悄打量魏再华的侧脸。 果然,自家老板又恢复为只讲利益的商人。 能一步步稳扎稳打地走到今日,绝不能被一个情字牵绊,这才是魏再华的作风。 —— 李寂出门时,发觉小区门口有辆从未见过的商务车,易鸣旭说已经派人暗中保护他的家人朋友,想来这俩车里是易鸣旭的人。 他没有过多停驻,像以往一般搭上地铁,很快他就发现不管他走到哪里,都有两个高大的男人亦步亦趋地跟着,李寂拍了男人的照片发给易鸣旭。 “你的人?” 易鸣旭像是二十四小时待命,消息几乎是刚刚发出去就收到了回复,“嗯。” 继而又发,“都是拿过国际奖项的退役拳手。” 李寂对他们是什么身份并不好奇,既然得知是易鸣旭派来跟着他的,就不再提心吊胆。 他向往常一样提早十分钟抵达公司,仿佛前夜的经历只是一场噩梦,他的生活还和以前一样。 认真工作,努力地完成上级任务,他表现得毫无破绽,没有人能发现他的疲惫。 直到下了班,在公司门口见到了脑袋缠着纱布的陈谨。 摇下的车窗,让他清晰地看清陈谨的表情,似是一把利刃,要穿破气流将他割碎。 他几乎是瞬间就屏住了呼吸,停滞不前。 手机忽然疯狂振动起来,陈谨冷冷地注视着他,在强大的压力中,李寂隔着人来人往,按下了通话键。 陈谨的音质听起来像是没有感情的仿生人,“你选了易鸣旭?” 李寂因陈谨的质问而紧紧皱眉。 陈谨如有实质的目光穿越空间落在他的脸上,他驱赶不断涌起的恐惧感,强迫自己与陈谨周旋,从喉咙里挤出难听的声音,一个近乎沙哑的“是”字。 六年前,李寂需要依靠陈旬的力量才能逃离,时至今日,他依旧无法仅凭自己就与陈谨对抗,他除了易鸣旭这条路,别无他路可走。 陈谨音色终于染上点情绪,似是竭力克制过后的杀意,“我能让他出局一次,就能让他出局……” 话音戛然而止。 李寂掌心的手机突然被人夺走,他惊了一瞬,转头见到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旁的易鸣旭。 易鸣旭遥遥与陈谨对峙着,毫不犹豫地掐断了通话,在陈谨的视线里,坚定地握住了李寂的手。 李寂本想挣开,但最终没有这么做,他太需要一点可以让自己站稳的力量。 “下次他再打电话过来,不要接,”易鸣旭说话时,看着的却是陈谨,眼神里蕴含风云,“我们走。” 说着,在陈谨穷追不舍的眼神中,带着李寂上了自己的车。 直到看不见陈谨,全身紧绷的李寂才得以喘息,透过车窗,他能看见陈谨的车子一直停留在原地不去。 易鸣旭见他惨白的脸,语气难掩浓浓的担心,“他没跟你说什么吧?” 李寂慢慢把自己的手从易鸣旭的掌心里抽出来,忽略了易鸣旭失落的眼神,摇摇头,又道,“他可能要对你下手,你小心一点。” 易鸣旭闻言,竟露出个近乎璀璨的笑容,小心翼翼说,“你不用担心我,陈谨不能拿我怎么样的。” 李寂嗯了声。 整个回程路上,易鸣旭嘴角的弧度就没消散过,李寂只是一句提醒就让他视如珍宝,他想和李寂说说话,又怕惹得李寂生烦,张了张嘴只是憋出一句,“今天的天气不错。” 李寂看着乌云密布的天,沉默。 易鸣旭却不觉得尴尬,一开了口,就忍不住地继续说下去,“以后每天我都接你上下班吧,省得他又来骚扰你,叔叔阿姨那边我也会一直派人跟着,不让他有机可乘,你还有什么需要,只要跟我说一声就可以。” 李寂看着易鸣旭雀跃的神情,泼了一盆冷水,“你很空闲吗,能一直待在s市不走?” 易鸣旭懵了下,易家的产业大部分在北方,这次他跟陈谨来到南方,目的相同,就是找到李寂——并把李寂带回去——可他不敢告诉李寂,怕再把李寂推远,只能强颜欢笑道,“没事儿,我不急。” 李寂最终还是没让易鸣旭接他上下班。 他虽然不那么排斥易鸣旭,但并不代表他想跟易鸣旭日日见面,易鸣旭知道李寂的性格,虽难掩失落,但也不敢再提。 目送李寂回到家,易鸣旭收好表情,打开手提开线上会议。 会议从车上开到酒店,整整一个半小时才结束。 刚下了线,易鸣旭就接到了家里的来电。 望着手机屏幕的联系人,易鸣旭深吸一口气,接通,“爸。” 那边传来颇有威严的声音,“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等事情处理完我就回去。” “小易,因为你的任性,我跟你妈已经做出了极大的让步,你喜欢男人,好,我们接受,你要跟陈家那位争,我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答应的呢?”易父既愤怒又无可奈何,“你说很快就把人带回来,给我一个确切的时间。” 易鸣旭来s市之前,跟家里爆发一场极大的争吵,他几乎是破釜沉舟,以性命要挟,刀子都架到手腕上了,才换来父母的妥协,与此同时,也答应父母会很快带着人回去。 可是以目前的情况看来,他要回a市,还需要一段时间。 陈谨绝不会善罢甘休,李寂更不可能松口跟他离开,他顶着巨大的压力,既要提防陈谨,又要给父母一个交代,易鸣旭烦躁得脑袋里尖锐的疼。 “再给我半个月,”易鸣旭揉揉酸胀的眉心,放缓语气,“爸,我知道我让你们很为难,可六年前我就说过,我喜欢李寂,你们那时觉得我还小,是在胡闹,但过了这么多年,你们依旧觉得我在说笑吗?” “在国外的六年,我每天都过得很煎熬,我无时不刻想回国看看他过得怎么样,担心他受了怎样的委屈和痛苦,爸,是我欠他的。” 易父还是头一回听见儿子跟自己坦白心迹,一时语塞。 易鸣旭坚定而认真地道,“我爱他,如果连自己爱的人都守护不了,我会看不起自己的。” 当年他因为羽翼未满被迫离开,已经尝过锥心刺骨的滋味,而今他绝不会让历史重现,哪怕付出一切代价。 易父沉默许久,才重重道,“我管不了你了。” 通话被掐断,可易鸣旭知道,父亲已经将他的话听进去。 他从小被捧在手心长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懂得何为珍惜,而今终于明白何为尊重,却为时已晚。 易鸣旭长叹一声,倘若往事可以重来,他也宁愿李寂从来没有遇见他。 第52章 连着几日,李寂出门都有人跟着,但他还是过得心惊胆战。 陈谨就是个疯子,常人根本无法去揣测他的意图,他只要一不留神,就可能万劫不复。 易鸣旭总是找准机会就来接李寂,李寂虽然总是冷着一张脸,易鸣旭碰了壁也不打退堂鼓,顶着笑脸仿佛永远不会生气的样子,跟少年时的性情大相径庭。 李寂却不敢完全相信易鸣旭的表象,始终对他存在戒心。 日子平静得李寂有些不安。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下过一场雨后,看似如镜的海面终于被掀起了万丈波澜。 魏再华在去参加商业宴会的路上出了车祸,一辆大货车超速闯红灯,从侧面撞上了魏再华的车子,货车司机当场死亡,魏再华受重伤送往icu抢救,两天两夜都没能醒过来。 s市的商业巨子出了这样的大事,新闻连番滚动,还上了几次热搜,李寂想要不知道都难。 易鸣旭当天来接他,脸色极其难看,像是预料到什么一般,他再不敢轻易放李寂一人出现,就算再忙,也会抽空接送李寂上下班。 与此同时,李寂在魏再华出事的当晚接到了陌生号码的短信。 寥寥几句令他遍体生寒。 “如果魏再华死了,你会开心吗?” 李寂心惊肉跳,颤抖地给陌生号码播去电话,同时按下了录音键。 果然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李寂,你要怎么感谢我?”陈谨音色含笑。 他像是被蛇绞住了脖子,浑身的热气褪了个干干净净,李寂说话都在抖,“是你做的?” “是他该死,”陈谨平淡地道,“碰你的人都该死。” 李寂怒斥,“陈谨,你疯了。” “是啊,”陈谨轻轻笑着,“你早知道我有多疯,这次是魏再华,下一次就是易鸣旭,一个都逃不掉。” “你这是杀人,犯法的,你知道吗?” “谁有证据证明是我做的,”陈谨顿了顿,收敛了笑意,“录音了吧,想要揭发我,李寂,我刚刚说的都是玩笑话,你不会相信了吧?” 李寂咬紧了牙,果断挂了电话。 随即立刻联系易鸣旭。 电话接通那刻,他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 他把陈家的话告诉易鸣旭,易鸣旭却不显得惊讶,像是早猜到魏再华的事情是陈谨动的手脚,低声道,“肇事司机肝癌晚期,没有多少天可活,在这节骨眼上撞人,这人还是魏再华,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有人指使,我目前还没能找到关键证据,想来陈谨摘得很干净。” 李寂头痛欲裂,陈谨的做法已经超出了常理,比年少时还要更加癫狂,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若不能达到目的,还会做出怎么样的疯事来。 李寂不是能豁出一切的人,他每走一步,都需要深思熟虑,怕一个决定就葬送某个人的一生。 深深的无力感把他束缚起来,李寂胸腔里都是郁气,易鸣旭安慰他,“这里是魏家的地盘,陈谨动了魏家的人,魏家不可能善罢甘休,你别觉得害怕,我会给魏家放放风,让他们牵制住陈谨。” 李寂怎么可能不害怕,面对压制住他的绝对力量,束手无策让他涌起浓重的恐惧感,他怕哪一天就听到父母的噩耗,怕无辜的好人无端受牵连,也怕自己再落入泥沼,再无翻身之地。 他指甲深深掐进肉里,疼痛让他恢复些许清醒,“易鸣旭,你也万事小心。” 易鸣旭嗯了声,在冰冷机械里传来清朗的音色,“我会的。” —— 魏再华是在出车祸的第三天醒来的。 他身体的每一块都像是被打碎、重组,连动弹手指头这样细微的小事都觉得费劲,病房里魏家的人哭成一片,他因为眼里都是淤血,看什么都是血红的,想要说话,却一个音节都无法发出。 失去意识前的记忆像归巢的蚂蚁一点点记起。 货车如同脱弓的箭撞上他的车子,安全气囊在强烈的撞击下迅速弹出,他感觉天旋地转,耳鸣眼花,肢体如同被抛上空,又重重摔下,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想的,竟然是多日不见的余就。 人总是对得不到的人事物耿耿于怀。 他这一生,权势地位金钱情人,每样都不缺,唯独一个余就,再也不可能属于他。 也许人在生命的尽头才会察觉到自己真正的感情。 魏再华知道自己后悔了。 他早应该在知道余就身份时就把他藏起来,而不是威逼利诱之后,再将他拱手让人。 母亲扑上来,在他病床前痛哭,他很想安慰母亲说自己没事,可努力许久,依旧无法发出一个音符。 依稀听见素来强硬的父亲提了陈谨的名字。 魏再华无力再想,沉沉地又昏迷了过去。 易鸣旭抵达医院亲眼见到魏再华的惨状,才对陈谨的手段有了质的了解。 魏父约他出外详谈,他瞥了一眼裹得看不清脸面的魏再华,沉默地坐上了魏父的车。 魏父在商圈是被神化的存在,雷霆手段使得魏家牢牢在南方站稳脚跟,魏再华是他一手栽培,所谓虎父无犬子,他对魏再华寄予厚望,魏再华亦不负众望,而今,魏父最为满意的儿子却意识不清躺在重症病房里,他不可能忍下这口气。 “医生说,再华的一条腿可能保不住,”说话间,魏父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语气虽平淡,却暗藏杀机,“易家小子,你说再华的事,与陈谨有关,能否作保?” 易鸣旭找上魏父是下策,可这是在南方,想要完全制衡住陈谨,只有魏家能出面,他沉声道,“魏叔叔,我只有一个请求,留陈谨一条命。” 魏父眼里浮沉着怒意,“他对再华下手时,可有考虑到后果?哼,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这两年锋芒毕露,早树敌不少,要治他,何必我亲自出面,这里不是他陈家的地盘,要让他这儿出点事” 魏父没有再说下去,易鸣旭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易鸣旭看向阴沉沉的窗外,心里却并不觉得舒畅,他跟陈谨的情谊,在多年前就已经荡然无存,可如今要他亲自送陈谨上绝路,易鸣旭依旧于心不忍。 “魏叔叔,如果再华哥能顺利脱险,您也给陈谨一条活路走吧,陈叔叔虽然在疗养院,无法顾及陈谨,但陈谨背后还有母亲刘婵英,刘家也是有头有脸的家族,给彼此一个面子。” 魏父冷笑,不置可否。 话已至此,易鸣旭多说无益,向魏父告别便下了车。 外头忽然下起了小雨,一如易鸣旭阴郁的心境。 他想起儿时跟陈谨一块儿玩跳棋,他输了便跟陈谨生闷气,一连好几天赌气不跟陈谨说话,后来是陈谨给他送了价值不菲的限量版乐高,两人才和好如初。 再长大了些,虽不如儿时亲昵,却也以朋友相称。 他们的朋友皆不多,能留在彼此身边的更是寥寥无几。 易鸣旭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会联合外人来打击昔日好友。 魏父混迹多年,心狠手辣,陈谨未必能过得了这一关。 但易鸣旭不后悔,人需要为自己犯下的错付出代价,陈谨错得离谱,不能再错下去了。 更何况,事关李寂。 他亦无路可走。 第53章 秋天来得毫无预兆,起了几天的风以后,气温便骤然降了下来。 伤春悲秋这个词来得并非没有理由,入秋之后,因着对未知的恐惧,李寂整个人都显现出一股淡淡的颓然,就像是开到极盛的花一夜之间遭受了风雨,花叶都耷拉了。 魏再华出事后,他就再也不敢掉以轻心。 尽管有易鸣旭一直在暗中派人保护着他的亲友,但李寂还是给宋雨跟卢媛等人打了电话,让她们这些时日出门小心,犹豫再三,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不让父母出门,只能将实情告知。 他特地选了父母亲心情都还算不错的时刻,状若自然地开了口。 饭桌上本来还一派温馨,气氛却在李寂的话里渐渐冷却。 “爸,妈,”李寂斟酌着措辞,怕给父母带来太大的打击,尽量放缓语气,“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希望你们有心理准备,特别是妈,你不要太激动。” 父母都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李寂握筷子的手僵着,眼光落在面前的一盘青菜上,经过几番心理挣扎,才慢慢道,“陈谨找过来了,这些时日,如非必要,你们不要出门,如果出去的话,一定要跟我说一声,让我及时知道你们的消息。” 饭桌死一般的寂静。 李寂抬起头,看到父母惨白的脸,他正想再说点什么,李父忽然猛地站了起来,胸膛剧烈起伏着,眼里充斥的都是愤怒,“他还找来干什么,当年的事情,我们老李家忍气吞声,现在还想怎么把我们一家逼走?” “爸。”李寂鼻头骤然一酸。 李父控制不住五指发抖,“我们不怕他,大不了豁出一条命,我活了五十多年,半只脚踩进棺材的人了,他尽管冲着我来。” 李寂最怕李父冲动下伤害了自己,连忙道,“您别这么想,我有个朋友一直在帮我,”他没有说出易鸣旭的名字,“您别担心,事情也许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李父满眼通红,还想说点什么,却注意到林素琴已经掩面落泪,他所有的脾气都在妻子的眼泪里消失了,急忙抱住妻子的肩膀,“素琴,你不能动气的。” 李寂也绕到林素琴身边,蹲下来看母亲满脸的泪水,如鲠在喉,“妈,您信我,我一定能过这一关。” 李素琴紧紧握住李寂的手,眼尾的皱纹在一瞬间加深不少,她哭得声音都在抖,“是妈妈没能保护好你。” 李寂心里酸胀,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错的又不是我们,你无需自责,等事情处理完,我们还和以前一样。” 林素琴还是哭。 李寂安慰了一会儿,把母亲扶进房里,又嘱咐李父,“爸,听我说,你跟妈现在要做的,就是待在家里,哪里都别去,我那个朋友安排了人在楼下,只要你们不出小区,陈谨就不能拿你们怎么样,我这边也有人一直跟着,你跟妈不用担心我,只有你们平平安安的,我才能放心,你是我们家的主心骨,可不能倒了。” 李父一抹脸,惭愧道,“要不是我没用,我们家也不至于被欺负成这样。” “你千万别做傻事,”李寂用力地握了下父亲充满老茧的手,“我那个朋友很厉害,家里是当官的,有他在,陈谨不敢怎么样的。” 他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话,但为了宽慰父亲,只能再三搬出易鸣旭。 等安慰完父母,李寂回房,才稍稍卸下肩膀的重担。 打开手机,见到了易鸣旭的未读信息。 ——魏家那边已经出手了,这几天你要出门,让我跟着,好吗? 李寂想了又想,回了个好字。 他不敢以卵击石,哪怕一点点险都不敢再冒。 陈谨已然疯魔,不知道还会做出怎样惊世骇俗的事情,易鸣旭是为了他而奔波,他不忍再三拒绝易鸣旭,更怕,易鸣旭落得跟魏再华一样的下场。 听闻魏再华昨日才从重症病房里转移到普通病房,左腿粉碎性骨折,神经性受损,虽不到截肢的地步,但下半辈子可能需要拄拐。 魏再华这等地位的人,又是在魏家的地盘,陈谨下起狠手尚且不管不顾,何况易鸣旭。 李寂到浴室里洗了把冷水脸,看见镜子里照映出眼底乌青面色苍白的青年,仅仅重遇陈谨一星期,他就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他恨极陈谨带给他的影响,却又无法逃避对陈谨的恐惧感。 李寂狠狠地喘了好几口气,可那种被冷蛇缠身的感觉却驱赶不去。 陈谨——这个名字已经深深刻进他的骨髓深处,终其一生无法抹灭。 日子平稳得近乎诡异。 三天过去,陈谨没有再联系李寂,像是无端消失了一般。 易鸣旭每日都准时准点在李家楼下和写字楼门口等待李寂,两人相处,多是易鸣旭在说话,李寂静静地听着,竟也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和谐。 “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只要他联系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易鸣旭送李寂到小区门口,止步不再进去。 天色渐暗,李寂见到易鸣旭有些模糊的轮廓,心里无端有些郁闷,他静静与易鸣旭对视半晌,直到易鸣旭去摸自己的脸,他才慢慢地问,“我真的能信你吗?” 这是这一个多星期他最想得知的答案。 他总是信错人,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扪心自问,李寂无法完全把自己交给易鸣旭。 易鸣旭眼里闪过一丝错愕,他甚至没能阻止自己握住李寂双手的冲动,紧紧抓住了李寂冰凉的手,恳切地道,“能的,李寂,你信我。” 李寂垂眸看见自己和易鸣旭交缠的手,在朦胧的光线里,影影绰绰,像是融为一体,他手指动了动,眷恋那一点温暖,但最终还是慢慢把手抽了出来,只是对着易鸣旭微微笑了笑,“我回去了。” 易鸣旭为这个笑容心神荡漾,一时无法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李寂进了小区,等李寂消失在夜色里,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感受残留的一点凉意,呼吸微微急促起来,他想追进去,再看一眼李寂的笑容,但只是驻足在原地,掩盖不住的欣喜叫他看起来近乎有点傻气。 值班的保安大叔忍不住地探出头来,问他,“小伙子,等对象啊?” 易鸣旭握了握自己的手,昂了声,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也许,易鸣旭心中燃起希望,他与李寂并非全然是死路可走。 李寂回到家中,家里不复素日的热闹,父母沉默地准备晚餐,见他回来,强挤笑容,三人到了饭桌上,皆是味同嚼蜡,林素琴只是吃了几口饭,便难以下咽,只是碍着李寂在,没有立刻起身。 李寂知道告诉父母实情定会让他们伤神,但二人的安全在李寂眼里永远都是最重要的,他没有拆穿父母的心不在焉,故作轻松地跟他们吐槽工作上的事情,父亲偶尔附和几句,母亲也强撑着笑容,一顿饭吃得消化不良。 李寂帮忙洗了碗,又跟父亲看了会新闻联播,便起身到屋里去处理公事。 屋外的路灯久未修,时不时的闪烁,李寂被晃了眼,起身拉窗帘,见到有一只飞蛾不断往路灯上撞,他安静地看着,直到那只飞蛾扑腾一下撞死在了灯泡上。 他又何尝不是这卑微的虫子? 放在桌面的手机有信息进来,李寂拉好窗帘,见到了陌生号码的短信。 他站着,仿佛手机是洪水猛兽一般,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松,松了又握,才有勇气拿起手机点开短信。 需要跳转链接,李寂明明知道只要他点开,就可能让自己置身于不利的地步,但还是颤抖着手打开了。 视频是在很昏暗的房间拍摄的,起先看不清环境,只听得到嘈杂的人声,渐渐的,视线变得清晰清理,屏幕上骤然出现一张人脸,额头上嘴边有血,正有人攥住男人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来盯着摄像头。 李寂太阳穴狠狠一跳,猛地握紧了手机,腿软得不成样子。 视频里的人,已然是阔别六年的陈哲。 再看下去,拳头已经落在了陈哲的脸上,可陈哲却连反抗的力气也没有,只是被打倒在地,蜷缩的身体看起来已经受了不少的伤。 李寂呼吸越来越急,再看不下去,手抖的给发短信的人打电话。 刺耳的嘟嘟声像是催命符,稍迟一秒,就代表着陈哲的生命流逝一寸。 可无论他怎么打,号码的主人就是不接,像是要耗光他的耐心似的,在李寂播到第七次的时候,那头才终于慢条斯理地接听。 “陈谨,”李寂听见自己冷得彻骨的声音,“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牵扯无辜的人?” 面对李寂的质问,陈谨毫无悔改之意,“不这样做,你怎么肯主动投网呢,是你害了陈哲。” “你胡说!”李寂怒斥,“你为了一己私欲不择手段,却还要把过错推给我,我不会如你所愿的,放了陈哲。” “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陈谨嗤笑,慢慢道,“你还不知道,当年你走后,陈哲发生了什么事吧。” 李寂僵在原地,一颗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废了一只手,这辈子都只能在后勤部处理档案,要不是我妈拦着,我要他一条命。现在我不过是实现当年的想法而已,他多管闲事,是他应得的。” 李寂几乎站不住脚,他眼前眩晕,陈谨的每一个字传到他耳朵里,都叫他痛不欲生,为了帮他,陈哲葬送了自己的大好人生,如今,却又因为他无辜受累,李寂被无限的愧疚包裹,他知道陈谨这么做的理由,无非想逼他妥协,想让他重温当年前的滋味。 无论什么时候,陈谨想要捏死他,都像捏死路边的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李寂扶着椅子,手脚发软,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你在哪里?” “不是不想见我吗,我成全你。”陈谨再次像猫逗老鼠一般,轻笑着见证李寂的狼狈,“反正你这头答应了我,转眼就会把我们的事告诉易鸣旭,我没说错吧?你把易鸣旭当救世主,是啊,他确实能保得了你身边的人,连刘萌萌他都想到了,很可惜,他还不知道,我们之间有过这么一段。” 李寂最后一丝希望被掐灭,他眼里都是血红色,控制不住地战栗,“我不会告诉他的。” “陈哲的命就在你一念之间,你能做到,我就见你一面。”他像是施舍地,给李寂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李寂收到了陈谨的地址。 他在无人的房间里站了许久。 就在两个小时前,他曾尝试着让自己去相信易鸣旭,可现实总是一次次把他打垮,他不敢拿陈哲的命来赌,他已经欠了陈哲一条手,不能让陈哲为了他连命都搭上。 李寂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可是竟然没有多少畏惧。 好像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似的,真正面对时,只剩下了麻木。 他起身,用见朋友商讨事宜的借口出了家门,直奔短信里的地址。 秋风瑟瑟,夜色如鬼魅,张牙舞爪把他吞噬。 抵达私人住宅,站在灯火通明的复式楼前,李寂将手机关了机,如飞蛾扑火,赴死一般,再一次,回到炼狱入口。 第54章 李寂被保镖模样的高大男人接入了屋内,抵达客厅后,便退了出去。 大门关上了李寂唯一可以求救的渠道。 他在灯光通明中见到了好整以暇坐在沙发上的陈谨。 桌面摆着开过的红酒,高脚酒杯里装载着的液体像是血液,刺红李寂的眼。 陈谨隔着十步的距离看他,目光在明晃晃的灯光里,像是森林中久未嗜血的野兽,随时会扑上来把李寂这只送上门的羔羊拆吞入腹。 李寂以为自己不会怕,可只身面对陈谨时,那种萦绕于身的恐惧感,像是蛇尾一般从他脚底往上蔓延,寒气缠住他的四肢,捏住他的心脏,他顿觉空气中氧分不够,连呼吸都缓慢起来。 可是恐惧就在眼前,哪怕他不去面对亦不会消失。 他在逃无可逃的眼神中,慢慢往前走,像是被供奉的祭品,分明是无声的,但似乎能听见围绕他身边歇斯底里的吼叫。 李寂在陈谨两步开外的距离站定,垂眸看着依旧沉默的陈谨,他知道的,陈谨要他求饶,绝不会先开半句口,他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便已经没什么好畏惧的了,李寂毫不犹豫地双膝弯曲,跪在了陈谨的脚边,他想起年少时,他也是这样狼狈的、无助地在陈谨面前摇尾乞怜,他打碎自己的尊严,强迫自己发出声音,“陈谨,求你,放过陈哲。” 陈谨冷冷地垂眸看他,盯紧他每一寸皮肉,从冷艳的脸,到修长的脖,最终落在他精致的锁骨上,赤着的脚轻轻碾在李寂的膝盖上,音色冷得骇人,“现在知道求我,早干嘛去了,你非要我用这种手段才肯乖乖来见我。” 李寂抬眼直视陈谨,哽着脖子道,“陈哲是你的表哥,不要把他牵扯进来,你要算账,找我一个人。” “凭什么答应你,”陈谨调整了下姿势,六年的时光让他看起来更深不可测,他面色阴郁,视线黏在李寂蔷薇色的唇上,忽然轻声命令,“亲我。” 李寂眼里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地,便祭奠般地献上自己的吻,他仰着脖子,用柔软的唇堵住陈谨的,陈谨身后揽住他的腰,把他的身体往上带,李寂半被陈谨抱在怀里,为了维持身体的平衡,不得不伸手勾住陈谨的脖子,是个极其亲昵暧昧的动作。 陈谨含住李寂的唇,魂牵梦萦六年的躯体就在手中,温热柔韧,他还是钟爱和李寂接吻,舌探入李寂柔软的口腔内,粗暴地吮吸李寂的舌尖,他把李寂的唇当做什么美味般,拼了命地吮吸舔舐,就像沙漠中渴水的人,吻得越来越深,舌头仿佛要通过李寂的喉咙进入到李寂的胃里去。 过分深入的吻让李寂产生了反胃的冲动,他竭力压制住身体条件反射地排斥,闭着眼,回应陈谨的吻,陈谨的手大力在他薄薄的背脊上摩挲着,伸入他的衣摆,摸他温热的腰身,在他的背上用力地抚摸,两人胸口贴在一起,能听得见彼此剧烈的纠缠在一起的心跳,分不清谁跳得跟快些。 陈谨把李寂往上捞,岔开李寂的腿,让李寂坐在自己身上,他结束这个吻,呼吸凌乱得像是缺氧的人吸入第一口空气,李寂撞进陈谨贪婪得像兽一样的眼,却没有忘记自己来此的目的,他强忍因过分亲昵姿势导致的不适感,急促地问陈谨,“我什么都听你的,能不能放了陈哲?” “骗子!”陈谨突然神经质地张嘴在李寂肩膀上咬了一口,并不是很重的力度,但能在李寂肩膀上留下不浅的印子。 李寂吃痛,本能地想要逃离,陈谨的双手却环在他的腰上,他逃脱不得。 他觉得眼前的陈谨变得比当年更加令人捉摸不透,也更加可怕。 “你总是说得好听,”陈谨松开嘴,恨恨地瞪着李寂,像是控诉般,“当年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一逃就是六年,我不信你。” 李寂近乎抓狂,“你要我怎么做,才肯放过无辜的人?” 陈谨沉默地盯了李寂半晌,露出个没有温度的笑容,他腾出一只手,撩李寂的衣服,把衣角掀起,送到李寂嘴边,说,“你今晚表现好一点,我就饶他一条命,咬着。” 李寂屈辱地看着嘴边的布料,在极重的压迫感中,叼住了自己的衣角,他胸前一片冰凉,陈谨低头,轻笑,扣起拇指和食指,像弹玻璃球一般弹在了李寂淡色的乳粒上,李寂闷哼一声,乳粒登时因为外力慢慢坚硬了起来。 陈谨又连着弹了几下,直把李寂的乳头折磨得通红,才大发慈悲地伸出舌头轻轻舔舐,李寂受辱,垂在身侧的手紧握起来,脸上亦是难堪至极的表情。 “骚透了,怪不得魏再华想操你。”陈谨下了定论,眼神变得狠厉,他掐住李寂的乳往外扯,逼问李寂,“是不是你勾引的他?” 原来关于魏再华那一茬在这里等着他,李寂胸口又疼又麻,哑声说,“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 陈谨呼吸急促,发了狠把李寂掀翻在沙发上,从后将李寂压住,去扒李寂的裤子,他只要一想到李寂跟魏再华上了床,就恨不得当场把李寂掐死。 李寂一点反抗的念头都没有,他怕自己惹恼了陈谨,陈谨发了疯来真的会对陈哲动杀心。 宽松的长裤被剥去,李寂露出修长白腻的双腿,陈谨挤入他的腿间,强迫他双腿大张,继而一下下泄恨般掌捆李寂的臀,掌心与臀肉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陈谨下手没有留力,很快臀肉就泛起了红,李寂咬着牙不肯发出一点儿声音,陈谨就越是要逼迫他崩溃,直接掰开了他的臀,一掌落在了最为脆弱的穴口。 李寂的身体狠狠弹了起来,额头上沁出了冷汗,陈谨扳过他的脸,看他痛苦的表情,“求我,求我操你。” 李寂剧烈地喘息,从牙缝里挤出难堪的话,“求你操我。” 陈谨喘着粗气地咬他的脖子,炙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皮肤上,“操你哪里?” 李寂不肯说,陈谨拽住他的头发,咬牙切齿,“不说我立刻杀了陈哲。” 李寂顿时没有了羞耻心般,恶狠狠地与陈谨对视,“好,你爱听,我说个够,陈谨,求你操我的穴,把我操烂,”他故意更加分开双腿,露出紧致温热的穴口,近乎歇斯底里地道,“你插进来啊,把我操死,你满意了吗?” 陈谨满目通红,像个漂亮的修罗,凶神恶煞地把自己的武器狠狠捅进了李寂的体内。 李寂仰着脖子无声嘶叫,浑身都汗津津的,陈谨已经不管不顾地抽插起来,两人像是交媾的兽,世界里只剩下了肉欲和喘息。 陈谨泄恨一般在李寂身上骑着,他手按着李寂的后脖,把李寂的脑袋按进沙发里,眼里都是猩红,李寂在激烈的性爱里颠簸,两条腿抖得不成样子,体内更是因为高频的摩擦像是要烧起来似的,他大喘着,陈谨的手中伸进他嘴里搅弄,要他叫出来。 李寂被翻了个面,被迫与陈谨面对面性交,陈谨额头上都是汗,滴落在他的胸口,他喘得不成样子,陈谨堵住他的唇,边操他边跟他接吻,屋里尽是肉体碰撞的淫秽声音。 眼前是模糊且扭曲的天花板。 陈谨的精液尽数射进了李寂的穴里,倒在李寂身上大口呼吸。 李寂视线模糊,指甲狠狠掐进大腿根处,用疼痛强迫自己清醒着,他在性事高潮余韵里,喘息着说,“放了陈哲。” 本来还好好伏在在身上的陈谨闻言,抬头,忽而阴恻恻一笑,“你可以骗我,我也可以。” 李寂目眦欲裂,“什么意思?” 陈谨弯了弯唇。 李寂暴怒,狠狠将陈谨推开,不顾衣衫不整,怒吼,“我问你什么意思!” “他害得你不在我身边六年,我怎么说,都得跟他讨要点报酬,这次,是右手,还是左脚好呢?” 李寂像看恶鬼一般看着眼前精致的脸,难以自制地浑身发抖,他冲上去拽住陈谨的衣领,处于崩溃边缘让他近乎失去理智,“陈谨,去死吧你。” 陈谨还没来得及反应,后背忽然一阵剧痛袭来,他瞪大了眼,猛地将李寂推开,闻到了血腥味。 李寂手中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把手工刀,他像是浴血而来,在陈谨震惊的眼神中,不管不顾地又冲上来,这次刀尖对的正是陈谨的心脏。 早来见陈谨之前,他就没想到能够善终,手工刀藏在了鞋里,他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却没想到,陈谨真能发疯至此。 如果手刃陈谨能让所有无辜之人都脱离苦海,李寂愿意赌上自己的性命。 他紧握着手工刀,毫不犹豫地朝着陈谨的心口刺去,就近在咫尺——只要狠狠扎中陈谨的心脏,一切苦难就能结束。 如果不是被逼到绝境,李寂绝不会把自己搭进去。 是陈谨欺人太甚,把他最后一丝的希望都磨灭。 一只手接住了李寂的刀尖,陈谨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任由手工刀一寸寸没入自己的掌心,他一用力,便将手工刀甩了出去,右手鲜血如注,低落在地面,成为一幅骇人的画。 他看看鲜红的手,再看看面色惨白的李寂,竟笑了一声,“你想杀我?” 李寂没有杀过人,控制不住自己,全身都在抖,他站不稳,需得扶住沙发扶手才能稳住身形,他看着陈谨鲜血淋漓的右手,痛快道,“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陈谨先是无声的笑,又忍不住地笑出了声,他上前抓住李寂,不断从掌心涌出的鲜血染红李寂的衣服,他狞笑着,面容都变了形,声音像是吞了一沙漠的沙子,“很可惜,我不仅不会死,我还要把你藏起来,一辈子都栓在身边,跟你白头偕老。” 他发觉李寂在抖,眼里闪过深邃的光,又笑,“你怕啦?我告诉你李寂,易鸣旭永远斗不过我,他总是太重情,被情字牵绊,我可以豁出命,他不行,你指望他救你,做你的春秋大梦!” “你可以自杀,如果你不怕死后我当着你父母的面掘了你的坟,你尽管试试。” 李寂张了张嘴,浑身失力,他眨一眨眼,眼泪如开闸的洪水,蔓延了满脸。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无声痛哭,从喉咙里发出悲鸣,“陈谨,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 陈谨捂住李寂绝望的眼,喉结滚动,“我知道你恨我,没关系,恨吧。” 恨比爱长久,李寂一辈子都不能逃出这个魔咒。 —— 医生处理过陈谨背部和手上的伤口后,陈谨牵着行尸走肉的李寂走出夜色。 他安排的私人飞机现在就可以走。 为了藏好李寂,他做好万全之策,过了今夜,李寂就是他一个人的。 李寂失魂落魄被塞进车里。 他浑身冰冷,只知道,他从今往后,再也不能见天明了。 车子一路行驶。 陈谨把李寂搂在怀里,他身上血腥味很重,把李寂都裹起来,状若癫狂道,“李寂, 永远不准再离开我。” 李寂恐惧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甚至在这一刻想起易鸣旭,希望易鸣旭再一次救走他。 “什么?” 陈谨见到李寂张张合合的唇,凑近了去听。 在听见李寂喊的是易鸣旭时,面色变得极度扭曲。 可是还未来得及发作时,车子忽然发出刺耳的一声,被迫停了下来。 夜色浓重,四辆黑车将陈谨的车子重重包裹起来,而跟在陈谨身后的保镖的车子不知道何时已经不见。 一柄枪从车窗外堵住司机的脑袋。 车窗慢慢摇下来,枪支抵在陈谨的太阳穴上,面无表情的男人冷声道,“陈总,跟我们走一趟吧。” 四周寂寥无声,不知道何时,属于这片区域的监控已经失灵。 第55章 李寂原先以为来的是易鸣旭的人,但来人直接挟持了他和陈谨,甚至连开车的司机也一并被带走。 一路上,陈谨都很淡然的模样,只是紧紧握着李寂的手冷漠地问了句谁让你们来的,得不到答案,陈谨便闭目养神起来,丝毫没有被绑架的恐惧。 李寂却难免慌张,手心出了汗,身体紧绷,看着车窗外呼啸而过的风景,渐渐冷静下来,再糟糕又能糟糕到哪里去? 陈谨的手机被收去,两人联系外界的通讯被断绝,车子七拐八弯,从国道开入小路,约莫一个小时才停在一处废弃的仓库外。 飞蛾在脏兮兮的吊灯上扑腾着翅膀,扬起一阵阵粉末。 陈谨和李寂面无表情在枪支的挟持下进了仓库内,里头很昏暗,堆积了不少杂物,一股难闻的腐朽味扑面而来,陈谨微微拧了下眉。 仓库里左右围着十来个人,为首的坐在一张摇椅上,左脸有一道刀疤,面目狰狞,一看就知道干的是刀尖舔血的勾当。 陈谨立在布满灰尘的地面,目光凉凉地在仓库里扫了一圈,得知硬拼没有胜算,便将眼神落在刀疤男人脸上,音色不带温度,“魏家让你来的?他们出多少,我三倍给你,今晚的事情我当做没有发生。” 只是这短短时间,陈谨已经猜出了指使之人,李寂在阴影里见到陈谨沉静的脸,越是冷静,其实陈谨就越是生气,依照陈谨睚眦必报的性格,别说既往不咎,只要走出这里,明日刀疤男就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只是得知是魏家的人后,李寂悄然松口气,他甚至想跟刀疤男说自己与陈谨并不是一伙,亦或者,让刀疤男联系易鸣旭,好让他脱身。 李寂正琢磨着如何与陈谨撇清关系,刀疤男却大笑起来,“陈总出手就是阔绰,可惜了,我老八虽然贪财,但魏家对我有恩,魏少爷现在还躺在医院里,魏家的人放话,今晚一定要让陈总您扒掉一层皮,我老八最是重情重义,你想收买我,找错人了。” 陈谨眼里闪过一抹精光,“这么说,不卖给我面子?” 自称老八的刀疤男慢慢站起来,目光落在李寂身上,左右游移,又问手下,“这人是谁,怎么也绑来了?” 黑衣人毕恭毕敬回道,“一路的,怕他去通风报信,就一起捆来了。” 老八闻言点点头,看着李寂,“你是陈谨什么人?” 李寂正想开口,陈谨抢先道,“你魏家少爷的情人,敢动他一根手指头,你怕是跟魏再华交代不了。” 李寂骇然地看着陈谨,陈谨面色不改,好似说的就是事实,他抿了下唇,否认,“我不是” 他话被老八打断,“我不管你是不是,老魏总说了,今晚不管是谁,只要进了这屋子,就不能完好无损地走出去,你自认倒霉吧。” 李寂面色一白,陈谨瞄了他一眼,忽然轻轻笑了声,在这个当口,他这么笑其实是有点诡异的,在众目睽睽下,他含笑凑近李寂,盯着李寂白皙的脸,低声道,“看来你要和我死在一块了,”顿了顿,笑意更浓,“怎么办,有点舍不得你死。” 李寂顿感喉咙干涩,他在昏暗的灯光里,见到陈谨讳莫如深的眼,像是一个无底洞,怎么样都望不到底,他想说点什么,陈谨已经直起身,睥睨着老八,语气依旧倨傲,“你们的目标是我,这样吧,不管你们做什么我都不还手,至于他,你们跟他又无冤无仇,何必给自己惹麻烦。” 老八听罢沉默。 陈谨又加码,“只要不动他,走出这间屋子,我既往不咎,但是,”话锋一转,凌厉的眼神在仓库里扫了一圈,“如果你们动他一根头发,只要我能活着走出这里,我一定会把你们一个个的手脚都剁下来喂狗,想必你们知道我是谁,我陈谨说到做到。” 他周身气场太强,仅仅是寥寥数语,便让仓库里像结冰一般,有几个小喽啰已经打起了退堂鼓,不安地频频对看。 老八自然知道陈谨是谁,说实话,今晚他是冒着生命在还魏家的恩情,他不可能真的要了陈谨的命,也明白一旦过了今晚,陈谨一定会报复回来,到时候他能不能保住一条性命便另说了,他在李寂脸上转了一圈,思索着陈谨话里的真实性,最终还是决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老八从下属手中接过不明物体,借着不甚明亮的灯光,李寂看清了物体的形状,底部有四个洞,最顶端有尖锐凸起,他在搏斗游戏中见过,这东西以前是用于近战的武器,杀伤力极大,有个学名,叫手刺。 李寂瞳孔缩了缩,老八拿着手刺套进手中活动手指,特地摆给陈谨看,得意道,“陈总,要你吃些苦头了。” 相比于李寂的面色惨白,陈谨还是一派自在的模样,好似要承受这利器的并不是他自己,李寂通体生寒,他颤抖着,张了张嘴,老八已经下令叫人上来用麻绳将他左右手捆在背后,拧得极紧,像是要把他的手掰断似的。 陈谨站在灯光下,在污脏的仓库里,他显得格格不入,目光一直紧随着李寂。 李寂被推搡到角落,接触到陈谨的眼神,陈谨眼里一点情绪都没有,就只是这么看着他,仿佛要把他嵌在心里似的,李寂眨一眨眼,老八已经戴着手刺冲上来,尖锐的利器如疾风般狠狠打在了陈谨的腹部上,只是一秒,陈谨原先风轻云淡的脸骤然扭曲,五官都挤在了一起,他没有躲,只是连连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李寂所有的声音都像卡在了喉咙里,陈谨的目光依旧粘在他身上。 老八似乎没想到陈谨真不躲,一时还有些新奇地问李寂,“你到底是他什么人,这样都不还手,”又忽然想明白似的,大笑道,“你不会是他情人吧,被包养的小白脸?” “废话少说,”陈谨的声音有些沙哑,即使落于劣势,他看起来还是那么不可一世,“要动手就动手,一起上吧。” 老八颇带佩服地看着陈谨,这手刺威力有多大他是领教过的,他活动了下筋骨,知道是遇见硬骨头了,一招手,两个人架住陈谨,右手从左边挥过,狠狠砸在了陈家的右颊,陈谨脑袋轰鸣,立刻就见了血,但眼睛还是死死地看着李寂,仿佛这些毒打对他而言算不上什么,他的世界只剩下了李寂这么一个人。 封闭的、昏暗的仓库里,三五个人轮番上前,陈谨像被拿来练手的麻袋,身体在拳脚下,渐渐疲软,他真如自己所说,半点都不反抗,很快的,就被踩到了底下。 老八摔了手刺,一脚狠狠踹在陈谨的背上,陈谨闷哼一声从嘴里吐出点血,踉跄地往前走了两步,随即又有人从他身侧踢踹,他被踹翻在地,满脸血污,但只是两秒,就挣扎着,用手撑着想从地上站起来。 “操,没意思,”老八大骂,这种单方面的殴打根本不足以令热衷暴力的人满足,他一脚踩在陈谨背上,把好不容易要站起来的陈谨踩到地上,继而看向僵硬的李寂,骂道,“你姘头都被打成这样了,你他妈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 李寂想,他该有什么表示? 陈谨所受的,不过是昔日带给他的痛苦而已,他眼睛颤抖得厉害,撞到被踩入泥里,充血的眼睛里却依旧装载着倨傲的视线中,一眨,热泪毫无预兆地滚下来。 陈谨手上包扎好的绷带不知道何时散开,满是血污的手动了动,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扭过去抓住了老八踩在他背上的腿,用力一掰,老八被他甩出两步,他颤抖着,又慢慢地爬起来,头发上全是灰尘,夹杂着他从口中吐出的血,脸颊上灰扑扑一片,血干涸地黏在他的皮肤上。 他冷冷地看着老八,即使知道他是强弩之末,老八还是紧张得咽口水。 “你他妈的,”老八怒骂,胆从恶边生,大喊道,“把那小子带过来,操,我早他妈听闻你们这些有钱人吃饱了没事玩男人,我老八今晚也过过有钱人的瘾。” 陈谨听闻,周身散发出骇人的气息,他摇晃着,分明站不稳,却还要强撑着,声音饱含戾气,“你敢?” “本来是不敢的,”老八笑道,得意地看着陈谨,“但不搞点花样,实在太无聊了。” 李寂简直是无妄之灾,他奋力挣扎起来,但已经被捆,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他被迫从角落里被拖出来,怒斥,“放开!” 他的反抗换来一个巴掌,打得他眼冒金星,耳鸣眼花。 在嗡嗡声中,陈谨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听不真切,“你想玩儿什么花样,我陪你。” 仓库里的人皆是一怔,连老八都像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李寂抬起头,见到陈谨浑身脏污挺立地站在仓库中央,在忽明忽暗的灯光里,抹了下脸,露出一个薄笑,继而冷冷地看着老八,“怎么,只敢跟我动些拳脚功夫,孬种。” 老八死死盯着陈谨在血色中艳丽得像玫瑰的脸,很粗俗地骂了声,三两步上前把陈谨踹翻在地,陈谨早已经被打得没什么力气,这一脚直接叫他轰然倒地,但他还是笑笑地抬眼睨着老八,甚至暗示性地转瞬即逝地伸出一小截舌尖舔了舔干涩的唇,“不敢吗?” “我操,”老八终于在震惊中回过神来,指着陈谨,在众人各色的眼神中大笑,“我他妈没想到鼎鼎大名的陈总竟然也是个勾引男人的骚货,你们看着,是他先勾引我的,不是我老八强迫他。” 李寂浑身发抖,陈谨朝着他的方向,又轻轻笑了笑。 他见过陈谨很多笑容,恶劣的、狂妄的、自大的,却唯独没有见过他释然一般的笑。 李寂鼻头发酸,挣扎着,带着哭腔喊了声,“陈谨” 陈谨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又对他笑,“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李寂摇了摇头,心里五味杂陈,明知道他是因为陈谨才会遭此横祸,但见到陈谨这副模样,他心里竟然没有多大的快意。 他知道这是什么滋味,他知道有多痛。 而今,陈谨就要自食恶果,亲自品尝曾经施加给他的痛苦。 李寂被牢牢按压在地,一卷毛巾塞进他嘴里,他眼睁睁地看着,曾经高不可攀的陈谨主动伸手去解老八的皮带,男人丑陋的阴茎露出来,陈谨嫌恶地皱了下眉,老八却亢奋得微微硬了,要知道,跪在他面前的,可是北方家世显赫的公子哥,陈谨,而现在,世人仰慕的陈家公子,就要成为他的胯下玩物,这怎能不叫人兴奋? 老八刚扶着激动得沁出液体的阴茎在陈谨漂亮的脸上戳了戳,一道刺耳的铃声忽然打破了这令人热血澎湃的场面。 “老大,魏总的电话。” 老八吓得一下子就软了,狠狠怒骂,踹开陈谨接过电话。 陈谨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寂呼吸急促,像是要喘息不过来似的,等见到陈谨睁开眼,眼里一贯的冷冽,他才颤抖地,从鼻息里呼出一口气。 老八只是匆匆忙忙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随即把裤子穿好,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把东西拿出来,那边发话了,要速战速决。” 李寂不知道他们要干嘛,只见一个男人转身去拿了个箱子出来。 老八走过去打开箱子,拿出里头的东西,是很小的装着液体的玻璃瓶和一管针管,老八当着陈谨的面,把液体吸入到针管里,拿手弹了弹,针管里流出一滴水,他狞笑着,“看来我老八是没福气消受陈总您了,不过这东西,啧,高提纯的,保管让陈总尝尝飘飘欲仙的滋味” 李寂一瞬间就明白过来老八手上拿着的是什么,他骇然地瞪着泛着银光的针管,难以自制地从喉咙里发出喊叫,声音却完全被塞在嘴里的毛巾堵住,叫他作呕。 陈谨已经没什么力气了,由着人架起,露出手臂上的血管,他只是把目光又落在了李寂脸上。 针管扎入他的血管,液体一点点被推入。 李寂在死一般的寂静中,读懂了陈谨的唇语,“怕什么,不让他们欺负你。” 如此境地里,他依旧高高在上。 只有他能掌控李寂的一切,其他人,肖想。 第56章 潮湿阴暗的仓库,代表着污脏和暴力,李寂跪坐在地,因为被绑难以行动,他眼睁睁看着透明液体一点点注射进陈谨的血液里,陈谨的五官渐渐扭曲,到最后,似是难以承受这极度的痛苦,连腰都微微弯下去。 老八丢了针管,一脚将陈谨踹翻在地,静待陈谨的反应。 魏家家大业大,早些年也是涉过黑的,要找到高浓度的毒品并不是什么难事,给陈谨注射的这种,极高的提纯,打入体内,能让人深度依赖,并且日渐摧残人的神经,如果没有强大意志力将这玩意戒掉,不出五年,就会变成痴痴呆呆的疯子,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 老八之前见过一个大汉染了这东西,强制戒断的过程中因为过于痛苦,硬生生把自己脑袋砸出个大窟窿,血流了一地,人没能保住,但也算是解脱了。 老魏总能走到今天的地步,身上沾了不少血腥,也不差陈谨这一个了。 陈谨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般,过了一会儿,忽然如同上岸的鱼在地上疯狂地挣扎,他抬起一双眼,眼里都是血色,瞳孔因为药物的作用微微扩散开,他分明在看着李寂,但却不能聚焦,眼前都是光怪陆离的影子,体内更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他的血肉,饶是陈谨,也在这样的折磨之中发出了今晚的第一声闷哼。 “这玩意跟普通货可不一样,”老八来到李寂面前,拽住李寂的头发,让他看清楚陈谨的不堪模样,“你姘头也不知道能不能顶住,听说痛起来是六亲不认,能把眼前的人活活打死。” 说罢,大笑起来,把李寂连拖带拽地甩到陈谨面前,“陈总,我带人来了,你要是忍不住,就” 话音未落,瘫倒在地的陈谨忽然发了疯一般扑向老八,动作之快在场的人都无法反应过来,李寂甚至被撞得往一侧倾倒狠狠摔下。 陈谨像失控的兽狠狠掐住了老八的脖子,眼里红得像是要滴血,他从喉咙里发出难听沙哑的音色,“别拿你的脏手碰他。” 老八被掐得满脸通红,毫无反抗之力,手下过了几秒才连忙上来拉陈谨,但陈谨似乎是铁了心要杀死老八,他额头青筋凸起,浑身血腥,如同索命的魔,眼见老八脸上变成猪肝色,挣扎的力气也越来越小,有个属下大着胆子抄过仓库里的铁锹,狠狠地砸在了陈谨的脑袋上。 陈谨身体微僵,掐着老八的力度逐渐变小,众人七手八脚扑上来,把陈谨拽到一旁去,地上被拖拽出一条血迹,陈谨脸上全是血,像是在血里泡过似的,老八怒火中烧,想走上前报复,却见陈谨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不由有点害怕,“谁他妈拿铁锹的,操,待会人死了你负责啊!” 仓库里炸开锅来,只有李寂,死一般安静地紧紧盯着倒在血泊里的陈谨。 欺压自己多年的人就可能要死在自己眼前,李寂发觉,内心痛快与同情竟然是掺半的,他是活生生的人,恨不得将陈谨杀之后快,可如果陈谨真的在他眼前被虐杀,他依旧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是人,就会有恨、也会有同情。 他喉结滚动,内里如潮翻滚个不停,浓重的血腥味让他想呕,但毛巾堵在嘴里,叫他只能徒劳地发出干呕声。 他想,如果陈谨真能死在今晚,也许他也真能解脱了。 李寂闭了闭眼,逃避一般地不再去看陈谨。 那一铁锹下去,陈谨好一会儿没有反应,老八等人怕了,颤颤巍巍地去探陈谨的呼吸,好在陈谨还活着,老八正想打电话去询问如何处理,手机大响,他接通,竟是自家少爷来的电话。 “李寂呢?”魏再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却饱含焦急。 “什么?” “陈谨身边是不是还有个人,你们动他了?” 老八心中大骇,冷汗连连,瞥一眼跪地的青年,连忙道,“没动没动,还好好的。” 魏再华松了口气,“把人安顿好,要是出什么事,唯你是问。” 老八挂了电话,他没想到李寂真跟魏再华有点什么,想到刚刚差点动了魏再华的人,双腿一软,说话都结巴了,“快,给他松绑。” 属下想问,老八敲了两下自己的脑袋,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走到李寂身边,“李,李先生,对不住,刚刚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他边说着边给李寂解开绳子,与方才的凶神恶煞判若两人。 李寂已经无力去思考老八前后态度的转变,今夜带给他的冲击实在太剧烈,他整个人像是被放入了搅拌机,混混沌沌,只闻到满鼻腔的血腥味。 一拿掉毛巾,李寂再也忍不住地趴在地上呕吐起来,他胃里没什么东西,吐的都是酸水,五脏六腑搅成一团,耳里像有一百台鼓风机在呼啸地吹着,轰鸣声让他产生了痛感。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十分钟,也许二十分钟,忽的一声,仓库大门哐哐作响,老八等人还没搞清楚情况,铁门就被踹开了。 外头的车灯大亮,照进仓库里,也照清不大空间的全部景象。 入眼先是满地的血,以及散落在地上带血的凶器。 李寂顺着光抬起头,强光之中,他见到了熟悉的高大身影,易鸣旭站在仓库大门口,光落在他身上,铺上一层银辉,周身是毛茸茸不断扑闪的尘埃,看不清他的表情。 易鸣旭难以言喻这一刻是什么心情,他冲进仓库里,见到倒在血泊中的身影,再见到瘫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李寂,心脏像是被绞肉机绞成了千万碎片,他手控制不住地发抖,连问罪都忘记了,只朝着李寂跑去,用力一拥,就把李寂裹进了怀里。 李寂脱力地倒在易鸣旭的身上,冰冷的身体终于因为有人靠近而生出暖意。 易鸣旭在发抖,他仔仔细细检查着李寂,发现李寂身上只是擦伤,才颤抖地开口,“我带你走。” 李寂慢慢被易鸣旭扶着从地上爬起来,目光不经意见到陈谨,陈谨不知何时已经恢复意识,一双空洞的眼落在并肩站着的李寂和易鸣旭身上,忽而发出锐光,在众目睽睽中,费力地撑着自己的身体,缓慢地朝着李寂的方向爬行,他每进一寸,地上就多出一道血痕,触目惊心。 易鸣旭神色痛苦,别过眼不忍再看。 李寂电话打不通时他就明白李寂是出事了,而能让李寂消失的只有陈谨,他到处找寻陈谨的踪迹,几经周折,才得知今夜陈谨安排了私人飞机出行,赶到地点却扑了个空,最终才得知魏家会在今夜动手,他联系了魏父,魏父心狠手辣,根本不顾李寂死活,不得已,他只得将事情告知魏再华,魏再华很快就从魏父口中得知陈谨和李寂的去向,他匆匆赶来,幸而李寂并没有出事。 只是陈谨——陈谨已经来到李寂的脚下,伸出血肉模糊的手去抓李寂的裤管。 李寂僵在原地,垂眸看着陈谨,陈谨气若游丝,却还是执拗地,拽着他的裤脚不肯松手,血将他的裤脚都染红。 他眨了眨眼,缓缓蹲下来,拿手给陈谨擦脸上的血污。 仓库里安静得能听见众人的呼吸声。 易鸣旭神色痛楚,对老八道,“到此为止吧。” 老八不知道易鸣旭什么来头,但任务完成得差不多了,连连说是。 陈谨费劲地抬起手,握住了李寂沾了血的五指。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陈谨对着李寂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像是在高兴李寂还能为自己动容。 但下一刻,李寂就伸出另外一只手,用力、且坚决地去掰开两人交缠的十指,陈谨眼瞳剧烈一缩,想要紧紧抓住李寂,可李寂决绝地,把他的一根一根手指掰开,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寂从自己手中溜走。 像是一盘散沙,怎么都抓不住,陈谨张了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李寂起身,将染了血的手蹭在自己的裤子上,居高临下看着浑身是伤的陈谨,眼神复杂,是愤恨、是恐惧、是抗拒、也是同情,他摇摇头,发出喑哑的声音,“陈谨,放过我吧。” 一滴血从脑袋上滴落到陈谨的眼里,他眼前血色模糊,连李寂都是浓稠的红。 “不要,”陈谨固执地想要伸手再去抓李寂的裤管,喃喃着,“李寂” 李寂退了一步,陈谨的指尖擦过他的鞋面,他闭了闭眼,不再看地面的陈谨,对易鸣旭道,“走吧。” 陈谨手抖得不成样子,每动一下,他身体里痛得经脉像是要断裂一般,就是在这样的剧痛里,他看着李寂跟易鸣旭步步远离,他忽而爆发,又连连往前爬了几步,想要去触碰那个梦寐以求的身躯。 老八见了,为了献殷勤,急忙让手下将陈谨架住,陈谨像头发狂的兽,在几人的合力中难以前行,他不顾身上的伤口剧烈挣扎,眼神里布满凌厉和杀气,死死盯着李寂的背影,嘴里不断有血往下淌,泣血大喊,“李寂,不准走!” 李寂身形一顿,易鸣旭握住李寂冷得像冰块一样的手,坚定地带着李寂踏出了仓库大门。 陈谨眼见着李寂的背影没入光里,他就要看不见李寂的身影了,他动了动手指,想起李寂一点点掰开他的指尖,喉头一阵腥甜,猛地吐出一大口淤血。 话语也从不准走,变成了,“不要走。” 他很少哭。 懦弱在陈谨身上几乎是不存在的一种特质。 上一回哭,是六年前李寂毫不留恋离去。 而这一次,亦是因为李寂决绝的背影。 他忽而想起来,每次李寂留给他的,都是拒绝的姿态,冷漠的眼,恐惧的表情,以及,一个又一个离他而去的背影。 他抓不住李寂,也留不住李寂。 不择手段、千方百计换来的,是求不得的宿命。 陈谨发出无声的嘶鸣,在肉体与灵魂极致痛苦的拉扯中,目送着李寂,永远地离开他的世界。 第57章 李寂很久都无法回神,一闭上眼就是浓稠的血色,医生给他清理擦伤的伤口,酒精按在破了皮的表面,他却感觉不到痛。 从仓库出来到易鸣旭的私人住所,直到医生过来,李寂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易鸣旭也不逼他,只是紧紧握着他久久不能回温的手陪在他身边。 眼见李寂还处于游神状态,易鸣旭朝医生使眼色,医生会意,把医药箱留下来,让二人独处。 屋里的空调有点低,易鸣旭将温度往上调高两度,轻声问李寂,“还冷吗?” 李寂听见易鸣旭的声音,才渐渐地回归思潮,他僵硬地动了动手指头,他的双手已经用湿巾纸擦拭过,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若不是他身上的衣服还有血污,他几乎就不敢相信今晚见到的一切都是真的,李寂摇了摇头。 易鸣旭见他有反应,悄悄松了口气,为难地看着他破了的裤子,起身到衣柜里拿了套宽松的睡衣,放在李寂身侧,怕惊扰了李寂般刻意放缓语调,“你先换身干净衣服,待会给你上药。” 说着,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 屋里特地开了暖黄色的灯,整个室内看起来很温暖,但李寂手脚冰冷,整个人就像是刚刚从冰窖里捞出来似的,他左右手交替用力地揉了几把,才让僵硬的肌肉恢复知觉,他没有换睡衣,找回点力气就撑着身体走出了房间。 易鸣旭听见身后的声响,转身一看,李寂还穿着来时的衣物,微微拧了下眉,听见李寂说,“我想回家,能给我找身衣服吗?” “你这个样子,怎么回去?”易鸣旭有些气恼,意识到自己语气里的强硬,他又连忙找补,“叔叔阿姨会担心的。” “我会和他们解释。”李寂眉目冷淡。 易鸣旭牙有点酸,他盯着李寂的脸,几度压制,终究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心态,“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要强,今晚如果不是魏再华开口,谁能保证你不会出事,你倒好,跟个没事人一样,你知不知道,打不通你电话那一刻,我有多担心?” 易鸣旭胸口剧烈起伏着,脸上既是焦急,又是后怕。 李寂抿了下唇,疏离且客气地说道,“今晚谢谢你。” “谁要你的谢谢?”易鸣旭拔高音调,眼睛都红了,他呼吸急促,“你明明知道,我想要” 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易鸣旭话音戛然而止,他自己心里都清楚,他想要的,李寂永远都不可能给他,说出来,只会让彼此更加难堪。 李寂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沉默不言。 在尴尬且窒息的空气里,易鸣旭先败下阵来,他将额头凌乱的发往后拨,声音低到了尘埃里,“你不想待在我这里,可以,先把伤口处理了,我亲自送你回去。” 话至于此,李寂没有再反驳。 李寂换好睡衣,将裤脚卷起,露出膝盖和小腿上的擦伤,见到易鸣旭冷着脸半跪下来,这个姿势,就好像在朝拜他心中最为圣洁的莲,神情严肃地用碘伏擦拭李寂的伤口,怕李寂疼,还孩子气地嘟起嘴给李寂吹气。 李寂膝盖传来酥酥麻麻的疼痛感,垂眸对上了易鸣旭似海深的眸。 昔日饱含戾气的锋利少年如今收起自己所有会伤人的刺,温顺得像是人类饲养的大型忠犬。 他压低了声音问,“疼吗?” 李寂摇摇头,这点疼痛,与他以往受过的疼相比,不值一提。 易鸣旭似也想到了什么,眼里被密密麻麻的痛楚覆盖,他轻抚着李寂露出皮肉的伤口,喃喃道,“我以前真是个畜生。” 听见易鸣旭自己骂自己,李寂只是掀了掀眼皮。 “李寂,能不能,”易鸣旭对上李寂的眼,深吸一口气,才能把话说完整,“给我个补过的机会?” 他说完这话,大气不敢出,在暖黄色的灯光里,李寂柔软得像是随手可以触摸,易鸣旭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涌动,缓缓直起腰,去寻李寂干涩的唇。 李寂只是看着他,直到易鸣旭吻上他都没有躲,易鸣旭大喜过望,动情地捧着李寂的脸加深了这个吻,他撬开李寂柔软的唇瓣,探进温软的口腔,纠缠李寂的舌,李寂依旧没有反应,易鸣旭吻得很深,等分开时,气喘吁吁地去看李寂,猝不及防撞进一双冷淡的眼里,浑身的热气刹那褪了个干净。 李寂眼里半点情欲都没有,只是这样,冷淡的、漠然地看着他。 易鸣旭忽然像被火烧了一般,猝然松开了捧着李寂的手,发出一个沙哑的单音,“你” “你知道此时此刻,我很难拒绝你,不管怎么说,是你救了我,”李寂平静地阐述着事实,语气没有多大起伏,“你想要的机会,我给不了,但别的什么,你想拿,我不会拒绝,就当你救我的报酬。” 易鸣旭心口登时像被捅了一把刀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疼得他微微弯了腰,他眼尾泛红,不敢再看李寂一眼,李寂的眼神,像是在控诉他是一个趁人之危的无耻之徒,他亦唾弃自己此时的行为——他清楚,自己抱着怎样的意图。 可一时的感动换不来真情,李寂是何其清醒的人,怎么可能被他牵着走? 易鸣旭忍不住地自嘲一笑,他脸色发白,眼睛却红得吓人,难堪地绕开话题,“我送你回去。” 李寂喉咙滚动,紧握的十指渐渐松开。 如果一时的委曲求全,能换来海阔天高,他并不介意再出卖自己一回。 只是易鸣旭的反应竟让他有些吃惊,原来人真能变化如此之颠覆。 倘若他最先遇见的并不是年少轻狂的易鸣旭,也许他们能有一丝转机,但事世不可扭转,他与易鸣旭,注定无缘无份,终身只能成为擦肩而过的陌路人。 —— 充满消毒水气息的病房里,护士正在给魏再华换药。 他已经从重症监护室里转从来,再过两日就能回魏家由私人医生照看。 魏再华的腿保住了,但因为里头打了十八颗钢钉,以后都不能进行跑步骑马等激烈运动。 结束了与父亲的电话,他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因为他动了李寂,陈谨对他痛下杀手,父亲便策划了今夜这一出,只是没想到会将李寂也牵扯进去。 得知李寂并没有大碍,魏再华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他并不觉得父亲的手段有什么问题,以牙还牙向来是魏家人的生存之道,留陈谨一条命,已经是最后的仁慈。 这里是南方,陈谨势力薄弱,加上初出茅庐,多的是人想拉陈谨下马,陈谨会栽跟头并不出奇,但魏再华还是因陈谨的疯狂感到心惊。 因为一个李寂,陈谨便能丢弃一切,抛却世俗和王法,只为了将一个人留在身边。 魏再华扪心自问,他做不到,所以在这场无硝烟的战场里,他没有赢面。 他并不觉得可惜,只是有些后悔,后悔将李寂再次扯入漩涡之中。 这两日他难得清闲下来,将李寂的过往了解个透彻。 分明应该有着大好的人生,却因为无妄之灾远走他乡被逼迫至此,连见惯了世间沉浮的魏再华都难免叹一声李寂的不幸。 从鬼门关走一遭以后,魏再华似乎一瞬间想明白了。 他再如何用尽手段,李寂都不可能属于他,不如借机放手,还李寂一个大好人生。 有些人,并不是想留就能留住。 无论是他,还是易鸣旭,亦或者疯癫成活的陈谨。 赵特助的到来打断他的思绪。 “魏总,”赵特助低声道,“刘家的人已经把陈谨接回s市了。” “情况如何?” 赵特助欲言又止,最终说,“不是很好,听说人放出来的时候浑身是血,没有意识,老魏总让人给他注射了禁品,想来刘家的人不会善罢甘休。” 何止不是很好。 赵特助打听得来的信息,远远比这寥寥几句骇人,若是陈家那位不能顺利将东西戒了,这一辈子也就那样了,不足为惧,刘婵英就这么一个儿子,刘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陈谨被折磨成这样,刘家不可能坐以待毙。 魏再华眉头都不皱一下,只说声知道了就让赵特助出去。 等赵特助走至门口,魏再华到底难掩情绪,急问了一声,“余就呢?” 赵特助乍一听这名,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几秒后才一板一眼地说,“易少把他带走了,人没事。” 魏再华的脸在白色的灯光下显得很苍白,他整个人透出一股大病初愈的孱弱感,音色也是低低的,再抬眼,眼里情绪不明,“你帮我办件事。” 赵特助看着他。 “帮我带话给余就”他执拗地不肯换称呼,“问他,我能让他重获自由,他愿不愿意再信我一回。” 赵特助愣了愣,颔首,“好的。” 眼见魏再华没有再说话的意思,才轻轻带上病房门出去。 赵特助跟了魏再华这些年,从来没有在魏再华脸上看见如同方才的神情,似是有些小心翼翼,又有些悔意。 他摇了摇头,不再细想。 第58章 李寂回去后生了一场大病。 病情来势汹汹,他躺在床上两天都难以起床,好似要将过往从他血肉里剥离似的,他烧得糊里糊涂,往事在他的梦里编制一个又一个光怪陆离的回放。 他看见了年少穿着校服的自己,夕阳似火,他站在体育室的窗前,透过窗里看见跪在地上被殴打的少年。 这是他噩梦的开端,整整做了八年。 成年的李寂冲上前去,想要阻止年少的自己拨通求助的电话。 可年少的李寂却摇摇头笑着对他说,我不能见死不救。 李寂浑浑噩噩僵在原地,原来无论多少次,他都会是一样的选择,哪怕因此将自己坠入深渊。 他又梦回月朗星稀的夜,他见到坐在单杠上晃动着长腿的少年陈谨,月色皎皎,陈谨略显稚气的脸看起来那么人畜无害,他眼睁睁看着年少的自己落入陈谨的网里,一点一点被绞杀。 还见到了瓢泼大雨中声嘶力竭的易鸣旭,这一回他看得很清晰了,易鸣旭痛苦的神情,混杂着雨和泪通红的眼,如同一幅色彩浓烈的油画牢牢嵌进他心底。 他承认那时的自己有点心软,但只是驻足在大雨里,看着易鸣旭徒劳挣扎和嘶吼。 亦想起魏再华出卖他,他躺在床上,歇斯底里地质问魏再华为何要欺骗自己,魏再华好似没有回应。 他不需要回应,他此生被伤过一次,就不会再相信一个人。 发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境,最终他浑身汗津津地醒来,连灵魂都好似被剥离。 母亲在他床前守着,眼尾的皱纹愈发深刻。 他握住母亲的手,声音沙哑而坚定地道,“妈,我们离开吧。” 再次抛却一切,去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病好之后,李寂打开两日未处理信息的手机,密密麻麻好几十条,卢媛、宋雨的慰问,还有不认识的陌生号码。 他跟卢媛和宋雨报平安,只是略微思索,就向卢媛提出了辞职的请求。 卢媛很讶异,约他到公司详谈,他应允了。 病好之后,李寂回了趟公司,正式跟卢媛请辞。 卢媛劝了许久,见他心意已决,便不再执意相留。 临走前,卢媛道自己银行账户上多了二十多万,问是不是李寂的还款,李寂知道是魏再华动的手脚,想了想没有否认。 处理完收尾工作,李寂接到了手机陌生号码的来电。 他现在对陌生号码都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但还是接通。 男人说自己是魏再华的特助,向他传达了魏再华要助他离开的想法。 李寂毫不犹豫地拒绝。 “您再考虑考虑,魏总他是真心诚意想帮您。” 李寂望了眼蓝天,觉得这一句说得实在有些讽刺,他会沦落至此,魏再华没少推波助澜,如今又大发慈悲想要弥补,不过为了那点微弱的怜悯亦或者悔意,这是他最不需要的东西。 “不必了,只求魏总不要再碰宋家人,我与他过往的恩怨,一笔勾销。” 李寂抛下这句话,果断地掐断通话。 走到垃圾桶旁,李寂将手机卡拔了出来,轻巧地丢了进去。 —— 易鸣旭会找他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林素琴并不认识易鸣旭,只知道他是助李寂脱身的好友,热情地将他迎进了门。 李寂正在房间收拾行李。 衣物杂物摆了一房间。 他见到门口面无表情的易鸣旭,扬了扬唇角,这个笑容让他看起来很温柔,就像是对一切都看淡了。 他起身将父母支开。 “爸,妈,我想和朋友单独聊会天,你们出去买点食材,今晚我们打火锅吧。” 父母不疑有他,如今李寂已然成为李家的主心骨。 支开父母之后,李寂又绕回自己的房间,见到易鸣旭正在翻他放在桌面的相册,照片并不多,从李寂蹒跚学步到高中时期,此后的六年,他的生活像是戛然而止般,再没有留下一张相片。 李寂很平静地道,“今晚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易鸣旭微怔,勉强笑了声说好,“不介意我看看你的照片吧?” “随意。” 李寂弯下腰来继续整理行李。 易鸣旭便站在他身后,视如珍宝地翻开有关李寂的一张张照片。 李寂打小就长得很好看,儿时五官秀气,站在大榕树下,露出有点腼腆但又充满朝气的笑容,一眼就能看出是在温馨家庭里成长的小孩。 相册里有不少全家福,李家有每年都照一张全家福的习惯,易鸣旭得以见到小小一点被母亲抱在怀里的李寂,长成了耀眼夺目的少年。 再往后,便是他遇见李寂的高中时期。 他亲眼见过李寂的光彩,那是永不泯灭的光芒。 而今,他就要失去这束光了。 易鸣旭眼前逐渐变得模糊,他拿着相册的手微微发抖,李寂的背影明明近在眼前,他却觉得离自己那么远,远得他伸长了手都触摸不到。 李寂忽然被背后一个用力的怀抱撞得往前晃了晃,易鸣旭两条有力的臂从他身后将他紧紧抱住,环住他的肩、也环住他的双手,抱得那么用力,就好像只要松一松,他就会消失不见。 “李寂,”易鸣旭眷恋地把脑袋埋在他的后颈,声音颤抖,“可不可以不要走?” 易鸣旭语气近乎哀求,李寂很快发觉自己的后劲被温热得有些滚烫的液体灼伤。 他安静地任由易鸣旭抱着他,明亮的房间里,静得听见两人的呼吸声,和易鸣旭低低的啜泣声。 李寂闭了闭眼,眼里尽是清明,他想抓住易鸣旭的手将两人分开,最终并没有这么做,而是保持着被抱的姿势,轻声说,“易鸣旭,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还能继续撑下去呢?” 易鸣旭浑身一僵,他盯着李寂露出来的白皙的一点侧脸,看不见李寂的表情。 “也许在你的视角里,你觉得自己已经改过自新,我应该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但以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只要你出现在我眼前,就会让我回想起那些痛苦不堪的过往,”李寂垂了垂眸,他的声音很轻,像是风一吹就会散,“易鸣旭,你的喜欢,对我而言,是难以承受的负担。” 易鸣旭两条手臂骤然失了力一般,他连拥抱李寂都做不到,李寂轻轻推开他的手,他站起身,红着眼和李寂对视,心潮翻涌,再也忍不住地背过身去,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从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李寂静静望着他,看他颤抖的背影和低下去的脑袋,说道,“你要是真的知道悔改了,就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易鸣旭猛地吸一口气,用力抹了把脸,重新转过身来看着李寂,他像是要把李寂刻在心底一般,目不转睛,半晌,才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好字。 李家夫妇买了许多食材,将易鸣旭留下来吃晚饭。 易鸣旭全程都很热情有礼貌,决口不提他们一家要搬离的事情,甚至是挂着笑脸的。 等吃完饭,李寂送易鸣旭出去小区门口。 昏黄的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极长极长,易鸣旭和李寂并肩而走。 但路总会有尽头。 易鸣旭强颜欢笑地朝李寂挥手,“就送到这儿,回去吧。” 李寂注视着他的笑脸,慢慢地也抿开唇笑了笑。 转身离开,却被攥住了手腕,易鸣旭带着鼻音的声音急促地响起,“别回头,我怕我忍不住将你留下来。” 李寂的手腕被握得生疼,背对着易鸣旭。 “就一会儿。” 易鸣旭凝视着李寂的后背,将他一寸一寸地刻进了心里。 秋风萧瑟,他遇到李寂也是这样一个秋天。 易鸣旭从来没有觉得秋天能冷得让人冻骨。 “李寂,”易鸣旭喃喃道,“我爱你。” 他说着,强迫自己放了手,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离开。 年少他不知道爱是什么,走了很多错路,而今他终于懂得爱原来是成全,是放手,可痛得他撕心裂肺。 易鸣旭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个人。 他进了车内,痛得忍不住捂住心口蜷缩起来,他见到李寂还站在路灯下,光晕将李寂包裹起来,他无声地流泪,在模糊的视线里见到李寂隐没在了光里,从他的视线里消散。 再也见不到这样的人,再也遇不到这样的人。 这个世界上的李寂只会有一个,而他已然错过。 —— “是吗?”魏再华看向寂静漆黑的窗外,语气沉沉,“他是这么说的?” 赵特助将李寂的话转告给魏再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魏再华的神色,见他依旧是面无表情,悄然松了一口气,自作主张道,“易少令人抹去了李寂航班的信息,要不要去查一查” 魏再华打断他,“不用了。” 赵特助微讶然,他从来没有见过魏再华对谁这么上心,本以为会用点手段将李寂留在身边,却没想到是真的要放过李寂,他一时有些琢磨不透魏再华了。 等他再看,魏再华已经拿着笔记本在处理公务,又恢复了他印象中那个冷情的形象。 魏再华看着笔记本上幽幽的光,竟有些难以聚集思绪。 易鸣旭抹了李寂的航班,想了也动了其它手脚,李寂这一走,怕是销声匿迹。 留不住的,不再留。 这才是魏再华的处世之道。 —— 离开的那日,晴空万里。 李寂将过往的一切人际关系都切断,他逃荒一般来到这个城市,亦逃荒般地离开。 他不知未来会是如何,但倘若就让世事将他打垮,未免太对不起他这些年来的抗争。 父亲有些惶惶,母亲更是焦躁不安,好似怕厄运再次降临到他们头上。 相比起来,李寂显得淡然许多。 他从地狱里走过一遭又一遭,再没有什么能将他摧折。 飞机起飞时,易鸣旭就站在候机厅,看着李寂搭乘的飞机飞向蓝天,一点点消失在云际。 他打了通电话。 “是,将他的信息全部抹了,我要任何人都找不到他,”顿了顿,强忍痛苦,“包括我。” 机尾在云层划开一条长长的白色尾巴,镶嵌在蓝天上,久久不散。 易鸣旭亦要登机。 临行前,易父给他发信息问他什么时候能到家。 他敲下几个字:晚上回。 日子还需继续,他将终身抱憾,午夜梦回时,总会惊醒。 偶尔亦会做些离奇的梦。 梦里,没有暴力,没有强迫,他找到李寂,像大多数能拥有美好结局的开头那般,笑着向李寂伸出手——你好,我是易鸣旭,我知道你是谁,你是李寂。 但梦终究是梦,只能是一时的贪欢,醒来换得更多的失落。 —— 坐落在郊区的疗养院,一人一栋,只对显贵之人开放。 住的皆是些富贵人家,一个月前,这里迎来了一个大客户。 客户很神秘,属于他那栋疗养院终日都有医护人员进进出出,但大门始终都紧闭着,在这里的园丁每周末定时来修建园林,总能听见从楼里传出野兽一般的嘶吼,活像是有人被活活剥皮,叫声可怖,每次都吓得腿软。 今日又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带着四个助手进入楼内。 客厅上坐着个美妇人,岁月虽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但她看起来却很疲倦,见到医生后,她焦急地站起身,“又犯了,你们赶快上去。” 说话之人正是刘婵英。 医生随即带着助手跑上楼,打开二楼最往里的那间房间,压抑不住的低吼声炸开来。 只见床上四角加固了栏杆,而躺在床上之人两手被绑,牢牢地束缚在了栏杆上,此时他应该是处于极度痛苦的状态,满脸汗水,额头青筋暴起,原本精致的脸暴瘦得两颊微微凹陷,眼里都是混沌,视线无法聚焦。 见者触目惊心。 医生连忙指挥助手上前去给他打镇定剂和止痛针,四人手忙脚乱,压根控制不住病人的癫狂状态,针扎了好几次才扎进血管里,但显然这点微弱的药物作用并不大,病人还是张着嘴痉挛。 刘婵英痛苦地别过脸去,听见儿子陈谨在极致的痛苦中,歇斯底里地喊着李寂二字,她闭了闭眼,医生会意,上前给陈谨的太阳穴贴片,不多时,就有电流导入,陈谨的叫声登时卡在了喉咙里。 他每叫一声李寂,电流就会让他在极致的痛苦中,再感受一遍电流过脑的痛苦,饶是如此,他还是一遍遍地、固执地喊李寂的名字。 直到声嘶力竭,他还喃喃着李寂二字。 室内折腾了近一小时,陈谨才终于是渐渐平静下来,医生给他吊上营养液,护工进去给昏迷的陈谨换干净衣物。 刘婵英已在客厅等候,医生到时,她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急忙擦去。 “刘女士,病人的情况不容乐观,他注射的并非一般药剂,现在戒断到了最痛苦的阶段,如若病人意志力不够强大,恐怕熬不过去,”他顿了顿,斟酌道,“或许,可以先停止厌恶疗法,等戒断成功后再循序渐进” 刘婵英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等戒断后,他就不会再听我的了,为了一个李寂,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如果不让他彻底忘了,活着还不如死了。” 医生惊讶一个母亲竟会说出这样的话,但他拿钱做事,只得应承。 不到一小时,陈谨又开始发瘾。 医生带着助手再次上楼,这一个月内,日复一日,陈谨都被难以戒断的瘾控制着,已经不复一个正常人的模样。 但医生也讶然于陈谨意志力的强大,戒断是极其痛苦的事情,他的医疗生涯中,能成功戒断的人少之又少,就算是丢了半条命熬过最后的时期,也有不少复发再碰的,陈谨显然不是一般人。 听见他又在喊李寂,医生犹豫了两秒,还是将贴片贴在了陈谨的太阳穴上,每喊一声李寂,电流都会从陈谨的脑袋里过一遍,带来锥心刺骨的痛。 厌弃疗法是医学上常用的方法,不算太出奇,但陈谨的情况较为特殊。 在戒断过程中,使用厌弃疗法的,还是头一例。 只要陈谨想起李寂,伴随而来的将会是痛苦,如果疗法能成功,等陈谨完全清醒过来,恐怕也会彻彻底底忘记李寂这么个人。 秋去冬来,疗养院里的凄厉叫声终于日渐减少。 这三个多月,陈谨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现在还依旧躺在床上不能起来,全身瘦得跟皮包骨一样,不过好在大部分时间意识都是清醒的。 他看着医生往他的血管里扎针,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触目惊心。 “陈先生,恭喜你,已经熬过来了。” 陈谨点了点头,没有表现出很高兴的模样。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是现在这样,因为他撞了魏再华,受到了魏家的报复,可关于他得罪魏家的理由,却想破脑袋都想不起来,母亲只告诉他,是因为商业上的事情,可陈谨总是觉得不对劲,却又实在是难以回忆。 他身子孱弱,总是想着想着又陷入昏迷。 继而做很多很多的梦,在梦里,他试图去抓住一个人,但还没有喊出那个名字,身体就条件反射地剧烈疼痛,大脑更是仿佛遭受雷击了一般,痛得他无法思考。 到底是谁,想来是无关紧要的人,不然也不会一直回忆不起。 刘婵英进来时,见到的就是陈谨靠在床上发呆的模样,她收敛好神情,端水过去给陈谨服药。 一大把一大把的药进了陈谨的身体。 陈谨习以为常。 他与母亲,并没有多深厚的感情,但这两个月,刘婵英无微不至的照顾还是令他难得化冰。 刘婵英欣慰道,“好在是熬过来了,不愧是我的儿子。” 陈谨惨白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 脑袋又忽然剧烈疼痛起来,他皱着眉按下这阵痛苦,有些许的迷茫,不确定地问,“妈,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人?” 刘婵英面不改色,笑说,“病糊涂了?” “也是。”陈谨低声道。 他又觉得困乏,让母亲出去,挣扎着趟了下来,心里却空得有点疼,他按住心口,压制住那股酸涩感。 一摸自己的脸,竟是冰冰凉的泪水。 忘了谁呢? 陈谨想不起来。 他又混混沌沌地睡去。 刘婵英带上房门,无声叹气。 世界上已经没有李寂这个人,他不怕陈谨能想起来。 时间并不能治愈一切,但遗忘能。 —— 离镇坐落在南方一个温暖的小城市里,这里四季如春,民风淳朴,物价并不高,是很适合居住的地方。 两年前,李家在此安家落户,李寂在一家小企业里当财务,工资虽不是特别高,但胜在有双休,也极少加班,颇为惬意。 下了班,进小区时被楼下张阿姨拦住,又要为他说媒。 “小许啊,上回张姨跟你说的话还记得吗,我小侄女,明天就要过来了,你倒是去见见啊。” 李寂改名换姓,如今姓许,他招架不住张阿姨的热情,但还是笑道,“张姨,我还没有那方面的心思,就谢谢你的好意了。” “哎呀,年轻小伙子就要多谈恋爱,你可别不听劝” 眼见张阿姨又要滔滔不绝,李寂连忙借口父母在家等候离开。 家里像往常一样准备好了热腾腾的饭。 父亲在厨房里忙活着,母亲在阳台养花。 他一到,也就能吃晚饭了。 这两年母亲的气色好了很多,药物也能少吃一些,每晚都跟父亲到广场去跳舞,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李家像每一户普通人家在小镇里生根发芽。 这才是属于李寂的生活。 吃过晚饭,李寂帮忙洗了碗,陪着父母在客厅里看电视。 李家现在已经很少提及以前的生活,对外他们姓许,是因为工作调动才来到离镇的。 这里的人们都很热情,无论什么时候都像是春天。 电视忽然插播了新闻,是陈家投资了一个楼盘,李家父母脸色骤然一变,连忙拿着遥控器调台,但李寂还是见到了电视屏幕上那张陌生且熟悉的脸。 父母担忧地看着他,他回以一笑,表示自己没事。 早就放下了。 不恨,才是真正的解脱。 离镇的秋天很凉爽,月明星稀。 李寂打开床头灯,摊开高中笔记本,里头的墨水痕迹已经有点晕开。 但苍劲有力的笔迹依旧牢牢附着在干净的纸面 ——但愿绝望和无奈远走高飞。 他摸着光滑的纸面,面容淡淡。 李寂看向窗外。 飞蛾还在扑腾地撞向路灯。 修长的指握笔,又在纸面添上一句。 ——总有天明时。 过往如烟,只看未来。 李寂已经夺回属于自己的人生,在温暖的土地里生根发芽,开出平凡而淡然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