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经纪人和顶流BE了》 第1章 消息 【惊！烨哥要和前经纪人上综艺了！有人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 【真的假的，他们俩不是早就分道扬镳了吗？怎么还能捆在一起，这是什么操作，我怎么看不懂？】 【大概率是真的，叶子们在群里问过群主了，说是专门为了公司宣传，策划的这档综艺。炒作炒作，当然要拿出点话题才能炒起来。】 【等会等会，刚写完作业没跟上节奏，经纪人能上什么综艺？恋综？室内竞技？】 【楼上小心被黑哈，说恋综容易被打！】 【恋个屁，我们烨哥拒绝跟黑经纪绑定！职场类综艺，《金牌经纪人》，听起来就是宣传公司经济部的，应该没烨哥什么事，要公司真敢强行组cp会遭天谴的！】 庄小文扫完帖子，心脏咚咚直跳，听到外面脚步声，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一个男人走进办公室，模样看上去很年轻，戴着一副银边眼镜，白色衬衣，黑色西装裤，气质清雅，他眉眼迎着会议室窗外的阳光，清俊容颜镶上一层茸茸的金边，漂亮得像明星艺人走错了部门。 “老大。”庄小文连忙站起来，把桌上早已准备好的资料递过去。 谢离“嗯”了一声，垂眸扫了一遍文件，庄小文小心翼翼打量着自家老板的脸色，想着今天要对接的综艺任务，大气不敢喘。 天衡寰宇以艺人经纪起家，如今小半个娱乐圈的经纪约都签在了天衡寰宇旗下，不是本部就是各种工作室，而这个部门最大的老板就是谢离了，当然谢离上面还有执行总裁和一堆股东，他在业务上有话语权，但在公司运营层面上，权重还是差了一点。 这不，开年娱乐圈震荡不小，为了加大曝光度，公司决定以经纪人为噱头，做一档开天辟地的综艺出来，股东们亲自下场软硬皆施，要谢离做节目的定海神针。 这主意也不知道是谁出的，有种挑事的苗头，庄小文腹诽不已。 “网上什么反应？” 谢离清淡的声音响起，庄小文一个激灵，脱口而出：“都挺好的，综艺预热大家都挺期待的。” “期待？”谢离低声重复，庄小文干笑了几声，预告上线一个小时，百分之八十负面评论，她哪敢说呀。 谢离工作时一贯认真严肃，让人瞧不出心事，庄小文也不知道自家老板在想什么，可她觉得如果他知道了网上的言论，再强大的人都会难过吧。 曾经那么要好的一对搭档。 “综艺行程从周五开始，今天需要提前录一个采访，单人的。我看了一下您的时间，11点有半个小时的空闲，可以安排录制。”庄小文收拾了一下心情，看着时间计划表，履行助理职责。 “把采访稿给我，11点直接让摄像师过来。”谢离言简意赅地吩咐，依然不带一丝多余的情绪。 庄小文点头，时间紧，她赶忙抱着文件出去了，办公室门刚一打开，外面就涌进来好几个知名经纪人，瞬时把谢离的身影淹没在人堆里。 真·日理万机。 她想起民间广为流传的那句话：天衡寰宇离不开谢离，在今日忙碌到极点的场景之下，又一次体会到内中涵义，看看他身边这些经纪人，一半是被他一手带出来的，另一半是奔着他名号来的。 包括她自己。 也难怪ceo要谢离帮忙稳固江山，江山有一半是谢离的。 * 谢离处理完日常事务，终于还是拿起了那两页采访稿。 上面稀疏写着几个问题，第一页还比较日常，诸如：为什么想做经纪人、一开始怎么调整心态、遇到过最棘手的事情是什么，题目特别像采访知识类博主，友情帮助职场新人答疑解惑。 第二页就有点狗仔味道了，问的是：对于之前带过的这些艺人，有怎样的评价，哪一个让他印象最深，为什么。 谢离拇指捻了一下纸边，思索着要怎么回答合适，因为第二页的答案好像只有一个，怎么都绕不开，也没什么理由绕开。 他只专心带过一个艺人，就是如今的娱乐圈顶流周烨。 从21岁到25岁。 然后他撤出了周烨的团队，接管了天衡寰宇经纪部，再也没和周烨碰过面。 整整一年时间，周烨回来，他出差，周烨进组，他回来，在外人看来要叹一句阴错阳差，于他而言，似躲非躲，真正的理由只有他自己清楚。 结果到头来，还是没躲开。 不过他是个公私分明的人，按捺下心里那些异样，等庄小文领着摄影师进来的时候，他已经想好自己要说的词了。 采访用的是自然光线，摄影师找好角度，庄小文做临时主持人提问。 谢离对镜头不敏感，平时什么样镜头面前还是什么样子，他其实是有点紧张的，但面上显不出来，还是那个优雅又职业范的总经理，他对庄小文点了下头，示意可以开始。 庄小文轻咳了一声，开始照稿往下念，语气尽量平缓，不带任何唏嘘感慨，谢离也答得不咸不淡： “……我工作以来，只带过一个艺人，就是周烨周先生，我们共事了六年，如果说印象最深的，大概只能说周先生了，” “他是个很敬业的艺人，能从龙套开始起步的年轻人都很有魄力，这一点不可否认，我记得m杂志曾经专访的文章里也提到过，周先生身上有种韧性，值得每个年轻人学习，”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我也一样。” 摄影师眼睛从机器后面抬起来：“……”这绝不是他想要的效果，采访没料，要难为死制作方了，这番说辞很难跟观众交差。 “要不再多说一点？”摄影师开口和谢离商量，庄小文在旁边犹豫了一下，拉了下他的胳臂肘。 谢离没注意这些细节，唇抿作一条直线：“还需要爆点？” 摄影师心道“那必须的”，冲着他点了点头：“作为前期专访，需要出稿件和视频预告，现在材料不太够啊。” 庄小文额上见汗，谢离不为所动：“经纪人的工作更多是在幕后，每天按时间表推进，如果要爆点……” “……可以去艺人那边多了解了解。”语气平和极了，听起来也确实是那么回事。 摄影师哑口无言。 庄小文心脏又开始颤巍巍地跳动了，她及时插进话，对谢离说：“老板，预告大概节选半分钟就可以，余下的资料我单独再补充，放宣发稿件上够用了。” 谢离点了点头，看着庄小文和摄影师离开。 掌心微热，他放松了一些，倚在沙发上，头脑有片刻的空白，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悄悄放肆了一把。 他想了想，如果是真实的自己，肯定不会这么回答，他会说，周烨是最好的演员，值得最好的一切，他做经纪人，只为了能看着周烨登上最高的领奖台，这些勇气都是因为那个人是他。 相信这个爆点一定能引爆网络，可惜不能说，哪怕在周烨面前，他都不能这么表达，再直白一些，应该是： 他喜欢周烨，喜欢到骨子里了。 第2章 心跳 谢离最近睡得不太安稳，有时候会半夜醒过来，黎明前再睡一小会儿，这种糟糕的睡眠质量，只出现在之前跟组的时候。 那时，周烨的戏一部接着一部，白天他要和场务副导对内容，晚上要列第二天的行程表，忙得脚不沾地，恨不能一天有72小时，晚上也不敢睡太熟，稍微有点动静就会被惊醒。 拍摄地条件差，没有像样的酒店，大多数时候他和周烨都会睡双人间，他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周烨，又疲倦又快活。 以前不开窍，以为那是一荣俱荣的成就感，后来懂了，是弯成蚊香暗恋的满足。 到了现在，变成了一种不可明说的烦恼。 全世界都觉得他和周烨这对搭档be了，上升期和艺人解绑的经纪人，大都因利益纷争。 粉丝爱正主，也不管事实如何，反正解绑了就是经纪人吃里扒外不是人。 周烨的粉丝们叫“叶子”，粉丝群叫“哥哥的专属森林”，谢离这种行为被称为“背叛森林”，有粉丝戏称他“告别了周烨这棵大树”，简直惨不忍睹。 一年前，他把帖子翻到最后反而笑了，粉丝的评论竟然有一刻覆盖了他难过的情绪，甚至有些释怀，幸好撤离及时，否则粉丝就不是这么骂他了，经纪纠纷比感情纠葛要好，为他保留了一点颜面。 连周烨都信了。 他想起离开前，周烨拉住他，满眼吃惊的样子，那么大一个人跟个小孩子似的：“真的和工资有关？”然后不由分说，一把将自己的卡塞进他手里。 谢离把卡推回去。 周烨眉头皱紧，又将他扳正看着自己，问：“说实话！难道有人欺负你了？” 谢离看着他，心想，是啊，欺负我的人不就在眼前么，然而这么说也不对，他一时也想不明白，就摇了摇头：“工作调整罢了，经济部缺人手，需要整合公司内部资源，沈总和我谈了很久，我觉得这条路更适合自己。” “……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不爱说话，其实对外的商务我不擅长。” 他记不清周烨的表情了，大抵是失望的吧，后来他们两个就很少联系了，都太忙了。 谢离在综艺正式开始录制之前，跟公司请了一天假，约了好友苏思奇一起吃饭。 苏思奇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放钢琴曲，听筒里都是治愈，听完谢离的邀约，他揶揄了一句：“是不是激动得睡不着觉？” 谢离认为“大可不必”，他还是想踏踏实实睡个觉的，所以他才要见专业人士。 苏思奇除了是他极要好的朋友，还是个心理咨询师，虽然他自称半吊子，却帮了谢离不少忙，之前周烨接戏接过爱情悬疑类的剧，谢离就拿着剧本找过苏思奇。 分析得头头是道，比他强。 苏思奇是谢离的大学舍友，宿舍六个人，毕业以后只有他们两个还留在本地，一个成了经纪人，一个转行去做了心理咨询。 苏思奇有次和谢离开玩笑，说他们这是殊途同归——都是琢磨人的。 “你说说你，一棵树上吊着，已经多少年了？”苏思奇喝了口啤酒。 谢离回：“不记得了。” 是真的不记得了，很多粉丝以为谢离和周烨是从进圈开始搭在一起的，只有少数人知道，谢离和周烨是中影校友，大二的时候他们就混在一起了，放学一起打篮球，选修课挨着抄作业，连周烨的毕业作品都是谢离写的剧本。 苏思奇刚知道谢离喜欢周烨的时候，特别平静，甚至还诡异地说了一句：“我以为你俩早在一起了。” 而后把自己眼见为实的证据一股脑拍在桌面上，一条一条跟谢离捋： “你俩，明明不是一个学院，非要绑在一起上戏文课，你那么讨厌和人说话，特意选了编剧专业，结果毕业好好的编剧不做去做经纪人，这都不是真爱，算我眼瞎。” “那你这点还真看错了，我上学的时候没喜欢上他呢，顶多是好感。” 苏思奇不信，只能说他爱而不自知，硬是把谢离的心动时间轴往前提了三四年。 更唏嘘的是，苏思奇觉得周烨对谢离也是“非一般的好”，有几次苏思奇实在不忍好友难过，劝谢离去印证一下，万一两个人是双向奔赴呢，这不是皆大欢喜吗，却被谢离言辞否决。 “他不喜欢男人。” 娱乐圈光怪陆离，男男女女浸润其中，太多的细节和场景可以说明问题了，谢离之所以选择彻底解绑，就是因为他发现这段暗恋没有尽头。 他在周烨一次次厌恶的眼神里败北，前仆后继的同性追求者展现的结局，让他怂得非常彻底，从一开始蠢蠢欲动，到后来心如死灰。 外加上疯狂的唯粉，简直是在灰烬上又踹了几脚。 谢离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只能控制一下两人的距离，时间长了，自然就好了，煎熬总有尽头，等心头的烈火熄灭了，也就不会祸害森林了，大家相安无事。 “这次沈非把我和周烨身边的人都拆了，重新做了匹配，我和周烨再次合作话题够足，同时还能带一带公司其他艺人的热度，尤其是刚进公司的几个新人，”谢离顿了一下，补充，“全程四期，拍一个月。” 他说完话，苏思奇恍然大悟：“你准备告白了？” 谢离无语。 苏思奇磕得起劲：“我真觉得你应该试一把，人生在世贵在体验，没准你俩能携手创造十个热搜。” 谢离不说话了，模样好似回到了大学的时候，心里想得特多，面上适可而止，不禁逗，苏思奇笑出声来：“我就随便一说，你就随便一听，反正你苦恼的事情肯定不会发生。” 谢离抬眼。 苏思奇接着说：“很简单，你现在的困扰是怕周烨察觉到你的心思，既然你已经决定隐藏起来，不妨换个角度，站在周烨的角度想一想，” “其实不过就是老同学、老搭档再次合作，你们两个也没有纠纷，他或许对你突然离开感到不解，但不会上纲上线，兄弟之间没有隔夜仇，没你想得那么复杂，” “developing the characters，代入一下你的人物角色，你只是他的经纪人而已。” 这句话如今听来真是又冷酷又无奈，谢离知道他说得对，是他自己想得太多了。 “实在不行你就表白，伸脖子一刀，给自己画上个圆满的句号。管它be还是he，不就是个结局嘛，又不能代表你人生没救了。”苏思奇正经不过一秒，再度放飞自我，开始叭叭。 “……”被他叭叭完，谢离觉得自己怎么选择，人生都没救了。 回到家，谢离把自己塞进了毛绒绒的毯子里，床上一盏昏黄的灯光，他摸出手机，第一次冷静下来，正视即将要面对周烨这件事。 明天就要见到他了，也不知道他一年以后有什么变化，见面的第一句会说什么，会不会怪他？ 他想起他们上大学的时候唯一一次冷战，是他出去和自家小两岁的侄女去游乐场玩了一天。 侄女购物狂，他顾着帮她拿东西，一整天没碰手机，回家路上才发现手机有十个未接来电和语音，从上午到傍晚，全是周烨给他打的。 他赶快打字，解释了一下情况，结果周烨一晚上没回他，第二天才懒洋洋地堵在他宿舍门口。 “还以为你私奔了没带我。” 谢离：“……” “今天也是我来找你，”周烨挑眉，“你都没来找我。” “我看你昨晚没回我信息。”谢离无奈地说。 “哦，那叫冷战，你昨天冷了我一天。”年轻时候的周烨，特拽。 “那今天呢？” 周烨摸摸鼻子，不以为意：“冷了一个晚上，我够本了呗。” 谢离想，那他完蛋了，冷战了一年，怎么才回本？ 他打开微信最上面置顶的人名，想了很久，终于在23点58分敲下了字，微信叮的一声发送成功，只有三个字： “明天见。” 他盯着屏幕，23点59分50秒，对面传来一条回复，也很简单： “明天见。” 他看了好几遍。 第3章 拍照 谢离第二天赶到拍摄地时，摄影棚里全是人，工作人员在挪机器，把中间的场地空出来摆上道具。 这次综艺偏向职场，艺人与经纪人之间的故事为主线，一方面借经济部推广公司品牌，另一方面也还原了艺人的生活工作场景，有点揭秘的味道，能吸引大批粉丝关注，赚足眼球。 除了谢离和周烨这组老搭档，还有两组，一个是唱跳出身的偶像艺人驰宇和他的经纪人叶溪，另外还有一个二线挺有噱头的演员黄牧童，配的是新入组的小经纪阿速，三组分别代表职场的不同阶段，打反差。 里面只有驰宇那组是长久合作关系，其余的都是特意安排，综艺录制期间，各组分开拍摄，大部分时间不会碰面。 第一天不算进正片，单纯是为凸显本次的主题，拍摄宣传海报，全程摄像机跟拍，穿插双人采访，行程满满当当。 谢离起了个大早，跟导演对流程，作为经济部老大，他要提供专业内容辅助拍摄，从脚本到剪辑，他需要参与编审。 “所有经纪人都穿简单些，不用化妆师，平时他们跟着艺人四处跑，没工夫打理很正常。艺人要保证他们出镜的造型，还沿用之前的化妆师就好，不需要节目组另找了。公司出品的节目，这部分经费可以省下来。” 谢离说话的时候，旁边有镜头一直对着他，虽然知道是在拍素材，但谢离还是有些不适，他并不喜欢镜头，以前就是如此。 导演摄影专业出身，知道什么内容最有爆点，指挥摄像师直接架在了谢离身边，光影烂漫，四周杂乱无章，唯有这个人，在尘埃里闪闪发光，导演第一眼见到谢离，就明白为什么制片人要说服公司派谢离出马了。 这人长得也太好看了。 他垂眸说话的时候可以看到眼睫，很长、向上弯翘着，注视着一个人，多情又清冷，镜头里是有故事感的，这点在演员身上都不一定能找到，却在一个幕后工作人员身上看到了。 他很适合进娱乐圈做演员，和任何人都会有cp感。导演挖空了心思琢磨，这次临危受命，他无论如何也得整出水花来，综艺要么有大爆的黑马，要么有可以炒作的cp，眼前现成的就不错。 “谢总，这样吧，职场综艺确实应该还原现实，你就按照在公司里的穿着就可以，开会的时候怎么穿现在就怎么穿，经纪人身份位置各不相同，才好出内容。” 谢离愣了一下，他今天为了拍摄，特意换了个黑色的卫衣，低调得很，现在听导演的意思是要换回正装了。不过想想也有几分道理，开拍第一天需要立人设，职位就是最好的出发点，于是就应了他的提议。 等谢离走进化妆间，导演扑在台本上，叫来摄制组的主要工作人员，重新制定了一下拍摄标准和剧本大纲。 “给我格外注意谢总这部分，只要他在场，多分一个机位过去，特写镜头和远景一起拍，他和周烨这对组合，要为咱们这部综艺引流，效果就看他们俩了。” “不过导演，我听说这两人不是很合呀。”副导迟疑了一下，网上消息太多，前天热搜榜就上了四个，话题是正面的，但下面评论区简直没法看。 “合不合无所谓，炒出来就是热点，不担心流量。”导演嘿嘿一笑，这事他也提前了解过，没什么问题，动手在剧本大纲标注了几个重要部分，他深觉这次综艺接对了，不缺广告商，也不缺热度，就看怎么操刀了。 * 服装组给谢离准备的是一身黑色西装，料子有特殊的垂感，谢离对牌子瞬间了然，m-stone万石高奢超季新款，周烨代言的高奢品牌之一。 “这一套适合艺人穿。”谢离说，超季新款不该出现在这里。 服装组组长也没多说，直接搬出ceo沈非，笑眯眯说：“跟沈总那边批示过了，品牌方也没异议，拍宣传照没问题的。” 谢离一时觉得怪怪的，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想来自己都愿意上综艺了，就听节目安排吧，拍摄交给专业人士，自己带着经济部做好品宣，各有分工。 他换上衣服，衬衣有暗纹，阳光下纹路是浅银色的，领带是素净的黑色，整体搭配干净利落，衬得谢离整个人又亮堂了几分。 他侧过身子逆着窗外的阳光，几个小助理围着他做调整，众星环月一般，腰身线条紧窄却不单薄，漂亮极了。 周烨进来的时候正看到这一幕，他的视线定在谢离身上，许久没挪开。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谢离了，不只一年，可能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他的目光从他的肩背滑至腰线，觉得眼前的人似乎瘦了不少。 但他没有立刻上前，大抵近乡情怯，漫长的分别让他患得患失，在过去一年如同绳索牵扯着他，让他不敢贸然行事，收敛了不少“坏习惯”。 谢离终究看见了他，身边的人反应太大，他眼又不瞎。 隔着人群，他看着男人向自己走来，接近一米九的个子，像头狼从绵羊堆里冒出来一样，摄人得很，他听到心跳复苏的声音，伴随而来的第一种情绪，竟是酸涩里夹杂着尴尬。 助理弯身在旁边摸索着领带夹，还没选到合适的，周烨已经上前一步，取下自己的领带夹，扣上他的。 谢离愣住了。 周围的工作人员也都愣住了，几个服装组助理连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旁边的化妆师直接让开，像极了躲出去看热闹的样子。 周烨给他整理了一下前襟和夹子的位置，那么高一个人微微垂下头，像只大型的獒犬，在他面前刷存在感，不可忽视地冲进谢离的眼底，占满他的全世界，他心脏咚地猛跳了一下。 就见周烨咧嘴一笑，抬头看他：“这身衣服正好，和夹子挺配。” “怎么，看到我太激动，呆了？” 谢离被他略带调侃的一句话点醒，从梦境里抽离出来。 远处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了，有那么一两句尖锐的话钻进耳朵里，周烨的脸色似乎沉了沉。 谢离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一直盯着周烨，未免遭受舆论猜疑，他往后退了一步，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自己洗脑，不要听，不要看，只要周烨是正常的，他按照原定剧本来就可以，千万不能加心理描写，更要控制自己别乱加剧情。 “你已经见过导演了？”他尽量舒缓语气，选了一个大家都不会尴尬的话题切入，平淡地开口，拿出公事公办的职业素养。 周烨顺着他的话说，压迫感收敛以后，没有让他为难，只盯着他的眼睛，漫不经心地答：“还没聊呢，这不是要先来找你么，经纪人不在，怎么开工？” 谢离怕两人呆在一起时间长了，自己控制不好情绪，赶快丢下一句话，先和助理离开了：“你先在这里等等造型师，今天还有其它行程，我出去和导演对下台本。”根本没给周烨闲聊的机会。 周烨看着他略显慌乱的背影，“啧”了一声，舌尖抵着上颚卷了卷。 不急，他心道，还有大把的时间。 * 所有综艺开端都是拍宣传照，驰宇和叶溪形象是属于活泼挂，驰宇唱跳出身自带阳光特质，叶溪外表看起来老实巴交，其实极有个性，俩人换上乐队组合服装，一个弹吉他，一个递话筒，看起来很好玩。 黄牧童和阿速还不太熟悉彼此，穿得都是休闲服，阿速有些拘谨，站在旁边不知道该怎么摆姿势，黄牧童脾气有点暴躁，眼看着不耐烦了，一个人在旁边和助理聊天，也不怎么管阿速，导演看了两人一眼皱了皱眉，为了减轻阿速的压力，就摆了个最简单的姿势。 等轮到谢离和周烨的时候，导演却拦住了他们，指挥场务把场子清空，递过来两束玫瑰花。 “你们穿西装颜色深，不配点鲜花不好看，这样，你们就冲镜头站着，一人拿着一束花。”导演大手一挥，作指点江山状。 奇妙的感觉又回来了，谢离抿唇。 其实不止谢离觉得奇妙，现场不少人都露出了一副吃瓜的模样来，说不好是吃哪种瓜，庄小文在镜头外眉头更是皱得扭曲，场中两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周烨的笑容淡淡的，谢离干脆就没笑，可这画面和谐中透出一丝诡异，仿佛在什么地方看见过。 身边有窃窃私语声传来：“诶，你说这算什么，我怎么觉得不像昔日仇敌相见分外眼红的样子啊？” “那可不，他俩这个站位特像影楼拍照。” “什么影楼？” 庄小文一个激灵被点醒了，什么影楼？说的是婚纱影楼吧！？而且不仅像影楼，还像民政结婚照，就差背后换成红色了，再给他们ps一个本！ 庄小文一阵眩晕，觉得自家老板这次似乎是上了贼船了，导演是不是要搞事！？等宣传照放出去，评论区还能看吗，自家老板还不被周烨唯粉喷成筛子！？ 她战战兢兢地打开品宣部主管cici的微信对话框，犹豫着怎么跟cici说这个情况，需不需要提前雇水军？ 那头，谢离已经和周烨拍完搭档照了，导演在给他拍单人照，毕竟是这次综艺顶大梁的人，品牌赞助方那边的海报也需要谢离出镜。 导演半生摄影，最喜欢记录美的事物，美食、美酒、美人，连续拍了十几张，只觉得谢离每个角度都好看，银边眼镜一戴就是斯文端正的美感，摘下来则清冷俊秀，跟白玫瑰一样。 “确实上镜，脸又小，还是冷白皮，身条又好，真是可惜了，这要在演艺圈里估计不出半年就能拿下顶流。”导演在监视器后面感慨万千。 周烨就靠在边上，凑过去往监视器里瞧。 心里想，这导演审美还是合格的。 然后他把手机藏在西装外套下面，偷偷朝屏幕拍了张照。 这是26岁的谢离。 第4章 颜值 周烨意识到谢离长得好看这件事，还是在他们大二的时候。 别看他念的是表演专业，最看颜值，实则是个脸盲。 同寝室的人刚进学校就一个个开了情窦，每天晚上除了聊游戏就是评选校花校草，隔壁床的魏文最先谈恋爱，对校花一见钟情，追女生追到上校报。 周烨每次看他拿着手机煲电话粥，就理解不了，要说见色起意，这校花长得和其他人也没什么差别啊。 寝室一众舍友把周烨的脸盲笑了个遍，还老逗他：“烨哥这是皇帝投胎，看惯了后宫佳丽三千，这双眼睛可挑着呢。” 周烨一抬下巴，轰他们：“滚滚滚。” 直到大二舍友们都开始谈恋爱，周烨愣是孤寡到底，最后沦落到一个人去教室替五个人签到。吃饭也变成了一个人，连打个篮球都组不起来，没办法，表演专业的学生都把谈恋爱当饭吃。 这日晚上，周烨在操场一个人打篮球，就着昏黄的灯光三步上篮，脚刚沾地，余光就瞥见操场软胶跑道上有两个拉拉扯扯的身影，看个头还是两个男生。 周烨嗤笑了一声，本来没想理会，一边投篮一边看热闹，结果越看越不对劲，因为其中一个男生明显被纠缠烦了，一直在后退，差点绊倒自己。 周烨挑了挑眉，手劲用大了些，直接将球砸了过去，准确击中咄咄逼人的一方。两人都呆住了，显然谁都没注意到操场还有人。 “不好意思啊，力道猛了。”周烨吊儿郎当地晃过去，眼睛却一直瞅着那个被砸中的男生。 那个男生脸色不太好看，张口就骂，周烨一句话甩过去：“你碍着我眼了，还不快滚！”声音冷厉，十分骇人。 那个男生看起来也是个怂的，憋了半句话硬生生吞下去跑了。等人走远了，周烨弯腰把球抄起来。 “谢了。” 周烨浑不在意，听见声音，才把视线落在另一个人身上。 那是周烨第一次见到谢离，穿着白t恤黑长裤，抱着几本书，那张脸在炎夏里显得格外清爽干净，又在朦胧灯光下熠熠生辉。 就好像600度近视的人突然戴上了眼镜，周烨看见了黑板上“颜值”这两个字下面，清晰地，一笔一划地写着“谢离”的名字。 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周烨霸道的成为了谢离的朋友。 算起来，从大二到如今，两人已经认识九年了，如果不算过去的一年，这段友谊也稳稳当当维持了八年。 可以肯定的是，周烨很吃谢离的颜，就像猫碰上了猫薄荷，与日俱增的上瘾，或者说不止是颜，而是这个人。 * 谢离此刻看着镜头，压力很大。 合拍完宣传照，紧接着就是两人的双采，周烨眼神一直粘在他身上，烧得他浑身滚烫，耳朵尖都热了。 他曲指攥了攥手里的收音设备，在导演低头的一刹那，绷着脸跟周烨说：“看镜头。” 声音很轻，依然公事公办的状态，周烨低笑了一声，谢离几乎克制不住脸颊的温度。 他想，这次的工作比自己预想中要难很多，他不是一个心思很沉的人，可以把一切掩饰得很好，哪怕再强调“忽略、正常”，也没办法回到从前懵懂无知的状态。 他甚至不记得周烨以前是不是也这样望着自己，经纪人永远在艺人视线范围内倒是真的。 曾经周烨在接受采访的时候，有问到涉及隐私方面的事，比如自己的cp里最喜欢哪一个、打算什么时候拍吻戏、如果要找女朋友会找什么样子的等等，周烨一定会看向他。 这种采访都有坑，轻易不能答，虽然每次周烨的回复都无可指摘，但按照工作流程是要知会经纪人的，谢离会对上他的视线，点一点头，代表他回答的ok，自己会把几个新加进来的问题固定话术，交给公关部。 这套流程每年都要走个上百遍，很多艺人和经纪人都要经历磨合期，但他们不需要，往往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的想法。 然而在分开一年以后，谢离忽然在镜头面前怂了，他发现，他们的默契退步了，周烨看着他的时候，他除了心跳加速以外，完全想不出来周烨会接什么话。 就比如，导演问周烨，谢离作为经纪人在他的工作中占据多少比重。 谢离会情不自禁地看向他，无论哪种回答他都会心律失常，既想听他的答案又害怕听到。 周烨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笑了笑，坦然答道：“百分之百，至少在我这里是这样的，没有经纪人在，很多事情都会乱套。” “据我所知，去年你们两人没有搭档，在这段时间里，会不会有不适应的时候？”导演问。 “会不习惯。”导演话音刚落，周烨立刻接了上去，语速非常快。 导演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问题同样不怀好意，这次问的是两个人：“这次综艺节目两位重新搭档，有没有意外，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作何感想？” 谢离控制住情绪，抢在前面言简意赅地定了调子：“期待。” 周烨顿了两秒，看着身侧的人，说：“非常期待。” 两个人的双采时间比另外两对要长，导演的问题也更细，谢离就像被公司牵着走钢丝，一面是情感堆砌的悬崖峭壁，另一面是职业培养的荒野冰原，感性和理性在疯狂拉扯，他甚至已经想到如何发稿回应网上的负面消息了。 好不容易等到双采完毕，外面天都黑了，谢离需要赶回公司开例会，综艺造势第一天，他需要盯着市场部和公关部的方案。 周烨没有和谢离一起走，而是上楼去找导演组了，两人只是简单地告了别。 按周烨的性格，这很奇怪，但确实让谢离松了口气。 * 谢离翻着厚厚的资料，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离开周烨，汹涌澎湃的心情终于回归平静。 “老大，今天还顺利吗？”庄小文小心翼翼地问道，自家老板一副冷静模样，全程看不到什么表情，至少从她的角度观察到的结论，是谢离不太满意这次的综艺之行，哪怕他没有直接说出来，然而从一开始的单采他就是抗拒的。 谢离说：“还可以。”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只是还没有适应周烨重新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就像大学的时候，周烨在表演系那么忙，每天中午他还能准时出现在食堂和他“偶遇”。 谢离曾经问过他为什么几点钟都能在食堂遇见他，周烨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说这是个“秘密”，后来这样的偶遇越来越多，从食堂、图书馆，到编剧课上，有好几次，谢离差点以为周烨要转专业。 如今，就像一个轮回的圆，大学时光和此刻重叠在了一起，唯一不同的是，周烨看似收敛，存在感依然难以让他忽略。 “网上情况怎么样？”谢离问。 今天对外发布宣传照，上午拍完，傍晚就把三组合影精修发出去了，导演组效率奇高，庄小文全程跟公关部发信息，各种监测舆论，她这次实话实说：“关注度很高，吵得挺凶的。” “一般幕后走到幕前，基本就是明星加上素人的模式，有话题是好的。”谢离点了点头，出于理性分析，无论粉丝有什么动静都还不错，最怕的就是没有动静。 如果从感性来说，他希望周烨不要受到不良舆论影响，今年白玉奖周烨已经入围，稍微出点偏差，没准就有会影响结果，资本和其他竞品等着看笑话。 等处理完手头的事，已经过了十一点，谢离终于点开了自家综艺的热搜，在这几天里头一次面对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还是有点好奇网上粉丝会说什么。 【烨哥还是这么帅，收图收图！又有新素材了！】谢离弯唇，放大手机看了一眼，是帅，拽拽的，眼神有点桀骜不驯，他用小号点了个赞，然后点开大图下载了，放进手机收藏夹里。 【烨哥勇敢飞，叶子永相随，转发这个哥哥，收获一年好运！】谢离忍俊不禁，小号转发。 【烨哥yyds！哭嚎！能看到工作时的酷哥吗！这是什么福利！？】 谢离点了个赞，很想回个‘嗯’，周烨拍戏的时候最认真，低头记台词的时候眉头会蹙起来，和平时面对媒体的状态是不一样的，哪怕粉丝们探班也见不着。 【快点开播！搞快点！不要让我说第二遍，不知道烨哥的戏份多不多，最近新剧还没上，幸好有综艺可以解救我！】 谢离依然点了个赞，果然敬业的明星评论区都不用维护的，满屏的好评，省了公关部大把费用。 不过奇怪的是，他看了一圈，关于自己的评论似乎都很正面，完全没有火葬场的感觉，另外两组吵得很凶，自己这边一片祥和，难道被公关部刷下去了？ 动作还挺快。 划到后面，点赞越来越少，多了几条双人评论，谢离在最后一条上顿了一下。 【这两个人很搭，超级和谐，我觉得都不像是工作照。】有一个点赞。 他抿了抿唇，拇指一触。 变成了两个赞。 第5章 习惯 周烨的行程第一项是米兰时装周，谢离带着两个助理跟着，导演组依然把重头留给了他们，摄影师服装师加起来将近二十号人。 黄牧童和经纪人阿速这次挂在他们后面，多少有点蹭资源的意思，二线上不了米兰的高奢秀场，天衡寰宇走了个后门，把黄牧童连带整个摄制组都塞进去了。阿速一个刚入行的经纪人，没见过这么大阵仗，公司这么安排，明显想让他出糗闹点话题出来，他压力大到天天失眠。 谢离这几日认真观察过，阿速虽然时常状况外，但基础素质还可以，作为经济部老大，他有提点的责任，如果阿速被骂得太惨，反倒显得公司无能。 出发前一天晚上谢离熬了个通宵，把行程和阿速对了一遍，细节太多了，听得阿速眼圈都急红了，越听越紧张，谢离在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停了下来。 “内容多，慢慢熟悉，一开始入行都这样。你有什么不会的可以随时问我，不要自己一个人琢磨。”谢离揉了揉太阳穴。 阿速缓了半天，木然说了句“好”，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谢离不能强求一个新人能做到优秀的地步，他让阿速先回家，收拾完东西再去机场，还有六个小时足够用了。 临出门，阿速忽然回过头来，涨红着脸问道：“谢总，你……你刚入行的时候也会这样吗？”特别紧张，觉得每天有干不完的事情，每天都在出错。 谢离愣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说：“当然，也许做得还不如你呢。” 阿速讶然。 谢离靠在椅子上，姿态放松了一些，对他说：“回去休息一会吧。” 阿速险些掉下眼泪，做经纪人心要大，他觉得自己抗压能力还是太弱了，不知要过多久才能练就像谢离一样好的心态，似乎大山崩塌也能悄悄抗下。 谢离办公室里有单独的休息室，他定好闹钟，缩进被子里，掐着点入眠。 勉强睡了两个小时，他被一阵叩门声惊醒，这才想起来节目组要跟拍，会提前过来。 庄小文听到谢离的应答，替节目组开了门，看了自家老板一眼，递上了一杯咖啡，小声说：“原本烨哥那边调整了时间，说要下午走，结果米兰官方催得狠，时间只能提前不能延迟。” 谢离一脸莫名，周烨和米兰沟通的信息没告诉他。 庄小文看着导演组打开摄像机，小声念叨：“要是时间能改就好了，谢总你还能多休息休息。” “没事。”谢离转头去收拾行李，镜头已经飞快跟上了。 谢离在公司的时间比在家要多，很多衣服他直接带到了办公室的隔间，日常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当然也不用全装在行李箱里，跟着明星出门，住的都是五星级以上的酒店。不过谢离用不惯酒店里的东西，他从抽屉里拿出洗漱包，顺便把药包也带上了。 “这里面有什么？”副导演问。 镜头下，谢离打开药包，说：“都是感冒冲剂一类的，还有消炎的。” 副导演奇怪：“就去三四天，米兰叫医生也方便，还要从国内带过去吗？” 谢离随口回答：“周烨只吃得惯这个牌子。” 话音未落，房间里好像都安静了一刹那，谢离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在说什么，他顿了一下，补充道：“为艺人考虑，是经纪人的职责，我带的艺人身体情况比较特殊，用药也要小心，何况米兰看医生不方便，这些都要考虑到。” 几个助理纷纷点头，只有副导演挑了挑眉。 谢离背对着镜头，有片刻停滞，他把药包放进最里面，拉上了拉链。 摄影师突然用胳臂肘戳了副导演一下，余光向副导演示意，镜头又推近几分。 谢离行李的拉链是个叶子的形状。 两人互相递了个眼色，什么都没说，随着谢离走出了房间，正式开始录《经纪人》综艺第一期节目。 * 今天机场人很多，周烨身高优越，气质卓然，站在茫茫人海非常惹眼，过了安检，就被人团团围住，在场唯粉多，纷纷围成圈拍照。起初，现场还算井然有序，工作人员也就没叫保安，直到几人上了电梯，路变窄了，才觉得有几分危险。 “多谢大家，请给我们艺人一点空间，谢谢。”庄小文和身边挨得过近的粉丝们说。 “烨哥一路平安！”“烨哥加油！”“烨哥，我给你买了礼物！！”…… 周烨礼貌地点了点头，既没有太大反应也没有冷落粉丝们，然而就在几人下电梯的一瞬间，两侧有人忽然挤了上来，谢离上前一步要伸手去拦，周烨已经下意识把他拽到了自己身后，抬臂将人挡住了。 粉丝们见打扰到了拍摄，慌忙乖觉地往后退，谢离微微抬头，看着面前的背影，有些出神。 一行人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终于上了飞机，周烨起身把两人的行李放上去，没有半点顶流明星的架子。 摄影师举着摄像机狂拍，所有的细节都没放过，副导演翻了翻台本，干脆直接丢到一旁了。 “我算是知道杨导为什么让咱们跟紧点了，”他低笑了一声，用只有他和摄影师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确实有点儿意思。” 临近起飞，黄牧童和阿速也到了，整个商务舱被摄制组包下，机器全收起来了。 谢离靠在椅子上，开始在脑海里梳理行程和沟通细节，他有一年多没跟组了，跟艺人外出和办公室做战略不一样，具体执行很繁复，体力脑力都要跟上，二十岁出头的时候，整夜不睡觉是常有的事，现在偶尔通个宵，抵抗力就下来了。 尤其……周烨还在身边，他需要花费更多的心力。 嗓子有点痒，他轻咳了一声。 “昨天晚上一直在说话？”身侧，周烨忽然问了一句。 “嗯。” 一杯水和一小包润喉粉顺势出现在了他面前。 谢离低头看去。 润喉粉一小条，包装是橘红色的，这个牌子还是谢离发现的，做经纪人太费嗓子，一般人偶尔吃个梨能压一压，止咳糖浆太甜了，不能当水喝。谢离就开始试不一样的冲剂，看看哪个最管用，后来就找到了这个，倒在嘴里化开，味道跟维c片一样，效果也好。 谢离屯了不少，一开始是他自己屯着，后来周烨也屯，两个人在吃药上都很注意，四处奔波药能及时补充上最好不过。一直到彻底不用跟组，这个药才在办公室销声匿迹。 骤然见到熟悉的包装，谢离愣了愣。 周烨看他一直没动，多问了一句：“怎么了？”好像在确认他还吃不吃这个牌子。 谢离说不出话来，胸腔里仿佛有根线，缠在心脏上，被拽了一下又一下。 “谢了。”他又轻咳了一声，回望过去，轻声说。 温水化开药粉，口腔里酸酸甜甜，漫过舌尖，涌进心口。 第6章 翅膀 【踹一踹！你区出新路透了，烨哥直飞米兰！】 【啊哈哈哈哈终于等到这一天，老大已经半年没营业了，烨哥出道以来第一个综艺吧！快点开播，一把子期待住了！】 【别那么开心：）天衡寰宇不做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还要带同公司二线上秀，不怕被骂死吗？】 【反正烨哥工具人已经实锤了，专注自家，别沦为垃圾公司的传声筒。】 【卧艹，你们看路透了么，他身后那个穿黑衣服的是那个二线吗？长得还不错诶。】 【楼上脑子是没了么，他家二线是个女的！女的！路透里是个男的！】 【靠，是长得不错，这人谁啊，这年头保镖卷起来了？】 群里一阵沉默，直到一个小人举手的头像默默蹦出来： 【那个就是和老大闹掰的前经纪人，jpg】 群里又是一阵沉默。 【艹！！！】 紧接着谩骂声一片。 在众多纷乱复杂的骂声中，却有一个小小群悄悄在犄角旮旯里创建起来，群名特朴素，叫“椰子梨”，后来又改成“椰树牌梨汁”，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遍，头像用的是椰树牌朴素大字报，粉丝只有五个人。 【emm小声问一句，是不是看了gif图过来的？】 【＋1】【＋10086】……几个人全部call了1。 动图很模糊，甚至被撞得有点摇晃，只有几秒钟，是周烨微低下头替“前经纪人”拿行李的瞬间，因为刚过了安检，周烨摘下了墨镜，镜头里他看向面前的人，很专注。 对于一个顶流来说，这张动图内容有点过于丰富。 【椰子梨一号：我一开始差点把烨哥看成工作人员。】 下面又是一串＋1。 【椰子梨三号：咱默默的，千万别在大群暴露，虽然我的cp脑已经烧起来了，但咱这算是背叛组织了吧？啊啊啊啊】 群里又接连传上来好几张动图，众人纷纷咬手绢，狂刷小板凳和床，准备在新建的破草棚里住下！ 【椰子梨五号：怎么以前没发现这么好磕？】 这个问题却是没人知道。 庄小文看着眼前的两人，也觉得事实不像传闻中说的那样。 自家老板的态度说明一切。 庄小文进公司之前，就已经听前辈提起过这对搭档了，尤其是谢离。 她毕业以来找的都是艺人经纪的工作，来天衡寰宇之前，带过几个小艺人，比较惨烈的是，每个人水花都很小。苦恼半天，她回去找到自己的导师，打算问一问，究竟经纪人这行对于她而言发展前景怎么样，她这么死磕，是不是走错路了。 导师给她沏了杯茶，问：“你是怎么死磕的？” 庄小文就说，经纪人这行特别辛苦，自己每天五点钟就得醒过来，有时候连续几天都没法睡觉：“我觉得，我比同龄毕业生要努力多了吧。” 导师笑了笑，说：“我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然后说：“我记得有一年，我在剧组拍戏，大山里特别苦，那时候我已经是副导演了，不过还没什么名气，同组很多演技派，只有男三是个陌生面孔，” “男三那个演员挺努力的，属于有天赋又努力的人，当然他现在已经熬出头了，成了一线。你知道那时候，让我最赞叹的，除了这个演员以外，还有谁吗？” 剧组范围那么大，庄小文猜不到，于是摇了摇头。 导师说：“是他的经纪人，二十岁出头，可能比你现在的年纪还小点。” 庄小文好奇问：“他做得很出色？” 导师笑着摇头：“‘出色’这个词太笼统了。” “这个年轻人不爱说话，不是那种特别活跃的机灵鬼，但是心思很细，进组第一天，所有主创人员的名字他都能叫得出来，我记得那时候，他还提到过我之前导演的一部短剧，很少有人知道，他却说得头头是道，” “后来我发现，连摄影师和灯光师的作品、拍摄习惯，他也说得上来。” “你现在明白什么叫努力了吗？”导师喝了口茶，说，“我当时就觉得，这个艺人一定可以火，有这么一个经纪人辅助，简直如虎添翼。” “果然，拍完这个戏没多久，这个演员就飞升了。” 庄小文忙问：“这个经纪人叫什么名字？” “谢离，”导师说，“周烨的经纪人。” 娱乐圈那么大，能被业内知名人士普遍竖起大拇指的经纪人，几乎不存在，都是打工人混口饭吃，又不会和艺人捆绑一辈子，在任职期间完成自己的工作就好，大不了这个艺人没了，换下一个呗。 庄小文忽然在某一刻明白了自己和谢离的差距，她是真的在完成工作，而谢离却不是，但她也说不好，这中间的不同到底是什么。 直到她看见谢离站在周烨身边，“如虎添翼”这四个字再次浮现于脑海。 她明白了。 是“在乎”。 她把经纪人当成了一份工作，但她不在乎自己的艺人，她期待这些艺人能赚钱，给自己带来收益，却无所谓这个人本身是什么样子的，而谢离却是在乎的。 眼前，谢离正用熟练的意大利语和品牌设计师沟通，高奢品牌设计师个性十足，按普通人的标准，可以称得上一句“脾气古怪”，谢离能如此流利的交谈已经让设计师有些吃惊了，再加上对意大利时尚 领域有自己的观点和态度，两人相谈甚欢，设计师如获至宝，当着总裁的面夸奖了好几句。 周烨的意大利语同样出色，换上cerruti的超季新款，身材堪比男模，正和一旁的总裁闲聊着，闻言挑了挑眉。 两个人搭配得当，在场中游刃有余，一句话都没落在地上。 cerruti换了新任总裁，偏向于发展东方市场，直接从总部飞了过来，可见有多重视这次的大秀。 他准备签下周烨做高奢男装的全球代言。 这次见面对周烨同样重要，cerruti公司旗下业务众多，影响力极大，覆盖全球二百多个超一线和一线城市，这是一次非常好的拓客机会，谢离敏锐的察觉到里面的商机。 他打算再搏一搏。 “……barolo红酒很适合这次的宫廷主题。”沉吟片刻，谢离话锋一转，从大秀落到晚宴上，果然引起了cerruti总裁的注意。 总裁停下话头，看向他，眼神中已经有点兴味：“看来谢先生对barolo很了解。” “法国红酒橡木味道重一些，barolo拥有黑果香，基础非常扎实，可惜东南亚国家更认可法国品牌，从高端市场角度，几乎没有能打擂台的。” 总裁笑起来：“没想到谢先生对红酒市场这么有研究，不瞒你说，这个品牌我确实是想往东方走一走的。” 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一切尽在不言中。 cerruti还有个非常重要的业务，barolo红酒品牌，今年，cerruti对barolo加持股份，达到了61%，barolo红酒被称为酒中国王，深受有钱人的青睐，被冠以“西方国酒”的称谓，在西方卖得不错，却苦于开拓新市场。 很巧，谢离手上刚好有东南亚销售渠道，直销各国顶级商会。 这个条件果然让cerruti高层心动了，紧接着cerruti总裁似随意又似玩笑地说了一句：“如果barolo有幸进入东南亚市场，以后不如也找周先生代言吧。” 谢离微微一笑：“那就期待贵公司的好消息了。” 两大业务板块全给周烨，这话说出口，基本等同于许诺cerruti品牌全线代言了。 镜头下，谢离坦然自若，胸有成竹。 庄小文和一众工作人员凝神屏息，觉得这场面很有料，活生生拍出了戏剧效果，比电影都好看。 职场综艺还是要职场人上才够味道啊，庄小文激动起来，老大太帅了，决胜千里！ 杀疯了！杀疯了！ 临走时，cerruti总裁送了他们一箱红酒，点头示意：“小小礼物不成敬意，咱们晚宴见。” 谢离替周烨接过，和他握手道别：“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两人带着摄制组往外走，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周烨侧头看向谢离。 米兰阳光灿烂，将他的容颜勾勒得璀璨夺目，照得人心上柔软。 周烨伸手轻拍了一下谢离的后背，又极快地放下。 谢离感受到熟悉的触感，微微愣住。 这是他们俩习惯的动作。 大学的时候，他们一起打球，周烨弹跳力强，谢离更灵活，两人组队所向披靡，哪怕前半场分数落后，后半场他们也能带着自己的队伍把分追上。 每打进一个球，周烨都会轻抚一下谢离的后背，有时候激动起来，会半抱不抱地搂住他。这个习惯一直持续到工作以后，有时候周烨太累了，谢离还会学着他的模样，搭着他的肩膀，故意逗他。 周烨会超拽地说：“我们家阿离酷毙了！” 谢离会说：“怎么，把我们的酷哥累倒了？” 记忆经年累月，成了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辛苦了，我的经纪人。”周烨笑了笑，迎着谢离的目光，在他耳边说道。 作者有话说： 把“梨子超棒”打在公屏上！！ 第7章 代言 庄小文问谢离，怎么会意大利语。 “我记得老大以前是编剧专业的，你是二外选的意大利语吗？” 谢离在暖风里，默然片刻，没有立刻回答，他正望着不远处被摄影师团团围住的男人。 米兰正值初春，周烨穿着最新款的米色风衣站在街角，身边肤色各异的行人来来往往，欧洲人个子高，周烨却没被压住，反而在欧式布景中成为了中心，东方面孔格外清正，外衣走线利落，让他整个人凌厉感十足，猛地一看，像匹孤傲的头狼。 顶流的镜头表现力毋庸置疑，摄影师和设计师省时又省力，接连拍了三十多张照片，完全没有废片，每张都令人满意。 谢离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好看过周烨了，用这么长时间去认真看这个男人。他曾经写剧本的时候，会去描写“熟悉而陌生”的人物关系，比如两个曾经亲密的人许久未见，终于在另一个城市再度重逢。年少时，他写其中的感动与感慨，如今真实经历，原来没那么多感慨，更多的是逃避。 怕多看一眼，会泄露隐秘心事，怕多说一句，没办法收场。 “……意大利语，我是工作以后学的。”谢离收回视线，回答了庄小文。 “老大好厉害！”庄小文感慨不已，露出佩服的眼神。鬼都知道经纪人有多忙，竟然还能抽空再学一门外语，老大，神人也！ “自学吗？”她又问。 “跟别人学的。”谢离笑了笑。 身边还有谁能教他？自然是周烨。 在他们第一次来意大利的时候。 这段记忆不能算美好，谢离那时候第一次接意大利顶级品牌miki-co的合作，他的英文不错，奈何意大利的时尚圈更喜欢用意大利语，古老、高贵、代表文艺的巅峰，甫一落地，他就四处碰壁。 公司的翻译没到位，合同签订一拖再拖，周烨当时的咖位不高，能被品牌方选中已经是烧高香了，谈判异常艰难，所幸周烨很快就到了，让他在毫无头绪时不至于太狼狈。 小工作室、非一线演员，待遇能有多好，转机都是周烨争来的，谈了好几轮，品牌决定签下周烨作为全品牌大使，当天大秀后签约。 周烨连轴转了好几天，将最后一棒交到了谢离手上。当天现场很忙乱，品牌总监拿着一杯红酒过来与谢离交谈，翻译在旁边陪着。 意大利人喜欢以酒会友，谢离自然做过功课，酒过三巡，两人签订了合同，翻译说：“……按照之前我们沟通过的，希望由负责人签署，签订之后生效期为一年，这也是我们品牌最大的诚意了。” 谢离于是在满屏的意大利文间，按照指引签了字。 回到酒店已经是半夜两点，周烨熬了几个通宵，又陪高层喝了不少酒，倒在沙发上休息，谢离将合同递给他，周烨原本只是一扫而过，看到最后两页却愣住了。 谢离很少见他这么严肃的神情，于是就问：“怎么了？” 周烨合上纸页：“这合同不对，上面写的权益是给品牌挚友的，而且是单一产品线，不是全品牌。” 谢离脸色瞬间白了，后背上的冷汗都要出来了，品牌大使虽然不是最高档次的品牌代言人，但全品牌的也不差，而品牌挚友对于品牌可有可无，影响力更是不能相比，等级低了大使n个档次，品牌方简直是用意大利语玩了个文字游戏！ 他急了，劈手就把合同拿过来，就要回去找品牌方理论。 这不只是钱的问题，那是品牌方在打他们的脸，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他们不配！ 周烨却一把拽住他，说：“阿离，别去了。” “为什么？”谢离又气又急，罕见地止不住怒火，“就算解释权在品牌方，当时还有那么多人听着，我们辛辛苦苦跑来，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周烨摇了摇头。 谢离攥紧了手里的几张纸，指甲在纸上刻下深深的痕迹，周烨抓着他的手腕不让他出去，他拗不过，却在拉扯间红了眼眶。 “周烨，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是他的错，做经纪人不合格，连这种错都能出，放在其它艺人那里，第二天就得被辞退，明明知道意大利时尚圈的水有多浑，还这么不注意！ “周烨！”谢离倔脾气上来，咬紧牙关，这个代言很重要，品牌的认可对周烨真的很重要，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 或者说，娱乐圈里的每一步，对于周烨来说都很重要。 就在他自责地险些落下泪来的时候，周烨忽然直起身子，抱住了他。 他鼻息间尽是周烨身上的酒气和香水味道，混杂在一起，激得他心下酸楚。周烨靠着他，将脸埋在他腰腹，圈得他一动不能动。 “阿离，借我抱抱。” 谢离忽而沉默，沉默了很久，僵硬的身体才有了动作，他垂下头，慢慢回手环住他，就像大学时代，周烨排戏觉得怎么演都不满意的时候，或者明明拍出来了一个很好看的短片，却被老师批得一文不值的时候。 他会抱住他，说：“难受，阿离。借我抱抱。” 有点无力，又觉得委屈。 因为在乎，每一步的结果他都是那么在乎。 谢离想起周烨谈起这个圈子的时候，那个眼神，充满遗憾又很温柔。 “我妈妈如果还在世，满街广告牌子上都会铺满她的海报……” “她刚出道没多久就红了，如果不是结婚后，我爸不让她再抛头露面，她一定会成为大明星……” “她当年最喜欢的牌子就是意大利的miki，一部戏红了以后，差一点就有机会成为全球代言人，那个年纪的女孩谁不做梦呢，站在最高的位置，穿着最好看的衣服，笑得最灿烂，被所有人羡慕……” “阿离，我想进娱乐圈看看。” 彼时，他们喝了好几罐啤酒，躺在操场上，漫天都是星星。谢离侧头看着身边的人，许久，一个念头在脑海冒出头来，不断徘徊，渐渐放大。 “要不然……以后你去做艺人，我去当你的经纪人吧。” “嗯？”周烨以为自己听错了。 “嗯。”谢离弯了弯眼睛。 “你不是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吗，对着陌生人连话都不想多说，”周烨转过头看他，“连我都是追了你一个学期，你才愿意多和我说两句。” 谢离无奈：“你别瞎用词。” 周烨笑起来。 “编剧也是这个圈子里的，所以不算转行。至于不习惯和那么多人打交道，”谢离一顿，“可以练。” “你都不喜欢，怎么练？”周烨挑眉。 谢离说：“这没什么，要是哪里做得不对，你就教教我。” 周烨听完一笑，似乎是相信了的样子，随后揽住他的肩头，大有兄弟罩你的意思：“好啊，你要真做了经纪人，咱俩就去娱乐圈闯一闯，不会也没事，有我呢，到时候咱们杀遍天下无敌手。” 谢离被中二少年逗笑了。 很久很久以后，谢离在米兰的酒店里，抱着半醉半醒的周烨，将他的头发向后理了理，想让他舒服一些，别太辛苦，不要头痛。 他低下头，对周烨说：“周烨，你教教我。” 周烨只模糊地蹦出来一两个词，听起来含糊不清。 谢离重新拿起合同，把上面褶皱深痕全部压平，细细地打理好，装进文件夹。 回程的时候，他收到了一本意大利文的书，里面还夹着一张书签，写道：essere forti significa cadere e trovare sempre forza per rialzarsi. 他没着急去翻译，直到有一天自己可以读懂它。 后来，他才明白，上面这句话的意思是： “变得强壮，就是跌倒后，还可以找到重新站起来的力量。” 大约，他已经获得这种力量了。 日光笼罩着这座古老的城市，高楼繁复的浮雕映着远处钟楼的影子，周烨立于明暗的交接处，连光影都偏爱他。这些工作，他已经轻车熟路，设计师喜欢抓细节，又对新晋的代言人格外尊重，和摄影师一边讨论一边出图。 和以前一样的街景，不一样的心情。 谢离对着远处拍了张照片。 时光正好。 第8章 直播 大秀之后，品牌方举办晚宴，不少媒体应邀入场。 米兰这段大多以素材剪辑为主，尤其大秀不可能让普通观众同步看，但现在普遍流行直播，这对打响节目知名度和口碑有很深影响，节目组商量了一番，征得品牌方同意，在晚宴前半部分开了直播。 晚宴在业内颇具盛名，和一般晚会不一样，它延续了欧洲古典的活动形式，主要满足高层之间的社交需求，结合了音乐会与红酒品鉴，大家分散在场中，这种晚宴东方比较少见，正好满足网友猎奇的心态。 下午5点钟，节目预告了直播，庄小文发完通稿以后就一直盯着屏幕，大量叶子涌进来，屏幕上刷了n排“植树造林”，这是叶子们特有的话术。 【老大老大我们来啦，期待晚宴上超有x格的哥哥！】 【激动，这是我们凡人能看到的嘛！？】 【刚才过去的那个女艺人是谁，是不是belly！！啊啊啊天呢！我觉得我到天堂了。】 【这规格真的是顶级，不愧是cerruti g！简直颜狗盛宴！】 【你们看到老大踹我一下，我先把树坑留着！】 【楼上集美＋1，我今天忙得要死，突然发现有直播惊呆了，虽然好多明星，但我只想看老大，能给个尊享版吗？没有其他人那种。树坑需要流量支持啊，我用的5g……】 【其他人，什么其他人，你指的某某二线女艺人还是某某经纪人，哈哈哈哈。】 【楼上太好笑了！！笑疯了！这个内涵真的绝了呢：）】 【只祈祷别出差错就行，当年某某经纪人在米兰把老大的代言丢了，今天我祈求他不丢脸，真的谢了。】 庄小文看到这句惊了一下，粉丝还真爱翻旧账啊。当年的事她虽然不太清楚，但谁没有个曾经呢，眼看公关部还没到位，她自己注册了个小号，在漫天的质疑声里，开始水弹幕： 【我觉得这次两人合作还挺好的，楼上抓着当年的事不放，是不是有点过激了？】 本来是想平和客观地水个“加油帖”，结果她没忍住，为自家老板辩驳了一句，事实上，真的像捅了马蜂窝一样，连刚才说自己临时有事的粉丝都回来了。 【不好意思，这几年攒了挺大的火气呢，没想到还有人杠我！】 【同上，这位姐妹是不是入坑晚，叶子太嫩了，这位前经纪人可不止丢代言这一件事做得垃圾吧？当年事情多了，听说老大的命都差点被他折腾没了。】 庄小文悚然一惊，然后在脑子里搜寻了好久，按理说这事儿要是真这么大，她不可能没听说过，而且，如果事关自家老板，不可能安然无恙，反正她看着这俩人平时还挺有默契的，完全不是传说中‘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 庄小文有点好奇，就多问了一句，然而群里似乎不太想谈这件事，叶子们刷了一屏幕的“保平安”之后，刚才还回复的妹子丢过来几个字： 【算了吧，我可不想收到律师函。】 后面的回复变回了从前的样子，无脑骂，庄小文满心困惑无人解答，只好作罢，但转念想想，又觉得这些事情很有可能是粉丝道听途说的。 直播间里的画面已经从大秀红毯转到了内场，水军进来以后一片祥和。 场中，谢离和cerruti总裁站在一起，年轻的总裁换了件缎面的宝蓝色衬衫，从侍者手里拿过两杯红酒，递给谢离，优雅得像一位欧洲贵族。 cerruti总裁显然是非常欣赏谢离的，将不少品牌方的高管介绍给了他，谢离自然不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凭借着多年商务经验，很快和一众高管建立了联系，更在他意料之外的是，cerruti总裁还将一位国际知名导演介绍给了他。 “亚伦导演是我的老友，刚在国际上拿到最佳导演奖，手上项目多是大制作，他对东方市场也非常感兴趣，希望作品有更多华国的元素。” 谢离礼貌地和这位导演打了招呼，几人在边侧的圆桌坐下，亚伦导演似乎极为欣赏面前的年轻人，对总裁说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身边有这样的艺人小友？” cerruti总裁纠正他：“这位是我们公司新晋代言人的经纪人，不是艺人哦。” 亚伦导演愣了一下，打量着谢离，惊讶：“你不是演员？” 谢离笑着伸出手：“您好，我是周烨先生的经纪人。” “可惜了。”亚伦导演微微一笑。 cerruti总裁在两人身边充当了很好的粘合剂，两人不多时便将手里的红酒喝完了，亚伦导演还觉得不过瘾，就让侍者又开了一瓶麦卡伦威士忌。 西方没有劝酒的习惯，不过商务场合也不能不喝，谢离念头转了转，还是把酒杯接了过来。亚伦导演说到兴起，渐渐开怀，身体前倾，右手放在了谢离倚背上，从远处看就像环住他一样。 谢离不习惯离陌生人太近，何况两人要聊的也聊完了，刚站起来准备寻个由头离开，脚下竟踉跄了一下，cerruti总裁伸手扶住了他。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谢离另一只胳臂也被人握住了。 他回过头，看进了那个人的眼眸。 也许今晚他真的不该喝威士忌，红酒和威士忌掺在一起很容易喝醉，他的酒量不算差，但这么喝确实有点高看自己了，比如此刻，音乐声在耳中就变得缥缈起来，宴会厅里的人影成了或大或小的光斑。 他有点惭愧，作为经纪人犯了酒桌上的忌讳，他坚持着把本职工作做好，和cerruti总裁以及导演道歉，并将身边的周烨介绍给他们，他的目光很清醒，因此那两人也没察觉到他的醉意。 然而，瞒不过周烨。 他的手渐渐收紧，硌得谢离皮肉都有些疼了。 周烨表现得同样无懈可击，除了逐渐抿紧的唇泄露了一丝情绪。 他好像在生气，谢离不懂，好好的他在气什么，新的代言下来了，合约上他们有绝对话语权，甚至商务人脉也多了不少。 杯子里的酒终究没喝完，谢离被周烨拽走了，有点粗暴的那种。 谢离走在长廊里，一只手挣了挣，好不容易从周烨掌心里挣脱开了。 “还直播着呢。”他提醒他远处还有摄像头架在墙上。 周烨隐在阴影里，看不出神情。 谢离忽然不说话了。 米兰夜色朦胧，宴会厅隔音效果好，把演奏声关在了门里，外面就显得分外安静。身边许多人走走停停，偶尔有人往这个角落撇上一眼，很快又不在意了，他们不过是两个微不足道的影子。 安静到没办法面对。 谢离靠在墙壁上，手心贴着冰凉的墙面，凉气渗入让他的理智短暂回笼，他冷静开口，快速回到了工作状态：“走吧，别让导演组等急了。” 周烨却没动，只在他转身的刹那，叫了他的名字。 他说：“谢离，这里除了工作和你要带的艺人，还有一个叫周烨的人。” 谢离愣住，在咫尺外看着面前的人。 在异国他乡，在这个看似非常正常的夜晚，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撕破了，也许是因为米兰承载了太多回忆，也许是因为两人伪装正常的时间达到了一个极限，他们莫名其妙开始对抗，情绪闷在一口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谢离本来准备一直小火焖煮，绝不掀开盖子往里看一眼，现在才发现周烨加的火远比想象中的多。 躲，谢离第一个反应就是躲，直接就想把锅扔了。 周烨快气笑了。 今天晚上，他穿梭在人群中，每走几步就会被品牌方的人员或者记者拦住打招呼或者拍照，虽然他面上保持着礼貌，心头却有些急躁。 从上了飞机到街头拍照，从大秀到晚宴，谢离和他若即若离，哪怕全程站在他视线所及的范围里，脑门上也刻着四个字：“公事公办”。 他每天和自己说几十遍别着急，最后还是没扛过谢离的冷淡。 他发现，谢离逃避得厉害，比上学那时候还厉害，上学不喜欢他跟着，他会直接说，眼里是有情绪的，告诉他原因，生气了、难过了、被误会了他都会说，不像现在，用冷漠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粉丝群里有人看了路透，在群里留言：【真好，我就说这两个人散伙了不可能再回头了，看完现场，我彻底放心了。】 放心什么，有什么可放心的？ 是私下绝不联系，还是工作态度够标准？ 刚才远远看到谢离陪着那几个人喝酒的时候，周烨就已经不舒服了。 这样的晚宴、酒局，他们过去经历过很多，谢离曾经喝醉过，被导演灌得不省人事，后来周烨就不许他一个人去喝酒了，谢离还笑他“像管家婆”，说“哪有经纪人不去拓客的”，周烨就说“事业是两个人的事，就算陪客户喝酒也得带上他”。 他从来都不放心谢离一个人面对这些，更不习惯谢离处处与他一臂距离。 但他终究不再是从前那个莽撞的少年，懂得困住心里的猛虎与野狼，柔化那些不甘与愤怒，留点空间给彼此。 他用一年，在事业上突飞猛进，却在谢离身上，学会了后退和等待。 他可以允许谢离慢一点，但绝不能视而不见。 “阿离，我们聊聊吧。” 趁着夜色，趁着他还有耐心。 * 庄小文和导演碰面的时候才发现自家老大不见了，本来她是不用过来这一趟的，但直播间炸开的弹幕，让她心惊肉跳，直往现场奔。 前面还正常，镜头拉得近，全是周烨怼脸拍，粉丝们花式夸烨哥。 等到了后面就歪楼了。综艺和其他品牌没协议，和宴会厅的明星也没关系，直播摄像机不能直接对准他们，于是就架在了外场墙边上，不设高清，勉强能看见人影，满足粉丝饱眼福的需求。 结果不得了，镜头里周烨和一个人拉拉扯扯半天，还把人推墙上了，据说导演组和弹幕一起目瞪口呆，等庄小文回神，视频已经上了热搜，三个话题轮番攻占一位，小标签差点从红变紫。 话题：【周烨新cp】【周烨米兰时装周密会情人】【今天你失恋了吗】…… 网友评论：【擦，破综艺搞事，我就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是谁抢我老公！？】 庄小文一脸汗，公关部主管cici连夜加班，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对着手机大骂：“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我立刻、马上发律师函！一天天净搞事，疯了吧！” 庄小文作为部门助理当然要把人哄好，只不过还有半句话，她堵在喉咙不上不下，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她觉得那个人好像是…… 自家老大啊…… 第9章 装醉 酒店顶层的套房，周烨搀着谢离走进去。 外面华灯初上，屋里却漆黑一片，谢离半醉半醒，酒劲上来了，几乎挂在周烨身上。 周烨选了这么一个时机聊天，多少藏了点小心思在里面，谢离喝醉的时候特别乖，他大学的时候就发现了，酒下肚，在外人来看特别清醒，回了家立刻眼神涣散，问什么答什么，绝无隐瞒，让他做什么，都乖乖点头，跟只小猫一样。 他想知道的事，在谢离清醒的时候必然问不出来，估计还跟之前一样，只要他不愿意说，他问什么都白搭。 他不只今天生气，具体来说，他忍了一年多了，谢离刚离开的时候，他气得半夜睡不着觉，睁着眼睛看天花板，把之前那么多年的事全翻出来，一件件摆在眼前琢磨。 天知道他多想打个电话给谢离，问他究竟什么意思，脑子里却又浮现出谢离告别的时候，略显冷漠的眼睛，硬生生地止住了自己的手。 “都不是小孩子了。”谢离曾经这么对他说。 这话简单却直接，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 偌大的落地窗前开了一盏昏黄的灯，灯光暖融融的，只比月光亮了一个度，软体的沙发扔在地上，谢离坐在上面几乎陷进去。 周烨递给他一杯水，他乖乖抱着，像回了自己家里一样自然。 当然没那么简单，等谢离喝完，周烨又把水杯抽了回去，不允许任何一个东西分散他的注意力。 谢离仰头看他，周烨俯身圈住他，两个人的距离似远似近，谢离怔然片刻，往后撤了一点，周烨的膝盖碰到了柔软的沙发上。 “阿离，乖，这次不说清楚，你以后哪儿都别想去。” 忍了一年的火，怎么可能下得去，那些辗转反侧，长夜难免，全是一个问题： “当初为什么离开？” 谢离没说话，像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他其实能听到声音的，却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四周都是周烨的气息，包围过来，潮水一般轰击着他的心房，差一点就要冲开闸门。 他在某一瞬间看到了周烨的嘴，不薄不厚，却丰润，他擦掉了淡色口红，颜色却依旧好看，只要距离再近一点，他就可以亲到。 有只恶魔在心脏里喧嚣，叫着：“试试，你试试看！” 离开一年，午夜梦回，他觉得自己过去错过了很多良机，应该要说实话，告诉他自己的心意，哪怕一次也好，让周烨明白他的忐忑和渴望。 “……你离开的时候，跟我说不喜欢做经纪人，是真的，还是故意这么说的？”周烨盯着他的眼睛，不漏掉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乖，说了，我就不生气了。” “阿离，我很生气，你怎么不像之前一样给我打电话、发微信来哄我了？”周烨摩挲着他精巧的下巴，缓缓抬手摘掉了他的眼镜。 银丝边的眼镜太碍事，谢离大学的时候是不带眼镜的，不会穿西装，也不会打扮得这么一丝不苟、滴水不漏。 除掉眼镜，谢离更像他记忆里的人，会生气，眼尾上挑的弧度有点软。 “我想了一年，都没想明白，不如你自己来告诉我？咱们冷战一年了，我得要点利息。” 周烨垂眸，细细打量眼前人。 然而，谢离什么都没说。 真是蹿火啊，怎么没以前乖了，周烨想。 下一刻，谢离却贴了上来，额头突然抵在了他的肩膀上，月光透进来，照在他莹白的脖颈上，衬衣没有系最上面的一颗扣子，一弯润泽的弧度藏在衣领下，锁骨都带着玉光。 周烨闻到了他身上的香气，是清淡的果香与花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连香水都是熟悉的。 the moon。 他给谢离过第一个生日时，送给他的礼物。 “像你，清清冷冷的，叫半天都不搭理人，非得磨上一个学期才能坐在一起上自习！” 谢离怎么回他的？ “胡说，”他好看的眉头一蹙，半天在轻声说了句，“谢了。” 真是个小骗子。 “头疼？” “嗯。” 周烨气笑，这句倒是回了，那其他事就是实打实不想说呗。 腰间忽然一紧，谢离手臂圈在他的腰上，周烨愣了几秒，心里那点火，明明灭灭，没扑腾多久就熄灭了。 周烨暗骂自己没出息。 谢离很久没有这么安心了，他闭着眼睛，靠在周烨怀里。喝醉这件事，六成真四成假，当然不能真喝醉，否则会被心里的恶魔控制，逾越那条万万不能触碰的界限，一失足成千古恨。 可也不能不理周烨，毕竟他今晚看上去是真的憋不住了，不醉躲不过去，醉着不回答和清醒着抵抗，前者又能表态又能逃避。 他就是故意的。 他知道周烨拿他没办法，多少年了，他们始终都是好兄弟，好兄弟受了委屈抱一下就好了，好兄弟之间不会计较这些，更不会把“利息”挂在嘴边。 只要自己够坦然，就能蒙混过关。 他的怀抱，在今晚只有自己，多好，可以假装得妥妥当当、不留痕迹。 “周烨。”他叫他的名字。 抱歉，当年不告而别，现在选择避而不谈，让他心里难受了。 可你一定不会喜欢一个给你找麻烦的人。 周烨被他的话噎住了，他从来没逼过他做什么，连说句重话都不舍得，“逼问”这个业务他确实不熟练。 靠在肩膀上的头越来越沉，不知过了多久，谢离抱着他睡着了。 周烨忍了又忍了，低头看着他显乖的睡颜，终于熄火了，他将谢离打横抱起来，放到床上，昏黄的灯光，照得他发顶毛茸茸的。 “周烨……”连睡着梦呓都是自己，周烨想着，眼神跟着软了下来。 “明天上课叫我……”他缩进被子里。 周烨蹲下身，平视着他，说： “好，我们都不要迟到。” 他把灯光调得暗了一点，本想再看看他，扔在桌上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周烨拿起来，满屏都是电话和语音信息。 他皱了皱眉，离房间稍微远一点，按了通话键。 “喂，什么事？” “周大少，你给我注意一点，别被拍到！”电话那头的声音有几分混不吝，语气却有点急。 周烨哼了一声：“莫名其妙。” “不是，我这个制片人压力很大的，之前说服天衡寰宇ceo出这档节目，我可是费劲口水，本来你俩搭档危险系数就很高，要是被拍到什么拉拉扯扯的录像，你家粉丝不得炸锅了。” 周烨这才明白这人在说什么，但也没在意：“什么拉拉扯扯？放心。我俩正常说话，被拍到也是工作场合，粉丝没有这么无脑，他们又不是狗仔。” 那边的人“呸”了他一口：“你家粉丝比狗仔还可怕，除了护你，杀尽天下人。” 周烨脸色冷漠下来：“你还有事吗？” 那人似乎一愣，没想到周烨如此绝情地驱逐他：“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人！” 周烨“啪”的一声把电话给挂了。 他在走廊里站了一会，让自己清醒一下，转头勾了勾领带，洗漱完毕，上了床，和谢离并排躺着。 米兰晚上凉，谢离怕冷，他伸手又将厚毯子盖在他身上。 他侧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几乎不愿意闭上眼睛。 “晚安。”他在黑暗里，低声对他说。 和一年前的每一个夜晚一样。 作者有话说： 我们俩：好兄弟！ 第10章 陪你 清晨，谢离的手碰到了身边的起伏，才发现有人昨夜和他同床共枕，至于是谁，不言而喻。 两人离得非常近，谢离能感觉有气息拂到自己后颈上。 谢离瞬间清醒过来。 他怕痒似的缩了缩，又不想打扰身边的人，于是停下了动作。 谢离用了极大的毅力克制好自己的心跳，缓了一阵，偷偷转过身，很轻很慢，直到日思夜想的那张脸映入眼帘。 在阴影里，依然能看清他面容轮廓，英挺的鼻梁，头发有些乱，垂在额上，比白天要柔和一些，更居家，他五官还是记忆里的模样，华贵又成熟，天然吸引眼球。 这个特点谢离很早就发现了，第一次在大学操场上碰见，谢离就知道周烨不是普通人，光是这个长相也不可能，虽然年少的时候偶尔觉得他这个长相攻击性很强，但谢离并不觉得周烨会是个坏学生。后来周烨缠他时间长了，谢离才有意打听了一下他的背景。 还确实费了一番周折。 谢离以前不爱和人打交道，演艺院校里自来熟的人多，但谢离明显不是这种，他和任何人打交道都很慢，交朋友也是，要用很长时间，就连同宿舍的也是一起混了两年多才熟悉起来。 慢热的人社交圈也小，再加上编剧专业，每天和文字打交道，两眼不闻窗外事，尤其是学校里的八卦，所以他一开始不认识周烨很正常，最后还是在苏思奇那里了解到的。 苏思奇发现他一无所知，并不奇怪：“哦，你知道上个世纪国宝级的演员裴韵吗？戏曲出身，白玉奖最佳女主，国际上也获过不少奖。” 谢离点头，这个他自然知道，演艺院校的人都看过她主演的电影和电视剧。 苏思奇接着说：“她后来嫁进周氏集团以后就息影了。” 姓周，谢离明白过来，周烨原来是裴韵和周远成的儿子。他倒没有感到奇妙，只是感觉他与周烨是两个世界的人，像周烨这种家庭的孩子，属于天之骄子，身边的朋友也大都是圈子里的人，在演艺圈很容易闯出名号。 苏思奇曾经建议他：“反正咱们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周烨有这个家世，你要是能和他处好关系，没准以后能多条路。” 谢离想了想，摇头说：“这个我没想过。”不是同路人，怎么凑到一起去，他也不是那种能低到尘埃里去求人办事的人。 苏思奇显然读懂了他的意思，叹了口气，然后说：“阿离，你还真适合做编剧，要是去做艺人或者经纪人，分分钟被人吃了。” 谢离笑了笑，可不是吗，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那我就离他远一点。”他说。 后来，怎么就混到了现在呢？谢离自己也不知道，两个世界的人是怎么合到一起去的，大约是当他发现周烨跟家里人关系并不好的时候，大约是他发现周烨打算从底层自己打拼的时候。 周烨比同龄人要努力得多，有时候比谢离这样普通家庭出身的人更能吃苦。 周烨在他心里的人设，从校霸到校草，然后变成了学霸。 大约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有了一点不属于自己的向往。 临毕业，导师知道他要放弃当编剧去做经纪人，气得没睡着，把他拉进办公室里骂： “谢离，你脑子清醒一点，周烨是你什么人，你连自己的前程都不要了，你自己的职业规划呢，被狗吃了？” 这个问题，谢离至今都没想明白，周烨的出现，让他的人生有了一条分叉路，那条路浓雾弥漫，危险却又迷人。 他在那条路上没有半点优势，迷人之处，大概就是能一直陪着周烨吧。 “老师，我知道，”他回答，“但我想试试。” 试试能陪周烨走多远。 自己当年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勇敢得都不像自己了。 裹着被子，谢离用视线描绘着眼前人熟悉的轮廓，他弯了弯眼睛，想着，这样也很好，一切都像从前一样，只要周烨不知道，他们就相安无事。 朋友、合作伙伴、老同学，这么多角色任他挑选。 他的脑细胞和心跳一起欢快的活跃起来，闭上眼睛，他又向周烨靠近了一点，周烨身上薄荷混着柠檬的味道变得浓郁，冲进他的鼻腔。 猫薄荷，吸一口得永生。 几乎就在他靠近的那刻，周烨睁开了眼睛。 昨天因为心软放水，什么都没问出来，但今天小猫没那么怕人了，也是好事。 周烨表示很满意。 房间里的窗帘特别厚，只要遮上就别想知道是几点，两个人各自心满意足的安睡，谁都没打扰谁，也不想叫醒对方。 等两人再醒来，闹钟还没响，谢离凭借职业素养，第一时间伸手捞手机，结果低头一看，吓得他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米兰当地时间下午2点……他怎么记得昨天往回走的时候才晚上10点？ 他还从没在工作时间睡过这么久！ 谢离这才想起来手机定的还是国内时间。 周烨也被他的动作惊醒了，带了两分鼻音，说：“怎么了，有工作？” “工作”两个字就像有回音一样，在谢离脑子里无限放大，他赶快打开手机通讯记录，结果看了一遍更懵了。 电话一个没有，微信群忽略不计，单独留言的只有庄小文和公关部主管cici的工作汇报。 “没有，导演组没消息。” “那就继续睡。”周烨说。 谢离没理他，没消息才不正常好不好？ “我给导演打个电话。” 电话拨过去，那头接得很慢，谢离赶快让自己进入工作状态，照例询问今日的拍摄行程。 “哦，这个不着急，米兰主要内容就是大秀，今天我们在剪片子，你和周烨可以休息一下。”那边话音懒散。 谢离愣了一下，往日拍摄行程紧，恨不能半夜起来工作，这次的综艺时间安排上这么稀疏吗？ “不过，这两期内容还是少了点，我们打算增加经纪人和艺人之间的互动环节，听说米兰春天有艺术市集，你们晚上一起逛逛？” “市集？”这个部分是原方案里没有的。 “对，我们会提供一台手持录像机，你们谁拿着都行，互相拍吧，等回来我们再剪辑，”导演在一片嘈杂的背景音里补充，“自然点，就当工作之外的休闲vlog。” 导演这个主意确实很好，国外没有粉丝围着，更容易展示明星的自然状态，这是国内不会有的契机。 而且周烨难得可以出门逛街，他会喜欢吧。 挂了电话，谢离把导演的意思跟周烨说了，周烨听完，支起上半身，问：“你想去吗？” 谢离疑惑：“没有什么想不想，这是工作安排。” 这是工作按钮打开了，周烨忍住再让他喝几口酒的冲动，跟他说：“当然有关系，咱们两个人的vlog，越自然越好，如果有一方不喜欢这个行程，粉丝肯定能察觉到，这和剪辑手法没关系。” 谢离觉得，他这话也有几分道理，毕竟他们俩都有可能出镜。 他于是考虑起了周烨的问题，想去吗？自然是想的。他至少有六年没有和周烨一起逛街了，怎么会不期待。 他点了点头：“听说米兰的集市和国内的不一样，可以去看看。” 这个回答还不错，虽然也是经过加工的，但总比冷冰冰的标准答案好多了。 “好，我们晚点去转转。” 陪你。 * 导演组准备的dv很小巧，不增加任何重量，谢离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回来找周烨的时候，看到他也脱掉了西装，换上了一件卫衣，非常减龄，至少减掉10岁。 穿这身是可以去学校门口吃大排档的，谢离不由思绪乱飘。 “怎么了，这身不好看？”周烨一挑眉，问。 谢离实话实说：“不太习惯。” 周烨凑过来，拿起dv调好角度，对他说：“那今天习惯习惯，” 谢离抿唇，迎着镜头笑了一下。 春暖花开。 米兰的市集挨着运河，周四到周日全天开着，晚上市集尤其热闹，沿街摆着精致的玩具、器物，还有各种复古饰品，每隔几十米就会有专门做当地小吃的摊位。 周烨刚进市集就买了两只气球，一个上面绘着复古玫瑰花和猫咪，一个画着一只漂亮的雄狮眼睛，他把猫咪玫瑰气球拴在了谢离的手指上，神情郑重其事，行为却幼稚得像个小孩子。 “……”谢离问，“你买它干什么……” “看上面的眼睛了没，我在半空盯着你，省得你跑了。”周烨回答。 谢离抬头看看飘在两人头顶的气球，一整个无语住了，不过好处也有，被他胡闹一阵，谢离面对镜头自然多了。 “幼稚的大宝宝。”谢离在镜头边小声吐槽，镜头外却笑了。 两边灯光很亮，微型摄像机连夜景模式都不用开，周烨看中一个复古的玫瑰花园胸针，贵得离谱，价格跟上了拍卖会一样，很明显是想赚外国人的钱。 周烨买东西从来不看价格，谢离却真心觉得肉疼，他只好拉住周烨，自己上前讲价，周烨从善如流退居二线，拿着摄像机拍谢离。 卖东西的老婆婆说话带着口音，本国人听起来都费劲，可谢离却有这个耐心，连口音后来都学了个八九不离十，再加上谢离长得精致漂亮，讨人喜欢，镜头里的老婆婆从不耐烦，渐渐变成了开心，就跟看见自己孙子似的，末了，还让周烨帮忙拍个照片。 “你是不是演员啊，我看着眼熟。”老婆婆笑眯眯地问。 眼熟是不可能的，谢离在旁边答：“我不是，这位先生才是。” 老婆婆好奇地打量着两人，似乎得出了什么结论，声音降下几格，拍了一下谢离手臂，说：“祝你们幸福哦。” 谢离第一个反应就是看向摄像机，幸好拍照离得远，收音效果有限。 “谢谢。”他想，今天他已经很幸运了，虽然和幸福之间差着一个字，也不要紧。 拍完照，周烨把胸针递给谢离：“给你买的，配丝绒的西装好看。” 谢离扫了眼他和摄像机，没要。 “个人赠送，还是你砍的价，就算录进去节目组肯定也会剪掉，”周烨不由分说，直接把胸针塞进谢离手里，威胁他，“否则你今天就别碰摄像机了。” 幼稚鬼一天上线三次，谢离决定先哄着，等以后再送个什么礼物还给他。 好兄弟，有来有往。 摄像机好不容易回到谢离手上，并附赠了一个刻着天使图案的蛋筒，天使脸蛋圆胖，蛋筒也是矮胖的。 蛋筒还没吃完，周烨又伸过来一支芝士烤肠，这次直接喂到他嘴边。 “你喜欢的芝士夹心。” “……”谢离没张嘴。 周烨咧嘴一笑：“后期会剪掉。” 谢离犹豫了一下，咬了一口，简直毫无原则。芝士在嘴里爆浆，有点甜有点咸，顺着喉咙往下流，幸好不烫。 “好不好吃？” 谢离点了点头。 周烨就着他刚才咬的地方下嘴，没尝出什么咸味，只剩香甜。 甜品真是容易上头啊。 谢离其实一路都想制止他，或者关掉摄像机，但镜头里周烨做得无懈可击，如果说了，就显得自己太在意了，所以也就作罢。而且这些素材……他私心里也想留着，等节目结束以后两人分开了，他可以拷贝一份留个念想。 两人难得有段休闲时光，一路逛一路吃，走到了运河边的小广场，春天花团锦簇，有人站在花坛边拉小提琴，悠扬悦耳，缱绻悱恻。 也许气氛太好了，这里聚集的情侣越来越多。 牵着手、拥抱着，靠在栏杆上。 谢离的镜头划过去，本能地对准周烨，却看到周烨皱了皱眉，谢离循着他的视线，发现了一对在桥边拥吻的人。 两人在偌大的广场上显得有些突兀。 那是两个男人。 谢离心头凉沁沁的，他手一动，按灭了摄像机，有几秒，画面和心里都是空白的。 作者有话说： 周烨表面：“都会剪掉。” 周烨背后：“全给爷留下！” 第11章 剪辑 周烨注意到谢离回程的时候明显话少了，来的路上还有点笑意，回去的时候全都不见了。 “累了？”周烨问。 谢离“嗯”了一声。 车里，过来接人的司机和庄小文在前面坐着，面面相觑，庄小文从后视镜里悄悄打量自家老大的脸色，是真的不太好。 谢离注意到了几个人看向他的眼神，他靠在椅子上冷静了一会，恢复了正常。 他不想让任何人猜测他和周烨之间的关系，也不打算给公关部增加工作难度。 “刚才市集拍摄内容够用了，我去找导演一趟，商量剪辑的事情，小文，你带着黄牧童和阿速复盘一下这次的行程，跟他们分别聊，注意反馈，这次由经济部写通稿，公关部直接发给媒体就可以了。” “啊，好的，老大。”工作从天而降，庄小文忙不迭在心里记下，但她还是没忍住八卦，眼神直往后瞟。 她怎么觉得周烨看自己老大的眼神，有点不对劲？ 周烨为什么一直盯着老大？为什么撇开头，还要用余光瞥老大？庄小文咬了咬唇，再联想直播上的画面。 传说两人关系不好来着，这个传说是怎么传出来的？ 在别扭的气氛中，几人到达了导演组的酒店，谢离去找导演，留下庄小文和周烨在车里。 原本谢离是想让周烨先回住处的，周烨坚持要等他，谢离便由他去了。 周烨等了一会，推门下车，靠在车门上，此时米兰已是深夜，有点凉，路上行人稀少，与白天变成了两个世界。 他摸出一根烟来，用打火机点燃，吸了一口。 然后他敲了敲前面的车门，示意庄小文出来一下。 周烨穿着卫衣叼着烟，在朦胧的灯光下竟溢出几分痞气，气势又野又盛，庄小文第一次和他挨那么近，心里不免忐忑，心脏跳得都要挪位了，她清了清嗓子，叫了声：“烨哥。” 周烨点了下头。 庄小文开始猜测周烨叫他出来的原因，忽听周烨开口： “你家老大最近工作上遇到难事了么？” “啊？”庄小文一愣，没想到周烨关心自家老板，因为搭档拍摄？ 她思索了一阵，摇头道：“没有，我没听谢总说过，应该没什么难事吧。” 确实，周烨想，工作对于现在的谢离来说，不会有什么难度，天衡寰宇除了那个ceo沈非有点危险，他身边也没有可让人担心的人或者事情。 “你做他助理多长时间了？”停顿了一会，周烨掸了掸手里的烟，问。 庄小文此刻比当年面对hr还紧张，她斟酌答道：“快一年了，我进天衡寰宇面试的就是助理岗。” 周烨点了下头。 在漫长的沉默里，庄小文以为和周烨的对话已经结束了，没想到周烨的声音再度想起，这次是问她：“这一年，你听他提到过我么？” 庄小文脑海里浮现出“死亡命题”这四个大字，她还没搞清楚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怎么答，该不该如实说？周烨问她这个问题又是什么意思？ 大概有两分钟之久，庄小文念头转了好几个弯，最后决定照实说： “没有。” 庄小文说完就觉得自己犯了回蠢，因为周烨脸色比刚才在车里的谢离还差，冰冻三尺，寒风阵阵。 在周烨熄灭手里烟头的那刻，庄小文虽然心跳乱七八糟，但好奇心还是像春笋冒头，从冰封的土地下面钻出来。 “烨哥，你和谢总吵架了？” 周烨说：“没有。”他们俩之间不存在吵架，顶多冷战，但就因为没吵架，才显得奇怪。 周烨以往想要什么东西会直接上手，想不明白的事情，直接戳在当事人面前问，他不喜欢乱猜，有揣测的工夫还不如单刀直入来得痛快，又省时又省力。 谢离也差不多，他不爱说话，但是情绪和感受都很直接，后来做了经纪人，练就一身沟通的本事，事情有问题不会超过24小时就处理干净。 所以他们成为合作伙伴之后连冷战问题都没有了。 然而这次再见面周烨明显感觉到，他和谢离之间隔着一堵墙，有很多话说不开，或者说，是谢离不愿意直说，一个人不愿意的时候，事情永远都说不清楚。 但要周烨就此知难而退，不可能，这辈子他都不知道“退”字怎么写。 搞不清楚，怎么会搞不清楚，一个人但凡做决定肯定有迹可循，不就是找线头吗？ 【后天我回国，约个时间见一面。】他打开手机界面，打了句话发出去，言简意赅。 紧接着手机“嗡”的一声，回信更简单：【…】 周烨不管对面人怎么想，扣下手机，调整情绪，等谢离出来的时候，一切如常。 “抽烟了？”谢离走近，闻到了周烨身上的烟草味，已经把薄荷味道冲淡了，他皱了下眉，有些不喜欢。 周烨僵了一下。 庄小文站在旁边，一动不敢动，竟然有种诡异的“磕到了”的感觉！ * 第二天，谢离被导演电话叫醒，导演组把选好的内容片段传到了他的手机上，谢离在被窝里只看了十几秒钟，一个电话call了过去： “需要调整，我现在过去。” 执行导演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跟身边人抱怨：“我就说这几段不行吧。” 旁边杵着的人正是一大早出现的周烨，他盯着剪辑师，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 谢离很快从酒店赶过来，他在路上标注了要修改的片段和节点，见周烨也在，就问：“你提前看过了？” 周烨说：“我觉得挺好。” 谢离没说话，在宣传方面周烨的意见不具备参考意义，周烨对网上的舆论不关心，曾经有一个女星捆绑周烨恶性炒作，连续三个月和周烨选同一个品牌的同款衬衫和饰品，故意引导粉丝制造绯闻，粉丝群里炸开锅，最后还是谢离想办法让对方公司澄清，这事才过去。 “你要怎么改？”执行导演问。 谢离把建议放在几人面前，执行导演看得眼睛疼，这个调整策略不说和周烨挑出来的毫无重合，可以说剪辑逻辑毫不相干。 但要在二者中挑一个，从综艺效果角度出发，执行导演站在周烨那头。 “气球之类的都删了吧，这些互动放在职场综艺里不合适。”谢离大片大片圈成红色，跟批卷子似的。 “砍价和拍照这块保留，你们的互动效果挺好的，怎么不合适？”执行导演用一种“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盯着屏幕。 谢离坚持己见，分毫不让，最后进度条拉到末尾，他的指尖停在了画面上。 满屏情侣亲亲我我，远处清晰可见两个交叠的身影，两个男人。 “删掉。” 这段是导演组一致通过不用删的，算得上整个视频点睛之笔，谁不爱浪漫国度啊？米兰的时尚魅力在小提琴音乐中尽显。 “不用，留着吧。”这次说话的是周烨。 谢离心口怦动，抿起唇来，周烨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想留下这段，他难道不介意……一点期待，像严冬腊月雪地里的小火苗，微弱的燃起。 然而当理智回笼，谢离冷静下来了，自欺欺人可不好玩。 “叶子们比较敏锐，对这些画面容易产生联想。”他陈述的是事实，过去跟周烨搭档的演员有很多，在现在的娱乐圈，男男cp比男女cp更容易圈粉，其中有人想和周烨搭档炒波热度，见面会前两方高层已经商量好配合的方式，却被周烨拒绝了，那个男艺人还不死心，干脆镜头面前自己加戏，趁着记者涌进来，假装歪倒，还在周烨身上摸了一把。 这是什么绿茶心机碰瓷现场，周烨脸瞬间就黑了。 见面会以后他怎么说来着？ “恶心。”谢离当时听到没什么反应，谁被碰瓷能开心？但很快谢离就觉得不舒服了。 周烨对男男cp的炒作非常排斥，就连听到也是不屑的，而谢离正在偏离好兄弟的轨道，大有一去不复返的征兆，“恶心”这两字对他来说，太严重了。 执行导演对谢离的过分小心已经有点不解了，周烨知道谢离担心粉丝，但他打心底不觉得有多严重，就替节目组争取一下。 “这次不一样。” 谢离问：“哪里不一样？” “客观展示而已，和我本人没关系，粉丝有什么可说的？” 只要和他本人没关系…… 谢离心上挂着许多念头，不可抑止地沉了下去。谢离咀嚼着这句话，回过神后，没再为难执行导演和剪辑师，默许了他们的提议。 他这次走得很干脆，直接回酒店约了个视频会议，抱着电脑扎进了工作里，庄小文被雷厉风行的老板抓住，折腾了整整一天。 谢离今天工作量暴增，甚至带着点自虐的兴致。他察觉到自己情绪在激烈地波动，谈不上生气，生气要有发泄对象才有可能成立，而他没有这样一个标志物。 他觉得自己被锁在一个荒无人烟的乐园里，坐上简单的旋转木马会开心，跑去玩个激流勇进也开心，难过的事也多，比如圆胖的冰激凌掉在了地上，明明很刺激的过山车没人陪着坐。这么一个看起来挺有趣的乐园，外面却没人知道，所以展现在别人面前的自己，其实，挺情绪化的。 用室友苏思奇的话说，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坐在沙发上，谢离关掉了电脑，给苏思奇发消息： 【我努力尝试过上帝视角和局外人角色了，不过失败了，一塌糊涂。】 手机回复得很快：【要不你退回原点试试看？】 谢离打字：【？】 【哦，可以理解为，离他远点。这不是当年你的原溏淉篜里话吗？】 作者有话说： 苏思奇：助力！劝分不劝合的一把好手！ 第12章 谜题 两天后，导演组从米兰飞回国内，谢离和周烨是分开走的，临走时，谢离将庄小文留给了周烨，方便双方消息畅通，然后就独自前往总部做汇报去了，周烨则进组见下一部戏的主创。 周烨对谢离所有情绪都很敏锐，这么多年，他清楚他开心是什么样子，心里藏着事又是什么样子，照他一贯的做法，原本可以有很多方法把谢离捆在身边，但他不能这么做，按照谢离的性子没准会适得其反。 所以他耐下性子，想着这次一定要找到合适的逗猫棒哄他开心。 新电影在山上拍，导演和周烨三度合作，彼此熟悉对方性格，所有事情敲定，只用了不到三个小时，周烨绕开庄小文预定了一家小酒馆，见个老朋友。 夜幕刚落下，他就进小包厢等人了。 酒馆有着南方的格调，竹林郁郁葱葱，溪水流淌，清雅宜人，周烨第一次知道这里的时候，就想带谢离来了，他觉得这里和谢离很相配，透着精致，略带朦胧，而且谢离也是南方人。 他的家乡小桥流水，犹如水墨画，周烨曾经跟他回去过几次，画面一直印在记忆里。 可惜谢离今天不能到场。 不过还有机会，他们的综艺拍摄下一期就要跟组了，周烨过不了几天就能再见到谢离。 喝了一小杯青梅酒，电话连震了十几下，全是吐槽消息，周烨也懒得逐字逐句回，无情地催促对方，正在路上狂飙的人表示非常烦躁： 【这破地方太难找了，你是从哪挖出来的？】 【周烨，你除了给爸爸找麻烦，还能干点什么？】 【你还催！我特么开车走了五十多公里了！？】…… 十几条语音之后，周烨终于做个人了，回了一条：【下部戏的投资。】 【……】 【好的，爸爸，我很快就来。】 那边声音转瞬消失，又等了半小时，周烨把小酒壶干掉一半，人到了。 “你耽误了我四十五分钟。”周烨抬起眼皮。 那人“呸”了一声，拉开椅子：“你每晚骚扰我，不需要赔我精神损失费吗？” 周烨笑骂他一声，给他倒了杯酒。 “说吧，这次又因为什么事找我，”对面的人坐没坐相，斜靠在沙发上，嘴里嘟嘟囔囔，“真的，别在提你前经纪人兼老同学了，我这几天快听吐了。” 周烨没说话，但他很快就读懂了他的意思：“不是吧，sir，还来？” 周烨如今满脑子都是谢离，这股劲跟解决演戏最关键的情绪转折一样，研究了很长一段时间，演起来也觉得简单，甚至得心应手，信心满满打算一条过，结果导演却紧皱眉头，ng的次数突破了心理预期。 演技可以慢慢练，但感情这东西一步错步步错，他不想惹恼谢离，就像不能惊到花丛里的小猫，你不知道它会跑到哪里去。 这次的综艺算一个很好的契机，他虽然在背后谋划了很久，但也需要找个熟人梳理思路。 贺然就是他选中的工具人。 这点贺然自己也很有自知之明，作为综艺制片人，贺然不管到哪里，都是工具人，要真算笔账，他这个工具人还挺值钱的……就是作用不太大，比如周烨和谢离之间的“家务事”，他就很难下手，他又不是神仙，别人许个愿他就能给实现。 “周烨，周大少，说吧，你想把人怎么样，实在不行我准备个彩色的麻袋给你？”贺然搓了搓自己的头发，叹了口气，趁着今天喝酒，他非得把这事说明白不可。 贺家和周家是世交，他俩从小一起长大，周烨什么脾气性格他最清楚，他母亲裴韵在他出生后就患了抑郁症，没几年就郁郁而终，周烨小的时候特别护裴韵，三四岁就差点把周家拆了，说好听了，叫有骨气有主见，说直接点，叫护食，被他圈进自己领地的人，就会玩命护着。 裴韵过世之后，周烨脾气收敛了不少，不像小时候那么锋芒毕露了，见人不爽就呲牙，直到谢离出现。 贺然和周烨上的不是一所大学，但挨得很近，平时会一起去酒吧喝酒，他们这种家庭里出来的孩子，不混圈子不可能。 也是那个时候，他知道了谢离的存在，周烨黏着谢离，万事想着谢离，就连在宴会上吃块蛋糕都要记好品牌回去单独买给谢离……凡此种种，就特么跟中了蛊一样，让贺然大跌眼镜。 他不止一次打趣过周烨黏人的问题，还暗示过他好几次，问他是不是已经变成曲别针了，话点到为止，不可明说，这是圈子里的共识。 然而，周烨显然没这个意思。 周烨从小对感情特别迟钝，这点贺然知道，他想着开窍晚也有好处，双方都别耽误，毕竟弯了这件事现在社会接受程度依然不算高，等大家都长大了，周烨开始演感情戏了，自然能举一反三，自己琢磨明白，想想每天跟俊男美女各种人谈恋爱，一次不懂，十次总该开窍了。 呵，没想到，周烨在他这儿破了吉尼斯世界纪录了，足足拍了六年的戏，是兄弟情也拍过了，战争爱情也体验过了，连神仙妖怪都谈了个遍，还跟个木头似的，形状远看像狼，近看就是条傻狗！怎么雕怎么傻。 贺然每天都默念这是最后一次帮自己兄弟了，未来的路要他自己走，结果又被资本吊住了胃口，开启了循环往复的挖坑填坑动作。 这次为了满足兄弟愿望，他活生生搞出了一档综艺节目，好处确实很多，和大公司置换资源肯定能赚钱，但也辛苦，他光谈判就用了半年，才从天衡寰宇ceo沈非手里把谢离要到手。 周烨以公谋私，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好兄弟一起做生意，但是眼看他费劲巴拉给他谋的私，周大少不但不珍惜，还反方向冲刺，这就很闹心了。 “你说，什么情况下，朋友之间会突然分道扬镳？” 这话周烨一年前问过，贺然当时是这么回答他的： “我觉得谢离跟谁闹掰，也不会和你分道扬镳。” 周烨以前也是这么想的，他从来没有认真经营过一段关系，跟家里人不是吵架就是冷战，这么多年也懒得去追求情情爱爱，父母之间的相处方式确实伤到他了，他很懒，怕麻烦，友情是他唯一觉得不怎么费力气就能得到的，当然这里面也出现了变量。 谢离就是那个变量，不过他并不觉得这段友情是个麻烦，谢离在他心里比亲人还亲，像他的一条肋骨，尤其在知道谢离身世之后，他更用心护着宠着，他知道谢离是有感受的，这些年谢离回报给了他很多很多的温暖，甚至是温柔。 他们永远不会分开。 分道扬镳这个词放到以前他连想都不敢想，道不同，才会不相为谋，他们俩就算家世不同，也是殊途同归。 但现在，周烨有种使不上力的感觉。贺然猛灌几口酒，也不知道怎么解决这两个人的问题，好好的顶流明星，奈何不开窍，他也不能去和谢离说： 我觉得周烨其实喜欢你，你对他也挺好，要不然你追他，把他鼓捣开窍了，咱们皆大欢喜？ 他这不是有病吗？ “我说烨子啊，要不然我给你提供点思路，你试试看？”天知道他发动了综艺人所有的脑细胞在给他出主意。 “什么想法，说来听听。”周烨长指拨了拨瓷杯。 “你看，人都是需要空间的，没准人家是嫌你太黏了，很多私密的事情干不了，所以稍微拉远点距离。要不然就是你抢了他什么重要的东西，他不开心，所以眼不见为净。” “比如呢？” “万一哈，我就是打个比方，”贺然斟酌用词，说，“比如你抢了他初恋之类的。” 这个思路果真非常清奇。 “不可能。”周烨直截了当的截住了他的话头。 贺然眉头一挑：“为什么？” “这些年，谢离身边没有人。”没人比他更清楚谢离的交际圈了。 “哦，那就奇怪了，你不想谈恋爱，我能理解，但谢离这么多年没谈恋爱，连喜欢的人都没有，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承认我刚才的思路是有点发散，但正常人都会这么想吧？” “这一年，谢离又在做什么，离开你以后，他的生活有什么改变吗？” 周烨手指顿在杯沿。 答案是：没有。 那离不离开他，又有什么关系？如果不是因为钱，那就是和人有关了。但据他所知，没有出现新人物，就像剧本里没有加入任何新角色。 贺然看着好友略显宕机的样子，时隔多年，终于明白周烨为什么不开窍了： 只要关乎谢离，周烨的逻辑就消失了，再加上他把谢离放在一个真空的位置，感情杂糅太多，导致他根本没法代入角色，举一反三。 贺然抱着手臂，看着周烨，像看着自家傻儿子。 作者有话说： 贺然：儿子，满意我给你策划的恋综嘛！ 第13章 懂事 晚上8点，天衡寰宇大楼灯火通明，而谢离还在会议上，他正盯着视频网站的数据和公关部实时反馈，今天《经纪人》综艺第一期上线，如果成绩好，后期有可能插入更多直播，粉丝可以和偶像互动，节目组也可以对剪辑效果做个预估。 第一期节目三个经纪人是分开拍的，谢离需要和他们面对面聊一次，除了艺人不在场，加上工作组，会议室里足有三十个人，u型做了两排。 庄小文不在身边，谢离直接让黄牧童的经纪人阿速做会议记录了，谢离坐在上首，大家全程都在看他的眼色。 谢离工作的时候整个人是冷的，话不多，给人的压力很大，和综艺上的感觉迥然不同。 节目结束，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开，主创在说故事线和剪辑节奏，而几个经纪人在商量哪些行程可以增减，人多分歧就大。 大约说了十分钟，谢离敲了敲桌面，大家安静下来。 “这次综艺最终要达到什么效果？”谢离抛出了问题。 每个事业部回答的都不太一样，“为明星圈粉。”“我认为要让广告商满意，以赚钱为目的。”“我觉得要让大家了解经纪人和艺人的相处方式，缓和舆论。” 谢离听了一圈，最终把问题交给了阿速，阿速一激灵，背上有点出汗，然后迟疑了一下，答道：“我认为做节目赚钱最重要，但是……我们这次节目就算播出也赚不了多少钱，至少比拍电视剧或者接商务赚得要少很多，所以这个反而是次要的。” 谢离点了点头：“继续。” 阿速显然被鼓励到，脸上一红，说话的时候多了点底气：“我觉得重要的是公司口碑……”后面的，他就有点答不上来了。 幸好谢离停止了发问。 “你说得很好，”谢离环顾会议室里的人，为节目重新定调，“这部综艺和市面上其它综艺不一样，其它综艺为广告商服务，而我们这部要为自己的品牌服务，面向的不只是普通粉丝，还有明星，” “综艺播完，要达成的效果是：有更多明星认可公司专业能力，愿意签约天衡寰宇，甚至是跳槽来我们公司发展。” \“所以需要主创团队再多用点心。\”简而言之，他对第一期节目不太满意，下面的人自然都听出来了，一时鸦雀无声。 “散会吧，”谢离不想把会议拖得太晚，只对阿速加了一句，“你先留下。” 阿速怔了怔，坐在位置上没动，看大家陆续走出去，偌大的会议室只留下他们两人。 他回身把会议记录递过去，却见谢离垂眸滑动了两下手机，有点出神的样子。 谢离今天穿了一身浅灰色的衬衫，屋里热，他把袖子挽上去，露出纤细莹白的手腕，腕骨弧度很精致，斯文中透出一种奇异的柔感，又冷又温和，有点特别，看得久了，阿速竟然诡异的耳根发热。 他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先开口：“谢总，你……很累吗？” 他说完差点咬到舌头，工作场合这么问有点奇怪，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句会说这个，也许只是个人感觉，没有人一天到晚处理那么多事情不累的，而且今早他们落地时间是5点，加上飞机上零碎的时间，谢离已经连续工作了18个小时。 阿速观察到，镜片后面，谢离眼尾有点发红，估计是熬的。 蓦然被下属关心，谢离心里自然是暖的，但他很少在除了周烨以外的人面前显露自己疲惫的一面，他放下手机，转眼就恢复了常态，继续处理工作。 “留你，是想问问你，看完第一期节目什么感受？”谢离没有看阿速的会议笔记。 阿速脸有点红，他憋了半天，说：“我觉得我表现的，很差。”对业务不熟悉，经常手忙脚乱，还有点迟钝，时常接不上话，没法做到八面玲珑。 “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阿速觉得自己又快哭了，他好像特别容易在谢离面前哭。 谢离却没有安慰他，而是问他：“你想放弃吗？” 这话好像透过情绪的外套直接点在心口最疼的地方，阿速红了眼眶，缓了半天，似乎想点头，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不想。” 谢离问：“为什么？” 阿速答：“谢总，我以前，是属于不太会说话的那种人，一点不机灵，在学校里老被别人笑话，我爸妈也觉得我太老实，扎进人堆里跟泡沫似的，这辈子估计会活得很平庸，” “可我自己想拼一拼，我很喜欢娱乐圈，做经纪人是个锻炼的机会，能让我学到更多的东西，连说话、做人都可以从头学起，虽然我觉得自己不适合做这个工作，但不适合不代表不行。” 说到最后，他眼睛里有了点光芒，闪闪烁烁，像个小火苗。 “我在职业上有规划，我想有一天也能亲手带出一个大明星，就像……像您和周烨一样。” 他第一次在称呼上这样郑重的用了敬语，不知是激动的还是羞愧的，满脸通红。谢离则全程安静的听着，直至听到周烨的名字，他的呼吸很轻地滞了一下，很短暂。 阿速很忐忑，他表达得太笨拙了，不知道谢离会怎么评价他，但令他惊讶的是，谢离没有责怪他，也没有评价他，最后竟然只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好，我知道了。” 又说：“以后有什么问题，随时微信找我，勤问，总没有坏处。” 阿速听到“微信”两个字一愣，这次眼睛、脸、耳朵、脖子全红了，纯粹是激动的，谢总要把私人微信给他？他竟然能拿到谢总私人微信？他怎么感觉好像……好像有个师父了！ “真的可以吗？”他有种在做梦的感觉，除了公司里的高层，他一个执行层的小经纪，竟然可以加谢总的微信吗？这和中彩票有什么区别？ 谢离很有耐心地点了点头：“可以。” 今天心情阴转晴，阿速开心得不行，憋了好一阵才憋住，不让自己笑出来。 临出门时，他还像做梦一样，最后因为太过忐忑和好奇，不免怯生生地多问了一句：“谢总，我能问一下，您为什么要教我……不对，给我微信？” 谢离没多说，只回了句：“比我强。” 没有主语，没有语境，阿速没听懂，甚至觉得自己听错了，但他不敢再问下去。 谢离看着阿速消失在门后，一个人再会议室里又呆了一会。 今天和阿速的对话一半是有意的，一半是临时起意，阿速表现欠佳，黄牧童一个上升期的演员对经纪人要求苛刻很正常，从米兰回来，黄牧童就要求公司更换经纪人，谢离把这事暂时压了下来，他确实会考虑实力和匹配度问题，但也不会一杆子把人打死。 就像阿速自己说的，他不够灵活，但经纪人这工作，灵活不是最重要的，有责任心才是。米兰行程表紧张，要沟通的人成倍增加，对于新人来说，就像海啸一样拍在脸上，阿速为了能够适应，在备注上写了所有的细节，努力筛选，认真罗列，一板一眼的努力着。 在略显笨拙的行为里，谢离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分分钟想放弃，分分钟又给自己打气。 那句“比他强”也是真心话。 至少阿速在为他自己的人生做选择，这一点确实比他强。 他很少主动去选择什么，或者看似主动，却没有太多自己的意志。比如选择娱乐圈、选择做经纪人、以及选择离开周烨。 他小的时候，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自己的，父母过世得早，他跟着奶奶长大，早早的懂事，出门前会问奶奶今天要吃什么，回来再给她做饭，有一次奶奶感冒了，他没去上学，一直守着她，那个时候他也不知道病情严不严重，只是希望奶奶别像爸妈那样丢下他。 他想要得不多，能照顾好自己在乎的人，就很好了。 当初学编剧，是因为他自己喜欢写东西，外加上还能远程工作照顾奶奶。 后来做经纪人，大半受了周烨影响，也为了家里人。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现在。 这些年他已经很少想起以前的事情了，习惯了克制，偶尔放肆一把，显得格外矫情。 他们都成熟了，很多事也都过去了，没有谁会陪谁一辈子，家人尚且有离别，其他人更要习惯。 * 回到办公室已经是深夜12点，谢离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不自觉地划了划手机，视线停留在最上面置顶的头像上。 周烨已经12个小时没给自己发信息了。 他一会按亮屏幕，一会又按灭，最后把手机扣放在桌面上眼不见为净。 艺人商务合作的协议堆在手边，最上面一份还是周烨的，他看了两遍，核对了信息，用微信给庄小文发过去： 【跟周烨排一下这周时间，走个商务流程。】 庄小文这个点也在加班，她立刻回了消息：【老大，烨哥没在，我明天给他电话？】 【？】 庄小文这才想起来有信息没同步，赶快打字：【是这样，三个小时前烨哥说有事要先回……】 办公室门铃忽然响了，这句话谢离没看完。 这个点还有人在楼里加班，而且还有事找自己？谢离不明所以，走过去开了门。 办公区的灯只亮了一盏，映照着来人高大的身影，此刻原本应该在几百里之外的人，竟然出现在眼前，谢离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 周烨风尘仆仆拎着外衣，但精神却很好的样子。如果现在他变成一头狼，那半夜眼睛肯定能发光。 “你怎么回来了？”谢离问。 周烨滞住。 “回来……睡觉？” 谢离：“？” 作者有话说： 谢离：没有谁会陪谁一辈子。 周烨：你说谁？反正不是我。 第14章 晚安 谢离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 在哪里睡？和谁睡？和他吗，以前可以，现在不可能。 然而谢离话到嘴边，抬眼却看到了周烨眼下的青黑，还有下巴上残留的胡渣，千里迢迢跑回来，为了见他……嘛？ 明明他没做出什么可怜的样子，谢离竟觉得眼前的周烨可怜得像个从山里跑回家的大狗狗，他心里顿时就是一软。 情绪渐渐溢出了心上缝隙，他们站在门口谁都没动，还是周烨先迈出了一步靠近他，语气故意放软了些：“正好晚上没事，听说你还在公司加班，过来陪陪你。” “我家离得远，明天还得赶飞机，阿离不会把我赶出去睡大街吧？” 谢离：“……” 这理由找得太拙劣，他家离公司远，但离飞机场可不远。谢离最后还是敌不过周烨的眼神，犹豫了一下，没有拆穿他，侧身让他进了房间。 周烨终于满意了，办公室套间很亮堂，休息的空间比酒店还要大，所有的东西分门别类又干净整洁地放好，来这里和去谢离家里借宿没什么区别。 整个房间很暖，充斥着谢离身上浅淡好闻的味道，只可惜没有他的痕迹，他扫过桌面上的摆件，目光微顿，到底和家里不同，桌上连他们的合影都没有。 就像庄小文描述的一样，这一年，谢离似乎真把他从自己的生活里清出去了。 真是不甘心啊，不过没关系，周烨把外套挂在椅子上，想，他已经回到了他的生活，他就不可能再有机会把自己赶出去。 “明天还要赶飞机，你先休息吧，我处理会工作，一会再睡。”谢离故意让自己不要把注意力放在周烨身上，一边说着，绕到外间办公桌后面重新坐了下来。 周烨当然不可能自己睡，他看了看表，晚上2点，还有4个小时日出，还有8个小时他们要一起上飞机，平时工作周烨从不打扰谢离，但今天都已经这个时间了，肯定不行。 他走过去把文件夹抢过来、合上，直视着他，带着几分心疼的语气，低声劝：“阿离，别做了，几份合同而已，今天又不着急签，你该好好休息了，身体受不了，嗯？” 谢离僵了一下，似乎还在接受周烨突然闯进私人办公空间这件事，他伸手想要拿回文件，周烨手往后撤了一下，两人磨了有三十秒钟，谢离忽然开口：“周烨，你回来做什么？” 周烨挑了下眉。 “今日事今日毕，可是周大顶流的名言，不记得了？”谢离说。 周烨笑了，谢离最喜欢用的一招来了，只是他才不会如他所愿，那股霸道劲上来，他直接回：“不记得了。” 谢离对他忽如其来的无赖感到无语，有人说孩子气要到老了才会重新回来，周烨怎么提前了这么多？这是千里奔回来跟自己胡闹的？ 不过……工作确实没有那么着急，而自己开门迎进来的人，不可能再赶出去，于是谢离调整了一下心态，转而催促周烨去洗澡休息。 周烨知道自己说动他了，心满意足的进了淋浴间。 哗哗的水声很快传来，谢离手底下的文件算是彻底看不下去了，微信叮咚一声响，庄小文发来了好几句： 【老大，烨哥晚上坐飞机飞回去了，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不过肯定不会耽误明天开机和综艺拍摄。】 【然后，有件事，之前忙没来得及跟老大说，】 中间隔了有三四分钟。 【在米兰的时候，烨哥问了我有关你的工作情况，还有……问这一年你有没有提到过他，】 谢离看到这句话愣了一秒。 庄小文继续打字：【我想着可能还是与工作接触有关，毕竟你们在拍综艺嘛，所以就知会你一声，老大，那个……你们没事吧？】 前面的信息谢离还明白，后面米兰的事，他确实没想到，周烨这样问过庄小文吗？ 【好，我知道了，早点休息。】谢离边想边回。 微信上终于一条新信息都没有了，安静得有了午夜的样子。 谢离有点走神。 淋浴间清晰的水声敲击着地板，流进了心底，像忽然闯进来的人一样，顺着记忆的脉络和温热的情感，一并将他的思绪、身体都烹热了。 年纪还轻的时候，没有人不读缠绵的故事，在爱恋彻底苏醒的时候，谢离的梦里就出现了周烨，远比隔着一道门要近多了。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要离周烨远一点，否则荷尔蒙作祟得太厉害，会扰乱他的心神。 他喝了一口水，冷静了一下。 不过，今晚要怎么睡呢，只有一张床，沙发上完全没法躺人，看来又要煎熬一阵子。 想了半天，他决定摒除杂念，拿出合作伙伴的坦然，先躺为敬，反正今天晚上为了清醒，他已经洗过不止一个澡了，能早睡一刻就能少面对周烨一刻。 于是等周烨出来的时候，就发现谢离已经非常迅速的上床了，甚至已经埋在枕头里睡着了，这中间不过隔了十分钟罢了。 真是一点对话的时间都不给他啊。 不只是小骗子，还是个狠心的小骗子。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钻进了被子，其实他们不太需要说什么，他赶回来也并不打算和谢离说些什么，他只是很想见到他，每天都想弥补过去错过的时间，哪怕多说一句晚安也好。 谢离缩在床边，把大部分的空间留给了他，以前也这样，顾及他比顾及自己要多太多，他伸手，动作很轻把他往自己这边挪了挪，手搭在他腰间，明显感觉怀里的人又瘦了点，都可以摸到胯骨。 看来是真忙，忙到没时间想他，连自己都顾不上了。 要养胖点，这次去山里拍戏，他得找点好吃的东西养他。 在他看着他背影发呆的时候，手机忽然连续震动了好几下，他烦躁的翻身，把手机摸过来，贺然的大名瞬间入目。 对话框里乱七八糟有一堆有的没的，还有好多avi和mp4格式的视频，不看都知道绝对不是什么正经的东西，最后一句好歹是人话，不过周烨也没看懂： 【爸爸，我发现网上cp榜有动静，新入榜有个叫“椰子梨”cp的，你要不关注一下？】 什么跟什么，周烨一脸莫名其妙，懒得理他，把手机静音，扔到一旁。 还是睡觉最重要。 听着耳边谢离均匀的呼吸声，周烨的困意也逐渐涌上头，只有在谢离身边的日子，睡眠变成了件极其容易的事。 晚安、好眠，都变得容易。 “晚安，我的经纪人。” * “椰树牌梨汁”q群里今夜超级热闹，几个椰子梨发现，原本只有5个人的群，已经默默扩展到15个人，这是cp粉第一个重要节点，人数翻了三倍！ 群主在12点蹦跶出来，给大家发了一个小小的红包。 【没想到人这么少，群友这么好，好感动，竟然还有红包！】 群主丢出一个“嘘”的表情包：【辛苦椰梨们了，这个群是从机场那天才建起来的，因为小众所以cp榜上吊车尾，大家为了自身安全着想，千万不要太声张，苟住是为了更好的明天！】 下面一群人连续＋1，每个人都小小的激动了一把，星火之光微弱那也是光不是？他们悄悄磕，绝对不打扰叶子大部队。 【新椰梨以前都是叶子？】群主问。 下面有人回：【看了第一期节目，就转cp粉了，主要我觉得唯粉群最近有点过激，我属于理智派，虽然一开始也受了影响，觉得梨子不是东西，但看了第一期出发时候的状态，我表示磕到了。】 【是收拾行李带药那块入坑的吗？】 磕cp堪比干柴烈火，那个人见有人接话，飞快输出：【好几个片段，你没发现梨子下车的时候，都是椰子提前一步拉开门，还用手护住他的头，我当时就蒙了，那个动作好自然，像做过千百遍了。】 【还有还有，他直接把造型师扣在房间里挑衣服那段，是不是怕梨子拿不了那么多衣服呀？我看其他人街拍，都是经纪人和助理拿着一堆衣服挂在身上，都快成人形衣架了，我的天！】 群里气氛很快活跃起来。 【而且他们的称呼你们发现了吗，老大叫梨子什么名字？】 下面好几个回复的：【经纪人？】 【不是不是，总之很亲密，下一期要是有爆料或者出花絮，没准能挖一挖。】 刚找到组织的人特别热情，恨不得把所有的信息一股脑倒出来，再加上群里气氛特别好，大家一直磕到后半夜，才发现第一期一个半小时里，每分钟都有糖点。 热度一直持续到凌晨4点，大家发现群里人数又往上蹦了两位，来了一波不大不小的声浪，纷纷敲字，打了一串【欢迎】。 新入群的人从头像来看，应该都是女孩子，一个是粉色的卡通唐装娃娃，还有一个是长头发的御姐。 长头发的御姐先打了句高冷的“大家好”，粉色头发的小可爱则一直沉迷改id，反而没出声。 御姐沉默一分钟，说：【听说后面节目组要去山里跟拍烨哥演戏的日常，不知道有没有探班啊。】 这句话掀起了一波小高潮：【真的诶，一般剧组都有探班日的，肯定会开放吧！】 【那咱们一定要去现场给梨子加油！】 这时群主说话了：【我这里有叶子团团长的联系方式，要是大家有机会面基，我在群里通知哈，大家披好皮就成！】 【好哒！】一群小姑娘在群里嗷嗷叫，可见非常感兴趣。 群主打字：【今天好晚啦，椰梨们都去睡觉吧，椰子梨要有阳光才能长大哦！我们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 看着群里的祝福，庄小文拿着手机有点感动了，一面想着老大要是知道这个群的存在，会怎么想，一面又觉得这个综艺开头这么好，后面一定会更好，至少老大也有粉丝了。 她发现这个群纯属意外，今天节目开播，她负责盯着评论区，结果看到节目播出后，有几个粉丝提到了椰子和梨子，她一时好奇，就找了渠道，扒了路径，才找到这个群，点进去才知道原来是磕自家老板和周烨cp的！万万没想到网友的脑洞这么大！ 不过有人喜欢总比被人骂好呀。 为了能够监测群里的消息，她开了个小号进了群，打算跟群主混熟，后面好打配合。顺便作为工作人员，她还能站在前线，给大家提供点资料。 简直一举两得，不对，三得！ 庄小文捂着嘴笑了一下，身边一起通宵的同事，看着她直奇怪：“大半夜的，你笑得真渗人！” 庄小文回嘴：“你不懂，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基地。” 而且！随着她往前翻，把之前的内容补全，她越看越觉得，确实……还……挺好磕的，跟明星之间的营业完全不一样，超级自然，每个动作、每个眼神都能磕出一本书那种！ 甜，跟cp名字一样，清爽的甜味。 另一头，粉色头发的id终于把名字改好了，从最普通的“椰子梨十几号”，换成了有点中二的“椰子有点愁”。 庄小文最后按灭手机的时候，多看了这个id几眼。 作者有话说： 猜猜这个id是谁～ 第15章 共枕 第二天谢离被电话铃声吵醒，昨天睡眠质量罕见得好，不禁让他对这样的噪音感到些微不耐烦，他紧闭了一下眼睛，两秒之后，认命地把手机拿到了耳边。 对面依旧是庄小文的声音，准时汇报今天的行程：“老大，下午烨哥的电影女主陈艳会进组，媒体没法上山，导演组说要男女主开个直播，正好电影宣传和综艺宣传都能用上，” “我们得通知一下烨哥，但我现在联系不上他……” 谢离很想给庄小文颁发一个敬业奖，他现在脑子转得有点慢，清早信息量又多，愣是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按着手机听了会，他逐渐清醒，里面最关键的名字钻进耳朵里： 陈艳，周烨，直播。 那头庄小文还在说昨天周烨离开的事，问谢离能不能联系上。 他动了下肩膀，打算起身，就听脑袋后面忽然传出一个低哑的声音：“好早……再睡会儿，嗯？”带点气泡音，明显也是半梦不醒。 电话这头谢离像灌了口凉水一样彻底醒过来了，电话那头庄小文沉默了。 ……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怎么回事，她怎么听到烨哥的声音，而且两个声音挨得特别近，跟叠在一起说得似的！ 庄小文脑子嗡嗡作响，心想，完了，昨天刚进cp群，被里面的图片视频影响到，今天就有点上头了。 “老大，那我一会再打给烨哥。”她舌头都在打结，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兴奋的。 谢离快速说了声好，就把电话挂了，后面的人圈着他的腰，力度又紧了紧。 头疼，太阳穴突突地跳，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周烨比前一阵更粘人了，和当年在教室外堵他的时候如出一辙。 谢离反手想把靠在自己背后的人推开一点，手伸出去，却碰到一片紧实的皮肤，光滑的，甚至可以摸到腹肌的轮廓，谢离被电了一样，把手抽了回来。 周烨好像没醒，一直在往他身上拱，嘴唇几乎贴上他的脖颈，像只大狗狗一样。 周烨睡得特别熟的情况下，习惯手里抱个东西，最常抱的是他，但以前工作忙，两个人大多作息时间不一致，又不在一张床上，周烨睡到半截抱枕头、被子多一些。 这次，周烨动作倒是挺熟练，但这不是关键问题，最关键的是，他没穿衣服，洗完澡不穿睡袍，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被子里热气蒸腾，两人胳臂上的肌肤摩擦，掀起微弱的火花，谢离还是个正常男人，不可避免在清晨起了正常又让人不适的反应，他不想吵醒周烨，把自己团得更厉害了，试图离周烨一臂距离。 周烨恍然无觉，手臂紧紧锁着他的腰，一点空隙不留给他。退无可退，谢离在某刻大脑陷入一片混沌，险些蒸发，紧接着，他感觉到了更滚烫的东西抵在了自己身后，杵在后腰的位置。 混蛋！察觉到异样，谢离脸上一红，气得在心里骂他，自己被掰弯了全是这个混蛋的责任，自己努力学习、努力工作，他在旁边捣乱！ 素来清心寡欲的谢离，心头也不免羞恼火大，欲望烘烤着他，把他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与白日里截然不同的模样。 谢离干脆翻过身面对着他，怒火中烧地想，直接亲下去，给他一个痛快，吓死他！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生气。 周烨对他很好，与他很亲近，远比朋友之间做得更多，然而他一个直男眼里没有所谓兄弟情的界线，他不知道他的好兄弟和他拥抱的时候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这个好兄弟其实龌龊得很，梦境里根本没有干净的颜色。 这种气愤随着他们的重逢，像气球一样被越吹越大，早晚会撑不住炸开。 谢离又开始头疼了，下一秒，他直接把怒火对准身边的男人： “周烨，起来！” 于是，当周烨睁开眼睛的刹那，吓了一跳，见谢离一脸郁气，叫他起床的样子，就跟叫他出去打一架没什么区别。 大清早的，怎么生气了，昨天不还好好的？周烨满头雾水，摸不着头脑地想。 谢离在心里反复强调：不会有下次了，下回他要再凑过来，自己就出去住。 想到这里，他的声音更冷了些：“你今天还有工作，行程出来了，先把桌子上的合同签了，然后收拾东西赶飞机，快！” 周烨：“……”他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哪里招惹到他了。 他觉得有点委屈，揉了一把脸，他无奈地说：“阿离，你说的话我好像似曾相识，跟我妈早上拽我被子时候一模一样。” 往日周烨一提自己母亲，谢离就心软，但场景不同，这招完全失去作用，谢离坐起来，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我数三下，一、二……” “……”周烨彻底投降。 哄小猫计划执行未半，中道崩殂。 洗漱的时候，周烨明显乖了一点，没再往他身上粘，谢离舒了一口气，放空一半脑容量，转回庄小文的信息，把“陈艳”这个人回忆起来。 陈艳和周烨以前搭档过，也是男女主，陈艳所在的公司叫奇众传媒，擅长营销，上一部戏奇众传媒看准了周烨的个人流量，在网上频繁艾特周烨，周烨偶尔被公司安排回复一条，那边就能回十条，陈艳单独直播的时候，还直说了自己对周烨的欣赏，弄得陈艳的粉丝都觉得两人有一腿。 营销暧昧很简单，话说得模棱两可，眼神多点交集，神情多点羞涩，粉丝就能嗨翻天。因为陈艳外貌在圈里数一数二，挑剔的叶子们少有的闭麦了一阵。臣服于绝对颜值，竟然还有不少人觉得两人般配，说两人都属于成熟挂，在一起就是言情小说里的霸总和御姐组合。 谢离看完评论区，当天晚上就梦到他俩在一起了，他还去两人的婚礼做了伴郎，那场景简直毕生难忘。 他以前很少会计较这些乱组cp的人，他也知道周烨事业心重，绝对不会和任何人搞暧昧，但他就是管不住自己胡思乱想的编剧脑子。 “周烨，以后不要再来办公室找我了，除非工作情况。”谢离瞄了一眼门口，把手纸掐成团扔进垃圾箱，脸色更显冷淡。 “……” 小心翼翼探头的周烨就这么被打击到了。 作者有话说： 哪个人不害怕老婆说“我再数三下”呢：） 第16章 关系 周烨到底没弄明白谢离生气的原因，在他的印象中，谢离生气次数屈指可数。大多和工作有关，比如看到对周烨条件不利的合约，或者他们团队被导演组、节目组欺负之类的，总之，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生气。 很早之前，周烨的助理形容谢离，说他像个工作机器，工作的时候特别平静，万事扔在池子里不会起波澜，天塌下来，他也会想办法处理好，十分有条理。只有在大学的时候，周烨见过因琐事生气的谢离，因为嫌弃他纠缠，谢离生过几天闷气，但今时不同于往日，毕竟昨天他来找谢离的时候，他并没有生气。 飞机临起飞的时候，周烨又翻开手机，去看那天贺然给他的留言，上面写了一句话，足以刺激到他：“烨子啊，你在大学学表演，出来做演员那么多年，如果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都搞不明白，那你的表演就白学了。” 这句话异常严肃，而他说得也没毛病，周烨经手过无数剧本，解读人物关系的方法有很多，他知道自己总会找到对的路径，重新和谢离在一起，像过去那么多年一样。 小的时候老师说他对感情迟钝，不一定能做个好演员，但他不信，就自己一遍遍琢磨，想出了“代入角色”的方法，钻研不同的人设，在他看来，世界上不会有一筹莫展的事情。 第一条是多观察，别看别人在说什么，一定要看他在做什么，第二条，万事皆有动机，不会忽然就出现问题，一定有一个开头。 他把很多埋藏已久的想法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只要谢离不离开他，一切都好说。 飞机上，谢离感觉到周烨在看自己，但他故意没理他，神情绷得很紧。他拿出陈艳的信息又看了一遍，奇众传媒果然又开始闹腾着要两个人组cp，他想了片刻，凭着理智，回复给庄小文： “如果他们能承诺本次的直播商业化效果，可以适当推送，但不能太过，对周烨形象没有正向作用，反倒给陈艳引流。” 庄小文一面回复谢离“好的”，一面控制不住的想起那天电话里的声音，她以前猜测自家老大和周烨的关系有可能是不好的，但如今看来，完全没有所有人想象中的剑拔弩张状态，她虽然没有一直跟在谢离身边跑现场，但细枝末节，她还是有感受的，他们两个关系似乎挺好。 而且就和cp粉看到的一样，也许他们之间远不止“好”字可以来形容。 她打开q群，找到了椰子梨的群，点进去，打了句话：【号外号外，今天下午，椰子有直播，我们一起去捧场呀，没准还能见到梨子，也算椰子梨合体啊。】 椰子梨很快回复：【真的吗，是节目组的直播吗？】 她回复：【不是，是椰子的新电影片场直播，有可能跟女主组cp，大家给椰子打气，顺便也给梨子打气，正宫位置不能丢！】 椰子梨们全部钻了出来，积极回复：【绝对的！】 大家的热情让庄小文很满意。 * 飞行大约三小时到了目的地，周烨和谢离直接开车去了山上，陈艳的团队和几个导演组团队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聚光灯底下，陈艳抱臂坐在椅子上，大波浪头发，艳丽的红唇，山间凉爽，但她依然穿着鱼尾裙，露着胳臂，曲线突出，远远望去就像一束红玫瑰开在山头一样。 看见周烨团队过来，陈艳把墨镜拿了下来，主动站起身过来和周烨握了个手，眼波有意无意扫过旁边的谢离，然后对周烨说：“好久不见，烨哥。” 周烨冷淡又客气地点了点头，很快把手放下了，陈艳没在意，拿着小镜子，让化妆师帮忙补了个妆，旁边的经纪人是个姑娘，陈艳拍了她胳臂一下，说： “喏，你男神今天也在，需不需要给你弄张签名？”小姑娘长得很可爱，被她说完脸一红，但眼睛却是亮的。 周烨以为这话说的是自己，皱了下眉朝她们看去，没想到两人看的是谢离的方向，他眉头没松，反而皱得更紧了。 陈艳注意到他的视线，笑了笑。 那边，谢离已经和节目组对好了脚本，前后用了不过半小时的时间，效率奇高，电影导演不禁刮目相看，还和综艺制作团队说： “这专业度绝了，你们挖到宝了，要是能做直播就好了。” 旁边的综艺导演组笑着点头，谁说不是呢。 镜头打开，周烨和陈艳就位，两个人一个穿着黑色西装，英挺俊朗，一个穿着红色鱼尾裙，妩媚惑人，十分般配，不过他们都没换戏服，权当开机前的记者采访了。 谢离和几个测光的过去，谢离拿着微型麦克别在周烨的西装上，转头看了眼摄像机的位置，低声说了句：“好了。” 怕旁边陈艳搞事，他又轻声嘱咐了一句：“按之前对过的说就好，其他的你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 周烨好不容易找到空能和谢离说上一句话，微微一笑，逗他：“好，都听经纪人的。” 谢离知道他故意卖乖，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话，离开了镜头范围。 陈艳却在两人短暂的对话中，挑了挑细长的眉。 直播开始了，前面类似于答记者问，两人需要回答对于这部电影的期待和想法，以及如何理解这次扮演的角色。 不过说着说着，话题偏向了两人搭档的部分，周烨朝着谢离所在处瞥了一眼。 “陈小姐应该是第二次和周先生合作，两次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吗？” 陈艳露出微笑，大气明艳：“自然不一样，首先我们合作的影视剧类型从白领都市到战争故事，题材完全不同，另外，我们年龄都往上长了两岁，肯定比以前要更加成熟。” 弹幕上记者继续引导：“我记得陈小姐以前说过非常欣赏烨哥的。” 陈艳笑了：“这话是我说的，到如今还是没变，所以我非常期待这次的合作。” 陈艳说着向周烨面露微笑，周烨神色淡淡，点了点头，比平时还要高冷一些。 后面就是两个人自由在直播间回答粉丝们的弹幕留言了，依然以陈艳为主，毕竟两人相比，她更活泼，周烨偶尔出声，礼貌多过于热情，他并不喜欢离粉丝太近，尤其不喜欢直播，而且就在两人开播之后不久，他发现谢离不见了。 他忍不住抬头找，这么一找就没在状态，陈艳提醒了他两遍，周烨才接住她的话。 就在他越来越烦躁的时候，弹幕突然飘过几行彩色的字： 【没有看到梨子诶】【默默为梨子加油】【梨子这次工作也辛苦啦】【支持椰子和梨子，要好好的】…… 这些弹幕数量少且分布稀疏，很快就被大量的唯粉刷没了，但因为足够执着，所以偶尔还能有一两句显示在屏幕上，像微弱却持久的荧光。 周烨看着那几条留言，目光顿了顿，觉得这场直播没那么无聊了，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对着屏幕笑了一下：“感谢大家的支持。” 周烨平时对着镜头都没什么表情，现在这副样子已经破例了。看出偶像心情很好，唯粉们自然觉得那句感谢是对自己说的，一串“啊啊啊啊”从屏幕上飘了过去。 周烨却望着五颜六色的屏幕，想，梨子这个称呼还蛮可爱的。 之后的互动，陈艳明显收敛了不少，两个人处于朋友的界限内，连弹幕里“好配”的说法都少了一半。 一个小时的直播很快就过去了，下线之后周烨轻舒了口气，眼睛巡视四周，没再管乱糟糟的现场。 陈艳靠在椅子上，点了一根细烟问他要不要抽，周烨摆了下手，就要站起来，这时忽听陈艳又说： “刚才看你那位经纪人在和导演说话，现在应该在忙着吧。” 周烨看向她。 陈艳弯唇笑了一下，跟着他站起身来，选了个舒服的姿势：“知道你不喜欢被人乱组cp，怎么样，烨哥，刚才我表现得还算得体吧？” 周烨皱了皱眉，眼神有点复杂，他和陈艳不太熟，算同事以上朋友未满的程度，甚至还曾经因为上一部戏讨厌过陈艳一阵，这种讨厌更多来自网友们对他们关系的胡编乱造，弄得周烨避之不及。 但是这次，还好陈艳是个清醒的人，没往他身上凑。 对方直来直往，周烨也不跟她打太极，说了句：“多谢。” 陈艳笑了笑，细长的手指夹着烟，火星闪烁，说：“倒也不用谢我，上回搭档我就看出来了。公司必须营销，虽然很多做法我也不认同，但没办法，都是吃这碗饭的，你理解一下。” 周烨脸色好看了些，点了点头：“自然。”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都过了这么久了，你还没把人给拿下来。”陈艳冲他摇了摇手里的烟。 周烨原本不打算在这里久留，听到这话没明白什么意思，但似乎是误会他有心上人？这和制造绯闻没什么区别，他便停了一下，多解释了一句：“没有这回事，你误会了。” 陈艳睁大眼睛，一瞬又笑了：“唉，你知道我这人直肠子，也不用跟我绕。咱们圈子里曲别针多了，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圈外人不知道，圈里人还瞒着？” “瞒着什么？” 陈艳一笑：“你和你那个经纪人呀。” 周烨彻底愣住了，手指微微一颤。 “我以为他离开你身边，是因为你俩的事被公司发现了，不得已才把你们拆开的。” 陈艳好奇地歪了下头：“难道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 作者菌：陈艳姐姐冲鸭！ 第17章 台词 “难道不是吗？” 周烨没有反应，唯有脸色变了又变。 陈艳只当他被戳穿，一时不好意思承认罢了，没有继续追问，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坐回了椅子。 周烨却被这句话钉在了原地，冲击是层叠的，带着无数似曾相识的问句冲向他，一浪一浪地打过来。 他记得印象中有很多人跟他说过这句话，大学的时候，他下了篮球场，帮谢离拧开瓶盖，把水递给他，身边有很多人吹着口哨，说什么“对媳妇真好”，工作了，和他们相熟的人，会偷偷问他是不是弯的。 他们圈子说实话，有点乱，男女朋友换得勤，互相介绍，出去玩玩是常有的事，但他从来没有胡闹过，别人拉他去，他找借口推掉，有人就跟他开玩笑，说，是不是家里那位管得太严了，他那时候是怎么回答的？ “当然，经纪人最大。” 他能听出来，所有的揣测，都在说他并不直这件事，虽然只有亲近的人会这么说，但说的人多了，难免不好，他怕谢离知道不开心，就提醒这帮人，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就连贺然后来也不再拿这个开玩笑了，直到一年前，谢离决定离开，他喝醉了酒，跑到贺然家里，整个人颓丧得像失了魂儿，贺然特别严肃地看着他，说：“周烨，你这样不正常。” 不正常？好兄弟一声不吭离开自己，难道就正常吗？ 贺然特别烦地说了句：“不是！你对谢离的感情超过朋友界线了你知道吗？”周烨当然听进去了，但他不想听，他记得自己一直望着天花板发呆。 看了那么多剧本，他清楚地知道有个词叫“排他性”，指对于一件事物或者一个人，有着与其他人不一样的占有欲，甚至是阴暗的、极端的。 他对谢离有一种执念，抓心挠肺。 可周烨并不觉得只能对喜欢的人有这种感觉，他小时候就有这个毛病，喜欢的东西如果别人碰了自己就会不开心，比如自己养的宠物、比如自己使用的东西、再比如自己在乎的家人，于是，他对谢离的定位，更像是家人，独占家人的关心，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他有些迷茫，随着这一年没见，这种迷茫被放大了很多倍，他经常患得患失，失去从前和谢离相处时候的坦然和淡定。 他看到了全世界在眼前崩塌。 周烨不记得自己怎么走回休息室的，进门的时候，他察觉到自己在找谢离，没看见他的时候，心里是空的。 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弯的，为什么所有熟悉他们的人，都认为他们两个在一起了？ 他忽然想到： 就像他演了一部电视剧，电视剧是否优秀，不是一个演员如何演，而是观众对于这段表演怎么想，如果所有的观众都这么认为，也就意味着，演员某种程度上呈现出来的状态就是这样的。 他难道做的事情，已经让所有人这么觉得了吗？ 周烨对这方面并不陌生，以前他接触过同性电影，虽然不是主演，但好歹见过剧本和台词，也看过片段。 他想起来贺然好像发给他几个视频？ 坐在休息室椅子上，他突然打开手机，刚准备点进去，外面传来脚步声，他抬头，看见谢离推门进来。 他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扔地下，平时那么淡定的影帝，忽然毛躁起来。 “你怎么自己跑过来了？”谢离跟他说，“一会还要围读剧本。” 周烨“嗯”了一声，看上去兴致不高，谢离以为是刚才直播时候，陈艳和他组cp的事情让他心里不快，于是解释了一下：“我看弹幕感觉粉丝们还挺友善的。” 周烨以为谢离也看见了cp粉网上弹幕的句子，问：“梨子吗？” 谢离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没明白：“什么梨子？” 周烨反应过来谢离不知道这个称呼，他立刻住口了，闭上了嘴，最好还是不要让谢离知道，以前闹过cp粉被谢离强行解散的事情，不过那都是和别人的cp，他自己也不喜欢，但这个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暂时不能让谢离知道，万一他不高兴就惨了。 “没什么，我们走吧。”周烨起身和他一起往外走，他刚习惯性地伸手要碰谢离，谢离加快了脚步，躲开了他的手，周烨抿紧了唇，没说话。 剧本围读的时候，周烨发现今天要读的部分恰巧有感情戏，他有点烦躁，捏了捏剧本边角。 “我想你想了很久，昨天都没睡着，你还是来找我了，其实你不应该来的。”这是剧本上陈艳的台词。 周烨接：“……你好好照顾自己，如果这场仗我能活着回来，一定会在石榴树下等你。” “我会的。”陈艳念道。 “停停。”导演气得在旁边敲了敲桌子，动作很急。 “你们应该知道我对剧本围读的要求也很高，要和实地拍摄一样，”导演说，“周烨，你最近几年不怎么演爱情剧，演主旋律、悬疑和刑侦多，但是爱情的感觉不能丢，战争背景下的爱情更细腻、更纯粹，可不能随便给我糊弄。” 周烨对演戏一贯认真，无论自己排在几番，是男配还是男主，都会尽力而为，发挥到极致，偏偏今天剧本围读，他心思老往其他事情上飘。 为了收心，他目无表情地用笔头戳了自己手背一下，产生了一点刺痛，也算提醒自己注意力集中。 何况谢离还在后面看着，两人这一年来第一次在现场工作，万一让他觉得自己退步了可不好。 结果效果比预料得惨一点，周烨的状态还是和导演想得有点偏差。导演暂时放弃，直接选了一段战争的戏份，让他试读，一切ok，非常完美。 “估计你们俩好久没见还得熟悉熟悉，先这样吧。”导演皱眉又松开，琢磨了一阵，终是没有为难周烨，毕竟合作过，周烨的演技他还是非常认可的，顶流里的演技派，实至名归，提醒归提醒，他还是放心的。 “等开拍的时候，你俩状态对就可以了，爱情啊，要记得！”导演准备放水。 “你放心。”周烨给他定心丸，等到晚上他再练两遍就能找到感觉。 陈艳在旁边问：“烨哥，咱们晚上再过两遍？” 周烨：“……不用。”和女明星深夜围读，他没这个习惯。 陈艳没强求，周烨有自己的台词技巧，她有所耳闻。 离开了会议室，一行人回了酒店，周烨拉住了想走的谢离，只用一句话就把他留了下来：“你在我旁边，我做事效率更高。” 这句话以前周烨跟他提到过，谢离没有觉得周烨在找理由，因为他们从大学的时候就是这样了，周烨确实在他身边学习效率高，连考试前背书也会快一点，台词也是如此。 谢离心里很想离周烨远一点，他身边老像有个干扰磁场，让他心烦意乱，不能平和的做事情。可是这一切的基础是不能影响周烨的工作，所以没怎么挣扎，他就留了下来，搬着电脑，两个人一个在床上用功，一个窝在沙发上戴着耳机开会。 两个小时之中相安无事，谢离从远程会议里脱身，松了松脖子，微微抬眼，见盘膝坐在床上的周烨似乎皱了皱眉，看着他启唇，台词念了几句就会停下，似乎陷入一种不解的状态。 等到他想收回目光已经来不及，周烨敏锐将他捉到，把他整个人括在眼底，谢离只好找话题：“台词有什么问题吗？” 周烨笑了笑，说：“我觉得我需要个搭档。” 谢离疑惑地看着他，他指的是陈艳吗？ 周烨又说：“只不过现在已经有点晚了，陈艳也不合适，不如你帮我对一下台词？” 谢离想拒绝，但周烨表现超级正常，他确实在认真琢磨工作，自己如果不配合，就显得很奇怪。 为了工作，为了工作，他只好点了头，拿起剧本，问：“哪几句？” 周烨指着有标记的一段，说：“自然是导演说我表现不好的这几段，阿离帮帮我？” 谢离垂眸略过剧本上的几行字，僵住了，以前他帮忙过台词的日子屈指可数，因为周烨并不需要，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竟然要帮他过感情戏。 周烨没给他犹豫的时间，在他面前念道：“上个月那封书信你收到了吗，我有很多话跟你说，那天分别的时候，雨下得太大，我怕你淋着，只好憋住一句话都没说，这次我都写了进去。” 谢离听到了自己血液急速流动的声音，他尽量摒弃情感，语气非常平淡地接了下去：“我读了好几遍，几乎都要背下来了。” 周烨目光微沉，嘴角却悄悄地上扬了一点，继续念：“我以为你没收到，因为你没有给我回信。” 谢离坐在离他一臂距离的地方，肉眼可见地局促起来，只有握紧的手指泄露点情绪：“我不知道该写什么，想了很久，始终没有落笔。” 剧本里台词还在继续，中间间隔着漫长的沉默，本上写着两行字：午夜，雕花窗户旁，月光撒进来，照在他们的身上。 带着一种凄冷的浪漫。 周烨的话也停了，谢离垂下眼睛，感觉周烨在看他，他说：“……我很想你。” “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离开的，一定是你的家人逼迫你离开，我今天来找你，只是想把自己的心意跟你说清楚。” “我很想你，” “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周烨的声音很沉，细碎的呼吸声里全是慢慢溢出来的情感，比剧本围读的时候不知道丰富了多少倍。 空气突然粘稠起来，谢离被密密缠住，险些醉在这样酸甜的气息里，他感觉全身的血都冲向了头顶，剧本从他的手上落到了床上，心跳一声接着一声，周烨明明没说任何话，但他也是编剧出身，那些弦外之音，他听得那么清楚。 周烨伸手拉住他的胳臂，迫使他抬起眼眉，低沉又肯定地重复了那一句：“我很想你。” 谢离大脑一片空白，只剩眼睛在发酸，这是他们重逢以来第一句直白的思念，周烨没有直说，那么直接的人、霸道的人，始终随着他绕过这个话题，没有直说，也许是怕他不喜欢，所以借着剧本说出口，他听懂了。 谢离张了张口，周烨近在咫尺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身影，特别清楚。 可惜我们没法像剧本一样把话说明白，我也很想你。 周烨看着眼前的人，他清俊的容颜像刻在脑海里一样，忽然有什么东西，在心口咚地敲了一下，有个荧光变大了，在眼前徘徊，慢慢撞着他。 不要看一个人说什么，要看一个人做了什么。 在只有两个角色的剧本里，谢离一直对自己很好，重逢之后的每一次，大多是他在强求，但谢离始终会答应，像以前一样，所以谢离始终是在乎他的。 那么他离开的动因是什么？他们的世界没有战争，没有亲朋好友的不满。 难道他做过什么让他不满的事情，他才会毅然决然的离开？ “周烨，你好好背台词……”谢离懊恼的后退，差点从床上摔下去。 周烨忽然用力，一把抓回他，谢离扑进他怀里，像条鱼一样扑腾了两下。 “阿离，你讨厌我吗？” 谢离愣住了。 作者有话说： 直球开麦倒计时。 第18章 开机 谢离从来没想过会在周烨嘴里听到这句话。 周烨为什么会这么说？他从哪儿看出来自己讨厌他？ “没有，不许胡闹了……你先放开。”谢离叹了口气，推他的肩膀，这个姿势让他怎么心平气和地跟他解释。 他的语气有点软，每次周烨犯孩子气的时候，他都说不出重话。 周烨心里比谢离自己还清楚这一点，没有放手，反倒一把捞住他，两只手圈在他身上：“暂时不能放。” 谢离余光看到他的脖颈，愣了半天，才琢磨过来他又是故意找茬，气得想咬他：“你幼不幼稚！？”一天装得老老实实，就为了让他放松警惕是吧，这个人脑子怎么想的？ 周烨力气比他大多了，捆住了就不放手，笑着看他的耳朵慢慢变红，好整以暇：“不幼稚。” 谢离：“……” 周烨见把他逗得差不多了，再逗下去谢离有可能一天不理他，于是悠悠地说：“我在练台词你还记得吗？” 练台词需要这个姿势吗？谢离伸手直接掐住他的后背，掐了一小片肉，周烨“嘶”地一声，倒抽一口凉气。 “经纪人谋杀亲艺人。” 谢离觉得周烨年龄至少后退了二十三年，说他四岁都看不起三岁孩子：“你还记得工作？” 周烨笑着放开了他，不行，阿离太可爱了，骂他的时候最可爱，他甚至喜欢看他生气、不耐烦的样子，只要不逃，怎么对他都行。 “这样才对，阿离，你没发现，你每隔两天就会对我非常冷淡，尤其让你一个人呆着超过一个小时，下一秒再见到你，就退避三舍，你觉得我会怎么想？”周烨捏了他腰侧一点薄肉，故意使坏。 谢离耳尖连带着脖子都有点发烫，他一把拍开周烨：“因为你每隔一阵就会胡闹。” 周烨不管他说什么，剧本里有一招死缠烂打，他决定拿出来实践一下。他把下巴放在谢离肩膀上，空气里都是谢离身上的清香，呼吸温热。 “你不能故意不理我，阿离。”就一条，多好解决。 谢离无奈了，他们俩绑在一起拍综艺，他怎么可能不理他，而且他也做不到啊，每天醒来第一句，就给自己打个气，今天千万别越界，不要老看着周烨，尽量离远一点，都差把词录成歌在耳边循环播放了，他怕时间久了，他又习惯周烨出现在生活里，以后……以后分开，不是更痛苦吗？ 但他不能直接把话拍在周烨脸上，否则今天这关就过不去了。 “好，我不会故意不理你。” “生气就直说，但最好不要生气。”周烨冷静地陈述事实。 谢离：“……你是小孩子吗？”他们两个大男人为什么突然讨论起这么奇怪的问题！？这和幼儿园抢棒棒糖差点绝交的小朋友有什么不同？ 周烨一笑，只要他不缠着，谢离就能跑到天边去，还是大学的招术好用，出了社会，什么技巧全都白搭。 “好，我答应你，可以放开了吗？”谢离一动不动。 周烨挑眉：“今晚一起睡。” 谢离忍耐到了极限，他又开始在自己朋友的界线上乱踩！趁着周烨放松警惕，谢离一把将他推倒在床上，火速离开了危险旋涡，两个人终于分开了。 “昨天说过了，没有这个必要。” 周烨看着谢离有点薄怒的脸，心口又撞了一下，他抿唇克制住了自己，看着谢离转身就走，临出门，把掉在地上的靠枕往他身上扔，想说点什么，最后没开口。 周烨躺在床上，轻笑了一声，这样也很好，每天逗逗他，让他有点人情味。 手边台词本，在两人刚才对话的后面，写着：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里的深情，隔着窗棱，他抱紧了她。 周烨盯着这句话看了好几遍，他记得最早，还不会拍感情戏的时候，也是这么练的，找谢离，那时候谢离工作量没有后来那么大，他们就在出租屋的小房子里，一遍遍练习，因为各种表情不到位，笑得前仰后合。 谢离说：“怎么办，你要这样演，谁还会愿意跟你组cp。” 周烨就说：“无所谓啊，没人组正好，我也懒得应付绯闻。” 等到正式开拍，感情戏对他来说依旧是难关，他就站在打光板前面，把面前的人想象成谢离，无论男女，都把他代入进去，这种替换方式省时又省力。 后来他的演技越来越好，就不愿意演爱情戏了，正剧接得多些，里面亲情戏比爱情多，他还是找谢离，一会把他当成自己弟弟，一会把他当成远方表哥，或者两人对着对方叫爸爸，差点打起来。 他们的日子一天天好了起来。 他怎么会忘记这些事呢？从始至终，剧本里真的只有两个人的角色，从来没有变过。 他打开手机，盯着屏幕里一堆avi和mp4格式小视频好一阵，终于鼓起勇气点开了一个，他确实很排斥，但万一呢，万一的万一呢。 观众的眼睛万一是雪亮的呢。 深夜时分，他在床上连看了十几个视频，有的看几秒就过，有的多看了几眼，实在不行，就喘口气继续，看到有点反胃。 看到最后，有点绝望，他对同性视频反感真不是假的，以前在拍摄现场尺度很有限，到不了这个等级。 他左思右想，翻来覆去睡不着。 * 谢离回到房间已是深夜，他出去溜达了一圈，让山里的凉风把脸上的热度吹下去。 周烨大概是憋久了，他想，才会不间断的爆发，也是，那么一个急脾气的人，能把嘴边的话一遍遍吞下去，太不容易了。 谢离觉得自己也挺混蛋的，仗着两人多年知根知底的交情，对周烨万般搪塞，就像在他耳边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然后戛然而止，后面怎么问都不说。 换了谁都生气。 谢离忽然想笑，好复杂，他们的关系变得好复杂，还是上学的时候好，刚工作的时候也挺好，两个人都直来直去，开尽了玩笑，你来我往，哪像现在…… 他舍不得，希望周烨永远开心，所有愿望都能实现，所以他不能变成他通向最高宝座的拦路石，他很清楚，自己这份感情就是最大的、最不稳定的定时炸弹。 可以退回从前吗，苏思奇说可以，在心理学上，每个人都有很多副面具，家人、朋友、爱人、合作者……总有一个身份能解决问题。 所有人都在往前走，没谁能挡住谁。 谢离把手揣进兜里，顿了顿，掏出一个小胸针，上面印了个可爱的小狮子，圆滚滚，色厉内荏，这是他在米兰的市集上悄悄买的，他第一眼看到这个胸针就想到了周烨，想着什么时候送给他，然而当时在拍摄不能给，拍完回去太晚了，也不合适。 一直拖到现在。 苏思奇说的没错，如果他在感情上的决断力和工作时一样，他一定可以过得比现在舒服。 “人嘛，要不你自己舒服，要不你让别人舒服。”从这一点来看，他还真适合做经纪人，一切为别人服务。 所以，就……等节目结束的时候再说吧。 他抬头看看山里的星空，漫天繁星特别漂亮，没法分辨出来哪个是狮子座，但一定就在自己的头顶上，他走到哪里，它就跟哪里。 * 第二天上午，电影《野火在望》正式开机，周烨换了一身迷彩服，袖口脚腕绑紧，宽肩窄腰，身姿挺拔，站在所有人中最显眼。 谢离就站在他面前不远处，两人遥遥对视，周烨冲他一笑，爽朗极了，看上去疲惫又明亮。 他穿所有的制服都很好看，谢离默默在心里给他打了个120分。 与此同时，椰子梨q群里忽然传上一张照片，清晰度大约480p，像随手一拍。 画面上两个人一个穿着迷彩服，一个穿着白衬衣，连绵的青山下，两个人相对而立，虽然中间隔着很多人，却能清晰地感知到他们正看着对方，很专注。 群里的椰子梨在短暂的沉寂后，叮咚一阵响，冒出头：【麻麻，快看，他们多配啊，配一脸！！】 【不知道为什么，像穿越时空的恋人。一个在过去，一个在未来。】 【我在过去寻找你的蛛丝马迹，而你在未来等我找到你！】 【呜呜呜，两个人都好帅，我完全看不见其他人了！好配啊！！！！】 【没有原因，因为他们是真的。】 【是真的！＋10086】 【我相信！】 作者有话说： 观众的眼睛就是雪亮的！椰子梨们加油！ 第19章 撑腰 周烨在山上拍戏的时候，第二期综艺播出了，包括其中在米兰街拍和大秀后的花絮部分，叶子们格外热烈，美图铺天盖地，热搜都登了五个，除了周烨自己的词条，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谢离的名字也上了热搜，不少粉丝在这期对谢离的态度有所好转。 这部综艺更偏职场，吸引了不少路人粉，还有唯粉中一部分理智粉，大家在五光十色的娱乐圈找到了自己的影子，最先代入职场菜鸟阿速，手忙脚乱的样子像极了还在做实习生的自己，继而再抬头看到谢离，才发现他的专业能力无可挑剔。 【我觉得谢离很厉害，他说意大利语真的好好听！】【他长得好好看，我以前怎么没觉得？】……像这种夸奖不胜枚举。 哪怕是唯粉也不敢在专业上挑错，更有甚者还边看边记工作要点：怎么和人谈商务、怎么和人建立联系等等，自来水为了安利这部综艺，上短视频平台掰开揉碎了解读职场秘籍，卷入了更多的路人。 谢离个人词条里的留言这一次少有负面。 谢离一直在忙，没看到这些留言，等发现热搜的时候，排位已经到第5位了，甚至一度超过了周烨自己的名字，其中有条微博点赞数过了10w，非常夸张，他点开一看，原来周烨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发了这条语气夸张的微博。 【谢离超级敬业，有木有！？他和烨哥搭档的感觉太棒了，简直双剑合璧，我发现，这期节目里，谢离几乎包了商务、公关、宣发和法务的活儿，太牛了吧！我什么时候能修炼成这样，哭唧唧！】 周烨转发内容则是两柄剑，正面回应了这个网友说的话。 评论区顿时像滚开的沸水。 谢离担心的情绪被他可爱的表情包冲掉了大半，他看了好半天，在综艺节目开录后，第一次没有传出任何指示，任由话题发酵。 庄小文也看到了这条留言，她反应很快，直接往上添了一把火，又人工顶了十几条夸谢离专业度高的帖子。 当然，这里面椰子梨们功不可没。 【我特别感谢这个综艺，让我认识了梨子，他真的好专业。】 【你没发现在米兰选衣服的时候，他对材质款式了如指掌，超季高奢礼服颜色银月灰，他脱口而出，当时原创设计师还在旁边想了老半天，目瞪口呆，我简直要笑死。】 【真的，看完我有点想去当经纪人了。】 【不过好奇怪，为什么之前他俩搭档这么久，都没有人发现这两个人这么配呢，而且也没有cp群？】 【这个我知道（狗头保命表情包），因为一般公司不让工作人员和艺人之间产生工作以外的联系，你们没发现，好多艺人和经纪人网传在一起之后，这个经纪人就凭空消失了吗？有个女明星，特别著名的，半隐退了才说，她和经纪人结婚了，我的天，拿事业换爱情啊。】 【我的妈呀，那咱们有点顶风作案啊，不会被发现吧？】 【没事，反正咱们群里人少，不会有事的……】 结果话没说完，群里就加了20多个新成员。 【……额，没关系，咱们群里才40多人，比小众还小，圈地自萌，资本不会动我们。】 庄小文追着群里消息看，群里人少但说话频率高，信息量很大，她看着看着露出姨母笑，cp粉群好像老大的娘家啊……一直在为老大说话。 不过“经纪人和艺人之间不能产生工作以外关系”这句话，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啊，比如老大虽然没有凭空消失，但确实是突然离开周烨的。 庄小文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发散的思维，据说那个时候，烨哥也像现在一样，在拍一部重要的电影，奔着国际奖项去的，前一天两人还在剧组被拍到在一起吃盒饭，第二天公司就宣布周烨换经纪人了。 难道这两个人之间还真有点什么，只不过唯粉们不知道？庄小文越想越有可能，怪不得老大在公开场合没提起过烨哥，原来是不能提吗？ 她扣下手机，观察起不远处的两个人。 谢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片场，正坐在椅子上看视频，周烨站在他背后，弯下身子，和他一起看，谢离把手机屏幕往上抬了一下，两个人非常自然、又很认真地在讨论正事。 就是这个气氛，微妙到了极点，坐满人的棚子里，他们就像有个单独的结界一样。 “嘶。”庄小文呷了一下嘴唇，眼神渐渐从迷茫变得肯定了些，果然她之前悟性不高，猜错了方向，俩人不仅没有一点龃龉，还和cp粉磕的方向隐隐重叠！ 她顿时心跳快了不少，可惜这个好消息不能往群里发，只能自己一个人消化！不过没关系，方向对了，后面工作也好开展。 她之前申请了让粉丝探班的机会，除了唯粉以外，她又给cp粉多留了几个名额。 群里一串【万分感谢，激动到手抖】，看得她也心潮澎湃起来，小众cp也有春天！ 而这些事情，谢离基本没有管，他正跟周烨商量另一件要紧的事。 导演传来一个坏消息，这几天因为制作方施压的缘故，要给男二飞页了，导演并不想这么搞，但挨不住资本的力量。 按理说，周烨作为男一，流量摆在那里，这是基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然而这部电影天衡寰宇不是最大投资方，男二和编剧所在的公司才是最大投资方。 男二薛鸣背靠大树乘凉，开始让编剧给他加戏，这一条没写在合同上，是通过飞页的形式来做的。 导演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一开始飞页不多，顶多加几句台词，他忍了，拍到第三天，总制片人打电话要导演加戏份，导演气得摔了自己的耳机，要去找对方理论。 影响了拍摄进度，又想悄无声息抢周烨的番位，谢离不可能坐视不管。 他跟周烨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你别管，好好拍戏”，周烨低头看着他漂亮清冷的眼睛，一笑，还真就没多问。 谢离找到了导演，跟他说：“总制片人那边我来说。” 导演瞅了谢离一眼，脸上气还没消，但语气缓和了不少：“小谢啊，你别受气了，他们公司和你们公司是对手，你能说什么？” 谢离笑了笑，说：“正因为是对手的关系，才要谈判，他们影响了我家艺人的工作，这个我不能让。” 导演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似乎比他上部戏见到他时，要更加锐利和强势一些。 他想了一下，回道：“这样，我约了总制片人时间，他下午三点过来，咱们一起见吧，不过你可要注意了，如果这次的事情不好好解决，有可能会对你们公司有影响。” 谢离微笑点头。 周烨在棚下，伸着长腿懒懒坐着，直到谢离的身影彻底离开视线，才闭目养神起来。 手机振动了两下，贺然的头像蹦出来： 【我听综艺制作组那边说你遇到点麻烦？】 周烨回：【嗯，阿离去解决了。】 贺然发来一个“谜之操作”表情包：【你倒是挺悠闲，怎么不上去帮他干倒那家公司？】 周烨敲字：【你以为上学打群架？】 贺然：【老大，我真搞不懂你了……】 周烨盯着消息一笑，去帮现在的谢离吗？ 【他不需要。】 第20章 谈判 现在的谢离不需要周烨。 这是一个让人又开心又心酸的事实。 周烨有时会想念两人刚毕业的那段时光，互相依靠着往前闯的日子，谢离曾经在自己面前哽咽过，但从来没后退过。学校里被人欺负，拳头能解决，工作上被人欺负，要么靠脑子，要么拿钱砸。一开始没得选，脑力过招也跟打架似的。 他们像上擂台打拳击，每次都搞得遍体鳞伤，一起躺在台子上喘气。 “以后遇到这个制片人，能不能拿钱砸死他？”谢离撕资源撕累了，就这么问周烨。 周烨伸手把他捞在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休息，懒懒地答：“那当然，到时候谁欺负你，我就砸死谁，让他们瞧瞧你的靠山！” 谢离攥着他的衣角，笑得开怀：“靠你了，中二少年。” 后来，资源越来越好，周烨这个中二少年地位越来越高，谢离却反而不再依靠他了，好几次出现问题，都是他冲在前面，抢资源、争番位、跟资本撕奖项、和粉丝辨是非，无论多大的难题，他都先一步想好解决办法。 周烨看着他展开翅膀，欣赏他翱翔的样子，知道他们终于一起长大了，谢离不再需要被人护着，而是成了那个护着别人的人。 连带着，那个会依偎在他怀里生闷气的谢离也一并消失了，说不上什么滋味，喜忧参半吧。 周烨瞧着手机屏幕发了会呆，等了不到十分钟，给贺然发了条消息：【你，给我一个导播的镜头，连到我手机上。】 贺然回得很快：【呵，就知道你舍不得。】 他噼里啪啦打字：【我已经安排好了，连由头都想得明明白白，摄像师去现场了。】 周烨打了个：【嗯】看上去十分满意。 贺然乘胜追击：【下部投资有机会再加1000万吗？】 周烨回：【别做梦，否则连前期投资也没了。】 贺然被周烨的暴君行径刺激地连续裂开，怒而攻之：【你重色轻友，仗着有钱为非作歹！】 周烨给他甩了个表情包：（甲方爸爸is watching you），贺然瞬间熄火。 导播的画面不太清晰，看起来是拿手机偷偷拍的，周烨也没打算让制作组大张旗鼓跟过去，私下解决的事情，不可能放到网上，但他还是留了个心眼，让编导换了个身份蹭进会议室，以防对方跳脚，欺负谢离。 总制片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油条，仗着前辈身份，果然一上来就拿腔作调，用钱压人，没给谢离和天衡寰宇好脸色。 谢离坐在对面没反驳，耐心听着老油条画饼，有些地方对方说得兴致高了，他还应声附和，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中间导演看了他很多次，见他没动静，自己也不着急开口了，往椅子上一靠，目光跨过制片人，打量起外面风景。 过了十分钟，老油条停下来喝了口水，谢离微笑着插进话：“乔总说的没问题，投资回报率，我们同样在意，所以我们不反对给男二薛鸣加重戏份。 两边的人都没想到谢离会这么说，一瞬间，视线全集中过去。 “什么意思？”老油条眯起眼睛。 谢离翻了一下剧本：“只要故事叫座，编剧有权修改剧本，只不过……” 他笑了笑，拿出另一份草案：“我认为前提是这部影片在调整之后，能在原有故事线基础上增加效果，合同上可不包含推翻故事线这个说法，乔总对这一条没有异议吧？” “自然。” 谢离继续：“男一和男二是战友，战争题材最核心的部分就是战友故事线，男二既然要增加情节，单独做故事线不合适。” 老油条冷哼了一声没说话，脸色却沉了下去。 “比如这篇飞页里，设计男二跳江，凸显战地英雄色彩，不如让男主在这里营救他，升华一下战友情，又不影响主线，乔总觉得如何？” 且不说坐在旁边的制作团队差点笑出来，屏幕那头的周烨简直被谢离这一手搞得爽翻天，要不是隔着一块屏幕，他真想揉一揉谢离。 男二和男主一起加戏，亏他能想得出来，投资方可能要气死了吧。 谢离的话还没完，他见火加得差不多，递过去一颗甜枣：“到时候宣发部门，也好写通稿。” 老油条的脸终于好看点了，谢离这句把大部分火气都灭了，他是要两个公司捆绑再紧一点，男主周烨确实跟着加戏了，但宣发上也会带着薛鸣，凭借顶流的影响力，好处可比抢番位多。 一场外界看来是硬仗的谈判，眨眼间烟消云散，总制片人自始至终都没落到太多好处，却也没有可生气的点，就像个充满水的球，被谢离拿针戳破，慢慢往外泄。 “我记得，你叫谢离是吧？”总制片人眯着眼琢磨了一会，突然话锋一转。 听对方语气，已然收敛了锋芒，谢离心里有了底，松快了不少，于是非常礼貌地起身，递过去一张名片：“刚才没来得及做自我介绍，希望乔总不要介意。” 总制片人笑了笑：“嗯，你的名字业内可是响当当的，做不做自我介绍，我都认识你。来的时候听人提了一句，说你在周烨身边已经呆了不少日子，成绩很出色，但人嘛，一直呆在一个地方也挺无聊的，你不准备换换口味，找个新东家？” 谢离这些年见识的人多了，这位乔总当面问，明显是说给他身后的公司听的，谈不上恶意，心机却有一些，他心里滚过几个念头，面上没有任何变化，答： “如果乔总需要新经纪人，我帮您留意着，至于我自己，还是呆在老东家比较安心。” 这话七分真，商务里专业用语，给东家听的，另外三分很私人，就算没办法一直做周烨的经纪人，他也不想去太远的地方，总部和工作室距离不太远，但新东家和周烨之间，距离可就太远了。 “乔总可能不知道，我这个人，念旧。” 屏幕外，周烨一眨不眨地盯着画面，听到谢离的话，他捏了捏手机，感觉心跳有点快。 第21章 幸运 谢离又用了半个小时，彻底打发走了这位总制片。这回过招，心里最舒坦的还要数这部影片的导演钱导，没有上面人施压，可发挥空间更大，要不是在山上拍戏，他差点要拉着谢离去喝两杯。 幸好钱导还是把工作放在第一位，事情交代清楚，就往片场走了。 谢离同样记挂着拍摄进度，等回到临时休息棚，他统一了工作节奏，就去找周烨了。现在由副导演带组，不知道周烨在a场还是b场。 他打算过去看一看。 结果刚出棚子，就见庄小文带着几个助理，正往片场搬箱子，箱子里似乎全是饮料，晃晃荡荡地往前走，歇下来的演员和场务们不约而同往这边围过来。 庄小文看见谢离，打了招呼，说：“老大，烨哥让我们去山下订了几箱奶茶，犒劳一下大家。” 这在剧组是常规操作，谢离点了点头，忽而，庄小文又神秘兮兮地从背包里拿出一杯单独包装的饮品塞进谢离怀里。 “烨哥说老大平时不喝奶茶，所以特地点了个清爽的茉莉茶，半糖哦。”她笑得有点过分开心。 谢离下意识觉得周烨肯定背着他干了什么，于是低头拨开塑料包装，看到瓶身上，果然多贴了一张狗狗的贴纸，一只吐着舌头的黑色柴犬，旁边龙飞凤舞写着：这杯多加了啵啵，经纪人辛苦！ 谢离忍俊不禁。 好幼稚，小孩子都不稀罕。 不过好吧，他承认自己很喜欢这样的“小心思”，狗狗贴纸对大人而言明明刚刚好。 他面上闪过一丝笑意，但又不能在庄小文面前表现出来，就故作淡定的插了根管喝了两口，直到庄小文身影离开自己的视线。 瓶身微湿，他伸手把贴纸撕下来，贴到自己手机壳内侧。 没有原因，单纯觉得这只狗狗笑起来和周烨有那么三四五六分像。 今天周烨似乎心情很好，正巧，他的心情也不错，连带手里的茶都比以往甜了。 他独自揣着茶，从b组走到a组，人太多了，山路上下几片空地满满当当，谢离在a组所在的山洼看到了周烨。 他正在拍一场关键戏份，男配很多，周烨穿着一身军装匍匐前进，整个人满身都是灰尘，几乎看不清脸，副导演在旁边一直喊“快，速度加快，对”，周烨保持着紧绷的姿势爬到指定位置。 然后他飞快地起身，凑到屏幕面前，特别严肃的翻看刚才几个镜头，谢离见他皱了皱眉头，回身跟导演说了句：“再来一遍，保一条。” “我们男主太敬业了。”副导演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和他一起搭戏的还有男二薛鸣，他的脸色却不是很好，助理围在他旁边帮他整理衣服，因为拍摄环境恶劣，他已经开始不耐烦，隐约透出些戾气：“不用吧，刚才咱们已经拍了三遍了。” 周烨没说话，副导演也没理他：“各部门就位，直接按烨哥说的，再来一条。” 谢离站在群演旁边，躲开摄像机镜头，周烨余光似乎瞄到了他，在拍摄间隙，冲他抬了抬下颌，灰尘里一双精亮的眼眸含着笑，谢离向他摇晃了一下手里的绿茶。 周烨笑了。 这一条拍得格外有力道。 他的姿势非常标准，肌肉绷紧，动作干脆利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专门进军/营训练过。 但谢离知道，没有人教他，他只是在战争戏上吃过太多苦头。 周烨出道拍得第一部 戏就是战争题材，那时候周烨只是个男四，只有十几场戏。 那部剧拍摄条件比现在还艰苦，周烨在泥地里打滚打了不知多少遍，尤其上群戏，一两个人动作不过关，就要一遍遍重来，周烨那时没话语权，明明很多镜头是男主出了问题，其他人都没资格说话。 谢离第一次跟组，看着周烨在瓢泼大雨里陪主角罚站，闷不吭声地陪跑，说不心疼是假的，那时正值他年少轻狂火气旺的时候，为了大局一忍再忍，然而他的火气，终于在第十七遍ng时爆发了。 谢离直接跑去找导演，要向男主的团队问责，他满脑子只想着，周烨该怎么办，那么大的雨，又在熬大夜，明天他会病倒的。 导演却没空理他，百忙之中转过头问了一句：“你说你带的艺人叫什么名字？” 谢离一口气压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导演一点眼神都没分给他：“如果你的艺人嫌累，就带回去，那边还有百十来号的人要这个角色，你们自己看着办。” 周围也没人在意他的诉求，拍戏ng很正常，没有地位的演员跟在流量明星身后混个脸熟很正常，除了主角以外的人别说话语权，连人权都没有，也很正常。 谢离第一次见识到了娱乐圈的残酷，没人会同情一个弱者。 那天他也像今天这样站在群演的旁边，看他跌倒、跪倒、摔倒，然后再爬起来，只不过他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陪着他。 那场戏拍完，周烨就病倒了，烧到39度，但工作还在进行，不可能请假，只好紧急输液，输到一半，导演组又来催，周烨伸手就要拔针管，谢离按住了他的手。 “周烨，我去跟导演说。”他的眼睛在发酸，咬着牙对他说。 周烨却跟他打哈哈：“我身体没问题，偶尔一次生病而已，你看，我这体格，能轻易倒下吗”。 谢离不肯挪开手，周烨侧头，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他的指尖，前额慢慢抵在他伸出的手背上，他呼吸灼热，明显还在发烧，声音也比之前沙哑： “阿离，拍完了这个戏，我就有机会拿到更高的番位了。” 谢离说不出话。 “你看，咱们多幸运，以后肯定更好，等我拿到了一番，全片场都得听咱们的，”周烨拿出点混不吝的模样哄他，“是不是听起来特别爽？” 谢离伸手碰了下他的鬓角，心里想“这一点都不酷”，如果再这么折磨周烨，第一个受不了的一定是自己，他觉得自己有可能叫上打手，去揍导演一顿。 可他也不想周烨担心，于是学他的语气，问： “昨天淋雨爽不爽？” “嗯，特别爽。” “打戏爽不爽？” “当然了，男人谁没个当兵梦。” 谢离沉默了一会，松开了握住他针头的手，没有再说话，周烨故作轻松地把针头拔下来：“自家艺人这么敬业，经纪人不夸夸我？” 谢离不可能被他拙劣的玩笑逗笑的，他一点都不想夸他，甚至有点不想说话。 “留到以后吧，等我成了顶流驰骋娱乐圈的时候，你再夸。”周烨还在逗他。 谢离压下了心里酸疼的紧缩感，说了句“好”。 不过他并不打算让他等到那时候，没人夸他，他就夸，用很多很多夸奖，堆在他面前，堆成一座高高的阶梯，陪他往上走。 所幸现在，辛苦归辛苦，一切都好起来了。 眼前，周烨拍完这段戏，掸了掸手上的土，向他走来的时候，脸上挂着明亮的笑容。 谢离迎着他的目光，不知怎么，忽然想到了茉莉花茶瓶身上圆圆的黑色柴犬，眼睛上有两个黑色的小斑点，又酷又萌。 周烨过来拿了一瓶水，一边往他身上瞟，似乎发现他心情不错，于是开口：“咳，刚才我那套动作还可以吧？”脸上神情淡定得很。 谢离却一眼看透，他肩上仿佛坐着一只小狗，竖起尾巴疯狂摇着，头上写着三个大字：快夸我。 “嗯，确实很帅。”谢离也很淡定。 周烨一口水没咽下去，愣了一下，转过头来，谢离这次却不敢对视了，撇开眼睛，心里小声笑他，怎么傻兮兮的。 周烨确实很开心，他最近感觉到，谢离没有再逃避，也没有像一开始那样疏远他了。 他很满足。 一年之前，他还没发现自己那么容易满足，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的心头空了一块，但是不知道怎么才能填满，直到看见谢离，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澎湃又剧烈，很多不太能辨明的情绪，满满地灌进心口。 来不及思考和回味，只剩下直白的开心。 谢离还是这个样子最好，会把手机屏幕直接亮给他，会告诉他自己今天做了什么，会在拍戏的时候陪在自己身边。 周烨觉得自己心里的小人在抱着谢离开心地转圈，他伸出手，说：“这场戏拍完了，我能领取一下这次的奖励么？” 谢离努力维持住面部表情，从口袋里抓出三颗水果糖，放到他手心里。 周烨往前走一步，一臂距离一下子缩短了。 也许是今天事情都太顺利了，也许是因为今天天气特别好，晴空万里，让谢离的心情也很好，他没有后退，看着周烨贴近他，悄悄卸了一点心防。 “给周烨小朋友的，我还记着呢。”他确实记得两人之间所有的习惯，周烨每次拍戏很辛苦，他怕他低血糖，拍完大剧情就会给他递几块糖。 周烨喜欢水果味，尤其是梨子口味的，他说，其他的糖太腻，梨子有种清爽的甜，和别的味道不一样。 谢离抬头，眼睛里细碎的映着周烨的影子，有那么一刻，他觉得周烨看着他的目光太认真太深了，甚至于有种奇妙的错觉： 他觉得，周烨想抱他。 那样近的距离。 他一时恍然，周烨张口，正要说话，旁边突然传来咔嚓一声，瞬间打散了两人之间奇妙的氛围。 两人同时侧头看过去，庄小文正举着手机，在三米开外手忙脚乱、汗如雨下。 “老大，啊，那个……我刚经过，打算拍一下布景，后面好发通稿，你们聊，你们聊哈！” “……” 庄小文头一次跑那么快，完蛋了，天知道她只是过来拍个外景，没想到打扰了自家cp，老大不会觉得自己是狗仔吧！？ 比起一派淡定的谢离，周烨脸色明显不好，因为就在庄小文冒出来的一刹那，谢离快速往后平移了半米。 对于周烨来说，半米即天涯，意味着谢离已经从生活状态切换成工作状态了。 周烨话堵在了喉咙，连刚才疯狂跳动的滚热心脏都冷了不少。 “以后还有吗？”他沉默片刻，突然问。 “嗯？”他转得太快，谢离没明白。 “糖。” 坐在肩上的小柴犬耷拉下脑袋，好像不太开心，谢离没办法理性的面对撒娇的小狗，他动用潜意识按住逐渐加快的心跳，回答说： “有，” “如果你想要的话，每天都有。” 这么回答，不知道有没有哄好小柴犬。 作者有话说： 梨子味的糖，只一颗，治愈力max 第22章 喜欢 一场大戏彻底拍完，已经到后半夜了，周烨抠细节抠得厉害，后面钱导回来主控，要求更变态。 群演们每天分批工作，赚个盒饭钱就走，要求不高也没怨言，薛鸣这个男配就不一样了，全程必须跟着，战争戏份又苦又累，他演两个小时就够恶心的了，更别提一遍又一遍抠动作抠台词。 简直脱了一层皮。 再加上中途休息时，总制片人打来电话告诉他飞页的事，他恨不得直接手撕了剧本。 上了房车，他“咣”的一声把门撞上，狠狠踢了椅子一脚，骂了句：“艹 ！” 他的经纪人桑珂听到声音开门进来，捡起地上散落的东西，冷声道：“又发哪门子少爷脾气。” 薛鸣阴沉着脸坐在一边，嘴里骂骂咧咧：“花了老子那么多钱，又被周烨踩在脚底下，他顶流算个屁，还不都是一群脑残粉，你也是个废物，拍戏之前说番位自己人排，一番就是咱们囊中之物，怎么，现在硬碰硬不行了？” 桑珂懒得跟他废话，甚至连眼神都懒得分给他，从进公司开始，桑珂就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个工具，工具能有现在的成绩，已经烧高香捡着漏了，再往上爬，那得祖坟冒青烟。 “他肖大制片可别忘了，他现在的成绩是怎么来的，”薛鸣越想越气，指着桑珂鼻子骂，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全是老子睡出来的，一个小经纪人都搞不定，他这辈子别想干过天衡寰宇！” 桑珂额上青筋直跳，显然被戳中了痛处，是，初阳日上有现在的成绩，跟薛鸣有关系，他们确实想干倒天衡寰宇，然而这次事出有因，也许时机未到，但绝不认这个孬种。 “够了啊，刚才片场还没撒完泼啊。”桑珂怒吼了一句，抄着他的领子就拽了过来，“警告你，我来这儿就是为了盯着你，如果你搞砸了，这辈子休想再演戏。” 薛鸣看桑珂被激怒，知道自己捅对了地方，反而吊儿郎当起来：“我心里不舒坦，发发脾气怎么了，我看他肖大制片才最难受吧，周烨一番，还带了综艺节目进组，一举两得，又捆绑初阳日上做宣发，好不自在啊。” 桑珂推了他一下：“你闭嘴，公司的事你有什么资格说话。” 薛鸣舔了舔嘴唇：“给公司赚钱的不是我么，我怎么没资格？” 他顿了一下，因为刚才怒火上头，刺激地眼睛都有点红了，他也学着对方冷哼了一声：“要不要我帮肖大制片一把啊，从周烨身上搞一搞天衡寰宇，别拍了一部戏，为竞争对手做嫁衣，他能忍下这口气，我可忍不下来。” “你要干什么？”桑珂惊疑不定，但他对薛鸣说的话多少还是有点动心的，商业上，手腕要狠，什么互惠互利，合作共赢，那是小孩子玩的把戏。 他们这次是签了个人对赌协议的，以现在他们的番位，分红肯定要少，本来想着压过周烨一头，没想到被他的经纪人谢离玩了一手。 他不知道总制片人肖总那边是怎么计划的，如果薛鸣真有办法，试一试也没什么。 薛鸣扯开领子，脸上颜色好看点了，说：“周烨在乎什么，咱们就抢来呗，名声难抢，得花时间，眼前么，他挺在乎他那个宝贝经纪人的。” 桑珂一愣：“你要对谢离下手？” 薛鸣眼睛没有一丝笑意：“肖总不是挺喜欢谢离的，他可是天衡寰宇经纪部的总经理，又和周烨关系近，如果出点什么事，天衡寰宇要塌一半，你觉得呢？” 桑珂沉默片刻，薛鸣见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他同意了，他们混娱乐圈的，手上没有干净的，路子越野越能赚。 他吹了声口哨，心情大好，拍了拍桑珂的肩：“你看，这才像咱们做的事，肖总以前也这样，现在反而要脸皮了，脸皮有什么用，能赚钱吗？现在这年头，谁特么还熬资历？” “我就不一样了，怎么省事怎么来，效率多高。” 桑珂看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没说话。 * 山上休息室，周烨在里间洗澡，谢离在外间处理工作，等全都忙完，他退出表格的页面，轻轻一点，上传了网盘。 网盘里的东西有很多，照片最多。 他有翻看照片的习惯，尤其在工作结束之后，手指已经形成肌肉记忆，往旁边一滑就点开了照片夹。 照片里全都是周烨，上面标记了时间，从他们大二一直记到现在，每年一个，连去年都有，只不过其他都是第一视角，而去年的很多是从网上down下来的。 有周烨穿着篮球服的照片，有工作以后的剧照、宣传照，简直穿越古今中外。还有一些他们的合影，他后来都洗出来，放进家里的相册，连周烨都不知道这个相册的存在。 见时间还早，他点开最前面的相册快速略过，扑面而来的全是那些年的青春记忆，周烨那时候头发留得比现在长一点，帅气里带点艺术范，去哪个学校必定都是校草。 他又看了看这次穿迷彩服的照片，嗯，完全不一样。 “在看什么那么高兴？” 还不等谢离把嘴角放下，周烨已经洗好出来了，谢离立刻按灭了手里的电子设备，轻咳了一声，说：“在看实时数据，你的粉丝活跃度很高……” 再抬头，他愣了好几秒，耳根猛地烧起来：“你怎么不穿衣服！？” 周烨顺着他的视线，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装扮，洗完澡下身围了浴巾，很正常，没有不穿衣服。 不过谢离这个反应……他盯着他两秒，仿佛看出了点什么，忽然就起了坏心思。 他摸了摸鼻子，朝谢离靠近，笑得有点痞：“这不正好，让经纪人检查一下，我最近练得肌肉怎么样？” 他的身上还带着水汽，这几天晒黑了一点，但依然比小麦色要浅。 周烨伸手抓住谢离的手腕，没用力，但手臂上的线条还是显露出来，雕塑一样，收紧的腰身每块肌肉都泛着光泽，谢离眼前，腹肌和人鱼线一览无遗，每条沟壑都在完美的位置，像猎豹，像头狼，唯独不像可爱的柴犬了。 视觉冲击太强，谢离还被他拽着，鼻子差点撞上他的腹肌。 “周烨！”谢离耳根像着火，他就不应该在休息室等周烨，失策！ “穿衣服！” “这有什么，你大学时候不还见过我没穿衣服的样子……”周烨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闭嘴！”谢离现在不想听他说话。 “而且全国观众都见过……”周烨声音里带了两分委屈，但看他表情，可一点都不委屈。 这话说的，谢离越听越不对劲，更可怕的是，他竟然羞耻的有点吃味，什么叫全国观众都见过，到哪儿都随便给别人看是不是！？ “去、穿、衣、服！”谢离干脆冷下脸来，一板一眼地喝令，要不然某人吃了糖就真以为可以上房揭瓦了。 “阿离，你脸红了，你知道吗？”周烨见惯了谢离用这个语气恐吓他，其实他压根没生气，这点他还是能分辨出来的，于是俯下身逗他。 两个人离得更近了，谢离能闻到周烨身上沐浴露的味道，勾着他的心跳差点从嗓子蹦出来，他火速制止自己胡思乱想，右手抄起平板，用一个边抵在他胸膛上。 “这个不好玩，周烨，”他说，“全国观众喜欢，我不一定喜欢。” “我是你的经纪人，经纪人不用评价艺人的肌肉，我的工作里没有这一项。” 他近乎冷酷地说完，抽回了自己被把持着的手：“你再胡闹，明天没有糖了。” “后天也没有了。”他又补了一句。 周烨愣了一下，随即弯遖颩噤盜腰笑出声来。 好久没见过那么可爱的谢离了。 谢离也很久没有这种手足无措的感觉了，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气温过高的休息室。 休息室拐出去有条小道，是个弧形的甬道，他跑到阴凉的地方站了好一会，脸颊的温度跟炸开一样，他都不记得上次脸红是什么时候。 不对，应该也和周烨有关，大学他被逗过好几次！ 这个人，闲着没事非来招他，太可气！ 想着想着，他却没忍住低头笑了笑。 隐在昏暗里，他悄悄看了眼自己的指尖，刚才惊掠而过的触感还残留在上面，十指连心，心里在想什么，每一块肌肤都会跟着喧嚣： 是喜欢。 关于周烨的一切，他都喜欢。 周烨这样逗他，他其实也……不会不高兴。 * 就在他独自站在阴影里时，甬道另一头，忽然冒出一个人影挡住了为数不多的灯光，影子拉的很长，映在谢离身上。 谢离察觉到来人，转过头。 薛鸣眯了眯眼睛，打量着对面的人，脸颊的肌肉跳了一下。 他之前没注意过谢离，说白了，战争戏片场就不是人呆的地方，别管明星还是群演全都蓬头垢面的，更别提工作人员了，为了赶工谁还有空天天收拾自己，注意不到很正常。 如今，剥离了人群，他头一回看清谢离的模样。 浅色西装里面搭着白衬衣，戴着银丝边的眼镜，皮肤跟琢玉一样，站在乌糟糟的甬道里，清雅得像朵莲花。 五官精致不说，那双眼睛尤其漂亮，润得很。 薛鸣爬到这个位置上，被人玩过，也玩过别人，知道眼前的这款正是大佬们最喜欢的，特别值得挖走，无论挖去干什么都挺好。 “啧。”他顶了下腮帮子。 谢离也认出了来人，演职人员表他记得，这个人是电影的男二薛鸣。 他来这里干什么？ “听说你手段挺厉害，正好我缺个得力的助手，不如跟着我，换家公司玩玩？”薛鸣神情暧昧，话里话外透着轻佻。 谢离非常不舒服。 刚准备把这人清走，胳臂就被大力扯住，来人将他往后带了带，宽阔的肩膀瞬间将他挡得严严实实。 “喝醉了别犯浑，滚回去找你爸爸！”周烨双手插兜，语气狠厉。 薛鸣脸上一僵。 谢离望着近在咫尺的身影，心头微微一烫。 作者有话说： 谢小梨：是喜欢 第23章 片场 一直等谢离进了酒店房间，周烨才彻底放心。 “真的不用我陪？”周烨卡在门边。 谢离就算想让他留下，也不会说出来，这点理智他还是有的，一手按着门，他一笑，对周烨说了句：“明天见。” 周烨这次没坚持太久，他的目光在谢离略显疲倦的眼眉上打了个转，很听话的松开了手。 门关上，隔绝了视线，他才想起没说晚安。 希望那个恶心的薛鸣不会惊扰他的美梦。 这种事其实不是第一次，上大学的时候，谢离就因为长得过于清秀，招了不少烂桃花，周烨替他挡了很多回，就差拿根棍子陪他走回宿舍了，每年毕业季更可怕，走十米就能蹿出来几个奇奇怪怪的家伙，甚至还有从外省寄书信过来的，天知道谢离的信息怎么传出去的。 周烨从没见过这么多厚脸皮的人，他那时候嘴也欠，说谢离是一朵花，不只招蝴蝶，蜜蜂、蚂蚁也招，围着打转，谢离就问：那他是什么，周烨想都没想，就说“我肯定是护花使者”，谢离很少生气，却破天荒被他的话气到了，晚上都没和他去打球。 本以为工作以后大家都是体面人，不会再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但他忘了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也会长大，心肠不好，怎么长都是歪的。 比如这个薛鸣，一看就知道心术不正，那些黏黏腻腻的眼神，不应该触碰到谢离，应该连带着这个人一起埋进土里。 想到此处，周烨眉间有些阴沉，手机在手里转了两圈，他走到酒店阳台，拨通了贺然的电话，电话那头，贺然在打呵欠，明显是在睡梦中被吵醒的。 周烨没和他寒暄，直接说：“《野火在望》这部电影，你用我手里的七家公司分别追加投资，顺便把后面出品和宣发全都截下来。” “……”贺然半天没吭声，显然没缓过劲儿来。这深更半夜的撒的哪门子的火，难道电影拍得不顺了？ “初阳日上的投资不够用了？”他试探着问了句。 周烨很少动用这几家公司，虽然这七家都是他的。一方面周烨怕麻烦，这几家的注册法人都冠的其他人的名字，另一方面，周烨自己的商业版图很大，不过各有各的赛道，轻易不会跨频道碰影视，他不想干扰正常市场规则。 这次忽然要让贺然动用这几家，肯定是遇到了不得的事了。 周烨没明说：“我要把初阳日上替换掉，你顺便帮我查查他们的底。” “很重要。”他补充。 贺然一下子清醒了，他沉默片刻，说：“好，明天一早我给几个总经理电话，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的综艺制作公司也可以帮忙。” 周烨说：“不用，一个初阳日上费不着花那么多精力。” 贺然应下了。 挂了电话，周烨睡不着，坐在沙发上抽了根烟，窗外已经泛起鱼肚白，他透过纱帘往外瞧，清空了一下思绪，脑子却飘飘忽忽想道：不知道阿离睡着了吗。 凌晨5点，椰子梨的q群里，忽然跳出几条消息，询问今天探班有没有要去现场的朋友，而在所有人没有注意的情况下，那个叫“椰子有点愁”的id，改了一个名字：“椰子在发呆”。 * 酥梨是椰子梨在创建最初就加入的元老级人物，因为今天群主不能去现场，酥梨就当选了群管理员和临时站姐，椰子梨cp粉人少势弱，哪怕分到了探班资格，也只有5个人能去，还不能亮明身份，只能披着叶子的皮去，连专属横幅、贴画都没有。 她当天晚上差点没睡着，一半激动，一半觉得委屈，凭什么别人有的，自己的cp没有？不过这个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全剩下激动了。 下午1点，她拎着书包，一路紧赶慢赶，等飞机落地，和其余四名椰子梨汇合，大家对了一下暗号，火速融进了叶子大部队，朝剧组所在的山区进发。 【不知道梨子在不在，我还给他带了个毛绒玩具，想偷偷给他。】酥梨在群里这样说，路上大家不敢出声，临时建了个小群，在群里打字沟通，顺便把现场图分享到q群。 立刻有小伙伴冒出来：【哇，姐妹好棒，还是你有主意！我前一阵想送梨子礼物，跟劳力士门店定制了一块专属手表，可后来听说制作组严正声明不让送这种礼物，我就没带。】 【……姐妹，你好厉害……】酥梨一阵心梗，果然自己带的东西太廉价了吗，呜，梨子会不会不喜欢！？ 【大家心意到了就行，现在咱们人少，等以后人多了，咱们给梨子办趴体！】 这时有人默默插了句话：【咳，我发现……大家没有提到椰子，他也是我们的男主角呀！】 下面短暂的空白了一刹那，然后几个姐妹一起打字： 【因为他还有唯粉，不靠我们支持，但梨子就不一样了！】 【＋1，当椰子树还有很多很多叶子的时候，是没有办法结出美味椰子的：）】 大家笑成一片，发了很多搞笑的表情包上去，看上去心情都还不错。 第一次近距离见梨子，大家都很激动。 下午4点，拉着粉丝的大巴车开进了指定位置，酥梨见到了庄小文，据说她是谢离身边的助理，现在跟在了周烨身边。 酥梨想想又激动了一把：两个人共用一个助理，磕到了！ 大家依次下车，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庄小文在回头的时候向自己眨了下眼睛。 山路不好走，所幸距离不远，粉丝又兴奋，一点都不累，到达了指定地点，大家依然保持着高涨的热情。 下午太阳没落山，山间空地依然很晒，酥梨刚拿出防晒帽，就发现取景地竟然是有遮阳棚的！ 庄小文笑着说：“遮阳棚是谢总让剧组临时放在这的，今天有两场爆破戏，我们可以在这里围观一下，不用担心入镜。” 酥梨一把子感动住了，在群里“同声传译”：【你们知道吗！？梨子好贴心，还给我们准备了遮阳的地方，呜呜呜！】 【姐妹们，你们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可惜现在还不是粉丝互动时间，大家只可远观拍摄，不能近距离接触偶像。 酥梨在人群中找呀找，凭着对谢离外貌的深刻记忆，在漫天灰尘中，准确认出了谢离，他身材高挑，站在人群中气质格外出挑，像野营地泥土上长出的白色花朵，连灰尘都绕着他走。 【啊啊啊啊！姐妹们！我看见梨子了，在拍摄场地边上，和场务在一起，嗷嗷啊，他长得好绝，不认识的，绝对会以为他是个演员！】 【梨子哥哥在我心里已经出道了！】 几个小姐妹又疯了一回。 更疯的在后面，今天周烨拍摄的戏份特别精彩，竟然是爆破戏，每一个爆破点都埋了“胶管火药”，跟小胶囊一样，安全性高，危险系数小，但看起来超级帅，粉丝们离得远，坐在棚下跟坐在专属看台一样。 谁不喜欢帅哥穿军装？反正正常人都会尖叫就对了。 果然，第一场戏刚过去，现场就忍不住开始鼓掌了，一群小女生憋得脸通红，压着嗓子喊：“叶子叶子你最帅！” 场中周烨站起来，似乎不知道粉丝的存在，没往这边看一眼，径直走向谢离，谢离刚喝完一口水，瓶子还拿在手里，见周烨过来，刚要递上新的矿泉水，周烨已经探手拿过了他喝过的那瓶，直接灌了下去，谢离拍了他手臂一下。 “……”叶子们的喊声卡在喉咙。 几只椰子梨在群里：【啊啊啊啊！】 酥梨发了个缺氧表情包，现场疯狂摇手，激动的手机都甩了出去，向后飞出足有两米远，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醒过神，赶紧转身去够。 却见一只手先一步捡了起来。 酥梨抬头一看，眼前的人穿着民国旗袍，长得大气艳丽，正是这部电影的女主角陈艳，她身边还有很多工作人员，然而就是这么凑巧，手机啪叽摔在了陈艳脚底下。 正在酥梨忐忑的时候，陈艳已经把手机递给她了。 酥梨红着脸道谢，手机叮咚一片乱响，她赶快按了静音。 “椰子梨，很可爱的名字。”陈艳走过她身边的时候，忽然笑着说了一句，酥梨脸颊瞬间爆红，完了，秘密小基地被其他明星知道了！！ 她喃喃不语，不敢吱声，垂着头回到座位上才把气喘匀，打开手机，群消息果然飙到了100＋。 “……”算了，她想，明星又不八卦，谁会在乎个古老的q群呢。 很快她就把这个小插曲抛到了脑后。 拍摄片场，第二轮爆破戏要来了，这场和之前不太一样，演员要根据导演的安排走位，刚才火药只放了几个，排布稀疏，这次排得更密集，因为不会有任何伤害性，所以大家都没换衣服，穿的还是刚才那一套。 酥梨站在最后一排，躲在角落，内心挣扎了好久，偷偷架起了手机。 谢离和几个场务在排线尽头站着，这次胶管火药的量比较多，他反复跟专业人士确认后，才答应周烨不加安全措施，他原本是想让他里面穿一层薄防护服的。 “以前拍过这么多场，不会有问题。”周烨见谢离关心自己，心里又开心又怕他担心。 谢离还是不放心，每回周烨拍连续爆破戏之前，他眼皮都跳得厉害，于是他破天荒伸手，主动将周烨拉过来，靠近自己。 迷彩服外面还有一层系带，护着肘腕和膝盖，他垂眸，替他将外层的带子又系得紧了一点，这样跑起来不会松掉。 周烨逆着光看着他垂下的眼睫，心软得一塌糊涂。 “一会摔的时候别太猛，如果哪里不合适，及时跟我说。” 周烨胸膛起伏了一刻，仿佛难以自持，抬手反握了谢离一下，手指划过他的掌心，留下一片酥麻。 他一笑，耐心回他：“好，都记住了。” 谢离松开了手，看他跑到对面去，朝导演组和场务组比了个ok的手势，场务开始打板： “野火在望，第十三场，五镜二次！” 话音落下的第三秒，周烨动作迅猛，已经冲出十几米，爆破声随之响起，五百米距离，每隔十米就有一个胶管炸药炸掉，专业团队控制得很好，除了灰尘飞出来，连火星都没有。 三百米，摇臂在半空划过，导演对周烨的表现非常满意，在摄像机后点了点头。 还剩一百米，周烨完美地完成了一套冲锋的动作，爆破戏份也差不多结束了。 谢离心落下半截，忽然，身边的场务猛然站起来，脸色煞白。 谢离心顿时一沉。 凭借着那么多年片场经验，他瞬间就觉察出了不对的地方，炸药之字形排开，刚才周烨脚下的位置不应该有炸药，而且还带着火星！ 那几个炸药不是胶管的，是道具炸弹！ 七十米，前后的炸药同时爆炸！ 下一刻，谢离脑子嗡嗡作响，几乎全无意识的向周烨冲了过去，惊骇之下，人群尖叫声此起彼伏，场务和专家团队赶紧跟着往场中跑！ 谢离突然冲出去，给了周烨一个逆向的缓冲，周烨顿了一下，带着谢离扑向侧面。 谢离想将他按在身下，而周烨满脑子也只想着眼前的人，他一手护住他的头，一手死死圈着他的腰，往旁边滚了三圈，巨大的轰鸣声在身后响起，伴随着呛鼻的土灰，覆盖了他们的身影。 他把谢离按进怀里，声音嘶哑：“阿离，闭眼！” 谢离只能听到周烨急促的呼吸声。 他闭上眼，反手搂住了他。 作者有话说：24小时互动时间到啦，来猜一猜陈艳小姐姐知道cp群以后会做什么？ a.用手段破坏群 b.加入椰子梨大军 c.与群里重要成员成为好友 d.什么都不做 （答对有红包哦！） 第24章 晚餐 谢离埋在周烨颈边，大脑有几秒完全空白，爆裂声音盖过了四面八方的脚步声，他的手紧贴着周烨的背脊，感受到他肌肉狠狠绷着。 他抱得那么紧，哪怕声音过去，都没松手。 察觉到工作人员的动作，谢离知道混乱的爆炸已经结束了，他轻轻拍了拍周烨的后背，安抚他紧张的情绪，然后重新睁开眼，抬头看他，迫切地想知道他有没有受伤。 很快，他们被医护和场务扶了起来。 “快！检查一下演员有没有受伤。”导演急得团团转。 两人被分开了，周烨整个人看起来很暴躁，他看向谢离，还没说话就被人淹没了，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 谢离没有打扰工作人员的救助，默默站在一边，透过人群缝隙，看着周烨手上和脸颊上的细小伤口。 “外伤不严重，右手手腕扭了一下，过两三天能恢复，别担心。”医护人员检查完说，听到这话，钱导长舒了一口气。 大家都很紧张，刚才那架势太吓人了，幸亏谢离反应及时，否则，要是演员真受伤了，他们非得被粉丝骂上热搜不可，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不过他们也真惨，碰上粉丝探班的日子出事，周烨的粉丝团出名的难搞，虽说离得远，看不太清，但他们又不傻，现场这个动静，他们肯定要把帽子扣在工作人员身上。 钱导气得在旁边抓头发，恨不得拉着专家团去给粉丝下跪。 谢离见周烨没事，忍着没上前，匆忙洗了把脸，跟钱导说：“我去吧，别让粉丝发散，他们容易联想。” 钱导看见谢离眼睛都亮了，一把拉住他的手：“唉，那就拜托你了，想让导演组怎么配合都行，这次突发情况，一定要和粉丝好好解释，舆论压死人呐。” 舆论压死人，谢离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穿得薄，山风吹来浑身发冷，把心里的热气也吹散了些，让他彻底冷静了下来。 比起陪着周烨，更重要的是平息事件，防止这件事情继续发酵，对剧组产生影响。 无论这件事是谁干的，都要给粉丝一个说法。 “老大，我们现在要怎么和粉丝说？”庄小文喘着气从跑过来，脸色也很难看。 谢离已经有了决定：“照实说，包括现场出现的意外和演员伤势情况，不要瞒着他们。” 庄小文愣了一下：“老大，这样行吗？烨哥的伤不严重，不如直接大事化小……” 谢离打断了她：“不要给他们猜测空间。” “粉丝互动挪到明天，今天安排所有粉丝入住酒店，这钱由剧组和我们公司一起出。” 庄小文点头，跟在谢离身后去安排各种事项。 远处，粉丝正在窃窃私语，看到谢离向他们走过来，大家不约而同噤声了。 “你们好，我是周烨的经纪人谢离。” 他语气平和淡定，完全看不出刚才经历过什么，粉丝们被他强大的气场镇住，也没那么紧张了。 * 另一头，周烨被强按着回房间休息，战争军旅题材的戏，跋山涉水负重而行，身体必须保护好，钱导这次也不怕延期完工了，喝令周烨在屋子里呆两天，把手养好再拍戏。 “如果小谢说你手没问题了，你再过来拍戏。”钱导和谢离经过几次并肩作战，也算一起扛过枪，一起上过战场的情分，称呼已经从周烨经纪人变成谢总，再从谢总变成了小谢。 片场事情多，他显出了几分不耐烦，外加不想再出乱子，跟周烨说得很清楚：“你得听你经纪人的，不止是你，我也得看他点头，才能继续让你进片场。” 周烨心想，这有什么可说的，就算没出这档子事，他也得听谢离的话，恨不得听一辈子。 钱导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周烨一下子就闲了下来，只好把自己暂时扔到床上，他记挂着谢离，刚才尘土飞扬的也没检查他有没有受伤，翻来覆去一阵，他直接打了个视频过去。 谢离那边没接，应该在处理事情，又过了一会，他的手机响了，不过不是视频通话，而是语音。 “……”两人听着对方呼吸声，都默然了一刻，而后在下一秒同时出了声： “你怎么样了？” 周烨按了一下眉心，低声笑了，他让谢离先说。 “我没事，刚和粉丝们说完话，正往回走，你今天呆在屋子里别乱动。”听筒那边传来拉开车门的声音，谢离身旁还有人，他一边忙着，一边嘱咐周烨。 周烨判断了一会儿，谢离听上去真的没事，他就一直握着手机，等谢离忙完可以说话的时候，汇报了自己这边的情况，桩桩件件，和工作有关的，夹杂着没什么关系的私人感情，很有条理的说给谢离。 谢离耐心听着，每句话都有回应，明明分开没多久，却好像有很多事情要说。 连时光都变得温柔。 等周烨全部讲完，谢离又问他：“今天想吃什么，我在路上给你带回去。” 酒店和剧组都准备了餐食，以周烨的咖位，想买什么剧组都会满足，可这话谢离说就有种不一样的感觉，他躺在床上，左手抓着手机，看着房间天花板。 “艇仔粥吧，我记得山下有一家粥铺还挺好吃的。” “好。”谢离在那头应下。 周烨没有挂电话，直到谢离说了一句：“我很快就回去，半个小时以内。”他才舍得把手机放下。 说不清涌上心头的是一种怎样的情绪，他在每天独处的时候，总有那么几分钟、几个小时，特别想谢离，就像岩浆从幽暗的海底崩裂出来，止不住地想念。 他想起去年整整一年时间，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空荡得可怕，就像此刻这样，他躺在床上，周围没有人，他突然就受不了了，感到一阵窒息。 他会一遍遍看自己和谢离的聊天记录，看两人的合照，甚至从其他人那里打听谢离的近况。 他自己也察觉到情绪不对，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就拉着贺然喝酒，那么嬉皮笑脸的一个人，听完张口就骂：“周烨，你特么是不是疯了！你要有种，直接打电话说明白，你现在在干什么，瞻前顾后还是不是男人？就这么一件事情都搞定不了，你是不是不行？” 他那时怎么回的来着？ “对，贺然，我特么就是不行。” 横冲直撞不行，他可以闯进另一个人的生活，但没办法把一个人的心重新拉回来，他在谢离面前怂得一塌糊涂，连发一条信息、打一个电话都不敢。 熬过了漫长的一年，至少他现在可以听到谢离的声音，可以把他护在视线范围之内，每天有一个早安和晚安，第二天也有了期待。 就像大学经过漫长的假期，新的学期还可以推开彼此的宿舍门，他们一起拍短片，一起去图书馆，晚上下了自习，去食堂吃艇仔粥，粥里总会多加一份烧鸭丝，他会把自己的鱿鱼都夹给谢离。 那么平常，想起来会笑、会心疼、会期待。 他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瞎划，眼睛余光往门上瞟，二十七分钟，谢离扣响了房门。 谢离换了一件浅蓝色的卫衣，手里拎着几个饭盒。 他把东西放在桌子上，跟他说：“给你多加了两份烧鸭丝。” “不知道味道和咱们大学食堂是不是一样的。” 作者有话说： 番外会更校园篇，那些想起来会笑、会心疼、会期待的故事 第25章 电影 味道肯定是一样的，因为和自己一起吃晚饭的人是一样的，周烨侧头看谢离拆开盒子，想，他们这几年为什么没有再一起吃过艇仔粥？ 归根结底是太忙了，两个人都忙得团团转，来不及细想今天要吃什么，他们有无数次同时打开餐盒，刚往嘴里扒拉一口，就被别人拉去工作，黄鱼只吃一瓣肉，周烨都来不及给谢离挑刺，连粥的没能喝几口，难说能尝出什么滋味。 后来条件好了，餐桌上也没什么可留恋的菜肴，他们身边不是围着投资方，就是和剧组聚餐，约个酒也要碰两个人的行程表，他和贺然在一起安安静静吃饭的时间，都比和谢离长。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贴着膏药的手腕，顿时觉得伤得值。 谢离给他递上勺子，周烨喉咙滚了滚，艇仔粥冒出的热气烘热了记忆，他靠在床头看着谢离。 谢离把手边的碗推给周烨，目光触及他专注的眼神略顿了顿，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他还以为灰尘没清理干净。 “有点好看。”周烨弯了下唇角，侧过头说。 谢离没想到周烨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大男人说这种话，难免显得肉麻，但周烨的神情又很认真，所以没法说他是故意的，他绷住，回他：“最近拍戏，少看网上的土味表情包。” 周烨笑起来，其实他说的是实话，虽说土了点。谢离穿卫衣像大学生，头发刘海细碎，比在片场看着更柔软一些，穿正装时的距离感一下就没了。 让人忍不住想亲近，当然他也是这么做的。 谢离过了一阵才察觉到两人越挨越近，正要有所动作，周烨忽然握着勺子说：“我手疼。” 一句话就把谢离拽了回来，他抓住周烨的手臂，面色几乎瞬间就变了一个样子：“医护不是说不要紧吗？” 周烨看到谢离这么紧张，心虚了一下，好歹撑住了演员的脸面，继续往下编：“一阵一阵的，过两天就好了。” 周烨向来有话直说，不太会拐弯抹角，所以谢离对这番话深信不疑，以至于都有点质疑医护人员的专业水平。 “先不喝了。”周烨放下勺子。 谢离皱了皱眉，不知该笑还是该无奈：还是孩子吗，喝个粥都闹别扭。 周烨不以为意地说：“我无所谓，反正我现在也不饿。” 谢离注视他良久，被自己的心软打败了，再加上他对周烨习惯性照顾，于是在内心叹了口气，拿起勺子，直接递到周烨嘴边。 周烨似乎愣了一下，看上去更傻了，比片场爆破戏护住他时还添了两分傻气。 “不是手疼吗？”谢离尽量不去看周烨的眼睛，他把视线挪到了他的嘴上，说。 不就喂个饭吗，他以前又不是没干过。 他听到了周烨轻笑了一声，靠过来就着勺子喝粥，店里的勺子有点短，他的呼吸都落在了他的指尖，谢离觉得有点痒，蜷缩了一下手指。 那股气流恨不能周身循环，他的耳朵又撩起热意。 “阿离，你慢点”周烨眼看着勺子往后退，无奈地笑说，“够不着。” 谢离在短短的三秒时间，反应过来，自己行为非常不符合朋友的设定，以前周烨动弹不了的时候，他坐在哪个位置来的？ 哦，记起来了…… 谢离抬眼扫了床边一眼，身体微僵了一下，然后很快恢复正常，坐在他的身边，周烨收起腿，鼻息间又闻到了谢离身上清淡的香水味，配上食物的香气，很美味。 谢离发现周烨吃一口，就抬头看他一眼，跟小狗似的，要看着主人的脸色吃饭，还生怕主人生气，自己就没吃的了。 像在卖乖一样。 周烨满心雀跃，甚至希望时间静止下来，谢离已经很久没有主动离自己这么近了，上次喂他吃东西还是在他手臂骨折之后。 可惜了，他垂眼看了下自己的手。 这就是成年人的无奈，要是大学他直接就能找校医上石膏，把扭伤装成骨折，也不用顾虑什么拍摄进度。 谢离不知道他内心戏那么多，能看到的就是周烨今天胃口很好，艇仔粥全吃完了。 “那么好喝？”他怎么觉得这个粥做得不如学校食堂，还以为周烨会不喜欢。 周烨盯着他发红的指尖，想着，那必须的。 谢离真的像在照顾病人一样在照顾他，比前几天要耐心，态度都平和得不行，周烨忍不住想再要点福利，就在谢离站起来的时候，他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我这几天没法拍戏，劳烦经纪人多陪陪我，免得你的艺人孤单寂寞，在屋子里发霉。” 他以为谢离会拒绝，然而，并没有，谢离竟然真的听了他的话，重新坐了下来，说：“怎么陪，陪你继续对剧本？” 周烨一时哑然，这才发现谢离真的满脑子都是工作，或者说他们俩很多场景都和工作有关，所以只要呆在一起，工作第一。 他大脑飞快地运转，致力于把他俩从紧张的工作气氛里摘出来：“这么早，不如看部电影吧，我很多年没好好休息过了。” 谢离咀嚼着这句话，听起来真的很可怜，比996更可怕的007，真是闻者落泪。 他停住了片刻，点了点头，说：“好。” 周烨又愣了一下，确定谢离今天格外好说话，不是错觉，他的心情迅速愉悦起来。 两个成年人似乎回到了大学，一起看电影的记忆很遥远，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周烨的手机去充电了，谢离只好用自己的手机来投屏，他打开常用的视频软件，一边问周烨想看什么。 不料一打开，两人都怔在了原地，缓存列表里全是周烨主演的电影和电视剧。 “……”谢离整个人都不好了，今天真是诸事不顺，他清了清嗓子，赶在周烨开口前，快刀斩乱麻地说： “你这是什么表情，看自己艺人的成片很正常吧？” 周烨悄悄勾起唇角，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我没说有问题啊，阿离，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谢离：“……” 周烨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他一本正经地指着屏幕：“不过这几部真的没必要，看了会添堵。” 谢离已经意识到自己被他带进坑里，抿着唇不说话了，端看他要干什么。 周烨把他的神色尽收眼底，继续：“有吻戏，我看了都堵得慌。” “周烨！”谢离沉下声音吓唬他，等说完，自己也觉得不至于反应这么大，但连续被周烨捉弄了几次，他还是被气到了。 周烨忽然笑起来，拽着他不松手，还把脸埋在他肩膀上，笑得发颤。 谢离到了这时候反而平静了，他也懒得推开周烨，直接点开自己的私人收藏夹，然后把排行第一的视频下载下来，播放。 屋里没亮大灯，就一圈氛围灯，光亮随着诡异的音乐慢慢变弱。 周烨一抬头，对上巨幕里的一双漆黑的眼睛，一个激灵。 “阿离，没必要……”他脸色一白，声音迅速虚弱了下来。 谢离语气十分温和：“你以前还陪我一起看来着。” 周烨闭上了嘴。 谢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其实有一件事我没跟你说，钱导今天找我，说他正在筹备一个刑侦题材的电视剧，融合惊悚元素，他想问问我，能不能让你友情出演里面的角色。” 周烨眼神已经渐渐涣散，他觉得自己今天做得确实过分了一点，要不然谢离不会这么狠心。 屏幕里阴风阵阵，不及他心凉，谢离伴着诡异的bgm，微微一笑，说：“我答应了。” 周烨：“……” “阿离，大可不必。” 谢离伸手，手指摸了摸他的下巴，像安抚一只耷拉着脸的小狗狗，然后一用力，把他的头掰正，正对着屏幕，屏幕上受害者长大了嘴，面部扭曲，剧情正演到一个警官去办案，却在路上遇到不明生物，枉死在河边。 周烨后背冷汗直冒，手也不疼了，也不说话了。 乖得一批。 谢离好久没这么逗周烨了，他在这个瞬间找到了当年的感觉。 这些日子，他发现无论自己做什么，都因为想得太多，处于下风，这种被人拿捏住的感觉他不太喜欢。 他确实对周烨没法做到平常心，但太过被动也显得自己心事重重，周烨就会一直缠着自己一直问当年的事。 周烨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这档综艺抛开宣传目标，一个月时间，周烨一定有自己想知道的事，从米兰到剧组，他一点点撕开他的心理防线，甚至为了搞清楚，直接扔了过去那一套霸道进攻的做法，循序渐进，上兵伐谋，他如果再察觉不到，他就是个傻子。 就在片场爆炸声响起的一刹那，他已经重新规整自己的心情，而就在刚才，他有了决定： 周烨逗他，他就逗回去，越逃避，周烨就越好奇，他越淡定、越亲近、越主动，周烨反而会因为惊讶和开心，放松警惕。 只要度过这个月，那些往事就可以彻底埋葬起来，毕竟他们两个人不会一直捆绑在一起。 战争戏比爱情戏更适合男人。 欲要取之，必先予之，让小狗狗开心得找不到北，彻底放弃警觉。 当然，他不肯承认的是，他想堕落一阵，和周烨开开心心地度过这段时光，多留下一点回忆。 “今天时间还早，我们可以把这部惊悚片前两部都看完。”他用略带轻松的音调，对周烨说。 周烨：“……” “如果你害怕，咱们今天一块睡。”谢离补充道，抛出第一个诱饵。 裹满蜜糖的诱饵，谁吃谁上瘾。 周烨却觉得今天房间里有点凉，明明梨子味的糖很甜，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变成了薄荷味，险些让他呼吸不上来。 看了眼大屏幕上扭曲的面容，他左思右想，强迫自己把脑子从惊悚泥沼中撤出，然后打开手机，悄悄在q群里打了一句话： 【万群，如果惹了很重要的人，让对方生气了，怎么办？】 据说磕cp的人对感情问题很有一套。 果然，群里的椰子梨们异常活跃： 【是个小姐姐吗，感觉像是个小哥哥？】 【咱们cp群还有小哥哥呀，欢迎欢迎！不过你说重要的人是多重要？】 【是你暗恋的在意的喜欢的人，还是朋友、家人，或者你俩已经在一起很多年了？】 周烨瞄了一眼群信息，想都没想，直接选了最后一个选项： 【在一起8、9年了。】 下面的表情包颜色很丰富，一个叫“丰富的小色彩”的id给出了最惊悚的回答： 【按在床上，好好发挥魅力，一晚上就没事了。】 周烨：“……” 他在忽明忽暗的灯光里，看了眼谢离。 作者有话说： 周狗狗：抱着梨子，汪的一声哭出来。 第26章 礼物 第二天庄小文见到周烨吓了一跳，他眼下发青，明显昨天没睡好，她不敢直接问周烨怎么回事，就小声问自家老大，是不是烨哥昨天被爆炸吓到了。 谢离看起来反倒神清气爽的，弯了弯眼睛，说：“确实受了点惊吓。”不过是被恐怖片吓得，明明怕得要死，还硬挺着陪他看完。 当然谢离不可能这么折磨自家艺人，下午见面会还排在工作表里，于是他推周烨回床上睡了个回笼觉，自己则带着团队去做准备。 宣传部从总部运过来很多张周烨签名海报，底色是深蓝色，周烨穿着黑色的衬衣，全是代言品牌的元素，从手表到桌面上的丝绒花，谢离之前没见过，他顺手拿起一张。 “去年《wave》杂志年刊上的。”宣传部的人多说了一句，他们知道两个人之间有空白期。 谢离很喜欢蓝色的东西，心里对这个随意又不羁的造型点了个赞，多看了两眼，结果视线扫过周烨前襟位置，看了一条坠着细小宝石的锁骨链。 眼熟得很，谢离自己也有条一模一样的。 那不是什么大牌产品，是个小杂牌，学校外地摊上买的。 他眼睫微颤，心里有一种隐秘的、被取悦的快乐，无论粉丝们如何考古都不可能知道的痕迹，只有他知道。 真好。 下午3点，粉丝们陆续进场，导演组在片场外空地上搭了台子，虽然简易，但现场粉丝们的热情依然高涨，早早在现场等着，每个人手上都举着手机，气氛在周烨进场的一刹那推向高潮。 今天周烨不会现场签名，全部是粉丝们自由提问环节，如果互动效果好的话，还能剪进花絮里，谢离坐在斜下方，离粉丝很近，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他的存在，时而往他那里瞥，谢离没在意，一直注视着台上的动静。 “……烨哥的手腕好些了吗，之前军旅战争题材的剧是不是都这么辛苦？”粉丝们关心周烨身体情况，根本憋不住，一上来就提到了昨天的事故。 周烨微抬了一下手，回：“不严重，休息一个晚上就好了，要说辛苦，现场的工作人员更辛苦。” 叶子们担心也有原由，他们知道周烨拍戏够狠，基本先拿自己开刀，古装戏自己骑马上阵，大场面追击和打斗戏份都不用替身，战争片泥地自己趟过去，山坡自己往下滚，周烨有几场戏放出花絮，不是胳臂折了，就是整个背部青紫，叶子们每次看到心疼得不行。 谢离对这些“事故”从来不瞒着，但也不夸大，周烨出道以来没有雇过水军，都是真枪实弹扛过来的，现在个人主页上的5000多万粉丝，大半是一路跟过来的死忠粉，小半是被演技折服的路人粉。 唯粉越多，战斗力越强，周烨的地位也越稳，这是谢离乐于见到的。 叶子们对昨天的事心有余悸，笑着和周烨说：“幸好烨哥动作敏捷，躲过一劫。” “希望烨哥平平安安。” 周烨停顿了一下，说：“这得感谢我的经纪人反应够快。” 叶子们或多或少在现场有看到，不少唯粉还因为昨天的事情对谢离有所改观，没那么偏激了，诸如酥梨这种隐藏的cp粉，更感动得无以复加，不过眼下见面会，在偶像和自己之间，绝不能有第三个人！应声附和之后，就跳过了这个话题。 一场粉丝见面会平和欢乐的进行下去了，叶子们照常调侃了周烨选片子的硬汉风格，顺便打听了剧组的cp状况，粉丝们八卦如星星之火，燃烧起来不得了，周烨不给他们任何燎原的机会，再次强调剧中cp不要上升真人，叶子们这才作罢。 一个半小时的活动很快结束了，周烨先退场，谢离忙着后续的事情，在现场留了一会，等粉丝都陆续离开才站起身，这时，有个人影从远处一路朝着他小跑过来。 谢离惊讶地站住。 小姑娘手里抱着一个圆滚滚的毛绒玩具，停在谢离面前，她脸上有点红，不知道是晒的还是害羞的。 “我……我是你的粉丝。”小姑娘憋了半天，说。 谢离挑了下眉，他还有粉丝？ 小姑娘眼神却非常坚定，她把手里东西递给谢离，说：“我想你肯定和烨哥在片场，我过来的时候就带了个礼物，我知道烨哥的团队都不让送礼，所以就买了个毛绒玩具，不花什么钱。” 谢离从没收到过粉丝礼物，这还是第一个直接对他表达喜欢的叶子，他讶然了一下，接过了礼物，毛绒玩具是个绿色胖胖的水果，有点像切开一半的牛油果，只不过没有中间的圆核。 “这个是什么？”谢离拿着它看了半天没看明白。 小姑娘笑得很甜，说：“是梨子。” 这个叫法，怎么那么耳熟？谢离想起了什么，低头笑了笑。 “谢谢，我很喜欢。” 小姑娘脸上更红了，这次是激动的，谢离揉了揉手里触感极好的毛绒玩具，目送小姑娘跑回接送车上。 * 【啊啊啊！姐妹们，我把礼物送给梨子了！他好温柔，我的心都要醉了！】 【哇，姐妹你好棒啊！以后我们可以出自己的周边，椰子和梨子的！想想就开心呀！】 群里激动了一阵，没什么能比为自己cp勾画美好未来更让人肾上腺素飙升的了，他们好希望他们的存在可以被正主知道啊，小小透露一下也是好的，只要正主喜欢，他们的底气就足，明天就能坐着火箭去外太空拉横幅！ 真是值得纪念的一天。 酥梨坐在回程的车上还沉浸在粉红色的泡泡里，她点开手机相册，一半相片拍的是周烨，一半是谢离，连昨天的现场照也有，爆炸的一瞬间，她也偷偷拍下来了，椰子和梨子好帅！ 以及，他好爱他！啊啊啊啊！ 她拖着进度条反复看，犹豫了很久，忍不住把这条视频上传到了自己的微博，设置了仅粉丝可见，她粉丝量超级少，全当自/嗨了。 然后她心满意足地合上了手机。 * 谢离抱着玩具往回走，迎面碰见周烨，他正倚在门口等他。 周烨嘴里叼着烟，看见他直接把烟掐了，动作飞快。 谢离今天心情好，没把他的健康准则拉出来，周烨却心虚了一小下，顾左右而言他：“粉丝送的？” 谢离点头，问：“你之前提到的梨子，是这些粉丝叫的？” 周烨刚看到梨子心口一跳，这会明白谢离并不知道cp粉的存在，以为是叶子群出了新运营手段。 周烨以前送过他很多东西，他的粉丝却是头一次，怪不得谢离惊奇。 看着谢离的神情，周烨心想，应该组织粉丝隔三差五的来点小惊喜，他自己的不收，但如果是给谢离的倒是可以收一收。 他伸手捏了一下梨子玩具的胖肚子。 谢离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把玩具塞进周烨怀里，接了电话。 庄小文语气有些急：“老大，你看一下微博。” “怎么了？” “有人放出爆炸戏片场花絮，指责剧组不够专业，用昨天的事挑起争端，现在有很多叶子被煽动了，事态……有点急。” 作者有话说： 所有助攻都在了，快啦！ 第27章 争吵 微博上#周烨片场#词条热度持续升高，单看词条没什么特别的，之前五六年谢离见过无数次，比这更严重的，团队也处理过，但是点开之后，里面的内容就有问题了。 置顶微博放出了一段片场视频，谢离和周烨都在镜头里，但从拍摄角度看，只能看清楚现场的烟尘，还有周烨扑在他身上的瞬间。 这段内容信息不全，大家各有解读，偏差严重，比如剧组保护措施不利，专家团队失责，更有甚者上升到演艺圈拍摄安全问题上。 有现场粉丝出来说话，表示第二天周烨就没事了，还出席了粉丝活动，远没有微博形容得这么严重，结果被偏激的粉丝骂到崩溃： 【爆炸戏只要再偏一点，我烨哥就没了好么，你在现场有个屁用，你怎么不说你还控制了炸药呢，之前战争戏这么多，哪一个剧组出事了，这是第一次爆破戏出问题好么，我不管，剧组出事之后，就是没有公开道歉，这是既定的事实。】 【楼上有病吗，我也是叶子，心疼烨哥，但确实没出问题，团队态度都很好，第一时间跟粉丝说明了情况，烨哥手腕扭了，又不是手断了，能不能消停一点！别上热搜丢我们叶子的脸好么！】 这个粉丝的话非常中立且客观，可舆论战就是越吵越上头，偏激的粉丝们直接翻出了从前现场周烨所有受伤的图，细数那些年不靠谱的剧组是怎么折腾自家艺人的，把矛头指向了谢离这个经纪人和公关团队，认为经纪人没尽到看顾义务，对艺人不负责任。 【你们睁大眼睛看看，每次出事，经纪人都站在旁边，除了送烨哥去医院以外，他还干了什么，这次也是烨哥救的他好么，长眼睛要是用来出气的可以不要！】 【不错，经纪人除了替艺人赚钱以外，首要任务是保证个人安全，怎么，按照你们的说法，我作为经纪人，艺人如果不小心在剧组出事了，甚至死了，经纪人也可以说，这是个意外呗，怪不得这些年烨哥大伤小伤没断过！】 后面的言论更激烈，还有诅咒团队赶快去投胎的。这些言论里，六成在骂剧组，三成在骂经纪人，还有一成是粉丝互相撕扯。 群里，椰子梨们也炸了，她们本来磕cp磕得好好的，结果网上乌烟瘴气。酥梨更是被气哭，网上视频盗用了她拍的那段，可她连粉丝都没有几个，谁会偷呢，她实在想不通。发现这个词条以后，她立刻把视频撤了下来，然而也晚了，她自责了老半天，在群里疯狂道歉。 【不怪你！是他们太过分了，扭曲事实！】群里的人义愤填膺。 庄小文盯着网上直线上升的数据，也着急，她跟谢离说：“肯定有人故意带节奏，否则这点小事不至于扩大成这样，可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庄小文想不明白，谢离却已经习惯，业内竞争对手太多，眼红周烨资源的大有人在，他们可以借着这件事给剧组施压，拖慢剧组进度的同时，还能控制舆论，只要事态够严重，这部电影甚至有可能延期公映，周烨作为男一，明年不一定能赶上三大奖项申请。 这一连串的好处，只要竞争对手足够有心，就能从中作梗。 “老大我们怎么办？”庄小文捏着公关部cici的电话问，“我们删帖？” “删帖治标不治本，反倒给了他们继续攻讦的理由。”谢离要考虑的问题非常多，剧组的后续影响，还有公关部和宣传部投入问题，删帖一刀切，后期工作难度很大。 “现在网上骂经纪团队的占比是多少？” 庄小文一愣：“两成，比刚才少一些，还是骂剧组的多一些。” 她说完才反应过来谢离要干什么，连忙说：“老大，我们还在拍综艺，不是要体现我们团队专业性吗，如果我们这么引导，这个节目怎么办？”她其实是想说，老大，你自己怎么办？ “艺人价值永远排在经纪人价值前面，我们是经纪公司，但公司经纪人不只我一个，去吧。”谢离平静地回答。 庄小文心里难受得不行。 另一边，周烨也在打电话，他的个人团队连同贺然的宣发团队在找事情的线头，筛竞争对手列表，做两手准备。 周烨的做法更粗暴一些，直接往里砸钱把热搜砸下来，至于帖子里那些骂谢离的，他一个没放过，直接删掉，而剧组的他倒不急。 现在幕后最大的投资方还不是他，正好等到初阳日上快撑不住的时候，他的资本入场，契机刚刚好。 结果半小时之后，贺然打电话过来：“我怎么看着不对啊，我已经把谢离的关键词往下压了，但每过五分钟，又有新热度进来，水军我都加到500个了，还没压住。” 周烨快速扫了一遍评论，确实是这样，骂谢离的声音越来越刺耳，好像骂剧组的热度越高，骂经济团队的热度就跟着飙升，隐隐有盖过的趋势。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挂了贺然电话，给庄小文去了微信，询问谢离那边的处理情况，庄小文过了一会儿才回信息。 【正在做水军。】 周烨：【删帖？还是在做什么？】 上面的对话框上有五秒是“正在输入中”。 【烨哥，老大把所有骂他的微博都顶上去了。】 周烨沉默一瞬，脸沉了下来：【出来给我个电话。】 过了五分钟，庄小文找到机会拨过来：“烨哥。” 她停了一下，原封不动的把谢离的安排都告诉了他，然后说：“我来公司才一年，之前水军的事我不太清楚，但我听cici说，老大以前也是这样，” “会雇流量把火引到自己身上。” 周烨觉得，这句话每个字他都认识，但连在一起他为什么听不懂，以前，多久以前？ 来不及琢磨自己的情绪，下一刻，他已经挂掉电话往谢离的房间去了，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谢离的声音： “没事，先这样吧。” 周烨怒火轰得冲上头，一脚把门踢开，谢离回过身，看着脸色阴沉的周烨，不明所以。 周烨在生气，周身气压低得不行。 “我过来，跟你讨论一下这件事的公关进度，顺便说说我的想法。”周烨语气很冷。 谢离把手机放下，双手插兜，靠在背后的桌子上，定定地看着他。 周烨眼中阴晴不明，直截了当：“我让人删帖了，关于经济团队的帖子很快就会消失。” 谢离抿唇许久，轻轻吸了一口，说：“你是演员，不需要管这些事，交给我……” “交给你什么？”周烨打断了他的话。 “让你雇水军往自己身上泼脏水，还是培养黑子黑自己？” 一片寂静。 谢离看着周烨微红的眼睛，知道他在生气，却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气成这个样子，周烨严肃起来气场很强，会给身边人一种压迫感，但谢离却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因为印象中，周烨从来不会大声对自己说话。 所以这个瞬间，谢离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迷茫的。 周烨又往前走了几步，说：“你平时就是这么做经纪人的？” 这话说得太过了，谢离像被刺激到，胸膛起伏一刻，霍然抬头：“周烨，你什么意思？” 周烨声音有点厉：“剧组出的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背了锅，那些黑子就能放过我们么？商业竞争，不需要牺牲自己的荣誉，我让你陪我进娱乐圈，不是来替剧组开脱、给粉丝道歉的！” “怪不得网上那些言论怎么删都删不干净，怪不得那些粉丝那么嚣张！”竟敢对自己身边的人指指点点！周烨气得脑子嗡嗡作响，甚至联想到，谢离当年离开是不是有这些粉丝在背后推波助澜。 “周烨！”谢离也被他的情绪激了起来，他眼眶有点泛红，隐在镜片背后涨得酸疼。 “你脑子清醒一点，我们在工作。剧组、粉丝和经纪人都是工作中的环节，粉丝就是情绪上头，过一阵就好了，让他们骂一骂怎么了？”谢离忍着气，尽量控制自己的音量，只是语气终究急了。 “剧组、公司不能做挡箭牌，后面还有大资本在，难道要把剧组骂上热搜，等着被查吗？经济团队是自己人，挡在前面，不会有任何损失，这些利益取舍你衡量不清楚吗！？” “对，我不清楚，”每一句都跟针扎一样疼，周烨心里的火越蹿越大，“我就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被蒙在鼓里！” “这是工作！”谢离控制不住了。 “别再跟我扯什么工作，你知道我特么说的不只是工作！”周烨怒道，他声音大得完全盖过了谢离的话。 谢离终于被他的话气红了眼睛，心里揪成团，他已经失去了理智，他根本想不明白周烨突然闯进来要干什么，或者究竟想让他说什么、做什么，周烨这些话落在他耳朵里面，前面他还能告诉自己是信息差的问题，后面全化成了尖锐的哨声，闹得他心脏咚咚直跳。 周烨竟然吼他！ 明明他做得一切都有原由，他为什么、凭什么对自己那么大声！就因为舆论公关，就因为那些黑粉，凭什么！？ 感觉到周烨像只狮子一样压过来，谢离气得血液倒流，他深呼吸了几次，闭了闭眼睛，说： “出去。” 面前的人僵住了。 “立刻、马上，从我的房间里滚出去。” “阿离……” “别让我说第二次，否则，”谢离一顿，“你以后就换个经纪人吧。” 作者有话说： 椰子同学：跪着哄回来！ 第28章 哄你 薛鸣今天格外高兴，他捧着手机乐了半天，连晚上的饭都多吃了两碗。 “你看这些网友，多有意思。”他把脚翘在桌子上，跟桑珂挥了挥手机，屏幕上是红得发紫的词条，血雨腥风扑面而来。 桑珂不在意这些手段，但实在讨厌薛鸣的那副嘴脸：“网上舆论交给公司，好好看你的剧本，别让人抓住小辫子。” “怕什么？周烨那边估计得乱上一阵，咱们多往里加加戏份，争取再给他一个惊喜。”薛鸣笑起来，眼神里甚至透露出癫狂的颜色，比起实打实的擂台，他还是喜欢阴狠的手腕，带劲！ “舆论这玩意，真好用，尤其是粉丝，别看我微博上活粉没多少，遇到事反倒闹不出什么大戏，偏偏周烨这种粉丝基数多的，跟走钢丝似的，稍稍这么一鼓动，就完了，你说好不好笑？” 桑珂没搭理他，薛鸣走火入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公司喜欢欲望强烈的艺人，好拿捏，这种选人标准也不是一天两天，两个搞事的碰到一起，全是下三滥，桑珂说不清自己想作呕，是因为他们做的事，还是自己跟着他们变成了一样的人。 他原先也想成为金牌经纪人，站在阳光下和自己的艺人一起发光，可惜他见多了圈内肮脏的交易，慢慢地，天空变成了灰白色，他也陷进了泥沼。 他这两天一直在片场，看着周烨和他的经纪人，不羡慕是假的，甚至带着几分极端的嫉妒，所以当舆论怒火烧到谢离的时候，他有种破坏欲得到了满足，他不介意泥沼里再多一个人，这样他就可以轻松一点了： 你看，做经纪人没什么不同。背黑锅、泼脏水、无尽的指责和谩骂，谁都躲不过去，都一样，所以，我堕落是应该的。 只不过，现在的手段还不够狠，不足以连带天衡寰宇一起卷入旋涡，他们还在等机会，一个足以致命的机会。 * 周烨被关在了门外，一墙之隔，却举步维艰，他气完了急完了，才意识到自己也完了。 谢离生气了，因为他的口不择言。 他明明不是来怪他的，他只是想让谢离明白，他还可以依靠他，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多和他商量商量，他不想他一个人扛着，结果话到嘴边，表情错了、话说错了、语气更是错上加错。 他整个人都呆住了，像根木头一样杵在走廊里，满脑子都是“怎么办”。 怎么办，谢离会不会伤心，他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谢离最后的神情几乎刻在他脑海，深深划下刻痕，每一个微小的细节都在说明： 他是真的很难受很难受。 周烨心都在滴血，就像护了很久的宝贝，被他一不小心摔了一下，心疼得要碎掉。想起刚才的事，周烨在门外困兽一样转了好几圈，伸手就打了自己一巴掌，特别狠，声音回荡在走廊里，他却根本没意识。 这张破嘴！让他胡说，明明知道谢离最讨厌别人用这种语气发泄情绪，他还控制不住自己！ 怎么办，谢离以后会不会不理自己了？他想缠着他，求他原谅，可他连门都进不去。 他攥着手机，靠着墙坐在了门边上，他要等，没办法敲开门，他就等谢离出来再求他原谅。 【阿离，对不起，我刚才语气太重了，我错了。】他揉乱了头发，一边发信息给谢离。 屏幕那头，没有任何回应，果然，谢离气得不想搭理他。 【阿离，我在门外，等你消气了，你理理我呀。（椰子下跪表情包）】 【阿离，你别气坏了，你要不出来打我一顿吧！】 【阿离，你不要不理我，求你了。】 依然没有任何回复，周烨不敢再发，已经很晚了，他怕吵到谢离休息，只好一遍遍看手机，垂着脑袋呆坐着。 阿离，阿离，他悄悄念着，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过去那么多年的光影，在脑海里循环播放，全是和谢离在一起的片段，有他笑起来的样子、困倦的样子、焦急的样子…… 他还想起了，那把冒着大雨递过来的雨伞，那张摆在片场的躺椅，那盏永远会留给他的小夜灯…… 别不要我啊，阿离，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从月上中天，一直等，等到太阳重新升起，走廊里的有人影晃动，那扇门还是没有打开，电话里也依然没有消息。 “烨哥？”又过了很久，一个声音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周烨抬头，是庄小文。 庄小文看到周烨也吓了一跳，他看起来比昨天还要糟糕，整个人笼罩在灰色调里，好像四周是彩色的，就他一个人是灰色的，右脸还肿了一块，接近下巴的地方有一道血痕，肿得最厉害。 “你……你怎么坐在这里啊？”她懵了，昨天出了什么事！？ 周烨低头，嘴唇有点发白，缓了一阵，说：“辛苦你，帮我进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谁怎么样了？庄小文一脸震惊，难不成他们昨晚打了一架！？ 她呆住足有好几秒，而后愣愣地点头：“好，我去。”她正要汇报工作。 谢离是知道她来的，昨天约定好时间，给了她一张门卡，让她可以直接进来，因为每天早上公司高层有晨会，谢离不想被打断。 庄小文进门以后，第一个反应就是看谢离的脸色。 他坐在办公桌后，右耳带着耳机，盯着电脑屏幕，乍一看和昨天没有什么不同，白衬衣黑裤子，清爽又干练，但庄小文和自家老板呆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敏锐地觉察出了差别—— 冷，神情冷得要结冰。 谢离在他们这些下属面前，从来情绪收敛，能让她感觉出来，已经非常不容易了，说明昨天真的出事了。 庄小文紧张起来，在旁边坐下，战战兢兢的等晨会开完。 “过一下最近几天的商务合作项目，把合同发给法务。”谢离那边按灭耳机，示意庄小文可以说话了。 然而，庄小文心里装着另一件事，她觉得有必要跟谢离说一声：“那个……老大。” 谢离看向她。 “烨哥一直坐在外面，看样子已经坐了一个晚上了，你们是吵架了吗？” 她真的头一次听说顶流艺人在走廊里罚坐的，这要是罚跪，第二天就能上头版头条，可见昨天绝对不是小事。 谢离一滞，没有正面回她，甚至直接略过了这个话题：“先处理工作。” 庄小文不敢拒绝，更不敢耽误时间，她用了十分钟飞快的说完，又用了十分钟把所有事情敲定，转头就走，效率奇高。 直到庄小文走得远了，谢离才站起来，把门打开。 周烨的身影出现在面前，坐在墙边，比流浪狗还要可怜，没有尾巴，没有耳朵，像凄惨的玩具犬。 “你在这里做什么？”谢离垂眼看着他，语气冷淡。 周烨眼里的光亮了又暗：“阿离，昨天的事，我想和你道歉。” 谢离没说话。 “昨天我语气重了，说话不经大脑，我错了。”周烨低着头。 谢离依然没说话，过了一会，开口：“说完了？” 这语气明显不对，周烨不傻，知道谢离火气还没消下去，赶快往前凑。 谢离补上了后半句，就要关门：“回去吧。” 周烨急得不行，直接把手搭在了门边上，门放得也急，差点夹住他的手，谢离脸色一变，赶快把门挡住，拉了回来，怒声道：“周烨，你疯了吗！” 周烨一个箭步蹿进去，将谢离抱了个满怀。 谢离气得骂了他一声。 “阿离，对不起对不起，你骂我吧，怎么骂都行！”周烨死死抱住他，死也不撒手。 谢离挣了两下，不再动。 作者有话说： 自己老婆自己追，自己嘴欠自己还！ 第29章 辗转 周烨语气很急，他把下巴搁在谢离的肩膀上，整个人圈住他：“阿离，我错了，我不应该对你大声，昨天我真的心急，你不知道，看到网上那些骂你的话，我实在生气，可我怎么也删不干净，” “那些黑粉怎么说我，我都接受，可你明明做得那么好，却还要被泼脏水，我真的受不了，” “结果，公司里的人说，是你授权给他们做的，把自己主动递到枪口上，我心疼还来不及呢，我昨天不是在怪你，阿离，我是心疼你。” 周烨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也不知道哪句管用，但怀里炸毛的小猫终于没有那么僵硬了，他轻轻安抚他，直到谢离不再强硬地抗拒他。 “阿离，你实在难受就打我吧，反正我任由你打，怎么着都行，谁让我昨天嘴欠呢。” 谢离被他裹在怀里一点缝隙都没有，他们的心跳都很激烈，贴在一起时，能感受到彼此鼓动的胸腔，然后随着他的歉意慢慢平息。 生气吗？是真的很生气，所有人都可以这么说自己，网上比这些更激烈的言辞他都见过，但唯独周烨不能这么说，他会觉得他们是对立的，甚至会怀疑自己的能力和决定。 可是，会怪他吗，气到这辈子不再见他。不会的，因为谢离舍不得，他不是听不出来周烨话里的意思，每一句都像刀剑，可等事情过去，安静下来剥开外壳，却知道里面藏着柔软的酸甜。 明明前几天他已经在想着要对他好一点，没想到连48小时还没到，他们就吵到这个地步，谢离在心里浅浅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打你，你不是已经罚过自己了吗？” 周烨泛红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一时之间大喜过望：“阿离，你原谅我了吗？” “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谢离垂下眼睫。 “不是，如果你不高兴，随时可以打我，骂我也可以，随你喜欢。”周烨很严肃地强调着，他心里是真这么想的，上学的时候，谢离也会把他关到门外，或者拿起篮球打他，比现在沉默的样子，要让他心安多了。 不怕小猫炸毛，只怕猫咪自己溜走，周烨真的怕了，本来这次综艺就是他强求来的，以谢离的性子，如果没有外界限制，他会很固执的坚守自己的决定。 谢离听着他说的话，忽然有点疲惫，他微抬了下头，目光在周烨脸颊上扫过，血痕很明显。 “先放开我吧。” 周烨依然很紧张：“不放。”放了就跑了。 谢离完全读懂他的意思，气笑了：“不跑，也不会赶你走，大明星的脸不要了？” 周烨一怔，明白过来，心里暖乎乎的，昨天晚上的冰雹天，瞬间化成了暖阳高照。 谢离撑开了他，周烨坐在沙发上，看他从小药箱里拿出药膏，指尖微凉，碰上他的下颌和侧脸。 “转过去，不然怎么涂药。”他语气一如既往的淡，可指尖却是柔软的，周烨忍不住想看着他，想知道他的神情有没有暖一点。 谢离跟组会带着药箱，里面的药都是齐全的，跌打损伤的药更是常备着，周烨认出那个小药箱，上面还贴着他三年前的剧组周边，一个拿着剑的q版侠客贴画，他眼中有点发热，问：“阿离，你还生气吗？” “真的不需要打我一顿出出气？” 谢离拿着棉球的手顿了顿，他深深呼吸，那种大吵之后的疲惫感又涌了上来，他说： “周烨，我是你什么人，可以随意打骂你？” 周烨愣住。 谢离也不想听他的答案，无外乎是好朋友、好兄弟，再不济就是重要的人，说和不说都是一样的，他匀开药膏，跟他说： “昨天你说的话也对，本来就是替你发声，我应该提前告诉你一声。” 周烨一皱眉，他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我指的是工作的层面，至于私底下，无论是朋友还是家人，都有界线，不可能什么都告诉对方，这个很正常，你不用纠结这种事。” 周烨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不喜欢这个说法，非常不喜欢，他希望谢离能跟他分享得东西再多一些，哪怕谢离问他任何事情，他都愿意坦诚的告诉他。 “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界线，难道这么多年，我们之间还分你我么？”不用谢离开口，他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给他，可谢离不会接受，他分得非常清楚，这让他懊恼又难过。 “难道你就没有什么不想告诉我的事吗？”谢离看着他，问。 “当然……”话到半截，周烨却猛地止住了，他心虚了，有，还真有，比如这档综艺节目，比如cp粉的群，比如这一年他的辗转反侧。 “所以，你这个想法，原本就是个假设而已，”谢离说，“娱乐圈不是校园，我们的角色不同，立场不同，不知道彼此中午吃了什么，不知道彼此在做什么，这都很正常。” 明明谢离说得客观又冷静，可周烨听着异常刺耳，不是、不同、不知道……全部都是否定词，搅得他心烦意乱，他在这些否定和推却中，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分。 就像他们分别一年再重逢时，谢离没有激动，没有开心，表现出来更多的是尴尬，为什么会尴尬，只有碰见自己并不愿意见到的人，才会尴尬。 周烨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想着，他究竟是怀着什么心情离开的，为什么不愿意见到他，那些简单又直接的思考路径，显然已经不适合他们了。 他一定忽略了什么，甚至是非常细腻的、需要他反复思考的事情。 他明白，单靠一个综艺，是走不近谢离的，他是个困在迷宫的人，综艺形式只为他圈定了搜寻线索的范围，给了他找寻出口的契机，却不会直接把明路勾画出来送到他面前。 但只要谢离站在出口，他就一定能找到路径奔向他。 他还有时间。 这么想着，他忽然再度伸手，紧紧抱住了谢离。 这回谢离没有僵住，房间里只剩他们的呼吸声，他也伸出了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傻瓜。 * 椰子梨们度过了兵荒马乱的一个晚上，微博词条在清晨彻底失去热度，她们才松了口气。 群里的气氛有些低迷，大家互相安慰，但没有一个人因为这件事而退却，睡醒一觉之后，椰子梨们惊讶的发现，她们收到了一个让人鸡血满满的礼物—— 一张同人漫画。 大家的热情瞬间被这副画点燃了！一个cp成熟的标志就是有同人产出！！ 【我的天呢太好看了吧，浪漫到想哭！】 【好的，我被治愈了，太太好牛，我简直顶礼膜拜，我们椰子梨终于被大触看到了嘛！】 酥梨更是直接下载下来，准备打印放在客厅里！ 大触的id是“丰富的小色彩”，过了一会儿上线，说了句：【不哭，姐宠你们！】 拽上天，又酷又拽有没有！大家在群里吱哇乱叫，正所谓现实的糖必须要有延伸，直接延伸到梦里面，抱着打滚的那种！ 大触连发了三张漫画，全部走艳丽繁复风，一大片玫瑰花墙前面，两个人前额相抵，将吻却未吻，暧昧得不行，让人看一眼就想尖叫，还有两张是局部图，相缠的指尖上挂着红线，以及一上一下错开的喉结，带着微不可见的吻痕。 一联想就喷鼻血！ 【啊啊啊啊啊，我死了awsl！】 【啊啊啊，椰子和梨子背着我们都干了些什么！能开个直播吗，让我看看是不是和画里一模一样！】 【就算我是假的，他们也是真的，我不允许反驳！】 【太太加油！我们靠你的产出活着了！】 作者有话说： 开窍倒计时～ 第30章 超话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第三期《经纪人》综艺提前两天上线，导演组似乎有意直面这波舆论热度，在综艺节目中全面展示了天衡寰宇金牌经纪人的专业度，尤其是谢离和阿速的一个片段，因为戳中了许多职场人的痛点上了热搜。 很多粉丝第一次见到经纪人日常办公室工作情况。镜头聚焦在平常的一天，阿速在做艺人生日会汇报，谢离问他具体是怎么安排的，阿速说完以后，谢离问了三个问题： “预算多少？”“如果场地谈不下来，有没有替换方案？”“现场有可能出现哪些问题，预案是什么？” 阿速哑口无言，汗如雨下。 网上的粉丝看完这一段深有感触，不少之前跟风黑谢离的人都闭上了嘴，还有不少骑墙的： 【妈呀，我领导要是这么问我，我可能会哭出来吧，那么多事情没有想到，我已经在考虑是主动辞职比较好，还是等着被开。】 【正在做线下活动方案的人哇的一声哭了，你们不知道要有多细心才能做到面面俱到，我已经被逼疯了好么，谢离竟然在这么变态的行业坚持这么久，给大佬跪了。】 【我看看是谁说周烨的经纪人不行，剧组事故是执行经纪的问题吧，我不相信大佬会出问题。】 【我觉得，会不会之前那个事故是节目组或者导演组故意安排的，炒了一波热度，反正艺人都是受益的。】 这个说法得到了一部分人的认同，评论风向终于从“这个经纪人不行”过渡到了“做经纪人真的不容易”“大经济人还挺厉害的”，叶子们罕见地全部闭麦了。 舆论打败舆论为上策，这段不大不小的风波终于彻底结束。 周烨重新投入到拍摄工作，只不过日常看手机的频次越来越多，谢离好几次叫他，他都没反应过来，整个人魂不守舍的。 “如果再看手机我就没收了。”谢离警告他，那样子让周烨瞬间联想到查纪律的教导主任。 他把菜里的青椒全挑完，把餐盘推给谢离，嘴上答应着，眼神却一直往他嘴唇上瞟。 谢离吃饭的时候唇上沾了一点油光，比以往要鲜亮，像涂了薄薄一层润唇膏，这么匆匆一眼，就让他晃了神。 玫瑰花瓣落下来，都不及他的唇色好看。大片苍凉的枯山，化成巨大的花墙，称在他背后，美轮美奂，身形是温柔的弧线，笼着光芒，没有人能移开眼睛。 现实比画里要更有锋芒，属于清冷的美，但画里的谢离……像在玫瑰花从里点了一把火，令他口干舌燥。不得不说，画手真的很了解他们，素描写生般的还原度，再加上艺术加工，堪称鬼斧神工。 这几天，群里就跟炸锅一样，从早上一直热闹到凌晨，周烨上线的时候被999＋的信息数惊到了，往上翻了很久才看到消息源头。 他抓着手机，把自己闷在被子里，呆愣了很久。 然后他踢开被子，坐了起来，目光有点发直。 剧本里，他即将要和陈艳演一段亲热戏，尺度略大，带着压抑的思念和诀别的疯狂，但他完全看不下去，昨天晚上到今天白天，脑子里闪过的全是群里的画面，耳边仿佛能听到椰子梨们的尖叫声。 闭上眼睛、睁开眼睛、睡觉的时候、清醒的白天，全部都是，这么多年养成的拍摄习惯，阅读剧本代入情节的方式，正濒临崩盘。 他连自己在吃什么都忘了。 正出神，忽然耳边传来“啪”的一声，周烨眼前一黑。谢离的手捂住了他的眼睛，手有些凉，冰冰的很舒服，周烨的眼睫划过他的掌心。 “今天怎么回事？”不是盯着手机，就是盯着他，连饭都不好好吃，这样下去怎么拍戏，谢离手一用力，手侧抵在他的额上，轻推了他一下。 周烨没说话，在漆黑的视野里，他眨了眨眼睛，真话不能说，他就瞎编：“天气热，吃不下饭，看着你有助于增强食欲。” 这话混不吝一样，谢离手心一烫，收了回来，但面上一贯淡而处之，带了点无奈：“胡说些什么？” 周烨笑了笑：“一会儿你找个凉快点的地方呆着。” 谢离放下了手，他知道他在说什么，他也不打算在他和陈艳演戏的时候在旁边看着，他没想自虐。 “你好好拍戏。”他说，不然他还能怎样。 在目前已知的演艺生涯中，周烨拍过三十二场亲热戏，几乎都是借位，但尺度各有不同。 一开始没有那么难捱，他们还会在一起讨论什么角度亲下去最合适，拍摄效果最完美，后来，一次比一次难捱，谢离印象中最折磨人的一回，是周烨和女主在浴室淋得湿透，他在门外递浴巾。 画面里没有禁忌元素，周烨就脱了个上衣，隔着湿漉漉的毛玻璃，轮廓朦胧，谢离那时候刚发现自己的心意，为了反复验证自己弯了这件事，自虐成瘾，比导演还认真地盯着现场，一点没落下。 然后，他失眠了两天两夜。 就算是根木头做成的蚊香，磨也磨出不少火星子。 他每次都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又在午夜时分睁开眼，告诉自己：不可能的。 周烨真是上天派下来折磨他的。 临走，周烨被助理们围着，收拾好妆容衣服，在人群里回头补上了一句：“你放心，都是假的，我保证。” 谢离抿唇不语。 他像随口说的，他却听进去了，狗狗已经很乖了，不能奢求太多。 时间过得有点慢，谢离开完了例会，处理完工作之后，周烨还没有拍完，他就上网逛了一会，把热搜词条重新检索了一遍，确定公关部和宣传部近期主攻方向。 “陈艳那边没说要捆绑烨哥做营销，但cici评估认为，剧组cp对粉丝的吸引力一直很强，可以利用，等剧播完再拆就好，现在夜宴cp……已经有超话了。” 庄小文监测信息是对的，谢离在cp榜单第12位看到了陈艳和周烨的cp，里面聚集了57万粉丝，已经形成了规模。 他点开扫了一眼，里面有动图有漫画，周烨的脸在上面很陌生，他手指一顿，飞快地退了出去。 cp榜单很长，周烨和陈艳的cp其实微不足道，而且除此之外，周烨没有其它cp话题了。 然而就在他将要退出软件的时候，下位的一个cp名突然撞进了眼帘。 椰子梨。 所有和“烨”字音节相似的名字，都会引起谢离的注意，而且“椰子”这个称呼，并不陌生，周烨的粉丝选名字，最早在叶子和椰子之间投过票，唯粉们倾向于前者，认为寓意很吉利，枝繁叶茂。 所以，椰子梨cp是哪来的组合？ 作者有话说： 别怕，记住这些让梨子心里不舒服的情节，以后会还回来，浴室，啧…… 第31章 意外 【是谁把咱们的cp搬到超话上的？】 椰子梨群里铺满问号，大家纷纷表示不是自己，群里面一共就50多号人，第三期播完以后，又涨了10几个，但大家用q群的初衷就是不给自己的cp找事，圈地自萌，她们还在微博上设置了隐秘端口，先成为群主粉丝，再登国际版，然后通过简单了解，对一下暗号，才能进群。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其实就单纯为了磕cp而已。 但是现在，她们的cp上了超话，也就意味着有更多人会知道椰子梨的存在，果不其然，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cp超话粉丝数量在短短24小时内直线飙升，停在了5万，发帖量骤增。 椰子梨们一阵眼花缭乱，不知道说自己的cp春天到了，还是要感慨粉个cp太难了。 群主分析说：【微博是个大池塘啊，肯定有好多人找不到q群，所以在微博上建了超话。】 这话很有道理，但事已至此，她们也不能让这些人别发超话。 【我看现在粉丝数量还很少，排位也低，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小范围的磕个糖而已。】 大家商量了一番，既然没法撤下来，不如加入她们，只要把圈地自萌刻在骨子里，她们还是最乖的cp粉！ 一群椰子梨兴奋的加入了大军，并在微博上和5万粉丝统一了称呼，3个小时之后，cp超话发帖量突破1万。 同样吃惊的还有cp本人，谢离一边刷一边想，自己为什么会和周烨有这种cp，他又想到那天给他送玩具的小姑娘，才明白他的粉丝从何而来，估计就是磕cp的粉丝。 超话里大多数的照片和镜头都是从综艺节目里扒下来的，无限放大，再配上bgm，哪怕一个眼神都能解读出百十种涵义，谢离看得百味杂陈，如果不是确认他自己拍的是职场综艺，只看超话帖子，他还以为自己拍的是个恋综。 这些镜头是哪里来的，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表情，周烨会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吗？太不可思议了。 刷屏五分钟，自我怀疑两小时，不能多看cp超话，他会误以为周烨喜欢他，当所有细节一帧一帧的放慢速度，再正常不过的接触，在cp粉眼里都成了值得深究的内容。 很梦幻，谢离觉得，也很惊悚，他是故事的主人公之一，周烨的部分是编的，而他的部分，却是真的。 【你们不觉得梨子看椰子的眼神，就像他爱了他很久吗，那种浸没在生活碎片里，不为人知的爱恋。】 【呜呜呜，姐妹你太会说了，他们要是没一腿，我就没有腿！】 谢离：“……” 他深呼吸了两遭，忽然很紧张，他从小很听话，是有名的乖学生，自然也没被老师抓到过什么小辫子，早恋之类的事情，都和他没关系，但看完帖子，他有一种被老师抓了个现行的感觉。 偌大的操场上，老师拿着喇叭，大声喊：“经教务处调查了解，x年纪x班的谢离早恋，予以通报批评。” 还把他早恋的细节全都公布出来，社死就在一瞬间。 “不要影响正常影视cp曝光，把超话上的椰子梨话题删了吧。”等谢离回过神，他的电话已经打给庄小文了。 庄小文接到电话懵了一下：“？”她其实也看到了这个词条，但作为椰子梨忠粉，她并不想删掉这个话题，谁不想自己喜欢的cp能被人喜欢呢，哪怕多一点点也好。 尤其！她还是其中一个人的助理，这要放在电视剧剧情里，绝对是多年修来的好运！ 但她的脑子还在线，于是强力把自己拉回正常的工作场景，说：“老大，我觉得咱们不用着急，你刚才也说，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在促进收视率的基础上保留cp词条，给艺人带曝光。这个cp也是叶子们自己搞出来的，在综艺节目播出期间，我认为可以考虑留着，后期播完再看，” “老大，是她们这么说你不太合适吗？不过这个可以引导。”庄小文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公事私心各占一半吧。 谢离沉默了，他肯定不能说不合适，在外人看来只是一种炒作手段，庄小文用他的话来回他，没有半点问题。 该不该留？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刚才太认真了，理智回来，按照事的逻辑处理，就简单多了，他立刻做了决定： “维持现状就可以，不要影响到正常宣传，尤其是剧组想推的官方cp，如果引起粉丝负面情绪，直接撤掉。” 庄小文记下。 靠在椅子上，谢离忍不住把超话翻了一遍，确实还好，超话里面只有从节目里扣下来的动图，没有太出格的东西，和主流cp产出的东西不同，可翻着翻着，他发现了一个很神秘的代号，有心查找，才知道cp粉核心圈有q群。 他们没有在微博上面建群，管理员也建议不要建，看起来很小心的样子。 谢离对粉丝的聚集方式知道得一清二楚，很容易找到了这个目前还不到百人的小基地，q群比其它平台要方便，能共享的东西更多，比如所有文件和图片都可以存档，无论什么时候进群都能看到。 好奇害死猫，核心群产出的东西确实不一样。 外面的天气有点阴，山间的风逐渐转凉，谢离心口却烧起一团火，999＋条掺杂暧昧的解读连同略微刺激眼球的画像，如同热油，往心上猛浇，传来刺啦一声爆响。 * 周烨尽可能快的把剧情拍完，然而导演精益求精，要等到每个画面确认完才放人，他只好耐住性子留在片场。 陈艳整理了一下发型，靠在门边抽烟，她瞄了周烨一眼，见他往门外看了三四次，无声地笑了一下，给他递过去一支烟：“喏，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陈艳今天抽的是男士烟，里面还有爆珠，周烨没拒绝，正好缓解心焦，接过来一口咬下去，清凉的薄荷味斥满口腔。 “你们公司的综艺我也在追。”陈艳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 周烨“嗯”了一声，回得也随意：“没想到你会看。” 陈艳点头：“和我经纪人一起看的，她在我身边呆了挺久的，说这辈子没佩服过什么人，除了谢离，你的金牌大经济人可是她偶像呢。” 这个周烨进组第一天就知道了，上回拍戏还没这么明显，二搭之后姑娘变勇敢了，在他们片场向谢离要了签名。 “她和你搭档多久了，不是你出道就带着的吧？”周烨也是闲聊。 陈艳笑了笑：“嗯，至少没有你和谢离那么久，以前是我服装助理，后来做了经纪人，要是算起来，加上这个月的28天，她在我身边有四年零五个月了。” 周烨一挑眉，这话乍一听很奇怪，仔细一听更奇怪，谁会记日子记那么具体：“她是你亲戚？”很多艺人会带家里人进组。 陈艳低头笑了，神情有点惘然，还有点暧昧，带着说不清的颜色：“半个吧，我朋友的妹妹，比我小3岁，学珠宝设计的。” 周烨在烟雾里看了她一眼，陈艳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呆着，抬眼瞅他，说：“是，专业八竿子打不着，她姐姐说是为了我转行的，不过她自己倒没这么说过，应该是怕我心理负担重。” 周烨没说话，外面天气阴得更厉害了，他望着远处层叠的山路，抿了抿唇。 “你说咱们做演员的，真是没什么自由。”陈艳红唇一弯，忽然感慨。 这话没头没尾，周烨却听懂了。 比如他从前能和谢离一起做的很多事，现在都不行了，越往上走，限制越多，就像每一次的见面会，他被簇拥在台上，谢离隔着记者和粉丝，静静地望向他。 “唉，我说，”陈艳向周烨抬了抬手里烟，“你有机会跟谢离提一句，可别让他对我有什么意见，公司炒cp不要上升到个人哦。” 周烨弯了下嘴角，抽了最后一口烟，扔了烟头：“改天你自己去找他说吧。” 陈艳“啧”了一声瞥他，两人在私下相处，头一次相视而笑，多少有些释然。 回到休息区，比预计晚了三个多小时，周烨换了衣服，听钱导在旁边叨叨：“要不是山上光线不适合这个戏份，我怎么着都得再保几条。这天也太阴了，不会要下大雨吧？” 导演组都说他是乌鸦嘴，因为就在他话音落下时，山头就开始打雷，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你们直接住山上吧，下山也困难，你们酒店前面那些破路，一下雨就能成河，别回去了。”钱导对着众人喊。 大家当然同意，他们在山上拍戏，地势反而平坦开阔，和几个山峰之间隔着很长的距离，下大雨也没危险，再说山上也有宾馆可以住，只是不如山下酒店设施齐全，这几天连着赶大夜，剧组肯定能住山上就住山上。 钱导不可能放过这个极端天气，炯炯有神地拉着摄制组补充道：“夜戏外场取消，内景选几条风雨交加时候能拍的，赶快过一过，这天气，适合走情绪啊！” “钱导，你太残忍了吧，我们连饭还没吃上呢。”众人唉声叹气，怨声载道。 钱导笑眯眯地看着大家，不为所动，转身又对几个主演说： “你怎么样，还能再走几条吗？” 陈艳点头，表示听导演的，周烨没吱声，钱导拍了他一下，他才应声。 “怎么了？”陈艳问。 周烨拿手机看了好几眼，上面显示着好几条未接通的语音和电话：“阿离没接我电话。” 陈艳讶然：“是不是在忙呢，要不然你问问场务？” 周烨抬步就往拍摄组去了。 场务果然是知情的，他把嘴里的吃的咽下去，说：“谢总吗？太阳快落山那会儿，他和桑珂，还有几个工作人员下山去了，” 他解释了一下：“咱们不是要多场连拍吗，物资不够，人手又全在拍摄，忙得不行，薛鸣的那个经纪人就说他们会开车，帮忙从山下运物资和器械上来，” “不过这破天气，肯定也回不来了，估计先回酒店了吧。” 作者有话说： 倒数三个数？ 第32章 大雨 “靠， 这破路！？”山下，三个场务在泥泞的土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谢离和桑珂。 他们已经把器械和物资分别装进了三辆车， 面包车里东西最杂， 但是皮卡最重， 后面拖着摄制组器械，拿隔雨罩盖着。 “现在这天气咱别上山了， 靠近都不行， 容易遇到泥石流，要是出事就糟了。”场务里有个拿主意的叫卢长明，他跟组时间长， 这种坏天气得有应急预案， 他建议大家直接回酒店。 众人当然答应，可惜天不从人愿，存储物资的仓库离酒店有三十多分钟的路程， 他们刚走五分钟雨就下大了，勉强又往前开了一段路， 雨势大到看不清前面的路况， 阴沉的乌云像铁板一样从天上压下来。 “要不咱们先停一停， 能见度太差了。”前面的面包车先停了。 谢离和桑珂坐在第二辆面包车上，问：“离这条路最近的停靠点在哪儿？便利店、加油站都行。” 场务回：“没有， 这条路旁边原先有片住宅，去年拆了，连带着加油站也没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 谢离问：“你们之前在这里拍戏遇到过这么大雨吗？” 在前面驾驶的卢长明安慰他们说：“山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现在下得猛， 没准过一会就停了。” 天要下雨， 谁都控制不了，只能等等看，谢离更担心周烨找不到他，他下山的时候手机没电，等上了车充了电，手机却没信号了，连信息都发不出去。 他划开手机看了几次，实在没反应，又合上了。 “咱们往前慢点开吧，不能一直等在这儿。”桑珂看了一眼谢离，忽然开口。 卢长明无所谓，左右都得挪回去，他按了喇叭，然而前面车没动，跳下来一个人，披着雨衣，在窗口喊他们。 卢长明把车窗摇下来，外面风雨交加，劈头打在脸上。 “陷进泥里动不了了，得推一下才能走。”那人说。 “艹！”卢长明气得锤了下喇叭，屋漏偏逢连夜雨，谢离拍了拍他的肩，前后三辆车本来就没几个人，好歹得帮把手，看雨势，他们一时半会动不了。 等他们下了车才发现刚才还是乐观了，雨水汇成泥河，淹了半个车轱辘，在土路哗哗流淌，路上能见度直接降到0，夜间荒郊野外，除了他们的车灯还亮着，路灯都没剩下几个。 几个人身上很快就湿透了，卢长明连骂了好几声，最后靠谢离沉住气，把前后车的人全聚到一处使力，才把车轱辘推出泥坑。 谢离推车时站在正后方，被溅得满身泥泞，他抹了把脸，和桑珂回到面包车里。 大家谁都不敢动了，原地等着雨停，二十多分钟的路程看上去特别遥远。卢长明注意到谢离脸色不好，递给他一瓶水：“还能坚持吧？” 车里没有能换洗的衣服，衬衣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又冰又冷。 其实并不好受，但谢离还能忍，他捋了下头发，无端想起那些年冒着大雨拍戏的周烨，也就一晃神的时间，好像就没那么难受了。 大雨还在下，不敢想象外面的状况，见惯山里天气的卢长明也不禁急躁起来：“艹，再这么下，这条破路就成河了，要是车受不住被冲走……” “我们回去就能上社会新闻了。” 卢长明和桑珂一愣，转头看谢离，谢离靠在窗边，对他们无声地笑了一下，平静得不行，卢长明显然被他的淡定感染到了，“嘿”了一声，紧绷的肩背松了松。 “你别说，我跟着钱导走南闯北这么长时间，上次见这么大的雨，还是钱导人工降的，咱们这回，得是百年一遇吧。” 桑珂冷声：“特大洪水？” 卢长明被呛住，谢离却接过话头，和他闲聊：“遇水则发，说明这部戏有福气。” 谁都爱听吉祥话，特别是在特殊时期，卢长明不由多看了谢离几眼，车里灯光昏暗，气压也低，但谢离有种平和稳重的气质，特别能调动大家的正向情绪，卢长明忽然就觉得，怪不得周烨能成顶流，有个遇事淡定的经纪人也挺有福气的。 谢离强撑着又和他们说了几句，眼皮就有点发沉了，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刚才就不舒服，现在一会冷一会热，肯定发烧了，车里没有药，他怎么着都得挨过今天晚上。 四周寂静，只留下狂风暴雨的声音，大家折腾半天疲惫不堪，谁都没顾上谁，各自休息去了。 谢离浑身滚烫，心口烧得难受，想睡又睡不踏实，头晕目眩，他习惯性地把手机按开，界面空空荡荡。 他想，要是有信号就好了，还能报个平安。 过了一阵，他昏沉地睡了过去，梦里都是置顶的那个对话框，上面有很多很多的信息，乱七八糟堆在一起，什么“明天这场戏份很重要，你得在旁边看着，给我打气”、“图书馆自习，你发我个座位号，我去找你”，还有什么“我刚给你打了电话，你没接，我直接就来宿舍找你了”、“阿离，你不要订飞机票，等我一起”…… 梦里什么都有，学生时代的、进了演艺圈的，他有时觉得是梦里发生的，有时又觉得现实中也见过。 直到远方有光束打在脸上，他被晃得眯了下眼睛，潮湿的雨气扑过来，连车都震了两震，也就这么几秒的工夫，他被拉进一个溢满凉气的怀抱，听到耳边有人叫他：“阿离。” 一声连着一声，又慌又急，大雨一样，噼啪落在心上。 心头揣的大石头慢慢搅碎成粉末，他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挽在怀里，额头贴在他的侧颈上，急促鼓动的脉搏在慌乱地跳着，谢离甚至没有睁眼，身体像有记忆一样蹭了过去，找了最舒服的位置窝着。 鼻息间全都是熟悉的味道，雨水没有冲散他身上的薄荷香，也没有冲散他们。 谢离在舌尖轻轻嚼着他的名字，带着湿漉漉地爱意。 很满足，也很温柔。 作者有话说： 倒数两个数 第33章 觉醒 面包车空间大， 但塞进4个大男人确实拥挤了点，卢长明看见周烨的那一刻，吃了一惊， 周烨身上也被雨淋透了， 他把车停在路边， 直接钻了进来。 “这……烨哥你怎么来了？”卢长明结结巴巴地问，现在可不是个好天气， 如果周烨也被困在这里， 明天他们不只能上社会新闻，娱乐新闻也能搭上头版。 周烨进车根本没空理任何人，他简略地打了招呼， 直接挤到了谢离身边， 他的呼吸灼热，时不时紧皱眉头，一看就发了高烧， 他扶住谢离，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然后才跟卢长明和桑珂说： “我过来已经叫救援队了， 需要时间。” 卢长明“哦”了一声， 点了点头，眼睛在周烨和谢离之间扫来扫去， 最后什么都没问，闭上了嘴。桑珂隐在阴影里，抱臂坐着， 脸色晦暗不明， 一直没说话。 两个人的身上都是湿的， 谢离皮肤滚烫， 贴在周烨颈边不安地蹭了蹭，周烨摸了摸他的额头，心急如焚，要不是顾忌身边还有人，应该要把湿衣服脱下来才好，现在穿着病得更重。 大雨时急时缓，几人又等了一阵，实在等不住了，眼见外面的能见度高了一点，卢长明顾及周烨这个顶流还在车里，不敢耽搁，催促前后车往前挪，能走多少走多少。 “我们换下位置，我来开车。”卢长明刚要开车，就听周烨这么说。 周烨根本不给他反应时间，强势地换了过来，卢长明是老司机，安全求稳，但这不是他求的稳妥，他在后视镜里看着陷入昏迷的谢离，一脚踩下油门。 外面的水淹没了大半个车轱辘，面包车跟艘快艇一样，破开了水流。 有了周烨在前面带路，挡了大部分的泥水，后面两辆车开起来轻松一些，他们开了远光灯，颠簸着往酒店走。 大约过了五十多分钟，他们就进了信号区，车流量也变大了，拐了个弯，又是一脚油门，冲到了酒店门口。 已经有很多工作人员在门口等着了，周烨从外面拉开门，冒着大雨把谢离抱起来，对着冲过来的庄小文说： “打电话叫医生。” 酒店离医院很远，这么晚了，得找一阵，周烨丢下一句话就没管她，踢开房门，把谢离放进旁边的沙发床上。 谢离在睡梦中一直紧紧扣着他的脖颈，被放下时手臂抽搐了一下，抓得更紧了，周烨被力道带得身形不稳，差点倒在他身上，两人呼吸交错，仿佛是个错位的吻。 房门缓缓关上，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周烨被这声音惊到，背后冷汗津津，混着雨水落下来。 门外，桑珂看着微信，面上冷得发寒，扣在手机上的指节有些发白，微信全是薛鸣的消息：【搞到照片了吗，有没有能用的？】 一连发了十几条，见他没回消息，还发了几条语音过来咒骂他。桑珂看得心烦，随便回了个“嗯”，然后就屏蔽了薛鸣。 站在走廊里，他沉默了很久，外面风声雨声交杂，他忽然想起，车里频繁划开手机的谢离，然后，又想起那个披风戴雨拉开车门的男人。 他收起手机，盯着头顶忽明忽暗的灯发了会儿呆。 * 一墙之隔，气温却差着好几度，房间里开了空调，谢离手指无意识地滑下，紧扣在周烨的腰上，抓着他的衣服，他烧得不省人事，眼尾都有些泛红，周烨将他抱起来，浸在暖水里，水波荡开潋滟的光泽，高烧的红晕似乎从脸颊，顺着水流蔓延向胸前，怀里的温度好像透过肌肤传导到周烨的身体里，越来越燥。 周烨的目光没有一刻离开眼前人，那是他多年以来再不曾见过的谢离。 藤蔓一般柔软的缠着他，每一寸都诉说着依赖，清醒的时候，谢离是一棵太过独立的树，垂下的细叶若即若离，虽然与他轻轻地勾着，却不愿意太过依附他，浑身带着温和的傲气。 如今，却像倦鸟归了巢，周烨抱着他，心是满的。 一路上紧张到炸掉的情绪终于平复。 他还好好的。 除了没有照顾好自己。 “阿离，我在。”他轻轻安抚着怀里的人，谢离的手指微松了一点，他一步迈进浴缸，替他把身上打理干净，就着半臂距离，扯开了谢离的衬衫。 纽扣蹦开一颗两颗，手指下是被热气熏红的精致锁骨，再往下，他碰到了细润的肌肤，像被烫了一下，他指尖忽然蜷缩了起来。 来不及辨认那些情绪和感觉，他深吸了一口气，垂眼扯下衬衫，然后，谢离身上所有的衣服都被他丢到了一边。 似乎感觉不舒服，谢离蹭了蹭他的颈窝，整个人几乎躲进他的怀里，贴紧了他，吸着凉气。 周烨僵着，手按着浴缸侧边，脑子里轰然鸣响，一片寂寂的土地，被热气撩得寸草不生，炽热，又如滚烫的岩浆倒进平静的池面，咕嘟咕嘟冒着泡。 他闭了闭眼，手脚忙乱起来，用浴巾和睡袍将怀里的人包起来。 动作特别急，甚至顾不上自己浑身还湿着。 床上的谢离稍微一动，衣服就开了一道缝隙，周烨拿着药的手都在抖，直到谢离躺进被子安然入睡。 他喝过水的唇，沾着水渍，近在咫尺，像被春日的雨水打湿的花瓣，有一滴，沿着唇角滑落，周烨呆愣地看着，细节无限放大，再放大，等回过神来，他的手指已经碰上他的嘴唇，轻轻地揉了揉。 谢离刚吃了药，还迷糊着，轻咬了一下他的指尖，像舔一颗糖，或者准备吞下一粒药…… 周烨如受重击，瞳孔甚至都在微弱地颤抖！ 下一秒，体内的灼烫越来越强烈，欲望霍然苏醒！ “艹！艹艹！”周烨抓了把头发，暗骂自己，试图清空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他不是一个欲望很强烈的人，更不是个见色起意低劣无比的傻缺，然而他现在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清醒清醒。 他听到了心脏跳动的声音，带着耳膜都在鼓动，有那么一瞬间，他不敢看谢离，有什么东西叩击着他的胸腔，即将破土而出。 他慌得不知所措，却又无比渴望抓住它，牢牢地握在掌心。 周烨跌跌撞撞地跑进浴室，把自己扔进了浴缸，整个身体沉了下去，他那么慌，水都泼了出来，弄得地面到处都是。 他躺在水底，灯光全成了碎片，他在幻梦中想起谢离微红的眼角、柔软的唇，想起他攀附在他臂膀时露出的无尽春色…… “艹！”他直接拿头撞了浴缸一下，像只濒死的鱼，在海底挣扎。 在即将溺毙之际，他耳边响起几天之前，谢离平静又无奈的声音，他问他：“周烨，我是你什么人，可以随意打骂你？” “我是你什么人？” 他张了张嘴，没有声音，谢离没有得到他的答案，而他不知如何作答。 那个时候他在想什么？ 为什么曾经的“好兄弟、好朋友、最亲近的人”这些词都消失了，为什么他不愿意用这样的说法回答他，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在他心里，这些词配不上他和谢离，他们不应该只是全世界最好的搭档、最好的朋友！他们应该是……应该是…… 他睁开眼睛，水波拥着他靠近那个答案。 “老师，我总觉得我的戏有道门槛，没有迈过去。” “周烨，你的技术点没有问题，而且非常准确，适合演复杂又富有哲理性的人物，但是好的演员，还需要把自己投射到角色身上，去思考自己的欲求，” “咱们做演员的，当然不可能把所有人的人性分析明白，也不可能去体验别人的人生，但是人性就是个调色盘，七情六欲是原色啊，” “你的感情戏一塌糊涂，至少比正剧戏份要糟糕得多，你问问自己是不是心里有所畏惧，” “周烨，我问你，你觉得爱情是什么？” 爱情是什么？是最平常却不平凡的东西，是刻在骨子里却容易忽略的东西。 是我记得与你度过的每一个最平常的日子，记得我们在一起8年10个月零12天，记得我们今天见了四面，呆在一起5个小时零10分钟。 记得在零点之前跟你道晚安，觉得第二天还有你在身边就是最幸福的事情…… 是我想要你，只有你，只能是你。 周烨，你特么是傻缺吗？ 他在水下，红了眼眶。 挣扎地爬起来，他的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他就这么光着脚，湿漉漉地回到了客厅，他被微光晃了眼，酸涩像气球塞得心头满满当当。 他养了一枝玫瑰，种在心上很久，每天都期待它开花，怕它淋着，怕它被风吹倒，就连它的刺，都是他怕它被欺负，亲手安上去的，却在这么长时间里，以为他们不过是朋友，多可笑。 原来他不是没把爱情研究明白，而是没看清楚过自己的心。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再次轻轻碰了下谢离的唇，在寂静又疲惫的夜晚，俯身，悄悄地，落下一个吻。 大狗狗心里乐开了花，只是小猫不知道，小猫在睡觉。 没关系，他会告诉他。 作者有话说： 椰子比了个耶。 第34章 讯息 谢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 外面的大雨已经停了，乌云换成了艳阳，阳光从窗帘缝隙里照进来， 谢离感觉自己睡了很久， 浑身依然虚软， 睁眼缓了缓神才从床上坐起来。 房间里空荡荡没有人。 床头桌上摆着药，还有热水， 房间里的人似乎离开得很匆忙， 沙发上衣服都没来得及收拾，左边一条裤子，衬衣也耷拉在地上， 床边还有水渍。 谢离：“……” 入目一片狼藉， 要不是知道自己昨晚发烧，很难不想多，毕竟他最后一秒的印象， 停留在周烨怀里，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谢离低头又看了一眼已经换掉的睡衣， 扣子系得歪七扭八， 可以想见周烨是怎么手忙脚乱地把自己带回来， 又是怎么乱七八糟地把他收拾干净。 收、拾、干、净……他的太阳穴在鼓动，懵了好几分钟， 身子一歪，又扑倒在枕头上，把自己埋了进去。 耳垂红得滴血， 作为一个成年人， 还是个存了点不可明说心思的成年人， 他确实想歪了。 这次缓得时间有点久， 好歹掰正了念头，没尴尬到抠出一室三厅，才注意到周烨给自己留了微信： 【感冒药记得吃，等我下戏。】 一条看起来没什么信息量的消息，再平常不过的日常报备，谢离看了一眼时间，他记得周烨今天晚上有夜戏要拍，这一等就要到明天中午了，而自己这边明天要在总部开一天的会。 不能影响到他的拍摄进度，谢离也想见到周烨，但本着理性至上原则，他还是摒弃了那点念想，编辑了信息： 【我下午要回公司了，你安心拍戏。】 以为周烨没时间，那边却回得奇快：【你感冒好点了么，退烧了？】 谢离还没回，窗口已经变成了视频通话，他直起身，屏幕里映着自己憔悴的脸，实在不好看，他顺手挂掉了。 【？】周烨发过来一个狗狗歪头表情包。 【我在回工作消息。】谢离找了个理由。 然后说：【我吃了药，已经没事了，你呢？】昨天这么大雨，今天又爬起来拍摄，不会生病吧？ 【身体好得很，放心（狗狗眨眼）】回得很利索，看来真没事。 啧，这么说还是自己太弱了么，谢离看着屏幕笑了笑。 过了一阵，周烨又敲过来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怎么了？】谢离问。 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反复停顿，有点欲语还休的味道，谢离看他打字艰难，默默发过去一个猫猫摸头的表情包： 【等我回来，片场见吧。】 周烨站在树荫下盯着猫猫看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按下发送键，把那句【我有件事想跟你说】换成了一个很乖巧的表情。 谢离没再给他回消息，他反复刷着那几条信息，点了根烟，抽得很急，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无数纷至沓来的情绪需要一个出口，从来没有过这样急切过，如果不是这么多工作摆在眼前，他现在就冲下山，回到他身边。 但不行，如果现在见到谢离，他应该会傻笑吧，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要想想，好好想想才可以。 空气里涌动着雨后青草的甜意，山风卷着欲望飞上云霄，他感觉灵魂都飘在半空，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奇，还有从未体验过的躁动。 这种躁动，没逃过钱导的火眼金睛，他看见镜头里自己的眼睛极亮，精气神提了好几格，钱导拍着他的肩说：“这段感觉对了，你诠释得很好啊，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就要这股劲，冲锋陷阵愣头青，心里有把火，老兵打仗多，技巧大于感情，新兵不一样，上了战场什么都忘了，不讲技巧，就剩下满腔热血。” 可不是吗，他浑身劲头十足，未明的火在心头一直烧着，烧到拍完这场戏，他还围着小山头跑了两圈。 所有人都觉得今天周烨过于亢奋，庄小文拿了两瓶水给他，好奇地问：“烨哥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周烨喝了几大口，咧嘴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现在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因为他自己还要捋一捋，在戏里他是个愣头青，但站在谢离面前，他还是想要成熟得体一点，太毛躁了会吓到他。 要怎么说呢？他一时之间想不出来。 身边人没法问，他又着急，想来想去，只能问贺然这个花心大萝卜，这方面他更懂一些。于是趁着转场，周烨蹲在山坡底下给贺然去电话，贺然那头没接。 【哥，爸爸，祖宗，我正在跟导演剪后面节目呢，你找我和后期投资有关吗，没关系的话咱们晚点再说。】 周烨想骂人，转念想到自己要问的事，马上克制住了，回他：【有关。】要是贺然能说出个一二三，他不介意多拿出几千万砸在他脸上。 下一秒，贺然一个电话飙了过来：“爸爸，你说，我这边没什么要紧事。” 周烨一脸嫌弃，可惜对面的人看不见：“有件事想问问你……”结果正题打开，他刚起了头就顿住了，话到嘴边组织不起来，白瞎。 贺然也猜不出来周烨要说什么，但他向来没正经，就在电话那头胡说八道，自己叨叨：“你肯定不是想我了，甲方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说呗，天上下红雨了？地上青蛙长翅膀抓天鹅了？铁树开花了？你要追谢离了？” 周烨：“……艹” 贺然：“你干嘛骂我？！” 周烨深吸一口气，抓了一把头发，贺然听到声响，倒抽一口凉气：“不会吧，我不会猜对了吧？” 周烨还能说什么，他憋了半刻钟，“嗯”了一声。 贺然默然无语，然后说：“没关系，我觉得现在全世界气候都不正常，偶尔有奇观也可以接受，那你是碰见红雨了，还是遇上铁树开花了？” 周烨蹲不住了，“噌”地一下站起来：“贺然，你脑子有毛病？” 对面“啪”的一声挂了电话，周烨瞪着黑屏，又打过去，对面没接，两人折腾了得有五分钟，气得周烨直接发微信过去，警告他再不恢复正常，自己就撤资。 贺然才重新打过来，语气有些虚：“哥，钱不钱的不重要，你让我缓一会儿，这比撤资还刺激，你知道吗？” 周烨没说话。 “你是来真的？”贺然半信半疑。 周烨回：“当然，我没跟你开玩笑。”他不会拿谢离和自己的关系开玩笑。 贺然无比艰难地消化着这个消息，略带低沉地问：“什么时候发现的，多久了？” “我劝你换一个语气说话。”特么又不是得绝症了！周烨怀疑自己找错人了。 贺然叨叨，说他也不想的，但控制不住自己的脑细胞：“我能怎么问，你们俩在一起快九年了吧，九年义务教育都没你俩在一起的时间长，我以前就问你究竟有没有这个意思，你全否认了，哦，你现在明白了，你怎么不等八十岁再明白。”这不是铁树开花是什么！？ “咳，我以前……”周烨声音有点发虚。 贺然：“你什么时候弯的你自己都不知道，我上哪知道？” 周烨无语，这么说也对，他自己也确实没多想，因为他觉得眼下这个问题不重要。 “那你想问我什么，”贺然接着问，“怎么追人？” 这个话题才是正解，周烨瞬间来精神了，不发虚了，直接说：“你有什么办法？” “哥，你拍了这么多年戏，是不是恋爱戏拍少了……”贺然尽量让自己语气平和，虽然他觉得此刻的周烨脑子像卡了壳一样让人抓狂，“你回去翻翻剧本，你情我愿的事情，这和怎么追有什么关系？” “你是不是需要先确定一下谢离是怎么想的，据我所知，他这几年虽说身边没有太亲密的人，但见过的人也不少，他对你是个什么想法？” “是，追求喜欢的人，对方走一步，咱们走九十九步没问题，但起码不是负距离吧，当然我觉得谢离也不太可能……”毕竟这两人在综艺里看上去关系还挺好，就是隔着八、九年的时间，让人摸不清头脑。 周烨听完大脑空白一瞬，顿时感到心头沉甸甸的，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 糟了。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不能是负的，这是可以说的吗？ 第35章 相片 这可难住周烨了， 但他不是个纠结的人，懵了几分钟，很快就想通了。既然发现了自己的心意， 他不会故意藏着， 如果始终是朋友， 谢离连那一步估计都不会迈，总要有人先往前走， 对方才能意识到。 而且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觉得谢离也许会惊愕、会诧异，但他不会直接拒绝自己，大抵是这么多年相处下来， 他知道谢离很心软， 尤其面对自己的时候。 也许一开始会后退，只要他努努力，谢离就会犹豫， 这点他大学时就看出来了。那时，听说谢离喜欢吃钵仔糕， 他就跑了好几条街去买， 差点没赶上晚上的必修课， 被谢离说了一顿，但下次他还敢， 和谢离一开始不让他跟着去编剧课一样，死缠烂打久了，就由着他去了。 以前他还怕谢离心肠软， 会被其他人欺负， 后来相处时间久了， 眼看着他一步步过关斩将， 把侵害他们利益的人全撂倒，才意识到谢离手腕一点都不软，他原则性很强，标明的底线很清晰。 那些所谓的心软和让步，都是独属于周烨的待遇。 只要一想，心就化成一滩水。 “没关系。”他琢磨了片刻，这样对自己说。 再难的事他们都经历过，这个不算什么，喜欢一个人难道要自己闷头傻等吗，当然要缠上去！ 行动起来，走一步算一步。 “谢了，我想想办法。”周烨心里做了决定，甩给贺然一句话。 贺然不知道他真明白还是假明白，狐疑地问：“真的？那你打算怎么做，要不然我帮你试探一下？” “你没用。”周烨说。 贺然怒了，还好周烨补充了一句：“阿离的性子，如果不想回答，或者藏着事情，谁都不会知道，只有我可以。” 他相信，无论是一年、九年、二十年……他在谢离心里永远是最特殊的那个人。 等彻底下了戏回到酒店，夜色已深，谢离已经不在房间里了，空荡荡的，四处都收拾得很干净。周烨有点想叹气，两人就差三个小时，愣是没见到。 匆匆洗完澡，身体异常疲惫，精神却愈加亢奋，有根线一直吊着他，合上眼睛都在想着两人之间的事情。 于是他把自己埋在谢离躺过的那张床上，也许是谢离日常习惯喷香水，皮肤里都浸透了moon的香气，浅浅地印在床单上，清冷又带着暖融融的味道。 他吸了一口，心里的空缺填满了一角，忍不住打开手机给谢离发信息：【（狗狗探头）下飞机了吗？】 过了十分钟才收到回复：【已经在办公室了。】 已经那么晚了，还要工作？周烨坐起身，有点心疼，手指飞快打字：【你感冒还没好，早点休息。】 【好。】句子简短，但还算比较乖。 周烨斟酌了好久，心里的话大概有一泳池的水那么多，但泳池边的开口大概只有针尖那么大，他照例先跟自己的经纪人汇报了今天的拍摄行程，详尽到和谁说了几句话，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细到今天吃饭吃了几碗饭，菜里有几根茄子，针尖的水流出去，也差不多有一缸了。 他其实更想视频，但谢离白天就没接，现在如果在工作状态，估计也不会接的，不像文字，谢离什么时候看都行。 在发到第三十三句的时候，谢离回复了：【我搬了新办公室。】 周烨停下了。 【你想看看吗？】 怎么看？周烨发了个狗狗期待的表情包。 谢离没有发图片，他弹了个视频，周烨“啪”地坐直了，刚要点开，又想起自己洗完澡头发还没吹，用了三秒冲进卫生间，整理了一下发型，接了视频。 摄像头没对着谢离，周烨有点失落，不过谢离难得和他分享日常生活，他很快收拾好了心情。 谢离问：“好看吗？” 是好看的，比之前还大了一倍，那间灰色调重一些，看着有点压抑，而这间是浅橡木色的，沉重的气息少了一些。随着谢离手机移动，整间办公室都映入眼帘，然而当镜头扫过桌子的一角，周烨忽然怔住了。 办公桌上有个相框。 桌上能放谁的相片，肯定是重要的人，周烨有点好奇，还有点心痒，好想知道，他脑子飞快运转，然后轻咳了一声，跟谢离说：“诶，你桌上有个东西，很奇怪啊。” 谢离奇怪：“什么东西？” 镜头也果然落在了桌上，可惜位置不对，看不到，周烨就说：“笔筒，这个笔筒显得很老旧，公司最近缺钱吗？ 谢离：“……”笔筒冰山造型确实普通了一点，但是个正经品牌货，高奢品牌送的，价值80万。 周烨：“还有笔记本电脑是不是需要换一个了，这是什么牌子，你办公用它的话不会卡吗？”这个牌子配置比外星人要再高一级，就算同时运营五个游戏，外加三个剪辑软件，也不会卡。 谢离一阵无语，一开始还跟着他在动镜头，渐渐地，他察觉出了不对劲，周烨这么说明显在故意挑刺，肯定办公桌上有什么他想看的东西。 “你是不是想看相框？” 周烨的声音戛然而止。 谢离忍不住想笑，还好镜头没有对着自己，猜出来就好办了，他慢悠悠地说：“保密。” 周烨整个人都不好了，感觉被戳穿以后更难办了，不过没关系，他才不怕：“等我去你办公室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声音闷闷的，但没否认，直球得很，谢离又笑了，给他发了个猫猫的背影。 两个人一时都没说话，谢离心头软软的，其实这些并不是他最想分享给他的东西。 “周烨。”他轻唤了他一声，声音落下，办公室里所有的灯都熄灭了，他按了个按钮，把手机对准窗户，窗帘是全自动的，在镜头面前徐徐打开。 周烨独自坐在酒店的床上，看着手机屏幕里那方天空，城市灯火辉煌，天空不是山间那样漆黑的，而是深蓝色的，丝绒一般，月亮很圆，带着明灭的星子与灯光辉映着，星星点点像有两条银河，天上悬着一条，地上的灯光也汇成了河。 他和他一起站在办公楼五十二层，远眺城市夜景。 这才是谢离想分享给他的。 周烨心也跟着飘了起来，一直飘向谢离所在的地方，一刹那间，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譬如谢离临走时他们没有再见一面，譬如此刻两个人相隔百里，譬如那个相框里的人也许不是他，都没关系。 拍摄的山里什么都没有，但今天晚上梦乡里，一定有这片夜空。 手机又传来轻扣的声音，谢离打开了手电。 镜头里出现了一样东西，周烨心跳快了几拍，谢离竟然探手拿起了那个相框！ “猜猜上面是谁的照片。” 周烨喉结滚动了一下，问：“猜对了有奖吗？” 谢离笑：“想要什么？” 周烨故意绷住，说：“这我得好好想想，毕竟照片肯定和我有关。” 谢离没忍住笑意，连手机都跟着颤了颤。 没有等很久，谢离把相框翻了过来。 照片是熟悉的片场照，青山为幕，站着穿军装的周烨，笑容锐利而明亮。 周烨已经心率不齐了，烟花陡然升起，带着火星，在胸口炸开，他忽然就开心起来了，超级开心，抓了抓自己的睡衣，实在不行，他无声地扣下手机，滑倒在床上打了个滚。 谢离一直没有挂视频，等他重新出现，周烨的头发已经有点乱了，后脑勺还翘起几根呆毛，嘴角明明还有笑意，眼神也还在飘，面上却要装作酷哥的样子。 “怎么放我单人的照片？” 谢离没回答，而是问：“不行吗？” 怎么不能放？不过要是放他俩的合照就好了，周烨这么想着，说：“行啊，哪张都行。” 谢离笑了笑，他不会告诉周烨，之所以在桌上放相框，其实是综艺摄制组要求的，为了方便拍摄才放了艺人单人照，虽然也选了一阵，但终究不是他会做的事情。 他真正的心思，永远不会显露给他，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会一直埋在心里，用时间的土覆盖它。 但他不介意对周烨表达来自朋友的善意，毕竟狗狗那么好哄，一颗糖可以开心很久。 “周烨，晚安。”他对着镜头这样说。 送你一场好梦，送你很多开心，送你我的祝福。 暮色四合，挂了电话，谢离靠在办公桌上，在周烨看不见的时候，才敢把同事和朋友的面具暂时摘下来，相框支架放在一边，他从周烨单人照背后又抽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上两个人容颜青涩，都穿着白衬衣，在大片梧桐树叶下拿着汽水开心地笑着。 后面写着：to my best friend，左下角画着一颗小小的爱心，看上去幼稚得可爱。 时光消无声息。 而挂下电话的周烨，睁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一丝困意也没有。 他觉得自己已经不用思考了，所有的细节都在指向一个可能性，也许、大概，谢离其实很在意他，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在意，他或许不用独自迈出九十九步，也有可能只需要九十六步。 他在黑暗里咧嘴笑了起来，阿离、阿离…… 只要念着他的名字，他就会充满勇气，奔向他。 第36章 热搜 谢离搬新办公室的第二日， 全天排满汇报例会，ceo沈非远程接入，先跟谢离聊了一早晨， 从公司架构一直聊到这次综艺的收视率。 “已经有几个艺人在考虑跳槽到天衡寰宇了， 昨天一线花旦梁薇的经纪人给公司发了邮件， 希望我能和艺人见一面，现在梁薇在和老东家打官司， 他们急着找下家。” 沈非对这件事略有耳闻：“是急着找下家， 还是急着炒热度？” 谢离戴着耳机，盯着屏幕里的报表没说话，他们经纪部带的几个艺人在今年势头都不错， 周烨作为公司一哥， 年前拿下金辉奖之后，白玉奖三项提名，有望角逐国内最高奖项， 其他一线和二线艺人影视和综艺饼更是接得手软。 其他公司的艺人眼馋很正常，明星都愿意炒cp， 一线花旦和顶流艺人组cp是新入公司以后常有的操作， 自此挂上师兄师妹的称呼， 让粉丝磕一波糖，增加热度。 沈非问：“你怎么评估这件事？” 谢离冷静地分析：“公司黄牧童这类二线女星多， 缺一姐，可以考虑和梁薇聊一聊。” “对方要求捆绑cp营销这件事，你什么想法？” 谢离抬头看了大屏上沈非一眼， 男人神情格外平静， 他的眉眼轮廓很深， 有几分混血的感觉， 哪怕目光是平和的，但依然有种被鹰隼盯住的感觉。 “未尝不可，对公司有好处。” 沈非点了点头，笑了一下，两人之间公事公办的严肃气氛随之弱了下去：“你办事我一向放心，你今天就给梁薇经纪人发邮件约时间吧。” 谢离点头。 “明天我回公司，晚上出去喝一杯？”正事谈完，沈非突然发出了邀请。 可惜这并不在谢离的行程里，何况他并不想和沈非单独约见。 “我明天早上飞片场。”谢离说。 沈非似乎只是一时兴起，提了一句而已，听他说完没有坚持，两个人同时利索地下线，谢离抱着电脑出门了。 他在茶水间接了杯咖啡，黑咖不加糖，有助于提神，和沈非来往确实要时刻提着精神，每次开完会他都有点喘不上来气，闷得难受。 他扶着桌子站了一会，微信响了好几声，全来自置顶消息。 【今天换了新造型！（图片）（图片）】有中山装还有民国学生的装扮，少年气十足，就是自拍角度选得不好，堪称死亡光线下的直男自拍照。 谢离眼睛一弯，打字：【很适合你。】 又补充道：【别上传微博。】 这件事有前车之鉴，周烨因为自拍角度太可怕，叶子私底下通过后援会会长跟经济团队反映过了，谁不想自己的偶像帅帅的，腹肌什么的她们也不指望周烨会拍，但也别太吓人不把自己当明星，结果话说完的第二天，周烨就传了个图片上去，角度之清奇，把叶子们给气哭了。 “顶流自拍把粉丝气哭”词条当日攀上热搜榜第一，还有好几个博主蹦出来把图片做成了搞笑表情包，看得谢离哭笑不得，之后每次周烨自拍，他都会提醒一句，免得他玩过头。 怎料自家艺人脑洞清奇，回复是：【只给你看。】 谢离一愣，确认对面的人是酷哥本人，叹气：【少刷土味话术集合。】 屏幕那头，周烨站在小土丘上，咬了咬指节。 对于第一次追人、没有任何经验的人来说，学习的阶段好像退化成了蹒跚学步的婴儿，又兴奋又陌生，走几步还会摔跤。 以前演戏那套用不了，因为情感都是假的，剧情也是假的，不一样的场景，他实在挪不过来。 椰子梨的小裤裤：【小哥哥追人的话，要试试多分享一些自己平时的日常生活，而且要让对方意识到，你只会对他这么做。】 椰子梨三号：【建议多学一点情话，谁不爱吃甜食呢，能让人保持一天都是好心情！我记得我和男盆友在刚谈恋爱的时候，每天都会跟对方飙情话，每天空气里都是粉红泡泡。】 椰子梨蹦跶：【啊啊啊啊！姐妹，你这么一说我也好想谈恋爱，为什么没男人跟我比爱心呢，我愿意每天穿粉红色睡衣！】 群里各种刷屏，纷纷伸出援手，帮助@椰子在努力追人小哥哥追求心上人，虽然大家来自五湖四海，没见过彼此，现实情况也不了解，但大家都很热情，因为甜啊！而且对象还是群里为数不多的小哥哥啊！ 周烨盯着群里999条消息，努力挑选有用的内容，情话这一条已经试过了，不太行，至少他在没意识到自己心意的时候，就经常跟谢离瞎说八道，谢离应该已经免疫了吧？ 大家的讨论在大触上场的时候达到了高潮。 丰富的小色彩：【冲上去，抱住，亲，懂？】 大家哗然：【要说牛，还是太太最牛，喔喔喔，这是什么虎狼之词，是我们能听的吗？】 【但为什么我感觉这个最有用诶！】 周烨目瞪口呆，脸上有点发烫，这……其实他已经试过了，虽然有点偷偷摸摸的，确实有用，用处就是他发现自己是个傻缺了。 大家又七嘴八舌了一阵，一位头像看起来知识很渊博的博主上线，分享所学。 椰子梨硬核王子：【我觉得归根结底就是缠，缠得越紧，时间越久，越有机会，这话都不只谈恋爱适用，工作也一样啊，搭档之间缠着越久，占用时间越多，了解越多，越有可能成事！】 大家纷纷笑起来，楼歪到了大西北：【啊哈哈哈哈，姐妹，你是在说椰子和梨子嘛！？我听出来了！】 椰子梨硬核王子：【（推眼镜表情包）谁磕到了我不说！】 周烨挑眉不语，磕到了！正主表示磕到了！ 全当椰子梨们的祝福了。 退了q群，他嘴边的笑容一直没消下去，消化了一下群里的信息，他决定还是先自己摸索一下，他有一个大胆的规划，他想找机会把自己的心意告诉谢离，从一步直冲到一百步，虽说急了一点，但效果没准也够猛。 告白嘛，如果谢离懵住，他就抱住他，每天说几遍。 积年累月，就习惯了。 * 公司里，谢离从第一间会议室走到了第二间会议室，身边聚的人越来越多，都是汇报后期工作的，内容事项非常杂，有的发了邮件，但谢离没来得及回，全要在今天处理完。 庄小文在上午十点到了公司，从人群中把自家老大解救了出来。 “老大，经纪部的人都到了，二十个大经纪和十二个执行经纪，除了外出有拍摄、跟组任务的，都到了。”庄小文说的人数单纯指手里带头部艺人的经纪人，其他小艺人的经纪人是没机会直接对接谢离的，不过像阿速这种参与节目录制的，属于特殊情况。 综艺节目效果不错，现在经济部迎来了一次新的扩充机会，大家心情很好，各自对未来都有新的期待。 见谢离进来，众人精气神十足地叫了声“谢总”。 谢离开场很简短：“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这个季度的成绩非常漂亮，提前跟大家知会一声，我们将在下一个季度签入十位一线艺人，其余的还在谈。” 大家都欢呼起来，娱乐圈一线能有五十位就不错，五分之一的流量都是天衡寰宇的，堪称史诗级盛况。 后面紧接着是各项数据，每个经纪人单独做汇报，把手里艺人情况汇总出来，大家讨论后面的方案，这个会议时间很长，中间每隔一个小时会休息一下。 阿速在空闲的时间找到谢离，和他聊了聊近期工作，黄牧童没有再提过换经纪人的事，对阿速态度也好多了，这让他很受鼓舞。 “我以前觉得自己做不到，幸好谢总推了我一把，试过以后我发现自己其实可以做到。”阿速兴奋地说。 “多练一练，工作是熟能生巧的事情。”谢离一笑，继续给阿速减压。 说完，他看了一眼手机，这次周烨终于没再发图片，而是问他几点的飞机，谢离现在还没订机票，就回复说等晚点再看。 周烨的消息还在继续，一来二去，谢离忽然觉得，周烨好像变得比以前更黏人了，而且这样的变化就出现在这两天，他们发的消息数量，恨不得把去年一年的空白都补上。 不太对劲。 【你……在片场没出什么事吧？】 【没，不过……】谢离心里一紧，不会真出事了吧？ 【阿离，我有事要跟你说。】谢离看着消息一怔。 “谢总？”阿速在旁边叫了他一声，谢离才发现自己在发愣。 周烨没再往下发，谢离一时半会儿也问不出来，就把手机放下了。 漫长的会议随着太阳攀升又西偏，逐渐接近尾声，最后汇报的是从别的经纪公司转过来的艺人经纪，她这一年做得很出彩，汇报也做得不错，在台上，她把未来艺人的收益模块展示出来，依次展开。 不过她似乎忘了关微博提示，右下角一直蹦消息，她跟众人道了个歉，然后点了关闭，结果鼠标一划，反而把微博给打开了。 微博停在热搜这一页。 而此刻的热搜一片血红，还有一个紫色的【爆】字跟在后面： “周烨性取向成谜” “周烨和他的经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周烨夜会经纪人举止亲密” “……” 热搜下面就是一张大图，画面有些模糊，但人影却很清晰： 周烨和他拥抱在一起，他紧紧地搂着他，周烨整个人都扑在他身上，两人都微侧着头，像在深吻。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血液在倒流，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 会议室里炸开了，像有人在这里扔了一颗炸弹。 第37章 选择 微博时隔三年， 再一次瘫痪，叶子们在巨大的震惊之后，怒火无处发泄， 转而攻陷经济团队公开邮箱， 五分钟之内天衡寰宇的邮箱系统也崩了。 【我追星就追了这么一个， 从中学一直追到大学，是最早进叶子群的人， 我不明白这张照片是在什么情况下拍摄到的， 我要求经济团队站出来给说法，尤其是当事人！】 【我是女友粉，我失去了老公， 已经哭了一下午了， 感觉天都要塌了，我真的太痛苦了，绝对绝对不会粉一个塌房的艺人， 我们叶子也是有底线的！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我的哥哥被你们毁了！看看烨哥上的什么热搜，你们是想封杀他吗？再这么下去， 干脆叶子群解散算了！！】 【最让我恶心的是， 如果我粉的偶像喜欢男的， 那么他之前为什么会有其它的官配cp？像吃屎一样，已经想作呕了， 感觉受到了侮辱！】 【艹！让你们瞎搞！我之前就说了不要把谢离调回来和烨哥捆绑，为什么不听，出事了吧出事了吧！艹！】 【能寄娃娃给谢离吗， 胸口上插刀的那种！我有多痛苦， 我就要他多痛苦！经纪人每天都在忙什么， 忙着跟自己的艺人谈恋爱吗？！】 …… “老大， 别看了！”庄小文眼圈发红，急得团团转，隔着办公桌想夺过自家老板的手机，她真的受够了，为什么唯粉们对偶像的经纪人这么苛刻！？明明老大已经做得那么好了，为什么得不到一点尊重？！ 谢离却始终表现得很平静，是那种让庄小文看不懂的平静，她没办法想象当照片出现在公司投屏上的时候，谢离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情，所有下属都在窃窃私语，诧异、鄙夷、惊奇……全扔在了谢离身上，那样的目光足以摧毁人所有的信念。 敬畏、尊重，在这一瞬间荡然无存，大家都等着看谢离的反应。 可谢离并没有任何难堪的举动，他依然坐在会议室里，听完了后面的汇报，整理了下一个季度的方案，甚至连公关部要做的事都罗列得一清二楚，然后才走出会议室。 门关上的时候，庄小文听到里面传来焦躁的讨论声，老板出事，殃及部门，大家很忐忑，但是更关心的一定是自己的前程。 就像在会议室里，没有人说：“老大，你别难过。” 作为老板，不该难过，他没资格。 所以谢离很平静，邮箱里的邮件看了一个来回，言辞最激烈的几封读了几遍，任由庄小文急得脸颊通红，也没做出太大反应。 “辛苦你去找一趟cici，沟通这次危机的处理方案，尽可能把影响降到最低，经济部拟发一则通知，把那天大雨围困的情况阐述清楚。” “老大，那对外怎么说您和周烨的关系……”怎么说合适呢？庄小文心头隐约发凉，似乎已经猜到谢离要做什么了。 谢离沉默了一阵，来不及说下去，沈非打过来的电话掐断了两人的对话。 “不着急发通告，今晚八点，到办公室找我。” 沈非提前回来了。 * 谢离到达天衡寰宇五十五层总裁办公室的时候是七点五十，里面只亮了一圈夜灯，从外面看起来格外昏暗。 办公室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外的城市夜景像一副蓬勃鲜艳的油画，万千高楼矗立，天衡寰宇楼层很高，俯视群像，带着傲慢和野心。 正如沈非给人的感觉。 沈非把头发全梳了上去，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融在朦胧夜色里看不清神色，见他走近，递了杯洋酒过来。 谢离拒绝了。 “还是老样子，”沈非感慨了一句，“认真说起来，咱们也有一阵没有好好聊过了。” 两个人一个半坐在桌上，一个站在桌前，谁都没看谁，空气中仿佛有一根铮鸣的弦，无声地收紧。 “这次的事，你打算怎么做？”沈非没有寒暄，带着商人特有的直接，强硬地切入正题。 谢离的语调和他们视频开会时一样，理性地分析，冷静地回答：“我会和公关部协商，对外声明照片是拍摄角度问题，我和周烨的关系并不是粉丝理解的样子，” “朋友而已。”可惜他没有撑到最后，尾音有些发颤，泄露了一丝隐秘的情绪。 沈非背对着他听着，良久，说：“不够，远远不够。” 谢离垂眸，闭了闭眼睛，他的手指在抖。 “你懂我的意思对吗？”沈非站起身，把手里的酒杯放在桌上，传来一声轻响。 “娱乐圈有自己的游戏规则，你已经破坏过一次，并且付出过代价，当年你选择离开周烨的时候可比现在理智多了。” 谢离听着他的话有些失神，他很想遗忘掉的东西，正从记忆的深渊里爬出来，躲都躲不掉。 “我可以救你一次，也可以救你第二次，但我不打算，也不想因为周烨的关系，看到这种事情再三发生，我是个商人，阿离，是谁拍的照片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拍照片的人拿住了你的软肋，用来威胁周烨，威胁天衡寰宇。” 在谢离没注意的时候，沈非已经凑近了他，离得太近，压迫感四面八方地涌上来，谢离往后退了一步，被沈非一把拽了过来，两只手猛然间被束缚住，他挣扎了一下，眼睛忽然红了： “放开！” 沈非眼里没有笑意，尖锐又刺目，两人僵持不下时，谢离的电话忽然响了，刺破了凝固的空气，沈非顿住了。 谢离像再也承受不住一般，脊背都要弯下来，露出脆弱的颈项，白得令人心慌，他吞下喉间的哽咽，低声说：“是周烨打来的。” 沈非没松手。 “让我接，否则他会慌。” 沈非松开了他，谢离踉跄后退了几步，接了电话。 “阿离，你还好吗，你什么都不要做，我回去找你！”周烨的语气很急，对于此刻的谢离来说，却如沙漠里的清泉一样解救了他，他从来没有这么渴望听到他的声音，可回过神来，酸涩从心口漫上来，几乎将他淹没，他捂住了听筒，轻咳了一声，把泛上来的酸涩强压了下去。 等到声音恢复平稳，他才说话：“周烨，我没事，你在片场安心拍戏，明天公关部会发通告，这些都是小事，我会处理好的。” “不，阿离，不要发通告，等我回去，再等我一下，我有话想跟你说！”周烨反而更急了。 谢离眼底湿润，周烨不应该回来，可现在他越阻止，周烨会越着急，他不想他出事，于是就顺着他的话说：“好，你不要着急，我等你，我们明天见，好吗？” 周烨急促的呼吸声被他安抚下来，轻声唤他：“阿离，你什么都不要做，我也不会轻举妄动，等我回去，我们一起商量，一起解决。” “嗯，”谢离闭上眼睛，柔声道，“都听你的。” 周烨不愿意挂电话，谢离跟他说自己在和公关部开会，嘱咐他好好吃饭，一再保证自己没事，他才肯结束通话。 重新面对沈非，谢离眼里的水渍已经消失了。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对吗？”沈非双手插兜，神情很冷。 谢离默然。 “七年前，有一个经纪人喜欢上了自己的艺人，他们两个确实在一起了，可惜最后没有挡住铺天盖地的谩骂声，娱乐圈就是这么残忍，流量可以让人一飞冲天，也能把人踩到泥土里碾成粉末。”沈非盯着他，冰冷地重复着规则，甚至是残忍的，想要撕碎谢离努力维持的平和，每一个字都像子弹，按下扳机，投向本就鲜血淋漓的现实。 一个在所有人眼里是单身的男艺人，就算和其它艺人谈恋爱，身价都会腰斩，更别提对方只是个工作人员，是个连流量都没有的素人，而且他们破坏的是最基础的游戏规则： 艺人可以装成弯的，去炒cp，但他不能真弯，他身边更不能有个弯了的经纪人，让粉丝产生联想。 贴上了这个标签，女友粉们会崩溃，事业会变得障碍重重，戏路会变窄，能接的商业合作会变少，损失不可估量，所以那对公开出轨的搭档哪怕消失在人海，结局也并不美好。 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谢离工作也没几年，还没有见识过太多圈里的残酷，只觉得感慨，艺人很难做，经纪人也很难做，能一直做搭档的人其实并不多。 他问前辈，故事的结局是什么？前辈说：“这个艺人后来受不了巨大的心理落差和舆论攻击，跳了离家最近的一条河，没救上来。” 并不是所有的勇敢和努力都有好的结果，谢离深知其中厉害，所以后来他宁愿躲着，也不肯向周烨透露分毫。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现在周烨已经不再需要你，如果你真为了他好，”沈非停了一下，说，“就离开吧，越远越好。” “天衡寰宇今年在h国组建了新团队，分公司主营艺人经纪，还缺个部门leader，你过去，职位晋升副总裁，每年会有分红，在拍的综艺你今晚选人接手，我会安排下去，” 他将机票放在桌子上：“这是明天最早一班去h国的飞机，你做决定。” 谢离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挪动步子，一步步走到桌前的，连时间都变得很慢很慢，他只记得自己拿起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说： “好，我走。” 作者有话说： 大家相信椰子！不要慌！宝子们！ 第38章 回忆(上) 谢离曾经做错过一件事， 让他至今耿耿于怀。 今天这场危机，其实他在一年前已经遇到过一次。 那天是周烨新剧上星后的庆功会，偌大的餐厅里人满为患， 他们要应酬的人太多了， 大家聊到最后都喝了不少， 因为两个人曾约定好在外喝酒不超过夜里十二点，更不会在外面过夜， 所以谢离看好时间先放下了酒杯。 他四处寻找周烨的身影， 终于在导演身边找到了他，一大桌子人，大部分都是业内很有名气的制作人， 而周烨身边还坐着一个年轻的姑娘， 穿着红丝绒的晚礼服，落落大方地与周烨碰杯。 “这丫头平时看剧可挑剔着呢，就喜欢你演的戏， 这次非要跟来庆功宴，说要找你要个签名。”导演笑着说。 年轻的姑娘红了脸颊， 但眼睛很亮， 看着周烨闪闪发光， 圈里的人眼尖得很，几个制片起哄：“不愧是咱们顶流， 我要有姑娘，以后找另一半，肯定得找周烨这样的。” “那可不， 资源得砸在合适的人身上， 我可不愿意便宜别人。” 大家闻言笑成了一团。 从谢离的角度看不见周烨的表情， 只是隔着人群， 看着那桌人的笑脸，他觉得刺眼。微醺之下，那点异样像酒精发酵一样，又酸又苦，十分难受。 他没有上前叫他回家，一个人退到走廊里吹风。 剧组有个副导演和他关系不错，看他一副恹恹的样子，过来找他说话：“收视率都上4了还不高兴？” 谢离跟他碰了个杯边表示感谢，副导演忽然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说：“你就是心思重，别管庆功宴了，咱一起去酒吧玩玩，唉，放松一下嘛大经纪人，一天到晚都是工作，天天围着艺人打转你不累啊。” 谢离以往是不会被说动的，但在那样灯红酒绿的晚上，他被最后一句话击中了，他的世界色彩太少了，只剩下周烨一抹颜色，而周烨身边却从来五光十色，什么都不缺，就像此刻坐在他身边的红裙姑娘，这么一比，他这块背景板真的很无聊。 换个环境吧，偶尔放肆一把，暂时忘掉周烨。 于是谢离就跟着副导演去了酒吧，在车上给周烨留的消息是，公司有事，他去对个流程，第一次说谎，连草稿都没打，反正周烨一时半会也不会看手机的。 结果到了目的地，谢离才发现副导演带他来的不是正常意义上的酒吧，舞池里全是男人，个别几个还站在台上搔首弄姿，谢离一阵心悸，就要离开，却被副导演拦住： “别，先玩玩么，喝个酒而已，又不会掉块肉，再说了，老跟着直男身边多没劲，你不想看看非直男的世界是什么样吗？” 谢离脸色其实不好看，他自诩藏得很深，没想到被外人识破，嘈杂的音乐声把他的心事嚷得世人皆知，又像个勾子，勾着他的欲望。 副导演没等他同意，拽着他往里走，特意给他安排在了最里面的卡座，光线暗人也少，边推他边说：“这里怎么样，合适吧？” 随便吧，谢离懒到不想思考也不想挣扎，随他去了。 光影散漫，他又喝了一瓶酒，副导演玩心起来，没坐多久就挤到舞池里去了，谢离乐得清闲。 但很快，他就清闲不起来了，酒吧里的人太杂，大家这个时间出来消遣，没几个心思正的，穿得更是争奇斗艳，谢离一身白衣白裤坐在角落，简直称得上奇葩。 几个人闻着味凑过来，样子猥琐得很：“美人儿一个人来的呀，咱们喝个酒啊。” 谢离脸色冷下来。 “呦，还是高岭一枝花呢，不理我们。”众人大笑。 忽然，领头人声音戛然而止，被一股大力拽着后脖领子扔开了，变幻的灯光底下，一个穿着牛仔外套的男人清清爽爽站在卡座旁边。 “宣爷。”几个人收了痞气，点头哈腰，脸上露出谄媚的微笑。 那个被称呼为“宣爷”的人，气势很强，气质却很清正，谢离打量着他，他也在打量着谢离，半晌，他对那群人说了句“滚”，这方闹剧才落下帷幕。 宣爷没有走，而是坐下来，给他倒了一杯酒，算赔礼：“我叫温成宣，这几个人是酒吧有名的痞子，你别介意。” 眼前人外貌还端正，说话也客气，谢离没理由不回礼，他抬了一下手里的酒，说：“谢了。” 温成宣显然是个自来熟，见他冷淡也没走，隔着半臂距离自顾自落座，跟他介绍起这间酒吧，谢离才知道这位竟然是酒吧老板。 他很会选话题，说的几乎都和商业有关，渐渐地，谢离竟然有点感兴趣。 “酒吧晚上有两类人，一类人为了猎奇，一类人纯是上班族来休闲的，你应该是后者吧？” “因为穿着？” 温成宣一乐：“因为我说了这么多实体店经营的内容，你一直没打断，能在这么嘈杂的环境里跟我聊商业的，目前没几个人，你算其一。” 谢离笑了笑，这次酒杯是主动举起来的。 在很多夜深人静的时刻，当谢离回忆起那个夜晚，都在想如果那时自己没有喝下那杯酒该有多好，可惜那个时候，他已经被酒精麻醉了，连思维都变慢了。 猎艳的酒吧里，怎么会有人闲谈呢？而那个人为什么会精准地把自己当成目标呢？ 后面的片段是碎裂的，他记得自己倒在座位上，有人在笑，他在挣扎间，衣服被人扯开，手被玻璃扎破，他踉跄站起，又浑身无力地跪倒。 终于他攒够了力气，用尽全力打出去一个电话： “沈非，我在x酒吧，你能过来接我一趟吗？” 也许是听见了沈非的名字，也许单纯因为谢离打了电话，温成宣终究停手了，说了句“晦气”，擦了擦嘴，丢下他离开了。 谢离爬起来，握着手机躺在沙发上，灯光在眼前变成飞蛾，抓不住也看不清楚。 最危险的一刻，他把电话打给了最稳妥的沈非，心里想得却是周烨。 放肆了一把，结果很糟糕。 唯一确定的是，除了周烨，谁都不可以，他在孤独冷寂的角落，透过变幻莫测的光影，窥见了自己坚定又无望的爱情。 第39章 回忆(下) 事情远没有结束。 三天以后， 沈非的邮箱里塞满了狗仔偷拍的照片，全是那天谢离在酒吧的影像，乌七八糟的光线下人影清晰可见。 毫无疑问， 他们被人讹上了， 邮箱显示的名称两人都眼熟， 是家专门爆料艺人私生活的娱记公司，不只沈非， 谢离也曾和这家交手过多次， 舆论战打得无比激烈，却始终无法打倒这群狗仔。 这回偷拍威胁像恶意报复，更深层的， 谢离也明白， 竞争对手在找周烨的麻烦，这一连串的安排，不能说全部刻意， 但只要其中几个关键环节不缺，这盘棋已经成型了： 他们要证明周烨的经纪人是弯的。 这是个高明又狠毒的选题， 唯粉们不会允许偶像身边的工作人员有这种属性， 他们会觉得危险， 生怕自己的偶像被带歪了，曾经还有粉丝总结：防火防盗防后院， 自家后院重点防经纪人。 娱乐圈淘汰机制千奇百怪，自私而残酷，眼看高楼起， 眼看高楼塌， 没有艺人承受得起后果， 也没有公司愿意担这个风险。 不过， 对方这次并不打算对他们斩尽杀绝，商量余地是1200万，想买回这些照片，切断信息源，就要给钱，明目张胆地勒索。 沈非问他：“阿离，你想怎么办？” 沈非说，谢离作为天衡寰宇旗下工作室的重要成员，他可以替他出这笔钱，把这件事压下来，但他要想好交换条件和后面的路。 谢离没有立刻做选择，他让沈非给他24小时考虑的时间，沈非答应了。 他开车回家，把自己关在黑灯瞎火的屋子里，一条一条回复消息，语气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连周烨都没察觉出来，他太忙了，忙着拍戏，忙着宣传，忙着应付制片方，谢离无比庆幸周烨此刻行程紧张，无法分心琢磨他，否则他极有可能露出马脚。 他坐在黑暗里，想了很多，成年人的世界很复杂也很简单，无非利益的权衡，他理性地思考了一遍，这几年他和周烨利益关系，是否对两人都有正向的影响，又反过来假设未来如果没有他，周烨会不会有损失，答案是—— 没有。 周烨工作室团队成熟，每个部门都可以独立运转，经纪人只不过是个对接商务的，严格意义上来讲，换谁都一样，他甚至想不出自己赖在他身边的理由。 这些年，周烨身边的人形形色色，有当红的艺人，也有制片方的家属，如果周烨愿意接受他们，对于他的未来，是实打实有帮助的，不像自己，除了一份单薄的心意，什么本钱都没有。 他衡量来、思量去，觉得这件事给自己提了个醒，职场终究不是校园，“我们会不会永远在一起”是个充满孩子气的伪命题。 也许，是时候离开了，分别的时间点出现得很突兀，却又在情理之中。 “沈非，明天我会和周烨说明调岗的事情，辛苦你帮我公关一下照片。”谢离输入这句话，只用了三秒。 没有自责，没有怨怼，没有崩溃，前所未有的清明。 某些程度上来讲，他是一个对自己特别狠的人。 一年前如此，一年后的今天依然没有变，唯一变的大概是，这次他离开天衡寰宇大楼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一家不需要预约的纹身店。 纹身店挺小的，位置也很偏僻，一看平时客人就不多，虽然挂着24小时营业，但店里就剩纹身师一个人。 谢离走进店，撞响了门上的风铃，纹身师戴着耳机把脚翘在桌子上，听到声响吓了一跳，估摸着没想到午夜12点还能有顾客，他椅子一歪，嘴里喊了句“欢迎光临”，结果话说半截声音就掉了下来，看清楚眼前人，他着实愣了好几秒。 进来的男人，白色衬衣，银边眼镜，清俊又干净，实在不像会来纹身的那种人，甚至看一眼，他都想把自己的花臂给遮起来。 可他确实进来了，还问了自己价格，纹身师把耳机挂在脖子上，问他：“有自己想纹的图样吗？” 对方递过来一张纸，纸上写了一串字母，纹身师不认识，一边准备纹身枪一边好奇：“这是英文吗？” 对方神情淡淡的，说：“意大利文。” 纹身师“哦”了一声，怪不得眼生，店里大部分客户都是纹图案的，要么是带有寓意的英文，意大利文还真少见，属于看见了也不知道涵义的，这样更私密一些吗？纹身师不禁好奇猜测。 两人交流的时间很短，顾客显然已经计划好了。 选定了纹身部位，纹身师先画出了个大概样式，拿镜子给他看，询问他的意见，实话说，纹身师觉得，如果自己此刻是这位顾客的朋友，应该会拦住他，他的皮肤白净，黑色的字迹像在白纸上泼了一行墨一样，有些违和。 不过他现在是个赚钱的生意人，自然顾客说什么就是什么。 纹身**下去，第一次纹身的人都会不适应，有的疼得受不了还得缓缓，这位顾客却很安静，只不过，在纹到一半的时候，纹身师还是停顿了几秒，无影灯下，他观察到顾客的眼睫是濡湿的，是不是太疼了？他有点怀疑自己的手法，又或者本来纹身的部位就很娇嫩。 “如果实在受不了可以跟我说哦。”纹身师擦掉了皮肤上的血渍，稍微放轻了动作。 躺在纹身床上的人却没说话，只是紧闭着眼，像沉入了梦乡。 谢离没觉得多疼，这个纹身是他在临别之际，送给自己的礼物，收到礼物要开心一点，和许愿得到一个奖励没什么区别。 持久的刺痛变得麻木，他神思飘远，忽而在这段难得的空闲时间，想起很久以前，他和苏思奇坐在吧台上喝酒谈天的时候，那是个秋天，吧台光线和这里一样昏暗，酒过三巡，苏思奇忽然问他： “阿离，你为什么会喜欢上周烨？” 这是个好问题，谢离想。 他放下酒杯，这样问苏思奇：“你听过阿拉丁神灯的故事吗？” 他说：“从前，有一个叫阿拉丁的年轻人，被困在布满陷阱的山洞里，他发现了一盏油灯，只要擦一擦，就会出现一个灯神，他会实现阿拉丁说的三个愿望，我小时候特别喜欢这个故事，就想，如果自己有盏神灯就好了，” “六岁那年，我从医院醒过来，医生问我想要什么，我就说，我想要爸爸妈妈，他没说话，我就知道我的愿望没法实现了，医生不是阿拉丁的神灯，他没有魔法，” “就这么过了很久、很久，我已经长到不需要童话的年纪，有个人忽然出现了，” “他对我很好很好，好到像个童话，” “我想吃钵仔糕，他就跑两条街去买，我懒得起床，却希望图书馆永远有空座位，他帮我去排队，我理不清晚会名单，他先一步在重要的人名前打上标记，还假装没做过这种事，我想搞定导演，他就悄悄托人，把导演总助的联系方式塞给我，” “他总说，我的经纪人真厉害，怎么什么都会，” “我其实就是个被困在山洞的人，一无所有，如此贫瘠，” 只是恰巧，碰见了我的灯神而已。 “老天对我真的很好，” “思奇，我的很多东西都老天赏赐的，可世界上没有无止尽的恩典，也许背地里，早就标好了价格。童话故事里，神灯能满足的愿望只有三个，而我的愿望太多了。” * 纹身不需要太长时间，黑色字体所在的位置有点泛红，不过状况还好。 谢离终是回到了家。 走进家门，他看了眼表，离出发去机场还有5个小时，他没有看任何消息，而是直接抠掉了手机的sim卡，扔进了纸篓。 世界彻底安静了。 他在洗手池洗了把脸，镜子里的人苍白憔悴，眼睛里尽是疲倦。 他闭了闭眼，如往常每一天一样，思考了一下工作安排，想着明天落地以后要对接的事项，近乎暴力地把信息塞进脑子，一遍遍地过，然而下一秒，他忽然冲进卫生间吐了起来。 他吐得那么剧烈，几乎要把胆汁吐出来。 纹身的位置也像烧起了一把大火，疼得他蜷缩了起来。 他知道，命运终于收回了它所有的馈赠。 作者有话说： 下章告白 希望我们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灯神 第40章 告白 就像暴风雨来临之前， 最先感到不安的往往是体量很小的动物。 网络上这场硝烟弥漫的舆论战，最先受到波及的便是cp粉，午夜时分不少睡不着的椰子梨们发现， 他们的超话不见了。 前一分钟还在想着怎么编辑微博反驳疯狂唯粉， 奉劝他们冷静一点的椰子梨们， 瞬间傻眼了。回到q群，群主似乎有些内部消息， 最后给大家留了言， 让所有人噤声，等白天再看看情况，大家都不敢说话了， 抱团盼着天亮。 早上8点， 每日定时上线的《经纪人》综艺小花絮停更了，连本该释放新一期预告片的官微也没有动静，椰子梨们心都凉透了， 大家隐约猜到了天衡寰宇官方下一步的行动，他们很有可能成为活得时间最短的cp粉。 说不委屈都是骗人的。 何况， 超话和节目到了这个地步， 他们很担心椰子和梨子。 【椰子是不是还在拍戏， 两个人应该没在一起吧，天衡寰宇说今天发声明， 不知道会不会出事，担心呀，毕竟两人中间曾经分开过一年时间。】 【这次的事情看起来好严重， 他们会不会被公司强行拆开？】 没有人能回答的上来， 就连周烨自己也不行。 其实， 他不怕外界的力量， 因为外力总有办法能解决，但他慌的是谢离的选择，昨天他挂下电话拼命往回赶，晚上没有红眼航班，只能一路驱车走高速，120迈的速度却还没心跳快。 胸腔都要炸开了。 沈非和谢离都没接电话，唯一有可能知情的庄小文没跟去总裁办公室，在她的描述中，谢离表现得很冷静，可周烨知道，谢离越冷静做得选择就越决绝。 他像在等待审判，他的申辩写了几千字几万字，却不及审判官一个眼神。 “烨哥，我刚接到了公司内部调岗通知，老大被调到了h国分公司，今天起生效。” 他戴着蓝牙耳机，心沉到谷底：“什么时候的飞机？” 庄小文说：“今早9点半。” 省国道交叉路口，周烨一脚油门换了方向，轮胎摩擦地面传来刺耳的尖啸。 远方一架架飞机划过天际。 谢离坐在vip候机室里，要了一杯咖啡，用新买的手机号联系沈非，确认最后的通稿内容。 【暂时不会提你离岗的事情，如果现在说了，和承认没区别，粉丝猜得更离谱。】 【通稿会申明目前周烨是单身状况，性取向为女，至少要给制片方面子，他现在还在钱导的组里拍戏，里面是有感情线的。稿件最终版你看一下，没问题交由公关部，保证中午12点发出去。】 沈非传来的信息已经很完整，谢离没有要补充的，只是在回复【确认】前，说：【发布前，要告知周烨。】 沈非回：【肯定会的，毕竟除了官方，周烨也要用他自己的微博发出去，公司回比不上个人回。】 【好。】 长达五分钟，沈非没再发任何消息，谢离喝完了咖啡，感觉微信又震了一下：【到那边，照顾好自己，工作生活有需要都可以找助理乐乐，这是他的电话和名片。】 谢离回了个公事公办的【收到】。 对面又是短暂的静默，而后，沈非问：【你会后悔么？】这句就不是工作的语气了。 谢离目光闪烁了一下，摩挲着手机屏幕，认为自己没必要回复这个私人问题。 “前往h国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ca1702次航班很快就要起飞了，请您抓紧时间携带好随身行李物品，出示登机牌，由12号登机口上飞机，祝您旅途愉快。” 恰巧此时，机场广播响起，谢离退掉了对话框，站起身来，机场落地窗外天气很好，巨大的客机停靠在了指定位置，阳光明媚，又是新的一天。 谢离走得匆忙没带行李，只揣了一部可以联系h国助理的手机，站在登机口，他出示登机牌，身份验证传来“滴”的一声。 “欢迎您乘坐本次航班。”登机口的工作人员说。 衣角擦过闸门，他收起了证件。 然而，就在他即将通过时，身边忽然传来惊呼声！ 一股大力突然从背后涌来，狠狠地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拽出了闸门！ 谢离脚下踉跄，随即跌入一个炙热的怀抱，连空气都变得滚烫，围住他腰肢的那双手臂，将他扣得那么紧，几乎要把他拆开揉碎，融进骨血里。 某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呼吸间都是那个人的味道，一个本不该、更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可抱住他的手臂却那样真实，告诉他：是真的。 “周烨？” 回答他的是近乎崩溃的颤抖，像是每一寸肌肉都在经受痛苦的洗礼，有滚热的水渍浸透了他的衣领，顺着他的脖颈流下去，烧灼着他的皮肤。 喉咙酸涩，漫上胸口，堆积成一片海，暗潮汹涌。 他说：“阿离，你不要我了吗？” 哽咽的声音像巨浪一般直击在他的心门上，心防轰然坍塌，在耳边轰鸣。他垂下眼睫，不让眼底的热流涌出眼眶。 没有，没有不要你。 我怎么舍得不要你。 可他终究什么都没说，他身上的温度快把他的灵魂烫化了，理智也在崩溃的边缘，可越是这样他越要把酸楚和痛苦揉成一团，咬牙咽回去。 近乎自虐。 “周烨，我有话想跟你说。”谢离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说。 * 周烨的状况很糟糕。 当他重新站在他面前时，谢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只分别了两天，周烨却憔悴得脱了形，他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唇上泛着青茬，手背还有伤口。 他轻触了一下他的伤，酸疼再一次涌上心头：“痛不痛？” 周烨没说话，只定定地看着他，眼眶鲜红，像失魂落魄的大狗狗，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主人，崩溃、不解、质问，全在眼神里，谢离连回望的勇气都没有。 但事已至此，他们已经没有退路，或者说他不想让周烨冒任何风险，既然他们已经见面，与其躲着，不如说开，大家都心安。 谢离放轻了声音，柔声说：“抱歉，没有打电话跟你说清楚，我和公司评估了一下目前的状况，从工作安排上来看，我们分开一阵比较好。” 周烨良久没有说话，随即惨笑了一声：“理由？” 轮到谢离沉默了。 周烨逼近了他，似乎已经被折磨地濒临极限，他重复：“理由，给我一个你必须离开的理由。” 谢离闭了闭眼，他确实需要给周烨一个理由，一个让他接受不了的理由，从周烨的角度，钱、地位、星途不足以撼动他们两人的关系，更没法解释他为何如此决绝地断掉九年兄弟情意，狠心地抛下他出国。 有人说，一个好的谎言，七分真三分假就够了，理由也一样。 “我喜欢上一个人，他在国外。” 周烨僵住了。 谢离觉得这一刻自己狠到了令人吃惊的地步，可如果不这么说，周烨不会放他走，必须是谢离主动地、自愿地离开，周烨才不会自责，才不会气到发狂。 果然，周烨在短暂的僵硬后，语气缓和了几分，问：“男的，女的？” 谢离知道周烨最厌恶什么，他脱口而出：“男的。” “叫什么名字？” 谢离胡编了一个。 “多高、多重、长什么样子、哪国人？”周烨追问。 谢离编得很快，这难不倒编剧出身的他。 周烨冷笑了一声。 然后谢离听到了下一个问题： “那个人，是我吗？” 谢离霍然睁大了眼睛。 “你在骗我，对吗？阿离，我不是傻子，相反，我很了解你。”周烨没有动作，目光却像有形的罩子，攫住了他。 “你们编剧专业有一门课，专门教人怎么设置蒙混过关的情节，骗人要说七分真话，所以你刚才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是真的，因为你还不及思考，但是后面，全都是你做了预设，随便编的，” “你希望我相信，你是主动愿意离开，没人逼你，更不是为了我做得决定，所以你故意这么说，” “大学的时候，那些追你的人都被我赶跑了，工作以后，我们形影不离，你根本没时间谈情说爱，更别提什么外国男朋友了，” “阿离，如果剧本里从始至终只有两个人，他们肯定是故事的主角，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 周烨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所以，那个人，是我。” “阿离，你说你喜欢的那个人，就是我，对吗？” 谢离愣住了，完完全全愣住了。 周烨手背流着血，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放松，他伸手用指尖揉了揉谢离的鬓角，热意从指尖传到谢离的眼底，晕出一团雾气。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现在可以猜出来了？” 一年前还懵懂无知的人，为什么会在一年后，把事情全都理清楚。 “阿离，看着我。”谢离被迫抬起头，与周烨相对。 周烨深深望进他的眼睛，在那片黑色的海洋里，找到彼此沉沦的痕迹。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完全了解另一个人的想法，除非他怀着同样的心情、有着同样的执念、经历着同样的折磨，” “阿离，我喜欢你。” 第41章 疑惑 一瞬间， 谢离脑海一片空白，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周烨耐心地重复，一定要让他听清楚：“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因为我喜欢你。”一遍比一遍更坚定， 已经不只是喜欢， 刻骨铭心的痛楚让他明白这份感情，不只是喜欢那么简单。 “如果你现在走了， 我会难受得死掉， 下一秒就会发疯，不想拍戏，不想工作， 连娱乐圈都不想呆了。” 谢离怔忡地望着他， 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把话一股脑地倒出来，只是这么听完， 第一个从脑子里蹦出来的感觉竟然是“荒唐”。 周烨怎么会喜欢他呢？他们在一起将近九年，每天相处时间超过15个小时， 有时甚至24小时呆在一起， 他从来只当他们是朋友， 没有透露出一点“喜欢”的意思，就连一年前他离开， 周烨也没这么大反应，难道是因为这是第二次不征求他意见就离开，刺激到他了， 才想出这个主意？ 他甚至很难喜欢上一个人， 更别提男人了， 这样的话也是可以编的吗？ 眼前， 周烨还在滔滔不绝，已经说出“不用在意其它东西，就当对赌协议、合约、粉丝都不存在，他可以什么都不要”这种话，谢离听不下去了，他打断了他： “周烨，够了。” 眼前人终于停了下来，谢离深吸一口气，说：“这次的事情是我不对，你不用为了留下我，编造这样的故事，” “我不会信的。”他这样说。 周烨愣住了，任凭他千算万算，都没想到谢离下意识会是这个反应，但他很快就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 他太了解谢离，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在他收集的所有信息里，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周烨喜欢谢离”，他不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也没见过那个雨夜对他欲望蓬生的男人。 他一时不信，很正常。 “阿离，我知道，我这么说你一定觉得不可思议，我只想把心意都告诉你，至于这套说辞是真的还是编的，你总要给我机会，让我证明给你看。” 周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明亮又坚定，谢离险些被他蛊惑，他强撑着理性那一面，不肯沦陷在他的甜言蜜语里： “我已经答应沈非接任h国分公司的职务了。” 周烨闻言却笑了：“如果你说这个，那就更不用担心了，他已经没资格给你指派任务了。” 谢离不懂：“什么意思？” 周烨敛了笑，认真地说：“因为天衡寰宇最大的股东已经换人了。” 谢离：“……什么时候的事？” “股权变更今天完成，收购股份的时间是去年，”周烨一顿，语气里甚至带了点明目张胆的嚣张，“你走之后。” 谢离：“……” 周烨继续：“沈非在公司运营层面没出什么差错，ceo的位子他还可以坐着，但他已经没有决策权了，谁让他碰了我的人，如果我喜欢的人今天真的坐上飞机出了国，他就要考虑考虑白手起家了。” 谢离惊愕之下，来不及辨明话里的意思，“喜欢的人”四个被他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的字再次钻进了他的耳朵，他皱了皱眉，分不清是恼怒还是其它的情绪。 说的都是些什么？谢离被他虎狼一样的眼神盯得耳根发烫，他还想挣扎一下，不要被带跑，转眼却被周烨一把搂进了怀里。 “阿离，别离开我，好么？”他在他耳边轻声道。 “我们已经试过分开一年了，我不想再试了。”直觉告诉他，以谢离的性子，如果这次他走了，或许不会再回来了。 只要一想，就恐惧得喘不上来气。 他抱着怀里的人，像抱住了整个世界。 谢离在他紧促的呼吸声和紧扣的怀抱里，终于撤掉了伪装的刺，露出了他柔软的一面。 他从来不舍得欺负大狗狗。 他本想用很多很多理由把他吓跑，可他忘了，狗狗有自己的执念，当他追了几百公里，满身伤痕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就已经心软了，其实那些理由都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他不信他突如其来的表白，但他信这份心意。 大学他被烂桃花闹得不得安宁，周烨说，无论什么时候，他都能帮他摆平，进了圈子，他被导演制片人欺负，周烨说，他替他把场子找回来，最后都做到了。 他不想依靠他，但内心里，又很怀念依赖他的感觉。 “阿离，我们回家吧。”周烨摸着他的头发，小心翼翼地哄他。 谢离垂下眼，说不出再拒绝他的话。 回去的路上，周烨叫了个代驾，和谢离一起窝在后座上，他抱了他一会，实在坐不住，就顺势滑了下去，枕在他的腿上。 谢离微怔，听周烨说：“我好困，借我睡一会，到家记得叫我。” 谢离看着他憔悴的脸，没说话，他也觉得很累，患得患失太久，大脑和身体全是空的，明明只过了一夜，却像去了半条命，他手指卷了卷周烨的头发，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靠着椅背发着呆，很快就睡了过去。 感觉谢离睡熟，周烨悄悄翻了个身，看向他，伸手轻轻触了一下他的眼睫，接着落到他的唇上，他眼睛里依然布满血丝，但神情却快活了不少： “阿离，怎么办，你以后再也骗不到我了，” “你一天不答应和我在一起，我就一直追下去，追到你接受为止，” “你那么容易心软，就再给我个特例吧。” 中午12点，粉丝们守着官微等通告，结果天衡寰宇官微一片寂静，最先发声明的竟然是周烨的个人微博，通告把昨天的情况阐述了一遍，申明了三件事情： 拍摄者恶意制造绯闻，引导舆论混淆视听，必须要付出代价，天衡寰宇连发律师函，把浑水里的几条大鱼给告了，尤其是骂谢离最厉害的几个粉丝。另外，周烨也在稿件里表明自己目前确实是单身状态，至于什么叫“目前是单身”他也给了注解—— “有喜欢的人，刚刚进入追求阶段，希望大家不要过多干涉私人生活。” 叶子们和椰子梨们一起懵了。 【烨哥/椰子说什么，他要追谁？】 晚上5点，椰子梨的超话重新出现在了微博上，椰子梨们一时晕头转向，搞不清楚状况，还是群里大触@丰富的小色彩最先反应过来，她随手发了一副简笔画： 圆滚滚的椰子头上绑着一根红布条，写着“冲鸭”两个字，终点站着一颗梨子，一手挥舞着旗子，一手拉着终点彩带，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椰子梨们懂了，开心炸了，要起飞了！ 【椰子加油！＋10086】 作者有话说： 梨子：是么，我不信。 作者菌推推眼镜：椰子追，椰子追，梨子必定插翅难飞，好男怕缠郎，冲鸭！ 第42章 奖励 “你说周烨跟你表白了？”苏思奇瞪大眼睛， 酒杯差点没捏住。 谢离点头。 作为一路见证两个人心路历程的前排观察员，苏思奇忍不住赞叹：“了不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他这棵铁树不只开花了， 一开还是团粉红色的， 牛！” 谢离却没他想得那么乐观，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回事， ”苏思奇侧过身来， 不明所以，“你们现在两情相悦，水到渠成， 你怎么还是这个表情？” 谢离搁下酒杯说：“哪有你想得这么简单。” 苏思奇：“那你说说复杂在哪。” “你说， 他为什么会喜欢我呢？”谢离抿了下唇，忽然叹了口气。 苏思奇懵了：“你是不是对自己的魅力有什么误解！？周烨他不喜欢你我才奇怪好么，说实在的， 大学他拦在咱们宿舍门口，把追你的人赶跑， 回来跟你说好兄弟保护你， 我就觉得这人真傻缺。” 谢离被他逗乐了。 老友多年心愿得偿， 苏思奇前线吃瓜，拿胳臂肘戳了谢离一下， 这副样子，很难想象他在一个小时前，还放着钢琴曲给客户做心理疗愈。 “快， 跟我说说， 你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四分忐忑、三分难以置信， 外加两分甜蜜、一分期待？” “你在点菜？”谢离乐了，把他的手推下去，同时再次认可了一下他心理咨询师的专业能力，确实把他的心思说得分毫不差。 没错，他承认了，如果按照工作ppt模板画个饼图，就是这个占比。 “我觉得周烨现在可能还没想明白。”简而言之，就是分不清楚对他是兄弟情还是喜欢。 苏思奇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谢离说：“你知道，他因为父母的相处方式留下了点阴影，一直没有谈过恋爱，我以前问他，他说觉得恋爱太麻烦，还说如果像我们这样一辈子都是好朋友，反而更能长久，” “他以前演不来要死要活的爱情戏，就用收集大数据的方式硬啃下来，对方难过要怎么哄，什么时候该落泪，什么时候要强硬一点，这些都是他看了几千部电影做笔记学来的，” “我没法判断，周烨是不是在用这种办法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也许他自己都分不清楚，我不想贸然把他拉下水，这样对他太不公平了。” 苏思奇听明白了，他觉得自己是时候重新披上心理咨询师的外衣，给好友疏导一下紧张的情绪，别说闷头想了，听一耳朵都感觉特别有压力，谈恋爱这么麻烦的吗？ 他很快判断出了症结：“阿离，你在过度思考。” “你活得太理性了，谈恋爱就是个冲动，哪能分这么细，你想得越多越会被束缚住，我承认有很多外因，你们是朋友也是合作伙伴，很多公事要理清楚，但你不能把所有的因素全都团在一起，这样太累了，” “无论是远离还是选择在一起，你别考虑那些外因，也别想着以后会有什么结局，你先问问你自己，你当下想怎么做？” “你当时陪着周烨入圈，难道不是一时冲动？” 苏思奇的话很有道理，谢离知道自己容易悲观，之所以想那么多，很多时候是在考虑后路，自己的后路、周烨的后路，他把自己感性那一面锁起来了，年少时他还冲动过，现在他自觉不够勇敢，很难完全遵从本心去做选择。 “要不然这样。”谢离压抑太久，苏思奇决定启发他一下。 谢离看过来，苏思奇说：“你既然想搞清楚，不能只靠琢磨，被动接受还是判断不了，对不对？你不如主动出击，验证一把！” “怎么验证？” “勾他，你会不会？”苏思奇眼睛锃亮，一整个兴奋起来。 谢离用一种陌生的眼神打量着好兄弟，怀疑他做的不是心理咨询。 “你要非得用工作思维，那就迎难而上！”苏思奇拍了拍他的肩膀，嘴角咧到耳根。 谢离：“……”这是正经人出的主意？ 苏思奇剑走偏锋的回答，让谢离一度走神，直到回了家也没缓过劲来。 沙发上有只趴趴狗，谢离把它挪了个地方，换成自己陷进去，他这几天大脑超负荷运转，现在只想放空。 躺了会，还是闲不住，非得给自己找点事做，于是他拿着吸尘器把地吸了一遍，把该洗的衣服扔进洗衣机，正干得起劲，电话响了： “阿离，开门。”是周烨。 谢离连声都没来得及出，对面就挂了，谢离看着手机不知道周烨在搞什么，但他还是依言把门打开了。 门外，周烨从车上下来，戴着口罩墨镜，拎着大包小包，向他大步走来。 谢离惊愕之余，连忙向周边扫了一眼，把周烨拉进屋。 “你怎么没去片场？”昨天他临走还嘱咐他要好好工作来着。 周烨一边换拖鞋，一边轻车熟路地提着袋子往厨房走：“我请假了，导演调了档期，我的戏份挪后拍摄。”说得大言不惭。 谢离这才注意到周烨袋子里装着食材。 “你要干什么？”他顿时警觉。 周烨回过身给了他一个明晃晃的笑：“我来兑换奖励。” 谢离：“……”他怎么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周烨帮他回忆：“那天你让我猜办公桌上是谁的照片，我猜对了，你说猜对有奖。” “我不记得了。” “我记着就行。”周烨语气坚定，不容分说，他洗了手，把食材全倒在大理石台面上，另外还有一大包东西没拆，谢离注意到，眼风一扫，有种“不祥”的预感。 “所以你说的奖励是？” “一起住半个月，反正我们现在都在假期里。” 谢离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一起放假，还要同住，不是周烨疯了就是他疯了。见周烨手头没停，已经开始往外拿黄瓜，他直接上去就把他的黄瓜按住了。 “周烨，不可能的，你知道我不会同意你休息十五天，我也不可能休这么长时间。” “所以同住可以，只不过不能这么长时间？我理解的意思对吗？”周烨笑得真挚无邪。 谢离太阳穴一跳：“不对。” “对。” “幼稚！”谢离不肯撒手。 “十五天，我已经请好假了。”周烨隔着一张桌子跟他掰扯。 “不可能！”谢离咬牙说道。 周烨退了一步：“那就十二天，不能再少了，你说奖励随我。” 谢离气得不行，但周烨说的奖励确有其事，他也不好一杆子打翻，做了个深呼吸，他勉强说：“只能三天。” “十天。”周烨继续争取。 谢离气笑，这个无赖！ “五天，最多五天。” 随即他看到了周烨唇边的一抹笑，他心头一跳。 “成交。”周烨一挑眉，谢离立刻知道自己上当了。 周烨把手从食材上拿开，谢离气得抽出黄瓜，打在他手背上，周烨一边笑得双肩直颤，一边矫揉造作地呼疼。 “活该。”他就应该下手再重点。 周烨笑了会，停了下来，趁着谢离没注意，他的手忽然一动，抓着另一端用了点力气，一把将谢离拉了过来，谢离猝不及防，整个人差点趴在桌面上。 周烨转而握住了他的手，弯下身跟他平视，神色格外温柔和认真：“阿离，你说会给我时间，所以我就来向你要时间了，这五天，我会好好证明给你看，” 他陡然拉进了他们的距离，侧过头，温热的气息吹拂着他的耳廓，说出了最后几个字：“证明我对你心怀不轨。” 谢离怔了一下，浑身跟在热油里滚过一遍一样，瞬间烧了起来。 周烨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小猫炸开毛，惊得眼睛都圆了，他心里喜欢得不得了，恨不得将他一把抱在怀里，可惜现在不是时候。 真好啊，喜欢他的感觉。 他看过上千部电影，演过几十部影视剧，曾经那些读不懂只能硬记的剧本，在“喜欢”这个开关彻底开启之后，变成了被激活的细胞，灌入肺腑的空气，自然而然，融会贯通。 每一句情绪相近的台词边上都有了新批注——原来这是喜欢。 所以他必须要行动，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周烨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他把食材全清洗干净，准备给谢离做顿晚饭。 谢离呆怔在原地，看着周烨忙碌的背影，感受一颗心被眼前的男人钓得忽上忽下，他在一瞬间想起了苏思奇的话： “被动接受还是判断不了，对不对？你不如主动出击，验证一把！” 躲避也好逃开也好他都试过了，结果到头来，自己什么都没处理清楚，反而心态失衡，思考过度。 如果拿出处理工作的方法，会怎样？ “不安全感来自于事情不可控，所以主动权要握在自己手里。”当年这个方法还是周烨交给他的。 他们两个性格完全不同，谢离那时很欣赏周烨的行动力和魄力，于是就问他处理问题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周烨分享了他的底层逻辑。 在处事上，谢离非常认可这个观点，所以后来，他在工作上也渐渐学会了掌握主动权，只要事情可预知，就会先发制人。 然而现在，当对象换作周烨，他似乎一直处于被动位置，所以……还没开始，他就输了？ 作者有话说： 椰子：再不努力，老婆又要跑了！ 梨子：男人不能输！ 第43章 报复 周烨打开冰箱， 里面空空荡荡连瓶水都没有，就像新买来的一样，他忽然觉得心疼， 挺突然的。 谢离工作忙， 大部分时间直接睡在公司， 家里的冰箱和床都成了摆设，两人决定买房子的时候， 商量过地段， 最后谢离买在公司附近，周烨买在机场附近，赶通告的时候谢离就去找周烨住， 正常上班就回自己家， 两个人约好一心一意为事业奋斗。 彼此的未来规划里一直有对方。 周烨的房子里永远是满的，他准备了谢离喜欢吃的食物，喜欢喝的饮料， 塞满了整个冰箱，谢离那时也经常拉着他回家， 他们一起做饭， 在餐桌上吐槽这几天遇上的缺德事， 然后抱着啤酒坐在地毯上看电影，笑得东倒西歪。 相比记忆中的房间， 现在这间屋子就显得冷清多了，没有毛绒绒的地毯，没有散落的餐具、填满食物的冰箱， 沙发套也换成了灰色， 配着大理石的开放厨房， 不食人间烟火， 形容得再贴切点，就是一张彩色照片褪成了黑白，而他的痕迹也一并跟着消除了。 真是心狠的小骗子，还说不想把我丢掉。 掐着冰箱边的手紧了紧，咕嘟咕嘟泛上来的心酸险些影响他的发挥。 “这么空，正好装我的菜。”不想被谢离察觉，他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说道，把手里吃不了的食材一股脑塞了进去。 谢离自然不清楚周烨在想些什么，只见他动作很熟练的把菜捡出来，洗洗刷刷鼓捣了一通，等再回神，大理石桌面上已经摆满了洗好的蔬菜瓜果，动作超快。 谢离才注意到这些都是他爱吃的。 谢离从小有个习惯，如果喜欢吃一道菜，会反复吃，只要不是一天吃三顿，怎么吃都不会腻，周烨笑他，说，他这个习惯放在剧里，特别方便剧情推进，比如下个毒之类的。 “不用下毒，咱俩喜欢吃的东西没准相克，放在一起杀人于无形。”谢离给他开辟了新思路。 他俩确实口味不一样。 但周烨努力学会了所有他喜欢吃的菜，这次，也只买了他喜欢的。 谢离望着眼前人忙碌的身影，整颗心随着他的动作起起伏伏，周烨把袖口挽了两节到小臂，露出凸显的腕骨，切菜的姿势很潇洒，一如当年。 似乎，终于又有了回家的感觉。 在周烨看不见的地方，谢离弯了弯唇。 周烨做得量刚刚好，两个人一顿饭可以吃完，周烨火速把为数不多的肉夹到谢离碗里，肉堆得比饭都多。 谢离制止他，说：“我吃不了这么多。”准备给他夹回去。 周烨抬眉：“古有孔融让梨，今有餐桌让肉，炒来就是给你吃的，我控制体重你又不是不知道，倒是你，再瘦就要变纸片飘走了，到时候我捞都捞不着。”最后两句听着有点怨念，像是意有所指。 必须停下这个危险的话题，谢离没有接话。 两个人于是认真吃饭，比从前任何时候都吃得认真，偶尔互相玩笑一句，也和工作没有任何关系，谢离发现周烨青笋炒得很好吃，不知道里面加了什么特殊调料，不咸不淡，还有股鲜甜的味道，小炒肉有点辣，却很通透，奇怪，他以前厨艺也这么好嘛？ 谢离小口小口嚼着，沉浸式干饭。 全然没注意到，自己每口吃的都是周烨夹过来的，周烨平时饥一顿饱一顿，对吃的东西不太讲究，甚至此刻坐在饭桌前都没觉得饿，但看着谢离吃饭的样子，他忽然升起一种隐秘的快乐，比自己吃还开心。 大概小炒肉加的辣油有点辣，将谢离的嘴唇都染红了，鼻尖、脸颊上，清冷的白皮也泛起了粉红的色泽，他转开头，端起水杯喝了口水，颜色减淡了些，却有水滴沿着唇角溢出来一点，似挂非挂，似落非落。 谢离脸上所有的细节在周烨眼中都是放大的，甚至自带勾人心魂的效果，本来周烨没怎么吃饭，肚子也不饿，注意到这个细节，他喉结滚了滚，忽然觉得有点饿，饿得心慌那种。 等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比脑子快了一步，向谢离伸了出去，拇指落在谢离唇边。 谢离顿住了，周烨也愣住了。 但周烨是谁，演技一流的大男主，他向来会装正经，心思再多，脸上表情稳得一批：“你嘴角有东西，我帮你擦一下。” 一边说，一边还揉了几下。 谢离：“……”信他个鬼。 之前那个不服输的念头又从脑海钻出来，谢离眼睫颤了下，他的心思转得也很快，在电光火石间便拿定了主意。 就在周烨的指尖即将离开他嘴边时，谢离倏地抬眼，用一种很“单纯”的语气问：“是这里吗？” 下一秒，周烨拇指边多了一点濡湿的触感。 柔软又湿润。 “……！” 那是谢离的舌尖。 周烨大脑一片空白。 心头如有万马奔腾，踏在他的心尖上，炸开巨响。 手指好像要烧起来，烧得他浑身滚烫，腰腹都紧绷起来，那点水润的红，直钻进他的心里，让他真想把它捉过来以解心头遗恨。 而谢离仿佛对一切浑然不觉，从碗里又夹了根细长的笋，张嘴咬了下去，汁水四溢，柔软的舌尖在口腔里若隐若现。 周烨从来没这么狼狈过。 当谢离再抬头，周烨已经离开了餐桌，卫生间的拐角匆匆留下一个仓皇的影子。 谢离望着影子消失的地方看了许久，周烨都没出来。 慢慢地，他收敛了笑，吃完了碗里最后一口饭。桌上的菜还剩了一些，他不知道周烨还会不会吃，索性就没收拾，站起身去厨房洗了手，回到了客厅。 暖黄的灯光底下，谢离盖着个驼色的毯子，窝在沙发看书，间或往过道瞥一眼，周烨还是没有出来的意思。 果然直男受不了吗？他盯着书上的字发了会呆。 墙上的表又过了五分钟，谢离开始犯困了，听到咔哒一声响。 睁开眼，周烨高大的身影已经走了进来。 他撑了下身体，打算坐起来，周烨动作却更快，几乎欺身而上，按住了他的手臂。 谢离才注意到周烨的眼圈有点发红，难道刚才自己做得太过分，把人欺负哭了，不会吧？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他松开手放下书，动了动。 身下的感受堪称酷刑，周烨眉目瞬间紧了起来，有种蠢蠢欲动的欲望，谢离看不懂，只知道自己不习惯被这么看着。 “阿离，这是你的考验吗？”他嗓子微哑。 谢离不动了。 他们离得太近了，远远超过了友情的距离，只要周烨再近一点，他们就会…… 谢离侧过了头。 周烨这次却没停下来，心里有股邪火发不出去，他低下头，报复一样吻了下去，亲在谢离的脖颈上，还没完，他又伸出舌尖轻舔了一下。 谢离一僵，刺激过甚，堪称恶意报复，行为低劣得可怕，他被激得轻喘了一声。 这回两个人都愣住了。 蓬勃的欲望隔着薄薄的布料，火山口一样灼热，是男人都懂。 谢离脑子轰得一声，挣出一只手，抵在周烨肩膀上，想把他推开。 周烨没动，眼神跟狼一样，几乎要把他吞下去。 “使点劲，再推。”再推他就把他吃掉。 “不愧是我的经纪人，真会给我加难度。”周烨低头把人拢在怀里，咬牙切齿。 谢离半张脸埋进毯子，直接没回他。 作者有话说： 老夫老妻九年，技巧数不胜数，势均力敌，假设两个人干起架来，谁能干过谁？（bushi） 第44章 同住 一个直男会对另一个男人产生冲动吗？ 答案显而易见， 不会、不可能。 谢离试了一次，探出的小触角被车轮碾在了地下，爪子还没摸到什么实质性的皮毛， 险些被啃得肉都不剩。 他怂得缩了回去， 现在饼图上， “难以置信”超过了“忐忑不安”，高达60%。 临近盛夏， 屋子里憋得发闷， 谢离躺在床上把被子踢开，闭上眼，脑子里老闪过周烨的脸， 笑得不怀好意， 之前只是霸道了一点，现在却一肚子坏主意，市场流行白切黑， 是不是哪个剧本把狗狗带坏了？ 周烨表现出来的样子太唬人，像真的喜欢他， 而且非常非常喜欢。 什么时候弯的？不知道。怎么开的窍？不知道。周烨没和他说， 他也猜不出来， 但他潜意识里的天平，开始倾向于“周烨的确没跟他开玩笑”这件事， 至少周烨不会拿他们俩的关系胡说八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手机震了一下，远方好兄弟心有灵犀， 掐的时间点正好：【阿离， 快说说！试出来了吗？】 谢离肯定不会回复特别详细的内容， 他模棱两可地回：【嗯， 还行吧。】 【怎么样，周烨是不是来真的？】苏思奇异常兴奋。 谢离：【我有点信了。】就一点点吧，不能信太多。 苏思奇：【厉害啊，你继续多试几次，别人少林寺还有十八铜人阵呢，要是你自己想不出来，我帮你啊。】 谢离该说谢谢呢，还是谢谢呢。 【谢了。】 【别顾虑太多，我回来查资料的时候又琢磨了一下你现在的情况，我认为最好的方法，就是你现在想做什么就去做，千万别思考，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有些思考有用，有些没用，比如吃道菜，味道不尝，怎么知道好不好吃。】 这个比喻绝了，周烨确实是道菜，还是他喜欢的那一道。 【我尽量克服。】要把自己换成冲动性人格，也不是件容易事，而且这几天他休假，以前满档的计划表，现在全打乱了，按周烨的规划，就剩下一个命题：要不要接受周烨的表白。 妥妥恋爱脑。 行吧。 苏思奇那边没声了，周烨跳出来给他发了好多可爱的表情包，什么小狗贴贴、记得想我哦、晚安好梦……好像刚才饿狼一样的人不是他。 很可以，年底白玉奖要是不把最佳男主颁给他，他就拿着手机去找评审组，多好的演技。 回了个简单的【晚安】，谢离睡不着，锤了床边玩具狗一拳。 隔着一个过道，周烨躺在另一间屋子里，也没睡着，精神得很，一幕幕跟过电影一样，谢离突如其来的举动，给他打了好几升鸡血，他觉得自己在冲刺的时候，谢离也在动，就跟长跑前，做好马拉松的准备，结果终点线自己往前挪了。 特么的好幸福啊！周烨浑身细胞都在沸腾，要不是谢离把门锁得太紧，高低得抱着他睡，要不然蹲在床边看他睡也行。 反正不能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他舔了舔嘴唇，想起那一小截舌尖，又开始神思不属，涨得太疼了。 他以前看片子，很理性，恨不能在里面分析出来故事节奏和人设，后来为了验证自己究竟是不是弯了，也强行看了不少，毫无世俗欲望，甚至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要拍这个。 现在他想清楚了，是他的角度错了，只需要把对象换掉，代入感强得不只一星半点，一切水到渠成。 黑暗里，越想越热，他蜷起身，忍着泛上来的暴戾和破坏欲，眼睛都逼红了，屋子里散出欲望的味道，九年陈酿，醉得熏人。 第二天两人都没起来。 谢离醒过来的时候，钟表直指下午两点，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早睡早起好好工作的习惯，在和周烨同住的第一天，就被毁了个彻底，谢离捂了下眼睛，人果然不能没有工作。 他起床没戴眼镜，揉着眼睛往外走，没走两步“砰”的撞到了卫生间的玻璃门。 “嘶！”力气太大，他被撞懵了。 “怎么魂不守舍的，是不是昨晚想我想的？”带着湿气的胳臂从卫生间探出来，及时扶住他。被调侃了一遭，谢离清醒了，定睛一看，周烨湿着头发，光着上身，站在自己面前。 这一幕叫什么？谢离脑子不受控制，瞬间起好了名字：“来自八块腹肌的顶级诱惑”。 一大早上又来招惹他。 “让我看看碰到哪儿了。”小猫撞进怀里，周烨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抓住他酿酿酱酱。 “碰到脑子了。”谢离冷笑。 周烨咧嘴，上手把谢离前额细碎的拨开，果然红了一大片：“来，哥哥给你呼呼。” “呼你个头！”谢离把他的手拍开，绕过他进了卫生间。 周烨要笑倒了，眼前的谢离穿着浅蓝色的睡衣，头发有点乱，声线里带着刚起床的鼻音，整个人糯糯的像块软糕。周烨稀罕极了，外人面前那么清冷的一个人，在他面前就是这副样子，只有他有机会见到，满心都是膨胀的满足感。 柜子上多了几件东西，谢离视线落在上面，取牙刷的手顿了一下。 漱口杯变成了两个，牙刷、毛巾也变成了双份，一蓝一黑，并排放在熟悉的位置。 谢离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总会因为很多不起眼的小细节，眼底发热，跟着头脑也热起来。 周烨在他背后晃悠。 谢离瞥了他一眼，才发现他头发上还有细小的泡沫，原来刚洗到一半吗？ 他快速洗漱完，走了出去，让周烨继续收拾。 “一起吗？”周烨逗他。 谢离脚步一滞，回过头来眯了下眼，然后忽然一笑，说： “好啊。” 这回轮到周烨呆住了，谢离挑眉：“怎么，不愿意？”语气带着点恶趣味。 他还顺手解了自己两颗扣子。 周烨喉咙一滚，眼睛顺着雪白的弧线直往下出溜，假如上面沾满水珠……他眼神一黯，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又腾腾往上冒。 在濒临失态前，他闷不吭声，一个扭头钻进了淋浴间。 谢离笑了。 让他撩，怂了吧？ 谢离给自己开了罐椰汁，灌了一大口。 * 庄小文有点发愁，椰子梨们往公司送了礼物，名义上套了周烨粉丝的壳子，里面的礼物却一分为二，另外一半是给谢离的。 理由是谢离和周烨要过生日了，庄小文感慨现在的粉丝信息搜集能力太强了，自家老大的生日她一个内部人士都是进了公司两个多月后才知道的，不知道这些粉丝是怎么打听到的。 东西倒不贵重，粉丝们邮寄的信里只说聊表心意，希望不要造成困扰，大家都被之前超话取消的事吓到了。 庄小文这几天也在刷q群，群里的人数从四五十涨到了三百多，活跃值递增，大神越来越多，大家每日产出同人画和短篇小说，尺度也在升级，属于看一眼都要脸红很久的。 庄小文后来就不敢看了，她离两个主人公太近，容易代入，顶多丰富的小色彩太太出来的时候，上去顶一顶。 大家最近正集中产出生日特辑，群里天天联欢，每次打开对话框消息都是999＋条。 【我喜欢那套穿天使礼服的，如果梨子是明星就好了，还可以多拍点封面，照片应该会多一点，现在只能靠大家努力画了，毕竟现场照片都是糊的。】 经纪人始终是幕后工作人员，就算去了片场和颁奖典礼一类的公众场合，都得躲聚光灯越远越好，像谢离这种级别的经纪人，能有几张公关照就不错了。 庄小文看过粉丝提到的那几张画像，精灵一样漂亮，群里的大触都喜欢用森林和海洋这类大自然景色做背景画谢离。 大家很热情，还选了几张清新精美的画作打印成册，当做礼物一起寄过来了。 庄小文犹豫了很久，不确定要把这些礼物退回去还是留下来，不收也不行，粉丝们会失望，于是她给谢离去了个电话。 谢离换了新电话号码，公司里除了高层、个别制片方，只有她有，出事之后，这个措施算变相保护谢离，他以前的号码太多人知道了，容易被娱记骚扰。 电话响了几声才接起，时隔三日，听到自家老大的声音，庄小文激动得有点想哭，毕竟她前些日子惴惴不安，以为谢离要走了。 “什么事？” 庄小文收拾好情绪，立刻切入主题：“是这样的，粉丝们知道老大你要过生日，往公司寄了不少东西，我想征求一下你的处理意见。” 生日礼物？谢离一怔，他都忘了自己要过生日了，往年倒会给周烨办生日会，他们俩的生日只差一个月。 “总价值多少，你检查过里面有贵重东西吗？” 庄小文报了一个数，金额很小：“玩具和饰品一类的。” 谢离沉吟片刻，决定：“先存一阵吧。”等找合适时机再看是退回去，还是借周烨的渠道感谢他们。 他说完，庄小文又和他汇报了一下近日的工作情况，之前的舆论确实影响了很多项目进程，周烨公开说自己有喜欢的人这件事，让一些极端的粉丝非常不满，这几天微博上讨论热度很高，很多狗仔也认为这是一张年度大饼，铆足劲抓拍。 “烨哥这几天休假，最好不要出门，就我们这边得知的，至少有五家娱乐新闻在进行长篇追踪。”庄小文联系不上周烨，只能跟谢离说。 谢离看了一眼窝在沙发边拼乐高的男人，嘴上答应，心里却觉得，周烨一定不会听他的。 他现在才看出周烨的小算盘，一起住五天，第五天恰巧是他的生日，卡点卡得未免太准了。 他不信周烨这五天能老老实实呆着。 狗狗每天都在变着花样跟自己摇尾巴，就像周烨手里的乐高拼图。 昨天，他特意装在后备箱里带过来，还把外包装遮了，导致谢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他在拼什么。 周烨不让谢离插手，谢离乐得清闲，挂了电话在一旁看书，偶尔瞟过去一眼，看他认真地摆弄图纸慢慢拼，一下午，两人呆在同一个位置，一坐就是三个多小时。 谢离看书看困了，就伏在趴趴狗上打盹，像要把这几年缺的觉都补回来。 等再醒过来，华灯初上，屋子里又飘起饭菜的香味，周烨系着围裙把饭端上桌，谢离伸了个懒腰，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周烨把乐高拼完了。 圆圆的茶几上，摆着一个花瓶，几支玫瑰含苞待放。 栩栩如生，永不凋零。 作者有话说： 椰子：孔雀开屏中 梨子：吃椰子，喝椰子，看椰子，撩椰子 作者菌（盯）：话说，乐高花卉系列真的还挺可爱的，兰花和多肉的也不错…… 第45章 计划 周烨这几天偶尔会出去一趟， 第三天晚上他开回来一辆奔驰大g，谢离也没细问，端看他能憋到什么时候。 “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谢离靠在沙发上看电影正看得入神， 听周烨这么说。 “去哪里？”谢离随口问。 周烨捏了捏他的肩膀， 说：“带你私奔， 去月球。” 谢离听他胡吹：“月球有什么好玩的？” 周烨满脸认真：“你自己一个人去当然不好玩，有我陪着就不一样了。” 这是什么幼稚园小朋友的对话， 谢离白了他一眼， 周烨坐在沙发上不老实，老想往他身边凑，鬓角的头发有点短， 扎得他直痒痒， 谢离把他推开，不一会又粘回来了，两个人像拉丝的粘糕。 “周烨， 好好看电视，直起来坐着。”谢离手肘挡住他越发沉重的脑袋。 “这电影我看得害怕。”周烨瞪着炯炯有神的眼睛说。 “三岁都知道这是文艺片， 不是恐怖片， 你三百个月大了， 还分不清楚。”谢离冷笑，严重怀疑周烨今天喝了假酒， 要不然怎么胡闹的兴致上了十层台阶。 周烨才不管这些，他正缠得兴致勃勃，谢离表情越明显， 他越开心， 别管是厌烦还是生气， 落到他眼里， 全都是可爱。 谢离发现在周烨身边，他的情绪很容易起伏，有时脾气还挺大的，没办法，因为好好说，周烨不会听，他们得换语气说、换状态说，还得换姿势说。 周烨一下下捏他的手指，两人之间那股劲离文艺越来越远，终于谢离的脑子里面全都是周烨了。 谢离也不是真烦周烨，谁不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多腻歪腻歪呢，但他性子就是这样，爱和自己闹别扭，他总有很多后顾之忧，不想就这么直白的把自己的一切交给周烨，去搏一个有风险的未来，他心里五味杂陈，暗地里纠结较劲，老想着只要自己把周烨支开，就能保证有独立可控的空间。 进可攻，退可守。 “周烨，我想喝可乐。”谢离说，于是周烨听话的去冰箱里拿可乐，打开以后递给他。 等他坐下又挪过来，谢离继续：“我想吃薯片，你把那包黄瓜味的拆开吧。” 两分钟之后，周烨把薯片举到他嘴边要喂他，谢离看了他一眼，吃了。 然后他说：“周烨，洗衣机里的衣服我忘了挂，你能帮我晾到阳台上吗？” 周烨乐颠颠地跑出去，行动力超赞。 谢离把最后十五分钟的大结局完整看完，回屋睡觉。 等周烨回到客厅，发现已然人去楼空，只剩下一扇紧闭的房门，他磨了磨牙，掏出手机打字：【你怎么不等我？（狗狗委屈）】 回：【反正你对这部电影也不感兴趣。】 可不，谁大晚上抱着喜欢的人看电影啊，那是为了看电影么。 周烨大写的难过，但又不敢惹谢离，在他门口转了两遭，憋出来句话，问：【那结局呢，大结局是be还是he？】 对面停了几秒，回：【he。】 【（狗狗开心）】he好啊。 周烨再一想，明后天他们还有整天的时间呆在一起，心里舒服多了，就跟谢离约好时间，说了句“晚安”，乖巧进屋了。 谢离一夜好眠。 * 第二天起来，依然是阳光明媚的好天气，两人穿着轻便的衣服，戴着口罩钻进车里，他们出行时间提前了一个多小时，沿着周边的楼先转了一圈，确认没有狗仔跟踪，才开出城。 周烨把车开上了高速，两侧的风景从高楼大厦变成了郁郁葱葱的树林，谢离问他要去哪里，他继续卖关子，说到了就知道了。 不过谢离很快就明白为什么他们要早上出发了，因为他们开了四个小时还没到目的地，路还越走越偏，高速拐下来，全是土路泥地。 乡野小路上还有赶着牛羊往前走的。 周烨的导航在歪曲扭八的道路上彻底失灵，他探头问村口的老伯：“井口镇怎么走？”谢离起先还怕他被人认出来，见到周围投过来的陌生眼神才放心，这里过于偏僻，没人追星。 老伯说话带口音，他们听不懂，但指的方向周烨看懂了，他重新打火起步，沿着小路继续走。 “你想把我丢在哪个山头？”谢离问。 周烨乐了：“怎么可能，不是说好要私奔？” 确实人烟稀少…… 两个人又走了半个小时，两侧的房屋变了风格，眼前出现一个看起来半废弃的小镇子，不能算村庄，因为交错的小路也有用柏油铺的，还有小学校，里面传来阵阵读书声，城里的设施这里都有，就是人特别少。 是个静谧又偏僻的小镇子，连信号都时有时无，像被全世界遗弃在了这个角落。 谢离依然没想明白周烨带他来这里要做什么，但他挺喜欢这个地方的。 因为这里的景色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很像他小时候住过的小镇，很空旷很安静，草地和矮木都带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偶尔路过的行人衣着质朴，跟灯红酒绿的大城市不一样。 他们在小卖部随便买了点吃的，找地方停好车，就背着包下去了，谢离知道问不出来，也就随周烨去了，顺便感慨一下他的花样太多。 踏在集满雨水、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上，连口罩都没戴，谢离竟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两个人在马路边啃面包，看广场上几个孩子滑旱冰。 有个孩子滑得挺快，朝他们冲过来，谢离往旁边让了让，犹豫着要不要伸手拦住他，就听周烨在耳边说：“要倒了。” 话音刚落，孩子啪叽摔了个屁墩，水泥地太硬，他还没带护具，疼出了眼泪。 “呵。”周烨哼了一声，离得近，男孩显然听到了。 “你干嘛！” 周烨笑了，咽下嘴里的面包，冲他一抬下巴：“得再练练。” 男孩不服，立刻呛回去：“有本事你来啊。”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受不了挑衅，当然谢离觉得刚才周烨也有点嘴欠。 他掏出一块糖来，劝两方化干戈为玉帛：“你滑得很好，别理这个哥哥，他乱说的。” 男孩瞅瞅糖，又看看周烨那个似笑非笑的样子，觉得男子汉的底线受到了严峻的挑战，但眼前的哥哥长得好看，说话又温柔，他瞟了两眼，就松了口，装作小大人模样，学着周烨一抬下巴：“好吧，这次我就不和你计较了。”言罢，转身滑走了。 眼瞅着周烨又要哼，谢离回手捂住他的嘴。 周烨看着他，谢离放下手，问：“你开好几个小时的车，就是为了到这儿来和小孩一比高下的？” 周烨说：“当然不是。” 他捏了捏谢离的手心：“这个镇子风景好，我想带你过来放松放松。” 怎么放松，看他和小孩拌嘴？ 周烨忽然拉了他一下，指着旱冰鞋道：“要不然我们也来试试。” “你真要玩？”谢离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这件事超过了他的认知，他跟不上周三岁的脑回路。 周烨居然来真的，他在广场旁边的铺子里租了两双鞋，有点旧，但洗得很干净，铺子老板头发花白，很久没见租鞋的人了，瞅了他们好几眼。 两人扶着栏杆站起来，谢离卷起袖口，往前滑了一小截，轻松转弯，却发现周烨没有跟上来，还靠着栏杆呆立，谢离忽然看明白了，问： “周烨，你是不是不会滑啊？” 周烨抿唇，脸色不好看，谢离弯起眉眼，无声地笑，原来有人故意逞能，刚才说得那么大声，他还以为他要表现给他看，结果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看起来挺简单的。”周烨脸上有点发汗，好不容易站直了，但依然没动。 “我们不如换一个玩的？”谢离征求他的意见，毕竟不能让大明星丢脸。 周烨却说：“不要，你教我，我学得很快。” 谢离无奈，却少见的没有拒绝，伸出手拉住他，周烨跟蹒跚学步的小孩一样，磨磨蹭蹭地往前滑，两个人速度比乌龟还慢。 “你小时候经常玩吗？”周烨问。 谢离就说：“我老家也有个小广场，小时候没有多少娱乐设备，就买了双旱冰鞋，一开始是四个轱辘双排的，后来就会滑单排了。” 谢离的童年和周烨小时候不一样，要更野生一点，他知道周烨童年过得挺苦，课外班一个接着一个，属于精英式教育，他们之前聊起过，周烨说自己童年一片晦暗。 “你今天打算补上自己童年缺失的回忆？”谢离调侃他。 周烨一挑眉：“对啊，明星做久了，人都僵了，而且这五天是我好不容易赢来的，不得给自己制造点回忆。” 谢离被他说服了。 他认真起来：“你上身稍微向前倾斜一点，重心放在左脚上，你试试两臂平伸到肩膀的高度，右脚往前蹬。” 周烨点头，谢离是个好老师，讲解完动作要领，说放手就放手，他向后滑了几米，看周烨颤颤巍巍地站直，四肢僵硬地往前探步。 那模样太好笑，谢离忍了好半天。 周烨用在武打戏上的平衡感完全没法平移到轮滑上，每挪一小步，都像用了全身的肌肉，大夏天脸都绷红了。 “你放松……”谢离还没说完，就听旁边传来一阵“哈哈哈哈”的笑声。 之前被周烨无情嘲笑的小孩跑来看热闹，指着他的脚说：“原来你不会呀，你滑得好慢，越慢越容易摔跤！” 男人不能让人瞧不起，周烨面上绷得更紧了，努力提速，谢离却看出势头不对，想要制止他：“你慢……” 话依然只说出去一半，周烨晃了两晃，谢离心一跳，怕他跌倒，赶快往前走了一步，他的预判果然是对的，周烨根本站不稳，往前倒下去，那么大的个子，这要摔一跤，摔得肯定比小孩子要重。 还好谢离及时接住他，两人撞到一起，周烨整个人像树袋熊一样抱住了他。 “哈哈！倒了吧！我就说不能这么滑。”小孩在旁边说风凉话，还咂咂嘴。 谢离让周烨站直，就听耳边“哎呀”一声，传来周烨懒懒地声音，简直称得上一句扭捏作态：“是啊，我滑得确实太差了。” 谢离拍了他的头一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没好好学，起来。” 两人抱成一团，一个推，一个拉，小孩的笑声渐渐消失，他看不懂这个滑旱冰的方法…… 幸好周烨还要脸，抱了一会撒手了，谢离却被他搞得手心冒汗，也没再教下去的心了，他瞪了周烨一眼。 周烨咧嘴一笑，眼睛很亮。 周烨胡闹完了，乖觉地跑去买了吃的犒劳教练，谢离把冰棍递给小孩一根，小孩吃人嘴短不好再笑话周烨，只悄悄拽了下谢离的衣角，小声问： “大哥哥，那个哥哥是不是喜欢你啊？” 谢离看了眼远处还在买东西的男人，眼睛一弯，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小孩说：“因为我爸妈在家就这样，我爸爸有一次切菜不小心伤到了手，就一直举着，非要我妈妈心疼他，其实，”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他的伤就那么一小点，根本没破皮，” “还有哦，大哥哥，我告诉你个秘密，那个哥哥没准是故意装的，我都看到了，”他把手拢在嘴上，煞有介事地分析，“他刚才站起来的时候特别稳，只有在你看他的时候，他才东倒西歪。” 谢离挑了下眉，哦？ 小孩冲他坚定地点了点头，表情严肃：“所以，他肯定有图谋，大哥哥要小心哦！” 谢离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来，摸了摸小孩的头发，现在的小孩真了不起，还会举一反三呢。 “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的。” 第46章 回应 周烨觉得小孩临走时冲自己笑得有点诡异， 说不上来，反正凉飕飕的。 “我们下面要去哪里？”反观谢离，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周烨放下心来。 “转转呗。”他拉着谢离沿着路往前走。 那模样分明有计划， 还要摆出很酷很随意的样子， 谢离看着他的后脑勺，抿唇微笑， 两人牵着手， 慢慢往前走，指尖上传来些微潮湿的汗意，暗示着眼前人紧张的心情。周烨瓦住他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的， 像怕谢离发现什么， 或者像之前一样甩掉他的手。 谢离习惯拒绝他，提出一个提议，他会从其他的角度进行补充， 告诉他“这不可行”，如果他是一捧冲动的火焰， 谢离就是水， 专门灭他的威风， 扼制他的冲动。 可是今天谢离没有这么做，在他猝不及防伸手的时候， 没有躲，他们牵手的时候，谢离也没挣脱， 掌心里的温度美好得不像话。 周烨有点飘飘然。 镇子上游乐设施很少， 唯一一家娱乐场所是个电子游戏厅， 大门口霓虹管搭的灯牌， 分分钟穿越回上个世纪90年代，门边还有一只小土狗趴着晒太阳，见有客人来，抬了眼皮，晃悠着跟在他们后面。 “老板，来200枚游戏币。”周烨财大气粗地扫码支付。 老板小本生意，有一阵没见大客户了，在桌子下面掏了半天，就找着130枚游戏币。 “你们进吧，等投完再给你们数70枚，不想玩了可以退钱。” 城里保准没有这么做生意的，周烨也不差那点钱，把游戏币装进小篮子，塞到谢离怀里：“你管钱，你说了算。” 架势跟塞工资卡一样。 谢离掂了掂手里的币，挺沉，问他：“你要玩什么？” 周烨煞有介事地说：“家里只有一个趴趴狗，我们给它多找几个伴吧。” 小土狗在他们脚边“嗷呜”一声，谢离弯腰摸了摸它软敷敷的小脑袋，小狗向他摇了摇尾巴，大狗狗看不过去了，把他的视线重新拉回来。 店里面设置奖品的有三四个设备，常见的娃娃机，还有几个打靶投篮的游戏，周烨投篮很准，只不过这些年很少玩篮球，难免手生，前两个都没进，后面连进了八个，赢了一只粉色的兔子。 打靶的游戏有两个，飞镖轻，没什么准头可言，周烨试了两遍，都只得了发箍，一个兔子耳朵，一个猫咪耳朵，谢离攥在手里，考虑要不要扔掉，被周烨拦下来。 他看什么都稀罕，尤其猫耳朵。他瞥了一眼谢离的脑袋顶，有那么一刻神思不属，下一局，发挥得更烂了。 谢离看不下去，让他拿着东西，换自己上手。这些东西，谢离小时候还真喜欢玩，弹珠、弹弓、投镖……他有自己计算的方法，第一个扔出去连靶都没碰上，但从第二个开始，谢离就开了挂，不是正中红心，就是扔到9环，累计分数超高。 快、准、狠，最后一个他放开了，“咚”地一声，和上一枚重叠撞在一起。 周烨在旁边叫好，跟影视城群演一样：“你这个手法在古代高低是位征战多年的将军，百步穿杨。” “那你是什么？” 周烨道：“马前卒呗。” 谢离笑起来。 这次礼物里面毛绒玩具多，一等奖随他们挑，谢离选了只黄色的小狗，比趴趴狗体型小，却也有手臂那么长，周烨抱在怀里，半张脸都被挡住了。 他们要了个大袋子，把玩具狗装进去。 想要的礼物已经赢到手，两人没再找抽奖类的，开始瞄竞技类的游戏，分别选了模拟枪战、冰壶和赛车，定了个三局两胜的规则。 只要专心做一件事，谢离的胜负欲就爆棚了，两人棋逢对手，打得不分伯仲，枪战游戏谢离分数比燙淉周烨的高，赛车类周烨更拿手，冰壶两人险些平手，最后一击周烨使坏，嘴上说“来咯”，手上做了个假动作，虚晃一枪，谢离大意失荆州。 “你耍赖。”谢离皱眉。 周烨说：“兵者诡道也。” “刚才说了三局两胜，还算数吗？” 谢离微笑：“不算。” 周烨：“为什么不算？” 谢离悠悠回：“诡道也。” 周烨：“……” 两人到底把200个币全花完了，手里的东西太多，他们回到了车里把东西放下，又往前开了一段，路过一片茂密的树林，有水流从桥洞底下穿过，溪水潺潺流向远处的高山。 周烨这次把车停在了小河边。 谢离问：“看风景？” 周烨在后备箱翻找了一会，拿出长杆和烧烤架，说：“抓晚饭。” 这个词太原生态了，谢离有点听不懂，他下车看周烨还在往外搬东西，看着看着就明白了，他无奈，说：“你确定能抓到鱼？” 周烨说：“不试怎么知道，我看电视上野外求生栏目做得挺轻松的。” 谢离唇角一颤，这个野炊启发，真是不走寻常路。 注视着他手里的捞鱼网兜，谢离没给他好脸色：“你要实在想体验生活，我给你找个走进田园的综艺真人秀吧，或者荒岛求生，现在特别流行，你没准能带火当地旅游业。” 周烨已经开始卷裤脚了：“你要跟我一起，我就去，要不然我抓鱼、种稻子给谁吃？” 谢离无话可说，站在岸边看不见河里有没有鱼，也看不清水深，太危险了，周烨却不管，他一直行动大于思考，兴趣盎然地淌进河里，直接站在水里用身体量高度，还好，河水最深也就到他的大腿，靠岸的水更浅，才到脚踝，比溪水深一点点，水流也很慢，他果断放弃了钓鱼竿，拿着网就往里走。 谢离还是怕周烨有危险，就脱了鞋和他一起淌进水里，两人隔着半米远，谢离观察，周烨捕捞。 他已经有二十几年没干过这么贴近大自然的事了。 “如果我们一条都捞不上来，晚饭吃什么？”周烨几次捞空，谢离无奈地问，想知道还有没有别的选择。 周烨倒是很直白：“没有烤鱼，就烤茄子。” 太惨了，谢离忍了忍，才没有狠下心把周烨处理掉。 他们抓了半个小时，摸索出了路径，单靠一个人不行，两头围堵效果还不错，谢离在水里撒了点面包屑，等几分钟就会有鱼靠近，周烨再猛地一扑，撒网捞鱼，眼疾手快。 两人实验了几把，还真捞上来一条，又肥又大，溅了两个人满身的水，周烨把鱼扔进桶里再接再厉。 “手法不错。”谢离夸他。 周烨叉着腰站着：“那当然，还有更厉害的。” 下一条鱼是更厉害，周烨差点没抓住，脚下一滑就跌进水里了，谢离又好笑又担心，把他拽上来，周烨落汤鸡一样，甩了甩头发，谢离抹了把脸。 “你脸上有鱼鳞。”鱼的力气也挺大，折腾得把鳞都磨掉了，谢离走过去，周烨微低下头，让他帮忙清理身上的水草和鱼鳞。 谢离检查得很仔细，拍了拍他的后背，确保衣服里没挂着脏东西，伸手摘掉脑袋后面的碎鳞，周烨脖子上有淤泥，他伸手把它蹭掉，手指划过他的喉结时，他敏锐地察觉到指尖下的身体似乎颤了一下。 周烨把脸撇开，轻咳了一声，谢离只当没注意。 两人上了岸，去要了清水洗食材，也把自己清洗干净。 重新换了身黑色的t恤，谢离似乎沉默了一点，周烨看了他好几眼，一边做饭一边察言观色。 “再烤就糊了。”谢离提醒他。 周烨连忙翻了个面。 谢离在他瞧不见的地方，翘了下唇角，转回头，脸上又没了表情。 周烨把烤好的鱼撕了一小块递到他嘴边：“尝尝滋味。” 谢离吃了一口，没有刺，咸淡适中：“很好吃。” 周烨把整只鱼递过去，谢离接过，小口小口的撕着吃，两人的晚饭就这么囫囵吃完了。 谢离上车休息，周烨则消失了一阵，谢离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一直到夜幕完全遮住了天空，周烨才回来。 他探头跟谢离说：“今天晚上星星很好，我们一起去看看？” 户外的星空永远最美，谢离点头。 他们坐在河岸边，披着一块毯子，等星星出来，四周安静地只剩水声和昆虫的鸣叫，他们两个谁也没说话。 谢离感觉周烨有种奇怪的躁动，他心里有了一点猜测，悄悄地笑了笑，没有点破。 离午夜还有五分钟的时候，周烨终于开口了，他说：“阿离，你有什么愿望吗？” 谢离在黑暗里看向他。 周烨又轻咳了一声：“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想了很久，找不到更好的了，希望你能看到，和我一起看到。” 他没有倒数十个数，但是谢离心里在倒数。 有人说0点是很奇妙的时间，是童话故事里很美的邂逅，让每个人都有重新开始的勇气，0点之后美梦有可能成真。 谢离在这个刹那许下了愿望，那愿望蹿上天际炸成了烟花。 天上，花束排列组合，字样写着“生日快乐”，紧接着是可爱的梨子图案，最后炸开的是一幅组合图，椰子和梨子紧挨在一起，中间有个很胖的爱心。 椰子梨。 身边的人皮肤滚烫，似有千言万语憋在心里，又慌又紧张，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求婚。 就很傻。 谢离心软成一团，被傻气的大狗狗拿捏在手心里，又酸又涨，他低下头，有那么几十秒的时间，像是在酝酿什么。 在周烨快憋不住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谢离用一个眼神堵住了他的嘴巴，周烨感觉自己的耳边再次炸开了一束烟花。 他听到谢离跟他说： “周烨，你想接吻吗？” 作者有话说： 让我们恭喜椰子！！！ 第47章 桃源 周烨被这句话震得浑身发麻， 巨大的喜悦攫住了他，将他狠狠钉在原地。 谢离抛出了可口的诱饵，见对面的人没反应， 不知道是不是傻了， 他微挑了眉梢， 撇开头：“不想就算了。” “想，想！”周烨急了， 什么叫算了。 谢离躲在夜色里低头笑， 原来狗狗太开心的时候会发呆，那个样子看上去太傻了，他看着周烨慢慢凑上来， 整个动作透露出几分小心和讨好， 他在这些微末的细节里看到了独属于爱情的怜惜，也听懂了自己的心声。 于是他没有再等待，在周烨倾身过来的时候， 主动缩短了这个距离，半米、10厘米、1毫米， 紧接着与他的唇贴合在一起。 起初， 这个吻青涩得不像话， 浑然不像两个成熟男人间应该有的氛围，更像两个男孩子坐在操场上开启的一段初恋。 可他还是小看了周烨， 或者说，他并不完全了解周烨此刻的心情，他没有看见在接吻的时候， 周烨睁开了双眼， 里面沉淀着爱意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多， 夜色都遮掩不住。 这个吻越来越深、越来越浓， 浓到谢离有点招架不住，他想退，周烨却将他锁在了怀里，不允许他有一点迟疑和退缩。 在周烨的舌尖打开他的口腔的时候，他的呼吸彻底乱套。 毯子落在草地上，细密的草丛被两人狠撵，汁水的湿气把衣袖都浸湿了，染了一地暧昧，他的手指插进周烨的头发，每一根都被发丝紧缠着。 轻喘从唇齿间满溢出来，周烨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就在谢离以为一切都结束了，身体忽然被大力抱了起来。 他连忙环住周烨，整个人缠在他身上，两人短暂的对视，谁都看不清谁的神情，只知道晚上的气温还在升高，升到比体温还高，烧得人神志不清。 周烨亲了亲他的唇角，舔舐他的唇峰，像品尝一块雪糕，一边亲一边叫他的名字。 谢离被刺激得每根神经都在发抖，脸颊烫得不行，紧抿着唇，推他的脸。 “是谁先招惹我来的，嗯？”周烨的嗓音压得很低，谢离受不了正经散发魅力的男人，仿佛他之前的掌控就是个虚弱的幻象，一戳就破。 披着狗皮的狼！谢离算是看透了。 周烨还不肯放过他，谢离无声地吞咽着，让他放自己下去，周烨不肯，他深深望进他的眼睛，用很轻的声音，认真地说： “刚才是以前的周烨在亲你。”年轻、不懂事，在对的时间错过了太多美好的景色，遗憾大过快乐，酸涩大过甜蜜。 他一顿，接着说了下去，一字一句地对他说： “现在，是你未来的爱人在亲你。” 谢离瞳仁微颤，神魂震荡，只这一句，就让他眼底发酸。 所有的犹豫和不安，都被这句话撕得粉碎。世界都消失了，他想，够了，够了，有他就够了。 咣当一声重响，他们撞在车门上，周烨托抱着他，同时用手臂护着他的脊背，把他死死按在门上，t恤卷上了一个边，周烨深吻落在了别处，手指所过之处，星火燎原。 天地变成了巨大的游乐园，他是最重要的项目。 谢离被激得泪眼朦胧，又被周烨吻去，“折磨”的时间太长，漫长到他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隔着衣服也能要人命。 他攥紧了他后颈的衣服。 有烟花在脑海炸开，白光引爆，力气轰得丁点不剩。 他的气息终于填满了他的世界。 谢离被扯进了周烨为他编织的梦境，一个平和而温馨的美梦，没有掺杂着恶意的信息，也没有纷繁复杂的娱乐圈，不必费力去琢磨每个人的心思，也不用在夜里三四点，对着行程表反思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像回到小时候，奔跑在水泥地，去玩旱冰，可以在河里捕鱼，不想睡就起来看星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里？谢离进镇子之后就明白了。 在记忆里，六岁那年他的童年就结束了，出了院，他开始两点一线的努力读书，等再长大一些就用寒暑假的时间去兼职，少年时期说不上一片灰白，但颜色依然是单调的，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苦，无论任何时候他都相信明天会更好。 然而家里出事对幼年的孩子还是打击太大了，他很早独立，明白万事先靠自己，他拥有得太少，伸手拿之前要衡量得失，他始终不相信这世界上还有一成不变的东西，也不相信会有什么东西真正属于自己，连父母都没办法一直陪在身边，何况其他人。 他喜欢狗狗，但怕养不好，于是就不去养，他喜欢写东西，却怕漫长的对赌拿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于是就断掉了这条路，他喜欢周烨，可娱乐圈的环境不断提醒他，这个人属于别人，结果会更好。 他退了很多步，冷静了很多年，超了么用过度的思考把自己戳得千疮百孔。 而周烨却默默的用九年时间，告诉他：他是缝补他的针线。他闯进他的世界，从此他的生活就多了鲜艳的红色，他会惹他生气，会闹得他不得安宁，又会把他逗笑。 那么深刻，以至于刻进了心里。 他填满了他的青春，带着他走向更广阔的的世界，现在他又用一天，还给他一个美好的童年，用不容推却的吻，送给他笃定的未来。 怎么能不爱？ 他终于被他缝补完整了，所以不是周烨想要他，是他肖想他、想要他。 这片天地太美，是他梦寐以求的桃花源，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初极狭，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问今是何世，今夕是何年。 他是他的游乐场，他是他的桃花源。 “阿离，我爱你。” 听到这句话，谢离睁开眼，深深回望，周烨的眼睛在夜里闪烁着水光，明亮耀目，蛊惑人心。谢离捧着他脸忽然笑起来，他低下头，亲了亲他的眼睛，而后沿着俊挺的鼻梁滑下。 怀里依然是滚烫的。 他与他耳鬓厮磨，在震颤中吻住他的耳朵。 他听到了线头崩开的声音，天地覆盖下来，四周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他仰头笑着。 果然，失控是爱情最好的证明。 作者有话说： 看我，没do哈哈哈哈哈，叉腰！ 快夸我！ * （终于搞清楚营养液感谢设置了……笨蛋作者鞠躬） 感谢在2022-06-02 20：25：16～2022-06-09 20：22：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t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没按时更新的作者被我 40瓶；00今天要做1 25瓶；aki 20瓶；56074520 15瓶；安藤 12瓶；一一 11瓶；阿u、推盏、清璱 10瓶；大白菜不爱吃胡萝卜 6瓶；yu 5瓶；染月半面 4瓶；山梧 2瓶；阅读猫、筱小九、肖兔兔不吃茄子、绝美咒灵真真子、桃香酒、ty、某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隐秘 道具准备不足， 男主罢演，周烨急得眼睛都红了。 他埋头在谢离颈边喘粗气，歪头亲着他的脖子， 一点一点种下标记， 最后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实在憋得太厉害，他抓过谢离的手， 一根根的亲过去， 在指尖留下水渍，喘着求他： “阿离，帮我。” 谢离抿唇不语， 第一个反应就是把黏在身上的大狗狗推远， 结果周烨变本加厉，密不透风地吻他，看上去太可怜了， 他受不住那个眼神，心跳快得要从嗓子蹦出来， 一手抓着他的衣襟， 一面给自己做思想工作。 车里跟蒸笼一样， 他调整了半天心态，手被牵着往下去， 两人十指紧扣，攀在欲望的巅峰谁都下不来，痛苦又爽快， 在最疯狂的边缘， 谢离一口咬上周烨的喉结， 嘴唇在用力， 牙齿却没碰上，力道跟只小猫差不多，周烨乐意让他啃，还让他再重点。 他坏水泛上来，也拿捏着他的七寸，一磨一攥，不知道哪里学来的，几秒就催出了谢离的眼泪，确实开闸放水需要技巧，纾解情绪要点力气，周烨馋虫上头，恨不得当场将他拆了塞进肚子，囫囵吞枣地咽下去。 幸好车里没开灯，外头正值日月交接的凌晨，黑灯瞎火，什么都看不见，否则谢离怀疑自己当场就蒸发掉了。 潮涌拍击着海岸，在最后一波潮汐将至的时候，谢离听到了周烨闷笑的声音，沙哑粗粝，和平常完全不同，要命地击中了他的心脏，海浪化成了岩浆。 “阿离，我的阿离。” 谢离羞耻地想收回手，却被周烨紧紧拽住，他们在黑暗里互相折磨，直到脑海里传来尖锐的哨音，谢离咬在周烨的胳臂上，化作一团雾气。 两人搅在一起，周烨终于爽快了，这才放过谢离，把人抱到自己身前，他蹭了蹭他的前额，跟他咬耳朵：“我家阿离真棒。” 要不是手指头每个关节都在颤抖，谢离简直想打他一顿。 “闭嘴。”他勉强挤出一句话来。 周烨又笑，从后座拿了纸巾清理了两人身上的污渍。 谢离没搭理他，缩在他怀里选了个最舒服的位置窝着，结果刚动一下，就“嘶”了一声皱了皱眉，他抬手按了一下胸口位置，衣服还好好的穿在身上，只有边缘轻微破损，但衣服底下就不能看了，谢离脖子以下位置跟用火烧过一样，有几个部位磨得都有点疼。 “怎么了？”周烨明知故问，谢离瞪了他一眼。 “是不是疼，难道破皮了，我没用很大力啊？”问得还特认真，谢离僵住，探手抓过椅子上的毛绒玩具就扔到他脸上。 “你不许说话！”他气道。 “好好好，那我看看总成吧？”周烨也不是存心想笑，他控制不住啊，常年吃素的人辛辛苦苦赚到一点油荤，谁能不上头，别说谢离想打他，他都想反手抽自己几巴掌，开窍那么晚，活该现在才吃上正餐。 哦，不对，不是正餐，是有点油水的前菜！那他以前吃的都是些什么，水煮白菜？他怀疑自己长这么大没被饿死已经是奇迹了。 谢离当然不肯，他又不是疯了，给饿狼送肉，眼见周烨又开始摩挲他可怜兮兮的衣角，另一只手伸出要去开顶灯，他死扣住他的手腕，拒绝了他的提议：“不行。” “不是难受么？” 谢离窘迫地要死，咬牙又重复了一遍：“不行！” “看一眼，就一眼，嗯？听话。” 听个屁，开灯是一回事，不开灯是另一回事，谢离干脆起身，不跟流氓讲道理！ 周烨力气大，轻易就摁住了他：“乖，看一眼我才能放心。”说完，就去够脑袋顶的灯。 见周烨坚持，谢离有点急了，不知是恼的还是羞的，脱口道：“不许开灯！” 周烨低头看着怀里炸毛的人，犹豫了一下，收回了手，一顿饱还是顿顿饱他还是能分清的，只当谢离害羞，他想了想，换了个办法：“要不然，你在开灯和让我揉揉之间选一个？” 谢离一噎，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两个都不选，再乱动我就把你扔出去，以后别想进我家门。”他冷冷一笑，拿出了杀手锏，釜底抽薪。 周烨果然被制得服服帖帖，谢离满意了，换了个姿势休息，两人胡闹了一整夜，他实在太困了，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周烨却睡不着，他盯着怀里人的睡颜，一动不动，身体是空的，精神却是满的。 天边泛起鱼肚白，他在这片狭小的天地，守着所爱之人，与他一起迎来崭新的一天，他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谢离睡了好几个小时，回程的路上也没醒，等到周烨把车停下，他才醒过来，不过依然睁不开眼，周烨想抱他下来，他缓了一阵，还是挡住了他的手，城市里和那片无人的桃源终究不一样，他提醒周烨戴上口罩。 周烨揉了揉他的手心，什么都没说。 谢离进门喝了口水，准备洗澡，周烨在他身后来回打转，谢离现在已经可以从他的眼神里看出很多意思，周烨还没开口，他就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 周烨过来环住他的腰，手心滚烫，鬼都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我帮你放水，给你搓背啊，顺便看看伤了哪儿。” 他就知道！谢离瞥了他一眼：“大可不必，你离我远点。” 周烨黏人程度直线飙升，两个人推推搡搡地往里走，谢离打定主意不让周烨得手，死拽住衣角，他在不能见光这件事上意外得执拗。 这也加重了周烨的好奇，就像谢离在他耳边说“我有个秘密告诉你”，话没说完，忽然戛然而止一样让人心痒。 他于是半开玩笑地说：“阿离，别躲，就一下。” 他的手跟长了眼睛似的，特别能钻空子，没两下，谢离的上衣就被他拨开了一个角，滚烫的指尖落在冰凉的肌肤上，惊起一片涟漪。 谢离靠在墙壁上，按住作祟的那只手，他按得很急，却没有周烨的动作快，微掀起的一角雪色，刺得周烨眼睛疼，这中间，好像夹杂了其它的颜色，像是几个黑色的字母。 周烨顿住了，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谢离心脏咚咚地跳，赶快从周烨怀里撤了出去，手腕却被周烨攥住，扯了回来。 “让我看看。”这次的语气没有玩笑。 “没什么可看的。”谢离抿唇。 “哦？”周烨一挑眉，断定谢离就是有事，他原以为他只是害羞来着，没曾想，竟然被他胡闹出来。 谢离连跑都没地方跑，一阵天旋地转，就被周烨打横抱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作者菌努力了（微笑脸） 第49章 印记 周烨踢开他的房门， 直接把他丢到床上，谢离滚到一边，警觉地看着他。 周烨抓住他的脚踝往回拽， 皮笑肉不笑地说：“是你主动坦白， 还是我脱衣服检查。” 什么虎狼之词！？谢离用脚踹他， 周烨眯起眼睛，手上没用多少力气就制住了他， 两个人在床上扭在一起， 跟麻花一样，周烨存心要知道，不怀好意地搔他的痒， 谢离一边笑一边骂他混蛋。 “你放开！”谢离一想到身上的黑色标记就觉得羞耻， 恨不得让它立刻消失，怎么可能让周烨看到，他还想留点脸皮活在世上。 “不放！除非你告诉我，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周烨好奇心爆棚， 谢离越这样他越好奇， 而且他觉得肯定和自己有关， 否则谢离不可能是这个反应。 谢离被他扑倒，上下其手， 手脚动弹不得，他拗不过，干脆头一歪， 把自己埋进枕头里， 整个人扑在床上不动了， 也不理他， 看样子是要冷处理。 周烨见硬着来不行，就换成软的，抱着谢离好一会儿，在他耳边亲了两下，说：“阿离，我知道，你不想告诉我，肯定有你的想法，但如果事情与我有关，我不知道，就会一直猜，” “阿离，我们不是说好，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互相商量着来么，不能一个人瞒着，也不能一个人做决定。” 谢离听他说完，半天没吭声，周烨小心地观察怀里人的状态，察觉到一点松动，他就明白，这招有用！ 又过了几分钟，谢离偏头吸了口气，垂死挣扎：“又不是什么大事。” 周烨正色道：“大事小事一样的道理。” 好像说得特别占理，谢离想不出反驳的话来，说起来，确实和周烨有点关系，他开始左右摇摆，周烨见状反而不催他了，还放开了搂住他的手，给他捏了捏肩，问他累不累，要不然先起来吃点东西，他去给他做。 说完真的起身了，仿佛刚才胡闹的人不是他，只是谢离一味纠结，没回头看一眼周烨的表情，和大尾巴狼没区别，除了长得人模人样以外。 就在周烨站起来的时候，谢离突然闭了下眼，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周烨顿住。 谢离耳朵红得滴血，半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看吧。” 又补充道：“不许笑话我。” 周烨笑了，回来重新抱住他，低头亲了亲他的脸，手上很快有了动作，又怕谢离反悔，嘴上还在给他捋毛：“怎么可能，我怎么会笑话你，有什么可笑话……” 他的声音忽的戛然而止。 在彻底撩开那层衣料，看到那行字母之后。 温热的气息吹拂在皮肤上，掀起一层鸡皮疙瘩，谢离浑身一颤，就想立刻盖住，一秒都不想等，手却被周烨飞快握在掌心，他握得那么紧，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太窘迫，谢离脸皮薄，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他后悔了。 “你好了没……” 话也只说到一半。 他感觉有水滴落在自己皮肤上，隐隐发烫，谢离很快就明白这是什么了，他支起身看着周烨毛茸茸的脑袋埋在自己的胸腹，肩膀都塌下去了。 狗狗反应这么大，谢离真的没想到，他以为周烨会跟他开玩笑，比如对着他说“纹得真好看”之类的，他都想好怎么拿枕头锤他了。 结果…… “你怎么了？”谢离摸摸他的头。 周烨闷闷地，过了很久才出声，问：“疼不疼？” 谢离一愣，反应过来，笑他：“又不是手术，怎么会疼。”说的是实话，字少，再加上那时候心情不好，纹完没什么感觉。 周烨却不信。 墨黑的字母一个个纹上去，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竟还微微泛着红，再加上谢离皮肤薄，可见刚纹上去的时候肯定不好受。 而那个位置，是第一根肋骨。 他想起那天在机场，他问谢离，他喜欢的人是不是他，谢离没说出口的答案，如今竟然被他纹在了身上，这个回答太疼了，甚至不能深想。 比如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在那些沉闷的岁月里，他是如何看着他穿梭在灯红酒绿的娱乐圈，和一个又一个人组cp的，又是如何在每日的相处里独自消化这份感情。 怪不得他两次三番要离开，谁能受得了，心脏再强大，反复折磨以后，终究会累的吧，换作是他，周烨恐怕会直接疯掉。 心头的旖旎逐渐消散，他摩挲着那行意大利文好久，低头亲在上面。 湿润的触感，缓慢地描绘，谢离又将手指插进了他的头发。 傻瓜。 周烨伸手圈住他的腰，亲完了，抱完了，缓了足有半小时，他起身对谢离说，要出去一趟。 谢离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也许狗狗心情不好想出去跑两圈？再抬眼，周烨已经拎着外套风驰电掣地出门了。 谢离起来把澡洗了，全身干净舒爽，重新躺下，继续补觉。 直到傍晚，谢离才醒，醒来发现周烨已经回来，而且做好了晚饭，客厅飘满香气，灶台上的粥咕嘟咕嘟冒着泡。 还不止，地面也被拖过一遍，晾好的衣服也收起来叠好了。 周烨系着围裙的身影显得格外贤惠。 “田螺姑娘辛苦了。”谢离睡饱了心情好，满桌食物看起来也很诱人。 周烨看上去和出门之前没变化。 “多吃点，”他往他碗里舀了一大勺粥，有虾有蟹，“胖点抱起来舒服。” 谢离觉得周烨越来越不正经，可以考虑扔掉了。 周烨的手艺一项很好，谢离低头喝粥，沉浸在鲜美的味道里，努力忽略对面炯炯有神又意味绵长的目光，等到实在挨不住，他伸脚踢了他小腿一下： “吃饭别乱看。” 周烨在饭桌下面夹住他的脚，想说饭有什么好吃的，扫过谢离杀气腾腾的眼神，硬是给憋了回去。 两人你来我往的吃完了饭。 谢离坚持去洗碗，他不习惯戴手套，直接用海绵刷，不过今晚的碗格外难洗，全怪周烨粘得太紧，半个小时的碗愣是洗出一个小时来，谢离想把他赶走，中间洗干净手，弹他一脸水，周烨不管，从背后抱住他，跟长在他身上一样。 最后还要帮他把手擦干净，一根根手指地擦，一边擦还一边瞄他，暧昧得很，谢离看不下去了。 他错了，他记得他出门之前还没这么不正常。 周烨扔掉毛巾，凑近抱他，说：“今天是你生日的正日子，我还有一个礼物送给你，要不要看看？” 谢离一愣，生日礼物不是昨晚给他了吗？ “是什么？” 周烨牵着他的手，伸进自己的上衣，谢离没想到，还以为周烨又要开始胡闹，刚要抽回来，指尖碰到了一圈凸起的印记，像伤疤一样微肿，在左侧肋骨的位置。 他脸色一变，把衣服掀了起来。 那是一行意大利文，鲜红的纹身，还往外渗着血。 是他的名字。 他们把彼此的名字刻在了自己的肋骨上。 第50章 甜头 “你疯了？”谢离瞬间红了眼。 周烨却没心没肺地笑着。 谢离生气不是没原因的， 他可以纹，不代表周烨就可以，周烨是演员， 平时经常要换戏服、拍广告， 如果镜头需要局部露出， 光个上身也常有，现在他弄个纹身上去， 以后拍戏怎么办， 而且还是他的名字，这要让别人看到…… “我没想那么多，”周烨清楚谢离在考虑什么， 他眼神软了软， “你说我疯了，你纹上去的时候难道不是一时冲动？” 谢离默然。 周烨倾身过来抱住了他，把下巴搁在他的肩头， 说：“你看，你的纹身在右边， 而我的纹身在左边。” 这样我们拥抱的时候， 连名字都在亲吻。 谢离满怀都是灼热的温度， 没有人可以抵挡这份滚烫的心意，额头抵在周烨的肩膀上， 很多思虑都被他掐断了，打不过他，也说不过他， 谢离就在他的怀里叹了口气：“你刚才还说凡事和我商量， 现在就反悔了。” 周烨说：“纹身我们扯平， 你有我也要有， 你没说我也没说。”语气全是孩子气。 说完又补充：“至于互相商量的事，从现在开始算吧。” 真会找借口，谢离想。 “你以后拍戏怎么办？” “尽量不露上身不就好了。”周烨无所谓。 谢离说：“你当娱乐圈是你家开的？” 周烨笑：“那没准。” 谢离拍了他一下后腰，让他正经点，周烨又说：“说不拍就不拍，要不我家阿离该吃醋了。” 谢离直接改成掐的了，周烨假装很疼地叫唤。 谢离冷笑：“让你瞎叫。” 周烨笑得傻兮兮的。 温情没两分钟，周烨忽然问他：“你喜欢这个礼物吗？” 谢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嗯”了一声。 周烨又问：“那你喜欢送礼物的人吗？” 谢离一噎，这两天他已经被周烨锻炼出来了，安了透视一样，什么语气说什么话，谢离能猜个七八十，他脑子稍微一转弯，就明白周烨要把话题往哪里引。 他抬头，给了他一个微笑：“礼物很好，人也不错，但我今晚不准备拆礼物。” “为什么？”周烨咬着后槽牙，被迫把话咽了回去。 “你明天要回剧组拍戏，今晚要好好休息，礼物什么时候拆都行，反正一直都是我的，不是吗？”谢离语气十分温柔，言辞却十分残忍，说完还亲了亲他，堪称又钓又撩还不负责。 周烨不能输，他说：“礼物可以自己搬进房，不用你费力气。” 谢离不给他机会：“礼物如果太占地方，我会把他束之高阁，以后估计也想不起来拆了。” 周烨听完这话，整个人都不好了，为什么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昨天的快乐就这么没有了！这不科学，也不符合人性！ 他忿忿地看着他，仿佛无声地控诉，谢离挠了挠他的下巴。 “我可以再向导演请几天假。”周烨不甘心。 话是这么说，但谢离作为敬业的经纪人是不会允许这样事发生的：“我已经和钱导联系过了，明后天你的戏份很重，下周你还要去路演，拖一个小时，就晚完工一周。” 周烨立刻说：“可以，你陪我一起去。” 谢离继续：“我在公司还有事情要处理，后面拍摄让阿速暂代助理经纪人，这是我早安排好的。” 提起这个，周烨就要生气了，阿速原本在黄牧童身边，几条录制线里，黄牧童的内容比较少，谢离出事的时候，黄牧童和阿速正好回到了总部，谢离紧急把阿速临时调配给了周烨，要他撑一周时间，而庄小文撤回办公室协助下一任总经理处理工作。 现在谢离官复原职，唯独“周烨经纪人”这个角色没回归，所有人职位没有变，只有周烨的助理经纪变了。 可以，今天晚上不能在一起，明天不和他去片场，后面几周甚至几个月两人都有可能异地，周烨觉得自己要原地爆炸了。 “阿离，你这样，我今晚不可能睡得着。”他说着话，脸色都变了，看样子是真气坏了。 谢离并不是故意惹他生气，他想了想，决定耐心和他解释：“现在我们不适宜一起出现，等再过一阵，舆论彻底平息了，我们再规划后面的事，” “你虽然是天衡寰宇股东，但公司还有员工，尤其经济部，眼看着业绩再上一层楼，结果因为我的疏忽受到打击，我不能置之不理，” “哪怕挽回不了百分之八十，也得试试能不能补救百分之五十，哪怕百分之十也行。”而且现在公司是周烨的，谢离更想多做点什么。 周烨的脸色依然不好看。 谢离靠在他肩膀上，说：“阿速算我半个徒弟，你帮我带带他，要是能带出来，我在公司担子又能轻一点。” 周烨差点把“我养你”说出来，话到嘴边又刹车了，不合适，谢离在工作方面有自己的骄傲，一贯哪跌倒再从哪爬起来。 他既心疼又无奈，钱不能解决所有问题，比如悠悠众口、复杂人心，但他真的很想把钱扔出去，把问题全都堵住。 “你放心，我这边处理完就去找你。”谢离跟他承诺。 周烨说不出个不好来，但他心里吃味，又苦又酸。 谢离怕他真睡不着，凑过去哄他，亲了亲他的唇角，周烨正生闷气，抱住他的腰揽过来，深深吻下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深，两人贴合在一起，纹身的地方似要烧起来，像磁铁的正负两极，每个字母都密切地关联着。 周烨一掌几乎抱了他半个腰，将他扣在怀里。 “如果你不来找我，我就回来找你，一个月或者一周都太长了，我想每天见到你。”周烨每说一句就亲他一下。 谢离想起那天他开了一整天车满脸疲惫的样子，跟他说：“我努力，不让你等太久。你不要回来，路上花时间，也不安全，” 又说：“我每天都打视频给你。” 视频有什么意思，他连人都见不到，周烨又开始委屈了。 “阿离，睡前我们多呆一会吧。”他得要点甜头尝尝。 见周烨没再纠结睡觉的事，表现非常老实，谢离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回归一下职场，小别胜新婚嘛 另，离完结没几章了，其实最初只想写10万字来着（作者菌托腮） 第51章 谈判 昨天被周烨缠着胡闹到夜里三点， 要不是谢离强行制止，以连续三天不视频不打电话威胁他，周烨绝对不会放他回屋睡觉。 谢离醒来将近中午12点， 周烨已经离开了， 手机上发了很多条信息， 谢离一条条看过去，弯了弯眼睛。 休息时间久了真不想上班， 出个门得深吸一口气， 才能扎个猛子投进工作的海洋里。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开车去了公司。 路上听庄小文汇报了近期工作进度，问题挺多：“我们和梁薇经纪人联系过， 抛出了天衡寰宇一姐的资源位， 她说要在考虑一下，这块我们派过去的工作人员没搞定，梁薇经纪人指明要和老大你面谈， ” “另外，烨哥有个蓝血代言即将到期， 原本品牌方准备续约， 现在合约推不下去了。” 谢离食指敲了下方向盘， 这几件事情都需要尽快解决，他想把舆论风波对周烨的影响降到最低。 “给两方发个邮件重新定沟通时间， 告诉梁薇经纪人我出差回来了，蓝血品牌我去他们中国区总部谈。” “好的。” 谢离已经有一阵没进办公室了，刚进门， 发现偌大的办公室多了点颜色。 桌子上多了一束玫瑰花， 还是粉色的。 他眨了下眼睛， 这么直男的颜色？ 庄小文正好抱着电脑进来， 看见谢离，眼睛都亮了，感觉老大心情很好，她轻咳了一下，把姨母笑憋回去，跟他解释：“烨哥早上订的，让我送过来。” 果然，买这个颜色也就周烨能干的出来，他摸了摸厚实的花瓣，手机跟有千里眼一样，在这时传来一条微信： 【喜不喜欢？让你每次抬头都能想起我。（狗狗吐舌）】语气骚气得很。 谢离想笑，打字飞快：【没法联想，粉色娇嫩，你如今几岁了？】 【（狗狗摔倒）红色老气，我不老，就送粉的，你不喜欢？】 谢离发了个拍一拍狗头的表情包，写：【喜欢。】 【（狗狗开心）】 他又看了眼表，问他：【下飞机了？】 电话那头开始认真跟他报备行程，谢离才知道周烨现在在开会，怪不得能忍住没直接打电话，于是就教育他：【好好工作，晚点聊。】 回得飞快，完全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不想工作，想立刻请假飞回去陪你，抱你一整天，躺在床上不起来。】 谢离盯着这行字呆了一秒，感觉耳朵温度升高，心里暗骂了他一句，扔过去：【闭嘴吧。】 对面发过来十个“开心大笑”的表情包，快速刷屏，跟疯了似的，谢离默念“眼不见为净”把手机合上了。 “老大……” 忘了还有一个人，意识到庄小文还在屋里，谢离喝了口水，调整了面部表情，淡定开口：“你说。” “……”老大这么开心的样子真少见，庄小文心里姨母笑更浓了，但工作场合不能放肆，她只好继续一板一眼做汇报，“梁薇的经纪人下午4点过来，蓝血品牌商务总监lion已经约到了，他说老大不用去总部找他，他想把见面地点改成柳天会馆。” “什么时间？” “今晚8点。”庄小文回答。 两个商务对接方都算圈里半个熟人，临时约，多少要盘关系，通过时间地点确认自己在对方眼里的价值，梁薇愿意过来，说明有推进意愿，lion约私下见，说明总部想换掉周烨，但还没最终确认，只要利益到位，他可以说得上话，帮他一把。 都是人精。 谢离思考了一下公司目前的筹码和未来规划，答应了。 下午的工作很多，谢离把时间表排满，几乎没有踏出办公室，直到快4点，他出去接了一杯咖啡，打算端到会议室去。 休息室没有人，门外却有声音传来，像几个员工凑巧碰到了一起，互相打过招呼，休息期间八卦起来，谢离在他们的对话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没想到谢总今天竟然来上班了。” “是吗，之前不是说他去h国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不知道啊，上面把他调回来了吧。” “那他心脏还挺强大的，我要出这种事，估计得找地方躲起来，听说网上好多人骂他呢，后来被公关下去了。” “诶，你们说，谢总是不是真和周烨在一起了？” “这谁能知道，好多人不是还猜周烨在追同组的陈艳，小道消息多着呢。” “啧，没在一起还好，顶多女友粉疯一疯，要是真在一起了，也是地下情吧，现在娱乐圈环境没有艺人敢出柜吧，所有言情剧都不能演，代言也成问题，你们听说之前y国明星的事吗？” “什么事？” “童星n，公众看着长大的那个，上周不是公开出柜了吗，都上热搜了，身上蓝血代言掉了两个，红血代言全没了，我看得目瞪口呆。” “绝！红血cl他们家产品线在推亲子套装吧，这不是啪啪打脸吗。” “他也挺有钱的，赔了品牌几百万，全合起来赔多少就不知道了。” 几个人在一起有说有笑，慢慢走远了。 咖啡机把胶囊打完，停止运转，休息室一片寂静，谢离喝了一口，尝不出味道。 时间指向下午4点，梁薇的经纪人sofi已经在会议室里等着了，同行的还有两个做会议纪要的，看见谢离进来，sofi起来和他握了手。 认真算起来，sofi今年38岁，入行15年，比谢离资历要深，谢离对她很客气。 sofi染了一头红色，穿着摩登大胆，加上资历摆在这，说话自然顾忌不多，和谢离开门见山：“你们开的条件，我和梁薇都看了，很不错，能看到天衡寰宇的诚意，” “咱们做经纪人的，肯定要为自家艺人把关，做决定前需要考察清楚，而且据我所知，你们天衡寰宇前一阵一直不太平，所以我今天过来，想再确认几个事项，方便做参考。” 谢离有心签下梁薇，来之前已经做好预案，于是他没着急开口，让sofi把话说完。 “一、你们公司资源分配问题，能倾斜给梁薇多少？二、如果梁薇进公司，宣传方面，你们这边艺人配合程度？” “天衡寰宇去年上映投资了十三部影片，全年上映十部，三部在拍，投资电视剧二十七部，十五部上星，自制剧占到30%，这里面还不包含综艺，商务部分所有蓝血和红血代言，我们都有接触，蓝血超过80%的产品线会先递到我们商务手里，”谢离直接给她算了一笔账。 “而梁薇目前的情况，去年拍了三部剧，一部网剧一部上星，还有一部石沉大海，商务代言至今只接到蓝血三次，红血五次，” “梁薇形象很好，国民认知度也很高，不过品牌溢价有待商榷。” sofi听完，默然片刻，过了一会，她笑了一下，问：“能抽烟吗？” 这个语气一出来，谢离心里就有数了，他把烟灰缸递过去，sofi接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你虽然只回答了我第一个问题，但你这笔账算得很清楚，痛点找得也很准，你说服我了。” 谢离的话翻译过来，其实很简单，就是梁薇本人在影视圈很赚钱，但在商务这块没资格和天衡寰宇谈条件。 sofi性子直爽，抽完一根烟，消化了一下谢离的方案，直接表示下次来会带着合同。 “这次很高兴见到谢总。” 谢离客气地笑了笑。 “不过你对第二点避而不谈，我很好奇原因，之前条款里捆绑了周烨，怎么，最近你们一哥真的在追人？”临走，sofi多问了一句。 谢离顿住，他短暂的沉默引起了更多的好奇，最终，他给了她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复：“也许吧。” sofi笑了笑：“那真遗憾，我还想着梁薇进了公司，两人咖位相同，可以出演一部剧呢，我手里有几个都市剧存货，戏里炒个cp，也算开门红。” 谢离闻言不置可否：“以梁薇的演技和观众缘，就算不炒cp，戏也会爆的。小红靠捧，大红靠运，运势起来了，和谁搭档都能红。” 这几句显然说到sofi心坎里了，她眉宇舒展开：“你说得不错。”没再纠结cp捆绑的事情。 送走了sofi，今天的重头戏刚进行一半，谢离回办公室，让庄小文把下半场谈判文件送过来。 蓝血品牌往往比艺人要难搞，最新的品牌白皮书满满50页，还有20页特别说明，英文、意大利文交替，庄小文在最后一页批注了这些年品牌用过的艺人情况，以及每个艺人商业带货量。 他扫过最后一页，往前翻，在意大利文里找到了品牌宣传准则，其中一条是： 【对所有人群友好，但签约代言人不能带有偏向性，为防止部分地区对某类人群社会性排斥，品牌拒签lgbt明星，若明星在签约前后，性取向转变，则违反合约，需向甲方进行赔偿（具体详见合同）。】 谢离看了那行字好几遍，手指捻了下纸边，又翻回了最后一页，密密麻麻的名字里，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y国，n·evans，品牌欧洲区代言人合约内出柜，解约赔偿金额800万欧元，及其它附加条件若干。 第52章 想念 蓝血品牌还有其他家可以谈， 失去一个也没关系，然而作为称职的经纪人，必须要争取每一个可能性。 就像最初， 周烨没有名气的时候， 有些戏可能上不去， 依然要努力准备试镜，大家都是从千分之一的可能性里拼出来的。 可是现在， 谢离认为自己不能称得上称职。 不过他还是要去见一见商务负责人， 也许等回来以后，可以和周烨再聊一聊，就像他说的， 所有事都有解决的办法， 不能给自己打个死结，也不能就此给两人的关系打个死结，以前谢离会逃开， 现在，他舍不得了。 尝过甜味是件好事， 当酸苦袭来的时候， 想想那些甜， 就觉得有盼头。 他合上品牌白皮书，草拟了几种方案， 假设不接这个代言有可能的损失是什么，如果接了，后续出现问题， 有没有解决办法。 他在纸上写写画画， 很快写满了三张ha4纸，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晚上6点， 庄小文过来问他要不要吃饭，谢离不饿，就摇了摇头。 过了半小时，庄小文又敲开了他办公室的门，这回直接把一个沉甸甸的袋子放到他桌子上。 “我见门口有老大的东西，就给你带过来了。”说完，她人就出去了。 袋子上写着一家店名，谢离并不陌生，他曾经夸过他们家的海鲜粥好吃，盒盖上贴着一个心型的纸条，写着：好好吃饭。 看一眼就知道是谁的手笔，字是别人写的，海鲜粥却是某人定的。 平生第一次，面对一碗粥，他涌起拍照留念的冲动，这么想着，他也就这么做了。 拍完放到了朋友圈里，配文：【谁家狗狗这么贴心】，设定权限仅自己和周烨可见。 几乎下一秒，这条底下就多了个赞，周烨点的。 所以当电话响起的时候，谢离一点都不意外，周烨弹了个视频给他。 谢离接了。 “收到了？”周烨问。 谢离点了点头，给他看拆开的包装，然后问他：“你今天晚饭吃什么？” 镜头调转对着桌上的盒饭，周烨做旁白：“钱导终于大发善心没再做土豆。”这是钱导片场专业梗。 有一次，场务和制片人讨论剧组盒饭支出，钱导觉得在饭菜上花费太多了，还不如把鸡腿钱花在特效上，于是喊了一句：“多用土豆，土豆最省钱，我还能找到供货商！” 大家听说以后笑了好一阵，结果没想到导演来真的，每天盒饭里都有土豆，变着花样做。 看样子今天的土豆换成了大白菜，口味变了，省钱套路一致。 谢离低头翻了翻自己的粥，和周烨亲手熬的一样，虾蟹满满，更突显了周烨苦不堪言的片场生活。 “有没有吃饱？”谢离已经在考虑要不要给周烨邮寄点肉了。 周烨再度把镜头翻转过来，笑着说：“怎么，心疼我啊？” 周烨以为谢离不会回答，没想到谢离竟然点了点头，周烨随即笑开了，开心得不得了。 “你晚上要工作到几点？” 谢离估算了工作量，说：“也许10点能回家。” 他略迟疑了一下，又把今天晚上要见品牌方的事情和他说了，听起来像例行工作安排，周烨没想太多，让他一个人注意安全，回家路上给他发个微信。 谢离点了点头。 周烨注视屏幕，眼神柔软，忍不住嘱咐他：“我不在，你记得吃饭，照顾好自己。” 谢离坐在这个位置上，下属是不可能在意他的，唯一的上级ceo，关系又极其别扭，以往也只有周烨在旁边，会时刻关心他的工作情况和日常生活。 谢离心口一暖，忽然在这一刻很想他，起了很多很多贪念：要是周烨还能放假就好了，要是周烨在自己身边就好了，但他不能放纵自己，只能说：“你在片场也是。” 周烨一直望着他，眼睛很亮。 谢离隔着屏幕碰了一下他的眼睛，周烨看不到。 “周烨。”他忽然叫了他一声。 “嗯？”周烨回了一句。 他就说：“我想你了。” 周烨笑了。 “嗯，哥哥也想你了。” 这个称呼也是第一次从周烨嘴里听到，谢离被震得哑口无言，耳边传来周烨放肆的笑声，谢离抿了抿唇，说了一句“闲得无聊，快去拍戏吧”，略显手忙脚乱地挂断了视频。 耳尖冒烟，幸好办公室里没有人。 【（狗狗亲吻）】叮咚一声，周烨紧跟着发来一个表情包。 谢离回了个：【（爆锤狗头）】结束了两人热闹的闲扯。 晚上6点半，谢离把螃蟹大卸八块，吃了下去。 一顿饭解决掉，心里和脸上都很热。 后面方案整理的速度变快了不少，等谢离坐在车里时，已经有成型的想法。 品牌商务负责人约见的柳天会馆，位置在市中心，两侧街巷不让行人过，所以晚上这个点除了私家车，街上空无一人。 负责人lion正站在门口抽烟，谢离停好车，lion灭了烟头迎上来。 “好久不见。”lion是外国人，中文却很好，谢离过去每年见他两三次，两人商务关系熟悉，私下里交集不多。 谢离给他送了一箱红酒，lion说：“这几年我家里屯了不少你送的好酒，我再收下去，就可以开酒庄了。” 不过他还是收下了，招呼谢离往会馆里走，柳天会馆最大的特色是装潢，以绿色植物为主，外面看是普通的白色建筑，里面却是热带雨林的布置，足有三层楼高的水幕在中庭垂下，四周分为了不同的区域。 他们在其中待客的酒吧驻足，屋子里除了吧台，还有台球桌，两人没有包场习惯，场中另有一些高端客户，三三两两坐在边上谈事。 lion今晚兴致很高，私人会面也没那么多讲究，他让谢离和他打一局台球放松一下，谢离没有拒绝。 “我还怕你不玩这个，今晚我们就只能喝酒了。”lion拿过来球杆，用毛巾擦了擦。 谢离确实不常玩：“平时不玩，打得马马虎虎。” lion笑了笑：“没事，随便玩玩，要是你有需要，我也可以教你。” 谢离挑了个手感合适的球杆，问：“你之前学过？” lion说：“有一阵打球上瘾，学了几节课。” 怪不得约在这里，谢离点了下头，拿不准他要给个下马威，还是单纯想要玩一把，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lion开球。 lion也没让他，球杆往前一送，力道很大，连进了两个球。 谢离在另一侧观察着lion，这位商务总监看起来很兴奋，他转头向谢离比了个手势：“还不赖。”说完，又连续进了两个球，最后一个因为角度偏差而错失。 lion很遗憾，把台子让出来。 谢离专心起来是很沉静的，温和的暖光勾勒出精致的身形，他扫了眼台面，指尖一点，腰微塌下去，每个动作都恰到好处，lion看见他拿杆的姿势，抬了下眉。 意外的专业，意料之中的赏心悦目。 每颗球在他手里都很听话，指哪打哪，连续进了五个球，比分打平之后，谢离就停下来了，悠闲的样子，分明是故意谦让，lion吹了声口哨。 “你在让我？” 谢离浅笑了一下：“你需要吗？” lion看着他，表情十分夸张：“喔喔，我今天竟然遇到对手了，早知道你台球打得那么好，我应该早点叫你出来。” 棋逢对手，自然不能落后，他被激起了胜负欲，后面发挥得更出色，谢离从他打球的情绪里，判断出lion这位来自外国总部的总监，依然保持着简单的思考逻辑，他把巧粉擦在杆头，决定跟lion好好打一场。 打赢了好谈事。 接近胶着状态时，球桌边上多了几位看客，对两人球技赞不绝口。最后lion以一球之差输在了谢离手下，两人打得痛快利落，lion输得心服口服。 “好久没这么打球了，亏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不怎么打台球。” 谢离回：“我们做商务的，什么都会一点，我以为你要打斯诺克。”这句是实话，娱乐圈交际以备不时之需，他学得东西多且杂，都是摔了很多个跤学会的。 lion听完瞬间没脾气了：“别了，幸好没打斯诺克，我怀疑你在扮猪吃老虎。” 谢离垂眼笑了，拿了杯苏打水喝：“你中文学得很好。” lion也笑了：“要不然怎么和你们这些精明的经纪人对话。” 谢离没着急开口，lion要了杯鸡尾酒，放在谢离面前，自己则点了杯白兰地：“敬赢家。” 谢离向他抬了抬手里的酒。 两人喝了半杯，才逐渐进入正题。 lion很坦诚：“我们两家合作有几年了，我约你在这里见面，也是想透个口风给你。” 谢离看向他。 lion直说：“品牌认为周烨现在有一定风险，要观察三个月，我只能把这个期限告诉你，其余的看你们怎么选择。” 谢离说：“周烨本身依然符合品牌内在追求的品质。” lion回道：“那是当然，我们并没有否认他的咖位和号召力，更不会否定他自身的魅力，只不过，你懂得，我们高层也会上网，会在意那些……难辨真假的言论，” “我们主张自由，人权自由、言论自由、取向自由，感性或理性的一切自由，但客观来讲，这个世界本身并不自由，” “所以，总要有人为此买单。” 谢离默然片刻，道：“你说得没错，所有的自由都有代价。” “希望你能理解，”lion继续说道，“如果你们确认一切没有问题，过三个月我们再来谈合约问题，我认为这个冷静期，我们都需要。” 信息很有用，谢离再次抬手敬他，说：“多谢你今天带来这个消息。”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快到10点的时候，谢离看了眼表，跟lion说自己要回家了。 lion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谈商务的人这么早回家吗，这简直难以置信！” 他随口道：“嘿，说实话，你不会谈恋爱了吧？”他此前并没有听说谢离已经有了家庭或者谈了恋爱。 谢离笑了，给了他一个预料之外的回答：“嗯，我爱人在等我。” “喔！上帝呀，那我岂不是没有机会了？”lion说得更夸张了。 谢离没在意，这样的场面话他听得太多了，酒桌上全当玩笑，lion送他上了车，约定了下次沟通时间，谢离祝他工作一切顺利。 坐上车，他大致过了一遍全天的谈判细节，没有选择立刻给周烨打电话，而是跟庄小文发了条微信： 【辛苦帮我订一张明天上午10点左右起飞的机票。】 庄小文问清目的地，回了个ok的手势。 第53章 解法 苏思奇最近上微博比以往频繁， 归根结底是担心谢离，他这个人比较喜欢独处，所以很早就离开了影视行业， 大学同学走的走、散的散， 最后只剩下一个老朋友， 两人关键时刻总能互相帮上忙，关心也是真关心。 苏思奇本身性子有点抓马， 就期望身边人淡定平和， 谢离无疑戳中了他，两人相识于同一间宿舍，真正熟悉起来， 还是因为谢离在他骨折的时候帮过他， 在所有人惊慌失措的球场，谢离已经打完120，联系了教导主任， 报告完了所有情况。 他那时候疼得动不了，一面气愤于打个球都能碰上流氓， 一面震惊于谢离的淡定， 他甚至觉得哪怕有个人死在操场上， 他也能果断又冷静的沟通完。 后来谢离来医院看他，宿舍其他人围在他床边， 只会猩猩一样叫唤：“爸爸疼你！”“呦，光荣牺牲啊！”“下次再碰见隔壁班那傻子，记得打回去！” 只有谢离垂眼问他：“还疼吗？”这句准确击中了苏思奇的泪点， 终于有个能正常共情的人了！淡然如菊， 特么还温柔！我的菜有没有！？ 等出了院， 苏思奇就成了谢离好朋友， 当然这里面有苏思奇主动示好的成分在，毕竟谢离温和却被动，看似对谁都不错，其实和谁都不太亲近。 苏思奇研究心理学，知道这是因为一个人太没有安全感的缘故。 大学期间追谢离的人很多，有一次，他问谢离有没有考虑在大学里好好谈个恋爱，他觉得总能有人打破他的这层冰壳，给他安全感的，谢离却表示没有这个想法： “感情会影响情绪吧？我不喜欢情绪上大起大落。” 苏思奇知道谢离的过去，也能接受这个说法，但对于人生体验而言，未免过于单调。 直到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这些准则。 那也是苏思奇第一次看到谢离发脾气，他警告对方不要跟着他，脸很冷，对方却没当回事，还跟他狡辩自己没有跟着，偶遇而已。 苏思奇一抬眼，发现对方竟然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表演系的周烨，很有名的星二代加富二代。 “你们怎么遇见的？”苏思奇好奇。 谢离说：“他帮过我的忙。” “他要追你？”苏思奇八卦了一下。 谢离一愣，随即摇头：“他说喜欢我的作品，想让我帮他写本子。” 苏思奇没见过这么求人办事的，跟追男朋友似的。 这个问题他整个大学都没搞明白，从周烨出现在他们宿舍那一天开始，他就有种“自己好兄弟被人抢走了”的感觉，这种感觉非常强烈。 尤其周烨对谢离有着超乎寻常的独占欲，他不理解。 后来气愤值已经上升到“一个装直男的gay，凭什么用这种手段勾引自己的好兄弟！”这种程度了。 以至于数年后，谢离跟他说自己喜欢周烨的时候，苏思奇脑子里蹦过的想法竟然是：谢离终于被掰弯了。 他一边庆幸两人终于有机会在一起，一边为好兄弟鸣不平。 谢离在这段感情中受了很多委屈，至少在苏思奇看来是这样的，学校里还好，两人就算在一起也不过是朋友圈谈资，到了娱乐圈里，就变成了恶意揣测的八卦。 从谢离几次面对舆论的反应来看，周烨给他的安全感依然不够，他非常担心谢离吃亏，所以他最近养成了刷微博的习惯，希望从心理咨询角度给他一点支援。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个念头今早被他掐掉了。 他觉得自己更应该治治那些毒唯的脑子，就在几个小时前，唯粉跑到椰子梨超话下面寻衅滋事，诅咒他们的cp是假的。 椰子梨们专注自家一亩三分地，努力删帖灌水，却架不住唯粉越骂越来劲，罗列出谢离影响周烨发展的十宗罪，从人身攻击上升到影响人类发展，就差说“两人如果在一起，宇宙就会爆炸”了。 苏思奇想把自己的名片插毒唯脑袋上，让他们好好看病。 等关上微博，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苏思奇在莫扎特的《c小调弥撒曲》里恢复冷静。 第三者说什么都没用，唯粉是周烨的，而最能影响谢离的人也是周烨。 有些话他直接对谢离说不合适，但作为朋友，他也许可以转个弯，提醒一下周烨，免得谢离再思虑过度做出点什么。 他又用5分钟反复思考了一下，觉得可行。 * 周烨早上没有戏份，呆在山间棚子里休息，剧组没什么好看的，乌泱泱的人，又乱又吵，他坐在椅子上，深思不属地转手机，隔几分钟就点开微信。 8点钟谢离起了，两人说了句早安，9点钟两人随意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后面他发的消息，没见谢离回复，估计在开会。 他决定忍到中午。 以前没觉得拍戏无聊，现在他对很多事情都没什么激情，看起来按部就班的，只有想谢离的时候最开心。 一天过得可真慢。 “烨哥，下午要拍几张海报，摄制组要跟你确认一下时间。”周烨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身边突然出现的新任助理经纪人。 对方露出了一个憨厚且认真的笑容。 周烨提了口气，拨出一些时间回答他：“你有我的行程表，下午要做什么你直接安排，不用问我的意见。” 又瞥了眼对方略显腼腆的样子，周烨补充了一句：“做事大胆点，做错也没关系。” 阿速忽然被提点，赶快点了点头，摆出态度：“我会努力学习的。”毕竟他现在是欧皇附体，入职场能被两个大佬带着，千年等一回的机遇。 “这句话谢总也跟我说过，我记得的。” 周烨似乎来了兴致：“他还教你什么了？” 阿速跟背课文似的：“谢总还说，大胆尝试也有前提，功课做在前面，凡事考虑周全，再做决定。” 周烨也不知联想到了什么，说：“这点也没错，不过就算考虑100种可能性，也有第101种出现，到时候你会怎么做？” 阿速想了一下，一时间回答不上来：“还能做什么？” 周烨自己接了下去，回答简单，干脆利落：“直面它、解决它。” “因为第101种解法，是闯出来的。” 话音刚落，电话突然响了，周烨第一个反应是谢离打来的，所以接得很快。 不过来电的人，并不是谢离。 是个他没想到的人。 “周烨，我是苏思奇，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有事想找你聊聊，可能会占用你十分钟。” 他语气停顿了一下，补充：“事情和阿离有关。” 周烨举着手机，心口跳了跳。 作者有话说： 明后天会补更，把昨天欠的补了，么么～ 第54章 公布 苏思奇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 周烨耐心等着。 电话那头像在思考从哪里说起，直到周烨等得心燥，苏思奇才开口： “上大学的时候， 你有没有觉得， 阿离不太喜欢说话？” 周烨闻言一愣， 一时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提起这个，因为谢离这个性格在他看来没什么特别的， 反而让他显得格外沉静， 是优点，不过他还是接了话：“注意到了，他自己也经常挂在嘴边。” 苏思奇说：“从心理学角度来讲， 一个人经常提起某件事， 说明他潜意识里非常在意，如果本身个性就是不爱说话，其实不会特意提出来， 比如一个人嘴碎，他逢人就说‘别怪他嘴上没把门的’， 说明在这件事上， 一定有人给了他反馈， 可能是好的评价，也有可能是批评。” “所以， 阿离这个说法？”周烨皱起眉。 苏思奇知道周烨可能听不懂这个例子，他继续说了下去：“六岁那年，阿离和家里人一起出去的时候， 出过车祸。” “嗯， 我知道。”周烨还记得第一次听他提起这件事的感受， 心疼地一缩一缩的。 不过谢离偶尔提起也是轻描淡写的， 周烨得不到全部的信息，大学时他也问过一些人，大家都不清楚更具体的情况了。 他只知道，谢离的妈妈是医生，爸爸是高中语文老师，两人平日都特别忙，难得有假期可以一家三口出游，但也就是那一次，他们一起倒在了高速路上，没有醒过来，六岁以后，谢离的日子渐渐变得很苦，心里苦，过得也拮据起来。 听苏思奇这么说，似乎知道更多。 “阿离有一次喝醉酒，跟我说，他一直很内疚，因为那天出游是他求来的，小孩子都爱玩，好不容易爸爸妈妈同时放假，他就想一起去郊游，为了说动父母，他在一年级期末还考了双百，” “南方的郊外很漂亮，有小河，还有油菜花田，他们一家在路上商量多钓几条鱼，自己拿来烧烤。” 周烨抓着手机，越攥越紧，他抬头看着天上的浮云，半天才缓过来一口气。 “父母出事以后，他开始变得沉默、不爱说话，家里又只有个奶奶，老人家也很受打击，所以没有注意他的变化，直到学校有一天把他的奶奶叫过去，告诉他，阿离似乎失声了，老师叫他起来回答问题，他张口什么都说不出来，” “阿离为了不让奶奶担心，努力了很久，在初中终于有所好转，但说话也不算顺畅，所以那些年……” “他一直是一个人。”周烨尽量让语气平和一些，才有勇气接下去，他有注意到，谢离和身边人距离感很强，朋友很少，也没有发小，所以周烨对年少的谢离知之甚少。 以及，他好像猜到谢离为什么那么执着去学编剧专业了。 苏思奇下一句话也印证了他的想法：“他小时候很少说话，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写作上了，学编剧是他自己的意思，也很适合他，不用跟很多人打交道，独自看书写作。” 周烨想起了那些年在谢离宿舍看到的大学生剧本奖项证书，想起那些年自己逗谢离，让他和自己多说说话。 苏思奇没再说下去，因为后面的事，周烨都知道了。 “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想让你内疚，而且我认为阿离有自己的思考方式，就像选择经纪人这条路，他一定想过很多，毕竟他不是恋爱脑，更不是个冲动的人，” “他一方面确实受了你的影响，另一方面他很清楚经纪人比编剧赚钱，编剧要熬出头，至少需要十年，他等不起，他需要尽快攒钱给奶奶治病。” 苏思奇平静到冷酷，可每句话都像扎在周烨心口上，冰刀没有痕迹，血流出来，再撒上一把盐，让他疼得不敢内疚。 下一句，依然是一记重击。 “周烨，你这个人，其实挺自私的，” “是不是发现自己喜欢上阿离，挺高兴的？是不是阿离答应你的表白，你也挺高兴的？” “你不知道阿离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也没关心过他究竟在担忧什么，所以他两次离开你，你都没法提前预知，第二次你能拦下他，纯粹是因为有前一次的教训，让你害怕了，” “你甚至不知道和你分开的那一年，阿离经历了什么。” 周烨咬牙，按着手机，骨节都泛着白。 苏思奇还在继续，像忍了很久，终于撕开了裹在谢离身上的纱布，把他的伤口都摆在周烨眼前。 他说：“我不清楚阿离去年因为什么事离开你，但是他的奶奶在去年去世了，手续、墓地都是他一个人办理的，连我也是今年年初才知道。” 周烨呼吸一滞：“你说什么？” 那头沉默了一阵。 “所以，如果你决定和阿离在一起，” “你就是他唯一的亲人。” 他的话一字一顿，坠落在满是灰尘的地面，电话里只剩呼吸声，周边嘈杂的声响都拉远了，蒙上了一层看不见的隔音布。 周烨愣了几分钟，一动不动，也出不来声音。 有某一刻竟然产生了错觉，他觉得自己在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直到痛感丝丝缕缕攀上心头，他神思不属，甚至在错乱之下，握着手机胡乱地说：“好的，好的。” 电话那头，有人在喊他，一连串喊了好几声，最后才因为声音过于尖锐，扎破了隔音布。 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痛吗？不是痛，是一种麻木，是钻头在金属上发出刺耳的滋滋声，酸进五脏六腑。 他的灵魂被切成了好多块，一部分回溯了时光，一部分跳跃了空间，他在记忆里开始翻找谢离的身影，想他们第一次遇见，想他跟在谢离身后走进戏文教室，想去年拉住他手的那个刹那……甚至还想回到二十几年前的高速公路，抱一抱六岁的阿离。 你是他唯一的亲人。 周烨咀嚼着这句话，嘴里是苦的。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酒店的，只记得自己推迟了下午的杂志拍摄，把自己埋在了被子里，似乎过了几个小时，他重新抬起头，按开手机，点进了微博。 他的每条评论底下，留言内容都很杂，有竞争对手雇来的水军，有粉丝的夸奖……也有毒唯的质疑，他们攻击着每一个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攻击最多的是谢离，尤其在那条宣布有新恋情的微博底下，太多人的猜测堆叠在一起，删帖处理的速度跟不上那些人的口舌。 他一条条看过去，一个个地删除、拉黑。 删了很久，删到手指发涨。 特别狠，也特别恨，恨得连眼睛都酸疼。 他用手背按了按自己的眼睛，久久没有放下。 在一片静默里，微信提示再次响了起来，他打开看了一眼，这次是谢离发来的，只有一句： 【是不是没吃午饭？】 周烨揉了把脸，回：【还没。】 然后他就看见对话框里蹦出了两个字：【开门。】 周烨想，也许是谢离知道他拍摄延期的事，给他点了外卖，于是不疑有他，下床开门。 房间门打开，他站在门里，目光沉甸甸坠着，就在看到门外的一刹那，悬在半空，他不可思议地注视着走廊里的人，眼睛都不会眨了。 “吓到了？” 他见他脸上带着疲倦却有神的神采，笑着迈进门来，略显迟疑地说：“本来还想给你个惊喜。” 再回神，怀里已经多了一个人，谢离上前抱住了他的腰，第一次在清醒时，主动拥抱了他。 他说：“周烨，我想你了。” 有什么被击碎了，碎了一地，周烨伸手将他圈在怀里，紧紧抱住他，而后低头，整张脸埋在他的颈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红了眼眶。 谢离笑着，一只手轻抚着他的后背，轻轻地拍了拍他。 他什么都没问，只是陪着他。 直到怀抱里的人没有那么紧绷了，重新抬起头时，还像从前一样，只不过挤出的笑容显得很勉强，肌肉僵住了似的，比哭还难看。 谢离问他：“饿不饿？” 周烨轻咳了一声，想说自己不吃了，肚子却率先发声，咕噜直响，谢离当没听见，拉他往外走。 “我记得这里有间粤菜馆还挺好吃的，你陪我去尝尝。” 周烨点头，紧紧握着他的手，牵住他，因为抓得太紧，谢离挣脱不开，也不好提醒一个失了魂的人，只好随他去了，幸好周烨这次把车停在了地下车库，一个人影都没有。 谢离本来想开车，被周烨拒绝了，谢离就点开导航坐在副驾上，陪他说话。 以往周烨话更多，今天调转了过来，反而成了谢离的主场，杂七杂八地聊着，说话间隙，余光瞥见周烨有点泛红的眼睛，谢离心头软作一团。 怎么这么大人，还委屈成这样。 到粤菜馆的路程也就15分钟，停好车，静谧的空间里，谢离忽然说：“你头上有个东西——” 周烨习惯性把脑袋伸过来，一手去够安全带，头皮倏尔麻酥酥的划过一阵电流，才察觉原来谢离把手指插进了他的头发，挼了两下，力道又轻又柔。 他怔住，盯着他，听谢离补上了后半句： “有点可爱。” 周烨被逗笑了，这次脸皮展开，不吓人了，他瓦住他的手，低头亲了亲。 “走吧，我们去吃饭。” * 这间粤菜馆常年接待艺人，设有私密包间，上完了菜，服务员都退了出去，周烨从对面坐到了谢离边上。 他低头剥虾壳，放到谢离盘子里，自己拢共吃了两个流沙包，盘子里的虾已经堆成山了，谢离看了眼动作积极、嘴上沉默的男人，把虾沾了调料，递到他嘴边。 周烨就着他的筷子吃了，后面谢离直接改成喂的，也不知哪儿添的毛病，不喂还真就不吃了，能饿死自己。 这犯得什么别扭，谢离觉得好笑。 “今天早上钱导给我发消息，夸你拍摄进度快，一天能拍完别人三天的量，还能再保三条，等我下了飞机，他就急眼了，说你下午的戏份挪到了明天，今天只拍夜场，问我，我的艺人是耍大牌还是病得不轻。” 周烨低笑了一声，刚咬了一口菜，就被谢离拿捏住了下巴。 周烨把嘴里的东西咽了。 谢离把他掰正，看着他的眼睛，问：“周椰子、周小狗，你在发哪门子脾气，说来我听听？” 周烨被这个称呼震了两震。 “我好不容易翘班过来，结果你在生闷气？” 这个问题看来已经很严重了，被说得上纲上线，虽然在周烨心里，今天听到的事情确实很严重，他一时难受，已经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但他不想被谢离误会自己轻视他。 “没生气。”他闷声说，只是心疼而已…… 谢离换了个方式问：“因为什么事？” 周烨不说，他说不出口。 谢离放开了他，追问不是他的强项，他本来也只想过来和他吃个饭、说说话而已。 “你别生气，我在想一些事情而已。” 周烨挨过去抱他，一顿饭不知谁哄谁，他心里叹了口气，整个人悬在崖边，心脏被磋磨得起起伏伏。 一个上午，想做的事多了很多，迷雾一样，直到谢离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有了决定，或许一直就有，只不过之前没有摊开说。 望着谢离微垂的眼睫，周烨忽然开口，说：“阿离，我们公开吧。” 谢离的筷子一顿，放下了：“你在想这件事？” 周烨“嗯”了一声，眼神很坚定，谢离感觉得到，他没有开玩笑。 他思考了一下怎么回答他比较好，尽量不直接否定他的想法，因为这会激起周烨的逆反情绪，两人会倔到一起去。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谢离缓缓说道。 周烨眼睛微微一亮，带着些许期待。 “突然公布，会引起过大争议，你现在有代言在身上，也有影视剧宣传任务，如果只考虑我们自己肯定不行，可以慢慢往外放消息？” 周烨反问：“你认为什么时候合适？” 谢离：“……”这个他还没有想。 周烨说：“现在不说，以单身的方式做宣传，不管未来哪一天公布，都存在欺瞒大众的事实，时间拖得越长，愤怒就会越积越多。” 谢离不傻，这些事情他心里也盘算过。 “你不是让我冲动一点？” 周烨无奈，气笑了：“地下恋情闭眼冲，过一天算一天么？” “阿离，我不在乎那些粉丝怎么说，也不在乎代言的那些钱，商业价值有波动，演艺圈风水轮流转，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我只在乎你，我要光明正大的爱你。” 不是想，是要。 谢离那一刻，在他眼中，看到了汹涌澎湃的爱意，冲破了他一层又一层的心枷，将他的整颗心都包裹起来。 但他依然咬紧了牙关，没有松口，在没想清楚之前，他不能贸然搭上周烨的前途，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不会因为一时感动，失去理智。 周烨没有放弃，他最后问了他一句话：“你还是担心会对我的工作造成损失。”问到半截变成肯定的叙述，谢离说，让他好好想想。 然而，周烨没给他这个机会，他承认自己就是个自私的人，他决定自私到底。 傍晚8点，城市里很多年轻人都已经放学、下班了，正是人人都在刷手机的时候，微博热搜炸了，首位从红标变成了紫标，随即系统崩溃。 周烨个人微博，发了张自拍，两只交握的手，配文是：“@我爱的他。”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椰子梨：【靠靠靠，我是不是在做梦，椰子发的微博什么意思，我们的cp是真的？！】 作者有话说： 梨子：开开心心，哄椰子 椰子：持续掉线崩溃，持续上线宠老婆 第55章 风雨 叶子群也炸了：【我怀疑烨哥被人盗号了。】 【这是什么情况， 烨哥半夜要干什么，我们有嫂子了？不是说还在追吗？】 【楼上特么有病吗，你看看用的是‘他’， 烨哥另一半是个男的！？我不相信， 189直男竟然喜欢男的， 我一个男粉丝要崩溃了，谁知道我是看烨哥战争片粉上的他！我整个人听到消息都扭曲了好么！？】 【不至于吧， 烨哥喜欢谁都可以啊， 祝福就完了。】 【我老公被人抢走了，还不许我哭一哭吗！！哪来的妖精抢我老公，我要疯了， 想杀人！】 【等一个准确消息， 考虑究竟是留下还是脱粉，我之前粉人的原则就是正主专心搞事业，烨哥是我粉的第二个人， 没想到比前一个还离谱，之前是有女友， 隐婚不说， 这次直接喜欢上一个男的， 估计商业价值要重新评估了吧，我就呵呵了！】 【烨哥不是还和陈艳传绯闻呢吗， cp还挂在上面呢，周艳粉丝没疯么？】 【谢谢，已疯， 勿cue。】 “周烨公布恋情”这个词条下面就是“夜宴cp”， 这个超话原本已经被拿下来了， 过了一阵又因为网友的热情重新建了一个， 只不过排位非常低。 网上有很多人磕这对cp，真情实感地磕。 【天知道我一直猜的都是艳姐，哭瞎了，都错付了！我甚至还买过两人的周边，已经打算把东西全烧掉了，以后再磕真人，一定要谨慎啊，姐妹们！】 【完了，我的cp直接be了，昨天我还在和朋友安利他俩，两个人是娱乐圈少有的强强组合，我磕得昏天暗地，谁明白我内心有多崩溃，我今天都没回我朋友的微信好么！】 【那么问题来了，谁抢走了烨哥！？唯粉有知道的吗？】 周烨的超话由唯粉打理，管理者相对冷静一些，本意要等周烨自己发话，才能最终确认，群里当然还有过激的粉丝，从蛛丝马迹里面挖线索，对此，椰子梨们严阵以待，既害怕又激动。 暴风雨来临的前夕，天空一片昏暗，等到风雨过去，就会见到彩虹。 酒店里，谢离回了房间洗了个澡。 山里天气变化快，中午来的时候晴空万里，太阳落山，乌云涌上来，阴沉沉的坠在天边，潮气很重，谢离换了身衣服，听到天气预报说晚上会下大雨，让他想起那天的暴雨。 第一个雷声炸响的时候，谢离接到了庄小文的电话。 “老大，你看一眼微博。” 庄小文声音里迟疑多过着急，谢离判断不出来，但他直觉跟周烨有关，挂了电话，就登上了微博，微博闪屏了几秒，恢复正常，上面赫然写着“周烨公布恋情”的词条。 他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好几秒，错愕之下，推门就去找周烨了。 周烨开了门，他也刚洗完澡，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上，身上头发上还挂着水珠，腰间就围着一块毛巾，见谢离过来，他一点也不吃惊。 “你都看见了。” 谢离很严肃，语气有些急：“把微博撤下来。” 周烨叉着腰，低头笑了笑：“来不及了，阿离，我发的微博不是一般的通告。” 谢离蹙眉：“为什么没跟我商量？” 周烨注视着他的眼睛，收起了唇边的笑，很认真：“因为你一定不同意，一定有顾虑，所以这件事由我来做决定。” 谢离说：“周烨，不可以，为了感情赌掉前途，不合适。” “那你告诉我什么是‘合适’？”周烨踏着他的尾音，问他，“一辈子不说，能赚更多的钱，那你怎么办，我说过，名利在我这里不重要，你最重要。” 谢离沉默半晌，周烨直接上前将他扣在自己的怀里，闻着谢离头发上洗发水的香气，他问他：“阿离，你在怕什么？” 怕，一直以来他最怕的事情…… “你怕我后悔对吗？”周烨猜到了，“你觉得你自己和我的前途相比，没有那么重要，所以你之前只要碰到这个问题，下意识后退，为我的前途让位。” 他说得那么肯定，像住在他的心里，甚至于，这番话谢离自己都说不明白，却被他清晰地感知到，说了出来。 周烨的语气比寻常要柔和得多，带着安抚和义无反顾，他又问：“阿离，你觉得这些年，我演戏演得怎么样？” 谢离闷在他怀里，怔了怔，说：“你当然……演得很好。” 周烨一直走得是实力派路线，演技受到了很多大导演赏识，最难磕的导演，他都磕下来了，一开始顶着三遍不过就被换掉的压力，一遍拿下角色。别人用钱砸番位，周烨可以在试戏之后让导演跟制片人据理力争，给他提番位。 在谢离心里，周烨演技值得影帝，他是最好的。 “我也这么觉得，”周烨笑了，“这几年的成绩，我很满意。” “我还记得，我们在剧组里睡躺椅的日子，一起在山里烤火，那段时间很辛苦，我没有粉丝，也没有流量，见面会的时候，下面没有一个是为我来的。” 谢离闭上眼睛，想起从前那段光影，明明过了好久，却还像在昨天：“有几个路人，当时站在我旁边，说你长得帅，要粉你，发现你的微博只有五千粉丝，还以为你是网红。” 就这么一直走到了现在，去哪里都有人围着，为品牌站台，商场六层楼都不够站。 “阿离，我们之所以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不靠粉丝，不靠任何人，靠得是我们自己，品牌商务和试戏的资格是我们一起抢到手的，戏火不火，需要我努力拍戏，需要你多方协调，” “如果粉丝量决定一切，我们这些年的努力又算什么？” 谢离的眼睫颤了颤，蹭在周烨的胸口，他伸手环住他，水汽把他的衣服都沾湿了，他们心跳声合在一起。 周烨低头，亲了亲他的发顶。 两人安静地拥抱，外面树枝摇晃，有雨滴打在玻璃上。 “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的意思。” 谢离笑了：“现在想着问我了，你不是要自己做决定吗？” 周烨被他噎了一下，嘟囔道：“不一样。” 他斟酌着，问他：“你喜欢做经纪人吗？” 谢离抬头看向他：“为什么提起这个？” 这个问题其实不是周烨第一次问他，周烨接下第一部 戏的时候，就问过谢离，他喜不喜欢做经纪人，谢离说的话，他至今还记得，他说，这份工作还不错。 没有掺杂任何个人喜好。 周烨当年年纪也轻，很多东西他自己也分不清，大家都在娱乐圈打工，只有职位和角色的区别，谈不上喜好。 六年过去，他有了选择的余地，也更了解谢离，再回头看，这句话其实影射出来很多意思，就像苏思奇说的，每个人做出的选择，都表达了他自己的潜意识。 谢离本身也许并不喜欢这份工作。 “你大学学的是编剧，文字创作者更喜欢沉浸在自己创造的世界，而经纪人需要跟很多人打交道，这些年，你学了很多的技能，一直做得都很好，但我从来没听你说过，你喜欢这行。” 原来是这个原因，谢离默然片刻，说：“这很重要吗？” 周烨说：“当然很重要。” “我想让你做自己。”两个人拉开了一点距离，谢离看着周烨的眼睛，周烨说这话时，眼里很亮，像燃烧的火焰，有一种生命力，把所有的温热都传递给了他。 周烨说：“我想让我的阿离肆意妄为一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得到所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刚进娱乐圈的时候，我们没有选择权，但现在，我们选项有很多。” 他拉着他的手走到床头，把手机拿起来，点进一个页面，翻转，交到他手上。 谢离视线定在一串名字上，九家公司，每家法人不同，但股东层始终有两个人名是不变的。 周烨，谢离。 周烨坐在床上，重新抱住他，仰头说：“看，这是咱们的家产，就算离开了娱乐圈，我们也有后路，娱乐圈也依然有我们的名字，谁都不敢看轻我们。” 谢离握着手机，周烨的手附上来，两人十指相交，交汇点是属于他们两人的未来。 “这些你准备了多久？”谢离轻声问。 “没多久，去年才落定，想给你个惊喜，怕你不收我的工资卡，我就换成股份了。” 谢离听完，忽然抬起眼，不再看他。 周烨小心翼翼地问：“阿离，你喜欢吗？” 谢离许久望着他没有回答，忽而喉咙滚动了一下，他蹙了蹙眉，微仰起头来。 有什么从心房流出来，扑簌簌地淌进身体。 像六岁那年冰冻的世界，被热流彻底暖了过来，他不可思议，却心动得无以复加。 周烨用了全力，用了自己所有的时间、精力、金钱，为他编织了美梦，那是他为他准备的、一个遮风挡雨的家。 谢离出来得匆忙，没戴眼镜，所以周烨可以清楚地看见他脸上每一个细节，他的睫毛似乎湿润起来，眼角也泛着红。 微不足道的变化，却足以让周烨手忙脚乱。 谢离在此刻伸手，挡住了周烨的眼睛，周烨滞住，胸膛起伏不定，过了一会，谢离撤开了他的手。 他的眼眶微红，看向他的神情却那么温柔，像暴风雨里的最柔软的月光，包罗万象，沁入心脾，勾住了他的视线。 “做不做经纪人我还没想好，” “但是，我现在确实有一件想做的事情，也有一个想得到的东西，你猜猜是什么？” 周烨被牵引着，喉结动了动，声音变得沙哑：“是什么？” 谢离手指从他的眉心滑到高挺的鼻梁，又滑到他湿润的嘴唇上。 一个用力，天旋地转，周烨被谢离摁倒在床上，温热的气息吹拂耳畔，他伏在他耳边，一字一字地说：“是，你。” 下一秒，他看到谢离直起身来，撕开了自己衣领的扣子，撕得粉碎。 令人窒息的酥麻从脊骨一路窜上来，察觉到浴巾在摇摇欲坠，他手心滚烫，扣住身上的人，想说什么，谢离却捂住他的嘴。 “嘘，轻点，就好了。” 周烨眼睛瞬间红了。 身体被炸开，他想把魂撕碎了，一股脑塞给他。 谢离眼眶潮湿，笑得却开怀极了。 第56章 宝贝 当椰子梨cp冲上超话的时候， 所有唯粉都沉默了，唯粉很少会看cp超话，这次实在不甘心， 他们几乎是咬着牙在扫楼。 晚上9点， 有关周烨的cp超话几乎全部都被撤掉了， 只有椰子梨还留着，仿佛在向世界宣告周烨另一半的身份。 奔溃的粉丝难以置信自己的偶像有了爱人， 还是个男人， 在他们眼里，这和亲手葬送自己的前途没什区别，周烨遭遇了最大的一次公关危机。 率先发起舆论攻击的是一个大群的群主， 她还是资历很深站姐， 跟过无数活动，买过很多代言，曾称自己是最忠实的女友粉。 大粉解散粉丝群， 粉转黑，比纯粹的黑粉还可怕， 她在群公告上写道： 【近期发生了一些事， 相信不少叶子已经知道了， 作为死忠粉，我渐渐看清了一些事实， 并表示对周烨本人的选择非常失望。群主已经代表广大粉丝提醒过经济团队，要看重艺人未来规划，这项建议非但没有被采纳， 反而成为了被公关的对象。】 【至此， 作为忠实事业粉， 我已经无话可说， 作为粉团群主，也无法再以平和的心态引导大家，我决定解散现有的叶子群，望大家各自安好。】 周烨的粉丝量在冲上8000万以后，第一次面临疯狂掉粉的状况，微博上风雨飘摇，每过一阵就会宕机，与此同时，椰子梨超话的粉丝数却在增加。 晚上10点，《经纪人》综艺开始往外大批释放花絮，椰子梨粉丝直线上升，像一艘乘着海浪出发的小船，在暴风雨里，摇摇晃晃地支起帆。 【保护我方椰子和梨子！】 【大家别怕，我们一起撑过去！】 超话里面，无数人守在电脑前面，拼命发帖，转发热搜发表观点，捍卫自己cp的爱情。 微博刷屏，一条条往外蹦，手机界面在黑夜里不停地闪烁，处于风暴中心的两个人却无心去看，他们在海浪里翻滚，像两条即将窒息的鱼。 大雨拍打在窗户上，树枝乱晃，搅乱一池春水，混着闪电与雷声，劈啪作响。 他弓起的脊背，有那么两块肌肉成了他的把手，因为被汗液洇湿，险些抓不住，从前，他努力长成一棵树、一艘可以承载风雨的轮船，如今却愿意在这一刻变成丝萝、一条赤白的鱼，依附在他身上，没有地点也没有航线，随他而去。 和谢离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想要争取的主动权一点没捞到，刚动了两下，就被大力灌倒在柔软的枕头上，周烨疯了一样吻过来，舌头勾着他的唇齿，贴附在他的舌尖上，不经意扫过上颚，像是引起战栗的开关。 终于他熬不住了，周烨却还在磨，把他折磨的满身是汗，在最关键的时候，周烨贴着他的额头，反复研磨着他的嘴唇和耳朵，蹭得着火，边亲边让他叫自己的名字。 谢离被逼出了眼泪，一连串的叫他。 每一声，就是一年沉甸甸的岁月，每一声，都饱含着委屈和爱意，周烨额上崩出青筋，终于把自己送了进去。 谢离难受得厉害，一口咬住他的喉结。 桌上的手机又震了两下。 个人微博粉丝掉了1200万，无数离开的叶子在刷屏： 【今天我失恋了，别人家塌房也是这样吗？我不懂，烨哥明明是个直男来着！】 【呜呜呜，大哭！】 椰子梨们什么都没说，低头刷数据，他们的超话粉丝增加了20万，看着评论里的质疑，战斗的力气反而更足了。 起初周烨还有两分小心，力道没有很强，再试过之后，却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们如此合拍，无论是任何方面，都可以像拼图一样，完美契合。 他陷进一池温泉，不是冰冷的海洋，而是火山口喷发出来形成的泉，细密地包裹着他，每个感官都无限的放大，彼此的声音、气息、味道全灌入了心肺。 他在他的领地肆意点火，乐此不疲，将他翻来覆去地开垦、探索，在他哭喊出来的时候，依然不肯放过。 他亲他，牢牢控制着他，夸他：“宝贝真棒。” 谢离浑身被滚水烫过，咬着牙，憋得满脸通红，他的手在打滑，撑得受不了。 【男人有什么好！？我不明白，烨哥为什么这么喜欢他，连代言和资源都放弃了，他是疯了么？妖精还我老公！】 【那个经纪人一直在他身边，简直就是狼守着羊圈，想要内部消化，就不要出来赚我们的钱啊！】 粉丝继续往下掉了700万，同时段再无前例，相反椰子梨超话粉丝增加了170万，越来越多的路人涌进了广场。 【加油，我们一定要撑下去！】 天地对调，谢离肌骨被搓得粉碎，他被抬起又放下，脸埋在枕头上，呜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周烨继续俯下身落下印记，仰起头深深呼吸，闪电似乎劈在了他的脑海，一片电闪雷鸣，他握着他的腰，握着他的手腕，滑腻地惊人，细的惊人。 他搓揉着他，叫他宝宝，谢离没有回应，在晕过去的边缘，清明又糊涂，飘飘荡荡地摇摆。 他身上的开关好多，周烨总能找到新的一处，并破坏它们。 “舒服么，嗯？” 已经不做人了，谢离气红了眼睛，却也没喊一声停下，直到力道轻了一些，才出了两口气。 两人的手指紧紧攥在一起，都用了力。 【只要我们再给点力，椰子和梨子就不用担心啦，以后商务流量，我们可以背！！！！】 【现在粉丝数多少了？我刷数据刷得停不下来。】 个人微博粉丝又降了400万，椰子梨超话增加粉丝数量则超过了300万，要打平了，大家仿佛看见了胜利的曙光。 窗外的暴雨小了一点，屋内却依然狂风骤雨，一次比一次激烈。 被拉着坐起来时，谢离抓着周烨的头发，忽然想起那年自己在酒吧听的一首歌，也是那个晚上，他失去了理智，心头被欲念催得东倒西歪。 i give you my heart 把我的心给了你 hold on， let me sign it 请握紧签上我的名字 hereby， let it be known 就这样让全世界看见 love like never before 一种前所未有的爱 send it off from the streets to the highest 大街小巷散播着 to the highest， high 传到遥远的高空 im gonna be yours tonight 今晚我只属于你 夜里1点，椰子梨的粉丝量第一次超过了个人微博掉粉量，周烨微博粉丝量在一路下滑之后，被cp粉暖了回来。 第57章 幕后 谢离第二天是被吻醒的， 模糊间觉得身上很痒，用手去推还推不动，他勉强睁开眼， 见毛茸茸的脑袋埋在怀里， 亲着他的肋骨， 连亲带舔，他无奈地说：“你是小狗吗？” 刚出声， 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他脸上一烫，也不困了， 周烨势头不减， 精神头十足，眼见又要沿着昨天的痕迹一路往下，谢离惊喘了一声蜷起腿， 抓住他的肩膀，强行制止他： “疼。” 这句话还算管用， 周烨停下了动作， 结果刚停没多久又换成了手：“昨天上了药， 还不舒服？让我看看。” 谢离被子底下是半真空的，两人挨挨蹭蹭太危险了， 他一缩，往旁边滚去，身条白瓷般散着柔光， 跟条鱼一样钻进了另一床薄被里。 周烨虎视眈眈地望着他， 探手过去， 谢离攥住他的手腕， 威胁他：“老实点，否则以后别想睡床。” 对于一个刚吃到肉的小狗来说，这句话威力极强，周烨耷拉下眉眼，换了个说法：“好，我就抱抱你，让我抱抱。” 谢离不敢让他抱，昨天他冲动了一把，后果很严重，如果他记得不差，昨晚两人根本就没睡，中间有几次失去知觉，那不是睡过去是晕过去的，光姿势都换了好几个，不动不知道，稍微动弹一下，身上跟被碾了似的，酸疼。 估计也不能看了。 “你怎么还不去片场？”谢离想支开周烨。 周烨一手支在鬓角，说：“山下记者太多，导演气得跺脚，但不敢让我露面，怕记者踏平拍摄场地，所以敕令我今天在家闭关反思。” 谢离觉得更危险了，被迫放假，两人还不能出去，在一个屋子里能干什么，闭关反思，是闭关折腾他吧？ 又想起昨天晚上的微博，不放心，说：“把手机给我。” 周烨把他的手推回去，倾身过来，谢离往后退到了墙角，周烨笑得灿烂又意味深长：“今天没有工作，别看了。” 谢离拍他的额头，让他离自己远点，周烨抱着他，埋在他肩膀直笑，笑完了，叹了一声：“没准以后都没工作了，怕不怕？” 谢离一愣：“别胡说。” 周烨亲了亲他：“嗯，瞎说的。” “阿离，我好开心。” 谢离转头，看进周烨明亮的眼睛，他看着他的时候，永远专注而认真，如果他眼中装着全世界，全世界好像就只有他一个人。 他爱了很多年的人，如今也爱着他，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觉得自己在做梦，所以他吻过来的时候，谢离没有拒绝，吻得越深便越真实。 他也很开心。 又听周烨说：“等拍完这个电影，我们出去玩一阵吧。”。 他的气息拂在唇边，谢离转过身和他闲聊：“你想去哪里？”显然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他们很久没有一起旅行了，工作以后，没有纯粹的玩乐时间，去每个国家都和通告有关，逛个商场也得盯着手机提示。 周烨说：“先去燕山的庙里拜一拜。” 谢离听完哭笑不得，这个回答完全在他意料之外：“你要出家？” 周烨笑了：“去还愿。” 谢离有点惊讶，周烨从来不信鬼神一类的，他也不记得周烨以前有这个习惯，就问：“你许了什么愿？” 周烨揉了揉他的手，说：“让你回到我身边。” 谢离怔了几秒。 “去年的事了，我想不出你离开的原因，就找了间庙，许了个愿，如果愿望真的实现了，我以后就信佛。” 谢离垂眼看他，眼眶里又泛起酸来，不过还好，就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他可爱，也觉得他好傻。 “好傻，你要是剃度出家，沐浴斋戒，我怎么办？” 周烨笑着亲他露在外面的锁骨：“傻点好，傻点才有老婆。” “谁是你老婆。” “昨天还叫我老公来着，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好狠的心。” “没有，不可能！” “有！” “没有！” 两人小学鸡吵架，周烨说着话，还闹他，把手伸进他的被子里，周烨洗完澡吹着空调，手有点凉，谢离被冰到，扭着躲过去。 周烨见制不住他，侧身夹住他的腿，头往他的脖子里钻，刺得他脖子直痒痒，两人揉作一团。 “好了，宝宝，我就抱着你，什么都不做。” 谢离脸上泛红，他受不了这个称呼，真的不行，半夜两人不清醒，随便乱叫无所谓，青天白日里这么叫就很羞耻。 他直接伸手捏住他的上下嘴唇：“白天不许这么叫我。” 周烨笑得不行，还是在谢离危险的目光下点了头，谢离这才放开他。 “如果有段休息的日子，你想做什么？”周烨问他。 谢离想了想，说：“出去旅行也可以，如果在家呆着，我想养一只小狗。” 周烨说：“行啊，过阵子我们搬到一起去，我陪你去宠物店。” 他问：“你喜欢哪个品种？” 谢离弯了弯眼，说：“金毛。” “为什么是金毛？” 谢离说：“中型犬抱起来舒服。” 周烨一愣，提出了微不足道的反对建议：“不行，有我在，还不够抱么？” 谢离笑他乱吃飞醋：“要不然以后我睡床，你睡窝？” 周烨立刻不醋了，只要金毛不上床，他就还有位置。 两人就这么抱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瞎聊，周烨计划旅行的事情，谢离畅想一下未来有狗的日子。 “不过，”谢离想起一件事来，“我们手头的工作还得再做一阵。” “拍电影和代言的事？” 谢离摇头，说：“综艺。”这是他拍过最诡异的综艺，按目前的进度，才进行了二分之一，虽然他隐约猜到了一些内幕，但他还是想有始有终。 他感叹了一句：“交不了差啊。” 周烨问：“向谁交差？”椰子梨吗。 谢离笑了，瞥了他一眼：“你说谁，当然是那位幕后花钱的大老板了。” 周烨闭嘴了。 谢离翻过身笑了笑，平日看上去那么温柔的笑容，透出几分狡黠来，问他：“乔云是谁？” 周烨僵住了。 谢离直接凑过去，两人只穿了最单薄的平角裤，谢离趴在他身上，见他眼睛乱飘，不敢直视他，手一路往下滑，一捏，攥得特别狠，周烨“嘶”地一声，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阿离，你谋杀亲夫！” 两个人昨天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周烨怎么折腾他的，他也记得清清楚楚，周烨如今正撞在他的枪口上，稍微拿捏一下，没问题，周烨有根神经从头到尾抻着，很快出了一脑门子汗。 “乔云不是综艺总制片吗？”周烨受不了了，按住他的手，说。 “我当然知道他是制片人，除此之外呢？” 周烨咳了声，眼睛小心地瞟过来：“你都知道了？” 谢离气笑，伸手拍了他一下，那位置选的太狠了，周烨瞪大了眼睛，换成咬牙切齿的样子抓着他：“你再打几下，以后就没幸福可言了。” 谢离冷笑：“自己交代，坦白从宽。” 感觉他的手松了力气，周烨深吸了一口气，伏低做小的姿势格外纯熟：“阿离，我错了。” 谢离把被子裹紧了一点，不理他。 “你是怎么发现的？”周烨好奇。 谢离觉得好笑：“你昨天给我看的公司股东列表里，有两个公司的法人是乔云，还有两个公司的股东里也有这个名字，” “这个人名我不熟悉，但能帮你搞定综艺项目，又能让你这么信任，一起开公司，应该是我认识的人对吗？” “乔云是化名，是贺然吧？” 周烨：“……” “怪不得我一直没见过总制片。” 周烨最大的失策就是忘了谢离非常细心，昨天一晃而过，又是在那样混乱的前提下，他还是把所有重点都抓到了。 百口莫辩，但凡早一点告诉他都不至于跪榴莲。 “最近几天，我们分开睡吧。”谢离懒懒地开口，惩罚很重。 周烨：“……” 作者有话说： 椰子：前一秒快乐，后一秒快乐就没了。 第58章 签名 这话对于周烨来说， 没什么威慑力，两人出不了门，给了周烨充足时间把谢离哄回来， 说到底最开心的还是始作俑者本人。 谢离被周烨扣在床上两天， 最后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最受摧残的还要数嘴唇，喝口凉水， 都觉得火辣辣的， 谢离才发现原来还有人接吻上瘾，以前周烨拍吻戏借位，技术却学了个十成十， 大有全部拿出来实践一下的态势。 到了第三日， 周烨依然抱着他不肯撒手，谢离处理工作的时候，周烨把脑袋歪过来蹭他， 开电话会议，周烨还在捣乱， 谢离被惹得差点哼出声来， 分出一只手关掉声音， 怒气冲冲叫了他一声： “周烨，你再闹， 就从屋子里出去！” 话说完，万籁俱寂，周烨没来得及出声， 电话那边几个总监也停下了话头， 谢离觉得奇怪， 回头才发现刚才按错了键， 把闭麦按成了音量调解键！ 谢离深吸一口气。 “……还有一件事，10月白玉奖颁奖典礼，目前名单出来了，各项工作筹备中，一周之内我们会定下品牌赞助方，m-stone已经把超季样衣送过来了，我们先筛选。” 谢离尽量保持语气平和：“时间推进表你们和小文对接。” 时尚总监应了一声，会议到此结束，临挂语音，谢离隐约听到对面传来几声兴奋的尖叫，他面无表情挂掉会议，感觉周烨从后腰抱上来，闷在他肩头一颤一颤，他抄起旁边的枕头往他头上打去，周烨也不躲，反而抱得更紧了。 “有什么好笑的，想以后进公司被人行注目礼是吗？” 周烨惫懒地念叨：“那才好，不然他们整天缠着你，给你介绍相亲对象，现在耳根就清净多了。” 谢离拿他没办法，毕竟他现在脑子不好使，连狗的醋都能吃一壶。 两人不算完全公开，只不过大部分网友通过观察和推测猜到了，椰子梨再一引导，就变成板上钉钉。 网上目前风向时好时坏，在周烨的示意下，公关部没有发表任何声明，借机清理了一波过激粉丝和黑装粉的账号，粉丝量不稳定，广告商合作也都停了，各方重新评估周烨的商业价值。 走最险的路，才能看到最美的景色，这话是周烨的原话，谢离希望变成现实。 又过了一天，钱导把周烨叫回了组里，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之后，继续拍摄。谢离抱着电脑陪他上山，周烨在外景拍戏，他就坐在棚子里写方案打电话，片场围着厚重的幕布，把代拍和记者全拦在了外面，整体氛围和之前没有太大区别，除了个别人看他们的眼神多了几分好奇。 谢离坐了一上午，就听到了三次窃窃私语，前两次离得远，没影响到他，第三次离得近，几句话钻进耳朵里，谢离抬起眼皱了皱眉。 “诶，那边几个搬道具的，钱导叫你们，没听到啊？” 谢离看见陈艳叼着一根烟，穿着旗袍戏服，远远走过来，两个助理跟在她身边，提着衣服和零食，亦步亦趋。 陈艳在片场就穿凉拖，没几步就走到了谢离身侧，她指着座问：“能坐吗，我歇歇脚，一会还有戏，我得跑回去。” 谢离当然说可以，凉棚不是他包的，没曾想陈艳促狭一笑，还多解释了一句：“怕你身边是个专座。” 谢离一愣，笑着摇了摇头，陈艳也笑了，抹着红指甲油的手指掸了掸烟蒂，烟抽得更快了。 两人安静地并坐在棚子底下看周烨和薛鸣过戏，男人的戏不是在打架就是在打仗，场中尘土飞扬，爆破声远远传来，刚在营地干过架的兄弟，听到集结号，又变得团结起来，拿起枪往外冲。土坡上，周烨说完台词，伏地翻滚，导演没喊卡，就继续演，长镜头一遍过。 无论生活中周烨是什么样的，一进片场，永远都是最优秀的演员。 陈艳也喜欢周烨的戏，没事就旁观，有时候还会记笔记，这个镜头拍完，她感慨道：“不愧是我老师让我好好学习的对象，钱导这几天憋的气能消一半。” 谢离问：“钱导最近脾气变大了？” 陈艳笑了：“可不是，枇杷润喉糖都吃了两大包，看谁都不顺眼，每天晚上一边拍一边摆烂，说干脆大家都别活，赶快散摊子。” 谢离被逗笑了，大导演都有点小孩脾气，平时温和，到了片场跟换了个人似的：“难为导演了。”拍摄总被打断，钱导能承受住各方压力已经很好了。 “也亏项目进了新投资方，不然都要看初阳日上的脸色，薛鸣可不是个好相处的人。”陈艳又点了一根烟。 谢离脸上笑意很浅，漫上些冷色。 “你们是不是知道了？”陈艳好奇。 “嗯，好查。”谢离说。初阳日上作为直接竞争者，太好查了，爆炸和偷拍事件，全部发生在谢离跟组的时候，舆论并非来无影去无踪，只要有人上传，就有出处。 “你们不追责？” 谢离说：“时机没到，先把戏拍完。” 陈艳懂了，这是要给钱导面子，无论争番位还是爆出演员丑闻，这部戏都会受到波及，接二连三上头条，钱导会崩溃。 “也好，”陈艳感叹了声，“危机里有转机，有时候舆论像个放大器，会助推一些东西，不全是坏事。” 说完，她歪了歪头，冲谢离眨了下眼睛。 谢离扶了下眼镜，无声地笑了，白衬衫被阳光一照，像朵清雅的花在山间泥土里悄悄开着。 陈艳欣赏了一会眼前人，忽然弯唇，说：“还没跟你说句恭喜。” 谢离弯了弯眼睛，回道：“还没跟你说声谢谢。” 两人对视了一瞬，陈艳红唇咬了下烟蒂，无所谓地笑：“小事。” 谢离不觉得是小事，眼前这个一直和周烨传绯闻的女明星，甚至在这场舆论风波里，被很多网友标记为cp受害者，却在周烨恋情曝光之后，主动为他们发声，并花费很大精力约束自己的粉丝，这么做的明星，她是第一个，也是全网唯一一个。 雪中送炭不易，周烨和谢离都很珍惜，也很感激。 周烨第二天就准备了礼物送给陈艳，礼物不贵重，聊表心意，谢离从前和陈艳没多少交情，经过这件事，也重新认识了一下这位“女侠客”。 陈艳没受外界影响，也怕他们谢得太重，就说：“你们不用太在意，我也有私心，正好借你们的势头，梳理一下我自己的感情。有些槛，别人趟过了我再走，难度小一点。” 她说得大方又直接，谢离表示佩服，这样的直率和勇敢，他积累了很多年才拥有。 陈艳临走时，把零食袋子留给了他：“周烨还得有段时间才能下戏，膨化食品我吃不了这么多，留给你吧。” 谢离低头一看，里面有很多薯片和小饼干，恰巧口味是他喜欢的：“你也喜欢吃这几个味道？” 陈艳一边补口红，一边故作神秘：“被人安利的。” 谢离看着她走远，还没回过味来，直到夜幕四合，周烨拎着一幅画回到酒店。 “陈艳送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你看看？” 谢离拆开包装，入目是副半米高的油画，花墙绽放着鲜艳的玫瑰，茎叶垂摆，挂着两个圆滚滚的水果，一个是椰子，另一颗是梨子，又浪漫又可爱。 “这个签名有点眼熟。”周烨凑近看。 谢离也发现了，郁郁葱葱的绿叶里，有个龙飞凤舞的签名，不是陈艳本名，但笔锋飘逸，确实越看越眼熟。 他盯了一会，转头问周烨：“你也在群里？” 周烨：“……” 作者有话说： 椰子：为什么每天都是修罗场！？为什么！？ （下一秒微笑）我就是磕自己的cp而已，我没错 第59章 记录 周烨僵在原地， 口干舌燥，大有流年不利的感觉，但他很快发现了这句话的重点， “也”字出现在这里， 语义上可以理解为—— “你也知道这个群。” 轮到谢离发愣了， 他撇过头，牙齿咬了咬舌头， 他就多余问这句。 周烨来劲了， 容光焕发地凑上来：“这有什么，椰子梨群是公开的，你能找到， 我也能找到。” 这话说得没毛病， 群藏在椰子梨超话里，如果用心找，确实能找到入口， 但他依然隐隐觉得不对劲，说不上来。 “没想到陈艳还会画画。”周烨说， 群里画工好的粉丝很多， 但喜欢用油画、走浪漫主义风格的， 只有“丰富的小色彩”，现在琢磨一下， 丰字和色字组合在一起，确实是陈艳的名字。 “她画得挺好看的。”周烨补充了一句，谢离撇开头没看他， 耳朵尖有点热， 他想起来件事， 群里同人图就算再唯美， 尺度都不受控制，现在和周烨讨论这个话题非常危险。 果不其然，周烨离他越来越近，温热的气息扫过他的后脖颈：“怎么不问下去了？” 谢离岔开话，推了他一把：“去洗澡。” 周烨笑出声，从后面捞着他的腰继续亲，他在泥地里滚了半天，回来只洗干净脸和手，身上还没清洗，浑身散发着潮热的泥土气，谢离知道他是故意的。 “一个人洗浪费水，不如一起。”周烨笑得不怀好意，谢离瞪他。 周烨伸手把那副画从谢离手上掰下来，放到一边去，说：“群里的画特别多，你喜欢哪幅？” 谢离转身，手抵在他肩膀，狐疑发问：“为什么问这个？” 周烨一只手就能锁住他的两个手腕，轻松把他制在自己的怀里，两人踉跄往浴室走，浑身冒着热气，又黏又腻：“我喜欢下大雨的那幅，你见过吗？” 周烨眼神忽然变得非常危险，看起来就不正经，谢离：“……” 周烨眼睛眯了一下，环住他腰的手将他往上提了提，低下头来亲他：“淋雨就算了，容易感冒，我们试试淋浴。” 谢离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已经四天了，你不嫌烦！？” 周烨皱眉，这事怎么可能烦？ “我知道呆在一个地方容易厌，所以就换个地方。”周烨手上用力，把他打横抱起来，说得理直气壮。 “周烨！”这还像人干得事么！？谢离话音刚落，就被周烨揉了一把，他闷哼出声，歪头咬了他一口，眼角泛起红来。 两人衣服扯得满地都是，周烨身上最新款的t恤也变成了抹布，淋浴间和浴缸周边全是水，水痕一路蔓延到沙发上，谢离被撵得骨头都要碎了。 那幅画变成了一根带着火星子的导火索，引爆了周烨心里的渴望和贪婪，他说：“同人图那么多，咱们都试试。”谢离听完差点咬死他。 周烨将他拢在怀里哄：“都没有真人好看。” 真人只有他能拥有，太满足了。 谢离没空生气，周烨一贯时间长，他在头晕目眩之际，想了又想，决定讨要一点利息。 “你在群里叫什么名字？” 周烨根本不在意，甚至没怎么听清楚：“就是我大学用的账号，你想看就看。” 谢离亲了亲他的眉心。 两人又胡闹到了两三点，周烨把头歪在他肩上睡着了，谢离忍不住好奇，悄悄用手机登陆了周烨的账号。 晚上被周烨引开话题，不代表他会放过这件事，倒不是想兴师问罪，纯粹想知道周烨是不是和他一样，在同一个时间发现了这个群，还是说，他们两人进群的时间点不一样。 周烨的账号信息一直没换过，密码还是谢离的生日。周烨曾经跟他说，自己所有的账号，都和他有关系。大学的时候，谢离以为他在开玩笑，后来发现周烨的银行卡账户密码是他身份证后几位，他才知道周烨说得是真话。 最初有点哭笑不得，慢慢变成一种习惯。 打开页面，昵称也没变，上面还有两人上学时的通讯记录，问什么时候下课，什么时候去打球，午饭要不要换个食堂……那时候没有微信，聊天就用企鹅，而且这个软件好处在于，记录保存功能强大。 年少的岁月有痕迹，多年以后变成了回忆，历久弥新。 屏幕上亮着微光，照出谢离含着笑意的眉眼。 跳出曾经的聊天记录，谢离进了椰子梨的群，这个群被周烨置顶了，显示人数到达了500人，群主经营得很认真，没有像其它群一样扩充人数或者多分裂几个，她在公告上写： 【本群作为椰子梨核心粉丝群，满员后不加新人，希望群里粉丝真诚、和谐交流，共同守护两位正主的爱情，远离舆论纷扰。】 谢离已经有一阵没看群了，公告发布应该没多久，看得人心里暖暖的。 谢离大致翻了一下，点开了后台页面，看到了周烨的昵称：椰子很开心。 很普通，甚至没什么记忆点，群里信息太多，谢离不准备一条条看，他只是好奇，又不是找周烨出轨证据。 狗狗很乖。 谢离就随心所欲地乱逛，想起来聊天记录这个东西，随手输入了昵称，太久没用企鹅，他不记得这么搜会显示什么。 没想到，下一刻，这个昵称发布的所有信息都跳了出来，谢离微挑了下眉，彻底不困了。 第一条发布时间竟然是群初建的时候，昵称不是现在看到这个，叫“椰子有点愁”，后面的消息很简单，有时候是个“赞”，有时候只发一个表情。谢离看着那几行字，愣了半天。 第一次发长问题用的还是这个昵称，周烨在上面问：【万群，如果惹了很重要的人，让对方生气了，怎么办？】夜里两三点钟，几百条回复，周烨显然都看完了，在最后发了一个“谢谢大家”。 第一次换昵称，周烨在群里打了个问号，昵称变成了“椰子在发呆”，那段时间群里的人明显多了，有时候会聊自己的cp到了哪一步，周烨一直在潜水发表情包。直到某一天，他评价了一个长视频，说“剪得好”，谢离点开，原来粉丝把综艺重新剪辑了一下，全是眼神和动作的小细节。 他莞尔，继续往后翻，所幸周烨发的内容都不长，中间有一段长达五天的空白，等周烨再发信息，昵称已经换成了“椰子很开心”，而且变得非常活跃。 【今天真是开心的一天。】【你们有喜欢的人么，小妹妹不要乱叫哦，我有喜欢的人了。】【我这边在下雨，我们暂时分开了，当然会想，晚上都睡不好觉了。】…… 【万群，一般表白都需要准备什么？】 谢离注视着这句话，眼睫颤了一下，他的手指划过屏幕，在表白这两个字上抹了抹，他想起了这个时间，正是他淋完雨退烧的那天。 他回了公司，周烨在片场给自己发自拍照，怪不得忽然变得那么黏人，谢离心口微甜，整颗心脏变成了一颗软糖。 原来在他纠结的日子里，他也很无力、很困惑。 有点愁的椰子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被丢下，在发呆的椰子不明白两人之间的问题出在哪里，很开心的椰子不知道怎么才能把心里话告诉他。 可到最后，他选择用尽全力，破开屏障和迷雾，一步步、坚定不移向他奔来。 傻得可爱。 屏幕光照得他眼睛一酸，周烨睡觉很老实，毛茸茸的头窝在他身边，谢离按灭手机，侧头，吻了吻他的鬓角。 有水珠悄然滚落，隐没在他的浓密的黑发里。 “晚安，我的椰子。”他轻声说。 晚安，我的爱人。 作者有话说： 晚安。 还有三章，正文完结。 第60章 相册 周烨发现谢离最近心情很好， 比如会看着自己笑，会主动亲他，哪怕晚上要求过分一点， 谢离也不推却， 宠他宠得厉害， 周烨每天跟泡在蜜罐里一样，连钱导骂他， 都忍不住笑。 “周烨， 把你嘴角收收！别以为战争戏份拍完就没事了，后面感情戏也给我一遍过，把你欠我的时间给还回来， 听到没有！” “好好， 行，你说了算。”周烨直点头，就是嘴角落不下去， 伸手不打笑脸人，钱导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部戏已经在收尾阶段， 大家都铆足劲冲刺， 拍摄很顺利， 赶在7月初完工，进入后期制作， 钱导想着这部戏参加国外电影节，战争片得奖概率大。 “如果你能拿下国内最有含金量的白玉奖，话语权就重了， 对你冲刺国际奖项很有帮助， 上一个享誉世界的国内影帝35岁才摘金树奖桂冠， 你再往上跳一跳， 创造出个新记录。” 剧组拍摄临近末尾时，钱导拎着酒瓶子跟周烨念叨。 说完了，又拉着谢离念：“你也是，得看牢了他，评奖这段时间低调点。” 谢离含笑给钱导换了瓶新酒。 第一张电影海报发布的时候，周烨正式杀青，剧组好几个年轻人，问他能不能要个cp双人签名，周烨把笔递给了谢离，谢离在周烨的海报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告别了众人，周烨没定飞机票，两人决定开车回京，一路走走停停，在河岸漫步，路过草原的时候一起骑马，租了帐篷看星星，哪里人少去哪里，没几天的行程被拖成了半个月。 两人商量着去看新家，周烨选了个地段，问谢离的意见，谢离就说等回京了去看看。 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回京当天，他们多加了个行程，导致错过和管家约定好的时间，新家的事只好挪到下周。 高速公路边上新开了家狗舍，玻璃窗有只金毛，和副驾驶座上的谢离正对上眼，谢离直接叫停了周烨，周烨脚从油门上下来，停好车，陪谢离去看狗。 这地方偏僻，车来车往，没几个人，周烨和谢离没戴口罩，两人隔着狗笼子逗小狗玩。 过了两分钟，店员才出来，像没想到这个时间会有客人，一连串道歉，说：“对不住，来晚了，你们喜欢哪只？” 周烨指着面前的笼子问：“这只金毛多少钱？” 店员打开笼门把狗抱出来，刚要回答，一转身，才看清眼前人，吓了一跳，差点失手，谢离帮忙托住狗，店员回了他一个歉意的微笑，整张脸通红，显然认出了周烨，又本着顾客是上帝的宗旨，不能说别的，他憋了半天，才说：“这只品相好，得4200。” 一般店里的金毛很少有贵的，大多数卖1000块，店员怕两人奇怪，解释说：“如果第一次养狗的话，可以选个剧中价位的，赛级纯种金毛在市面上最高可以卖到上万，如果太便宜，可能品种没什么优势，” “这是你们店里平均的价位？”谢离好奇。 店员说：“对，我们卖的价位在3000-10000元之间。” 怪不得店里冷清，这个地段人流少，卖的价格又偏高，介于纯种和普通品种之间，普通人不太会千里迢迢来买狗，也就是坐在车里一扫而过。 不过这只金毛看起来很乖，很投谢离的脾气，谢离抱它，小金毛也不乱动，歪头舔了舔他的手指，眼神透着可怜，谢离抱了它一会，就拿定主意了。 又问了店员饲养的注意事项，店员交代了每天喂食量和打疫苗的时间，还送了他们好多赠品，有狗窝和笼子，还有几包狗粮。 交完钱，店员红着脸问他们，能不能帮忙留个影。 “拍照？” 店员支吾着，说：“对，我们店会给每一个去了新家的狗狗和新主人拍照留念。” 他拿出几张拍立得相片说：“这种，挂在墙上很温馨。” 他说完，又有点忐忑，一个劲摆手：“不过如果不方便，不拍也没事。” 周烨倒是无所谓，他看向谢离，谢离笑了笑，说：“那就辛苦你，给我们三个拍张合影吧。” 话一出口，周烨和店员都愣住了。 店员纯粹兴奋，几乎在一瞬间从唯粉变成了cp粉，抓着拍立得的手直颤。周烨也很兴奋，两人关系公开后，谢离在外人面前还是放不开，公众场合习惯性和他一臂距离，这还是第一次谢离主动要求合影。 机会可贵，两人行动迅速，一个揽住身边人摆好姿势，一个拍立得刷刷多拍了好几张，拍完，店员把照片递给谢离说：“这几张你们留着，另外几张我挂在店里可以吗？” 周烨就凑过去看了一眼，店员拍照不错，把谢离拍得很好看，周烨满意地点头，店员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等两人走远，店员尖叫了一声，一个电话打给老板：“老板，你知道今天谁来咱家买狗了吗？” “周烨！对，真人！啊啊啊啊啊，还有他男朋友，他在微博公布的那个对象，我的天啊！老板！我们要发财了！哈哈哈哈哈！” 店员拿着照片，笑到停不下来，几只被惊醒的小狗趴在笼子上困惑地瞅他。 谢离上了车，想坐在后座和小金毛玩一会，被周烨黑着脸拒绝：“到家了再说，还有一段路呢，你在后面和狗玩，我怎么办？” 谢离心想，完了，刚买完，狗爸就嫌弃狗儿子了，路途遥远，不跟醋缸计较，他回到了副驾驶。 “这还差不多。”周烨嘟囔。 谢离听到了，想笑。 又开了一段路，谢离问：“你觉得它叫什么名字好？” 周烨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狗蛋。” 谢离：“……这是你小名吧？” 周烨哼了一声，继续：“名字越俗越好养活，要不叫旺财或者来福？” “你说真的？” 周烨没说话。 谢离笑了：“那叫周大福吧，听着有福气，金银不缺，还和你是一家。狗爸叫周椰子，儿子叫周大福，多配。” 周烨：“……” 而后咬牙：“什么爸爸儿子，我哪来的儿子，你生的？” 谢离气笑，捏他的脸：“你脸很大啊，不只大还变厚了。” 周烨装疼“嘶”了一声：“我就知道有了狗，就没我的位置了，看我说对了吧？” “周椰子你几岁？狗才一个月大，你比他还小？” “我多大，你知道得比我清楚。” 又开始胡说八道！要不是他还在开车，谢离肯定得教训他，这人嘴上没把门的，越来越野，以前还知道关起门在家里浪，现在去哪儿嘴都不闲着。 谢离后半程干脆没理他，自己想名字。 周烨见把人逗得差不多了，就去哄他，谢离不吃这套，到了家门口，先抱着狗进门了，周烨后脚下车，想起来两人拍得照片，又回身取了一回，跟在谢离后面蹭进去。 谢离给小金毛准备晚饭，周烨换了身衣服，准备两人的晚饭。 他们路上吃过，都不太饿，周烨就简单煮了个馄饨炒了盘菜，等谢离安置好小金毛，两人正好吃饭。 谢离最后决定叫小金毛“麦兜”，又憨又可爱，周烨理解不了为什么给狗取猪的名字，但为了自己的幸福，还是选择无条件支持。 吃完饭，谢离收拾碗筷，去洗衣服，周烨打扫卫生，两人出去了一段时间，家里多少积了点灰，现在小狗入住，听说小狗用嘴认知世界，哪里都舔，周烨连扫带拖，把客厅和卧室都收拾了一遍。 沙发边有个柜子，周烨把掉在地上的书塞进去，可惜没什么空隙，他就蹲下打开柜门，看哪里能放，里面有个很厚且高度突兀的册子，周烨把它抽了出来，换成薄厚相当的书。 册子封面什么都没写，打开却是一本相册。 前几页的照片周烨见过，是谢离小时候和家人的合影，有父母，还有奶奶，中间几页是初中高中毕业照，不过这些都只占了整本的三分之一，再往后…… 竟然全部都是合照，大学时期，和他在一起的双人照，以及两人在片场的工作照片。 有时候一整页都是一个背景，像有人把快门按成连拍，也有单独留作纪念的影像。 镜头里两人笑得爽朗。 周烨不禁看了好几遍，满心满眼都是谢离，校园里的他，工作时候的他，越来越淡定，越来越成熟。 而他自己，则在离谢离最近的地方，和他勾肩搭背，阳光下融为一体，他的目光从上到下扫过，忽而定格在一张照片上，那是他们两个在大学第一次组队赢了篮球赛，他把谢离拦腰托起，谢离看上去有点不知所措，他则仰头看着他。 眼神专注而明亮。 周烨注视着这个眼神很久，心头倏地一跳，不知想起什么，他从口袋里，掏出今天在宠物店拍的照片，放在这张照片旁边。 宠物店里，他们拍了五张，两张对着镜头，另外三张是抓拍，他在这几张照片里，一直注视着谢离，那个眼神，竟然似曾相识，他从来没有注意过，因为每次拍完照片，他都会下意识的看谢离。 他一个男人，除非工作需求，很少在意自己的形象，更不会去琢磨拍出来好不好看。 篮球赛的照片，是两人刚认识不久拍下来的，连那场篮球赛都是他求着谢离帮的忙。 宠物店里的合影，是他们在一起以后拍的。 但是，他看向谢离的眼神竟然一模一样，中间隔着近九年的时光。 “烨子，你最近怎么总往戏文专业跑，怎么，你看上谁了，这么花心思？” “烨子，来，给你贺哥撂句实话，是不是春心萌动了，是不是心里有人了？我真惨，每天都吃狗粮，连你都告别单身了。” “我叫你去晚自习你不去，谢离一提你就去，你俩又不是一个专业的，干嘛天天黏在一起？” “周烨，你是不是弯的？” “你单身？别逗了好么，你和谢离不是早就……我一个外校的都知道，你特么别跟我装！” “周烨，你不喜欢人家，为什么还要缠着，为了交朋友，你缺朋友吗？” 手指仿佛有自己的想法，它悄悄顺着时光，把相册翻到最后一页，封皮上赫然写着一行小字：my love。 客厅脚步声响起，周烨猛地合上相册，怔怔出神，汗如雨下。 作者有话说： 椰子：我头铁，我不开窍，我傻！ 第61章 情书 周烨最近出去得频繁， 甚至有两天完全不见人影，谢离起初没注意，以为周烨在忙工作， 后来打电话和庄小文对项目， 才知道周烨这几天没去公司， 工作室助理也在找他。 “阿速回来交接，还问我烨哥后面的行程是什么， 我让他先回黄牧童身边了。烨哥拍完这部《野火在望》的战争片， 有一整个月空档呢。” 谢离指尖磕了磕键盘，若有所思，麦兜叼着玩具跑过来， 谢离垂眼摸了它一把， 麦兜舒服得眯起眼睛，嘴里呜呜叫。 特别像周烨卖乖的样子，可惜现在人不在身边。 另外一半有秘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以前两人就因为话没说开， 闹出许多风波， 眼下好不容易得了几天清净， 要是再有矛盾憋出火来，就不好了。 这么想着， 谢离给周烨打了个电话。 响了十声周烨才接起来，谢离更觉得奇怪：“你在哪儿？” 电话那头有点吵，像在施工现场， 依稀还有电钻的声音， 周烨换了个地方跟他回话：“在外面。” 这话跟没说一样， 周烨也反应过来了， 赶快补充：“贺然新公司装修，我过来帮他看着，晚点回去。” 谢离不动声色，照常问他：“晚上回来吃饭吗？” 周烨说：“回，我7点到家，要是你饿了就先吃，不用管我。” 谢离应了声，没再多问，把电话挂了。靠在沙发上待了片刻，他单手搂着麦兜，挠了挠它的下巴，说：“狗狗都学会说谎了，一点也不乖。” 麦兜“嗷呜”一声，表示愤慨。 谢离拨通了贺然的电话。 开门见山：“听周烨说你有新综艺在布景，他替你去做前期宣传去了？” 贺然那头回得很快：“不是新综艺，是新公司在置办物件，就是烨子投资的一家公司，不知道你见没见过，烨子估计看你最近在休息，就没跟你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抱歉抱歉，我借用他几天时间，过一阵就还。” 谢离笑了：“原来是这样，没关系，你们先忙。” 贺然清了清嗓子：“哦，那你和烨子还要说句话吗，他在我身边呢。” “不用了，我们刚才打电话了。” 贺然说：“行，正好今天鼓捣差不多了，我让他早点回家。” 谢离很客气地说了句“多谢”，实则心里冷哼了一声。 一下午，谢离抱着麦兜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夜幕笼罩，客厅昏暗，他也没开灯，客厅电视幽幽亮着，里面的电视剧正播到主人公把盘子摔在地上，准备和另一半吵架。 “刺啦”一声响着实把周烨吓了一跳，他这才发现谢离坐在沙发上，眼镜反光，看上去高深莫测，他脸上挂着笑，凑过去关心：“吃饭了吗，宝宝，怎么不开灯？” 谢离分外平和，答：“不知道你几点回来，我点了披萨，刚吃完。” 又问：“你吃了吗？” 周烨说：“没有。” 转身去洗了手，坐在谢离身边拿起披萨啃了一口，见谢离看剧看得入迷，好奇：“这片子叫什么名字？”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了左上角的剧名：《爱人出轨了怎么办》 周烨被橄榄硌到了牙：“哈……这名有点中二，是不是小说改编的？” “不知道，现实题材，拍得还可以。” 周烨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吃披萨，剧正演到男主发现妻子每天都和一个男人见面，他偷偷跟在后面，发现真相的一刻，整个人都魔怔了，淋着暴雨走回家，在门口正巧碰上妻子，两人脸色天差地别，妻子明显觉得不对，进屋问他怎么了。 “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男主落汤鸡一样站在门口，沉着脸说。 女主看他这个样子，反而来了脾气：“你别跟我神神叨叨，有话直说，这些年我受够你了，什么事都是我的错，我有什么错！？” 外面风雨交加，男主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刀来，闪电照亮了他的眼睛，绝望又狠毒：“严照敏，我要杀了你！这些年我哪里对不起你！你说啊！” 周烨脑子被雷声震得直嗡嗡，忽听谢离此时幽幽说道：“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周烨彻底噎住了，披萨卡在喉咙不上不下，他锤了两下胸口，好不容易顺下去，赶紧丢了披萨，反身抱住他，像只树袋熊。 “宝宝，别动刀，给我个解释的机会！” 谢离冷笑：“宝你个头。” 周烨就算神经再大条，也明白这几天不声不响，谢离肯定会生气，人之常情，但他还是决定忍一忍，他斟酌措辞，交代了一半：“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谢离不喜欢翻旧账，但也不想轻易放过周烨，毕竟麦兜干饭还想着过来跟他交代一下，枕边人说消失就消失，还联合好哥们儿骗自己，是可忍孰不可忍。 “跪椰子和睡沙发你选一个，如果两个都不选，就老实交代。” 周烨非常委屈，不过大丈夫能屈能伸，他一咬牙，说：“睡沙发，我可以睡沙发。” 谢离诧异地瞧了他一眼，这个选项他确实万万没想到，难得见周烨自我惩罚，还心甘情愿，看来他隐瞒的事情有点意思。 “行，看在你知错不改的份儿上，你睡沙发吧，什么时候想说了，什么时候回屋睡。”谢离起身抱着麦兜走了。 麦兜枕在谢离的胳臂上，回头对着周烨吐了个舌头，周烨一脸愤懑，扯过毯子，老大个缩在沙发上团作一团。 之后的几天，谢离在家悠闲追剧，周烨继续顶着乌云出门，光明正大又委委屈屈，谢离看着他都觉得好笑。 麦兜最近吃得太好，胖了一圈，谢离把它的饭盆换成小的，麦兜没办法，只好跟着周烨一起愁云惨淡。 “这就是随心所欲的后果。”谢离教育它。 这种情况持续了半个月，8月初，周烨终于松口，缠着谢离要生日礼物，两个人的生日就差了一个月，只不过谢离上学早，周烨大了谢离一岁。 老人说，跟寿星公过不去，一年财运不顺，谢离平心静气地问他想要什么。 周烨说：“陪我去个地方。” 谢离狐疑，不清楚周烨葫芦里买什么药，但还是答应了。 生日当天，谢离醒过来，才发现周烨已经出门了，他一时无语，转到客厅，见桌面上摆着一封信，里面只有一行字，写着他们大学的名字。 “捉迷藏吗？”这是什么三岁游戏。 谢离哭笑不得，把信捏在手里看了半晌，揣进兜，开车往大学去了。 校园7月份放假，学校里人烟稀少，登记就能进。看门大爷凑近看了眼他的签名，笑呵呵地说：“你叫谢离啊，有个人给你留了封信，让我给你。” 打开，字迹依然熟悉，上面画着一副地图，从校园门口一直画到影音楼，几个分支，标注着操场、图书馆和自习室，几层哪间，位置很详细。 谢离按照顺序先去了操场，绕着篮球架走了半圈，发现一封浅粉色的信封，用一块石头压着，信挺厚，里面有几张照片和一张信纸。 展开来，是他们篮球赛的照片，谢离认出来，有一张是他相册里的，其他几张没见过，但时间一致，那时他们刚遇见不久，周烨打得满脸兴奋，他则兴致缺缺，最后赢了，被周烨抱起来，满脸无措。 信纸上，写着周烨的回忆，细碎而平常，写第一次在操场上见到他的场景：“……原来男孩子可以长得这么好看，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我第一次觉得白色衣服穿起来很温柔。” 写他们第一场篮球赛：“看起来像文艺青年，出手真狠，吓了我一跳，但真的太帅了，我好喜欢。” “喜欢……”谢离咀嚼这两个字，那时候应该是朋友之间的欣赏吧。 合上信，他往图书馆走去，半路上与几个学弟擦肩而过，他们打打闹闹，推着自行车往宿舍走，树荫下光影婆娑，如同他们年少的模样。 图书馆有12层，暑假还开着，谢离当年写剧本经常看文学类的书，他在9层有个喜欢呆的位置，从书架中穿梭而过，按照书号找到了另一封信，夹在作家蒋勋的诗集里，夹在《愿》那一页。 “……大二的时候，发现你喜欢坐在这一层，我以前不喜欢去图书馆，觉得这里特别枯燥，但是和你在一起，一点也不无聊，我上课的时候都在想，你现在在看哪本书，又写了哪个故事，以后愿不愿意讲给我听。” 信件里的照片有点模糊，看起来像随手拍的，只有空座没有人，还有几张书的照片，都是他大学读过的。 看来某人当年在图书馆占座，把他喜好研究得很透彻，谢离翻着粉红色的信件笑了笑。 下一封信，颜色更深。 自习室在戏文专业楼里，橱窗上挂着有名的剧作家，空荡荡的教室，一张桌子角贴着一颗爱心，谢离在桌斗里摸到了一封红色的信。 他们当年一起上自习的时候，已经非常熟了，大三下学期考试多，他们整天泡在一起，有门课叫中外电影史，两个人都得考，书里的人名背到吐，尤其是俄罗斯电影人的名字，太可怕了，周烨就趴在桌子上说：“以后等我出名了，也写进书里，大家记我名字绝对简单，就两个字。” 谢离脑袋发涨，跟他说：“如果你出名了，就让学校把这门课取消，造福后人。” 周烨夸他：“别人都争取报复后代，你真善良。” 又说：“希望过了大三，这辈子不要再考试。”他们影视学院的人，大四要开始实习，没有书面考试了。 然而多年以后，周烨在信里写：“希望时间倒流，希望他们还在这间教室一起自习。” 这句话，谢离并不认同，因为他们现在也很好，这些年的时光，他一秒都不想错过。 周烨继续写：“考试时想到以后可能不会像大三期末一样在一起自习，很难过，甚至想慢点写卷子。” 傻傻的，谢离看着手里的信，弯了弯眼睛。 信纸最后，指向影音室，谢离轻轻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继续沿着路线走下去。 影音室谢离也很熟，比起教室，那里更像一个放映厅，很多排座位，还有专门展映电影的大屏幕，谢离推门进去前，以为会见到周烨，没想到周烨不在里面，而且连灯都没开，厚重的帘子拉着，伸手不见五指。 在黑暗里站了几分钟，他适应了光线，沿着阶梯往下走。 只迈了一步，两侧忽然亮起两个屏幕，照亮墙壁，谢离抬头，看见屏幕里的照片，都是他。 左侧是校园年少的他，右侧是已经工作的他。 每走一步，就是两年，一年青葱路远，一年职场涛浪，从记忆里翻滚而来，每一张都是不经意的抓拍，快活的、骄傲的，眼睛里闪闪发亮。 心口泛着热，一点点溢满胸膛。 他走着，环视那些回忆，连他都不记得，自己曾这样笑过。 直到停在最后一级阶梯，身后的路重新陷入黑暗，大屏幕亮了起来。 微光里，播放着他们大学一起拍的微电影，很多镜头似曾相识，但内容却是幕后花絮。有台dv对着年少的他，问：“这部片子讲了什么？” 年少的谢离觉得年少的周烨在胡闹，但还是好脾气的说：“这是一部公路片，讲两个旅人在无人区，偶然相遇，一起旅行的故事。” “请介绍一下男主角。” 谢离脸有点红，他不太适应面对镜头，只是周烨一直在逗他，他就多了些调侃，说：“是我们未来白玉奖最佳男主周烨周先生。” 周烨在笑，又问：“那另一位男主呢？” 年少的谢离愣了一下，如实说：“还没找到。” “找到了。” 谢离不解：“你不是说其他人没有档期？” 周烨笑着伸手：“另外一位男主不是在我面前么？” 谢离脸颊微红，拿剧本拍他的手心，气道：“周烨！” 周烨大笑着往外跑，录像随着摇晃的镜头渐渐暗了下去，屏幕熄灭。 谢离在寂静的黑暗里握紧手中的信，眼睛不可抑止地潮湿起来，在某一瞬间，什么都懂了。 穿着西装的周烨，二十八岁的周烨，从屏幕后走了出来。 两个人一个站在台上，一个站在台下，两两相望。 空荡的影音室里，只有他们两个，像世界都消失了，只剩彼此。 周烨在光束打在身上的一刻，单膝跪了下去。 他眼里同样泛着水光：“阿离……” 他的话不知怎么顿住了，缓了一会才咬了咬牙，继续说了下去： “今年我二十八岁，在过去的二十八年里，我的父母婚姻并不幸福，没有教我怎么爱一个人，我也觉得一辈子不可能碰见爱的人，连选剧本都不敢选感情戏，” “然而，在十八岁那年，我遇到了一个人，让我相信这个世上还有纯粹的感情，他很温柔，对我很好很好，甚至为我转了行，这么多年，他一直陪着我，陪我被导演骂，为了维护我，被粉丝误会，在我迷茫的时候，成了我的依靠和灯塔，” “他那么好，我却忘记了‘爱’他，辜负了他的喜欢，害他一个人难过、崩溃，也让我差点失去了他，” “今天，我是来祈求他原谅的，我想告诉他，” “其实，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他，” “阿离，你愿意原谅十八岁的周烨吗？” 谢离望着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有水珠先一步从眼眶落了下来。 台上的人借着微光看见他的眼睛，顿时慌了，身体的反应比脑子要快，下一秒，他已经将他拽进了怀里。 他们在岁月的缝隙里拥抱，光阴熙熙攘攘，从他们身边瞬息而过，不曾将他们分开。 时光那么长，他从来不会回望，直到他拉着他回到十八岁的校园，看清镜头里的自己，从彷徨到坚定，从沉默到快乐，那是早就注定的爱情。 他们心知肚明。 苏思奇说：“我以为你们早就在一起。” 原来如此。 眼神不会说谎，十八岁的周烨，爱着谢离，炽热得像艳阳，允许周烨靠近的谢离，也爱上了突然出现在生活里的太阳。 原来如此。 紧紧握着手里的三封情书，谢离埋首在他颈窝，很久很久，说： “十七岁的谢离跟我说，他已经原谅他了，而且，他还想托我告诉十八岁的周烨，能遇见他，他很幸福。” 环在腰间的手臂颤了颤，更紧地抱住他。 “现在换成二十七岁的谢离来问。” “好，你问。” “今天是周先生的生日，出门前，我想不出送什么礼物给他，你帮我想想，二十八岁的周先生，想要什么？” “这个我知道。” 有吻落在眉心，周烨微微后退，捧着他的脸，眼眉笼着温柔的颜色，认真作答： “周烨想要个爱人，一起度过后半生。” 谢离听完，随即笑起来，回给他一个吻，答： “好，我的周先生。” 作者有话说： 蒋勋《愿》送给大家 我愿是满山的杜鹃 只为一次无憾的春天 我愿是繁星 舍给一个夏天的夜晚 我愿是千万条江河 流向唯一的海洋 我愿是那月 为你，再一次圆满 如果你是岛屿 我愿是环抱你的海洋 如果你张起了船帆 我便是轻轻吹动的风浪 如果你远行 我愿是那路 准备了平坦 随你去到远方 当你走累了 我愿是夜晚 是路旁的客栈 有乾净的枕席 供你睡眠 眠中有梦 我就是你枕上的泪痕 我愿是手臂 让你依靠 虽然白发苍苍 仍然是你脚边的炉火 与你共话回忆的老年 你是笑 我是应和你的歌声 你是泪 我是陪伴你的星光 当你埋葬土中 我愿是依伴你的青草 你成灰， 我便成尘 如果啊，如果 —— 如果你对此生还有眷恋 我就再许一愿 —— 与你结来世的因缘 有一种爱 介於 神圣与罪恶之间 在星辰西移的河口 众人犹在梦乡 我独自坐著 等人摆渡 第62章 影帝 10月份， 白玉奖颁奖典礼如期举办，天衡寰宇作为业内知名经纪公司，旗下艺人众多， 重要奖项涉及的艺人有五个， 其中包括最佳男主、最佳女配和最佳新人， 经济部忙得脚不沾地。 颁奖典礼当天，天气转凉， 周烨被谢离从被窝里早早拽了起来， 最近两人作息都不行，休息久了，人都懒了。 服装部和公关部7点就到了公司， 周烨一进来， 大家就像运行的齿轮一样转动起来，一个个如临大敌，关键时刻赶早不赶晚， 颁奖典礼在晚上，但白天也很忙， 对发言稿、拍公关照、确认媒体采访稿， 谢离带着庄小文和阿速全程把关， 两人的电话就没停下。 “《经纪人》综艺导演打算晚上开直播，问能不能走红毯前临时加个短视频直播， 烨哥出镜预热一下，后面他们摄像现场跟拍。”庄小文一边对名单，一边汇报。 谢离盯着服装部给周烨换m-stone的高定礼服， 没有直接回答， 把问题抛给了阿速：“说说你的看法。” 阿速回：“我认为利大于弊， 风险可以忽略不计， 直播仅此一家，无论颁奖现场情况怎么样，都能满足粉丝猎奇心态，外加上烨哥很久没有露面，可以趁此机会和粉丝互动一把。” 谢离笑了笑：“分析得挺好，按你说的做吧，你们对好时间。” 阿速点头，赶快和庄小文商量对接的事。 试衣镜前，服装部正商量给周烨换领带，乍一看两条都是黑色的，谢离问：“有什么不同吗？” 服装部执行说：“纹路不太一样，这条图案稍微大一点。” 谢离靠近才发现色泽花纹的区别，他接过来，把两条领带放在周烨衣领上比了一下，很快做了决定：“用这条带星星的，暗纹发蓝，侧面活泼一点，西装再搭配一个亮色的装饰，你们找找。” 说着就要把领带递给服装助理，周烨忽然抬手拉住了他：“帮我系上。” 周围一圈人都愣住了，谢离耳朵尖红了，还是服装部的人最先反应过来：“那就麻烦谢总了，我们先去找配饰。” 试衣间在屋子尽头，单独有个帘子，她们出去时把帘子也给拉上了。 周烨低头一乐，轻轻掐着谢离的腰：“得给服装部加工资。” 谢离拍开他的手，服装部几个姑娘憋笑憋得脸都红了，他不瞎，还想要脸。 “老夫老妻了。” “谁跟你老夫老妻。”谢离瞥了他一眼，话虽这么说，手上却开始忙活，领带套在衣领下面，拉得平顺，周烨衬衣第一颗扣子没系，线条硬朗的锁骨隐约可见，指尖微触皮肤，落下一丝的温热，衣领翻起又放下，锁骨露得多了点，刚刚好。 谢离的领结打得很漂亮，在周烨身边练的，以前出席活动，能在周烨睡死过去时，把他的衣服整理好，下车立刻走红毯拍照，不需要服装老师操心，如今手艺没生疏，审美依然在线。 “帅吗？”周烨问他。 谢离盯着面前的结，又顺着笔挺的西装看他的喉结和脸，笑了笑：“帅。” 周烨伸手揽着他的腰，喉结忽然滚动了一下，他微低下头，鼻尖贴在他额头上，蹭了蹭，两人呼吸交错，谢离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香水味。 “我用了你的香水。”他说。 谢离额头被呼吸吹拂着发烫，他问：“为什么没用品牌方的？” 周烨说：“像你陪我一起上台一样。” 谢离笑了，侧头在他唇角亲了一下，叹道：“乖。” 周烨却露出点无奈：“我记得你出门是这么亲麦兜的。” 谢离乐得不行，拍了拍他的脸：“大喜日子，别吃醋了。” 周烨才不管，抱住他狠狠亲了一口：“以后得这么亲，知道么？” 谢离推了他一下，让他悠着点，外头的人争分夺秒，里面他俩酿酿酱酱，不合适。 周烨终于放开了他，谢离说：“我在台下等你。” “放心，肯定给你捧个奖杯回来。” 谢离笑了。 他知道周烨有点紧张，别看平时狂得不行，从大学就念叨要拿白玉最佳男主，真到了这一天，还是会紧张，毕竟重要奖项大热倒灶也不是没有过，在评委眼里，周烨还年轻。 而在他心里，周烨就是最佳男主，无论最终结果，他的努力不需要奖项来证明，那张判定分数的答卷，在谢离这儿，从大学到现在都是满分。 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晚上6点，周烨开了直播，他只有10分钟的时间寒暄，谢离陪他先吃了口东西，随后避开了镜头。 周烨很少开直播，一上线就破了800万观看人次，大家知道今天颁奖都很激动，疯狂刷屏，周烨挑了几个问题回答。 “走红毯紧张吗？走红毯为什么要紧张？”周烨念道，屏幕刷了好多【哈哈哈哈】。 【烨哥，你觉得今天获奖概率是多少？】 周烨调侃：“不知道，你这个问题像买彩票问中奖概率。”屏幕上又飘过一串狂笑，除去个别灌水黑粉，大家气氛都很好。 在无数条留言里，刷得最狠的还是椰子梨大部队，全是一排排水果表情，周烨看到其中一条文字提问：【椰子，梨子和你在一起吗？他在现场吗？】 周烨念了出来，答：“他在。”说完不自觉往旁边看了一眼。 屏幕上椰子梨们跟疯了似的：【我就说梨子肯定陪在旁边，啊啊啊，好甜，我要晕了！】 【看到鹅子们那么恩爱，老母亲欣慰啊，重要时刻一定要一起见证！】 【椰子加油，还有，能不能把镜头往梨子那儿来一下，就一下！综艺停播到现在，我们就没见过梨子了！】 这条留言，周烨注意到了，他面对镜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把手机往旁边歪了一下，镜头扫过谢离的侧颜，也就三秒。 【啊啊啊啊，梨子，是梨子！今天的梨子也好好看！】 周烨对着屏幕乐了一下，心想，可不是么，也不看看是谁老婆。 在一片尖叫声里，周烨掐着时间下播，他要坐车去现场了。同车的只有谢离和司机，谢离对好路线，让保安提前等在红毯边上，临下车，他握了一下周烨的手，又很快放开，周烨在黑暗里望着他，车门打开的一瞬间，俯身亲了他一下。 谢离没说话，目送他系上西装扣子，踏上红毯，聚光下璨如烈阳，记者们的闪光灯汇成银河，朝向他。 晚上8点，各家明星全部就位，几大得奖热门也和剧组走完了红毯。 白玉奖的座位按剧组安排，一般不会给经纪人留座，谢离属于业内顶尖那部分，有单独的区域，坐在第二排，他穿了一身黑色西装，低调地隐匿在黑暗中。 颁奖典礼很漫长，最佳男配和最佳女配两个奖项靠前颁发，天衡寰宇旗下演员拿下最佳女配，完成了今晚开门红，大家掌声热烈。 之后紧跟着最佳新人，也是天衡寰宇的，第一排品牌方认识他这个公司二把手，转过头跟他说了句恭喜，谢离和他道谢。 又是漫长的等待，谢离有点坐不住了，这些年他经历的颁奖礼也不少，按照一年三回算，大大小小有二十回了，然而哪怕心态够稳，临近结果公布，也控制不住心跳。 他刻意想忘记时间、不看大屏幕，又忍不住用余光一遍遍扫过演员的座位区。 终于，11点钟声敲响，最佳男主奖项的颁奖人伴着音乐出场了，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站在台前，手里拿着主持手卡。 谢离深吸了口气，靠在椅背上。 “当年我第一次站在这里，还是二十年前，那个时候我四十多岁，没得这个奖项之前，我觉得我毕生的目标是白玉奖，获得这个奖项之后，我才发现，这只不过是一扇门，从‘会表演’到‘懂表演’，今天我又站在了这里，见证中国影帝的诞生，也见证实力演员的诞生，” “让我们看一看，都有谁，站在这扇门前。”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摇臂依次扫过最佳男主候选人，每个人都给了清晰的特写，谢离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手指蜷进掌心。 大屏幕开始轮播获得提名的影片，五位候选人全部选送战争片，只分古装和现代两个类型，周烨提名的那部是古装战争影片，去年票房登顶，公映三十天破了五十亿，论实绩，和同台竞争的三十五岁演员王远相当。 影片里周烨的形象有些许陌生感，将军脸上满是泥泞，从焦土中爬出来，身上尽是血渍，可一双眼却是精亮的，四周断壁残垣，他默然四顾，捡起地上残损旗帜，插在焦土上，大旗迎风飘扬，称着辽阔又凄惨的背景如同他背后的披风，带着残酷的美感。 最后一幕镜头几乎怼在他的脸上，画面只留下他一双眼眸，含着令人心碎的悲恸，却又坚定无畏，谢离想起去年首映，第一次看到这个画面时的感觉，洞穿心扉，震撼得让人流泪。 那时，他一个人在座位上留到最后，心头空茫又难受，如今，他陪着他，充满希冀。 他在心里默默念着他的名字。 颁奖人的话在此时响起： “……世界上有很多种表演方式，有的人学技术，有的人去体验，但真正好的演员，是把自己献给角色，他们相信自己演的人物存在于世，并愿意为此努力，让更多人看懂他们，承认这些角色的价值，而非个人的价值……” 颁奖人顿了顿。 场中已然焦躁，谢离死死盯着屏幕，镜头还在扫过，没有定格，直到颁奖嘉宾抬头，念出了最后的名字。 “周烨，恭喜，”他大声说，“让我们恭喜这位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白玉奖影帝！” 环绕三面的大屏幕，只剩一人！ 谢离心跳一滞，排山倒海的掌声震得耳膜鼓动，他眼睛一时酸胀难忍，双手合十，紧紧放在膝盖上，闭了下眼睛，耳边尽是欢呼声，时远时近，全场都沸腾了。 在周烨之前，白玉奖最高奖项没有颁发给过三十岁以下的演员，历年来，几乎都被老一辈包揽，周烨是第一个，目前唯一一个青年影帝！ 然而无人质疑他的专业能力，周烨实至名归！ “恭喜你。”谢离眼眶发烫，紧咬牙关。 他的目光追随着周烨，看他紧握奖杯，站在夺目灯光下感谢所有工作人员，英挺又大气，已有巨星风采。 “感谢白玉奖评审团，感谢我的恩师，也感谢支持我的观众，这一路走来，是你们的支持给了我前进的动力。” 周烨说到一半，停顿片刻，随后深深呼吸，继续说了下去，视线却转向了演职席： “如果让我选择最想感谢的人，一定是我的经纪人，也是我如今的爱人。” 四周忽然静默，无数目光转向隐在黑暗里的谢离，窃窃私语也化为无声。 “这些年，他陪我从默默无闻走到白玉奖颁奖礼，替我分担压力，陪我攻克难关，没有观众的支持我也许会失去前进的动力，但如果没有他，我会失去在演艺圈打拼的根基和勇气，” “他是我的后路，也是我永远的启明星，” “阿离，我爱你！” 掌声几乎一瞬间引爆了现场，却在谢离耳边如潮水般退去。 世界好像越来越远，变成了单调的暗色，只有向他走来的周烨，自带光芒，熠熠生辉。 他们曾在人海中相遇，又在浪潮里相拥。 从此，人生路远，不负心头挚爱。 岁月迢迢，我们，地久天长。 作者有话说： 啦啦啦，谢谢大家，正文完结，番外很多，明天见 第63章 番外一 【报！《经纪人》综艺恢复更新了， 有没有人看昨晚的花絮，啊啊啊，我要死了！】 【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 我刚从考场下来！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好甜， 我不是在做梦吧，我觉得我看得不是职场综艺， 好像是个恋综啊， 椰子梨们在哪里，没看的快去！】 【预估一个播放量，单个花絮400万！要不是椰子和梨子现在深入简出， 我其实想求一个直播的！】 【有看的就可以了， 如果忽略弹幕上某些言辞，椰子梨记得多发弹幕，把那些东西刷下去， 明明那么甜，有些人可能见不了糖吧！】 【哈哈哈哈， 别说了， 群里的姐妹们我要去追了！有一起看的微信拉群聊哈， 咱现在阵地太多！】 微信群很快拉了起来，有椰子梨在里面放了gif图和截屏， 一群人在群里尖叫刷屏。 综艺正片放的是片场拍摄场景，三对嘉宾每对时间占比差不多，但味道完全不一样， 比如黄牧童和阿速就是火辣辣的带着冲突， 偶像艺人驰宇和叶奚有点相处日久特别和煦， 而周烨和谢离， 就是若有似无的甜，那时候两个人没有捅破关系，大家也只是悄悄磕糖。 忽然回到片场场景，时间倒流一样，椰子梨们都有点怀念。 正片里继续展示谢离的职场经验，外面风沙弥散，人声杂乱，剧组那么多人，赶时间，全是暴脾气，今天哪个镜头出问题，明天灯光摄像组吵了一架，闹闹哄哄背景下，就显得谢离情商很高，几乎每个人跟他说完话，火气都灭了不少，堪称片场灭火神器。 让椰子梨们最振奋的还要数花絮，很多人用三倍镜把花絮拉出来一帧一帧看。 私下里的两人，和他们在工作场景里的样子不太相同，花絮有很多镜头是用dv拍的，没那么明显，抓出很多细节来。 有一个场景是周烨下戏，服装造型师开始给他卸造型，围了一圈，周烨里面穿着自己的t恤，掀起来一个角，很快又落下，中间也就间隔不到一秒的时间，谢离原本在旁边站着，忽然离开了镜头，等再出现的时候，手里拿了一管药。 他问周烨：“疼不疼？” 周烨和身边几个工作人员都愣了，很多网友在此处弹幕：【我是不是眼瞎，烨哥哪里受伤了？我怎么看不到？】 别说镜头里没看到，当事人也没注意，谢离浅叹了口气，上去帮周烨撤掉腰上的带子，侧对着镜头，t恤翻上去，大家才看到他后背脊骨边上有老大一片淤青，但因为位置比较靠上，要不是刻意掀，根本看不到。 【梨子绝了，火眼金睛！】 【啊啊啊啊，妈妈，咬手绢，这要不是心上人，谁会瞧得那么仔细！？】 【快看梨子的表情，呀，这是谁的心肝宝贝呀！啊我死了！】 椰子梨们迅速磕昏了，有个粉丝在群里发了这样一段话，她说：“讲真，我喜欢椰子和梨子，是因为他们彼此之间有种怜惜，椰子神经大条，对梨子却很细心，连吸管都要帮他插上，” “梨子对椰子也是，椰子皱个眉，梨子都会抬头看他一眼，椰子身上有什么伤、哪里不舒服，他会比别人更快地察觉到，” “去意大利随身带感冒药、肠胃药，在剧组带跌打损伤的药，一开始我觉得是敬业，但现在我明白了，那就是爱！反正另外两对搭档，我没见过他们这么宠对方，阿速和叶奚都是发现了之后再去买的好么！” “是谁慕了我不说！除了我妈没人这么疼我！” 下面一串＋1。 “是我，我这只单身狗！” 花絮还在继续，谢离帮周烨涂药，周烨竟然扭捏了一下，男演员露半个背是小事，他坐在椅子上，身体往前趴，谢离指尖碰到他皮肤时，他的耳朵肉眼可见的红了，肌肉都紧绷起来，谢离没反应，周烨却转过头，恶狠狠地让摄影师把这段剪掉。 【哈哈哈哈哈，我的天呢，没眼看啊，为什么我的脸红了，不对，黄了！】 【为什么不让看，有什么不能看的！？你老婆能看，我们不能是吧！？】 【不过，我以为梨子不会在镜头里给椰子擦药呢。】 弹幕刚划过去，就看镜头前，谢离跟周烨说：“这些肯定不会播。” 【啊哈哈哈哈哈，原来梨子这么想！】 【梨子你错了，你小看导演了，他们真的没安好心！】 涂完药，周烨龇牙咧嘴地站起来，或许他也觉得这些镜头不会播出去，就不太注重形象，转头跟谢离说：“疼。”说完一手扶着腰，一手去拉谢离的手腕。 谢离拍了他一下：“别装，你是后背磕到了，和腰没关系。” 【天呢，椰子撒起娇好可爱！疯了，哈哈哈哈，好像大狗狗，梨子，上他！】 【我怀疑前面弹幕疯球了，看看你说的像人话嘛，梨子为什么要和狗狗相亲相爱，梨子现在是我老婆！】 【走开，是我老婆，椰子拿命来！】 【啊，没人抢椰子嘛，抱走我家椰子！】 满屏彩色弹幕飘过去，花絮已经转场到了休息室，摄影师一路跟着，周烨在门边瞥了他一眼，摄影师不受威胁，毅然决然跟了进去。 【摄影师好样的！】 【哈哈哈哈，我也想当摄影师怎么办！！深入一线，紧跟椰子和梨子！】 周烨刚才把衣服脱了，脸上的妆没卸干净，他坐在镜子前，助理过来把他脸上的伤痕特效去掉，摄影师对着镜子直拍，周烨平视前方，偶尔眼神会往一侧瞟，弧度非常小，却瞒不过网友的眼睛： 【又在看梨子，太明显了吧！一刻都离不开吗？】 大家调侃了一阵。 整块胶状物不可能直接从脸上撕下来，助理翻开抽屉找棉签，这段镜头特别闲散，一晃就过，后面接的也不是这段花絮了。 就在这时，椰子梨群里忽然跳出一张截图。 【朋友们，家人们，卸妆花絮有华点！你们看抽屉里有什么？】 好多人猜了半天，太模糊了，镜头动得太快，大家分析了一阵，猜：【照片？】 【对对对！就是照片！我截了好几次，你们看这个角度，像不像一张合影？！】 【靠！难道椰子有旧爱！？故意把照片藏起来，不让镜头拍到？】 【不是吧，我接受不了！】 【你们再仔细看看啊！我怎么觉得是两个男生的合影，旁边那个有点像梨子！】 大家一头雾水：【和自己经纪人的合影干嘛藏起来？】 【啊啊啊啊啊，这就是华点！为什么呢！？你们快，趴在照片上仔细看，放大！两个人看起来好嫩，有没有，穿着篮球服，烨哥还戴了帽子，拽啊！】 【我艹！我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我get到了！你是说咱们捋的时间线还要再往前一点是不是？！我的天呢，姐妹你牛啊，这都能看出来，那么模糊！】 群里椰子梨核心小分队瞬间打满了鸡血！ 磕cp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时间线啊！所有人只听说两个人进圈以后开始合作，细节一概不知，只能瞎猜，比如谢离进了公司，被分配给了周烨做助理，比如谢离原本是其他人的助理，结果被周烨相中，挖墙脚挖到自己身边，每一种猜测都跟着几篇同人文。 谢离属于幕后工作者，个人情况无从得知，然而，就在这一集10分钟的花絮里，椰子梨们窥到了真相：他们也许在一起的时间比他们想象中的要更久！ 【好难证实，梨子太低调了吧！】 【那就在网上搜一搜椰子吧，艺人这部分是公开的。】 可惜找了几个小时收效甚微，椰子梨们没有放弃，有的人认识周烨老粉，现在她也是椰子梨的一员，听到他们的问题，她就说：【以前不说是为了保护梨子吧，他又不是公众人物。】 椰子梨们抱着手机唏嘘感慨。 【要是正主不说，我们就当没看见，千万别硬搜，要不然咱们和黑粉没啥区别了。】 这话说得也对，大家好奇应该有限度，椰子梨们只好暂时放弃。 又过了一天，仅有的花絮被扫荡一空，没有什么可以看的了，椰子梨们只好呜呜哭着重刷几遍。哪曾想，晚上11点，一颗重磅炸弹砸在了大家脑门上。 多日没更新微博的周烨意外上线，赶在大家睡觉前，发了一条图文消息，一张照片，配上一句文案： “这么帅，这是谁家男朋友啊？” 照片上，两个少年在夏日光影里，穿着篮球服，拿着汽水，并肩而立，年轻的脸庞透着稚嫩，笑容却格外好看，清秀的少年对着镜头比耶，另一个少年比他高一些，戴着棒球帽，右臂夹着篮球，看向身侧的人，开朗又宠溺。 照片右下角写着时间，赫然是九年前的今天！ 【好了，美满了，让我死了吧！！】 【是谁羡慕哭了我不说！】 【狗是用来宠的，不是用来杀的，汪的一声吞下狗粮，我睡不着了！】 【知道你很爱他了，朕已阅，退下吧啊啊啊！】 一条微博又把软件搞瘫痪了，评论数三分钟破了10万＋。 网上的喧嚣周烨并没关注，两人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洗完澡，谢离被他按在落地窗前，哄着穿上篮球队球衣，也不知道周烨从哪里刨出来的古董，全是褶皱。 谢离一开始不愿意，耐不住周烨装可怜，又哄又亲，还把两人从前的照片翻出来了，声情并茂跟他忆往昔，谢离一贯吃软不吃硬，很快跳进了周烨的陷阱。 两个快三十的人，cosy大学生篮球队，更羞耻的是，他只穿了上衣。 摘掉眼镜，猛地一看，确实有当年的味道，其他地方就不能看了。 谢离被夹在冰与火之间，刺激得直抓周烨手背，眼下这个姿势，动弹不得，还很凉，他胳臂肘抵在玻璃上，喘得厉害。 “单向玻璃。”周烨特意强调。 谢离想掐死他。 周烨把手伸进衣服，捏住了他的七寸，实在恶劣，周烨也承认自己恶劣，他想让全世界都看到他爱他，当然，这只是一种冲动，更多是贪婪，恶龙把宝藏含在嘴里，谁都不能看见的那种贪婪。 在拥有他的无数个夜晚里，周烨想，如果早一点知道自己的心意就好了，在大学的时候，一见钟情、步步为营，把他勾到手里。 不让他受委屈，不会白白浪费九年的光阴。 他气自己不争气，动作越发狠了，咬他的耳朵和脖子，想把两人一起拆掉，重新装配在一起，回炉重造都行。 谢离咬着衣服一角，头抵在玻璃上。 “我的宝贝。”周烨的气息把他完全吞噬掉了。 谢离脸红得滴血，全身滚烫。 作者有话说： 嘶哈！ 第64章 番外二 椰子梨们近期磕糖磕得很嗨， 绝大部分糖是从综艺里抠出来的，正主产糖渠道基本空无一物，连点糖渣都没有， 粉丝们每日一问：【椰子发微博了吗？】 答案是：没有。 【真的， 我等的花都谢了， 梨子本来就做幕后，日常曝光度少得不行， 我能给椰子跪下吗， 多发点日常吧，求求了！】 【姐妹，我也一样， 我好些年没谈过恋爱了， 就指着cp磕糖，结果每天就那么一丁点，不够啊。】 【同上， 椰子是不是快活到忘了我们了！别人家的cp有广告牌、有新综艺，我们神马都没有， 世纪最惨cp粉， 哭死了！】 一片哀嚎中， 有人甩上来一段视频：【姐妹们，快来！街拍路透， 呜呜呜！】 椰子梨们赶快冲，戳开就看。 视频里的景色不像国内，倒像欧洲， 两个年轻男子在街边买冰激凌， 穿着情侣装， 高个子的背对着镜头， 过了一会才侧过身，他举着甜筒喂给身边人吃。 视线无遮挡，大家看清了，确实是椰子和梨子！ 【我的天呢，我看到了什么，重游意大利吗！？我快哭了！】 【绝，还是我的cp绝，刚埋怨他们没售后，售后就来了，只不过不给我们看而已，夫夫恩爱吧，不要管我们死活了！】 【你们看，是一个甜筒诶，两个人吃一个甜筒，也算当众接吻了吧！】 【啊哈哈哈哈，楼上是不是已经变黄了，咱们群调性我能不知道吗，做一步，想十步（微笑脸）】 【椰子选了个好地方啊，意大利华人可不多，可以浪，可劲儿浪起来！】 【如狼似虎！】 【朋友们，上微博，快，就现在！椰子发vlog了！】 椰子梨群里一片欢呼，几十万乃至几百万的粉丝指哪打哪，从分享群直奔微博，周烨微博之前有人打理，从来不发私人视频，自从和谢离在一起，发的都是私人消息，连广告也没有了，这一次，又发了私人vlog，评论底下人山人海，好多人刚评论了一句，就被刷了下去，堪称磕cp修罗场。 周烨和谢离去了加达湖畔游乐园，vlog角度一直对着谢离，明显是周烨拍的，椰子梨们一整个大满足。 【梨子这身花衬衣好好看，我要流鼻血了！】 【孩子，清醒点，那是衣服好看嘛，那是人美啊，虽然我不想歪楼，但是，我第一次见梨子穿短裤诶，他的腿好好看！】 【住脑！小心椰子从屏幕那头穿过来打你！】 【不用吵了，姐妹们，你们知道什么叫狼崽子护食吗？】 【……】只见周烨镜头晃了两下，下一刻谢离两条又长又直、泛着白光的腿就消失在屏幕里了，周烨死亡角度怼脸拍，中间这段明显被剪掉了。 【不能忍，谁跟我去抢老婆！】 【＋10086，怒而起立！】 【我不信他全程都这么拍，还是人吗！？】 还真不能小看周烨，后面两人挨得死紧，镜头就拍上半身，跟较劲一样，弄得谢离都无语了，他伸手按住镜头，说：“你怎么不直接贴我脸上。” 【啊哈哈哈哈哈！梨子表示：哎呀，烦死了！】 然而下一个镜头，粉丝们笑声戛然而止，屏幕面向地面又是一阵摇晃，周烨似乎倾身凑了过去，半晌发出一声笑，谢离低声说了句什么，语气带着几分恼，周烨又笑。 【姐妹们，我能说句实话吗？看到现在我算明白了，椰子不是来分享爱情的，是来杀狗的！】 【这段要不你就剪了，要不然你正大光明地放出来，你有本事凑过去，你有本事拍完啊！】 【我快气死了，你们能想象我在屏幕这边抓耳挠腮的样子吗，咧嘴笑得像狗，抓得像猴！】 【姐妹，大可不必这么说自己，哈哈哈哈哈！】 画面里的两人似乎终于想起来他们拍的是个vlog，周烨说：“开了视频，从这里开始拍吧。” 【啊，现在开始，那前面那截呢，是故意的？！】大家玩命在下面留言说周烨是“心机boy”。 他把相机翻转过来，用手举着，角度依然很直男，不过谢离撑住了，镜头没开美颜，但他五官精致，脸上连毛孔都没有，被日光一照，特别好看。 “大家好，我是梨子。” 【啊啊啊啊啊！梨子，我的梨子！】第一次听正主说昵称，椰子梨们开心到飞起。 “我呢？” 谢离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说：“这位是周椰子。” 【哈哈哈哈哈，带姓说昵称，好好笑！】 【但这么叫真的好可爱啊！】大家一口糖吃下去，被宠得晕头转向。 “我上一次来游乐园还是大学的时候。”谢离继续。 周烨把话接了下去：“对，陪亲戚，我记得。” 【这话有点酸，你们闻到了吗！？】 【两人没一起去过游乐园呀，好可惜。幸好现在补上了！】 谢离也感觉到了，他往他身边凑了凑，两人的脸都在镜头里，跟大家做简单的介绍：“游乐园是周椰子先生挑的，排名欧洲前三，里面有十个过山车，” “园区有点大，没地图，我这个路痴是不行了，得靠椰子先生带路。” 周烨听他说完一挑眉，伸手揽了一下他的后背：“嗯，我带你玩。”两人镜头面前话不多，但气氛没眼看。 【天呢，梨子好温柔！椰子也好宠，明明什么都没说，我就甜哭了！】 【问：我能有一个这样的男朋友吗？】 周烨一路没放开谢离的手。 园区是大，商店比游乐设施多，两人走走停停，看小孩子在池子里捞鱼，又在小推车上买了很多纪念品。 卖东西的人跟他们说：“今晚有灯火秀，你们买个灯饰吗？” 什么灯饰？网友们一瞅，来精神了！ 【买它！给妈妈买！换着花样戴！快，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灯饰只有一种，就是毛茸茸的发箍，兔子耳朵、熊猫耳朵之类的一应俱全，旁边有个小开关，一按就亮。 周烨拿起来按了一下，镜头掐掉了。 【啊啊啊啊啊，我真的要死了，买没买，为什么不给我们看，多可爱啊！】 【好的，我今天睡不着了，我要杀了椰子！！】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嗨起来！！ （在番外放飞自我的作者菌） 第65章 番外三 事实上， 后面的视频，就算网上粉丝哭喊得再厉害，周烨也不打算更了。 他根本没想把vlog全放到网上， 在他看来， 这次旅行像一份礼物， 礼物得自己拆，不能分享。 摊位上， 周烨拿了两个发箍， 付了钱，顶着谢离探究的眼神，把东西收进袋子里， 咧嘴一笑：“晚上用。” 谢离没什么好说的， 反正他不戴，周烨愿意戴就戴。 两人边走边逛，去排最高的过山车， 谢离已经很久没玩了，看得眼馋。游乐园真是个好地方， 能让人秒回童年， 他们俩前面排着几个小朋友， 每人拿个气球，后面有一对大学生情侣， 他和周烨站在中间，等着下一批上车。 等候过程格外漫长，谢离就问周烨以前坐不坐过山车， 这个他还真不知道。 周烨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玩， 我小时候经常跟我表妹表弟出来玩。” 谢离点头。 意大利公园人少， 排队时间短， 一句话的工夫他们就排到了，谢离弯眼笑着拉住周烨：“咱们坐前排。” 手底下的肌肉似乎僵了僵，谢离没注意，先一步跨上座位，按照指示把安全绳系好，这种过山车玩法类似飞鹰，人坐在上面，启动时背部会吊起来，头朝前，俯瞰整个乐园。 准备好了，他转头看周烨，见他脸色挺正常，就是抓杆抓得很紧，指骨都有点发白，他碰了他手臂一下：“还没开始呢。” 周烨笑容干瘪，一句话没说，格外安静。 谢离看着他似笑非笑。 两分钟之后，过山车开始缓慢地爬坡，爬到顶时，后排小孩子们吱哇乱叫，谢离毫无感觉，甚至觉得过山车建得不够高。 而后，随着孩子们一声尖叫，过山车俯冲而下，速度快得惊人，安全杆和人之间是有一丝缝隙的，速度一起来，风从耳边呼呼吹过，人在有限的空间里晃荡，失重感极强。 “喔！”谢离在一个回环后被眼前的景色震住，不由惊叹了一声，游乐园植被茂盛，像森林公园一样，春夏交际，林木与湖泊形成油画质感，颜色很有层次。 这样美好的景色就出现了几秒钟，谢离伸手抓了周烨一把，然而还没来得及分享心情，发现他整只手冰凉。 琢磨过味来，谢离握着他的手没动。 等下了过山车，谢离就问周烨：“你不喜欢玩这个吧？” 周烨立刻摇头：“怎么会，当然喜欢！” 谢离一笑：“那你别扶栏杆，站直了说话。” 周烨：“……” “你要是玩不习惯，我们可以去玩别的，比如碰碰车？”谢离斟酌了一下，跟他提议。 周烨坚定摇头：“不行，这里过山车最出名了！” 谢离又说：“要不我去玩，你在旁边歇会儿？” 周烨继续摇头：“那不行，都是两人并排坐，情侣一起玩，怎么能让你一个人上！” 嚯，这思想高度！谢离笑出声来：“那你说怎么办？” 周烨一咬牙：“当然得一起，后面还有好几个呢。” 谢离看着他脸色煞白强撑地样子，被可爱到了，心里有个梨子小人儿，差点笑仰过去。 半晌，他上前环住了男人的腰，下巴放在他肩膀上，两只手胡噜他的背，跟抱一只毛绒狗狗一样，摸了一会儿，问他：“舒服点了吗？” 周烨在他脖子边猛吸了两口，声音发闷：“差不多。” 结果话音刚落，谢离转手就拍了他尾椎骨一下，周烨身体一颤。 “强撑什么，不坐过山车就不是男人了？”这次换谢离咬牙了，“你要是真晕过去，我扛不动你，直接把你推进池子里喂鱼。” 周烨笑着抱住他：溏淉篜里“阿离，你是不是研究过谋杀亲夫的一百种方法？” 谢离冷笑：“不止。” 周烨凑过去亲他，被谢离无情推开：“我不跟逞英雄的小朋友一起玩。” “但椰子小朋友想跟梨子大朋友玩。” 谢离一笑，说：“好啊，那咱们去玩旋转木马，旋转木马最适合一百多斤的小朋友了。” 周烨：“……” 说到做到，谢离拉着一百多斤的小朋友直奔儿童游乐场地，踏上双层旋转木马，然而，让梨子大朋友万万没想到的是，旋转木马刚停下，某位小朋友扶着墙就吐了，症状比过山车还严重。 谢离无奈之余，表示震惊：“你拍戏吊威亚怎么没事？” 椰子吐得只剩下一层壳：“威亚直上直下，它不会旋转啊。” 原来转圈转晕了，谢离发现周烨这个不耐受的特点，颇有些惊奇，难怪他们没约过游乐园，因为周烨潜意识里不喜欢。 也算这次旅行的意外收获了，谢离目光软了软，实在不想继续折磨周烨，就陪他去了公共休息区，周烨漱完口，把自己清理干净。 谢离给难受的椰子小朋友买了棉花糖，软绵绵的糖捏成了椰子和梨子的形状，连颜色都复原了，周烨咬下去，满嘴都是梨子的味道。 周烨让谢离去玩过山车，谢离没去，他转开了话题，说：“晚上有灯火秀，咱们去高处看吧。” 游乐园最高处在哪里？当然在摩天轮上。 于是，两人一下午徘徊在简单的游乐设施间，玩得不亦乐乎，谁都没再提过山车，晚上8点，掐着时间找到摩天轮，在离灯火秀还有半小时的时候准确坐了进去。 一切刚刚好。 摩天轮载着他们离地面越来越远。 灯光铺满整个游乐园，有音乐有鲜花，不断变化的光束与璀璨的星月交相呼应，美轮美奂。周烨并没有把发箍拿出来，只站在谢离背后安静地抱着他。 “听说摩天轮上许愿很灵。”他说。 “你有什么愿望？”谢离问他。 周烨也不清楚，他许愿一直很灵，不只在摩天轮上。 这些年，他许过什么愿望呢？大部分和谢离有关。大学，谢离不爱理他，他就把硬币扔在池子里许愿，希望谢离能和他多说说话，工作了，谢离做经纪人很辛苦，他希望自己快点成为一线，给谢离撑腰，后来两人分分合合，几经周转，他的愿望就变成了：让他回到自己身边。 神明对他很好，这些都实现了。 “你想许什么愿？”周烨反问谢离。 谢离笑了，说：“愿望挺多的。” 周烨没想到。 在摩天轮上升到最高点时，夜空里蹿起一束烟花，高度正好和他们平行。周烨围住谢离的腰，两人手臂重叠，十指相扣。 他们眼前是相同的景色，怀里有着同样的温度。 谢离没说自己的愿望。 周烨却先开了口。 他说：“希望阿离每个愿望都能实现。” 谢离眺望远方绚丽盛景，片刻，转过头，亲了亲周烨的脸颊。 作者有话说： 希望大家每天开心 （ps今天生日，蛮好） 第66章 番外四 两人离开游乐园去吃晚餐， 河畔边属于年轻人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周烨选了一家颇有名气的西餐厅，户外用餐，蔷薇花开了满墙， 河畔上有船只经过， 船头吊着小夜灯， 摇摇晃晃像远去的萤火虫，单就环境而言， 异常美妙。 座位之间隔得很远， 被绿叶围住，私密安静，视野却开阔， 谢离闲适地倚在花墙木栅栏边上， 见周烨拿起酒单。 谢离微挑了下眉。 周烨目光闪烁，轻咳了一声：“这家红酒很好喝，要尝一尝吗？” 谢离提醒他：“刚才你说胃不舒服。” “已经没事了， ”周烨补充，“喝酒压惊。” 谢离半点不信。 周烨花大价钱购入一瓶意大利本土产的经典红酒， 又从侍者手里接过来， 绕过半张桌子， 给谢离倒上，姿势熟练， 如果忽略他周身散发的星光，和中间看向他的眼神，确实和侍者一样专业。 夜晚时间慢下来， 谢离迎着暖风， 在摇曳灯火下， 笑着看周烨。 他在意大利河畔想起遥远的大学时光。 两人夏天约饭， 就约在学校后边的小吃摊，喝酒吃串，趁着没课放肆一把。周烨话多，加上小吃摊烟火气，大晚上酒桌很热闹，周烨也像这样给他倒酒，絮絮叨叨说他好学生做久了，得野一点。 谢离不置可否：“为什么要‘野一点’？”在认识他之前，谢离就是乖学生，认识他之后性格也没变，喝个扎啤都透出两分精致秀气，和野这个字相距十万八千里。 周烨就说：“省得进圈被人欺负。” 谢离想，原来是担心这个，又听周烨说：“不过没关系，我替你欺负回去。” 周烨眼神认真，谢离心头跳了一下，避开他的眼神，拿起酒杯，说：“也行，以后你是大明星，我是小编剧，靠你罩着了。” 周烨大喇喇伸直长腿，往小马扎一靠，说：“好啊，说定了，等我成了大明星，就把你捧成大编剧，你写，我演。” 他又拎起酒瓶：“要是获了奖，就开红酒和香槟，要最好的那种。” 眼见g立下，谢离权当笑着听故事，伸手和他碰杯，清脆一声响：“好，我等着。” 谁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呢，那时候他都不确定两人毕业以后会不会见面。 时间过得真快。 一口酒滚下喉，五脏六腑都热起来。 周烨眼神也有点发烫，今天谢离穿了红色打底的花衬衣，蔷薇粉里透红，称得人白皙清透之余，还添了一抹诱人魅色，嘴唇沾上红酒，润泽可口，多看两眼，人就能烧起来。 他还冲他笑，笑得又温柔又勾人。 要不是场中还有人走动，他已经挨到他身边去了。 餐厅小花园正演奏小提琴，情调缠绵，周烨听进耳中，火更大，他放下刀叉，缓了缓，忽然起身，跟谢离留下一句：“等我几分钟。” 谢离转头见他往演奏台去了。 一首小提琴曲演奏完，周烨刚好走到台下，他和演奏者交谈了几句，那人就把手里的小提琴递给他了，餐厅里的人看到这幕，视线都定住了一瞬。 周烨穿得休闲，但身高气质摆在那，谢离听隔壁一群意大利人已经在怀疑超模在卖艺了。 周烨少年时期练了很多年小提琴，纵使近几年很少碰，演奏起来也比一般人熟练，他选了一首所有人耳熟能详的曲子《梦中的婚礼》，原曲有些酸楚，经过他重新演绎，曲调轻快明朗，像夏天广袤的草原和无垠的海洋。 包裹着热烈的情意。 那些音符跳跃着，拨动谢离的心弦，半杯红酒不醉人，他却险些在小提琴声里醉过去。旋律和他的人一样，直冲到自己面前，炽热又直白。 乍一听，挺酷的。 谢离招来侍者，问他餐厅里有没有卖花的人。 “有个小姑娘，刚才还在门口，先生如果有需要，我帮你叫她进来。”侍者说。 意大利正值花期，卖花人很多。 一个小姑娘提着篮子走进来，声音稚嫩，问：“哥哥，你买花吗？” 谢离点头，笑着说：“你篮子里的玫瑰我都要了。” 小姑娘睁大了眼睛。 谢离还多付了一笔小费，跟她说：“你帮我把这捧玫瑰送给台上的哥哥，可以吗？” 拿了钱，小姑娘自然开心，她连忙点头，又问：“那…有什么话需要我说吗？”这话问得特别机灵。 谢离想了想：“你跟他说，他小提琴曲很好听，我很喜欢。” 小姑娘得令，提着花篮跑了。 周烨一曲完毕，收到了小姑娘的花，好大一捧红玫瑰。 小姑娘眼睛滴溜溜转，中气十足地说：“大哥哥，你男朋友要我跟你说，他很喜欢你！” 台上有麦克风，小姑娘声音顿时镇住了整个场子，夜晚的花园登时热闹起来。 “wow！”几个年轻人甚至吹起了口哨。 周烨咧嘴，笑容弧度越来越大，三步并作两步跑下去，一把将谢离抱了起来。 许是红酒后劲足，谢离第一次在公共场合抛开所有理性思考，凭着本能亲吻周烨，整个挂在他身上，低头与他厮磨。 有什么东西在胸口炸开，周烨喘着气停下来，眼睛都红了，他拉着谢离，手指抓得特别紧，在他耳边说：“不吃了，回酒店。”声音沙哑。 谢离脸颊透着烧起来的红，嘴唇湿润。 【靠！我疯了！啊啊啊啊啊！椰子梨子yyds，我要杀了我自己给你们助助兴！】 【怎么了怎么了，我听说外网炸了，我没法翻墙，只能默默在群里问一句！发生了什么！？】 【有意大利华人上传了路透！我要被他俩甜哭了！】 【姐妹！我跟你说！超、级、劲、爆！难以想象！果然国外没有狗仔就是好啊！哈哈哈哈哈，他俩绝了！】 【椰子竟然会小提琴，我真的第一次知道！！梨子竟然当众表白，疯了，这还是我认识的梨子嘛！？】 【妙啊！姐妹们！还有还有，你们看那张模糊的照片了吗，他们抱了好么，那个姿势真的！椰子力气好大！我男朋友都不行，他不行！】 【对不起，我要变黄了，对不住了，我的脑子！！】 【梨子临走的时候是不是亲了椰子，是不是！？我没看错吧，麻蛋，为什么关键时刻那么模糊，我今晚还怎么睡觉，真让人火大！放下的时候也亲了吧，究竟亲哪儿了！】 【我死了！！】 意大利顶级酒店，房间就一个字：大。床很大，连浴池都大得像游泳池，人进去能游上好几个来回，更特别的是，浴池和主卧室打通了，床、浴池、沙发、落地窗在一个空间里。 谢离被周烨攫住呼吸，极度缺氧，他的唇齿带着红酒香气，被周烨吻遍了，吻到头皮发麻。 半醉的谢离比平时还可口，又乖又浪，周烨那点小心思昭然若揭。 他脖颈呈现熟透了的红色，被弯折着，随意拿捏着，在幻梦和真实之间游走，周烨问什么他答什么，说什么他就应什么。 “喜欢这样是不是，舒服么？”周烨缠上来，谢离刺激地仰起头。 “阿离喝酒变野了。”他含糊不清，笑得恶劣。 一口把梨子咬得梨汁四溢，烘烤到半熟，他控制住他：“叫我，叫我，大声一点，让我听见。” 谢离抬起手想咬自己的手背，鼻音里甚至带了哭腔，但周烨才不肯放过他，一掌就圈住了他两个手腕。 “叫。” “阿烨。” “不对，换一个！” “哥哥…” “错了！” 谢离几乎要把椰子硬壳咬出几道深痕来，最后求饶一样，叫他： “老公。” 周烨一笑，椰子终于穿透了梨子，钉熟在身前，他俯下身，说：“这回对了，有奖励。” 什么奖励？ 他探手把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安置在梨子头上，一圈小灯闪闪发亮，兔耳朵的形状。 谢离才知道周烨说的那句“晚上用”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写文前：天天加班，不开心，摔碗！ 写文后：开心，浪起来！！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和雷，手动感谢。让我们在番外继续浪好吗！！ 第67章 番外五 谢离提前结束了这趟旅行， 原因很简单，钱导拍戏间隙特意为他空出了一段时间，要和他聊聊剧本， 谢离算了算行程， 现在赶往拍摄地点时间正好， 当然这是表面理由，更深层的， 肯定和周烨有关。 他要让周烨清心寡欲吃吃素， 在出游前，他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有可能控制不住周烨食荤的心， 但万万没想到， 还是低估了周烨的胆子，也怪他自己，不够坚定， 见不得周烨塌下眉眼可怜兮兮，结果一求就心软， 心软之后紧接着就是后悔。 谢离耐住性子， 陪他撒欢， 在最后一次玩遍泳池之后，他把全新的行程告诉了周烨， 果不其然，周椰子小朋友又开始装可怜，谢离这次十分坚定， 不为所动。 “你有两个选项， 一个是跟我一起去找钱导， 但晚上老实点， 另一个是你自己回去。” 周烨脸色青了又白，语气委屈：“你又要丢下我？” 谢离冷笑，要是不丢下他，他就要被他弄得魂魄分离了，还是从前不食烟火的椰子最好了。 “你想好，只有这两个选项，”谢离看着他，说，“我数三下，不回答我就帮你选。” 周烨被他一瞪，怕了，连忙说：“我陪你去，和你一起！” 谢离表示满意，果断结束对话，从椅子上拖过毛巾，他裹住自己，手撑边沿，想起身坐在泳池边上，怎料腰眼一酸，差点没上去，还是周烨托了他一把才上去。 谢离气得牙痒痒，泡在水里的脚一撩，就往周烨肩膀踢过去，周烨眼疾手快抓住他脚腕，脸上又恢复笑意，还是老样子，掌心微凉，触手是带着湿气的滑腻，他歪头忍不住亲了亲。 谢离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低声愠怒：“放手。” 周烨听话地放开了，但也没完全放，他顺着他的腿划水近身，浮浮沉沉，飘到他身前，圈住他的腰，仰头看向他：“这样行了吧，我不动。” 谢离放松了一点，至少没有推他。 “去几天？”周烨问。 谢离说：“三四天，看导演时间。” 周烨点了点头，这件事他知道一些，关于未来工作，谢离不是第一次提起，两人已经聊过几回。周烨打算休息一阵，挑些好剧本，未来进军国际，而谢离已经辞掉了经纪人职位。 周烨问谢离以后想做什么，谢离说：“做编剧。” 那是他久违的梦想，周烨自然支持：“我给你投资，如果剧本适合，我也可以演。” 从前谢离陪他，如今反过来，他也希望谢离在自己喜欢的道路上走得更顺利一点，有朝一日披满荣光。 谢离在很多事情上保持着悲观主义色彩，不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他不会拍脑袋决定，至少大学初出茅庐的谢离绝不会选择这条路，时间成本过高，如今却正是时候，他已经有底气转行了，多年在圈子里积攒下来的，除了经纪人的光鲜履历，还有开阔的眼界和丰厚的人脉资源。 他进过无数影视片场，跟在导演身边学习镜头语言，在深夜审核过上千册的剧本，市场喜好他聊熟于心，通讯录里大制片大导演，从国际到国内，也几乎攒全了。 随时可以开启自己另一段职业旅程，想想就觉得快活。 勾了勾眼前人的下巴，谢离心情不错：“那说好了，钱导面前不许胡闹。” 周烨笑了：“不闹，我现在没工作，还指着大编剧以后养我呢。” “你也知道！”周烨放假放得确实非常彻底，撒欢了，谢离很怕他之后拍戏进不了状态，虽然概率极低，还是会担心。 周烨也撑出水面，坐在谢离身边：“那麻烦梨子心疼心疼老公，去之前多给点福利。” 谢离转头看他，认真答：“从今天开始，以后麦兜吃什么，你跟着吃什么。” 周烨脑子转得快：“它吃肉。” 谢离答得也快：“不，它吃素。” 周烨：“什么时候改得配方，我怎么不知道？” 谢离说：“今天。” 周烨：“……”也太可怜了吧。 谢离：“如果你良心未泯，也可以自己吃素。” 周烨：“那我还是和麦兜一样吧。” 行，良心算彻底泯灭了，毫无人性可言，谢离给了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 钱导在巴黎拍外景，每天暴走数十里，晒得又黑又瘦，谢离去见他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 “快坐吧，我也歇会。”钱导扒拉开一堆器械，搬出两个折叠板凳，他还记得谢离喜欢喝果汁，让小助理拿了两瓶梨汁过来。 钱导新拍的一部戏是爱情题材，他把剧本给谢离看：“我挺久没拍这种题材了，正好你在这，帮我看看，有没有情节需要改动。” 谢离知道钱导有意考他，也不惧，翻开就看，速度非常快，钱导咬着吸管看着他，带着几分审视，不急不慌耐心等着。 谢离全看完，返回到三分之一的地方停了下来。 钱导凑过去：“有什么发现？” 谢离说：“晚辈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这部戏底色有点问题，剧本结局是开放式的，偏悲剧，但大部分戏在白天。” 钱导挑了挑眉：“你继续。” 谢离把自己手里这页递给他看：“这段告别的戏在春雨朦胧的午后，其实黄昏会更好，打光不及真实的镜头语言，在一个路口，两人都没想过会见到，重逢这一天，也是真正的离别，场景设置简单普通，光线却会说话，也许这样更好。” 钱导闻言愣了几秒，不得不说，谢离声音很有代入感，像水流一样温和轻缓，非常适合叙述这段情节，很有画面感。 “不错，戏剧功底没落下，看来是我的编剧不尽心了。” 谢离说：“每个人眼里解读出来的故事不一样。” 钱导笑了笑，他把跟组编剧叫过来，将谢离的话重复了一遍，雷厉风行，谢离的情节并不巧妙，却很细腻，钱导说完，似乎又品了一遍，笑得更开怀，对谢离感慨：“看来谈恋爱的人，和我这种没什么浪漫细胞的人，确实不一样。” 谢离微怔，随即笑了，是有点不一样，他自己也能感觉到。 有一种全世界所有美好都被放大了的感觉，情绪与景色都能轻易捕捉到。 “所以，你应该明白自己擅长的方向了。” 钱导说着，弯折手指，扣了扣剧本，颇有四两拨千斤的大家风貌，谢离随着他的思路，从疑惑到开悟，仅需三秒。 “多谢钱导。”作为晚辈，该好好道谢，谢离弯了下眼睛。 天赋是埋在人性格里的，挖一挖就能有所收获。 谢离最初只有一个大框架，见完钱导，脉络差不多梳理通了，走回去的路上，故事在脑海里转圈，谢离身体里仿佛有个零感开关，闭合了许久，终于打开。 他怕一会忘了，进了屋子就直奔书桌，把刚才的想法写在纸上，他用卡片做笔记，方便随时抽取。 他的故事写了一对逐渐消失的恋人，很有意思的设定。 两个相爱的人，明明可以地久天长，但其中一个人，因为被困在未知的透明空间里，每天都会消失一阵，他想告诉爱人，自己去了哪里，却发现被他提及的物品，会陪他一起进入空间，再也出不去，他说不出口，两人一个独自焦虑着急，而另一个惶惶不可终日，不停地猜测对方究竟去了哪里，甚至猜到出轨，两人最终决定分开。 结局开放，偏向he。 钱导曾听过故事框架，说这个故事点子不错，让他把情绪拿捏好。 “这个故事不太像我们国家拍出来的，有幻想成分，像德法、挪威小众电影，你好好写，写出来，我给你拍。”钱导聊起来有些兴味，谢离受到了鼓舞。 大体梗概落完，已经傍晚了，他活动了一下脖颈，继续埋头写作。 周烨进屋一片漆黑，只有书桌的灯亮着。 他今天去见制片，和谢离分开行动了，好不容易结束，打电话没人接，去找了钱导才知道谢离已经回来了。 “饿不饿？” 谢离鼻子底下出现一个纸盒，乳酪和蛋奶香溢出来，他抬头，看周烨逆光站着。 他这才想起大半天没跟他联系：“没看手机。” 周烨乐了：“知道你忙。” 谢离伸手去够客厅灯，被周烨制止了：“突然开灯容易晃眼，等会再开吧，先吃东西。” 谢离点头，掀开盖子，发现是乳蛋饼，是他来法国最喜欢的甜品，馅料足，吃半个就饱了。 “你去特鲁丹街了？”据他所知，这款甜品只有那条街有，然而周烨拜访的制片人并不在那一片，中间隔着好几条街区。 周烨“嗯”了一声，双手插回兜。 谢离拿起来，刚要吃，就听周烨说：“我今天表现还可以吗？” 谢离顿住了。 周烨侧过脸来，特拽，舌头顶了一下腮帮子。 谢离乐得不行，好可爱啊，周椰子同学。众所周知，周烨同学在他面前只有三岁，谢离不和他计较，并实时满足了一下装乖的小朋友。 他倾身亲了他脸颊一口，紧接着指尖挠了一下他的下巴。 周烨头转过来，谢离一笑，又吻上他的唇。 唇齿间还残存着水果的甜味，是熟悉的梨子味。 “怎么样，今天甜度够了吗？”谢离舌尖勾过他的唇线，收了回去，笑吟吟地问。 周烨：“……” “能晚一天吃素吗？我跟麦兜商量一下。” 作者有话说： 怎么样，今天甜度够了吗？ 这个文中的剧，有可能在下一部《和影帝老攻破镜重圆》这篇文里扩写 第68章 番外六 谢离和周烨回国， 新房子软装已经结束，独立小楼自带花园，麦兜下了车就直奔花丛， 因为跑得过猛， 还在泥土里摔了一跤。 周烨拎起它， 弹了弹它的耳朵：“傻狗。” 谢离把车锁上，接过麦兜， 两人站在新家门口， 抬头看了眼房顶上飘过的流云，阳光从缝隙里撒下来，照得砖红色的外墙暖入心扉。 周烨忽然伸手揽住谢离的腰， 低头亲了他鬓角一口， 很有力道的吻。 谢离看向他，周烨说：“阿离，欢迎回家。” 他们两个的新家。 不出意外的话， 未来他们会在这里陪伴彼此度过余生。 周烨推开门，谢离抱着麦兜笑了笑， 跟他规划外面院子里的格局：“花园里可以种点花， 你喜欢蔷薇还是玫瑰， 这两种开出来都好看。” 周烨环着他的腰，两人亦步亦趋地往客厅走。 “什么都好， 你来安排，反正我也是半退休的闲人，不如再开辟一块种点瓜果蔬菜， 咱们连超市都不用去了。” 谢离笑了：“要不再给你搬两棵果树？” 周烨念叨着， 把下巴搁在他的肩窝上：“行， 要梨树， 春天看梨花，秋天吃果子。” 他脸边有点胡茬，蹭过来蹭过去，蹭得谢离脖子发痒，两人推推搡搡，跌坐在柔软沙发上，周烨用腿夹着他，跟他胡闹，谢离用手挡他下颌，笑作一团。 小时候，谢离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太容易让人联想到分离，秋风瑟瑟，全是凉意，好多地方的习俗也说不要和亲友分同一个梨吃，不吉利，所以在父母去世那一阵，谢离把所有不吉利的事情都想了一遍，连自己的名字都怪罪上了。 直到某一天，有个人开始叫他“阿离”，他突然觉得，其实他的名字挺好听的。 在周烨描绘的世界里，梨树、梨花还有梨子，都是甜的。 客厅的窗户很大，可以看到花园，假如里面种上梨树，四季都会很浪漫。 谢离力气不大，折腾一会就被周烨压下了，于是没再挣扎，勾着他的脖子，仰头吻他，两人沐浴着午后阳光，唇舌纠缠。 麦兜在沙发边弹跳，抻着脑袋往里拱，非要凑热闹，被周烨扒拉到一边。 谢离唇齿间溢出两声笑，鼻子蹭了蹭周烨的鼻尖。 * 两人趁着热乎劲儿，把新家打扫了一遍，第二天忙完，周烨开车和谢离去了一趟京郊墓园，各带了几束花，还有些水果。 谢离在奶奶离世之后，按照她的意思，把家里人的墓都移到了京郊的墓园，家乡小镇的墓地不如这里齐整，很多老一辈的人找的都是庄稼地，不太讲究形式，奶奶还是希望一家团圆，子孙常伴，所以嘱咐他迁过来。 墓园打理得很干净，照片上的家人笑容可掬。 奶奶生前喜欢吃苹果，不过她牙齿掉光了，只能吃苹果泥，谢离把带来的水果摆在墓碑前，想和以往一样说点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他在梦里遇见她时，好像已经把很多事情都告诉她了。 奶奶看起来很高兴，一直笑着。 “我和周烨来看你了，这一年过得真快，”谢离开了个头，说，“我们现在过得很好。” 周烨握紧他的手，谢离看了他一眼，浮起笑意，又说：“很幸福。” 周烨对着墓碑鞠躬。 以前出差回国，谢离会回老家呆一阵子，周烨偶尔会送他回去，也零星住过几个晚上，因为要赶行程，总是来去匆匆，每次离开，后备箱都会塞满奶奶种得菜，还有她自己烙的馅饼，奶奶不太了解他们的工作，只知道他们现在很忙，囫囵理解，像是两个人在一起创业。 她偷偷拉着周烨，说，辛苦他多照顾照顾谢离，转念想了想，又说：“你们要彼此多照顾对方，两个人在一起，就不那么辛苦了。” 周烨曾在夜深人静时想起这句话，时常觉得辜负了奶奶的期许。 但往后不会了，他会让她放心。 墓园里还有谢离父母和周烨妈妈的墓，父母挨着奶奶，在下一层台阶上，而周烨的妈妈在另一片区域，他们牵着手慢慢地走。 有时会聊起从前的事，有时会沉默着拥抱彼此。 “我妈九十年代那会儿追港风，穿得很鲜艳，喜欢戴夸张的耳环，我小的时候看见我妈半夜涂口红，吓得嗷嗷哭。” “摩登女郎。”谢离看过周烨妈妈的电影，采访也看过，画面里的女孩子明艳照人，笑起来像太阳，而且很自信。 记者问她“梦想是什么”，她对着镜头笑，说：“现在已经红遍亚洲了，希望以后红遍世界。”把身边人全逗乐了。 周烨身上的冲劲和自信肯定继承了他母亲，连面对镜头的感觉也很像。 “她要还在的话，肯定很喜欢你。”周烨说。 “我小时候特淘气，玩具两天就玩坏，天天想着怎么上房揭瓦、上树掏鸟窝，我妈就说，以后必须找个安静的、能管住我的爱人，”周烨站在墓前，对他说，“你看，我妈妈年轻时所有的愿望都被我实现了，” “我厉不厉害？” 谢离笑着说：“厉害。”语气很温柔。 他想，如果周烨妈妈在天上看到现在的儿子，一定很骄傲。他也会一直陪着周烨，红遍亚洲，有朝一日红遍全世界。 祝福和爱，都会传承下去。 当然人生在世，也会有点遗憾，比如周烨永远不会原谅他的父亲，比如他们的婚礼，估计不会有亲戚参加，比如他们没法让所有人承认他们的爱情，不过没关系，余生那么长，就让那些小小的遗憾埋在光阴的泥土里，慢慢化解吧。 他们在每个亲人的墓碑前，用石头压了一张塑料片，一面画着可爱的椰子和梨子，一面是婚礼邀请，写着时间地点，写着：我爱你。 而他们左手指间闪烁着同样的星光，戴着同样款式的戒指，不知从何时开始戴上的，但估摸以后绝不会有摘下的可能。 走在回程的林荫道上，谢离问周烨：“咱们一会去哪里？” 周烨与他十指相扣，列计划：“去买菜准备晚饭，给麦兜换个狗窝，再买几个种树的工具，怎么样？” 谢离点头说：“好啊。” 周烨拉起他的手，亲在他手指上：“宝贝真好。” 旁边正好有人经过，谢离脸上一红，他的手指颤了一下，似乎要撤开，顿了顿，却没动，反而悄悄往周烨身边挪了一步。 下一秒，周烨听到了他的声音。 “老公真好。” 周烨一怔，在谢离笑出声的那刻，忽然把他抱起来，转了好几圈。 笑声散开，像极了那年大学，纯真而热烈的夏天。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陪伴 全文到此结束 祝梨子和椰子永远幸福 祝大家永远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