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 第1章 窗外雨声淅沥,是个缓慢悠长的春夜。 余抒翻过身,正对上一双眼睛。 雪亮,干净,锐利。 这目光的主人神色淡淡,似乎片刻前暧昧至极的纠缠只是廊下一滴雨水,从她眼睫上轻轻滚落下去,没起一点波澜。 她用指尖挑起床头柜子上的衬衣,背对着余抒坐起来,如瀑长发垂落下去,正好遮住蝴蝶骨,雪白背脊若隐若现,线条很性感。 余抒下意识舔了下嘴唇。 片刻前放纵的回忆终于回到脑海。 渐次脱落的衣物,缓缓交缠的身影,再紧接着是那句,你来吧。 后来窗外雨声与窗内水泽声和成一片。 余抒看了看手机,刚刚两点。 时间倒退到数个小时前。 她被发小严悦从图书馆拖了出来,叫她江湖救急。 余抒急匆匆收拾了包,就被严悦扯着上了出租车,路上才听明白严悦要她救什么急。 严悦有个女友,高中时就跟家人出了柜,只是这几年跟女友分分合合,前不久分手后一怒之下在网上约了个人…还是个女人。 今晚房都开好了,可女友又回来找她了。 余抒很为难。 她一跟陌生人打交道就犯怵,更别提这么尴尬的场合。 余抒:“要不,我陪你一起进去,你跟人家解释一下?” 严悦头横摇:“不行,我女朋友你还不知道,小羊她可是个醋王,我不能进去。” 余抒:“那直接不去不可以吗?” 严悦:“不行不行,这是一个les吧的老板姐姐介绍给我的,约都约了,我不露面岂不是太不给人家面子了,帮帮我啊小抒。” 余抒:“那我怎么帮啊?” 严悦:“你就装作是我,她也不知道我叫什么。你跟她聊几句,圈内规矩,聊不下来的也不会继续下去的。我在外面等你,你放心。” 余抒:“…行吧。” 到了酒店,时间还早。 严悦买了瓶红牛:“你喝瓶红牛壮壮胆。” 余抒被她逗笑了:“我又不是去杀人放火,至于吗?” 说是这么说,她还是接过饮料一饮而尽,她确实有点紧张,主要还是觉得尴尬。 时间还早,严悦接了个女朋友的电话。 余抒把饮料喝完了,也没感觉到胆壮了几分。 她没事做,百无聊赖地观察走入大堂的人,心不在焉。 正发着呆,严悦扑过来:“听见刚那个人说话了吗!她去303房间,就是我约的人。” 余抒顺着严悦指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看见一个女人的侧脸。 黑发披在肩头,戴银链细框眼镜,现在的角度看不清她的长相,只能看见她接过房卡时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和眼尾一颗冷淡的泪痣。 余抒呼吸一凝。 严悦也看愣了:“卧槽酒吧姐姐果然没骗我,是真的大美女…不行不行,这么一来我更要避嫌了,不然小羊要杀了我。” 余抒:“这个人…” 严悦自言自语完,见她一副怔愣的样子开始后悔了:“你是不是不敢进去啊?要不,要不还是算了吧,我们直接溜。这个人看起来不好打交道的样子。” 余抒目光未移开,鬼使神差地说:“不用,我替你去吧。” 严悦:“啊?” 红牛壮胆这么有效?! 余抒看向她,神情有点不自然:“都是女人…很安全的。没事,来都来了,我替你进去吧。” 严悦一把拉住她:“不是,你现在不紧张啦?” 余抒笑着指了下手表:“小羊飞机马上落地了,你还不去接她?” 被她这么一打岔,严悦忘了刚才的问题,满脑子都是自己作死后的追妻火葬场,可还是不放心她:“你真的可以吗?” 余抒点头。 她一把拉住严悦往前走,上了电梯到了三楼,站在303房间门口,对她比了个手势,示意她先撤。 严悦不放心,拿起手机做手势,示意余抒结束后给她打电话,又抬起雨伞问她要不要瑟—今年春天雨水格外多,夜里时常下雨。 余抒抬起手,拍了拍自己帆布包里那把墨蓝色雨桑 两个人隔了一段距离七手八脚做手势,正巧这时门开了,余抒立刻站直了,紧张起来:“你、你好。”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小灯,站在门边的人掩在淡淡暮色里,声音清凌凌:“你迟到了两分钟三十七秒。” ——她掐着表,准备等够三分钟就走。 余抒嘴唇动了动,道歉的话卡在嘴边。 正好看见这人左眼下一颗浅浅泪痣。 “进来吧。” 那人往后退了一步。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还在走廊上观望的严悦傻了眼,这怎么就进去了! 不过手机又开始震动,她一边狂奔下楼一边给余抒发语音:“小抒,结束后跟我说一声,晚上早点回去,到宿舍了给我打电话1 余抒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在轻轻震动。 不用想都知道是严悦发来的。 可她此刻不敢看手机。 房间里的氛围怪尴尬的,有点沉闷——刚才她的迟到已经让对方不高兴了。 在余抒换拖鞋的时候,那人已经走到窗边,斜斜倚着窗台,语速很慢:“你去洗澡?” 余抒点头:“哦,好。” 这房间是豪华套房,两个房间里都可以洗澡。 余抒抱起衣服进了次卧的浴室,关上门,深呼吸。 她心砰砰跳个不停。 余抒挤出泡泡,把自己全身上下抹了个遍才出去。 那个人已经洗完澡了。 她的神色清清淡淡,银链细框眼镜还戴着,长发的发尾微微打湿,披在肩头,水珠偶有落下,顺着v型浴袍的中缝往下滚落,没入不见。 房间里有酒味,很淡。 只是灯光很弱,床前的壁灯是冷色调的白光。 余抒正犹豫要说什么,下一秒听见声音:“过来。” 再后来…一切都这么顺理成章。 根本没有严悦说的,所谓的聊一聊环节。又或者是,她被迷的五迷三道,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只听见她说过来就过来,听她说脱掉衣服就脱掉衣服,听她说开始就开始了。 听她说你来吧,她就真的… …… “在想什么?” 陡然响起的清泠声音让余抒一惊,她瞬间坐起,又慌张拉过被子,数秒后才悄悄捡起地上的衣服,随便套上了。 正在系衬衫纽扣的人回过头,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很白皙,就连系扣子的动作也分外好看。 好看到让余抒想起半个小时前,这双好看的手紧握床单,指尖轻微泛白,而眼前的人长发被汗水打湿,将喘息声全都克制在喉咙里的样子。 余抒耳尖发烫,不自在地低下头。 那双浅茶色眼眸淡淡扫过她:“聊聊吧。” 余抒:? 事前环节怎么现在成了事后环节。 “叫什么?” “余抒。” 女人点头:“余抒。我叫程倾。你今年多大了?” 余抒笑:“…有点像查户口的。” 眼前的女孩雪肤乌发,眼眸很黑,眼白很清澈。 仰起头来的时候,纤细雪白的颈柔软又脆弱。 程倾看着她:“不愿意就这样吧。” 余抒:“没有没有!我成年了,我没带身份证,我、我只带了驾照,有证开车1 其实她还带了学生证,但这种时候把自己的学生证拿出来…好像有点奇怪。 程倾深深看了她一眼。 余抒愣了下。 她刚就这么随口一说,真的不是一语双关。 程倾没笑,神色稍显柔和:“宁姐跟你说过吧,先试一次,如果合适的话,可以长期保持联系。我的要求很简单,舒服、干净。” 余抒:“……” 这真的没人跟她说,她现在脑子里还有点懵,晕乎乎地点了下头。 “做什么的?” “哦…打、打工人。” ——来之前严悦千叮咛万嘱咐,让她记住聊天时一定不要说自己是学生,学生阅历少,总让人觉得单纯好欺骗。 余抒说完就后悔了,程倾不会是坏人的,可现在再改口,似乎又像是她刚刚故意说谎。 程倾点了下头,没再问,转而介绍自己:“我是老师。” 余抒瞬间有点出神。 哦…原来她是老师,难怪会在永州大学里看见她。 刚刚开学,前几天她来找她小阿姨——那天正好赶上一场雨,将她彻底淋湿。直到雨幕被隔开,一把伞递了过来。 “怎么了?” “哦没事…程老师。” 程倾摇头:“不用叫我老师,你不是我学生。” 余抒:“那,程姐姐?” 程倾:“随便你怎么叫吧。” 显然是对这个称呼也不太满意。 余抒:“以后…” 程倾:“一周两次,我会给钱,不谈感情。先试三个月,可以接受吗?” 余抒立刻点头:“可以可以可以1 像是为了让程倾放心,她又补充:“三个月一到,只要对方不提继续就默认结束。我不会缠着你,不会给你添麻烦的。请你放心。” 程倾认真听她说完,嗯了声:“那留个电话吧。” 交换完联系方式,程倾说:“我先走了,你自便。” 余抒:“这么晚了,你注意安全。” 程倾站在门口换鞋,淡淡嗯了声,又说:“忘了补充一点要求,我希望以后见面你能做到守时。” 她是个很有计划意识的人,不喜欢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 余抒抱着被子坐在床上:“你放心,我时间观念很强的。” 程倾嗯了声。 她推开门,要离开时又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她。 那副银链细框眼镜原本挂着,此刻被她重新戴好,冷冰镜片下她的目光加深,理智又冷淡。 在这种静寂的凝视中,余抒眨了眨眼睛。 门咔哒一声,关上了。 她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是:“你的指甲该修了。” 第2章 余抒又睡了一觉。 昨晚体力消耗不小,中间说话后又她清醒了一个小时,好久没睡着,满脑子都是那副银链细框眼镜,那颗好看的泪痣,和那一句,你的指甲该修了。 到五点多,她才迷迷糊糊睡着。 大概是因为窗外在下雨,梦里她也梦到一个雨天,她全身淋湿,在校园里迷了路,罩在雨雾里。 醒来刚好七点多,明大开学前两周都没课,学校把时间空出来给学生加社团、选课,这是一贯的老传统。 余抒在床上打了个滚。 她刷了刷微博,正好看到某些少儿不宜的内容,第一反应是不好意思…第二反应是,跟她现在的情况还挺相符的。 正好电话响了。 来电显示是她小阿姨,余庭秋。 余抒按了接通,声音还带着鼻音:“早啊小阿姨。” 余庭秋嗤笑一声:“还没起床呢?昨晚干嘛去了,怎么不接我电话?” 余抒愣了下。 才想起来昨晚等程倾走了,她迷迷糊糊看了看手机,也看到严悦和小阿姨打来的电话和发的信息,只是她都没心情回复,都划了过去。 “怎么不说话,昨晚干坏事啦?” 余抒脑子里闪过刚刚看到的内容。 在干吗? ——在干漂亮姐姐。 她用力摇了下头,把奇奇怪怪的想法赶出脑袋:“哦,昨晚在看书。” 余庭秋嗤笑:“可以啊余小萝,你会撒谎了。” ——余小萝是余抒小时候的名字,因为她妈爱吃菠萝,她爸就随便起了这么个名字,等到要上学的时候又觉得这名字不太正式,趁着早年好改名,就给她改了名。 余抒:“我没有。” 余庭秋:“得了吧,就你那点道行还想糊弄我。不过会撒谎也好,省的你在家天天乖的跟孙子一样。好了不说这些了,开学了我给你卡里打了一笔钱,该吃吃该喝喝,不过谈恋爱得小心,别被人骗了。” 余抒小声:“我哪里会被人骗…” 她有点不满,不满小阿姨总把她当没长大;又有点高兴,高兴的是还能被当成小朋友。 刚挂掉电话,严悦的电话又打进来了:“阿抒!你昨晚怎么不接我电话呢?半夜两三点才给我回消息,吓死我了1 余抒心虚:“我睡着了,夜里醒了才看见你的消息。” “你没事吧?没怎么样吧?” “嗯…算没事吧。” 最起码程倾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没碰。 只是…她暂时还不知道怎么跟严悦提这件事,有点尴尬。 严悦松了口气:“那就好,吓死我了,昨晚等到你回信息我才敢闭眼睡觉。” 余抒:“那你之前在做什么?” 严悦:“…做少儿不宜的事。” 余抒:“哦…好巧,我也是。” 严悦:“…你跟人家睡了?1 余抒沉默,算默认了。 严悦:“卧槽余小萝你可以啊,不声不响干大事…完了要是你爸妈知道,会不会觉得是我把你带坏了啊?” 余抒不喜欢这个说法:“我早就成年了,不关他们的事情。什么带坏不带坏的,别乱说,是我自己想这样。对了,你跟小羊又和好啦?” 一说回这个话题,严悦支支吾吾嗯了。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跟女友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是没办法,她一见到她就忍不祝 余抒无奈:“行吧,我也不劝你了。你现在在哪,在学校吗?” 严悦:“完了!我今早有课!我在机场旁边的酒店,赶不回来了,江湖救急,你去帮我签个到!今天这老师据说很记仇,平时分扣光怕是要挂科1 余抒被她一通猛催起床,幸好现在才二月,天还挺冷,昨天的衣服将就着再穿一天,她连早饭都来不及吃,匆匆忙忙赶到永州大学。 永州大学就在她学校明城大学对面,她常来永大蹭饭,对这边还算熟悉。 余抒喘着气跑上教一六楼,上课铃声刚好停了。 教室后门已经关了,而前门虚掩,授课老师正在点名。 余抒叹气。 真是出师不利,今天是帮不到严悦了。 跟她一起迟到的还有三个女生,两个男生,讨论声落入余抒耳中。 “程教授严格又不近人情,今天真是凉了。” “没事吧,前两周如果上了课不喜欢,那就是可以退课重选的。” “傻了吧你,考研的学长学姐都说了,想留本校一定要听程老师的专业课1 “实在不行,等会课间跟老师解释一下。” 余抒想了想,严悦没说过要考研,以前提过要出国留学,但万一她最后想留本校呢…那还是多待一会,看看等会有没有挽回的机会。 二月底的天气还有点冷,阳光照到走廊上。 余抒有点冷,下意识抱紧了手臂。 她站在门外,说不好听点是罚站,想开点就是晒太阳。 阳光正好落在她脸上。 她很白,脸上还有点婴儿肥,头发绒绒的,扎了个简单的丸子头。二十岁的女孩是枝头新绽的花,挂着清晨的露珠。 “同学,你是哪个班的,我以前没见过你。” 男孩子笑容阳光灿烂,看她一直站在角落里,主动跟她聊天。 余抒礼貌地笑,避而不答:“请问,你要等第一节课下课再进去吗?” 男孩笑了笑:“是啊,试试看。” 余抒点了下头,没说话。 她低下头,头发垂落一点,正好露出雪白的耳朵,被阳光照的瓷白干净。 就在这时,门开了。 余抒看见门口站在两个人,应该是老师和班长,正在讨论迟到同学的名单。 隔了一段距离,余抒总觉得那背影有些熟悉,但并不敢确定。 直到老师走近,开口询问第一个女生迟到的原因:“为什么迟到?” 这声音清泠干净,有些冷,却分明跟昨晚的声音重叠。 那个人对她说,过来…开始吧。 余抒心开始狂跳。 怎么会这么巧…严悦在约人的时候能不能别开这种盲盒蔼—竟然约到了永州大学建筑学院的老师! 她往旁边挪了两步,想偷偷溜走。 但刚走两步就发现这间教室已经在走廊尽头,再往前是教师休息室。完蛋,没路可走了。 余抒简直想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可也只能是想想…她在心里垂死挣扎两秒,选择了放弃。 第一个女生拿了医院的住院单,昨晚她陪家人到医院看病,从医院赶过来学校才晚了 这理由说的过去,老师让她进去了。 余抒低下头。 希望程老师赶着上课别再一个问过来了,又或者…昨晚只开了台灯,明明知道不可能,她还是希望她暂时性脸盲,一时半会忘了她的长相。 可惜天不遂人愿,脚步声渐近,有人停在她面前:“为什么迟到了?” 余抒低下头,捏着嗓子说话:“不好意思老师,我睡过头了。” 班长嘴角一抽,这姑娘还挺实在。 程倾:“你再说一遍。” 余抒深吸一口气,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抬起头,正好撞入那一双冷淡的眼眸,藏在银链细框眼镜下的目光很淡,从她脸上扫过,又落在名单上,叫她的名字:“严、悦。” 她的语气平平淡淡,可听得余抒心里一跳。 掉马来得也未免太猝不及防! 周围静了一瞬,余抒终于开口,耳朵红了一片,话都说不利索:“程、程教授…” 要怎么跟程倾解释,昨晚明明说自己叫余抒,转头来她又成了严悦。 救命啊,她尴尬的要晕过去… 第3章 程倾眯了下眼,目光落在她雪白干净的侧脸上,又往下落在她因紧张而微微蜷缩起来的手指上。 她将名单递给班长,继续刚才的问题:“为什么迟到?” 余抒没说话。 明明道别时她还承诺,说自己时间观念很强的。 可是这个问题…她怎么回答埃 她小声:“还能是为什么…” 昨晚为了伺候你呗。 程倾低下头,想听清楚:“你说什么?” 余抒:“没说什么1 程倾:“那你继续站吧。” 余抒:“…哦。” 迟到的学生里,只有第一个女生被批准进去上课,包括余抒在内的三个人就只能站在外面等——不过看程老师的意思,也没准备扣平时分,只要站一站,这事就翻篇了。 旁边男生试图跟余抒说话,她却没心情跟他聊天。 她在想…程教授是建筑学院的,小阿姨余庭秋在永州大学下属的建筑设计研究院工作,还挺巧的。 今早是大课,一连上三节。 第一节课很快就下课了,不算很难熬。 走廊上没什么人,余抒进入了究极尴尬后的贤者状态,又懒得跟其他人聊天,就靠着墙晒太阳。 程倾从教师休息室出来,正好看见这一幕。 站在走廊上的女孩子侧脸干净,阳光在手指上轻轻移动,她在捕捉游动的光影。 这时有个女生低血糖头晕,程倾叫班长拿了盒巧克力递给她,还剩最后两个金色巧克力球,随手递给了余抒。 也没说是给她,还是叫她帮忙拿着。 余抒下意识伸手接住了。 等头晕的女生也进了教室,走廊上连余抒在内只剩下三个人,另外两个人还在闲聊。 “哎…程老师还真是严格啊,这都叫我们进去。” “都是程老师的规矩啦,听说罚站够两节课就不扣平时分,不站的话就拜拜。” “站吧站吧。” 余抒独自神游天外,一抬头正好看见程倾站在教室门口,她往这边看,目光一掠而过,并未停留。 余抒捏了下手心里的巧克力球,把金色锡箔纸剥掉,巧克力塞进嘴里。 还是提起裙子不认人嘛…不过巧克力还挺甜的。 等第二节课下课,班长叫她们进去。 余抒站累了,准备进教室找最后一排坐下,没想到程倾看向她,又看向第一排的座位上。 余抒:? 就这么短暂犹豫的时间,她已经没得选了,因为上课铃声响了——永州大学的课间休息只有5分钟。她来不及再往教室后排走。 余抒只能在第一排坐下。 她没有教材,帆布包里只放了她自己的教材和笔记本。 今年严悦大三,她大二。她们都学建筑,但严悦小学跳了一级,而她当时拒绝了跳级,跟严悦再也不能同班,为此严悦还生过她好一阵的气。 余抒打开笔记本,目光炯炯,相当认真看着投影幕布。 但是很快,她困了。 不仅是因为昨晚没睡好,最主要是程倾在讲课本内容,可她没教材。 教室里暖气阵阵。 余抒强忍着睡意,目光从黑板上又落到讲课的人身上。 白色高领毛衣,松绿色高腰长裤。 毛衣袖口松松挽起来一截,正好露出白皙清瘦的手腕…指节分明的手略微抬起,推了推架在高挺鼻梁上的眼镜。 程倾侧对着讲台,黑发半揽在耳后,配上银链细框眼镜,衬得整个人气质偏冷。 “第一排中间的同学,回答问题。” 余抒正看她看得入神,陡然被点名,站起来好几秒没说话,听见讲台上的人语气淡淡地问:“问题没听清吗?” 四周同学很快都看向余抒,并投之以‘你死定了’的同情目光。 余抒:“……” 她刚想努力补救一下,下课铃声正好响了。 讲台上,程倾把讲义收起来:“这位同学,下午课后到我办公室来。” 余抒脸颊发烫,跟她对视一眼后很快低下头,只有她知道自己被叫办公室,可不仅仅是解释迟到的事情。 等程倾出去,余抒才想起来,她根本不知道程大教授的办公室在哪。 她回头问第二排的女孩:“同学你好,请问你知道程教授的办公室在哪吗?” 女孩正低头专心画图,头发上别了个橙子发夹,抬起头未语先笑,是南方女孩的软绵声音:“程教授的办公室啊,在五号楼六楼最靠右的那间。不过听说程教授今天要出去讲课,你等下午五六点再去吧。” 余抒诚恳道谢:“谢谢你埃” 现在刚刚十一点,时间还早,余抒在永州大学里转了一圈,先回了学校。 明大离永州大学很近,公交才两站,余抒坐在窗边发呆,看着水珠顺着车窗玻璃滚落,再看路面上飞扬的水花,松了一口气。 她揉了下脸:“今天真是…太丢脸了。” 路上她捏着手机编辑短信,反反复复打了一大段又删掉,算了…还是晚点当面说吧。 刚到学校,她看见群里发了一则通知,临时办了场大牛讲座,辅导员让有空的学生都过来参加。 余抒被一个学姐叫去帮忙拍照,她一口答应,拿了相机过去,正好帘子掀开,有人走出来:“程教授,您临时过来辛苦了。” 程教授…… 余抒懵了。 一个谎言不仅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弥补…更要用无数次翻车来偿还! 昨晚她被严悦的台词洗脑,晕乎乎地说了自己是打工人,结果不仅替课被罚站,现在竟然又在明大看见她了! 余抒低下头,拿相机挡住脸,缩在角落里,低声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学姐出来叫她:“小抒往这边站点,把程教授的幻灯片拍清楚。” 余抒心里咯噔一下。 大投影在前,程倾在后,她要拍清楚,只能往后退。 学姐催得厉害,余抒只能保持着相机遮住脸的姿势,半蹲着往后慢慢挪,没想到一不小心后脑撞上了别人的膝盖,差点往后一倒。 ——下一秒她被轻轻扶住肩膀:“小心。” 余抒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她下意识抬起头,正好撞进程倾的眼睛里。 目光中有淡淡的了然,似乎还有一点…笑意。 没有生气,倒像是觉得她挺好玩的。 程倾不是个爱笑的人。 余抒被那点笑意看得脸颊一烫。 她这辈子所有的翻车都用在程倾这里了。 余抒再蹲好,找准位置、对焦、按下快门,赶紧离开。 等讲座结束,她没走远,背着相机,站在外面。 程倾被专车送回,跟人寒暄着往附近看了看。 这时雨停了,天际挂着一点暖黄的夕阳余晖,照在不停踱步的年轻女孩身上,她的丸子头此刻炸了点毛,可怜兮兮地团成一团。 程倾脚步未停,收回了目光。 — 吃过晚饭,余抒骑了个单车到永州大学。 站在办公室门前,她犹豫再三,才敲了门。 “请进。” 余抒推开门,一进去先恭恭敬敬鞠了个躬:“程老师。” 程倾站在书架旁,正好推了下眼镜,侧过身看她时目光清清淡淡:“坐吧。” 余抒捏紧了衣角坐下。 程倾站在书架旁没动:“你既然来上我的课,就要遵守我的课堂纪律。” 余抒:“好的老师,谢谢老师,我知道错了。” 她从小到大都是乖乖女,在长辈或者老师训话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会认错。 程倾哦了声:“认错还挺快。”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从书架上抽出一把三角木尺。 余抒紧张起来:“就、就打一下可以吗?” 这么厚实的板子,打一下…会很疼吧。 程倾怔了下。 过了两秒,那双冷淡的眼眸微弯了弯,问她:“就只能打一下?” 余抒被她潋滟目光晃了眼,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说:“你多打两下也可以1 程倾没再开玩笑:“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不兴体罚这一套了。” 余抒长舒一口气 …吓死她了。 程倾:“把今天上课的第一章内容抄二十遍,下周给我。” 余抒:“…好的。” 呼…在一夜情对象的教室门外罚站,上课回答不上来问题,还被罚抄教材… 程倾放下三角尺放下,静静看着她。 余抒知道到她解释的时候了,她语速很慢:“我替朋友来签到的,她有点事不在学校。对不起程老师。” 程倾若有所思。 女孩眉眼清秀,背白色帆布包,简单的款式,只别了一枚银色徽章。 程倾问:“余抒同学,你在学校打工?” 余抒红着脸:“不是…” 程倾点头:“我想我们的接触应该是以坦诚为前提的。” 余抒:“我知道的…昨晚我朋友说,别人会觉得学生年纪小,没有阅历,很好欺负,叫我不要说自己是学生。而且我那时候脑子晕晕的,根本没多想。” 程倾没说话。 余抒小声补充:“而且我不是永州大学的学生,我给你看明大的学生证1 程倾:“我知道。我对师生恋不感兴趣。” 余抒:“啊?” 程倾指了指她帆布包上别着的徽章:“这栋建筑,我设计的。校学生会的人找我要的授权。” 她又补充一句:“我从明大毕业的。” 如果不是上午看见了这枚徽章,她也不会再在办公室等她。 她会直接从永州大学辞职,毕竟昨晚的事有违师德。 余抒愣了一下:“那我岂不是要叫你学、学姐?” 说完她自己先觉得不合适:“还是不了,有点没大没小的。” 程倾略挑了下眉。 没大没小? 片刻前她给朋友打了电话。 朋友说她要求太高,要求找简单真诚的人,这个要求不找年轻小姑娘,难不成非要找跟她岁数差不多的? 再说了,人家需要钱,她需要满足自己,一拍即合的事情。 末了又问宁姐具体介绍了什么人,还八卦兮兮地问她,是不是跟人家姑娘睡了。 程倾没理她,直接挂了电话。 余抒又继续刚才的话题:“你会很生我的气吗?” 程倾收回思绪,平静陈述:“谈不上生气。只是你年纪太小了。” 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找这么年轻的姑娘,谁知道朋友这么不靠谱。 余抒:“我成年了!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程倾忽然问:“你非常需要钱?” 余抒啊了一声,没理解她为什么这么问。 但她还是点了头,她最近确实很需要钱。 程倾:“我考虑一下,三天内给你答复。” 她又补充一句:“不许再对我撒谎。” 余抒用力点头,竖起白白胖胖的三根手指:“好的,我等你消息,一定不会打扰你。我发si1 程倾抬起手,掌心把她三根手指往下拍了拍:“发shi不是发si。” 余抒忽然脸红。 心头小鹿撞了下。 她想起来刚刚的对话,又问:“那,教材我是不是不用抄啦?” 毕竟她都不是永州大学的学生嘛。 程倾偏了头,黑发垂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秒换上公事公办的语气:“下周交给我。二十遍,一个字都不能少。” 余抒:“……” 很好,小鹿它刚刚把自己撞死了。 第4章 回宿舍的路上又下了小雨。 余抒满脑子都想着罚抄二十遍,心不在焉的,站在门口找钥匙都找了半天。 这时门从里面开了。 室友安可穿着睡衣趿着拖鞋出来:“听到动静我就知道是你,又没带钥匙,丢三落四的。” 余抒正好找出钥匙,举到她眼前:“谁说我丢三落四,我带钥匙了。” 安可盯着她问:“你脸怎么这么红?” 余抒进宿舍:“没有埃她们都不在,就你一个人?” 安可嗯了声:“我刚睡醒。” 余抒把雨伞在阳台上挂好,又进来收拾桌子,哼着歌。 她在桌边坐下,修了修指甲。 安可从睡意中缓过来,打着哈欠问:“你昨晚去哪啦,辅导员查寝了,我们说你在操场跑步。” 余抒笑:“改天请你们吃饭。” 安可:“这顿饭先记着,老实交代,你昨晚为什么夜不归宿,偷人去啦?” 她就这么随口一说,没想到余抒红着脸,点点头。 安可:“我刀呢…你被哪个兔崽子占了便宜?1 余抒:“我占了人家便宜。” “啊,什么?1 “是…是女人。” 安可瞳孔地震了好一会:“好家伙,余小抒你平时这么乖乖女,通宵唱k都不肯,现在一把玩了个大的1 听她的意思,跟漂亮姐姐睡了也就算了,听起来她好像还是上面那个?! 余抒:“不是你想的那样。等下,我接个电话。” 桌上的手机在震动。 余抒看了眼来电显示,按了接通:“妈妈。” “嗯,在学校。” “不回家。” “……” “拜拜。” 也不知道电话那边说了什么,她垂下眼睫,只讲了两分钟就把电话挂了。 不过这电话也提醒了她一件事,下午小阿姨给她发了信息,说让朋友给她带了中药,叫她记得去龋 余抒看了眼时间:“可可,我先出去,晚点回来再跟你说。” “拿药啊?” “嗯。” 安可拿起外套随便套上:“有点晚了,我陪你一起吧。” 空气中是雨后清新的味道,混杂着淡淡的泥土味。 安可尤在感慨:“你竟然是攻,也太辛苦了。” 余抒:“也还好啦。” 安可摇头:“是姐姐还是妹妹?莫非是姐姐体力不好了?要不然怎么会叫你这么辛苦啊,瞧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行不行啊?”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掐了掐余抒的胳膊。 “别闹,哎呀,痒,”余抒避让不及,“没有,她不是体力不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 她说着说着又脸红了。 安可:“啧啧,你脸红什么埃看来真的是姐姐。换了是我,看见好看姐姐我也把持不住,弯就弯吧。” 余抒皱起眉头,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我觉得我好像也不算弯吧。” 安可:“你这都不是?你都跟漂亮姐姐睡觉了1 说完她又补充一句:“你们这种姬的把戏我这种直女不懂1 余抒:“不对,网上常说的是,你们这种直女的把戏本姬不懂。” 安可:“你很会埃就这你还说你自己是直的?难不成你睡了人家你都没感觉?” 余抒摇头:“那还是有感觉的。” 安可:“什么感觉?” 余抒很诚实地说:“她好香。” 安可:“……” 这狗屁的直女,小白兔都成了老色批!- 取完药回来,余抒给严悦打了三个电话,都没通。 第四个电话才接通,严悦声音混沌:“喂…” 余抒:“这个点你就睡啦?” 严悦:“我倒时差呢…难受死了。” 余抒:“你在国外?” 严悦:“嗯。忘了跟你说,我们学校的出国交换项目有人临时不去了,我申请上了,周末回来办手续。” 余抒了然,严悦大概又是为了陪女朋友,她放低声音:“你跟你爸妈说了吗?出国交换一年?” 严悦恹恹地说:“没有,电子版材料已经先交给学工处审核了,周末回来办手续再跟他们说吧。对了,我的课你早上白替我去了,以后不用上啦。” 余抒:“……” 白尴尬一趟,她还被罚了二十遍抄写。 严悦:“你怎么啦?” 余抒叹气:“把你的教材给我。我被老师罚抄写了。” 严悦:“那个什么,什么程老师?她是不是很凶啊?” 余抒:“也还好吧。昨晚在酒店,她没有很凶。” 严悦刚坐起来喝水,一口水差点噗出来:“什么?不是吧,昨晚约的人是她?1 余抒:“你还震惊?悦悦你怎么约的人啊,也太不靠谱了。” 严悦:“当时我跟小羊吵架分手了,就去了一家叫如银的less吧喝酒,老板宁姐是个风情万种大美人,我一听她说要介绍朋友,我就答应了。” 余抒:“当时具体怎么说的,有说长期发展吗?” 严悦:“我不记得了…当时喝了点酒头晕,好像还说到给钱什么的。” 余抒:“你这事做得也太不靠谱了,她现在也不知道我替你去的。严悦,我现在想飞过去打你1 严悦:“她不知道你就跟她说呗。难不成你跟她签了卖身契?包养合同?” 余抒:“没有,我在想怎么说。而且人家说要给钱呢。不过她觉得我年纪太小了,要再考虑下。” 严悦:“那,给钱你就接着呗?” 余抒:“我不想要。” 严悦品出一点别的意思,打趣她:“不要就不要。师母余抒,不错不错。” 余抒往床上一倒,埋在被子里笑成一团:“去你的。”- 如银酒吧。 这座酒吧落在市中心,客人不多,环境也好。 “程大教授,稀客埃” 吧台前坐了个女人,浅咖色长卷发垂在肩头,正在喝一杯蓝色妖姬。 程倾睨她一眼:“少阴阳怪气。” 女人撩了撩头发,她涂正红色口红,眉眼深邃,明艳动人:“这都叫阴阳怪气啦,程倾,你可真小气。” 正巧酒吧老板宁姐端了杯酒过来,笑着说:“庭秋,试试我新调的酒?” 余庭秋笑眯了眼:“好埃” 话说回来,跟余庭秋这种常年混迹les吧的情场老手来说,程倾确实跟如银格格不入。 以前程倾从不爱出入这种场合。 她是永州大学最年轻的正教授,大学毕业后在建筑设计研究院工作,连着两项项目取得国家级立项,是两所重要体育场馆的设计师。她岁数不大,升正高有争议,今年年初学校委员会进行评议,听了她一节课后统一决定,同意她的职称晋升。 程倾没笑,只推了推眼镜,银链垂在颈侧:“想来就来,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二十多岁的时候她忙着往上爬,唯一在意的事就是自我成长,没时间去谈情情爱爱。 其实现在一样,她正值事业黄金期,时间宝贵,可今年她三十二岁了,可她是个有正常生理需求的成年人。 她直接跟余庭秋说了,余庭秋照旧损了她一顿,但没多问。 ——这也是余庭秋最大的优点,虽然她一向毒舌,但从不会大惊小怪,也懒得去问朋友的私事。 余庭秋只问过一句,为什么只考虑女孩子。 程倾回答她,女性的安全系数远比男性高很多,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后来余庭秋把她带来了如银。 宁姐又端了杯酒过来,笑着问:“所以啊,程大教授,前几天介绍给你的姑娘怎么样?” 程倾没说话,继续喝酒。 余庭秋嗤笑:“算了,在她嘴里问不出个屁来。我都问过了,她什么都没说。” 宁姐若有所思:“没说,那就是满意啦1 程倾不置可否地笑了下。 余庭秋看见熟人去打招呼,宁姐问:“庭秋说你觉得那个女孩年纪太小了,可是也有20岁了,不小了吧。” 程倾嗯了声:“也不算校就是还在上学。” 宁姐挑了挑眉:“大学生不是挺正常的吗,进入社会后阅历多了,我瞧你不一定喜欢。都成年了,其实都不一样的。” 程倾弯了下唇角:“也是。” 宁姐先去忙了,程倾也准备离开,这时有人坐到她旁边,是个穿吊带热裤的年轻女生,前凸后翘身材极好,靠近她低声问:“姐姐今晚一个人吗?” 程倾冷冷淡淡看她一眼。 在她胸脯快压上她胳膊前站了起来,说:“抱歉。我挑食。” 正巧余庭秋回来,哈哈大笑:“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对妹妹啊1 程倾没理她。 长风衣搭在臂弯里,银链眼镜复又戴上,她在人群中穿梭,脊背挺直,步伐很稳。 春寒料峭,夜风尤冷。 程倾站在路边准备打车,正好看见眼熟的背影。 女孩一连往后退了两步,她面前的男人西装革履,头发后梳,一直往她手里塞东西,全然无视她拒绝的动作和后退的姿态。 程倾往前走了两步:“余抒。过来。” 余抒来找小阿姨,没想到碰见这位秦叔叔,他是小阿姨的追求者,非要让她帮忙收下礼物。 骤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余抒往右看,看见路灯下那道清隽身影,正好有了借口:“抱歉抱歉,我…我朋友来接我了,我先走了。” 余抒跑过去,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程倾说:“你年纪太小,别太随便找人。” 余抒:“啊?” 她什么时候随便找别人啦? 在夜风中,程倾认真看着她。 冰冷的眼镜镜片正好遮住了她眼眸里的思索。 “可以。” “嗯?” “我给你的答复,可以。” 余抒眨了眨眼睛,过了两秒反应过来——是前天分开前,程倾说她会晚点给她答复,这才两天吧。 程倾揉了下眉心。 为什么不能是她呢,抛开年龄,其实都一样。 余抒低下头,笑了一下又咬住嘴唇。 不能笑,不能被她发现的埃 程倾问:“这周五晚上有空吗?” 余抒:“啊,有1 程倾:“来我家吧。” 第5章 时间进入三月。 中学地理书上写,太阳直射点在赤道,昼夜等长,往后昼渐长,夜渐短。三、四、五月是北半球的春天。 新学期伊始,虽然前两周还没上课,但余抒忙得团团转,一边跑校记者团的采访活动,一边参加社团活动,半夜还要爬起来跟学校的选课系统斗智斗勇——系统过于垃圾,动不动就崩,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登上去。 说起选课,她这几天也在犹豫一件事情。 明大和永州大学同为全国知名的院校,又是只有两站公交距离的兄弟院校,选课系统是开放的,也就是说,她可以选修永州大学建院的课。 去年她有过读研的打算,决定新学期选永大建院的课程,但因为寒假的一些变故,再加上认识了程倾…好像再去上课有点尴尬。 此外,有门专业课从第六周的周一开始上,时间冲突了。她再三考虑,决定不再选程倾的课,如果有时间她就去旁听蹭课。 想到这里,她又想到程教授罚抄的《外国近现代建筑史》第一章,二十遍。她才刚刚抄到第六遍,手都要废了。 余抒正在发呆,就听见有人叫她:“余抒,余抒?” “…哦不好意思,刚有点走神。” 今天周五,环保协会在食堂附近摆摊,科普环保小知识,还有拍照发朋友圈号召点赞就送小盆栽的活动,绿色的多肉配白色的瓷罐,很好看。 男生弯下腰跟她说话:“没事,周末我们临时加了个活动,你来吗?” 余抒摇头拒绝:“抱歉,我今晚有事,明早应该也没空,就不过来了。” 被她拒绝的男生也没生气,笑起来阳光灿烂:“那下次有空记得要过来啊,要不然等大三了就真的没时间了。” 旁边也有男孩子笑的起哄:“对啊对啊,余抒同学你有空一定要来,我们我们林社长可就…” “去,别瞎说,”林潇拿手肘撞了撞兄弟,赶紧岔开了话题。 他的目光却忍不住看过去。 女孩认真的样子也很好看,她皮肤白,五官很干净,眼睛很有灵气,笑起来的时候温和又纯粹,可总显得疏远。 一年半了,他暗示了多少次都没得来一个回应,可他还在犹豫要不要直说,真说出来可能连朋友也没得做。 余抒低头看得专注,根本没注意到刚才小小的波澜。 中午简单吃了饭,下午的时间也过得快,一到四点余抒就站起来:“抱歉,我有事,今天要先走了。” 林潇难掩失望:“等会要聚餐,你不一起吗?” “不了,”余抒笑了笑,“你们加油啦1 “好吧,拜拜。” “拜拜。” 余抒往宿舍走,走到半路天已经有点阴了,春天的天气就是不好,翻脸翻得太快,一到傍晚就容易下雨。 三月的第一场雨,也是春天的第一场雨 她一顿小跑回宿舍,先换了衣服。 她都想了好几天了,今天到底要穿什么衣服,可现在天还冷,衣服穿来穿去也就那么几件,羽绒服、大衣、风衣…样式都比较单调,说不出多好看。 安可看她在镜子前忙来忙去,椅背上的衣服都堆成了小山,又是好笑又是调侃地说:“姐姐到底多好看啊,看把我们小菠萝紧张的。” 寝室里另外两个室友趁着还没上课去邻市玩了,宿舍就她们两个人,余抒急的要死:“别再开玩笑啦,可可,快帮我看看哪件衣服好看?” 安可看了看手机:“我看,哪件衣服都挺好的,就是你小心可别迟到了。” 余抒啊了一声,拿了件格子半裙,再套上一件白色羊羔绒外套:“好吧好吧就这样了,可可…快帮我夹下睫毛。” 她化妆技术相当一般,又不爱用底妆产品,也亏得是皮肤底子好,夹了睫毛画了眉就出门。 安可一边帮她画眉一边问:“你说说,这姐姐到底多好看啊?你平时出去聚餐我都没见你化过妆。” 余抒认真想了想:“不知道怎么描述,反正比我好看。” 安可眼睛亮了:“那什么时候带出来给我看看?” 余抒:“再说吧。” 安可哼了一声:“你干嘛,好看姐姐还要藏起来,小气。” 余抒没多解释,等她收拾完,雨下得更大了。 她拿起那把墨蓝色雨伞:“可可,我出门啦,晚上不回来,记得给我打掩护。” 安可比了个ok手势:“放心放心,你尽管寻你的乐子,我给你守好大后方。对了,你今天喝药没?” 被她这么一提醒,余抒才想起来自己忘了这件事,赶紧冲了药。一耽误时间也不早了,她赶紧去学校门外搭公交。 路上正好接到小阿姨的电话。 余抒做贼心虚,决定先发制人:“小阿姨,你好几天没给我打电话啦,最近在忙什么啊?”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轻笑:“行啊小海螺,最近干什么亏心事去了,还关心起我来啦?” 余抒:“…我关心你不正常吗?说的好像我平时根本不关心你一样。” 余庭秋:“别岔开话题。你以前有关心过我在忙什么吗,别说你,我爸妈你外公外婆也管不到我。” 她这话倒是一点没夸张,她是出了名的不听话,也难管教,三十多岁的人了没结婚,也没固定的恋爱对象,分手比人家吃饭还快。 更重要的是,她喜欢女人。 余抒:“好嘛…就你最会说。” 她跟余庭秋只差了十一岁,虽然隔了一代人,但很多时候更像姐姐,说话也没有什么顾忌。 余庭秋这才满意地笑:“你笨口笨舌的,还想说得过我。” 余抒揉了揉耳朵:“你怎么又说我笨。” 余庭秋一向没正经,给她起了一大堆外号,小菠萝、小海螺、田螺姑娘、小罗,还总是喜欢说她笨。 “好了好了,言归正传,我在跟朋友逛商场,看见两件衣服很适合你,直接让店里寄到你宿舍地址了。对了,你喜欢什么味道的香水,我给你买一瓶。” 余抒想了想:“不用了,我不喜欢香水。” 雨天路滑,车开的又慢,公交车有点吵。 余抒再说了两句,就把电话挂了- 余庭秋拿起一瓶香水,一边闻试香纸,一边问:“上周我跟你说的座谈会你去不去?” 程倾:“什么座谈会?” 余庭秋:“我给你发过啊1 程倾拿出手机看了看:“全是错字的这条?你的普通话太差,语音输入一堆错字,这种消息我一般不看。” 余庭秋懒得打字,语音输入时总是错字,这个坏习惯被程倾嫌弃了很久,但她嫌弃她的,余庭秋继续她的。 余庭秋把长发揽到耳后,轻车熟路地抛了个媚眼:“程程啊,咱们都多熟了,你不能迁就我一下吗?” 程倾冷漠:“不能。” 余庭秋:“呵,你这种铁树,活该你一直孤寡。” 结束这个话题,余庭秋试到一瓶满意的味道,拿起试香纸:“这瓶好闻吗,你闻下?” 程倾摇头:“你慢慢选,我过去看看。” 余庭秋跟着她一起过去:“你去看什么啊?” 程倾低下头挑选:“身体乳。” 余庭秋纳闷:“好好的,你挑身体乳干嘛啊?” 程倾:“舒服。” 余庭秋:“什么?” 程倾没立刻解释,先对柜姐说:“你好,两瓶身体乳。” 等柜姐走远,她挑了下眉,像是回味起某些美妙的回忆,慢悠悠补充一句:“摸起来舒服。” 余庭秋愣了两秒,才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程倾你个色欲熏心的老贼,竟然想要人家年轻姑娘涂完玫瑰荔枝味的身体乳摸起来舒服!啊呸!- 路上下了小雨,有点堵车。 红绿灯间隙,程倾看了看时间,还好,离约定的九点还有半个小时。 她准时到家,从电梯出来,一眼就看见自家门口站了个人,黑发披在肩头,发尾看起来湿漉漉的,正在仰起头看门铃。 “余抒?”程倾走过去,看见她的雨伞伞面快干了,“等很久了吗?” 余抒拿着雨伞的手捏紧了:“没多久,没多久。” 程倾看了眼时间,8点55分。 她开门:“请进。” 余抒站在门口没动,她从公交车站走过来,鞋也是湿的,就连衣服也有点湿。 程倾打开鞋柜:“家里一般没客人来,你穿我的拖鞋吧。雨伞可以放到阳台。” 余抒说了声好,换了拖鞋进去,先去阳台放雨桑 程倾往厨房走:“你坐吧,我去倒杯水。” 余抒在沙发上坐下,环顾四周。 程倾的家干净,也整洁,色调明亮却很舒服,阳台上还有个大大的飘窗,铺着羊绒垫子,正好看见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 这是一个事业有成、生活自律的成年女性的家。 余抒忍不住想,自己三十岁的时候,又会是什么样呢。 程倾端了杯水出去:“我不喝茶,只有温水,可以吗?” 余抒站起来接过杯子:“可以的,谢谢。” 程倾嗯了声:“我收拾下房间,你头发湿了,可以先洗澡。如果没带换洗衣物,到浴室旁边的柜子拿,有两套新的。” 本来第二次约的人应该多少会有点尴尬的,但程倾语气平常,又这么细心地注意到她头发湿了,余抒一点也没觉得局促…好像她们已经认识很久了。 余抒冲她笑:“我带了一套睡衣和洗漱用品。” 还是临走前安可给她塞包里的,说是万一姐姐兴致来了,撕碎她的衣服怎么办。 程倾点了下头,抱着干净床单被套进了房间。 余抒很快洗完澡,出来时看见沙发上放着吹风机,还放了一瓶身体乳,显然是给她准备的。 等把头发吹干,她涂起了身体乳,味道很好闻,淡淡的荔枝味,又伴着玫瑰花香,很清甜的味道,质地也很好,在腿上一推就开,非常顺滑。 程倾从房间出来,正好看见女孩坐在沙发上,睡裙卷到膝盖以上,正低头抹着身体乳,纤细小腿在灯光下格外瓷白。 空气中也浮动着玫瑰荔枝的清甜香味。 她微微眯了下眼眸。 余抒抬起头看见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把睡裙放下,站了起来:“我洗好啦。” 程倾嗯了声:“我去洗澡,客厅里电视随便看,房间里有书也可以看。” 余抒在客厅里等得无聊,既然程倾说过了,她就进她的房间找书看。 主卧很大,有单独的浴室,还放著书架,摆满了专业书、人文社科著作和一些侦探小说。 余抒找了本小说看,但她没等太久。 程倾很快洗完澡出来,穿着睡袍,长发披着,没戴眼镜,比平时柔和一些,但目光依旧淡淡,对余抒招了下手。 窗外雨渐渐又大了起来。 壁灯光芒昏黄而暧昧。 余抒把睡袍带子解开,她抿了下唇,感觉渴的厉害。 程倾看出来她在紧张,难得笑了,笑意像冬末春初时绽放的君子兰,眼神深邃,也沾了一点玩味的笑意。 那双指节分明的手从余抒下颌往上,捏了下她还有点婴儿肥的脸颊,再抚到她清澈眼眸,最后落到女孩唇瓣上,先点一下,又左右摩挲。 余抒被她看得脸颊发热,更不要提唇上触感,痒的厉害。 她头一低,鼻尖正好碰上程倾的锁骨。 窗外雨时大时校 睡衣蜷成一团,明明刚穿上不久就被主人嫌弃地脱下,新换的床单也被抓起了细细褶皱。 原本那淡淡的玫瑰荔枝香味此刻更浓郁了些,涂抹过身体乳的肌肤顺滑的厉害,大概比最好的丝绸还要舒服几分。 雨越下越大。 余抒思绪飘忽地想,以前老师都说,春水贵如油,又想起古诗说天街小雨润如酥…总之飘得厉害,直到她感觉呼吸都有点不顺畅了。 在一片大雨声中,程倾抬起头,那双素来冷静的眼睛里水光朦胧,看着骤然停下来的女孩:“怎么了?” 余抒抬起头,白皙脸颊上染满绯红,隔了一段距离跟她对视:“我…我换口气。” 还没等程倾说话,她已经不好意思的,又埋下了头。 夜既短且长- 昨晚断断续续下了大半夜的雨,也不知道雨是什么时候停的。 程倾睡的不错,起床后做了早饭,简单的三明治,煎了鸡蛋火腿,再加上芝士片和生菜,十几分钟就做完了。 余抒醒的晚了点,看见她做完早饭有点不好意思:“谢谢…” 程倾把餐盘端到桌上:“没事。” 余抒在她对面坐下,她的头发简单地扎了个丸子头,唇色水润,看来也不算太累。 她一连咬了几口三明治,眼眸弯弯地笑:“你做的早餐很好吃。” 程倾嗯了声,语气淡淡:“现在不用换口气了?” 余抒耳尖一红,昨晚说了换口气,后来听见她说…再舔一会。 可是她已经努力了…好吧,她会再努力一点的。 程倾倒没再逗她,像是心情不错的样子,进厨房给她拿了瓶牛奶:“喝杯牛奶。” 余抒:“嗯?已经有豆浆了呀。” 程倾:“没事,再喝点。” 余抒:“你不喝吗?” 程倾:“我不需要。” 余抒不解地问:“那我为什么需要啊?” 程倾认真开口:“多喝点,长身体。” 余抒耳尖一红:“哦……” 第6章 吃过早饭,余抒把昨晚换洗的衣服放进了手提袋。她目前还不会想把自己的脏衣服留在程倾家里。 程倾在化妆,听见客厅里动静:“你怎么回去?我顺路载你一程。” 这话有点像逐客令了,但余抒没多想:“不用,我去机场接个朋友。” 说到这里,余抒才想起有件事还没交代。 她走到程倾卧室外:“程老师,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程倾正在描眉的手一顿。 得,白天一到,她又开始叫她程老师了。 程倾没回头,借着化妆镜看到余抒站在卧室门外,一步都不肯进来——相当有分寸感,未经主人邀请时绝不随意踏入他人卧室。 她双手扒在门框上,手指很白,探出来半个肩膀,像只扒着木头的小仓鼠。 “什么事,说吧,”程倾把眉笔盖好,站起来往外走。 她化了个淡妆,妆容很清淡素净:“我要去一场座谈会,十点出门。” 余抒看了下挂钟,现在九点半,她不能再磨蹭,直接从包里拿出证件:“我有件事要跟你交代。” 程倾失笑:“怎么了?” 好端端地,把她的身份证、学生证、驾照都拿了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去民政局办结婚呢。 余抒:“余、抒,我的名字。” 程倾:“嗯?” 余抒:“那天跟你约酒店的…是我朋友。” 程倾拿着她的证件,挑了下眉,了然道:“就是你替她上课的朋友?” 余抒:“…你怎么知道1 程倾:“很显然。所以,你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余抒讪讪:“没有了没有了,你生气吗?” 程倾神色平静地摇头:“不吧。” 性和吃饭、喝水、睡觉一样,都是生理需求,她在满足自己作为一个成年人的正常需求。 最起码余抒很合她的眼缘,尽管床上技术稍显青涩,但这不就是她要求的吗,真找了个情史丰富的,她反而不喜欢。 余抒:“啊?” 这反应比她想象中还要平静一百倍。 程倾见她杏目圆睁的情态有点可爱,解释了一句:“如果真是永州大学的学生,我反而在给自己找麻烦。计划赶不上变化,一些小小的变化没什么不可以接受的,当然,在原则和底线以内。” 余抒发现她很理性。 因为清楚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对其他的事情都漠不关心。 她有点没来由的失落,不过控制住了,又拿出自己打印的文件:“喏,这是按你之前说的,我打了一份纸质版。” 程倾的平静神色短暂地被打破:“我看一下。” 其实都是那天说过的话,包括时间和地点,包括三个月后不主动提出来就默认结束。没想到她竟然会打印出来。 眼前的女孩明明年纪不大,但挺严谨,做事很周到。 程倾点了下头:“再加一条吧。把你的卡号写上去。” 余抒哦了声:“好啊,但我现在不记得卡号了,之后再说。” 程倾随手把文件递给她:“你装着吧。” 时间已经不早了,余抒赶着去机场接严悦,把证件和文件都收好,站在玄关处换鞋,忽然想起她的雨伞,匆匆冲到阳台,抱在怀里拿了出来。 程倾正好拿包出来,见她这副样子,摇了摇头。 一把伞而已,就算丢在这里,她也不会不还她的。 “我跟你一起出去。” “哦,好埃” 两人一起坐电梯出去,余抒仰起头看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慢慢从‘9’跳到了‘1’。 停车场在负一层,程倾还要往下坐。 余抒先从电梯里出来,笑着挥手:“拜拜。” 程倾朝她点了下头。 电梯门缓缓关上,那张干净明亮的青春脸庞渐渐消失在眼帘。 程倾这才想起来,刚刚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没问。 ——那天晚上如果是一个偶然的错误,那后面的三个月完全可以不用考虑。但她为什么要答应?- 余抒坐地铁到机场,正好赶上严悦飞机落地。 严悦顶着黑眼圈,拖着行李箱:“小抒。” 余抒嫌弃地拍开她的爪子:“别跟我说话。” 严悦知道她生气了,余抒一直反对她过于恋爱脑,不管是高中时谈恋爱差点影响成绩,还是现在轻易做了出国交换的决定。 “我知道我做的不对,可我没办法,”严悦抱着余抒胳膊摇了摇,“好了小抒,别生我气了。” 余抒瞪她:“你现在临时决定出去交换一年,那之前的规划是不是白做了?” 严悦用力点头:“余老师批评的是,指点的对,我一定会好好考虑1 余抒气笑了:“去你的,谁是你余老师。” 见她笑了,严悦松了口气:“好了好了,大老远来接我累了吧,我们打个车回去,先去我宿舍吧。” 余抒拉着她走:“打什么车,坐公交,我要省钱。” 严悦一脸抗拒:“不坐公交,我来打车,我请你1 “不行,你给我乖乖坐公交车吧1 “……” 严悦还是被余抒塞进了公交车,晃了一个小时才回到永大,差点没累趴下。 到了宿舍,严悦先把那本《外国近现代建筑史》找出来:“你要的书。” 余抒叹气:“我在图书馆借了,都抄到第六遍了。” “啊?”严悦震惊,“你还真乖乖抄了?” “对啊,程老师是个很认真的人,”余抒摊手,“抄就抄吧。” 严悦打量着她:“啧,我看你是色欲熏心。” 昨晚刚做完某些不可描述之事,被她这么一说,余抒瞬间脸红了:“你别胡说1 “哈哈哈哈你心虚什么瞧你脸红的1 “谁心虚谁心虚谁心虚,我才没有1 闹完她们心情都好了点,周六剩下的半天,两个人做起了未来计划和职业生涯规划。 周日余抒陪着严悦把交换手续办好了,她周一来帮她交一张表,顺便…来给程教授交罚抄的教材。 周一没下雨,天一晴,也隐约有了几分春天的感觉。 余抒先去永大教务处交了表格,踩着单车赶到教学楼。 这次她没有迟到,但教室里已经坐了很多人,后面的座位坐满了。因为大家都知道程教授上课爱点人回答问题,尤其爱点坐在前三排的学生。 余抒正犹豫着坐哪,就被人叫住:“余抒?你也选了这门课啊?” “我蹭课而已。童嘉你选这门课了啊?” “对呀,周一我没专业课,就过来了!” 童嘉是她同专业不同班的同学,两个人都在校记者团,不过平时接触的不多,但童嘉性格热情开朗,余抒对她印象很好。 “那坐我旁边吧1 “好埃” 坐下后,余抒正好看见上次那个戴着橙子发卡的女孩在第二排,她从书包里随手抓了两颗橙子硬糖,笑着打了个招呼。 上课前十分钟,程倾带着讲义走进教室。 她扫了一眼学生,站上讲台,打开投影。 余抒一直盯着程倾看,手里捏着二十遍罚抄的内容,恨不得现在就捧到讲台上给她看。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 很快开始上课。 余抒有了教材,但她还是在犯困。 最近她真的很缺觉,本来周五晚上就折腾的晚,昨晚熬了大夜,早上又起了大早。她一向不是精力旺盛的人,现在很难受。 而且…程倾声音也太好听了。 是那种清泠泠的声线,不算柔和,有点低低的磁感,她课讲得好,娓娓道来,但是…真的很催眠。 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旁边童嘉注意到她睡着了,小幅度戳她手臂,但她没醒。 直到程倾在讲台上提高音量:“看来我讲的课很容易让人犯困,是吗,余抒同学?” 骤然被叫到名字,哪怕在睡梦中,余抒也瞬间惊醒,下意识站了起来,还回答了一句:“到1 教室里哄堂大笑。 余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傻事,一抬头对上程倾的目光,不见责备,但显然是不认同的。 是的…永州大学建筑学排全国第一,程教授则是永大最年轻的正高,她的课除了永大本校学生,也就只有明大的学生可以跨校旁听而已。 结果她倒好,在人家的课上睡着了。 程倾垂了下眼眸:“好了,坐下吧。” 余抒坐下了,后半堂课是拿手指撑着眼皮度过的。 课间她也焉焉的,拒绝了童嘉喊她一起上厕所的邀请。 她拿铅笔和水彩笔出来,在纸上涂涂画画。 最后一节课,程倾讲完讲义内容,离下课时间还剩五分钟:“今天就到这里吧。” 但她没离开教室,学生也只好坐在教室里玩手机。 她在讲台上走了两步,就看见坐在第一排的某个不听话的同学举起一张a4纸。 上面写着:对不起qaq 隔了一行又写:小菠萝知道错了! 配上可爱的简笔画,是个顶著书本的小菠萝。 程倾下意识想笑,但努力把唇角压平了。 有同学注意到她的小小表情,在班级群里聊了起来。 “老师刚刚是不是笑了1 “你看错了吧,程教授多严肃一个人,还笑呢…你不知道吗,学校论坛里说永大校园遗憾事top10,那就是神颜美女教授她从来都不爱笑1 “我好像也看到了,她唇角弯了下…有点好看哎1 “stop!你们到底是来上课的还是舔颜的啊1 “实不相瞒,我是来舔颜的…” 始作俑者余抒同学还不知道因为她的一点小动作,引发了一场激烈的讨论。 她红着脸看着程倾,期盼得到她的一个点头。 但程倾什么都没说,把目光移开了。 这时下课铃声响了。 “余抒同学,”程倾开口,“下课到我办公室来。” 群里瞬间换了话题。 “这同学她是不是不知道,程教授总是挑前几排学生的问题。” “是啊是啊,没有人提醒下美女吗…” “卧槽终于也有人注意到她很好看吗!一看就是清秀学霸,皮肤白的要命,说是牛奶少女也毫不为过…” “行了行了,颜狗停下,看她又要被找办公室了。好惨1 “是的,好惨。” “好惨+1” “好惨,怜爱了。” 还不知道自己被认为‘好惨’的余抒同学,在一众同情的目光中,抱着连夜抄完的二十遍课本内容出去,去找‘魔头’程教授了。 第7章 一下课,旁边有人跟余抒说:“同学,你下次不要再坐前三排了。程教授专点前三排的学生回答问题。” 余抒和童嘉两个明大的学生才明白,原来自己坐在了程教授偏爱的区域。 余抒道了声谢,跟童嘉说了拜拜,离开了教学楼。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她去程倾办公室相当轻车熟路。 不过站在门前,她还是多停了几秒,整理了一下衣服,才敲了门。 门是虚掩的,一碰就开。 程倾戴着眼镜,正在看一份材料:“你先坐吧。” 余抒哦了声,乖乖坐下了。 等程倾看完材料,一抬起头就看见她上下眼皮打架:“就这么困?” 余抒瞬间醒了,朝她讨好似的笑了笑:“程老师…” 程倾嗯了声:“上次罚抄的内容给我。” 余抒立刻拿出来:“二十遍,全部都是我自己抄的,没有一点偷工减料。” 程倾扫了一眼。 端正清丽的小楷,字迹整洁,都是同一个人的笔迹,写在明大抬头的学校信纸上。 她下颌微抬:“昨晚抄到半夜?” 余抒点头:“嗯…早上又早起过来,真的很困,我不是故意犯困的。” 程倾把一沓明大信纸翻到最后,数了数正好抄了二十遍,最后一张空白a4纸掉了下来,她弯腰捡起来,看到上面写着:到底选不讯外国近现代建筑史》这门课?! 最后的问号和感叹号都描粗了。 她把这一摞纸还给余抒:“可以来听,但我不建议你修学分。” 明大学生选永大的课既可以按正常选课方式,修学时拿学分,也可以仅仅是跨校旁听,不参加考试,也没有分数。 其他学校来蹭课听的学生也不少,不仅有学生,还有建筑设计研究院的年轻设计师。对此程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小组作业上也允许旁听的学生一同参与。 余抒:“哎?” 原来程倾刚捡的是周末她跟严悦做未来规划的那张纸。 余抒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程老师,要是我以后上课又回答不出问题怎么办?” 程倾:“那就继续罚抄。” 余抒叹气:“好吧…我有个问题,你为什么只点前排学生回答问题啊?别的老师好像都会点后面的学生多,这样会让他们更专心听课。” 程倾摇摇头:“既然不想坐在前排,大概率是不想听我的课。既然不想听我的课,我也不会过多关注他们。坐在哪里也是自己的选择,每个成年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余抒愣了下。 这一瞬间她又有了那天的感觉,程倾说的话这么理性,好像从没有人对她说过这种话。被她这么一说,刚刚那句‘以后我都坐后排’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想了会才说:“我大二,这是大三的课程,有的问题我真的不知道。” 程倾:“你可以预习。” 原来她才大二,难怪之前提问她的时候,她一脸茫然回答不上来问题。 她忽然偏过头,手掌撑住下巴,打量着余抒:“小菠萝?” 被她忽然叫了小名,余抒脸颊发烫:“嗯…我小名。” “好,”程倾点了下头,“上次上课没答出问题罚抄二十遍。今天上课你又睡着了。” 还没等她说完,余抒苦着脸:“别罚抄,手要断了。” 手断了以后就不要再让她去她家了。 程倾不为所动:“错了就是错了,把永大的学生课堂纪律规定抄十遍。” 余抒:“哦…” 程倾拿了a4纸和绿色封面的学生手册给她:“抄吧。” 余抒没想到她会让自己在这里抄写。 一看程倾在旁边看起了期刊,她也只能拿起笔,刚抄完半页a4纸,她翻过一页…没了! 原来就两百个字。 吓死她了。 程倾抬了下眼,将她的小表情收入眼底,又低下头继续看书。 十遍下来也就两千字,等余抒抄完,刚刚过了一个小时,正好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程倾整理完桌上文件,收起她抄的内容,检查一遍:“行了。走吧。” 余抒揉着发酸的手腕:“去哪啊?” 程倾:“一起吃个饭吧。我请你。” 余抒怔了下,忙说了两句好的。 程倾问她吃什么,她也不挑,最后选了一家日料店。 没想到正好在日料店遇见了认识的人。 “程老师!你怎么在这啊?好巧啊1 “程姐程姐,有空吗,我们请你吃饭1 “抱歉,有约了,”程倾拒绝了,给余抒介绍了下:“我的前同事,李梓央、周亭。” 说完她又给同事介绍余抒:“这是余抒。” 李梓央和周亭岁数都不大,硕士毕业后进了建筑设计研究院,与其说是程倾的同事,倒不如说是她半个学生。这两个女孩性格活泼热情,一贯没大没小的,也能算得上朋友。 李梓央一听她的介绍就感觉怪怪的:“你朋友啊?” 怎么介绍的时候不说是朋友还是同事啊? 周亭也觉得怪怪的,跟好友交换了下眼神——难不成,这是程老师女朋友?! 程倾不置可否地笑了下,虚虚带了下余抒肩膀:“我们先进去吃饭了。” 李梓央摇头:“啧啧,女人的直觉告诉我,程老师有点猫腻…” 周亭深以为然:“我也觉得。去问庭秋老师,她肯定知道。” 女人的八卦心永远无穷无尽,余抒注意到她们陡然变亮的眼神,发了一会儿呆,也没想明白那眼神什么意思。 “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 因为跟程倾还不熟,她多多少少有点拘谨。 余抒夹起一块生鱼片,咬了一口,味道太大了。她想吐出来又不好意思,吞又吞不下去。 程倾递过来一个杯子:“不想吃就别吃了。” 余抒缓了一会:“…谢谢埃” 中途程倾出去接电话,余抒无聊地玩起手机,正好点开一个帖子。 帖子里的主题是如何做好一个随时被rua,随叫随到的对象,结论就是要主动。 余抒没谈过恋爱,那天她把纸质版的要求打出来,晚上回宿舍琢磨了一会,也没想清楚她要怎么跟程倾相处。 她看贴看到入迷,下意识端了杯水,喝下去才知道是酒——是这家店会员活动送的酒,很清淡的味道,还有点甜。她没喝过酒,一连喝了两杯,开始晕乎乎的。 等程倾挂掉电话回来,看她在发呆,随口问道:“在想什么?” 余抒陡然回过头:“没…没想什么。” 程倾问:“吃完了吗?” 余抒站起来:“吃完了,走、走吧。” 程倾看她脸颊红红的:“你刚刚一个人喝酒了?” 余抒笑着点头:“对,对埃喝了一点点而已。” 程倾看她除了脸颊红了点,也没其他不对的地方,叮嘱一句:“我去买单,你在门口等我吧。” 余抒从餐厅出去,去便利店买了包薄荷糖,柠檬薄荷、香橙薄荷、蜜桃薄荷…一堆五彩缤纷的颜色。 这个季节天气正舒服,江边春风阵阵。 余抒站在路边吹风。 程倾出去找她:“我叫个车,送你回学校。” 余抒摇头说不急,问她:“刚刚生鱼片味道有点大,吃薄荷糖吗?” 程倾随手挑了黄色的——唯一一颗菠萝味的。 余抒眼巴巴地看着她挑走自己最想吃的那一颗:“好吃吗?” 程倾点头:“还行。” 余抒盯着她不放:“只是还行吗?” 程倾被她看得莫名其妙:“你自己尝尝看。” 余抒低下头看了看盒子,又抬起头看了看她:“真的?” 程倾:“嗯。” 余抒站上马路的路牙,她今天穿着棕色平底牛津皮鞋,而程倾穿了半职业化的高跟鞋,原本比她高不少。现在她站在高处,两人正好差不多一个高度。 程倾:“怎么了?” 余抒:“你可以闭眼睛吗?” 程倾一怔:“什么?” 看来她是喝多了有点醉,说话也开始奇奇怪怪了。 程倾准备拦一辆出租车,却没想到余抒一脚踩空,她立刻伸手扶住了她,余抒的额头在她肩膀上重重磕了一下。 下一秒有淡淡呼吸落在唇角,十分柔软的触感。 温度只持续两秒,余抒往后退了两步:“哦…菠萝味的。” 程倾:“?” 余抒一脸无辜地打了个酒嗝:“你让我尝的。” 她这才指了指盒子:“只有一颗菠萝味的哦。” 程倾:“……” 第8章 新学期的第二周,余抒参加完几场社团活动,再经历连续几天熬夜抢课后,总算暂时有了一点休息的时间。 这周程倾出差,发来一条短信,说这周先不见面。 那天她叫出租车送余抒回到学校,没说多余的话,后来余抒也没敢打扰她。 上次她算酒后流氓了吧,虽然程倾没跟她生气,但她回想起来,真的觉得很不好意思。 整整一周,余抒一想到那天,就尴尬地想捂脸。 你可以闭眼睛吗…什么台词,太羞耻了。 趁着这周有空,她宅在宿舍把那本《外国近现代建筑史》教材看了两遍,专注到室友以为她受了刺激。 安可一脸狐疑地看着她:“小抒啊,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不想好好学习了吗?” 余抒头都不抬:“气话而已,随口一说。” 安可端着枸杞水:“谁气你的,说来听听。” 这下余抒没立刻回答。 她神情沉了些,像是想起某些让她不愿意再想起的事情,叹了口气:“我晚点再跟你说吧。” 安可:“行,你想跟我说的时候再说。出去散步吗?” 余抒:“好,我换个睡衣。” 大学生的宿舍日常大概就是穿着睡衣过一整天,余抒一边换睡衣一边说:“这要是被我妈知道了…”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抿了下唇,没再继续往下说。 安可正在梳头,没注意到她的停顿:“晚上吃什么?去食堂还是小吃街?” 余抒刻意让自己的语气活泼一点,努力把刚才的负面情绪压下去:“小吃街1 两个姑娘跑到美食街,买了麻辣小龙虾、章鱼小丸子、抹茶鸡蛋仔,最后又来了两杯多倍芝士奶盖的果茶。 安可一边吃一边叹气:“都是热量,都是脂肪,要长胖了1 说着她又捏了捏余抒的胳膊,同样是吃,怎么有的人就是不长胖呢! “长胖是福气,”余抒咬了口鸡蛋仔,外脆里软,松酥可口,甜滋滋的,又烫烫的,她话都说得含糊,“最起码身体好。” “也是,”安可深以为然,比起天天喝药,她还是宁愿长点肉。 两个人捧着果茶闲逛,正好路过学校球场,围了好几层人,加油呐喊声不断。 安可:“进去看看吗?” 余抒盯着球场外发传单的人:“好埃” 没过多久,安可围观男生打球,余抒跟发传单的同学聊了起来:“请问发传单一天多少钱啊?” 发传单的是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穿洗得掉色的黑色连帽衫:“按小时算,一个小时13块。” 余抒点了点头:“可以跟我分享一下吗,是在哪里找的这份工作吗?” 男生愣住:“你要做?” 眼前的女孩清秀灵动,穿着也大方得体,看起来家境不错,似乎并不需要勤工俭学。 余抒正要点头,被人叫住:“余抒?” 林潇抱着篮球走过来,这个天气他穿着短袖球衣,挺拔俊朗:“你来看球赛吗?” 余抒被他问得一愣,正好安可过来,对林潇打了个招呼:“林队,你刚刚那球打得太好啦1 这话一说出来,显得她们是专程来看篮球比赛一样,余抒没多解释,朝男生笑了下。 林潇低头笑了笑:“好啊,那要不要坐在我们队专属的观众区,在看台上。” 余抒还没来得及说不,就被安可拖了过去。 不过正好…她看见那个发传单的男生又走了过来,她站起来叫他:“嗨,可以再聊一会吗?” 余抒就这么认识了徐以恒,她问了他一堆关于临时工的事情,把他说的信息记了下来,最后两个人还换了下微信。 走前徐以恒还开玩笑:“可能有人恨上我了。” 余抒:“为什么?” 徐以恒只笑,不点破:“我走啦。有空聊。” 余抒不明所以,只好陪着安可看完比赛。 等篮球队开始庆祝比赛胜利,她拉着安可起身:“走了走了,无聊死我了。” 安可纳闷:“好奇怪,你从来都不喜欢看他们打篮球哎…你真的一点都不觉得他们帅吗?” 余抒想了想:“我不知道,他们帅不帅跟我没有关系,最起码不能打动我。可能比起阳光朝气,我更喜欢成熟的人。” 不同的人喜欢的特质是不一样的,成熟、智慧、理性所带来的笃定和控制感永远最吸引她。 她有时还会有某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比如时间飞快流逝二十年,四十岁的自己会不会具备这些特质。 两个人并肩往前走,全然忽略了背后嘈杂的喧闹中,有人投来的目光。 回到宿舍,余抒当天晚上就接到徐以恒的消息:“有一份在咖啡厅里上班的工作,你来不来?” 余抒:“好,你把信息发给我。” 徐以恒:“行。对了,你要是应聘上了,记得给我那个哈。” 余抒:“哪个?” 徐以恒发了个表情包:搓手jpg 又补充一句:“中介费。跟你说过的。” 余抒:“哈哈哈哈行。” 她发了个表情包:大家都是兄弟jpg 徐以恒:“……” 他怎么开始跟校花称兄道弟了! 不过这么坦诚,两个人反而更快地熟悉起来。 余抒跟他约好了,如果有其他适合她做的工作,也让他都推荐给她。 徐以恒:“话说回来,你缺钱吗?” 余抒:“暂时不缺。但我跟我妈说过,不会再花家里一分钱。” 徐以恒:“你跟你妈吵架后一时冲动说的话吧?” 他有点震惊,家里有钱还不花,这不是上赶着给自己找苦头吃吗? 余抒:“当时是在生气。但我成年了,没什么不可能的。我说到做到。”- 余抒犹豫再三,还是选了程倾的课,以跨校旁听的方式,修学时但不计入学分——她还是想听程倾的课,如果以后她想读研,那听程倾的课绝对有帮助。 有了之前迟到的教训,余抒早起出门,提前到永大教室,她坐下打开手机,习惯性刷了下朋友,随后给小阿姨昨晚发的一条朋友圈点了个赞,结果她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余抒挂掉电话,但很快电话又打了过来。 手机亮起又熄灭,她从教室出去,站在楼道里说:“我快上课了。什么事?” 电话是她妈妈余真打过来的:“怎么了,大清早的火气这么重,我不就给你打了个电话吗?” 余抒嗯了声:“有什么事,您快说吧。” “嗯,上次的事碍” “上次的事我不想再提。我知道您想让我看到什么,我看到了。可是您跟我爸的事,我不想管。” 余抒又想起那天的事。 她妈妈叫她去买杯咖啡,后来她在路边看到她爸爸跟一个穿浅色套裙的女人一起喝咖啡,说说笑笑,动作亲昵。 ——这就是余真想让她看到的。 电话那端的人叹了口气:“小抒,你怎么了啊?以前你很听话的,最近一点也不听妈妈的话了。你乖点好吗?” “不好,”余抒硬邦邦地说,“你们从小就让我乖一点,跟我说乖一点你们会爱我,乖一点你们就不会离婚。妈…你们骗了我多久,你难道不清楚吗?” 她从小就知道父母天天吵架,感情不好。但他们告诉她,只要她听话,他们就不会离婚。所以她很少闹,她努力学习,她拒绝严悦邀请她一起跳级,因为她不想太早高考。 她惴惴不安那么多年,直到前不久的寒假才知道,原来父母分居很久了。 余真一噎:“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有你这么跟妈妈说话的吗?你乖一点,别犟嘴了。” “我长大了,不用您为我好。我不想学习您管不着,我想打耳洞烫头发您也管不着,”余抒难得起了叛逆心,说到最后已然是气话,“就算我跟人恋爱同居也好,或者我随便找个人一夜情也罢,哪怕她又丑又没钱,您也管不着1 说完她挂了电话。 心里依旧沉甸甸的,压的她喘不过气。 直到有人叩了叩墙,故意发出一点声响。 余抒回过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程老师…早。” “早,”程倾刚出差回来,一副风尘仆仆模样,从她身边走过去,隔了几步又回过头,平静地问,“我又丑,又没钱?” 余抒:“……” 话不要只听一半,听我解释! 第9章 余抒跟着程倾进去:“程老师…” “嗯?”程倾脚步没停,“要上课了,有事晚点再说。” 余抒:“哦,好吧。” 她想了想,进了教室还是要注意一下,免得被别人误会。 余抒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还是第一排中间的位置。她发现比起责骂,期望才是更沉重的东西——最起码她害怕从程倾眼中看到失望的眼神。 她刚坐下,就看见童嘉进来,对她招招手:“嘉嘉,坐这吧。” 童嘉本来准备想去后排,被她拉到第一排坐下:“喂喂喂,等会要提问的1 余抒:“好好听课,来都来了。” 童嘉叹气:“行吧,来都来了。” 余抒拖了个人跟她一起坐在第一排,左右都没别的人…不过提问就提问吧。 上课铃声响起,程倾打开麦克风:“好了,开始上课。” 她声音很清泠,余抒正说着话,忽然抬起头看向她,看到她今天长风衣脱掉后是一套米灰色的西装,颜色冷清又温柔。 余抒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低头打开课本。 她进入了学习状态,也提前预习过,偶尔听到一些不懂的内容,她做了标记准备回去再看。 就是上课的时候偶尔会走神,也会发呆。 她会忍不住看着程倾走神,等她意识到自己走神,就用力摇了下头,告诉自己要专心。 她这些小动作都被站在讲台上的人收入眼底,第一节课快下课时,程倾开始提问,第一个叫的就是她:“余抒,回答问题。” 大家还记得上次这位余同学睡梦中醒来叫了好大一声‘到’,纳闷她怎么明知故犯又坐在了前排,也怀着吃瓜的心情看着她。 余抒没管别人看向她的目光,开始回答这道论述题:“古典复兴从18世纪60年代开始,包括罗马复兴,代表国家是法国…希腊复兴…” 她回答的还算顺畅,程倾点了下头:“很好,坐下吧。” 余抒仰起头,朝程倾笑了下,此刻眼尾弯弯的,眼睛很亮。 她很高兴,听见程倾的夸奖她非常特别高兴。 直到下课铃声响起,童嘉问她:“你在傻笑什么啊?” 余抒压了压嘴角:“回答问题对了高兴的呗。” 童嘉好笑:“不至于吧。” 余抒忍着笑:“好了好了,先不聊这个了,小组作业你打算跟谁一组啊?” 这门课要求独立完成一次小小的建筑设计,不管是自家花园的改造,还是其他的场所,都要她们进行一次建筑设计的实践,还会在期末成绩中占到50的比例。 余抒不修学分,也不参加考试,但她对这个小组作业很感兴趣,而且程倾说了,旁听的学生也可以参加。 童嘉拍了拍她肩膀:“放心,我高中同学,一枚大学霸在这里。” 说完她回过头叫第二排的女生:“沈灯轻,组队吗?” 被她点到名的人抬起头:“可以。我室友也上这门课。郁绵,一起吗?” 坐在她旁边的女生也看过来:“好呀,那就一起组队啦?” 余抒见她正好是之前跟她说教室在哪的女孩,笑着打招呼:“又见面啦。” 几个人就这么认识了,迅速组成了小组。 后来还有人过来问组队的事,又加了个男生叫陆宇,也是童嘉的高中同学,再加上今天请假没来的班长,正好六个人。 很快就定好小组名单,童嘉推荐沈灯轻做队长——她既认识明大的童嘉,也跟永大的学生熟悉,比较适合做中间人的角色。 正聊着天,上课铃声响了。 一看见程倾进来,余抒立刻就站直了,挺胸抬头,端端正正。 就是程倾根本就没看她,后两节课也没再cue她。 等到第三节课下课,余抒想去找程倾说话,但看她被别的同学围在中间问问题的样子,忽然又止步了。 就隔着两三米的距离,拖着下巴看她。 直到程倾走了,她也没找到机会上前说话,拿出手机想发消息…才想起来她跟程倾没加微信,只留了电话。 发短信解释刚才那一点小插曲未免太过郑重其事,程老师也许没当真呢。 余抒强行自我安慰:“没事没事,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啊哈,你说什么?”童嘉性格外向,正跟其他人聊得热火朝天,听见她说话才回头,“对了余抒,第一节课我没来,听他们说有班级群,刚刚才加进去。” 余抒:“我迟到了,也没加上。” 童嘉:“行,那我拉你。” “我先走啦,拜拜。” 余抒跟童嘉挥挥手,背着包往下走,打开手机又看见余庭秋回复了她的点赞和评论:“我出来玩,大人的事情小孩别问。” 余抒不满地嘟囔一句:“你才是小孩呢…”- 这次小组作业,沈灯轻负责联系指导老师,周四晚上她在群里说已经有了初步想法,问大家有什么时间周六去实地看看。 余抒:“实地,在哪啊?” 沈灯轻:“郊外,稍等,我发定位。” 陆宇:“可以啊沈学神,这么快就找好了地方。” 队长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这次的课堂作业拿去参加uia国际大学生建筑设计竞赛。地点是一家很老的孤儿院要改造,请不起建筑师画图纸,这才让她们这群青涩的学生有了动手的空间。 这个想法一说出来,没人反对,全都同意了。 这家孤儿院在郊外,从市中心过去要坐一个半小时公交,余抒到的时候正好是周六上午9点30分。 刚下车,余抒碰见了熟人——上次陪程倾点名的班长。 希望他不要记得她了! 可天不遂人愿,憨态可掬的小胖子一一打过招呼,转到她面前:“同学你好,我叫江拓…哎?是你啊,严同学1 余抒一本正经:“我叫余抒,抒发的抒。” 班长满脸疑惑:“啊?你不是叫严、严悦吗?” 余抒目光坚定:“我叫余抒哦。” 班长半信半疑:“真的?难道我耳背?” 余抒一脸真诚:“对,人年纪一大就容易眼花耳背,早日直面问题是最正确的,勇敢解决问题是最机智的。你很棒啦1 “哦,谢谢。”班长一顿…后知后觉地想,这话听起来怎么不像是夸人的呢?! 余抒抿着唇,背过去偷笑。 正说着话,沈灯轻说:“程老师,这边1 余抒愣住:“…程老师?” 程倾朝这边走来,看见她时目光动了动,朝她点了下头。 “程老师是我们的指导老师?” “那程老师还给我们的作业打分碍” “那成绩岂不是…” 程倾一脸‘你们想多了’的平静:“课程作业成绩由助教给。” 童嘉摸了下鼻子:“哦…好的好的,明白了。谢谢老师。” 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沈灯轻说:“老师,我室友有事来不了,其他人都到了。” 程倾点头:“先过去吧。” 按照原定的安排,今天要先去孤儿院踩点,观察一下周边环境和建筑风格,方便后面做图纸设计。 余抒见到程倾很高兴,想跟她说话,却又不敢离她太近,特意站在远点的地方,每次程倾看过来的时候,她就对她笑一下。 沈灯轻叫上陆宇去联系院长,程倾特意落后一步,压低声音:“心情很好?” 前面队员还在热热闹闹说话,她却抽空单独来跟自己讲话,余抒啊了一声:“嗯,很好。” 程倾没多问了:“走吧。” 这家孤儿院还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建筑,院长姓郭,他和太太是一对老年丧子的夫妻,十多年费心费力,但因为找不到人捐赠,把自己全部存款都贴了进去。 余抒边走边观察建筑的特点,在本子上涂涂画画,偶尔枝叶上有水珠滴落下来,正好落在她眼睫上,她啊了一声,在树下跳了起来。 不远处,程倾正在跟院长夫妻聊天,听见声音回头,就看见女孩站在树下,手掌背过去顶在头上,遮着时不时掉下来的水珠,背影轻快。 “啊呀…”穿着洗得发白衣服的老妇人笑着说,“早上郊区下了小雨,市中心没下吧?” “嗯,没下,”程倾收回目光,继续问,“郭院长,你们这次的预算是多少?” 沉默寡言,头发花白的男人开口了:“五十万吧。超过了我们再想办法。” 程倾点头:“好,我知道了,超过再跟你们说。” “郭院长,没有别的事我先过去了。” “好好好,谢谢你啊,程老师。” 程倾淡淡说了句不谢,往院子里走。 一路走过去,陆宇见到她就停下来:“程老师1 班上的同学都知道她严格,对她很是尊敬,童嘉见到她过来,立刻低下头继续画草图,一句话也没说。 唯独余抒从树下钻了出来,正蹲着跟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聊天。 小女孩声音很稚嫩:“姐姐,你给的糖很好吃哦。” “是嘛,”余抒笑眯眯的,揪了下小孩的羊角辫,“菠萝味的,当然很好吃啦。” 她说完抬起头,就看见程倾站在不远处。 刚刚说出的话肯定被她听到了…菠萝味的糖很好吃啦。 余抒脸一红,立刻站起来:“程老师。” 程倾嗯了声:“数据都记下了,环境观察好了?” 余抒把笔记本往前一递:“要检查一下吗?” 程倾摇摇头:“回去再看吧。” 正说着话,童嘉过来叫她们:“程老师,吃午饭啦1 这边是郊区,附近只有一家很小的牛肉面馆,两张桌子一张靠里,一张靠外——春天一向冷热不定,这几天刚好降了温,靠外的那张桌子挺冷的。 几个学生默契地把靠里的那张桌子留给了程倾,全都坐在了门边。毕竟跟老师坐一桌多少有点压抑,尤其是程倾这种话不多还一贯严格的老师。 余抒也坐在外边,被风吹得咳了两下。 程倾没动筷:“我身上有病毒吗?” 童嘉反应最快:“啊?没有啊1 程倾点头:“哦,那你们都都坐在外边做什么。” 这话一问出来就有点尴尬,童嘉后悔自己刚刚接话了:“那个…” 程倾:“不过来吗?” 学生脸上写满了四个字:不来不来。 “可以,”程倾欣然颔首,“余抒,过来。” 陡然被点名,余抒愣着没动,在几个同学殷切目光下,她耳尖蹭的一下红了:“那…那我过去啦?” 她有点不好意思,在程倾对面坐了下来。 啊呀,好端端地点她过来干嘛。 程倾在吃饭:“那边不冷吗?” 余抒搓了搓手:“冷。” 看程倾没多说话的意思,余抒开始低下头吃面,这家牛肉刀削面做的不错,面很劲道,汤也浓郁。 程倾先吃完,站起来买了单:“你们吃,我先走了。” 她开车过来的,也没打算跟她们一起坐公交回去。 等她一走,学生们松了口气,一溜烟地坐到了里面的桌上。 陆宇先坐下:“妈呀冷死我了1 童嘉打了个喷嚏:“还是里面舒服。 这时老板从后厨出来:“来来来,荷包蛋来了。” “荷包蛋?我们没点啊?” “刚刚那位客人点的啊,让下让下,我给你们放到碗里,还热乎的呢。” “程老师点的?” “对啊,她付过钱了。” 众人先是安静了一会,童嘉先说:“程老师人挺好碍” 沈灯轻难得开口:“反正,没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坏。” 余抒咬了口溏心荷包蛋,一本正经地说:“坏这个词跟程老师不沾边的1 陆宇哈哈大笑起来:“瞧你的出息,一个荷包蛋就把你收买了,之前连续两周被老师叫办公室还不够啊?” 余抒哼了一声,没再辩驳,转过头夸赞道:“老板你家荷包蛋做的真好吃。” 老板笑眯眯看着她:“是吧,你多吃点多吃点。” 余抒不明所以,夹起上面一个,才发现下面还有一个,因为稍微小点,所以一开始她没看见。 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咦?” 老板悄悄对她比了下手势,没上没下地说了句:“本来就多一个。” 其他人都在聊天都没注意,只有余抒听到了,也听懂了。 是…程倾给她多点了一个吗? 她抿着唇忍着笑,低头又咬了口。 第10章 周日一早,余抒打着哈欠,到了一家咖啡厅。 徐以恒戴咖啡色鸭舌帽,正在路边发传单,同样困意浓倦地打了个招呼:“早埃” 余抒:“早碍我眼睛都要睁不开了,经理这么早就来上班了吗?” 徐以恒把传单往包里一收:“对啊,她要赶在客人进店之前面试你。” 昨晚他打电话给余抒,说找到一份很适合她的工作:在一家风格文艺的咖啡厅上班,可以学怎么调咖啡,时间很自由,而且工作量不大,她能做点自己的事情。 经理是个穿米色职业西装的中年女性,见到余抒先打量她一下:“小余是吧?换上我们的工作服试试?” 这进展快的过分,余抒有点猝不及防:“啊,好碍” 她很快换好衣服,跟着老员工学习了一会,就是工作服对她来说有点太大了,十分宽松,衣袖也长长垂下来。 经理忽然问:“小余你成年了吗?” 余抒:“成年了成年了1 经理点头:“很好,你的形象气质和我们店的风格很适配。除了周末,周一到周五你可以过来几天啊?” 来之前余抒就想好了安排:“周中来两次,下午或者晚上,周末来两个半天,可以吗?” 经理点头:“可以。按小时算工资,你下周开始上班吧。” 余抒点了下头:“好,谢谢您1 出了咖啡厅,徐以恒懒洋洋地说:“你差我的中介费,请我吃顿早饭吧,我饿了。” 余抒二话没说答应了,带着他绕到附近一条巷子里的早餐店,豪气地说:“随便你点。” 徐以恒看了看沾了油渍的菜单:“难怪你那么爽快。我亏了。” “你自己要求的啊,不赖我。” 余抒开始点餐,对店主挥挥手:“老板我要一笼小笼包,一杯豆浆,一个蒸鸡蛋。谢谢老板1 “好嘞!稍等。” 老板回过头看了她一眼,这姑娘声音很甜。 徐以恒曲着长腿,照她点的东西来了双倍的,风卷残云般扫光了:“我先走了。” 余抒:“你这么急着走啊?” “废话。家里穷,揭不开锅了。” 余抒愣了下。 难怪徐以恒先前问她,是不是因为跟家里吵架说气话才不想用家里的钱。 她并不只是出于任性的。那天她妈妈说只要她花家里的钱,凡事就要听他们的,什么都得听他们的。 可她想试试看,听听自己的。 吃过早饭,余抒走回宿舍。 路上她在算自己手上还剩多少钱,之前的奖学金还剩五千,小阿姨给她的钱也还没动,攒了有一万…现在又有了一份小小的兼职。有个学姐还说要给她介绍家教,够她生活了。但吃药是笔不大不小的花费,她还要再想想办法。 春日清晨的阳光正好落在这张稍显稚嫩的脸颊上。 余抒抬起头,脸颊在与阳光的对峙中激荡起热度。 余小萝,你一定可以很好地生活- 新学期的第三周,明大的课程都开始了。 专业课一旦开始,余抒能自由动用的时间瞬间少了很多,只有周一最空闲,上午她要到永大旁听,下午和晚上的时间属于自己。 上个周末程倾照旧没空,发了一条短信通知余抒。 周一的课程是助教上的,他提了一句,上周末程教授参加一场国际学术会议,下午的飞机回国,赶不上上午的课。 余抒坐在第一排,将课本打开又合上,再打开,自言自语:“好了,小菠萝要认真学习认真学习认真学习1 坐在旁边的童嘉迷惑地问:“你对谁说话呢?” 余抒有点不好意思:“我自己碎碎念呢。” “行啊你,平时话不多的样子,真看不出来,”童嘉噗了一声,“话说,你有没有觉得助教讲的没有程老师讲得好啊?” 余抒立刻说:“那肯定是程老师讲得最好,她那么年轻就评了正教授,我没见过比她更优秀的了。” 童嘉笑:“你说这话怎么这么自豪呢,跟夸自己女朋友一样的语气、” 余抒杏眸圆睁:“没、没有碍” 可不是女朋友,虽然有点…那啥,不为人知的关系。 幸好童嘉只是开个玩笑,没往深了谈。 下了课时间还早,余抒回家一趟,打算拿点薄衣服。 走到小区门口,余抒正好看见一辆熟悉的车,她愣住了。 车旁站着一个穿蓝色西装的中年男人,他打银灰色领带,气质成熟儒雅,笑容温和,正对着他眼前的女人说话,帮她打开车门,动作温和而绅士。 余抒认识这个人,就是上次在咖啡厅见到的那个跟她爸爸聊天的人,也是她父亲公司的秘书。 不知道他们这样多久了。 她往前走了两步,正好落入余明怀的视线。 余明怀笑容一敛:“小抒?” 余抒点头:“爸爸。” 余明怀低声交代了车里人两句就走过来:“今天不是周一吗?怎么好好得回来了,吃午饭了吗?” 余抒扯了下嘴角,勉强挤出一点笑意:“吃了。” 余明怀说:“那你要去哪,爸爸送你。” 余抒摇摇头,绕过他走过去,忽然回头问:“爸,你跟我妈演戏那么多年,累不累啊?” 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很要面子,人前装模作样恩恩爱爱,人后早就不知道吵了多少回,也不知道是怎么能装这么久的。 余明怀面上过不去,沉了脸:“好好说话。什么叫演戏,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情。” 余抒却懒得理他,径直往前走了。 比起上一次的震惊,她现在有点麻木,回家收拾完衣服,装了几本书就回了学校。 路上她坐在公交车上发呆。 小时候有人问她,爸爸妈妈你最喜欢谁,她做不出选择。后来父母试探性问她,爸爸妈妈分开你跟谁,而她的反应就是大哭。 又下雨了。 这个春天雨水很多。 余抒看向窗外,手指在水汽模糊的玻璃窗上划过。 她是很重视亲情的人,她知道自己就是太重视了。 或许她不该把亲情看得这么重吧。 车到站的时候雨还没停,转小了点。 余抒没带伞,淋着雨回去。 到了宿舍,她的衣服湿了大半,不得不冲了个热水澡,换了睡衣后连打两个喷嚏。 她坐在椅子上发呆,正在整理那把蓝色雨伞,有点强迫症似的,把每一丝褶皱都抚平了,才收进专用的雨伞布套里。 安可正准备出门:“抒抒把你的伞借我下,就那把蓝色的,我的伞太小了。” 余抒找了另外一把伞给她:“那把不行。这把借你。” 安可睨她:“小气,瞧你把那把伞宝贝的。我走啦。” 余抒没说话,听到室友关门的声音。 她一口气喝了两杯药,听着窗外淅沥小雨发呆。 下午要去咖啡店上班了。 可她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难受。 她给程倾发信息:“你在家吗?” 隔了几秒她又发:“可以见你吗?” 信息回复地很快:“在。” 下一条是:“你过来。” 第11章 下午,余抒按照约定时间去咖啡店做兼职。 经理叫了人过来:“你来带带她,这是新来的小余。小余,这是我家舅舅家的小孩,你叫他小高哥就行。” 余抒应了一声,她换上工作服,随手把头发扎成了高高的马尾,露出雪白额头。 “谢谢经理,小高哥麻烦你了。” “不客气不客气,你跟我学吧。” 调咖啡不算难,先把咖啡豆磨成粉,倒入咖啡杯里再加水,最后在咖啡表面加入白巧克力,再从内向外画出花朵的形状,一杯拉花咖啡就做好了。 余抒以前在家里做过咖啡,这对她来说不是很难的事情,只有咖啡粉和水的比例不太好控制,拉花时不太好掌控形状。 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好不容易空闲下来,余抒看了下手机,已经五点了。 她跟程倾约好七点半见面。六点下班,赶去搭公交,希望路上堵车不要太严重,不然她就要迟到了。 大堂挂钟的秒针一下又一下,她的心情也仿佛随着时针的转动,如潮汐起落般轻轻涌动。 她忽然很想现在就见到程倾。 凝滞的思绪被陡然响起的清脆玻璃声和猝然袭来的滚烫热度搅碎,余抒回过神,随手扶住一位客人。 等客人站好她才松手,整个工作服都被热咖啡浇得狼藉一片,最惨的是左边胳膊都淋湿了。 经理立刻过来:“怎么回事?” 刚才洒了咖啡的客人没理她,目光含着恨意,疯狂地拍打一个男人:“秦云昭你找小三你不是人!我那么爱你,我为你抛弃了我的工作,放弃了我的梦想,你当初说过要爱我一辈子1 这声大吼让整个咖啡厅的人都看了过来,提着公文包的男人皱着眉头:“你松、松手!你这个疯子。呸,真晦气1 男人一挣开就匆匆往外走,那个女人也追过去,经理叫住她:“你这人怎么回事啊!你还没道歉呢1 余抒的目光落在追逐出去的两个人身上,轻轻叹了口气:“算了,经理我没事。” 经理叫人收拾了碎玻璃:“行吧你先别管了,去看看烫伤没有,我让人拿点冰块。” 余抒直觉烫的地方不算严重,赶紧到衣帽室换了衣服。 幸好现在天气还冷,工作服里套着毛衣,确实不算特别严重,锁骨处红了一小块,最严重的是左边手臂,有点要起水泡的前兆,不过她拿冰块冷敷了一会,算是暂时止住了。 就是秋衣和毛衣都不能穿了,余抒给安可打了个电话,让她帮忙送了一件宽松的衣服过来。 还没到下班的时间,经理挥挥手:“你先回去吧,去医院开点药,找我报销医药费。” 余抒应了一声,笑着说:“好,谢谢经理1 经理看着她的背影,跟侄子说:“这姑娘人不错,也不吵也不闹的,也不怕吃苦,长得也好看,你瞧瞧…要不你追追人家呗?” “哎…您别天天瞎操心了。人家那么好看的姑娘还能缺人追吗?我才不凑这个热闹。”说话间小高摇摇头,继续做自己的咖啡了- 余抒回宿舍放下脏衣服,闻到外套上的咖啡味,特意换了件衣服。 她感觉头发丝上也沾了咖啡豆的醇厚香味,干脆又洗了个头。 喝完今日份的药,余抒漱了下口,准备换鞋出门。 “可可,我出门了埃” 安可摘下耳机:“你去吃晚饭,还是去药店买药啊?我跟你一起吧。” 余抒摇头:“不是去吃饭,我刚吃了个面包。跟人约了见面。我走了哈。” 安可:“去见谁啊,那位程大教授啊?别去了吧,你的手臂不疼了啊1 余抒说没事:“我想见她了。” 安可摊手:“行吧,随你。” 余抒算好了时间,提前半个小时到了程倾家楼下,直接上去好像太早了,于是她站在楼下晃了两圈。 没想到小雨又下了起来,幸好她带了伞,就是风太大了,吹得她瑟瑟发抖,一直在跺脚。 到七点十五,她进电梯,敲门。 程倾穿豆绿色家居服,乌黑长发用素白色发带挽着,银链眼镜挂在颈上,见面第一句话是:“吃过晚饭了吗?” 余抒点点头:“吃过啦1 程倾让她进来:“又忘了买拖鞋,还是穿我的吧。” 她跟上次一样,先进去给她倒水了。 余抒没话找话:“哦…你刚下飞机到家吗?” 程倾:“嗯,睡了一觉,醒来正好看见你的信息。” 余抒接过水杯:“谢谢…你刚在干嘛啊?” “看电影打发时间,”程倾指了指小房间,“有投影和幕布,进来一起看吗?” “啊,好埃” 余抒跟着她一起进去,原来程倾看的是《肖申克的救赎》,她以前看过原着,很喜欢这个故事。 程倾问:“要从头开始看吗?” 余抒忙说:“不用不用,我知道大致剧情,跟着你的进度看就可以了。” 程倾挑了下眉:“好。” 等她们把剩下的半部电影看完,时间也不早了。 程倾问:“你先去洗澡吗?” “我洗过了,不用不用。” 余抒在宿舍换过衣服,没敢洗澡,她怕热水太烫,淋着手臂疼,只拿湿毛巾简单擦了下。 等程倾洗澡的时候,她也换上睡衣,在程倾房间的书桌前坐下,有点无聊地拿出了课本和讲义。 “折衷主义兴起于19世纪上半叶…” “集仿主义…” “哎呀,专心专心。” “巴黎的…” 浴室水声一阵一阵地传过来,书的内容也看得断断续续。 余抒叹了口气。算了,专不起来心。 她站起来,在房间里转了一下,关掉头顶的灯。 房间里就留着一盏白色落地灯,很柔和的光芒。 余抒把头绳解开,柔软干净的发丝垂下来,落到书本上,她低下头,在数自己发尾分了几个叉。 “学习不专心。” “…啊?” 程倾不知道什么时候洗完了澡,在她旁边坐下,看著书本上画着的问号:“有不懂的问题吗?” 余抒有种被老师抓到偷玩的感觉,脸有点烫:“有几个地方不是很明白。” 程倾把眼镜戴好:“嗯,我看看。” 余抒乖乖地把课本和讲义递给她,听到她指着讲义说,这个例子举得不好,又听她说,助教的ppt脉络不清楚,不直观。 灯光就这么柔柔地倾泻下来。 程倾朝着她侧向左坐,黑发顺着右侧肩膀侧滑下去,她的侧脸线条干净利落,却在此刻的灯光中有种不似寻常的柔和。 她刚洗完澡,发丝上还有点清清淡淡的雪松香味,一丝一缕地往余抒鼻子里钻。 余抒原本在看书,不经意间抬起头,看着她发起了呆。 直到额头上被指尖点了两下:“还不专心。” 她陡然回过神,正好撞入程倾的目光中。 她们离得很近很近。 哪怕隔着冷冰的眼镜镜片,余抒也能看清她浓密眼睫和眼尾那颗浅浅泪痣。 瞳光清淡,有种温柔的冷清。 余抒不自觉放慢了呼吸,微微低下头,声音也柔软:“不好意思嘛…” “现在明白了吗?” “明白了明白了。” 程倾嗯了声:“下次再不会要罚你了。” 余抒红着脸:“哦…好埃” 她把书收了起来,不经意间碰到左手的手臂,疼得她说话语无伦次:“时间不早了,那个什么…沐浴更衣吧,啊不是…睡吧。” 程倾有点想笑的样子:“嗯,确实不早了。” 落地灯的光芒亮度正好,没有太亮也不会太暗。 窸窸窣窣,衣物委地。 空气似乎也渐渐升了温,把人的脸颊也烫成绯红一片。 余抒一会埋下头,一会又抬起头去看程倾的神态,隐约有沉溺,但目光依旧澄澈。 程倾指着她锁骨问她,一句话停停顿顿几次:“这里,怎么红…了?” “没事…只跟你一起的…” 错乱的呼吸落在她耳边,又很快挪开,扰得发丝也轻轻战栗。 程倾没想到她会这么理解,可再多的话,也没说出口了。 伴着窗外雨声,世界陷入一片静谧。 房间雪白的墙壁上有两道影子缠绕在一起,像笔墨清淡的水墨画,不经意间晃动满池春水,悄然滴落。 坠在半空的脚踝轻轻晃晃,踢下了一小块布料。 雪白脚尖无声绷紧了,又松开。 程倾伸手拉了她一把,余抒趴在她颈边没动,声音也低:“我有点累…让我先眯一会,我再起来洗澡。” “嗯,我等下叫你。” 程倾去浴室冲了个凉,洗掉黏黏腻腻的感觉,才出去叫她。 “我好了,你进去吧。” “余抒?” “余抒?” 程倾走过去,将脸颊埋在枕头里的女孩半抱了起来,摸了下她的额头,有点发热。 再叫她的名字,依旧没有回应,有点像晕过去了。 程倾拿湿毛巾给余抒擦额头,一边给医院的朋友打电话。 她把余抒抱了起来,轻声说了句:“我带你去看医生,不用怕。” 到了医院,朋友已经帮她挂号,预约了几项检查,再一番折腾下来,时间也不早了。 所幸没什么大事,说余抒身体素质不太好,免疫力差,又淋了雨,有点感冒。 程倾去办手续,途中朋友一直用某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程倾:“老赵,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 老赵欲言又止:“你碍真看不出来啊,你还挺会玩的。” 程倾:“什么?你打什么哑谜呢?” 老赵:“好了好了,快进病房。” 程倾没再问,把病房安排好:“好了,没事了吧?” “没事,”老赵又改口,“不对,还有件事。她的手臂得上点药。” 程倾:“什么药?” 老赵又用那种奇奇怪怪的眼神看着她,掀起了女孩的衣袖,左边手臂红了一片。 深夜,穿着睡衣,头发汗津津地黏在额头上。 锁骨和手臂上还有红印子…答案呼之欲出。 老赵叹了口气:“你看你,把人家小姑娘折腾成这样才送来。” 程倾:“?” 老赵拍了拍程倾的肩膀,用那种‘大家都懂’的眼神看着她:“做个人吧。” 第12章 程倾将朋友推出去:“闭嘴。” “哎哎哎你这个人怎么还恼羞成怒啊1 医院不能大声喧哗,老赵控制着音量,扒着门吐槽了两句就走了。 程倾看了看下余抒的手臂,有点红,像是被烫伤的。 一看就知道老赵没仔细看,只顾着想歪了。 她去找给余抒检查身体的医生开了烫伤药,问了情况说是不太严重,过几天应该就会好了。 程倾拿棉签沾了药,低下头给余抒手臂涂药。 夜深人静,她倒没觉得不耐烦。 就像是她平日夜里用铅笔画建筑草图,每一笔都不能出错的细致耐心。 直到这草图自己动了动——余抒醒了。 她一睁开眼睛,先是茫然四顾,而后眼底浮现说不出来的抗拒和抵触,一下子坐了起来。 程倾放下棉签:“醒了?” 余抒眨了眨眼睛:“我…在医院吗?” 程倾嗯了声:“你刚刚晕过去了。” 余抒啊了下,回忆起这个‘刚刚’是在什么情境下发生的,有点紧张:“…对不起,麻烦你这么晚送我来医院1 她的清亮瞳光里全然是小心翼翼和距离感,重复一遍:“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程倾没说什么,只说:“你躺下吧。” 她拿了一只新的棉签,将刚才还没涂完的药继续涂完。 余抒低下头看着她的动作:“这个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棉签碰到烫伤的地方还是很疼,她咬着唇,忍着不发出声音。 程倾没应,把手臂上的药涂完了才开口问:“锁骨那里严不严重?要不要也涂一点药?” 余抒说不用,像是怕她不放心,将自己领口往下拉开给她看:“没事,这里只是溅到了一点。” 程倾扫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她把药放好,出去洗手,回来时看见余抒昏昏沉沉快要睡着的样子。 她在病床边坐下了,指尖正好碰到一缕长发。 余抒听见动静,强忍着睡意看过来:“你困吗?” 程倾摇摇头,将那一缕发丝放回去,过了几秒才问:“生病了就不要做。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 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余抒看着她,目光湿漉漉的,像清晨河边饮水的小鹿:“我以为没事的,抱歉,下次不会了。” 程倾站起来:“好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先休息。” 说完她站起来要走,衣角却被拉住了。 余抒仰起头看她,眼底有很浓郁的依恋情绪:“你去哪?能不能,不要让我一个人在医院?” 程倾怔了两秒:“我没打算走。我有个朋友连夜回国了,她就住在附近,我下楼跟她说几句话就回来。” 余抒点点头,松了手。 她盯着雪白的墙壁,目光渐渐也空茫起来…小时候来的多,其实有几年没怎么住院了。 原来还是这么讨厌医院埃 程倾准备关门,回过头看见余抒这副神情,她停顿片刻:“你要不要喝点粥?” 余抒看唇角弯起,笑容依旧明朗,脸颊却瓷白的过分了:“不用。我等你。” 程倾嗯了声:“知道了。”- 医院大厅里依旧灯火通明。 穿长风衣的女人双手插在口袋里,正盯着夜空中的月亮看,听见脚步声回头:“程大教授,姗姗来迟埃” 程倾难得笑了下:“比不上岑总大忙人,连夜坐飞机回来,找我有什么急事?” 岑音敛了笑意:“庭秋她…” 程倾恍然,摇着头:“你是说她那条宣告要结婚的朋友圈?假的。但她这么多年女朋友换了一堆,真的。” 岑音低下头,自嘲地笑了下:“我知道。她不会在原地等我的。” 她们已经分开六年了。 可她看到那条明显是玩笑口吻的动态,还是连夜买了机票回国,深夜给程倾打电话,不听到‘假的’这两个字,她就不安心。 程倾没去评价朋友感情的事情,换了个话题:“你这次回来只为了这件事?工作上有安排吗,准备回来待多久?” 岑音笑了笑,神色难掩落寞:“回都回了,先不走吧。近乡情怯,这么多年不敢回来,今天一时冲动回来了,我会多待一段时间。不说这个了,你怎么这么晚在医院?我记得叔叔不在永州吧?” “不是我爸,”程倾想了想,才说,“是有个女孩子,生病了在医院。” 岑音惊讶地挑了挑眉:“你女朋友?” 程倾摇头:“也不算…成年人之间也不用谈感情。是庭秋介绍的,不是,是庭秋的朋友介绍的。” “这样啊,”她话说得含蓄,但岑音听懂了,打趣道,“可我看你这不是找乐子,你是找了个祖宗吧,这么晚了还在医院,明天不上班啊?” 程倾也笑了笑,有点无奈:“确实不上班。总不能看着她在我家里病倒吧…她年纪不大。” 岑音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感到很新奇。 她大学时认识程倾,就知道她是个目标明确、清醒理智的人,一心是要往上走的人,没想到现在偶尔也会放慢脚步了。 程倾看了看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家休息吧。我也回去了。” 岑音不忘调侃她:“好啊,我回去了。你也去伺候你的小祖宗吧。” 程倾没理会她的玩笑,也懒得在这种事情上过多辩解,转身进了电梯。 她轻轻推开病房的门,动作很轻,但余抒立刻翻身,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懵懵懂懂的,却又盛满期冀:“你回来啦1 她语气是这么不加掩饰的惊喜,好像过去的不是半个小时而是很多天。程倾失笑:“嗯,回来了。” 余抒双手捏着被角,她有点想把被子拉过头顶,被程倾制止了:“别埋进被子里睡,对身体不好。” “哦,好。你不休息吗?” “等会再说。” 余抒看着她,抿了下唇,想说话又没说话。 那种期待又紧张的眼神,是无声的叩问。 程倾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在病床旁坐下了:“好了,睡觉吧。” 余抒闭上了眼睛,仅仅眯了两秒又忍着困意睁开眼睛,确定她还没走,才心满意足的,再闭上眼。 困意沉沉袭来,她快陷入沉眠,心里却始终惦记着,又想逼自己睁开眼,眼睫颤了又颤,努力跟睡意挣扎。 直到耳边传来一道压低的声音,声线清醇动听:“睡吧。我在。” 像春夜山谷里,从远方吹来的风,簌簌又温柔。 这么让人安心。 绷紧的意识陡然放松,余抒睡着了。 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程倾看了下时间。刚刚十二点半。 有几条未读消息和一个未接电话,是余庭秋打过来的。 程倾放轻脚步,到走廊上打电话。 窗户半开了,春夜的风倒灌进来,将她发丝吹乱。 远处天空中隐约有雷鸣,所谓一雷惊蛰始,程倾想起来,前几天是惊蛰。 “庭秋,什么事?” “我刚才给你发的链接你看到了吗?我们想投标做这个项目,已经有了初步想法,你要不要一起做?” “暂时不考虑了,我这学期开了两门课,时间不够。” “好吧,那你到时候给我把把关,给我提点建议。” “可以。没别的事我就先挂了。” “你急什么啊?又没到休息的点,”余庭秋不满地抱怨了一句,“大家都是夜猫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作息时间。难不成,你在陪你的小女友啊?” 这小女友三个字用的很微妙,可以理解成女性朋友,也可以理解成女朋友。 程倾顿了几秒:“是跟她在一起,但是…” 她话只说了一句,就被一顿大笑声打断:“哈哈哈哈哈程大教授你也有今天1 程倾淡淡地说:“她生病了,在医院,余庭秋,你别想多了。” 可电话那边的人控制不住自己看热闹的心:“不行不行,别解释了。赶紧说是哪家医院,我明天来看看,宁姐到底介绍了什么美人,都能把我们程教授迷得五迷三道的。” 程倾没答应:“你看什么看。无聊。” 余庭秋不肯放弃:“你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嘛,放心,我不是空手来,我会给你小女友带花的。快说啊,是哪家医院1 程倾知道余庭秋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也懒得再多说:“明大附医,你过来再跟我打电话。” 余庭秋很兴奋:“好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见1 程倾冷淡地回了句:“真不理解你兴奋什么。” 余庭秋笑着说:“你不理解。我很期待1 第13章 余抒醒得很晚。 醒来后她愣了好久,过了好几秒才想起来她怎么会在医院。 她昨晚晕倒了。 还是在程倾床上晕倒的。 还是刚刚做完就晕倒了。 要命,这说起来简直太丢人了。 下次再这样的话,她不如一头撞死在程倾床头算了。 而且,她昨晚是不是有点太黏人了。 想起昨晚她拉着程倾衣服不让她走的样子,余抒坐了起来,双手捧着脸,叹了口气。 她昨晚肯定是低烧把脑子烧坏了。 她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呢。 可她实在太讨厌医院了,只要一来医院,就能想起她小时候爸妈都要上班,时不时把她一个人丢在医院里。 余抒认真回忆自己昨晚的举动,应该没出大问题,没有很讨人厌很过分的举动。 这时护士进来给她测体温:“低烧已经退了,不过建议你还是再做一下全身检查,昨晚只给你做了几项简单的检查。” 余抒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最清楚:“好,谢谢。” 护士给输液瓶加了药剂:“你抵抗力太差了,再输点液吧,晚点再办出院手续。” 余抒没有什么意见,今早刚好没课,她给安可打了个电话,拜托她帮她向下午上课的老师请假,等她出院再给老师补病历。 挂掉电话,她慢慢看微信的未读消息。 程倾课程群里的消息最多,有几十条,余抒点开对话框往上滑,看到一条:“程教授今天来答疑!大家有需要的快来1 答疑? 余抒想了下就明白了,大概是昨晚聊到的,程倾不满意助教讲的几个地方,所以特意开一次答疑课程。 余抒还看见童嘉发来的好几条消息。 “在?” “快来!程老师讲课了1 “你真的不来吗!程老师讲课简直是十个助教的水平1 “姐妹你不会还在睡觉吧?错过你要后悔的。” 余抒回了个犯困的表情包。 她当然知道程倾讲课的水平,她已经开始后悔了。 程倾早上去永大的时候怎么都不叫醒她呢? 童嘉很快回了消息:“你刚醒?答疑课半个小时前结束啦。” 余抒:“讲了多久?” 童嘉:“一个多小时。笔记借你吧,程老师课件一向是不给学生的,我拍了几张照片也一起发你。” 余抒回了个‘憋着嘴嘟嘟’的表情。 越想越不开心,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刷起了朋友圈。直接刷到未读动态,一眼就看到余庭秋昨晚发的:有哪位知道最近有什么好日子适合结婚吗? 余抒立刻给余庭秋打了个电话:“小阿姨,你要结婚啦?1 余庭秋正在开车,扫了眼后视镜,打了方向灯,随口逗小孩似的:“是啊,喜糖我给你留了,你最喜欢吃的菠萝味硬糖和白巧克力都有。” 一听她这种语气,余抒就知道她那条朋友圈是开玩笑的:“什么嘛,你怎么又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大人的事小孩不要管,余小萝,你还管起我来了,”余庭秋往右转,“好了,我先不跟你说了。我跟人有约,在开车。” 余抒认真地说:“你下次不能再拿这种事开玩笑了。” 余庭秋不耐烦了:“行了行了,你年纪不大,还挺爱唐僧念经,挂了埃我急着去见朋友和她女友呢。” 还没等余抒说再见,电话已经挂断了。 余抒生气地拿指尖戳了戳小阿姨的头像泄愤,一边念念有词,叫你不听话,你才是小孩…结果一不小心点成了拍了拍,她赶紧再双击了两下,撤回了。 啊,真怂。 “在做什么?” “…啊?” 余抒抬起头,才发现程倾回来了。 程倾穿奶咖色西装外套,白色西裤,比较职业化的装扮,看起来是早上回家换了衣服再去的学校。 余抒有点不好意思:“你是从学校直接过来的吗?” “嗯。你刚醒?” “有一小会了。” 程倾随手将路上买的豆浆包子放下:“饿了吗?” 余抒点点头:“饿了。” 程倾把塑料袋拆开,撕开吸管纸袋,再插到杯子里,递给她:“趁热吃吧。” 余抒坐在床上,半仰起头看她,弯着眼眸说:“谢谢。” 瞳光依旧清亮,笑容也明媚,但又是如常的礼貌和恰到好处的分寸,丝毫不见昨晚的依赖和黏人。 程倾在床边坐下,给她倒了杯温水,听她说话。 “那个…程老师,不好意思啊,昨晚真的麻烦你了。下次我会注意的。” 过来几秒,余抒又说:“没影响你今天工作吧?” 程倾轻轻拍了下她脑袋,语气听起来像斥责,可又分明很温和:“安心吃饭。哪来这么多话。” 道歉的话从昨晚一直说到现在了。 余抒被她拍了下额头,有点脸红,她低下头咬了一口小笼包,说话含糊不清:“那今早上课的内容…我没听到,可不可以…” “不行,”程倾淡淡拒绝,“我不给学生开小灶。” “哦…我知道的。” 余抒也没打算让她跟自己单独再讲一遍,这也太耗费时间和精力了。就是她拒绝地实在太不留情面了,她话还没说完呢。 等她吃完,程倾看了看时间:“医生建议你去做个全身检查再出院,你看?” 余抒:“哦哦,护士跟我说了,我等会就去。” 程倾站起来,把她喝完的豆浆杯扔进塑料袋,扎了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有个朋友要过来,我去接一下,”她站在门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她想见下你,你介意吗?” “啊?见我?” “她这个人比较八卦,我拦不祝” 余抒没想到程倾的朋友也知道她…倒也没有觉得排斥,只是好奇程倾会怎么介绍她,又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跟程倾朋友相处。 程倾看出来她的不自在,安抚似的说:“她话多,你听着就行了。什么都不用说,留给她自己脑补。” 听到程倾用非常正经的语气说出这么嫌弃的话,余抒噗得一声笑了:“你这个朋友这么好玩呀。我知道啦,我不介意的。” 不过这么描述,感觉还蛮熟悉的,好像自己身边也有这样的人。 程倾点点头,往外走了两步,又顿住了:“晚点加个微信。” “哎?” “把课件发给你。”- “你从负一层的电梯上来大厅,我在服务台右手边等你。” “好好好,稍等,我马上就到。” 程倾挂了电话,站在一楼大厅的角落,避开熙攘人群。 “久等啦1 余庭秋微喘着气,她是一路小跑上来的,她左手提着花篮,右手提了果篮,确实没空手。 程倾打量了果篮两眼:“你也不用这么客气。” 余庭秋眼眸一弯:“怎么啊,怕我吓到你的小女友啊?” 她三句话就没个正经,程倾不理她:“上去吧,在九楼。” 余庭秋按捺住兴奋:“好啊,那走吧。” 电梯打开,两人并肩往外走,余庭秋渐渐落后几步,将手中的红幅握紧了。 “到了,”程倾站在门边,准备敲门,“你别太夸张,天天戏精上身。” 余庭秋一口答应:“那你就放心吧。” ——放心我给你的惊喜吧! 程倾推开门,往里走了两步。 余庭秋跟着进去:“你好啊1 说完她立刻打开了红幅:祝程教授老婆身体健康!- 余抒心情很好。 就因为程倾最后说的那句,加个微信,把课件发给你。 给她指路的护士笑着说:“好像还没见过哪个病人在医院里这么高兴的。” 余抒笑眯眯地说:“来得多就习惯了。放平心态就好啦。” 她做了好几项检查,中间收到童嘉发过来的笔记和略显模糊的照片。 童嘉说:“你不知道我上课一边记一边拍照多辛苦。这节课信息量很大,也不知道有没有漏拍,程老师翻页太快了。” 余抒差点没忍住想跟童嘉说程老师会把课件发给她。 可是她又犹豫了,为了程倾,她暂时不能说。 余抒在心里说了好多句抱歉抱歉,才忍住了:“收到,mua1 几项检查做完,她准备回去。 路上正好碰见刚刚给她测体温的护士,护士要给她做出院前的最后检查,两个人一路走着聊了几句。 眼看着就要走到病房门前,余抒加快了脚步,看见门外站着两个人,她下意识停下了。 程倾正在跟人说话,那个人大概就是她的朋友吧。 好奇怪,这背影怎么有点熟悉埃 护士不解:“你怎么啦?” 余抒刚准备说没事,目光下移,看到花篮红幅后直接瞳孔地震。 那个花篮红幅写的是…祝程教授老婆身体健康? 程教授,老婆?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红幅看,正好背对着程倾说话的人转过身,即将往这边看过来。 下一秒,余抒看清她的脸。 她小阿姨??? 死了!!! 第14章 余抒大脑空白了几秒,呼吸凝滞。 逃,她得逃! 护士关切地问:“你怎么啦?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在余庭秋朝这边看过来之前,余抒轻轻拉住护士手臂,借着她的身体把自己一挡:“对不起对不起,债主上门,你帮帮我1 护士懵了:“啊?” 余抒继续满嘴跑马:“我爸的债主,那个穿黑色外套的,她放高利贷的。你看我手臂那里就是被他们烫的。我不能被她看见,她会把我腿打断的1 她一边说还一边掀起衣袖,给护士看自己的烫伤。 前半句话都是假的,只有一句话是真的——余庭秋要是真看见她,肯定得把她腿打断。 余抒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小阿姨和程老师怎么会是朋友…不对,程倾是永大建院的老师,小阿姨是永大下辖的建筑设计研究院的设计师,她们两认识一点也不奇怪! 她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趁着余庭秋转过身去,余抒往后挪了几步:“谢谢谢谢,麻烦你了。” 护士一脸心疼地看着她:“好的没事,我陪你过去吧?真的不行我们报警1 看这小姑娘细胳膊细腿的,债主竟然追到医院来,也太过分了! 余抒差点被她这句话吓死:“不了不了,不用报警…” 护士叹了口气,配合她走到拐角处,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们年纪还小,遇到恶势力不要紧张,要寻求公权力的保护,知道吗?” 余抒点头如捣蒜:“知道知道。” “那我去看看别的病人,晚点再去看你。” “好的好的,谢谢1 护士说了声不客气,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很快走了。 余抒松了口气。 她往后靠着墙壁,感觉后背上的衣服都要被汗湿了。 幸好小阿姨没看见她。 不然她怎么说,哇吼小阿姨,我跟你朋友搞在一起了? 想想余庭秋的反应…杀了她吧。 走廊另一边。 余庭秋百无聊赖地到处看:“你家小美人去哪了啊?” 程倾看了看时间:“都说了她去做检查了。而且,不是我家小美人。我好好说话。” 余庭秋笑意加深,随口应了:“好啊,不说了。” 等她见到人后,她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程倾:“行了,把你那夸张的红幅收起来。” 余庭秋笑笑不说话,根本不动。 又等了几分钟,她更无聊了,开始观察起往来行人,她语气神秘地说:“你看那个护士小姐姐,一直在看我哎1 程倾:“你想多了。” 余庭秋摇摇头:“不是,她真的在看我。” 说话间护士越走越近,离她们只有三米了,她一直盯着余庭秋看…有的人啊,想不到啊,明明是个风情万种的大美人,原来是靠高利贷发家致富的。 呸,人渣。 护士正义感爆发,下一秒就想报警了,但想起刚刚女孩紧张哀求的眼神,她忍住了,只深深地盯着余庭秋看了两眼,才收回了目光,顺便还翻了个白眼。 余庭秋被她看得莫名其妙。 等护士走了,她回过头问程倾:“我已经美到人神共泣令人发指了吗?” 程倾:“余庭秋,自恋适可而止。” 余庭秋撩了下长发,红唇微弯:“我知道我就是太好看了,小姑娘们没见过世面啊,见了姐姐都得弯。” 程倾被她吵到不行,正想着怎么送这祖宗滚蛋,手机就在这时响了。 是岑音打来的。 她按了接听:“嗯,在。还在医院。” 说着话她看了余庭秋一眼:“她也在。你要过来吗?” 挂电话前她又说了句:“好,9楼,你直接上来。” 余庭秋好奇:“谁打的电话啊?” 程倾:“岑音。” 余庭秋脸色一变。 她怎么忘了,岑音的家住在附近。 她下意识就想说我先走了,可这话说出来好像显得她心虚一样,于是又忍住了,只皮笑肉不笑地问:“哦。我当是谁。” 程倾:“她昨晚回来的,我跟她见了一面。她刚刚到医院拿药,问我要不要一起吃午饭。我说了你也在。” 余庭秋一时间没了插科打诨的兴头,笑意很淡:“这饭我可不配吃。” “庭秋。” 有人轻声打断了她的话。 余庭秋陡然噤声,神色平静到冷漠。 岑音是中法混血,五官深邃立体,眼眸却是亚洲人常见的黑色,漆黑深邃,很难看出情绪波动。 她跟程倾打了个招呼:“等会一起吃个饭吧。” 说完才走到余庭秋面前,又叫了一声:“庭秋。” 余庭秋冷冷地勾起唇角:“岑总。我的名字不是什么陌生人都能叫的。” 一向喜怒笑骂的人,此刻冷冰冰的,疏远又疏离。 目光低垂着,从她手上提着的塑料袋一扫而过,那里面装满了药。 岑音低头,她笑了下:“好,余小姐。” 余庭秋硬撑着没在她来之前走,保住了自己最后的面子和底气,一秒都不愿再多待:“我有事,走了。” 这话是对程倾说话,她根本没看岑音,仿佛多看她一眼都脏了自己的眼睛。 岑音站在原地,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压下了心间潮涌。 程倾过来拍了下她肩膀:“还好吗?” 岑音嗯了声:“还好。一起吃饭吗?” 程倾摇摇头:“不了,她去做检查了,还没回来。” 岑音没多说:“那我先回去了。” 程倾嗯了声,看她背影隐约有些落寞,不由摇了下头。 再等了十分钟,余抒还没回来,她决定去找她。 在几个检查的地方都找遍了,都没找到人。余抒的手机也没打通。程倾上上下下找了半个小时,才在楼道里找到余抒。 “你怎么在这?” “哦…我在这里逛、逛了一会。那个,你朋友呢?” 余抒紧张得要命,目光忍不住朝她背后瞥,生怕小阿姨提着刀就进来了。 程倾:“走了。” 原来不想见她的朋友。不想的话,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何必在躲在楼道里,委屈自己。 余抒站太久累了,本来想坐在楼梯上的,但又怕把衣服弄脏了,干脆选择了蹲下,现在蹲久了腿都麻了。 她一站起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了。 程倾伸手揽住她:“小心。” 余抒:“…谢谢。” 程倾问她:“腿很麻吗,还能走吗?” 余抒死撑着:“可以的可以的。” 她跟着程倾往外走,幸好这里离她的病房不远。就是她走得太慢了,跟不上程倾。 两分钟后,程倾回过头,隔着一段距离,看余抒扶着墙,拧着眉头慢慢走。 她轻轻叹了口气,唇角却悄悄弯了弯。 余抒正感觉那股麻劲要过去了,抬起头看见程倾折返回来:“怎么啦?” 程倾环过她的腰,一把将她抱了起来,低头看着余抒,浅茶色眼眸深邃宁静,陈述事实般的淡淡语气,清和气息落在余抒耳廓:“你走太慢了。” 余抒脸颊发烫,从耳尖红到了锁骨。 未、未经允许,她她她怎么直接公主抱碍 第15章 余抒被程倾放在了床上。 其实就几米远,很快就到了。 她仰起头问:“程老师你吃什么的啊?” 她还照着程倾胳膊比划了一下,真有力气。 程倾在看病历,头也不抬:“吃铁。” 余抒愣了一下,才笑了。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程倾原来是在开玩笑。 大概是说她有举铁健身吧。她观察过,程倾手臂有很流畅好看的线条。 她捧着脸,眼眸乌黑晶亮,神情专注。 程倾抬起头,正好撞入她的目光,随手捏了下她脸颊,白嫩嫩的,软乎乎的,话里隐约有点嫌弃的意思:“都是肥肉,难怪你没力气。” 在床上都没力气。 余抒气愤:“什么嘛1 那双圆圆的杏眼更亮了,眸光跳动。 这叫婴儿肥! 怎么可以说是肥肉呢! 程倾适可而止,没再继续说:“好了,我去看看检查结果出来了没,晚点我还有事。” 余抒收起了小表情,很体贴地挥挥手:“那你去吧。” 等程倾走了,她开始把这次住院所有的账单一一拍照,金额记录下来。 就是脸颊被捏过的地方有点烫烫的,她隔一会就抬起手摸一下脸- 给余抒办完出院手续,程倾先走了。 在医院耽误了大半天,开车出市区时正好赶上晚高峰,堵车堵的厉害。 一个小时后,余抒发了几条消息。 “程老师,我到宿舍啦。” “这次真是麻烦你啦1 “小菠萝鞠躬jpg” 半个小时前她们加了微信,因为程倾说过要把课件发给她。 程倾扫了一眼手机,回复:“ok。” 她直接把手机锁屏摁掉,驾车出了永州,半小时后到达云市。 父亲就站在楼下等她:“可算是知道回来了,永州和云市明明就隔了几十公里,叫你回来一趟怎么这么难呢?” 程倾:“工作忙。” “忙忙忙,就知道说忙,”程远山一把接过她从后备箱里提出来的燕窝,明明还在抱怨,眼里却有了笑意,“回来就回来,怎么又带这么多东西。” 程倾笑了下,没说话。 进了家门,厨房里有人正在忙活,探出头来:“回来了啊,稍等啊,晚饭马上就好。” 家里香味四溢,程倾嗯了声:“好,谢谢。” 她跟父亲没话找话:“程乐乐呢?” 程远山说:“她在学校上自习呢,今天又不是周末。” 程倾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再没别的话好说了。 程远山又说:“前几天我见到你蒋伯伯,他说起你跟蒋远的事情呢,你有什么想法啊?” 程倾无语:“小时候过家家讲的话,能当真吗?” 程远山:“可是你们小时候玩的最好,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埃现在你都三十多了,还不考虑这件事吗?” 程倾没说话。 青梅竹马?要是她在前面走,蒋远在后面追着她讲话也算青梅竹马的话,那也行吧。 但她懒得跟父亲争论,敷衍地说:“这么多年没见他。等他什么时候回国再说吧。”- 周五下午,余抒到咖啡厅上班,她一来经理问她上次烫伤的情况。 余抒说没事:“真的好了,不信我给您撩起袖子看看。” “没事就好。我跟小高说呢,这么好看一姑娘,可别留疤了。” 余抒笑着说没有,开始工作。 咖啡厅的工作不难,也容易上手。上次她还不能拉出好看的花,总是手抖,这次已经得心应手,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小高凑过来:“行啊小余,有两下嘛。” 余抒忍不住笑,难免骄傲:“我前几天晚上都在宿舍看别人做咖啡的视频,现在来实际演练一下。” 小高:“看了几个晚上的视频啊?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收获?” 余抒:“我记了好多种拉花手法,等我发给你。” 两人一起聊了会,余抒转头去忙了。 经理凑过来问:“我看你们聊得还不错啊?” 小高翻了个白眼:“我跟小余在聊工作呢,她挺认真的。” 听他说完,经理感慨:“没想到她对一份兼职也这么认真。你真不追啊?” 小高原本还在点头,听到后半句话直接无语:“要追您自己追。我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埃”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女孩身上。也是,不知道要什么样的男孩子才能配上这么好的姑娘。 余抒还不知道她短暂地被讨论过,她这会清闲,在帮同事的忙,在咖啡厅里穿梭。她穿宽松白色毛衣,黑色铅笔裙,衣服颜色很素净,脸颊粉扑扑的,笑容也暖,像三月新绽的樱花。 还没到下班时间,经理叫余抒回去:“好了,别忙了。这会不忙,你先下班吧。” 瞧她认真的样子,一个人都要做两个人的活了,可别把别人养懒了。 余抒有点意外,现在比她计划的时间要早挺多。学校图书馆的座位她约了晚上7点半,现在都没有座位了。 天还亮着,她站在咖啡厅外面想了想,这里离永大很近。 她给程倾发消息:“程老师,你今天在办公室吗?我有问题能不能请教一下你?” 程倾说她不给学生开小灶,但是请教问题,应该可以吧。 几分钟后程倾回复:“我在办公室,下午六点半到七点十分之间有空。” 现在刚刚五点,余抒骑了单车赶过去永大。 才六点十分,她又提前到了。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她敲了下门,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程倾正在吃盒饭,问她:“吃过晚饭了吗?” 余抒摇头:“还没有,准备等会回去吃的。” 程倾站起来:“坐吧,我去给你拿一份盒饭。” 两分钟后程倾回来,余抒接过盒饭:“程老师你晚上还有工作吗?” 程倾嗯了声:“博士开题,搞了一天。等会还有最后一个。” 余抒掀开盒饭盖子,拿出筷子但没动:“那现在是你的休息时间啊?” 程倾摇头:“没事。吃饭吧。” 一看程倾快吃完饭了,余抒也三下两下扒拉两口,把盖子一盖,站起来抢先把程倾那份也收拾了:“好啦。” 她动作很快,程倾都没来得及拦她,大概猜到她不好意思占用她的时间又蹭饭,也没说什么,就问她:“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说说看。” 余抒把打印好的材料拿出来,她拿红笔把不清楚的地方圈了出来,有五六处。 程倾开始给她讲解,一句一句很有耐心。 正好讲完第一个圈,余抒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小阿姨’。 余抒愣了两秒,还是程倾先说的:“接吧。” 她都这么说了,不接电话才比较奇怪,余抒按了接通,轻声说:“小阿姨,什么事?” 电话那端余庭秋在问她最近忙什么,好久都没见到她了。 余抒:“哦…忙着学习。” 她是一点没觉得有很久了,小阿姨是没见到自己不错,可她前两天才在医院看见她,差点没吓得半死。 这时有人敲门。 程倾站起来开门,跟来人在门口聊了几句。 余庭秋忽然问:“谁在那边说话?这声音好熟悉埃” 余抒一颗心跳到嗓子眼,她选择装死:“啊,什么说话,你听错了吧?” “可能吧…”余庭秋低声嘟囔一句,“好了,我要工作了。这个周末你看看有没有时间,我带你出去吃饭。挂了哈。” 正巧程倾这时走回来,余抒抬起头看她一眼,紧张得要死,就怕程倾这时候讲话。幸好程倾什么都没说,坐下继续看讲义。 余抒:“好的好的,拜拜。” 等电话挂断,她深深松了一口气。 程倾随口说:“接了债主的电话?这么紧张。” 余抒:“……” 没想到她的说法跟自己瞎扯的完全一致。 程倾没希望她真的解释,她看了看时间:“抱歉,我的工作安排临时有调整,五分钟后就要过去了。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在这里等我回来。” 余抒:“碍好埃” 她是不介意的,反正在哪学习都是要学习的。 程倾嗯了声:“那我先出去了。” 她推门出去,接了个电话:“庭秋,你过来了?” 等程倾一走,余抒下意识环顾四周,不过两秒又收回目光。 主人不在,她不能这么不礼貌。 她想起刚刚程倾给她讲解的时候,戴着眼镜,长发揽到耳后,握着笔的样子好认真,好温柔。 余抒把讲义看了又看,到后来她没事做,画了一点建筑草图。 到了9点半,安可给她发消息:“小菠萝,你今晚不会又不回宿舍吧?” 余抒回复:“晚点回。” 回完消息,她退出对话框,看到宿舍群里99+的信息,随手点了进去。 安可正在吐槽网文,发了网上流传的网文语录,室友都在闲聊。 “亲我一下,命都给你。” “不听话就不要上我的床。” “你们有没有发现随意组合一下都可以啊?” “比如,不听话就亲你?” “哈哈哈霸总语录总是这么相通的。 余抒忍不住笑,一条一条地往上翻,也回了两句。 她看手机看得专心,冷不丁地听见有人开口:“学习这么不专心。” 余抒陡然收起笑意,坐直了。 程教授为人师表惯了,就不爱看学生贪玩:“在看什么?” 余抒感到羞耻,但还是把手机递给她:“室友在聊网上的段子,挺好玩的。” 程倾往上滑了两页,眉梢微拧,神色迷惑。 余抒跟她解释:“是现在网络小说常见的台词啦,往往都是一个主角被另一个主角压在墙上亲,还说什么,亲我一下,命都给你。” 程倾淡淡哦了声:“这样。很好笑吗?” 余抒随口说:“哈哈,你们这个年纪很难理解啦。” 程倾挑了下眉:“我这个年纪?” 余抒:“这个…” 她一边说话,一边避开了余抒想要拿回手机的动作:“把我刚刚跟你讲的内容复述一遍,我检查一下。” 余抒:“……” 幸好她记住了,程倾说的话,她都记得。 程倾听她一句一句说完,点了下头,继续讲后面的内容。 余抒听得很专心,就是她离程倾好近好近,近到能看清她眼镜下的黑眼圈,忍不住去想她最近是不是很忙。 “你又分心了,”程倾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总是不专心。” 余抒回过神:“哦…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好好学习,”程倾唇角牵起些许,顿了两秒后慢条斯理地说,“不听话就亲你了。” 余抒一怔,抬起头就撞入她那双沉静深邃的浅茶色眼眸。 程倾靠过来,离她更近,红唇微阖,呵气如兰:“我这个年纪,有什么问题吗?” 余抒微微仰起头看她,她们间离得好近。 近到余抒看清楚她眼下那颗性感又冷淡的泪痣,感受到她好听的声音敲打着自己的耳膜,甚至感觉程倾说话时的气息都落在脸上,温热的,痒痒的。 余抒有点晕了,下意识说:“没、没问题。” 第16章 程倾淡淡哦了一声,复又坐了回去。 余抒揉了揉耳朵。 什么嘛…刚刚干嘛忽然靠过来啊埃 哪怕程倾已经坐回去了,可片刻前的画面一直浮现。戴着细框眼镜的程老师依旧斯文,神情一如既往冷淡而克制,可说话时气场好强,好像自己说一个‘不’字…就要被她吃掉一样。 程倾给她讲完最后的内容,看了看时间:“不早了,我顺路载你回去。” 余抒说不用:“不算很顺路,你别绕路了。我坐公交回去。” 程倾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廓上,轻轻点头:“好。” 余抒站起来,忽然鞠了个躬:“谢谢程老师解答问题啦1 程倾冷不丁被她吓一跳。 忽然开始鞠躬,而且又开始叫她老师… 余抒挥挥手,她赶时间出去——再晚点公交就要停了。 她在走廊上小跑起来,刚过拐角就撞到了人:“哎呀,对不起对不起1 一抬头却彻底傻了,大脑近乎短路,连掉下的包都忘了捡。 “小抒?”余庭秋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弯腰捡起包里掉出来的耳机和钥匙,“你怎么在这?” 余抒捏了一口气:“哦,我、我这学期选了永大的课啊,不是跟你说过吗?” “有这么一回事吗?”余庭秋眯着眼回想,之前她确实跟余抒提过永大建筑系排全国第一,叫她过来听课。可余抒选课后有跟她说吗? 余抒将耳机和钥匙塞回包里:“小阿姨我得走了,晚点公交停了,宿舍也要门禁了。” 余庭秋被她打断思绪,也没再想,她帮余抒拿着包:“十点多了,坐什么公交。我开车送你。走吧。” 她转身就走,余抒站在原地缓了一口气,暂时从巨大的惊吓中恢复过来,她往背后看了两眼,幸好这会程倾没出来。 上了车,余抒尤在后怕,透着玻璃窗左顾右盼。 “看什么呢?” “…哦,没什么。那个啥,小阿姨你怎么也在这边啊?” “我?”余庭秋笑着看她一眼,“我来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们建筑设计研究院有个小姑娘今天来开题,被老师们怼哭了,我来看看她。” 余抒:“那我以后要是被老师骂哭了,你来看我吗?” 余庭秋弯了弯眼眸:“想多了,你哭我就在旁边拍手大笑:哭,哭得再大声一点1 余抒:“……” 余庭秋噗的一声笑了:“生气啦?” 见余抒不理她,她换了话题:“对了你来听哪位老师的课?程倾老师的有选吗?” 余抒呼吸一滞。 小阿姨她,主动提到程倾了… 余庭秋以为她还在生气,见她没应也不觉得奇怪:“今天气劲还挺大啊,这么不经逗。好了我认真的,说正事。程教授除了不爱搭理人,人品、学识、涵养都相当不错,她的课你可以去听听。” 也没有那么不爱搭理人吧… 余抒下意识想反驳,但很快忍住了,她哦了一声:“我知道啦。” 余庭秋嗯了声,继续开车。 等到了明大,她又不忘叮嘱余抒:“你如果决定读硕士,就一定记得去听程倾的课,知道吗?” 余抒小鸡啄米般点头:“知道知道。” 余庭秋拍了下她脑袋:“傻乎乎的,好了,进去。” 余抒怀着劫后余生的狂喜,挥挥手,差点没挥动彩旗:“再见再见,小阿姨再见。” 余庭秋站在原地,等她进了校门才准备走,她笑着自言自语:“这小孩最近怎么了,怎么越看越傻呢…”- 周六,余抒上午到咖啡厅做兼职,中午回到宿舍,就见安可神秘兮兮地对她招了招手。 “干嘛?” “我猜你没看到。” “什么啊?” “程教授今天有个讲座,去不去听啊?” 余抒:“在哪?” 安可:“瞧瞧你这反应,出息呢。” 余抒:“快点把通知转给我,求求了。” 安可:“我跟你一起去好了。我要见见到底是什么样的姐,把我们小菠萝迷成这样。” “你们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 一见另外两个室友进来,安可立刻打住,她知道余抒不希望太多人知道这件事,也尊重她的隐私。 余抒在看安可转过来的通知。 程倾的讲座碍上次她临时被叫去帮忙拍照,根本没听到内容,这次应该可以好好听听了。 她中午差点没睡着,翻来覆去很久,眯了二十分钟就被闹钟吵醒,她瞬间坐了起来。 对面床的安可笑:“你刚刚坐起来的动作太快,像安了弹簧一样。” “胡说,我哪有,”余抒立刻爬下床,换好鞋子。 等出了宿舍,安可被她拽得一路狂奔。 “慢、慢点,累死我了。还有半个小时呢,这么着急干嘛?” “我要坐第一排埃她不喜欢学生坐后面的。” 安可喘着气:“你是不是被姐姐迷晕了头,以前你从来不坐第一排的。” ——余抒性格相对内敛,她上课不爱跟老师互动,喜欢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看书。 余抒没应,拉着她进了会常 两点十分,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被坐满了,余抒坐在了左边第一排。 安可平复着呼吸:“我这条老命都要跑掉了。” 余抒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顺气:“好了好了,喝点水。” 其实她自己也累得够呛,这么冷的天气,额头上都冒了汗,脸颊也红红的。 安可递了张纸巾:“你出汗了,再往上点,这里这里。” 说着她干脆伸手把余抒擦了擦汗,这时门口有了动静,她下意识回头,正好看见有个高挑端丽的女人走了进来,目光在她这里停留了一秒——如果不是她的错觉。 安可立刻收回手,一时语结:“这这这,就是程教授啊?” 余抒也看见程倾了,只是程倾没看她,她点头:“是埃” 安可恍惚地说:“小菠萝,你赚大了。” 余抒忍着笑:“什么啊?” 安可抓着余抒的胳膊摇了摇:“这可比我谈的男朋友好看多了,姐也太香了,下次有请介绍给我,不许藏着。” 余抒笑弯了眼:“我哪来姐姐介绍给你碍” 安可正要说话,隐约感觉到讲台上有人在看着她。 她第一反应就是松开手,再往台上悄悄瞥了一眼,莫名地心虚。 台上。 程倾低下头,对助教说:“再检查一下投影。” “好了好了,一切就绪。” “谢谢,辛苦。” 等时间到,程倾把话筒打开,在灯光下轻轻推了下眼镜:“各位老师、同学,下午好,我是程倾。” 原本就清醇动听的声音此刻在音响中传了出来,平添几分磁性,悦耳又性感。 余抒怀疑自己可能算半个声控,一听见她的声音整个人都坐直了,拿出笔记本,专心看向她。 这次讲座不是专业知识类分享,属于校友经验分享系列,程倾语气也随和,完完全全就是学姐分享的语气。但这种闲聊似的分享也不让人觉得枯燥,前提是有多年积累的渊博学识和开阔视野。 “我毕业的时候,导师送了我两句话,第一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欺负弱者,第二是无论从事哪个领域的工作,都要做一个专业的人。这两句话我记了很多年。” “后来,我从事建筑设计工作,建筑不仅仅是建筑,在很多时候也承载着一个美好的愿景,譬如对一座城市的归属感,譬如对家的眷恋…” “事实上,设计建筑的人…” “……” 余抒一边记录,一边看着灯光下的那个人。 她是真的很适合穿小西装,清隽挺拔,又恰到好处地勾勒出身体曲线。 余抒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走神。 她期待自己以后也能成为这样的人。 程倾从中间往左走,站定后目光往下一扫,正好看见左边第一排正中间的女孩,眼睛里盛满亮晶晶的光,那么专注的看着她。 清澈瞳光里就只有她。 程倾收回目光,抬起脚步准备往右迈,莫名又放了回来,她站在左边,没再往回走。 …… 听完一场讲座,安可赶个活动先离开,余抒顺着人潮一起出来,正好听见别人在聊程倾,她也多听了两句。 “程教授颜值也太高了埃” “是啊,讲课好又漂亮的老师很少的。难怪永大学校论坛里说程教授不爱笑是个遗憾。” “她站在左边太久了,离我好远看不清楚,好可惜。” 余抒听着别人夸程倾,她莫名也很高兴。 不过她没等程倾,这种情况都会安排到新乐居餐厅吃饭。 余抒到食堂吃饭,二楼教工食堂仅在晚餐时间对学生开放,五点半人还不多,她点一份番茄牛腩饭,坐靠窗的位置。 没多久,有人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余抒抬起头,咬住筷子:“程老师?” 程倾嗯了声,她放下餐盘,她的餐盘里有红烧鸡块、咖啡牛腩、清蒸娃娃菜和椰子鸡炖汤,远比余抒的菜色要丰富。 余抒:“那个,你要坐我这里啊?” 附近来来往往都是人,也不排除会有人听了讲座认识她的。 程倾挑了下眉:“不行吗?” 余抒犹豫了两秒,摇摇头。 她总感觉有人在往这边看,心里有点慌。除了慌张之外,还有点难以察觉的惊喜。 没多久就有人过来跟程倾打招呼:“程老师没去新乐居吃饭啊?过来一起吃吧?” “开个讲座,”程倾平静拒绝,“不用了,不想换位置。” 程倾一连拒绝了三四个老师的邀约,只有余抒在紧张:“程老师,你真的不过去啊?” “不去,”程倾问,“你紧张什么?” 余抒:“…好多老师都在看这边埃你真的要坐我这边吗?” 程倾哦了一声,放下了筷子,看到她脸颊红红的,有点好玩,不过还是没再看她坐立不安:“跟他们坐在一起就要聊工作了,我不喜欢。” 原来是这样! 余抒瞬间挺胸抬头,一副正义凛然模样:“那你就坐我这里,不管谁过来我都给你挡着1 程倾:“好埃” 她把自己的椰子鸡炖汤推过去:“你喝吧。我不喜欢喝汤。” 余抒眨了眨晶亮的眼睛,她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啊?” 炖汤是只有教职工套餐才有的,她馋椰子鸡好久了,味道很香,汤是乳白色的,一看就很好喝。 程倾失笑:“真的。” 第17章 周一。 昨晚临时通知周一上午的课改到下午,余抒给经理打了个电话,把原定周一下午的兼职改到了周一上午。 上午做完兼职她没回学校,直接去永大图书馆找了个位置趴了会——之前严悦把她的学生卡给她了,她在永大里进出很自由。 下午的课总是更让人犯困些,程倾惯例爱点第一排的学生发言。 她从左边点起,一连点了五个人,最后她开口叫:“余抒。” 余抒压力有点大。 前面几个人都没画出图,其实答不上来也不算什么,可她顶着程倾的目光上去,不想看见她失望的神情。 粉笔灰簌簌而落,她鼻尖上沾了点白色的粉末,但她毫无察觉地盯着墨绿色的黑板,挪动着尺子,她的动作偶有停顿,但还算流畅。 可她感觉她好像画错了。 “还可以画的更清楚一些。” “这里少了根线。” 程倾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后,语气很淡地,开口提醒。 余抒捏着粉笔的掌心都要出汗了,她按程倾说的,将最后一根线加上了,放下粉笔,下了讲台。 程倾说了句很好:“来看一下余抒同学画的图,从这里看…” 等余抒回到座位,童嘉靠过来说:“程老师有点偏心埃” 余抒目光游移:“是吗…听课吧1 下了课童嘉叫她一起去吃饭,余抒摇头:“我还有点事,下次约。” 她要去找程倾。 程倾不是重欲的人,哪怕之前约定是一周两次,但事实上一周她们最多见一次面,甚至有时连一次都见不上——前几周程倾经常出差。 余抒敲了敲门,听到一声‘进来’,未语先笑:“程老师,你怎么知道是我啊?” 程倾语气闲闲的:“不是你还能有谁?” 每次都轻轻地,在她门上轻扣一下,隔两秒再两下,节奏很轻,生怕吵到她。 余抒见她在看份材料,也坐了下来:“这个你要不要?” 程倾:“嗯?” 余抒拿出一个羊毛戳挂件,是个可可爱爱的小菠萝:“室友最近喜欢做小手工,我也跟着做了一个,挺好玩的。” 程倾点头:“谢谢。” 余抒本来还怕她不要,一见她点头就好惊喜:“给你挂在钥匙上1 程倾点了下头,把材料收起来:“走吧。要不要出去吃点什么?” 余抒说:“没什么想吃的。” 程倾想了想:“回去做饭吧。家里没有食材,先去超市。” 余抒一怔:“谁做饭啊?” 她可一点都不会做饭的。 “当然是我,”程倾上下打量她两秒,“你看起来就不会。” “什么嘛…”余抒低声嘟囔一句,跟着她走了出去。 程倾说要做饭,就不是简单煮碗面。到了超市,余抒推着小推车,她选食材,龙利鱼、牛肉、香芹、西葫芦、香菇…一样一样选下来,余抒都看傻了,这么多两个人吃得完吗? 她刚推着小推车穿过一个货架,就听见有人惊喜地喊:“程老师?” 程倾正把一袋红枣放进推车,回头看了一眼:“晚上好。” 余抒有点脸盲,直到程倾提醒她,这是之前见过的李梓央和周亭,她才笑着打招呼:“你们好。” “不用客气,叫我们小李小周就可以了。” “好的,下次我记住了。” “程老师,你买菜吗?” “很显然,”程倾没有多聊的意思,“我们先走了。” “下次一起吃饭啊1 留在原地的两个女孩相当激动,一起买菜啊,这不是情侣又是什么啊! “你猜程老师是上面那个还是下面那个?” “上面上面上面,还用问吗,程姐这么攻的人1 “嘿嘿,下次吃饭喝酒的时候问她。你说刚刚程老师是不是怕我们去她家蹭饭啊?” “肯定。下次把余老师也叫上,她最爱起哄了。” 余抒隐约听到她们说话的声音,她问:“你前同事…好像对我很感兴趣?” 程倾:“她们闲得慌。” 既然程倾没当一回事,余抒也不多想,她推着小推车继续往前走。 到家后,程倾做饭,余抒给她打下手。 程倾挽着白色毛衣的衣袖,戴着围裙,头发用发带扎了起来,只有两缕碎发顺着侧脸滑落,气质比平时更柔和。她很专注地处理手中的食材,动作不疾不缓。 余抒多看了她一会。 “看什么?” 程倾转过头,银链细框眼镜还架在她高挺的鼻梁上,她音色偏冷,柔和感减淡不少。 “没看什么…”余抒低下头,“看你做饭很熟练的样子。” “以前在国外读书住公寓,周末都是自己做饭的。有一年过年没回国,自己做的年夜饭。” “为什么不回来啊?” “回来也一样,”程倾淡淡说了一句,把盘子递给她,“洗一下。” 被她一打岔,余抒都忘了问她什么叫‘回来也一样’。 晚饭很丰盛,酸汤龙利鱼、土豆焖牛腩、西芹炒荷兰豆、上汤娃娃菜,荤素搭配,卖相极好,香气扑鼻。 余抒吃了一口,真心实意地称赞:“程老师,你做饭也太好吃了吧1 程倾:“有这么夸张?” 余抒疯狂点头:“对啊!你不知道?” 程倾想了想:“以前同事夸过,你刚刚见到的小李和小周,她们总想到家里蹭饭。” 余抒:“经常来吗?” 程倾:“没有,她们太吵了。” 余抒哦了声,低下头咬了口娃娃菜。 没多久程倾已经停筷了,余抒也顿了下。 “没事,你继续吃吧,”程倾把菜往她那边推了推,“都是你的。” 余抒:“那我全吃完了怎么办?” 程倾:“吃完最好。” 余抒:“你经常做饭吗?” 程倾摇摇头:“很少,太费时间了。做饭花的时间可以看三篇论文了。像今晚这么多菜,八篇。” 余抒忍不住笑。 原来程教授的时间计量单位不是分秒,是学术论文的篇数。 吃完晚餐,余抒悲哀地发现自己肚子都撑圆了,想了想晚点还要…她受不了:“程老师,我想去散会步。” 程倾刚把碗碟放进洗碗机里:“现在出去?” 余抒有点不好意思:“你的饭做得太好吃了,我出去走走消化一下。” “可以,走吧。” “……哎?” 余抒没想到她也会跟着一起出去,忙跟了上去。 小区外面就是江边小路。 先散了会,时间也不早了,余抒对程倾说:“我跑一会,你慢慢走。等我回来找你。” 程倾挑了下眉:“哦,好埃” 语气像她即将要去参加马拉松一样。 余抒不太喜欢跑步,一方面是她身体底子不好,跑一会就容易觉得累,另一方面是…她跑步实在是太慢了。 譬如现在,她喘着气流着汗,正在费力地迈着腿,之前被她安排‘慢慢走’的程倾闲庭漫步似的追了上来,气息还很平稳:“你在竞走?” 余抒:“……” 程倾弯了下眼睛:“一起跑快点。” 说完她加速,余抒一咬牙也跟着加速跑出去,只是才冲了五百米,她就感觉肺里氧气稀薄:“不、不行了,我不跑了,你跑吧。” 程倾停了下来,看她弯下腰,双手扶着膝盖费力呼吸的样子,伸手拉了她一把,认真点评:“你太缺乏锻炼了。” 余抒不得不承认:“嗯…没你厉害。” 程倾一点都不谦虚:“显然。” 余抒憋着笑。 她发现程倾有点臭屁,只是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而已。 江风阵阵,天色渐沉。 临近夜里又下了雨。 雨声阵阵,伴随着衣服凌乱窸窣的声音。 因为上次晕过去的经历…余抒咬着嘴唇,迟迟没开始。 程倾碰了下她的脸颊,浅茶色眼眸深邃宁静,她的声音比寻常温和:“不用怕。” 被她这么专注又温柔的注视着,余抒脸颊渐渐红了,慢慢低下头。 雨声渐渐低微了些。 这次比上次好,或者说,一次比一次好。 哪怕这次是程倾教她的。 程倾嗓音有些哑,她抿了下唇,轻声说:“晚安。” 可余抒趴在她耳边,呼吸凌乱,许久都没缓过来。 程倾怕她身体不舒服,问她:“怎么了?” 余抒声音涩涩的,低低的:“程老师…” “嗯?你怎么了?” 程倾说着就去摸余抒的额头,指尖触到的热度还是正常的,只是她发现余抒的眼睛像蒸起了一层水汽,潮湿而暧昧。 余抒有一会没说话,在程倾颈边蹭了蹭,她的额头出了汗,黏黏糊糊,像只小猫在渴望主人的爱抚…有的事她大概清楚,可难以启齿。她的声音含糊不清,隐约有了点撒娇的意味:“我有点难受…” 第18章 程倾难得愣了下,过了会才知道她的‘难受’是什么意思。 她抬起手,将余抒额前濡湿的碎发揽到耳后,轻轻拍了下女孩后背,翻身下了床。 余抒听见她出去的动静,抱起枕头把自己埋了进去…她刚才都说了什么啊啊啊埃 她已经开始后悔了,可片刻前身体的本能反应那么真实而强烈,不容忽略。 程倾很快回来,叫她:“余抒,起来喝杯水。” 见她没动静,程倾干脆自己将枕头拿起来,轻咳了声,“喝吧。” 余抒只能坐起来,接过她递来的水,像在生气一样,她背过身仰起头,一口气喝完了。 常温的柠檬水,不冰,但现在天气还不热,喝下去很快就让她脸颊降了温。 程倾把她喝完的杯子放回去,递过去一张湿巾:“你先去洗?” 余抒接过湿巾,低眉顺眼地把脸颊和颈侧的汗擦干净了,抬起头看她时眼睛含了水雾似的,满是嗔怪。 程倾没再多解释什么,看她有点气鼓鼓的进了浴室,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思绪渐渐放空。 很快,她们都洗完澡,又重新躺下了。 程倾睡在外边,余抒睡在里边,从第一次开始就是这样的,两个人界限分明,谁也不会往旁边挪一步。 黑暗中一片沉默,程倾正在酝酿睡意。 忽然旁边有了动静,紧接着有人滚了过来,紧紧压着她肩膀,是年轻女孩独有的清甜干净的气息,混着刚洗完澡的清新水汽。 “怎么了?” “……” 没有回应,可下一秒,肩膀上传来一阵钝钝的痛感,不是很痛,还有点痒——余抒咬了她一口。 伴随着女孩有点委屈的声音:“小菠萝要扎你一下。” 程倾哭笑不得,伸手揉了揉余抒的脑袋:“好了,赶紧睡吧。” 她的手没有松开,余抒也没滚回自己的位置。 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直到困意将她们笼罩。 窗外雨声不断,彻夜未停- 学期初专业课多,活动也多,再加上咖啡厅的兼职,余抒几乎没有多余的时间休息。每天一睁眼,她先数好今天要做的事情,才爬下床洗漱出门。 一忙碌起来,她暂时忘了家里那些烦心的事情。 直到余明怀打来电话:“小抒啊,周六你妈妈生日,你回家吃饭吧。” 余抒沉默了一会:“知道了爸。” 挂了电话她发了会呆。 她想起小时候她看电视,小女孩端水给妈妈洗脚,于是她也跟着学,每当父母生日,她一放学就冲回家,给他们端水泡脚。 周六中午,余抒到了家,才发现家里根本没人。 她打电话,余明怀说自己在外工作,让她点个外卖或者叫个厨师上门做饭。 余抒挂了电话,她要是会做饭就好了,可是她不会。 就这么从下午等到晚上,天快黑了,她给余真打了电话:“妈,你今天…” “小抒是不是要打电话祝妈妈生日快乐啊?” “果然还是女儿最贴心1 “好了啊,妈妈今天有事,宝贝你先忙吧。” 余真连环炮似的把话说完,根本没给余抒开口说话的机会,就把电话挂了。 余抒抿了下唇。 她站起来,在房间里收拾了几本书,准备回学校。 就在这时,客厅里传来动静。 隐约是余真哼着小曲的声音。 余抒一怔。 她站在房间门口,没出去。 余真哼歌,心情很好的样子。她进卧室换了条颜色鲜亮的裙子,又换上高跟鞋,她对着镜子看了半天,大概是化了妆的缘故,气色比平时都要好很多。 她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注意到余抒的存在。 很快,余真出门了。 余抒认出来这是余真以前去跳舞时常穿的裙子,她心里有了某种预感,可她不死心似的也跟着出去。 等到了小区外,她看见不远处停了辆车,有人抱着一捧鲜艳欲滴的玫瑰,余真提起裙角,朝那个人扑了过去。 余抒站在原地。 她扯了下唇角,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原来她爸爸想让她看到的就是这个。 他在告诉她,别只顾着生他的气,妈妈也一样的。 余抒思绪凝滞了一会。 总有人说儿女都是债,她想她可能是笔巨额债务。小时候她总生病,父母总是深夜送她去医院。她一生病父母就吵架,那时候她很害怕自己被抛下。 如果不是她身体不好的话,父母应该会少吵点架的吧? 那现在应该也不会这样的吧。 余抒仰起头,用力地眨了下眼睛。 月亮依旧无声无息地高挂夜空,俯视着人世间的万千故事- 周日,余抒照旧去咖啡厅做兼职。 小高凑过来,盯着她的脸问:“小余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余抒笑:“没事,昨晚有点失眠。” 她笑意很淡,又低下头继续压碎咖啡豆,安静地忙碌。 中午她按时下班,站在咖啡厅外,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去哪,随便找了家快餐店吃了午饭。 “余抒?” 有人叫她的名字,“你怎么走到这里了?” 余抒回过神:“我没事到处走走。你呢?” 徐之恒指了指不远处:“这边是永大外的小吃街。我奶奶在摆摊,我过来帮忙,刚刚出来买红糖了。” 他的语气依旧坦荡,但神情间难免有了几分不太自然。 这个年纪的学生大多自尊心很强,他已经尽可能平静地说出这句话了。 余抒暂时忘记了缠绕心间的负面情绪:“摆什么摊啊?我可以过去看看吗?” 徐之恒愣了下:“可以,走吧。” 到摆摊的地方还有段距离,徐之恒想起一件事:“前两天我在论坛里看到有人招模特,要拍一个咖啡和面包的居家视频,你要不要试试?” 余抒:“我可以吗?我没有经验的…” 徐之恒:“一天五百,你花个半天时间去试镜,也不亏。” 余抒认真思考起他的提议:“那,我去试试吧?” “好啊,等下我问了具体情况跟你说,”徐之恒抬起手,搓了搓手指,“不要忘记这个。” 余抒笑起来:“你知道吗,别人肯定以为你在给我比心。” 徐之恒也笑:“我可没有那么多闲工夫。” 余抒朝他抱拳:“好啊,徐大经纪人,以后就多多麻烦你啦。” 她还挺喜欢徐之恒的性格,冷静清醒,行动力强,永远关注自我成长。 徐之恒被她叫经纪人也不反驳,他认真思考起这件事的可能性,不过没多久就到了摆摊点。 这会学生多,徐之恒放下红糖,挽起袖子就开始干活。等小摊前的客人都走了,他抬起胳膊,用手肘擦了擦汗:“奶奶,这是我同学。” 余抒笑盈盈地打招呼:“奶奶好,叫我小余就好了。” “啊呀,你这孩子,同学来了不早了。小余呀,来来来,吃块红糖糍粑。” 徐之恒想拦住老人的动作已经晚了,那双皮肤如枯树皮般的手颤巍巍地抬起来,拿了一块油腻腻的糍粑,已经递到余抒眼前。 徐之恒不自在地低下头。 余抒眼尾弯弯的,笑着把糍粑接了过来,也不管自己手上沾到了油渍,她咬了一大口,立刻称赞:“哇!好甜啊1 “你喜欢就好,喜欢就好1 “奶奶您手艺太棒啦1 徐之恒眼睛莫名有点酸,他眨了眨眼睛,过了几秒才抬起头:“今天就不收你钱了,下次记得给钱。” “去,你这臭小子,怎么说话的,”老人家拍了孙子一巴掌,笑容慈爱地说,“你们有事就到旁边去聊吧,我这边忙得过来。” 徐之恒把手套摘下,叫余抒走:“走吧,去谈刚才说的事。” 余抒跟徐奶奶挥手告别,没走几步又回头看。 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扑面而来的烟火气。 头发花白的老人还在摆摊,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在帮妈妈收钱,大家都在认真又辛苦的生活。 她想,她也可以再努力一点。 再也不要,夜里偷偷哭啦- 跟徐之恒聊完时间还早,这边离永大很近,余抒走过去,到永州大学图书馆借了之前预约的一本书——附近几所大学的图书馆开通了通借通还服务,非常方便。 春天的永大很漂亮,柳树抽枝,春花烂漫。 余抒没立刻回去,在学校里闲逛,拿起手机拍花花草草。 她刚刚上了座拱桥,迎面碰上了程倾。 “程老师?” “你怎么在这?” 余抒哦了声:“我过来借本书。” 程倾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注意到她脸颊有点苍白,像一株快要枯萎的花,但眼睛里又积蓄起热度,努力拥抱着阳光。 “我跟你一起走走吧。” “…啊,好埃” 恰是人间三月芳菲时节,永州大学校园里种了杏花、桃花和樱花,春风轻盈,风中留香。 余抒好奇地问:“好像大家都从教室里出来了?” 程倾:“刚刚停电了。” 余抒哦了声。 难怪,她就说程倾怎么有时间跟她散步。 “我刚刚去图书馆时还没停电,”余抒伸手接了片花瓣,“阳光真好埃程老师你平时会出来散步吗?” “这个时间点很少,都在工作。” 或者是在改学生的论文,或者在画图,又或者在改标书。 她的时间被规划的很好,从没有在下午三四点出来散过步。 余抒不由感慨:“太可惜了,校园这么美。我给你拍个照吧,难得你有空出来。” “拍照,”程倾眉头拧了下,“不想拍。” 她不是个喜欢拍照的人,准确来说她不喜欢一切浪费时间的事情,她全天办公不用见人时连妆也不画。 “拍一张吧拍一张吧。” 余抒拿出手机,开始找位置:“真的很好看,就一张好不好?” 程倾见她脸上多了几分血色,没再拒绝,站在三月樱花树下:“行吧。” 她冷淡素净的面容掩在三月春光下,眼神很淡,很沉静。 ‘咔嚓’一声,余抒按下快门:“特别好看1 程倾嗯了声,对拍成什么样不感兴趣。 余抒捧着相机看了半天,又去看别的花花草草。 她穿一件鹅黄色卫衣,很春天的颜色,有时为了拍一枝花要踮起脚,甚至跳起来,她脸上渐渐也多了笑意。 大概这个年纪就是这样的,会为这样那样的事而感伤,但又时刻拥抱着春天的太阳。 程倾站在原地,等到余抒回来。 女孩脸颊上都出了汗,碎发绒绒的,脸颊粉粉的,唇瓣像三月樱花的花瓣粉粉嫩嫩,泛着一点水光。 确实也有花瓣落在她唇上,应该是杏花的花瓣,花瓣很小,白白的,可她根本没察觉,满心欢喜地跟程倾分享她拍的照片。 程倾不自觉地抿了下唇。 余抒微仰起头跟她说话,呼吸间都是年轻女孩清甜的气息:“樱花也好好看哦,我回去把照片发…” 话尚未说完,一片阴影覆了下来。 余抒不自觉停了下来:“怎么…” 雪白修长的手指落下来,指尖触到她的唇瓣。 程倾开口,声音比平常更低:“有花瓣落下来了。” 余抒眨了眨眼睛,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唔…” 一阵清雅冷淡的香味悄然笼罩下来。 女人低下头,冷淡的眉眼比平常更柔和,余抒听话地抬起头,细白的颈,清澈的眼,目光中满是信任。 那指尖往右,又往左,轻柔的像摩挲。 唇瓣上一阵酥酥的痒。 余抒眼眸里渐渐多了几分茫然,耳尖隐约有点烫。 好奇怪。 是因为离得太近了吗? 她的心怎么跳得这么快。 第19章 程倾收回手:“好了。” 余抒低了下头:“哦…谢谢。” 细粉花瓣被春风吹得簌簌洒落,落了满头。 大概是春天的缘故,人的心也像刚刚抽条的枝芽,层层无尽的绿。 程倾看了看时间:“快到吃饭时间了。” 余抒:“嗯,学校食堂估计今天要挺伙吧?” 程倾:“我请你去外面吃饭,走吧。” 余抒愣了下。 怎么又请她吃饭了? 程倾走在前面,冷不丁又来一句:“现在心情还好吗?” 余抒心里轻轻颤动一下,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又没说出来。 原来…她发现她心情不好了吗? 今天永大校内和附近一条商业街都停电了,最近的商场也有五公里,程倾开车过去,把车停在负一层。 “想吃什么?” “嗯…吃牛肉火锅吧?” “可以。” 程倾不挑食也不挑口味,什么都可以吃,没有特别喜欢的食物,也没有特别讨厌的,所以一般都是随余抒的口味。 时间还早,店里人也不多,菜上得很快。 等白色底汤煮到浓郁,余抒拿起汤勺,用公筷夹了薄薄的红色牛肉片放进去,在咕噜咕噜冒泡的浓汤里上下涮动几秒:“好啦1 出来吃饭她一向习惯照顾别人,吃火锅时都是她涮肉,吃烤肉也是她来烤。 程倾拿起筷子,夹起两片放到她碗里。 余抒有点小小的意外,笑了笑:“程老师你真好。” 程倾:“两片牛肉而已,你很容易收买。” 三月的天气温度不高不低,这个季节吃火锅最舒服,牛肉火锅热气腾腾,清淡鲜美,很适合晚上吃。 商场很大,直梯人太多,她们绕自动扶梯下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吃的太多了,余抒轻轻打了个嗝,过了两秒,她又打了一个,她惊慌捂住嘴,太尴尬了! 她希望程倾不要听见,可程倾真的听见了,偏过头看她。 余抒别过脸不说话。 程倾突然说:“你这里长了白头发。” “什么?哪里1余抒一脸震惊,立刻转头看向她。 程倾摇了摇头:“你好了。” 余抒:“啊?” 过了两秒,她才明白程倾说的是,她打嗝停了下来。 神奇,她真的好了。 程倾难得解释一句:“我们老家的说法,这种时候只要说一句其他的话分散注意力就好了。” 余抒噗得一声笑出来。 这么不科学的说法,由程教授一本正经地说出来,怎么就这么好笑呢? 到三楼时,余抒看到一个打耳钉的店,拉了拉程倾衣袖:“程老师,去看看吗?” 程倾:“什么?” 余抒:“我想打个耳洞,我看你也没有,要不要一起?” 程倾是没有,她一般懒得在这些事情上花费时间,打了耳洞很麻烦,不能让耳朵碰水,也很大概率有发炎的可能,换耳环也很麻烦。 她干脆不打,有必须戴耳环的场合她就戴耳夹。 余抒:“去看看吧?我想试试。” 其实高中毕业她就有这个想法了,当时严悦叫她一起,可是她妈不同意,说她年纪还小,要把注意力放在学业上,不要总想这些有的没的。 当时余抒听了她的,可现在她不想再那么听话了。 程倾没答应也没拒绝,已经被余抒拉进了店里。 “如果发炎的话…” “多拿酒精棉片擦擦就好了,你放心,你不记得但我一定会记得1 “换耳环…” “我帮你换1 程倾话都没说完,就被余抒笑盈盈地打断了。 店里的小姐姐满脸羡慕地看着她们:“你们感情真好哦。” 余抒愣了下:“哦,那个…不是你想的那样。” 程倾抬眼看了她一下,没说什么。 “啊,不是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1 “没事。麻烦你先给我打吧。” 余抒坐下了,她嘴上厉害,但小姐姐拆开包装时,她紧张地眉头都皱在了一起,眼睛也眨了眨。 程倾拍了拍她的肩,语气难得有点促狭:“不打了吧?” “不1余抒回答地斩钉截铁,“我要打。” 余抒闭上眼睛,眼睫都在颤动。 很快,咔嚓一声响,银耳钉被按了进去。 一阵又一阵的疼感从耳朵上传来,余抒吸着气,自言自语地说:“不疼不疼,一点也不疼。” 程倾失笑,刚准备开口,余抒不让她说:“不许嘲笑我,该你了1 程倾挑了下眉:“好埃” 她当真坦坦荡荡坐下了,眉头也没皱一下,从头到尾打完,神情都没什么变动。 余抒:“……?” 刚刚一直说这说那不肯的人呢! 她凑过去看:“程老师你不觉得痛啊?” 程倾摸了下耳垂:“还好吧。我只是担心之后麻烦。” “没事,我帮你,”余抒朝她眨了下眼睛,“以后疼的时候都要想起我。” 程倾目光跳了一下。 但她没说什么,很快就挪开目光。 付完钱,她们从店里出去,正要上扶梯,余抒却不动了,她拉住程倾衣角:“完了,童嘉1 她单独跟程倾在一起,她怎么解释啊啊啊啊! 难不成真的要让同学叫她师母吗?! 程倾嗯了下,想了几秒想起来童嘉是谁。 余抒慌得要命,她徒劳地藏在程倾肩膀后,恨不得挖个洞藏起来。 程倾被她逗笑了。 两分钟后,童嘉上了三楼,主动打招呼:“程老师好,好巧埃” 程倾朝她点了下头:“很巧。你过来吃饭吗?” 童嘉:“嗯对。您这是?” 她看着被程倾半揽着的人,程倾是侧对着她的姿势,她只能看清是个女孩子,扑在程倾的怀里。 程倾语气平静:“亲戚家的小朋友。” 童嘉:“哦…这样埃” 可是这姑娘看起来也有二十岁了吧,而且感觉好熟悉啊? 程倾:“再见。” 童嘉:“…哦,程教授再见。” 童嘉没多想,赶着去约好的饭局了。 余抒小心翼翼地从程倾怀里探出脑袋:“她走啦?” 程倾:“嗯,走了。” 她的手还半搭在余抒的腰上,此刻不着痕迹地松开:“不用担心了。” 余抒想起那次在医院的紧张…跟程倾在一起总是这么危险。 这么一发呆,她忘了及时从程倾怀里退出来,还是紧紧贴着的姿势。直到她感觉到胸前相抵的温软触感,心里忽然漫过一阵不自在。 余抒仰起头,正好撞入程倾沉静凝视着她的目光,她赶紧松开手,退开了。 第20章 时间进入四月。 有门专业课提前开课,也是周一上午,这意味着余抒再也不能去听程倾的课了。 最后一次蹭课听,余抒下了课去找程倾:“程老师,我以后就不来听课了。” 听她说完,程倾反应淡淡的:“你以本学院安排的课程为先。” 似乎一点都不会她来不了而遗憾。 说话间她们已经走出教学楼,走到了校园的绿荫道上。 余抒低着头踩了踩地上的树叶,过了会才换了话题:“我们学校和永大建院联合欧洲多所高校学校办了个国际学术会议,我是学校记者团的,我去做记者…你去吗?” 程倾站在她身后一点,她比余抒高两厘米,看到余抒头顶上有一片柳絮。 四周人来人往,她轻轻吹了口气,将那片柳絮吹了下去。 “什么讲座?” “这个月10号的讲座。你不知道吗?” 余抒有点惊讶。 因为她曾经在宣传海报上看到了程倾的名字,后来她很努力很努力才争取到这个机会。 “有点印象,”程倾反应很平淡,“给我发过邀请函,但我有其他安排,大概去不了。” 余抒深吸一口气:“哦,我知道啦。” 她的语气十分平常,尾音轻微上扬,神情也一如既往。 如果她的眼角没耷拉下来,就不会被注意到。 眼见着这条绿荫道要走到尽头,余抒说:“那我先走啦,我跟同学约了有点事。” 程倾挑了下眉,似乎有点意外她这么着急走,但没多问:“去吧。” 余抒朝她笑着挥挥手,努力调整好心情,走出了永大校门。 她跟徐之恒约好了,今天去上次说的视频模特试镜。 公交没座位,她站了一个小时才到,徐之恒已经在门口等了,递给她一只热腾腾的烤番薯:“吃不?” “吃1余抒笑着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我没来得及吃午饭。” 徐之恒摊手:“巧了,这也是我的午饭。” “你好,李哥,”徐之恒一见有人出来立刻笑着迎上去,“我一个同学过来试镜。” 被他叫李哥的人穿破洞牛仔,年纪不大,棕色卷发,打量了余抒一下:“气质还不错,进来试试吧。” 余抒深吸一口气,她跟着进去,看见摄像机、灯光道具都准备好了。前面有两个人正在试镜,只是导演不太满意,每隔几秒就挥挥手:“下一个。” 等待的间隙,徐之恒低声说:“那位是唐导,李哥和他都是永州美院的,非常专业,制作水平很高,在业界很有名气,就是脾气不太好,要是等会说话太直接了,你别往心上去。” 余抒:“好,我知道了。” 她倒是不在意别人脾气好不好,这只是一份工作。 过了会李哥过来叫:“小余是吧?该你了。看过拍摄要求了吧?” 余抒朝他笑了笑:“谢谢李哥,看过了。” 她走到灯光下,镜头视野之中。 这次视频是跟广告商合作的宣传广告,广告商是一家专门做咖啡的老牌公司,为了符合公司亲民的价格定位,唐导没想请小明星,而是选择在附近几个学校招募素人大学生。 视频开始,扎高马尾的年轻女孩回到家中,她唇角上扬,在厨房里穿梭忙碌时偶尔停下来转个圈,心情愉快地磨好咖啡豆,认真加水冲泡。 最后她拿起银质小勺轻轻搅拌,闭上了眼睛,深深嗅了一口空气中的浓醇香味,满意地勾起了唇角。 镜头下的人五官楚楚,气质清灵,研磨冲泡咖啡时动作熟练,整个视频很流畅,也很赏心悦目。 唐导难得点了下头,灵感触动,决定临时加个镜头:“现在门开了,你等待的人回家了。” 话音一落,他的手指在桌面上叩了叩,正好模拟敲门的声音。 女孩先怔愣了一会,才是想到了什么,唇角弯起,笑容像三月春花般鲜妍明媚,她眼睛亮晶晶的,提起素色长裙的裙角,扑了过去。 也不知门外站着的是谁,大概,是她最亲密的爱人吧。 “卡1 镜头就记录到这里。 唐导站起来:“就你了。” 余抒才反应过来,鞠了个躬:“谢谢唐导1 唐导嗯了声:“小秦,过来跟她谈合同。” 被她叫出来的人一身黑裙,波浪卷发,眉眼深楚,口红是热烈的枫叶红,一颦一笑间都是风情,她眼眸流转:“好年轻的标致妹妹。” 余抒被她说的不好意思,只能客客气气地打招呼:“秦姐好。” 秦繁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走过来,目光中满是兴味:“还是学生吧?知道合同要看哪些条款吗?” “她不知道,”徐之恒语气平缓地接上话,“我知道。” 秦姐打量着他:“你是她男朋友啊?” 徐之恒脸上笑意差点没挂住:“……不是。同学,合作者。” 秦繁捂着嘴,娇娇俏俏地笑:“不是那最好啦。好了,来谈合同吧。” 等她转身走在前面,徐之恒悄悄对余抒比了个‘赞’。 徐之恒的确很有经验,他大一就去公司实习过,又自己做过创业项目,对合同条款很了解,一条一条看下来,他把合同推给余抒:“没什么问题,你看看。” 余抒不太看得懂,认真看了一遍,签了字。 “余抒啊,这名字好听,”秦繁签下自己的名字,“好了小徐你先回去吧,我要跟小抒谈谈接下来的视频拍摄。” 徐之恒:“我不能在吗?” 秦繁笑:“抱歉,不能。” 徐之恒站起来,对余抒比了个手势,示意她结束后给他消息。 余抒点了下头:“晚点联系,拜拜。” 秦繁眯着眼,下巴撑在手掌上,若有所思地问:“你怎么还这么相信他啊?小徐长得也不错,你们真不是谈恋爱吗?还是说,你喜欢女生啊?” “咳、咳咳,”余抒正在喝水,差点呛到,“哦没有,我没有谈恋爱。” 秦繁弯了弯眼眸,递了张纸巾给她,语气情况:“没有谈恋爱最好啦。” ——避而不答后半个问题,看来她真的喜欢女生埃 余抒低下头:“秦姐我们聊拍摄要求吧。” 秦繁笑着说:“好埃” 这次要拍一个系列的短视频宣传片,除了为广告商服务外,也要给唐导工作室在经营的平台账号提供视频。 聊完工作,秦繁站起来,撩了撩长发:“好了小抒,我送你出去。” 余抒:“…哦,好的,谢谢您。” 被她一声一声‘小抒’的叫着,余抒感觉有点不太习惯,毕竟她们才刚刚认识不久。 秦繁摇摇头,素白手指抵到红唇上:“不要叫‘您’,显得我多老一样。” 余抒:“好的,知道了。” 秦繁送她到门外,非要陪着她等公交,笑着说:“你是不是一直都这么乖呀?” 余抒愣住:“啊?” 秦繁又换了话题:“刚刚拍视频的时候,你想到了谁啊?” 余抒顿了两秒:“没想到谁…” 话是这么说,她又想到刚才,她下意识想起前几天在永大看花,她带着相机在校园里乱窜,一回头就看见程倾站在春日花树下,目光深邃地看着她的样子。 好奇怪…怎么就想到她了。 “发什么呆呢?” “…啊?” 明艳五官陡然贴近,目光所及是她的烈焰红唇,余抒被她的动作吓得一跳,往后退了两步,忙说:“抱歉抱歉1 秦繁站直,笑容温善:“没关系。车到了,拜拜。” 正好一辆白色奥迪开走,公交车驶入了站台。 余抒:“那我先走了,秦姐拜拜。” 秦繁朝她挥挥手:“下次见。” 她弯起唇角,这小白兔,逗起来可真好玩埃- 按照先前的安排,余抒跟着学校后勤老师八号坐上出国的飞机。 这还是她第一次自己出国,之前一次还是高三暑假跟父母一起报团旅游。她紧张且期待,但心底多多少少有些难言的失落。 不过这次不是来玩的,她们一行人比学校领导和教授来得早两天,帮忙布置会场,做好沟通联系工作。 第三天,这次国际学术会议开始了。 余抒挂着记者证和工作牌,拿着笔和相机,在会场里穿梭不断,她负责拍照、写新闻稿,顺便检查摄像机拍摄视频的情况。 上午第一场是圆桌会议。 余抒正在给相机对焦,在场内移动而过,没想到镜头捕捉到一个熟悉的侧脸。 她立刻放下相机,果然没看错…程倾怎么来了啊? 正巧程倾也朝这边看过来,目光相触,点了下头,又收回了目光。 余抒忍着没笑,开始做记录、拍照。 正好第一个就是程倾发言。 她发言很短,但余抒把她每一句话都记录下来,也没有忘记拍照片,画面中程倾半侧对着她,乌黑长发轻轻垂落,神情专注。 只是没多久,余抒又被叫去做别的事,连午饭也顾不上吃,更不要说跟程倾说话了。 到中午一点才暂时忙完,余抒揉了揉肚子,她饿了。 不远处有人叫她:“余抒?” “…你好?我是。” 那人拿了一份三明治和牛奶过来:“给你的。” “我的?” “程教授让我给你的。对了还有张餐券,不知道餐厅的自助餐还有没有在供应。你可以去看看。” 余抒一连说了几声谢谢,她打开三明治咬了一口,又喝起了牛奶。 她展开餐券看,每个老师一天两张,还是先不用了- 下午会议在五点半结束。 老师们三五成群聊天,有人问程倾:“程教授,你的设计图做完了?” 程倾摇头:“还没有,今晚回房间继续。” “那你怎么来啦?” “有人希望我来就来了。” 另一个老师接话:“真是敬业。我们大家都希望你来啊1 “程教授最近是不是又立了一个大项目?” “我看到程教授都换车了,那辆白色奥迪不便宜吧?” 程倾笑了笑,没说话。 正好会议室的门推开,工作人员让参会者到大厅拍照留念。 程倾推了下眼镜,看着余抒,语气淡淡地问:“忙完了?” 余抒点点头,递了巧克力给她:“补充一下能量。” “太甜了不想吃。你自己吃吧。” “…哦。” 两人并肩往外走,程倾忽然说:“你觉得直发好看,还是大波浪好看?” 余抒眨了眨眼睛,这是在问她的意见? 她想了想:“大波浪比较妩媚…” 可是你这样就最好看。 这后半句话她没说出来,说出来有点像调情,算了。 程倾轻轻挑了下眉:“哦。这样。” 她没再说什么,可余抒忽然感觉到,她好像有点不太开心? 是错觉吧。 等拍完合影,会务老师给全体工作人员开会布置后两天的工作。 忙到晚上,余抒终于吃上一口热饭,跟室友聊着天。 没想到聊着聊着,灯灭了,停电了。 微信群里很快发布紧急通知:这层电路故障,请大家先去认识的人房间挤一晚,或者先到大堂等。 余抒认命地叹了口气,换下拖鞋,准备去大堂。 这时一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815。” 是程倾发来的消息,她们几乎没聊过天,上次还是她从医院回到宿舍,跟程倾说了一下。 余抒发了个表情包:菠萝迷惑jpg 很快又有新的消息进来:“房间号。” “过来。” 第21章 程倾叫她过去休息,说今晚电路大概率修不好。 心咚咚咚地跳得好快,余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揉了揉耳朵,才回消息:“马上过来。” 她有点心虚地跟同住的人说:“我去找认识的人挤一晚。” 她带上睡衣,戴上浅棕色鸭舌帽才从房间出去,电梯太挤了,她直接走了楼梯,为了避免遇到认识的人一路低着头。 从六楼到八楼,余抒找到程倾的房间,在靠近走廊尽头的倒数第二间,她左顾右盼了好久,确认没人才敲门。 “笃笃。” 门很快就开了,程倾穿着长袖的纯棉家居服,长发轻轻垂落,气质比平时更温良。 她愣了下:“你晚上戴帽子做什么?差点没认出来你。” 余抒进了房间才脱帽子,诚实地说:“我紧张,有点偷·情的感觉。” 程倾:“……” 她敲了敲余抒的额头:“口不择言。” 余抒捂着被她敲到的地方,眼尾笑得弯起来:“干嘛,不许打我1 程倾失笑。 这还长本事了,第一次她到自己办公室看见三角尺,还是紧张地问能不能只打一下的,现在都这么说话了。 余抒渴了:“程老师,我想喝水。” 程倾随手把自己的杯子递给她:“喝我的吧,没多余杯子。” “哦…”余抒舔了下唇,接过她的杯子,顿了两秒才仰起头喝水。 余抒站起来走了两圈:“程老师你的房间好大啊,还有阳台。” 程倾嗯了声:“还可以。洗澡了吗?你先去洗澡吧。” “哦,好埃” 大概是因为之前去过程倾家里三四次,余抒没太觉得拘谨,进了浴室,她看见盆里放着换下来的黑色文胸… 余抒不自在地挪过眼,脸颊发烫。 奇怪…明明更亲密的事都做过,抚摸过也吮吻过。为什么她还要不好意思。 大半个小时后,她才洗完澡出来,穿长袖睡衣,睡衣上是卡通的菠萝图案。 余抒低头扯了扯衣角,好像真的有点幼稚。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程倾坐在床头看书,听见声音没抬头:“洗完啦?” “嗯1余抒没去纠结睡衣图案,爬上床,就半跪坐在程倾面前,想吓她一吓,凑过去说:“小菠萝洗干净啦。” 骤然袭来的清甜气息,伴随着沐浴后的清新水汽。程倾抬起头,才发现余抒是半跪在她面前的。 雨后新莲般清新纯净的一张脸,眼眸乌黑晶亮,下巴微微抬着,溢着笑的唇上还沾着水珠…好像是等着谁来亲一样。 程倾喉头微微滚动,又垂下眼:“洗了挺久。” 余抒见她想继续看书也不打扰她,跨过她的身体,膝行到另外一边躺下:“程老师,你要看书到很晚吗?” 时间确实不早了,程倾放下书,摘掉眼镜:“不看了,早点休息吧。” 余抒哦了一声,躺进被子里。 这张床很大,完完全全够两个人睡。但她心里觉得怪怪的。 也不是没有跟程倾一起睡觉过,可之前做完她就已经很累了,没多久就睡着了。哪里像现在,她能听见程倾平稳的呼吸声,程倾肯定也能听见她的——她们都知道对方还没睡着。 黑暗中似乎也滋生了几分尴尬。 余抒最怕这种感觉,她只能没话找话:“程老师你最近不忙了吗?” “还可以。有个设计图在画。” “那你这几天过来这边不耽误吗?” “还好。” “……对了明天上午的会议是不对外开放的吗?” “嗯,只有参会的老师有名额,可以带两个博士进去。” “哦…知道了。”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盖着棉被纯聊天吧。 越尴尬越找不到话说,余抒一连换了几个话题,但程倾好像没什么聊天的意思,也没能聊下去。 她不太自在地往右挪了挪,再挪了挪,小心地不把被子一起卷走,没想到程倾忽然问:“你明天…” “啊?” 余抒被她说话声吸引,一不小心挪了个空,卷着被子从床上摔了下去,滚到了地上。 程倾立刻开灯,她坐在床上,长发垂在颈侧,浅茶色眼眸里多了几分笑意,又好笑又无奈地问:“摔疼了吗?” 余抒捂着脸,真是丢人死了,她瓮声瓮气地说:“没有,地毯很厚。” 等她再爬上床,程倾拉了下她的手腕,声音清醇动听:“你睡过来。” 余抒被她拉着往左边一滚,因为程倾侧向右睡的缘故,这么一滚正好到她身旁,像在她怀里。 程倾愣祝 好像也没有叫她离自己这么近。 不过她没在意这些细节,又问了一遍:“摔疼了吗?” 这次余抒有点委屈的,很诚实地说:“疼了。” 就是摔疼的是屁股,不然就能让程倾给她揉揉了。 程倾拍了拍她的后背:“好了。睡吧,明天你要早起?” “嗯,要比你们早一个小时到会常” 余抒知道现在的距离不是那么合适,可她鼻尖都是程倾身上冷淡的、温柔的香味,无端的叫人安心,甚至能感觉到透过薄薄睡衣袭来的,她的体温,在春夜很让人眷恋。 白天太忙,她早就困了,思绪渐渐陷入一团混乱,想往后退却又没动,直到困意来袭。 她的呼吸渐渐平稳,进入了熟睡。 程倾一直没睡着。 没多久手机轻轻震动,她等到了余庭秋的电话,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到阳台上才接电话,压低声音:“喂。” 余庭秋笑着打趣:“你不会这个点就睡了吧?” 程倾:“没有。” “那是干嘛?怕吵到你小女友啦?” “说正事。” “好吧好吧,之前跟你说的,图纸也发给你了,你帮我把把关。” “知道了,没别的事先挂了。” 程倾长话短说,挂了电话回卧室,只见睡梦中的女孩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睡的格外香甜。 她一躺下,余抒就靠了过来,顺便往左翻身,左手左腿全都搭在了她身上。 程倾想推她,又怕吵醒她,只能轻轻地把她的手脚挪开,往左挪了位置,没想到下一秒余抒又一个翻身,再次把手脚都放在了她身上,像抱着毛绒熊睡觉的姿态。 程倾再挪了一次。 余抒又靠了过来。 程倾:“……” 有的人白天看起来挺乖,没想到睡相这么差,前几次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程倾不想再跟余抒斗争了,干脆揽过她的肩膀,将她紧紧摁在怀里。 可算乖了- 一夜好眠,余抒睡的很香。 程倾比她起的还早些,洗漱完出来:“你抓紧时间,等下出去吃早饭。” 余抒飞快冲进浴室,一边梳头发一边出来:“程老师你怎么醒这么早啊?” 程倾:“睡不着了。” 昨晚某只菠萝像大虫一样在她怀里扭来扭去,搅扰的她一夜不得好眠。 余抒扎好头发:“好啦。” 程倾站在窗户前喝咖啡,她说:“我只有一个博士来了,今天上午的会有个名额,你进去听。” 余抒被陡然听到的话冲晕了头,这个会议的方向就是她最感兴趣的方向,一连问了三句:“什么?我怎么可以进去听?昨晚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1 程倾:“怕你开心的睡不着。” 余抒确实高兴坏了,她扑过去在程倾脸颊上飞快亲了一下:“程老师!你怎么这么好啊1 程倾愣了下。 脸颊上酥酥痒痒的,有点淡淡的温度。 余抒却毫无察觉似的,她简直高兴坏了,甚至忘了思考自己的行为是否得体,只满脑子想着自己等会可以去听会议了。 过了几秒,程倾问:“你好好的亲我做什么?” 余抒啊了一声,缓了过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一高兴就喜欢亲人。以前我爸妈带我去游乐园、我小阿姨给我买礼物,我习惯性亲他们了…” 余抒忙不迭地找补了好几句。 她刚才真是高兴到晕头了。 程倾:“……” 敢情她在她心里就是爸妈一辈的人了? 上次余抒就说过,像你这个年纪不会懂的。 余抒观察着程倾的表情,确认她没太生气。 程倾:“看我做什么想再扎我一下,咬我一口?” 余抒有点炸毛:“我没有1 真是,怎么好端端地说起那次的事情…都这么久了。 程倾点点头,完全一副‘你说没有就没有’的态度。 好像刚刚就是这么随口一说,逗她玩的样子。 余抒傲娇的哼了一声,也不再为自己辩解,换了话题:“我先出去吧。” 程倾说不用:“还早,大家都没起床。” 但事实证明程老师有时说话也不可信,刚进电梯,就有人进来打招呼:“程老师早啊1 程倾:“早。” 余抒缩在角落里,假装自己不存在。 “一起去吃早餐吗?” “不用了,有个学生找我讨论课题。” 程倾表情淡淡地,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假话。 那位老师点了点头:“程教授真是敬业啊,看你眼下黑眼圈这么重,昨晚是画图到很晚吗?” 程倾摇摇头:“没有,被吵到了而已。” “啊?楼下学生换房间吵到你啦?” “不是。是有人扰我清梦。” 一直努力把自己当空气的余抒:“……?” 她干什么了? 她昨晚明明没做那种事碍 第22章 上午的会议只有寥寥二十余人参加,汇集了建筑学领域的顶级学者,此外还有十余名博士,多坐在第一排和第二排。 余抒刚坐下,旁边的人笑的友善:“你是哪个老师的学生啊?” 余抒:“……” 她哪个老师的学生都不是。 过了几秒她才硬着头皮说:“程倾老师的学生。” “嗯?” 那人的眼神陡然变得迷惑,但他来不及再问,会议已经开始了。 余抒松了口气。 她赶紧拿出笔记本,低下头做出一副‘我要学习了大哥你不要打扰我’的姿态,全然投入到学习状态。 程倾负责今天上午的主持和点评环节,按照顺序介绍发言的老师,也负责串常 等讲座开始,余抒拿着笔狂记不停,其实有好多概念是她不懂、甚至没听过的,她只能把所有能记下来的内容全都记了下来。 讲座结束后程倾做点评人,她声音平和、条理清晰地点评别人的发言,剥开血肉见脉络般的清楚,余抒一边听一边点头,好多不太理解的内容都比先前更清楚。 在程倾串场的时候,余抒忍不住用手机搜了搜程倾的简历…比她想象的更为优秀,高中保送少年班,本科期间就已拿下大奖,硕博士师从全球顶级大牛老师,永大最年轻的正教授。 余抒轻轻呼了口气。 上半场结束,进入了学生提问环节。 程倾拿着话筒,站了起来:“同学们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举手问了。” 四周好多人举手,余抒也跟着举起来,她坐在第二排,感觉被点中的可能性不大。 果然,第一个回答问题的学生坐在第一排正中央。 话筒在几个学生间传递,始终在第一排,第二排没有机会。 等话筒再递回来,程倾笑了笑:“接下来请大家原谅我的私心,让我的学生提个问题,也给第二排的同学一个机会。” 余抒下意识屏住呼吸。 她的私心。 场内发出善意的笑声。程倾走到第二排,在余抒不敢置信的眼光中,将话筒递给了她。 余抒接过话筒,指尖触过程倾的指尖,目光也与她的目光相遇,温和的,笃定的。 她心跳的很快,幸好她早就在本子上记录下问题,大声读了出来。 被她提问的教授风趣幽默又不失严谨的给出了答案:“这位同学的问题很不错。” 余抒低声说了句谢谢,等她坐下,旁边的老哥一脸震惊地看着她:“我们程老师什么时候收的小师妹,我怎么都不知道1 亏他刚刚白欢喜一场,还以为程老师要给他递话筒呢! 余抒:“……” 她终于明白了,刚刚这位仁兄听见她说她是程倾学生时,为什么会表情那么变幻莫测,满脸写着好奇。 戴着厚厚眼镜的博士还在问:“我叫李锐,师妹你怎么称呼?在我们师门群里吗?晚点我拉你进群1 “不在,”余抒压低声音,“那个,还是先听讲座吧。” “好,行啊,结束后我请你吃饭,” 后半程结束得更快,余抒在本子上记了密密麻麻几页,她转着笔,低头沉思。 还没等余抒出去,李师兄凑过来:“你是硕士啊?这些问题不懂吗,我来给你讲。” 余抒:“不了不了,不用了…” 可李师兄为人热情,只当她是客气,拿过她的笔记本就跟她讲了起来,滔滔不绝,直到会议室里人都走光了,他还没停下。 程倾站在门口问:“余抒,不出去吗?” 李师兄先接上话:“程老师,我给小师妹讲几个问题,还要一会。” 程倾目光扫过,“你那部分的设计图做完了吗?” “还没…我现在马上去1 博士瞬间站了起来,不是说好明天交的吗…但他对导师既崇拜又尊敬,向她微微鞠了个躬,跟余抒说了声再会,匆匆忙忙出去了。 “要关灯了,还不走?” “走走走,马上就走。” 余抒站起来收东西,听见程倾淡淡地说:“这么一会的时间,你都成了我博士的小师妹了。” 余抒:“这个师兄好热情,上来就要给我答疑。” 程倾:“哦,看来他还是太闲了。” 余抒忍着笑,也不知道刚刚那位博士哪里得罪了程老师,下午还有场会议,她要继续忙碌了,也顾不上再跟程倾说话,挥了挥手:“程老师拜拜,我先去忙了。” 程倾轻轻点了下头。 跑得还挺快- 中午开完工作安排会,余抒边吃午餐,一边看手机的消息。 又是月初,父母都给她发了一笔转账,她没有点,回了句:“不需要了。” 很快新的消息又发过来。 他们只当她是在生气,在闹小脾气,叫她乖乖听话。 他们不知道她是真的下定了决心。 余抒笑了下,把聊天记录清空了,遗忘这个小小的插曲。 下午更是忙到飞起,她在几个会场间穿梭,拍照写宣传稿,还要帮忙调试设备,到了晚上六点,她才终于缓了口气,停了下来。 吃过晚饭,她给程倾发消息:“出去散步吗?” 很快一个语音电话打了过来:“你在哪?” 清醇好听的声线掺进一点电流的磁音,轻轻叩击着耳膜,余抒才想起来这是她们之间第一次打语音电话:“…哦,我就在大门这里。” “我现在过来。” “好啊,我等你。” 路灯已经亮了起来。 余抒站在灯光下,一会跳上台阶一会跳下去,影子长长短短的变化着。 程倾站住了,看她玩的自得其乐,没上前叫她。 余抒跳累了,停下来,正好看见程倾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程老师?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刚刚,”程倾走过去,“想去哪里散步?” 余抒:“我不知道,我没来过。” 她对这座城市所有的印象都来自于贝多芬,这位伟大的音乐家在这里度过他的晚年。 程倾:“我认识,跟我走吧。” 异国他乡,路上华人不多。余抒下意识想离程倾近一点。 茫茫人海,唯一认识的人就是自己身边的人。 余抒问:“程老师,你的名字有什么来由吗?” 程倾:“扶大厦之将倾,取自这句话。” 余抒歪着头想了想:“我第一次知道你的名字想的是,白发如新,倾盖如故的倾。” 程倾凝视着她几秒,又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也可以。”- 回到酒店,昨天的电路问题已经修好了。 余抒想起自己的睡衣还在程倾房间里,她得去拿。 上到八楼,她敲了敲门,没人应。 房间是密码锁,昨晚程倾把密码跟她说了,余抒等了又等,又给程倾发消息,估计她不在房间里,最后自己输入密码开了门。 房间里灯开着,却没人。 余抒拿起睡衣,找来找去没找到自己的毛巾,往浴室走。 浴室是厚重的雕花门,她拧了下门把手,往里推开。 一阵热汽扑面而来。 下一秒,她呼吸凝祝 弥漫的白色蒸汽中一道纤细婀娜的身体若隐若现,白玉般的光泽,曲线流畅,凹凸有致,是深秋饱满而丰润的果实,轻轻一碰就汁液四溅。 任谁也想不到,素日里喜欢穿冷色调职业装的她,原来有这么好看的身体曲线。 过了好几秒,余抒才回过神,她心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1 她脸颊火烧烧的…她干什么啊,搞得像耍流氓一样! 可前几次都是只开了床头小灯的…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见程倾的身体。 那双浅茶色眼眸看了过来,不见慌张,依旧目光淡淡的:“你要进来一起洗?” 第23章 余抒语无伦次:“衣服,啊不,洗澡吗,我不洗。” 她说着慌里慌张往后退,直到关上门的时候,才听见一阵压低的,满是愉悦的笑声。 余抒:“……” 程倾就是故意的,她是故意逗她的! 余抒揉了揉发烫的脸颊,想起来早上在电梯间的时候,程倾也是面不改色地随口说自己是她的学生的。 骗人精程教授! 余抒想回房间了,可是调侃归调侃,她还是想跟程倾再解释一下,而且,她的毛巾也还没找到。 过了二十分钟,程倾穿着浴袍出来:“你的毛巾挂在阳台上。” 余抒:“啊,哦,好的。” 原来她都知道自己是过来找毛巾的,刚才还故意那么说! 程倾没再去管她,她坐下了,解开干发帽,乌黑的长发发尖还沾着水珠,脸颊被浴室的蒸汽蒸得更加瓷白干净,真正意义上的雪肤乌发。 余抒收好毛巾,从阳台进来,本能地看呆了。 程倾放下吹风机,左手手肘搭在桌上,右手抬起头,对她勾了勾:“过来。” 余抒鬼迷心窍地走过去,也在桌边坐下了,偏偏还嘴硬:“干嘛?” 程倾身体往前倾,打量着她的表情,忽然抬起手捏了下她脸颊:“气的脸颊都圆成小猪了。” 余抒杏目圆睁:“什么!” 她怎么可以叫她小猪?从没有人说她是小猪! 在她震惊的时间,程倾已经松开手,垂下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感受着那点细腻柔软的触感。 她微微弯了眉眼,浅茶色眼眸里倒映着余抒的影子,清醇声音里是压低的笑意,又往前靠近一点:“哦,原来你这么容易炸毛啊?” 随着她靠近的动作,余抒感觉到她的气息都落在了自己脸颊上,温热、平稳,鼻尖是她身上清雅好闻的香味,源源不断地将她笼罩起来。 余抒耳尖渐渐红了:“我哪有…” 程倾看她这么不经逗的样子,笑着离她更近一点。 像是喜欢看她生气炸毛,又喜欢看她脸红不好意思的样子。 柔和的灯光就这么洒落下来,给她们镀上一层朦胧而昏黄的光晕,这光晕给程倾冷淡的眉眼染上难言的温柔,目光中就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 她们的呼吸渐渐都同步调了,不知不觉间靠得更近了,鼻尖已经快要碰到,再近一点…就是可以接吻的距离。 余抒不自觉地抿了下唇又松开,唇瓣上闪闪淡淡的水光,像是在等人采撷的样子。 直到电话声响起。 那层温和光晕被打乱了,余抒有点受惊,近乎弹了起来:赶紧拿过手机按了接听:“哦…好的好的,老师您稍等,我马上过来。” 程倾复又坐直了:“怎么了?” 余抒:“后勤老师说明天会议结束后要办活动,让我现在去帮忙布置会场。” 程倾哦了声:“那你去吧。” 语气平平淡淡,一如往常,完全没有了刚才逗弄她的样子那么亲近。 余抒抬起手抚过胸口,感觉到紊乱的心跳终于渐渐平稳下来,关门出去时又回头看了程倾一眼。 程倾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似的,也抬起头问她:“这么晚了让你们工作,有夜宵吗?” 余抒点点头:“有,刚刚电话里说已经准备好夜宵了。” “哦去吧,忙完早点休息,不过…”程倾顿了顿,语气带了点促狭,“少吃点,小猪。” 余抒炸毛:“你才是小猪!” 什么嘛…她心跳好不容易都平缓下来了,干嘛还要刺激她!- 第三天是会议的最后一天。 余抒拍完最后一个会场的照片,用ps修过,再把最后一篇通讯稿写完,发给了老师。 她累坏了,靠着椅背,好久都不想动。 今天她忙到连水都顾不上喝,更不要说看手机。 微信里一堆红色的点点,看得她强迫症发作,一个一个对话框点进去去。 点到倒数几个,是她爸爸发过来的消息:“小抒,你怎么定位在国外?你出国了?” 过了会看她没回复,又问一句:“别到处乱跑。” 余抒伸手轻轻按住眼眶,缓了一会才将消息划下去,点开安可的对话框。 安可问:“奶萝,我们这几天排练舞台剧了,进度很快。你缺了一段,回来得好好练了。” 开学之初,余抒被安可拉着报名参加了舞台剧,这几天正是排练的时候,而她耽误这几天,排练进度落下了大半。 余抒问:“明天就回来了,有什么比较难的地方需要特别注意的吗?” 安可:“你会跳华尔兹吗?昨天指导老师忽然说,要在剧里加一幕主角相拥起舞的戏。” 余抒盯着手机,脸都皱了起来,过了会她叹了口气,算了,回去再想办法吧,试试找艺术学院的老师或者学生教教她。 “年纪不大,挺爱叹气。” 程倾正好经过,淡淡地说了一句。 余抒放下手机,一副说不动话的样子:“程老师你要过去了吗?” “嗯,你不过去?” “我过去,”余抒缓了会好多了,站了起来,“走吧。” 会后活动是明大和永大为了加深和其他国外名校的合作办的,校方非常重视,晚宴是自助餐,考虑到外国人喜欢跳舞,还要办个小小的舞会。 程倾忽然问:“刚刚为什么叹气?” 余抒:“学校同学在排舞台剧,我不会跳华尔兹,有点担心回去后跟不上。” 程倾嗯了声:“我过去了。” 有人看见她,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她也要过去打个招呼。 余抒说了声好,看着程倾走入人群中。 大概是因为晚上要跳舞的缘故,程倾穿了暗玫瑰色调的长裙,色调清冷又浓郁,笑的云淡风轻。 可是哪怕站在人群里,那道背影高挑窈窕,挺拔端丽,依旧那么醒目。 余抒收回目光,她还没吃晚饭,吃了一根玉米,一个鸡蛋。 忽然想起程倾叫她‘小猪’,她又开始生气了,她吃的到底哪里多,明明一点也不多。 她简单吃了点,就继续跟安可聊天,在网上找了几个舞蹈视频来看,可依旧还是犯难,她毕竟没有舞蹈基础,看视频也看不出来什么。 余抒有点烦,拿了杯果酒,喝了一口气甜滋滋的,酒精度数很低,正好让她思维有点凝滞,暂时忘了此刻的烦心事。 全场都静了下来,音乐响起,柔和的灯光倾泻下来。 余抒用力眨了眨眼睛,想看看程倾在跟谁一起跳舞。 可程倾的声音却在她耳边响起:“你在喝酒?” 余抒回过头:“哎?程老师你怎么在这?” 程倾没回答她的问题:“还没醉?” 余抒想了想:“我感觉没有。” “要跳舞吗?” “嗯?我不会跳舞。” 程倾:“我教你。” 余抒愣了愣,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穿的牛仔裤,平底鞋,跳不了吧。” 程倾:“我刚刚叫人去拿了。” 余抒不可置信地看着酒店的服务员拿了白色连衣裙和一双细绑带高跟鞋过来:“真的可以跳吗?” 程倾说:“有什么不可以的?你不要要学吗?” 她让酒店服务员带余抒去换衣服,余抒换上裙子和高跟鞋,但磨蹭着没走过去。她们两个都是女性,一起跳舞的话,对程倾影响不好吧。 见她一直没回来,程倾过来找她:“怕被别人看见?” 余抒摇摇头:“怕你被别人看见。” 程倾失笑。 是个有良心的小猪了。 她轻轻拉过余抒的手腕:“走吧。” 余抒被她带着往前走,低下头,一直看着她扣着自己手腕的修长指节。 原来大厅后面有个小小的隔间,用两扇屏风隔开了,能听见外面的音乐声,而灯光暗淡,无人会注意到这里。 在昏黄暧昧的灯光里,程倾的声音比平常更低一些:“知道手往哪里放吗?” 余抒低着头:“嗯…大概知道。” 她把一只手交给余抒,另一只手则轻轻地落在她肩上,不敢施加一分力气。 “你离我太远了。” 程倾淡淡说了一句,搭在她腰上的手陡然收紧,将她完全压了过来。 余抒脑子里嗡的一声,感觉有根弦要断了,呼吸也不那么顺畅:“哦…好的好的,等会可能会踩到你的脚,先提前说句抱歉。” 程倾说没事:“听我的话就不会的。” “进右。” “横左。” “并脚。” 余抒被她带着轻轻移动,程倾开口提醒,动作不疾不徐,动作也很稳。 程倾的气息就落在她耳边,淡淡的,暖暖的:“对,就是这样。” 余抒被她的徐徐气息扰乱了思维,有一秒忘了动作,在快要踩到程倾之前,及时收了回来。 程倾笑了:“你很聪明,没踩到我。” 余抒被她夸得都要飘了,更怕自己走错一步,叫她失望,叫她觉得不好。 平日里吝啬笑容和称赞的程老师,原来只要她夸一句,大概谁都会顶着她的目光往前走的。 “你已经跳得很好了。” 在她的肯定中,余抒没都注意到,程倾已经没有再提醒她动作,只跟着音乐的节奏,配合着程倾的步伐,轻轻跳动着。 她们相携起舞的影子落在那两扇山水屏风中,优美柔和,轻轻旋转后又靠近,像相互依偎的恋人在喁喁低语。 音乐声似乎比之前低了些,余抒抬起头,目光正好撞入程倾的眼波中,依旧看到她眼下浅浅的那颗泪痣。可这次她的神情不复冷淡,像春日融融的水波。 余抒怕自己溺在这温柔碧波里,立刻低下了头。 等音乐停歇,余抒鼻尖上都是汗,跳久了她有点脱力,也有点晕。 大厅里的人不知何时早就散了,灯光洒落满地,浮动着曲终人散般的淡淡落寞。 程倾问:“还好吗?” 余抒说还好:“回去吧。” 天色已沉,窗外飘起了小雨。 余抒洗完澡出来,还在恍惚…怎么就跟着程倾来了她的房间。好像她也没问,程倾也没说,就这么过来了。 她的睡衣带回自己的房间了,洗完澡穿的是程倾拿给她的一件黑色吊带裙,应该是短裙的,但程倾比她稍高一点,所以这裙子就落在她膝盖上的位置。 余抒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腿,雪白的脚丫子偶尔在地板上点一下。 她跟安可聊天,跟她说舞台剧不用担心,她会好好学跳舞的。经过今晚的尝试,她应该可以学会的。 程倾吹完头发,一回头就看见她捧着手机笑,从黑色吊带裙下露出小腿,肌肤奶油似的白净顺滑,在灯光白的发光。 她伸手关掉了沙发那边的灯,陡然黑下来的感觉让余抒不满地抱怨:“别关灯呀…” 程倾却撩了撩长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又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她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看什么呢?” 余抒被她刚刚的笑晃了眼,很没骨气的忘了生气:“在跟可可聊天,说我有舞蹈老师了。” “我之后没时间教你。” “我很聪明的!今晚我已经学会了。” “哦,聪明。”明明是顺着她夸奖的语气,可从程倾嘴里说出来总让余抒觉得她不怀好意,怕她下一秒就叫她小猪。 她转身侧过去,不跟程倾说话了。 女孩雪白纤细的颈半隐在黑发中,肩颈线条流畅而优美,顺着她转身的动作,右肩上的黑色吊带滑了下来。黑与白相映衬,极为强烈的颜色对比。 余抒却浑然未觉,她在给安可回最后一条消息,跟她道晚安。 程倾微挑了挑眉,细长的眼尾眯了起来,她抬起手,修长的指尖落下去,落到余抒肩膀上,触到了那条肩带。 陡然传来的触碰感让余抒受惊似的回过头,乌黑晶亮的眼睛眨了眨,她看着那双骨节修长的手,将细细的黑色吊带一点一点推上去。 余抒不自觉咬住嘴唇。 被她碰得整个人都要酥掉了。 雨声时而低微,时而喧腾。 长发在雪白的枕头上铺展而开,在气息的交缠中,余抒被迫将手越过头顶,程倾的手用力握着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挤入到她的指隙中,十指紧扣的姿势。 呼吸和热度在她颈侧逡巡不断,像是在寻找猎物最薄弱的血管,只待着低下头咬一口。 余抒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心跳太快太快了,她想让自己的心停下来…可她好像已经失去了对自己心的控制。 她不耐地咬住嘴唇,就怕真的被咬到,又好像…很期待。 雨声渐渐大了。 余抒一把拉过被子蒙过脸,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她的身体也轻轻颤动着。 程倾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像在给她顺气,轻声说:“早点休息,晚安。” 台灯一关,房间里陡然陷入一片黑暗。 程倾也平复着呼吸,伸手碰了碰自己颈侧,黏黏腻腻的全是汗。可是她不想再折腾去洗澡了,算了。 风声裹挟着细雨拍打着窗户。 黑暗中余抒忽然翻过身,语气强行很凶地质问她:“你为什么要停下来?” 明明是她先撩拨她的…… 程倾失笑。 看她刚才生气的蒙到被子里的样子,还以为她不会问呢。 程倾想了想才说:“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赶飞机。” 余抒对这个答案一点也不满意,负气地说:“我知道,你这个年纪,我理解!” 程倾先愣了下,又好气又好笑的说:“我这个年纪?” 余抒已经又翻过身:“你这个年纪,没力气了。” 程倾:“……?” 上次她可是把她抱起来过的。 不过余抒再没说话了,像是睡着了。 窗外雨声静寂,房间里也安静。 程倾不跟她较真,闭上眼准备酝酿睡意,快要入睡之前,又听见身边动静,她没睁眼,思绪有些许凝滞,直到肩头再次传来轻轻的刺痛感。 跟上次一样,她又咬了她一下。 这小菠萝怎么这么爱扎人啊? 她就大大方方地给余抒咬,还安抚似的拍了拍她后背,示意她好好睡。 睡意袭来前,程倾听见余抒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受!”- 第二天是早上的飞机。 四点大巴到酒店接人,路上没堵车,一路畅通无阻,到机场时还算早。 机场免税店刚刚开门,余抒进去给室友买了只tomford口红,又给余庭秋带了一瓶diptyque香水,结账时心抽了一下,忍着心痛付了款。 从免税店里出来,永大的师生正在登机,余抒一眼就看见了程倾,又想起今天早上自己顶着报纸从她房间里走出来的样子,妥妥的做贼心虚——贼是去偷东西的,她是去偷人的。 明大师生坐的航班稍晚点,登机、飞行、落地,回到永州时已经是下午了。 下飞机后,余抒先去取行李箱,跟老师同学告别。她站在原地,看徐之恒发来的消息——秦繁说有个紧急的视频要拍,他来接她过去。 她太专心看手机,差点被人撞了下,幸好有人扶住她的手肘:“玩手机也要回去玩。” 余抒:“程老师?你还没走吗?” 程倾点头:“登机前时间太赶,下了飞机在免税店逛了会。” 她的行李箱上放了两个包装精美的手提袋,看起来收获颇丰。 手机在震动,余抒说了句稍等,转过去接电话:“对。我下飞机了,还在机场没出去。” 挂了电话,程倾还站在原地,手上拿了一条丝巾。 她指了指女孩雪白纤细的脖子,那里红了一小块,像是被齿尖轻轻磋磨过的,她轻声问:“你知道吗?” 余抒下意识抬起手捂住脖子:“知、知道…” 早上起来她就注意到了,幸好现在天还很冷,她把衣服的领子往上推了推,不是那么容易被看见的。 程倾低下头,将丝巾展开又叠好,系在她脖颈上,动作轻和舒缓,指尖偶尔会轻轻从她颈侧滑过,激得余抒一个哆嗦。 余抒认出来hermes的品牌logo,不肯要:“这个太贵了。” 程倾说没事:“不算什么。” 她忽然想起来,余抒还没把卡号发过来。 奇怪,这件事她怎么一直都忘了,余抒也不跟她提。 她动作没停,系好了才说:“始作俑者。向你赔罪。” 她缓了缓又说:“免得你再咬我。” 余抒低下头:“我又不是狗,哪里会大白天咬人啊…” 虽然她昨晚确实有点生气。 程倾:“我送你吧。” 余抒摇摇头:“不用,我有点事。同学来接我了,他马上到。” 程倾没多说:“好,拜拜。” 余抒跟她挥挥手,借着手机摄像头看颈侧的丝巾。 不得不说,程倾的眼光很好,这丝巾很衬她。 她推着箱子往前走,正好碰见徐之恒。 她跳起来朝他挥手:“老徐,我在这!” 徐之恒满头黑线:“都说了不要叫我老徐老徐,我一个青春正好的帅哥都被你叫成老头了。” 余抒笑:“没说你年纪大,说你沉稳可靠啊。以后叫你徐哥行了吧?” 徐之恒拉过她的行李箱:“这还差不多。我帮你拿。” 余抒一脸紧张:“要给钱吗?” 徐之恒瞪她:“我有这么爱财如命吗?” 余抒认真回答:“有!” 说完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逆着人潮往外走。 不远处,有人看着女孩跳起来朝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挥手,女孩朝他走过去,那个男生接过了她的行李箱。 他们一起往外走,消失在人潮中- 这次户外拍摄的地点是在江滩大桥。 春天的芦苇荡里还残余着秋冬的枯败景象,但春风拂过,阳光明媚,又多了万物复苏的气息。 这只视频拍了一对年轻情侣,在江畔吵架分手,女孩哭着跑远了,但因为看到男友最爱喝的那杯热咖啡,又走回原地,发现恋人还在等她回头。 余抒没想过要跟人合作,拍的还是一对吵架分手又和好的情侣,她有点为难:“秦姐,我没谈过恋爱,没吵过架,也没和好过。” 秦繁眼睛一亮:“没谈过恋爱啊?” 余抒点点头:“嗯,没谈过。” 跟程倾…不算吧,各取所需而已。 秦繁笑盈盈地说:“是哪里不会,姐姐带你过一遍?” 余抒立刻摇头:“不用不用,麻烦秦姐跟我说我要做什么就好了。” 秦繁想了想:“好啊。” 她以前也是模特出身,这几年转到幕后负责运筹和策划,但经验和阅历尤在,跟余抒讲得很细致。 跟秦繁对好拍摄要求,余抒换上洛丽塔风的公主裙。 秦繁目光落在她身上,笑着说:“这衣服很适合你,小抒你好可爱啊。” 余抒红着脸说没有,裙子有点太过可爱了,不是她平时的风格。 后续的拍摄也顺利,一同拍摄的男生高高帅帅,但在这个视频中只有余抒才是主角,他只是背景板。 前半段,余抒干脆把他当成一个人形立牌,说完台词就哭着跑远了。后半段她捧着热咖啡回来,镜头拉远了,女孩一边哭一边走向站在原地的恋人,渐渐淡化,戛然而止。 这只视频卡了两次之后就过了,总体也还算顺利。 余抒刚入戏哭了一场,眼眶还红红的,接过徐之恒递过来的矿泉水:“谢谢徐哥。” 秦繁摇摇头:“小徐啊,今天才十几度,怎么能让女生喝冷水啊,你也太直男了。” 徐之恒一点也不恼:“谢谢秦姐提醒,我去倒热水。” 秦繁笑滋滋地支使他走远,转过头问余抒:“眼睛好红,我看看。” 余抒忍住想要后退的冲动:“不用了,我没那么娇气。” 秦繁哦了一声:“没关系。娇气是年轻姑娘的特权。” 余抒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话,干脆沉默着不说话,直到徐之恒端了两杯热水过来,她松了口气:“徐哥,唐导那边还有别的安排吗?” 徐之恒知道她想回学校,点点头:“没事了。秦姐,小余今天坐了飞机很累了,早点回去休息了。” 秦繁说好啊:“那你去跟唐导打个招呼吧。” 等徐之恒走远了,秦繁笑弯了眼眸:“小徐是个很好的年轻人。” “嗯,他很上进很踏实。” “是呀,你也很好。” “我?”余抒眨了眨眼睛。 “是呀,”秦繁拖长了语调,她今天穿的是旗袍,外面套着皮草披肩,素色的中式衣着,眉眼如画,唇色如朱,语气慵懒勾人,“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客气太疏远了。叫我一声姐姐,好不好?” 余抒被她说的不好意思,秦繁待她很亲切,她却始终客气疏远。 但真叫姐姐,她又觉得太过亲近,叫不出来。 秦繁捂着唇笑了笑:“好了,不逗你了。下次见啊小抒。” 总有一天,她要从她嘴中听到一声姐姐的,这么一时半会的,她不着急- 拍完视频回到宿舍,余抒才看到手机里的网银短信,咖啡厅的第一笔工资发了——不算很多,刚刚两千,但已经很不错了。 她打开记账软件,记下最近的收入和开支。 减去今天在免税店的开支,今天的收入是一千。 安可刚刚回来,在门外喊话:“小菠萝快帮我开门,我提不动了!” “来了来了。” “路上耽误了,你饿吗?” 她把快递盒子扔到地上,放下右手提着的两份花甲粉丝:“给你加了辣椒。” “好呀,”余抒揭开锡纸,满足地嗅了一下香气,“还是熟悉的味道。你不知道这三天,我基本都没好好吃饭。” “说明后勤工作做得太差,”安可拆完快递,才看见桌上放着的新口红,“多少钱我转你。” “不用啦,我送你的小礼物。” “可你现在不是要攒钱嘛…” 余抒嗦了一口粉,笑嘻嘻的,没再理她。 吃过晚饭,她接到余庭秋的电话,散着步,溜达到学校门口 余庭秋给她两包中药,又带了一份提子蛋糕:“回去跟室友分着吃。” 余抒接过来:“这是什么药啊?” 余庭秋:“找朋友开的,调理身体的中药,你多喝点。” 余抒皱着脸:“太苦了…” “身体重要,不许小孩子脾气,”余庭秋点了点她的额头,“好好吃饭,好好喝药,知道吗?” 余抒:“知道知道。其实我这几年已经好多了,小阿姨你放心。” 余庭秋嗯了声。 确实,余抒小时候才是三天两头生病,刚出生的时候更是吓死人,生下来右边胳膊下面就有个不小的洞,后来高烧几天不退差点烧成肺炎,吓得她爸深夜穿着拖鞋抱她去医院,拖鞋都跑掉了一只。 想到这里,余庭秋又想起姐姐和姐夫婚姻的破事。最近好像是准备离婚,为了分割家产说不定还要闹上法庭。 这些破事,她根本都懒得管,但她担心余抒受不了。 她想开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算了,下次再说吧。 余庭秋:“我先回去了,你也回宿舍好好休息。这次出国累不累?” 余抒忍着心虚:“有点累,不过收获很多。” 余庭秋嗯了声,打开车门:“你这丝巾不错。哪个长辈给你的?” 余抒一怔:“…哦,是啊。” 对不起了程老师,只能再让你当一下父母的同辈人了。 余庭秋发动车子:“好了,你先回去吧。” 余抒这才把手提袋塞给她:“小阿姨,送你的礼物!拜拜!” 看着她跑远的背影,余庭秋嗤笑一下,打开手提袋看到香水:“又乱花钱…跑得还挺快。算了,下次再骂她。” 等送完余庭秋,余抒回去就煮了药,还特意拍给余庭秋看,告诉小阿姨放心,她会好好生活的。 喝完药,余抒把程倾送她的围巾解下来,叠好放到盒子里,收了起来。 明天上课的书摊在桌上,她一边看书一边修指甲。 台灯下,她的神情认真而专注,就是有时有点发呆……也不知道昨晚把程倾咬疼了没有。 安可洗完澡出来:“你完了,你已经被迷得五迷三道了。” 余抒:“什么?我哪有啊…” 安可指了指她正在修指甲的动作:“那你在干嘛?” 余抒:“我修指甲啊,很奇怪吗?” 安可:“呵,征服一个女人的心先从灵活的手指开始。你们姬仔的游戏别以为我这个直女不懂。” 余抒:“……?”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中午12点更,六千字。 这章所有留言都有双倍红包39点jjb,感谢支持~ 第24章 四月的第一个周末,余抒收到了拍摄视频的第一笔酬劳,整整三千。 三千啊!她就只拍过两个下午,竟然有三千这么多钱。等这笔收入再稳定一点,她就可以考虑把咖啡厅的兼职停了。 余抒心情好到不得了,看到网银短信后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才笑着爬起来,到阳台上开始刷伞。 安可刚刚目睹了她高兴疯了的画面,一见她去刷伞就不理解:“好好的怎么又在折腾你那把宝贝伞啊,是镶了金啊还是镀了银啊?” 余抒头都没抬,哼着歌:“我心情好呢。” 安可笑:“谁不知道你心情好,换了我,我心情也好。但是心情好跟刷伞有必然关系吗?不过一把伞而已,你至于这么爱惜吗?” 余抒停下动作,一脸认真地说:“我至于,很至于。” 安可摊摊手,行吧,不管她了。 阴天打雨,晴天打太阳,有事没事都要把伞放到包里,不知道的以为她揣了块金砖呢。 余抒刷完伞,换好鞋:“我出去了哈,你中午要吃什么,我给你带。” 安可:“你去小吃街吃饭?我跟你一起呗。” “不了,”余抒把本子和笔装进包里,“我跟徐之恒约了谈事情。” “你们不会在谈恋爱呢?” “想什么呢,徐哥不是那样的人,”余抒关上门前又说,“他只爱钱。当然了,我也是。” 安可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 等见到徐之恒,余抒把安可的话转述给他听。 男生一脸震惊:“什么?我的心里只有搞钱!” 什么情情爱爱,搞钱它不香吗? 服务员经过,摇了摇头。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庸俗,张口闭口就是谈钱,追女孩子不是这么追的啊! 余抒注意到服务员异样的眼光,她忍着笑:“我就是这么对可可说的。徐哥放心!” 徐之恒:“这还差不多,好了说正事吧。” “我刚收到了拍视频的3000,算上你陪我过去的两天辛苦费再加中介费,给你600?” “可以,不要微信给我,提到卡里要手续费的。” 余抒比了个‘ok’的手势,拿出纸笔聊合同的事情:“上次秦姐给我签的合同,我有好几个地方不懂,你给我讲一下?” 徐之恒知道她是完全信任他才签合同的,心里有点感动,但脸上没什么表情:“行,就当给下次提前做好准备。” 聊完合同,徐之恒突然问:“你有没有想过后续的发展?” 余抒咬着吸管喝果茶:“说实话,没有。学业压力挺重的,我每天忙起来连觉都不太够睡。” 徐之恒:“如果你相信我,以后的事我来规划安排。” 余抒拿果汁跟他碰了个杯:“当然,我相信你。” 那次在小吃街看到他满头大汗地帮奶奶做事,还对每一个顾客笑脸相对的时候,她就知道他是个很好的人,以后也一定会是个成功的人。 徐之恒顿了顿:“谢谢。” 从店里出来,时间还早。 两个人边走边聊天,走得很慢。 路过篮球场时,有人走了过来。 “吆!徐之恒,你今天怎么有时间闲逛啊?不是每天都忙着兼职挣钱吗?” “今天穿的是新鞋啊,你那双破了洞的球鞋终于舍得扔啦?” 两个男生抱着篮球,笑容玩世不恭,说的话像调侃,更像阴阳怪气的讽刺。 余抒不适地皱了皱眉,她侧过头对徐之恒说:“我们走吧。” 哪怕她知道徐之恒只会把这些话当作狗叫,但她还是觉得太难听了。 徐之恒反应淡淡:“好啊。反正上学期绩点排倒数第一的人,也说不出什么人话。” “徐之恒你他妈怎么说话的!” “嗯?我说你了吗?你倒数第一?真的啊?” “好了,不要吵了,”林潇从不远处走来,他穿球衣抱着篮球,先彬彬有礼地朝徐之恒笑了下,才转向余抒:“我们下午有篮球赛,余抒,你来看吗?” “我们明大对永大的最后一场冠军争夺赛,很精彩的!” “潇哥是队长,有不少女生都奔着他来的!小余同学你也来吧!” 余抒神情平淡:“不用了,谢谢。” 因为刚才那段对话的缘故,她对这所谓的篮球赛一点兴趣也没有。 她绕过去,先走了。 “余抒”,林潇又叫住她,站在阳光下笑容明亮,“今晚的排练别忘记了。” 余抒轻轻点了下头。 等她转身,林潇笑意减淡,渐渐消失- 因为白天那一点小插曲,晚上排练时看见林潇,余抒也不太想搭理他。 但他们偏偏要演一对恋人,有两幕的戏份,余抒只能控制着表情跟他排练。 第一幕戏还好,是她在花园秋千上,林潇站在不远处,隔空对她表白。 而第二幕戏就是后来加进来的戏份,在两人因家庭反对等原因而分开,最终贵族少女死去,在弥留之际与骑士跳了最后一支舞。 余抒不想跟他一起跳舞,一想到他要把手搭在自己腰上,她就满心抗拒。 安可看她心思重重:“你怎么了啊?” 余抒:“我不想跟林潇一起跳舞。” 安可听她说过中午的事,猜那两个男生肯定是因为林潇才针对徐之恒的,对他观感变差了:“没事,不想跳就不跳,我们去找编剧老师。” 余抒:“说我不跳了?” “要不,换你自己跳?” “也不是不行!” 她们先商量好说辞,再找到了编剧老师。 编剧老师人很温和:“行啊,说说你们的想法。” 余抒说:“在她生命走向死亡的最后一刻,她换上舞裙,在幻想中见到了自己的恋人,满心欢喜地死去。等恋人归来时,看见的却是女孩枯萎的生命。” 编剧老师点了点头:“不错!悲剧的张力拉的越满,给观众的冲击力越大。可以按你的建议试试。” 等老师说了新戏份的调整,林潇笑着说:“老师,之前不是已经改过一次吗?” “创作嘛,都是在一次又一次的修改和调整中前进的,”老师招了招手,“来来,小余你过来,我们再对一下戏。” 余抒不去管别人的看法,笑着说:“好啊。” 等排练完,余抒松了口气。 她的华尔兹跳的不太熟练,但最起码不用跟林潇对戏了。 四月的夜晚风是凉的,回去路上余抒被风吹得咳嗽了两声,但她心情很好,给程倾发了条消息:“程老师周六你有空吗?” 回来后她有好几天没见程倾了,自从她不去上程倾的课了,见到她的次数也变少了。 到宿舍洗漱收拾完已经12点,余抒爬上床躺下,才看到程倾半个小时前回复:“有空,什么事?” 余抒打下两行字又删掉,最后直接问:“我的舞台剧在周六晚上8点半,学跳舞的那个。你能来看我的演出吗?” “ok。” “我来检验一下自己的教学成果。” 余抒几乎能想象出她一脸严肃的样子,是她推了推银链细框眼镜,说检验教学成果的样子。 她拉过被子蒙过脸,低低地笑了起来- 周六早上,按照计划再次彩排了三遍。 前几天余抒花了不少时间练习舞步,今天已经很熟练了。 提前一个小时,她到后台化妆换衣服。 这是一出西方背景下的舞台剧,余抒换上中世纪贵族少女的裙子,戴串圆润的白色珍珠项链和耳环,镜中人妆容古典大方,唇不点而朱。 余抒有点出神。 一个小时前,程倾跟她说有事,可能赶不上。 “余抒,准备!” “…好的!” 余抒收回心思,提起裙角,走上舞台。 帷幕缓缓拉开,五官深邃,眼眸似宝石的贵族少女坐在花园的秋千上,她的头发柔和地垂在肩头,月光下她的肌肤比雪还要白,雪白纤细的小腿并着,轻轻晃动。 她青涩而美丽的脸颊上却盛着淡淡的忧愁,像深秋的静湖。 夜幕中有人到来,他是意外闯入的骑士,被这美好纯粹的少女吸引了目光。 故事一幕一幕推上高潮。 骑士远赴战场,开疆拓土,他承诺摘下荣耀之冕,迎娶他的心上人。但贵族少女先天病弱,日夜忧思,在等待的夜晚里独自起舞,即将走向生命的终点。 即将阖上双目的那一刹,她的目光从迷蒙重归清醒,苦苦支撑着环顾四方,在人群中扫过,陡然亮了起来,可不过短短两秒,又彻底黯淡下去。 像一朵还未彻底绽放的花,已经枯萎。 在她眼中亮光熄灭的那一刻,一阵慌张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原来她目光亮起的时刻,是因为看到了不远处的恋人。 骑士携荣誉归来,但错过一步,就错过了一辈子。 故事在音乐幽怨哀婉的声调和台下观众雷鸣般的掌声中结束。 余抒回到后台,指导老师很满意,拍了拍她的肩膀:“不错啊小余,刚你忽然愣住把我吓到了,自己临场加的戏份啊?” “嗯…是啊,”余抒迅速地脱掉演出长裙,“不好意思老师,我还有事先走了!” “哎?等会庆功宴你不参加啊?” “不了谢谢!” 年轻女孩的声音在春天的夜风中轻盈欢快,尾音无限上扬。 余抒逆着人潮出去,她快要跑了起来,因为程倾来了,她刚刚看见她了! 她的心怦怦的,脸颊上的笑容也在夜风中荡开,直到她终于跑到舞台上,看见程倾还在原地。 可下舞台垫子被撤了,她穿着裙子行动不便:“你等我,马上就好。” 前台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程倾穿白色长风衣,清隽挺拔,她踩着月光,一步一步走到舞台边上,眉眼含笑地看着她:“下来,我接住你。” 她伸开手,当真接住了她,把她从台上抱了下来。 余抒几乎是扑下去的,手牢牢揽着她的脖颈,鼻尖都是她的气息,像冷冽的雪松味混杂一点清淡好闻的花香。 过了两秒,余抒才想起来,一下松开手,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缓了一点:“你不是说你不来吗?” 程倾挑了下眉:“有点事,担心来不了。不过还好,勉强赶上了。” 正好看到女孩独自起舞的那幕,有种格外脆弱的美,让人想怜惜。 余抒站好了:“你吃饭了吗?” 程倾摇头:“刚开完会过来,没吃。” “那我们去吃饭,你等我一会,我刚忘了拿包了。” “嗯,去吧。” 程倾就站在原地,看着女孩走开,没走两步又回过头,跳起来朝她挥了挥手,笑容明亮而轻快。 回到后台,其他人刚收拾好出来,有人叫住她:“余抒你还没走啊?一起去吃饭啊!” 林潇刚刚换下骑士的铠甲:“今晚月色很好,一起吃饭,等会去操场聊天吧?” 也不枉费他准备了那么那么久的告白。 “潇哥都开口了,一起吃饭吧!” “就是,你们刚刚在台上合作的多默契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已经是情侣啦!” 余抒脸颊还是红的,被他们误以为是在不好意思,又是一番起哄。 余抒赶忙解释:“不了不了,有人来接我了。我要走了!” 她一向性格好,也好说话,这次难得强硬,推开人就往外走,也不管别人说了。 林潇脸色沉下去,跟着她出去,远远地看见舞台下站着个穿长风衣的女人,余抒向她跑了过去,献宝似的把自己表演时的一个道具面具给她看。 “女人啊,看起来是家人啊。没事潇哥,你也别想了。” 林潇没说话。 他总感觉,那个女人朝他扫了一眼,目光冷冰冰的。 …… “是跟同学还有事吗?” “没事,叫我一起吃饭呢,我不想去。” 程倾:“不去可以吗?” 余抒摇头:“没什么不可以的!” 真无聊,也不知道刚刚那群人瞎起哄什么,跟她才没关系呢。 程倾嗯了声,没再说什么。 正好有车过来,她伸手揽了下余抒肩膀:“你走里边。” 明明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听得余抒思绪凝滞了下。而且程倾落在她肩上的手一直没松开…那个什么,程老师是很称职的炮友…或者说金主吗? 她是不是对每个人都这么好? 余抒忍不住往下想,但很快就打住了。 最起码现在她不愿意再想那么多。 明大学校外的餐厅不算多。 这个点只有大排档最热闹,余抒怕程倾吃不惯,特意给她点了枸杞炖鸡粥。 程倾:“……” 她在她眼里就已经到了该养生的年纪了? 她把粥推开:“太清淡了。” 她叫了菜单,重新点菜。 等程倾吃起小龙虾,余抒很乖觉地给她剥壳,每剥一只都放到她的碗里,还要甜甜的对她笑一下,乌黑晶亮的眼眸弯起来,清澈的瞳光里只有她一个人。 程倾失笑:“年纪不大,跟谁学的?” 自己馋的要死还忍着不吃,就知道给她剥虾。 余抒摇摇头:“我太冤了,从没这么做过。今天是谢谢你来看我的演出,还要谢谢你之前教我跳舞。别人可没有这种待遇。” 程倾哦了声:“行吧,我吃饱了,别给我剥了。” 她不吃了,转而给余抒剥虾。 饭后有点热,程倾没穿外套,长风衣搭在手臂上。 她的车没能开进学校,停的稍远了些,回去路上她一连接了几个电话。 “很快就回来。” “知道了,今晚再开个会,明天前得出方案。” 余抒在旁边听着,等她挂了电话才问:“程老师,你今天晚上还有事要忙吗?” 程倾拿出车钥匙:“嗯,还有工作要处理。” “哦……” 那她是中途特意出来看她的演出的,跟她说来不了是怕她空等一场吗? 可她还是赶过来了,而且车停在这里,她走了很久才到吧? 程倾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好了,你快回去吧。” 余抒不肯走,弯下腰趴在车窗处跟她说话:“你还没说,今晚验收教学成果怎么样啊?” 语气是这么显而易见的,在等待她的表扬。 “过得去吧,”程倾看到她有点失望的目光,顿了几秒才笑着说,“毕竟是我教的。” 余抒被称赞得高兴,靠过去飞快在她左边脸颊上啄了一下:“是是是,都是你教的!谢谢你,你真好。” 程倾愣了下。 怎么好端端的又亲她了? 还是跟上次一样,被碰到的地方有点麻麻的。 她指了指右边脸颊:“我是个有点强迫症的人。现在不对称了。” 余抒杏目圆睁,有点懵懂的可爱:“什么?” 程倾神色平静,语气正经地说:“这边要对称。再亲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给自己旧文打个广告: 年龄差:《温柔童话》、《奶味小狼狗》;破镜重圆:《一眼万年》;两个免费师生文短篇:《我等你,很久了》,《孤单心事》 第25章 周日,余抒知道程倾在永州的一所大学有讲座,她问了外校的学生也能进去,上午在咖啡厅做完兼职,吃完午饭搭了公交过去。 她坐在最后一排,手肘撑在窗户上,掌心托着下巴,看着窗外发呆。 昨晚程倾说要对称,把她吓了一跳,满脑子都是高中生物课上说的控制组和实验组,被亲的左边是实验组,右边是控制组。 就这么晕乎乎的又靠过去,亲了她一下。 指尖从唇瓣上轻轻拂过。 余抒忍不住笑,但又拿手指把唇角按住了。 严肃严肃,她今天是来听讲座的。 到了听讲座的地方,她在第一排看见认识的人:“郁绵?” 女孩回过头,笑起来:“你也来听讲座呀?” “对,你这边有人坐吗?” “没有,你坐吧。” 余抒坐下来,聊起今天的讲座主题,没讲几句注意到郁绵脸色不太好,停下来问:“你怎么啦?” 郁绵摇摇头:“没事。” 可她分明是不开心的。 余抒有点好奇地看着她,发现她掌心里似乎紧紧地攥着什么,但看她没有想聊天的意思,也没再问。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听程倾的讲座了,但余抒就是喜欢听程倾在台上分享的样子…哪怕她在台下,遥远地看着她,像看着一颗星星。 讲座中途有十分钟休息时间,余抒一站起来,就看见郁绵弯着腰,皱着眉,手掌放在小腿上。 “你怎么啦?” “没事。前几天回了趟家,回学校的路上被一辆车蹭到了。 “去过医院了吗?” “去过了。本来都没事了,刚刚忽然有点疼。” 她的声音好平静,可尾音是在颤动的,断断续续,一直低着头…… 余抒担心她,弯下腰问:“你自己去的医院吗?家里人知道吗,是不是很难受,我帮你打电话让人接你回去?” “不用,”郁绵的动作停住了,嗓音有点哑,“家里人不知道。我也不会让她知道的。” “为什么?”余抒愣住,“你是跟家人生气闹翻了吗?” “没有…我又有什么资格呢。” 她不过是个被放逐的人罢了,又有什么资格…跟那个人生气。 余抒不懂她这话的意思,但感觉她状态不好,给童嘉发了信息,叫她问问郁绵室友,能不能来接她。 她出去买了瓶水,拧开瓶盖递过去:“喝点水。” “谢谢。抱歉,我现在好点了。” 一直低着头的女孩朝她笑了笑,额前的橙子发卡只别起一点头发,垂落的长发遮住了她的神情,但余抒看到她额头上都是汗珠。 后半程旁边都很安静,余抒收回心思,继续听程倾讲课,好不容易等到讲座结束,她看到之前的小组课题群里队长沈灯轻她,问她在哪。 余抒靠过去说:“你室友过来了,我送你出去吧。” 郁绵笑着说了声谢谢,没让她扶,一步一步走了出去,站在门口回头对她挥了手,笑容像平常般温暖纯粹。 余抒也对她笑了笑。 可心里反而觉得沉甸甸的,一点也不好受。 “发什么呆呢?” “…哎?” 余抒回过头:“程老师,你也忙完啦?” “忙完了,准备走了。” “哦,那我也要走了。” “去给我买瓶水。” “嗯?” 余抒最初没反应过来,听她又说了一遍,才跑过去给她买水:“给你。” 程倾淡淡看她一眼:“拧开啊。” 余抒:“啊?” 她给程倾把瓶盖拧开,再递给她。 程倾接了过来,淡淡扫了她一眼:“还算有点良心。” 余抒不解。 有点迷惑地看着程倾走远了。 — 等第二只视频上线后的周末,余抒发现,上一个原创视频被模仿抄袭了。 现在对相关抄袭和模仿的界定很宽泛,没有一个切实的依据,所以投诉举报也不会成功。 甚至连秦繁都来安慰她,这挺常见的,不要太在意。 但余抒就是缓不过来,她闷闷不乐了很久,给程倾发了消息:“程老师,你知道那种被抄袭的感觉吗?” 程倾没有回复她,过了会直接打了电话过来:“怎么了?” 这是余抒第二次接到她的电话,愣了下才说:“哦…没事,就是跟别人一起拍的视频,好像被抄袭了。” “这样,”程倾语气放缓了,回答她短信里问的,“我被人抄袭过。一个课题组的同学,在我论文修改完之前,她用同样的题目投稿了。” “怎么会这样!那你生气吗?” “当然生气。” “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了?” “在普通院校当老师。去年因为学术不端被开除了。” 余抒笑了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不要跟这种人一般计较’来安慰我。” 程倾也笑:“没什么可安慰的。遇到不好事情,人都会产生情绪。但解决问题比放任情绪更重要。如果实在解决不了,那就收回目光,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程倾是这么跟她说的,解决问题而不是放任情绪。 没有温情的安慰,但却像清泠的泉水悄悄流淌而过。 “怎么不说话了?” “哦…没事,刚发了下呆。” 电话那边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程倾有点不自在地说:“我的耳朵最近好像有点发炎了。” 三月的时候天气还冷,一切安然无恙。 最近越来越热,大概是洗了澡后她没及时拿酒精棉片把耳朵擦干,这几天天气热了,好像有点出血。 余抒立刻问:“你在哪?我帮你看!” 程倾想了想:“我来找你吧,我就在明大附近。” 余抒立刻爬下床,换掉睡衣。 安可打趣地问:“怎么,跟你家程姐姐聊了会天就不丧啦?跟打了鸡血一样精神抖擞的。” 余抒白她一眼:“你就天天调侃我吧。” 安可笑了笑。 她想提醒余抒,是不是对那个人有太多莫名的情感依赖和寄托,但是这话说出来怪扫兴的,她终究还是没说。 余抒换上薄荷绿线衣,白色牛仔裤,梳了个丸子头,匆匆忙忙地跑下楼。 她跟程倾约在了学校门口见面。 才几分钟她就跑了过去,前两分钟程倾发来的定位显示她还有两公里的距离才到,她到的早了。 余抒站在原地,仰起头深嗅了一下春天的空气。 下午四点半,阳光明媚,白云朵朵,空气中隐约有花香…先前积蓄在心底的小小情绪一扫而空,她就是不该太关注网络世界的事情。 永远聚焦于自己的成长,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她抬起头拍下春风中的木兰花,换成了手机屏保。 有人在不远处叫她:“余抒?” “嗯?” 余抒回头,朝林潇点头示意,“哈喽。” 林潇却站在原地没走了,笑着看着她:“你是跟人有约吗?” 余抒嗯了声:“在等人。” 林潇笑意淡了淡,还是玩笑般的语气说:“徐之恒?” 余抒有些不悦:“跟徐哥没有关系。” 林潇低下头:“抱歉啊,我就是…你知道的吧,这么久以来,我对你…” 余抒一听他的铺垫,瞬间想走。 可林潇挡在她前面:“你听我说完。” “听你说什么?”一道清醇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 程倾不知何时到的,她穿浅色衬衫配西裤,银框眼镜衬得气质温文尔雅。 她伸手揽住余抒的肩膀,把她往怀里一带,冷淡目光盯着他:“请问,你找我女朋友有什么事吗?” 林潇瞳孔陡然放大。 女…女朋友。难怪这两年来没见过余抒跟任何一个男生走的近…原来是因为她喜欢女人? 他的脸色极其难看,可是面对着眼前的女人,他根本没法向挖苦徐之恒一样的挖苦她…她的容貌气质风度,都不是他能相比的。 林潇白着脸走远了,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 程倾松开手:“抱歉,没经过你允许就这么说了。” 余抒笑了笑:“没事,你也是帮我解围嘛,我烦他很久了。” 可一颗心还是怦怦跳个不停。 真是,明明知道程倾就只是这么随口一说,怎么还会这样。 可一定不能当真啊。 程倾只是路过而已,她赶时间,简单吃了个午饭就要走。 等她坐上车,余抒才想起来:“我看看你的耳钉,帮你换一个。” “哦,好啊。” 程倾已经系好安全带,示意她也上车。 余抒坐上副驾驶,慢慢靠过去,她有点不自在地抿了下唇,先把酒精棉片轻轻擦拭干净,再旋转拧下了耳钉。 “还好,几乎没有出血。有换过吗?” “没有,帮我换个新的吧。” 都一个月了,还没换过? 她是不会还是不敢呀? “程老师,”余抒一边帮她换耳钉,一边闲聊,“现在都是二十岁的小姑娘打耳钉了,你这算不算是老夫聊发少年狂啊?” 程倾:“……?” 敢情她今天不是‘你这个年纪’,是直接变成老夫了? 余抒这才笑起来:“开个玩笑分散一下你的注意力,别生气别生气。” 程倾没说话。 女孩温暖柔软的指尖触到白玉般的耳垂上,动作轻缓,随着呼吸起伏,气息轻轻洒落。 余抒怕看不清耳洞扎到她,干脆在副驾驶座位上跪了起来。 她今天的上衣本来就短,三四月的天气,她穿的绿色很春天。随着她的动作衣服抬了起来,露出一截白玉羊脂般的细腰。 程倾看了两秒,眼睫轻轻阖动着,垂了下来。 余抒正好把右边的耳钉换好:“好啦!程老师你转过来一点,我给你换左边的耳钉。” 程倾没说话。 忽然觉得,让她在车厢里帮自己换耳钉,应该是个极其错误的决定。 她转过脸,余抒靠过去,按了按她的肩膀:“你往后,靠着座椅……” 程倾嗯了声。 有呼吸落在她颈窝和耳垂,痒痒的。 余抒一心要把任务完成,毕竟先前是她非要拉着程倾去打的耳洞,还放下大话说说疼的时候就要想起她的,那她现在就已经要把这件事做好。 车厢里还是不方便行动,不知不觉间她干脆半挪到了驾驶座位上,七分牛仔裤露出的纤细脚踝在程倾膝盖上轻轻磨着。整个人完完全全地俯过去,专注而又投入。 程倾稍微皱了下眉。 “好啦!” 她心满意足地松开手,看见程倾的耳垂被她拨弄的有点红,又有点不好意思,侧过脸,正好撞入程倾凝视着她的目光中。 夕阳的光越过车窗玻璃落了进来。 像焦糖色的琥珀,光晕暖暖的,柔柔的。 程倾半侧着头。 她的侧脸线条极为好看,浅茶色眼眸里盛满了很多深沉的,余抒看不懂的东西。无声无息,却又悄悄涌动。 再往下,红唇紧抿,唇线深邃。 余抒都没注意到,原来她们已经离的这么近了。 她盯着程倾的唇瓣,莫名觉得喉咙有点干,忽然很想…亲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放个破镜重圆的预收文案,风情万种诱受高岭之花攻,双御姐,看看我的专栏给个预收哇 文案一: 大三那年,明嫣追到了地理系有名的高岭之花江映河。 旁人都知道明嫣十天就换一次对象,抱着看好戏的念头,等着她们分手。 就连她们走在湖边散步,也有人围观。 江映河冷淡看回去,却被女友拉住。 “不用理她们,”明嫣撩了下长发,笑容风情万种,“亲我。” 文案二: 年底公司换了老板,八卦满天飞。 说江总是个清冷美人,传言说她被见钱眼开的前女友抛弃,也不知道那个渣女长得多漂亮。 明嫣听下属说八卦,忍着好奇,严肃开口:“不许讨论江总私事。” 不久后她从行政部经理调任集团总裁特助,同事纷纷祝贺她被大老板看重,磨炼两年就能升行政部总监。 明嫣巧笑倩兮,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正要开口问好,下一秒看见江映河那张冷淡平静的脸,笑意僵在嘴角。 ——哦,原来那个渣女是她自己。 后来公司内再次传起八卦,有人说明嫣捂着脖子从江总办公室出来。 更有甚者,有同事看见明嫣被江总抱坐在驾驶座上,深深浅浅地亲。 第26章 “好了吗?” 程倾的声音有点哑,比平时要低。 “好了好了。” 余抒赶紧挪开目光,才发现自己刚刚差不多要坐在程倾腿上了,她挪了回去。 “不好意思程老师,没压到你吧?” “没事。” “那个,你不用送我,我自己下车回学校了。” 余抒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慌里慌张地下了车。 她刚刚在想什么啊… 脸颊没事可以亲,嘴唇怎么可以随便亲啊。 程倾盯着她跑开的背影看了会,才收回了目光。 她抬起手,轻轻摸了下耳钉- 新的一周,余抒开始拍第二个视频。 合同里写了一共要拍五个视频,现在进程已经过半了。 对于上次被抄袭的事情,余抒已经调整好心态,她要先把这份工作做完、做好,再考虑以后的安排。 今天的宣传产品是泳镜,是在泳池边拍摄。 到了现场才通知换了安排,不仅要穿泳衣,还要到深水池去拍。 余抒摇摇头:“我接受不了泳衣的款式。而且我怕水,我下不了深水区。” 徐之恒皱着眉,没说话。 李哥试图安慰她:“我们在这里,救生员也在。” 秦繁也走过来问:“怎么了小抒?不敢下水吗,我陪你好?” 余抒摇摇头。 之前也没说要在深水区拍摄,只说要在儿童区拍,来到片场唐导忽然改了主意,说在深水区的水下拍出来的效果更好。 徐之恒跟她对视一会,转身就走:“我去跟唐导说。” “哎,小徐!”秦繁跟上去,“别冲动。” 余抒也跟过去,还没进去就被秦繁拦住了,示意她不要进来。 很快就听到唐导拍桌子的声音,徐之恒语气不好,秦繁连声调和。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后,徐之恒梗着脖子出来:“走吧,今天不拍了。” 秦繁也跟着过来:“年轻人,脾气不要太冲。” 徐之恒:“谢谢秦姐。” 怪他当时还是太相信李哥和唐导,在合同里有细节没说清楚,以至于刚刚唐导火上来了,开口就要他付十倍违约金。 秦繁摊摊手:“我可不是为了你。小抒啊,我说话直接,出来挣钱都没那么容易的。” 余抒点点头:“我知道的。抱歉。” 徐之恒提起她的包:“走吧。” 从游泳馆出来,徐之恒忽然说:“对不起,是我没把好合同的关。” 他再脚踏实地,其实也才二十岁,多少是有点心高气傲的。 余抒挤出笑容,安慰他:“没事,我不是也不懂吗。” 此刻世界仿佛在对这两个年轻人开玩笑,告诉他们还是太稚嫩了点,迟早要接受社会泥潭的历练。 徐之恒一脚踢飞地上的易拉罐,又捡了起来,如此反复几次,最后才把易拉罐扔进垃圾桶:“我会想办法,放心。” 余抒也笑着说:“好,我们一起想办法。只剩最后两个视频要拍了,以后我们别犯同样的错了。” 程倾告诉过她的,解决问题而不是放任情绪,情绪只是内耗,不能解决问题。 就算她不能跟唐导好好沟通,也肯定有人可以。 回到宿舍,她给余庭秋打了个电话,省略了前因后果,只说了跟人约好拍视频,临时要求她换泳衣,下深水区。 余庭秋听完暴跳如雷:“哪个工作室?哪个导演!” 余抒失笑:“小阿姨你冷静点,你怎么比我还生气啊!” “我当然生气,我跟你说,我…” 电话那边陡然消音。 余抒:“怎么啦?” “有点事…你等我,晚点给你回电话。” “哦,好。” 挂了电话,余抒暂时调整好心情。 今天一个室友生日,宿舍室友约好了一起吃饭,在一家网红西北菜餐厅。 余抒没什么胃口,吃了一点就出去吹风透气,正巧被人叫住:“咦?小余啊?” 余抒回头:“哦,医生您好!” 她认出这是上次深夜帮她挂号的赵医生,第二天医生还特意叮嘱她身体太差,平时注意好好调养身体。 赵医生满脸笑容地看着她:“来找程老师的啊?” 余抒:“啊?” 赵医生:“她受伤了你不知道啊?” “受伤?严重吗?” “我带你过去吧。” 赵医生努力控制着满心的八卦之情,完全做出一副‘我就是随口一说’的意思,带着余抒进了包厢。 包厢里坐着的都是认识的人,之前在超市偶遇过的李梓央、周亭。 程倾坐在角落里,比先前清减几分,但容色不改。 程倾看见她时明显愣了下:“吃过饭了没?” 余抒点点头,目光在她身上扫过:“跟朋友吃饭,刚好遇见赵医生。” 周亭招呼她:“那跟朋友说一声,过来这边坐会呗!” 李梓央给她倒雪碧:“我们刚开始吃,你别嫌弃。” 她们毕竟都是程倾的朋友,余抒不会不给她们面子,笑着说了声:“好,谢谢。” “来来来,你坐这边。” “程老师这边有个空位。” 等余抒坐下,她低声问:“赵医生说你受伤了?” 程倾有些无奈地笑了下:“一个建筑现场出了点小小事故。我去医院复查了没问题。老赵拉我一起吃饭,小李和小周也住在附近,就把她们叫上了。” 余抒小声问:“真的?” “当然。”程倾给她倒了杯水,“不想说话的话,坐两分钟就走。” 她尊重她的想法,余抒也考虑到她的面子:“没事,我跟室友发个消息说下。” 赵医生喝多了,打了个酒嗝:“程老师金屋藏娇,那天晚上到医院真是把我吓一跳!” 程倾淡淡反驳:“什么金屋藏娇。你已经喝高了?” 老赵笑:“谁喝高了!我没喝呢!” 程倾无奈。 又是个醉鬼。 金屋藏娇…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余庭秋那个话多的家伙,到处去编排她的事情。 她转头对余抒说:“你别太在意,她们说话就是这样。” 余抒点点头:“哦,好的。” 没想到,程老师朋友的画风跟她本人完全不一样,欢快又闹腾。 李梓央看出她的疑惑,笑着说:“是不是很好奇,我们怎么能跟程老师成为朋友的?” 余抒有点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是啊。” “切,她这么无聊的人,”赵医生插了句话进来,“再跟那些老古董们一起玩,不得无聊死。” 程倾淡淡瞥他一眼,对余抒摇了摇头。 余抒忍不住笑:“好了,知道了。” 周亭正低着头,看着手机疯狂发消息: “余老师!你快来!” “程老师带着她小女友一起吃饭了!” “快来扒一扒程老师到底是不是绝世大猛攻啊!” 可惜一向秒回信息的余庭秋迟迟没回复,周亭失望了,跟李梓央交换了一下眼神,给程倾倒了杯酒。 程倾挑了下眉:“小李小周,想灌醉我?” “什么灌醉不灌醉的,你刚刚不都喝了吗?” 程倾没拒绝,倒不忘叮嘱余抒:“你不要喝酒。” 余抒点点头:“放心,我要送你回去的,我不会喝酒。” 另一边的人已经喝醉,开始管不住自己的嘴了:“程老师就是床上猛1床下体贴哈!” 程倾没理她们,侧过身对余抒说话,酒气淡淡的,一向平和的脸因为酒精有了点淡淡的红意,唇瓣也红润晶莹:“一群酒鬼。平时只有我调侃她们的份,今天来报仇了。” 她刚一站起来,赵医生又说:“倾姐啊,余、余老师说你一周五次,是不是真的?” 程倾:“……” 余庭秋这狗东西到底跟她们胡说了什么? “程老师,你真的这么猛1?你别浪过头了!” 程倾淡淡笑了笑:“我有分寸。” 说完她把窗户打开,空调开到17度,风叶按下来,冷风吹过来:“你们醒醒酒。” “唔!好冷!” 二个醉鬼一哆嗦,好像清醒了那么一点,茫然四顾。 余抒没觉得被冒犯,反而有点想笑。 她怀疑他们再不清醒,程倾就要拿冰块塞他们嘴里了。 程倾站起来,对余抒说:“抱歉,你当做没听见。我去结账。” 结完账回来,她还是清醒的,叫了代驾分别把人送走。 “我可以送你,不用叫代驾。” “好。” 程倾把车钥匙给她,坐上了副驾驶座位,侧着脸靠着窗户,整个人有点不同寻常的慵懒倦怠。 余抒问:“程老师,其实你根本不烦他们对吧?” 程倾语速比平常慢:“是啊。” 太安静的人,跟两二个性格闹腾的人做朋友,生活也好玩点。 余抒回过头,继续专心开车。 哪怕是喝了酒,程倾也是安静的,一切跟平时没有区别,甚至话更少了点。 等到了小区楼下,余抒还是不放心,决定要把她送到家里。 从电梯出门,程倾好像走路都没那么稳了,等家里的门一开,她一头低下来,将余抒抵在了门上,呼吸全落在她颈侧:“你怎么来了…” 余抒被她的呼吸烫到了一下:“程老师?” 程倾往后退了两步,努力回忆了几秒,才说:“抱歉。” 余抒摇摇头:“没事。” 程倾看了看时间:“今天晚了,你回去不安全,别回去了。” 余抒:“可是我没带睡衣。” 程倾:“穿我的。” 余抒哦了声,洗完澡出来,穿程倾的睡裙,睡裙里也是程倾的衣服,不过是新的,但还是有那么一点感觉不自在。 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换了程倾的衣服。 像悄无声息的,被她的气息笼罩。 程倾简单冲了个澡出来,正拿着一瓶药油,对着光看使用说明。 余抒在不远处看着她,有点想笑。 谁能想到程老师喝了酒后,整个人会变得迟钝这么多。 程倾回头睨她一眼:“笑什么?” 余抒忍着笑:“我帮你看看,这个要涂哪里?” 程倾没说话,在床上躺下了。 过了会,她才把上衣撩开,露出后背上一大片青紫的痕迹,看起来有段时间,快要好了。 余抒吸了口气:“那你今晚还喝酒,不会有影响吗?” “不会,没事,我问过老赵了。” 程倾将衣服放下来,看她咬着唇的样子有点呆:“怎么了?真的只是一点小事。” 像怕她不相信一样,她又说:“我二十岁的时候跟导师一起到野外去观察少数民族的建筑,差点从山上摔下来,比这个情况要严重多了。” 这么轻描淡写的语气,似乎对自己也不太关心。 余抒按住她,没让她坐起来,自告奋勇地说:“以前是以前,你现在都这个年纪了!我给你揉揉淤血,会好的快一点。” 程倾:“行吧。” 又是这个年纪了…她怎么没发现,这小菠萝就喜欢用年龄来攻击自己呢? 余抒双腿分开,跪在她腰两侧。 一双手用力揉按,她看起来是个没力气的人,但真按下来了,动作有节奏、有力道。 程倾:“挺舒服的。” 余抒不太敢看程倾。 她的身材保持的很好,后背的肌肉线条有种流畅的美,从上往下慢慢凹陷下去。她的皮肤很白,肌理细致,手感很好。 余抒只敢盯着自己指尖下那一小片地方,没话找话地说:“以前我爸腰椎劳损,就请了阿姨上门给他按摩,我跟着一起学的,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 程倾顺着她的话说:“厉害。余师傅很专业。” 被她打趣似的叫‘余师傅’了,余抒忍不住笑。 她动起手来更有力了,一个动作又一个动作的按下来。结果她没跪稳,整个人直接俯冲下去,结结实实地压在程倾的后背上。 余抒怕撞到她头,稍微侧过脸,嘴唇从程倾耳畔擦过,脸颊半埋在她颈侧。 气息也轻轻战栗着,只要她一侧头,就能…亲到她。 “唔…” 程倾发出了一点闷哼声,缓了几秒才说:“余小抒,你是不是要压死我?” 余抒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拿手掌撑着身体爬起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她是不是把程老师压坏了。而且…她感觉刚才撞的那一下,都快把她胸给压扁了。 程倾半回过头看她,眼眸深邃,声音比平常更低沉,轻轻叩击着她的耳膜:“还不下来?” 余抒:“…哦,马上马上。” 她才意识到现在的姿势是有点尴尬的,收回一只腿,打了个滚,翻到了床的另一边。 刚才的意外就是个小小的插曲,谁都没再提。 程倾没什么精神,在安静中不知不觉睡着了。 余抒还没睡意,就听见了身畔浅浅的呼吸声。 她爬起来,借着月光看清程倾的脸,伸出了手想碰一下她的脸颊,最后又慢慢收了回去- 程倾睡过头了。 这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睡过头。 幸好今天早上没课,不然她迟到了,那就是教学事故了。 余抒难得起床比程倾早。 昨晚除了按摩什么都没做,但她手腕还是酸酸的,在厨房里一边等粥好,一边用力甩了甩手。 她在微信上问安可之前有次腰背受伤买的什么药贴,记下名字后又问:“可可,你知道腰背受过伤的话,会不会…” “会不会影响性福生活?” 余抒:“……” 安可开始滔滔不绝:“虽然我没有经验,但是据我在网上看的帖子得知。女通讯录中,腰不好的一般都容易是枕头公主。” 余抒:“?你真的是直女?!” 这都是什么概念,她一个都不懂。 安可说了句要出门了,把一个网址发给了她:“自己看解释。” 余抒端了两碗粥到桌上凉着,捧着两碗粥看得专心又专注,连程倾什么时候下来的,她都没注意。 “枕头公主?” 程倾读出这几个字,那是余抒刚刚给她改的微信备注。 “什么意思?” “…这个嘛…” 余抒被尬到了。 刚刚只是一时兴起,想起前两次被程倾气到的经历,她就直接把备注给改了。 她努力解释:“你知不知道豌豆公主?” 程倾坐下来喝粥:“知道。被子下有颗豌豆,所以睡不好。” 余抒立刻点头:“对对对,差不多这个意思!” 程倾:“我睡觉时很挑剔吗?” 余抒开始随口乱编:“有点。你要点香薰,要开一盏小灯,你的枕头也松松软软的。” 程倾失笑:“算了,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吃完早餐,余抒拉着她出门:“程老师,我们去药房。” 程倾今天没课,时间比较自由:“可以。” 余抒在药房里转了一圈:“这个,很适合贴肩颈和腰椎,不仅仅是你这次受伤啊,伏案工作太久很多地方会有点损伤的,要多爱护。” 程倾:“你还挺懂。” 考虑到宿舍药箱里没什么药了,余抒让程倾在门口等,她又要了几盒常用药。 程倾拿着刚刚结过账的药膏,在旁边等她。 “程老师,小余,早呀!” “小李,小周。早。” 住在同一个小区果然还是不好。 程倾淡淡地,跟她们打了个招呼。 “对不起哈程老师,昨晚喝多了,玩笑开过头了。” “下次再喝多了,把你们拉到江边醒酒。” “不敢不敢了,”李梓央十分眼尖,声音都变调了,“程老师,你买的是…专治腰酸背痛的膏药?!” 程倾:“……?” “完了我跟着赵医生下注的,难不成你真的是枕头公主!” “你不是一周五次的绝世猛1吗?!” 李梓央越说越愤怒,为自己的钱包而肉疼。 昨晚还说自己有分寸,敢情她的分寸就是自己受累躺0?! 周亭快笑岔气了:“我说吧,我赢了!给钱给钱给钱!” 程倾转向余抒:“枕头公主?” 余抒:“……” 她现在逃走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要说:号外号外:全晋江最攻的受暴露了—— 上章双倍红包已发。本章还是有红包~ 第27章 程倾淡淡瞄了两个年纪不大的损友,一副懒得搭理又懒得解释的表情:“站在门口,挡路了。” 周亭:“?” 这未免也太平静了吧。 李梓央瞬间又有了底气。 瞧瞧,一包膏药说明的了什么,这就是做绝世猛1所必须的心理素质! 不得到程老师亲口承认,她是不会认输的,想赢她的钱可没那么容易。 程倾把她们扔在身后,拉着余抒就走:“走吧。” 余抒还在担心她问回那个昵称的意思,但是程倾根本就没问。 看来程教授心里就只有事业,根本就不会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余抒甚至都有点失望。 失望于程倾为什么不继续问,因为有的话难以启口…算了,只能下次再说了- “吆,我们的枕头公主来啦。” 如银酒吧。 余庭秋拿着酒杯轻轻晃着,满脸遗憾:“昨晚小周叫我的时候我有事,要不然我真想过来啊。太遗憾了,程、教、受!” 程倾神情淡淡的:“岑音找你?” 余庭秋笑意一敛:“别提她的名字。” 程倾:“只准你挖苦我,不许我揭你的短。没有这个道理。” 余庭秋转过头,过了几秒又笑着说:“随便你。你不好好说说,你这么大岁数了,怎么好意思天天躺0的啊?” 程倾喝了点酒,顿了下才说:“她太小了。算了。” 一张纯净无暇的白纸,不该被肆意涂染。 余庭秋惊讶地睁大眼睛:“都过二十岁了!哪里小了,你也实在是太夸张了!就因为这个原因,你才下不了手?” 程倾摇头:“什么下手不下手的,你说话能不能好听点?” 余庭秋轻笑:“行啊,那就换个话题吧。我给你介绍一个正儿八经的对象吧,你好好谈个恋爱。免得你一直心慈手软,欲求不满。” 程倾:“……好好的成语,从你嘴里说出来都变味了。” 余庭秋:“不考虑下?还是你现在那方面已经满足了,看你挺开心的。” 程倾:“开心?也没有。” 余庭秋:“不开心咱就换,漂亮姑娘千千万。” 程倾抬起手,摸了下耳钉:“再说吧。” 余庭秋啧啧两声。 程倾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性格,说话做事从来不会这么模棱两可,含糊不清。 她转过头笑了笑,以后估计还有好戏看。 就这么短短一会儿,又有年轻女孩走过来,不同于上次那个身材火辣的姑娘,这女孩一脸青涩,红着脸问程倾:“姐姐,可以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吗?” 程倾轻轻扫了她一眼,有点无聊地拨弄着自己的耳钉:“学生?” “嗯…第一次跟朋友过来。” “哦,那回去好好读书吧。” 那个女孩的脸更红了,之前是害羞,现在是尴尬:“我、我…” 她没懂程倾是什么意思,是嫌她读书太少吗? 余庭秋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以前她就跟程倾开玩笑说,她这种清清冷冷又攻气十足的御姐就是姬圈天菜。事实证明她也没说错,程倾才来如银几次,几乎每次都被搭讪要联系方式。 程倾扫了她一眼,示意她帮忙解围。 余庭秋放下酒杯,慵懒倦倦地撩了下发丝:“姑娘你听我说啊,她这个人无趣的很,一天到晚就喜欢劝人学习看书。你离她远点,别跟她玩。” 她唇角含着笑意,本身就是明媚深邃的长相,红唇点缀,眼波流转,把年轻女孩看得脸红:“哦…谢谢姐姐…” 余庭秋笑吟吟地说不用谢:“今晚喝了什么姐姐请你,跟朋友玩的开心。” 她正要说句让小姑娘自己去玩,正好看见刚进酒吧的人,目光凝滞一秒后,她一把抓过女孩的手:“配合姐姐演个戏!晚点给你一张vip折扣卡!” 程倾也坐直了,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酒吧里音乐声靡靡入耳,穿白衬衫西裤的岑音跟这里格格不入,她神色冷漠地避开往来众人,径直走到吧台前。 “庭秋。” 正在跟年轻女孩说话的人似全然没听到,巧笑倩兮,眉眼如画。 直到酒吧里音乐声渐渐小了,停下。 女孩的朋友也来叫她回去,余庭秋才转过来,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岑总好大的本事,直接清场了。” 宁姐走过来,轻轻拍了下她肩膀:“你们先聊。” 余庭秋不生宁姐的气,人家开门做生意的,不会跟钱过不去。但这不代表她不生气。她抬了抬下巴:“岑总找我有事?” “这个,”岑音抬起手,手上拿着一副盒子,“你为什么要扔掉?” 余庭秋笑着从她手里把盒子拿走,又狠狠地扔出去:“迟到的,不管是人还是东西,我都不稀罕。” 岑音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半晌,她默默捡起了盒子。 程倾叹了口气,拉了下余庭秋:“我叫个代驾,先送你回去。你喝多了。” 她隐晦地看了岑音一眼,示意她余庭秋喝了酒,别把她的话当真。还在外面,别闹得太不好看。 岑音低下头,握着盒子的手慢慢收紧了。 回去路上,余庭秋打开窗户通风:“你拦着我干什么,还说我喝了酒…我说的都是我心里想说的话。当年提出分手的人是我,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回来故作深情,可笑。” 程倾没去接她的话:“你回家好好休息。” 余庭秋:“好啊,我明天还跟我新女朋友要约会的。” “庭秋,”程倾难得认真叫她的名字,“这么多年你找了这么多女朋友。长得像岑音的,你不爱跟她们打电话;声音像岑音的,你不愿意跟她们见面。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余庭秋神情僵了两秒:“别胡说…好了啊,我们小萝还等着我给她回消息,啊…走了啊。”- “小菠萝,我昨晚转给你的信息看见了吗?” “看见啦。小阿姨你昨晚是不是喝多了,发语音也醉醺醺的。” “你管我喝不喝酒呢,小没良心的…好了。你的合同我找律师朋友看过了,问题不大。真有问题我们直接走法律途径。不用担心。” 余抒没想到她已经把律师都找好了:“没事小阿姨,我就是先跟你说下,以防万一而已。这边再拍两个视频就可以了。” 这次的事也算给了她一点教训,她以后会更慎重的。 余庭秋忽然问:“忘了问,你为什么忽然开始拍视频了?” 余抒:“那个,有个同学喊我一起,我就去了。” 余庭秋:“是嘛?” 她有点半信半疑,但昨晚她失眠又头疼,一时半会也没空跟余抒较真了。 挂了电话,余抒把微信对话框往下翻了翻。 最后一条还是前几天她给程倾发的解释,枕头公主就是她随口开的玩笑。 她趴在床上翘着脚,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也不知道程倾信了她的鬼话没有。 安可刚好回来:“我想吃火锅了,出去吃饭吗?” 余抒坐起来:“吃!” 她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安可问:“怎么啦,又跟你家程姐聊天啦?” “没有。就是之前拍视频的事情,我小阿姨找朋友帮我把关了,说合同问题不大。” “那确实得庆祝一下,走,吃火锅去!”- “姐,你说我有希望考上明大吗?” “有。” 穿白色牛仔外套的少女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程倾慢条斯理地说,“你回去叫你爸给你做个换头手术还来得及。” “……” “什么你爸我爸的,我爸不是你爸啊?” 程倾点点头:“是。那就让我们爸,大名鼎鼎的程医生给你做个手术吧。” 程乐白她一眼:“你能不能别总是损我啊?” 程倾:“不能。你耽误了我上午的视频会议和下午的组会。” 这祖宗现在高二,最近每个周末到永州上化学特训班,今天心血来潮,非要她陪着她在明大转转,说这是她高考的梦中情校,亲眼看到才能激励自己一下。 少女哼哼了几声:“我都高二了,你还不多鼓励我!” 话是这么说,其实她心里也有点数,她是严重偏科选手,最擅长化学和英语,其他科目则平平无奇,数学更是要了她的狗命。 程倾懒得理她,走在前面。 “姐!你等等我!” 程乐赶紧追了上去。 …… 安可听到有人吼了好大一声‘姐’,顺着声音来源看过去,戳了戳余抒的手臂:“那边那个…是不是程姐啊?” 余抒刚买完奶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一个穿白色牛仔外套的年轻姑娘小跑着追过去,从后一把揽住了程倾手臂,整个人就差挂在了程倾身上。 她嘴唇动了动,开玩笑的语气:“也不知道她有几个好妹妹。” 安可问:“你不在意啊?” 余抒心里有点乱:“谈不上在意,就是心情有点复杂。” 她到底要在意什么呢,又能在意什么呢。 从一开始,她们就约定好了,互不干涉、干预彼此的学习、工作和生活。至于感情…默认不谈感情。 安可:“你还是有点在意的。现在你就一脸她绿了你的样子。” 余抒摇头:“我没这么想。” 安可叹了口气,之前想说的话终于说出口:“小菠萝,你想清楚,你们是在谈恋爱,还是仅仅在床上做爱的关系。” 余抒一向知道她说话直接,但也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小点声,别被人听到了。” “有什么大不了的,戴着帽子呢,谁认识你。” “还有一句话我没说完,”安可继续说,“你不会是喜欢她吧?”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也是晚上9-10点更哈。 上章已掉落80个红包,这章还有。最近红包发了四五百了,我的晋江币余额有点撑不住了_(:3”∠)_ 专栏里《温柔沦陷》的副cp也是破镜重圆的~ 第28章 余抒立刻说:“没有!” 没有就是没有,她一直很清楚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安可偏过头看她:“我就这么随口一说,我知道你不是那种恋爱脑的人。” “行吧,走,吃火锅去。” 余抒被安可拉着往前走,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远处那两个人的身影渐渐变小,依稀还能看到穿白色外套的女孩跳了起来,又被旁边的女人拍了拍脑袋按了下去。 她收回目光,往前走。 正值饭点,火锅店里十分热闹,蒸腾的热气中满是辣椒的香味。 她们点的牛油辣椒锅拼番茄锅,汤汁滚烫,咕噜咕噜冒着泡,肉片在热汤里翻滚两下再捞起来。 “好、好吃!” 安可忍不住感慨,幸福的眼泪都要冒出来。这学期她们课业压力很大,出来吃饭的时间都少。 余抒专心涮肉:“那你吃多点。” “你不吃吗?” “我吃了呀。” 说是这么说,她其实没动几下筷子。 长长的眼睫覆下来,她的神情在灯光下也淡淡的。 吃完火锅,安可去排队买鸡蛋仔,余抒有点无聊的站在路边等她,随眼一瞥又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是她爸爸和他的秘书。 她怎么忘了,这里离爸爸的公司好近。 傍晚时下了小雨,幸好余抒包里一向放着那把伞。 她撑着伞,目光平静疏离,隔了一段距离:“爸爸。” 余明怀扯了扯领带,走了过来:“小抒,在附近吃饭?” 余抒嗯了声:“跟室友一起。” “上次爸爸转给你的钱怎么不要?” “不想要。” “你别任性,不要钱你花什么?听爸爸的话,别跟爸爸闹脾气了。你妈的事你也知道了,不要再单独埋怨爸爸了。你妈蛮不讲理,无理取闹了这么多年,她啊……” “知道了。” 余抒看着眼前,忽然感到一阵陌生。 她撑着伞,转身就走,没听完后面的话。 无法理解,一个人怎么可以用这么难听的词语来形容相伴二十余年,相约余生的妻子呢。似乎这世间的情意比纸还薄,风一吹就散了。 这段时间,余抒刻意不去想家里的事情。 可到了此刻,她依旧会难过,也依旧会产生近乎溺水般的无力感,甚至会希望能抱住一块浮木。 但是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这个念头不对。 因为,没有人能做谁的浮木的,或者说该做谁的浮木的。 她渐渐握紧伞柄。 在雨中往前走- “姐!从实招来,你是不是谈女朋友了?!” 程乐在浴室里拿了一条印了兔子图案的粉色发带出来,表情极其夸张,满脸写着兴奋。 程倾懒得理她:“你想多了。我自己的。” 程乐不信:“不可能,这么少女心的发带,您老人家的少女心早就在八百年前烧成煤灰了。所以一定是个小姐姐的,你说不说?不说我就跟爸爸打电话,说你诱骗小女生回家过夜了啊!” 程倾:“……” “程乐乐,你长本事了。” “嘻嘻,姐你不要生气嘛!是谁啊,我可以见见吗?” 程倾不理睬她,但程乐实在是太吵了,从早到晚念叨了一天,把程倾念到烦了,终于给余抒发了条消息:“你在学校吗?” 余抒好久都没回复。 程倾一向直接,她不回消息就打电话,但电话也没接。 她指尖无意识叩了两下,若有所思:“她不在。时间不早了,我先送你去姑姑家。” 程乐很遗憾,但也只能接受:“好吧,那下次见。” 上了车,程乐还没忘另一件大事:“姐,我最近没钱了。” 程倾转账给她,彬彬有礼地问:“还要什么?” 她语气温和,满脸就写着几个大字:拿上钱就滚。 “嘿嘿好嘞。” 程乐一向求生欲强,拿到钱乖了不少,也没再闹腾。 程倾打了方向盘,下了永州大道,在路边看见了熟悉的人。 “余抒?” 余抒就站在路边,安可去上瑜伽课了,她准备往回走。 她的目光在副驾驶上的人轻轻扫过,看得不太清楚。 程倾停了车:“站在路边做什么?” 程乐也跟着下车:“哇,是小嫂子吗!” 余抒终于看清楚这个女孩的长相,可能是披着头发的缘故,背影显得成熟,但从正面一看,明明是稚气未脱的模样。 程倾还没来得及介绍,程乐已经扑了过去,绕着余抒转了一圈:“小嫂子你好好看!温温柔柔的小仙女,难怪能让我姐喜欢!” 余抒:“姐姐?” 程乐一点头:“对呀,我叫程乐。小嫂子怎么称呼?” 程倾淡淡地开口:“程乐,闭嘴。” 程乐瞬间不说话了,还在嘴上做了个加封条的姿势。 她读懂姐姐的眼神暗示了——再说话就把红包还她! 程倾跟余抒介绍:“我妹妹程乐,高二,今天陪她来明大转了转。” 说完她回头跟程乐说:“余抒。她是明大建筑学院的学生,不许叫小嫂子。” 只是还不知道怎么说明她们之间的关系,倒不如不说。 程乐眼前一亮。 笑死,她姐老牛吃嫩草,又被她抓住一个把柄了! 余抒问:“你们去忙吧,时间不早了。” “不用不用不用,”程乐随手就在路边拦下一辆的士,两个人都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钻进车里,“我就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嫂子拜拜,嫂子好好管管我姐这个万年老铁树!” 余抒被她叫得脸颊微微发烫:“你一个人打车可以吗?” “可以!你们放心!” 程倾也没能拦住妹妹,看着扬长而去的的士,摇了摇头:“没事,她对永州很熟。” 她发了条消息:到姑姑家了给我发个定位。 很快,程乐回了个ok。 程倾摇了摇头:“我送你回去。” 余抒指了指伞:“我的伞是湿的,会把你的车弄脏的。” “没事,上车。” 程倾给她打开了车门,淡淡的语气,安静地看着她。 余抒点了下头,把伞收起来。 上了车,她有一会没说话,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本低沉的心情被刚刚少女热情的称呼冲散不少,但她又后知后觉地尴尬起来。 怎么能叫嫂子呢。 过了会,余抒看见后座上有个书包:“你妹妹的书包是不是落下了?” “没事,我明天拿给她。”程倾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她就这样,丢三落四的。” 余抒调整好心情,随口问:“程老师,乐乐好像比你小不少吧?” 程倾:“我上高中的时候,她才出生。” 余抒想起那句话,开玩笑地问:“你有几个好妹妹?” 程倾偏过头,凝视着她。 浅茶色眼眸里无声无息,潮起潮落。 余抒被她看的有点不好意思,偏过头看窗外:“我开个玩笑。” “一个,”程倾也转回去,“我妈去世后五年,我爸再婚,就这一个妹妹。” 余抒愣了下。 这是程倾第一次对她谈自己的私事,谈到她的家庭。 她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没话找话地说:“那你跟乐乐感情应该很好吧?” “就那样,”程倾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下,“她调皮捣蛋惯了,我都懒得搭理她。差了十多岁,我看她经常像看没长大的小朋友。以前家里长辈总问我喜不喜欢妹妹,听得烦了,我直接说我不喜欢妹妹,她听见了大哭一场。” 车快到学校门口了。 余抒顿了一下,她跟程倾也差十多岁的,是不是也算妹妹。 她低下头去解安全带,发丝不知何时卡了过去,一时半会没解开。 “我看看。” 程倾侧过身,帮她解安全带。 余抒低声问:“程老师,在你看来,我是不是也像没长大的小朋友?” 安全带正好解开,程倾随口说:“好了。” 一抬头就看见她认真专注的目光,程倾随手捏了下她的脸,平淡地说:“你就是你啊。小菠萝。” 余抒眨了眨眼睛。 她感觉被她碰到的脸颊有点烫。 “发什么呆?” 程倾先下了车,见她没出来,绕过来给她开了另一边的车门,“时间不早了,下车吧。” 余抒哦了声,没敢去看她。 晚风轻轻悠扬。 学校门口有人卖花,有满天星、茉莉、绣球。 余抒停了下来:“程老师,我先买束花。你先回去?” “不用,我等你。” 等余抒挑好花,准备付款的时候,老板却说:“不用了啊,你朋友付过了。” 程倾对她扬了扬手机:“当我送你的。”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趁她没注意,就把钱付了。 回去的路上,余抒抱着花。 怀中的花是她自己挑的,攒成了好大一束,抱在怀里,深吸一口,鼻尖都是香味,让人心情不自觉的愉悦。 站在路灯下,余抒说:“我快到了,不用往前走了。你早点回去。” “谢谢程老师,”她再嗅了一口花香,对程倾笑了笑,“为什么要送我花?” 程倾撩了下耳边发丝:“听说鲜花会让人的心情变好。” 余抒有点意外。 意外于,她竟然看出来自己心情不好。 她低下头:“…谢谢。” 程倾语气闲闲的:“怎么谢我?” 余抒杏目圆睁,有片刻茫然地看着她。 还能怎么谢…除了有两次太高兴了,她没忍住扑过来亲了下她的脸颊,其他时候也就是说说而已啊。 程倾低下头。 余抒屏住呼吸,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捏紧又松开。 像骑着单车冲下坡,那种无法说出口的怦怦然,似乎心也在春末的晚风中飞扬起来。 就是她一抬头就能轻轻松松靠近的距离。 好像是…专门等着她亲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也是9点更哈。 上章已掉落60个红包 第29章 路边的香樟树高大挺拔,枝叶被晚风吹得簌簌作响。 像古诗中说的草木扶疏春已去,春天快到尽头了。 余抒抿了下唇,有点不太自在,看了看她的侧脸,又低下头。 说什么呢,要怎么谢她? 哎呀好烦,她怎么一对上她就有点嘴笨呢。 程倾往后退了两步,声音里难得带着促狭的笑意:“逗你的。” “好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的,你也是。” 走得远了,余抒又回过头,看见路灯下那道背影挺拔端丽,徐徐远去。 回到宿舍,余抒赶紧洗漱完,打开台灯开始看书。 室友好奇:“在看什么?最近没有作业吧。” 余抒:“哦…就是想看会书,上课没听懂。” 学习起来,别想刚才的画面了。 什么亲不亲的…她认真警告自己,不许胡思乱想- 周三,余抒下午只有两节课,下课后赶去拍第四个视频。 这个视频的风格又回到了居家日常风,是唐导团队经营一个社交平台账号的日常vlog,非常轻松,节奏很慢,是现代化进程中节奏快,压力大的都市人所向往的生活。 这次拍摄请了四个模特,两个男生两个女生。秦繁这次也在视频中客串。她是大姐姐般的角色,带着她们在海边别墅里做晚饭,准备晚上在草坪上的烧烤。 余抒看完自己那部分的要求,比如给花浇水,逗弄房间里的小猫,除此之外,她没能额外给自己争取到镜头。 秦繁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序,在厨房里叫她:“小抒,过来帮我切土豆。” “好的,我来啦。” 余抒挽起衣袖,朝着摄像头笑了下:“我们开始做晚饭啦!” 秦繁看着她笑。 年轻女孩笑起来的时候总是格外有感染力,眼睛清澈,像春天的风吹过湖面,很舒服。 “切成片就好了,不要太厚了。” “知道啦。” “给我递下盘子小抒。” “好哦。” 两个人在厨房里忙碌的画面分外和谐默契,好看的人站在一起要格外养眼一些,摄影师对美很有感知力,镜头在厨房这边停留的时间最长。 今天的视频整体还比较轻松。 中间其实有点小小的插曲,余抒能感觉到,另外三个人有意无意在抢镜头,争取更多的表现机会,但她并没有说什么。 秦繁也了然,一直叫她帮忙,不动声色地给她加了很多镜头。 烧烤时秦繁是重要主力,把余抒叫过来:“小抒你来烤羊肉串,先刷一层油,等稍微熟一点,再加孜然。” 余抒感知到她的好意,抬起头朝她笑了笑。 秦繁就在旁边,给她递调料,再细心指导她要怎么做。 余抒手中动作起落,额前碎发划落下来。 “别动,”秦繁靠过去,把她发丝挽到耳后,“好了。” 余抒没看她,说了声谢谢。 心里却对她刚刚靠近的动作感觉到一丝尴尬,有一会没说话。 秦繁却像毫无察觉般,依旧笑着跟她聊天。 等这只视频拍完,天都已经黑了。 唐导叫了车送她们回去,最后少了辆车,秦繁主动提出:“我送小抒吧。” 时间晚了也难打到车,余抒没有拒绝,认真地道了谢:“麻烦秦姐了。” 秦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路将她送回到明大校门外。 下车时,她绕过去给她开门:“小抒,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啊?” 余抒啊了一声,眨了眨眼睛:“最近可能没空哦。” 秦繁笑吟吟地说:“那等你有空。” 那只视频连续赶了三天的制作,在周末发了出来,效果非常好。 徐之恒特意给她打了个电话:“唐导说这只视频效果很好,要加报酬。就是……” 余抒:“就是什么?” “我觉得他们的视频剪辑有一点倾向性,有个男生和女生是情侣,他们在一起的镜头多,你和秦姐…在一起的画面也很多。” 余抒:“好像也不是特别意外。” 之前安可追过星,余抒听她说了好多,有的综艺节目在资本的操纵下,会提前埋好cp的故事线,台词、剧情都设计好,就是为了让观众嗑生嗑死。 至于这个视频的一些互动,都在正常范围内。总之她以后更会注意。 “对了徐哥,我最近有点不太舒服,最后一个视频麻烦你帮我跟唐导说下,下周拍不了。” “你怎么了?” “没事,一点小毛病。” 最近忙碌起来,余抒有时顾不上吃饭,肠胃不太舒服,偶尔还会头疼。 前几天到医院做了个检查,又开了药,花了一千多。 余抒看了看这个月记账的账单,叹了口气。 身体不好真讨厌,哪怕她现在习惯了一个人去医院,可她的银行卡还不习惯去医院的开支。 想到这里,余抒回想起来,前几天程倾再次问过她卡号。 她当时没说什么,再次岔开了话题,后来程倾也忘记这件事- “姐,这是不是小余姐姐啊?” 程倾看过来,接过妹妹递来的平板,视频里确实是熟悉的人:“这是什么?” “就一个vlog啊,最近还挺火的,节奏很舒服,重点是请的模特都是帅哥美女,看着就养眼。” “vlog?” “哈哈我的姐,你是不是天天工作工作,根本就没看过啊?” “没有。很奇怪吗?” 程倾看到画面里的女孩挽起袖子做饭,她偏过头对旁边的女人笑了笑。 她们站在一起时弹幕上飘过一圈的‘kswl’和‘kdl’。 “这什么意思?” “这是缩写,磕死我了。” “磕什么?” “…噗哈哈哈姐!你笑死我吧!” 程乐差点笑趴下:“有种感觉叫cp感,就是她们站在一起天生一对,就是绝配。当然也有种说话是…性张力十足…” 她越说越小声,可程倾还是听见了,伸手拍了拍她肩膀,温和地说:“什么张力?你再说一遍。” 程乐立刻捂住嘴:“不说了不说了!” 呸呸呸,她小嫂子怎么可以跟别人有性张力呢! 程倾看了会视频。 镜头里的女人在教年轻女孩做饭,让她切土豆片,让她帮忙洗菜,让她烤羊肉串。 程乐又凑过来:“你看人家好会啊,手把手教学。你呢,你就只会觉得太麻烦,浪费时间。” 程倾闲闲地看了她一眼:“你很懂?在学校里谈恋爱了?” 程乐瞬间消音,过了会才又笑嘻嘻地说:“我怎么会谈恋爱,你别乱说。” 程倾对妹妹那点猫腻有点数,只是一时间没去问。她看了看时间:“你今天还出去吗?” 程乐捧着脸笑:“今天可以跟小余姐姐一起吃个饭吗?” 程倾想了想:“我问下她。”- 余抒收到程倾的短信时还在图书馆,她算了下时间,出去吃个饭再回来,还可以再学两个小时。 “程老师,你们在哪?我过来。” “还没出门,找个离你近的餐厅。” 最后选在明大附近的一家烤肉店。 程乐见到余抒就笑:“小嫂子!又见面啦!” 程倾敲了敲她脑袋:“怎么跟你说的。” “好吧,”程乐拉起余抒的手,搭到程倾的胳膊上,“小余姐姐好。” 余抒盯着自己挽在程倾胳膊上的手:“?” 她从来没把手搭在程倾手臂上过,这样的动作有点太亲近了。可要是她直接收回手,是不是会让程乐难堪? 程倾低声说:“就这样吧。” 余抒:“…哦,好啊。” 她有点不习惯地挽着程倾的手臂进了餐厅,落座。 程倾和程乐坐在一排,她坐在程倾对面。 程乐先把菜单递给余抒,再拿回来让姐姐点,最后自己加菜。 “小余姐姐你是大二吗?建筑是不是要学五年啊?” “嗯对,这学期结束是大三,要读五年的。” “啊,那你高考考了多少分啊?” “这个…好像是675?我不太记得了。” 程乐以手做刃,往自己心口扎:“扎心啊!早就知道我姐肯定只喜欢学习好的,我干嘛非要问,自取其辱啊。” 程倾按住戏精妹妹,对余抒解释:“她想考明大,你让她认清一下现实也挺好。” 余抒想了想:“你是哪门课比较薄弱,还是有哪里不懂的地方。有空我帮你看看?” “好!”程乐瞬间又活过来,一把拉住余抒的手,“小余姐姐,以后你就是我亲姐!” 在程倾略带警告的目光中,她立刻松开手,改口说:“啊不,你就是我亲嫂子。” 余抒忍不住笑。 谁能想到程老师妹妹这么活泼可爱,跟她真是一点也不像。 吃饭的时候程乐话最多,余抒陪着她聊。 程倾没怎么说话,但手上也忙得很。 她拿公筷夹起肉片,铺平展开,烤好一面又翻过继续烤,洒好孜然和辣椒,再夹到专心说话的两个人碗里,妥帖而周到。 “姐你偏心!”程乐咬了口牛肉,一边笑嘻嘻地说,“小余姐姐碗里的肉比我碗里的要多。” 程倾正要夹给她的动作一顿,转而放到了自己碗里:“是嘛?是因为你这只饕餮吃得太快了。” 余抒赶紧低下头。 就怕她当着妹妹的面叫自己小猪。 可是又有烤好的牛肉粒放到她餐盘里,她抬起头,正好对上程倾的目光,清淡温和:“多吃点。” 灯光自她头顶柔和洒落,唇边含着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 眉眼温和,气质清雅。 余抒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 吃过饭时间不早,程乐要到附近见个小学同学,程倾先送她过去,再开车送余抒。 余抒有点心不在焉的,下车时她没注意,程倾往前走了两步,伸手在她头顶挡了一下,余抒隔着她的手心撞到了车门。 要不是程倾给她挡了一下,她今天肯定要撞出大包。 程倾:“怎么了,这么心不在焉的。” 余抒:“…没事,想起一个作业没做。” 程倾:“抓紧时间,别贪玩,不要拖延。” 余抒:“哦好的。” 程倾帮她拿着包,到学校大门外才给她:“好好学习。” 余抒接过包要走,没走几步路回头问:“程老师,你是不是对每个人都这么周到?” 程倾:“周到?” 她确实有照顾人的习惯。作为老师对学生,作为长姐对妹妹。她有这个习惯,但更多的时候,她都懒得管。 余抒点头:“嗯,周到。” 程倾摇摇头:“我没这么闲。” 余抒站在原地愣了下。 直到车开走,她才往回走。 脑子里想着的却是程倾淡淡说的那句,我没那么闲。 所以她不是对每个人周到。 余抒用力揉了下脸,感觉到脸颊的热度:“不许胡思乱想。简直自作多情呸呸呸!” 图书馆预约的座位过了时间,她直接回了宿舍。 安可凑过来看:“这个作业不是下周才交,你现在就写啦?” 余抒没抬头:“嗯!我要早点写完!” 她打开一个笔记本,那是她从校报纸里剪下来的,她写的每一篇通讯稿,拍的每一张照片。 最后那一页是上次学术会议,她给程倾拍的照片,写的通讯稿。 有室友经过,正好看见照片:“不是吧,现在才学期中,现在拜程教授也拜得太早了吧!” ——这话说的是某些当代大学生的迷信行为,考前把一些老师的照片拜一拜,跟某些究极学霸握握手,美其名曰吸吸知识的芬芳,沾沾欧气。 余抒幽幽地说:“别说拜,不好听。” 以前只有死人才拜拜的,哪里还有拜活人的。 室友笑了,摸了下她脸颊:“你脸好红?发烧啦?生病啦?” 正好安可打了水进来:“别理她,害得相思病。” “什么??!!” “开个玩笑,你当什么真啊。” 在室友高到天际的分贝中,安可轻描淡写地把话圆了回来:“瞧我们小菠萝这傻乎乎的样子,可不能谈恋爱。” 余抒:“?” 她哪里傻乎乎了! 不过这个话题不好再继续下去,余抒转过去看书,就是动作太急,她膝盖磕到了柜子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正好程倾的电话打了进来。 宿舍里有点吵,余抒趿着拖鞋,去走廊上接电话。 “程老师,什么事啊?” “程乐说有份礼物忘了给你,之后送给你。” “乐乐这么客气呀。那麻烦你跟她说,我也会准备礼物给她。” “知道了。你在忙?” “没有没有,”余抒赶紧说,“我磕到了,所以出来得慢了点。” 电话那边静了几秒,才传来程倾淡淡的声音:“你磕到谁了?” 余抒:“……?” 程老师与时俱进的速度她都要跟不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程姐:她也开始磕了?—— 友友们,把kswl和kdl打在公屏上(狗头jpg 第30章 余抒忍不住笑:“没有。是我的膝盖磕到了。” “哦,你还好吗?” “哈哈哈还好。程老师你,你怎么这么好笑啊?” “好笑吗?” 程倾还是淡淡的语气,有点无奈。 隔着电话,但余抒能听出来她语气与往常有点不一样,好像是透着那么一点尴尬。她努力憋住笑:“好,不好笑。” “早点休息。” “你也是,晚安哦。” 这一通电话只讲了不到两分钟,余抒心情却莫名变得很好。 回到宿舍,她看了会书,就准备睡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晚上这通电话的缘故,没多久,余抒开始做梦。 梦里的主角是程倾。 地点是在一家酒吧,她看见程倾左拥右抱了好几个人,一向清淡素净的脸颊明丽动人,笑着说,这些都是她的好妹妹。 余抒被这个梦吓醒了。 黑暗中她翻了个身,看了下手机时间,才刚刚两点半。 她拍了拍胸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怎么可能嘛,程老师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还是继续睡吧。 可很快余抒又做了个梦。 梦里她做了两份便当,在午饭时送给程倾,非要让她跟自己一起共进午餐。结果就是被拒绝了。 程倾那乌黑柔顺的黑发不知何时变成了渣女大波浪,笑着对她摇了摇头,指尖轻轻点上红唇:“别爱我,没结果。” 再次从梦中醒来,已经是早上了。 余抒坐起来缓了一会。 梦里的感觉太过真实,但梦的内容是真有点离谱。 鬼使神差的,余抒给程倾打了个电话,开口就问:“程老师,你喜欢大波浪吗?” 问完她就后悔了,没个铺垫,上来就问这么一句话,她是不是傻了! 程倾有点意外,顿了两秒才开口,是反问的语气:“你喜欢?” 说完她又补充一句:“不适合你。” 余抒:“不是说我,是说你。” 她忽然想起来,之前有次程倾忽然问过她,是不是大波浪比直发更好看。所以才会做这个梦吗? 程倾有点疑惑地问:“你希望我烫头发?” 余抒:“不是不是不是。” 明明是问她喜不喜欢的,好好地反问她做什么…好像自己说了喜欢,她就会去烫一样。 程倾笑了下:“那你为什么要这么问我。你是不是没睡醒?” 余抒顿住了,她隐去了梦里的细节,低着头捏着睡衣上的绒球,语速很慢:“哦…昨晚做了个梦,梦见你换了大波浪,很受欢迎。” 受到……很多漂亮女孩的欢迎。 程倾:“胡思乱想。” 余抒嗯了声,没再说话了。 电话那端也安静下来了,轻轻的,只余呼吸声。 余抒想到,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给程倾打电话,竟然就说了这些有的没的。 她立刻说:“我没事了,打扰你啦,先挂了拜拜。” 因为心虚,电话挂得好快。 她挂了电话拿着手机,发了会呆,希望程倾别以为她有毛病就好- 程倾挂了电话,摇头笑了笑。 坐在她对面的人似乎有些意外:“怎么了,难得见你笑。” 他一边说话,一边给程倾加了水。 “没事,”程倾笑意淡了几分,“说说你吧,这几年在国外还好吗?” 蒋远穿深灰色西装,系墨蓝色领带,面容清瘦,五官俊朗,说话间有点文雅的书生气:“还好。跳槽两次,从一家银行到私企,在做大数据相关的用户研究。” “那怎么突然考虑回国了?” “家里催促,”蒋远端起咖啡,朝她笑了笑,“我父母的性格,你知道的。” 程倾嗯了声,没说话。 住在一个大院,她确实清楚蒋远父母是什么样的性格,控制欲太强,习惯规划好一切。 一杯咖啡喝完,程倾看了看时间:“我要走了,跟学生约了讨论。” “小倾,”蒋远也跟着站起来,“有空一起吃饭吗?” 程倾摇了摇头:“最近有点忙,到时候再联系。” 为了不那么尴尬,她终究还是,给他留了余地。 蒋远一阵恍惚。 他想起以前,程倾母亲去世的早,她性格又不爱搭理人,有点时间隐约被孤立。他那时担心她受欺负,放学后叫她到自己家里吃饭,大多数时候得到的都是一句,不需要。 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顾,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现在看来,似乎依旧如此- 余抒缓了一会,从床上爬起来。 今天周一,下午的课暂时改到了晚上,中午下课后她要去永大讨论之前的课题。 四月的后半个月,小组内工作以前期查阅文献为主,在第一次实地观测的基础上,做了第一次设计的初稿。 余抒有两周没过来了。 但是程倾的课程进度她没耽误,童嘉每次都有发上课的笔记给她,再遇到不懂的问题,其实她可以直接问程倾,不过她很少去打扰她。 除了程倾,因为比赛要求有两位指导老师,队长又请了一位宋老师过来,一同指导。 余抒到得稍微晚了些,朝两位老师鞠了个躬,才坐下。 程倾坐姿很端正,她轻轻推了下眼镜:“人都到齐了,我就开始说问题了。” 她的语气很清淡,但莫名有种严厉的感觉。 余抒下意识挺直腰背,打开了笔记本。 程倾:“按照你们给我的分工表开始。队长沈灯轻,你的问题是逻辑不清晰,对设计的整体把控存在问题,模型的全部逻辑并不连贯;至于后续相关部分的问题,说明你在团队的沟通和协调方面存在问题…” “班长,条理性差…” “童嘉,你的测绘部分有两处符号错误,你不细心。” 最后她话音一顿:“余抒。” 余抒用力点了下头,笔尖离纸面就只有半厘米,准备记下她提出的问题。 程倾继续开口,语气依旧平淡,但说出来的话却最严厉:“对自己的要求不够高,以至于整体质量一般。在很多不该犯错的地方犯了错误,不够细致,比如一处数字错误,这种问题如果出现在实际的建筑设计中,届时引发塌陷问题,你担不起人命。”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语气依旧平淡,但分量很重。 现代社会,无论是谁,都担不起人命。 余抒低着头,笔尖沙沙,在本子上记录下程倾说的每一句话。 她知道程倾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可她多多少少有点难堪,又有点难受。 一边想着,程倾是不是可以稍微和气一点对她说话,一边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其实很幼稚。 整组的学生被程倾批评完了,都难免垂头丧气。 回去时有点晚了,程倾开了车,对童嘉和余抒说:“我送你们回去学校。” 童嘉深吸一口气,求救似的看向余抒, 一时之间没找出理由,跟着她的车走了。 后座上放了一摞书,童嘉打开车门坐进去,刚想给余抒挪个地方,就听见程倾说:“余抒坐副驾驶。” 余抒嗯了声,绕到前面坐下了,就一直看着窗外,也没说话。 中间红绿灯的时候,她偷偷看了程倾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跟老师同个车厢,童嘉挺犯怵的,她也没说话。 还没到学校,童嘉接了个电话:“不好意思程老师,我家人来接我了。” 她对余抒眨了眨眼睛,让她自己自求多福。 等童嘉在路边下了车,车厢里就只剩下两个人。 到了明大学校外,刚刚十点半。 余抒看了眼时间:“我回去了。” 程倾却没解除车门的保险,偏过头看她:“在生我的气?” 余抒:“我没有…” 程倾解开安全带,陡然靠近了他:“真的没有?” 余抒往后靠了靠,背都要完全贴到车椅,脸颊鼓鼓的:“就是没有。” 程倾却一点没有往后的迹象,反而慢慢靠她更近了:“被我说了几句,就不开心一晚上。” 余抒莫名有点委屈:“你今晚好凶。” 说完她恨不得拍拍自己的脸,这话说的好奇怪,像撒娇。 程倾略挑了下眉:“有句话很老套——为了你好我才这样的。” 余抒:“嗯?” 骤然听到这么一句话,她有点不适应。 程倾:“希望你最好,你进步,所以对你要求最高。在这个不断改正、不断思考的过程,你可能会很痛苦。” 余抒喉头动了动,但她没说话。 不得不承认的是,最近她在设计比赛上投入的时间不够多。 她做咖啡厅的兼职、拍视频,还要完成学业任务,前几天因为没好好吃饭去医院…她有时感觉自己像个不停旋转的陀螺,永远都不能停下来。 可这些,她不会,也不能对程倾说。 程倾凝视着她,继续说:“逃避痛苦是人的本性。但你要面对痛苦,更要摆脱痛苦。当你摆脱痛苦的时候,你会发现,你已经往前走了很远。” 余抒眼睛有点酸酸的。 说不上来是委屈,还是因为听她说了这么多而动容。 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小菠萝,” “嗯?” 程倾忽然叹一口气,声音低低的,很柔和:“你厉害了。以前我训人可从不解释这么多的。” 她的气息都落在余抒脸上。 暖暖的,淡淡的。 容色清淡,目光温和。 侧脸轮廓在车厢里不那么亮的灯光下依旧清楚,唇线分明。 余抒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也没有那种被批评后的尴尬和伤心了。 相反的,她感觉到自己心里有种隐秘的高兴。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她是不是有点受虐倾向啊… 怎么程倾今天骂了她,她还一点都生不起她的气。 相反的,还很喜欢程倾骂了她后说话的语气,告诉她该怎么做,该往哪里走。 分外的可靠,让人不自觉地想信任她。 甚至,想要依赖。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晚了点,大概更新时间都是晚上9点-10点哈 第31章 接下来几天,余抒没日没夜的修改设计图,整组人都熬了三天夜,忙碌不停。 除掉程倾针对每个组员提出的问题,她们还面临着很多现实问题。 比如比赛任务要求建模,但课程任务是要求进行实地设计——第一版方案远远超过预算,不符合老院长的要求。 汇报结束的时候,程倾总结问题,说他们坐在图书馆里做设计,根本不切合实际,无异于闭门造车。 中途安可担心她太累了,直接把她赶上了床:“你再睡会吧。” 余抒也知道她说的是对的。 可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因为她想要的东西太多了,需要不断付出努力和时间才能填满,才能抓住生活,才能给自己安全感。 也才能像程倾说的那样,正视痛苦,也摆脱痛苦。 在修改方案出来后,他们再去孤儿院做实地测量。她们之前做的初步方案在很多地方都不切实际,比如二楼设计要加固,可层高根本就不允许。 余抒在拍照,顺便说:“不好意思队长,前段时间我太忙了,这个月我会花时间的。” 沈灯轻也低着头记录数据:“不用道歉,大家都没花多少时间。慢慢改吧。” 余抒收回心思,在等待的间隙有点出神。 事实上她这段时间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咖啡店的兼职、拍视频、上课、学校记者团的事情。或许她还要学着怎么渐渐去平衡。 “大家过来再看一下图纸修改。” “好,来了。” 她们的课程任务是帮助完成孤儿院的修改翻新,比赛任务则是以实地为标准,做抽象化和艺术化的建模处理,表达主题就是城市生活中的爱与温情。 任务一直讨论到晚上。 结束后,余抒把来时路上买的一包海盐牛奶硬糖分给小朋友们,弯下腰问:“在做奥数题吗?” “对啊姐姐,你可以帮我看这道题吗?” “嗯?好啊。” 时间不早了,但余抒没着急走,开始看题。 是经典的小船相遇追击问题,但对小学一二年级的小孩来说,有的地方不好理解。 童嘉过来叫她:“还不走吗?” 余抒没回头:“没事我再待一会,你们先走吧。我等会打车。” “打什么车啊,这里打不到车的。” “算了,还有什么题,我看看。” 余抒笑了笑,把剩下的最后几颗糖分掉。 轻微的咸甜味在口腔绽开,她心情也好了起来- 周末,余抒到永大参与小组讨论。 结束后她出来,被人从后叫住了:“小余姐姐! 不远处,程乐骑单车,她停在路边,笑容灿烂:“又见面啦!” 余抒回头:“嗨,你好啊。” 程乐把车停下,走过来:“叫我乐乐就好啦。小余姐姐你来找我姐吗?” “不是,”余抒笑着摇摇头,“我有个比赛合作的,过来参与讨论的。” 事实上,一直以来她主动联系程倾的次数并不多,她没时间,程倾也没时间。 程乐打开书包,低头翻找:“正好,把上次说的礼物给你!” 余抒其实也给她准备了礼物,她想了很久,决定把一个课程作业做的小模型送给她。但现在模型还放在宿舍,只能等下次了。 程乐神秘兮兮地朝她笑了笑,把所谓的礼物给她——是一本厚厚的相册。 “什么?” “你看看呀!” 余抒打开瞄了一眼,竟然都是程倾的照片。 随便翻到一张,应该是她中学的照片,十几岁的样子,穿着校服,与如今一致的沉静眉眼,但多了几分青涩。 余抒愣住:“为什么要送这个给我?” 程乐:“你再往后看!是我记录的,从小到大我姐罄竹难书的罪行!” 余抒往后翻了一页,看到十几岁的程倾站在学校主席台上,神色冷定,下巴微抬,手里拿着奥数竞赛的奖杯。那时的她远没有现在这么锋芒内敛,就差把‘你等都是菜狗’这几个字挂在脸上了。 再往后也一样,真真正正的天之骄子。 余抒忍不住笑:“这就是你说的罪行?” 程乐用力点头,语气夸张地说:“对啊,我姐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我一直活在她的阴影下,我幼小而脆弱的心灵饱受摧残。” 余抒莞尔,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程乐,”程倾站在不远处,语气凉凉的,“你很闲?” 五月的天气早就不用穿外套了,她穿黑色高腰无袖连衣裙,在阳光下肤色格外白皙,清瘦端丽。 程乐立刻打住,摆出一副‘风太大我听不清’的样子:“啊天气真好啊,你忙完啦?” 程倾没理她,看向余抒:“小组讨论完了?” “嗯,去过一次孤儿院了,最后再去一次。” 余抒拿着相册,不知该还给她还是给程乐。 程倾忽然问:“最近都在熬夜画图?” 余抒点头:“哦…对啊。” 中间程倾有问过她一次,她说没空。 算起来这个月她们都没太见面,她是没时间,程倾那边是因为妹妹过来,不太方便。 程倾嗯了声:“忙完好好休息。” “我知道的!” 余抒盯着黑眼圈,一本正经地保证:“回去我就补觉。” 程乐满是无语:“姐,你就不能说点别的吗?” 救命啊,谁这么跟女朋友说话的啊,不说甜言蜜语就算了,还这么无聊! “程乐,”程倾站在高两级的台阶上,“你想听什么?” “啊!我到姑姑家吃饭去喽!小余姐姐再见!” 少女踩着单车,一边腹诽自家姐姐是暴君,一边笑着冲进了风中。 看着她的身影远去,余抒很自觉地把相册递过去:“喏。” 程倾无奈,随手接了过来:“她年纪小,想一出是一出的,你别当真。” 余抒:“嗯,不当真。” 这相册她不能要,但其实她还挺想要这本相册的。只是很显然程乐不清楚她们间并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样。 “你回学校?” “嗯,晚上还有课。” 程倾没开车,跟她一起走出去。 路上她的电话响了:“庭秋,什么事?” 余抒吓得呼吸都要凝滞了。 甚至比上次在医院,她看到余庭秋的背影时收到的冲击都还要大。因为这一次她听到程倾跟小阿姨说话,是很熟稔的语气,分明是认识很多年的朋友。 那…以后怎么办呢。 前几次她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今天却忽然在想,以后怎么办。 可是,她为什么要开始考虑以后? “我在往外走,马上要到学校门口。” “你要多久过来?” “可以。” 程倾已经挂了电话:“我有点事,等会帮你叫个车。” 余抒摇头:“不用不用不用,你忙你的。” 正说着话,她已经远远地看见了余庭秋的车,骚包的浅紫色,非常醒目。 “我走了!拜拜!” 余抒慌慌张张挥了挥手,都没等程倾说话,转身就往地铁站方向走。 程倾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挑了下眉。 “看什么呢?” “没看什么…” 余庭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路尽头有个年轻女孩匆忙离去的背影,那背影看起来还有点熟悉。 “算了,我找你有正事。有个建筑项目,岑氏公司的,指定我做总设计师。我不想干,但我们院长已经把项目接下来了,你替我上吧。” “你觉得可能吗?” 余庭秋嘴角僵了一瞬,忽然破口大骂:“岑音那个王八蛋,老娘早就跟她没关系了!” 当年她要跟她公开恋情出柜,岑音不肯,最后她们大吵一架到分手。现在几年过去,同性婚姻放开了,她才回过头找她。 当她是什么,是她岑总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卖笑女? 程倾没说话,笑着摇了摇头。 余庭秋脾气冲,但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时刻不忘自己作为美女的基本修养,将发丝揽到耳后:“算了。不提她了。我有件事跟你说,我家有个小辈,马上大三了,要是保研过来你收不收?” 程倾还没说话,手机又响了,她摇摇头:“你微信跟我说,临时有事叫我回去开会。” “行,你忙吧。” 余庭秋也开车回去。 她怕自己把这件事忘了,给程倾发了语音转文字,把刚刚的事又说一遍。 很快程倾又收到一条满是错字的消息。 “我们家小罗很快大散了,明大建筑系滴的学僧。” “很优秀的,很听话的孩子。” “保研你受不受?” 程倾:“……” 什么受不受? 她把去年永大建筑学系的公告转给她,公事公办地回复:“先参加夏令营,可以考虑。” 收一个学生而已,不是多大的事情- 新的一周,小组第三次去孤儿院。 根据程倾提出来的建议和要求,她们把图纸的细节问题做了修改,并且开始思考比赛模型的制作。 郊区环境不错,远山青黛,空气清新。 余抒在看院长夫妻带着小朋友们包饺子,老夫妻白发苍苍,笑容慈爱,轻轻在小孩鼻尖上一点,一群人笑起来,温馨而和谐。 余抒用相机记录下这一幕。 她开始思考,要怎么在建筑中描绘现代都市人的生活状态,呈现爱与温情。 有小孩哭哭闹闹,不知道是打了架还是为什么。 余抒跑过去给她们擦干眼泪:“哭什么啊?” 有个小孩背过身,年纪不大性格却孤僻,被同伴告状说她打人,她也一句不肯辩驳,只狠狠地盯着那两个小孩,像只桀骜离群的小狼。 余抒听院长说过她有自闭症,把她带到旁边,什么也没说,就从帆布包里拿出徐之恒奶奶送她的红糖糍粑,语气轻柔地说:“吃一口?” 小孩一把将糍粑抢走,故作很凶地瞪着她。 眼睛却红红的,明明是委屈的。 余抒一点没生气,温和地说:“记得把外面的塑料膜剥开。” 那小孩用力抹了下眼睛,跑远了。 余抒站在原地没动。 童嘉不由感慨:“你脾气真好啊。” 余抒笑了笑:“也不是脾气好。只是,谁都有被人撑过伞的。” “什么撑伞?” “哦…没事,我就这么一说,是不是要回去啦?” “对,时间到了,数据应该核完了。” 院长太太指了指天:“云彩都黑了,今晚怕是有雨啊,你们带伞了吗?” 余抒看过天气预报:“没雨的。” 春天多雨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最近都很晴朗。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公交也都停运了,他们包了辆面包车,几个年轻人坐在车里说话。 聊着聊着,话题渐渐落到了程倾上。 余抒原本有点困了,听见程倾的名字立刻竖起耳朵。 班长说:“其实程老师真没那么凶。你们不知道,她一直在资助山区的贫困女孩读书,之前还有同学考上了永大,过来找她致谢的。” 童嘉来了兴趣:“这你都知道?” 班长说:“那是。程老师还资助过永州一个乡镇的姑娘。她家里挺惨的,高考前两天父母在家里吵架动手,她从家里跑出来,后来是程老师收留的她,带她去超市买牙刷杯子,给她买了换洗的衣服,最后送她去的考场。” “程老师是不是典型面冷心热啊?” “哇那个女生敢住程老师家里,胆子也有点大啊。” “还送去考场,难以想象。” 余抒听着他们的聊天,渐渐有点出神。 莫名奇怪的,她心情低沉下去。 童嘉注意到她没说话:“怎么了余抒,你是不是困了?” 余抒朝童嘉笑了笑:“嗯,是有点困了。” 可脑子里想的是却是他们刚刚说的,那个女生哭着跑到程倾家里。 程倾带她去买牙膏睡衣。 程倾留她在家里住了两天。 程倾送她去上考场。 好奇怪。 为什么……她心里怎么会这么难受。 第32章 最后一个视频定了在海边拍摄。 永州下辖的一个县城临海,在做旅游开发,要拍摄宣传视频。 金黄沙滩上海风轻柔,穿白色吊带裙的女孩提起裙摆,浪花拍打着她纤细的小腿,她回过头笑,揽过被风吹乱的碎发,恬静纯美。 “卡!” 余抒停了下来,忍不住搂紧双臂。 这个天气下水还是有点冷的,她提起裙摆,很快回到岸上。接过厚毛巾,她弯腰擦干了双腿,披上外套。 秦繁拿了杯奶茶过来:“小抒啊,之后还有时间吗?唐导对你挺满意的,要不要续签合同?” “谢谢秦姐,我不喝奶茶,”余抒没接奶茶,“续签合同的事情,等我再想想,晚点答复你。” “好啊,不着急。最近有空吗?” “嗯,怎么?” 秦繁轻轻叹了口气:“没良心的小东西,之前是不是你说要请姐姐吃饭啊,到现在都没兑现呢。” 余抒才想起来:“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最近我太忙了,秦姐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 那次她拒绝拍泳装视频,秦繁帮她说话,后来在别墅拍摄,秦繁给她加了好几个镜头,她当时就笑着说要请秦繁吃饭的。 “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微信聊吧。” “哦,行啊。” 秦繁笑眯眯地看着她。 这迟钝的小白兔。要是再不抓紧机会,以后拍完视频,说不定就见不到她了。 最后一个视频拍完,余抒松了口气。 但唐导说了所有工作人员一起吃饭,拍摄视频、工作室运营工作人员,还有广告商,余抒也也叫上了。 今天徐之恒没来,余抒警惕心很强,她就坐在角落里,连饭菜也很少吃,只是经不住偶尔有人劝她喝酒,她都不肯。 秦繁想照顾她,但顾不上她,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少说话。 余抒心里紧绷着,好几次拿起手机看时间。 正低着头,她感觉有酒气靠近,抬头看见有人靠了过来,笑着问她:“小余,有男朋友了吗?” 余抒忍住不皱眉,看着这广告商油光满脸的脸,往旁边挪了挪:“有对象。” “在哪上班啊?” 说话间那人的手已经搭在了她的椅背上,再近一步就要碰到她的肩膀。 余抒收紧手指:“她很好,大学教授。” “是吗?我怎么都没见过?” 说话间那人又给她倒酒:“看你到现在一杯酒都没喝啊?来来来,喝一杯,没事的。” 余抒木然地说:“我酒精过敏。” “没事没事,喝一点点!” “董总,麻烦让一下,服务员上菜,”秦繁见缝插针,说了句话,走过来对余抒说,“小抒,我们有个菜一直没上,你出去帮忙问问。” 余抒立刻站起来,快步走了出去。 出去餐厅,她站在路边吹了会风,心里却始终闷闷的。 给秦繁发了消息,余抒坐车回了学校。 回到宿舍天已经黑了,她简单洗漱一下,很快爬上了床。可能是因为在海边吹了风,她喉咙开始发痛,有点感冒的前兆。 安可回来见她蒙在被子里,不放心地问她:“你怎么了,没事吧?” 余抒说没事:“我有点困。” 精神疲惫,但大脑很亢奋,亢奋到使她清醒,躺了两个小时都没睡着。 她干脆放弃逼自己睡觉,打开日历看了看时间。 马上到五一假期了,春天也要到尽头了。 她设置好一个备忘录,放下了手机。 也不知何时沉沉睡了过去。 只是半夜又醒了。 她觉得自己像是生病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点烫,但不是发烧。 刚才的梦境里,她看见了那个不知名的女孩子。 梦见程倾带她逛超市,送她去考场。 梦里有人对她说,嫉妒是毒酒,你喝了这杯酒。 可她为什么要嫉妒她? 又…有什么资格嫉妒?- 第二天,余抒起得很晚。 室友看她昨晚不太舒服,轻手轻脚地走了,一点动静都没让她听到。 暂时拍完视频,少了一件事情,余抒心里轻松了好多。 外面太阳高高挂着,下午她在宿舍看书,晚上决定回家,把夏天的衣服带走。 路上公交堵车,到家时已经八点。 按道理说,这个时间点父母都还没下班,应该都不在家。 可她估计错了,刚从电梯里出来,她就隐约听见一点声音,打开家里的门,客厅里一地狼藉。 余明怀的脸颊被抓出一道血痕,余真头发也散着,两人互相瞪着,不像夫妻,像是仇人。 余抒下意识后退一步,她想走了。 余真一见到余抒,就把她拉过去:“小抒你回来的正好!你爸这个不要脸的还跟我争家产,你看看他这么多年来出轨的证据!” “我呸,”余明怀扯了一把领带,丝毫不见平日沉稳的精英气质,“你自己天天去跳舞,跟年轻男人勾三搭四,以为我不知道?” 余抒木然地听了半天。 总算听懂了,他们为了分割家产,互相控诉对方出轨,还要对照时间。听起来是要诉讼离婚的,都想让自己站在他们那边说话。 余抒轻轻叹了口气:“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跟我没有关系。” 她往房间里走,余真一把拉住她手臂,“你这孩子,怎么就跟你没关系!妈妈告诉你,那次你高考前生病,你给你爸打了十几个电话他都没接,你猜他去哪了,他陪他的小情人去了!” “余真你少诬陷我!” 余抒愣住了。 高考前夕她忽然高烧不退,连续几天,医生都说再烧下去人会烧傻的。 那时候只有妈妈在身边,她给爸爸打电话,整夜都是关机。 原来是在陪他的情人。 她那时候只想着,烧傻了高考会考不好了。 会让爸爸妈妈失望的。 余抒挣开母亲的手,目光空洞地走了出去。 “小抒!小抒!” “你喊什么喊,还嫌邻居没听到?不够丢人吗!” 身后嘈杂声不断,但余抒却像没听到,一步未停。 就这么短短一会,天空飘起了雨。 夏夜的雨跟春天的雨不太一样,来势汹汹。 余抒拿手遮住头顶,快步跑到在公交站台躲雨。 夏风吹过,雨丝都落在她脸颊上,凉凉的。 其实她想淋淋雨,可是心情再不好,她也不想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她不想生病。 就刚刚走了那一段,她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公交车一直没到,出租车也没有,手机还剩最后5的电,网约车也没人司机接单。 余抒想给人打个电话,但不知道打给谁。 发小严悦在国外,室友安可今晚在上课,至于余庭秋,下午余抒看到她发了一条朋友圈,定位在邻市。 最后,她给程倾打了电话。 拨出那一串数字,她就后悔了,可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她下意识地开口:“程老师…” 她的声音哑哑的,低低的,听起来像生病了。 程倾似乎对别人说了句稍等,过了两秒才问:“你怎么了?” 余抒猜到她在忙,只能说:“没事…” “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抱歉…我这边信号不好,挂了。” 余抒很快就挂了电话,握着手机。 她不能因为自己难受,就希望有人能在雨夜赶来找她。 再等一会吧,公交迟早会到的。 但是很快,手机屏幕又亮了。 是程倾打来的。 程倾问:“你怎么了?” 余抒卡住了:“我…我没带伞。下雨了。” 说出这句话,她更后悔了。这是什么理由,下雨的晚上打电话给她,就为了让她给自己送伞吗? “发个定位给我。” “嗯?” “等我过来。” “好…我手机没电了,先挂了,谢谢你,麻烦了。” 余抒怔怔的,捏着手机。 她仰起头,接了一滴从天上掉下来的水珠。 二十分钟后,有车停下。 车门打开,有人撑着雨伞分开雨幕,清瘦指节握着伞,一步一步走过去,弯下腰,指尖从她沾了水珠的额头上扫过:“淋雨了?” 余抒坐在公交站台的长凳上,仰着头看她。 眼眸湿漉,不知是淋过雨,还是哭过。 发丝也是湿的,发尖一点一点往下滴着水珠。 她木然地点点头,看着那雨伞遮过自己的头顶,留出一小片干燥的空间。 程倾没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也没问她要去哪,直接开车带她去了自己的家。 她拿自己的衣服,让余抒去洗澡。 余抒整个人处于大脑停止运转的状态,接过衣服,茫茫然地走进浴室,过了半个小时才出来。 程倾放下手中的杂志:“过来。” 余抒走过去,发丝上还在滴着水。 程倾拉她到身边坐下,打开吹风:“头稍微低一点。” 暖热的风吹出来,那双手轻轻在她发丝间拨动,陡然吹散了雨夜的寒意。 余抒低下头,指尖捏着睡衣上的带子。 这次来得突然,她穿的程倾日常穿的睡衣,温和绵实的质地,就像它的主人般,这么可靠。 吹风的风暖融融地吹过,身后隐约传来温暖的热度,程倾的手绕到前面来,近乎将她环起来的姿态,动作稍微隔了距离,但她的气息却落在余抒颈侧,一直没离开。 余抒攥紧手指,背也挺直。 她在克制自己,对抗那种往后靠在她怀里的冲动。 终于,吹风停了。 程倾说:“好了,休息吧。” 她又出去了。 余抒也站起来,在门边看到她在厨房里冲了杯热牛奶,又走回来。 程倾回过头,看见她站在门口并不意外,一手端着杯子,一手揽了下她肩膀进去:“喝杯牛奶。” 是很熟稔的,照顾人的姿态。 余抒接过牛奶,仰头喝掉了,唇角微弯,对程倾说:“谢谢。” 她是真的很会照顾人。 或者说,大概她一向都会照顾人,不止对她。 关了灯躺下,余抒听着窗外的雨声,意识渐渐放空。 就这么睡在程倾的房间里,什么都没做,这让她并不习惯。 她翻身,靠了过去,指尖碰了碰程倾的手腕。 她快要落在程倾腰上的手被一把拉住,程倾也侧过身,伸手就把她揽在怀里,低声说:“不做。” 她的气息温和包容,怀抱温暖,让人靠过去就不想出来。 余抒努力不沉溺其中,往后稍微挪开一点距离,她的声音有些压抑:“程老师…” 程倾抬起手,顺了顺她耳边头发。指尖没离开,碰了碰她冰凉的耳垂:“没开灯。” 余抒愣住。 眼睛酸酸的,涨涨的。 过了许久,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她说,没开灯。 今晚肩膀是你的,怀抱是你的。 在黑暗中哭,我看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求一波营养液么啾! 第33章 夜深人静。 程倾处理完工作,拿着笔记本电脑,从书房回到卧室。 电子邮件她一般都在深夜回复,坐在床头回完邮件,习惯再看半个小时的期刊。 进入工作状态,因为专注,她一般注意不到周围的事情,但今晚却有细微的不同。 她没忘记,自己房间里还有一个人——一个人生活久了,对不属于自己的呼吸声都很敏感。 偶尔也能听见发丝和床单摩挲的声音,大概是余抒没睡着,轻轻翻了个身,动静很小,但程倾听见了。 半个小时前有个紧急电话响起,程倾还没说话,余抒往后退开,叫她去接电话。 ——她一直注意克制自己的情绪,礼貌而有分寸,只是未免太有分寸了。 她既然说了,程倾也没再说什么,接了电话后,起身去书房,继续处理之前未完的工作。 思绪回拢,程倾放下电脑。 身侧的呼吸声渐渐平稳,程倾侧过身,静静看着余抒。 灯光下的女孩睡的香甜,脸颊白净,唇角还挂着一丝柔软的笑意。 这画面让程倾想到了一部叫《白河梦船》的电影,这个词用来形容人睡得香甜,酣睡不知身边事,在此刻倒是最合适不过了。 程倾的目光多停留了一会,弯腰靠过去看她。 灯光下的睡颜十分柔和。 余抒是个心性简单的女孩,乌黑眼眸清澈纯粹,很难让人对她生出恶感。 而且她性格好,喜欢笑,有分寸,除了有时候太喜欢把事情藏在心底,性格上几乎挑不出让人讨厌的地方。 程倾把余抒的手放回被子里,给她牵了牵被子。 旁边的人似是本能般的靠了过来,两三秒后,余抒睁开了眼睛,明明还是疲惫的,声音是睡着了半途醒来的低哑:“程老师,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让她放下工作,让她雨夜来接她,让她深夜接工作电话。 程倾摇摇头:“没有。嫌麻烦我会直接说的。” 余抒用力眨了下眼睛,抵抗着睡意,声音开始含糊:“真的?” 程倾:“好了,别胡思乱想。睡觉吧。” 余抒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她太困了。 她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企图用这样的动作让自己清醒。 她瞥一眼程倾,又收回目光,如此反复了好几次,被程倾发现了。 “一直看我做什么?” “…哦,没事。” 余抒的声音里没什么底气,她用力揉了下脸:“没事。就是…” 程倾看着她,看她一副想看自己又不敢看的样子,渐渐了然:“晚安吻是吧。可以。” 余抒愣住了,眼睛圆圆的:“什、什么?” 一道阴影俯身下来,落在她额头上,清清淡淡的柔软触感。 她听见程倾说:“早点睡。” 余抒赶紧转过身,面对着墙。 完了…她现在好像不那么困了。 余抒忍不住抬起手,碰了碰额头上被她唇触到的地方,又立刻收回去。 原本就晕乎乎的大脑想着很多问题,刚刚是真的晚安吻吗? 直到困意再次不可抵抗地袭来,她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余抒是被程倾叫她的声音吵醒的。 “余抒?” 余抒努力睁开眼,对抗着莫名的疲倦感,还不忘笑着打招呼:“程老师,早安。” 一只温暖干燥的手落到她额头,轻轻触了触:“你有点发烧。” 余抒语速很慢,嗓音很哑:“嗯…没事,过会就好了。” 这几天她一直都很困倦,可能是换季天气变化太大,又在海边吹风又是淋雨,她身体免疫力本来就不好,感冒也不奇怪。 就是发烧的感觉不太好受,她感觉整个人的脑子都被烧成了浆糊。 但她还记着这是在程倾的家,她努力想坐起来:“我等下就回宿舍……” 程倾按住她:“就在这里。别折腾了。” 她拿了湿毛巾进来,轻轻拧干,指尖将毛巾的褶皱抚平,平平整整地敷在余抒额头上。 眼皮一阵沉似一阵,余抒控制不住地闭上眼睛。 她睡着了。 再醒来时都四点了。 余抒是硬生生被饿醒的,醒来就闻到一阵白米饭煮烂的醇厚香味,她更饿了。 正好程倾推开门进来,站在门口看着她:“醒了?饿了吗?” “嗯,饿醒的……” 余抒坐在床上,整个人还懵懵的,过了两秒她捂住脸:“你别看我了。” 睡了一天,头发乱糟糟的,都没打理过,难看死了。 程倾唇角微弯:“不仅看了,照片都拍了。” “什么?” 余抒松开手,乌黑眼眸里写满了震惊,嘴唇抿了又抿。 啊啊啊程老师怎么会这样?! 程倾看她精神好了很多,转身往外走:“醒了就出来吃饭。” 余抒瞬间忘了其他的事,趿着拖鞋追出去:“程老师程老师,照片给我看看?” 程倾没答应:“你先洗漱,牙刷和牙膏都是新的。” 这次过来得太突然,余抒忘了带自己的洗漱用品,程倾给她拿了全新的洗漱用品。 余抒在挤牙膏,想起那个住在程倾家里的学生,忽然开始发呆。 不行…不要想了,跟她没有关系,她不该问。 程倾在客厅修建花枝,递了个发带给她。 余抒看着粉蓝色的发带,声音低了下去:“这是,你的吗?” 还是…以前那个女生的? “程乐买的。” “买给你的?” 程倾摇头:“不知道。她就这样,习惯就好。” 那天程乐用了那条粉兔子发带,后来买了个新的粉蓝色发带,还趴趴个不停说她不够贴心,都没给小嫂子准备生活用品。 什么小嫂子…乱七八糟。 余抒用发带把头发绑好,暂时把自己的小小心思搁置,想起一件大事:“吃完饭就把手机给我看照片!” 程倾没应,直接给她盛了一碗粥。 配上凉拌木耳,上汤娃娃菜,简单清淡,但又开胃。 哪怕只是家常小菜,程倾做出来的也很好吃。余抒原本就饿了,现在更饿了,很快就把饭菜吃完,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她立刻捂住脸。 丢脸的事情一次就好了。 程倾在洗碗,可能是听见了,但她没回头,也没说什么。 窗外开始下雨。 雷声阵阵,天空黑沉,风也越来越大。 余抒打开手机看天气预报:“好像有场大雨。” “台风要来了,”程倾回头看她一眼,又转回去,“明天周末有课吗?” “嗯?没课的。” “那明早回去,现在路上不安全。” 余抒怔了两秒,也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 被这么一打岔,她暂时忘了刚才的事,过了好久才想起照片。 原本酸软的四肢现在找回了力气,余抒进了厨房:“手机手机,给我看看。” 程倾在厨房里忙碌:“看什么手机。别闹” 暖热的粥下了肚,温温软软的十分熨帖,再加上睡了大半天,此时余抒已经有了精力,说话中中气变足:“说好了的,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啊?” “说好什么了?”程倾陡然回过头,离她很近,语气闲闲的,“这话是我说的吗?” 余抒怔住了,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刚刚程倾只说叫她吃饭,但始终没松口。 太过分了! 程倾忍着笑,又慢条斯理说了一句:“再退一步说,就算给你看了,照片在我的手机上,我不想删就不会删。” 她一边说,一边拿着手机,真的有模有样地翻了起来。 ——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黑历史照片,只有一张昨晚拍的,是她在台灯下睡觉的样子,脸颊白皙,呼吸均匀,十分香甜。 余抒一看她在看照片就慌了,更怕她万一心血来潮发到哪个群里甚至发了朋友圈:“你不是要发给谁吧?” 程倾顺着她的话说:“嗯?发个朋友圈?” “不行!” 余抒真着急了,要去够她的手机又够不到,一手揪着她肩膀的衣服,一手去拉她手腕,根本就没察觉到,她就差整个人挂在程倾身上了。 程倾神色沉静,唇角平直,只有眼眸悄然流淌出温煦笑意。 余抒只顾着去抢手机,根本没注意到她的神情,也没注意到脚下,一脚踩了空。 “小心!” 程倾一把揽住她的腰,为了让她站稳,顺便把她往上带了带,因为动作用力,两个人不自觉靠得太近。 等余抒站稳,她才发现有点微妙的尴尬…紧紧相贴的身体,能感知到同为女性的曼妙曲线,以及胸前绵软相抵的奇异触感。 余抒脸红了,低下头,不满地嘟囔:“照片还不给我看。” “不给你看,”程倾顿了顿,低下头问她,“很生气吗?” 余抒感受到她的呼吸和热度,侧过头:“我急得都出汗了!” “出汗了?”程倾松开了手,神情清清淡淡:“看来病已经好了。都有精力跟我闹这么久。” 余抒不知是不满还是羞赧,抿了抿唇:“小心我…” 真是,哪有这么验证病好没好的方式啊。 程倾嗯了声,慢慢低下头,浅茶色眼眸凝视着她,红唇轻抿又松开,声音落在她耳朵里,蛊惑似的:“嗯。你打算拿我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同事聚餐,抱歉晚了哈。 困死我了== 一般不请假都会更哈。 第34章 拿她怎么办… 余抒心怦怦跳。 她们好久没做过了。 她抿了抿唇:“那我今晚,不走了。” 不过现在时间还早,程老师这种工作狂应该不会这么早睡吧。 程倾唇角弯了弯:“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 果然… 余抒想笑,又忍住了:“那你去吧。” 她习惯了程倾总是有工作要处理,每当这种时候她都会做自己的事情。之前她有带本子和笔过来画图纸,今天什么都没有,就窝在沙发上看了一个网课视频。 余抒就窝在沙发上,看了一节课程视频。 手机里弹出一条余额变动的提醒,余抒不可置信地看了又看,才想起这应该是最后两个视频的酬劳,一共有九千! 啊!九千! 余抒抱着抱枕往沙发上一倒,高兴坏了。 有九千了,她就不用愁下一学年的生活费了,再等新学期开学评奖学金,接下来的一年她都不用难受了。 她把五千存了三个月定期,剩下的四千,先转给了徐之恒一部分,剩下的用做日常开支,包括生活费、日常吃药的开支。 余抒给徐之恒打了个电话:“徐哥,看到消息了吗?” 徐之恒嗯了声:“看到了。瞧你傻笑的样子。” 余抒:“幸好。最近天天去医院,我都要没钱了。等我吃不起饭了,徐哥记得救济我。” 这话是半开玩笑的语气,但她之前确实担心了很久。 “接济什么接济,你到我奶奶店里帮忙,我考虑给你包三餐。” 攒了一点钱,他盘下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店面,不用再风里来雨里去,老太太的手艺原本就好,现在有了店面,更是一日好过一日。 余抒笑:“徐哥,不对,徐老板,以后就是我抱你大腿了。” 徐之恒也笑:“抱大腿可以,不干活吃霸王餐免谈。” “噗,”余抒笑,“以后你改名叫徐抠算了。你信不信,我要是去学校论坛曝光你的抠门属性,喜欢你的女生会少一大半!” 徐之恒切了一声:“要那么多喜欢干嘛,又不能当饭吃。” 余抒:“不解风情!” 开过玩笑,余抒又跟他聊起之后的事情。 徐之恒:“最近有新的广告商找学生模特,要试试吗?” 余抒:“我还没想好。” 她提前感受到沉甸甸的生活压力,不过也不是坏事,最起码她已经成年了。只有依靠自己,才不会担心有一天失去依靠。 但她是不可能再同时做这么多事了,最初只能算是病急乱投医,后来她想过了,她该做新的选择。 不过这些还是要当面谈,在电话里谈的不太清楚。 所以没打多久,余抒道了声晚安。 书房的门虚掩着,书页轻轻翻动。 从客厅里传来一句甜甜的道别:“徐哥拜拜。”- 挂了电话,余抒看到有个微信群里有鲜花抢购活动。群主也是明大的学生,余抒有时会预订鲜花,小小支持一下她的创业。 晚上的鲜花很便宜,直接送到楼下。余抒心里一动,订了一束蓝紫色的绣球。 等外送小哥送鲜花上门,程倾正好出来倒水:“买了花?” “在一个微信群里买的,清仓活动,”余抒顿了下,“上次你给我买的,投桃报李。” 程倾:“一束花而已。记得这么清楚。” 余抒没说话,低下头拨弄绣球。 程倾也没再追问,端着水又进了书房。 没多久又来了一个同城送快递,是程倾的。 “程老师,你有快递。” “什么?” 程倾从书房出来,接过快递盒,有些疑惑:“这是什么。” 她拿剪刀打开盒子,一层又一层的,最里面竟然装了只白色的小奶猫。 余抒:“你买的猫吗?” 程倾:“不是。” 不用猜她都知道是谁送的,程倾拿出手机拨电话:“程乐乐,你闲得慌?” “你凶什么呀?这是多多的女儿,是不是很可爱?” “你过来,把猫拿回去。” “嘿嘿,我不,”程乐抢在她发火前挂了电话,“好好对她!真不行送给我小嫂子养啊!” 程倾:“……” 真是长本事了。 余抒听到只言片语:“乐乐送过来的?她从哪里找来的猫啊?” 程倾盯着小猫,隐约出神:“我妈在世的时候,家里养过一只猫。我妈过世没多久那只猫也老死了,生了只小猫叫多多,是这只猫的妈妈。” 她想起多多那只猫,本来是她养着的,后来父亲再婚后就不归她养了,也渐渐跟她不亲。 现在她都快想不起来那只猫长什么样了…应该也老了吧。 余抒听愣了:“所以你家里养了祖孙三代啊?” 程倾被她的说法逗笑了:“祖孙三代?” 余抒想摸摸小猫又怕吓着她:“又没说错,你笑什么啊。那你打算怎么养啊?” 程倾摇摇头:“我没时间。小区楼下有个宠物店,可以送过去养一段时间。” 余抒摇头:“它太小了,不适合送去宠物店。店主也不一定会收。再说了,它这么小,万一被其他猫咪欺负呢?” 程倾沉默了一会才说:“先放一段时间再说吧。” 余抒:“那我以后有空可以过来吗?” 程倾:“可以。想来就来吧。你给她起个名。” “阿白怎么样?” “可以。” “程阿白,挺好听的。” “……程阿白?” 程倾愣住:“怎么一只猫还要跟我姓?” 余抒逗着小猫:“不然呢,难不成跟我姓?” 程倾挑了下眉:“余小白,也可以。” 余抒不满地瞪她一眼。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叫她呢。 程倾想起什么,对余抒招了招手:“过来。” “怎么啦?” 余抒抱着猫走过去,程倾叫她伸手就伸手,拇指按了下去。 ——在指纹锁里录入了她的指纹。 “好了,以后你想过来就自己过来,”程倾顿了一下又说,“到得早了也不要在外面等了。” 余抒收回手指,捧着小猫:“哦…好啊。” 她的目光在指纹锁上一扫而过,又很快挪开了- 十点,程倾从书房出来:“你先洗澡。客厅浴室的热水器坏了。” 听她的意思,应该是快处理完工作了。 余抒放下手机,拿起睡衣进了浴室。 晚上程倾洗了头发,一边擦头发一边随口问:“现在大学生勤工俭学的多吗?” “嗯…不多吧。” 余抒在看视频,是秦繁之前发给她的,让她学习一下不同风格的视频。 “应该很辛苦吧。” “有一点。” 话到这里,程倾也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没再继续往下说。 程倾吹干头发,摸了摸耳朵,洗澡时耳钉上沾了水,不太舒服。她坐在窗边,拿纸巾擦了擦:“余抒?” 女孩终于抬起头:“怎么啦?” 程倾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不太舒服。” 余抒立刻过去帮她看,拿酒精棉片擦了擦她的耳垂:“没事…应该是因为天气越来越热了,之后你可以试试耳线。再过一年,就不会再这么麻烦了。” “真是麻烦,以后…” 程倾顿了一下,笑了笑,没再往下说。 余抒没注意到她的停顿,跪在床上,几乎是半跨在她身体上,帮她擦了擦另外一边:“好啦。” 刚想跳下床,她被程倾握住了腰。 紧接着有力道传来,余抒没反应过来,顺着那力道坐到了程倾腿上。 “对、对不起,压到你了吧?” “还好。” 夏夜灯光下,她们的鼻尖似乎也快要碰到一起,靠得太近连呼吸也近乎交融在一起。 近到余抒能清楚看清她每一根睫毛,和那双浅茶色的瞳孔里自己的影子。 她目光下移,渐渐落到程倾的唇上,不自觉地舔了下唇,轻轻咽了一下,又抬起眼,跟程倾的目光相触又分开。 窗外隐约有雷鸣。 入夏后的雨跟春天的雨总有区别,不再那么绵绵洒洒,多了几分瓢泼之意,哗啦啦地拍打着窗户。 灯开着,夏夜的小虫嗡嗡地往窗户上撞,声音有种节奏感,但平添了几分躁意。 余抒始终没太放肆,唇角轻轻映在程倾的锁骨上,但她呼吸乱了:“要不要关灯?” 前几次都只是开了小灯,那时天气还冷,也没这么多夏虫。 程倾没回答她。 那双浅茶色的眼眸里暗流涌动,目光从女孩紧抿的粉唇往下,到雪白盈软的那处,再往下…是一双纤细笔直的腿,顶开自己的膝盖。 她的目光似有热度,也藏着一点让余抒不懂的深意,让人脸颊发烫。 余抒没再看她,埋在她香软的颈间,轻轻嗅着她发丝上的清香,指尖却比平时要更灵动。 夏夜惊雷声不断,雨声淅沥。 …… 夜半,程倾听到一点声音,她下意识往旁边捞了一把,捞了个空。 房间外有灯光亮着,她也趿着鞋出去。 客厅里,女孩蹲在地上,念念有词:“小阿白,你听话点,别再喵喵乱叫了。会吵醒她的。” 小猫还是叫个不停,大概是刚到新环境太紧张,瑟缩成了一团。 余抒叹气:“程不行,你真的不能再这么叫下去啦。听话点,好嘛?” 她像在跟小猫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叫出程不行后,她有点幼稚的报复心理,算是偿还前几次她在床上生的闷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猫大概是叫累了,终于停了下来。 余抒心满意足,摸了摸小猫的头,轻声言语:“好啦,程不行你比她更乖嘛。” 余抒站起来,转身,看见程倾正站在卧室门前。 微弱灯光照不出程倾的表情,只听见她淡淡地问:“你叫小猫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程姐:我?程不行? 早晚有一天要改名叫程很行jpg 第35章 晦暗不明的灯光中,余抒忍着心虚:“我刚刚叫它阿白啊。我说程阿白,你这样不行,会吵到人的。” 语气倒是挺正经,如果程倾没听到她的话,那此刻估计也就真的相信她的鬼话了。 可她听见了,还听得很清楚。 余抒见她没说什么,也跟着进房间,重新躺上床。 呼,本来希望不要吵醒她的,怎么还是吵醒她了。 黑暗之中,余抒困意全无,正在努力数羊,重新找回困意。 身侧却传来窸窣声音,有淡淡热度落到耳边:“再说一遍,你刚刚叫小猫什么?” 余抒呼吸一凝:“就是……” “不许再对我说谎。” 这声音很清淡,但莫名听得余抒心里一惊。 仿佛自己再胡说一句,就要被她欺负一样。 “好嘛…就是叫它程不行。” “随口叫的啊,又没什么意思。” “你别想太多。” 见程倾一直不回应,余抒干脆用一句‘想太多’,把锅甩回给她。 反正是叫猫,又不是对着她说的。 黑暗中程倾没再说话,但她靠了过来。 余抒整个人紧绷起来,感觉她的…胸紧紧地碰到了自己的手臂,有种难以言说的压迫感。 程老师这是做什么啊… 不觉得尴尬吗? 程倾却似毫无察觉般,指尖轻轻捏了下余抒耳垂,片刻顺着她下颌线往下,滑到她颈侧,扣着她脉搏跳动那一处,像无声的警告,更像是某种暧昧的温存。 余抒受不了了,避开她的手翻过身,含糊不清地说:“干嘛…好痒,我要睡觉了。” 她脸颊好烫,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不理她了不理她了,天塌下来也明天再说。 余抒强行自我安慰了一阵,逼着自己继续睡觉。 不过黑暗中再无动静,一夜好眠。 这一觉睡得安稳。 早上闹钟响起时,余抒坐在床边想了会才回过神,记起这是程倾的家。 这次她在她家里待了一晚上加一天,时间概念都快要模糊了。 起床第一件事,她去看阿白。 在客厅里找了一圈,她看见小猫睡在了程倾随手解下的丝巾上,俨然把丝巾当成了自己的小被子,超级可爱。 余抒忍不住拿手机拍了照片,发了一条朋友圈:全世界最可爱的阿白[太阳][太阳] 程倾已经在吃早餐:“等会回学校?” “嗯,等下就回去了。” 安可都问她好几次了,怎么会连续两天晚上都不回宿舍,让人不放心。 余抒一向喜欢程倾做的东西,哪怕就是个简单的火腿鸡蛋芝士三明治,她都觉得好香。 早餐吃到一半,程倾接了个电话。 “嗯。还好。” “那张照片是它。” “你要过来,现在?” 电话那边不知说了什么,程倾静静听完了才说:“我问下她。” 余抒愣了下。 问谁? 挂了电话,程倾说:“程乐要过来学游泳,她想叫你一起。” “可我不会游泳,她知道的啊。” 这还是那次吃饭聊到的,程乐乐的学校要求学生全部选修游泳课,且硬性要求游够二十五米才算合格,简直离谱。 “她知道,她说想找个不会游泳的一起练习,这样就不是她一个人被教练骂了。” 余抒:“……” 这脑回路好像有点清奇? “不想去就不去,我跟她说。” “没事…去吧。” 不知道是为什么,余抒总不想让程倾失望,在她的亲人和朋友面前会格外注意这一点。 “她快到了,我们准备一下出门。你有泳衣吗?” “没有,以前没游过。” “那我们先去买泳衣。” 正说着话,门铃响了。 “姐,我最亲爱的姐,你美丽善良可爱的妹妹到了!” “开门啊!程教授你有本事养小猫你有本事开门啊!” 余抒忍不住笑,程倾摇头:“戏精一个,别理她。” 她过去开门,神色淡淡的:“从姑姑家过来的?” 程乐立刻进来打招呼:“对呀。早啊姐,早啊小余姐姐!” 程乐一见到余抒就莫名兴奋。 她果然猜得没错,一看到小猫的照片,她就猜余抒在自己姐姐家里。时间是周末早上8点,再加上那个表情[太阳],答案呼之欲出,那就是小余姐姐昨晚被她姐给酿酿酱酱,日到喵喵叫了! 啧啧,有的人表面上是一本正经的教授,背地里不还是这样不正经。 “你要买泳衣吗?” “程乐?” 程倾敲了敲她额头:“听见了吗?要买泳衣吗” 程乐回过神:“哦…刚发了个呆。我带泳衣了,不过你要给我买,当然最好啦!” 有了程乐这么一个活宝在,一路上都很热闹。 到了泳衣店,程乐一头扎进去,三分钟后跟销售小姐姐聊得很嗨。 余抒叹为观止:“我怀疑乐乐有社交牛逼症。” “不用怀疑,她确实跟谁都聊得起来,”程倾看中一件泳衣,“过来试试。” 销售小姐姐问:“要多大的尺码?” 还没等余抒回答,程倾说:“不用,我手上这件就可以。” 余抒:“?” 她又没摸过,怎么就知道这件一定可以。 程倾挑了下眉:“试试吗?” 她拿着一件粉蓝色的连体泳衣,总体来说款式比较保守,短裤外还有一条很短的半裙。 “嗯…我试试。” 等余抒进去,小姐姐笑着说:“你们姐妹感情真好啊?” 姐妹? 程倾笑了笑,没去解释。 很快,余抒换好泳衣出来。 不得不说程倾的眼光很好,挑的这件很适合她白皙肤色,胸前不紧不松,锁骨露了一半,短裙下是一双笔直又细白的腿。 程倾收回目光,惜字如金:“不错。” 余抒也觉得挺好:“那我换回来啦。” 等她换好衣服,程乐也挑好泳衣过来,一见到她这件这么保守的款式。趁程倾付钱,她拉着余抒偷偷说:“小余姐姐,跟我姐这个老古董在一起很累吧?” “嗯?” “她是不是让你不要穿吊带不要穿短裤?” “什么?” 余抒怀疑自己要听错了,事实上她跟程倾从没干预过彼此的事情,更不要说提这种要求了。 程乐还想再问一句,一看程倾过来,立刻打住:“好了好了,我们赶紧吃午饭再去游泳馆。” 买泳衣耽误了不少时间,午饭也吃得简单。 到了游泳馆,教练已经在点名,程乐坏笑着跑远了,根本没提让余抒跟她一起学的事情。 余抒有点茫然:“这个游泳班这么多人?我过去不太好吧。” 程倾也意外,她早就不能理解十几岁的妹妹那些古灵精怪的想法,摇了摇头:“算了,不用理她。来都来了,你也下水玩玩吧。” 余抒:“我有点怕水。” 程倾:“没事,我教你。” 余抒怕水,但她一直很想学游泳,听程倾这么一说也意动了:“那我换个泳衣。” 程倾嗯了声:“过来这边。” 她经常过来游泳,办了vip卡,有单独的更衣室。 余抒跟着她走进更衣室,莫名有点紧张。 但毕竟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过了,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程倾准备换衣服了,她转过身,也开始换衣服。 刚把外衣脱掉,她愣了一下。 房间里有个落地镜,正好能看到身后的画面…线条清晰的雪白的背。 余抒不敢再多看,用力眨了两下眼睛,赶紧换自己的衣服。 可能是她太着急,脱衣服的时候没注意,很快就发现一件尴尬的事情…她的头发好像卡在内衣的扣子里了,怎么也解不出来。 程倾没转过身,已经换好衣服:“好了吗?” “没有…我、我有点小问题。” “怎么了?” 程倾转过身,一眼就了然她的局促,低声说:“别动,我帮你。” “嗯…好…” 余抒下意识屏住呼吸,不敢再说话。 可越是安静,后背上的触感越是明显,带着一点薄茧的指尖轻轻触过,温凉,轻缓,激起一阵薄薄的战栗,身体控制不住地紧绷,僵硬。 空气似乎都变成了半凝固的琥珀,压得她喘不过气。 程倾正耐心地将钩子上的发丝解开。 指尖轻轻拨动,目光偶尔下落,落到雪白消瘦的脊背上又收回。 也不是没注意到她的紧张,程倾抬起头看了一眼,只见到掩在乌黑发丝中纤细雪白的颈,微微后仰着,勾出一条美丽又脆弱的弧度。 “好了。” “唔…谢谢。” 背对着她的女孩一手捂在胸前,一手将内衣放下,再随手拿起泳衣,三下两下就套上了,连头发都蹭乱了。 “转过来。” “嗯?” 程倾没说什么,将她那缕被压到锁骨处的发丝拿出来:“好了,走吧。” 余抒深呼吸两口气:“好,来了。” 总算从狭小的封闭空间出来,余抒松了口气,先到淋浴喷头下淋了一会,暂时适应了水温。 程倾直接下了水,在水里叫她:“下来,不用怕,我接着你。” 余抒一脸为难:“你先去游吧,我在岸边坐一会,适应下。” 见她这么怕水,程倾没勉强她:“那我先去游一圈热身。” 等程倾游走,余抒抓着岸边的栏杆,一步一步下去了。她没敢走远,就紧紧抓着栏杆不放。 不过很快,她发现她忘了戴泳镜。 刚刚太尴尬了,她没想起来,连程倾也没注意到。 余抒又上岸,搂着手臂回到更衣室拿墨镜。 再回到泳池边,她没看到程倾的影子。 有人过来问她:“你好?请问你知道这里几点关门吗?” 余抒说抱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现在时间还早吧,应该还不会关门。” “我有个…” “你怎么上岸了,”程倾拿了个毛巾,把她结结实实包的像只小熊,只露出脑袋,“小心着凉生病。” 宽大毛巾下,女孩的泳衣全湿了,紧紧地贴着身体,水珠顺着她的大腿往下滑落,一直到纤细脚踝,也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目光。 她刚说完,余抒立刻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哦,我刚忘了戴泳镜。” 说话的短短时间内,刚才问话的人不甘心地走远了。 程倾再给她擦了擦,随手把毛巾放在旁边:“一起下水吧,这次我教你。” 余抒鼓起勇气:“好吧,学不会不许骂我。” 程倾失笑。 还记着上次批评她的事情,挺记仇的。 学游泳从熟悉水,克服对水的恐惧开始,再到憋气换气的练习。 余抒在克服恐惧上就花了不少时间,等她真的憋气到水下并尝试睁开眼睛时,立刻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恐惧,挣扎着要起来。 “余抒,余抒,双手往下拍水!” 程倾见她在水里一阵扑腾,提醒她似乎也听不见,只能上前一把拉住她手臂:“我在这里,你不会沉下去的!” 是她想错了,为了避开人带她来的一米八的区域,对初学者来说还是水太深了。 “咳咳…”就这么挣扎间,余抒呛了两口水,紧紧抓着程倾肩膀,过了好一会才稳住身体,浮上了水面。 “抱歉,”程倾看着她揭开泳镜,“我带你去一米五的浅水区。” 余抒没说话,点点头。 她刚刚呛了好几口水,嗓子还很疼,说不出话。 程倾给她拍了拍后背顺气。 始终紧密相触的身体被水波推动着,愈发贴近。 余抒微仰着头看着她,又低下头。 眼睫湿漉漉的,轻轻颤动着,一滴水珠顺着她鼻尖滴下来,落到唇瓣中心。 程倾抬起手,准备将那滴水珠擦掉。 而余抒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粉嫩舌尖从她指尖上轻触而过。 程倾未收回手,指尖停留在她唇珠上,眸光涌动。 第36章 “姐,走啦!小余姐姐,你学的怎么样?” “没学会,”余抒摊摊手,“对不起程老师这么好的教练。” 程乐被教练一顿好骂,骂到不服气,泡在水里一下午,可算差不多学会了,就是换气还不够顺畅,再练两次就好了。 相反的是,余抒根本没学会,在呛到水后,她就抓着浮板玩了一会,顺便欣赏了一会程倾的泳姿。 出来后,余抒还打了个喷嚏,像感冒了。 程乐立刻说:“姐姐,小余姐姐好像有点冷,你牵着人家呀!” 真是,走在路上都不牵着女朋友的手,思想觉悟太低了。 余抒:“?” 程倾早就习惯了妹妹的跳脱和无厘头,淡淡扫了她一眼,写着:管好你自己。 程乐吐了吐舌头。 切,要是没有自己帮忙,她老人家说不定要孤寡一生呢。 程倾看了看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去上课。” “那你们去吧,我回学校了,”说到这里余抒顿了下,低声问程倾,“我的衣服落下了,我想回去取下。” 衣服是不要紧,主要衣服里还有她的学生卡、银行卡和宿舍的钥匙。 “你自己过去好了。” “哦,好啊。” 这边离程倾家不远,余抒搭了四站公交就下车,上电梯。 站在门外她多停了一会,才抬起手,按下指纹锁。 门一开,阿白喵的一声,扑到了她脚边。 原来这么短短一天,它都记住了她。 余抒把小猫抱起来,到客厅里拿起外套,转身就走。 正好一张卡片从口袋里滑落,她没看到,就一心逗着阿白。 直到手机震动,她收到几条消息,是程乐发来的。 “今天是我姐生日。” “小余姐姐,她也没跟你说过吧?” 余抒正在打字,刚发过去一条‘没有’,对方一直在输入中,很快两条新的消息弹出来。 “她好多年不过生日了。” “她总是一个人。” “你能不能陪陪她?”- 送妹妹去上课,又跟她的老师聊了聊,到家时已经九点了。 门开了,程倾在玄关处换鞋,或许是第六感,告诉她家里进了人,可能是小偷。 她没动,平静地换上一双运动鞋,随手拿起一瓶防狼喷雾,摸到了手机紧急报警键,只需要一秒就能按下去。 “喵!” 黑暗中陡然响起阿白的叫声,小猫像是从柜子上跳了下来,发出砰的一声,像是撞到了碗碟,紧接着有女孩的惊叹:“阿白!” 程倾把喷雾放下,开了灯,看向这场鸡飞狗跳的罪魁祸首:“在做什么?” 余抒小心地护着蛋糕,可脸颊上还是沾了点奶油,想找个借口又找不到,最后选择了放弃:“喏,送你的生日蛋糕。” 程倾:“我生日?” 余抒:“不是吗?” 当时看到程乐发的消息,为了确定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她还特意上永大官网看了程倾的简历,确实是今天。想了又想,她还是留下来了。 程倾嗯了声:“是。” 只是没想到会收到蛋糕。 余抒把阿白抱远一些:“在等乐乐下课?她又去你们姑姑家里了吗?” 程倾放下包:“过去了。蛋糕是你做的?” 她也没问她是怎么知道是她生日了,其实不用猜,多半是程乐说的。 “对呀,”余抒一步两步地走过来,语气很骄傲,“我是不是很厉害?” “没把我家的烤箱炸了?” “怎么会!”余抒杏目圆睁,过了两秒才意识到程倾是开玩笑,哼了一声,“送你蛋糕,你都不说声谢谢。” “谢谢。” 程倾从善如流地道了声谢,拖开椅子坐下,“那请问余师傅,我可以尝尝蛋糕的味道吗?” 余抒把刀叉递给她:“你来切。” “你怎么会做蛋糕的?” “中学的时候学的,我妈妈喜欢吃甜品,我跟朋友出去玩的时候就学了。” 程倾很少听见她说学习之外的事情:“你妈妈很喜欢吃蛋糕?” “其实我也不知道,”余抒拖着下巴看她切蛋糕,“我只是想让她开心。” 程倾没说话。 那现在呢,也是想让她开心吗。 她开始切蛋糕,才4寸的小蛋糕,小而精致,哪怕旁边有点奶油被蹭掉了,也不影响美感。 她吃了一口,余抒眼巴巴地问她:“好吃吗?” 程倾顿了顿,实话实说:“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 “太久没吃蛋糕了,所以不知道。” “那你不过生日吗?” “基本不过。” 余抒下意识想问你家人不会记得吗,可又忽然想起那次程倾在做饭,说她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年夜饭都是自己做的。 她忽然就不想问了。 程倾一勺一勺没停下,余抒才想起来:“完了!忘了让你点蜡烛许愿了!” 程倾伸手擦掉她脸颊上的一点奶油:“你现在跟阿白一样傻了。” 余抒别过脸:“什么嘛…” “好了,我吃完蛋糕了。” 程倾一向不吃甜品,更不要说晚上吃蛋糕了,可她还是很给面子地把整个蛋糕吃完了:“衣服拿了吗?” “哦…拿了拿了。我等下就回去了,明天还有早课。” 这么说起来,她又在程倾家里多待了两三个小时,这似乎有点太没分寸了。 程倾:“有点晚了,我送你回去。” 余抒没让她送:“我坐公交就好了。” 程倾没坚持,送她到站台。 夜班车的发车频率降低了,等了好久也没等到车。 今夜无雨,圆月高悬。 余抒转过身,像是鼓足勇气般的握了下拳头,一把揽住了程倾的腰,抱住了她。 程倾:“怎么了?” 语气有些意外,但并不生气。 余抒轻声说:“生日快乐啊。” 她的下巴搁在程倾肩头,是绝对温柔和信赖的姿态,语气轻轻的,柔柔的。 程倾笑了笑:“谢谢。” 明明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在床上也不是没抱过她,可现在悬在半空中的手却不知道该怎么落下。 余抒又说:“别再一个人过生日了。” 顿了顿,她又说:“也不要一个人吃年夜饭了。” 程倾愣了两秒。 她从余抒的声音里听到了难过。 这些事情她早就渐渐习惯,也早就不在意了。 一个人在国外留学,那也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时光流逝,她早就忘记了十年前的自己当时异国求学时是否会难过。 但她从未想过,会有一个女孩子在十年后为她独自一人而伤心。 她轻声说:“好。我知道了。” 悬在半空中的手落了下去,落在余抒肩膀,轻轻往下按,无声间让这个拥抱更紧密。 月光静静洒落,拥抱的影子投落到地上。 “滴滴——” 不远处有汽车鸣笛,余抒先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车来了,我走啦!” 她不敢抬头看她,直接跳上了车。 等坐到最后一排,余抒又感觉自己刚才跑的太快,连一声拜拜都没说,隔着玻璃,对程倾挥了挥手。 公交车驶离站台。 夜色中,站台上伫立的那道身影渐渐凝成了小小的点- 周一周二上了两天课,就到了五一假期。 余抒没有出去玩的安排,时间都花在了比赛模型的调整上。 “小抒,出去吃饭吗?” “不去。” 余抒头都不肯抬,她一门心思在改程倾之前给她挑出来的问题。 她是个很讲死理的人,被批评了也非要证明给她看。 安可歪着头看她:“还是为了你的程老师?” “不是我的程老师,别瞎说,”余抒头都没抬,却不忘反驳她。 安可啧啧两声:“不开心的时候想见她,陪她妹妹吃饭,给她做生日蛋糕,心疼她一个人过生日…你没听过那句话吗,心疼一个人是喜欢的开始。” 余抒笔尖一顿:“什么…没听说过。我都不知道什么叫喜欢。” “喜欢就是,你盯着她看的时候,心跳会加速,没有嘛?” “…加速?” “是,喜欢就是,想抱她想亲她。有嘛?” 余抒含糊地说了句没有。 这几天她在想,那次回答安可的问题,她很肯定地说不喜欢。 她是不是不知不觉间,对自己说了谎? 等安可再追问,余抒以要忙任务为理由,戴上了耳机。 …… 小组成员约好再去一次孤儿院,在假期的最后一天晚上汇报。 余抒买了上次买过的海盐牛奶味硬糖,下车后先找了上次打架的小孩:“小和,过来吃糖。” 糖果对小孩来说的吸引力永远不减,小和警惕地看着她,还是忍耐不住,走了过来。 余抒把糖纸剥开,再递给她:“吃吧。” 小和还是跟上次一样,背过身把糖吃完了,就像怕有人来抢一样。 余抒看着她,唇角微弯:“吃完还有哦。” 小和却没理她,走到一边去了,蹲在地上玩起了石头。 班长江拓走过来,站在一旁看着小孩,忽然说:“我听院长说,小和被领养过三次,都被送回来了。” “嗯?为什么?” “第一个家庭…那个男的不是人,有点恋童癖。第二次是家里有男孩了,第三次是她自己要求回来的。” 余抒听得心里很难受,许久都没说话。 “好了,不说这个了,我们赶紧忙完,要跟程老师汇报了。” “嗯……好。” 在假期的三天忙碌后,任务终于做完了。 前两天程乐又问余抒要不要一起去滑冰,她也没能抽出时间,也没见程倾。 这天她到得稍晚,程倾和另一位指导老师宋老师已经到了,正在低声讨论什么。 余抒迟到了,朝两位老师鞠了个躬,准备找地方坐下。 还剩下两个位置,一个在程倾右边,一个在宋老师左边。 余抒还犹豫着坐在哪,程倾伸手拉了拉她右手边的椅子。 在班长同情的目光中,余抒坐了下去。 ——她坐得这么近,等会挨批的时候她就要冲在前面了。 余抒有点紧张。 程倾在看的正是她做的内容,她画的图纸。 从她的视角看过去,女人黑发雪肤,细框眼镜的镜片很薄,下巴微抬,脖子又细又长,像冷清孤傲的白孔雀,气质干净出尘。 等两位老师翻看方案的时间不长不短,但很难熬。 程倾偶尔会稍稍皱起眉头,秀气的眉梢微微拧着,有时推一下眼镜。 又或者是宋老师侧过来,跟她讨论问题。 其他几个人是肉眼可见的紧张,毕竟上一次才被程倾大批了一顿,要是这次再被批评… 余抒最紧张,紧张到不行。 这么多天,她几乎随时都能想起程倾跟她说的那席话…在许多个失眠的夜晚,总给她无声的力量。 她甚至慌乱如麻。 而且程倾离她太近了,鼻尖都是她身上好闻的香味,长发垂落下来,偏过头时落在了余抒膝盖上。她都没注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指尖绕了一圈发丝。 等她发现想松开手,已经晚了。 程倾的发丝被她绕在一起,有点解不开了。 程倾已经翻到最后一页。 余抒着急了,像做了亏心事一样,把发丝解下来,但她一动就感觉好像扯住了一点——程倾朝她看了过来。 余抒抿着唇,不敢说话。 程倾眼睫微垂,眼神里是无奈多于责怪。 余抒嘴唇动了动,更不敢发出声音了。 直到她感觉到发丝轻轻从她指尖溜走,有人轻轻握了下她指尖,像在对她说,别闹。 余抒立刻低下头,有那么两秒差点都要忘了呼吸。 她又偷偷瞄了程倾一眼,在她回看之前别开眼。 程倾在跟宋老师讨论最后的评价,神色淡淡而严肃,一点也看不出来刚才那个动作是她做的。 唯独指尖上传来的感觉还存在着,是发丝掠过后淡淡的痒,是残余的一点点温度。 等看完文件,程倾没点评,宋老师说话比较温和,也委婉地点出了一些问题。 总之就是基本满意,再做一些小的修改就可以了。 结束后,两位老师先出去,小组成员留下继续讨论。 宋老师笑着说:“你刚刚怎么都不说话?” 程倾摇摇头:“怕自己话说的太重。” 宋老师好笑:“你也知道自己平时说话太重?” 程倾无奈:“也没有。大概,就是怕她…怕他们回去后哭鼻子吧。” 宋老师:“也是,现在的孩子啊,一个个的自尊心都很强。我有时也觉得难办,想批评都不敢批评。” 程倾回过头,看了看玻璃门内那个扎丸子头的女孩,目光温和清淡:“希望她好,又希望她不要难过。大概就是这样吧。” 宋老师大笑起来:“我很震惊,很难想象这话竟然能从你嘴里冒出来。” 程倾莞尔:“我也没想过。” 从没想到,就这么注视着一个人,心也奇异地变得柔软。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晚了点,最近有点卡文,明天周末我调整一下状态。 这本大概25万字,不会超过28万,不会很长。 第37章 时间进入五月。 尽管六七八月才是北半球的夏天,但事实上,五月的永州已经很热了。 叮叮叮叮叮叮。 下课铃声响起,余抒背着包出去,接到严悦的电话:“悦悦,这个时间你怎么没再睡觉?” “我回来了。” “回来了?” 现在还远远没到放暑假的时候。 余抒有所猜测,没在电话里问:“我刚下课,我来找你?” 严悦说不用:“我过去找你,快到了。” 她们约在明大学校外的一间奶茶店见面。 严悦舟车劳顿,脸色不好,神情更是颓然:“我分手了。” 余抒给她点了杯果茶,推给她:“怎么了?” “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严悦喝了一口茶,笑着说,“家庭反对、贫富差距、异国异地恋…我感觉,这条路走不下去。” 余抒默然。 她知道严悦女友家里很有钱,也见过小羊,那是个娇气可爱的姑娘,会讨人喜欢,也需要人呵护和陪伴。 “是你提的还是她提的?” “我提的。五年了,还是这样。每次吵架,不管她错还是我错,只要她哭,我就忍不住认错哄她。” 之前聊天,余抒总是跟她说,永远都不要恋爱脑,永远都不要在爱情里迷失自我。但她做不到,只知道认错、道歉、让步。可这样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余抒叹了口气,握住好友的手:“想哭就哭。” 严悦用力眨了眨眼睛:“没事了,我就跟你说一声。我好久没见我爸妈了,回家看看他们。” 为了爱情,她险些跟父母决裂,甚至这几个月都没讲过一次话。可刚刚在飞机上翻到相册里的照片,看见父母鬓边的华发和眼角的皱纹,她心里莫名酸涩。 余抒嗯了声,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劝她,或者安慰她。 等严悦上了车,余抒还是不太放心,给她发消息:“悦悦,到家跟我说一声。” 看到好友回复的‘ok’,她才暂时松了一口气。 日程表上提醒她,今天要到程倾家里,给阿白换猫砂。 她跟程倾说过,每周一和周四会过去,今天刚好是周四。 按照惯例,她先给程倾发了消息。 她很少给程倾打电话,在她的认知里,电话是很打扰人的。 消息一直没回复,到了程倾家里,她按门铃、敲门,没人回应。 隔着门甚至能听见小猫在叫,估计程倾是不在家的。 她才打开指纹锁进去。 这两次过来程倾都不在,就只有她在。 这几次接触下来,阿白已经记住了她的味道,很黏她,被她抱在怀里一点也不闹。 就是猫粮好像不太对它的口味,只吃了一点点,余抒打算换个牌子试试。 该做的事情做完,她逗了小猫一会就放下了,刚走到玄关处,门从外面开了。 “程老师?” 余抒有些意外,这个时间程倾一般都不在家的。 “你上次落了张银行卡在沙发缝里。” 程倾打开茶几抽屉,把卡递给她:“前两天忘了给你。” “谢谢,我有次想起来了,后来也忘了。” 这张卡她不太常用,是那次回家顺手拿的。 程倾进厨房倒了两杯百香果水:“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 “我朋友回国了,我陪她聊了会天。” “你给她代课的那位朋友?” 余抒:“你怎么知道?” 程倾:“猜的。” 阿白原本被放下了,此刻看到余抒还在,又过来蹭着她的裤管。 看着余抒弯腰把小猫抱起来,程倾说:“坐吧。” 余抒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题:“她刚跟女友分手,很伤心,我陪了她一会,图书馆也没座位了,就过来了。” 程倾看着她抚摸小猫的手:“女朋友?” “嗯…她高中就跟家里出柜了。” 程倾听到这个词,轻轻挑了下眉。 出柜…前几年同性婚姻法律通过后,这个词就很少听到了,或者说,她从未考虑过这个词。 说到这里,余抒有些低落:“我不太理解。她们在一起五年,最后分开前大吵一架。她跟我描述了那个场景。她说女友拜金又虚荣,女友说她平平无奇却自视甚高。” 如果是她,哪怕分开,也不会忍心说自己喜欢的人一句不好的。 “我也不懂,”程倾淡淡地说,“不过,你的朋友相貌平平无奇?” 余抒忍不住笑:“你的关注点好奇怪。” “宁姐跟我说的是,她很漂亮。” “她确实很好看。” 余抒忽然顿了下:“如果那天我没答应替悦悦过去…” “嗯?” “那你见到的就是她了。” 程倾左手摸着猫,偏过头看着她,神色清淡:“想说什么?” 余抒立刻打住:“没说什么。” 可程倾眼眸微弯了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接受。” ——如果是她的话,你也会接受吗? 余抒抿了下唇,有好几秒没说话。 程倾笑了笑:“怎么不说话了?” 余抒:“哦…没什么。我要回学校了,对了,阿白胃口不太好,周末我想带它去看一下可以吗?” 程倾:“可以。我跟你一起。” “那我先走了。”余抒站起来。 程倾点了下头:“周末见。”- 在考试周来临之前,余抒调整好状态,开始考虑以后的时间安排。 她有两件事要做。第一是回归专业学习和实习实践,这是她日后赖以生存的专业。第二是继续之前的视频拍摄,她现在还需要这笔收入养活自己。 前者她从余庭秋那里了解到一个项目在招实习生,她跟安可一起投了简历,结果还没出来。后者她跟徐之恒聊过,徐之恒的意思是不再跟唐导合作,他想问问秦繁的意见。 余抒约的秦繁,她直接就答应了。 原本就说好她要请她吃饭的,所以餐厅也是余抒定的。 余抒打电话约了靠窗的位置,她跟徐之恒一起到的,一边聊天一边等秦繁。 秦繁准时到达,见到徐之恒,她有些意外,笑着说:“小抒请姐姐吃法也不诚心啊,你跟小徐aa请客?” 余抒给她倒了杯水:“我请客,秦姐放心。” “有什么事,说吧。” 秦繁最初还有些惊喜,以为是私下邀约,现在一见到两个年轻人正襟危坐的样子,就知道今天必然是谈工作了。 “秦姐,经过上次的事,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你说。” “你应该也不喜欢陪着一群投资商喝酒了吧?” “当然。” 秦繁似笑非笑,眼眸流转:“小抒啊,姐姐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只知道一句话,工作而已,为了挣钱,不开心也就只能忍了。” 徐之恒也笑:“那秦姐就没想过换个工作室吗?” “想过啊,怎么,小徐你替谁挖我过去?” “不是挖你。我是想说,秦姐你自己为什么不做工作室?” “我?” “是,你对市场风向有把握,其实只差一个懂摄影的合伙人。至于其他人,我来想办法。我最近接触到一个公益创投项目,要拍很多公益广告。” 秦繁有些意动:“我看过你的简历。” 她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沉稳老练,从大一开始就在做社区义工和公益创投项目,是个坚定的行动者 “小徐,你当然很优秀。可是你想让我跟你一起冒险的话,拿出更多有说服力的东西吧,你知道的,没有经验,很多事都是未知数。” 徐之恒点头:“我当然知道,只是这次我没带资料过来,秦姐如果感兴趣的话,下次见面我们详聊可以吗?” 秦繁看了余抒一眼:“小抒也在吗?” 余抒立刻说:“在,我当然在。” “可以啊,”秦繁拨弄了一下指甲,“小抒的面子,我还是要给的。” 余抒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事实也如此,秦繁一直都很照顾她。 得了她的回复,徐之恒站起来:“那秦姐,我还有事先走了。下次见面聊。” 等他一走,秦繁瞬间从工作状态切换出来,偏过头看着余抒,眸光潋滟:“还请我吃饭吗?” “请,当然请。” 来都来了,余抒不会心疼这笔钱的。 这家餐厅还是之前程倾给她推荐的,说环境好,地点好,性价比很高,是比较适合谈工作的餐厅。 秦繁感慨:“想蹭你一顿饭,还真是很难。你说说吧,之前说要请我吃饭你都说了多久。” 余抒只能笑着说抱歉:“今天秦姐想点什么就点什么。” “那,除了吃饭,可不可以请姐姐看电影啊?” “嗯?” 余抒没反应过来。 她跟秦繁一起看电影嘛,似乎有点奇怪。毕竟她们是工作伙伴多,还谈不上朋友。 她没应,秦繁也没再问,开始点菜。 吃饭时也在聊工作的事情。 秦繁说起自己的经历:“以前我也做模特的,直到有次,我拍一个红酒的广告,她们真的要我喝酒。我当时二话不说,一杯酒泼到了导演脸上。后来我就吃不了模特这碗饭了,转到了幕后。” 余抒有些震惊。 原来如此…难怪上次她不想拍泳装,秦繁也会帮她跟导演沟通。 “好啦,吃饭吧。” 秦繁看她乌黑晶亮的眼睛睁圆了,还怪可爱的,忍不住笑。 吃过饭,余抒先去结账,秦繁在旁边等她。 账单上一共吃掉五百块,对余抒来说,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秦繁注意到她神情中一闪而过的心疼,又说回刚刚的话题:“怎么样小抒,考虑好了吗,请我看电影吗?” 这话一说再说,余抒没有了拒绝的道理。 一张电影票才四五十块,她这都不答应,也说不过去。 余抒朝她笑:“好啊,走吧。” 秦繁红唇轻抿。 这小白兔,终于大方一次。 她们走出餐厅,余抒低着头跟她说话,差点撞上人,被秦繁抚了一把才站稳,她目光一凝:“程老师?” 程倾穿浅灰色西装,蓝色衬衣配黑色铅笔裙,俨然一副职场装扮,目光一扫而过:“来这边吃饭?” “哦,对…”余抒才想起来秦繁站在旁边,随口说,“这是…” 秦繁笑了笑:“你好,秦繁。” 她主动开口,正好打断了余抒的话。 程倾神色淡淡,目光在她脸颊上停留两秒,又挪开了。 她朝余抒点了下头,示意她再见。 秦繁笑容更明艳,目光中露出挑衅的意味:“好了小抒,赶紧请姐姐看电影吧,也别耽误了你们老师的事情。” 余抒:“……啊,好的。” 她都来不及解释,这不是她的老师,就被秦繁轻轻推了一下肩膀,催促着走远了。 站在原地的女人目光微凝,唇边笑意渐淡。 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无奖预告:下章我们程老师要喝酒,喝了酒又喝了醋的程老师要对小菠萝干嘛捏 第38章 夏天的雨总是来得又急又快。 余抒撑着伞,走进永大。 比赛初稿没有大的问题,但还有细节要修改,这部分由她和郁绵负责,今天她过来找她讨论。 雨落在伞面上,滴滴哒哒。 路边有人撑着伞,站在雨里,叫住余抒:“你好,请问建筑学院的楼是哪一栋楼?” 声音清泠、干净,如碎冰碰壁般的清醇动听。 余抒看过去,朝她笑了笑:“是建筑学院的院楼还是学生做设计的楼啊?” 伞下的人有一双平湖般宁静深邃的眼眸,扣在伞骨上的手指修长干净:“做设计的那栋楼。 余抒指了指前面:“就是那一栋,我刚好要过去。” 不过这位陌生人没有跟她同行的意思,眼睫微垂:“谢谢。” 余抒说了声不用谢,再次往前走,转弯的时候往回看了一眼,看到那个人撑着伞走得很慢,闲庭漫步的姿态。 只看了两眼,她收回目光,跳上台阶,把雨伞收了起来。 郁绵刚从楼上下来:“这么大的雨,你没淋湿吧?” 余抒:“没有,我有带伞。” 这边很安静,她问:“我们是去哪里讨论?” 郁绵想了想:“去小吃街?那边新开了一家芋圆豆花,很好吃。” 两人各打一把伞,重新走入雨中。 雨声太大,她们也没有聊天。 走在路上,郁绵忽然停住,回头。 “怎么了,”余抒也下意识回头,目光在雨幕中扫过。 正好看见先前问路的女人撑着伞,从路边高大的松树下走过。 “没事。就是感觉有人…”郁绵顿了顿,笑,“应该是我的错觉。” “嗯走吧,雨好像越下越大了。” 雨天,店里人不多。 下雨天降温了,余抒把碗里的冰块都捞出来:“太凉了,刚刚忘记说去冰了。” 郁绵也把冰块捞起来:“是有点凉。” 余抒:“你最近事情比较多吗,黑眼圈有点重。” 郁绵:“嗯,我是2+2的培养模式,今年秋天就要出国了。社团,英语考试,学分…最近事情比较琐碎。不过不要紧,我会挤时间好好完成比赛的。” 余抒朝她笑了笑:“你忙不过来也不要紧,我可以多做点。对了说回我们的模型吧,我发现我们的作品里‘人’的气息太弱了。” 郁绵点头:“建筑与人,不应该仅仅是建筑,我也在想修改的事情。” 她们坐在靠窗的位置,有时能听见汽车鸣笛声,伴随着车轮驶过溅起的水花,风声雨声交织,不知不觉就讨论了一个小时。 等聊完正事,郁绵又点了一份蛋挞,她过去取餐,手机放在桌上。 她刚走,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开始震动。 余抒下意识看过去,看见来电显示显示,mymoo 。 她的月亮? “郁绵,你的电话。” “好,谢谢,”郁绵端着餐盘回来,目光凝滞了一瞬,声音里多了几分慌乱,“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没事,你接吧。” 余抒对听别人讲话不感兴趣,想着自己那部分的后续修改工作。只是一抬起头,就见郁绵低着头,咬了一口刚才特意挑出来的冰块。 “嗯。暑假可能就要过去那边了,房子找好了。” “你会回来吗?” “那你…不回来也没事。” 电话挂断,坐在对面的女孩也好久没动。 余抒注意到她的情绪波动,递了张纸巾给她:“你还好吗?” “…抱歉。我没事。” 声音哑哑的,很压抑。 余抒轻声问:“你是在为什么事情苦恼吗?我可以帮到你吗?” 郁绵低下头,笑意有些苦涩:“也算不上苦恼。感情上的一点事情。” 余抒问:“你是…喜欢谁吗?如果这个人让你难受了,或者脚踩两只船了,你要及时止损。” 郁绵摇头:“她很好。她只是不喜欢我。我…我在她身边长大。我本不该喜欢她。” 余抒一怔。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瞬间就懂了她的心情。 在她身边长大? 她应该真的真的很喜欢那个人吧。 陪伴呵护她长大,为她遮风挡雨。 可又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选择走这一条不那么容易的路,越过这窄门呢。 不知道为什么,余抒想到了严悦。 哪怕曾为爱人远走异国,可现在也笑着说,走不下去了。 郁绵调整好情绪:“抱歉啊。我想先回去了。” 余抒回过神:“没事你回去吧,我再看会书,等雨小了再走。” 等郁绵走了,余抒一个人坐在窗边,不知不觉发起了呆。 她看了下手机,五月了。 从二月到现在,快三个月了。 她打开笔记本,扉页有今年的日历。 有不少数字被她画了圈圈,写着日程提醒。 她在五月的最后一天打了个圈。 抱着随时停下的心情往前走,大概真的停下时,也会不那么难过吧- 等比赛定稿出来,孤儿院的设计和修整也要动工了。 这不是几个学生能力范围内的事情,最后还是指导老师们帮的忙,以近乎成本价的价格,找到一个工程队,来做施工。 不过前提是设计都由学生负责,质量控制、风险控制也需要他们把关。 整组的人都很高兴,看到老院长夫妇喜极而泣时更是感慨,总感觉自己切切实实在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指导老师站在远处,宋老师说:“这群孩子也不容易。” 程倾嗯了声:“确实有些辛苦。” “我想请这几个学生吃个饭。你知道的,老院长最初找到我,我没时间做,但心里又放心不下,才找到沈灯轻,把这件事就交给了学生。” “你想请就请。” 宋老师一向温和,她一说请吃饭,几个学生都忙不及地点头:“吃吃吃,难得蹭上宋老师的饭,一定要吃。” 程倾挑了下眉。 上次她请吃牛肉面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宋老师乐呵呵地笑,订了个大包厢,让年轻人点菜。 她自己却倒了杯酒,又给程倾倒了杯:“程老师,陪我喝会。” 程倾跟她关系还不错,也知道她最近颇为苦恼——丈夫出轨,女儿叛逆,她颇为苦闷。 程倾端起酒杯,跟她碰了碰:“你少喝点。” “哈哈,你够意思,我知道。” 见到她们喝酒,童嘉试探着问:“我们可不可以喝点?” “不可以。” “不可以。” 两人异口同声,宋老师看了程倾一眼,慢悠悠地补充:“都是学生,喝什么酒。只能喝可乐和橙汁。一滴酒都别想碰。” 这话说得很严肃,但童嘉却笑了,能感受到被关心。 余抒没想喝酒,就喝了两杯橙汁。 她一边听着童嘉她们聊天,一边打开手机回消息。 秦繁在问她最近要不要拍个视频,时间很短,只需要半天。 最近事情不多,余抒答应了,回了个鞠躬的表情包。 秦繁回了两条语音。 余抒本来想点转文字的,没想到直接点了播放。 “谢谢上次小抒请我看电影。” “这周姐姐请回来怎么样?” 这两条语音都短,很快就结束了,余抒赶紧按掉,幸好大家都在聊天,根本没人听到。 “小余姐姐,给我加点可乐。” “谁是你姐,”余抒笑骂一句,“杯子给我。” “她们聊得好开心啊,”宋老师喝到半醉,目光飘忽,“一晃我都四十了。真想回到大学啊。” 程倾依旧很清醒,目光淡淡的:“回到大学,等别人叫你姐姐吗?” 宋老师打了个酒嗝,没懂她什么意思,不过喝多了脑子本来就转得慢,笑着笑着视线就有点模糊:“年轻多好,自由似风,哪有现在这么多鸡毛蒜皮的事……” 程倾没说话,晃了晃酒杯。 时间不早了,年轻人趁着宋老师没注意,悄悄喝了点酒。 只有余抒一滴都不肯沾,看众人都喝了酒,她出去结账了。 刚推开门,有人叫她:“余抒。” 余抒站在走廊上:“怎么了?” 其实他们两个平时都没什么交集的,私下里很少说话。 她看见眼前男孩的眼睛渐渐红了。 “有句话我一直都不好意思说。” “但是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余抒似乎知道了他要说什么,有点无所适从,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我马上要休学了。” 余抒终于开口:“为什么…” 班长说:“我有先天性心脏病,当年被收养过,因为自闭、孤僻又被送回孤儿院,换了几个家庭,来到现在的家里。不过养父母对我很好,现在休学也是为了让我更好的治疗。” 余抒一愣。 难怪…上次他看着自己陪小和聊天,目光那么温和。 “好了…”班长仰起头,喝了一杯酒,一连咳了好几声,“我不想要给你造成困扰。我只是想说,我看到你跟小和聊天,就在想,要是以前有人那么跟我说话就好了。” 这份感情并不是喜欢,他不希望让她误解。 大概每个人都会希望有人在黯淡无光的岁月里,带来一点光亮吧。 余抒:“那你什么时候会回来?” “不知道,也许一年,也许三五年。” “到时候…你们都不在学校啦。” 余抒莫名有点难过,笑着安慰她:“没事,很多很多人都会等你回来的。” 或许有的话并不合适,但她此刻顾不上那么多:“等你回来。我请你吃饭!” 男孩子看出了她的善意,也知道她只是为了让他开心点,眼眶红着,微笑着说:“谢谢。” “结账了吗?” 包厢的门再次被推开,程倾看着站在走廊上的两个人,语气平平地问道。 余抒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我刚要过去。” 程倾嗯了声,又转身进去。 结完账,余抒叫了代驾,分配任务般的,先把宋老师送回家,再叫了出租车,至于程倾,还没等她问,程倾已经把钥匙递给了她。 幸好没人注意到,也没觉得奇怪。 余抒的车技不算熟练,开得很慢。 程倾还是很安静,几乎没有说话。 “到啦。” 余抒踩下刹车,准备解安全带下车。 程倾却坐着没动。 余抒估计她是喝醉了,靠了过去,伸出手摩挲。 “你做什么?” “给你解安全带。” 余抒终于摸到了按扣,她松了口气:“好啦。” 可是一抬头,就看见程倾看着她,浅茶色眼眸沉静平和。 “等他?” “嗯?” 余抒不解,不懂她在说什么。 程倾抬起手,指尖从她耳垂往下,落在她肩膀上,呼吸都要落到她脸颊上,引起一阵轻轻的颤栗。 夜色催生暧昧和情愫,空气也变得黏稠。车窗玻璃上正好映出她们的影子,近乎接吻的亲密姿态。 余抒脸颊都快要烧起来了,缓了好几秒,才感觉氧气重新进入肺里:“程老师…” 程倾却依旧认真专注地看着她,目光中的清淡温柔似要将人融化:“叫姐姐。” 余抒眨了眨眼睛,嘴唇动了动。 姐姐? 她从来没这么叫过她…不知为何,此刻她叫不出口。 “怎么?” “我…”余抒想解释一句,又不知道说什么,别过眼。 她低低地说:“下车吧。” 身侧半天没有动静,余抒当她是默许,偏过头解安全带,准备推开车门 程倾的手依旧搭在她肩头,稍微用了点力气,轻松将她拉了回来。 余抒又坐回了驾驶座,陡然压近的清冽气息让她莫名紧张,今晚的程倾对她来说有些陌生,她是半侧着身的姿态,回头看她:“程老师?” “不肯吗?” “你说什么…唔!” 程倾捏着她雪白的下巴,低头亲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红包已发~ 今天稍微早那么一点点 第39章 余抒呼吸近乎凝滞。 她的唇瓣下意识紧抿着,不敢动,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只是唇上的触感根本不容忽略,温热而柔软的唇瓣碾压而过,鼻尖是那阵清雅好闻的气息,她清清楚楚看见亲她的人眼下那颗泪痣,冷淡而性感。 云朵般轻软的唇,令人心悸的温柔。 余抒眼睫轻轻扑闪,本能地闭上了眼睛。任由程倾抬高她的下巴,温温柔柔地献上吻。 心跳早就不知道乱成了什么样子。 她不知何时张开了嘴唇,感觉到某个温软的东西游移而入,强势地含着她的舌尖吮吻,偶尔还咬她一下。 “唔…” 余抒被咬得有点痛了,但程倾根本没停下来,反而用手扣住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强势而温柔的深吻,与她平时的冷淡完全是两种样子。 余抒捏紧了程倾的衣摆。 她像溺水的人,快不能呼吸了。 直到程倾终于停下来。 她点了点余抒的额头,声音哑哑的:“你的脸好像有点烫。” 余抒脸颊都快要烧起来了。 罪魁祸首还反过来问她脸颊为什么烫…看来还是醉了,不然也不会这么跟她说话。 她的呼吸稍稍平缓些,努力找回理智,毕竟这是在车里:“下车,我送你回家。” 酒后放肆的人偏过头,眸光流转,看着她唇瓣上的潋滟水光,勾了下唇:“好啊。” 事实证明程倾确实是喝多了,下车后的那几步走得格外慢,等电梯门关上,她靠过来:“给我靠一下。” 余抒好不容易才把她送到家,打开门,避开阿白:“白白让开,等会来抱你。” 把程倾送回卧室,帮她脱掉外套和鞋子,程倾坐在床边看着她,握住她的手腕,“你今晚不听话。” “是是是,你最听话,”余抒有点好笑,有点不习惯这样的她,想推开她的手却根本推不开,干脆在床边坐下了,准备等会再走。 但她太困了,坐了不久就开始犯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再一睁眼都是早上五点了。 就这么睡了一觉,她腰酸背痛,再加上入夏后的天气有点燥热,昨晚又没洗澡换衣服,很不舒服。 余抒踢着拖鞋出去,到客厅洗漱。 她对程倾的家还算熟悉,在冰箱里找出一包小米,早餐就煮个简单的小米粥,蒸了速冻灌汤包。 时针指向七点,程倾从卧室出来,她穿着睡衣,像是刚洗过澡,看到余抒愣了一下:“你昨晚送我回来的?” 余抒深吸一口气:“你不记得了?” 程倾嗯了声:“没什么印象了。” 余抒回过头看了她眼,又转过身蒸包子,闲闲地说:“程老师记性不太好啊。” 程倾确实有点不太记得了。 只记得似乎是余抒开的车,后来大概是晚了,就没走。 “在做早餐?” “随便做点。” “做了什么?” “没什么。” 余抒背对着她把头发扎高,对她爱答不理。 程倾有点奇怪:“你怎么了?” 余抒把头发扎好,又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幽幽的:“没怎么了。” 程倾走过去,打量她两秒,看她神情还算正常,忽然说:“你嘴唇这里怎么破了?上火了就吃点清淡的。” 余抒心里火气都上来了。 被她咬的,怎么会是上火! 清淡什么清淡? 那么凶的亲她,却只在酒醉之后,清醒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 余抒气憋不住了,把火一关:“我走了。” 程倾:“现在?不吃早饭了?” 余抒甚至没理过来撒娇的阿白,到玄关处换鞋,关门。 “不吃,我不饿。” 气饱的! 程倾弯腰把阿白报了起来,盯着门,若有所思。 她这是在生气? 她为什么生气?- 周六,步行街人来人往。 之前约好了要拍一个小视频,余抒跟秦繁约好了地点,她答应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只需要半天,报酬却相当可观;二是在猫咖拍视频,她对那些可爱的小猫咪完全没有抵抗力。 秦繁就在猫咖等她。 她穿束腰米色长裙,不同寻常的温柔淡雅,对余抒弯了弯眼眸:“小抒,这边。” 余抒走过去,递了瓶矿泉水:“秦姐,喝水。” 秦繁笑眯眯地接过了:“谢谢小抒。” 这次视频拍摄的很简单,猫咖老板是秦繁的朋友,他想拍一个宣传视频,要求模特气质纯净温和,不过预算有限,请她帮忙找的人。 余抒平日里就只扎个马尾或者丸子头了事,今天为了拍视频特意编了头发,还化了淡妆。她蹲下来逗弄小猫,动作温和,对着镜头笑容甜美。 秦繁拿出手机:“小抒,看过来。” 余抒笑意未收,朝她看过去,乌黑晶亮的眼眸弯似月牙。 秦繁特意往玻璃门处站了站,调整好位置,满意地按下快门:“给你拍了张照片。” 等视频拍完,余抒凑过去看她的手机:“你拍得好棒,可以发给我吗?” 秦繁眨了眨眼睛:“当然可以。我们小抒这么好看,我想把这张照片当屏保了。” 余抒:“…啊?” 秦繁莞尔:“逗你呢。照片发你了。” 余抒:“哦好,谢谢秦姐。” 收到照片,她放大看了一会,很满意,甚至想发给谁看看,但又不知道发给谁。 正好两条消息弹出来,是程倾发的。 “在做什么?” “乐乐过来了,她想约你明天吃饭。” 她忽然有点想把照片发给程倾看看。 可是今早她还在生她的气,再者,以她们的关系,她也没道理随意发自己的照片给她。 想了好久,她发了一条朋友圈:小猫咪太可爱啦[啵啵][啵啵] ——这算作是对第一个问题的回应。 发完朋友圈,她才回复程倾:“在一家猫咖,朋友让我帮忙拍个视频。明天有空。” “在看什么呢?” “回个信息,”余抒抬起头,“谢谢秦姐。” 很快,新动态下有了新的评论:小余姐姐,你在哪家猫咖啊? 余抒回复程乐:云朵猫咖。 程乐又问:为什么去拍视频啊? 余抒回复:我在攒钱呢。 秦繁笑着问:“女朋友啊?” 余抒:“哪有,不是。” 秦繁笑意更深:“那一起吃个晚饭吗?” 余抒说抱歉:“我之前在做的兼职,今天去结工资。” “好吧,我送你吧?” “不用不用,谢谢秦姐。” 余抒跟她挥挥手,拒绝地很干脆,全然没注意到秦繁眼底的淡淡失望。 这是余抒最后一次来咖啡厅。 事实上,她后期已经来的很少了。高经理人很好,理解她繁重的课业压力。就等她凑够整数时间,来给她发最后一笔工资。 钱不多,但最开始她能接触到那只咖啡机广告的拍摄,也是因为有过这里的一段工作经历。 “小余,你等会早点下班吧。” 高经理经过她,随**代一句。 她很喜欢余抒,或者更准确地说,她喜欢一切踏实向上的年轻人。 余抒道了声谢,一边磨咖啡,一边计划起接下来的时间安排。 她不会再来咖啡厅了,比赛接近尾声,除了视频拍摄外,她要开始专心学业,部分精力放到暑期实习上,剩下的大部分精力用来准备期末考试。 临近下班,她接到电话。 余抒有点意外:“程老师?” 那端有汽车鸣笛声,程倾问:“你在哪呢?” 余抒:“哦…有个社团活动在忙。” 她很少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她,也不愿意告诉她兼职的事情。无论是怜悯还是其他什么,都不是她想要的。 “那你忙吧。” “嗯。拜拜。” 余抒站在窗边,盯着手机看了很久。 这通电话有点奇怪,怎么程倾都没说什么事。 玻璃上倒映出路边车辆的影子。 有辆停在路边的白色汽车发动,离开- “姐,你刚在路边停着干嘛啊?忽然想小余姐姐了?” 程倾淡淡看她一眼,没理她。 程乐笑:“之前都问到她在哪家猫咖了,你怎么都不去接她!” 程倾:“我为什么要去。” 程乐切了一声,死闷骚。 程倾从不给别人的朋友圈点赞,也不评论,看见都跟没看见一样,在网络社交世界几乎没有存在感。 程乐早就习惯了她这样,但是刚才,她姐看了那张照片好久。 她一眼就看出来,自家姐姐想知道是哪家猫咖,于是主动帮忙问。 看热闹不嫌事大,程乐又打开微信,把照片放大:“我跟你打赌,拍这张照片的人肯定喜欢小余姐姐,你看她映在玻璃门上的影子,正好跟小余姐姐并肩,这个构图手法就很高级。” 程倾挑了下眉:“这样。” 程乐:“……” 她真是要被她气死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自己这样的妹妹,一天到晚忧心姐姐的恋爱啊。 她看向窗外:“算了,不管你了,我先去看阿白,晚上还是去姑姑家住。” 程倾点了下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阿白跟程乐很亲近,被她逗了好久,躺在地板上,白白的肚皮由着她摸。 等程乐一走,它又滚了起来。 阿白第一喜欢余抒,第二喜欢程乐,等这两个人都不在了,才勉强喜欢程倾一下,跳到了她的膝盖上。 程倾被它踩了两脚,语气淡淡地说:“你脾气怎么这么坏?” 小猫咪无辜地跟她对视,眼睛像通透的蓝宝石,无声地倒映着主人的情绪。 程倾:“她现在喜欢别的猫了。看见了吗?” 阿白喵喵两声,坏脾气地挠了主人两下。 程倾顺了顺它的毛,动作很轻,语气却凉凉的:“挠我有什么用。她见异思迁,不喜欢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阿白:我这只小猫咪做错了什么? 一则天气预报:明天有雨~ 第40章 周日下午,按照之前的约定,余抒过来接阿白去做检查。 一开门,阿白就喵喵两声跑了过来。 余抒一把将它抱了起来,语气亲昵:“阿白白,想我了没?” 程倾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它这么没心没肺的小东西,可不会想谁。” 阿白喵喵了两声,声音里似有不满。 “怎么啦白白,”余抒给她顺顺毛,“今天好像有点生气呀?好了好了,才没有呢,我们阿白不是这样的猫。” 惹猫生气的罪魁祸首还补上一句:“全世界最小心眼的猫。” “谁说的,你不要乱说话。” “实事求是。” 程倾换好衣服出来,雾霾蓝高腰无袖连衣裙,清和素雅的色调,长发难得扎成了低马尾,低低地束在脑后,温柔又御气。 余抒逗着猫的手顿了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才挪开目光:“哼,我们阿白不跟你计较。” 程倾勾了下唇角:“好了,走吧。” 赶上周末,宠物医院里人很多,等了两个小时才排上号,给阿白做好全身检查,到四点才结束。 检查的结果很好,阿白看起来瘦弱,但很健康,没有问题。 回去路上,程乐打过来电话:“姐,小余姐姐,你们去吃饭吧。老师说今天临时加一堂课,要到七点了。” 余抒:“没事,我们等你?” 程乐疯狂摇头:“不了不了,你们两去吃饭,别等到太晚。” 挂了电话,余抒感慨:“乐乐怎么这么体贴啊。” 程倾不置可否地笑了下,没说话。 余抒选了一家港式茶餐厅,让程倾点的菜。 阿白在家闹腾,出来还挺安静,乖乖趴在袋子里,一点也没闹。 余抒没什么胃口,喝了半碗艇仔粥,半个红米肠,就放下了筷子。 “吃这么少?” “午餐吃多了,我不饿。” 大概是前一段时间忙碌的后遗症,最近她的胃口都不好,消化功能很差,到现在也没缓过来。 只是她没跟程倾说,不习惯跟她说,也不想说。 开车回去的路上天色比平常更暗,远处层云堆积,晚上大概有大雨。 余抒在网上买了新的猫粮和猫砂,正好送到小区楼下的快递柜。赶在下雨前到楼下,再把快递搬上去。 等她帮阿白收拾好小窝,时间已经不早了。 阿白喵呜一声,使劲在她怀里蹭。 程倾早就进书房工作了,余抒逗着猫,深感自己和工作狂程教授的境界实在差得太远,毕竟她做不到随时随地静下心来处理工作。 难得空闲,余抒逗猫逗得没舍得走,反正程倾也在忙,她就在沙发上坐下来了,把阿白抱在怀里,撸着猫,戴着耳机看《老友记》,准备等雨小点再走。 一集看到一半,秦繁打了个视频电话过来,余抒犹豫了一下,切成了语音聊天:“秦姐,怎么了?” “小抒不方便接视频吗?” “嗯,有事吗?” “没,就是昨天拍的视频初稿出来了,都没调色的效果就很好了。我朋友很满意,问你有没有兴趣再拍一个视频。” “再拍一个,还是在昨天的猫咖吗?” “不是,他开了两家,另一家猫咖在装修,看你什么时间有空,不着急。” “好呀,”余抒一口答应,“谢谢秦姐,下次有机会请你吃饭。” “啧,没良心的小东西,每次说请我吃饭,到时候真叫你吃饭,你又要说没空,”秦繁笑骂一声,“就知道给我开空头支票,到底什么时候兑现?” 秦繁什么都好,就是说话语气总是很亲昵,让余抒不太适应。 她又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只能干笑:“下次一定。” 挂了电话,余抒摘掉耳机,准备收拾包回学校。 书房的门开了,程倾走出来:“你电话挺多。” 余抒:“吵到你啦?” “没有,”程倾看了看窗外乌云沉沉,“天黑了,雨太大了,路上不安全。今晚还回去吗?” 话音才落,夏雨愈发瓢泼。 仿佛在替主人邀请她留下。 程倾偏过头,薄薄镜片下的目光平静宁和,安静地凝视着她。 余抒被她看得不自在,偏过头:“哦…雨好大,那就明天回去吧。” 程倾嗯了声:“我给你拿上次的睡衣。” 余抒哦了声。 她盯着窗外的暴雨发了会呆,这周…她们是不是见面见得太多了? 之前都是一两周见一次,这一周见面的次数好像都要超过之前一个月的次数了。 窗外狂风暴雨,室内却很安静。 程倾拿了睡衣出来:“卧室浴室的热水器坏了,维修师傅还没上门。今晚只能在客厅浴室洗。” 余抒:“好啊,你先去洗吧。” 等程倾洗澡的时间,余抒又戴上耳机开始看剧。 直到程倾在浴室里叫了她几声:“余抒?余抒?” “怎么啦?” “我忘记拿浴巾了。” 余抒应了声,到卧室打开衣橱,翻找了会才看见浴巾。 她把浴室的门推开一道缝,从门缝把毛巾塞进去:“给。” “我手上沾了泡沫,你拿进来。” 她拿进来? 余抒抿了抿唇,不太自在地,站在门口没动。 “怎么,”程倾低声问,“不敢进来?” 余抒被她这句话激到了。 有什么不敢的,最起码她才不会跟某人一样,喝多了就断片! 像是较真一样,她猛地用力推开门,脚下没注意,打了个滑,急速往下摔去。 湿漉漉的水雾气扑面而来,幸好有一双纤细素白的手臂中雾气中探出来,揽住了她。 程倾轻搂着她,白皙曼妙的身体不着寸缕,只有雾气是唯一的遮挡。 花洒的水流了下来,落在余抒发顶,将她全身淋得湿漉漉的,眼睫上沾着两滴水珠,轻轻颤了颤,又无声地坠下去。 程倾凝视着她,看着那水珠从她眼睫上落下去。 那双平静宁和的眼眸深邃似幽潭,诱人沉溺。 水温明明不烫,余抒的脸颊却渐渐发起热来。 紧抵着的身体无法忽略…更何况,程倾是什么都没穿的。 程倾终于开口,嗓音低哑:“你衣服湿了。” “嗯…”余抒就应了一声,再不知道说什么,低下头看瓷砖。 片刻后她听见有声音从她发顶上传来:“一起洗吧。” 窗外暴雨不歇。 浴室里水声也更大了。 湿透了的衣服黏在身上,被一件又一件地褪下。 像包装精美的礼物,正在被人逐渐拆开。 余抒不自在地抱着手臂,挡在胸前。 程倾就站在水下,碎发湿湿的,依旧淡淡地看着她。 余抒看着她眼角下的那一颗泪痣,在水流下冷淡而性感,不由抿了下唇。也不知是受了什么蛊惑,她微微踮起脚尖,在程倾眼下轻轻印了下。 刚想松开,她被陡然推着往后两步,后背紧抵上瓷砖,陡然传来的凉意让她一惊:“好凉…” 就着她仰起头说话的那刻,那道清淡好闻的气息落了下来,她的下巴也被修长指尖挑起。 “唔唔…” 像溺入深海,全身淋湿的女孩再也说不出话,很快就被夺走了所有的氧气。 紧抵着瓷砖的后背滋生了汗,残余的白色泡沫慢慢游动,被水冲刷而下。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悄然张开又慢慢拢紧,似在认真丈量。 花洒不知何时被关掉,卧室里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玻璃窗户上倒映出两道紧密相缠的身影。 “喵!” 阿白被冷淡对待,不满地叫了两声,可惜没能吸引到注意力,从床头一跳而下,慢慢踱去了客厅。 被子下伸出一只白皙的手,可很快又被捉了回去,引导着往下寻觅。 狂风刮着树木,拍打着窗户,大概是台风将至,隐隐约约能听到风声呼啸。 窗外雨声不减,与屋内水声相和。 也不知过了多久,余抒掀开被子,气息不畅地说:“我、我的伞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我要去找伞。” 就是忽然想起来,她明明是带着伞出来的,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再没见过自己的伞,下车的时候更是完全没想起来。 片刻前她思绪飘忽,却想起了那场差点将她冻僵的冬雨,又想起了自己的雨伞。 女孩眼眸湿漉漉,额前碎发也都被汗打湿,呼吸急促地起伏着。 纤细白皙的颈似被轻吮过,染着一层薄薄的绯红。 程倾拉住她手腕,声音落在她耳边,轻和淡然,却像是在警告:“你现在去找伞?” 余抒也知道做到一半就走不对,可她满心都是自己那把伞,听到雨声这么大更是着急,缓了一会后她抓着床单坐了起来:“不行,我现在就得去。抱歉。” “不用去了,”程倾把她拉回怀里,呼吸悄悄洒落,“在我车里,我看见了,忘了提醒你。” 一把伞而已,谁送她的。 余抒靠在她怀里,缓了口气:“…我手腕酸了。”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先前都只是中规中矩在床上一次,可是今天在浴室有过一次,刚刚在床上一次。 现在… 她们的呼吸又交缠在一起。 余抒闷闷地说:“你来不行吗?” 程倾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了一下,声音低低的,像诱哄:“好了,没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程不行:不行(受的理直气壮jpg 但是她还会成为程很行der!(认真脸 第41章 雨过天晴,余抒回学校,收到一条好消息,她和安可过了简历筛选这一关,收到了之秋公司设计部面试的通知。 虽然知道这种大公司的暑期项目实习有时仅仅是是招廉价劳动力,但能跟着一流的建设设计师去做项目,无论以后从事科研还是进入职场,都有不小的好处——既是简历上颇有分量的一行,也是很有含金量的一份实习。 安可高兴得要飞了,拉着余抒又笑又叫:“我们怎么这么棒!太优秀了!绝了,去吃好吃的!” 余抒笑着摇头:“我陪你去,看着你吃,我就不吃了。” “干嘛?你减肥啊?” “没有,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胃口一直不好,我打算晚点去医院看看,”余抒顿了下,“不说这个。明天下午就面试了,快把衬衫西装找出来。” “啊,我的衬衫在家里…” “完了,我的也在家里,没事,我今晚回去拿两套,借你穿。” “吧唧你一下。对了我们赶紧想想面试官会问什么问题。” “好,一起准备。” 收到面试通知,余抒心里也高兴,但她想了想,没跟余庭秋说。 说得太早,万一到时候没通过面试,还挺丢脸的。以余庭秋的毒舌程度,一定会嘲笑她的,还是先不说好了。 …… “庭秋?” “哎?”余庭秋回过神,她正烦得慌,岑氏公司找过来的项目,非要指定她当设计师,推了几次又没推掉,现在还是轮到她了,到暑假项目就要启动了。 程倾打了方向灯:“有点问题,做了改动,你看看。” 余庭秋嗯了声:“我现在没心情看,回去再看吧。对了,项目预启动那天你可以过来下吗?” 程倾挑了下眉:“好啊,这是另外的价钱。” “你要这么多钱干嘛?养老婆啊?” 余庭秋心情一不好,就爱聊八卦,侧过身问:“你给了你的小女友多少钱啊?是不是很贵?” 程倾不喜欢她的说法,像在讨论商品,不太尊重人。 而且,余抒没有给她卡号。不过那次她的银行卡落在沙发上,程倾看到了。 见她不回复,余庭秋开始猜测:“三万?两万?总不会连一万都没有吧!人家可是奔着钱来的,你这个每年扣税都要扣十万的人,小气了不好吧?” 程倾若所有思,沉默了会才淡淡道:“你慢慢猜。” 余庭秋笑:“你总是不满足我的好奇心,还金屋藏娇不肯带出来给我看。看来你跟她相处得很不错?” 程倾看了眼红绿灯:“嗯。” “以后呢?” “看她的打算。” 余庭秋一脸震惊。 这是给钱的事情,原本就你情我愿,现在程倾在说什么,看她的打算?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这要不是动心了她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余庭秋满脸写着兴奋,但她按捺住了:“真不介绍给我认识一下?” 程倾经不过她天天提,也烦得慌,点了头:“有机会一定。” 得了她这一句,余庭秋心满意足:“说好了啊。” 顺路载余庭秋回去,程倾才开车回家。 到家先检查了一下阿白的猫碗,她才放下包,换了衣服。 她习惯坐在床头看书,还没到十一点,手机响了。 是余抒打来的电话。 “程老师?” “嗯,怎么了。” “你今天给阿白换猫砂了吗?” “换了。” 程倾失笑。 原来这么晚打电话给她,还是惦记着猫呢。 余抒也听到了她的笑声,让她感觉很亲切:“你在干嘛呢?” “在看书,一位兽医写的,《万物有灵且美》。” “这本啊,”余抒笑了下,“我也有这本书,就放在我房间的书架上。” “你回家了?” “嗯…对。” 余抒的声音不自觉低了下来,“没事啦,那晚安啦。” 听到程倾嗯了声,她挂断了电话。 今晚家里没人,她是看了父母的朋友圈定位,确定他们都不在,才回家的。 圆月高悬,俯瞰尘世。 余抒站在窗外,凝视着这座城市里的万家灯火,每一盏灯下都有着悲欢和爱恨。 不过现在,她只是个旁观者。 桌上放着两本相册,黑白照片上青年温和俊雅,青涩尤在,面对镜头揽着女友的动作还有些拘谨和羞赧,但难掩眼中脉脉情意。 余抒又往后翻了翻照片。 照片成了彩色,那是她小时候坐在父亲肩头,往他耳边插了一朵花。 再往后是她上小学,中学,中学时父亲赶到学校,把追她的小男生大骂了一顿。再到大学,她带著录取通知书在学校门口拍的第一张照片…时间过得太快了。 曾以为这些是天长地久的,现在一眨眼,都变了——父母要打离婚官司划分家产,但她成年了,谁都不需要争她的抚养权。 余抒关上相册,锁到柜子里,又在床上躺下。 她定了一个六点的闹钟,明天一早就回学校。在学校的时候明明很想回家看看,但真的回来,她又想迫切地想逃离。 闹钟还没定好,有电话探出来,她点了接通——程倾的电话。 “程老师?” “还没睡吗。” “嗯没睡,什么事啊。” “跟我说说猫粮和猫砂的牌子吧。” “好啊,”余抒本来就不困,翻过身戴上耳机,淡淡电流声里那道清淡的声线更加低醇,“我就是在网上看别人发的分享帖,等下都发给你。” “你以前养过猫?” “没,我妈讨厌掉毛的动物,还说以后我自己住了,要是养了猫,她也不会去看我的。哦对了,你看看要不要买个给阿白喝水的机器。” “好,知道了,”程倾说回之前的话题,“你妈不喜欢,那你以后都不打算养?” “以前是这样的,”余抒笑,“我总希望能让她高兴一点,也希望我爸能高兴点。” 她的语气里忽然有掩盖不住的疲倦,笑意只在嘴角,不及眼底。 “为什么总想让他们高兴?” “或许,希望他们高兴,希望他们永远都留在我们这个家里吧。不过事实证明只有我,只有我这么想。” 所以也只有她一个人被丢在原地了。 余抒用手掌捂住眼睛,说着说着喉咙就哑了,还故意让自己的语气轻快:“你好烦啊,别问我了。” 她明明,不想哭的啊。 程倾沉默了几秒,才说:“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要接受这样的变化。父母、朋友都无法陪你一辈子。只有你自己,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眼泪悄悄从指缝里滚落出来,余抒把声音憋在喉咙里。 太讨厌了,叫她不要问不要说了,为什么还非要说。 “余抒,你是你自己的大树,是自己唯一的依靠。” “知道…” 余抒记下这句话。 那瞬间却莫名想问,那你呢。 不过她忍住了,平复着情绪。 程倾笑声淡淡的:“别哭了。是要我过来哄你吗?” 余抒反手擦了擦眼泪,语气很凶:“谁哭了。你才哭了!” 但她的唇角终究弯了一点,有意无意地换了新的话题。 小时候住的老小区里有棵百年梧桐,秋天巴掌大的梧桐叶掉下来,她捡了好多夹在书里;后来搬了新家,小区里种满了香樟,细碎的米色花朵藏在绿叶中,一抬头深吸一口,清香怡人;再后来到了这里… 困意悄悄上涌,余抒快说不下去了:“程老师?” 程倾嗯了声:“怎么了?” 知道她还在,余抒前言不搭后语地说:“我打过架你知道吗…” 程倾忍着笑:“嗯,知道。” 有好几次,余抒想说什么又卡住。 但每次她叫程倾一声,都听到她说在。 就这么觉得很安心。 也不知道是她先睡着了,还是手机先黑了屏。 电话却一直接通着。夜还很长- 第二天要面试,余抒心里惦记着事,醒来一看刚好七点,愣了会她才想起来她忘了设六点的闹钟——被程倾那通电话打了岔。 她来不及回想昨晚的事情,拿起正装就回了学校。 提前赶到之秋公司,下午的面试官是公司工程部和设计部的经理,几个专业问题问了出来,余抒答得很漂亮,她心里也有预感,大概是可以通过的。 安可同样也很顺利。这家公司的效率很高,当场就跟她们说,晚点发实习录用offer。 余抒立刻给余庭秋打电话:“小阿姨,上次你给我发的实习招聘,我通过了。” “好啊,”余庭秋笑,“幸好我今天没过去,不然别人要说我给你开后门了。” “什么?” “我是这个项目的设计师。好了小萝,晚点我们再说。周五见。” 余庭秋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她家小萝就是厉害,根本不需要她给她开后门,完全是凭自己的实力进去的。 想到这里,余庭秋心情更好,给程倾发消息:“程大教授,我亲爱的技术顾问,这周五请您拨冗,早上九点到之秋公司哈。” 如果有机会,她希望能让程倾跟余抒聊聊,譬如帮她梳理一下职业规划。 很快,她收到程倾的回复:“ok。” 第42章 离实习项目开始还有两天,余抒接了最后一个短视频拍摄,是之前的咖啡机合作商找过来的,让她在咖啡厅里再拍一个视频。 余抒跟秦繁一商量,地点就选在了工作过的咖啡厅,一是她对这里熟悉,二是因为高经理很照顾她,就当免费帮高经理打广告了。 视频拍摄没有固定镜头要求,只让她按工作状态忙碌,由摄像师捕捉细节。 余抒换上工作服,在咖啡厅里忙碌穿梭,没多久就看见了熟人:“乐乐?” 疑似早恋的少女立刻把手伸到背后,对同行的人做了做手势,岔开话题:“小余姐姐,你在做什么啊?” 因为在拍视频,余抒还牢记着自己的身份状态,没多说:“打工挣钱呢。我先去忙了,下次见。” 程乐眨了眨眼睛:“好啊。” 这是在咖啡厅打工勤工俭学吗。 从咖啡厅出来,她打了个车回去。 程乐决定先入为主,把疑似被余抒发现早恋的可能扼杀在摇篮里。 见到程倾,她开口就说:“姐,你女朋友都没钱了,你还不表示一下?” 程倾在看书,没跟她去较‘女朋友’这三个字的真,转过来问她:“表示什么?” “今天我请一个学霸去喝咖啡,之前总骚扰人家问问题的,然后就看见小余姐姐啦,她在咖啡厅里打工耶。她还在上学,你都没个表示?” 程倾翻了一页,平静地问:“那你觉得多少合适?” “多少?”程乐也就那么一说,多少还真的没想过,“一万?两万?” 程倾嗯了声,示意她知道了。 程乐不满地皱了皱鼻子。 嗯了一声是什么意思啊? 不过降低了自己早恋翻车的风险,程乐放了心:“好了姐,那我先去姑姑家了。” “站住,”程倾放下书叫住她,轻轻推了下眼镜,镜片下的目光通透清醒,“你请学霸吃饭?” 程乐忍着心虚:“对啊,怎么了啊?” 程倾语气平平地开口,完全是陈述的语气:“你早恋了。” 程乐:“!” 不过程倾并没有下文了,一副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态度。 程乐忽然就不开心了,一改平日嘻嘻哈哈的样子:“所以呢?你不骂我,你不跟老爸告状?你就这么一点都不关心我吗?” “骂你做什么,”程倾顿了下,“这是你的人生,你自己的选择。” 程乐委屈地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关上。 程倾盯着门看了一会,摇头笑了笑。 现在的小朋友,脾气挺大- 拍完视频,外面下起了小雨。 余抒给阿白买了新的猫玩具,刚好收到快递。 打电话程倾没接,消息也没回,她以为程倾应该不在家的,没想到开了门,看她坐在落地窗前,正在喝酒。 听见声音,程倾回过头,并不意外:“阿白在房间里玩。” 像是知道她只是来看猫的。 余抒应了一声,却没动。 她站在原地,看着程倾的背影,万家灯火前清瘦挺拔的一道剪影。 余抒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了,拿起啤酒看了看,度数很低,应该不会喝醉。 程倾偏过头,银链细框眼睛挂在脖上,目光比平常柔和,眼睫稍微垂下:“怎么过来了?” 余抒没说话,也打开一瓶酒,跟她碰了下杯。 程倾抿了下唇角,笑意淡淡的:“喝醉了我可不送你回去。” 余抒就抿了一小口,开口说:“又下雨了。” 程倾嗯了声:“我不喜欢雨天。” “嗯?为什么?” “我妈是个老师,当时她班上有个小孩父亲在工地上出了事故,她送小孩过去,那天雨太大了,工地上出了二次事故,在场的人都没活下来。” 余抒愣住了,有好一会没说话。 还是第一次听程倾提到自己家里的事情。 程倾也笑:“抱歉,心情不太好,想到什么就说了。” “为什么心情不好?跟乐乐吵架啦?” 来之前,余抒收到程乐发来的微信,控诉她姐姐冷漠至极,让她好好管管她。 “她跟你说的?” “嗯,她让我…”余抒顿了下,“管管你。” 让余抒管程倾显然是不可能的,她们是什么关系,她又有什么立场来管她。 但这话在雨夜说出来,却无端地让人感到亲切。 程倾笑:“她今天生了好大的气。她说自己请同学在咖啡厅吃饭,遇到了你。我说她在早恋,她问我为什么不骂她。” 余抒想了想:“有句话说,爱之深责之切。乐乐还小,肯定希望你多关心她。” “是吗,我性格就这样,”程倾勾了下唇角,“我小时候忙着读书,跟我妈也不亲。后来我爸再婚,没想到多了这么一个烦人的妹妹。” 余抒想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她能感受得到,程乐肯定也能感受得到,不然她不会这么关心程倾。 余抒叹气:“可是,这么多年,一个人的时候也会不开心吧?” 程倾笑:“好像也没什么感觉。有很多人说我冷漠,我想,大概是真的。” 余抒看着程倾的眼睛,目光渐渐落下她唇瓣,停留两秒,又收回目光。 她跪在地毯上,双手攥起来,忽然凑过去,在程倾脸颊上亲了一下,语气笃定:“你不是这样的人。” 亲完她就往后退了两步,撞上程倾的膝盖,差点摔倒。 程倾叹了口气,亲了就退,这是什么道理。 她顺势揽过余抒的腰,将她抱坐到腿上。 余抒明明只是为了安慰她才亲她的,此刻被她抱在怀里,从脸红到了耳朵:“你做什么啊?” 程倾歪着头,眼眸轻轻上挑,眸光温柔地能把人溺进去。 大概是因为酒精的缘故,她说话比平时更外放:“你刚刚,是不是想亲我?” 余抒屏住呼吸。 完了…怎么被她发现了。 程倾看着她,唇角微微勾起:“亲吧。” 余抒咬住下唇,努力抵抗着诱惑:“不。免得你明天又忘了。” 她不太想提那天晚上的事情,显得她记仇又计较。 不就是亲了一下吗,更亲密的事情早就做过了,没必要提。 但这不代表她忘了,或者不生气了。 “嗯?我曾经忘过。” “你自己想。” 毕竟还坐在她腿上,明明是语气很凶的一句话,被她说得软绵绵的,毫无底气。 程倾笑着靠近她,深邃五官在她眼眸里放大,沾了酒意的气息落下来:“真的忘过?什么时候的事。” 余抒很没出息地被蛊惑到了,眼睛都不太敢眨,感觉到她的气息落在自己眼睫上,酥酥痒痒。 “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 “你说我忘过。” “……” 余抒就是不肯开口,唇瓣紧抿着。 程倾靠近她,低声说:“抱歉啊,小菠萝。” 她的嗓音清醇柔和,似雪花簌簌落下。 余抒莞尔:“好吧,不生你的气了。” 程倾看着她笑,目光温存,慢慢靠过去,唇轻轻覆下来。 余抒近乎本能地抬起手,揽住她的颈。 她听见自己的心陷落的声音。 唇瓣轻碰,舌尖相缠,温柔舔吮。 不激烈,却是一个绵长又细腻的吻。 窗外是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窗前是她们拥抱的倒影。 程倾轻揽着余抒。一只手就能环过来的细腰,白瓷般的触感,几乎是下意识地轻轻摩挲,诱人沉溺。 余抒嘤咛一声。 她有些无措地靠着程倾,呼吸急促,攥紧了程倾的衣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停下来。 程倾目光潋滟,红唇阖动,轻轻揽了揽余抒鬓边碎发,在她唇瓣上啄吻一下,隔了两秒,又一下。 余抒仰起头看她。 雪白的下巴抬起来,像是在索吻。 于是程倾又亲了下来。 第二次吻比上次更久。 来之前余抒涂了一只淡粉色的变色唇膏,唇上干干净净,只余水光。 直到客厅里突然传开一声‘喵’,她们才从那种温存的暧昧中回转,余抒先从程倾腿上下来:“阿白?” 程倾看了看窗外,轻轻摇了下头。 这么坏脾气的猫,明天就得送人。 余抒揉了下脸颊,降了下温,才弯腰把猫抱了起来:“给你买了玩具啦。生气了啊?” 阿白扭过头,傲娇地没理她。 余抒好脾气地哄了猫一会,时间也不早了,她有作业没写完。再留下来…今晚就回不去了。 她放下猫:“程老师,我先回学校了。” 说完像是有人在赶她走一样,她随手拿起包就往外走,站在玄关处又停了下来,像是怕自己态度太冷淡,补充一句:“我回去写作业。” 程倾喝了酒,没法送她,笑了下:“路上小心。”- 余抒回到宿舍,偷偷照了下镜子。 镜中的女孩脸颊绯红,眼睛很亮,唇角往下弯起,哪怕努力往下按都按不下去。 十分钟前,程倾发了条消息,问她到家了没有。 余抒想了很久,才想好怎么回复她——是明大路灯下的建筑和写满笔记的教科书。 这还是她第一次分享生活给她,难免惴惴不安。 但程倾回复很快,是一条语音:“晚安,好好休息。” 很短,声音却好听。 这也是程倾第一次给她发语音。 余抒抱着手机躺下,把这条语音听了好多遍。 整夜她睡得都不太沉。 只要一睁眼就想起晚上的那一幕,想起程倾看着她,慢慢低下头亲她的样子。 就这么一觉睡到八点,她爬起来写昨晚没写满的作业,算是暂时平复了心情。 中午她跟安可约了吃饭,还叫上了徐之恒和其他几个同学一起吃火锅。 在火锅店里,余抒还是没什么胃口,吃了一点就放下了筷子。 她忽然很想把早上拍的天空照片发给程倾。 不过在她犹豫要不要发之前,程倾先发了一条信息:“谢谢你昨晚给阿白的玩具。” 余抒打下一行字,又删掉。 正好一条短信弹出来,提醒她收到了一笔钱,五位数。 那是她不太常用的卡,只用来交学费,从没有人给她转过钱。 除了那次,她把卡落在程倾家里。 算了算时间…三个月快结束了。 这笔钱似乎是给她的报酬——好像不是谢她给阿白的玩具,更像是谢她昨晚陪她。 一同来的同学玩起了游戏,第一轮快结束了,安可催促她:“小抒快来玩!” “玩什么玩,她刚刚发呆走神,犯规了。” “我犯规了,”余抒重复了一遍,问道,“犯规了会怎么样?” 确实是她犯规了。 从一开始,她对她别有所图罢了。 “犯规就出局了。” 余抒点点头:“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月底了,有营养液嘛嘛嘛(探出试探的jiojio—— 这次会真的掉马哈哈哈哈 以及,莫方,这本真的就是个小甜饼~ 第43章 程倾看了眼导航,还有两公里。 电话响起,她按了接通:“什么事?” “姐,你快到了吗?” “要到了,稍等。” 今天是蒋远母亲六十岁的寿宴。 蒋母对她多有照顾,程倾母亲去世了,她担心程远山一个大男人照顾不好女儿,每年入冬都会给她添置衣服。 就连青春期的胸衣,都是蒋母给她买的。 程倾对她很敬重,寿宴贺礼是两盒燕窝和一只翡翠镯子。 她一进来,蒋母走过去,一把握住她的手:“小倾今年都没怎么回家啊。过来伯母看看,最近还好吧?” 程倾难得笑了笑:“一切都好。伯母,您身体怎么样?” 蒋母拉着她的手往里走:“好好好,来,坐吧。” 寿宴有十桌,蒋家和程家是世交,但再亲也绕不过蒋家的亲戚,按道理说程倾不该坐在她旁边的,但旁人也知道蒋母把程家的姑娘当半个闺女,倒也不觉得奇怪。 再看一眼不久前归国的蒋大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她分明是想把半个闺女变成儿媳妇,亲上加上罢了。 程倾原本就不爱说话,这种场合更是懒得开口。 蒋母和她父亲聊了起来,说蒋远回来了,叫她有空一起出去玩。 如此云云,都是些老生常谈的话题。 程倾不愿意在寿宴上扫了蒋母的兴,全当没听到。 蒋远很有绅士风度的给她倒水,低声说:“今天有你喜欢吃的菜。” 程倾礼貌而冷淡地说:“谢谢。” 蒋远无声地苦笑一下,没再说什么。 寿宴散场,程倾婉拒了蒋母让她留下的邀请:“伯母,我还有工作要处理,有空再来看您。” 蒋母很是惋惜,看了看自己儿子两眼,见他没说话,叹了口气:“行,好吧,路上小心。” 正好周六,程乐明天有辅导课程,跟着她的车去永州。 等车发动,程乐往后看了一眼,远离了爱唠叨的父母,她瘫在副驾驶上:“姐,我够义气吧。蒋远哥哥要对你献殷勤,我都帮你挡了。他剥的螃蟹都被我吃光了。” 昨天还在生姐姐的气,程乐转头气就消了。 自家亲姐,能怎么办,惯着呗。 程倾扫了她一眼,给她微信转账,三千。 不生气的时候,程乐很好打发,点了接收转账,眉开眼笑。 程倾笑了下:“还有一项任务没完成。” “收到,没问题!” 程乐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开车之前父亲一直唠叨,让程倾发个朋友圈——给蒋母看的,蒋母年纪大了,敏感细腻,看到有人念着她的好就开心。 程乐拿了钱好办事,特意选了张合适的照片,分享- 火锅店里,热气上涌。 余抒捧着手机,打了一行话,又删掉。 她想知道答案,又不是那么想知道答案。 朋友圈里出现了新的红点。 她心里很乱,随手点进去,正好看到一条新的朋友圈。 程乐发的新动态:蒋远哥哥的妈妈生日,有我最爱吃的螃蟹! 照片是两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程乐举起自拍杆拍的照片,她比了个很大的耶,中间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在和程倾说话,旁边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在给她剥螃蟹,目光温存。 刚玩完游戏,安可正好凑过来,看到这么一幕“这是相亲吗?” 余抒摇头:“不知道。” 安可有点担忧地看着她:“如果是相亲的话,你得果断分手。” 余抒笑了笑:“分手什么分手。本来也不是恋爱关系。” 她有很多事情要做…学业、实习、兼职,她没有时间难过。 也不可以难过。 …… 到五月中旬,不少专业课已经结课。面试时余抒也跟士管确认过,这是个暑期项目,这个月只需要根据设计师要求先收集资料,不用每天到公司坐班,六月底才会正式启动。 不过昨晚接到通知,周一上午要开一个项目计划会,会给几位实习生安排近期工作。 余抒穿正装,眼下有点黑眼圈,拿遮瑕遮了大半,依旧留了点痕迹。 安可帮她整理衬衫衣领:“昨晚怎么了,你没睡好啊?” 余抒嗯了声:“有点失眠。” 安可:“怎么好好的失眠了?” 余抒笑了笑:“没事,走吧。” 到了公司,hr先给她们安排好办公卡座,又通知她们,十点到会议室开会。 余抒调整好心情,进入工作状态。 到九点五十,她跟着走向会议室。 她是最后一个进的,推开门后轻轻地关上门,转过身,一眼就看见坐在对面最中间位置的两个人。 余庭秋…和程倾。 她心里咯噔一声,半天没反应过来。 小阿姨分享这个项目实习的信息给她,因为她是设计师。而程倾…来这里也井不意外,她是永大建筑设计研究院出身,跟余庭秋又是朋友… 余庭秋看见余抒愣在门口的样子,有点忍不住笑,又旋即掩住笑意,低声对程倾说:“等会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之前给余抒分享了招聘信息,但为了避嫌,她没来参与公司招聘实习生的筛选。不过她家小萝就是很有实力,凭实力也能进来。 这件事,她不打算让太多人知道,免得别人以为余抒是走后门的。 不过程倾例外,毕竟她们是这么多年的朋友。 程倾看了余抒两秒,才挪开目光,环视了一圈实习生:“嗯。等会再说。” 来之前余庭秋跟她说过,要介绍那个叫‘小罗’的小辈,也不知道是哪个。 余抒顶着两个人的目光,手脚僵硬地走过去,拉开一张凳子坐下,低着头看雪白的桌面,心慌意乱。 怎么办…… 她听到余庭秋在提要求,本来是要记下来的,但一落笔,笔尖无意识在本子上画了一个又一个圈,根本不受她控制。 安可看她像在发呆,轻轻推了推她。 正好余庭秋讲完,笑着问:“大家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吗,可以提问。” 余抒头更低了,简直要把脸埋到本子里去。 余庭秋看她低着头,缩的像只小鹌鹑,心里也纳闷。 怎么回事,自己平时再毒舌,也不会在这种公共场合为难她啊。 还是得让小萝跟程大教授学学,什么时候都是那张平静的脸。 程倾问她:“讲完了吗?” 余庭秋回过神:“嗯,你有什么要求,也提一下。” “我没什么要说的,达不到我的要求,我会直接批评,”程倾顿了顿,目光落在正低着头的女孩身上,声音稍显柔和,“尽量不把你们骂哭。” 余抒简直如坐针毡,思绪如沸,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着急地看了下手表,没过几秒又看了下。 等余庭秋一说结束,余抒立刻站了起来,抢在所有人之前,先离开了会议室。 安可站在原地,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余庭秋取下u盘,往外看了一眼。 这小孩今天走这么快做什么? 程倾也有点意外,原本还想介绍她给余庭秋认识,毕竟余庭秋念叨过太多次了。 而且,这两天她给余抒打过一次电话,余抒说阿白现在不缺猫粮猫砂,她先不过来了。发过一次信息,甚至没回复。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 余抒心惊胆战地回到自己的卡座上,恨不得把自己埋进电脑屏幕里。 安可才回来,莫名地看着她:“你刚干嘛跑那么快?看见你家程老师就慌了?” 余抒捧着脸颊,手掌用力到快把脸颊压扁了:“你知道坐在她旁边的人是谁吗?” “谁啊?” “我小阿姨…”余抒以一种生无可恋的语气说,“亲的。” 安可:“卧槽!” 她代入感极强,已经开始窒息了。 “余小萝你不搞就不搞,一搞就搞了个大的是!你小阿姨的朋友你也敢下手?!” 余抒:“我事先不知道…” 安可:“没事,他们这些士设计师都很忙。我、我努力掩护你。” 这话说到最后,连安可自己都不信,这都是同个项目的工作关系,这还能不穿帮! 不过这一天她们刚来,上手工作还要时间,暂时没人叫她们。 终于捱到下班时间,安可站在门边看了好久,对余抒打手势:“走了走了!” 余抒赶紧拿起包:“谁走了?” 安可:“程老师走了。你看电梯,到楼下了,我们也走。” 余抒一秒都不想多待:“走走走。” 没想到刚出门,她就迎面跟余庭秋撞上了。 余庭秋板着脸,也装作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你们过来,有个资料你们回去查。” 她神情正经又严肃,心里却在纳闷…这死丫头怎么回事,见到她就一副撞见鬼的样子。躲了她一天了,别以为她不知道。她又不会拿着喇叭大声说这是我侄女,她至于这么紧张吗? 余抒心跳加速:“哦,好啊。” 周边人来人往,她是肯定不能拒绝设计师的要求的。 余庭秋看过安可的简历,也听余抒说过是她室友,等走到空下来的会议室,她也不演戏了,回头点了点余抒脑门:“你干了什么亏心事了,一天到晚躲着我?” 余抒说:“我没有啊…” 余庭秋剐了她一眼:“好了,安可你先回去吧,我有话跟她说。” 安可爱莫能助地看了余抒一眼,不过既然程倾走了,余抒也放下心:“没事,你先走吧。” 等安可走了,余庭秋才说:“你老实交代。” 余抒:“真没有!” 余庭秋正要说什么,听见敲门声:“庭秋?” 余抒心跳都要停了。 这个声音是、是程倾的… 余庭秋过去开门:“你怎么又回来了?” 来人说:“我的u盘落在这里了。” “进来拿吧,”余庭秋笑着说,“正好啊,程大教授,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程倾进来,目光凝滞一瞬:“嗯?” 余庭秋笑意更盛:“我家小萝。你们认识下,以后请你多指点她啊。” 作者有话要说:小阿姨:多多指点啊 程老师:床上指点? 第44章 程倾淡淡问:“你家小辈?” 余庭秋:“对啊。” 余抒神情快绷不住了。 她攥紧双手,强行保持着镇定,听着两人讲话,但根本不敢抬头看程倾。 余庭秋未察觉她的异样,解释道:“我姐姐的女儿,余抒。” “跟你一样姓余?” “对,她爸妈都姓余。” 程倾点点头:“这样。” 原来是小萝,不是小罗。 余庭秋笑:“小萝,还不跟程教授打个招呼?” 余抒:“…哦,我…” 程倾的目光慢慢扫过,神色淡淡地点了下头:“你好。” 她们目光对上,停滞几秒,又错开。 余抒听见自己的声音,尾音不稳地轻颤:“你好…程教授。” 她的心快要跳出胸口了。 偏偏余庭秋还一无所察:“我们小萝可不是关系户,我没有参与面试环节。你放心使唤她做事,她能力态度都不是问题。” 程倾点头:“知道了。” 余庭秋拍了拍余抒肩膀:“好了,你先回学校吧。我想起来还有工作上的事情要跟程教授聊。” 余抒:“哦,好。” 她没看程倾,低下了头,转身往外走。 余庭秋低着头整理文件,加了一句:“把门带上。” 余抒说了声好,她回过头,握着门把手准备带上门。 正好撞上程倾的目光,深邃宁和,眸光沉静地凝视着她。 余抒站在原地,停留了三秒。 才轻轻把门带上。 余抒舒了口气。 这么多次提心吊胆,此刻反而终于有半个石头落地的感觉——另外半个是余庭秋还不知道,最起码程倾没有当面拆穿她。 她现在要不要跟程倾解释? 而且…怎么解释。 最初她跟程倾承诺过,绝对不会给她添麻烦。 可后来在医院差点撞见余庭秋,她心存侥幸,未对程倾提起这件事。 至于现在…要怎么样才好? 是不是要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才不会对她造成影响。 挤公交回去的路上,余抒一直在想这件事。 到了宿舍才看见有几个未接电话,是父亲余明怀打来的。 余抒回了个电话过去:“有事吗?” 余明怀叹气:“小抒,你可算接电话了。你奶奶生病了。你回去看看她吧。” 余抒反问:“那你呢?” “爸爸走不开,”余明怀顿了顿,“爸爸最近很忙。” 余抒笑了下。 忙着打离婚官司分家产而已。 在某种意义上,余明怀也算凤凰男,从农村考到大学,大学毕业后结婚,在岳父的引荐下进入一家大型国企,又借助这层关系一步一步往上爬。 “怎么不说话啊?爸爸让秘书给你订机票了。” “不用,”余抒冷淡拒绝,“我会回去。我自己买票,不需要你订。” 余明怀才意识到自己不该提到‘秘书’两个字,还想找补两句,电话就挂了。 余抒心神不定。 正好这周末没事,而她…她想要一点时间想想。 哪怕心里知道逃避是没用的,但是,她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程倾。 整晚,余抒都没太睡好。 程倾既没给她打电话,也没给她发消息。仿佛下午的事根本没有发生,她们就只是简简单单见了一面而已。 第三天早上起床,余抒简单收拾完行李,又拿出了那条丝巾,整整齐齐地叠放在盒子里,她又放回了抽屉。 因为两门专业课已经结课,余抒买了周五的高铁票,中午11点的车票。 早上起床很早,她无意识地晃悠到了永州大学校门外。 站在这里,她笑了下。 所以她还是想要见程倾,她才知道,她想见程倾。 却又不敢找她。 可是毕竟来都来了,也没有不进来的理由。 余抒在校门外乱晃了好久,才终于进去。 她知道这个点程倾应该刚上完一门专业课,就在三十三号楼,于是她到教学楼下等她。 没多久果然看见程倾从教学楼出来,拿着手机微侧着头,像在打电话。 余抒鼓起勇气走过去,听到她在风中的声音,平静又冷淡,没有情绪起伏。 就像那天她听见余庭秋的介绍,也只是眼波起了微澜,神色没有变化。 就像到现在为止,她也没有询问她,像笃定了她一定会找她。 “你想多了。没什么想法。” “我不接受任何越界的试探。”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不知道这通电话是和谁打的,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余抒想,应该不是在说她。 但这一瞬间她忽然感觉到了莫名的沮丧。 余抒站在原地,看着那道背影走远,也没追上去- 火车一路往南,经过丘陵和梯田,轰隆轰隆,从广袤原野穿过。 余抒只带了两件换洗的衣服和电脑,回了老家。 其实她对这里不算亲近,父亲毕业后留在永州,忙于工作,老人也不愿意到城里生活,一年到头也就只能见上一次。 入夏的南方乡村是层层叠叠,浓郁如翠般的绿。 余抒心情暂时放松了一些,回来前她买了奶粉、鱼油、钙片和一些琐碎的生活用品,都塞给了奶奶。 老人身体不太好,低着头咳嗽两下:“你爷爷去给你打杏子去了,这两天杏子刚熟,你回来得正好。” 余抒笑了笑,没说什么话,拖了个小板凳坐下了。 入夏的午后让人困倦,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眼前放着一碗沾着水珠的黄杏,有蒲扇不急不缓地送着风。 余抒咬了一口杏子,她笑:“好甜啊。” 她莫名想起那个下着雨的天,她因为父母大吵大闹而从家里跑出来,到了永大却找不到余庭秋,淋着大雨,甚至觉得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现在想想,那时可真实是傻气。 如果当时走错一步,现在就吃不上这碗甜杏了。 天上飞鸟经过,碧空如洗。 余抒坐在门前,看着老人拿着镰刀砍着藤蔓,忽然问:“爷爷在做什么啊?” “那是菟丝子,缠在树上,把树的营养都吸干净喽。” 余抒低下头笑了下:“我爸妈可能就这么看我的。” “胡说,”余奶奶伸出手,拍了拍她脑袋:“你爸你妈一把年纪了,还跟没长大的孩子样闹腾,哪能说你呢。” 余抒低下头:“我知道的。” “不过,话说回来,”老人手掌干枯如树皮,掌心却温暖而干燥,“咱们小抒啊,自己能给自己遮风挡雨。不是吗?” 余抒眼眶酸酸的,没抬头:“是。一定可以。” 眼泪却止不住的,一滴一滴掉到了地上,烙下浅浅印痕。 四周依旧静悄悄的。 夏日午后的阳光、蝈蝈的叫声、树叶之间的光影。 还有蒲扇徐徐送来的风,叫人心里安定,也让她终于下定决心- 余抒在老家待到周日,才坐上回学校的高铁。 在快到学校的路上,她接到安可的电话。 “可可?怎么了?” “你心情还好吗?” “怎么了,心情还好呀。” “你没看到吗?” 余抒无奈:“你别欲言又止的,有话直说。” “那我发你微信,你看了别太生气。” 余抒说了声好,挂了电话,安可已经发了个链接过来。 点进去一看,是学校论坛上的一个帖子,贴名是《建筑学院某院花被包养》。 余抒眉梢皱了皱,顺着帖子往下看。 整个帖子没指名这个‘某院花’姓甚名谁,但楼里一群人开始解码。 “我好像解码…是不是y开头的?” “解码+1,是不是ys?” “不会吧不会吧,你们说的不会是氧气少女y吧?” “楼上一个个怎么都解码了?这世界这么小吗!呜呜呜我怎么还不知道?” “世界就是这么小,我也知道说谁了,不过先看实锤好吗!” 余抒往下翻,看到某知情人放出来的证据。 她上了路边一辆白色奥迪。 她在校门边买花,捧着花笑。 甚至连她在微信群里订花,连夜送到某个豪华小区的订单都被扒出来了。 余抒摇摇头,把帖子关了。 包养算不上,只是最初,她跟程倾约定的,确实有金钱关系。 目前的内容不算什么,也不知道是谁闲得无聊来关注她。 但她并不希望再有后续了,甚至对程倾的事业造成影响,不过目前,发帖的人或许还不知道程倾是谁,又或者不敢贸然找她的麻烦。 回到宿舍,安可语气激动:“你可算回来了,看到没,都hot了!” “什么?” “你自己看,我在跟人对线吵架,没空跟你说。” 刚刚那个帖子才两百层楼,现在已经到了八百层楼了,一连翻了好多页,在贴名后面有个大大的‘hot’,一直漂浮在首页。 余抒点进去,原来楼主后期放了几张模糊不清的图片,而主角竟然是个女人。 后续的走向有点歪了,关注点都放在了那个女人身上。 “卧槽好像是个成熟姐姐?” “姐姐我可以,老男人死一边去。” “呵呵,又来了又来了,楼上在学校论坛里也要挑起男女对立吗?” 被上面这么一歪楼,底下的走向全都变了。从解码她的身份变成了扒车主的消息。余抒跟安可说:“可可,你跟人吵架换个方向,带一带走向。” 她去阳台打电话:“徐哥,你认识计院的人吗?” “怎么了?” “我在论坛被人挂了。” “你才知道呢?” “你都知道了?” 徐之恒笑了笑:“作为一个要挣钱的人,消息灵通不是最正常的吗?等着,我找人帮你问问。” 余抒问:“能查到那个id是谁在用吗?” 其实她心里隐约有猜测,但毕竟没有证据,就没有说。 “不知道,你等我电话。” 那边已经挂了电话,从头到尾,徐之恒一句也没问她缘由,给了她充分的尊重,不过也可能是,他对挣钱以外的任何事都不感兴趣。 余抒心里沉甸甸的,担心事情再扩大下去对程倾的事业造成影响。至于她自己,说全然无所谓肯定是假的,但紧张归紧张,也没有多愤怒。 到了晚上,那个帖子莫名被封了,很快就沉了下去。 包括发帖人的id账号,都已经变成了灰色。 正好徐之恒回电话:“我问到了,那个id是篮球队周昊的。” 余抒一怔:“周昊?那次在我宿舍楼下,嘲讽你的那个男生?” “就是他。不过现在他的id被封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不是你做的吗?” “不是,应该是有人联系了学校那边,对这个id全论坛封禁了。也因为他的帖子被处理,我才从校会那边问到他id绑定的身份信息。” “徐哥,我有一个猜测,这件事应该是有人授意他做的。” 徐之恒很快反应过来:“你说林潇?” “嗯…对。有次,他在学校门口看见我和…她。” 徐之恒:“行。他这个人不干不净的,等我去问问,给他点教训。” 余抒说了声好,挂了电话。 她打开台历,在圈出来的日期那处,打了一个大大的叹号- 如银酒吧。 岑音低着头,高脚杯轻轻转动,红色液体折射出光芒。 程倾语气淡淡的:“宁姐和庭秋关系很好,你在这里,庭秋不会过来。” 岑音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你不用提醒我。你呢,你的麻烦事解决了?” 程倾:“解决了,你公司的人做事很快,黑了帖子后,我联系了明大校方,处理好了。” 岑音挑了下眉:“那你不去找你的小姑娘聊聊?她应该受了点惊吓吧。” 程倾:“目前不。” “为什么?” “我们之间还有一点别的小问题,她应该需要时间想想。我也不会干预她的选择,等她什么时候愿意来找我谈再说。” 岑音笑了笑,她跟程倾从小到大都是同学,也知道程倾是个什么样的人。 十几岁主动提出让父亲再婚,后来妹妹出生,一家三口和乐融融,而新年夜程倾一个人出去,在清冷的江边看烟花。 正好那次岑音路过,叫上程倾去打了一晚上牌,那之后她们才成为朋友。 程倾:“笑什么?” 岑音:“冷静克制是你的习惯,但有许多事并不该克制。” 程倾侧过身,难得闲散的姿态,抬起手碰了下耳尖:“如果你是我,你会做出跟我一样的选择。” 岑音摇头:“不,我会去找她谈。” 程倾低下头笑了笑,神色中有淡淡的无奈和温和的纵容:“她瞒了我一些事情。” 岑音神色平静地看着她:“看起来不是很重要的事。你还是应该去找她。” 程倾语速放慢:“她是庭秋的侄女,她姐姐的亲女儿。” “……” 岑音愣住,云淡风轻的神情瞬间破碎,半晌才挤出一句:“你也下得去手…” 程倾无法解释,轻轻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程老师:我被下手的,很冤jpg ………… 不好意思晚了点,朋友在我家待到下午才走。上章红包都发啦,感谢营养液嗷,明天来感谢整理名单! 今天先贴个预收文案,在我专栏里的《破镜重圆预收》:风情万种诱受高岭之花攻。给我预收下嘛555,预收低真的不敢开文 文案一: 大三那年,明嫣追到了地理系有名的高岭之花江映河。 旁人都知道明嫣十天就换一次对象,抱着看好戏的念头,等着她们分手。 就连她们走在湖边散步,也有人围观。 江映河冷淡看回去,却被女友拉住。 “不用理她们,”明嫣撩了下长发,笑容风情万种,“亲我。” 文案二: 年底公司换了老板,八卦满天飞。 说江总是个清冷美人,传言说她被见钱眼开的前女友抛弃,也不知道那个渣女长得多漂亮。 明嫣听下属说八卦,忍着好奇,严肃开口:“不许讨论江总私事。” 不久后她从行政部经理调任集团总裁特助,同事纷纷祝贺她被大老板看重,磨炼两年就能升行政部总监。 明嫣巧笑倩兮,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正要开口问好,下一秒看见江映河那张冷淡平静的脸,笑意僵在嘴角。 ——哦,原来那个渣女是她自己。 后来公司内再次传起八卦,有人说明嫣捂着脖子从江总办公室出来。 更有甚者,有同事看见明嫣被江总抱坐在驾驶座上,深深浅浅地亲。 第45章 深夜,明大学生论坛里忽然多出一个帖子:八一八校篮球队某校草的光辉事迹——某校草在女生宿舍楼下摆蜡烛,逼着女生答应他在一起,但不过半个月就花心分手;追不到的女生就转头污蔑对方水性杨花。 楼里有人自称知情人士,立刻回复: “要我跟你们分享他追女生的无耻手段吗?” “懂得都懂,前几天造谣建筑学院院花的帖子就是他发的呗。” “不是吧,真以为他自称校草就真是校草了,以他的长相和绩点,也配去追ys?” 不过很快也有人反驳:“口说无凭,有的人不要给自己脸上镀金哦。” 为了回应这一条评论,帖子内很快有多条回复,放了不少实锤。 论坛首页很快出现一条新的帖子:惊天大瓜!某校草抄袭论文加分,挤掉贫困生出国交流名额! 这条帖子就差直接点名道姓了,说某校草拿下3+2的出国交流名额,那个名额最初是个贫困生的,他用手段挤掉人家,成功上位。 再往下,有人爆料他之所以能拿到这个交流名额,是一篇学术论文给他加了二十分,但那篇文章数日前指出抄袭,已经被撤刊了。 “原来林某人不要脸不止在追女生这一方面啊?” “有次路过,我还听到他和他兄弟嘲讽班上男生穿不起aj哎…” “他看不起贫困生不是一天两天了,学霸徐大佬都被嘲讽过。” “知道这篇论文的合作者是谁吗?是他亲妈,前不久某大学因学术不端被开除的教授!” 帖子越盖越高,瞬间达上千层高楼。 电脑前,有人失控地点着鼠标,喃喃自语:“怎么会,谁在害我!” “潇哥你还好吧?” “滚!”林潇一把扯住周昊的衣领,“是不是你!那个帖子是你发的,这件事只有你和我知道!” “林潇老子当你是兄弟,你怎么是疯狗乱咬人啊!” “你害我!” 两人扭打成一团,周昊力气本来就比他更大,一时火气上来了,很快就骑在他身上,左一拳右一拳:“垃圾!老子当你是兄弟才忍你这么久,你欠揍!” 拳头洒落的声音中,林潇疼到蜷起身体:“别、别打了…” 直到有人敲门,周昊冷笑一声,扯了扯衣领走了出去。 林潇趴在地上,门口有人逆着光说:“林潇同学,关于你的学术不端行为,我们要找你谈,请你跟我们走。” 宿舍楼下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里里外外围了三圈。 余抒跟安可站在不远处,看到林潇狼狈地被人带走。 余抒根本都不在意林潇会怎么样,原本徐之恒计划好只发第一个帖子,第二个也不知道是谁发的。 安可摊手:“呸,活该。他可能也得罪别人了。” 余抒牵了牵嘴角:“可能是吧。” “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也没有很开心。” “没有,”余抒低下头,笑了笑,“只希望这件事不要影响到…别人。” 有这次,说不定也会有下次。 不能再这样了- 等明大论坛的事情收了尾,程倾回了趟家。 程远山五十九岁生日,按照当地习俗他过五十九不过六十,正巧又赶上他二婚二十周年纪念日,他请了不少亲朋好友,大办了一场寿宴。 程倾兴致缺缺,站在窗边吹风。 如果不是因为祖父母的墓碑要修葺,她根本就不会专程回来一趟。 有道声音响起:“一个人站在这边?” 程倾有些意外地回过头:“你也来了?” 蒋远笑着走过去,他穿黑色燕尾服,风度翩翩又挺拔潇洒,穿过人群时吸引了不少目光。 程倾礼貌颔首:“替我向伯父伯母问好。” 蒋远笑:“不用,我爸妈也来了,他们在那边聊天,晚点我带你过去。” 程倾轻轻嗯了声,没再说话。 音乐轻缓流动,灯光悠然流转。 旋转流动的光影中,蒋远苦笑着问:“我回来后,你对我很冷淡,是为什么?” “你不明白?”程倾偏过头看他,语气平静到不像在谈论自己的事情,“两家父母希望我们结婚,我对你没有这个想法,肯定要对你有所疏远。” 蒋远一怔。 她这么平淡,这么直接地说出这件事情,甚至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似乎从不曾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也是…… 十几岁的时候,他笑着拍她的脑袋,说有哥哥在。 那时她就差把无语两个字挂在脸上了,说话也很不客气:“不稀罕。” 这么多年过去,她看似从容平和,但本质上还是那个锐利的姑娘。 蒋远叹了口气:“小倾,你始终不肯给我机会。” 夏夜晚风轻轻拂过,程倾语气很淡:“你很好,但你不适合我。” 蒋远笑了笑,神情释然:“其实我一直知道你的想法。只是我不死心,非要从你口中听到才甘心。” 程倾垂下眼眸,正好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她往回走:“走了。再见。” 她的态度直接干脆,只留下一个冷淡的背影。 …… “这个背影是她和蒋远?单独聊了很久?” “卧槽,她不是要铁树开花了吧!” 穿绿色短t和牛仔短裤的女孩从厨房走出来,悄悄攥紧了手中的杯子。 “我知道她父母有想法,但她不是说没兴趣吗,现在又突然有兴趣了?” “好吧,见面再说。” 余庭秋挂了手机:“等会啊小萝,外卖要到了。” 难得余抒来找她,余庭秋却根本没时间做饭,点了烧烤的外卖,勉强糊弄一顿。 余抒嗯了声,随口问:“小阿姨,你刚在聊什么啊?” 余庭秋:“聊八卦呢,就是那天你认识的程教授啊,她……行了,你也别多问了。” “听你的意思,她…是在相亲结婚吗?” “差不多吧。问这么多做什么,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余庭秋不肯再说,她一向把余抒当没长大的小孩。不该告诉她的事情,一句也不告诉她。比如她跟朋友间的八卦,是绝对不会告诉小辈的。 余抒像没听见,继续问:“那个蒋远是谁啊?” “以前我们同高中的,他跟程倾算青梅竹马…不对,你怎么又开始问了?” “我…好奇而已。” “行了,别好奇了,”余庭秋听见门铃声去拿外卖,“把桌子收拾一下,吃饭了。” 余抒应了声好,却坐在原地迟迟未动。 她回头,目光落在客厅茶几上摆着的台历上,许久才移开- 周末,余抒回家。 站在门口,她听见门内说话的声音。 下一秒,她推开门,客厅里的人一起看了过来。 余真先反应过来:“女儿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余抒没说话,目光在她、父亲,和两个西装革履的人身上扫过,猜到了他们的身份——律师,大概是在分割财产。 满屋的财产都需要分割。可她的出现似乎不太合时宜,她成年了,是唯一不用被分割的财产,也不必关心她去往何处。 前二十年父母养她长大,陪她看病,她是他们最沉重的拖累,现在这负担终于落了地。 余明怀轻咳一声:“小抒?” 余抒回过神:“爷爷的血压计坏了,家里还有个闲置的,我给他寄过去。他的降压药和奶奶的头疼药都没了,爸你记得买。” 说完她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缓了两秒,拿着血压计出门。 也没听见父母叫没叫她,或者说了什么。 走出家门,余抒仰起头,夏日傍晚的阳光落到她的脸颊上,渐渐激荡起热度。 从余寒未消的暮冬到初夏,三个多月,她终于能坦然接受家庭的变故,继续往前走了。 天色渐暗,余抒发了一条短信:“抱歉,最近我们学校论坛有个帖子,跟你我有关,不过已经解决了。希望不要给你造成困扰。” 这条消息迟迟未回复。 她又发了两条信息。 过了很久,余抒打下最后一行字:你在永州吗? …… 簌簌山风中,夏浓草木深。 虫鸣、溪水声、风声,渐渐交织成片,安谧宁和。 程倾看着天上的月亮,又看向不远处正跪下拜祭先人的父亲。 祖父母是永大的老教授,晚年被人陷害,陷入学术不端风波,名声不保,被学校开除。所以从小到大,程远山对她的期望就是重回永大,查明当年的恶人究竟是谁。 过了这么多年,原本查明真相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偏偏就让程倾碰上了——不久前她找出祖父母的论文原稿,证明了真正的剽窃者是谁。 程远山站起来,抽了口烟,看向女儿:“这么多年你都单着,就没什么打算?” 她一切都好,承载着他所有的希望,但最不好的一点就是主意太强,跟他这些年来也越来越疏远。 这个问题谈过太多次,程倾以往都是摇头说‘工作太忙,不想分心’,今天却莫名停顿了一下:“不用着急。” “你说说你,眼高于顶,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啊?爸爸按你的标准来给你介绍。” 程倾笑了下:“标准?我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标准。” 正好手机震动,程倾拿起手机,难得愣怔。 是余抒打来的电话。 山上信号很不好,她按了接通:“余抒?” 电流声刺啦嘈杂,人声微乎其微,程倾又叫一声:“余抒?” 再过数十秒,电话陡然挂断。 这通电话前,还有两条未读消息。 “你在永州吗?” “时间到了。” 程倾回复第一条:“不在。” 圈圈转了半天,过了半天才发送出去。 隔了两秒,她又发了一条:“什么时间?” “哎呦!” “怎么了爸?” 程倾随手把手机放回口袋,往回走了两步,拨开浓密的草木,拉起了跌坐在地上的父亲。 新发出去的消息转了几圈,最后凝固成了一个小红点。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投雷、营养液,和留言祝福的小天使们,感恩感谢 第46章 临近学期末尾,漫长的考试月开始了。 明大图书馆一共七层,座位不少,但多是四人座,只有四楼五楼有双人座,还是靠窗的好位置,非常热门,每天早上赶在开馆之前排队才能抢到位。 余抒啃着面包,排着长队,在刷手机上的英语app。 屏幕上有条日程提醒弹出来:六月的第一个周四,给阿白换猫粮的时间。 余抒一口咬了空,把面包收起来。 之前…她每周二周四都会去一趟,还会专程设备忘录提醒,结果忘了删。 她把日程删掉了,却发起呆来。 之前给阿白买的猫粮是小包装的,只是为了看看小猫喜不喜欢,现在应该已经没了。再说了…她还有东西要还回去。 做出决定,余抒转身离开越排越长的队伍,往宿舍走去。 回到宿舍,余抒把路上买的小笼包放在安可桌上:“给,正好赶上包子出笼。” “谢啦,”安可在扎头发,好奇地问她,“你怎么回来了?” “我出去下。” “去哪?” 余抒拿起一个木盒和一个信封:“随便走走,晚点找你一起吃饭。” 看着她的背影,安可低声嘟囔:“不会又去找她的程老师吧…不是说不见面了嘛。” 余抒听到了她的碎碎念,没多解释就出了门。 天气太热,她难得打了车,很快到达。 余抒站在门前,屏住呼吸听了一会,确定屋里没有动静,才按了指纹锁开门。 门一开,阿白亲切地扑了过来,她把阿白一把抱了起来,揉了揉:“想我了没,小东西。” 余抒抱着阿白进去,检查好猫粮和猫砂盆,才放下猫,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曾经落在这里的睡衣、粉色发带、头绳、一份学习材料,一件一件放进包里。 她将木盒放到桌上。 至于信封……她想了想,拉开了茶几的抽屉,放了进去。 阿白被她冷落在一旁,不满地蹭了蹭她的裤管。 余抒笑着把它抱起来摸了摸,又放下:“你以后要自己乖乖的啊。” 她撕下一张便签,写了几行字,顺手贴在了冰箱上。 最后,她把指纹锁里的指纹删掉。 站在门口,余抒逆着光站了两秒,影子也落在地板上。 数秒后,她反手带上门,径直走了出去- 下了公交,余抒走在树荫下,避开热辣的阳光,跟着导航往前走。 路边有车缓缓降速,车窗降下来:“小抒?” 余抒:“…秦姐?” 秦繁穿暗红色长裙,浓郁色调和白皙肌肤颜色对比很强烈,她单手搭在车窗上,发丝被风轻轻吹起,笑容赏心悦目:“去哪?” 余抒指了指:“前面那个十字路口。” 秦繁笑:“那姐姐顺路载你过去。” 余抒没拒绝:“好,谢谢秦姐。” 等她坐下,秦繁体贴地把空调风口转过去:“女孩子夏天也不能贪凉,少对着空调吹。” 她是这种邻家姐姐般的亲和语气,余抒乖乖点头:“知道了。” 秦繁勾了下唇角,语调轻和地感慨:“我们小抒,对谁都这么乖吗?” 余抒:“…也不是吧。” 哎……现在这话她又没法接了。 秦繁一切都好,就是说话随心所欲,经常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繁笑了笑,心底却叹了口气,这小白兔…怎么心防就这么重呢。 从始至终没松过口叫她姐姐,也没有给一点暧昧发酵的机会。 “秦姐,我在这里下就可以了。” “好,”秦繁靠边停车,“不跟我一起吃个饭吗?” 余抒看了看时间:“抱歉,我还有事,今天来不及了。下周吧,下周六可以吗?” 之前数次说要请秦繁吃饭也没吃成,她特意加上一句,表达出她的诚意。 秦繁很惋惜地点了下头:“好吧。那下周六见,可不许放我鸽子哦。” 余抒点头:“一定!” 等秦繁的车开远,余抒才折返,往回走了一段路,进了一家医院。 最近她身体不太舒服,胃口也很差,本来以为是肠胃炎,后来又觉得不像。今天反正也出来了,她约了一个全身检查。 检查报告下午四点出来,余抒等到报告,扫了一眼,下意识皱了皱眉。 她拿着报告挂号,排队,见到医生。 医生胡子都白了,对她笑了笑:“不要紧啊,就是长了个小小的瘤子,做个小手术切掉就好了,不过得尽快啊。” 余抒愣住了:“小手术?” 她抿了抿唇又松开,眉梢蹙了起来,有些无措。 老医生笑容愈发温和:“不要担心,就是个小米粒大小的瘤子,也不要怕。” 余抒缓了缓,呼了一口气,暂时平静下来:“好的我知道了,那我跟您这边约下时间。” 等约好周末手术的时间,再记下注意事项,余抒站起来:“谢谢医生。” 老医生对她笑:“不要怕,我们都会帮你的,就是个小小的米粒,咱们扔了它就好了。” 余抒忍不住笑,笑着笑着眼眶却有点发酸,又一次说:“谢谢…谢谢您。” 走出医院,日光刺眼到让人眩晕。 余抒沿着来路走到公交车站,在想这周日的手术…身边的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余庭秋在国外参加学术会议,室友在为考试周疯狂熬夜看书,发小严悦再次出国,回学校修完最后的课程。 她们都太忙了,余抒不想打扰她们。 至于那个人… 余抒手指蜷缩一下,给手机解了锁,下意识点开那个对话框。 往上,她看到自己发出的数条消息。 最后一句是:时间到了。 ——到此为止吧。 就只有上方的一条‘不在’,没有其他回复。 ——对她发出来的最后一句,没有任何回应。 余抒深呼一口气,退出了对话框。 这段关系的开始,也只是一个溺水之人的自救而已。 不能习惯于依赖她。 哪怕她在雨夜撑伞接她,在深夜陪她讲整夜的电话,跟她说成为自己的大树。 也还是不能够的- 程远山一脚踩空,重重摔了一跤,幸好有惊无险,检查结果是左腿软组织挫伤,在医院折腾到半夜。 程倾给父亲挂急诊,带他去拍片子,等医生开口说没大事,正要交代注意事项,继母带着程乐赶了过来。 “老程,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就是踩空了。” “叫你明天去你不肯,明明知道晚上山上黑,你还非要上山,真是!” “就是,爸你总不听我妈劝,后悔了吧?” “好了好了,别说我了,这么多人呢…来来来,听医生说注意事项。” 走廊上静悄悄的,程倾往外走。 病房里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但依旧清晰,一字不落地落入她耳中。 快到五点了,夏天的天亮的早,天际泛着浅浅的鱼肚白。 程倾揉了揉眉心,缓解了整夜未眠的疲惫,拿起手机看时间,才发现最后一条信息没发出去——网络不好,发送失败了。 这是昨晚的事情了,现在再发过去似乎也没必要,程倾没再回复,准备回了永州去见余抒。 等天大亮,她给父亲办好出院手续,回家又花了一天处理剩下的琐事。 程倾认床,哪怕她的房间还是她年少时的那间,但这么多年过去,已然有些陌生了,她睡不惯,第三天一早就开车回了永州。 门打开,她站在玄关处换鞋,敏锐地感觉到客厅里有些不同。 搭在沙发上的那件睡衣不见了,茶几上多了只笔,还多了一个盒子。 程倾换好鞋,先去检查阿白的猫粮。 满的,像是刚倒进去不久。 她抱起小猫,给它顺了两把毛,又放下了。 程倾弯腰拿起茶几上的木盒,打开一看,是一条叠放整齐的丝巾,像是从未被人系过,近乎全新。 旁边是一本原本平放的台历,此刻折了起来,时间依旧停留在五月…而且,在‘31’这一天上,有一圈浅浅的铅笔痕迹。 这不是她圈的,是余抒? 她什么时候圈的? 程倾瞬间想起昨晚那条未回复的消息。 时间到了。 ——三个月了,时间到了。 她把这件事忘了,忘得一干二净。 所以现在…是结束了。 程倾舒了口气,放下丝巾,目光环视一圈,停了下来。 她快步走过去,撕下冰箱上贴的便签纸。 “阿白喜欢吃的猫粮牌子就是上次跟你说的那个。” “猫砂就按它喜欢的味道买。” “记得带它去打猫三联” “对它耐心一点。别凶它了。” “……” 一张小小的便签纸,写得满满当当。 但,每句话都是留给猫的。 没有一句话是给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短小我先说 第47章 周六,余抒按照医生要求,提前一天住进了医院。 病房里除了她还有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正在闹脾气要回家,一对鬓发微白的夫妇正在哄她女儿,好话说遍了最后只能说:“你看那边那个姐姐,她都一个人住院呢…” 余抒怔了下,摇着头笑了笑。 这话说出来小姑娘不乐意了:“干嘛这么说啊,别扯人家的事。” 等中年夫妇走了,少女隔空对余抒说:“姐姐你别在意啊,我妈说话有时不仔细想。” 余抒:“没事,事实而已。” “你真的…一个人吗?” “嗯,就是个小手术而已。” “对不起啊可能我这么说不好,但是你一个人孤单单的,找个家人,或者朋友来陪你吧?是那种,你一看见ta就会安心的人。” “家人没空。朋友…她应该很忙,”余抒低下头,笑了下,“而且,我也不想总是依赖她。” “哦好吧,那你当我没说。” 窗外夜色渐深,林木葱茏,蝉鸣声声。 隔壁床的女孩都睡着了,呼吸声很均匀。 余抒却一丝困意也无,睁着眼睛看雪白的墙壁,又忍不住,拿起手机。 几乎是本能反应,又点到那个对话框。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这么依赖她了吗? 在自己尚未察觉的时刻…是因为最初的那把雨伞,还是那天程倾说,要做自己的大树? 指尖按着键盘,输入了几个字。 明明知道,以程倾的人品…只要自己发一条信息,今晚她一定会来医院。 可是,二十岁的程倾在国外留学的新年做一个人的年夜饭,攻读博士学位回国执教,专注于自我成长。 所以她也不能永远遇到什么事情就想着去找她。 余抒轻轻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在戒断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为了控制住这种情绪,她点开程倾的头像,右上角三个点,最后按下了那个红色的按钮。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睡着了。 清晨,护士进来推着她出去,温温柔柔地说话:“等会不要怕,很快的,一两个小时就好了。” “好,”余抒深吸一口气,双手不自觉捏紧了衣服,“我知道了。” 哪怕有了心理准备,紧张、恐惧、不安各种情绪缠绕着她。她用了眨了眨眼睛,低下头不再说话。 直到麻药发挥作用,余抒放任自己的意识陷入混沌。 数个小时后再醒来,已经回到了病房。 医生进来看她:“手术很顺利,那颗小米粒被摘掉了,没事了,放心吧!” 余抒笑:“比我想象中更快,谢谢医生。”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爱哭鬼今天没哭,挺好的。” 以前她总怕生病,也怕父母嫌她麻烦。这次尝试过,以后她不会再担心了,谁丢下她都没事,她不会丢下自己的。 手机震动着,她接了电话,说话有点中气不足:“小阿姨,怎么啦?” “我刚回国,给你买了两盒巧克力,正在机场免税店,你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余庭秋顿了下,敏锐地问,“不对,你又病了?” “啊…没有啊。我在外面。” “说谎,你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余小萝你给我说实话。” 余抒:“……” 过了半天她才嗯了声:“有点不舒服。” “姐姐你快叫家人朋友来陪你呀!” 隔壁床的小姑娘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催促她:“快说呀!” “谁在说话?为什么要来陪你?” “就…做了个很小很小的手术,切了个米粒大小的瘤子,已经好了。” 余庭秋卡住两秒:“余抒!你出息了啊,一个人把手术做了,还瞒着我?!” 余抒:“小阿姨,你别生气啊。” “我马上打车过来,你给我等着!” “小阿姨?!” 还没等余抒说完,电话就挂了。 明明等会要被骂了,余抒还是忍不住笑,眼眶却发涩:“哎,还是这么急性子。” “姐姐,刚刚我多嘴了,你生气吗?” “没事,谢谢你。” 三四个小时后,余庭秋风尘仆仆地赶到医院,看见余抒先是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才冷笑:“长本事了啊,都会瞒着我了。” 余抒笑:“小阿姨,你别生气啊。” 余庭秋盯着她,身体随呼吸起伏着,眼圈渐渐红了。 她别过脸,僵着声音说:“晚点再收拾你。我去找医生。” 真是出息了… 赶明她就要给余抒介绍对象!一定要找个人替她看着她,估计才能放点心- 周六,夜色沉沉。 路边的烧烤摊上,周亭咬着烤串问:“程老师,你小女友呢?叫她一起出来呗?” 今天到建筑设计研究院开了个工作会议到九点,今晚要通宵赶稿,周亭提议出来吃顿夜宵再干活,把程倾也叫上了。 程倾对夜宵没兴趣,对她现在问的话题更没兴趣:“她不来。” “不来?你都没问怎么知道?” “该不会是…分了吧?” 程倾淡淡扫她一眼,神情近乎是默认。 她拿起杯子,喝的是白开水,一饮而尽。 “到底什么情况啊?” “没什么情况。” 周亭和李梓央对视一眼,交换眼神:完了!程老师终于把她的小女友气走了!多好的姑娘啊,程老师好不容易动了回凡心,怎么让人跑了呢! 李梓央斟酌着语气:“那个…程老师啊,小情侣吵吵架呢都是正常的,不能一吵架就分手啊。再说了,你比人家带十岁吧,多哄着点呗。” 神情冷淡的女人眼睫低垂,声音也清泠:“回去工作吧。” 她指尖下意识轻敲两下,手机屏幕亮起,没有新的消息。 周亭忍不住叹气:“你别这样啊程老师,追啊!错过可就没有了,我瞧她会有很多人喜欢的!” 最初她跟程倾熟起来,就是因为她每天下班都抱着不懂的图纸去程倾办公室,厚着脸皮请教,不管多晚,程倾都会跟她把问题讲清楚,从未有过不耐烦的时候。 这种性格的人习惯了被需要,但前提是对方有需要她的时刻,否则根本难以靠近。 程倾也不知想起什么,似笑非笑地摇了下头:“好了,回去工作吧。” 回到办公室,两个年轻人忘了八卦,一心工作:“程老师,你快看看这张图纸吧,刚刚董院给我发消息说,说有问题。” 程倾是从建筑设计研究院出去的,但跟这边一直有合作,大概半个月过来一次,处理一些技术难题。 台式机卡死,她带了笔记本电脑:“我用我的电脑吧。” 周亭在打印文件:“好,正好我把图纸打出来。” 电脑开机,扫码登入微信。 消息同步了数秒,程倾看到最上面的那个对话框,是余抒的。 有次余抒问她一个不懂的问题,她没空回复。后来余抒说她自己解决了,让她忽略掉她的信息。 总是这么小心的,不给她添麻烦的态度,生怕多占用她的时间。 那次她也确实没再回复。 “程老师,台式机好了,要不你还是用这台电脑吧?” 程倾说了声好,阖上笔电:“哪里有问题?” “这里,不知道要怎么修改。” “我看看。” 鼠标轻轻点动,她做了两次修改后忽然发现,这个问题和上次余抒问她的问题,本质上是同一类问题。 这不是一个很容易的问题。 当时她大概看了很多书,也查了很多资料,一个人想了很久吧。 程倾拿出手机,通知栏很干净,她又把手机放下了。 周亭端了咖啡过来:“程老师,你不用一直看微信。有问题我会直接过来跟你说的。” 程倾嗯了声,喝了一口咖啡,继续修改图纸,没多久又下意识拿起手机。 屏幕亮起,她的指尖在空中停留一瞬,直接长按下音量键,关机。 手机也被扔在了一旁。 周亭拿着打印好的图纸站在一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奇怪…好像是第一次看见程老师这么烦躁吧,怎么还跟手机生上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觉得,不虐吧?(认真脸 还是短小的我qaq—— 通知下哈,后天开始我有个八天的工作培训,作息要求是7点起床,到晚上10点半下课(有读者问我是不是去坐牢的_(:3”∠)_ 到时用碎片时间手机写,尽量少请假,更得短一点拜托大家多担待啦,不更会在文案挂假条哈 第48章 周二早上,闹钟没响,程倾先醒了。 几分钟后,闹钟响起。 程倾没见几分倦意,目光清明:“我先回家一趟。” 周亭打着哈欠:“回去干吗?不多睡会啊。” 人和人的区别实在太大了,她就没有程倾这格外充沛的精力,从周六到周二几乎每天都在通宵工作,她每天困得要死,而程倾每时每刻都很清醒。 程倾提起包往外走:“家里养了只猫,回去看看。” 周亭瞬间就不困了:“程老师你什么时候养了猫?前不久去你家还没有吧?” 往外走的人没应,但不妨碍她猜测:“该不会是她女友养的吧?” 李梓央给她递了杯咖啡:“我猜也是。毕竟程老师和猫,显然是难以和平相处的两个物种,一个比一个的高冷傲娇…” 此时此刻,高冷傲娇的阿白踱着步子到门口,嗅了嗅主人的裤管,确定不是自己喜欢的人,又高冷地迈着小碎步走了。 程倾早就习惯了这猫的坏脾气了,弯下腰检查猫粮。 碗里…竟然是满的。 这时厨房里传来了动静,程倾直起身,目光一转,下意识要走过去。 “姐,阿白最近都饿瘦了,你是不是虐待她了,”程乐趿着拖鞋出来,还不忘埋怨她,“要不是我今天过来,阿白要饿坏了。” 难怪阿白刚才对她这么嫌弃。 程倾垂下眼眸:“我在忙工作。最近没时间照顾它,你带它回去吧。” 程乐:“你都养了这么久了,现在说没时间?!” “之前是她…”程倾顿了顿,“我说没时间就没时间。” 程乐不为所动,也不直接跟她抬杠,岔开了话题:“先不说这个了。我饿了,你做个午饭好吗?” “自己点外卖。” “不是吧,我都过来了,你都不给我做饭?” 程倾进了书房,拿了份材料出来:“我有工作要处理,现在就出去了。” “工作工作,”程乐有点生气,“连跟我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程倾没说什么,直接给她转了一千:“自己点。” 程乐更炸了:“谁稀罕你的臭钱!” 妹妹高兴时收到钱就笑,不高兴时收到钱就爆炸。前后的反差太大,程倾有时不太理解。 但她现在没时间去想,耐着性子说:“我几天没躺下睡觉了,有时间给你做饭。” 再回到办公室才九点,桌上放着油条豆浆和小笼包,小周招呼她一声,几个人边吃早饭边开始讨论。 “程老师你看这个图纸还要几天能做完?” “今明两天差不多。” “啊那就好,我要累死了。余老师请假了真是要了我们的命,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程倾放下豆浆:“她请假了?” 周亭:“是啊,董院批的,说她家里有事,不过好像快忙完了。” 程倾:“家里什么事?” 周亭:“不知道,要不你给余老师打个电话问问?我们也想她早点回来呜呜呜。” 程倾抽了张指尖擦干净手指:“好,我问问她。”- “英明神武的余老师,求你了,我不想喝乌鸡汤了…” 余抒眉头紧皱,抗拒着余庭秋带来的补汤。 余庭秋冷笑一声:“不喝也得喝,再不听话我给你灌下去。” 余抒一听她又要念叨赶紧求饶:“好了好了好了,我喝,我马上喝。” 这几天几乎每天都要发生这一幕,一旦她说了个‘不’字,余庭秋就要开始骂她没良心,怪她怎么一个人瞒天过海把手术做了,简直可以从早数落到晚。 余抒皱着眉头,一口气把鸡汤都喝完了,把碗朝下倒了倒:“报告,一滴不剩,完成任务!” 余庭秋切了一声:“你还光荣是吧,还要我夸你?” 余抒笑:“夸我也不是不可以。” 余庭秋瞪她一眼,开始收拾餐具,一边说话:“回去是去我那住还是回宿舍,你的医保卡是在家吧?让你爸妈…” 余抒笑容凝滞,神色黯淡下来。 余庭秋暗叹一声,又说错话了。 这对夫妻简直离谱,忙着打离婚官司,连女儿生病都不知道! 余抒舒了口气,调整好语气:“我回学校吧,医保卡我带了。小阿姨你陪了我几天,赶紧去忙工作吧。” 听她这么说,余庭秋也当无事发生:“不急。我假都请了,工资都扣了,回去打工多亏,给你办完出院手续再说。” 余抒笑:“谢谢小阿姨疼我。” 余庭秋哼了声:“谁疼你,不要脸。” 她说完随手接了个电话:“程大教授找我什么事啊?” 也不知那边说了什么,余庭秋摇头:“这几天不要跟我谈工作,我没空。我家小萝这个不靠谱的,我得看着她。挂了挂了。” …… “挂了?” “嗯,她说她没空。” 程倾放下手机,却在回想着她说的那句‘要看着她’。 “行吧,那没空的话我们就继续搞吧。” “董院从明大和永大招了几个项目实习生来帮我们干活,快的话估计今天能搞完,赶紧干活!” 程倾也嗯了声,眼睫低垂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工作真正忙完到了夜里十二点,整个团队的人都没吃晚饭,饿着肚子到现在,交了差都瘫在椅子上,动都不想动。 程倾关掉电脑:“走吧。” 周亭刚经历过她的死亡鞭策,一边对程倾的严苛程度心有余悸,一边又感激她雷厉风行的做事态度:“程老师别走!一起吃个饭啊!” 程倾难得没拒绝:“也可以。” 一行人进了永大附近的一家深夜大排档,程倾不喜欢吃路边摊,坐下还是不动筷子,喝了两杯白开水。 除了周亭和李梓央,几个年轻实习生她都不认识,也没跟他们说话。 周亭喝了点酒,说话就犯混:“程老师,叫余抒一起吃饭吧。” 没想到她还不忘念叨这件事,程倾看了她一眼:“小周,少喝点。” 周亭没再说话,坐在对面的明大学生好奇地问:“你们说的是哪个余抒?我有个同学就叫余抒啊,是明大建筑系的吗?” 周亭反应快,半点也没提程倾的隐私:“是,那个姑娘人挺好的,我们认识。” “她人是挺不错的,就是最近有点惨。听说她父母前一阵闹离婚,还闹得挺大的,小三都到学校来找她了。不过她好像身体不太好,谁都没搭理。” 扣在玻璃杯上的手指悄然收紧了。 程倾开口:“她身体不太好?” 那人继续说:“是啊,好几次在校医院碰见她拿药,不过她说不是大毛病,但是感觉我每次去都碰见她。” 程倾眼睫低垂:“还有呢?” 程倾继续听那人说。 说余抒这学期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听说是在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又说余抒赶作业,总是待到图书馆闭馆才出来。 说她这两天请假了,好像说是家里有事情,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缺考了一门选修课的考试。 程倾轻轻舒了口气。 她对余抒的原则是尊重她的隐私,从不过问她的私事。 余抒也不爱跟她说这些,几乎从没说过学校和家里的事情,于是她也从来不问。 可现在想想…她对她又何尝不是冷待。 她本该对她更好一点的。 对面的男生把话题聊偏了,说到了学院里大佬太多,竞争激烈,卷得他想躺平又不敢躺平。如此云云,都是些琐碎的抱怨。 程倾起身往外走,站在浓郁的夜色里,先打了一个电话——忙音,对方在通话中。 她挂了电话,给余抒发微信:怎么请假了? 屏幕上出现一个红色感叹号和三行字…要她发送朋友验证。 ——她被余抒删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在收行李箱,又短小了_(:3”∠)_ 明天就去培训啦。全封闭,到11月5号结束。 希望每天能挤点时间码字趴,感谢大家啦 第49章 周三一早,余庭秋给余抒办好出院手续。 “真不去我那边住了?” “不去了,”余抒掐了掐自己脸上的肉,叹气,“这几天都胖了。” 余庭秋发动车子:“圆滚滚的胖菠萝也挺可爱。” 余抒随口说:“那不行,耽误了我找对象呢。” 余庭秋:“怎么,终于想找对象了,我帮你问问。” 余抒:“…不用不用!” 可别问到某些不该问的人。 回到学校,安可就等在宿舍楼下,跑过来帮她拿行李,说话有点气:“你还把不把我当朋友啊,生病住院都不告诉我!” 余抒笑:“没有,我就是看你复习得好辛苦。再说啦,我就是想试试看一个人行不行而已。” 安可哼了声:“就你厉害,你最行。” 余抒挽着她手臂:“别生气了可可,晚点请你吃绵绵冰!” 安可白她一眼:“你能吃吗?” 余抒:“我看着你吃!” “去你的,又让我一个人长胖!” 两个女孩子说说笑笑,走上楼,放好行李又下来。 安可:“选修课老师那边帮你请好假了,下学期补考,不用担心。” 余抒:“不担心,我们可可全世界第一靠谱!” 安可神秘兮兮地说:“对了,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余抒:“什么?” “林潇的处理结果出来了,因为后续很多女生反应被他骚扰,再加上他的学术不端行为,学校把他给开了!” “开除?” “对啊!”安可忍不住笑,“你不知道那天他嚎得跟野猪一样,就在校长办公室外面,说他被开除了会被他爸打死的。” 余抒笑了笑:“自作自受。” “你讲话还是这么客气,”安可切了一声,“他差点害惨你。对了,你的程老师知道这件事了吗?” “跟她简单说了下,”余抒顿了顿,“还有,她…不是我的。” 安可愣住:“怎么啦?” 余抒:“…我们已经结束了。” “什么时候的事?”安可难掩震惊,她先前还担心余抒动了心,现在看来,余抒远比她想象中更为理智。 余抒:“就前几天,没事啦,都过去了。” 她偏过头笑了下,阳光落在她病后还残余着几分苍白的脸颊上,像雨后初晴的天,清澈纯粹。 安可怕她难过,没再提这件事:“好了好了走吧。” 余抒伸出手,阳光落在她掌心,她抓了把跃动的阳光,心情也晴朗起来:“好,往前走啦!”- “程程啊,看了我给你发的资料没?” “还在看,没看完。” 程倾轻轻推了下眼镜,抱走趴在她键盘上的懒猫:“晚点看完再回复你。” 余庭秋:“好不急,对了看到我们小萝搜集的资料包了吗?” 程倾:“嗯。” 余庭秋:“你嗯是什么意思啊,她做的很不错。” 程倾无声莞尔:“还可以。” 电脑上正打开着一份图纸,她标注出两处需要改的地方,将文件多复制了一份,单独放在了桌面上。 “什么叫还可以嘛,在你嘴里真是难听到一句好话,”余庭秋不满地说,“这孩子很踏实的,这几天明明都没空,还硬挤出时间找资料。” 程倾:“没空?” 余庭秋:“是啊,她身体不太好了。我带这糟心孩子出去吃饭了,免得她一个人又在学校糊弄。别忘了周末到学校西区咖啡厅谈项目。我先挂了。” “庭秋!” 程倾叫她的名字,但没叫住她,只听见一阵嘟嘟的忙音。 再打电话过去,只为了问她侄女的事情似乎并不合适。 程倾放下手机,看了眼台历,还没到给阿白打猫疫苗的时间。 但阿白最近吃的很少,原先的猫粮它也忽然不爱吃了。程乐听说了这事不太放心,她最近参加奥赛培训一直留在永州,说要晚点过来看看。 处理完工作刚刚六点,程倾开车接了妹妹,跟她一起带阿白做了检查,但没检查出什么问题。 到了家,阿白从程乐怀里跳出来,回到自己的小窝里躺下,依旧恹恹的。 程乐过去逗逗它,忽然问:“好久没见小余姐姐啦?” 程倾倒了杯水,没理她。 程乐心里一沉:“姐,你跟小余姐姐,是不是分手了啊?” 程倾没说话,算是默认。 程乐:“哎!” 她看了看手机,过了会又抬起头看着她,再次重重叹了一口气,哎。 程倾:“有话就说,叹什么气。” 程乐一脸无奈:“除了叹气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姐,我的亲姐,小余姐姐这么好的一个人,你怎么能跟她分手呢?” 见程倾不说话,她又竖起手指头,一个一个地数:“你看啊,她年轻,温柔,漂亮,学历高,能力强,对人温和。对你更不用说了,你什么时候听到她对你说过一个‘不’字吗?” 程倾抿了下唇。 她的指节轻轻扣了下桌面,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程乐见她这样,恨铁不成钢地说:“你生日那次,也是我跟她说的。她过来家里给你做蛋糕,陪着你。她对你还不好吗!你还不对她好一点?” 这么多年,难得见到自家姐姐身边有人陪伴,她说不出来有多高兴。结果现在好好的。人都跑了,真是气坏她了,她真是操了一份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闲心, 程倾点头:“我知道了。” 程乐:“你知道什么了?” “你该去上晚上的舞蹈课了,”程倾站起来,给她把门推开,“走吧,快迟到了。” “啊呀!差点忘了!” “走了走了,”程乐跑出去没几步又折回来,“姐你真的要把小余姐姐追回来,知道吗?” 没等程倾回应,她又匆匆跑了。 家里算是安静下来。 阿白过来蹭了蹭她,又有点失落地走了。 程倾关掉电脑已经是深夜,洗漱后坐在梳妆台前,她轻轻拨弄了一下耳朵,耳垂有点发炎,不太舒服。 她对着镜子看了一会,找不到合适的位置。 正好厨房里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动静。 程倾下意识叫:“余抒,帮我换下耳钉。” 房间里依旧很安静。 静到只有她自己声音的回音。 紧接着又传来一声‘喵’声,原来客厅里是阿白在玩猫玩具。 余抒不在这里。 程倾笑了下,抬起手,摸上耳垂。 再下手她的动作就有点狠了,也根本不在意疼不疼,直接将耳钉摘了下来,果然出了血,确实有点疼。 对着镜子,她有些出神。 想起有人指尖温软,在她耳边呵着气,帮她换耳钉的样子。 想起有人说,以后耳朵疼的时候,都要想起我。 终于换好耳钉了。 她抬起手,习惯性的,又摸了一下耳尖- 如银酒吧。 吧台上坐着一个穿雪色衬衫的女人,衬衫扣子只扣到锁骨处,修长指尖握着高脚杯,对着光看转动的酒液。 “再来一杯?” “谢了。” 宁姐是个单身不婚的中年女性,在永州有三家酒吧,最近来如银来得很少,也更难得看见程倾:“怎么了?有什么事能烦到我们程大教授啊?” 程倾沉默数秒才开口:“你喜欢过,小你十岁的人吗?” 宁姐:“有啊,前几天我睡了个小鲜肉模特,才刚刚三十。” 程倾:“……” 宁姐一愣:“你是说动真感情啊?” 程倾没说话,眼睫微微垂了垂。 “不是吧?你喜欢小年轻做什么啊,大多数都是图你的钱,再说了,年纪轻又心思野,一见到花花世界,没几天就不喜欢你了。” “她不是这样的人。” 宁姐拉近凳子,凑得更近:“你琢磨这件事很久了吧?” 程倾失笑:“你胡说什么。” “我还不了解你,”宁姐啧啧两声,“要不是想了很久,才不会问我呢。” 而且今晚还是喝了酒,要是没喝酒,闷骚的某人估计半句话都不会说。 宁姐哎了一声:“你要是真喜欢,也不是不可以。真被骗了就当买教训了呗。” “这不是问题。” “那什么是问题?” “算了,不好跟你说。” “是谁啊?难不成是我之前给你介绍的姑娘?对了她不就是三十岁出头吗!” “你不会想知道她是谁的。” 宁姐不解:“为什么啊!” 程倾只笑,并不说话。 如果被庭秋知道…她会把如银酒吧搅个天翻地覆吧。 酒吧光芒流转,落在她清冷侧脸上,深邃五官在光影之间,半明半暗,优美且落寞。 耳钉细钻折射出冷冽的光。 程倾仰着头,眼眸微微眯着,红唇轻启,抿了口酒。 无意识地,她又拨弄了下耳垂。 她给余庭秋发了两条信息: “周六的项目改到明天谈。” “我有事问你。”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不是很忙,更新啦! 希望明天也有空写qaq—— 有个小问题,之前有读者说该称外甥女而不是侄女。因为我们那边只说外侄女和侄女,有时会统称侄女,所以我就这么写啦。 辛苦大家将就下看吧。 第50章 “阿白?” 家里一片安静,那只坏脾气的小猫一声都不吭。 程倾在家里找了一圈,都没看到它。 这几天阿白不爱搭理人,有两次偷偷溜出去玩,还带了一只可怜兮兮的流浪猫回来。 程倾干脆把两只猫一起带到宠物店打理,给流浪猫做了体内杀虫。 店士问:“程老师,你又养猫啦?家里有了二胎,会打架吧?” 程倾指了指阿白:“它自己捡回家的,没打架。” “呀,他们是不是谈恋爱啦?阿白阿橘,很配很配。” 程倾挑了下眉:“谈恋爱?” “对啊,没有吗?” “……没有。阿白最近不太开心,喜欢出去玩而已。” 程倾跟着店士叫这只流浪猫阿橘,白天也给它吃猫罐头,但每天一到晚上九点,这只流浪猫就自行离开了,阿白则回自己的小窝。 不像今天,阿白一直没回来。 程倾翻了下台历,那张便签被贴在背面,她又撕下来看,唇角不自觉弯了弯。 她放下便签,到楼下找了一圈。 业士群里也发了寻猫启示,她去看了小区楼下的监控。但阿白毕竟只是一只猫,不是人,没那么好找。 程倾只能在家里等,为了打发时间,整理了书房的书,从抽屉里翻出一本绿色封皮的笔记本,翻开后看见扉页上写着余抒的名字。 她没往后翻,放下了本子。 整整一晚,阿白都没回家。 第二天一早,门外才传来声音。门开了,阿白就在门口,喵喵叫了两下。 等阿白躺回窝里,程倾拍了拍它的脑袋,语气凉凉的:“你还知道回来?”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她的声音。 或许,她不只是在等这只小猫回来。 — 天气晴朗,阳光炽热。 车经过明大,停在路边。 一行人正从校门外走出来,说说笑笑,有个清瘦俊朗的男孩伸手帮女孩提过包。 是那次在机场见过的男生,笑容明朗。 同龄人在一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 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男生抬起手,是近年来年轻人很爱用的“比心”手势,抬高到女生眼前。 程倾看着那道纤细背影,渐行渐远。 这么久不见,隐约感觉她似乎瘦了点。 车也重新启动。 到约定的咖啡厅,余庭秋已经到了一会:“不是约我谈事情吗,你怎么迟到了?” 程倾:“路上耽误了。” “不应该啊,这会还堵车?” “还好,”程倾换了话题,“你最近在忙什么?小周说你请假了很多天。” 余庭秋:“家里的事情。之前跟你提过一嘴,我姐跟我姐夫闹得家里鸡飞狗跳,也顾不上小萝,我放心不下,请假陪着她。” 程倾:“陪她做什么?” 余庭秋有点惊讶,没想到她会追问自己家里的私事,略一停顿才说:“她从小就身体不太好,又生病了。前不久瞒着我,自己去医院做了个手术。” “…什么?” “说是长了个很小的瘤子,已经切掉了。我打电话给她,她还想瞒着我。我快被她气死了!” “她一个人?” “对啊!” “说起来我就生气,”余庭秋刚开始火大,目光瞥到咖啡厅门口,按捺下来,“李总监来了,我们先谈项目。哎你去哪啊?” 程倾站起来,白色西装外套搭在右手手臂上,对客户点了下头:“抱歉,失陪。” 余庭秋从没见过程倾扔下工作就走的样子,差点直接伸手拉住她,但毕竟客户在场,她挤出笑容:“李总监,不好意思我同事忽然有点急事,我们先谈。” 程倾感知到身后好友投来的注视,但步速不减,推开咖啡厅的门走了出去。 车行至一半,程倾看到余庭秋的电话,没接。 等快到明大,手机屏幕再亮起,是学生的电话。 “程老师,我们比赛获奖了!” “获奖了?”程倾隐约听到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踩下刹车,“你们现在在哪?” “在学校,宋老师也在,我们准备吃饭。” “不叫我吗?” “我听说您最近工作很忙,有个项目经常通宵加班…” 程倾没多解释,打断她:“发个定位给我,我过来。” 车掉头,很快重新汇入车流- “什么?程老师要来?” “对啊,她电话说的,定位都发给她了。” 童嘉拖着下巴:“之前听说程老师忙着做项目搞研究,没空关注学生比赛的,现在看来不是嘛?” 宋老师笑容慈和:“她是真挺累的,最近在设计研究院赶个项目那可是没日没夜在干,手上两博士开题都是深夜回修改邮件的。” 余抒低着头,双手交错紧握又松开:“那个…那个什么,我忽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先走了。” 童嘉好奇:“你怎么啦?” 队长沈灯轻温声劝阻:“比赛获奖只是模型设计得好,实地设计还要再问程老师的,你要不稍等片刻再走?” 余抒沉默一瞬:“好,那问完我就走。” “来来来,先点菜,等程老师来了,再让她加菜。” “好啊,都看看!” 余抒低头看木桌的纹理,数着自己的心跳,始终觉得闷闷的,站了起来:“我出去买瓶水,透透气。” 她往外走,刚抬起手,包厢的门被人从外移开,目光在半空中相撞,凝滞,又错开。 余抒往后退了两步,过了两秒才想起来,低低地叫了一声:“程老师。” 程倾如往常般嗯了声,看着众人,话却是对余抒说的:“准备去哪?” 余抒:“…哦刚想出去买瓶水。” 程倾:“坐吧,让服务员帮上。” 余抒点点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下一秒,她看见程倾在她的对面坐下。 ——这是一张长型木桌,两侧都有座位,正好她对面的座位是空着的,但也有好几个座位空着,偏偏…偏偏就坐在她对面。 就在灯光之下,灯光自她如瀑长发倾泻而下,清冷,也温柔。 程倾将长发揽到耳后:“点菜了吗?” 宋老师笑眯眯地把菜单递给她:“点过了,你看看有没有想吃的,再加两个。” “都是这么辛辣的菜?” “清淡的比较少,你换口味了?” “不是,想点而已。 程倾应了声,铅笔勾选几下,按铃叫来服务员,侧过身低声说了几句,才转回来:“好了,久等。” “没有没有,还麻烦您今天赶过来。” “对了程老师,我们还有一些问题不太清楚的…” “……” 其他人七嘴八舌说了好多,只有余抒低眉敛目,别提说话,根本就没看她。 程倾平时不爱说话,今天话却比平时多:“每个人有什么问题,单独说说。余抒,你没有问题吗?” 坐在灯下的女孩停顿片刻,雪白下巴消瘦了,长发垂下来,几乎遮住半张脸,飞快地抬起头看她一眼,又收回目光:“有。晚点整理了发您邮箱。” 程倾没再问,继续问其他人问题,仿佛刚才不是特意问她的。 很快,服务员开始上菜,辛辣气味扑鼻而来,让人食欲大开。 大家都拿起筷子大快朵颐,只有余抒用筷子拨了点米饭,随意地塞了一点要嘴里。 童嘉给余抒夹菜:“你尝尝这个酸辣藕丁,好下饭!” 余抒:“好,谢谢。” 但她只把藕丁堆在碟子上,推远了盛满可乐的玻璃杯,始终记着近期饮食清淡的医嘱。 “麻烦让一下,山水豆腐、清蒸虾仁要上了。” “你好,放这边吧。” 程倾叫住服务员,示意服务员将她点的两道菜放在自己面前——也是余抒面前。 余抒犹豫着,还是夹起了一块豆腐,咬了一口。 没多久,一杯酸奶被推了过来。 余抒愣了下,下意识抬起头看了程倾一眼,清澈眼眸里隐约有不解。 程倾注视着她,浅茶色眼眸宁和深邃,似深秋幽潭。 餐厅里热闹嘈杂,唯独她们无声凝视彼此。 “咦?什么时候上酸奶啦,我想喝!正好可乐喝多了不太舒服。” “……” 谁都没说话,任由那杯酸奶被童嘉拿走。 仿佛那道连接在目光之间的锁链也断裂,余抒低下头,继续吃饭。 这顿饭吃得很久,也很愉快——年轻人拿了奖太过兴奋,脸都说红了,到后来干脆傻笑,宋老师亲和没架子,跟学生聊成一片。 唯独余抒跟他们有些脱节,情绪不在状态,刻意回避着来自对面的注视。 好不容易捱到一顿饭吃完,余抒抢着先出去,站在路边透气。 夜色渐浓,华灯初上。 “呼…” 她鼓起脸颊,尚不平静的心情还未平复下来,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余抒回眸,看见有人踩着她的影子,一步一步走来。 尚不等她做出反应,那人已经走到眼前。 依旧清淡平和,气质泠然,挺拔端丽。 程倾凝视她几秒,目光移动,环顾似的绕了一周,才轻声开口:“瘦了。” “…嗯。” 余抒别过眼,呼吸微凝。 怎么会,听到她一句话就想哭呢。 就像那天晚上在病房里,辗转难眠时脑海里自然浮现的念头… 她要是在就好了。 长达数分钟的沉默后,程倾看见宋老师在往这边走,很多话来不及问。 她开口:“你有本笔记本落在我家了。” 余抒眨了眨眼睛,原来是落在她家了,难怪她在宿舍到处都找不到。 她斟酌着用词:“那,可以麻烦带给我吗?” “带给你不是问题,”程倾顿了下,淡淡地说,“怎么联系你。” 后半句话是陈述的,而不是疑问的语气。 余抒怔了下。 很快明白,原来她发现自己把她删了,比想象中要更快一点。 程倾:“选个周二或周四,在之前喂猫的时间,你过来拿,在我书房的书桌上。” 余抒:“那…不要了吧。” 程倾:“怎么?” 余抒:“我把我的指纹删掉了…” “……”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文下有一些对主角行为的讨论,我的目标是不崩人设,至于主角性格优缺点由读者评价,感谢大家留言啦 第51章 “程老师,小余,你们在聊什么呢?” 宋老师走过来,笑眯眯地拍了拍包:“刚刚几个孩子还跟我抢着买单,你说哪有老师跟学生吃饭,还要学生给钱的道理?” 余抒侧过身,笑着说:“谢谢宋老师,等我们收到奖金,一定请您吃饭!” 宋老师很喜欢她的性格,拍了拍余抒肩膀:“那一言为定,不许反悔啊。好了小余,你跟我的车吧,我正好把你和小童顺路带回去。” 余抒没去看程倾,点头:“好啊。” 逃离似的,扭头就上了宋老师的车。 这场饭局就这么散了。 余抒和童嘉跟宋老师的车,其他人则各自回学校。 坐在车上,余抒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路灯下依旧有人站着,长久未动,影子被灯光拉得格外细长。 余抒收回目光,拍了拍胸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还是…不要看见她才好,免得自己忍不住- 周六,余抒跟秦繁约了吃午饭,也把徐之恒叫上了。 徐之恒穿着球衣跑过来,擦了擦汗,开门见山地问:“你生病也不跟我说?不把我当兄弟啊。” 余抒双手合一:“我错了徐哥,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 徐之恒拍了下她手:“认错认得这么敷衍。行了,接着。” “什么?”余抒下意识伸手接住他抛来的东西,落在掌心里才看清是两个砂糖桔,咬了一口,“好甜啊,在哪买的?” “我家店里拿的。最近永大那边租金上涨,房东也不想再租给我们,之前攒了笔钱,我改租了明大附近的两间门面,一间卖水果,一间还是做我奶奶的老手艺,过几天开业。” “开业叫我,我给徐哥捧场!” “不给钱,只管饭啊。” “没问题!” 余抒吃着桔子,又问了一些店里开业的小事。 她最喜欢跟徐之恒聊这些琐事,认真生活,积极向上的人总有一种感染力,让人心情晴朗起来。 徐之恒决定把话题绕回来:“你呢,生了病自己去做手术,应该不是因为觉得这样很酷吧?” 余抒长长舒了一口气:“有你说的一时意气,也有一些现实原因。” “比如?” “比如,我父母在打离婚官司,顾不上我。再比如,还有一个…我无法靠近的人。很多时候我会希望她在我身边,但这不现实,我干脆彻底断了自己的念想。” 徐之恒挑了下眉:“很理智,不愧是我的合伙人。” 余抒低下头,笑了笑:“如果真能这么理智就好了。” “不管是真理智还是假的理智,做出选择就不要后悔。往前看吧,等会秦繁是不是就要到了?” “对,她刚说还要二十分钟。” “那我就不陪你们吃饭了,我还有事,把这份文件给她吧。” “好,开业记得叫我!” 余抒跟他挥了挥手,拿着文件袋等在路边。 ——不久前秦繁终于答应跟徐之恒一起办工作室,自主运营平台账号,至于余抒,她没时间参与运营,约定好一个月参与两次视频拍摄,足以保证她读书期间的基本开支。 从今天起,对秦繁不能再那么礼貌而客气了,毕竟以后长期共事,而且这次也多亏她帮忙,余抒决定努力拉近双方的距离。 “小抒?” “秦姐,这边可以停车。” 一辆银色宝马在路边停下,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明艳动人的脸:“我今天不想出去吃,就在你们学校里吃点好不好?” “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学校里没什么好吃的哦?” “没关系,跟你吃饭就可以。” 余抒点头:“好啊,那我们去湖滨食堂的风味餐厅?” 秦繁锁好车,巧笑倩兮:“听你安排。” 余抒带着秦繁在校园里穿梭,有时遇见同学打招呼:“余抒,这是你姐姐吗?姐姐好漂亮啊!” 最开始她还解释两句,后来干脆不说了,就笑着点头,默认秦繁是她姐。 等到餐厅坐下,秦繁双手撑着下巴,唇角微弯:“小抒啊小抒,你占了我一路的便宜,干脆假戏真做好了,叫我一声姐姐?” “…嗯?” 见她茫然,秦繁有些惋惜地说:“我是独生女,一直很想有个妹妹的。” 余抒抿了下唇又松开,停顿了两下:“那…叫你,秦…姐姐?” 秦繁见好就收:“好,也可以。谢谢小抒,今天是我生日,有你陪着我很开心。” “什么,今天是你生日吗?” “是啊,幸好有你陪着我,不用一个人过生日。” 余抒想了想:“那…我去给你买个蛋糕吧!” “不用不用,”秦繁忙叫住她,“你今天有空的话,带我在你们学校转转?” “没问题,”余抒一口答应了,“今天听你安排。” 秦繁眯着眼眸笑:“小抒真乖。” 余抒也笑:“谢谢秦姐…姐。” 啧,这小白兔。 秦繁笑意更盛,一双桃花眼开成了扇,很懂适可而止的道理:“好了,吃饭吧。” 秦繁是北方人,余抒给她点了酸菜鱼、酱排骨、油泼面,自己则点了一份番茄牛腩面。 吃完午饭,余抒到吧台点了杯椰汁,递给秦繁:“这个好喝,我之前经常喝,你试试?” “你不喝嘛?” “太冰了,我今天不喝。” “谢谢,”秦繁笑,红唇咬着吸管,目光盈盈地看着她,“小抒对我这么好。” “小事而已啦,”余抒摇头笑,“以后徐哥那边,还要麻烦秦姐多帮忙哦!” 秦繁:“只要你开口,我就答应。” “啊…谢谢,”余抒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谢她,只能岔开话题,“之前借的相机还没还你,秦姐你稍等,我去宿舍拿。” “宿舍?我可以跟你一起过去看看吗?” “应该可以。刚好室友都不在。” 余抒在宿舍群里再次确认了没人在,才开门:“秦姐,宿舍有点乱,你先坐啊。我把相机照片导到电脑里,稍等几分钟。” 秦繁单手撑着脸,含笑看着她:“没事,你忙。” 她的目光轻轻扫过,余抒桌上堆了两摞书,台历上圈出来每门考试的时间,摊开的笔记本上字迹优美工整。 真是个认真的姑娘。 目光再下落,她看到有把雨伞卡在桌缝上,要掉不掉的样子,她伸手去拿,正好被余抒看到。 余抒忙站起来,一把抢过伞:“……谢谢,这个我自己收拾就可以了。” 秦繁的手停在半空,顿了两秒才笑:“好,一切随你。” “照片也导完了,”余抒把相机递给她,“谢啦!” “不客气,那我们出去吧。” 余抒锁好门,跟秦繁并肩下楼。 到了宿舍楼下,秦繁晃了晃杯子:“冰块都化了,要不要喝一口?” “啊?” 吸管已经递到了唇边,余抒偏过头看她,有点茫然,想拒绝但又没想好理由,耳尖却因为不好意思而红了。 秦繁笑吟吟地看着她,眸光渐深。 这迟钝的小白兔,耳朵再红一点啊。 “余抒。” 这时有人叫了声她的名字,余抒下意识转过去看,秦繁也跟着看过去。 梧桐树荫下站了个高挑冷致的女人,目光冷淡地看着秦繁,一步一步走过去,到余抒面前,站定。 余抒有点惊讶:“程老师?” 程倾嗯了声,语气淡淡:“外来人员进学生宿舍?” 秦繁笑:“这位老师,难道是学校教务处老师?我刚进小抒宿舍是登记过的,没有违反规定哦。再说了,小抒叫我一声姐姐,她可不是随随便便带人到她的宿舍的。” 程倾没看她,问余抒:“是你姐姐?没听你提过。” 秦繁噗嗤一声笑出来:“我们小抒不用什么事都向老师汇报吧?” 程倾扫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唇角笑意极淡:“我在跟她说话,你很不礼貌。请自重。” 秦繁:“…自重?”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跟她说话! 这莫名的火药味让余抒紧张起来:“秦姐你先到旁边稍等一下。程老师,请问什么事?” 程倾笑了下。 很好,叫别人姐姐。 转头跟她说话还用“请”字。 秦繁勾了下唇角,象征性地往旁边挪了几步:“好,我听你的。” 程倾拿出笔记本:“带给你。” “哎?”余抒有些意外,“谢谢,麻烦你了。” 没想到她会专门来一趟,只为了把笔记本给自己。 明明当时都说了,实在不行就不要了。 程倾低头,声线压低,低醇声音轻轻叩击着余抒的耳膜:“非要跟我这么疏远?” 余抒仰起头,乌黑晶亮的眼眸眨了眨:“…什么?” 她们之间不是一直如此的吗? “好了吗小抒?” 不远处,秦繁唇角含笑,目光中却深藏着明目张胆的敌意,肆意地看着程倾。 “好了…”余抒对程倾点了下头,“今天谢谢了,我跟人约了有事…” “等等!” “怎么?” “小抒快点!你不是答应了姐姐,说今天一天的时间都是我的吗?” 秦繁笑意收敛,走到她们面前,“这位老师,你……” 程倾:“我不是她的老师。” 秦繁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语气微妙地问:“那你是她什么人啊?追求者啊?” 程倾刚要开口,余抒抢先说:“不是!” 程倾脸色转冷。 宿舍楼下人来人往,有的事再说下去难免会被其他人听到。 余抒不想被别人误会,再有上次论坛的事情,会对程倾的事业和生活造成影响。 余抒实在受不了这种尴尬氛围,对程倾点了下头:“抱歉程老师,我还有事,先走了。” 态度十分干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怕秦繁再多说,余抒一把拉过她手臂:“我们走吧,不是说想看电影吗,等会就开始了!” “好啊,我们走,”秦繁特意加重了‘我们’两个字,被她拉着往前走了几步,又往回看了一眼,目光中是得意的挑衅,“今天还是你请我看电影吗?” “可以啊,秦姐…姐是寿星,今天都听你的。” “好啊。” 并肩而去的两个人聊着天,渐渐走远了。 宿舍楼下人来人往。 阳光炽热,蝉鸣阵阵。 “程老师?” 童嘉刚下楼,正好看见程倾站在宿舍楼下,打了声招呼,朝她走过去。 程倾点了下头,没说话。 童嘉忍不住好奇,多看了她几眼… 程老师脸色未免也太难看了,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活像被戴了绿帽子。 “您在这,是…找余抒吗?要不要我帮您叫她?” ——毕竟这栋楼除了她就是余抒,不是她,那肯定就是余抒了。 程倾冷着脸,一言未发就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打起来了jpg 久等了!明天也有更的 第52章 “小抒,想什么呢?” “…没事,抱歉,刚发了会呆。” 余抒回过神,站起来,跟着人潮往外走。 一场电影两个小时,有至少一个半小时她都在走神。 刚出电影院,她接到童嘉的电话:“小抒有点事情,你方便听电话吗?” 附近很吵,余抒把手机往内扣:“稍等。我等下回你电话。” 秦繁早就注意到她全程不在状态,又看她出来就接电话,忙问:“怎么了?是学校临时有事吗?” 余抒点头:“有点事情要处理。抱歉秦姐,我可能要先回去了。” “没事。我送你吧。” “不用不用,这会肯定堵车了,我坐地铁回去。” 秦繁难掩遗憾:“好吧。” 其实她的心跟明镜似的,早就看出来余抒跟那位‘程老师’关系不一般,也看得出来余抒失神是为了谁。 可那又怎么样。 人的心又不是石头,只要给她时间,她一定可以让余抒忘掉那个人。 “拜拜,路上小心。” “嗯,拜拜。” 余抒跟她挥了挥手,戴上蓝牙耳机,给童嘉回电话:“嘉嘉,怎么啦?” 童嘉:“你现在能来永大吗” 余抒:“可以。我在往地铁站走了,半个小时到。” 童嘉:“那我说了,永大的老师太过分了,新闻稿上只说这次比赛得奖是永大学生的作品,把我们两个的名字都抹掉了!” “抹掉了?” “是,简直离谱。永大建院出的新闻稿,永大校方刊登在校报上的,队长先去找学院老师了,叫我们都过去。” 余抒赶到永大的路上,看了一遍新闻通讯稿。 整个报道只说是永大教授指导了学生参加建筑设计大赛,并斩获了国家级奖项。 不过事情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永大建院负责宣传的老师开了一间会议室接待她们,笑眯眯地说:“不好意思啊,这是学生助理写的宣传稿。我刚从家里赶过来的,办公室也没人,等周一我们会改回来的,放心。” 童嘉都做好骂人的打算了,一下子熄了火:“好的,谢谢老师啊!” 从永大出来,余抒还在想这件事:“感觉解决得太简单了…” 童嘉点头:“我也这么觉得。宋老师最近不在学校,我们问问程老师吧?” 余抒:“程老师吗?她…应该挺忙的。还是不了吧。” 童嘉想起刚才楼下撞见程倾那一幕,猜她可能心情不太好:“行吧。” 说是这么说,但真到了关键时刻,她肯定要厚着脸皮请程倾的,她才不管那么多呢。 — “姐,你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 程乐不满地撇了撇嘴。 骗鬼呢,没想什么还一直沉着脸,跟谁欠了她钱一样。 而且今天来接她还迟到了——程倾从不迟到,程乐差点以为她今天不来了。 “对了,你最近有去找小余姐姐吗,你们到底怎么了啊?” 这几天程乐总关心这件事,奈何程倾对她爱搭不理,根本不回答这个问题。 程倾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示意她闭嘴。 程乐只能偏过头,去看窗外风景了。 一路无话。 程乐到家先抱阿白,在沙发上葛优瘫,拿着猫玩具逗猫,脚都快要翘到茶几上了。 没多久,阿白从她怀里跳了出来,正好撞倒茶几上的杯子,洒了一地的水。 程倾听见动静走过来:“起来。” 程乐捣乱后一向很乖,立刻挪了个位置继续瘫着。 茶几上的水顺着桌面下流,没入到茶几下的小抽屉里,程倾擦干桌面的水,拉开抽屉检查,一眼就看见一个崭新的牛皮信封。 她擦干净水珠,拿出信封,厚厚的,手感很厚实,隐隐约约有了预感。 她撕掉封条,把信封里装着的东西抽了出来,一沓红色钞票和一些零碎的纸币、硬币,还附了写了一张打印的纸条。 纸条上清清楚楚记录着这三个月以来所有的开销。 日料餐费,在医院的挂号费,在明大外给她买的花,夜里她给余抒打的车…… 每一笔都算得清楚明白,干干净净。 就像给她发消息,拉黑,删掉指纹一样,一气呵成。 很好,都是现金,根本不给她拒收的机会。 程倾握紧账单,眉心渐渐蹙了起来。 “姐,打扫完了?” 程乐放下手机,看到茶几上摊着的纸币:“你拿这么多现金干嘛?给我的啊?我不要现金,现在都电子支付时代了,用不上啊!” “怎么不说话啊?” “别吵。” 程乐注意到她神色很不好看,压低声音问:“怎么了啊?” 程倾看了妹妹一眼,语气也不太好:“你回去睡觉,我要出去一趟。” 程乐:“去哪?今晚还回来吗?” 这么晚了,不会是要出去乱搞吧? “回。很晚,”程倾拿起信封,“你好好休息。” 砰的一声,门被用力甩上了。 程乐摇了摇头:“大晚上的,哪来这么大火气。” …… 如银酒吧。 宁姐笑着打招呼:“你今天怎么有空来了,刚好庭秋也在。” 余庭秋回过身:“看见我的朋友圈来找我喝酒吗?正好,那天还没来得及问你,你什么事走了?” 程倾:“没多大事。” “啧啧,我才不信,瞧你那天着急的。该不会是好事将近了吧?” “还早,”程倾垂下眼眸,语气清淡地问,“你家里的事处理好了?” 余庭秋叹了口气:“过几天我姐的离婚官司就开庭了。下周小萝也要去医院复查了。最近还算平静。” “我听一个学生说,”程倾顿了下,云淡风轻地说,“看见她…你家小辈在咖啡厅兼职,说她很缺钱。” “什么?!我怎么都不知道?” 果然。 程倾:“你不知道?” “不知道,小萝没钱怎么不跟我说呢!”余庭秋是个急性子,“我去给她打个电话,这孩子到底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程倾若有所思,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心情不好?”宁姐给她续了杯酒,“今天是怎么了?” 程倾晃了晃酒杯:“之前庭秋让你帮忙找个女孩…对方有跟你说过要多少钱吗?” “没说啊,”宁姐不解,“怎么又说起这件事了?人家小姑娘找你要钱啦,要了多少啊?” “她不要。退给我了。” “退给你了?!” 程倾拿出信封,往桌上一扔,红色钞票露出半截,零零碎碎的硬币掉了两个出来,她语气低微似自嘲:“都在这里。” 宁姐数了数钱,简直震惊了。 “信封?现在的小姑娘还用现金?” “不是吧,怎么还有账单!” “这是什么情况啊?” 程倾牵了牵唇角,没说话。 宁姐也懵了一会,过了会忽然说:“我懂了!她该不会是真对你动了心吧?” “嗯?” 正在喝酒的女人偏过头看着她,细长眼眸微眯,目光深邃,“你说什么?” “我说,她都不图你的钱,那不得是图你的人啊?” “你仔细回忆下,除了这一次,她还有没有拒绝过你的钱?钱货两清钱货两清,她不要钱,分明是不想跟你清啊!” 程倾仰起头,将一杯酒一饮而尽,沉默许久。 “你还在纠结她的事啊…不是说先试三个月,现在你们怎么样了?” “走了。” 宁姐愣住:“啊?那我等你把人追回来。” 正巧余庭秋打完电话回来:“你还没走啊?你说的事是真的,我一诈就问出来了,小萝她背着我偷偷摸摸挣钱!” 程倾拨了拨耳钉,语气随意:“还说什么了?” 余庭秋:“凶了她几句,就给我姐打电话了,把我姐大骂了一顿,什么玩意,要离婚了连自己女儿都不管了!” 宁姐:“消消火,消消火。” 余庭秋说了很久,程倾只听着,半晌才问:“那你之后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以后小萝的学费和生活费我来给。” “还有呢?” “还有,”余庭秋压下火气,“我也不能时时刻刻照顾她,她从小身体不太好,我得找个理智冷静、成熟又有责任心的人照顾她。要是有合适的对象,记得介绍给我啊。” 程倾唇角微弯:“给她介绍对象?” “对啊,你帮我看看你的学生里有没有合适的啊。” “哦,”程倾表情淡淡的,“那我怎么样。” “你不介绍就不介绍。开什么玩笑?别给我捣乱啊。” 余庭秋不满地瞪了她一眼,显然是没把这句话当真。 程倾勾了下唇角,无声地笑了下。 宁姐眼皮一跳。 认识她这么久以来,她是第一次看到程倾对事业以外的事情露出这种神情,目光中分明是势在必得的笃定。 想起上次程倾说的‘你不会想知道那个女孩是谁’,她忽然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什么意思?不是吧,难道…… 余庭秋不愿再聊烦心的家事,转而聊起自驾游的话题,瞅到吧台上的信封,随口问:“这年头还有人用信封装钱呢,谁的啊?” “我的,”程倾从她手里把信封拿了过来,放回包里。 她将鬓发揽到耳后,白色披肩搭在臂弯上:“我先走了。” 余庭秋叫她:“聊会天再走啊?” “改天再聊,”程倾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逆着光的脸颊五官深邃,眼眸沉静,微微莞尔,语气平和地说,“庭秋,我不开玩笑。” 余庭秋一脸茫然:“什么?” 谁跟她开玩笑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程姐:实不相瞒,我看上你侄女了—— 不用催不要着急,一般不请假在12点前都有更的 第53章 周一清晨,永州大学。 “怎么了,进去啊?” “哦…来了。” 余抒在校门外站了会,被童嘉催促着走过去。 近一个月,除了昨天急急忙忙赶过来,余抒没单独来过这边。 她们跟永大建院的老师约好上午十一点见面。正好今天有场讲座,讲座人薛教授是业界大牛,也是余抒感兴趣的方向,正好顺路来蹭个讲座。 余抒低下头,在笔记本上记下今天讲座的主题,被童嘉拍了拍肩膀:“要开始了,程教授来了。” 余抒:“…程老师?” 童嘉:“对啊,她今天是主持人啊。” 余抒声音发涩:“你之前怎么没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啊,我不是把通知转给你了,”童嘉有点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程老师点评不是挺好吗?” 余抒没法解释,舒了口气。 来都来了,还坐在第三排,现在出去都晚了。 台上主持的人目光环视,看见她时稍微停顿了两秒又挪开,继续讲开场白。 很快她下台,坐在了第一排,也低下头,握笔写字的神态专注而认真。 余抒看着她的侧颜,直到薛教授开始讲解今天的内容,她才收回目光,集中注意力,一边思考一边记录。 直到一阵刻意压低的咳嗽声响起,余抒下意识看过去,见程倾掩面低咳,白皙清净脸庞因咳嗽而泛着薄薄的红。 她感冒了吗? 中途休息时间,余抒坐着没动,看见程倾跟薛教授出去聊天,而她的杯子放在桌上,水都凉了。 十五分钟后,讲座继续。 程倾回到座位坐下,看到冒着热气的水杯,指尖碰到热烫的杯壁,往后看,唇角轻轻勾了一下。 余抒心虚地低着头,隐约感觉有视线扫过。 她怀疑自己刚才一定是鬼迷心窍了,怎么会给空着的水杯添水呢。 等讲座完,余抒想先溜了,可程倾开始点人提问。 余抒抬起手,撑着脸,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看起来却像是举手的样子。 “第三排,最右边的同学。” 余抒:“……” 程倾竟然真的点了她。 余抒僵硬地站了起来,不过她确实有问题要问。 她没看程倾,只看向讲座的教授:“薛教授您好,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您。我在网上看到过一个评论说,建筑设计的每一处,甚至每一根线都要有严谨的逻辑,但同时又需要设计者投入自身的感性感受,但空间、虚实、光影、氛围似乎仅仅是感性的考量,并不需要理性的测量和计算。我想知道,当我们在设计建筑时,理性和感性的界限何在,又何以平衡?”(注) “这个问题很好,”程倾把话筒递给了薛教授。 余抒听见她说话,下意识朝台上看去,穿白色西装的女人轻轻推了下眼镜,神情淡淡的,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薛教授笑:“这位同学,能问出这个问题,说明你有自己的思考,但是很遗憾,我不能给你具体的答案。我只有一句话送给你,建筑是改变空间特质的人造物,但建筑学,其实是一门设计生活的学问。当你再困惑的时候,希望你能想起这句话。”(注) 余抒微微鞠躬:“谢谢您的解答。” 她刚在笔记本上记录下这句话,工作人员到她面前:“这是讲座互动的惊喜礼物,薛教授签赠图书一本。” 余抒惊喜:“给我的吗?” 童嘉:“哇,薛教授写的还是to签,他竟然知道你名字哇!” 余抒愣了下,心跳有点快。 她抬起头飞快地看了程倾一眼,隐约看见她眼底有些笑意,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 “走了走了!” 余抒把书放进包里,拉着童嘉就走。 “走这么快干嘛?” “马上就十一点了,别迟到了。” “也是。队长她应该也快到了。” “三楼?” “嗯,还是上次的会议室。” 她们上了三楼,看见会议室门口站了个人,余抒打招呼:“请问是董老师吗?” 站在门口的老师抬起头,按灭手机,瞄了她们一眼:“就你们两个啊?行了,说吧。” “老师,请问已经周一了,通讯稿您这边打算什么时间改?” “改?你想我们怎么改?” “您不是说,周一就改吗?” “怎么改,”董老师摊手,“永州日报都要刊载了,不可能的。” 童嘉生气了:“周六你不是这么说的!” 董老师脸一板:“我说什么了?你录音了,有证据吗?别在我们学院闹,算了,我没空理你们!” 童嘉拦着他,不让他走:“你太过分了!” 中年微秃的老师冷笑:“这是我们永大建院的老师指导我们学生的作品,你们这种划水的外校学生蹭到奖项,都能综测评优加分了,还不满意?人心不足,太贪心了!” 余抒把童嘉往身后拉了拉:“老师,您这句话说得不对,我们队内有明确的分工,请问您说我们蹭奖项这句话的依据是什么?” “本来就是,”中年老师双手环抱,冷嗤一声。 队长沈灯轻匆匆赶到,还请了两个校报记者一同过来。 “老师,这两位同学负责校报新闻稿的内容,她们这边同意修改了,请您这边配合。” “另外,关于奖状上的排名顺序,我上报给学院的顺序里,余抒是第三个,请问您为什么要把她放到最后一个?请您调整回来。” 董老师冷笑:“别做梦了。” 真是一个个给他找麻烦,现在赶上学科评估的关键点,多加一分,他的奖金就多一万。别说一篇通讯稿了,后期学院还计划以永大建院的名义,报送优秀学生作品呢。 童嘉握紧双拳:“别做梦?你要点脸可以吗?” “要点脸?”老师也变了脸色,“你现在是在永大撒泼,保安!把她们轰出去!” 童嘉被推了一下,余抒忙扶住她,对永大校报的学生记者说:“这是一个很大的新闻话题,你们不写新闻吗?” “这…” “今天记了,明天你们辅导员就找你们喝茶谈心!” 余抒皱起眉头,目光清澈坚定,直视着他:“您知道为人师表这几个字怎么写吗?不清楚我可以教您。回去我会把这件事拍成新媒体短视频,让您好好出名。” 眼见着再闹下去就有人围观,余抒又不像童嘉那么冲动,老师也着了急,右手指到她鼻尖,近到只有两三厘米的距离:“你敢!我告诉你,你要是…” “啪”的一声,这话才说到一半,他的手被人一巴掌拍开,声音清脆。 “谁敢…程老师?” 程倾偏了下头,淡漠眼眸无声审视着他:“我敢什么?” 余抒没想到程倾会来,还没说话,就被她拉着手腕,轻轻往后带了带。 ——程倾站在她面前,正好将她跟身高体壮的中年男子隔开。 清瘦背影,端丽挺拔。 童嘉一见程倾来了,立刻冲上去说清始末原委:“程老师,这是我们的作品,他不仅去掉我们的名字,还改了上报的奖项排名顺序!” 程倾目光冷淡地看着对面的男人:“谁改的?” 董老师不太自然地轻咳一下:“那个…程老师,我们到旁边说吧。” “不用,就在这说,”程倾神色淡,声音更淡,“事无不可对人言。除非你做了亏心事。” 董老师脸色不太好看:“这个项目是程老师你本人、宋老师指导的,学院辅导员也挂了指导老师的名头,队长是我们学院的学生,主力队员也是我们的学生,所以报道中就说是我们学校的成绩,这个你应该可以理解吧?” 程倾看着他,忽然笑了下:“理解。” 董老师:“那就好!” 程倾却没让他说下去,对校报记者说:“写新闻吧,正好学校在整顿歪风邪气。” 董老师:“什么?程老师,你什么意思!” 程倾:“不写也行。我让电视台的媒体朋友报道一下怎么样?” “……” 场面僵持一瞬。 董老师僵着脸:“我是为了学校,为了学院…程老师,你要支持我的工作啊。” 程倾:“作为指导老师,我先明确一个问题。这件事是谁提议,谁允许的?” “…是,这件事之前没征求指导老师的意见,是我们做的不对,但现在既然都已经这样了。不如……” “删稿,公开道歉。” “让我对一个学生道歉…你为这点小事跟我过不去?” “我偏要,”程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又能怎么样?” “你到底是为什么要跟我…” “删掉她的名字,”程倾敛尽笑意,目光雪亮锐利,干脆利落地打断他,“我同意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注:讨论内容参考网络,有做修改,侵删。 第54章 “程老师…” 余抒轻轻扯了下程倾的衣服,目光中隐约是担心——怕她闹得太僵,以后被这些小人算计。 程倾朝她点了下头,浅茶色眼眸宁静深邃,无声告诉她,不用担心。 余抒愣了几秒,松开手。 也是…以她的实力和名声,一般没有人敢找她的麻烦,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永大必然站在她这边。再退一步说,近年来不乏千万重金挖她跳槽的高校,只要她想,都可以来去自由。 一片静寂的沉默中,终于是这中年微胖老师先败下阵来:“行吧…这次看在程老师的面子上,我下午就改新闻稿。那个什么…对不起了。” 程倾:“你就是这么道歉的?” “你…”董老师顿了顿,看向余抒,近乎咬牙切齿地说,“余同学,对不起!” 五大三粗的男人全身紧绷,像是被人硬生生把头按了下去,神色也难看极了。 程倾挑了下眉,转过身,右手在余抒肩膀上轻轻带了下:“走吧。” 就这么把勉强低下头道歉的中年老师晾在原地,态度冷静到倨傲。 ——你必须道歉,但我不必接受你的道歉。 董老师脸色气得都要发绿了,但还是紧咬牙关,一言不发。 就是再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跟程倾硬碰硬,他不过是个普普通通行政人员,跟程倾对上,最终倒霉的只会是他。 童嘉等人站在原地也傻了,过了几秒反应过来,才朝董老师灿烂一笑:“那就辛苦老师今晚加班改稿喽。” 走了几步,童嘉又回头,不解气地说:“周一早上看人被打脸,真是神清气爽啊。” 顶着董老师敢怒不敢言的目光,她心情愉悦地追了上去:“等等我,等等我。” 从学院楼出来,余抒往后退了一步,稍微拉开跟程倾的距离。 童嘉站定了,喘着气:“程老师,太感谢您了!” 这场闹剧解决得这么快,是她趁乱给程倾发的消息,没想到程倾到得这么及时。 程倾摇了下头:“我是指导老师,应该的。” 校报的两个学生站在一旁,大着胆子问:“程老师,请问您今天有空接受校报的采访吗?” 程倾从不接受任何采访,就连年前她设计的永州体育中心建成获奖,她也没公开说过一句话。 今天她却像有点兴趣:“聊什么?” “那…聊聊今天的事情?”提议的男生头脑很灵活,立刻说,“我们也关注到,高校里很多老师对学生智力产出和劳动成果的侵占和压榨,但一直没想到选什么角度切入。” “可以,”程倾顿了下,“就我一个人?” 校报记者反应很快,立刻问余抒:“这位同学,你们也一起吧。” “我?” “好啊!” 还没等余抒回应,童嘉一把拉住她,义愤填膺地说:“太好了,这种行为就是要谴责,也不知道有多少学生深受其害。” “太好了!我们去学校外面那家江浙菜餐厅?那里有包厢,环境很好。” “可以。” 程倾依旧是那种不太在意的语气,似乎片刻前冷静强势的人并不是她。 余抒没话说,只能跟着去餐厅吃饭。 包厢内是八人小圆桌,永大校报学生坐在一边,把余抒安排在了程倾旁边的座位。 余抒低着头,也不说话,就低着头看自己的手指。 有服务员过来问要不要点酒,程倾一口拒绝:“不喝酒。” 童嘉举手示意:“点可乐可以吗?” 程倾点了下头,侧过头对服务员说:“要一杯酸奶。” 尽管程倾还是不太爱说话的冷淡模样,但校报的学生记者很快就发现这位著名的脾气不太好教授看起来不好相处,但说话很平和,几乎有问必答。 她思维敏捷,语言也不堆砌,更是一点也不端着架子。学生记者从今天的事往外延伸,问到她求学、工作的经历,程倾一一说了,与其说是采访,更像是经验分享。 余抒没说话,下意识竖起耳朵听,一边听,一边在心里默默记着。 直到桌上有杯酸奶推了过来,程倾稍微停顿一下,偏过头对余抒说:“别喝碳酸饮料。” 说完她又转过去,继续接受采访。 余抒怔了下。 旁边的童嘉也不解,这…程老师未免对余抒也太偏心了吧。她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啊?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程倾根本没动几次筷。 谈话中途,她说了声‘抱歉’后迅速转身,低低地咳嗽了两下。 余抒抬起头看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采访结束,校报记者端起杯子:“谢谢程老师!” 大家都端起了杯子,余抒也端了起来,目光低垂着。 程倾跟所有人依次碰了一下,只有余抒手回撤得太快,她没碰到。 等其他人落座,程倾偏过头:“余抒,没碰到杯。再碰一下。” 别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余抒脸颊开始发热。 这么多人,她干嘛啊? 余抒不想动,但被别人看着,也不可能真的不理她,只能举起杯子,跟程倾单独碰了一下杯,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她心里也惊了一下,抬起头撞进那人眼底的潋滟笑意,似融融春光般的和煦。 余抒眉心一跳,不太自在地低头放下杯子。 幸好程倾又回答了校报记者两个问题,没再单独跟她说话。 但余抒注意到程倾脸颊依旧泛着不太正常的红,在这张素净冷淡的脸上格外醒目。 童嘉也注意到了:“程老师,您是不是发烧了?” 程倾摇头:“没事。” 余抒长舒一口气,把不该问的话咽了下去。 吃完饭,出来的时候在下雨。 余抒撑着伞站在路边,准备回学校。 程倾忽然说:“余抒,我有点头晕,你开我的车送我。” 童嘉伸手帮余抒拿包:“去吧,你的书包我送到你宿舍。” 之前吃饭也是余抒送程老师的,更别说程老师今天看起来像是生病了,这样的要求实在很正常。 余抒:“这个…” 其他人好像都默认了她送程倾,三三两两的计划着要怎么回学校,很快安排好回程的拼车,直接把余抒丢下了。 余抒:“?” 程倾朝她伸开手,钥匙卧在洁白掌心,说:“走吧。” 余抒深吸一口气:“走吧。” 车开得慢而稳。 程倾不跟她说话,但余抒能感觉到她在看着自己。她假装不知道,但时间久了忍不住回看过去,程倾也不闪躲,反而问她:“怎么了?” 余抒:“…看我做什么?” 程倾:“瘦了四斤?” 余抒:“……很精准。” 不愧是能目测估算建筑面积的程大教授,还开展了目测体重的业务。 程倾偏着头,依旧没收回目光。 余抒:“怎么了?” 程倾:“不怎么。” 余抒:“……” ‘你为什么要看着我’这种话当然不可能一说再说,余抒干脆不理她,全当察觉不到。 一路无话。 直到车停下,程倾先下车,打开后备箱:“帮我搬个箱子。” 余抒:“…?” 后备箱里放了两个箱子,程倾很快搬起一个箱子,转过身交给她——余抒几乎是下意识接了过来。 程倾搬起第二个箱子,开口解释了一句:“两个,我搬不动。” 余抒抿了下唇。 考虑到她好像在生病,也没说什么,跟着她上楼。 出了电梯,程倾左手托住箱子,右手输入指纹,开了门。 动作还算轻松,大概她的箱子不太重。 余抒双手抱着箱子,已经出了汗,深呼了一口气,站在门口没进去。 那天走之前,她就没打算再跟程倾见面了。 但永州太小,这才多久,就总能遇到她。 余抒刚弯腰放下箱子,白色小猫扑了过来。 阿白在她裤脚上用力蹭了蹭,像是在怪她为什么这么久不回来。 余抒却忍住了没去抱它,只蹲下来摸了摸它:“好了乖,过去玩吧。” 程倾说了声稍等,箱子就扔在玄关处,就直接进了书房。 余抒站在客厅,也没事做,想着干脆帮忙把箱子搬进去。 她随手把帆布包和雨伞放在椅子上,弯下腰,用力抱起,抱……抱不动。 怎么会这么重! 这是比她的箱子重很多吧? 还没来得及比较两个箱子的重量,余抒听见书房里传来脚步声,她赶紧站起来,把手别到身后:“我先走了。” 程倾递了两本书给她:“之前你问我的书。” 余抒:“…不用了不用了。” 这是快一个月前的事情了,有两本想看的书绝版,当时她问过程倾,程倾说想办法找下。 只是这么久了,余抒自己都要忘了。 程倾看着她,在半空中的手迟迟没有收回,清淡目光牢牢锁在她身上:“不敢过来?我会吃了你吗。” 这么平平淡淡的语气,后半句却明显有歧义。 余抒低下头:“我先回去了。” 她很快转身,根本就不给程倾再说一句话的机会。 “余抒,”程倾目光落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眉心跳动一下,只说,“路上小心。” 余抒很礼貌地道了声谢,脚步却半分也没停下,匆匆离去。 听着门关上的声音,程倾拍了拍阿白的脑袋,像是在责怪小猫没出息留不住人,目光却落在座椅上的那把伞,唇角轻轻牵起。 她还会再回来的。 第55章 滴的一声,指纹锁识别成功。 门一开,阿白又跑过去,被程乐一把抱了起来:“你这个家伙,今天怎么这么热情呢。” 程倾听见声音从厨房出来,过来两秒才说:“自己点个外卖吃。” 程乐眼尖地看见她手里的药:“你生病了?哪里不舒服?” 程倾:“没事,小感冒。” 程乐在她旁边坐下:“我陪你去看医生?” “不去。”程倾拒绝得很干脆,一口喝完冲剂,眉梢都没动一下,“没事,明天就好了。” 程乐念叨了好多句,但都没能说动她,最后也生气了:“明明年纪不大,却是个老顽固!” 程倾没理她,正低头看着手上的一把雨伞。 黑色的伞套很常见,也看不清里面的伞,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程乐问:“这是谁的伞?” 程倾:“她的。” 程乐愣住了,过了会才反应过来这个‘她’指的是余抒,急切地问:“小余姐姐来了?人呢,你没留她?!” 程倾把银链细框眼镜摘下来,捏了下鼻梁:“刚走。” 程乐:“你怎么不留她呢?” 这么好的机会,再说还生病了,这还不把握住? 程倾:“她抵抗力不好,被传染也会感冒。” 程乐:“……哎。” 这个答案让她有点意外,但又不意外。从小到大,她就没见程倾叫过疼,小时候程乐以为姐姐是不知道疼的。直到有个暑假程倾为了接住她从楼梯上摔下来,疼到眉心紧皱却不说话,她才知道是有的人天性不爱示弱,再疼也不会说。 程倾:“行了,你别操心我的事,你的化学竞赛准备得怎么样?” 程乐:“就那样呗。我也没打算拿特等奖,省三等奖就可以了。” 程倾嗯了声:“去吧。” 她还是一如既往,不干预也不评价妹妹的选择。 程乐坐着没动,趁她没注意把伞拿了过来:“这是什么伞啊,你看这么久?” 程倾:“别人的东西,别乱碰。” 程乐吐了下舌:“小余姐姐的?凶什么凶啊,还给你就是了。” 她一边说话,一边把伞转了两下,雨伞从黑色伞套里滑落出去,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哎呀,”程乐弯腰捡起雨伞,拍了拍看不见的灰尘,“我错了,给你…咦,这不是你的伞吗?” “我的?” “对啊,你忘啦,那次跟团旅行,团长带我们参加了脱贫助农活动,爸妈要了两把情侣伞,你也要了两把,都是我挑的款式和颜色,我还给你选了刻字服务啊!” “…去年暑假的事情?” “嗯,一把墨蓝色一把天青色的,你看这个伞柄这里有个c。” 程倾拿过伞,装进伞套里。 她的目光在半空中凝滞一瞬,拨开了春日绵绵细雨,倒退到光阴的原点。 “所以你记错了吧,这不是小余姐姐的伞啊。” “不,”程倾在程乐迷惑不解的目光中淡哂,“是她的。” “我给她的。”- “小抒你在找什么啊?” “伞,”余抒正跪在地板上,开着手机手电筒,照着桌下看不见的地方。 安可走过来问:“就你平时宝贝的不得了的那把伞?” 余抒的声音从桌下传来:“别调侃我了,快帮我一起找。” 安可:“找了,我这边肯定没有。再说了,这半个小时你都快要把宿舍翻过来了,是不是不在宿舍啊?” “对哦!”余抒像地鼠般从桌下钻出来,差点碰到头,“我去上过课的教室找找。” “你不是说你还要去永大吗?” “什么,已经十点了吗?!” 余抒一看时间,暂时顾不上找伞了,拿起包往外跑,还不忘喊了一句:“可可帮我再找找!” “知道了!” 身后传来安可无奈的声音。 余抒一路狂奔下来,踩点到了公交车站,跟童嘉一起挤上了公交车。 ——那位董老师说改好稿了,让她们今天过去看。 童嘉有点担心:“你说他不会又作妖吧?也不知道上报的奖状排名顺序改了没。” 明大学生手册上有规定,奖状上排名顺序决定了综测加分的分数,一分都直接决定着奖学金的评定。 余抒:“没事,到那再看吧。” 她没去想这件事,满脑子都是她的伞。 怎么会丢了呢…她到哪都带着,每次用完晾干就会套上伞套的。 下了车,走到永大建院门外,余抒才收回心思,逼着自己别再想了。 还是上次的会议室。 不同的是,这次会议室的门开着,空调呼啦啦地制冷,桌上放着几杯泡好的茶,热气上浮。 “同学们,请坐。” 这次换了一位女老师接待,嗓音很温柔,态度也相当客气。 她们很快就读完新的通讯稿,提出两个小的修改意见,又确定了奖项排名顺序的问题,对视一眼才说:“谢谢老师,没别的问题了。” “没问题,那就最好了,”女老师笑盈盈地说,“正好我有件事要跟你们商量下。最近我们在准备报送本校学生作品,想把这个项目以程老师的名义,带上我们本学院的几位同学,两位的名字…怕是不能加上去了。” 童嘉先问:“是只能以永大建院的名字报送?” “对的,这会给程老师的年终考评加十分,”女老师声音和缓地说,“你们看看可以接受吗?” 余抒抿了下唇,低声叫童嘉:“嘉嘉,你介意吗?” 童嘉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我无所谓,我听你的。” “好,那…” “不必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笃笃。” 程倾站在门边:“抱歉,刚刚没有敲门。” “程老师,您怎么来啦?” “路过,谈完了吗?” 她语气淡淡的,但分明是催促的意思。 余抒和童嘉站起来,跟着她往外走。 “那刚才说的事…” “抱歉,不可以。” 余抒回头朝她笑了下,态度礼貌,拒绝地干脆直接。 童嘉还不放心地问:“程老师您不需要加分吗?” 程倾:“我去年的考核已经是满分。” “……” 失策了,真是套路接套路,她们刚才差点直接答应了。 余抒有点不好意思,一句话也没说,跟在后面走了出去。 雨声嘀嗒,水珠坠落。 “糟糕,下小雨了,”童嘉拿书包顶在头顶,“小抒我去图书馆还书,你先回去吧!” “你等我下…” 还是没能叫住她,余抒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远去了。 程倾:“带伞了吗?” 余抒怕她说要送自己,随口说:“带了,我坐公交回去。” 程倾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哦。” 她还没走,余抒低头假装在包里找雨伞,找着找着动作一顿,她抬起头,目光和程倾含笑的目光对上。 那一幕画面渐渐重现:她随手放下伞,尝试搬箱子…匆匆忙忙离开。 这目光是无声的答复——她的猜测是真的。 余抒被她看得脸颊发烫:“那个,我的伞…” “嗯,在我家。” 没等她说完,程倾直接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那能不能麻烦你…” “不能。” 余抒:“……” 十分钟后,余抒开着程倾的车,平稳行驶在公路上。 她紧抿着唇,像在生气。 程倾也不说话,看着窗外,偶尔也回过头看看她。 雨越下越大,车在中途抛锚了。 程倾打了电话叫人拖车,问余抒:“雨很大,你怎么打算?要改天吗?” 余抒:“不用,就今天。” 程倾说了声好,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她们又上了车,只是这么一折腾,衣服都淋湿了大半。 到了小区楼下,雨快停了。 余抒站在路边:“我在这里等你可以吗?” 程倾笑:“不上去吗?” “……” 余抒:“上去。” 程倾开门,余抒跟着她进屋,第一件事就是要找伞,但程倾拿了一件睡裙出来:“你衣服和头发湿了,先洗澡。” “我的伞呢?” “洗完澡给你。” 余抒有点生气:“你今天是不是有点不讲道理?” 程倾抬了下眼皮,神色不变:“有吗?” 余抒自以为很凶地瞪了她一眼,从她手里拽过睡裙,转身就进了浴室。 ——哪怕一个月没来,她对程倾的家还是很熟悉,几乎没有停留,径直走进了客厅的浴室。 程倾盯着她的背影,笑。 原来她也会炸毛。 等余抒洗完澡,她拿起睡裙看了看,皱了眉。 粉蓝色,肩带的设计是两颗粉色的草莓,胸前还坠着长长的飘带。 以前她过来都是穿程倾的衣服,这么可爱的款式…是谁的? 余抒没再往下想,从浴室出来,客厅里没人,卧室里传来电吹风哗哗的声音。 她走到门边,敲了敲门,恶声恶气地说:“我的伞呢?” 程倾放下吹风,对她招了招手:“过来。” 余抒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得忍,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语气凶凶的:“干嘛?” 大概是刚洗过澡的缘故,她的脸颊被水汽蒸得饱满水嫩,唇色如樱,说话时肩带上的粉色草莓也轻轻跳动两下。 程倾含笑看着她。 大概她不知道自己凶得毫无杀伤力。 她拉过余抒手腕:“坐吧,先吹头发。” “什么?” 余抒还没来得及抗议,被她按坐在床上,头上吹风呼啦啦地吹了起来。 修长指尖从她发丝中轻柔穿过,指腹偶尔轻轻按在她发顶,暖风中裹挟着一阵好闻的清香,不是沐浴露的味道,但又很熟悉,难道是…体香?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余抒瞬间坐直了,唾弃自己两声。 想什么呢!真是! 等吹风一停,她立刻坐远了点,乌黑晶亮的眼眸里满是防备:“现在可以把伞给我了吧?” 程倾:“还没好,要换冷风吹发尾。” 余抒忙说:“不用了。” 程倾偏过头看她,眼尾微眯。 黑色长发披散在肩头,别在耳后,一双浅茶色的眼眸里盛满笑意,却又埋了许多余抒看不懂的东西。 不动声色的算计,温柔的冷清。 “过来,离我这么远做什么。” “……” 余抒没说话,也没动。 但下一秒,程倾直接坐到了她身边:“我对你做过什么吗?” “你最近在躲着我。” 前半句是疑问,后半句则是完全陈述的语气。 余抒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深吸一口气:“我想,到了一个时间节点,我们之间的关系就自动结束了。” 程倾平平地嗯了声。 那双宁静深邃的眼眸一直看着她,像是探究也像是审视,像要看穿她心底。 余抒有点受不了了,别过眼:“好了,我的…” 程倾却轻轻笑了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转过来:“看着我说话。” 余抒呼吸近乎凝滞。 眼前是那张深夜想念的,深邃冷清的脸颊,干净锐利的眉眼、高挺鼻梁和线条分明的红唇,鼻尖是那阵让她难安的清雅香味。 这么近,又是这种姿态。 那次在浴室…程倾就是这么掐着她的下巴亲她的。 程倾看着余抒耳尖一点一点红起来,笑:“怎么,不是伞丢在我家,是不是都不准备再见我了?” 她的气息清清淡淡,全落到余抒眼睫上。 余抒眨了下眼,避开了她的手:“我不是…”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程倾摇了摇头,微凉指尖从她耳畔上轻轻抚过,声音低得像叹息,“你很好。你只是,什么都不告诉我。” 这声音里有难言的惆怅,余抒愣住了,一时忘了避开她的指尖。 指尖顺着下颌线悄悄滑落。 程倾再次捧起余抒下巴,慢慢靠近她,红唇轻轻阖动,压低的声音比往常更清醇动听:“不想亲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抱歉,写着写着都没注意到过了12点,大家久等了。没法承诺固定时间更新,只能说不挂假条都会更。早睡的小天使第二天来看哈 上章红包都发了哈。 预收离750加更还有点距离忽然松了口气哈哈哈 第56章 黑发雪肤的女人穿吊带睡裙,细细的肩带松松地,在雪白的肩头上,半落不落的样子。 近乎蛊惑的一句话,落在耳边。 含笑的浅茶色眼眸里像藏着漩涡,诱着人往下沉溺。 空气也变得黏稠,一呼一吸间让人心慌。 一秒,两秒,三秒。 只要…只要再近一点,就可以亲到她了。 这甜蜜的,诱人的,独属于她的诱惑。 余抒双手握紧,终于转过脸,深呼吸一口气,干巴巴地说:“不想。” “哦,”程倾笑着,语调微微上扬,似乎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 余抒立刻站了起来:“我要走了。” 站姿是面向门的,像怕再多一秒,她就走不掉了。 程倾显然看出了她的抗拒,慢慢坐正了,说:“你的伞放在玄关那里。” 余抒很惊讶:“玄关,我刚才没看见啊?” 这么显眼的地方,她不会注意不到的。 程倾语气闲闲地说:“谁让你刚才只看着我。” 余抒:“……” 她抿了抿唇,忍住了没争辩,走出卧室,果然一眼就看见她的伞。 黑色伞套,把雨伞包得严严实实,跟往常一样。 拿回自己的伞,余抒刚松了一口气,又开始紧张起来,对刚刚走出卧室的程倾说:“那个,我的伞没被阿白咬吧?” ——阿白确实有点爱乱咬东西,之前最喜欢咬余抒的发圈。但…这个理由其实有点勉强。 程倾却似没察觉,摇头说:“没有。一直就放在那里,没碰过。” 余抒垂下眼:“知道了,谢谢。我换下衣服就走了。” 她扯了下睡裙的裙摆,这么可爱的颜色和款式,实在不适合她。 “你的衣服湿了,”程倾不知道从哪拿的衣服,“换一套吧。” 余抒:“…哪来的衣服?” 她的衣服,早就带走了。 程倾把衣服递给她:“试试看。” 余抒没接,过了几秒才说:“程老师很周到,家里什么都有准…” 话说到一半她猛然打住,刚才的语气似乎有点太酸了。 程倾:“都有什么?” 余抒不说话了,此刻她只想赶紧离开,接过衣服就往浴室走。 程倾盯着她的背影,想了想才说:“以前没人在我家住过。” 余抒没忍住:“不是有个女生从家里跑出来,来找过你吗?” 程倾挑了下眉,原先还残余的几分困惑全然消解,她的目光里再次荡开笑意:“是,她来找我,我给她定了酒店,借了她一笔钱。” 见余抒没说话,程倾又说:“不是她穿过的衣服,新的。” 余抒没转身:“新的就好…我会还你的。” “父亲赌博,高利贷找上门。我是她一个项目的课题老师,她不知道去哪里,打了我的电话。” 程倾却像没听见她的话,继续往下说,平平淡淡的语气,似乎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余抒没应,抱着衣服进去。 很快,她换好衣服出来。 简单大方的款式,浅蓝色上衣,白色九分裤,干净清爽,很适合她。 余抒扯了扯衣摆:“多少钱?” 程倾:“你打算怎么还我?” 余抒愣了两秒,过了会才说:“我晚点转给乐乐。那个,刚才我就随口一说,谁来你家跟我没有关系。” 她都没注意到,越解释,反而越欲盖弥彰。 程倾唇角微弯。 也不知道,她到底还藏着多少不曾言说的别扭和小情绪。 余抒:“我走了。” 她拿起伞就走,背影还是潇洒又干脆。 程倾轻轻推了下眼镜,薄薄镜片下正好掩住目光中了然的笑意,洞察一切的冷静。 余抒走得很快。 她没听见,背后的人轻轻说了声:“明天见。”- “小抒,你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在想暑假的安排。” 时间已经到了六月底,考试月也快到尾声,只有两门专业课分别定在月底和七月初,属于自己的时间变多了。 之前跟的实习项目也快启动了,前天余庭秋通知她,今天到之秋公司来,要开会安排暑假的工作了。而且从今天开始,实习生一周也要有三天时间坐班了。 安可拉着她走:“你最近总发呆,过马路也不注意。” 余抒嗯了声,思绪又飘远了。 她今天本来不想来的。 前晚在电话里,她就想跟余庭秋说要退出这个实习项目。但余抒实在太了解自家小阿姨的性格了,余庭秋一定会刨根问底,要是没个充分理由,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再说了,这是她努力争取到的实习,就这么轻易放弃,她也不甘心。 进了电梯,余抒还在自我安慰。 今天应该是不要紧的,前晚电话里她问了下哪些人要来,余庭秋随口说了几个名字,末了有些遗憾地说,上次见过的程教授只是技术顾问,不然还可以让余抒多请教她。 电梯门开,余抒调整好心情,走了出去。 会议室里传来余庭秋说话的声音,项目助理让她们直接进去:“余设计师已经在了。” 余抒怕进去晚了挨训,没多想就推开了门,下一秒脚却像生了根,站在门口半天没动。 余庭秋在人前只当不认识她,板着脸问:“怎么了?” 余抒才回过神,目光从那张平和沉静的脸上收回,心跳却猛然加速起来:“抱歉…没事。” 坐在长桌对面的人看着她,银链细框眼镜架在鼻梁上,清淡宁和的脸上浮现浅浅笑意。 余抒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低着头,努力平复心跳。 她怎么来了…小阿姨也在啊。 她就不怕吗? 余抒不清楚程倾究竟在想什么,努力集中注意力听余庭秋说话。 “暑期项目暂定于7月10号开始,时间冲突需要调整的,请和项目助理协调。” “分两轮进行,第一轮是……第二轮是……” “接下来我说下每个人的分工。” “……” 余抒拿着笔,在纸上记下自己的分工任务。 “接下来程教授要说一下前期搜集资料的问题。” “各位收集的资料我都已经看过,非常认真,”程倾顿了一下,“但还存在不少问题。请大家回去查看邮箱。” 程倾抿了下唇,目光落到坐在窗边的女孩身上:“比如余抒同学,你的问题是对设计逻辑的说明不够清楚,也有部分内容衔接不畅,要改动的地方全部标红。” 余庭秋笑吟吟地接话:“程教授很忙,抽空看材料花了不少功夫,你们回去要仔细修改。” 余抒低着头,闷声说:“谢谢…程教授。” 散了会,余庭秋叫住余抒:“你怎么这么木啊,就说了句谢谢而已。以后不想跟程老师读研了?” 余抒正在喝水,差点被呛到:“…我不想去永大读书了。” 余庭秋拍了她两下:“之前说想去,现在又说不想,为什么?我还有个小会要开,晚点你给我解释清楚。” 余抒嗯了声,等她一走,心里就开始想接下来的安排。 如果这个项目要一直跟程倾共事,迟早有一天会被余庭秋发现端倪。 余抒心不在焉地回到工位上,安可刚泡了杯咖啡回来:“你要不要咖啡?” “不要。” “我要是你,”安可摊手,“我也喝不下去。” 一上午很快过去,余抒不在状态,她想了又想,决定直接去找余庭秋问清楚项目后期安排。 之秋公司的老总也不知道是谁,还专门给余庭秋安排了一间办公室,就在走廊尽头,正对着楼梯过道。 一路走过去都没人,余抒站在门前,抬起手准备敲门,忽然被人抓住手腕。 骨节分明的指节,清瘦素净的手腕。 余抒顺着这手往回看,正要开口说话,程倾的手指落在她唇瓣上,指尖轻轻下按。 就像是…她在吻她的指尖一般。 这时门后传来声音。 “岑音…放开我!” “嘶…你是狗吗?咬我做什么!” “……” 余抒一怔,乌黑眼眸里盛满了错愕和震撼。 程倾拉住她手腕,低声说:“过来。” 往后退了几步,到了楼道里,余抒还有点没缓过来。 很快她看见办公室的门开了,有个高挑女人走了出来,指尖在唇上轻轻抚过,脸上却像被人打了一巴掌,有红色的指印。 余抒:“她是…” 程倾:“庭秋的前女友。” 余抒啊了一声:“是她啊。” 她曾经听余庭秋酒醉后骂过的人,说这人冷漠至极,又在意世俗的眼光。 此刻,她不用想都知道刚才办公室里发生了什么。 余抒尴尬地别过眼,匆忙说了句先走了,还没等程倾说话就从楼道里出去,没想到这时对面办公室的门开了,她和余庭秋迎面撞上。 “小…小萝?”余庭秋忽然想起什么,抬起手将衣领往下拉了拉,“你怎么在这?” 身后脚步声响起,程倾也走了出来,大概也没想到会碰见她们,右脚停在半空,过了几秒才落下。 余庭秋挑了下眉:“咦?” 余抒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近似求救般地看向程倾,轻轻摇了下头。 余庭秋的视线越过余抒,问程倾:“你怎么也在?” 作者有话要说:我努力在完结前加更一次_(:3”∠)_ 第57章 程倾神色未变:“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余庭秋:“你刚上去找财务了?” 程倾顺着她的话说:“跟财务聊了会。” 余庭秋没再跟她说话,转而问余抒:“小萝,找我什么事?” 余抒:“…我想问问,我有门考试在7月10号下午,可能赶不上当天的行程。” 余庭秋拍了拍她头,收回手时还不忘拉了拉自己的领口:“说了跟项目助理协调时间,怎么来找我了?别想我给你开后门,找林助理去。” 余抒:“那我去找助理了?” “人家都下班了,”余庭秋一把拉住她,“你着急什么,冒冒失失的。下周一再说吧。” 余庭秋回头问程倾:“今晚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程倾看着余抒,摇头:“不了。” 别吓着她了。 余抒忙说:“小阿姨,我要跟可可去市图书馆,先走了。” 她推辞得太快,神情中有种莫名的抗拒。 余庭秋点头说好,等余抒走远了,她注意到程倾在看余抒的背影:“怎么了?” 程倾收回目光,冷淡平和的脸上浮现思索神色:“你家这个小孩,挺内敛的。” 余庭秋:“是啊,我说过她好多次了。你别在意啊,她对你肯定没有意见,估计就是不太习惯跟长辈一起吃饭。” 说起来余庭秋有点不好意思,本来程倾今天有别的事,是为了给实习生指出问题才过来,还专门给余抒点出问题…谁想到这小木头对程倾态度这么冷淡。 “没事,”程倾语气闲闲的,聊天似的问,“她很听你的话?” 余庭秋点头:“小萝从小身体就不好,懂事的孩子招人疼,她跟我一直很亲,再加上现在我姐姐姐夫现在不太管她,她有什么事都会问我。” 程倾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 难怪…片刻前余抒眼底的恳求之意这么明显。 程倾没再问,看了看时间:“岑音说有事找我,我先过去了。” 听到那两个字,余庭秋神色复杂地嗯了声:“那我也先回去了。” 程倾绕过走廊,迎面遇上岑音:“你怎么过来了?” 岑音低下头笑了下:“她刚有跟你说什么吗?” “没说什么,我一提你,她就说要走了。” “她…还是这样。也不意外。” 走廊上有人来往,程倾示意岑音回避,免得脸上的掌印被人看到。岑音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忽然问她:“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庭秋,你和她家小辈的事情?” 程倾:“以后吧。” 岑音眉心一跳:“可我不能帮你瞒着庭秋。” 她总感觉程倾像计划好了要做什么,因为程倾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发现问题没有第一时间沟通、解决问题很不正常。 “岑音,”程倾叫她的名字,声音冷冷淡淡,“你别管我的事情,就像我从不插手你和庭秋的事情。退一步说,你管不了我的事情。” 岑音皱了眉:“你什么意思?” 她知道程倾一向是目标分明,干脆理性的人,这话里的暗示让她心里一沉。 “我先走了,”程倾往前走了两步,回过头,忽然笑了下,“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周末。 坐落在郊区的孤儿院比平常更热闹,女孩在扎头发,扯扯闹闹,男孩子在抢余抒带来的玩具,一个比一个闹腾。 余抒跟童嘉在检查施工队的施工情况,从五月份开工到现在,初步的维修和改造已经完成,先前存在的很多问题,譬如床位不够、屋顶漏水、阳台太小等问题基本都已经解决。 顺着楼梯上去,她们上到三楼:“怎么样了?” 郁绵正从床底下钻出来,鼻尖上蹭到了一点红油漆,她笑了下:“啊呀,好像小丑,快给我擦擦。” 余抒走过去:“我来,我有纸巾。” 她跟郁绵还算投缘,但郁绵在准备出国的事情,倒是很少见面。 “你们有发现什么问题吗?” “有,我们坐下讲。” 日光猛烈,热气涌动。 年轻女孩的鼻尖都冒了汗,额前碎发也湿漉漉的,唯有笔尖在纸上一刻不停地移动着。 “我知道了,这个管道的测量数据错了,所以漏水问题不仅没有解决,反而更严重了。” “哪里?我看看!” 位于三楼的小阁楼是一间简易的阅览室,朝着西边,日晒不断,房间里的空气很闷。 余抒脸颊被热气熏红了,她拿手扇了扇风,把图纸上错误的地方标出来:“这里,错了。抱歉大家,是我没把好关。” “是我说抱歉才对,我测量错了。” “你们的错都没我的错误离谱。这里不是直角,被我画成直角了。” 余抒擦了把汗,笑:“我们这是干嘛,比错大会吗?想办法解决才对。” 童嘉愁眉苦脸地说:“都别争了,我是罪魁祸首,这里没法改了吧?等程老师来了看看有没有办法。” 按照约定的时间,程倾是六点到。 六点差三分,楼下响起刹车的声音。 童嘉一跃而起,拉着余抒跑下楼,余抒拽不动她:“慢点!” 一路跑到楼下,程倾才刚下车,童嘉跑到车边,把图纸递过去:“程老师,麻烦您看看这里,有个管道的数据错了。” 程倾接过图纸,目光越过她,扫了她身后的余抒一眼,才低下头:“我看看。” 这不是个小问题,因为其他部分的施工改造已经完成,现在再改动难度很大,也必然会超出预算。 程倾放下图纸,语气依旧平和:“没事,我来想办法。” 童嘉如释重负:“那拜托您了…我现在就上去跟她们说。” “你去吧,叫大家不用紧张,”程倾顿了下,叫住余抒,“你等下。” 余抒对童嘉点了下头,留在原地。 长发掩住了她的侧脸,只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颈。 “余抒,”程倾看着她,“关于你小阿姨这件事,我们谈谈。” 余抒轻轻舒了一口气。 果然问了…她之前就在想,程倾那天是为了问这件事才过去的。 夏日热浪轻轻涌动。 余抒沉默着,程倾也没催她。 直到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余抒抬起头看了程倾一眼:“我想下吧…晚点再跟你说。” 对她这种回避的态度,程倾并不意外:“晚点找你。” 夕阳渐渐没入地平线。 等讨论完,她们错过了晚上回去的公交,临时决定留在这里过夜,天黑了才吃上晚饭。 下午太热,余抒没什么胃口,饭桌的菜油水太重,她尝了两下,也没动几下筷子。 院长把她们安排到不同房间休息。 余抒被分到二楼的房间,跟她同住的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她简单冲了个澡,在铺了凉席的床上躺下了。 房间里没有空调,窗户开着,知了鸣叫的聒噪声入耳。 她听见隔壁房间两个小姑娘说话,听见院长夫妻在扫地,听见车子发动,离开的声音——那不知道是谁的车。晚饭后程倾就走了,她似乎晚上有课。 很快,一切喧嚣静寂了。 房间里也传来一阵安稳绵长的呼吸声。 晚上吃得太少,余抒有点饿了。 她翻了下身,脸颊贴在硬邦邦的凉席上,很快被压住两道印子。 邻床小孩在睡梦中发出一阵呓语,余抒下意识侧过身去听,一句话都没听懂,干脆坐了起来,倒了杯水。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很轻的敲门声。 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余抒?” 余抒怀疑自己幻听了,但还是趿着拖鞋,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再次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说:“余抒?” 她没听错…是程倾在叫她的名字。 余抒把门缝拉开一点:“什么事?” 程倾:“出来说话。别吵到人。” 余抒怕吵到别人,披了件外套出去。 下了楼,在夜风中,她紧了紧肩上披着的外套,外套里是细吊带,短裤,露出一双细白的腿:“你怎么来了?” 程倾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等不到你,就来找你。” 余抒还记着下午自己说的话,有点尴尬:“下午太忙了,没时间跟你说话。” 程倾的车还没熄火,她弯腰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纸袋,递给余抒。 余抒:“…什么?” 见程倾没说话,她打开了纸袋,没想到是一份冒着热汽的粥。 余抒:“给我的?” 程倾嗯了声:“你没好好吃晚饭,不饿吗?” 余抒捧着粥,不知道该放下还是该继续拿着。 但她确实饿了,有点抵抗不住这碗热粥的诱惑。 程倾笑了笑:“走远点聊吧。” 余抒犹豫了下,还是跟上她。 深更半夜…她们两个像是要去偷情一样。 永州市外有条环城河,也正好穿过这边。 水声涛涛,静谧悠长的夏夜。 河边修建了堤坝,走上几级台阶,程倾把纸袋垫在台阶上。“过来坐。” 余抒捧着热粥,慢慢走到她旁边坐下了,低声道了谢。 郊区远比市区安静,没有灯光,天黑得很彻底。 余抒吹了口气,小口小口喝粥。喝完她才想起来问:“这是在哪里买的?” 程倾:“路过一家粥店。” 余抒:“粥店?我之前都没看见有粥店。” 程倾:“不近,开车四十分钟。” 余抒:“…哦。” 这一阵沉默中,谁也没先开口说话。 江浪滔滔,晚风吹起她耳边碎发。 余抒听着水声,注意到半空中有星星点点的光亮,一扑一闪,有时落到江边的芦苇丛中,很快又飞向空中。 余抒眨了眨眼睛,那光亮离她越来越近了:“萤火虫吗?” 程倾嗯了声,示意她也小点声。 萤火轻闪,月色如银。 过了许久,余抒才回过神:“小时候在乡下老家见过,很多年没看见萤火虫了…谢谢你叫我出来啊。” 程倾笑了笑,手指落在她脸颊上的红色印子:“这里怎么了?” 温热修长的手指在脸上一触而过,有点痒。 余抒不习惯这么突然的触碰,侧过脸,避开她的手,“没事,凉席太硬了,侧着硌到了。” “余小萝,”程倾忽然叫了她的小名,“想好怎么说了吗?” 余抒点了下头,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平稳,没有波澜:“最开始我不知道你和她是朋友,后来才知道的。” 程倾:“为什么不告诉我?” 余抒偏过头,碎银般的月光落在她的侧脸上,半明半暗。 月光在她浓密眼睫上轻轻跃动着,她的声音放得很轻:“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 她想过很多次,也想了很久,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体面的答案,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程倾。 她们之间,本就不是对等的。 并不仅仅是身份地位,或者说是物质上的不对等。 她曾读过一段话,长幼不只是生命的次序,有时候还是生命的深度和宽度……成长的进度只靠光阴有时候反而难以弥补。[注] 大概,那个能跟程倾并肩的人,不会是她。 “瞒了你挺久,你生气也是应该的。但是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更不会叫你为难的,”余抒朝她笑了下,“抱…嗯?” 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她唇上,打断了她的话。 程倾凝视着她,浅茶色眼眸里目光柔和:“别说抱歉了。” 余抒眨了下眼睛,看着她。 “从你嘴里听到几句话,真挺难啊余小萝,什么都放在心底,”程倾轻轻叹了口气,“是不是一个人难过很久了。” 余抒被她一句话问到眼眶微酸。 独自在医院等待手术的深夜,她曾经那么盼望着眼前这个人出现。 余抒偏过头,喉头轻轻动了好几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都过去这么久了,为什么现在想起来,她还会难过呢。 “怎么了?”程倾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语气像逗她又像在安慰她,“不是哭了吧?” 余抒回过头,眼眶有点发红,声音平和下来:“没事。” 她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了她们之间的距离,她还需要一点时间缓一缓。 程倾按住余抒的肩膀,让她不得不看着自己:“为什么要坐过去?” 余抒迎着她的目光,不太自在地说:“等下,我现在情绪不太稳定…你跟我说过的,解决问题而非放任情绪。” 她总在提醒自己,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要太情绪化。 “嗯,”程倾看着她笑,“但对我例外。对我的情绪可以放任。” 作者有话要说:注:毕飞宇《玉米》—— 写文四年,还是第一次连载期请了三天假。谢谢大家久等了。 今晚有更新,我先去吃个晚饭 第58章 余抒一怔。 什么叫对她例外? 程倾含笑看着她,目光宁和。 有些事情并非毫无痕迹,譬如深夜这碗热粥,譬如刚才这句话…但余抒不愿意再往下想,她一向不会自作多情。 过了半天,她才干巴巴地说:“谢谢啊,不过因为我小阿姨的缘故,我会尽量少见你,也尽量不麻烦你,免得你和她以后都没朋友做。” 程倾对她这样的回复并不意外,依旧笑着看着她:“好啊。” 余抒点了下头:“这样就好。时间不早了,我想回去了。你呢?” 程倾:“我开车回去。” “这么晚,”余抒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了,路上不安全。” 程倾嗯了声:“那你想我怎么办?” 余抒想了想。 她那个房间就两张单人床,小孩睡着了,也睡不下三个人,可是现在开车回市区确实不太安全。 余抒想不出办法,只能说:“你睡我的房间吧,我睡你的车上。” 程倾听着她给出的方案,挑了下眉,忽然问:“你以前在车上睡过?” 余抒摇头:“没有啊。” 程倾失笑:“这样,那不用了。” 眼前的女孩内心柔软善良,但并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体贴周到的。 等程倾发动车子,余抒抱着手臂站在车旁:“真的可以吗?你小心点,我有个叔叔就是晚上开车出事的。” 程倾把安全带系好,抬起头推了下眼镜,将长发别到耳后:“不是没开过夜车,开慢点就可以了。” 程倾忽然叫她的名字:“余抒?” 余抒下意识弯腰,靠在车窗边:“怎么了?” “没什么事,”程倾唇角微微牵起,“没什么话对我说了吗?” 她们离得好近,程倾的侧脸掩在夜空中,有种清冷的温和感,让人下意识想要靠近。 余抒收回目光,站起身,低下头,雪白脖颈折出好看的弧度:“哦,那你路上小心。” 程倾笑了下:“我走了,回见。” 余抒下意识答:“好,回见。” 说完她就顿住,不是说尽量少见她,回见什么回见? 车在夜色中扬尘而去,无人回应- 周二中午,余抒刚从教室出来,童嘉从走廊另一端跑过来催促她:“快点,我约了会议室,程老师晚点会过来。” 余抒:“去会议室做什么?” 童嘉:“你忘了啊!上周末图纸里有个地方错了。” 余抒:“明白了…” 难怪那天程倾要跟她说回见,原来是她要过来。 周日回来,她们都聚在一起改图纸,讨论建筑现场的其他小问题,再加上今天上午有门考试,余抒几天没睡好觉了,但她根本没想着要让程倾帮忙。 程倾到得比她们早,也没抬头:“坐吧。” 童嘉习惯性地坐在稍远的位置,把更近的位置留给了余抒:“别站着,快坐吧。” 余抒没应声,拉开椅子坐下了。 “上次说的问题有解决方案了,两个,”程倾把一沓资料推过去,“你们先看,组内也可以讨论下。” 童嘉忙不迭地接了过来,打开笔记本写写画画。 “余抒,这里是不是你设计的?” “嗯?”余抒凑过去看她指出的地方,“是,是我画的。” 程倾拿铅笔轻轻勾出一处:“这里错了,尺寸错了。” 余抒下意识想说不会错,可她更相信程倾的专业素养,接过图纸,秀气的眉梢皱了起来:“好像是有点不太对。” 再次发现问题,余抒恨不得整个人埋进图纸里,拿着铅笔在稿纸上写写画画。 童嘉等不及她,已经拿着本子先走了。 良久,余抒停笔:“轴线位置似乎有点偏差…” 程倾没说安慰的话:“现在想想怎么改,来得及。” 余抒握着笔,过了会才说:“是不是,改不了了?” 她胸口像压着石头似的,闷闷的喘不过气,对自己失望,也对别人歉疚,说到后半句,嗓音有点哑了。 “我刚工作也犯过类似的错。这次情况更简单,能处理好,”程倾靠近她,温声说,“别太自责。” 余抒低下头,深呼吸几次,站起来收拾东西:“我知道了,我明天再去实地再看看。” 她要回宿舍,程倾也要出去,正好跟她一起走了一段路。 树荫下,余抒控制着跟她之间的距离,往左三米,往后两米。 “你都走到路中间了,”程倾回头看她,“过来。” 余抒站定了,摇摇头:“不行,别再被人误会了。” 程倾淡淡地哦了声:“你怕被谁误会?” 余抒:“别再出现上次论坛那样的事情了。” “论坛?”程倾顿了两秒,才笑,“多久的事情了。你还记着。” 余抒:“那么大的事情,记得不正常吗?” 程倾又问:“不是担心被别的什么人误会?” 余抒不解:“什么人?” 程倾似乎很满意她的回答,换了话题:“没什么,你什么时候过去孤儿院,我跟你一起过去。” 余抒很想说‘好’,从专业角度来说程倾是绝对的权威,但她想了想,还是说:“不用了。” 程倾看着她,笑意深深:“真的不用?” 余抒被她看得耳尖有点烫。 奇怪…最近她怎么总是这么看着自己。 “真的不用,”余抒重复一遍,像告诉她,也像给自己心理暗示,“我会自己解决问题。” 程倾正要开口,目光越过她,看见不远处有个抱着小孩的女人走过来,下轻轻拍了下余抒肩膀:“那是找你的?” 余抒顺着她的目光转身,看到一个陌生女人…不,不是陌生人,她应该见过她。 “你好小抒,还记得我吗?” “……” 这把温婉柔和的嗓子,瞬间就让余抒想起来她是谁…见过她的,在父亲的办公室,是他的秘书。 三十岁出头的年纪,身体窈窕,面容秀美,与十年前差别不大。 余抒神色淡下去:“唐秘书,请问你找我什么事?” 被她称为唐秘书的女人笑意一滞,指了怀里的小孩说:“我有件事想跟你说。这,是你妹妹。” 明明早就猜到了答案,但余抒还是觉得可笑:“你想说什么?” “她身体不太好,住院要花很多钱,而且马上就要上一年级了,学籍还没解决”,那女人顿了顿,眼圈似乎红了。 “你妈妈现在就拿这件事做把柄,在我接孩子放学时找人到幼儿园门口骂我,还扬言要让你父亲净身出户…我能不能请求你,劝劝你妈妈……” “不对…我,我求求你。” 余抒拒绝地很干脆:“我管不了。” 可她确实管不了,更不想管。 “求求你看在你妹妹这么小就生病的情况下…” “你可真不要脸,”一道冷厉声线打断了她的请求,语气嘲讽地说,“还真敢到学校找我女儿?” “你能到我女儿幼儿园去闹,我为什么就不能来,你难道没在外面找男人?” “你胡说八道。” 余真还要说话,一个电话响起,也不知道是什么急事,她狠狠地瞪了唐秘书一眼,让开几步去接了电话。 余抒揉了揉太阳穴:“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 她对程倾说了声抱歉,刚要转身,听见一道软嫩的声线:“你是坏人。” 话音才落,一只巧克力甜筒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砸中她的白色上衣。 简单的款式,中间有个蓝色叮当猫图案,这是她上大学那年,余真带她去商场买的衣服,现在穿已经有点不合年龄的幼稚。 “啊呀对不起!小抒你听阿姨说,你妹妹她…” 说着话唐秘书就拉住了余抒的衣摆,“你这衣服多少钱,我赔给你,不,我给你洗!” 程倾最初不想干预余抒的家事,此刻却耐不住了,干脆利落地将这人的手拂开:“你很不礼貌,请你尊重她。” 余真才挂完电话,一见这情形立刻火力全开,直到把小孩骂哭,看着唐秘书抱着孩子离开,才冷笑一声:“她还敢来找你。” 余抒被吵得头晕:“没事了吧,我先走了。” “哎!别急,小抒妈妈有件事跟你说。我跟你爸的离婚官司马上就要打了,分割财产的事情,我想你去庭上替妈妈…” “我不去。” “她不去。”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余真上下打量着程倾:“你是谁啊,管我女儿的事情?” 程倾神色冷淡:“我不是谁,我也不管她,我只是尊重她的意志和选择。” 短暂的僵持中,余抒转身就走。 余真下意识要追过去,被程倾伸手拦住:“为她考虑一点,很难吗?” “什么…” 余真愣住,在原地站住了。 程倾回头看着余抒的背影走远了,才收回手,追了过去。 林荫下,余抒走得很慢,肩膀抽动着。 她边走边哭。 融化的巧克力冰淇淋将她的白色上衣染变了色,顺着衣摆滴落下去,断断续续地落在地上。 往来的人投来目光,也有人想上前询问一二,但看见有个高挑女人走过去,还是止了步。 “余抒!” 程倾追上她,拉住她的手,“别走了,我看看。” 余抒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转身。 她不是第一次在程倾面前哭,但这是第一次在她眼前掉这么大颗的泪珠。 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却莫名令人揪心。 程倾拿纸巾给她擦掉颈侧和手臂上沾到的巧克力,把浅灰色外套披到她肩上:“没事了,我们走。” 她没问余抒要去哪,余抒也没问她要去哪,被她带着坐上车,一路上都偏着头看着窗外,没有发出声音,只有肩膀轻轻抽动着。 到了家,程倾给她放水,给她拿好睡衣:“先去洗个澡。” 余抒坐着没动,依旧低着头看自己的上衣。 过了许久,才拿起衣服,神色恍惚地进了浴室洗澡。 等了很久,程倾才等到她出来,把她领到床边坐下。 她穿着的是干净整洁的新衣服,丝毫不见刚才的狼狈。 但她低着头,像只柔顺温和的小鹿,任由程倾帮她吹干头发。 程倾放下吹风。 是第一次看见她这么失魂落魄,也不知道,她先前究竟有多难过。 吹风一停,余抒下意识站了起来。 “余抒?” “……” 过了半晌,余抒才反应过来,低低地嗯了声。 程倾忍不住笑了下:“你站起来做什么,是哭傻了?” 余抒偏过头看着她,眼眸乌黑,像是不满她这么说话。 “余小萝,”程倾叫她的小名,拉过她的手一用力。 余抒膝盖一弯,跌坐到程倾腿上,双手也落在程倾肩膀上。 像是怕压疼她,余抒立刻想站起来,却被她按住,坐稳。 “抱得动你。别乱动了,”程倾抬起手,摸了下她的脸颊,笑,“让我抱会。”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来了,好久不见! 明天会有双更,谢谢大家! 第59章 程倾抬起手,抚过女孩披散的发丝,将她摁到怀里。 拥抱是体温的交互,像无声的诉说,告诉她,她并不是一个人。 余抒身体僵了一会,终究抵抗不住这清香温暖怀抱的温度,缓缓靠了过去。 是她想念的怀抱,熟悉的气息,令人怀念的温度。 她紧绷的背脊放松下来,顺应本心,双手环过,脸颊也埋到程倾肩膀上。 全然信任的姿态,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 “余小萝?” “嗯…” 抱在怀里的女孩纤细清瘦,腰细到单手就能抱过来,程倾左手揽着她的腰,右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碰到她的蝴蝶骨:“你是不是又瘦了点?” 余抒没说话,下巴点了点,无声地在她肩膀上戳了两下。 程倾也没再说什么,揽着她腰的手悄然收紧了些。 右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节奏轻缓,却有力量。 女性的身体曲线似乎是天生契合的,柔软流畅,高低错落。 她的掌心温暖干燥,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热度源源不断传来,舒适熨帖。 余抒偏过头,靠着程倾颈侧,近乎贪恋般地汲取着这份热度。 在她身边,她的心总能安静下来。 哪怕明明知道此刻不该这样。 可她做不到,无法停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程倾低声问:“饿不饿?” 余抒从那种无法言说的沉浸中暂时清醒过来:“有一点。” “我去做点东西,你等会。” “哦,好。” 余抒低下头,耳尖红红的,有点慌张地想从她腿上挪下去,像做了什么心虚事,根本没抬头看她。 程倾扶了她一把:“急什么。” 余抒站好了,看着自己的脚尖。 程倾笑了下:“我先去做饭。” 最近她很少进厨房,冰箱里只有虾仁、番茄、鸡蛋和娃娃菜,她先做虾仁煎蛋,再把两个番茄爆炒出汁,娃娃菜在热水里过了两遍,最后把番茄汁淋在煮好的面条上,二十来分钟就关了火。 余抒正蹲在客厅里逗着阿白。 小猫有点脾气,最开始对她爱答不理的,过了好久才回过头,咬着她的裤管好几下,像在泄愤。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余抒把这只坏脾气的小猫抱了起来,坐在餐桌旁。 程倾从厨房出来,放下面条:“家里没食材,简单吃点。” “没有,已经很好了。” 金黄色的虾仁煎蛋,番茄汤面,清炒娃娃菜,卖相相当赏心悦目。 余抒瞬间被唤起了食欲,这段时间太忙,学校食堂也不好吃,她吃得不多。 她握着筷子,过了两秒,才认命般地夹起一块虾仁。 今天已经都这样了,再多蹭一顿饭吧…下次,不会有下次了。 程倾拿筷子拨了拨面条,她不太饿,也吃得不多,好像她做这顿饭就只是为了把余抒喂饱。 余抒专心吃面,但餐桌对面投来的目光让她无法忽略,她停了下来,有点没底气地说:“你别看我了。” 程倾语气闲闲的:“谁说我看你了?” 余抒抬起头,眉头蹙了一点:“你明明…” 程倾唇角微弯:“你没看我,又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余抒:“……” 她深吸一口气,忍住了没跟她争论,继续吃碗里的面条。 食物带来的热量让人心情愉悦,放空的思绪渐渐回拢。 等她吃完,程倾递了纸巾过来,她接过:“谢谢。” 程倾依旧是那副含着笑意的神色,跟以前的冷淡平和不太一样,她终于问起刚才的事情:“那件衣服还要不要了?” 余抒想了想:“要。” 程倾:“应该洗不干净了。” 余抒:“也是…我上大学那会我妈给我买的,好几年了,算了扔了吧。” 她是个很念旧的人。 念旧到,还很喜欢高考完,父母带她去商场买的一件衣服。 程倾没多评价,站起来将碗筷放到洗碗机就出来:“走吧,我们出去一趟。” 余抒今天有点反应迟钝,还没弄明白她要做什么,就被她带到最近的商场。 程倾一连挑了六七件衣服,把余抒推到试衣间门口:“进去试试看。” 余抒:“你是喜欢玩换装游戏吗?” 程倾想起妹妹假期在家玩的少女游戏:“奇迹暖暖?” 余抒有点震惊:“没想到你也喜欢玩这种游戏。” 程倾失笑:“好了,快进去吧。” 她在外面等,一边继续挑衣服。 导购跟她聊天:“是妹妹吗?” “不是,”程倾偏过头,很认真地说,“是喜欢的人。” 销售从业人员一向嘴甜:“您心上人好漂亮啊,又白又瘦。” 程倾笑了下:“谢谢。” “那您有没有兴趣给她…” “稍等。” 程倾看到余抒出来,对导购说了声抱歉,走过去看余抒试衣服。 牛油果绿长裙,收腰设计,裙摆到小腿,正好露出雪白纤细的脚踝。 “这件还可以,再试几件。” “哦…” 余抒就当满足她的换装爱好,将她选的衣服都试了一遍,最后换回来时穿的衣服:“好了,走吧。” 程倾:“……” 她拿起几件衣服:“都不喜欢?” 余抒摇摇头:“这两件还可以。我前几天存了定期,暂时没钱了。” 程倾挑了下眉:“我结账。” 余抒:“…什么?” 给游戏里的 pc买漂亮小裙子可以,但是给她…不太合适吧。 程倾让导购把那件牛油果绿长裙包起来,递给了余抒。 余抒想了又想,才接了过来,下意识瞅了一眼价格标签。 非常克制的分寸感。 到商场一楼,程倾给她买了杯菠萝奶昔,黄色吸管,杯子上也画着一个小菠萝,很可爱。 余抒对菠萝味的饮品根本没有抵抗力,没客气,接了过来,咬着吸管喝了一口。 程倾坐在高脚凳上,忽然叫她:“余抒。” 余抒下意识转过头:“怎么了?” “转过来,”程倾靠过去,指尖碰到她唇角,“这里沾到了一点。” 她指尖的动作很轻,低低地说:“别动。” 轻缓宁和的气息落到余抒唇角,像缓缓织就的温柔陷阱。 等程倾收回手,余抒立刻从高脚凳上跳下来:“好了,我回学校了。今天…谢谢你啊。” “没事,”程倾没说送她,站在路边,手机递到余抒眼前,“把微信加回来。” 余抒捂住手机:“为什么?” 程倾:“删我微信是因为讨厌我?” 余抒:“…当然不是。” 程倾:“所以是为什么?” “……” 见余抒不说话,程倾笑了下:“你从我家里穿走的衣服,不打算还给我?” 余抒:“这是你买给乐乐的吗?” 程倾不置可否地笑了下,手机屏幕依旧往上,亮着,等着她。 余抒抿了下唇,不太情愿地拿出手机,扫码,发送。 太奇怪了…她删了她,现在又去加她。 程倾收回手机,正好车到了:“好了,我先回去了。” 余抒嗯了声:“拜拜拜拜。” 语速快得像恨不得她马上走。 程倾勾了下唇角,晃了晃手机:“记得,衣服。” 余抒站在原地,看着车消失,才往公交站台走,坐车回了学校。 安可给她开门,愣了一下:“小萝你早上穿的这身衣服吗?” 余抒胡乱地点了下头:“你不是说要出去吗,怎么还在宿舍?” “活动临时取消了,我就在宿舍看书喽。” “好,那我不吵你。” 余抒坐下,打开书本复习最后一门考试的内容,看着看着有点发呆。 她低头看衣服,已经穿过一次了,再给程乐也不好,还是给钱比较好。 打开微信,她点进最新的那个对话框。 干干净净的,没有一条聊天记录。 余抒想了想,还是打了字:衣服我都穿过了,多少钱,我转给你。 许久,程倾才回复消息,发给她上衣的价格。 余抒:那裤子呢? 程倾回她:我再看下。 这一看就看到了晚上十点,余抒中途看了好多次手机,程倾都没回她。 她只能再问一次:裤子多少钱? 这次,对话框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但还没等到消息,手机上直接弹出一条语音电话,余抒下意识点了接听,但瞬间就后悔了。 “余小萝?” “…什么事?” 程倾笑:“你紧张什么?” 笑声一如既往清醇动听,她的声线原本就清泠,在电话里会更低沉磁性一点,听得余抒耳尖有点痒。 余抒:“……打字就好了,怎么打电话了?” 程倾嗯了声:“刚洗完澡,湿漉漉的,不想打字。” 余抒:“多少钱?” 程倾说了句稍等:“头发吹到一半,等我几分钟。” 电话那端传来吹风呼呼的声音,余抒听着这声音就能想起程倾吹头发的情景,有次她等她等着急了,听着窗外的雨声,百无聊赖地卷起她的发丝玩。 余抒怔了下,没再往下想。 “好了,久等。” “哦……” 余抒:“所以裤子多少钱啊?” 程倾:“三百多,记不太清了。晚点我再确认下。” 余抒:“好吧,那我先挂了。” 听到程倾嗯了声,她立刻把电话挂断了,翻了个身,把脸颊埋在枕头里。 她们不是应该不要见面,一刀两断、一干二净才对吗? 可是,为什么一切似乎有点不太受她控制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点有二更 求一波营养液,mua 第60章 这周接下来的几天,余抒有时泡在图书馆改图纸,有时清晨坐公交去郊区孤儿院,从早到晚待上一天。 程倾给她指出的问题很及时,趁着现在还在施工,还能改正过来。 直到周一,她被余庭秋从宿舍拎了出来。 余抒放不下自己的图纸:“小阿姨,你找我什么事,晚点再说吧。” 余庭秋不轻不重地给了她一巴掌:“忘了今天要去哪?” “知道,”余抒拿她没办法,“要去医院嘛,等等我把东西收一下就跟你过去。” 余庭秋冷哼一声:“要是我不过来,你是不是就不准备去复查了?” 余抒:“不会,我的时间都安排好了,上午改完图纸,下午我就去医院。” 余庭秋点了点她脑袋:“小心学成书呆子。” 余抒笑着挽住她胳膊:“哪有,我可一点都不呆。复查而已,我自己去就好啦,你还特地过来。” “说不定你自己怎么哭鼻子,”余庭秋给她拉开车门,“还在我这里逞强。” 余抒笑眯眯地:“好吧,都听你的。” 在医院有人陪着确实比先前方便得多。余庭秋帮她挂号,跟医生聊天,余抒什么都不用操心。 她等得无聊,开了一局开心消消乐,但没玩多久,屏幕上弹出一条新的消息:图纸改好了? 这几天程倾问过余抒几次,图纸修改过程中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 原先余抒没想请教她,但既然程倾主动问了,她也就把想不明白的地方都发了过去。程倾回复很快,有时她夜里十一点发的邮件,第二天早上起床能看到邮箱里的回信,发信时间在凌晨两点。 两三次后,余抒心里过意不去,就没再发邮件。 只是程倾总在问她,她都在微信上回复。 指尖快速往下,余抒看了看这几天的聊天记录。 真是太多了…好像每一天都在跟她聊天。 但是,那天的衣服到底多少钱,程倾到现在都没回复她,以至于余抒每天都提醒自己不要忘了这件事。 可一想起这件事…她每天都要想到她。 “想什么呢?” “…没事,想我一个作业。小阿姨,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没事了,叫你注意生活习惯,别总熬夜。” 余抒舒了一口气:“好啦,我都说了没事的,你非要不放心。我们走吧。” 余庭秋心情不错,跟余抒说笑着下楼,站在医院门口接了个电话。 电话那端,女人轻轻笑了下:“庭秋,在忙吗?” 余庭秋拍了下余抒肩膀,示意她稍等:“程大教授,找我什么事啊?” “有个设计方案想跟你讨论,”程倾笑了下,“之前你不是说,周一要来医院吗,怎么样?” “检查情况很好,没事了。我什么时候去找你?你听起来有点没精神,交流论坛的日程太满了吧。” “还行。夜里回了几封学生的邮件,没睡好。” “那我明天过去找你,先挂吧。” 从她开始接电话就保持沉默的余抒这才抬起头,希望她早点挂掉电话。 “嗯。那几盒东西记得拿给她。” “放心,在我车上。谢啦!” 余庭秋挂了电话,笑容明媚:“走吧,带你去吃大闸蟹。” 余抒:“改天改天,我要回学校了。我的图纸还没改完呢。” 余庭秋拿她没办法,打开车门:“行吧,送你回去。对了,我车上带了几盒补品,你等下记得带回去” 余抒:“什么补品?” “程教授有个学生给她送的,她说用不上,给你的。” “我…我可不可以不要?” 余庭秋一脸严肃地看着她:“不可以!” 余抒:“小阿姨…” “余抒,你给我说清楚,你对程教授有什么意见吗?上次人家给你指出问题,你就干巴巴说声谢谢,叫你吃饭你恨不得逃之夭夭,现在长辈关心你,给你补补身体,你又不要?” “…我错了,我对她没意见。” 余抒在心底长长叹了口气,简直想拿手捂住脸,欲言又止好几次,只能说:“我晚点拿。” 到底要怎么跟小阿姨说啊…… 余庭秋踩下油门,驶入干道:“这还差不多。” 窗外阳光灿烂。 马路对面,一辆白色奥迪发动,离开- 余抒回到宿舍,就拆开余庭秋逼她带回来的东西,玫瑰花茶、红豆薏仁、鱼油、钙片,甚至还有两盒燕窝和参片…整整两个大箱子,相当实在。 室友过来围观:“小菠萝你发财了啊,买这么多保健品,还有燕窝。” 安可:“真的好多,而且还是提前进入了老年养生画风。” 余抒:“我小阿姨…的朋友送我的。” “挺好的,你多补补。” 收都收下了,也没办法再退回去。 余抒翻到一盒桂花莲子藕粉,给每个室友冲了一杯,正聊着天,她接到徐之恒的电话:“徐哥,什么事?” “你忘了什么事吧?” “啊呀抱歉,”余抒翻开日历,“我马上过来!” 今天是徐家新店面开业的日子,余抒之前就说过要过去捧场,接到电话立刻赶了过去,路上还不忘订了两个花篮。 徐之恒正在收银,见她来了一点也没客气:“今天帮忙干活,就请你吃我奶奶的拿手好菜。” 余抒笑:“一言为定。” 时间到中午,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 余抒连水都没顾上喝,系上白色围裙,端茶上菜忙得前后不停。中间还抽空发了条朋友圈,难得配上了自拍:非常好吃的一家馆子,今天开业活动有小礼品送哦[跳跃][跳跃] 安可最先评论:是送美女吗?我速速来。 下面很快跟了很多条相同的评论,问是不是送‘她’。 余抒回复:到店吃饭,可以考虑一下。 开过玩笑,她没放在心上,放下了手机。 下午生意淡了些,徐奶奶下了两碗荠菜饺子:“尝尝看,昨晚刚包的。阿恒说大话,什么拿手好菜,改天你有空再过来,奶奶给你做点家常菜。” 余抒被她说得心里暖烘烘的,咬了一口饺子:“谢谢奶奶,好吃!” 徐奶奶很喜欢她,拍了拍她的肩膀,走之前还不忘瞅了自家孙子一眼,以眼神催促他,再直接点,再大胆点。 徐之恒一脸茫然,没理解老人家什么意思,他也懒得问,低下头继续算账。 到了晚上生意更好,请的帮工也到了,余抒反而没中午那么累,遇到同学还能偷闲打个招呼。 是真的有几个男生过来,笑着问她吃饭到底送什么礼物,是不是真的送‘人’。 这种时候徐之恒都笑着把话接过,三句两句就把话揭过去,回头还不忘数落余抒:“少开这种玩笑。” 余抒笑:“大家也都是开玩笑啊,应该也没人当真。” 她话音才落,店门被人从外推开。 一个穿米色衬衫的女人入座,对她笑了下:“服务员,点餐。” 余抒走过去:“程老师…你怎么来了?” 四周喧闹,程倾笑着说话,嗓音沉静:“乐乐看到你的朋友圈,开业活动,她想过来的。” 正说着话,少女推开门,手里拿着两个海盐甜筒:“小余姐姐!好久不见,好想你哦。” 余抒:“最近学业还忙吗?” 程乐递了个甜筒给她:“还好啦,马上期末考试了。” 徐奶奶顺着声音看过来:“是小余熟人吗?阿恒啊,去给她们拿两杯饮料。” 徐之恒应了声,从冰柜里拿了两杯豆奶,放到桌上。 程倾记得他是谁。 是那次机场接余抒,后来在明大校门外跟余抒聊天的男孩子。 程乐却顿住了:“之恒哥哥?” 徐之恒淡淡瞄了她一眼,飞快地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程倾:“你认识他?” 程乐:“我同学的家教。” 程倾:“哪个同学?” 程乐:“说了你也不认识,别问了…” 那次程倾说她在早恋,其实只说对了一半…她单相思而已。 店里客人很多,余抒放下菜单:“你们先点菜,别的客人叫我了。” 等她一走,程乐问:“姐姐你真没良心,挣那么多钱,让你女朋友不是咖啡厅就是小餐馆打工。” 程倾没理她:“看看吃什么。” 程乐一向坐不住,点好菜反而说不吃了:“我有个同学在附近,我去找她。” 程倾:“什么时候回来?” 程乐:“半个小时,不晚一分钟。你先点,我等下回来吃饭。” 程倾点了下头:“去吧。” 等妹妹走了,她拿铅笔在菜单上勾选好,店里帮工过来要说话,她笑着摇了下头:“抱歉,先不用。” 等余抒从厨房出来,程倾叫她:“这边点餐。” 余抒正忙到飞起,看了眼闲在旁边的帮工,只能走过去,跟她核对菜单上的菜:“一份烧鸡、一份冬瓜…你吃得完吗?” 程倾偏过头看着她:“乐乐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余抒没再问,很快帮她把菜点好。 程倾:“你记得给我上菜。” 余抒:“不一定有空,店里两三个人轮流端菜的。” “不想要别人,”程倾唇角轻轻牵起,“对你比较放心。” 余抒:“放心什么?店里卫生做得很不错的。”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记着专门给程倾上菜,刚转过身,又被程倾叫住:“再来一份青椒牛肉。” 余抒只能回去,让她再点菜。 再次上完菜,程倾又叫她:“果汁有常温的吗?” “有,给。” 余抒放下就走。 “没有吸管。” “在桌子旁边。” 余抒刚回厨房忙了两下,一出来又看见程倾招手,耐着性子问:“又怎么了?” 程倾:“我不喜欢一次性筷子,帮我换一双。” 余抒第一次发现她原来是个这么挑剔的人,被她叫来叫去几遍,也有了点火气:“不换,你又没给小费。” 程倾挑了下眉:“你想要我给小费吗?” 余抒:“问我做什么?给不给不是你自己决定的吗?” 程倾:“怕你不开心。” 余抒:“嗯?” 程倾笑了下,眼尾弯起,喧闹嘈杂中她眼眸宁静深邃,含着笑意看着她:“怕你又要把钱还给我。” 余抒愣了下。 看来她是知道那个信封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怎么都…不问她? “余抒!这边结账!” “…哦,来了!” 程倾笑意微敛,拿起筷子,尝了尝味道。 半个小时后,程乐也没回来,反而给她发了个定位,让她过去。 余抒正好过来:“你吃完了吗?快一个小时了,外面还有人排位。” 程倾:“是要走了。你朋友圈说的活动呢,吃饭送‘人’?” 余抒愣住了,乌黑晶亮眼眸里满是不解:“那是玩笑呀。” “是吗,”程倾眯了下眼,看着她笑,“可我当真了。怎么办呢。” 余抒唇瓣动了动,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你该走了吧?” 程倾笑了笑,随手抽出一支玫瑰放在桌上:“先走了。我的小费。” 余抒:“…什么?” 程倾走了几步,才回头说:“送给你朋友店里的开业鲜花。” 她坐的位置,还留了一束花。 余抒怔了下,弯腰把花抱了起来。 一束鲜艳欲滴的红玫瑰,晶莹水珠在花瓣上滚动着,淡香怡人。 店里帮工正从厨房出来,笑着打趣:“年轻就是好啊,是刚才被人表白了吗,我都没注意到,是谁啊?” 徐奶奶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小余人好看,性格又招人喜欢,被表白也正常。瞧瞧,都追到咱们店里来了。” 余抒抱着花,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低声解释:“不是,不是表白…” 怀中鲜花馥郁热烈,衬得言语解释苍白无力。说着说着她的脸颊也慢慢红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赶在12点 第61章 如故(一) 时间进入七月,离最后一门考试还有八天,设计图纸修改完,余抒给自己放了一个短短的假。 正好有只视频要在海边拍摄,地点就在与永州相邻的云市,就当去海边度假了。 这是秦繁和徐之恒一起做工作室后接的活,秦繁先到拍摄地点,她穿一身波西米亚风长裙,海风轻拂她的裙摆,明艳夺目:“小抒,有一段时间没见你了。” “秦姐……”余抒笑着跟她打了个招呼,“最近考试比较忙。” “又叫秦姐?”秦繁似有点遗憾,“之前不都是叫姐姐了吗?” 余抒笑了笑,没说话。 秦繁无奈地摇头:“真拿你没办法,好了去拍摄吧。” 这只视频是有关单位委托的旅游开发视频,以长短视频相结合,在不同的平台上投放,目标是把这一片沙滩打造成热门景区。 视频的开头是穿白裙子的女孩提着凉鞋,赤脚走在沙滩上,海风阵阵吹散她的头发,她在风中回头,对着镜头笑,笑容干净似一弯山涧清泉。 不远处,程乐踮起脚,撑着伞:“姐,我的姐,我没说错吧,小余姐姐今天在这里哦。” ——今天程倾送她回家,两个小时前她看见徐之恒发的一条朋友圈,二话没说直接把程倾拉了过来。 程倾笑了下,却问:“你跟那个男孩怎么认识的?” 程乐:“……” “所以,你见异思迁了?” “什么见异思迁!根本就没有,我之前跟学霸走得近只是为了要他的联系方式!” 程倾挑了下眉:“这样。” 程乐:“你套我的话?!” 她又羞又恼:“你不是不管我吗?” 程倾:“你跟班上同学怎么样我不管,但你未成?,他成?了。” 程乐:“人家都没正眼瞧过我,你担心什么呢!而且我马上高三了,大不了我考到明大,光明正大地追人啊。” 程倾:“明大?头悬梁锥刺股,你试试吧。” 程乐冷哼一声:“你看不起人。我跟他就差了两三岁,你跟小余姐姐还差了十岁呢,她也没嫌你?纪大。” 程倾笑意一敛:“再说一遍?” 程乐才不想被教训,二话不说往沙滩跑,隔了很久才回头大声说:“我就说,气死你!” 她闹腾的动静太大,正在拍摄的人都看了过来,摄像师先说:“挡镜头了。” 程乐跑累了,喘着气没挪地方。 直到眼前有阴影覆下,有人递了瓶水过来:“挡镜头了,往旁边站点。” 程乐抬起头,笑:“谢谢之恒哥哥。” 徐之恒:“我不是你哥,我也没有妹妹。好了,我先去忙了。” 视频又继续拍摄,镜头由远到近,从水天相接处一路往回收拢,盘旋而过的洁白海鸟,波光粼粼的蔚蓝海面,最后定格。 从水面上钻出来的女孩,像步入人类世界的小美人鱼,强烈阳光让她眯了眼,水珠从她白皙饱满的额头滚过,顺着乌黑干净的发尾滴答落下,她的脸庞纯和柔美,干净纯粹到甚至让人想将她据为己有。 “好了,卡,过!” 余抒往岸边走,笑着电说:“刚喝了好几口海水,好咸。” “先喝点水……”摄影师夸她,“效果很不错。” 余抒接过水,拿厚毛巾擦干身体,逆着大海方向往回走:“乐乐,程老师。” 程乐扑过去,挽着她的手臂:“小余姐姐,你刚才好漂亮,我看着都心动!” “什么心动不心动的……”余抒笑骂了一句,“别乱说话。” “嘻嘻,我……”程乐正说着话,眼神往后一瞅,停了下来,“我有点事,马上回来。” 程倾没来得及叫住她,就看着她跑过去,围在那个男孩周围,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余抒有点意外:“这……乐乐来找徐哥的啊。” 程倾:“你知道?” 余抒:“那天你们走了,我问过徐哥,他说他们认识,不熟。不过现在看来,乐乐对他……还专程来找他吗?” 程倾笑:“那我呢?” 余抒:“……” 什么意思,不是在聊乐乐吗,怎么开始问她了? 而且她……她又这么对她笑了。 “我先过去工作了,你们好好玩。” “行,你先忙。” 接下来的拍摄任务都在沙滩上,程倾站在树荫下,看到余抒被热到拿手扇风。正好程乐回来,她叮嘱一句:“在这待着。” 很快,程倾带了两杯椰汁回来:“接着。” 程乐坐在秋千上:“让我看看小余姐姐在哪……呀,她旁边那个人是谁啊?” 沙滩上,穿波西米亚长裙的女人偏过头,笑容温柔明媚,似正要抬起头,把女孩的头发揽到耳后。 程倾脸色冷淡:“不认识。” 程乐还想再问什么,看到她的神色,一边暗爽一边着急:“她是不是喜欢小余姐姐啊?” 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她看着都着急,必须得加把火。 程倾神色更不好看了,冷冷地说:“不清楚。” 下午五点,拍摄结束。 余抒伸了个懒腰,往回一看,她们竟然还没走。 不仅没走,程乐还跳起来朝她挥了挥手:“小余姐姐,一起吃晚饭呀!” 余抒瞅了徐之恒一眼,心知肚明地点点头:“我们刚好收工吃饭,你也一起来。” 说的是“你”,不是“你们”。 程乐高兴了:“好,我们一起吃饭。” 余抒以为她说的“我们”是她和自己,没想到换完衣服过来,推开包厢的门,一眼就看见了程倾。 秦繁在她旁边,笑容也僵了两秒。 程乐帮她拉开了凳子,就在程倾旁边的位置:“小余姐姐,快坐快坐。” 余抒:“哦……好。” 程乐给她盛饭:“你明天就要回永州吗?我们云市有很多小馆子,我带你去吃呀!” 余抒接过碗,道了声谢:“嗯,明天就回去了。” 幸好这一桌只有徐之恒、秦繁、摄影师几个人,余抒不用跟其他人介绍程倾,就安安静静吃自己的饭。 “小抒,尝尝这只香辣蟹。” “谢谢,我不……” “她忌口,不吃辛辣。” 还没等余抒说话,程倾平淡地看了秦繁一眼,替余抒回绝了。 秦繁眼眸微眯:“这位老师……” 程倾笑了下:“你好,程倾。” 余抒放下碗:“那个,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这是在干嘛啊? 气氛真是太奇怪了,她有点受不了了。 程乐还问她要不要多吃点,余抒只说了句不用,就匆匆逃离似的,从包厢出来,站在路边,深吸一口气。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黑了。 云市前几?才县改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个不大的小镇。余抒在街上闲逛,走着走着又走回了海边。 海风清和温柔,拂过发丝。 余抒在沙滩上走路,脱了鞋,踩着浪花,提起裙摆转了两圈,一不小心没站稳,整个人坐到了水里,溅了一脸的沙。 “呸呸……” 她干脆坐着不动,忙吐了两下,嘴里刚刚也进沙了,难受死了。 反而就她一个人,没人看见这狼狈模样。 直到一道声音打破她的幻想。 “余小萝,摔疼了吗?” “你、你怎么也在?” 余抒立刻从水里站起来,看程倾还拿着手机:“你不是拍视频了吧?” 程倾嗯了声:“拍了。” 余抒:“删掉删掉。” 谁还没有摔跤的时候了,她干嘛要拍啊。 程倾忍不住笑:“你又信了。” 明明都上过一次当,怎么还要当真。 她往前走了两步,把余抒的头发拨到两边,轻声说:“别动。” ——刚刚溅起来的细沙,到衣服,小臂,领口微微敞开的锁骨上……颈侧、耳畔。 还没等余抒开口,程倾抬起手,指尖将余抒颈侧耳畔的细沙蹭掉,有点痒。 余抒下意识瑟缩一下,被她按住:“这里还有,说了别动了。” “哦……” “再偏过来一点。” 余抒低着头,很不自在,耳边是她的声音,她的呼吸,她的热度。 “好了。” 听到她这么说,余抒抬起头,正好程倾靠近,在她耳边轻轻吹了一下,酥酥麻麻的风。 余抒脸颊一烫:“你干嘛啊?” 程倾笑意更深,指尖轻轻触了下她的耳尖:“头发上沾了一点,吹掉了。” 她含笑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余小萝。” 余抒不知道是怎么了,好像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嗯。” 月色似银,海浪声声。 余抒抬起头,撞入程倾温柔的眼眸,目光下意识地落在她的红唇上,心绪不宁地说:“我先回去了。” “别急……”程倾声音温温的,淡淡的,“我有话要说。” 余抒心里一跳。 不会又要问……想不想亲她吧? 救命……她不想不想,她清心寡欲无欲无求似尼姑,明天就可以出家,什么都不想! 可偏偏程倾不再说话了,耳边只余海浪声和彼此渐趋一致的呼吸声。 余抒等了会,实在忍不住了,问她:“你要说什么?” “我想说……”程倾低下头,鼻尖快碰到她的鼻尖,笑声低低的,“我可以亲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同事聚餐到九点才回来,不得不参加的社交活动真是_(:3”∠)_; 赶紧睡了,明天还要上班。明晚尽量更新。 第62章 如故(二) 亲亲亲……亲她? 亲什么亲! 不可以,不可以! 余抒耳尖都红了:“不……” “对不起,小抒。”一声很轻的道歉打断了她。 余抒不懂她为什么要道歉,仰起头看着她,眼神有点茫然又有点委屈,一时间忘了再说拒绝的话。 程倾低下头,含着笑意,指尖勾起她的下巴。 那双浅茶色的眼眸似深邃温柔的大海,目光温柔到让人沉溺。 她目光往下,看着余抒的唇,低头。 柔软温热的唇相触,云朵般干净温柔,很轻和的吻。 呼吸交织,似乎心跳也在某个频率上共振。 余抒整个人都空了,漆黑浓密的眼睫不住扑闪着。 她们不是已经都结束了吗,她、她怎么亲她了? 就只是简单的唇与唇相触。 程倾没再做什么,低低地笑了下,松开时抿了下唇,在余抒唇角轻轻舔了一下。 像炎炎烈日下品尝海盐冰淇淋,专属于她的甜美。 余抒放空了两秒,才?过神擦了擦唇角。 她抬起头,狠狠地瞪了程倾一眼……未经允许,谁同意她亲她! 程倾依旧含笑看着她,眼底的笑意把她脸颊看得更烫。 能不能别看着她笑了? “听我说……”程倾在她的眼神中败下阵来,“我刚刚没说的话是……” “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余抒用力揉了一把脸,勉强找?了理智。 程倾被她揉脸的动作可爱到了,更忍不住笑:“小菠萝,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余抒:“不知道,我现在不、听。” 程倾让了步:“好,我尊重你的意见。” 海风依旧轻柔。 余抒把程倾扔在身后,吹着海风一路往?走,心里乱成一团。 年龄差、同性、再加上余庭秋的那一层身份,以及她们隔了光阴和年岁的不对等……她曾经下定决心,要往前走了。 现在不就是被她亲了一下,怎么之前所有的心理建设就差点毁于一旦? 可是……她一?头,看见不远处那个目视她走远的影子。 她似乎……知道程倾要说什么了。 唇角不受控制地微微弯起些许,又被她强行暗下去。 呼,要冷静点,别放任自己的情绪。 可她想起程倾说的那句话,对我的情绪可以放任。 呵…… 这人还挺双标。 第二天,天气晴朗。 中午,徐之恒来敲门:“余钱钱同学,开门,今天要补拍一个视频。” 余抒给他开门,她才起床,穿连帽衫,素面朝天:“徐嬷嬷,您老人家再等我会。” 徐之恒:“不是说女生见男生前都要化妆的吗?” 余抒:“没事。你把我当兄弟就行了,反正我把你当姐妹。” 徐之恒:“……” 他随手将余抒帽子扣在她头顶,拍了她两下:“谢谢你给我变性,兄弟。” 昨晚摄影师在电脑上看视频和照片,效果很不错,跟策划讨论后,临时决定再加拍一个视频。 余抒昨晚没太睡好,喝着牛奶,等着造型师给她编头发。 “小抒……”秦繁掀开帘子进来,“饭还吃得惯吗?” 余抒:“吃得惯,谢谢秦姐。” 秦繁笑着说不谢,站在旁边看着造型师忙碌,忽然问:“我给你编头发吧?” “不了……”余抒下意识拒绝,“就不麻烦秦姐了。” 秦繁眼眸稍弯,笑意浅浅的,安静地在旁边等着她。 今天的视频拍摄任务很简单,对云市海湾的景点做个简短介绍,大概十来分钟的长度。 小巴车载着游客沿着海岸线穿梭,无穷无尽的蓝,温文秀美的女孩赏心悦目,细致介绍了每一处景点。 余抒记性很好,背词背得很熟,拍视频过程也顺利,只卡了两次,第三次就流畅自然地把台词都说了出来。 “好啦……”余抒从小巴车上跳下来,接过秦繁递来的水,“谢谢秦姐。” “都说了不要跟我这么客气了……”秦繁忽然叹了口气,“难道没人跟你说过吗,太客气了会让人觉得很难接近?” 余抒认真想了想:“没有人跟我说过。” 她不是难相处的人,相反,安可还总是说她脾气太好。 秦繁笑着摇了摇头。 没想到她也不知道她的边界感有多强,强到让人不知道如何靠近。 烈日炎炎。 秦繁撑着伞,宽大伞面把余抒也笼罩进去,两人一同等着摄影师提新的要求。 秦繁随口问:“昨天你那位朋友?去了?” 余抒摇头:“她的老家在这边,应该?家了。” 秦繁哦了声,笑意却淡了些。 这么久以来她都不急不忙,一半原因是因为工作变动,另一半原因则是她感受到余抒对她的态度很温吞。 可此刻她忽然有了一种紧迫的危机感,好像再不开口,一切都晚了。 “小抒,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可以,只要我有时间。” “不问是什么事就答应啊……”她依旧笑着,也还是开玩笑的语气:“小抒对我这么特殊吗?” “是啊……”余抒当她开玩笑,也是开玩笑地说,“秦姐是大美人,谁都会对你特殊啦。” “真的吗……”秦繁眼眸弯着,“那我这样的大美人,小抒喜欢吗?” “喜欢?” 这两个词有些过于直白了,超过了开玩笑的界线,余抒敏锐地停了下来。 “说话啊……”秦繁语调懒懒的,让人分不清她究竟是认真还是玩笑,“小抒,有没有想过,做我女朋友啊。” “什么?女……朋友?” 余抒被她一句话说得愣住,像是受了点惊吓,又怕自己说话直接,太伤人心。 秦繁依旧是那种慵懒的,肆意的语调,唇角勾起来,笑着说:“开个玩笑,你当真了?” 轻描淡写的反问,维持着所有表面的平静。 余抒立刻说:“没有没有。” 秦繁笑着摇了摇头,“我先?去了。” 余抒:“好。” 秦繁往前走了几步,在阳光下?头,朝她挥了挥手:“再见。小抒。” 哪怕余抒真真切切地让人心动,可秦繁看得出来,她眼底只有一个人,哪怕她总是故意不去看她,可是眼神里的喜欢是藏不住的。 秦繁苦笑了下,往前走。 她是骄傲又自我保护意识强烈的人,她从未被别人拒绝过,也不接受被拒绝。 这一刻,她依旧选择了保护自己的骄傲。 余抒似有所预感般的,看着她的背影轻声说:“再见啊。” …… “姐?你现在还不过去?” “嗯。” 程倾站在车门旁,挺立笔直,薄薄的唇紧抿着。 “要不要我去偷听?” “不许去。要尊重她的隐私。” 程乐讪讪地吐了下舌。 原则性这么强,是追不到老婆的。 等那把厚实的太阳伞收下,余抒跟摄影师聊完了,程乐立刻冲到余抒面前:“小余姐姐,忙完了吧?我带你去吃我们云市的小吃啦,走!” 余抒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被她拖着一路往外走:“乐乐,你怎么又来了?等等,我……” 她一看见程倾,话戛然而止。 程倾偏过头,红唇轻轻抿了一下,唇角才弯起。 余抒看见她抿唇的动作。 就想起昨晚她的小动作……耳尖发烫。 目光跟她的目光对上两秒,余抒先偏过头。 程乐对这短短的停顿毫无察觉,拉着她聊天。 “小余姐姐,你喜欢吃什么啊?小吃,还是云市传统菜系?” “我姐说你现在不吃辛辣的,那甜的喜欢吃吗?” “一中就在附近,我们过去吃饭好不好,很近,步行就可以了!” 程乐实在是太吵了,余抒被她吵得有点晕,根本没想起来拒绝她。 等走到学校前,余抒叹了口气。 怎么就莫名其妙地答应了? 学校附近有很多店,但余抒不太饿,程乐想了想:“那就少吃点。我们这有家牛肉馅饼,超级无敌特别好吃。姐!你去买呗。” 程倾淡淡瞄了她一眼,眼神像是警告。 程乐却笑:“去啊!” 好不容易沾了余抒的光,能差遣某高冷一?,这么好的机会她可不会放过呢。 程倾没说什么,走之前对余抒点了下头,示意她稍等。 七月中学里放了假,她们约好在侧门见。 等程倾?来,程乐先把袋子递给余抒:“小余姐姐,你先尝尝。” 程倾提醒了句:“很烫,小心点。” 余抒撕开包装的动作顿了下,这还是今天程倾对她说得第一句话。 “知道了。” 她低着头,还是没去看程倾。 学校道路两旁种着高大茂密的香樟,沿着绿荫一路走到操场,跑道上零星有几个人在跑步,球场上有人在打网球。 余抒听程乐介绍学校,咬了一口酥饼。 金黄酥脆,牛肉香嫩,一口咬下去,浓郁汁液四溢。 余抒:“唔,好吃!” 程乐:“我说吧,就是很好吃!” 太阳西沉,落了一半。 海滨城市的风似乎更清凉些,程乐拉着余抒上了看台:“你坐,吹吹风,很舒服的。” 程乐让余抒坐下,自己却站着不动。 牛肉馅饼有点咸,程倾去买水了。趁她不在,程乐凑过去:“我要去找人,先不跟你们一起了。” 余抒:“谁?” 程乐笑嘻嘻地说:“之恒哥哥。” 之前余抒就隐隐约约猜到一点,现在听她这么一说更是了然,也不知道说什么,下意识拉了她衣袖:“你不跟你姐姐说?” “嘘……”程乐笑了下,像只滑不溜秋的泥鳅,果断溜走了,“不要告诉她。” 余抒:“乐乐,先别走啊!” 程乐跑远了,才?过头,跳起来朝她挥了挥手。 余抒坐在看台上,揉了下脸。 哎……怎么就被程乐骗过来了呢,就是吃准了自己不忍心拒绝她。 “在看什么?” 余抒还发着呆,听到声音?头:“哦……那个,乐乐走了。” 程倾在她旁边坐下,余抒要喝水,她没给:“刚从冰柜拿出来,等会再喝。” 余抒:“好吧。饼有点咸。” 程倾:“你一口气吃了三个。” 余抒:“……” 见她不说话,程倾笑了下:“我以前上学的时候也这样,买来当晚餐吃。” 余抒:“晚上不?家吃饭?” 程倾:“?。但我妈去世得早,我爸经常加班。放学后我就在学校外面随便买点,?家一边做奥数题一边吃饭。” 余抒愣住:“一直都这样吗,你爸爸一点都不顾着你吗?” 程倾点头:“嗯。后来奥数拿了省一等奖,老师让我分享经验,我说没有经验,经验就是吃了很多个牛肉馅饼。同学挺无语的。” 余抒:“……” 她也挺无语的。亏她刚才差点要心疼她了,这人怎么凡的这么云淡风轻。 程倾看着远处天空,神色宁静。 似水时光匆匆流过,风吹动她的长发,她的侧脸沉静而温柔。 如疏朗干净的树,挺拔笔直,风雨不动。 余抒下意识看着她发起了呆,过了会才提醒自己别看了。 程倾语气很淡,继续说以前的事情:“我祖父母是高校教授,被人诬告开除,我父亲一辈子都记挂着这件事,他也是老师,总想做出成绩,但可惜他天生不是科研的料。后来他半开玩笑说,因为生了我,他才变笨了。” “为什么,又不是男人生孩子……”余抒忍不住反驳,明明知道不该问的,但还是忍不住问,“他这么说,你就不生气吗?” “不生气……”程倾摇头,“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他对我有很高的期许,也无可厚非。” 余抒听她说过这句话,后来也在她的办公室里看见这副字。 她的语气很清淡,但不知道为什么,余抒听着有点说不上来的难过。 一阵短短的安静。 程倾把矿泉水递过去:“帮我拧。” 余抒不解:“为什么?” 程倾:“你帮别人拧过。” 余抒:“什么?” 程倾再笑了下:“拧吧。” 余抒有点莫名其妙,接过矿泉水时正好碰到程倾的指尖,凉凉的。 再摸了摸矿泉水,不太冰了,程倾刚刚捧在手里好久才给她的。 “话说?来……”程倾停了下,话锋一转,“那天我不在永州,我爸在山上摔了。抱歉,没有?复你。” “哦……”余抒怔了下,“你还记着这件事。” 其实她并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一条短信而已,不是都要?复的。 “还会生我的气吗?” “没有。” 程倾笑:“那昨晚我没说完的话,现在你可以听了吗?” 余抒没立刻?应,过了两秒才问,“不,我要先问你。” “问什么?” “你、你亲我做什么?” 程倾:“还不明显吗?” 余抒:“什么……” “昨晚你说你不想听……”程倾轻轻叹了口气,靠过去,在她唇上轻轻啄吻一下,低声叫她,“余小萝。” 余抒捂住唇:“你你你怎么又亲我?!” “看不出来吗,“程倾莞尔,看着她说……”我在追求你。”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出一章更新了—— 第63章 如故(三) 余抒呆住了:“为什么追求我?” 她白皙脸颊泛着粉,乌黑眼眸剔透干净,唇瓣上还余了点淡淡的水光。 是真切的,让人心动的,可爱的女孩子。 程倾被她气笑了:“喜欢你,所以追求你。很难理解吗?” 余抒有点语无伦次,差点咬到舌尖:“喜……喜欢?” 她已经有点晕了……程倾怎么会说喜欢她。 程倾抬起手,捏了捏余抒的脸颊:“小菠萝,你是怀疑自己,还是怀疑我?” 余抒避开她的手:“没。没有……” “你先不用回复我……”程倾停顿两秒,才说,“被追求的人有拒绝的权利。” 余抒:“什么?” 程倾凝视着她,语气轻柔宁和:“你可以再多了解我一点,再决定要不要走进我的世界。” 毕竟比她年长十岁,一把将她拉入自己的世界,这对余抒而言或许是不公平的。 余抒眨了眨眼睛,怔住了。 她的世界……是一个成熟理性、精神独立的世界。 余抒曾站在门边,想过要踏进去看看,但始终有分寸地站在门外,不曾进去。 不可否认的是,她确实为这句话心动了。 但……真的可以吗? 晚风轻轻扬扬,拂动一片静默。 夕阳光线下,空气中的尘埃静静飞舞。 直到余抒手机轻轻震动。 她偏过头,按了接听。 “徐哥,什么事?” “要回去了吗,好,我知道了。等我半个小时。” 程倾站起来:“你要回永州了吧。” 余抒低着头:“嗯,要走了。” 程倾没跟她一起走,在路边给她打了辆车。 余抒坐下后排,降下车窗,耳尖残余着一点热度:“那,我先走啦。” 程倾弯下腰,将她碎发揽到耳后,顺手捏了下她的耳朵:“到学校跟我说声。” 余抒点点头,下意识说:“好。” 等车发动,她又透过玻璃往回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刚刚,怎么就直接说好了呢? “笃笃。” 一阵敲门声响起。 “请进。” 程倾正拿着一幅字,背对着门,没转身。 宋老师刚下课,提着公文包:“你这是在忙什么啊?” 程倾回过头,朝她笑了下:“换一副字。” 宋老师走过去:“让我欣赏一下,这字是赵因最近写的吧,也亏得你跟他熟,放到市场上拍卖估计得大几十万了。” 程倾嗯了声:“他欠我人情,我就请他帮个忙。” “白发如新,倾盖如故……”宋老师读出来,“没你之前那幅字霸气啊。” 程倾笑:“霸气什么霸气。” 宋老师:“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还不霸气?我第一次看见就在想,这人肯定是个狠人。” 程倾:“我是狠人?” 宋老师:“哈哈哈,对别人狠不狠不好说,反正对自己挺狠的。” 程倾笑着摇了摇头:“来找我什么事?” 宋老师:“哦,就是之前那几个学生呗,她们比赛拿了奖,我想着干脆再报一下学校的学生创新项目。我知道你忙,我来做指导老师。” 程倾想了下:“可以。” 她确实没太多时间。 或许,她也应该避嫌了。 宋老师一乐:“你同意就行。她们几个都过来了,怕吵着你就先来找得我,我叫她们上来?” 程倾挑了下眉:“已经来了?” 昨天从云市回来,余抒确实给她发了一条信息,很短,就两个字:到了。 好像有点避着她。 宋老师嗯了声:“我去叫她们?” 程倾说不用:“时间不早了,我们下去吧。” 时间确实不早了,已经九点多了。 永州的夏天很干爽,晚风阵阵。 余抒看了看时间,深深舒了一口气。 童嘉注意到她的动作,好奇地问:“小抒啊,你紧张什么啊,为什么就这么怕程老师啊。” 余抒:“我没紧张。” 童嘉:“你就是在紧张。程老师人挺好的,不用怕她吧。” 余抒:“我真不怕她。” 童嘉却不太相信:“得了吧你,最近一提程老师,你就想躲着。” 余抒没法跟她解释,欲言又止:“那个……我……” 宋老师的声音打断了她们的对话:“几位同学,久等啦。” 余抒一眼就看见程倾。 目光相触的瞬间,她的脸颊有点烫,不太自在地低下头。 宋老师说了下近期安排,三言两语就说完了:“时间也不早了,小郁和小沈就在校内也方便。小童和小余,要不要搭我的车?” 童嘉说不用:“谢谢老师,我今天回家,我爸来接我了。” 余抒摇摇头:“我也不用。” 程倾偏过头,对宋老师说:“你别绕远路了。余抒跟我的车,顺路。” 余抒嘴唇动了动,还是嗯了声。 宋老师:“那也好,路上都小心啊。” 程倾点了下头:“好。” 月明星稀,路上车也少了。 上车以后,余抒看着窗外风景,有一会没说话。 程倾开车很快,离明大还有段距离,车靠边停下。 她偏过头:“今晚不想跟我说话?” 余抒:“没有……” 她回过头,依旧撞入那一双含笑的眼眸。 从昨晚到现在,所有的思绪涌上心头。 “我……”余抒说到一半又停了。 真的可以吗。 会不会哪天程倾厌倦了,不想再见到她了? 她不想再被丢下了。 程倾解掉安全带,才转过身跟她说话:“要不要试试看。” 余抒:“试什么?” 程倾看得出余抒的犹豫,也了解她的温和细腻,轻轻摸了下余抒脸颊,低声说:“试试看,想靠近我的时候就靠近我。” 余抒轻轻呼了一口气,忍着心里的悸动:“真的……可以吗?” 程倾唇角微弯,目光温和得让人沉溺:“当然。你可以随时说停。小抒,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她不忍心。 余抒忍不住拿手半捂住脸颊:“我知道……” 说不心动那是假的……她快被她迷晕了,不敢再看她了。 程倾笑,抓住她的手:“现在,要试试吗?” 余抒不得不看着她,脸颊红晕浮动:“试……什么?” “现在……”程倾凝视着她,红唇阖动,“要不要跟我接吻?”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一点,谢谢大家久等! 这章稍微短小点,我先去吃个饭,晚上还有一章嗷 第64章 如故(四) 红润饱满的唇,轻轻阖动着,似诱人采撷的花瓣。 余抒抿了下唇,轻轻咽了一下,告诉自己要冷静些。 可是这根本没用,心跳还是好快。 试试看…… 想靠近我的时候就靠近我。 你可以随时说停。 这些话环绕在她耳边,在考验她的意志力。 她无法欺骗自己内心的声音,也无法抗拒这诱惑。而且,她……她本来就喜欢程倾,也确实想亲她。 余抒再次抿了下唇,抬起头看了看程倾的目光,从中读到纵容的鼓励,目光再次下落到她的唇上,才慢慢地,靠了过去。 她的唇轻轻触上了程倾的唇。 这是,余抒第一次主动亲她。 动作清淡而克制,就只是轻轻的触碰。 过了好久,才伸出舌尖,在程倾唇上舔了舔。 “唔……” 传入她耳边是一声淡淡的,很好听的声音。 余抒像得了肯定似的,轻轻抿了下程倾的唇瓣,心跳很快的,沿着她的唇线缓缓描摹。 或许……她还可以再大胆些。 顺应着她的本心,余抒碰到程倾的唇,再往里碰到温软的舌尖。 这个吻陡然变得深切,不再是那种浅尝辄止的吻。 舌尖与舌尖相触,呼吸与呼吸缠绕。 余抒心跳得好快,脸颊也发着烫。 她不知道是不是该停了,可又有声音告诉她,还要再多一点。 可隔着座位,确实不太方便。 车里的空间不小,她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甚至没细想就付诸实践…… 她半站起来,程倾也被她吓了一下,但很快就懂了她的意图,配合得揽过她,让她坐到了腿上。 余抒呼吸不稳,唇贴着她的唇,先斩后奏地问:“可以么。” 程倾没说话,回应她的是腰间收紧的双手。 ——想靠近的时候,就靠近她。 这个吻比刚才更深。 余抒揽住程倾的颈,含住温软的舌,本能地用力吮了下再松开,全心全意地吻她,整个人都要融化在这份独一无二的温暖甜蜜里。 眼前是她偷偷喜欢很久的人。 那天家里第一次爆发争吵,她得知真相后从家里跑出来,无处可去,到永大也没找到余庭秋,回去路上淋着冷雨,难以自抑地想,她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活着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直到雨幕中有车停下,车窗降下,一把伞递了过来。 那人面容清淡素净,眼底一颗泪痣冷淡而性感,声音也淡淡的,递了伞给她,只说了一句:“别淋雨了。” 就这么一句话,就止住了她所有负面的、幼稚的想法。 后来……再见到她。 她是那么优秀的人,她待她那么好。 可余抒不敢喜欢她,怕再多喜欢她一点,就再也回不了头。 余抒的呼吸都快要烧了起来。 她睁开眼睛,忍不住去看程倾的表情。 程倾垂着眼,长长的眼睫轻轻阖动着。 清淡面容上也浮现着一层淡淡的红晕。 她也没想到余抒今天会这么主动。 是令她心动的,可爱的女孩。抱在怀里温暖香软,连呼吸都是甘甜的,让人很想再多欺负她一点。 之前在她家的落地窗前,她们也接过吻。但那时更清淡克制些,像雪花簌簌落下……哪里像这次,似花瓣在唇舌之间悄悄绽放。 是女人之间独属的细腻长情,让人悸动不已。 她的手掌渐渐收紧了,但也仅仅是这个动作。 她……她得把主动权交给余抒,这是她承诺的。 这座钢铁森林里,霓虹灯五光十色,立交桥川流不息。 来往纷纷,人世万象如流云般匆匆逝去。 而她与她接吻。 直到不远处又鸣笛声传来,余抒从那种梦幻般的沉浸中缓过来。 她瞬间意识到自己坐在程倾腿上,不敢看她般的,将脸颊埋在程倾颈窝; “还好吗……”程倾在她耳边说话,一向清泠干净的嗓音哑哑的,“试了一次,是不是感觉,不糟糕?” 余抒低低地嗯了声。 何止是不糟糕……简直太美妙了。 她的呼吸还是凌乱的,唇上水光闪闪,还没缓过来。 过了会,她像寻求某个确认似的,终于抬起头看程倾。 程倾抬起手,指尖在余抒的唇瓣上轻轻点了点。 眼波都是热的。 程倾轻声问:“还要再亲一下吗?” 余抒:“可以吗?” “当然可以……”程倾笑,以那种循循善诱的语气,“只要你想,你喜欢。” 余抒咬了下唇。 ……她确实想。 喜欢她在下雨天夜晚到公交车站接她,喜欢她浅茶色的眼眸凝视她时的笑意,喜欢被她抱坐在腿上。 程倾按住她的后颈,亲了上去。 这次的主动权被她牢牢握在手上。 近乎长驱直入,将余抒唇舌间的每一寸都吮吻干净。直到余抒呼吸也不顺畅,揪着她的衣服,唔唔地叫了两声。 程倾才松开她:“还好吗。” 她的口红也花掉了,一向平和冷淡的脸上也慵懒的,倦怠的,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风情。 余抒忽然想起那次程倾喝多了,第二天忘了亲过她。 程倾:“怎么了?” 余抒:“你那次在车上亲我,喝断片了,第二天就忘了。” 程倾:“有这件事吗?” 余抒又有点生气了,指尖戳了戳她肩膀:“有,当然有。你知不知道你这叫什么,你……” “好吧……”程倾笑着捉住她的指尖,“我确实忘了。对不起。” 余抒别过眼:“这还差不多。” 坐在她腿上,好像连生气也硬气不起来了。 等程倾再把车开到明大,时间已经十点多了。 余抒要赶十一点的门禁,匆匆忙忙下了车就往学校跑,快到校门口才回过头,看见程倾站在月色下,等在原地,看着她离开。 她忽然悸动,又折返回去。 程倾:“怎么了?” 余抒伸出手,轻轻抱住她。 她不说话,程倾也没说话,只是一个安静的拥抱。 直到校园大钟的钟声敲响,余抒松开手:“我还有门考试,?近没时间看手机。” “不打扰你。你专心看书。” 程倾笑着点头:“再不走,今晚跟我回家。” 余抒立刻说:“我走啦!” 再次走是真的走了,她没再回头,一路回到宿舍。 室友给她开门。 “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啊?” “十一点了,快去洗澡了,没热水了。” “哎不对啊余小萝,你脸怎么这么红?” 余抒:“哦。就,出去走了一圈。” 室友:“哈哈哈是恋爱了吧?” 余抒红着脸,默认般的,没再解释。 恋爱……或许她是真的,恋爱了。?后一门考试忽然提前了两天,让学生一顿兵荒马乱又通宵达旦。 考完试,余抒抱著书包从教室里出来:“终于熬过这这漫长的考试周了。” 安可:“可不是吗,我都要秃了。” 余抒看了看时间:“可可,帮我把包带回去呗。” 安可:“你去哪?” 余抒:“哦……永大有个建筑设计展,我过去看看。” “前天我不在宿舍,她们说你恋爱了……”安可接过包,审视着她,“难道还是跟程教授?” 余抒逃不过她,讷讷说:“还不算恋爱。” 安可叹气:“完了,你被美色迷晕了。” 余抒:“好啦我先走了!” 她今天真是要去看展,当然了……顺便见一下程倾也挺好的。 程倾说不打扰她就真的没打扰她,除了昨天中午发来消息,问她今天去不去看展。 永大建院是全国排名前三的建筑学院,展厅不仅有本校大牛老师的作品,也有学生自主设计的模型,以及往届校友设计师的作品和其他校友捐赠作品。 余抒拿着本子,一边看一边记录下启发她的灵感。 前厅有人说话的声音,她放下笔,顺着声音来源看过去,只见一群西装革履的人在展品前拍照,一副谈笑风生模样。 有个高大挺拔的男人回过头说了句什么,旁人都让开些,余抒看见了程倾,愣了一下。 余抒想起这个西装男人是谁了。 好像是那次,照片里的人。 她收回目光,继续看展。 一路下来,她顺着人流从出口离开。 反正程倾有工作安排,应该也没时间跟她说话。 晚上,余抒正在水房刷鞋,接到程倾的电话:“余小萝,你今天来了吗?” “来了……”余抒拧紧水龙头,语气凶凶的,“我现在心情不好,小心我骂你。” 程倾:“为什么心情不好?” 余抒又把水龙头打开。 以程倾的人品,她从没误会过她脚踏两条船,但是心里还是不太高兴。 程倾:“因为我?” 余抒:“嗯。” 程倾很好脾气地说:“不想在电话里说,那明天见面说。” 余抒没想到她会这么纵容的说话:“我就随口一说……” “可我当真了……”程倾笑了下,“好了。明天见。” 她习惯了遇到问题就解决问题,哪怕不知道余抒为什么有点生气,但电话里不如当面聊得简单。 …… “姐,你刚在跟小余姐姐聊天啊?” “怎么了……”程倾轻轻推了下眼镜。 程乐:“瞧瞧你这态度,你老婆还是我帮你追的呢!” 程倾:“你要算账?前两天你报了马尔代夫跟团旅游,刷了我的卡。” 程乐一向能屈能伸:“那不能跟您算账。您说什么都对。” 程倾:“少贫。刚要说什么?” 程乐把手机递给她:“今晚蒋伯伯请我吃了顿饭啊,我按爸爸要求的,发了一条朋友圈谢谢人家。” 程倾:“然后呢?” 今晚的饭局被她随便找了个理由拒绝了。 “迟钝!”程乐嫌弃地很,“小余姐姐给我点了个赞,又很快取消了。但我正好看到了!” 程倾:“你是说,蒋远?” 程乐点头:“我推测是这样的啦。好了姐,我先出去找同学了。” 门关上,家里安静下来。 程倾在手机上翻程乐的朋友圈,看到那次寿宴,程乐发的一条动态。 她不爱看朋友圈,关闭好久了,也没注意到程乐发了什么,更没想到余抒会看到。 而且,这可能不是她第一次看到了。 她是敏感细腻的性格,又一个人难过了吗? 程倾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轻轻舒了一口气。 在这些自己不知道的时刻,她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永大比明大课程结束得稍晚一些。 程倾原本想把考试排在六月底,但学生普遍反映课程难度太大,请她改到七月。?后一拖再拖,成了?后一门考试。 尽管这样,也有学生发来邮件,问了许多问题,程倾整理了邮件,在考前开了一门答疑课。 离下课还有十来分钟,教室后门有人偷偷溜了进来。 余抒拿书挡着脸,坐在了倒数第二排。 她原本是想来听一听?后一节课的,但路上堵车好久,她没赶上。 讲台上的声音未曾停顿,依旧清泠干净。 临近下课,老规矩,又到了提问环节。 期中以后程倾提了要求,以一排为单位来提问,至于每排内谁来回答,可以自行决定。 今天正好轮到倒数第二排。 余抒莫名被塞了小话筒,旁边同学催促她:“快点快点,其他人都回答过了,到你了。” 余抒:“……” 可是她不是选修这门课的啊? 程倾看到她站起来,也有些意外,忍着笑意,将问题重复了一遍。 余抒握着话筒,看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班级群里又开始聊天。 “这个小姐姐有点本事啊,程教授以前提问题,从来不讲第二遍的。” “她有点眼熟,哦……是不是那个刚开学上课时总被点名那个?” “没错,是她。她好大的胆子啊,这是翘了这么多次课直接来?后一次?” “啧啧。她死定了。” “确实。她死定了。” 程倾:“请你旁边的同学回答。” 余抒直接坐了下来,把话筒递给了别人,没想到随手一递,真递给了一个翘课多次的男生,这位男同学又没答出来问题。 “叮叮叮。” 下课铃声响起,课程结束。 余抒往程倾的办公室走,站在门口没进去,隐约听到那个男生挨了训。 等男同学被训完出去,她才去敲门。 程倾低着头在看材料:“请进。” 桌上放着某人之前手抄的课本,她扫了一眼,放下手中的文件,神色不自觉变得柔和。 “先坐。” “哦。” 程倾拿起杯子,给她倒了杯蜂蜜百香果汁。 余抒怔了一下。 刚刚没回答上问题,她是准备来挨骂了,怎么成了喝果汁的了? 她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酸酸甜甜的,有点像给小孩喝的饮料。 想起刚刚在门外听到的,她自觉主动地问:“有a4纸吗?” “有……”程倾随手递给她,“还要什么?” ““不用了,我有带笔。罚抄哪一章?” 程倾有些意外:“?后两章,你选。” 余抒打开课本:“那今天抄?后一章吧。” 程倾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这既然是她的规矩,余抒也没想让她破例,该抄的还是得抄。 程倾没想到她当了真,差点被她逗笑了,语气也比平时更轻快些:“昨天校友活动,明大记者团也有人过来。你是很久没跟新闻了?” 余抒正在奋笔疾书,头都不抬:“忙不过来。下学期再看吧。” 程倾也拿出笔记本,一边写字,一边跟她聊天:“昨天有场校友捐赠活动,我有个发小也来了,他有点名气,几家媒体报道了一下。” 余抒笔尖一顿:“你发小?” 程倾嗯了声:“三十多岁,才回国。” 余抒安静了两秒:“哦。他没结婚吗,才回国。” “听说在相亲了……”程倾笑了下,“我没关注,跟我没关系。” 话里话外,是置身事外的不关心。 余抒立刻打住。 她感觉……程倾已经知道昨天的那件事了。 她没再问,跟别人说句话她都在意,再说下去好像会显得她太小气。 程倾:“蒋远的事情,我一向认为与我无关,也从未放在心上,更没想到你会知道。” “嗯……知道了。” 余抒低下头继续抄写,心情却轻松起来。 程倾看她没说话,也没叫她。 笔尖在纸面上游走,发出沙沙的声音。 余抒把课本的最后一章抄完,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才递给程倾:“好了,抄完了。” 程倾还低着头,笔尖未停:“等我一会。” “你在写什么?”余抒好奇,凑过去看,愣住了,“抄课本?你怎么也抄了两遍?” 程倾停下,看着她说:“陪你。” 余抒哑然。 陪她? 为什么要陪她。 “余小萝……”程倾放下笔,轻轻摸了下她的脸颊,声音比往常更柔和,“如果以前我让你受过很多委屈,那现在也让我来感受下吧。” 第65章 如故(五) 余抒别过眼,嗓音有点涩:“也没有,很委屈。” 她没想到程倾会这么问她。 这半年来家庭变故,她都告诉自己要做个大人。成长的代价是没人会再去关注你是否委屈。 程倾笑着说:“没有很?那还是有的。” “别说了……”余抒轻声打断她,“别想骗我眼泪。” 程倾捏了下她的脸颊:“好吧,不说了。过来我抱抱。” 余抒被她一句话说得耳尖都红了。 犹豫两秒,她还是靠了过去,下巴抵在程倾肩上,轻轻抱住她。 程倾伸手环住她的腰,手掌用力,是将她全然摁在怀里的姿态。 余抒感受着她的体温,鼻尖都是她发丝间清雅好闻的香味。 或许有过委屈吧,但此刻,都烟消云散了。 怎么办……明明只是说试试的。 可她现在,好像一刻也不想离开她了。 但她过了会还是松开手:“我等下就走了。” 程倾帮她揽了揽头发:“嗯,怎么了?” 余抒:“这是你的办公室,还是别被人看到了。” 程倾失笑:“好。” 其实她并不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但余抒总为她考虑周到,她不该拂她的好意。 余抒把文具收到包里:“对啦,后天孤儿院的项目收工了,你去现场吗?” 程倾:“后天下午不是申报项目的答辩时间吗?” 余抒站起来:“我们上去先过去,中午回来,答辩两点半开始,应该来得及。” 程倾也站起来,把她被背包肩带压到的头发放出来:“我那天也过去。” “那,我先走啦……”余抒怕自己打扰她工作,倒着往后退了几步,挥了挥手,“后天见啊。” “回来……”程倾笑着说。 余抒:“怎么了?” 程倾低下头,在她唇上啄吻一下:“好了。” 余抒抿了下唇,往后退了两步:“你违规操作!” 程倾笑了笑:“还不走吗?” 余抒被她笑容迷了眼:“走了……现在就走。” 她倒着走了几步,才转身,关上门。 太过分了,亲之前都不说一下。 她揉了揉发烫的脸颊,真是……甜蜜的诱惑啊。 这个学期对余抒而言,是充满变化和挑战的。 原本她只是个天天泡图书馆的乖学生,后来她做了很多尝试,不仅是为了攒够生活费,也是想把自己的时间填满,免得没事胡思乱想。 事情一件件结束,就连孤儿院的施工项目也到了尾声。 余抒带了相机,上二楼给小孩发糖果,跟她们一一合影。 不过也有小孩不太配合,那个自闭症的小孩变开朗了不少,但还是不太爱说话,眼巴巴地盯着余抒提着的柠檬硬糖。 余抒弯下腰哄她说话:“吃颗糖,再跟我拍张照片好不好?” 小孩不说话,不点头也不摇头。 余抒知道她答应了,一手把糖纸剥开喂给她,一手举起手机按下快门。 她翻了下照片:“好啦,不错。” 小孩含着糖瞪她:“我没嗦阔以拍!” 余抒哈哈笑了起来,在小孩生气的目光中笑着说:“年纪不大,口是心非。” “小抒……”楼下有人叫她,“程老师来啦,快下来。” “好,来了。” 余抒放下没发完的糖,咚咚跑下楼。 “我在这呢……”童嘉叫她,“好奇怪,程老师怎么来了。” 这个项目后期都是宋老师在指导,程倾太忙,最新的项目申报老师也只挂了宋老师一个人的名字。 余抒抿唇笑了下。 不需要问,程倾……程倾是因为她来了。 “我先去忙了,你看要不要跟程老师聊会。” “好。” 余抒点点头,刚想叫程倾,又停下了。 清晨阳光下,程倾正蹲着给个小孩系扣子——第一颗扣子穿到第二颗扣眼里,衣服歪歪皱皱,照看她们的阿姨大概没注意到。 扣子一颗一颗解开重来,还要一点时间。 别人可能会在这时间跟小孩说几句话,或者摸摸小孩的脸颊。 但程倾没有。 她的动作是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落,神色也照旧平和宁静,把扣子解开扣好,一句话也没说,看着那小孩的身影跑开了。 余抒看着她回眸凝视的姿态,莫名想起了一句诗。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余抒,过来帮忙啦!” 这声叫喊让程倾转身,见她在不远处站着,笑着问:“在看什么?” “看你……”余抒后悔刚才没拍下一张照片,但童嘉叫她过去帮忙了,她不能久待,“我先过去,晚点再说。” 程倾嗯了声:“去吧。” 她看着余抒的背影远了,才收回目光。 宋老师才忙完出来:“咦,你怎么也过来了?” 程倾:“没事做,来看看。” “你没事做……”宋老师无语,“骗谁呢,天天忙得要飞了。是放心不下这些学生啊?” 程倾:“算吧。” 宋老师:“别说你不放心,我也不放心。前几天施工队跟她们起了摩擦,你知道不知道?” 程倾挑了下眉:“怎么回事?” “其实说到底还是钱的问题……”宋老师叹了口气,“就给了那么些钱,又要求人家保质保量得做好,哪有那么容易呢。现在还有点小问题要收尾的,而且没钱请第三方验收,安全问题很难保障,那边还放着……” 她话音未落,小楼里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响,尘埃四起。 紧接着是一声大叫:“队长,小抒!” 宋老师还没反应过来,可身边的人已掠过她跑了过去,逆着被风扬起的尘埃,踩虚了两步,却一秒都没停下。 童嘉才跑下楼,声音是颤抖的:“程老师……” 程倾:“余抒呢!” “在这……”声音断了两秒,才咳了一下,“好多灰,我没事。” 童嘉才想上前一步,被程倾拂开:“我过去。你去看看小沈同学。” 宋老师才赶过来,帮着童嘉拉起队长沈灯轻,才问清原委—— 原来是刚才又跟施工队起了冲突,她们要求再加厚一层底板,争执中没注意到小阳台栏杆脱落,直接摔了下来。 幸好小阳台高度才两米多,她们又被拉了一把,才没摔出大事,余抒膝盖磕破了,沈灯轻比她严重些,脚踝流了些血。 宋老师捂着胸口:“还好还好,虚惊一场。小沈,你的腿得赶紧去医院包扎下。” 她回过头问:“程老师,小余那边?” “疼吗?”程倾没回宋老师的话,她蹲下来拿湿巾把女孩脸上灰尘擦掉了,神色淡淡的。 余抒感觉她好像在生气,小声说:“不疼,我没事,就只是磕了一下膝盖。喏,你看看。” 程倾将她长裤卷上去,仔细检查了一下磕肿的地方,指尖想落下去又停住了:“去医院。” 程倾把余抒扶起来:“宋老师,我们在这边。” 宋老师走过来看了看:“小余这膝盖还好,应该也不用包扎,到永大校医院看看就行。小沈这边我送她去医院吧。学校那边小沈上不了台了,那……” “带她一起去医院看看……”程倾接过她后半句话,“学校那边,我去争取时间。” 宋老师:“啊?” 她从没看见过程倾刚才那般失态的样子,也感觉程倾好像有点太在意余抒了,但程倾既然开了口,她也不会不答应:“也好,做个检查也放心。” 余抒还没说话,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好吧……队长答辩不了,我来吧。” 童嘉:“你可以吗,要不……要不换我?” 余抒摇摇头:“有小孩被吓哭,郁绵刚刚过去了,你去看看有没有小孩受伤。我对模型最熟悉,我来讲。” 童嘉:“可是你没看答辩稿啊?” 余抒语气坚定有力:“没事,我记得。车上也还可以看。你放心。” 童嘉深吸一口气:“好!忙完我们就过去!” 车快要发动了,趁着别人没注意,余抒走到程倾面前,小声说:“你别生气啦。” 程倾没好气地拍掉余抒衣服上的灰。 眼前的女孩脸上还沾了点灰,黑一片白一片,花猫似的,还知道朝她笑。 她气消了大半:“赶紧去医院。” 余抒笑着说:“放心。等我啊。” 程倾嗯了声,终于吝啬地露出一点笑意:“嗯。” …… 永大,会议室。 两点十五分,程倾推开门,对现场秘书点了下头:“四号组是几点答辩?” “两点五十分。” “好,谢谢。” 程倾在第三排坐下,前两排有老师回头打招呼:“程老师,你怎么来了?” 也有人叫她到前排去坐,程倾笑了下,说不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按照时间安排,每组要提前五分钟上台准备。 “沈灯轻组,在不在?” “不在吗?其他同学在不在呢?” 工作人员忽然接了个电话,神色有点为难,听完到第一排问评委:“董老师,这组的同学出了点小事故,要换一个人答辩。” 中年微胖的男老师冷哼一声:“又是他们组,事真多,换谁啊?” “沈同学受伤了,换了余抒同学。” “她?她凭什么,她……” “为什么不能是她。” 一道清淡平和的声音打断了这句话。 董老师笑容僵住:“哦,我看她们到现在都没来,可以直接取消答辩资格了吧。” 上次他才被程倾按着头道歉,这次他不能为难程倾,难道还不能在这几个不听话的学生身上出口恶气吗?! 程倾扫了眼屏幕:“北京时间14点46分25秒,还没到答辩时间。” “可是按规定要提前到场!” “没有哪条规定说,不提前就取消资格。” 董老师冷笑:“就剩三分多钟了,看起来是不会来了吧。” 程倾语气平静:“她会来的。” “谁知道她到底来不来?” “我给她做担保……”程倾声音很淡,“以我的名誉。” “你……” 在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下,她抛出这么一句话,全场瞬间陷入安静,只余下秒钟滴答转动的声音。 倒计时1分40秒。 依旧安静。 董老师阴阳怪气:“我看是不敢来了吧,划水的人也上台答辩,多丢脸啊。” 程倾目光往前,置若罔闻。 倒计时28秒。 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推开。 “抱歉,我来晚了!” 全场的目光聚焦到那一点。 站在门口的女孩逆着光,额上全是汗,左腿膝盖上缠了两圈白色布条,一边说一边对评委老师鞠躬说抱歉。 “开始吧余同学,时间到了!” “好,谢谢。” 董老师双拳握紧,强迫自己坐下,看着台上调适设备的女孩,轻蔑地切了声:“一个大二的学生,能讲出什么花样来。” 这话不大不小,正好让余抒听见。 她却朝他笑了下,目光缓缓扫过评委席,看到程倾眼底温和的笑意,才收回目光:“各位老师,我是余抒。很荣幸今天能站在这里答辩。” 她声音好听,逻辑清晰,语言流畅,一帧一帧的幻灯片放过,全程几乎没有卡顿的地方。 答辩时间很短,很快就到了提问时间。 “只会照本宣科,不行就是不行……”董老师嘀咕一声,戳了戳旁边人的手肘,示意他提问。 那人瞅了他一眼,眼神中有些嫌弃,顿了顿才开口问:“余同学,你们这次的项目很有温度。这样吧,聊聊你在设计过程中遇到的难题。” 余抒鞠了个躬:“谢谢您的问题。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建筑学作为一门建构生活空间的学问,并不完全是严谨理性到死板的结构式设计,当然也并非天马行空的想象,可是在这两者间的平衡点,我还没把握到。” “说了等于没说。” 董老师抱着手臂,冷哼一声。 旁边老师不满:“老董,你打断学生做什么,让她说完。” 余抒笑了笑,并未生气:“确实,建筑设计在感性和理性之间,似乎只是一句很虚的话。但实践中,这个平衡点是我们每一位设计者在追求的,像走钢丝绳线,每走错一步就面临一次推翻重来。 这是我遇到的最大的困惑,但我想,这种千次百次的受挫和尝试,不断探索的过程,才是我们努力的意义所在。” 董老师神色僵了,双手握紧。 场内安静一瞬。 坐在第三排,穿圆领白衬衫的女人先抬起手,鼓掌。 掌声清脆,有力。 很快,全场掌声雷动。 伴随着摄像人员按下快门时的喀嚓声和亮起又灭下的闪光灯——闪光灯是童嘉开的,她才赶到,对余抒比了个手势。 余抒站在灯光下,脸颊微微发烫。 她再度看向程倾——程倾也含笑看着她,在为闪闪发光的她而鼓掌。 那目光在跟她说,往上走。 ——我在有光的地方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了,又是一点多; 感觉我的小命要撑不住了_(:3”∠)_; 周一请假不更。 掐指一算,周二下雨。 第66章 第七场雨 整场结束,外面天都快黑了。 余抒看到程倾在跟其他老师聊天,也没去打扰她。 她刚站起来,先前提问的老师过来说话:“余同学,你好。” 余抒认出他是南方高校的一位知名学者,有点受宠若惊:“您好!” 老师笑了笑:“不用紧张。我来是想问问你,有没有读研的意向啊?” 余抒:“嗯?还在考虑。” “到我门下吧。拿到学校的推免资格,直接过来……”老师顿了顿,目光中满是欣赏,“我想,拿到学校的推免资格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难事吧。”︻︻︻︻︻︻ 余抒:“我会认真考虑的。” 老师:“好啊,你慢慢想。”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 正巧董老师从门外进来,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师兄啊,我们给您接风洗尘,您……” “不用……”那老师淡淡瞄了他一眼,不轻不重地说,“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学生过不去,就这么点出息,以后别说我们是一个师门的。丢人。” 中年男人笑意一僵,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尴尬极了。 余抒依旧含着笑意,对他一点头。 眼神平淡无澜,从未将他放在眼底的冷静。 “瞧瞧你,还没有学生有风度……”这位大牛学者忍不住又怼了他一句,才叫余抒出去,“小余,我们出去聊,我留个邮箱给你。” 站在会议室外,留完联系方式,余抒站着发了会呆。 被晚风一吹,她才回过神来。 她的脸颊还烫烫的,脑子也有点晕,想着刚才程倾看她笑的样子,想起刚才那位老师的邀约。 去南方读大学……好远啊。 “小抒!”童嘉才交完纸质版材料,扑过来抱着她跳起来,“我赶来交材料,正好看见你回答问题,你可太棒啦!” 余抒也笑,也不谦虚:“确?有那么一点点棒。” “哈哈哈今天你可以尽情膨胀……”童嘉也高兴坏了,“我们去吃小龙虾吧!要不要喝点啤酒?” “那个……程老师呢?” 童嘉:“我碰见她了,她说有点事要跟其他老师讨论。” 余抒呼了一口气:“好吧。正好没人管着,走啦!” 大学附近的食馆越晚越热闹,大排档营业到深夜,里里外外坐了不少人。 术后余抒很注意饮食,今天难得放纵,她点了份蒜蓉味的小龙虾,还跟童嘉分了半听啤酒。 才喝了一点酒,童嘉忽然哭了起来:“今天,今天吓死我了。” 余抒哭笑不得:“都没什么事呢,别哭了。” 童嘉擦了擦眼泪,又笑了:“我特别开心,在比赛、答辩之外,我感觉自己在做一件有意义的事。” “我也一样……”余抒端起酒杯,“干杯!” 其?她多幸运,遇见徐之恒、秦繁、童嘉、班长、宋老师…… 当她淋雨时,总能遇到同行的人带她同行一程。 当然还有……程倾。 是雨天为她停车,深夜撑伞接她的人。 余抒想起她,心情像三四月的春阳,温暖和煦。 不小心多喝了一点酒,出来时童嘉有点醉意,她叫了家人来接,站在路边问余抒,“要不你到我家住一晚,回去不安全。” “没事……”余抒扬起手机,语气也是轻快的,“有人来接我。” 童嘉:“什么啊,你谈恋爱啦?” “你爸来了……”余抒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岔开话题,把童嘉扶上车,“下次再告诉你。” 晚风轻和,裹挟着细雨丝落下。 余抒没撑伞,站在路边,跟童嘉挥手告别。 等车消失在路口,她仰起头,伸出手掌,接了两滴雨。 转身,却撞入一个柔软怀抱里。 “余小萝……”程倾的声音有点笑意,“你喝酒了?” 是她啊…… 程倾来了,她忽然就放松下来,声音也温软:“你怎么才来。” 余抒趴在她肩膀上没动。 这是她第一次这种语气跟程倾说话。 她向来理智,克制又小心。 可现在她想,或许她可以不那么克制自己的心。 程倾摸了摸她的头发:“嗯。是我晚了。” 余抒双手交错在一起,环着程倾的颈:“你……” 程倾勾起唇角:“我?” 余抒笑:“你特别好。” 程倾嗯了声:“你知道得有点晚。” “真是一点也不谦虚……”余抒往后退了一步,“你是不是以为我喝醉了?” 程倾:“一般醉鬼都会说自己没醉。” 余抒:“我只喝了半听啤酒的四分之三,一听200毫升,只有75毫升,很少了。” 程倾失笑:“好吧,你没醉。” “别乱动了……”程倾半弯下腰去看她的膝盖,“医生怎么说?” “有点淤血而已……”余抒说没事,“回去擦点药就好了。” “下雨了,宿舍也门禁了……”程倾看过时间,问,“你要去哪?” 某个答案呼之欲出。 余抒本来想说去酒店开个房,可舌头打了个结:“就,就……” 程倾笑:“你在想什么?” 余抒被她笑得脸红了:“我没想什么。” “去我家吧……”程倾语气自然地说,“给你膝盖擦点药。” 理由很正经,再说早就过了门禁时间,余抒确?没地方去。 等站在程倾家门外,余抒有点迟钝地想……怎么这么晚到她家了呢? “先换鞋……”程倾拿了双新的拖鞋给她。 “新的啊?” “没人穿过。” 余抒哦了声,换好鞋,白色小猫扑过来咬她裤管。 她弯腰抱起阿白,温温软软的一团:“她是不是虐待你了?” “我虐待谁了……”程倾洗过手,坐在沙发上,“过来,看看你的膝盖。” “说了没事啦……”余抒不得不把阿白放下,卷起裤子。 先前从医院走得太急,医生只给她做了个简单的清理和消毒,叫她回来自己擦药。 “腿放上来。” “啊?” 程倾没说话,弯腰拉过她脚踝,把她的腿放到自己大腿上:“别乱动。” 余抒莫名感觉有点羞耻,点头:“哦。” 程倾拿起棉签,沾了一点药,在她膝盖伤口处轻轻碰了碰。 余抒倒吸一口凉气:“嘶……” “还说不疼?” “不是很疼嘛。” 余抒朝她笑:“真没事。” 她的笑容里没有故作坚强的委屈,目光澄澈干净。 柔软,却坚韧。 程倾放下棉签,慢条斯理地将她裤子卷起来的地方放下去,干净修长指尖往下滑,停在了她雪白纤细的脚踝上,指腹轻轻摩挲两下。 余抒本来还偏过头去跟阿白说话,被脚踝上酥痒的感觉惊了一下,回过头:“嗯?” 程倾没进一步的动作,语气很平淡:“今天怎么想着上阳台的?” 余抒听她再次问起白天的事情,挣开她的手,端端正正坐好了:“之前就跟施工队反应过那里做得不好,当时跟他们吵起来了,就上去了。” 程倾:“争执过程中,有没有人推你?” “没有……”余抒摇头,往她那边挪了挪,“真没有。抱歉,今天让你们担心了。很生气啊?” 程倾:“确?。” “那你要怎么消气啊?”女孩歪着头,眼眸弯弯地看着她。 程倾没说话,目光渐深。 余抒以为她要说什么,下意识往那边挪了挪,刚抬起头,就被程倾勾住下巴。 一个热烈直白的吻落下来。 程倾含着她的唇瓣,轻吮数下又松开。 温软舌尖在她唇上细细描摹,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已从齿缝挤入。 “唔唔……” 余抒双手攥紧衣服,近乎本能的,仰起头宛转相就。 她的思绪有些凝滞,想问的话也忘了问。 怎么这次都没问她……就亲她了。 她知道程倾生气了,但没想到,她生气的方式就是亲她亲得这么凶。 程倾捧着她的脸,舌尖勾着她的舌尖。 深深吮吻后才松开,将她口中每一寸地方都温柔舔舐过,才轻轻咬住她唇瓣。 余抒被她清雅香味环绕着,很快被她亲晕了。 她想闭上眼又忍住,目光所及是程倾高瘦的鼻梁,纤长鸦黑眼睫下那双浅茶色眼睛里眸光涌动。 程倾单手按住余抒单薄消瘦的脊背,一手则落在她肩上,指尖滑过,在她颈侧。 余抒为这触碰而战栗,呼吸也急促中,终于找到机会说话:“你不是说……主动权在我吗?” “是,在你……”程倾气息也不平稳,“你可以反悔的。” 说完这句话,她的吻又落了下来。 明明才说可以后悔,可她转眼又把余抒亲得喘不过气来。 窗外雨渐渐大了。 夏夜的雨总是来得迅速而猛烈,疾风拂动道路两旁的行道树,暴雨拍击着窗户,偶尔发出两声哐当的声响,却未能惊扰室内旖旎。 黑暗中只有卧室床头的灯是亮的。 备受冷落的小猫也不知喵了多少声,还是没能打断主人的快乐,从床上跳下来,踱着步子回到自己的小窝。 停在颈侧的指尖早就越了界,拉下雪白肩头上的细吊带。 “呜呜……” 余抒好像有点受不住了,才发出一点声音就又被堵住。 程倾靠近她耳边,听着她呜呜的声音:“还好吗?” 余抒目光盈盈地看着她,摇了摇头:“不,不行了……” 可程倾却像没听到,从她额头一路亲下去,清泠声音略显低哑:“没事,再亲一会就好了。” 窗外雨声更大了。 雨珠噼里啪啦地拍打着窗户玻璃,水珠顺着玻璃缓缓滚落下去。 惊雷声声,闪电的白光划破漆黑天际,骤然亮起又黯淡下去。 宁静安谧的夏夜。 房间里空调风叶呼呼转动着,无火香薰挥发出清冽气息。 雪白墙壁上映照出交缠在一起的身影。 顾忌着余抒受伤的膝盖,程倾小心地握住她的脚踝。 才一轻磨,就香汗淋漓。 雨时大时小,起起落落。 一夜未停。 …… 七点四十分,闹钟准时响起。 余抒窝在薄被里,连指尖都不想动。 直到程倾从外面进来,把她的手机闹钟关掉,余抒反而清醒了。 她声音带着初睡醒的含糊:“你去哪了?” 程倾在床边坐下:“在做早饭,煮了小米粥。醒了吗,起来吧。” 余抒把脸埋进被子里:“不起!” 这个人真是好烦,昨晚把她折腾了一晚上,一大清早还要催她起床。 程倾笑着摇了摇头,声音里有不自知的温和宠溺:“渴不渴?我去给你端杯水,白开水还是蜂蜜水?” “白开水。” 被子里传出的声音闷闷的。 等程倾走出去,余抒立刻拉下被子,呼吸新鲜空气。 第二个闹钟响了,她拿起手机,关掉。 手机上还有几条未读消息,是室友问她回不回宿舍。 其?那会她想到要跟室友打个招呼……但某人,一点时间都没给她留。 余抒翻过身刷了会朋友圈,才按返回点开程倾的对话框,暗戳戳给她改了个备注——老色批。 没想到再一翻身,余抒发现程倾就站在她的床边,半弯着腰看着她。 “这什么意思?” “哪个?” “这个……”程倾指了指她的手机屏幕,“我的备注,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小余:懂得都懂(微笑)…… 第67章 恋爱(一) “没什么意思啊……”余抒抿了下唇,嗓子还有点哑,“你偷看我手机。” 既然都被程倾看到了,还不如反客为主,迅速掌握主动权。 程倾摸了下她的脸颊,声音里含着笑意:“没偷看,刚刚看到你捧着手机傻笑而已。” 她很清楚余抒是在强行岔开话题,也没再去问她。 余抒感知到她的纵容,唇角弯起,朝她伸出手:“不想起来。” 程倾握住余抒的手,把她拉起来,自己也在床边坐下。 她拂开女孩的长发,一眼就看见雪白细颈上的暧昧吻痕。 是她昨晚太用力了。 “抱歉……”程倾靠过去,指腹轻轻触碰,也有些赧然似的,“我给你拿件衬衫。” “不用了吧……”余抒脸颊有点红,低下头避开她的手,又抬起头缓缓睨了她一眼,目光盈盈。 程倾笑了,靠过去哄了她两句。 唇也轻轻碰到她的唇,轻吻低吮,温和的柔情。 “对不起……”程倾压低嗓音,“昨晚欺负你了。” 原本没想这么快的。 余抒一向细腻敏感,性格也有点温吞,也没安全感。 她值得一切温柔长情的对待。 余抒埋在她肩头,听着她说话,心里温暖而熨帖:“我又没生气。” 程倾嗯了声:“早饭要凉了,还不想起来?” “起来了……”余抒没再赖床,赤着脚跳下去,拉着程倾去厨房:“让我检查下你的厨艺。” 今天是传统的中式早餐。 煎蛋,白粥,牛肉馅饼。 余抒低下头吹粥,一抬头就看见程倾在看她:“看我做什么啊?” 程倾走过去,帮她把披着的头发扎起来:“不看什么,你吃你的。” 说话时指尖在余抒发丝间穿过,动作轻柔又利落。 余抒一心吃饭,任她折腾。 “放暑假了,有什么打算?” “嗯……没什么打算。小阿姨的项目……” 程倾正好给她扎好头发:“那边我后续不参与了。” “哦……”余抒放下筷子,挽起耳边的碎发,“那……” “不用担心……”程倾偏过头看她,“我来跟她说。” “不,还是晚点吧!”余抒捧着脸,她怕太刺激到余庭秋了。 程倾笑:“她要是打你,我帮你挡着。” “哪会真得打我……”余抒也笑了,“就是怕她受不了。” “那就慢慢告诉她……”程倾语气很平和,“不用太担心。” 吃过饭,余抒帮她收拾碗:“我先回学校了。” 程倾有个研讨会要参加,正好顺路送她过去。 人来人往,余抒只拉了下程倾的手:“我今晚回去要写个报告,可能不会看手机哦。” 程倾嗯了声:“知道了。” 余抒:“那我先走啦。” “余小萝……”程倾叫住她,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不亲一下吗?” 说完她又笑着补充一句:“我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余抒抿了下唇,凑过去飞快在她脸颊上啄了一下。 温温柔柔地献上吻。 “好了……”程倾对她挥挥手,“进去吧。” 余抒往里过了几步,又回过头:“你是真的……” 程倾站在原地:“我真的什么?” 余抒摇摇头,说没事:“我先进去了。”她有话想说,但却犹豫着没问。 程倾没理解她为何犹豫,直到研讨会开完,她看到手机上有条未读信息。 “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时间还早,如银酒吧生意寥寥。 “程大教授……”宁姐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问,“想什么呢?” 程倾回过神:“少跟庭秋学,别这么叫我。” 余庭秋爱开玩笑,总是拖长语调叫她程大教授,有几分戏谑的调侃。 宁姐:“行吧,不叫就不叫,谁叫我今天是请你帮忙的呢。” 她又新开了一家酒吧,找了设计室做设计,但不太放心,请了程倾帮忙看看图纸。 程倾拿笔圈出来几处地方:“让对方给更详细的数据给我,这里要再核实。” 宁姐:“ok,我现在打电话。” 程倾嗯了声,手指在手机上轻轻叩着。 又想起那条信息。 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余抒不爱表达,情绪内敛。 程倾看着她,有时像一面镜子,倒映出自己的样子。 可余抒比她更重感情,更柔软,也更叫她心疼。 那条信息发过来,她没看到,也没及时回复。 余抒又发了一条说,就这么问问,不用当真。 手机才熄灭, 有新的电话,周亭打的。 “小周,有事?” “程老师,都放暑假啦,你要不要一起出来玩啊?” “不来……”程倾习惯性拒绝,“没时间。我有两个课题在……” 周亭忙说:“一天到晚忙工作,你就不累啊?你叫上那个叫小余的姑娘呗?啊……不对,你们之前是不是分了啊。” “没分过……”程倾淡淡地说,“去玩什么?” “去我朋友的一家私人雪场,怎么样?” 程倾想了想,自言自语般说:“她可能没玩过。” 她听余庭秋说过,余抒身体不好,小时候哪都去不了,连永州市都很少出。 “去不去啊?” “什么时候?” “明天出发。” “晚点回复你。” 程倾挂了电话,对上宁姐的笑容; 宁姐笑眯眯地看着她:“出去玩啊?组个局一起啊。正好我也想去玩,叫上庭秋一起呗。” 程倾摇头:“这次先不叫她了。” “怎么了,你两吵架啦?” “不是。现在还没吵。” 宁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什么叫现在还没吵……不是吧,你……” 她之前就有过一个离谱的猜测,但不敢往深里想,更不敢问程倾。可现在程倾的话,正好完完全全印证了她的猜测。 程倾点头:“是她家里的小辈。” 宁姐倒吸一口凉气:“你你你,你真下得去手?!” 程倾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你呢?” “死了!”宁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庭秋要生吞了我!” 等程倾说完这中间的一点小误会,宁姐连环炮似的问:“你上次不是说你没对她做什么吗?说她是白纸一张,你们到哪一步了?!” 程倾瞄了她一眼:“该做的都做了。” 宁姐长叹一口气:“要死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庭秋说?” “晚点……”程倾想了想,“我带她出去玩几天,回来再说。” 宁姐语气凉凉:“你是知道,一旦庭秋知道,你们就别想出去了是吧?” “或许吧。” 程倾心不在焉地笑了下,跟她挥手道别。 宁姐捂住胸口,害怕未来这两人掐架的场面, 可是她竟又莫名期待了,怎么回事…… “我到了……”余抒拖了一个小行李箱,站在路边,“不用着急。” 昨天她才写完报告,手机上有两个未接电话和几条未读消息,程倾问她要不要出去玩。 时间太晚,室友都睡着了,她没回电话,只回了信息。 没想到程倾也还没睡,回复她,明早来接她。 才过十分钟,一辆白色汽车在路边停下。 余抒上了车,心动之余仍不忘问:“我一起去,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程倾笑,“你跟我住一间房间就行。” “那你的朋友会在意吗?” “不会。她们求之不得。” 余抒想起她们八卦时发亮的目光,笑:“好吧。” 不过滑雪,她没滑过……她小时候学过溜冰,但摔了几跤,父母嫌她摔了爱哭,就不再带她来了。 自小到大,不听话,冒险,出格这几个词跟她格格不入。 身体限制,父母也没空管她,周末她就一个人在家看动画片,乖得不能再乖了。 这次旅游是自驾,车程大概四五个小时。 等坐上车,余抒还在感慨,“怎么突然想出来玩?” 程倾笑了笑:“走入我的世界,不好吗?” 了解我的世界,你可以自己决定要不要走进来。 余抒怔了下。 原来她还记得。 无端的,这句话让她很安心。 等到了约定好的地点,周亭已经在路边等了:“程老师,小余,这边这边!” 放好行李,程倾问:“现在就过去?” “放心,一切设备都准备好了……”周亭对她挤眉弄眼,趁余抒回过头,低声说:“有点本事啊,程老师,又把人追回来了。” 程倾没理她的废话,绕过她去看余抒在做什么。 这座小镇的旅游开发做得很好,镇口有两棵高大的古树,挂了不少红色的书签和黄色的平安符,大多是些简单真诚的愿望。 周亭忙问:“这是姻缘树,程老师要不要来求姻缘?” 赵医生白她一眼:“胡说八道,程老师已经有姻缘了!” “行吧……”周亭摊手,“反正我们程老师也不需要。本来她说没时间,都不准备来跳伞的,我一提让她带女友一起,她……” “小周。” 程倾轻声打断她。 余抒站得高,才往树上挂了一枚平安符,听到这句话,回头看向程倾。 程倾对她笑了下,朝她伸出手:“下来吧。” 余抒嗯了声,也笑开了。 原来程倾只为了带她来玩才来的,竟然都不告诉她。 可转念一想,程倾是行胜于言的人。 沉敛的行动派往往不爱说话,只专注行动。 周亭拨了个电话:“好啦,我已经联系好了,我们可以过去了。” 程倾伸手揽了下余抒:“走吧。” 余抒太多年没玩过刺激一点的活动了。 高中暑假她想过玩蹦极,但父母没同意,就此作罢,她也没尝试过这一类活动。 但程倾不太管她。 或者说,在原则范围内,她对她很纵容。 余抒想玩什么,她都不拦着。 滑雪也一样,她明明是新手,磕磕绊绊,一路折腾,也不知道摔了多少跤,但程倾找了教练教她,大多时候只在旁边看着,偶尔自己也过去滑一会。 一天下来,余抒已经滑得很好了。 她天性里的活泼轻快被压抑了太久,一路从高处滑下来,对程倾笑:“你不玩吗?” 程倾已经解开护具,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热了,租来的羽绒服半敞开一半,露出内搭的黑色圆领针织衫:“玩了,过来,我给你拍拍雪。” ——刚才余抒摔了好几跤,在雪地里滚了挺久。 “哦……”余抒走过去,近了才看见她鼻尖上也挂了汗珠,原来也才运动过,呼吸也轻轻起伏着。 “好玩吗?” “好玩,我很喜欢……”余抒顿了下,“我心跳得好快,可能是运动太剧烈了,不知道有没有事。” 程倾将她额头稍微按低些,吹了吹她发丝上的碎雪:“我也一样,应该不要紧。” 她的声音自高处落下来:“那天为什么要问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你。又为什么叫我不要回复?” “我就那么一说……”余抒有点没底气地说,“你怎么还记着。” 程倾嗯了声,也没再说什么,只捉住她的手放在胸口。 薄薄的黑色针织衫下。 是她的体温,她的心跳。 余抒有点没反应过来,怕自己的手太凉了。 可程倾按着她的手,没让她动,眼眸宁静深邃。 “感受到了吗?” “什么?” 程倾笑了笑。 她再行胜于言也好,但余抒是细腻敏感的性格,又是二十岁的年纪。 或许也渴望着热烈直白的告白。 余抒忽然懂了什么,抬起头跟程倾含笑的眼对视。 薄薄的针织衫下,传来的热度也加剧。 感受到了吗。 ——我的心在为你跳动着。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修了一个小时,晚了点,久等啦; 周五不更,周六会更两章,我会努力多写点快点完结,谢谢大家担待这本后期更新的不规律啦。 第68章 恋爱(二) “唔……”余抒被她眼底脉脉笑意看到脸红,“你把衣服穿好,别着凉了。” 程倾攥了下她的手才松开,她把拉链拉上去,再帮余抒解开护具:“小周订好餐了,去吃饭。” 晚餐也是在周亭朋友的农庄吃的,露天灶台,有专人炒菜。 天才黑下来,火苗轻轻跳动,香味也随风四散。 这顿饭的味道不错,但余抒认真对比了一下,还是程倾做的饭更合她胃口。 吃过饭,周亭抱了把吉他出来:“赵医生,交给你了。” “我?程倾,你来。” “老赵……”程倾笑,“你忽然谦让什么?” 老赵摸了摸鼻子,也没再多说,抱起吉他,指尖在弦上拨动一二。 一阵低沉郁郁的民谣流淌而出,低缓而悲伤。 余抒偏过头听,她对周亭等人都还有印象。 只是没想到,程倾这几个欢脱的朋友也有抱着吉他唱歌,嗓音低沉的一面。 雪山在夜色下沉静屹立,几点星子点缀在深蓝夜幕中。 夜晚降了温,风吹过来有点冷。 余抒忍不住搓了下手,又放下。 有只手伸过来,握住她的手掌,指尖捏着她的指尖。 温暖干燥的掌心,干净修长的手指。 雪山,篝火,吉他。 相爱的人紧牵的手。 余抒心底被一种说不出来的浪漫填满了。 夜风中,吉他声依旧低沉温柔。 余抒偏过头,跟程倾对视一眼,偷偷把手别到身后,怕小动作被别人看到了。 程倾眼尾微弯,由着她的动作。 弦音落下。 周亭接过吉他:“换一首吧。程老师唱歌吗?” 程倾没回答,偏过头看着余抒笑。 余抒愣了下才懂,程倾是在征求她的意思,赶紧说:“想听。” 程倾:“想听什么?” 余抒:“随便什么。” 程倾笑着点了下头,跟周亭说了歌名又坐下,对她比了个手势。 音符跳动着,悲伤空灵的前奏响起。 程倾偏过头,含笑看着余抒,缓缓开口:“there once lived a girl of a royal line; in a castle made of stone; every night she slept alone; …… no one knows how the story ends; ……will she ever wake again?” 清醇干净的嗓音,冷淡的磁性。 随着夜风,娓娓道来地讲述着故事。 寂静城堡深处沉睡着的睡美人。 无人知道这睡美人是否会醒来。 即使她的骑士也未曾等待到她。 余抒被她的嗓音苏到了,有点着迷地看着她。 程倾回看着她,长发被晚风拂动,清淡神色,眼神却温柔隽永。 一曲终了,余抒用力鼓掌:“超级好听!” 程倾笑着捏了下她的脸,看出来她很开心。 夜风徐徐,音乐缓缓。 余抒感觉到久违的平静和放松,她靠着程倾,有点困了。 等曲声终了,人也散了。 程倾才偏过头,看她阖着眼的样子,轻声叫她:“余小萝。” 余抒长长的眼睫扑闪两下,没动静。 “我的睡美人……”程倾低下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下,“醒了没?” 余抒装不下去了,忍不住笑:“醒了醒了。” 程倾拉着她的手站起来:“很困?” 余抒:“困死了。” 余抒今天实在是太困了。 坐车折腾不说,教练教她滑雪也不知道摔了多少跤,身上跌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估计要几天才能好。 洗过澡,她爬上床,一枕上柔软的枕头,眼皮就快撑不住了。 程倾也看出来她困了:“今天就这么困?滑雪累得吗,摔得疼不疼?” 余抒嘟囔一声困,就把脸颊埋到被子里。 程倾把她的被子拉下来:“别蒙着睡,对身体不好。” “好吧……”余抒听话地点了下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亮晶晶的,唇抿了又抿。 程倾果然低下头,靠过去:“晚安吻。晚安。” 余抒被她的气息甜蜜到了,心满意足地弯起唇角:“晚安。” “庭秋?你今天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没事……”余庭秋无所谓地挥了挥手,“我酒量好。” 宁姐叹了口气:“是不是又见到你前女友了?” “她……”余庭秋笑,“是啊。除了她,还有谁。” 宁姐:“我一直没问你,你?以前怎么分手的?” 正在喝酒的女人笑意陡然苦涩:“我跟她,读书时恋爱,大学毕业分手。她母亲接受不了她出柜,三番两次自杀逼她回家。” 宁姐:“这……你最近知道的?” 余庭秋:“嗯。” 宁姐叹了口气。 数年前同性婚姻法才通过,但大多数人尚不能接受,更不要说以前了,家庭阻力应该是恋人分手最主要的原因。 “那你前几天说在忙,是……” “我被人跟踪骚扰了,正巧她也在……她被流氓砸伤了,我……”余庭秋欲言又止的,“我在医院照顾了她几天。” 宁姐了然地哦了一声。 大概猜到,也就是医院这几天,那位岑总才有机会跟余庭秋说了这些话。 余庭秋自嘲地笑了下:“以前的事,或许不能全怪她。可能是我太自私了,我希望我是恋人心中最重要的人……我不想再被抛下了。” 岑音以前能为了母亲跟她分手,那以后呢? 以后是不是……她还会是那个被抛在原地的人? 宁姐叹了口气:“没有,这不是你自私,我知道你心里难受。” “也不全是难受……”余庭秋仰头喝完酒,“我得找点事做,要不然天天想着这些事。” 她只是,不想再想岑音了。 只要一想到那天岑音因她受伤,满脸都是血她就开始难受。 她怕自己会心软。 “也好,要不你出去玩玩,前两天程老师说要去滑雪,她和……”宁姐陡然打住,心里一跳。 余庭秋:“她去哪滑雪,都不叫我?!” 宁姐:“这个……这我也不太清楚。” 余庭秋翻开通讯录:“还能跟谁,她这种千年工作狂,肯定是周亭她?拉着她去的呗,我问问。” 宁姐:“别!” 余庭秋敏锐地停下:“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没有……”宁姐讪讪地笑了下,“我的意思是不用打,我想起来了,她跟周亭她?一起去的。” “这样啊……”余庭秋放下手机,“那我不问了,没事,你去忙吧。” 宁姐看到她放下手机,才松了口气。 虽然这件事早晚要说,但她来说还是不合适。 正巧之前约的设计师来找她看图,她语气轻松下来:“那我先过去了,你少喝点。” “知道了……”余庭秋看着她走远了,又拿起手机。 “看来有猫腻……”余庭秋找到周亭的名字,拨号。 电话很快接通了。 余庭秋冷哼了声:“小周你什么意思啊?出去玩只叫程倾不叫我?” 电话那端,周亭有点懵:“程老师说你不想来啊。” 余庭秋:“我什么时候说我不想来?” “奇了怪了……”周亭自言自语几句,忽然拍了下腿,“我知道了,这次程老师带了她小女友过来,估计是怕你又调侃玩笑,所以没叫你。” “好啊……”余庭秋哼笑一声,“还敢瞒着我。地址发给我,我明天就过来。” “明天?” “程大教授可真不够意思……”余庭秋忍不住抱怨,你?都见过了她的小女友了,就我没见过,非要藏着掖着干嘛?我吃人啊!” 周亭:“这我就不知道了。地址发了。” “收到了,别告诉她……”余庭秋恨恨地说,“我要来突击检查,别让她带着人又溜了。” 她非要看看,程倾藏了半天的姑娘到底是谁,可真不把她当朋友! 一觉睡醒,余抒感觉全身上下都在疼。 昨天只是有一点点疼,今天疼得更厉害了。 她窝在床上不肯起来,程倾才跑步回来,看她还没起:“怎么了?” 余抒哼哼:“胳膊疼,腿疼。” 程倾拉她起来:“自助餐就到九点,先吃饭,吃完你慢慢躺。” 余抒:“好吧。” 她怀疑程倾有起床强迫症,不仅自己不爱赖床,而且很喜欢叫她起床。 幸好她也不太爱赖床,磨蹭两分钟就爬了起来。 酒店的自助餐很丰盛,南北兼顾,菜色丰富。 余抒拿了豆浆、粽子和椰蓉餐包,程倾帮她剥粽子,跟她说话:“吃完去买瓶药油,等会给你擦下。” 余抒咬着吸管,感受到她的细致周到,眉眼弯弯地说:“好。” 周亭端着盘子走过来,调侃地说:“程老师,你还没给我剥过粽子呢。” 赵医生:“切,你是程老师什么人啊,真给你剥了,你敢吃吗?” “有什么不敢的,程老师你现在剥,我马上就吃。” “你等着吧……”程倾淡淡瞥她一眼,“梦还没醒呢。” 余抒低下头笑,她咬了一口粽子,也有点不好意思。 程倾的朋友什么都好,就是太欢脱,也太爱调侃人了。 程倾笑了下:“别理他?。” 余抒跟她对视一眼,也笑了笑:“好吧,那我努力适应一下。” 周亭正在看手机,努力憋着笑。 余庭秋说,还有十分钟到。 这时程倾却拉着余抒站起来:“我?出去下。” “啊……”周亭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好戏了,“程老师你去哪?” “给她买瓶药油……”程倾没回头,“等会就回来,不耽误今天上午的行程。” 周亭松了口气:“那就好。” 吃过早饭,她叫上李梓央,到酒店门口等余庭秋。 到九点,一辆银色汽车停下。 车门推开,后座下来一个高挑明艳的女人。 余庭秋揽了揽自己的大波浪:“吆,还在门口迎接我啊?” “可不是嘛,出来玩没有请余老师过来,我?的错我?的错。” “还学会油嘴滑舌了……”余庭秋笑,“不怪你?,都怪某人老奸巨猾。” 她打开后备箱:“我来之前有个朋友给我送了箱桔子,拿下来吃吧。” 她说着话,拿塑料袋装了几个桔子:“程倾在哪,我去找她。” 周亭:“刚刚出去了下,不知道回来没。” 李梓央:“负一的停车场可以直接上去,说不定回来了,去看看?” 余庭秋嗯了声,提着一袋桔子走在最前面。 到了房间门口,保洁阿姨正在做卫生,门是开的,里面没人。 这房间是套房,配了个小客厅。 余庭秋走进去转了圈,在沙发上坐下,大有等不到人就不走的架势。 周亭笑:“余老师,倒也不用这样吧。你吃过早饭没?” 余庭秋想了想:“没吃,那我先去吃点。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她站起来,眼光余光扫到沙发上的鹅黄色书包,笑着说:“我?家小萝用的也是这个包,我买的,看来年轻人都喜欢这种。我眼光不错吧。” 周亭没当回事,随口应了:“挺可爱的。” 余庭秋嗯了声,往前走了两步。 她停下,回头,看见那书包旁放了瓶玫瑰荔枝的身体乳,黑白色调,设计简约大方,是好久之前她陪程倾去店里买的。 直觉让她感觉哪里不太对。 可有的想法实在太荒谬了……她摇了摇头,没再往下想。 “走啦余老师。” “好……走吧。” 电梯从负一楼往上,在三楼停下。 余抒低下头找房卡:“我的卡好像落在书包里了。” 程倾:“我带了。” 她推开门先进去,余抒只随手带了下门。 房间里床单被收拾得整齐干净,窗帘也全部拉开,阳光照射进来。 程倾拉上窗帘:“要我帮你擦吗?” 余抒:“不用了吧……” 好像有点丢人,学个滑雪而已,把自己摔成这样。 今年真是流年不利,那次从小阳台掉下来磕到膝盖,滑雪又搞成这样。 程倾拧开瓶盖,递给她:“擦不到的地方叫我。” 余抒嗯了声,走到房间里,换下长裤,穿了件白色热裤。 她的腿磕得最厉害,青青紫紫的,药油擦上去冰冰凉凉的,还有点疼。 后腰也撞到过,她反手去碰,总感觉没擦到。 程倾在客厅里收拾行李箱,余抒走过去叫她:“程老师,这里擦不到。” “过来我看看。” “这里。” 余抒把灰色短t的衣摆卷了起来,露出凝脂般白皙细嫩的腰。 程倾呼吸略停顿了下,抬眸深深看了余抒一眼,才把药油倒在手上:“哪里?” 余抒被她看得不太自在:“右边,往下点。” “这里吗?” “嗯,有点疼……”余抒吸了口气,提了要求,“你帮我揉下。” “余小萝……”程倾笑了,闲下来的那只手拉着她坐到自己腿上,“你是在勾?引我吗?” 余抒被她说得脸红了,想说没有,话到嘴边又换了:“是啊,不许吗?” 程倾凝视着她,她也看着程倾。 目光相触,温温柔柔的,不曾掩饰的情愫。 程倾笑:“可以。” 余抒低下头在她唇上啄了下,满意地说:“这还差不多。” 走廊外有推车响起又停下的声音。 她?没注意,只当是保洁经过。 程倾帮她揉了下疼的地方,动作很规矩:“要怎么样?轻点还是重点?” 可余抒一向怕痒,笑着趴到她怀里:“好痒,呀……救、救命,停停停……” 她正笑着,房间的门从外面被人推开。 余庭秋才让周亭帮忙把整箱桔子推上来,她手上还拿了个桔子。 她脸上还挂着几分调侃的笑容,看到房间的人先是一愣,再看清程倾的手揽着女孩的雪白腰肢,她的笑意彻底僵住了。 目光相对,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的安静。 余庭秋紧紧抿着唇。 她双手收紧,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桔子给捏爆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歌名《sleepyhead》 ——明天第一更的更新时间是上午十点—— 第69章 恋爱(三) 余庭秋阴沉着脸,紧紧盯着程倾。 桔子汁溅到她裙子上也不为所动,仿佛她现在捏爆的不是桔子,是某人的脑袋。 周亭也被溅了好多桔子汁,尴尬地咳嗽了下:“余老师?你这是怎么啦?” 这不就是见到程老师抱自己的女朋友吗,怎么激动到把桔子都给捏爆了。 余抒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要从程倾腿上下来,被程倾扶了一把:“慢点。” 余庭秋目光上下移动,看了看余抒的脸,又落到她露出来的腰,再往下是白色短裤……大腿上青青紫紫的,她目光一凝。 是不是被程倾这个为老不尊的狗给蹂?躏的?! 余抒被她看得发毛,小声说:“小阿……” “过来。” “你先出去。” 两道声音同时打断了余抒的话。 周亭站在门口,到这时也觉得有点不对了。 这什么情况,程老师横刀夺爱抢了余老师的恋人? 不不不,不可能,程老师为人正派,没这么缺德,估计还是她跟余老师两个人之间的小矛盾,不然也不会叫小余出去。 余抒看了看余庭秋,又回头看了看程倾。 程倾对她一点头,目光温和从容,示意她先出去。 房间的门敞开着,周亭也还在,这是家务事,暂时不适合让朋友也围观。 余抒往余庭秋那边挪了挪,余庭秋一把将她推给周亭:“你们出去,我有事跟她说。” 周亭:“啊?” 还没待两人反应过来,砰的一声,门已经从里面重重摔下。 门外,余抒满脸愁容。 在余庭秋心里,她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幼稚鬼。所以刚才的意思是,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可是她已经长大了。 门内,余庭秋冷笑一声:“程倾,你是人吗?” 小她十来岁,还是好朋友的侄女,也亏得程大教授下得去手! 光天化日,瞧瞧那腿被她蹂?躏成什么样了!看得到的地方尚且如此,那看不到的地方呢? 程倾:“你先冷静一下。” 余庭秋随手将捏爆的桔子扔进垃圾桶,语气森然:“我很冷静,要不然我现在就把这烂桔子砸你脸上。” 她抽出一张纸巾,一点一点将指缝里的桔子汁擦干净了。 想起她给程倾发消息,问她收不收余抒做学生,还打成了受不受。 去他娘的受不受! 想到这里,她简直想打死自己。 当然,在打死自己之前,她把程倾生吞活剥的心思都有了。 程倾倒了杯温水:“先喝水。我从头跟你说……” “不用。我不听……”余庭秋打断她,“我只问你,你们到哪一步了?” 问是这么问,余庭秋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宁姐介绍,又是半年的时间,该发生的……估计早就发生了。 程倾神色平和,声音坚定:“我会对她负责。” 答案不言而喻。 余庭秋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没气到晕过去,她咬牙切齿地问:“她才二十岁,大二,你怎么就敢……” “庭秋……”程倾有些无奈,“最初是你跟我说,二十岁,年纪也不小了。” 余庭秋脸色急剧变幻,呼吸剧烈起伏。 不错,话是她说的,可她当时不知道这是她侄女啊! 她家小萝才二十岁,水灵灵娇嫩嫩的一颗好白菜,怎么就被程老贼这心机深重的铁树给偷了呢?! 程倾给她拖开凳子:“先前没告诉你,是我对不住你。你坐下来,听我说。” 余庭秋却挽起袖子:“现在别跟我说话。” 再说话,她就想打人了! 程倾看到她的动作,又无奈又好笑地摇了下头:“庭秋。” 但她知道余庭秋不是开玩笑,以前她们一起学过柔道,课上课下也打过不少次,但那时都是切磋学习为主,不像今天——余庭秋的目光简直要把她给刺穿了。 余庭秋转身,手脚僵硬地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声音冷冷的:“小周老赵他们都在,我给你留着脸。回了永州,我们好好算、账。” 程倾摘下银框眼镜,轻轻捏了下鼻梁,轻轻舒了口气。 门忽然拉开,趴在门上的余抒猝不及防,差点摔倒:“小,小阿……” 余庭秋冷冰冰地扫了余抒一眼:“闭嘴。” 余抒:“哦。” 周亭越发糊涂了。 余老师对程老师女友说话这么直接,有点不太礼貌啊。 余庭秋不去看这惹人心烦的糟心白菜,侧过去问周亭:“我的房间在哪?” 周亭:“三楼没房间了,在四楼,我带你上去。” 余庭秋惜字如金:“走。” “好嘞……”周亭刚要走又停下,“余老师,这桔子放到程老师房间里?” “带走!”余庭秋语气生硬,“喂狗都不给她吃。” 周亭:“……” 这这这,这是怎么了? 余抒呼了口气,推了下小推车:“也带上去吧。” 她是不敢跟着上楼了,以余庭秋的火爆脾气,估计这会都是在忍着不打人了。 等余庭秋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余抒转过身,才看见程倾站在门口。 程倾伸出手:“过来。” 余抒握住她的手:“小阿姨她……” 程倾揽了下她肩膀,温声说:“不要紧,我来跟她说。” 余抒情绪低迷地说:“小阿姨这是真生气了,她会不会再也不认我了?” “不会……”程倾笑着抱了抱她,“她顶多是跟我绝交,怎么会不要你。她是嘴硬心软的人,一向疼你,也不知道在朋友这里念叨过多少回。” 余抒心里更难受了,脸颊埋在程倾怀里,低低地嗯了声。 上午闹了这么一出,行程暂时取消。 中午吃饭,余庭秋也关在房间里没下来。 余抒不放心,想送饭上去,又怕余庭秋看见她更生气。 程倾:“小周,请你帮个忙。” 周亭放下筷子:“连“请”都用上了?客气什么啊,直说就行。” “给庭秋送份饭吧……”程倾拿了打包盒,“辛苦你跑一趟。” 周亭不知道她们上午为什么闹得那么僵,但也猜到余庭秋还在气头上,爽快答应了:“放心,我现在就去。” 她端着饭上去,按门铃两下,没有回应。 再敲门,一直敲到第六下,门才里面打开了。 余庭秋敷着泥膜,吐字含糊不清:“小周,什么事?” 周亭被她吓了一跳:“给你送饭呢。余老师,大白天你护肤啊?” “生气使人衰老,当然得及时保养……”余庭秋侧过身让她进来,“饭放茶几上就行。” 听她声音,似乎比先前平静了许多。 但周亭还是不敢问上午的事情,只说:“下午我们有行程安排,你去吗?” “不去。” 余庭秋拿起筷子,用力在米饭上戳了几个大洞,心狠手辣地像要在某人脑袋上开几个洞。 周亭:“好吧,那我先走了。” “小周……”余庭秋又叫住她,“你找对象喜欢找年纪比你大的,还是差不多大的?” 周亭想了想:“大点吧,会照顾人。” 余庭秋笑了:“哦。是嘛。你们玩的开心。” 这声音明明是含着笑的,却让周亭听得有点发毛,她讪讪笑了下:“余老师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说完她推开门出去,再没给余庭秋说话的机会。 下到一楼餐厅,赵医生刚吃完:“怎么了,匆匆忙忙的,跟活见鬼似的?” 周亭:“你不知道,余老师今天也太可怕了。” 朋友在叫她:“小周,准备出去了,司机已经到了。” “来了……”周亭看了眼时间,拉过赵医生就走,“赶紧的,上午都没去,再不过去今天就去不成了。” “程老师她们呢?” “在门口聊天呢。” “正好……”周亭走到门口,叫上程倾和余抒,“走吧咱们,天黑了不好开车。” 余抒:“我小阿……” “庭秋呢?”程倾自然地接上她的话,“她不去吗?” 周亭:“不去啊,还叫我们玩得开心。我猜她现在有点烦,希望我们谁都别去打扰她。” 余抒:“那我……” “你也一起啊,今天下午有座情人桥,你跟程老师一起走……” 周亭没再把矛盾往余抒身上想,“赶紧的,门票都买好了,好几百块钱呢。” 余抒不好再拒绝周亭的好意,只能点点头。 程倾看出来她有点心不在焉的,轻声问:“不想去的话,我们就不去。” “去吧……”余抒声音闷闷的,“那边不是可以求平安符吗,之前我就打算给小阿姨求个。” 程倾看她皱着脸的样子有点可爱,揉了下她的脸:“余小萝,你这样会变丑的。” “哪里丑?”余抒哼哼一句,终于笑了,“变丑你也不许嫌弃我。” 程倾见她展颜,拉过她往前走:“走吧,赶紧上车。” 下午的行程安排得很满,余抒有点心不在焉,每隔一会就打开手机看看。 余庭秋没给她发消息,她也不敢主动问余庭秋。 晚上的安排是泡温泉。 余抒没心情,蹲在门口逗一只金毛,程倾也没进去,站在不远处,接了个电话。 “岑音,怎么了?” “我没事,是庭秋,她今天一整天都没理我。” 程倾笑了下:“这么说,她前几天是理你了?” “嗯……”岑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之前肯跟我说几句话了。” “我知道她在哪,也知道她为什么没理你。” “为什么?” “她看见我和小萝在一起了……”程倾顿了下,“她在生气,估计谁都没搭理。” “小萝……”岑音很快反应过来,“她姐姐的女儿?” 程倾嗯了声,开玩笑似的说:“你老婆在这,你也想过来?” 岑音静了片刻:“我……” 程倾没多说什么,把电话挂了。 两辆车一前一后,在夜色中行驶,到酒店已经十二点。 周亭坐在前面一辆车,接了个电话:“嗯,余老师?” 电话那端,余庭秋声音凉凉:“你们去哪了,这么晚都没回来?” 周亭:“泡温泉啊。再过几分钟就到了。” 余庭秋:“……” 还泡温泉?! 白天被她捉个正着,晚上还敢去泡温泉? 她把她泡成骨头渣还差不多! “喂?喂?怎么挂了啊。” 周亭不明所以,把手机扔回包里。 车停下…… 酒店大门的灯关了,周亭打开手电筒:“抱歉,忘了跟酒店经理说一句留灯。大家慢点走啊。” 余抒刚在车上睡着了会,困意未消,口袋里还放着下午给余庭秋求的平安符。 一行人借着手电微弱的光往前走, 周亭走在最前面,陡然看见酒店门口站了个白衣长发的女人,吓了一跳:“哎吆我的余老师,您怎么在这啊,我还以为见鬼了。” 余庭秋穿着白色睡衣,长发披散,站在门口。 手电的光正好朝上,照的她神色阴森森,鬼气沉沉。 “鬼你个头……”余庭秋瞪了她一眼,才转过头打量余抒。 自上而下,仔仔细细。 余抒也被她看得发毛:“我……” 余庭秋看出她肩上那件外套是程倾的,更不要想晚上泡温泉时程倾对自家小白菜做了什么,脸上沉到极点,也顾不上还有人在场,对余抒说:“搬行李,到我房间睡。” 周亭:“……” 这不好吧,朋友妻不可欺啊! 老赵最懂人情世故,反应最快,一把拉过众人:“走走走,咱们到里面去,让她们聊她们的。” 等人都走了,程倾看着她:“庭秋。” 余庭秋冷笑一声:“别叫我。我担不起。” “你不希望我叫你名字?”程倾顿了下,“你是希望我跟着小抒叫你,小阿姨?” 余庭秋直接瞳孔地震,怀疑是自己幻听了:“你叫我什么?” 程倾笑:“小阿姨。” 作者有话要说: 余庭秋:夭!寿!啊! 第70章 恋爱(四) 余庭秋:“你你你!” 厚颜无耻!丧心病狂! 她被程倾这一声叫得都要老了十岁,简直气到说不出话,狠狠地瞪了程倾一眼,转身就走。 连刚才要求余抒搬行李的话都忘得一干二净。 余抒也目瞪口呆:“你刚刚叫我小阿姨什么?” 程倾看着她笑:“有什么问题吗?” 余抒被她笑的脸颊发烫:“哎呀……我也不知道。” 程倾揽过她:“好了,回房间。” 楼上,余庭秋也刚走到房间门口。 她才拿出房卡滴了下,才推开门,步子迈了半空,停了下来。 程大教授刚才那缺德样,总不会无缘无故……就是因为她说了句叫余抒搬过来跟她睡? 时间已经不早了,但余庭秋心有不甘,又下到三楼,敲门。 门开了,程倾才换上家居服:“怎么了?” 余庭秋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角:“小萝呢?” “她在洗澡……”程倾往里看了眼,把门拉得更开,让余庭秋听见浴室里的哗哗水声,“你要进来吗?” 余庭秋瞬间脑补了一出程某人辣手摧花的场景,她怕自己气到脑溢血,咬牙切齿地说:“不用。” 程倾似乎猜出了她的想法:“在跟你聊清楚之前,我不会对她做什么。” “让她好好睡觉,注意休息……”余庭秋语气生硬地说,“她身上的伤,你!” 程倾无奈地笑了下:“庭秋,你想什么呢,那是她滑雪摔得,我又没有奇奇怪怪的癖好。” 余庭秋冷哼一声:“谁知道呢,老牛吃嫩草都可以,再有些癖好也不奇怪。” 话是这么说,可她神色稍微柔和了点:“我明早就回去了,你们回去了再来找我。” 本来这趟出门一半是散心,一半也是想在程倾这边找点乐子,好好调侃她几下。没想到乐子没找到,差点把自己气到心脏病都要犯了。 程倾嗯了声:“好。” 余庭秋瞪了她一眼,又往房间里瞥了一眼,转身前又凉飕飕地说了一句:“少对我们小萝动手动脚。” 程倾这次没应,只笑不语。 余庭秋刚走,余抒从浴室出来:“怎么了?” 程倾:“你小阿姨刚才来过。” 余抒:“那我去找她。” 程倾:“不用,她说回去永州再找她。” 夜深人静,时针指向一点了。 余抒躺在床上,一点睡意都没有。 程倾换上月白色丝绸质地的睡衣,领口绣了朵曼陀罗,乌黑如墨的长发披在肩头,香气清雅。 她掀开被子:“在想什么?” 余抒偏过头,看着她躺下,心头轻轻跳了下:“没什么。” 程倾随手关了灯,只留了床头的一盏小灯。 暖橘光晕,安然静谧。 她说:“我看几封邮件再睡,你先休息。” 余抒哦了声,目光却落在她在灯光下沉静深邃的侧颜。 都不抱抱她吗? 那晚之后……她们只有昨晚是睡在一起的,但她太困了,根本不知道程倾什么时候躺下的。 程倾推了下眼镜,她工作时总是格外关注,等回完邮件,她一偏过头,才看见余抒在看着她:“怎么了?” 余抒没想到会被她看个正着,又翻过身去,声音闷闷的,难掩失落:“没怎么。” 程倾摘掉眼镜,从背后抱住她:“小菠萝……我今晚答应了庭秋,不能再随便欺负你了。” 余抒回过头看她,乌黑瞳孔盈盈含光,樱唇抿了又抿,像无声的邀约。 程倾笑着叹了口气,低下头,轻轻吻住她:“真是……” 她的唇温暖柔软,有些说不上来的香气,比先前要克制清淡许多。 余抒双手环住她的颈,乖乖地把自己的舌尖递给她。 温温软软的触感,柔嫩的,香甜的,彻彻底底献给她的吻。 这个清淡的吻瞬间加深。 程倾含着女孩的唇舌,轻轻吮吻。 右手顺着她的颈侧往下,在这青涩却起伏有致的柔软身体上轻缓游移。 “唔唔……”余抒被她碰到有点难受,春日莺啼般婉转的嗓音:“再……” “小抒……”程倾在她耳边,呼吸凌乱,“不许这么诱惑我。” 她将余抒摁在怀里,再没其他动作。 柔软鲜嫩似花朵般的身体,抱在怀里香香软软的手感。 雪白干净的背脊,丝绸般柔滑的皮肤。 程倾深深吸了一口气,鼻尖是年轻女孩独有的清新甜美味道,柔和又馥郁。 那一瞬她也难得有些恍惚,许久才回过神,在余抒脸颊上轻轻啄吻。 她们轻声细语地说着话。 “其实这样也好。” “好什么?小阿姨可能要气死了。” “免得你总把我藏起来。” “我哪有……” 余抒哼了声,脸颊在她颈侧蹭了蹭,舌尖在她耳廓上舔过。 程倾按住余抒,目光深深:“别动。我答应了。” 余抒抬起头,嗔嗔地瞪了她一眼:“那你刚才撩拨我做什么?” 不仅亲她,还那么揉她……没感觉才怪呢。 程倾莞尔,尾音微哑:“情难自禁。” 余抒温温柔柔地笑了下,靠过去索要了晚安吻,才在温暖的怀抱里睡着了。 如银酒吧。 宁姐一看见余庭秋冷着脸坐在吧台前,心往下一沉:“庭、庭秋啊。” 余庭秋笑眯眯地说:“老宁啊,你做了什么亏心事,这么心虚呢。” 宁姐一听就知道她去找了程倾:“那啥,你知道了?” 余庭秋冷哼一声:“你还准备瞒我多久?” 宁姐忙解释说:“我最初也不知道,不瞒你说,程老师也不知道。我给她介绍的那个女孩姓严,是你们家小萝的朋友。 那天她没去成,叫你们家小萝去帮忙解释,没想到她看见程老师,就自己进了房间。” 余庭秋咬紧牙关:“所以是我家小萝见色眼开?” 这小王八蛋是色中饿鬼投胎吧?! 宁姐摊摊手:“这我就不知道了。我瞧着吧,程老师在动心之前,都没……没对她那啥过。小周她们之前还开玩笑说她总是躺0。” 余庭秋越听越气闷。 原本以为是为老不尊的狗偷了自家小白菜,可现在看来好像是她们沆瀣一气,一起瞒着她。 宁姐给她倒了杯水:“消消气,消消气。” 余庭秋忽然叹了口气:“我就是,太意外了。” 宁姐:“理解理解,没人能接受朋友和自家侄女在一起的。” 余庭秋神色怅然:“小萝这孩子吧,摊上一对不靠谱的父母,我一直想着给她找个温柔上进的男孩子。前不久已经选好了,就是我们设计院新进的男孩子。” 宁姐:“那,女人和女人不也能在一起嘛……” “能是能……”余庭秋苦笑了下,“但这条路太难了,这窄门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走的。我不想小萝这么难。” 宁姐也知她曾为昔日恋情伤透了心,拍了拍她的肩:“我知道你的考虑,你不想你家小萝跟你一样。但是庭秋,程老师是深思熟悉才行动的人,你可以相信她。” 余庭秋低着头不吭声。 她有太多顾虑,不能对同为朋友的宁姐说。毕竟宁姐不仅是她的朋友,也是程倾的朋友。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是余抒打来的电话。 余庭秋按了接听。 余抒声音很轻和:“小阿姨,你在哪呢?” “不想跟你说话……”余庭秋顿了下,“你瞒我这么久,余小萝,你没良心。” 她挂了电话,很快又来了新的。 “程倾,你干嘛?” “你在哪里,我过来找你。” 余庭秋沉默了,半晌才吐出两个字:“如银。” 不到半个小时,程倾到了。 余庭秋回头看了她一眼,一副懒得搭理人的样子。 “别怪小萝……”程倾在她旁边坐下,“她事先也不知情。” 余庭秋挑了下眉:“那就是你的错。” 程倾抿了下唇,当作默认。 余庭秋仰头喝完酒,重重放下酒杯,目光雪亮锐利:“你是真的喜欢小萝吗?” 程倾回看着她:“当然。” 余庭秋扯了下唇角:“你们不合适。我不放心。” 程倾一向成熟,冷静,理智,事业心极强,对感情极为冷淡。 余庭秋很欣赏她,也信任她,却无法想象她能在一段感情里付出多少。 可余抒才二十岁,敏感,青涩,长情。 不必想都知道,在这段感情里,她会是弱势的那方。 如果是别人,余庭秋有信心做余抒的后盾,为她遮风挡雨。 可换了程倾,她对自己没有信心。 程倾不是不懂她的顾虑,语气平和地说:“我绝对不会欺负她。” “是我们小萝先喜欢你的吧?”余庭秋太清楚温柔强大的职业女性对年轻女孩的吸引力,“她追的你?”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是我追回来的……”程倾笑着摇了摇头,数秒后收敛笑意,“我会永远对她好。” 余庭秋笑:“好听的话谁都会说。” 程倾皱了眉:“庭秋。” 余庭秋笑意更深:“你不是对工作以外的事情都不在意吗?” 她太了解程倾了,这人哪怕走在人声鼎沸中,也只会轻轻拂去肩上的落蕊,不为外界纷扰所动。 “是,因为那些事都与我无关……”程倾依旧是那副淡淡的语气,“可她不是。” 她是目标清晰,思维理性的人,一向最清楚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 她习惯于做规划,规避一切风险和意外,对自己的人生掌控欲很强。 很多人和事,因为与她的生活无关,所以从不被她放在心上。 余抒是她平淡生活里的一个意外,像只下雨天撞入她怀里的,受了伤的云雀。 她给她擦拭洁白翅羽上的水珠,也轻轻抚摸那柔软的伤口。 本只是在短暂为她提供怀抱,可她也没想到,余抒渐渐成为了她人生的一部分。 余庭秋笑意敛尽,审视着她,冷冷地问:“如果我偏要反对到底呢?” 程倾毫不避让地回视着她,目光冷淡清澈,声音冷淡而强势,似乎也动了火:“你反对也没用。我不会让步。” “程倾!” 余庭秋被她的态度给激怒了,什么叫她反对也没用?! “怎么了……”宁姐听见动静跑过来,“好好说话,吵什么吵。” 一阵僵持的沉默。 程倾抿了下唇,先开口:“没事。我们没吵。” 神色依旧不太好看,像是努力压制着怒意。 余庭秋神色稍缓。 片刻前她还在气头上,此刻却莫名松了口气。 她对宁姐挥了挥手,转身往外走。 没几步,她又回过头,忽然勾起唇角,语气却松快了不少:“别以为我这样就答应了。” “当然不会……”程倾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站起来笑了下,“放心。小阿……” 余庭秋被吓得一个踉跄,赶紧往外走。 再听一遍不得夭寿二十岁,都快被她整出心理阴影了! 第71章 恋爱(五) “小抒,发什么呆?” “哎……”余抒点了点手机屏幕,“我小阿姨挂了我的电话,程老师去找她了。” 两个小时前她被余庭秋挂了电话,程倾过去又不能跟着去。 正好严悦前天才回国,余抒干脆到永大找她聊天。 严悦笑了笑:“她们都是成熟的人,问题会解决的。” “我知道……”余抒看着她,感慨着,“悦悦,我发现你出国交换半年回来,变得不太一样了。” 严悦低下头:“或许吧。” 分分合合太多次,在异国他乡的这半年,她比以前清醒了。 或许在单纯的喜欢之外,家庭、物质条件……这些现实因素,会足以让相爱的人分开。 但她依旧相信爱情,哪怕并不属于她。 “对了……”严悦又问,“你跟她差了十岁,不会觉得不对等吗?” “我犹豫过……”余抒挽着她,走在湖边,“但是,朝着光亮那边走,让我觉得很幸福。” 严悦:“咦,肉麻,都是你的光了。” 余抒哼了声:“哪有。” 严悦认真地说:“如果哪天她让你难过了,你千万别委屈自己。” “知道啦,小严老师……”余抒忍不住笑,“这话好像是以前我对你说的吧。” 她们走到永大建院门前。 严悦要去院图书室借了本,才准备进去,突然听到一楼尽头传来一阵大吼大叫的声音。 余抒拉住她:“等下。” 她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果然看到一道熟悉的矮胖身影。 中年微胖男人正拦着人,声嘶力竭道:“我没骚扰过女同学,都是这两个贱?人倒贴不成还诬陷我!” 一道气急的女声响起:“录音里还不够明显吗?董明你人面兽心,不配为人师表!” 严悦看她停住,随口说:“你认识这老师啊?前几天几封举报信都说他骚扰女生,比如他经手的学生比赛、项目啊,他总拿这些奖项荣誉和保研加分来威胁学生。微信群里还转了录音,听得我连晚饭都吃不下去。” “认识……”余抒拉她走得更近点,“找过我们麻烦。” 走廊尽头的争执声更大。 董老师叫嚣辱骂声不断,保安过来强行拖他走,他眼镜落地,衬衫扣子崩开,活像拖一只乱吠的死狗。 经过余抒时,董老师眼睛一红:“是不是你!” 余抒笑:“不是我。” 男人大吼:“我不信!” 余抒淡淡说:“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男人大吼:“不对,是不是程倾那个该……” “你不配提她……”余抒这么好脾气的人,还是第一次打断别人说话,“你往后只活在烂泥里,而她在阳光下。” 她指了指门外,警车刚停下:“你的归宿。” 董老师脸色惨白:“报、报警……谁报的警?谁想搞我,我杀了她!” 可他还是被警察拖上了车,因为挣扎太猛还磕得头破血流。 严悦摇摇头:“我们走吧。希望以后女孩子们不要再遇到这种人了。” “等下……”余抒拉住严悦,走到那两个女生身边,低声提醒,“这个人报复心很强,心理严重扭曲。你们保护好自己哦。” “谢谢啊……”女生朝她笑了笑,“我们敢站出来,就做好了准备。之前一直忍着,也是因为怕学校压事情,还要多亏一位老师帮我们转交举报信。” 余抒大概猜到这位老师是谁:“是,程老师吗?” “对就是她!”那女生说着话,眼圈都红了,“那天我晚上差点被欺负,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中间,还是她叫住我问我衣服怎么破了……她真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余抒莞尔:“是……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严悦忍不住笑,等人走远了,才调侃说:“你够了啊,是不是特别喜欢听别人夸你家程老师?” 余抒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确实这样,比听别人夸她还要更高兴。 严悦借好书,两人说笑着走出大门。 余抒眼睛一亮:“她过来了。” 昨天程乐打了电话,约好了一起吃饭。 程倾穿白色圆领衬衫,亚麻色长裤,眉宇间冷淡平和,对严悦一点头:“你好。” 严悦没上过她的课,但久仰程教授的大名,一点也不敢开玩笑,乖乖地说:“程教授好。” 余抒被闺蜜这一板一眼的称呼笑到了。 程倾睨了她一眼,示意她收敛点。 没等她开口,严悦先说:“那你们聊,我先回宿舍。” 余抒:“明天一起吃饭把?” 严悦:“不了不了。” 面对着本专业最严厉且不苟言笑的教授,她哪吃得下去啊。 等上了车,余抒才感慨:“你都把别人吓跑了。” 程倾嗯了声:“你朋友还挺可爱。” 正巧在等红绿灯,余抒凑过去问:“你是不是很遗憾?” “遗憾什么?”程倾转过头看她。 余抒意识到自己好像在无理取闹,讪讪地说:“没什么。” 程倾却轻轻勾了下唇角,冷淡眉眼弯起,似深冬盛放的君子兰:“没你可爱。” 她她她知道她在说什么! 余抒被她的笑意迷了眼,目光落在女人饱满的红唇上,又心虚地收回目光。 “红灯还有三十秒……”程倾抬起手捏了下余抒的脸,“你是不是想亲我?” 余抒:“我……” 程倾含着笑意说:“亲吧。” 一个“不”字没说出来,余抒被她蛊惑到了,靠过去在她唇上飞快地亲了下,恼羞成怒地说:“好了好了,绿灯了。” 怎么总是忽然撩她啊……真是。 哎,也怪自己不争气,总是上钩。 等车停下,余抒才想起忘了问余庭秋的事情。 真是,美色害人。 “我小阿姨怎么说啊?” “她还需要几天缓缓,不过没大事了……”程倾帮她解开安全带,“宁姐跟她说了我们为什么认识。等她消消气,你再去找她。” “知道了,那她有没有凶你啊?” “当然了……”程倾知道她在意什么,摸了摸她的脸颊,认真地说,“因为她特别特别疼你。” 余抒听完忍不住笑,把脸颊埋在程倾的手心里:“你呢,你不疼我?” 程倾也笑,不说话。 余抒:“你说话呀?”这老人家是太古董了吗,怎么连句情话都不会说。 程倾捧起她的脸颊,亲上去。 在温热的唇舌间,她低声说:“好。疼。” 余抒被她咬着唇瓣,含着舌尖,温柔厮磨。 这闷骚的程大教授……叫她说一句话挺难,但行动却这么快。 她眼睫动了动,看见程倾冷淡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浓密纤长眼睫下是温柔炽热的绵绵情意。 很快又被亲得有点缺氧了,余抒晕乎乎地想……程倾好像特别喜欢亲她。 总是突然靠过来,低下头,亲她。 直到前方响起喇叭声。 程倾偏过头,在她耳边说话,尾音稍哑,冷淡的性感:“要不要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余抒红着脸:“先,先不要了。” 她怕自己把持不住。 程倾笑:“余小萝,你在担心什么?” “没担心什么……”余抒不去看她,“我也不知道。” “抱歉……”程倾低声说,“有点太快了。” 好像确实有点太心急了。 余抒换了个话题:“乐乐是不是等很久啦?” 程倾:“她才到,没事。” 推开包厢的门,程乐从座位上一弹而起:“小余姐姐!” 余抒被她的热情吓了一跳:“乐乐,这么高兴?” “哈哈哈那我可太高兴了……”程乐亲热地挽住她,“太爽了嫂子,她欺压我这么多年,可算有人治她了。” 余抒:“怎么治?我可拿她没办法。” 程乐眼睛亮亮地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说:“实不相瞒,床上治也不是不可以。” 余抒:“啊?” “程乐……”程倾随手给了她个爆栗,“别乱说话。” 程乐捂着头坐远了:“嫂子她打我!你打她!” 余抒被她逗笑了,随口说:“我们乐乐是要考试的,不能打。” 程乐是个给三分颜色就能开染坊的主:“谢谢嫂子,祝嫂子和我姐如蜜似糖,恩恩爱爱,早生贵子……打,你打不到我!” 她灵活地避开了程倾的手,玩笑开够了才停下,拿着菜单点余抒爱吃的菜,还不忘提醒程倾:“记着记着,都是嫂子喜欢吃的!” 程倾语气淡淡:“她最喜欢我做的饭。” 程乐受够了她的凡尔赛:“切。” 吃着饭,程乐终于安分了点,给余抒倒酸梅汁,一边问她:“小余姐姐,今晚我姐回云市,你要不要一起去?” 余抒看向程倾:“为什么回去?” 程倾抿了下唇:“没什么事。” “是姐姐母亲的祭日……”程乐小声接上话,难得乖了许多。 见妹妹都说了,程倾不是忸怩的人,大大方方地问余抒:“去吗?” 余抒点头:“去。” 程倾朝她笑了下:“不着急,先回宿舍拿几件衣服再走,开车走高速很快。” 程乐憋着笑。 她快嘚瑟死了,趁余抒低头吃饭,对程倾比了个“1”——赞助费一万,她要出去玩。 程倾没搭理她,给余抒剥了两只虾。 等她看程乐要气炸了,才弯了下唇角,也给妹妹剥了两只虾,放到她碗里。 夜间高速车少,一路顺畅。 余抒慢半拍地问:“程老师,你父亲……” “他今天在学校不回来……”程乐先答上,“我妈出去旅游了,不在家。” 余抒点点头:“好。” 等车停在一栋三层小楼门外,灯果然都是黑的。 程乐先下车去开门,让程倾把车开进院子里。 院子里种了两棵高大茂密的香樟树,花圃中种着虞美人、月季、栀子,香气清幽恬静。 葡萄架上爬满了茂密的葡萄藤,长长的,快垂到两把竹藤椅上。 正中间放了个老式的鱼缸,平静水面上映着天上一轮皎皎素月。 程倾下了车,拉着余抒往里走:“看什么呢?” 余抒:“在看你长大的地方。” 程倾笑了下,没说话。 程乐抱了新床单被套出来,又拿了钥匙,边开门边对余抒解释:“我姐不在家的时候,她的房间都是锁的。” 余抒怔了下。 她,是很少回家吧? 房间里窗户关着,干净整洁,一点灰也没落。 书架上整整齐齐堆了好几排书,油墨味清清淡淡。 程乐放下床单就撤:“好了嫂子,我不打扰你们了,早点休息哦!” 说完她还不忘对程倾挤了下眼睛,笑的意味深长。 余抒坐在飘窗上,晃着腿:“乐乐真是可爱。” 这古灵精怪的少女说话大大咧咧,但其实很有分寸,也相当体贴周到。 程倾摇了摇头:“小时候可不乖了。” 余抒:“那你不管她?” “管过……”程倾回忆起往事,言语很克制,“那时她问我,凭什么管着她。后来就没再管了。” 不懂事的小孩反问她,她们都不是一个妈,还管着她做什么? 还有那次……她听过程乐外婆跟别人抱怨,说知道这个大的是真好心还是假好意,瞧她冷傲的样子,估计心也是黑的。 言语似利箭,无形中伤人。 从那之后她再没管教过妹妹。 哪怕程乐哭着问姐姐为什么不管她了。 忆起往事,程倾神色难得有些怅然。 眉宇间似覆了远山薄雾,有种冷清的寂寥。 余抒抱住她:“乐乐太小,她不知道你对她有多好。” 程倾压下思绪:“没事,我还不至于跟个小孩较真。” “可那时你也没多大吧……”余抒认真地说,“相信我,程小倾,你特别特别好。” 程倾第一次听她这么叫自己,勾起女孩下巴,笑着问:“嗯?怎么好?” 余抒在她唇上啄吻:“亲起来的感觉特别好。” 程倾低下头,跟她接吻。 房间里响起唇瓣相触又分开的声音。 轻柔呼吸交缠在一起,让人的思绪也陷入在这无尽温柔的吻里。 就连楼下传来的犬吠和拖鞋踢踏的声音,也难入耳。 ——楼下。 程远山才下晚班,回家路上买了个鸡蛋灌饼,才啃两口,就看见家里那间常年没人的房间灯亮着。 他一喜,才往前走了两步才想起,明天是亡妻祭日。 脸上的笑容淡下去,心里也涌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后一任妻子为人热情爽朗,对女儿很不错,小女儿也跟姐姐很亲。 唯独他……这么多年,他要求她往前走,往上走,却不曾问过她,有没有想要的小裙子。 程远山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趿着拖鞋,啃着鸡蛋灌饼走到女儿房间门口,准备跟她夜谈一场。 门没锁,他随手敲了下门就推开。 飘窗上坐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姑娘,模样清丽好看,气质是最讨父母这辈人喜欢的温良……如果她此刻不是被自家闺女抱在怀里亲就好了。 “啪嗒”一声。 程远山啃饼的动作停下,手一抖,吓得鸡蛋灌饼都掉在了地上。 闺女一心事业清心寡欲三十年,他成天担心她想不开哪天出家当尼姑…… 她倒好,怎么无声无息间骗了个漂亮姑娘回家,还抱在怀里啃啊!作者有话要说:程姐:爹你啃你的饼。我在亲我老婆不是啃_(:3”∠)_…… 第72章 第八场雨 还没说话,程远山先弯腰把鸡蛋灌饼捡了起来。 他瞅了眼饼,沾了不少灰,不能吃了,心疼得撇了撇嘴。 紧张尴尬的氛围瞬间被他的动作打破了。 程倾对余抒笑了下:“我爸。” 说完她对父亲说:“余抒。您叫她小余就行。” 至于女朋友这句,她没介绍。 怕说的太直接,刺激到毫无心理准备的父亲。 程远山脸皮一跳,主动打了招呼:“你好,小余。” 余抒有点局促,乖乖地说:“叔叔好。” 程远山瞅了瞅这姑娘白嫩脸颊上的婴儿肥,心里暗叹一声,造孽啊。 程倾握了下余抒的手:“我出去跟我爸聊会,你在房间等我。” 余抒不太放心地拉住她,清澈眼眸里写满问询。 “没事……”程倾弯了弯唇角,“他没吃晚饭,我给他做份炒饭。” 余抒这才松开手。 房间的门关上。 楼梯上,程倾走在前面,很随意地问:“怎么不吃晚饭,就拿个饼打发?” 程远山:“懒得回家做,随便吃点。” 不是,刚才那画面,都不跟他解释一下啊? 程倾径直走到厨房冰箱前,用牛肉粒、鸡蛋、虾仁、玉米粒、鸡毛菜炒了一大盘米饭,香气四溢,米粒金黄饱满,配菜色泽鲜丽。 程远山咽了一下口水,没忍住,拿起筷子就吃:“还算有点良心,还知道给爸爸做饭啊。” 程倾倒了杯热水,应了一声:“吃饭别说话,您先吃。” 程远山被女儿久违的贴心蒙骗了,一口气把炒饭吃完了,就差把盘子也给舔一遍。 不过他还是想起来正事,轻咳一声:“今晚这……” 程倾看了眼空掉的餐盘:“您要开始兴师问罪了?” 程远山:“……” 这小狐狸,先做个饭贿赂他,现在他才问一句,她就说是兴师问罪了?! 他抬起手,手掌从额头往后,颇有些惆怅地捋了捋为数不多的头发:“也是……我先缓缓。” 那画面冲击还是有点太大,最重要的是人到晚上情绪起伏会更大,不适合谈事情。再说明天还要早起去亡妻的墓园,现在也不早了。 程倾站起来:“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再谈。” 程远山:“不是,那厨房你不收拾了?!” 程倾扫了一眼厨房,又看了看桌上的空盘子,一副与她无关的语气:“谁吃的谁解决。” 程远山:“……” 这狗东西! 程倾上楼,脚步停了下,听到厨房里哗哗的水声,才继续往前走。 门才开,余抒就扑过来,脸颊还红红的:“没事吧?” 程倾摸了下她的脸颊:“没事。别担心。” 余抒靠过去,抱住她:“别跟家人吵架。” “知道……”程倾看着她笑,“放心。” 余抒只能点点头:“那你快去洗澡,等你的时候我洗过了。” 程倾揉了下她头发,让她先躺下休息。 她躺下,戴上耳机看美妆视频。 连程倾什么时候出来都不知道,她的耳机忽然被抢走一只:“你要学化妆?” “看看而已……”余抒把手机放下,耳机也摘掉,“毕竟技术不太好。” 程倾含笑看着她,目光深深。 她才发现这话有歧义,脸颊蹭得一下红了起来。 谁、谁谁技术不太好,她好得很! 程倾靠近她,清醇动听的声音敲击着她的耳膜,笑着问:“余小萝,你在想什么?” 红唇轻抿又分开,无声无息的诱人。 余抒盯着她的红唇,轻轻舔了一下唇,但很快按捺住一些不该有的念头。 毕竟今晚是在程倾家里,明天又要早起,不适合折腾。 她在程倾脸颊上亲了一下,就欲盖弥彰地转过身,背对着程倾说:“晚安。” 程倾伸手,一把将她捞回来,从背后环抱着她,在她耳边问:“你干什么?” 温暖舒适的怀抱,清雅好闻的气息。 还是这种占有欲十足的姿态。 余抒被她圈在怀里,彻底陷进去了,讷讷地说:“明天还要早起啊。” 程倾亲了下她耳垂,笑:“知道了。” 房间里静了一会。 “其实我不太困……”余抒没忍住,问道,“这栋小楼,你是从小到大都在这里长大吗?” “是……”程倾依旧环抱着她,回想起往事,语气也有些轻飘的怅然,“最开始是个平房,后来起了小楼。” “那你一直是住这个房间吗?” “嗯,不过我妈去世后就住校了……”程倾停顿了下,一向平淡的语气里难得多了几分嫌弃,“我爸做饭太难吃了。” 余抒没说话了。 她莫名有点难过,翻过身抱住程倾。 柔软身体也毫无保留地,全然贴近着她。 程倾问:“怎么了?” 余抒:“没事。” 程倾笑着叹了口气:“余小萝……” 怀中的女孩细腻柔软,敏感到能察觉她情绪的一点点细微变化。 这种感觉有些陌生。 因为她的情绪一向收敛得很好,不过也似乎没人这么关注过她的情绪。 可余抒不一样。 这个温柔敏感,细腻柔软的女孩,有着一颗干净清澈的心,容易共情,总是忽然因为一点遥远的小事心疼她。 程倾的心柔软得不像话,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好了,睡吧。” 翌日一早。 程乐看着在厨房忙碌的父亲,还在努力遮掩:“那个,爸,我想吃北边那家牛肉米线了,要不您……” “你是我女儿……”程远山在厨房里忙碌,头都没回,“你一开口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程乐:“我……” 程远山:“还想给你姐姐打掩护?” 程乐吓得跳起来:“您怎么知道了!” 程远山扁了扁嘴,还能说什么,难道要说他昨晚撞见某些少儿不宜画面了吗? 程乐冲进厨房:“爹啊,爹,您可千万别老古董啊,我姐的终生幸福就把握在您手中了。” “一边去……”程远山把火关了,“我要端面条了。” 程乐摸不清父亲的想法,站在旁边,唉声叹气。 好不容易才捱到程倾下楼,她拼命对她打眼色,咳了两声:“姐。” 程远山立刻往外走:“早饭做好了,你们先吃,我去买菜了。” 程乐:“哎?” 余抒跟在程倾后面,她扎了个高马尾,绒毛有点炸炸的,有点没睡醒:“早啊,乐乐。” 程乐:“……” 这一个比一个平静,原来小丑竟是她自己? 程倾把她拍坐下:“别瞎操心。” 程乐不满地嘟囔:“又要说大人的事小孩别操心,我马上就十八了。” 余抒忍不住笑,但她也不知道昨晚程倾跟她父亲聊了什么,爱莫能助地摇摇头。 吃过早饭,程远山正好买菜回来,他把车开出院子,停在路边。 程倾也拿着钥匙:“我也开车。” 程远山掐灭烟头,瞅了女儿一眼。 怕人家小女孩觉得尴尬,非要开两辆车。这么护短……是怕他说什么? 墓园不在云市,在乡下,三四个小时的车程。 程远山每半年来一次,每次就只待十来分钟,今天也一样,他打理了下附近的荒草,放下花,对程乐说:“我们到旁边等。” 等他们走了,程倾才弯腰,放下花。 她在墓碑前静静站了会。 清瘦背影依旧亭亭,冷清而静默。 许久,她转过身,对余抒说:“过来。” 余抒:“嗯?” 余抒走近了,才看清墓碑上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个清冷出尘的美人,又有几分书卷气,下巴微微抬起,神色有几分傲气。 程倾轻声说:“我爸是我外公的学生,穷小子,认识了我妈。他们一见钟情,相恋,结婚。婚后十余年也没红过脸。 直到我妈生病去世,头两年我爸很痛苦,人也消瘦得不像样子。长辈亲戚都劝他再婚,后来我也跟他说,让他再找个合适的人。” 余抒:“那他……” 问到一半,她忽然就觉得没必要再问了,事实摆在眼前。 程倾笑了笑:“他选了好久,才选中一个他认为会对我好的。确实,乐乐母亲很善良,对我也很好。但我……” 她停下,许久才继续说:“但我那时很失望。” 她的家庭、她的房间、她母亲养的猫,似乎也渐渐不再是只属于她的。 年少时见过父母婚后的甜蜜恩爱,不过数年竟似云烟消散。 凡人敌不过光阴,也不配拥有地久天长。 余抒听着她平静的声音,心里有些发涩。 想说什么,可言语太过单薄。 程倾却只是随口一提,往后退了两步,握住余抒的手:“走吧。” 态度干净利落,并不为往日的事而伤感。 返程也花了三四个小时,到家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半。 程远山临时有事被叫回学校,走之前深深看了程倾一眼,意思是晚上有话要说。 程倾点了下头,转身就进了厨房,准备做饭。 余抒本以为要面对程倾的父亲,但这一整天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几乎没跟他有过独处的机会,倒也避免了许多尴尬。 晚饭也吃得很轻松。 吃过饭,程乐要拉余抒去散步。 程倾在浇花,说她不去:“你们去吧。” 余抒:“真不去吗?” 程倾点头:“不去。你们不用急着回来,玩得开心。” 等她们出了门,她依旧在窗边浇花,耐着等着父亲回家。 到了八点,远远地听见一阵踢踏的脚步声。 程远山瞅见她,又往楼上瞅了瞅:“乐乐她们都不在?” “不在……”程倾神色淡淡的,“您想说什么,说吧。” 程远山神色认真地看着她:“这孩子多大了?” 程倾:“大二。” 程远山脸色一变:“不会是你的学生吧?!” “爸……”程倾有些无奈,“最基本的师德师风,我知道。她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程远山神色稍缓:“那就好……大二,才二十岁?” 程倾点头:“您想说什么?” 程远山深吸一口气:“多大的孩子。你怎么欺负人家小姑娘?” 程倾盯着他:“还有呢?” “她才二十岁……”程远山叹气,“不是爸爸说你,她心性还不成熟,你自小就心性沉稳。你们不合适……我不同意。” 程倾:“您不同意?” 程远山:“还有,再退一步说。她这么小的年纪,要是喜欢上别人呢?” “她喜欢上别人……”程倾终于开始回应父亲的话,“我不会拦着她。” “但在那之前……”她话锋一转,声音平静却坚定,“我想要的,我会紧紧握住。” 程远山:“你听我说……” 程倾淡淡打断他:“您说的这些我都有考虑过,她年纪小,心性不成熟,这些我都知道,不需要您来提醒。” 她语气平和却强硬:“我不需要您为我的人生做出决定,我只听从我自己的心。” 程远山皱眉,语气也不好:“爸爸不是要给你做决定。” 一阵僵持的沉默。 窗外打了两声雷,有雨落了下来。 “那您就不要干预我的选择……”程倾随手拿起伞,她转身往外走,没几步又停下,“还是您觉得,这么多年来我都给您挣了面子长了脸,以后只能让您丢人?” 程远山脸色一沉:“我没这个意思!” 程倾没再多说,反手把门带上就出去了。 走过一条小路尽头,正好碰见余抒和程乐回来。 程倾撑着伞,快步走过去。 程乐笑滋滋地跑过来:“姐!” 程倾神色稍霁:“去哪了?” 余抒笑:“去看了音乐喷泉!” 程乐还在一边叽叽喳喳,说着今晚的事情。 她们回到家里,程远山站在客厅窗前抽烟,回头看了程倾一眼。 程倾拍了拍程乐:“乐乐,给小余姐姐找干净毛巾。你们淋了雨,赶紧洗澡。” 程乐察觉到父亲和姐姐之间的奇怪氛围,拉着余抒:“好啊,小余姐姐,你跟我来。” 余抒被少女拉着就走,有点担心地回头看了程倾一眼。 程倾对她笑了笑,示意她先上去。 等两人上了楼,程远山掐了烟:“刚才我语气太武断了,是我不对,爸爸先向你道歉。” 程倾依旧垂着眼眸:“我还是那句话。您不同意也没用。” 程远山:“爸爸好好跟你说话,你不能好好跟我说话吗?” 程倾静了下来:“您说。” 程远山:“小余家里呢,她父母知道吗?” 程倾:“父母不太管她。她最亲的阿姨……是我朋友。” “你……”程远山欲言又止,“你怎么能对朋友家里的小辈……” “我没做任何不道德的事情。” 程远山扯了下嘴角:“那她家里同意了?” 程倾:“会同意的。” 程远山忽然说不出话来了。 女儿年少时性子傲了点,但从没让他操过心,保送、奥赛、留学……一步一步,都走的很稳妥。 没想到她单身多年,喜欢的是同性……还是个二十岁的小姑娘,朋友的侄女! 他深深叹了口气,不知道再说什么。 程倾转身:“没事的话,我先上楼了。” 她站在楼梯上,背影清瘦,忽然开口:“爸。” 程远山:“怎么了?” 程倾忽然笑了下:“前不久我生日,您那天喝多了,打电话给我说您后悔了,后悔小时候没问我想要什么头花,喜欢什么小裙子,想要什么洋娃娃,也不知道怎么弥补我。” 程远山讷讷:“小倾啊……” 程倾语气转为平淡:“我早过了喜欢这些的年纪,不需要您给我买。喜欢的东西我自己买,喜欢的花我自己摘。 喜欢的人也一样,我追到就是我的。谁也夺不走,您不同意也没用。除非有一天,她不再喜欢我。” 前几句话云淡风轻,最后几个字却咬字很重。 程远山:“我……” 程倾继续上楼,没再多说。 才上二楼,正好遇到趴在楼梯口偷听的妹妹。 程乐讪讪地笑了下:“姐。” 一回家她就猜到父亲和姐姐吵架了,也感受到她姐在生气,实在好奇他们在说什么。 她怀疑自己有几百年没见过姐姐生气了。 就连当年她一不小心,洒了好几滴墨水到程倾的录取通知书上,程倾也没跟她生过气。 程倾嗯了声:“她呢?” 程乐:“回去洗澡了。” 她没敢问他们吵了什么,乖乖地让了路。 程倾绕过她,回到房间。 开了门,余抒正好洗完澡出来,见到她怔了下:“叔叔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程倾神色如常,“我先去洗澡。” “你快点去,我等你。” 见她一切如常,余抒放下心来,坐下来吹干头发,才爬上床等程倾。 等的时间有些久,久到她困到睡着了,才感受到床往下塌陷一角。 余抒睡意朦胧地睁开眼,语气含糊地说:“怎么这么久?” 程倾嗯了声,将她揽入怀里。 清淡好闻的香味里还混着刚出浴后的水汽,一起钻到余抒鼻尖,把她唤醒了。她被她抱着暖洋洋的,很舒服。 余抒亲亲她的下巴:“怎么啦?” 程倾看着她,忽然捏起她的下巴,低下头吻住。 这个吻来得过于突然,热烈又直白。 余抒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她的舌尖已经进来含住自己的,被轻轻咬了两下,又被吮吻得呼吸不稳。 程倾才缓了缓,放轻了呼吸吻她,一边叫她的名字:“小抒。” “嗯……”余抒被她亲的晕乎乎,十指与她的指尖相扣,柔和顺从地仰起头被她亲。 柔软的棉质睡衣被剥开,顺着床单落到了地上。 雪白细腻的肌肤,让人不敢用力留下指印。 程倾指尖一顿。 她答应余庭秋了……还不能欺负她的。 余抒见她停了,大概也猜到她是为什么而停,靠过来亲亲她,低低地笑了下,提出要求:“我要先来。” 她不能做什么,可不代表自己不能。 程倾偏过头,又好气又好笑地咬住唇。 半晌,她躺好了,算作默许。 余抒有点紧张。 这跟以前不太一样,她一边亲程倾一边想……最起码以前那么多次,她从没主动亲过程倾。 可今天她想亲她。 就揽着女人的颈,一下又一下吻着她的唇,温柔又热烈。 窗外的雨渐渐大了。 一场属于夏夜的狂风暴雨。 余抒轻轻舒了一口气,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了,白软脸颊绯红晕染,乌黑晶亮眼眸里满是水汽。 “我……” 她可以……到哪一步呢? 程倾说喜欢她,追求她……那她是不是想怎样都可以? “小抒……” 余抒抬起头看了程倾一眼,只见女人轻轻咬着红唇,清丽冷淡的脸颊上满是隐忍,浅茶色眼眸里是温和的纵容。 余抒心里多了几分笃定的安全感。 温暖的怀抱是她的,清冷的温柔是她的。 这秋日果实般成熟饱满的身体,也是她的。 一切一切,都是她一个人的。 再比如那……她以前最多轻轻触碰一下。 可今天不一样,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好香。 余抒被蛊惑到了,目光中多了几分痴迷和恋慕,近乎迷醉的胡乱亲着程倾。 这么久,那么多次亲近时刻。 她安静得过分,也小心得过分,不敢显露半分情意。 唯有这次,热烈,也直白。 程倾被她亲的心软成一片,抱住她,清冷声音哑哑的,低沉而性感:“喜欢我吗?” 她从未对她说过喜欢。 余抒捧着程倾的脸一顿乱亲,语无伦次地说:“喜欢……特别喜欢你,喜欢亲你……” 她从不曾启口的。 压抑太久的,很深的喜欢。 程倾吻住她的唇,低语喃喃:“抱歉……我知道的太晚了。” 窗外雨声更大。 乌云沉沉,风声阵阵。 雨滴溅落。 许久,从薄被下探出一截雪白纤细的手腕,很快又被拉回去。 余抒呼吸不稳,在枕边躺下。 还没说话,女人含住她的唇。 ——轮到她了。 这大概是她,生平第一次违背承诺。 程倾捧着女孩纤细雪白的颈,一边这么想。 跟女孩的青涩稚嫩不同,她一向冷静而从容,可此刻她素静脸颊也红着。 她深深呼吸,鼻尖时是年轻女孩独有的澄澈香味。 甘甜,温暖。 诱人沉迷。 程倾的声音有些低哑:“小菠萝。如果,你小阿姨不同意怎么办?” “那、那就等她同意……”余抒声音不成调子,呜呜咽咽,像在哭。 程倾亲了亲她耳廓:“乖。” 声音是这么温柔,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对不起……”程倾在余抒耳边轻声说,“不该让你哭的。” 余抒呜咽着说不出话,只能任由她欺负。 做不到拒绝她,因为她也……很喜欢。 丝绸般光滑的肌理,触手可及的温度。 一向冷静平和的人,此刻像是失了控的,一遍又一遍吻着怀中的女孩。 程倾想起刚才的问题,如果以后余抒喜欢上别人……她不会让她喜欢上别人的。 她是她的,只能是她的。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属于她的。 夏夜狂风骤雨,也不知何时停歇。 乌云被晚风吹散,银白月亮露出弯弯一角,碎银般的月光照亮常年无人居住的房间。 明晃晃的月色落了满地。 万籁俱寂,唯有相爱的人的呼吸。 第73章 流光(一) 清晨阳光照落进来。 院子里传来沙沙的扫地声,少女抱着扫帚,一边扫地一边抱怨:“我招您惹您了?大清早上把我拽起来扫地。” 程远山呵了一声,掐着烟:“你姐的事情,你帮她瞒着我多久了?” 程乐瞬间噤声,又心虚了。 这两人吵架关她什么事啊,还要来跟她算账。 程远山就坐在大门的台阶上,他眼尾耷拉着,深深吐了一口烟,揉了把下巴新长出来的胡茬。 直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把烟掐了,回过头,神色有些不太自然地问:“起晚了?” 程倾端了杯子进厨房,淡淡的嗯了一声。 程远山眉心一跳。 他养孩子的原则有一条,那就是不能睡懒觉,管它是周一周日,哪怕零下十度,早上该几点起来那就得几点起来。 在这点上他简直有强迫症,到了点没见孩子起床,就要上去直接掀被子。 程倾也让他省心,上学时七点不到就起床,这么多年生活作息也规律……现在怎么比不听话的小女儿起得还晚了? 程倾端了杯热水出来,对上父亲探究的神色,语气平静:“醒了。不想起来而已。” 她说完也没去等父亲的回应,端着水上了楼。 房间里依旧安静。 被子掀开了一半,清丽柔美的女孩头发披在肩头,她趴在被子上,翘着腿在翻相册,另只手撑着白皙脸颊,忍不住笑。 棉质睡裤顺着她的动作往下滑,小腿曲线优美,脚踝纤细,雪白干净的肌肤,在阳光下白的亮眼。 门推开,程倾放下杯子:“在看什么?” “之前乐乐给我看过的相册……”女孩抬起头朝她笑了下,“都是你的照片。” 余抒换了姿势,半跪在床上,牛奶般白净的脸颊上留着她自己的指印,睡衣领口很宽松,露出雪白鲜嫩的一截细颈和星星点点的吻痕。 偏偏她还一无所察,樱花般的唇微微弯着,似在等着被亲吻一样。 程倾抿了下唇,笑着叹了口气。 生平第一次知道什么是活色生香。 她伸手捏了下余抒的脸颊,将她领口往上拉了拉:“余小萝……” 余抒顺着她的动作往下看,白软脸颊上飞快蔓延起一阵粉,有点呆的可爱。 她嗔嗔地瞪了程倾一眼,又低下头,也不知道在犹豫什么。 过了两秒,她才跪着在床上爬过去,有点害羞地抱住程倾。 她的脸颊也埋了进去……好香。 程倾没想到余抒现在会这么黏人,也轻轻将她拥入怀里。 女性独有的曲线紧密贴合在一起,是天生的契合。年轻女孩的身体,蜜糖般清香甘甜的气息,碰到的每一处都是温暖柔软的,指尖触到的细腻肌肤让人爱怜,甚至忍不住想要细细把玩。 真是甜蜜的诱惑。 程倾紧抱着她,指尖近乎本能在那一小块白皙肌肤上轻轻摩挲,过了许久才轻轻舒了一口气,温声说:“该起床吃早饭了。” 余抒才松开手,脸颊依旧是粉的,乌黑眼眸却很亮,目光盈盈。 程倾碰了碰杯子,水温正好,递给她先喝了杯水。 她们低声说着话,洗漱好下楼,都快要十一点了。 程远山正在厨房里忙碌,看见她们下楼低咳了一声:“午饭还没好,先喝点粥。” 程乐瞬间炸毛:“爸,我起床晚了你就叫我去喝西北风!” 程远山:“谁叫你是懒鬼。” 程乐:“你偏心!” 一老一小两人吵起架来,原先还有点安静的尴尬消融干净。 余抒对程倾笑了笑,捧起桌上的白粥,喝了半碗。 她一向很招长辈的喜欢,相貌清丽纯美,气质也是温软干净的风格。 虽然她对于那晚的事还感到尴尬,但吃完饭,她选择主动去帮程远山择菜。 程远山有点手忙脚乱:“不是,小余……你去玩,不用你帮忙的。” “没事叔叔……”余抒朝他一笑,“反正也是闲着,您一个人在忙多无聊。” 程远山忍不住想,这可比自家两个女儿都要贴心啊。 说实话,见到程倾带了个女孩子回家,他不是不震惊的。只是他不是思想老旧的古董,又不忍心对人家小姑娘说重话。 这两天他在琢磨,其实女孩子也没什么不好。毕竟自家女儿从小到大都是冷淡到有些孤傲的性格,不爱说话,也不喜欢搭理人,在看重的事情上极为强势,根本不可能温柔关切地为一个男人洗手作羹汤。 唉…… 鬓角发白的老父亲叹了口气,压下心底如潮思绪。 午饭后,程倾问余抒:“下午回去?” 余抒一怔:“要走了吗?你有工作要赶回去?” 程乐插了句:“不走不走,我们还要去海边玩呢。” 程倾笑:“好。不走。” 正在厨房洗碗的程远山忽然一阵心酸。 这没良心的死丫头,哪次回来不是第二天赶早就走的,还美其名曰说自己认床睡不好,怎么抱着女朋友就睡得好了?呸! 不过心酸之余,他又有点欣慰,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小余有没有什么喜欢吃的菜,叔叔等会去菜市场再买点,带鱼吃不吃,或者别的海鲜?” 余抒有点受宠若惊:“我什么都行,叔叔您随意。” 程乐语气凉凉地说:“我这爹不疼娘不爱的小白菜,到现在还没问过我想吃什么。” 余抒好脾气地问:“那你想吃什么?” 还没等程乐说,程倾拉着她站起来:“出门吧,别惯着她。” “喂喂喂……”程乐叫叫嚷嚷地追出去,却笑起来,“等等我呀!” 厨房里程远山也笑骂一句:“真够闹腾的。” 可这个家,太久没这么闹腾过了。 窗外云雀悠悠飞过,又是人间好时节。 在云市玩了三天,她们才回永州。 回程路上,余抒掀开衣服,在对比自己到底晒黑了多少,低语喃喃:“好像晒黑了点。” “毕竟某人非要顶着大太阳冲浪……”程倾声音里含着笑意,“晒成黑菠萝了也挺好。” 余抒凶她:“再这么说,我要挠你了。” “哦……”程倾慢悠悠地开口,还是没停下逗她,“那以后阿白改姓余好了。” “程教授……”余抒语气凉凉,“你再,你再……” 卡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要怎么凶她。 程倾被她可爱到了,捏了下她脸颊:“给你挠。” “脸都被你捏圆了……”余抒快受不了她了,每次都喜欢捏自己的脸,声音含糊地说,“我今天要去找小阿姨了。” 程倾:“我跟你一起?” “没事……”余抒挪开她的手,“我自己去吧。” 程倾:“她在哪?” 余抒:“她在永大,让我选地方,我选了学校外面的咖啡厅。” 程倾:“我也过去,在旁边等你们。” 余抒想了想:“也行。” 她本想上门找小阿姨坦白的,但余庭秋记仇地说还在生气,消气之前不让某个没良心的东西进家门。 到了咖啡厅,余抒看了看时间,还没到点,她已经开始紧张了。 程倾选了靠窗的座位,正在低头翻着桌上的宣传小册子,似是注意到她的目光,抬起头朝她笑了下。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高挑明艳的女人推开咖啡厅的大门,径直走了过来。 余抒忙站起来:“小、小阿姨!” 余庭秋淡淡扫了她一眼:“坐。” 有那贼心瞒她那么久,怎么就没贼胆承认呢? 余抒给她倒水:“喝水喝水。” “我要喝咖啡……”余庭秋回过头叫服务员,“一杯冰美式,谢谢。” 余抒双手交握:“小阿姨,你,还生气吗?” 余庭秋冷哼一声:“你这几天去哪了?前天我路过你们学校,你不在,又跟着程大教授出去了?” 余抒乖乖点头:“嗯……” 余庭秋审视着她:“是不是她哄着你去的?小萝,你实话告诉小阿姨,这么久以来,她到底有没有对你……” 话到这里停了下来,余庭秋心里也很矛盾,一方面相信好友的人品,另一方面又是对侄女的爱护,她想问程倾有没有借助身份、阅历的不对等对余抒有所诱导,可她问不出口。 余抒赶紧摇头:“没有没有,她对我很好。” 余庭秋舒了口气:“那你们,除了宁姐说的误会……你为什么要跟她接触?” 余抒低下头,思绪又陷入那场冷冰的冬雨:“小阿姨,说了你别骂我啊……那天我第一次知道我爸妈的事情,跑去永大,也没找到你。当时淋着雨,我挺难受的,甚至在想被车撞死也好……反正也没人在意我。” 余庭秋皱眉:“什么?” “我知道我当时的想法很幼稚……”余抒忙解释道,“我不该有这样的念头。小阿姨你放心,我保证以后都不会这么想了。” 余庭秋一言不发。 心里却有些酸涩,也心疼。 她最知道余抒有多听话。 小时候生病住院,余抒从不闹腾。有次姐姐没空,她临时赶到医院,站在门口就看见小姑娘坐在病床上,一口气喝完了发苦的药,放下杯子看见她,明明眉头还紧皱着,还不忘朝她甜甜地笑了下。 余庭秋揉了揉太阳穴:“你那天遇见她了?” “嗯……”余抒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给了我一把伞。” 余庭秋语气凉凉的:“一把伞就把你骗到手了。” 这傻孩子,真是太好骗了。 余抒小声反驳:“也不全是……” 最初确实如此,那时她像没有主见的飞虫,见到光源就往上撞。 “后来不告诉你……”余抒又轻声细语地补充,“是怕你生气。怕你失望。” 语气温和又小心,是真的紧张。 余庭秋舒了口气:“行了,我知道了。” 话已至此,她似乎再也没法去怪程倾。她也不敢想,要是那次余抒没碰见程倾,这孩子会怎么样呢。 “她呢?”余庭秋左右环顾,“也来了吧?” “嗯……”余抒指了指,“在那边。” “你出去转转,我跟她说会话。” “哦……好吧。” 余庭秋往程倾的座位走去,直接在她对面坐下了。 程倾见她过来,并不意外,远远地对余抒挥了下手,示意她先出去。 余庭秋冷笑一声:“上次才答应我不做什么,这几天又把小萝骗回你老家。程大教授,你可真厉害。” 程倾难得理亏,只能说:“是,是我不好。” “现在认错倒快……”余庭秋一拳打在棉花上,也没了火气,“你父亲知道吗?” 程倾点头:“知道。” 临行前…… 两鬓微白的父亲把她叫到一边,低声说:“爸爸以前没照顾好你,从来只要求你考第一,但好像从没对你说过,要快快乐乐地长大,生活。” 还没等她说话,父亲又说:“现在也回不到你小时候了。以前爸爸补偿不了你,以后,以后……跟你爱的人牵着手,走在阳光下吧。” “怎么了?”余庭秋见她陷入沉思,有些担心地问,“他是不是不喜欢小萝?” 问完她又后悔了,怎么显得她好像很紧张程倾父母不同意。 “没有……”程倾摇头,“他说我喜欢就好。” “哦……”余庭秋松了口气,“那你真的喜欢她吗?” 这是之前问过的问题,她却要反复的,再三确认。 坐在窗边的女人抬起头,神色认真。 她的长发落在肩头,阳光透过玻璃落到她平和清淡的脸颊上,红唇微弯,陡然绽开的笑容柔和而明丽。她笑时风华正茂。 “你是指哪种喜欢?”程倾平静地问,却并不需要答案。 她继续说,“我想跟她一起虚度时光。” 不是轰轰烈烈的告白,但却是她能说出来的,最直白的话。 许她以陪伴,等她成长,与她一同虚度时光。 余庭秋却被这话打动了。 这么多年她们多少次通宵工作,她知道程倾一心事业,根本没几分柔软的情绪。 虚度时光这几个字,已经够了。 太阳快要下山,染了点橘意的阳光将她们彻底笼罩进去。 余庭秋没说话,拿起杯子跟她的杯子轻碰了碰。 是某种无声的确认。 …… 起初,余抒还时不时往咖啡厅里看几眼。 等得久了,她也无聊,站在路边发呆。 正好微信群里童嘉@她:在哪? 余抒很快回复:在永大旁边。 童嘉:正好,我们也在。 余抒:我们? 童嘉:对,班长回来啦,他说下半年就复学。我们在奶茶店,快来。 余抒:来了! 童嘉发来的定位就在附近,都是比赛时的熟人。 余抒打过招呼,点了杯果汁坐下。 童嘉笑盈盈地问她:“听说你谈恋爱啦,对象是永大的?” 余抒猜她是听安可说的,大大方方承认了:“嗯。” “哇吼……”班长跟她碰了下杯,“得请我们吃脱单饭了吧?” 余抒见他神色坦荡,也弯了眼眸,“正好,也庆祝你能早日复学。” 童嘉:“人呢人呢,带出来给我们看看啊!” “今天啊……”余抒顿了顿,“还是先不了。我……我晚点跟你说吧。” 她想还要一点时间铺垫,也要给她们一点心理准备。 童嘉扁了扁嘴:“好吧。” 喝完果汁,余抒看见手机上的消息,程倾问她在哪。 她忍不住笑,又抿了下唇,站起来说:“我先走了,你们聊。” 童嘉:“好,你走吧。” 但等余抒一走,她就八卦兮兮地说:“走走走,偷偷瞧瞧她男朋友有多帅,远远看一眼就好了。” 一行人经不住她煽动,做贼似的跟了上去;隔了一段距离,童嘉看见路边有车停下,赶紧挥手,停在原地。 车窗降下来,余抒弯下腰说话:“我小阿姨今天凶不凶啊?” 程倾:“没事了。” 余抒既惊且喜:“真的?” 程倾嗯了声:“今天她还有事,过几天叫她出来吃饭。” 余抒心情好到不行:“那我给她买个礼物!” 程倾解开安全带:“好,今天就买。” 不远处,童嘉眼睛都要看穿了。 正好这时车门开了,从驾驶座上下来的是个女人,戴着墨镜看不清脸,但从气质到身材都绝佳,不用看五官都知道是个又美又御的姐。 童嘉人都傻了:“这,这是女朋友啊?” 班长也酸酸地说:“难怪有次她还说……男人有什么好。” 余抒全然没察觉,伸手去摘程倾的墨镜:“怎么戴了墨镜,差点要认不出你了。” “路上阳光太刺眼……”程倾低下头,由着她摘下墨镜,目光往后一瞥,正好跟呆若木鸡的童嘉对上。 “小菠萝……”程倾无奈地笑了下,“往后看。” “什么?” 余抒把墨镜折好,转身看见童嘉等人,也呆了。 程倾笑着问童嘉:“要过来吗?” “不了不是……程老师再见……”童嘉疯狂摇头,她看着余抒的眼神也怪怪的,“师母也再见。” 师、师母?! 余抒差点咬了舌头。 她实在哭笑不得,也想不到这几个朋友会偷偷跟过来。 没多久,手机开始疯狂震动。 童嘉:@余小抒,师母好; 班长:@余小抒,师母好。 童嘉:亏我每次辛辛苦苦给你抄笔记,我想要老师的课件tat; 班长:师母,请问程老师开小灶要多少钱? 童嘉:师母,请问程老师对你凶吗? 班长:师母,我们这样对你,程老师会让我们挂科吗? 后来连不明真相的队长等人也叫她师母了,真是…… 余抒看着屏幕上满满的“师母”两个字,人都要傻了。 “在看什么?”程倾靠过来给她解安全带,“又是笑又是皱眉的?” 才到明大校外,余抒走路也捧着手机看,被程倾揽着走。 “哎呀……”余抒放下手机,揉了揉脸,“她们在笑话我。” 程倾笑着挑了下眉:“谁敢笑话你。” 余抒想起朋友在群里说的那句挂科,明明知道程大教授不是这样的人,但还是忙说:“没有没有,随口一说。” 说着话走到宿舍楼下,余抒问:“室友都回家了。你要不要……上去?” 程倾眯了眯眼眸,似想起来什么,她点了下头:“好。” 明大学生宿舍条件很好,四人间宿舍,宽敞明亮。 余抒的位置在床边,桌上贴了粉蓝色的桌纸,整齐堆了两摞书。 “你先坐……”余抒拖开凳子,“我收拾下行李。” 从云市回来,她急着见余庭秋,连行李箱都没收。 程倾嗯了声,说好。 她坐在余抒的座位上,随手翻了翻桌上的台历,正好看到某个圈出来的日期,旁边还写着三个月……眉心轻轻跳了下。 她把台历放回原来的位置。 余抒背对着她说:“昨天徐哥说,最近有个视频要拍。不过实习项目要开始了,我去不了。” 程倾听到这个名字,神色淡了几分:“小徐和谁合作?” “秦姐……”余抒把头发扎起来,跪在地上整理箱子,随着动作起落露出纤细的腰,“他们做得很好,只是我没时间参与了。” 程倾淡淡哦了声,朝窗外看了一眼。 才收完东西,余抒一转身却被拉住手腕,被程倾拉过来,坐在了她腿上。 余抒红着脸问:“干嘛呀?” 这是在宿舍,明明知道室友都回家了,但她还是莫名担心会有人进来。 程倾抬起手,指尖轻轻绕着她的发尾:“想去拍视频吗?” 余抒:“还好,没有很想。” 程倾偏过头看着她,指尖轻轻抚上她的唇:“余小萝。” “怎么了……”余抒因她的动作有点脸红,“有什么问题吗?” 程倾勾了下唇角。 清和平淡的脸,偏偏红唇明丽,禁欲又撩人。 清瘦指尖按住余抒的唇。 她压低声音,声线清冷动听:“你不乖。” 余抒心跳漏了两拍,被她的声音撩到了,轻声辩解:“没有……” 说着话她靠过去,想亲亲她。 程倾却避开了,没让她亲到。 余抒怔住了,控诉地问:“为什么不让亲?” 迎着余抒有点委屈的目光,程倾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叫姐姐。” 余抒嘴唇动了动,没好意思叫。 真是记仇的程大教授……都这么久了,简直又记仇又闷骚。 程倾依旧含笑看着她,大有她不叫就不给她亲的意思。 余抒红着脸,目光盈盈的,飞快看她一眼又低下头,语气轻微地说:“姐姐……” 余抒听见一阵低醇悦耳的笑声,十分愉悦,听得她耳尖发烫。 “嗯……那姐姐亲亲你。” 一个强势又温柔的吻压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了上章“第八场雨”解锁了记得看哈。 今天这章是二合一啦,写到现在,久等啦! 第74章 流光(二) 七月中,实习项目即将开始。 安可回了趟家,拎着大包小包回宿舍:“余小萝,快开门!” 余抒正在打视频电话,蹭蹭爬下床:“回来这么早?” 安可:“你干嘛呢?” 余抒:“打电话。” 安可:“你家程老师啊?” 余抒还没说话,电话那端的人听见了,发出一阵低沉愉悦的笑声。 跟那天亲她时一样的愉悦笑声,似乎很满意这个说法。 “好了,你跟室友先聊……”程倾在那边说,“先挂吧。” 那天回去后她出差了,还没回来。 余抒还没来得及问她什么时候回来,视频就挂断了。 她跟安可闲聊了几句,把安可拉上了,一起去吃饭。 童嘉叫她出去吃饭,就在明大附近的一家东北菜餐厅。 包厢里坐满了人,一见余抒进来就哄笑:“师母好!” 余抒红着脸:“什么啊……” 童嘉站起来,帮她拖开凳子:“师母请坐。” 余抒哭笑不得:“嘉嘉!” 童嘉:“师母有什么吩咐?” 余抒又不好意思又想写,扑过去跟她打成一团:“我要挠你了啊。” 童嘉:“别别别,师母手下留情!” 一桌人都在笑,这群学生实在是按捺不住好奇。 还是安可试着给余抒解围:“再闹下去,不怕程老师骂你们啊?” 这话反而激起千层浪。 童嘉:“程老师是不是很凶?” 班长:“你写不出来题的时候,她会不会骂你?” 童嘉:“不会打你吧?” 余抒捂着脸笑:“真没有。” 也不知道程大教授平时有多凶,怎么都以为是她受够欺负。 童嘉早就严刑拷打,问过她两次,今天也只是开玩笑,并没有打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让她难受,很快就把话题又岔开了。 吃过午饭,余抒陪着童嘉去买单结账,走得最晚。 才到明大校门外,她又看见了不想见的人。 她爸爸的那位旧秘书,新妻子站在树荫下等她。 余抒拍了拍童嘉的手:“嘉嘉,你先回去,我有点事情。” 童嘉:“找你的?要不我等你吧。” “不用……”余抒朝她笑了下,“你先回。” 等童嘉走了,她才走到那位唐秘书面前,神色平静。 她不说话,柔软的女人不得不先开口:“小余,我这次找你……” “你的事情与我无关……”余抒立刻打断她,“是谁给你的脸,一次又一次来找我?” 温温和和的语气,却一针见血的犀利。 女人脸色发白:“你怎么……” 她没想到,上次还温柔柔弱的女孩,这次说话这么不留情面。 余抒:“你是觉得我年轻,性格好,好欺负吗?” 上次见她还有愤怒,这次只有平静,甚至一眼能看穿这人的心思。 “真是可怜又可笑……”余抒语气加重,“请自重。” 教养使然,她说不出更难听的话,转身就走。 她心情有过小小波动,但很快重归平静,回到宿舍就把这件事给忘了干净。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事情已经不再会让她感到不愉快。 那次痛哭过一场,她记得的不是狼狈和伤心,反而是那个沉静温暖的怀抱。 到了午休时间,她很想跟程倾通个电话,但想到她那边是深夜,还是忍住了。 手机里正好有新的来电。 余抒才洗完衣服,赶紧擦手,按了接通:“这个时间你怎么没睡觉啊?” “在你楼下……”电话音波里的声音很清晰,“下来。” 余抒眼睛一亮,穿着睡衣跑下来,一眼就看见程倾站在楼下,含笑看着她。 清瘦挺拔的身姿,端丽沉静的气质。 她笑着扑过去,一把环过女人的颈,声音里满是惊喜:“怎么提前回来啦!” 程倾也笑:“想回来了。” 余抒放开手,看她雪白衬衫都被自己压出褶皱来了,赶紧用手抚平。 “没事……”程倾问她,“下午有什么安排?” 余抒说:“去我小阿姨那边。” 程倾嗯了声:“那我晚点也过去。到时候见。” 余抒啊了一声:“那你来找我,没别的事吗?” “没事……”程倾摸了下她头发,“想见你就来了。” 程倾才赶回来,回了家就要去学校。 她看了眼手机,临时改变计划,好像等不到了。 余抒想跟她说说话,但怕耽误她的事情,恋恋不舍地松开手:“那你赶紧回去,别太晚了。” 程倾抱了抱她,深深呼吸,才在她耳边低声说:“我先走了,晚点见。” 等她走了,余抒有些失落地站在原地:“这就走了……” 都不亲亲她吗? 这么想着,她又忍不住嫌弃起自己的黏人,摇着头笑了笑。 回到宿舍,又过来一个小时,余抒收到同城快递的短信。 她下楼,等着她的是一捧热烈浪漫的红玫瑰。 卡片是程倾手绘的建筑设计图,她提过,这是一间名为“江海”的博物馆。 那字迹也是熟悉的清丽流畅,写着——你的每一次心跳,江河湖海都知道。 余抒揉了下脸颊,唇角弯着,深深嗅了一下玫瑰的清香。 有的事情无需确认,她陷入了一场甜蜜的恋爱。 江河湖海都知道, 她也知道。 …… 余庭秋才挂电话,她听见敲门声,说了句请进。 程倾站在门外:“庭秋。” 余庭秋:“程大教授,找我什么事啊?” “庭秋,你先别跟我生气……”程倾直截了当地问,“我想问你一件事。” 余庭秋原本有点爱答不理,一听到那个女秘书又在永大校外堵着余抒,皱起眉头:“她是不是有病!” 程倾听她说了始末,平静地问:“去见见她。” 余庭秋知道她是出差才赶回来:“现在?我去就行了,你先……” “不用……”程倾干脆直接地摇头,“走吧。” 余庭秋嘴唇动了动,但没说什么。 她开车,直接到姐夫的公司,毫不客气地把办公室的门推开:“唐秘书啊。” 唐秘书正在冲咖啡,受了惊似的回过头:“你们找我?” 余庭秋冷笑一声:“找的就是你。” 程倾伸手拦住她,对她摇了下头。 余庭秋深吸一口气,听到走廊上有人议论的声音,也知道她那位好姐夫过来了。她转身出去,顺手关了门。 唐秘书放下杯子:“请问你是?” “你不用管我是谁……”程倾平铺直叙地说,“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我不许你再去找余抒。” 穿职业装的女人柔弱一笑:“我好像记起你了……你是小抒的姐姐,还是朋友?你放心,我对小抒没有一点恶意,我只是……” “我不管你对她有没有恶意……”程倾打断她,“请你从她的生活中消失。” “可我只是说了几句话,我下次……” “你再敢找她试试。” “我……我有什么不敢的?” “你再去一次,我不介意让你的同事,你在老家县城的父母,你女儿同学的家长都知道你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 “我不会让你再打扰她。” 一向平和冷淡的人,此刻也动了怒意。 那双浅茶色的眼眸无声凝视着人时,有种沉静至极的压迫力。 唐秘书手一抖,杯子坠地时发出咔嚓的清脆响声。 她感受到了……说话的这个人不是开玩笑,而且她跟余抒母亲不同……她明显没有多少顾忌。 “怎么了?”余庭秋不放心地推开门,她刚才只听到了只言片语,看见满地碎瓷,冷冷地笑了下,“还以为你敢动手呢。就知道在男人面前装柔弱,真丢了我们女人的脸。” 程倾轻轻抬起下巴:“走吧。” 声音又恢复一贯的平和,仿佛片刻前厉声说话的人不是她。 唐秘书呼吸快速起伏着,盯着那道清瘦高挑的背影,柔弱神情下终于掩不住目光中的恨意。 只是这时,程倾又回过头,站在门边看了她一眼,目光雪亮锐利,让人无所遁形。 这一眼仿佛是在看路边的烂泥,平和沉静,迈步就跨了过去。 明明没有半分轻蔑,却让人自惭形秽。 唐秘书愣在原地,僵住了。 走廊上人还没散,程倾绕过去。 才走出大门,身后有声音传来。 “庭秋,你慢点……”余明怀追过来,“还有你这位朋友,是不是认识我们小抒?” 刚才余庭秋提到程倾时含糊地一带而过,他却敏锐地感觉到不对,怎么会突然有个陌生人这么关心自己的女儿? 程倾推了下眼镜,眼神静静扫过:“请问,您还有资格管她的事情吗?” 听到这句话,余明怀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余庭秋嗤笑一声:“管好你的老情人吧。再敢到小萝面前蹦跶,别怪我对她不客气。” 等开上车,余庭秋坐在副驾驶上,才笑着拍了拍手:“爽了,这种渣男和贱?人锁死就好,别脏了我的眼睛。” 程倾没什么情绪波动:“今天的事不要告诉小抒。” “知道……”余庭秋立刻应了,“这些事我不会告诉她。” 程倾嗯了声:“你跟小抒约了几点见面?” “五点半……”余庭秋看了眼时间,立刻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们约了见面?” 程倾笑了笑,没说话。 她摘了下眼镜,有些疲倦地捏了下鼻梁。 余庭秋看着她风尘仆仆的模样,猜到她是先撞见唐琪纠缠余抒,才专门来这一趟。 也不知道她跟唐琪说了什么,但不用问,她很放心。 一直以来,只要是程倾做的事,她都很放心。 余庭秋轻轻舒了一口气,终于做下决定。 …… 车一路行驶,到家时刚刚五点半。 在电梯口,余抒抱著书包,看见她们一起过来很是惊讶:“你们是在楼下碰到的吗?” 程倾嗯了声,随手接过她的包:“等很久了?” 余抒瞅了余庭秋一眼,无声地摇摇头——怕余庭秋生气,她不敢当着她的面跟程倾说太多话。 余庭秋走在最后,等她关上门,站在门口愣住了。 不对……她怎么把某个为老不尊的狗放进家门了? 程倾回过头问她:“今晚吃什么?” “啊……”余庭秋被她问到了,“要不,点个外卖?” 程倾淡淡看她一眼:“我做饭。” 余庭秋:“啊?好啊!” 她跟程倾认识还是在国外留学那会,就因为蹭了一顿年夜饭,余庭秋单方面决定要跟程倾成为朋友,哪怕人家最初对她爱答不理,她也天天往程倾的小公寓跑,不为别的,只为蹭饭。 可惜程倾大多数时候在图书馆,根本没空做饭。 这都多少年了…… 回想起往事,余庭秋决定短暂屈服一下,暂时不赶程大教授走了。 余抒有点紧张,她坐在沙发上翻包:“小阿姨,我那天看见一条珍珠手链,很适合你。” “你别乱花钱……”余庭秋这么一说,却笑开了,“挺好看的。” 余抒看出她心情还不错,顺势跪在沙发上:“我给你捶捶肩。” 余庭秋笑了下:“无事献殷勤。” 余抒立刻捕捉到她态度的变化,一会给她捶背,一会给她端茶倒水。 余庭秋哭笑不得:“我又不是七老八十,倒水我自己来就行了。” 话是这么说,她瞅着自家小白菜温顺听话的样子,再瞅了眼厨房里正系着围裙忙碌的那道高挑背影,心里忽然开始膨胀了。 这么多年来,谁有过这种待遇,能请得动程大教授洗手作羹汤? 余庭秋心情很不错,等坐上餐桌,她心情更好。 桌上摆着清蒸螃蟹,蒜蓉扇贝,红油辣子鸡,清炒藕片和冬瓜排骨汤,没一道是她不喜欢吃的,她也没客气:“吃吧吃吧,我饿了。” 程倾无声地笑了下,先给余抒盛了一碗汤。 饭桌上,余抒问起实习项目的事,余庭秋一一回答了,程倾大多时候是听着,偶尔提一点建议。 因为聊得是正事,也没有尴尬感,就这么吃完一顿饭。 吃过饭,程倾到阳台接电话,余庭秋拉住余抒问:“她经常给你做饭吗?” “也不是经常吧……”余抒想了想,“我不经常过去她那里。” 余庭秋想明白了,说话也随意了,忍不住谴责她:“浪费!这么好的厨艺,你不去吃饭多可惜啊。” 余抒噗嗤一声笑出来,试探着说:“小阿姨,你这是让我多去找她吗?” “懒得管你……”余庭秋懒洋洋地说,“要是她欺负你……” 明知她不是这个意思,余抒却红了脸:“嗯……” 余庭秋怔了下:“不是吧,你跟她,谁是1啊?” 这么年轻就躺0,也太丢老余家的脸了。 余抒:“啊?” 余庭秋深吸一口气:“也是……你知道1是什么意思吗?” 余抒红着脸,没说话,有点为难地点了点头。 她一向知道余庭秋是洒脱肆意的性格,说话也随意,可是实在不好意思跟她讨论这种话题。 余庭秋:“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她是不是年纪大了,开始力不从心了?” 性?生活那可真是终身大事,开不得玩笑。要是这一点上有问题,她可不会点头答应的! 余抒捂住脸:“小阿姨……” 余庭秋:“有话就说,你跟我不好意思什么?” “那个,她……”余抒声音微弱,“她很少欺负我的。” 这是实话,之前程倾从没主动过,虽然这两次……她都做的很凶。 余庭秋恍然:“哦!” 她又想起之前小周小李她们说的话:程大教授是全世界最攻的受。 这个认知让她莫名开心,甚至有种报仇雪恨般的快乐:你也有今天! 她拍了拍余抒的头,很满意地说:“不错,争气。” 余抒快受不了她了:“我、我先去厨房洗碗了。” “嗯,去吧……”余庭秋笑眯眯地点了下头,打量着余抒的背影,又看了看阳台上正在打电话的程倾。 正好程倾挂了电话进来,看到余庭秋那一脸莫名的笑意:“你笑什么?” 余庭秋:“小程啊。” 程倾:“你叫我什么?” 余庭秋笑着反问:“有问题吗?” 程倾凝视着她,也笑:“小阿姨。” 余庭秋大大方方地应了:“哎!” 程倾一怔。 余庭秋站起来,踱到她面前:“侄媳妇。” 程倾笑意一敛:“你叫我什么?” 余庭秋摊摊手:“侄媳妇啊。” “为什么要这么叫……”程倾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平和地说,“你非要这么叫,侄婿应该更合适一点。” “不不不……”余庭秋摇摇头,“你错了。” 程倾:“?” “毕竟你这个年纪了,难免力不从心,大家都理解的……”余庭秋啧啧两声,毫不客气地回击,“听说我们小萝才是做1的人呢。” “人生苦短,好好享受吧……”余庭秋笑意灿烂,加重语气,“侄媳妇!” 作者有话要说: 程老师:我是1是0自有分晓,不必多说(微笑; —— 快五千字,勉强算我二合一趴(好吧有点太勉强了,我尽力了呜呜)感谢羊羊羊同学的深水!也感谢大家支持正版啦; 梅同学的加更看看写个免费番外或者啥,以及上本《一眼万年》最近也会放个片段。 正文只剩四章啦,预收满750但没法加更了。等完结抽奖20000点晋江币给大家好啦,鞠个躬.jpg; 对啦顶锅盖说句周一不更哦,社畜要去搬砖啦 第75章 流光(三) 洗好碗从厨房出来,余抒感觉氛围有些奇怪。 她切了个葡萄柚,给程倾和余庭秋各分了一半:“吃点水果。” 余庭秋笑着接过了,转头招呼程倾:“尝尝。” 程倾撩了下眼皮,幽幽地睨了余抒一眼。 余抒被她看到有点虚:“怎么了?” 她没懂小阿姨怎么心情这么好了,也没懂程倾为什么要看她。 余庭秋美滋滋地吃完柚子,又拉着余抒叮嘱了几句话,才送她们下楼。 程倾没开车过来,在路边拦了辆的士。 余庭秋站在路边,朝她们挥挥手:“小萝,你要回老家就赶紧回一趟,下周一项目就开始了。” “知道了……”余抒朝她笑了笑,“小阿姨,你放心。” “放心……”余庭秋笑眯眯的,视线越过她,“再见,侄媳妇。” 侄、侄媳妇?! 余抒惊愕地回头看着程倾。 程倾无声地抿了下唇角,对着车窗外笑容招摇的人点了下头,直接把窗户摇了上来。 余抒:“刚刚……” 因为前排司机还在,她欲言又止地,说了两个字又停下来。 程倾却似无?发生般,对她笑了下。 余抒轻轻舒了一口气,自行缓解尴尬:“我小阿姨就这样,她很喜欢开玩笑。” 程倾嗯了声:“我知道。” 因为她一点不在意的态度,余抒也没把这件?放在心上。 见程倾对她勾了勾唇角,余抒也笑着靠过去,握住她右手。 程倾的手很漂亮,干净分明,骨节修长,跟她的气质很相符。 余抒握着她的手,在手心里捏了捏,揉了揉。 程倾反手揽了她一下,捏了下她白净的脸,还是忍住了没抱她,轻轻弯了下唇角。 中途,车经过明大。 程倾叫司机停了下,余抒小声问:“我今晚……不回学校了吧?” 程倾笑了下:“你自己说的。” 余抒有点莫名:“是我说的啊……” 到了程倾家里,她先换鞋,再抱起阿白:“小白,最近是不是又想我啦?” 回答她的是喵喵两声叫,小猫在她怀里蹭了蹭,撒娇黏人的厉害。 程倾没让她逗猫太久,直接把猫抱了过来,也不管阿白在她怀里挠了几下:“先去洗澡。” 余抒:“好。” 这么小气做什么,连猫都不给她抱。 不过她也没多问,很快洗完澡出来,站在落地镜前系睡衣的扣子。 镜子里印出年轻女孩洁白鲜嫩的脸蛋,沾染一点水汽蒸出来的粉意。黑发长发披落着,只露出一小块洁白的耳垂。 粉蓝色睡衣,色调明亮饱满。 扣子一路系上来,到最后一颗前,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按住。 余抒没回头,在镜子里看到程倾:“你也洗好啦?” “嗯……”程倾低下头,从后揽住她的腰,那阵清雅好闻的香味无声无息笼罩下来,她的呼吸她的热度都落到余抒耳垂上,“等我很久了吗?” 她问的不是今晚,是这几天。 余抒耳尖被她的呼吸熏染的有点烫:“嗯……有点想你。” “只是,有点?” 程倾从后环抱着她,占有欲十足的姿态,白皙指尖松开那颗未系好的扣子,并未收手,反而再往下剥开一颗。 “不是……”余抒被她的动作扰的呼吸都乱了,“程老师……” “我这个年纪……”程倾顿了一下,又说一句,才剥开第三颗扣子,“力不从心了?” 余抒脸颊发烫:“不是的……我没有……” 但正为所欲为的人却根本不听她的解释,轻吮数下才松开。 程倾低低地笑了下,开始解自己睡衣的扣子。 借着镜子,余抒看着女人冷静平和的脸。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慢条斯理的动作冷淡而性感。大概是注意到她的目光,程倾停了下来。 红唇轻抿,嫣然一笑。 太诱了…… 与她平日冷淡平和模样反差太大,余抒感觉她的心跳疯狂加快。 她要不行了。 余抒转身抱住她。 她的呼吸极不平稳地起伏着,意外发现程倾的耳廓很敏?感,才碰一下,那双好看的眼眸就雾气迷蒙地盯着她,清冷脸颊难以克制地浮现红?晕。 衣物窸窸窣窣落下,床上靠枕滚落在地。 一阵难耐的吟哦声,闷闷地从被子里传出来。 断断续续到后半夜,房间里的灯被点开了。 浴室的龙头慢慢往下滴着水,氤氲起一阵温热的白汽。 程倾比余抒高些,在浴室里她更有主动权,声音压得很低:“我帮你洗。” 雪白纤细的脚踝上沾满泡沫,右腿悬在半空,战战栗栗地抵上了浴室的玻璃门。 “唔……” 余抒快无法呼吸了,紧紧抱着她,脸颊也埋到女人颈窝里。 什么帮她洗……分明是在报复她才对。 也不知道闹到几点,到最后余抒彻底没有力气了,就这么睡着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被一阵小猫的叫声吵醒。 余抒翻了个身,却被紧紧抱住,意识渐渐苏醒了。 喉咙有点干,手腕有点酸,腿也有点酸。 明明……明明她昨晚在床上是抢到主动权在上的。只是她体力不够好,所以早上也会觉得累。可是,她才是年轻的那个啊…… 余抒还闭着眼,在心底下定决心要好好锻炼了。 阿白跳上了床,在床头踩来踩去,有两次差点踩中头发,逼着主人起床。 余抒装睡不下去了,一抬头就撞入程倾含笑的眼眸里。 程倾低下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早。” 早就知道她在装睡了。 余抒眼睛很亮,抬起头看她一眼,想起她昨晚在她耳边,非要跟她算账的样子,又低下头。 程倾低声哄她:“抱歉……以后不会了。” 昨晚的短暂情绪消退,她也有点局促的赧然。毕竟是年上的那一方,面对着好友的小辈,在床笫之间难以主动。 也有一些例外。那次是余抒差点摔下,再上次是跟父亲吵架,至于昨晚……她忍不住笑了笑,她好像确实太记仇了。 时间还早,起床后程倾接了两个办公电话。 余抒换了衣服才去哄备受冷落的阿白。 阳台上传来很轻的,说话的声音。 程倾笑着摇了下头,却站着不动了,看着女孩低下头跟猫说话的样子,神情专注又认真,雪白鼻尖在小猫脸颊上蹭了蹭,活泼愉悦。 她又回到书房工作。 只是门开着,正对着阳台的位置,一眼就能看见。余抒正好抬起头,见她展颜,笑容暖甜。 程倾也弯起唇角。 从未有过的柔软情绪占据了她的心。 上午逗完猫,余抒接了徐之恒的电话,叫她出去吃饭——这是他们的工作室搬到新地址,正式挂牌的第一天。 余抒:“还有谁吗?” 徐之恒:“就我,秦姐,没外人。你过来吃饭吧。” 余抒说了句稍等,侧过身对程倾说了这件?。 程倾站起来:“我送你过去。” 到了约定地点,秦繁等在门外,一看见程倾笑容淡了几分,缓了两秒才对余抒打招呼:“小抒,电话里没说要带人来啊。” 程倾轻轻揽了下余抒肩膀,笑意淡淡的:“你好。” 秦繁呼吸起伏几下,才趁着余抒不注意,冷淡地切了一声,转身走在了前面。 这顿饭吃得愉快,也不愉快。 愉快的是余抒和徐之恒,她跟他聊了很多?情,不愉快的……当然是程大教授。 回去路上,余抒把来时路上说的话再说一遍:“秦姐可能曾经有过一点意思,但她没有很明确地说,我也没有很明确地说。她是聪明人,这?已经过去了,以后我们就只是合作关系。” 程倾淡淡说:“她不像好人。” 语气平和,却一点也不合逻辑,简直可以说是完全不讲道理。 余抒忍不住笑,凑过去亲亲她:“好了好了,程大好人。” 正说着话,她接到余庭秋的视频电话。 扬声器开着,干脆利落的女声传来:“小菠萝,你一个人吗?” “不是……”余抒把摄像头转了转,“程老师也在。” “吆……”余庭秋语气夸张地说,“这不咱侄媳妇嘛?今天有没有空啊,来我家里一起吃饭啊,侄媳妇。” 余抒忙说:“没空!” 程倾弯了弯唇角,也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余:努力锻炼身体中,小阿姨先别坑我!(誓死捍卫最受的攻的尊严…… 第76章 流光(四) 听到余抒说没空,余庭秋切了一声:“没良心的东西。” 凶了几句,余庭秋话锋一转:“说正事。实习项目后天开始,明天出发,你今天把行李收拾好,大概要一个月,记得带电脑,多带几件衣服。” 余抒:“这么久吗?” 余庭秋:“怎么了,舍不得走啊?” “没有……”余抒偏过头看了程倾一眼,深深呼了一口气,“明天见。” “我听庭秋说了……”等她挂了电话,程倾含笑看着她说,“走吧,给我们小菠萝的行李箱买点东西。” 余抒都没来得及跟她说话,被程倾拉着在商场里转了两圈,买了满满当当的一包。 程倾给余抒挑了驱蚊水、防晒衣和墨镜,来应付烈日炎炎下的建筑工地,才开车送她回到学校。 时值暑假,明大校园里行人寥寥。 站在高大香樟树下,余抒往前走了两步,又放下东西跑回去,一把抱住程倾,声音里是眷恋:“我明天早上就走了。” 程倾轻轻回抱着她,语调温和:“嗯,我知道。” 可她不该,也不能说什么不舍的话。 安谧宁和的夜,恋人之间的拥抱。 不用更多的言语,独属于彼此的温度。 这时,两束刺眼的光亮起又灭掉。 余抒顺着那光束看过去,目光所及是一辆熟悉的车。 她笑意淡了几分,握紧程倾的手,对下车的人点了下头:“妈。” 余真神色不太好看:“这么晚才回宿舍?” 余抒嗯了声:“您有事吗?” 余真哑然。 她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来女儿的学校看女儿,会被这么问。 程倾轻轻捏了下余抒的手,示意她先松开。 余抒没动,还是牵着她的手,目光平静。 余真渐渐皱起眉头:“妈妈要到欧洲出差,过来问问你有没有想买什么。” 她看见女儿拉着这人的手,好像还抱了一下。女人的直觉何其敏锐,她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可都是女人……似乎也没太大问题。 余抒对她笑了下:“我不需要什么。这么晚了您赶紧回去吧,免得有人担心。” 余真:“我……” 确实有人在等着她回去……可这话从余抒口中说出来,听着奇怪又尴尬。 正好手机响起,像是印证了余抒的话。 余真看了女儿一眼,才侧过身接了电话,匆匆忙忙说了几句,挂了电话说:“我的航班改签了,小抒,妈妈先走了。” 余抒嗯了声:“您路上小心。” 余真受不了女儿这么客气的态度,无奈地抿了下唇,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忽然才想起来,半年了,半年来她忙着跟丈夫谈判,分割财产,几乎没未管过女儿。 好像突然,没资格,也没立场管她了。 等车驶离,余抒才回过头,对程倾笑了下,语气如常:“我妈这人记性不好,我多说几句,她就忘了问了。” 程倾看着她,浅茶色眼眸静静倒映出她的影子,一把将她揽到怀里,紧紧抱着她:“不开心就不要笑了。” 余抒沉默片刻,才说:“他们会觉得我不听话,大概又要失望。” 可她不想松开程倾的手。 她喜欢的人,她一定会握紧她的手。 程倾摸了摸她的长发:“只要你不让自己失望,让谁失望都没有关系。” 余抒:“也包括你吗?” 程倾是开玩笑的语气:“也包括我。当然,出轨除外。” “你别胡说……”余抒才笑起来,在程倾脸上飞快地亲了一下,不太好意思地说:“我,我今晚去你那边。” 程倾摸了下她的脸颊:“明早来得及吗?” “来得及来得及……”余抒让她在楼下等,把衣服简单塞进行李箱,才急匆匆拖着行李箱下去。 到了程倾家里,余抒开始慢慢收拾箱子。 中途阿白过来捣了几次乱,余抒没理这爱撒娇的小猫,一口气整理到十点,她才看到手机上有两个未接电话。 她回拨过去:“爸,有什么事?” 余明怀咳了一声:“小抒啊,爸爸才知道,唐……唐秘书去找过你几次。” 余抒:“嗯,是。” 余明怀:“她找你,是因为我把两栋房子写了你的名字。” 余抒语气淡淡:“原来是这样。” “小抒啊……”余明怀顿了顿,有些难以启口似的,“我确实……” 余抒嗯了声:“没事,我尊重您的选择。” 余明怀静了会,问:“你妈说,在宿舍楼下看见你和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你们……” 余抒:“没错,是我妈想的那样。” 她点开微信,原来一个小时前余真给她发过消息,试探性地问过她。 余明怀:“女儿,你不能因为我和你妈没管着你,你就随便找个人……你听爸爸说,你的人生还长,别……” “爸爸……”余抒冷静地打断他,“就像我无法干预你们的人生,只能接受你们的选择一样,你们也不能控制我的人生的。” 语气是平和从容的,并没有几分怨气。 余明怀愣了愣,没想到一向温软听话的女儿会这么说话,语气酸涩地说:“小抒长大了。” 余抒轻轻抿了下唇角:“爸爸,我当然得长大。” 她不得不接受家中变故,逐渐自立,认识新的朋友,独自去医院做手术。现在回想,原来也才半年而已。 余明怀:“可我跟你妈妈不放心你。” “我知道……”余抒笑了下,语气柔和些许,“谢谢爸爸。” 余明怀沉默下来。 先前说了许多,都不如最后这一句温和又沉静的谢谢,给他的震撼更深。 余抒挂了电话。 许久,她长长舒了一口气。 时针指向十点了,她听到程倾在书房里开视频会议,也没过去打扰。 洗过澡,她打开笔记本,开始做未来的规划。 秋天就是大三了,这是大学生涯最重要的一年,是到南方高校读研,是出国,或者是就业,她要提前考虑,做出选择。 她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笔尖时不时停下来。 有时叹一口气,有时又继续写。 夜深了,书房里的灯还亮着。 余抒先躺下,她没有困意,正好翻到一条讨论帖: ——如果,此刻对你而言最重要的那个人,永远离开你了,你该如何独自前行? 评论里提到许多种可能,一些令人心碎的假设。 譬如,有一天妈妈突然不在了; 再譬如,深夜恋人进入重症监护室的时刻; 又或者,大自己二十岁的爱人渐渐苍老的时光。 也不知道是哪句触到泪点,余抒呼了口气,按了按发酸的眼眶,把这个链接分享给了程倾。 原本没想到她会回复,但没过几分钟,程倾推开门,白色耳机还挂在脖子上,声音温和轻缓:“在做什么?” 余抒听到她的声音,低低地应了声:“刚躺下。你先忙。” “忙完了……”程倾随手摘下耳机,坐在床头,“庭秋给我发了一个出国留学的通知。” “那个……”余抒停顿了几秒,才说,“小阿姨让我试着申请一下,这是公费出国项目。” 程倾嗯了声:“你怎么想?” “我在搜集信息……”余抒看着她说,“还没决定。当然,我希望听你的建议。” “余小萝……”程倾笑,“我的建议是,做你想做的事情。” 抛开外在的性格差异,很多时候她在余抒身上看到自己年轻时的影子,不变的是那颗永远向上的,专注于自我成长的心。 毫无疑问的,她希望她往前走,往上走。 余抒拉了下她的衣摆:“你舍得我走吗?” 也不知道是问明天,还是问以后。 程倾才摘掉眼镜,在她旁边躺下:“当然不。” 余抒说回明天的事:“明晚到,之后应该会很忙。但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程倾:“嗯。” 有那么一会沉默,余抒也分不清自己的心情。 失落,且眷恋着。 程倾也没说话,在等她开口。 余抒忽然侧过身,抱住程倾。 “刚才给我发那个帖子做什么……”女人沉静宁和的声线传过来,像山间清风般,“是不是哭了?” 沉默两秒,余抒承认了:“嗯。” “余小萝,谁都可能随时离开你。但你是你自己的大树……”程倾在她耳边轻声说,“所以谁离开你也没关系,不管是你的父母,还是我。” 抛开其他不说,她比余抒年长十二岁。 年龄的差距是客观的,无法回避的事实。终有一天,她会更早地步入中年,也会更早地老去。 余抒呼吸轻轻凝滞:“那你呢?” “我会尽量多陪着你……”程倾也笑了,“祝我长命百岁吧。只是到时,我会更早白发苍苍。” 她的声音平静宁和,让余抒一颗心酸涩又温暖。 她对她的期许和承诺,是陪伴与守候。 温和细腻,隽永长情。 余抒亲了亲程倾的眼尾,温和细腻的吻,语气却温软的霸道:“长皱纹也好看,也是我的。” 如果是她的皱纹,那也会是性感的,令她心动的。 她亲亲程倾的眉眼:“我的。” 又亲亲程倾的唇,补充一句:“我一个人的。” 热烈直白的吻,女孩把脸颊深深埋进去,呼吸轻颤。 “是你的……”女人素白干净的脸上浮现诱人的绯意,声音是克制的,带着细细的喘?息声,“想要我吗?” 冷清克制的,只为她情?动的诱惑。 余抒脸颊很烫,靠在她脖间深深吸了一口,才低语似地喃喃:“想。” 她把她的爱人从上到下亲了个遍。 白皙温软的指尖肆意游走着,是她的温柔乡。 明月从云后探出一角,照不尽一室旖旎。 …… 翌日一早,余抒在闹钟响之前醒来。 晨光中,她侧过身亲了程倾一下,走出房间前又看了看女人宁和的睡颜,美好的像是一幅画。 良久,她轻轻关上门,小心地拖着行李箱离开。 这次行程,余庭秋是主要负责人,统筹安排一切,看见余抒上了高铁,也只是对她点了下头。 来之前她也跟余抒说过,不会给她开后门,也不会多照顾她。 ——等待她的不会是一番坦途,是她自己要努力前行的人生。 坐在靠窗的位置,余抒看着清晨的阳光,展开信纸,开始写信。 笔尖沙沙落下,一字一句,字迹深楚。 爸爸,妈妈。 我想你们已经知道了我的选择,也希望你们尊重我的意志。 就像你们昨晚的震惊一样,最初,我也无法接受你们的选择。 甚至感觉我被你们彻彻底底抛弃了,忽然成了没家的小孩。 直到最近,我开始明白。 或许你们在很多年前就对彼此失望,也对这段婚姻失望。 或许,你们只是被日复一日的琐碎磨灭了激情。 但我相信,你们依然爱着我。 我也依旧希望,你们不会因为物质利益的争夺而伤害对方。 请求你们,善待彼此相爱的时光,善待曾经相爱过的彼此。 …… 至于我,你们不用担心我的。 尽管我还不知道,该如何度过这一生。 但,我会往上走的。 我会成为自己的大树。 我会成为一个很好很好的大人。 写完最后一句,笔尖在纸面上停顿好久。 放下笔,余抒把白色信纸折好,放进信封,贴好邮票。 这封信会被放进一个陌生城市的绿皮信箱,最终去往该去的地方。 火车从广袤原野穿过,自北向南。 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光晕洒落。 余抒想起清晨离开前轻轻亲吻过的人。 沉静清和的脸,令人心动的睡颜。 是雨夜为她撑起的那把伞,也是倏忽照入她生活的一束光。 女孩看着窗外,仰起头,白皙脸颊在和阳光的对峙中激荡起热度。 她伸出手,握住了这束光。 作者有话要说: 年底工作忙,加上前几天评论区有点影响状态,抱歉才更新,久等。 明天更流光(五)和结局章,谢谢大家。 —— 给九皇叔太太打个广告。《当我娘重生后》by 九皇叔,养成,年龄差十四; 女帝登基初始,处处受制,被迫过继了堂兄的嫡长女,封为南阳公主。 女帝厌恶小南阳,却被迫装出母女情深,上朝都会带着她,睡觉更是躺在一起。 然而十五年过去后,堂兄利用她这个女儿弑君夺位,江山易主,她死不瞑目。 一朝重生后,女帝再度见到了周岁的小娃娃,她走上前,抱住小娃娃,“喊娘。” 女帝立太女前夕,有人举报南阳公主非皇室血脉,一夕之间,南阳从公主落为庶人。 女帝怜悯,却日日将她带在身边。 在一次酒醉后她亲了女帝,情意便一发不可收拾。 这只是简单的一次亲密接触,后来行宫沐浴那次,她将女帝拉下了热气氤氲的浴池。 后来她的寝殿每每入夜后都不会点灯,在她煎熬难耐的时候,女帝总会神出鬼入地出现在她的寝殿内。 原本以为那是喜欢,然后一次偶然的机会得知她喝的酒有问题。 第77 章 流光(五) 蝉鸣不歇,酷暑未消。 顶着八月的烈日,余抒拖着行李箱下了车。 大巴车载着下一批人离开,余庭秋站在路边,看着她笑:“怎么样?” 这一个多月的项目过程,她都没单独跟余抒说过话,像根本不认识她。 余抒戴了顶米色遮阳帽,站在路边左顾右盼,有些心不在焉地说:“还行吧。” “这么敷衍……”余庭秋忍住想打她的冲动,“别看了,眼睛都要看穿了。” 回程时大巴车临时提前了一个小时出发,也提前了一个小时到达。 余庭秋刚要问要不要送她回去,一辆白色奥迪从马路对面掉头,穿过路口,停了下来。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眉眼深楚,清和白皙的脸。 “你到这么早!”余庭秋弯下腰,凑过去说话,“提前多久出发了啊,程大教授?” 程倾淡淡嗯了声,目光越过她,落在她身后的女孩身上:“瘦了点。” 余抒被她一句话说的眼眶酸酸的。 一个多月没见,她想她了。 余庭秋捂住胸口:“酸不酸啊,我跟你说话呢!” 程倾嗯了声:“提前了一个小时。” 余庭秋啧啧两声,拉开后备箱,帮余抒把行李箱放上去,走之前还拍了拍余抒的脑袋:“正好,我就不送你。我去找宁姐喝酒,你回去好好休息。” 余抒对她挥挥手,转身对上程倾温润含笑的眼,拉开前门坐上车,才摘下帽子,朝她一笑。 明亮白净的脸颊,眼睛澄澈又明亮,笑起来洁白整齐的牙齿,让人心情也明亮起来。 程倾伸出手捏了下她的脸:“真的瘦了。” 余抒拉住她手腕,在她指尖上飞快亲了一下:“哪有。” 程倾弯了弯手指,不由莞尔。 温温软软的唇,被她亲过的地方残余着一点酥酥的触感。 余抒回学校放了行李就走了。 原因太简单,这一个月来伙食太差,她现在太馋了。 依旧是程倾做的午饭。 大闸蟹、可乐鸡翅、红烧小排、清炒藕片、酸辣土豆丝……都是余抒喜欢吃的菜。 她没控制自己,一连吃了两碗饭,吃完就后悔了:“完了,我怎么这么会吃?” 程倾倒了杯西瓜汁出来,目光上下打量一下,才语气平和地说:“是该胖点。胸都平了。” “啊啊啊……”余抒瞬间忘了生气,扑过去像树袋熊挂在她身上,“哪里平了,胡说!” 程倾低下头,亲了亲她,语气促狭地反问:“是吗?” 余抒被她亲的心思飘忽,但理智还是止住了她:“我先去洗澡。” 才坐了半天的车,顶着烈日奔波一场,她要赶紧洗澡,换上柔软干净的睡衣,再来抱她的女朋友。 程倾看着她抱着睡衣冲进浴室,听着哗啦啦的水声,笑着摇了摇头。 夏日午后,阳光正盛。 房间里开了空调,温度正好。 余抒换上睡衣,在床上来回滚了两趟,才坐起来。 她仔细检查了一下,没晒黑,好像是瘦了一点……但是没平啊。 门从外推开。 程倾看见女孩雪白清瘦的后背,低声问:“在做什么?” 余抒没回头:“唔……在擦身体乳。” 还是程倾送她的那瓶玫瑰荔枝,隔了一点时间没用,依旧是熟悉的清甜味道。 程倾抬起手,指尖落在她的肩上:“我帮你擦。” “不要……”余抒一把将睡衣拉了起来,随手把身体乳放下,才转过身说,“我生气了,今天不许你碰我。” 程倾笑起来:“这么小气。” 余抒:“本来就是……都没摸你怎么知道平了!” 程倾才低低地,愉悦地笑起来:“不用摸,看一眼就知道了。” 余抒被她笑的脸红,朝她扑过去,抱着她一起滚到了床上:“目测误差太大。程大教授,你要保持科学的精神。” 她才洗过澡,女孩温软馨香的身体混着清新水汽。 也不知道是谁先亲吻的谁,就这么纠缠到一起。 余抒却还记着自己在生气,按住程倾的手,不许她动。 她气息不稳地说:“唔……程大教授,说了今天不许你碰我……” 程倾笑:“这么记仇?” 余抒嗯了声,笑着去亲她耳朵。 在床上程倾一般不会太主动,毕竟年龄差距在这里……而且余抒早就发现了她的耳朵是弱点。 只要碰一下,一下就够了。 被碰到左耳,女人身体僵了一瞬,又将她按到怀里。 她确实怀念着她的温度,任由她为所欲为。 盛夏,午后,阳光。 空调风叶呼呼转动着,令人好眠。 午觉醒来快五点。 晚上,程倾到书房看书,余抒就留在房间看项目资料、修改图纸,又开始做起未来规划。 这一个月的闲暇时间,她咨询过老师同学,也看了不少经验分享,心里有了大概的想法。 但她迟迟做不出决定。 余抒跳下床,过去书房找程倾。 书房的门是虚掩的,余抒怕吵到她工作,轻手轻脚地推开门。 那道清瘦挺拔的身影站在窗边,眺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背影冷清沉静。 某种难以言说的孤独感,无声无息袭来。 听见声音,女人回过头,朝她笑了下:“怎么过来了?” 余抒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 程倾知道她已经在规划新学年的安排,也察觉到她情绪有些低落,轻声问:“我们小菠萝,不是已经想好要怎么做了吗?” 余抒抱着她,摇摇头,语气里是浓浓的眷恋:“舍不得你。” 她知道程倾总是不声不响地为别人考虑,却不表露一句自己的情绪。 可她不能总让程倾顾忌着她的感受,陪伴她,一直等待她。 也不舍得让她一个人孤单单的。 也不知道以前有多少次,她会一个人在窗边伫立,凝视。 “余小萝……”程倾笑了笑,转身抱住她,“不用太考虑我。” 她看着女孩乌黑澄澈的眼眸,感知到这颗真诚热烈的心,低下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程倾捧起余抒的脸,认真地看着她:“如果我想你,我就去见你。” 就她现在的年龄、事业成就和发展前景而言,这句话并不仅仅是为了安抚余抒,也是她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程倾把她抱在怀里,轻声细语地说着话。 一直到深夜,余抒才做出决定,准备申请这个公费出国交换的项目。 离报名截止日期还剩十天,余抒英语底子很好,去年闲得没事,她陪发小严悦去考过雅思,7.5的成绩,满足申请条件,出国后再读个语言班,语言不是问题。 但其他材料的准备相当繁琐,她下定决心,就一门心思地准备起来。 兵荒马乱的准备期。 成绩单、比赛证书、推荐信……一晃就到了八月底。离开学只剩两天,项目名单公布了。 余抒入选了。 收到邮件的那一天,余抒正好在云市——前几天程乐过来永州,盛情邀请她再去一趟云市,扬言要带她吃遍所有好吃的馆子。 晚风悠扬。 余抒低下头,碎发被风吹乱,盯着手机看了好久。 程倾才买了瓶水过来,看到她神色不太对:“怎么了?” 余抒把手机递给她,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唇角弯了一下:“我申请上出国交换的项目了。” “这是好事……”程倾伸手揽过她,“我们小菠萝很厉害。” “唔……”余抒被她说的有点想哭,用力眨了下眼睛,舒了口气,才朝她笑了笑,“当然要厉害。” “姐,小余姐姐……”程乐从不远处跑来,她才给路边的吉他手投币点了歌,欢快轻松地说,“今晚江边有烟花可以看哦,小余姐姐,要不要过去?” 程倾看了眼时间,问余抒:“还早。过去看看?” 余抒压下情绪:“好。” 沿着江边,时间晚了,人也渐渐少了。 中途程乐接了个电话:“完了,有个作业我忘了做,后天上学就要交了。我先回家,不跟你们一起啦。” 程倾给她拦了辆出租车,叮嘱妹妹两句,才拉着余抒往前走。 像是怕她心情不好,路上程倾难得说了许多闲话,譬如妹妹前几天在家跟猫打架,再譬如学校宋老师离婚后找了个小年轻。 一直到大桥的尽头,程倾才停下:“就在这里吧。” 余抒点点头,在来的路上,她的心情渐渐平静许多。 那些迷茫的、不安的、焦灼的情绪终究需要她自己来消化。 以及行动。要走很远很远的路,才能给自己答案。 江浪滔滔,声声入耳。 到了十点,远处天空上有烟花亮起。 砰,砰,砰。 她们在江边看烟花。 “那朵好看……”余抒指着天空的一侧,“还是我没见过的颜色。” 程倾嗯了声,从背后拥着她:“才开始,会更好看的。” 绚烂亮丽的光芒冲上漆黑夜空,绽开成热烈盛放的花,转瞬光尾划破夜空,又黯淡下去。 如此反复,美好的像是一场色彩斑斓的梦。 余抒仰着头,安静地看着烟花。 程倾想起十几岁的时候,她来江边看烟花。 那年冬天,她劝父亲二婚。那天天气很冷,她站在江边,看着烟花升起又落下,只留下冷冰的灰烬。 流年匆匆,往事也似隔了前尘。 如今怀抱里是只属于她的,柔软长情的女孩。是明确的,真诚的喜欢。 又何必再去深究往日的悲欢。 远处烟花扑向天空,一尾流光点亮了夜空。 余抒回过头,撞入她温润含笑的目光中,笑着转身抱住她。 她们在烟花谢落中接吻。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二更,是结局章,应该在今晚0点左右 第78章 晴天—— 飞机越过蔚蓝天空,只留下一道洁白的长线。 阳光直射下来,让人忍不住眯起眼。 “走了……”余庭秋有些惆怅地说,“这孩子是真的走了。” 站在她旁边的女人没说话,仰着头凝视了许久,才收回目光。 冷淡脸庞上有片刻失神,随着清瘦肩膀往后舒展,似又穿上一层无形盔甲,她只淡淡嗯了声。 余庭秋观察着她的神色:“你可真够狠心的啊,就没有一点舍不得?” 程倾勾了下唇角,笑了:“随你怎么想。” 她转身往外走,余庭秋追上来。 “你就不担心,我们小萝被外面花花世界迷了眼,再也不想回来了?” “程大教授?” 程倾没能听进去她在说什么,随着人群,排队出去。 等待途中,她又仰起头看着那道洁白的云线,怅然地,轻轻地舒了口气。 在飞机起飞的那一刻。 有那么一瞬间,心跳好像也停了一拍。 这个世界日新月异,明星八卦、名牌高奢、限量彩妆……物质世界的变化快到令人眼花缭乱。 快餐时代的饮食男女在这座钢铁森林里谈情说爱,只是速食爱情。 她又怎么敢,让这尚且青涩却又明亮可爱的女孩,独自一人远赴海外? 正如父亲所问的,如果有一天,她喜欢上别人了呢。 她又何尝不是……在冒险。 此时此刻,万里高空之上。 那个被惦念的女孩长久地看着窗外,目光努力穿透层云,看着云层之下渐渐缩小的高楼大厦、棋盘般分割的平原麦田和绵绵向前的大江大河。 直到那座城市—— 她自小长大的城市,她心上人居住的地方,彻底消失在视线中。 余抒轻轻哽了一下。 她翻开小座位上的笔记本,是她熟悉的字迹。是临行之前,程倾跟她一起聊留学学校建筑系的历史沿革、学院特色、教授风格和学术成果……她每句都记了下来。 翻到最后一页。 她才看见笔记本上写了两个字——别哭。 她伸手捂住眼睛,明明是想哭的,唇角却弯起来,对着空气,笑着说:“好。” …… 进入新环境注定不会是轻松的。 语言交流、文化差异、社会习俗……以及不同的授课模式、教育理念和学校氛围,都变了。 这一年如果要用什么词来形容,出现在余抒脑海中的第一个词是改变。 家庭、生活、学习……以及,她的她。 在长达两个月的手忙脚乱后,她渐渐找到了节奏,开始融入这座开放包容的大学校园。 来自世界各国的同学,风格独特的教授,以及一次又一次的小组讨论,长长的阅读书目…… 每一次的体验都是新奇的,但并不都是愉快的,有时甚至可以称得上痛苦,毕竟人在面对变化时往往会感到煎熬。 这些迷茫焦灼的时刻,她并不太爱对别人诉说,往往只是自我消化。 再加上时差的原因,她给程倾打电话的少,消息发的稍多些,也多是谈些好玩的事情,譬如教授带了只蜥蜴来上课,譬如学校音乐节有人差点蹦掉了裤子…… 临近圣诞,学校里放了假。 余抒终于有时间,给程倾打电话。 电话接通了,那边传来的声音冷冷淡淡的,似隔了层磨砂玻璃,模糊的让人听不清。 “早呀,起床了没?” “嗯。我这边有点事情,在忙。” 余抒听到电话那端隐约传来广播般的冰冷女声,猜到她在机场,很可能是在参加某种学术会议的路上。 她没多说:“那晚点再聊。” 那边也没说什么,很快传来“嘟嘟”的两声忙音,挂断了。 余抒盯着手机,有些失落地舒了口气。 她在原地站了会,才踩着地上的落叶,慢慢往回走。 很快有新消息的提示音,屏幕点亮,看到家庭群里出现的消息。群名叫“家有小鱼”。 有很久很久,这个群都再没一条新消息。 余明怀先@她:小抒,爸爸妈妈今天到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了。 余真才补充一句:谢谢女儿。 余抒看着消息,唇角牵起,笑了下。 她没有在群里说话,选择单独发消息。 “爸爸,你以前回到家总是沉着脸。” “祝你快乐。爸爸。” 她点开新的对话框,又发:“妈妈,你很要强。” “但我希望你能对自己再好一点。” “别太累。” 消息发送出去,她轻轻呼了一口气。 在她离开的半年后,父母和解了……而她也,跟过去那个自己和解。 手机放回口袋,余抒继续往回走。 晚风冷冽,雨滴落下时她还没意识到,等雨渐渐大了些,她才徒劳地抓住帆布包盖住头,不紧不慢地继续走。 她轻轻呵了一口气,在冬日的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隔着这阵懵懵的雾气,她看见有人在不远处,站在大树下,等她。 余抒站在原地,不动了。 雨水滴落,顺着她浓密的眼睫滚动,啪嗒一声落了下来。 “傻站着淋雨做什么……”站在树下的女人撑着一把深蓝色雨伞,冷白修长的手指紧扣着伞柄,拨开雨幕,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余小萝。” 余抒眼睛都快发烫。 程倾忽然伸出手,一把将她揽到怀里,用力抱住她。 余抒太惊喜了,有一会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忽然觉得所有的语言都苍白,半晌才挤出一句话:“你怎么来了?” 程倾笑:“不想我来?” “不是!”明知道她在开玩笑,余抒还是赶紧解释,“前天你还跟我说,你有个学术会议……” 这半年对余抒来说很是煎熬。 因为她自己的课程压力太重,课余活动也丰富,再加上时差,她根本没多少时间跟程倾通电话。 而程倾也一直忙碌,教学任务、科研项目之外,父亲旧病复发住院,妹妹高三……什么都离不开她。 重洋万里,她们见不上面。 有的深夜,负面念头会悄悄把人缠绕……比如等她回去,程倾还会喜欢她吗; 又或者,她们之间是否会失去话题,生分冷淡到自行疏远。 但她不能叫停,不能半途而废。 她希望也能成为在自己的专业领域闪闪发光,平和却又力量的人——跟程倾一样。 程倾见她眼圈红了,也没开玩笑了,温声哄着:“前段时间实在没空,抱歉。好不容易攒出两天假期,想你,就来见你了。” 她并不是特别爱直白表达感情的人,这一声“想你”让余抒听得忍不住笑,挽住她:“我们快回去,雨下大了。” 程倾嗯了声,跟她一同撑着伞往回走。 路上雨越下越大,为了尽快回去,她们谁不曾说话。 但这场冬雨迅疾猛烈,冷冰的雨水很快将靠外的肩膀打湿。 恰好有男生路过,递了把伞过来:“同学,我送你吧。” 余抒顺着声音看过去,也是个华人男孩,她礼貌却疏远地一笑:“不用,谢谢。” 男生又问:“没事,别客气。我送你。” 这次余抒只淡淡摇了下头。 还没等那人说什么,她们又走远了。 程倾撑着伞,在雨幕中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男孩子已经走远了。 让她的女孩远离身边,来到异国他乡。 她是在冒险。 可余抒给她一种笃定的安全感。 她那么那么相信她。 她们一路走回去。 余抒住的是两人的套间,但上个月室友搬走,暂时只剩下她。 她们都淋湿了,余抒一回去就找出衣服,连忙递给程倾:“快点洗澡,不要感冒。” 程倾把衣服放进浴室,站在门口问:“一起洗吗?” 余抒:“要、要吗?” 浴室有点小……她,她发现程倾总是很喜欢在浴室…… 程倾对她招了招手。 余抒有点鬼迷心窍地走过去……她太想念她了。 程倾勾了下唇:“不亲亲我吗?” 冷清白皙的脸,饱满丰盈的唇。 冷淡却浑然天成的诱惑。 余抒无意识地舔了下唇。 回来路上因这场大雨耽搁的话,克制的心动和欲念喷涌而出,她勾住程倾的颈,亲了上去。 啪嗒一声,浴室的门从里面关上了。 哗啦啦的水声和着窗外的水声,久久未停。 雨下了整夜。 到清晨才停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因为时差,还是什么原因,程倾很早就醒了。 枕头下有些硌人,她顺手摸了下,碰到一个有点硬的小东西。 是个奶黄色的小菠萝发夹。太可爱了。 程倾看着那发夹,忍不住笑起来。 她笑的时候胸腔轻轻震动,余抒被她抱在怀里,在睡梦中嘟囔两句。 梦境依旧是永大的校园,她走在路上,淋着雨,有车停下来。 那人叫她打伞,别淋湿了。 “下雨了……”半睡半醒之间,余抒轻轻说了一句。 “再睡会……”程倾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背,语气缱绻而温柔,“雨停了。” 雨早就停了。 天晴了……-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周五开始更番外哦! 我知道有的读者不看番外,所以这章先放下《破镜重圆预收》的新文案,文名还没想好,暂时就叫这个,在我专栏可以看到的。 风情万种诱受?高岭之花攻破镜重圆双御姐; 文案一: 年底公司换了老板,八卦满天飞。 说新来的江总是个清冷美人,传言说她被见钱眼开的前女友抛弃,也不知道那个渣女长得多漂亮。 明嫣听下属说八卦,忍着好奇,严肃开口:“不许讨论江总私事。” 不久后她从行政部经理调任集团总裁特助,同事纷纷祝贺她被大老板看重,磨炼两年就能升行政部总监。 明嫣巧笑倩兮,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正要开口问好,下一秒看见江映河那张冷淡平静的脸,笑意僵在嘴角。 ——哦,原来那个渣女是她自己。 文案二: 明嫣没打算吃回头草,对前女友避而远之,消极怠工等着被辞退,也正好准备跳槽。 但,事情发展总是出人意料。 开会迟到,秘书给她拉开座位:“嫣姐,坐江总旁边。” 下班早退,有人叫她:“江总叫你去她办公室。” 出差忘订房间,小助理帮她协调房间。 明嫣穿着松散睡衣推开门,背对着她的女人一把将浴袍拉上,冷淡地问:“勾?引上司?” 后来公司内再次传起八卦,有人说明嫣捂着脖子从江总办公室出来。 更有甚者,有同事看见明嫣被江总抱坐在驾驶座上,深深浅浅地亲。 第79章 番外(一) 圣诞才过,余抒听说隔壁学校新聘了华人教授做客座教授,课讲得很好,人也漂亮。 别人议论时她正在看一篇三十页的英文论文,顺路听了一耳朵,根本没多想。 晚上,她看见程倾发了一条朋友圈。 天空高远,掩在树荫间的白色建筑,抱著书本的学生漫步走过。 余抒愣了两秒,立刻打开隔壁学校官网,首页一条新闻映入眼帘。 她从床上一跃而起,随意穿了双球鞋下楼,一边打电话,气息很急促:“你在哪?” “这么快就知道了啊……”电话那边传来很轻的笑声,又有点愉悦的失望,“在给你挑围巾。” 挂了电话,余抒跟着导航找过去,在商场一层看见那道熟悉的背影。 左右无人,她跑过去,一把从后抱着程倾,语调轻快活泼:“抓住你了!” 不过毕竟在外面,她抱了会很快松手,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 实在是太惊喜了,距离上次程倾来看她才半个月,她还以为要等好久才能见她。 年轻女孩笑容甜美,乌黑眼眸晶光闪闪,全心全意的,就只有自己的女朋友。 任谁被这么看着,都会心情愉悦。 程倾弯了弯唇角,把白色羊绒围巾系在她脖子上,绕了一圈又在胸口打了个结:“还不错。” 余抒摸了摸围巾坠着的两个白色毛绒圆球,努力憋着笑…… 她发现一本正经的程大教授就喜欢给她买这种毛绒绒、软绵绵的东西。 她合理怀疑某人就是个深藏不露的毛绒控。 “笑什么……”程倾让她照镜子,“半天都不说话。” 余抒忍住腹诽,点头说:“挺好看的。” 程倾嗯了声:“我去买单。” 学校给程倾安排了住处,只是空荡荡的,除了床单被子和几套全新的洗漱用品,什么都没有。 不过余抒根本不在意这些,回去路上她在问程倾那条官网公告。 程倾含笑看着她,随意地说:“想来,就来了。” 没说为什么要来,也没说怎么来的。 余抒缠了她一路,也没问到答案。 到了住处,她有点生气了:“不说算了。” 她明明是生气着,声音还是轻和的,白皙温软的脸颊紧绷着,在旁边不搭理人了。 就连程倾问她要不要一起洗澡,她也没应。 等到躺下,关了灯。 素净月光落了满地。 程倾轻声叫她:“余小萝?” 依旧没回应。 但又过了两分钟,背对着她的女孩翻过身,一把抱住她,硬邦邦地问:“干嘛!” 才说完,余抒先笑了起来:“你干嘛啊……来之前不告诉我,现在也不告诉我。” 勉强生了半晚上的气,她实在是气不起来了。 今天的惊喜和心动远远碾压了所有的情绪,她忍了好久才没去抱她。 “之前跟一位教授合作过,他给我递了橄榄枝……”程倾语气清淡地说,“不过一学期只会过来三四次。本来就有这个打算,正好你也在这边。” 她们鼻尖相抵,呼吸交织在一起。 每说一句话,气息也轻轻颤动一下,连心跳声也渐渐和成一拍。 温暖干净的拥抱,在静谧的深冬夜里总是让人格外流连。 “借口……”余抒眼眸一弯,在她唇上飞快嘬了下,“因为你想我了。” 程倾扣住她的手,亲吻怀中的女孩,唇舌温柔厮磨许久,才咬住温软的唇瓣,笑着嗯了声:“是想你了。” 没得到满意的答案,余抒也没再想问了。 一想到以后每月都能见到程倾一次,她简直太满足了。 “那你这次过来……”余抒有点困了,抵抗着睡意说,“什么时候回去?” 程倾:“再过几天。” “唔……” 才说完话,房间里响起了浅浅的呼吸声。 程倾忍不住笑了下,等了一会,看她睡熟了,才掀开被子坐起来,打开笔记本电脑。 时差让她难眠,倒不如处理工作。 项目图纸改到夜里。 手机里有新消息,余庭秋问她:你去看小萝了? 程倾没打字,出去拨了个电话:“庭秋,有事?” “没事……”余庭秋顿了下,“你真过去了?现在那边不是深夜吗?” 程倾嗯了声:“睡不着,在改图纸。” “小萝睡了啊……”余庭秋停顿几秒才问,“我今天听小周说的,你去做客座教授了?” 程倾平和地说:“我答应过你的。” 余庭秋沉默两秒,有些动容地感慨:“你……” 她问过程倾,面对年龄差距、同性、异地恋,有过什么打算。 因为余抒一向缺乏安全感,过长时间的分离会让她难过。 过了很久程倾才说话:我来迁就她。 余庭秋知道程倾不是开玩笑。只是,她比她想象中做得更多。 她很清楚地知道,做一个所谓的客座教授对程倾来说,是一件浪费时间却没多少用的事情。 “没什么……”程倾在挂电话前随代一句,“不用跟她说了,免得让她有压力。” 回到房间,月光悄悄照亮一角。 月光下的女孩睡颜香甜,唇角微微弯着,正陷入美好的梦境里。 程倾掀开被子躺下。 才一躺好,熟睡中的人似有感般的蹭过来,抱住她,又说了几句不太能让人听懂的梦话,才终于安静下来。 程倾忍不住笑了下,也拥住她的女孩。 她是她温暖的羁绊,甜蜜的牵挂。 这瞬间心也被填满。 新年将至,余抒攒了几天假回国。 余庭秋出差,要到大年初一才回来,不太情愿地松了口,让她跟程倾一起过新年。 才到永州,程乐的消息先发过来:我最最亲爱的小嫂子,求求了,你跟我姐来云市过年好不好? 余抒想了想,把手机递给了程倾。 程倾盯着屏幕,指尖敲出一行字:不好。 停了两秒,又打出一行字:她不是你最最亲爱的。 程乐:你怎么用我小嫂子的手机?天,我姐不是被绿了吧!你谁?! 程倾:还没被绿的,你姐。 程乐:……& 很快,一个电话拨了过来。 程乐讪讪地笑:“姐你不是说晚上才到吗?” 程倾:“改签了。” “那,回来不?” “等下……”程倾转过去问余抒,“想去吗?” 余抒很快做出决定,她接过电话:“乐乐,我们晚点回。” 程倾也没多说什么,到商场买好礼物,开车回了云市。 隔了好远,余抒就看见程乐在大门外等着。 等车一停,程乐拉开车门,挽住余抒偷偷说:“我姐两年没回家过年了。爱您,我亲爱的的小嫂子!” “爱什么爱……”程倾才停好车过来,薅了把妹妹的头发,“都说了把亲爱的几个字去掉。” 程乐飞快挣开她的魔掌:“呵!就准你说亲爱的老婆?小气!” 余抒脸颊有点红。 什么亲爱的老婆……程倾没这么叫过她,她也没这么说过。 程倾笑着揽过她的肩:“走吧,别当真。” 程乐提着大包小包回去,把礼盒整整齐齐摆好:“这是老爸的,这是老妈的,这是我的……” 正在厨房忙碌的两人停下来,程远山探出头来:“小余快坐,叔叔给你做我的拿手好菜,糖醋排骨!” 他才听小女儿说了电话的内容,要不是这姑娘开口,他也没本事把程倾叫回来过年,看见余抒就想对她笑。 “就你那水平,还敢吹拿手好菜……”他旁边的女人嫌弃地怼了句,才朝她们笑了笑,“回来了啊,先坐吧。” 这是余抒第一次见到程乐的母亲,程倾叫了声林阿姨,她也跟着打了招呼。 不过她也看出来这位林阿姨是个热情爽朗的人,跟程乐性格一样…… 晚餐摆满了一桌,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余抒难免有些拘束,程倾只顾着给她夹菜,旁若无人般说:“吃完我们出去走走。” 程远山何时见过女儿这么温声细语说话的样子,瞥了瞥嘴,一颗老心有点酸。 正巧跟小女儿的目光对上,他还没说话,程乐扔了个嫌弃的眼神,低声说:“得了吧,你个糟老头子还跟人家老婆比。” 一向自诩风华正茂的老程同志气不打一处来:“小兔崽子你怎么说你爸的!” “老程……”才端汤出来的中年女性瞪了他一眼,“大过年的你再闹腾就去睡大街!” 程乐得意地笑了下,站起来给余抒盛汤:“小余姐姐,喝汤!这是我煮的,从我姐那里偷师的。” 余抒很给面子的喝了一大口,先夸她,再夸程倾:“好喝。” 吃过年夜饭,程乐提议要打麻将。 余抒跟着一起玩,到了十一点,程倾叫了停:“该休息了。” 程乐才玩在兴头上,敢怒不敢言地看了姐姐,眼巴巴地看着麻将被收走了。 回到房间,余抒才看到床上放着一套新睡衣,也不知道是程倾什么时候买的。 温柔的淡粉色,柔软舒适的质地,坠着两个圆圆的小毛球,过于可爱了。 余抒在镜子面前照了很久,才磨蹭着走到床边坐下。 程倾一把捞过她:“这么久。” 说着话,她随手捏了下那两个毛绒绒的小球,只是捏着捏着就换了位置,渐渐挪到了别的地方去……柔软的,被她指尖拢住。 “程大教授……”余抒呼吸乱了,报复地咬了下她耳朵,促狭地说,“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叫孤旷已久。” 程倾笑:“是啊。” 原本只是开玩笑,听到她这句坦诚的“是啊”,余抒脸颊瞬间红了。 后来那坠着两个小球的睡衣被脱掉,扔到地上。 再被捡起来,也是第二天早上的事情了。 这晚余抒睡的很香,醒来都快十点了。 房间里没人,她下了楼,楼下小院里摆了棋盘,程倾在跟父亲下棋。 程远山被女儿杀得节节败退,老脸都挂不住了,正好看见余抒过来,随便找了个借口:“不下了,你们玩。” 程倾哦了一声,回过头看见余抒,笑着问:“要不要下棋?” “我水平很一般……”余抒执黑子,“不过可以试试。” 接下来一个小时,老程同志眼睁睁看着女儿高端放水,哪有刚才对他赶尽杀绝的样子,一口气梗了半天,这双标的样子他可算见识到了! 程乐看热闹不嫌事大,一直在旁边鼓掌,于是又被胖揍了一顿,好不热闹。 中午,晴转多云。 雨落下时,程倾跟余抒在江边散步。 没多久,程乐骑着小电驴送来了伞,深蓝色伞面,伞骨也结实。 余抒愣住了,跟她那把伞真是很像。 “不是你的……”程倾撑开伞,“你的在你那里。” “好像一模一样……”余抒说了一句,立刻意识到了,“哦……你知道了。” 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是那次自己把伞落下的时候吗? 程倾含笑看着她,等着她说话。 余抒摸了摸耳朵:“你还记得吗?” 程倾:“有一点印象。那天我的车差点刮到你。” 余抒噗嗤一声笑了:“还有呢?你对我什么印象?” “你那时候淋的像只落汤鸡一样……”程倾失笑,“哪注意的到你好不好看?” 余抒:“胡说……哪里落汤鸡了。你是不是给很多人送过伞?” “没有……”程倾指了指伞柄,“这伞有刻字,这是乐乐的。我的那把给你了。” 伞是唯一的。 你也是唯一。 雨势渐大,余抒忽然在雨中站定了,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给我就不还你了。是我的了。” “是你的……”程倾揽过她,“别淋湿了。” 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余抒惦记着余庭秋,等雨停了,她们开车回去。 路上有积水,路况不太好,回到永州也快七点了。 余庭秋才出差回来,也没空做饭,下车后直接到了程倾的小区,一门心思蹭饭。 等见到余抒,她一把将余抒拉了过去,上下左右打量几眼:“没瘦,还白了点。” 余抒立刻抱住她:“小阿姨,我这半年好想你了。” “多大的人还矫情……”余庭秋笑骂一句,眼眶却慢慢红了,她吸了口气,“说好了,今晚吃火锅。” 余抒:“知道了……就知道火锅,火锅比我还重要!” 余庭秋点头:“那是,你哪能跟火锅比。” 才进厨房做饭的某人接了话:“正好,我们吃涮牛肉,你吃青菜叶子。” 余庭秋笑成一团:“你看这人,护短又小气的样子。” 余抒得意地扬起下巴:“我去帮忙,给你煮青菜叶子。” 余庭秋:“叛变得这么快!余小萝你没良心!” 正在厨房忙碌的两人停下来,相视一笑。 等菜洗净,调料配好,火锅就好了。 热辣鲜烫的汤底,牛肉片在锅里翻滚浮沉,咬上一口,又鲜又香。 余抒倒了三杯红酒:“新年快乐!” 她的恋人,她最亲的家人,她的未来。 真是很好很好的一个新年。 程倾看她高兴,也难得纵容着她喝了半杯红酒。 饭后余抒哼着歌,钻进厨房收拾餐具。 回程开了几个小时的车,又在厨房里忙碌许久,站久了有点累。 程倾随手揉了下后腰,看着窗外的天空问:“今年永州也可以放烟花了?” 余庭秋刚要回话,目光捕捉到她的动作,话到嘴边改了口,意味深长地说:“我知道一家中医推拿馆,技术很不错的,改天推荐你。” 程倾:“嗯?” 余庭秋以一种大家都懂的眼神看着她:“我知道你要面子,但年纪大了,不要任性。那些事情啊……差不多就行了,别太……” 程倾听懂了一半:“什么?” 余庭秋瞅了余抒一眼,才转回来,一脸愉悦地看着她:“哈哈。” 程倾:“……” 她有点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预感到以后的调侃是少不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阿姨(一切都在不言中):哈哈。 第80章 番外(二) 交换的一年结束,有了这么一个小小的插曲,大学时光飞逝。 余抒毕业了。 在继续深造和工作这两条路上,余抒选择了工作。她一向学习认真,但比起课本,她更希望早日走出象牙塔,真正走入社会。 在一轮又一轮的海投、笔试、面试之后,余抒进了一家永州本地的设计研究院,商业项目相对少,跟非营利组织合作的项目占绝大多数。 毕业前两个月,她开始跟进一个城中村危房改造的项目,正好赶在毕业那天拿到实习工资,钱不算多,只是够花。 相对于程倾而言,她选择了更有温度的生活。 毕业典礼那天,为了庆祝余抒毕业,余庭秋订了家湘菜餐厅,就在永大校外。 恰好程乐在填高考志愿,拉着老父亲在永州各所大学转了一圈,也过来一起吃饭。 这算某种意义上的双方家长见面。 余抒有点不好意思,余庭秋却对她笑着说了句不用紧张。 她倒了酒,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程远山说着话,把想问的、该问的都问了。 隐约有点像谈婚论嫁的意思。 程远山喝了点酒,醉意上头,笑眯眯地问:“小余毕业了也好啊,工作也定了,看看要不要定个时间,年底先订个婚,明年就把婚结了吧!” “不行。”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一道冷硬,一道平淡,但都是干脆利落的拒绝。 余抒轻轻抿了下唇,没说话。 余庭秋沉着脸,看向程倾,目光无声地问:你这老父亲未免也太心急了吧? 程倾摇了下头,对父亲说:“这件事以后再说。” 程远山一愣:“怎么了?” 余庭秋笑了笑,神色缓和了些,给他倒了杯温水:“程叔叔,继续吃饭。” 程远山还要再说什么,程乐一把拉住他的衣服:“爸,帮我夹个鸡翅。” “你又不是没长手……”老程同志一边嫌弃小女儿,一边动手夹了菜,也暂时跳过了刚才的问题。 但饭后等车,程远山又说起刚才的事情:“刚刚是怎么了,我不就提了一句,为什么不行?” 程倾没回答他的问题,反问一句:“您着什么急?” 程远山:“爸爸看你这么多年没结婚,问都问不得?” 程倾拦下一辆车,帮他把行李放上去:“我的事不用您管。” 程远山被她的话气到噎住,但也知道是他从小跟女儿沟通太少,才让她这么不爱表达。 他重重叹了口气,才转身拉开车门,沉着脸走了。 程倾站在路边,看着这辆车消失在视线中,才收回目光。 不远处传来说话声,她回过头:“庭秋,你怎么回去?” 余庭秋喝了点酒:“我,我有人来接,你们先回吧。” 余抒扶着她,不太放心地问:“谁来接?” “唔……”余庭秋卡了下壳,“你见过的……那小孩。” 余抒知道她家里搬进来一个姑娘,朋友托给她照顾,才十七八岁,白皙饱满的脸颊,印着两个浅浅的梨涡,就是不太爱好,被余庭秋调侃说是块小木头。 “好吧……”余抒看了眼时间,“她要多久才到?” “她到马路对面了,我上天桥了。” 等余庭秋挥手走了,程倾才发动车子:“回去吧。” 开车回到家,阿白先扑过来撒娇,余抒心不在焉地给猫顺着毛,还在想晚上的事。 程倾接了个工作电话,临时有任务要忙碌,进书房前对余抒说:“先去洗澡,别等我。” 余抒嗯了声,目光始终追随着那道清雅端丽身影,有好几次想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等了小半个小时,书房的门依旧虚掩着,她放下猫,抱着睡衣洗了个澡。 等到十一点,余抒躺在床上都快睡着了,才终于听见客厅里传来关灯的声音。 门推开,穿着银白色丝绸睡衣的女人长发披在肩头,神色冷清,音色却温柔:“怎么还不睡?” 余抒唔了声:“还不困。” 程倾关了吊灯,只留了一盏壁灯,也没躺下,坐在床头看手机的新消息。 是父亲发来的,似乎还在气头上。 一会质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一会又问她是不是非要孤家寡人一辈子。 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出几个字,又删掉。 余抒本来是想等她说话,没想到程倾捧在手机坐了很久,也没跟她说话的意思。 不仅只字没提晚上的事,也没有说她跟父亲的小小冲突。 似乎那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似乎……她只是不想跟她说而已。 余抒轻轻舒了一口气,侧过身,背对着程倾。 等程倾终于放下手机,回过头看见余抒背对着她睡的姿态,也难免愣了一下。 她伸出手,在余抒肩膀上轻轻拍了下:“小抒?” 余抒没应,反而把脸颊埋进了枕头里。 程倾靠近她问:“怎么了?说给我听听。” “我说什么……”过了许久余抒才出声,嗓音涩涩的,“你叫我什么事都说给你听,你却什么都不说。” “怎么哭了?”程倾将她转过头,看见她眼圈都红了,指尖拂过她眼尾,轻轻叹了口气,“余小萝,我有什么没跟你说?” 余抒用力抿了下唇,眼睛里积蓄起雾气:“你不跟我说,你为什么今晚说“不行”,你也没有说,你跟你爸爸吵架了。” 也不跟她说,为了做客座教授能多见她几面,推掉了一个国家级大项目。 程倾一怔:“今晚?” 原来是为这件事…… 关于结婚的事情,她跟余庭秋谈过。 余庭秋不同意毕业就结婚,说余抒年纪太小。程倾跟她的想法不尽相同,但在这件事上的态度是一致的—— 婚姻是深爱和忠诚的契约,太轻易就将两个人绑定一生。但她希望给余抒更多的空间成长,成熟。 程倾静了片刻才说:“我说“不行”,没有别的原因。只是想再过几年。等你能做出一个不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她不能过早地把余抒留在自己身边,也很少去干预余抒的选择。 这句话让余抒莫名难过:“可我只想陪着你。” 不想看着她一个人站在窗边,背影清瘦寂寥。也不想再让她新年夜站在江边看烟花落成冰冷的灰烬。 没等程倾说话,余抒又转过身,跟她拉开了些距离,低声说:“不要总为我考虑,好吗?” 毫无疑问的,程倾对她很好,但她有时不知道程倾在想些什么,也难以自抑地产生不安全感。 她迫切地希望能变得更好一点,不要总是被照顾,被迁就。 程倾还没开口,就听见她又说:“抱歉……今晚是我太情绪化了。明天再说吧。” 程倾为她最后一句话而愣住。 余抒不想再说话,程倾也没去打扰她。 没想到她会这么难过。 这是她们之间第一次小小的争执。 但哪怕如此,她的女孩也依旧柔软小心到让人心疼。 身畔传来浅浅的呼吸声。 程倾在黑暗中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把她的女孩紧紧抱在怀里。 …… 在闹钟响起之前,余抒先醒了。 今天是正式入职的第一天,她脑子里绷着一根弦,也睡不踏实。 她轻手轻脚地起了床,离开房间前又停下了,写了张便签,贴在了床头。 先前实习的项目有收尾工作要做,白天忙到下班,余抒才有空喝了杯水,又匆忙出门赶地铁。 安可没做专业对口的工作,到南方一家互联网大厂做运营,明天就要坐飞机走了,约在了今晚吃散伙饭。 在学校外的大排档吃完饭,安可喝多了酒,站在路边不肯走,忽然开始哭,抱着余抒不撒手:“小菠萝我舍不得你,呜呜。” 她哭得动静太大,余抒哭笑不得:“好了好了,现在交通这么方便,我们国庆见面。” 安可被她安慰了好久,才止住离别的情绪:“哎,姑娘养了二十年,忽然要嫁人。你要不考虑下,跟我私奔?” 前半句还是老母亲对女儿的语气,后半句又是戏谑的调侃,简直活脱脱一个戏精。 余抒快受不了她了:“行了吧你,我可受不起。” 安可抹干眼泪,捏了把她的脸:“啧啧,走之前还要捏捏我们建筑学院院花的脸,那群男生背后总说我们奶萝可爱的,我来拍个照发朋友圈,让他们嫉妒死。” “什么啊……”余抒被她捏了把脸,又很快被其他室友捏了两把,“你们适可而止啊喂。” 几个人笑着闹成一团,在路边吹了好久的晚风,才不舍地告别。 余抒站在原地,看着朋友一个又一个的上车,离开。 这几年,一起上课,一起走路的人,笑着闹着,都走散了。 她轻轻呼了一口气,迎着晚风往回走,才看见有人在路灯下等她。 “你怎么来啦?” “来接你……”程倾走过来,闻了闻她身上的酒气,“喝酒了?” “没有……”余抒摇摇头,“可可喝的,她趴在我肩头上哭了好一会。” 她说着话,还有点不太自在的别扭,毕竟早上她们也没说话,就只留了张便签纸,说自己下班了要回趟学校。 程倾调侃似得问:“昨晚生气了,还没说小菠萝扎你一下呢?” 余抒:“哪有生气啊……别学我说话。” 其实也谈不上生气,只是深夜容易情绪上头,所以说了几句,她就不想说了。 夜市正热闹,余抒拉着程倾在校门外逛了一圈,走累了才说要回去。 路边有水果店在卖切好的菠萝,用竹签插好了,才端出来。 程倾问:“吃不吃菠萝?” 余抒才买了一碗串串,摇着头说:“不吃。” 程倾笑着看余抒:“可我想吃。” 余抒被她看到脸颊有点发烫:“哦。” 程倾揉了下她发红的耳尖,笑:“你想偏了。” 余抒耳尖更红了:“我去买水果了。” 切好的菠萝、哈密瓜和西瓜,清甜爽口,很快就吃完了。 程倾把她的碎发挽到耳后,忽然说:“我看到了。” 余抒:“嗯?” 程倾看着她说:“我看到她抱着你,她们捏了你的脸,你也没有躲,也听到她们叫你,奶萝?” “她们有时这么叫我……”余抒有些疑惑,“怎么了吗?” 最开始不知道谁说她是牛奶少女,元气活泼,安可捏了捏她的婴儿肥说都是奶膘,就给她起了这么个名。 昵称千千万,余抒不太喜欢这个叫法,但也懒得抗议。 程倾语气平平地说:“不好听。” 余抒:“哪里不好听了?” 程倾看着她,目光落在她的胸脯上。 一天天的,像水果日渐成熟而甜美。 本就是她亲手抚大的。 余抒被她看得莫名其妙,片刻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脸颊红了:“不是那个意思……这次你想偏了。” 程倾忍不住笑了下,伸手牵住她:“嗯。” “我只是不想看见别人抱着你……”程倾轻声说,“我承认。” 对有的人来说,坦率直接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其实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她从不愿意干涉余抒的自由,也没对余抒提过什么任何要求。 这是第一次。 余抒嗯了声,心跳却悄悄变快了。她弯起唇角,语调轻快地说:“我早就知道啦。” 她知道这句话,是在温柔回应着她昨晚的问题。 不需要问,她懂她的意思。 程倾笑着说:“每次都为你考虑,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你,不是别人啊余小萝。” 这不是余抒听过的最热烈的情话。 但一句话就能治愈她所有的焦灼,消弭所有的不安。 她靠过去,飞快地在程倾脸颊上亲了一下:“知道啦。” 是因为她。 只因为她。 甜蜜的,真诚的,无需确认。 她们之间。 白发如新,倾盖如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不懂就问的梅同学深水,说想看婚后吵架番外,但婚不了了,那就吵个架吧。 第81章 番外:几度秋 在火车抵达那座江南小城前,余庭秋在看一本散文。 出发前临时拿的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正好打发路上的时间。 书页往后翻动,久未归乡的游子选择归于故里,感慨白驹过缝,时节如流。 最后一行字映入眼帘:闲云潭影水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她阖上书,低语似的喃喃:“几度秋……” 也不知,究竟过了几个秋。 火车到站,余庭秋顺着人潮,踏入这座江南小城。 雨雾朦胧的小城里,青瓦白墙,清河缓流。 她打着电话往外走:“对,我刚到。小林到了吗,等很久了吧?” 这边电话还没挂,她的视线在人群中扫过,正好看见努力举高的一块纸牌,白纸黑字写着:请余庭秋女士来这里,谢谢。 字迹端正工整,用词礼貌至极。 在人群中举得很高,甚至高过了头顶,让人不太能看见; 握着纸牌的手很白,举得久了,发出细微的晃动。 余庭秋对电话里说了句到了,挂掉电话,走过去拍了拍那纸牌,声音里满是笑意:“小孩。” 忽然响起的声音,惊得纸牌的主人手一松。 纸牌下落,露出一张白净秀气的小脸,眼眸黑亮,唇却紧抿着。 余庭秋笑盈盈地问:“是林宛吗?” “嗯……”那少女点了下头,十六七岁的年纪,扎了个低马尾,眉眼平整,宽松校服里露出一小截雪白纤细的颈。 余庭秋:“我是你要等的人。” “您好……”林宛嘴唇动了动,“庭秋阿……” “哎……”余庭秋笑着打断她,看她小小年纪就一副持重内敛的样子,干净修长的指尖在少女唇上点了点,“叫什么阿姨,把我都叫老了。叫姐姐。” 少女卡了一下,才叫:“庭秋姐……姐。” 余庭秋噗嗤一声笑出来:“好了。乖。” 林宛的妈妈是她以前项目的合作伙伴,只是一次意外车祸让她坐上了轮椅,离异后就带着女儿回到江南老家。 这里物价低,生活节奏慢,一切都好。 除了一点不太好:地方太小,家长里短的事情就多,林宛的父亲去年做了些不三不四的事情被抓了,连累得她在学校里也被人指指点点。 去年年底林妈妈生了场大病,临去之前打了电话给余庭秋,问能不能请她帮个忙给林宛转个学校,完成高三的冲刺学习。 余庭秋答应了。 这次来,也就是要带这小孩走的。 她打电话问过两次,但林妈妈一直没下葬,林宛也不肯走。 一直拖到现在,后天就要开学了,她跟林宛的外公一起决定,不管这孩子同不同意,都要带她走了。 不过,预想中的抗拒和反对没出现。 少女就只是低着头,怀里抱着母亲给她缝好扣子的外套,一言不发地跟她走了出去,回了永州。 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跟她成长了十七年的烟雨小镇告别,一脚踏入落叶潇潇的北方。 余庭秋独居多年,家具不多,轻松腾出一间小房间:“小宛,你住这间。” 林宛抱著书包:“好的,谢谢。” “喂……”余庭秋不太满意地挑了下眉,“年纪不大,说话怎么这么古板?” 林宛:“好的,我知道了。” 余庭秋快被她气笑了,这小孩说话做事这么一板一眼。 “我觉得你不该姓林……”她一边铺床单,一边说,“干脆把林拆开,姓木吧。” 少女依旧认真地问:“为什么?” “你是个不爱笑的小木头呗……”余庭秋站起来,随手拍了下她脑袋,从衣橱里抱出来一床被子,“才晒过,香香的,软软的。” 被冠以“小木头”称号的林宛依旧一板一眼地说:“林是我妈妈的姓,我不会改的。” 余庭秋哈哈笑了起来。 真是个小木头。 不过她没再去逗她,收拾完房间又给她找了睡衣:“前年给我侄女小萝买的睡衣,没送出去,你将就穿一晚,今天太晚了,明天带你去买衣服。” “这套就可以了……”少女在床边坐下,坐姿端正挺拔,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眸黑亮,看着余庭秋认真地说,“谢谢,不用专门去买了。” 余庭秋偏过头打量她:“小孩,这坐姿跟谁学的?” 林宛:“体育老师,他是部队退役的。” 余庭秋失笑:“好吧。” 晚饭她们都没吃,余庭秋不会做饭:“我点个外卖,你喜欢吃什么?” 林宛:“我可以自己做。” “也行……”余庭秋合理怀疑她的“自己做”是只做她的那份,特意交代一句,“把我那份也给做了。” 她语气轻快,才接触半天就语气随意地差遣起了林宛,但并不让人反感。 少女应了一声,往外走去。 离开房间,紧绷的肩线悄悄一松。 余庭秋盯着她的背影,笑了。 这小孩,还想糊弄她。 在她这装什么大人呢。 第二天中午,余庭秋煮了两碗饺子,叫林宛出来:“小木头,出来吃饭了。” 昨晚吃过晚饭,林宛就钻进房间里做题。 她早餐喝了杯牛奶,咬着面包就回了房间,似乎不太愿意跟余庭秋一起吃饭。 可午饭不好端回房间吃了,两个人面对面吃完饺子,余庭秋把碗筷收拾一下:“走吧,出去带你买衣服。” 林宛摇摇头:“学校有规定,周一到周五都要穿校服,我不用买衣服。” “学校规定……”余庭秋一点也不客气地捏了把她的脸,“小木头,周末你难道要穿着校服出门?” 林宛被捏圆了脸:“窝不四……” 余庭秋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起来,一把拉过她:“走吧。” 她说要买就要买,一口气逛了四家店,春夏秋冬四季的衣服都买齐了。 林宛跟着她后面拎包,劝说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不需要、穿不上、太浪费。 余庭秋却没听她的,心情愉悦地说:“像你这种漂亮女孩,给你买好看的裙子,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我喜欢做,跟你没关系。” 林宛干巴巴地回答:“好吧。” 她们说着话,才从一家店里出来,差点撞上人。 幸好来人扶了一把,嗓音低涩地开口:“庭秋。” 余庭秋笑意僵在脸上,神色也冷下去。 她有两三个月没见岑音了……那次岑音为了帮她受伤住院,她也看望过她几次,后来有天岑音说有急事要出国,也没了下文。 前不久,她们以前共同的朋友说,岑音母亲在国外疗养,前不久病重,叫她回去。 这一套病床召唤的套路,早在六年前,余庭秋就见识过了。 估计全世界的人都死了,岑音那个有事没事病重的妈也要再活蹦乱跳一百年。 见她神色不对,拎着包的林宛也安静下来,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余庭秋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往后拉住她的手:“走吧小宛。” “庭秋……”岑音拦住她,“上次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回答……”余庭秋冷淡地笑了下,“这答案有什么意义,还要我回答。” 那天岑音住院。 她拉着余庭秋的手,不肯松开,非要问一个问题:“你是否还在乎我?” 余庭秋没回应。 两个人僵持许久,直到岑音松开手,歉然地说:“抱歉,不该逼你……我会等你的答案。” 余庭秋扯了下唇角。 可是,在乎与否,又有什么重要呢。 她跟岑音认识十年,恋爱五年。 再后来,分开六年。 那天说她不曾动摇是假的。 可是在两三个月,她又再次感受到横亘在她们之间的,深深的鸿沟。 无法跨越的鸿沟。 她是个有尊严,有独立人格,有事业和家人的成年女性。 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抛下。 余庭秋看着岑音失落的神色,拉着林宛走过去,下电梯。 到了一楼,余庭秋轻轻舒了一口气。 她沉了太久的脸,怕吓到了这小孩,转身瞅见有卖雪糕的:“吃雪糕吗?” 林宛摇头:“雪糕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余庭秋盯着她:“想不想?” 林宛沉默片刻:“想。” 十分钟后,商场前的广场空地上。 少女看着喷泉,咬了一口芝士雪糕。 这会,余庭秋已经调节好情绪,有一搭没一搭地逗着她。 不过林宛很不给面子,几乎没什么情绪起伏。 呵,这小木头。 余庭秋心里一乐,凑近她问:“给我吃一口。” “什么?”林宛愣住了,瞅着被自己咬得坑坑洼洼的雪糕,露出为难的神情,“真的,要吗?” 余庭秋笑意更深,红唇弯出好看的弧度:“嗯。” 林宛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脸颊慢慢红了,一把递到她面前:“给。” 余庭秋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可算看到她的情绪反应了。 她揉了揉少女的头发:“逗你呢。” 林宛鼓着脸颊,一向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少女难得瞪了她一眼。 有点生气,又不好意思。 不过这么一来二回的,她们算是熟了起来。 余庭秋是个很有亲和力的人,话多却有分寸,爱笑又体贴,一般很少会有人不喜欢她。 林宛也不例外。 除了余庭秋总喜欢逗她。 总是吃饭的时候捏她的脸,总让她叫姐姐,又或者是揉乱她才扎好的头发。 不过,余庭秋在家的时间并不多。 她工作很忙,闲暇之余也会去如银找宁姐喝酒,再还有…… 她才换了个小女朋友,是酒吧的乐队主唱,余庭秋喜欢给她捧场,买花、买礼物、包场点歌。 当然这些,她没跟林宛提过。 直到有次她喝多了点,她的小女朋友送她回来,看见林宛后就闹了起来。 反正手都没拉过,余庭秋干脆利落地跟那姑娘分了手。至于林宛是怎么想的,林宛没说,她也没问。 再后来,她也不是没想过再找个女朋友,但年底工作忙,再加上家里有个小孩要照顾,她也渐渐忘了这件事。 半年很快就过去。 雪花落下的时候,余庭秋到学校里给林宛开了家长会。 小姑娘很争气,考了班级第一,年级第二。 晚上回家,余庭秋从房间里拿出礼物,一条细细的项链,坠着一片雪花。 银白的链子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精致又秀气。 林宛拒绝了:“太贵重了。我不要。” “你这小木头怎么回事啊……”余庭秋笑眯眯地看着她,“太不给面子了吧。这还是我第一次送礼物被拒绝。” “我不……” “嘘。”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指按在少女的唇上。 灯光下的女人红唇弯起,微卷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肩头,一双笑眼弯出好看的弧度。 林宛也不知是怎么了,忽然往后退了两步:“你,你干嘛?” “没大没小的……”余庭秋好奇地打量着她,“怎么跟姐姐说话的?” 林宛不说话了。 任由余庭秋把项链戴到她颈上,低着头,也不知道再想什么。 余庭秋不仅准备了礼物,还买了个小蛋糕:“虽然不是你生日,但是为了庆祝我们小宛考了这么好的成绩,我们来开心一下!” 林宛:“太晚了。吃蛋糕会长胖的。” 余庭秋:“……” 这孩子小小年纪怎么这么爱说教?到底她是大人还是自己是大人! “小木头你给我过来……”余庭秋一把薅过她,“你今晚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林宛噗嗤一声笑了:“你不讲理。” “呦,今晚肯笑了……”余庭秋托住下巴,“平时总爱板着个脸,丑死了。” 林宛:“我不丑。” 余庭秋笑眯眯地说:“还是有点丑的。” “真的不丑……”少女被她气到了,忙辩解说,“我们班女生都说我漂亮,还有女生跟我表白的!” 余庭秋愣住了:“表白?” 林宛迟疑着点了下头:“嗯。” “那她有没有欺负你……”余庭秋怕她这么一副木头似的性子被欺负,“有没有借着同为女生的身份占你便宜?” 林宛看着她紧张的神色,小心翼翼地点了下头。 余庭秋急了:“碰你哪里了?!” 少女黑亮眼睛盯着她,一言不发地拉过她的手。 余庭秋沉着脸。 由着她拉着自己的手从脸颊,到耳朵,到腰,最后放到了……少女的胸上。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余庭秋还没反应过来,掌心里传来软绵微弹的触感。 这……鲜活饱满的身体。 她的手被烫了下,陡然收回。 林宛却似根本没察觉到不对,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她:“怎么了?” 余庭秋轻轻舒了口气:“没事。” 小木头就是个小孩,她想什么呢。 ……也太无耻了。 可她并未很快平静下来。 那一刻她感受到了。 那颗年轻的心,在胸腔里有力的跳动着。 让她的心,也轻轻跳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番外偏开放结局吧,没有严格意义上的cp关系(确实小林年纪也太小了,所以不会写到她们在一起; 就主要写写全世界最好的小阿姨,是怎么走出过去的。 明天见…… 第82章 番外:几度秋 放寒假了,余庭秋给林宛买了张火车票,送她回老家。 少女穿白色羽绒服,系红色围巾,戴浅灰色毛呢帽子,衬得她格外白皙秀静,一双黑亮安静的眼眸紧紧盯着跟她说话的人。 “路上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也不要吃别人给的东西。” “嗯。” “箱子里放了自热饭,还有你喜欢吃的豆干和酸梅。” “嗯。” “出了车站不要坐黑车,太晚了打车回家,知道吗?” “嗯。” 余庭秋每说一句,林宛就点一次头。 说到后面余庭秋忍不住笑了,笑自己这么啰嗦,也笑她是个木头,除了“嗯”,什么都不会说。 “小木头……”余庭秋笑着说,“你再嗯下去,小心我生气揍你。” 林宛没再说嗯了,摇摇头:“你不会打我。” 余庭秋对她特别好。 给她买软绵绵的小熊,好看的白色羽绒服,雪花吊坠。 有时余庭秋加班很晚回来,看到她在做作业,还要端着一杯牛奶过来陪她说会话。 只是上次之后……余庭秋没那么爱逗她了。 不像以前一样,喜欢捏着她的脸叫她小木头,也不会总是调侃她,让她叫自己姐姐。 甚至那次,林宛洗澡忘拿衣服,本来想让她帮个忙送进浴室。 但余庭秋没应,只说她先出门,让她自便。 余庭秋看着少女脸上的浅浅梨涡,还是没忍住,伸手捏了把她的脸:“你这小孩,恃宠而骄了啊。” 林宛怔了下。 恃宠而骄……宠? 余庭秋却很快松了手:“好了,进去吧。” 林宛悄悄舒了一口气:“好。” 她顺着人潮往前走,快进站前回头看,看见那个人还站在原地,跳起来挥了下手:“姐姐!” “我过了年就回来!” 隔着人群,她忽然抬起手,围成小喇叭的形状,大声叫了一句。 说完就捂住了脸,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余庭秋也没想到这小孩平时是个闷木头,这会竟然会这么大声叫她。 她对林宛挥挥手,轻声说:“我等你。” 送走林宛,余庭秋开车去如银。 这半年她去如银去得少了,毕竟家里有个小孩,她心里记挂着,也不如一个人潇洒自在。 宁姐好久没见她,吆了一声:“这是哪阵风,把我们余姐刮来了啊?” “少来……”余庭秋一把拍开她的手,“之前太忙了。现在有空就来了。” 宁姐给她倒酒,笑眯眯地问:“你家那小孩挺水灵的,是不是很多男孩子追啊?” 余庭秋:“没听她说,她只说有个女生跟她告白过。” “啧啧,现在的小孩真是早熟又大胆……”宁姐不由感慨,“我们年轻那会儿,喜欢女生也不敢说啊。” 余庭秋晃了晃酒杯,瞬间出了神。 一上大学,她就认识了岑音。 她是敢爱敢恨的人,意识到了自己的喜欢,她主动追的岑音……整整两年。后来她们在一起,岑音话不多,但对她确实很好。 除了……岑音从不敢跟自己的朋友介绍她,也从不在外与她牵手。 仿佛她们相恋是多么可耻的事情。 再后来被岑音的母亲意外撞见。 岑音跟她说,要出国一段时间,请她等她。 余庭秋没等。 她跟岑音说了分手。 可是六年了,她还是留在原点。 “想什么呢?” “没什么。” 余庭秋仰头,将这杯酒一饮而尽:“再来一杯。” “少喝点……”宁姐只给她加了半杯,“别以为你家小孩不在,我就没人告状了啊。” 听她这么说,余庭秋勾起唇角笑了笑。 那次她喝多了酒,当时谈的那个小女朋友送她回家,把林宛吓到了,也闹了一会,所以从那以后她都很注意,再没多喝过。 宁姐转身去忙了,她就一个人坐在吧台前发呆。 前不久才结了一个项目,工作告一段落,好像有点太闲了。 很快有年轻姑娘过来跟她说话,一双眼睛温和沉静,嗓音却甜美:“姐姐一个人吗?” 余庭秋笑着摇摇头:“跟朋友一起来的。” 她看着那双眼睛,有种隐约的熟悉感。 等人走了才想起来……岑音也是有这么一双温和沉静的眼睛,专注看着人的时候很动人。 换了从前,她大概不介意交换个联系方式,如果聊得来,也可以谈一场快餐恋爱。 反正这么多年来都是这样的,这些年轻姑娘或是看中她明艳大方的外貌,或是看中她随手放在旁边的名牌包包,又或是看中她会撩又懂情趣。 她为这些女孩花钱捧场,买包送花,陪她们吃饭。 却时时刻刻吝啬着自己的真心。 以往都是这么打发时间的,现在她却觉得乏味极了。 她喝着酒,刷着手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上有新来电,是林宛家里的号码。 余庭秋立刻放下酒杯,跟宁姐打了声招呼,让开人群一路快步走出去,等安静了些才接电话:“小木头?” “小余啊,是我……”对面传来老人说话的声音。 “林叔叔……”余庭秋有点尴尬,“怎么了,小宛到家了吗?” 老人笑了笑:“到啦到啦。这孩子不好意思跟你打电话,非要我说呢。” 余庭秋笑:“叫她说话。” 过了几秒,电话里才传来清脆的一声:“姐姐。” “小木头你长本事了啊?不想跟我说话是吧?” 少女声音低低的:“我没有。” 余庭秋逗了她一句就停下:“到家了就好好休息,明年春学期压力会很重,寒假好好调整状态。别着急,慢慢来。” 林宛:“嗯。” “那挂……”余庭秋看了眼时间,不早了。 “我还有话要说……”林宛叫住她,“冰箱里有包好的饺子,你下班晚了可以吃点,别总是吃外卖了。” 余庭秋说她:“你什么时候包的饺子?年纪小小的天天钻厨房做什么,小姑娘的手就要十指不沾阳春水,知道吗?” 林宛:“可是,你点的外卖不好吃。你又不会做饭。” 余庭秋:“……” 没想到被个小姑娘这么嫌弃了。 林宛才低低笑了:“你是不是生气啦?” 那个尾音是轻快上扬的,清澈又悦耳。 余庭秋笑了:“大人不记小人过,不生你气了。早点休息,多陪爷爷。” 挂掉电话,她在路边站了会,才打车回家。 到了家,开了灯,房间里静悄悄的。 她换衣服,洗澡,吹干头发,总感觉家里少了点东西。 ……还是因为骤然少了个人。 到了年后,正月初十。 林宛提着行李箱,忽然回来了。 她没打招呼就回来,余庭秋先假模假样地骂了她几句,才开着车带她出去逛街,吃火锅,看电影,听音乐会。 这个单调乏味的新年尾巴上,多了几分亮色。 春天太短,转眼就热了起来。 余庭秋又张罗着给林宛买夏天的衣服,白t、热裤和裙子…… 林妈妈去世之前治疗太久,花了太多钱,林宛有两年没买新衣服了。 十七岁的少女,鲜嫩饱满似樱桃。 冬天穿着羽绒服还不觉得,夏天换上浅蓝色连衣裙,腰肢收得很细,胸前也浮现饱满美好的弧度。 余庭秋喜欢给她买衣服,买文具,买手链。 有时在路上看到女孩子们喜欢的杂志,听见她们讨论的手办,她都要买给林宛。 宁姐开她玩笑,问她是不是把小林当女儿宠。 余庭秋说不是,毕竟她跟林宛只差了十几岁,没那么夸张。 只是因为,林宛是个很真诚的女孩。 她很多时候只会说嗯,不爱笑,也总是没什么表情,更不会说好听的话。 但余庭秋知道她很喜欢自己。 不然她不会在车站跳起来喊她姐姐,也不会过年提前好几天回来陪她。 夏日渐深,草木扶疏。 林宛的十八岁生日到了。 余庭秋提前好久给她准备成人礼物,白色流纱舞裙、尤克里里、两只钢笔、一盒鲜花书签…… 她攒了两个月,想到什么就买什么,放了满满的一个大箱子。 林宛看见她抱出一个这么高的箱子,打开盖子一看更是愣住:“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余庭秋拍了拍她的头:“不然呢。除了我们小木头,我还能送给谁呢?” 林宛:“你说你有个小侄女……” “她啊……”余庭秋以一股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那没良心的小东西,有了老婆忘了我,最近在国外跟个项目呢。” 林宛抱住箱子:“是我的了?” 明明是询问的语气,但她吃力地抱着箱子的样子有点可爱的霸道。 余庭秋笑起来:“是是是,是我们小木头的。我们小木头哪怕长大成年了,也是我心里的小公主。” 她是真的喜欢林宛的性格。 坦荡,大方,并不忸怩。 对自己喜欢的人,她也一向是毫无保留地对她好。 林宛把箱子抱进房间,像怕被谁抢走一样。 一向不爱笑的少女,眼眸弯弯的,梨涡陷进去:“我的,都是我的了。” 余庭秋的心都要被她可爱化了:“是你的了,走吧,我带你出去吃海鲜,还订了蛋糕。” 林宛很喜欢吃甜品,一听到蛋糕眼睛就亮了,挽着她的手就走,重重点头:“嗯!” 余庭秋失笑。 真是个“嗯嗯怪”。 余庭秋订了顶楼的位置,视野极佳,风光独好。 只是还没上菜,她接到电话,听了很久,才挂。 她抬起头:“小宛。” 林宛被她这副郑重的样子吓到了:“怎么了?” “我要去看个朋友,她,她车祸了……”余庭秋一边说话一边站起来,“对不起,我今天不能陪你吃饭了。抱歉小宛,本来想好好庆祝你的成人,但是……” 林宛拒绝了她要送她的请求:“知道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余庭秋转身离开,背影匆匆。 一路开车到医院,两个红灯等下来,原本急切的心情淡下去。 站在病房前,她甚至在想:我来做什么? 可来都来了,她还是敲门进去。 躺在病床上的人一见到她立刻想坐起来,被护士一把按住了:“你躺着,别动!” 岑音紧紧盯着她,嗓音艰涩:“庭秋……” 余庭秋紧捏着包,一步一步走过去,站定了,才问:“不严重吧。” “还好……”岑音看着她,低声请求,“你能不能坐下来?” 余庭秋站在没动。 岑音伸手,拉了下她的衣袖:“庭秋。” 护士低着头记录,没注意到她们说了什么,耐心交代:“胃疼成那样还开车,现在只是撞伤肋骨也是运气好,还好没撞到学生……好好躺着,哪都不许去。” 没撞到学生? 余庭秋呼吸一凝。 她是去……永大附近找她的吗? 余庭秋在床边坐下来,背对着她:“我帮你打电话给你的助理?” “她出差了……”岑音低声问,“你能不能陪陪我?” 余庭秋不说话。 岑音右手上插了针头,却慢慢地挪过去,覆过她的手:“算我求你。” 余庭秋皱起眉头:“你不……” 这句话还没说完,她一抬起头,正好看见门口站了个人。 还没反应过来,林宛已经转身跑了出去。 她在哭…… 余庭秋立刻站了起来:“小宛!” “那小姑娘是谁……”岑音拉着她,“你别着急,我让人帮你……” 余庭秋拂开她的手:“不用……我走了。” 最初那几步尚还有些犹豫,可一想到那小孩哭着跑远了,她再不迟疑,也顾不上岑音叫她的声音。 她抛开岑音,追了上去。 可她还是晚了几步,就看到林宛拦了辆车,驶入干道。 等了个红灯后,她彻底找不到她了。 余庭秋不知道去哪找她,开车回去那家餐厅,也没看见林宛的影子。 就看见满桌的菜已经凉了,红丝绒蛋糕上的蜡烛融化低落,无人问津。 她的心像被针扎了下,疼得厉害。 林宛年幼时父母离异,母亲车祸,父亲不务正业,又早早失去母亲……她本该好好对她的,她说过要给她一个最好的成人礼。 可她把她抛在这里了。 余庭秋开车到林宛的学校,到她喜欢去的公园,经常去的书店,都没找到她。 直到天黑,她回家。 电梯门打开,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前走,才看见门前少女蹲在地上,双手抱膝环成小小的一团,听到声音才仰起头看她,眼眸黑亮澄澈:“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那瞬间她下意识就想说不会,但她忍住了。 她从少女眼底读出很多很多……曾被忽略的情愫。 或许她不是一点没察觉到,但她只是不愿意去想。 所有的逃避造成了此刻的左右为难。 她怕伤了林宛的心,但她又怕给她不切实际的幻想。 沉默好久,余庭秋打开家门,朝林宛伸出手:“先起来。” 她没回答那个问题,自顾自得说:“你累了,早点休息。” “我知道……”林宛叫住她,轻声说,“我知道那个人是你前女友,那次宁阿姨跟我说,她说你……喜欢那个人很多年,但她伤了你的心。你等了她很多年。” 余庭秋轻轻呵了一口气:“也不全是在等她。等过两年吧,后来没等了。我只是没想到她会回来。” 提起前女友,她的声音里并无留恋,只有惆怅:“好了……小木头,你先回房间吧。” “姐姐……”林宛站在没开灯的客厅里,语气认真地问,“让我来爱你,好不好?” 余庭秋说不出来话。 半晌,她才低声说:“小木头……不可以。” 这句“不可以”就彻底封死了林宛所有的情愫。 不是不好,而是不可以。 而她也是懂事的,就连被拒绝,也没多说什么。 她还是那个安静不爱笑的小木头,只是临近高考了,她住在了学校的宿舍,没再回来。 余庭秋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伤心,难过,又难堪……她更怕自己影响林宛的成绩,不过这小孩让人很放心,月考成绩还是平稳。 一直到高考。 考完试,林宛就回了老家。 成绩出来那天,余庭秋没忍住,先给她打电话:“小宛……考得还好吗?” 那端少女语气很平:“嗯,还可以。” 余庭秋:“把你的分数发给我,我帮你看看学校。” 她是热忱真诚的人,实在做不到冷眼旁观,一路帮林宛选学校,选专业,填报志愿……一直等林宛拿到录取通知书,她才松一口气。 林宛被南方一所名校录取。 余庭秋忍住了,没去给她庆祝。但八月底,林宛打过电话来问她:“我大后天去学校。明天能不能来拿走我的东西?” 她上次走得太匆忙,什么都没带上。 余庭秋只能说好。 再见到林宛,她笑着笑着声音都哑了:“小孩,你是不是瘦了啊?” 林宛低下头:“嗯。” 余庭秋笑:“还是那个小木头。” 她帮林宛收拾行李,还是忍不住想对她好:“要去学校了,买电脑了吗?” 林宛:“没有。” 余庭秋带她去买电脑,又买了衣服,还有永州特色的零食,给她塞了满满一个行李箱。 林宛只住了一天就走。 余庭秋去送她。 等在车站,林宛没进去,她也没走。 文雅秀气的少女低着头,长久的沉默着。 余庭秋别过眼,心底沉甸甸的,喘不过气。 无法形容那种感受,像是曾紧密相连的,温柔呵护的心,忽然断开了。 余庭秋叫林宛在原地等着,去便利店买了甜牛奶和面包,递给她:“路上别饿着。” 林宛抬起头,叫她:“我知道。” 余庭秋嗯了声,还要说什么,手机响了。 是岑音的电话。 她往旁边走了几步,才接通:“岑总,我想我跟你说过了,不要再找我了。” “庭秋……”岑音嗓音艰涩地说,“我做了个检查,身体状况很不好,我怕我再没机会了……你能不能再跟我见一面?” 余庭秋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能。我们早就没以后了。” 岑音自嘲地笑了下:“你还是这么狠心。庭秋,以前是你先追我的。” 余庭秋:“是,我先追你的。但也是我跟你提的分手。” 岑音没说话。 她想起那天在病房,余庭秋为了一个女孩,抛下她离开的样子…… 那瞬间她看着昔日恋人的背影,手还尴尬地停在半空,第一次感受到了被抛下的难堪。 “左右说到这里……”余庭秋继续说,“我也跟你把话说清楚。岑音,在你松开我的手那天你就该知道,我不要你了。” 岑音,这是重逢以来她唯一一次叫她的名字。 余庭秋说:“像扔掉的东西,我不会再捡回来。” 岑音…… 我不要你了。 她笑着笑着,掉了一颗眼泪,反手擦掉。 挂了电话,余庭秋看见林宛等在旁边。 那双浸了江南烟雾的眼眸黑亮,眼睫轻轻扑闪着,这么清澈的目光,爱与恨都分明。 她朝林宛笑:“放心,我不会再丢下你的。” 林宛愣了半天,才点点头:“嗯。” “好了……”余庭秋拉过她的行李箱,“真的要进站了。” 隐约有火车经过的轰鸣声,见证着这人世的悲欢。 在离开之前,林宛还是轻轻地叫她:“姐姐。” 余庭秋忍着泪意:“嗯。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看书,锻炼身体,知不知道?” “知道……”林宛点点头,“我有话想对你讲。” 余庭秋没说话。 “对不起,那天是我没忍住。” “我不想让你为难。” 余庭秋:“小木头……” 林宛:“太早了,我知道的。再等我几年,可以吗?” 她知道余庭秋的等待是苦涩的,也知道让她等待是残忍的。 但她不得不说。 余庭秋按住发酸的眼眶。 等待……她可以吗? 曾有人把她的真心践踏到泥里。 少女没等到她的回应,继续说:“你知道吗。古人说剖心为证,可惜我不能把我的心剖给你看。” 请你相信我。 一定相信我。 “胡说……”余庭秋有点生气了,打断她,“小孩不许乱说这种话。” 林宛却朝她笑起来,梨涡浅浅的。 那么炽热明亮的情意,真诚又热烈的,让人无法抗拒的。 “我真的要走了。” “姐姐。” 余庭秋不敢去看她,同时转身:“走吧。” 一路走出去,站在阳光下。 余庭秋抬起手,感受到阳光的温度。 在火车的轰鸣声中,她忽然轻声说:“小木头。” 这份喜欢的确叫她为难,叫她羞愧难当,但也让她由衷感激。 这么多年,她还陷在那段失败的恋情里。 她一直在自我否定,也自我怀疑,是不是因为她真的很差,所以才会被抛下。 她是不是一个……很糟糕的人。 她是不是不配得到真挚的喜欢? 这些年,她笑起来时随心恣意,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不快乐。 她交过好几任女朋友,都跟前女友有相似之处……她对她们宠到挥金如土,但从不愿意有身体接触,她满心抗拒,一碰到手就恨不得马上结束关系。 她不是在怀念她的恋人,只是一种自我欺骗。 她希望从这些与前女友相似的女孩身上,感知到一点点自我肯定。 ……她也值得真挚的喜欢,对吗? 可她感知不到自己的心。 直到现在。 她终于感受到澄净的喜欢,干净透亮的心。 她也感受到自己的心动,她不用再去怀疑那个人为什么喜欢她,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但她并不觉得她们是合适的。 抛开所有的外界因素,小木头对她的感情,更多的是信任和依赖。 那,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爱。 而她也再没勇气等任何人了。 余庭秋往前走。 起风了…… 秋意起了。 闲云潭影水悠悠, 物换星移几度秋。 又是两个秋天过去。 最初余庭秋还问过林宛的事情,后来她知道那小孩的生活渐入正轨,也彻底断了自己的念想。 林宛也没找过她。 生活似乎还是一成不变。 但她知道,她终于从数年前那个分手的下雨天走了出来。 到第三年的正月初十。 那一天下着雪。 有个消失好久的人发来消息:“下雪了。姐姐。” 下雪? 南方也会下雪吗? 余庭秋抓起外套就下了楼,穿着拖鞋深一步浅一步地走在雪里。 远远地看见雪里站了个女孩,落了满肩的雪,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手机里又弹出一条消息。 “小木头,也会开花。你知不知道?” 余庭秋笑。 以前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 她的小木头,在雪地里等待久了,开出雪花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跟《灯》,写的成长的故事。 程老师和余小萝,永远白发如新,倾盖如故。 这半年工作忙,这本几乎请了我写文四年请的假的总和。下本会先存稿,更新问题和视角问题都会注意。 完结全订的抽奖挂在文案上啦。新文还没想好开哪本【记得收藏我的作者专栏呀!】 我先冬个眠。下本见! 《心动三重奏》《在时间之外》也给个预收吧!贴下心动的文案,我明天再改改。 文案一: 陈汀穿进一本名叫《宠爱》的古早总裁文。 女主为了男主失去家产,双腿骨折,尊严扫地。 陈汀:怕是有那个大病…… 她夺回家产,手撕绿茶,解决渣男时正好发现男主未婚妻是个清清冷冷大美人,相当合她眼缘。 前一秒撕了小三,陈汀转头说:“姐姐,这花好看,送你。” 路辞盈礼貌回应:“哦,谢谢。” 别以为她认不出来,这是从小三怀里扯来的花。 下一次虐完渣男后撞见路辞盈,陈汀一秒柔弱:“路总,我怕打雷。” 路辞盈面无表情:“那你过来我这边。” ——演,她看她能演到什么时候。 可后来,陈汀对她说:“姐姐,我很喜欢你。” 这次路辞盈愣住:“真的?” 文案二: 半年后,陈汀打算环游世界,潇洒自在,却被拉住:“不是说一辈子最喜欢我吗?” 陈汀为难:“一辈子啊……” 当初她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路辞盈笑意渐深,塞卡给她:“钱够了吗,不需要更多吗?协议结婚两个月,陪我演戏,毕竟你演技不错。” 陈汀眼睛一亮:“倒也不是不可以。” 协议开始,陈汀表现良好,演技一流。 对家长装小白花柔柔弱弱温良识大体; 对烂桃花捍卫正妻尊严假装吃醋让路总满意。 没想到同居夜里,路总提出某些奇怪要求。 路辞盈:打雷了,你像以前那样柔弱扑到我怀里; 陈汀:?? 路辞盈:今晚你是温婉端庄的大家闺秀,被我这个恶霸强取豪夺占为己有,你娇羞欲泣欲拒还迎。春宵一刻值千金,请开始你的表演:先脱衣服吧。 陈汀:这戏我没法演。 路辞盈:很好,那我自己动手。 #我以为我只要演小白花没想到你让我演洞房# #协议结婚后我发现老婆心怀不轨怎么办# #女主你搞事业啊你搞我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