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窟丐影》 第一章 三个叫花子 一根打狗棒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皖境黄山,是华中胜区,山水景色奇佳,有数不尽的崇山深谷,峭壁峻岩。 像这样名山胜区,应该是安静的地方,让骚人墨客,诗赋吟唱,兴之所至,秉烛夜游,可是,谁也没想到,百多年来,竟成为腥风血雨的屠场。 正是深秋肃索的季节。 深夜的幕帘,遮蔽了雄挺秀拔的无忧峰,除了那偶然传来的寒峭山风在呼啸,山野间,是一片寂静。 突然,从伸向山上的斜坡上,闪出一个面蒙黑纱,背插长剑,疾服劲装的夜行人。 他微一凝眸,四下略一张望,然后用奇速的身法,直向山巅奔去,迅若飘风,矫若游龙。 刹时,即到达无忧峰脚。 他正想用蹑空步法,直跃断涧对面的峰腰。 猛然从他身后的密林间,冷冷的一声:“嘿!好快身法,仙窟的新主人,身手果然不凡!” 语未落,随着一股劲风,直向期门穴射来。 夜行人端的不凡,身形一旋,脱影换形,猛的一招“落霞飞泻”,捷如流星,投足举手之间,早将来人毙于掌下。正想飞渡断涧时。 那人绝命时的一声凄厉惨呼:“啊!” 猛然,在暗角处一声:“嘿嘿嘿!”沉声狞笑。 “怪狭果然名不虚传,心黑手辣,可是今夜叫你难逃公道。” 那怪声又“嘿嘿!”一声,继续说:“除非你能与我们‘青城派’公开‘仙窟’的秘密,否则:嘿嘿嘿!你自信能抵得住六大门派的联手吗?现在时间不多,你得赶快决定,否则……” 怪声又急速地说:“你听!” 寂静的峰脚,林密处,传来一片啸声……。 在那被称“怪侠”尚未及答复之刹那,到处射起各式光芒。 嗤!嗤!嗤!窜出许多幢幢黑影,离弦之箭似的集中在无忧峰下的草坪上,在各角落按地势站着。一个身材高大,银髯白发,两眼闪射着冷电似的光芒,眼角向地上死者一瞥,又瞪目凝视二人,冷声地说:“徐立原,想不到你神通广大,竟作了‘仙窟的主人’,这么多的藏宝,你一人独吞,不怕胀破了你的肚子,依老夫的意见,不如公开‘仙窟’的秘密,让大家都能分享那奇宝异珍,要不!嘿!” “六大门派的人物,皆非倚仗人多势众之辈,可是在今天,对你立原实难再讲武林道义,决心联手并肩,开发‘仙窟’之秘。你自信能有此力量坚持你的意见吗?” 徐立原脸上因有面幕遮着,看不到他的脸是否在变化,但见一对精眸,喷射出慑人的怒焰,猛然仰首,一声长啸,直冲云霄,空金裂石,空谷回音,直震得在场众人面色骤变,耳鼓嗡嗡作响。 随着朗声大笑着说:“好个号称正宗的武林六大门派,想不到为了区区‘仙窟’,竟不惜群打众殴,今天我徐立原总算开了眼界。” 接着又狞声说:“既然如此,老夫向来不分老幼,一律平等,地下的那位,正在等着你们陪葬呢!不给你们一点厉害,想来你们是不死心的。” “不错,‘仙窟’之秘是我打开的,可是化了我卅年的心血,始有今日之收获,自古重宝有德者得之,无德者失之,仙窟之门,如无德之辈,终身不得其径而入,要不,你六大门派何不早日打开?” “今天我徐某悻得,你们就不顾一切,联手偷袭老夫,没想到老夫埋骨之所,尚劳各位掌门高手齐来陪葬。” 语未落,猛的施展成名绝技“迷隐九式”,蓦地一股劲风,直袭老者,只听“哼”的一声,早将发话之人袭击倒地。随下四周扬起一片喧声。 “我们大家齐上,把老狗挫骨扬灰,来替‘青城派’的二位长老报仇!” 随着一场混战,激战了四昼夜之久,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腥风血雨,尸骸遍野。 六派群雄,皆被歼尽。 原来,此地是黄山绝顶的无忧峰。 相传在战国末期,楚怀王因失德昏庸,行将失国之际,朝中有些宗室大巨,不甘流作秦俘,故相结将各式上古仙品,重宝奇器,移藏于此。 因恐为外人探悉,所谓“怀璧获罪。”多有不便,故特延请巧匠“公输子”之弟子,人称“神斧井鲁子”设计,动员了三千多人,前后费时十二年之久,始完成此窟。 斯时,楚虽亡,而仍流传有:“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之谚言者,即赖有此窟之藏宝,足为日后复国之资之故。 窟成之后,主持建窟之楚国王公,因恐机密外泄,故将参加工作之三千多人,暨负责设计,或参与之人员,将之诱入一暗门机关,开宴庆功之际,将机关发动,将上述人员,全部活埋地下。 尔后,主持人员,本欲率族迁来此地群居,孰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合族行至中途,适逢齐楚交恶构兵,为乱兵尽歼于途。 从此,窟之秘密,因经营之人死绝,加以未上任何图案可资探索,故鲜有人所知者。 斯时,虽有部分传说,秦汉以来,根据此传说谚语之线索,而来探奇冒险之人虽有,非不乘兴而来,败兴而返。后始问津乏人。 二十年前,武林中出了一位怪人,武功高绝,智机绝伦,可称无敌于当时,惟素行怪异,喜怒无常,故人称“怪侠”而不名。 其挟绝顶之智慧,神佛之武功,偶游至此,遥见此峰夜发奇光?故特辟洞居此。历二十年之苦心观察,冒险探索。始得窟洞秘门,而得进密洞之法。 本欲将天下武技之精髓,及若干武林宝笈,携入窟中,准备潜心钻究。 孰知“仙窟”之盛名,业已风靡整个武林,各门派身负绝技之人,经常集聚于无忧峰之左右,明争暗斗,莫不视此窟为已有,而不愿他人染指。 何以此窟之名能盛传武林,而引人疯狂呢? 因窟中所藏之珍宝,多系千百年以上的古物,日久生灵,百里之内,每遇朔日夜半,皆可遥见此峰,宝光显现,瑞气千条,蔚为奇景。 依据有经验之老江湖判断: 此峰下必有宝窟,而此窟不仅有汕兵神器,稀珍奇室,而且由于此类灵物精气之化育,可使无忧峰方圆之地,皆成瑞草、灵药、仙品、奇果之生长地。 如有缘之人,能机缘巧合,只须获得少许,非仪足以增进其本身功力而已?且能延年益寿,驻颜长生,人谁不惜生?尤其武林健者,更志在必得,惟皆不知此窟之名,故以“仙窟” 名之。 未几,“仙窟”之名即盛传于武林。 自“怪侠”打开“仙窟”之门,虽短短数月,且即时仍然封闭,但因此而灵气外泄,夜半宝光益盛,故三山五岳绿林好汉,荒蛮豪杰,各门各派之掌门、高手,亦如痴如迷地,络绎来此,或欲一睹盛况,或则希能取得珍宝。 这天,正值“怪侠”外出采物,以备烧炼某种绝妙灵药,返洞之时,适被蹑足峰侧之高手窥及,并欲乘其不备而袭击之。 谁知“怪侠”武功诡绝,三十年来,即已无敌于天下,复加上近十年来的修为,且自进“仙窟”数月,虽为时尚暂,但已获得若干宝物灵药之助,及悟彻若干奇奥之手法。武功之进展,真有一日千里之势,更非昔日可比。 故虽遭“青城派”高手偷袭,依然能于举手投足之间毙之掌下。 绝命时之一声惨呼,替他带来隐伏在“仙窟”附近的全部高手,群集而至,将怪侠陷于重围,欲退回“仙窟”,已感不及,欲杀出重围,亦不可能,且自持武功盖世,故蓄意拚战。 此际闻声而来的各路人物,眼见有人横尸在地,而且心知怪侠武功超绝,未必能敌,然俗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利令智昏,这也是武林应该遭此巨劫。 各派人物依仗人多势众,心存悻念,倘能同心合力,自不难歼除怪侠,然各派皆自取毁灭,在未见怪侠时,六派掌门,与所有参与之各路人物,均有集议之约,共同开发“仙窟”,利益均沾。 谁知各门派人物虽有口头协定,但皆心存私念,莫不心怀叵测,且未尝真正一致团结,故于围击之时更相互牵制,阅墙之祸,干戈操于同室,私心皆欲借怪侠之力,以铲除异己之强敌,俾得自己能乘势利便,而清残局,从此可借一门派之力,独吞“仙窟”之宝藏,独霸武林。 孰料人算不如天算,怪侠将各门派各个击破,百人皆横死无忧山笔下,无一悻免,此岂当时参与各人所逆料之及耶? 自从那次空前大火拼以后,各派弟子虽于事后,曾赶赴现场,但并不知是“怪侠”之杰作,只道是无忧峰中产有怪物,功力高逾鬼神。 故此峰下虽依然埋有稀世宝藏,但无人再敢问津,加以各门派经此惨败,精英殆尽,- 时无力恢复,故不敢再来探索。 “仙窟”之名经此而遍传武林,成为他们梦想之对象。 至于那“怪侠”虽得力歼群豪,但其本身亦因力竭困斗,伤及心脉要穴,勉力进入“仙窟”后,欲图借宝物灵药,以挽回生命,奈伤势过重,加以“怪侠”年近古稀,人力难以回天,未几即毙命洞中。 然怪侠不愧一代奇才,功力超凡,自知行将永诀之际,仍以本身内功,封闭各穴,以本身绝艺,并博采各派精华,除刻石留图外,并完成一部“大成神功宝笈”以留后世。 其中共分:内功、拳、轻功、点穴、归元神功等五册。 并将其已发现“仙窟”之藏宝库,列举于另册,以留待有缘。 现在,他是孤儿,到处流浪!当他尚不能照顾自己的时候,就失去了家。 他生平长在一个欢乐而充满温馨的家庭,世代书香,主人柳惟琳,夫人俞氏,皆淮阴巨族。平素乐善好施,颇为乡里称道。中年得子,取名春帆,幼即聪慧,有神童之称。 六年前,淮河水决,意外灾变,带走了他的亲人,毁灭了他温馨的家。幸遇过路的人帮忙,那春帆的小命,从鬼门关上给拉了回来。 从此,茫茫天涯,使他走上了流浪之途。 柳春帆十三岁了! 几年中,噩运跟他结了不解缘,似乎老天爷也在妒忌着他;每一个能够或愿意帮助他的人,都会发生些意外事件的阻挠。 最初,他被过路的镖客,收为贴身小童,由于他生性聪慧,身具异禀,悟力奇高,偷窥别人锻炼技艺时,暗中学了些拳脚招术,虽然不能成套,但也能自成一格,不过因为他年小,不知用法而已。 好景不常,那镖客在一赶买卖中,失了踪,那笔珍宝,也随之消失。 以后他被一个游方道士收留,当过小道士。 不久他又替人家牧牛、放羊、做小工……。 最后,只有干这“伸手将军”。 冷羹残饭为食,屋檐、破庙、窑洞为家。 一根打狗棒,一只破篮,一双竹筷,一只碗,就是他全部财产。 三年,资格也不算浅了,穷家帮里蛇龙杂居,不乏许多身负绝技,游戏人间的怪杰逸士,只是他,命运外舛,际偶未逢而已。 “真是一个讨厌而又可爱的小家伙,” 谁都会这样批评着他。 一脸油泥,满头蓬发,-袭宽大的百纳破袍里,裹着他瘦小的身躯。 爱调皮,喜恶作剧,这是讨厌的理由。 伶牙俐齿,生性聪慧,这是值得可爱的地方。 烂掉半只腿的张拐子,独眼龙沈老头,时常讲些奇风异俗,江湖掌故给他听,启发了他今后的幻想,以有接连奇遇的收获。 比他小一岁,人称“小猴子”的柏小虎,尖头尖嘴,二臂特长,成天在树上跳,瓦上跑。 房大头,生就一付丑相,头特大,配上一副太不相称的小眼、小鼻、小嘴巴,加上小足小手,矮胖的身材,活像一个长了手脚的水桶。 这二个与柳春帆年龄相差无几的小化子,基于彼此生活相依,个性相同,一年来,很快就成为莫逆之交。 每-个人的生活小天地里,都有适应着他们各自生活需要的温暖和乐趣,就拿穷家帮的天地来说吧! 玩小青蛇的、唱莲花乐的、断肢残腿、装疯卖傻的,形形式式,五花八门,无奇不有,他们都是游戏人间,啸傲江湖。 他们的字典里,没有“忧愁”。 像天上悠闲的白云,到处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 庙里,燃起一些枯枝残木,几个偶然来自天南地北的人,各自坐在草铺上,闲聊着山南海北的奇景异习,吃着“化子鸡”,喝着白干酒,煮着百家米的饭。 谈着、吃着、笑着,倦了,抱头而卧。 或则坐在背风里,晒太阳,抖蚤子。 夏日,找一僻静河畔,水里泡上一会,再懒洋洋地在树荫下躺着。 春季的踏青郊游。 秋天,在金风送爽里数着繁星,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度过。 柳春帆,就在这环境里长大,房大头、小猴子,是他唯一的搭挡,无忧无虑的生活,静止得像一池死水,应该不会有波澜的。像房大头小猴子就这样,吃饱了就玩,玩厌了就睡,永不想及身外一切,或明天又会怎样? 柳春帆也许是读了书的缘故,在欢乐中、睡梦里、无聊时,他常不满于现状的一切,尤其独眼龙忱老头,跟他讲过的那些,忠臣义士,孝子节妇,英雄豪杰的故事,常在脑海里围绕。 在下层社会里生活,虽然富有浓厚的人情味,但把公理放在拳头上称量的,以强欺弱,以大凌小的事实也不少。 因而,柳春帆常幻想着他未来的远景:“我要做个顶天立地的奇男子,武功绝顶的大英雄,管尽天下不平事,至少没人敢来欺侮我。” “如果有不怕死的人,敢到老虎嘴边来拔毛?嘿!只要这么轻轻一点,或者是这么一掌,就管教他跪在地上叫我爷爷。” 想到这里,他不禁兴奋得举起拳头在空中直晃。 几年来,从家乡淮阴开始流浪,沿运河直抵长江,过长江再溯江西上。 这天,柳春帆与小猴子、房大头,错过宿头,在夜色苍茫中,踏上一片野坟荒冢之地。 小猴子自己心里怕,又恐被房大头取笑,所以低声的说:“房大头,你怕不怕?看这里会不会有鬼?” 憨头憨脑的房大头,正因为小猴子刚才的固执,错过宿头,没好气的回答道:“平生不做亏心事,那怕三更鬼叫门,你呀!小猴子就尽想点子害人,正是怨鬼找的好对象。” 小猴子又气,又胆怯,在这种不利的情况下,只有低声下气的说:“柳大哥,你拉着我不要松手,我今天有些不舒服,好像头有些昏昏的。” “哼!怕就说怕,装病?装孙子也没有用呀!” 房大头得理不饶人,紧逼着说。 小猴子这下子可生气了,胆子一壮,马上恢复昔日雄风,反唇说:“大头,少缺德,修修来世也好,你真舍不得丢掉你的破碗哪?” 柳春帆虽然大一岁,但知识水准不同,加以环境的磨炼,养成他沉默寡言的风度,不到严重状态,他常很少插嘴,这时他说道:“二位兄弟,有什么好争呢?希望能早些找到一个宿处就好了。” 到了一座森林,呼啸的风,用成千万的手臂在摇它,把三个人的谈话,脚步声,都掩盖了。 森林、坟场,依然绵绵不断。 不知是狐狸?还是野狗?往来在墓地巡逡着,怪异的绿眼睛,散出莹光,在苍白的月色里,幽幽的飘荡。 幢幢的石碑矮树,都变成了张爪舞牙的魔影,阴气森森中,像有鬼火。荒凉的景色里,似乎倍增恐怖。 小猴子的脚都软了,身上的冷汗也直流。 房大头、柳春帆虽然胆子较大,但毕竟是十多岁的小孩,渐渐的也不禁毛骨悚然,头皮发毛。 顷刻间,到一古墓畔,三个人正感到疲倦了,随即在石案上坐下,喘口气,放下行装,准备休息。 猛然一声尖锐惊叫的怪声,从小猴子的嘴里发出,把二人骇了一跳,忙问道:“小猴子,鬼叫什么?真要把野鬼叫来了,怎么办?你是不是看到什么?” 小猴子混身像筛糠似的发抖,呐呐的用手指着前面道:“你们看,那……那里是什么?” 柳春帆放眼看去,见垩巨离约丈余的草地上,像躺着白色的三堆东西,虽然他心里也是很怕,但又不愿在二人面前示怯,“咳咳!”咳了二声嗽,壮了壮胆子,说道:“那有什么可怕?大惊小怪,别怕,等我去看看,是什么?” 说着,慢慢的举步,只觉得二只脚,好似特别不听话,步子好像也比平日沉重,一步一幌,却似醉了酒一样,走了五六步,离那白色的影子,还有三分之一的光景。 猛然,一根断枝,绊了他的脚,“卟通!”横摔了一交,膝盖也破了,一阵疼痛,使他难以爬起,本能的用手移下,抚了抚膝盖上的伤处,底下正有巴掌大一个石块,他气愤极了,狠狠的捡起来,往远处一掷,嘴里又原说道:“死命的石头,可恶!” 随说,右手又回到原处轻抚创口起来,感觉手背地下有块软布,他漫不经心的放进口袋,想等会包伤口用。 稍停,疼痛略止,咬了咬牙。慢慢的爬起来再走,突觉左手碰到一块硬硬的细长东西,手一缩,眼睛刚看到,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原来,他刚才正摔倒在二堆白色东西的旁边,那原来是整具的死人骸骨,而刚才手里拿的,却是一块死人骨头。 这一惊,骇得他毛发直竖,疼痛也忘记了,很快跑回到原地。 房大头与小猴子齐问道:“阿帆,是什么?” 柳春帆坐定后,舌头也有些麻了,呐呐的说:“没……没,没有什么?” “那你为什么那么紧张呢?我看你刚才不是摔倒了吗?” 想起摔倒,柳春帆才想起了膝上的伤口。 “哎唷!”房大头小猴子忙又问道:“阿帆!怎么跌疼了?有没有受伤?” “大慨破了一点皮,有些疼,没有多少关系。” 柳春帆含混的答腔。 房大头又问道:“那么我们今天还要赶路吗?” 柳春帆看到刚才的景象,本想起来走,但一想:“那有什么关系呢?死了好久的人骨,这有什么值得可怕呢?况且这坟场真不知有多长,自己脚又痛,小猴子的胆又小,不如就在此过夜罢!” 想着,马上说:“算了,我们就在此地露宿一夜吧!” 三个人随即收拾了一番,就在墓前石案上睡了。 次日,太阳照得三人身上发烫,小猴子一咕噜跳下,揉了揉眼睛?回身在房大头的屁股上用力劈了一掌,骂道:“懒鬼,太阳那么高了,还不起来!” 痛得房大头猛跳起来,一不小心,翻滚在地上,痛得直叫,把小猴子乐开了,拍手跳着笑道:“大头鬼,眼前报,昨晚上的威风到那里去了?怎不神气呢?” 笑声把柳春帆也吵醒了,正想爬起,“哎唷!”又触动了伤口,大头也因刚才摔倒跌痛了,又恨小猴子捣蛋作弄,气得爬起身来想捉他,怎奈手笨脚呆,比不得小猴子灵活,只有恨恨的骂道:“该死的小猴子,下次有机会,看我不把你几根猴骨头拆散了才怪!阿帆你醒了哟,怎么?你痛吗?” 说着,走近柳春帆身边问着,小猴子也猛然记起柳春帆受伤了,也走过来望着紧皱双眉的柳春帆轻声的说道:“阿帆,你什么地方痛?有关系吗?要不要找些草药来敷上?” 柳春帆感谢的看了二人一眼,打开伤口,一面回答道:“没有关系,大概破了些皮。” 随即又笑了一下指着那边说道:“你们看那是什么?幸亏我昨夜没有吵起来,否则,小猴子啊,不吓死你才怪。” 话未落,小猴子果然跳起来,舌头一伸说道:“乖乖,阿帆,那是二个死人骨赂哟,你怎么不怕呢?你昨夜怎么不讲呢?” 柳春帆边摸,边笑道:“小猴子就怕鬼,现在不威风了。”随即在口袋里掏出一块旧布,正要往创口上按去,猛见上面有点点黑影,仔细一看,原来上面隐约显出墨迹,上写几个小字。 “地在黄山旁。 山深有宝藏。 无忧峰下窟。 古来……。” 柳春帆把那块旧得业已褪色,字迹也仅隐约可辨而像另有花纹的旧布翻看了几遍,拐着走近看了看地上的枯骨。 从二具骨骸的形态看来,似乎是经过搏斗而死的,因为柳春帆略知武技,有一具骨骸,头骨破碎,另一骨骸右臂似已被刀切断,此地四周均有丛草掩盖,如不是在古墓边,根本不能发现。 而且从死骸变成白骨看来,可能在五年以上。 为什么这二人会死在这里,而且死状可疑?为什么在死骸旁的石头下会压着这块布? 他怔怔的想着,神色陷入迷惘之中……。 良久,小猴子与房大头可急了。 “阿帆,想什么?肚子饿吧?” 二人齐声问道;柳春帆恍然如梦初醒的笑着说:“哦!哦!没想什么?肚子可真饿了!”说着又抬头看了看太阳道:“哎!太阳已爬上树尖了哟!走,我们走吧!” 随即脚上的痛苦也忘记了,三人收拾后,提起行装一边走,柳春帆心潮起伏。 一路上也不与二人答话,突然一拍大腿狂笑道:“是了!”猛的把房大头小猴子骇得一跳,房大头笑着问道:“阿帆!你有神经病吗?什么事值得那么高兴啊?讲出来大家听听?” 小猴子也含笑问道:“你真有神经病吗?问你话不回答,到底什么事哟?” 柳春帆依然笑了笑说:“别胡说八道,你们两个,成天像七世冤家,八世对头似的,吵吵闹闹,才真是不折不扣的神经病呢?” 顿了顿,把手中的旧布,向二人扬了扬,继续说道:“我想刚才的死骨,与这布上写的字,一定有连带关系。依我判断,可能那二个人,恐怕是因争这块布,而互相打死,或者是被别人打死。” “一块布有什么了不起,还要打死人?别胡说了。” 小猴子也边走,露出不信的眼色插嘴说着。 柳春帆很认真的说:“不胡说,因为这块布,可能藏了什么秘密,从这上面四句十七字看来,似诗非诗,似词非词,而且字迹潦草,语焉未尽,其中必有缘故。” “而且从这字义里面断定,是说:‘黄山无忧峰下藏有珍宝。’” 小猴子又摇着脑袋,插嘴道:“不可能,既然二个人是为布上有藏宝的秘密,因而争夺而死,那么何以这块布,时隔许多年,仍能留下?” 柳春帆也面现困惑之色说道:“这可不知道了,我捡到这布时,仿佛在一块石头底下压着,没有被人发现的可能。 一、因为地处偏僻,没有注意到。 二、可能这秘图知者不多,而且因被小石块压在草丛里,来人疏忽,仅在死人身上搜一遍,就匆忙的走了,未曾详细考虑。 三、可能黄山宝藏之地,早被人发现,此布的价值即经失去,不再有人注意。 四、这鬼地方阴森森的,可能是人迹罕到之地。 根据这几点理由判断,这块布的藏宝,可能已被发现而失去价值的成份比较大。” 三个人边说边走,一个多时辰,才走出坟场,距坟场有里余的一个残破村落,仅住二个老年人,正坐在路旁树下闲聊,看见三个人从坟场走出来,不觉眯着眼睛,向三个人打量了一番,半晌,始慢慢吞吞的说:“你们几个小伙子走‘鬼乡’来的吗?真好大的胆子,你们没有碰到什么吧?” 柳春帆忙躬身回答并问道:“是的,老伯;那里面可有古怪吗?” 二位老人闪着惊异的眼光,摇着头说:“我不信,那里正是附近三十里,谁都知道的‘大名鼎鼎的鬼乡’,白天都经常有恶鬼出入显形,晌午以后,人影绝迹,难道你们不识字,没有看到那碑吗?” 说着颤抖的枯手,指着远处路边矗立的一块石碑说:“那就是一块禁碑,是五年前的县太爷立的,行旅客商,大多绕道而过,你们就没有看见吗?我们这里原有很多人家,因怕鬼才搬走的,我们二个年纪大快死了,所以留下来没走。” 柳春帆向二人苦笑了一下,心想好险,昨夜竞在鬼乡过宿,幸好没遇到鬼,还算大幸。 当下,三个人谢了,走上了大路。 因恐怖与饥饿,使柳春帆也忘记了那块神秘的旧布。 当年过了除夕,溯大江西上,经镇京而入皖境山区。 黄山是天目山脉的支脉,主峰黄山,是长江下游的胜地。 山路险峻,奇峰如林。山中怪石险崖,重峰峻岭,瀑布飞泉,胜景如画。 二个月以前,三个异乡来的小化子,从祁门到了这个小村。 小村在山阴之侧,环溪倚山而建,寥寥数十间茅屋,矗立在烟树迷离之中。 村后半山,有间孤庙,庙前不远,二排参天的大树,三五歪倒的石像。 再过去,是条荆棘丛生的羊肠小径,斜卧的躺着,一直通向小村。 孤庙仅一间大,门窗皆残缺,三五东歪西倒的佛像,显出它狼狈不堪的可怜相。屋角里满布着蜘蛛网,地下是盈寸的积尘。 这天,时近薄暮,晚霞流照的回光,将山林照得火红,归乌啾啾,山坡的余道上,来了三个小化子,正穿越林子,向破庙走,一面叽咕的聊着。 “嘿!小猴子的眼睛真尖,老远就看到这间庙,今天真累,到了‘家’,我可要先睡了。” 柳春帆首先说着,小猴子被夸,喜气洋洋地傲视房大头说:“大头,怎样!你不服气?要是我的眼睛也像你那么小,今天,说不定只好打露铺了。” “哼!眼睛尖也值得骄傲吗?那表什么了不起,要是有这么一天,你小猴子发了横财,再不用向人伸手,那我才相信你啦!” 房大头心服嘴不服,嘟着小嘴,嘟噜着。 小猴子气得发晕,气唬唬的瞪着眼睛说:“大头鬼,死爱抬杠,你不是阎王的孙子,也不是张铁口,你就能算定我小猴子没有扬眉吐气的一天哪?小心点你等着瞧吧!” 柳春帆恐怕二人真的吵起来,随说:“好啦!自家兄弟,有什么好争呢?早点进去收拾吧! 我真要困了。” 三个人进了庙,铺上草,七横八竖的睡了。 深夜,一阵狼嚎,把三个人从甜蜜的梦乡中吵醒。那扰人心烦的声音,驱走了正浓的睡意。 小猴子拖着破鞋从神龛旁跳下,伸一个懒腰,猛然说:伏!快来看,那是什么玩意?” 醋大头摇晃着身体,忙凑了过来,阴阳怪气地说:“什么东西!值得大惊小怪?总是小猴子古怪多,又想出什么花样吧?” “真的,阿帆,快来看!”小猴子认真地说。 二人齐举目顺着小猴子手指处看去,一条银虹也似的光芒,在庙后远远的峰顶透出。 “那有什么希罕,还值得大呼小叫,真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房大头老气横秋地,摇晃着大脑袋,又像讥刺,又像报复地说着。 小猴子发现奇迹后满腹高兴,让大头用冷言冷语一说,气鼓鼓地憋着闲气,说:“大头鬼,没有希奇,没有希奇我又没有要你看?” 二人正在针锋相对地斗着,扯着。 这时的柳春帆,像傻了般的凝目看着发光的远处,默默地想着:“这里面一定有古怪,可能是住着神仙,要不就是有宝贝,我一定要想法子去看一看,说不定碰到神仙可怜,会赐予一些好处,实现我平时所梦想的奇迹。” “不!不可能,像我这样命苦的人,神仙爷一定不会可怜而收容我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缓缓地仰起头来,嘘了口气。 这时东方已显出一线曙光,山脚下小村里的报晓鸡,已啼过三次了。 房大头,小猴子的斗扯,还没有了结,双方都面红耳赤的争着。 他们二个好似前生的冤家,每一件事都要争辩一下,房大头的反应力较差,所以大多数的次数,吃亏的总是房大头,不过,他们从未因为争吵而打架,小猴子虽然嘴上厉害,心地却非常善良。 房大头人丑,心更好。那副怪里怪气的尊容,谁都要敬而远之。对他最感兴趣的,莫过于小孩子,他们三人每到一地,那些陌生的小孩,都好奇的围过来,拍着手笑着,叫着: “来呀!快来看一个长了脚的大水桶哪!” 调皮一点的玩童,更捡着石子扔他,他在这些情况下,多半是小猴子替他解围。 这对欢喜冤家,虽然形同参商,天不怕地不怕,奇怪的是只要阿帆瞪眼,就不敢争下去了,好像阿帆是他们命中的克星。柳春帆,遇事沉静果断,气量宽宏,从不因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去与二人计较;处理事情公平合理,使二人口服心服。所以一年来,三人相处同手足,无形中,柳春帆成了三个人中间的头儿,房大头、小猴子,都唯阿帆的马首是瞻。 天亮了,阿帆今天有些特别,随时抬着头,仰望那夜半曾经发出奇光的远峰呆呆出神。 时喜时愁的表情,表露在他英武秀美而满带油泥的脸上。 这一次可把大头、猴子二个弄傻了,小猴子急得乱跳,又不敢发问。偷偷地窥着柳春帆脸色表情,在心里咕噜着: 最后,春帆像是下了决心似的,面上显现出从未有过的刚毅神采说:“小虎,(小猴子的名字)弄一点东西来吃罢。” 柏小虎看见柳春帆闷了半天,开了口,高兴得扮了个鬼脸: “阿帆,是下山去弄,还是自己烧?”小虎问道。 柳春帆想了想说:“好在庙后有泉水,还是自己弄,等会我还有事情要商量。大头去找点野菜,早点回来。” 三个人分工合作,弄完吃的以后。 柳春帆像个成人模样,沉重的问二个人说:“现在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跟你们商量,不知你们的意见如何?” “夜里我们看到那片银虹,我仔细想,其中定有古怪,而且跟我以前捡到那块破布上的话,可能吻合,那里不是住着神仙,就是藏着宝贝,再不然就会住着妖怪,我想:我们与其这群样无声无息的混下去,倒不如拿出股子劲来干一下,说不定那银虹的所在,就是我们出头的好机会,万一交上好运,遇到神仙,或能觅得宝贝,那我们这以后的日子里,就净等着人家,扮着可怜相,向我们伸手啦。” 顿了顿,接着又说:“所以我决心要去看一看,即使遇到不幸,总比这样半死不活下去终要强些。” “我们三个都没有家,都是没有人同情的可怜虫,一年多的时间来,我们患难相扶,相依为命,情逾手足,我实在舍不得离开你们,不过人各有志,我不愿意勉强你们,如果你们没有兴趣,不敢冒险的话,我们就此拆伙暂别,各奔前程……” 说到这里,柳春帆不觉掉下眼泪来。 房大头向来是不喜欢参加意见,脑子比较单纯,从来没有违背过春帆的意见。 至于柏小虎,虽然心计精灵,但心地善良,看到柳春帆意志坚决,当然也没有话说,随即答道:“阿帆的意见,就是我们的意见,房大头如果不愿意,看我小虎不把他的脖子拧下来才怪。” 房大头接口道:“谁说不愿意,只是我看你小猴子恐怕会三心二意呢?阿帆,不要哭,即使要我房大头去死,我也舍不得离开你。” 说着那个嵌在大脑袋上的二只小眼睛,一霎一霎,不自主的掉下一滴泪珠。 小猴子也在哭丧的脸上扮着笑容,用他的破衣袖上来替二人擦去眼泪:“好啦!好啦!这么大的人还要哭,叫我小猴子上刀山下油锅都不会眨眼,可是要我哭比要我的命还要难。我们生死都在一起,还有什么好哭的呢?来吧!房大头,装个笑脸给我瞧瞧。” 说着用手遮额,尖脸尖嘴一披,左膝微弯,右脚后伸,做了个猴子相,这一下小猴子真成了名符其实的猴子啦。柳春帆看得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 二个人见柳春帆乐开了,随着也眉开眼笑起来。 当下略为计议,查看一下米囊的百家米,足够六天的食粮,即日上道,向着庙后那遥远的山峰走去。 时正清晨,晓星方沉,明月初坠,上坡的路固然爬得很吃力,但山风过处,地面上悠悠青草,闲杂着淡淡的野花芬香,让人欲醉。 三个人一面走着、谈着、笑着,倒也颇不寂莫。 转瞬已到午刻,一轮旭日当空,回首身后,山深菁密,古树参天,昨夜歇脚的山神庙,早被抛在遥远的山脚。 这正是山腰的谷地,溪流潺潺,碧草如茵,找了块靠阴的石块,喘了喘气,喝些泉水,用些剩饭,略一休息,即刻动身。 黄昏到了,赶了整天的路,三个的脚都酸软得很,疲乏拉住了他们的脚步。 “阿帆、打一个地方歇歇吧?” 小猴子瞪大了眼,伸了伸舌头,抹去头上的汗珠问着。 房大头浑身被汗水湿透了,拖着沉重的脚步,直喘着大气。 柳春帆满脸油泥,被汗水泡透,抹去汗水,显露出原来俊秀的脸,俊脸也胀得红红的,指着一株虬松乱石旁的石洞说:“好吧!今天我们就在此洞歇一夜,明天再动身。” 三个人进了洞,找了块平坦之地,放下东西,忙着弄点吃的食物,好在他们的需求单纯,一下子就弄好吃了。 山下炊烟袅袅,西天一抹晚霞,照耀得幽黑的石洞也满洞鲜红,未几,金乌西坠,玉驹东升,山风拂处,雾笼远山,虽有如画美景,三个人也无心观赏。 临睡,深恐有蛇虫猛兽侵入,三个人合力抬了几块大石,封住洞口。 如此,在穷山荒林中攀山越岭,走了五天,见那曾经散放异光的峰顶,已在身前,是夜夜半,三个人特地起身,注目遥望峰顶,俾可确定目标,进行深入。 说也奇怪,空等了几晚,那峰顶迄未透露彩虹。 “奇怪,这几天我们的目标并没有弄错呀!昨天夜半我还特别注意方向,怎么今天就看不到呢?” 小猴子诧异地说:“是呀!真怪。会不会白跑一道?” 房大头也凑着说:“不!绝对不会,可能这里面另有原因,我们既已到了此地,好歹也要弄个水落石出的真相。” 柳春帆斩钉截铁似坚决地回答:“天也快亮了,反正睡不着,我们不如早些弄饭,吃了好早些动身。” 随着小猴子与房大头忙着生火、煮饭。 柳春帆虽然闲着无事,此时的心情却非常沉重,信步走出石洞,只见东方尚未发白,残月孤零零的挂在松树顶,柳春帆边走,边想:“米快完了,目的地虽在目前,但可是银虹未现,再过几天吃什么?如果真的找不到目标,怎么办?”柳春帆面临这疑虑的考验,不禁也一筹莫展起来。 黎明前的黑暗,较深夜为甚,柳春帆一脚高,一脚低,漫无目的地想着、走着,离开石洞已有十多丈了。 猛然丛草深处,传来晰索的声音,经验告诉他。一定有什么东西向他爬来,可能是蛇,化子跟蛇是结了不解缘的,当然不会恐惧。今天他有些神不守舍,精神恍惚。刹那间,从草丛里跃出一条很细的黑影,黑影头上嵌着两点蓝光,像箭般朝着他面门射来。 虽然在这晨雾里看不清楚是什么,但在意识上也可以知道必然是一种毒蛇,奇怪的是这条毒蛇仅有指头粗细,却非常长,“呼!”的一声,那条东西把柳春帆的小身子缠个结实,那发蓝光的头,向面部伸来,柳春帆有三年化子的经验,对付弄蛇这一套,芋常熟悉,忙把右手一伸,巧巧把蛇头捏住。 那蛇被他捏住头,咬也咬不到,一阵挣扎,尾部倒卷回来,把柳春的右臂连身子都密密地缠紧,别看这条蛇那么细,力量却是非常大,直把柳春帆勒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柳春帆感到右臂一紧,捏住蛇头的手指几乎松开,忙一奋力,把蛇头拉到嘴边,然后对准蛇的七寸子猛噬,并吸起那蛇血来,蛇被一阵吸血,抽抽搐搐,竟血尽而死,但是,百中之虫死而不僵,蛇身仍牢牢绕着柳春帆的身子,只剩头部和一条右臂还可活动,一时间要想脱困确也非易,随即喘息着高声喊:“小猴子,房大头,快来呀……” 那时小猴子与房大头正忙着弄饭,一旋身,不见柳春帆,知其不会远离,倒也并不慌张。 猛然听得柳春帆在大声呼叫,心知不妙,二个人急忙各提一根打狗棒,跃步循声而来,时天已微明,故瞬间即找到,只见柳春帆乏力地靠着株树干,浑身都被一条细长金色碧眼的蛇缠住,又见他满口鲜血,只当已经被咬。 小猴子骤然心头一紧张,急蹿一步上前。 “阿帆,阿帆,怎么啦!被蛇咬了吗?” 房大头视力较差,猛听柳春帆被蛇咬,也不禁一阵紧张,急问:“咬到什么地方?有没有关系?阿帆!” 这时柳春帆已力乏神困,神智却极清楚,摇了摇头说:“没被蛇咬,是我吸了它的血,只是它缠得我太紧,透不过气来,快把它拉下来。” 二人听说,方松了口气,上前解困,二人毕竟力小,而蛇又特长,蛇皮似更坚韧异常,费了很大功夫始得解开。 刚-解,柳春帆身不由主地倒身卧下,嘴里喃喃地说:“小猴子快给我水喝,我好像浑身血液在沸腾,喉咙也特别干燥。” 说着双目一闭,昏睡过去。 一下子可又把小猴子、房大头二人急昏了,不知如何是好?究竟小猴子脑筋管用,想了回说:“大头,你暂时在此守护着春帆,他一定是刚才力乏透了,要不就是中了毒?让我去找找,看有什么草药,或者去开点水来给他喝。” 大头此时已毫无主见,点了点头说:“好!你快点来呀!” 小猴子慌里慌张地直向来路上跑去,这时,天已大亮了。 此地的地势很高,回望下面,一片无边云海,一会儿,十轮红日,慢慢地浮起,然后突在-跳,就升起了丈余,霎时,万道光芒,照得云海成了五彩颜色,彩云翻腾,像怒潮澎湃。 森林里,也透进一片光芒,那晨曦的日光.被层层浓叶剪碎,筛落在地上。 柳春帆仍仰卧树根,嘴角上的血迹业已抹去,鼻息的声音很浊,而且手脸通红。旁边一只碗,小猴子直急得摸嗯跺脚,在林内乱转,房大头也只有不停地眨着那对小眼,没有主意。 “怎么办呢?没想到是条百年以上的火蛇,阿帆喝干了它的血,怎么能受得了呢?如果没有法子解救,准会活活烧死。” “我有什么办法呢?唉!真倒霉,要是不叫阿帆来就好了。” 小猴子房大头绕着林子干着急,一问一答地相互埋怨着。 忽然林深处飘来一阵清香,小猴子脑子一清,顺着香味找去,行约数十步,猛觉眼前一亮,林密处中央,一块十多丈平坦地上,布满奇花异草,那股浓郁的清香,正由一种黄色植物根上透出。小猴子也不管好歹,顺手拔起一株,放入口中一咬,只觉满口清香,使人精神百倍,知是异物,心念一动,遂选了几株比较大的,急步出林,对房大头说:“别急,你看我找了仙草来,可能把阿帆治好,你来帮忙,把他牙关撬开,让我来医医看。” 说着,忙将拔来的草根,拿一枝扔给房大头,另捡了几枝,放碗里捣成浓汁。 大头猛亦闻到一股清香,见小猴子丢给他一枝,示意叫他吃下,遂张口就吞,只觉一股甜法带着清香,直钻下肚,霎时精神焕发,不禁满口叫好。这时小猴子已捣成半碗浆汁,忙上前扶起柳春帆的身子,撬开他的嘴巴,小猴子顺势一灌已半滴不剩。 一会儿,只见柳春帆神色轩动,二人心知无妨,不禁高兴得相互拥所着跳了起来,此时柳春帆已能睁开眼睛,看见二人莫名其妙的扮着怪相,不禁跟着一笑坐起说道:“这么晚了,还不弄饭去,在此傻笑什么?” “哈哈,阿帆你现在好了吧,险些把我们两个急死了,刚才你昏沉沉的睡了一个多时辰,浑身发烧,我们急得没法,幸而我灵机-动,弄来仙草,把你灌醒。” 小猴子手舞足蹈地告诉柳春帆,柳春帆果然觉得今日精神特旺,口齿仍留浓厚香味,将信将疑的问着,究竟什么回事。 二人兴奋地把刚才情形说了一遍;柳春帆心说:“好险!”遂看了看地上火蛇,只见它金光灿烂,全身除七寸子外坚硬逾铁,知是异宝,遂命房大头收了待用。 并由小猴子领着,齐进密林,找着刚才那片花圃。但见万紫千红,五色缤纷,浓郁的香气扑鼻,令人神清气爽,隐隐瑞气千条。毕竟柳春帆幼年读了很多书,悟性又高,记忆力颇强,多年前沈老头跟他讲的,和他平日暇时捡些破旧的武侠小说上面看到的玩意,他都能全部背诵。 他把每一株小草都仔细看过,一面嗅着,想着。指着刚才小猴子拔回去的那种色带微黄,清香扑鼻的草根说:“这好像是黄精,山地常见的野生草药,能解毒疗饥,补气养神,可不知道为什么特别肥,这下我们可不怕缺粮了,小猴子快去拿只篮来。” 霎时小猴子已取篮如飞跑来,口中连呼:“真怪,怎么我的身子轻了,跑起来一点也不感到吃力,莫非这是仙草吗?” “当然,这些可能是仙草,一旦吞服,那会不生效用之理?只是我很担心,猴子骨头本来不到四两重?这一下你的骨头更轻了,要小心莫让风把你吹飞到半空去,等会掉下摔死了,才划不来呢?” 房大头吃了黄精,似乎比较聪明些,所以能拐弯抹角,想出一套骂人的话来;小猴子从来不曾在嘴皮上吃过亏,马上反唇相讥地说:“我到没有关系,反正怎么摔,会摔成像你这付怪样像只木桶。” 说着放下篮子,帮助二人找了满满一篮。三个人欢欢喜喜拿着东西回洞。才到洞口,只觉一股焦臭之味冲鼻,原来二人煮饭时被柳春帆急促的呼叫,赶了去查看,忘记了正架在火上的饭。业已烧成黑炭团了。此时,好在三个人刚才已饱食黄精,无庸吃饭,也就算了。 这时柳春帆说道:“小猴子,这地方既然会有这些草药,一定会有其他宝物,但是,奇怪的是此地既有此等希世奇宝,何以没有武林异人来夺取,我真是感到不明白,会不会可能有其他意外事故发生哪?” “是呀!我也正感到奇怪。” 小猴子一本正经的回答着。 凡是离开希望越近,危险也越近,不过这三个小化子不知道罢了。时候尚早,三个人静坐在石洞里商量了一会,一致认为这地方的宝物虽多,一定愈危险,但弄不明白,何以五天多来,一路上并没有看到人迹,或其他可疑的形迹。疑心生暗鬼,愈疑心,胆愈小,尤其他们三个小孩子,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即使出了意外,也是呼天无援。人有求生的本能,当生存受到威胁时,潜在的智慧和力量,就会自然表露出来。 尤其这时的柳春帆,刚吃过无名草药,灵台澄明,精神饱满,智慧骤增,明知身处危境,急更偾事,遂决定在日没前,找一僻静之处,将身藏好,偷看这附近有无异人异事。 商量决定后,当下暂时在洞内休息,以待天黑,此时的柳春帆与房大头倒无所谓,可苦了小猴子,因为小猴子的屁股是尖的,坐不住,要他静静闷坐,简直比要他的命还难。由于连日的疲劳,柳春帆房大头二人不禁都假寐养神,而真的睡着了。 时正刚交未时,小猴子看二个人睡着了,就偷偷的溜出洞去,顺着洞左侧林边走去,此时翠然旭日正盛,因地高林密,倒也非常凉爽。转过石洞,就面对着使他们响往来此的峰顶。 但见除洞侧峰下有一块里多路的平地外,隔着一条丈余山涧,就是那高入云霄的石壁,像一幅石屏风,那削壁的隙缝里虽然也长些大小树木,但大部都是一片光滑,似乎没有立足之地,不由得暗忖:“这像笔尖似的削峰,没有路怎能上得去?” “管他,既来之,则安之,阿帆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等今晚上过了,他找不睡,就会回去的。” 想着,随步走着,“喀嚓”小猴子脚底踏裂了什么似的发出响声,低头一看,立刻魂飞魄散地骇叫一声,原来他脚下满是惨白色,也不禁使他全身蓦然索索发抖起来。 “这些是人的骨头呀,为什么会在这无人的荒山上发现呢?……会不会有妖怪?” 一想到“妖怪”不禁使他心里发毛,浑身肌肉,也不自然的起了鸡皮疙瘩。 一阵预感的恐怖,心脏也起了巨大的收缩,浑身感到,可怕的战栗,这时豆大的汗珠,渐渐沁上了额角,呼吸也像迫促了似了。 但小猴子毕竟从小就跑江湖,见闻较广,加以人类本能驱策,他略看一下,回头就走。 回洞见二人尚未睡醒,忙推醒二人,告诉见闻:“阿帆怎么办?我看这附的不是有魔鬼,定是恶兽。那些人骨,一定是他们吃的,我们快想法子离开才好。” 房大头平时胆子不算小,可是面临生死关头,也不禁有些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柳春帆比较冷静,分析着说:“这不是鬼,一定是一种心理变态的恶人,或者是一种极凶猛的野兽在这附近。” “本来我原在奇怪,这里既有如此多的宝藏,何以会没有人来探取,让我们这么顺利到此?如此看来,我们更要格外小心,尤其在此逗留已久,而此地正面当必经之道,是极危险的地区,我们必须马上想法离开此地,找一僻静处躲起来。” 说着,就从洞口后面,沿着山侧绝壁,三个人提心吊胆地胝手胼足,一步步向上攀登,边走,边向四周了望,惟恐怕给人发现。 脚底下,根本就没有路可走,踏着青苔,再加以刚才经过小猴子一番恐怖的报导,格外使脚步沉重,一回,房大头的手心已沁出汗意,呼息也急促起来,显然他已不胜任了,可是这时的脚下,正踏在绝壁的峰腰,下临无底深崖,所以虽然他们的心里已是紧张万分,仍然不敢稍有松懈。 一个时辰,都是在极端紧张的气氛中渡过,如果用度日如年来形容柳春帆等三人这时的情绪,那是最适当了。天色又近黄昏,他们三个人正绕到了峰侧凹进的一块约二尺多宽五尺多长的石条上,旁边与底下正好斜生着几株虬松,浓密的乱枝,正好掩蔽着他们的身形。 此地背负削壁,侧对刚才来的石洞。 三个人齐放下东西,抹去汗,靠着石壁相视的苦笑一下,他们知道天将黑了,危险亦更接近了。 如果人生是片广大的沙漠,“友情”便是沙漠中的绿洲,失去了金钱、衣物,以及一切现实的得失,都可以再来,唯有苦难中的友情,患难中的知己,不是以人为的力量,与金钱的代价可以衡量的。此时的柳春帆、小猴子与房大头,所以能够身处危境,甘之如饴,就是靠这股无形力量的支持,而产生来的勇气。 时正初鼓,新月初升,繁星点点。柳春帆等三人,因白天业已饱食黄精,养精蓄锐,几十丈以外的景物,皆能历历可数。山风吹拂,树影摇曳,星河在天,透过丝丝凉意。四周正万籁俱寂。 倏然一声长啸,从远处传来,震起四谷回音,未几,里许外蓦然暴起二团青光,率弦弩箭似的直向峰顶奔来,到达三人白天逗留的洞外,即停落身形。 柳春帆借星光偷窥,但见左面一位身材高大,白发长髯,长得鹤发童颜,精神抖擞,两目精光四射,一付神态,不怒白威,大约有五十以上。身穿青袍白色云鞋。 右侧站了一位娇小玲珑,身材窈窕的女孩,身穿绿色衣衫,绿披风,背插长剑,梳着丫髻,可见其年龄不大,面貌因背身而瞧不见。 老者用灼灼月光,四下一扫,低声说道:“小妮子沉不住气,瞧热闹的时间还早,你看,还不到开锣时候呢?” 小姑娘撒娇地低声道:“爷爷,先找块合适的地方,看起来不更舒服吗?” “好!”老者回答后,柳春帆只觉眼睛一花,二人早已不见。 瞬间,斜坡上又闪出二条黑影,一高一矮,好快,张眼间,即到刚才老者停身之处,因面对壁峰,故面目清晰可见。柳春帆等一跟瞥去,不禁骇了一跳。 那高个子惨白的马脸,配上-付倒撇的八字眉,三角鹞鹰细眼,启合之中凌射二道寒光,灰白长袍,背插双钩。 矮个子相貌更是骇人,浓眉环眼、虬髯、狮鼻、海口、矮胖的右脸有巴掌般大的黑痣,跟左脸却成对比,背插一枝斗大判官笔。 “老裴,不是咱阴阳判官夸口,这一次有你‘追魂使者’帮忙,如果不能探明‘仙窟’的真相,不但今后无脸在江湖上充字号,在师父他老人家的面前,再也交代不过啦!” 矮个子桀傲扬眉地说着。 高个子随用同样傲狂的口吻说:“这鬼地方真怪,我来过几次,连门都摸不着,五年前我在丹从县附近用阴风掌毁了昆仑派二个小子,真怪,那张‘仙窟图’明明在二人身上,却不知怎样,找死了也找不到,如果要有那图,就不至吃这么多的冤枉苦了。现在,老子化了这么多的心血在这里,要是谁敢来伸手,嘿!可要叫他知道我‘追魂使者’阴风掌韵厉害。” 猛然无处传来一声长啸,二人不禁脸色骤变。 柳春帆、小猴子,房大头藏身在虬松后偷看。 第一批那高大身材,白发长髯,身穿青色长袍,年约五十有余的老者,乃昆仑三子之首,人称“沧浪叟”李子彬,为武林颇负盛名之人物。 其武功已臻于化境,而实际年龄,已逾七旬。年青时,曾凭单掌,大破绿林巨寇数十高手之合击,赢得黑道克星之盛誉。 本身绝艺,玄龙掌三十六式,及剑术方面之沧浪十三式,皆独步武林。 晚年因独子早丧,仅留一孙女,即刚才绿衣双髻少女,故无意争雄武林,伴妻课徒,息隐林下,并以全力培养其孙子“绿牡丹”李霞声。 小姑娘,芳龄十三,长得明眸皓齿,美慧绝顶。加以窈窕的身材,豆蔻年华,玉立亭亭,生就一副美人胎子。 人俊,功夫更不弱,已尽得双老真传,仅功力火候较差而已。 前几日,沧浪叟因访友经此,知有异宝,他本无意贪得,因霞青好奇,纠缠着来峰一探,巧遇“追魂使者”裴宗仁,获悉五年前其门下失踪之疑案,故迅即传告“孤云剑”“青风客”,二位再度来此一会,以明真相。 裴宗仁是“南天一怪”的首徒。 南天一怪乃数十年来黑道霸主,武功诡异,生性险毒,独门经技“阴风掌”力能开山裂石伤人于百步之外,其对“仙窟”之藏宝,亦生觊觎之心,但自知其功力,恐不足进得“仙窟”,故其弟子“追魂使者”裴宗仁,经常来此窥视。 这次,途中巧遇“阴阳判官”邓云彪,奉其师“长山尸魔”,韩松中之命,来此探秘,二人平素即有相交,而二人之师,又皆是同恶相济故结伴来此。 二人正自吹自擂之际,猛听一声长啸,声如穿金裂石,直震得众人耳鼓作响。二贼心知来了强敌,正凝神蓄势以待。 骤见密林间,捷如飞影,轻若飘絮,落下二矮胖老人,白面长髯,神采逼人,双目炯炯有神,背插一柄古剑,背负双手,双肩微晃,早到二人面前,目光在二人脸上一扫,微哼一声说:“凭你们这二块废料,也想摸‘仙窟’之门,就连你们二个老鬼师父算上,也不敢在此发狂。” 这没来由的挑逗,气得二人脸色微变,阴阳判官素来桀傲成性,那忍得住这口怨气,怒声说道:“昆仑派的三十式‘弧云剑’未必高明,有何可狂。” 追魂使者虽心知来人厉害,恃有阴阳判官相助,故亦大骂道:“老鬼,要我‘追魂使者’领路,好去阎王殿报到?那就留几句话做遗嘱吧!” 孤云剑罗玉麟“哈!哈!”说道:“二位胆子不小,口气更狂,要知‘仙窟’之宝,乃有德者得之,况且,裴宗仁五年前无故毁我昆仑门下,该如何了断?” 追魂使者见旧案重提,心知不能善休,反手拔钩,一面冷笑,一面动招,“玉带围腰”,横扫过来,并说:“这就是最好的了断。” 孤云剑平素嫉恶似仇,早想歼除此贼,故欲速战速决,遂不慌不忙,身形微侧,右掌推出一股掌风,左掌疾指“灵门穴”,逼退追魂使者,随即反腕拔剑,但见一阵龙吟之声,寒光映月,早拔剑在手,飞起一道银光,“刷!刷!刷!”三剑,第三招上,“呛啷!”一声,业将追魂使者双钩削断。 剑锋顺势直下,追魂使者闪身不及,业将头巾削落,骇得他前躯微仰,一个“懒驴打滚”,身形早滚到丈余外,将断钩撒手,不觉怒极冷笑道:“好个孤云剑名不虚传,且莫得意,吃我一掌!” 话未毕,已暗运掌力,一股劲风直扑而来,孤云剑心知此乃“南天一怪”赖以成名绝技“阴风掌”,遂也不也轻视,心念动处,罡气玄功,早运布全身,左手拍出一掌,两掌相接但听“轰”的声响,孤云剑虽被逼退二步,追魂使者的身形,早被震退丈余,一口鲜血直喷在地。 阴阳判官抢救不及,心知追魂使者受伤不轻,忙跃前扶定,拔出判官笔指道:“老鬼好狠!让我向你讨教讨教。” 孤云剑仰天一笑说:“留着你们二个魔崽子,将来也是害人,我老人家积点功德,一次打发你们回老家也好。” 话未落,阴限判官笔尖捷如灵蛇,直点面胸诸穴,孤云剑见来势甚凶,微移半步,顺手一招“拨云见日”直向右腕削来。 猛听“桀桀”怪笑传来,直震得林本乱摇,山谷回音眩耳,笑声未歇,早见一条黑影落下,一股暗劲,将二人身形分开。 柳春帆对来人一看,直骇得混身打抖。 但见来人一头乱发,衬着白森森的脸孔,碧眼兴陷,发出闪闪绿光,山羊胡子,齐膝长袍,腰缠一根草绳。 追魂使者见怪人莅场,忍痛上前叫了声“师父”,阴阳判官见是“南天-怪”,随即见礼鹄立一旁,孤云剑不禁心头一紧。 怪人大刺刺地抛颗丹药予追魂使者后,皮笑肉不笑地说:“昆仑三子果然名不虚传,刚才多蒙教训劣徒,究为何事?” 孤云剑.心知老怪偏激成性,又喜护短,随冷笑说道:“你问你徒弟吧!五年前为‘仙窟’之图,毁我昆仑门下二代弟子二人,不知是否该有了断。” 南天一怪随面色稍缓说道:“既有此事,现暂了结,待我问明真相后再说,未知意下如何?” 孤云剑心知非敌,想不到以心黑手辣著称的恶魔,今日竟会一反常态,倒讲起理来,虽知“沧浪叟”,“青风客”,亦早隐身附近,但时机不到,不如暂退,且把“仙窟”情况摸熟后再说,随答道:“有你南天一怪一句话,还有什么不可,后会有期。” 但见双足微顿,“潜龙升天”,似轻烟晃眼,早就走了。 老怪用眼四下一扫,微露一丝奇诡的笑意,随向阴阳判官微笑说:“小徒多蒙照顾,非常感激,令师怎没来?” 阴阳判官躬身答道:“家师正在修练绝技,不克分身,故命弟子巡守此地,待将‘尸气百魔功’练成后,再出山与那些自命正派的六大门派,一争雄长,如果家师绝技练成,或者我这里探窟成功,那时,定可将六派尽歼,中原武林,就唯有我们一派独尊了。” 说着,不觉说漏了嘴,趾高气扬,跋扈的神色,溢于言表,接着猛想“糟”,忙偷眼一看,“南天一怪”的神色依然,始放下心来。 南天一怪仍微笑道:“令师奇功盖世,未知与老夫的‘阴风掌’如何?” 阴阳判官闻言,不觉脸皮微燥,忙躬身答道:“‘阴风掌’乃老前辈数十年之绝技,可算是天下无敌,与家师奇功,当在伯仲之间,倘与家师联手,今后获得武林至尊之名位,易如反掌耳!” 南天一怪心想:“好小子,看你人丑,倒会临机应变,等下非让你吃些苦头不可。” 随即漫不经心的走近阴阳判官说道:“久闻你那枝判官笔。中含有机巧,可以按钮散放无形毒针,未知其机造如何?今天可否让老夫开开眼界?” 阴阳判官听南天一怪说,想看他赖以成名的绝门武器,不由面现得色,而且深知南天一怪与师父“长山尸魔”的关系,非泛泛之交,不虞有他。 一面送笔,一面谦恭地说:“老前辈过奖了,蒙前辈抬爱,受当不起,当请多多赐教。” 语未落,但见南天一怪,一手接去铁笔,一手迅如闪电,劲如钢爪,扣住阴阳判官的手际穴,只轻轻一带,阴阳判官骤感全身麻木,心知有异,但全身劲力全失,已身不由主,眼睁睁看那南天一怪,用手在脸上一抹,脸上抹脱一层油皮,老怪狞狰的面目已变成一个白面无髯,年约五十余之人,以目长眉,相貌清癯,眼神含威。 只见他顺手将那枝铁笔向崖底一掷,仰天哈哈大笑,指着林深处笑着说:“昆仑三客怎还躲躲闪!闪的干么?要不是我‘千面隐怪’略施小计,凭你弧云剑要想于短时内制服这二个小魔崽子,还不大容易呢?” 话未说完,随着几声长笑,夹着银铃般的娇笑声,笑:声未停,左边树林里,嗤!嗤!跳下二条人影,正面林间也窜出二人,未语先笑着说:“好啊!我正奇怪,那老魔崽子怎会这时候赶来,原来是沈兄卖开的玄虚,你几时拜了师父,学会妖里妖气的怪样子,来吓人。 装得真像,尤其眼睛也会发出绿莹莹的光,怪模怪样,正维妙维肖,亏你想出这鬼主意,要不,小魔崽子的那枝倒霉笔,真还不大容易对付呢?” 那发话的人,正是昆仑三子的老大,“沧浪叟”,随着老二“孤云剑”,老三“青风客” 和沧浪叟的孙女“绿牡丹李霞青”也一一上前来见过礼。 李霞青玩心重,见到刚才一幕原来是假的,直笑得花枝招摇,缠着千面隐怪沈雪仲,要那付面具来玩,沈雪仲缠她不过,也就笑着给了她。 原来这千面隐怪名沈雪仲,是个名符其实的怪人,心思机警,聪明绝顶,武功也很高,尤擅昂容化装之术,生性诙谐不羁,故虽年已七十有余,视之仍如三十多而已,生平疾恶如仇,黑道中人,畏如蛇蝎,恨如刺骨,然又对其无法可想。 记忆力特强,凡其所见过一面之人,即能终身不忘,而且音容笑貌,都能表现得刻木三分。故其常恃化装术,克敌致胜,所以江湖上一致送号“千面隐怪”。 前几日,偶在酒楼,听得追魂使者与阴阳判官,言及欲来仙窟,及与昆仑三子结梁子之事,心意一动,遂一路蹑足跟踪来此,欲由二人口中,探知关于仙窟之事,其生平与昆仑三子,交情颇深。 见追魂使者被孤云剑一掌击伤,而阴阳判官迎战之时,心知其铁笔厉害,中藏机钮能射出毒针,细如牛毛,无形无声,专破铁布衫、金钟罩之类的功夫,而且剧毒无比,百步之内,无不命中,而中之者,三日内必溃烂而死。 因恐孤云剑吃亏,故化装跃下解转,并设计诓到铁笔将其掷崖毁去,再顺将其点穴擒住。 这时,各人见礼已毕,言及“仙窟”之事,昆仑三子与千面隐怪,皆对此并不真感到兴趣,况且三十年前六大门派遭劫之记忆犹新,然恐仙窟为南天一怪与长山尸魔二派得去,为害武林,后果不堪设想,故随即设法一面保护仙窟,不让二派独占,另方面更想探明仙窟之门,俾能习得奇功,歼尽邪寇,当下决定,仙窟仍暂由三人暗中信护,千面隐怪则联络武当、青城、少林、终南、五台等各派,齐盟出手,共挽浩劫,以御二魔。 既经决定,千面隐怪遂“一鹤冲天”,但见他衣袂轻飘,如流星赶月般走了。 剩下昆仑三子,商量找一安歇之处,俾资各派人员来到。并如何安置适才被千面隐怪点穴的阴阳判官,及受伤昏倒的追魂使者,此时,依照孤云剑的意思,不如把二人废了,以免留下祸害,但沧浪叟比较慎重,心知昆仑派与二魔并无多大仇隙,而且时机未到,其他各派的意见如何尚未可知,如各派意见不一致,昆仑派也挑不起这大的梁子,故遂将追魂使者放走。 另将阴阳判官解去穴道释放。 四人一纵身,但见四道闪光;晃如轻烟,霎时走得无影无踪。 追魂使者迷糊的醒来,并不知道刚才一幕,只奇怪师父怎么不见,而师父的丹药回异常日,伤势非但未愈,反更觉严重,忙一面启取药吞服,只见阴阳判官,像中了邪般的目瞪口呆站着,不禁感到奇怪,遂问道:“邓兄,怎么啦,我师父呢?” 这时阴阳判穴道初解,仍全身麻木,稍运气活动后始复原,好半天,才见阴阳判官“嘘” 了口气,气愤愤地骂道:“你师父,要不是有人假冒你那儿师父,我阴阳判官邓云彪,才不会中了人家的道儿呢?” “刚才是你的师父啊!别见鬼啦,那是‘千面隐怪’乔装的呀!我邓云彪总算眼瞎,你追魂使者,怎么连自己的师父也认不得?” “真倒霉,把我那枝笔都给扔了。” 追魂使者裴宗仁听了正是丈二金刚,摸不到头脑,呆了半晌,才开口道:“那不是我师父吗?怎么喂我师父一模一样,而且声容笑貌,无一不肖呀!” 又带着歉意说:“对不起,害邓兄也吃亏了,那枝笔给扔了!扔在那里?可以不可以捡回来?” 阴阳判官憋了一肚子气,没头没脑的向追魂使者发了一阵,气已消了一半,心知这原怪不得追魂使者。 听追魂使者说,可不可以捡回来,到也心意一动,原本这枝判官笔制造非易,自己极为心爱,果能捡回来。倒也可以免去自己以后制造的麻烦。随说:“被怪物扔在那边山崖,我现在去看看,是否可捡到。” 说着移步崖边看来,但见此断崖无底那里还见有什么笔,不禁又是一阵懊恼。 猛抬头,见“无忧峰”腰二株虬松边,似有人影一晃,不禁暗想,刚才与昆仑三子在打斗,怎么还另外有人藏身此地不成?抑是昆仑三子仍未离开?想着,他本乃有心机的阴险人物,心知不管如何,那人决定是敌非友,如是友人他该早来解救自己了。 随不动声色,暗捡一石在手,心想不管你是昆仑三子也好,是其他人也好,送你-点礼物,聊以表示表示我阴阳判官的意思;出一口怨气也好,又恐一击不成,追魂使者,双钩已断,而且负伤未愈,自己也无兵器可恃,万一敌人追来,恐怕吃不消。 即回身低声问道:“裴兄,伤势无碍吧?你运功看,是否能走?” 追魂使者不知就里,忙一运气,虽仍觉有些不舒服,但仍能行动,遂点了下头。 阴阳判官遂接着说:“你注意,我已发现另有敌人,准备赏他一下好的才走,看到我右手一扬,就同我马上下山。” 话未说完;即右手一扬,一道暗淡白光,如箭射出。 二人更不敢回看,抱头窜下山去。 刹时听到“呛啷!”一声,接着连串的一声“啊!”并夹着“哄咙”一响,并见一个黑黝黝之物,掉下绝壁。 未几:无忧峰已忘记了刚才的那般不幸与扰攘。大地重归一片死寂。 这时,正四更,雾笼群山,残月稀星,伴着寂寂空山,远处隐隐,传来的水流潺潺。 刚才阴阳判官看到的是谁?那掉下山崖的又是谁? 何以在刚才那么多的人在打斗时,没被人发现,而阴阳判官在无意中,又会发现有人在峰腰? 原来柳春帆、小猴子与房大头三人所站脚之处,正是面对打斗场,有二松隐蔽,故在正面不能看到,及后,阴阳判官绕到崖边左侧找失笔,已能发现,况适值小猴子弯腰抓痒,就为阴阳判官发觉。 幸好此时阴阳判官因被刚才之事骇怕,几成惊弓之鸟,未惶多看,多想,否则,如稍加注意或考虑。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当柳春帆等偷看热闹,见老怪迫退孤云剑时,不觉心驰神惊,但见老怪变形,制服二魔时,小猴子情不自禁的想要拍手叫好。 及至昆仑三子离场,二魔醒来,而阴阳判官找笔来崖边时,那双怪眼乱瞅,直瞧得三人心头怦跳。 此时夜深人静,二魔低声用计暗算他三人时,柳春帆虽不知他闹什么鬼?但心知不妙,又见他手一扬,一点寒光飞来,急把二人一拉,接着又听到“呛啷”一响,打得火星直冒。 三人不自觉的齐声“啊!”的叫出,因为躲石子而三人身子齐弯,把房大头挤落下崖,吓得他们魂飞魄散,小猴子、柳春帆吓得直想哭,未几,下面传来房大头的轻唤声:“阿帆!我掉在一株树上,你们想办法拉我上去。” 这一叫,二人心头骤喜,早就忘记了危险,正想法把房大头吊上,又猛听“轰隆”一声巨响,震得二人耳鼓嗡嗡不绝,登时大惊,脸色倏变,以为房大头一定又遇险,但巨响过后,下面又传来房大头的声音:“阿帆!快下来,这里有个好大的洞?” 二人心头又重一喜,柳春帆俯身唤道:“大头!你在那里?我们怎么下去呢?” 房大头的声音从脚下传来说:“在这里嘛,你们从树上吊下就可以了。” 柳春帆见说,遂忙扶着小猴子二手拉住树枝,二脚下垂,尚未着地,忽听房大头笑着说: “在这里!”左臂早给人一拉,整个身子早落在石壁中段的一个石洞口,房大头正悠闲的霎着小眼在向二人微笑。 二人惊悸之余,几乎不信,忙询问大头。 原来,房大头被挤落崖时,业已神智昏迷,人类本能的力量,使他二手乱抓,恰好抓住树枝,刚叫二人设法吊上时,二手全力-挣,猛觉树身松动,再经他稍一挣扎,只听“轰隆” 一声,平坦的石壁早现出一洞,树身正摇摇欲坠,房大头挺身一跳,始进入洞中。 二人听完后,借着月色,举目向洞里望去,只见此洞并不大,宽约七八尺,高仅及人,洞径斜伸黑黝黝的,下端隐约有一线光亮透来。 三人心神稍停,不知身落何处,时正夜半,四周静寂,洞里的霉气薰人,加以神秘的恐怖,使三人紧靠在一起,半晌,柳春帆指着洞内说:“与其在这里等待,我们何不入内-探呢?” 三人心想,横竖一时也出不去,入内一探,也无不可,应道:“走吧!但可得细心些,说不定有毒虫盘踞呢?” 三人慢慢的向洞里摸索,拐弯抹角,走了一段曲折长巷,骤见光明,原来此地已至尽头,无路可通,壁顶嵌一发亮的珠子,照得丈余见方的石洞如同白昼,洞里蔓草丛生,正中吊着-个高可半身的箱子,仿佛小孩的摇篮似的,三人因既无进路,无聊之极,小猴子玩性较重,招呼二人爬进箱内。 但说也奇怪,又猛听“轰隆!轰隆!”二声巨响,箱内底上的石头,自动深陷下去,箱子一摇一晃的在下垂,三人吓得只有闭紧眼睛,耳边风声呼呼擦过,半晌忽觉身子一震,原来箱子已着地。 三人神魂方定,站起爬下一看,始知到了另一石洞,因此洞亦有明珠,故见此洞上若烟囱,三面石壁,一面临绝崖,丛生的草莓,阴气逼人。 三人此时目前虽无危险,但身处绝洞,进退无策,直似坐以待毙,小猴子空急得双脚直跳,在洞里打转。 天慢慢亮了,绝壁处透进一线红光,似与明珠争辉。 冷饿、恐惧、侵袭着三人,半晌,房大头傻劲大发,解下腰拴的细长火蛇,当作绳子乱舞,把洞里野草,打得稀烂,碰到石壁,不时发出“锵锵”之声,突然,柳春帆上前阻止道: “大头,别动,刚才你打在那儿?” 房大头被柳春帆莫名奇妙的喊住,怔得指着石壁道:“就在这里。” 柳春帆捡起石块细心的拨开乱草,到处乱敲,猛然兴奋得跳起来,大笑着说:“你们来看!这里面可能是空的,或许有路可通也未可知。” 边说,边拔去那块壁上乱草,果然发现有块石板,似用人工镶嵌,且上有一小玉环,色彩跟石壁一样,如不细看,根本不易发现。 柳春帆将玉环一拉,猛觉山洞像地震一般忽然颠动起来,接着洞壁竟轧轧连响,向左右张开,洞壁开处,现出下坡石道。 三人惊喜之余,顺曲折的阶梯下行,约行千余级,始见阳光射入,三人知脱困在即,喜悦之下,脚下加劲,始见一黑色长方铁匣横路,三人只得爬上,铁匣竟自动下倾滚动,三人因有刚才经验,知急也无用,让它滚吧! 约一刻时,甫抵洞口,步出,一轮旭日当空,正午时矣。 猛抬头,一曲折壑拗处,苍松夹谷,垒石为屏,绿盖成荫,比比栉连,大有“世外桃源,”之概。 这是片二里见方的广场,这边的假山洞壑,荷塘亭榭,那一头是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琢,各占地势,勾心斗角。点缀其间,真是巧夺天工,赛似图画,首先是个大花园,万花争妍,黛白绿紫,五光十色俱备,园中长廊四面贯通,高下曲折,若隐若现。 顺着一条平坦石路,两旁皆茂林修篁,习习竹风中,发出幽雅的天籁声,间杂着几声鸟鸣,更令人心旷神怡,竹道绕着一人工水池,池中别建亭阁楼榭,碧波荡漾,游鱼可数。 水池过去,是长满青苔的石阶,幢幢巍峨建筑,碧瓦雕墙,气象瑰伟,入门牌楼甬道,道旁九根白石栏杆上,均刻有各种不同姿态之人像,栩栩如生。 正中大殴衔接两侧院房,深广宏壮,幽静肃穆,殿中有石桌石椅等摆设。 三个人像刘佬佬初进大观园似的,手足无措。走乏了,各自找个椅子坐下。 小猴子喘了喘气,张口结舌地说:“啊!这么大的地方,像王宫-样,只可惜到处长满了草,那边院房还有床铺、厨房,阿帆!我们再也不要出去啦!好吧?” 柳春帆正注视远处出神,他在想今后一切,以及昨夜昆仑三子等的对话。正想间被小猴子打断思路,房大头又接着说:“小猴子,那里有厨房?我肚子可饿了,走!我们去瞧瞧。” 说着三人走进东院,二间书房,整齐的架着竹片的古书,柳春帆翻了几页,但都不认识。 内有卧室,床帐被套都精致异常,小猴子把蚊帐一拉,那知完好如新的蚊帐,应手即碎成破片,床上的被铺亦然。 书屋过去是厨房,里面炊具之类,一应俱备。 再过去是间较大的卧室,床上坐着一干瘪老人。三人起初顿骇一跳,知是尸体后,心想此人大概是此洞的前主人,遂恭敬的叩了头。 老者身旁放着几本薄薄的书,书上积尘盈寸。 柳春帆取出第一本打开,但见上写:“老夫徐立原,人称‘怪侠’,五十年来无敌手。 二十年前偶经此峰,因好奇而费廿年时间探索,始进此洞窟,然在此因时日无多故此窟之全貌,仅获其十分之一二而已。 “老夫于在月前偶出-物,不慎为人蹑踪,经六大门派及各路英雄之围攻,武林群英虽被老夫尽歼,余亦身负不治之伤,谅不日即将身死,故将此洞之隐秘,及所发现之宝藏,记于此书之后。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余已查明,此洞藏有白壁百对,明珠千斛,黄金万镒,以及上古神兵,大量武器,均一一造册记明。凡入洞之人,异日出洞,皆不得泄漏‘仙窟’之秘,以策安全。 “老夫未指明之处,皆有暗伏之机钮,轻入必死,切戒切戒。 “老夫一身绝技,未得传人,不甘与此身共毁,故特写成‘大成神功宝笈’一部五册;共分内功、拳、剑、轻功、杂技及归元神功。皆详见此书,乃集各大门派之精华融会而成。 并将‘迷隐九式’拳招刻于大殿之石栏干。 “另附介绍此窟之沿革,及已发现之秘密要图。并云大殿后院之各式果树,四时不绝,可充饥强身,池鱼可食,厨下有美酒。饮时,每滴冲水一壶,否则醉死。 “此窟战国时建,故文字皆用蝌蚪文所写,老夫学识有限,未能尽解。” 柳春帆看了此册,对洞中各事皆了如指掌,其他五册练功之书,暂不翻动,遂率二人整了整衣衫,重向老者尸体,行了拜师大礼。 时已天黑,各处均有明珠缀照,故光明如昼,整天疲劳,皆困倦已极,遂找些水果吃了,找一卧室,移去卧具抱头而卧。 次日,柳春帆带同三人按所示看了一遍,下午,小猴子在池里捉了条大鱼,摘了些水果,冲了几壶酒,三人就大殿石桌上狂饮一餐,虽乏调味品,但许多日子未尝到烟火之物,吃起来且别有风味。 几天内把各地整顿一番,始焕始-新。 三人由化子身份,一旦跃登龙门,身价万倍,除了仙窟中无衣布之物外,余均一应俱全。 二十天后,柳春帆安排了练文习武的课目,并教二人认字看书,余暇则按照小册,练技。 房大头因较笨,故以第五册之功夫开始,先练“混元气功”,次练“归元神功”。 自己与小猴子则由第一册内功心法开始,打坐练气,以“静”、“虚”、“壹”,以致通玄关,精气神合一,次仿白石栏干之各式姿态,练“迷隐九式”。 此式看似单纯,然每一式皆有无穷变化,一式化九招,再化为八十一手。 小猴子与柳春帆所练功夫虽同,惟限于资禀,故功力相距甚远。 枯寂的洞中生活,因三人情感融洽,岁月,就在欢笑声中偷偷溜过。 秋去春来,岁月如梭。 三人在这小天地里,过着特殊的生活,时间也打发得特别快,四年过去了。 小猴子虽白了些,依然那么瘦,除了那双猴眼开合之际,露出惊人的奇光以外,根本像个痨病鬼,看不出像练有奇功的模样。 房大头依然那么胖,“归元神功”业已练成六成,虽未穿上归元宝衣,但三五百斤重之物,打在身上,连眉头都小皱,由此可见其功夫如何了,此神功乃怪侠由泥鳅游行姿态感悟而来,加上房大头的奇特身材,生就一副奇相,有寸与不猴子对手,展开他“游鱼戏水身法” 腾、挪、闪避,活像一尾泥鳅。 柳春帆已十七岁了,他的变化最大,愈长愈俊,脸上油泥,在进洞后第三天就洗去了,可惜没有衣服换,所以那副俊美绝伦,风度翩翩的身容,穿上条齐膝短裤,一件破烂而短小的道袍,一双破拖鞋,在水磨铜镜前看来,太不相称了。 四年来的苦练,已将怪侠五篇遗书炼成,尤其内功方面,已练到返璞还真的境地,动念之间,本身即能发出神功,十丈之内刀枪不入。 几年来居此绝谷虽然样样都好,但人心永远是不会满足的号而且此地惟一感到遗憾的,就是没有烟火之食,每天的水果,使他们对原始生活讨厌死了。 因此他们想着下山。 柳春帆遵守怪侠遗言,在业已发现的宝库中,取了一包价值连城的珍宝珠子。房大头拿“归元宝衣”,与一枝“龙头锁金软鞭”。小猴子取了一枝“绿玉杖”。柳春帆取了二支不知名的古剑。 幸而事先有准备,故毫不费力,就取齐了,其他宝藏虽多,但柳春帆等心知暗伏危机,故不敢存贪得之念。 关好库门,回到前殿,包好宝衣、宝珠与宝剑,遂循原路出来了—— 第二章 玉人绽羞唇 童子荡春心 柳春帆三人准备妥当,仍由来路,登上铁匣,柳存帆向小猴子要过碧玉杖,一股真力贯注杖尖,用力一撑,只觉铁匣似箭的上滑,霎时即达石级平台处,与石阶一碰,“轰”一声,随即自动刹住。 三人下匣,沿石阶上行,此时三人功力非凡,不同来时,虽有二千多石阶,但见人影在珠灯下摇晃,快如赶月流星,捷似轻烟飞雾,不一刻即达尽头,上了来时的腹洞,只见白金吊箱仍在。 柳春帆遂仍拉动壁上玉环,使洞壁仍然闭起隧道之石阶,登上吊车,拨动机纽,只觉吊车缓缓上升,抵达洞口即停。 柳春帆这时听觉视觉,非常敏锐,而且仙窟的存亡,关系他们一生的得失,故不敢轻率,贴耳洞壁静听约一刻时辰,始扭动机关打开最后洞门,三人迅跃而出,四顾一看幸喜无人,复迅即闭上,顺峰腰一纵,已达峰对面绝岩。 此时天刚正午,一轮旭日高挂,艳阳满山,晴空万里,举目绿树荫浓,山风高处,鸟鸣蝉噪,但愈是如此,才显出深山的幽静,所谓:“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 三人认明了方向,一致伏腰,提气凝神,展开陆地飞腾轻功,只见人如轻烟,影似飞鸟,快捷无比。直扑山下,虽然他们来时,曾化了五日的行程,现在那消片刻,业已重到山神庙,四年的小别,景色依然,回想前尘,不禁哑然。 这一天下午,驿道上来了三个人,向着一个靠近县城的小镇前进,这天恰好是这镇每月二、五、八赶集的日子,正值散集时间,故来小镇的乡人,特别多。一看到这三个人,都一致的驻足称奇,甚至窃窃私议。 这三人正是柳春帆、小猴子与房大头。 柳春帆玉立亭亭的身躯,龙眉风眼,白中透红,红中发亮的皮肤,俊美绝伦的翩翩风度,可是拖上了一双破鞋,齐膝盖的半节破长裤,千孔百缀油泥满布的脏道袍,手里拿着用一块破布包着的二柄长剑,隐隐的透着寒光,这身打扮跟带的东西很不相配,跟着二个人,更是像妖怪一样的人物。 房大头白面大头,矮胖,大头上镶着小眼、小鼻、小耳、小嘴巴,背一个破包袱,腰里缠着一个发光的怪东西。 小猴子则形似枯木,尖头缩腮尖嘴,二只发光的大眼睛,手里拿着一枝碧绿发光的短棒。 三个人这身打扮,在他们自己看来,四年多的相处,倒也无何怪处,但骤然下山,别人看来,却少见多怪起来。 “这三个小子,一定不是好路道,会不会是强盗的眼线哪!” “反正不是好玩意、不是跟线,至少也有一点神经不正常。” 这些人虽然低声私语,柳春帆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时的柳春帆直窘得粉面通红,心想:“这也难怪,谁叫我们打扮得这样不伦不类的呢?” 想着,自己低头看看,又看看别人,也不禁好笑起来。 这时的房大头和小猴子可忍不住了,怪眼一睁。就想伸手,柳春帆见状知道不对,光天化日之下,闹出事来,则是件麻烦的事,所以忙想把二人拉住,但右手拿着二柄剑,左手反手一把,仅拉着一个房大头。 但见小猴子圆瞪双眼,嘴里骂着:“狗养的找死,阳关大道,谁不能走?穿了件破衣服,也要人家来管,不教训你们,这些势利的狗眼睛,永远不知道天高地厚。” 说着,手一扬,一股劲风发出,直向众人扑来,幸好小猴子尚未全力施为,而且柳春帆发觉不好,也忙发掌与那股掌风一碰,只听“轰”一响,二股掌风相激后的余势,向众人一扫,只见路人像风吹柳摇似的,跌跌撞撞,也有跌破皮,撞痛的,众人忙喊一声“好厉害”! 随着抱头鼠窜走散了。 三个人看到那副狼狈的可怜相,不禁又气,又好笑,当下,柳春帆把小猴子告诫了一番,叫他以后切勿乱来,闹出人命,可不得了。 小猴子嘟着嘴说:“我也是没有真的想跟他们打架呀,我看不惯他们那副狗眼看人的样子,所以随便跟他们开开玩笑而已,谁晓得这些家伙看起还有些人样,娇嫩得像水豆腐一样,开不起玩笑呢?” 柳春帆说:“你与他们开玩笑?你不想想自己,你只要用手指那么轻轻一点,人家付出的代价是好多?下次这样的玩笑可轻易开不得!” 当下,三人进入镇内,找一家客店,准备休息一晚,换掉颗珠子,制些行装,到了一家客栈,刚想进去时,出来一位店伙模样的人,横眉竖眼,对三人看一眼怒声说:“去!去!去! 这是客店,并不是孤庙野屋,你们头上没有长着眼睛,就乱闯什么。” 小猴子见样,也没好气地说:“别狗眼看人低,小爷们住店,当然少不了你的钱,有什么好神气?” “给钱?哼!看你这副德性,就知道你起码有三年没吃过饭了,会有钱?也不到清水池塘边去照照相,看你像不像有钱的样子?你们这几个,八成就不像好人,还是识样点,快些滚! 不然,大爷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说着,袖子一卷,拳头一伸,两手把腰一撑,气唬唬的瞪着三人,像个七煞瘟神似的。 化子出身的柳春帆,本来就有些潜意识的自卑感,可是他现在已经是身负绝艺,而且腰缠万金,只要随便拿出一颗珠子,就像这样的旅店,起码可以开十家,可是,在只重衣衫的现实社会中的人们,宁愿给人骗死,他也不愿做一件没有代价的善举。 柳春帆看到店小二太不像话了,欺侮人也不应该这样凶,当下窘红着脸,忙上前低声下气的说:“朋友,我们委实有钱,不是来朦吃,你要不信,可请你找个人看到我们就是了!” 店小二依然摇着头说:“像你们这样骗人的技巧啊!告诉你们,大爷早就用得不要用了,年纪青青,啥事不好做,偏好吃懒做,当伸手将军,还要想朦吃。” “去!别噜嗦,大爷可没时间跟你拌嘴,走开,走开,别挡着路。” 边说,边想上来推开二人,这时柳春帆心知不叫他吃些苦,他是不知道厉害的,遂闪身一边,向小猴子丢了一个眼色。 小猴子见状会意,一面堆着笑脸说着,一面动手。 “掌柜的,客气点好不?我们又没有偷你的,抢你的,何必这么凶做什么。” 只觉电光一闪,小猴子轻轻的把他手一握,那店小二霎时痛得像杀猪般怪叫起来,额上豆般大的汗珠,也一颗颗掉下来。 他们这么一吵,立刻惊动了,庄店的和店中的人,只看到店小二痛得脸发白,直在蹬脚扪手叫痛,旁边轻松的站着三个化子。 众人不明就里,忙围过来看看,问着,店小二则哭着脸在诉说,这时益发把柳春帆窘得无地自容,正想把二人拉走,换一家去,只听一声娇叱! 人丛中闪出一位姑娘来,一身绿色衣裙,一对秋水般的眸子,微含薄怒,那付吹弹得破的嫩脸,配上一双明秀的眸子和娇美的身材,鲜红的樱唇,露出编贝似的白牙,犀弧微露,半吐春莺的喝着:“那里来的野化子,胆子不小,打伤了人还想跑,这里是容你们撒野的地方吗?别走,要不跪下给你姑娘叩三个响头,今天就要教训教训你们了。” 这一喝,恍如春莺乍鸣,震得柳春帆心头一紧,抬头一看,这位娇美的姑娘,如此不讲理,而且口气好大,不禁心大气来,心想:别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显威风,要不看你是个女孩子,真想叫你吃些苦头。想着,忙上前假斥骂小猴子,一面向大家说:“抱歉,惊动了各位,我们是来住店的,刚才与店伙发生些小误会,吵闹了大家,在下并不是没钱想来朦吃,这位小二哥如果受了在下愿付出医药费就是。” 随说,将剑交给小猴子,漫不经意的从腰间拿出一破布包,当着众人打开。 众人骤觉眼前银虹闪耀,宝光熠熠,原来这一包起码有几百颗又大又圆的珍珠,直把众人眼睛看直了,这时店小二也忘记了痛,倒抽一口凉气,好家伙!这些人原来真人不露相,是那一家的王公阔少乔装的呀?那么多钱还要穿着破衣服。这下可糟,把财神爷得罪了,想着不禁忙向小爷叩头如捣蒜似的连叫:“小爷,公子爷,小人是瞎子,刚才得罪了小爷,该打,该打,有道是宰相肚里好撑船,公子爷千万别同小的一般见识,刚才小的是放屁……” 柳春帆瞪眼向众人一扫,像电光似的一闪,众人不觉心头一颤。 这时柳春帆看到店伙前踞后恭的可怜相,心中又气又好笑,随即缓缓的收起珠包,用手一举,跪在地下的店小二好似被一股无形风力提起来一样。 柳春帆遂用报复似的眼光,不屑地向着那位娇美的绿衣姑娘一瞥,慢慢的说:“算了,算了,以后你这付眼睛不要再装在头顶上就是了,衣服穿得讲究的人,谁能保证他是安了什么心眼?快给我开三间特待房间去吧。” 随着又有意无意的瞪着秀目,看了姑娘一眼。 这下可真把她气惨了,她是跟她祖父中午到店,刚才适因要叫茶房买东西,听到一声怪叫,好奇的跟着众人围看,见店伙痛得乱叫,她也没听清什么,只道小猴子房大头这样人不像人的东西,暗算了店伙,所以一时义愤,想替店伙出口怨气,遂奋不顾身的跃出,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 及至柳春帆一露脸,不由使她心头怦跳,暗想怪呀,那么俊的人,穿着不伦不类的衣服,莫非这人有神经病。 正想间,柳春帆把珠子-露,那倒霉的伙计,竟窝囊得那样,直向人家叩头赔小心,真把她尴尬得无地自容,更加上柳春帆眼光扫射,不痛不痒的讲了几句双关话,简直比打她,杀她还要难堪,特别是说完之后的那一眼,使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险些掉下眼泪来,正想发作,但凭什么理由呢?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忽听:“霞青,在那里呀?” 一声洪亮而苍老的声音在叫着,这时小姑娘如逢大赦股的答应着:“爷爷,我在这里。” 随着转身,无趣地,备受委曲地,很快跑回去。 当时众人见已无事,也就散去,不过对这三位神秘样的人物,深感疑惑,所以不约而同的窃窃私语着,特别是那二个精壮汉子,有些鬼头鬼脑,不自主的向这三个人偷瞧了好几眼。 店主、账房,也闻声而来,忙着向三人打恭作揖赔不是,延请到上房奉茶,把个柳春帆倒开得不好意思。遂捡了颗最小的珍珠,交给账房说:“请帮忙把它卖掉后存在柜上,请先拿白银壹仟两出来,买几套上好衣料,做些衣服,并开桌上等酒席,好让我们填填肚子。” 账房连连应诺下去,不一刻酒席来了,三人因四年来没吃过烟火,吃起来颇觉有味,尤其小猴子更像个天吃星下凡,呲牙裂嘴,筷子如点,简直是囫囵吞咽,吃相好难看,当然房大头在吃的方面,也不甘示弱,二个人又是一场大比赛,只吃得杯盘狼籍。 柳春帆还比较文雅,边吃在边想。现在三人虽然身挟重宝练成绝技,不啻衣锦之荣,但茫茫天涯,何处是他的归宿?以前当化子时,成天愁着吃的住的,倒也没有想到这些,现在可不能同日而语了,孤魂夜鬼般的生活,到处飘泊流浪,像没有根的浮萍,这样总不是久长之策!想到这里,他不禁想着了家。 “家”,是幸福的源泉,是温暖的宝藏,每一人都有个家,可是我的家呢?给洪水冲走了。多需要一个家啊……虽然这时不愁吃,不愁穿,有一身绝技,而且有富可敌国的财钱,钱,钱多有什么用呢? 钱虽然是万能的,可是,钱能买到至诚的情感,和家庭的温暖吗? 房大头和小猴子正在赌赛吃的时候,柳春帆边吃边想,不禁掉下眼泪来。 突然,窗前人影一闪而逝,他不禁心中一动,正想纵身查看,适值账房派人送上衣服来,衬衣裤,各式均备。是按照三人的身材,特地制备的,好在有钱能使鬼推磨,账房恭恭敬敬的送上一叠银票,说:“公子刚才的珠子,小人跑了几家珠宝店才卖掉,这是五千两银子银票,小的拿了一百银存在账柜,请公子点收。” “这是衣服的账单,钱在一百两内垫付过了。不知道可否合身,公子请试试看,……” 柳春帆连银票看都不看一下,摆摆手说:“好啦,不必看啦,烦你另外给刚才受伤的店伙十两银子做医药费,这些就暂时放下吧。” 账房和伙计看到柳春帆这么大方,高兴得二脚一软,又忙千恩万谢出去了。 柳春帆趁二人忙着吃,收起银票,由店伙带同衣裤到浴间,洗过澡换了。重又回房。 小猴子房大头不觉眼睛骤然一亮,果然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这一身雪白丝织的儒衫儒巾,白底云靴,光风霁月,丰神隽永的美少年,谁会想到是由化子出身的呢? 二人看到春帆这漂亮的真面目,不禁喜极忘形的,将油泥脏手在身上擦了擦,跑上来看个不停,小猴子一面啧啧的说:“阿帆,没想到你原来这样漂亮,别说小妮子看了会动心,就是我小猴子看了,也……” 说着把头摇了二下,突然,头上“喀”被房大头敲了一下。 “小猴子呀!你那副相,别把阿帆的衣服弄脏了。” “你也不见得比我高明得多少?大头鬼,我丑,你可臭美到那里去?”小猴子马上反唇相讥着。 “好啦!.二位吃饱没有,吃饱了,去浴室把衣服换掉。” 柳春帆忙打断二人的话头说着,一面叫人带二人去更衣,一面沉思着今后的去处。 猛听窗边有窃窃私语之声,心中疑虑顿起。遂不动声色,及至听得窗外人声远去,起身蹑走跟去,果见刚才行动诡诈的二个人,轻手轻脚地跑进一间客房。 柳春帆二脚微蹬,身如游龙,跃上一株大树,借荫蔽身,向房中一瞧。刚才二人,正恭敬地向着另二人说着话,二人皆面向窗子,故瞧得非常清楚,上首一个,长得虬髯突睛,面色微黄,身材高大,另一个穿着非僧非俗袍褂,短小身材,脸庞阴森削瘦的中年汉子。 上首那个大汉似不耐烦地,用极粗犷的语气说:“那小子既敢大胆露白,必定大有来头,既不像六派门中人物?管他,今晚先动手再讲,凭我‘丧门神樊正冲’和你‘阴世秀才常子清’二个伸手,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子,还弄不下来吗?” 那阴世秀才阴恻恻的几声干笑说:“话不是这么简单,谁不知道,仙窟附近,是卧虎藏龙之地,我们身负重任,万-阴沟里翻了船,真丢尽了我们天南帮的脸呢。尤其中午来的那小娘门和糟老头,就像昆仑三子中的沧浪叟,和绿牡丹,如果没有周密计划,帮主责怪下来,谁吃得消?” “师弟,你没有看到那小子的货色,一颗珠子可以值几千两,要是我们二个能弄到手呵,一辈子再也不要冒风险了,如果得手,送一半上去,那一半也够我们享受一辈子啦,你还犹豫什么?” “至于沧浪叟,谅他也不敢挑我们天南帮的梁子,倒是那娇滴滴的小娘们,我看得有些动心,干脆一举二得,人财兼收,你的意见如何?” 阴世秀才对柳春帆的大批宝珠,和美艳的姑娘,早就动心,只是为人机警,恐怕出事,今见丧门神意志坚决,也是利令智昏。二人商量决定,是晚三更动手,时语声转低,柳春帆遂跃身回房。 房大头与小猴子业已换过衣服,虽然貌不惊人,但原有那股寒酸之气,已一扫而空。 梆春帆遂附着二人耳朵,低声说了些话,二人都高兴得跳起脚来,当下吹灯,柳春帆与房大头换了房间去睡。 天刚交三更,正是夜深人静时候。 上房园里窜出四条黑影,蹑手蹑走摸到柳春帆房间的窗下,轻声撬开窗子,房中的鼾声依然如故,进房的二个贼人不觉心中大喜,暗想便宜了你,叫你做个糊涂鬼,也好省担些心事。 摸到床边掀开帐子,举刀就砍,“呛啷”二声,震得贼人虎口血出,手中的单刀几乎脱手,但鼾声如故,骇得他忙向外窜,同来望风的人,早已不知去向,益发使二人惊慌急忙跳上房落荒而走。 把风的二贼,正是丧门神与阴世秀才,正喜二人得手之际,忽闻耳边似乎哧的一声冷笑,二贼是天南帮高手,听此笑声,便知不妙,遂飞身上房四顾,那有人影,心中正在疑惧之际,忽见一颗似灯似星的火光,在前面二丈远的草上滚来滚去。 二贼心中纳闷,紧步追下,那一点火光似已通灵,二人老追不上,一晃眼已到墙边,那怪火竟会飞越出墙,二人更为奇怪,齐跺脚向墙上纵去,那知两足刚离地,仿佛被人在足踝上捏了一下,出其不意,差点没摔倒,幸而二贼功夫深湛,尚未受伤,急回头探望,除去空园中一片荒草及幢幢树影外,别无他物。 及至纵身上墙,这一耽搁,火光早就不见,心想有异,回至原处,见窗内灯光已亮,进房动手的同党,早已不知去向,而那身怀重宝的三人,早已坐在室内聊天,不禁一惊,心知今晚不能讨好,急速回房。 房门中早已大开,里面黑漆一片,不知谁恶作剧,地上横着二物,因进门匆促,险些把二人绊倒,气得二人,七窍生烟,但又不敢声张,俯身一摸,地下的人显然是被人点了穴道,心知是自己人,遂解了穴道,问知系在荒郊遭人暗算,被人挟回。 二人直如哑子吃黄连,说不出苦来,遂命二人去睡,阴世秀才与丧门神遂分头上床。 丧门神闷了一肚气,摸回床边,猛觉闻到一阵臭味,但忙中也顾不得查看,嘴里不断咕哝着,人却往床边坐下,只觉从裤裆里冒进一股凉气,屁股早已湿透,直把这杀人不眨眼的丧门神吓得跳了起来,这一跳,“唿噜”一响,随即听到水流之声。原来不知谁在他床沿上放了盆尿水,刚才-屁股坐在水里,脚底一软,心一唬,早把盆尿水侧翻在床上,一股臭气薰人。 丧门神恨极,正想破口大骂,立见一条瘦小身形向窗口跳出,那容他逃走,立刻翻手拔出“哭丧棒”似的兵器,也跳出急追,但那身影轻快,丧门神刚跳出窗口,那身影早就不见,但觉后面似有人声,盛怒之下,那还顾得许多,全力将棒一招“黄龙翻身”换形易位,对那人挥去。 那人未防此变,忙侧身躲避,连声说:“师兄,是我,是我呀!” 丧门神一听是阴世秀才的口音,收招不及,余劲仍凶,猛听“哗啦!”一阵巨响,整个门窗被毁。 原来阴世秀才正上床睡,猛听丧门神那里“唿噜”声音,复听他猛出窗追敌,放心不下,急忙起床跃出窗口,只见丧门神一身臭味,神急气坏地,站在那儿发怔,正想上瓣劝他,万不料他反手扫来,心知厉害,急转身闪避,已将门窗打塌。将全店之人业已吵醒。 店家及客人,齐围过来,连问何事,见丧门神手提带刺铁棒,气急神张,活像凶神恶煞般,加以骚臭薰鼻,阴世秀才也气得脸孔发白,尴尬得说不出所以然来。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心知是有人暗算,吃了大亏丢了人,还只能闷在肚里,掏出银子赔了修理费及住宿费。 四人再也无颜留恋,连夜离店走了。 这些好戏,当然是柳春帆等三人做的杰作。 房大头穿上“归元神衣”挨二刀,根本没事,贼人骇逃,柳春帆正想追去之时,突见白天那位绿衣姑娘捷如飞鸟,绿影晃动,素手扬时,二贼早已摔倒一边,心知绿衣女郎定系帮忙而来,早把白天的愤恨化为乌有,激起一阵感激之意。 又见绿衣姑娘轻哼一声:“仙窟附近,岂是你天南帮徒猖狂之地,今天饶你不得。” 正想下手结果二贼时,陡见白影一晃,一股掌风将自己指风震开,一位俊美绝伦白衣少年儒生,立在身侧,正含笑说着:“姑娘手下留情,谅此毛贼,何劳污姑娘玉手今夜的节目,我们早已排定,如有兴趣,但请看后面好戏。” 绿衣女郎秀目一瞟,正是白天那化子般的少年,不觉粉颊含羞,心头似鹿撞,大异平日豪放态度,低声回答,那声音低得像蚊鸣地说:“好戏当然想看,可是那二贼是南天一怪的徒孙,手下却有几手,不知……你有无把握胜他?” 话里好像十分关心似的,柳春帆不觉心中一甜,又见姑娘吹气如兰,一股幽香扑鼻,更使他有些意乱心慌,好半晌,才呐呐答道:“请放心,谅几个毛贼,还自信能够应付,多承姑娘帮助,来日再谢。” 说毕,一副俊脸,更胀得血红,好在星月昏沉,尽可掩盖羞意,遂更不多言,身形晃时,连同地下二贼,早就不知去向。 回店后,天色大亮,好在三人略事养神,即可恢复疲劳,梳洗已毕,正待用餐,忽闻店伙入报,有客来访。 柳春帆满腹狐疑,心想,我三人自小孤苦,那有熟识之人,正疑惑间,房门口一声爽朗,笑声,直震得墙壁嗡嗡作响。 笑声未落,门开处早就走进二人,前一位身材高大,白发长髯,身穿青衣长袍,年约五十余之老者,但见他步履轻盈,鹤发童颜,双跟微露威光。 后跟一妙龄绿衣少女。 柳春帆一见就知是四年前在仙窟前所见到的,昆仑三子之首“沧浪叟李子彬”。后面即是“绿牡丹李霞青”。亦即昨晚帮助捉贼的女郎。 柳春帆见状忙起身,率二人相迎,老者忙说:“大清早来打扰小哥们,实不应该,小孙昨日冲撞了三位,特地向小哥赔罪来的。” 老者说毕又注视着柳春帆,哈哈大笑几声。 这沧浪叟是有名人物,与柳春帆素不相识,何以冒昧来访三人,何以四年后仍居在此,这要重新掉转笔尖将四年来的经过重提。 原来当年千面隐怪,计服勾魂使者,阴阳判官后,遂即赴各地联络其他五派,而由昆仑派暗护仙窟,以免为“南天一怪”及“长山尸魔”的人物盘据,因而仆仆风尘,东上经浙境入闽仙霞岭,再沿运河北上入晋陕,然后经蜀道之天险入川,幸各派皆能顾全大局,一年后,约齐入皖会齐于黄山脚下仙窟附近共盟,武当的天一真人,青虚真人,福建少林的悟玄和尚,慈云圣尼,陕西终南的望溪野叟、逍遥医隐、云山樵子,四川青城派苍虚上人、紫碧道人,晋省五台山的伏龙大师,与七指神陀,除少数人物未能及时赶到外,大部都能参加会盟。 孰知二魔头耳目灵通适时赶到,斯时“长山尸魔”的尸气功业已练成,“南天一怪”的阴风掌也可独步武林,二魔志在必得,故倾巢而出,由于二魔连手,功力奇绝,六大门派自百二十年来,高手精英,全部埋骨仙窟,以致许多绝技秘功尽失,虽六派连手,尚受挫于二魔,惟时二魔方面牺牲亦大,已成强弩之末,故未追击。 自此魔气益张,“南天一怪”返回琼岛五指峰落魂岩以后,开创“天南帮”,以其四徒,追魂使者、夺魄郎君、玉面妖姑、九尾仙子分掌刑、总、内、外、四堂,以其徒孙辈,及各路绿林巨寇,分掌各舵。其势力由两广、两湖侵及长江以南各省,一时声势浩大。 滇西哀牢山,阴芒洞主“长山尸魔”因自视甚高,不屑建帮,然其声威,竟远达大江南北,而其徒众爪牙,更残民以逞。 刚才的丧门神樊正冲,及其师弟阴世秀才常子清,及其二徒,乃浮梁分舵的舵主,追魂使者的得力徒弟,经常巡视于此附近,恰好是日柳春帆艺成下峰,而引起贪财被辱,二贼素性凶残,本待拚着血溅旅舍,也要对搞这无名少年,但幸赖阴世秀才狠恶,明识大体,况白天因“绿牡丹李霞青”的露身,心惧昆仑三子的厉害,故含愤退走,返回浮梁,俾以阴计暗算众人。 自四年前仙窟前六派与二魔大会,六派失利后,亦积极分赴各路,延请世外高人、隐侠,以赴与二魔约定之五年后再会他窟之期,而仙窟附近。仍不时由昆仑负责看顾,以防二魔偷袭。 沧浪叟率其孙女,常居于九华峰一带隐地,是日适下山采物,宿居此镇,白天绿牡丹李霞青因欲仗义,反遭难堪,小姑娘自小失去双亲,依祖父母长成,平素随祖遍走江湖,颇为自负,加以娇惯成性,何尝受过委曲,斯时被沧浪叟叫回房后,沧浪叟见她形容大异往昔,秀目含珠,似若受辱,经多方探问,姑娘只是坠泪无语,是晚,闻隔壁丧门神二人私语,复见一白衣俊美少年藏身林溪之处,又见姑娘似十分关注那人,始悉其意。 沧浪叟一生行快,嫉恶如仇,对丧门神与阴世秀才之阴计,自必伸手揭破,但事关白衣少年,且心知其孙女心意,及其功力,足胜二人,故放心由其独自相助,藉以促成二人见面机会,孰知二人皆面嫩恼羞,柳春帆虽因而消除姑娘白天的误会,但仍不敢多说话,故姑娘无奈,返舍后纠缠沧浪叟来与三人打交道。 沧浪叟虽名重武林,一代豪杰,但半生孤独,故爱此女胜若掌珠,同时带她遍走江湖,也希望能替她早找合适对象,以了心中悬事,但绿牡丹心高气做加以美艳娇绝,武功奇高,故多年来无一人能蒙其稍顾,故沧浪叟心中虽急,但不能明显说出来。 今见其忽失往日巾帼须眉气概,茫然若失的样子,心知有异,沧浪叟老于江湖,经多方探问,从口风中了解端倪,复经其纠缠,心想是怎么样的小伙子,值得小妮子迷恋,复闻其敢挟重宝露白,夜来嬉弄二丑之事,知道其身手必是不弱,故一早即来过访。 沧浪叟毕竟非凡,看到柳春帆风度翩翩,俊美绝欲俗,虽不甚明了其身世,却不由心中暗许,心想:“怪不得霞青这丫头失魂落魄的心神不宁,如此俊绝的人品,真是我见犹怜,何况是怀春的少女呢?” 沧浪叟刚想完,柳春帆早就上来见礼躬身答道:“小生柳春帆昨天是一场误会,夜来多蒙姑娘授助,尚未致谢,及蒙前辈青睐光临,尚请不吝指教。” 又指着二人介绍道:“这位姓柏名小虎,这位姓房,都是我……结拜好友。” 沧浪叟随连声带笑:“久仰!久仰!” 复自我介绍着说:“老朽李子彬,人称‘沧浪叟’,这是小孙女李霞青,人称‘绿牡丹’。” 说着拉过躲在身后的绿衣姑娘给三人介绍见礼。 这时真把天不伯地不怕的“绿特丹”直羞得霞飞双颊,回身低首,讪讪不安。 上前向三人施礼后,像只楚楚可怜的小猫似的,紧依着沧浪叟。 当下沧浪叟细问三人的身世,及何去?何往? 柳春帆除瞒了在仙窟的经过,另诌一篇经过,但说蒙一隐名怪人,带去习艺,今奉令下地行道,师门渊源不敢奉告,目前尚未决定去向。 沧浪叟听三人不是六派门下,心知不便多问,并听三人未定去向,遂又朗声大笑道: “如不嫌萍水相承老夫蜗居即在近处,倘蒙光临,使蓬荜增辉,不知小哥意下如何?” 小猴子与房大头向来完全以柳春帆的意见为意见,所以没有说话。 柳春帆心里本想乘便返原籍准阴,查看被洪水冲走的家,是否已旧观,俾得重温天伦之乐。 今见沧浪叟诚意相邀,又见绿特丹默默无言,含情脉脉的焦急眼光,偷偷的窥看自己,不忍辜负伊人心意,遂起身谢道:“多蒙前辈抬爱,感谢不尽,只是小可三人无端打扰,是否太嫌唐突?” “那里,四海之内皆兄弟,蒙小哥不弃,老夫先此谢过。” 沧浪叟说着又连声大笑,并转眼向绿牡丹示意,羞得小姑娘虽喜在心头,笑在眉尖,但毕竟有些不好意思。 这时店伙送上早餐,柳春帆忙命收下,另送上好筵席一桌,请二人入席,聊尽地主之谊。 一席酒直吃到午间始毕。 当下算过店账,账房送上剩余银两,随着沧浪叟离了小镇,取道九华山紫青峰,隐贤谷而来。 这天正是风和日暖的天气,和风早就吹绿了江南的杨柳,一路上惠风和畅,花香扑鼻边走边聊,顷刻之间,已达九华山脚。 进入山区后怪石迎面,曲涧荣回,峰峦耸天,沿途山风指面,景色宜人,紫青峰半里外绕着清溪湾流上,横一座独木桥。 过桥,始达“隐贤谷”此谷在峰之半腰外围,谷口峰峦并列,谷内是一片平畴,绿阴深处,隐现一角红墙,穿过叶林,一座巍峨庄院呈现眼前。 时已黄昏,金鸟西沉。 紫青峰原系荒领,为九化支脉,三年前,沧浪叟为“仙窟”之事,而移居来此绝谷,加以人工的修建,几年来成为世外桃源。 此谷形势险要,外有断涧溪流,内则林峦阻道,庄院则依山而建,谷外数里之遥,皆历历可见。 沧浪叟之妻,“花雨银燕”袁凌红,乃早年终遇掌门一元子之女,一元子及其子媳仙窟遭劫,遗孙“金笛秀士”袁鹗依沧浪叟扶植成人。早年在武林亦颇负盛名,善使独门兵器“银燕鞭”,内含机纽,百步之内,形如花雨,黑道之人,莫不闻名丧胆,袁凌红即赖此成名,中年以后,即绝迹江湖,相夫教子,及至晚年其独生子及媳双亡,遗孤孙“绿牡丹”,全由其一手抚育。 其内侄“笛秀士”袁鹗,乃终南门下,“追魂金笛十二招”,独步武林,娶妻萧霜玉,人称“凌波仙子”,乃终南“望溪隐叟”之爱女,轻功绝顶,子女三人。 长女袁青娥,与李霞青同庚,次女素月小二岁,其子正逸,年仅九岁,皆得其双亲之绝技。 沧浪叟有三徒。 “神拳金刚”佟大魁居长,“穿云燕子”吴斌居中,“小金刚”任德庚居末,皆是武林成名人物。 以上诸人,皆随沧浪叟集居于此,是日“穿云燕子”在堡楼望沧浪叟归来,迅即转告各人,齐皆出庄相迎。 沧浪叟皆-一为三人介绍。 李霞青这里时,已恢复了天真娇态,撒娇撤痴的向其祖母袁凌红怀中一倒,惹得大家都不禁大笑起来。 李霞青一时忘形,不觉粉颊通红,看了柳春帆一眼,但见他俊脸含春,正看着自己微露笑意,更使她不知是兴奋,抑是羞愧,益发不好意思,遂仰首向一中年妇人问道:“舅妈,青娥、素月二个表妹及正逸表弟怎不见呢?” 那富丽型态的中年妇人,微含笑容回答说:“青儿、素儿都在后房,逸儿刚在这里,一下子不知跑到那里去了。” 随着,李霞青像翩跃的蝴蝶一样,喜气洋洋,踏着轻盈的步伐,走向内室去了。 众人伴着三人,进入大厅落坐。袁凌红一双老眼,一直就没有离开柳春帆的脸,慈祥的脸上,满布着笑容。拉着柳春帆的手,问东问西的问着。 柳春帆幼年遭变,到处流浪,从未享受过天伦乐趣,一旦得到年老慈祥的老婆婆关顾,分外有一份特殊温暖的感觉。对袁凌红的问话,除了“仙窟”的隐秘,受“怪侠”遗书誓言所缚束以外,另编一套习艺过程的情节。 袁凌红听他遭遇如是之惨,更对他怜惜中产生了一分爱意,安慰着他说道:“小侠如果不介意,就把这里当作自己家里一样,尽管不要客套,这里的人,反正都不是外人。” 柳春帆很感激的说:“蒙婆婆爱顾,在下非常感激,只是二位结拜小弟,粗鲁顽皮,恐多有不便。” 袁凌红听了忙说:“那有什么关系,等会你看到小调皮鬼逸儿出来,你就知道他才淘气呢?” 是,后厅传来一片扰嚷之声,一个脆而且甜的嗓音传来:“妈!你瞧逸弟,把我身上抹得全是泥土,天都黑了。还要赖着要我跟他去钓鱼。” 说着,一阵匆促的碎步声。 一个粉装玉琢的大孩子飞也似的跑出来,活像戏台上的小丑,葱绿的短衫裤上,头脸手上,黄一块、黑一块的涂着泥沙。抱着中年妇人的双膝,嘟着小嘴顽皮的说:“妈,二姊好坏,不伴我去玩,还要打我……” 还没说完,后厅像卷风似的飘出一位白衣女郎,像深谷幽兰,雪里寒梅,美艳而又清逸,秀美中透着一派英挺浚逸之气。 但见她杏眼圆睁,指着白罗裙上的泥迹说:“妈呀!你看,你看我衣上的泥。” 说着,又想去捉住正逸的小手,猛抬头,看到沧浪叟旁边的房大头,和小猴子,面色一怔,随又看到与袁凌红正在絮絮而谈的柳春帆,不觉一惊,呐呐的怪不好意思起来,美艳的脸上,像涂上一昼薄薄的胭脂似的。 接着,又是一阵嬉笑之声传来,那银铃般的轻笑,却似玉盘珠落,笑声中夹着细语骂声: “不来啦,青妹怎么老喜欢取笑人家,早知你这么坏,我才不愿意告诉你呢,等会你见至他……” “他?他是谁呀?” “坏丫头,刁嘴多舌,看我等会饶你不?” “好姐姐,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 一连串的轻语中,带着笑声,从大厅门里,走出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前面走的绿衣绿裙,长得黛眉如昼,眸若剪波,如云秀发,樱桃小口泛春浓,带厌桃腮春意盎,仙袂飘飘,瓤犀微露,正是“绿牡丹”李霞青。 后面紧跟着的一个,长得眉眉如远山,鼻如琼瑶,樱一口朱唇,用衣袖半掩,露着一副我见犹怜的姿态,身穿浅红劲装。一看就知有一身武功。 浅红衣的女郎,向大厅内众人,轻轻一瞟,特别看到柳春帆那潇洒的风度,不自觉的霞飞双颊。 这两个绝色少女进入大厅后,仿佛春风煦阳同时吹照,大厅内的空气,也顿时一变。 两个少女莲步款款,来到沧浪叟面前,浅红少女樱口微绽,轻唤了声:“外公。” 沧浪叟微笑颔首,随即对着袁青娥、袁素月、袁正逸三个笑着说:“快来见过客人,逸儿、素月这么大了,还好意思斗嘴撒赖,也不怕客人见笑。” 随又对着柳春帆等说道:“不怕小哥们笑,这几个孩子,可给她们宠惯了,成天价打闹。” 二位姑娘红着脸与小孩,齐上来见过礼。 袁正逸见到小猴子那副嘴脸,不禁扪着嘴想笑,但一见房大头那副模样,却再也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好在房大头与小猴子还只是大小孩,而且平素也是喜欢开玩笑惯了,非但不见气,反而更觉得他稚气可笑。 房大头不知怎的一下心血来潮,忙向柳春帆低低的说了几句话,只见柳春帆微微点头说: “好。” 房大头忙从腰际解下一条,金光闪闪的细长火蛇来,说:“前辈,这条火蛇是昔年在山中捡来的,晚辈留着反正朋,想送给小弟弟玩,请收下吧!” 沧浪叟一看,是件稀世宝物,忙说:“那么好的东西,怎可以劳惠呢,不可以!不可以!” 话没说完,袁正逸早就跳了过来,一手抢过,笑着说:“谢谢胖大哥,我先收啦,爷爷最不疼我,每次来的客人要送东西给逸儿,都说不要,人家又不是送给他的,要他假客气什么?胖大哥你说对不对?” 这段话,只笑得大家都前仰后合,三位少女,直笑出了眼泪,捧着肚子叫妈。袁素月带着笑走上去,括了他几下鼻子说:“厚脸皮,见了人家的东西就想要,还亏你说得出口,真死不要脸。” 说笑之间,这时大厅上早摆上了丰盛的酒席,男女各自分别入席。 酒席之间,小猴子虽是有名的号歹,但今天受柳春帆的目视传语,却也特别显得斯文。 饭后,各人又复闲聊着,沧浪叟与“金笛秀士”对柳春帆特别喜爱,所以问的事也特别多,柳春帆虽没有受过正式教育,但有三年的江湖经验,加以仙窟四年中,自修的进展特快,原本聪明绝顶,复经吃了太多的灵丹妙药,仙果灵草,故悟解及记忆力特强;对二人的问话,皆能对答如流,益使二人心折不已。 房大头跟小猴子,与沧浪叟的大徒儿“神拳金刚佟大魁”三徒“小金刚任德庚”地惺惺相惜,一见如故,如前生有缘,娓娓而谈,未几即成莫逆了。 小玩皮袁正逸见房大头怪形奇相,加以刚才送他一条金光灿烂的玩意,益发对他有好感,问长问短,纠缠不休。 夜深了。 “逸儿,快来睡吧,好让客人早些休息。” 左厢房传来萧霜玉的唤声,接着又说:“素儿,去拉逸儿来睡。” 沧浪叟与金笛秀士看看天色,也知该休息的时候了,含着笑意,由金笛秀士及佟大魁等引导柳春帆等三人去安歇。 穿中厅,-经走廊,走廊上移植了一株千叶菩提,绕着竹架,掩得廊顶紧密,此地是花雨银燕袁凌红的佛堂,再穿曲径,几经转折,这才到后园,此地遍植修竹,间植着苍松翠柏,四时花草,一片清香迎鼻,骤觉身心爽快。 修竹后三间书房,即是柳春帆休息之处,互道晚安,各自回房睡了。 “胖大哥,快开门,同我一齐去玩,胖大哥真不怕羞,天这么亮了,还这么懒睡。” “逸儿,总是那么讨厌,客人还没起床,就赶到这里来吵。” 东方刚露出曙光,残春尚逗留在树梢,隐贤谷的客舍里,就传来一阵紧急的打门声,一个穿着深红衣裤的小孩,和一个脸如黑炭,粗眉大眼年约二十左右的劲装少年在对话着,袁正逸红喷喷的小脸显得一本正经似的,回过头来向黑少年说:“任叔别多管闲事,从今以后,逸儿不跟你玩了,我要胖大哥伴我玩,胖大哥比你好,不像你是个小气鬼。从不送一件好玩的东西给逸儿。” 小金刚任德庚看到袁正逸那副样子,不由大笑起来,一面羞着他说:“厚脸皮,只想跟人家要东西,看你像不像小化子?像不像山后的小猴子?” “哼!小叫化,小猴子,你自己才像小叫化小猴子呢……?” 任德庚那句话,把袁正逸逗急了,不觉大声的嚷了起来? 猛然,房门开处,小猴子连腰带尚未整好,急忙的跑出来笑着说:“谁把我的绰号告诉你们的?一定是大头鬼,我看他鬼鬼祟祟的一定是他。” 房大头刚收拾了房间跑出来,拉着袁正免的手说道:“刁钻古怪的小猴子有事就赖到我房大头的身上,看样子,你是把我吃定了。” 小金刚不知他们是开惯玩笑的,正想去劝。柳春帆也正走了地来,笑着向各人打过招呼后说:“做客人的也不怕人家笑话,刚起床就吵嘴,你看小弟弟正在笑你们呢?” 说着,袁正逸正做个鬼脸,引得大家都笑了。 任德庚遂引导他们走向大厅,这时,除了老太太在佛堂念经外,大都到齐了。“绿牡丹” 与袁氏二姑娘,正在一边窃窃低语轻笑,看见众人进来,忍笑见过礼。 刚坐定,袁正逸就吵着要房大头带他出去,金笛书生忙喝道:“逸儿不要吵,饭还没有吃就吵,今天早晨的功夫练了没有?走,到练功场去,我看你妈教的‘七星因环手’练得怎样了?” 随着带了气鼓鼓的袁正逸就走。“绿牡丹”在旅店里曾看到柳春帆的轻功,又看他昨日随带的二支宝剑,隐隐透着寒光,心知是件宝物,但姑娘家又不能轻易向人家开口,而且看他文质彬彬,根本不像有武功的人一样,心里更想考验他的功夫。 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走到沧浪叟旁边附耳说了几句,说着,银铃般一笑,沧浪叟顺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笑着说:“那怎么可以呢?小哥虽然不是外人,但小妮子也不怕客人见笑……” 柳春帆心知与自己有关,忙问道:“前辈有何事见教?但请说就是。” 沧浪叟带笑指着正在羞得胀红了脸的“绿牡丹”说:“小丫头想借你的佩剑一看,俾增进点见识,不情之请,望勿见笑。” 柳春帆忙说:“那有什么关系,只恐劣品有污尊目。” 正想伸手去拉,原来留在房间未携出来,随说:“在下留在书房,并未佩带,待我去取。” 众人听说有“宝剑”看,大凡爱武的人,都爱欣赏宝剑,随同时起身,还未开口,李霞青见计得售,不禁暗喜,遂说:“既在书房,反正没事我们一齐去看,顺便也去看看逸弟练功也好。” 众人都随声附和着,跟了沧浪叟,穿过花园,就到书房,柳春帆取了剑,书房的左侧,花园的另一角,就是隐贤谷的练功场。场约三十丈方圆,两旁摆了各式兵刃,场中的袁正逸,正身形穿闪,脚踩七星,劈、拼、撞、打、拍、推、拉,一双小手,舞得手影闪耀,不见人形。 柳春帆、小猴子、房大头看了,也不禁暗赞一声“好。”心想毕竟强将手下无弱兵,袁正逸年仅九岁,就有如此功夫,可想这一家其他各人该如何了。 此时,正值袁正逸演到最后三招,“乍层云、迅风捷雷、平沙落雁。”只见他收腿、撤招,迅如电光石火,静如闺中处女,面不改色,气不急喘,依然轻飘飘的落在原地。 柳春帆等三人禁不住拍掌叫好。 金笛书生本坐在上首静看,刚演完,就见众人来到,忙起身招呼,抱拳拱手向柳春帆三人笑着说:“劣子演不成式,好叫小老弟们见笑了了。” 柳春帆忙答礼说道:“逸小弟把‘七星连环掌’演得精纯非凡,强将手下那会有弱兵,今天叫在下兄弟开了眼界。” 袁正逸看到众人夸他,不禁眉开眼笑,早把刚才的闷气抛到九霄云外,正想上来拉房大头,忽见柳春帆捧着二支珠光闪耀的剑,忙上来嚷着要看。 柳春帆含笑左手托鞘,右手横拿剑柄,轻按哑簧,一阵龙吟过去,两柄长剑出鞘,但见寒光耀眼,泓如秋水,隐隐似有寒气侵人。 众人一看,都赞称“好剑”!柳春帆双手捧定递上,沧浪叟接过细看,不觉失声叫道: “啊!千年不见的‘古灵神剑’只道是好事者传说附会而已。谁知真有此剑存在,老夫活了七十三岁,能在古稀之年,得见此神剑,总算是开了眼界。” 柳春帆自“仙窟”第三宝藏库中取得此剑,心知是武林至宝,否则仙窟旧主人,不至化那大的心机,藏于极险的机关之中,可是,因该剑上刻的是古体字,所以不知此剑之名,今见沧浪叟说出,始知其名。 金笛书生自幼由姑丈沧浪叟扶长,见闻亦颇广博,听说是“古灵神剑”潇洒的脸上,不由露出惊奇之色,接过宝剑细看,不住赞美。 尤其是李霞青,虽然用鬼计,将他们骗到练武场,并不知道他那剑是如此珍贵,当下众人看过仍交柳春帆收下。 李霞青突然想起问道:“爷爷既然知道剑名,可知道它的来历和用处?讲出来给我们听听可好?” 沧浪叟微点了一下头说:“好的;据传说:此剑乃上古剑仙‘广成子’采‘寒铁精英’,引地灵之气,经四十九日炼成雌雄二剑。” “此剑不但能吹毛断发,切玉断金,而且有二个特殊功能,即常人佩之,能克邪去魔,预知凶警;同时更能治被纯阳之功所伤之患者。每柄剑鞘均嵌有七颗宝珠,能避水火邪毒之侵,解酒、疗伤、夜光之能。岂紫电、青霜所能比之。” “可惜战国时期,涸没不闻,谁知今日出现在柳小侠身上,真是难得。” 说着重向柳春帆要过宝剑,拔剑出鞘,轻向场上巨石一挥,寒光闪处,“咔嚓!”一声,那块巨石早就分为两半,如切豆腐。众人又是一阵赞赏。 柳春帆做梦也没想到,这剑如此宝贵,好在他一身功力,虽未超凡入圣,但目前武林,却也罕有敌者,不过他自己并不太了解自己而已。 他看到霞青一直注目着“古灵神剑”,心知其喜爱,虽有心想送给她,但事出无名,故此作罢。 这时的霞青仍按照原计划,拉过袁正逸,低声说了些话,只高兴得小调皮跳了起来。但见他上前叫道:“爷爷,逸儿想请胖大哥、瘦大哥和柳哥哥三人教逸儿一套功夫可好?” 柳春帆等三人,没想到袁正逸会讲出这样的要求来,沧浪叟忙摇手说:“那怎么可以呢? 逸儿不可胡闹……” 房大头不忍看到袁正逸那可怜的尴尬相,忙上前说:“不是我房大头小家气,实在我学的这套功夫,完全是外门硬功,要学功夫还是等会找我们阿帆好了,现在让我跟小猴子二个,每人要一手给你手,好不?但你千万别哭。” 这可叫小调皮乐开了,嬉皮笑脸的抱着房大头矮胖的大腿,仰着头说:“还是胖大哥最疼逸儿,逸儿先谢谢你。” 真正高兴的还是李霞青,只见她在-旁拉着青娥、素月,咕噜些什么?三个人指着柳春帆说说笑笑,显出从未有过的笑态来,把一旁的柳春帆弄得不知所措。 沧浪叟与金笛书生早就知道是李霞青故意弄的鬼,但对柳春帆的仪表风度,早就心许,也想考一考他的功夫,所以装着不知道。假意说:“房小哥不要相信小孩子的话,不要理他。” 房大头毫不理会,拉过神拳金刚佟大魁,和小金刚任德庚二人说:“大黑子小黑子,咱们是一见如故的好朋友,我大头表现的功夫很特别,必须要请人帮忙才能演出,务必请二位捧场帮忙,让他们乐一乐。” 说着取了兵器架上的二根碗口粗的铁棍交给二人,自已站在场中,但见他用手在颈功上拉过一顶古怪的帽子戴上。随把身上的长袍脱去,露出一身紧身连衫裤。 房大头长相本来就丑,戴上这顶怪帽,只露出二只乌溜溜的小眼在发光外,简直像个妖怪,众人不敢笑,只有强忍着。 房大头很正经的又对二人说:“喂!大黑子小黑子,如果够朋友,看我不是外人的话,就拜托二位用这棍子重重的打我三下,要不然,我大头就不要你们这二个朋友了,来吧!开始打,如不用力,使我表现得不精彩,可别怪我以后要不理你们啦!” 这些话,简直把二个金刚弄得楞住了,交朋友,要请人家用这几十斤重的铁棍重重的打,除非他疯了,只要轻轻的一下,怕不把他打成肉饼才怪,但看他讲得很正经,随依言同时举棍用了二成力,齐向房大头屁股打去。 说也奇怪,这一棍起码也有三四百斤,但听“碰碰”二声,房大头非但若无其事,而且还发急的说:“二位别跟我过不去,诚心想拆我的台,咱们不是好朋友,我还不请你们帮忙呢?太轻了,表现得不精彩,有啥意思呢,快用力吧!” 二人遂又加劲,用了七成真力,但听呼的一声过去,又“碰碰”二声,把在场的各人看呆了,二个金刚这下子,每棍至少有六七百斤力量,就是石头也可打得粉碎,奇怪的是房大头非但无事,反说:“太轻了!太轻了!” 二个金刚本来有些傻气,打得性起,心知无妨,遂用足全力,狠命的打了下去,沧浪叟、金笛书生等恐怕房大头吃不消,正想喝斥二人,只听房大头还在半真半假的嚷着:“啊呀不好!你二个真的打呀?!” 说时迟,那时快,猛的二声巨响,一阵尘埃蓬起,只听二声:“啊呀!啊呀!”场中二条黑影飞上天去,掉在园外林里,另二条黑影一晃倒地,众人不知就里,忙急跃身场中一看,这才放下心来。 原来二人用力太猛,端的是“归元神功”非凡,把二棍震飞,二人的虎口出血,而且人也被震得站不住脚,一齐摔倒在地,而房大头依旧若无其事的忙上去扶起二人,并说:“不愧我房大头与你们相交一场,谢谢二位辛苦了。” 神拳金刚又气又楞得说不出话来,小金刚忙爬起伸舌头看着房大头说:“胖子,看你不起,你的皮会那么厚?那么粗的铁棍子都打不出血来啊!” 房大头与众人扶着二人,走过一边,只见小猴子含笑走进场中,对众人行过礼,呐呐的说:“小猴子耍不出什么好的,请大家千万不要见笑。” 说着抽出碧玉杖,但见霞光一闪,用力一点,人影疾若游龙,捷似轻烟,小猴子的身形已平空拔起五丈多高,在半空中倏然把身形一旋,一个“倦鸟归巢”,侧躯跃身,身形横跃五六丈,早就轻若飘风,如“凌空落叶”般的飘在一株树尖上,我飘摇,姿势美妙已极。 饶是金笛书生的妻子凌波仙子萧霜玉,是以轻功着称武林,看得也不禁喝起彩来。 但见小猴子一个“巧燕翻云”身影似轻烟晃眼,早就站在原地,向正在鼓掌的众人叫声“献丑”,回向柳春帆身旁站立。 柳春帆见轮到自己,不禁双颊透红,又见三位姑娘指指点的望着自己嬉笑,更使他益发羞得抬不起头,硬着头皮,将手中宝剑递一口交与小猴子拿着,单手抱剑,走入场中。 抱拳向众人施过一礼,道:“小可肤浅之技,尚希各位不吝指正。” 随即拉开门户使过一招“金鸡独立”后,脚踏“九九迥风步”,使出仙窟秘笈“正反九宫十八式”来。但见一道银虹暴涨,剑走轻灵,势若奔雷,卷起一片银雾光幕,初时,尚可见其招路,到后来人影、剑影,都被一片光幕笼罩,看得众人不觉齐声叫好。三位姑娘更娇声喝彩。 沧浪叟、金笛书生等皆江湖六大门派中少有的高手;见其招数展出,威力之强,竟远出“沧浪十三式”。惊喜之余,却又是一阵纳闷,这名不见经传的少年,所使的一套剑招,连昆仑三子之首的沧浪叟,都看不出是那门派的招式,不觉心叫惭愧。 这“正反九宫十八式”,为三十年前“仙窟怪侠”采摘各门派之精华,揉合而独创者,当然他们不会认识子。 瞬间演毕,撤招收剑,神凝气定,面含笑意,向众人礼谢后,轻移步伐归近原位。 沧浪叟笑口大开,正想盘问此剑式之名称时,只见袁正逸兴冲冲的向柳春帆纳头就拜,慌得柳春帆忙运气一阻,一股无形潜力,把小逸的身体提起,再也跪不下去,只急得小逸面红耳赤急急的说:“柳大哥使赖,刚才胖大哥答应了要你教逸儿几手功夫,怎么就想赖?” 柳春帆含笑答道:“为了这个原因就要跪,虽然是房大头许的愿,我并没有想赖,你不妨去看一下再说吧。” 说着用手往声中一指,李霞青心知有异,忙拉着青娥素月跟着袁正逸赶向刚才柳春帆舞剑之地一看,不觉把舌头一伸,二肩一耸,暗说:“好厉害!” 原来柳春帆舞剑之寸,略偏于右侧方,离右方约二十丈以内之花树,被剑光削得落了满地,而舞剑脚步所踏及之地,均皆深陷约寸余之脚迹。 正逸等心知是绝技,遂抢着按脚印下步走着,但说也奇怪,明明是八十一个脚印,四个人走了几次,每次都不知不觉会走到圈外了,始知这些步法,含有高深的玄奥。 沧浪叟等也看了不知所以。还是由柳春帆边走边讲,讲完之后依然站立一旁,含笑看着众人,三位姑娘与袁正逸本来绝顶聪明,一经点破,迅即领悟,饶是这样,也费了他们不少工夫,始勉强的记住,四个人一齐重新上前向柳春帆谢过。 尤其是李霞青、袁青娥,含着惊奇的笑意,一双秀目,不免多向柳春帆看了几眼。心想看不出他的武功,竟高得不可探测?原来的一份爱意上,不觉更加几分敬佩之意。 柳春帆自小流浪,从未与女孩们打过交道,今见三个天仙也似的美人,含情脉脉向他招呼,更羞得好像乡下大娘初次进城一样,只有低着头羞红着脸。不敢仰看。 三位姑娘中,李霞青自小随祖父行走江湖,豪爽不亚男子,但自见柳春帆后,不觉一缕情丝早就寄托于他身上,所以不自然的忸怩起来,青娥素月,生在练武的家庭,自小没有俗家女子的小家气,爱美是人类天性,昨天是碍着陌生,不好意思呢了。见柳春帆比她们更怕羞,益发激起她们的童心,正想换点新节目,来开他的玩笑时,沧浪叟替窘迫中的柳春帆解了困,忙说:“好了,你们等会再学吧,该吃早饭了。” 饭后,四人又缠着柳春帆,教了几遍“九九回风步,”等到各人都纯熟了,始休。 袁正逸喜气洋溢的纠缠着柳春帆等三人,到处跑,一张嘴巴又甜,粉妆玉琢的活泼可爱,谁不喜欢,天真的稚气,引得人笑口常开,时间在笑声中溜过,整个上午就这样渡过。 因为上午的献技,隐贤谷的人,都一致对这三位年轻人,产生了另一种看法,因为柳春帆等严守“仙窟怪侠”的誓言,不敢透露仙窟隐秘,不愿告诉出师门渊源,所以更显得格外神秘感来。 柳春帆早晨的显露一手,原因是受“仙窟怪侠”之指示,目今六大门派人才凋零,不足以应当前之魔劫,心想指点袁正逸等人些绝技,复又不愿露出隐秘,故借显技而传授,此实有不得已之苦衷。 下午,房大头与小猴子早被袁正逸、小金刚、神拳金刚拉定,到后山去玩。 沧浪叟、金笛书生、凌波仙子等人,年岁较长,游兴较浅。加以居此二年,附近的草木峰石,都历历可数,惟恐怕柳春帆等客居发闷,特别吩咐小金刚等人,陪同柳春帆等到附近山林游玩。 玩在房大头与小猴子,被正逸等三人拉走,剩下的就是柳春帆与李霞青、袁青娥、袁素月,好像上天故意安排好似的,二天来的相处,李霞青知道柳春帆比他们更怕羞,如果自己再要忸怩,失去了这样好机会未免可惜,好在素月比较小,尚不怕避嫌,小姑娘虽芳龄十四,跳跳蹦蹦的稚气未脱,依然像个孩子。 李霞青遂低低的跟素月讲了几句话,素月向霞青、青娥霎了霎秀眼,笑了笑,上前对柳春帆说:“柳大哥,他们都出去玩了,你陪我们去庄外溪畔钓鱼去,好吗?” 柳春帆心知是李霞青出的主意,本来对她原有好感,只是从未与姑娘家接触过,面嫩不好意思,现见小姑娘单刀直入的要他陪她们去钓鱼,不禁呐呐讪讪的胀红俊脸,但又没有理由拒绝,只好窘着,点了下头。 三位姑娘看到答应了,很兴高采烈的,忙去分头准备钩具,钓饵。 九华山为皖境胜地,位黄山偏西走北,贵池东南角,峰峦丛簇,虽无陡壁百仞,绝涧千寻之险,云海幻景,五花八门之奇,却也有密林陡壑,岩怪石之景,尤其时正春之交,桃红似锦,李白如雪,青青的柳丝,迎风指衣,暖风薰人。 远眺滚滚大江,帆影点点,如画景色,令人欲醉,近视紫青峰,裹在一片花团簇锦的浓装里,犹似一个思春的艳装少妇,风韶毕露。 出庄门,穿过密林,如茵平畴,即到岗峦林立的谷口,过独木桥,清溪折向西湾,地势较为平坦,蜿蜒清澈的溪涧,正横卧在红桃绿柳之间。 溪水清澈如镜,游鱼皆历历可数。 幽寂的山居,如画的美景,溪水中倒映出四张俊秀绝伦的脸孔,波影汤漾着柳树倒影,也正汤漾着四个怀春少年的心湖,四野虽然静寂的一片,但分坐在树畔巨石上垂的三女男,心头思潮起伏。这就是所谓初恋的滋味吧! 柳春帆面对美景佳人,回忆旧梦前尘,心想:“四年前,自己不过是沿门求乞的小化子,但天赐奇缘,得成绝技,虽有心济世行道,以扫魔氛,但自己豪无江湖阅历,加以天南帮爪牙遍地,如何能助六派歼魔,又能不泄仙窟之秘?” 今蒙沧浪叟全家青睐,尤其李霞青与袁青娥的垂青,二位天仙似的少女,加上娇憨的袁素月,真不知如何选择了况且茫茫天涯,何处是归宿?家中是否尚有人生存?该返乡一走,以尽人子之责。 三位姑娘,也是情绪万千,迷惘微澜,偷眼看倒映溪水中的柳春帆,见他一本正经的,双眸凝望溪面,脸上神色,时喜时忧。 虽不知道他现时的心情,但从他的表情中,可以想到一定是有什么困难之事。这位谜般的少年,老实中又透着傻气,真把三位平素自视甚高的少女的心扉叩开了,为了保持女孩子的尊严,这时,谁都不愿先开口。 忽然,素月的钩杆一紧,不禁尖声叫了起来,“快来!一条好大的鱼上钩了!快来帮忙。” 一声叫唤,冲破了宁静,也打破了各人心湖的涟漪。 柳春帆和霞青、青娥,都不觉的跑过来帮忙。 “一条好肥大的金色鲤鱼!让我来捉住它。” 霞青忙过来想把鱼从钓钩上取下,谁知鱼儿虽挂在钩上,依然活跃得很,一下子就跃在溪边草地上,险些掉回溪里,慌得四个人都齐伸手扑上去,鱼虽被青娥捉住了。可是付出的代价也不小,柳春帆被挤得险些掉下水,素月的白罗裙上溅了好些泥浆,青娥、霞青的脸面上,也都溅上了几点泥水。 四个人都不禁嬉嬉哈哈大声笑着。 经过这一阵意外的遭遇,打破了几个人心上的距离。 青娥一面拿鱼,一面说道:“柳大哥,你好偏心呵!为什么只送东西给我逸弟,也不送样东西给我们?” 素月接着说:“真的,我们不是贪心,就是有点不服气,同样的是一个人,为什么要那么不公平?” 话未落,霞青忙抢着说:“柳大哥小气的样子,你们还没有看到呢?他身上那么多的钱,前天在旅馆里,还装化子,穿着短且破而又脏的衣服,看了真把人笑死。” 柳春帆忙笑着说:“不怕羞,那么大的姑娘家,跟人家要东西,还好意思说得出口?” “为什么不好意思?我们根本不希罕什么,就是看不惯不公平的事。” 李霞青理直气壮的说。 “依你应该如何的算公平?”柳春帆让步的说。“那简单,把‘古灵神剑’分给我和霞青姊,如果再没有其他东西送,就把早晨那一套剑招,或其他功夫,教一套给月妹,这样不就公平了吗?” 青娥很慷慨的说着,霞青素月也同意的笑着。 柳春帆大笑着说:“气量好大,你们简直是有计划的勒索,尤其是你,对敲竹杠,好像受过特别训练似的。” 素月假装好人地说:“算了吧,我们是开玩笑的,柳大哥可别误会我们真要向你勒索啊!”“ 柳青帆继续笑着说:“没有关系?刚才你们讲的要求,全部照准,可是,附带一个条件……” 三个人听得允诺了,兴奋得跳起来,忙齐说:“可不许赖!什么条件请说吧!” “下不为例。” “什么叫下不为例?” 柳春帆正问答之间,猛然从身后传来袁正逸的声音,原来他们正面对溪水,一面钓鱼,一面谈着,没注意袁正逸蹑足到了身后,补上一句,把几人骇了一跳,素月忙生气地说: “逸弟真坏,等会回去告诉妈,看你下次还敢偷偷骇人不?” “小姊姊,逸儿下次不敢了,是妈要我来请你们回家去,看!太阳都快下山了,你们还在玩。” 众人闻言,怒惊觉时间已经不早,遂收拾一番,踏着夕阳,走上归途,沿途闲聊,指点烟岚,已没有来时的局促不安了。 第二天夜晚,夜深人寂。 一阵悠扬笛声,随风送来,仿佛白云端袅袅而下,笛声初起,柔细如发,渐次悠扬顿挫,随更清越,未几顿转轻快,恰似如锦繁花,云雀呜空,充满活泼朝气,扬溢内心的愉快。 柳春帆被笛音引得披衣而起,倚窗神往,渐渐不自觉的越窗而出,看是谁有此雅兴在月夜弄笛? 但见淡淡月华,照耀得隐贤谷的山林丘壑,如笼轻纱,紫青峰却似披了件银色披风。 一缕笛音,正由院外传出,更不稍停,两脚微顿,早就跃出庄院墙头。 在庄外草坪的一株树旁,倚靠着一位白色衣衫的姑娘,在斜吹金笛,柳春帆一看,却是袁青娥,见她披着如云秀发,长可过膝,一双秋水无尘柳叶眉,通洁瑶鼻似玉峰,见她意态微闲,银色的月华,被枝叶剪碎,洒在她窈窕的娇躯,若非群玉山头见,亦疑是瑶台月下逢。 柳春帆不知应该跃下?抑是回去?见她停声微昂娇首,似笑非笑的,迷茫地望着正在墙头感到尴尬的柳春帆,柳春帆见身形巳露,胆子一壮,遂轻如落叶般飘跃到她身旁,难为情的含笑着说:“月下弄笛,姑娘正乃雅人,如仙妙音反我引来,打扰了姑娘清兴,抱歉抱歉。” 袁青娥也微笑说道:“柳大哥何须见外,今晚偶而兴起,吵醒了你的清梦,实在不应该,复蒙见奖,更使小妹汗颜。” 柳春帆忙道:“我乃俗人,不解音律,姑娘刚才所吹,是否“阳春曲’。由笛韵可见姑娘对此浸淫有素,已得神髓,未知何处高人传授?” 袁青娥展眉轻笑说:“那有什么高人传授,乃从家父处习来。” 柳春帆恍然说:“我好糊涂,令尊人称‘金笛秀士’,当然有超绝成就,可惜缘悭,来能亲聆一曲,但不知音律与练武有关系否?” 袁青娥答道:“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因人有七情六欲魔障,故倘得五音神髓之武林健者,以精深之内功奏出,可冲破各人心理之长城,甚者可操纵人类的行动,摄人心神,杀敌于无形。小妹资质鲁纯,虽自幼习弄,但成效颇浅,惟平素喜好而已,更说不上成就。” 柳春帆正想回答,忽摇手示意,轻声说:“不好,谷外有人来,你快回去转告他们,等我先去查看?” 说着,猛一蹬脚,身形早已凌空拔起,稍顿,复以快捷身法,人如轻烟,飞向谷口,打一潜身之处凝听,但见约二里外有二条黑影,正速如离弦之箭,直扑隐贤谷而来。 前一个吊眉突睛,狮鼻阔嘴,脸微麻,背插九环金刀,中等身材,年约三十余。 后一个鹰鼻鼠目,两耳招风,枯瘦矮小,一身皮包骨,背插长剑,年较大汉稍轻,二人皆一色劲装夜行衣,满脸显出狂傲暴戾之色。 到谷口,停下身形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大个子说:“奇怪,刚才明明听到有人在吹笛,怎么一下子就听不到了?” “是啊!真怪!而且这条路正是眼线回报所说的‘沧浪叟’同那三个野小子走的那条,老二,进去搜一下好吗?”那瘦子说:“老三不要冲动,我们‘浮盖七雄’固然不是怕事之辈,但昆仑三子也非好惹,况且帮主说过,在未能有充分力量控制‘仙窟’之前,各分舵暂时不要与六大门派,作正面的冲突。” 老二忙阻止着说。老三不服地说:“老二你也太小心了,我们既被笛声引来此地,好歹也要探一探,要是能找到那野小子,回报分舵,也算是奇功一件。” 顿了一顿又说:“老二,说那小子身上的珠宝可多呢?不知真假?” 老二忙接着说:“当然真的,舵主亲眼看到,要不他会小题大做,派出‘屯溪’分舵全部高手,来侦查那小子的去向?而且向总舵请援,并且曾说,如果探出那小子的行迹,算得大功一件,如能获得那小子,或夺得珠宝,除分得其中十分之三作奖金外,还可请得总舵,立升分舵舵主。那会假得了?” 老三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说:“真有这事,那我拼了命,也要进去看一看,要失去机会多可惜?” 随说,也不管老二,跃过木桥就进谷,老二无奈,也只有硬着头皮跟进,刚进密林,只听一块怪石暗处传出冷冷的声音:“要到阎王处报到,也不必慌得那样?还是乖乖的替我躺下休息再走。” 话未落,一股劲风直奔云门穴点来,那老三叫声不及,真的躺在那里了。 这下把浮盖七雄的老二吓吓了,人形未见,老三就躺倒了,也顾不得手足情深,回头就跑,只听“嗖”一声,一位少年书生,早就停身在他面前。 看他背手望月,状若悠闲,山风拂处,儒衫飘飘,老二暗想,就凭这文弱小酸丁。一招不到就能点倒老三,但事实不容他有怀疑余地,平素他们欺善压弱,杀人惯了,那管许多,窥他不注意,迅即拔下九环金刀。就想砍去,不知怎的,右手劳宫穴一麻,金刀早就撤落在地,只见他低哼一声说:“隐贤谷岂是你们撒野之地,你老三躺得太寂寞了,看在兄弟的份上,你也该躺下陪陪他?” 话未落,那少年右手一闪,一点指风直奔太阳穴而来,浮盖七雄原本黑道之寇,兄弟七人霸占浮盖峰,干杀人劫财的勾当,手下亦颇有几手,天南帮为扩张势力,将之拉拢在屯溪分舵,奉命侦查柳春帆之去向,适被袁青娥笛声引来,老三贪功心切,猝不及防下,被柳春帆点倒。 这老二平素以机诈阴狠出名,柳春帆出手之时,早就准备,虽然金刀落地无暇去取,且心知柳春帆厉害,心有逃念,指风尚未点到,身形一旋,脱影换形,猛的“云龙探爪”直点柳春帆“旋玑、结喉,”二穴而来,同时脚下“金鲤倒窜波”以进为退,正想跃身飞过。 柳春帆那容他走得,轻叱一声:“岂容你来去自如?你真想找死!” 边说,对老二点来的指风,明知是虚,不避不闪,反欺身一拍,浮盖七雄之老二,身形尚未拔起,一股如飚劲风,像铁锤猛击,早把他打得七孔流血而死。 这肘,从林间嗖嗖的窜出十多条人影,沧浪叟忙抱拳上前谢道:“小哥好手法,二招就结束了来人,但不知他们是何来路?” 柳春帆答道:“这贼子乃与前晚在旅舍欲盗珠宝之贼一路,说什么天南帮,屯溪分舵派出,出重赏欲探知我的去向,我跟他们并无怨仇,不知何以要对我这样?我真弄得有些不明白。” 沧浪叟闻是天南帮手下,心中不免一惊,随回答说:“这就是所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之谓,小哥身怀巨金露白,致引起贼人觊觎,既然是天南帮的手下,倒有些棘手,尤其二年来的天南帮,心怀叵测,欲独霸武林,加以其羽党众多,老魔“南天一怪”功力高绝,平素残杀成性,颇为人民所苦,但敢怒而不敢言耳?” 几天来的相处,他与沧浪叟是从未谈及这些,所以柳春帆急于要知月前江湖现状,就问“天南帮”的来龙去脉,以及其现状。 沧浪叟一面命人将死者择地埋葬,将浮盖七雄的老三拍醒押回备审,一面将天南帮之组帮经过等一一说明,柳春帆等始恍然大悟。 返时,小逸及其母凌波仙子萧霜玉、姑婆花雨银燕袁凌红都迎将出来,袁正逸见到柳春帆,开口就问道:“柳大哥,来了多少贼人,怎不留几个让逸儿杀,也好过过瘾。” 柳春帆看到袁正逸年仅九岁,也想杀人,不觉好笑道:“今天仅来二个,以后等逸弟把功夫练好以后,我一定带你去杀贼,现在你还小,别慌。” 众人坐定,把贼人推上,沧浪叟问道:“隐贤谷与贵派‘天南帮’素无来往,跟你们‘浮盖七雄’更无过节,夜探‘隐贤谷’意欲何为?” 浮盖老三心知今晚凶多吉少,把心一横,非但不答,反破口大骂,并说:“沧浪老儿,休要神气,太爷倒霉落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剐,悉随尊便,何必噜苏。” 沧浪叟冷笑一声道:“好个硬汉子,你们‘浮盖七雄’平素作恶多端,现更助纣为虐,死有余辜,但要想痛快的死,还没有那么容易,要你尝尝老夫分筋错骨手法的滋味,看你的嘴巴还硬不硬?” 随着在贼人手部背部一拍,霎时间,贼人又酸又痛地直在地下打滚,头上汗流如雨,这犹如万蚁钻心的滋味,确实难受,一会儿,再也忍受不住,忙叫道:“我说,我说,请先解了我罢。” 沧浪叟哼一声道:“怕你不说?” 随向他后心一拍,贼人痛苦尽失,遂老实的把探庄经过、目的,及屯溪分舵的动态,皆一一说出。 众人听说贼人业已请总舵派人来援,倒也不敢轻视,遂一掌把贼人击毙,拖下埋了。另方面商量应付之法。 柳春帆说道:“此事既由在下引起,不敢烦劳前辈,仍由在下一人前往,警告贼子,如可能,顺便把屯溪贼窝毁,了,也好杀杀贼人锐气,并替地方除去一害。” 沧浪叟忙说:“小哥们须分得那么清楚,有道是天下人管天下事,身为侠义中人,何必俗气,你的功力虽高,但毕竟人单势孤,而我与舍侄金笛秀士,三位徒儿又不便出面,以免贼子认识,反贻误老夫看守‘仙窟’任务的重要,霞青他们亦认识,青娥素月又无江湖经验,怎么办呢?” 李霞青一旁听见祖父不叫她去,不禁慌了,忙想了想说:“爷爷我怎么不可以去,老实说,这些贼子与贼窝,只有我最熟悉,如果怕他们认识,化装男人,就可以了。” 袁青娥、袁素月很少到外面走动,现在有机会,而且由柳大哥伴同前去,那愿放弃,连小逸也一齐争着要去。 沧浪叟与金笛书生被吵得没法,心想要二个丫头一齐去,增进些阅历也好,李霞青是非去不可,正逸太小去了反而碍手,遂不许他去。 正逸见三个姊姊都走了,单留他一人在家,当然不愿意,劝了半天,正逸忽然说道: “如果要逸儿不去,那么胖大哥和柏大哥留下伴我玩,要不,我也要去。” 沧浪叟无法只好答应了。 时正夜半,各人仍回房去睡。 次晨,四人皆结束停当,绿牡丹李霞青向她舅舅金笛秀士借了一套他年轻时穿的淡蓝儒服,与柳春帆并立一起,除了较矮外,一样的风雅潇洒,俊秀美伦,却似一时亮瑜,无分彼此,不过柳春帆的神采风姿,远非李霞青所能模仿。 柳春帆此时身上银票很多,所以把一包珠子,取出三粒以后,余均交花雨银燕收藏,吃过早点,就下山了。 屯溪地近浙交界,与天目山脉之岭相接,由此溯富春江下行,可直达杭州,西行经祁门可达赣境。 古以产“绿茶”著称,且为著名茶市,故虽僻处山城,商业甚盛,天南帮在此设舵,且兼负责监视仙窟,故特派第三代能手,丧门神樊正冲、阴世秀才常子清、地理鬼梁保容三人主持,另辅以黑道名手浮盖七雄陈氏兄弟,故规模庞大,阵容甚盛。 这天,晴朗气爽,驿道上来了二对仙侣似的人物,翩翩风度,要不是其中有二位背插宝剑,这中位文静少年男女,一个俊似一个,宛如玉树临风,谁会想得到均是身怀绝艺的人物。 看他们谈笑风生,一路看景,一面指指点点的走着,进了一个小镇,时已黄昏,便由蓝衫少年带同,找了一家兼卖酒饭的客店歇下。 店中设备虽很简陋,却是这小镇上唯一的客店,店伙见有贵客临门,殷勤的招呼着。 要了三个房间,一席酒,四个人就席,边饮边谈,蓝衫少年开口道:“这里距屯溪仅三十里,虽然贼巢是在离屯溪二翠余的山坳里,但贼众眼线甚多,柳大哥又是他们认识的对象,所以我们只有在此地落脚,才不会被敌人发觉。” 柳春帆笑道:“李姑娘慧质兰心,那会错得了,我们只有唯命是从。” 说到这里,旁边那身穿淡红的少女,接着道:“你要乖乖的唯命是从,这才算是标准的服从命令,不要把我们二人拉上去,我同素月可不像你那么乖。”说着闷嘴一声轻笑。 这一笑,把素月也引笑了,羞得二位少年面颊飞霞,蓝衫少年轻啐一口,说道:“大妹子是舍不得还是看不惯他那么听话,那就叫他听你的话罗。” “霞姐姐的想像力倒很强,难怪人家称你慧质兰心呢?这年头真是,讲句老实话都不行。” 青娥刚说完,素月了插嘴道:“姊姊真是多管闲事,他们愿意那样,你何必多此一举,等会他们要是讨厌,甚至生我们的气,那就糟了。” 柳春帆呐呐的说道:“你们二个好像受有专门训练,来对付我们……” 青娥不等他说完,就抢着说:“你所说的‘我们’,是包括谁?叫得好亲热!” 李霞青再也忍不住,放下筷子,就想来拧青娥的嘴,并娇笑着说:“今天非拧你的嘴不可,看你下次还敢这样吗?” 素月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们真打呀?你们要真打伤了,结果倒霉的还是柳大哥。” 柳春帆忍不住也接着说:“这就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这句话一说,笑得霞青青娥忘记了打,齐拍手笑道:“好个渔翁得利。” 素月羞得娇面飞红,嘟着嘴道:“别高兴,你们三个串通着欺侮我,回家时,不告诉公公才怪。” 她们虽然相处有几天,家里人多,多少要受些拘束,现个在既无拘束,加以霞青、青娥早已心许,而柳春帆这几天来,也比较习惯,而不像以前那样怕羞了。 这顿饭就在打打闹闹的笑声中结束。时间已经不早。 这家旅店的窗口,突然闪出四条人影,他们悬空飞跃,身法轻灵,衣袂轻飘,罗带舞空,捷如飞鸟,矫若游龙。直奔东南方飞去。瞬间,已行有十余里。 突然,一声凄厉吼声,划破了寂静的长空。夹杂着狞笑声与哭泣声。 柳春帆猛停身形,回首问道:“深更夜半,荒寂的山村,那会如此声音,其中定有缘故,霞青妹,我们要去看看吗?” 霞青忙说:“身为侠义中人,就该打不平,那有不好之理。” 随着四条人影,折向正东的山脚奔去。 这是一个三家小村,几间破旧茅房,哭泣、狞笑声,即从靠右的一间,正透着微暗灯光的房间里传出。 四人蹑足就破板缝中一看,不禁把几个人气得热血沸腾,心胸几乎炸裂。 原来房侧靠墙破桌上,点着微弱的油灯,床沿上躺着一个衣服被脱光业已昏死的少妇,地上还躺在血泊里一个 庄稼打扮的壮汉,另一边还伏卧着一位白发婆婆。 另有三个贼人,皆一色劲装打扮,手提扑刀,虽然因室内灯光暗淡,看不清他们的面目,但凶狠、暴戾之气,仍溢于言表,见那身子微驼的人说:“老四,叫你快些动手你不信,要让她的惨吼声带来了人,又是麻烦。” 另二个正在拴腰带的汉子狞笑说:“老大怕什么?谁不知道这里是咱们天南帮的天下,莫说现在不会有人经过,即是有人,有谁吃了熊心豹胆,敢伸手管我们陈家兄弟浮盖七雄的事,老七你说是吗?” 另二个身材较高满身血迹坐在一边的汉子说:“话可不是这么说,最近似乎不对,老二老三出去了三天,连消息都没有,昆仑三子又可能隐身在附近,那三个怪小子突然失踪,这些都是值得可疑之点,好了我们把这破房子烧了就走吧,反正咱们也乐过了,看样子这婆娘也活不成了,干脆就让她一起烧掉算了。” 三个贼人,正想打开门出来,青娥早就忍耐不住,拔出古灵雌剑,当门一拦,大骂道: “好凶狠的贼子,强奸弱女,杀人丈夫,还想放火焚尸,难道没有王法了吗?想走,可没有那么容易,留下命来,陪着屋里的死人吧!” 三贼猛见有人拦路,不免大吃一惊,抬头看是一位秀丽少女,另二边虽站着三个,二个是文弱书生,另一个也是漂亮姑娘,不觉恢复狰狞面目,老七抢前一步淫笑道:“好漂亮的姑娘,可惜迟来一步,老子刚才玩过,现在没有了兴趣,要不,真叫你痛快个够。” 老大更色迷迷的盯着姑娘起伏不停的胸部,恨不得-口把她吞下去似的,咽了咽口水接着说:“真美,比我们‘玉面仙姑’还年青、美丽,要真的跟我睡一晚,我陈老大死也甘心了。” 青娥被三贼粗言秽语,羞得脸罩红云,宝剑一摆,大声叱道:“恶贼,死到临头,还敢满嘴喷蛆,快过来受死。” 随着猛的一招“三羊开泰”,一阵银虹闪耀着寒光,疾向三贼结喉、肩井、云门各穴点来,其疾如劲风,骇得三贼跃身后撤,虽避过此招,老四老大的衣服,仍被剑锋削破几处,心想这婆娘好凶。三贼忙反腕拔刀,老四一面举刀,一面仍带轻薄口吻说:“乖乖你那么急,等不及了、让你大爷准备好了再玩也不迟呀,现在别凶,等会你大爷玩得兴趣来了,你才知道厉害呢。” 姑娘羞怒攻心,气急骂道:“恶贼,你三个一齐来送死吧!” 陈老四忙把舌头一伸说:“姑娘你倒胃口大,三个人一起上,你可吃得消?不过大爷们成全你的意思,可是,等会别怨吃了亏。” 话未落,三贼各拉门户,三面齐举,一实二虚,刀影如山压将过来,姑娘乃沧浪叟之外孙,金笛书生之女,功夫那还差得了,但三贼也是成名之贼,尤其以三对一,所以这一战,十多回合过去,只见刀光剑影,翻滚如飞。 姑娘吃亏在缺乏对敌经验,故虽有好身手,一时也无法施展出来,又被三贼轻薄口吻,气急心浮,见十多回合过去仍未胜得敌人,加着一旁尚有看战的人,如三个毛贼都收拾不下,岂不要被柳大哥等取笑,猛一发狠,银牙一咬,展出沧浪剑法绝招,只见寒光暴涨,“呛啷!”一阵响,三贼叫声不好,忙跃身后退—— 第三章 魔头展魔功 淫贼逞淫威 且说袁青娥虽出自武林名门,练有绝艺,被“浮盖七雄”的练氏兄弟,练老大练老四练老七,三人围攻多时,仍未取胜,乃因临敌经验不足,同时被三贼嘴皮子上占尽便宜后,羞急心浮。 加以霞青素月等,在一旁观战,在柳大哥面前,初次出手,就那么困难,更不是滋味。 这时三贼因久攻不下,也觉心燥,老大一刀“枯树盘根”直扫下三路,老四一刀“骊龙探珠”直点上三路,老七一招“铁索横舟”迳取中盘,姑娘眼看不敌,柳春帆等正欲急跃救助之际,姑娘仓猝之下,不自觉的运起新练的“九九回风步”来,但见她身体飘忽如风,一缕寒光,窜在刀光之中,霎时,满场都只见姑娘人影。 三贼这时大骇,从来见过如此怪异身法,看样子今晚决讨不了好回去,一个姑娘都已经不敌,旁立几位更可怕,老大慌的打一记暗号,招呼二人,猛攻一招想走。 三柄刀齐向姑娘面前砍来,姑娘这是反败为胜,心境已平,那容得贼走,一点寒星,向上一迎,迅如石火电光。“呛啷!”一阵响,夹着二声“暧哟!”三贼的扑刀,早被姑娘削断,而老大老四,早就被刺倒地死了。 这一下把练老七骇得魂飞魄散,半截刀一撤,一个“旱地拔葱”,展开身形,就想跑,袁青娥像如影随形般,早跟在背后,冷言说道:“贼子那里走?姑娘向来做事公平,你三个难兄难弟,如不一齐到阎王殿报到,要跑了实在不够意思。” 话未落,练老七叫声不及,一颗丑恶脑袋,早就搬了家。一股鲜血如喷泉,把青娥的粉面上平喷上几滴,奇怪是那神剑上却滴血未沾。 柳春聪忙含笑上前,李霞青说道:“大妹子真凶,一剑就杀了三个贼子,将来人家不称是女屠夫才怪,不过以后杀人不要面对刀口,否则,不用化装就可以变成小花脸了,快把脸上的血抹掉。” 四个人商量这些死尸怎么办?虽然贼子强奸杀人有据,不怕什么,但众人不愿惊动官府,李霞青见识较广,上前说:“别慌,这般贼人身上,少不了“销骨化血丹”此药放一点在尸体上,一时三刻内,管教贼尸化为一堆血。” 说着,用脚踢翻贼尸,果然搜出一玉瓶,内放黄色药末,迎着月光卡,知道无误,打开塞子,每贼身上倒了一点,说也奇怪,三贼早就化为血水了,胜下尚有半瓶,遂交柳春帆收了。 四人正想叫出村民,料理后事,早见一旁跳出几个山民,忙上前向四人叩头称谢说道: “我们早被刘大牛的叫声吵醒了,只是看到贼人厉害,不敢出来,幸蒙四位仗义,替死者报了仇,死者在九泉也可瞑目了,可是各位大概是异乡人,不知道这批贼人厉害,你们赶快逃走吧,要不,等会更多的贼人来了,就不易走了。” 柳春帆见他们对贼人如此害怕,不禁同情心顿起,忙问道:“这是何处贼人,使你们如此害怕,难道附近没有官府吗?” 其中一个年龄稍大,面貌忠厚的村民,叹了一气向四周看了了下说:“客官是外乡人,告诉你们谅也无妨,三年以前,我们这里也是平静如常,以后来了许多贼人,轻则殴人劫财,重则杀人放火,奸淫邪道,为所欲为。” 起初官府还想整顿整顿,可是见贼人厉害,也就形若木偶,张一眼闭一眼,虚张声势而已,如此一来,贼人更胆大了,现在我们只有认命吧了!” 说着又连声叹气,并催促他们快走。 四位没有想到“天南帮”一竟会如此可恶,见老百姓畏之如虎,侠心顿生,遂安慰了几句,柳春帆又掏出了百两银票,说道:“多谢关照,请不要为我们担心,管教三天之内这些贼人马上搬走,这是一百两银子,你们用来埋葬死者以后就分了吧。” 说着,恐怕乡人不收,四人身形微闪,早如行云流水般霎那时就不见了。 乡人连谢都来不及,只有向四人去的方向叩头称谢。 四人上了路,因此事耽搁,业已时近四鼓,心知今晚欲去贼窝时已不及,只得回店休息。 回店以后,见二间房中衣物零乱,像是被人翻过,好在各人重要物件皆随身携带,并无他物遗失,青娥素月只道是店家右小偷,刚想叫起店家来问,李霞青忙摇手说道:“深更夜半,吵醒店家多不方便,况且看情形,这一定不是普通小偷所做,否则何以我们这么好的衣饰不拿去,显然又是‘夫陆帮’人所干,可能这些贼人早就跟踪我们,他们找的目标是柳大哥的珠宝,找不到,当然这些东西他们是不值得要的了。由此可见,今后要步步小心,以免中了敌人圈套才丢人呢?” 众人见说有理,遂各自回房去睡。 次日,四个人不惯闷坐,虽然知道随时有人跟踪,但自恃艺高胆大,素月青娥都吵着要玩,柳春帆本也想玩,所以没有意见;霞青拗他们不过,遂把兵刃包好,随身携带,吩咐店家招顾房门,就出门了。 这是荒僻的小镇,寥寥百十数人家,店面又少,根本无甚好玩,四人走了一圈,颇觉乏味,倒是这山镇里从未见过如此俊秀人物,看到四人潇洒悠闲的精神,好生羡慕,路人都不免向他们多看一眼,她们并不在意,素月乡居久了,爱看新奇事物,不免游目顾盼。 忽然李霞青,双目一掠,看到右边一家杂货店前,站着一个武装打扮,獐头鼠目的人,正躲躲闪闪的不时偷窥四人。 霞青心知定是眼线,遂不动声色,引着众人折向一条小巷,才进巷口,即摇手向三人示意,闪身墙角一边,三人忙跟着藏身,片刻,果见刚才那入鬼头鬼脑的向巷内张望,显然很急的样子,一面走进巷子,一面自言自语的说:“奇怪,怎么一下就不见了?难道这些小子会飞不成,我‘地理鬼’自信从未失过眼,就不信他们上了天去。” 边说边走近四人藏身处而来,刚走过,猛然身后一声轻笑,地理鬼心知不妙,急返身,四位少年男女,早就一字并立在他身后,李霞青冷冷的说:“‘地理鬼’从不失眼,只有时会瞎眼而已,小爷们不会飞,却会捉鬼,不信就试试看。” 地理鬼弄得非常没趣,做贼心虚,况且光天化日,谁敢干涉人家走路,憋着闷气,直穿巷子走了。 几个人相视哈哈大笑,就回店用饭。恍惚见窗口人影一闪,心知有异,四人边吃,边商量着,准备把贼人引到荒郊擒捉,问问口供,以备晚上动身也方便些,匆忙用罢饭,四人仍然出门,果见贼人仍在窥视,但已换了一个横眉环眼,狞恶面貌的黑衣大汉,背插一支青锋剑,神情似甚凶恶且不惧人。 四人有心要钓鱼上钩,漫步由街尾走向山侧。 时正初夏,山镇虽荒凉,但镇外山边,却桃红柳绿,景色宜人,四人谈谈笑笑,不时用目瞅着黑衣大汉,见他果在数十丈远处,紧跟上来,不觉暗喜。 绕了一座小山,看此地距山镇,起码有四五里地了,一拐弯,是一片乱石岗,再过去就是山峰。 柳春帆看到这情形,心想正是动手的好机会了,回头一看,谁知那黑衣大汉早就不知去向。 四人好生后悔,不早些动手,正抱怨间,猛见另出现一人,正是上午那獐头鼠目的家伙,暗中思忖,原来你们这里另有窝穴,今天倒非要看一看不可,但恐怕有诈,柳春帆悄悄对三人说:“我们上山,居高临下,看看谷中情形。” 说着身形一起,飕飕的往山上扑去,三位姑娘的轻功,是由凌波仙子所授,自甚了得,亦紧随窜起,到达顶向下看去,只见谷中空洞洞的一坪草地,几株稀疏的树木,除了刚才那贼闲坐山石外,别无异状。 片刻,那贼且起身走向里面,柳春帆恐怕失去机会,忙跃身下山,谁知一入谷口,忽然不见贼人身影,心中正在起疑。 前面忽有人在说道:“这几个小贼,瞎了眼睛,耳朵总该没有聋?也不打听打听,就敢找‘天南帮’的梁子,想是活得不耐烦了!” 另一人说:“副舵主,刚才这几个小贼,还想诱我上钩,想不到他们自己上了钩,咦,小贼怎么怕了,不敢上来?” 前一人冷笑道:“当然该怕,就凭咱们‘天南帮’这三个字,就足以骇破了他的胆了。” 柳春帆再也忍不住,大声反骂道:“哼!自己是贼,还厚着脸骂别人是贼,小小的‘天南帮’,谅能把我怎样,有种不要偷偷摸摸,亮出相来,给你小爷看看。否则,等会我连你们贼窝也要挑翻。” 前面接着有人说:“好狂的小子,口气大得可以,等会就知道厉害了,尤其是那二个妞儿,我练老六可要交桃花运了,她们要不是看上了我,就不会跑到这里来了。别心急,等会大爷特别招待,包你们称心如意。” 接着一连串的狂声大笑:“哈哈哈哈!” 这下子把四个人激得肝火上升,再也不容考虑,纵身直向林中窜去,那里还有人影,四人心想敌明我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有道是“逢林莫入”,正暗举欲返之际,猛然林深处又传来阴恻恻的声音:“小贼有种进来跟太爷们玩一会吧!要是胆小,丢下你身上的珍珠,和二位小妞,太爷今天大发慈悲,饶你活命,嘿嘿嘿!可别怪太爷手下不留情了。” 柳春帆气急之下,但见身形一转,倏如飞箭,猛的向发声处直扑,同时两掌一错,一股劲风往前迎去,只听一阵响,十丈前的三株碗粗小树,早被掌风推倒,一条黑影跳出。 只见来人面目凶悍,身穿黑色劲装,背插长刀,一望就知不是好人。 柳春帆更不答话,又是一掌劈去,来人领略了刚才那一掌的滋味,心知厉害,不敢猛接,借对方之力向上猛窜之余,两股掌风始由脚下穿过,又推倒了二株小树,那贼子说声“侥幸”,尚未及停身。 只见柳春帆仰天一声清啸,声如龙吟,身形陡然拔起,犹如飞鸟,伸出一指,向贼点去,那贼避身不及,堪堪正在点上,贼人猛将身形倒下,一个金鲤倒穿波,始避过此招,那贼人益发大骇,身子尚未站定,回手猛挥一掌,直击过来,柳春帆叫声“来得好!”真力一迎,二掌甫接即离,那贼早被打得震出丈余,脑袋碰着树干,“咔嚓!”脑袋被碰得模糊,立即倒地死了。 四人见贼已死,正待回身出来,猛听四周人声扰攘,山腰石后,露出人来,各举弓矢,作势欲发。 另一贼人,像首领模样,厉声说道:“好狠毒的手段,快放宝珠、兵刃,饶你们不死,不然的话,嘿嘿,这些强弩射将下来,纵有飞天手段,也会变成刺猬了。现在你们还不答应,我数到一、二、三、就要放箭了。” 说着,真打起数来:“一、” 柳春帆四人一见情况,心知不好,正想窜回谷口,不知何时谷口早被乱石枯木,堵上高约廿余丈。 “二、”上面又数着。 这时四人正像瓮中之憋,以柳春帆之功力,本来这谷内,几十丈的小峰是困不住他的,可是这三信姑娘是否能窜出去?可不容易,这也是人急心乱,忙得四人直急得乱转。 “三、”猛然梆子声响,谷口及山峰守卫,立刻引发放射,十多支硬箭,射了过来,其中还夹着各式暗器。 柳春帆等口说不好,忙叫青娥、霞青,拔出“古灵神剑”挡住前面,自己运起神功,蔽住素月,双手发出掌风,那一阵乱箭暗器,早被击向一边。 山上的入看见四人并未受伤,刚才发话的人又发话道:“小贼,想你们不见棺材不流泪,谷中死地,谅你们还逃得了吗?如再迟疑,就要叫你们皮焦骨烂。” 说着,手一挥,山顶冒起烟来,柳春帆等猛然闻到一股油味,才知道今天事态严重,但尚未想到有何办法解救时,只见上面一支火箭射下,火光一现,吓得四人惊叫起来,身形微幌,躲过火箭,霎时四处山头均有火光映起,火箭四处,四周被火箭射下,引起草木都着火起来,霎时间烟火薰人。 情形危险已极,柳春帆一紧咬牙,沉声向三人说道:“你们别慌,紧跟着我不要离开。” 蓦地柳春帆“一鹤冲天”,如潜龙升天,电光石火般向谷口扑去!两掌猛运神功,“排山运掌”只听“哄咙”巨响,谷口所堆积之物,早被那股劲风,推倒一角,露出太余缺口来,柳春帆见状大喜,忙返身招呼三人,回头一看,不由他骇得几乎昏倒。 原来柳春帆招呼三人齐窜出树林后,猛力飞越,因其全力施为,岂是三人能跟得上,故距离已拉了二丈之远,这时烟火早就把三人围在其中,但见炎炎烈火,在四周燃烧,柳春帆心神俱碎,奋不顾身,捷如飞虹,仍向烟火中扑去,见素月在中,霞青在左,青娥在右,说也奇怪,那火势一近三人之身,随即退去,数尺之内,无半点星火。 柳春帆感到非常奇怪,近身一看,始猛然想起沧浪叟说“古灵神剑”时,曾说此剑鞘上七颗宝珠之妙用,能防水火之侵,遂心中放下大石。 忙接过霞青手中雄剑,招呼霞青、素月二人居中,仍由青娥断后,双剑合壁,威力突然加强?只见寒光闪处,四周之烈火迅即熄灭,四条人影毫不费力,即由刚才打通缺口窜出。 这时,柳春帆怒火高炽,命三人暂时休息,一声长啸,直上云霄,震得四周山谷,嗡嗡作响。 见他舌咤春雷,身如飘风,陡然拔起,带着一寒光四射的长虹,飞也似的直向山头扑去。 这时贼人见谷中火起,四人皆陷身于烟火,心想小子你们会飞现在也没有用了,有一贼人说道:“副舵主神算,这几个小子谅来也活不成了,等会烟火熄了再去那小子身上搜宝珠吧,听说这小子的宝珠,足够‘天南帮’十年的费用,不知是真?” 被称为副舵主的地理鬼,很得意的说:“当然是真的,我二位师兄,丧门神、阴世秀才亲口说出,还会有假,今天这几个小子,想不到会这样扎手,令弟老六,不到二招就被他打死,如果今天不是本人早有妙算,那恐怕你们这几颗脑袋,早就搬家了。” 那另一贼人接着说道:“可惜,那样娇娇滴滴的美人儿,霎时就变成一块块焦炭,真可惜!” 地理鬼随说:“练老五,你现在可以招呼埋伏在四周的人,叫他们回来集合。” 练老五忙一声口哨,霎时,四周人员齐皆闻声而来。 练老五说道:“今天各位都辛苦了,等会副舵主会大大犒赏你们,现在暂时在此休息吧!” 地理鬼又说道:“不要走开,等会还要下去搜那小子尸体上的珠宝呢。” 猛听一阵震天巨响,贼人只道是地震,并不在意,未几又是一声长啸,震得各人耳鼓直鸣,身体也摇摇欲坠,支持不住。 地理鬼叫声:“不好,莫非另有高手经此,大家就地准备家伙,不要到手的珍宝还要被人夺去。” 话未落,猛见一条白色人影,带着一道寒光,捷如流星赶月,身形似轻烟晃眼,早就来到面前,直骇得众贼浑身打抖,两脚发软。 地理鬼想道:“怪呀!冤魂显灵,也不该在白天,而且也没有说刚死,就会显身来索命呀?”可是不容他怀疑的是,分明是那白衣少年,而且也明明看到白衣少年陷身烈火,那会是鬼,是什么? 遂颤声说道:“你不该埋怨我心黑手辣,这是奉我大哥‘丧门神’的命令行事,你该去找他讨命,等会我回去以后,必定请和尚道士替你作道场,超度你,今天可要拜托,请饶了我们吧!” 柳春帆满腔怒气,见他嘴里念念有词装着一副可怜相,误认他是怨鬼索命,又好气,又好笑,心想开开玩也好,遂假着阴哑着嗓音说:“不行,我不知道丧门神住在那里,如果不老实说出,今天非向你讨命不可。” 地理鬼忙说:“我大哥就在屯溪分舵,今天的人都已经在这里人,就请壮士饶我一死,去向我师兄讨命去吧!” 柳春帆遂一变声音怒喝道:“大胆贼子,我与你素无恩怨,为了几颗珠子,就想置我于死地,甚至放火烧山,用心之毒,可以想像,放你们过去,将来不知有多少人遭殃,既然都是贼窝里出来的,谅必不会有好人,今天小爷要开杀戒了。” 说着,神剑一摆,恍如春云乍展,落梅片片,捷向众贼扫来,众贼惊魂未定,那顾得逃走,霎时间,十多个贼人,个个都倒地死了。” 柳春帆见谷中火焰尚烈,心想你们想纵火害人,现在还是要火神爷请你们回老家去吧! 随即-一用脚将贼尸踢向烈火之中。这才飞扑下山。三位姑娘正坐在石块上养神,忙问: “你们没有受伤吧?贼人已被我全部解决了,如没有防碍,我们就走罢。” 李霞青忙答道:“没有事,只是今天太危险了,以后我们的行动更要小心,这些鬼魁魍魉之辈,功力虽不强,但暗计太多,非要小心不可。” 青娥更惭愧的说:“悔不该早听霞青姊的劝告,要不是,至少不会受这此虚惊了。” 当下四人略整衣衫,柳春帆仍把古灵神剑交还霞青,并说道:“想不到神剑真是有这么大的功用,要不是此剑,今天的事恐怕就不是这样简单了。” 李霞青故意生气道:“你可是舍不得,要是舍不得,就拿回去好了。” 素月也一旁挑拨着说:“真的,谁知道柳大哥竟会这么小气,送给人家的东西,还肉疼起来,青娥姊,你也还给他,省得以后低咕,怪不好受。” 柳春帆听得把舌头一伸说:“乖乖,好厉害,还是青娥比较好,不像你们这样多心。” 二人听了不愿放弃机会,接口就说:“难怪,青娥会帮着你,原来你特别欢喜她呀!那我们二个马上就回家,免得在此碍手碍脚。” 青娥怪不好意思的去打二人,一面说:“我又没有侵犯你们,是想拿我当作生气筒,今天非要拧你们的嘴不可。” 三个沿途嬉嬉哈哈,回到旅店,早把刚才惊险的一幕,丢在脑后了。 时近薄暮,落日西下,霞光万道,照耀得山镇附近的山峰,满山通红。少焉,由浓变淡,由淡变灰暗,月出东山,点点繁星齐现。已是黄昏时了。 山居的人们,都有早睡的习惯,这时,四周早巳万籁俱寂,只有旅舍的一角,透出灯光,正是柳春帆、李霞青、袁素娥、袁素月四人围灯论事。 四人初意,谅天南帮一分舵,还不是手到即破,但从今天遇险的经验看来,贼人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这种阴谋诡计,确是防不胜防。 况且屯溪分舵,肩负看守“仙窟”的重责,舵祉附近的设备,可以想像,幸而昨夜行至途中,农舍遇贼而耽误行程,否则贸然而往,其后果真不堪设想。 柳春帆向李霞青说:“霞青妹对贼帮的情形较有认识,依你之见,我们该采取何法破贼?” 李霞青道:“以我们的功力,即加上贼人来援的人物算上,亦未必能胜得我们,要不,祖父他们也不会如此放心,让我们前来,可是,由今天的情形看来,那就很难讲了。”? “关于贼窝的所在,小妹并未去过,但知位在屯溪之东,约十里之遥的‘畸顶村’虽然不明了他们内部的布置,只要我们小心从事,谅也没有多大问题。” 柳春帆微蹙凤眉说道:“这样,我们四个到达‘畸顶村’以后,霞青妹你们三人,暂时找一隐蔽之处躲起,并监视敌人,以免突围而走,由我一人去探,俾可见机行事,而且,你们不中贼人机关,谅几个毛贼也无足惧。过了四更天,我还没有出来,你们就回去好了。” 三人听了,颇觉有理,刚才已经看到柳春帆的神功,遂一致决定同意。 于是四人商量完毕,吹烛越窗而出,出镇后,才施展轻功,如离弦之箭,直向“崎顶村” 贼窝方向奔去,好在此时天已初更,夜静人寂,又在山区,他们这种快若奔马的飞驰,也不怕惊世骇俗了。 那消片刻,已越过屯溪,进入贼窝戒备地带,几人格外小心,“崎顶村”的灯光,已隐隐在望,三位姑娘遂找一密林之处隐藏身形。 柳春帆藉山石树木,掩蔽身形,此地离贼窟,仅里余地,他不禁感到奇怪,一路上何以未见敌踪,亦无暗伏,心中正在纳闷。 蓦地,前面一条黑影晃动,纵跃迅速,看来身手不弱。 柳春帆知道前面的人,必是贼人无疑,猛将身形加快,疾如流矢一般,绕道追上前去,霎时功夫,已超过那人。 找一株树后躲起,右手掐着三片树叶,见敌人正想从柳春帆藏身之处窜过时。 柳春帆右手微场,三片树叶,直奔来人的“凤眼”、“精促”、“尾尻”、三穴打去。 贼人做梦也没想到,在龙潭虎穴的贼窝附近,会有人暗算他,加以柳春帆功力奇高,打穴手法更称绝顶,贼人只觉三处穴道微麻,便向前栽倒,连大气也没有吭一声,这三穴,皆属晕哑之穴,无怪贼人会闷声不响地躺下了。 柳春帆迅即从树后转出,单手一抄,将贼人抄起回头就走,但见他纵跃如飞,到一僻偏之处,将贼人穴道解开,然后停身一边。 贼人如同睡梦初醒,蓦地跳身起来,自言自语道:“奇怪,我刚才奉舵主之命,去庄外看有无敌踪,怎会在这里睡觉,他妈,有鬼迷路不成?” “拍!”不知那里打来一个耳光,贼人又骇得直跳,以为真有鬼,不敢再骂。 猛抬头,在月光下站立一位风度翩翩的白衣少年,正在微笑对看他,贼人瞪着柳春帆脸现惊愕之色?但仔细一看,骇得他骨软腿酥,魂不附体,原来这就是白天在火里生还,而一剑独歼副舵主以下十多人的少年。 柳春帆看这人不过三十左右,微黄的脸,带着奸邪之容,身穿黑色短装,背插一支长刀,见他脸色瞬息数变,阴睛不定,知他心存不良。低哼一声道:“我来问你,如有半句虚话,管教你五步横尸。” 这贼原来就是浮盖七雄,练氏兄弟中仅存的练老六,平时阴狠奸诈至极,也是他活该倒霉,恶贯满盈,遇到柳春帆。 白天,柳春帆等被诱入绝谷,由分舵派出十余健儿支援副舵主地理鬼,丧门神原意,谅几个少年,还不是手到擒来,因此,将人派出后,并未在意,谁知久等不见回音,不免心神不守,派人去现场查看。 谷口烟火将烬,地理鬼等人个个不见,心知有异,着人挖开各口堵塞物,向里探找,见七横八竖的焦体残肢,一股焦臭奇腥之味冲鼻欲呕,面目虽不可辨,但死尸有十多具,刚好是屯溪分舵派出的人数,始知事情糟了。 立时回报丧门神,丧门神等还正坐待捷报呢?听得来人回报凶讯,不禁心胆俱裂,六神皆乱,惊了半晌不能开口,遂紧急召集全体人员,更发觉浮盖七雄,除练老六外,全部未返,始知来人功力莫测,实非自己能敌,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忽报总舵有人到来了,不觉喜出望外,忙迎将出来。 见来人共有八位,前走三人。 右首一人环眼厚唇,朝天鼻,招风耳,满脸麻子;头束朝天髻,身长不满五尺,腰大却有十围,像貌十分丑恶,年约五十余,背插一枝碗口粗的铜鞭,太阳穴高高凸起,显然此人内功修为极高。 左首那个身长七尺以上,瘦骨嶙嶙兔耳猴腮,两眼半睁半开,宛如僵尸,两道白眉,分布耳际,蓝布大挂,腰系一根麻绳,年逾五旬。 中间那位是女的,身穿彩衣,满头珠光宝气,面目尚称清秀,但显得骚艳异常,一双水汪汪的媚眼,到处乱抛,尤其乳峰高翘,肥臂随着步伐而如浪推波摇。这人正是老魔“南天一怪”的第四徒,身居“天南帮”外堂堂主,刀尾仙子田湘妹。 右首那矮胖子身后拥着高矮肥瘦的五人,个个横眉竖目,生相凶恶,一式黑色劲装,黑色风衣,背插兵刃,年约三十左右。 丧门神与阴世秀才等人,一见来人,忙即上前见礼,其师叔九尾仙子田湘妹指着右首那矮胖子说:“这位是大庾岭,人称‘知阎罗’苏卓丰护法,苏老前辈,后面五位是人称‘梅岭五鬼’的关氏五英雄!乃是苏老前辈的高足,现任本帮香主。” 又指着左面高瘦的人说:“这位是滇西哀牢山,阴芒洞,‘长山尸魔’老前辈的二徒‘鬼影子’刘楷,现充本帮护法。” 丧门神等重新上前见礼,把众人迎入聚英堂坐下,时天色已暗,谅众人远道而来,尚未用饭,来人皆本帮重要人物,况有师叔堂主在内,故立即吩咐摆下盛大筵席款待,虽然此地穷乡僻坏,采购不便,但贼人平素打家劫舍,养尊处优,不管鸡鸭等物,故虽无山珍海味之胜,却也山禽野兽肉满盆,美酒盈樽。 席间,九尾仙子问道:“贤侄,据你所报,那少年身怀巨金,敢当众露白,谅身怀绝技之非,未悉系何入门下?何以最近不知下落,帮主特请苏老前辈,刘护法与我来查看,请将近况说出来看。” 丧门神马上站起,将少年失踪,自己却派四路人员侦察,有二路人员失踪,前日始发观白衣少年带同另一蓝衫少年与二位姑娘出现在附近小镇,当夜趁其不注意之时,曾派人搜索其行囊,未获何物,今日副舵主师弟地理鬼献策,将四小辈引至绝谷,拟将其一举而灭,谁知小贼功力高强,将本舵派出高手,全部杀死。 活阎罗、鬼影子听说来人如此厉害,心中不服,“哼!”声顿起。 刀尾仙子见说亦不觉微蹙双眉,随说:“你看这小子是否会这里来找麻烦?” 活阎罗摇着头大声说道:“我看那小贼绝对不敢来,莫说是名不见经传的小贼,就是武林六大门派,尚不敢向我们天南帮结仇,除非是他们活得不耐,想来找死。” 鬼影子也傲然的说:“那小子真要敢来,就叫他抛骨荒山。” 丧门神因见大援来助,且恃村前有阵势设备,故仅派练老六巡查外,外无设伏。 练老六心畏柳春帆厉害,半晌开不得口。 柳春帆面罩寒霜,冷漠的问道:“刚才问你的话,听到没有?怎不答话?” 练老六处于这种不利情势下,饶他平日鬼计多端,今日却一筹莫展,遂忿然地说:“大爷既然技不如人,杀剐任便,何必说废话!” 柳春帆冷笑道:“好个硬汉子,可惜要做贼子,杀你并不难,小爷问你,此地有何埋伏? 庄中有些何人?如有半句虚语,嘿,要叫你死活不得!” 柳春帆话尚未说完,只见练老六双肩微动,两手猛然反掌向柳春帆胸腹之间点来。 梆春帆微一冷笑,身形不动,吸腹收胸,同时伸出二指,疾如星火,向贼子左右“曲池穴”点来,练老六本想乘其避招之时,可以撤身飞逃,万没想到柳春帆不避不闪,反而进招,闪身不及,两臂穴道被点,霎时酸麻失灵,但仍不说话,心想只要把时间拖长,一定会有人找来。 柳春帆见他强硬不答,一声冷哼,说道:“谅你不见棺材不流泪,也好!教你先尝尝分筋错骨的滋味!此地离村甚远,也不怕你叫嚷。” 随着运指如飞,遥点一指,练老六猛觉全身一麻,随着便开始酸痛麻痒起来。 又痛、又痒、又麻、一股极难忍受的感觉,慢慢延展全身,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骨髓中咬噬爬行。 这滋味,初尝时尚能忍受,不一会,越来越厉害,全身发抖,额上汗流如雨,未几,支持不住,更倒地打滚,声哑力疲,再也忍耐不住,便开口求饶道:“好!快解开穴道,我告诉你就是。” 柳春帆见说,遂用手在他背上一拍,练老六的痛苦,顿时而失。但兀自坐在地上喘着气,稍停始开口说道:“此地除村外有一层‘正反五行迷宫阵’,他处别无设伏。” “庄中今天由总舵来了几位高手,一位是外堂堂主,九尾仙子田湘妹,一位是护法鬼影子刘楷,另一位是护法活阎罗苏卓丰及梅岭五鬼,五位香主,除此之外,就是正副舵主,别无他人。” 柳春帆见说,心知是实,好在别无设伏,遂顺手一掌,劈死练老六。 展开身形,如轻烟一般,直向山庄飞跃扑去。 山高月小,林深严密,花香迎鼻,虫声盈耳,夜雾弥漫,可惜这般美妙初夏夜景,柳春帆都无心欣赏,在严石林木之间,穿越窜纵,瞬间,来到“崎顶村”外? 这名虽为村,实无村民,茂林间隐现绿瓦朱檐,阵阵呼拳喝令之声中,夹杂嬉笑讥讽之声。 柳春帆大致打量了一下地形,毫不迟疑地向有声处纵去,穿林越石,左旋右转,几十丈的距离,按理即时可以到达。 可是真怪,柳春帆纵了好一会,距离有声处仍是那么远,不过方向稍有改变而已。 柳春帆对此玄门阵式,虽系初见,但其智慧超人,暗想:“这‘正反五行迷宫阵’一字是按金、木、水、火、土、五行生克反覆变化之理所布置,此与八卦迷踪,九宫阵环,璇玑之理相同,其作用无非在使初入之人,迷惑方向,延长时间,使之一时不知出路,困居其中而已,幸好此阵未另装机关,否则将不堪设想,如果懂得阵图之理,固不难破阵而出,若不懂破法,是否可以精绝轻功,由阵图之上飞越而渡?不妨试试看。” 想着,便施展轻功,纵上一株高可数十丈的古树,向四周打量,好在他能夜间视物,远近形势,皆能一目了然。 随后,他施展“九九回风步”前进了数十丈,毫无阻碍,而且刚才的噪声,愈来愈近,心知无妨,遂放心飞越。 霎时,迎面一排华丽的屋宇,柳春帆想不到在此荒僻山区,竟会有此等气派的华屋,在林密处用目向屋内偷窥。 当中一个广大的正厅中,按品字形,摆着三席酒,中央悬挂着八只大形羊角灯,把大厅照耀得如同白昼,门首四位黑衣劲装值卫,皆手提劈刀,往返在巡视着。 正中那桌,只坐了四个人,上首坐的是一位形态浪漫,花枝招展,满头珠翠在灯上闪烁发光,一对媚眼,时向左右乱抛。 二旁坐的二人,一个高瘦,怪样,面貌毫无表情的活死人,一个是矮胖,面目凶恶的人,下首坐一人,看其背影,即知是前在旅馆见过的“丧门神”。 另二桌都坐了粗眉大眼,虎背熊腰的大汉,其中仅有一人即“阴世秀才”是认识的,余外均不识。 丧门神正站起来,双手捧着银质酒壶,向三人敬酒,见他们仅微微颔首,并未站起身来,由此可见三人辈份都极高,柳春帆心知这三人,就是总舵派来的高手了。 只见那形若僵尸,面无表情的人开口道:“田堂主请放心,想那小子纵有三头六臂,也不敢到这里来送死,等明天我们同苏护法去找他,非将他挫骨扬灰,替屯分舵死去的各位报仇不可!” 话未落,猛的一道黑影向鬼影子迎面扑来,“拍”一声鬼影子嘴里早就塞了一口烂泥,一股臭腐之气冲鼻,鬼影子忙呕怪叫:“有贼!” 众人正在开怀畅饮之际,杯觥交错,匙箸齐飞,那会想到有人潜入,猛听鬼影子怪叫,顿时慌乱起来,忙问:“那里有贼?” 鬼影子微红着脸,指着嘴巴道:“那贼用泥打了我一下,他妈的!那里来的野小子,敢来这里撒野,有种不要偷偷摸摸……啊!又来了!又来了!你们看,牙齿均被打掉了。” 鬼影子用手在右颊上摸下一片树叶,满口鲜血喷到桌上,众人见状,想到白天的事,更慌起来,各自拔出兵刃,大厅上乱成一堆,依然不知贼人在何处。 猛见一声清啸,灯光下黑影一闪,门口四个守卫早被人点死倒地。 门首站定一人,身穿白色儒衫,龙眉凤眼,风度翩翩一股英俊之气,随着目射的精光,骇得众人心头微震。 大厅上暂时有一段可怕的沉寂,这也许正是暴风雨将临的前奏! 良久,刚才被树叶打伤的鬼影子,早就忍不住,站起来用阴沉绅口吻说道:“刚才是你暗算太爷的吗?” 柳春帆傲然把头一点说:“不错,谁叫你大言不惭的。” 鬼影子乃“长山尸魔”的弟子,武功高绝,出手歹毒,轻功更是不凡,故有鬼影子之称,平素何尝受过这大的气来。况当此人庭广众之下,这脸如何丢得,猛一蹬脚,正想纵出,九尾仙子用手一拦说:“刘护法且慢,待本堂主间他。” 原来九尾仙子骤见柳春帆出现,长得俊美绝伦,恍如金童临凡,她本淫妇,那有不动心之理,随着轻摆莲步,摇动肥臂,含着媚笑,乜瞟一眼说:“来者可是上次在旅舍里戏弄本帮舵主的人?可敢把名字留下?” 柳春帆看到那副模样,讨厌得作呕,厉声说道:“小爷柳春帆,正是在旅店之人,你待怎样?” 九尾仙子忙浪声笑道:“柳少爷师门可否见告?” “不可!” 九尾仙子又问道:“那么前几天毁本帮浮盖五雄,及今日绝谷杀我帮中高手的就是你吗?” 柳春帆傲然答着并反问道:“然也,你对少爷这除恶务尽的手段感到满意否?” 九尾仙子仍含浪笑说:“看你不起,年纪轻轻心就那么狠,本帮主看你年轻无知,如愿意归顺本帮,本堂主将以前之事一笔钩消,并且还要给你好处,你愿意吗?” 柳春帆怒道:“天南帮不是龙潭处穴,小爷有一天定会会南天老怪,要我归顺你们,嘿! 真是痴人说梦。” 九尾仙子冷笑道:“好狂的小子,不叫你看些真章,谅你不心服,现在你此身无异处于龙潭虎穴,还敢耀武扬威,天南帮建帮以来,尚未有人敢欺上门来,那一个把小贼擒来?” “师叔,弟子上去。” 丧门神因是此地舵主,责有所归,况且上次遭戏,未见真章,心中甚不服气,所以特此讨令。 九尾仙子点头说:“好!你要小心。” 丧门神更不打话,猛的大吼一声,左掌护胸,右手中食二指如钩,左腿踢向脐下“阴交穴”向柳春帆扑来。 柳春帆身形一旋,左掌闪电拍出,直向贼人“结喉穴”、“巨阙穴”、“气海穴”三穴拂来,因身形奇速,丧门神闪身不及,“哼”的一声,早就倒地死了。 这不过霎那之间,丧门神既身为天南帮最重要地方的:舵主武功自是不弱,谁知未及一招,就伤在来人手下,骇得众贼毛发皆竖。 柳春帆气闲若定,冷声说道:“还有谁愿意先去阎王那里报到?就来此地挂号。” 众贼面面相觑,猛然那边一阵狂喝:“小子少卖狂,拿命来!” 跃出一式黑色劲装一条大汉,正是梅岭五鬼关家兄弟。 柳春帆哈哈一笑道:“妙!全部上来更妙,省得少爷一个个打发。” 梅岭五鬼的老大叫一声:“齐上!” 五鬼早分五方站定,大厅地方虽广,此阵势一摆,却显得嫌窄,众贼忙将丧门神抬下,酒席桌子撤走,众贼也齐退一角。 柳春帆虽被包围中,仍不慌张,但见五鬼各自拔出扑刀,五人五式齐动,老大直取中宫,老二削头,老三攻下盘,老四老五左右齐出,围得风雨不透,电闪般一齐攻到。 但见柳春帆脚踏九九回风步,恍如一道银虹,穿在刀光之中,五鬼围攻连衣角都摸不着,猛听“躺下”!电光石火般,五贼扑刀齐飞,一个个早就被柳春帆点中死穴倒地了。 这下,可真把三位黑道魔头煞星骇呆了,三人皆“天天南帮”一等高手,尤其是鬼影子、活阎罗,纵横黑道二三十年,见少年刹那之间,连杀六人,手法怪异,甚至来人手法和来路都不知道。羞怒之心顿起。虽惧此少年功力高强,但自恃功力深厚,经验丰富,故而鬼影子向活阎罗微一侧目,二人会意,立即踏步上前。 鬼影子厉声长笑道:“好小子,难怪你敢如此狂傲,老夫倒要向你领教一番呢?” 柳春帆见状,心知鬼计,但也不惧他二人联手,遂轻视说道:“你一人出手恐怕不够,既然想二人出手,倒不如让少爷一齐超度你们,也好让你们死心,来吧。” 活阎罗本就想二人同上,但毕意是为多年成名人物,恐怕以后遭人议论,有碍面子,现见他自己挑战,正中心意,遂一声冷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小子既有此胆识,老夫同时向你领教也好,但只不要说老夫以大压小。” 遂一左一右,同时举掌拍来,尤其鬼影子拍来的那股掌风,奇寒澈骨,柳春帆不敢大意,本能的护身神功运起来,同时展开“回风步法”,身形一闪,早已飘到一旁,二人掌风余势,打得墙震瓦摇。 原来鬼影子所练的乃歹毒“寒阴掌”,此掌中人必死,端的歹毒无比,幸而柳春帆早把护身神功运起,否则真不堪设想。 而活阎罗威震东南数十年,更是黑道上有数高手,后为“天南帮”慕名招抚,予以护法之职,功力之高,可想而知。 加以二人合击之力,岂同小可,但见阴风凄惨,掌影翻飞,把柳春帆罩在掌风之下。 但柳春帆之功力,得自“仙窟怪侠”之传,岂同泛泛,“迷隐拳”九式,更是撷取各派精粹所成,自是不凡,不过柳小侠因临阵经验毕竟不够,所以一上来,显得有些慌乱,但十多招以后,反足以应付有余了。 相反的鬼影子与活阎罗一上来,就占了上风,心想十招以内,定可将小子结果,谁知打了二十招以后,柳春帆愈打愈勇,骇得二贼心里直怕,心想怪呀,这小子究竟是什么路道? 怎么愈来愈凶呢? 三十招以后,二贼额上汗珠已现,心想今天一定要糟,想不到成名几十年的人物,联手夹攻一个不见经传的小子,会落败。 一旁看战的九尾仙子与群贼,也看得心惊胆战,又见二贼渐渐不支,九尾仙子暗叫声: “不好!”正想上前替下二人,猛听 “碰!碰!”二声,在旁观战的众贼也跟着发出惊叫,活阎罗飞到丈余外的柱子上,摔下,直吐鲜血,看来显然受伤不浅,九尾仙子忙上前扶定,塞了颗药给他吞服,看另一旁的鬼影子,却躺到地上不动了。 原来三十招以后,柳春帆拳法益显纯熟,威力亦益强,也是鬼影子刘楷恶贯满盈,猛起杀手,运足十成“寒阴掌,向柳春帆后心拍去,满卢一掌即可毙柳春帆于掌下,谁知柳春帆护身神功非凡,非特将掌风挡回,而且自然发生一种弹力。 鬼影子发掌愈重,弹力亦愈强,这“寒阴掌”,乃有巨毒,饶是他功力再强,能发难收,被自己掌风,何只千斤,胸口猛着一锤,鬼影子暗说:“不好!”眼发黑,嘴里鲜血直喷,身形早被后冲,头部撞在墙角巨石上,这时鬼影子全身功力俱废,那还禁得住,只见头顶开花,脑浆进出,倒地死去。 这一下,骇得众贼只是浑身发抖,出了阵冷汗,饶是九尾仙子田湘妹乃南天一怪的徒弟,平素淫狠手辣出名,今天也惊骇得心胆俱裂,心想这小子那里练来的功夫?恁如此厉害,就凭鬼影子与活阎罗二个联手,尚不到四十回合,而落得一死一伤。今天只可用计取,不能力敌。 如能生擒此人,与我真个销魂,那这样也不枉做人一世了。以前的那些面首,虽然为数千百人以上,那抵得此人百分之一,倘能与此人结成夫妻,以他的功力,加以时日,师父也将不是他的对手,想着,不禁使她有些飘飘然起来。 遂一面命众贼拖下死尸,一面故弄风情,妖声浪气的浪笑着说:“好弟弟,看你年岁不大,手段很辣,我问你究竟所为何来?现在打死了我们这么多的人,你该怎办?” 这一问,可把柳春帆蒙怔住了,心想对呀,我跟他们并无多大仇恨,为了要夺自己几百颗珠子,也犯不着杀这么多的人呀?怔了半天呐呐的说道:“你们平素害人太多,今天小爷要尽逐你们,拆毁贼窝。” 九尾仙子见其中计,又浪笑走前二步道:“啊哟,为了这一点理由,就算是杀人的根据吗?就算没有王法,难道公理也没有吗?” 柳春帆猛然想起昨晚及今天的一幕,不禁理直气壮的说:“哼!公理?你们这批贼子,不是从来就把‘公理’放在拳头上秤量的吗?还会讲公理?” 九尾仙子恐怕把话说僵,不好下手,遂又娇声娇气地一面走着一面笑着说:“看你这个人,脾气何必那么大,我又不想找你打架,何必那么凶呢?” 柳春帆一看这妖怪似的骚女人,从心底就冒出一股不可名状的讨厌,但他江湖经验太差,所以几句话,就给人家驳得没有理由可讲,听说九尾仙子不想跟他打架,也就信以为真,放松了一切戒备。 九尾仙子看他半晌不说话,又走进一步的说:“你现在说该怎么办吧?把我们的人杀了这么多?” 柳春帆说着:“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可以了事?亏你男子汉大丈夫说得出来的。”九尾仙子又似真似假的说道。 “依你怎么办?”柳春帆反问道:“依我啊……”九尾仙子一面说着一面从腰际拉出一块精美别致的绣凤手帕,在柳春帆不注意,漫不经意挥舞着,柳春帆猛然嗅到一股浓烈香味,尚不知已着人家道儿,虽有些感到头眩,仍追问一句道:“依你怎么办?” 九尾仙子看他已经中计,遂吃吃浪笑道:“依我啊!你给我乖乖的躺下,好好的待候你的老娘,跟我到琼岛五指峰,落魂崖,春花宫,去做长久夫妻去。” 正说着,柳春帆真乖乖的躺着不动了。 九尾仙子田湘妹,看到柳春帆中了自己独门的“九天迷魂香,知非用自己的独门解药,一日夜之内无法醒来,本想即时就“崎顶村”屯溪分舵与他成其好事,但一方面自己在师侄面前要顾些面子,另一方面此地人员伤亡过多,而且听说此少年尚有三位同党,迄未现身,万一赶来,自已绝非其敌,想了想,就耐着欲火吩咐阴世秀才说:“师侄,你师兄已死,此处分舵由你接替,所有死尸尽数埋葬,人员不足,待我回归总舵后,即时派来,大概往返有八日可 “活阎罗”苏护法的伤势谅不致恶化,让其养神疗伤,明日转告嘱其自返可也,万一在此期间,小贼的同党来此,迥非你等能敌,不如加强警卫,预先撤离再说,现在我要走了。” 说着扶起柳春帆,提气凝神,一伏腰,一拧肥臀,展开陆地飞腾之法,像一道影虹,人如轻烟,如飞似的走了。 这时的阴世秀才,是又悲又惊又喜,悲的是这些一等高手,在刹那被毁。惊的是柳春帆的同党一定会来寻晦气。喜的是意想不到,竟因师兄之死,立时升任舵主。 当下扶了活阎罗去歇后,吩咐众人收拾残局。 再说李霞青等三人,因恐有极利害的埋伏,故三人在庄外隐蔽处等候,这等人的滋味,确实不好受,而且三位姑娘的情愫,早寄于柳春帆之身,虽无公开表示,此乃因为旧式礼教束缚之故,但江湖儿女,究比世俗之见要不同些,况且沧浪叟等允许她们来帮助柳春帆破贼,无异就算默认,故柳春帆的安危,真比她们自身的安危似乎尚要重要些。 虽然知道柳春帆的功力非凡,不足为尤,但孤不敌众,势相悬殊,总有些放心不下。 这一等,把三个姑娘可等惨了,人家说一日三秋,度日如年,她们简直比三秋还觉更长。 三更天了,袁素月首先开口道:“大姊二姊,柳大哥怎么还不出来,会不会有危险?” 青娥接着说:“柳大哥的本领强,那会有什么危险?只是有些奇怪,怎么还不出来?” 李霞青方寸虽乱,但毕竟有些大姐的风度,沉着的说:“别疑神疑鬼了,现在时间还早,要慌得那样干么?我看你们这二个丫头啊!这几天心神恍惚,你们不信摸摸看,你们的心早就放在柳大哥的口袋里了。” 素月噘起嘴说道:“大姊不羞,你自己呢?让我来摸摸看,你的心可否让柳大哥带走?” 说着真上来动手,青娥为了报复,也同时上来帮忙,笑得李霞青常身无力,而头巾几乎脱下,似真似假的说:“我们毕竟还是表姊妹呀,何必呢?为了一个外人,就这么凶,二个人联手打我。” 几句话,愈发使得青娥素月一面娇笑着,一面齐动手,仅向霞青软痒处下手,三个人笑成一片,时间就过得快了。 笑声刚停,李霞青儒巾脱落,身穿儒衫,而披着一肩长发,二人见了她那副怪柠,不禁又大笑起来。 时正深夜,山区是一片寂静,银样的月光,洒在她们身上,洒在她们无忧的笑脸上,月色光浑,更替这荒山镀上一层银,山风轻微的吹着,播来阵阵的花香。 猛然,从山村里窜出一条人影,那人影似乎并不快速,三位姑娘心中快慰非常,正迎向上去,开口叫柳大哥,话还未吐出,猛觉不对,那人影手中似乎挟着一个长长的,白色的软包袱。 三人心中纳闷,正想去将他拦住,好问一问村中的消息,猛见那人“嗖!”的飞落在右侧方不远的林间,三人遂静心凝神看他怎么办。 原来那个还是女子,只听她浪声说道:“我的小冤家,本想把你带到我春花宫以后再同你玩,谁知道你太迷人了,抱着你走了这段路,你身上那股气息,薰得我再也不能忍耐,也好,反正这里不会有人经过,让我们就在这软绵绵的草地上销魂一番,那倒别有情趣呢?” 顿了顿又说:“身上怪热的,让我先脱掉衣服再来待候你呢!” 随说,娇声喘息,迫不及待,真把外衣脱掉,全身仅留紧身的内衣裤,晶莹如雪的嫩皮肤,在月光映照下更增加了几分媚态,那娇艳欲滴,香艳绝伦的镜头,可惜旁观者是几位姑娘,而柳春帆此时正昏迷不省,否则真是动人。 三位姑娘也羞得面红耳赤,心头小鹿怦跳,李霞青忙一拉二人,低嘱几句,二人蹑足走了,李霞青正想上前解救,猛听她又说:“小心肝呀!我这样未免太乏味了些,谁教你武功那么强,要我不用那法宝‘九天迷魂香’,还不容易制伏你呢,真想把你解开来再玩,但要制你不服,倒白化了这番心机呢?这样也好,先过过瘾再说。” “别动,让姑娘来侍候你,啊哟好白的……” 猛一股劲风,挟着泛肌寒光,向她身上削来,九尾仙子本能的身子一缩,就地一滚,来个“懒驴打滚”,可惜这是一条仅穿衬衣裤的白驴子而已。 这下子她吃的苦就大了,事出匆促,还算她久经大敌,临危不乱,饶是这样,她那身细皮白肉,娇嫩异常,那禁得住地上碎石刺草的划擦,洁白的皮肤上,早就划破无数血痕,幸好这时的来人,忙着想救人,否则,她这条命早就不在了。 九尾仙子把身子一直,一个鲤鱼翻身,挺身而起,凝目一看,原来是位漂亮的蓝衣少年,不觉故态复萌,心想中原人物,恁如此漂亮,这二个少年如果有一个分给我,那死也甘心了,遂忍着痛,更不怕羞,迎步说道:“啊哟小弟弟,我跟你素不相识,何必如此凶狠,莫非你看了心底发酸吗?没有关系,姑娘我先待候你也可以,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李霞青一看柳春帆上衣虽被脱去人似乎没有受伤,遂放下心来,见贼女毫不知耻,反来调戏自己!不觉怒火顿起,冷笑道:“小爷名叫要你命,贼妇不必多言,看剑!” 说着,一道寒光暴涨,直奔九尾仙子正面各穴点来,九尾仙子心知厉害,忙展身法,右闪左挪,如风摆残荷似的躲过来势,另方面嘴也不停的说道:“小鬼,别开玩笑,那光亮亮的剑会刺死人的哟,怎可以拿这样的东西开玩笑呢!” 饶是李霞青能言善辩,口齿犀利,也被她这死皮赖脸的话,说得啼笑皆非,一正脸色怒喝道:“开玩笑,哼,姑……小爷请你到阎王那里去报到。” 随着,展开“沧浪十三式”剑法,一时剑影弥漫,寒光闪眼,九尾仙子虽也身手不凡,但毕竟空手交战,已吃了很大的亏,再加上李霞青手中的仙剑,可占莫大便宜,故十多招后,非但招架不住,而且头上乌黑的青丝,也被剑锋削去不少,想用迷魂帕吧,又不在身边,而且她即使使用出来,也讨不了好处。 因为刚才九尾仙子喜极忘形时,已透露她有迷魂帕的秘密,稍有经验的人都知道,此帕在使用时,对方只要占在上风,或不开口,不呼吸,它仍然无法把人迷倒,而且李霞青江湖经验老到,一上手,根本就不叫她有喘息余地,更无暇抽手取帕了。 勉强的维持了十五回合,九尾仙子迭受险招,始知厉害,猛撤身影,从剑影中脱出,身形一旋,一个潜龙升天,身法轻灵,已跃至树梢,一面展施上乘轻功,此时她因手中不提他物,故恍如轻烟,飞快逃窜,另方面轻声浪笑道:“奶奶没有兴趣陪你玩,现要回去了,你要有种就到琼岛、五指山、落魂崖、春花宫,来找姑奶奶陪你好好玩个痛快,现在失陪了。” 说完,人早就飞得不知去向了。 李霞青心知徒追无益,遂叫道:“素娥妹、素月妹,快下来吧!贼人走了。” 原来李霞青颇用心计,恐有其他贼人尾随,不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故命二人在树上监视敌方。 现听得霞青大叫,忙飞越赶回,见霞青正在发怔。只道发生变故,二人忙上前问道: “大姊,贼人走了吗?柳大哥呢?我们怎还不回去呢?现在四更多了呀!” 只见霞青仍不答话,在月光蚋照下,见她面颊飞红,一种腼腆之态,溢于脸面,不禁大奇,青娥又问道:“怎么啦!大姊,是谁欺侮了你?柳大哥,怎么还不来?你怎么不开口呀!” 少女怕羞,是其本性,尤其古时的女子为甚,李霞青与青娥素月,虽是击技之家出身,而李霞青更从小就在外,随乃祖走江湖,但关于儿女之间韵情感,却是非常微妙而难解,三个人听到九尾仙子那股骚相、浪语,使她们听了既羞且怒,这耐青娥素月,尚不知是柳春帆。 但李霞青看得很清楚,所以逼退九尾仙子后。本急想去解救柳春帆,骤然一想。他上衣已脱去,姑娘家虽对他早就爱心,但本能的羞觉,使她不敢上前,不自然的把二人叫来,及被二人紧迫一问,更羞得无地自容,但时间上已不容她再加以考虑,遂手一指说:“那不是柳大哥。” 素月青娥尚不知道,急步上前并叫着:“柳大哥怎么赖着不走呀……啊……” 走近一看,见他光着上衣,骇得掩面就退,不自觉的惊叫起来,忙问霞青道:“究竟怎么回事,柳大哥怎睡了?” 霞青恐怕二人误会,才把刚才事说了一遍,二人始明白,又急着道:“这样让他去也不是件事呀i我们得去看看,他有无受伤?是否能走?总得要想法子离开此地呀,要不天就要亮了!” 三个人大着胆子,见他依然沉睡不醒,把他全身看了一遍,并没有受伤,始放下心,由素月帮忙,替他穿上衣服,三人知道迷药厉害,没有解药,不到时刻是不可能醒来的。 此时也顾不得嫌疑,由李霞青背着。三人仍由原路飞回,幸而到店时,天虽有些微明,但店家仍未有人撞见,把柳春帆放在床上,替他宽了外衣,脱去鞋子,盖好被。这时三人仍不放心,万一有贼人来偷袭怎办? 所以想出方法,三个中抽出一人和衣伴着柳春帆,以便可以休息养神,另二个则坐着聊天,这样万一有敌人,以二人的力量,足可应付了。 直到午后申时,柳春帆始缓缓醒来,神智未清,感觉身上外衣已去,自己怎糊涂,什么时候睡倒这里,这是什么地方?猛一摸,身旁还躺着一个软绵绵的东西,猛然一惊,人也就醒了,这时耳边尚听得素月霞青在聊着。 抬头一看,那身旁的人也坐了起来,原来是青娥,柳春帆更糊涂了,二人相对一笑,都感到怪不好意思的,这时霞青等二人也走了过来,又是含蓄的对着二人,神秘的一笑,更羞得二人脸飞红霞,青娥忍不住跳下床来说着:“大姊,小妹,不来啦!你们二个还不是一样的在这里睡过吗?再要笑我,等会回家,看我不告妈才怪!” 说得二人益发娇笑不已。柳春帆听得没头没脑的,忘记了所以,依然羞红着脸呆呆的,望着三人发怔。 这股子傻相,更使三人忍俊不禁。 柳春帆忙问:“什么事?值得你们如此兴奋,我明明在贼窝里,上了那臭婆娘的当,被她手帕里扬出一股异香,熏倒在地,怎又跑到这里来了?” 素月嘴快,忍笑说:“还亏你说呢,要不是你幸运,我们把你救下,那你现在早被那不要脸的女人……” 说到这里,羞红着脸再也说不下去了。 青娥才把经过说了一遍;柳春帆始恍然大悟,忙向三人谢道:“好险!要不是三位姑娘,我真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多蒙三位救助,感谢不尽。” 霞青笑着道:“不行,光感谢不尽那什么用,你准备怎么谢?先开出条件来!” 柳春帆不知何种谢法,说道:“我请客,请你们吃上好的酒席一桌。” “不要!” “那我送你们每个人一粒最大的珍珠。” “不要!” “那叫我怎么办呢?” 青娥道:“很简单,而且是现成的,叫我们每一个人一声好听的。” “什么是好听的呢?” “要叫我们一人一声……好姊姊。” 青娥说着,不觉自家脸也红了起来,二位姑娘同时也点头附议。 这可难了这美少年了,明知三人放刁,但自己一张嘴,说不赢三个人,尤其少女的心,像梅雨季节的气候,千变万化,说不定三个人真气哭了,倒霉的依然是自己,没奈何,只得说道:“好,好,你们救了我的命,又为我辛苦了一天,答应你们好了,但是,有一个条件。” 霞青奇怪道:“接受人家的谢意,还要附条件,倒是挺新鲜的,你说吧!” “就是下不为例!” 柳春帆一字一句的说道。 三位姑娘一致道:“好!” 柳春帆被逼无法,只得光荣的屈服,尤其是素月,比他小二岁多,叫她姊姊,她公然的答应着,还不怕羞。 这时柳春帆整天没吃东西,也感到饥饿了,四个人开怀吃了顿晚饭,柳春帆顺便将进入分舵的战果向三人说了一遍,三人始觉放心。 晚饭后,柳春帆积闷难消,遂同三人早些休息,夜晚再去贼窝。好在轻车熟路,知道别无埋伏,所以四人皆越过“正反五行迷宫阵”,谁知贼人早就走得一干二净,闷气无处发泄,心想留着这贼窝,将来也要害人,柳春帆叫三人走开些,猛然运掌,运足神力,接连几掌,早把这雕画的巨厦打得七零八落,而且整座房子都推倒了。 返时,干脆用“古灵神剑”把贼窝外围的迷阵,都砍个精光。 一座巍娥的建筑,瞬间变成断垣残壁。 一片俊美的林园,霎时化作残枝断干。 第三天,四个人都回到九华山、紫青峰、隐贤谷。 一家因四个人的平安归来,而感到非常高兴。 更因此次的顺利而感到兴奋,但听柳春帆等说到绝谷火攻时,不觉惊叹起来,及至小侠独破贼众,连活净罗苏卓丰,鬼影子刘楷二人围攻小侠,尚一死一伤,说得小猴子不禁牙痒痒的,很想找个机会一显身手。 众人言谈音,袁正逸不住的打断话头,插着嘴,尤其他二个姊姊初次出门回来,更纠缠问这样,要那样,简直把他忙死了。 深夜,三位姑娘又悄悄的把自己意思,告诉了凌波仙子萧霜玉,萧霜玉是过来人,对儿女私情这样事,了解得很清楚,知道不能用人力来造成,而三位姑娘,自小一起长大,性趣各方面都相投,情感又很融洽。加以一个有作为少年,娶三妻四妾,本来不算什么,但不知柳春帆的意见如何。 当时,姑娘回房后,萧霜玉又跟丈夫金笛秀士商量以后,次日,又转禀沧浪叟老夫妇。 他们虽然没有意见,但万没想到三位姑娘一致同意,还是沧浪叟想了想说:“不知道帆儿的意思如何,等会让我探探他口风看。” 萧霜玉说道:“不必问了,三个丫头还告诉我说,他一定会同意的,否则,她们就……” 说到这里,又把柳春帆中迷药的经过说了一遍。 沧浪叟才哈哈大笑起来,说道:“难怪三个丫头回来后好像神不守舍似的,原来她们还保存了这一段秘密没有公开,既是这样,我们有什么话可说,等会我问问他。” 正在此时,忽然门外一苍老笑声传来。 一个很熟识的声音说:“亲家翁怎么大白天躲在佛堂里,跟亲家母聊什么天,霜儿呢? 今天来了这么多客人,你们怎不出来?” 另一个尖嗓子的声音笑着说:“躲起来也不行呀!我老叫化有三天没有讨到饭,有半个月没有偷到酒了,现在有天大的喜事,送上门来,光躲着想赖我老化子的酒饭呀!” 说着,外面又是一阵哄笑,一个和尚说:“阿弥陀佛,管施主刚到人家,就叫着要吃也不怕人家笑话,好像我们同行的人欺侮了你,一路上单单饿了你。” 沧浪叟与花雨银燕、金笛秀士、凌波仙子等早迎将出来,一面笑着说:“嘿!你们诚心来吃夸我隐贤谷的穷老头哪?来那么多人,简直像个大杂烩,和尚、道士、尼姑、老花子、外加一个骗子、化子、全到了。是那一龙卷风,把你们吹到这里的?” 一个中等身材,面白无须,神采飘逸的老者怒声说道:“好哇!昆仑三子的首领,竟替我‘千面隐怪’沈雪冲取了个别号,哼!‘骗子!’我骗了你沧浪叟什么?今天说不出来,非要重重的处罚你不可。” 一位鹤发童颜,面目慈祥的老尼姑,向花雨银燕打了一个问讯说:“阿弥陀佛,袁女侠,你们近在‘仙窟’,难道连这么大的消息都会不知道?” 袁凌红忙还礼道:“慈云师太,究竟何事,使你们这么兴奋?” 这时,萧霜五早跑上去,对一个体躯高大雄伟,鹤发童颜,百色红润异常,胸前二尺白髯飘飘,身穿蓝缎长袍足登粉底皂靴,精神矍铄老者叫道:“爸!怎么今天你也来了,他们说的是什么大事呀?” 别看萧霜玉虽年近四十,但看上去像三旬不到,因为是“望溪老人”的独生女,所以见到老父,依然像个小女孩一样的撒娇。 望溪老人,看了爱女一眼,慈晖满容的说道:“你们真的不知道吗?‘天南帮’屯溪分舵接连几天中,浮盖七雄失踪其五,绝谷中死去十多高手,前几天还被一个叫做什么‘玉面神龙’柳春帆的少年,一掌击毙‘梅领五鬼’与‘鬼影子’刘楷,并击伤大庚岭活阎罗苏卓丰老贼,骇走‘九尾仙子’田湘妹,将屯溪分舵夷为平地。当时老叫化管大白告诉我们,老夫不尽信,昨日巧遇少林寺悟玄和尚,武当山朝阳宫天乙真人等人,齐去现场查看,果是事实。但奇怪的是那少年一行共有四人,都不是六大门派的人物。难道你们真不知道呀?” 沧浪叟等人听说这回事,不禁哈哈大笑,引得沧浪叟全家都一致大笑起来。 这一阵怪异的动作,笑得众人呆了,怪丐上前问道:“怎么老头儿想赖酒,笑一笑就算了呀?你们一家都疯了?光笑干什么?难道这个消息还不够好吗?” 沧浪叟忍住笑说道:“我道是什么大事,老化子不怕羞,想以这个消息,勾引众人来隐贤谷敲竹杠,什么‘玉面神龙”,这个名字怪好听,送给帆儿刚刚合适,各位别急,等回叫你们看看这‘玉面神龙’的真面目就是。” 一面说着一面请各位在大厅落坐。 众人听下更摸不着头绪,千面隐怪首先不耐烦道:“平素看你这老儿还算老实,今天怎么也会吹起牛来了,当心,吹得太大了,接不下去,可要炸的呀!” 怪丐也嚷道:“我也不信,凭你昆仑派,就能调养出这样的好徒弟来?” 沧浪叟又大笑着说:“亲家翁,各位别吵,虽然老夫调养不出这样人材,但此人与我昆仑派即将拉上关系了,本来老夫正在着急,没有媒人,各位来了刚好,等会谢媒的酒席先开出来请各位。” 随着把柳春帆的事,以及往返经过说了一遍。 把众人听得笑口合不拢,似又不信有如此之人,老化子说:“老头儿你真不羞,一共只有一个孙女,二个外孙女,一次就要嫁出去,而且还没有得到人家同意就一厢情愿,这小子呢?不有几个丫头呢?” “来啦!公公你叫谁呀……” 随着这个玉盘珠落的脆甜美妙话语,从大厅里厢走出三个俊美秀丽的少女来,一见大厅里那么多人,不禁呆了呆,见都是认识的,遂莲步款款来到众人面前樱口微锭敛衽向众人脆生生的道:“众位公公、伯伯在上,霞儿、青儿、素儿,就此一齐拜见了。” 老化子首先跳起来说:“三个丫头愈长愈俏,也愈大愈调皮,那么多客人,你们见一个礼就完了,你们算盘打得倒怪粗,我老化子可不愿意吃这个亏,不行,要一个个见礼,要不,等会那小子来了以后,我可要特别交代他……” 霞青首先上去拉着老化子的大红葫芦撒娇的说:“管公公你再讲,我可要抢你这个东西哟!” 老化子忙拉住不放道:“好!好1不说,别拉这个,这是我老化子的第二生命,可开不得玩笑。” 这时,柳春帆、袁正逸、小猴子、房大头等人正从外面起来,一看有那么多的人,自己都不认识,柳春帆正想拉着小猴子等走开。 三位姑娘也不顾有众人在堂,忙上前口叫道:“柳大哥别走,都不是外人,快来让我们替你介绍。” 沧浪叟也笑着说:“都是老夫的多年好友,武林五大派的人物,来待我给你引见,这位小哥,就是你们刚才所说的 ‘玉面神龙’柳春帆小侠,乃东海无名老人的门下。”(此乃柳春帆编造的师父) 柳春帆与三位姑娘听到叫柳春帆“玉面神龙”,不禁奇怪,谁帮忙取的名号?正奇怪间,沧浪叟又说道:“这位道爷,是武当派,襄北武当山,朝阳宫法号‘天乙’的天乙真人,这位是五台山的慈云师太,这是嵩山少林寺掌门悟玄方丈,这是终南派的望溪老人,也是青儿、素儿、逸儿的外公,这位是名震黑道的千面隐怪沈大侠。这位是老叫化,人称怪丐管大白老前辈。” 柳春帆都一一上前见礼。 众人见柳春帆果然长得龙眉凤目,神采俊逸,风度翩翩,那看出他像身负绝艺的人,但心知昆仑三子之沧浪叟,绝不会骗人,尤其是望溪老人,看看未来的外孙婿竟是这瞒,笑得老眼迷花。 众人忙答礼,十几只眼睛齐注目看着小侠,把个小侠看得不好意思,只有把头低着。 老化子看到小猴子房大头二个,心想妙呀!我老化子正愁找不到衣钵传人,没想到在这里找到了,正是踏破铁靴无处寻,得来全不费工夫,忙叫过二人详细盘问,二人原是化子出身,虽未见过丐帮中怪丐管大白之人,但莫不知其名者,见他: 身高不满六尺的瘦弱身材,满布油污的百结鹑衣,蓬乱的满头白发披肩,奇大的眼睛奇小的嘴,结虬短髯,束腰草绳,手提一根紫竹打棒,一双无跟的鸳鸯鞋,另有一个大红朱滚酒葫芦。 他这付糟相,在别人看来,简直要呕吐,但奇怪的小猴子与房大头,却好似与他前生有缘似的,三个越谈越投机,谈到后来,老化子得意忘形,想试试房大头的“归元神功”,遂提起打狗棒,用了五成力猛向房大头背上打去,只听“哄!”一声,接着老化子一阵哈哈大笑,把众人骇了一跳,齐注目过来,老化子得意忘形的笑着说:“要得,看你不出,这小子的皮竟这么厚,把老化子这根钢碧竹棍都震裂了,好了,老化子现在衣钵有靠,从此再也没有忧虑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那位武当掌门,头戴九梁冠,身披鹅黄鹤敞,腰击丝条,足登云履,生得鹤发童颜,目若朗星的天乙真人,诵了一声:“无量佛,管施主大好机缘,可喜可贺。” 老化子随手舞足蹈的说:“谢谢老道关心,喂!姓柳的小子过来,老叫化问你。” 柳春帆恭敬的答道:“老前辈有何吩咐?” 老化子把眉头一皱,怪眼圆睁说:“小子那里来的这股酸气?今天老叫化要同你换一换,你愿不愿意?” 柳春帆心知老化子怪性情,不敢再同他客气,就问道:“你想换什么?只要我有的定可以。” 老化子这才裂嘴大笑道:“反正是叫你小子占便宜的事,二个换三个,你愿不愿?” 众人也不知老化子闹什么玄虚,都一致注意老化子,可笑是三位姑娘也凑上来问着。 老化子故弄关键的问道:“小子,干脆,一句话,愿不愿?” 三位姑娘不知道他想讲什么,为要打破闷芦,也忙推着目瞪口的柳春帆悄悄说:“老化子个性虽怪,却是最热心的好人,快答应,一定不会叫你吃亏的,快答应吧!看他要拿什么来同你换东西?” 柳春帆茫然的答道:“愿意,但不知换什么?” 老化子笑得前仰后合的说:“三位丫头你们听到啦!可不许他反悔啊!可是老化子对毛头小伙子的话,从来不敢轻易相信,丫头,你们相信他老实不老实?会不会赖?如其相信他不会赖,你们敢不敢替他作保?如果敢,老化子马上说出来。” 三位姑娘不知老化子耍什么心眼,忙连口答应敢替他作保。 老化子这才站起来向大家说道:“老化子自任丐帮帮主三十年以来,现在年近古稀,每感继承无人,故到处寻访了将近十年,万想不到在这里一遇就是二个,老化子终身衣钵有传,所以刚才喜极忘形惊动了各位。” “老化子生平不占人爱便宜,柳小子的二位兄弟老化子是经过他刚才自愿同意才敢收下的,但无功不受禄,刚才沧浪老头儿曾经向我们提过一件事,老化子也经过三个丫头的同意,就是拿三个丫头嫁给‘玉面神龙’,我老化子呢?要带这小猴子、房大到本帮去,让他们熟悉本帮的规矩和本帮重要人物,以后再把我这责任分别交给二人,各位看好不好?” 三位姑娘万没想到老化子竟是拿自己,替他换二个兄弟,羞得粉脸通红,忙掩耳回身就跑。 柳春帆也震得口呆目瞪,“愿意”的话是自己当着这么多人亲口说出来的,再也无法收回,所以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天乙真人、慈云师太、悟玄和尚、是没有意见,千面隐怪只笑得捶胸叫“厉害”。 望溪老人笑得有些喘气骂道:“贼化子,亏你想出来这么绝的办法,还说不占人家便宜,把我二个外孙女与我亲家翁的孙女,来替你换二个徒弟,你这算盘是怎么打的?” 花雨银燕也笑得浑身乏力指着骂道:“老化子三年不上门,上门就想出鬼主意来捉弄人,霞儿、青儿、素儿、都是我们从小化了好大的精神心力扶养成人,你为了要徒弟,也不征求我老婆子的同意,一口气慷他人之慨,把我三个孙儿都送人,这是否公平,叫大家评一评理看。” 老化子故意哭丧着脸说道:“这可怨不得我啊!那小子与三个丫头都说愿意,怪我屁事,真不知好歹,替你们找了一个金童似的好女婿,又省了一笔媒金,还要狗咬吕洞宾,这次交易做成了以后,老化子吃-次亏,学了一次乖,以后就是用大红帖子请我,也不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了。” 说着又引起众人大笑,狂笑,甚至眼湿也笑出来了。 柳春帆,正是哭笑不得,谁要自己傻,中了人家圈套还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已经答应了,要是反悔吧,绝不可能,三位姑娘虽然与自己相处甚好,但不知她们真正心意如何,况且二位兄弟,是自己一生中惟一知已,相处胜如同手足,固然他能蒙丐帮帮主青陈,二人同时接任新帮主,未尝不是件天大喜事,又见二人心甘愿意,自己又有什么办法阻止,而断送他俩的前途呢? 然而一旦分别,今后海角天涯,何日能见?柳春帆原是情感丰富得很的人,所谓多情善感的典型,想到三人即将别离,不禁凤眼中滔滔泪珠,滚滚而出。 看得众人呆了,慌得不知所措,幸而老化子与房大头小猴子是知道的,别看二人平日傻,对柳春帆向来是百依百顺的,看到他双目掉泪,不自觉的也齐流泪,急步跑过去,抱着柳春帆的头,二人齐声说:“阿帆,别哭啦!你再哭我们也忍不住啦!人各有志,况且天下无不散的筵席,等我们去丐帮接事后,再来找你,可以永远跟你在一起,不再分开,好吗?阿帆别哭,这么多人,哭起来多难为情。” 二人一面掉着泪低诉,一面用衣袖替他擦眼泪,谁知这一来,益发使他哭出声来,三个人干脆就抱头大哭起来。 这一哭,这种真挚情感的流露,只有饱受忧患,至情至性的人才能一洒同情之泪,连刚才狂妄不羁的老化子,看得也一收狂态,满脸严肃之色,一面点头暗赞,一面眼眶里也饱含泪珠。 其他的各派掌门,与沧浪叟、金笛秀士二夫妻等,也被这真情流露的场面,引出了同情之泪。 三位姑娘虽被羞得跑了进去,但仍不放心,故躲在壁后偷听,见三人哭声愈响,三位姑娘因经过这几天与柳春帆等的相处,深知三人是性情中人,故也不觉刚才的笑意全褪,靠着大厅板壁哭了起来,最初怕人听到,只敢饮泣最后愈哭愈凶,也不禁放声痛哭起来。 众人起初尚不明就里,怎么外面有人哭,里面也有人哭,这种哭系出自内心,劝不得正在无策之际。 听一声:“阿弥陀佛!”声如暮鼓晨钟,震人心弦。 这发自悟玄和尚之口,众人恍如当头棒蝎,柳春帆等人猛醒悟,柳春帆怪难为情的露齿一笑说:“恭喜二位兄弟,但望接任帮主以后,能与愚兄同住一处,聊尽你我手足之谊。” 说着又向老化子一揖到地说:“蒙老前辈提携我二位兄弟,现在先谢过了。” 老化子见大功告成,也眉开眼笑的向着屏风后面喝道:“不怕羞的丫头还躲着干什么? 要再不出来谢媒,我要撒手不管了哟,还亏是沧浪叟、望溪老人的后代,这么没有用。” 说也真奇怪,这几个丫头被老化子一骂,倒真乖乖的走了出来,就是眼睛有些红胀而已。 一面出来,一面指着怪丐骂道:“身为前辈,不怕羞,要捉弄我们,还到处骗诈、赖吃,今天叫公公不给你酒喝,就是给你喝,也不准你灌在葫芦里带走。看你下次还这样老没正经吗?” 一提到酒,老化子可屈服啦,口角饶涎直流,忙摇手道:“好家伙;真厉害,这法子是谁教你们的,过了河就拆桥,找到了婆家连媒人也不要,有道是和尚道士吃八方,花子吃十方,姑娘,你们是想吃几方?连我化子也是你们吃的对,乖乖可真厉害。别得意,下次你们要找到我化子,要再理你们那才怪。” 这段话,又把众人引得开堂大笑起来,三个姑娘也羞红着脸不再开口。 这时袁正逸可急了,他一进门就看到这么一大堆人,老道、尼姑、和尚、化子,怔得他骨碌碌的小眼,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敢说话,因为他大部分都不懂。 他赖在萧霜玉怀里,看到人家笑,他也笑,看到人家哭了,他可更傻了。 最后他玩了整天,肚子饿急了,因他们依然在只顾得讲话,他恐怕把吃饭忘记,所以逼得怪叫着说:“公公,你们仅说话,肚子不饿呀!逸儿可饿瘪啦,还不开饭?“众人经他一叫,真可饥肠碌碌起来。 老化子也叫道:“沧浪老儿你存的是什么心眼,仅逗我们闲聊,跟我们肚子开玩笑,早知道这么吝啬,刚才就不该替你想办法,下次,就只有要你另请高明了。” 沧浪叟朗声大笑道:“到了祭供的日子,你还怕没有香火,真是多此一举,告诉你,我老头子不未卜先知,预先不知各位要来,只有派小徒‘穿云燕’吴斌,特地出去购去了,因此耽误些时间,现在大概快好了,请再稍忍耐下子吧!” 正说着,酒菜送上,入席更少不了一番揖让劝饮,小猴子本是有名的饕餮,但自在隐贤谷作客以来,别别扭扭,总吃个半饱,今天有老化子在席,就不同了。二个唱着对台戏,一个是著名饕餮客,一个是天吃星下凡的,一个是手抓撕拉,囫囵吞咽,一个是滋牙裂嘴,伸脖直眼。 他们两个这一赌气不打紧,可苦了同桌的人,这一顿吃得二人好不痛快,只吃得碗碗朝天,杯盘狼籍,老叫化光吃不算,吃完了又把他第二生命解下来,交给小猴子说道:“这是做老化子徒弟的入门第一课,小子,快拿去瞧他们不注意时,偷偷的给我装满,小子记到,可要偷哪,偷来的酒特别香,要偷不到,那就没有资格做我的徒弟。” 他尖声尖气的讲话,早把在另一席上的三位姑娘惊动了,素月为了报复老叫化的作弄,首先就说:“你们注意,隐贤谷来了小偷老叫化,还在公开教徒弟当小偷,快把他看住,别让他走!” 老化子醉眼惺忪的说:“自古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姑娘家何必跟我们这般人一般见识呢?”这一席酒,直吃到近三更始休。 席间,由老化子与千面隐怪为媒,柳春帆即席向沧浪叟望溪老人等叩头见过新礼—— 第四章 良辰伴美景 艳女许猛男 次日,众人商讨了“天南帮”的事,料想其经此打击后,虽锐气受击,但绝不会甘心,嘱仍由沧浪叟等严密监视其行动。 老化子因须回帮料理交代之事,故先一日即带着小猴子、房大头走了,临别依依,约定半年后在扬州见面,始洒泪而别。 天乙真人、慈云师太、司玄方丈,都是顺道经过,故老化子走后,也就走了。 望溪老人多时不与女儿见面,故暂时住下。 千面隐怪对柳春帆似乎特别好感,所以临走时,送了一包胶皮面套,人怕出名,猪怕肥,树大容易招风,尤其“玉面神龙”之名声传出后,贼当消息灵通,今后行道,多有不便,故特以之相赠,以防万一。 柳春帆谢了又谢,千面隐怪朗朗大笑道: “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这一代老不死的时代已成过去,未来的魔劫方兴,‘天南帮’肆虐于大江以南,长山尸魔等恶贼,逞残于西疆,尚闻有数十年前的黑道巨擘,都将等机而动,六大门派,自三十多年前‘仙窟’之会,精华殆尽,以致人才凋落,故当今能挽武林狂澜之人,虽不可预断,然以柳小侠目前功力,再加以时日,自不难肩负此重任大责,望小侠能将老夫之语,多加深思,不辜老夫厚望是幸。” 柳春帆见这风尘怪人,如此诚恳的看重自己,不禁有些惶恐,但心知其中确系实情,且自己身为“仙窟”新主人,拯救浩劫,义不容辞,遂恭敬的回答道:“老前辈金玉良言,使小子启馈震聋,自当永铭,惟恐质鲁性钝,有负厚望耳,今后当竭愚诚,尽其棉力,倘得附骥前辈,暨六大门派之后,固所愿也。复蒙惠赐,更当永志不忘。” 千面隐怪复返对沧浪叟等说:“叨扰了整天,捡了个现成媒人,并得一睹盛会希望各位别忘了昔年与‘南天一怪’老魔所订的五年之会,距今仅一年了,届时当来转告各位,现在我尚有他事,先走了。” 话未落,身形稍挫,一鹤冲天,接着施展上乘轻功,晃眼之间,一点灰影,直奔山下,瞬间就不见了。 柳春帆自众人走后,接连十多天之间,有聪明俐落,天真慧颖,金雕玉琢般的袁正逸和美慧绰约稚气憨人的素月,兰心慧质,秀丽天生的青娥,英华鉴人,柔情若水的霞青,四位陪伴消遣。 闲时,更将“仙窟”绝技,“迷隐拳”传授与正逸等人,虽然四人都有绝顶智慧,且拳虽仅九式,八十一招,乃是采集各派精华之绝技而成,故在短时期间亦不易纯熟。 然姑娘等不愧为出身武林世家,且有绝顶智慧,一时“迷隐拳”虽未能全都学精,但其中部分,且被吸收入他们的“七星连环手”与“沧浪十三式”“玄龙掌”之中,无形这些绝技的内容,威力倍增,此乃意外的收获,帮使望溪老人、沧浪叟,等人功力无形进益不少。 柳春帆虽日夕对此天仙似的美人,因彼此已有婚期之约,故情感方面更趋融洽,并有沧浪叟辈的爱护备至,在别人心目中,他应该是被人羡慕的幸运儿了,可是在背人寸,常显出郁郁孤欢的寞落神色来。 三位姑娘冰心慧质,看在眼里,闷在心底,只道家中有人得罪了他,故不好动问,最后仔细观察,又觉不似,故有这么一天,李霞青、与青娥、素月在无人时,霞青问道:“帆哥! 我看你近日心事重重,有何困难之事,何必闷在心底,说出来,也好让我们替你分忧。” 柳春帆叹了口气说:“府上全家对我另眼照顾,本不应该有所不乐,惟自二位兄弟走后,始终有些想念,加以人皆有父母,惟我独无,久想去原籍淮阴探看一次聊尽为人子之心,故不克自持耳。” 青娥瓠犀微露,嫣然轻笑道;“我道是什么事?原来如比,那还不很简单,等我们去跟公公他们说一声,明天不就可动身,那又何必发愁呢?真是傻瓜。” 霞青也笑着说:“我也觉得在家太闷了,况且我们姊妹也应该跟你回家走一遭,这岂不一举二得吗,走!我们现在就去跟公公讲。” 全家虽然舍不得他们远离,但这是不容阻挠的大事,且因此,更可见柳春帆的宅心仁厚了。姑娘迟早都是他的人,当然更应该陪他一齐去,这可苦了正逸,他本来哭着,吵着,定要跟他们去,沧浪叟因恐远程途中,带一个顽皮的小孩,会多有不便,故不允许。 次日,各人行装早就收拾好,柳春帆将房大头走时留下的那包珍珠,转交给沧浪叟收藏,并说道:“此次东归,因前与二位兄弟有半年后在扬州之约,故归期当在与他二人约会之后,可能与他们一同回来,至于一年后‘仙窟’之会,我一定赶来参与。” 沧浪叟又是含泪一番叮咛话别。 从九华山到淮阴的路,须经贵池,溯大江而东流经大能、荻港、裕溪、六朝故都的南京,再东下达镇江,溯古今闻名的运河而北上,经高邮而始达。 贵池,是傍山偎水的一个小城,驿道上来了二双青年男女,男的潇洒冠绝,神采翩翩,女的像瑶池仙姬,美艳娇娜,挟带一个长形的包裹外,别无他物,四个人一路上鹣鹣蝶蝶,谈得十分亲热,巧笑倩语,春意盎然,沿途颇不寂寞。 这天中午,四人来到此城,城中人烟稠密,店肆毗连,横巷直街中,酒楼客店随处可见,四人沿街漫步,引起路人投以羡慕的眼光,窃窃暗赞。 到了一家酒楼门前,素月说道:“晌午了,肚子正在唱空城计,这家酒楼,看样子还不错,帆哥,二位姊姊,我们进去找个地方休息好吗?” 霞青笑道:“小鬼,只想吃,好像艳都城里刚放出来的饿鬼一样,除了吃,你还会想些什么?” 青娥也笑着接道:“你可看走眼了,别看她人小鬼大,除了吃以外,想的东西可多呢? 要是有三天看不到他……” 边说,边用手指着柳春帆露出神秘的一笑。 素月也笑着反驳道:“你们呢?不怕羞,你们那一件事吃过亏的?还好意思说我呢。” 柳春帆含笑接口道:“路上这么多人,你们可不能真吵架啊?” 青娥啐了一口说:“看你平时装得老实,幸灾乐祸,看我们三个人以后再理你才怪。” 柳春帆舌头一伸说道:“好厉害,看你们的联合阵线,能维持好久?看我把你们各个消灭时,才知道我的厉害。” 霞青像和事佬一样的劝着说: “别斗狠啦,何必呢?诚心跟肚子过不去,快些吃饭休息,明天我们坐船,可直达南京,那里有数不尽的名胜古迹,正等待着我们呢?” 说着,四人踏进一家“清风楼”的酒楼。 上得楼来,店伙躬腰含笑,将四人引入临窗的雅座,霞青点了几道时菜,特别是江里时鲜的鱼虾,并要了壶名酒。 店伙走后,各人悠闲地游目四骋,因时值正午,座上客人居然很多,临窗下眺,街上如织行人,并来因炎阳当空而少减,形形式式,熙熙攘攘,除霞青之外,三人皆久居山乡,与奇峰怪石为邻,草木花树为伍,看到街上的热闹,不觉兴奋得童心勃发,三个人纠缠着李霞青问东问西。 一会,酒菜送来。色香味兼美,纯是江南风味!” 佳肴醇酒当前,柳春帆替三人筛了酒,畅饮起来! 三位姑娘,本不善饮,但不忍辜负玉郎美意,也陪着浅饮些。 李霞青玉手捧杯,朱唇微绽,含笑向柳春帆道:“帆哥,愿能早日找到业已破散的家人,重聚天伦,我先敬你这杯,预先为你祝福。” 话还没说完,素月早就扪嘴一笑着说:“好甜!” 李霞青待柳春帆喝完后,白了素月一眼说:“小鬼,挺会多心,刚才你说什么?” 素月装着可怜楚楚的说道:“大姊好凶,我赞声酒好甜,也要瞪眼睛,你们说这酒甜不甜?” 众人看她稚气未脱的可怜相,都一致大笑起来。 雅座里的客人,听到这边哄然笑着,不免向这边注目过来,李霞青突然轻把柳春帆一拉,低声说道:“你看那边!” 柳春帆顺眼窥去。 邻座坐着四人,一个宝光彩衣,妖艳中透着邪淫神色的少女,正是九尾仙子,猛见柳春帆等眼光扫来,不禁神色稍变,将脸别过。 柳春帆眼尖,不禁暗中咕哝道:“好哇!‘天南帮’真厉害,刚离山二日,自己的行迹,就让人家蹑足迹踪了,看起来,今后真要步步小心为妙。” 另一个妙龄少女,生得朱颜玉貌,俊俏得像朵初放的芙蓉,娇艳欲滴,穿一身水绿紧身裤褂。 旁坐着二人,一个是短小精悍的中年,黑脸浓眉,阔嘴塌鼻,二眼神光外露,卷袖的胳赙上,虬筋栗肉,看来是练家子,另外一个是矮胖得像肉球般的头陀,头束金箍,长发披肩,一双奇小的眼睛,紧缩在肥胖的脸上,更显得奇丑无比。 四个中除了那位姑娘,虽然眉日间荡着春意外,人还算端正,九尾仙子则除了在诡秘狡黠的神色上,时露出阴森妒嫉贪婪的眼神外,很少开口。二个男的狂得可以,他们一面饮着酒,一面用极刺耳的口吻言谈着,简直是向柳春帆等人在挑逗,那黑脸中年说: “仙子,就是那几个小狗吧!让他们吃饱一些,等会好让他们变个饱鬼。” 那奇丑头陀阴阳怪气的说道:“这就叫天网恢恢了,阎王的请帖命里已注定,谁能违背,这小子杀人放火以后还想逃?简直在做梦,不叫他见识‘海外七绝’的绝技,这小子的胆子,将来可不知道要怎么横呢?” 这些话听在三位姑娘耳里,早就气色骤变,想不到正在打情骂俏兴高采烈的时侯,来了个煞风景,本想发作,看柳春帆仍在悠然吃喝,遂按下火气。 蓦然“哟!”的一声惨呼,夹杂着粗骂声,其他客人的纷扰惊奇声。三位姑娘都尽抛愤色,哑然发笑。 那自称“海外七绝”的丑头陀,右手摸着丝丝出血的丑脸,左手拿着一支细小的鱼刺,哇哇叫嚷,另一个黑汉看得目瞪口呆,二位少女,骇得花容变色。 这黑汉见同伴受伤,心惊对方功力恁强,但当着大庭广众之下,以“海外七绝”的盛名,初次就遭失利,以后再也不能在中原混了,而且身负奇技,更有恃无恐。 回头看柳春帆神色自若,远眺街景,另位青年与二位姑娘虽在嬉笑,但也看不出有何异样,俗云“有棒不打笑脸人。”虽心知系他们捣鬼,找不到把柄,亦无法可想,遂厉声指桑骂槐的说道:“臭丫头,到酒楼里来卖笑,倒是热门生意,可惜老夫看不惯你骚形怪状。你要爱笑就多笑一会吧!等会想哭的机会都恐怕没有了。” 李霞青再也忍不住,也反唇相讥道:“真怪,这里容许异域野狗在狂吠,反不容化钱的姑娘看热闹,堂堂中原的人,都是吃饭长大,并不是被人骇大的,狗眼睛不长在狗头上,谁会怕你不成!” 黑脸汉气得一声狂吼,似飞一般从桌边腾身跃起,向四人当头扑下,嘴里也骂着:“臭小子胆真不小,竟敢到‘海外七绝’口里讨渣沫,本想让你们多活几个时辰,想早死那就让我六绝‘风火雷君’彭明川来打发你。” 声未毕,人已迎头扑到,左掌护胸,右掌斜劈出一股强烈劲风。 柳春帆恐怕李霞青会吃亏,忙把她拉过一边,单掌微扬,早把神功运出,迎着黑汉来势一碰,只听“碰”的一声巨响,柳春帆身影未幌,黑汉的身子在半空中像断线之鹞般,被震二丈余险些掉到楼外,猛的一个千斤锤,始立定身形,一运气,见气血畅通,幸未受伤。 这一下可把他气惨了,这时柳春帆亦轻和飞鸟,落在丈余空间,黑汉怒不可遏,双掌一挫,一招“巧打秋月”迳奔柳春帆“心经穴”、“结喉穴”、“华盖穴”,三穴袭来,果然猛厉无匹。 只见柳春帆不慌不忙,身形稍偏,躲过来势,顺手单掌上斜,指向来人“腕脉穴”。口里喝道:“海外七绝也不过如此,尚敢来此撒野,快给我滚开!” 话未落,黑汉只觉手腕微麻,全身劲道全失,被柳春帆掌风一扫,真的“叭哒”一声摔倒地上了。 这时引得原本躲在酒楼一角,胆子稍大的酒客哄堂大笑,三位刁钻的姑娘,更乘势拍手喝采。 黑汉气急攻心,凶性大发,忙伸手向腰边皮囊内掏出一如鸽蛋般大小色带微黄的圆形东西来,正举手想向柳春帆掷将过去,柳春帆心知有异,暗说:“不好!”一发千钧之间,刚受创的奇丑头陀,猛喝一声道:“六弟!你疯了,这是酒楼,怎可使这东西,将来让大哥知道了怎办?” 那黑汉始收回放入袋中,悻悻的向柳春帆等指着道:“便宜了你们这些小狗,存下你们的狗命,有种的,今晚在城东十里的城隍庙前见面。” 矮胖奇丑的头陀,也沉声喊道:“小子!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要写遗嘱,或有未了之事,早些收拾收拾,免到临时说我们‘海外七绝’没让你收拾后事。” 原本掩掩闪闪的九尾仙子也开口媚笑向柳春帆道:“‘玉面神龙’,要有勇气,今晚姊姊就在那里等你,千万别失信哪!” 柳春帆听三贼一说,朗朗一笑道:“龙潭虎穴,也骇不倒柳某人,嘴皮子上狠,算不了英雄,明天究竟是谁看不到日出,现在下结论未免太早了些,届时一定侯教就是。” 刚说完,四个贼人不敢久留,恶狠狠瞪了柳春帆等一眼,气冲冲下楼走了。” 众酒客见恶人已走,遂重新回酒桌。 柳春帆已若无其事般,轻摆长衫回席,坐定后,唤店伙另换酒菜,一面向正在发呆的霞青姑娘说道: “霞妹,‘海外七绝’是何等人物,何以跟‘天南帮’勾结在一起?你可知道?” 李霞青像呆了般,依然不答,青娥忙上去推了她一把笑道:“大姊,帆哥在问你话,你怎么啦?不开口。” 李霞青依然不闻不答,半晌,猛然娇声叫道:“哎哟!好险!” 突如其来的紧张,把三个齐哧了一跳,正想动问,李霞青像是发呓语般道:“是了!一定是他们!”遂一正脸色道:“帆哥,二位妹妹,今天真好险,可是今天晚上,我们还要好好注意,那‘海外七绝’没想到真有其人,我在幼时听祖父说过!” “四十年前有人传说,在东海有个名叫‘花姑岛’的小岛,住了七个怪人,虽然其武功并不超人,但每人都练有一种绝技,故被人传称为‘七绝’。 “老大‘毒火僧’,老二‘百毒道人’,老三‘丑头陀’,老四‘恶瘟神’,老五‘百手神君’,老六‘风火雷君’,老七‘哑怪’。” “这几人虽名练有歹毒绝技,但平素为人尚称正派,且从未涉足中原,故武林很少有人知者,祖父那年是由一前辈口中听到,闲谈中曾向妹言及,刚才苦思始想起,如果是这七个怪物,那我们今晚可要格外小心才好。” 说到这里,稍停一下又说道:“奇怪的是这七绝未知何帮会与‘天南帮’人物在一起? 而从刚才那二人的形态看来,可知那矮胖似猪的人大概是所谓老三‘丑头陀’了,那黑脸汉子从他掏出的东西,及嘴里报的名,一定是老六‘风火雷君’彭明川了。” “听说那丑头陀终身以毒物为粮,练有一种奇毒的气功,敌对时,把口一喷,可便二十丈以内的人畜皆亡,端的是厉害无比,风火雷君的‘风火雷’,内藏猛烈炸药,抛掷起来,可使半里之仙,尽化灰烬,刚才要不是顾忌闹肆人家,你我恐怕早就遭殃了。” 三人听说贼人如此厉害,倒也不禁忧上眉梢来。 当下唤过店伙,付过酒账,迳找一客栈开了二个房间,四人共同商量应付之策。 饶是柳春帆有绝顶神功,三位姑娘也都机智过人,一时却也想不出用适当的方法来,李霞青首先说:“如但恁武功,‘天南帮’贼子除‘南天一怪’之外,都不足为惧,从上次绝谷火攻看来,箸人阴险歹毒,实防不胜防。” 素月忽神经质的笑道:“不必发愁!两把神剑……” 众人也齐笑起来,柳春帆也笑着说:“神剑既能避火,必能避毒,但不知能否避炸?但不管它,我已经有法破它,可虑的是,如果我们因而跟七绝结下梁子,结果应予考虑。” 李霞青忙笑着道:“七绝既从未涉足中原,现甘随‘天南帮’之人,且何以七绝未同时出动。其中定别有故?我们采取以毒攻毒之计。” 附着三人之耳说道:“如此如此。” 三人同时附掌大笑连声赞“好”! 夜!蓝得出奇的诱惑,星光闪耀,银色的月华,洒落在树梢,从树业的叶隙间,播下碎乱的银屑,远处传来阵阵潮泛的澎湃声。 在星河摇曳,树影幢幢中,窜出四条人影,身形奇速,人如轻烟,影赛飞鸟,穿过一段苍郁的丛林,在一座破败的古庙前停下,其中一个抬看了看横挂的匾额,用耳语向另一个手里拿着包袱的人,低声说了句,只见他微一点头,迅展身影,窜入密林不见了。 稍停,三个人见时尚早,在弧庙四围绕了一圈,庙侧有方圆亩余的广场,广场外,是密林。 其中一个低声说道:“帆哥,快二更了,怎么还不见贼人来?” 那人带笑回答道:“不来正好,当此良辰美景,踏月散步,其乐融融,古人为赏佳景,不惜秉烛夜游,我们不防假冒斯文,效雅人之行,亦人生一乐。” 另一个也娇笑接言道:“没想到帆哥也会如此酸……” 猛然,柳春帆低喝道:“来了!” 随听远处传来一些轻微之声,柳春帆嘱二人小心。 来几,一阵厉啸之声响起,划破山野岭寂,骇得宿鸟夜惊,蛰伏在野草丛里的小动物。 也惊悸奔。 山谷回音,刺得耳膜嗡嗡直响。 啸声甫停,四条身形迅捷,在三人对面二丈余落下。 “风火雷君。傲然说道:“好小子真有种,怎么少了一个小子?敢是嘴硬骨头贱,跑了?” 丑头陀从细小的眼缝中,闪出二道报人的精光,不耐烦的说道:“老六,说那么多废话,干脆送他们回姥姥家后,把他身上宝物搜走就算了,还噜苏什么?” 柳春帆跨前半步,挡住二位姑娘,冷哼一声道:“真是化外之人,没见过世面活得不耐烦,也不需慌得那样,谅不见真章,你们是不会心死的,放手过来吧?” 海外七绝虽少涉足中原,但因各有特殊技艺,平素自视甚高,连歹毒心狠的‘南天一怪’尚不敢以轻视,各大门派,都不放在他们眼下,那知轻信人言,远来中原,刚出手就受辱于酒楼,再见面就遭此傲狂之言,直气得“风伞雷君”一张黑脸涨得铁紫,丑头陀长发倒立,形同妖魔,咬得牙齿格格作响,大喝一声:“臭小子,拿命来吧!” 二绝正欲出手之际,旁边的九尾仙子恐怕二绝出手,霸道无比,伤害了柳春帆,故面含春意,突然娇嗔嗲声道: “二位老前辈何必跟那小子争口舌之胜负,如果他愿意献出奇宝,不防饶他一命算了。” 说着,娇躯一扭,从斜刺里腾起,夹在三人中间,脸对柳春帆,一声媚笑。 那二绝似为此举一怔,旋即大悟,笑道:“好,看你面子,饶他一死。”旋即,风火雷君向柳春帆厉声喝道:“小子听到没有,这是给你最后机会,快乖乖的献出你身上的奇宝,可以免你一死。” 柳春帆昂然笑道:“不错,我身有奇宝,价值连城,可是恁你二块废料,想得到它,还需要照照二位的尊容。” 风火雷君满腔好心,反换来一场抢白,气急攻心,杀心顿起,大吼一声,一阵暴风起处,风火雷君圆瞪环眼,跃身早向柳春帆攻出三掌,跟即撤招暴喝道:“老三同二位仙姑速退。” 丑头陀等三人见事已僵,也心惧其“风火雷”的厉害,忙急后撤数丈,到安全之处观战。 风火雷君随着狞笑道;“小子休狂,明年今天,正是你周年的忌日,看掌。” 果然掌旋风暴,力卷狂飚,猛向柳春帆袭来,柳春帆不慌不忙,脚踩“九九回风步”,展开“迷隐神拳”,身影随形,几招以后,风火雷君已迭遭险着,看得旁观之人,亦不觉心惊胆战。 风火雷君自命为海外七绝之一,竟然让初出道的少年缠战至今,且来人身法怪异,早就羞恼急愤,怪喝声起,抢攻二招,猛袭对方“期门”“井泉”二穴。 柳春帆忽感对方掌力如山,力若狂涛,倒也不敢轻视,斜侧身形,荡起一股旋流,回掌猛斫! 那知风火雷群怪叫一声,早就收势长身,踉跄退出丈余,狞声怪笑道:“小子果然有些鬼门道,休得急,且看老夫这个玩意。” 话未落,风火雷君手扬处“风火雷”早经发出。 但见六粒蓝荧弹丸,分三组,成品字之形,电光雷火似的,带着破啸风声,凌厉而至。 柳春帆心知厉害,早想就破敌之方,心念动处,护身的“大成神功”早就发出,-退后丈余,与青娥素月并立,神劝所及,数丈之内结成无形一网,那风火雷捷飞三人上空,似被物接住,只在头顶旋转。 风炎雷君及一旁观战的丑头陀、九尾仙子、玉面神姑,均不知何因,故皆惊奇异常。 风火雷君心知有异,急愤之余,将袋中所有,全部找出,又是十二粒蓝荧弹丸,平飞射出分三组,分袭上中下三路而至。一面怪喝道:“小子真有点邪门,再看这个。” 这次发出的“风火雷”,早经其运内功打出时,已自相击撞,在半路上,已顿然暴发。 柳春帆没想到这些磷火之暗器,威力如此之大,遂左掌向上,右掌平推,将十八粒“风火雷”引到一处,双掌猛运神功,忽一阵旋飚,兀把正待爆炸的火团,向二十余丈以外的空地飘去。 十八枝熊熊火球,结成的一幅彩幕,把孤庙附近,照得如同白昼,音波回荡不绝。 几声轰天巨响,刹时霞笼烟盖,火舌四吐,一片荒场,已成火海。 看得柳春帆等不禁暗中作色,心想:“好厉害,如果不是先有准备,今天可真没命了。” 二绝与九尾仙子、玉面神姑,没想到柳春帆如此破法,也不禁心里发毛。 这时的“风火雷君”见心爱的绝技被破,早像皮球泄了气般,目瞪口要,做声不得。 柳春帆气闲神定,向四人微笑道:“各位还有什么绝技,不妨一一施来,好教在下开开眼界。” 丑头陀这时又气又急,一张丑恶的脸,气得通红,跃步上前,厉啸声起,双袖微拦,一股劲风袭至,一面厉声喝道:“小鬼休狂,看老夫来取你狗命。” 柳春帆微一冷笑,单掌推处,已掀起一团劲风,迎势而上。 两力甫合,狂飒成缕,灰烟为阵,一阵巨震过去,余力飘扬,竟将附近木石漫天飞舞。 一掌拼过,丑头陀奇胖的身躯,像肉球般,蹬蹬连退几步,两眼金蛇乱窜,气得面也立变,双目射威,又是阵阴沉冷笑,二只大袖猛拂,一股劲风,夹着奇腥,向三人袭来。 柳春帆更不怠慢,双掌平举,合力分推,“呼”的破耳暴音,冲挡住那股排山倒海般的毒风。 接着,一连串轰雷也似的震荡,真像天旋地覆,势若雷电,看得各人莫不触目惊心。 这时的丑陀,虽已用了十成功力,仍被震退三步,气得两眼喷火,须眉戟立,口中咯咯作响。 只见他脸色陡变,凝睁怪眼,发出胁人奇光,身躯暴涨,骨节格格作响。 柳春帆见其毒功已发,那敢怠慢,忙接过青蛾的“古灵雌剑”,一面毕力储势,运用神功。注目待变,想机发难。 这时空气寂静异常,各人的心腔跳动声,似皆清晰可闻,看战的人更屏息凝神。 微哼身起,史见丑陀张口处,一股彩色毒气,从丹田直逼而出,势如喷泉,猛向柳春帆三人罩去,初发时,尚细如毛发,随风暴涨,未几即形成五彩幕网,但见彩色缤纷,花雨飞舞,早把三人正罩在雾幕。 看得风火雷君与九尾仙子等二人惊喜交集,这时九尾仙子与玉面神姑,虽心爱柳春帆,而想获为面首,但见其功力奇高,心知非敌,又见柳春帆与二位姑娘轻怜密爱的模样,又妒又恨,今见被丑头陀的毒气罩着柳春帆等人,不由心头又一沉,一阵莫明的怜惜之念起伏,心想完了,可惜个俊美绝伦的少年。 半晌,丑头陀心想,差不多了,这几个小子,正欲吸气收毒时,猛然春雷爆响似的发生一声长啸。 啸音未落,彩雾里突然金光暴涨,将毒气激得四外进射,顿时奇腥触鼻。 丑头陀自小即生长在荒蛮区域,遇一异人,授以奇法,日夕以毒物为餐,以毒瘴之厉气为练功之具,遇强敌时,将平素纳于小腹之毒气,以内功喷出彩雾,此雾有奇毒,黏者,滴骨穿心,骨腐肉蚀而亡。 他上月与老六风火雷君在关城购物,偶遇“南天一怪”偕其四大弟子,“追魂使老”裴宗仁,“夺魄郎君”梁盛泰,“玉面神姑”葛婉仪,‘九尾仙子”田湘妹等,因惊闻“屯溪分舵”之变,而欲北上之际,适逢此二绝,老怪虽不识二绝,但见二人形貌,心知其不是正派,故向其搭话。 闻知乃“海外七绝”之人,遂竭力拉拢,激引二人,云:“柳春帆等身怀宝笈,及奇宝,得其一即可无敌于天下等语。”二人虽非素性恶毒之人,对珍宝更不屑一顾,但好胜心强,且听有武技宝笈,深中二人心意,双方口头约定,请二绝出面,将“玉面神龙”柳春帆,擒捉交与“天南帮”,以雪其破屯溪分舵之恨,而宝笈则归二绝所有,天南帮决不染指。 又恐二人不识,故命九尾仙子与玉面神姑相伴,以便指认,谁知偶在酒楼巧遇。 二绝初并无伤害柳春帆之心,但万没想到,看来并不扎眼之人,使二人连番失利,这才激起二人杀性。 丑头陀见毒气放出后,三人仍不知躲避,心中正暗中得意,正想收回毒气时,谁知情况突变,彩雾内金光暴涨,将放出之毒气四进,心内刚想到不好! 猛听轰天巨响,柳春帆早将全身神功发出,巨响过去,漫天彩雾,早被震得四散飞扬,霎时无影无踪。 九尾仙子与玉面神姑早就心胆俱裂,尚未等到巨响声落,早就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二人化作二条轻烟,展施轻身术忘命飞逃了。 二绝见毒气被破,惊得发怔,刚想到转身逃走,心念刚动。只见白影晃处,喝声“躺下”,二人一声微哼,早被白衣少年拂中麻穴,全身一软,倒卧于地,眼睁睁看来人指着冷笑道:“凭二位身手,妄想夺人珍宝,念你们‘海外七绝’平素尚无大恶,暂饶一死,下次碰在小爷手里,可没有这么便宜了。” 随见他又回头道:“青蛾、素月、我们走吧!让他二人,在此多休息一会吧!” 话未落,一阵朗笑声中,夹着银铃般的娇笑声,三条黑影起落,倏时不见。 这时把“丑头陀”“风火雷君”气得目瞪口呆,同来的人,早就逃走,剩下自己二人全身软瘫,动弹不得,因一念之贪,落个身败名裂,真是“任君洗尽三江水,难雪今朝满面羞。” 这时正交四更,四周是寂静的一片。 二人躺在草地上,正心潮起伏,猛听一阵的怪笑,起自孤庙屋檐,一条黑影跃起,倏时即到二人处停身,但见来人:一头乱发蓬松,白森森的脸上,二只碧眼深陷,发着绿色光闪,山羊胡须,穿着齐膝长袍,腰缠一根草绳。手里拿着一个长形包。 原来是“南天一怪”到了,二人口虽不能言,但心中暗喜:以为老怪见到自己,必定会先来解救,谁料老怪傲视看着二人,一阵怪笑并打开破罗般的嗓子说道:“二位辛苦了,怎么躺着休息哪?我二位徒弟呢?怎不见?” “二位,怎么不答话?是否怪老夫来迟了,恭喜二位的宝笈一定得到了吧?” “咦!怎么二位不答应呢?啊呀!谁人大胆,敢将老夫请来的‘海外七绝’点倒在这里,气死老夫了,非要找到是那里的野小子,竟吃了熊心豹胆,活得不耐烦了。” 破锣似的声音自说白话了一阵,听得二人只恨没有地洞钻下去,又急,又气!万没想到自己替这老怪拼命,反落得一场奚落,心念未停,猛觉备风拂来,二人穴道已被老怪所解。 二人穴道初解,正红着脸闭目运功活血。 又听老怪似真似假的咆哮着,道:“二位怎么啦?小徒呢?那姓柳的小子呢?” 这些话每个字都像利刃,直刺得二人怪不好受。半晌,老三丑头陀始睁开一双小眼,喝道:“住口!”随即二人一跃而起丑头陀猛指“南天一怪”说道:“想不到你们。天南帮”,竟是如此对待朋友,出力替你们拼命,还要受气,我们二人今天认栽到了家,那姓柳的小子固然不会轻饶于他,你们‘天南帮’的恩情,在下也永铭心领了,老六!咱们走!” 说着二人双脚微蹬,捷如飞鸟,凌空而去,这时的南天一怪还假意做作道:“哎哟!二位怎么生气了!生谁的气呢?不要误会!” 这二绝含愤而去鼓动“海外七绝”连袂齐上环岛、五指峰、落魂崖,大闹“天南帮”,以后虽仍败归东海花姑岛,但适值“玉面神龙”柳春帆等,初探落魂崖,由于七绝无形之帮忙,以致得以顺利返回,此是后话。 这里“南天一怪”见二人去远,始仰天一声娇笑,并说道:“帆哥,二位妹妹,怎还不下来?” 远处树深处,传出一片嬉笑之声,倏时,南天一怪处早就停立着柳春帆等三人,素月笑得前仰后合,捧腹不止的指着笑骂道:“霞姐真有你的,还带着那怪脸套干嘛,恶心死了。” 说着玉手把那山羊胡一拉,已露出一个俊秀的脸庞。 青娥也接口笑道:“难得‘千面隐怪’老前辈的皮套,做得太像了,而霞姐装模作样的姿态也太逼真,真把我们笑死啦!” 柳春帆忍笑着:“好啦!不必检讨啦!天快亮了,我们也该回店去休息会儿,明天还要动身呢?” 随着四人倏起飞纵,直扑宿店去了。 次日向午,始起床,想起昨夜情事,不禁相视一笑。 四人用过饭后,商量如何起程,贵池去南京之道有二条,一是陆路,经驿道而直达,一则水路,由大江顺流而东下,柳春帆与三位姑娘甚少坐船,因而对坐船特别感到兴趣,遂决定雇舟而下。 好在有钱好办事,柳春帆也没有跟人家讲价,十两银子,雇了一条单桅的新帆船,船舱颇大,足够四人活动,上有二名水手,水程有二日一夜,故柳春帆把四人一切所需之饮食均皆购备。 一切齐备后,两名水手,启程扬帆,虽然顺水顺风,船行尚称平稳,但四人都是不折不扣的旱鸭子,却似坐在摇篮里一样颠簸,颇不好受,到了次日,始较习惯。 众人因为经过一夜的充分休息,精神充沛,走出舱门眺望,两岸的岩削壁,怪石矗立,丛树列岩,江上的点点沙鸥,迎帆飞舞,近岸的炊烟袅袅,虽无特殊奇影但在四人看了,却饶有兴趣,不时指指点点,向李霞青询问详情,李霞青因在江湖上多混些年,阅历较丰,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主!在这几个人中间,却也算得是识途老马了。 众人昨天下午都没吃东西,睡倒还不觉,活却了一下,不觉饥肠辘辘了。 这时船佚已备好酒饭,四人都喝了些酒,有些微醉,加上在舱里闷了许久,实在憋得不耐烦,一问船家,听说尚有一天的途程,更急得三位姑娘愁眉苦脸,素月嘟着嘴说道:“早知道水路这样闷,还不如走陆路好些,帆哥,可否设法使船走快些?” 青娥也凑着说:“真的,帆哥,霞姊,想相办法吧!” 柳春帆与李霞青虽也厌烦船慢,但苦思无法,猛然,霞青笑道:“法子倒有一个,但不知灵验与否,只好试一试看。帆哥,你去用神功运于双掌拍水,试试看。” 四个笑着,同时步出后梢甲板,李霞青对掌舵道:“船家请小心反稳了舵。”随叫柳春帆运功推掌。 只见他运气布功,双堂掌微搓,霍地一掌,朝江心推去,接着撤回换掌,两掌就此轮流交相而挥。 说也奇怪,那只船立像两舷长了一对翅膀一样,在水面上如飞射去,把三位姑娘笑得命不拢嘴,可把掌舵的船家,却惊得面如土色,想不到这几个年轻人,有这大的功夫,险些连舵也撑不住了,-会儿,惊恐稍定,才恢复如初。 柳春帆没想到神功威力如此巨大,虽见船行加速,业已如飞急泻,一时兴起。对掌舵的说:“这船如果再快一倍,是否可以掌得住舵?” 船家裂着张大嘴哈哈笑道:“想不到小爷是神人,要是再快一倍,那就更好了,小老儿托小爷的福,也可以早一天回程。” 霞青说道:“可以了,这样快也够了,今天下午就可到达南京了,慌什么?真不知足!” 青娥却兴致浓厚,恐怕为霞青所阻,故意说道:“好大口气,要是再加速一倍,那除非船能飞,我才不信你这鬼话。” 柳春帆真的不服所起来了,笑道:“我干么骗你们,不信我们就来打个赌好了!” 青娥诚心要开玩笑,立即说道:“赌就赌!你说吧,赌什么?” 素月忽然插嘴笑道:“我作见证,你们到了南京以后谁输了,由赢的一方自由决定三个方式,输方只要赢方提出,就必须无条件接受履行,霞姊,你看怎么样?” 李霞等人,万没想到刁钻古怪的素月,会想出这别出心裁的狡计,李霞青本性亦好玩,诚心看笑话,遂没口的应道:“好!好!” 柳春帆与青娥二人,势成骑虎,虽明知小妮子没安好心眼,但二人话已说出,无法收回,而且二人都有必胜信念,遂也答应了。 但见柳春帆依然用双掌交替催舟,并大嚷一声:“起!”随着身子往下一沉,打了个千斤坠,立时因船梢下沉,船头离水上跷,船底因水面阻力减少,加上掌风一紧,神功已发挥到十成,这船真像腾云驾雾一般,凌风渡虚,何只加速一倍。 几个人的衣袂被风吹得飞扬,尤其青娥素月的罗带凌空飞舞,船行如轻烟晃眼,如在岸上看来,简直只能见船影一现即敛。 喜得霞青素月只管跳脚捧腹,可气坏了青娥,心中只是嘀咕着。 船行如飞,到了傍晚,早过了采石当涂,南京遥遥在望,柳春帆半日之间,发掌催舟,耗支真力不少,因舟将达目的地,故始收功,任船顺流而下。 三位姑娘看了他满头大汗,不由心疼怜惜万分,青娥抢着上前,抽出绣帕,替他抹去汗珠,柳春帆也真感累了,落得闭目享受片刻温馨,但看在霞青素月眼里,却又是最好的笑料。 素月“噗嗤!”一声道:“好亲热啊!拍拍马屁,就想赖掉赌东,那可不行哪!” 引得三人都大笑起来,青娥却羞得不敢抬头,低声轻叱道:“素妹,少缺德好吧!我输了可也没你的好处!况且我还是你的亲姊姊呢?何必这么坏?” 霞青益发笑得忍不住,拍手接口道:“这样的见证才算公正,这叫做‘大义灭亲’哪!” 柳春帆摇着头笑道:“这不是大义灭亲,青蛾素月二人是同室操戈,霞青是助纣为虐……” 三位姑娘带着薄怒同声指着问道:“利口小子,那么你呢?你自己呢?如果不说出来,当心,我们要饶了你,才怪。” 柳春帆装着一幅可怜相说道:“我吗?我只是隔山观虎斗而已。” 青娥素月尚未体会是什么意思,李霞青早尖叫起来骂道:“好啊!你骂我们是雌老虎,二位妹妹快来,把他拉到舱里去揍他,看他下次还敢不?” 说着三人真的动手动脚,把柳春帆拖进舱里,逼着他道歉,把个柳春帆急得满脸涨红,又缠不过三人,没有办法,只有叹口气道:“这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降,好好坐着,偏要表现功夫,化了力气,还要遭侮辱,无怪老夫子曾说:‘惟小人与女子为难养也。’我知错了,请三位原谅些吧!” 柳春帆含笑指着素月骂道:“你别得意,小妮子是罪魁祸首,君子报仇,三年未为晚,你可与我小心就是。” 欢笑声是,踏上灯光辉煌的六朝古都。 南京濒临长江东南岸,周围七十余里,龙蹯虎踞,自汉末以来,即为东吴及南朝、宋、齐、梁、陈的首都,及明太祖复定之为都,至燕王夺位始改称“南京”为陪都。 为古徐扬领地,首府江宁,别号建康、建业。楚威王以其地有王气,特埋金以镇之,故名金陵,并又名秣陵,集庆,石头城之称。 南京城内外,名胜古迹极多,自古以来,即为骚人墨客,高僧名妓,殷商巨贾,显宦王孙,流连寄迹之所,舞文弄墨,吟风咏月,徵歌侑酒,犬马声色。栖霞红叶,秦淮河的衣香鬓影,雨花台彩色石子,真是个:“金粉繁华之地,销金蚀魂之窟。” 四个人除了李霞青曾随沧浪叟来过一次,其他三人都未来过,故由她带道:“在东门里一家名叫兴隆的客栈中投宿。 用过饭,四人连日来仆仆风尘,虽无劳累之感,为了准备以后几天的游玩节目,故需要好好休息,让身心松散松散。 但入夜之后,店中人声嘈杂,客人均已先后回房,或在饮酒豁拳,或则高谈阔论,吵得柳春帆等四人,均不能安宁休息。 由那些人声听来,所说的多半是江湖传闻,武林掌故。 其中被谈论最多的就是“天南帮”屯溪分舵,被“玉面神龙”只手摧毁,以及传闻,“天南帮”句容分舵人员,不知何故,二日内络绎来京等事。 这二件事,都与柳春帆等四人有关,故不觉侧耳静听,睡意全消。但人声越发嘈杂,已打断了话头。 柳春帆不禁心中纳闷,自己声名太盛,行动不免有些刺目,固然自己目前功力,区区毛贼,尚不足可惧,但这样行动未免有些不便,故决定易装而行。 次日,由于一宿安眠,早把数日来的风尘之色涤尽。 四人梳洗完毕,吃过早点。 柳春帆遂叫过店家,算了帐,正要付钱,一旁急坏了素月、青娥,好容易平时想一见的六朝金粉之地,岂肯身入宝山,空手即回,素月急急问道:“帆哥!怎么算账就走呀?我们还没玩呢?” 柳春帆看她那猴急的样子,不觉笑道:“我的主意业已决定,你不用管,来,店家拿钱去。” 三位姑娘闷着一肚憋气,默默跟着柳春帆走了一阵,这时谁也不开口,柳帆心知三人在生气,遂附耳把昨晚所听到的消息,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三人,刚才在客栈内,人多嘴杂,多有不便,现在先购几套衣服后,觅一清静之地,改装易面后,再畅游几天,顺便也可察看敌人有何动态。 李霞青等三人打破了闷葫芦,这才破涕而笑。 好在此时尚早,行人不拥挤,四人选购了衣服,找到僻静之处,戴上面套,易过服装,不觉相视哑然失笑。 次日早晨,玄武湖正寂静一片,湖侧走来四个人:“前一个是中年无须穷酸的模样,头戴方巾,身穿儒衫,手中执一把描金纸扇,微黄的面皮。 跟着一个奇丑的少年,一张黑黝黝的马脸,浓眉八字下撇,鹰眼钩鼻,乍看脸上毫无表情,但小嘴之下,却露出一排编贝也似的牙齿,与他的脸相,很不对称,背上斜搭一支用布包了的长剑。 第三个是淡灰面庞,流眉吊眼棱威,塌鼻阔嘴,丑得令人作呕的少女,身着一套乡下女人粗布装束,背上亦搭一支布包的长剑。 最后一个人是面色惨白,弱不禁风的玄衣少女。 四个人旁若无人的在湖边闲步,半晌,玄衣少女撇着嘴道:“真讨厌,戴着这个劳什子,看霞姊与青姊的样子,简直叫我呕吐,如果真像这付尊容,帆哥要再喜欢你们才怪?” 那穷酸一步三摇,酸溜溜的摇着头说道:“此言差矣,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夫子尚有此叹,汝不见当今,昂昂乎干城之具,恍恍若庙堂之器,又何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乎。” 这篇酸论,加上那付怪相,引得三人一阵狂笑,那乡下姑娘娇声骂道:“那为的冬烘先生,活像刚从书堆里扒出来的老古董,说真的,这满湖荷花,一定有鲜藕之类的东西吃罢? 还有那边有个亭子,我们进去坐坐歇歇吧!” 那奇丑少年笑道:“那这子,以及后面的那楼房,都在湖中央,现在尚早,渡船还没人,我们真像神经病一样,也不看看时间,就慌得这么早来。” 玄衣少女不解的问道:“太阳都上来了,还算早啊!霞姊骗人。” 原来那中年儒生是柳春帆,奇丑少年是由李霞青改装,那奇丑的乡下姑娘是袁青娥,这酉色惨白的玄衣少女是袁素月。 李霞青见素月不信,遂笑道:“素妹,别少见多怪,以乡下人的眼光来衡量城市人的生活习惯,那准会让人笑掉大牙,都市人的活动与繁华,都在夜半,白天很少游人,这时当然显得很清静了。” 三人才恍然大悟;青蛾笑道:“原来如此,那么我们现在该到那里去呢?” 李霞青道:“那就不必,我们何不在驸,近转一会,再回来。” 素月突然打断话头叫道:“你们看那里不是来了条船吗?我们叫他送我们湖中玩一会,再送些钱给他不就是了。” 李霞青等人看不远处划着条小船,忙招手叫唤,那船慢慢划近,船很小,而且只有一位姑娘,青布包头,倒也眉目清秀,一看四人那副怪样,有些骇怕,微抖着声音说道:“对不起各位,我不是撑渡,我是在采菱角,而且船太小,也容不下各位,请原谅。” 说完,正想划开,柳春帆忙从袋里拿出几块碎银子,含笑说道:“小姑娘帮帮忙,我们只要请渡过对岸就可以了,这些,就请收下吧!” 采菱姑娘看到有那么多银子送给她,又见那么客气,不觉心动,但船太小委实容纳不下,正想招呼在远处的同伴来帮忙,猛觉船身微晃,四个人早就跃身上船,银子也不知怎的塞在手里,更奇怪的是,这条小船挤了四个人,并未因此有下沉的现象,才知道四人有很好的功夫,含羞向四人谢了,轻摇双桨,向湖中荡去。 时在盛夏,玄武湖中荷香扑鼻,青菱红渠,各式荷花,迎着阳光点头,四人仰望千顶金鳞,骄阳当空,万里一碧,微风拂来,不觉心神一旷。 柳春帆轻叹一声,复微笑对三人道:“早知有此美景,就应该购条画舫,与三位尽欢山水,终老是乡,人生何憾?” 李霞青不觉娇声一笑,露出瓠犀,银铃般笑声说道:“你也是没见过世面,这算什么,等会晚上我们雇船在莫愁湖中,在月下泛舟那情景,不叫你着迷才怪。”她这下,可把划船的少女了一骇,这般丑的年轻人,难道会是假装的?但又不敢动问,只是痴痴的将秋水注视了李霞青一眼,霞青猛觉,已露出马脚,正感尴尬之际,幸赖柳春帆用话支开,解了此困。 霎时近岸,四人在“陶公亭”、“揽胜楼”凭吊了一番,时已近午,这时一抹娇阳,人影更绝。 四人饭后,倚亭小坐,但见柳荫系舟,茜窗听蝉噪,远视-抹黛痕,无际碧波。别有情景。 下午上清凉山的清凉亭、翠微亭、明孝陵,古木森森,虽然艳阳满山,晴空万里,但在绿树浓荫中!山风过处,鸟鸣蝉噪,愈显得格外幽静。 四人踏着斜阳下山,一时兴起,舍大道而沿羊肠小径:跃过小溪,行过独木桥,踏上生满鲜苔的石块,在灌木丛中,蔓生的植物堆边,有些小动物在丛木里伸出头来,瞪着一双惊悸的眼光向他们张望。 穿出林道,已是夕阳流照。此地甚高,南京全区,均收入眼底,俯瞰大江,长烟远树,沙鸟风帆,令人心神俱醉。 夜!夏日的夜。 蓝得出奇的诱惑。 柳春帆等四人,另雇了一艘画舫游完华严庵,胜棋楼后登舟,备好酒菜,命舟子向湖寂静的一角荡去,离开那红楼画阁,绣户珠帘,雕车骏马,如织画舫,按管调弦,新声巧笑,笙歌盈耳的地区。 这时,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相属。 少焉,月出东山之上,徘徊斗牛之间,白露横江,夜雾弥漫。 李霞青娇笑问道:“穷酸丁,现在的景色,比之白天玄武湖之游如何?” 柳春帆轻摇纸扇,酸态十足道:“春花秋月,正若环肥燕瘦,各有其美,其妙尽在不言之中,而各人欣赏眼光不同,何可一概而论也。” 青娥也笑着说道:“古人说:‘兴尽悲来’,难道游玩还会乐极生悲吗?那又何必去玩呢?” 柳春帆笑答道:“古人因对良辰美景,而见到自然之美与大,反感吾生之须臾。直若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耳,故托幻想于羽化登仙,抱明月长终之生涯,像秦皇欲海外求方,汉武之玉盘承露,皆欲求长生不死,此辈均一代之豪,功名富贵,已至于极,惟在自然面前,仍一可怜虫耳,以之比常人,亦莫不皆有此感,平时俗务身,为现实所沉迷,尚不能对自己充分认识,一旦面当佳景,至于忘性,而与物同化,始能体味人生与自然之关系,致有兴尽悲来之叹,此岂有可奇之理!” 素月、青娥霞青听了,也不禁长叹,柳春帆又继续说道:“人生苦乐,乃全恁各人自我之体念,身陷名利之场,终身为名利所役,自欺欺人,自误误国,虽既富且贵,其名利之欲壑仍难填,则形虽富贵,实则终身苦海。反之,如能知足,则颜圣之箪食陋巷,阵仲子为人役仆,文信国慷慨就义,以及历代忠臣烈士的从容赴难,莫不甘之如怡,此分野无他,对人生有真切之了解与否而定,所谓:‘知足者常乐’即此谓也。” 三位姑娘静听他长篇大论,似懂非懂,及到讲完,素月笑道:“尽弄酸,酒也凉了,快喝酒吧!我犒赏一块鸡肉给你,看能不能塞住你的嘴。” 柳春帆张口接过吃了,闭目,摇头,幌身,轻摆纸扇,不知不觉念道:“……。 念往昔, 豪华竟逐, 叹门外楼头悲恨续。 千古恁对此漫嗟荣辱。 六朝旧事随流水, 但寒烟衰草凝绿, 至今商女时时犹唱后庭遗曲。” 字音圆润,青娥兴起,不禁抽出玉笛,吹和起来,幽雅悲悠,令人心醉,一曲既罢,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李霞青与素月连同舟子也不禁拍掌叫好。 四人尽欢踏月而归客栈。 次日渡江浦口,到定山,游达摩宴坐石,此石相传南梁时,达摩东来,以一苇渡江,曾在石上坐过,而留下很深掌痕。 柳春帆与三位姑娘,皆练武之人,故特来瞻仰达摩遗迹。 归来,到聚宝门外雨花台,留下足迹。 青娥问道:“为什么这里的石子,会五颜六色,小巧美观呢?” 柳春帆答道:“相传梁武帝时,有云光法师讲经于此,感动得顽石点头,天雨赐花,自此后,此地石子皆变为各泡,而此地,也就以雨花而名了。” 素月见他知道那么多,心服口不服的问道:“那么此地城门,为什么叫聚宝门呢?” 柳春帆没想到小妮子竟会考他,好在他自幼有神童之称,博览群书,记闻广博,答着道: “此事就出在本朝洪武年间之事,相传太祖初建此城时,筑了十二城门,独此门累建累毁,星相者言此门下有怪物,城基若无‘聚宝盆’镇之则不成,太祖访知当时江南首富沈万山,家藏此物,故逼献之以建此门,故赐名为聚宝门。” 下午饭后,商量去游秦淮河。李霞青特别指出:“南京韵精华,就在秦准一河。” 时虽天色微晕,四人沿河闲踱,这时一带的游人如织,茶楼酒馆,歌台水榭,红楼画阁,绣户珠帘门前,车水马龙,人潮拥挤。 游人中各式俱全,上自王孙公子,下至贩夫走卒,吟风弄月的文人,使枪弄棒的武士,江湖上三教九流人物,应有尽有。 到处闪耀着明亮的灯光,飞扬着丝歌笙乐。 画舫游艇,往来如梭,脂味粉香,漫弥空中。 四人漫步观赏秦淮两岸的绮丽景色,看了这些犬马声色歌舞升平的气象,心中有说不出的味道一方面是感到新奇、刺激,另一方面是感到惆帐、感伤。 四人边走边谈,本想找一地方,用些酒食,突然听到前面几声锣响,循声望去。 原来广场上正围聚了一丛人,锣声正从人丛中发出。四人挤身进去,见一四十余岁的病人,横卧在场之一角,从他憔悴的形态看来,可见他一定是身有沉疴,另一个是眉清目秀豆蔻年华的少女。 她正皱着愁眉,敲锣引来观众以后,羞答答的步出场中,微一裣衽,含着珠泪低声说道: “小女子本非江湖卖解之流,只因远道随父来贵地,投亲不遇盘缠用尽,几频绝境,日前不幸,家父复身患重症,所以出此下策,抛头露面,耍几套拳足,望各位仁人君子、叔伯父老,抬爱捧场,解囊相济,俾小女子得奉养老父,医好此病,返还故里,当永矢大德。” 说罢!声泪俱下,四面八方,钱如雨,投向场中,柳春帆以及三位姑娘,便被感动得几乎掉下泪来,现在人客甚多,不如看一阵,等会再救济她。 见她面露喜色,连声道谢以后,脱去外衫,露出一身雪白紧身褂裤,再视朱颜玉靥,倒挺俊秀。 又一裣衽,走了一趟八封游身掌,见她身法矫捷灵巧,静如泰山,动如脱兔,劈、点、拼、打、拉五字诀,腾闪挪撒,恰到好处,掌影漫弥满场,不禁引得众人采雷声动,响彻动霄。 柳春帆等四人看了,心知此女定出自名家,更有心相结纳。 接着,又玩了一趟刀法,倒也很好,又引得观众的一场采声。 最后,是乾坤剑,此剑乃终南派之绝技,李霞青见她舞到“飞舞浮云”、“长虹惊天”、“两仪万象”时,不觉破口叫“好!”而且由此剑法,可知其门户派别,益发使四人怜惜。 众人虽未必知武,但见剑影四射,银虹暴涨,根本不见人影,赢得观众震天价一致叫“好!” 接着又是一阵钱雨,那少女连声道谢,收拾兵刃后,将钱集中,看来也有不少,这时众人亦渐散去,少女正想收场之时。 由人丛中走出三个劲装汉子,一个生得面皮姜黄,瘦长脸,细截眉,一付色迷迷的眼睛、薄嘴、老鼠胡,身后跟着二个狰狞恶相,浓眉巨眼,满脸横肉,三人均年约三十多岁,一摇一摆的走了进来。 那黄脸汉用一对色眼,凝盯着场中少女,回头向二人说道:“这妮子倒挺不差,问问她,不用抛头露面啦!跟大爷回去,吃的是鸡鸭,穿的是绫罗,有的是使女丫头,问她可愿意?” 说着,二只丑眼,更一瞬不霎的细看起来,后面二个随从打扮的汉子,随即躬身答道: “是!大爷!小的去问。” 转身向少女横眉喝道:“呔!小姑娘,你的运气来了,我家大爷是本城首富,翁百万的公子,金面虎翁老大,看中了你,如果跟我们大爷回去,包你一生受用不尽,你愿意吗?” 那少女见三人进场,就知不妙,又见三人气势汹汹的恶态,更知不是好人,但俗语所谓: “恶龙不斗地头蛇。”况且她急待延医替老父诊治,所以更不敢得罪这批丧门恶星。 遂胀红了秀脸低声答道:“多谢二位美意,小女子家父身患重病,方寸已乱,急待延医诊治,请原谅,现在不能答应。” 二凶汉一听,不觉怒气顿生,指着喝道:“那个老鬼行将就木,还要医什么?我家大爷一番好意,你竟敢拒绝,敢是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打听打听本地的人物,如果你不答应,别怪我们要动手了。” 少女见二人蛮不讲理,竟敢在大庭广众下出言威胁,心知不能善了,但自己只身弱女,真要翻脸,一定吃亏,所以仍忍气吞声答道:“大伯不要生气,实在是因小女子急待治愈老父,口不择言,冒犯之处,请可怜原谅。” 那一旁的金面虎,似等得不耐烦了,斥道:“二个奴才,废话连篇,不会动手抢走就是了,姑娘家多半惺惺作态,等会甜头尝到,就用棍子赶也赶不走了。” 说着,一阵浪笑!这时旁边虽然仍有部分观众,但均知翁家三虎的厉害,谁敢在虎口捋须,所以都只有远远旁观。 二人经金面虎一喝,立即如鹰抓小鸡般,大喝一声,不问青红皂白,向小女扑来。 少女又羞、又急、又气、又怕,见说尽好话,仍不见谅,情急之下,本能的将身形微侧,躲过来势,连声告饶说:“二位老爷!请原谅……” 话尚未说完,二个凶汉复一左一右,围住姑娘,尽捡姑娘下阴、乳部出手,少女羞愤气急之下,避开来势,一咬牙,更不示弱,左臂疾抬,横里一挡,右掌斜刺里猛挥而出,来势凶猛,逼得二人后退一步,气得黑脸泛紫,冷哼一声道:“贱婢找死,要不是我家大爷看上了你,看我不劈了你才怪。” 喝道,二人掌势加劲,向少女一阵抢攻,少女出身名门,家传“八卦游身掌”亦为武林一绝,那把二贼放在心上,但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在此地又不敢放出煞手,故只是见招拆招,并不敢回手,所以二贼得以勉强支持了十多招。 这时柳春帆与三位姑娘在一旁观战,依三位姑娘意思,早就想出手帮忙少女,但柳春帆心想闯出祸来,更易为“天南帮”贼众发觉,所以暂劝三人忍耐。 金面虎翁老大,见二人手下渐渐不支,不觉暴怒上前喝道:“二个饭桶,一个妮儿都抵不住,快给我滚开,让大爷来跟她玩玩。” 说着,一挽袖管,踏洪门,走中宫,二指如戟向姑娘胸前抓来。 羞得姑娘急急闪身让开来势,紧咬银牙,把心一横,心想:“贼子,如不给你点厉害看,还说姑娘怕了你。” 随即招法一变,将“八卦游身掌”展施开来,只见她玉手挥处,掌风呼呼,势沉力猛,真有龙腾虎跃之势,雄猛无匹,立逼金面虎连退几步。 金面虎想不到少女如此厉害,但他也非庸手,不禁黄面皮上透过一丝红影,口中喝道: “来得好!”双掌一扬一翻,展开“天龙掌”来,二人顿时战在一处,只打得天昏地暗,月色无光,但只见二团黑影飞舞,霎时已拼过十多招,姑娘拳招虽精、狠、准,但毕竟年幼,真力不继,金面虎掌力较雄,但也有后力不继之感,姑娘战了十多合,仍未取胜,又急待与老父延医,不觉怒极攻心,掌招猛变,只见白影飞舞,如天女散花,金面虎心知不好,背上早就猛着一掌,摇摇摆摆走出几步跌倒,还算姑娘手下留情,否则,恶贼早就到阎罗殿报到了。 二人见主人受伤,忙上前扶持,问道:“大爷怎样,没事吧!” 金面虎一运气,心知无碍,想不到成名十余年,竟在不见经传的少女手下栽了,再因自己跌倒之时,遭受旁观的人一阵彩声,更羞得他无地自容,不觉恶心顿生,附耳向二人低声说了几句,自己仍坐地上,那二人也不答话,拔出背上兵刃,向愕怔一旁的少女猛砍,少女无奈,回手抽剑,三人这回真刀真枪打在一起。 这时金面虎早就潜身蹑足走过一边,向正躺在地上的病人身旁走去,少女因被二人缠斗着,未料及恶贼如此险毒,正在全力向二人拼斗之际,猛听金面虎一阵狞笑大喝道:“住手! 再不住手,休怪大爷要向老鬼下手了。”说着举手作下击之状。 少女猛听,不觉花容失色,娇喝道:“恶贼你敢!你待怎样?” 金面牙洋洋得意的笑道:“很简单,跟我回去,做我第七房太太,我也不会亏待你,否则!哈哈!哎哟……。” 金面虎正庆猝计得售,可要挟少女上圈套时,只见黑影一闪,猛觉右手一麻,一声微哼震耳,抬头一看,原来自己的右腕早被一中年儒生擒住,正待挣扎,复见儒生右手微抬,自己身形早像肉球似的被抛去丈远。重重的摔了一下,一运气,觉得并未受伤,不禁一股怒火,全部进发,猛的跃身,指着骂道;“那里来的野贼徒,金陵三虎的梁子也敢挑,真是活得不耐了吗?” 少女万没想到,在困难之际。突来救星,见来人是一中年文士,恐怕他会吃亏,忙舍过二人,想来帮忙,那儒士一摇三摆,含笑向姑娘叫道:“姑娘且去看看令尊,这贼几手毛脚还不妨。” 金面虎平时颐指气使惯了,那受过这样的气来,加以金陵三虎自投“天南帮”以后更目无余子,为所欲为,欺压善良,有钱有势,就是当今宫府,也与之勾结,今受此辱,那里忍得住,但当大庭广众,也有些顾忌,骂道:“狂贼,今天叫你见些厉害,说来不知真章,除非向你太爷告饶几句,本太爷念你一时之错,大发善心,让你滚蛋,否则定要你的狗命。” 那知穷酸仍满面含笑,慢吞吞说道:“像你这样称强霸道的恶贼,就向太爷我跪下叩头求饶,我也许放你一次不死,否则……嘿!” 金面虎不觉凶心勃发,喝道:“穷酸找死,也不能怪你太爷了!” 随着,猛的左掌劈来,右手骈指如戟,急戳儒士左肩井穴、璇玑穴而来,少女见状,正想急跃相助,但见那儒士也不知用什么身法,一下子就飘到金面虎身后,并假装怕道:“啊哟!你怎样说打就真打呀!” 金面虎见三招落空,心知来人身手不俗,遂身形一旋呼呼的展开“天龙掌”绝招来,可是真怪那儒士形如鬼魅,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忽然头上被摸一下,屁股上被摸一把,口里又不断的说着些调皮话,急得金面虎又羞、又气,忙喝旁立二人道:“你们是死人哪!还不下手干嘛?” 二人才如梦初醒般舞起扑刀,加入战团,那儒生见状,不觉微微一哼道:“好!你家太爷,只要你们不怕死,我是来者不拒的,你们早该来了!” 三人这一联手,但见掌影翻飞,飞光闪闪,但真怪,连儒士的衣角都摸不着,一会儿,三人额上早就起了汗珠,正想撤退,但说也奇怪,刚离场中,就好像有一种无形力量,把身体吸进来,这时欲战不可,欲罢不能,而且愈战,三贼的心愈惊,正在这时,猛听儒士一声长啸,声如龙吟,喝着:“大爷没兴趣玩了,三位也躺下休息会吧!” 话没说完,三个贼子真听话,一个个咕碌碌的真躺下了。 少女一见,心知高人,忙含泪上前叩谢相救之恩,儒士用手一抬。含笑说道:“免了,不必客气!不知今尊病势如何!霞青,怎不来?” 这时旁边走来二女一男,除了一个少女面带病容外。那对男女丑得令少女心中一惊。儒士对姑娘说道:“这是舍弟,这一位是舍妹。这位是小女……” 还没介绍完,那面带病容的少女恨恨的怒喝道:“帆……你怎讨我便宜,留心我不敲掉你的牙才怪!” 素月又气又好笑,又恐怕露出马脚,只好忍着,三人与少女见过礼,一同去见老翁,正在昏迷状态,四人正待设法将老翁送治之时,霞青说道:“地下的贼人怎办?” 柳春帆笑道:“不管他,这样的恶人,让他在这里躺一夜也没关系?” 随即招呼一顶凉轿抬了老头,叫少女收拾东西,在就近客栈,开了三个上等房间,并即时命人以重金,请来几个知名大夫,齐来会诊,大夫齐说乃年老体弱,心境不顺,复中风寒所致,并无大碍,这才使几人都放下心。 柳春帆取了百两银子,除送大夫之外,另命店伙抓药,姑娘感激万分,连连称谢,柳春帆等说:“别客气,谅来姑娘尚未用饭。”遂命送来酒食,招呼姑娘一同进食,姑娘见这些人,相貌虽丑,但萍水相逢,既蒙拔刀相助在先,又见为她花费银钱在后,又怎敢入座,谢道:“多谢恩公大德,苦命女子啐身难报,但愿老父病愈终身追随,为婢女侍奉大爷,又怎敢再劳破费。” 李霞青笑道:“姑娘不必客气,我看你的拳剑,请问是否与终南派有何关系?” 少女闻言一怔,但马上答道:“大爷明鉴,家父人称‘闪电手’王沛然,乃终南‘望溪老人’门下,小女子王珠英,但不知大爷怎会知道?” 李霞青忙娇声一笑,急跃向门窗打掠一下,回身娇笑道:“原来是王家妹子,原来不是外人,帆哥、青妹、素妹还不除下这劳什子。” 王珠英见这丑恶少年,忽然娇声如女音,正纳闷间,只觉眼睛一闪,站在面前的四位貌不惊人的人,早变为一位卓群俊美少年,另三位竟是绝世佳人,心中更慌得不知所措。 李霞青娇笑道:“这二位是‘望溪老人’之女凌波仙子萧霜玉之女,袁青娥,袁素月二位妹妹,愚姊家祖人称‘沧浪叟’这位是……‘玉面神龙’柳春帆,珠英妹,我们是否一家?” 王珠英才恍然大悟,忙上前与四位重新见礼。李霞青又另外告诉她改装的原因,把王珠英更笑得花枝招展,娇笑不已。 这时素月忽然大发娇嗔,怒向柳春帆说道:“现在没有外人,我今天要跟你算帐?” 柳春帆俊面微红说道:“你疯了!你找我算什么帐呀?” 素月见他故意做作,格外生气,上前举起粉拳,轻打着道:“你会赖,还是忘记了?刚才在那么多人地方,说我是你的小女,你好坏,竟敢占我的便宜,看我不撕烂你这嘴才怪!” 柳春帆始恍然大悟道:“这可不怪我呀!你自己没听完话就抢着打断话头,我原来想说的是‘这是小女的妈妈’……” 素月又羞又急,益发上前撒娇道:“帆哥好坏,欺侮我,二位姊姊也不来帮忙,我不来了……” 三位姑娘见他们打情骂俏,不觉引得又是一阵大笑。此时,适值房外有人进来,四人忙将面具戴上,原来是店伙将药业已煮好送来,柳春帆几人接过,由王珠英三位姑娘忙扶起老人喂药,珠英又悄悄在老父耳朵边说了几句活,老头儿微向四人含笑点头,正想招呼之时。 李霞青忙上前说道:“老伯现刚服药,不宜开口,快安静睡一会,有话等会再说吧!” 内电手王沛然微一点头,由王珠英扶着盖好被服。各人遂轻手轻脚走出房外,回到席上,这席洒直吃到三更方散。 四位姑娘好似有说不完的话,把个柳春帆却冷落一边,散席后,各自回房。 次日清晨,王珠英早就向四人称谢道:“多蒙诸位,家父昨夜服药,出了一身大汗,现已好得多了,正请各位见面呢?” 四人听说,皆大欢喜,齐去拜见。 闪电手见四人进房,忙挺身谢道:“如不是三位贤侄女与贤侄援手,老夫定要命丧异地了。” 李霞青忙躬身答道:“老伯此言,未免太见外了,不说我们是通家之好,济弱扶困是我们本色,此许小事,何劳挂齿,老伯大病初愈,谅腹中空虚,待小侄叫店伙送些吃的来。” 随着命店伙送上鸡汁粥,招呼服下,不一天,闪电手的病已痊愈。 原来闪电手王沛然,乃望溪老人唯一徒弟,一身功力,尽得老人真传,娶周氏早死,仅留下一女即王珠英,世居涿郡,远来南京访友未遇,加以川资俱尽,急愤攻心,复因沿途受了风霜之苦,致卧病不起,本来练功之人,不易患病,但一旦患病,一定非常沉重,闪电手也算途穷末路,致遭此病,经名医会诊,药到病除,加以心境好转,故更易恢复了。 第二日晚,闪电手已能起床,正伴着五人围桌闲谈之际,柳春帆猛然跃身,推开窗子,见正有獐头鼠目的汉子,在偷窥室内,万不料此时有人推窗,弄得尴尬异常,正想举步逃走,只听柳春帆喝道:“狗贼,深更夜半,来路不正,谅非奸即盗,下会给我看到,定挖去你的狗眼珠。” 贼人恼羞成怒道:“小子休狂,金陵三虎岂容人欺侮,小子如不献出那小妞,哼!等会有你的好看。” 柳春帆见贼子敢公然威胁,不觉心中有气,又恐惊动其他客人,但见他右手微扬,贼人欲避不及,脸上已凌空飞掌拍中,只把贼子牙齿打落,满口鲜血,心知厉害,又不敢叫嚷,忙抱头而逃。 柳春帆返后,向众人说道:“看来贼子又来窥探,今晚想有骚扰,老伯贵恙初愈,烦三位妹妹好生保护,待我等会将贼众引至荒郊,好好教训他一次,也好为民除去一害。”众人心知小侠功力高强,谅是无妨,遂预作准备,灭灯安歇。 三更已是夜深人静了。 旅馆的上房檐下,正背负双手,立着一位中年儒生,见他神态悠然,似在独自看着下弦月出赏景,也好似在等候友人。 这时,忽听一阵狂笑。 黑影幌动,嗖嗖嗖的窜下五条人影。 迎面一人,鹰鼻鹞眼,双颧高耸,两眼凶光流转,精芒四射,身长不满五尺,背上斜搭一支纯钢铁鞭,狞容满面。 后面四人,除“金面虎”外,尚有三人,一位年逾半百,枯瘦的脸上,深陷着一对发光的赤眼,白发白须,两须太阳穴高高凸出。另二人亦五短身材,獐恶相貌,均穿夜行劲装。 甫见面,那先行之人,急不及待的向柳春帆喝道:“日内连伤我舵香主的敢是你这酸丁?” “然也!”柳春帆傲然答道。 那人气得面色煞白骂道:“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敢是活得不耐烦了。” 柳春帆微笑答道:“岂敢,在下正想活动活动筋骨,阁下如有兴趣的话,我真想借机会指点你一二。” 把众贼气得怒极不堪,刚才发话之人厉声喝道:“小子!少利口,还不乖乖就死?要不,就快把那臭娘们放出来,否则,哼!” 柳春帆诚心逗他,故意问道:“你想怎么?” 来人狞笑道:“把你碎尸万断!” 柳春帆神目一闪,仍微笑道:“那么凶!但愿你手底的几下,不会太差。不过大爷自小行走江湖,深习相人看风水之术,人有见面之缘,看各位气色不佳,流年一定不利,出此东南方五里之遥,有块奇佳风水,各位如有胆量,不防随区区一走?” 气得众贼齐怒,正待大喝动手,忽见柳春帆急急摇手道:“诸位别急,大爷处事,一向公平交易,老少无欺,诸位同来,在下一定叫诸位同时回去,只是轻声些,这是客店:诸位虽有视死如归的决心,在下却没有坐牢的勇气!” 说着,一声长笑,人随声起,眼一晃,已落在屋面上众贼见返身欲走,齐喝一声追了上去。 柳春帆因贼中计,不禁心中暗喜。 众贼虽心骇这名不见经传,貌不惊人的穷酸,轻功甚觉惊人,加以“金面虎”的报导,说得如何厉害,但此时业已气急攻心,早已掩盖了理智。 遂不假思索,齐喝一声:“追!” 六个人,直似流星赶月一般,直出城郊。 这五贼除了金面虎、横江虎、短脚虎金陵翁氏三虎外,另一是太湖五霸的老四“水蝎子”,也是天南帮座下香主,那老者,是“金陵三虎”的师父,黑道上颇负盛名的“天山二杰”的老大,“恶煞星”欧中波。天山二杰也与“天南帮”有勾结,现任句容分舵的舵主。 自金面虎秦淮河畔被辱,也是贼人平时害人,所以当时柳春帆走后,虽仍有许多观众在场,但恨贼作恶,故敬而远之,未予理会,金面虎直到次日凌晨,始自动解穴,遂拍醒二人时,已露透全身,狼狈奔回。 适值“恶煞星”与“水蝎子”等人,因奉总舵“九尾仙子”之命,自句容来京,侦蹑“玉面神龙”柳春帆的下落,也是众贼恶贯满盈,闻金面虎报导,一穷酸能有多大功力,还不是手到擒来,故派出眼线,侦明其住处后,五人全体出动。 万没想到受穷酸的一阵奚落,贼众平日杀人放火,颐指气使,那受过这样侮辱,仗着人多势众,遂不加考虑,追了下来。 此刻与柳春帆这一走、一追,无异是轻功较量,这几个贼子虽名列江湖一流高手,虽用尽全力,却始终差一段距离。 穷酸步履之间,从容潇洒,虽不奔驰纵跃,却如行云流水。 看得“恶煞星”欧仲波等贼不由得凛骇惊心,但此时羞急攻心,已无暇思索。 出了城郊。 五贼刚跃过城墙,已然失去了穷酸的踪迹。 众贼不觉一惊,暗想:“不要让小子逃了。那才丢脸呢?蓦然抬头遥见疏林中正有人影一晃,遂猛扑过来,喝道:“酸丁!那里逃?” 柳春帆回首微笑道:“别慌!各位的老家就在前面,还要逞最后一次的威风干嘛?” 贼众此时几乎肺都气炸,更不答话,窜入林子。 林中是片广场,穷酸丁正背负双手,仰首观星。 恶煞星一声招呼,身后四人,已作扇形散开,封住了左右前后。 凶睛怒突,厉声喝道:“穷酸有何遗言快说,迟则悔之晚矣。” 柳春帆神情潇洒,漫不经意的问道:“各位与学生有何不共戴天之仇,何必如此穷凶极恶,你认为我是被唬大的吗?再说,各位孝心,远道来此从容就义,在下连各位姓名都不知,以后怎替你们立碑呢?” 这几句话,又是气得众贼齐声大吼,幸好恶煞星尚算冷静,二手一摆,止住四贼,气极冷笑道:“臭小子,死到临头,还逞口舌之利,看你不见棺材不流泪,你且背靠着树,当心老夫说出大名,会把你吓昏。此三位是‘金陵三虎’,这一位是太湖五霸之一,老四‘水蝎子’,老夫乃‘天南帮’句容分舵舵主,天山二杰之一,人称‘恶煞星’欧仲波就是。小子也报上名来。” 柳春帆听是天南帮舵主,心是更觉生气,决定不再放走?仍从容一笑道:“诸位大名,在下耳未有闻,至于区区薄名,不说也罢,说也反觉扫兴。” 恶煞星这时业已须发倒竖,怒火直奔,厉声狞笑道:“小子,快说出姓名来,好送你早此回家。” 这时忽见柳春帆一声长啸,声如龙吟,直上云霄,震得众贼大吃一惊,猛又见柳春帆脸上一抹,霎时中年儒生,顿变成了俊美绝伦的少年,众贼不觉心头齐骇,猛见恶煞星出声微抖说道:“你是……玉面神龙……”—— 第五章 太湖五恶霸 武林三丐仙 金陵三虎,金面虎、短脚虎、横江虎,与太湖五霸之水蝎子,猛听“恶煞星”欧仲波,说出来人正是支身大破“屯溪分舵”的“玉面神龙”柳春帆,齐觉心头猛震。 恶煞垦也被惊得微退半步,把刚才趾高气扬的威风,不觉压下,喝道:“小贼就是破我‘天南帮’‘屯溪分舵’的柳春帆?” 柳春帆冷冷笑道:“岂敢,岂敢,那仅是小爷牛刀小试耳。” 这时恶煞星已势成骑虎,心一横,拔出绝门武器,“吴钩倒须剑”,大叱-声:“小子拿命来!” 话未落,早就纵身进前,展开“天山剑法”十二招,一招“舞龙飞凤”,接着“天绅倒挂”,再变“分光捉影”,但见漫天长虹,剑气如山,猛向柳春帆备太死穴罩下。 柳春帆见势凶猛,倒也不敢轻视,身形微闪,人已飘出数尺,手中搭金纸扇半展,化作一片金云,斜拍恶煞星剑前,贼子猛觉剑身一颤,早被震开,恶煞星不考虑,招法一紧,但见银虹暴涨,又是三招“海市蜃楼”“空中楼阁”、“干坤大行”。势如狂飚,直卷过来。 但见一声长啸,柳春帆换形易位,脚踩“九九回风步”,身形飘忽,描金纸扇经小侠内力贯注,坚如钢精,穿插在剑光之中,恍如采花蝴蝶,化拍为点,龙形一式,如长虹贯日。 饶是恶煞星名列“天山二杰”,而且以奇剑对柳春帆普通纸扇,十多招后,额上汗珠沁出,显已不敌,始惊果然厉害,也顾不得武林规矩,猛进几招,逼退柳春帆半步,左手一摆,喝道:“齐上!”长剑、扑刀、钢鞭,早由四面不同方向,飞扑过来。 柳春帆俊面微展,双眸暴射精光,冷笑道:“诸位真够朋友,小爷今日大发慈悲,纵不能使各位同日同时生,也可以使各位同日同时死……” 话奉落,四贼鞭扫下盘,一招“枯树盘根”,剑劈天灵,二刀砍双肩,再配合“恶煞星” 的吴钩剑。崩、销、劈、点、缠、挂、削,如风飘雪,骤雨狂飚,把小侠包在刀光剑影之中。 四贼武功俱不弱,此刻五人联手合击,威力倍增,而且配合得巧妙无间。 柳春帆依然神情轻松,脚踩奇步,在五人鞭剑中穿插自如,霎时,三十招过去。 五贼虽愈战愈勇,但柳春帆亦气势自若。 柳春帆以单掌支扇,拼了数十合,已微感不耐,轻啸一声,身法倏变。但见蓝衫摇摆,人影飘忽,两丈方圆之地,幻起漫天掌影,凌厉无匹的掌风,激得沙飞石走,声势惊人。 柳春帆艺出于“仙窟”“大成神功宝笈”。其拳剑各术,乃揉合各派精华而独成一家,故自玄奥精深无比,威力绝伦。 以往数次的拼斗,“玉面神龙”均未用全力进展,而这次且不同,“天山二杰”乃六派之外,武技能自成一家之人物,更辅以其徒“金陵三虎”翁氏兄弟,与太湖水蝎子,均皆黑道能手。 故句容分舵之实力,实强于屯溪分舵,惟屯溪分舵之人物,皆源出“南天一怪”的嫡系,比较亲信可靠,故委以监视“仙窟”之重任。 双方激战,又十多合,柳春帆起初采取以守为主,配以神奇奥妙的“九九回风步”,展开“游鱼戏水身法”,故以腾、挪、闪、避为主,以消耗贼人锐气,现身法骤变,施展绝学,立时主客互易。 五名匪贼,虽仍奋力猛攻,但已无法抢占先机,反处处受制于小侠神秘莫测之诡奇身法和步法,闪幻得眼花-乱。 这时贼众虽仍未落败,但整个身躯,俱皆笼罩在小侠的掌风之内。 匪贼愈战愈觉惊心。 五贼见情势不利,互一招呼,齐冒小侠掌风扇影之凌厉,一齐出手抢攻。 柳春帆冷笑一声道:“恶贼找死!可怨不得我。”随听一声轻啸,小侠左闪右挪,恍如风摆残荷,躲过敌势,猛的身形一旋,凌空拔起,一个潜龙升天,但见他身法轻灵,迅若飘风,矫若游龙,这时,柳春帆业已暗运神功在身各部。 在半空中,一个“巧云翻身”,漫天金光,如飞似的向贼人剑林刀山上撞去,只听众贼齐声惨叫,由小侠将神力运于纸扇发出,一股奇猛迅速威力,已将功力较差的那四名匪贼,被摺扇敲得头骨碎裂,鲜血横飞,脑浆四溅,仆地身死。 功力较强的“恶熬星”欧仲波,见柳春帆腾身而起时,已感不妙,暗说一声。 “不……”好字还未出口,扇面耀眼金光,业已斜劈到胸不由大骇,再要躲避已自无及。 本能的驱使,猛的力贯足跟,身形后仰,一式“雁落平沙”,化作“金鲤倒穿波”,矮小身躯,平窜数丈,始脱此困。 惊魂方定,又猛听众贼-阵惨叫,心头益骇,也顾不得自找台阶,与被划破的衣襟,掉转身形,飞驰而逃。 柳春帆扇影下落之际,猛觉这样出手,未免太狠,然已收手不及,一阵血光进发,喷如血雨,已见四贼身死,死状之惨,更觉触目心骇,自责孟浪,正在一怔之际,“恶煞星”业已走出十余丈多远。 柳眷帆本性仁慈,也不愿做赶尽杀绝之事,遂向逃走的方向,大声喝道:“老贼,今天饶你一死,如再为恶,下次遭到我手,定不相饶。” 说着,从身上掏出以前杀“浮盖七雄”时,所得之化骨散,将四贼化为血水后,如飞似的跃回。 回店后,闪电手王沛然,及其女王珠英,与李霞青三人,仍静坐等待。 众人见柳春帆安全归来,齐皆欢喜。 柳春帆将战况详尽告知。 闪电手父女,听说走了“恶煞星”,不觉暗暗担心,闪电手微皱着眉头道:“小侠此举,无异纵虎归山,此贼既中列‘天山二杰’,功力自是不凡,而且其竟甘为‘天南帮’鹰犬,居心可知,一旦放归,恐招来无穷麻烦。” 李霞青笑道:“伯父不必着急,谅老贼既为漏网之鱼,以后可能悔改亦未可知,纵不悔改,想其亦不致有何作为。” 闪电手摇头说道:“侄女不知,‘天山二杰’在黑道上之盛名,昔年与‘南天一怪’,‘长山尸魔’并称,恶行虽少,但如与其老二‘罗喉星’联手进招,其功力实不容轻视。” 说到这里,不觉爽朗一笑道:“当然,以小侠神功而言,此言未免有杞人之忧,然自古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贼众心机恶毒,今后更要好生提防才是。” 众人听闪屯手老谋深算,都深觉有理,柳春帆才深悔不该,但事已如此,也就算了。 次日,闪电手病已痊逾,虽然身体较虚弱,但行动仍不妨碍,反正无事,而且深料贼众经此打击,一时谅不敢蠢动,几个人除了闪电手以外,都不甘寂寞的,因闪电手乃老江南,见闻广博,病了多日,出去散散心,对久病新愈之体,也甚有裨益,故一行人北出和平门,游幕府山。 此山因东晋王导开幕府于此,故以此改称至今。以后十多天之内,南京的名胜古迹,都留上了他们的足迹。 南京城东伪龙蟠钟山,俗称紫金山,六人爬过最高的两峰“天堡成”。 沿江对峙,雄伟险要的笆斗山和乌龙山。 城内的狮子山,北极阁。 长江的江心洲,八卦洲。 战国吴王夫差所筑的越台,楚国所建的石头城,秣陵旧址。 这些古迹名胜,都经过他们揽胜凭吊。所谓欢娱嫌时短,日子就在不如不觉中溜过。 这几天,“闪电手”王沛然经过长期的休养,加以心境开朗,故早就康复如常。 这日,因离家日久,急欲返里一行,遂将此意告诉众人。 柳春帆因他归心坚决,也不便挽留,遂送他程仪白银千两,闪电手万不愿受,说:“多蒙小侠回天之德,恩同再造,大德不敢言报,半个月来,复多叨扰,何敢再劳惠费。”柳春帆诚心韵说道:“银钱皆身外之物,老伯何必见外,此献曝之忱,聊表心意而已,况老伯身体初愈与霞青、青娥、素月均为世交,又何必如此客气。” 闪电手见推辞不得,心想:“沿途确也需要钱用,以后有机会再归还也未迟。”遂与王珠英谢了又谢,辞别归里。 这可苦坏了王珠英,她这些日子来,因感谢柳春帆之大德,又见他仪表俊逸,武功高不可测,很有以身相托之意,但后来明了李霞青等三人与他关系以后,才算死了此条心。 年轻人相处日久,自易生情,王珠英与素月同庚,娇小玲珑,甚得主人喜爱,四女相处,正如胶漆难分之际,忽闻归音,心中甚是不舍,但见老父意志已决,遂相约定,来年“仙窟” 之会再见。 次日,四人直送到浦口渡江,始洒泪而别。 四人送别后回旅舍,似感无限寞落,而且来京已有廿多日,差不多的古迹,均已踏遍,当下收拾行李,准备北上返里。沿江违丹徒,一路游山玩水,颇不寂寞。 丹徒乃旧称,古名朱方,唐名润州,宋朝始有镇江之名,城濒长江南岸,当长江运河之交。自昔为水上南北交通孔道,故商业甚盛。 三天以后,镇江的金焦北固诸山,以及招隐、鹤林诸寺,都深印四人游踪。 柳春帆等在镇江耽了三天,始渡江北上,至瓜州,经扬州,邵伯、昭关、高邮、汜水、宝应、准安,而至准阴。 准阴,乃苏北重镇,韩信故里,当准河运河之交。 城北柳家集,即柳春帆故乡,此地在运河之旁,住户以柳姓为多,那集庄四周,遍植绿杨垂柳,而为准阴近郊的风景处。 这天,从城内驿道上,来了二双男女。好俊秀的人物,男的如金童再世,玉树临风,女的则貌赛王嫱,绮容玉貌,英华鉴人。只见那身穿白衣的少年,一路行走,一面沉思,对-村-道,都加以细察,思念,一会儿点头微笑,一会儿又面现愁色,他的面孔上,却似江南五月,黄梅时季的天气,令人阴睛难测。 陪同他的另一蓝衣少年与二位绝色佳人,早就忍不住,那蓝衣少年开言问题:“帆哥! 怎么酸,刚才我们在城里问路时,那店家不是指出这条路,正是到柳家集的路吗?还有什么可疑的呢?” 那白衣少年微摇着头,现出迷惘的神色答道:“我觉这条路似是,而实非,幼时记得由城至我家,道有小庙,大树,怎都不见?我们柳家集之名称,除以柳姓为主外,其地因植柳而著,附近三里之地,皆沿运河而遍植柳树,不若现在之稀疏零落。但店家绝无骗我之必要,令人费解。” 青娥也劝道:“帆哥所说与店家之言,皆系实情,不闻‘沧海桑田’之变乎?帆哥!别急,既到此地,我们一定要找个真相,谅十年之变故,尚不致在人们记忆中抹去,我们不妨多问些人。” 柳家集跑淮阴仅五里之程,霎时即到,柳春帆自幼即有神童之称,读书亦能过目不忘,何以连其乡土亦不复记忆呢? 果如袁青娥所说,十年前的大水灾,使淮河一带,尽成泽国,原有的树木、建筑,尽皆被毁,虽后经劫后余生,归来之人重新建设,名称虽仍袭旧,而实质面目皆非矣。 四人进入小镇一问,始知此处果系柳家集。 柳春帆进得镇内,始依稀记得旧居于街尾的大厦,遂匆忙引道三人,就记忆所及,找到旧址,但见已夷为菜园,旧居之残迹依然,不禁一阵心酸,悲从中来,料想家人,定是凶多吉少。 三位姑娘饶是平日聪慧过人,此刻非但无语可劝,反陪着一同落泪。 此刻,从菜园那角一间矮小的草房里,跳出来一个年约十多岁的小孩,虽是布衣衫裤,面貌也甚清秀,灵活的眸子中,正可看出他定是个聪明、调皮的典型来。 他正步着三脚跳的姿态出来,蓦然,见菜园里站着四个陌生人时,不禁好奇的停身凝目,注视着,见四人在无言饮泣时,不觉瞪着又圆又大的眼睛,侧着小头,愕然想着,想一回,想不透沏时,他回身像旋风似的向草房里就跑。灵巧的小嘴里不停的叫道:“公公快来哪! 有两个姑姑,两个叔叔在我们园子里哭着呢?” 里面立时走出一个年过花甲,白发白须,手提竹杖的老人,裂着额上被岁月烙上皱纹,问道:“迎春乖孙啊?什么人哪!” 四人正在迷惘中,被一老一少的声音惊醒,忙擦了擦泪,上前问道:“请问老伯,此地可有一个‘柳维琳’的人家,在此地住?” 老者闻言,似觉一惊,眯着一双老花眼睛,向柳春帆等人打量了一番,推了推正躲在身后,拉着自己破旧长衫的刚才那小孩,问道:“小官人从那里来的?问柳大爷有什么事?” 刚说到这里,柳春帆不自觉的上前抱住老人,面现喜色,猛然叫道:“啊!你……不是,柳福大伯吗?我是阿帆呀!” 话未落,喜极而出的眼泪,就如雨而下,声音也哽咽着。 老者也猛然揉了揉眼睛,捧着柳春帆的俊脸,看了又看,哽咽着声音说:“……啊! 你……你真是小官人哪!阿弥陀佛谢天谢地,真是苍天有眼,想不到老奴这辈子还能看到小官人回来,哎哟!可真把大爷大娘他们想死了!” 老人一面用老那支干瘪的手,擦着眼泪,喘了口气又说道:“小官人乖,别哭!真想不到,你长得这么高了,这几年你在那里呀?也不捎个信来?长得这愈发漂亮了。迎春,来! 别怕羞,这就是我们天天念着的阿帆呀,快来见礼。别躲着呀!” 一面拖着柳迎春过来见礼,一面由柳春帆介绍着三位姑娘向柳福见礼,复忙着问道: “大伯,我爸妈呢?” 柳福用手敲了下脑袋说道:“哎哟!真愈老愈糊涂了,还没告诉小官人,但说来话长,小官人请到里面坐吧!” 随由小迎春边跳着,带路,四个人低着头进了草房。 见里面虽然狭小,但也收拾得相当简洁。 坐定以后,柳春帆又急着问明。 柳福才慢慢的说出经过来:原来十年前,准河水决,柳家集被洪水吞没,柳春帆被路人救走时,柳维琳夫妇,及一部份佣人,有些藉着木桶、木板、大树等物,死里逃生。 三月以后,大水退去,柳家集未遭洪水卷走之人,皆络续归来,柳维琳见田园屋舍俱毁,倒也并不伤心,只是失去了独子,确急得愁眉终日,尤其是俞氏,更终日以泪洗脸,到处求神许愿,虽迭经派人到处查问,人言各殊,反使他们的心更乱。 柳维琳知书识礼,虽也心疼万分,但事已如此,急也无益,遂用温言劝妻,好在一年后,愈氏又产下一子,取名小春,用以记念春帆之意。 柳维琳经此打击后,已无力恢复祖业,遂将大部佣人遗散,柳福是柳家二代忠仆,抵死不愿离开柳家,其独子早死,仅留一孙,即柳迎春,与小春同岁。 此时人少食寡,况柳家尚有部份畜积在外放帐,生活当不须虑,惟俞氏虽有小春,仍终日思念春帆,忧郁寡欢。 第三年,一过路木匠无意中言久,其曾在淮安附近河岸,捞起一自称柳家集之孩童,经柳维琳等盘问,果然是柳春帆,再问现去何方,那木匠只是说随自己有一年多,后因自己横遭不幸,致被一带杭城口音的游方道士带走,去向不明,然可能是赴杭州。 这消息不尽可靠,但可能成分甚大,对柳维琳夫妇不啻是一兴奋剂,尤其俞氏,更不死心,苦苦要求去杭州寻访。 好要柳维琳也怕夫人在这触景伤情,倍加思念,而适有旧友在杭州经商,此地多灾,自己尚有足够积蓄,倒不如放弃此地,全家迁杭,乃一举二得之计。 奈管家柳福,因年迈力衰,恐随行徒增负担,遂苦求留此看守旧居,柳维琳拗不过他,留些银子带同俞氏、小春就走了。 到杭以后果未找到春帆,但早就有心移居,遂择地而居,每年上托人带些土产及音信与柳福,并由来人带回有无柳春帆消息,如此迄已十七年有余。 柳春帆乃柳福从小抱着,带着玩,故仍能记忆其音容笑貌。 柳春帆与三位姑娘得知全家无恙时,始放下心石,并谢了柳福多年来照顾家园的辛勤。 当日,把柳福高兴得仿佛年轻了十岁,下面传告邻近亲友,-面张罗杀鸡宰羊,欢请客众,夜深时,仍与柳春帆及三位姑娘,絮论着柳春帆童年的玩皮劲,笑得众人口都合不拢来。 而后就在草堂打一大地铺,草草休息一晚。 次日,各近坊亲族,咸闻阿帆归来,并带有绝色美人,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把柳春帆与三位姑娘,以及柳福一家人,忙得不亦乐乎。 似这般富有情感的人情味,感动得这位流浪十多年的小侠,喜泪不断,为答谢盛意,心想做一善举,以谢村邻,半个月后,柳春帆由柳福出面,召集族亲父老,年高德望的人,柳春帆另兑换了五颗明珠,得白银五万余两,尽数献出筑一堤防,以奠永安之计。 另以白银万两与柳福,嘱重建柳氏旧屋,准备接父母归来重聚,并命以一千两散给穷困的亲友。 见诸事办妥,约费时月余,始与柳福等人话别上道,赴杭州宥亲。 此行可由运河水道,出镇江后,沿江南运河东上,经太湖之苏州,吴江,再东折久浙境,经嘉兴、石门湾、崇德而抵达杭州。 四人因有上次坐船的经验,故改走陆路,沿途可游玩,故渡江之后,取陆路东下。 沿途玩赏,经半个月后,始达苏州。 此地当运河与太湖之会合点,乃周朝吴国旧都,楚项羽起兵于此。 名胜舌迹甚多,风景秀美,昔有“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之谚。曲此可见其幽美之一般。 城内外的沧浪亭、玄妙规、虎丘,郊外有寒山、灵岩由、天平由,等名胜古迹之地。 柳春枫等颇道至此,当然不愿空过,故当日在阊门外一家高升客栈住下来,准备安排着游玩的节目。谁知次日清晨醒来,忽然发觉素月失踪了。 这晴天霹雳的意外,惊得三人更不知所措。 袁青娥与素月手足情深,更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三人急得到处乱找,在此人她生疏之处,偌大地方,无异是海中捞针。 三天以后,仍无眉目。 这日,三人垂头丧气的讨论着,柳春帆更觉面无光彩,暗想以自己目前的功力,“天南帮”屯溪、句容二分舵,复以海外七绝、天山二杰之人物,尚不能在自己手里讨得便宜去,想不到竟会阴沟里翻船,刚到此旅舍中,即失去一人,目今其吉凶虽未可逆料,但在成名人物来看,确是莫大的侮辱。 李霞青安慰青娥说道:“素月妹不像夭折之相,且平日机警异常,决不会有严重的意外,徒急有何用,我们不妨在此守候几日看。” 柳春帆也说道:“以我们目前的力量,除掉‘南天一怪’亲自出动以外,‘天南帮’中的人物,自香主以至堂主,能邀得我们的人,为数绝少,况且素妹的功力不弱,‘九九回风步’,虽对一等高手,均可处于不败之地,青妹放心吧!我们正好借此机会,探看此地有无敌踪,再作处置就是。” 青娥也心知徒急无益,遂由二人陪同,假装游山玩水,实则暗中探贼,果然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日三人正见背后约三丈余,一脸相凶恶之人,在与其后面二穿黑衣劲装的流子低语,见三人回头,面色骤变!,忙骇得回头就走。 柳春帆心知有异,本待上去将贼捉住,俾可细问详情,但在此光天化日之上,恐惊世骇俗,反会误会,遂心生一计。带着二人,迳向嫁妆店走去。 李霞青不明所以,忙问道:“帆哥!你怎来此地想办嫁妆呀!是准备送给谁哪?” 说到这里,猛觉不对,顿时霞飞双腮,回身低首,羞愧而笑。 青娥见她如此,有心取笑她说:“帆哥办嫁妆,当然想送给你,明知故问,罪加一等,回去定要加倍罚你。” 柳春帆只是展颜苦笑一下说:“等回你们就会知道。” 遂向店家选购了三面小铜镜,付了钱后,二个姑娘心中更加纳闷,忍不住问道:“帆哥,干嘛买那玩意?” 柳春帆二人急了,遂举起一面,用手指着镜内,另方面用手向后面指指。 二位姑娘原是水晶心窍,那有不明白之理,遂上前用大拇指在他面前一晃,说道:“真有你的!” 随即二人各自接过一面,到了前面三叉路时,柳春帆低声告诉二人道:“现在我们分路,各奔一道,由镜子里看清跟踪的是何人,等会儿,我们再来此地聚会。” 说着三人各分一路故意慢吞吞的走着看街景,以便在暗中窥视贼踪。 柳春帆这边,看到刚才那相貌凶恶之人,万不料到三人会分道作弄他们,不觉面色一怔,见他匆忙的向后了望,向一黑衣劲装之人,几声暗语,并遥指着三人背影。面现急色。 那黑衣人也觉一怔,遂向他耳语几句,意思叫他蹑踪柳春帆,另外他又向左右寻找,看见一穿长衫,鼠须獐目的中年人,向他耳语几句后,亦各分道,直追二位姑娘去了。 柳春帆看那凶脸之人自己约半响,随即另来一陌生人,像与之换班似的,一路上共换了四起人,从他们的形态看来,即可知定非好人。 一个时辰后,柳春帆与李霞青、袁青娥,重在三叉路会面,各人所见大约相同,但均陌生之人。 中饭时,柳春帆等回店用饭,好在白天,不管有人窥听,三人把门窗打开后,柳春帆说道:“这些贼人,既不认识,又无仇怨,何以蹑踪我们?而人数非常之多,由他们行动看来,似乎深知我们似的,而且跟踪之人时时更换,可见他们蹑踪的技巧,是周密而较高明,说不定在客栈四周,均可能潜伏着他们的人,我们到要小心提防才是。” 说着,又计划如何反蹑踪敌人,俾得擒-活口,以拷问素月的行踪。 遂决定李霞青与袁青娥暗藏宝剑后,易装二个与贼众同样装束的黑衣劲装少年,由后门出去,二人万勿距离自己太远,以免中敌人鬼计。 柳春帆仍然不动声色,故布疑阵,待二人走后,将门窗及蚊帐放下,被子拉开,像要睡觉的模样,另方面故意装着与二人闲聊- 会儿,又大声说道:“霞青、青娥,你们既不舒服,暂在家中休息,等会我带些好吃的东西给你们就是,要茶,这桌上就有,我去去就来。” 随即独自上街,捡人业处闲步,不久,果见霞青等二人跟来,而后面另有-人跟踪。 柳春帆游过玄妙观,再转往虎丘。 此际行人较少,从镜中已看到二位姑娘左右挟持一贼,心知得手,遂趋向密林处等待。 未几二人挟持之贼已到,原来已被霞青乘其不备时,点中哑穴,三人系同一装束并行,路人不疑有他,故有手到擒来。 入林后,将贼人摔在地上,李霞青不觉娇呼着:“牵着一条猪走,真把我累坏了……” 梆春帆忙止住道:“轻声!你们现在躲在暗外,有人来时,咳嗽通知,待我问明后,你们再来。” 说着,二人业已纵身离去。 柳春帆遂解了贼人哑穴,未几,敌人缓缓醒来,见旁立柳春帆,心知不妙,但贼人素性恶毒,身陷绝境,仍想暗箭伤人。 暗中运气,蓄势以待,见柳春帆负手背立,似甚无备,心中暗喜,遂一个“旱地拔葱” 之势,右手举拳,左指戟立,脚蹋柳春帆腰穴,似这般手足并用,来势猛绝。 但柳春帆仍不闻不问。 贼人心想:“这下你可跑不了啦!”猛觉,手脚击中柳春帆时,似中棉絮,暗道:“不好!”正想随身撤腿要逃,只听柳春帆微哼一声:“那里走?” 迅如石火电光,贼人早被点中麻穴倒地。 这时见柳春帆风眼圆睁,面罩神威,喝道:“你想留个全尸,就老实的回答我的话,否则,嘿!要叫你挫骨扬灰而死。” 贼人已知死罪难逃,心想能拖延时间,一定会有同伴来救,遂怪眼一睁,骂道:“太爷被你暗算,要杀要剐。听便,何必多言。” 柳春帆见贼此时仍强硬如此,不禁冷笑道:“嘿!真是英雄,可惜只会偷偷摸摸,要死,现在可由不得你了,如不乖乖听话,吗你尝尝小爷‘分筋错骨’的滋味。” 随即向贼人虚空几点,贼人猛觉心头-颤,全身霎时酸麻起来,未几血逆攻心,骨髓中,如万蚁钻动,额上豆大汗珠坠下,疼得他在地上打滚,半晌,已万难忍受的,始哀哀告道: “……好!好!请你饶了我吧……” 柳春帆微哼道:“嘿!怕你不讲。”随着,在贼人背后轻拍,痛苦爽然若失。 喘了口气,才讲出经过来。 原来,柳春帆在南京歼敌时,逃走了“天南帮”句容分舵舵主,“天山二杰”的老大“恶煞星。” 当他在乘柳春帆用描金摺扇,一下子就击杀了自己的徒弟“金陵三虎”翁氏三雄后,复将“太湖五霸”的“水蝎子”扑杀。自己亦身带微伤,幸见机得早,始得脱身。 此时已心胆俱裂,明知功力与人相差太远,对柳春帆的警告,也顾不得反驳,亡命而逃。 当晚避了风头后,次日即赶回句容分舵,心中又气又急,苦思无法,除令人往太湖报警外,更密派眼线,于京苏一带,盖此时“天南帮”的势力,尚未能侵及苏北之故。但此时忽觉柳春帆等一行,业已失踪,不由懊恼异常。 遂派人急往兰州,把“天山二杰”的老二,“罗喉星”找来,已逾时一月。 立时同赴太湖“清水寨”与“太湖五霸”的老大“翻江虎”、老二“混江龙”、老三“双头蛟”、老五“分水兽”见面,并共商大计。 众贼心惊“玉面神龙”的功力奇高,明知用力万不能敌,好在贼人目标,乃觊觎柳春帆身上的珠宝,如能探知其行踪,不难设计盗窃巨宝。故决定除由句容分舵向总舵报警请援外,无论何人,能得柳春帆等人之行踪,即速报知。 当柳春帆等人由镇江上路时,即被所派眼线缀上,此时也是柳春帆等一时大意,未及发觉,而且一路赏景,行程较慢,故得让敌人从容布置。 将中心置于太湖清水寨,当三人抵达苏州时,当晚,“天山二杰”即夜探旅舍,适值袁素月午夜梦回,惊觉有贼,也是小姑娘心高气傲,想抓住几个毛贼,也好在帆哥及二位姊姊面前逞能。故也不通知三人,略一结束,即穿窗而出。 “天山二杰”见房中有人窜出,只当是柳春帆,心知非敌,随即翻墙逃逸。 素月贪功心功,更未计及后果,双脚微蹬,身化一道轻烟,早就追将下来。 “天山二杰”享誉黑道三十年,其功力决非弱手,而袁素月的轻功,系出自乃母“凌波仙子”萧霜玉新受,亦属不凡,复加以由柳春帆处习得“九九回风步”后,功力更一日千里的大有进展。 三个人,二前一后,快似流星赶月。 在轻功较量方面,倒也势均力敌。出城郊,直扑太湖而来。刹那之间,已走出三十余里。 二贼正想停身喘气,回头一看,只见身后黑影,仍不舍追来,不觉亡魂皆冒,前有太湖,后有强敌困兽独斗,况二贼均成名人物,岂愿甘心就戮,故身形一停,回身迎着来人,老大“恶煞星”大吼一声道:“小贼,欺人太甚,我兄弟二人算怕你,亦不该逼人如此,放手过来让我兄弟再领教绝学。” 袁素月正追间,忽见太湖阻道,心正暗喜,看贼子往那里而逃,猛见敌人返身拔出兵刃,并开口挑战,遂不顾一切骂道:“无耻贼徒,竟敢深更半夜,偷窥姑娘卧室,意欲何为?” 此时适值下旬,午夜昏暗,“天山二杰”尚未看清来人,即盲目逃走,姑娘一开口就坏了,老大不觉一愕,迅即暗喜,低说一声:“惭愧!”自己也是成名人物,想不到一朝被蛇咬,见到草绳也胆寒。自己被柳春帆打败,想不到以“天山二杰。的名头,竟被一个黄毛丫头,唬得跑了半夜。 暗忖:“来得好,擒住你这丫头,不怕柳春帆不献出珠宝来?” 但毕竟姜是老的辣,恐怕小姑娘后随有人,遂凝神远瞩,一片平畴,并无人影。这才放心,指着素月喝道:“无知娃娃,也敢追蹑老夫,想是活得不耐烦了。你意欲何为?” 素月正是初生犊儿不怕虎,也不知自己业已闯下大祸,娇斥一声道:“夜窥入室,非奸即盗,念你二人年老无知,跪下磕三个头,说声下次不敢,否则,嘿!要你们知道本姑娘的厉害。” 说罢,二手叉腰,粉脸紧绷。直气得二人,三尸咆吼,七窍冒烟,老二“罗喉星”早就忍耐不住,厉声喝骂道:“无知小辈,死到临头,尚敢作威,‘天山二杰’可是怕事之人吗?” 素月一听来人竟是“天山二杰”不觉微惊,但姑娘颇自负,而且刚才话已说满,怎原就此怯敌,使性喝道:“‘天山二杰’的名头,也吓不倒本姑娘,况且还是我帆哥手下的败兵之将,放手过来吧!” 老大“恶煞星”听姑娘揭他痛疮,面皮微臊,一声狂笑,拔出吴钩剑,纵身跃前喝道: “好狂的娃儿,老夫不与你争口头是非,取出兵刃来吧!” 素月一声娇笑道:“姑娘对付你们这些小辈,向来不屑用兵器,一双空手就够你受了。” 恶煞星那受过这样奚落,气的双手徽抖,将剑插回,猛劈一掌,直取姑娘肩井,喝道: “好!老夫也空手来指教你这没有管教的疯丫头。” 素月一见老贼来势厉害,微侧身形,脚踏“九九回风步”,业已转到恶煞星身后。 恶煞星招式出手,见人影已杳,心头微骇,不遑多想,猛转身形,挥手一招“神龙抖甲” 齐腰砍去,姑娘的玉手,业已直点藏血穴而来,心知不好,忙撤招移步,身过来势。 心想这小姑娘,真有些不好缠,不施展天山绝学,夜长梦多,休被柳春帆追来,正弄巧成拙功败垂成。 想着,身法倏变,展开“天山乾坤八手”。 天山二杰,遁隐穷北,其艺自成-家,-身武功,自有绝技展施以后,但见人影飘忽,漫天掌影,凌厉的掌风,真威力绝伦。 素月也不敢怠慢,立展“迷隐神拳”,脚踩“回风步”,但见她身法轻灵,迅若飘风,快若窜狸。 二人这二并斗,锐厉的劲风,激得沙飞石走,声势好不惊人。 旁观的罗喉星,也不禁触目惊心,暗赞厉害,难怪老大会败在柳春帆手里。 一霎时,已是二十多招过去。 恶煞星虽掌势较纯,内力较足,但怎敌得“迷隐拳”与“九九回风步”,配合的威力? 但惜姑娘一方面打斗经验不足,迷隐神拳并未全部糊熟,故二人拼斗时久,恶煞星已感不耐,也顾不得身份,及武林规矩。 猛出数掌,撤出身形,喝道:“老二!上,捉住这娃儿再讲。” 话未说完,罗喉星早躐过来,二人联手夹攻,威力何止倍增,但见掌影弥漫,早将素月笼罩其中。 素月此时虽能与恶煞星拉个平手,但内力不继,早巳心浮气喘,那还经得起二人合击之力。 十招以后,素月已力乏神疲,步法亦不似那么灵活,猛觉左肩一麻,暗说不好!业已倒身在地。 好在此时“天山二杰”财迷心窍,只想擒住活口,以逼柳春帆,否则那还有命在? 二人见姑娘翻倒,心中大喜,抹去额汗,提起姑娘,立展身形,捷奔湖边而来。 老大恶煞星,捡起三块石子,用手法将石子猛弹入湖中,只听“咚!咚!咚!”三响。 湖边叶草里,早划出一条小快艇,舟子也不答话,接过三人上去,“呀”!的声响,小舟快捷如箭直奔“清水寨”而去。 未几,湖畔又闪出二人,一个长得尖嘴削腮、尖头、五短身材、一头蓬发,一身破衲衣,拖着破鞋,手弄一枝“绿玉杖”。 另一个则长得奇丑无比。 既矮又胖,一个大脑袋上嵌着小眼、小鼻、小嘴,也是一头蓬发,一件破外衣,腰束一个怪形发光的东西,脚拖双无跟鸳鸯鞋。 那瘦小了的人说道:“怪呀!深更半夜,这二个老头儿,挟着一个姑娘,向清水寨去,定有怪气,我小猴子既然看到,焉的不管之理,大头,我们追去好吗?” 那大头倦眼惺忪的摇头说道:“猴子是天生碌命,好好安静一会,又要找事做,我不是给你扫兴,看!这是名列五湖,有三万六千顷的太湖,你是否想到龙宫里去招驸马去?要不你长一对翅膀飞过去?我说猴子啊!快别做千秋梦啦!我看你还是安份一点的好。” 这二人就是随老叫化“怪丐管大白”走的小猴子与房大头,他们怎会到这里来呢? 原来二人随“怪丐”走后,直上燕京,以本门信符,迅召丐帮中重要人物,三长老,各地负责人,开了一次盛大聚会。 在召集其间,“怪丐”考究二人武功,业比自己更强,遂将本门传统“三十六手打狗棒” 法,以及有关本门各种礼数规矩,戒律,在短期中传授二人。集会后“怪丐”慎重的向全体与会人员介绍,并恐众不服,遂命小猴子与房大头二人,当场表演几手绝技,看得众人齐皆心服口服。 “怪丐”这才宣布:将帮主之位,暂授与二人分掌,经满一年之考察后,始正式就位。 月余,一切事务已毕,“怪丐”遂合二人外出阅历,并授与最高信符数面,以备急需。 二人辞别之后南下,心想赴柳春帆之约期尚早,-路上行侠仗义,已闯下不小的万儿来。 小猴子古怪精灵,善于作弄贼人,人称之“疯丐”。 房大头笨头笨脑出长相,人称之为“丑丐”。 这天在常州肘,忽闻本帮该地负责人来报:“天南帮最近纷纷东来,不知何因?” 二人一听是“天南帮”,心中就有气,遂暗中摄踪来苏州。 斯时二人并未知道是为对付“玉面神龙”而来,否则,素月姑娘也不致饱受震惊了。 当下,捡所破庙住下后,四出暗访,已知“天南帮”之人员,集中于太湖清水寨,准备对付一极厉害的人物,这究竟是谁?听说是-个化装的中年儒生,二人当然不知道那人就是柳春帆。 是日,房大头因为久未喝到酒,腰中又无半文,懒洋洋的睡不着,遂拉着小猴子去散步。 小猴子用手羞着说:“丑鬼?也不照照尊容,深更夜半出去散步,准是没打好主意,是看中了谁家出大肥鸡了吧!看你啊,再有三天不喝酒,不把你馋死才怪!” 房大头也反唇讥道:“疯子!别自捧,你自己呢?说真的!小猴子,有二个多月没见到阿帆了!你想不想他?” 小猴子听说提起阿帆,精神也来了!马上接口道:“谁说不想?可是我知道你想的可不是阿帆,而是想的……。” “什么!你说我想什么?猴子!当心我不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才怪。” 房大头气愤的问着,小猴子把脖子一缩,舌头一伸,说道:“乖乖!好厉害,看你外表忠厚,谁知你心如蛇蝎,连我的皮你也要剥呀?” 房大头圆睁小眼,发出凌光说道:“如果你不说出来,当然要剥猴子的皮,我房大头可杀不可辱,你敢侮辱我,哼!我将来不告诉阿帆才怪呢!” 小猴子“噗嗤”一笑道:“看你那门子劲,我只道你是天不怕地不怕哪,谁知你还有- 个怕的人哪!真是阿弥陀佛!” 房大头依然-本正经的说道:“念佛也没有用,你再不说,我可要对付你了?可要尝尝我‘归元神功’的厉害。” 小猴子忙摇手笑道:“我说!我说,大头哥,我们都是自家人,何必呢!我是说你想的,不是阿帆,而是阿帆的酒,有机会碰得阿帆,我-定要他买二大缸酒,把咱二个泡在里面,好不好?” 房大头才眉开眼笑的摇着头说:“那不成,猴子肉泡在酒里,满是股骚味,那怎能再喝?” 二人正抬杆间,猛觉人影一幌,似有二人,胁挟一物飞过。凝眸看时,原来挟的是一个女子,这才启二人疑意,蹑足追来。 见二老者已坐船往湖中逝去,小猴子想追,房大头说没船,正辩论间。 小猴子把自己脑袋一拍,骂道:“真笨!”遂向房大头说道:“有了,我们何不用一个石子打一下试试,如果真能混进贼寨,咱们先痛饮他一顿再说,反正贼偷强盗是不犯法的。” 房大头又气又好笑的说:“别自己在脸上贴金啦!‘贼偷强盗不犯法’,这是那里的法律? 还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二人边说,边用石子,运功打去。 果然“咚咚咚!”三响之后,湖畔丛生的水草中,又划出条船来,二人一跃上船。 那船上的黑衣劲装汉子,见到二人,只是微-惊呀,并不答话,将船向湖中漾去。 此时下弦月刚出,蔚蓝的天空,嵌满珠宝似的星星,闪着光,被激动的湖水,撕碎了,散成一丝一丝的光波,向四周荡开。 二人只觉小舟速度好快,半晌!前面已快近陆地,猛见那边有人吆喝道:“什么人!快停住,要不就要放箭了!” 这摇船的人大声回答道:“是玄字号的渡船,引得客人来此,都是自己人!” 小猴子中听,看自己二人衣着,暗想不对,这副尴尬相,等会露出马脚来怎办,不要偷鸡不着,反蚀把米,在陆上倒无所为,可是旱鸭子见了水,可要糟! 遂不动声色,低声向船夫,惊声嚷道:“哎哟!这是什么东西?快来看!” 船夫因船将近岸,不虑有变,忙移步过来问道:“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小猴子用手虚指道:“你……” “看”字尚未出声,船夫连哼声都不及早就躺着倒地死了。 小猴子与房大头忙他衣服剥下,并迎面一掌,拍得贼人面目皆非,始匆忙将贼人衣衫穿上,见尚有一腰牌,也取了挂着。 向房大头一霎眼,房大头迅即举起贼尸,往湖中掷去,小猴子一面惊叫道:“啊!好大的鱼!” 岸下这时也闻声,厉声喝道:“什么事?你们吵什么?” 小猴子随即答道:“没事,一条大鱼!” 岸上的人听说是条鱼,咕噜的骂道:“真没见过世面,一条鱼还值得大惊小怪。” 说着,船已靠岸,小猴子等二人忙下船,将船拴在木桩上。 然后取出腰牌,众贼见是自己人,还有腰牌,不疑有他,虽然房大头有些刺眼,但也就未加细问。 二人一出水关,一路上到大寨,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看样子好像有重要事件似的警卫森严。 好在小猴子身穿寨内服色,而且口齿伶俐,又有腰牌为证,一路闯关,早到大寨外围。 小猴子看见里面灯光照耀如同白日,八个劲装大汉,往来巡梭,心知是总寨,为免打草惊蛇,不便再闯,寻一暗处,将贼衣脱下包好,对房大头说:“你这下甭愁啦,有这些去典当,还愁没有酒喝?我们可要窜啦!” 随将衣服背好,二足微跃,二条黑影,早如闪光般的飞上树梢,在树尖一借力,人就如流星闪电般,直向灯光辉煌的巨厦处飞去。 二人轻身停在屋顶,觅一安身之处。停身举目向前厅中看去。 但见大厅摆着酒席,有六人在饮酒,周围有四个青衣少女执壶劝饮,大柱上捆着-个白衣少女。 那六个人:上首二个,年约五十开外挚均白发白须,一个瘦小,一个中等身材,面带喜色,在洋洋自夸。 另有四人,下首陪坐。一色劲装打扮。 左手那位,虎背熊腰,粗眉大跟,满脸凶相,年约四十开外。 第二位年岁较小,獐头鼠目,秃顶面脸有刀疤,益显其凶恶。 其次是五短身材,横目截眉,阔嘴缩鼻,背插一支鹅眉刺。 最未的那位高瘦的汉子,太阳穴高高鼓起一对小眼射着精光。 这时,下横首位,汉子站起来,双手捧着银壶,到上席去向二位老者敬酒,状甚恭敬的说道:“多蒙二位前辈,能把‘玉面神龙’的朋友擒到,-方面替本帮增光不少,一方面替我们太湖五霸报了仇,山野之地,无以为敬,聊以尽意而已。来!三位兄弟,都来敬二位前辈一杯。” 说着,其他三贼。都一一上前敬酒,左一声前辈,右一声前辈,真把“天山二杰”恭维得有些飘飘然,上首那位老者说道:“贤兄弟太客气了,这次能很顺利把小妞擒来,还不是洁贤昆仲的洪福,如果能把那姓柳的小子逼来,首先要他献出珍宝,其次就要他的狗命,这样不但我们句容分舵能替‘天南帮’洗刷了耻辱,而且我们更是‘天南帮’的大功臣啦!哈哈!来喝酒!” 那老者说完,状甚得意,第二位老者也说道:“哼!你们把姓柳的小子,形容得未免太过火了,等会要找到他,我就要试试他究竟有多大能耐?” 这些人一边喝着、说着,可把躲在暗处的房大头与小猴子,眼睛里看出火来,他们恨不得上去擒过一壶酒来,解解馋。听到众贼讲到“玉面神龙”,与“天南帮”的事,他们可格外注意了,小猴子心生-计,忙嘱房大头仍监视众贼,自己则轻如捷狸,翻上屋顶走了。 不多时,小猴子已手持一壶回来,口内酒气直喷,房大头心中一喜,连啥都忘了,正想起身去接,心中一想,此是贼窟,怎可大意。 等小猴子来后,房大头急不耐待,一把抢过,拿下壶盖,一直脖子,就灌将下肚,小猴子遂暗中告诉房大头些话以后,一人潜身翻上大梁,在贼人酒席顶上坐着。 众贼正在开怀畅饮之时,当然不虑及此,一时杯觥交错,匙箸齐飞,好不热闹。 半晌,贼众带着酒意,有一贼子说道:“二位前辈,我们何不把这小妞问问,那姓柳小子的一切,我们也好早作难备。” 那上首的老者说:“对!我们先来问清楚也好!来!把那小妞嘴里塞的东西拉出来,待我们问问话。” 这时,旁边待酒的取下袁素月嘴里布卷,可怜素月自小娇生贯养,那受过这般的苦。 自被擒来水寨,穴道虽解,但全身被捆得结实,嘴里正骂着,又被塞进布卷。又气又急,现在早就昏过去了。 众贼见她久不开口,心中奇怪,有一贼上前一看,骇了一跳。见她粉面血红,口吐白沫,知是昏厥,遂迅即取过一大碗冷水,迎面泼去,一会儿,她始悠悠醒来。 猛见身上湿淋淋的像只落荡鸭似的。手足仍被紧捆,贼众齐注目看她,不觉益发生气破口骂道:“不要脸的贼子,将姑娘擒来,要杀要剐任便,何不快些动手,要是姑娘不死,小心就是,死强盗狗强盗,老王八旦……” 骂人本是女人特有的本能,尤其泼婆骂街,连串的可以骂出几十种不同的名目来。 众贼本想问口供,万没想到姑娘的不绝骂声,竟使他们插不下口,那下横上坐的凶脸大汉,不觉怒气顿生,拿过一皮鞭,正向姑娘身上抽去,猛听窗外“卟嗵!”一声巨响,随那一阵嘶哑难听的腔调哼道:“各位儿子,孙子、奴才、狗头、兔崽子、忘八……啊!老爷有三天没有饭吃啦!你们这些逆子逆孙要不快些孝敬,饿死了老爷子可不得了,哪!阎王要捉你,雷要劈死你……” 这油腔怪调,声声如同闷雷,震得众贼大惊,这时的翻江虎,也忘记了抽打姑娘,见一妖怪似的人,正在大摇大摆,从大厅正面走来,一面嘴里不干净的话乱说,气得他大声喝道: “你们都是死人吗?怎放进这臭化子来?快些把他捉住,别让进来!” 门口十多个黑衣劲装大汉,听见吩咐,早就一哄而上,想捉住他,谁知他像泥鳅似的,一滑一拐,早就进入厅内。鼻子不住的嗅着,眯着一双小眼说道:“真孝顺,我说没有白费心机养活你们这班子,知道我老人家来了,酒菜都预备好啦!啊真乖。” 自说自话的说着,趁众贼一怔之际,早就闯到席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一把酒壶,盖子一丢,张口就灌,另一只手也不停的直向菜里插去,抓起一把菜往嘴里就塞。 众贼一见,齐皆大怒,举起拳头就打,但说也奇怪,这“太湖五霸”,“天山二杰”,皆成名人物,每一拳至少也有七八百斤力量,谁知打到房大头身上,直如不知,他依然二手,抓酒、抓菜吃,一面还说道:“对!正中我老人家的胃口,乖!我老人家喝酒时,就喜欢叫小孙替我捶背,喂!老小子,怎么没有劲?用力些。” 众贼见状,也不觉大吃一惊,干脆不打了,恶煞星不由大怒骂道:“那里来的丑鬼?到此来捣蛋,我‘天山二杰’面前岂容你撒野得的吗?” 房大头摇着大脑袋,裂着小嘴说道:“别嫌我丑,要我去招女婿是比较差劲些,要把我供起来当祖宗,可不丑呢?现在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别看小白脸美,心地可坏呢?我大头人虽丑,心可不坏呢?” 气得众贼齐声冷笑,“太湖五霸”早忍耐不住,拔出兵刃,上前就砍,房大头身形一闪,早滑到-边,嘴里可不停的嚷道:“不得了啦!真杀人哪?孽畜,连祖宗还要杀哪!快救人哪!” 四贼心急气浮,更不答话,老大翻江虎,手拿皮鞭,老二横江龙,举起扑刀,老三双头鲛,执三级棍,老五分水兽用鹅眉刺。由四个不同方向,飞扑过来,但见他神色自若,当兵刃将身之际,猛然身形一幌,如风摆残荷似的,脚下跄踉一滑,早走老大胁下穿过,口里可不停的说:“别打!别打!我可是一片好心来的呀!” 众贼见说,信以为真,忙四角围住,老大翻江虎指着道:“既然有事,容你快说,要不然,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房大头头一幌-幌的说道:“实不相瞒,我善观气色,是大大有名的活神仙,偶然云游至此,看此地一股煞气冲天,这才下来一看,见各位印堂发暗,正是劫运当头,我老人家有好生之德,俗言:“人有见面之缘”,所以大发慈悲,来指迷你们,倘能一念之诚,放下屠刀,跟我老人家去当小化子赎罪,便能逢凶化吉……” 话还没说完,四贼已知是讹自己上当,益发愤怒异常,各举兵刃,二次扑来。 房大头依然不变神色,一面用“归元神功”避来势,一面在说:“你们真不听忠告吗? 我说你们人没有我丑,怎的心可比我毒?好吧!命该如此,动手吧!” 四贼被戏弄半天,早就急怒攻心,那管得厉害。 老大翻江虎的皮鞭,捷如灵蛇,直奔中盘,拦腰扫来,老二横江龙的扑刀,迅如劈雷,直削两肩,老三双头蛇的三级棍,猛若出洞之蛟,直扫下盘,老五分水兽的鹅眉刺,直扎胸背。 但见房大头身滑如游鱼,不是从胁下穿过,就是从胯下钻出,东抓一把,西拍一掌,打得四人火气直冒,但又无法可施,不时还有些疯言疯话,挖苦得四贼啼笑皆非,当几招以后,四人连房大头衣角都摸不到,他从老大胯下钻过,用力一掌。打得翻江虎几乎摔倒,房大头趁势说道:“唷!大个子哪!看你人瘦,屁股怎么肥,我的话绝没错,‘人瘦屁股肥!保险生儿子。”那个要娶了你哪,可幸福了!保险子孙满堂。” 房大头与四霸斗了半天,饶是四霸武功不弱,尤其在联手合击之下,威力更倍增。 马鞭、大扑刀、三级棍、蛾眉刺,如风飘瑞雪,骤雨狂飚,招招都是致命所在,而且进攻退守,更配合得恰到好处。 霎时,二十多招已然过去。 四贼非但占不到上风,反而形势益险,四下看战的小罗罗,当然不敢插足进来,而袁素月见是房大头来到,以为柳春帆与二位姐姐也定来了,所以很安心的不再吵骂。并且听见房大头挖苦四贼的话时,不由吃吃作笑。 未几,猛听后有声音传来,听起来似乎很熟悉,但一时间恰想不起来是谁,只听他说道: “你别动,待我解去你的绳子后,你仍站着运气别动,等会乘他们不备时跳上梁去,那里我已经准备了吃的东西在,待吃饱了,再看我也去耍一套把戏给你看,但请帮忙捧场,可千万别笑出声来哪!这可不是玩了。” 说完,姑娘已知定是刁钻古怪的小猴子来了,随也不回头,跟着众贼看房大头在耍狗熊似的,把四贼气得直跳。 一会儿,姑娘感到手足业已不麻,全身均正常,随乘众贼不备时,暗展壁虎功,将身形上提,到了梁上,捡一背光处四下一顾,果见小猴子不知从那里偷来三只鸡,还有些酒,正在啃着,向姑娘微笑招手。 姑娘本来看到他那副脏相,几乎要吐,但心知他二人是自己心上人的知己兄弟,而且他还是好心,肚子里也正饥肠辘辘,遂也不管好歹,接过小猴子抛来的一只鸡啃起来。 这时场中的四贼,业已险象百出,随时有不支之势,本来“天山二杰”看不起房大头,以为四人足够料理得下,谁知房大头兵刃尚未亮出,五十招以内,已危险万分,心知自己不出手是不行了。二人遂齐举步上前,猛喝道:“住手!” 四贼正无法下台,真想停住,乘机下台,谁知这时的房大头且捡起便宜来,猛听“拍…… 拍……”的声响,四霸只觉眼前一晃,每人脸上,早就揍着一下重的,打得四人牙齿动摇,眼前金花直冒。 面房大头手动,嘴也不停着。 “你们想休息,可没那么容易,我老人家空着肚子陪你们,叫你们别慌,你们偏要慌得想早去投胎似的,要逼着我动手,现在老子玩得劲来了,就想不玩,可没那么容易。来呀!” 房大头每人分了一个巴掌后,乘四人怔着之时,又每人一下屁股,打得四贼跄踉欲倒,房大头又说道:“小子,老子恐怕你们说我偏心,将来害你们成了半边疯,所以一边一下,既公平,又合理。” 究竟人有血性,四贼平时颐指气使,那受过这门子气,被人打上门来不算。还丢人丢得如此,几乎肺都气炸,四人齐扑而上,狂喝一声:“丑鬼!大爷与你拚了。” 四道兵器齐举,又圈上前来。 房大头一面逗着,一面看到素月已不见,心知小猴子业已得手,遂格外放心。一面游斗,一面又说着:“对了!这才有些人情味,早一点这样干脆,不就没事了吗了” “天山二杰”见房大头始终缠着“太湖五霸”四兄弟,才知扎手,也顾不得一切,正想上前帮忙。 猛听梁上一声尖叫:“哎哟不好!小猴子要撒尿!” 话来停,老大恶煞星正把头抬起仰望,一股黄泉如箭雨似的直喷而来。 恶煞星忙跃身退开,猛觉一股骚味直吞下肚,一阵恶心,早把刚才吃的东西,原封不动吐了出来。上面又说道:“小猴子向来公平交易,老小无欺,老小子不能独吞,二小子也有一份。” 说着那份黄水,竟似长了眼睛一般,直奔罗喉星射去,浇得罗喉星满头满身都是。 “天山二杰”正想出手相助“太湖五霸”四兄弟时,猛被梁上之人,撒尿戏弄,气得二人发须倒竖,正想向上劈掌之时,猛觉眼前一花,早就从大梁上飘下一人。 此人长得尖头尖脸,尖嘴缩腮,一头蓬发身穿百补衲衣,一双无跟鸳鸯鞋,手里拿着一枝碧绿发光的手杖,走下来向“天山二杰”躬身到地说道:“真抱歉!刚才适因一时内急,控制器失效,致冒犯二位,实不应该,就此向二位道歉,有道是‘小人不记大人过’,让我小猴小吃些小亏也就算了,彼此扯直,不知意下如何?” 二人见小猴子满口疯言疯语,七分不像人样,不禁大气,大喝一声:“那来的疯子!敢在老夫前面装疯卖傻,戏弄老夫,休走,吃我一掌!” 老大恶煞星早忍不住,举手就打,一股雄厚掌风,如狂飚卷来。 小猴子怪叫道:“哎哟不好!小猴子骨头轻,可要了我的老命啦!救人哪!” 话没有说完,小猴子身形早就不见。 恶煞星不觉惊心,心知今天遇扎手人物,正在举目四找,猛听后面冷笑道:“老小子! 棺材快向你招手了,泥土也掩到了你的耳边,火气还这么大,招呼也不打。就……哎!你真打呀!” 恶煞星心知有异,反手一掌,乘势将身形一旋。猛见小猴子正对他扮着鬼脸,早气急攻心,指戟如铁,一招真:白蛇吐信。直奔小猴子心穴而来,小猴子脚步微挫,早就避过一旁,口里又说道:“不行!这样打法,我吃亏太大,我老人家向来不喜欢被人家说闲话,说我以大欺小,这样吧!你们一起上,比较公道些。” 老二罗喉星,正气急之下,被其大哥抢去先机,当着大庭广众,不便联手,今见小猴子自动提出,不禁暗喜道:“真是疯子,你命该如此,找死。” 想着遂厉声喝道:“好小子!真有种,老夫成全你的意思,接招。” 小猴子身如飘风,形如鬼魅,躲过二人来势,嘴仍不停的说道:“乖,真听话!不负我老人家教训一场。” 这“天山二杰”既是成名人物,况在急怒之下,“天山乾坤八手”联手施展起来,功力岂同凡响,好在小猴子也是艺出“仙窟”“迷隐九式”,与“九九回风步”均已到相当火候,一时间二下扯个平手信, 这时天已大亮,众小贼围住大厅,因未奉命,不敢进入。只挤在门口看战,不时的掌风,呼呼而来,只括得厅中风灯乱舞。 素月在梁上吃过鸡子,功力业已全复,见厅中二堆人在打得难以分解,而且房大头那边已是占了上风,小候子这边一时亦可扯平。遂准守小猴子的计划,猛一窜身,恍如飞鸟投林,从大门口,身化“倦鸟归巢”侧躯跃身,早从人头上闪出。 众人正在聚精神会神的看着,万不料此时会有人由屋中逃出,只觉白影一晃。一条人影早就窜出于众人这才惊觉,那被捆着的姑娘业已失踪。 众人齐皆大嚷,“哎哟!不好!小妞跑了,快追啊!” 不说众人追下,大厅中的贼子听得姑娘逃走,本来早就支持不住,这下更一分心,老大翻江虎,老五分永兽,早被房大头点中死穴,立时惨叫一声,倒地死去。 老二横江虎,老三双头蛟,见状就心惊胆裂,措手不及,猛听房大头喝道:“乖乖的陪你们二位兄弟走吧!省得你们兄弟分散!” 话未说完,二贼也早死了。 剩下“天山二杰”,虽然联手合击小猴略占上风,但耳边听“太湖五霸”惨死之声,斗志早懈,猛攻几掌,逼退小猴子,撤身后退,老大“恶煞星”向房大头二人喝道:“住手! 今晚我们兄弟认栽,好朋友有种,十天以后,再来“清水寨”一会如何?” 小猴子冷笑一声道:“这是龙潭虎穴,我‘疯丐’也敢闯,莫说我今天欺侮了你,将你的人头,暂借给你,十天以后,小爷自会来取。” 话未说完,小猴子一拉房大头喝声走! 二条人影,迅如闪电,早奔来路而去。 刚到湖边,见素月姑娘,早在等侯,旁进一艘小篷船,三人登舟后,因不知水性,又不复记忆方向,在船中始深悔没有活擒一贼指路,但既已上船,亦就算了,因而使三人迷途,及至四日后始返,上乃后话。 “清水寨”自此次惨败后,“天山二杰”之语,本是援兵之计,正想撤离此地,远走总舵,谁知次日,玉面神姑、与九尾仙子、夺魄郎君梁盛泰三人,已连袂来到,见清水寨已捣得如此,遂即时布置,以备十日之约“玉面神龙”等人来送死?另方面加强四出之眼线以探听柳春帆等人之消息,那小贼说到这里。柳春帆又问道:“究竟有些什么布置?” 那小贼连连叩头道:“我只知道计划由三位总舵来的堂主设计,小的可不知真相。” 柳春帆料想是实,遂冷笑一声道:“念你忠实相告,你愿意死还是愿活?” 那小贼忙叩头如捣蒜泥告道:“小人上有老母,下有弱妻,全赖小人养活,如蒙高抬手,今后回去,定当洗面革心,重新做人,望大爷开恩。” 柳春帆心中慈善,见那人哀告可怜,遂掏出一张百两银票给他道:“好!这些是百两银子,你拿去做些小本生意,从此再不要做此丧天害理的事了,下次如再给我碰到,可要小心就是了。” 小贼做梦也投有想到这样好事,遂千恩万谢的告辞走了。 柳春帆见贼已走,再招呼二人回来,告知一切。 二人听说素月未死,而且随房大头、小猴子走了,遂皆大欢喜,一路喜气洋洋,走回旅舍。 三人刚进店门,店伙早迎上来说道:“客官,不知那里来二个怪物,带着一个姑娘,硬不讲理,赖在你们房里,赶也不走,要不要小的去报官?” 柳春帆听说房大头、小猴子等回来了,心中一喜,忙摇手道;“不要,那是我的朋友! 快下去备二坛好酒,一席上等酒菜送来,愈快愈好。” 店伙听说是贵客的朋友,那还敢多嘴,心中只是暗中咕噜:“这些人真怪,有那么多钱,还愁找不到朋友,那么丑得妖怪似的人,还找来当朋友?” 心里虽然如此想,可不敢说出口,只是躬身答着:“是!是!小的马上去准备。” 柳春帆也不等他说完,就飞步回房,刚到门口,就大声叫道:“大头,小猴子你们在哪里?想得我好苦啊!” 里面也飞快的跑出二个化子,嘴里不断的喊着:“阿帆!可把我们想苦了!” 三个刚见面,就像磁铁一样,迅即紧抱在一起,三人的眼泪,像珍珠般连串落下。 看得三位姑娘,也心酸不已。 好久,三人始被分开。李霞青笑道:“帆哥!你们这样大了,也不怕羞,要哭也得找个偏僻的地方啊!” 房大头小猴子用油泥的袖子,替柳春帆擦干眼泪,小猴子说道:“阿帆!别哭!真的我下次想哭,还是先拜师傅,才行。” 柳春帆不明所以,惊奇的问道:“什么,哭还要学?我才不信呢?” 小猴子一本正经的说:“真的,不信你问李姑娘,因为哭是女人家的专长哟!” 这下把众人立刻引得哈哈大笑起来。 三位姑娘更不依的缠着柳春帆要打小猴子! 房大头在一旁裂着嘴说道:“阿弥陀佛!小猴子没安好心,初见面的新嫂……唔!真好。” 正说着,猛觉迎面一物飞来,刚巧掷中房大头的嘴,房大头乘势用嘴咀嚼,原来是块五香牛肉。正感到奇怪之时,猛觉酒香飘来,原来屋中早就摆上酒席,李霞青因房大头口不择言,情急之下伸手取了一块牛肉,用飞快手法,塞住了大头的嘴。 众人听说有酒,忙慌得进房围上,尤其是房大头,嘴里的东西正吞不下之时,急得他怪口大张,怪眼乱霎,二手不停的跟小猴子抢酒壶。 小猴子以胜利者姿态,向房大头示感道:“谁叫你大头命苦,那么贪吃,真厚脸皮,吃的还未吞下,就想抢我的酒壶,这下我可大大过瘾了,唔!真香,真好酒!” 房大头像斗败的公鸡似的,垂头丧气,慌把一口牛肉囫囵吞下,二只手直抹脖子。好一会,遂叹了口气回复正常,露出可怜相道:“小猴子!何必呢?反正酒多得很,何必争此一时的先后呢?好了,菜快凉了,猴子,空心酒会容易醉,先尝尝菜,再喝,来让我闻一闻看,是什么酒,怎样如此香?” 小猴子不闻不听,依然狂喝,一边说道:“大头!别臭美啦,谁跟你拉关系?上个月你有酒喝的时候,多神气,要逼我下跪,才给我一点点喝,今天哪!别梦想!除非也向我小猴子磕个头,才让你先喝一口。” 他们这样真真假假的吵着,把柳春帆与三位姑娘,都逗得棒腹大笑。 柳春帆深知他们性格,遂劝道:“好啦,大头,小猴子别争啦,我晓得你们爱喝,特地准备了二大坛在,慢慢地喝也没关系呀。你就原谅他一次,先让他喝口吧!” 小猴子见柳春帆开了口,只好快快的丢给房大头。嘴里不断的咕哝着:“阿帆真偏心,老是帮着大头。” 这时的房大头,大有羽化登仙之概,趾高气扬的喝下一口,用怪眼瞪小猴子一下,并且说:“小猴子,记着,君子报仇。三年未娩,我房大头的头可断,血可流,就是不能受侮辱,你小心就是。” 小猴子正气得目瞪口呆,又听见房大头那些狠话,不禁气从中来,指手骂道:“大头,你是人不?好心扶你一把,倒想爬到我小猴子的头发上来乘风凉,说风凉话来了,你不想想你刚才那付可怜相,前恭后倨,真是小人。” 房大头得意洋洋的摇着肥大脑袋哼道:“此-时,彼一时也!有道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在他檐下过,谁敢不低头。况且刚才之事,子为政,方今之事,我为政,韩信也受过跨下之辱,楚霸王也有乌江之耻,我受些耻辱,算得什么?” 小猴子气得发跳骂道:“别假斯文啦,跟阿帆念了几天书,就酸气冲天,好,算数,我小猴子今天才算认识你这大头,只求目的不择手段,要不是阿帆在这里,我小猴子只当我妈没生我,要跟你划地绝交了。” 房大头见事态严重,忙站到酒坛边说道:“没关系,只当你妈没生你。就算我生的也没关系,你真要划地绝交也 没关系,我就站在这里,你划就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可是等会你不能喝这里面的酒呀!” 二人好像天生是为练嘴皮子而生的,所谓“语不惊人,死不休”大概就是指这些人说的吧。 二个人像天才的演员、对白、表情,都恰得好处,在今天的集会里,好像是余兴的节目似的。 柳春帆与三位姑娘,虽然也成天在练嘴皮子,比起他们来,可算是大巫见小巫,四个人,在此场合,好像是天生的观众,连插嘴的余地都没有。 而且人家说,善于说笑话的人,最大的技术,就是要使自己不笑,房大头与小猴子的功夫,可算是练到了家,非但不笑,而且该哭的时候,不必像舞台上的戏子或者矫揉做作女人一样,需要靠“辣椒水”,或“胡椒粉”,来帮助。 他们这席酒,从下午吃到四夏,始罢。 席中,柳春帆与房大头小猴子在-边,絮聚着别后经过。 李霞青、袁青娥与袁素月,也在一边互诉着被擒后衷曲。 当晚,柳春帆已命店伙另开了二个房间,引导二人分别进房后,始各自安歇。 次日,众人谈起“天南帮”之事,虽知“天南帮”新增的助手,均不足虑,但贼子阴毒,暗箭难防,惟因离十日之约尚早,心想贼众在此期内,谅不敢蠢动,故可放心郊游。 另方面则由房大头,小猴子暗中混进水寨探听,见贼人好似有恃无恐地整日欢饮,众人不解其故,但自负绝技,也不去理会。 谁知这一疏忽,几乎使柳春帆一行人,全军覆没,埋身于清水寨。 离约定日期仅一天了。 店伙带来一张大红全帖,上写: 恭请 “玉面神龙”柳小侠,暨各位于x年x月x日x时辰。 光临敝寨 敬备菲酌相候。 天南帮总务堂主 内堂堂主暨清水寨全体同启 外堂堂主月日 柳春帆忙问:“来人何在?” 店伙答道:“在外等候。” 柳春帆遂当时在帖上写着:“届时候教。” 另取出十两银子交与店伙,嘱其送与来人。 这时,柳春帆等人,见贼人如此,虽明知其中必有重大阴谋,但一方面不愿示弱,另方面自持武功超绝,并不把贼人放在心上。 因为既有明天之约,是日游兴索然,早些睡觉,以便有充分的休息。 次日晌午,清水寨又派头目二人相迎,二人一式黑色劲装打扮,皆横眉竖目,满脸横肉的家伙。见到柳春帆等人,忙上前拱手说道:“敝人奉梁堂主、葛堂主、田堂主之命,恭引各位光临。” 柳春帆尚未答话,小猴子抢着就说:“别他妈的专讲人话,不做人事啦,你们那一套还唬不到我们,就是妈的刀山油锅,咱们也不皱眉,何必小家子气干嘛!” 二位小贼早巳领教过,这里的一批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灯,当下堆笑脸说道:“小爷息怒,小人是奉命行事,身不由主,望小爷恕罪。” 所谓有棒不打笑脸,小猴子微哼一声道:“小子的鬼门道倒不少,当心狗牙齿不要咬了狗舌头。” 二个贼人被他说得啼笑皆非,但又不敢生气,以致误了大事。只得闷着,憋着。 柳春帆也不愿把事弄僵,以致落人把柄,遂婉言向二人说道:“好!我们知道了,即时动身,二位如没事,可请先走吧!” 二贼不敢再答腔,唯唯应诺的走了。 柳春帆等人收拾完毕,动身赴约去了。 沿途均有贼人派来明暗眼线,或明为接引,实为监视。柳春帆等一行,谈笑自若,连正眼都不看他们一下。到了太湖畔,早就有一艘中型游船在等待。船上有四个水手,其中一个像首领模样的汉子,见到来人,忙迎上去,说道:“奉家主之命,恭请各位上船。” 众人也不多讲,络续上船后起程就走了。 这时,艳阳迎空,虽时属初秋,秋老虎的威势仍胁人,碧空万里,并无片云,湖水映着碧波荡漾,远远风帆点点,“玉面神姑”葛婉仪,虽生长在贼窟,为老怪“南天一怪”的三徒,一身功力非凡,西为在贼窝里也算得是一独枝秀,故一向自视甚高,其师兄“追魂使者”与“夺魄郎君”虽曾有露骨表示求爱,但她都看不上眼,故虽芳年二九,仍小姑独处。 自上次与九尾仙子、海外七绝的老三,老六,在贵池与“玉面神龙”见面后,其芳心探处,早深烙上他那俊美绝伦的面容,与翩翩的风度,惟见其功力过高,心知不敌,而且自己出身不正,一种莫明出自卑感,正是落花虽有意,流水却无情。徒空自单思而已。 今天因其参与阴谋,跟见得细此人中龙凤的少年,即将化为飞灰,不由万分惋惜,从她脉脉含情,哀怨无语的眼光中透露出来,可是一付含蓄的情意,在旧式社会里的女儿家,尤其是在敌对立场来讲,绝不容许吐露出表示出来的。 柳春帆向众贼四处一打量,“夺魂郎君”与“天山二杰”的阴森笑容,“九尾仙子”的媚态,他都无动于中,只是见到“玉面神姑”哀怨欲绝的样子,不由一惊,但万没想到其他,只是感到有些特殊而已。 但这时恰有奇迹发现,原来上次在虎丘被自己逼供的那位,自己临走曾送他百两银子,嘱其改业营生的小贼,这时也混在众贼之中,用一种极神秘的姿态,与柳春帆打着暗语,柳春帆神目如电,早就看出蹊跷,心中有数,仍不动声色与众贼打招呼。 “夺魄郎君”以主人立场,抱拳向柳春帆等说道:“多蒙侠驾光临,使蓬毕生辉,招待不周,尚须多多海涵。” 柳春帆也不愿在贼人面前失礼,忙拱手答道:“好说,在下等来叨扰贵寨,心感万分,偶有失礼之处,祈勿见笑是幸。” 双方客套一番后,柳春帆等人由众贼拥着,进了大厅。 这是一座建筑华丽的屋宇,四面有亭台园林之胜,气派还不小。 正中那一间广大的正厅中,此时“品”字形摆着三桌酒席。 众贼把柳春帆等让到上席坐定,“天山二杰”与“夺魄郎君”等人,在左右两旁打横陪席。 刚坐定,房大头摆着肥胖的身躯,大脑袋上的小眼睛向四处打量问道:“咦!还有人呢?” 夺魄郎君问道:“贵客找谁?” 房大头怪声怪气的说道:“你们请老爷来做阎罗王,没有牛头马面怎行呢?” 夺魄郎君与众贼面色骤变,但迅即恢复正常,冷冷的笑道:“贵客休得取笑。” 正说之间,早就有一些庄丁,穿梭也似的送上酒菜。始打开这尴尬的场面。 房大头与小猴子见酒菜送来,早就万愁皆抛,正想去抢过酒壶时,李霞青忙将手一推二人,接过酒壶,倒了一点,向青娥头上拔下一支银针,在酒里试过,并看了看酒色,才允二人去喝,这些情形看在众贼眼里,暗想小贼,饶你们如何滑,今晚也难逃大劫。 酒过三巡,双方根本不提正事,只是委曲求全的相互应付着,贼人的态度越殷勤,柳春帆等的疑心愈重,但也不甘示弱。 正在此时,柳春帆见门外有一人向自己打暗语,此人正是上次放走的小贼,心里有数,遂暗向李霞青等人说:“我去去就来,你们千万别乱动。” 说完起身,向夺魄郎君拱手道:“请问此地可有方便之处。” 夺魄郎君忙答道:“有有!”迅即向门外叫道:“来人将贵客引到方便之处。” 那跟柳春帆打暗语的小贼,忙趋身上前躬身答道:“小的带去!” 夺魄郎君不疑有他,头一点说声:“好!” 柳春帆遂跟他转向后厅,穿过走廊,见沿途都有众贼守卫,五步一口肖,十步一岗,警卫非常森严。 穿过一条长廊,始达后园,此地的警卫已较稀疏。那贼始低声的向小侠说出敌人阴谋,饶是玉面神龙,功力绝顶听了也不禁心里发毛。谢了他的帮忙。 但为免贼人启疑,仍不动声色,迳由他引导赴席去了—— 第六章 怪魔使怪招 花丐耍花枪 原来,清水寨自上次遭“疯丐”小猴子、“丑丐”房大头,歼毙“太湖五霸”,力挫“天山二杰”救出袁素月后,业已残破不堪,剩下的“恶煞星”欧仲波、“罗喉星”孙彬琪,已心无斗志,暗想“玉面神龙”尚未出现,自己这方面,就让二个神经病似的狂丐,闹得天翻地覆,假若柳春帆来到,那还得了! 因此,虽与二丐有十日之约,此乃自找台阶之词而已,心想诓走二丐,可以焚寨潜逃。 谁知次日,“天南帮”总堂堂主,“夺魄郎君”梁盛泰,正率同二位师妹,“九尾仙子”、“玉面神姑”赶来,一见“清水寨”狼狈不堪之状。甚为惊骇,细问之下,乃知详情。 依“九尾仙子”田湘妹及“玉面神姑”葛婉仪的意见,正与“天山二杰”的意见相同,准备放弃“清水寨”以图后机。 但“夺魄郎君”梁盛泰,武功因已尽得“南天一怪”之真传,其智机之过人,亦素为老怪所欣赏,且平素狠毒成性,阴险歹毒,虽心知柳春帆一方面之实力过强,自己这方面,未必能操胜算。 同时以堂堂“天南帮”之盛名,连敌人影子都未看到,就闻风而遁,将来传到江湖,“天南帮”的声名,将从此一落千丈,还说什么跟六大门派争雄天下,与独占“仙窟”之企图呢? “夺魄郎君”毕竟不愧为成名人物,阴险毒辣成性,情急之下,被他想出一条极毒辣的计划。 原来他准备将清水寨地下挖一隧道,深埋巨量炸药,外引火药线,柳春帆等来后,款待以酒食,待酒醉饭饱之际,首先将全寨人员,撤至安全地区,然后引发火药,将来人全部葬身火海。 此计说出,深得“天山二杰”之赞同,“玉面神姑”虽心地善良,反对此计,但势孤力薄,又恐其师兄见疑,故不敢表示意见。 当下计议巳定,惟恐机密泄漏,弄巧成拙,故除少数心腹头目,以及主持之人而外,其余均不知悉。 这告诉柳春帆的小贼,正是清水寨得力头目之一,而且为人颇具智机,尤其身受柳春帆的感动后,深知“天南帮”虽声势嚣张,但这种倒行逆施的做法,将来必遭覆灭,若此易逝之冰山,势将见日出而消,故决定泄密后,安份归田。 柳春帆深感此人之德,否则自己一行人,焉有命在?而且由此可见人类本性原本善良,环境之薰陶,生活之煎逼,使人类良知泯没不显,苟一旦予以自新之机,任何人都会从善如流。 基此,柳春帆当时取出千两银票送他,那人虽再三推辞,柳春帆不允,始千恩万谢收了。 柳春帆心地本甚纯厚,自此以后,更少杀戮,亦受此次之感动而来,此乃后话。 当时,二人不动声色,仍赴大厅,贼众因有本寨之人跟同,不疑有他,仍虚与委蛇,相互劝酒。 时光苦短,已近黄昏。 清水寨位于太湖中,突出小山之峰顶,故全湖景色,一览无遗。 夕阳满山,红霞染林。 一层层山影背后,现出了片片绮丽光怪的彩云,晚霞映着湖水,湖面再反映着小峰,缤纷的彩色,像幅夺目的锦幕,呈显在柳春帆等人的眼前。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看吧!湖上的点点沙鸥,归舟飞逐轻驰,远岸炊烟袅袅,西天一抹晚霞。 柳春帆等虽几番告辞,均被众贼苦留,柳春帆因对付之默计已定,遂安之若素,更不便说破。 霎时,夕阳已沉。 西天已漾起淡淡霾雾,在辽阔的湖面上,正迅速的聚拢着。 静止在蓝天上的几片浮霞,已由绚丽的金红色,变成青紫色,渐渐暗淡了。整个大地似欲沉沉睡去。 星星出现了,闪耀着像惺忪的眼睛。 四周是一片寂静,正似暴风雨将临的先兆。 大厅上业已燃起十二盏宫灯,把广大的厅堂,照得如同白昼。 房大头与小猴子已有了些醉意,柳春帆与三位姑娘,也都俊面霞飞。 除了陪他们在饮酒的几个贼人以外,侍候的小贼,已渐渐稀少了。这些情况虽都已经看在柳春帆的眼里,时间不到,当然也不便说穿。 半晌,“九尾仙子”与“玉面神姑”,推辞有事先走了。 未几,厅外匆匆跑进来一贼,向“夺魄郎君”报告道:“禀堂主,总舵主已传来机密命令,来人现在外房,恭候堂主亲阅。” “夺命郎君”假装怒道:“有何天大的事,贵客尚未送走,噜嗦什么?下去!要他等一会。” 小贼被抢白一顿后,不敢回嘴,只唯唯应诺,正欲退走时“天山二杰”已站了起来,喝声“站住!”然后躬身向“夺魄郎君”说道:“堂主,既然帮主传令,谅有急事,好在柳小侠等均不是外人,我们二人陪堂主一走,快去快回,免得贵客久等就是。” 说着,老大的一双凶眼,向柳小侠看去,三位姑娘与二丐,都不置可否,惟见柳春帆带着冷笑,微哼一声。三贼望着柳春帆如电神目,不自主的打了个冷颤,但三贼万没料到奸谋已泄,况且贼人凶残成性,人性已没,故不疑有他。 夺魄郎君闻“天山二杰”之言后,尚假作沉思之态,片刻,始带着歉意,向小侠等人说道:“实在抱歉,在下带二位舵主速去速回,劳各位稍……” “待”字尚未出口,猛见灯光下白影一闪,“夺魄郎君”顿觉右脉门一麻,全身劲力已失,真迅如电光石火,饶是“天山二杰”与他坐在同席,也不及援手,柳春帆业已出手扣住“夺魄郎君”的左腕。 这种意外的变化,谁都未曾逆料,“天山二杰”已是仓惶失措,心知要糟,目瞪口呆,不敢动弹。 房大头与小猴子等人,也业已酒意全消,心知柳春帆已明白敌谋,故掀翻桌子,“呛啷” 一阵巨响,整个杯盘,皆精致之物,那经得起如此打击,早就粉碎了。 只见柳春帆星目圆睁,朗声长笑道: “假如依照小爷平日个性,你们这些蛇蝎其心的恶贼,虽百死不足惩其罪。今日小爷不为已甚,仍望你们能稍存天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如执迷不悟,‘屯溪分舵’,就是你们的榜样。今日多蒙慨赐酒食,非常感谢,目下人心险恶,倘遇不测,我兄弟们个性不好,发生误会,不免有伤今日联欢的情谊,干脆,一客不烦二主,有道送佛须送到西天,就劳贵堂主玉趾,送我等一程。” 说着,轻手一带,“夺魄郎君”脚上踉跄,身不由主地跟着柳春帆走了二步,急羞怒的脸色,已惨白得面无人色,看了下呆若木鸡的“天山二杰”,与面带愤怒之色的三位姑娘与二丐。呐呐的说道:“……小侠请勿误会,有事可以慢慢商量,何必如此?” 柳春帆微一冷笑说道:“明人不必细言,反正我们大家心里有数是了,如果贵堂主有所不服,在将来‘仙窟’之会的前半年,春节以前,本人将去贵帮,海南五指峰,落魂崖一走就是,现在我们走吧!” 话刚说完,也不容夺魄郎君分辩,带着就走,小猴子与房大头等人,虽不明白底细,反正心知已是身处危境,愤怒之下,正想拔出兵刃,上前动手,但为柳春帆眼色所止,只是恨恨的向“天山二杰”瞪了瞪眼,就跟着柳春帆,鱼贯而出。 说也奇怪,这偌大的清水寨从大厅直达码头出口,三里多路的坡路上,此时竟无一个人影,想必都已撤走了。 到了码头,适有一艘中型游船在近岸,柳春帆待众人上船后,再对“夺魄郎君”说道: “不见真赃,谅你不会心死,你自己不好意思取出,还是待我动手来拿吧!” 边说,边从“夺魄郎君”怀中搜出红色信号火弹一枚,火器一具,此时急得“夺魄郎君” 面如死灰,混身颤抖,柳春帆也不屑顾,向他说道:“留此贼寨,将来仍为尔等作恶之具,小爷既饶尔命,决不食言,你速跑回大寨,唤走‘天山二杰’,迟则休怪我事先不告诉你们。” 冰完将手一松,“夺魄郎君”已全身软瘫在地,半晌始能行动,猛听柳春帆大喝一声,恍如春雷乍惊,喝道:“还不速去通知?迟则悔矣晚矣!” 话刚落,二脚微顿,身化一道长虹,轻如飘絮,早落在甲板上,运用神力,猛搓双掌,向岸岩齐推,系船的绳索齐如刀斩,船身捷如飞箭般向前直射,好在此湖并无暗礁,故可放心航行,柳春帆遂按照上次在长江行船的方法,用神功击水行舟,那消片刻,已至湖心。 此进,柳春帆始走进船舱,把刚才所得密报细告众人,骇得众人出了身冷汗,齐说: “好险!”但一致都怪柳春帆何不将贼人毁了,以免留下后患! 柳春帆遂微笑道: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心一已之心,宁教天下人负我,不教我负天下人,况人之好善,岂不如我?仇宜解不- 宜结,纵其怙恶不悛,将来多行不义亦必自毙,何苦作斩尽杀绝之举呢?那小贼的迁善,就是人心不死的证明。” 说到这里,众人齐皆点头,并对其人格,益加敬佩,柳春帆并带笑对众说道: “今日无故白吃了一顿,虽已酒足饭饱,尚有一余兴节日,聊助一笑。” 说着,身边取出自夺魄郎君身上搜得之物,将火折燃起火炮,猛向空一掷,“哄”的响处,只见火炮带着红色长尾,矫若游龙,向上猛窜,恍如春节彩色烟火,在昏暗的高空里闪耀。 说时迟,那时快,猛觉船身巨震,平静的湖面,也起了浪潮。 蓦然,清水寨上升起一股氤氲的浓烟。 猛然,震天价一声巨响,火光独天,金蛇乱窜,清水寨自峰腰以上,已化为一片火海。 这时骤觉天翻地覆般,柳春帆所坐之船,真如在茫茫大海中,巧遇飓风的孤舟,随时将被巨浪吞噬似颠仆起伏,若坐摇篮之中。 惊得众人,面色骤变,齐皆吐舌,暗说声:“好厉害!如不是洞悉其奸,焉有命在?” 半晌始渐平静,小猴子惊魂方定,猛的跳了起来说道:“阿帆!今天这样未免太便宜这群贼子了,早知道恶贼如此歹毒,看我小猴子不杀他个落花流水才怪。” 房大头憋了整天没出声,小猴子刚开腔,他也忙接着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大头很佩服疯子这样……专放马后炮的英雄。” 这句话气得小猴子张嘴结舌,半晌始开口,也顾不得柳春帆等耻笑,指着房大头骂道: “丑鬼!半天不放屁,放出来臭千里,你是诚心跟我过不去,是吗?” 房大头见小猴子生了气,乐得他笑口大开,但仍不放松说道:“别尽往自己脸上贴金啦! 承我看得起,教训你几句,还不是希望你能改过迁善,重新做人,人家常说:‘望子成龙’,我也是此意,如你一定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怙恶不悛,也就算了,何必生气呢?” 小猴子气得七窍生烟,跳脚的骂道:“丑鬼,你到清水寨来,不是想对付‘天南帮’,而是专门对付我小猴子的吧?那我们又何必往返徒劳呢?” 房大头占了上风,仍得寸进尺,洋洋得意的说道:“猴子别臭美啦,你那幅尊容,并不见得高明多少,嫌我丑?哼!跑到清水粪坑去孤芳自赏吧!” 他们把吵架当作日常生活乐趣之一,可把三位姑娘笑得受不了啦,李霞青存心不良,捧着肚子,忍着笑说道:“二位像大伏里的天,先响闷雷,不下雨,多没意思,干脆,干他一架,一争雄长,不就完了吗?” 青娥,素月二位调皮的姑娘,也是看不厌热闹的人,见李霞青出了主意,都一致鼓掌赞成叫好。 房大头摇着他斗大的脑袋,眯着-对小眼睛说道:“不成,君子不与小人斗,我房大头,可没这闲工夫,跟他一般见识。” 小猴子眼见今天,业已全军覆没,心知已难挽颓势,遂找台阶下场,恨恨的骂道:“大头!算你有种,我小猴子认栽,也不愿与你争口舌之利,看你,小人得志,就忘记原形了。 愿你这辈子都能春风得意,不再求人就是。” 时光就在谈笑声中溜过,船已靠岸。 次日。 众人因在苏州已耽了半月有余。差不多的名胜古迹,像虎丘、灵岩、邓尉、上方、七子、观音、玄幕、穹隆、寒山古寺、桥关铁铃、无梭殿、瑞光塔、双塔、北寺塔,西园禅林、七级浮图、玄妙观、沧浪亭等地,大都均已走遍。 故本待克日起程,车下杭州寻亲,此时小猴子与房大头二人向四人辞行,柳春帆依依不舍的说道:“二位贤弟,久别小叙,仅十多目,何不同赴杭州一游耶?” 房大头与小猴子二人,也面现依恋之色答道:“非敢忘情于你,实因我二人初到丐帮,各地情况尚不熟悉,须巡游各地始有闲暇,好在来日方长,大概三个多月后,始能完成任务。 届时当可与阿帆遨游四海,不再别离了。” 柳春帆见二人有任务在身,遂也不便强留,恐怕二人沿途乏钱,故特取出珍珠几颗,交与二人,小猴子笑辞道:“和尚道士吃八方,叫化子吃十方,天生的穷命,只能饱一顿,饿一顿才合于我们的脾胃,要此身外之物何用?你真要给,就送三五钱碎银子,就足够一天的酒食之费了。” 房大头也眯着小眼笑道:“我大头讨了这么多年的饭,也没见过你这样慷慨的少爷,用珍珠来舍予乞丐,如果再有多几位像你这样的人,恐怕连皇帝都没有人做了。” 说着,众人也随着大笑起来。 小猴子与房大头走了,柳春帆送二人到驿道上,直痴痴的望着背影渐渐消失,正欲回头,猛见小猴子气急败坏的飞跑回来。 柳春帆只道二人改变原意,喜得忙撒开三位姑娘,飞驰的迎向上去,急急问道:“小猴子,是跟我去杭州是吧?” 小猴子喘了喘气,用手向腰里掏出了一物,递与柳春帆后,说道: “真该死!几天的黄汤,把我灌得晕淘淘的,连这样的大事,都几乎给我忙掉了。” “这是本门信符,代表本帮最高的权威,我与大头将会是未来掌门,故每人均持有三面,此面赠你,日后不无小助,将来如有困难,以此符令,交与当地本门中人,自可听凭差遣,将来你或有其他急需之时,均可以此出示,帮你跑跑腿也好。” 柳春帆见二人情重如此,更不胜依依。洒泪作别。 小猴子走后,柳春帆取出符令细看,但见此令长不过四寸,似竹非竹,似金非金,通体黑色,坚硬如铁,状若普通令箭而软小,正面刻双龙抱珠之式,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背面正中刻着:“丐帮世传墨竹符令”八个绳头小字。 柳春帆仔细看过后,慎重的收藏起来,回头与三位姑娘说道:“霞妹,现在我们就去杭州,但不知由何道而去?” 李霞青吃吃掩口笑道:“瞧你,这么大的人了,挂着二行泪水,也不知道擦干。这里到杭州去,连小孩子也不会迷路,亏你还好意思问。” 青娥马上接口道:“表姐,这几天来了二个神经病,把他也传染了,变得神经有些不正常,我真有些耽心呢?” 李霞青迫不及待的问道:“你耽心什么?” 青娥“噗嗤”一声娇笑道:“我怕他将来严重起来,跟这个疯子走了,还没多大关系,万一……” “……万一要我们三人跟他一样,抛头露面,向人家伸手,住在破庙屋檐之下,讨口剩饭残羹,那才可惨啦!是吗?” 素月未待青娥说完,含笑抢着接口就说。 李霞青笑得前仰后合,尚未及回答,柳春帆也就接着道:“这就叫做嫁犬随犬,嫁鸡随鸡啊,幸而小猴子他们仅来了十多天,就把你们变得这样坏,要是多住几天,那……我可真受不了啦!” 素月拍手笑着道:“好啊!小猴子他们刚走,就在背后骂起人来了,看下次见面,我不告诉他们才怪。” 柳春帆点着头说:“对!天生了你们,赋予你们与男人不同之点,就是……舌头……比较长。” 话刚说完,三个姑娘,都撒娇不依,柳春帆被缠得没法,只好认错了事。 当天沿江南运河的偏东,不经湖州,而直抵嘉兴,鸳鸯湖、烟雨楼等胜迹,也都顺道涉足。 再经石门湾、崇德,塘栖等地而达杭州。 沿途皆系出产丝米之区,非特人文萃会,且富裕冠绝,景致皆美于各地。 杭州别号武林,盖西南有虎林山,因避唐讳,改日武林。乃禹贡扬州之域,春秋时,地属吴越,五代时吴越王之故乡,故以之建都,宋帝北狩,江东偏安,高宗改为临安府,后建都,以迄亡于元。 右恃重山,左连大泽,城跨运河,山川环错,居然形胜之地,有“三面云山一面城”之语。 山湖之美,甲于全国,天然之胜境,乃集湖、山、江、海于一,湖山映带,加以地处海洋,终年温凉,因其湖水之,而有:“南渡君臣轻社稷”之讥。 因南宋君臣,志无远略,留恋湖光山色,亦其因素之一。故后人有诗讥之: “山外青山楼外楼, 西湖歌舞几时休? 暖风薰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这天,时近傍晚,夕阳将垂之际,武林门外,来了二对俊秀绝伦的青年男女。 沿途指指点点,谈笑自若。夕阳映照之下,恍如神仙中人,翩翩的风度,引得路人皆驻足而观。 进了城,在一个巷子里穿进,拐了几个弯,柳春帆指着一家古色古香的石库门人家的门号说:“大概就在这里了!在淮阴时,福伯就告诉我是在这巷里十一号。” 李霞青说道:“既然没有错,就叫门罢!” 当下,柳春帆立即叩门,未几,门开处,出来一位粉妆玉琢的小童,身穿大红短衫裤,头挽双髻,天真中带着稚气,年约十岁左右,红喷喷的双腮,秀美的小脸上,绽开着笑靥。 看看四位,精朗的眸子霎了又霎,然后很礼貌的问道:“叔叔,姑姑,你们找谁呀?” 李霞青等三人看到小童,不禁呆了呆,李霞青更不觉脱口而说道:“帆哥!你看这小孩多像你啊!他大概就是你弟弟小春吧!” 那小童看见四个人并不答自己的话,只是向自己呆望,心中不免有些奇怪,听他叫出自己名字,益发感到奇怪,遂点了点头说:“是的,叔叔你们找谁呀?” 这时柳春帆心头感慨万千,其情绪之兴奋,再也不克自持,猛然上去抱起小春,一双虎目,泪珠直流,颤声说道:“弟弟,我就是失踪十一年,你的哥哥,柳春帆……” 柳小春本被他这失常的举动,有些感到纳闷,听他竟是自己日夜盼望的亲哥哥回来了,这一高兴,那还用说,二只粉嫩小手,捧起柳春帆的俊脸叫道:“……哥哥……哥哥……你真是我的亲哥哥呀?……你怎么今天才回来呢?爸妈和小春想得你好苦哪……” 话还没说完,二只小眼里的眼泪,如涌泉而出,柳春帆这时,已如泪人似的,李霞青三人,也感动得陪着流泪不止。 此刻,小春猛然挣扎下地,捷如出洞之兔,边走,边叫道:“妈呀!春帆哥回来啦!” 里房传出来苍老而慈祥的声音道:“小春,你说什么?” “春帆哥哥回来啦!” “什么……别胡说!” “妈妈!是真的,我真是你的儿子,柳……春……帆。” 柳春帆等四人,看到小春如飞地跑进去,也就迫不及待的跟进去,听得妈妈的声音,不由心里喜极而酸,又听妈似乎不信,遂也不待引见,接口就说。 “小春是谁来了,吵什么?咳咳……咳……” 从另一角的厢房又传出来苍老的声音。 小春也不待妈妈出来,又忙像受惊了的小兔似的窜向另一厢房,喘着大气说道: “……爸……爸爸……春帆……他回来了。” “呀!”的门声响处,从明亮的客厅后面走出-个慈眉鹤发,老眼中正含着闪闪珠泪的老年妇人,另一角厢房也正走出一个面如冠玉,白发美髯的老者。 二个老人家正步进客厅,猛见二对陌生男女正满脸泪痕呆站在那里,将信将疑的注视着柳春帆等人,怔得不知如何才好。 父子毕竟是心性相连,当柳春帆的眼光与二位老人家一接之后,像有吸引力似的,柳春帆赶快上前,推金山倒玉柱的跪下,抱着二人的膝盖,将头埋入,大声号啕起来。 这时把二位老人家喜极而泣,老泪婆娑的喃喃说道:“是真的吗?是真的阿帆回来啦?…… 不会再是梦吧……” 小春也赖到他父母亲之间,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说道:“爸爸!妈妈!是真的哥哥呀!,你们看,他的脸孔可像春儿?” 这时,柳维琳又咳了几声,抹着老泪笑道:“老婆子,看你高兴的那副劲,还不扶阿帆起来,人家还有朋友呢?阿帆起来,快请你的朋友坐呀?” 说着,又向李霞青等笑着道:“有劳贵客久等了,实在阿帆离家已经十一年了,咳咳! 今天,正意想不到,哈哈!请坐呀!请坐呀!” 柳春帆这才讪讪地站起,红着脸,附耳向二位老人家耳边说了几句,三位姑娘的耳朵怪灵,一个个早羞得粉颊飞霞,低垂粉颈,在弄着衣角。 二位老人家听说这三位都是阿帆未过门的妻子。二双老花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瞧了又瞧,从头到脚,看个仔细。 饶是三位姑娘武林世家,平素豪爽不亚于男子,而且与柳春帆相处,已有数月,平时言笑不拘,但此时在二位翁婆面前,可羞得只恨少个地洞,这种尴尬的场面,在四百多年前,旧式社会中的儿女们,可够受的! 这时,柳春帆的双亲,自中年得子,自幼即失后,今日归来,已喜得胜如天上掉下重宝,而且听说这三位天仙也似的姑娘,竟会全是未来的儿媳,这喜上加喜,不免乐得笑口大开。 柳维琳夫妇,尤其见到李霞青女扮男装,竟丝毫看不出破绽,而英俊秀美,不亚于二人。故特别多看几眼。 柳春帆匆匆抹干眼泪,向三位姑娘丢个眼色,三位姑娘羞红着脸,忙向二老跪下齐道: “公公婆婆在上,受小媳一拜!” 喜得二老忙起身扶起三人,特别是柳夫人温柔慈祥的脸上,露出无比的光辉,一面扶起三人,一面轻揽着三人的秀发,细问家常。 猛然,小春仰着小脸问道:“爸呀!哥哥他们,不知吃饭没有?” 柳维琳想着,对了,自己怎恁地糊涂?连吃饭都忘了。遂站起来说道:“帆儿,你们坐坐,我到门口去去,马上就来。” 柳春帆抢着说道:“爸!你让孩子自己去叫饭馆送来吧!” 柳维琳慈祥地轻拍春帆肩部笑道:“帆儿,你怎么跟我也客气起来了。今天你第一天回来,路不熟,而且……你还是陪着你妈聊聊吧!好在门口就有饭馆,很快就回的。” 说着,就出去了! 柳夫人也唤道:“帆儿,来!让你爸去吧!又没有好多路,就在斜对门黄老板家叫声就回来啦!” 未几,果见柳维琳带着个饭店跑堂来了,抬开桌子,摆上碗筷杯碟。 各人就位不久,酒菜尽皆络续端上, 席间,柳老夫妇问道:“阿帆!你怎知道我们住在此地?这几年你在那里?怎不早些带个信回家来呢?” 柳春帆遂把流浪经过,以至沦为乞丐,除将“仙窟”习艺以及仍托名“东海无名老人” 一节瞒起外,余均直说,及赴准阴,见老家人柳福。及已出资修导河流,重建故居等,一一说知。柳维琳想不到儿子业在家乡做了如此大的善举。故面加赞许。 柳维琳虽以书香传家,并无轻武重文之偏见。老夫妇与小春,听说他练有绝世武艺,而且有富可敌国之财,三位媳妇,齐皆当今武林宗派之后,不禁高兴得格外笑口不拢了。 尤其是小春,天份不亚于乃兄,别看他年虽小,读的书可多啦。所以很想当时就要求哥哥嫂嫂教他本领。 盖柳家本淮阴大族,殷富之家,奈自昔年水灾,致田产荡然,家道中落,加以柳维琳诗礼传家,平素乐善好施,又不善经商,坐吃山空,故境况日蹙。 自迁来杭州,买下此一厅三房后,仅靠每年由柳福托人带来些田租。日用虽不匮乏,但也并无余裕,故连佣人都未请,好在食少事简,柳老夫人每日埋首香堂,礼佛诵经,柳维琳则除课子以外,游山玩水,倒也自得其乐,聊以解愁而已。 是夕,尽欢而散。 当晚,小春陪柳夫人睡,三位姑娘同挤一间客房,柳春帆则伴其父睡。 次日,柳家决定仍迂回原藉,柳维琳遂着人将老友一当地名医胡仲兴请来,告知一切。 并谢过多年来蒙看顾之情,将现住之屋赠送。 胡医生听说其子归来,又见其生得潇洒英俊,目朗神情,当面夸赞了好久。遂道别而返。 同时柳春帆取出一部分银票,在靠西湖边之旅舍,租下几个上等房间,以备各人临时居住,并派人北归,先行报信。 其间三位姑娘,来此尚系初次,遂准备畅游数日后,再全家迂回淮阴。 杭州的风景,以西湖为最著。 次日,柳春帆等禀明双亲后,准备出去游玩。 沿城西滨湖一带,为繁华之中心,但见市容整洁,市廛繁盛,商店林立,行人如织。 柳春帆陪同三位姑娘,因恐“天南帮”贼人蹑踪,故不敢与家里人同游。 闲步至西湖,踏上白堤,但见此湖,三面环山,波光岚影,相映成趣。水光荡漾,画舫如织,新声巧笑,笙歌盈耳。真是一付歌舞升平的气象。 苏堤、白堤上,红男绿女,映波、锁澜、望山、压提、束浦、跨虹大桥,皆游人如梭。 湖东这岸,红楼画阁,绣户珠帘,雕身骏马塞道,人潮如涌。 湖西一带,花萼争辉,一抹碧波,绿杨深处,一角红墙微露。 柳春帆等人沿白堤,凭吊了岳王坟,再折向苏提,堤上绿枝成荫,垂柳倒拂,微风过处,益发使人心旷神怡。 时正初秋,天高气爽,柳春帆等人当天游过江干六和塔,已近黄昏,柳春帆触景生情,不觉吟道: “碧云天, 黄叶地, 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山映斜阳天接水, 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 追旅思, 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 明月楼高休独倚,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刚吟毕,李霞青立即瞟了他一眼,抿嘴娇笑道:“好个多情人,不知现在相思着谁呀……” 青娥含笑做了个鬼脸说道:“我知道!可是我不敢说。” 霞青知道她定在取笑自己,忙上前作呵痒之状,吓得青娥忙躲向柳春帆身后,一面笑着,一面告饶着说:“姊姊,别这么凶好不,君子动口不动手,我可不跟你动手动脚啊……” 话还没说完,早让柳春帆乘势反手一把,握住青娥右手,柳春帆与三位,名虽夫妻,平日尽管笑玩,但正式肌肤相触,尚是首次,柳春帆猛觉一股淡淡处子体香,冲入鼻际,薰得他心里一荡,手里更是温玉在握,柔若无骨。 回眸看青娥,只见她慌得心头怦跳,眼神迷惘,粉颈羞红。直想挣扎,怎奈柳春帆握得得紧,挣扎不脱,娇笑着道:“你再不放,我可要打了?” 素月、霞青看到二人情景,齐停身娇笑,素月笑道:“你真要舍得打,就要打重一点哪!” 李霞青也接着对素月道:“素妹真傻,骂是情,打是爱,你当她是真打呀?” “霞姊,素妹,你……” 青娥挣扎不脱。本已羞得不好意思,又经二人取笑,益发强酒醉后的神情,又羞、又急、又喜欢,带着无可奈何的心情,不知是什么味道。 柳春帆看到二人在取笑,遂也带笑骂道:“你二人倒幸灾乐祸?下次你们要落在我的手,同样的要你们讨饶。霞青更是罪魁祸首,看我等会饶你不?” 二人闻言,齐把舌头一伸,娇笑道:“好厉害,想不到看你外表老实心存奸诈,会这么坏?” 柳春帆就在这么莺语燕喃,娇嗔薄怒中,遍游了杭州全景。 西湖十景中的苏堤春晓、柳浪闻莺,面院荷风、断桥残雪、平湖秋色、与三潭印月等,皆因季节未到,不能领略其趣。 雪峰夕照之雷峰塔,相传为吴越王妃黄氏所建,故原名黄妃塔,因塔址在南屏山北的雷峰之顶,故俗称雷峰塔。每当夕阳西下之时,塔影因斜阳而横空,故有“雷峰夕照”之称。 雷峰上有夕照寺、月老洞、蓬莱泉、珍珠泉等胜迹,峰西白云庵、雅构亭榭、杂莳花木,风景幽美。 宝石山上的保叔塔,亦为吴越王所建,塔在宝石山之顶,孤兀峭立,高倚天外,塔旁有殒星之石,石旁建有来凤亭。 月轮山顶的六和塔,塔高七级,内有石级可登,塔内环壁,遍刻经文佛像,塔后寿宁院庙,有金鱼放生池,庙旁有秀江亭。 这雷峰、保叔、六和三塔,因地势景色不同,故各具千秋。 第三日,柳春帆等四人,游罢北高峰,上中下三天竺,及灵隐寺后,又折至南高峰,经烟霞洞沿途皆山径小道峰峦清秀,林木葱笼,泉瀑处处,时值秋季,似锦桃花虽谢,但夹道红叶,灵峰胜境,苍翠郁丛,景色优美如画。 四人返店,见过双亲后,一面谈着游踪,李霞青一面问道:“人道秋季海宁观潮,潮头高逾数丈,如雪浪银涛,万马奔腾,排空而下,颇为壮观,未知曾否届期?” 柳维琳经捋银髯,微笑而言道:“海宁观潮,以每年中秋后三日,为浙潮最大之期,距今尚有一月。” 柳春帆惋惜道:“可惜我们不能久待,无法观赏以饱眼福。” 柳维琳看到春帆无限惋惜之态,慈晖满容,安慰着说:“痴儿,中秋观潮,浪虽较大,但在秋节月中数日,均皆可观,明日何不前去一观。” 素月兴高采烈的说道:“对!我们明日就去,也可聊胜于无。” 次日晨起,出涌金门,经捍海塘,见晓雾晨炊,云树迷离,江干十里,烟火万象。 到钱塘江,见那海潮逆上,似在与山争势,汹涌为涛,潮初起时,遥见海门一线白光横来,倏而霜戈银甲,势若万马腾空,流珠溅沫,飞洒中天,柳春帆等人,齐皆叹为观止。 当天返后,柳维琳设席宴请在杭之好友近邻,由柳春帆作陪,感谢多年来之年顾与帮助,这天午间,冷落的旧宅,门庭若市,喜气洋溢,往来之宾客户对柳春帆等人,都一致恭维称赞不已。见他非特风姿绝世,而且举止高贵。众汰只道柳春帆乃华族贵商,否则怎会龙凤其表。 柳夫人由三位姑娘帮忙拾收东西。一部分的东西送人,一部分则收拾后包起。 客人散后于柳维琳喜孜孜地买下一艘极其坚固,而有八成新的单桅船。 船舱颇大,足够七八人活动,并请了二名伙计,好在他们大部分的粗重之物,齐皆送人,房子亦已送于友人,行李颇简,一切东西均搬上船后,由二位伙计照顾船只,众人仍回旅舍歇宿。 次日晨曦中,起碇上程,仍沿江南运河,溯河西上,出庆春门。 船行二天,始达嘉兴,重登烟雨楼,望鸳鸯湖之景。时适菱藕上市,-游南湖,吃骈菱,到也别有风味,临走,李霞青并选购了一些鲜菱,带回船上,孝敬双老。 再二天,过苏州。 沿途游山玩水,经无锡、常州、镇江等地,均皆富庶之区,风光明媚,颇不寂寞。 过长江,经瓜州,已入淮阴之门户。 经扬州、淮安,已到淮阴。沿途约费时半月有余。 在城北靠船,一行人上岸,直奔柳家集而去,沿途之人,见是柳春帆父子归来,因上次柳春帆在家时,曾出资修筑运河之堤,当地人民,均感戴至极,视其为菩萨化身,万家生佛。 加以柳家世为淮阴巨族,平素即乐善好施,故甚得当地人民之拥戴。 今见全家归来,除当时齐来打躬作揖欢迎外,并义务的奔走相告其亲友,比及进门,柳福暨其孙迎春,及其他附近邻居戚族,均来集外相迎。 众人见面,又是一番寒喧,道贺之声盈耳。 柳老夫归甫见旧宅,业已重见一新,兴奋得老泪直流。 此宅外围墙护院,全用白石所建。进院,即有二亩方圆,右侧植有各式花木,围着一个新辟的小水池。左侧乃用名式奇形之石,堆砌而成的假山一座,四周中亦皆围以花木。 当中一座大厅,虽非玉阶朱柱,回廊曲槛,但也石阶石柱,碧瓦雕墙,看起甚是庄严华丽。 厅侧左右,是厢房。再后是一式四间书房,厅后隔一个天井,是佛堂,两侧各有卧室四间。再往后去,遍植竹木,修篁绿荫,点辍在亭、台、楼、阁之间。 全部屋舍,皆近日方赶修完成,故一切家具,皆系新购。尤其花木皆新栽尚未几日,故均未全复活。 柳福带着柳维琳老夫妇及柳春帆等人,进入大厅落后,来的宾客,及本地闻讯来贺的乡绅,怕不有三百多位,霎时间,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柳福事先业新雇男女使婢十余人,奉茶递水,川流不息。把偌大的大厅,挤得水泄不通。 盛况空前。 这时的小春,早由迎春引去玩了。柳老夫人与三位姑娘,早进内室,外面尽由柳春帆父子与柳福三人招呼,一部分内眷,则由三位姑娘出面导至内室。 是日宾主尽欢而散。 次日,柳福引导全家,前后各处走了一遍,并报告建筑概况。全家都很满意,尤其当柳家中落之时,柳福仍忠心不贰之志节,尤属难得。柳春帆外务未了,柳老夫妇更厌于交际,故一切管家,应酬之事,悉由柳福主之,并另拨家丁二人,专门服侍,以免其过劳。 是是以后的数天,远道亲族,亦皆齐来,柳家一共热闹了半个月有余,始稍清静。 柳春帆静极思动,况且破散之家,业已重圆,此喜讯亦应让岳家知道,与房大头、小猴子等的约期,亦已将届,海南之行的诺期亦将至,六大门派与“天南帮”五年一期的“仙窟” 争雄之期,亦快到了。 然自己声名太盛,现在已有父母在堂,家庭的安危,责任甚重,所以这天背着双亲,与李霞青等三人商量说道: “我欲西上九华山报信后,再去海南赴约,然上有年迈双亲,下有弱弟,皆文弱之辈,万一敌人探知,以此要挟于我,情实堪虑,未知三位妹妹有何善策以教我?” 三人见说,确有可虑,三位姑娘,本亦想返回九华山、隐贤谷走,更欲随柳春帆齐赴南海之约。但事实不能兼顾,况且既为柳家之人,柳家的安危与己身相同。双亲须待侍奉并保护,而且这柳春帆弟弟小春,与柳福的孙儿迎春,成天缠着三位姑娘,也要求着要学武。 最后决定,外面一切,均由柳春帆去办,最好能劝服“沧浪叟”夫妇,以及“金笛秀士” 夫妇,全家搬来共居,这样,既有照顾,且可免两时相思,将来家庭事务有人负责,三位姑娘也可安心随柳春帆在外行侠仗义,不致有后顾之犹。 柳春帆当日准备一切,李霞青等三位姑娘虽知其未来夫婿之武功已臻神化,但仍放心不下,故特将怀所佩之“古灵雄剑”替柳春帆佩上。 三位姑娘并陪同柳春帆,一齐去前厅告知双亲。 柳维琳与柳夫人听说春帆又要远行,自是不舍,但心知其定有要事,也不便阻挠,况有三位貌美如玉的媳妇留下相伴,遂也就答应了。只嘱其旅途小心,并尽可能提早归来等语。 柳春帆辞别家人以后,并约定在年关一定赶回。说完,上道就走了。 五天以后,在九华山、紫青峰、隐贤谷,见了“沧浪叟”等人。并告知寻过,三位姑娘近况,并将请他们搬去淮阴同住之意说出。 “沧浪叟”三年前搬来此住,原代六大门派监视“仙窟”及防备“天南帮”群贼而来。 现既有“玉面神龙”柳春帆协助六大派,其身怀莫测神功,以“海外七绝”之人物,尚败于其手,来年“仙窟”之会,自可操必胜之券。 况“屯溪分舵”自上年受挫后,“天南帮”为使实力不致分散,故迄未加以恢复。 而且二老、暨“望溪老人”、“金笛秀士”夫妇,舐犊情深,二个多月不见霞青、青娥、素月,实放心不下,能三合居一地,自可多加照应,遂答应全部迁往柳春帆家去。 此地,则暂交“沧浪叟”的三位徒弟,“神拳金刚”佟大魁、“穿云燕子”吴斌、“小金刚”任德庚三人负责,好在三人武功,亦已得“沧浪叟”的真传,“玄龙掌”,“沧浪十三式”的拳剑,皆昆仑绝技。二徒弟吴斌的轻功造诣尤高,故有“穿云燕子”之称。如有敌警,可命其速去淮阴传告就是。 柳春帆仅逗留了三天就走了。 “沧浪叟”全家于柳春帆走后十天,始将一切交代佟大魁等,整装北上。 临行,沧浪叟告诉佟大魁等说:“如你师叔‘孤云剑’、‘清风客’,或六人大派之人来时,可转告嘱来我处,明年五月以前,将房间收拾干净,以备各路英雄来此参加与‘天南帮’之约的人物住宿之用。” 当下全家就去淮阴了。 再说柳春帆自离九华山、紫青峰、隐贤谷后,临别由望溪老人,沧浪叟夫妇,告以赴南海的路径。 一由长江出海口,经海道;全程皆水路。 二由长江上溯,直抵洞庭,再经湘江上溯,到桂江上游的兴安,再顺桂江下行即可达粤桂的边境苍梧,然后直向南下即可到达。此道,则可陆可水。 柳春帆因不惯坐船,遂选择后者,当日越山跨领,到殷家汇。一日后,因其独行在僻静之地,展开飞行之法,虽不能凌风御气,凌空渡虚,却也衣袂轻飘,恍如流星赶月,不亚千里名驹。 时正深秋,树木萧瑟,柳媚花妍的江南,已是朔风施威,万物萧索的景象,故也无何景可言。 况且他以往皆有三位如花解语的美人伴游,此次独行,初时真有些寂莫之感,故一意飞行,无心观赏风景了。 九江,古名浔阳,自古即为交通枢纽,故商旅甚为繁盛。 其南庐山,风景秀逸,晓誉天外,饶飞泉瀑布岩壑之胜,山半烟云迷漫,世有:“难见庐山真面目”之谚。 午时刚交,暑气尚未尽消,东门驿上来了一位英俊少年,玉面朱唇,目若朗星,身穿白色儒衫,腰悬一微泛青光古色宝剑。风尘仆仆之色,像是远程而来之客。 但他精神后逸,风度翩翩,缓步来到一座酒楼前,略一打量,即拾级上楼。 捡了一席靠窗的雅座坐下。堂倌立即过来躬身招呼道:“贵客要吃点什么?” 柳春帆反问道:“不知你们这里有些上好酒菜!” 堂倌忙即满面堆笑,举起大姆指说道:“有有,我们这里是九江首屈一指的酒楼,时鲜杂烩,各式俱全。”说着,报了些上好酒名,与各式应时菜点。 柳春帆要了一壶茵东绿,和抢虎尾,红烧江鲤、童子鸡、炒鸡杂四个菜。 堂倌去后不久,连酒带菜,一齐端了上来。 柳春帆遂独自浅酌起来。 饭罢,正欲算过账后离去,猛然楼梯响处,随着一阵喧嚷之声,立时上来三人。 其中一个浓眉巨眼,满脸横肉,背插一支丧门剑,年钓四十多岁。这时正脸带酒气,脚下跄踉的,趾高气扬地向身后二人说道:“我就不信那臭叫化有什么厉害,幸他走得快,要不,我得叫他尝尝我‘冰山一鹤’顾兴保的‘冰玄神功’的厉害。” 柳春帆一听有什么臭叫化,不觉心意一动,遂复坐定假装凭窗看景,暗听三人谈话。 只见另一个橘子脸、胡桃眼、散发蓬、瘦骨嶙峋、枯瘦短小的老人,腰系一绿色小葫芦,这时,正大刺剌地用他那枯形同鸟爪的是,拈着他仅有的几根老鼠胡,慢吞吞的说道:“老霍这回真算得是在阴沟翻了船,堂堂‘北海神鸠’竟会栽在二个不见经传的臭叫化手里,我可真有些不信,要是臭小子碰到我‘崆峒毒魔’,管教他尸骨无存。” 另一个朱眉、赤眼、绿发,黄毛、朝天鼻、招风耳、青面獠牙、头束朝天髻、身穿长袍,打扮得非道非俗的老者,面色微窘对二人分辩着说道: “老顾、老温,够了别再挖苦好吧!那晚我一心在享受着美食时,谁料半夜里杀出个程咬金来,二个臭叫化,躲在神幔后面,也不问三七二十一,跳出来就动手,二人身法诡奇,要不是我见机得早,这条老命早就到阎罗王那里去报到了。” 三个恶贼旁若无人的捡了张桌子坐下后,不耐似的把桌子敲得整天价响,大呼小叫的喧扰声,早惊得满堂客人向之注视。但一看到他们煞神也似的恶相,心知不好惹,遂只敢低头偷窥着。 店伙跑上来向三人小心招呼,没口的应着:“是是是!” 好不容易上完酒菜,始偷抹一把冷汗,才溜开。 这三个恶魔似的人,-面饮着,一面仍大声谈着,破锣也似的嗓音,震耳欲聋,一部份胆小的客人,早就匆匆用完饭菜溜了。 柳春帆为欲明房大头小猴子的行踪,及明了三贼的意图,又恐三贼起疑,遂又叫了些酒莱,慢慢的边饮边酌起来。 那枯瘦的老人阴侧侧的一笑道: “那二个臭叫化这样厉害,为什么你不用‘赤煞神掌’制服他?我就不信他有多大能耐,能跑出你的掌力范围。” 身穿长袍的老者,很惭愧地说道: “那用说,也不是我‘北海神鸠’夸口,‘赤煞神掌’虽不能说是举世无匹,除了‘长山尸魔’的‘尸气神功’与‘南天一怪’的阴风掌以外,六大门派中,能受得了我这一掌的人,还是寥寥可数,谁料那二个神经病,也不知用什么身法,当我正运功发掌时,早走得无影无踪,真把我气死了。” 柳春帆听他自吹自擂,大言不惭,不觉微哼一声,二贼中的那位干瘪老头,早就惊觉。 半睁着一双胡桃眼,漫不经意的朝柳春帆一瞅。见这少年气朗神清,俊美潇洒,真个气度不凡,光彩夺人,腰佩一剑暗泛青光的古剑。不由暗吃一惊,毕竟是老奸巨滑的人,能觉得住气,遂依然不动声色,岔开二贼话头,瞎扯着。 这时适巧柳春帆壶中的酒已干,招呼店伙再送上一壶,骤见那枯瘦老者,似面现一丝阴恻的笑意,然乃一闪即逝。遂起身向二贼道:“霍兄、顾兄二位少坐,老夫去去就来。” 随着,一摇三摆的下楼去了。 这柳春帆毕竟江湖阅历较浅,当然不疑有他,遂致险遭毒手,此是后话。 再说这三人究系何人?此行何为? 原来这三位。都是边荒怪人。一身武功,乃出自邪派,且各有特长,几可与“长山尸魔”、“南天一怪”,并驾齐驱。 那浓眉巨眼,满脸横肉,年约四十多岁的汉子,人称“冰山一鹤”的,姓顾,名兴保,原系独脚强盗,武功平常,后因作案太多,中原立足不住,遂亡命穷北,藏身冰窟雪地之中,深山穷岭之洞。 处此绝境,人有求生的本能,此奇寒无比,故鸟迹罕至,蛇虫绝踪。无奈,只得挖些草根为食。 也是命不该绝,一天挖草根之际,偶然发现一本皮包绢丝簿册,乃数百年前一位奇人所遗,上载若干诡绝异功,尤其是一特技,所谓“冰玄神功”的。惟欲练此功不易,必须具备冰山雪窖长年苦寒之环境,而且终年必以冰块为食,五年后仅有小成,十年后始能大成。 运功时,可将秉至寒之气,使寻集于掌上,发掌之后,着掌者全身气血冰凝,如不速治,一昼夜即无救。 本来练武之人,嗜武若命,尤其他业已身处绝地,武功本有基础,遂按序勤练,在群山叠岭间,终日面对一片银白,练此奇功。 最初,真有些吃不消,此地虽当盛夏,亦需重裘方温之区,要赤身练气,以吸寒晶,虽雪花舞之际,亦不终止。 二年后方渐习惯,虽单衫薄裤,亦足御寒。 五年以后,发掌时,微有白森森的寒气泛出。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十年艰苦,终于完成此功,经此十多年的孤寂与痛苦的煎熬,非但没有使其澈悟人生,改善悔过,反凶心益炽,首先遭殃的,是昔日;围剿其的官家捕头,一个个都成为其‘冰玄神功’的试验品。 惟其足迹及于北疆,故恶迹尚未显着,中原武林甚少知者。 此次,乃因“长山尸魔”之徒“鬼影子”刘楷,前随“天南帮”被玉面神龙一掌击毙后,由“活阎罗”传信告警,老怪甚为惊骇,其因本身尚有些事,急待要办,故派人卑辞邀请三个边荒凶魔,所谓同恶相济,一拍即合,而且老怪并侈言柳春帆具有稀世异宝,任得其一,即可增功力数倍,故益增三魔觊觎之心,遂不谋而合,结伴下山来此。 那枯瘦的干瘪老人,人称“崆峒毒魔”,其人原本多年黑道巨擘,以惯于使毒而着称,粉颇具心计,阴险歹毒,武林所逐,遁居崆峒深处,亦已隐居二十多年。 另一位“北海神鸠”系罗刹教之混血儿,终年匿居僻处,以人之血肉为粮,尤喜食人脑,所练“赤煞神掌”,其功力非凡,发掌之时,百步之内伤人必死。 此人本与“长山尸魔”等并无瓜葛,且横行于罗刹与我北疆交接之处,作恶为非,此次偶然涉足中原,因此繁华如是,遂留恋忘返,适被“长山尸魔”之徒,“笑面勾魂”所见,见其身具异相,料其有特殊功力,故邀其西上,滇西、哀牢山、阴芒洞。 “长山尸魔”老奸巨滑,测知“北海神鸠”霍乌勒,身具绝技,遂以游词挑逗。 此魔虽居中原久,然能操极流利之汉语,且野心极大,自视甚高,经老尸魔挑逗,更目无余子,自许业下少敌。 此三魔皆受“长山尸魔”之挑拨,故一致结伴东来,“北海神鸠”霍乌勒,与“冰山一鹤”顾兴保,乃粗心大意,当三魔在畅论,柳春帆轻哼之时,“崆峒毒魔”一看,见其年龄、仪表及装束,即知是他们所要找的对象“玉面神龙”柳春帆。 又见其身佩之剑,暗泛宝光,七颗宝珠,每颗都是稀世异宝,益加信实,因恐二魔不慎,会露出马脚,遂故意用他语扯开。并适柳春帆唤人取酒之际,暗做手脚。 此时柳春帆并未知三魔系为找自己而来,虽见“崆峒毒魔”形迹可疑,也未介意。 店伙再送上酒来时,迳倒下一看,酒色殷红,入口奇香,比刚才之酒,还要醇厚得多,柳春帆正想怪店伙,店中既有此酒,为何不先送来?但他为人仁厚,也就算了。其酒量原本很大,因恐酒能误事,故每多留量为戒,尤在外行动时,便益小心。 此时,因酒味特佳,色香兼美?故越喝越爱,不由多饮了几杯,方欲再饮,猛见“崆峒毒魔”目光射来,面有得色。而且右手大食二指,微念着他仅有的几根老鼠胡须,对着小侠阴恻恻的一笑,自言自语的说道:“小子,看你终日打雁,也就到雁啄你眼珠的时候了,这也是你平时心狠手辣的报应,小子,要命的,好好献出你的宝物,老夫看你年纪尚轻,长得也不错,如果愿意跪下来拜我为师,老夫破例饶你一次,并还可以传授你一身武技。要有半个不字啊……” 顿了顿,又阴侧侧地笑道:“我这独门的‘断肠散’,在一昼夜以外无救,可不大好受哪?” 柳春帆猛觉心念一动,会不会酒中有毛病?想到这里,渐觉头脑有些昏沉,神倦欲眠之态。 暗中一惊,心想自己平时酒量不坏,何以今天醉得如此奇怪? 猛又听到那边“崆峒毒魔”自言语的话,似懂非懂,“北海神鸠”忙问道:“温兄,你在讲什么呀?” 这时的“崆峒毒魔”心存独吞柳春帆巨宝之念,暗想:“小子既已上钩,谅他难逃我的手掌,且不要讲此二魔知道真相,否则,岂不自找麻烦?”想着遂忙答道:“没有什么,没有什么!” 柳春帆聪明绝顶,机警非常,一看情形,就知不妙,眼前三个凶魔,每个都有特殊工功,换在平日,自己倒不怎样惧怕,今天既中暗算,不能妄动真力,还不如择地治疗后,再找此人不迟,遂不动声色,忙运一口真气,将毒逼在一处,勿使蔓延。 站起来冷笑一声道:“哼!谅鬼魅技俩,不过如是,小爷现正有事,待会来找你们算账就是。” 说着,算过酒账,若无其事的走了。 这里的“崆峒毒魔”因心存私念,与二魔同床异梦,万不料柳春帆此时突然走了,而且神情正常,不由大为惊奇,但既不敢拦阻,又不敢讲出来。心里暗想:“反正你走不了,等会再替你收尸也好!”也正亏这样,否则柳春帆那还有命在? 遂自顾与二魔饮酒。 这时,柳春帆出得酒店,被冷风一吹,街上人潮一挤,忽又头昏脑胀起来,忙停步吸气,运功,始感觉比较好些。 回首,看三魔并未追出,心遂稍安。 但闻此毒一昼夜后即无药可救,此时,到什么地方去找得到解药呢?找不到就会死。 一想到“死”,不由使他心胆俱裂。万念皆非。 慢慢的顺着人潮,将他挤出街外,他漫无目的地落荒而走,穿过了田野、丛林,走上了山坡…… 这时,他已形同疯狂,起伏的思潮,把他从六岁那年开始。 流浪…… 习艺。遇美……团聚……以及所有的恩仇。 首先跳入他思想怀念中的是他,失散十一年,刚找到的家。慈祥的父母,活泼的幼弟,还有三位天仙化人的未婚妻,以及一切所有的人,尤其是小猴子、房大头,既是他青梅竹马的童年伴侣,更是他共患难,同甘苦,情逾手足…… 杂乱的想着,盲目的奔走,头发蓬散了,衣服也被荆棘勾破了,他只是不顾的奔着,想着……。 从午间到傍晚。 西天一抹残阳,似乎对这世界有所依恋似的,用它自身燃烧的火,烧红了天上的云片,远处滚滚不停的大江,与近处的森林,都引起了火红一片。 他太倦乏了,尤其心理上的负担,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深秋,花木凋谢,叶落、草枯,在萧瑟的西风里。 他躺在丛乱的枯草上,昔日俊逸秀美的光彩,已不复存在,迟钝的目光,缓缓的抬头,看了看西天的残霞,用嘶哑的声音,自言自语的说道: “明天又是晴天……” “反正明天我就死了,晴天与阴天,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正想再看一看明天太阳该多好,它一定比较今日更圆更大……” 柳春帆心理的防线,完全崩溃了,往日的豪气、柔情,都被渐渐发作的毒药,而消化得一干二净。 我不能死啊!可怜我那苍苍年迈的父母,还正倚闾而盼着我回去呢? 霞青、青娥、素月,她们是如何的望穿秋水,在等待着我? 人生,竟会是这么可受?值得留恋? 这时他全身功力已失,软绵绵的四肢,亦已失去作用,虽然灵明未失,眼睛也能勉强睁开,本能的他想运起一口真气,将神一提,散而不聚,心想一声完了! 柳春帆纵已昏死过去。 本来“崆峒毒魔”的毒物,已练到无味无色,别说是柳春帆世故不深,就是一等一的老江湖,如不认识此人,也难免遭其毒手,也是柳春帆命中该有此劫,尤其刚才,他不提真气,以他目前的功力,甚到他身怀之物,足可无碍,然他情急意乱,不能自知而已。 真气一提,发作更快,立时周身火热,口渴欲焚,再也忍受不住,昏倒了。 这里是间破败不堪的野庙,倒塌的断垣破壁,残缺的神像。 一阵萧飒的西风吹过了,地上的落叶发出生命的哀鸣,深夜,一片冷月,几颗疏落的寒星,发出淡淡的,惨白的光,点缀着这寂静、荒寒,孤庙的长夜。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春帆猛觉丝丝凉意,把他惊醒过来,微睁开双眼,见小猴子与房大头二人,正挂着满面的泪珠站在自己面前。 他只道是梦,忙伸手揉了揉眼睛,但说也奇怪,刚才业已停止工作的四肢,竟能恢复正常,这一喜非同小可,忙腰一挺,正想爬起身来,这一翻动声,已惊动了二人。 猛见小猴子与房大头高兴得眼泪直流,忙上前按住他,声音带着微抖说道: “阿帆,哈哈……别动,你刚复元,可别动,这里还有半碗水,你先喝了再讲,别动! 让我来喂你。” 小猴子说着,忙捧过一碗,房大头笨拙的身体,挤上神龛,扶定柳春帆。小猴子端过碗,慢慢的倒在他嘴里,柳春帆立觉满颊清凉,凉水咽到肚里,心中顿感爽快多了,接着又喝了几口,非但不似先时的费力,而且神智更加清醒了。 半晌,柳春帆忙一运气,知已复元,只是药物过于厉害,此时仍有感到倦意而已。 这时房大头与小猴子,业已破涕为笑,状颇滑稽,尤其小猴子蹦蹦跳跳,时而打一下房大头,时而拍一下自己脑袋,蓦然,小猴子上去位住房大头说道:“大头快来跪下叩头。” 房大头这时也已兴奋至极,一张小嘴,笑得从未停过,因见柳春帆正在打坐,也不去打扰他,小猴子拉他叩头,气可就来啦,头一偏说道:“凭什么要我叩头,难道你又疯了不成?” 少猴子怪叫道:“看你外表肥肥胖胖的,倒真像个忠厚长者,谁知你竟是个不折不扣的标准滑头!刚才咱们不是跟这土地老儿说好的,要是阿帆能好了,咱们就要向他叩九个头,这么大的事,就忘了?大头,你要耍光棍,咱们都一样,可别跟这老头儿耍光棍哪!” 房大头这才乖乖的跟着小猴子跪到土地公面前,叩一下数一声,叩完才站起来,骂道: “小猴子,别捡到鸡毛当令箭,为了阿帆,要我房大头上刀山,下油锅咱也不太含糊,莫说是叩几个头,算什么?但你为什么要拐弯抹角耍花样?” 小猴子看了他那幅相,也不觉噗嗤笑了起来,随即指着他说:“房大头啊!反正咱们这辈子是拼上了,不是怨家不聚首,小猴子的阴魂不散,就看上了你这空有其表的财主啦!” 房大头听了,不觉气道:“你尽缠着我有啥用,咱还不跟你一样,光棍一条。” 小猴子见他被逗急了,心中更乐,说道:“别急,我小猴子可甭向你伸手哇,别跟我来哭穷。” 柳春帆这时已全部康复,从神龛上跳下,看了看自己狼狈之态,也不觉好笑,用手一摸,猛觉腰中古灵神剑已失,不觉骤惊,小猴子二人早就停止了辩论,也不待柳春帆开口,就从一旁取出神剑,替柳春帆系上,一面笑着说道:“要不是我们想起这剑鞘上的七颗宝珠里,有颗是辟毒神珠,阿帆哪!你这条命可不保险了。” 柳春帆这才想起昨天的一幕,不觉余悸犹存,忙问是那颗珠子。 小猴子就指着排列第四的那颗。色带微黄,形态略大的一颗指了指,并告之道: “阿帆真傻,有这样的剑珠,还会中了人家暗算,以后只要事先把它放在嘴里,或者中毒以后,将这珠子用水或用酒泡一下,再喝下去,任什么剧毒也不能伤你呀!” 随着柳春帆又问道:“你们怎能知道我在这里呢?” 小猴子这时可又耍花枪了,故意神秘的笑了笑说道:“阿帆你不知道呀,我小猴子可不是以前的小猴子了呢?” “为什么?”柳春帆迷糊的问着。 房大头冷笑一声,正想打断他的话。小猴子急忙傲然的,接下去说道: “我小猴子时来运转,一个月前梦见神仙,他说我小猴子非凡夫俗子之流,而且良心太好,所以特授我仙法,能上知三百年,下知三百年,你这次遭难,我小猴子早就算出,只是天机不可泄露而已,当时我本想跟他一齐上天,谁知那神仙说我……” 说到这里,房大头早就忍不住接下道;“那神仙说,天上风太大,你小猴子的命好,可是骨头嫌太轻是吧!” 小猴子正说到兴高彩烈,手舞足蹈之际,猛被房大头浇了盆冷水,气得他双脚乱跳骂道: “丑鬼!看我下辈子当了阎王,不拔了你那条利舌才怪!” 引得二人齐又大笑起来。 原来,房大头与小猴子,在苏州跟柳春帆分手后,一直西上,准备入川,沿途做些济弱锄强的事,由川回来,已费时二个月。 这天来到九江,二人会聚了当地丐帮中负责人,传谕了一番话,这地帮头因见是未来帮主来临,故刻意奉承,款待了一顿,把人灌得酩酊大醉,二人扶醉离开后,跌跌撞撞,在九江荒郊,找了所破庙,躲在神龛埋首就睡。 夜半,猛被一阵咀嚼之声吵醒,小猴子机警非凡,轻轻拉开神幔一看,不由把个小猴子吓得心里发毛,混身肌肉,也起了鸡皮疙瘩,不自觉的沁出一身冷汗,猛抽一口冷气暗道: “这是妖怪?还是人?世间那有这样的事?” 小猴子看到的是什么?竟会骇得这样呢? 原来在朦胧的月光透射处,正面对着一个朱眉、赤眼、绿发、黄毛青面獠牙,状若妖魔的怪装老者,正张开血盆似的大口,右手抓着一条血肉模糊的小腿,左手拿着一团血淋淋的东西,往口中直塞。 饶是小猴子胆大,平日丧生在他手下的恶人,也有好多,但看着这样惨酷的事,却是首次,故不禁看得冷汗直冒。 但可惨的景象,还继续上演着。 只见那老怪一面将手里的断肢丢下,嘴里唏哩哗啦的不知说些什么,而状甚兴奋似的,捞起地上一具男尸,右掌起处,“喀嚓!”一声,把那尸体的天灵盖生生切开,一股白色脑浆,都进裂出来。 老魔随即一把抓定尸骸背脊,嘴广张,在脑盖上一阵狂吸,发出“嘟嘟”之声,一那间,已把人脑生吸下去。 满口血污也不擦抹,右手一松,尸骸倒地,重行一把抓牢右腿,左脚踏定户骸,向上一提,连衣服被撕成二片。心肝肚肺肠子,皆流了出来,鲜红的血,更直喷五六尺远。 老魔用贪婪的眼光,极熟练的手法,随手一把,就捞住了血红色尚在怦然跳动的心,迫不及待的送到口内生生嚼吃。 这下,可真把小猴子吓得全身骨头都像松了似的,整个身子也已经软瘫了。 但另方面侠义之怒火上升,渐渐掩盖了他的恐惧,心想此妖魔似的凶人,乎日一定害人不少,留了他在,将来更不知要害好多人。 惟此魔既以人脑、人心、人血为食,其本身必系练有特种奇毒之功,故当下不敢怠慢,悄悄推醒房大头,附着其耳边说了几句,骇得房大头几乎直跳起来,幸好小猴子及早制止。 这时那老魔尚在津津有味的,细嚼着未吃完的心,万没料到此荒山孤庙,会有人潜伏于此。 霎时,说时迟,来时快,猛由神龛布幔动处,捷如闪电的窜出二条黑影,其中一条带着一点碧绿寒光,直奔老怪面门。 好个老怪毕竟功力高强,百忙中把头一偏,早就避过来势,万料不顿觉肚子上被重物猛击一下,饶是老怪功力深厚,体坚如钢,也禁不起这千斤重击,只痛得他哇哇怪叫,立感一阵疼痛,足下蹬!蹬!蹬!踉跄倒退。一屁股坐在地上,仰面躺下,不觉呲牙裂嘴呼痛起来。 房大头乘小猴子用绿玉杖点他面门时,用足全力用头对他肚子一顶,怕不有二千斤,满想把那老怪撞死,没有想到老怪竟然无碍,倒傻不楞登呆着了。 猛见老怪想翻身起来,小猴子的绿玉杖就迅疾如风雷骤雨般的,没头没脑的向老怪乱点下去,房大头这才解下他那支从未用过的“龙头锁金软鞭”,舞起一片金光闪耀,势如狂飚,如惊霆逐电似的,配合小猴子的攻势,直向老怪卷去。 这种没头没脑的打法,逼得老怪根本没有回手的余地,躺在地上挨揍的滋味,不好受。 慌得老怪猛劈右掌,只见一股火红的热浪,直向二人攻势扑来,二人只得攻势稍缓。老怪早已施个“懒骡打滚”把身子直滚出二支外,始把腰一挺,一个鲤鱼翻身,始立定身躯。 此时,老怪业已气急攻心,陡然一阵桀桀怪笑,震得破庙摇摇欲倒。一双赤眼,露出摄人凶芒,咬牙切齿指着二人骂道: “哼!那里来的小狗,想你们真是耗子舐猫屁眼,活得不耐烦,连老夫也敢偷袭起来了,老夫刚才正没吃饱,再添二个也正合我胃口,你们报上名来受死。” 这“北海神鸠”向来自视甚高,连“长山尸魔”都要向他说好话,万没想到在此地会受到如此挫折,怒睛突出直想把二人生吞下去才足泄愤,但他看到二人身上均带有宝光泛闪的兵器,而且刚才自己劈出去的“赤煞神掌”虽然因躺在地上,只有五成功力,但能轻易躲过,可见来人身手一定不弱。 老魔误以为是他们正想找的“玉面神龙”柳春帆,故特用话问明,如果是他的话,这正可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在此荒僻无人之处,把二人结果,夺得珍宝,将来中原武林,惟我独尊了,想到这里,更不自主的桀桀怪笑,声如枭鸟惊啼,怪声直刺二人耳鼓。 小猴子一向不曾在嘴上吃亏,虽见老怪刚才劈出一掌,似甚怪异,早就心存戒念。但在嘴上仍说:“哼!凭你还配问你小爷的姓名……放手过来吧!” 话说了一半,早就脚踩“九九回风步”,手中绿玉杖展开“迷隐九式”把老怪逼退了三步。 老怪不由狞笑道:“小子倒真有一套,想你定是鬼迷心窍,不想活了。谅你中原微末之技,也敢在老夫面前显眼,叫你速死,那只是便宜了你,叫你尝尝我罗刹国的拳法也好。” 语音沙哑,犹如破锣,小猴子二人,听得双眉微蹙,万没想劲这异域怪人,竟能操一口流利的华语,遂也不回口。依然展开步法。,仙窟拳法,但见碧空万丈,将个“北海神鸠” 卷在光芒之中。 “北海神鸠”见来势利害,遂也不敢怠慢,立展开罗刹拳法,身躯微摆,小猴子的玉杖,早就擦肩而过,一丝寒意泛骨,蓦然侧身,两臂横推,劈出双股凌厉无俦的掌风,好在此掌非“赤煞神拳”,故小猴子不放在心上,二下招势迅如石火电光,刹那之间,已接了十多招。 恼得小猴子性起,忖道:“若不施展煞手,不知要打到何时方了?“想着,身法倏变,但见他人影飘忽,两丈方圆之内,幻起漫天碧影,夹着凌厉的掌风,激得飞灰走石,声势好不惊人! 那“北海神鸠”梦想不到,在中原初次出手,即遭遇到如此强手,心想倒不如早些结果此二小子,将来传出去,可真丢脸,况且此二人,不管是否“玉面神龙”,先得到这二件宝贝也好。 想罢!遂猛然劈出二股凌厉无匹的掌风,将小猴子的攻势,硬生生架开。乘势将身形飘开三尺,猛喝一声:“住手!” 声如闷雷,猛把小猴子吓了一跳,不自觉的停手呆着。 只见老怪此时赤发倒竖,状甚狰狞可怕。 未几,老怪形态,愈来愈可怕,原本青色的面孔,此时已渐已泛红光,慢慢的由淡红、深红、而紫红,两双圆铃似的赤眼,简直像喷出火来。 小猴子看了这付凶相,不自主的后退了二步,将绿玉杖从右手交到左手,作势欲击。 房大头虽远离二人有丈余之地,但看到二人剑拔弩张的紧张姿态,心里担心小猴子吃亏,所以也忙绕过一面,作势准备。 猛昕“北海神鸠”全身骨骼一阵急响,慢移脚步,神情益发恐怖,加以狰狞丑恶的怪相。 直如妖魔一般,只见他发须眉毛,根根上竖,每走一步,全身骨骼即一阵雷响,小猴子不知他是什么门道,只有连连后退,猴子每退一步,他就跟进一步。 猛听他狂喝一声:“小子快纳命来!” 话没说完,随即双掌缓缓前伸,竟是手背朝外。 小猴子不觉心中纳闷,暗想:“这是什么鬼门道?自己怎从没看到过?” 不想他一念方兴,老魔双掌业已递满,霍地手腕一翻,早变成掌心向外,“蓬!”的一声,狂飚顿起,挟着一股砭骨赤飚,如山涛海啸般呼呼劈来,声势惊人至极! 在他掌风之下,连远站一边的房大头,也感到一阵灼热无比,几欲烤人至熟。 幸而小猴子早有准备,忙将护身神功运起,乘着来势,脱影换形,身法轻灵,一个潜龙升天,将身形猛提丈余,迅似飘风,矫若游龙,饶是这样,一股赤飚从他脚下冲过,也灼得小猴子脚底奇热难受。 “哄咙!”一阵巨响,早将小猴子身后一堵破墙打倒,直骇得小猴子暗叫声好险! 老怪见一掌无功,想不到小猴子竟能躲过掌势,益发使他发须猬立,狞声一笑道:“好小子,再接一招试试,啊呀!小子竟敢偷袭老夫,也送你一同归去……” “哄咙!”“哄咙!” 哗啦啦! 这座破庙原本破败不堪,那禁得老怪全力施为,双掌并发,早把殿角,倒塌下大半,四面的围墙,亦已倒塌两边。 随着一阵尘灰飞扬,迷得老怪不得不急合怪眼,但恐二人再度乘势暗袭,也不管好歹,盲目的乱挥一阵,但其势已不若刚才之强,确也把庙墙打得东一个洞,西一个洞。 半晌以后,老怪猛觉,如此盲目打了半天,怎不见有人声,心忖:“不要让二个小子跑了吧……” 想到这里,不觉自动的停下来,及待灰烟停飞,睁眼四顾,见空洞寂寂,那还有半个人影,只气得老怪捶足垂头,紧咬牙齿,吱吱作响。自言自语的说道:“滑贼,算你命长,下次被我碰到,不把你生吞活剥挫骨扬灰,我‘北海神鸠’,从此绝迹中原。” 说着,狠狠的将足一蹬,正想离去,猛听耳旁一声阴恻侧的冷笑。 北海神鸠只道小猴子等二仍未离去,头也不回,霍的反手一掌,一股猛烈的赤飚挟狂风袭去。 只听来人也发掌,抵住去势,这时北海神鸠业已转过身去,但此时二股掌业已相接,老怪心中暗喜,这回可跑不了啦,你竟不知死活,敢同我对掌? 正在窃窃暗喜之时,“蓬!”的一声巨响,自己登被震退一步,而发出的掌力业已消失于无形,不由大骇,正想再度发掌时,对方已有人开口道:“哈哈!‘赤煞神掌’果真不凡,连老夫‘冰玄神掌’也被霍兄震退半步,果然名不虚传。哈!哈!” 另一边也有人发声道:“顾兄、霍兄,一以冰寒之气,一具赤阳之长,老夫总算开了眼界,哈哈!真妙。” 北海神鸠一听来人,竟是自己同伴“崆峒毒魔”温恒,与“冰山一鹤”顾兴保。还不知道二人来了多久,很尴尬地说道:“顾兄、温兄,不知来了好久?刚才老夫只道是二个臭子小,所以无意冒昧了二位。” 崆峒毒魔阴恻恻的一笑道:“好说,我跟顾兄本是想找霍兄,遍找不到,适在附近听得老兄的声音,才闻声赶李。只见老兄闭着眼,东一掌,西一掌的乱挥,恐老兄是在练功,故不敢惊动你,在一旁欣赏绝技,不知何故,意遭老兄赏了一下,如非顾兄在此,老夫早就哈哈……” 这下可把北海神鸠弄得脸红耳赤,益发尴尬了,遂忙把小猴子等二人,来此和自己捣蛋之事,说了一遍,听得这二魔,也不禁心惊此二人何以有如此高强能耐,忙问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北海神鸠面皮微臊,惭愧的答道:“只是看到一个胖得像水桶,一个瘦得像猴子,什么名字?可不知道。” 二魔心中暗想:“这家伙真是糊涂蛋,跟人家打了半天,自己还吃了大亏,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平时还目中无人呢?” 但三个人毕竟是同一目的而来,不好反目,故假意劝了劝,三个就走了。 再说小猴子跟房大头到那里去了呢? 原来小猴子纵身避过“赤煞神掌”后,心知厉害,不能硬接,这时,可把房大头看急了,恐怕小猴子要遭毒手,遂乘其发掌之时,潜行到老怪身后,举起“龙头锁金软鞭”,直向老怪后脑打去,但见金光闪处,早落将下来。 老怪猛觉后脑生风,心想不好,忙侧身一躲,已是不及,左肩早就着了一下重的,气得老怪咆哮如雷,遂猛的左手递过一掌,房大头那容他打中,双足微蹬,早就躲过来势。 这时,二人见老怪着魔似的掌风乱劈,已使得庙内埃漫迷,小猴子心知不敌,灵机一动,遂飘身到房大头身旁轻轻一拉,房大头立即会意,二人遂乘老怪不备之际,二脚微蹬,拔身而起,一鹤冲天,早从缺口中窜出。 随即气提神凝,一扭腰,二人同时展开陆地飞腾法,人如轻烟,影赛飞鸟,以快捷无比的身法,走了。 小猴子与房大头虽脱贼手,心知此魔厉害,而且知道此魔受此戏弄,决不甘心,定会逗留此地寻找自己,遂不敢露面。 取出本门令府,立招当地帮头,命其派出能干人员,探听此贼行迹。 好在丐帮之人遍布各地,消息之灵,速于驿站快马传命,故第三日即得到报告? “该魔乃‘北海神鸠’霍乌勒,尚有同行二人,一个是‘崆峒毒魔’温恒,一个是‘冰山一鹤’顾兴保。此二人与滇西、哀牢山、阴芒洞,‘长山尸魔’有勾结,听说是要找什么‘玉面神龙’柳春帆的,最近这二天,因为要想找-二位小帮主之故在此逗留。” 小猴子房大头听了是想找阿帆的霉气来的,当然更不能放手了,遂仍命派人监视三魔行动,一有情况,需立即告知。 次日,即有人气急败坏的跑来报道:“禀小帮主,今门有位身穿白色儒衫的少年书生腰佩宝剑,在酒楼饮酒,也不知被三魔用何手法,看样子大概受了伤,往庐山脚下跑去了。” 小猴子与房大头一听,不觉猛跳起来,小猴子早就沉不住气问道:“大头,你看此人,会不会是阿帆?” 大头侧着脑袋,考虑一会说道:“此人的装扮,分明是阿帆无疑,但阿帆怎会到九江来? 而且又是一个人?既是阿帆,相信决不会如此受伤的,我看,可能不是?” 小猴子想了想,也对,但又说:“不管他是否阿帆,我们也应该去看看,要能救人一命,也是好的。” 房大头听了马上同意,二人遂立即按照方向,直追下去,刹时,天色已暗,二人仍然找不到那人,不觉心急起来,猛然,小猴子指着一堆丛草问道:“大头,你看,那-堆白白的东西,是什么?去看看吧!” 房大头喘着气说道:“好哇,走去看看?” 二人走近一看,小猴子眼尖,见到那柄神剑上的明珠发光,早就叫了起来:“那是阿帆! 阿帆!阿帆!你怎么睡在这里呢?受了凉怎办?” 房大头也急窜上前叫了几声,见柳春帆仍不回答,二人心知不妙,忙上前扶起他一看,二人的眼泪不觉夺眶而出。 “怎么办呢?……大呀!阿帆怎会这样呢?” 小猴子发急的问道。房大头也急得无可奈何说道: “我有什么办法呢!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呀?” 原来这时的柳春帆,头巾已落掉了,蓬着一头散发,衣服也东挂一块,西破一洞,鞋子也不知丢到那里去。只是鼻孔仍有微弱的呼吸,浑身与手脸,都烧得烫人。二人心知其一定中了什么毒物?遂急得无法可想,还是小猴子想起,在这里诸多不便,二人来时,似见那边有个小庙,不如暂把他抱庙里去再讲。 房大头遂解下柳春帆佩剑,由小猴子抱起,二人遂跃到庙里,把他放在供桌上。 柳春帆的呼吸更微弱了,二人只急得二眼红肿,绕着庙堂乱转。 二人计穷智竭之时,猛想到不如求求神看,也是柳春帆命不该绝,小猴子与房大头正放下宝剑跪向土地公祷告后,想捡起地上的宝剑,房大头猛然说道:“小猴子!这柄剑叫什么剑?” 小猴子爱理不理的说道:“什么?大头,你想放屁也不看看风色,现在你还有这闲心情来考证我吗?哼!这叫‘古灵神剑’我们刚下山时,‘昆仑三子’‘沧浪叟’家里由老前辈告诉过我们的吗?” 房大头点了点头又说:“对?你可知道它有什么功用?” 小猴子可真的气了,恨恨的没好气说道:“怎会不知道,除了它本身能砍金断玉外,剑鞘上的七颗宝珠,每一颗均有特殊功能,可避水、火之侵,避邪、除毒……啊对了,大头! 怎不早说?” 小猴子喜得猛跳起来,一把抢过大头手中的宝剑,取出第四颗除毒珠,但因不知其用法? 不由怔了起来,怔了片刻,遂向大头道:“快!快去找碗水来试试看。” 不一回,房大头匆匆的取了碗水来,小猴子忙把宝珠在水碗里一浸,说也奇怪,那水立刻变成淡黄颜色,而且有阵阵幽香触鼻。 二人遂忙上前半扶起柳春帆的上身,打开他的嘴巴,往内就灌。霎时听得咕咯咕咯,业已全部吞完。 半晌,柳春帆神色似乎有些好转,二人心知有效,房大头遂又拿碗跑去,取了碗水来,重浸一碗。 刚灌了半豌,已见柳春帆神动眉掀,遂忙住手,一去儿,业已醒转来了。 此乃因柳春帆及时封闭重要各穴,未使“崆峒毒魔”的“断魂散”侵入心脉,虽困柳春帆狂奔活动,毒药发散甚快,致中途昏迷,遇救。 柳春帆听二人说了经过,心中对三魔也不禁起了警意,自己也遂把杭州寻亲的经过说给二人听。 这时,主人遂商量除此三魔之法。谈了整个晚上,也未合眼,未几,天已交四更,三个人遂静坐片刻养神。 待四更将尽,三人匆匆收抬东西,准备下山。 小猴子喜色满面,对二人低低的说了几句,二人皆笑着称好,这里柳春帆匆忙的脱衣衫平铺地上,披上房大头脱下的外衣,另将自己身边东西藏好,捡了几颗石子,在身上撕下一片衣衫包了几层。放在脱下的衣衫里。 这时的小猴子,倒提了二只剥去皮的兔子,放在衣服里面,然后拔出宝剑,割下了些乱发也放在上面。柳春帆遂取出十颗黄色化血丹,衣服放在里,说也奇怪,二只兔子,迅即化为脓血了。 三人见布置已毕,相对一笑,向外走了—— 第七章 断肠散追命 迷魂阵摧欲 再说,那“崆峒毒魔”,乘柳春帆不备之时,暗做手脚放下“断肠散”,此物无色无味,致柳春帆身中剧毒,仍然不知。 那温恒,既称毒魔,对毒手之浸淫,已有数十年,比“断肠散”更为厉害的毒物,如: “蚀骨丹”、“绝命丸”“摄魂散”,最厉害的莫过于“七步断魂”此丹经沾上后,如不及时解救,即不行动,一时三刻,亦可化为脓血,如果行动,行及七步,即时化为血水,其物之歹毒可知! 何以“毒魔”不使用此等毒物,而让其从容走去呢? 此乃崆峒毒魔,心存私意,想独吞柳春帆所有之宝,而且老毒魔自信过甚,直视柳春帆业为囊中之物耳,自以为自己之毒,举世无双,绝无他物可解,且万不料柳春帆既时离去,而碍着“北海神鸠”与“冰山一鹤”二人在旁,未便追出。 此三魔虽同行,而各怀异心,所为者利耳,此所为“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盟,小人与小人,以同利而相结”此相结,系利为基,故见利忘义,或利尽而交流之事,层出不穷也。 由此可见,自古以来,成王败寇之因素因多,莫不以一“私”字份量之轻重,为成败之分水岭焉。 崆峒毒魔,虽基于私,而让柳春帆走去,只道二魔不知,故亦放心不下,待三人酒食结束,算帐离开酒楼,业已刚交早时,沿途人潮拥挤,那还有柳春帆的影踪? 三魔逗在九江,原为替“北海神鸠”,找小狭子与房大头二人出气,谁知一连四天,仍未找到,只恨行严北海神鸠”牙痒痒的,没处出气。 这天,三人随着人潮,走了一圈,业已傍晚,遂回住处正街上的兴隆客栈。 三人就在客栈里叫了些东西吃后,崆峒毒魔,未待席终,推说有事,就先行离席走回房里睡觉去了。 天交二鼓,旅舍里窜出一条黑影,在屋顶上稍一回顾,遂直奔街中,偏南直走,出街后,更取道山边而来。 甫达山脚,凝身停步,四下一打量,选择了一条小径,气提神凝,一伏腰,即展开陆地飞腾之法,但见他步法矫捷,身形轻灵,一会儿,已窜过几个矮山丘。 他边走,边用鼻子嗅着,一面自言自语的说道:“想不到这小子恁是厉害,吃了老夫的断肠散,尚能走出这远的路,哼管你多厉害,反正是逃不出老夫的掌心,哈哈哈!” 想到得意之处,他破锣似的嗓音,也不禁桀桀狂笑起来。 这时,距离约二十丈处,正有黑影一晃两逝,毒魔正全心赶路,无暇回顾,故未觉察。 又走了二里多路,那黑影,突出一堆败草旁停了下来,用他尖锐的鼻子,周围嗅了嗅,又看了看地下的乱草,饶他精明过人,也不禁狐疑起来,暗中想道:“真怪!分明在这里业已昏倒,何以会失踪了呢?难道另有人把他救走不成?” 想到这里,不禁使他失望起来,但到口的馒头,怎甘心就此被人夺走?心想:“即使离去,亦不可能会太远。”想着,也就安心不少。 遂慢慢的,望着地下的足迹,一面仍用鼻子嗅着、走着。 走了里许,在条叉路上稍加考虑后,选择偏左的一条走去,未几,遥见前面有黑丛丛的一片,很像是幢房子。 崆峒毒魔,心中大喜,遂加紧脚步,行动如飞,霎时走近一看,原来是座破庙。 崆峒毒魔不愧老奸巨滑,遂在三丈外停身,选择了一株尚有枝叶的树,一鹤冲天,轻如飞鸟,早就停身枝上,凝目向庙内细望,只见四壁空空,除地下有堆白色影子外,别无人影。 方始安心跳下。 真怪,这时的崆峒毒魔,竟会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禁不住心头怦怦而跳。 是兴奋,抑是惧怕…… 慢慢的,轻轻的,真像是个初出道的小偷似的。 走近了庙厅后,为了慎重之计,毒魔又小心的四下看了一遍,才昂然走进去。 他一眼就看到地下一滩脓血,与一套白色的长衫,正是白天在酒楼里所看到的,现已变得破烂不堪,他不禁惊奇的摇摇他身边的绿色小葫芦说道:“怪呀!怎会是拿错了药?‘断肠散’不可能如此快要他送命啊!管他,早死也好,反正老夫的目的已达,找个隐僻之处,将这小子身上的宝物带去,练几种特殊神功,到那时……哈哈!武林中就唯我独尊了,哈哈!……” 猛觉远处有些微声音,不由他猛提惊觉,迅从绿色葫芦里取出二颗浇绿色药丸,另一只手迅从白色衣服里掏出一个重重的小包,放在手里颤了颠,带着不可名状的喜悦,但仅一闪即逝。 他知道时机急迫,不及打开细自,忙将绿色药末渗上,然后仍迅将小包放回原地。 些微的声音愈近了。 这时他业已利令智昏,也没有考虑何以有人来此荒庙?既是柳春帆,何以宝剑不见? 忙把身形一旋,影似轻烟晃眼,早闪到梁上躲了起来,刹那,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加上破锣似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霍兄,我说如何?这老毒物阴阳怪气,鬼头鬼脑的,一定不是好东西,我说白天我们在酒楼里所碰到的那白衣书生,准是‘玉面神龙’柳春帆,那毒魔大概是暗中做了手脚,还紧瞒着我们,想独吞巨宝,这样的光棍,可太不像话了,你说是吧?” 陡闻一阵桀桀怪笑,惊得宿鸟惊飞,遂听另一人说道:“顾兄,我们总算错认了人,等会如果找不到它,我们就联手去找‘长山尸魔’算帐,非要他交出‘崆峒毒魔’不成,不过我们啊!吃次亏,学次乖,下次再要碰到这家伙,不教他尝尝我‘赤煞神掌’的厉害,我就不信。” “咦!怎么这里没有人呢?地下躺的是什么?” “不会没有人,我们跟踪他来的,怎会走失,况且刚才我们在路口正听到他在高兴得笑吗?会不会就躲在附近哪?” 这时,崆峒毒魔躲在梁上,又气又急,见二人还不上圈套,凭功力,莫说二人联手,就是其中一个,自己也难敌,所以不禁心头发毛,但此时已身陷绝境,稍一动弹,就会让刚才尚是朋友,现在就是敌人的“北海神鸠”与“冰山一鹤”发觉,所以只得忍受着。 一会儿,二魔在内外巡视了一遍,重回大厅,“北海神鸠”很奇怪的说道:“真怪!难道这毒物长翅膀飞了不成?” 冰山一鹤也不待他说完,就接着道:“……霍兄!你看他多狠,连那小子的宝剑也带走了。” 讲到“宝剑”,梁上崆峒毒魔,也不觉一惊,忖道:“真该死,怎的宝剑会不见呢?难道是另有人来过了吗?” 北海神鸠气得七窍生烟,怒声说道:“别管他,我们在这小子身上搜一搜看,会不会有其他东西留下。” 说着,正要伸手去拿,猛听冰山一鹤惊叫一声道:“且慢!霍兄!你看老毒魔的毒物好厉害!这好好的一个人就能化为血水,这里面一定仍有余毒,且慢动手。” 冰同一鹤这一说,北海神鸠果然不敢动手了。这时,可把崆峒毒魔,说得心惊胆虞,暗说要糟! 此时,冰山一鹤,早就在旁边捡了支短树枝来,轻轻挑起白衣,下面果见有一小包,喜得二人得竞忘形,早把刚才对毒物的恐惧观念丢掉,二人齐忙出手,一人拿住小包的一角,不愿放松。 看得梁上的毒魔,几乎笑出声来。心想:“只道你们有多精明,原来利令智昏,也会使你们现出原形了哪?现在我只要等你们速死,这些东西就是我的了!” 这时只听冰山一鹤厉声说道:“霍兄放手,见者有份,反正我冰山一鹤以人格担保,决不少你的就是,先让我看看,里面是些什么东西,好让我俩来平均分配。” 北海神鸠也怪笑连声道:“要我放手,你为什么不先放手?哼!人格担保?人格卖好多钱一斤,我劝你死掉这颗心吧!要在我手里诓了东西去,简直是做梦。” 冰山一鹤见计不售,不觉恼羞成怒,但仍忍耐着道:“嘿!何必这样说?我们刚才还是好朋友呀!况且我只先打开看一看,并没有其他企图呀,霍兄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北海神鸠胀红了怪脸,把头直摇着说道:“不成,这年头,谁是君子,谁是小人,额上也没刻字,要我先放手,就是我亲爸爸来也不成。” 冰山一鹤想不到这转眼成仇的北极野人,竟会精明到这样,遂也忍不住的说道:“依你之见,该怎么办呢?” 北海神鸠桀桀一声长笑说道:“很简单,咱们谁有优先权打开先看,反正此地没有人看到,我倒很想见识见识阁下的‘冰山绝技’。” 冰山一鹤原是桀傲成性的恶魔,虽有些心惧“赤煞神掌”,但自信尚不至落败,见他挑逗,为得宝心切,遂也不计厉害了,心想今天不见真章,谅不能善休。遂仰天哈哈一笑道: “好! ‘赤煞神掌’并不算得如何高明,让我开眼界也好,但我们怎样打法呢?” 北海神鸠心想二人这个样子,也不好动手呀,但绝不放心让他独自拿着。想了回说: “咱们一言为定,我叫一、二、三时,大家齐放手你看如何?” 冰山一鹤,见势成骑虎,也无暇考虑,马上接口道:“好!” 遂听得数道:“一、二、……三。” 二人真的同时放手,各退三步,闭眼凝神,提气运功。 躲在梁上的“崆辋毒魔”,虽然心中窃喜,但见此时二人剑拔弩张的样子,也不觉心惊。 原来北海神鸠,业已脸泛红光,发须皆竖,双眼睁如铜铃,找开身盆似的大口,狰狞得像恶鬼夜叉一般,好不怕人。 冰山一鹤,也正面上透出一丝淡淡的白气,霎时全身骨赂一阵暴响,缓缓的推动双手早听他狂叫一声:“好!” “呼”的一股寒凤打出,竟如惊涛骇浪般直向北海神鸠扑去,这砭骨的寒气,连崆峒毒魔魔也有些索索发抖,一股凉意,直逼肌肤。 北海神鸠一见掌势汹汹,也不敢怠慢,立地一沉身,双眼似喷出火光,桀桀狂笑一声道: “来得好!” 一递掌,立有一股掌风,挟着灼热的浪潮,向来势卷去,只听两下掌风一触,“蓬”的一声巨震后。北海神鸠与冰山一鹤,同时跄踉各退一步,始站稳身形。 而且把二人同时骇得一楞,可把北海神鸠的凶性激得大发起来,怒喝道:“好个冰玄神掌,果然名不虚传,再吃我一掌!” 说罢,脚上一斜步,早双掌齐挥,向冰山一鹤连连攻去,冰山一鹤自不甘示弱,双掌翻飞,挟着阴寒进骨的劲风迎上。 二人以全力相拆,一以“赤煞掌”,一以“冰玄功”,刚是冷热不容,互相克制,而且二人的内功,又皆功力悉敌,不分上下。 拚斗了十多回合,只见方圆之内,冷热之气互荡,熏得梁上人早就忍受不住,毒魔见时间也差不多了,遂借势飘身下来,大喝一声道:“住手。” 声如霹雳,果然把二人震得住手。二人一见是崆峒毒魔,心中的怒气,立时上升,齐喝一声,备举双掌,正想围攻,慌得毒魔连连摇手说道:“霍兄、顾兄,都是自己人,何必动手呢?有话可以慢慢说呀!” 北海神鸠这时气得发眉倒立,怒吼道:“谁跟你称兄道弟来,算我是了瞎了眼睛,认识你们这般见利忘义的朋友。” 冰山一鹤也怒气冲冲道:“老霍,嘴里干净些,别乱骂人啊!温恒!我问你,你做这样的事,可对得起朋友?” 崆峒毒魔早已稳操胜算,只要稍延时间,二个敌人,就会自动倒毙,故犯不与他们正面冲突。阴恻恻的一笑道:“顾兄何出此言,倒叫老夫昕不明白?” 北海神鸠早就“哼”声道:“嘿!装得怪像,可惜口是心非的家伙,真人面前不必说假话,你把‘玉面神龙’的宝剑拿到那里去了,拿出来让我们看看,也好开开跟界呀!” 这句话,可把阴险狠毒的毒魔问倒了,气得他怪眼乱睁,怒吼道:“你别血口喷人哪! 谁看到什么柳春帆的宝剑呢?你是诚心找碴是吧!” 冰山一鹤听他还在抵赖,不由怒道:“温恒,少废话,你说拿不拿出来?你要有种,看我不劈了你才怪。” 崆峒毒魔见二人苦苦相逼,不觉怒火中烧,再也忍受不住,知道愈辩愈糟,遂把心一横,阴恻恻的一阵狂笑道:“好个不讲理的家伙,行将就木,还要这么横,老夫岂是怕事之辈,老夫的‘七步断魂’要不是二位功力深厚,恐怕早就发作了,还敢向老夫耀武扬威……啊…… 无知死囚,死到临头,尚敢偷袭老夫。” 冰山一鹤与北海神鸠,听说自己二人,业已中了毒魔的“七步断魂”心头一懔,果觉四肢业已有些麻木,二人心头大骇,但心知此身已无救,不如与之同归于尽,也好泄心中之恨。 二人心意相似,不约而同的齐皆出掌,一冷一热的掌风,捷如劲风,乘毒魔话未说完,早就发掌猛攻。 崆峒毒魔仓卒之中,那会想到二人动手,早就挨了二下,一边是凛烈的寒气,半边的牙齿格格作响,一边是纯阳的烈火,半边的身子灼热如同火焚,幸而这时的二魔,由于刚才的拚斗,真力已衰,尤以中毒时久,其力更大打折扣,否则还有命在? 饶是这样,也使他立足不稳,跄踉的倒退十多步,始立定脚跟。 而这时的冰山一鹤与北海神鸠,情形更惨,原本中了毒后,因二人体质特殊,一时发作较慢,但二人不合为互争宝物,各运内功力求胜敌,已使毒性循环增快,复因真力互拚,更益加速,但此时未知业已中毒,真力不散,故尚可支持些时。 及至经崆峒毒魔说出,无异是火上加油,真力一泄,四肢业已麻-,又复夺其余力一击,故全身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再也无力支持。 而且由内脏心肺,喷出一股辛热之气,使二人浑身火辣辣的,说不出难受,没奈何,二人只得到在地上乱滚,而且双手拚命乱抓,将身上衣服,抓得稀烂,犹不满足,全身的皮肤,亦抓烂了,嘴里的舌头也咬得寸断,哀叫之声,令人不忍卒闻。 这时的毒魔看了,依然无动于衷,而且他自己的身上,也正不好受呢?一冷一热的滋味,在他全身激荡,使他好像成为阴阳人似的,虽然他自己所带各式灵药,拚命的吃,但一无用处,又想以内功将此寒热之气逼出,奈何此时真力已散,力不从心。 那边的二个恶魔,此时已慢慢安静下来了,因为过度的疲倦,与毒性的发作,已使他再也不能动弹,而此时的二人,全身上下,鲜血淋淋,活像个剥了皮的猴子,形状之惨,可谓目不忍睹。 这也是二魔平日杀戮过甚,恶贯满盈的报应。 未几,二人气绝身死,尸体已慢慢在变色、由红色、而青色,变成灰黑色,慢慢在腐烂了。 “崆峒毒魔”痛苦中,看到二人惨叫身死,面上现出一丝欣慰之色,心想:“你们二人到底死在我前面了哇!哈!只要我慢慢运把腹内寒热之气逼出,拚了废掉一手一足,也可以挽救我的生命,到那时,还不依然可以利用这小子的遗宝,独步武林。” 想到这里,他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心念又是一转。想道:“我也只听‘长山尸魔’在讲,这小子身上怀有无数珍珠、灵丹、武技宝笈,但毕竟没有见过,观在反正大敌已除,四下无人,我何不打开先看看,究竟是些什么东西,反正天也亮了,让我起来。” 这时毒魔经运气逼毒。全身业已轻松了许多,自己冒了生命的危险,设计害死三个武林绝顶高手,还要落个断肢残腿,先看看这些东西也好。 他这时利欲熏心,也顾不得疼痛,一步一拐,走到柳春帆破衣之处,看见小包裹仍在旁,心中一喜,慌忙上前一扑,将小包抓在手里,拿起似乎重重的,他的手也有些抖了,莫名的紧张,使他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生怕被人抢了去似的,二手紧抱着它,口中不断喃喃的说:“我胜利了,我终是得到了它!哈!我多高兴……” 猛听那边“索落”一声,慌得崆峒毒魔忙将小包往胸口,紧张的向四周看去,原来是只小老鼠,正在墙角里窜过。 这才使他喘了口大气,抹了抹头上的冷汗,暗说一声“惭愧!”接着自言自语说道: “我今天怎么这样沉不住气呢?管他!先看一下是什么,就是死也甘心了。” 遂再从怀里取出沉重的小包,带著紧张的情绪打开。 这包的家伙真缺德,包得那么紧,而且那么多层。 崆峒毒魔要不是怕误将宝物弄损坏了的话,他早就想将寻包的布片抓得稀烂,但万一包里的东西,受不了大力扯拉,损毁了岂不功亏一篑。 所以只得忍着,忍着。 打到最后一层了,崆峒毒魔迫不及待的打开一看! “啊!” 不由他气昏了头,向后一仰,昏了过去。 半晌才悠悠醒来,面色又是骤变,把小包里的石头拚命的一掷!“呛啷”一阵,几颗石子尽抛到庙外去了。 这时他正像个丧家之犬似的,沮丧异常,刚才的万丈雄心,早就抛到九霄云外。 气得咬牙切齿,恨恨的骂道:“可恶的小辈!啊……” 不知是何处飞来一团烂泥,正巧掷在他嘴里,-股腥臭味,熏得他直欲作呕,忙用手挖口吐出。好容易弄完,正想破口大骂时,猛把头一仰,只骇得他慌忙叫道:“打鬼!打鬼! 救命哪!有鬼哪!” 原来他在前面一字并排着三个人,二边二个,一个形如妖怪,肥如水桶,一个则瘦如排骨,恍如毛猴,中间那个蓬头散发,身穿百衲破袍,打着赤足,腰跨一口宝剑,正是昨天在酒楼里所见到的少年书生,一下变成这模样,当然他认为是来向自己索命的怨鬼了,而房大头与小猴子,变成了鬼差。 本来房大头与小猴子、柳春帆三人想好妙法,作弄三贼后,并没有远离,三人只是躲在庙后的小坡上,刚刚可把小庙内看得一清二楚。 首见毒魔来到,三人就知道鱼已上钩。 继见二魔随来,毒魔忽又不见,心知正有好戏上台,遂更聚精会神的看着。 复见二魔争夺假宝,那逼猴急之状,看得三人几乎笑出声来。 未几二魔反目,动手就打,丝毫不讲客气,看得三人直摇头。柳春帆不觉低声念道: “古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果然不错。”说着,又摇头不止。 再稍停,情况突变,毒魔现身,似已受伤,二魔亦业已仆地作惨苦状,看得三人也不禁心惊胆战,暗说厉害不止。 及见毒魔发觉假包,那狼狈不堪,啼笑皆非之状,三人笑得捧腹不已,心知此时业已无妨,遂跃身下来,正在门口,忽听毒魔破口骂人,小猴子气极,才抓了把烂泥打中老魔,并乘其挖泥时飘身至其面前。小猴子见毒魔误认他们为鬼,心中又气又好笑,遂有心再戏弄他,猛一变脸喝道:“你可是叫温恒?” 毒魔这时头也不敢抬起连声答道:“是的!老夫叫温恒。” 小猴子厉声喝道:“什么老夫不老夫,在我们阴间可不许依老卖老。我再问你地下的三个人是什么人,都是你害死的呢?” 毒魔吓得浑身发抖说道:“……是是是的,这一个我不认识,那二个是我的朋友。” 小猴子声色俱厉的又喝道:“好大的狗胆,连你的朋友也敢害死,这一个你还说不认识,连在我们鬼使面前还要说谎话,先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再送你上刀山,下油锅,再放到磨子里去推,看你还敢赖不?” 慌得毒魔忙把手掩着口道:“我说!鬼爷爷,可千万别割,我说就是。” 房大头、柳春帆看小猴子装模作样,吓得毒魔如此模样,也不待小猴子再喝下去,“噗嗤”的笑了起来。 毒魔原本吓得低头不敢看,今见有人笑出声来,始知受愚,遂忙仰首一看,这二边的怪人,不正就是上次“北海神鸠”夜半被戏的人吗? 这一想,不觉胆气陡增,遂阴侧侧一笑道:“何处小狗?胆敢戏弄老夫。” 小猴子微笑接口道:“看你前恭后倨的丑态,真令人作恶可厌,我虽然不是鬼差,但却是阎王的结拜兄弟,看你平日作恶多端,我的拜兄弟,特地请我老人家来送你归位,你还敢如此凶吗?” 崆峒毒魔那还会再受愚,厉声喝道:“装神弄鬼的小狗,还敢在老夫面前捣蛋,你究竟意欲何为?” 房大头也忍不住插嘴道:“我们好心替你留下一包珠宝,你这家伙连谢都不谢,还要这么穷凶极恶,难道我们就收拾不下你吗?” 毒魔听说,原来是这几个人捣的鬼,害得自己害死了“冰山一鹤”与“北海神鸠”,心中不觉怒气陡生,但心知三人厉害,倒也不敢蠢动,眉眼一皱,计上心来,遂阴恻恻的一阵狂笑道:“三位是仗着人多,想欺侮老夫不成,好吧!你们三个一齐放手过来吧!” 气得小猴子绿竹杖一摆,正想劈头打下,早被柳春帆一把拉住,说道:“哼!谅你釜中之鱼,难逃我的手掌,你有什么话快说罢。” 毒魔见柳春帆业已中计,遂神色自若的冷笑道:“不要说漂亮话吧,有种的退后三步等会让我们一个对一个,好叫你们死而无怨。” 柳春帆虽知他阴险非凡,现已不惧其毒,故遂率二人退后三步停身道:“看你现在尚有何话可说?” 话没说完,猛见毒魔右手一扬,一阵飞灰带着一股劲风迎向三人扑来,此时但见毒魔身形早已挺身而起,并乘势后跃,左掌向上猛击,只听“哗啦!”一声,崆峒毒魔身形一旋,早就一鹤冲天,从掌风击破处,窜出跑了。 气得三人不加考虑,柳春帆更仰天清啸一声,身形陡然拔起,带着一道流辉,如飞似的朝毒魔逃走之处,直追下去。 二条人影,一先一后,捷似流星赶月一般,直扑下去。 此刻他们一追一走,无异是较量轻功。 柳春帆的“九九回风步”乃得处“仙窟”,自是不凡,毒魔在情急之下,忘命而逃,但那里能比得上回风步。距离逾来愈短了,崆峒毒魔跑了一会,只道没人追来,正想停步喘息,谁知刚停步,就听得柳春帆在耳边叫道:“恶魔,你就是逃上南天门,我也要追到玉灵殿,你是逃进九幽十八层地狱,我也要用脚跺你三下,看你逃到那里去?” 这一声喝,只吓得他亡魂皆冒,骨软腿疲,再也举不起步来。这时的崆峒毒魔,只恨自己刚才不该心狠手辣,想坐收渔利,毒死二魔,否则三人齐心迎敌,当不致如此狼狈,这真是所谓害人反害己,如今还怨谁来? 崆峒毒魔正想之际,只觉后脑“呼”的一阵冷风,连“啊呀”都不及叫出,就倒地死了。 这时,小猴子与房大头也正赶了上来。见贼人已死,三人这才笑了起来。将贼尸化了后,柳春帆指着小猴子笑道:“昔日有个晏仲平,设计以一桃杀三士,今天你以几块石子,害死了三个恶魔,硬是要得!” 小猴子听柳春帆夸他,好生受用,骨头也轻了二两。 当下,二人看到柳春帆狼狈之态,又不禁好笑起来,遂领着他,先找一安静之处。小猴子上街去购了套衣服回来,让柳春帆换了,三人才同走到街上。时已中午,找间酒楼,祭过五脏庙后,柳春帆这才问二人现欲何往? 小猴子与房大头知道柳春帆要去海南,恐其单身冒险委实放心不下,反正诸事已了,遂与同赴海南,好在路线早由沧浪叟详细告之。 过两湖,溯湘江上行,进入桂省。 沿途颇多奇形怪状的石山,并多洞穴和伏流,山水之佳,有甲天下之称,岩洞尤多奇景。 过湘江入桂江中流,沿途的山石嶙突兀,如玉笋瑶参,千态万状。 柳春帆等虽沿途玩山赏景,但在无人之境,也不怕惊世骇俗,故三人皆展开飞腾之法。 梆春帆技高一筹,故虽步履之间众容潇洒,衣袂轻飘,且累得小猴子与房大头脸红耳赤,喘吁吁。 路行约半月,始达海安,此地与海南一衣带水,隔岸相对,柳春帆等因地近贼窟,贼人耳目遍地,为恐贼人暗算。故柳春帆化装成黑衣黑面的少年,房大头化装一个白发老头。小猴子更滑稽,化装成鸡皮疙瘩,老态龙钟的老妇人。因为他怪形奇状,引发发噱的丑态,笑得二人捧腹不已—— 第八章 妖妇焚欲火 童男醉心魂 幸而三人早经化装,故沿途虽遇不少“天南帮”的眼线,均未遭意外阻挠。 这天来到海安,天色业已向暮,一轮红日下沉,渐及海面,平波万里,一望无涯,无数飞鱼海鸥,穿波飞跃,远处天水相接,隐隐有一座岛屿,浮萍般的飘浮在海上。 三人面对浩淼海洋,柳春帆心想,去对面岛屿,一定会有往返船只,见天色已晚,只得明早再讲。 海安自古即为对外洋交通枢纽,故市尘繁盛,街上屋舍栉比,行人拥挤,且甚多碧眼赤发的异国客商,尤其沿海,船舶辐辏,帆墙林立。 柳春帆等在靠海的街口,找了家万宝楼的客栈兼酒楼,点了些海鲜,如龙暇、海参等菜,因异味初尝,吃起来饶有风味。 次日,柳春帆等业从店伙嘴里探听了去海南之路,每日清晨,即有定期班船往返。故绝早起来,到码头去坐船了。 海南早于秦汉之际即收入我国版图,而设置郡县多处。唐宋以来,更为我国海上门户。 地处我国极南海疆,终年不见霜雪,故此时虽近隆冬,除早晚凉爽外,日出以后仍炎热如夏。 五指山是黎母岭的主峰,地在海南中部。五峰矗立,形如五指,为古熄火山之遗迹。 这天晨曦初起,柳春帆与小猴子房大头来到船码头,只见往来熙攘的人甚多,柳春帆遂向一个老年的水手问道:“请问老伯,那一条船是去琼州的?” 老水手瞅着一双老眼反问道:“小客官不似本乡人,不知要到琼岛去做什么?” 柳春帆马上陪着笑脸,指着站在一旁的房大头和小猴子答道:“小子乃随我叔婶去琼岛访亲来的,不知那条船是去琼岛,烦老伯见告。” 老头见他这样礼数周到,遂很高兴的说道:“小客官请在此稍待片刻,老汉去那边取了应用物品,就带你们一齐上船就是。老汉的船,就是去琼岛的班船。” 说着,匆忙的走了。柳春帆见有人引路,满心欣奋,遂同小猴子在原地等待着。 未几,老头果然手提杂物来了,招呼柳春帆等上了一艘挂有三帆的海船,此船二头尖形,船身甚大,可容人客四十多位。 柳春帆等三人,因有老水手之帮助,很快就找到三个舱位。这时客人大多已全部络绎上船,船老板就吩咐起程扯起风帆开船了。 未几,东天一抹彩霞渐升,五光十色,鲜艳醒目,瞬时,从地平线的水天相接处,升起一轮旭日,巨大如盆,血红似轮。四周里以彩色云雾,上下均是金光灿烂。 柳春帆等未尝看过海上日出的奇景,见此万千气象,难尽穷目,不禁有些应接不暇之感。 转瞬间,芒彩四射,耀眼难睁,日上已及竿。天际碧涛万里,汹涌波涛,映日生辉,翻滚飞舞,恍似万片金鳞,复加以蜃楼海市,幻景穷变,只看得柳春帆等三人,目瞪口呆,赞赏不已。 幸一路风平浪静,下午,船已到琼岛,在琼山登岸。 柳春帆谢了老水手,送了些银子,并乘机问“天南帮”之事,那老水手慌忙摇手阻止,且神色仓皇的四顾了一遍,遂对三人说道:“此处不是讲话之地,小客宫且随我来。” 说着,遂不等三人回答,就领着三人,找了一僻静之处,劈头就说道:“小客官恁大的胆子,敢问敝地‘天南帮’之事,今天,幸遇老夫,否则你这条小命那还能存在?” 原来,“天南帮”的崛起,虽系四年不到,但“南天一怪”潜隐五指山、落魂崖、祝嘏洞,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 “南天一怪”本名韩松东,二十年前,乃沿海之独行巨盗,心狠心辣,杀人无数,而有“天杀星”之混号。初本无大志,也是魔道该猖,一次在海上买卖,劫得四洋富商之财宝满船,并得到四洋奇器图说之小册二本。 上册专载西洋武功,及各式歹毒火器奇技。下册讲述构筑奇门之说。 “南天一怪”武功原已不弱,得此武技之书,如虎添翼,复加以得此巨资,雄心顿生,惟恐遭人所忌,为财丧生,故特觅僻处潜隐默修,并偷偷将整船财宝,暗运居处,一时这为害一方的恶贼,失踪了十多年,附近居民莫不以手加额,只道此贼业遭天谴。 谁料十年前,老怪已练成绝技,“阴风掌”乃采取各式奇毒的海怪山精之血肉所练,发出时,将全身毒气,毕集双掌十指,如电射出阴风掌黑气,可伤人于无形。此掌与“长山尸魔”的“尸气功”,并称黑道二绝,端的是霸道无比! 此时“南天一怪”既拥有巨资,复挟绝技之艺,雄心万丈,公开招徒纳众,广结绿林巨寇,以为爪牙,一时声势骤壮,雄踞一方,隐然有霸主之志。故自称“南天二怪”。 好在其有的是金银财宝,故声势益盛,对外树仇益众,为其本身之安全,及增强其声威起见。特延请名匠巧工,仿照奇器图说之下册形态,将其居所五指山、落魂崖、祝嘏洞附近之地,广建台、亭、楼、阁,并移植世外的珍禽异兽,花木玩物,点缀其间。 此等建筑,表面上形同贵族皇宫,穷奢极欲,富丽堂皇至极,实则暗藏机巧,五行、九宫、八卦之妙,一树二木,一亭一阁,皆机关之枢键。 附近原居有无知的生熟黎人,以狩猎为生,往往误入其中,从未得以生还。此后,人各相戒,视为禁地,非其自己之人,皆不敢迫近。 自上次“南天一怪”助长山尸魔一派人,力挫中原六大门派于黄山“仙窟”之后,野心益炽,雄心更盛。自许为武林无敌,为扩张势力,更益招收亡命,广结黑道绿林人物,开山立帮,创立“天南帮”于琼岛,并遍布爪牙于长江以南一带。 一时声势之盛,达于巅峰。“南天一怪”,志满意足,自以为下次“仙窟”之会,必能尽歼六派,独吞“仙窟”;斯时,非特武林至尊可望,欲得整个中原的河山,亦易如反掌折枝耳。 方其趾高气扬之时,孰料平空跑出个“玉面神龙”柳春帆来。屯溪分舵“丧门神”等一念之贪,遭致无穷恶果,并为文饰之故,直说柳春帆恐系“仙窟”之主,身上巨珍奇宝不可胜计,而武功之高强,亦无其匹。 贼人如此代为吹嘘,目的在饰掩自己无能,而引起总坛之注意,谁知斯时适“南天一怪” 新从海外掠得美女数名,正逐日征歌选乐,埋身温柔之乡,日日作迷魂之游,夜夜寻风流之梦。 既恋柳春帆之宝,又过分托大,故连派出手下得力之徒,并不惜由“九尾仙子”蛊惑“海外七绝”的老三,“丑头陀”与老六“风火雷君”。但依然一败涂地,并万没想到作法自毙,柳春帆设计激怒“海外七绝”之老三、老六,由其返回东海花姑岛后,鼓动其余五绝,连袂南来,与“南天一怪”为敌。 柳春帆等此来,正赶上“海外七绝”大闹落魂崖之时。故“天南帮”琼粤一带高手,均奉令增援总舵之际,故柳春帆等沿途顺利,未遇任何贼人。 天南帮的徒众,盘踞琼岛,除了老怪本身贪淫好色,而且最初尚以金钱购买贫苦女子,以充下陈,故尚称本分,及后,声势日张,独夫之心,日益骄横,所谓饱暖思淫欲。地方稍有姿色之女子,几糟蹋殆尽,加以上有所奸,下必效之,其大徒“追魂使者”、二徒“夺魄郎君”,好淫嗜色,不亚乃师。 而其女徒“九尾仙子”亦同有所好,附近少壮男子,无一幸免。 自开山立帮以来,帮内费用浩繁,除暗中仍行打家劫舍的勾当外,并公开勒索收费,来往船只,皆须缴纳费用。故此地民众,受其荼毒,敢怒不敢言,复因其爪牙遍置,稍有怨言,轻则私刑伤残,重则使之破家荡产,故当地民众,虽畏之如蛇蝎,恨之刺骨,有时日曷丧,与汝偕亡之怨,表面上反不敢形之如色。 本来陌生人进入海口,均有“天南帮”人,暗中严格监视,此次适值总有警,故柳春帆等乘机得以混入。 柳春帆见老者说出“天南帮”如是凶残,侠义之心顿盛,一时豪情万丈,誓欲扫尽魔气,以清妖孽,而舒民困。 然悉总坛所在,经老怪多年经营,业如龙潭虎穴,但既已来此,岂能空手回去,这虎头蛇尾行动,传将出去,不叫人笑掉大牙才怪,好歹亦得往落魂崖祝嘏洞一探,以明真相。 柳春帆意志决定,遂谢了老人的忠告,准备独探魔窟。 老者不知柳春帆是何来头,恐其急躁轻进,枉自送命,好心的劝其勿盲动。柳春帆见其关怀备至,更感激,故特送银钱若干而别。 柳春帆三人离了海口,复南行,绕道北黎,五指山业已在望,沿途所见本地土人,皆身如侏儒,身矮奇黑,尤其妇女之流,皆有纹身之好,状若妖魔。 是晚,三人落了客店,尚未就寝,即听外房有嘈杂之声。未几,店伙带来四个一色劲装、脸带凶恶的彪形大汉,其中为首一人,身材较矮,精干异常,脸带暴戾之色,见三人皆异乡而来,故特加盘问。 小猴子与房大头经此化装后,恐露出破绽,故一路不敢开腔,由柳春帆独自应付,好在伶牙利齿,尚不致有多大麻烦。 这天,柳春帆见来势凶猛,心知不好相与,说尽了好话,并暗中塞了些银两,贼人始含笑离去。 刚走,小猴子就从床上跳了下来,把脸上皮套抹下,指着房门就想骂,柳春帆忙摇手止住,静听贼人去远,始开口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人单势孤,现地近贼窟,岂可任性行事,畅口舌之利,而误我们此行目的。现我们涉山渡洋来此,万一有意外发生,焉有生还,还是暂时忍耐为是。” 小猴子气愤异常的说道:“一路上装着哑巴,又叫我装得不男不女的,真把我憋死了。 贼首尚未见,这些小贼的气,可就叫我受够了,等会进得贼窟,看我小猴子不杀他个落花流水才怪。” 房大头到还算好,这时他还有心开着玩笑说:“阿帆说的对,老婆子年纪这么大,火气倒不小,大丈夫只怕妻不贤子不孝,我老儿前生作孽,没有留下后代,老伴又如此不贤,气死老汉了……” 小猴子满腔怒气,无法可泄,又让房大头占尽便宜,弄得他啼笑皆非,也不特大头说完,就抢着说道:“放你的狗屁,亏你活了一大把年纪,还要吃老娘的耳腐,等会不灌你一瓶酸醋,要你尝尝醋味才怪。” 柳春帆见二人又辩起口舌来了,忙笑着说道:“闲话少说,言归正经。今天我的意志业已决定,二位不可参加意见?就是今晚我要独探落魂崖、祝嘏洞。” 二人听了,猛吃一惊,齐声问道:“什么?看你平时温文多礼,今天怎么如此专断,也不想我们会反对吗?” 柳春帆一反常态,表情很严肃的说道:“我们情逾手足,此行任务之大,关系整个武林的安危,我因有约在先,势成骑虎,二位如坚欲随我偕往,非特无济于事,而且平白的牺牲,实在没有必要。” “今天我先去一探,如侥幸能脱险归来,当然更好,如三天之内仍不归来,二位兄弟可迳行回去,除通知我家人及沧浪叟老前辈外,可潜身再入‘仙窟’,埋首苦练绝技,必要时,可将‘仙窟’秘密,告知沧浪前辈,谅他博闻斗见,对仙窟内所藏古文字所写的各式简书,可能认识,待练成绝技后,再为我报仇就是。” “不过,自信我独身仗此‘古灵神剑’,谅不至有多大困难。话已尽此,我现在就要走了。” 小猴子与房大头见其意志坚决,而且所说皆系事实,故只暗中着急,不敢违背,又不敢劝他,只得点头答应,并嘱其小心速归。 柳春帆交代已毕,结束停当,带着神剑,轻推开窗户,双足一蹬,身化龙行一式,早就停身屋檐,稍一四顾,看定方向,提气宁神,展开上乘轻功,但见银流飞泻,长虹经天,一瞥即逝。 时正三更,夜幕拉上了,沉沉的夜色,隐蔽了雄挺秀拔的五指山,山野间是一片寂静。 突然,斜坡上闪出一个身穿黑色劲装,背插长剑的夜行人。 他微一凝眸,向四下略一张望,用奇速的身法,人如轻烟,影赛飞虹,星驰电掣般,直向山巅扑去。刹那间,已停身在稀疏的树林间。 时虽昏黑,柳春帆目如电掣,早见前面丈余之处,丛草间隐隐有黑影藏着。 柳春帆因身临贼窟,心存戒备,不敢打草惊蛇,匐伏绕道黑影身后,见黑影似仍未觉,乃疾如石火电光,猛点黑影之哑穴。谁知反将柳春帆骇了一跳。 原来地下之人,早就脑浆进出,气绝多时。 这可把柳春帆骇了一跳,暗想:“怪呀!难道另有人胆敢闯来此地行凶不成?这究竟是谁呢?” 饶是柳春帆聪明绝顶,也想不透是谁了!六大门派决无此胆量,小猴子等二人尚留在诱舍,纵然二人蹑踪赶来,也决不至跑在我前面?那么谁呢?会不会是李霞青她们呢?这可能性很大,因为自己因九江之阻,耽误了三天行程。 一想到她们,不禁心急如焚,暗怪太过任性,怎可如此儿戏。 想着更不考虑,仍用奇速身法,直向山巅扑去,沿途贼尸横道,柳春帆更益信系三位姑娘闯山,故益加紧身形,只见他捷如电闪飚驰,霎时已到一黑色建筑物面前。 他借着云中黯淡的月光,向上一打量,但见乃系-座高大的玉石牌坊,石面光洁如镜,映月泛着寒光。 牌坊之后,一条蹬道,步步上升,约有数十来级,牌坊旁边,七横八竖的贼尸,怕不有十多具。 牌坊顶头上,似有平台广厦, 柳春帆也无心细看,陡拔身形,方及牌坊之下,正待穿门而过,倏然一阵厉叱:“杀不完的‘七绝’羽党,竟敢再闯‘南天牌楼’,敢是活得不耐了么?” 叱声未停陡自牌坊横楣上,纵落一条黑影,见他年约三十几岁,白净面皮微须,身穿黑色夜行劲装,手持扳门大斧,不待柳春帆回言,一招“吴刚伐桂”,一道寒光,挟着劲风,斜砍过来。 柳春帆一见来势颇猛,微退半步,反手拔剑,斜刺里一声龙吟轻啸,神剑映月生辉,柳春帆心想身陷贼窟,不能恋战,遂神剑一伸,迎着来势,猛运内力一架。 但听呛啷声里,万点火花,在月夜暗影中飞溅,一片龙吟夹着鸣金震玉之声交奏,那柄纯钢大斧,业已齐把削断。 贼人万没想到来人如此厉害,正怔得发呆,猛见寒光闪处,银虹耀眼,欲避不及。 但听“拍”一声脆响,红光骤现,贼人连哼都不及,业被劈成二片。 柳春帆更不稍留,翻身直进牌坊之内,迅捷如狡免苍鹰,未几已登上平台。幸好沿路未遇敌人。 此时,他已停身在一座宏伟的梵宇前。 楼匾上“祝嘏洞天”四个龙飞凤舞的斗大金字,不禁使他血脉贲张,更有些慌急情态,不停地搓手搔头,举止不安。 最后,咬了咬牙,纵身一跃,凌空而起,落在红色围墙上。 放眼看去,但见此巨厦倚山而建,迤逦直达峰巅,金碧辉煌的瓦片,在暗淡的月色下微闪辉光。一片连绵屋脊,鳞次栉比,既无巡更值夜之人,更不见有灯火。 他不禁感到有些纳闷。这座震摄天下武林的魔窟,在他想来,戒备之严,定如龙潭虎穴,谁知竟会毫无戒备,事出意外,颇使他有些踌躇起来,暗忖:“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岂能如此畏首畏尾?” 心念一转,豪气勃发,即施出“三抄水”的轻功身法,一连三跃,业已横渡十多丈宽的院子,紧跟着两臂一抖,身子凭空拔起二丈多高,又轻飘地落在二院围墙。 阵阵夜风吹袭,传来幽幽花香。虽然在苍茫的夜色中,看不清远处那缤纷的花景,但嗅到各式不同香味,可知院里所植的花树,一定是包罗甚广了。 柳春帆迅即从墙上跃下,骤觉眼前一亮。院子里有条玉石甬道,两旁尽是奇花异草,高可及人的琼林仙树。 而道尽头,有一个人工小湖,湖后是所高大殿阁,远远望去,霞光隐隐。真乃金庭玉柱,琼宇瑶阶,庄严雄伟绚丽非凡。 柳春帆没想到在此荒僻孤岛,竟会有此建筑,谅皆老怪平日鱼肉平民,敲骨吸髓,而度此奢靡豪华之享受,其心其行,可知一般。 柳春帆走了一阵,颇感奇怪,何以如此短短距离,老走不完?仔细说看,道旁的琼树花枝,虽然灿烂尤如春花,但了无生气,而且有些树干,业经有人砍断,枝叶遍地,用脚踩上,均坚硬逾铁。 柳春帆不明就里,迳举神剑,向琼树砍去,只听呛啷声响,业已倒地,并无动静。 但未见,脚下石路,忽然自动颠簸起来,恍如地震般,柳春帆心想不好,忙窜入林木,说也奇怪,非但地面不再震荡,而且倏然眼前一亮,天清月朗。 这一片林苑,地上尽铺黄色细沙,五色缤纷,光怪陆离的数十座小山,星罗棋布,散置其间,惧是岩谷幽邃,洞穴玲珑,各抱地势,勾心斗角。 有的堆霞凝紫,古趣盎然,有的横黛笼烟,山容浩渺,山角岩隙,芝兰丛生,香草莳荔,苔痕绣合,再衬以瑶草奇苞,竟彩争妍,灿若云锦,越显瑰奇富丽,气象万千,目难穷尽。 倏然,细乐天降,铀禽和鸣,悠悠声响,若神游于小桥流水之乡,一缕柔韶悠扬,宛转柔和,悠悠如静水游鱼,晴空闲云,跟前景色骤变。 细草繁花,茂林似锦,地平似毡,景物绮丽,木石花草,皆翩翩起舞。身穿云裳霞裙之美女,御空下降,巧笑倩兮,柳春帆恍如似曾相识,明眸皓齿,美慧绝世,美艳中似又带清逸,白色,罗衣,随风轻飘,肌肤若嫩玉生香,意态若幽花飘逸,欲语还休之情,全仗秀目掷送,莲脸生波,春意盎然。 看得柳春帆心神恍惚,几乎把持不住,他虽然不知是阵势中的幻景,但其毕竟是奇男子,故心神敛收,竟视若无睹。 谁知此时景色骤变,立时狂风四起,沙飞石走,愁云漠漠,惨雾霏霏,万丈黑烟中,似簇涌着无数大小恶鬼夜叉之流,猛从四面八方围上。 并闻音韶凄婉,如游子思乡,深闺怨女婉歌,昆仑孤凤哀鸣,椰雨蕉风,倍增凄景,有如嫠妇怨女,身穿缟素淡妆,来自云中,意态寂落,哀怨之色溢于颜面,同时,柳春帆恍惚见双亲老人,依闾眺望,三女怨暮,不禁心中怦然而动,凄然欲泪。 然心念一转,此身此时,何来乡思?莫非系敌人诡谋?一念及此,景色又变。 但见秋风萧瑟,林木凋零,落叶塞道,凄景神伤。倏然金鼓乍鸣,万马奔腾,夹着百万金戈,浴日铁骑,从云空直下,恍如地裂山崩。 天乐余音,散入高空,锵锵金玉,渐来愈高,征曲高奏,热血沸腾,荷戈壮士,慷慨捐躯,热血横洒,豪掷头颅而不惜,萧萧之风,易水冰寒,壮士去矣,誓不生还。饮马长城之塞,牧马戈壁之原,随着一波三折,九曲百转,声声扣人心弦。 柳春帆不觉奋然长啸,振臂欲起。 霍然一声,景色又变,乐音顿息。 柳春帆依然停身在刚才林苑之中。 此时不免有些意乱心慌起来,想掉头退出林苑,谁知,此刻身后石,已无踪迹。柳春帆有些不信,仗剑转身就找,放眼望去,绵绵密林,竟无尽头,地下看来平坦,不知何故,走起来恰似有绊脚之石,一脚高、一脚低,身子重心不稳,时时有倾倒危机。 柳春帆也不管好歹,走了盏茶时间,停身注目,原来竟是一直绕着树林在转,此时,始知这些树木,竟有如此变化,莫非是进了阵图不成。 久闻八卦阵乃按乾、坎、艮、震、异、离、坤、兑八个方位排列,分休、生、伤、杜、死、景、惊、开八门。 昔日东吴大将陆逊,火烧刘备之连营八百里,尚被困!于诸葛武侯之八堆乱石之中,若非有人引导,必将死于其地。 一想及此,不禁毛骨悚然,显然刚才幻化奇境,亦为阵法所变无疑。 盖闻阵式虽变化无穷,仍以太极阴阳生克为主,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由八卦再演变成无数之变化。 万物开始数定于一,由一元复始而生万物,参天象地,生克五行,倒转八卦,有无相循,虚实相应。更甚者,能配以音律,勾动内心之六贼,化成生、死、幻、灭、晦、明之六门,玄奥非常。 适才因自己寡欲无动,否则后果岂可设想,盖魔由心生,因人多欲,而起幻景,稍一不慎,陷身其中,颠倒死灭,灵明皆失,将任人宰割矣。 柳春帆思念及此,举目看时。见那些琼树,乍看似分别四行,不过略有高低大小。 然经细看,方看出不但树的形状、枝丫、各自不同,连那生根之处,也有参差。 有的三五丛生,有的挺然独秀,此明明暗藏阴阳,数配奇正,左奇右偶,各自迥异;惟有些业被砍断,有些地方竟残缺不齐。 柳春帆仔细看了一阵,休说不明其中玄妙,连门户也分不清楚,心说惭愧,但既已身陷于此;绝不自甘束手就戮,求生之念一起,豪气突发,心想:“既然此树可砍,我手中神剑,无坚不摧,何不将此树砍光,那时,阵势就不怕能困人了……不对,刚才在玉石路上,曾砍断一枝,而引起天摇地动,这次会不会重蹈覆辙呢?倒要小心从事为妙。” 柳春帆想了半天,依然毫无善策,最后牙关一咬,脚一蹬忖道:“管他!与其让山骨压死,总比等死要强。” 心念既定,遂拔剑挺身,推山填海之式,猛运神力前窜,凌空而起,迅若海燕掠波,剑带寒光拂去,那树干信手而断,落地作锵锵之声,倏被连砍三株,并无见何动静,雄心顿起,猛又旋步回身,后方及左右之树,瞬阔被同样手法,又砍断九根,站身之处,倏已现出一片丈余空地来。 柳春帆心中暗喜道:“早知如此简单,刚才何苦多受虚惊一场,照此看来敌人机关,并不多大……” “高明”二字尚未说出口。 突然眼前琼树,倏然隐去,墙上现出无数穴洞,每个穴洞中,皆有黄雾喷出,柳春帆顿觉全身奇冷刺骨,连打几个寒噤。 猛又瞥见那黄色毒雾,迅散开来,恍如北国扬尘,柳春帆欲避不及,本能上业将护身神功运起,但见似有一道无形之墙,将黄雾这退丈余之外。 黄雾之中,隐隐微闻风雷之声,并见金色小蛇在浓雾中乱窜。 柳春帆此时始心知厉害,随更不敢懈怠,静心定虑,苦思退出之法。 瞬间雾消云散,柳春帆才放心收功,但是真力使用过久,真气不继,业已微有喘息,正欲打坐运功,猛觉所中刺骨奇寒,业已发作,全身奇痒难忍,而且山风拂来,阵阵异香袭人,中人欲醉。 柳春帆一面身心已疲,另方面未虑及此,故业为淡烂异香笼罩。 霎时,顿感心神昏乱,骨软如绵,周身劲力已失,只感倦极欲眠。 “呛啷”一声,手中神剑坠地,顷刻,柳春帆业已仆地,猛觉身后,香风拂处,眼前彩影一闪,陡闻一声银铃娇笑道:“冤家,想不到你的胆子真如此大,竟敢单身前来履约,谅你怎知‘五行九宫迷魂阵’的厉害,现在你该乖乖的让老娘来服侍你了吧!这次送上门来的肥肉,可不怕你逃上天去了。” 这时从柳春帆身后,转出一位年方二九,淫眉荡目,满身珠光宝气的彩衣少女。 她边说边笑着,莲步款款,走近柳春帆,倾身迎面,在柳春帆面颊上亲了一下,随即拾起神剑,替他插入剑鞘,并顺手软玉在抱,秀目四下略一张望,始跃步纵身,但见她,婀娜肥臀轻摆,右闪左挪,恍如风摆残荷,右三左二,瞬间即走出阵图。 刚到玉石所铺大路,猛提气凝神,展开陆地飞腾法,向大殿右后侧窜去,穿过回廊重叠的房屋。 幸喜一路上尚未遇到有人,她在一幢独立的小楼房停下,早就有四个像使女模样的少女迎来,想接下“九尾仙子”怀中的柳春帆。九尾仙子正怕给抢走了她的宝贝似的,摇头说道: “不必了,本宫主尚要出去看前面的战局,这个人业已中了迷魂香,一时不能醒转。你们暂时守护着,待本宫主回来后再处理,可别乱来哪,要是……嘿!可晓得本宫主的厉害。” 四位使女和如奉纶音,连声称诺。 九尾仙子迅将业已昏迷的柳春帆,放在自己的象牙床上,顺手揭起一条锦被,给他盖上,又自言自语的说道:“我的冤家,要不是这口宝剑,我倒几乎让你骗过去了,谁要你带上这鬼套子,多难看,我替你拉下来,让我看看。” 边说,边用玉手齐柳春帆耳根一抹,迅即拉下一付皮套,露出柳春帆一副俊朗玉貌来。 此时,他受迷药作用,昏昏沉睡,白玉也似的脸孔,透泛微红,饶是九尾仙子阅历颇丰,此刻也不禁意乱如麻,心头怦跳。春意阑珊,媚态盎然,玉臂倏张,美目轻盼,鼻中唔然轻呼一声:“心肝……” 早把粉颈迎将上去,轻轻吻着他的双颊,从柳春帆身上传出来的阵阵肉香,薰得九尾仙子似昏似醉,但见她玉臂轻舒,揽住他的颈项,将粉头埋在柳春帆的怀里。 但见她双颊如醉,星眸半闭,娇喘吁吁,热血鼎沸,此际,虽未真个销魂,也算是过足了瘾。 当九尾仙子正在过瘾销魂,聊胜于无的心情,以慰自己梦索相思之际,猛听外面警钟乱响,显然是大殿帮主召唤之声,遂不敢依恋,凝眸依依的望了一眼,替他放下绿纱绵被,反身扣上绣户,略一整理云鬓,交代使女说道:“你们留下二人照顾,另外速去准备兰汤浴水和酒食。并严守秘密,不得让任何人知道,或让任何人来此,如有稍违,定重责不贷。” 吩咐已毕,娇躯一转,身形腾起,捷如风驰电掣,直奔前殿去了。 剩下四位使女,不明就里,只是奇怪,宫主平素平易可亲,何以今日会如此模样?心知其说到做到,不敢怠慢,遂迳去准备-切。 话说:“海外七绝”老大“百毒僧”、老二“毒火道,人”、老三“丑头陀”、老四- “血瘟神”、老五“百手”、老六“风火雷君”、老七“哑怪”,循居东海花姑岛天循洞以来,潜隐静修各自的绝门奇功。 在这世外桃源的天地里,过着与世无争,与人无忤的生活,原来逍遥自在。 这七绝所练之技,虽旁门邪道,阴歹毒辣无比,然为人尚刚正不阿,从未作恶为非,更少行走江湖,故近二十年来,新进的武林人物,甚少知者。 七绝虽同师异姓,情同骨肉,此次老三“丑头陀”、与老六“风火雷君”,不合因一念之贪,受“九尾仙子”唆使,被“南天一怪”利用,原意能夺得柳春帆之宝,而助“天南帮” 泄忿,并藉此使“海外七绝”之名,能显扬于中原。 此事虽系二人私意,自以为俯仰可成之功,既成事实后,谅其他五人,也不致过份反对。 谁知贵池一会,先被辱于酒楼,当晚一战,更锻羽而归,尤以柳春帆等用计,由李霞青伪装“南天一怪”把二绝气得死去活来,一股怨气遂集于老怪之身。且认为生平奇耻大辱,誓以必报。 三绝、六绝当日返回花姑岛后,心有未甘,怨愤之色,溢于言表,但又不敢说出。 其他五人,看二人归来,气色迥异,那副狼狈之状,与平时不同,而且见“风火雷君” 的神雷俱失,遂说细盘问,二人无奈,只好和盘说出经过。 五人一致暴怒,对“南天一怪”之行径,尤深恶痛绝,遂准备报复雪耻,驾舟由海道直驶琼岛。 适于柳春帆到达的前夕,安然赴五指山、落魂崖、祝嘏洞叫阵挑战。 “南天一怪”尚不知其因,率队恭迎七人之时,孰料七绝甫见面,即时动手,更不容有解释之余地,当场由老三出手,用煞手杀死“天南帮”匪徒数人。 老怪心知七绝厉害,乃因事出仓卒,致死伤徒众二十余人,一狠之下,遂诱七绝,陷身于、“五行九宫。”迷魂阵之内。 柳春帆一路所见之贼尸,及残破之阵树,即七绝之杰作。 七绝陷身于阵内业经二日,好在“南天一怪”心机毒辣,只想收服七人,俾供自己驱使,实乃有力助手,故不想杀害他们,否则“海外七绝。纵然厉害,在此阵图之内,无论如何,亦难想生还了。 一连困了二日夜,徒然将阵中破坏了若干机关,七绝虽心疲力乏,仍无降意。 第三日夜,老怪等正严守阵图之际,猛觉“南天牌楼”有人前来,老怪及四大徒弟,正紧守五行之门,恐功亏一篑,被“七绝”脱逃,又恐来人厉害,故嘱另一人代替“九尾仙子” 之位,着其出去查看。 九尾仙子刚出,来人已闯到花阵前,九尾仙子见系一精壮少年,身法奇速,不敢轻视,遂隐身一旁察看。 见其虽面目甚黑,但五官端正,况见其身手不凡,早有染指之意,刻又见其拔出神剑,砍到琼树时,睹剑思人,始悉系柳春帆化装而来。 按理,此刻她该立报其师,将其抢捉后处置,然此际她的心理忽有奇特想法,异想天开,想独占“玉面神龙”,故虽变动阵法,仍无伤害之意,阵法累变,皆适可而止。 九尾仙子见其定力甚强,也不免暗中心服。及后柳春帆连续砍树时,九尾仙子不觉惊得花容失色,因为如果阵势全发动,那些斩断之枝桠处,皆有各式奇毒之物喷至,谅柳春帆即铜铸铁打之身,亦难逃此危。 如不发动,任其砍阵,将来被人发觉,自己亦难逃老怪之责。 故遂一面发动迷魂之雾,一面乘其不备时,以迷魂帕将柳春帆薰倒。如在平时,柳春帆如将神功运出,此物尚不能将其奈何。 但此际柳春帆心力皆疲,况在无备之际,故让九尾仙子手到擒来,此时其心花怒放,如获至宝。更不稍停,即抱送至自己“春花宫”卧室深藏。 九尾仙子正暗中偷香,聊慰相思之时,突闻前殿警钟大响,知有急变,遂不敢稍停,匆匆交代使女数语后,即赴前殿去了。 猛听一阵极为熟悉的杰杰怪笑,恍如鸱鸣枭叫,那笑声直震耳鼓。 九尾仙子心中有鬼,不敢稍停,人如轻烟,影赛飞鸟,以快捷无比的身法,直奔“天符宫”而来。 甫到门口,见宫内人影幢幢,正围着地下一堆人议论纷纷。老怪高坐在上,睁着绿光闪闪的碧眼,手抚着山羊胡子,面露得意之色,身后二排屏立八位妙龄少女,有二位正执着大鸟羽毛之扇轻拂着。 距离约丈余的绿色锦椅上,坐着一位穿着水绿紧身衫裤的妙龄少女,此即内堂堂主“玉面仙姑”葛婉仪。 追魂使者与夺魄郎君二师兄,正指挥着小头目们,在替躺在地毯上的“海外七绝”灌药。 九尾仙子怀着鬼胎,上前见过老怪说道:“徒儿奉命去‘南天牌楼’增援,来人仅一少年业被我杀死,就地埋葬,未知师父召唤,有何差遣?” 老怪白森森的脸上,微现一丝冷笑,将乱发蓬头一点,说道:“七绝业已力乏被擒,待急救过后,为师想乘其原气来复之际,说服他们,惟恐其凶性勃发,故集全部人员蓄势戒备,万一不服时,尔等可以全力击之。” 说着,又命追魂使者,将七绝老大的百毒袋,老二的毒火包,老四的血瘟瓶,老五的暗器袋,老六的风火雷,全部搜出。放过一边,以防后患。 转瞬,七绝悠悠醒来,尚未睁眼,猛听老怪离位走近七绝身旁,面露笑容,低声下气的问道:“七位前辈现在暂请勿动,试且静坐养神,看真气是否能凝聚,老夫的‘固神保元丹’,虽非绝世灵物,但也可称稀世珍药,刚才完全是误会,我们等会再解释不迟。” 说着,又是一阵杰杰怪笑。 七绝业已全部醒来,虽然灵药妙用,然经三天二夜的长期困斗,神乏力尽,劳倦至极。 连行动均感迟缓,这时虽对“南天一怪”万分忿恨,但已知此地厉害,人谁不惜命,此际在他檐下,怎敢不低头。老大百毒僧遂站起身来,向老怪合十道:“多蒙施主手下留情,误会就此了断,敝师兄弟原居海外一隅,自知与红尘无缘,施主大德,容再世图报,如得生还花姑岛,将誓与世绝,敝师弟前日之误已解,焉能一误再误,望施主海涵,恕老衲等无状之罪,就此一并代谢。” 南天一怪原来想好如意算盘,故苦守了三天二夜,万没料到七绝的老大,竟会如此答复,真出乎意料,一时竟怔得想不出适当的话来答复。 心想要是不答应吧,徒然毁了此七人,与己无利,放走七人吧!心知七人厉害,无异放虎归山。 百毒僧见老怪半晌不语,早洞烛其意,遂不待其回答,接着又说道:“施主请勿见疑,老衲等隐遁荒岛数十年,既与武林各大派无任何瓜葛,与施主也仅一时误会,今后能闭门思过,乃老衲等之素愿。此次蒙施主不杀,业已感恩不尽,岂有恩将仇报之理,请尽管放心就是。” 老怪心事,业被百毒僧看破,不觉面皮微臊,忙说道:“那里话来,老师父等归心甚急,老夫固不该强留,只是早备水酒一席,想替各位压惊洗尘并送行,未知可否赏脸。” 百毒僧早看到四周剑拔弩张严重的火药气氛,老怪的皮里春秋,谁敢信任,遂忙又很和善的坚辞。 老怪见奸计不得售,虽有些恼怒,但话已出口,无法收回,索性故作大方,待其他六绝起来后,仍送七人下山走了。 从此,七绝果能遵守诺言,永绝武林,不再出世,此是后话。 南天一怪见七绝已走,徒然紧张了几日,把魔宫闹得天翻地覆,最后尚落得场空欢喜。 逐命仍由追魂使者与夺魄郎君,一面派人收拾残局,掩尸及重修阵中设备。 九尾仙子回春花宫,玉面神姑回秋月宫,自己则仍回天符宫作乐去了。 这里九尾仙子好容易等得把一切难事摆脱,兴冲冲的赶回春花宫来,迫不及待的问使女道:“翠红、小翠,你们准备好了吗?小兰、香梅,那床上的人有无醒来?” 那被称为小兰、香梅、的使女上前躬身答道:“宫主,那人尚未醒。” 翠红与小翠也忙躬身答道:“禀宫主,早就准备妥了。” 九尾仙子叱退众婢,兴趣盎然,并带着紧张的滋味,走进内房去了。 这时,柳春帆业已清醒,睁眼看时只见云被锦账,阵阵脂粉幽香熏鼻,自己和衣躺在一间极其华丽的闺房里,这一骇非同小可,忙想爬起,不知怎的头重脚轻,浑身劲力全失。忙暗一运气,尚觉畅顺。知道自己一定受毒甚久之故,正想运气养神。 猛觉房门呀然而开,柳春帆怕被人发觉醒来,故忙瞑目装睡。只觉香风拂处,一阵温香由对面吹到,鼻尖相触,一股暖流迎向自己嘴上吻来。 柳春帆何尝经过如此场合,他此时人虽醒转,功力未复,况不知身陷何处,故不敢动弹,要不是慎被来人发觉,更为不妙,故心虽厌恶,仍不敢避开,又不敢睁眼。 只有忍着,希望来人速走,谁知,这人太不知趣了,非但将一条香腻的舌尖,像条灵蛇似的直伸进自己口腔,娇呼吁吁的热气直喷,而且二只又柔又滑的玉手,也更不安份起来。 先是在自己全身上下摸索,继而,干脆在替自己脱外衣,只剩下短衫裤。 把个柳春帆窘得心头怦怦而跳,因功力来复,故不敢抗拒,但这份洋罪,也够他受了,素手柔如温玉,在自己身上游行,触手之处,骤觉血管膨胀,一股暖流直冲丹田,胸中气闷壅塞。口燥舌干,呼吸短促,柳春帆几乎把持不住。 幸好,此时门口忽来人声,使女小翠报道:“禀宫主,秋月宫主来到……” 此一声,无异是睛天霹雳,把九尾仙从欲火沸腾中,惊醒过来,柳春帆猛听耳边似甚熟悉的口音娇声说道:“讨厌!偏在这时候来,冤家,我的小弟弟,小亲亲,等会姊姊再来陪你啊!” 边说,不老实的手,又在柳春帆红胀的脸颊上轻拧了一把,始匆匆出房去了。 这时,柳春帆好似从鬼门关被释放回来般,吁了口大气,说声:“好险。”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呢?”柳春帆听房外的娇笑声远了,身子虽不能动,但好奇的眼光睁开,向全室略一打量。 房中虽灿如白昼,但似非日光之亮,更不知是何时辰。除了上面有二个天窗小洞外,三面墙皆细滑如玉石嵌成,浑成一体,天衣无缝。上吊数盏宫花彩灯。 地下铺上大红绒毯,那边靠着凶张软椅,中置小茶几,上摆各式茶具,皆精致玲珑。床边一张梳庄桌上,摆各式梳具。 那边有一面高可及人的水磨大铜镜,正斜对着床侧的一角。柳春帆的外衣及神剑,正扔在铜镜前。 这时的柳春帆惊魂方定,心潮起伏,一颗心再也不能平静起来,心知此地定是贼窟。而且刚才那少女的口音,分明是淫女“九尾仙子”。自己如今落入虎口,若在平时,不难脱身,可是现在全身软麻,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想及前情后事,以及家中一切人来,不禁悲从中来,莹莹之泪,含在眼角欲滴。 柳春帆内心正千回百转之际,猛听九尾仙子仓促的恨声娇怒道:“真倒霉,急惊风碰到慢郎中,人家有事,还偏来打岔,累得我一身臭汗,小翠、翠红、快替我打水,让我洗澡。” 说着,推门进来,懒洋洋的往软椅上斜躺。 未几,进来二个身穿淡红的妙龄少女,抬着一大桶水进来,只见她们朝左面壁处走去,微-触壁,玉石墙壁即出现一扇门,原来里面正是浴室,二少女将水倒入白玉缸后,即替九尾仙子取出洗具及浴衣之物摆好,迅即离去。 此时九尾仙子业已全部卸装完毕。 像只拔光了毛的鸡一样,全身仅斜披着一条绒织的浴巾,雪白细嫩而健美的胴体,竟完全露在自己眼前,四溢的肉香,如醉的双颊,移步时,肥臀轻摆,那副娇慵之态,看得柳春帆俊面霞飞,心头狂跳,立时羞得他两眼紧闭,不敢再看。 却听得九尾仙子莲步珊珊,关上房门后步入浴室,水声漉漉轻响,半晌,似听她娇声轻笑之声。 柳春帆不知所以,好奇的侧目一望,只羞得他脸红耳赤,心头小鹿狂跳。 原来,此时的九尾仙子,在香雾蕴藉中,故作娇慵之状,懒懒地斜倚在浴盆旁,骚艳万状,那轻软明纱薄绒,半掩着挺持椒乳,宛如新剥鸡头,肤赛白玉器出一点红,雪股粉颈之间,妙相毕呈,反成了欲蔽还彰之状,益增无限媚惑。 柳春帆一瞥之间,适由水磨铜镜中,把这幅出浴妙态看过正着,虽然立时移目紧闭,但业已感到浑身发热,再也不敢睁开。 她这妖淫之状,虽然看得满腹怒火,在这情形下,他更不能开口叱骂出声来,更料到即将来到的遭遇,自己业如待宰的羔羊,一身清白将断送于此,不禁心头一阵寒意,不自觉的发抖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对于他来讲似乎感到特别长。九尾仙子业已出浴,步入房来,柳春帆虽万分厌恶,但又不禁好奇的隔着绿纱锦帐,偷偷微睁半眼一看。 见她一对水汪汪曲媚眼,直向自己这边乜邪瞟来,乌黑的长发,散披在裸露的肩背上,粉色轻纱裹体,浑身肌肤,白里透红,水湿未退,显出玉润之色。 尤其乳峰高翘,肥臀如浪推波摇,看得俏男子中心头火烧,手足无措,再也不敢再看。 猛觉有人掀开锦帐,带着轻拂香风,柳春帆心头骤然紧张起来,随着锦被动处,一条灵蛇也似的温玉软躯,业投在柳春帆的怀里。 这种短兵相接的场合下,柳春帆像业被判决死刑,而已经赴法场时的心情一样,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几乎要从口腔里跳出来。 只听九尾仙子玉体一面紧接柳春帆,一面用玉手轻点他的前额,幽幽的说道:“狠心的冤家,怎样还不醒呢?谁叫你长得这么俊美,可害得我好惨哪?” 说着,玉臂轻伸,紧搅柳春帆的双肩,滚烫的双颊,带着浓香娇喘,依赖在柳春帆的怀里,直把他熏得似昏欲醉心飞魂散。 心里好似有说不出的厌恶,但身不由主,此刻并头同衾,呼吸相接,芗泽微闻,尤其她一双玉手,颇不安静,在柳春帆的全身摸索。 仅隔着柳春帆的一层内衣,她的玉山双峰,在自己胸间轻揉,挽头吻唇。 此时,柳春帆已是血脉贲张,身体上立生变化,丑态毕露。尤其初尝温柔,几乎侧身相就之际。 猛然脑中显现出霞青、青娥、素月三人的倩影,都一致怒容相向,不觉心头骤震,一股冷水猛浇,刚起的欲火,业被熄灭,这也是一点灵台未灭,不该遭遇此劫之故。 九尾仙子很有把握的摸索了一会,已感觉他生理上渐起变化,正窃窃睹喜之际,猛觉他身子一动,反应俱消,这出乎意外的转变,竟把她怔呆了,暗忖:“世间有石女,难道还真有鲁男子柳下惠这样的人不成?” 这时,她知道柳春帆业已醒来而在装睡,逐用力推着柳春帆娇声说道:“还在装蒜亏你装得好像宁你这冤家,要不是遇到我,昨天陷在迷魂阵里,这条命焉能存在?还不好好谢谢我?” 柳春帆知道丑媳妇免不了要见公婆,倒不如直率了当的,叫她死了那颗心;如果她天良未泯,说不定能感化她,而脱此脂粉陷井,也未可知。逐睁开凤眼,注视九尾仙子的粉脸说道:“姑娘大德,在下终身感谢,但欲挟恩求报,我柳春帆宁死不从。” 说着,那股正义凛然的神色,恍如晴天巨雷,敲在她心灵的深处,欲念尽消。幽幽的叹道:“不怕弟弟见笑,自屯溪一见,我心灵上就深印着你的影子,明知败花残柳之驱,不合鸾风,但私心爱慕,迄已数月。此次冒险相救于你,业已触犯帮规,我师父心狠手辣,如知我违叛他,将来下场,自难想像,况且我二师兄‘夺魄郎君’,为人更阴险无比,也是夺我童身之贼,他是我生命中的魔星,以前我的放浪,完全是他一手造成,只道世间男子,均皆如此,放不亦视男人如玩物,不想遇到……你……” 谈到这里,不禁涔涔泪下。柳春帆见她面露圣洁之光,同情之心,油然而生,逐抽出手来替她抹去盈盈珠泪,轻声安慰着她说道:“……姊姊不必伤心,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过能改,诚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人非木石,承你厚恩,实无轻嫌之心,实我已有未婚妻室,而且……” 说到这里,俊脸微红,再也说不下去。 九尾仙子本亦善良人家之女,幼因贫困,为老怪所买,并授以技艺,及长,颇有收房之意,碍于名分未果,后遭“夺魄郎君”破瓜之后,加以耳濡目染魔宫之淫状,逐使其日趋下流而不知羞。并四出勾结精壮男子以供泄欲,从未想到情感为何物。 现受柳春帆感动,一点灵台复明,情感之堤,如江河决口,顿悟今是昨非及自身凄苦之境,像受了无穷委曲似的,埋首柳春帆的手弯里,嘤嘤哭泣起来。 尤其柳春帆温柔多情的细语,一字一针的直刺她的心深处。一方面感到委曲,一方面又似感到无限安慰,无穷温暖似的。 女人是弱者吗?那只是当其情感破碎而得到片言温慰之际,她确实脆弱得像只迷途的羔羊。 这可把柳春帆弄得手足无措起来。 女人的眼泪,比什么都厉害,她能使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使男人的心软化。此际的柳春帆,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是无语的轻抚她那如云秀发,和起伏的双肩。 正在尴尬之际,猛觉九尾仙子娇躯一转,粉脸飞起红云,下床轻说道:“我这样子太…… 让我穿起衣裳再跟你说吧!喔!我真该死,忘了你业中了我最厉害的‘镇阳迷魂散’,饶你功力再强,不过二昼夜,功力不能复原,让我取解药来给你。” 随即迅速穿起衣裙,倒了杯茶,拿了颗绿色清香扑鼻的丸药,玉手亲持,替柳春帆放在嘴里。柳春帆看她前后已判若二人,不忍拂其好意,逐仰口接过,只觉一股香甜之液,直灌肚,随着又喝了几口水,只觉全身毛孔齐开,好不舒服,又听九尾仙子娇笑道:“弟弟,决运气将药力化开,想你一定饿了,待姊姊给你准备些东西吃。” 及待九尾仙子命使女将酒菜送来,柳春帆业已功力恢复,并自动将衣衫穿好。 柳春帆心感九尾仙子悬崖勒马,革面洗心,保全了自己童贞,故感激万分,而且见其一片真心,感激中并带有怜惜成分,故忙起身迎接道:“多劳姊姊照顾,实在感激万分……” 九尾仙子听在心里,如饮甘露似的感到无限温馨,娇笑道:“看你不出倒很会灌迷汤呢? 不要现在嘴巴怪甜,等会恐怕刚离琼岛,就会把我这苦命人忘得一干二净了。” 说着,又不知不觉的落下泪来,柳春帆慌得忙说道:“姊姊何必多心,所谓不是流浪儿不知孤儿泪,我幼年也饱义孤苦,何尝不知姊姊此刻心境。关于姊姊未来出路,我们不妨从长计议。” 九尾仙子被他诚挚的真情感动,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薄命人无何奢望,倘蒙不弃,愿终身为婢,伺候你这 一辈子,也就心意满足了,如果不允,反正自知难逃师父之手,不如自刎君前,以明此志。” 柳春帆忙摇手道:“不行!姊姊年纪尚轻,未来正大有可为,何苦如此呢?至于决心脱离此地,我也有同感,我们不妨商量善策。” 这时酒菜业已备齐,九尾仙子田湘妹,平素对人尚平易可亲,尤视使女如亲妹,故一切皆不避人。二人坐定后,再也不用客气,除留小翠一人在春花宫外巡视以防有人闯入外,五个人围坐-起畅饮起来。 柳春帆因二夜一日未尝进食,故分外有昧,尤其今天能感化了九尾仙子悔悟,故心境特别舒服。 半晌,翠红开口道:“宫主,要不去请葛姑娘来此商量。” 九尾仙子与玉面神姑私交最好,内心正感困惑之际,能有人来分忧也好,逐点头说: “好!只是路上小心些,别让人注意到……” 话没有说完,就听窗口一声娇叱道:“哼!吃里扒外的家伙,还想把我拖进混水,看我等会不去告诉师父才怪。” 正说着,窗门开处,绿影一闪,玉面神姑早就飘身在筵席之旁,俏生生的瞟了柳春帆一眼,娇笑道:“怪不得师妹竟敢背叛师门,原来是为了玉面神龙!好啊,现在人贼俱获,看你尚有何话说。” 柳春帆与九尾仙子等,早就起身把她接进坐下,翠红忙添了副杯筷,玉面神姑又笑着道: “就凭这些剩酒残肴,就想塞住我的嘴哪?那可不成。” 九尾仙子也娇笑道:“真是说着曹操,曹操就到。师姊你怎会想到来些偷听人家说话? 看你平日庄重得像深闺千金,谁知你也会鬼头鬼脑啊!” 玉面神姑不禁粉面微红笑道:“白天我来找你,见你心神恍惚,神情不定,就知道你一定有事,问你,你不说实话,其实我早就来了。师妹,不是我说你粗心,这样大事,也不谨情些,要是另有别人偷听下去怎办?” 这“玉面神姑”葛婉仪,原奉是被人遗弃的孤儿,因其怀有遗书,略述她的身世,并取好名字,适为老怪捡得,即庸一乳母将其扶大,视同己出,故其年虽较九尾仙子小,而入门较早,仍为其师姊。 老怪生平无恶不作,但这次确做了一件好事,从小即延聘饱学之士,为葛婉仪启蒙,稍大,又授以全部绝艺,只是“阴风掌”过于歹毒,姑娘坚不肯学,亦就算了。好在她聪慧过人,故文武二道,均有造诣,益得老怪欢心。 她因为读了许多书,故知顺逆之道,心感“南天一怪”倒行逆施,将来决无好结果,故一再忠言劝告,老怪只感忠言逆耳,因此之故,渐渐疏远起来。 玉面神姑处此虎穴,所见皆粗野之人,所闻皆淫荡之言,幸她知书识礼,而且自视甚高,故虽有不少江湖之士,自负不凡,闻名而来求亲者,皆乘兴而来,败兴而返,尤其二位宝贝的师兄,早想染指,尝这块天鹅肉,但心惧老怪,故尚不敢十分放肆,因而使其得保清白。 在此寂寞之境,幸有九尾仙子作伴,秋月宫与春花宫,又相毗邻,故二人私交甚笃。 自上次随九尾仙子与海外七绝之老三、老六,赴中原见过柳春帆一面后,内心亦无限爱慕,但自卑感作崇,一方面看到他身旁的二个少女,才貌皆比她强得多,故死了这颗心。 今日见九尾仙子神不守舍,心知有异,故特来探看,万没想见到柳春帆在她房中。这时,她内心不知如何是好,后听二人谈及欲远离“天南帮”,心中也不觉怦然欲动。及至谈到她时,芳心不禁一甜,暗想:“总算师妹没有辜负我与她相交一场,在这个时候,还总算没把我忘记。” 想着,随即推窗进房,与人见面。并说了些笑话。 酒后,三人讲到如何离开“天南帮”之计,因为此事关系甚大,而且“天南帮”耳目灵通,稍一不慎,走露消息,危险可就大了。 最后决定,柳春帆目标太大,而且“天南帮”志在必得,若落其手,后果堪虑,故仍须化装。然后,三人从后山下去。 到旅舍与小猴子房大头二人会齐后名时赶到海口,再由九尾仙子与玉面神姑出面,混过耳目,如能到达彼岸,以五人之力,谅天南帮亦不至能把我们怎样了。 商量已定,好在柳春帆随身即带有各式面套,当时就化装成中年黄脸汉子。 玉面神姑因来时未料及此,故迅即回房收拾东西。 同时,九尾仙子也由小翠,翠红等人帮着收拾些简单行装。 玉面神姑回来时,业已收拾妥当,并将贴身使女小红、小莲、也同时带来。 王面神姑与九尾仙子一方面取出部份金银之物,分送与六人,并告诉她们道:“待我们走后,暂勿声张,万一有人问起,只说我们追赶敌人去了就是。三天以后,你们再自己设法,脱离此地,自谋生路去吧!” 这六位使女,因二人平素相待甚厚,一旦骤离,颇感依恋不舍,但知道二人在旅途,多有不便,故只得洒着离别之泪,各自回房去了。 玉面神姑与九尾仙子领着柳春帆,一路翻山越岭,走落魂崖后山羊肠小径,直奔北黎去了—— 第九章 茅山老道士 猎艳贪色忙 小猴子与房大头在旅馆里,送走柳春帆后,整夜都在提心吊胆,转辗反侧而不能合眼。 次日一早,又盼望到天黑,虽恐露出破绽,而被“天南帮,的人发觉,故成,日闷坐客舍,不敢外出,同时更不敢询问。 入夜后,小猴子与房大头二人,直灌黄汤,愁颜相对饮着闷酒,业已酡颜半薰,酒意兰珊。猴子带着失望的表情,叹子口气说道:“大头,看样子,阿帆多半是凶多吉少了,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房大头素来天大的事,都不喜欢皱眉的,今天,他可不同啦,愁眉紧皱,显出郁郁寡欢的样子,长叹了一声,然后回答小猴子道:“的确事态严重,早知道这样,我们就不该来这鬼地方了,现在有什么办法想呢?我们如果找去,还不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小猴子焦急的说道:“好歹我们也得想个法子呀?你总得要帮我出点主意才是?” 房太头二手-摊,摇着头说道:“我有什么办法可想呢?倒是你小猴子平时作弄我的鬼主意那未多,现在不正是表现你天才出好机会么?何必要客气呢?” 小猴子没好气的骂道:“你真是天生的下贱货,永远捧不上台盘。放屁也不看风向,现在这时候,还有心要争口舌之利,真是没出息!” 房大头挨了一顿训,仍不服气问道:“你别火气那么大好不,依你之见,我们该怎办?” 小猴子吞一大口酒,说道:“依我之见,我们再等他一晚,要是今晚还不回来,明晚就去落魂崖,捉一个小贼来,问清楚阿帆的下落后,再作计议。” 房大头立即点了点头附议着说:“对!就这样办,你即然想得如此周到,何不早说出来,岂不干脆?自己人面前,还想买弄关子吗?” 小猴子傲然的说道:“大头,要没有我小猴子跟你在一起的话,看你还能做什么事?现在已经四更天了,阿帆今晚大概又不会回来了,我们明天……” 猛听门窗响处,传来轻脆的笑声,接着说道:“谁说不回来,小猴子,快开房门,有客人来了。” 这是柳春帆的声音,天降好音,把小猴子和房大头喜欢得跳了起来,迫不及待的去打开房门,小猴子并问道:“哪里来的客人哪?” 柳春帆领着九尾仙子与玉面神姑转过房门这边,一面笑说着道:“反正都是熟人,快开门吧!” 房门打开,二位姑娘,看到房大头等二人如此打扮,只是扪着嘴暗笑。小猴子等一看跟在柳春帆后面的竟是玉面神姑等二人,不禁心头一震,正想动问,柳春帆恐怕二人误会,忙领着二人进房,向小猴子等说道:“有话进去再进吧!怎么?你们还在饮酒哪!还不赶快添几副杯筷来。” 随着,各人进房围着小桌坐定后,就残肴剩酒边吃边谈。柳春帆除了房中之事略过不提外,只说身陷“五行九宫迷魂阵”被二人所救,并且二人愿随我们返还中原,另谋出路等略说一遍。 小猴子听了,一面点头赞许,并用眼光在三人脸上深深打量,看得二位姑娘怪不好意思,羞得粉面低垂,柳春帆知小猴子误会了,特地轻咳一声说道:“本来我也曾考虑到有些不便,但我们与‘天南帮’既不容,二位姑娘对我有救命大恩,况且她们均有心向善,我们更应该予以协助。” 小猴子调皮的笑着说:“阿帆你说什么嘛?反正小白脸到处受人家欢迎,要是我小猴子呀……” 说着,又神秘的一笑,把三人更羞得俊面霞飞,柳春帆恐怕二位姑娘生气,忙喝道: “小猴子少说废话,也不管什么人乱开玩笑。” 随又转向九尾仙子、玉面神姑笑着说道:“你们别见气,他是有名的疯子,别理他就得了。” 小猴子听了,只把二肩一耸,舌头一伸,笑着说道:“别慌,我的大名,还怕别人不知? 可是我人疯,心没疯,当着客人也不替我留点余地?诚心跟我过不去吗?” 房大头高兴得半晌没开口,见小猴子得寸进尺,咄咄逼人,逐也忍不住骂道:“猴子别倚疯装傻啦,你那些废话少说几句不行吗?” 小猴子正在扬眉得意之时,一见房大头也来教训自己,不禁心头有气,逐忙接口骂道: “唷!我说我的,爱听就听,干你屁事!” 房大头用手摸着颔下雪白发银的胡须,摇摇头叹了白气,说道:“天不怕,地不怕,老汉只怕泼妇骂街,老婆子,好啦!少说句吧!别丢我老头子的脸啦?” 小猴子无形的又吃了一亏,直气得二眼发怔,厉声骂道:“大头,你可要当心,我等会要你好看?” 房大头笑了笑说道:“女人家有什么花样可弄出来,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些法宝,我早就领都够啦!你还是乖乖的安份些吧?” 众人听了,齐捧腹大笑起来。当下,天色业已微明,众人稍一假寐后,柳春帆恐店家起疑,仍改装原来的黑衣少年。 九尾仙子与玉面神姑,因此地近山寨,被人认出多有不便,随经改装后,柳春帆请店伙上街,购了二套合适衣服让二人换了,并算了店账,出门去了。 从北黎到海口,一路均未遭到阻挡。至海口业已午后,众人开三间房,在旅馆里用过饭,白天就在房里养了会神,直到夜晚,九尾仙子二人恢服了旧装,带着柳春帆三人,直奔码头而来。 这时海岸帆墙林立,船上点点闪着光,还看好像海上夜市。九尾仙子带着众人在船码头走了一会,才到“天南帮”所辖的船只检查人员住处,这是幢规摸尚大的平房。 甫到门口,就听到人声嘈杂,好不热闹。 左边二张桌子,猜拳行令,酒气熏人。右边二张八仙桌拼着,正围二十几个披衣拾衫,横眉竖目的汉子,有的敞着衣领,洋洋得意,有的歪戴帽子,额上青筋爆出,显出紧张焦急之态。原来这些人是在赌博。 众人猛见尾仙子入内,慌得不知所措,霎时间翻天覆地的吵声,变得鸦雀无声,静悄俏的连根针落地都可听见,但见后房迅速转出二个中年黑脸大汉,上前躬身侍立,低声下气的说道:“不知堂主深夜到此,有何吩咐?” 九尾仙子脸带寒色道:“本堂主与师姊玉面神姑,奉命去对岸有急事,速去准备快艇一艘,即时载我们开出,当有重赏。” 这二个贼头目,做梦也没想到九尾仙子二人会叛帮潜逃,那还敢说半个“不”字。连忙躬身答道:“是!是!二位堂主要派人护送?” 九尾仙子大模大样的说道:“不必啦!只是快些就是。” 二个人忙回身叫道:“张豹,赶快回去把船准备好,送二位堂主过海,愈快愈好。”又回头向九尾仙子躬身道:“请二位堂主里面奉茶如何?” 九尾仙子那有心思等待,仍面色泰然道:“二位有事请便吧!我们就随张香主上船,回头再见。” 说着,一行人就随着张豹下了船。 这条船原系“天南帮”在海上掠抢时所用,故不畏风浪,快速异常,加以柳春帆用掌风催舟之故,小艇像腾云驾雾般飞驰,不到四更,海安已遥遥在望。 靠岸以后,五人始放下心头巨石,打发张豹走后,天尚未亮。为争取时间,以免被贼人发觉,而多遭麻烦,故不稍停。 此际沿途无人,且各人行装简单,故一致提气凝神,展开陆地飞腾之法,真乃人如轻烟,影赛飞鸟,捷如赶月流星,惊燕飞虹。及至日上三竿,已走出百里地。 梆春帆此次死中逃生,况离家日久,归心如箭,故众人沿途无心于山水,直取捷径而归。 由廉江而折东向,经韶关、越梅岭、从南康、兴国,直抵南昌,再转九江。未及十日已达九华山区。 时阴云四合,天气奇寒刺骨,未几,片片雪花翻飞,及达紫青峰、隐贤谷。整个大地、树木,以及蜿蜒清澈的溪涧,岩怪石,近处的房舍,都披上了一件白色的披风。尤其是紫青峰,白色披风上点缀几株矮矮的常绿小树,宛如绣的花纹。 这时,大地已是粉装玉琢,一片银白。 柳春帆带着小猴子等,曾见过沧浪叟的三位徒弟;神拳金刚佟大魁、穿云燕子吴斌、小金刚任德庚后,始悉沧浪叟全家,早就迁居淮阴。 小猴子房大头与小金刚等人,颇为投机,久别重逢,倍增情谊。加以天正融雪,故在此欢聚了三日,始东下返里。 柳家集柳府,自接得沧浪叟等全家来后,顿时热闹起来。将李袁二家安置在后厅新盖的房屋里。 花雨银燕与凌波仙子等人,看到李霞青等在此活都很愉快,尤其柳夫人更将三人爱护备至,故甚为放心。 李霞青与袁青娥素月三人。因柳春帆南下后,颇不放心,本想乘沧浪叟等来后,再南下去找他,但沧浪叟等皆不入心,况柳小春与袁正逸二人,成天纠缠着三人,要学功夫。 柳小春聪慧异常,与袁正逸年龄相若,皆一般的天真活泼,伶俐可爱,而且同是一对调皮鬼,故虽仅二月多的日子,经三位姑娘悉心教导,已学会了些基本的武功,“七星连环手” 与回风步,均学得相当熟练。 时正岁暮腊尽,年关将近,家家户户,均忙着新春的准备。 一连下了几场雪,一家人除了“花雨银燕”与柳夫人在佛堂念经外,齐在围炉消寒之际,谈及春帆离家业已二月有余,迄无消息,甚为可虑,况年关将近,未知能否及时回家团聚。 众人正在想念之际,猛听外面柳福的孙子迎春,与柳小春,袁正逸三个小鬼,早就在围墙,披着满身雪花,跳着叫着进来说:“爷爷!姊姊,春帆哥回来了!还带来好多朋友呢!” 众人闻言,齐皆大喜,李霞青等三位姑娘,早就飞跃出去,冒着风雪迎将出来,猛地发觉柳春身后站着九尾仙子与玉面神姑等人,不自觉的在雪地里怔住了。 柳春帆心里明白,加以小别三月,三位姑娘格外出落得神光焕发,娇艳欲滴,数月相思,油然而生,遂上前向三人带笑说道:“霞妹,你们来谢过这二位救命恩人。” 李霞青等虽然心里有些犹疑,但上门皆是客,在未明真相前不能失礼,故即上前向二人见礼。 袁正逸见到房大头与小猴子,早就跑回去报信后,速即出来,纠缠在一起。 柳春帆带着众人入厅,向沧浪叟等人见过礼,并简略将经过及九尾仙子与玉面神姑的一切,说出来,沧浪叟与望溪老人,得知二人皆“天南帮”一等高手,况系“南天一怪”的爱徒,今竟能弃邪归正,莫不衷心敬佩。这时,李霞青等疑心亦释,尤其九尾仙子自随柳春帆十多日来,如洒春风,荡气全消,风仪不俗。 李霞青等与二人年龄相若,同是绮年玉貌,惺惺相惜,双双走入后堂,与柳夫人等见面。 一年一度的除夕过了。 “爆竹一声除旧,桃符万户更新。” 守岁,爆竹撤夜的鸣声中,摇曳的红烛影里。 祭祖,贺年,庄严而欢笑声里,送过新年一切节目,上灯节,元宵节,都在百忙中凑着热闹。 柳家,成了流浪者的归宿所,房大头、小猴子、九尾仙子、玉面神姑等,在柳夫人及李老夫人慈晖普照之下,初度享受了天伦的乐趣。 按照九尾仙子与玉面神姑的本意,坚持要柳夫人收留为婢女,柳夫人坚不肯,后来干脆就将二人收为义女。 至于小猴子与房大头二人,与柳春帆相交十年,患难与共,情逾手足。故亦乘此机会,向柳春帆之父母禀明,改了称呼,结为兄弟。 亲春加上连串的好事,洋溢的喜气,充满了柳府。 转瞬,春风吹绿了江南岸。严冬,就在这静悄悄中溜走了。 离开各大门派与“天南帮”及“长山尸魔”三方面三年前约定的“仙窟”会期,仅只三个多月了。 一度曾冷落的“屯溪”天南帮”的分舵,近日来,魔影幢幢,盖“南天一怪”自倾全力对付“海外七绝”之后,好不容易缓了口气,三天以后又闻知二个爱徒,“九尾仙子”、“玉面神姑”不知去向,甚至连二人房里的使女等人,亦皆下落不明。 最初几天,闻及二人过海而去,只道是追蹑敌踪,尚不在意,但十天以后,仍未见二人返归,这才感到有些不妙。 春节以后,二人仍然夫踪,然万没想到柳春帆已来过此地,及至最后,方获悉二人业已安居“玉面神龙”的家里。这下可把老怪气惨了,大江以北,非“天南帮”势力范围所及,且柳春帆家里,高手去集,老怪纵然倾全巢之力偷袭,亦无必胜的把握。 况且三年之约即将来到,“仙窟”的藏宝,自己志在必得,故暂忍住一腔怒火,派人四出邀请助手,甚至连多年绝迹的老魔头,亦在被其煽动之下而蠢然欲起。 “南天一怪”虽不惧六大门派,但对武林新起的“玉面,神龙”柳春帆,确畏如蛇,恨如刺骨,但又无可奈何于他。 为了慎重之计,除遍邀高手外,特稍变原定计划,暗地重新布置“屯溪分舵”,俾资一鼓而歼灭强敌。故开春以来,即仆仆于南海至屯溪之途,并遣其二徒,“追魂使者”裴宗仁,“夺魄郎君”梁盛泰,暨大瘐岭“活阎罗”苏桌丰等人,四出邀人。 “长山尸魔”向自视甚高,甚至连“南天一怪”都要让他几分。但自其徒“鬼影子”刘楷,丧于柳春帆掌下后,所请的天外三魔,“北海神鸠”霍鸟勒、“崆峒毒魔”温植。“冰山一鹤”顾与保,东下寻找柳春帆,谁知被柳春帆小猴子房大头三人用反间之计,使三魔相互火拼而二败俱伤。 消息传到滇西,这才把一向目无余子的“长山尸魔”骇得几乎不信。 未几,追魂使者由阴阳判官邓云彪陪同,携来“南天一怪”的亲笔函,邀请参加四月间“仙窟”之会,当下毫不考虑,一口答应。 柳春帆这边,自返家团聚,享尽天伦乐趣,时间,就在和睦欢笑志中渡过。 为了“仙窟”的会期将近,此次会战关系整个武林命运,尤其上次六大门派受挫于二魔之记意犹新,万一这次失败,其后果之严重,当可逆料。 柳春帆出道未及一年,业已名满武林,因其高深莫测的神奇武功,连番使“天南帮”及“长山尸魔”二派的高手受挫,足使绿林黑道人物,闻名丧胆。六大门派为保卫“仙窟”,重振武林,并洗雪上次受挫之辱,故依柳春帆为长城。 柳春帆因出道以来,甚少受挫,原本极轻视魔派之势,然自独上落魂崖遇险后,始知仅一“天南帮”的势力,即已不可轻侮,何况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群邪联手,其势岂可度量? 六大门派参与会战的人,均四散于各地,为使力量集中起见,由昆仑派“沧浪叟”与终南派“望溪老人”二人联名召集,于四月十五日前,会齐于九华山、紫青峰、隐贤谷。 邀请的对象,除昆仑三子的“孤云剑”与“清风客”外,陕境终南山终南派的“逍遥医隐”、“云山樵子”乃“望溪老人”的同门师弟。少林派的“悟玄”和尚、“七指神陀”,山西五台派的“伏龙大师”、“慈云老尼”,四川暇蟆岭青城派的“苍虚上人”、“紫碧道人”,武当山朝阳宫的“天乙真人”与青云真人”。 另外尚有“干面隐怪”、与丐帮的怪丐管大白等人,亦在邀请之中。 帖子写好后,沧浪叟本待召其二徒弟“穿云燕子”吴斌去分送,这时的小猴子适巧在旁,遂带着笑意上前说道:“跑腿是我的专长,小叫化闲得怪难受的,这件事让我来做吧!” 沧浪叟见过小猴子的轻身工夫,况且自告奋勇讨令,遂笑答道:“小帮主如愿捧场,那还有不可之理。不知房小侠,是否也去?” 房大头小眼圆睁,闻言早就忍不住上前说道:“老前辈明鉴,咱与小猴子向来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当然我也要……” 话未说完,小猴子早就抢着说:“大头你正是我命中的克星,咱二人不是冤家不聚头,好吧!就让我带他去吧!” 沧浪叟代表六大门派,先向二人谢了。当天,小猴子与房大头二人遂辞别众人出门去了。 二人出门以后,先到准阴城,找了间破庙,房大头不知小猴子弄什么玄虚,很着急的问道:“疯子,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怎事还没办,跑到这里来干么?” 小猴子故意神秘地一笑道:“呆鸟,别多问,山人自有妙计。” 说着,走进庙内,把绿玉杖交到左手,在怀里掏出一物后,靠着墙壁假寐起来。 房大头依然不明白他究竟想捣什么鬼,开口想问,又恐再遭他取笑,所以只是憋着闷气,也选了处干净地,半靠半躺地卧着。 半晌,山门口进来一个蓬头赤足的中年乞丐,大概刚灌饱了黄汤,酒意阑珊,脚步微晃,边走边哼着莲花落,洋洋自得的向庙里走进来,乜斜着醉眼,向二人打量了一回,开口说道: “咦!二位兴致不错,这好的天气,不在家里纳福,是否昨儿碰到了好运气?” 说着,哈哈大笑起来,房大头心里正纳闷着所以连张开眼睛看一下的兴趣都没有。小猴子猛听有人来,早就半坐起来了,对来人看了一眼,待他说完,就接着向他问道:“兄弟,闲得慌吧!这儿有个东西你可认识?” 随即将右手之物,向这人眼前一晃。这人酒醉心不醉,但因为小猴子掏得太快,并未看清楚,这时可引起了他的好奇心,脚步微拐,靠近小猴子伸出手来说道:“是什么宝贝,别那门小家子气,让我老卓见识见识看。” 小猴子见说,遂把右手一伸,慢慢凑近老卓的眼前说道:“并不是我小家气,只是目下人心难测,给你看是可以,但千万别眼红哪!” 老卓兴趣盎然地伸长了脖子睁大了眼睛对这块小竹牌仔细一瞧,又揉眼睛一看,猛然酒意吓醒了一半,二腿不自由地一软,一面对竹牌恭恭敬敬的叩了四个头,行了大礼,唱名道: “穷家帮总帮坛下,江口分帮座前,穷家帮二十一代弟子,卓时和参见开帮祖师公牌,未知圣驾有何谕言,弟子敬候指示。” 跟着,又叩首伏地不动,小猴子面现严肃之色,略一点头说道:“老卓请起来,这里既是江口分帮,不知贵分帮主是何人?现住何地?” 老卓这时酒意全消,站起来垂手躬身答道:“禀长老,分帮主仍是‘九头鸟’方屈通,现住城南城隍庙内,不知长老有何见谕?” 小猴子面色稍缓,点头微笑说:“就劳你的驾,即去请方分帮主来此一走,本长老有要事面商。” 老卓闻命,连声应诺,如飞似的奔出去了。 房大头见人已走,依然不明就里,睁眼骂道:“小猴子这时还有心思耍威风哪?你请出令牌干什么?” 小猴子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大头啊,不是我说你,除了平时能对付我小猴子以外,还能做些什么?” 房大头被小猴子莫名其妙的训了一顿,不觉怒道:“真是不折不扣的神经病,人家要我们送信,你躲到这里来偷懒,还一本正经的穷开心?你究竟按着什么心眼?” 小猴子看见房大头气急败坏出样子,不觉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傻瓜,你说我们的真那么贱吗?” 房大头气冲冲的跳起来,也不待小猴子说完,就指着骂道:“小猴子的腿不贱,刚才为什么要自告奋勇呢?” 二人正辩得起劲之际,老卓满头大汗的带着一个五短身材,面皮微黄,背轿-个蛇皮竹筒,年约四十余岁的乞丐进来,这正是江口分帮帮主,“九头鸟”方屈通,此人昔日在总坛曾与小猴子房大头二人见过一面,故二人遂拱手与方屈通见过礼,方屈通躬身向二人说道: “不知二位小帮主来此,多有简慢,请海涵。来知见召有何差遣?” 小猴子微一欠身,含笑答道:“方帮主何须客套,小猴子无事不敢有劳大驾,只因本帮业已参与四月间六大门派与‘天南帮’等恶魔的会战,请贵帮主选派干员,分送六大门派的请帖,愈快愈好。” 九头鸟闻言,那敢怠慢,遂接过小猴子手里的柬帖,回身低声向老卓交代了几句,并慎重韵将柬帖交与他,老卓接过,向三人躬身一礼,匆匆走了。 九头鸟见老卓走后,又向二人说道:“二位小帮主如无他事,请到分帮一走,聊尽地主之谊如何?” 小猴子与房大头听觅有酒喝,早伸长了脖子,咽了咽口沫。小猴子忙说道:“只是叨拢贵帮主了!” 九头鸟见二人同意,早兴奋非常,领二人走出孤庙直奔城隍庙而去。 小猴子与房大头既然贪杯,何以如此谗相?难道柳春帆家就舍不得让二人喝酒吗? 原来小猴子二人平素放浪惯了,受不得拘束,柳春帆家固不乏成坛美酒,而且也绝不会吝啬,但因每餐皆有沧浪叟及柳维琳等上了年纪的人同棹,故二人不敢放肆,每天喝的酒,不足应付酒虫需要,今天找到了机会,那有不高兴之理呢? 路上,房大头汕讪地向小猴子说道:“疯子,真有你一手,亏你想出了这好主意,可便宜了我这双腿了。” 小猴子闻言,不禁喜形于色,扬扬自得,自傲地说道:“哼!不是我小猴子自夸;像你这块废料跟着我,真使我够麻烦了,这会可叫你心服口服了吧!” 房大头折马屁拍在马腿上,反被踢了一脚,不觉气道:“别不害臊啦,刚赞了你一句,就得意得忘形的自己吹开了,我房大头那点比你差,凭身上的肉也比你多一倍,哼!真是轻骨头。” 二人在嘴皮上,谁也不肯相让,一对面就得斗嘴,九头鸟是穷家帮中资格颇老的人,嘴皮子上的功夫自是不弱,听二人边走边吵,牙痒痒的早就想插嘴,因为已到城隍庙了,遂也就忍了忍,打断了二人的话头,把二人请进庙内一间侧厢。 里面虽然四壁空空,但收拾得颇为干净,最难得的是,房子中央正架了三根树枝,地下的烟炭早熄,架上挂了二只业已烤得香喷喷的化子鸡,屋角里有坛尚未开封的酒,看得二人口水直流。 他们不讲究俗礼,就地草铺上围着坐下,稍停,走进来一个少年乞丐,替三人摆上酒菜后退出去了,大家也就不再客气,迫不及待的撕开鸡子,自斟自饮,边喝边谈起来。 这一顿酒直喝到时近黄昏,坛底朝天始休。 三天以后,始返回柳家集,临走时,小猴子告诉九头鸟,丐帮与柳家的关系,并请他多予照顾。 小猴子完成了杰作,并畅饮了几天,轻松的回到柳家集来,见过沧浪叟,沧浪叟很奇怪的问道:“小帮主怎回来这么快?请帖都送出了吗?” 小猴子胸膛一拍满脸笑容答道:“当然送出了,穷家帮遍地皆是,这一点工作算什么?” 沧浪叟见说,始想起小猴子二人是穷家帮未来帮主,穷家帮组织严密,子弟遍地,那能慢得了。遂着实夸赞二人的能干。 小猴子见夸,骨头更轻了,当下猛然四顾看了一遍,不觉问道:“老前辈,阿帆怎不见呢?” 沧浪叟抹了抹雪白如银的长须,笑着回答道:“帆儿与霞儿、青儿、逸儿一行六人,于昨天赴黄山了。” 小猴子与房大头听柳春帆业已先走,不禁怔了怔,小猴子问道:“离开‘仙窟’约期不还早吗?为何那么早就走?” 沧浪叟笑了笑说:“还不是逸儿等几个小鬼吵着,想要沿途游玩。” 小猴子与房大头万没有想到偷懒了三天,误了大事,带着懊恼的心情,辞别了群老,踏上旅途,准备追赶柳春帆,一齐去黄山。 三天前,柳春帆送走小猴子二人后,静极思动,很想乘此机会,畅游一番,李霞青与袁青娥、袁素月三人,亦有此意加以小春与正逸二个小鬼,从未出过远门,耳听众人谈及各地风光,神往已久,牛皮糖似的缠着春帆,要求带出去玩。 本来,二老及诸人因他俩太小,很不放心,因有春帆等带着,另方面离开会期尚久,沧浪叟与望溪老人等一行人,二个月后始能返隐贤谷,遂嘱咐了一些话后,让二人跟去了。 春到人间,大地是一片新绿。 美丽的山村、江流、田塍…… 和风,阳光里的驿道上,走着一行俊美秀丽的人物;有身长玉立,丰神挺秀的美少年,有娇艳欲滴,解语如花的美少女,更有跳蹦蹦,活泼泼,天真娇憨,粉妆玉琢的小调皮。 沿途游山玩景,探奇寻幽,三位姑娘的轻颦浅笑,薄怒微嗔。二个小调皮纠缠取闹,柳春帆真有些接应不下。 三天以后,到了烟花十里的扬。 此地为南习匕通衢,行商集散之枢纽,航运辐辏,南船北马,江南漕粮,均以此为出入门户转运中心,故市尘繁盛,民颇殷富,且为江北文化之中心。 柳春帆等进得城来,时值黄昏,人潮正渐涌之际,柳春帆因其弟小春一路嚷着肚子饿了,遂找了家叫“淮扬轩”的大酒楼,选定了靠窗的雅座坐下。 店伙看到这群风度翩翩,天仙化人般的俊秀人物,知道一定是贵官华裔,忙堆着满脸春风,脚底抹油似的跑了过来招呼着道:“请问公子小姐,要吃些什么?” 柳春帆回答道:“有什么上好时鲜的酒菜开一席吧!” 店伙忙应着去了! 柳小春大刺刺的坐在柳春帆对面,神情装得活像个大人模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骨碌碌向街道上看了会突然问道:“哥哥,古人说‘腰缠十万贯,跨鹤上扬州’是什么出典?” 柳春帆尚未及回答,李霞青早就接口笑着道:“小酸丁连你哥哥都要考哪?这句话是以前有四个人,各自申述生平愿望,第一个说要有十万贯钱,第二个人说想骑一次鹤,第三个人羡慕扬州的繁荣。第四个人则要兼顾三人的愿望。这就是二句话的出典了。” 小春听着,嘟着小嘴做了个鬼脸说道:“谁问你来?霞姊姊不羞……” 李霞青顿时霞飞双颊,娇啐道:“小鬼,好心没好报,明天我们去玩时,罚你看家,看你还使坏不?” 袁正逸听到霞青明天不带小春去玩,只道是真的,忙慌着问道:“大姊真凶,最爱欺侮我跟小春,有机会我一定要告诉公公他们。” 他一本正经的态度,引得袁青娥不禁“噗嗤”笑了起来说道:“小弟,你想抱不平哪? 要再凶,明天连你也不准去;看你还狠吧!” 小春眉头一皱装个怪相说道:“正逸,明儿干脆我们二人回去吧!省得姊姊她们讨厌我们……” 话没说完,可把素月也惹上了,她咬了咬嘴唇,微笑着说道:“小鬼客气点啊!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一句话骂三个人。帆哥哥,你怎么不管哪?” 柳春帆正想答话,店伙连酒带菜,热腾腾的端了上来,柳小春与袁正逸早就慌得抢菜吃,是晚,找了家旅馆宿下。 照着预定的计划,安排次日的游踪。小金山、平山堂、瘦西湖…… 瘦西湖虽比不上杭州的西湖,但波光柳影,点缀其间,名园别墅,环湖结构,嫩绿深处,微透一角红墙,益臻绮丽,故亦四季游人不绝。 这一行神仙眷侣中的人物,太过于显炫了,引得往来行人,均投以敬羡的眼光。 是日,宿于旅舍,准备明日渡江赴镇江。 时值深夜,月光未上,墨辉初明,稀微的夜色中,望见旅舍的后园外,一湾结着薄冰的溪流,蜿蜒在一片暗沉沉的绿畸青黛之间。 含萼的春梅,虽未吐出芬香,但微微的夜风,将一片清香,淡淡的笼罩着整个后园。 少顷,月光东吐,银虹似的辉光,在林隙处漏下,斓得满地都是疏影横斜,在稀疏的影丛的草地上,有二个粉妆玉琢,身穿大红紧身袄绔的小孩,正在练着功夫,舞着两道呼呼拳影,小身子飘忽,虽然火候较差,倒也非常矫捷灵巧。 半晌,二人似乎都有些倦意,皆停身下来,用小手擦着额上的汗珠,其中一个微喘着气说道:“真难练,好容易练了一遍,就累得我浑身汗透了,正逸,你说难不难?” 正逸也喘了口气说:“还亏是你,去年春帆哥教我们的时候,我学了好几天才能全部记得,你的记忆力真强,三天不到,就练到这样子,真不容易。” 小春听得正逸赞他,顿时眉飞色舞起来,迅即接口说道:“还不多亏你在教我,你真是我的小师父,将来让我学好了,一定会把姊姊她们骇一跳。” 这“九九回风步”共八十一式,五式,一招,每一式中又暗藏九个变化,以动制静,以快打慢,一经施展,身形暗合八卦九宫,端的是奇诡莫测。 袁正逸年龄虽小,乃出生于武林世家,幼得乃父乃祖之传,又有外公望溪老人从旁点,及二姊的诱导,武功根基早扎,加以悟性又强。 柳小春幼读儒学,异资天生,若未琢的璞玉,自返淮阴随三位姑娘习武以来,正逸无异成了他的良师益友,加以苦练勤习,故进步奇速。 二人年龄相仿,兴趣以及习性大多相似,故友好一如宁,每日深更夜静之时,均练习到三更始眠。 此“回风步”玄奥无比,运用起来,虽遇一等高手,亦足以立于不败之地,且变化莫测,故二人练了片刻,业已气喘不已。正想略事休息后归房睡觉,袁正逸猛听似有异响,轻轻把小春一拉,低声说:“小春,这么晚了,还会有人?我们先躲在假山后面,看来人是谁?” 小春好奇心不亚于正逸,又皆是初生犊儿不怕虎,遂点了下头,二人顿把身形隐藏起来。 时已三更,正是夜行人活动的时候。客店后园墙上,人影突现,先是一人探头打量了下四排房屋,见各房内的灯火早熄。这人向后一挥手,靠后园的矮房上,又现出了二条人影,仅二个起落,已飘身落在园内,与先前现身的人会合一处,三个人鬼头鬼脑的低低商量一阵后,随由后来的二个人,分左右扑向中间后排房去。 先前现身的那贼,小春与正逸映着月光一看,见他头戴紫金如意冲天冠,身着崭新的八卦道袍、鹰鼻鼠目,白须垂胸,一双眼睛,抖露着摄人精光。 他见二人走后,立即双肩微耸,身形骤起,恍如巨鹤掠空,一纵身,跃上凉亭顶上隐身监视全园动静,以便为二人望风。 小春与正逸在敌人现身时,早将身形隐藏在假山后,今见敌人分扑其姊姊与柳春帆卧室,虽知三位姑娘与春帆之武功已臻绝顶,些微动静,定瞒不过他们。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恐敌人骤下毒手,仍觉放心不下。 故二人轻身蹑足,绕过假山,转到后院的左侧,刚好有几棵合抱垂柳,虽时值初春,仅长出嫩绿,但二人人小躯细,刚好隐身树枝之后,把敌人监视住。 二贼接近后排房的窗下,这敌人狡猾异常,先将身形藏在墙角,然后捡起根竹竿挑着头巾,在窗口晃了几次,见房内并无反应,才小心的凑到窗下,在姑娘卧室的窗纸弄破一个小孔,向内窥着。 柳小春忍不住,正想亮出身形出手,被正逸用肘轻推了下在他耳边细声说道:“小春别鲁莽,我们先看他们搞什么鬼再说。” 小春真乖乖依着,但仍面现焦急之色低声说道:“我们该怎么办呢?正逸!哥哥他们会不会醒着?我们可要叫醒他们?” 正逸毕竟见闻较多,故能沉得住气,见小春慌得那样,忙安慰着他低声回答道:“别出声就是,绝没有关系……呀!恶贼原来是采花贼哪!” 原来这二个贼人,因为室内一片漆黑,看不出情况,只听耳边微鼾之声,夹着阵阵幽香,下意识的相对一笑,左边那贼忙从百宝囊中摸出一物,形像鸟形。右边那贼跟着火摺子晃烯燃,冒出浓烟,又很快将鸟形之物接近窗洞,刚待拉那物之尾巴时,正逸不禁轻声脱口而说道:“恶贼原来是采花淫贼!” 小春可不懂他讲的什么?稚气稚声的问道:“采什么花的淫贼?” 正逸这时业已怒火中烧,解下以前房大头赠与他的金蛇软鞭,也回答小春的问话,刚想大喝一声跳出时,嘴巴刚张开,猛觉一只温软如玉的的织掌把自己嘴巴掩住,骇得他正想猛跳起来,耳听来人细声说道:“逸弟别动,更别出声。” 正逸回首,见是霞青,当下放下心来,又见青娥与素月二人,不知何时,业已贴树身伏在头顶的支干上,更益心定。 等会儿,在掠风的贼人似乎感到有些不耐了,跃下凉亭,轻如飘风,捷如闪电的靠近二贼,逼着破锣似的嗓音低声说道:“二位师弟怎不快点下手,等会我们一人分一个,这天仙似的美人儿,我可要……哈哈……哎哟!是什么东西,打了我的嘴,哎好痛!他妈的!” 这个老道正自我陶醉之时,万没想到被人掷来一物,正巧打在鼻梁上,打得他火星直冒,心知不妙,也顾不得疼痛,双足上点,身形像离弦弩箭,直向房顶射去。四下打量,除丝丝夜风外,那有半个人影,心忖:“怪呀!难道有鬼不成?我就不信武林中有这样的人,能瞒过我,莫非真有鬼?” 饶是这老道武功高绝,想到鬼也不禁使他全身发毛,头皮发炸。摸了摸刚才被打得红肿的鼻梁,暗呼倒霉不已, 老道犹豫了片刻,从房上跃下,窗门大开,二个同来的人业已不见,老道心知二人尚未离开,一定是进去猎取目的物了,心头大定,遂走近窗口,伸着头向内轻呼道:“师弟快些呀!回去再玩岂不痛快些,别饥得那样。快走吧!” 谁知叫了半晌,房内依然静悄悄的,这可把老道弄不明白了。 原来,这三个人是南京东南角、大茅山、朝阳宫的三个恶道,老大虚灵子、老二青云子、老三明心子。 茅山自古即为道教胜地,峰蛮层叠,奇幽秀逸,足以令人神往。 此山有个道观,名叫“朝阳宫”建于山之顶峰,由于主持人系武林一派,颇得张三丰之真传,故全观绝技,自成一家。 因历代主持皆深奉戒律,不得与武林争雄,故虽有绝高之武功,未得列名于六大门派。 惟自上代观主之庸能,对其三位弟子溺爱过甚,姑息养奸,致三人平素跋扈骄横,更贪淫好色,无所不为,当其师乙静真人在日,三人尚有些顾忌,不敢明目张胆作恶,更不敢轻离茅山一步,故俨然采闭关政策,二十多年前的“仙窟”大战未波及,三年前的六大门派与二魔争长亦未参与。 年前乙静真人去世,由虚灵子继任观主,尽反前规,除派徒四出选购美女,征美逐色外,更有问鼎称霸之雄图。 然此三恶道为非,初尚仅及山区之四境,故恶迹未彰,加以手段隐匿,故未为武林所重视。去冬以来,受“天南帮”南天一怪之怂恿,野心益炽。足迹渐向外扩展,是日因慕扬州胜景,故特来此游赏,不意路遇柳春帆一行,也是恶道活该倒运,他们看柳春帆文弱可欺,三位姑娘颔城之貌,瞧得恶道们眼中欲火直喷,想含口水把三人吞下似的。 但因老道看这行人很像南天一怪所说的“玉面神龙”,三贼武功方面,向极自视甚高,惟恐万一,故物用江湖上,下五流采花贼所用的五更鸡鸣返魂香。 谁知,贼道白天穷凶极恶的怪相,早让柳春帆等看在眼中,故在恶道未来时,早经部署,袁正逸与柳小春正想动手之际,霞青等恐二人吃亏,故予以阻止。 当恶道虚灵子满口秽言之时,霞青展开仙窟绝技,脚踩回风步,素手一挥,射出一段树枝,让老道在未防之间吃了点小苦头。 虚灵子由上房飞下,在窗口叫了一阵,仍未见有人,暗中嘀咕着,二人不知何处去了? 管他!进房里去看看。想着,两肩微耸,早跃进房内。猛觉足下一拌,老道站立不稳,早仆倒在地,谁知地下早已躺着二人,老道用手一摸,知道乃是其二位宝贝师弟,一定是着了人家的道儿。 心头一惊,迅即用飞快手法,在青云子与明心子二道命门穴上一拍,把二人穴道解了,三贼猛的鲤鱼打挺,站立起来,正是八十岁的老娘倒绷孩儿,暗叫声惭愧,正想窜出窗外,猛听墙角传来一声冷笑,笑声未落,骤听一声: “照打!”一团黑沉沉的东西,破风而至,恶道不知何物,慌的身形一缩,躲过来物,双足一点,身形平塌着地面,展起“海燕掠波”,三恶道连贯直蹿而出,捷如赶月流星。 窜出窗外,腰干一挺,身形刚停,正想拔起身形,腾身上屋,猛觉哗啦啦一声,夹着点点寒光,直向三贼迎头罩下。另有一条金光闪耀的兵刃,直扫三贼中盘。 三恶道惊魂来定,那敢疏忽,虚灵子双掌一合,呼的打出一股猛烈掌风,将金光闪耀之物,震落一边,顶上冷风已至,砭骨生寒,三贼齐将身后仰,使个铁板桥的工夫,将上身倒下,堪堪躲过来势,谁知二遭寒光,陡然一拐,竟跟踪袭来,快若流云泻瀑,招未到,冷芒已然拂身透骨。 使得三贼大吃一惊,不遑多想,将身就地一倒“驴懒打滚”,直滚出丈余外,饶是这样,老二青云子的袍袖,早被削掉一块。 幸来人二股寒光,被窗里窜来的一个白衣少年及时阻止,始末出手。 三贼又羞又愧又气,想不到以自己三师兄弟的功力,尚连番受挫在几个小娃娃之手,羞急交拥,杀心顿起,但心知在旅店里惊起店家,多有不便。老道虚灵子猛的杰杰一声怪笑道: “小子可是玉面神龙柳春帆?” 柳春帆见这批下五流的贼道,竟能知道自己的姓名,心里微微一惊。但仍不动声色,气闲神定的回答道:“然也,既知小爷大名,尚敢来此行凶作恶,更敢作此无耻的下流勾当?” 骂得二贼道脸上微红,虚灵子恼羞成怒,狞声狂笑道:“小子该是恶贯满盈,道爷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识相的将你身上的宝物、与那边三位小妞留下,道爷法外开恩,饶你一死,要有半个不字,哼!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柳春帆万没想到老道竟是找他晦气来的,心知定是“天南帮”的帮凶,倒后悔刚才不该轻易让二个恶道得救。 原来柳春帆自受苏州太湖小贼感动后,认为任何人的心地皆本善良,如能给予自新机会,定会从善如流。刚才二个恶道,青云子、明心子跳窗入房之际,柳春帆仅点其麻穴,后假手于虚灵子之手以释放,目的在欲使恶道知难而退,可投想到三个恶道乃是“天南帮”羽党,否则,他亦得问过明白才放。 当下,柳春帆见老道偌大年纪,竟如此厚脸鲜耻,不禁淡然一笑道:“你也不怕咬断了舌根,偌大年纪,还亏你是修道之人,竟会如此厚颜。” 老道平时颐指气使,几曾受过这般羞辱,早气得七窍生烟,青云子不待其师兄答言,迅速抢先一步,一声狞笑道:“小子,死在眼前,尚敢逞口舌之利,入手过来吧!” 话没说完,杀机顿现,跃身如流得坠地,出掌如风雷骤发,全往柳春帆致命处下手。 柳春帆见来势厉害,不敢轻视,忙将身形微闪,躲过来势,正想出手之际,骤听身后娇叱一声:“无耻恶道,让姑娘来送你归位。” 随着一道寒风,闪着万点银光,迎着恶道来势扑上。恶道自持功力深厚,左手发出一股掌风,抵住剑招,右手捷如灵蛇,猛扣姑娘玉腕寸关之穴,想夺下宝剑,岂料袁青娥并非等闲之辈,武林世家,复随柳春帆习得“仙窟”绝技,功力倍增。 她这一剑含愤蓄势而发,加以神剑非尽,威势好不凌厉! 本以“仙女投梭”起招,直指青云子胸脯而来,招甫及半,突地挫腕沉剑,变缓为疾劲若流矢,改挑中盘丹田。 青云子右掌改劈为抓,将及玉腕,急切间突觉寒芒刺骨,撤招不及,骤觉食指中指一凉,接着痛彻连心,叫声:“不……” “好”字尚未出口,忙移步换位,猛将身形撤出丈余外,二指业被削断。 青云子万想不到她手里竟是神兵利器,而且招式诡奇,以致吃了大亏,以本身真气止住血液,迅掏出灵丹吞服止痛,羞急之下,不及包扎,厉吼一声:“好狠的贱人,拿命来偿你家祖师爷断指之恨吧!” 衣袂一幌,飘近青娥,双掌倏扬,二股潜力,陡卷狂飚,势如怒洪爆发。原来老道拼着三十年的修为,将真力集注双掌猛劈过来,好不厉害! 青娥见老道双眉倒坚,眼似铜铃,不敢硬接,秀肩一摇,脚踩九宫,快似幼鹿骤惊,蹿身避过,身形未稳,青云子倏拍三掌,向青娥全身死穴罩下。 青娥滑身一旋,不退反进,突欺身过去,展开迷踪绝技,首招“穿云取月”,剑化挂天长虹,飞绕咽喉要害,一招化式,“白虹贯日”直点眉心,“平沙落雁”又斜砍恶道右肩。 一招化为三式,三三化九手,饶是恶道功力深厚,一时也闹得手忙脚乱,但见满天飞虹,万道银星。 青云子见青娥剑招诡异,上半身“回风舞柳”剑招走空,左掌反手一挥“神龙挥甲”,右掌曲指如钩,倏点姑娘右臂“曲池穴”。 一时间,青云子展开平生绝技,但见他道袍摇摆,人影飘忽,带着漫天掌影,凌厉的掌风,激得沙飞石走,声势惊人。 青娥姑娘自非弱者,剑化银练,捷若飞瀑流泉,舞起圈圈光幕,内藏瑞气千条,光磷万点,剑气纵横恍如冷电飞绕。 二人接手,一霎时,已是二十招过去,恶道竟是愈战勇。 青娥不由暗暗惊心,香汗淋淋,要不是仗着神剑及回风步,早就落败了。 姑娘功力虽逊一筹,但一则仗神物,一则好胜心强。故旁观者看来。二人功力悉敌。 二个老道愈看愈惊心,万不料到一个黄毛丫头,竟有如此功力。那明心恶道,看了半响,早忍耐不住,又恐店中人惊醒,更有不便。敞手中尘尾-摆,猛窜身形,厉声喝道:“师兄休慌。待小弟来勘你一臂,擒此狗贱人。” 边说,身形恍如巨鹤掠空,将真力贯注拂尖,倏如万条铜刺,灵活如蛇。点点寒风向青娥当头罩下。青娥正专心迎敌,万不料贼道偷袭,身脚一滞,形势惊险万分之际,猛听叱声连起,柳春帆的劈空掌风,将恶道云拂击偏,饶是这样,青娥素月出罗裙上,已被扎数空,而且险遭青云,恶道的一掌。 明心子见柳春帆掌势雄厚,勃然大怒,须眉皆立,厉声骂道:“今天留你全尸,也不算得茅山道士的厉害,看家伙!” 嘴里说道,手更不闲着,左拳挥掌,右手云拂捷如鸟龙,猛卷过来。只听一声娇叱: “无耻恶道,尚敢口出狂言,看剑……” 李霞青在柳春帆出手救青娥之同时,早跃身过来,迎着拳拂,刷刷刷!连接三剑,剑施“白鹤掠翅”猛截恶道右臂,二指一伸,直点恶道左肩井穴,剑出半招,倏化“空中楼阁”、“海市蜃楼”、“乾坤始奠”三招。卷起长虹一片,向老道卷来。 柳春帆这时早撤身后退,明心子见霞青剑凌厉势无俦,心中一惊,忙一吸胸,挪退两步。 李霞青见招式扑空,立时气纳丹田,劲注剑尖,猛起踹前一步,揉身欺近,随奋臂抖腕,一招“龙翔凤舞”,剑走“之”字,迂曲盘,疾奔上盘。 这番威势,又自不同,神剑上挟着滢滢冷芒,砭骨生寒。 明心子不敢大意,袍袖微展,横移数尺,云拂猛抖,蓦化一股旋风,展开云拂绝技,先一招“盘龙引凤”,拂丝直立,再化“宿鸟投林”,势若惊涛裂岸,声势委实吓人。 二人交手,正势均力敌,功力悉当,皆以快速出手,看得旁观者惊心不已。 他们二对正交手间,那边青娥与虚灵子交手,业已五十招过去,青娥显然有些不支,素月与之手足情切,跃身上去助拳。 虚灵子大吼一声,纵步上前双掌平推,发出一掌道:“小妮子别心急,尝尝老夫的家伙看。” 这句双关的臭话,羞得素月粉面霞飞,正想破口大骂,如怒涯奔腾般的掌风又至,心知其来势厉害,身形一旋,猛然拔起三丈余,让掌风由脚底下穿过,身子在半空中倏然一个“巧燕翻云”头下脚上,十指如镊,猛向恶道罩去。 虚灵子为茅山三道之首,功力自是不凡,目下以逸待劳,更占尽便宜,杰杰一声怪笑,说声:“来的好!小娃娃这次可逃不了啦。” 右掌猛的展开枯黑如鸟爪的长指,向姑娘胸脯二峰间抓去。 素月身悬空中,变招不及,又羞又恨,眼睁睁望着恶道怪手将要抓着,猛见老道裂牙怪叫一声,身形“蓬!蓬!蓬!”的后退七八步,始站稳身形,气得老道怪眼狞睁,厉声吼道: “好小子,死到临头,尚敢偷袭你家祖师爷,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随着双掌平举,缓缓推出。 这时柳春帆气闲神定,忙叫素月去援助青娥,自己宁神对付虚灵子。 原来,柳春帆旁视之际,眼见霞青尚能游刃有余,可稳操胜算,青娥可险象百出,情势甚急,正想要素月出手,谁知素月业已跃出,半途中遭遇虚灵子袭击,素月那是他的对手,故二招不到,就险遭毒手。 柳春帆看见情势不对,暗叫小春二人躲着别动。随即跃身,猛打出一粒豆大石子,并乘势发掌,石子打中恶道寸关之穴,老道卒不及防,右臂一麻,复猛觉胸前一股无形潜力如千斤大力撞来,心里叫声不好,撤身不及,猛着一记,击得老道连步后退,惊怒交加。 这时,柳春帆万没想到三个老道竟如此厉害,当下更不敢大意,大喝一声道:“素妹,速去援助你青姊,让我来对付恶道。” 倏然面带寒霜,指着老道骂道:“无耻之徒,小爷好心饶你等不死,反满口喷蛆,大概是阎王注定,可别怨小爷心毒手辣哪!” 这时,恶道双目中精芒电射,猛的将推出双掌“呼”的一加劲,一股飚风,犹如惊浪骇涛般,直向柳春帆胸前卷来。 柳春帆一见掌势汹汹,一惊非小,动念间,神功立即布身,单掌齐胸,猛的推出,二股掌风一触,“蓬”的声震,恍如旱雷击顶,“哗啦啦!”“蓬蓬蓬”的一连串巨响,接着是漫天飞沙,夹着一声“哼”的声响。原来旅馆后院毕竟不是为了练武而设,那边二对厮打,已把后院占了一半。 这边柳春帆与虚灵子掌风相触后,当时就把老道击退三步,掌势余风,将后院一角业已击倒。 这时,把熟睡中的旅客、店家,业已全部吵醒,室内灯光齐明,皆想出房观看,究系何事?并齐在房中大叫“捉贼哪”! 老道们便宜没抢到;反碰了硬钉子,虽知今晚不一定能讨得好回去,但势成骑虎,惟恐室内旅客齐出,丢脸太大,虚灵子遂喝道:“二位师弟住手!小子!有种的跟道爷来!” 一点足,身如闪电,早窜上房顶,青灵子与明心子已不敢恋战,齐皆撤招跃身,二道黑影恍如飞鸟灰鹤,腾身而上,青云子并狞笑道:“嘿!小子,来呀!” 柳春帆长眉微皱,大声叱道:“贼道,小爷岂是惧事之辈,休想乘机下台,小爷来也?” 随着一地清啸!声如龙吟凤鸣! 啸声中,身形恍如潜龙升天,身法轻灵,迅若飘风,矫若游龙。凭空拔起三丈余高,猛的身形一转,如飞鸟投林般的直追下去。 三位姑娘见柳春帆业已追下,深恐其吃亏,素月向正逸借过金蛇软鞭,嘱与柳小春二人先去睡觉,不必等待。待二人走后,三人也齐提气凝神,跃身上屋,对着恶道及柳春帆走的方向,展开“九九回风步”的轻功术,人如轻烟,影赛飞鸟,以快捷无比的身法,首尾相接的直追下去。 这时,柳小春与袁正逸二个小鬼,心知跟上去反足使春帆等分神,况见贼人并无余党,而且由情势言,姊姊们决不至落败,故很安心的一溜烟跑回房中去了。 店主人及全部店伙、住店,因被掌风击倒之院墙倒塌巨响,全部惊醒过来,但他们知道江湖寻仇之人,刀剑无情,谁也不敢先出房去,只是不约而同的在房中大叫捉贼。 果然把三个恶道惊走,而且柳春帆等亦齐皆追了下去。 众人听得院内已无打斗之声,一个个始敢走出房来察看,店主人特别不放心,首先跑到后院来一看,暗叫一声“苦也!” 原来,除了院墙倒塌三丈余宽外,园内花卉草木,经他们这一场打斗,弄得面目全非,断枝残干横地,满像劫后余生的惨状,店主人实在心痛不已,目下打斗的人均皆离去,又无法找人赔偿,只有暗中叫苦而已。 群客亦皆陆续来到,看到这付情景,除了倒抽一口冷气外,别无他法。 稍停,始齐皆窃窃议论,回房去了。 再说茅山三恶道,自店中窜出后,尚恐柳春帆等不追来,正想收步回头。 忽见店房墙之上,纵出了几条黑影,不敢怠-,双足轻点,跃步疾驰。但见道袍飘闪,快若轻烟恍眼似的,直奔城邻。 柳春帆亦展开回风步轻功,看起来,步履之间,虽从容潇洒,而实快速逾常。三位蛄娘劝功,乃由袁青娥之母“凌波铀子”亲授,复习得“九九回风步”以来,旦夕练习并来中断。 此次,无异是轻功较量,三位茅山道土,向来自视甚高,出城郊后,虽尽全力奔走,距离愈来愈短,三位老道只觉眼前一花,柳春帆身形,早跃向前丈余,气得三贼须眉直竖,而且不由凛骇惊心。 到了城郊一片疏林地带。 三恶道见柳春帆早停身在那里,面带微笑。悠悠向三人说道:“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慢? 要是真出怕,也不须打肿了脸充胖子,又何须跟来送死?” 三恶道此埘,几乎肺都气炸。 虚灵子恶念顿生,将手一挥,三人丁字散开,三角形将柳春帆包围在内,暗想合三人之力,先毁了柳春帆再讲。 故三贼道凶睛怒突,厉声喝道:“小子死到临头,尚逞口舌之利,照打!” 说着,青云子与虚灵子的掌风,猛如狂飚,明心子的云拂捷如云蛇,从三个不同方向,直向柳春帆包围卷来。 柳春帆一声冷笑道:“你们早该齐上,也省得多费时间了,看小爷一齐送你们上天吧!” 说完,一声高耸入云的朗然长笑,人随声起,身形陡拔数丈,避过三人来势,半空中一曲双腿,一个“巧燕翻云”,头下脚上,掌发“龙影穿云”,右掌在前,左掌在后,双掌先后劈出凌厉的掌风,直向三人袭来。 三人没料到柳春帆功力如此之高,连忙错开身形,让开掌风正面,虚灵子劈空一掌,冷飚中夹着寒劲并至。 青云子一跃之下,反绕到柳春帆后侧,左掌劈上盘,右掌二指骈点肋旁,明心子的云拂“乌云盖日”,向柳春帆头部罩下。 柳春帆岂是等闲,三掌劈空,身形早就落实,脚踩九宫,身形飘忽,早转到虚灵子身后,展开仙窟“迷踪神拳”九招。果然变化莫测,防不胜防。 三人只觉掌势挪山倒海般朝三人周身攻来,明是虚招,倏忽变成实招,看似实招,突又变成虚招,一招一式均极奇妙。 而且招式出手之间,看起来似乎沉滞缓慢,实际上却是捷逾电闪,且明看是拳,后变成掌,迫得三人进退失据手忙脚乱,有点力不从心,三人忙像走马灯似的险招迭见。 是时,三位姑娘业已赶到,见三恶道正围着柳春帆进攻,三位姑娘虽见柳春帆略占上风,但仍放心不下,李霞青娇叱一声:“无耻恶道,让姑娘来取你狗命!” 随着,神剑一摆“旋风落叶”直奔明心子而来。 这边青娥与素月,双奔青云子而去,一个展开金蛇软鞭,一个展开“古灵神剑”。 青云子独对青娥,尚勉强略胜半筹;现加上素月的金蛇软鞭相助,形势就落于下风。 这里就苦了虚灵子,本来三人相敌柳春帆,尚占不到便宜,现在剩下他一人对敌,显然功力悬殊甚多,处处显得缚手缚脚,十招以后,已是有守无攻,整个身躯,俱皆笼罩在柳春帆的掌风之内。 尤其被他神妙莫测的奇诡步法,闪幻得恶道眼花缭乱。骇得恶道神魂皆颤。 这时他气焰顿消,但势成骑虎,明知不敌,但估量自己的掌力与内功,或尚可与之一拚,-念之下,勇气倍增,嘴里猛喝声:“小子,祖师爷你拼了吧!” 旋身滑步,二掌劲力贯足,猛劈二股凌厉飚风,直扑过来,柳春帆料想贼道业已黔驴技穷,随即冷笑一声,双掌平推,立起二股狂流漩涡,石飞沙走,威势实在骇人?猛听“蓬!” 的声响,震得虚灵子二臂发麻,马步不稳,跄踉的后退几步,始稳身形。 惊魂刚定,骤听柳春帆猛喝一声道:“恶道再尝一掌试试看!” 话音未落,又是一股狂飚飞扬,虚灵子欲避不及,胸前如受万斤锤击,闷哼一声,心胜已被震碎,张口“哇”的一声,鲜血狂喷而出,身形一晃,伸身栽倒,气绝身死。 那边青云子力敌青娥,素月,业已心余力挡,三十招后,猛听大师兄被击倒,心神一分,真力不能贯注,益发手忙脚乱,措手不及,素月软鞭倏如灵蛇,“枯树盘根”,猛扫恶道中盘,青云子二脚微点,拨起身形,始避过来势。 身形当未站稳,复呀-声冷笑,人随身起。青娥身化“龙形一式”,剑尖指处,丝丝锐啸,万点银花,疾电似的,飘空刺到。 青云子欲避不及,此刻耀眼寒芒,业已刺到,急中生智,倏转身形,向右横跨一步,骤觉左臂一凉,继着一阵彻骨疼痛,恶道一声怒吼,拼命急窜数步,右手一摸,湿淋淋的-条左臂业与身体分家。 这时,恶道也顾不得招呼老三,和看一看地下躺着大师兄了,掉转身形,忘命页逃。 青娥、素月,方待举步追去,只听柳春帆叫道:“算了!饶他一命吧!” 再回头看明心子,因为功力本较霞青差,然仗着雄厚内力,一时当不至落败,后经虚灵一声惨呼,早惊胆亡魂,手中云拂,被霞青剑锋削落大半,心中暗忖:“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刚打定主意想溜,李霞青那容他走得,耀目寒芒,恍如惊虹匹练,将恶道卷在剑幕之内。 复听青云子一声急吼,只道其亦遭毒手,心胆惧裂,斗志全消,右手出云拂猛挥,左掌亦猛劈出凌厉掌风,想逼退姑娘,可乘机遁逃。 谁知李霞青早知恶道心意,不退反进,欺身半步,一招“力劈华山”,早将恶道斜劈二片。 明心恶道连“哼”声都不及,就扑地气绝,李霞青未曾注意,鲜盘洒了她满脸。 柳春帆与三位姑娘跑过去看恶道虚灵子,亦被掌力震死,三个茅山恶道,除老二青云子撕掉左臂,并加上右手二指而遁逃外。二恶道均已当场身死。 柳春帆随由怀中取出黄色药粉,“化骨散”,将恶道化为血水。 这时,天色已近五更,四人见事已了,不再耽搁,展开轻功,但见“嗖嗖”的四黑影窜出疏林,消失在夜色迷漫中。 回店时,境尚未遇到何人,回房-看,小春与正逸,正安然熟睡在椅子上。众人才宽下心来,柳春帆将二入轻轻抱到床上睡下。众人也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次日一早,店中人声鼎沸,仍以昨夜击倒后院墙为话题中心,议论纷纷,疑神疑鬼,好事之徒,更不藉翻油加酱说得活龙活现。 嘈杂的人声,把柳春帆等人吵醒了。 柳春帆恐怕小春与正逸嘴杂,以致惹出麻烦,故再三叮咛,嘱其不能多言。 未几,店伙送上漱洗之具,店伙神色紧张的说道:“公子爷真好福气,昨夜敝店出了天大的事,你都没有醒哪?” 柳春帆一面盥洗着,一面看了看三位姑娘,发出会心的微笑,故装惊讶之色说道:“没听到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店伙兴趣盎然,絮絮地说道:“哎哟!公子爷你幸亏睡了,晚上,小店后围来了些江湖客,好大的本领哪!听说,只是轻轻吹了口气,就把小店后院围墙吹倒了一大半呢?” 柳春帆听了店家无知的吹嘘着,心头感到暗笑,也装着瞠目结舌的样子问道:“真的吗? 我可不信世上有这等本领的人。” 说着,又摇了摇头,表示不信。这店伙见他不信,心中发急,忙说道:“公子爷,真的呢?昨晚李相公亲跟看到,而且大家都这样讲的,公子爷如果不信,小人可带你去看看,你就知道小人不是骗人的了。” 柳春帆见他一本正经而发急的样子,也不忍扫他的兴,点了点头说道:“好吧!等会让我去看看,也好见识见识。” 店伙这才兴奋的离去了。 店伙刚走,袁正逸与素月二人,首先忍不住笑了起来,接着,众人来个哄堂大笑。素月更笑得花枝颤摇般,指着柳春帆说道:“亏你装得那么像嘛!帆哥!可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几时学来的?” 柳春帆双肩一耸,二手一摊,无可奈何的样子,笑着说:“对付这种人,如果不顺着他的意思,那还有什么法子呢?” 李霞青点了点头接着道:“这年头呀!反正逢人总要三分假,否则,除非想自找麻烦差不多。” 青娥半天没有开口,只一味的笑着,这时,也附和着说:“对了,大姊江湖经验丰富,换句话说,也就是不愧老奸巨滑……” 话没说完,又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霞青可不依了,上去捉住青娥呵着她的痒,一面含笑娇叱道:“小蹄子,胆子愈来愈大,竟敢骂起大来了,不给你一点厉害尝,你这张嘴该利到如何程度?” 青娥像受了惊的小鹿般躲躲闪闪,一面笑得透不过气来,一面告饶着说:“好大姊…… 求求你饶了我吧……俗语说:‘量大福大,将来保险你生几个又白又胖的大娃娃。’” 李霞青羞得粉面通红,手下加紧的呵着,嘴里可也不闭着,啐道:“坏丫头,今天不撕烂你张嘴才怪,真是狗嘴里长不出象牙来,愈说愈不像话了。” 大家说笑了阵,时光也过得特别快,整个上午,就这样溜过去了。 烟花十里的扬州,差不多的胜迹地区,皆走遍了,因而准备渡江赴镇江,早些吩咐店家开出午饭。算过账后,就往江边走来,不到顿饭工夫,早见波涛汹涌,巨浪滔天已然来到江岸。 柳春帆上前雇了只渡船,待众人上船后,船家解缆扬帆,破浪逐波,直驶江心。眨眼间渡船离岸,已有十数丈了。 渡船虽小,但容纳六个人,尚绰绰有余,柳小春与袁正逸以前虽出过远门,但均有老一辈的人带着,故行动均极受拘束,此次随着柳春帆与三位姑娘,劲可就大了,跑来跑去,手指脚划,指东问西的忙个不停,也正因为这样,使旅途上频添了无限乐趣。 时虽初春,红日高悬,江上白羽点点,小舟逐轻波。别有一番风致。 少时,船近中流,柳春帆面对滚滚大江,想着未来会战之得失,不觉喟然一声长叹。 三位姑娘关怀心切,李霞青轻声问道,“帆哥!好端端的叹什么气来?” 柳春帆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过偶有杞人之忧罢了!想着‘天南帮’贼党,与我向无纠葛,为了些须小事,不惜使用一切手段来对付我,感到世道险恶如斯,故有此叹。” 袁青娥见他是为了这事而叹息,逐轻笑说道,“人生不如意者,十常八九,任何人硷逆境,皆为时代所予之考验,如果生长在贵阀之家的华族后裔,犬马声色平淡无奇的生活,有何足羡?男子汉大丈夫,如果经不起些微考验,焉能成大功,立大业?帆哥!你怎么这点也想不开呢?” 柳春帆听她-说,顿如当头棒喝,迅即改容,向她深施一礼谢道:“青妹良言,字字金玉,当永铭心版,以后更当奋发振作。” 李霞青与素月看了,相视一笑,素月突然抢着说道:“得了,别酸气冲天啦,船快近岸了,还有酸气蠢人。” 袁青娥不觉脸一红,因为素月是其胞妹,从小就爱刁钻调皮,而且,目前仍然稚气未脱,娇憨动人,又不能与之生气,故啐了一口道:“素妹,我看你才有些酸呢?人家多说了二句话,你就酸得受不了啦!” 素月也红了脸,向姐姐撒娇不依道:“姊姊不来啦!你……” 这时船身倏然一声巨震,渡船中的人,骤然不防之下,都一致跌跌撞撞,险些摔倒。素月为了想撒娇,故特走近青娥身旁,因为船身一侧,二人支持不住,一声尖叫,齐扑向柳春帆怀里。 柳春帆虽然未防,但业用千斤坠法,隐定了身形,二个娇躯,软玉温香的自动送怀,柳春帆也就不老实的将二人一抱,迅速的在二人粉脸上,各自亲了一吻,羞得二人霞红飞面,齐声跳过一边,一声娇啐。 柳春帆不觉朗然长笑道:“哈!这叫不打不相识,老天的安排,这一次秋色平分,你们该没有争吵的必要了吧!” 李霞青虽未被波及,但心里真有些酸溜溜的不好受,冷冷然一笑道:“哼!趁火打劫,居心不良,如果我是法官,一定罚你罪加一等。” 柳春帆见霞青开口,遂忙装着丑脸分辨道:“冤枉哪!这是天假其缘,俗云:君子有成人之美。幸亏你不是真法曹,要不,雌黄莫辩,不知要杀多少无辜呢?” 李霞青更不放松的说道:“亏你饱读典丘,当着本人面前,尚敢巧言诡辩,理当法外加刑。” 柳春帆舌头半伸,笑了一笑道:“我真是动辄得咎,夫复何言,我只有无语问苍天,公理是否尚在人间?” “别说啦!还不上岸,好!你们路上吵架,我回去一定告诉爸妈?” 柳小春也半真半假的叫着,上了岸。 柳春帆付过船钱,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大江与渡船。李霞青又问道:“船上还有你值得留恋的东西吗?那末舍不得似的?” 柳春帆心知她又想到刚才的事了,遂长笑一声道:“这回小诸葛可料错了!我是想起古人的二句话,所以才回头看看的。” 袁青娥这时讪讪的插嘴道:“别赖了,你想什么,说出来看?” 柳春帆迅即答道:“‘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祖逖昔日是自南北归,击楫中流。 我们适与背道而驰,自北南来,既无古人之雄图,复未誓楫灭贼,想及于此,故回首一顾,三位大人明鉴不知想的该是不该?” 三位姑娘听了,均同时“噗嗤”一笑道:“言之有理,恕你无罪。可是,下次要想到什么之时,应首先报准始可。” 一行人边说边走,已走进镇江城。 猛然,小春用手一拉春帆,小嘴向右后方一噘。柳春帆不在意的顺势看过去。城墙一角,正站着三个人,那一个黑色劲装打扮的壮汉,显然有些眼熟,柳春帆想了半天,才猛省原来是“屯溪分舵”的爪牙。 另一个是身穿素色道袍,年三十余岁,淡黄色的脸,腰插一支长剑的道士。 另一位最为出色,打扮得不伦不类,裸露着二条虬筋栗肉的双膊,花衣花裤,狮鼻海口,吊眉突睛,状若苗人的装束。尤其特别而可笑的是,偌大的成年人,手脚四肢,都带上了金光耀眼的圈子。 这时,三人指指点点的望着柳春帆一行人的背影,像在低低的谈论着什么似的? 柳春帆看在眼中,不禁鼻子里微哼一声,自言自语的说道;“鬼魅行动,消息可真灵? 谅你们能把小爷怎样?” 三位姑娘与后面三贼,都听到了。三贼露着一脸惊异神色,看到柳春帆凛然气概,除了那位苗装大汉,流露出暴戾之色外,但在大白天,光天化日之下,可不敢表现什么?讪讪地转身走了。 三位姑娘贪看路景,闻柳春帆自言自语,不知何故。李霞青回眸问道:“小爷小爷的,你又怎么啦?” 柳春帆用手向三贼背影一指,哼了一声说:“真难缠,刚上岸,‘天南帮’的贼子!又跟上啦,看样子他们又在动什么鬼主意了。” 三位姑娘齐皆看去,见三人业已离开。李霞青看到了那苗装之人,不禁秀眉微蹙,想了半晌:仍未开口,青娥看了她这副模样,问道:“姊姊,你认识那不伦不类的人吗?” 李霞青苦笑了下,摇着头说:“我想不起来,也没有听祖父说过,莫非……莫非是滇西哀牢山‘长山尸魔’约来的助手不成?” 柳春帆一听提到“长山尸魔”,心头一懔,此怪虽未见过面,但其徒“鬼影子”及其邀来的天外三魔,均毁于已手,并闻沧浪叟言及,此魔功力,实较南天一怪为强,如此魔来此,倒要小心才好。” 六个人进了城,逛了会街,沿途留神,果然一路均遇到些横目竖目,满脸凶相的人。 当时,一抹斜阳西垂,时已近黄昏,城中大街,灯火辉煌,灿如白昼。 柳春帆心知事已如此,急也无益,惧更环事,况且,就凭自已目前功力如不中敌人鬼计,谅不致敌。 这时,众人均感腹中饿了,遂进了家“鸿兴店栈’开了房间,命店家送来饭菜用了。 柳春帆等人因知身陷敌境,魔贼对自已的图谋,越来越不择手段了,可不能不小心提防,此是尚早,谅敌人尚不敢动手;故特嘱众人不必离开,自已出去看看,刚推开房门,就见二个贼人在对面忘记,半开着门缝,正偷向自已暗中窥探,万不防柳春帆此时竟会出来,故猝不及防的将门关上,状甚狼狈。 柳春帆也去理会,只是一笑置之。 猛然,一点白光,破空而来,发出嗖嗖之声,柳春帆右手一扬,一股掌风发出,将来物击落于地,奇怪的竟是落地无声。 柳春帆一时好奇,俯身捡起一看,似是纸团,心知有异,举目回顾,幸喜无人,遂不动声色的捡了起来藏在手心,在店房四周,转了一圈,因店位坐落闹区,故旅客几乎全满。 柳春帆回房后,又四顾了一番,才小心的将纸团打开,但见上写八个蝇头小字:“遇林莫入,遇敌莫追。” 柳春帆正想把它搓成粉末,李霞青早抢过来说:“什么东西,让我也看看。” 说完摊开一看,让青娥、素月二人也看了后,始把它当时烧了。 随即问道:“帆哥!你知道什么意思吗?这通知我们的人又是谁?” 柳春帆想不出所以然来,摇了摇头说道:“真奇怪,难道我们暗还来了帮手不成?这是谁? 这字的意思我也想不出是敌是友哩?” 当时,众人虽然想不出所以然来,可是,一定是暗中有人来帮助自已,这是可以礁定的事,因此心里也放心不少。 夜深了!四周是万籁俱寂。 柳春帆为防意外变故,特与三位姑娘商量好,嘱小春与正逸二人,如一旦遇警,可别跑出去,静静的躲在房里,以免发生意外。 同时三位姑娘和衣而睡,仅在床上坐着养神,二更以后,四人分别轮值不睡,以免临时措手不及。 二更了,四个人的心情非常紧张,虽然他们与贼人交手过多次,但这欢心知贼子善者不来,来者不善,敢公然露面挑逗,一定有所依恃,必须特加以小心,以防万一。故心情亦较紧张。 三更也已敲过,除了窗外夜风习习,吹得窗前枝叶乱舞外,别无动静。 四更、五更,都在紧张的气氛中渡过,一敲过五更,四人始放下心石,空空紧张的整晚,才带着些微倦意,各自放心睡了。 次日,众人直睡至日上三竿,起床后,游兴顿起,特别是二个小鬼,憋不住气,早吵着要出去,众人心想大天白日,谅贼人不敢怎么。 嘱咐店家招呼房间,始穿过热闹的市区,向胜迹之地迸发。 招隐、鹤林、竹森诸寺。 北固山、金、焦二山。 下午在金山寺前眺望脚下了东流大江,江风拂面,吹得众人俗气全消,真有飘飘羽化登仙之感。 柳春帆凝望着水天一色的远景呆呆出神之际,猛听远处传来清晰的一声冷笑后,说道: “小子,好心情,玩个痛快的吧!省得等会见了阎王爷叫冤枉。” 柳春帆与三位姑娘猛然回头四顾,那有半点人影,不禁相对愕然,暗忖:“贼人中难道以密语传音的功夫传来声音吗?怎看不见人呢?” 众人正猜疑间,猛听正东角传来阴侧侧的冷笑道:“小子!服气吧,如果服输的话,放下你身边之物,泄出‘仙窟’秘密,从此既往不究,否则!嘿!到那时别后悔!” 柳春帆等了,满头是火,但他们毕竟有气度识见,心知事关重大,稍一乱神,就会中敌人圈套,故干脆不予理会,看贼子怎办? 想着,顿即心平气和,神态傲然,与三位姑娘指指点点,笑意盎然。 但素月早就忍耐不住,敌明我暗,这种闷气可不好受,想引出敌踪,遂故意的说道: “帆哥,二位姊姊,你们可听到刚才有狗吠之声?” 柳小春人小,胆子可大,听了素月的话,早知其意,-遂马上接着道:“哥哥!真的呢! 刚才我也听到狗在叫。” “小狗,嘴皮子真行,有种就走近来嘛!” 袁正逸也不甘落后,稚气童音的说道:“小春!他们说狗急会跳墙,会不会咬人?” 小春有心气贼,马上接着道:“当然会咬人哪!我们可要小心才是。” 这时,贼人见小侠等不上当,又被小春等人一激,顿时忍耐不住,柳春帆见远处约二里外一块岩石的后面,闪出一点黑影,从身形看来,竟是前是断去左臂的茅山老道青云子。后面站着十多个劲装小道士,个个手中都执着兵刃,映着日光发出闪闪的光亮。 青云子遥指柳春帆等人骂道:“狠心的小贼,有种过来呀!躲在那里干么?” 柳春帆一见是茅山恶道,并见他出面叫阵,一时豪情大发,早忘记了昨夜有人传书告警的事,一声喝道:“我们上,看贼道有何能耐?” 喝声中,二手一边一个拉着小春与正逸,一拧身形,当先纵起,向金山寺右后侧,茅山恶道集聚之地跃身纵去,步行如飞。 三位姑娘闻声,也忙各晃身形,跟踪跃起,直伺柳春帆身后追去。 柳春帆等人。距离老道约三丈左右,星目略-扫视,见约在二十多位小道围着青云子,在一片广约亩余方稠出草坪上每人身距三五步不等,乍然一眼望去,似极紊乱毫无规律,但如细心观察的话,不难发现,每一个道士站立之处,都有一定方位。 恶道见柳春帆等已来,浓眉紧皱,湛湛如电双目,迸射而出,厉声喝道:“小贼,年纪轻轻,手段竟如此毒辣!杀人尝命,有种就进来闯吧!” 柳春帆一看精势,如凭实力,这些恶道就再加二倍也不放在自已心上,可是,要闯阵就不敢大意了,上次在天南帮贼巢的余悸犹存,故不免沉思了下。 恶道见柳小侠迟疑不决之态,面带轻视之色道:“小贼,前夜的威风那里去了!上呀!” 柳春帆见恶一再相激,不禁豪情勃发,胡然一声长笑,正想跃身入阵,猛然身后伸来玉腕,把小侠-把拉住说道:“帆哥,且慢!”—— 第十章 浑小子犯傻 老花子骗吃 话说茅山恶道老二青云子,自在扬州偕其老大虚灵子、老三明心子,准备黑夜采花,暗算柳春帆等一行,谁知反被青娥削落右手二指、左臂一条,而老大被梆春帆神掌震死,老三之死,其虽未目睹,当然一定难逃毒手了。 故情急逃身,连夜雇船回山后,恶道痛定思痛,益发把玉面神龙恨如切骨,认为此仇必须要报,如能得报此仇,毁了玉面神龙及生擒其同行之人,不但三位如花美女,从此左拥右抱,归自已独享艳福,而且,得能独吞其宝,从此武林,就可以唯我独尊了。 想到得意之处,不禁要手舞足蹈起来,但左臂一阵疼痛,始把他从幻觉中拉到现实世界。 骤然想起玉面神龙神奇莫测的武功,前日合三人之力,尚不能有致胜的把握,况且,自已业已断臂残指,又怎是他的对手? 想了半天,终于被他想出了条歹毒之计来。 朝阳宫的茅山道士,虽未列入武林六大门派之列,前文已述,然世代以绝技相传,茅山三子为辈份最高的一辈,次一辈中实亦不乏武技超群之高手,况捉鬼书符虽是道士专长,阴阳八卦,亦皆其拿手好戏,如集部份高手,以茅山朝阳宫镇山绝技“八卦五行阵”,将玉面神龙诱入阵内,予以合击,必定有致胜把握。 想罢,就叫过小道童说道:“速去敲击云板,传唤全部人员,为师有话吩咐。” 小道童躬身应诺去了。 未几,庙院内云板紧急猛响,共击了四十二下,其声洪亮震耳,余音绕耳不绝。 院内大小道士,顿时忙作一团,大众摸不清楚,宫内究竟出了何等大事,需要信合全体。 领饭时刻,大殿内寂静异常,中供三清金像,金像前巨鼎内,香烟袅袅。 大殿的四周,一个个面带庄严的神色,由四角鱼贯而入,各按身份入座,怕不有百十多位。 稍停,清脆的玉罄三响。 众道士顿时肃立躬身,后殿转出四对眉清目秀的小道童,先导的捧着对香炉,其次均捧着法器,一对对按序而出,在大殿中,三清像前分列雁翅排定。 最后走出的是业被断去左臂的青云子,他因本身功力深厚,断臂后,用灵丹止痛,敷伤,故业已无碍。 这进,他头戴九梁冠,身披鹅黄鹤氅,腰击丝绦,足登云履,正缓步在钟鼓锣钹,箫竹管笛的排列中,从内殿;细乐悠扬声中,缓缓步出。 刚出殿,湛湛的精光暴射,向大殿排列的群道扫了一眼尹慌得群道皆躬身齐吟一声: “无量佛!” 青云子就位答礼后,沉重的宣布,掌门观主,即明心子业已被人所杀的消息。 惊得众道士面如土色。 接着宣布他业经选定好的名单,均系茅山朝阳宫中一等高手,共计二十员,吉日随其下山复仇。 当日上午,赶到镇江,觅地安顿后,即派出人员在码头、城门各地。老道逆料柳春帆一行,近日必定渡江南来,赴仙窟之约,不料竟被料中。 而且,天南帮当地牙爪,对柳春帆之行踪,也无时不在密切注意中。 无巧不巧,那“长山尸魔”方面,也因为二度受挫,始惊柳春舰乃心腹大敌,不介因其身怀重宝,而且关系仙窟秘密,此人不除,仙窟终不可得。 故老魔不惜遣其座下三弟子,“阴阳判官”邓云彪、“笑面勾魂”勾世雄、”“吴天姹女”秦美英,并特别邀请苗疆三妖:老大“铁戈洞主”鲁存敏、老二“苗岭人妖”邱天龙、老三“无敌金刚”郑凯相助。 原来,这苗疆三妖不是苗岭土著,从小随其父兄结伴行商于西陲。往来于云贵地区,经营象牙珍贵药材之物,获利颇丰。 不幸有一次道高黎贡山之际,适逢大批野苗出劫,将其父兄全部戕害。三妖因生性慧黠,而免于杀戮,自小即流浪于苗疆,过着野人般生活。 一次,被苗疆一族名叫青竹苗的头目寻获,将其带回,收留为贴身侍徒,因汉人的智慧较高,故甚得该头目的欢心,空暇之际,常授以防身武艺。 三人从小出入山岭间,与毒蛇猛兽为伍,故亦练有苗人爬山越岭,与力大无穷的功夫。 加以与此等半兽半人的苗人生活在一起,十多年后,几乎全皆苗化。此三人长大后,承袭了商人重利轻义的遗传,复吸收了苗疆弱肉强食的野蛮习性,尤其老大鲁存敏与老二邱天龙,赋性刁滑,野心甚炽,老三是天生浑虫,故为人尚称本分。 老大老二年长后,对苗族头目地位觊觎已久,但自思力不足比,不敢尝试,也是事有凑巧,有次三人随野苗出山行劫归时,偶然在道旁密林中,见躺着位汉装白发老头,因身中苗人毒矢,至是毒将发作,疼楚难当,将身体在林中乱石草业中打滚,三人看到,一念之善,取出解药喂之。 老者全身痛楚顿失,虽毒发攻心,业已奄奄一息,但仍有知觉,睁着感激的眼光,向他们打量一番后,见三人虽然面貌凶恶,而且身着苗装,一望却知是汉人,此时老者口虽不能言,仍颤颤的认贴肉内衣里,掏出一本薄绢的本子,扔给他们,打了些手势。 三人不知何物,因见老者如此重收藏,定是珍贵之物无疑,迅即打开看,原来上面每一页均画同幅人像或蹲或立,每页均不相同。 他们一看,虽不认识上面的字,但因练过基本功夫,故即知是武技秘笈之类的书,好生心喜,忙由老大收藏,达时老者,业已安然死去。 三人遂匆忙将老者尸体就地埋葬。 这时,三人雄心顿生,遂历尽艰苦,找了个幽秘的穴洞,即以后所称“铁戈洞”者。埋首苦练绝技,按照图样上的一招一式,依样画葫芦,一方面三人因限于资质,且苦于不识字,放这本秘笈的精粹,遗漏不少。 然就此十年以后,他们的功力在荒陲之区,已是无人能望其项背了。 老三是傻不楞登,一饱万事足的标准浑人。老大与老二可颇具心机,他们所以愿遁迹绝地,目的就想以后的发展,现在绝技已成,正是吐气扬眉的时候。所以即公然招纳亡命,远征近剿,可以说是所向无敌,十多年后,声威业已播及全部苗疆。 而几十年伪苗化生活,早把三人融化而忘本了,由于声名远扬,老大鲁存敏,被人称为“铁戈洞主”,老二心狠手辣著称,尤好将活人剥皮,故人称“苗岭人妖”,老三天生神勇,力能降龙伏虎故人称“无敌金钢”,三人统辖远近数十个苗族,过着贵比帝王的生活,茶毒西陲-方,故人称“苗疆三妖”。 及后,长山尸魔起于滇西,苗疆三妖初时,认为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故双方曾火拼数次,长山尸魔因初基未固,虽然师徒功力绝顶,志谓恶龙难斗地头蛇,苗疆仗着人多势众,实力雄厚,故数度交锋后,臭味相投,很快就结成一气了。 双方并约定互不侵犯,并划定滇西一带,为长山尸魔活动之区。十多年来,相处无事。 因苗疆三妖虽扬戌于西陲,但从未涉足中原,故在武林中,并无声望。所谓“夜郎自大”,三妖终年活动于深山穷谷,见闻不多,养成了唯我独尊,目空一切的性格,且亦更无大志于远图。 此次,长山尸魔因惊于玉面神龙之威势,老魔心思歹毒,想了个一箭双雕之计,不惜以重利煽动三妖东来,如三妖真把柳春帆除了固好,万一丧身于玉面神龙之手,亦可遂老魔先一步完成独吞西陲的理想。故无论成败与否,鹬蚌相争,其可坐收渔人之利,乃势所必然之事。故临走时,曾有密言交待其三徒。 苗疆三妖虽然机智在苗人里可算高人一等;但比起老奸巨滑的老魔,自然望尘莫及了,而且,三妖固无争名好胜之心,然苗人爱财,不亚于汉人,尤其对金银珠玉之宝,特有爱好,由苗人的盛装可以看出,无论苗族男女,均喜戴佩金银手镯之习惯,即可知。 此次三妖之所以受愚而甘愿离开苗疆,听凭老魔驱使,并中老魔诡计,长山尸魔即以重宝为饵,使三妖被愚而不知。 当长山尸魔所派的人到达南京后,即遇上天南帮的线眼,测知玉面神龙正渡江南来?,为证实起见,特与之来镇江守候,而巧遇茅山老道,青云子所率的人亦同时赶到,略一会商之后,茅山派一小道士,与苗疆三妖的老二由天南帮线眼领路来到江口守候,并蹑其后,随同进城,在城门时,被柳春帆等看出行踪,始尴尬离开,然仍远远盯梢,未尝间断。尝间断。 这些人返后,依着苗疆三妖的意思,准备当夜动手,但天南帮人物不敢在市区作宁,复因茅山恶道与他们同床异梦,也力加反对,故未成行。 本来预定由三方人同时出物,设伏于某地,诱其上当后,群起攻之,茅山恶道因心怀叵测,貌合神离,抢先一步,蹑踪柳春帆一行人至金山附近,择一地形,稍加部署后,想用话激柳春帆入阵。而且茅山恶道以为胜算稳操,故敢大胆叫阵。 此时,柳春帆真被激起真火了,遂一声长啸后,复指着恶道骂道:“看你活了一大把年纪,一定是不耐烦了,而且人老,脸皮也特别厚些,前夜小爷放你逃生,今天竟敢在小爷面前耀武扬威,小爷难道惧你不成?我来也。” 一边骂着,身形一晃,正想出走早被一旁伸过一只玉手,将他一拦,娇声说道:“帆哥,暂莫出手,恶道有恃无恐者,一定有所鬼计,贼道所站之方位,分五方八卦之形,其中定有奥妙,不如先详确看清后,再下手还不迟,” 柳春帆听李霞青所说,不无有理,遂停身细身看。 见青云子居中,嗔目狞视,凶光暴露,另有四个恶道,分踞四方,按剑凝视,外层共有道士十六人,分按八个方位站着,亦各按剑望着柳春帆等人。 柳春对引阵式之事,本少经验,致有上次陷身于琼岛天南帮之树阵中。要不是九尾仙子相救,当时真不堪设想。 及后将必九尾仙子,与玉面神姑带回柳家集后,为了应什来来战局,故九尾仙子二人,特将所知,驻八卦妙用,生克之理,变化之道,全部告诉了柳春帆。 八卦之变化,乃按太极生二仪、二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六十四爻理,其数固生乎一,然变则可至无穷。 八卦分化八门,按体、生、伤、杜、景、死、惊、开。除生门、景门、开门,三门为生门,外余皆死门。 此次老道所摆之阵,明为八卦,则内立之五人,实系五行,分按金、木、水、火、土、五行。其基本原理,乃在使此阵内的二十一人之力量,能集中于一,如不小心走入死门,则阵势发生妙用,完全陷于被动挨打地位,时间一久,任是铁打金刚,亦难逃此厄了。 柳春帆看了一遍,心中已有概念,耳听那青云子又狞狞的一阵怪笑道:“怎么!小子胆怯么?” 柳春帆这时业已看清,故朗笑一声道:“恶道休狂,小爷惧你不成?” 突然,一声清脆长啸,声如龙吟,直上云霄,长啸声中,柳春帆身形倏起,恍如白鹤掠翅,身法轻灵,矫若游龙。将身形陡拔三丈余高,猛然转身侧躯,捷如“倦鸟归巢”。 众恶道只觉眼睛一花,柳春帆振腕挥手,发出一股劲风,疾奔生门而来,把守生门二恶道见来凶恶,闪步挪身,迅退三步,柳春帆业已身入阵中。 居于中央戊土位之青云子,见柳春帆非特啸声、轻功,令人心寒,万没想到他对阵图也如此熟悉,故不禁悸然心惊,暗想要糟。但势成骑虎难下,破斧沉舟,亦只有在此一举了。 故一声朗喝:“缩阵!” 喝声间,柳春帆顿觉眼前一片黯淡。 霎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盖天遮地,好端端的草坪,似有怪石嵯峨,槎牙似剑,横沙立土,重垒如山。灰袍乱闪之间,陡觉剑气森森,从四面八方,带着冷风,疾刺而来。 站在阵外的三位姑娘,和小春正逸看了,俱皆脸色倏变,万没想到敌人竟如此厉害,刚才方圆十余丈的阵地,此刻范围业已缩小成二丈多大小。而且杀气冲霄,好不惊心。 这时的柳春帆陷身阵内,心慌神乱,所挥出的掌风,竟招招落空,而随时有小道士的冷剑刺来,及时招架,倏然的又不见了人影。正待窜出,白光一闪,左右二侧,刷的二只剑又刺将过来,险将柳春帆的二臂刺伤,幸而柳春帆脚踏回风步,身形飘忽。 只见白光闪闪,忽东忽西,速度之快,使人目不瑕接,而且方圆丈余之内,掌声拳影,令人近身不得,柳春帆业已全力施出迷踪神拳的九招,威力大增,逼得恶道们直如走马灯似的围着他身形乱转。 青云子在中央戊土宫看了,也不禁触目心惊。 然柳春帆因一时盲进,虽由生门进入,至阵中后,却忘记了由生门进入中宫的步法,以致一错即全盘皆错,陷于被动,虽赖有神功绝技,使敌人不得近身,半晌以后,因全力施为之故,消耗真力至钜,额上已微露汗意,这时,心头愈急,手脚亦愈迟缓。 加以赤手空拳,更吃亏不少,进退失宜,手脚均失措。 不禁暗忖:“假如这样下去,岂不被活活累死?怎么办呢……不如暂时退出阵去,略加休息,并取得宝剑在手,将敌人兵刃毁掉再讲。” 想毕,左手倏地划起一道弧形卜猛挥出一股强烈无比之飚风,将四围敌人,逼得,齐皆跄踉倒退四五步。 猛然以右掌击地,借反击之力,倏然将身子凌空拔升起三丈有余。 柳春帆这招式,大出乎敌人意料之外,尤其是守在中位的恶道青云子看了不禁神色突变,气得暴跳如雷,但众小道士因功力与柳春帆相差过殊,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只眼睁睁瞧着他。 捷如迅风闪电,矫若游龙飘风,将身形凌空后,在半空中微侧身躯,向来时的方位,恍如海燕掠波,凌空渡虚,衣袂轻飘,白色儒衫舞空,影似轻飘晃眼,柳春帆业已飘身在十丈以外停身站立了。 李霞青等人,见阵中的柳春帆手脚滞漫,掌风威力大减,陷于被动地位,故一致脸露焦急的神色,然必知阵式厉害,想救亦爱莫能助,而且情势愈采愈觉危殆之际,李霞青与袁青娥忍耐不住,正想嘱素月保护着小春二人,而准备跃身进阵,与之会合之际,猛见柳春帆业已飘身出阵齐皆大喜。 也顾不得恶道们用卑劣下流的话语挑战,齐向柳春帆处走来,三位姑娘关切的问道: “帆哥,有无受伤?” 柳春帆摇了下头,擦了擦额上汗珠,面带惭愧之色答道:“受伤倒没有,可也够丢脸了,进了阵只有挨打的份儿,连回手的余地都没有。” 三人见说,齐现忧色,沉思了半晌,李霞青问道:“那怎么办呢?” 柳春帆想了会答道:“刚才没想到敌人如此厉害,而且忘记了穿阵的步法,以致一误再误,受了这次的经验,我就有办法对付他们了,你们看着吧!” 这时,猛听青云子狞声长笑道:“小子!怎么如此没用?虎头蛇尾,临阵脱逃,还充什么好汉?” 柳春帆已上当过一次,再也不上心浮气急的当了,遂气闲神定的朗然一笑道:“区区之阵,谅还不致把我玉面神龙难倒,小爷本想体念上天好生之德,饶你条狗命,谁知你偏要找死,那可怨不得我了。” 气得恶道青云子,赤眼暴出凶光,满脸充煞气,厉声骂道:“小子,少逞口舌之利,说大话的人,手下未必是强者,有种再进来试一试。” 柳春帆这时气力已复,遂向青娥要过古灵雄剑,暗卡一按,呛啷一响,志如龙吟,但见寒光映日生辉,神剑业已出鞘,遥指青去子笑道:“谅你不见棺材不流泪,更别等得不耐烦。 小爷来也。” 话刚落,一声轻啸,白色身形掠空拔起;带着一道流辉四射的遮天翠虹,飞也似的朝阵中窜去。 青云子见柳春帆重又入阵,但带了支寒光耀眼的神剑,他早领路过神剑的厉害,故向众道士大喝一声,招呼道:“注意小子手里的宝剑,千万不可与他硬碰。” 刚说完,柳春帆恍如苍鹰扑击般,从半空中在剑光上发出丝丝刺骨寒风,重入生门把守生门的二个贼道果然不敢当其锐风,故只得挪步闪身,移开阵门,让柳春帆进入。 这次的柳春帆,仗着神剑在手,并根据刚才经验,不敢大意,右脚向右侧方挪移三步,再以左脚横跨二步,果然这次没再遇到上次那榉,目奇神眩的遭遇,天清日朗,一如阵外。 眼见得柳春帆经生门,穿过景门,再由景门,进入开门,由开门穿越五行之宫,一路潘篱皆撤,眼见即将到达中宫。 这时恶道青云子额上豆大汗珠如雨,心胆俱裂,而把守各门的众小道,也皆一个个丧神落魄,恍如丧家之犬般的狼狈不堪。 青云子再也忍耐不住,虽然心惊柳春帆的功夫及神剑厉害,但一方面贪宝心切,利令智昏,另方面仗着人多势众,心存幸念,故想孤注-掷,先解决了柳春帆,就不怕其他人了。 心念一转,胆气倏增,狂喝一声道:“撤阵齐上。” 喝着,右手向半空中一挥,拳决一展,猛身柳春帆扑来,嘴里并且喝道:“小子,道爷与你拚了!” 柳春帆料想敌人,业已智穷力竭,作困兽之斗,谅这些人不是自己对手,胜算稳操,故豪气益壮,朗声哈哈一笑道:“小爷做事向来喜欢干脆,各位义同生死,小爷当然会完成你们的志愿,你们就一起上吧!” 这时,茅山众道士,一听青云子招呼出手,便立即各挥手中兵刃,齐拥而上。 刹那间,剑气森森,毫光闪闪,将柳春帆围困在核心。二十件长剑,均展开凌厉骇人的招式,自四面八方,纷向柳春帆周身各要害递至。 以二十多人群攻一人的场面,本来人寡悬殊,而这些多是茅山高手,故威势实亦骇人咋舌。 李霞青等本想出手相助,但见柳春帆一声长笑,展开身形,脚踏回风步,有若飘云飞絮般,在这剑林刀山丛影中,疾电似的绕了一周后,迷踪神剑招式,业已展开。 迷踪剑招虽仅九招,但乃“仙窟怪侠”毕生心力,采融六大门派之精华结晶,威力自是非凡。 只见,古灵神剑上发出霞光万道,似长虹贯日,天矫若神龙绕空,千条剑气冲霄,真有遮云掩日,震撼宇宙,惊天动地之势! 加以左手发出凌厉无俦之掌风,漫天的掌影,激得风去变色,沙飞石走。 二十余名道士虽是奋力猛攻,青云子业如发狂的猛兽似的,然非但无法抢先机,反处处受制,被柳春帆那神妙莫测的奇诡步法,幻闪得眼花缭乱,有时自己人反相互撞击。 十多招以后。远远望去,只见一片灰影中,夹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寒光闪闪,忽东忽西,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接,一时剑挥东方,招式未满,又指剑向西,实实虚虚,弄得敌人应付不及,渐落下风。 幌眼又是十多招过了,柳春帆头斗得性起,忽地一声长啸,身形倏从刀山剑林中疾射而出,脱出众人围攻之地区外二丈余。 身形刚落,即朗声喝道:“谅你们这些人尚非小爷对手,小爷不为已甚,望各位迅即撤离,否则……” 说着,神色庄肃,凤目神光暴射而出,注视着茅山众道。 青云子仍不心死,恐怕众人战志动摇,遂哼的一声冷笑道:“小子!你说得倒很轻松。 自古杀人偿命,我大师兄与三师弟命丧你手下,难道就这样罢了不成?小子别做梦!” 柳春帆神色依然的问道:“依你之见如何?”,青云子得理不让人,又见李霞青等不敢出手,故仍认为可操胜算,故面色一沉道:“交出你的宝物,留下三个妞儿,祖师爷破例饶你狗命,否则!嘿……” 柳春帆见恶道死到临头,仍执迷不悟,不由一声冷笑道:“贼道,再执迷不悟,可别怨小爷心狠手辣哪?” 青云子怒喝道:“废话少说,小狗!拿命来吧!” 说着,便挥手向众人喝道:“上!” 刹那间,重将柳春帆围困在核心。 二十个恶道形同亡命,不顾柳春帆如虹长剑与凌厉掌风。同时出招,分自四面八方,一齐袭到。 柳春帆见他们竟不要命的猛扑而至,心中大愤,杀心顿起,又一声冷笑道:“既不要命,还不是容易得很,小爷今日可要大开杀戒了!” 这时,柳春帆既起杀心,故手下也就不再容情,展开绝技奇招! 茅山众道士,立觉剑势如江河倒泻,掌影如同漫天幻影,同时向每一个人攻到,骇得众人均齐皆大惊。 骤然,疾如银流飞泻,虹飞电掣,迅捷得简直无法形容。 众恶道连心念都未来得及转动,只觉眼前剑光如虹一闪,寒风砭骨,立闻“呛啷”“乒乓”连声激响,随闻一“啊!”“哎哟!”惊叫之声,并见红光突现,血花飞溅,二十多条身影暴退。 十多个小道,齐拿着齐柄断剑,怔着发呆,少许小道断残臂,抚创呼痛。 青云子这时,业已气馁万分,魂魄俱丧,面色恐怖已极,活像正待牵向刑场的死囚,心知自己是罪魁祸首,柳春帆决不会放过自己,心念一转,三十六计,走为上着,刚想抽身猛撤。 只见他双足一点,身形倏然拔起,恍如灰鹤掠空般向后就逃。 谁知他快,有人比他更快,青云子身形刚落,猛一抬头,不觉骇他一跳,原来乃是削他左臂右指的李霞青。这时,他逃命心切,斗志全消,那敢对敌,然先下手为强,一招单劈掌,斜劈姑娘左肩,他本意并在于攻敌。乃想藉此逃身而已。 李霞青明若洞烛,冷笑-声道:“恶道还是乖乖就死,要想逃生,简直是梦想。” 掌到时,动都不动,左手玉指一伸,迎着来势,想扣他脉门,这是三十二式大擒拿的绝招,出手当然不同凡响。 青云子一见来人并不避身,反而出手,更吃一惊,急缩手转身,反往左跑。 那边的袁青娥,早紧绷粉脸,拔出神剑,挡住恶道去路。 青云子咬牙切齿,右臂一圈,正想硬闯,见姑娘手中神剑映日生辉,寒光刺骨,只得再跄踉后退。 后面骤听惊叫连声,呛啷之声不绵,惨号之声连起,青云子心知众徒均遭受挫,自己又逃身无路,惊惶失措,亡魂皆冒。 背后寒光刺到,情急之下,急中生智,力贯足跟,将身斜闪一步,只听“嗖”的一声,背后衣服业被剑锋撕破大块。 紧接着李霞青的掌风又到,恶道生机已绝,猛喊一声:“我命休矣!” 紧闭双目待死,猛听旁边劈来一股掌风,将姑娘来势击偏,复听-声狞笑道:“嘿嘿! 好狠毒的娘们,让老子来教训你一顿,也可以让你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青云子绝处逢生,猛的睁眼一看,面前-字排开站着六个人。 中间-个矮胖的身躯环眼虬髯,狮鼻海口,右脸巴掌般大的黑痣,活像庙里的阴阳脸判官。 右边站着三个一式打扮,不男不女,双臂双腿尽皆赤露,并戴着闪光耀眼的金环,花衣花裙,花布包头。除了中间一个容削瘦,而带着灰白的色彩外,余二人皆黑面伟岸,幌如半截铁塔,此三人皆面露寒色,嗔目不语,状甚高傲之态。 左边二人是一男一女,男的面带微黄,身材瘦小,年约三十出头,女的而容虽尚姣好,身穿大戏紧身衣裤,艳如盛放桃花,弧犀微露,满脸春意盎然,虽年近三十,看起来仅二十上下。 青云子一看来人,竟是长山尸魔的三位徒弟,正中的那位是阴阳判官邓云彪;其左侧的是笑面勾魂勾世雄与昊天姹女秦美英,右面三位,就是苗疆三妖,鲁存敏、邱天龙、与酆铁凯了。 恶道见来了帮手,胆气立壮,这条命简直从鬼门关捡回来似的,也顾不得自己早存私心的羞愧,向众贼说道:“小贼来得厉害,邓兄救命!” 说着紧窜二步,逃到阴阳判官身后。 李霞青等来追杀青云恶道,万没料半路里杀出程咬金,跑出来一堆七分像鬼的人物,但见敌众我寡,生恐不敌,故回头与素月等走到-起,再看柳春帆。 原来,柳春帆被众恶道围困殴斗,时间一久,展开绝招,将众小道杀得兵刃皆折,甚且倒下数人,余尚有断指残臂者,一时痛楚之声满场,不忍之心,油然而生,故呆望着能逃的众小道,四散落荒而走,甚且连青云恶道走了也不追,眼望着地下船着的七八具贼尸,及零星的断臂断指,心里难过异常。 及待朋阳判官一行来到,并大声吆喝,始恍然如梦初醒,提着神剑,走近李霞青身边。 阴阳判官举目四顾,见地上断剑满地,鲜血四溅,惨不忍睹。不禁怒火中烧,破锣似的嗓音,厉声喝道:“你可是玉面神龙柳春帆吗?” 柳春帆见贼人又来一批,不禁龙眉微蹙,见来人傲慢无理,也就傲然答道:“然也。” 阴阳判官虽凛于柳春帆武功绝佳,出手狠辣,但已与茅山道士斗了一场,势成强弩之末,况自己这方面皆是一等高手,更是气焰万丈,见他比自己更傲,不禁心中更气,又喝道: “小子,看你不出,小小年纪,出手竟如此狠毒,我师兄鬼影子胡斌可是伤在你手下?还有天外三魔三位前辈也是你干的好事吗?” 柳春帆冷然答道:“然也。乱臣贼子,人人皆可得而诛之。” 阴阳判官见说果是新近出道,黑道上一致闻名丧胆的玉面神龙,不觉一惊,半晌未语,柳春帆见状又冷然说道:“尔等对小爷除恶务尽的手段,感到满意否?” 阴阳判官等人听了,勃然大怒骂道:“小狗少放屁,放手过来吧!” 说着,拔出判官笔,直向柳春帆玄机穴疾点而来,招势刚出,脑海中猛然想起其师“长山尸魔”临行之交代,应先由“苗疆三妖”出手,俾收一箭双雕之渔利,故不觉自动将招式停下,嘿嘿一阵干笑道:“小子真好大狗胆,要想撒野,也不亮亮招子,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说着,一双环眼侧右向苗疆三妖看着,面上惊鸿一瞥的微现一丝狞笑之意。 柳春帆可不知道贼人伺床异梦,各怀鬼胎,只当贼子想藉其师的声望来威吓自己,故不由一声冷笑道:“小爷对于那些无名之辈,尤其是三分像人,七分像鬼魑魅魍魉,妖精山怪,僻居穷乡,孤陋寡闻的小辈,向不假以颜色的,小爷又不想跟你们这些狗东西攀什么亲,管你是猪姓狗姓……” 话没有说完时,阴阳判官早气得忍耐不住,但冷眼偷窥苗疆三妖的神色,见他三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形容难看得简直要想择人而啮的怪相,心中不由暗喜,遂乘柳春帆在说话之际,偷偷地对三妖说道:“那狂小子指桑骂槐的,分明是瞧不起三位,要不出手教训他,他还要目中无人呢?” 苗疆三妖,除老二“苗岭人妖”稍具奸机外,余二人皆是浑蛋,本来业已气得怒火顿生,复经阴阳判官火上浇油一挑拨,果然中计,再也不加考虑。“铁戈洞主”一边迅即脱下腕上双圈,一面也不待柳春帆把话说完,即跃身而出,狂喝道:“小子留下狗命,少逞口舌之狂,待老爷来教你见识见识苗疆三妖的厉害。” 话没有说完,举双圈,展开身法,耀起满天朵朵金花,猛向柳春帆迎头罩下,但见满天花雨,挟带着金风破啸之声,好不惊人。 柳春帆微笑一声,猛的闪开身形。举起神剑,抖起寒光迎着来势道:“山精怪物,也能唬得倒人,小爷惧你不成。” 肩头疾转,神剑一抖,斜刺铁戈洞主将台穴,剑尚未到,寒芒先近,慌得他忙移步撤身,展开双圈。硼、砸、缠、锁、耘、拿。 这双圈乃外门兵刃,武功非到一定水准,不能行使,专能锁、扣、铰、敌人的兵刃,铁戈洞主就凭此双圈,与苗岭人妖,无敌金刚三人,征服群苗,号令西南边陲,自有独到之功力与火候,故舞将起来,捷如星驰电闪,势足惊人,尤其双圈乃精金所制,舞动时,双圈自碰,可发出撩人之声,以乱敌人心目。 然今天碰到柳春帆就吃了大亏了,一面因柳春帆功力比其高出远甚,另方面手中神剑善能断金切玉,无坚不摧。故铁戈洞主在兵刃上非特丝毫占不到便宜,反而吃足了苦头。 原来,柳春帆见敌人众多,生恐中了暗算,故一上来,仅采取游斗方式,以探看敌人真力。谁知五招以后,见来敌不过乃尔,故颇放心,心想这些助纣为虐的家伙,虽不知其恶迹如何,先给他吃点苦头也好,心念一定,正想展开身形取胜。 谁知那边铁戈洞主见柳春帆一味闪避,满以为在怕自己,心急取胜,一时兴起,右手金圈一扣“回光返照”。猛撩柳春帆双臂,左手金圈平揣,直向胸腹推到,身法灵活,招术精纯。 柳春帆左足微退一步,半转侧身,右手猛运神功,将功力贯注剑尖,发出二尺以上寒光,捷如闪电,“刀劈华山”斜砍下来。 铁戈洞主尚不知神剑厉害,心想小子这番可要你的好看了,遂猛喝一声:“撤剑!” 反将双圈变招,疾迎来剑。 只听“呛啷”声响,夹着猛吼之声,血光现处,铁戈洞主,忘命似的向后猛窜,又接着二阵厉声狂吼道:“小子休得伤人,老爷来也!” 话来说完,贼人中早窜起二条人影,一面狂喝,-面捷如星飞电掣般,猛向场中奔来,一个舞着碗口粗细的铁棍,一个舞动十三锁骨链子枪,迎向柳春帆扫来。 原来,苗疆三妖自老大出手,二人关心的一旁观战,起初尚见铁戈洞主不致落败,故甚为得意,谁知事出仓卒,柳春帆一剑砍下,非特将双圈砍毁,甚将双手食指以下,尽数砍断,剩了二个光秃秃的大拇指,二人救援业已不及。 故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去救助铁戈洞主,迳奔柳春帆扫来。 旁边的霞青、青娥、素月与二小,观战多时,虽知二贼均非柳春帆敌手,但恐柳春帆久战力乏,而况强敌尚在雄视,而未出手。 故霞青与青娥,亦双双跃出,敌住二妖。 霞青手持素月手里的细长金蛇软鞭,舞得满天金光闪耀,迎向无敌金刚而来。 无敌金刚原本是混小子,天生神力,手中铁棍怕不有二百多斤,呼呼的舞着。声势着实惊人。他本恨透柳春帆,欲报伤他大哥之仇,见半途中为李霞青接过,这小子人混,心可不混,况且在苗疆无法无天惯了,只要见到姣美的苗女,都要抢来奸污,可是那见过天仙也似的美人过。 故满心欢喜,手中铁棍虽然舞着,可是二眼业已发直,嘴里也就不干不净起来,见他如焦雷乍惊的狂声喝道:“呔,那来的婆娘,配过小子没有?大爷看中了你,跟大爷去快活快活好吧,要是不答应,咱老子可要动手抢哪?” 他人既高大得像半截铁塔,嗓音更响吓人,他这大声穷叫,恍如晴天霹雳,非特引得场外众人,都一致转过头来向他凝视,同时并暗暗发笑,就是正在打得势闹的袁青娥与苗岭人妖,也不禁暂时停手,向他这边注视了过来。 可把霞青羞得粉颊顿飞起二朵红云,没想到这混小子竟如此叫了起来,虽然羞怒难当,但知道他是个混虫,一时也拿他没法,不由眉头一皱,计从心来,心想:“这小子既是混虫,何故会来此助纣为虐泥?不如乘此问明真相,再哄他一次。 想罢,遂干脆不动手了,娇声问道:“黑大个,你从什么地方来的?” 一声“黑大个”,混小子听错了,以为姑娘真看中了他,叫他“大哥”,傻小子听了好不生受,乐得棍子也不舞了,而且脑袋里尺在轰轰作响,手里的大棍子也几乎把持不住。 他听姑娘问他从那里来,可就傻了,因为他从没有用过脑子,饿了就想吃喝,倦了就想困,见了女人就想要,他可真听他大哥铁戈洞主与二哥苗岭人妖的话,要他干啥就干啥,要他水里就水里,火里就火里,要他的命也不会皱眉。 可就是要他用脑筋去想什么,那简直比要他的命还困难。 这时,他急得青筋暴露,搔耳摸腮,不时的举起他肥黑的大拳头,在脑袋上敲得“咚咚” 作响,依然想不出所以然来,李霞青看他混得可以,也不禁展着秀眉,笑了起来。 这无敌金刚心知姑娘在笑他,更急得什么似的,半晌始呐呐的答道:“我从……我从…… 我从洞里来的路上,爬过一座山又一座山,好多好多山、我也记不清楚到底有好多山了。” 他一口气说了以后,忙吁了口大气,呲牙裂嘴的笑着,煞像是个考生完成了作品,一个人完成了一件杰作似的,得意地痴笑着。 那段他自认为精心杰作的话,可把李霞青几乎笑出声来。 但恐浑虫见疑,遂忍住笑,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说道:“你来干什么呢?” 浑小子可又傻了眼,傻不愣登的睁着眼,想了半天,指着那边的“阴阳判官”说道: “是那一个黑白脸叫我大哥,我大哥又叫我,说有什么……什么……。” 急了半天,他再也想不起什么来了。 李霞青见他又急得描头大汗,虽然没有说出什么所以然来,她心里已是很明白。 傻小子想吃天鹅肉,回答了二次问话,简直比过关斩将还困难,混人有混主意,如果再要问他,可更吃不消了,遂主动的说道:“呔?婆娘,别再嘀嘀咕咕问咱好吧。要是有意思,叫咱做一点事,或者要咱帮你去揍人都可以,就是不要再问,咱就多谢啦?” 李霞青一听,心中暗暗发笑,知道浑小子业已上当,看他那副神气,一定有些蛮劲,先叫敌人自己窠里反一下,正好济我方势寡之急,想定以后,为不使浑小子多心,遂故意的问道:“揍人?那怎么可以呢?揍谁呢?” 浑小子立刻拍拍胸脯嚷道:“没有关系,我最会揍人,什么人我都敢揍,就是除了三个人我不揍。” 李霞青一听他有三个人不敢揍,不禁一愕,马上问道:“那三个人你不敢揍呢?” 浑小子也就很快的说道:“我大哥、二哥、还有一个是鬼,我都不敢揍。” 李霞青听了,又忍不住暗笑着想:“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可也怕鬼,好吧!让我来叫你揍吧!” 这时,袁青物虽然正与“苗岭人妖”剑来棍去,恍如雷霆乍惊,袁青娥掌中神剑,赛似经天长虹,剑上的光华,堪与红日争辉。 那苗岭人妖仗着力大如牛,而且手中的链子枪份量颇重,袁青娥不敢用神剑去制它,故舞将起来,风雨不透,那枪的劈、盘、点、打、挠、扎、捏、拿展施开来,如雪花盘顶,声势亦足惊人,而旦一时间双方胜负难分,故双方观战的聚精会神在看着,气氛甚为紧张,一时间就忘了这边。 阴阳判官偶然侧目向这边看来,不由气得目瞪口呆,他们那在打仗,简直在闲聊嘛。 他心知“无敌金刚”是个浑虫,不要中了人家的诡计,刚想及此,就急步走近这边而来,目的想提醒浑小子,别上了当。 所以一面走,就一面狞声叫道:“酆老兄,动手呀……” 还没有说完,李霞青早就向浑小子说道:“来了!我要揍的人就是他,把他脑袋砸个希花烂再说。” 浑小子可真听话,马上雄赳赳气昂昂的举起了大铁棍,也不待阴阳判官走近,就顶头一棍,呼的一声劈下去。 阴阳判官不虞浑小子会找他动手,措手不及,迅即跃身后退丈余,始避过一击,只听“通!”的一声巨响,好家伙,这浑虫的力气可真大,一棍下去,把地面上打了一个大坑。 急得阴阳判官的左边白脸发赤,因为摸不着头脑,破锣似的声音喝道:“你疯啦!怎么连我也打起来了呢?” 无敌金刚见一棍无效,也气得暴跳如雷,厉声狂喝道:“少废话,黑白脸,乖乖的拧下脑袋给我,要不,管你是谁也不行,就是我的祖宗来了,我也要把他脑袋砸个希花烂。” 说着,棍势向怀中一拖,二手贯足劲力,猛的横扫千军,向阴阳判官拦腰扫将过来。 气得阴阳判官七窃生烟,三尺咆吼,暗忖:“好啊!请来的帮手反而帮着敌人来打自己人来了。” 但心知其系浑虫,有理也跟他夹缠不清,见棍势如风扫来,忙右手反臂拔笔,两脚微蹬,身形凌空拔起丈余,始避过来势。 半空中鹞子翻身,双足反往上一撩,竟踹浑小子的铁棍。 别看浑小子,人傻,打起架来可不含糊,而且身躯巨大,但生长在苗疆,终日与鸟兽为伍,故身体倒轻灵异常。 况且李霞青这时,忍住笑,退过一旁看他真同阴阳判官打起来,虽然二棍子没有把阴阳判官撩倒,但也忙得他手忙脚乱,不由鼓掌叫好。 浑小子一见李霞青帮他打气,立时精神骤长百倍,右手铁棍微侧,跟着对冷阴阳判官双足足踝猛扫。 阴阳判官见浑小子来得厉害,心中又气又急,这下真的勾起他的怒火来了,忙运起他成名的斗笔,将身形在落地前一侧,避过来势后,猛向浑小子痘麻穴点来,心想让他先吃点苦头。 谁知浑小子可识货,身形微侧,右手铁棍向上一撩,本想碰阴阳判官的双腕,半途上与他斗笔相碰,只听呛一声。 浑小子虽直如不觉,-阴阳判官可就惨了,一下震得右臂麻木,而且手中斗笔也几乎脱手飞去。 这下可把他真逼急了,捷退一步,破锣也似的嗓音厉声狂吼道:“小子真疯啦!可别怪我心狠手辣,我可真要动手啦!” 那浑小子一心只想杀了阴阳判官,藉以向李霞青讨好,那还管他三七二十一,听他说着,一面舞动铁棍,一面也喝道:“你这小子那来这多废话,也不用你管疯不疯,那么小气,跟你借一下脑袋都不愿意,还想把我唬走是吧!可别想。” 话没有说完,“呼!”的声响,将巨大的铁棍,舞得车轮似的,向阴阳判官盖将过来。 阴阳判官刚才挨了一下轻的,就已经够受了,心知其来势凶猛,可不改再大意了,忙展开小巧身法,与他游斗,并想乘机给他一下大苦头吃。谁知,这边飞跃过来一人,大声喝道: “住手!” 傻小子人傻,耳朵不傻,听得话音好熟,忙抬头一看,竟是其大哥“铁戈洞主”,倒也真乖乖的听话,停手不打了。 原来,铁戈洞主让柳春帆一剑砍毁双圈,与八个手指后,指痛连心,猛跃离场,忙自取出刀剑药将手包扎,并吞下金创灵丹,就地闭目养神,可没注意到场中打斗情形。 及至养神醒来,精神虽觉委顿不少,但幸而尚能行动,猛听阴阳判官与其三弟互骂之声,抬头一望,见二人正打得起劲。他不知就里,故忙上来喝止二人,并向阴阳判官致歉道: “邓老兄可故与拜弟发生冲突?” 阴阳判官这时业已气得左脸血红,右脸发紫,忙气冲冲的将刚才经过说了一遍,铁戈洞主已知浑小子受了人家的尽弄,忙又带笑上前向阴阳判官陪礼道:“邓兄息怒,拜弟一定是受愚了待我要他向老兄陪罪吧!” 立时转身向浑小子喝道:“还发什么呆,快向邓兄陪罪,要不,当心我要揍你了。” 那浑小子这时火气全消,根本把才的事忘了一般,带着笑意向阴阳判官将头一点道: “黑白脸你好!” 可把阴阳判官弄得啼笑皆非。只得说道:“算了,鲁兄还是叫他动手吧!” 说着,也不理二人,迳自后窜去了。 铁戈洞主落得自己受伤,并遭受一场没趣,心里颇感不是味道,虽然满心委曲,但势成骑虎,况且与柳春帆有断指之仇,遂又向浑小子喝道:“还看什么?快动手揍她们。” 说着,用手向柳春帆李霞青一行一指,就撤身后退观战去了。 浑小子拖了根大铁棍,没精打彩的向柳春帆这边跃来,对着柳春帆喝道:“呔!小子快来陪大爷玩玩。” 柳春帆早听了李霞青告诉他愚弄浑小子之事,众人正笑得前仰后合,捧腹叫绝不已,又是他来挑战,成心哄他,忙足一点,捷如出栅骏马,轻落在他身后,一声轻笑!吓了浑小子一跳。 忙掉头举起棍子就打,柳春帆忙展开回风步,飘忽如同鬼魅附形,又闪到浑小子身后一笑。 无敌金刚掉头回手一棍,早就不见了来人,正迟疑称怪之时,又听笑声发自身后,心中更为惊骇,及至重掉头拖棍横扫,又失去了来人身形,不曲全身发毛,头皮发炸,厉声喝道: “你是谁?怎看不到你呢?” 柳春帆又是一笑道:“我是鬼!” 浑小子心里本来就犯疑,可没敢问出来,一听真是鬼,可真信了,把铁棍一扔,双手抱头,一面向铁戈洞主处狂奔,一面怪叫道:“哎哟我的妈呀,真有鬼来了呀!大哥!快来呀,有鬼。” “啪!”的一个巴掌,浑小子抬头一看是他大哥,正怒气满面将包好的手掌,打了他一下骂道:“饭捅!那里有鬼呀?真他妈的活见鬼?快去捡起棍子打。” 浑小子弄得糊里糊涂又回头跑,也不管柳春帆正站在他棍子旁边狂笑,眼睛一瞪道: “小子!乐啥子呀!走开,让大爷拾了棍子和你打架。” 说罢,大模大样的上去捡了棍子,轮起就打,柳春帆见他天真纯朴,也不忍下手伤他,尽管他将数百斤重的铁棍舞得“呼呼”直响,只是展开轻灵身法,在棍影中穿插。 那边“苗岭人妖”与袁青娥拚斗业已二十多回合,苗岭人妖链子枪虽也厉害,但时间一久,支持不下,累得满头汗水,状甚狼狈。 旁观的长山尸魔三徒弟,与茅山恶道青云子,没想到苗疆三妖竟如此无用,虽然心存私念,又恐三人真完蛋后,自己未必能有把握胜过柳春帆,倒不如趁火打劫,乘此机会下手,纵不能取胜,最低限度也可学水摸鱼,将那边几个小孩俘获过来,也可藉此向柳春帆要挟献出仙窟秘密。 想定以后,遂暗向其师弟师妹“笑面勾魂”勾世雄、“吴天姹女”秦美英等人说道: “各位齐上,绊住那小子,去把那二个小鬼捉来后就走。” 说着,也不待众人回答,双足轻点,人如离弦之箭,捷如星丸陨落,猛向素月、霞青、与小春、正逸处窜到,举手就劈开素月、霞青,想捞走二小。 霞青一见,那容他下手,手中舞起金蛇软鞭,一面娇叱道:“无耻恶贼,敢尔!” 二人刚接上手,敌人那边又“嗖嗖”的窜出四条黑影,如狡兔骤惊,捷赛奔狸,猛然分向各人扑来。 铁戈洞主因见其二弟危殆,惟恐其有失,忙过来助手。抡拳挥掌就打。袁青娥本来胜算在握,见又来了敌人,心中益愤,娇声骂道:“贼子想以多为胜吗?姑娘岂会惧你,你们全上来就是。” 这苗岭人妖见其大哥过来相助,使其缓了口气,精神大振,不由面带淫笑,轻薄的口吻说道:“乖乖,好大的口气,看你娇滴滴的模样,胃口倒是不小,别急,等会有你舒服的就是了。” 袁青娥见他话中有话,羞急交加,一言不发,展开剑招,逼得二人连步后退,始稳定身形。 那边“笑面勾魂”勾世雄,见机可乘,忙快若狸猫,捷奔素月与二小站身处,双手屈指如钩,想抓二人,素月那容他近身,亦展开身形,与之拚斗在一起,贼人出手虽然险毒,而且功力亦较素月为强,然一方面因其轻敌之故,另方面素月已展开玄奥无比的回风步,故- 时间也不分胜负。 剩下的“昊天姹女”与青云恶道,除“昊天姹女”面含荡意,迳奔柳春帆方向,与无敌金刚会合,夹攻玉面神龙。 柳春帆见众贼俱上,心里早知贼子毒计,幸而此时“天南帮”贼众尚未出手,否则,情形将更糟了。讨厌的是他又不愿伤害“无敌金刚”,故处境很为难。 及见“昊天姹女”亦上,柳春帆一见她那副妖淫怪状,打从心底就感到讨厌。而且目前处境不利,很想以速战速决方式,先解决二人再讲。 心念决定后,右手神剑全力展开,身法轻灵,迅着飘风,-矫如游龙,长剑起处,“白虹贯日”直点“昊天姹女”眉心,不待招满,收剑出掌,发出一股劲风,击退浑小子的铁棍。 跟着神剑一层,“铁锁横舟”,反斩二人中盘,其疾如石火电光。 二人见来势奇猛,借势腾后二步,及待柳春帆想去援助小春正逸时,二人又如牛皮糖似的粘了上来,可把柳春帆气和俊面飞红,银牙一咬,很想展开重手法,将二人点伤,猛听那边青云子声狞笑道:“嘿嘿!小娃儿,看你们不起,还真有二手,看你们往那里跑?” 青云子左臂虽断去,右掌亦仅存三指,然一身功力,比起小春正逸,当然要高明得多,可是,二个小鬼就将新练成的回风步施展开来,腾、挪、闪、避、一眼看去,满场都是二个小鬼的影子,但等他屈指抓去,每次皆扑个空。 老恶道一向颇自负,万没想到一出师即不利,连番受挫,伤兵败将,甚至整个将来的雄图,都破碎了,尚落得个残废之躯。 面对二个小鬼,满以为可以手到擒来,也聊以添些光彩,谁知事出竟外,累得团团转转连影子都抓不到,可把他气慌了,出手狠毒,右掌三指箕张,晃悠悠的二小前胸拿去,瞧似缓慢,无甚力道,实是蓄劲未吐,快无伦比。 正逸与小春,年仅十余岁,同人正式过招,乃是破天荒的第一遭,而且对手又是一等高手,故心情自不免有些紧张,然刚上来,尚见其掌影如山,现在反缓慢了,只道恶道后力不继,故一时颇有轻视之念。 谁知心念刚转,恶道第-招后,“嘿!”一声大喝,倏一晃臂,三式九手,连绵使出,立见掌影迷漫,如山压来,始知不妙,刚想撤步旋身,业已不及,眼见二小已罩在恶道掌势之下,万难脱逃。 柳春帆此时被二人缠斗,虽占尽上风,但一时脱身不得,暗中环顾全场。 素月方面,虽仗着轻灵步法,尚可游斗,然业已危机百出。 青娥方面靠着神剑威势,尚可扯个平手。然也仅足自顾而已。 霞青与阴阳判官敌对,娴顾不及,而且,时间稍久,一定落败。 最担心的一环,当然是二小与青云子恶道那一方面了。 青云子因左臂新断,故吃亏甚多,二小初生犊儿不怕虎,加以无敌对经验,故刚才因一时轻敌,一着错,全盘皆输,以致危机益甚。眼见得二小将要伤于恶道掌下,心里一急,脱口大喝道:“小春正逸注意,恶道要施煞手了。” 这小春与正逸毕竟年纪太轻,陷于被动后,已是力乏气喘。 恶道见大功将成,心知各人业被阴阳判官等人牵绊,无法分身,故满心高兴,听了柳春帆一声大喝后即加速下手,并得意的狞笑道:“现在可知道祖爷的厉害了吧!告诉你,小鬼,乖乖的听话,先跟我躺下再说……” 猛听得“蓬!”的一声巨响,接着又是一声凄厉猛吼,夹着“啊!啊!”惊叫之声。 紧接着的是场中黑影乱闪。 那一边多了三个蓬头拖着双鸳鸯鞋,身穿破衲衣的化子,正站在小春与正逸的面前,指着地一躺着的恶道骂道:“看你年纪活到狗身上去了,偌大的人,还半夜里摘桃子,仅捡软的摘,想欺侮人家小的吗?哼,看你就不是好东西!给你尝了一次,如有不服,你爬起来好了。” 原来是小猴子、房大头,与他的师父,老叫化怪丐管大白三人到了。 全场见来了三人,柳春帆那边当然是从天上掉下的救命皇菩萨一般,倒霉的是阴阳判官这边了。眼见得对方来了帮手,心里就知要糟。 这三人从那里来的呢? 原来,小猴子与房大头二人,送完邀请各派的请柬后,回柳家集时,柳春帆二行,已南下二日。 二人甚为懊悔,不该借机贪杯,本想即日动身去追,奈为众人所留,故勉强的多住了一日,始行上道。 到扬州时,适柳春帆沿途赏玩景色,而致延误时日,小猴二人,反早一日过江到了镇江。 这天中午,小猴子与房大头正想找间小饭馆用饭,店伙势利的狗眼看人,二个坐在店堂的-角等了半天,尚没有人来招呼他们要用什么,气得小猴子双脚乱跳,并大声的嚷叫着。 房大头像事不关已般的看着屋檐,小猴子看了大怒骂道:“房大头,你肚子不饿?还是成心看笑话,怎么不帮着叫呀!” 房大头笑了笑合着双手说道:“阿弥陀佛,你怎说我看笑话,真冤枉我了。” 小猴子鼻子哼了一声说:“那你为什么不叫呢?” 房大头二只小眼乱转,又像讽刺,又像笑的说道:“小猴子,你也不看看你这副德性,人家连你一天要吃几碗饭都看得清楚得很,安份些吧,谁教我们前辈子没干好事,这辈子要见人就低头呢?” 小猴子很懂得他的意思,心里益怒,大拍桌子骂道:“混蛋,衣服穿破了点,就不能上饭馆吃饭吗?莫说是这样的小饭店,以前最高贵的大酒店,阿帆还不是常带着我们出入,那些王八蛋,那敢半点不客气。” 房大头也不待他说完,就阻止着他说道:“好了!好了,够了,还亏你讲得出口,此一时,彼一时哟。” 小猴子被抢白得恼羞成怒道:“怎么连你也相信我是成心来蒙吃,身上没有带钱的么?” 房大头忙连连摇着手道:“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哪!你可千万别生我的气,欺侮我老实人哪?” 小猴子二只火眼似的大眼,把房大头看个仔细,冷笑的说:“哼!老实?你到会自我标榜哪!仗着一副笨头呆相的坏心肠,别人不了解你,我小猴子面前,也容许你欺世盗名吗?” 房大头也没好气的说道:“不管老实不老实,反正你小猴子有些什么可以让我骗嘛?你有的我都有,骗来了也不值一文钱,我想要的你也没有,只是我要劝你。年轻轻的火气别太盛,成心想讹人家一顿,也不必恼羞成怒呀!” “走开!臭要饭的跑到这里来吵架,这是饭店,不是你们打官司的地方哪,要再死皮赖脸的赖在这儿,影晌了我的买卖,我可要不客气哪!” 原来,二人抬杠子抬起了劲,过大的嗓音,吵得满堂食客都烦厌极了,隔壁桌上的人就义务的帮他们去把店伙找来,目的是请他们滚蛋。 谁知,二人真肉麻当有趣似的,忘记了旁边站着有人。 这店伙先入为主的见解,就认为二人是有意来店中讹吃蒙骗,所以刚到,凑巧就听到房大头最后半节语尾:“是……成心要想讹人家一顿……” 因此更加足以证明自己判断的正确性,遂大怒的向二人斥骂。 小猴子与房大头正在抬得得意忘形之时,乐极生悲,万没料到平白挨了人家一顿臭骂,心中自是不服,但抬头一看,见那店伙胖胖高大的身材,两手叉腰,横眉竖目,杀气腾腾,威风凛凛的七煞星下凡的死相,好在二人并不是成心想跟他一般见识,所以是忍住气的小猴开口问道:“干嘛这样凶呀!我们是来吃饭,既不跟你有不共戴天之仇,夺妻之恨,何必凶么?” 店伙冷笑了一声说:“看你人穷,讲二句话倒是漂亮。” 说着,右手掌打开,直伸到二人面前说道:“拿来!” 小猴子与房大头不知他要干什么见他伸手,不觉骇了一跳。小猴子惊魂稍定说道:“朋友,原谅点,我因有心病,受不得骇唬,你伸手干嘛?” “干嘛!哈!别装糊涂啦,你说要吃饭,先拿点钱来亮一亮,看够不够一顿饭钱。可是,先君子后小人,话得要先说明,小店本轻利薄,所有远亲好友,如蒙光顾指教,一律现金交易。” 小猴子成心要呕他,所以慢吞吞的说:“要钱嘛?小爷忘记带了,可是有这个不知行不行? 如果不行,那只好不吃了。”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锭重约五十两的十足赤金元宝,和一锭重约五十刃的银元宝,在桌子上一放。这是柳春帆的妈妈特地替他们砌。 那店伙看得眼都傻了,但恐怕这是假的,拿了过来仔细的看了几遍,四周用舌头舔了舔,并验了银楼牌号,分明是真的,好在生意人善于见风转舵,立时改了颜面,向着二人,满面堆笑道:“真对不起二位爷们,刚才误会,请多多原谅,承蒙光颐,已是敝店无上光荣,小店招待欠周,尚请二位爷多多搬评,多多指教……” 小猴子心想:“这小子可真是见钱眼开哪?”这时小猴子大刺刺的挥挥手打断他的话说道:“算了算了!快去送一桌上好的酒席,一坛好酒来就是啦!” 店伙快躬身眙腰,满脸春见应道:“是!是!小的就去,小的就去。” 接着,转过身,向里面大声吆喝道:“来人哪!快给二位大爷绞块手巾,送二壶香茗来。” 说完,又回身向二人哈腰,陪着笑脸,进去准备了。 小猴子与房大头二人见这家伙傲得可厌,媚得又太肉麻,不禁个视一笑,收了桌子上的金银,呷着茶等待着菜来。 这时,四周的旅客,再也不讨厌他二人了,只是满堂食客中,多半是江湖客的模样,有的更鬼头鬼脑的暗中指着二人窍窍私语。 这可又引起二人的疑心来了。小猴子心想:“怪呀!看样子今天既非赶集,这饭店更非位落于闹市中心,而且店里招呼的人手也不够,这些客人特别拥挤,并且有多半是道士,这里面难道另有文章?看这些人都不像好人,哼!我倒要看看,他们捣什么鬼?” 一会儿,酒菜陆续送上来了,刚才那店伙又忙着过来招呼道:“大爷:请先慢慢用吧,还有的菜,马上就送上,今天嘛,实在忙死了,客人也特别多……。” 说到这里,又顿了顿,陪着满脸笑容继续说道:“不瞒二位爷说,这二天每天都来一个……穿得破破的老……老头子来小店吃的又多,而且还要捡好的吃,吃完了后,小的身子一转,一晃眼就不见了,累得小的陪了二两多银子,还挨老板臭骂了一顿,所以,所以……。” “好小子!倒会背后损人,今天老化子找了会账的来了,看你还小看我老人家吧!” 店伙一听来人嘶哑苍老的声音,一惊非同小可,忙对二人说道:“来了!说到曹操,曹操就到,那蒙吃的老头又来了,这会非要他知道我的厉害不可!” 说着,将二手衣袖卷起,磨拳擦掌的样子等待着。 晃眼间,一个满头白发,瘦小的个子,大眼小嘴,穿着百衲破衣的老化子跑进来了。 店伙立时怒气顿生,正想上前大骂,看见小猴子与房大头早离位上前向老化子双膝一跪,齐声叫道:“师父!” 老化子朗声大笑,拉起二人说道:“哈哈!真巧,在这里碰到你们,行这俗礼太讨厌了,来!酒菜冷了,快吃。” 老化子大模大样的坐在中位,伸起那双一辈子没洗过的乌黑的手,抓了把菜往嘴里就塞。 “……唔!唔!真好吃,小猴子,你们坐下来吃呀……快吃呀!唔。” 反客为主,好像他变了主人了,小猴子与房大头也忙陪坐两侧,五爪金龙向热腾腾的菜盆子里伸手就抢着直往嘴里塞。 可把店伙看呆了,竟没想到这老化子竟跟了他们是一路,期期艾艾的,尴尬万分。悄悄的走到后面去了。 等会,菜上完了,坛底也朝了天。 三个人摸摸肚子,喘了喘气,叫过店伙算账,连前二天老化子蒙吃的账也付了。笑得店伙谢了又谢,把三人送出大门。 老化子带着二人走出店门,刚才是忙着吃,现在又忙着走,仅是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 小猴子可憋不住气,刚想问,老化子用手指着嘴轻嘘了一声,小猴子迅即会意,也就默默跟着不敢再问了。 出了城,落荒而走,在一个荒祠里草铺上团坐着,老化子才说出经过: 当小猴子差人将请贴送出的第二天,老化子适巧从杭州西来,他算是第一个收到沧浪叟的请柬的人。 他一看,离仙窟会战的时日尚早,这天到镇江后,就想多玩几天再走,谁知一路竟发觉天南帮的爪牙,络续来此,好奇心起,就马上召集当地丐帮负责人“青花蛇”苏辉,派人蹑踪,知是由“句容分舵”派来探看“玉面神龙”的行踪而来。 二天以后,“长山尸魔”方面的人以及茅山道士,皆络绎来到,老化子始感觉事情不简单,他虽与柳春帆仅只见过一面,但一方面是柳春帆的大媒,另方面他又是爱徒的拜兄,爱屋及乌,故对此事非常关切,并准备暗中相助一臂。 适在酒店,巧遇二徒,因四周都是贼党耳目,故未便详谈。 小猴子与房大头一听,又是来找柳春帆麻烦来的,深恐他吃亏,小猴子忙问道:“师父,我们该怎么帮他呢?他不知道那一天才来此地?” 老化子朗声笑道:“看你多沉不住气,别慌,据说明天柳春帆一行就会来了。小猴子,身上钱可够?今晚咱爷们好好痛饮一番再说。” 小猴子与房大头见说,忙站起来说道:“师父放心吧,今天油水多的是,管你吃一年也吃不了的。” 老化子听了,哈哈长笑,万愁皆消。 当天,三人真的痛饮了整晚。 次日,又忙了半天,把贼人的一切行动,坷探得了如指掌,知道贼人这次人多势众,而且准备将柳春帆诱放密林绝谷,用火药炸山;将他整个化为飞灰。这毒计可谓歹毒之极。 故是晚小猴子特地送了张只条:“逢敌莫追,遇林莫入。” 给柳春帆后,仍退避暗处,察看贼人行动。 明天,柳春帆一行赴各地名胜古迹游赏,除了贼人眼线随时追踪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丐帮的人,又蹑踪于贼人之后。 谁知贼人内部各具私心,茅山道士首先发难,业被击破,而青云子仅以身免,其后苗岭三妖接战之时,小猴子与房大头、老化子正赶上了。 本来仍不想出面,但见正逸与小春的处境业已危急万分,而其他各人又皆均被贼人绊住,不克分身,故三人始现身对敌。 老化子为丐帮帮主,功力自是非凡,故与青云恶道一接掌,即将其击得气血直腾,忍受不住,新旧伤齐发,就仆地不能起来了。 这时,场中情形立转,房大头上前接下柳春帆的浑小子,小猴子上去帮素月,敌住“笑面勾魂”。 青娥力敌苗疆二妖,尚可居于优势,霞青方面,已微现倦意,惟因此时来了帮手,故精神大振,一时尚不致落败。 这时柳春帆被房大头接走了一贼,声势大振,立展开迷踪九式,剑光映日生辉,闪成一泓银影,斜掠面下,剑风寒气,避漫四外,逼得“昊天姹女”蓬头散发,香汗浸透了满脸厚厚的脂粉,一块剥落下来,狼狈得如夜又一般,狞狰面丑恶。 房大头见浑小子那副傻劲,心眼里就非常欢喜他,故接上手后,并不回手,只是运用他所练的绝技“归元神功”。 早把归元神衣的软帽戴上,全身乌黑,仅露出面部五官。滑步进身,展开游鱼戏水的身法,闪、避、挪、躲,恍如一条泥鳅般。 在浑小子棍影里窜来窜去,东摸一把,西拍一掌,把个无敌金刚累得气喘如牛,把手里棍子一扔,嘟着嘴说道:“咦!你从那里来的呀?胖小子,怎么我会跟你打呢?” 房大头听了,也忙停身裂嘴笑道:“怎么跟我打了半天你还不知道哪!黑小子,你扔了棍子干嘛?” 浑小子用衣袖擦了擦汗,摇摇头说道;“真累,我可要休息了,你要打就一个人打吧! 我是不打了!” 房大头见它傻不愣登的,纯朴可爱,就想逗着他玩,遂走近他身边笑着说:“你想休息,我不答应就别想,再不动手我可要打你哪!” 浑小子眼睛一闭说道:“好吧!只要打不痛,我是绝对不回手就是了。胖小子,你动手吧!” 房大头听了笑得前仰后合,忍不住跳起来在他脸上重重的挥了一个巴掌,打得浑小子跌跌撞撞,几乎摔倒,痛得他左手捧着脸抚摸着并怒睁环眼骂道:“胖小子真打哪,我跟你无怨无仇,怎可以真的打人呢?” 房大头依然嬉皮笑脸对他说:“当然是真打,你怕吃亏就快动手陪我玩就是。” 浑小子吃了亏当然不愿意,马上接着说:“好!真打就真打,谁怕你不成,胖小子走开些,让我运运功夫再打。” 说着真的脚蹬马桩,运起功来。 房大头见他天真未凿,益发喜爱,待他运功完毕,又笑着说:“黑小子!咱们打个赌好不?” 浑小子傻里傻气,没好气的说道:“打就打,还打什么赌?你说吧!” 房大头成心想交这个朋友,故用计骗他道:“这样,让你占点便宜,你打我三棍,我打你三拳,谁要叫瘾就是谁输,谁输,谁就要听赢的人话,好不?” 浑小子一听有便宜可占,当然愿意,捡起地上铁棍,左手撑腰裂开大嘴笑道:“有意思,胖小子咱们就干嘛!谁先打?” 房大头见他业已中计,心中暗笑说道:“当然你先动手,打吧!” 浑小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举起棍子就打,浑小子虽然浑,心地可不坏,恐怕棍子太重,起先二下尚是轻轻的打,但至少也得有五六百斤。打在房大头身上,直如石头上一样,浑然不觉。 惊得浑小子呆了,第三下可不客气了,用了六成真力,怕不有千多斤重,“哄!”的声响,把浑小子虎口震得发麻,骇得吐舌张目,叫道:“胖小子真有你的,怎么你的背那么厚,你真不痛哪?” 房大头若无其事的站起来向他大笑道:“别噜嗦啦,轮到我打了,你要当心哪!” 说着,浑小子真乖乖的又将铁棍扔了,弯腰一躬,说道:“打吧!” 房大头要想收服浑小子,所以运起“归元神功”,第一拳用九成真力,只听“蓬”的声响,无敌金刚脚下跄踉了几步,皱了皱眉,咬紧了牙忍着。 房大头看了只是好笑,又一挥掌,一股强烈劲风拍出,又是“蓬!”的大响,浑小子忍受不住,早就“哎唷!”一声,仆倒在地起不来了。 房大头上去想把他拉起,浑小子赖倒地上说道:“算啦!我就算输就是,还有一下你想打,就让我躺在地上挨一下就是。” 房大头听了大声笑道,“别撤赖了,你要听话,就先起来再讲。” 浑小子这次可真的口服心服了,捡了棍子跟房大头站到老化子这边来。 房大头简单的把刚才事向老化子说了遍,把老化子也笑得合不拢嘴。 这里的柳春帆在房大头收服浑小子时,“昊天姹女”早抵挡不住,但她毕竟是一代魔头“长山尸魔”的徒弟,青色剑华乱舞,展开绝技,作困兽之斗,猛听柳春帆一声叱斥。 叱声里,运内力于神剑,往昊天姹女长剑一搅。 只听呛啷声里,万点火花映着斜阳飞溅,一片龙吟夹着鸣金震玉之声交奏,随着一声惨嗥继起,昊天姹女敛剑后退,手中长剑业已寸断,右臂也虹了五寸长的血口,迅如狡兔捷赛苍鹰,一窜而退。 柳春帆虽恨透了贼子的歹毒阴险,但也素性仁慈,故不作赶尽杀绝之事,收剑停身,放她逃生去了。 素月这边因有小猴子之助,双敌“笑观勾魂”,小猴子的绿玉杖,展开三十六路的打狗棒法,此棒法因加上迷踪神拳的招式,故威势更益强大,但听呼呼劲风,挟着如山绿影,如同电掣金蛇,声势好不惊人。 饶是“笑面勾魂”勾世雄亦一代魔君之徒,但怎敌得仙窟绝技?而况素月这时尚抽空夹击,故十招以后,败象顿现。 这时最急的就是阴阳判官郑云彪了,当他初时业已稳操必胜左券,故并未招呼天南帮的人帮忙,更未按照原计划将柳春帆等引入绝地。 现见功败垂成,正暗庆得意之际,从天上掉下来人,刹那之间,自己这方面的人,顿落下风,昊天姹女负伤而退,除茅山恶道业被一掌震伤,形同废物外,其他各人,亦皆亟亟可危。 一面仍然展开斗笔,一面心想:“今天栽在这些小子手里,好歹亦得捞回一点本钱来才对,好吧!就拿这丫头开刀吧!” 想定以后,不由杀机顿起,环眼圆睁,左手之笔,左手之掌,猛的加紧,把李霞青的金蛇软鞭震开,倏的退后二步,阴恻侧的冷笑道:“丫头,大爷不能奉陪,可要先走了,有种你就跟着大爷来。” 说着,双脚微错,身躯凌空而起,几个起落,业已窜出丈余。 李霞青见贼人并未落败,即自行退去,谅必有诈,故并不想追,但经他临走说了那句话,激起她好胜之心,娇躯倏转,恍如回风舞柳,一鹤冲天,腾身而起,带着一道金光四射的经天翠虹,如飞似的追了下去,嘴里并且娇叱道:“贼子休走,姑娘岂惧你不成。” 二人飞忙的身形,捷如赶月流星般飞驰。阴阳判官眼见姑娘中计追来,心中暗喜,倏的在半空中打了个千金坠,将身躯落地,狞笑一声,拉开破锣的嗓音说:“丫头死在眼前,尚敢发狂,看大爷的法宝……。” 话没说完,顿见“蓬!”的一股黑烟,从他斗笔中喷出,无数黑丝,带着闪闪银光,直向李霞青全身罩去,捷如急风骤雨。 李霞青正追间,万没料到贼子中途降身,收势不住,几乎与贼人撞个正着,娇躯刚停,更不想到贼人如此歹毒,此时发出他赖以成名的“斗笔铁毫”措手不及,急将手中软鞭舞起一道金色光网。 然已不及,臂上略感一麻,一声娇呼,业已倒身在地。 只听怒喝娇叱连声中,数条人影,疾如飞鸟般地直向李霞青倒身之处扑到。 阴阳判官与笑面勾魂,及一旁负伤的昊天姹女见状,早趁众人混乱之际走了。 苗疆三妖因他们一走,也想溜走,但浑小子无敌金刚,因打赌输了,从此要听房大头的话,因而老大老二叫他走时,他偏不走,故其他二妖,也只得留下。 柳春帆与袁氏二姊姊,见霞青倒地,乃在间不容发之际,不及救援,所以也顾不得去追敌人,忙急窜过来探视。 见霞青业已痛得面如金纸,秀眉紧皱,三人见此情景,慌得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老化子等人见状,也随后赶来,毕竟老化子经验丰富,一看就知霞青业已中毒,用手抓着姑娘脉搏一搭,始对众人说道:“姑娘刚才业已中毒,但为时尚暂,谅无大碍,各位但请放心!不知你们谁身上带有拔毒丹之类的东西没有?” 一句话,提醒了大家,小猴子忙对柳春帆说道:“阿帆的宝剑上那颗珠子不是毒物克星吗?上次在九江受伤时,就是那粒珠子帮你治好的!” 柳春帆一听,忙解剑取珠,青娥与素月二人,当时因见霞青衣袖上二点浓黑之影,就知一定伤在臂上,故忙替她卷起袖管一看,只见有二粒豆大黑点破孔,尚在流出丝丝黑血,四周正有黑气漫延着。 柳春帆忙将珠子向伤口一按,说也奇怪,正在漫延的黑色,业已渐向伤口迅速集中。伤口流出来的黑血也愈增多,不一会,黑水流尽,皮肤仍泛出晶红白嫩的颜色来。 李霞青的脸上的气色,也顿时好得多了。 众人才放宽下心来,由青娥背着霞青,素月在旁随扶着,先行回店去。 柳春帆一眼见苗疆三妖仍不走,惊奇的转身对铁戈洞主问道:“你们怎还不走呢?” 铁戈洞主这时气焰顿消,指了指无敌金刚,回答着说:“我三人义同生死,现在三弟不愿走,我们也不走了,请小侠作主。” 柳春帆见他们虽为贼人助拳,如此重义,倒也非常感动,本来三人如愿帮助自己,对仙窟之会多几个帮手,当然很好,但恐三人野心未脱,其个性一切皆不熟悉,万一路上出点事,麻烦就大了,但人家一片好心,又不能拒绝。 况且浑小子心眼刻板,铁戈混主与苗岭人妖的话也失去了效用,连房大头也劝他不听。 老叫化子就开口问道:“你们远处苗疆,为何也来淌这场浑水呢?” 铁戈洞主面带愧色答道:“是长山尸魔派人来邀我们,说‘玉面神龙’柳春帆,身上怀有稀世巨宝,得其一,即可练成绝世武功,我兄弟不合一时贪心,就出山来了。” 柳春帆与怪丐等人,心知三人受了他人之愚,因感三人不失为血性之人,故柳春帆随即问道:“你们跟长山老魔又怎会认识的呢?” 铁弋洞主当即把十年前旧事重提。 话还未说完,老化子猛然怪叫一声道:“哎哟不好!” 众人不知就里,忙转身问道:“前辈有什么事吗?” 老化子随即指着铁弋洞主三人,面色严肃的说道:“我是指你们三个人说。” 三人顿时紧张的说:“请老前辈明告。” 老化子点了点头说:“唉!你们这次可以说是偷鸡不着蚀把米了。老怪魔向来心黑手辣,明知你们三人武功并不高明,故意请你们出来劫宝,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况且……”老化子顿了顿又说:“况且凭你们这点功夫,如果可以劫得宝物的话,为何老魔不自己来取?何以要借手于你们三人呢?不是我故意危言耸听,你们以前既有苗疆地盘之争,这次是否老魔用借刀杀人之计,将你们骗离苗疆后,有所行动也未可知?” 老化子这番话,真是一字一刺,直刺三人心窝,除了浑小子不懂事以外,其他二妖恍然大悟,暗中着急不已,忙又躬身问道:“依老前辈高见,我兄弟该采取什么行动才对呢?” 老化子紧皱寿眉,考虑了半晌,遂很坚决的口吻说道:“现在问你们,是否仍愿回去那边!” 二人异口同声的回答道:“苗疆是我兄弟三人数十年经营得来,一生心血所寄,当然要回去。” 老化子紧接说道:“既如此,三位今日就走,愈快愈好。” 二人又忙问道:“为什么呢?” 老化子道:“很简单,这次老怪骗你们下山后,自料你们一定会丧身于玉面神龙之手,你三人虽已离苗疆,相信那边你们一定尚有一部份亲信助手,所以老魔决不可能于这几日就能全部征服。” 说得二人连连点头。老化子又继续说道:“况且,四月中旬,黄山仙窟大会即将来到,老怪对仙窟宝藏,觊觎已久,誓在必得,故他满心以为你们决不可能立时回去,他为争取仙窟会战时实力集中起见,在四月以前,他决不会出手夺你们苗疆。可能,他现在先采取欺骗手段,先行勾结一部份平素跟你们相处不太好的苗族,作分化工作,待有利机会造成,或仙窟事件结束,再行下手也未可知。所以我主张你们即时回去,使他措手不及,这样始比较妥当。” 铁弋洞主二人听了,句句是实,心头更急,遂回身再问浑小子愿不愿回去? 浑小子见其二兄满面着急之色,老化子的话,他虽然不能全懂,但也听到了一部份。复加上房大头等人一致相劝,也就答应随二人回苗疆去了。 苗疆三妖谢别众人,连夜赶回苗疆,以后与长山尸魔的爪牙,发生了很大的纠纷,因不在本书范围,故此从略。 柳春帆、老化子、与小猴子、房大头四人,见三人走后,始忙赶回旅舍去了—— 第十一章 幽谷传花香 野庙飘血雨 阴阳判官手中的斗笔,其笔尖与笔管之内,皆藏有毒针,细如牛毛,乃采用各种毒物炼成,其毒无比,一旦伤人,如不用其独门解药急救,一昼夜后,将不治而身死。 适巧李霞青与贼人战了半天,精力耗弱,加以在不备之下,身中二针,以后又妄动真力,故当场不支,昏倒在地。 幸而“古灵神剑”上的解毒珠,乃毒物克星,任何毒物,皆可立消,然姑娘因久战之余,力乏神倦,故一时无法复元。 柳春帆等人,因心悬李霞青的伤势,故待“苗疆三妖”走了,即回店了。 傍晚,绚丽的晚霞已渐渐消失,大地笼罩着一层苍茫的暮色。 时正黄昏,夕阳西沉,月兔亦已东升。 银样的光辉,洒遍了大地,金山脚下的滚滚大江,不分昼夜在东流。 柳春帆等六人,匆忙的踏着月光,回到了旅舍,见霞青正热睡着。素月、青娥,正枯坐等待,见众人回来,方始安心。 柳春帆轻身的走近床边一看,见她脸色红润如昔,而且呼吸正常,心知无碍。故退出内房,重新与老化子见过礼。 另外叫过店伙,送进酒菜,陪他们痛饮到夜半,各人将经过略略说出来。 老化子听说柳春帆等力挫茅山三道,不由翘起大拇指说道:“春帆,真有你的,看来这次仙窟会战,我们这边全仗你,一定可以必操胜算了。” 说着又摸摸颔下白须,发出爽朗的笑声说道:“目下英雄出少年,我并不是倚老卖老,事实上长江后退推前浪,我们这一代的老不死,也该洗手了。” 柳春帆见赞,不禁俊面微红道:“全仗老前辈提携爱护,老前辈若如此说,真令人汗颜万分。” 老化子怪眼圆睁,装得很生气的模样说:“春帆,你怎么这样酸,什么老前辈老前辈的,怪刺耳的,你改改口行不行?” 柳春帆知道他是游戏风尘的人物,不喜俗套,但-时想不起改什么称呼才是,停了半晌,才微红着脸道:“这样,我称呼你声老伯好不,要不是,我可想不出其他的了。” 当晚席散后,老化子与房大头小猴子三人,各自归房休息。 柳春帆很不放心,又随着青娥素月进内房去看了回霞青,始带着小春正逸去睡了。 次日,霞青虽已痊愈,但精神仍觉不振。 原本在对房监视着柳春帆等人行动的贼人,因知阴阳判官等人受挫,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就离店走了。 因为霞青尚须要休养,故三天以后,一行人始西上。 暮春三月,烂漫的桃花似锦。柳丝儿迎风摇摆,呢喃的燕子,掠水而驰,翩翩飞舞着,送走了迟暮中的春光。 季节的相思病,树木也随季节换上了新装,大地是一片嫩绿。 春!真是个迷人的季节。 江南出春,更是迷人季节里的天堂。 柳春帆与老化子一行人,就在这朝媚的春光里,万卉竟艳之时,走进了六代古都,现在的大明陪都南京。 因为沿途和风送爽,加以景色绝美,拉在了一行人的脚步,一路游山玩水,探奇访胜,故延误了不少日子。 进得城来,柳春帆等人,虽是旧地重游,但毕竟江湖阅历不多寥故见闻较少;老化子一生流浪,足迹遍天下,对一切江湖掌故,如数家珍,古迹胜景,了如指掌。不愧老马识途。 小春与正逸初见世面,每样事物都是新鲜,见样就向,幸而碰到万事通的老化子,简直像老鼠跳进了白米屯一样,发了洋财。 一路上谈谈说说,证古论今,时间也打发得特别快。 找了一家市中心闹区的商尚旅舍住了。次日,青凉山、玄武湖、雨花台,都留下游踪。 最后一天的黄昏以后,始游秦准河。 这里是南京的繁华地区,许多达官贵人,富商豪贾的唯一去处。 秦淮河,在历代诗人画家笔下,写出它绮丽风光,因时代迁变和沧海桑田,秦淮的景色虽已不复如前,但沿岸的歌台舞榭,与销魂买笑的神秘地方,仍是拾翠寻芳的最佳去处。 秦淮韵事,即使在山河蒙尘,国破家亡的时候,沉迷酒色,依然是歌舞升平气象。 现在,虽一湾止水,入夜后,三五彩灯画舫,水波灯影荡漾。大有不知人间何世之感。 所谓秦淮十里,粉黛三千,六朝金粉,均楚楚动人。 老化子与柳春帆一行九个人,包括小孩、老头、乞丐、少年男女,特别显目招摇,引得路人都一致注目,窃窃私语不已。 时正黄昏,碧空斜挂的新月,淡淡的青光,笼罩着整个河岸两侧。 雇了艘大游舫,船娘轻荡双桨,巨大的船影,顺着粼粼的水波,放乎中流。 船舱里早准备了席酒筵。除了小春、正逸尚幼,柳春帆等不叫他们饮酒外,余人均举杯赏景,虽无笙歌舞助兴,但也别有风味。 清风徐来,水波不扬,月白如昼,时光又在快乐的情趣下送走了一天。 次日,溯江西上,迳奔九华山、紫青峰、隐贤谷而来。 沿途因渐入山区,在此莺飞草长的季节,暖风送薰,景色绮丽。过了贵池,折而南行,紫青峰业已遥遥在望。 这一条路本来是沧浪叟昔日来此隐居所辟,故隐蔽异常,两旁的茂林花树,当此暮春,百花怒放,万卉争艳的时令,景色分外引人欲醉。 刚进庄外谷口小溪上的独木桥,霞青就指着谷林边地下一大堆业已变成黑色的东西惊讶的伺道:“管老伯、阿帆,你们看这是什么?” 怪丐管大白等人忙上去看,只见群蝇嗡集,血腥薰人。老化子-看,脸色倏变,也不回答李霞青的问话,拉着小猴子就跑着说道:“大事不妙,我们快进去看看,一定最近有敌人来偷袭过……” 众人一听,齐皆大惊,也无暇细问,随着老化子后面,疾奔进庄。 谷口里的密林,此刻已是断枝残干横地,未倒地的树木,也都刀痕累累,疮痍满目,不堪入目。 众人见了,益发心头狂跳,因此时道路业被断横的树干所阻塞,无路可通,故众人只得展开轻功点水之术,跃身借力起落而进。 甫拐弯,院墙亦皆破残,一股腐臭之气冲来,薰得众人脑袋发胀。 此时,老化子与小猴子三人,业停身俯腰,围着地上的东西在细看。柳春帆忙奋身一跃,捷如离弦之箭,纵落小猴子旁边一看,躺在业已干枯的血泊中的,正是沧浪叟的二徒弟,“穿云燕子”吴斌。旁边丢着一柄青钢剑,他身上伤痕斑斑,左脚被削断,腰部也被砍了二刀。 这时三位姑娘与二小亦已赶来,正逸与小春那见过这样惨状,早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柳春帆等人也均泪容满面。 推开转墙门,院子内横七竖八的都是死骸。柳春帆眼尖,指着那一个仰卧的尸体说道: “小猴子你看,这人像不像玉南帮初次在旅店里想抢我们珠子的‘阴世秀才’?” 小猴子上去详细看了一回,虽然事隔一年,面貌依然可认,遂说道:“我可不知道他叫什么鬼名字,反正是那一次旅店里的贼就是。” 当下众人也顾不得去看人,忙进宅子。只见一所豪华富丽的房子,已被毁得不成样子,到处桌翻椅折,门破窗毁。想是经过一番剧战。 “小金刚”任德庚的尸体,是在大厅后面找到,胸前开了个碗大的伤孔。小猴子与房大头以前与他情谊最笃,想不到年前一别,竟成永诀,蹲下抚尸,流了不少眼泪。 里面每一间房子里,都被翻箱倒笼,显然杀人劫货,贼人是有计划的集体行动。 最后,在佛堂旁边找到了“神拳金刚”佟大魁的尸体,其他所有老弱俺仆,无一幸免。 如此惨状,任是铁石心肠,也会禁不住一洒同情之泪的。 尤其是三位姑娘,现在业已神思茫然,想起这所房子,原是自己温馨的家,充满了欢乐和温暖,三位师叔及全体僮仆,亦皆与自己相处甚久,想不到万恶的贼子,竟如此惨无人道! 众人前后找了-遍,只见后园柳春帆以前住过的小房子里,尚似有人呻吟之声,众人忙推门进去,床上躺着的正是沧浪叟的家人李禄。 李禄猛听有人推门,骤吃-惊,本能的右手撑起上身想逃,见是柳春帆等人,惊喜之余,揉了揉昏花老眼,疑是作梦,把手指在嘴里咬了咬,始知非梦,不禁挣扎着想爬起来向众人见礼。 柳春帆等忙上去扶着他,安慰了好些时候,一面替他检查伤势,见他仅左腿挨了一刀,伤势并不严重。只是连惊琏急,并饿了二整天,所以躺卧床上,动弹不得,要非众人赶来,必死无疑。 老化子替他诊了脉,一面叫小猴子与房大头二人去找些水来,替他敷了伤口,并喂他吃了些药丹,替他盖好被,暂时不要说话。 随即带着众人,分工合作的将房子略以收拾整顿,院子里十多具尸体,及沧浪叟三徒的尸体,也都由柳春帆,老化子、小猴子、房大头四人,分别予以埋葬,并用水将院子洗净。 房子里的残破家具,能用的都稍加整顿,不堪使用的都搬出一空。 不到半天,刚才那惨景,已是面目皆非了。忙了半天,都感到累了,除小猴子与房大头二人下厨房去做饭弄菜外,三位姑娘整理几个房间,以备晚上可以歇宿。 老化子与柳春帆进后园去探视李禄的伤势。见他这时虽然精神仍不振,但嘶哑的喉咙,已能讲出很低的声音来了。二人知道无碍,心头大宽,为了照顾方便,柳春帆将他背到前厅的一间厢房去睡。 等会,各人皆准备妥善,小猴子与房大头亦将饭菜送上,二人好像能干的主妇一样,顾虑周到,连酒也抬了出来,并另外为季禄准备了稀饭,柳春帆送到厢房内,让他先吃了,然后再回到大厅。 这时桌上饭菜业已摆好,几乎全是腊味,山鸡、腊肉、兔肉干,整整摆了满桌。 众人此刻心境皆非常沉重,故也无心于说笑,匆匆用完后,天色业已昏黑。小猴子已将灯点起。 略谈片刻后,早就休息了。 次晨起来,李禄业已能起床,见了众人,又是泪流满脸,向大家说出贼人来袭的经过: 原来天南帮“句容分舵”舵主“天山二杰”,老大“恶煞星”欧仲波、老二“罗喉星”孙彬棋,派人与“长山尸魔”及茅山恶道等人联络,准备将柳春帆等一行人毁于镇江。 没想到茅山道士与“长山尸魔”所派之人,私心自用,致一败涂地。 当日,天南帮人见事已如此,故只得悄然撤退,然此时突由“屯溪分舱”派人传来追魂使者的帮令,赴屯溪候命。 “天山二杰”接到命令后,迅即嘱部下返回句容待命,二人星夜赶赴屯溪,会见“追魂使者”、“夺魄郎君”,及屯溪分舱舱主“阴世秀才”后,始知仙窟会战尚有六天,依“追魂使者”的意见,准备向刚探得的九华山、紫青峰、隐贤谷沧浪叟的住处,来一次有计划的偷袭。 贼人把隐贤谷的情况,业已探得了如指掌,为稳操胜算计,故特召二人参与。 众人当然没有意见,而且久受“玉面神龙”及沧浪叟孙女“绿牡丹”李霞青之打击,贼人已恨如刺骨,一方面想借此泄愤。另方面想在仙窟会战前,予六大门派人物以心理上的威胁。 刚巧,这时阴阳判官一行三人,也由镇江逃奔来此,听到他们的计划,当然绝对同意。 是日下午,将屯溪分舵的全部头目,尽数化妆后向九华山进发。 也是隐贤谷该遭此难,神拳金刚等人万没想到,在仙窟会战前几日,贼人会对隐贤谷偷袭,故完全没有准备。当晚三更时分,老二“穿云燕子”,吴斌首先发现外面有异声。 刚出来探视,即被十多名敌人围住了。 喊杀与兵刃交接之声,把全屋的人吵醒了,待神拳金刚出来,穿云燕子业在院中对敌之时,已奋全力杀了五六名贼徒,然仍力竭不支身死。小金刚任德庚与神拳金刚急愤之下,舍命与贼人拚斗,终算“阴世秀才”倒霉,留在此地陪了葬。 然毕竟寡不敌众,小金刚逃到大厅后,仍被夺魄郎君刺死。神拳金刚逃到佛堂旁边也倒地身死。 贼子因为恨透了沧浪叟,所以连全部僮仆也不能幸免,临走,又翻相倒柜,尽搜括了一番,始呼啸而去。 李禄当时适因有病,卧在后园养病不起,情急智生,躲在床底下始免于难。 事后,李禄走进前厅一看,顿把他骇得魂飞魄散,脚下-滑,左腿刚摔在地下,锋利的刀口,将大腿划了一刀。 当时已无一人生存,故待其醒转,已是次日清晨。他已不敢再查看,勉力的爬回后园床上,已是精疲力竭,呈昏迷状态了。 整日并无人来看顾,连饿带急,加上原有的病势,再隔一天午后,才被柳春帆等发现。 柳春帆等人见说贼人如此狠毒,莫不切齿痛恨,好在离开会期仅有四天了,这笔一家十余口的血债,即将可向贼人结算。故众人又安慰了虎口余生的李禄,积极准备六大门派及与会来人的食宿问题。 当即由房大头背着李禄,在附近招了十多个临时工人,把谷口以至院子一带的断干残枝,收拾得干干净净。 另派小猴子带了三个帮工,下山去采购了很多酒菜杂物。 当日下午沧浪叟一行七人,包括“花雨银燕”袁凌红老太太、“金笛秀士”袁鹗、与“凌波仙子”萧霜玉、“望溪老人”及其徒“闪电手”王沛然、与其爱女王珠英等来到谷口。 当沧浪叟等一进谷口,就看出情形不妙,此际虽经收拾,然狼狈之态仍难掩没。只当是柳春帆等人受到意外,故步行如飞的走进院子。 一片萧条残破的景象,不由使他老夫妻老泪横流,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瓦一砖,皆是他们心血所栽植、堆砌,见到这副情景,那有不痛心之理。 转过大厅,见柳春帆等正在忙着叫人整顿内室。沧浪叟急于想知真相,远远的叫了声: “帆儿!发生了什么事故?” 柳春帆听到苍老熟悉的声音一叫,马上回头看是沧浪叟等人来了,忙对整理的人交代了些话,又对着内室高声叫道:“霞妹快来,祖父他们来了!” 叫完之后,迅即上来与众人见过礼,闪电手及其女王珠英,也过来谢了去年在京援救的大德。 刚寒喧尚来及问话,后园就传来一片娇嚷。 霞青等人家受了无限委曲似的,扑在三老怀里,嘤嘤酌哭诉着。尤其是小春和正逸,更撒娇地赖着不起身,花雨银燕搂着二小温慰着。 等会,老化子与小猴子、房大头,也都闻声赶来,这位游戏风尘的老人,在这种情形下,可再也没有兴趣来说笑了,相对只是默默无言的苦笑了下。 沧浪叟又谢过老友,代为善后之举,并对一切处置,均感相当满意。 三位姑娘与李禄,声泪俱下,把贼子来袭经过,诉了一遍。 气得望溪老人等皆跺脚痛恨不已。 次日,各门派的人物,大多络续来了。 山西五台山的慈云老尼、与伏龙大师。 四川青城派的苍虚上人、紫碧道人。 陕西终南派,望溪老人的师弟,逍遥医隐、与云山樵子。 襄北武当山的天乙真人。 少林派的七指神陀与悟玄和尚。 昆仑三子中的孤云剑罗玉麟、和清风客。 差不多全都到了,仅差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千面隐怪沈雪冲。 时日匆匆三天过了。 虽然岁月如流,但沉迷在醉生梦死中的人,却觉得日子过得非常快,可是,期待着它的人,又觉得度日如年。 皖境黄山,是名境胜区,山水景色奇佳,尤其是当这春暖花香的季节。 在数不尽的崇山深谷,峭壁峻岩,都披上了绿色的新妆。 像这样的名山胜区,应该是块安宁平静的地方,让寄情山水的人来秉烛夜游,诗赋吟唱。 可是,谁也没想到,百多年来,竞成为腥风血雨的屠场。 虽然是鸟语花香的季节。 山野间却是一片寂静。 夜幕拉上了 淡淡的月华,明耀得山林,丘壑,如笼罩着一层薄薄的轻纱。 无忧峰脚下,伸向山上的斜坡小径上,蓦闻数声清啸划空之声传来。 恍眼间,无忧峰下的石洞前一片广场上,有二十余条人影,疾若风驰电掣般,急驰而来! 好快的身法!当啸声落时,这些人影,一个个如落叶飘絮般,停在石洞前的广场中央。 夜深了,呼啸的山风,拂动着众人衣衫,也送来了空谷的各式花香。 其中一位身材高大,鹤发童颜,白发银髯的老道,庄严的神色上,闪出眼神的精光,向四周略一打量后,对众人说道:“奇怪,贼子怎还不到呢?” 另一个蓬头白发,身材瘦小,身穿百补破长袍的老者接着说:“李兄,会不会又是贼子安排了什么歹毒的暗计,或者是惧怕咱们而失约了?” 沧浪叟自信的摇了摇头说:“不会,仙窟会期,是三年前订定的,今集天下群雄于此,谅他不敢暗算,也不致会失约。” 怪丐管大白鼻子里微哼了一声道:“我想未必,上次我虽未参与盛会,但‘南天一怪’的雄心甚炽,‘长山尸魔’的阴狠歹毒,久已闻名,与贼子信约,无疑是与虎谋皮,我想我们还是小心提防些比较妥当。” 望溪老人也点了点头说:“对,老化子愚者千虑,或有一得,咱们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李兄德高望重,素以仁义待人,此次关系重大,六大门派的存亡,皆在此一举,还是小心为妙。” 众人听了,也都-致认为有理,议论纷纷起来。 柳春帆与小猴子、房大头,对此地是旧地玺游,尤其柳春帆回味这一年来的滋味,感慨万千。 江湖上各式人物:武林中许多束身自爱,自甘淡泊,千金-诺,义薄云天的人物,也有唯利是图,不择手段的阴险人物- 切都在他脑海中闪而过,他又想到,-年来,他所以能有此奇遇,扬名武林,重逢骨肉,饮水恩源,一切皆“仙窟”恩师所赐,如果不是在场的人多,他真想进洞去探视一番。 猛然,老化子说道:“快二更天了,还不见贼踪,我们不如分散开来,先搜他一搜好吧!” 沧浪叟点了点头说:“好!我们分开来搜。” 沧浪叟为此次六大门派公举的临时首脑,故群雄唯以其马首是瞻,闻他叫搜,当然无条件的同意。 随即由其按人数,略加分配,在石洞前后左右,百步以内,各自去搜查。 半响,皆无所见,仍返原地,柳春帆偶-回首,不见了小猴子与房大头二人,只当他们有事去了,故未加理会。沧浪叟遂又对众人说道:“各位不必心急,可能是时候未到,暂且忍耐再说……” 话没有说完,猛然听到柳春帆轻嘘一轻,悄悄向大家说道:“听!山下有人来了。” 群雄皆知,小侠功力冠绝群伦,听觉视觉灵敏,在座之人,无人能及! 小侠此举,决不是无的放矢,必有所发现, 故整个广场,立时仍恢复刚才的寂静,而且数十道眼光,都集中随着小侠的眼光看去。 瞬间,一声尖锐刺耳的长啸,划空而过 众人均不禁一怔,循着啸声望去。 一条灰影,快著电掣风飚,落在群雄对面丈余,众人尚无暇细看,又是数声厉啸,划破夜的长空,十数条人影,皆自山脚下疾驰而来,恍眼间,扇形搏开,翼护在刚才那人两侧。 群雄见采人满头乱发,白森森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碧眼深陷,发出幽幽绿光,山羊胡须,齐膝的长袍,腰缠根带子。 这正是“天南帮”帮主,南天一怪。 身后站的数人,除少数以外,柳春贞大多都认识。 南天一怪旁若无人的,大刺刺往场中一站,那傲态与当年仍是一样。 对着群雄,一阵杰杰怪笑道:“想不到各位来得这么早,有劳你们久等了。” 沧浪叟也朗声一笑答道:“阁下也来得不算晚呀!”老化子早就没好气的接着说:“看你人不像人样,心地凭是这样恶毒?既然订定仙窟约期,为什么要偷袭隐贤谷?哼!今天谅你难逃公道。” 南天一怪神色自若,连眼角都不稍顾一下回答着说道:“谁是谁非,怨有头债有主,你算是那来的玩意,嘿嘿!凭你丐帮那点子鬼门道,尚骇不倒我南天一怪,还尽免开尊口吧!” 说着,又是一阵冷笑,气得老化子暴跳如雷,正想跃步而出。猛觉身后一人,拉住老化子左臂,低声劝着说道:“老伯何跟他一般见识,待小侄上去收拾他就够了。” 接着人随声转,捷如电闪,向前跃出三步,仰天一声长啸,如龙吟虎啸般,直上云霄,震得在场之人,都不禁大惊失色。想不到他功力竟如此精深。 南天一怪面色倏变,她虽不认识“玉面神龙”柳春帆,但看他一身白色儒衫,飘逸神情,就知他是谁了。 尤其一年来,他挑破屯溪分舵,大闹太湖,私闯琼岛落魂崖……死伤在他手里的爪牙门徒,不下数十人,尤其使他疾首痛心的,莫如把他二个心爱的徒儿“玉面神姑”葛婉仪,与“九尾仙子”田湘妹,勾引叛离“天南帮”。 今日一见,怒从心起,碧眼凶光特炽,厉声指喝道:“乳臭小子!可是姓柳?” 柳春帆声色不动,望着正向中移动的一轮皎洁明月,倏然说道:“然也,既知小侠大名,尚敢来此送死?还要带那末多人来陪葬,实不应该!” 语态之间,既傲,且又像教训的口吻。南天-怪平素-指气使,几曾受过这般讥讽、羞辱。 虽然根据手下平时报导,凛骇于柳小侠武功奇佳,但怒火当头,正想举手之际,脑际猛然想起已定的暗计,不自觉的怒火按捺下去,双眸暴射出二道慑人心魂的奇光,嘿嘿!一阵干笑道:“想不到小子嘴皮子会如此狂,你怕没有人能收拾了你吗?” 柳春帆依然神色悠然,朗笑一声道:“即使有,但恁你还不配!” 南天一怪向来是唯我独尊,那能受得了这般冷峭的口吻,但因为一方面自己方面的若干帮手尚未来,另方面尚有更大的阴谋在安排,故只想拖延时间,等会-齐将他们收拾,遂阴侧侧的笑道:“小子!让你狂吧!等会就没有机会了。” 柳春帆见老怪兀是不愿动手,不知道他在弄的什么玄虚,正转念间。 身后的沧浪叟担心柳春帆会吃亏,遂开口道:“帆儿别忙,贵客尚未到齐,先回来休息会儿也不迟。” 柳春帆正想后退之际。 猛听一阵惨厉的怪啸,似是恶鸟齐鸣,四条人影,疾若风驰电掣般,自百十丈外疾驰而来! 这四条人影身法好快!转眼之间,已飞窜了十来丈。疾逾闪电,直若流星坠地般向广场落下,往南天一怪身旁一站。 南天一怪一看,顿时喜形于色,忙跨上一步,拱手说道:“金兄来了!我们就此动手吧!” “长山尸魔”骨碌的鬼眼一闪,向在场在群雄一扫,再向南天一怪微一点头,回身向阴阳判官等问:“那穿白衣的小子,就是柳春帆吧!” 阴阳判官忙躬身答道:“是的……。” 尚待说下去,猛听柳春帆接着说:“是与不是,又等怎样?” “长山尸魔”平时自视甚高,非特中原六派不在他眼下,就是“南天一怪”尚忌他几分,那受过这样的气来,闻言不觉勃然大怒喝道:“好狂的小子,在我面前尚敢撒野?你的胆子倒不小?” 且说,柳春帆正听得沧浪叟的话,转身想退之际,猛听见山下怪声连起,窜上来四条人影。 为首一人身法诡奇,飞行时,上半身僵直不动,膝腿也不曲,微微一蹦,就是丈余开外,真快得跟电闪石火一般。 走相怪,人相更怪得惊人。 这个瘦瘪的怪物,身上披件麻衣丧服,两鬓垂吊着金箔冥纸,白发皤皤,纠虬在肩上,一张灰白相间的脸,没有半点血色,而且缺唇塌鼻,眼睛深陷,闪烁着二颗鬼珠,似灯豆般,芸射蓝光,这份长像本够骇人,在月色下,越显得狰狞可怕。 柳春帆看了,心头微骇。 那边娇生惯养的三位姑娘,自出娘胎,何曾见过如许鬼物,乍见之下,立时吓呆了。 这时,他因受柳春帆的话一激,气得面色铁青,发须根根倒竖,简直活赛夜叉僵尸似的,猛然又是一阵杰杰怪笑道:“想不到三年后今天的六大门派,在仙窟会期中,找了这乳臭来干的小子来滥竽充数,来呀!那位出手,替我教训教训他。” “长山尸魔”心机虽少,但自己心理可明白得很,听阴阴判官等人的报导,以及已往的事实证明,这表面上看似极文弱的少年,其功力之高,实出于六大门派中任何一派,以自己声望之尊,当然未便首先出手,万一失手,一世英名将付诸东流,故心里虽气急交加,却外强中干,不敢贸然出手。 他这一喝,照理贼党中该有反应才对,可是真怪,往日桀傲不驯,杀人如麻的匪徒们,一个个却目瞪凸呆,恍若未闻。 “长山尸魔”心知这些人皆被“玉面神龙”骇破了胆,竟如此胆小,真是丢脸之极,不禁回身,脸色一沉说道:“云彪,你先出去对付这小子,可就是要小心就是了。” 阴阳判官邓云彪,万没想到师父指定叫他首先出阵,只得硬着头皮道:“徒儿知道!” 随即出来,双脚微点跃至中央,两旁的正邪双方,见好戏业已上台,齐皆后退丈余,留出中央一段空旷之地,以免防碍场中人的行动。 柳春帆见有人出来,正想出手之际,猛听身后一声娇叱道:“帆哥休动手,让小妹来取此贼狗命。” 柳春帆听是李霞青,知她要报前几日被阴阳判官毒毫射中之恨,遂嘱道:“霞妹!小心他手中的笔就是。”李霞青见其未婚婿如此关切,心中一甜,迅即答应一声:“知道!” 话没说完,娇躯凌空跃起,飞也似的扑至场中,一阵龙吟啸声划过,古灵神剑早巳出鞘,剑上寒光闪闪,映月生辉!剑尖指着骂道:“无耻恶贼,惯使暗计伤人,今日姑娘不取你首级,誓不甘休。” 阴阳判官见霞青上次中了毒针,竟已无恙,不禁微惊,即反骂道:“贱人命长,上次阎王不收,这次可非要你的狗命了……” 说着,乌光一点,直奔姑娘“肩井穴”袭来,姑娘见贼人已然出手,鉴于上次的经验,倒也不敢大意,脚步轻错,反手连挥三剑,“顺风破浪”,直推贼子前胸,招未用实,倏然上挑,“迅风捷雷”,直点“结喉穴”,剑势一催,又一招“落霞飞鸿”。 三招九变,连绵不绝的递出。 只见寒光闪闪,忽东忽西,扰得阴阳判官眼光撩乱,速度之快,威势之强,无与伦比,逼得贼人只有撤身换招。 阴阳判官见一上来就被逼退,霍然大怒,一怒之下,右手斗笔捷如游龙,“白虹贯日” 直点姑娘太阳二穴,左手急骈双指,疾快如电,直点姑娘的“阳关穴”。 姑娘见贼人躲招、回招如此干净俐落,更益小心,脚踏回风步,恍如穿花蝴蝶,又似游蜂戏蕊一般,穿插在阴阳判官如排山倒海的笔风掌影之中。 手中神剑,展开迷踪绝技,剑法凌厉,挟着经天长虹,迅狠无比。 二人各显生平绝技,拚斗在一起,阴阳判官功力虽然较强,但怎敌得仙窟绝技,况且姑娘因神剑在手,丝丝寒光射出,砭骨奇寒,使阴阳判官心存顾忌,故功力无形减了几分。 一旁观战的双方,俱各惊骇对方技艺出众,怦然心跳。 十多招后,阴阳判官斗笔威势虽强,但因受制于神剑的威势,复因姑娘欲报前仇,含愤出手,故威力益更倍增,眼看阴阳判官,已落于下风,鬓角已微见汗液。心中暗忖:“这贱人凭如此厉害,如不用斗笔毒针,看来是不行的了!” 想着,环眼狞睁,凶光暴露,煞气顿生,左掌劈出一股猛烈无比的掌风,挡住来势,逼得李霞青身形微退,运功贯注于右臂笔尖,喀嚓一声。 “蓬”的一阵飞雨飞射而出! 捷奔李霞青迎空罩下。 沧浪叟等人不由大惊,正想出手援救之际,倏见柳春帆迅如出栅骏马,捷如奔狸,双脚微窜,业已欺身到李霞青身侧。 双手微合,猛的一扬,发出一股劲厉狂飚,对着毒毫,发出“蓬”的一声,将刚才那阵飞雨,全数震得四下飞散。 李霞青此时惊魂方定,气急之下,娇叱一声:“恶贼!快纳下命来。” 话没说完,凤眉一掀,手中长剑带着经天寒芒,自左至右,划了半道圆弧,展开仙窟绝技,半道光圈,如白虹绕日,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夹着阴阳判官惨叫之,红光突现,血花飞溅,业已倒地身死。 贼人方面因为措手不及,齐皆大惊失色,怒叱连声,南天一怪的二徒,与长山尸魔的二徒,各撤兵刃,掠身纵出,四件兵刃:追魂使者的长钩、夺魄郎君的青锋长剑、笑面勾魂的五鬼夺门刀、吴天姹女的彩色丝带,直向李霞青与柳春帆二人周身递到。 贼党之人刚掠身跃出,便立闻这边几声娇叱,袁青娥袁素月二位姑娘,均已同时身似七燕般地,飞身跃掠而出。 二位姑娘身形刚掠起,六大门派中同时也纷纷各撤兵刃,跃出数人。 一时间,十多条人影纵横,眼看得一场急风骤雨般的混战,即将展开。 沧浪叟与长山尸魔,南天-怪主人,也惑混战时,自己损失太大,故不约而同的纵身跃出,喝阻自己一方之人。 双方出手之人,只得暂停身形住手。 沧浪叟遂对柳春帆等说道:“仙窟会战,是六大门派之事,帆儿、霞儿、青儿、素儿,都先退下一旁休息,不要心躁。” 说完,又对长山尸魔、南天一怪喝道:“两位与我六大门派并无多大仇恨,上次虽然略挫于两位,何以此次会战前夕,二位派人袭我隐贤谷,杀死我三位徒弟,及全庄僮仆,此系何意,请二位详告?。 长山尸魔怪眼圆睁,狞声杰杰怪笑一声道:“此地是非,不是口舌所可解决,自古成者为王,败者为寇,那来这多废话?” 南天一怪也阴恻恻的笑道:“六大门派乃是败兵之将;如自愿出争夺仙窟的纠纷,往事一笔勾销,否则!嘿嘿!后果谁也难以逆料,那时,就悔之晚矣。” 沧浪叟总是修养功夫最好,经他半讽半胁的说着,不禁心中有气,遂朗笑一声道:“二位的意思,是不见真章不会死心的了?须知强中自有强中手,二位未必能称心如意独吞仙窟,既然如此,就请二位派人出手就是。” 长山尸魔与南天一怪,看了看地上业已分为二片的阴阳判官,又相互磋商了一番,南天一怪遂命追魂使者出阵。 追魂使者既是天南帮的台柱,也是南天一怪的首徒,功力得到南天一怪的真传,在黑道上算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尤其自四年前败于昆仑三子中的老二孤云剑后,回去苦练乃师的阴风掌,今日奉命讨战,他心里最怕的就是“玉面神龙”柳春帆。 心念一转,跃步出来后,向六大门派中的傲然发出一声狞笑道:“昆仑三子的孤云剑,请来赐教几招如何?” 话没说完,猛见正派中突然跃起一人,矮矮微胖的身躯,长剑余搭背上,恍如大鹏临空,飞临场中后,扬声笑答道:“姓裴的狂什么?昆仑三子几曾怕过你来,接招吧!”随着左手拍出一掌,一股雷霆万钧的掌风,迅如奔雷,直扑追魂使者的前胸。 追魂使者见掌势雄厚,当然不敢轻说,撤身推掌,看去似甚缓慢,一股寒风,如惊涛骇浪般,非特把孤云剑的混元一气掌风吞没,而且余势汹汹,仍向孤云剑全身袭来。 孤云剑一见掌势汹汹,一惊非小,立地一沉身,运起多年来苦练的混元掌功,用了七成功力,只昕二下掌风一触,“蓬”的一声大震后,孤云剑与追魂使者二人,同时跄踉各退三步,始站稳身形。 二人同时一愕,死盯了对方一眼,追魂使者年轻火旺,瞪时大怒道:“老狗!今日不洗雪上次断钩之仇,誓不甘休。” 道罢,脚下一斜步帽身,猛吸一口真气,双掌对着孤云剑连扑,一股阴寒砭骨的劲风,后浪推前浪似的,向孤云剑站身处涌来。 孤云剑当然不甘示弱,也运用如飞双掌,立见丈余方圆之内,掌风呼呼;石飞沙走,如排山倒海般猛碰,看得众人都心惊不已。暗加赞叹。 二人对了十多掌,依然功力均等,不分胜负,追魂使者求胜心切,反身拔出双钩,大喝-声道:“老狗!快撤兵刃,今天你我决不两立。” 说着,双钩一摆,一招“玉带围腰”向弧云剑拦腰左右夹攻而来。 孤云剑身形一转,脱出包围,右手一抄“呛啷”一声,但见月色下白光一闪,宛如银虹暴射,展开他赖以成名的孤云剑法,起招似甚缓慢,直指追魂使者前胸,剑到半途,突地挫腕沉剑,变缓为疾,劲若流矢。恍若春云乍展,朵朵剑花,直奔追魂使者各大要穴分点,威势好不疾厉。 追魂使者全身罩入剑网之中,心头微寒,双钩急舞,恍如风飘瑞雪,狂飚骤雨。 二下蓄势相拼,一时间却不分高下。 那边的笑面勾魂,早沉不住气,手中五鬼夺门刀一摆,飞扑场中厉声喝道:“刚才杀我师兄的贱人,杀人偿命,快跑出来领死。” 李霞青气得粉脸胀得飞红,神剑一摆,刚想窜出应战,身形刚动,陡闻耳畔一声低喝道: “侄女休出手,让老化子见见世面。” 姑娘侧首一看,怪丐管大白,早就抢在她前面纵身出场,苍老的声音,一声长笑道: “兔崽子!要见阎王,还有选择谁当刽子手的自由吗?让老化子来活动活动筋骨吧!” 嘴里说着,手也不闲着,右手青竹杖一探,直点贼人头顶上的通天穴,左手两指劲曲如钩,直点期门穴。 笑面勾魂也非弱者,骤觉头顶风动,不慌不忙的身形一转两招落空,阴侧恻的一笑道: “凭你穷家帮的二手,也竟甘愿做起六大门派的狗腿子,来向大爷挑战,大爷惧你不成。” 手中绝门武器,五鬼夺门刀一摆,劈、碰、盘、扫、挂、削、砍、挑、剁,舞得雪片也似的,向老化子周身罩来,猛、狠、准,三字诀,威势果然不凡。老化子的三十六手打狗棒法,当然也称武林一绝,蹦、砸、点、打、缠,捷如灵蛇,迅如飘风,二下又接上了。 这笑面勾魂昔日原来是以暗器成名的独行大盗,善发各式暗器,上次在镇江与柳春帆等在金山寺拼斗时,未有机会发挥,这次出来,本想毁了李霞青,以与师兄阴阳判官报仇,谁知被老化子拚上,十多招后,老化子竞愈战愈勇。 笑面勾魂不由暗暗惊心,忖道:“看来今天要不施展绝学,一下煞手,不知要打到何时才了。” 心念一转,身法倏变,猛然撤身后退五步,大声喝道:“老要饭的,送你这个!” 喝声中,右手一扬,三粒金丸已随指弹出,挟着破空锐哨,劲风丝丝,疾若流星般,直向老化子面门,及左右胸膛,成品字形射到! 老化子浪迹江湖,经验老到,刚才见笑面勾魂未呈败象,即先撤身形,便知有诈,故早就有所预防。 今见三粒金丸,捷若电射直奔袭来,倏起身形微弱,一声冷笑道:“老化子福薄命贱,多蒙阔少爷好心,一出手就是三粒金丸,不收下来,怕辜负了你的好意!多谢啦!” 说话声中,连身形都未见移动,破袖微扬,一阵叮当之声,三粒金丸已全部被老化子收去。 笑面勾魂看了不觉心头一惊,这老化子真有些门道哪!猛地又一声喝道:“究竟是化子,见钱如命,老狗!大爷再送你这个!” 右臂疾扬,五粒金丸,成梅花形,又自随手弹出,向老化子左右肩井穴、华盖穴、二期门穴,五大穴道打到。好不厉害。 这次出手,因笑面勾魂业经蓄势弹出,故劲势更疾,老化子心中也不禁暗惊忖道:“难怪这小子敢狂,看这金丸的手法、劲力,确有过人之处。” 老化子有心施展功力,真力贯注二脚,上半身连腿部倏向后仰,施个铁板桥功夫一面嚷道:“不行,老化子命薄,交不了这大的好运,可不敢受领你这份孝心。” 话没说完,五粒金丸,闪电般自胸前擦过。 虽是躲过了,也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只是心中暗念:“惭愧!”不已。 但心想:“小子凭地可恶,不给你些厉害,你也不知道天高地厚。” 想着,两脚一挺,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苍老的声音又在半真半假的嚷道: “不行!老化子命苦,受不得你的大礼,小子收回去吧!” 话没说完,破袖微扬,刚才接到的三粒金丸,连珠般的打出,疾如电掣,迳奔笑面勾魂头顶上空打去。 笑面勾魂虽善施放各式暗器,但这样打法,可不知道老化子在弄什么玄虚,这金丸真怪,不向人打,打在半空里,究是什么意思。 心念未定,刚仰面去看,但说也奇怪,三粒金丸本来以同等速度,连珠疾行,但刚到笑面勾魂上空,前二颗的行势稍缓,后一颗急如闪电,猛向前撞,只听“当啷”二声激响,三颗金丸,竟像长了眼睛似的,捷如流星倒泻,迳会拐弯,向下激射落下。 笑面勾魂不虞有此,情急之下,将身一倒,连忙后滚,来个懒驴打滚,直滚出七八尺远,始躲过此危;骇得他冷汗直冒。暗抹一把汗,说声:“好险!” 这时,笑面勾魂亡魂皆冒,窜回阵后,再也不敢出来应战了。 南天一怪与长山尸魔看在眼中,气在心、里,再也忍耐不住,双目皆赤,一阵桀桀怪笑,脚步轻错,飞身掠至老化子身前,踏身间,双臂翼张,疾然往老化子的双手脉门猛扣,并暴喝道:“老要饭的休走,待老夫来见识见识你那套不成材的打狗棒。” 边喝,二手已疾如闪电,乌黑的双爪,劲曲如钩,带着丝丝黑气逼来。 老化子知道老魔手上有毒,而且来势厉害,不轻撄其锋,老怪身形刚动,即忙虚扬手中青竹杖,疾扫老怪手腕,身形却向后连退四步。 南天一怪未料老化子如此灵精,一招落空,脸色骤变,怒吼一声道:“老要饭的,怎不留下些就走,不也太不好意思吗?休走,再吃我一掌。” 吼声中,双肩一耸,如影随形的早紧附老化子身后,突伸右手,反扣老化子脉门,左手急骈双指,疾快如电闪,直点“阳关穴”。 老化子见来势凶猛。更不敢大意,在身形后跃的瞬息,业已旋身连挥三杖。 只见风声锐啸,杖影如山,速度之快,不愧为一帮之主。 南天一怪见第二招又被落空,震然大怒,双手一缩,身形微顿,突地,双掌一扬,冷风飒然,寒气浸骨,发出来出,竟是他成名数十年,苦心孤诣所练的“阴风掌”绝技。 这“阴风掌”功,乃乘地层阴毒之气练成,发时除冷风飒然,寒气刺骨外,并无丝毫刚猛现象,但阴柔劲力暗含,歹毒无比,中人立时骨软筋酸,四肢软化,昏迷不醒,一昼夜时辰内,阴毒功遍周身经脉,逐渐冰寒硬化而死!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只听怒喝连声,五台派的伏龙大师、少林派的悟玄和尚、与终南派的望溪老人、及昆仑三子之首的沧浪叟四人,在见老怪出场时,就知情况不妙。 因在上次会战中,合三人纯阳之功的“混无掌”始能抵挡此掌,尚仅扯平手,其厉害可知。 今见老怪二招落空,业已须戟立,心知要糟,老化子平素人缘最好,故众人心切良友安危,不约而同的在老怪举手之际,跃身入场。 沧浪叟忙喝道:“这是歹毒无比的‘阴风掌’,管兄注意!” 说着双掌挥处,劈空掌已自推出,伏龙大师的伏龙掌,悟玄和尚的罗汉掌,望溪老人的乾坤掌,也同时发出。 八道不同的掌力,挟着排空热浪,如浪涌潮,排山倒海般,迎着南天一怪的阴风掌力撞去。 只听得闷雷也似的连响过去,沧浪叟等四人,被震得身形略晃了晃,而南天一怪,却当场被震得倒身跄踉退后五步,始拿椿稳住身形。 老化子惊魂方定,自顾回阵去了。 由此对掌,南天一怪虽被震退几步,一方面是未全力施为,另方面伏龙大师的“伏龙掌”,与悟玄和尚的“罗汉掌”,望溪老人的“乾坤掌”皆以刚猛纯阳为主,刚好是“阴风掌”的克星之故。 南天一怪见老化子业已罩在自己掌下,仍被沧浪叟等发掌救去,且自己反被震退几步。 一时恼羞成怒,厉声狂喝一声道:“以多为胜的人,再试老夫一掌!” 说着,只见他双掌缓缓前伸,双掌递处,霍地手腕猛翻,掌心向外,“呼”的一声,一股寒风,有如惊涛骇浪般直向四人卷来。 沧浪叟等人见老怪含愤出手,掌势汹汹,吃惊不小,遂齐喝一声:“来得好!” 同时沉身发掌,立见骇浪涛天的赤飚,猛向阴风掌扑去,又是“蓬”的一声大震。 沧浪叟四人,虽跄踉震退二步,南天一怪可身形跄踉后退七八步,始稳定身形。 把个南天一怪气得三尸咆吼,七窃生烟,脚步轻错,回到原地。 此时老怪几乎肺都气炸。 气到极处,反而纵声杰杰怪笑,这声音似枭啼兽叫,震得在场之人,莫不毛发悚然,头皮发炸,暗赞老怪功力深厚。 笑声刚落,突然凶眼怒突,一双碧眼发出的绿光,暴射出二尺开外,在夜里,活像二盏灯笼似的,厉声狂喝道:“老狗!今日不见真章,决不放你甘休!” 说着,双掌挟着股猛烈无匹,阴寒砭骨的劲风,朝四人连连翻飞攻击。 四人皆武林一等高手,当然不会示弱,皆各展生平绝学功力,一个个的猛攻疾扑,招招都是狠辣,式式皆致命之处。 刹那之向,只听得掌风呼呼,劲气掌力,在数丈方圆之地,卷激起一股狂流漩涡,掌凤狂飚,石走沙飞,好不骇人。 在场中的黑白两道,虽名震江湖数十年的高手,武学功力,尽皆不凡,但几曾见过这种绝世高手,联手合围一个黑道盟主的威势,一个个都不自觉的,惊得瞠目结舌。 柳春帆在老化子遇险时,他因为阅历较浅,虽然他此时的武功,比起长山尸魔、南天一怪并不稍逊,但乏此经验,故未及抢先出手相救老化子。 此时见合四人之力,合围南天老怪,尚仅势均力敌,也不禁暗暗为之心折。 然另方面,他却由五人打斗中,悟透了无数奥秘、手法,因为他在仙窟习技以来,未尝遇到真正对手。 而仙窟的“迷踪神拳”及剑招,皆系撷取各派精华融合而成,今有各派高手施展,无疑是现场表观,使柳春帆确实获益非浅。南天一怪既称江湖一霸,武功超绝自在各派以上,尤其他武技非出于中原武林,故诡异绝伦,无可与比。虽面对四派高手,仍不稍逊。 但见如山掌影,拳、掌、指,兼施并用,抓、拿、点、打、敲、截俱全,招招玄妙,式式神奇,身形更疾若飘风。 四人只觉掌势有如排山倒海般,朝四人周身攻来,明是虚招,忽又变成实招,一招一式,均极奇妙,令人防不胜防。 四人武功特高,此时拚命相击,况联手合击,威力倍增。 而且四人行动一致,进退攻守,更是配合得巧妙无间。 瞬间,已是二十招过去。沧浪叟等人,当然是愈战愈勇,南天一怪可支持不住了,急得他似一匹疯狂猛兽似的,蓬头散发,狂吼连声号每一招,每一掌,都是拚命招式。 那边观战的贼子,眼见南天一怪将要落败,长山尸魔因尚不知南天一怪另有阴谋,故对其关切异常,心念动时,忙双肩一耸,腿不曲膝,微微一蹦,忙如闪电石火一般,业窜到场中,轻跃众人之间。 倏地一伸枯乌瘦爪,疾点沧浪叟与望溪老人的“志堂穴”而来。 沧浪叟与望溪老人,皆多年成名高手,倏觉劲风疾来,二人袍袖轻指,早避过来势。 举目一看,偷袭之人,竟是“长山尸魔”,不觉大惊,心知非敌,正想招呼伏龙大师,与悟玄和尚注意,万没料到老魔如鬼魅随形般,疾跟后随,心知要糟,正想举手迎敌。 蓦地在一阵暴喝声中,随起一声亢强龙吟,啸声直冲霄汉。 听得在场之人微感骤惊。南天一怪与长山尸魔微惊,出招较缓,沧浪叟才逃过此危。 啸声未定,-条白影,带着一道流辉四射的经天寒光,如飞似的,奇速无比,电闪穿出,朝场中的如山掌影中撞去。 随一声石破天惊的大惊大喝:“住手!” 饶是在场六位,皆武林上上之选,被这声恍如春雷乍惊的喝声,也不自然地震得心头微惊,脑海中更是嗡嗡作响,自动出停手了。 原来柳春帆等自始至终,皆注意场中变化,未尝少暇,初见四人敌住南天一怪,尚可力敌,颇为放心。 那边的孤云剑与追魂使者对敌,尚可略占上风,故更觉放心。 及见长山尸魔出手,心知不好,因闻老魔身有巨毒,为小心之计,向李霞青取过神剑,正待机出手。 猛听霞青一声尖叫,原来乃祖沧浪叟已险遭毒手,柳春帆无暇思考,猛啸一声,拔出长剑展开绝速身法,窜身入场,喝住了众人。 凤眉一扬,指着长山尸魔说道:“偌大年纪,生就副鬼相,行动也是这么不光明正大,乘入之危,算是英雄吗?”长山尸魔自视极高,非特六派门中之人不在它银下,就是南天一怪,尚要让他几分,平时颐指气使,那受过气来。 今被柳春帆一骂,一时间气得对不上话来。一阵寒人心魄的鬼笑道;“好狂的小子,谅这些老狗尚非我的对手,你发什么狂,识相的,趁早勒马悬崖,离开此地,不牵涉仙窟之事,老夫念你年幼,格外开恩,往事-笔勾销,否则,嘿,可别后悔!” 长山尸魔素来心狠手辣,何以今天会如此好说话呢?原来他虽未与“玉面神龙”正式见过,但根据他过去所派的“天外三魔”尚非其敌手来看,心想今天之争,如果柳春帆要牵涉在里,一定凶多吉少,待收拾六派,独得仙窟后,再收拾他还不迟。 老怪这一厢情愿的想法,未免显得太天真了,所以柳春帆只是微微一笑,反手插上长剑,气闲神定的答道:“你既然如此说,小侠今日也格外开恩,劝你从此革面洗心,退出武林,小侠也不为已甚,否则,嘿,你那徒弟就是榜样!” 长山尸魔万没料到柳春帆说的话,比它更傲,更尖更酸,疏眉一耸,怒气陡生,那蓝荧荧的鬼眼,积透杀机!阴恻恻的一笑道:“小子!胆子够大了,对着我老人家尚敢如此无理,你师父何人?可敢说出来,老夫或念你师父的情面,饶你不死?” 柳春帆仍不在意的答道:“师父是谁你管不着,更不必费你的好心,你尽管出手就是,看小爷会惧你否!” 柳春帆这些充满火药味的话,饶是土性泥人也受不了,顿地把“长山尸魔”气得死白的脸上发青,怒极冷笑道:“看来定是你师娘教出来的,不知你师父是谁,连江湖上尊老礼数也不懂。” 柳春帆万没想到老怪骂人如此刻毒,顿气得俊脸微窘情急之下,脱口道:“嘿!想要知道我师父是谁并不难,当心别把你骇惨了就是。” 老魔一听,心中骤喜,知道柳春帆业已中计,故再紧逼说道:“哼,瞧你这样的野小子,就不像有师父调教出来一样。” 柳春帆气急愤心,不觉冲口而道:“我师父是……东海无名老人就是。” 柳春帆本想说出口来,猛的脑海里忆起在仙窟的誓言,以及恩师身遭六大门派围攻,力竭身死的惨状,真如经书上所谓: “匹夫无罪, 怀璧其罪。” 人与人的很多恩仇与纠纷,大多由于“利”为其基因,如果这次事了之后,将这仙窟藏宝全数取出,做一点有益于世道的事,总比让他们这些人成天在勾心斗角,豪取强夺为强。 心念一定,话说到半途,仍然改口。 长山尸魔与南天一怪,均皆老奸巨滑之人物,见小侠欲言又止,半途改口,心知非实,然又无其他证明、可确定其师承何人。此时长山尸魔见激将法仍然失效,疏眉顿耸,怒气陡生,一声怒喝道:“小子!信口开河,欺人太甚!” 双掌一挥,刚猛无涛的掌风已经发出,劲气直向柳春帆撞去,这股劲气中,隐隐挟一股中人欲呕的腥臭味道! 姜是老的辣,沧浪叟等人一发觉长山尸魔发掌,心中大惊!连喝道:“帆儿速退!掌中有毒。” 说着正想抽身过来相助,那边的南天一怪心想正好借长山尸魔,先除去这小子再讲,所以恐怕沧浪叟等人去帮忙,早劈出几股阴风掌,向四人罩去。 沧浪叟等人无奈,只得与之打在一起了。 这里小侠闻及沧浪叟喝声时,早就将无形神功运起,尸气功虽然厉害,小侠身上怀有防毒至宝,故有恃无恐,掌力挟着腥臭劈到时,并不避让。 口中冷哼一声,双掌一翻,竟硬接长山尸魔的尸气功一掌。 惊得在场各人,齐皆面色倏变,心说柳小侠要糟。 双方掌力相接,只听“轰!”的一声大震。 说也不信,长山尸魔当场即被震得蹬!蹬!蹬!跄踉连退出五尺开外方能拿椿稳住身形。 同时立觉胸口气血直往上翻涌,连忙暗中运气,止住翻涌血气!这时,长山尸魔不禁心头一凛!暗忖道:“难怪这小子狂得可以,原来功力有这样高……” 反观柳春帆虽然也被震退二步,两臂微麻,但神色自若,并无中毒样子。 众人看了,心中兀自称奇不已。 其实,论功力,二人皆不相上下,只是柳春帆早就有备,故蓄势发掌,占些便宜。 老魔此时骑虎难下,况当着在场之人,怎下得了台,半晌,气血略定后,忽地发出一阵怪笑,犹如夜枭呜叫般惊人难听。 笑声甫落,又喝道:“小子!今晚决不饶你活命!” 柳春帆凤眉一轩,星目神电似的,哈哈朗笑道:“老鬼!少跟自己脸上贴金了,你能否活到天明还是问题呢?” 长山尸魔此时已不暇多思,厉喝一声:“少狂……” 话音未落,身形微晃,已欺身进招,双臂挥舞之间,唬唬唬就是三掌发出。 不但出手快捷,而且招发如风,更是狠稳非常! 三招却似一口气呵成,宛如一辙,实在威猛不凡。 柳春帆见三掌招式,既奇且快,又猛又狠,当然也不敢怠慢,忙脚踩“九九回风步”闪开峰形避招,双掌展开“迷踪神拳”。 顿时掌风呼呼,如山掌影,漫迷场中。 只看得二旁之人,皆目瞪口呆,好一场恶战! 柳春帆因对掌时占了上风,故心念更定。 一霎时,三十余招过去,长山尸魔竟愈战愈勇。 柳春帆不由暗暗惊心,忖道:“留此恶魔在世,将来不知要害多少人,今日不将他除去,日后就失去了机会,何必如此缠斗下去,不如用神剑伤他……。” 想到这里,身法倏变,猛劈数掌,逼开长山尸魔攻势后,右腕反手拔剑。只见他右臂挥处,带起了一阵清越的龙吟之声,寒芒耀目,大喝道:“老贼!快亮出兵刃来,小爷好早日送你上路回家去。” 长山尸魔从未遇过对手,今日可正是棋逢敌手了,不禁兴起,从大袍袖里取出一打奇形怪状的软鞭,运功一抖,竟即笔直赛逾钢铁。 原来此系蛟蟒之筋做成的毒筋软鞭,此物可伸缩自如而且炼有奇毒,见血封喉,端是霸道无比。 长山尸魔因出道以来,未尝遇到敌手,故上次仙窟会战时,虽力敌昆仑、武当、少林三派高手,仍未需要兵刃,此次目见柳春帆功力既不在自己之下,更想速战速决。故同意亮出兵刃。 这时,二人重又接上了手,斗在一起。 十多招后,柳春帆一声长啸,剑势一变,此时,气纳丹田,功注剑尖,挟着滢滢冷芒,砭骨生寒,威势好不厉害。 长山尸魔见他这剑起势虽慢,实则快极,而且招中套招,隐藏变化,同时因看出他剑光有异,更加不敢硬接,忙撤身后退。 谁知,他身形尚未站稳,就听柳春帆一声冷笑。 人随声起,身化“龙形一式”剑尖指处,丝丝寒芒挟着破风锐啸,万点银花,像迅风疾电也似的,业已飘空刺到。 长山尸魔万没有想到,柳春帆变招换式如此之快,不由心头大骇。 耀眼寒芒,已到胸前,正想跃身后退。 说时迟,来时快,斜侧里一股劲风,业已撞到腰侧,如受万斤重锤般。 闷哼一声,心脏已被振碎,张口“哇”的一声,鲜血狂喷而出,身形一晃几乎栽倒! 柳春帆志在除此巨魔,故剑势发时,左掌早运功待发待其欲避之际,一股无形掌力,已扬手发出,心想:饶是“长山尸魔”功力再强,在久战之余,仓促之下,怎受得住此一击? 谁知一掌劈出,顿时飚风暴起,碎石与尘灰齐飞,“轰”的一声巨响声后,“长山尸魔” 业已失去影迹。 此意外变故,非特柳春帆惊得目瞪口呆,即是一旁观战的六派群雄,也莫不仓惶失措。 万没料到老魔受创之下,仍能借势遁走。 随风飘来阵阴恻恻的笑声:“小子!不劳远送,这杀徒之恨,一掌之仇,就全部替你记在账上就是。够种的,就到我滇西哀牢山,阴芒洞来一趟,哈哈!老夫去也。” 柳春帆见老魔逃走,留下后患非浅,又见他临走时之言欺人,怒气顿生,一面陡然掠起身形,一面厉声喝道:“老贼休走,容你来得,可不容你走了,拿命来吧!” 随着一鹤冲天,宛如巨鹏临空,半空中身形倏转,几个起落,一点白影,已消失于夜色苍茫之中了。 那边正与孤云剑斗在一起的“追魂使者”,暨沧浪叟四人正围攻中的“南天一怪”,因见“长山尸魔”负创遁走,俱皆大惊。 “南天一怪”果然了得,在四个一等高手围攻之下,仍能发出猛烈攻招,“阴风掌”砭骨寒肤,逼得四人只得撤身自保。此时骤听“南天一怪”厉声喝道:“住手!” 恍如雷霆乍惊,震得在场之人耳鼓齐鸣,只听他杰杰怪笑,声如枭枭夜鸣夜道:“今夜之战,我‘天南帮’与六派胜负未定,反正天快亮了,各位如不服气,明晚三更,仍来此地见面,以见真章。” 说着,回头大喝一声“走!” 刹时,人影纵横,贼人捡走地下的尸体,一下仍往来路走了。 这时,东方已露出曙光,云霞由灰暗变成浅红,深紫。 在彩色云霞的笼罩下,无忧峰仍然恢复了原有的宁静,刚才的人声叱吓,金戈交鸣,全都消沉了。 沧浪叟见贼人已走,此次会战,赖“玉面神龙”柳小侠之助,歼诛了“长山尸魔”之徒,“阴阳判官”邓云彪,赶走“长山尸魔”。谅“天南帮”即使倾巢而来,也不足为惧了。 故六派人士,一致决定,待明日解决“天南帮”后,共同侦察“仙窟”秘密,均分其藏宝。 一旁的三位姑娘,心悬柳郎,袁素月早就忍耐不住,开口问道:“咦!帆哥怎还不回来呢? 去了那么久时间,也该回来啦!” 众人这才忆起柳春帆怎的还是不见?“望溪老人”笑道:“傻孩子,柳公子何等身手?不会有意外发生的,一定他得手以后,先回旅馆去了。瞧太阳都起来了,我们也该回去休息了。” 众人听了,也都深信不疑的随声附和着,袁素月三人好像有预感似的,青娥也愁眉轻展,道:“帆哥虽然功力无双,但毕竟双身单人,况且贼人狡计百出,万一……万一陷于贼手,如何得了?” 沧浪叟豪放的郎声笑道:“孩子别急,等会保险还你们-个帆哥就是。瞧你急得多可怜相,你帆哥也不是三岁五岁,还怕别人拐了去不成。” 这几句话羞得三位姑娘,皆面飞红霞,六派人士,皆哄堂大笑,益发使三人羞得粉面通红。 这时,旭日高悬,艳阳满山,晴空万里。 众人整夜未眠,均有些倦意,见柳春帆仍未返来,正想下山,猛然老化子一声怪叫道: “哎哟不好!……” 骤把众人骇了一跳。悟玄和尚裂着嘴笑道:“老管你又耍什么花样?大概谁把你的讨饭家伙给偷走了不成?大惊小怪的干嘛?” 老化子神色紧张,左手搔着蓬乱的白发,紧皱双眉道:“比老要讨饭家伙还重要的事,谁瞧见小猴子跟房大头去那儿啦?” 众人一听,齐皆慌了,刚才因全心贯注场中激斗,未料及有人失踪,如非老化子提起,众人皆因刚才打斗险而忘了。 现时隔半夜,谁也未注意他二人何时,何地失踪,如何可找?当下众人在无忧峰的四周,分头找了一遍,并大声叫着。 寂寂的空山,阴阴山风轻拂着嫩叶,发出嗦嗦之声外,那有半回点音? 众人无奈,而且此时齐皆饥肠辘辘,同时还要准备晚上的战斗,所以只得匆匆飞跃下山。 在旅馆里略事休息,盥洗后,店家送上晕素酒席。时近晌午,柳春帆与房大头小猴子三人仍无消息,急得老化子等人,如热锅上的蚂蚁般。 尤其李霞青、袁青娥袁素月三位姑娘,急得连茶饭也无心食用,成天只是长叹短吁。 整天过了,晚上二更以后,无忧峰依然人影纵横。那是六大门派赴约之人。 正值月中,今晚的月色分外的光明。 西天一颗好大的星,在天边陨落了,划下一道灿亮的银弧。 幽谷的里原阵阵花香,被山风送到广场上,众人的鼻子里。 正是初夏的时令,山高月小,林深严密,盈耳的虫声,点缀在天籁的音声中。 蔚蓝的青空,蓝得出奇似的诱惑,星光闪耀着,银色的月华,沥落在树梢,从树丛的叶隙里,播下碎乱的银屑。 渐渐,月移中天,快三更了。 “天南帮”的人,仍无丝毫踪迹。 老化子独自在树阴下焦急地来回踱着,猛然打破沉默的气氛道:“老怪物还不见来,其中定有古怪,小猴子他们又不回来,我们倒要防备点才对。” “望溪老人”也接着道:“李兄!我看今晚我们一定要上当,与贼人订约,无异是与虎谋皮,柳小侠他们尚未返,我们不如先回去再讲。” 他们这一说,李霞青等三人更加心乱如麻,齐吵着要去找寻。 沧浪叟素以忠厚长者闻名,而况是共举的盟主,故回答道:“青儿你们别吵,反正时间尚早,我们等会儿再说。” 老化子急形于色道:“李兄别痴心了,要是我们这群老头子上了鬼当,那才糟呢?” 沧浪叟仍意志坚决地说:“我想不至于吧……” “……你们快看,那是什么玩意?” 沧浪叟话还没说完,老化子突然仓促急声呼着,众人抬头一看。 只见谷口升起一道红色旗火,嗤的声响,红色光芒,矫如游龙,直升青空,到达半空时,又“嘭”的一声,炸袭起万点星火,向四方陨落。 像煞新春时节的焰火,但似比那彩色的焰火更美。 众人看在眼中,顿时一阵大乱,杂语纷纭,莫衷-是。 继着,山下谷口,突然又连知起三支红色火箭,似火龙般上升,爆炸……。众人正急得一筹莫展之际,山下斜坡的小道上,飞也似的闪出一条黑影。 好快!真乃人如轻烟,彩赛飞鸟,正展开快捷无比的身法,直奔峰巅而来。 众人情急之下,不知来人是谁,故皆愤形于色,蓄势待发。尤其是老化子,激动得发眉皆竖,气运双掌,陡然飞起身形,迎着来人,双掌猛挥,劈出几股猛烈无匹的掌风。 来人身在半空,未防有人袭击,百忙里腰一拧,一个“回风舞柳”,抽出右掌,也劈出一股掌风,只听“嘭”的声响,二人身形皆落。 老化子没想到来人竟能在半空中,避招出掌,而且功力并不比自己稍差,更益恼怒,正待出手,猛听来人厉声喝道:“臭要饭的发疯啦,在我面前显什么英雄,有种的跟我拚斗三百回合,看我惧否?” 说着,真的双掌运气,半圈手臂,猛的挥出一股排山倒海似的掌风向老化子卷来。 众人闻声见来人年约四旬左右,凤眉秀眼,白面无须中等身材,身穿蓝色长袍,清癯的脸上带着怒容并微现汗意,并喘着气,显然将才对掌,已吃了亏。 老化子闻声,早收掌想与来人招呼,万没想到来人竟仍然挥掌攻来,幸而见机得早,及时窜并身形,不禁怒道:“骗子你怎么真约要动手啦,昨天热闹场合你不赶来,谁要你来唱压台戏不成,还偏找我穷要饭的出气,是何道理?” 千面隐怪沈雪冲,怒容稍解,匆匆用衣袖抹去额上汗珠道:“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今天阎王爷请人吃饭,五路瘟神是主客,尚缺少陪客若干,如果不是我这骗子哪,嘿嘿!怕这时大概可到鬼门关了,哼!还莫名其妙的挨了一下重的。” 众人听说,始知事态严重,沧浪叟与六派群雄,忙七嘴八舌的问道:“沈兄!此话怎讲?” 沈雪冲端了口气,用手指着山下道:“刚才那升的火旗,各位都看到了吧!” 众人齐点了点头,然仍不解其意,老化子性最急,嚷道:“要说就请快,别吞吞吐吐的好吧!再不干脆,老化子可要先赏你二下啦!” 沈雪冲嘴里微哼道:“哼!凭你那几手打狗棒,还不见得能把我怎么样,不信你试试看。” 说完之后,为了争取时间,也不待众人问话,遂接着说:“你们且跟我去看样东西,瞧是什么玩意。” 嘴里说着,身形倏起,在前领路。 众人也不便再问,紧随着他,绕过石洞,沿右侧拐弯,在面对“仙窟”的山涧旁停下。 沈雪冲细心的俯察了下,拨开草堆,找出一支筷子粗细的黑色长绳。 老化子问道:“这是什么玩意?值得大惊小怪干嘛?” 沈雪冲又是冷笑一阵道:“臭要饭的少开口好吧!这玩意几乎把武林人物一网打尽呢?如果让他爆炸,附近方圆十里生物,一旦化为灰烬,无忧峰也将夷为平地。厉害与否,让你们去想像就是。”众人听了,均骇出一身冷汗。老化子怒气骤增说道:“想不到这贼如此阴毒,等会不把他碎死万段,血肉为泥,誓不为人。” 千面隐怪又是冷笑道:“阴毒?比这更阴毒的主意还有呢?这点算什么?” 众人齐皆死里逃生,均对沈雪冲佩服不已,老化子也业已口服心服,忙问道:“沈兄,还有什么厉害的事呢?憋在心里多不舒服,老要饭的得罪了你,向你先道歉就是,别作弄人好吧!” 这时沈雪冲猛一蹬脚道:“哎哟不好!我们快起,迟则大事不妙了,大家在隐贤谷见……” 话没说完,猛的身形一旋,陡然拔起约三丈,真矫若游龙,捷若飘风般,身形升至半空,迅即侧躯跃身,向山下飞扑而去。 众人此刻已大致明白就里,遂不答话,一致提气凝神,展开陆地飞腾之轻功,众人恍如流星赶月般,一个个直迫下去。 在山口野庙边,业已躺着四五个身穿黑衣劲装的大汉,身旁摔着二个千里明火筒,而且正有一条像刚才黑绳般的东西,冒出火花。 这些人就是“天南帮”埋伏的暗卡,准备引火炸的人。看来业已气绝久矣。 众人不敢停留,忙继续赶路,穿过山侧小村,绕过山脚的小镇。 好在此时正交三更,夜深人静,也不怕人家看了会惊世骇俗。 众人这一急飞,一个个快如骏马出栅,风驰电闪,无异是轻功较量。 三位姑娘的回风步,习自“仙窟”,自较各派略高一筹,况且事关重要,也不再与众人客套,李霞青娇呼一声道:“爷爷们慢走,笨鸟先飞,我姊妹先走一步了,等会见。” 说着,三人齐展开“九九回风步法”只见三人恍如凌风虚行,脚不沾地,步履之间,虽然从容不迫,但若行云流水般,初时尚见裙带飞扬,罗衫舞空,瞬时,连影子都不见了。 这些人皆是六大门派中的掌门或高手,轻功武技,皆堪独步一方,谁知与这几个年轻人相较,简直有小巫见大巫之感。 老化子不禁喟然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看来我们这批老不死也该退休,现在的天下应让这批后起之秀来闯了。” 当然众人并不见怪三人无理,俗言“救兵如救火”,这三个姑娘的功夫,乃由柳春帆所授,小侠武功超绝,就凭昨夜掌伤“长山尸魔”来讲,六大门派就只有甘拜下风了。 再说李霞青三位,抛开众人后,全力飞驰,身形之快,较之千里名驹,并无逊色,无忧峰九华山,不到百里当然刹那即到。 甫入谷口,一阵哭嚷之声喧天,三人心头一沉,猛提真气,飞跃穿过树林、院墙,只见大厅上及院子内已乱成一片。 只见“南天一怪”一面双掌如飞,一面狞声杰杰怪笑道:“老婆孩子别卖狠了!这大的年纪做寡妇,并不算可怜哪,如再不停手,献出‘玉面神龙’的宝物,你那二个小鬼休想活命。” “花雨银燕”此时白发戟立,手中龙头拐杖运动如飞,挡住“南天一怪”的攻势,虽因功力悬殊,渐渐不支,但情急之下,颇使“南天一怪”心存顾虑,不愿与之同归于尽,故手下稍予留情。 “花雨银燕”因占了兵刃的便宜,故尚能支持,一面形同拚命,一面啐道:“呸!无耻老贼,老娘跟你拚了,要我屈服,除非是白日作梦。” “南天一怪”见她形同疯狂,遂加紧攻势,逼得“花雨银燕”团团转。 那边的“凌波仙子”,被“追魂使者”与“夺魄郎君”双攻之下,逼得已无回手之力,而且情况十分危急,业已刻不容缓。 三位姑娘见情势危急,连声娇叱,从院墙上跳下;李霞青直扑大厅,袁氏姊妹,去救她母亲。 李霞青拔出神剑,一面叱骂道:“万恶老贼,用奸计陷害群,掳走我小弟,今日不杀你,誓不为人。” 话没说完,双肩轻晃,带起如虹银芒,挟着闪闪寒光,以长虹经天,直向老怪砍去。 “南天一怪”骤见李姑娘如飞将军从空而降,就知不妙,-定“仙窟”阴谋被泄,心念一震,就想逃走。 忙劈出“阴风掌”,一股狂飚,如千钧重锤,猛向“花雨银燕”前胸击去,一面大声喝道:“事态严重,我们快走!” 说着,冲开剑幕,恍如灰鹤掠空。 那边的“追魂使者”与“夺魄郎君”本来双战“凌波仙子业已胜利在握,谁知从空降下二人,一面发掌分敌二人,二面大声叫道:“妈休惊!孩儿来也!” “凌波仙子”绝望中遇救,业神骤增,长剑一拐,捷如闪电,袁氏姊妹二人的软蛇金鞭,和凌厉的掌风,如骤雨狂飚,招招都是致命绝招。 霎眼间,主客互易,“追魂使者”与“夺魄郎君”反被逼得只有回手之力。尤其二姊妹神妙莫测的奇诡步法,闪幻得眼花撩乱。 骤听“南天一怪”叫他们走,斗志早消,也不顾三人的攻势与凌厉的掌风,陡拔身形,倏起倏落,随着“南天一怪”飞跃而去。 三位姑娘,本等去追,但见院中一片凌乱,况且惧怕“阴风掌”的厉害,所以将兵刃插好,把逃走不及的匪帮小贼,一个个点翻在地。 半晌,院外一阵杂沓之声,接着人影纵横,众人业已赶到—— 第十二章 独龙眠花丛 群凤争雨露 六派高手,由“沧浪叟”领着进屋,见满地尸体,“花雨银燕”的龙头拐杖摔过一边,蓬头散发地在号啕大哭,“凌波仙子”与三位姑娘,都噙着眼泪劝着。 “沧浪叟”等人不禁心头一紧,不知出了什么事,老化子火爆性子,早就出口问道: “嫂子,出了什么事吗?” “花雨银燕”及众人,正忙着哭劝,一见众人归来,益发悲从中来,五个女人齐哭,宛如山洪骤发,声势惊人。 众人见状,忙围将上去劝着,问明事故云是柳小春与袁正逸被“天南帮”贼人擒去了。 众人益发大惊,不知所措,毕竟是“千面隐怪”智机绝伦,忙上前向沧浪叟等人劝道:“大嫂你们休息,老怪物志在得宝,谅不至会对二个小娃儿下毒手,我们不妨从长计议,营救他们出险之法就是。” 说到这里,顿了顿,猛然向众人间道:“咦!柳小侠怎么不见呢?” 大伙铆听他说得有理,齐上去劝上了“花雨银燕”等人,闻及问起柳小帆,特别是三位姑娘,格外焦急非凡,嚷着要去找,可是人海茫茫,到何处去找呢? 况且这时千头万绪,尚急待整顿,幸而此际有古道热肠的老化子,在乘众人忙乱之际,找着李府的管家李禄,把骇得躲在后园兀在发抖的工人,那些被请来临时帮忙的乡下人,由李禄带着几个胆子大的人,把院子里几具贼尸抬出去埋了。 再由一部份人忙着整理打坏的东西,另一部份人下厨房准备食物。 尚有被三位姑娘点倒的“天南帮”爪牙,都全部解开穴道,由人看守在一旁待询。 正在此时,小猴子与房大头业从房上跳下,本来笑容满面,骤见众人乱在一起,忙上前与众人见过礼,老化子喜得如获至宝,忙上来问明经过。 原来“千面隐怪”沈雪冲,智机超绝,早在五日以前即已来此,适巧逢隐贤谷被“天南帮”贼人偷袭仅二日夜。 他目睹惨状,无暇整顿,一怒之下,即时赴“屯溪”贼巢。 好在他既有“千面人”的称号,随时化妆并不困难,当他假装贼党,混进贼巢后,仗着他的聪明智慧,就很快探得了“天南帮”的秘密。 “南天一怪”本以残酷阴毒,称霸于黑道武林,因鉴于“玉面神龙”柳春帆崛起,使“天南帮”连番遭受挫折,甚至敢侵入海南落魂崖来。故今年“仙窟”之会,颇感绝望。 但事有凑巧,“天南帮”在琼海行劫之时,劫了艘外洋大船,本来以为必有重宝,结果发现全船仅装满了一箱箱黑色炸药,与粗如麻绳般的药线。 “天南帮”头目将获物报“南天一怪”后,老怪物心知此物厉害,灵机一动,所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何不将此物用来对付“仙窟”之争,岂不稳操胜算? 心念已定,立时召集帮中重要助手,其徒“追魂使者”裴宗仁、与“夺魄郎君”梁盛泰等人,商量此事。 并派二人,将火药引火之物,漏夜偷运到屯溪,且亲自率领少许得力干部,在“仙窟” 附近看好地形,乘夜深入静之际,动工挖条地道,将数百箱火药全数理好用引火索直拖谷口,预伏了人,约定以火旗为信号,于十五夜,趁“长山尸魔”与六派群雄全力拚斗之际,暗将自己人撤退至安全地带。 准备将“长山尸魔”师徒,暨六大门派人物,全部毁之于“仙窟”之前,如此,定可稳操胜算,-独吞“仙窟”,再无任何顾忌了。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他的计划虽够阴毒狠辣,被“千面隐怪”沈雪冲探悉。 本来,他可以暗中阻止与会人员入场,以免上贼党恶当,但恐打草惊蛇,不能将黑道贼人一网歼尽,故先予以暗中破坏,俾策安全。 惟是人单势孤,所以临时在旅馆附近,乘机引走小猴子与房大头二人。 并分头去“天南帮”暗卡所在,阻止法贼人行动。 在当会战之首日,“南天一怪”因沉不住气,被激出手,原以为一举而毁了老化子后再退下。 谁知老怪物一上场,即被四人围住,以致脱身不得,及后“长山尸魔”受创而遁,“玉面神龙”也跟着追去,这二个是他重要的对象走后,即使地下火药爆炸之奸谋得售,仍不能合乎理想,故迟迟尚未下手。 临时改变计划,想于次日动手,用话稳住众人后走了。 回去后,一不做二不休,除派“长山尸能”之徒“笑面勾魂”勾世雄,与“吴天姹女” 秦美英,去淮阴柳家,把柳春帆全家大小杀尽。 另方面自己率领二徒,暨少数得力助手,再度偷袭隐贤谷,准备击杀“沧浪叟”满门。 适遇柳春帆之弟柳小春、与袁亚逸二人在院外玩耍,始临时改变计谋,将二人擒住,派人送走,俾向柳春帆作人质要挟。 幸而三位姑娘及时赶回,尚算不幸中的大幸,未受其他损失。 小猴子与房大头二人解决了“天南帮”的暗伏,并破坏了火药的引线后,仍去“仙窟” 赴约,满想可以大显威风,谁知及待二人赶到,业已人迹俱无,回到旅馆,亦未见众人影踪。 遂即时赶回。 这时,厨房里的饭菜俱已备妥,未几,酒席业已在大厅上开出。 席间,众人一面用着,一面商量善后之计。 “南天一怪”来隐贤谷偷袭未果,而且“仙窟”的奸计未酬,一定不再在此地逗留,当连夜南下,回归老巢去了。所以要找小春与小逸,必须要到琼岛,此举实非易事,并闻“南天一怪”将海南五指山,落魂崖祝嘏洞附近,布置得不亚龙潭虎穴,如果要去,必须要谨慎从事才行。 至于准阴柳府,“天南帮”虽派有人去,但“沧浪叟”临走时,已留下“玉面神姑”董婉仪、与“九尾仙子”田湘妹二人负责保护,谅不致有何多大危险。 柳春帆孤身追敌,久去未返,未知何因,深足堪虑。故必须派人去探看。 席间决定,除山西五台山的“慈云老尼”留在隐贤谷伴着“花雨银燕”李老夫人外,“伏龙大师”有要事,必须返回五台山。 少林派的“七指神陀”与“悟玄和尚”、暨四川青城派的“苍虚上人”和“紫碧道人” 均须回去。 昆仑三子中的“孤云剑”罗玉麟、暨“清风客”徐步戎二人,适有事须往鲁境一走,故顺道由其经准阴柳宅探看,有无损害。 往琼岛之路,因小猴子与房大头上次曾随柳春帆去过,故由二人领路,老化子与“千面隐怪”一同前往,伺机行事,如不能救出二小,则乘机进入贼巢,将“天南帮”虚实探明后,再作处置。 三位姑娘因心悬柳春帆,故准备西上探看。 当天各人工作分配后,其余的人暂留隐贤谷作各方之策应。次日一早,各路人员均分别上路。 李霞青与青娥素月收拾了简单行李,并带些金珠之物,素月带着小逸的金蛇软鞭,李霞青的“古灵雌剑”,皆用布包好,以免露出痕迹。 同时,李霞青与青娥二人,为了旅途方便,齐改妆少年书生模样。 三人离开隐贤谷,越山过岭而西上,跨九华山而至山下小镇,叫陈家集的,匆匆用过饭,渡过贵池水,业已时近黄昏,雀吵鹊叫,晚霞迎面。 三人进入东流镇。此地当皖赣之交,又当水运必经,故倒也商介辐辏,非常热闹。 三位姑娘落店后,要了房间,及饭菜之物,未几,饭菜送上,三位姑娘一面吃着,一面愁容满面的聊着,袁素月年较幼,性子较急,故首先嚷道:“我们上那里去找帆哥呢?我就不信当今武林,尚有能胜得了我们帆哥的人?为什么一去就不回,害得大家为他担心。” 李霞青年最长,江湖阅历最多,虽然同样是心绪不宁下,但仍能保持冷静的态度,当即劝道:“素妹别急,帆哥的功力虽高,但俗语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黑道之人,奸诈百出,帆哥有长者之风,说不定因此中了贼子诡计也未可知。不过吉人天相,祖父他们都说帆哥不是夭折之相,我们徒然着急,也无济于事呀。” 青娥也是愁眉双结地说道:“话是这么说,也不知怎的?老放不下这颗心,唉!真气死人了,要是找到那老毒魔,我准把他碎死万段,方泄我今日之气。”霞青笑了笑说道:“好啦,早些用饭,让他们收拾了,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青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姊姊,明天我们乘船走好不好?” 霞青摇着头答道:“为什么?江水是东流的,如果西行要逆水行舟,那多慢,算了吧!我看还是走陆上好。” 次日,三人算过帐又上了路。经九江,过武昌,而岳州、江陵,达宜昌。 此地为入川所必经,也是以天险著称的三峡的门户,经此西上即入川境,经泸州、宜宾,即可进入滇境。 三位姑娘因沿途并未耽搁,故不到十日,即入滇,此地汉苗杂居,沿途随时可以看到奇装异服的苗人,而且言语隔阂,颇闹了不少笑话。 三人问明了哀牢山在滇西,须过昆明后始可达。 此境万山重叠,且多急流,故交通不便。三们姑娘恐怕迷途,故只得沿驿道而行。 这天到了一个小镇,迎面突然走来一个瘦长身材,尖削脸,獐头鼠目的人。 那人一见三人,立即停步注视,脸泛奇异之色,与三人擦身而过后,仍不断偷偷向三人窥视。 素月见那人生来一副狡猾之像,不由嘟起小嘴轻声向二人说道:“姊姊!你们瞧!那人一双贼眼怎么老是向我们看,一定不是好人。” 李霞青见多识广,心知此地已近贼巢,大意不得,遂忙阻止道:“素妹不要随便乱说,咱们走咱们的路,管他是谁干嘛?” 青娥正想插嘴讲话,猛听后面那人冷哼一声,自言自语道:“哼!臭小子走路也不带着眼睛,易隆镇岂容你们猖狂的地方?不看你是个小娃子,大爷真想教训教训你们。” 这家伙分明是在向三人挑战,青娥素月二人,那忍得住,刚想返身出手,幸赖李霞青持重,一把将二人拉住,越过二人之前,向那人含笑恭身道:“小弟年幼,冲闯尊驾.尚望阁下海涵,学生这厢有礼了。” 不料那人鼠目一瞪,更加气势汹汹道:“放狗屁,什么海涵不海涵,瞎眼的小子!在咱‘双头蛟’申大爷面前咳嗽也是罪过,老子今天非要教训这臭小子不可。” 说着,急上二步,迎面就是一掌,朝素月脸颊扫去。素月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正想拿他来出气,谁知右臂刚举出之际,李霞青上前一拦,另一只手微微推出一股掌风,来人早就跄踉的被迫退二步,幸而李霞青志不在伤人,否则谅此毛贼那经得起她们动手。 那獐头鼠目的家伙,平时在此鱼肉多入惯了,尤其有了很大的靠山以后,更为所欲为,刚才他向三人盯了一眼,其一方面因为三人是外乡人,而且三人均生得如人中龙凤,颇别有用心,谁知平白遭受素月的批评,故很想借此向三人来个下马威。 是以虽然动手,并未用上真力,万没想到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年,一推之间竟有如此大力,不禁狞声笑道:“老子刚才真是走了眼,看不出小子还真有二手哪,好吧!让老子来陪你玩玩吧。”说着,也不待李霞青回答,随即一挽袖管,踏洪门,走中宫,一掌就朝李霞青当胸抓去。 羞得李霞青粉面飞红,女孩子最宝贵的地方,岂容他人碰得,只是“双头蛟”活该倒霉,不知她是女扮出男人。 尤其这是大街之上,行路及商买之人,见有势闹可看,皆不约而同的围了一个圈子来看,但见此三人是异乡人,而另一个是当地闻名的煞星,不由齐皆替三人暗暗耽心不已。 这时,李霞青凤眼含威,柳眉挑煞,启绛唇对青娥素月道:“你们休动手,待我来收拾这恶徒。” 说着,不待“双头蛟”的掌势抓到,立展身形,贼人只觉眼前蓝影一闪,少年早就不知去向。 “双头蛟”也真有两手,一招落空,就知不妙,反手掌,一招“脱袍解位”,以防姑娘在身后从事袭,并顺势转过身形,右掌斜刺里猛挥而出,左掌骈指如戟,急向姑娘左“肩井穴”。 姑娘见此贼手下果有几下,但因为看这贼相貌,谅非善良之辈,虽然不想伤他性命,但作弄他一番,以警告他也好。故眉头一皱,一面仍然错步避招,一面轻轻一笑道:“你真要动手,别让这些先生们说小爷欺侮了你,先让你三十招就是,如果三十招内能碰到本少爷一根汗毛,少爷就任凭处置就是。” “双头蛟”乃本地一霸,在天高皇帝远的边荒地区,无异是这地方上的土皇帝,平时颐指气使惯了,那有当众受过这大的侮辱来。 但眼见这少年功力较他为强,有了现成的便宜占那还不好,遂狞笑一声道:“好!一言为定。” 随着双掌飞舞,如狂风骤雨,招招都是奔霞青致命所在猛攻。 霞青武技名门出身,尽得乃祖昆仑三子“沧浪叟”夫妇的真传,加以年来得柳火侠之指点,功力更益倍增,那会把这贼放在心上。 只见她蓝衫轻摆,人影飘忽,在漫天掌影中,如游蜂戏蕊,游鱼戏水。饶他“双头蛟” 亦是当地一霸,在猛厉的攻势中,连霞青的衣角都摸不到,却已经累得他气喘如牛,满头大汗。 “双头蛟”愈打愈觉心惊,万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小子,竟如此扎手,当着大庭广众之下,这个脸如何丢得下? 最气人的是旁观的素月青娥,不时说些带刺的风凉话,这时他又气、又急、又惧,三十招以后,业已支持不住,但当他想停手跳出圈外时,也不知怎的,又被姑娘的身形将其逼回圈内,幸而霞青不想在此杀他,否则那有命在。 “双头蛟”勉力又攻了三十招,业已精疲力竭,再也顾不得丢人,干脆骨碌躺在地上,衣衫尽被汗透,闭眼直喘着大气。 李霞青见贼子躺在地上,又好气又好笑,遂停下身形,笑道:“喂!天还没黑,躺在路上诈死可不行哪!” 素月这时也走了过来,用足尖踢了他一脚,痛得他“哇哇”直叫,并冷笑道:“哼!凭你这样脓包,也敢仗势欺人,有种的爬起来发威哪!怎不作声呢?” 路上如堵的行人,大部都受过这贼的欺侮、见状都不约而同的喝彩叫好。羞得“双头蛟” 恨不得觅个地洞钻下去。 李霞青心知强龙不斗地头蛇,此人恶迹不昭,自己与他更没有什么怨仇,况且此次西来另有要事,遂上前劝阻素月道:“算了、素妹别与他罗嗦了,咱们走吧!” 说着拉着素月,穿过人业走了! 围聚的人群,一面暗暗高兴,一面又替这三位异乡人耽心不已,同时已无热闹可看,慢慢也就散了。 “双头蛟”平日威风十足,今月遭此大辱,当然心有不甘,见三人刚走,即一越而起,鼠目一翻,向尚未离开观场的路人,扬了扬拳头厉声竭道:“他妈的,有什么好瞧?是谁的骨头发痒,想挨揍不成?妈的,还不快滚。” 路人早就领教过他的厉害,谁敢在虎口捋须,见他像凶神七煞般,胆小的人早骇得屁屎直流,-哄而散了。 “双头蛟”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向三位姑娘走去的方向,一蹬脚,啐了口道:“呸!妈的臭小子剩得意,叫你们逃出了老子的掌心,枉为‘滇中三恶’了。” 说着,恶狠狠的匆匆走了。 三人穿过长街,西陲地区,人烟虽不稠密,此刻华灯初上,行人如梭,却也另有一番气象。 三人找了家旅馆,宿了一晚。好在三人身无长物,清算房钱后,顺着官道复向西行。 从滇边曲靖到昆明,地势险要,江流交错,山势连绵,而且沿荒凉,行人疏少,比之春风十里的江南,实要差得多子。 而且沿途均遇苗族部落,装束奇异,尤其鼻子或者耳朵上,挂一个金环,有些苗人皆半赤裸着上身。 幸而时正初夏,滇境气候适中。入眼望去,翠黛横空白云飞絮,风景秀美之极。 是晓色迷蒙中,三位姑娘问清了路,及沿途的风俗后,向西行去。 出了镇后,村舍渐稀,行人更少,三人一致提气凝神,展开陆地飞腾之法,行约百余里,见前面一带清溪横路。 远望去,似从上流而下,曲曲折折,似经无数峰峦。 一泓清泉,清冽异常,中聚大小成堆的石块,上面长着许多野树,泉流至此,由渚洼里分流出几支细泉,白石流沙,皆由林石间向下游流去,曲漳萦回,自饶雅趣,足以引人入胜。 三位姑娘因贫看景色,不由放缓脚步,经过溪上独木桥,平畴野渡,忽由山风送来淬阵清香,令人神志顿爽。 三人十多天来,为郎憔悴,神思魂移,精神未尝松懈过,今日天清气朗,面对佳景,游兴大发。 顺着溪流上行约里许,远远露出一带高矮树林,枝头上的红苞绿萼,艳阳下映成一片耀目的花海,原来是一片极大的花林。 复前行,幽香耐味,进林后,万花怒放,照眼清花,宛如香海,地下芳草如锦。 青娥情不自禁的说道:“古人说:‘人在画图中’。此情此景,与画中何异?可惜我们现有要事,不然得能留恋在此,尽欢竟日,诚乐事也。” 素月点了点头笑着说:“话是不错,就是太酸了些,要是帆哥也在,看你们二个狼狈为奸,一吹一唱,那才够势闹呢?” 青娥气得粉面微红,娇啐道:“素妹瞧你,越来越野了,说话也愈没分寸,霞姊姊怎不管哪?” 霞青尚未及回答,素月抢着笑道:“本来嘛,我愈长愈野,愈丑,那像你人也俏,嘴也甜,真是我见犹怜,就难怪帆哥偏爱你了。” 霞青恐怕二人闹起来,忙打断话头笑道:“你们瞧那边刚好有块石头,我也有些累了,我们一齐去歇会儿吧?” 三个人遂同时各拣了块巨石,坐在林下,静静无语。 林中许多长尾翠鸟,幽闲地啁啾飞鸣在香光日影之间,阵阵异香,三人皆沉醉在这花香鸟语的天地里。 三人正在观赏入神之际,见林子后面似有人影闪过,素月嘴快,迅站起身来,娇叱道: “何人在此窥探?难道没脸见人吗?” 话还没说完,忽然从林边绕出一条红影,拐过弯,三人已看清来人,只见她生得瑶鼻贝齿,杏脸桃腮,红绢包头、红衣、红裤?全身宛如火红一般,更衬出这年方二八的姑娘肤光如雪。 她右手握着一枝竹柄长锄,左手提了一只精致竹篮,一张宜喜宜嗔的娇容,真算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未笑春生,望着李霞青与袁青娥二人嫣然一笑道:“姑娘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位不讲理的人,竟反客为主,未得本姑娘的允许,私入人家花林,姑娘没有责问你,你倒先责问起我来了?” 说完,又向着男装的二个人,一阵“格格”娇笑。 素月因错责了人,正深悔孟浪之际,被她一说,恼羞成怒,小嘴一噘道:“哼!有什么了不起,早知道是你家的,就请也请我不来,走,霞……霞哥我们走,谁稀罕在这里呀!” 霞青与青娥二人见素月又犯了性子,深恐得罪了人,怪不好意思,霞青忙上前一步,深深一揖道:“小生暨舍弟小妹,误闯贵地,舍妹年幼,言语复多冒犯,在下就此谢过。” 说着,抱身招呼二人就想走。谁知红衣姑娘一声轻笑道:“百花谷虽是荒山野林,却也不是轻易容许别人出入自如的地方,不信各位请试试看?” 三人骤听心知不妙,仔细打量这林子四同,并无异样之处,如茵芳草中,种植无数花树,唯一不同之处就是花树高矮不甚一致,参差之中,似暗含方位,李霞青平江湖阅历较丰,而且心细如发,这时始深悔刚才孟浪,未瞧清楚,就贸然进入此林。 此时的素月早忍耐不住!冷笑道:“哼!龙潭虎穴也曾闯过,谅此几株烂树,就不信能阻得了我们,走!我们就走,看她能够怎么样。” 说着陡拔身形就想走!身形刚起,就被李霞青一把扯住喝道:“素妹休得鲁莽,要走我们也得同走。”那红衣少女依然自言自语的轻笑道:“还没有走出以前,别把自己估计得太高,百花谷如果真是这样如入无人之境,只怕早就不能称为滇中一绝了。” 李霞青虽然看出四周花树,似九宫八卦之类的阵式一样,但自信功力高强,尤其被少女用话一激,豪气顿生,遂仔细看准了方位,说道:“青弟素妹,咱们走,可要留意了脚步就是。” 说着,在前领路先向右横跨三步,复向左跨二步,再前行四步,说也奇怪,刚才走进来时,并未走多远的树林,现在走了半晌,仍然未能穿出。 三人正心中焦急之时,忽听耳边又飘来清晰的娇笑之声道:“三位怎不出去呀!难道还要主人来远送不成?” 三人猛然回首,明明刚才娇笑之声似在耳边,但回首后,但见茫茫花海,那有半丝人影。 此时三人又急又愤,素月更是忍耐不住,解下腰中金蛇软鞭,猛运内力,将右腕一沉“蓬”的一声巨响,霎时,距离三人身旁的一株碗口粗细的短树,被软鞭扫得落花如雨。 素月一鞭扫中花树,徒费气力,并未有何奇迹发现,三位姑娘此时,反而愈走愈湖涂,穿一林,又一林,原本不大的林子,竟然像绵绵不绝似的。 又过了好多时刻,此时艳阳当空,已是午时,三人猛觉腹中饥了,复因心急气愤之下,穿林过木,更觉得疲乏。 李霞青心知这样撞,是没有用的,心念一转,遂招呼二人道:“青弟!素妹!咱们休息会儿再走吧!看来这林子颇有些古怪,与其徒劳无益,不如静心以后再说。” 青娥素月虽然急愤交加,然身入此地,真如虎落平阳,英雄无用武之地,况且一贯的是唯霞青之马首是瞻,遂同声应着,在树下觅石坐下。 此时,花海般的林中,依然恢复了初来时的情景,花香,鸟语。 谁知坐下不久,复听耳边娇声笑道:“这就对了!百花谷岂是容人撒野的地方,要自知不行,还不如安份些比较好。” 三人闻声又同时把头向发声处瞧去,依然不见华丝人影。 李霞青此时也忍耐不住,但敌明我暗,莫道不能出得此林,即使幸能穿出,也难免不受敌人的偷袭。眉头一皱,计从心来,遂向发声处说道:“姑娘何苦作弄我们过路之人呢?在下无心经此,与姑娘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纵然舍妹有开罪之处,也不该如此相戏。” 林中姑娘闻言,“咯咯”一阵轻笑,声如玉盘珠落,轻脆呢啭,笑罢说道:“你们走不出去,脚是长在你们身上,怎怪起我来呢?姑娘是百花谷的人,可不能破例引导你们出去,而致身受门规的制裁,瞧你们年纪轻轻,怪可怜的,要是自愿身留此谷,本姑娘倒可以替你们在家主‘百花仙子’面前美言几句,要再倔强,哼!恐怕这辈子也不用出去啦。瞧你们大概也是饿了,待我去取些东西来送给你们吃吧!”说着,也不等三人回答,“嗖”的破空声响,早就离去此地了。 此时的李霞青等三人,经过休歇,虽腹中仍饥,但精神复元,而且心绪也已平静。但青娥见霞青沉默不言,状若痴呆,不由着急道:“姊姊,这里没人啦,你怎么不想办法走呢? 等会那小妖精要来了再想走,恐怕就不容易了呢?” 素月人虽小,可极精明,她瞧着霞青的神色,定知是在思索什么难题似的,恐怕青娥会打断她的思路,所以忙把青娥一拉,悄悄说道:“青姊别去打扰她,霞姊可能在想出路的问题!” 话还没有说完,猛听霞青忽然神经智地笑道:“是了!是了!走!青妹素妹,我们快走吧!” 说着,从石块上一纵而起,带着二人,左拐右弯,一口气走了盏茶光景,果然业已转出花林。 饶是如此,也不禁累得二人娇喘吁吁,李霞青出了林子,仰首望着睛空悠闲的白云,抹去额上汗迹,叹了口气道:“好险!今天险些栽在此地了。” 青娥素月,见已脱困,业已心境开朗,青娥忙笑着问道:“姊姊!刚才走了半天为什么走不出来,现在怎么一走就走通了呢?” 霞青也笑了笑回答道:“刚才我以为是一般的九宫阵,或八卦阵式,所以按照八卦阵式走了一阵,又按照九宫阵式走一阵,所以走不通,刚才我猛然想起以前帆哥在琼岛遇险,幸赖‘九尾仙子’与‘玉面神姑’相救出困,以后在淮阴时,葛姊姊为了我们以后恐怕要去琼岛,所以特别将落魂崖所布罩的那座‘五行九宫迷魂阵法’告诉了我们,只是位妹子未曾注意罢了。” 说到这里,又缓了口气说道:“刚才待那小妖精走了后,我始猛然想起,这花树的布置,可能是揉合八卦九宫和五行所布,灵机一动,所以才想起脱阵妙法,真是侥幸,幸亏她我们不知道出林,所以大胆的走了,要是她在这里,纵然知道出阵之法,敌明我暗,恐怕也不是一时所能出来呢!” 三人脱困以后。回首花林,余悸犹存,虽然三人对刚才的姑娘,以及她口中所说的“百花仙子”,大为不满,但一方面与此人素无宿怨,而且柳郎未见,心急如麻,无暇多管闲事。 故三人稍停片刻,李霞青又说道:“二位妹妹,我们走罢,要是错过宿头,那才冤枉呢?” 刚说之际,猛然从后面传来轻笑之声道:“主人尚未出来,那有临阵脱逃之理。姑娘为了你们特地跑了一趟,给你们送了饭来,谢也不谢一下就走了,多没意思。” 三个人齐回首看去,只见红影一闪,红衣少女虽然双肩未晃,身形竟捷如飞鸟,面带微愠之色,向三人停身处跃来。 尚未近身,素月因刚才受了气,憋得无处发泄,现复风她追来,气上加气,遂仍将金蛇软鞭收起,右掌曲指如钩,陡拔身形,迎着来人,织织双指,已点到红衣姑娘胸前,并喝道: “贱婢,谁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哪,现在可不在林园里啦!你平白追来干么?还不与我滚回去。” 红衣姑娘身形尚在半空,正待下落,未防及素月会此时动手。 待得指风袭到,双肩微晃,一个“巧燕翻身”,娇躯微摆,斜飘数尺,一面足尖微一点地,身形凌空拔起二丈,向素月头顶之上飞掠而来,并出右掌,直拍素月“通天穴”。 一面娇叱道:“野丫头,本姑娘一再容忍,你道姑娘惧你不成,照打。” “通天穴”乃死穴之一,素月当然不容她拍到,当下指点空,而且见这弱不禁风的姑娘,身法竟如此矫捷,心头微惊,不待红衣姑娘掌风拍到。身形倏转,右足滑开一步,右臂微曲,掌出如风,迎向红衣姑娘右腕扣去。 红衣姑娘那容她扣到,忙落身沉肘甩臂,右手向素月来掌猛切,右手一招“五丁开路”,五指箕张,迅疾无比,向她头发抓去。 袁素月见来势奇猛,不敢怠慢,织脚微蹬,柳腰款摆,避过来招,举袖一挥,迎面拂去。 素月见昔日柳春帆分送“古灵神剑”与李霞青及袁青娥时,其因未曾分得,故柳春帆特地将“迷踪拳式”授之,加以其苦习之果,在拳招上的功夫,比之其二姊有过之而无不及,此一拂之势,表面上看来似无甚劲力,实智暗劲甚大。 红衣姑娘怎知厉害,冷哼-声,全身劲力集聚右掌,迎着来势拍去,掌势刚接,红衣姑娘即知不好,说时迟,那时快。 只听“哄”的声响,红衣姑娘的一个娇躯早被震得凌空飞起丈余广险些摔倒地上。 红衣姑娘虽被震起,心神不乱,猛的使个千斤坠,落身在丈外,虽未受伤,但也算丢了个脸,不觉粉面倏变,娇叱一声,欺身而进道:“小贱人竟敢下毒手伤你家姑娘,教你尝尝姑娘法宝的滋味看。” 话还没有说完,玉腕微扬,一股异香飘来。 素月刚一掌击退红衣姑娘,不禁喜形于色,积愤尽消之际,猛觉异香沁入鼻孔,全身一松,真力尽消,不由大惊,叫声:“不好!” 顿感神恩困倦,全身懒洋洋的软瘫下来,身后的李霞青与袁青娥见状,大惊失色,青娥忙上前扶助素月连声问道:“素妹,素妹,怎么啦?怎不开口呢?” 那边霞青顺手在包袱里抽出神剑,只听一阵龙吟轻啸,顿见寒光耀眼,映日生辉,娇躯微晃,身化龙形一式,带着经天长虹,迎向红衣姑娘的来势扑去,一面大声叱道:“吾妹与你有何深怨,竟敢伤她,如不替我解救,今天叫你难逃公道。” 红衣姑娘见素月中香倒地,正想上来擒捉,未想到二人速度如此之快。 而且见霞青手中长剑,带有寒光,谅非等闲之物,心头一惊,见长剑业已飞刺下落,忙力贯足跟,娇躯平射出去,避过剑芒,亦仅一发之差,骇得她混身冷汗直冒,幸而霞青并无真想伤她之心。见红衣姑娘能临危不乱,避过此招,不由停身,暗叫声“好”! 红衣姑娘神魂方定,依然气闲神定,一只秀目注视霞青,暗忖道:“世上竟有如此俊俏人物?而且功夫又好,与上次由黄带来的强汉,并称瑜亮,倘能嫁得此郎,令生何憾。可惜,如果要让仙子得知,那实在太……。” 想到这里脸上,不自然的一阵红,一阵白,流露异样色彩。 霞青见她半晌兀自看着自己无语,不由娇叱道:“怎么伤了人,装哑巴就算吗?哼!就是装孙子也没用,再不回答,休怪我可要动手哪?” 红衣姑娘如梦方醒,粉脸微红,轻笑道:“瞧你那么狠干嘛?她要不惹我生气,我怎会用‘春花添香’对付她。瞧你着急的样子,这女孩子怪漂亮的,我也舍不得伤她。她是你什么人?小兄弟如肯告诉我,我也告诉你解救之法好吗?” 李霞青听说素月无生命之忧,心头大宽,但见红奉姑娘眉目之间,若对已有情似的,不觉心中暗笑,面色稍缓道:“她是我什么人与你何干?真是狗捉耗子,多此一举。” 红衣姑娘碰了个软钉子,仍不死心,依然银铃般的轻笑道:“瞧你真是聪明样子笨肚肠哪,姑娘问你,当然有用意呀!如果告诉了我,保险有你的好处就是,疑神疑鬼干什么?” 李霞青虽然对她并无多大恶感,惟关切素月不知如何?所以不想跟她胡扯,但知此地谅非善地,而且看样子这红衣少女虽无特殊武功,其身藏暗物,由此可见其嘴里所称的主人,必定更为阴毒难测,不知及早离此。 然亦惧红衣姑娘之暗计伤人,不得不防,面色一整说道:“在下与舍弟舍妹,误来此地,与姑娘素昧平生,姑娘既不愿解救舍妹,就此告辞,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青弟,咱们走。” 说着返身招呼青娥抱起素月就想走,谁知红衣姑娘竟然不舍,红影一闪,挡住三人去路道:“慢着!本姑娘乃此地百花谷,百花仙子的大婢子,叫红梅。二位小兄弟匆匆来此百花谷一趟,连尊姓大名尚未留下就想走,实在不好意思。” 青娥因见她刚才既伤了素月,又跟霞青胡扯了半天,对她并无好感,故背着素月冷笑道: “哼!谁又不跟你攀亲,又不想跟你算命,跟我们背一大遍废话有什么用。” 红衣姑娘死皮懒脸的笑道:“哟!小兄弟年纪不大,火气怪盛,尽会发脾气有啥用哪!” 青娥心中本来就有气,见说以后,顿把素月放下,黛眉一刷,粉面含怒道:“除了脾气大以外,我的功夫也不坏,不妨叫你试试看。” 话没说完,右手二圈一扬,陡然一股狂飚,呼啸而去。 红衣姑娘刚才已尝过滋味,不敢硬拚,臀部一扭避开,脆声笑道:“不错,果然功夫火候尚佳,只是要想在百花谷称雄嘛,还差一点。” 青娥见她虽然天真,但说话实气人得很,遂脚踩回风步,拳演迷踪式,刹那间,只见掌风呼呼,掌影如山,身形更疾若飘风,直向红衣姑娘卷去,一面复冷笑道:“别口气太大,现在下结论未免太早,先接我这几招看。” 红衣姑娘见他认真攻她,可也不敢含糊,身法倏转,玉掌翻飞,且也声威惊人。 青娥因心中忌怕其袖中放出异香,故起手毫不容情,根本不容她有抽身之余地。 在这变幻莫测,奇异诡绝的招式下,红梅勉强支持应付,十招不到,业已被迫得手忙脚乱,进退失据,娇喘吁吁。 而且连逢险招,眼见危急万分,人有求生之本能,尤其在危急之际。身法倏变,掌风猛厉,逼开青娥攻势,陡拔身形,半空中玉手微扬,又是一股如烟异香飘出,凌空罩下。 幸而此刻青娥因有素月的经验可鉴,早抢身上风,而且立时闭气跃退,故未中香。 红梅见独门暗器“春花添香”无效,心中早慌,不待青娥袭来,红影一闪,早就飘身数丈以外。 只听随风传来娇叱道:“好狠的小子,等会叫你知道本姑娘的厉害就是……。” 霞青见自称红梅的红衣姑娘遁走,心知今日要糟,忙喝道:“青妹我们还不快走,等会就来不及了。” 说着,挟起素月,二条飞快身形,捷驰而去。 时近未刻,艳阳正炽。 霞青与青娥二人,一则因怕百花谷会有人追来,同时因人地生疏,荒不择径。 二人背着花林飞奔而去,过了刚才的小溪,直向下游奔去。 此地山势虽不十分险峻,却也连绵不绝,一望无际。霞青因挟着素月,加以从早晨到现在迄未用餐,平空的跟红凸衣姑娘打了一阵,至今早就娇喘吁吁,汗流不止,拣了个静僻所在,放下素月,暂时休息。 不料刚放下素月,只听来路上一阵幺喝飞似的追下四人,三男一女,女的即是刚才的红衣姑娘。 其他三人尚未容霞青与青娥看清面貌,一个手中一对铁锏,像雨点般向霞青头上打下。 另二个男人一使双戟,一使三尖两刃刀,配合双锏攻到。 红衣少女此刻手中多了一条彩色长带,迳奔青娥,幻起漫天奇彩,朝青娥当头罩下。 青娥见她攻势威绝,心头微懔,脚踩“回风步”,恰好彩带在此时袭到,猛咬牙开,右掌凝集劲力,一招“推窗望月”挟着凌厉绝伦的劲风,斜劈过去。右手曲指如钩,快若电光石火,疾点红梅姑娘面门。 红梅刚才已与青娥对过手,知道她功力甚强,万没料到竟如此厉害。 此时青娥虽无兵刃在手,略较吃亏,然仗着奇妙无比的步法,及拳招,犹自游刃有余,二人一下就打在一起不可分了。 那边霞青尚未瞧清来人面貌,就遭三人围攻,心头大愤,身形微闪,幌退数步,一探右臂,神剑出鞘,捧剑当胸,看清来人。 只见其中一位手执双锏,獐头鼠目的家伙,正是昨日在小镇上败于自己手下,自称“双头蛟”的家伙。 为首的那个大汉,手执双戟,年约四旬,浓眉巨口,虬髯盘结,一对牛眼,睁得滚圆。 另一个略矮,一字横眉,赤发碧眼,年约三旬上下,脸带冷笑。 此三人原本横行滇中一带的恶霸,地痞出身,手下颇有几手蛮劲,平时吃喝嫖赌,无所不为。 尔后因家产荡尽,初则打架生事,讹诈赖皮度日,以后胆子渐大,劫财越货,杀人放火起来。 当时因为官府所迫,存身不住,潜居山林。 该是三贼恶贯未盈,山谷中遇一恶贼,原本青城叛徒,功力不俗,然因作恶太多,为其掌门“苍虚上人”所逐,致中原存身不住,远走西陲。 此人姓崔,名公朴,因其善使双叉,而且身背七十二把小飞叉,乃绝门暗器,故人称“飞天夜叉”。 这日三贼巧遇“飞天夜叉”崔公朴后,臭味相投,一拍即合。“飞天夜叉”因念念不忘青城派将己逐出门墙之恨,原本想在滇境培养势力,待机报复。 但此境先有“苗疆三妖”盘据,后有“长山尸魔”之西来,故发展颇有困难。而且此人心高气傲,不屑与二派勾结,故数年来一无发展。 及见三人来到,心念骤动,遂收三人为徒,授些武艺,虽无出色成就,却也能力敌百人。 此三人从师习艺以后,凶性益盛,同时广纳爪牙,武断乡曲,为害乡里,连官府亦为之侧目,不敢干涉,无形的成为当地一霸。 老大周桂龙,人称“跳山虎”,老二申屠胥,人称“双头蛟”,老三俞横雷,人称“赤发鬼”。此三人合称“滇中三恶”。横行于昆明以东一带。 在曲靖附近笔架山,百花谷,有位貌美娇艳的女子,名叫张静芬。此女原本混血种,少时流浪西域,跟一异人习得奇功,并能行使各式邪术。 三年前偶经此地,因见此谷既幽静,且长年百花怒放,遂留居于此,其本身武功高,贴身四婢,红梅、青莲、秋月、冬香,亦皆有一身奇功,而且各有一套诡绝暗器功夫。 如红梅的“春花添香”,青莲的“弹指迷魂香”,秋月的“七彩迷神帕”,冬香的“五彩神砂”,皆足使一等高手所头疼的。 此女秉有异质,性好奇淫,自居此谷,略加整理,将花谷成为一奇门树阵,一般人易进难出,故皆惧而避之,久之遂成绝谷。 张静芬自称为“百花仙子”,并将此谷擅自划为禁区,禁止他人出入。 百花仙子并派出四婢,到处掠劫少男,掳来百花谷之百花宫,作为面首,供其采阳补阴之用。 年前,“滇中三恶”无意问此,迷于花树阵中,为“百花仙子”擒获,因见三贼稍有武功基础,故收为面首后,公开同居,过着长帐大被的生活。 三恶意外飞来艳福,当然甘心俯首称臣,鞠躬尽瘁而已,久之,连其师“飞天夜叉”与“百花仙子”的关系也拉上了。 惟“百花仙子”乃水性杨花之人,对这些人久玩生厌,欲思另谋发展,适巧“长山尸魔” 因“仙窟”之会在即,四出邀请助手,“百花仙子”也是被邀对象之一。 “百花仙子”生箍在边陲西域之地,以后定居黔滇,久慕中原繁华,并思来中原一走,适有人来邀,当然刚投其好,遂相约东下。 本来“长山尸魔”来黄山之时,“百花仙子”也同时可以到达此地,惟因其沿途贪玩恋景,故迟了一日始到达。 那天“长山尸魔”在“仙窟”会战中,不慎被“玉面神龙”柳春帆一掌击伤。 老魔果然了得,机智,武功都堪称不凡,故虽在受伤之余,强敌环伺之下,仍能乘柳小侠疏神之际,拔起身形,一鹤冲天而去。 柳春帆知道“长山尸魔”与“南天一怪”二人,并称元凶,难得有此机缘遭遇,要让其脱身,无异是放虎归山,后果后患,均足堪虑,自是不舍,随后追来。 “长山尸魔”奔逃了一会,不虞后面会有人追来,一则因与柳春帆拚斗了半夜,真力消耗甚巨,加以受伤之后,心理上的影响极大。 故出了黄山,直往西奔,一路上翻山越岭,觅了一个荒谷丛林。刚准备坐下休息会儿再走,猛听身后一声长啸,声如龙吟,直上云霄,震得老毒魔陡然一惊,暗忖道“真怪!这啸声熟,深更半夜,会有谁来此荒山僻野呢?” 心念未已,猛然听得“玉面神龙”,在里外之地朗声喝道:“老毒物往那里逃?还不乖乖纳命,小爷法外开恩,让你死得痛快。如再倔强,你就是逃上南天门,小爷也要追你到凌霄宫,看你往那里跑?” “长山尸魔”惊魂方定,遭他一喝,顿时魂飞天外,此处虽非绝地,然人单势孤,绝非其对手,而况其手中神剑,自己必死无疑。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逃生,即逃走不及,奋力一拚,也比等死为强。 好在此时身处丛林之中,纵然其即时赶到.也不难拖延一时。 想念已定,遂轻身蹑足直往密林中走进。 柳春帆原本紧追贼踪,因“长山尸魔”动身较早,及待发觉,贼人业已跃出里许,好在柳春帆神目如电,遥见一条黑影在前飞驰,谅是“长山尸魔”无疑,故紧随不舍。 立展上乘轻功的“九九回风步”。只听耳边呼呼风送,身形如星丸倒泻,快似流星赶月,数十里仅闪眼即过而已。 端的是“仙窟”神技不凡,故半晌以后,前面身形业已清晰可见,果是“长山尸魔”,柳春帆不禁大喜,奋力加速身形捷驰而来。 谁知前面黑影忽然窜进一大片黑影幢幢的丛林,心说要糟,故不自主的朗声一喝。 此际明月偏西,银光遍洒,夜雾益浓。 柳春帆停身在密林前,凝眸注视林深处,沉吟了一番忖道:“逢林莫入,武家名训,尤其‘长山尸魔’乃当今以凶狠险毒著称的魔头,狗急尚会跳墙,蜂类尚有毒,况人乎?不如权饶他一死吧!” 想到这里,不禁抽身欲返,然心念一转想道:“老魔为害人群,功力高绝?自己刚才奋全力与斗,仅伤其一掌,尚被其乘隙逃跑,凶险可知。目前老魔已如囊中之物,失去今天机会,异日让其坐大,固后患堪虞若此魔紧守洞窟,滇西边陲之境,蛇虫杂居,瘴气困人,自己纵有歼凶之志,亦恐难以如愿。管他!人生何处不可埋骨?为天下苍生除凶造福,个人生死岂足计较,畏首畏尾,更非英雄本色。” 想到这里,豪气干霄,然防人之心不可无,迅捡起-段枯枝,用内劲打出,挟着呼呼破空劲风,往林中投进,然后潜声凝听。 此时月明如华,人影在此,除了山风微拂的声音,与打出枯枝“叭哒!”落地之声外,那有半丝人迹。 柳春帆此刻更不考虑拔起身形,晃为巨鹤掠空,双脚微错,跃身树尖,踏枝借力,起落之间,如海鸥掠波,燕子抄水,业窜身林中。 扬目望去,星月在天,树影摇曳,亩许大的丛林,并无人影。 柳春帆暗悔自己刚才考虑太久,以致让老魔乘间脱逃,实不应该。 然此刻时已近四更,即使想回仙窟,谅那些人亦已散去,不如暂时觅地安歇养神再讲。 想着,信步走去,此际四周都是崇山围绕,出林以后。仅有一条出路。 柳春帆看前面山峰旁,隐隐有幢幢黑影,谅必有人家在彼。当下穿过一片乱石岗,两旁都是崇山深谷,深邃怪严。沿途风啸猿啼,好不惊人。 “玉面神龙”自小寄身丐帮,以孤庙破屋为家,及后练成绝艺,久闯江湖,何等惊险场面都见过,仅仅这些山野夜色了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穿过深谷,前面不远的阴处,一片疏林,隐露中堵红墙。 柳春帆心中一喜,在月光的照耀下,沿着一条极窄的曲折樵径,走近庙旁。 四周深革没胫,杂树丛生,似乎久无人迹,丛草间兽蹄粪迹遍布,显然是个野兽出没之地。 站在庙前一看,半壁颓垣,两扇油漆剥落的山门,在任山风摇晃,发出“咿呀”之声。 高悬的匾额,也因长年风吹雨蚀,字迹模糊莫辨。 一座破败的大殿,阴森森,赤裸裸的,矗立在昏黄夜色之间。 殿前残砖碎石堆满一地,从砖石缝中探出头来的野草闲花,儿在夜风里摆摇。 惊狸野兔,一见人影,唰唰向草堆中乱事 殿上门窗俱无,只剩凉亭般一座房顶,黑黝黝的神龛也塌了半边。神像更断肢残臂,面目全非。垂着一长一短,又黑又黄的神幔,斜拖龛前。 神案虽在,只剩了两条腿,懒鬼似的半依半卧在神旁。 屋顶上的大窟窿,像是开了天窗,照得殿内无灯自明。 四角也都是蛛网尘封。 柳春帆捡了些乱草,在神案前砖地上扫去盈寸尘土,正要倚身坐下。 蓦然回首,右边地下,清晰的印着三个大小不同的脚印,柳春帆虽不怕鬼,但此时也不禁诧然忖道:“难道这里还会有人?这又是谁呢?” 待他看清脚印后,更使他惊奇不已。 原来三个脚印中,除了其中一个像是男人留下的以外,另二个纤细小巧,显然是女人留下的。 而且都是右脚,左面的印子,不慎刚才给自己踩乱了,这时,他不禁又忖道:“真奇怪,这样荒僻的地方,竟会有女人来此?我一定要去看个明白。” 想念已定,提剑起身,向后殿走去,果然后面还有层院子,荒凉更甚前殿,除胜西配殿一间整房,门窗竟自完好以外,余皆全塌。 柳春帆好奇心起,走近房门向内探看,见屋内木榻一具,破桌破椅皆备,虽无灯火,但映着西照透进的月光看去,这些用具上全无尘埃。 更使得柳春帆疑狐不已。正纳闷间,前殿忽闻传来语声。 柳春帆心中骤惊,迅拔身形,深藏林密阴暗处。 讲话声音愈来愈近,只听一个娇声嗲气的女人声音道:“我不信,中原那会有如此厉害的人物。敢是怕我分了你们‘仙窟’的藏宝吧!要不凭你‘长山尸魔’的功夫,竟会落败。” 柳春帆猛听提到“长山尸魔”心头怦跳,想不到误打误撞,竟在此地碰上。但不知此女人是谁,管她,反正既与老魔在一起,谅不是什么好人。她如果敢管小爷的闲事,乘此机会除去就是。 想罢,轻啸一声,啸声未落,身形自天而降,电闪般向前殿扑去。 只见殿中除“长山尸魔”以外,一边站着五个少女;正中一位年约二十上下,姿色虽然平常,但装束妖艳无比,头上巧梳鬓,浑身绮罗香飘,玉钩移处,朵朵莲生,秀眼顾盼,百媚俱生。 这女朗身后两侧各站二少女,状若仆婢,衣着分红、黄、青、白,四色服装。 虽皆绮年玉貌,姿色可人,然一股妖艳之色,使柳春帆看了有些作呕。 殿的右角,似放着三个大包。 这些人本在谈着,猛闻啸声发自后院,不觉顿惊,尤其“长山尸魔”已是成了惊弓之鸟,闻声即惊叫道:“……公主,就是此人……” 话还没说完,柳春帆身影业已闪电而入,五位少女都不约而同的面带桃腮,春意盎然,凝眸向柳春帆从头至脚注视。 似被他丰神秀朗,俊逸不群的风姿迷住了。 柳春帆见状,俊脸微红,对着老魔冷笑道:“哼!这下可不想跑了吧?你约我我到滇西哀牢山阴芒洞见面,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人生在世,死得其所,乃也快事,谅此地风水必佳,系你自己选择的,想必死而无憾矣。” “长山尸魔”称雄黑道,即以武林六派,尚不敢轻撄其锋,谁知一年来迭逢失利,其徒“阴阳判官”与“鬼影子”刘楷,即死于此人之手。而且此少年关系“仙窟”得失,武功奇离,自己尚受挫于其手。 然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这些尖酸又刻薄的话,气得他顿时暴跳如雷,但心念一转,不禁狞声笑道:“小子休仗着神剑即可旨空一切,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嘿嘿!就是在这荒谷破庙里,也未必唯你独尊,有什么好狂的?” “长山尸魔”不愧奸滑之徒,他这句话的作用!有二,一是想激柳春帆放下神剑,那么自己纵然不敌,至少可以维持一段时间。 后半段是挑拨之词,反正他与“百花仙子”仅是同利相投,并无合作诚意,虽则知道凭功夫“百花谷”五人齐上,也未必能胜得他,然“百花谷”的每一个人都有技在身,纵然“玉面神龙”功夫绝顶,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借她之手擒住柳春帆再说。 柳春帆毕竟经验较差,而且也是柳春帆应该倒霉,闻言果然中计,反手将手中神剑插入剑鞘,然后对着老怪冷笑道:“这样你该没话可说了吧!就不信你能在小爷手下活到明天。” “长山尸魔”见柳春帆插了长剑,心中顾忌较少,遂双掌一错,纵声大笑道:“对!这才是英雄本色,老夫手下一定好好照顾你就是。接掌!” 刚说完,猛的双掌猛发,呼的二股飚风,挟着令人欲呕的气味,直向柳春帆卷去。 “百花仙子”暨四婢似也心惧老魔“尸气功”厉害,忙闪过一边,滕开殿中空地。在一旁观战。 柳春帆见老贼说打就打,而且他已领教过老魔独门歹功的厉害,见来势凶猛,遂也不敢轻视,冷哼一声,神功业已本能的运布全身。 双掌平推,看似平淡,谁知掌发一半,突然加速,如狂涛猛发,直向老魔掌风击去。 只听“蓬”的一声大震,这原本半塌的大殿,顿时尘灰飞扬,继闻二人各自冷哼一声,显然功势力敌。 老魔不禁煞性顿起,双眼圆睁,一面微斜身形,双掌挟着奇臭劲风,向柳春帆连连挥去,一面狞笑道:“小子!再接老夫这掌,今日不见真章,绝不甘休!” 柳春帆志在歼敌,更是心雄万丈,也忙双掌翻飞,冷关道:“老贼,小爷岂有惧你之理。 有何功夫,仅管放手过来就是。” 一个是黑道巨寇,一个是武林克星,柳春帆自艺成下山,所遇之敌,未尝全力施为,今日业已将全身功力发挥无遗。只见他脚踩“九九回风步”,拳演“迷踪神拳”,白影飘忽,掌影如山,招招玄妙,式式神奇。 老魔自非弱者,猛攻疾扑,招招式式,莫不狠辣恶毒,皆向小侠致命处下手! 二人正式交手,乃是二次,老魔虽在负伤之余,仍能如此厉害者,因知小侠不惜追踪自己,志必除己。困兽犹斗,而况人乎。 刹那之间,只听得掌风呼呼,劲气掌力,在大殿方圆之地,卷激起一股艘狂流漩涡,石走灰飞,震声惊耳,好不骇人。 在一旁观战的“百花仙子”等人,看得也目瞪口呆,未想到这般俊美的少年,竟怀有如此奇功,无怪以“长山尸魔”这乎素心高气傲,旨无余子的人物,会畏之如虎。 五人看了又喜又惧,“百花仙子”颇饶心计,而且生性淫荡,见了一般少年,都想染指,而对这貌赛潘安,且身负绝技的少年,那有不动心之理。 然她自知,即合五人之力,亦未必能降服此人,势必非用奇计不可。 遂命四人俯耳过来,嘱四人各站一方备战,待二人一停身,即各用迷物掷出,乘其不备以擒之。 殿中二人,瞬眼间业已二十余招拚过,由于各凭真力迎战,故二人皆额现汗意。 尤其“长山尸魔”,更喘声呼呼,显然业已不支,然而此次胜负,关系自己生命,故不得不咬牙维持。 又十招后,“长山尸魔”先机已失,出掌也不似刚才狠厉了,而且整个身躯,被笼罩在“玉面神龙”的掌风之内。 “百花仙子”见时机已至,陡然娇呼道:“大家住手!” 在场中的二人,骤闻“百花仙子”呼叫,未知何故,齐暂停手。 二人身形刚停,双脚微错,各自飘退六尺,复听“百花仙子”娇笑道:“老鬼,偌大的年纪,跟这小弟弟一般见识,已经够丢脸了,还把这间房子弄得臭气薰天,恶心死了,也罢! 你们打了半天,想必累了,都先给我躺下来休息一会再说吧!” 话还没说完,“长山尸魔”与柳春帆二人,可真听话,顿时都“咯”躺下了。 “百花仙子”急跃上前,伸手将柳春帆揽在怀里媚笑道:“红梅!你将那柄宝剑收好,把老鬼弄醒好打发他走,咱们好办咱们的事。” 红衣少女忙躬身应着,从怀里取出一瓶紫色药丸来,取出二颗,一颗纳入“长山尸魔” 口中。 同时“百花仙子”紧抱着柳春帆,狠狠的在他脸上亲了亲,万分柔情地媚笑道:“这下可要委曲你啦!到了我百花谷,就保险用棍子赶也赶不走你啦!” 说着,左手玉腕,向柳春帆的血门商曲穴上轻轻一点! 那血门商曲穴在右胁脐下,乃气血相交之穴,虽不伤生,却能使人动弹不得。 “百花仙子”点了柳春帆穴道之后,始对红衣少女点了点头。 红衣少女忙过来将还有一颗紫色药丸,替柳春帆纳入口中后,复退几步待命。 正在此际,“长山尸魔”业已悠悠醒来,迅从地上跃起,环目四顾,见“百花仙子”面含靥容,怀中半搂着柳春帆喜孜孜地,两只媚眼盯在柳春帆面上,恨不得一口将他吞下。 四周四位婢女,按四角站定,秀目一致盯定老魔。 “长山尸魔”见状,不明其故,但看到“百花仙子”与柳春帆两人香艳的镜头,不禁老脸发臊,干咳了二声笑着道:“嘿嘿!多谢姑娘大德,想不到这小子也有这么一天,会落在我们手里!嘿嘿……” 话还未说完,“百花仙子”迅即向老魔送了个媚笑说道:“你想怎样?” “长山尸魔”狰狞的脸上,带着笑容道:“这小子不但与我有杀徒之仇,而且还关系着整个武林的仙窟……” “百花仙子”顿时尖声媚笑道:“你的意思是想把他交给你去处理是吧?” “长山尸魔”被她一言看破心事,不禁脸皮微臊,忙用笑容来掩饰他的窘态道:“姑娘真有先见之明,豪情更胜须眉……” “百花仙子”似不耐烦地浪声媚笑道;“想不到你的言词,比功夫还强,可是别把算盘打错了,你想,我愿不愿意呢?”“长山尸魔”一惊非小,暗说声:“糟了。”以柳春帆这小手的功夫,就是够自己头疼的了,如再与这妖妇连结,那还得了? 心知以自己功力,不难将此五人毁于掌下,然而此五人一身迷药毒物,令人防不胜防,实不敢轻视,眼下只可智取,慢慢再来下手就是。 想念已定,忙又满面堆笑说道:“姑娘爱取笑,老夫纵有此意,但这小子乃落于姑娘之手,老夫怎敢有僭。况且老夫偌大的年纪,行将就木,即使得到‘仙窟’藏宝又有何用?不过是想开开眼界就是,同时我们还有同盟之约呢。哈哈!” “百花仙子”见老怪见风转舵,所谓姜是老的辣,他一定尚有更毒辣的诡计在后。俗语: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好在她也是颇工心机的人,喜怒不露于神色,心念一转,仍然格格荡笑道:“少在本姑娘面前倚老卖老啦!仙窟不仙窟,我才不稀罕呢?老鬼你在此还有什么事要办吧!天也快亮了,要有的话请快说。” 老怪心知其要下逐客之令,但故意装作不知之态狞笑看问道:“不知姑娘今日作何打算? 武林六派,即以此人武功最高,此人一除,‘仙窟’即在掌握之中。姑娘可有问鼎之意否?” “百花仙子”虽未直接参与过几次“仙窟”之争,但既为武林一脉,当然深知关于二次“仙窟”会争之前因后果。而且她虽与柳春帆首次见面,由他刚才与“长山尸魔”,打斗的武功,以及耳所传闻,即知他确是关系“仙窟”的中心人物。各派,以及正邪双方,纵然在此次拚斗中分出胜负,可确信他们在短期内,绝不能打开“仙窟”之门的。 只要自己有“玉面神龙”在手,凭自己的花容玉貌及如水柔情,一定可以使他软化,甘心俯首称臣,那时,人、财皆可二得。 纵然“玉面神龙”心硬似铁,不肯中自己圈套,那时亦可另行设法,使其透露“仙窟” 隐秘,自己得到了“仙窟”,武林中就唯我为尊了。 现在“长山尸魔”既用话来探自己口风,倒不如故作大方,以宽其心。 想着,仍然媚笑道:“算了吧!有你参与,我甘愿弃权就是,反正当今武林中,你唯- 的敌手已被我所擒,还有什么值得你顾虑的?只是届时有了好处,别忘记就是啦。” “长山尸魔”虽有东隅之失,现有桑榆之收。虽未能将柳春帆擒走,但她放弃“仙窟” 之争,心知六派中能抵得住自己“尸气功”的人,目前尚没有。 柳春帆一除,自己与“南天一怪”一批人,足将六派全部消灭,如能在短期内将“仙窟” 开发,则何愁不夺得柳春帆,将其分尸,以雪自己之恨。 想定以后,游目四顾,见四婢都手按独门暗器,柳眉微掣,秀眼圆睁,盯着自己,像是待机欲动之势。自觉今晚已无法讨得好去,遂向众人看了一眼,狞笑道:“好!一言为定,老夫先走一步了。” 说着,陡拔身形,捷如惊兔,如飞地走了。 这时天色业已微明,东方露出曙光。 未几,彩霞照空,林子里金光闪耀。 “长山尸魔”兴冲冲的到达屯溪,“天南帮”分舵,已是午刻,屯溪分舵重要人物,以及“南天一怪”等人,皆全部外出。 细问之下,不禁使他须眉倒竖。 原来他已知其二徒“笑面勾魂”及“吴天姹女”,已全被派出去淮阴。“南天一怪”的阴谋,亦经其所留在屯溪的小贼,泄漏无遗,此时他知道自己也上了“南天一怪”的大汉,纵然今晚能灭了六派,自己也未必能染指“仙窟”之物。 如此一来,自己仍是一场空欢喜,虽心有未甘,欲找“南天一怪”拚命,然知他既敢处心积虑,连自己也被计算在消灭之数内,目前势孤力弱,绝难获胜,不如静待夜晚发展如何再定。 入夜以后,始知“南天一怪”的诡计未成,而且连夜南返了,自己留此无益,况且“长山尸魔”决心先行合并了“苗疆三妖”,稳固了自己的基础再作打算。 想着,就星夜西返布置去了。 “百花仙子”见老怪走后,猛觉怀中柳春帆动弹,顿时在他俊美如玉的脸上香了香,格格轻笑道:“瞧你!抱着你还不好?别作梦了!我自信这特殊的点穴功,休说是在血门商曲穴,你休想运气解开,即普通穴道,也不可能,不信你就试试吧!” 原来,柳春帆吞下解药后,约半晌时刻,即已醒来,骤觉幽香冲鼻,一惊非小,刚想挣扎起来,觉四肢均不听指挥。只道在梦魇中,忙睁眼一看,直羞得他俊脸直红到脖子。 此时正被刚才那被称“百花仙子”的彩衣少女,温香满抱在怀,顿时心头怦跳,别瞧柳春帆虽然下山一年来,终朝与李霞青等混在一起,但这种真枪真刀的粗横作风,却是首次遭到。 此时耳能闻,目能见,就只是动弹不得,气在眼里,恨在心中。 偏这时候被她紧紧搂住,压得气都透不过来,恼得他无明火高三千丈,如不是动弹不得,不把她一掌劈成肉泥才怪。 及待“长山尸魔”离去,此时心头又气、又急,试将真气聚于丹田,然后运气活穴。 那知这血门商曲穴,系全身气血相交之处,被点以后,气血不通,全身无力,那能运集。 “百花仙子”见天色大亮,留此无益。而且惟恐“长山尸魔”心恨自己,万一带来帮手,自己就万非其敌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着。 遂向四婢说道:“咱们准备走吧!” 四婢此时早将手中暗器放下。闻命后,冬香娇笑着问道:“禀仙姑,咱们去那儿?还有这地下的二个人怎么办?”原来她们一直瞧着打斗,讲话,连她们今夜在山脚下掳来的二个庄汉也忘了。 此时被冬香提醒,“百花仙子”此时如获至宝,那还些蠢汉放在心上,遂皱了眉道: “留下这二个废物干么?拿出去扔在山涧喂兽算了。快些就走。” 冬香与秋月连声应着,一人挟着一个大包出去了。 柳春帆本因讨厌她们妖艳放浪之态,把双目紧闭,闻及把二个活活的人丢到山涧喂兽,不由心大骇,倒抽口冷气,想不到这些貌美如花的少女,竟毒如蛇蝎,自己落入她手,不知今后会怎样? 在无聊之中,自己形同残废,心余力乏之际,不禁胡乱的想着,家中的高堂双亲,比花解语的未婚妻,尤其是这次“仙窟”会战的得失,将因自己的一时疏忽,而成了罪魁祸首。 自己将有何颜面见人?想到伤心处,不自觉的泪如泉涌夺眶而出。 本来像柳春帆这样的人,即是人头落地,也不致会伤心落泪的,可是在此情况下,求生固不可得,求死亦不可能的情况下,想到以后的遭遇,像他这情感特别丰富的人,自所难免了。 “百花仙子”也已觉察,本来面对着他那般英俊潇洒的俊脸,内心荡漾俗念陡升,更禁不住在他全身摸索,并想入非非起来。 见他晶滢的泪珠,连串而下,不禁芳心一沉,欲念顿消,忙显出无限柔情,轻怜蜜爱的抽出罗帕,一面替他轻擦去眼泪,一面笑道:“傻子!我又不是老虎会吃掉你,伤心什么?我更不会怠慢于你,要是你到了我们百花谷,你就会知道了,宽心些吧!” 这时,冬香与秋月业已返回覆命。 “百花仙子”又与四女商量一会,一方面恐怕老怪会回来,另方面更怕六派中遣人出来寻找,自己双拳难敌四手,那时将会一场空欢喜了。 同时五个女人,大白天抱着这样一个男人在路上走,非但触人眼目,而且如有一丝风声走漏,也将会弄巧成拙的。 因而,决定日夜兼行,而专门选择山径僻野之处,以避人耳目,并策安全。 当天,因此系山径,不愁有人撞到,故当即“百花仙子”将柳春帆交与红梅背好,腾出右掌,在柳春帆脸上轻括了下笑道:“小冤家安心些,姑娘绝不会难为你就是。红梅,你们等会轮流背着就是。我们走吧!” 柳春帆此时虽双目紧闭,但心潮起伏,当然不至入睡。尤其这些泼妇似的淫女,不知她们究要将自己带到何处,沿途如要设法脱身,首先必须知道她们的武功如何。故闻她们即将走,遂也顾不得羞耻半睁开俊目偷窥她们的行动。 除了背着自己的红衣少女,面貌不能看到以外,只见其他四女,各自一晃香肩,纤腰微挫,齐皆跃上树尖之梢。 起落之间业已窜出数丈,身法之快,简直跟自己不分轩轾,不由心头更忧。其轻功如此,至于武功,她能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把名震武林的“长山尸魔”逼走,由此可以想像。 柳春帆思念之间,五人带着脆生生的娇笑,宛如莺鸣乔谷,身法如匹练横空,天矫胜著游龙,一路翻山越岭,迳奔樵径羊肠之途。 身法虽快但这几个毕竟皆是少女,后力有限,累得背着柳春帆的红梅,娇喘吁吁,香汗淋淋,腰酸腿软,虽然满心舍不得放下,怎奈力不从心,故只得交由青莲背着。 一个个换背一次,业已红日将要西沉,柳春帆整日在香肩上伏着,最使他感到难受的,就是这几个少女个个娇小玲珑,妖媚冶荡。 她们因飞行过速,云鬓被山风拂起,直搔得柳春帆面端好痒,尤其是成熟少女身上特有的肉香,及脂香粉气,薰得他受用不了。 这在别人看来,简直如阮郎误入天台,艳福齐天,然在柳春帆心目中,这种脂粉地狱般的日子,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在夕阳西斜,蓦鸦归巢的时候,柳春帆在昏沉的感觉中,似身处在一个石洞中,只听红梅娇声说道;“仙姑,这个人穴道点了过久,恐怕他会受不了吧!” 柳春帆闻言骤喜,心想:“只要解开我穴道,看我不一个个劈死你们才怪。” 柳春帆正在暗喜之际,偏多嘴的青莲在一旁插嘴道:“不行哪!瞧他的功夫绝顶,只怕解开以后,即用牛筋铁练也锁不住他呢?要让他跑了,我们才冤枉呢?” “百花仙子”坐在洞的正中,笑着说道:“别争啦!本姑娘早有妙方,不需要你们抱杞人之忧。” 说着,又是连串银铃似的笑声,荡漾在空间。柳春帆猛觉自己血门商曲穴上,被人拍了一掌。 柳春帆顿时惊喜若狂,却似即将行刑之人,从刑场上骤闻赦免似的兴奋,忙伸臂拳脚,曲肘舒掌,正想鲤鱼打挺,跃身而起。 怎奈穴道被点竟日,业已手软脚酸,气血失和,穴道虽解,仍然动弹不得。 深知心急不得,忙试运真气,尚能通畅,正在暗喜之际,骤觉额上冰凉,一块不知名的东西贴上,一股异香冲脑,立觉不好,想举手摘去,怎奈这只手已不听指挥,想运起神功封闭穴道,也是徒叹心余力乏。 同时只感觉到神卷精疲,昏沉欲眠。 待他一觉醒来,头上的东西似已除去,但穴道又被点上。 众女娇笑不绝,引起他的好奇,不禁睁眼探头望去,只见石洞宽可丈余,此刻业已大放光明, 彩衣少女居中而坐,指挥着红、黄、青、白四色衣着的少女,将各式菜肴,及杯盘碗筷酒壶之物,放在中间巨石上。洞的外侧,架起火在烧着饭香四溢的锅子。 只见穿有素裙,状甚小巧的少女说道:“秋月姊真差劲,跑出去半天才弄来这些菜,我们肚子早就饿得在唱空城计了。” 那边穿红衣的少女,一面跑过去看看正盖着的饭,一面插嘴道:“就是你这小鬼,像饿鬼投胎来一样,一天到晚只担心着吃。” 穿青衣的姑娘也马上双掌合十笑道:“阿弥陀佛,幸亏大姊说句公道话。你瞧谁像你一样好吃懒做?” 白衣少女似甚不服,小嘴一噘道:“你们不羞,二个人欺侮我一个。人生在世所为何事? 吃玩而已,如不为了吃玩,人生有何意味?二姊你说是吧!” 另一个身穿黄衣的少女闻言,瞧了正在沉思中的“百花仙子”,及业已醒来的柳春帆一眼,说道:“你们就会拌嘴,快做事吧!人家客人怕早就饿了呢?” 红衣少女业将饭锅端下,阵阵饭香,直冲柳春帆的鼻孔,顿觉饥火中烧,好不难受,因为他也是整天未进饮食了。 但他是有骨气之人,纵然饿死,也不会向这些人讨吃的。当下按捺了饿火,复听几人在添火、炒菜、烹饪起来,霎时间阵阵酒香肉昧,充塞了石洞。 片刻之后,该炒、该蒸、该煮的大致都弄齐,各式鸡鸭的浓香愈来愈烈。 柳春帆被那浓香引得垂涎三尺,饥火更炽。 这内个少女,似是调味能手,巧手熟练,半晌以后,大致都已弄齐。 只听那彩衣少女,说道:“好了没有?快些弄来吃,我们好赶路哪,还有这酒,也都去热一热。” 红衣少女忙笑着说道:“好啦!仙姑,那个人怎能吃饭?” 彩衣少女原本一直在瞑目养神,把柳春帆放置在软绵如锦的毛毯里,听提到柳春帆。迅即玉脸春生,袅袅走近柳春帆,人未到,香风先临,素手轻点他的前额,发出格格荡笑道: “哟,我们前世的小祖宗,怎么还没醒哪?是真睡还是装蒜。睁开眼来看哟!” 柳春帆憋了整天的闷气,根本就不想理这些人,但现在给她一逗,心头怒火更高起三千丈,暗想世界上那有如此不要脸的女人,看就看,怕你不成。 想着,马上圆睁俊眼,把所有的怒火,都表露在恶狠狠的眼光中。 睁眼时,见其余四女,已将七八个精美菜肴,摆满石桌,一个个抓首弄腮,瞧着柳春帆发出媚笑。彩衣少女更是双颊红艳欲滴,星波眼流,媚眼里的欲火高炽,瞧得柳春帆心头骤惊,怦然心跳。 “百化仙子”见柳春帆那股凶劲,饶她杀人如麻,荒淫绝伦之人,瞧了也不禁芳心微惊,忙柔声笑道:“我的小祖宗,干么那样凶,谁也没跟你有杀父毁家之仇哪!难道我们这样几个人侍候你,还算差吗?” 柳春帆马上啐道:“呸!既然你与我无杀父毁家之仇,那为什么你们把我这样?瞧你们也都不是小孩子,十八九岁的姑娘家,抱着、背着个男人,像什么样子?你们究竟想把我弄到那里去?” 彩衣少女听了柳春帆气急败坏,俊脸时红时白的说道,顿时引起五女哄堂娇笑起来。彩衣少女忍不住笑道:“难道世界上就只许你们男人抱着女人,就不准我们女人搂着男人哪? 瞧你年纪轻轻,怎么满脑子都装的是古董,竟变成老冬烘了。” 说着,又引起众人大笑。柳春帆听了这篇荒诞绝伦的怪调,又好气只好笑,仍然面带愤恨不屑之色道:“妇人之美,三从四德,古有明训。你们你们这些无耻淫娃,成日伤天害理,难道不感到羞耻吗?” 彩衣少女面不改色,反格洛浪笑,对四婢说道:“瞧他越来越得意,竟教训我们起来了,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红衣少女马上接口道:“他们这批臭男人还不都是一丘之貉,嘴硬骨头酥,嘴里虽硬,事实上像蚊子盯血,见一个女人爱一个,别听他唱高调。”柳春帆说了这样的话,她们竟面不改色,益发轻视,他现在只想,反正落入她们手中,与其不死不活被辱,不如慷慨求死,所以把心一横说道:“世界上无耻的男人固然有,但守身如玉的人,未尝会少,可是要找出像你们这批活宝,恐怕很不容易找呢!你们知道羞耻二字吗?” 白衣少女年纪最小,一副娇憨之色,溢于言表,忙怀疑着向旁边黄衣少女问道:“二姊,这人说我们是‘活宝’,这‘活宝’是什么东西哟!我怎没听说过!” 这几句话立刻引起其他少女的笑声,柳春帆瞧了她那憨态可掬的样子,险些要笑了起来。 那黄衣少女忍住笑,在她头上敲了下骂道:“小鬼就爱多嘴,他在骂人都不知道!真笨!” 彩衣少女被柳春帆骂了,仍直如未觉地笑道:“反正笑骂由你,如果不答应本姑娘的要求,要想平白放你,可别梦想。红梅!你们有什么好瞧呀!快盛饭,倒酒,快趁热吃了我们要动身。” 几个人连忙答应着,七手八脚的忙着倒上酒装好饭。 柳春帆见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竟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内心愈气,同时因被阵阵酒肉饭菜的浓香,薰得更不好受用,不禁怒极狂笑: “哈哈哈!” 这反常的动作,惊得五女齐皆停手,望着柳春帆一时间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彩衣少女站起来诧异的问道:“有什么好笑的?敢是饿疯了!红梅、青莲,你们二个先喂他。” 柳春帆此时因把生死已置之度外,故长笑以后,厉声骂道:“看你们这些淫娃,年纪不大,怎的脸皮会这么厚?为什么不把小爷一刀砍死。” 彩衣少女听柳春帆此话,就已知他的用意在想速死,心想:“那有这么容易的事,我就不信世界上真有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再世。只要功夫深,哼!铁尺也能磨成针,你想气我们,我就反要让你气得半死不活。” 想着,干脆媚眼轻膘,看得柳春帆心头一震,原来“百花仙子”姿色在五人中要较差,但妖艳至极,而且媚在骨子里。 柳春帆接触过的少女不算少,尤其在琼岛被“九尾仙子”,弄到白刃相接的地步,都似没有像她一样动人,能勾人魂魄似的。 “百花仙子”看到柳春帆神不守舍的模样,益发得意地说道:“好说,本仙姑岂只脸皮厚,没有六尺,至少也有五尺九寸半,差不多有一百张牛皮厚,不信用特等的强弩弓箭对着射,本仙姑也不会含糊。” 柳春帆见她死皮赖脸,倒真也弄的没法,只有长叹-声,摇首闭目无语。 彩衣少女见状,也不禁黯然神伤,忙柔声说道:“叹气有什么用?要不为了你,我们怎会躲到这样地方来,在这里弄东西吃呢!想必你也饿了,红梅,你们怎不快些来喂他吃。” 红衣少女与黄衣少女,连声应诺上来,柳春帆骤觉香喷喷的东西触鼻,睁眼一看,果见二人盛了大碗饭,上置各式菜肴。 红衣少女一手持碗,一手持筷,挟着菜带着媚笑,送到柳春帆嘴边。 柳春帆已拼着一死,那还愿意吃她们的东西,慌把双眼紧闭,牙关紧咬,一时间弄得二女也是无法可想。红衣少女见他如此倔强,吃饭这事,可不能用强于只有用好话劝他。 于是,红衣少女走到柳春帆面前,轻柔细语的笑着道:“人是铁,饭是钢,能吃一些酒菜总是好的,怎么这样死心眼呢!” 此时的柳春帆更感到唠叨不休,十分厌恶,当下睁开眼睛作轻视的样子,随声便骂道: “你们这些山野贼女,虽然长相像个人模样,却卑鄙不堪,不知羞耻!” 话没说完,忽然,两个人影,由远而近,随风而至,百花仙子抬头一看,原来是山庄所请西席酸秀才赵老夫子,伴着他那中年风韵犹存的梅娘,缓步踏月的来到。 百花仙子便询问酸秀才赵老夫子,何以出谷来! 原来,赵老夫子和梅娘,不过是想到市镇中买些是常用品,最主要的还是下山去打打牙祭。 不料在下山当日,就遇到昔日老友穷秀才,为了生计,在市镇中摆了算命摊,于是便邀请穷秀才到酒肆中,一方面老友相聚,一方面高谈别后经过,甚至把在百花仙子座下当西席以及百花谷的种种情形告知了穷秀才! 然而,百花仙子听到它们所陈述经过的当时,却脸色忽变,责骂酸秀才太糊涂,泄露了出庄的秘密,恐怕以后的日子,会受到别人的侵扰,随即喝叫四婢等人,迅速挟携柳春帆,收拾细软,连夜赶回百花谷去! 此时的柳春帆自忖必须忍耐,等待,等待有利的时机,才能脱离险困,只好任四婢挟携而去。 话说群雄在隐贤谷商量计议后,各路人马均分别上路,原与老化子一路的千面隐怪沈雪冲,因想查探柳春帆追踪贼人的下落,遂化装为算命先生,到各方寻找。 无意中,遇到了下山闲游的酸秀才赵老夫子偕同梅娘,踽踽前来,误认千面隐怪为他昔年老友穷秀才,相邀在酒肆中尽情畅谈,给千面隐怪沈雪冲打听出百花谷许多事情来,认为事有蹊跷,便藉故告别,然后又尾随酸秀才之后,蓦然发现柳春帆遭困被擒。 本欲设法营救,奈以人单势孤,不敢贸然动手救人,谅想这般淫恶的女人遇到英俊男子,一时是不会加以毒害,便匆匆折回。 一路的追赶老化子等人所去的路线,终于赶上了老化子等人,细述情况,就在附近的一家饭馆里住下,共同商量去百花谷,探询柳春帆的消息。 此时,最耽心的当然要算小猴子与房大头了,他们情赛手足,亲逾骨肉,一旦得到了他的消息,恨不得即时前往—— 第十三章 妖蛇喷邪毒 灵珠凝雄精 三位姑娘最先因人单势孤,同时已尝过百花谷的厉害,故只是徒然心余力绌而已。现骤增助手,也急欲前往探看。 老化子与沈雪冲毕竟年长,世故经验皆够,主张从长计议,小猴子满心不愉快,气鼓鼓的说道:“俗语道‘救兵如救火’,阿帆失陷,至今已有十多天,生死不明,怎能再等待呢?” 素月也噘着嘴说道:“-点没错,我们吃尽千辛万苦,为的是要找帆哥,现在已知他的下落,反急惊风碰到慢郎中,真不知道骗子伯伯,化子伯伯你们安什么心眼?” 老化子见他们着急的样子,不禁笑道:“徒然空急非但于事无补,反足以偾事。兵法说: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柳小侠的武功绝顶,尚为百花谷人所擒,贸然前去,打草惊蛇,这后来的严重性,你们仔细想想就知道了。” 沈雪冲见众人仍有不豫之色,也补充说道:“你们此刻心境,我们也深知。假定柳小侠已遭不幸,急固是空,如未遇险,可见敌另有企图,决不会即时动手的。尤其据说百花谷之贼,乃系以淫毒闻名的‘百花仙子’,那末柳小侠的生命,更可保险了。” 女人没有不善妒的,李霞青等三人,自不能例外,起先她们没有想到“百花仙子”竟是怎样的人物,故尚不如何着急,现听沈雪冲此说,不由一致急形于色,霞青更忍不住问道: “沈伯伯,那妖女人会把帆哥怎样?你说出来听听看。” 老化子早就知道她们的意思,知道女人酸劲大,而目前行事,更不能任性乱来,恐沈雪冲一语说出,等会三个丫头酸劲发作起来,弄坏了事,自己更负不了责任,所以忙插嘴长笑道:“老骗子别信口开河啦,我们还是商量如何去救春帆才是正事。” 青娥也把秀目向老化子一瞪道:“大姊请沈伯伯说的就不是正事吗?谁要你插嘴嘛?沈伯伯快说,那妖妇怎样?” “千面隐怪”沈雪冲,因一句话说漏,弄来麻烦,好在他也是心机灵巧之人,马上笑着道:“传闻那妖妇习艺于西域,除了一身武功以外,尚善放各式迷魂药物之类,而且素性毒辣,不过她既出现于中原,一定跟‘仙窟’会战有关,故说柳小侠无生命之虞。” 沈雪冲巧妙的掩饰了刚才的漏洞,三位姑娘虽然精灵,这次毕竟给瞒住了。此时小猴子忽然问道:“听你们这么说,贼人这样厉害,那我们何不想个办法,使贼人首尾不能兼顾呢?” 老化子也猛然醒悟道:“对!还是小猴子有办法,我们来个三管齐下的法子,首先派人带信去隐贤谷,以免他们着急,而且还可以要他们派人来增援。” 说到这里,大家都点头称是。老化子顿了会又说道:“我们把现有的人,分成二组,一部份正面去诱敌,一部份人则潜入贼巢,乘机救人,这样岂不是三面兼顾了吗?” 房太头反应力较差,仍楞着问道,“我们都去百花谷,谁去送信呢?” 小猴子在他头上敲了一下骂道:“饭桶,亏你好意思开口,你腰中那竹符留着干吗?” 小猴子说完以后,又附耳向老化子说了几句话,老化子把头点了点。 小猴子很快就出去了。约一盏茶时刻,从外面进来一个鹑衣百结,精悍逾常的中年汉子。 一进屋,见了老化子,忙双腿齐屈,行过大礼,并与众人见过礼后,侍立一旁。状甚恭敬。 老化子点首答礼后问道:“这里去百花谷的路,你可熟悉,里面住些什么人物,有些什么埋伏?” 那中年乞丐躬身答道:“禀帮主,此去百花谷乃东北行约六十里地,里面以百花仙子及其贴身四婢武功最高,另外尚有飞天夜叉师徒四人,及其他羽党多人。关于里面的情形,弟子并不熟悉,但知暗伏甚多,尤其谷口的花阵,听说十分厉害,普通都视为鬼域,望而却步。” 老化子点了点头又吩咐道:“这就是了,你立时回去派人去皖境九华山区,沧浪叟府上,说柳小侠已经在昆明找到,并急速派人来此增援。” 那精壮汉子连声答应着走了。 时近二更,众人因百花谷有花树阵之阻,霞青与青娥等人,系从“玉面神姑”二人处学得阵法,故将人数分配,由霞青与小猴子在暗中埋伏,乘机入谷救人,余人则由正面与贼人发生冲突,俾可掩护他们行动。 分配已定,一致结束出发。 一路身形犹如风驰电掣,往百花谷而来。 时值深夜,行人绝迹,故众人不惧惊世骇俗。数十里地,那消片刻,清溪横道,玉露生凉,夜风送香,百花谷业已遥遥在望。 因地近贼巢,李霞青与小猴子早将身形隐去。 余人由老化子与“千面隐怪”沈雪冲二人率领,为诱敌人出击,故一路上谈笑自若,高声喧谈,向百花谷前进。 沿溪流上行里许,已至花树阵外,众人因对此阵了若指掌,故毫无顾忌,迳向林中走进。 虽时正深夜,月牙未升;藉着稀朗的星光,枝头上累满的绿萼红苞,隐约可数,宛如身在香海雪涛,异香薰人。 沈雪冲素以风流自许,当此佳景,不禁喟然有感道:“可惜如斯仙景,成为歹人盘据之地,徒便名山蒙羞,成为含垢纳污之区,岂不可惜!” 话没有说完,陡闻林中传来叱骂之声:“何处狂徒,竟敢夜入百花阵,想是嫌活够了吗? 照打!” 一道刀光如虹,霍地向老化子砍来,迅若雷霆,来势凶猛之极。 老化子岂同等闲,陡觉脑后冷风疾射,忙一个盘龙绕步,斜闪发招,五指箕张,反手一带,左掌顺势劈出-股劲风,只听“哼”的一声。 来人显然受伤隐去。老化子哈哈长笑道:“兔崽子敢是瞧我衣服穿的破,年纪大,就好欺侮哪?这下可够你受用了吧!” 一语未了,忽听哨声四起,林密乱石丛中,突然窜出一大批人,高矮肥瘦,奇形怪状,四处圈来。 老化子等人虽明此阵出入之法,但未详悉此阵究有何暗伏,敌暗我明,为防受敌之乘,故-致背心向内,结成方阵,凝月以待。 青娥素月见为首四人,仍是“飞天夜叉”与“滇中三恶”。后跟一人鹰鼻碧眼,身高七尺以上,手持一柄开山大斧,雄赳赳气昂昂,显系孔武有力之辈。 “飞天夜叉”见有素月娥在内,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顿时怒气上冲,拉开破锣似的嗓音道:“该死小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前夜饶你不死,竟敢又来此送死,想是活得不耐烦了。” 青娥冷笑道:“小爷手下败将,尚敢大言不惭,有何本领手上见高低就是,嘴上称雄算什么希罕?” 老化子一行人志在诱敌,故小眼一翻,怪声嚷道:“大胆小辈,竟敢目无长上,逞口舌之利,还不报名受死。” “飞天夜叉”前乃青城派门下,六派高手暨中原人物如何不识,刚才因注意力集中在青娥素月,故未曾看到老化子二人,及闻声一看,不禁脸色微变,向老化子二人拱手说道: “没想到竟是管兄沈兄,会同日驾临荒山,何幸之有?” 老化子怪眼一翻,冷声哼道: “你也不怕丢人,谁同你称兄道弟呀?”“飞天夜叉”自讨没趣,心头更气,但知道今天来敌甚多,可得要小心应付才是,遂仍笑道: “管兄多年不见,丰采依旧,风趣如昔,刚见面就和小弟开玩笑。” 老化子怒笑道:“想不到你崔公朴离开青城多年,-张脸皮竟练得怎厚,也罢,收拾你自不需要我来操心,替我把百花谷的正点子找出来,让我瞧瞧,模样儿好不好。” “飞天夜叉”见他半庄半谐,摸不清他的来意,忙笑道:“管兄高人雅兴,星下来花谷,夜访百花仙,未知真意如何?小弟始可转达。” 老化子笑道:“亏你连我老要饭的宿疾都不知呀!” 崔公朴躬身答道:“小弟委实不知,尚请示知,俾效犬马之劳。” 老化子闻言,哈哈长笑后,低声说道:“实不相瞒,老要饭的素有寡人之疾,章台柳絮,我可攀折不起,故想烦老崔辛苦一趟。” 崔公朴不知他的居心,只道真有事找他,忙笑道:“管兄有命,小弟荣幸之至。” 老化子继续笑道:“久仰百花仙子的风仪,相烦崔兄成全,俾作入幕之宾。”众人听了,不禁哄然大笑。 飞天夜叉崔公朴羞得红帐了脸,他万没想到老化子竟如此损他,要他做王八牵马的勾当。 这时沉默已久的沈雪冲,也笑得捧腹说道:“管兄行年花甲,想不到竟命入桃花,他乡遇故知,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老兄弟我也叨光不少,未知将以何物谢媒耶?” 崔公朴被他们一吹一唱,又生气,不禁怒极而发出狂;笑道:“二位身为武林前辈,奈口德不修若此?” 老化子哈哈大笑道:“没想到世上有修口德吃软饭的,真是奇闻。” 这句话,又是引得众人一致哄笑,崔公朴面皮最厚,此时也不禁面带煞气,狞笑道: “老夫偌大年纪,怎与你们逞口舌之利,谅你们既有胆量身入此地,必大有能耐,你们准备一齐上呢?还是个别上?” 老化子大喝道:“好大的口气,真不知羞耻啦,凭你这块料一个人对付你,能受得了就算是好的,放马过来吧?” 话没说完,陡然窜身上前,欺步而进。 崔公朴上次败在李霞青手里,其记忆犹新,何以今天面对这许多人,尤其老化子与千面隐怪更非易惹之人,敢口出狂言者,乃持有后盾之故。 今见老化子说打,竟就上来动手,不免心里微窘,虽然后援尚未现身,自己当着这些人的面前,不便示弱,只得硬着头皮,拔出双叉,飞舞上来。 蓦然漫天叉影,挟着破啸风势,向老化子停身处卷来,声势好不凌厉!老化子知他艺出青城,功力不弱,又见来势甚猛,更不敢少懈,倏然身形飘忽,避开来势,右掌劈出苦练廿多年的“混元掌”,挡住来势,左指如钩,捷向内公朴手腕抓下。 竟是大力鹰爪功夫,崔公朴心中一凛,身子向后捷退,右手铁叉一招“白虹贯日”,向老化子分心就刺,左手长叉,横插过来。 老化子乘崔公朴后退之际,业将腰间打狗棒抽出,展开三十六式打狗棒法。 顿时杖影如山,迎向上来。 打狗棒法乃丐帮绝技,共六招,三十六式,深奥至极,明似虚招,忽变实招,看似实招,突变为虚,可点可打可劈,端的是招式玄妙,威力绝伦。 十多招后,崔公朴业已渐渐不支,出手缓慢,勉力支持。 旁观的“滇中三恶”,以及持斧大汉等人,齐皆大惊,正想上前相助,但见青娥素月等人,皆按剑而待,心知如此时出手,这些人将齐涌而上,故只有空白暗急。 猛听娇叱之声,来自林外。 崔公朴心知来了后盾,精神大振,奋起余威,双叉运用如飞,势如排山倒海,老化子见其势若拼命,颇有顾忌,只得横飘三尺,蓄势以待。 众人猛见暗淡星光下,眼前衣香鬓影乱闪,场中忽多丁二位妙龄少女,衣分红黄,其中一位红衣少女,身影未下即娇叱道:“百花谷岂是你们撒野之地,深更半夜,来此何干?喔?! 原来是你这小子勾引来的帮手吗?哼!管教你们来时有路,去时无门了。” 素月一见,粉脸骤变,也不待他人多言,陡拔身形窜出,并叱道:“无知贱婢,上次用暗计伤人,这次看你往那里而逃?” 红衣少女上次与素月对掌,业已吃了大亏,故心有惧意,未待其身形落下,即纤腰微闪,避过来掌,一面媚笑道:“这次你能否生离此林,尚未可知,还敢口出大言,也不忙闪了舌根。” 素月见一掌落空,正要再度发展,猛听尖锐如同鬼嚎的哨音一响,随着贼人霎时已全部隐去。贼众笑骂之声依然,但闻声不见人影。 众人齐皆大惊,不知贼人将有何阴谋,故迅皆集聚一起,仍由青娥领先,准备穿阵而出,谁知此时尖锐的哨音,猛然提高声响,曲不成曲地吹奏起来。 青娥问道:“二位伯伯,这是什么意思?” 老化子静听了下猛叫道:“不好,你们听,这是什么声音?” 众人知道老化子临事不乱,沉稳干练,此叫必有用意?故皆停步静心听去。 果然在尖锐哨声中,忽闻:“咯咯!”杂声传来。 时正夜静,故此声清晰异常,由四面围来,众人令知有异,更不敢再动。 未几,咯咯之声愈来愈是强烈,而且四面八方群起应和,众人才觉得事情不妙,此时杂沓的咯咯之声,业将哨声压下。 众人运足目力看去,夜色中的林木间,隐隐可见千万发着绿色闪光之物,如飞跳来。 青娥先惊叫道:“看呀!好大的青蛙!” 众人闻声瞧去,果见丈外之远,五六只奇大异常的蛙类,飞也似的向众人停身处跃奔,后面更是黑压压的一大片,如潮水似的涌着前进。 老化子颇有识货,立即向众人叫道:“大家小心,别让此物接近。” 说着,双掌向为首几只毒蛙劈去,只听“呼”!的声响,那为首的一只长有尺余的毒蛙,业已首当其冲,那当得起老化子的劈空掌,“咯”的一声长鸣,早已肚皮翻天死去。 可是后面的蛙群,并未因前面的蛙死去而稍停,仍似如潮涌至。 众人也忙运气排掌,如狂飚骤起,七八只毒蛙,尽遭震毙。 紧接着咯咯之声,如旱雷涛声,直涌而来。口喷黑色毒水,分八方射至。众人虽都是拥有一身武功之人,但目睹这种情况,也不禁有些心慌。 老化子反手撤棒大声喝道:“我们齐上树去,先躲它一阵再讲。” 话没说完,沈雪冲、房大头,及袁氏二妹,早同时双脚微点,跃上树梢,喘息方定,齐俯首一看,不禁使他们骤然色变。 原来此时树下方圆十丈之内,四周毒蛙,密密层层,何止千万,此际如同疯狂似的,前涌后挤,向众人停身之处扑来,口喷奇腥黑水,盲目地一个个压着,霎时堆成蛙山。 房大头与老化子同站一处,见状惊问道:“师父,那来这多的青蛙?” 老化子抹去额汗笑道:“傻孩子,那叫毒蟾蜍,生长在毒山恶水之地,以瘴雾烟雨,毒蛇猛兽为粮,口喷之毒水,较任何毒物厉害,稍沾人身,一日夜即溃烂而死,我们幸好避开其锋,要不然,那还有命在?” 素月不禁好奇地问道:“管伯伯,这些东西怎会只向咱们这边来,难道它们认识人吗? 要不,它们怎不往别处去呢?” 沈雪冲独自躲在另一株树,先已闻及老化子的话,这才忍不住插嘴笑道:“你也傻,这些无知的东西怎会认识人呢?一定是这花树阵内系有机关,可以控制制每一株树或每一地区,可能是用刚才尖锐哨音,和其他有异味的气息始将这些无知之物,引得如醉如狂地出来。” 青娥此际业已神剑出鞘,闻言后,似信未信地用鼻子嗅了嗅道:“那有什么气息?我怎么嗅不到呢?” 沈雪冲见了她这副样子,不禁好笑道:“这异味在复杂的花树阵里,我们人怎能嗅得出来呢?这些东西大概平时嗅惯了,所以才会熟练地跃过来。” 说完以后,大家再向蛙群看去,果见前面的毒蛙到了一定之地,即停步喷水,任凭后面蛙群如潮涌至,它们更均视若无睹,一只只被压得如肉饼似的,仍不稍动。众人瞧见这些毒蛙慷慨赴义悍不畏死的傻劲,不禁齐皆暗暗赞叹不已。 青娥此时忽问道:“咱们坐困于此怎么办呢?况且霞姊她们不知怎么了?” 老化子向四周看了会说道:“东北角上蛙较少,随我来也!” 说着,大喝一声,凌空而起,恍如巨鹤掠空,飘出三丈外,复降身飘点树枝,借势腾空,起落之际,业已降落蛙群以外。 众人见状,均腾身紧随,形如倦鸟归巢,齐向老化子停身处飞跃。 众人此时业已脱险,惊魂方定,正准备看好方位,以寻出阵之路时。 忽闻右侧角有人冷笑道:“老叫化老骗子果真有一套,且莫得意,好戏还在后头呢?” 老化子一听是“飞天夜叉”之声,不禁勃然大怒道:“有种的出来明枪交战,偷偷摸摸的算什么玩意,惹得老要饭的高兴起来,不一把火烧掉这鬼地方才怪。” 飞天夜叉又是嘿嘿冷笑道:“死到临头尚敢逞凶,管教你们这些人尝尝万蛇钻心的滋味吧……” 话没说完,但闻尖锐的哨音愈来愈响,余音袅袅,间杂着尖厉难听的怪声,及沙沙之声。 老化子一生与蛇结为不解之友,而且见多识广,闻声之下,骤然色变惊呼道:“不好! 有毒蛇!” 说着,忙叫房大头等多加小心,同时从自己的破布袋里,摸出一块块黄色的东西来,二人都塞在口中,乱嚼,嚼了一阵,迅速拿出来,捏成一条细长的线,在众人停身的丈余方圆之地,围起一个黄圈。 虽然老化子与房大头的手脚迅速,但他们快,蛇游得更快,黄圈将要完成之际,袁素月猛然惊叫道:“看呀!来了!” 众人抬头看去,蛇群已到。齐皆倒抽了口冷气,失声惊叫。 老化子与房大头二人此时虽手舞足蹈,大忙特忙,闻众人惊叫之声,恐怕坏事,边忙着,边喝道:“大家别慌,更不可离开此圈一步,否则出了事,老要饭的可不能负责。” 众人虽知老化子有避蛇进袭之方,毕竟未见识过如此奇景,一致故作镇静,放眼看去。 见前面一条身长丈余,粗如人臂,全身斑斓五色,一颗比人拳头还大的头,呈三角形,血红舌头,约有半尺来长,一伸一络,状极可布。二目发出惨绿光芒。 此时仰首伸颈,如飞驰来,似若蛇王,在前领导,后面黑压压一大片蠕动着头,涌集而来,沿途发出沙沙的巨响,尤其领头的大蛇,更发出嘘叫的怪声。 但说也奇怪,大蛇以及后面的蛇群,刚游到黄圈旁边,齐皆受惊似的,退出丈余,状甚狼狈。 后面的蛇群挤上,前面的蛇群后退,这些凶恶之物,那顾得什么,顿时蛇阵的秩序大乱,动物界弱内强食的天性暴露无遗。 大蛇吞小蛇,小蛇再与小蛇拼斗,尤其那领首的大蛇,口中不停地喷出一阵红雾,一股奇腥之味,从圈外飘来,众人正聚精会神在看蛇斗,不防及此。 故顿时齐皆感到一阵头晕,“啊呀”之声连起,身子不自主地摇摇欲坠。 老化子此时也急得搓手蹬脚,徒急无方,青娥神智较清,猛省拔出佩剑,就剑鞘上取下一颗黄色珍珠,先在口内一含,觉得一阵清凉,沁人心脾,头昏立止。不禁大喜叫道:“大家别慌,这里有善解百毒的宝珠,可治蛇毒。” 说着,持珠送到各人口边,一个个对着宝珠,猛吸几口气,各人的头昏皆止。齐皆兴奋不已。 尤其是老化子,从青娥手中接过仔细看了一遍,不觉脸露惊奇之色道:“好呀!你这娃儿竟敢在老要饭的面前藏私,有了这样的奇物不讲,倒害我空急了一阵。” 房大头虽然知道此物之用处,而且曾用此珠救过柳春帆的命,然不知此究系何物,故忙问道:“师父这是什么东西?” 老化子笑道:“老要饭的空活了七十二岁,总算开了眼界,这颗珠子,定是千年雄精晶结而成,非特能治蛇毒,而且所有毒物,皆能手到病除,但不知你这娃儿从那里得来此不世奇物?” 青娥尚未及开口,素月忙嘟嘴气膨膨的说道:“她凭什么得到此物,还不是脸皮厚,向帆哥讨来的。” 老化子听了又是柳春帆所送,遂笑了笑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你帆哥偏心是吗?”素月仍然生着气道:“当然啦,她跟大姊每人都是一柄剑。” 老化子接着笑道:“就是你没有是吧?可是跟我讲有什么用呢?” 素月听了语塞,粉面霞飞,众人亦皆大笑。 这时,黄圈外的蛇群,经过自相残杀吞噬以后,死伤累累,甚且逃亡大半。而且遍地都是蛇尸,奇腥薰人,幸而此刻青娥有了避毒珠,散尚幸未遇损伤。 躲在暗处操纵着花阵机关的飞天夜叉等人,见老化子一行,非特避过毒蛙阵,而且竟毫不费力地破了毒蛇的围攻,齐皆大惊,正想另发动机关之时,猛听百花宫中一阵大乱,且阵阵警钟急响。谅系宫中来了高手,急待去救。红梅青莲二使女早就窜回宫去增援。 但此毒蛇豢畜不易,弃之可惜,故飞天夜叉忙匆匆吩咐蛇奴吹笛召回蛇群及蛙群,自己率领滇中三恶,也赶回百花宫去了。 原来李霞青与小猴子二人,暗随老化子一行,进入花树阵后,隐身于林密花荫之处,及待飞天夜叉等人现身,双方对阵之时,好在霞青对阵势熟悉,即潜身渡过花阵,进入谷内。 谷口岗峦并列,怪石迎面,穿过一条崎岖山道,两侧丘陵起伏。 峰回路转,疏淡里辉下,隐现红墙一角,穿越几丛林木,一座巍峨庄院呈现眼前。 时正三更,眉月新升。 庄院外绕松竹,紫瓦红墙,辉煌壮丽。 一路上空山寂寂未遇人迹。二人齐感惊奇,将近院墙,忽然一股疾风,直向二人身后冲来。 李霞青与小猴子二人身躯向左右闪开,小猴子反手就是一杖,击个正着,只听汪汪一声。 小猴子骂道:“可恶的畜牲也敢来欺人。” 说着轮起右手碧玉杖,睁眼看去。暗淡的月光下一只奇大而狞狰的卷毛黄狗,正跛着后腿,裂着森森白牙,盯着二人,似在警戒状态。 小猴子乃化子出身,生平最厌狗,故跃身一点,杖头捷如星驰,直向狗头点去。 忽闻汪的一声,卷毛黄狗倏退一步,闪让开去,竟把小猴子-杖避过。 李霞青一旁看了,不觉微惊道:“看不出这畜牲竟懂得武功?你小心哪。” 小猴子瘦小的脸上微窘,以笑掩羞道:“别把我看得那么脓包,我就不信真会栽在一只畜牲身上。” 说着右手杖势疾沉,左手突施迷踪神拳中的擒拿手法“银河捞月”左手仲动之间,抓住巨犬后腿,借势一抡向外-推,只听一阵厉声惨吼,手中这只巨犬,早巳轻抛在丈余外之墙壁惨死。 小猴子虽然霎那之间,将巨犬摔死,然紧跟着一阵狂吠之声响起,从墙角的二侧,迅即窜出与刚才一般大小的巨犬三只,一花一白一黑。 滋牙裂嘴,状甚骇人,分袭李霞青与小猴子而来,二人虽不惧它咬啮,然吠声惊人,足以引起贼人注意,故李霞青迅从袋内掏出银子一块,将银子捏碎成粒,捷如电光石火般打去。 只听得三犬各自惨哼一声,即时倒地毙命。 李霞青二人,虽知自己行踪,被巨犬发现,因知老化子一行,已在花阵诱敌,故颇放心。 为迅雷不及掩耳之计,迅即双足轻点,上了院墙,再展开晴蜒点水功夫,起落之间,业已飘过内院。 夜风轻拂,花香送鼻。 李霞青陡然将小猴子衣袖轻扯,低声说道:“哎哟!有人来了,快躲开。” 二人身形刚藏定,但见内厅恍如惊鸿一瞥,从里面窜出一红一黄二条身影。 如二股轻烟似的向院外飞去了。 李霞青虽不认识黄衣少女,但穿红衣的一定是红梅无疑。 二人仰首见大厅建筑,气象不俗,高檐牙琢,画龙雕风,简直如官宦之家一般。 而且屋脊毗连,二人不知柳春帆被禁于那一间,而此地又无人可予问讯,故沉吟了会,二人身形微晃,跃上屋顶四眺。 见这庄院布置得十分精巧。 假山洞壑,荷塘亭榭,点缀其间,真乃巧夺天工,赛似图画。 尤其眉月如水,映照之下,如笼轻纱。 园中长廊四面贯通,高下曲折,若隐若现。 二人穿过大厅,跃下后园,见假山前,隐约有人声,二人大喜,忙蹑足窜去,只听一个年纪较轻的人口音说道:“水牢里刚空了二天,又关进二个人来,害得咱们日夜提心吊胆,多麻烦。” 另一个人说道:“老汪,听说有个小子功夫非常了得是么?” 说到这里,李霞青二人,猛然心动,如风飘落叶般隐身假山石旁,连大气都不敢出。 复听前一个说道:“谁说不是呢?据说哀牢山的长山尸魔还经不起他打呢?” 李霞青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口腔,小猴子也跃跃欲试,但恐万一之失,故只得耐心听下去。 “这小子一定是个傻瓜蛋。” 年轻的一个又接着说。 另一个小贼接着问道:“你怎知道他傻呢?” 年轻的小贼笑着说道:“怎不傻,咱们仙子用尽了方法,想嫁给他,谁知这小子脾气真牛,相应不理,恼得仙子将他送到水牢,限他考虑三天,三天如仍不答允,就送他回老家去,现在已经二天了……哟老刘,你干嘛?” “我好像看到有人。” “别瞎说了,咱们百花谷何异龙潭虎穴,机关密布,就是苍蝇也飞不进来,怎能有人进来呢?” 那被称为老刘的小贼说道:“那说不定呢?刚才我好像听到前院,咱们几条护院藏犬叫了几声呢?”小汪似有充分信心地笑道:“别疑神疑鬼啦!就算有人混进,还能逃过咱们仙姑的手去。” 老刘仍然意有未释地说道:“我看还是小心些好,俗语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百花谷虽然从未发现敌踪,但目前有了这小子,麻烦可就大了,不听说前几天红姑娘遇到敌手,崔老头去帮忙,反把一柄神剑都丢了呢?说不定,啊……” 二个小贼正在聊得起劲之时,猛见前面不及三尺处,站着一个尖脸尖嘴,骨瘦如柴般的矮小之人,这一惊非同小可。 方想张口大呼,蓦然二人腰间一麻,全身便失去劲力,耳目已骤然失灵。 以小猴子这等身手,擒拿二人,自不费吹灰之力,可以手到擒来。 这百花谷既为百花仙子藏垢纳污之地,何以容许李霞青二人,能轻易进入? 这也是柳春帆命该得救,而且百花谷地处西陲,何尝见过大风大浪,所以养成他们夜郎自大的心理,自恃无人敢入。 同时,大部份羽党,已为老化于一行人所诱,齐赴花阵迎战,故沿途均无人阻拦。 至于百花仙子及其四艳婢,自柳春帆决意不从后,匆匆又过三天,百花仙子虽爱之愈切,怎奈郎心似铁,所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百花仙子一怒之下,本想杀了他,然一方面因他已迷住了她的心窍,另方面她想得到“仙窟”的消息,故于二日前,将其禁于水牢,并声言三日之内,如不答允,将以极歹毒的手法,将其挫骨扬灰。 然柳春帆业已决定一死,当然不会屈服,目前虽因商门气海穴道被点,行动不得,然豪放之气,溢于言表,丝毫不受百花仙子威胁利诱所动。 百花仙子虽将柳春帆禁于水牢,然这二日神思魂迷,终日以酒浇愁,日以继夜,以致泥醉不醒,四艳婢侍奉在侧,不敢少懈。 刚才传惊,红梅青莲赴援,剩下秋月冬秀,更不敢擅离一步。 小猴子擒住二贼后,李霞青亦已从假山上跃下,一掌拍在小汪后心。小汪双目一睁,已恢复了神智,见一蓝衣书生,与一形若猿猴,衣著破烂的人,站在身前,小贼不知死活,猛然跃起,双掌分击二人,手脚似也不俗,身子刚起,掌已递到。 小猴子微一冷笑,左手向上一举,五指箕张,顺着来势,轻轻一把捏住寸关,小贼骤觉手骨欲折,痛入心肺,顿时额污如雨,心知来人厉害,但贼人一生凶狠,耐住痛喝道:“哼! 那里来的野小子,竟敢在此地撒野,我虽被擒,可是你们也别想能生还。哎唷!” 小贼虽被小猴子所制,依然悍不怕死,想用话威胁二人,俾乘机脱逃。 小猴子那容他使刁,而且看此人年虽二旬左右,容貌狞恶可憎,又见他仍敢发狂,不由心中更气,微一用劲,小贼不禁痛得叫出声来。 小猴子将手微松笑道:“鼠辈!死到临头,还敢发狠,可想尝尝小要饭的分筋错骨法的滋味吧!” 小贼见小猴子略松,缓了口气,仍然怒目突睛吼道:“大爷失手,落在你们手中,要杀就杀,何必多言,瞧你家大爷可是贪生怕死之辈。” 小猴子冷笑一声道:“好个硬汉子,谅你身处贼巢,也非良善之辈,平素作恶多端,想痛快一死,那可不行。先教你尝尝分筋错骨再讲吧。” 说着,迅然出手如风,在贼人手部及背部各穴轻敲了下。 霎时间,贼人骤觉全身酸痛异常,但仍咬牙忍着不说话。 半晌,全身犹如万蚁钻心,再也忍受不住,向后一倒,痛得在地上直打滚,头上的汗流如雨,这滋味确实难受,只得叫道:“好……请饶了我吧!……小人不敢了……” 小猴子也怕他痛死就不好办了,故闻声以后,向他后心一拍,贼人痛苦尽失。 此时始知二人委实厉害,忙跪下叩头哀求道:“请二位爷饶了小人吧,小人家中,上有八旬老母,下有稚龄弟妹……” 小猴子知道贼人使诈,那容他捣鬼,遂伸脚举起欲踢道:“少废话,你们这套太陈旧的台词,还想来骗我哪?我问你,要老实的回答我,如有半句不对,小心刚才那滋味就是。” 小贼此时威风尽消,连连叩头道:“小人说就是了!” 小猴子冷笑道:“别像磕头虫一样啦,何必前倨后恭呢?我问你,这里可是水牢?” 小贼见说,骇得猛打冷战,颤声笑道:“……是……是的。” 小猴子又问道:“这里面可是关的柳春帆?” 小贼一听是柳春帆的同党,骨头都软了,忙点头应着是。 小猴子望了望门上粗大的铁闩,又厉声喝道:“这里面可有机关?如何进去?” 小贼此时业已层白脸青,微抖着身躯,点头道:“有,这水牢一共有三道门,每道都有暗钮,而且锁孔上都有极细极尖的钢针,犹如毛笔,浸有巨毒,要是外人进入,如触及该锁,必定中针,一周时内,猝然倒弊,无药可救。” 李霞青二人见说,知道暗箭难防,倒也不敢大意,小猴子复面色一沉道:“现在放明白一点,跟我们进去,如想暗中捣鬼,小心你的狗命就是。” 说着,挟住小贼,随着李霞青,轻跃近假山下的石洞边,见里面漆黑,阴气直冒。 霞青忙把神剑取下,拔出剑来,剑光向铁闩上轻轻一削,如切豆腐般,信手而断。 两扇铁门,呀然而开,霞青救人心急,正想跨进之时。 猛然小猴子在身后叫道:“姑娘小心!先叫此贼进去。”霞青及时停步,猛见一股劲风,迎面罩来,力贯足跟,一个“金鲤倒穿波”,捷退五尺。 骤听“哗啦”一阵,大门打开时,门侧二边,突射出无数钢珠,险些将李霞青打个正着,饶是这样,仍把她儒衫下摆,打了个突出窿。 二人齐说一声“好险!” 走进洞后,因里面漆黑,光线不透,故李霞青迅将剑鞘上的夜明珠取出,顿时石洞大放光明。 见石洞约有三尺宽,如石壁长巷,然二旁阴气逼人,一股霉腐之气,令人作呕。 李霞青与小猴子二人万不料柳春帆受到这样的苦,心里更急,捷如灵狸,行约十余丈,见前面一盏油灯。 这种油灯本不明亮,绿悠悠若鬼火一般,在这深黑的石洞里,更频添无限阴森之感,尤其在夜明珠光之下,黯若豆粒。 灯光下面就是一重深锁的铁叶门,门上依然挂把大铁锁。 二人挟着小贼,问明开启之法后,仍用神剑削断铁锁,门开处,二人因知有极厉害的毒雾喷洒,故一方面后退丈余,一方面凝睁望去,见一片黄色液体,由一龙头口鼻眼耳中喷出,细如毛雨。 据小贼说,此毒雾极为强烈,中人在一时三刻以内即骨肉尽化为浓血。 听得二人皆张嘴吐舌不止。 待毒雾喷完,门亦大开,霞青只道暗器既已放完,想已无他危险,故迳往门内走进。 足尖尚来用力,身形猛向前冲,那块地面突然陷塌下去,露出一尺见方黑洞。 霞青忙将真气一提,左足一点,“呼”的身形飞跃后退,忽然洞内射出一阵乱箭,分向四面八方射出。 已骇得她冷汗直冒,暗说声:“好厉害!” 甫进门,便听到潺潺之音,与叹息之声,李霞青与小猴子二人,心情陡然紧张起来,小猴子忙大声叫道:“阿帆!阿帆你在那里,听到我在叫你吗?” 只听里面洞深处,柳春帆微弱的声音答应道:“小猴子,快来,我在这儿。” 小猴子与李霞青业与柳春帆分离半月有余,骤闻其声,心情格外紧张,正想举步前进,李霞青陡见小贼脸露得意色,心知有异,忙叫道:“小猴子别慌,这是最后一层门户,贼人必有更凶险的机关,我们先问清后再进去不迟。” 说着,又转向小贼喝道:“这室有何机关?快说!” 小贼心知瞒也瞒不住,只得惊惶的说道:“二位爷别生气,让小的说就是,这间房子地下全是剑林刀山,地上到处都是翻板,稍不留神,翻了下去,万无生理。” 二人果见此室地上均是光滑滑的,用一块块石板拚合而成,一块白石,间隔三块黑石,状若图案。其他并无异状。 李霞青复用脚在附近几块石板上轻点,每四块中,倒有三块是空的。忙又问道:“怎不说完,这里翻板如何走?”小贼忙答道:“四块石板中,仅中间一块黑的是实,故行走之际,必须跳起进行。” 二人恐怕有诈,命其试走一遍,好在此时不怕他逃脱,故小猴子将他放了。小贼此时战战兢兢走了一转,二人这才放心,步步走近内洞里壁。 将及门,水声愈觉清晰,李霞青复将门锁破去,此时已无机关,故小猴子与李霞青进门后,踏着石阶走下,只见柳春帆与另一黑脸大汉,被捆在水中木桩上。 水淹及腰,衣衫皆湿。 因李霞青手中夜明珠放光,故柳春帆骤见二人,疑是梦中,及二人走近,始失声叫道: “啊霞妹!小猴子,我在这儿!” 李霞青与小猴子骤见柳春帆,虽半月未见,面容消瘦,憔悴如斯,不禁一阵心酸,热泪盈眶,正想转身问小贼,如何将二人救起,返身一看,刚才带二人进来的小贼,业已不知去向。 同时,陡闻铃声震耳,到处乱响,李霞青心知不好,忙叫道:“小猴子你在这里接应,待我去把帆哥背上来。” 说着,二足轻点,宛如飞燕掠空,带着银虹,落在柳春帆被捆之木桩上,把绳子挑断。 此时,也顾不得男女之嫌,更不管水池中污水沾身,将柳春帆抱起,跃过水池,将他轻放地上。见他全身软绵只道是受了什么重伤。 小猴子忙将柳春帆下半节衣衫的水绞干。 霞青秀目含着盈盈泪珠问道:“帆哥!你受了什么伤,怎不能动呢?” 柳春帆苦笑一声道:“伤倒并没有受,只是商门气海穴被那妖妇点了,所以全身软绵,不能用劲。” 李霞青听说并未受伤,心中大宽,忙扶起柳春帆,对中后背一拍,只听他呀然一声,一口浓痰吐出。 他因为十多天来,穴道被禁,真气虽然未耗,但人已困倦难支,而且手软足疲,仍不能用力。 故在李霞青与小猴子二人扶持之下,运气调息起来。 柳春帆内功之法,习自“仙窟”,而系集各派精华所成,融合儒佛道于一流,乃上乘内功奠基之学,五年以来,迄未中断。 故一经静坐,心神俱静,立时神气内敛,气血周行一转,下至涌泉,上达十二重楼,中行五脏六腑,并未受阻。 心念更定,骤觉一股热流,由丹四冲上内腑,透穴走脉,缓缓流向四肢,此时头上热气蒸蒸上腾。及待半晌醒来。周身骨节如放连珠鞭炮般响了一阵,周身顿觉舒畅异常。 顿时从地上跃起,虽仍感周身乏力,但容光焕发,一如往昔。 李霞青与小猴子二人,这才放下心头大石,忙走上前去,三人重又抱头大哭。 盏茶以后,小猴子才忍住说道:“阿帆!我们走吧!这下可要捉些妖女人和兔崽子,来替你出气了。” 霞青也替柳春帆抹去泪珠笑道:“老化子他们正在前面等我们呢?我们要再不出去,他们一定以为我们出事了呢?帆哥,我们走吧!” 柳春帆点了点头,正想举步之际,猛闻一声低哼之声,这才骤然想起,停身向小猴子说道:“对了,小猴子你快下去把那位邱兄救出来以后,我们再走。” 小猴子连忙答应着去救起,也是被点穴道,逐将其解救后,由其自行运功调息。 李霞青因不明白此是何人?忙趁此时问道:“帆哥!那黑汉怎也会被禁在此?” 柳春帆笑道:“我们二人是患难之交,说来不是外人,霞妹你可记得在镇江时的‘苗疆三妖’吗?” 李霞青不禁奇道:“苗疆三妖怎与百花仙子有什么过节?他是苗疆三妖的什么人?又怎被妖妇禁在此地呢?” 柳春帆接着道:“他就是苗疆三妖中,‘无敌金刚’邱天龙的弟弟,人称‘黑面金刚’邱天虎。他怎样来此,说来也话长,我们因为在此想聚了二整天,所以他很详细的告诉了我。” 原来“长山尸魔”首先蛊惑“苗疆三妖”东下时,即存下了恶意,想假手柳春帆,将其三人杀掉,自己可以坐收渔利,以并苗疆于其魔掌之中。 谁知人算不知天算,柳春帆并未将之杀害,反点化三人,嘱其速归滇西,以防“长山尸魔”之阴谋。三妖恍然醒悟,即日西返。 谁知三妖返西一看,铁戈洞邻近之三十六峒苗族,早已叛了大半,并皆依附于“长山尸魔”一帮。 三妖当然不会甘心,即号召部份心腹,及未叛之苗族,与之战争,双方三战,胜负未分。 及待“长山尸魔”失意归来,因“仙窟”之希望极小,故图统一滇境西疆之心愈急,虽然此刻其二徒“笑面勾魂”勾世雄,及“吴天姹女”秦美英,因被“南天一怪”派往淮阴柳宅行刺未归。 然老魔的功力,岂是“苗疆三妖”所能敌得;故另一次战争中,三妖大为失利。 而且“苗岭人妖”老二,当场被老魔的“尸气功”所伤,二日后身死。 “苗疆三妖”虽与“百花仙子”昔日并无交往,然早知其甚为厉害,故不惜卑辞厚币,遣老三“无敌金刚”之弟,“黑面金刚”邱天虎,来百花谷求助,并许事成之后,另以重酬。 谁知“百花仙子”东下之时,早与“长山尸魔”有约,准备共分滇境,以昆明为界,中分为二,西属老魔,东归百花谷。 然此约“苗疆三妖”并不知道,故遣“黑面金刚”来百花谷求助时,反被禁于水牢,欲置其于死地。 李霞青与小猴子见说,始知详情。 柳春帆说完之后,邱天虎也刚恢复过来,忙上来向三人叩谢救命之恩。 此时,四人逐仍沿来路,奔出三关,仍到花园假山之旁。 时正近五更,金鸡三报。除了前院灯火辉煌外,奇怪的是竟前后皆无人迹,柳春帆等均感惊奇非常。 未几,老化子、沈雪冲、房大头及袁氏姊妹,均已由花阵脱困,来到庄院百花宫,与柳春帆等见面,又是一番离情诉衷。 同时,老化子等也因不见贼踪而感到奇怪,一行人分批绕了一圈,仍末见行踪。 这百花宫前后,占地百顷,华屋广厦,虽非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然曲槛回廊,花榭鱼池,无不毕备。 尤其室内用物之精美,似这等势派,较之王侯第宅,实有过之。 老化子一行重聚于百花宫,柳春帆余怒未息,气冲冲的说道:“莫非这妖妇躲了起来,在暗中作弄我们,要不怎不现身呢?” 老化子也摸不清头绪,搔着白发答道:“我看不要被她们跑掉呢?我们刚才听到这边一阵紧急的铃声后,这些免崽子就慌得什么似的,那可能是知道柳小侠即将脱困,集聚众人的信号。” 李霞青也诧异的说道:“可是这些贼子逃到那里去呢?” 旁边的黑面金刚插嘴道:“各位前辈,小人愚见,这妖妇一行人,可能逃到哀牢山去了。” 老化子看了一眼,此人甚为面生,忙向柳春帆笑着问道:“柳小侠,这位壮士是……” 柳春帆忙把黑面金刚向老化子等人介绍一遍,老化子始知始末。 这才反问道:“邱壮士你怎能确定百花妖妇一定会去哀牢山呢?” 黑面金刚邱天虎忙答道:“禀老前辈,此虽我臆测之见,因目前长山尸魔正以全力,向苗峒各族进攻之际,百花妖妇以前既曾与之有约,如今势穷力孤,物以类聚,当然是去哀牢山,投奔老魔,另图发展。” 黑面金刚说完之后,众人齐皆点首称是。 众人因百花谷贼人全遁,无所顾忌,此刻天色将明,整晚未睡,各人也均感倦意,尤其肚中饥肠辘辘,老化子与小猴子房大头首先叫饿起来。 忙在百花谷找到厨房,见鸡鸭鱼肉,各式佳肴齐备,而且美酒盈坛。喜得三人手舞足蹈,如同老鼠掉进了白米囤似的。即时用银针试过无毒后,当时就各捧了一坛酒,仰着脖子直灌起来。 灌了整坛后,始跑回前宫,告知众人,千面隐怪沈雪冲首先跳了起来,指着老化子骂道: “臭要饭的真不羞,发现了好东西竟敢未得我的许可,私自偷饮,你这样够不够朋友?” 老化子被骂,依然理直气壮的笑道:“别急,老要饭的恐怕妖妇临走使计,在酒菜里下毒,老要饭的为了够朋友,奋不顾身,先尝了一点,就值得你大呼小叫吗?” 沈雪冲听得不禁笑道:“这样讲起来你算是有理了?” 老化子昂然答道:“岂仅有理,而且像我这样够朋友的人,还值得奖励呢?”众人齐皆大笑起来,除了柳春帆与李霞青、袁氏二姊妹因久别重逢,在百花宫的一角,情话瞩喁不绝,忘已了饥饿以外。 其余的人在沈雪冲的率领下,齐向厨房出发,七手八脚,就现成的菜肴,重新炒、煎、煮、蒸起来。 不一刻事已全部弄妥,就现成的百花宫中长桌上,布置起来,痛饮了一顿。 此时,朝霞初升,如一张弧形彩幕,横张天际。 本就灵秀已极,百花争妍的山谷,再被这朝阳所幻的金光虹彩一衬,更显得清丽无俦。 及待旭日高悬,艳阳满谷,晴空万里时,百花宫的大殿上,业已杯盘皆空。 猛然黑面金刚推盘而起道:“多承柳小侠救命大德,复承各位不弃厚待,我邱某终身难忘,惟在下现有急事,不能稍待,就此告罪,后会有期了。” 说着,起身想走,柳春帆因他是患难之交,情谊甚切,忙问道:“邱兄有何急事,何不同在此玩几天再走?” 黑面金刚面带愁色道:“深蒙小侠大德,再生之恩,更结草难报。奈小人奉家兄之命,来此时救,反被妖妇所禁,现妖妇既西上与老魔会合,则家兄及三十六洞苗族之命运,更可预卜。俗言道:‘救兵如救火。’,小人心悬家兄之危,故必须立时赶回,与乡土共存亡。” 说着,一股悲壮之色,令人感动。众人原本对他有好感,尤其听了此说,一个个义愤填膺,奋然欲动。 老化子与千面隐怪这一批人,齐皆古道热肠,急人之事的侠义之士,当时处境,当然义不容辞。老化子首先道:“邱壮士不必烦恼,自古正邪不并立,莫道老怪与妖妇,与我们的恩仇尚未了结;留此害人祸根,将来更不知要有多少良民遭殃,我们就乘此机会将之除去,也可替人类除去-害。” 柳春帆本来就有此意,奈碍着老化子之面,不好决定,今见老化子一嚷,当然万分同意,遂也附和着道:“对了,反正我们目前也无甚急事,就此前往替你分忧就是。” 柳春帆因当日“仙窟”之会,追赶“长山尸魔”,未知其弟柳小春及袁正逸二人被“南天一怪”擒捉之事,故毫不考虑就决定了。 黑面金刚万没想到这些人竟如此豪放,“玉面神龙”柳春帆的大名,以及其义释“苗疆三妖”之事,早经三妖告知,心仪已久。 况且其功力,能使“长山尸魔”望风而逃,百花谷仅一夜之间,全数遁避,由此可知。 今见众人皆自愿协助,可抵百万雄师,当时惊喜得虎目泪下,向众人跪下谢道:“众位大侠皆义薄云天,苗疆何幸,多蒙援手,数十万生灵从此获救,乃我苗疆各族再生父母,小人先代家兄等叩谢了。” 老化子忙扶起地下的黑面金刚,长笑道:“我们所敬的是忠臣孝子义士,扶弱济困,更是我辈侠义中人的本色!邱壮士此来,未免使我们太觉汗颜了。” 一旁闷着已久的袁氏二姊妹,因骨肉情深,关切其弟正逸暨小春的安全,故情急之下,不觉向柳春帆说道:“帆哥!咱们的小春与正逸,也被囚在琼岛急待去救呢?” 柳春帆骤听之下,不觉大惊,向青娥问道:“你说什么?小春他们怎会被囚于琼岛呢?琼岛不正是‘南天一怪’的巢穴吗?” 袁青娥逐将南天一怪再度偷袭隐贤谷的经过说了一遍,柳春帆这才明白。 复经千面隐怪将去落魂崖的经过说后,这才安心笑道:“南天老怪志在诱我上钩,并为了‘仙窟’之事,谅二人生命不足有虑,现暂把这里的事处理完毕,再去谅不算迟。” 青娥素月见柳春帆如是说了,当然没有什么话可说? 老化子等八人,因在义愤之下,答应了黑面金刚之请,西上苗疆,协助苗疆三妖暨三十六峒苗族,以敌长山尸魔之侵。 故想立时动身前往,惟百花谷之百花宫,建筑巍峨绝伦。毁之固可惜,然不毁则恐日后仍为强徒所占,成为罪恶之薮。 特别是百花林的阵图存在,足以防害本地居民,故只得忍痛将之破坏。 霎时间,这栋奂美巨厦的雕梁画栋,迅即成为断垣残壁的废墟,-片灰烬。那名震远近的百花林,也成了残干断肢。 滇境为全国风景区,峰峦丛簇,况有陡壁百仞,绝涧千寻之险,云海幻景之奇。 这一天,正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而况在四季轴春的滇境,一路上和畅的惠风轻拂,扑鼻的花香迎人。 老化子与众人指点山河,笑语频频,边走边聊,颇不寂寞。 回首百花谷,恍如裹在花团簇锦的艳装里,春闺思愁的少妇。 远山如黛,恰似她入鬓的长眉,桃花榴火,恰似她樱口朱唇,如茵芳草,替她披了件绿色大氅,缤纷杂花,仿佛是她彩色的衫裙。 在昆明吃过午饭,老化子复交代其丐帮门下,如沧浪叟等人来后,嘱其西上。略事休息一会,复启程西行。 沿途山路更为奇除,江流交错,山势连绵,而且行人更少。 由昆明经昆阳南下,经玉溪折西,地势渐渐荒凉,然沿途山风拂面,杂花异香迎人,宜人的景色,无形的解除了许多旅途的劳顿。 过了峨山,红日西斜,宿鸟归巢,晚霞烧红了西天的闲云,照得满山通红。 众人为赶到澜沧江畔的铁戈洞,故不惜辛劳,准备连夜起程,在峨山略用晚点,购了些干粮后,即时起程。 出峨山约二十多里,天色更黑了,前面有一宽达十多丈的山涧横阻。 众人自顾无此功力跨越,正在山涧这边想法之时,猛然阵阵山风吹过,对面天空中散布起一片烟云,而且嗅到一股烧焦气味及哀哀哭声。 小猴子的鼻子最灵,不禁失声惊呼道:“你们看,怎么靠山边那里烟气好浓,而且烟气中不断有火星飞出,怕是那边村镇失火了吧!嗯!还有焦臭之味和有人在哭呢?” 黑面金刚更焦燥得很,这条山涧来时尚有路可通,现在这顶木桥怎不见了呢?现在怎办呢? 听了小猴子的话,更着急道:“糟了,对面山涧,紧贴在山转角下,正有个树林的小镇,不是失火,怕是遭受到老魔手下的侵袭吧?奇怪!五天以前我经过此地,尚有一顶木桥,现在也不见。真糟透了。” 众人听他说着,心里也着急起来,但面对天险,各人又无法可施,一个个只有望涧兴叹。 猛然,柳春帆忽然豪情大发,对老化子说道:“老伯,我自问尚能飞跃七八丈之远,但目前恐涧面太宽,小侄力不能胜任,请老伯助我一掌,从这边带根绳子过去,二头紧拉后,各位即可过去了。” 老化子等人见柳春帆舍死忘身的精神,齐感动得赞颂不已,然恐太危险,故一致劝阻,尤其是李霞青三人更加关心。 然柳春帆心悬涧那边人的生命安全,故去意甚坚。老化子无法,只得说道:“好吧!柳小侠既有此舍身救人的美德,老要饭的敢不从命,你们谁有绳子哪?快取出来。” 众人虽未带绳,幸而黑面金刚生长于苗区,深知此处行路之难,故随身均备着。忙取出绳子,一面感动得声音微微发抖道:“柳小爷……真不知该如何感谢……” 柳春帆接过绳索,约摸量过后,即长笑道:“邱兄何必如此讲呢?些些小事,现在救人要紧,管老伯请发掌吧!” 说着,捡了绳子的一头,交与房大头,将另一头拿起。蓦然一声清啸,声如龙吟,啸声未落,身子业已陡然拔起二丈多高。 这里的老化子早就蓄势以待,两掌由下而上,圈到前胸后,将毕身精力集注。见柳春帆腾身而起之时,即乘势猛喝一声: “去吧!” 声如霹雳乍惊,震得众人齐骇一跳,顿时万山齐鸣,一股推山真海似的狂飚巨涛,猛向柳春帆身形推去,将柳春帆身形犹如断线之鹞般的内对崖飘去- 见柳春帆恍如凭虚御风,翩翩如神仙临凡,身法轻灵,矫若游龙,霎那间,众人眼见得柳春帆到了对崖后,众人始放下心中巨石。 柳春帆到了对崖后,将绳子拴住,高声通知老化子那边,也将另一头拴紧。 这爬树上绳,是小猴子的绝技,而且这些人中的轻功也算他最佳,放待绳子拴好后,迫不及待的跳上绳子。小猴子可成了名符其实的猴子啦,见他手脚并用,众人尚替他担心不已。 但见他走到绳中间,将身子晃了几晃,目的在试试这根绳子的载重量,众人不知就里,房大头与柳春帆几乎惊叫起来。 众人皆身负绝技,黑面金刚武功虽较差,然因生长苗区,爬山越岭惯了,故一行人毫无困难地,过了山涧这边。当时仍由黑面金刚设法收了绳子。一齐下山,转过山逢,果见小镇这一带几乎成了一片焦土,到处都是断肢残体,惨不忍睹。 仅剩的几间破残房子,火焰尚未熄灭,兀自冒着浓烟,有些人尚在收拾未烧尽衣服财物,哭声震野,令人酸鼻。 黑面金刚形色紧张,而且匆忙地在街上找了一遍,仍未见其欲找之人。忙我到一当地老年人间道:“请问老伯,这里怎会变成这样?你们的族长呢?” 那老头子因不认识众人,故先问清众人,知系远路过客时,并见众人似不像恶人,逐遂哭诉道:“这下我们可都完了,昨夜不知从那里来了几多野苗,抢掠烧杀,把我们这里弄成这副惨状,还给他们杀死和掳走好多人哪!连我三个儿子也给那些畜牲杀死了,天哪!我怎么办呢?嗬嗬嗬……” 边诉边哭着走了。 老化子等人听了,齐皆愤懑填胸,尤其看到尚有些受伤的人,在死亡线上挣扎。老化子等人虽有救助之心,奈一方面因此地荒僻,一方面自己尚有急事。 好在这些人刀伤之药,随身皆有携带,忙在镇中找了几个受伤较轻轻的人,嘱其招呼服药敷创,柳春帆并即时取出银票千两,交给一个老年持重的人,命其做救济及善后之事。 这些人绝望之余,猛见天上掉下救星,一个个挣扎着跪地叩谢。 柳春帆等待此事了结,就向惊得近乎痴呆的黑面金刚道:“邱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道吗?” 黑面金刚气得咬牙切齿道:“那里天上会掉下这野人来,分明是长山尸魔那些贼子勾引来的。这下我们铁戈洞可能也完了,这怎么办呢?” 说着,更捶胸跳脚不已。众人只得劝着,用好言加以温慰良久,始止悲音。 一行人为要救急赴难,故并未久停,等此地事务处理妥后,当即离开树林小镇。由黑面金刚领着,转过一个山冈。 远远又看见一个亮着灯光的小镇,黑面金刚告知众人道:“前面的镇较大,名叫崎顶镇,这里有我们铁戈洞派的人在此留居,我们不妨到那边去探问消息看。” 说着,首先一人当先,展开快速身法,如飞狂奔,众人闻言,更不敢怠慢,一个个提气凝神,展开陆地飞腾之术。 正是捷如惊马出栅,忙似赶月流星。 穿过一片浓林,小镇业已清晰可见,依山而建,此刻因到处放着野火,而且在火光闪烁中所看到的人,个个都焦头烂额。 大家心中更慌,忙将身形加速,走近一看,这镇跟树林镇差不好多,倒房塌屋,残存者不过十一之数。而且死伤累累,到处都是断坦残壁,处处都是震耳哭声。 一行人此刻,无异是在鬼乡内行走。 而且到处都搭了草棚。黑面金刚忙领着众人走尽街头,在一所残破的巨厦前走进,不自觉的放声大哭起来。老化子等走近一看,此室乱石土木堆中,十多具男女老幼的尸体,七横八竖的倒着。 众人此时也不便去劝,忙问清楚,原来这家正是铁戈洞派在崎顶镇的人员,遂帮着他,匆匆把死尸就地掩埋。 并在街上找出受伤较轻的人,取出药物银钱,嘱其散发后离开。 及到达铁戈洞,-时已天亮。 铁戈镇在三江口以西,阿墨江与无量山之间,武禄山脚下。 此地形势极险,四面皆有高山为其自然屏障,四周的茂林密树,正好作了这镇的掩蔽物。 一行九个人绕了-个大弯,遥遥看见一堵临时堆起,约有一人多高的石墙。 众人尚未近石墙,遥远就听见那边有人大声疾呼道:“什么人,快些停下来,再要进来可要射箭哪!” 话没说完,尚未待众人回答,立即听得“嗖嗖”之声大作,乱箭乱石,如狂风骤雨般,业向众人停身处飞射而来。 众人知道石墙上的人发生了误会,虽事出仓促,未及提防,然众人身手不凡,齐皆劈出掌风,将之震落于地上。 另方面黑面金刚邱虎大声狂喝道:“休放箭,怎么连我也认不出来哪!速去通报大哥三哥,说请了贵宾驾到,快来迎接。” 说完之后果然山上探出人头,向众人看了看,一面停止放箭,一面到洞主府通报去了。 这时的黑面金刚忙抱拳向柳春帆等笑道:“各位受惊了,实在抱歉得很。” 老化子等人也忙笑答道:“那里那里,这完全都是误会,有什么关系呢?” 众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近石墙,只见正中二扇铁门开处,里面飞也的跑出一个巨无霸似的黑大汉,边走边嚷道:“阿虎!你带来几个小子?是什么地方带来的?” 众人一看,原来是无敌金刚邱天龙这傻小子,他在路上听说其弟请了帮手归来,也等不及候其大哥,就气急慌忙的跑了过来。 及待走近众人一看,不禁傻了,他这个人全然没有记忆,这些人中除了千面隐怪沈雪冲以外,他全都见过,而且跟房大头打过架,并受李霞青的利用,打了阴阳判官二棍子。 奇怪,时过二十多天,他竟一个都不认识了,盯着柳春帆等看了又看,似曾认识,而又不敢认;只是望着众人发楞。 小猴子与房大头等人看了他那副傻劲,不禁好笑起来。 邱天虎见其兄如此,忙喝道:“阿龙呆着做什么?快向他们叩头,他们都是帮咱们来打架的。” 无敌金刚一听是来帮他打架的,顿时裂开了大嘴,扑地跪下,叩头如捣蒜似的说道: “老小子,小小子,咱这里谢啦!”慌得柳春帆老化子等人,忙上去想把他拉起,谁知他竟毫不理会,并且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行,我大哥教我看到一个朋友,就要磕三个头,你们那末多人,我只好一直磕了。” 说着,依然叩个不停,柳春帆知他不可理喻,只得要邱天虎请其起来。 正值此时,苗疆三妖的老大铁戈洞主也赶了来,一见系是柳春帆一行,疑是梦幻,擦了擦眼睛仔细看清,这才如获至宝地即时跪下道:“前蒙柳小侠大德,尚未有机言报,今复蒙玉趾亲临敝地,非特本人兄弟深蒙厚恩,亦苗疆五十多万人的幸运。” 柳春帆等人见他知此恭敬,那敢克当,柳春帆忙飞跃一步,暗运神功,将其身子缓缓提起,然后笑着答道:“鲁洞主何必见外,莫道我们曾有面之缘,即是萍水之遇,拔刀相助,亦为我辈分内之事,若如此,未免显得太俗套了。” 铁戈洞主见小侠如此,也就不再客气,又与众人一一见礼。闻说其中有丐帮帮主,与千面隐怪,更加喜不自胜。 遂亲自引道,将众人请入镇内。 众人沿街走过,见满街年轻力壮的人,全都提着刀枪棍棒之物,即使没有刀枪者,提着锄头等农具当武器,而且大部人都愁眉苦脸,形色匆忙,显然若有大祸将要临身之态。 而且街内一部份门窗残破,有些人更负伤在做工,众人始知此地在近日亦必定受过劫变。 但这些路人,见到铁戈洞主等人后,很自然地向众人肃立点头致敬,状极恭顺。 穿过大街,在一拐角处,有所巍峨巨宅,门前一对巨大石狮雄峙,并有十数执戈巡回的武士,往返在门口巡梭着。 见了铁戈洞主,齐皆大声吆喝行礼,气派真不小。 众人进屋后,穿过天井,便是大厅。众人在大厅分宾主坐下,早有下人送上茶茗。 铁戈洞主陪着众人闲聊一会,顷刻,内堂早摆下酒席,虽比不得京苏名席,有山珍海味之奇,但鸡鸭俱全,野味甚多,也别有风味。 众人推老化子与沈雪冲上坐后,各按席次坐下,小猴子与房大头此时,与老化子三人,依然老样,像跟谁赌气似的,狼吞虎咽,毫不客气。 席间,黑面金刚将自己遭受百花仙子,禁于水牢之事说了,铁戈洞主闻言,忙起来向柳春帆谢道:“怪道我四弟久去未返,原来遭那贱婢囚禁。如非柳小侠相救,我四弟此命休矣。” 柳春帆当时复答谢了。 铁戈洞主这才乘此时机,将长山尸魔动态说出。 原来,长山尸魔意欲吞灭西陲,已非朝夕,自十年前,具由长山来此,即存有此野心。 然因当时势孤力弱,心有余而力不足,故双方虽时战寸和,铁戈洞这边,因号令整个苗疆三十六族苗家,故虽凭个别武功,均非长山尸魔师徒之敌,然因自铁戈洞主统治苗疆以来,二十多年的恩威并济,深得各族之归心和拥戴。 故长山尸魔心有余而力不足。及待最近,因“仙窟”会战之故,欲用借刀杀人之策,仍未有效。 自黄山归来,就决心行动,首先用阴谋离间各族间之情感,使之相互争战,俾可导起大纠纷。 幸而铁戈洞主见机较早,未致成巨变,然因长山尸魔功力过强,在几次会战中,老二苗岭人妖,即死于其“尸气功”之下。 铁戈洞主见势甚危迫,始遣黑面金刚东下求百花谷来助。 谁知前几日中,忽来大批生苗野人,来铁戈镇附近大肆劫掠。 前众人经过的树林镇、崎顶镇以外,尚有金鸡镇、青昭镇等,皆蒙其害,死伤及被掠之人几将近万。 铁戈镇方面,幸预有防备,故受创较小,其他各地,几尽成灰烬。 老化子等人听了,齐皆切齿痛恨,尤其柳春帆因身受百花谷幽囚十多日,积怒未泄,闻言不禁怒道:“想不到这,老魔如此凶狠,竟勾引生苗,残杀同胞。老魔如来此地,定不教其生还。” 老化子毕竟比较稳重,遂忙劝道:“俗言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暴虎凭河,乃匹夫之勇,况且敌众我寡,如不能知已知彼,非特于事无补,反易偾事。” 众人听得有理,想不到平日游戏风尘的老化子,此时竟如此慎重。 老化子见众人无言,又向铁戈洞主问道:“你们这里共有多少壮丁?” 铁戈洞主答道:“立时召集起来,稍懂些拳脚的年轻人,大概有千多人,如待三十六家苗族人数集中起来,大概可集合七千多人。” 老化子又问道:“老怪魔方面的兵力呢?你可知道?” 铁戈洞主道:“本来老怪魔的徒子徒孙,留居阴芒洞一带,不超过二百人,然这些人皆经老怪亲自调教,故皆可以一当十,凶悍异常。此次又蛊惑了苗族叛变的人物,约有一万多人,更从野人山勾引来的生苗,大概有一千多人。最近在各地肆行烧杀的,都是这些人。” 老化子等人齐皆点头,柳春帆忽插嘴道:“难道你们这附近没有官兵驻守?出了这么大的乱子,驻防的人竟坐视不救?任凭这些人焚烧劫掠吗?” 铁戈洞主长叹一口气说道:“不提起官府也罢!提起更令人痛心,昆明一带,西至腾越、高黎四镇,南及屏边、镇越、江洪,何处没有大批官兵驻守,我们这次疏于防范,就是过于信任他们,现在真后悔不及呢?” 众人听了一致摇头叹息,老化子更感慨万千地说道:“我朝自太祖立国以来,二百多年未尝有大变故,目前内有宦官专政,中原更有流寇四起,想不到这些保国安民的军队,临事竟如此不济。” 铁戈洞主更说道:“老前辈别提吧!不怪这些官兵只能鱼肉乡民,要粮要草,事实上这次贼人也太厉害了,他们只能睁一眼闭一眼,希望贼人不侵袭他们自身,就够万幸了。老前辈请用酒吧!山居窝乡,招待欠周,尚请各位原谅。” 说着,又举杯向众人劝饮。 这时,忽听庄外一阵人语喧哗,脚步杂乱之声,更有人在急促的招呼道:“鲁管家请快开门,洞主在家吧!” 铁戈洞主不知出了何事,慌忙向众人告罪后,跑了出去。 众人饮了半天酒,大都酒意兰珊,因为庄外的声音很乱,不知出了什么事,赶忙齐皆站起身来往外走去,只见人声吵嚷,正围做一堆。 众人不知就里,推开人巷,走近一看,只见地下木块上,躺着血肉模糊的四个人,铁戈洞主正拿着一张被血染透的纸张,在面色上表显着阴睛不定的神色,骤见众人来到,忙脸色一整向众人招呼道:“没想到老怪魔如此可恶,我铁戈洞拚着与他玉石俱焚,也不至会向他屈服。” 李霞青等三位姑娘,毕竟是女孩子,见这些人的惨状,早就掩面紧贴着柳春帆身后。 老化子与沈雪冲忙上去问道:“究竟是什么事?这地下的人可有救?” 铁戈洞主指着地上的四个人道:“这几个都是我派出去向各族连络的人,谁知被老怪魔的人掳去,弄成这样,复由其徒勾魂使者派人送来,并附送这封信,限我三天以内,要号召各族全数听命于他,否则将要夷我铁戈洞为平地。” 老化子听了,忙俯身向伤者仔细看了一遍,站起来向铁戈洞主说道:“可惜这四个人中,有二人已是无救,另二个中,有一个人伤及筋骨,恐怕要变成残废。老要饭的不能见死不救,尽尽人事吧了!” 铁戈洞主听说还有二人可救,忙上前谢了又谢。 老化子说道:“现在不是客套的时候,赶快着人去取温水棉花,先替他洗清伤口,并找些干净布片,以备包札之用,用这药先敷后服,不日就会好的。” 说着,从贴身袋里掏出一个瓷瓶,里面装着粉红色的药末,用倒了些交给铁戈主以后,随着众人复回大厅去了。 铁戈洞主忙着人取来二切应用各物,除已死的二人抬走埋葬了,其余二人,抬进一间内房,就乘二人在昏状态之下,把伤口处的血和泥,慢慢洗去。 最重的一位,额角被削一刀,左眼业已砍瞎,而且身上肩上腿上,大小共有十一处刀伤,每处伤口,皆皮破肉卷,好不可惨! 另一个然全身染血,大概是被骇昏了,故伤势并不重。 铁戈洞主眼看得个手底下甚为俐落的庄丁,把伤口洗净之后,很快将老化子的药敷上,并加以包札,喂他们吃过药,替他们盖好棉被始离开。 回到大厅,见众人尚在谈论。 众人一见铁戈洞主,柳春帆首先问道:“长山尸魔一行住在何处?”铁戈洞主不知问这话什么意思,忙答道:“老魔原住离此约三百余里的哀牢山阴芒洞,最近为挑拨苗族叛乱,以期坐收渔利,故迁来附近之骷髅山,白骨洞。” 柳春帆复问道:“骷髅山白骨洞离此多远?” 铁戈洞主答道:“经此向南行,经佳梦镇,再绕山脚折而东行,约有四十多里地,即可到达骷髅山白骨洞。未知小侠问此何故?” 柳春帆此时,忽神情严肃的说道:“长山尸魔本我手下漏网之鱼,只怪我一时疏忽失策,致造成此空前浩劫,连累无辜百姓遭难,自思于心不忍……” 铁戈洞主见说,忙打断他的话头说道:“小侠说那里话来。老怪魔处心积虑想独吞西疆,为时已久,‘而且爪牙广布各族,暗中行使挑拨离间之策,几年来,迄无宁岁,对我铁戈洞一族,更视若眼中之钉,势在必得。而且由其多年来惟恐天下不乱的诡计阴谋,业已根深蒂固,乱源已萌,从其身死,未来的战乱,亦所难免。此怎能怪小侠呢?” 柳春帆见说,意仍不释道:“无论如何,我如不使其乘机脱逃,至少爪牙为害,不至如此之巨。况且更有百花仙子这批助纣为虐的人,更非同时除去不可。而目下并非全凭人力对此之战,徒持人力,或不足供其一击,故我有一计在此,未知你们意见如何?” 老化子与沈雪冲等人,均不知柳春帆的意思,故小猴子首先问道:“阿帆快说嘛!你有什么好计?先说出来大家商量商量看。” 柳春帆闻言,微然一笑,一字一句的说道:“很简单,只有四个字,就是……擒、贼、擒、王。” 小猴子听了,不禁把舌头一伸,马上做了个鬼脸。 众人瞧着虽然想笑,但皆知柳春帆的心意,而此事态严重,见他说出了口,当然不能再收回,故此想到事态的严重性,虽然想笑,也没有兴趣笑出口了。 半晌,老化子打开沉默的僵局说道:“柳小侠的意思,老要饭的非常了解,只是尚须从长计议才好。” 铁戈洞主见到柳春帆这种舍已救人的大无畏精神,心里更感动得无可形容,但也深知贼人厉害,故也劝道:“还是老前辈说的对,我们不妨从长计议,以逸待劳之策,比较可靠。” 柳春帆迅即站起身来说道:“以逸待劳,固不失为稳打稳扎之计,然当前敌人虽众,所持者不过长山尸魔师徒,及百花谷一批漏网之鱼而已,若此巨魁一去,谅在短期内,贼人将不敢蠢动。” 说到这里,突然顿了顿,又加强语气说道:“况且贼人既公然到处烧杀,并以书面威胁我们,谅有恃无恐,况且时距目前,仅只三日,若不及早准备,徒使无数壮年遭殃,这又何苦呢?故此我决心,一方面由我和小猴子、房大头三人,乘贼人尚未知我们来此之时,来个迅雷不及掩耳,直捣贼巢。 同时,管老伯你们暂请留此,协助铁戈镇建设战备之具,如此二面进行,总比坐以待毙,静待敌人来打自己要好得多,未知各位认为可否?” 却说,玉面神龙柳春帆,暨老化子等一行人,因追面花仙子等贼,随黑面金刚由昆明来铁戈洞。 沿途数镇,皆残破不堪,及达铁戈镇,更闻悉长山尸魔限戈洞主三日内率同三十六苗族归附,否则将予杀尽,鸡犬不留。 柳春帆为拯救斯民于水火,故提议擒贼先擒王之计,准备率同小猴子与房火头二人,夜闯骷髅山白骨洞。 当他说出之后,老化子等人齐皆不愿他去冒险,然因时机迫切,亦无其他适当之法,挽救此浩劫巨灾,以期化险为夷。 尤其是三位姑娘,一方面年轻好胜,另方面关切柳春帆之安危,故李霞青首先发言道: “如果帆哥执意要去,我们姊妹也要去,一方面人多可以有些照顾,另方面也可以增加见识。” 素月也马上接口道:“对了,帆哥如果不是存心想欺侮我们,为什么不带我们一齐去去呢?” 柳春帆听她们如此说法,因关系重大,又找不到适当的理由,拒绝她们的要求,只有说道:“素妹妹你们听我说,人多手杂,去多了人反而不美,你们留在这里,协助管老伯沈老伯防御敌人进攻此地,也是同等重要的啊!” 青娥见柳春帆仍不欲她们随去,心中有气,遂向素月霞青道:“算了,我们何必死缠着他,此地既然不需要我们,那我们自己走就是了。” 柳春帆见她生了气,心知不妙,忙含笑问道: “青妹,你们准备去那里?” 青娥冷笑道:“天地如此广宽,五湖四海,谁敢限我们的行动?脚生在我们身上,你可管不着。” 柳春帆听了语塞,急得俊面微红,一时间竟无法可想。 老化子见柳春帆下不了台,遂哈哈长笑,打破尴尬的局面说道:“好啦柳小侠与姑娘说的,都有理由。反正老魔决定的日期,尚有三天,你们先去探探贼巢也好,只是要见机而作,勿贪攻冒进为是。这里的一切,有我们二个老不死在这里招呼,尽够安排了,你们放心就是。” 三位姑娘听了老化子的话,脸上顿露出微笑,齐用秀旨向柳春帆看了看。柳春帆见老化子如此说,只好松口道:“好吧!你们一定要去,就同去吧!反正我们现在没有事,尽可以先休息再讲。” 那边的铁戈洞主见众人意志已决,当然没有话说,闻及他们要找地方休息,忙着人到后堂叫家里女眷出来与众人见面。 此时因为只有素月一人尚是女妆,故要女眷出来单独招呼,谁知素月并不愿意。 此时,柳春帆及老化子对他们已无相瞒之必要,遂告知霞青青娥亦系少女所扮,故一并由女眷接入内厅去了。 是晚,稀星刚升,铁戈镇的石墙上,一声清啸,如飞似的纵跃出六条身形。 好快,真乃如流星赶月,惊兔出洞,身形起落之间,业已向正南方的山边扑去。 拐过山脚,再折而西向,对着岗下一个镇市奔去。远远看见烟火冲天,而且墙头屋顶,尚有无数火把在晃动,喊声震天,呼兄唤弟,哭爹喊娘,仿佛天地末日将临似的。 柳春帆真气一提,脚下加快,说道:“我们快走,可能这又是生苗在劫掠了,走去看看再讲。” 小猴子好久未打架,牙痒痒的说道:“没人性的畜牲,不杀他几个,他们真不知道天高地厚。难得今天我小猴子又要大开杀戒了。” 几个人脚步加速,那消片刻,业已走近小镇,此时虽因眉月未升,黑沉沉的一片,只见黑暗中有数十个身躯高大,一个个乱发蓬头,面目狰狞,有些披着兽皮,虽然有些也穿着汉人衣服,可是全都露肩赤背。 手中所着雪亮的苗刀,皆背着弓箭,凶猛异常,嘴里并伊呀咕噜的嚷着。有些在房子上点起火苗,有些更在追杀着人,甚且在剥人衣服。 柳春帆这些人,知道对付这些禽兽般的人,是没有理由可讲的。 柳春帆此时也怒火中烧,猛的长啸一声,声如龙吟,直上云霄。啸声未落,人已扑到,指东打西,犹如虎入羊群,双掌起处,飚风顿起。 听听一阵呵呵之声,顿时有五六个野人脑顶开花,尚有十多个被打得口喷鲜血,倒地死去。 小猴子掌中的绿玉杖,更如疾风暴雨一般,杖头指处血光顿现,怪叫连声,早就有几个野人,业已伤于杖下。 李霞青与袁青娥二支神剑,胜如两条游龙飞舞,带着砭骨寒芒,经天长虹,砍在野人头上,如切西瓜般的,但闻“喀嚓”之声连响。 房大头手中虽无寸铁,但归元神功是武林一绝,而且别瞧他笨重如同水桶,打起仗来,却如生龙活虎一般,毫不含糊。 这些苗人乃未经开化,野性未脱,素来毫无人性,杀人放火,视同家常便饭。 尤其自被长山尸魔蛊惑出山以来,到处杀人为乐,放火寻欢,何尝受过挫折。 今日连来人面目尚未瞧清,但见人影幢幢,刀光剑影乱飞,掌风拳击挥舞中,只闻哇哇乱叫,早就死了几十个人。 这些野人,虽无出色武艺,但性不畏死,而且身轻力大,虽见众人如猛虎扑羊之势,一下子就杀了多人,但仍齐声咿呀乱吼,从各巷口街尾,人家屋角里,顿时窜出无数野苗,怕不有二三百人。 全部齐声怪叫,各挥苗刀形同猛兽,向众人扑来。顿时如山刀影,像狂飚拥至,闪闪寒光,几百柄苗刀,自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来,向六人围上。 幸而这是条长街,故苗人虽多,仍拥挤不上,刹那之间,虽将六人围在核心,但仍施展不开,前拥后挤。 柳春帆等人身负绝艺,当然不把这些人放在心上,只是杀多了人,不禁手也有些软了。 所以齐皆展开身形,捷若飘云飞絮般,指点剑砍,霎时间,地下又倒了几十个人。 尤其二柄长剑,霞光万道,剑气冲霄,夭矫若神龙绕空,有掩云蔽星,惊神泣鬼之势。 饶是野人素不畏死,此刻也有些心惊胆怯,不敢前进。 这时野苗,猛然齐呼一声,如潮水般向后跃退,柳春帆等不明其故,小猴子与房大头仍想追上去,李霞青在后面叫道:“小猴子别追,他们要用吹箭……” 话还没有说完,一阵破空嗖嗖乱响,短箭如雨罩至。 这种吹箭之术,乃野苗杀人绝技,箭头浸有巨毒,中入必死,而且此箭细如牛毛,黑暗里肉眼难辨,若非事先注意,很难避开危险。 房大头因身穿“归元宝衣”刀枪不透,何况此微细之物,射在身上,均被震落于地。 小猴子性急前冲,虽被李霞青及时叫住,然已不及,一蓬飞雨似的向全身罩下,百忙里只得舞动手中绿玉杖,一道绿光护体,只听叮当之声不绝,良久始全数将之扫落于地。此时已激起小猴子的怒火,大声喝道:“该死畜牲,竟敢用暗箭伤人,谅死在你们手中的汉人,为数已经不少,今日小爷要替那死去的同胞报仇雪恨。” 说着,陡拔身形,恍如苍鹰掠空,对准人多之处,捷若星丸倒泻,直向下扑,绿玉杖带着寒光风啸,一个“乌龙甩尾”式,叭哒一声,紧接着“啊啊”二声,已有二个野人头骨全碎,身形倒栽下去。 其他的野人突然发现有人从空中飞下,连来人面貌尚未看清,即死去二人,齐皆惊惧狂呼,四散而走。 房大头与柳春帆等人,因野人众多,故分开两部截杀。 柳春帆等人此时犹如凶神煞星临凡,饶是这些野苗毫无人性,早见吹箭无效之时,业已心寒,复见他们如此凶狠,心胆皆裂。 故也顾不得再想杀人放火,以及跟死者复仇。这些野人平素就乏纪律管束,此时更一哄而吼,走如鸟兽星散。 苗人善走,此时为了逃命,更把其本领尽量施展出来,有的翻屋隐身,有的纵跃如飞,霎那间,除地上留下的百多具死体外,余皆全散。 苗人刚走,小镇的四周忽然火把齐明,喧声震天,看来是刚才因柳春帆等痛杀生苗之消息传出,该镇逃避在近郊山区的壮年人,响应柳春帆等而起来的人们。 柳春帆一行,因此地苗人业已走散,自己尚有正事要办,万一被镇民缠上,恐误正事。 故向余人一声招呼,形如惊虹一瞥,飘然而去。 无知的镇民,迷信观念很深,但见暗淡的星光下,几条身形一闪,柳春帆这几个人早就不知去向,只道是神仙下凡救了他们,故一致跪下向柳春帆他们走的方向罗拜。 柳春帆等人离了佳梦镇,迳奔骷髅山方向而来。 沿途都是高峰峻岭,峭壁悬崖,好在这几个人都是一等高手,轻身提纵术都到了上乘境界,五六丈的峭壁,展开九现神龙的身手,全凭丹田一口气,用“飞鸟凌波”,或是“游蜂戏蕊”的绝技,一口气就能盘上去。故一路尚我多大困难。 有时,尚得借重山壁上探出头来的小树,和盘结在上面荆条。房大头落在最后,原因是他在这几个人中间,轻功比较差些。这时已感力不从心,喘吁吁的渐走渐慢。 房大头心里愈急,脚下愈慢,当他往上一纵,身影停落的刹那,左脚刚好踏在绿苔很厚的岩石上,猛一滑,啊的一声,山壁上碎石往下一滚,房大头忙提气,身躯往上一扑,双手抓住山壁间的蔓草,幸而尚未坠下山涧去。 柳春帆筹在前面听到房大头惊叫之声,而且回头见房大头这般惊险之状,不由停下步来。 柳春帆忙从腰间一扯,把套索扯下往外一甩,这一盘绳,完全抖了出去,口中喊道: “房大头快抓住!” 柳春帆此时立足处也很险,不能任意施展,尤其在山壁上,想把绳子套住人,更是不易,全仗着眼准手快,两下一合,房大头左手急抓住长索。 柳春帆赶紧往回提索。而这时房大头也因绳子上稍能着力,真气已是换了过来,很快就猱升到上面—— 第十四章 苗女落虎口 恶匪泄狂欲 饶是这样,仍把众人骇得出了身冷汗。 小猴子见惊险已过,顿时嬉笑道:“房大头,谁教你好吃懒做,长得像条猪样的肥,刚才要把你摔下去,那准会变成一块肉饼不可。” 房大头这时业已站稳,故马上反唇相讥道:“小猴子,你别幸灾乐祸,俗语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谁像你天生的轻骨头,一辈子劳碌命,有什么值得稀罕哪!” 这时候,因目的地快到,众人因甚少爬过这样惊险的山路,故找了块地方,休息下了。 好在此地荒草甚深,而且野树丛生,足蔽身形。故坐定以后,素月似挑逗地说:“小猴子房大头,你们二人老像冤家对头似的,尽会吵嘴不打架,多没意思,难得我们都在一起,而且亦不会有其他人瞧见,你们干脆乘此机会干一架。” 房大头平时受小猴子的作弄太多了,自己仗有宝衣护身,足以立于不败之地,闻素月说后,真的跃跃欲试道: “对了,小猴子有种吧!咱们就来比一次真工夫,省得零零星星的算账,咱们凭拳头来讲公理就是。” 小猴子精灵异常,那会上当,忙笑道:“大丈夫有顶天立地之大志,何苦与小人争一日之短长。君子动口,怎会自甘下流效小人之行耶。” 房大头冷笑道:“瞧你这副德行,恬不知耻,自命为君子,真不怕羞?”斗口是小猴子的拿手好戏,当然不肯放弃这样的机会,顿时笑道:“你房大头也未必是标准的美男子难道比我小猴子又高明在那里?不信咱们问阿帆。” 柳春帆与主人自小长大,当然是知道二人的个性,见扯到他头上,也就笑道:“咱们现在去国千里,亲不亲都是故乡人。房大头与小猴子甘心受利用,该罚饿肚子二天;素月无事生非,有长舌之嫌,该罚……” 说到这里,霞青与青表娥的笑声与鼓掌之声,打断了话头。素月顿时噘起小嘴道:“二位姐姐为大不尊,落井下石,应该受何处罚?” 霞青首先笑道:“好啊!你这小妮子真会找目标哪,说着你的人,不敢去找,笑的人,就犯了罪啦?” 青娥接着笑道:“这叫做欺善怕恶。”柳春帆听了忙站起身来笑道:“说来说去,结果是我吃亏。算了,我们要起路,这笔帐就替你记下了,可别忘记哪。” 众人在此休息了会,精神业已恢复,遂复起身赶路。 时正夜半,星月较明,柳春帆等顺着山峰向东下去,虽然依旧坡陀起伏,然已无那边险峻了。 所以几个人起跃如飞,窜过峰巅,是一片野谷,到处都是遮天蔽日的大树,一人多高的荒草。 一直扑奔正东约两箭之地,看到前面形如山谷入口。小猴子头一个纵身窜去,骇得他顿时回身窜回,险些与柳春帆撞个满怀。 柳春帆等人不明其故,齐皆停身,房大头沉不住气问道:“小猴子干什么?”小猴子轻声喝道:“大头想死哪!在这里还能大声吵呀!” 柳春帆与三位姑娘,知道小猴子业已发现敌踪,故忙向二人摇手示意别吵。 几个人窜身在一株大树后,探着半边脸向前看去。 首先入目使人心惊的是,前面是一条宽约五六丈的山涧,涧的对面是人影幢幢的石洞。 山涧约三十多丈深,正面乱石排得如同刀山般,山坑的半腰上,是累累的磷磷白骨,骷髅山白骨洞,大概以此而著着称。 涧内阴风凄凄,令人毛发悚然。 对面洞内,此时仍有狂欢叫嚣之声,许多衣着不整的野苗,在“蓬蓬”的大鼓声下,围火跳着舞着,状似甚欢。 中间焚着一堆大火,用木架着兽类在烤着,肉香阵阵,被山风吹到众人鼻中,不禁馋涎欲滴。 另外尚有三三五五的汉人,像是巡逻模样,手提长刀,来回巡逡着。 柳春帆看了目前状况,心知如果跳过山涧,必定被敌人发现,暴露目标。然此来目的,即要与贼人见面,莫道自己人手足够,即使单身来此,也不该如此畏首畏尾。 心念及此,雄心顿炽,当即亮起身形,向众人一挥手,身形陡然飞起,如飞鸟般跳过山涧,李霞青等人,也一个个继起跃过。 这一带本是广宽地区,加以柳春帆白色儒衫,更易显目,故柳春帆等身形刚现,那过就有人跑了过来, 小猴子见来人相貌凶恶,而且气势冲冲,遂抢在众人之前,故意装着探头探脑的样子。 只听来人趾高气扬的大喝道:“你们是谁?快停下。” 小猴子听他跋扈之状,视若未闻,仍低着头前撞,来人不禁怒道:“瞎眼狗想找死不成? 怎不回老子的话。” 小猴子假作慌张之状,猛然抬头,瞧见来人业离自己仅丈余,手中苗刀,熠熠发光,遂假作惊惶之状,一面回身欲走,一面急急地说道:“喂!那刀子可不是好玩的,瞧我这么瘦小,怎也打架,这里不教走,我就走别处就是。” 这汉子也是该倒霉。未把来人瞧清楚,同时柳春帆等人此时身形刚好被树影遮住,这人原是长山尸魔手下的爪牙,平素骄横惯了,养成目中无人的习性,又见小猴子长相不起眼,那会把他放在心上,故一面飞纵过来,拦住小猴子的去路,一面狂声喝道:“小子胆子不小,深更夜半,敢到白骨洞来鬼头鬼脑,你是干什么来的,快说!” 这贼子见小猴子可怜相,而且手无寸铁,胆子益壮,举起苗刀,恶狠狠的向他喝着。 小猴子有心要作弄这贼,所以格外装得害怕样子,口吃地答道:“……我是……做生意的……” 贼子不知小猴子有心损他,复喝道:“嘿!真是要钱不要命的家伙,做什么生意?”小猴子依然害怕着道:“我是做棺材生意的,如果你要,那就算买一口送一口吧!” 那贼子一听,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也不待他说完,一面举起苗刀就砍,一面厉声喝道: “好小子,吃了豹胆熊心,竟敢来消遣你家大爷,叫你带着这张利嘴,去阎罗殿报到吧!” 说着苗刀一举,展开如虹刀影,向小猴子周身要害递来。 小猴子那把他放在眼中,身形倏转,脱出刀影之外,笑道:“小爷与你有见面之缘,就免费奉送一口也没关系,何必这么凶呢?” 贼子素来狂妄惯了,那受得了这般讥诮,一言不发,疯狂似的,苗刀如急风骤雨般向小猴子砍去。 小猴子这时像耍狗熊似的,如影附形;尽在贼子身后,东摸一把,西掏一下,手忙着嘴里也不闲着。 贼子心里又气又急,但愈打心愈怕。正在欲罢不能之际,突闻人声喧嚷。 原来在洞口狂欢的野苗,业被小猴子与那小贼打斗之声惊起,一面蜂涌而来,一面早有人报知洞内老怪去了。 小猴子见贼人如潮涌至,煞性顿起,身形微回,右手掌变“旋风落叶”,一股掌力发出,如狂飚撞至,那小贼胸前如受千斤锤击,闷哼一声,心脏立被震碎。 张口“哇”的一声,鲜血狂喷而出,身形一幌,仰身栽倒死了。 后面众贼及野苗见状,齐皆大惊失色,怒叱连声,各撤兵刃,向小猴子等人围将上来。 柳春帆为免多伤无辜,倏地舌绽春雷般,一声大喝道:“住手!” 这一声发自丹田,纯系内家真力,不啻凭空起了个霹雳,只震得山摇地动,宿鸟惊飞。 众小贼一致脸色骤变,眉头紧皱,甚至心震神颤,不自主地伫立发楞! 忽听柳小侠朗声喝道:“谅你们不是小爷对手,速归报尔等老怪出来受死。” 一言未了,猛听半空中传来怪笑之声,恍如枭叫鸷啼,骤闻之下,令人心头发麻。 怪笑声中,夹着银伶般的轻笑,并听得厉声喝道:“那里来的小子,敢到白骨洞来讨野火契,敢是不想活了?”声音未毕,顿见人影闪动,十多条身影,疾若风驰电掣般急驰而来! 好快!语音方落,十多条人影已并肩立在柳春帆对面。 柳春帆朗然一笑道:“琼岛落魂崖也由小爷来去自如,小小的骷髅山,还真没放在小爷心上。”小猴子也笑嬉嬉插嘴道:“谁要不想活,小要饭的童叟无欺,一律赠送特制柳木棺一具,省得你们等会暴骨荒郊。” 长山尸魔师徒,自“仙窟”会战失利而归,积极发动并吞西疆之计,老魔心狠手辣,为扩张势力,俾一鼓而歼尽苗疆三妖,故不惜派人蛊惑滇边野人山之野苗出山,向三十六族苗家,举行大烧杀。 及前二日,百花仙子,暨飞天夜叉一行,自百花谷来投。 因李霞青与小猴子救走柳春帆与黑面金刚之时,一时疏忽,被逼导行进入水牢之小贼,乘李霞青与柳春帆等人不注意时,偷偷溜走。 遂即飞报百花仙子等人,此时百花仙子沉醉尚未清醒,四艳婢早就见过柳春帆的绝世武功,而李霞青三人的功夫,也曾领教过。 故匆匆一商量后,惟有逃奔始为上策,故当即以紧急哨声,召回在花阵中的飞天夜叉等五十多人,并告知事情紧急,只有暂避一时。 飞天夜叉师徒,原本与长山尸魔等人,面和心异,本待不愿追随,奈心恋声色,只得答应同走。 这些人一共有十多个,乘老化子一行初进百花宫,混乱之际,偷偷逃出,忘命而走。 及到骷髅山与老魔见面后,老魔虽对百花同子在小庙中夺走柳春帆之事,犹存芥蒂,而且对飞天夜叉轻视自己,更早存一并歼除之心。 然老魔毕竟城府较深,一方面自己目前志在大作为,正需人也亟之时,谅这些人均在自己掌握之中,也不惧他们飞上天去。 另方面知道柳春帆脱困后,可能会西来找自己的霉气,原因是他事先没想到及此,否则他决不敢明目张胆,向苗疆三妖开刀,而今势成骑虎,凭自己功力绝难有制胜把握,百花仙子的迷魂绝技,多少能有些用处。 想念及此,故非特收容了百花谷的来人,而且设盛筵以款待。以致飞天夜叉等受宠若惊,安心听命。 这天刚好野人山的生苗,因连天大有收获,故将掳来的金银放在一边,设酒肴狂欢。 苗人知识虽低,文化未开,然皆善酒能舞,是晚正架起野人烤肉,狂欢痛饮,适柳春帆等来到。 老怪魔等人则在里洞饮酒,忽然闻报有人来此寻仇,只道是铁戈洞方面派来的帮手。 故怒冲冲的率领众人赶来,想先来个下马威,及近一看,竟是其心目中的克星,玉面神龙柳春帆等一行,此惊非小。 此时老魔有些心寒,但当着众人之面,可丢不起这脸,而且伏着人多势众,假如幸能此时一鼓将柳春帆等歼灭,则非但可望统一西疆,即问鼎“仙窟”,也势在意中。想念及此,豪情顿生,顿时狞笑道:“嘿嘿!原来是你这小子,也是舍不得你新婚的夫人哪?既是这样,小夫妻又何必吵闹呢?哈哈!远别胜新婚,老夫既作成于前,今日必尽地主之谊。” 老魔朗知柳春帆不好惹,故意用此话来激怒众人,使柳春帆先与百花仙子对拼,自己可以坐收渔利。 那知百花仙子虽刚上来瞧见柳春帆在场,容光焕发,她又喜又惊又怕,无限哀怨,尽从一双默默无语的秀眸里喷射出来。 谁知柳春帆根本就不屑向她看一眼,芳心更恨。及听老魔挑拨之言,她如何不懂,但自知万非其敌,故佯作不知。 但已勾起了柳春帆的满腔恨意,向老魔冷笑道:“少废话,等会小爷自会一齐打发你们算一笔总账,放马过来吧!” 说着,作势欲击,长山尸魔忙后退二步,喝道:“小子口气倒不小,老夫岂惧你不成? 反正想死还怕阎罗王不收哪?但需先说明,老夫与你有多大仇恨,竟欺上门来?” 柳小闻言,朗然长笑道:“小爷志在歼尽鬼魅祸民之徒,以澄清宇内妖孽。我问你,铁戈镇及三十六家苗族与你何仇何恨?竟被你使人烧杀殆尽,就凭此点,足够你罪该万死了,看你还有何话可说?” 老魔见柳春帆已说到这里,心知不见真章,谅不干休。 心念一动,立即乘小侠说话之际,身形猛长,欺身上步,伸臂探爪,五指箕张,直抓柳春帆的“肩井穴”而来。 须知柳春帆自下山一年来,屡与黑道高手相交,战斗经验固非常丰富,即功力在不断勤练之下,亦有突飞猛进,一日千里之势。 而长山尸魔,名列黑道巨擘,自非浪得虚名,尤其独门绝技,仗以威震武林。 尤其此招系蓄势发出,真乃疾逾闪电,迅若飘风,既稳且狠! 但柳春帆身怀“仙窟”绝学,功力已臻超绝之境,焉有不备之理。 眼看得长山尸魔五指跑柳小侠肩井穴仅不过三寸左右,行将抓宝之际,旁观的李霞青等人,险些要惊叫起来,正想跃步上前。 陡闻柳小侠一声冷哼,身形微幌,脚踩回风步,已脱出他的一爪。 长山尸魔正满心暗笑之际,蓦觉眼前人影一花,柳春帆身影已杳。不禁-怔!忖道: “这小子敢是会障眼法?” 长山尸魔正这么暗忖之际,陡闻一声冷笑发自身后,老魔霍然大惊,两手向后一圈,呼的一声,一招“脱袍解带”,二股飚风挟着一股薰人欲呕,腐臭之气向后扑去。 同时倏转身形,回头-看,那有柳春帆的影踪? 老魔不愧为久经风险,早知柳春帆定又转到身后,遂双掌一错,晃起身形,再度扑去。 柳春帆见老魔恼急之下,突眼暴出碧绿似鬼火般的凶芒,白发暨须眉倒竖,形同疯狂。 而且“尸气功”也是武林一绝,尤其在老魔情急之下发出,更是威力无比,周围方圆十丈之地的人,齐皆昏沉欲倒,忍受不住,皆将身形后撤丈余。 柳春帆因见来势厉害,当然也不敢轻视,忙运起神功,脚踩“九九回风步”,掌使“仙窟”迷踪招术,斗在一起。 二人此番是第三次接战,柳春帆功力虽较强,但毕竟经验较差,故一上来,正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才,一时间却不分高下。 房大头半天没有开口,见柳春帆已立于不败之地,看了不觉技痒,遂一步三摇,晃着他那粗如水桶的身子和大脑袋,走近敌人,小眼睛一霎霎的喝道:“一个个的动手太噜嗦了! 谁有胆量来跟我玩玩,有种的爬出来就是。” 房大头一言未了,贼人方面早跳出三人,为首的一个大汉喝道:“臭要饭的也敢到这里发狂,瞧你这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又臭又丑的东西,想是活得不耐烦了,待我来收拾你。” 这三人是滇中三恶:“跳山虎”周桂龙、“双头蛟”申屠胥、“赤发鬼”俞横雷。本来在贼人中,算功力最差。 滇中三恶原在滇境,也是响叮当的人物,但自老二“双头蛟”被李霞青等三人在曲靖大街上受挫以来,所遇的人功力莫不较其胜出太多,可以说是每战-必败。 此次风房大头出来,瞧其又土又笨的长相,就以为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功夫,自己新到白骨洞,能借此机会杀个柳春帆带来的人,一方面可以藉此泄愤,另方面也可以在长山尸魔的徒子徒孙面前,显一显威风。 也是三恶活该到霉,错把了煞星当作福神,故一上来三恶中的老大“跳山虎”就出口不逊。 房大头瞧到三人长相凶恶,就心中有气,复见说话气人,遂故作傻相,反唇讥笑道: “要饭的既臭且丑,是谁告诉你的,敢是你妈叫你讨厌我吗?凭你们这三块废料还想收拾别人? 吹牛也不留些退步,哼!你们就一齐上吧!” 三恶听房大头之言,齐皆大怒,尤其是老大“跳山虎”,双鞭一挥,老二老三齐身扑上,他自己的双鞭,猛抖起二道乌云,向房大头扑上,并喝道:“臭化子也敢饶舌,看老子送你投胎去。” 房大头有心要作弄三恶贼,故见双鞭双锏一把刀,五般兵器如灵蛇递到时,立即展开归元神功的游鱼戏水身法。 也不知怎的,五般兵器迅如电闪下击时,顿觉眼前一花,已失去房大头身形,三恶贼只道房大头会障眼法,顿时目瞪口呆面面相觑起来。 但见老大裂牙猛叫声:“哎唷!有鬼。”屁股上早挨了下重的。 三人同时回头,只见房大头笑嬉嬉的说道:“乖乖,黑小子,你屁股上肉好厚,敢是练的屁功哪?” 三位恶贼见房大头如此阴损,气得暴跳如雷,双鞭双锏一刀,飞舞得如同瑞雪片片,惊霆捷雷,招招都是猛攻疾扑,式式都是狠辣恶毒。直向房大头周身致命之处下手。 房大头毫无惊容,仍然气闲神定,展开游鱼戏水身法,但见他忽东忽西,倏左倏右,飘忽不定。 房大头生就一副笨头笨脑的笨相,但打起架来,可毫不含糊,尤其身子灵活,像煞一条鳝鱼缸里的泥鳅,腾、挪、闪、避,活跃异常。 同时,东抓一把,西拍一掌,手忙着,嘴也更不闲着,气得三贼哭笑不得,弄得他们三尸咆哮,七窍烟生,可是棋高一着,缚手缚脚。 一上来七八个照面不到,三贼连气带急,业已支持不住,行将落败。 旁边观战的飞天夜叉,初时也颇想由滇中三恶出手,毁了房大头,也可替自己增光,万没想到一上来,竟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吃,十招不到,行将落败,自己颜面何存。 故陡展身形,飞进场中疾呼道:“小臭要饭的休发狂,老夫来也!” 手中长叉一紧,对准房大头扑去。 只觉“呛啷”一声,手中虎口一麻,不知何时场中增多了一个五短身材,形容枯瘦,蓬头乱发,形同小猴子的小化子。 自己的精钢的长叉,碰上他手中碧绿的杖上,竟震得自己虎口发烫,不由暗吃一惊,只见他扮着鬼脸骂道:“活了这大把的年纪,尚如此无耻,既是群打,又是偷袭,真要是身上发痒,待小爷来帮忙就是。” 飞天夜叉原本自视甚高,但每次逢到的毛头小伙子,均是身负绝技,尤其刚才一接,所谓高手打斗,一接即知强弱。 此时可再不敢小觑人了,忙喝道:“你这小要饭的我问你,老化子管大白是你什么人?” 小猴子滑稽梯突,对柳春帆及其师老化子,可从心底起即敬佩,闻言笑道:“那是你家祖师爷,乖孩子怎愈活愈糊涂啦!” 飞天夜叉因心怯,故想先拉拉关系,万没想到反被讨了便宜去,不禁心中有气道:“哼! 你们这些小鬼,怎个个都是利口巧牙?” 小猴子长笑道:“好说,岂仅是嘴上占便宜,就是手底下也从来没吃过亏,不信可当面试试!” 飞天夜叉原本有些惧意,及见小猴子竟愈来愈狂,怒火早掩盖了理智,叉尖斜指,一招“樵夫问路”,半封半沾,点将过来。 小猴子绿玉杖一幌,挡了上去。飞天夜叉不敢硬接,肩头疾转,斜指将台,展开夺魂十八叉身法,只见叉影翻飞,捷如游龙,顿时漫天叉影,如飙骤至。 小猴子见来势猛速,也不敢轻视,杖势下沉,展开丐帮绝技,“三十六式打狗棒法”来,其中并参杂由迷踪式中悟解出来的绝招,一枝绿玉杖竟如孔雀屏开,只见绿影闪闪,劲力迫人。 打狗棒法本是可沾可点,可打可劈可扎,变化无穷,玄奥无比,尤其参杂了“仙窟”迷踪式的精华,比老化子运用起来,更胜几成。 另一边的李霞青等见柳春帆三人全已接上,知道此时敌众已寡,稍一不慎,后果堪虑,故青娥素月二人虽跃跃欲试,仍被她阻止住了。 那边的长山尸魔二徒,勾魂使者与吴天姹女,见柳春帆攻势猛厉,其师身法渐慢,完全失去主动之势,此时也顾不得被人耻笑群殴,只想把这些人毁了再讲,所以齐叱一声,跃身加入。 二支长剑,矫若游龙,捷如电掣,配合老怪魔的攻势,向柳春帆围上。 柳春帆虽然赤手空拳,逼得老怪只有招架之功,无回手之力,及待勾魂使者二人二支长剑加入,才把局势扭转。 本来一旁掠阵的李霞青等三人,未料敌人竟如此无耻,欲待飞相助柳春帆,已是不及。 况且敌人方面尚有专施迷药的强敌,并未出手,自己这方面的人一动,百花仙子等人也必定牵绊自己,谅柳春帆在短时内不致落败,故干脆不予理会,等会局势恶化后再讲。 长山尸魔及其二徒,皆名震黑道的巨魁,岂只功力极为深厚,而且武学精堪,火候造诣均极高绝。 现以其三人的联手,齐出对付一个赤手空拳的年轻后生,如不能将其收拾下来,其声威不但从此扫地,而且如何有脸见人? 且长山尸魔视柳春帆为生平大敌,非特关系武林的盛衰,而且影响神往已久,武林人皆梦寐以求而不可得的宝藏仙窟。 故三人这一联手,立即各展生平绝学功力,“尸气功”与“骷髅剑法”,三人皆猛攻疾扑,指向柳春帆致命处下手。 刹那之间,只听呼呼掌风,劲气掌力,加上二柄长剑,如风飘瑞雪,骤雨狂飙,在斗场中卷激起一股狂流漩涡,真乃石飞沙走,周围十多丈左右,尽是薰人欲呕的尸腐之气,好不骇人。 把在场的百花仙子与众苗人,以及李霞青等三人,二个个惊得瞠目结舌,这些人几曾看到过这种联手合斗的威势。 特别是艺山六派的李霞青三姊妹,虽与柳春帆朝夕相依,业已一年有余,尤其自订婚以后,情感益笃,虽然知道他武功高强,但每次均来见他全力施为过,这次总算开了眼界。 好武之人,对精奥武学,莫不嗜之若命,柳春帆将“仙窟”绝技,发挥得尽致淋漓时,但见他每一招每一式,虽与普通招式相似,然皆似有无穷变化,饶是李霞青等三人绝顶聪明,却竟愈看愈糊涂,始终看不出他究竟出于哪-门派。 因而李霞青等对柳春帆师门之谜,益存好奇之心,决定要追根问底,了解真相。 长山尸魔徒,虽已将平生功力施展到顶巅,依然不能奈何柳春帆丝毫! 只见柳春帆在那么猛烈招式的围攻下,仍然是神定气闲,儒衫摇摆,人影飘忽有右行云流水,忽东忽西,倏左倏右。 霎时,已是十多招过去,老魔及其二徒,因占了兵刃上的便宜,竟愈战愈勇。 柳春帆不由暗暗惊心忖道:“老魔毕竟名不虚传,若不施展绝学,真不知要打到何时呢?” 想到这里,身法倏变,立即发出一声长啸,声犹若龙吟凤鸣,声震九霄,回荡空际,绕得群峰皆应,震耳不绝! 啸声未毕,猛听场中惊呼连声! 场中拼斗的双方,及两旁观战的人,齐皆大惊,撤出身形,见是滇中三恶,业被房大头所伤。老怪方面的人,齐皆又惊又怒。 特别是长山尸魔,此时业已散发蓬头,形若鬼魅,厉吼道:“今天定把你们这些小狗碎尸万断,骨肉为泥。” 说着,手一挥,又与其二徒向柳春帆扑上,斗在一起。 飞天夜叉此时更急愤攻心,其赖以成名韵七十二把小飞叉,被李霞青所破后,已无制胜之具。 其武功本比小猴子较差一筹,及见其三徒复伤于房大头之手后,心中更急,白发戟立,形同凶煞恶神,凄厉的向小猴子扑去喝道:“小贼!老夫与你们拼了!” 小猴子绿玉杖运转如飞,一面抵住来势,一面轻笑道:“年已期颐,死得其所,既有必死之心,小要饭的哪有不愿成全之理?但请放心,小要饭的一定教你称心如意就是。” 飞天夜叉平时任性颐气,那受过如此之气,斗技固不如人,斗口更失利。 情急之下,愈是气浮心燥,手忙脚乱,形势更加不利。 大凡练武之道,讲究精、气、神合一,所谓静如处子,动如脱兔,闻雷埏乍震而不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然后始能致胜。 飞天夜叉既艺出六派名家,且为武林一等高手,焉有不知守神抱一之理,一方面因子素妄自尊大惯了,另方面一上来就存有轻敌之意。以为小化子是丐帮门下,纵有几斤蛮力,武功未必胜于乃师,自己与老化子管大白在武功方面,既在伯仲之间,谅此貌不惊人的小猴子,定可以手到擒来! 万没想到今天阴沟里翻了船,小猴子本以阴损出名,一上来,就带了耍狗熊的玩笑方式,真实的本领根本未全部施出! 现见飞天夜叉情急拼命,柳春帆那边已守多攻少,而且旁有群苗及百花仙子等人,环伺在侧,心知如不早下煞手;绝不能善了。 心念一转,一改刚才嬉笑之态,绿玉杖一紧,劈面就一招“仙人指路”,招未用老,及待飞天夜叉抽身欲避之际,又是一招“卞庄刺虎”,杖头直点心口。 这些招术看似平淡,但变化无穷,玄奥莫测,飞天夜叉只觉眼前绿光一闪,杖尖堪堪将要点上面门,刚想躬招,谁知杖尖竟在心口要害现出,一惊非小,忙将身子一闪避去。 哪知小猴子业已抽出左手,曲如钩,跟着猛喝声道:“老贼与我躺下!” 左的食中二指早点中飞天夜叉肋下“气门穴”上,飞天夜叉吭的一声,气被闭住,昏倒在地。 小猴子正想杖势落下,取其性命。 猛觉脑后风生,并闻娇叱乏声: “臭小子胆敢在此行凶,照打!” 小猴子眼见得如不抽身,飞天夜叉固必伤于自己杖下,自己亦难免被暗器所伤之危。 人有自救的本能,尤其在衡量得失之下。 小猴子忙将上身前倾,双脚倏向右横跨二步,始脱此困,返身欲骂,一见乃是衣分四色,年均妙龄的少女,硬把骂出来的话吞了下去。 在此时期,地下的飞天夜叉,早被彩衣少女跃身如海鸥掠波,救回敌方。 小猴子因不善与女人打交道,一时窘极,见房大头闲着,眉头一皱顿生一计叫道:“房大头快来!” 房大头骤闻小猴子叫他夕不知何故,忙窜身过来问道:“小猴子叫我有什么事?” 小猴子顿时捧腹叫道:“啊哟不好,断命的肚子,偏在这时,不争气,没办法,只好麻烦麻烦,这几个毛丫头交给你收拾吧!” 说着,转身想走,房大头向四女一看,小眼连眨,眉头紧皱,一把就拉住小猴子道: “不行小猴子,你找错人了,我……” 小猴子骂道:“别捡到便宜卖乖啦,瞧你这副尊容,难道比潘安宋玉更美,人家非找你不成?莫说是这么娇滴滴的姑娘,就是要我小猴子嫁给你,我还得要详细的考虑三十年呢?你还以为这些都是送人不要的货哪?” 房大头依然拉住小猴子不放道:“不是这个意思,你先听我说哟!” 小猴子一面挣扎想走,一面不耐烦道:“还有什么好说的,老实说,只有我才会给你这么好的机会呢,看你这辈子反正是光棍命,真要错过这次机会的话,放开,哟……肚子又不舒服啦,我……我该走啦!” 小猴子愈想走,房大头愈不肯放,二人一扯一拉,势同吵架,房大头万分无奈说道: “别开玩笑啦!小猴子你尽看我外表结实,实不相瞒,仅是虚有其表,你忘了我学的是归元神功哪!” 小猴子故作愤怒之色道:“呀!瞧你外表老实,内藏奸诈,你想到哪儿去啦?我是要你替我跟人家打架呀,这跟你练的归元神功有什么妨害呢?” 房大头与小猴子二人简直是在胡调,一吹一唱,把立在对面的四艳婢羞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红梅首先忍不住娇叱道:“哪里来的俗里鄙夫,信口胡言,敢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小猴子闻言后,依然不予理会,笑着向房大头道:“听到没有?大头!人家考验你呢!问你有无视死如归的勇气呢,快回答人家呀!” 房大头皱眉笑着道:“君子不强人所好,旁的事尽可商量,惟有这件事,恕难照办,只有另请高明了。” 红梅见二人依然把自己当作取笑对象,不由气急地向青莲等三人-挥手,顿时衣香鬓影乱晃,把房大头与小猴子二人围在其中,长剑闪闪发光喝道:“该死匹夫,死到临头尚敢胡言,三位妹子咱们上!” 顿时四支如虹剑光,把二人裹在剑影里。 房大头与小猴子当然不惧,但仍装作畏怕之状,展开身形,一面避过来势,小猴子一面仍嚷道:“嘿!你们真狠心哪!怎么说打就打,我小猴子可不能奉陪,大头,相烦你一齐照顾吧!” 房大头当然不答应,说道:“小猴子别坑人哪!己所弗欲,勿施于人,别当我是好欺侮。” 二人嘴里忙着,手里可也不闲着,小猴子的绿玉杖,与房大头的那支软鞭,舞得风雨不透,尤其脚踩“九九回风步”,身形更疾若飙风。 百花仙子的四艳婢,其身手固不俗,足与武林一等高手相比,然与小猴子房大头二人相较,却要棋差一着。 在柳春帆那边的长山尸魔师徒,本来已占上风,但见自己这里,连番受挫,更益心惊,故先机被失,饶是三人皆功力高强,在柳春帆变幻莫测,奇异疾电似的招式下,被迫得进退失据,力不从心。 然柳春帆此时亦已有些外强中干了,因为人究竟系血肉之躯,尤其为防长山尸魔的尸气毒功,将神功运布全身。 此种神功,虽可使百邪无侵,然最易消耗真力。故久战之后,已声息微喘,而且出招换式,也不知以前那么灵活。 长山尸魔见状暗喜,虽他自己亦成强弩之末,然因有勾魂使者与昊天姹女二人与之联手之故,只需以一半力量与柳春帆打,故无形可省力不少。 此时见机会已至,功力毕集双掌,顿时原本乌黑枯瘦如同鸟爪的手掌,发出丝丝黑气,向前平举,缓缓向外推出。 柳春帆虽然看出老魔发须猬张的狰狞之态,然因身形为勾魂使者二人长剑困住,一时抽身不便,正在一发千钧之际,猛听李霞青娇叱道:“小爷远来作客,未带礼物,未免失礼,这些意思就当作小爷的见面礼吧!” 话声一落,身已腾起,右臂一抖,数十点大小不同的银星,业已打出。 但见漫天花雨,挟着缕缕劲风,如飞疾射,已向老魔身后袭到。 长山尸魔蓄势集掌,本拟乘机一掌将柳春帆击毙,万没想到李霞青会于此时出手。 抬头一望,不知何物带着点点银光,业已袭罩而下,百忙里只得将两掌抽回,跃退二步,双掌向天,一招“天王托塔”。 “呼!”的二股挟着奇腥的掌风,对着天空劈去,如惊涛骇浪般,将暗器全数震落数丈以外。 此时的李霞青,已身随暗器发出之时,也跃到场中,带着经天寒光的神剑,与柳春帆并肩而立。 原来李霞青与青娥素月,虽迄未出手,但场中搏斗之情势,了如指掌。 适才柳春帆垂危,忙悄悄与青娥道:“青妹你监视那百花妖妇,素妹注意那些野苗,待我去助帆哥。” 说着,见时机业已迫急,百忙里将锭银子捏碎,当作暗器打出,随着陡拔身形入场。 柳春帆见李霞青带着神剑来助,雄心立增,而且平空添了今生力军,优劣之局势顿时改观。 尤其李霞青手中的神剑,寒芒耀目,剑尖指处,丝丝锐啸,万点银花,疾电也似的,向勾魂使者与昊天姹女二人分袭而到。 二人见姑娘剑光有异,不敢硬接,忙撤身向左右分开避过。 李霞青哪容他们退走,二人身形尚未站稳,只听李霞青一声冷笑,人随声起,身化“龙形一式”,剑尖带着砭骨寒锋,复向二人袭来。 二人来曾想到李霞青变招换式竟如此之快,心头更是大骇。 只有再度撤退。 勾魂使者与昊天姹女,随乃师雄霸西疆,万没想到被这少年,一上来即被迫连续后退,颜面何存? 按照二人本意,即拼着一死,亦要挽回此辱,然勾魂使者素以阴险著称,此时相拼,无异以卵击石。 心念一转,勾魂使者随即不进反退,起落之间,跃返苗人所站之地,嘴里不知咕噜些什么。 只见这群半人半兽的野苗,齐皆举刀狂吼,声如枭鸣,涌簇而上。 此时正值长山尸魔,处境危殆之时,众人皆知苗人力大身轻,而且苗刀吹箭,皆为致命利器,如稍不慎,随时有生命之虞,故柳春帆只得放弃长山尸魔,与众人会合一起,以备攻守。 长山尸魔师徒,及百花仙子一批人,知道今日大势已去,忙乘混乱之际,呼啸而逃了。 柳春帆与小猴子等人,忙着对付如疯如狂的野苗攻势,一时未及照顾,致让老怪魔等人从容逃去,及待发觉,早已不知去向。 此时,天色已明,地上除了累累的野苗尸体外,大部分均已逃散。 当时,柳春帆等又往石洞内外搜索了一番,已无人迹,然在内洞有一室,石门紧闭,而且隐隐闻哭骂之声,不禁大奇。 忙把众人叫来,准备打开石门,谁知用尽力气,仍推不开。 柳春帆年轻气盛,气愤地说道:“我就不信区区一扇门会打不开,你们退后些,看我试试看。” 说着,将劲力贯注双臂,将身形后移二步,双臂由下向上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弧形,然后猛合于胸前,猛喝一声: “着!” 继起一阵“嗡嗡”巨震。 这双掌推出,怕不有几千斤力量,虽震得石洞如天塌地动的巨响,但二扇石门依然丝毫未动,其牢固程度可以想像。 柳春帆见用尽平生之力,尚未推开,不禁俊面涨得微红,不知所措。忽闻霞青与青娥在后面咯咯轻笑,柳春帆明知她们一定在笑自己,故一时更为尴尬,回头答讪地问道:“你们只会笑,也不会来帮帮忙。” 青娥顿时笑道:“瞧你的力气真不差,可是傻也傻得真够劲。”素月也马上接着笑道: “青姊你说话要当心点哪!等会他生起气来,不带咱们回去,那就要糟呢。” 柳春帆见素月那副调皮之相,稚气十足,不禁讪讪地笑道:“你的记忆力真不错,我真担心你那小脑袋是否装得下。说真的,你们刚才笑什么?” 李霞青一面笑着-面“呛啷”一声!拔出神剑走上来笑道:“瞧你真傻,到现在还不明白,有了现成的利器不用,瞎摸瞎撞有什么用?” 说着将剑尖在石门上划去,这支剑本是吹毛断发,切金斩玉之物,果然不到半晌,己挖了五尺见方的洞,一阵喧嚷之声,由洞口传出。 柳春帆等人更益好奇,尚未待石洞挖好,就探进头看去,只见里面石洞,约有四丈左右见方,左侧角落里,卷伏着一堆二十多个蓬头散发,衣衫破烂的年轻妇女,兀在洞角里发抖。 刚看见柳春帆房大头等探进头去,胆小的竟骇得尖叫起来,有些妇女则顿时双腿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泥般哀求道:“大王爷饶了我们吧!我们家里有老有小的,都在等我们回去呢? 大王缴做好事吧!” 说着,浑身战抖,带着乞怜的神色,向柳春帆等看着。 柳春帆与小猴子等人知道这些妇女,一定是长山尸魔这批人从山下掠来,此时洞口已足容人出入,遂忙对她们说道:“各位误会,在下是来救你们的,不信你们出来看,这里的恶人都被我们赶跑了。”柳春帆说了之后,里面的妇女,兀自有些不信,其中也有比较胆大的人,慢慢从洞口走出来,果然所有苗人都已不见,不觉信了几分。 但抬头见房大头和小猴子二人模样,不禁又骇了一跳,柳春帆马上和颜悦色地说道: “这二位都是我的兄弟,虽然面相难看,但心地却很好,你们不用害怕。” 这些妇女见说,这才放心,遂同时向柳春帆等人跪下,谢了救命之恩。 并同时哭哭啼啼的告诉柳春帆等人。 这些人乃是前几日在各镇掳来的苗女,以供匪徒们泄欲者。 这些苗人,男女之间也有-种牢不可破的风俗,一个男子对女子,不许有强暴之行为,配合也须出于双方自愿。 此次一共掳来有五十多个妇女,有些在路上受不了鞭打凌虐,自行投崖自杀的,还有到了此地碰死的,现在仅剩下半数都不到了。 柳春帆因她们如此可惨,同情之心油然而生,忙对她们说道:“这里的贼人已全被我们打死或打跑,现在你们尽可安心回去就是,还有那边一堆金银财宝之物,大概都是贼人抢来的,我们留此物也无用,你们尽力气大小搬走就是。” 这些妇女本是虎口余生,万没想到竟会因祸得福,更感激得忙叩头谢过。各自去捡贵重值钱之物收起。 柳春帆本来交代她们去取物之后,马上招呼李霞青等想回铁戈镇去。 霞青想了想说道:“我们反正目的已达,要回去也不急在一时,留下这些弱女,万一贼人再回来怎办?俗语道:做好人须做彻底,送佛必须送到西天,我们何不将她们送到附近镇市以后再走呢?” 柳春帆侧头一想,忙点点头笑道:“我们女诸葛真的名不虚传,事事均能顾虑周到,好! 我们就送她们一程就是。” 霞青黛眉一挑笑道:“别拍马屁啦!昨晚还讨厌我们姊妹三个,怕连累了你呢!” 素月马上捧趣的说道:“嗯!真的,用着我们的时候就会乱拍马屁啦,真是厚脸皮。” 柳春帆笑了笑摇着头说道:“做人真难,说坏是不行,说好的亦不行,特别是素月这小妮子,专门会挑拔离间,无事生非,当心我生起气来,不撕烂你那张小嘴才怪!” 素月见说,马上双手一叉,佯作生气之状,迎向柳春帆走去说道:“哼!我不信你敢撕,要有胆量你就现在撕好了。” 柳春帆见她噘着小嘴,粉脸薄怒,双手叉腰,柳腰微摆,胸前起伏的小峰,几乎触到自己胸前,同时秀眼圆睁,吹气如兰,直喷面门,不禁心一荡,伸起手来笑道:“你要敢再来,我真会撕呢?” 素月依然扭身向前,柳春帆被迫得退后二步,见她仍移步逼来,乘势举起手来,见她仍不畏避,手指下落,在她粉脸上轻摸一把笑道:“嗯!真香。”素月未料到柳春帆平时胆小如鼠,今天竟真敢当着众人之面,跟自己开起玩笑来,心头一阵甜意,并带着些微羞涩。 这时她可再也不敢使赖了。骤听清脆笑声,猛抬头,见青娥霞青,正向着自己轻笑,不禁顿时粉面霞飞,回身向二人道:“嗯!二位姊姊好坏。” 霞青瞧着青娥,相视一笑道:“咦!真奇怪!人家打了你的人不算坏,笑的人反而坏,真闻所未闻。青娥,你说可是?” 青娥也忙点头笑道:“这就是用着一句古话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 素月粉脸更红到脖子道:“帆哥打我,你们二个不帮忙,反说风凉话,你们说坏不坏吧!” 霞青马上笑得前仰后合道:“活该!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还好意思赖到我们头上?” 嬉笑声中,只有小猴子与房大头,始终咧嘴看她们几个人在打情骂俏,这时小猴子猛然插嘴道:“你们笑够了没有,大小姐!” 素月因被霞青笑得正下不了台,刚好小猴子变了她发气的对象,忙板着笑脸道:“怎么你还管得到不成?” 小猴子忙摇着手笑道:“小姐们别生气,我小要饭的没长三头六臂,天胆也不敢。” 素月闻言,不禁噗嗤笑道:“你既然不敢,那又要你管什么闲事?” 小猴子笑着,指了指那些妇女道:“谁敢管你们闲事,如果你们笑够了的话,她们想回家,我们也该走了。” 柳春帆与三位姑娘,这才想起准备完毕,就该早些动身了。 柳春帆才笑道:“好吧!我们就走,把她们送到佳梦镇以后我们再走。” 此时,业已日上三竿,碧云万里,一望无际。 归途上,一方面因为这些妇女中有认识路的人在引道,另方面又是在大白天,虽也翻山越岭,幸而尚无多大困难。 沿途的鸟鸣蝉噪,替众人解除了许多寂寞。 一些妇女出生于苗族,平时爬山越岭惯了,故到午时刚过,即到了佳梦小镇。 此地住的是青竹苗,这二十多妇女中倒有九个是这一族的人。 柳春帆一行六人本意,想把这些人送到这里后,即时上路,早些回铁戈镇,与老化子等人会面。 谁知这些妇女刚到镇上,即被镇上的人围上问长间短,众人因此时在光天化日之下,不便展施轻功,以免惊世骇俗。 同时正交午刻,从早晨到现在尚未用饭,几个人都感到腹饥—— 第十五章 丑女扮媚态 小丐充花贼 故被青竹苗众,请到酋长府去。 苗人经被救回来的妇女一传播,加以昨晚柳春帆等曾神龙一现,在此镇杀了百多个野苗,齐皆欲来一睹柳春帆等人的风采。 这一度受野苗烧杀摧残的小镇,顿时热闹起来,男女老少,都盛装艳服,向酋长府涌来。 柳春帆见酋长年约四十多岁左右,紫微微的脸瞠,唇上留着短须,穿着一袭长衫,厚背宽肩,熊行虎步,显然是一个长者之相。 酋长早就闻报,率领男女众人,在门外恭迎,看见柳小侠等人,赶忙抢步上前,抱拳拱手,深深一拜道:“青竹苗何幸,蒙众位英雄光临,我陈存忠迎接来迟,请恕我失礼。” 柳春帆等人见他们如此敬意,万分不好意思,柳春帆抢前一步,也一拱回礼道:“小可等偶过贵境,未能先来拜见尊驾,复蒙如此厚待,更使小可等汗颜万分。” 酋长爽朗的笑道:“小英雄说哪里话来,昨夜先蒙英雄救了敝族灾劫,复又驱走野人,救回被掠之人,此德此恩,何殊再造重生,小英雄若如此说来,未免太见外了。对了,老夫尽在讲话,忘记请英雄先进去休息,真该打,小英雄请!” 柳春帆等一行随着众人进入大厅,酋长一定要请柳春帆等上座,谦让了好久,陈酋长等兀自不允,方始告罪坐定了。 此时,门外一片沓杂之声,酋长只道出了什么事,忙着人去探问,侍从匆匆从外面回来,向酋长附耳说了几句话。 柳春帆尚未及动问,在下首坐的老酋长,早站起来拱手笑道:“边方之人,简陋寡闻,他们都想请小英雄出去,俾瞻仰-番。” 柳春帆没想到这些苗民,竟视自己如同神明,万分尴尬,欲待不愿,李霞青悄声说道: “你就去吧!免得辜负人家一番敬意。” 柳春帆只好点了点头,仍由酋长陪同,刚到前院,一阵欢声如雷,顿时黑压压的跪了一大片人,柳春帆顿时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才好。 忙对酋长说道:“酋长,小可何德何能,敢受如此厚礼,快请他们起来,快请起来。” 酋长见柳春帆如此发窘,这才站在门阶,对众人喝道:“贵客今天很累,你们先回去,明天再来拜见。” 原本是扰嚷的人们,听到酋长一喝,顿时肃静无声,待他说完。众人复就地罗拜后,方始散去。 此区苗民,知识文化均抵,虽有官府,但政令仍不能达,故各族之酋长权力甚大,可操生杀予夺之权,而苗民亦奉之如同神明。 故酋长一句话,苗民皆信奉不渝。 柳春帆见苗民散去后,仍随酋长返回后堂,此时酒席业已排上,虽无山珍海昧之胜。却也鸡鸭鱼肉野味俱全,且有中式果点之类。 柳春帆-行在上首坐定,酋长暨族里稍有地位的人,都一致盛服参加,在下首陪席。 此时酋长举杯向柳春帆等道:“事先我未悉小英雄们驾临,山村僻乡,无物可献。聊备一杯水酒,请小英雄干杯。” 说着自己首先一饮而尽,柳春帆等见状,也只得同时举杯一干。 酒至半巡,酋长姑起身来双掌轻击三下。顿时细乐齐鸣,从左右两侧跳出十六位艳服的苗装少女,一个个像娇放的鲜花,踏着轻快的脚步,向众人躬身-札后,踩着乐曲,舞将起来。 小猴子与房大头虽然甚少见过这样场面,但他们一心贯注在吃的上面。 二个人放荡惯了,难得有如此机会,-个是饕餮临凡,一个是天吃星再世,筷子如点,囫囵吞咽。龇牙咧嘴,睁眼伸脖,吃相好不难看。 好在柳春帆等是看惯了,这些苗人平时吃东西的态度也差不多,故也并不在意。 这顿饭吃到红日匿影,时近申时始休。 柳春帆等饭罢,即时想离开,酋长虽再三挽留,因闻及柳春帆等尚有事待办,也就不敢强留。 时已天黑,柳春帆等人恐怕苗民再来纠缠,故待酋长等人送出门外时,六个人即同时双脚一蹬,身化六道轻烟,如飞而去。 半空中传来“再见”!之声时,柳春帆等业已去了半里多路了。 柳春帆等上路以后,立施上乘轻功,六个人快如星丸倒泻,赶月流星,哪需片刻,铁戈镇的石墙,业已遥遥在望。 六个人尚走近石墙,遥远就听得喝道:“什么人敢闯进铁戈镇,再不停下,就要放箭哪!” 柳春帆恐怕他们发生误会,忙阻止众人前进,提高声音答道:“是我们,去骷髅山回来的人。” 石墙上的人一听是柳春帆等回来,忙一面派人去洞主府报告,一面飞也似的下来开门。 柳春帆等刚进镇,老化子与千面隐怪暨铁戈洞主,无敌金刚二兄弟齐皆出来迎接。 一行人一面走着,一面谈着,老化子等听说柳春帆六人业已破下白骨洞,不禁大喜,铁戈洞主首先谢道:“柳小侠功力盖世,弭平此乱,真是我们西疆的救星,此德此恩,不知如何报答呢?” 柳春帆笑道:“除强扶弱,济困扶危,乃我辈本色,洞主此言未免太使小可们汗颜无地了。” 黑面金刚也插嘴道:“小侠居功谦让,足见宅心仁厚,大哥也不用客套了,干脆请他们痛快的饮顿酒再讲。” 老化子忙笑着道:“对!快人快语,我老要饭的叨柳小侠的光,也敬陪末座。” 千面隐怪闻言,即向老化子笑道:“我看天下再也找不出像你这么厚颜的人了,人家请客,还要你毛遂自荐当陪客哪?” 老化子马上向他瞪眼道:“既不要你出钱,又不是请你,要你瞎操心干嘛?真是多此一举。” 第二天,柳春帆因此地事务已了,急待南下救弟,故向铁戈洞主等人告辞。 铁戈洞主等人哪里肯放,铁戈洞主说道:“小侠固有要事,也不碍多留此一二日,俾让我们可以略尽心意。” 柳春帆意志颇坚的答道:“在此多日已蒙厚待,在下此刻急如星火,亟需往琼岛一走,往日有暇,一定再来叨扰就是。” 无敌金刚性最傻,可是跟房大头小猴子二人却很合得来,尤其惺惺相惜,故虽小叙三日,情感上颇有恋恋不舍之意。 铁戈洞主等人,见柳春帆一行辞意坚决,也不便强留,遂率族送出镇外始别。 柳春帆等一行,仍由老化子领着,由来路穿山越岭,直达昆明。 众人久闻滇池之名,难得今日到达昆明,正值傍晚,六个人踏着傍晚的夕阳,在红霞笼罩下,出城郊,到达了湖畔。 见波涛浩瀚,云影天光,上下相涵。点点白帆,与近岸炊烟,交织成一幅绝妙的图画。 加以山影倒映入湖,湖光山色,相映成趣。 夜幕拉上了。 老化子一行仍返到昆明城区,此时,业已万家灯光俱明矣! 当时,老化子带着众人,在大街上碧马旅馆,找了几个房间,并到附近饭店去用晚餐。 这一行人在酒楼里,颇引入注目,老化子与小猴子房大头三人,是那么蓬头垢衣,十分狼狈之怪相。偏偏柳春帆与李霞青等三姑娘,男的是俊俏绝伦,风度翩翩的美少年,女的是肤如凝脂,古韵天然的玉貌花容。 故一路上不乏好奇者遥遥点指,窃窃私语,柳春帆等虽明知那些闲人在评论着自己,但均佯作不知。谈笑自若。 店伙送上酒菜后,老化子首先大模大样,先自酌了一杯一面饮着一面笑道:“嗯!这酒还不差,大概是贵州来的茅台酒吧!咦!你们快用哪,老要饭的还有事要商量呢?” 沈雪冲瞧他这副馋相,不禁鼻子微哼道:“别紧张,没人跟你抢,这几天哪一天没让你喝饱过,要现出那副穷相来。” 老化子眼睛一瞪道:“喂!姓沈的,老要饭的那一点得罪了你?好像我吃了你的东西似的,老跟我过不去干嘛?”说着,伸手拿起一只鸡腿就啃。沈雪冲不由嗤的一声笑道:“虽然不是吃我的,可是你吃东西学斯文些也不坏哪?” 老化子一面仍然啃着,一面怒道:“哼!真是狗捉耗子,多管闲事,谁爱同你讲话。真的,阿帆!你们先走,由这里滇境,出天井关入桂境,经镇边东下,在大明山附近之扶南渡丽江,再过去就是粤境了。” 柳春帆不知老化子用意何在,忙问道:“老伯的意思是不带我们去琼岛哪?” 老化子笑道:“我老要饭的岂是虎头蛇尾的人,不过有要事非跑这趟路不可。” 小猴子也忙急着问道:“师父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咱们从琼岛回来以后再办不行吗?” 老化子笑了笑道:“傻孩子,我要办的这件事,正与去琼岛有密切关系,你忘了咱们已经传下去的竹片令的事吗?我们当时也没想到,去百花谷救阿帆,以及平定骷髅山的事,竟如此顺利完成。万一沧浪叟这批老不死,空跑一道路倒没什么关系,耽误了咱们下琼岛的计划倒是件大事呢!” 柳春帆听了,方知其始末。但此次南下比上次不同,人单势孤是不行的,遂又问道: “那么我们先走,你们怎么办?” 老化子仍笑道:“你也傻哪,你们不可以在路上慢点走哪!这样吧!今天是五月二十八,咱们十天以后,六月初九在桂粤交界之地一个叫蒲庙的地方见面就是,过了初九,你们就先去就是。” 柳春帆听说,方才放心。 席散以后,为了明天要赶路,故迳返旅舍去了。 次日一早,待柳春帆等六人起床,老化子与千面隐怪二人,业已走了。 几个人也忙叫过店伙,送上水来,盥洗已毕,吃过早点,付了店账上道走了。 一路上因反正尚有十日之期,加以桂境向以山水奇佳著称于世,有桂林山水甲天下之誉。 沿途奇形怪状之石山,并多穴洞与伏流。 时届仲夏,晓色蒙胧,残星明灭,在桂境东地的险峻山区,笔架似的山峰,正缥渺隐现于云雾锁之中。 山巅后的穴洞边,顿时窜出一条白儒衫的身形,正在哪里聚精会神,似在锻练一种极为深的武功身法似的。 这少年生得面如敷粉,皓齿珠唇,龙眉凤眼,俊美已极,加以白色儒衫,迎着晨曦微露,旭日初升的朝风微扬,翩翩却如神仙中的人物。 这正是玉面神龙柳春帆。 昨日下午,他们一行六人,过大明山时,因沿途见石山嶙峋突兀,如同玉笋瑶参,千态万状,引人入胜,几个人皆年轻好玩。 沿途贪看景色,而误了宿头,干脆六个人就在山峰上,觅了个较大的穴洞,休息了一晚。 次晨,柳春帆早醒,因为即将渡海,赴琼岛寻救小春与正逸二小,故起身后,即在峰顶将旧习功夫,演练了一遍,藉以温故而知新。 忽而,少年身法,倏地加快,但见一条白色人影,在峰顶广坪两丈方圆之地,快若游龙,双臂飞舞,发出呼啸之声。 蓦然,由他身后传来一阵轻笑喝采之声。 柳春帆身法倏收,停住身形,回头望去。 只见李霞青一身绿色劲装,青娥是素色罗裙,素月一身淡红,意态悠闲,口角隐含笑意旷轻飘飘如凭虚御风般向他走来。 李霞青首先笑道:“好呀!早起来招呼也不打一个,就独个儿走到这里来练功,这样是否嫌太自私了些?” 素月也插嘴笑道:“是啊!帆哥就恐怕把本领让我们偷学会了,所以老背着我们练功夫。” 柳春帆也不甘示弱-的笑道:“古人有闻鸡起舞的美德,你们自己偷懒不起床,倒反先来责我,真是岂有此理。” 青娥这时正面向东方看着,突然惊叫道:“呀!你们看,多美的景色啊!” 柳春帆与霞青等闻声,同时向东方注目。 此时,一层层的山影背后,正现出了片片绮丽光怪的彩霞,好像替耸列的山峰,加上了半幅缤纷夺目,五光十色的锦幕。 迷漫的云海,在峰脚下绕着峰腰,突然申厚而薄,由薄而化,随风飘忽,霏微摇曳的断练残丝,逐渐消失在密林陡壑之间。 被晨雾滋润,葱翠欲滴的树林,蜿蜒清澈的溪涧,以及千态万状,古怪希奇的奇岩怪石,玉笋瑶参,在晓霞映照下。 一一由晦而明,都像揭去了一层黑幕似的,豁然显露了。 众人看了,也齐被这奇妙的美景迷住了。 半晌,柳春帆始笑道:“青娥真算得是诗人画家,可惜目前时局未定,要不然,五湖四海,任我到处遨游,那有多好!” 霞青笑了笑道:“你想拉帮手是吧!可是别想,我们三个早巳签了攻守同盟,你想凭情感来打动我们可没有这么简单。” 柳春帆听了,不禁倒吸口冷气道:“好厉害,想不到你们竟有如此的阴谋,好吧!擒贼擒王,你是她们的大姊,将来罪魁祸首,惟你是问就是,要识时务的话,赶快自首赎罪。” “自首?!” 素月青娥霞青,都同时惊异的问着,柳春帆向她们点了点头。 “向谁自首呢?” 青娥笑着问。 柳春帆点头,用手向自己指着笑道:“当然是向本人自首哪!有谁肯自首,非但既往不究,而且有特别赏赐。” 素月急着向青娥霞青说道:“别听他信口雌黄,咱们还是做咱们的事,看他怎么办。” 柳春帆瞧情形,明知是素月在其中捣鬼,遂向她指着笑骂道:“好啊!原来竟是你在出鬼主意哪!你怕我不敢揍你哪?小猴子房大头呢?太阳都那么高了,还没起身呀!” 霞青笑道:“别提你那两个宝贝兄弟啦,好吃懒做,不到太阳晒屁股,他们是不会醒的。” 素月一面笑着,一面用手假装向嘴边一靠,头一摆,学着小猴子的吃相道:“你们看,尤其是那小猴子,吃相最难看,简直像饿鬼投胎似的,把我骇都要骇死!” “好哇!你们这些人没有人管了,竟敢在背后批评我小猴子哪!阿帆你怎不管她们,这还得了,简直是无法无天了嘛!” 小猴子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犹兀自睡眼蒙朦地跑向这边。 青娥见状,不禁拍手笑道:“提到曹操,曹操就到,阿弥陀佛,幸亏我没说你,可别怪我哪!” 小猴子点了点头,指着素月笑道:“特别是你这小鬼,说我像饿鬼投胎,幸而这里没有女孩子,要是让她们听了,那我这辈子光棍还能脱得了哪?” 一句话引得四个人齐皆捧腹大笑起来,素月更笑得起劲,一面用右手在自己额上轻拍几下道:“阿哟我的天哪!你这副样子还想找对象哪?简直是痴人说梦嘛!” 小猴子闻言,颇不服气,把绿玉杖在地上一插,两只手把头发轻轻一抹,自呜得意地道: “怎么!我这样子还差?要我这样子找不到对象的话,那么房大头那么丑的人,岂不要气死?” “我才不会气死呢!俗语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还没人接我的烟火,怎可以死? 小猴子大清早就咒我,我跟你究竟有何冤仇?” 小猴子一看,房大头也来了,刚好自己最后出一句话被他听去,自己虽无心损他,但此时业已百口莫赎,只好将错就错地道:“我跟你是没有什么冤仇,但你找不到对象是事实,是我说的,你怎么办就是!” 房大头当然不服气,小眼圆睁道:“哼!你小猴子也不是金口,我房大头就不服你小猴子的气,不信咱们走着瞧就是。” 小猴子今天占了上风,当然是志满意得,趾高气扬笑道:“走着瞧也骇不倒我小猴子,凭你胖一点就吓倒我呀?别作梦。” 房大头没来由的受小猴子-顿奚落,气鼓鼓的没处发作。 这时的柳春帆见时间已经不早。 一轮金盆高悬,照得林壑通明。点点露珠,闪闪发光,遂向众人笑道:“好啦!谁是谁非到此为止,我们今天还要渡河呢?下山走吧!” 几个人浴着晨曦,穿过曲折的羊肠小径。跃过山涧,踏着鲜苔遍生的石块。 路边蔓生的丰草堆里,不时有小动物伸出头来,瞪着那双惊悸的眼眼,向他们张望。 空谷回音,随时带来阵阵笑浪。 柳春帆等六个人,就在这如画美景中,笑声浪涛里,走到了烟波浩荡,一泻千里,点点白鸥,掠水浮翔,片片征帆往来不绝的丽江。 在杨柳垂丝,绿槐如幕的树荫下,找到一艘渡船。 船夫驾轻就熟,竹篙微点,不一刻,即已到了对岸码头。 柳春帆当即取出锭小银子送给船家。遂向这街头走去,猛然,路边一摇三摆的走着一个刺猬也似的满头白发、身穿蓝绸短衣裤,腆着一个大肚皮的中年汉子。 左手托着一支形若猫头鹰似的怪鸟,其本人右手戴三枚铁指环,腰带一柄闪闪发光的长刀,生得浓眉如云,一双猪眼,鹰鼻阔口,两颧高耸,腮肉下垂,神态甚是丑恶粗野。 因为其相貌奇凶,故柳春帆等不免向他多看几眼,这老年胖汉,直如不见,旁若无人地也正走进街去。 众人因此地当桂粤交界,恐怕路上出事,被“天南帮”的人发觉,对自己去琼岛救二小的事,恐有不利,故特别避过此人,向另一条路进街。 找了间饭店坐下,早有店伙上来招呼,柳春帆等随意点了些酒菜,就在等着。 柳春帆因背里面外,刚好看到门口,猛见刚才那奇丑,之人也一摇三摆的走了进来。 一进酒店,便朝正中一张桌子的上首坐下,声如狼嗥似的叫道:“来人哪!来人哪!” 店里正是忙的时候,店小二在别处招呼,那怪人似颇不耐,举起巨灵的手掌,将桌子拍得震天般大响,怒喝道:“里面的人难道死光了,若是老子惹起气来,不拆了你这鸟店才怪!” 这暴雷也似的声音,早惊动了全店的人,客人们见到他这副凶相,都连多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店小二见来了煞星,忙匆忙的跑来,面带笑容,躬身应道:“大爷要什么,小的在此侍候。” 那怪人顿时目射凶光喝道:“你们是死人哪!老爷来了半天怎不出来招呼,难道活得不耐烦了?” 店小二依旧低声下气的陪笑道;:“是是!老爷!” 那怪人依然杰傲的喝道:“快去送来上好的酒菜,让老爷吃去找那丑丫头算账!啊呀…… 谁打的?妈的不想活了哪。” 倏见人影一晃,只听“叭哒”!两响,那怪人脸上业被人左右开弓,打了二掌,怪叫一声,往旁纵开,痛得他金星直冒,微一定神,瞥见面前顿时站定一人。 看年纪似不到二十,生得又矮又胖,貌相奇丑的女郎,丑女爱俏,偏在几根稀疏的黄毛上,戴满了大红花。 这时她摇头晃脑,笑嘻嘻的喝骂道:“你敢骂姑奶奶丑,还敢找我算账,你是什么东西?” “玉面神龙”柳春帆,暨房大头等一行六人,自骷髅山歼敌,“长山尸魔”等人,败遁无踪,西陲的战乱,就此平定。 众人离开铁戈镇,在昆明时,复与老化子千面隐怪分手,相约在六月初到粤桂交界之蒲苗会面,俾同赴琼岛,相救二小。 这天在大明山附近渡过丽江,柳介帆等人并在一个名叫龙头的镇上,遇到一奇丑老人,以后,复相遇于该镇的酒店。 当那奇丑老人,在酒店内拍桌发狠之时,不知怎的,骤见眼前人影一闪,继听到清脆的“劈叭”!二响,丑老人脸上,业被人左右开弓,打了二巴掌。 这二下显然打得很重,打得他眼前金星直冒,奇疼澈骨。 同时并闻娇声滴滴的笑道:“凭这块料,也想找小奴家算账,昨天夜里的苦头还没吃够吧!” 奇丑老人闻声定神看去,只见乃系一丑如夜叉的少女,不由勃然大怒,暴跳如雷,一面伸出乌黑五指,照准丑姑娘抓去,一面声如狼嗥地吼道:“丑丫头,几次三番戏弄老夫,这次教你尝尝我‘五阴毒手掌’的厉害!” 那“五阴毒手掌”系一种极为歹毒的功夫,系采用极毒的蛇、蝎、蜈蚣、蜘蛛、蟾蜍,五种毒物的精血练成,故歹毒绝伦。 掌发出时,手掌即呈黑色,且奇腥无比,普通人被抓住,片刻间即毒气攻心,一日夜即立毙无救。 原来这怪老人,人称“勾漏毒鹰”,乃桂境勾漏山的一个大魔头。 此人乃早年“长山尸魔”师兄弟,“鬼魔”万家琪之大徒。 “鬼魔”万家琪虽与“长山尸魔”为灿门师兄弟,早在七十年以前,二人之师“九煞神君”马元临死之时,遗下一部“百毒宝笈”,乃专习练及训练各种毒物奇功之书。 鬼魔万家琪功力图较长山尸魔为强,而且阴险毒辣之性,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师兄弟二人为争此“百毒宝笈”,不惜勾心斗角,明争暗斗,甚且以兵刃柑见。 当时鬼魔棋高一着,乘其师练功走火入魔身体未复之际,暗下毒手,杀其师九煞神君马元,而将“毒经”夺过藏在身上。 及待长山尸魔返后,其师已故,起初尚以为遭外来强敌所杀,及见其师平耐爱若珍宝的毒经也同时失去,并检查乃师的伤痕,始判断为“鬼魔”的独门绝功“五阴掌”所伤。 始悟为“鬼魔”万家琪所下毒手,本来师兄弟二人同恶相济,平日为争权夺利而形同参商,此刻见师父惨死,顿起杀除“鬼魔”之心。 此并不是“长山尸魔”心存师伦,想为其师报仇,实则乃为自己梦寐以求而不可得之“毒经宝笈”,被“鬼魔”所夺之故。 当时,“长山尸魔”即暗藏兵刃往见万家琪,而且脸上末露丝毫痕迹。 “鬼魔”一则是做贼心虚,再则未想到长山尸魔一下回来得那么快,故尚在后洞从容准备行装之际,突被长山尸魔抽出兵刃就砍。 当时“鬼魔”未及提防之下,身中数刀,业已不支倒地,情急之下,顿时闭气诈死。 长山尸魔见其身死,心中大喜,随即在其周身搜查,奇怪的是,那部“毒经”已不翼而飞。 失望之余,随将“鬼魔”尸体,掷入山崖,俾泄其愤。 “鬼魔”万家琪乃颇工心机之人,当时,获得毒经后,即将此薄薄上册,藏于发巾之中,故幸能瞒过长山尸魔于-时。 及诈死后,满想乘长山尸魔不备时,可乘机逃走,俾找一僻静之处,练成奇功后,再出来报复今日之恨。 谁知长山尸魔因未获“毒经”,恼怒之下,竟将他举起掷下绝壁探崖泄愤。 此时,万丈深谷,纵然鬼魔在未受伤之时,也未必敢由崖顶跳下,况在受伤之余,自料必定粉身碎骨,哪有命在。 谁知此魔命不该绝,身子落下之时,却被崖腰间突出的一株虬松,救了他的性命。 本来当时他一方面因流血过多,一方面受惊过度,业已骇昏过去。 及待夜深凉露,将其惊醒,时已深更。 仍求生的本能,尤其是徘徊在死亡边缘的人,求生的意志,将会赋予人以莫大的生命潜力。 此时的“鬼魔”万家琪,即赖此生命潜力之支持,勉强的从崖腰,慢慢摸索到安全地带。 他念念不忘的“毒经”,幸喜尚未失落,吃尽千辛万苦,由关外逃到桂境,隐居在勾漏山恶鹰岭。 恶鹰岭位落于桂南,勾漏山之中部。山势险恶,峭壁倾斜,乱石如嶙,下有悬岩。 在夕阳西下,暮色沉沉,半片山峦全染了混浊的红彩。风正萧索,掠过险峻的山岩峰时,挟带着阴森森的呼号,有如鬼哭神嚎。 “鬼魔”万家琪从关外长白山麓,历经艰辛,辗转进关,渡山越岭,来到此穷南之乡,无人迹之山区,首先用内功疗伤,次一步则欲练成乃师“九煞神君”之毒经,俾得雪仇报恨,雄视武林。 惟因其受伤过度,失血太多,伤虽治愈,功力几乎全失。故几十年来,埋首深山,苦练绝艺。 为恐被正派人士之侵扰,与长山尸魔之追杀,故仅于二十多年前,收下四个门徒。 大门徒即柳春帆在酒店所见的怪老人,人称“勾漏毒魔”,除了一手“五阴掌”外,训练一支巨大猫头鹰,此物更是歹毒无比。 其次为张大雄,此人原本是恶鹰岭之下樵人,练有“阴风毒砂掌”,人称“勾漏毒樵”。 老三名叫李志刚,人称“勾漏毒蛤”,练有一种“哈蟆功”,能吐气生雾,伤人必死。 最后一位是女的,其功夫较其三位师兄更强,能善使各毒,故人称“五毒红娘”。 “毒魔”万家琪以毒起家,故无处不毒,且其徒亦皆以毒练功。 几十年来,“毒魔”虽潜隐匿居于此荒僻之境,然其未死的消息,依然被长山尸魔所获悉,故其南来定居于哀牢山之目的,乃为找寻“毒魔”之故。 哪知“毒魔”颇工心机,自衡功力未足征服武林之时,绝不出山,是以-般武林人物,皆不知其人。几度的正邪双方,致力“仙窟”之争时,他也未参与。 至于那丑女罗美娇,人称“赛西施”,乃父罗二鹏,早年亦武林高手,惟生性乖戾,作事不分善恶,全随其性之喜怒,故江湖上正邪两道人物,莫不敬而远之。 二十年前忽然失踪江湖,传说纷坛,说其被一前辈异人,用内家罡气击成重伤,不治而埋骨荒山!故江湖上人物,亦皆渐渐淡忘之矣。 “赛西施”罗美娇亦随父隐居于此附近之武鸣山,上林村。 前几日,“鬼魔”静极思动,欲练成毒经中一种极毒奇功,派其徒“勾漏毒魔甲伍天龙下由寻找奇毒之物备用。 正巧,这天赛西施深夜替其父往附近市镇沾酒,经过一段浓密黑林,突然-阵宿鸟掠飞。 赛西施玩心未脱,况处于练武世家,胆子既大,而且风吹草动之异响,定有特殊事故发生。 一时好奇,迅将身形陷入林中,并慢慢向刚才宿鸟惊飞之处走近。藉枝叶稳住身形。其轻功火候不差,故毫无声息的轻轻逼近。 人尚未近,复听到古怪的“咕咕”之声传来,赛西施更益好奇。距离约二丈多远之地,地下黄澄澄的钉着一个五尺直径的圆圈。 因被星月照射,隐隐看到金光闪耀。旁坐一怪形老者。正口作“咕咕”之声,并全神贯注着圈内的动态。 赛西施不知,这人捣什么玩意,故也屏息凝气看着老者。 未几,嗤的一声响,在金圈内的一株小树洞里,窜出来一条长约半尺,通体雪白的小蛇来。 这时,怪老者脸色更为凝重,迅即停声站起,大忙特忙地从身边取出一包银针,在刚才的圈外,又迅速钉起一道较大的圆圈来。动作迅速已极。 那白色小蛇在圈心婉蜒了二回,说也奇怪,刚游到金针的圈旁,突然翻了个筋斗,退圈心。 躲在密林间的赛西施,不禁暗暗称奇。更益聚精会神地瞧着,简直连自己要沾酒的事也忘了。 此时,只见小蛇复疾兜圈子,猛然身子一昂,尾部用力跃了起来,从空中穿过金圈,落在第二个圈内。 这时见那怪老人神色紧张,口中喃喃念着咒语,并随着小蛇在圈外绕着走,而且越走越快,简直好像人蛇在赛跑一样。 赛西施看得兴奋起来,不禁失声叫“好!” 怪老人不防此时此地,尚有人潜伏在身侧,猛的一惊,脚步稍慢。 小蛇快逾闪电,迅从第二个圈内跃出,向丰草堆内一窜,业已不见。 怪老者见奇宝之蛇,功败垂成,满腔怒火,一古恼发泄到赛西施身上,对着她刚才发声之处,“呼”的就劈出一掌,并声如狼嗥的吼道:“哪里来的杂种,竟敢破坏老爷的买卖,送你到阎罗殿去算账吧!” 赛西施见自己无意中闯了大祸,本来有些感到歉意。但见老人蛮不讲理,一出手就想致自己于死命,不由心中有气,见劈来掌风,挟着黑气,并微带腥味,心中一懔,忙腾身而起,向林外就逃。 谁知怪老人毫不放松,竟从后追来,赛西施心中更气,立时身形-旋,闪过-旁。 时正昏夜,云浓星稀,加以有浓林蔽影。怪老人没想到刚才的人竟躲着向他反击故在不防之下,猛听一声娇叱道:“老狗照打!” 兜头飞来黑黝黝一物,怪老人更益愤怒,偏过身子。一矮身,抢到来人身边,施展“五阴掌”绝技,一掌直拍她右太阳穴,另一掌直点前胸七坎穴而来,起手二招,皆致命之处。 也是怪老人“勾漏毒鹰”气急攻心,忘记了对方是女孩子,抢手就攻其神秘之处。 赛西施家传绝艺,果然不凡,此时羞急之下,一面身子微晃,避过来势,右手斜斜一探,疾如电闪也似的,一掌向“勾漏毒鹰”后背推去。 “勾漏毒鹰”身子顿时跄踉前扑,虽未扑倒,这脸也够他丢的了。 顿时气得须眉倒立,再也不加思索,旋步回身,举手一个劈掌,“挟山超海”,仍藏五阴掌力,猛向来人迎面击到。 谁知身后人形已杳,忽闻林间传来娇叱之声道:“无耻老狗,连姑奶奶也敢调戏起来,送你一掌,姑奶奶走也。” 只见淡淡一丝黑影,疾如流星倒泻,直往林深间飞去。 “勾漏毒鹰”平白遭了戏侮,将到手的奇珍亦被破坏,哪肯甘心,拔身一纵,仍然追去,并狂喝道:“该死的杂种,往哪里走!快纳命来吧!” 赛西施虽仗小巧之技,幸胜了一掌,但见其掌发黑气,必定系绝毒之功,故不敢久留,同时更不敢带其往家门口跑。 仗着她地形熟悉,有心要叫这怪老人吃些苦头,故尽拣那崎岖曲折的路上跑。 整晚上逗得勾漏毒鹰牙痒痒的,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故一早就来到此镇,准备用点东西再去找人拚命。 别看赛西施人丑,但精灵得很,见怪老人不追,她反一路蹑踪在他后面,心忖: “看你究竟怎么办?” 及待“勾漏毒鹰”出声骂她,才乘其不备,给了他一个左右开弓。 此时赛西施知道毒掌厉害,复恐在酒楼内误伤无辜,所以一面仍闪身避过,一面故意作出俏生生,娇怯之态笑道:“啊呀!老人家何必生气呢?小奴家难道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不成?” “勾漏毒鹰”此时也知身在酒楼,虽气得咬牙切齿,所谓有棒不打笑脸人,忙收掌喝道: “小妖妇,破人卖买,如同杀人父母,而且几次戏弄老夫,不教你骨肉为泥,誓不为人!” 赛西施听了,笑嘻嘻的扮个丑脸笑道:“你不想作人,那就作个少王八好了。” “勾漏毒鹰”那受得了她笑骂讽刺之态,正待发作之时,房大头与小猴子等人因见那奇丑少女,面对强敌,仍嘻笑自若,并对老者,媚眼乱抛,且妙语如珠,神情令人发笑。 此时更忍不住,“噗嗤”的齐笑起来。 勾漏毒鹰本已羞极,复见有人在一边看热闹,心中更气。逐即时站起桀桀怪笑道:“小妖妇,休骚形怪状的,有种的就跟老爷走就是。” 说着,狰狞的向赛西施以及柳春帆等凶,狠狠的看了一眼,出门走了了。 赛西施当即莲步摇摆,跟着出了酒楼,一面并娇笑道:“老狗,小奴家要怕了你就不会跟你来了,成心要我走,可别走得那么快嘛!” 小猴子-见她们走了,一心要瞧热闹,忙摧着大家道:“房大头快吃嘛!咱们走去瞧瞧去,说不定你红鸾星动,咱们还可以讨杯喜酒喝呢!” 房大头见小猴子打趣他,正不服气,刚想反驳,素月也笑着推开碗道:“对了,咱们- 齐去,这自称小奴家的姑娘真的和房大头可以配成一对,咱们先去瞧热闹去。” 房大头见素月也如此说,而且大家的眼光都向他注视,慌得他摇幌着大脑袋,脸孔一直红到脖子,气急败坏的说道:“小猴子你们修些口德好吧!别说她长得像母夜叉那副怪相,就是……” 小猴子见他气急之状,心中更是得意,复把舌头一伸,做了个鬼脸笑道:“唷!瞧你不起,骂人家像母夜叉,看你倒是个标准的小白脸哪!” 霞青也接着娇笑道:“房大头虽不是标准的小白脸,头大福大,而且肚大量大,凭此几点,还不足自傲吗!” 青娥见众人齐向房大头取笑,也不甘寂寞,凑趣的笑道:“对了!我们大家是否诚心想喝大头哥的喜酒?” 小猴子推杯跳起来笑道:“我可以对天发誓,一定想玉成房大头这件好事,你们的意见怎样?” 除了柳春帆仍保持原有的沉默外,其他的人都一致表示同意。 此时袁青娥笑了笑,又道:“既然大家有此诚心,我们得赶快跟他们走,要迟-步,可能就会造成三角夺爱的悲剧了!” “三角夺爱!” 众人听了袁青娥的妙论,不禁一致惊奇的站起来问着。 青娥点了点头,笑着答道:“当然啦!你们没注意刚才那老鬼,别看他人老,存心莫测;谁知道他怀什么心意?要不,为什么约人家年青姑娘到外面去干嘛?” 小猴子听了,也点头对房大头说道:“对了!大头,咱们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打铁须趁热,别失却良机,叫你房大头一失足成千古恨,那才糟呢!” 房大头被他一吹一唱,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气又笑,指着小猴子骂道:“小猴子你别狗仗人势,挑拨作弄我老实人,当心有天会遭雷劈。” 房大头说话的态度认真而且又是在情急之下说出,故更引得大家哈哈本笑起来。 幸而此时尚早,酒楼里的客人不多,故这些人虽嘻笑怒骂,并无他人注意。 柳春帆此时恐怕他们玩笑开得过火,会引起房大头的不快,故笑说道:“算了!咱们也有咱们自己的事,别管他们的闲事,快些吃完赶去蒲庙跟管老前辈会面,才是件正经大事呢?” 李霞青马上说道:“怕什么?这里到蒲庙最多不过一天路程就够了,现在还有五六天的时间,要那么慌赶去干什么?” 青娥也接着笑道:“对了!有现成的热闹不瞧,空呆在旅馆里干什么?” 小猴子见柳春帆心意已动,逐也笑着道:“君子有成人之美,阿帆也不该太私心了,只顾得自己的事。而且看样子那老狗的功力,显然不弱,尤其相貌丑恶,说不定是‘天南帮’的爪牙也未定,趁机将之除去岂不更好。” 柳春帆见大家都如此说,拗不过他们的意见,只得点了点头笑道:“好吧!店家!来算账。” 房大头这时见柳春帆也帮助小猴子一边,不禁急得对柳春帆说道:“阿帆!你……” 柳春帆误会了房大头的意思,以为他面羞,故意做作,所以不待他说完,就向他笑着道: “好了!别说啦!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就是!店家来算账嘛。” 店伙正在楼下忙着,一时没有留意,现在始听到,随即匆忙的走来道:“来啦!来啦!小爷有什么吩咐?” 柳春帆手指着桌子道:“快把账算-算,我们要赶路。” 店伙如数家珍的一算笑道:“禀小爷!一共四钱六分银子。” 柳春帆拿出一两银子道:“算了不必找啦!” 店伙见他出手如此慷慨,不禁连声道谢,将众人送出店外。 这条街仅是头东尾西十条长街,因刚才已注意怪老者与那丑姑娘的去向,故不难找到他们。 惟这时街上的人潮甚涌,故只得耐心的在人潮中慢慢穿过。 出街以后,柳春帆耳目最灵,早听得二里以外有人叱骂之声。众人逐加速步法,向该方向走去。 这是一个小山坡,有条羊肠樵径,向峰顶蜿蜒直上。 众人轻功不弱,忙一致提气凝神,哪需几个起落,早上了坡。 过了山坡是一个坳谷,约有五丈多深,刚好在坡侧之处,有一带稀疏的树木。 众人逐借着树木的掩蔽,向下看去。 二人似乎刚动手不久,怪老头目蕴凶光,神情甚是狰狞,恶狠狠的咬牙戟指,掌出如同狂飚,劈得呼呼直响,好不厉害。反观丑女,身形穿插在掌风指影中,媚声媚气,嘻皮笑脸之态,神情似甚轻蔑。益发把怪老人气得暴跳如雷,怒吼不已。 怪老头怒极狂笑,右手五指箕张,手扬处一片黑气直射,猛觉“堂”的一声,后心上早又中了一下,这一拳打得他心脉皆震,两太阳金星直冒,身子晃了晃,几乎跌倒。 怒急之下,连忙回顾,仍见那丑女站着,扮着丑脸嘻嘻直笑,并笑道:“怎样,这滋味不坏吧!可要再尝尝?” 勾漏毒鹰平素自视甚高,没想到阴沟里翻船,八十岁的老娘倒绷孩儿。上来未用煞手,竟反栽在这黄毛丫头之手,当然心有未甘。 同时,勾漏毒鹰连遭重打,已看出敌人厉害,随厉声怒喝道:“臭贱人敢报上万儿,须知我勾漏毒鹰也不是好欺侮的人哪?” 丑姑娘见他停手,也笑嘻嘻的停住笑道:“咦!不是你约我来打架的吗?偌大的年纪怎会使赖,反说我欺侮了你呢?再说,想用勾漏毒鹰这难听的名字来骇倒我,可别梦想。” 勾漏毒鹰闻声,冷笑道:“哼!你人丑,讲的话倒很俊,这种无法无天的态度,难道就没人管教你吗?” 丑姑娘依然嬉皮笑脸道:“难道你还够资格来管我不成,不信还可以再试试我的厉害…… 哎!脸皮真厚,竟敢偷袭哪。” 勾漏毒鹰此时再也忍受不住,乘她讲话之际,一面用足劲力,向她击去,一面怒极而狂笑道:“嘿嘿!死到临头,尚敢发狂,纳命来吧!” “呼”!的风响,五道黑气如箭,直向丑姑娘全身罩去。 惊得躲在坡顶的房大头小猴子等,不禁齐替她抹一把冷汗。 这丑姑娘颇为机灵,要不然昨晚她就不敢蹑踪着这勾漏毒鹰了。 同时她见识颇广,昨夜一照面,便看了出来,凡是练阴风毒掌这一类功夫的人,全副精神皆凝聚在十双手掌上。 可是有长必有所短,练习毒掌功的人,后路必然不能兼顾,而腾出了后面的空隙。 故丑姑娘每一出手,都采小巧之术,向他背部进攻。 这次勾漏毒鹰业已打出了真火,故掌力非凡,丑姑娘当然不敢轻当其锋,一晃身,又溜到了勾漏毒鹰的身后冷笑。 勾漏毒鹰不加思索,双掌如飞,上下飞舞,眼见得黑影纵横,丑姑娘身形,也是忽隐忽现,出没无常。 只管在勾漏毒鹰左右两侧,及身后滴溜溜乱转,抽空便给他一下重的,自己一把也未捞上,打却挨了不少,枉自急得怒发如狂,分毫奈何不得。 房大头与小猴子看得只是打跌笑着。 这时勾漏毒鹰一再失利,一面仍然进招,一面突然厉啸一声,尖锐如同鬼叫。众人不知何故,齐皆一惊,突听空中一阵尖鸣之声,随着右侧的高树上,一点黑影,如星丸倒泻般,直向丑姑娘扑去。 房大头见是怪老头带着的一支猫头鹰。 见它高鹰峭峙,双翅齐平,跃身刺体,怒势横生,爪似炼钢,目若奔星,尤其二目凶光,宛如明灯,而且落势之急,好不猛厉。 丑姑娘原本可凭小巧功夫,幸落不败,万没想到这老狗尚有这么厉害的帮手,心知勾漏毒鹰之所以成名,即赖此毒鹰,稍有不慎,轻遭其一抓,怕不脑袋搬家。 故分神迎敌,劈出掌风拒鹰,这支毒鹰似也受过武技训练似的,当丑姑娘掌风击出时,则腾身而起,稍停则复下击出爪。 丑姑娘原凭真实功夫,已非勾漏毒鹰之敌,此刻首尾不能兼顾,一下子便险象环生,再也不能灵活进退。 幸而勾漏毒鹰因遭受这丑姑娘的戏弄太多,心存报复,也想戏弄够以后,再取她性命。 故好整以暇的干脆抽身一边,袖手旁观起来。 一人一鹰斗了片刻,丑姑娘业已遍体生汗,支持不住。 这时的勾漏毒鹰始冷笑一声道:“嘿嘿!臭丫头,你这下子可不敢发狠了吧!老夫瞧你应付不了啦,让我送你回老家去吧!” 说着,一阵狞笑,劈出一掌,这时的丑姑娘已是手软无力,唯有瞑目待死而已。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掌风刚击到丑姑娘之时,人将扑倒之际,猛听恶鹰一声惨啼!扑翅而去。 勾漏毒鹰一听其爱逾性命的猫头鹰平空发出惨啼,必有缘故,抬头时,见毛羽齐落,同时骤见日光下,眼前一条白影一闪,受伤倒地的丑姑娘业被一人救走。 勾漏毒鹰一面心痛爱物受创,复见仇人被带走,哪里肯舍,刚想拔起身形追去,猛地从右侧伸来一只枯黄的小手拦住,并拉着讨饭腔念道:“大胖子!给一点吧!小要饭的已经三天三夜没吃过东西了。” 百忙里把个勾漏毒鹰骇了一跳,忙低头一看,见是一个枯瘦如猴子的小化子,顿时怒气上冲喝道:“快滚蛋!放屁也不看风向,讨饭讨到阎王爷头上来了,想是找死吧!” 小猴子毫无惧容,依然装着可怜相道:“小要饭的命苦,自小没讨老婆,大胖子要真的不给,麻烦你替我披麻带孝,早日送我去见阎王也是一件好事,那就请你帮忙吧!” 勾漏毒鹰闻言,对小猴子盯着看了一看,狞笑道:“想不到你这副可怜相,还是有点来头的哪!刚才老夫倒真失眼了!” 小猴子笑道:“岂敢,大胖子咱们初见面怎就开玩笑,小要饭如果有来头,还用见人就低诉苦经哪!” 勾漏毒鹰依然狞笑道:“阁下真人不露相,大概一定要老夫显二手才死心吧!” 小猴子依然笑嘻嘻说道:“大胖子你看着办吧!小要饭的是多多益善,什么狗蹄、猪腿,一律来者不拒,照单全收。”勾漏毒鹰真气得疯了,平白来一个丑姑娘缠了他一晚一早晨,又来一个又瘦又小的化子来跟他胡缠一气,不由冷笑道:“瞧你这样莫要说老夫动手,一个指头也可以把你点死了,还敢在老夫面前装神弄鬼。” 小猴子听了哈哈一笑道:“那末大胖子就请你高抬贵手,点我一下吧!” 勾漏毒鹰见小猴子真缠着他,心头气就来了,举起右掌一劈,并喝道:“嘿!你自己真要找死,可别怨我哪!” 勾漏毒鹰一掌扫去,满拟可将小猴子劈死。 谁知一掌劈去,竟失去了他的身形,青天白日,绝不可能有鬼,不禁暗自忖道:“难道劈得太重,一阵掌风把瘦叫化捉走了不成?” 正怀疑之间,猛听右侧叫道:“大胖子好狠心哪,嗳唷!腰也折了,腿也断了,暧唷这下子可要了小要饭的命啦?” 勾漏毒鹰猛转过头去,只见小猴子正坐在地下,满脸愁容,抱膝叫屈。 小猴子看到勾漏毒鹰转头过来看他,不禁龇牙咧嘴说道:“大胖子真不要脸,说用一个指头轻点就可以要小要饭的命,谁知五个手指齐用,也只落得我折腰断腿,现在不死不活叫我怎么办呢?嗳唷,我的天哪!” 勾漏毒鹰明知又碰到了的高手,逐冷笑道:“小子欺人太甚,想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看你再往哪里逃?” 勾漏毒鹰见小猴子坐在地上,逐全身往前直扑,心想小子找死,看你还能往那里跑? 谁知身子刚扑下,忽觉小猴子身如闪电,竟从自己裤档钻过,刚说不好。猛觉屁股上早挨了下重的,身子竟再也停不住,叭哒跌了个饿狗吃屎。 小猴子复在后面拍手哈哈笑道:“大胖子自己人还用客气什么,嘻嘻,毕竟是年纪大的人礼节周到,可惜小要饭的没带见面礼,下次一齐再补,快起来吧!” 这时,可把勾漏毒鹰气得暴跳如雷,凶性突发,迅即起身喝道:“臭小子竟敢戏弄老夫,叫你活到明天,我就不信。” 小猴子仍然笑道:“口说无凭,要能兑现再讲。” 勾漏毒鹰业如疯狂似的,复仰空尖锐的厉啸一声,远远有声响应,未几,刚才受伤逸去的猫头鹰,仍飞回直在半空旋转,可不敢再飞下来。 原来这鹰本是全身劲逾精钢,刀枪不入,平时以人肉及兽肉为粮,哪吃过亏来。 刚才柳春帆等在情急之下,特别是房大头,更急得跳脚之际,袁青娥飞身下去救走赛西施,李霞青更早一步拔出神剑,将怪鹰刺了一剑。 这东西颇为精灵,吃了亏后,余悸犹存,竟不敢再下。 勾漏毒鹰见其珍禽回来,胆气益壮,复急促的短叫几声,那鹰似无奈之状,敛翅下落,向小猴子头上扑下。 小猴子已瞧见过它的厉害,故右手一扬,绿玉杖已撤在手中,舞起如山绿影,那鹰无法落下,只好在小猴子头上盘旋。 勾漏毒鹰见状大喜,忙一步步逼了上去,想一举而毁了小猴子,口中得意地狞笑道: “臭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这次可走不了了吧!” 说着,蓄势猛劈一股飚风,如推山填海之势般向小猴子卷去。 只听对面有人冷冷的答道:“只怕未必!” 陡觉眼前一闪,在小猴子前面,却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位齿白唇红,目若朗星,风度翩翩,俊美绝伦的美少年。 只见他临风玉立,白色韵儒衫微扬,仰首视着皎洁的青天,满脸不屑之状。尤其对自己如排山倒海的“五阴掌”竟视若未赌。 勾漏毒鹰也未及细想,更不管与人家有何冤仇,双掌一推,掌势更厉,心中暗忖: “小子该死,可怨不得我哪!” 说也不信,那猛厉无匹的毒掌,平时稍沾人体,即刻倒毙无救。 那少年竟似有邪法似的,掌风近他身前约数尺,即似被一种无形物体,挡住一般,冲不进去。 而且见他神色自若,毫无惧色,勾漏毒鹰心中更急更气,想不到自己一连串的倒霉,所遇到的年轻人,功力之高,若非自己亲赌,简直令人不敢置信。 也是他活该倒霉,柳春帆与“鬼魔”的梁子,注定要结下。 在柳春帆的原意,因自思与此怪老头并无宿仇,故意显出神功,欲使他知难而退。 谁知勾漏毒鹰原本妄自狂大惯了,见柳春帆不还手,乃系怕自己,故仍然发掌催势,并出口讥诮道:“哪里来的野小子,乳臭未干,连我勾漏四怪的梁子也敢伸手,有种怎不动手呀!” 柳春帆宁人息事的本意,被他一再相逼,剑眉微扬笑道:“真是夜郎自大,小爷岂惧你不成?恐怕我这手一抬,你可受用不了。” 勾漏毒鹰一听骤怒道:“小子别吹,有种别施障眼法,咱们真刀真枪的来干几下。” 柳春帆见他仍不知悔,不禁心中有气,逐猛将右手微抬,笑道:“你准备着吧!试试我是吹不是吹?” 说着,勾漏毒鹰骤觉自己发出的掌风业被逼回,心中又急又惊,复用十成真力,推出二掌。… 只听柳春帆叫声: “来得好!” 逐听“砰!”的声响,勾漏毒鹰顿时身如断鹞,向后连退几步,方站定马步。 反观柳春帆,除了白色儒衫被掌风激得迎风飘扬外,仍然若无其事一般。 不由气得白发戟张,刚才的丑姑娘与小猴子二人,虽然厉害,那只不过是仗着小巧身法,自己纵然被弄得狼狈不堪,仍有虽败亦荣的感觉。 目前这位不起眼的小子,打从娘胎里习武至今,也不过是十七八年,何以会有如此功力? 莫非这小子真有什么邪门?管他再试试看。 想念一定,立即双睛一瞪,精芒电射地,嘿嘿一阵冷笑道:“小子!真有二手,再接这掌看。” 看字尚来出口,身形微幌,业已欺身而进,双臂挥舞间,“呼呼呼”就是一连三掌。 不但出手快捷,而且招发如风,仍然十成功力。 这三掌乃是勾漏毒鹰随乃师隐居数十年,苦心研创的“五阴掌”中的精华绝招,“慧星袭月”、“层浪推波”、游龙戏凤”。 虽是三招,却似一口气呵成,宛如出于一辙,狠稳威猛无比。 柳春帆觅这三掌,既奇且快,又猛又狠,便也不敢怠慢,连忙脚踩“九九回风步”,闪身避招,双掌也展开“迷踪神拳”还攻! 顿时方圆五丈以内,掌风呼呼,掌影如山,各展绝学,激斗起来! 只看得旁观的诸人,齐皆目瞪口呆。 柳春帆武功已臻化境,勾漏毒鹰虽然也是功力高强,但怎是柳春帆对手。 二十招尚未到,业已额上现汗,气见微喘,真力已是渐感不支! 柳春帆本无伤他之意,见他兀自缠战,今知不叫他吃些苦头,他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 随着气纳丹田,右手掌力向外一推,使出六成劲力,向勾漏毒鹰击去,勾漏毒鹰哪知厉害,暗说一声: “小子不知五阴掌厉害,简直在找死。” 逐复将五阴毒掌,用了十二成功力劈出。 二股内力在半途-撞,只听砰!的一声巨震后,勾漏毒鹰顿感口中一甜,身子像皮球般直往后面滚出丈余,张口“哇!”的一声鲜血喷出如雨,洒了满地。 顿时支持不住,翻身栽倒。 柳春帆见他脸白如纸,知道业已伤了五脏,心中老大不忍,忙两足微错,身如闪电,上前扶起勾漏毒鹰。低声唤道:“老人家别动,小可失手,还望老人家原谅,先待小可以真气助你复元。” 说着,起手捷点如雨,封闭了各大要穴,以防伤势恶化。 同时走了过来,在他肩头、胸臆、背后一阵推拿,复将其穴道解开,双掌紧贴其背后命门穴。 顿时一股暖流滚滚而入,经神庭,过百会,转至脑后玉枕,越对口,循背脊垂直而达敲尾,分二路,会于气海。 他这身法,真如有神助似的,业已昏迷的勾漏毒鹰,不多会,立感痛苦全失,遍体舒畅,神智重又恢复了过来。 当他睁眼,见四周围着好多个不相识的青年男女,刚才掌伤自己的白衣少年,更是汗淋如雨,心知为其所救,照理稍有人性的人,应该感到感激才是,但勾漏毒鹰这样的魔头,根本不知人性为何物,故立即从地上跃起,暗抓一把碎石,狞笑道:“小子别猫哭老鼠假慈悲啦!咱今天算是裁定了,有种报下姓名?好叫老夫终身不忘。” 柳春帆此时因刚才自思,与老者平生无冤,故虽误伤己手,仍不惜消耗真力,助其复元,谁知这怪物恩将仇报,气急之下,逐冷笑道:“玉面神龙柳春帆从不知怕字如何写,难道惧你不成?” 那勾漏毒鹰听了,不禁微惊,原来这小子竟是名传江湖,雄称武林的玉面神龙。 所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柳春帆虽出道仅一年,其盛名早传遍武林。 勾漏三毒虽然随乃师“鬼魔”万家琪,隐居勾漏山恶鹰岭金鸡洞,不问江湖之事,然对江湖人物,仍了如指掌。 故闻名之后,心头微惊,暗忖: “原来是这小子!怪道功力如此高!” “当下冷笑一声道:“好!承蒙赐教!” 接着一声尖锐的“嘘”声,正在与小猴子尚在搏斗的恶鹰,似懂话似的,顿时飞了过来,敛翅瞪目,停在勾漏毒鹰右臂,目露凶光,盯着场中各人。 勾漏毒鹰当即双脚微错,腾身而起,恶狠狠的向柳春帆等狞喝道:“小子别忘记!今天一掌之恩,以后一定本利齐收,现在先给你一点好处,小子收着吧!” 话没说完,一面再度腾身而起,伸手一抖,将满把碎石子,运用满天花雨的手法,撒了过来,顿向柳春帆等人停身处打下。 柳春帆等不防及此,虽然几个人的功力高强,只是饱受一番虚惊而已。 尤其是李霞青早忍耐不住,娇叱一声,带着经天长虹飞起,一面叱道:“恶贼,恩将仇报,竟敢暗算小爷,往哪里逃,小爷来也!” 余人也皆大怒,继随李霞青而起,跃上树尖,已失去了老贼的影踪。 半晌,始见李霞青恨恨而返道:“算你夹了尾巴跑得快,下次碰到我手,定不饶你。” 青娥又好气,又好笑说道:“你不饶谁,尽会放马后炮有什么用?” 李霞青正在气头上,被她抢白了一句,虽明知是开玩笑,可是嘴上从不饶人,也冷笑道: “就算不饶你,难道还怕你不成?” 素月一见二人斗嘴,心中非常高兴,马上接着笑道:“二位姊姊算了吧!你们可不要真吵哪?” 柳春帆见素月存心挑拨,逐上前笑道:“你这小鬼,就喜欢瞧热闹、调皮、精灵,有机会的时候,一定要叫你好好讨饶。” 青娥与霞青听了,一致拍手笑道:“这叫天晓得,眼前报。” “咦!小猴子跟房大头呢?” 青娥忽然问着;众人向四周一看,真的没有了二人。 素月神秘地一笑道:“我知道,可是不想告诉你们。” 霞青一想,也忙笑着道:“哼!你知道有什么希罕,我也知道,还不是去看那宝贝似的赛西施去了。” 柳春帆等人一听到赛西施三个字,眼前顿时浮起那奇丑,而又刁蛮古怪的丫头来,顿时一致大笑起来。 素月忙摇手止住大家的笑声,轻声对大家说道:“对了,咱们别出声,去看看他们究竟搞什么鬼好吧!” 这些人都是年轻好玩,当然同意,齐皆蹑足向藏赛西施的地方走来。 刚到洞口,众人就借着丰草的掩蔽,伏在地下向洞中瞧去,素月刚看一眼,不禁羞得粉脸通红,迅回头暗骂道:“啊呀!真羞死人啦一一!” 原来袁青娥救出赛西施时,已稍慢了一步,赛西施业已身中“五阴掌”。 虽然掌势不重,但这是剧毒无比之物,平常人稍染一点如无其独门解药,将全身溃烂而死。 故此时业已面泛黑气,人则早就昏死过去。 青娥见状,不能见死不救,忙从神剑上取下避毒神珠,纳入赛西施口中。 这珠子果然灵验无比,顿时将赛西施全身毒气拔出,面上原有的黑气也已尽消。 众人心知无碍,这才放心,出去看小猴子打斗。 及待柳春帆将老贼震伤,复予救醒,老贼离去并撒把石子,激得三位姑娘齐飞身追出之时,小猴子猛然心念-动,悄悄一拉房大头道:“咱们先去瞧那姐儿去!” 房大头本是老实人,不虞有他,故真的随着小猴子进了赛西施的藏身洞。 见她此时虽然面上黑气尽消,兀自熟睡未醒,小猴子明知她是刚才用力过度,真力虚乏所致,为要故意作弄房大头。 逐从身上搓了一块圬垢,弄成豆大的丸子放在手里,同时假装向赛西施手上脉搏按了按,详细的看了她的脸色,故意摇头叹息道:“哎哟完了!恐怕希望很小……” 房大头不知是计,只道她果真没救,一时同情之心,油然而生,忙急促的问道:“小猴子真的没救啦!” 小猴子顿时跳起来骂道:“呸!说话放干净点好不!?什么小猴子没有救了?是这妞儿危险啦!” 房大头忙表示歉意道:“是!是!这姐儿没救了,小猴子行行好事吧!俗言道救人-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快想想办法吧!” 小猴子兄房大头如此着急,心知其己中计,不由暗中好笑,但仍然假意做作,摇头说道: “办法是有,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呀!” “可是要你帮忙才行!” 房大头听说要他帮忙,不禁疑心顿起,顿时马上反问道:“小猴子你什么时候学会行医? 怎么,我也会不知道呢?” 小猴子万没想到房大头业已上钩,尚会中途变卦,逐冷笑道:“怎么你不信吗?真想不到,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算了,我不管这闲事啦!” 房大头见小猴子真变了脸,回身就想出去,顿时慌了手脚,上去一把扯住道:“小猴子何必跟我认真呢,我们是开玩笑开惯了的呀!快做做好事,想法子救人要紧。” 小猴子这才见风使舵,顿时用教训的口吻说道:“哼!开玩笑也得看时候,而且这样破坏名誉的玩笑怎能开得?要不看咱们是多年的患难之交,我小猴子真不想跟你交朋友啦!朋友之间不能互信怎成?” 房大头挨了一顿训,依然乖乖的应道:“是是!下次再也不开这种玩笑了,你说吧!要我怎样帮忙。” 小猴子见事机成熟,将手中搓成的油污,举手一扬道:“这有一颗九转回魂丹,乃是以前在‘仙窟’时偷偷藏起来的,如今为了救人,也只好拿出来试一试了。” 房大头闻言,逐深信不疑地点了点头道:“小猴子真够朋友,舍己救人,我房大头还有什么话说,你说吧!” 小猴子直在心里笑得几乎跳起来,但表面上依然装得一本正经的说道:“当然啦,要不是因为看你房大头的面上,我还真有些肉疼呢?用这药一定要用真力度气之法,将此药放在嘴里溶化后,再用真气吹入病者的口中,可是非要学过‘混元气功’的人,才有这样雄厚真力,可惜我小猴子没学过这功夫。” 房大头听了,明白他的意思,逐接着道:“这种方法治病,我还是头一次听到……” 小猴子恐怕他再生疑,顿时面色一整道:“你是不信是吧!要不是因为你练过混元气功,我还不愿意跟你讲呢?” 房大头恐怕他再生气,忙笑道:“好好!就依你!不学一事,不长一智,下回听到别人再说,我房大头就不算是土包子啦!小猴子你说是吧!” 小猴子瞧了他那副样子,忍不住要大声笑起来,但为山九仞,不能功亏一篑,只得忍笑点头道:“对了!房大头真聪明,一学就会,拿去,把这药放在口中,先将它融化后再对准她的嘴度下去,可是房大头,你别存私心,想自己吞下去哪!” 房大头见小猴子起疑,忙拍着胸说道:“小猴子怎连我大头的脾气都不知道呢?况且救人是件大事,我房大头怎会干这种欺心之事呢?你放一百二十四个心吧!我房大头不是这样的人。” 当时,房大头忙从小猴子手里接过那粒假药,先放在鼻子边嗅了嗅,怀疑道:“小猴子,我听说仙丹都是香的,这怎么没有香味呢?” 小猴子劈手就想抢过,幸而房大头手缩得快。小猴子怒气顿生骂道:“俗言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好药不香,香药不好,我小猴子又不是走方郎中,收了你的钱?算了,拿来还我!” 房大头真恐怕小猴子认真抢了去,所以迫不及待,往嘴里一丢。 顿时一股又臭又腥,又有些油味、盐味,要不为了救人要紧,几乎马上吐了出来,饶是这样,仍把他呕得几乎受不了。 小猴子看到房大头的眉头直皱,真的忍不住要笑起来,忙一做手势,意思是教他快伏下身去。 房大头势成骑虎,虽有些腼腆,一方面是因为救人要紧,另方面是因为口里含的东西,怪不好受。只得忙将身子伏下。 偏偏房大头身子太肥,弯不下去,及待伏下,身子顿时向前一扑,将整个身子压在赛西施身上。而且偏凑巧左手向下一按,刚好按在软绵绵,硬崩崩的地方,顿时羞得房大头面如猪肝。 更迫不及待用手将赛西施的大嘴分开,并将自己的嘴迎上,将嘴里含的东西,猛用足劲向赛西施嘴里喷去。 正在此时,刚好被潜伏在洞口的袁素月等人看到,因未明其故,所以一个个皆羞得脸红耳赤,柳春帆深知房大头为人,尤其见到小猴子在一旁乐得手舞足蹈,咧嘴龇牙。 心中就知是小猴子玩的把戏,刚想起来喝阻,业已不及。 猛昕清脆的“噼啦”两响! 同时一阵娇滴滴的连哭带骂的娇声说道:“哎哟我的妈呀!有人强奸我啦!好贼子!小奴家今天跟你这采花贼拚了吧!” 说着,赛西施顿时像疯狗似的,跳了起来,举起拳头“咚咚咚”打鼓似的,在房大头背上捶个不停,幸而房大头练就“归元神功”,赛西施的拳头虽大,真如替他捶背似的。 房大头此时百口莫辩,也羞于见人,干脆来个不理睬。抱着头由她打个够。 原来赛西施自身上毒气被除,原本无碍,只是拼斗太久,真力涣散,故-时疲乏得睡了过去。 房大头水桶般的身子往下扑时,她已有些模糊,但只道是梦魇、故未予理会。 及待房大头失手压在她的乳房,一种异样的感觉,使她浑身如同触电似的,酥麻、发痒,有一种特别说不出的感觉。 谁知此感觉尚未好久,骤觉自己的嘴里伸进-个湿淋淋,软软的东西,复吐出一口又臭又腥、又咸的一堆口痰,这才慌把眼睛睁开,一看竟是一个大头奇臭的人,脸孔红得赛如猪肝。 这一惊非小,忙伸手在他脸上先送了一边五百,见这人兀自不肯爬起,逐把腰干一挺,顿把房大头掀翻在地,两脚一叉,像骑虎似的,举拳猛打。 这旁进的小猴子,早就笑得几乎闭住了气,心知二人等会一定不肯饶他,但又忍不住笑,此时业已笑得骨软腿酥,连爬带滚,往洞口而逃。 刚好劈头碰到柳春帆李霞青、袁氏姊妹四人。 看到小猴子笑得奇突,忙上前问他有什么事好笑?小猴子即将刚才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顿时把几个人也笑得捧腹不已,柳春帆也笑得直骂小猴子缺德。 柳春帆恐怕房大头吃亏,忙带着众人进去拉架,小猴子这时恐怕房大头找他算账,故一直在几个人的身后,躲躲闪闪着。 房大头依然抱着头,睡在地下。 赛西施显然也捶累了,骑在房大头身上,怔住了不开口。 突见众人进来,始有所悟的大声哭叫道:“好淫贼,竟敢欺侮老娘,老娘不把你宰了才怪,你这采花贼……”素月忙上前拉开劝着道:“这位姑娘生什么气?有话好好说嘛?什么事呀?” 赛西施眼见来一位女子劝她,如见亲人般,连哭带诉的说道:“姑娘不知,这淫贼好大的狗胆,竟敢乘小奴家在此地睡觉时,来强奸我?我的妈呀?我以后怎么能跑出去见人呢?嗬嗬嗬!” 素月见她哭得那么伤心,遂再劝道:“这位姊姊别哭啦!咱们先把他叫起来问清楚再处置,尽哭有什么用呢?” 赛西施听得有理,遂点了点头,抹了抹眼泪说道:“小奴家此刻方寸已乱,任凭小妹妹你说吧!可是这杀千刀的装睡有什么用?就是装死,装孙子,小奴家也要把他千刀万剐,方出这口怨气。” 素月又劝了会,柳春帆遂上前把房大头轻轻一推,房大头已听见众人来了,胆子也壮了,有人推他,就把头偷偷探出来一看。 见是柳春帆,忙复把头埋进手弯里,急急的说道:“阿帆可别相信那婆娘的话,去问小猴子就知道真相了,我可是冤枉的呀!” 柳春帆听了只是好笑,又推着道:“好了!我已经知道啦!你既是冤枉的,尽躺着不见人有什么用呢?有话起来再说呀!” 房大头又想起来,又不敢的说道:“不!我怕,我怕那丑婆娘要撤赖,我可吃不消啦!” 赛西施一听房大头骂她丑婆娘要撤赖,不由气得一面跑过来,一面哭骂道:“你这没心肝的贼子,小奴家是鼎鼎有名的美人,要不人家怎会叫我赛西施哪,你竟敢骂我丑?好!我非找你拼命不可!你们别拉!我非宰了这狠心的小子不可。” 说着,疯狂得如同猛虎一般,跳将过来,素月哪有她那副蛮力,被她挣脱,向房大头奔去。 房大头本来是一片好心,救人心切,忘记了男女之嫌,今见好心没好报,反被她捶了半天背,连哭带骂了半天,现在当着柳春帆等人面前,复如此发疯,不禁气往上冲,忖道: “这不知好坏的丑鬼,不给你点颜色看,真道是我怕了你不成?” 想到这里,胆气立增,也不待赛西施扑来,迅的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了起来,劈头就给她一个巴掌。 赛西施做梦也没想到,房大头会于此时跳起来揍她,顿时怔了怔。 房大头此时,更理直气壮的喝道:“丑婆娘,泼妇,老子救了你的命,反恩将仇报,难道我是好欺侮的吗?” 赛西施被他一骂,同时已看清了房大头那副丑相,大头上嵌满了小眼小鼻小嘴小耳朵,几根蓬松不整的黄头发,身子又矮又胖,上下一般粗细,简直像只水桶的人,这下她的气可更大了。跳脚骂道:“没心肝的丑鬼,还有脸骂小奴家丑,也不去照照你那副丑相,像条烂黄瓜似的,告诉你,小奴家拳头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马,可不是好欺侮的,今天你不还一个公道来,小奴家就要你的命。” 房大头此时也在气头上,顿时冷笑道:“算了吧!愈丑愈爱卖俏,我房大头可不吃你这一套,你就是阎罗王的妹子,五道将军的女儿,四方瘟神的干亲家,也吃不了人,同时还得要讲个理,我好心救了你,也不问青红皂白,揍了我一顿,还有什么话好说。” 赛西施哪里肯相信,仍然驳道:“哼!救人?借救人做幌子,把身子压在小奴家身上,压得气都透不过来,还吐口水在小奴家嘴里,这是哪门子出救人法呀?” 房大头见她说得头头是道,又急又气地跳着脚骂道:“你这泼妇,也不怕天打雷劈,人家小猴子一粒九转回魂丹藏了一年多。自己还舍不得吃,用来救了你的狗命,还敢含血喷人,难道世界上的女人死光了,就剩你这个宝,我房大头就非找你不可?哼!真气死我了!” 柳春帆见二人旗鼓相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而且说得眉飞色舞,有声有色,众人因已知二人的误会,皆是捉狭的小猴子一手导演,故听起来特别有兴趣,几乎忘记了是在劝架。 柳春帆见二人吵得实在不像话,遂上去先喝住了房大头,然后抱拳对赛西施说道:“这位姑娘息怒,暂听小可一言。” 赛西施因架亦打过了,舌剑唇枪的吵架也已有些口干舌焦之感,激动的情绪,更已渐恢复平静。 现见柳春帆温文有礼的向她讲话,也忙一裣衽答道:“小壮士有话请讲吧!” 柳春帆忙上前说道:“小可等人刚才因见姑娘适被老怪物所伤,故冒味将姑娘救来此地……” 赛西施至此,始记起昏迷前的一幕。忙复急急的说道:“既蒙救助,固然感恩不尽,但那个丑鬼就不该欺侮奴家呀?小奴家清白已失,以后怎有脸见人呢?” 房大头见她还在冤枉他,不禁气得瞪跟喝道:“说话放清楚点哪,谁欺侮了你呀?真没看到像你这样的无赖。” 柳春帆忙上前拉开二人又说道:“姑娘冷静点,这完全是误会,我这位兄弟向来很守本分,绝无越轨的行为?” 赛西施一听,顿时火爆起来说道:“你的兄弟很守本分,难道是小奴家不守本分了吗? 我明明被他压在地下,一张臭嘴还在小奴家嘴里吐口水,这还假得了?” 房大头于心无愧,当然不服气的说道:“那是小猴子请我救你的呀!哼!真不知好歹!” 柳春帆看了小猴子一跟,只见他兀自躲在三位姑娘身后霎着猴眼。 遂向赛西施笑道:“这确实是我这位兄弟用仙丹灌活了你。” 赛西施益发怒道:“胡说!他压到小奴家身上的时候,小奴家已经醒了,哪还用他来救?” 房大头听了,真有些莫名其妙,反驳道:“既然你已经早醒,为什么不爬起来,你存心让我压着,是安什么心理?” 赛西施见他现在兀自如此说,心中更生气,不禁大怒道:“瞧你那样丑的人,小奴家还想勾引你不成?小奴家是在试探你究竟想干什么,所以故意不开口而己?” 柳春帆恐怕事情弄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遂把二人劝服,除了小猴子开玩笑的事情以外,余皆告知了赛西施。 赛西施此时当然没有话说,遂当时就谢了众人救命之恩,并把自己跟勾漏毒鹰寻仇的经过说了。 柳春帆心知勾漏毒鹰绝不肯如此甘心,而且自己在他临走时,报出自己名号,更无异是惹火上身,倒须要提防才好。 虽然凭功力,自己一行人未必怕他们,但无谓的结下此仇,耽误自己南上之计,这就不好办了。 本来众人见此地事情已了,准备回街上去,用过午饭,再觅路往蒲庙,以与老化子等人会面。 惟赛西施罗美娇,因心感众人救命之德,复恐家中悬念,故一定要柳春帆等人,赴其家武鸣山上林村一走,并力言离此很近。 柳春帆一算时日尚早,反正闲着无事,找个地方玩玩也好,同时小猴子竭力怂恿柳春帆同去,当即也就答应了。 赛西施见众人答应以后,非常高兴,她虽然已经是十六七岁的大姑娘,但因为人丑所以平时很少有人愿意与她交往,现一下有那末多人愿意和她相聚,顿时活泼得像一个小孩子一般!跳着向素月等说道:“我们上林村,是这一带有名的好去处,这里向北不远就可以看到了。我走前面领路就是。” 众人这才由谷底上坡,过坡后走上了大路。 时近午刻,一抹骄阳,碧空万里。 举目则绿树浓荫,高大的椰林招展,一阵山风过去,鸟鸣蝉噪。 七个人沿途谈笑,约行十里许,已见左面一片果林,转过弯,沿着一条小道向北走去,有条小溪,水清见底,淙淙有声,婉蜓于果林之中。 小猴子是天生的馋鬼,看见了累累压枝的成熟枇杷樱桃,早就偷偷的摘了一把下来,刚好被房大头看到,顿时嚷道:“不要脸的小猴子,哪有到人家去作客,在路上偷东西哪?快分一点给我,要不,我可要告诉阿帆。” 这时刚好柳春帆等在前面,已转过弯去,二人业已落后半里余,故不怕他们听到。 小猴子一面没命的连皮带核,往嘴里就送,一面瞪眼骂道:“大头!我小猴子费了好大的功夫,替你找个对象,媒还没谢,你就过河拆桥哪!” 房大头见他旧事重提,顿时脸色微红骂道:“你这没好心的猴崽子,捉狭鬼,尽作弄我老实人,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还敢提这事呀!” 小猴子一面走着,吃着笑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男女好合,乃是百年大喜之事,有什么不敢提哪?不过我告诉你,天下的女人都不会白送上门,一要钱,二要闲,要钱吗? 阿帆可以支援,这要闲吗?可要看你自己的苗头了,别认为女人给你亲一亲就一定会嫁给你,这仅是开始而已。” 房大头跟在后面,似乎听得津津有味答道:“瞧你这猴子懂得还不少,那为什么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呢?” 小猴子笑道:“婚姻大事,半由人谋,半由缘机,也不是勉强的事,谈何容易。” 二人这一路说着,愈走愈慢,一下子已被众人落到很远去了。 柳春帆等人因在路上指点景色,谈笑山岚,沿溪流两岸绿草如茵。 抬眼向上游望去,杂林无尽,随着溪流隐入丛山远处。 绕过二个山脚,眼前是个山环,溪身正循着迥绕过去,那溪水在山环中形成一个方圆,数十丈的湖荡。 赛西施在湖边丰草中解开一只小舟,向众人笑道:“没办法,我家里就只二条小船,一条还在里面,咱们一共有七个人,不能一次渡过,只好多渡几次了……啊,你们还有二个丑家伙呢?” 柳春帆等一路陶醉于如画景色,到这时方始发觉房大头跟小猴子没跟上。 柳春帆不由着急的要回头去找,赛西施忽然指着遥远的对岸拍手叫道:“啊!小癞痢,小红来了!你们别去找啦,等会让我要他二人去找就是。” 说着,用右手小指在口中尖锐一吹,柳春帆等见遥远的左岸,划动着一只小舟,舟上似有二点白影在幌动。 因为太远所以舟中二人的身影有些模糊。及待听到赛西施尖锐的一吹,那条小舟舟尾略现一沉,便在水上划出一条白浪,如箭一般向这边射来。 这一手,把柳春帆等可惊住了,因为这些人虽都生长在水都之乡的江南,但都是标准的翠鸭子,见到人家水面功夫有如此奇异,不禁惊愕称奇。 及待小舟靠近,柳春帆等更益惊奇: 原来舟上却是二个小孩,一男一女,年龄都不过十岁左右。 女孩子穿着一身白衣白裤,头上用红布束成三个竖立的小辫,发根环缀着三串明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面目似很秀丽。 站在船尾的男孩略大,不仅满头癞痢,而且一身污浊不堪,两管鼻涕,直挂到嘴唇上,兀自随着呼吸,一伸一缩,还不时伸出舌尖来舐着拖下来韵浓鼻涕,一双眼睛,眼眶红红的,眼垢堆满角,像是三五天不曾洗过脸一般。 二人遥远的就冲着赛西施喊: “姊姊,哪里来的这么多客人呀!你怎么昨晚没回家?害得我们好等哪!” 半晌,船已靠岸。赛西施嘬道:“小癞痢、小红,别调皮,来见过诸位哥哥姊姊。” 小红仰着头,眼睛瞅着柳春帆等四人,看了半天,忽然问道:“姊姊!哪来的这许多野哥哥野姊姊哪?小红怎都没看见过?” 说着,小脑袋一幌一幌的露出十足稚气,逗得柳春帆等不禁齐哈哈大笑起来。 赛西施忙喝道:“小红这丫头,再多嘴当心我拧你的小嘴巴!这些都是姊姊的救命恩人,快来见礼。” 小红跟正在舐着嘴唇边浓鼻涕,形同傻瓜的小癞痢,这才乖乖的上来向柳春帆等见一礼。 赛西施这才对小红二人说道:“后面还有两个哥哥,恐怕不认识路,你们去接他回家,可别跟人家客人淘气哪,要不,当心告诉爸爸揍你们。” 说完以后,数了数人,皱了皱眉,摇头不语。 李霞青忙问道:“罗姑娘,敢是因为渡船的问题伤脑筋吧!那没关系,你尽管请上船就是,我们自有办法过去。” 赛西施罗美娇虽然知道这些人功夫很好,但这几十丈的湖面,就是有绝顶的轻功,也不可能飞渡?想着,不禁脸上露出不信的神色。 柳春帆本来想不许霞青等在此表现功夫,但想到要替房大头拉拢之点,遂不加阻止,并同时顺手拉下一段树枝,把它折成几段,含笑对赛西施说道:“那末姑娘就请先上船罢,咱们到前头见。” 罗美娇这时始想到他们要用“一苇渡江”的凌空虚渡神技,故一时怔得忘记了上船,被柳春帆一叫,始如梦方醒的“啊!”一声。 将身一纵,轻如鹅毛的落在舟中,单足斜点舟尾,小舟顿时疾射而去。 柳春帆这时将手中枯枝,用内力掷出七八丈远,柳春帆掷出之后,未待枯枝落下,喊声“走”,人已一鹤冲天,跟踪跃出,看准枯枝落水之处,单足在上一点,又掷出一节枯枝。 跟着,霞青等三位姑娘,亦顿时人影纷掠,若惊鸿,似游龙,却似海鸥戏水,飞燕掠波一般,先后俱向对岸纵去。 把个湖中心的赛西施,以及留在对岸的小癞痢小红等人,俱看得目瞪口呆,做声不得。 尤其是小癞痢把半截舌头吐出,半晌尚未收进去。及待柳春帆等人影不见,始把舌尖顺便舐了下浓鼻涕摇着头上的苍蝇说道:“好厉害,这几个人都能飞哪!小红,咱们回去以后请他们教咱们好吧!” 小红呶着嘴,一跳一跳的向沿溪的下流蹦去,头上三根小辫子东幌西摇,弧犀半露地笑道:“小癞痢真傻,美娇姊不叫我们去接后面两个哥哥吗?说不定他们本领更强,咱们求他们教,不更比前面走的几个强吗?” 小癞痢把手在正在痒得很的头上用力一拍,并趁势狠狠的搔几下说道:“对!还是你小红聪明,走!咱们去接他们去。” 小红一面跳蹦的跟上,一面得意地说道:“本来红儿就比你小癞痢聪明嘛,爸爸他们都是这样说的。” 小癫痢本来也是出了名的小捣蛋,但在这刚满十岁的红儿面前,可只有样样吃瘪,耍赖、调皮,没有一样胜得了她。 这次当然没有例外,二个人拉着手一跳一蹦的走到果林边,猛然小红把小癞痢一拉,二人躲到树荫后面,小红悄悄地说道:“小癞痢看,前面靠在树旁边的那位瘦得像猴子似的人,尖头尖嘴,嘴里还在偷咱们的枇杷吃呢?” 小癞痢也探出头看去,见小猴子尚在林边徘徊,忙对小红说道:“嗯!真的,我看这家伙鬼头鬼脑,八成是追踪咱姊姊他们来的。”小红这鬼丫头的鬼计多端,眉头一皱,计从心来,忙说道:“小癞痢,我听姊姊说昨天让贼人给欺侮了,咱们想办法来捉弄这瘦鬼,也好替姊姊出口怨气。好吧?” 小癞痢摇摇头说:“不行哪,万一咱们耍不赢他,那岂不要糟,还不如回去告诉姊姊他们来揍他。” 小红把小嘴一嘟道:“瞧你多没用,一点没有英雄气概,咱们斗不赢他,后面不是有姊姊的二个朋友没来吗?他们一定会替咱们帮忙的呀!” 小癞痢听了,心中胆子益壮。点头答应后,二人在荫蔽处又低低的商量了好一会。 原来这正是小猴子,他与房大头二人因贪吃东西,并沿途抬杠,被柳春帆等落在后面。 依着房大头本想叫他一同走快些追上去,偏小猴子说道:“大头真傻,他们等会不见咱们,还不是一定要派人来寻咱们,落得慢慢的多享受一些不更好,大白天跑身汗出来多划不来。” 房大头一听,也是有理,二人真的干脆慢慢地踱起方步来了。 走了半晌,房大头突然捧着肚子往林中就跑,一面叫道:“小猴子等我一等,怎么肚子痛起来了,等我泻会肚子再走。” 小猴子当然义不容辞要等,偏房大头这泻肚子泻了半天尚未好,等得他有些不耐烦地在林外徘徊,刚好被小红二人看着,误当作是歹人。 小猴子因久等不来,正想出口骂人,猛听右边有人嘻的一声。 小猴子顿知来了武林中人,猛抬头,见半箭之地的荒地上,坐着一个奇丑而长满癞痢的小鬼,对着他咧嘴嘻笑。 小猴子瞧了他那副怪相,正合他的胃口,也回敬他一笑。 那小癞痢见小猴子对他一笑,更乐开了,猛的在荒地打了个筋斗,倒立起身来,并用一只小手一抹小脸,眼睛翻白,脸皮向下一挂,红红的小舌头吐得长长的,装出一副吊死鬼的模样。 这可把小猴子乐开啦,他可没想到这小鬼,比自己还调皮,一时兴起,刚想走上去问他。 见那小鬼又翻了个筋斗,站起身来,双手又一抹小脸,两只小眼睛眯成一条小缝,小鼻子一嗅一嗅,头颈往腔外拼命伸出,小嘴微噘,手腿均微曲,彷佛是精灵鬼的怪状。 这回可乐得小猴子忙拍手跳脚叫道:“好小鬼,真有你的,再来一套玩意,咱给你一锭大银子……啊!那个王八蛋敢作弄我小猴子,想找死不成?” 小猴子正聚精会神的和正扮着鬼脸的小鬼讲话,猛然拍的声响,一块湿泥块,打在他的颈子里,痛虽然不痛,但他终日打雁,叫雁啄了眼去,这简直比杀了他还不好受。 大喝一声跳上树枝放眼看去,四下静悄悄。 除了一轮红日当空外,哪有半点人影。 小猴子气得肚皮几乎爆炸,猛想刚才那小鬼装着自己的怪模样,一定是有缘故。 想着,顿从树上跃下,想抓住小鬼问问,是谁捣的鬼。 谁知小癞痢不待小猴子追近,嘻的一笑,转身拔脚往树林里就逃,小猴子哪里肯舍,一面紧追,一面大声喝道:“好小鬼,竟敢到你家祖宗面前装神弄鬼,我就不信你能跑上天去。” 小癞痢人小,身子灵活,尽捡那林密之处绕圈子,小猴子虽有绝顶功夫,但恐误伤了人,所以不敢轻易展出。及待他将要追近,不知从什么地方又摔出来一块烂泥。 小猴子不追时,小癞痢又停下来扮着鬼脸,咧嘴嘻笑,气得小猴子无明火冒万丈。 如此几次,小猴子吃了亏,学了乖,心中暗忖: “好滑贼,待我先把躲在树上这小鬼捉住后,就不怕你逃上天去。” 想念刚定,假作追着小癞痢,暗中注意林中,果见林中瘦小的白影在树荫下一幌,一块黑黝黝的烂泥,又打将出来。 这次他哪还放松,身形微幌,掠身而起,捷如弩箭,向林密间跃去。 小猴子的轻功本属不凡,刚才是因为贼人太过狡猾,这次含愤出手,速度更快。 林中的小红,本来在暗中打小猴子,一连几次得手,胆子更大,心想这贼人也不过如此。 谁知想念未已,小猴子的身形,业如飞箭捷射而来,顿时骇得“哇!”的声哭了起来。 小猴子本来恨透了林中的人,很想出手教他吃些苦头,谁知身形刚近,猛的一声娇啼,使他怒气顿消,及待将手把那人轻轻提下一看,竟是一个哭得如雨打梨花的稚龄小女孩时,更使他啼笑皆非起来。 忙将她提下来笑道:“好啊!你这小鬼丫头,竟敢到关老爷面前耍大刀,鲁班面前要大斧,耍滑稽耍到我小猴子头上来了,那还得了哪!” 那小女孩此时已骇得面色发白,只是哭道:“嗬嗬!你好坏呵!大人欺侮小孩,真不要脸,嗬嗬嗬!等会我告诉姊姊呵!” 小猴子被二个小鬼耍了半天,捉住了她,反说是自己欺侮了她,真有些哭笑不得,只得笑道:“你打不赢我,想回去带了你姊姊一齐来哭哪?好好!就算我欺侮了你,别哭!我问你! 你家住在哪里?怎没有大人带你们出来玩哪!快告诉我。我不打你。” 小红见小猴子真的不曾打她,胆子就比较大了些,遂擦了擦眼泪噘着嘴道:“哼!小癞痢说你是坏人,叫我不要告诉你我们家住在上林村,你就是打死我也不说。” 小猴子早见到小癞痢的滑稽相,现在又见她如此天真,把刚才的怒火,顿时化为乌有。 复听她说家住上林村,那不下就是赛西施的家吗?遂笑着问道:“罗小妹,你姓什么呀?” 小红一听小猴子问得好奇怪,不禁破涕为笑道:“你真笨,比我们小癞痢还笨,连我的姓名都叫错了,告诉你,笨蛋,我叫罗小红,不是叫罗小妹,记住没有?” 小猴子相她如此稚气,心知一定是罗美娇的小妹妹了,遂笑着道:“你这小鬼调皮,一定是你姊姊叫你们接我们,你们反跟我打架,我不管,等会我颈子上的泥也不洗去,要带回去给你爸爸看。” 小红听说,半信半疑,不禁慌着问道:“嘿!你骗我,姊姊说有两个哥哥在后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呢?快告诉我,你真的是不是坏人?” 小猴子这才想起两个小鬼捉弄自己的原因,乃是见自己一个人的关系,抬头把手一指道: “喏!你看那边不是又来一个人吗?他刚才去林里拉肚子去了,所以你没有看到。房大哥快! 你怎样到阎罗殿去泻肚子啦,怎么不就留在哪里呢?死大头。” 小红这才有些相信,也不待房大头开口,仰起头对小猴子问道:“瘦哥哥!那人怎叫死大头哪?多难听的名字,他那么胖,要拉肚子就在树底下拉就是,为什么要到什么……什么阎罗殿去拉呢?真傻死了!那么大的人还这么傻,真不怕羞。” 房大头拉着裤子,看见小猴子正同一个小姑娘聊天,遂匆忙的拉上裤子跑过来笑道: “这是哪里跑来的小丫头,咦!怎么你哭啦,是谁欺侮了你了我替你帮忙。一定是小猴子是吧?” 小猴子又好气又好笑道:“别在小姨子面前称英雄啦,小猴子长了一百个脑袋也不敢动你小姨子半根汗毛,倒是你这次泻肚子,把我小猴子害惨了倒是事实。” 房大头见了知道小猴子一定吃了亏,不由乐得笑嘻嘻道:“活该!这叫眼前报,想不到你小猴子也有这么一天哪!” 小猴子反被房大头取笑了一顿,不由冷笑道:“房大头别得意,你当心就是,有机会我再叫你甘心情愿吃我身上的垢污就是,咱们走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说着,两个人带着小红,向上林村走来。刚到湖畔,路旁猛然窜出一个小鬼来,把房大头骇了一跳,刚想问话。小红骤然叫道:“小癞痢别动手,这两个就是姊姊叫我们等的哥哥。” 小癞痢原本见小红被擒,知道要糟,可又不敢接近小猴子,只敢在远远的躲着看他们讲话。 现在见又跑出来一个怪模样的人,两个人牵着小红往湖畔走来,他误会了,这才跳起来,想跟二人拼命,听见小红一叫,这才缩手瞪着二人看了会问道:“怎么这样丑的人,也是姊姊的哥哥哪?小红当心别被歹人骗了去唷。” 小猴子见他那副鬼样,不禁笑道:“我们两个人丑,你自为很漂亮是吧!小癞痢真坏,看我等会不告你姊姊才怪。” 小红也叫道:“小癞痢不许胡说,快上船咱们请两位哥哥回去。” 说着,小癞痢真乖乖的上了船,小红也将小身子一跃跳上船去,顿时小舟如飞向对岸射去。 小猴子与房大头二人不禁面面相觑,顿时傻了眼,哪有这样请客人?小猴子不禁招手叫道:“喂喂小红,你们走了,我们怎能过去呢?” 小辣痢咧嘴龇牙向小猴子笑道:“咦!你不会过去,难道还要我背你过去不成?真没用。” 小猴子听得哭笑不得,恨得咬牙喝道:“好小癞子,连我小猴子也敢耍起来了,等会不要你的好看才怪。走!房大头,咱们脱了衣服泅过去,要过不去我就不信。” 房大头迟疑了半晌,摇着头说道:“小猴子你先下去试试,这有多深?我房大头太重,不能走前面。” 小猴子气了半晌说道:“好小子,你也跟我来这一套啦,要是连下水都怕,要用真刀真枪打架怎办?” 房大头理直气壮说道:“我也没讲不下去,你小猴子骨头轻,入水不沉,走一次前面又有什么了不起,还值得大惊小怪哪,你真是一点亏也吃不得的呀!” 小猴子与房大头二人,本来都是旱鸭子,水里功夫一窍不通,正在相互推让,争得面红耳赤之际。 湖中间的小癫痢与小红,只道二人也同柳春帆四人一样会飞,谁知船到湖心,仍不见二人飞来。小癞痢自作聪明对小红说道:“你看我有先见之明,瞧那个丑鬼就不像姊姊请来的人,要不怎不会飞呢?” 小红想了想说道:“嗯!真的,可能是冒充的也说不定,幸亏我们没等他们,要不,那可真惨了。” 小癞痢心有未甘,想故意气气二人,所以将船停住,回头大声喊道:“你们怎不过来呀? 他们都会飞,你们两个怎不会飞呢?” 小猴子与房大头正争得互不相让之际,猛听小癞痢取笑他们的话,猛然心念一动,对房大头说道:“对了!咱们有办法过去啦!房大头你去拣几根枯枝来。” 房大头也已觉悟到小猴子的用意,遂匆忙捡了几段树枝。小猴子一马领先,掷出枯枝二人展开上乘轻功,顿时掠身飞起,用提气借点功夫。 恍如蜻蜓点水,几个起落,业已超过湖心的小癞痢小红。 这才把小红小癞痢二人相信了。生恐二人生气,忙由小癞痢仍用点舟催舟之法,倏时小舟业如箭向岸上迅射而去。 再看小猴子房大头二人,业已到了岸上—— 第十六章 笑谈牛皮经 高论黑心学 却说柳春帆一行六人,在龙头小镇附近山边,逼走了“鬼魔”万家琪之徒,“勾漏毒鹰” 伍天龙,救走“赛西施”罗美娇。 并为促成房大头与罗美娇的良缘,因离与老化子等人在蒲庙之约,尚有三日,故随赛西施赴武鸣山上林村,会见赛西施之家属。 房大头与小猴子因贪吃东西落后,赛西施命其弟妹小癞痢小红二人去接,谁知因见小猴子行动鬼祟,生疑,遂起意作弄,及待真相大白,遂将二人带至入村之湖口。 小猴子二人行使凌风渡虚的绝技,点枝借力,飞跃渡过小湖,小癞痢与小红始亦弃舟上岸。 小红最调皮,一上岸后,就嘻皮笑脸的向小猴子笑道:“瘦哥哥,你不会生红儿的气吧!” 小猴子见她一付娇憨之相,忽然前倨后恭起来,不知她存了什么心眼,但自己偌大的人也绝对没有跟小娃娃生气的理由,遂点点头笑道:“红儿这么可爱,瘦哥哥当然不会生你的气。” 小红听得好高兴地向呆在-旁的小癞痢霎霎眼,做了个鬼脸,再仰首向小猴子娇笑道: “那末瘦哥哥最疼红儿是粑?” 小猴子不自主笑着点了点头。 小红更高兴得跳了起来,头上三个缠着花布的小发辫一幌一幌的跳动。并同时拉着小癞痢向小猴子跪下叩了几个头。 小猴子不知道她们想干什么?慌得拉起小红,小癞痢又跪下了,拉起小癞痢,小红又跪下了,小猴子忙得跳上树尖笑道:“你们捣什么鬼呀!有话不好站着讲吗?快起来,这像什么话嘛!” 小癞痢只是不开口,小红那张鹦哥样的小嘴巴笑着道:“瘦哥哥要是答应了我们一件事,红儿跟小癞痢就马上爬起来,要不答应嘛,我们就不起来啦,等会自有姊姊、爸爸、妈妈找你算账。” 小猴子见她稚气天真,虽不知道小女孩安什么心,反正不会有好事情就是了,遂故意漫不经心的问道:“咦!你爸妈凭什么找我算账?” 小红呶着嘴道:“当然哪!我就说瘦哥哥欺侮红儿,爸爸妈妈哪会不找你算账?” 小猴子一向以刁钻古怪出了名的,现在被红儿缠着,一时竟没了主意。 这可把房大头乐开了,这时他上前假装劝道:“红儿乖,癞痢也乖,你们快起来吧,小猴子一定疼你们的,你们要什么快讲嘛。” 小红摇摇头道:“不!瘦哥哥不答应,红儿就跪着不说。” 小猴子急于要里面去和柳春帆等见面,急得抓首摸耳笑道:“好好!小鬼,算你们厉害,答应你们就是,快起来说吧!什么事?” 小红与癞痢听了,不禁齐皆大喜,迅速叩了个头跳起来叫道:“师父,我们要学飞,请你教红儿小癞痢飞上天去好吧?” 小猴子听了?不禁跳了起来叫道:“想学飞?你们人小胃口倒不小。” 小红二人齐笑着点头。 小猴子搔耳摸腮笑道:“我小猴子要是会飞还用去要饭?假如要有人真会飞,要我叩一天的头,我也愿意去学呢?这不成。” 小癞痢双手拼命的抓了会头,一面又用舌尖舐了舐二条黄龙似的鼻涕,答讪道:“瘦哥哥一定会,你们刚才不是从对岸飞过来的吗?” 小红也点头噘着小嘴道:“嗯!瘦哥哥真小气,答应了红儿还会赖!小癞痢,咱们再跪下去,看他怎么好意思。” 说着,二人作势又想跪下去,慌得小猴子正无法可想之际,遥远一条影子闪来叱道: “小红小癞痢,怎还不请两位哥哥进去,在这里胡闹什么?” 小红与小癞痢见叱,小红忙跑去抱着其姊说道:“姊姊!这两个哥哥好坏,他们欺侮红儿,姊姊替红儿作主。” 赛西施瞧了两人一眼,笑叱着小红道:“别胡说,你这鬼灵精还会吃亏?一定想缠着两位哥哥想学什么没学成?是吧!” 小猴子瞧见赛西施一语道破小红的心事,小红虽精灵但一时间现出尴尬的样子,不禁拍手笑道:“知其妹者莫若其姊,幸而罗姑娘早来,要不,我小猴子今天是计尽心竭,委实再没法应付了。” 赛西施也不理小红的撒娇,向小猴子房大头二人点头笑了笑道:“怪道我们在久等你们还不来,就知道一定是这两个小鬼在捣蛋,果真不错,我们摆上的酒菜都凉了?走吧!” 说着,丑脸上略现一丝红晕,胖大的身躯向后一转,复向来路如飞而去。 这时的二个小鬼,因见其姊来了,当然也不敢再胡缠下去,只有跟着姊姊跑去。 小猴子这时如释重负,叹了口深长的气,摇了摇头,同着房大头跟着就走。 穿过一片阡陌,一片庄园,围绕在绿竹千竿里,约有数十间房屋。 刚到庄门,门内即走出二个庄汉,垂手侍立。 赛西施并不稍停,领着几个人直接穿过前院,往大厅走去。 老远,小猴子与房大头就听到柳春帆好大的声音似吵架似的,不禁把二人骇了一跳,加速步伐跟在赛西施后面想动问。别瞧赛西施人虽丑,心机颇为敏感,见二人刚想开口,就不让他们说下去笑道:“家父家母都是聋子,非要大声说话他们才听得到,偏又爱说话,大概现在正跟柳小侠讲话呢。” 小猴子与房大头听了,相对的发出会心的微笑。 在大厅里正中,摆上满满的菜的大桌,四周都坐满了人。 正中二个布衣粗服,鹤发苍颜的老人,红光满面,太阻两穴鼓起,眼内精光荧荧,显然武功火候不弱。 此时正侧着头含笑听柳春帆在讲话,一见房大头等人进来,忙站了起来,赛西施抢前几步在老人耳边大声说道:“爹!这二人都是孩儿的救命恩人,那胖的叫房大头,那瘦的叫小猴子。” 老头听了,顿时满面堆笑重复的念道:“喔!我记得了,那胖的叫黄萝白,那瘦的是叫小兔子,对吧?” 这句话顿时把满厅的人,听得都开堂大笑起来。 赛西施也是格格的娇笑不已。 小猴子又好笑又好气的对房大头笑道:“大头,真不错,这老头把你房大头三个字改成黄萝白倒没有关系,把我小猴子改成小兔子,那可惨了。” 小猴子的嗓音一向很大,顿时又把众人笑得捧腹不已。 赛西施忙忍住笑,重又在老头子耳边大声叫道:“爹!你听错啦,胖的叫房!大!头!那瘦的叫小猴子,是成天爬在树上,偷果子的猴子!” 老头听了笑了起来,尚未开口,小猴子可不乐意的向赛西施说道:“猴子只会爬树,偷水果,你未免太武断了肥!” 老头这才笑着向二人抱拳拱手道:“二位小侠光临,蓬荜增辉,请坐,美娇!快请二位入座。” 小猴子与房太头二人见说,也忙弓身,大声答道:“老前辈不必客气,晚辈等冒昧前来,不会见怪吧!” 老头子因为耳朵聋得相当严重,尽管房大头跟小猴子二人的声音已够大了,但老头子仍然未听清楚,忙叫道:“美娇!二位小侠讲什么哟!” 赛西施正忙着请二位入席,闻言急忙重跑到老头耳边说了一遍。老头这才向二人点头笑笑,表示知道了。 原来这罗二鹏及其老妻的耳朵,原本是好的,乃因于年轻时多行不义,为害乡里,二十多年前遭“怪侠”徐立原用内功罡气震伤耳膜所致。 罗二鹏夫妇自受此创后,始立誓痛改前非,择居于此武鸣山上林村。 息隐泉下,课子教女,故一时盛传其夫妇业已身死,武林中能知其人者甚少。 这一顿饭从未时吃到申时。柳春帆因为忙着要应付二个聋子的问话,所以累得像打斗了一场似的。 饭罢,二老因二十多年来,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今天却由柳春帆嘴里告诉了他近代武林的大概动态,所以也有些感到累了。 遂吩咐赛西施道:“美娇!别让柳小侠他们闷的发慌,带他们出去走走吧!” 说着,就走进后堂去了。 柳春帆对赛西施笑道:“罗姑娘要有贵事请忙吧!让我们随便走走就回来。” 赛西施本来因家里突然来了这多的客人,也有太多的事务要忙着照顾,今见柳春帆一说,遂向众人一裣衽道:“那末恭敬不如从命,各位小侠就请在庄外散散心,早些回来就是。” 小红小癞痢,带姐姐哥哥们去散步,可不准你们再调皮哪,要是再不听话,你们回家来以后小心就是。” 小红听了,顿时把小舌头一伸,做了个鬼脸后,拉着小猴子往屋外就跑道:“瘦哥哥! 你看我姊姊好厉害是吧!她是唬红儿的呀!她根本不敢打我,走!我知道瘦哥哥你也是最疼红儿,红儿带你去玩。” 小猴子从来是耍宝耍惯了的,现在被不到十岁的小丫头耍起宝来,心中实在不是味道,此时气虽已消,但犹存戒意,故虽跟着她走,仍然不理她。 红儿偷眼瞅了小猴子一眼,依然笑嘻嘻拉着小猴子道:“瘦哥哥还生我的气吗?都是红儿不好,让我来给你出气!” 说着,小手拍的一声,在自己萍果般的小脸上打了个耳光,并骂道:“小鬼,你可该记住了,下次再不准惹瘦哥哥生气,要不听话,瘦哥哥虽然疼你,我可不饶你哪!” 小红这装模作样的演着独脚相声,顿时引得大伙儿齐笑起来。 小猴子也忍不住笑着骂道:“小刁钻鬼,谁疼你来,最好多给我打几下才好哩!” 小红见众人都笑了,更格格娇笑的说道:“不行,红儿太小,打一下已经够受了,要再打下去,她准会哭呢……” 话没讲完,又是引得众人大笑起来,特别是李霞青三位姑娘,把眼泪都笑了出来。 清脆的笑声,如玉盘珠落,银铃乱呜,林郁湖空,晚烟袅袅,宿鸟觅巢。 西天一抹彩霞,映得湖山皆红。 这上林村紧靠山阴之侧,面湖倚山,寥寥数十家房屋,矗立在烟树迷离中。 柳春帆此时忽仰首做了个深长的呼吸。对着湖光山色似极羡赞。 霞青看着笑道:“你又想发什么神经是吧!要不叹什么气呀?” 素月顿时接上笑道:“我知道帆哥一定是在讨厌我们,所以要长吁短叹。” 柳春帆瞧了她一眼,恨恨的骂道:“偏你这小妮子好像是万事通,每一件事你都一定会知道是吧!” 素月毫无愧色的笑道:“当然啦!特别是对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山人的神算之中。至于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四时阴阳,那更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柳春帆等人,见她那付自鸣得意,摇头摆躯的俏皮相,都不禁笑了起来。柳春帆尚未开口,小猴子忽上前问道:“那末吹牛。你可行,要行的话,我小猴子倒有件大事想拜托拜托!” 素月笑答道:“吹牛那更是我的专长,一部牛皮经,我把它背得滚瓜烂熟,应用起来,更能得心应手,除了男人不能使之变成女人,女人也不能变成男人以外,几乎是无所不能阁下不知有何贵干向本人请教?” 霞青忽然插嘴道:”牛皮经?这是什么书?我可不是第一次听到的新鲜书名,可否乞闻其详?” 素月一本正经笑道:“各位大概都是孤陋寡闻,待本人说未,现在世人只知道经书里有四书五经,或者十三经、山海经,可没听到过牛皮经是吧!这也难怪,牛皮经也是出于儒家……” “牛皮经出于儒家?谁人所著?” 众人都不禁吃了一惊,齐声问着。 素月点头笑了笑继续说道:“一点没错,牛皮经的祖先,是王性善的孟子,他不是说过吗:‘余岂好辩哉!’这老人家真是十足的牛皮大王,但严格的追溯起来,牛皮之鼻祖,应该是轮到善发大言的子路先生,至于牛皮经的内容,分上下二篇,上篇专论厚皮学,三国时的昭烈帝刘备,就是得其祖先刘邦之窍而成功的人物。 下篇专论黑心学,三国时主张‘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的奸相曹操,即是以心黑手辣的典型人物。 至于能得牛皮经大成的人,当推又厚又黑睑司马懿了。至于本人嘛,虽研习其经小有心得,然尚未正式运用而已,小猴子你有什么大事想劳我大驾,现在请说吧!” 柳春帆等人听素月胡扯一阵,倒也头头是道,齐乐得笑口大开。 小猴子忍笑道:“你既是吹牛专家,想必对做媒是水到渠成的了?” 素月摇说道:“三姑六婆,乃下等之贱业,如何叫我去做,嘿!真岂有此理!” 笑声中,夕阳已斜挂树枞;归鸦阵阵,波滚银蛇,一舟荡水,红掌绿毛齐飘,万树笼烟,绿野山歌四起,大家都为这绝妙的晚景陶醉了。 那边山脚,一曲清唱,牧童竖笛横着牛背,樵子负薪吟歌。三二儿童,嘻游在松柏间。 这形势天成的幽谷,除了罗家以外,尚有数十家人家,因此村幽僻,俨然世外桃源,故甚少见到外客。 今日见到柳春帆一行,风姿绰约,翩翩如神仙中人,又有罗家小红与小癞痢二人带着,知是罗家远客,故沿途所遇的村人,莫不与招呼点头,以表示友善亲近之意。 小村以外,绕以茂密修篁,俨然江南风光,竹林外阡陌相连的绿畴平野,陌上杂树夹道,畎亩之中,青禾散香。 田舍生活,是那么纯朴、恬静、乡居的山民手相互间是其乐融融…… 柳春帆看得非常羡慕,向众人说道:“想不到这里的一切,是这么美好,倘使尘缘既了,咱们卜居是处,终老是乡,人生何憾?”青娥娇笑道:“五湖四海,似这般的世外桃源,遍地皆有,帆哥是到一处羡一处,干脆每一个你所羡慕的地方,都建一座房子,让你成天在这些地方跑就是啦。” 素月顿时接着笑道:“让他成天独个人跑,跑野了心怎办?最好找一个人拿根鞭子跟着他,要不,野性发作起来,可没办法呢?” 柳春帆抢上二步捉住素月的玉手,狠狠的括了括她的鼻子笑骂道:“你这小妮子愈来愈不像话啦,竟把我比作马了?今天要不管你,将来不知会骂我什么呢?” 素月一面躲着,一面笑道:“以强凌弱,有失君子风度,同时你看,天色已晚,要是你真不胆怯,咱们有账明天再算就是。” 柳春帆闻言,真的将她放了。这时的素月顿就躲到霞青后面装个怪样子拍手笑道:“哼! 谅你不敢把我怎么办,以后你小心就是。” 素月的调皮样子,引得小红与小癞痢也一齐笑了起来。 田野间正飘起淡淡的薄雾,近处尚兀自不觉,远方已是迷朦一片。 正是夜幕深垂的时分。 柳春帆等人,都被安置在大厅右厢的几间舍里。 是晚,柳春帆与房大头小猴子同住一房。 小猴子首先开场道:“阿帆多自私?只顾自己有了对象,也不管别人。” 房大头不知他话里用意,笑着说道:“小猴子真不知自量,虽然动了凡心,可惜你这生就不受人欢迎的尊容,别说人家看不中你,就是我房大头看了也要退避三舍,怪阿帆有什么用。” 小猴子面皮真老,虽被房大头取笑,但依然面不改色道:“样子丑有什么关系,自古道千里姻缘一线牵,要饭的就不能讨个乞婆娘哪?” 柳春帆笑道:“对了,小猴子可是看中了谁?需要我帮忙,那还不是现成的,尽力而为就是。” 房大头眯着双小眼睛笑道:“这下小猴子可称心了吧?快说呀!难道你小猴子的脸还会红不成?” 小猴子噗嗤的笑道:“我小猴子现在还没到需要你们操心的时候,只是看你房大头倒正是红鸾星已动,要不,人家小奴家为什么要请我们到此地来玩呢?” 房大头做贼心虚,想起与赛西施在石洞,被小猴子作弄的一幕,不禁脸色微红啐道: “呸!狗嘴里长不出象牙来,小猴了当心我揍啊!” 小猴子继续笑道:“好吧!咱们的帐等你谢媒时候一起算吧!阿帆你的看法如何?” 柳春帆这才觉悟到小猴子拐弯抹角,原来是说的房大头,笑了笑点头答道:“当然!不过我有些害怕……” 房大头见说到他自己头上,当然很不好意思,推说倦了,就立时先去睡了。 小猴子不待柳春帆说完,就接着笑道:“又不是替你说亲,要你怕什么嘛?” 柳春帆笑道:“我怕的是跟赛西施的父母说话,聋子爱扯话,假如他们要打破沙锅问到底,那这番舌剑唇枪之争,可要了我的命啦!” 小猴子也笑道:“那有什么关系,将来要房大头多敬你一杯酒就是了。” 房大头虽然睡觉,但又是想听,为了掩饰他的窘态,故意大声喊道:“小猴子别穷噜苏好吧!吵得人家睡也睡不着,这是什么意思?” 小猴子当然知道房大头的用意,也喝道:“别假惺惺啦,想睡,你尽管睡就是,敢是说到你心坎里去了是吧!要不是小猴子身上的仙丹妙药,你这辈子还不是打一辈子的光杆。” 房大头本来气势汹汹的说着,此时听了小猴子的-阵吆喝,反变了语气道:“嘿!小猴子尽做的白日梦,人家姑娘可看得上我们么?” 柳春帆与小猴子听了,顿时齐拍手笑道:“好哇!房大头这番可不打自供了吧?” 小猴子这时打了个哈欠说道:“好了!大头,包在我身上就是,明天由阿帆跟老头子老太婆先吵一架再讲,赛西施方面,由素月这小丫头负全责就是。” 次日,柳春帆跟二老一提,总算一说就妥,赛西施方面经素月一说,也半推半就的答应了。 柳春帆此来的功德圆满,因忙着要到蒲庙镇与老化子等约会,故替房大头留了三颗珍珠作为聘礼,罗二鹏也取了一块汉王,作为答聘之礼。 当天-下午,柳春帆等就要离开,二老与赛西施及小红小癞痢等人,均劝阻不住。 柳春帆因特别喜爱小红的聪明活泼,同时爱屋及乌,就把一套“九九回风步”法,在临走时教给小红等人。幸而她的记忆很强,故在很短时间内,已记了个大概,为了便于她们学习起见,特地划了图形给她们,并嘱赛西施学成后焚毁。 赛西施本来想跟柳春帆等一齐去琼岛,但因家里乏人照顾,故未成行。 赛西施偕二小把柳春帆等送出湖对岸始返。 柳春帆等一行上路后,到小镇已是未刻,小镇本来没有好玩之处,好在由此地到与老化子等聚会之地,不要一日路程,故准备在此歇脚后,明日动身不迟。 故一行人仍逛到上次的酒楼,刚一坐定,蓦听酒楼外一阵步履跄踉之声,同时狂歌道: “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人生好比梦一场!百年日月转眼过,真真假假枉奔忙,世道人生两茫茫,别人笑我和尚痴,我啊!我笑人痴空奔忙?哈哈哈!” 因为这人嗓音奇大,震得柳春帆等人齐皆一愣,探出头向楼下看去,酒楼门首早歪歪斜斜的闯进来一个疯和尚。 看到柳春帆等人看他,他顿时冲着柳春帆等六人,龇牙一笑。 柳春帆等人见这和尚一身褴褛不堪,蓬头拖着没跟的鞋,鸠衣百结。 这和尚刚想进店,早有店伙凶狠的拦在门口喝道:“哪里来的野和尚,也不睁眼看看,这又不是孤坟野庙,瞎着眼冲什么?” 店伙说着,一面竖眉瞪眼,二手叉腰,二脚八字站着,和尚一见,傻笑道,别紧张,咱又不想跟你打架,紧张什么嘛?我问你,你们这里卖饭吧!” 店伙仍把眼睛圆睁着喝道:“我们卖饭又不欠帐,要你问什么?” 和尚用手指指楼上的柳春帆等人说道:“要钱还不很简单,你瞧,付帐的不就在楼上等着。” 店伙见说,将信将疑地抬头往楼上看去猛觉眼前一幌,跨下一动,眼前的野和尚顿时影踪不见。 正猜疑之间,蓦听身后“梯他!梯他!”之声,原来和尚已走了进去。 回头看时,那和尚正龇牙咧嘴,冲着店伙一乐说道:“别招呼了!我穷和尚不走大门可走惯了小门,你要送,就送我上楼也可以。” 说着,从容不迫,大模大样的“蹬!蹬!蹬!”走上楼去。 店伙见他那付脏相,生恐顾客讨厌,忙从后面一面追,一面叱道:“野和尚想死哪!楼上有客人,怎么能上去?” 和尚回头道:“楼上既有客人,岂不更好,我自己上就是,要东西的时候再找你好了,你先下去吧。” 一面说着,一面自管上楼了。店伙气得暴跳如雷,当着众多客人,又不敢大声喧嚷,只得跟着和尚上楼。 柳春帆等人一见和尚,就知定非等闲之人,看到店伙来势汹汹之状,本来就想上去相劝。 谁知那和尚竟冲着柳春帆一笑,一面自动走了过来说道:“好小子,你们真有孝心,竟比我老人家还来得早哪!” 柳春帆既认为他是浪迹风尘中的异人,即存下结纳之心。今见他不请自至,虽口齿上有些难听,但仍不自主的站了起来,拱手笑道:“大师父来得早,就请来这边坐吧!” 房大头小猴子等人,见柳春帆站了起来,都不约而同站起身来。以示礼让。 谁知野和尚竟毫不客气,乖六个人站起之便,大剌剌地往六个人的中间一坐,并依然咧嘴笑道:“别客气,你们坐哟!大概酒菜快要来了,站着怎能吃?坐吧!” 柳春帆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忖道:“这倒真好,看来比老化子骗食的技术还高明,竟反客为主起来了。” 和尚见众人坐下以后,自言自语的说道:“小伙子真小气,‘仙窟’里的金银财宝有的是,还怕人家吃穷你哪!就是徐立原见了和尚爷还不会这么小家气呢?” 柳春帆与小猴子房大头三人听了,骤然一怔,“仙窟”秘密,从未外泄过,这貌不惊人的和尚,竟会知道这段秘密吗? 尤其“仙窟怪侠徐立原”之名,业被武林遗忘了将近二十年,他怎会知道? 柳春帆虽然心里犯疑,然仍不敢透露出来,只是愕然地笑着说道:“请问大师法号;驻锡何处?”那和尚哈哈笑道:“我和尚大庙不收,小庙不要,既未受三皈五戒,亦未挂单驻锡,哪有什么法号。” 柳春帆等人见和尚滑稽突梯,出口风趣,都不禁哑然失笑。 店伙本来气冲冲的赶上楼来想喝阻和尚,万不料和尚一上楼来,竟跟柳春帆等欢笑言谈,如同旧识,那敢再去干涉。 柳春帆此时见和尚说没有法号,随又笑着问道:“大师,父既无法号,敢请问尊姓?” 和尚笑道:“好小子!敢是舍不得我吃这一顿,问了我的姓名,以后好找我算帐是吧!” 柳春帆忙恭身答道:“小子怎敢,只是想以后看到大师父后好招呼就是。” 那和尚沉吟了半晌笑道:“我原来的姓名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了,你愿意我姓什么就姓什么就是了!” 柳春帆一听,世界上哪有自己的姓名,由别人愿意叫,就称呼什么之理?当即忍住笑道: “你老人家真会开玩笑?” 怪和尚又是长笑道:“好啦!就算我姓钱好啦!” 柳春帆等人听了,齐皆莫名其妙,小猴字也忍不住问道:“和尚这是什么意思?可把我小猴子弄糊涂啦!” 和尚微微一笑道:“世界上的人,谁都想跟‘钱’拉关系,一切人世间的恩怨仇恨,皆由此而兴,所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所以我认为‘钱’这个姓,最有意思,而且交朋友也最方便?” 小猴子等人,听了和尚现身说法,妙语如珠,格外有趣,小猴子遂又问道:“为什么姓钱,跟交朋友又有什么关系呢?” 怪和尚仍笑道:“常言道:不跟人亲跟钱亲,如果姓钱,别人一定认为既是孔方兄的一家,那还没钱用,当然交朋友也可以方便得多。” 这时,正好店家送上酒菜,刚放在桌上,柳春帆为了表示尊敬之意,所以问道:“不知大师父可否用些素酒?” 和尚眼瞪着酒菜,显得馋挺欲滴,咽了咽口水笑着道:“岂止素酒,俺丈人来我家时十斤牛肉一顿,俺还嫌吃不饱呢!” 柳春帆等人一听,不禁齐在肚中暗笑:“长了耳朵,也从未听到和尚不避荤腥,而且有丈人之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和尚见众人怔住了,似已知道他们心中所想的是什么,遂旁若无人,左手拿起酒壶,去了壶盖,举起就灌,右手伸起漆黑枯瘦的五爪金龙,攫起一条鸡腿,往嘴里直塞,一面瞪眼吐舌,唾沫飞溅,笑道:“嗯嗯,好酒!鸡味道也煮得不差,喂!小娃娃你们用呀;怎么可以在我老人家面前这样拘束呢?嘿!这年头和尚讨老婆也算新闻哪?我这个外国和尚,更是百无禁忌的,你们吃呀!” 众人听了这些怪闻,又好气又好笑,尤其爱洁是姑娘们的天性,如今见这位不速之客的怪和尚,伸手就在菜里去抓,她们一个个都只有缩手瞪眼,把个小嘴嘟得老高。 怪和尚嘴里虽然塞得满满的,仍然不放弃说话的机会,向着素月等三位姑娘,一面用右手摸了摸长满焦黄稀疏胡子的嘴和下巴,一面露出零乱黑色的牙齿,笑眯眯的说道:“别跟我老人家挤眉弄眼的,像什么样子,等会你们这位玉面神龙吃起醋来,我可受不了哪!” 三位姑娘齐皆羞得粉脸霞飞,正待发作,幸柳春帆及时用眼色阻止。虽未发作,一个个低着头,忙着吃饭,只当听不见。 怪和尚见了,又是哈哈长笑。 小猴子跟房大头可不肯吃亏,特别是在吃东西这方面,向来是以饕餐著称,一向未遇过对手,此刻当然也不会后人。 小猴子首先下手,一手夺过酒壶,一手在大盘中肉里抓起一把就吃,一面也笑道:“大师父一个人吃得太寂寞,为了尊老起见,我小猴子帮忙,是义不容辞的事。 怪和尚见二人动手,顿时紧张得龇嘴咧牙,手忙脚乱,点头笑道:“对!言之有理,咱们来比赛,看究竟谁的技术高明。” 房大头虽然呆笨,但在吃东西的时候可不落伍,倏然从小猴子手里拉过酒壶,伸长了脖子就灌,谁知灌了半天,竟是半滴未剩。 和尚瞧了,也顾不得吃东西,指着小猴子哈哈大笑道:“你这娃儿真有一手,手明眼快,刁钻古怪,乃可造之材。” 房大头此时酒未喝到,顿时把酒壶一丢,一面大声道:“伙计,快添酒来。” 一面双手抢过盘中的鸡,往嘴里就塞,小猴子更落箸如雨点,囫囵吞咽,把个和尚急得龇牙咧嘴,睁眼伸脖,嘴里满着,手里抓着,眼尚睁得好大。 等会,店伙送上酒来,早被和尚手明眼快,一把抢过,抛掉壶盖就咕噜咕噜的灌将起来。 一口气喝干后,复将壶摔掉,双手抓菜。 房大头见酒都叫二人抢光,自己仍是滴酒未沾,不禁连声嚷道:“伙计快送酒来,干脆整坛抬来就是。” 柳春帆与三位姑娘以及楼上的其他客人,见到他们三个人狼吞虎咽的吃法,都一致看得惊愕不已,忘记了自己在吃东西。 等到店伙将坛抬到,和尚跟小猴子房大头三人,像赌气似的,不约而同拿起碗来,向酒坛边就跑。 柳春帆在旁边看到和尚,肩膀未动,竟一下就跃到小猴子房大头面前,伸掌向洒坛轻击一下,随手一揭,竟把酒坛上的泥封连同坛颈揭了下来。 却把柳春帆与三位姑娘吓了一跳,用掌击碎酒坛并不困难,但碎得如此整齐,竟如用刀削截泥团一般,如非有精湛的内功,怎能如此。 和尚仍然若无其事般,抛下泥封和坛头,顿时浓烈的酒香四溢,野和尚向怔在一旁的房大头小猴子招手笑着道:“嗯!好香,竟没想到在这小地方还能喝到这多年的好酒!来呀!小娃子,让他们看热闹去,咱们可要喝酒呀。快拿碗来,等会我老人家喝光了,可别说我欺了你们哪!” 说着,自顾的舀了就喝。房大头此时再也不甘落后,一碗接一碗的往嘴里灌。 半晌,整坛酒已是一滴不剩!和尚丢下碗,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摸摸肚子笑道:“嗯! 这顿酒瘾过得还不差,我老人家老毛病又犯了,小伙子,你们自管吃吧!我可要睡了,别吵我哪!” 说着,即时伏几而卧,霎时,鼾声如雷,竟睡着了。 柳春帆虽然对和尚知道“仙窟”秘密之事发生怀疑,但心知和尚并无恶意,故并不因和尚这副糟样而轻视,只是心上有些嘀咕,很想找个机会跟他聊聊,谁知他吃够了就睡,故只好轻摇着头。 二位姑娘中,以素月最调皮,今天好端端一顿酒,被怪和尚一来,害得他们三个人没吃好,故心里很不舒服,嘟起小嘴想骂。 柳春帆忙上前摇手,轻嘘阻止。谁知此时素月忽然惊叫道:“啊!和尚呢?……” 柳春帆等人闻声向和尚坐位上看去,齐皆惊得跳起来。原本在睡觉的和尚,竟已不知去向。 尤其柳春帆等一众,武功造诣,虽未达登峰造极之境,但在光天化日之下,身旁平空溜掉了人,竟会毫无知觉,这人的轻功造诣,可想而知。 这里地近琼岛,假如这和尚是“南天一怪”的帮手,那自己及六大门派的人,哪还有命在?这人简直是神仙或者是鬼怪嘛? 想到这里,柳春帆等人,顿时面面相觑,连酒意阑珊中的小猴子与房大头,也骇得酒意全消。 柳春帆忙问李霞青道:“霞妹可曾听说过,这怪和尚是谁?” 饶是李霞青自幼随乃祖沧浪叟遍走武林,见闻广博,但始终想不起此人是谁,只好摇头答道:“真奇怪,我并未听到祖父他们说过,看来这人如果是‘天南帮’贼子请来的帮手,那我们琼岛之行,就凶多吉少了。” 柳春帆也点头说道:“是啊!我也是这么想,咱们不如早一天赶到蒲庙,去问管老伯他们,可能会明了真相。” 随着,叫过店伙来算帐。 谁知,柳春帆伸手在怀里一摸,顿时脸色骤变而且那只手竟拉不出来了。 原来柳春帆等六人,小猴子与房大头二人,向例是不喜欢身上带钱的,而三位姑娘,也因为与柳春帆同在-起,所以身上也不带钱。 柳春帆从“仙窟”出来时,所带的一包一百多颗珍珠,除了一年来的花用,以及重建柳家庄,疏导淮河,周济贫困,前后共化了廿多颗以外。 其余的八十多颗原都存放在“花雨银燕”哪里,以后,李老太太在柳家庄时,复将之交给柳春帆之妈。 平时,柳春帆心存济困之念,故身上经常带着十多颗珍珠,以及几千两银票。 上午在上林村替房大头订亲之时,身上的银包珠包尚在,明明放在贴身衣袋里,怎会一下就不见了呢? 柳春帆将手探入怀内后,顿时俊脸通红,连只手也拉不出来了。众人即知有异,霞青笑着问道:“帆哥怎样啦?” 柳春帆苦笑了下,将空手伸出道:“糟!钱袋不见了!吃的东西怎么办?” 众人听说齐皆骇了一跳,惊得半晌无语。 此时,正好店伙走上笑道:“小爷!你们的帐,有位朋友替你们付了,连小帐都给了。” 柳春帆等人一听,顿时放下心来,怀疑的问道:“朋友!我们这里并没有什么朋友呀?” 店伙笑嘻嘻的答道:“小爷真是贵人健忘,你的朋友,就是刚才那位师父呀!他走的时候还吩咐小的,转告小爷们今晚千万别离开这镇,他老人家还有事跟你们商量呢?” 柳春帆等人一听,就明白了大半,一定是那怪和尚在自己身上做了手脚。此时,有苦也讲不出来,幸好饭钱已付,好在今天也不急待要走,就等他一天,看他怎办! 想念定后,当即起身下楼离店。 在路上,小猴子闷闷不乐说道:“阿帆,咱们到哪儿去呢?天快黑了,今晚住到哪里去呢?” 柳春帆笑道:“随便吧!反正,咱们人多,山林野庙,反正是不会要房钱的,咱们暂时找一间,到了明天再讲吧!” 三位姑娘虽非出身于显宦之家,阀阅之庭,但从小就娇生惯养,那受过半点委曲。 此时的素月,特别将小嘴噘得好高说道:“哼!那臭和尚看来就不像好人,帆哥!我敢打赌,咱们的钱,一定是他偷去的,等会要碰到他,不要他叩头道歉我才不饶他哩。” 柳春帆宅心仁厚,劝道:“素妹的火爆脾气终不改,别乱说八道,今天要没有他,我们在酒店里可就出不来了。” 青娥也寒着脸道:“你呀!到现在还帮他说话,我看那和尚根本就不像个出家人模样,六根不净,酒肉不忘,而且满口胡言乱语,谁知他是干什么的呀!” 房大头也插嘴说道:“看样子,那酒肉和尚手下可能真有几手,等会咱们真要遇到他,还得要小心才是。” 小猴子顿时跳起来拍手笑道:“对!房大头咱们合作,等会要碰到那酒肉和尚,咱们得好好揍他一顿,看他下回还敢抢我们的酒喝吧!” 三位姑娘闻言,也齐拍手赞同。 柳春帆仍然摇头劝道:“算了吧!和尚要不来了,就算了,要真来了,咱们也得对人客气些,说不定此人是前辈隐贤,游戏风尘的异士,故意来试探咱们也未可知,要不小心得罪了人,多树了个强敌,那可更糟呢?” 小猴子似对刚才酒楼里的一幕,仍难消恨,所以立即拍着胸部笑道:“阿帆就是这样怕事,等会要瞧见他,看我小猴子一人对付他就是,我就不信他有三头六臂。” 柳春帆见众人都如此说法,知道劝也无用,六个人一面谈着,一面踏着夕阳余晖,沿着山脚,落荒而走。 在夜雾迷离中,隐约看到前面现出一座深谷。 一入谷口,在星月光辉下,依稀觉得此谷绿野葱笼,草长木茂。 柳春帆抬向谷里一望,只见山谷深处,现出二橡茅屋来,柳春帆心中骤喜,忙向后面喊道:“你们快走,前面有房子了!” 说着,首先窜起身形,直向谷底扑去。 小猴子等人闻言,齐皆心喜,一个个身形如飞,随后跟进。 霎时,即到茅屋门前。 众人见屋里没灯没火,黑沉沉的虚掩着两扇柴扉。 柳春帆等人只道里面人已睡,遂要众人停下,自己迎着门轻声问道:“请问里面可有人在,小可深夜迷道,特来借宿一晚,未知可否?” 谁知里面毫无声息。 半晌,柳春帆用手轻敲着门板,又叫了两遍,依然没有回音。 柳春帆只道里面的人不愿理睬,心想深更夜半,吵闹了人家委实不对。 想着,转身想走,偏小猴子性急,跳上前去,一面喝道:“好大的架子,叫了半天的门还不开,难道小要饭的自己就不会开哪!” 一面用手-推双门,砰的一声,双门突开,险些把小猴子摔了一跤。 小猴子不由大怒,跳进门去,谁知柴门开处,蓦然一股阴风,由里面直袭出来,侵入肌肤,使人毛发皆竖! 小猴子一向怕鬼,但此时仗着人多,抖开绿玉杖,壮壮胆,在门口停了半晌,屋中声音寂然,并无其他怪异之事。 小猴子胆子益壮,仗着星月由窗口透进的微光,一步步走进屋中,谁知向屋中仔细一看,顿把他吓得魂飞天外,“啊!妈呀!”的一声惊叫。 并同时迅如电闪的窜了出来,张目结舌开不了口。 柳春帆与房大头等人,也同时紧张的叫道:“小猴子,什么呀!有妖怪么?” 半晌,小猴子始抖抖索索的摇了摇头,口吃地说道:“不……不是妖怪……恐怕……恐怕是有鬼。” 说着仍有余悸似的躲到柳春帆身后,拉紧了他的手。 房大头看了,机会难得,忙笑着问道:“阿帆你摸摸小猴子的头看,一定他今天有点不舒服了。” 柳春帆惊奇的问道:“大头!你怎么知道小猴子不舒服呢?” 房大头笑了笑回答道:“装病弄傻,本来就是他的拿手好戏呀,况且他装病也不是第一次。” 小猴子被房大头一语道破心事,不禁恼羞成怒,跳将起来骂道:“大头真不够君子风度,就算我小猴子平时得罪了你,也不该打落水狗呀,好!你记住就是。” 房大头洋洋得意地笑道:“这叫现世报?怎么?你不服气?要是不服气,咱们到房子里去论理,看你够不够种?” 小猴子原本有些害怕,此刻被房大头一激,顿时怒火掩盖了恐惧,豪气立增,胆子益壮,说道:“进去就进去,谁还怕你不成,笑话,我小猴子从没有怕过什么东西,进去!你大头前面走,我小猴子后面跟就是了。” 房大头跟小猴子这一赌劲,顿时雄心万丈,小猴子偷偷捡了块石子,跟着房大头缓缓的走了进去。三位姑娘本来也有些怕,但为好奇心驱使,也紧跟着柳春帆后面走进。“噗噗!”黑暗中飞起二只蝙蝠,众人的心情,顿时紧张起来。 “喀嚓!”小猴子与房大头脚下好似踏碎了什么似的,二人低头一看,立刻吓得魂飞魄散,顿时全身发抖起来。 原来脚下满是惨白或带着血肉的骨头,也不知共有多少,那时正因踏碎了几根,故发出折裂之声。 二人本想立刻离开脚下的骨堆,一方面神经麻木,一方面恐怕众人耻笑,只得低下头,硬着头皮,向屋里走进。 猛听得屋角里传来叹息之声,那声音在他耳鼓里震荡,像钻进各人的大脑和心底。众人浑身毛孔本已尽竖,此刻又惊出一阵冷汗。 素月青娥与霞青,皆紧靠着柳春帆,阵阵的幽香,冲入柳春帆的鼻里。使他在紧张中,复带了甜蜜的意味。 叹息之声,又幽幽的响了,像谁在哪里敲起死亡的丧钟之声一样,是那么低沉!可怕!更像是地狱里偶然逸出来的幽灵在呻吟! 几个人虽说怕,但毕竟是身负绝艺的武林高手,故仍然仗着胆子前进。 声音渐渐移近了!而且是那么清晰,人的情绪也更加惊怖了!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从头发上,颈子上,直往背心里淌! 连串“喀嚓、喀嚓”之声,不断地震慑着各人的神经,声声都像敲击在各人的心弦…… 过敏的神经,几乎把小猴子吓昏过去。 房大头比较胆大,咳咳!壮了壮胆向屋内看去。 正中摆了一张完好的方桌,桌上似乎一点灰尘都没有,桌后一张铺了床单掩盖床脚的被子。 床侧的靠壁,半依半斜着一个长发覆面,瘦长个子的人。 房大头因为柳春帆等业已走到他身后,故胆子骤壮,大声喝道:“你是谁?怎么躲在这里骇人?再要装神弄鬼,我可要不客气哪!” 那人直如不闻,依然不理不应。 小猴子因刚才被他骇了一次,故心里有些气愤,不声不响地将暗藏在手里的石子,一抖手,飞掷过去,喝道:“哪里来的野小子,敢躲在这里骇人,小要饭的先给你送个见面礼。” “噗通!”石子打在离那人头部约寸余的墙壁上,那人仍无半点反应。 霞青虽躲在柳春帆身后,二只眼,却不稍瞬的注视那人。她向来精细著称,此时忽然猛省,从柳春帆身后跃出,扬手向那人直扑。 只将那人向旁边轻轻推,那人顿时侧身栽倒。 李霞青这一举动,本来柳春帆想阻止她,已是不及,此时见状,始尖声叫道:“霞妹千万别动他,亮起灯来看,这人为何暴死在荒屋?” 房大头闻言,真的取出千里火筒来,拍的一声,把夜明火筒点起,向那人照去。 顿时把几个人骇的魂飞天外,原来这人的面貌全毁,腹腔洞开,腑脏全失,状极惨目,地上的血迹犹殷。 众人看了这付惨状,顿时把恐惧化为愤怒,青娥也忍不住说道:“想不到这荒谷孤屋竟会有人在此谋财害命,这是谁有这样的黑心呢?” 柳春帆详细的看了这尸体的伤痕及屋中的大概,忙喝道:“房大头快把火熄了,这绝不是普通谋财害命之事,而旦门口的人骨甚多,这个人的死法也很奇特,可能此地附近潜伏着厉害的魔头也未可知。” 霞青也接着说道:“对了,这人分明死去未久,而且这房子里,床铺上,均收拾得很整齐,而且刚才我们尚听到有人叹息之声,不如先行搜索再说。” 房大头与小猴子闻言,双双齐奔床边,用手拉起床单一看,里面正嘿然藏着一中年模样的壮汉在内。 小猴子伸手把他拉出来一看,见此人不像凶恶之貌,但不知何故,全身软绵,除了能哼声以外,连话都不能说。 柳春帆知道一定是穴道被制,遂上前在他命门穴上轻击,并替他全身按摩一会,那人果然气血调和,眼睛也渐渐睁了开来。 一见屋子里有这么多人,尤其房大头与小猴子的形态骇人,忙爬起身来,叩头如捣蒜般求道:“爷爷饶命哪,可怜小人家中尚有大小十多口,皆靠我一人劳力养活,请饶了我吧……!” 柳春帆眉头一皱,忙阻止他说道:“别吵,我是来救人的!你怎么会来此,那边死掉的是什么人?快告诉我。” 那人见说是来救人的,一颗紧张的心,好似刚从鬼门关释放回来一般,一面叩头,一面说道:“多谢英雄,小人是前面沈家集的人,以种田为生,前天下午从田里做工回家,路上被一个好难看的矮胖子,在我腰间一拍,就像老鹰捉小鸡般抓到这里。 这里早有一个丑恶如鬼的怪老人,惨白的脸色如死,长长白发乱披在脸上,正捧着一个人的心肝在吃,骇得我当时就昏了过去。 等到我醒来时,那僵死鬼怪似的怪老人,正张开血盆大口,把我抓起之时,也不知骤然来了什么厉害的人物,把我往床底下一扔,就出去了。 本来我想乘这机会逃走,但不知怎样,浑身用不上劲,要不是恩公相救,此命必定难保了。” 说着又叩头不已。柳春帆忙把他拉了起来,突然向房大头等人说道:“我们快出去,恐怕这魔头很快就回来,咱们先跑到外面躲起来再讲。” 说着,几个人捷如流星,向茅屋后丰草堆中躲起。柳春帆嘱小猴子招呼那人别动,另方面向青娥取过古灵雄剑,以防万一。 时正暑夏,除了四周虫声唧唧外,别无他声。 山高月明,林深严密,在夜雾弥漫中,山风拂来迎鼻花香。 谷中石堆树丛间,流萤追逐飞舞。此时正是萤虫蔓生季节,明灭闪烁的光华,像与皓月争辉似的,照得满谷通明。 可惜这美妙夏夜之景,柳春帆等人俱无心欣赏,都在聚精会神屏息凝气,对着谷口凝望。 蓦然柳春帆悄声向众人喝着:“有人来了!” 众人齐向谷口看去,只见远处月影下,一条瘦小的黑影,如轻烟般向茅屋扑来。 好快!幌眼间,即进了茅屋。 柳春帆自离“仙窟”以来,从未服过人,尤其在轻身功夫方面。但看到这人的功夫,不由檩然一惊,暗付: “这人轻功如此了得,其武功可想而知,假如是敌人帮手,自己可要小心才是……” 想念未定,猛然茅屋内发出“咦!”的一声! 柳春帆艺高人胆大,仗剑跃近茅屋土壁,凑着窗墙缝隙,向室内看去。 不由把柳春帆气得几乎叫起来! 原来此人正是白天在酒楼里戏弄自己,并乘机盗走自己银珠的野和尚。 见他此时正神色紧张,把掀起的床单放下,自言自语的说道:“奇怪!老鬼被我引走,绝对不会回来得这么快,那床底下的人怎会不见呢?莫非有其他的人来过了?” 但当他举目向壁内四周一望时,怪和尚湛湛如电的目光,像利箭般向柳春帆偷看的缝眼射去,柳春帆不自主的心头一惊。 只见那和尚冲着柳春帆停身处,龇牙咧嘴一乐,自言自语笑道:“好小子,真舍不得那些东西哪,这些东西跟‘仙窟’藏宝比起来,不过是九牛一毛,还要这样小家气干嘛!” 柳春帆不自主的脸孔一红,又见那怪和尚继续笑着道:“这小子脸皮真厚,连我老人家的梢也敢盯起来了,徐立原见到我老人家也不敢如此放肆哪!难怪会被人家骂是师娘教出来的呢?小子胆量不小,冒充我老人家的徒弟,成天在外面招摇撞骗,人家大姑娘被骗得到处乱跑,像什么样子,我老人家再不教训他,将来可不知道还要闹出什么事来呢?” 柳春帆听那怪和尚疯言疯语,句句都扣在自己心弦上,不禁愕然怔住。 屋里的和尚骤然侧首谛听了回,紧张地说道:“哎哟不好!魔崽子又来了,唷!一个,二个,来了三个鬼呢?我老人家虽没有受戒,但做一日和尚也得撞一日钟,杀人放火的事我老人家可要另请高明了,喂!小娃娃别走吧!我老人家来找你了。” 说着,只见室中黑影一幌,顿时失去人影,柳春帆正惊疑间,猛觉身后“噗嗤!”一笑,迅转过身去,那怪和尚正龇牙咧嘴,对他一笑说道:“小娃子别吵,有账等会再算,魔崽子就要来了,咱们先把他赶走再讲。” 柳春帆闻言,知道事态严重,遂笑着对他点了点头,仍向谷口注视。 忽然,厉啸声起,划破静寂的长空,如饿狼深宵嗥鸣袅夜啼,凄惨而动人。 啸声未落,三条人影,疾若风驰电掣般,自谷口疾驰而来! 这三条人影身法好快!仅晃眼之间,已来到十丈左右,端的是疾逾闪电,流星殒落。 三条人影一落,柳春帆已看清来人。 除了右面一个奇矮的胖子,正是“勾漏毒鹰”伍天龙外。 下首一人,乡下佬打扮,年纪约五十多岁,身材高大,敞开衣襟,露出毛茸茸的胸膛。 蒲扇般的双手,握着一柄巨大斧头。 一身粗布衣裤,腰束一条草绳,粗眉大眼,状甚凶恶。 看了中间的那位,干枯黑瘦的人,不禁骇了一跳。只见他,目眶深陷,绿色光芒四射,既瘦且高,宛如人腊。白发蓬乱,一双乌黑瘦削的双足,穿着草鞋,垂直的手,笼罩在宽大的袍袖里。 三个似山魈木客的人,面貌皆呆木而惨白,要是让胆小的人在月下碰到,不吓得昏死才怪。 见他们停身后,向四周看了遍,就向茅屋中跃去,中间那怪人走相也特别,两腿笔直,只见他脚尖微动,便移前丈余。 柳春帆此时虽不知道来人是谁,但见有“勾漏毒鹰”在内,即知是其带来的同党无疑。 此时,也顾不得怪和尚在旁,仍蹑足向土壁靠去,凑过墙缝向室内看去,尚未靠近,猛听“轰隆”!一声巨响。 柳春帆见几个怪人进屋后,想凑过身子,在土壁的墙缝中,看室中人,究竟在干什么。 谁知,尚未凑近,就听“轰隆”巨响,柳春帆知道不好,身形捷转,陡然一鹤冲天,将身形飘出丈余。 半空中尚未落下,就听阴恻恻的声音,从破壁处飘出来道:“好小子!敢是活得不耐烦了,竟敢在老夫面前躲躲闪闪,装神弄鬼,你有几个脑袋哪?” 柳春帆见身形已露,谅丑媳妇终要见公婆面,干脆在半空里一个巧云翻身,将身形落下,停身凝目,向破壁处笑道:“小爷虽然只有一颗脑袋,这里更不是你行凶作恶之地,谁可来,谁不可来哪?” 里面又是阴侧侧的一阵冷笑,柳春帆见笑声中,从破壁间跃出刚才那三个怪人,为首那位形同僵尸的人冷笑道:“好狂的小子,想不到老夫隐居将近一甲子,出山的第二天,就碰到这样狂的小子,刚好老夫今天尚未用餐,鲜嫩的心肝脑浆,正好充老夫的晚餐。” 柳春帆正想回答,猛听在一边的“勾漏毒鹰”惊叫道:“师父当心,这小子有邪门,上次自称‘玉面神龙’的家伙,正是这小子,莫让他跑了!” 柳春帆神目一闪,笑道:“你忘了,上次一掌把你击得亡命而逃的,正是小爷呢?,今天你先准备好就是,省得等会夹着尾巴跑不快,可别怨我没跟你们打招呼哪!” 勾漏毒鹰被臊得脸色微红,退过一边,那正中形如鬼魅的人,惨白的脸上,不带-丝表情,呆滞而摄人心魂的二眼绿光,紧紧地盯在柳春帆脸上,冷冷的说道:“小子浪得虚名,凭你这张利口就可以独吞‘仙窟’宝藏嘛!识相点,如听老夫忠告,将‘仙窟’进出之路说出,以往就此两断,要牙缝里进出半个不字,嘿嘿!你想生还,除非是梦想。” 柳春帆自恃自出手以来,从未遇过敌手,哪把老怪放在心上,依然神色悠然,仰天哈哈一阵长笑! 笑得老怪物面色微变道:“小子想耍赖,抑是害怕?真要想笑,那就让你痛快的笑几声吧,这也许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柳春帆一面笑着,一面说道:“小爷自下山以来,每个利欲薰心,自鸣不凡的人物,几乎全都用同一的话来向小爷威胁,但每一个贪夫的下场,都并不理想,所以小爷不禁感到好笑起来。” 老怪物虽气得脸上时青时白,但仍然冷笑道:“老夫行年满百,岂与娃辈争口舌之利! 生平所杀之人,白骨盈山,未尝皱眉,今天格外一恩,如再不说出‘仙窟’秘密,可别怪老夫欺侮年轻小儿哪!像你这般年轻短寿,未免有些可惜吧!” 柳春帆见老怪物故意借说话来掩饰他的行动,暗中运功,同时复听耳边有蚊蝇之声,但很清晰的说道:“小娃儿注意那老怪物鼻子里哼出来的臭气哪,那是吃了活人脑子练成的‘摄神功’,你可千万要小心为是。” 柳春帆一听,竟是那酒肉和尚的声音,这才知道他是友非敌,心中暗暗放心,遂复朗声长笑道:“你已年逾期颐,人生何憾,俗言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小爷与尔有见面之缘,若有遗言,小爷定使你如愿完成就是,有话快说吧!” 老怪以毒练功,故与其三徒,称为“勾漏四毒”,皆以毒成名,其自身早年嗜食人心肝,尤好人脑,故人称“鬼魔”。言其形动如鬼之谓也。 由于其日以人心脑为食,配合毒经上栽之毒物,练成类同邪法的“摄神功”,由鼻中哼出二道白气,常人嗅之,立时丧神失魄,一日夜颠狂而死,除其配有独门解药以外,天下无任何药物可解。 惟此功运用时,必须先将全身精气集中,始能喷出,十丈以内,必中无疑。 柳春帆虽然早就注意鬼魔万家琪的行动,但如非事先有刚才的酒肉和尚一提,必定会在不知不觉中受老鬼魔之暗算。 原来老鬼魔年来为练成一种“万毒浆”的功夫,要搜集天下奇毒之物,取其精液配成,故特派其大徒“勾漏毒鹰”下山采取。 此“万毒浆”乃将世间奇毒之物配成,配成之后,虽大罗神仙,亦难逃其厄。 老魔近年虽深切了解武林局势,满想练成此功后始下山,先找“长山尸魔”报仇,次向武林黑白二道开刀,将天下群雄尽除后,非特可以独霸武林,“仙窟”也可由他独占了。 谁知“勾漏毒鹰”下山后的第三日,即狼狈遁回,告知遇到“玉面神龙”柳春帆,以及一丑鬼姑娘捣蛋之事,尽告乃师。“鬼魔”万家琪虽然年已逾百,火气依然颇盛,闻言之下,顿时大怒。 尤其“玉面神龙”柳春帆,是年来江湖盛传的人物,更是“仙窟”的得主,平时海阔天空,尚不容易找到,此时送上门来,哪有被其脱身之理。 况且“鬼魔”万家琪自遁居荒山,五十多年来,练成绝技,自许为天下无敌,虽然江湖上颇盛传柳小子的武功颇高,但在鬼魔看来,一个年未满二十的小娃娃,能有多大气候,故决意下山,先将“玉面神龙”擒住,逼其供出“仙窟”之秘再说。 故随即带其大徒“勾漏毒鹰”伍天龙,及其二徒“毒樵”张大雄。留三徒“毒蛤”李志刚,四徒“五毒红娘”阂水云二人守山。 昨日即来到此地,顺便在路上捉了二个乡人,供老鬼魔食用。 并由“毒鹰”伍天龙在外探寻柳春帆等一行人的行踪。准备待机下手。 当时,柳春帆等人从武鸣山上林村离开之时,其行踪已为“毒鹰”蹑上,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一个业经武林遗忘的风尘奇人看到。 此人非僧非俗,生性滑稽突梯,早在一甲子以前,即有武林第一之称的“怪侠”徐立原,即为其师弟,及后徐立原因得到“仙窟”之故,遭六大门派围剿,以致二败俱伤而亡。 此人即感到世道式微,人心险恶,而以武林之人为尤甚,故此看破世情,遁居东海孤岛,遗世忘名,自称“东海无名老人”。 此人在东海孤岛一居数十年,除了本身武功,已至神化,练到金刚不坏之身外,更因精研佛道之学,参透禅机,并澈悟人生。 比及上月,偶觉心烦,遂离东海西入中原,适值群雄“仙窟”之会后的次日,“玉面神龙”柳春帆失踪之事,哄传武林。 并经六派盛传,“玉面神龙”柳春帆,乃东海无名老人之徒,这下可把这位武林前辈弄糊涂了。 自忖,生平数十年未履淡中原,哪曾收过徒弟,而且“无名老人”这称号,原本只有自己知道,自己乃因世情淡薄,重利忘义,故取此名,实有嫉世之意。 哪知道天下竟有如此奇突之事,柳春帆下山后,遵守其先师“怪侠”徐立原之训言,不得泄露“仙窟”之秘。 复在“沧浪叟”逼迫之下,随便捏造一个师父出未,以掩蔽自己的身份。 谁知竟会不谋而合,刚好与那位奇人的名字相同,甚至住地也同。 无名老人本来是个生性诙谐的人物,虽久离武林,对江湖恩仇,固无涉足之念,然既逢此奇事,即想打探一下这冒充己徒的“玉面神龙”柳春帆,为人究系如何?品德才智是否俱全。 老人既存此念,随即向武林探听。 好在无名老人功力绝顶,自不难访问,经月内探访结果,非但把几十年后的武林情形,大致已全都了解,尤其对这位冒名之徒,似特有好感。 因武林中除了一致称颂柳春帆的武功超绝以外,对其为人,更为人所乐道。 然闻名不如一见,世上不乏沽名钓誉的人物,故老人先西上蹑踪,然闻柳春帆等已离昆明东来,故又赶来此地,先遇到“勾漏毒鹰”暗中注意柳春帆等的行动时,遂先暗中反蹑在“毒鹰”之后。 以无名老人的功力,当然不致为贼子发觉,老人随“毒鹰”来到此谷,发现“鬼魔”万家琪,并亲眼瞧见其生食活人之惨剧。 饶他几十年来深悟禅机,见此活剧,侠义之心,油然而生,本想一举而将此魔歼除,一来是不知敌人功力如何,二来是久不开杀戒,同时也想借此试试“玉面神龙”柳春帆的功力如何。 故其当时仍离谷,到酒楼一见柳春帆,以及其随行的房大头、小猴子,与三位姑娘,个个都是宅心仁厚,而非奸诈之辈。 尤其“玉面神龙”柳春帆的气度人品,以及骨格资禀,均为上乘之选。无名老人对这与自己绰号巧合的假徒弟,当然相当满意。 而且想不到自己在垂暮之年,偶然尘心再动,重入江湖,竟会捡到如此出人头地,人中龙凤的好徒弟。 临走时,恐怕柳春帆等会即日离此,故顺手牵羊,将柳春帆身上的银钱取走,并留下话交代账房,嘱其转告柳春帆。 然后离店,再去谷中守候“鬼魔”万家琪师徒三人,适逢“鬼魔”正又想吃人,一时不忍,遂故意引走他师徒,准备回来救走此乡人。 谁知早被柳春帆等救走了,故在屋角时,曾发出“咦!”的惊奇之声。 鬼魔回来后,也随即找床下的猎物,见业已不翼而飞,心中正在怒时,猛又瞥到柳春帆白色衣衫之影,在墙缝中闪出。 故鬼魔一掌,劈破土墙而出。 “鬼魔”,成名甚早,而且自视极高,本来尚想先诱迫柳春帆说出“仙窟”之秘后再下煞手,谁知反被柳春帆一阵取笑。 此时他功力业已运妥,仍然阴恻恻的冷笑道:“小娃儿!休欺人太甚!” 说着,脚先微抬,膝盖不弯,身子不曲,倏地平空拔起丈余,双袖一挥,一股刚猛无俦的劈空掌力,已直向柳春帆撞去。 柳春帆虽然见来势凶狠,但怎会把他放在眼内。 掌风劈到,不避不让,口中冷哼一声,双掌一翻,竟硬接鬼魔万家琪的掌力。 两股掌力相交,只听得“轰”的一声大震,鬼魔当场被震退三尺,并顿感心浮气躁! 反看柳春帆情形,并不比鬼魔万家琪为好,身形一样的被震退三尺,而且顿感到两臂有些酸麻!柳春帆不禁大惊。忖道:“好家伙,想不到这僵尸鬼似的老家伙,竟有如此功力,今天倒要小心才是!” 那旁边躲在暗处的无名老人,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柳春帆动手,瞧他小小年纪,竟能与“鬼魔”万家琪在掌力上平分秋色,心中不禁暗暗赞许。 “鬼魔”万家琪这一惊骇,更较柳小侠为甚,因自己行年将百,想不到在这毛头小伙的手下,仍讨不了好去,如假以时日,这小子还得了么? 想到这里,又妒又怕,立即双眼一瞪,精芒电射,嘿嘿冷笑道:“小子真有几手,再接老夫三掌!” 柳春帆凤眉一挑,星目神射,哈哈朗笑道:“休道三掌,三百掌,三千掌小爷何惧!” 鬼魔发出桀桀怪笑道:“好小子,真有种!” “种”字尚未出口,身形微幌,已欺身而进,双臂挥舞间,呼!呼!呼!一连三掌。 招发如风,狠稳逾常! 这三掌乃鬼魔尽数十年心血,研创的“五阴掌”中三招精华绝学,“推星摘月”、“阴风四起”、“鬼哭神嚎”。 虽是三招,却似一口气呵成,既奇且快,又猛又狠,着实威猛不凡! 柳春帆为免耗损内力,遂脚踩“九九回风步”,闪身避招,但见白影飘忽在如山掌影中。 只看得无名老人几欲喝起采来。 柳春帆毫不费力,闪过敌人的三招,不禁豪气陡增,喝道:“住手!” 声如霹雳乍惊,把躲在暗入的无名老人,以及鬼魔师徒,皆惊得一怔。 “鬼魔”不自主的停下手来狞笑道:“小子是否尚有遗言,死不瞑目吗?” 柳春帆喝道:“废话!老鬼刚才以三掌为限,小爷存心相让,念你老年力衰,让你三招,同时小爷与你无怨无仇,你该明白事理才是,成名不易,悬崖勒马,未尝不是上智之人,尚望你三思而行。” 柳春帆这番话,实是至情至性,听得无名老人直点头暗赞不已。 鬼魔利欲薰心,哪会把这些话听得进去,也是他平生作恶多端,该于日后报应,此是后话。 鬼魔仍然狞笑道:“小子!屁放完没有,今晚如不讲出‘仙窟’之密,饶你说得开花乱坠也是空说,要是怕死,就干脆依了老夫良言,老夫尚可格外开恩,饶你狗命。” 柳春帆见老魔执迷不悟,不觉心中有气,凤眉微皱道:“身将入土,尚贪恋身外之物,其愚可知,生食人心,凶残可诛,也罢,小爷今晚成全你的意志,放手过来吧!” 鬼魔此时反不动手,只是阴恻恻的微笑,顿时鼻孔“哼”的一声,二道微光如电闪射至。 柳春帆尚不知鬼魔已暗下煞手,已使出他唯一歹毒的“摄神功”来了,柳春帆正在茫然之时,猛听耳边有细如蚊哼的急促之声道:“小娃娃快注意闭气!” 柳春帆这才骤惊,忙运起神功护身,幸及时运功,故尚未受害。 鬼魔不知柳春帆业已有备,只道业已中了自己毒功,故不禁桀桀怪笑起来,状甚得意,并向其二徒道:“人言柳小子功力如何高,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如今此人一除,六派哪是我的对手,哈哈!老夫可以独得‘仙窟’了!哈哈……” 笑声尚未落,猛听柳春帆也冷笑道:“老鬼当心得了精神病哪,有什么好得意的,怎不动手哪?” 老鬼魔看到柳春帆夷然无事,不禁大骇,回头向柳春帆看了看狞笑道:“小子难道有何邪法,竟能抵得住我天下无敌的‘摄神功’哪?好小子你站住就是。” 说着,又连声直哼,从鼻子里哼出二道白气,将柳春帆包在其中。 说也奇怪,柳春帆依然气闲神定,面不改色,丝毫没有受伤的模样。 此时老鬼魔业已计穷力竭,心想既然此功无效,相信仍可用拳招胜你,必要时,咱师徒三人齐上,就不信你有此功力,能胜得了我师徒三人的联手。 此时柳春帆见老鬼神功一散,心中更无恐惧,对老鬼魔笑道:“偌大的年纪,鼻子不通气,还不回去吃药,尽在这儿哼什么?小爷又不是医生。” 鬼魔此刻业已把心一横,正准备上去拚命之时,猛听树林里传来一阵哈哈笑声道:“啊好酒,端的是好酒,而且专治伤风感冒,万试万灵,谁要鼻子不通气,我老人家可以替他免费诊治,不信先试试看。” 话没说完,顿时酒气蔽空,一蓬酒雨,如飞瀑倒泻,下向老鬼魔面门罩来。 随着酒雨飞洒,一个瘦小的身形,拖着双没跟的鞋子,踢达而出,竟是那不僧不俗的人。 饶是那鬼魔功力不俗,也已撤身不及,那蓬酒雨射在右臂,竟似钢针一般,锥肤砭骨。 鬼魔惊得将身形撤退丈余,向场中看去,见一和尚对面站着,斜着醉眼向自己盯着,不由骤然一惊喝道:“哪里来的野和尚,敢在我‘鬼魔’万家琪面前装神弄鬼,可敢报下名来。” 那和尚醉容可掬,眼皮一翻嚷道:“我和尚出家忘家,那还记得名姓,大庙不收小庙不要,更无法号,想不到留居东海几十年,连些故人也忘记了。万家琪,你不知我是谁,抑是装傻?” 鬼魔万家琪见和尚现身,本就感到有些面熟,未想到五十年未用的姓名,仍有人知道,此人究竟是谁,怎一时想不起来呢? 原来无名老人原本是俗装,武林人称“酒侠”,与“怪侠”徐立原乃同门师兄弟,一方面时隔数十年,一方面现已放装,将头发剪光,故难怪其不认识了。 鬼魔虽有些面熟,叫不出名来,遂桀桀狞笑道:“万太爷向来不跟小人之辈打交道,当然对江湖末流之辈,无名之徒,未尝稍加颜色,怎会认识你这样的贼秃驴!” 和尚醉眼一斜,身子一个跄踉,敞声大笑,同时见他双腕前翻后舞,看样子已是有十成醉酒,颠颠狂狂,满口白沫飞溅说道:“好小子!竟敢指着我和尚骂秃驴,别当我酒醉了好欺侮,你大概刚才的酒没喝够,要不嫌我肚子里的酒脏,再叫你尝一尝,你说会记起我老人家了。” 说着,真的在手舞足蹈之际卜把口一张,又是一蓬酒雨喷出,酒香蔽空,直向鬼魔停身处罩来。 鬼魔至此,哪有不识,同时刚才已尝过酒箭的厉害,慌忙把双脚足尖微闪,横移三步,始避过此厄,惊呼道:“啊!你是‘酒侠’周立信……。” 和尚依然脚下跄踉,乜斜醉眼笑道:“兔崽子,巴掌打到你脸上才认识谁是你亲爷哪,想不到咱两个老不死在衡山一见,六十年后,又在这里见面吧!” 鬼魔喊出“酒侠”二个字,柳春帆及“毒鹰”“毒樵”,虽不知他的来历,但躲在暗处的李霞青姑娘,就差一点惊叫起来。 想当年酒侠与怪侠徐立原,成名武林,称为双绝之时,连其祖父,昆仑三字中的“沧浪叟”,尚在孩提之辈呢,这人早闻仙去,而且失踪武林,业已一甲子以上,谁会想到仍会在此现身呢? 鬼魔此时已知来人是谁后,顿知自己与柳春帆二人,功力悉敌,胜负尚在未定之天,今对方有如此厉害人物撑腰,自己必败无疑。 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遂狠狠的向“酒侠”盯了一眼狞笑道: “哼!真没想到你这老废物还没死,今日冲着你的交情,饶过这小子一死,下次见面可别怨我啦。” 说着,回过头去,向着正怔在一边的“毒鹰”“毒樵”喝道:“咱们走,青山下老,绿水长留,总有一天会叫他知道我万家琪的厉害。” 陡然三条人影飞起,幌如巨鹏临空,挟着呼啸之声,向谷中窜出走了。 和尚见鬼魔已走,仍然醉容可掬,脚下跄踉,向柳春帆走近。 柳春帆此时虽然尚不知和尚来历,但凭他二口酒就能逼走这魔头,就可知他一定是前辈奇人了,生恐失之交臂,忙躬身见礼道:“多谢老前辈相助,感恩不尽。” 和尚怪眼一翻,精芒四射喝道:“好小娃娃,背着我老人家的时候,借着我老人家的招牌,到处招摇撞骗,连人家大姑娘都让你骗得到处抛头露面,当着我老人家面前,反称我老前辈,你自己说,你这小子该不该挨捧。” 柳春帆被他说得如雾罩头,不知所以,期艾艾地说道:“小可与老前辈素不相识,何以见面就说笑?” 怪和尚闻言,勃然大怒道:“呸!开玩笑?背了我老人家的招牌一年多,还说我开玩笑? 真莫名其妙。要不然,我老人家偌大的年纪,成天在外面乱跑,难道犯了精神病哪?就让你这小子气疯了的。” 愈说,柳春帆愈糊涂,只得先把李霞青等叫起再讲,想着,遂回头喊道:“小猴子房大头,你们还不出来……” 怪和尚仍然嘻笑无常的道:“好啊小子,你一个人讲不赢,多找几个人来帮忙就行哪? 就把死鬼师父徐立原找起来,他也不敢把我老人家怎么样呀!”柳春帆让这神经病似的人夹缠不清,弄得啼笑皆非,又不知启己什么地方开罪了他,所以只得躬身答道:“老前辈禅机莫测,小子不知,尚请指迷。” 和尚闻言,哈哈大笑道:“这小子简直是无赖嘛,我老人家找你算了半天的账,托言禅机莫测,就可以推个一干二净哪!” 此时,李霞青与素月青娥,暨房大头小猴子五个人,及在茅屋中所救的乡农,也都走近来了。 李霞青已和这半僧半俗的人,竟是比自己祖父成名还早的前辈异人,当然不敢随便,武林中尊老让贤之礼,她出身武林世家,当然知道,所以在路上,业把此人来历向几个说了个大概。 所以几个一到场中,即由李霞青率领,一个个向怪和尚跪下叩头道:“老前辈驾临,后辈末进多有失礼,望请恕罪。” 怪和尚倏然右袖微摆,推出股无形掌风笑骂道:“好哇你们这些小娃娃存心不良,想折死我老人家呀?我老人还不想死,你们想磕头磕死我哪?” 饶是李霞青等人功力已是不俗,吃掌风一挡,说什么也跪不下去。 小猴子乖巧,早就跳将起来喝道:“真是老无赖,小猴子从来是以白吃蒙喝起家,谁想你竟吃到我头上来了,这笔账咱还没找你算呢?谁希罕向你叩头哪?” 柳春帆见小猴子如此大胆,正想喝阻,谁知怪和尚并不生气,反而指着小猴子哈哈大笑道:“好!你这小猴崽子,我老人家已经有一百年没人敢跟我大声说话了,你竟敢当面骂我,是谁调教出来的宝贝徒弟。” 小猴子见他不生气,知道这人的脾气就是如此,所以也大笑道:“嘿!要问我师父是谁吗? 你先站稳了哪?” 怪和尚霎着怪眼笑道:“为什么要站稳?” 小猴子笑道:“要不站稳,等会把你吓得昏倒,可别怪我小猴子以小欺大呢?” “哈哈!好小子真有你的,待我老人家看你吹牛皮不红脸的技术,究竟有多少高明,你吹吧!” 素月在一旁看二人一吹一唱,旁若无人的样子,不由气鼓鼓的走上来插嘴道:“嘿!你们也不打听打听,竟在关夫子面前舞起大刀来了,要论其他,我可不敢讲,要论起吹嘛?还得先让本姑娘呢?” 小猴子尚未说话,那怪和尚醉眼乜斜,未语先笑着说道:“好哇!你们这一班人,竟全会这一套?看来你没拿到什么神剑,敢是不甘心,想找我老人家的麻烦不成?小妮子你的造化大,这笔竹杠是让你敲定了,可是世界上没有如此容易的事,将来吃亏便宜,可怨不得我哪!” 素月女孩子家,赋性聪慧,见和尚瞎扯的话中,已暗中透露替自己找一柄宝剑之意,这一喜非小,但她知道这怪人有怪脾气,要是对他客气,他反要捉弄你,只有合于他的胃口,始可以要他露出口风。 所以,依然小嘴一披,装着不屑之态道:“哼!谁希罕什么剑不剑,别想用剑来骗人,说什么也不行,好好把酒楼里偷咱们的钱,跟店里吃的东西吐出来不可,要不,这笔账怎么算吧!你自己说就是。” 怪和尚听了,又是哈哈一阵大笑。 素月仍得寸进尺哼道:“老脸皮,偷了人家东西,笑笑就可以算哪?”—— 第十七章 虎胆老酒侠 风流小仙姑 上回说到柳春帆酒楼遇奇人,此人系早年武林二绝之一,“酒侠”周立信,现在自称无名老人者。 无名老人因柳春帆自离“仙窟”后,无意中自称是无名老人之徒。 “酒侠”周立信骤闻之下,甚感惊奇,故一路追踪考察其人品为人。 考察结果,甚感满意,并从其功力方面判断,深知柳春帆之武功,必定习自“怪侠”徐立原之技,由此可以知道,柳春帆必出自“仙窟”。 及后在酒楼现身,及荒谷再见,以二口酒骇走一代黑道魔魁“鬼魔”万家琪师徒后,复以疯言相戏柳春帆等人。 素月因闻无名老人说及,替自己找到一柄宝剑之事,当然非常欢喜。 素月因自柳春帆一对“古灵神剑”,被李霞青及其姊袁青娥二人讨去以后,自己迄未得到一口好剑,今骤闻之下,当然非常高兴,但她心知老人脾气古怪,故装作漠不关心态说道: “哼!谁希罕宝剑,前天在酒楼里偷我们的钱,可非要拿出来不可,否则,就要跟你打架都可以。” 别看无名老人,年已逾百,童心未泯,尤其递居荒岛数十年,初次离岛,即遇到这些人中龙凤的少年男女,而且因巧合之故,特别对这些人发生了情感。 尤其是小猴子的刁钻滑稽,素月的稚气可以,更适合了他的兴趣。 现闻素月之言,不禁哈哈笑道:“好大胆的小丫头,竟敢向老人家当面挑战,别嘴硬骨头酥,现在说不要,等会可别哭哪?” 素月小嘴一撇说道:“哼!我才不会哭呢?” 这时怪和尚对乡农说道:“这位老弟,现在可以放心回去了。” 那壮汉死中逃生,对众人是敬若神明,原来呆在一边看众人说笑,也忘记了危险,此时闻言,始上前谢了众人,独自走了。 众人见壮汉走后,无名老人面色一整,始对众人说道: “我跟你们混了半天,莫说你们不知我是谁,可能连六派中能知老夫是谁的人,恐怕还不多。 老夫姓周名立信,以前人家因我酷嗜杯中物,故被人称为‘酒侠’,六十年前,老夫看破世情,隐遁东海嵊泗列岛中的伞盖岛。为想淡忘前事,故自称无名老人。 自二十年前,师弟‘怪侠’徐立原,因与六派争‘仙窟’身死之前,老夫虽曾与他见了一面,奈大数难逃,老夫不忍见其离世,故仍返岛上,精研佛道,二十年来,更将世事测透,本想老死该岛,永不出世。 惟因心牵一事未了,故再度入世,欲了后事,就遇到你们,这大概是所谓缘法吧!” 柳春帆一听是东海“无名老人”,自己喑感惭愧,原意是胡诌一人,以蒙骗江湖上的人物,没想到天下竟有如此凑巧之事,世上真有此人? 同时闻其言,“无名老人”更是自己恩师“怪侠”的师兄,难怪其武功恁高,能以二口酒吓退巨魔了。 此时不觉插口说道:“未知老前辈尚心牵何事?” 怪和尚笑了笑道:“老夫因师弟寒骨未收,‘仙窟’恩怨未了,同时自知大限将届,一身研习所得,未得传人,心有未甘,想不到竟有现成的成名徒弟在此,真出乎老夫意料这外,夫老何憾之有。” 柳春帆当然懂得老人言外之音,遂率同小猴子等人,一致下拜,行了拜师大礼。 顿时把无名老人笑得口合不拢,忙扶起众人笑道:“老夫做这个现成师父,不能白白生受,这里一包东西,你们拿去分了再说,可是别分赃不均,打起架来,我老人家可不管哪!” 无名老人此时仍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态度,从身旁掏出一包东西来,交给柳春帆道:“我看你们个个油腔滑调,都靠不住,还是叫帆儿来分吧!” 柳春帆刚双手接过,还没言谢之时,偏偏素月眼尖,接着笑道:“师父不羞,这些东西原来就是咱们的,偷去的东西,还拿出来给我们做见面礼,岂不羞?” 素月的话,顿把众人都引得笑起来,和尚哈哈长笑道:“就是你这小妮子聪明,别人都是傻子哪!拜师的第一天就给师父来个下马威呀!我虽然没有收过徒弟,开过当师父的瘾,可是人家尊师重道事迹,也并非不知道,敢是诚心想教我下不了台?” 小猴子乘机说道:“对了,师父,她的鬼主意特别多,你留意着她就是。” 房大头笑了笑道:“就算你会讲话,想点子/作弄人,每次也少不了你小猴子一份哪,亏你脸皮厚,好意思说呢?” 素月顿时拍手笑道:“天有眼,还是房大头正直无私,肯说句公道话,小猴子你这下可没话说了吧!” 小猴子鼻子冷哼一声道:“房大头别专拍女孩子的马屁,那有什么用,当心你那娇滴滴的小奴家,要找你算账哪。” 李霞青此时插嘴道:“刚拜过师父,你们就吵得不像话,那还成什么样子?别吵,让师父跟咱们说几句话。” 无名老人在孤独的岛国上,度了一甲子的时间,哪享过天伦之乐,这时,瞧瞧这个,看看那个,一个个长得生龙活虎似的,天真可爱,乐得他笑口常开。这时,始回答霞青道: “这叫做:有这样的师父,才有这样的徒弟,老夫在此地时日不多,你们的功夫都已经不错,尤其帆儿刚才的‘回风步’、‘迷隐九式’,更是武林中难找对手。我老人家虽说收了你们这些现成的徒弟,也不能没有一点交代,这样吧!你们就把这二间茅屋收拾收拾,让我把这点压箱底的功夫拿出来,想学不想学,完全由你们自便,我老人家一概不勉强。” 小猴子等人听说有功夫可学,兴趣顿起,全部都动起手来,把这二间茅舍里的尸体以及枯骨,全搬到屋后埋葬。 同时,找了些枯草,在另一间房子内打下地铺,供三位姑娘休息。 当时一切准备好后,在屋前的空地上,皎洁的月光下,围着师父无名老人坐下。 无名老人首先问明柳春帆等今后的行止。 柳春帆遂将欲南下琼岛,到“天南帮”,总坛拯救柳小春与袁正逸二小,以及与老化子约定在蒲庙相会的事,全部说出。 老人点了点头,慈晖满容说道: “没想到代代都有邪魔之辈,猖獗害民,残杀生灵,老夫活了二甲子,斯见武林人物兴废,尤其江湖上的恩怨纠纷,深有所感,故终身未收一徒,深恐造成莫赎憾恨。即以此次收你们为徒来讲,为师业经一个月的考察,始作此决定。” 老人此时忽精光暴射,向柳春帆等六人看了一眼,继续说道: “练武之人,首重练心,心术不正,毫厘之差,岂止误己一身,抑足贻误苍生,练武次重练气,忍人所不能忍,始不至因一时之愤,挟技害人,积恶之人,如灯中之油,日毁月消,常于不知不觉间,养成恶习,终于深入泥潭,不能拔足。你们说对不对吧?” 众人齐皆点头称是。 老人又继续说道:“老夫可能与众儿同赴琼岛一行,然刚才逃走的‘鬼魔’万家琪,老夫深知其为人,阴险狠毒,手段毒辣,此次虽然铩羽而去,我知其必不甘心,定会蓄意报复,恐怕武林从此更掀起腥风血雨,岁无宁日矣。尤其‘仙窟’之宝藏,久为江湖所觊觎,也是群雄勾心斗角的对象,老夫深知,‘仙窟’自我师弟徐立原之后,能入窟者,惟帆儿一人而已。” 三位姑娘今日始知其心上人“玉面神龙”柳春帆,乃是“仙窟”的新主人,不禁齐将惊讶的眼光,集中向柳春帆注视。 柳春帆原本早想将自己的身份,以及“仙窟”秘密说出来,惟因一直没有机会而已。 至此,恐怕霞青等见疑,遂将自己与小猴子房大头等人,进入“仙窟”经过说出,并将恩师“怪侠”徐立原进入“仙窟”经过,及其遭六派围攻之事,和盘说出。 三位姑娘这才知道柳春帆之所以守密,乃受“仙窟”誓言,及乃师遗嘱所致,当然也不会深怪于他。只是对这谜般的地方,能风魔整个武林,感到无限向往而已。 老人此时复对柳春帆问道:“帆儿,你们既在‘仙窟’住了四年,那么其中究有些什么宝藏呢?” 柳春帆答道:“徒儿虽然在内留居四年,因其中亭榭楼阁无数,又皆有重重暗伏,故实际情况,仍不深解,惟据发现藏宝,约有黄金万标,白璧百双,明珠千斛,以及大量的神兵武器,想必皆是千百年以上之物。 柳春帆说出“仙窟”藏宝大概后,三位姑娘听得齐把舌头一伸。 素月似信不信的说道:“别是帆哥吹牛吧!我就不信小小一个地窟,会藏有如此多的财宝。” 柳春帆笑着答道:“一点也没有夸张,“仙窟”乃筑于战国楚怀王时代,斯时怀王夫策,王公大臣欲作复国之举;所谓‘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之谚,岂是空穴来风,乃楚人即仗有此窟财宝,足供复国之需,其财宝数量之钜,由此可想而知,怎是夸张呢?” 老人再向柳春帆问道:“那么帆儿对这些财宝,准备作何处置呢?” 柳春帆沉思一会答道:“徒儿本在无意中闯入‘仙窟’,对此意顺外之财,原无染指之意,故更未尝想到处置之法,况且人生百岁,终不免一死,留此身外之物,亦属无用,愿凭师父吩咐,唯命是从。” 无名老人点点头说: “足见帆儿心存仁厚,然财利为天下之乱源,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钱财譬如流水,能利人,亦能害人,若干人终身役役,为财所困,终不免一世皆为守财之奴耳。” “方今干戈将起,生民疾苦,吾辈固无志于功名利禄,然能利用此‘仙窟’之财,散之群民,或用之于有利国家社会之建设,未尝不是千古佳话,而且可以化干戈为玉帛,未知帆儿意下如何?” 柳春帆等人闻老人训诲,齐皆肃然起敬,想不到这外表放诞之人,其对国家观念,犹如是之深,年青之人,应以为鉴。 柳春帆当时站起来躬身应道:“师父所见极是,徒儿固非沽名钓誉之辈,自离‘仙窟’,目击天下群雄对此藏宝之觊觎,本极忧心,今闻师父明言,徒儿当遵训行事。” 无名老人此时非常高兴,慈祥之色,溢于言表,笑着说:“为师也无其他绝艺相赠,仅有一套‘醉八仙拳’与‘乾坤八剑’,可以分授你们。” 说着,跳起身来,柳春帆等齐往外边,俾让开空地可以施展。 无名老人衣不卷,袖不挽,突然跌跌撞撞起来,只见他东歪西倒,活像个醉汉模样,再加上他乜斜醉眼,步履轻飘,分明是酒意阑珊之态。 然此拳威力奇大,尤其在无名老人施展起来,但见掌风呼呼,掌影如山,十丈方圆之地,拳风到处,草木尽折。 同时此拳奇幻无比,奥妙无穷,明是虚招,却是实着,虚实相应,看得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倏地人影忽杳,众人顿觉惊奇,四下寻找,老人早已闪身在众人身后,悄然含笑站立。 柳春帆等齐声叫好。 老人笑道:“这套拳相传为上古拳仙所创,宋时花和尚鲁智深曾以此拳成名,此拳共八招,八八六十四,暗合阴阳,偶配八卦,既钢既柔,却适合小猴子房大头二人所学,不知你们二人刚才看清没有?” 小猴子比房大头聪慧,虽未能全部熟记,却也记熟了六成。 二人遂找开门户,依式演练,老人在一旁指点,未几,也就全部记熟,自往一旁练习去了。 剩下柳春帆与三位姑娘在侧,老人笑道: “其实武技之道,青梗红花白藕,原本一家,万法莫不同宗,自达摩东来,白玉峰披剃入山,创罗汉拳十八招化为一百二十四手,分龙、虎、豹、蛇、鹤,五式之拳,及后,即化为南北二派,更分为数支,流传愈久,武学愈是式微,而门派亦愈杂,至今则精华殆尽,此皆后人私心所致。 为师之乾坤八剑,与我师弟‘怪侠’徐立原的‘迷隐九式’皆同采取各派精华所成。 ‘迷隐九式’以巧速为主,‘乾坤八剑’以稳重为主,再配合八卦使出,故能静如处女,动如脱兔,若帆儿能将之融合一炉,虽不能独步武林,相信能与之相较者,寥寥无几矣。” 老人说完,顺手折了支树枝,在两手搓削下,未几,即形成一支木剑。 随即木剑横胸,抱元守一,威仪逼人。 一掐剑诀,展开身形,有若飘云飞絮,扬电似的在场中练匝一周后,剑式业已展开。 但见他身如潜龙,剑若银蛇倏吐,势如江河倒泻,招式疾逾电光。 白光缭绕中,挟着疾励劲风,似长虹贯日,矫捷若神龙绕空,剑气千条,直冲云霄,实有遮云掩日,震撼宇宙,惊天动地之势。 虽是区区一柄木剑,挥动之间,竟有山摇地动,鬼泣神惊之概,其火候造诣之高,由此可见。 而且招招凌厉,式式神奇,柳春帆等人,虽皆剑术造诣颇深,至此,亦不禁叹为观止。 无名老人舞得性起,忽起长啸,声如鹤鸣龙吟,直上九霄,震得众人心头骤惊。 啸声未落,身形疾射而起,如电掣星驰,身化龙形一式,复见白光一道,脱手而出,如驭气使剑般,长剑在上空电绕一匝,微闻哇的一声,木剑复娇如灵蛇,迳回老人手中。 待老人身形落后,柳春帆等群围上去,老人手指木剑笑道:“老夫已有二甲子以上,未曾使剑,手硬脚酸,不能御气使剑矣,尔等切记,武功之道,天外有天,切勿自满,则前程岂可限制。” 柳春帆抢着问道:“徒儿愚蠢,听人说有剑仙之流,取人首级于百里之外,并能以剑光杀人,未知可有此事?” 无名老人长笑道: “世上哪有剑仙神怪之人,不过是好事者口渲耳染,小说家故意夸张而已,所以神怪剑仙之流,除可以在野吏小说中发现,世上能有几人亲见? 然学无止境,练武尤然,精诚所至,能随意行使,复以内力控制,能及十丈,已不易矣,你们看这木剑上血迹由何而来乎?” 柳春帆等人取过木剑,果然剑尖上血迹犹殷。 素月首先抢着问道:“师父这是哪里来的血呢?徒儿并没有看到师父离开呀!” 说着,众人眼中,皆露出诧异神色,期待着老人答复。 老人复呵呵笑道:“你们未尝留心而已,为师刚才掷剑之时,因见有宿鸟飞过,故断其一足耳,你们刚才听到‘哇’的一声鸟叫没有?” 柳春帆等齐皆点头称羡不已。 老人将木剑交给柳春帆后,好在柳少侠聪明绝顶,加上原本剑术超群,故能强记十之八九。 遂仗剑式施展,复经无名老人略予指正,虽不能得心应手,也业已毫无偏差了。 老人这才嘱柳春帆与三位姑娘相互研究,以期能精练。 同时,另方面去看小猴子与房大头二人,所练的“醉八仙拳”,小猴子业已全部精熟,但却把房大头累得满身是汗。 及待老人来看,兀自面红耳赤,气喘吁吁,若力有不胜之状。 无名老人复嘱二人各自演练一遍,予以纠正后,自管坐在一旁,瞑目养神去了。 时值四更,夏夜!蓝天白云,蓝得出奇的诱惑。星儿闪耀,月华如水,遍洒在山谷,如笼轻纱似的美丽。 在星河摇曳,树影幢幢下,有六条人影,拖着疲乏的身形,仍在不断的练武中。 脸上现出时喜时忧的表情。 未几,金鸡报晓,晨星寥落,天将破晓。 一个苍老的声音,划破宁静的长空,声音中充满慈祥之音说道:“好啦!帆儿你们别贪心了,功到自然成,自非朝夕可成,天快亮了,快来休息一会再说。” 柳春帆等人闻言,齐皆围拢过来,各人皆已汗透遍体,状极狼狈。 素月翘着小嘴道:“啊!师父!这八招剑式,看起来好像平淡无奇,恁练起来那么费力呀!” 无名老人看了她娇稚之相,不禁呵呵大笑道:“这八式剑招,花了为师将近百年的心血,哪还有容易之理,也幸亏你们,能在短短的几个时辰之内,就练得这么纯熟,已是不错的了,瞧你们还心不满足似的,真贪心。” 无名老人看了众人力乏之相,顿从怀里掏出一绿色小瓷瓶,顷出六粒纯白的丹药来,分给柳春帆等后,笑着说道:“瞧你们怪可怜的,把这丸药吞下,坐下运功一周。” 柳春帆等立时双手接过,一口吞下,入口即化,浓郁的清香,直冲脑门,即时精神倍增,知是异物,各自就地围绕树荫坐下。 只觉一股甜汁带着清香,直钻下肚,立时按照吐纳之法,气聚丹田,心境空明如洗,百念俱消。 一股真气,上行十二重楼,神还虚化,下转四肢各穴.会于丹田,升天地,经神藏人中,而直达于神庭,使之三花聚顶。 功运一周天后,霎时精神焕发,神采斐然,素月从地上跳起来,发出银铃似的笑声道: “师父!好药,是什么仙丹灵药,师父要有的话,干脆送我一斤二斤就是,我没事的时候,也可以拿出来吃着玩。”’ 素月的憨气娇媚,顿时把众人逗得笑了起来。 无名老人不禁笑道: “好厉害的丫头,这丹药虽然不是仙物,但化了我好几年的心血,走遍了三五岛,采集了一千多种稀珍奇草,才练成了这么一小瓶‘千宝金丹’,其功能解除疲劳,止渴生津,而且能增进功力。这种丹药,能吞服一颗,已教老夫心疼三日,要不看你们急于求进的可怜相,我才不愿给你们吃呢? 好大的口气,一斤二斤的要,你是准备开药店哪?要不,撑也准会把你撑死,真是人小鬼大,说起话来好轻巧。” 素月听了老人之话,不禁娇脸生嗔,噘起樱桃小嘴道:“做个师父的气量也那么小,人家好心向你讨了半天,舍不得给人家,还说了半天废话,真划不来。” 无名老人见她撒赖撒娇,倒也弄得无法,只得呵呵笑道:“好啊!做师父一定要有东西送给徒弟的话,那如不嫌我年纪大。我也想拜你做师父就是,看你拿什么东西送给我?” 素月尚未开口,小猴子忙抢着笑道:“有!十坛百年以上的绍兴老酒,看够不够意思吧!” 无名老人一听到有酒喝,顿时脖子伸得好长,用手摸摸,一面馋涎直流,没奈何咽了咽口水笑道:“行!这才是我的命根,要是谁每天供我一百坛好酒,我也愿意叫他声师父。走! 咱们过瘾去,酒虫又在找我打官司啦!” 时已天亮,此地势尚高,下看一片云海,万道光芒,云成彩色,托着半轮红日,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向上伸起。 谷口透进一片光芒,像无数支金色的长箭,直穿过丛林,射落于地。 宿鸟啁啾,迎着晨曦飞舞。 众人穿出谷口,沿着蜿蜒小道下山。 一面走,老人一面告诫众人说: “看到你们刚才练功的狠劲,可见你们的天质、根骨都是上乘之选,只有一事,亟须注意,即古所言:“苟有恒,不在三更起,五更眠,最无益,是一日曝,十日寒。’望你们能切记为要。” 到了小镇后,仍在前日的酒楼用过饭,柳春帆唤过店陕算账,正准备离店之时,猛然青娥叫道:“呀!素妹呢?师父也不见啦!” 柳春帆笑道:“小妮子大概是看什么热闹去了,反正没事,我们等会也好,瞧你,那么紧张干么?” 青娥将信将疑的说道:“嘿!素妹一向贪玩,可能去瞧热闹去,但为什么不先跟我们说一声呢?” 霞青也笑道:“她那小野猫似的丫头,鬼计多端,说不定又将在什么地方,故弄玄虚,想吓唬我们罢了!咱们要着急,可准让她笑歪了嘴。” 小猴子也插嘴道:“真的,那小鬼话又多,性又刁钻,咱们别替她着急,看她怎办?” 房大头数着小猴子道:“你也别说人家,谁不知道刁钻古怪,还算你小猴子夺魁呢?有种当面跟人家争吵,放马后炮,背后诽谤人家,算什么英雄哪!” 房大头先机夺人,教训了小猴子一顿,像是发了洋财似的,将巴斗大的脑袋,摇晃不停,状甚得意至极。 小猴子看在眼中,气在心里,一股无名之火,顿冒千丈,指着他骂道:“丑大头,你骨头发痒是吧,竟敢到我小猴子头上拍苍蝇,想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房大头得意之下,口齿也变得伶俐,反应也较快,马上接口笑道:“骨头怎会痒?骨头太轻,没有四两重到是事实,只听人家讲不能在老虎头上拍苍蝇,小猴子算什么东西?一个巴掌都能把他劈到爪哇国去,还想吓唬谁呀?” 小猴子连番失利,气得目瞪口呆,半晌都开不了口,脸上更是一阵青一阵白。 霞青与青娥素来是喜作壁上观的,当然不愿意去功开,以免错过机会。 柳春帆向来是闭关主义,事态不到严重关头,向例是不愿插口。 小猴子此时四面楚歌,气得牙痒痒的,怒道:“房大头你是真的想逗我生气是吧?真要叫我生了气,你大头可吃不消哪?” 房大头以逸待劳,好整以暇的笑道:“谁要怕了你,就不敢向你挑战了,小猴子发起脾气来,充其量不过是多翻几个筋斗,吱吱吱的叫几声而已,难道还能把天掀翻过来吗?” 小猴子此时业已智竭计尽,只得见风收蓬,嘿嘿冷笑道:“好好!真有你的,大头记牢啊! 小猴子向来恩怨分明,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房大头见对方已挂起免战牌,仍不放松,也长笑道:“小猴子本来就不是人嘛,你是想回花果山去,请你们美猴王来助阵哪,还有猴子猴孙一窝齐来,要不,那么就任君洗尽三江水,难免今朝一番羞了。” 尾声已近,柳春帆看看时辰,业已由辰时到午时,一个多时辰,都在小猴子和房大头二人脸红耳赤,舌剑唇枪之中渡过。 真奇怪,素月依然未见回来,连昨夜新拜的师父,东海无名老人,也是杳如黄鹤。 把柳春帆袁青娥等人,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霞青头脑比较清楚,温言的劝道:“帆哥,你们先别紧张,素月失踪,可能是师父带走的,也未可知?” 青娥不信的说道:“哼!师父?什么骗子师父,白天向我们骗吃了一顿还顺手牵羊,扒走咱们的路费,晚上刚收徒弟,早晨就要敲竹杠,这下连素妹也丢了,一辈子也没看过这样的鬼师父。” 柳春帆忙喝道:“青妹少废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怎可乱讲,况且师父那么大年纪的人了。” 青娥因手足情深,听柳春帆尚在替师父说话,不禁冷笑道:“哼!年纪大?年纪大的人就保险是好人么?借着年纪大做晃子,为非作歹,招摇撞骗的人,又何尝没有?况且姜是老的辣,谁知道他安着什么心眼?” 柳春帆大声喝道:“青妹!别说啦,我们再等会再讲。” 店伙见她们一早来吃了早点,已到午刻尚不离去,遂上来笑着问道:“公子爷是否还想吃些东西?还是在等朋友?” 小猴子代替柳春帆答道:“朋友也要等,东西也要吃,先送壶好酒来再说。” 店伙应着下去了。 房大头像挑战似的笑道:“怎么样?想拿酒来出气哪?可不要借酒浇愁,愁更愁哪!” 小猴子干瞪了他一眼,来个相应不理。 房大头见在座的空气非常沉闷,也知道大家心绪不好,这才不开口了。 午饭过后,素月与无名老人,仍无消息,柳春帆等人更慌了,但也不能老守在这里,遂招呼店家算账后,出门去了。 这天刚好是小镇上的集日,上街的人特别拥挤,几个人好不容易挤到街尾,猛然霞青对小猴子笑道:“小猴子你搞什么玩意?现在还有心开玩笑哪?”众人闻言,也齐向小猴子看去,顿时也齐拍手笑了起来。 小猴子被看得莫名其妙,忙问道:“你们有什么好笑?” 霞青指着小猴子头上笑道:“那是什么?拿下来看,像不像你?” 小猴子闻言,忙顺手在头上一摸,不知是谁,在他头顶上贴了张图画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戴了块头巾呢? 小猴子抹下后,连看都不看一眼,就往地下摔,一面骂道:“我小猴子虽然不是诸葛亮,有未卜先知之能,但也足以和本朝神机妙算的刘伯温相比,这一定是房大头在出我的洋相,我这一猜,大概是八九不离十吧!” 房大头顿时啐道:“呸!小猴子真是小人之辈,要想出气办法也得要高明些才是,自己做一白帽子戴着,反来胡赖人家,真不羞?” 小猴子气急的重又捡起地下的纸来,一面打开,一面说道:“你们大家看,究竟是谁捣的鬼?我难道会自己画自己,骂自己哪,你们看。” 众人见纸上真画了一个跟小猴子一摸一样出画像,而且正用右手遮额,尖脸尖嘴一披,左膝微弯,右脚后伸,最妙的是左手放在身后,还拿了根棍子。 画上的人家,维妙维肖,神态逼真,看得大家都嘻笑不已。 房大头看了看,忍住笑道:“阿弥陀佛,我房大头要真有这一手丹青笔,还用跟着你小猴子受气哪?真是冤枉好人。” 大家一看,当然知道不是房大头所能画出来的,那么是谁呢?而且在人烟稠密之间,竟有人把这张东西放在小猴子头上,大家都会不知不觉? 大家正怀疑间,青娥忽然叫道:“咦!你们看,反面还有字呢?” 小猴子真的把纸反过来一看,大家这才不约不同的“噢”!了一声。 原来上面写着几个铁笔银钩,龙飞凤舞的几个字。上面写道: “药医不死病。 佛渡有缘人, 鸣凤岭上剑, 该赠小素月。” 旁边注明,次日辰时即返此镇,下面署名处,画了只酒坛。 众人一看,才恍然觉悟,真是师父“酒侠”无名老人带走取剑去了。 好在去蒲庙之日期,尚有一天,既然师父说她明天辰时会回,当然都放下心中悬石了。 当时,因天气尚早,众人此时甚觉安心,遂凑热闹的随着小街的人,在人丛中逛了一个时辰,找了间旅店住下。 次晨,柳春帆等尚未起床,就听得青娥与霞青房里,有格格笑声,忙起床一看,原来是素月果真回来了,而且手里多了一支青蒙蒙光影的长剑。 知道其已得手,不禁喜极叫道:“素妹!恭喜你得到一柄宝剑!” 素月将长剑递给柳春帆娇笑道:“剑是得到了,可是险也冒得够了,想不到师父恁会作弄人。” “好啊!小妮子受恩不报,反敢在背后辱骂师长,你是该受何罚!” 素月的话刚说完,窗外忽探进一个秃秃的光头,但没有烧过香洞的和尚头,带着苍老的声音说着。 素月见师父来了,依然不惧地笑道,“本来嘛,做一个长辈的人,怎可如此作弄徒弟,恐怕找遍了世界,也没有像你这样的师父。” 霞青与素娥,皆不知其经过,急急问道:“素妹,怎么啦!你不是梦想着一口好剑么? 现在如愿以偿了,怎反怪师父不好呢?” 素月似是余悸犹存说道:“早知道要花这么大的劲,我宁可不要,你们不知道,险些把我一条小命给丢在鸣凤岭呢?” 无名老人已进了屋子,此时状甚得意的笑道: “一饮一啄,皆由前定,兰因絮果,世上哪有不劳而获之物,而且经验就是学问,不经一事,不长一智,要不为了这支宝剑,‘鬼魔’万家琪怎会守在恶鹰岭,金鸡洞数十年呢? 若干人为了此剑,不惜舍死忘生,小妮子冒了半夜险,得到了它,还要背后怨骂师尊,真是狗咬吕洞宾。” 这时,天已大亮,房大头小猴子也都闻声赶来,一同听着袁素月讲出这一天来的经过。 原来素月生性活泼爱动,而且不大喜欢饮酒,故乘众人在饮酒之际,伏首楼窗,见街上人潮甚挤,她一时兴起,心想他们一时大概不会吃好,街上人如此之多,何不乘此时间,下去溜溜。 她想到做到,遂出了店门,随着人潮,闲步逛着。 她由北朝南,走了一阵,刚转入一条横街,蓦然间,斜刺里奔出一骑骏马,马上坐着一个精装汉子,正由横街上疾驰而来。 因此条街不是正街,放行人较少,姑娘正了望街道两旁林立的店肆,店内五花八门的摆设,引得她呆呆出神注视,万没想到此地会有人骑马奔驰。故几乎将姑娘撞个正着。 素月何等身手,虽一时失意,马头尚未触身,翻腕便想扣住马环。 那马儿似甚骏异,未等素月扣稳,-声长啸,前腿弯曲,突然如人立而起。 那马上汉子,竟然端坐未动,受惊之后,勃然大怒,喝道:“贱婢找死!” 话没说完,“啪”!的一声,马鞭一挥,居然向素月手腕劈来! 素月未防这马上汉子如此不讲理,!骑马撞人,还要挥鞭打入,心中已是暴怒,翻腕一抓,已将鞭梢抓着,娇叱一声:“狗贼!下来!” 带劲猛扯,哪知那人呵呵一笑,竟纹风不动,只听一声脆响,鞭儿被扯两段。 素月本已怒极,复听他发笑,不由娇脸微红,飘身腾起喝道:“你还敢笑?大街之上,竟敢如此横蛮,目无王法!看姑娘教训你。” 说着,玉掌平推而出,一招“推山填海”,直奔那人前胸,端的是迅如电光,捷速逾常。 哪知那汉子不侧不让,突然抛僵斜腕,骈指猛戳,满面淫笑,口中说道:“哟!这妞儿却是会家子,大爷几乎走眼了,这样与大爷玩,你不怕吃亏吗?哈哈。” 一面喝着,一面右手半截马鞭,扭腰凌空斜点,直奔姑娘胯下,招式阴损已极。 素月见这汉子两招同时递出,而且阴损,顿时粉脸飞红,赶紧挫腰撤招,退后数尺,落下街心。 素月更是怒极,正要出手惩治此人,回眼一看,街上行人,因他们这一闹,已自动围上一圈,好奇的向他们看着。 不由忙将怒气按捺住,说道:“哼!骑马伤人,尚敢如此无理,可见是卑鄙至极,姑娘要不身上有事,哼!真想要你好看。” 马上汉子占了便宜,得意的敞笑道:“哪来的野丫头,到这龙头小镇也不打听打听,居然出手打人,我粉蝶郎君要放你走出此镇,也不算是这里一霸了,大爷没来找你,这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哪!” 素月一听,本来想出手整他,但见他刚才露出的一手,功夫不弱,本想回店去叫人,但忽然围观的人丛中,一声苍老的唤声道:“素儿,你怎么跑到这儿来跟人吵嘴。” 话声才落,早从人丛中奔出一个和尚头的老人。 素月一见师父来了,顿时狂喜,竟不理马上的粉蝶郎君,喊道:“师父,这人好坏,在欺侮人……。” 那粉蝶郎君见姑娘来的帮手,竟是一个糟和尚,当然不放在心上,而且有心要想给他们来个下马威,故乘二人不注意时。 一拉马僵,那马儿斜刺里便向二人身后冲到,同时,手中半截马鞭一掠,击空暴响,直向二人头上劈到, 那围观之人,皆知这粉蝶郎君,素来为人心狠手辣,眼见马冲鞭劈,而二人正背着身儿在说话,不禁齐声得惊“啊呀!” 就在大家惊呼同时,街心人影一晃,一个身子已掠空飞出丈余。那匹马陡然一声惊嘶! 直向人丛中冲去,登时街两头一阵大乱。 继而听到“咕咚!”一声暴响。 直待马儿冲出人群,直向街头落荒而去以后,大家才定神一看。 只见那位姑娘,仍在与老头说话,好像周围纷乱,根本与他们无关似的。 对面檐下,刚才跋扈骄狂的粉蝶郎君,满脸鲜血,横躺卧地,口中不断发出呻吟,显然受伤不轻。 原来粉蝶郎君马冲鞭劈的瞬间,无名老人与素月姑娘虽在背身说话,早巳暗防这恶汉要趁机出手,有心要叫他吃苦。 要不,那奔冲的蹄声,哪会不觉? 故及待马到,同时闪身,无名老人在右,姑娘在左,老人趁闪退同时,反掌向粉蝶郎君背心轻挥。老人的功力如何得了?然尚未成心要取他性命。 那粉蝶郎君,因自恃是“鬼魔”四徒,“五毒红娘”闵水云的相好,平日在此一带,称尊道霸,强占民女,鱼肉乡里,哪会想到,今天霉星高照,遇上了这等棘手人物? 带马一冲,眼看得即冲到老人背上,鞭梢也似已扫到姑娘鬓发,忽然眼前人影-闪,心中一怔,背心上已如受千斤重锤一击,一个身子,竟从马鞍上震飞出去。 姑娘因恨他适才出招阴损,一见师父动手,也是右手骈指,猛向马眼一戳,顿时马儿左眼戳破,拚命狂嘶而去。 此时人飞马狂,街头大乱之时,人群已是渐散。 众人见这一方恶霸,跌伤街头,自是大快人心。然此时早由街檐下出来四个黑衣劲装汉子,扶起粉蝶郎君,狠狠的向姑娘二人盯了一眼而去。 姑娘此时心中怒气已平,正想回去,猛见无名老人笑道:“你不是想要一柄上古奇剑吗?” 姑娘一听,当然非常高兴,也顾不得街上人多,撒娇说道:“对啊!还是师父记性好,在哪儿,快带我去取来。” 无名老人笑道,“世上哪有如此便宜之事,有现成的奇珍宝剑送人,要剑就得要跟我走!” 姑娘一听忙问道:“剑在哪里去拿?” 老人答道:“在此去约一百多里的恶鹰岭,金鸡洞,碧落宫去偷!” “去偷!那怎么成呢?万一被人捉起来,送官究办怎办?” 素月听得要去偷,心中有些嘀咕。 无名老人大笑道:“小偷偷强盗,那算犯什么法?只是有些危险,看你敢不敢去?” 素月一方面是想剑,一方面年轻好胜,被老人一激,顿时胆子立壮道:“好吧!看师父的面上,做一次小偷就是,可是你当师父的第-天就叫徒弟去做小偷的啊!有人捉住我,就这样说。” 老人被她引得益发好笑道:“真不羞,偷来的剑原是给你自己用,要出了事,就赖到师父头上,这是谁教你的法子啊?我做师父的就该死哪?” 素月恐怕老人会反悔,忙上前拉住老人道::“嗯!师父骗人,素儿是说着玩的,师父怎可见气哪!” 老人原是假意做作,此时遂说道:“那么我们现在就走,赶巧,可以早一点回来。” 素月此时忽然想起柳春帆等人,尚在酒楼,所以忙说道:“师父咱们先回去跟帆哥他们说声再走吧!要不,等会他们会着急的呢?” 老人此时忽打趣道:“小姑娘家,跟心上人一刻儿都离不得哪,婆婆妈妈干么,等会我自会通知他们就是。” 素月被师父说得怪不好意思,不禁脸面飞霞,娇笑道:“嗯,哪有好跟徒弟开玩笑的师父?师父再说,素儿就要……” “要哭是吧!别哭!等会让你得到了宝剑,保证你笑就是了,走吧!” 说着,二人同时走出小镇,直向山边方面走去。沿途因行人众多,故不便眩世骇俗,施尽上乘轻功。 惟走出十里多路后,行人稀少,而且业已进入山区,山势纵横,峻岭绵亘,奇峰耸翠。 山连山,山奔山,一山比一山高,一峰比一峰险,好在姑娘与老人一身武功,顾不得崎岖难行。 约到晌午时分;无名老人嘱姑娘在高岭荫蔽处等待,自己却如一溜轻烟似的,仍往来路,如飞而去。 菇娘不知身处何地,更不知师父何故离去,只好呆坐在峰岭等待。 岭侧传来轰隆阵阵的水声,如雷霆乍惊,放眼望去,竟是匹练也似的挂着一条,一泻数十丈的挂峰大瀑布,远望却似块垂直的幕帘。 峰下,环绕一片不甚大的盆地,谷底林深草茂,葱笼翠色,景物十分清幽。 山角间,绿杨深处,翠竹荫里,一角红墙微露,后面竟是一片崇楼峻阁。 素月因久等无名老人不至,芳心甚急,暗忖道:“奇怪!师父把我带来此地,他去什么地方,那么久还不来呢?那边不知是何处?想不到深山穷谷之地会有这好的建筑物?是谁居住的呢?” 眼见得日影西移,时间已经不早,无名老人依然并无影踪。 直把素月急得无法可想,欲待离此,但恐失去取剑机会,欲待不走,又不知他是否会来? 而且来时,根本未经由正式的路,一路翻山越岭,走的尽是羊肠小道,茂草中的蜿蜒樵径。故即使想回去,也是无路可找。 自己一个孤身少女,从未单身涉险,而且此地究系何处,亦不知道,自己该怎办? 一股凄凉滋味,袭上心头,不禁使她有些寒意。 夜色幕帘,已经垂下,夕阳余晖,在天边韵彩云卜也慢慢暗淡,变成灰黑了。 素月此时的心境,也慢慢由开朗,而变成失望,甚至害怕。 来时的满腔兴奋、希望,至此都变成了现实里,孤单、恐惧的最好讽刺。 星星出现了,上弦月升到高空。 在她心念萦回转瞬之间,陡然一阵啸声,由岭上空奔来,来势如星丸泻地,快速已极。 素月心中骤喜,刚亮出身形,开口想叫:“师父!” 但话还没出口,定睛一看,暗叫:“不好!” 仍将身形荫蔽,原来这人正是昨夜所遇的,“鬼魔”万家琪的二徒,“毒樵”张大雄。 这里怎会有强贼出现?莫非……莫非是贼巢? 那真糟了,没想到师父会这样作弄自己,带自己偷东西偷到贼巢里来了。真糟,谁教自己贪心呢?事先也没有问清楚是什么地方? 啸声已转到山角下端,她这才放下心来。 但心忖: “反正业已身陷绝境,既来之,则安之,自己在外面闯了一年,大小魔头也遇过不少,像这样畏首畏尾算什么?况且师父既带自己来涉险,必有用意,恁师父两口酒就能逼退强敌,要怕了他,那实在太丢脸啦!” 想到这里,豪气倍增,拾掇停当,一展身形,扑到山岭,借月光向前看去。 一片崇楼峻图,灯光通明,映得天空中,白蒙蒙的一片。 灯光下人影幢幢,若有重要事。 素月正在回念,蓦见山脚下,似人灰影一幌,素月先尚以为野兔之类,但一想,那灰影体积甚大,再聚精会神看时,却又未再发现,心想:“何不下去探个究竟?” 心念一动,即飞身下山,纤影一掠,似星丸飞坠,飘然已下山脚。 方伫立察看眼前形势,耳边隐隐似有人声,即由刚才灰影幌动处发出,素月疑心顿起。 随即循声前往,俾察究竟。 到得发声之处,才知山脚下有条小溪,水流潺潺,宽不过二丈,两岸绿草如茵,对岸便是一片浓林。 素月停身岸边荫处,见溪水澄澈如镜,微风过处,溪中水月,荡漾晶莹。 四野是一片岑寂。 素月见人影皆杳,还以为适才所见灰影,系溪中水月反射出之光影。 蓦然,对岸林中,灰影一闪,像只巨大无朋的灰鹤,穿林而入,虽是惊鸿一瞥,已看清分明是个男人身影。 那人身形快极,乍眼一看,似身法很熟,她不假思索,纤腰乍闪,身如彩蝶掠波,早到了对岸。 当她在岸上觑林,虽觉浓密异常,但入林以后,反显得稀落,从那透枝的月光下搜视,哪还有人迹?只有那调皮的山风,在树梢悄语,不惯寂寞的夏虫,在草丛间鸣唱。 素月因见这人两次现身,均倏忽不见,心中不免怀疑,这人是谁呢?莫非是“鬼魔”的人故意诱我涉险不成? 要不,难道师父来了? 想到师父,胆子更壮,忖道:“一定是他故意来试我的胆量,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反正有你在这里,有什么好怕的?” 想念及此,竟穿林而出。 到得林边,见距崇岭峻阁约半里之程,刚才在山上看,因俯瞰下面,且有灯光明亮,故恍若眼前。 在这平地一看,便尚有一段路程,由林边前去,是一斤平畴,并无隐身之处。 素月心虽不惧,却也不敢大意,身形一矮,沿着草丛矮树前扑。 到得切近,距楼阁尚有十余丈处,眼前又是一湾流水,却是用人工开掘的护庄濠,绕屋环拖过去。 水流甚缓,浪平如镜。 素月且不过溪,纵身上了身边一棵大树,这树虽未与楼平齐,但总比地上看得真切,见那楼阁,建筑得十分精巧。 再看对岸,绿草繁花,空中一片浓郁香味,花圃藤罗中,亭台巍然,幽篁翠树间,楼阁高耸。 奇怪的是,偌大的庄园,竟无庄墙建筑。 楼阁有灯之处,隐见幢幢人影,往来不绝,屋处,反静悄悄的并无人迹。 素月此时毫不犹豫,纤腰乍射,轻如落叶过溪。 脚方着地,即伏身猛窜,先藉近处花丛,隐住身子,听无入声,始分花拂叶,向里扑去。 素月身入花丛,更觉花香袭人,露滴花妍,紫姹嫣红,恍如置身花海。 经月光一照,更是缤纷灿烂。 素月此时哪有对月赏花的闲情,绕花钻绿,仅十多丈远,三转二转,即已到房屋切近。 微微长身看去,停身之处的花丛后面,现出一个小凉亭。 素月心中好生狐疑,这魔宫地区,岂能这般无防?怎恁地静寂,谅必这静寂中隐藏着杀机,一想到这里,她不禁凤目一挑,心说:“好呀!这里虽是龙潭虎穴,今夜我也得闯它一闯,要是……要是我能闹他个天翻地覆,今后在帆哥和二位姊姊面前,也不至被他们耻笑了。” 正在想着,蓦见前面藤萝架后,亮起一盏灯光,素月慌忙一伏脚,隐入花丛中,并伏身贴地一听,果然听到一阵细碎脚步声传来,似乎不止一人,渐行渐近,忙屏息静待。 不大工夫,脚声已近,从花丛前面绕过。 一面走着,一面谈着,-个尚带童音的男声笑道:“冬香姊姊,难得你们从百花谷来此,听说你们那祖师功夫很了不得是吧?” 另一个少女的口音,娇笑如同银铃之声答道:“当然哪!举世武林,能胜得我祖师‘九天魔女’的人,哼!恐怕还没有呢?” 素月见说,百花谷的妖女,百花仙子怎也跟这里的贼人打成一片呢?而且什么“九天魔女”既是百花仙子的师父,其功力之强,自不难想像。这老妖女既来,一定是为了“仙窟” 之宝,而来找帆哥的。 想到这里,不禁内心生出一丝寒意。 只听男音又笑道:“当然啦!要不是你祖师功力高强,我们祖师‘鬼魔’也不至会特地去邀请来金鸡洞了?而且要不是你们祖师爷及时赶到,今天来的老酒鬼,真会把我们这里闹得天翻地覆呢?” 少女笑道:“你可知道我们祖师为何今天来?” 那少男笑答道:“嘿!你倒来考起我来了?咱们打个赌好了,如果我知道了怎么办?” 被称冬香的少女嗲声嗲气的说道:“瞧你这小鬼头,人小心不小,你的鬼脑筋动的什么,我早就知道了。”二人说到这里,干脆就停身在素月附近的花荫下,详谈起来。 素月从花枝缝隙间看时,见一个曾经见过的冬香丫头她亭亭玉立,娇艳照人,一双剪水双眸,媚态横溢,长得像水葱儿似的少女。 另一个,是眉清目秀的毛头小伙子,此时满脸淫笑道:“冬香姊,说真的,你看来长得美极啦!我真……我真,好姊姊……” 冬香媚眼瞅着,举起玉葱也似的右手,轻点在它的额骨,左袖轻掩樱唇娇笑道:“瞧你这小鬼,你想什么?吞吞吐吐的干吗?” 那少年羞得满脸通红,更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说道:“你师祖来的目的,还不是为了那支即将出土的‘鸣凤仙剑’?你看是吧?” 素月一听到将有仙剑出土,兴趣更来了,忙聚精会神的倾听着。 果听冬香笑道:“算你这小鬼聪明,但我再考你一下,为什么咱们祖师父特地要从西域跑来此地?你能知道吗?” 那小伙子故作神秘的笑道:“那算什么稀罕,咱祖师最疼我,我还是上个月偷偷听到的,说这剑是你祖师爷所练的‘天魔大法’的克星,所以非得到它,她老人家才能放心,是吧!” 冬香听了,不由神色现出紧张之态说道:“这事你怎会知道呢?而且随便乱说,万一被人家听了去,那还得了?” 那小伙子笑道:“你放心吧,莫说我们碧落宫五十多年来,除了你们师父最近才来过以外,没有人敢来此地,即是恶鹰岭金鸡洞附近二十里方圆,谁敢进来一步?而且今天凑巧,来了一个远方朋友,所以现在大家都在里面忙着呢?要不,我怎敢约你到这儿谈心哪,好姊姊,我要……” 说着,顿时嘻皮笑脸的样子,素月看得不禁有些刺目,羞得脸上飞霞起来。 冬香这时,也正在半推半就之际,素月因知道百花仙子的四艳婢,皆有迷香之类的东西,故不敢轻易去惹她们。 但又讨厌眼中看到,以及耳朵听到这副下流相,同时更不敢打草惊蛇,故轻轻蹑足绕过花丛,藉花径旁花荫隐身,走到花径尽头,前面正是一座敞厅,厅中正隐隐有谈笑之声传来。 素月伏身翘望,厅前白石阶上,珠灯通明,八个年轻男女,执壶捧盘,一旁侍候。 正中两张绣案金椅,坐的一位是昨夜曾看到,那形如僵尸的老鬼魔。 另一个是花信年华的少妇,一袭紫罗裹身,袖纱轻换,头上发髻,珠花满插,珠光与灯光,相映成趣,晶壁争辉。 下横坐的是二个奇丑男子,即是“鬼魔”的徒弟,勾漏毒鹰与毒樵,另一个红脸奇矮的男子,还有一个娇艳媚人的少女。 “九天魔女”下首坐的是,百花仙子,其四艳婢的红梅、青莲、秋月,侍候在侧。 无名老人则仍嬉笑自若眯着一双醉眼笑道:“昔日大名鼎鼎的风流仙姑苏美凤,想不到五十年后竟成了‘九天魔女’。到西域去镀了金,六十年以前是如此娇媚,六十年后更显得年轻漂亮了。” 九天魔女斜乜双媚眼娇笑道:“周立信,你是有点不服气吗?大概你那套‘醉八仙拳’,跟‘乾坤八剑’,火候炼得差不多了吧?是否想教我见识见识?” 那“鬼魔”万家琪,原本对无名老人尚有些顾忌,但此刻来了帮手,胆子就壮了,随即凶光暴露,狰狞的笑道:“嘿嘿!仙姑,虽有讨教之心,恐怕人家未必赏脸呢?” 无名老人明知二人皆在用话讽刺艳,但仍能若无其事般,借笑掩怒,同时他胸有成竹,知道恁武功,二人未必能胜自己。 可是,老妖女要使出邪魔鬼道的“天魔大法”来,自己如无“鸣凤仙剑”在手,没有制胜把握,故只有拖延时间再说。 想到这里,复装疯卖傻的笑道: “我老头儿那点微末之技,怎能登大雅之堂,况且我终日与杜康为伍,竹林七贤为友,那还有心于练功?刚巧饿了几天的酒,一阵风把这儿的酒香,送到我的鼻子,想不到竟与故人相会,这顿酒咱们不醉不散就是,来!咱们先饮五百杯。” 无名老人醉容可掬的样子,看在二魔眼里,相对的用眼光交换神色。 意思是在问对方:“这醉鬼难道不知仙剑之事?恐怕真的不知道。” “鬼魔”这才神色稍敛狞笑道:“算你醉鬼幸运,要不是仙姑驾到,凭你,还不够资格吃到我藏已六十年的百花醇呢?” 无名老人就桌上酒壶,自顾斟了满满一杯,一口而净,再用舌头舐嘴唇,装着滑稽相,向九天魔女深深一礼笑道: “仙姑!别怪咱喝醉了说醉话哪,咱两个可算是不是冤家不聚首,咱们来自东海,你由西域来,真用道一句话,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呢?哈哈!想不到我周立信临老还交上桃花运?” 九天魔女不怒不羞,反而仰着粉颈媚笑不已,这媚笑虽然甜美,似丝乐铮琮,凤鸣龙啸,却听得素月心中一阵震荡,芳心好像要冲腔欲出,而且身摇体动,似要飘空飞起。 素月万没想到仅这一笑,即有这般震慑浮荡之力,忙凝神敛气,将身心稳着。 九天魔女笑罢,复做出娇媚之态,乜斜媚眼音如珠落玉盘,一字一句说道: “酒鬼自不量力,几十年后,依然油腔滑调,本仙姑面首三千中,哪需要你这样的糟老头?想是骨头痒,讨打是吧!” 无名老人右手放下酒杯,依然一脸醉容,左手摸摸光秃的濯濯童山笑道:“啊!我倒忘记了,仙姑原来是鸡大王,恁我这几根老骨头怎能入围呢?哈哈……别看我人老心不老,也可以保证是原封货呢?” 九天魔女被酒侠掀翻牌底,依然面不改色,反娇嗔薄怒道: “周立信,你说话客气些哪!什么叫本仙姑为鸡大王呢?” 无名老人未语先笑道: “仙姑专吃童子鸡,岂不就是吃鸡的大王?” 鬼魔万家琪坐在一边,见自己的老相好尽跟酒侠乱扯,心里满是不乐,面色一沉喝道: “你这酒鬼,讲话客气点哪,要知道这是咱的碧落宫,不是你酒鬼的破庙哪!” 无名老人益发大笑道: “呀!说来你还想吃干醋不成?要不是因为仙姑驾临,碧落宫请还请不到我老人家来呢? 那有什么值得希罕的?” 鬼魔听在耳朵里,怪不舒服的,站起身来,厉声喝道: “酒鬼,你再胡说八遭,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哪!要请你滚蛋!” 无名老人知道时机未到,不愿事态弄僵,故仍然嬉笑着说: “你我都是百来岁的人了,别火气旺好吧?还跟我口没遮拦的酒鬼一般见识干么?” 九天魔女也深知酒侠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反正他酷爱杯中物,只要他不干涉取剑之事,早些用话稳住他再讲,又何必要跟他弄得二败俱伤呢? 九天魔女想到这里,遂马上向鬼魔丢了个媚眼,笑着道: “家琪,怎么啦,难道你也喝多了酒了?怎么那多的酒话呢?” 鬼魔见九天魔女叫了他声名字,半边的身子都麻了,顿把怒火全抛。 一众人重新举杯痛饮起来。 虽然每个人心中各自怀着鬼胎,但在表面上,他们真亲热得如逢旧交一般,笑语频闻。 在无名老人,是算定这支仙剑的出土方位,固然准确,而且时辰上,也较鬼魔等预定的午时下三刻为早半个时辰。 故胸有成竹,想牵绊着这群魔头,方便素月去取剑的行动。 至于鬼魔,原本没想到这怪东西会来,他苦守在这恶鹰岭,金鸡洞的最初,并没想到这里埋有一支上古名叫“鸣凤”仙剑的。 这支仙剑,相传是“九天玄女”所铸,取材自女娲氏炼石补天的铁晶,以地气的离火铸成。 此剑为宇宙神剑之始祖,故除能吹毛断金,避邪除恶外,更有一种专破邪法的妙用。 那百花仙子自因受长山尸魔之蛊惑,东下相会群雄于“仙窟”,在孤庙里擒走柳春帆,偷鸡不着反蚀把米,柳春帆让人家救走,自己惨淡经营的百花谷、百花宫,也被来人破去。 当然心有未甘,故率众西迁,投奔长山尸魔,谁知,长山尸魔所发动的苗乱中心地,骷髅山、白骨洞的魔穴,竟于一夜之间,被“玉面神龙”柳春帆等人所破。 幸赖长山尸魔的二徒,“笑面勾魂”,及“昊天姹女”二人的狡计,以野苗的人海,来掩护她们脱逃,始兔于难。 除长山尸魔一家,仍回滇西,哀牢山,阴芒洞魔宫外。 飞天夜叉崔公朴,与其三徒,滇中三恶的“跳山虎”周桂龙、“双头蛟”申屠胥、“赤发鬼”愈横雷四人,因素与尸魔合不来,所以分道遁往边陲,以期后日报仇雪恨。 至于百花仙子一行二十三人,狼狈得如同丧家之犬,迳奔西域大漠之地,往投乃师“九天魔女”苏美凤求救。 这“九天魔女”苏美凤,原名“风流仙姑”,在五六十年前,以淫凶著称,此人不但好淫,擅采补之术,而且生性嗜杀。 故除甘心充作其面首,而鞠躬尽瘁,以致至死不悟者外。 死在她手里的青年男女,不知其数。 故曾引起武林公愤,由六派中少林派上二代的灵空上人,暨“酒侠”周立信、“仙窟怪侠”等人,合力将其歼除。 谁知她命不该绝,而且机智异常,在事先即,在其“乐仙宫”里,预先找好了替身,自己乖机逃出性命以后,自知罪恶深重,为武林所不容。 故只得孤身遁往穷乡西域。 并因祸得福,与西域当时喇嘛的唯一高手,人称“红衣魔君”结合。 “风流仙姑”原本采补有术,驻颜常青,斯时虽已五十有余,但视之仍如花信少艾,是以仗着花容玉貌,迷惑了这西域的魔君。 一个是干柴,一个是烈火,当然很快就搭得如胶似漆。 而这出身喇嘛的魔君,除了一身功力超凡以外,而且精通迷魂移魄邪法。 是以“风流仙姑”施出狐媚手段,把个素来杀人不霎眼的一代魔君,迷得如醉如痴,不惜将一身绝技,暨迷魂移魄的邪法,也传授了她。 本来,“风流仙姑”因惧中原武林追捕于她,故一入西域,即化名为“九天魔女”,及待邪法炼成,就想回中原去复仇。 但已时隔十年,二绝失踪,即酒侠与怪侠亦不知所向。 少林高僧,“灵空上人”,也已仙去,仇人已死,故干脆就在西域定居下来。 及后,复心如蛇蝎,因魔君床上功力,固然很好,而且对其不薄,可以说是言听计从。 但最毒妇人心,尤以这毫无人性的魔女更甚,她一向荒诞惯了,十多年来所受的束缚,乃一时权宜之策而已。现在大敌已去,当然这靠山也没有保留的必要下,故用尽奸计,将魔君毒死,而与这以毒著称的“鬼魔”万家琪,拉上交情。 并获知“鬼魔”所居土地,藏有一柄上古仙剑,此剑每隔三十年出土一次。 此剑得之不但可以增进本身功力,而且如落入别人之手,将成为她所练的邪法“天魔大法”的克星,故誓必得之而后甘心。 因而她常对“鬼魔”垂青,不时来探看此剑出土之期。 谁知天道恢恢,上一次出土之时,仙剑通灵,逾时未出,及待她们失望离去之时,仙剑仅昙花一现,出土即隐。 魔女与鬼魔一伙,还只道是自己计算不确所致,故败兴而回。 这次,又是隔了三十年,算定今日午时出土,故九天魔女,不惜自遥远的西域赶来此间取剑。 关于百花仙子等人,因狼狈而赴西域,拜见乃师后,将所受“玉面神龙”柳春帆所逼之事,详情向魔女哭诉经过。 九天魔女生平只收此徒,情感胜如骨肉,闻言当然大怒,但她兀自不信,在百花仙子口中说出的柳春帆,是那么神俊,如同神仙临凡。而且功力高得出奇,竟使乃徒闻影而遁。 同时闻知仙窟宝藏,富可敌国,而且仙窟里的奇珍异宝,得之可望长生不老,更怦然心动,故乘车来之便,将百花仙子等携来。 一方面想擒住柳春帆,她自信风靡武林一世纪,就不信世上有此坐怀不乱的鲁男子。 另方面倘能夺得仙窟,财宝无足奇,但能长生不老之诱惑,实在太大。 人,谁不畏死?尤其是红粉佳人,雄心万丈的人物,当年龄快到日暮之时。 因而她决心首先取得“凤鸣仙剑”,次找“玉面神龙”,然后可以独吞仙窟。如此,岂不人财两得,何乐不为! 时正巳时,素月姑娘独探魔穴,看到碧落宫中的师父与群魔后,她心意机巧,心知师父此举必定是牵绊群魔,好方便自己下手。 但这魔宫附近,屋舍比栉,不下午百间,同时方圆不下数亩之地,自己莫说道路不熟,就是熟悉道路,一时间也未必找到它! 她正在沉思,傍徨无主之际,蓦然抬头,厅后一片波光耀眼,好像是一个小湖泊。 而且月影波光中,稳见一座黑黝黝的水阁。 她也是福至心灵,心念一转忖道: “管他,是福是祸,总要比在此守株徒兔强得多,何不到那边去看看再讲。” 想念及此,偷眼向大厅看去,见师父正与群魔举杯劝酒,心想良机不可失。 遂身影一缩,藉风摇竹影之时,脚踩“九九回风步”形式淡烟,幌跟落到一株花荫之下,遂鹭起鹤伏,迳向水阁扑去。 此时,素月因知身在魔宫,随时都可能有生命的危险,生死固不足惜,假如误了大事,为武林遗下无穷之恨,自己就成为罪魁祸首了。 因而,格外小心,不敢长身高窜,只得耐心循着花丛树影,直往湖边奔去。 每移一次身形,必藉着花枝树干之隙缝,向四下窥看,有无敌踪。 但奇怪的是,四野依然是寂静的一片,万籁无声。 一颗大星,在西方陨落了,它在碧蓝如水的长空,划下一道灿亮的银弧,随起随逝。 和风轻扑着她业已紧张酡红的双颊。 银样的清浑,透过花树,在她的身上像是印了无数的纹。 异样死寂的空气,几乎令人透不过气来。 愈是这么静素月的心,愈感到紧张。 转眼已到湖岸,岸边白玉为栏,矮松密植。 大概是因这湖岸的矮松,常经人工修剪,不让它向上伸长之故,虬枝低垂,或向外横窜,浓荫更甚,松下正好容纳隐身。 素月迅如小兔,隐入松枝之下,秀眼向湖看去。 只见由湖岸到湖心,有顶长长小石桥,横架水面,石桥上也是毫无人迹。 此时,她雄心陡壮,遂沿着松荫,向桥头痴驰而去。 素月伏在桥头,藉石栏蔽身,放跟看去,仍无又影,但她出身武林世家,而且在外闯荡有年,经验颇为老到,眉头一皱,计从心来。 顿时,一伏腰,斜窜桥下,将身子蹦伸桥底,用蝎子功,手脚并用,迳由此桥底,直向湖中心的水阁攀去。 这桥全长不过十丈,待接近水阁之时,素月方始看出,刚才在岸边所见的水阁,仅是圆环似的圆形回廊而已。 中间有座水榭,尚与回廊相距有数丈水面。 这回廊有二丈多宽,而且门窗俱全,同时刚想斜身上窜时,猛闻上面桥口,有人声道: “老许,每次的苦差使,都轮到我们,师父他们在大厅上有几个骚妞儿陪着饮酒作乐,咱们可在这里守苦。” 又听到另-个人声答道:“老谭你想找死吗?当心让师父和祖师听到,就糟了。” 最先讲话的人闻言以后,半响不敢开口,等会才讪讪的问道:“真的老许,听说这东西今晚就要出土了,是真的吧?” 被称为老许的人答道:“那还错得了?要不,祖师爷他老人家的朋友,怎会全都赶来。” “啊!那就好了!从此以后,咱们省得成天守着这鬼地方了。” “哼!谁叫你命苦?你还想闲得了?这儿工作完了,就没有其他工作吗?” 先讲话的老谭,本来满腔兴奋,至此,不禁冷了半截道:“最低限度总要比较舒服些吧!”“哼!这仅是你的空想!” 素月躲在桥底下,已知道了藏剑的地方,心中大喜,但苦于有人守着,虽明知这些人不过是二三流角色,自己很容易解决他们。 但此地离大厅很近,万一打草惊蛇,自已就会弄巧成拙了。 眉头一皱,顿将身形,斜刺里仰攀出去,竟未发出声息。 攀着一根廊柱,将身子停在斜撑木柱之上,看了看水阁的形势。 见二个黑衣劲装的汉子,正无聊地在距自己身前不远的阁口谈着。 素月将预先准备的石块,玉于一抖,震腕向水中打出,只听水中发出一阵轰隆巨响。 顿惊得一个小贼拔刀而起,那个子较高的嚷道: “老许,大概有敌人来了吗?要不水里怎会发生声音?” 那个子较小的一贼子,好整以暇的笑道: “老谭,你今天怎么搞的,老是神不守舍,莫非又有什么妞儿迷住了你不成,连水里的鱼也怕起来了,真不怕让人家笑掉了大牙。” 素月石子打出,趁二人混乱,而眼光注视水中之时,陡拔起身形,人如飞燕掠波,数丈远近,竟一掠而过,幌眼即翻上水阁栏杆。 这时,停下来,躲在暗处,不禁抿嘴暗暗发笑。 她掠过水面,身法轻巧已极,纤腕一抓栏杆,飘身隐入榭壁角落,干净俐落,比飞花还轻,故并未让守卫的人发现。 这也是鬼魔平素自视过高,故派了这二个饭桶的部下来守这非常重要的地方。 素月也是艺高人胆大,进了水阁后,正与贼人相背而行,毫无顾虑。 阁中有一室,二扇黑门虚掩着,素月一百因要不时回顾后面,以防后面小贼发现,一面举脚踩下,谁知脚下竟是空的。 她来及提防之下,陡然心惊,“啊!……”的一声,身子向前一仰,如流星陨落似的,翻了下去。 幸而她叫的声音不大,故未被二个小贼发觉。 当她翻落时,神智尚清,半空里猛然一个巧燕翻云,将坠下的身子扶正,而后使个千斤坠,直坠坑底,幸尚未受伤。 然此刻四周,业已黑暗无光,恁感觉,知道此地四周都是丛草,素月恐怕有蛇虫盘据,故慌忙站起身来,向前摸索而进。 似是进入一个石洞,初觉无光,行约百十步,始透过一丝微弱的光线来。 洞顶倒挂的钟乳,似珠、似碗、如剑、如矛,各具形态。 旋入一更小的石洞,远远隐约传来水声潺潺,两旁石徇林立,犬牙交错,高矮不齐,横卧在丛草里。最后已到洞底,仍是石壁如墙。素月此时业已身居绝地,知道如从前面走去,必遭敌人发觉,恁自已这一点功力,要想硬闯出去,无异是以卵击石,徒然送了自己小命而已。 前进,则是天然绝洞,而且此洞虽长,别无足蔽身形之处。 时间一秒秒的过去,素月心情也起伏不已。 人在绝望之际,各种感触,皆会纷至沓来。 她想起在家时父母的疼爱,和心上人柳春帆飞以及表姊李霞青、亲姊姊青娥,相互间的亲爱。 自己不该一念之贪,不告而别离她们,她们现在真不知如何怀念自己呢! 而且自己因自小娇莽惯了,与帆哥他们在一起时,常常闹些小别扭,皆蒙她们屈意顺从自己的意思,尤其一年来的岁月中,各式甜、酸、苦、辣的滋味,都成了目前最宝贵的回忆。 而今,不明不白的落身于此,不管是被恶魔杀死,或者是活活饿死,反正都是活不到明天了。 想到这里,不由悲从中来,伤心地独自落泪。 一个人坐在洞中悲泣了一阵,在生死已经绝望之时,反而渐渐安静起来。 在静思中,不由自忖道: “啊!我真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再找找看,说不定能发现奇迹呢?” 心中恁地一想,果然返身向洞外走去。 在黑暗中呆久了,跟中瞳孔自然放大,况且她也是练过内功的人,故丈余以内,竟能看得十分清楚。 见洞内干燥异常,两壁尽是用铁器挖掘过的痕迹,这一发现,心中喜不自胜。 原来此洞本是桐底隧道:“既用人工掘成,那么一方面的所谓‘仙剑’,一定存在,而且说不定会另有出路也来可知。 她如此一想,心念更坚。 顺着洞路向前走去,地上尽是丛草碎石,她无聊中,随便用脚乱踢,猛然,听得“当” 的一响,脚下踢出的石子,好像碰到什么东西似的。 素月一时好奇,拨开丛草看去,地上竟有发光的东西。她用手指在那光处轻轻一拭。 陡然光华四射,灿烂晶莹,顿时洞中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素月心骤喜,想去捡起珠来,谁知此珠竟是生根在地上一样,丝毫不动。 素月知道必有缘故,遂将附近蔓生的草,尽数拔去,始露出长形连鞘宝剑一柄。 那来那颗明珠竟是镶嵌在上,所以难怪取不下来,素月生于武林之家,知道这柄剑必定非常名贵,否则,决不会有奇珠镶柄。 心中一喜,便想将剑拔出,那知用尽全身之力,仍然未能将剑拔出,不免有些失望。 就在此失望而沉思之时,双手抱剑细看,见此剑约有三尺多长,剑鞘乃用赤金吞口的奇兽之皮制成,故能经久不锈不腐。 剑鞘上的花纹宛然,特别美观而令人喜受的,就是剑鞘的二面,各用金丝绣成凤凰一对。 剑柄蠃把,除嵌有巨大明珠一颗以外,并系古玉一块,上刻有细如蝇头的古体“鸣凤”二字。 素月这才知道这柄即是“九天魔女”处心积虑,誓欲必得的那柄“仙剑”。 她此时心中虽非常高兴,但因仍不知开启之法,故甚为懊恼。 蓦然,心意一动,暗忖: “此剑既名‘鸣风’,难道开启之法,与此凤凰有关不成?” 想念及此,用手在剑鞘的凤凰头上一握,说也奇怪,顿时一阵轻啸,声如凤鸣九霄,再试着按剑柄一拔,一片青虹耀眼,长剑业已应手而出。 剑一现鞘,凤呜之所立此。顿时青紫二色,交相辉映,把这石洞映得闪光如电,更奇特者,此剑的剑光青虹,更伸缩不定。 而且略一轻震,剑虹竟飞出数尺。 素月此时情绪之兴奋,可想可知了。 蓦然,远远传来隐隐脚步之声,素月不禁大惊。忙将长剑入鞘,并由怀中取出绢巾,将剑柄裹住,将珠光敛去。 脚步声愈近了,素月心里更莫明紧张起来,她自知来的必是魔宫中人,自己的功力有限,仙剑虽然幸落己手,能否在魔头手下安全渡过,尚无此信心。 万一被魔头抢去,自己不是一场空欢喜吗?想到这里一种患得患失的心绪,使她紧张得混身冷汗直冒,而且不由双手紧抱仙剑,暗暗的说道: “不!这剑是我的,任他是谁也不能从我手中抢去,必要时,我将与此剑共存亡!” 想到这里,本能的将身子往洞测紧靠,左手紧握住凤凰剑的头颈,右手按住剑柄。 脚步声更近了,而且还清晰的闻到有人争辩之声。 “奇怪,刚才还看到这里面,有很亮的光辉,怎么到这里就看不到了呢?” 那人的口音,可能是刚才守在桥口的老许。老谭马上接着讲道: “是啊!我也看到了,真奇怪,刚才师父还派人传下话来,说这仙剑还有三刻时辰再出土,要咱们小心守住桥口,不教任何人进来呢?” 老许说道: “咱们先在桥口听到有奇异的呜叫之声,据说这就是仙剑出土的先兆,进洞后,又看到很亮的光华,为何一霎那就不见了呢?” 老谭一面同老许不停的摸索而来,一面答道: “别管他,咱们先看看再讲,如果我们能捡到此剑,献给祖师爷,那一定是奇功一件。” 此时的素月,因听不到鬼魔与魔女,心中放宽,暗想: “真是天帮忙,这二个贼子如在上面守着,自己纵然出去杀了他们,也难免惊动老魔,天幸这二贼自己跑来引地送死,莫说我现在有此剑在手,即无此剑,要杀死此二人,也不需费吹灰之力。” 这时,她雄心立增,待二人走到切近之时,一阵凤鸣声响,一片灿亮辉光,如电闪出。 二贼陡然之间,只觉光华耀目,直扑面前,连哼都未哼一声,早就身首二地了—— 第十八章 花和尚渔色 铁罗汉摧花 素月被师父无名老人,带到恶鹰岭,金鸡洞,因知此处地下藏有一柄“鸣凤仙剑”,其功能破各种邪魔之法,特别对付当今最狠毒的女魔头,“九天魔女”的天魔大法,非靠此仙剑不可。 故此剑行失,成为“九天魔女”与无名老人双方必争之物。 也合该素月应得此剑,所谓兰因絮果,勉强不得。 鬼魔万家琪,与“九天魔女”苏美凤所计算“鸣凤剑”出土之时间,较无名老人推算仙剑出土时间为迟,故能让素月顺利取得仙剑。 当素月刚将仙剑出鞘之际,其凤鸣之声,与宝珠之光,把看守在洞口水阁的二个小贼引来。 素月见来者是二个小贼,有心把这二小贼试剑,故隐身滑侧,待二人走近之际,陡然仙剑出鞘。 震腕一挫,剑身青虹顿时暴长数尺,之石洞能有多大,一时间剑气缭绕。 二个小贼被暴光耀眼,寒噤噤的尚未来得及叫起声来,“喀嚓!”声响,二人连哼都来不及,业已身首二处,扑地死去。 素月想不到此剑如此厉害,半晌开口不得,将剑抽回细看,见剑身青朦朦的,点血不留。 素月听说好剑能切玉断金,此地虽无金玉可试,下皆是石壁,何不以此再试一下剑力? 想念及此,劲含挫腕,剑身一震,青红暴涨,倏向左壁捷射而去,陡然轰天巨响,尘土迷漫,待沙停尘息,不禁吓她-跳。 原来完齐的洞壁,经她轻轻一击,便击深宽各有数尺的大坑。 这仙剑能有碎壁穿石的功力,当然使她心中欢欣若狂。 蓦然,洞口传来暴叱之声,震得素月心头暴惊,知是老鬼魔找不到洞口守卫之人,在发怒狂喝,等会一定会进来寻找,自己初得神剑,尚未运用,万一失落贼手,岂不一场空欢喜? 此时,仗着仙剑能穿山破石,震腕猛向那石壁制去,果然,暴响声中碎石粉飞。 陡闻身后一声啸吼,声如暴鸣惊人心魄,啸中厉喝道:“哪来的奸细,敢私入恶鹰谷,看掌!” 说着,身后狂飚骤起,石破天惊,好不劲厉,劲厉的掌风中,挟带着奇腥奇臭的气息逼来。 素月知道此掌凌厉无比,稍沾即死,那敢怠慢,猛的将身裹入青虹之中,复用全力向上钻去。 暗叫一声:“不……!” “好”字尚未出口,上面陡然如黄河决口,“轰隆!”的巨涛直灌而下。 素月因不识水性,万没想到这隧道上面竟尚是湖中,那水的压力多大,顿将她的身子顺流冲下。 幸而她此时人尚清醒,知道隧道决水,将自己与老魔阻挡在两头,虽避过一厄,而另来-厄,此时周身水透,而上面的水压,仍不稍停,由决口灌下。 本能的驱使,使她持剑开路,拚命向里洞逃去,后面滚滚巨浪,如猛兽般在后追。 素月此时,已然全身湿透,但其本身的功力深,复因人类有求生的本能,故奋全力向里洞飞驰。 此时,回头看去已离洪水有三丈余远。心稍放宽,此时已到洞底,前面业已无路可逃,如再稍停,定被身后洪水吞没。 遂顾不得考虑,银牙猛挫,双手捧剑,娇躯腾起,复举剑对准洞壁暴射。 一连串轰天巨响声中,素月眼前骤然一亮,想不到此隧道之底层上方,竟是碧落宫的正庭。 桌上杯盘狼籍,竟意外的悄静,人踪俱杳。 素月此时已出槛笼,深深的吸了口气,但想到地洞里的水,可能立刻涨来,而且“鬼魔” 与“九天魔女”一行也可能很快追来。 莫道自己此时业已精疲力竭,即在自己精力充沛之时也未必是人家的对手。 是以此地仍是险境未脱,危机重重,哪还敢停身稍待。 奇怪的是师父无名老人,既将自己带来取剑,也明知自己一定可以取到,何以?此时竟不见形踪呢?而此处魔宫,自己从未来过,道路不熟,自己将如何办呢?万一,身落贼手…… 想到这里,她简直不敢想像下去,不禁暗恨师父不该如此大意,不禁一面将身形一转,向庭外直扑,一面自言自语骂道: “真是酒鬼!见了酒就忘了命的酒鬼?要有机会,一定要饿他三天酒。” 耳边传来一阵轻笑之声,不过素月因情绪紧张,未及留意而已。 凉风拂体,素月不禁打了个寒噤,顿感凉意,她这才想起全身被水湿透,刚才惊慌之际,未想及此。 此时,天上繁星明灿,手中仙剑与月色争辉。 由星月的方位看去,正交子时。 素月略一瞻顾,对面的崖顶,正是自己来魔宫之处,刚想拔身窜去之际。 蓦然身后鬼魔一声暴喝:“大胆贱婢,竟敢来碧落宫盗我仙剑,并破我碧落宫灵境,不把你碎死万段,难消我今宵之恨,贱婢纳下命来!” 素月此刻已身在花丛,见有人追来,把心一横,刚想回嘴痛骂。 蓦然一团红影迷漫长空,如飞驰来,娇叱道: “万家琪,跟她多废话干吗?快动手夺下她的剑再讲。” “鬼魔”如奉纶旨,嘿的一声厉吼道:“贱婢!仙剑交不交出来。” 素月在月光下,见他白发戟立,双眼碧光暴射,心头一惊,但知惧也无益。 胆子一壮,本能的向后连退二步娇叱道: “是姑娘幸运,巧得此剑,不拿出来又怎样,你敢抢吗?” “鬼魔”杰杰一声怪笑道: “好贱婢!不拿出来,教你尝尝五毒钻心的滋味,你先试试这个!” 说着,也未见他身形如何移动,两足尖轻闪,僵直的身子,业已,逼进袁素月身前五尺,右臂一伸,五指箕张,直向素月“肩井”抓去。 出手势如电闪。疾愈飘风。 行家一伸手,便知投有错,“鬼魔”万家琪遁居深山一甲子以上,其功力岂俗,尤其当着“九天魔女”面前,更雄心万倍。 素月功侯亦高,尤自昨天刚自无名老人处学来的醉八仙拳,与乾坤八剑,虽仅一日,但素月记忆特强,人在急难中,不知觉的就使了出来。 脚下微闪,如酒意兰珊,上身如风摆荷花寥右手剑诀一捏,一招“星月争辉”,青虹暴涨,径向“鬼魔”右腕削去。 剑虹未到,砭骨寒风的剑气,骇得他忙纵身暴退,跃出丈余。 鬼魔没想到一上来即被逼下,不觉大怒。 同时他为了这柄剑,费尽了心机,准备作为赠与“九天魔女”的进身重礼。 谁知自己苦守了几十年,被人平空捡去,当然不会甘心,而且以自己的功力和盛名,况当着“九天魔女”之前一上来即被迫退,既愤且羞。 虽然他投鼠忌器,畏怕仙剑奇异,但此剑志在必得,故嘿嘿一阵狞笑,双掌一搓,刚想吐劲亮掌,猛地身后风声飘飘,香气如兰,一声娇笑道: “万家琪,你这么大的人怎可欺侮人家小娃娃,还是让我来吧!” 说着,香风拂面,“九天魔女”业已莲步姗姗,挡住“鬼魔”身形。 “鬼魔”一见“九天魔女”上来,顿时怒容作消,白纸似的面上,显出一丝红影,躬身谄笑道: “仙娘小心,仙剑可厉害得很呢?”说着,自动的将身形退下,凝目注视场中,以防素月逃走。 “九天魔女”不愧为黑道之首,此时仍展开银铃似的轻笑,媚眼向素月面上转道: “唷!这位小妹妹从哪里来的?我们跟你素不相识,何以这样凶呢?” 素月见那九天魔女长发披肩,一袭红绿相间的衣衫,腰系幅墨黑红绫,装束俏丽,尤其有月影花丛之下,倍增妩媚。 素月不禁呆了呆忖道:“人道这老魔女年纪逾百龄,还会如此娇美,怪不得有无数英雄豪杰,甘愿俯道称命,任其驱使了。” 素月呆了呆后,复眼光上移,对她秀眉秀眼一看,那股慑人的媚态,陡然心头微跳,魔女这眼神不但慑人,而且似有一种说不出的热力,使她举起仙剑的右手,不自主的慢慢放下。 而且失神落魄的样子,根本忘记了与九天魔女在对话。 九天魔女原来是在施行她“天魔大法”中的移魂术来,素月当然不知,故一上来就被其所迷。 魔女见素月业已上钩,不禁得意的媚笑道:“小姑娘怎不说话呢?” 素月呆呆的从九天魔女的眼神中,似只觉得她是那么娇美而且和善,全身软软的,右手玉指渐开。 正在一发千钧之际,猛然耳边清晰的传来声音道:“徒儿注意!别上魔女的当,这是摄魂魔法啊!” 素月神智尚未全失,陡闻之下,如受暮鼓晨钟,心中如受雷击,顿然全身一震,退后一步,右手长剑一紧,青虹暴涨,并娇叱道:“无耻妖女,有本领尽用枪交战,何必暗箭伤人? 姑娘怕你不成?还有什么鬼法,尽管使出来好了!” 九天魔女没想到暗中有人帮助她,只道素月已练成佛门金刚大法,能有如此定力,不受自己媚法影响?心中微惊。 但魔女仍然厚着脸皮媚笑道:“小姑娘,咱们素无冤仇,何以上门欺人?还要出口伤人?” 素月一听,不禁怔了怔忖道:“是啊!咱与她无恩无仇?所谓有棒不打笑脸人,自己显然理亏了。” 想到这里,不禁想起师父至今未见,不觉脱口而说道:“别噜嗦!我们虽无冤仇?可是你们把我师父藏到那儿去了?” 九天魔女粲然笑道:“真奇了,你师父是谁?想必不是三岁的孩童吧!怎么丢了到这里来找呢?如果你真愁没师父,咱这里都是一代高手,随便找一个,都是你的造化不小。” 素月被她这么-说,不禁又气又羞道:“呸!妖妇竟敢讨我便宜,你们这些狐群狗党,要做我的徒孙子我还不要呢?你既说咱们素无冤仇,那么告辞了。” 说着,作势要走,九天魔女娇声脆笑,声如银铃震月道:“小丫头你怎么想走?” 素月笑道:“不走?难道你们要把我请回去当姑奶奶供起来不成?” 九天魔女虽受素月话中讽哂,但仍装直如不觉,媚笑道:“你真要走,也得留点东西下来才是。” 素月明知她指的是自己手中的仙剑,遂冷笑道: “仙剑重宝,自古皆为不详之物,有德者虽不取自来?无德者虽取之必遭殃,本姑娘替你们降福消灾,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九天魔女投想到素月口齿竟如此犀利,自也有些招架不住,不禁一脸娇笑道: “哟!投想到小姑娘年纪轻轻,嘴巴如此刻薄,私入金鸡洞,盗取神物,尚敢花言巧辩,想是欺侮本仙姑收拾不了你吗?接着啦!” 九天魔女心黑手辣,逼常喜怒不形于色,而且愈是怒极,其笑态亦愈媚,故其靠此媚术,竞不知有多少英雄,死于其媚笑之下。 此时,她虽然在媚笑,其实业已暗运真力,右手红巾一扬,已闪出一道劲风,场中登时一阵如兰似麝的异香味入鼻。 素月但觉香味入鼻以后,便觉一阵昏淘淘感觉,素月才喊得一声:“不好!” 九天魔女香肩一摇,欺身而进,左臂玉指箕张,轻向姑娘剑柄抓去。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素月已在危殆之际。 蓦然一声穿金裂石出笑声顿起,九天魔女一所声音她似行熟悉,不觉微惊,伸出的手也不由一顿。 同时素月也本能的向后一闪,避过来势,秀目一凝,脱口叫道:“师父……” 九天魔女与鬼魔等人闻声抬头,见无名老人正醉态可掬,跨腿骑在身前不远的一棵树干之上,眯着眼,向场中人员咧嘴龇牙直笑。 把鬼魔万家琪等人,气得肺都几乎爆炸。九天魔女更浪声媚笑道:“哟!我道是谁敢如此大胆,来此地胡闹,原来是你这酒鬼带来的人,这样讲起来,你是诚心为着这支仙剑来的哪?” 无名老人笑道:“你真不愧事后有先见之时,现在你希望落空,就应该从此革心悔非,再遁回边荒之境,纵不能修成超凡入圣之境,也不难得到善果,俗言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望你能三思。” 无名老人毕竟年逾二甲子,且因进修佛道之学,对世事人情业已看透。 同时,念她修为不易,若毁于一旦,却也可惜,故一念仁慈,欲其迷途知返,也好化干戈为玉帛,免却一场浩劫。 岂知她生性偏狭残暴,隐遁边荒数十年,非特恶性未改,更益变本加厉,所谓冰冻三尺迥非一日之寒,佛门虽大,不度无缘之人。九天魔女一身为恶,区区数语,怎能使她迷途知返?” 故此闻言,毫不在意的娇笑道:“想不到你这自命正派人士,也会用偷鸡摸狗的手段,骗了一顿酒,还暗中指使人来此偷剑,现在反厚颜责人,这可别怪我啦,本仙姑司杀不可辱,咱们不见真境不散,请放手来吧!” 说着,媚然益甚,眼波星流,笑语软声,哪像在对敌交手,简直是在跟情人聚旧嘛。 无名老人当然知道她的厉害,遂双腿微晃,顿时头飞脚上半空中落下,不禁失声叫道: “啊哟不好!苏美凤你这一笑,可把我老人家的灵魂都勾飞了,一摔,准把我几根老骨头要摔断,啊哟!快救人哪!” 一面落下,一面手舞足蹈,怪声怪调的嚷着,将及地面,倏然将身子扶正落地,漫不经意的落在素月身旁以后,仍然装模作样的兀自气喘不已。 鬼魔在一旁看到他装腔作态,气得杰杰怪笑道:“周立信!别欺人太甚,我碧落宫几十年来,尚没人敢上门欺侮,难道你那点鬼门道,真唬得了人不成?仙姑请退,让我来领教领教。” 说着,也不待九天魔女同意,用手一摆,暗示门下众徒齐上。 自己脚尖微闪,业已欺身而进,双掌一搓,劈出劲厉无匹掌风。 九天魔女见状,和眉微蹙,因见主人业已上场,自己也心知酒侠的厉害,能让鬼魔这些人,先消耗他的精力,自己再去收拾也好。 故只得香肩一幌,撤退身形,这时,百花仙子及其四艳婢,也早在后掠阵。 四艳婢中的红梅飞青莲,曾与素月交过手,知道素月是柳春帆的一伙,故悄悄对九天魔女,及百花仙子说明素月的来头。 九天魔女一听素月是“玉面神龙”方面的人,心中更为生气,只待机将其擒住,不但仙剑有得,同时更可以此人质,引诱柳春帆上钩。 故此刻她反静心观看鬼魔师徒与洒侠对仗起来,以便乘机而动。素月在魔女撤退的同时,也将身形后撤,知道师父足可抵敌,自己因刚才疲劳过度,正好借此机会运功一番再讲。 遂乘众人全力注视场中之时,赶紧摒气凝神,暗将丹田之气,运行一周,才得心神清朗。 场中的无名老人,见鬼魔万家琪,竟不惜群殴起来,自己因胸有成竹,故仍步下跄踉,不待众魔扑到,即醉意阑珊的笑道: “好魔崽子!上次的酒没吃够,竟带一窠魔孙来向老人家讨酒喝哪!可是话先说明,老人家肚中存酒不多,你们可别先了抢洒,窠里翻起来,我老人家可管不着哪。” 鬼魔万家琪,此时业已气的狞笑道: “醉狗,死到临头,尚敢逞口舌之利,众徒儿,齐上。” 喝声未了,双掌劈出掌风,已将无名老人罩在掌风之内。 毒鹰、毒樵、毒哈,与五毒红娘,亦各撤兵刃,由四面不同方向,飞扑过来。 无名老人素以滑稽唐突之态出现,虽在此刀风错林之下,也无例外。 当即醉眼歪斜,步履跄踉,身如风摆荷花,东幌西闪,轻巧的躲过来势。一面嚷道: “啊!魔崽子,真跟老人家动手哪,啊呀!好利的斧头,乖乖!好险……” 他这套“醉八仙拳”,形式上虽然东倒西歪,但威力奇大,尤其玄奥无比,身形飘忽,如同鬼魅。 但鬼魔及其四徒,皆武林一等一的高手,岂只功力极为深厚,而且武学精湛,火侯造诣亦极高绝。 毒鹰伍天龙的五阴掌,固是武林一绝,毒樵张大雄的开山大斧,和毒砂掌功,也是触人必死的绝功。 毒蛤李志刚,将蛤蟆功运了起来,脸红耳赤,鼓气如牛,纵跃如飞。五毒红娘闵水云人虽美艳,却处处都是用毒。 这些人,皆以毒成名,然均各有其绝,故联手之下,相互顾忌,功力反减少很多。 以鬼魔和勾漏西毒在武林中的威名声誉,联手齐出,对付无名老人。这一出手,立即各展生平绝学功力,一个劲的猛攻疾扑,招招狠辣,式式恶毒,尽找无名者人致命处下手。 刹那之间,只听掌风呼呼,斧影鞭光,如风飘瑞雪,骤雨狂飚,在斗场中,卷激起一股狂流漩涡,石走沙飞,好不骇人。 便宜了素月姑娘,因为她虽然于昨晚学了“醉八仙拳”但其中精妙,并不能融化,惟经此一战,若干精徽之处,毕被姑娘-览无遗,因而获益匪浅。 旁边的九天魔女等人,虽然皆是名震江湖十年的高手,武学功力,尽皆不凡,但几曾见过这五个绝顶高手,联手合斗一人的威势?一个个都不禁惊得瞠目结舌!惊奇不已。 尤其是九天魔女,面对昔日仇人酒侠周立信,想不到一甲子以后,其功力竟至于超凡入圣之境?故益发心惊。 鬼魔暨其四徒虽然已将平生功力,施展到顶巅,但依然不能奈何无名老人丝毫! 只见无名老人在五人那么猛辣招式围攻下,仍是醉眼眯朦,步下跄踉,而身子却如行云流水,忽东忽西,倏左倏右,飘忽不定。 斗了十多回合,无名老人忽然兴起,大声嚷道: “啊哟不好,肚子受不了啦!你这毒魔莫非刚才在酒里下毒?我老人家可不愿带走,你们就分来吃了吧!” 说着,大口一张,一股白练闪电般喷出,向群魔头上罩下来。 首遭其殃的是勾漏毒鹰,自持功力不俗,故傲然一伸双掌,向那白练抓去。 毒鹰的功力,本已练到刀剑不入之境,故才敢迎空去抓,谁知这一抓,那白练竟似钢针一般,锥肤砭骨,忍受不了。 同时更奇物的,那白练经他双掌一阻,陡然飞溅出去,变成一蓬酒箭,向他头面上射到。 饶其功力不俗,欲避不及,毒鹰一声惨啸,跄踉退出一丈以外,同时双掌护目,显然双目业已受伤。 其他众魔闻警齐骇一跳,尚未容他们考虑之际,酒香漫空罩至。 魔众皆知厉害,刚想避闪,无名老人这一手“混元气功”有了百年以上的火侯,那容众魔逃走。 又是连串的惨叫,毒樵、毒蛤、五毒红娘,均在霎那之间,被洒箭射伤离场。 还算是鬼魔见机较早,幸及时离场,饶是如此,仍把他惊得神魂皆飞。 此际,蓦听后面娇声连叱,半空中传来酒侠的长笑声道: “魔崽子别紧张,老人家回去了!要有孝心的,就送一阵吧?哈哈!” 原来无名老人胸有成竹,知道仙剑虽已得手,固然不惧这些人,但素月功力较差,万一有失,自己有何面目来见天下武林? 故喷出酒箭,击退众魔之同时,醉眼一翻,飘身到素月身旁嚷道:“小娃儿,此时不走,等待何时?” 说着,双袖边拂,陡将地上砂石卷起,霎时间,滚滚黄尘,迷天飞舞,直如满天黄雾,四周的林木景色,顿然不见。 无名老人举手将素月提起,喝道:“快闭上眼睛!待我领你走!” 素月果然忙将双目紧闭,骤觉身子腾起,如腾云驾雾一般,耳边只听得风声呼啸。 她好奇成性,偷偷将秀目微睁,蓦觉面前大树巨石,如飞迎面而至,忙将眼阖上骇得她顿时惊叫:“啊!师父,要碰上石头了哪!” 只听无名老人笑骂道:“小鬼,叫你别看,偏不听说,碰死了活该?谁叫你调皮?” 素月此时虽仍双目紧闭,但跟前的余悸犹存,不禁哀声叫道:“师父,求求你别走得那么快吧!我头昏得很,实在不能走了!咱们休息会再走吧?” 无名老人料想此时魔女等人,业已追不上自己,遂一面选择一个山峰,悄悄将身子停下,然仍嚷着她笑道:“调皮鬼,心里怕就说怕,说什么头昏?我问你,下次还敢不听话吧?” 素月此时业已紧张过度,故身子虽然停下,峰顶山风呼啸,她只道仍在飞行,故没口的答应道:“好好!素儿一定听师父的话,求求你快停下来吧,我委实头昏得很呢?” 无名老人有心作弄她,故意喝道:“不行!你要不答应我一个条件,飞到天边也不停下来。” 素月急得说道:“好!师父说吧,什么条件?” 老人哈哈大笑道:“我老人家刚才喝的酒,都还给那些魔崽子了,回去以后,先送一坛好酒让我过瘾,成不成?” 素月听是要酒喝,当然没口的答应道:“好!师父要喝,莫说是一坛,就是十坛,素儿也照送不误。” 无名老人恐怕她事后会赖,遂笑道:“可不许反悔哪?现在眼睛狰开吧!” 素月如逢特赦,忙将眼睁开。 此时月已将沉,繁星益明,蓝天如洗。 师父正斟倚在一粗大树边,咧嘴向自己大笑。 素月这才知道师父故意骗人,遂撒娇道:“嗯!做一个师父还要想敲徒弟的酒喝,真不怕羞?” 无名老人笑道:“你的意思是想赖?好!那支剑你大概也不想要了吧?” 素月听说提到剑,才慌的在身上找,除了一支剑鞘以外,原本握在手里的长剑,业已不知去向,慌的忙向老人身边走近笑道:“好师父别跟素儿一般见识吧,回去以后,准请你老人家喝个饱就是。” 无名老人仍将右手藏在身后,咧开满嘴黄牙,笑嘻嘻的说道:“小妮子一张嘴简直跟百灵鸟一样,变得到快,等会剑到了你手里,恐怕又是你的天下了吧?幸亏我老人家洞烛你的诡计,否则现在就是你凶了。” 素月没想到自己刚才原形显得太快,又上了师父的大当,只有小嘴-噘,装着生气之状说道:“每次都是师父骗人,谁希罕这剑,以前没有剑还不是一样的活了这么大,况且为了这剑,还害得我冒了很大的险呢?” 无名老人瞧她那副宜喜宜嗔的样子,这才笑着站起身来,从身后取出长剑。 顿时明珠之光,将月色星光,掩得黯然失色,青虹朦朦,相映生辉。 素月看得又羡又气,赌气也没用?很想跳上去抢过来。 无名老人看在眼中,笑在脸上说道:“瞧你急得那副可怜相,你道师父真要这支剑哪,带你到这里来,因为仙剑初入你手,难免引起魔道中人觊觎,如无足够的功力保护此剑,则非但于你无益,反足招来祸患。” 素月见说,不自觉的把螓首连点。老人笑了笑,又继续说道:“我昨天所教你的‘乾坤八剑’虽非空前,也足以与江湖各派争魁,恐怕你尚不熟悉,所以特地把你带来,你先看我再使一遍给你看,在天亮以前,望你能熟练才好。” 说着,先从怀中掏出昨夜的药丸,先嘱素月吞下,就地坐下养神。 一会儿,待其功行一周天后,她此时身上的水早干了。同时精神奕奕,神气充沛,遂聚精会神,凝看无名老人施展起来。 无名老人遂捏剑诀,内力贯注剑身,一幢青虹暴涨,映得星月失色。 首先以“青云乍起”起招,但见银花万点,幌如流萤飞舞,红丝锐啸,胜如九天凤鸣,次招“星月争辉”,虹光骤涨,势如江河堤决,依而“风起云涌”、“神蛟风翔”、“龙吟虎啸”、“狂风暴雨”、“捷风迅雷”、“八方风雨”。 “乾坤八剑妙,乃无名老人采自各派精华所成,故博大深奥难以测量。 同时“鸣风仙剑”,更是上古神物,青虹贯月,确有震撼宇宙,惊神泣鬼之概! 看得素月神迷目乱,只见剑气千条,直冲云霄,光霞万道,若神龙缭绕。 剑招完后,无名老人遂将仙剑交与素月,嘱其一招一式演练起来。 素月一方面昨天业已习过,另方面今天已看过无名老人施展,故施展起来,不甚困难,加以无名老人在一旁指点,故进度尤速。 未几,素月业已将这“乾坤八剑”,运用得非常灵活,无名老人看了,直是笑口常开。 曙光微曦,晨风轻拂中,无名老人带着素月,到了旅舍。 柳春帆与霞青、青娥等人,因昨日以至整夜,为挂念素月未归,故至三更始入睡。 故当二人进店后,素月跳蹦蹦的把霞青二人推醒,柳春帆等人,始闻声赶来。 素月又是兴奋,又是气恼地把一日夜的经过说完,讲到惊险的场合,霞青与青娥,皆忍不住要惊叫起来。 众人听说此剑如此神异,皆争相取过观赏,称羡不已。 猛然,无名老人从窗口探进来笑道:“你们婆婆妈妈的说完没有?答应我的一坛酒呢?小妮子想赖哪!” 素月一面将剑收起,在腰间挂好,一面噘着小嘴笑道:“哼!做大不尊,尽想吃喝,看你这师父怎么做的?” 无名老人嘻嘻直笑道:“小娃娃真行,连师父也可以管起来了呀?帆儿!你怎不管哪,把她宠惯了,看你将来怎么受得了?” 柳春帆尚示来得及开口,素月就抢着说道:“做师父也该有做师父的风度,疯言疯语,敲徒弟的竹杠,这哪像是师父嘛?” 青娥忙笑着喝道:“素妹可对师父如此无理,前天拜的师,昨天就送你一口价值连城的宝剑,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素月不服气道:“姐姐你不知道,这支剑是我用性命去换来的呢?我假如早知道要这么危险,哼!我宁愿不要都可以?” 无名老人笑道:“好!小妮子嘴巴真厉害!要你请我喝一坛酒,那是你亲口答应的呢?我早知道你会口是心非的,下次再也不会上你当了,你小心就是。” 这时,日已上三竿,红日照窗,店中的旅客大,多起床。 众人遂招呼店家送上水来,盥洗后,即时算清店账上街,复进酒楼,点上酒菜。 席间,无名老人问道:“帆儿,你们今天要去蒲庙是吧?” 柳春帆忙应声答道:“是的。师父!” 无名老人顿时面容一肃道:“此番仙剑虽然到手,但这麻烦找得也不算小,九天魔女与鬼魔这二个魔头,岂肯如此甘心,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鬼魅魉的小人。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咱们应有预先提防的必要。” 柳春帆忙问道:“师父,咱们应如何预防才是?” 无名老人道:“这样吧!你们今天仍按原计划,向蒲庙出发,与六派之人会面后,在哪里等我的回音就是。” 柳春帆道:“师父的意思是,想-个人再去恶鹰岭一走?以探看二魔行动吗?” 无名老人一面举杯,一面将头点了点笑道:“正是此意。” 小猴子因素月跟了师父去了一天,就得到一柄稀世之剑,不禁有些眼红,也想跟他去碰碰运气,遂捧了壶,替老人酌了满满一杯笑道:“师父!我倒有个意见在此。” 无名老人眯着醉眼笑道:“别说啦!你是想跟我一起去是吧?” 小猴子裂嘴一笑道:“师父您老人家真不愧是未卜先知哪!” 老人笑了笑,又干了一杯说道:“别带高帽子啦,你这马屁刚好拍在马腿上,小心被马踢一脚,这次要想碰运气可不成呢!你想以这杯酒来行贿那怎行?” 小猴子得跳了起来道:“怎么我肚子里想的事,师父都知道哪惊?” 无名老人笑道:“没有这点功夫就敢做你小猴子的师父,岂不是自找麻烦。” 小猴子见狡计未酬,只得讪讪的坐下,房大头忍不住“噗嗤”一笑,小猴子火睛眼一瞪道:“有什么好笑的?敢是酒喝多了不成?” 房大头知道小猴子想拿自己出气,不禁笑道:“连笑也不能笑哪?那么凶干么?都是自已人。” 霞青也帮着大头说道:“嗯!小猴子尽会欺善怕恶,在自己人面前有什么英雄好逞的吗?” 小猴子尚未来得及开口,无名老人早接着笑道:“霞儿!你说欺善怕恶,岂不就在骂我吧?” 霞青一听,忙笑道:“师父怎可多心,我是无意中说的么。” 无名老人遂恍然大悟笑道:“哦!原来如此,那么你对谁最有心呢?”羞得霞青顿时粉面飞红,素月、青娥等人,亦皆不约而同的拍手大笑。 下午,在一抹骄阳下,无名老人径往西行。柳春帆等人,则分道东来。 从龙头小镇到蒲庙,仅来里地。 因时正炎夏,沿途虽不乏遮道绿荫,但一路行人稀少,只有蜻蜓蛱蝶飞舞迎宾。 在申牌时分,柳春帆等人渡过右江。 时正薄暮,绚丽的晚霞,把江面映得血红。 江上沙鸥点点,随着归舟飞逐清波,两岸的上空,炊烟袅袅。 柳春帆等人,在谈笑声中,进了桂粤交界的蒲庙镇。 这镇界桂粤二地,频右江之岸,南北交通孔道,故虽非鱼肉之乡,却也非常繁华。 两旁街上,商店林立,茶坊酒肆,皆客人盈门。 柳春帆等进街走了一转,把几个旅馆酒楼都问遍了,只是不见老化子等人。 几个人进了二家“聚英楼”的客店兼卖酒菜旅店,早有店伙笑着上来问道:“客官是要住店,还是吃饭?” 柳春帆答道:“店也要住,酒饭也要用,你先找几间上好的房间,待我们休息会再说。” 店伙忙笑着,将柳春帆等领入上房,先送上茶水,又问道:“未知客官将酒菜摆在外厅,还是在房内开饭,吩咐小的,小的好去准备。” 柳春帆道:“捡上好的酒,可口的菜,就在房里开饭就是。” 店伙闻言,忙退下张罗去了。 柳春帆忽然俊脸微蹙道:“管老伯与沈老伯他们,不说定今天要来此地见面的吗?何以未见来此呢?莫非途中出了意外不成?” 李霞青也焦急道:“是啊!别看老化子平时好开玩笑,可从不失信,这次真出意外,我们该怎办呢?” 青娥想了想道:“我们不如暂时在此住一天,等明天师父来了看怎么讲。” 柳春帆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这地离开天南帮总舵甚近,我们的行动,可要随时小心为要。” 几个人正在边饮边谈之际,忽然听得房外,有人声嚷扰道:“掌柜的!快送五十斤陈年绍兴酒来,还要二十只卤鸡,三十斤牛肉,咱们吃了好赶路,快!” 这人的声音非常宏亮,内气充沛,显然是有绝顶内功之人。 柳春帆等人一面因此地蛇龙杂居,恐有天南帮的爪牙在此,另方面则关心老化子一行的安危,故不免暗中留心。 遂向小猴子等略一示意,众人顿时停止谈笑,匆匆用饭,柳春帆自己则放轻脚步,走到房门口,籍着门板掩蔽,并在门板缝中看去。 果然见门口桌子上,围坐了七个人,其中有几个不认识外,那矮胖断臂之人,显然是大庾岭飞,“活阎罗”苏卓丰。另外二人,正是昔日在太湖放走的“天山二杰”,老大“恶煞星”欧仲波,及老二“罗喉星”孙彬琪二贼,此三人皆“天南帮”门下帮凶,骤然在此小镇现身,当然必有缘故。 另外还有四人,其中一位左眼已瞎,面容狰狞,形如鬼怪,腰插一支奇形兵器,形似三才棒,但棒头又如鹰嘴。 还有一个跛子,身旁扶着一支碗口粗细的拐杖,形态亦很凶恶。 众贼似对此二人,非常恭敬之态。 另外二人,一高一矮,尤其那矮子生相特别,双腿奇短,满头白发,脸上眼鼻嘴,都几乎挤在一起,嘴扁眼小,而且身子亦小。 那高个子相貌亦狰狞可怕,尤其是满脸刀痕,一身虬筋栗肉,背上背一对好大的锤形兵器,单看这对锤,至少也有七八十斤,若两臂如无四五百斤膂力,焉能使得动那对巨锤。 柳春帆在暗中偷窥,见来人中有天南帮的人,就知一定跟自己有关,所以格外注意他们的谈话。 只见那“恶煞星”欧仲波首先举杯向那些人笑着劝酒道:“鄙人代表帮主,邀请各位南来,大家合力对付柳小子,共同开发‘仙窟’财宝,以与那批自命正派的六派争雄,现蒙各位慨允,鄙人代表帮主先敬各位一杯。” 那正中奇矮的那位,皮笑肉不笑,大刺刺的向座中人看了一眼后说道:“你们别把那姓柳的小子捧上天去,我焦二,就不服这口气,要有机会,我一定要见识见识这小子能有多大能耐?” 恶熬星谄笑道:“谁不知道数十年前就轰动武林的‘大黑山二魂’焦老前辈的盛名,况且有‘竹山岛’二位老前辈同来,还不准把那小子手到擒来。” 柳春帆虽然知道武林中,越是生得奇怪的人,必有独到的武功绝技,才能在江湖上站得一席之地,然见他们目中无人的狂态,不禁暗中哼道:“等会有机会,教你们尝尝滋味,看究竟是鹿死谁手吧?” 坐在背里面外,奇胖残肢的“活阎罗”苏卓丰,发出破锣似的声音笑道:“年来天南帮每况愈下,各位老前辈一离宝山,就传来捷音,我们值得庆贺一番,来!大家先干-杯。” 坐在矮子身边的大个子问道:“苏卓丰,有什么好消息,何不先说出来给大家听听,教我们猜什么闷葫芦吗?” 活阎罗状似兴奋地说道:“昆仑三子被咱们截住留在青驼寺了。” 几个贼人及柳春帆等听了,齐皆大吃-惊。 李霞青听说祖父被贼所擒,心中焦急,几乎“哇”的一声哭叫起来。 幸而柳春帆恐怕惊动贼人,忙及时用手式阻止,复由门缝中向外谛听。 只见那天山二杰插嘴问道:“你怎会知道呢?这消息可靠不可靠?” 活阎罗大声笑道:“咱要不为此事,也不会忙的从总舵赶来这里了,昨晨,青驼寺的铁罗汉大悲和尚,用飞鸽传书到落魂崖,帮主因不放心,故嘱我星夜赶程到昆仑山青驼寺查查,究系确实与否,刚好在这里与各位见面。” 众贼听了,齐皆一致举杯相贺起来。 柳春帆等人听到昆仑三子等人,确实已遭贼围困,故难怪老化子等人届期未来。 但不知昆仑山青驼寺,位在何处?铁罗汉大悲和尚,又是怎样的人物?何以连昆仑三子这样的高手,竟会遭贼秃留下,想必有特殊能耐。 此时,顾不得霞青在流泪满面,仍想从这些贼人口风中,探听到一些眉目,故仍在门缝中暗窥。 此时,那一只眼的贼人笑道:“对了!久闻大悲和尚的青驼寺,是美人窠,咱们何不乘此机会,到他哪里拐个弯,叨扰他一番,顺便享受也好。不知各位可有此意?” 其他的贼人,听有此大好去处,当然一致同意。待匆匆用完饭后,即将离去之际。 柳春帆因李霞青对此四凶恶之人,均尚不知其究系何等人物。虽然从他们的口风,业已透露出,什么“大黑山二丑”、“竹山岛二怪”。因以前未曾听人说过,想系多年前即潜伏荒蛮的黑道人物,因不知这些人的来历身份,故不敢轻动。 虽然昆仑三子等人,失陷敌手,情况不明,自己也是心急万分。但知道青驼寺和尚,既然已飞报南天一怪,谅伊等生命尚无可忧。 同时,师父无名老人,曾嘱在此等他一天,但贼人走后,自己又恐无法追寻。 是以柳春帆忙招手,叫过小猴子房大头二人过来,轻附其耳,嘱二人在贼人身后蹑踪,探看贼人去向,但千万不要跟贼人作正面冲突,得到消息后,即来此通知,以俾会同众人前往。 小猴子与房大头忙答应着,待贼人出店后,也立时蹑踪而去了。 小猴子刚走,李霞青因扰乃祖沧浪叟等失陷,不禁粉脸含悲,向柳春帆说道:“帆哥! 祖父他们既是失陷,何以老化子他们也没有消息呢?师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真急死人。” 柳春帆知道她此时心里非常难过,自己也何尝没有如是感觉,只是他能临危不乱,遇事沉着而已。故此时婉言向她劝道: “霞妹不必担扰,祖父他们失陷,谅一时决无生命之扰。管老伯他们,可能也遭遇了意外,说不定也一齐遭贼人所困,也未可知。” “如果凭功力,我们几个人足可对付贼人,但师父他老人家,既对‘九天魔女’那么重视,也许真有防范之必要。不过他既叫我们在此等候,我们好歹也不在一日之间,就在此多等师父一天,等他老人家来了以后,就可以知道敌人的一切详情了。” 李霞青等人,见柳春帆说得有理,遂也只好安心等待了。大约三更以后,梆春帆本来因心中有事,躺在床上,在朦胧之间,猛听屋上有轻响。 他本能的从床上一跃而起,刚窜到窗口,蓦听屋里面有一声怒喝之声,他忙轻点窗户,捷如骏马出栅,离弦弩箭,双肩微幌间,早就到了院中。 此时月华如水,繁星点点,碧云万里。 四周寂静一片,那有半点人影,他正跃上屋面查看,陡然右面屋角间灰影一闪。 敌踪已现,柳春帆一鹤冲天,半空里轻点树尖,幌如赶月流星,一面看清来人,乃是中等身材,身穿灰色长袍的白发老者,正想跃身飞出之势。 柳春帆虽不认识此人,但因深更半夜,在人家屋上逗留,只道是天南帮的牙爪,故一时情急之下,不暇考虑,即劈出一掌,一面瞩道: “何方朋友,深夜来此,过门不入,想是瞧不起人吗?先请你接我一掌试试。” 遂见一股狂飚劲风,直向来的卷去,来人似识得厉害,不敢硬架,一面足贯后根,身形后仰,一式“雁落平沙”,化作“鲤鱼倒穿波”,整个身躯,平窜出数丈,轻落对面瓦上,嘴里不禁喝采道:“‘玉面神龙’果真不凡,老朽可不敢领教……” 话没说完,柳春帆不禁感到来人口音好熟,刚想喝问,来人是谁。 谁知对面屋角里,又窜出一条身影,人如轻烟,影赛飞鸟,以快捷无比的身法,带着一道流辉四射的经天翠虹,如飞向刚才那老者迎头砍下。 一面娇叱道:“半夜三更,来了就想走,可没有那么容易!先吃姑娘一剑。” 那人身手不俗,惟见来势奇急,百忙里将身一伸,一个懒骡打滚,滚出丈余。 饶是这样,仍被来人划破胸前衣襟,有数寸长的一道口子,骇得他冷汗涔然。 素月得理不侥人,见一剑落空,香肩一幌,一招“青云乍起”银花万点直向那人扑去,并叱道,“恶贼会打滚哪!再试试姑娘新学的‘乾坤八剑’的滋味看。” 谁知剑刚出招,来人因刚才在不备之下,吃了大亏,此时见来势厉害,忙叫道:“素月侄女,怎连你伯伯都不认识哪?快停手听我说。” 素月此时一心在心上人面前,表现自己新习的剑功,那理他这一套,不由娇叱道:“老贼,在此时候还敢讨你姑娘便宜,莫说是我伯伯,就是公公来了,也要给你一点厉害看看,老贼接招。” 说着,长剑抽回,内力一紧,青虹映月生辉,又一招“神蛟飞腾”,剑如游龙,身化龙形一式,紧身在后赶来。 那人见素月手法奇诡,剑带青虹,仍不舍随后赶来,不禁怒喝道:“素月你这丫头疯了吗?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啦!老化子,老化子,你这老滑头跑到哪里去啦!” 素月这才听出原来这人竟是千面隐怪沈雪冲,遂忙收剑撤招笑道:“沈伯伯原来是你哪! 你看素儿新学的‘乾坤八剑’已到火候了吧?”这时,老化子也从另一个屋角里跳了出来,拍手笑道:“好玩好玩!素姑娘这几手剑术非常高明,怎么你一直藏私呀?怎没看你使出过呢?” 素月娇笑道:“这是新师父教的‘乾坤八剑’,管伯伯要不要试试火候?” 老化子忙连连摇手笑道: “算了!有老沈一个人试过就是一样的啦,哟!老沈,怎么挂彩哪?恭禧!恭禧!来年大吉大利。” “呸!老叫化,狗嘴里长不出象牙!你这小丫头也好狠,为了显威风,六亲不认,连公公也要杀,简直是想要造反不成?帆儿,你怎不管哪?” 这时,柳春帆等人,也业已围了过来。 原来,三位姑娘也因心中有事,尚未入睡之际,室内灯火已熄,明月清辉,透过窗帘。 素月倏见窗上人影一闪,忙将仙剑佩起,低声对霞青、青娥说道:“有贼来了,待小妹先去!” 话刚说完,猛听贼人嚷道:“老二,那边有人,莫非几个小贼有了戒备,咱们快走!” 素月听得贼人要走,那容他脱身,刚点开窗户,跃出院庭,见屋上人影摇幌,只道来贼甚多,恐怕独自上去,会吃暗亏。 故略停片刻,待霞青、青娥二人出来,三人遂同时跃登屋面,见远远有人影一幌,只道是贼人逃去,故随后追去。 及待赶到敌人站立之处,贼人已失影踪,三人正懊恼之际,陡闻身后柳春帆叱声。 遂香肩一幌,返身转回,青娥、霞青因见素月出手,知道新得仙剑,急欲表现,故只好停身在侧,以防敌人逃走。 素月一上来,只见一人被柳春帆掌风劈退,她也就不管青红皂白,一上手就展开“乾坤八剑”的绝招。 柳春帆等见误伤了千面隐怪,甚感歉意,沈雪冲也非量小之人,惟柳春帆的武功奇绝,是他所深知,故尚不足奇。 然素月的功力,竟一日千里,几日不见,不知她哪里学来这支怪剑,和学来这些奇招,自己连招术都未看清,就被她逼得狼狈而退。 不觉面现奇色,顺手把脸上人皮面套取下,恢复了他本来面目,哈哈朗笑道:“你这小妮子怎么哪里又找了个师父来,是谁呀?怎我也不知道呢?” 青娥忙笑道:“二位伯伯要听也不必站在这里,要是给人家看了,还以为我们是神经病呢?” 柳春帆也笑道:“对了,先请二位到房里去坐再讲吧!” 几个人遂身如落叶,飘身下屋,进了柳春帆的房间,坐定以后,老化子首先问道:“咦! 小猴子、房大头呢?” 柳春帆忙把二人追踪贼人,去找昆仑山青驼寺的经过略述一遍。 同时,素月也将拜师得剑的经过说了出来。 老化子与千面隐怪,听说柳春帆等人在此数月内,竟有如此奇遇,不禁非常高兴。 遂顺手接过“鸣凤仙剑”,仔细观赏了一番,赞赏不已。 同时听说几个几十年前武林绝迹妁老魔,业已露面,不禁面露忧色。 同时听说,东海无名老人授众人绝艺,他们并不知道这无名老人,究系谁人。 及经素月说无名老人,就是一甲子以前韵“酒侠”周立信时,老化子不禁惊叫道:“啊哟!这老人家怎还没仙去哪!怪道素儿的功力一日千里,原来此老所教,那就难怪了。” 素月仰首笑道:“管伯伯难道也认识我师父?” 老化子摇头笑道:“我怎会认识,这人稳居时,老要饭的还拖着二条鼻涕,在玩泥土的时候呢?” 素月问道:“那你怎么知道呢?” 老化子答道:“老要饭的还是在十岁左右的时候,偶然听我的祖师爷说过,现在我的头发也白了,想不到此人还存在于世,柳小侠的武功绝顶,已足为武林之冠,你师父的功力,当然一定是超凡入圣了。” 千面隐怪也指着素月笑骂道:“怪道你这小妮子发了疯,原来拿新剑,新学出功夫,来拿我试剑哪?好啊!等会不告诉你外祖父他们,要他们好好整你才怪!” 素月不禁忙问道:“真的,我外祖父他们怎么啦?是否受到昆仑山青驼寺,什么大悲贼秃的欺侮吗?哼!我们要不是在等师父,真想现在就去放火烧了他的鸟庙呢?” 说到这里,老化子不禁面现惭愧之色道:“咳!一言难尽,如果我们不是分道而行,恐怕连送信的人也没有呢!” 柳春帆这时已倒上二杯茶来,老化子举杯喝了一口,遂将一路经过说出。 原来争老化子与沈雪冲二人,自在昆明与柳春帆分手后,一路由滇川,由川境东下,沿三峡,经二湖,而入皖境。 到了九华山隐贤谷,见了沧浪叟,与望溪老人等人后,把柳春帆脱险,滇境平定苗乱的经过说了一遍,并说柳春帆一行,已由昆明动身,由滇境迳由桂境入粤,并约定日期在蒲庙见面。以便同去琼岛,到天南帮去救出柳小春二人。 沧浪叟等人听说柳春帆业已出困,当然非常高兴,决定全力南下,抢救二小。” 刚巧此时,孤云剑,与清风客亦已来到,武当由的二个老道,天一真人与青虚真人,少林的慈云老尼,以及青城五台各派,皆有人在。 适因沧浪叟的老妻,花雨银燕袁凌红,也因心悬外孙小逸,欲随众人南下。 此时少西结伴的人多,生恐沿途被天南帮的人所发觉,而引起无谓的争执,故分道经荒僻的小径,分别南下,并约定日期,到蒲南镇会面。 昆仑三子的沧浪叟,孤云剑、与清风客,暨老化子、千面隐怪五人为一批先行。 武当山二个老道,暨少林、青城、终南、五台各派的人物,偕花雨银燕飞金笛秀士袁鹗,及凌波仙子萧霜玉夫妇等人为一批后行。 也是昆仑三子该糟,行经湘桂交界之昆仑山区时,因适错过宿处,借宿于青驼寺。 万没想到此庙的住持,大悲和尚,早年乃绿林独行大盗出身,因性喜渔色,杀人采花,为官府追捕,无奈之下,削发投身空门为僧。 仗着一支重逾九十二斤的九龙禅仗,加以多年苦练绝艺,人称“铁罗汉”。 惟因其足迹仅及于桂境一带,故其恶名不播。 三年前,觊觎青驼寺的财产及地盘,暗中勾结庙中不屑之徒,于一日夜之间,将全寺的几个重要僧人,全数杀死,从此鸠占鹊巢起来。 一年前,复将青驼寺改建了几处暗伏机关,一方面凡来寺烧香的妇女,稍有姿色者,即将其引入暗室机关,逼迫成奸,如不从者,当场杀死。 以后,大悲和尚更变本加厉,公然派人四出抢掠。尤其最近与天南帮,拉上了关系,盖天南帮,南天一怪,自这次“仙窟”之会,阴谋被泄,复欲血洗隐贤谷,未遂其愿,而挟二小南返天南帮总舵。 自知凭功力委实与六派相差太远,遂派人四出邀请助子,大悲和尚,也是邀请对象之一。 另外,柳春帆等白天所看到的那些人,个子很大,身背巨锤,和身材矮的二人,乃漠外“大黑山二丑”,焦老大,人称“神锤无敌”,焦老二,人称“三寸丁”。 此二人乃同胞兄弟,父母早丧,受族人欺凌而背井离乡,四处流浪,受尽世人欺凌,故养成偏激性情,残酷异常。 及后因闻穷北之肯特山区,有异人留居,遂历尽艰辛,由其家乡出发,到达大漠,终而上天不负有心,被一异人赏识,携往大黑山练技。 焦大的双锤,重达百二十斤,一路三十六式追魂锤,博得“神锤无敌”的称号。 焦二因其人奇矮,一手滚堂刀法,专攻人下三路,所向无敌,故人称“三寸丁”。 二人绝艺练成后,当即下山返乡,将其亲友全部杀尽。并与黑道人物勾结,到处行凶残杀,冀北一带,小儿不敢夜啼,其威名之盛,由此可见。 二十年前六派高手,因二人作恶太甚,故联手往击,焦大面上伤痕累累,即是那次所伤。 经此役后,二人佯死脱身,潜返大黑山后,一时绝迹。 此次南天一怪派天山二杰往找,二丑因前仇未忘,故一拍即合,随其再出。 另外那独眼大汉,名叫宋子清,人称“独眼神君”,尚有一位,左腿残废之人,叫韩名度,人称“铁拐追魂”。 此二人隐居鲁东海滨的“竹山岛”,故人称“竹山岛二怪”。 数十年前,竹山二怪即以一身诡奇武学,以及深厚的功力,成名为江湖一流高手。 正邪两道,莫不心存畏惧,无人敢惹,加以二怪作事行为,心狠手辣,偏激护短,因此,凡是二怪行事,为所欲为,简直无人敢问,而养成二怪目中无人,凶横狂傲的习性! 早在第一次“仙窟”会战前,闻二怪被一前辈异人,用内家罡气震伤,二人险些送命。 几十年来埋首孤岛,一面疗治伤势,一面勤加苦练武功! 终于不但内伤治愈,身体复原,而且功力也增进不少。 此次也因闻及“仙窟”藏宝甚多,心有染指之意,适南天一怪派人来请,同恶相济,一拍即合,当即随人来到中原。 昆仑三子等人南下之际,道经昆仑山青驼寺,“铁罗汉”大悲和尚知道他们是天南帮的敌人,故欲擒住众人,献与老怪,作为奇功一件。 然他深知昆仑三子并非浪得虚名,凭自己一支九龙掸杖,未必是沧浪叟“沧浪十三式” 的对手,况且追风剑客的一支古松长剑,皆非其所能敌。 更有千面隐怪沈雪冲,及老化子管大白二人,也是难惹的人物。 故只敢暗用诡计,将昆仑三子引入机关之中。 千面隐怪与老化子,幸见机得早,故幸免受困,然自思欲凭二人之力,想救昆仑三子出险,自非易事。欲等待花雨银燕等人来到后,再动手相救。 谁知第二批人也不知怎的,等了整天,尚未见来到。 二人这才连夜赶来此地,先与柳春帆等会合,再想出相救之法。 二人刚进镇,即被一众夜行人,引来此店,这些人乃是天声帮的暗探,因见柳春帆等人,白天在此现身,故特派出高手来此探踪。 适鬼使神差,将老化子二人引来,同时,也被老化子将来人骇走。 众人听了老化子将经过说出以后,这才放心,决定待明天无名老人来后,再作计较。 次晨,众人剧盥洗完毕,小猴子与房大头已仆仆风尘而返。 见了老化子后,忙上前向沈雪冲与老化子见礼,老化子有十多日未见二人,不禁笑道: “好哇!你们二个小子胆子不小,没有经过我老人家的许可,竟敢再拜别人为师,你们应受什么处罚,自己说就是。” 房大头呐呐的不敢回答,小猴子见师父面带笑容,知系无碍,遂也笑答道:“师父别生气,一坛美酒,二只烧鸡,孝敬你老人家,这可满意吧?” 沈雪冲在一旁笑道:“不要脸的臭要饭的,连徒弟的竹杠也要敲哪?怎好意思开口?” 老化子大笑道:“你这骗子也是狗咬耗子,多管什么闲事,国有国法,帮有帮规,我穷家帮的帮法,也要你来伸手多管不成?” 素月也走过来笑道:“要罚徒弟拿出酒来赎罪,这可是第一次听到的奇闻。” 老化子笑道:“等你下次再听到,就不算奇闻了吧?小孩子家,寡陋孤闻,还好意思问人家?” 素月不服,嘟着小嘴道:“别依老卖老,恼得我生起气来,可要请你试试我仙剑的厉害吧!” 老化子忙摇头笑道:“算了,老要饭的瘦如鸡筋,不足当仙剑,还是请沈兄代劳吧!” 沈雪冲想起昨夜的险境,不禁拉了拉划破的长袍笑道:“幸好是在我衣服上留了记号,要给我脸上留了记号那才惨呢?臭要饭的也应该需要素月替你动手术才对。” 素月笑道:“我又不是医生,会动什么手术呢?” 沈雪冲笑道:“他每次吃东西的时候!都是嫌嘴太小,难得有这柄仙剑,替他把嘴巴割大一点,也好行行方便。” 众人正在说笑之际,店伙送上一袭长袍,原来是柳春帆嘱人上街,替沈雪冲买了件长袍。 沈雪冲换过衣服后,大家对柳春帆的细心,都赞扬不已。 当即送上酒菜,众人就房中开席。 尚未举杯,突然窗口探进一个光头来,咧嘴龇牙的笑道:“好香的酒啊,我老人家没来,你们就可以开动哪!” 老化子与沈雪冲因不识来人,故不禁瞪眼一愕,但柳春帆等均已站起身来,欢叫道: “师父来了!您老人家快进来吧!” 无名老人一摇二摆的进了房内,柳春帆忙替老化子、沈雪冲二人介绍过了。 别看老化子飞沈雪冲二人年龄看起来,不比无名老人为小,但无名老人起码要比他们大上五十多岁。 当时,众人把无名老人推上首位后,众人一面举杯相劝,柳春帆一面问道:“师父所探的消息如何?” 无名老人顿时面容÷肃,缓缓叹了口气道:“在劫难逃,此莫非是天数?我回到恶鹰岭金鸡洞后,发觉碧落宫的‘鬼魔’师徒,和‘九天魔女’师徒,均巳不知去向……” 素月不禁插嘴问道:“他们到哪儿去了呢?” 小猴子把眼睛一瞪道:“真是多嘴婆娘,慢慢的听着讲话,别插嘴好不好?” 素月不服气道:“我又不是问你,你也敢来训我哪?你要再凶,真把你的猴皮剥下来。” 小猴子只好陪着笑道:“好好!我不管,反正总有人够资格管你,阿帆你看到没有?” 无名老人一面自顾干杯,一面笑道:“好啦别吵!再听我说下去嘛!我当时也感到非常奇怪,就找了一个小贼,用手法逼他说出真相,原来这些魔头,因不甘那柄到手的仙剑被抢,因百花仙子的手下认识素儿,故知道素儿跟帆儿系同一路,特地离开魔宫,来找你们算帐了。” 霞青闻言,不禁插嘴问道:“怎么昨天他们没有找来呢?” 老化子也笑道,“他们虽知道你们必定在附近十带,但谈何容易,一时要找到你们,还不要费一番时间,不过我们倒要小心提防才是。”众人见说,群魔齐出,不禁忧现于色同。 无名老人朗笑道:“万家琪那一手,帆儿足可对付,至于九天魔女的天魔大法虽然厉害,有了这支‘鸣风仙剑’刚好就是其克制之物,尽可以放心就是。” 众人听了,这才放心。 柳春帆遂把昆仑三子,失陷青驼寺的经过,也说了一遍。 无名老人沉吟了-回,遂说道:“这样吧,青驼寺那边由帆儿带着小猴子、房大头三个去就够子。霞儿你们暂时在这里等侯,候各路的人到了再一齐南下不迟。” 众人听了,当然没有话说,因为这些人来去往返,足以引人起疑,而且九天魔女的魔法委实厉害。连无名老人也惧她三分,故留素月等在此,目的是防魔女来暗袭之故。 霞青因祖父被困,颇不放心,故向无名老人说道:“师父!我也同帆哥一齐去,可以早一点救出祖父他老人家。” 无名老人尚未作答,素月就插嘴笑道:“要是你不同去,外祖父他们就会迟一点被救哪? 我就不信,还不是……” 霞青见素月当着众人向她取笑,不禁面皮微臊娇叱道:“素妹你少说二句话,别人就会把你当作哑巴哪?真讨厌。” 素月心里虽然有些不舒服,但也恐怕玩笑开急了,霞青会真生气,所以笑道:“万一真变了哑巴才好呢?省得你们讨厌啦!霞姊姊你说对不对?” 霞青被她说得啼笑皆非,但又不能生气!只得瞪了她一眼笑道:“安份点,嘴巴呱呱叫,看你根本不像个大姑娘嘛!” 众人略事休息后,柳春帆带同小猴子、房大头、李霞青三人,动身上路了。 小猴子、房大头二人,因昨天跟踪活阎罗等人来过,故一路不用问路,同时因恐天南帮的人跟踪,故认定方向后,几个人就舍驿道而改取山路。 此际行人稀少,故太家一致提气凝神,展开陆地飞腾之法,向正北方向扑去,一路如飞而行。 到傍晚时分,业已到达昆仑山的山脚。 柳春帆等为恐在附近露下痕迹,故早就带了些自备的干粮,找了个石洞,慢慢吃起来。 这时,山下炊烟袅袅,西天一抹晚霞,照耀得幽黑的石洞,也满洞鲜红。 未几,金乌西坠,玉兔东升,山风拂处,夜雾笼罩远山。 众人无心欣赏此如画美景,匆匆用毕!复各自就地打坐一番,气纳丹田,神游一周醒来,业已精神奕奕,倦劳尽消。 时正二更,皓月当空,繁星闪闪,沿途均是古树参天,山深青密。 昆仑山下,突然闪出四条人影,好快,真如悬空飞跃,身法轻灵,衣袂轻飘,捷如飞鸟,矫若游龙,直向山巅扑去。 刚到半山,柳春帆忽然低声喝道:“前面有人,小猴子快去把二人穴道封闭,当心别打草惊蛇哪。” 小猴子闻言,早飞了过去,前面二个光头和尚,只觉跟前一幌,腰间骤麻,只听耳边有人笑道:“二位辛苦了,先躺下了休息会再说。” 话没说完,二人真的“咕噜”地躺下来。小猴子忙一手一个挟起,往路旁草丛中窜去,到得柳春帆身前,往地下一扔。 柳春帆将其中一人穴道解开,喝道:“别声张,我问你的话,如果不好好答覆,就教你尝尝分筋错骨的滋味。” 说着,一手按在那和尚的背部,一面怒瞪着眼。 这和尚本是巡路的卡哨,在迷惘中被小猴子擒来,睁开眼,见四面都站着人,尤其房大头那副样子,骇得他直打哆嗦道:“阿弥砣佛,小施主要问何事,就请问吧!小僧知无不言就是。” 柳春帆说道:“那很好,你如照直而讲,反正我也不会亏待你就是。我问你,陷落在你们青驼寺的三个老人家,被关在何处?” 那和尚见说是问的昆仑三子,本待不说,但人毕竟怕死的,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只得应道:“那三个老人都被我师父关在第三进的密室里,施主可放了我吧?” 柳春帆道:“莫慌,凭你这一说,我就会相信你哪!等会我们如把人救出;我也不会难为你,如果你却骗了我,小心就是。” 说着,举手正要向他腰间拍去,霞青忙喝道:“帆哥且慢!再问他一声,昨天咱们在店中所见的那些人,不正也是到这里来的吗?” 柳春帆一听,点了点头问道:“听到没有?天南帮来了几个贼子,你可知道?” 那人忙答道:“有,总坛昨天来了很多人,小僧可不知道他们的名号。” 柳春帆点头:“好吧!现在暂时委曲你啦!先在这里休息一晚吧!” 说着,四个人提气跃身,仍由隐蔽之处,鹊伏鹤行,向山顶直扑。 这时,驼寺四周,正是烟笼月照,白朦朦中,数点黑影,向左右闪动。 柳春帆四人虽不能气运长空,有飞行御风之术,却也神速逾常。 起落之间,幌如蜻蜓点水,不带些微声响,是以沿途虽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不亚龙潭虎穴,然仍未发觉柳春帆等形踪。 柳春帆等藉着林木的掩蔽,到了庙前,躲在树丛里放眼看去。 果然这庙规模宏敞,山门外一对高大石狮,怕不有三四千斤。 台阶上纤尘不染,山门里,高有二丈,腰粗十围的摩氏四大金刚,神貌摄世,令人望而生畏。 再进去,一个挺肚而坐,笑口大开的弥勒佛。 四人从屋顶窜过二重院子,在院内一株大椿树上,凝眸看去,见大殿灯火辉煌,笑语喧嚷,两边殿角廊下,围着十多个侍候的人。 待众人放眼向大殿看去之际,不禁把肺都几乎气炸,尤其霞青羞得粉脸通红,啐了一口,低声向柳春帆说道:“呸!真不要脸的野和尚,帆哥!我们先下去宰了他们好吧!” 柳春帆忙拉住她的玉腕低声说道:“霞妹不可造次,小不忍则乱大谋,咱们人尚未救出,万一打草惊蛇,那就糟了,咱们且听他们说些什么吧!” 原来大殿上一字排坐着八个人,其中七个,就正是柳春帆在酒店所看到的“活阎罗”苏卓丰,及“天山二杰”与焦大焦二,竹山二怪。 尚有一个黑胖大肚的和尚,不问而知,就是那大悲和尚了。 因此时正值盛夏,加以他们饮酒作乐,故益发炎热,一个个仅穿单薄衣衫,每个人怀里都抱着十个仅穿紧身衫袄的少女。 身后,皆各有二人执着大羽毛的软扇,在替众贼轻挥。 焦二奇矮,怀里抱着个女子,几乎把整个身子都掩蔽了,没奈何把个脑袋从那少女的肋下钻出,闪着眼说道:“妙呀,想不到你这青驼寺真有这好的享受,要早知道,咱不早就来跟大和尚交上这朋友了?” 竹山岛的“铁拐迫魂”他那支寸步不离的铁拐,早因乐不思蜀,扔落在地笑道:“对了,铁罗汉这次虽然破费了些,但初进天南帮,就得到奇功一件,少不得将来咱们打开‘仙窟’时,要多给你一份就是。”真有上天入地的工夫,长了三头六臂,要是他真敢到这里来寻死,我就要斗他一斗。” 一直没有开口的独眼神君宋子清,也面露不豫之色道:“对了,你们大概是一遭被蛇咬,见条草绳也会发抖,那柳小子不来算他的幸运,要真敢来,哼!我非要他跪在我面前,叫我三声爷爷不可。” 众贼听了,不禁纵声大笑起来。 小猴子,房大头听他们侮辱柳春帆,气得直想跳下去一个人分二个耳光给它们。 但柳春帆心知此时不可乱动,遂拉着他们,低低说道:“别理他们,让他们去发狂就是,走!咱们先去把李老伯等人救出来,再跟他们算帐。” 说着,几个人又凌空飞跃,从大殿屋脊翻落后院,数了数房子。 一路仍藉着花叶树影掩蔽,进了第三层院子,一座高大的藏经楼,正在前面。 他们一路上虽然也遇见不少僧众,但幸未被发现。故很顺利的到达此间。 盖青驼寺原本是名刹古寺广庙里韵和尚,皆奉佛诵经的和尚。 及待三年前,大悲恶僧鸠占此庙后,全凭暴力肋迫众僧服从,并挑些年轻力壮的僧众,教了几手功夫,以为自己爪牙,并同时监视这些人的行动。 因而这些僧众们,除了一部份面服心不服以外,练了几手拳脚的和尚,也没有什么出色功夫,更没有江湖经验。 所以柳春帆等人,不费吹灰之力,闯进内堂。 但他们虽然进了内堂,也已经知道就在附近,但此地一方面守护的人较多,而且都是刀出鞘,弓上弦,往返巡梭着,无隙可找。 另方面因为屋舍比栉,万一找错房子,耽误时间,岂不要引起前殿贼人赶来? 所以几个人迟迟未下手。 柳春帆忽然眉头一皱,附着小猴子、房大头的耳朵说了几句话,二人忙潜身退到另一个角落,待机而动。 柳春帆等二人走后,忙低声向霞青说道:“让小猴子他们引众贼的注意后,我们二人很快下手,你用神剑破壁就是。” 正说间,猛见小猴子与房大头一现身,贼众真的齐围了上去,一时刀光剑影迷漫。 柳春帆与李霞青二人,早乘机飞起,幌如巨鹤掠空,迳向藏经楼下扑去。 只见楼侧有间四方形同铁笼的房子,高可及人,门口仍留有二个剑拔弩张,满面凶相的的胖大和尚,在小房四周走着。 柳春帆心知定是此间,遂-声轻啸,迅如闪电,向二僧点去。 饶是这二僧是大悲恶僧的得力助手,但怎么挡得柳春帆的突击,刚见一条白影从空落下,即知不好,各举钢刀,向来人砍去,一面猛喝道:“什么人到此撒野,敢是想……” “死!”字尚未出口,即倒身在地了。 霞青见状,当然不敢怠慢,“卡嚓!”一阵龙吟啸声,精光映月生辉。 神剑业已出鞘,一面娇声喊道:“爷爷!你们在哪里?霞儿来救你们了!快答应我呀!” 谁知此时,除了回音荡耳外,别无回声。 霞青一面喊着,一面将神剑举起,向那间黑房子砍去,幸而此剑是上古仙品,只听一阵震天嗡嗡巨响,那精钢铸成的墙壁,业被开了一个大窟窿。 窟窿中传出熟悉而苍老的声音笑道:“怎么样!我早知帆儿他们一定会来的,这秃驴好可恶,等会一定找他们算帐,霞儿!你们一路辛苦了吧?那边是谁?” 沧浪叟虽然被困了三天,依然兴冲冲的,首先从砍破之处跃出。 继着,孤云剑与清风客三人,也跃了出来。 柳春帆与李霞青忙上前向三人见礼。 沧浪叟见二人虽然小别近月,似乎益发俊了。一面拉过霞青,用手轻抚她的秀发,一面朗声大笑道:“霞儿好像长高了些,你们一路上辛苦了吧?” 霞青此刻也笑道:“我们路上才好玩呢?对了我们都找到一个师父,你可能都不会认识?” 沧浪叟听说他们找到了师父,而且自己竟会不认识,不禁奇道:“那是谁呢?当今武林,我还有不认识的世外高人?” 霞青点了点头笑道:“真的呢!我说出来,保险爷爷不会认识,不信我们可以打赌……” 正在此际,猛听小猴子那边有人声如枭鸣狼嗥道:“好大的胆子,谁敢来此地找死?想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第十九章 淫魔飞天鼠 恶魔花面狼 柳春帆与李霞青、小猴子飞房大头四人,为救昆仑三子,夜上昆仑山青驼寺。 四人入山时,从守山暗哨口中,得知沧浪叟三人被囚之处后,遂潜伏入寺。 大殿上笑语喧哗,灯火辉煌中,南夭一怪所请来的帮手,竹山二怪飞大黑山二丑,暨活阎罗等人,均怀坐美女,在铁罗汉大悲恶僧殷勤招呼下痛饮庆功。 柳春帆四人见机不可失,急忙深入后殿,在第三进殿上,因守卫森严,柳春帆叫小猴子、房大头二人现身诱敌。自己同霞青则欺近暗室,破门救人。 幸而古雪神剑吹毛断发,无坚不摧,故不费吹灰之力,劈开铁门,救出昆仑三子。 破门时发出巨响,同时房大头与小猴子二人与众贼打斗之声,惊动了前殿的群贼。 故当霞青与柳春帆,正向昆仑三子见礼,各叙别情之际,猛听前殿一片鼎沸之声传来。 喧哗声里,夹着厉喝之声道:“臭花子胆子不小,敢到青驼寺采讨野火,让我佛爷来超渡你。” 声未毕,一个巨大的身形业已扑到,十条金光耀眼的粗大禅杖,带着强烈劲风,向房大头迎头打下。 此时,群贼见大悲和尚等人已到,也顾不得地下的死伤人员,一齐闪开身形,站在一边。 众贼刚闪开身形,眼前人影一幌,一股劲风向房大头袭来。房大头久经大敌,身手果真不弱,哪容凶僧得手,这时疾风业已扑面,房大头因有“归元神衣”护身,赛如铜筋铁骨,全身刀枪不入。 同时有心要使凶僧吃亏,故意装作不及躲避之态,一面将右肩微侧,承受来杖,一面裂嘴嚷道:“啊呀!出家人应以慈悲为本,怎么可动手杀人哪?救命哪!……” 猛的听到“碰!”的一声巨响,铁罗汉一声怪叫,顿时震得两臂发麻,一根粗大禅杖,早就脱手飞去,落在数丈以外。 这时的房大头依然咧嘴龇牙,口露微笑,却把全场的贼人,惊得目瞪口呆。 饶是铁罗汉平时杀人如麻,淫凶恶极,但此刻也不禁惊得面如土色道:“丑鬼你的肩膀是什么做的?怎会那么硬?” 房大头笑道:“你现在才知道哪?非但肩膀硬,我的拳头还更硬呢?想不想来试试?” 铁罗汉大悲恶僧听了,虽然刚才震惊于房大头的硬功,有些惧意,但他平时颐指气使惯了,当着众人面前,怎愿丢下此脸。 同时大悲恶僧尚有杀手绝技,未曾显露出来,何况素性凶暴,闻言之后,不禁急怒攻心,脸色骤变,怒声喝道:“丑鬼少在你家佛爷面前猖狂,有种的站着别动,佛爷不教你知道厉害,誓不为人。” 房大头闻言,依然笑道:“你本来还算是人哪?念你可怜,少爷让你三招就是,看你有多少厉害,一发拿出来好啦。” 大悲恶僧听了房大头之言,不禁暗喜,忖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死到临头,尚不自知,这是你自已愿意,可怪不得我施杀手哟。” 原来大悲恶僧所以有“铁罗汉”的称号,即因其自幼练就一种奇功,能将全身之气,运于头部,使之刀斧不入,成为铁发铜头。 若寻常之人,被他一头撞着,无不心碎肠断,立时丧命,端的是厉害无比。故江湖上送他“铁罗汉”浑号。 同时,大悲恶僧尚有一种独门暗器,二十四枝金钱镖,这镖乃用一种青铜炼成,镖的四周,锋利无比,并且具有奇毒。 所谓名家交手,点到便知,一上来之时,恶僧虽见到,柳春帆等人,围站在院内,房大头貌不惊人,同时自己站在主人立场,自不便让别人先动手。 一上来,就迹近偷袭,想把房大头打倒后,显显自己威风,谁想一下子,就把自己禅杖震飞。 复被房大头一顿讽刺,急怒之下,顿时忘却了厉害,而且自持铁发铜头,任是一等好汉,也承受不了一下,现见房大头中计,不禁面显喜色喝道:“丑小子咱们一言为定,你准备到阎王哪里去报到吧!” 才一说罢,人随声起,纵身一跃,狠命的飞纵过去,头前脚后,宛如离弦弩箭,直向房大头怀中扑去。 房大头不知和尚玩什么把戏,但为了不便还招,复恐中了大悲贼僧暗算,故一面脚踏回风步,将身形微闪,一面笑道:“贼秃真不怕羞,这么大的人少还要讨奶吃哪?你可找错人了,我哪有奶喂你呀?” 话没说完,猛听一声巨震,铁罗汉没想到房大头会躲过,故一时收劲不住,“轰!”的一声响,顿时把地上的砖石,撞了个很大的洞。 这一撞头昏眼花,金星直冒,整个身子,也扑倒在地了。 顿时把全场的人,引得哄堂犬笑,小猴子更笑得双脚直跳,拍手笑道:“大和尚真多礼? 新年还投到,怎就磕头想讨红包?房大头,这会你可不能小气哟。” 房大头瞧了瞧正跌在地上,撞得七荤八素的恶僧,哈哈大笑道:“谁叫你讨红包看错了人,讨到要饭的头上来,就算你磕破了头也是活该。” 大悲和尚毕竟练有铁头功,刚才虽将地上撞了个洞,但并未受伤,闻二人嘻笑之言,不禁跳将起来,满身尘土,指着房大头厉声骂道:“无耻丑鬼,怎敢言而无信,戏侮你家佛爷不怕羞吗?” 房大头笑着道:“秃驴!你吃不起亏就别撤赖,我房大头乃是堂堂正正之人,在你们这些小辈面前,还会失信不成?” 大悲和尚狞声喝道:“好利口的丑鬼,刚才你说三招不还手,怎第一招就耍赖哪?” 大悲和尚因在气急之下,说出了口,猛想以自己的声望,当着群雄之前,硬要人家让招,想到这里,不禁一张脸羞的像猪肝也似的。 房大头仍笑道:“我道什么大事值得你大惊小怪,原来这事,这又是你的不对了,少爷虽说让招不还手,可没讲不能避招哟,自己不小心跌倒了,怎可怨我呀?” 大悲恶僧闻言,又气又羞,急得干瞪双眼。房大头知道和尚没有多大玩意,遂笑道: “别瞪眼,你要是怕吃亏,干脆让你便宜占到底,让你动手,我非但不回手,而且不避招,这下你该高兴了吧。” 大悲恶僧闻言,果然面现得色,厉吼道:“丑小子休逞口舌之利,佛爷来也!” 声随人起,人随声到,说时迟,来时快,大悲恶僧早暗中运足气劲,何殊千斤巨力,纵身跃起,快如闪电,猛向房大头怀中撞去。 凶僧轻易未曾行使过这杀手绝技,今天因知房大头是个劲敌,故不惜将煞手铜施展出采,竟然把房大头撞个正着。 “蓬!”的二声大震,众人齐向场中看去,只见房大头依然站立原地,口露微笑,若无其事一般,丝毫无受伤模样。 反观大悲恶僧,却被弹出好几丈远,只撞得脏腑皆裂,心脉俱震,尤其一向自认无敌的铜头,顿时痛极欲裂,头晕眼花,天施地转,当场晕仆地上,而且一个光头,变成了红头。 凶僧此惊非小,知道受伤极重,性命旦不保夕。 此时众贼见状,齐皆围将过来,房大头仍然笑着道:“怎么啦!躺在地上撒我的娇哪?刚才的狠劲怎不拿出来呢?赖在地上怎行?” 大悲恶僧此时自知性命难保,把心一横,凶横之念油然而生,妄想在垂死之前,拚个两败俱伤,好歹也不叫对方好过。 所以也不答话,暗中把气沉稳,装着不能起立之态,同时,乘双方人们纷乱之际,冷不防将腰间独门暗器,三八二十四枚金钱镖扣在手里,扬手就是一撒,猛向房大头周身罩去。 霎那间,二十四点耀眼寒星,映月生辉,恰似穿花蝴蝶,银花盖顶,如暴雨一般飞将过来,来势又急又猛,眼见房大头万难脱险。 猛听身后柳春帆大声叱道:“房大头休惊,我来也!” 人随声劲,一股劲厉无匹掌风卷来,反把刚才打出的金钱镖全数反震回来。 点点寒星,映在月光之下,晶莹耀眼。 后面的竹山二怪,与大众山二丑见状,齐皆大惊失色,怒叱连声,各撤兵刃,掠身纵出。 然此时已是不及,大悲凶眼见银花耀眼,情知不妙,忙忍痛将身就地一滚,打算拚死闪避,无奈为时已迟。 顿觉眼前一花,口中发甜,太阳二穴,金星直冒,此-时真连转念都来不及,这些害人的金钱毒镖,大部都已打在大悲身上。 众贼只是瞪眼瞧着,但听大慈一声凄厉惨吼,口中鲜血狂喷顿时死去,凶僧的眼鼻五官间,全插了毒镖,死状甚惨,令人不忍卒睹。 这也是天理昭彰,害人自害的下场。 群贼见状,虽早将身形跃出,然间发之际,为时已迟。 其中竹山二怪的独眼神君宋子清,与铁拐追魂韩名度二人,身形倒是轻快。 独眼神君的一对翔官笔,与铁拐追魂的一枝铁拐,早在跃向空中之时,已举将起来,猛向房大头与柳春帆二人砍下。 柳春帆与房大头二人,漫不经意的将身形横飘四尺,轻巧的避过来势。 大黑山二丑,焦大的金索神锤、与焦二的百练缅刀,也已跟踪袭到。 柳春帆与房大头依然脚踏回风步尹身形如同鬼魅飘忽,复使二人招术落空。 柳春帆抢先笑道:“少爷不贪非份之财,原物奉还,送这位秃驴上了西天,列位感到满意否?” 众贼虽凛于玉面神龙柳春帆的绝顶武功,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尤其各贼仗着多年盛名,与诡绝武功,而况平素凶残成性,闻言不禁齐皆怒火中烧,独眼神君左眼圆睁,展开破锣似的嗓音喝道:“小子休狂,今夜不把你生吞活剥,替大悲雪仇,誓不为人。小子放手过来吧!” 话尚未完,柳春帆朗笑道:“别先吹大气,你要到鬼门关去报到,阿猫阿狗,可也得留个名来,好替你在生死簿上勾一笔。” 独眼神君气得三尸咆哮,六窍生烟,恨得咬牙切齿道:“嘿嘿!大爷说出名来,怕骇坏了你这娃娃,站稳了听着,谁人不知咱乃竹山岛二怪,那位是铁拐追魂韩名度大爷,本大爷宋子清,人称独眼神君便是。” 柳春帆瞧他那副骄狂的丑相,不禁心中有气,侧过头去问道:“房大头,你可知道竹山岛二怪是什么东西吗?……” 房大头马上摇头笑道:“鸦鸣狗盗,无名之辈多如牛毛,谁会记到这些鬼怪的小人物?” 独眼神君再也无法忍耐,纵身进前,一双判官笔,“二龙出水”式,猛砸柳春帆两肩,并恨声说道:“臭小子,气死我也,先试试我双笔的厉害。” 声到人也到,来势又急又猛,柳春帆见来势凶猛,身形微闪,让过来招,气闲神定的笑道:“别试了,你那套不成器的玩意,实在引不起少爷的兴趣,要真气死了还好,省得你家少爷动手了。果真要向少爷讨教,干脆你们二个一齐上来,少爷空手陪你们玩玩就是。” 非但把独眼神君气得眼中几乎喷出火来,就是铁拐追魂韩名度,也气得发须倒竖,立将手中铁拐一举,单足一点,迅如电射窜到场中,与独眼神君并肩而站,冷声狞笑道:“你这小子狂得可以,大概就是新出道的姓柳的小子吧!” 柳春帆笑了笑道:“然也,既知少爷盛名,还不快夹着尾巴滚回去!要走慢一点,嘿嘿! 地下的那位,就是你们的榜样。” 韩名度已气得怒火中烧,怪声冷笑道:“老夫出道之时,你这小子尚未出生,老夫一根铁拐,威震武林六派,谁敢在老夫面前轻咳一声,小子既活得不耐,敢向我二人同时挑战,这份胆量,也算可以了,为了使你死而无怨,就依你的意思,放手过来吧!” 说着,韩名度的一枝铁拐,横扫千军,带着猛厉无俦的劲风,拦腰扫来。 独眼神君的双笔,也如摘星换斗,石火电光般和柳春帆双眼点来。 这时的房大头,早就退回后阵,去与昆仑三子见面,刚才地上被房大头、小猴子二人杀死或杀伤的小贼,和大悲恶僧的尸体,早被大黑山二丑等人拖走。 柳春帆见二人出手,招术皆诡奇逾常,心知二怪早年盛名并非侥幸得来,虽然自已身负奇艺,倒也不敢大意,脚步微错,闪开身形,展开仙窟绝技神拳,与二怪动上了手。 竹山岛二怪皆是当前名震武林的高手,岂只功力极深,即对武学火候的造诣亦均达上乘! 以竹山岛二怪在武林中的威名声誉,联手齐出对付一个年轻后生,一方面因为玉面神龙的威名太盛,连南天二怪尚非其敌。 另方面刚才见他一掌震死大悲和尚,已知其厉害,故想先结果了这小子,替天南帮建立不世奇功,庶可早日开发仙窟,获得奇珍。此人一除,武林六派,还不是手到擒来。 故想到这里,不禁眉飞色舞,出手皆生平绝学,二怪平时困居毫无人踪的孤岛,除了自练有成套武功外,更相互搏击,所以,二怪的进退攻守,都能配合得巧妙无间。 猛攻疾扑,式式狠辣,招招恶毒,竟向柳小侠致命处下手! 刹那间,只听掌风呼呼,劲风掌力,笔光拐影,在斗场中卷激起一股股狂流漩涡,石飞沙走,星月无光,掌风狂飙,好不骇人。 在场的人物,虽皆名震一时的武林高手,武学功力尽皆不凡,但几曾见过这三个绝世怪人,联手合斗二人的威势。 尤其是李霞青关心柳春帆的安全,右手反按剑柄,凝目向场中注视,随时准备出手相助。 竹山岛二怪虽然已将生平功力,施展到顶巅,但仍然不能奈何柳少侠丝毫! 只见柳春帆在二怪那么猛辣招式围攻下,仍旧能神定气闲,白色的儒衫飘飘。身形更如行云流水,倏左倏右,飘忽无定,恰似蝴蝶翩翩,穿插在二怪如狂飙似的笔杖影里。 瞬间,二十多招已过。 二怪含愤出手,虽然奋力猛攻,非但无法抢占先机,反之,处处受制于柳春帆那神妙莫测,奇诡玄奥的步法里。 柳春帆斗得兴起,忖道:“谅来天南帮的爪牙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给他一点厉害,是决不行的。” 动念间,身法倏变,展开新学的醉八仙拳法。 这套醉八仙拳法,乃无名老人一生心血所聚,精研独创,更配以武林不传之秘的“九九回风步”法,更是威为绝伦。 但见掌风呼呼,掌影如山,拳、指、掌,兼施并用,抓、拿、扣、点、打俱全,招招玄妙,式式神奇。 身形或仰或俯,若进若退,状若酒意阑珊之态,飘忽无常,令人捉摸不定。 “醉八仙拳法”一展开,竹山岛二怪,只觉得掌势如排山倒海般朝二人周身攻来。 明是虚招,忽变实招,看似实招,突变虚招,怪异奇妙,令人防不胜防! 同时,更足令二怪骇异惊心的,乃是柳春帆招式出手之间,看似沉滞缓慢异常,而实质却捷逾电闪,变幻莫测。 饶是二怪功力不俗,勉力支持之下,“醉八仙拳”法尚未施展到三分之二,已将二人逼得手忙脚乱,进退失据。 群贼中除了大庚活阎罗苏卓丰,及天山双杰的恶煞星欧仲波,与罗喉星孙彬琪,皆已尝过柳春帆的厉害,不感惊奇外。 大黑山二丑的三寸丁焦二、神锤无故焦大,虽曾耳闻玉面神龙之大名,但未目睹,今日一看,果真名不虚传,眼见得竹山岛二怪,俱已有守无攻,整个身躯,亦皆笼罩在柳小侠掌风之内。 不禁凛然惊心,知道再不出手,场中二人,性命难保。 正待出声招呼,相助二人之际,场中情势,已起变化。 此时的竹山岛二怪,因羞急之下,不顾柳春帆拳法掌风凌厉,同时出招,分自二边,齐袭到。完全采一种同归于尽的拚命招式。 柳春帆见二贼不要命的猛扑而至,不由一声冷笑道: “二位既有必死之心,少爷岂无成人之美?准备着吧!” 语音未毕,醉八仙拳的绝招八拳,如捷风迅雷,狂风骤雨袭到。 竹山岛二怪怎知厉害,忽觉劲风猛袭胸前,如受千斤重锤,各自闷哼一声,心脏已被震碎,张口“哇!”的一声,鲜血如雨,狂喷而出,二人手刃一抛,身形一幌,顿时仰身栽倒! 天南帮众人见状,齐皆大惊失色,怒叱连声,各撤兵刃,掠身纵出,四个人的兵刃,由四方齐向柳春帆周身递到。 就在天南帮众人刚掠身跃出之同时,李霞青的身形,亦似巧燕掠空般领先掠出。 同时房大头、小猴子及昆仑三子,也同时掠身至场。 一时间,十余条人影纵横。一场混战即已展开。 青驼寺的众恶僧,见主持已死,群贼齐出,亦皆各执兵刃,由四面八方围将上来。 一场混战开始,沧浪叟为恐多伤无辜,故与柳春帆二人,窜入人丛之中,东指西点,瞬间,即将全部恶僧,点翻在地。 昆仑三子等人,皆非以强凌弱之辈,料知贼众不敌,故待众恶僧躺下后,即抽身一旁观战。 天山双杰战李霞青,一支神剑,带着经天长虹,若神龙绕空,直逼得二贼只有招架之功,无回手之力。 最无耻的算是活阎罗苏卓丰,他一见柳春帆现身,即已神魂皆颤。及后大悲已亡,竹山岛二怪亦被伤于柳春帆之手。 益发知道今夜已是不妙,而且昆仑三子,尚未出手,目前众寡悬殊,必败无疑。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故乘众恶僧围上,混战即将开始之际,乘隙潜走,临阵脱逃去了。 房大头看中了神锤焦大,二人一上,即打在一起,焦大的软索巨锤,如流星赶月赶般,舞得风雨不透,将房大头围在锤影之中。 房大头功力不俗,当然不惧,展开“醉八仙拳”法,斗在一起,一时难分难解。 小猴子见房大头等人出手,早就手痒痒得想动手,见三寸丁焦二,鹤发苍髯,双腿奇短,手握一件奇形如三才棒的兵器。 小猴子因见他长得奇丑,忍不住噗嗤笑道:“喂!那来的小鬼,这里哪有什么热闹可看? 当心别给人家踩死哪。” 也是小猴子玩心重,同时有轻敌之念,致险遭其毒手。 三寸丁焦二乃多年前成名的黑道巨魁,而且武林中风、火、崔、霎、金、批、彩、卦八大江湖,及僧、尼、道、丐、之类的人物,无不阴险狠毒,尤其越是畸形的人,必有独到的武功绝技,才能在江湖上占得一席之地。 小猴子一上来就有轻敌之言笑,故三寸丁焦二不禁冷笑道: “无知娃娃,连我大黑山三寸丁焦二老爷都不认识,还敢在我老人家面前发狂,想是不想活了?” 小猴子见这矮怪人满头白发,映着月光,无风飘动,而且二只怪眼,发出逼人奇光,不由笑道:“就凭你这副样子,可以骇得倒人?那么我这样子,岂不要把人都骇死了不成?” 三寸丁焦二气得须眉倒竖,白发戟立,形同鬼魔,手中奇形三才棒一摆,鼻中闷哼一声道:“瘦鬼,看样子你是打破夜壶嘴不蹩,专门练嘴皮子功夫的,让老夫考量你的手底下有些什么玩意?” 说着,右腕一振,三才棒迅如灵蛇,迳点右肋脐处“商曲穴”,左腕骈指如钩,捷扣小猴子右膝胫曲穴。小猴子做梦也未料到这矮老头身法如此快捷,欺身进步,出招点穴,四个动作,竟在电光石火闻,同时施出,小猴子慌忙提气凹腹,双脚轻幌,才将来势避过。 手中绿玉杖下砸之际,猛昕怪老头一声狞笑,招势未收,双腿如旋风一般,连滚带爬,虫小猴子肋下绕到右侧,劲风径袭右“章门穴。” 饶是小猴子平素以轻功见长,却不料三寸丁滚动如球,捷如脱兔,身形比小猴子尚较快速。 惊得小猴子双足轻点,陡拔身形,堪堪避过此危,谁知三寸丁焦二如影附形,形如肉球般,三才棒高檠,径点丹田。 口中并狞声怪笑道:“臭小子还没见真章就想走哪?有什么玩意使出来哟!” 小猴子平素口头上向以阴损出名,目前弄得狼狈不堪,不禁心中有气,并不回嘴,绿玉杖呼的一声,一招海底捞月,与三寸丁的三才棒碰个正着。 顿时火星直冒,虽然把棒势击偏,但震得小猴子右臂发麻,一根绿玉杖几乎脱手落地。 小猴子这时始知来人厉害,而且是出道以来,仅逢到的一大敌手,遂一收往昔嬉戏之态,立展生平绝学功力,脚踩“回风步”,棒展“三十六式”打狗棒法,并参以“醉八仙神拳”。 刹那之间,只听掌风呼呼,棒影如山,劲风掌力,卷起一股狂流。 三寸丁早年为黑道枭雄,横行江湖数十年,后遁居大黑山二十余年,功力更益精进。 此次受南天一怪之蛊惑,参与仙窟之争,自恃甚高,万没想到这貌不惊人的年轻后生,也如此扎手,如不能将对方收拾下来,大黑山二丑的威名不但从此扫地,而且也无脸见人。 故此刻虽略占上风,仍展开生平绝学功力,三才棒运转如风,全身如在地上滚动的大肉球,攻击小猴子的下三路。 幸而小猴子“回风步”玄奥莫测,飘忽无定,尚能挽过劣势。 然小猴子哪见过这般奇异的打法?故对打起来,防不胜防,吃力异常。 半晌以后,小猴子额上已略现汗意,气浮神动,步下亦不似开始时利落。 再说 天山二杰双战李霞青,一上来就屈居下风,尤其霞青一口神剑矫捷若神龙绕空,剑气千条冲霄,银花万朵逼人,实有遮云掩月之势,震撼宇宙,惊神泣鬼之概,逼得二人一无回手之力。 至于房大头与大黑山二丑的神锤焦大相敌,焦大仗着锤重力大,七十二路追魂锤法,更是天下无双。 同时,焦大蛮力奇强,故荡起的劲风,亦着实惊人。 房大头虽有“归元神衣”护体,但恐锤势过重,自己承受不了,故只好用小巧之势,与焦大游斗,一时尚勉可应付。但见小猴子对手的矮怪老人,上来就被他以诡奇手法,占了上风。 起初虽是小猴子轻敌所致,但以后小猴子虽以全力施为,奋力猛攻,非但无法抢占先机,仍处处受制于三寸丁的神妙莫测的奇诡身法里,被闪幻得眼花缭乱,步履不稳。 柳春帆当然看得非常清楚,旁边的昆仑三子见状,也知小猴子必定落败,孤云剑罗玉麟性最急,忙反手拔剑说道:“大哥!你们注意掠阵,我去帮助小猴子争回主动。” 说着,想跃身进场,柳春帆本比三人更急,但碍于小猴子尚未正式落败,不愿被贼人留下把柄,故全力注视场内小猴子的安全,但不便出手相助。 今见孤云剑想出手,明知其万非三寸之敌,但又不便明言,故只好上前带笑拦住道: “谅区区毛贼,何劳前辈出手,还是待小侄上去吧!” 孤云剑及沧浪叟等也知道柳春帆的功力,沧浪叟更知道这是柳春帆替他留的颜面,遂也朗声笑道:“老二!还让帆儿去吧,咱们落得在此观战就是了。帆儿小心,此贼非但功力不俗,而且你看那支三才棒前面有一个鹤形的小东西,特别要注意,里面会藏有独门暗器,伤人必死。” 柳春帆闻言,注意一看,果见三寸丁那支奇形兵器,棒头有如鹤颈,遂笑着问道:“祖父,那支奇形状的兵器,叫什么名称?” 沧浪叟立时掀须笑道:“那称为‘追魂棒’,也称为‘鹤颈追魂夺命棒’,在与敌对阵使用之际,可乘敌人不备,暗扣机扭,将预藏于鹤颈中的毒针,喷射出来,伤人于无形,那些毒针能见血封喉,端的是厉害无比。帆儿小心就是。” 春帆听说那支怪兵刃有如此厉害,益发关心小猴子的安全,遂回答道:“帆儿遵命!” 刚说完,猛见小猴子非但败形已呈,而且势在危急。遂窜出身形,半空中猛喝道:“伤吾兄弟,少爷来也!” 话没说完,见小猴子势已危急,也顾不得许多,双掌一错,劈出一掌,一股猛厉无匹的劲风,迳袭三寸丁的右章门穴。 这章门穴,属足厥阴肝经,又名“血囊”为人身重要穴道之一,绿林不成文的规矩,非万不得已,不应出此重手。 也是柳春帆情急救人,故出此手,乃“围秦救赵”之计。 三寸丁也非弱者,本想棒势一落,即可将小猴子的性命毁于棒下,但猛觉脑后生风,知有人欺近身来。 听风辨位,知有人暗袭,虽可将小猴子伤了,但自己也不免有生命之忧,人谁不惜自己生命,故棒势一抽,回腕一式“脱袍解位”。 左手同时反掌斜劈,快逾闪电,并同时喝道:“何人大胆,敢偷袭老夫?” 柳春帆见三寸丁棒势一抽,小猴子业从死中逃生,骇得出了一身冷汗,跳过一边。 同时,三寸丁的掌风,也已劈到。柳春帆两肩微闪,撤三尺,迎着掌风,劈出一掌,一股猛厉无匹的劲风迎向前去。 只听“蓬”!的声响,柳春帆因蓄意发掌,三寸丁焦二功力原来较差,复因被动发掌,故吃亏更大。“蓬!”的一震之后,柳春帆的身形未动,焦二的身形,像肉球似的滚出丈余。 柳春帆虽然名震武林,在三寸丁眼中,凭他这点年纪,就从娘肚子即练功夫,至今也还不足二十年,又何可惧? 但一对掌之下,心中不禁骇然,这才知道,对方年纪虽轻,功力实是高深! 然人皆好胜之心,掌力既不奏效,就不信其他也会落败,而况其素来自视甚高,鹤嘴三才棒中的暗器,更是无往不利。 三寸丁焦二心念一动,立即身形猛起,暗中运气一周,知未受伤,心念更定。 遂即运起他奇诡的身法,连滚带爬,欺身上来,右臂一抖,三才棒猛举,直点柳春帆心坎,左手伸臂探爪,五指箕张,直抓肩井。 连起二招,疾逾闪电,迅若飘风,火候老到,既稳且狠。 柳春帆一上来就以掌风逼退了他,当然心中更定,岂会将此招式看在眼内。 眼见三寸丁的三才棒鹤嘴,及左手五指,距离柳春帆不到二寸,就将抓实之际 陡闻柳小侠口中一声冷哼,身形微幌,脚踩九九回风步,已脱出焦二招式之外。 焦二蓦觉跟前人影一花,柳春帆身形已杳!不禁一怔!陡闻一声冷笑发自身后。 三寸丁焦二自非寻常之辈,尤其经验老到,也不加思索,棒势一转,脚下倒踩莲枝,倏转身形,一招“神龙翻云”,径向柳春帆停身处砍到。 柳春帆固然身怀罕世奇学,功力莫测,三寸丁焦二身法也是奇妙快捷异常! 昆仑三子与小猴子看了只是赞叹不已,二人非特招式奇速,而且劲力骇人。 刹那间,已是三十多招过去。 三寸丁焦二因见柳春帆愈打愈勇,尤其出招奇奥,诡不可测,如久战下去,真力耗尽生命堪虞。 因而不耐久战,急待一拚,顿时满头白发戟张,狞笑道:“小子果有几手,不枉老夫此次下山一趟,小子如知难而退,献出仙窟财宝,老夫格外开恩,非特饶你一死,尚可给你一些好处。” 柳春帆听了,不禁笑道:“偌大年纪,说的话这么天真,少爷虽有泄出仙窟之密之心,可是自己作不得主。” 三寸丁一听,连动手也忘了,顿时面容一缓道:“有老夫替你撑腰,看是谁敢大胆干涉,老夫定教你尸骨化灰。” 柳春帆有心逗他,闻言后,扬起右拳笑道:“喏!就是这……” 三寸丁焦二一看就知,也不待他说完,即气得连声怪叫道:“臭小子!好大的狗胆,竟敢消遣老夫,今天跟你拚了!” 说毕,厉啸声起,猱身而进,右手鹤颈三才棒反臂倒抡,斜肩劈下。 左手食中二指,快似电闪,猛戳柳春帆双睛。 柳春帆见来势奇猛,急忙身形一顿,斜飘数尺,避过来招,长声笑道:“有话慢讲,何必火气大呢?想死更是容易,等会定教你如愿以偿就是。” 焦二几乎把肺都气炸,气极反笑,声如枭鸣,桀桀惊人。 同时形同疯狂,三才棒幻起银花万点,彩影千重,将柳春帆裹在其中。 这场狠拚恶斗,较前更猛,看得旁观者目眩神摇,凛骇惊人。 刹那间,又是数十招过去。 三寸丁焦二斗得性起,知道不用绝门暗器,万难伤敌。 心念一转,手下一紧,棒腕疾撤,足根微点,施出绝顶轻功,“风吹柳絮”,整个身躯,形若肉球,轻若无物的顺着柳春帆劈出掌风,倒飞出去。 一面狞笑道:“爷要失陪了!如有孝心,就来送一阵吧!” 三寸丁在飞身之际,业已暗运劲力于右腕,柳春帆哪里肯舍?急在后追,然他绝顶聪明,机智过人,就在微一怔神之间。猛想:“老怪物分明尚来落败,突然退去,必有缘故。” 同时想起刚才沧浪叟之言,知其志在诱敌,可以施放追魂夺命棒中的暗器。 也是他艺高人胆大,一面暗将护身神功运起,一面笑着跃身追去道:“少爷惧你不成,休走!少爷来……” “也!”字尚未出口,猛见三寸丁焦二回头过来,面现得色,自手中三才棒鹤颈处,一蓬寒星喷出,映月生辉,闪闪发光。 径向柳春帆头面罩下。 把旁边的昆仑三子与小猴子,顿骇得魂飞魄散,齐叫声“完了!” 孤云剑与清风客小猴子更气急忘形,一齐反手拔剑,想冲上去与贼一拚。 毕竟沧浪叟心同沉着,知道如果柳春帆不能敌,自己三人上去,也是白费,遂用手拦住三人道:“你们且慢!我们等会再上……” 话没说完,骤听一声凄厉狂吼,划破了月夜的长空,昆仑三子不自主地毛发倒竖,以为柳春帆业遭毒手! 此刻饶是沧浪叟再沉得住气,也是怒急攻心,四人齐窜上去一看,但见 柳春帆仍然神色自若,气度雍然,卓立在场,地下的三寸丁焦二,业已满面流血,在地下乱滚。那支杀人无数的鹤颈三才追魂夺命棒,早已摔过一边。 昆仑三子与小猴子这才放心,沧浪叟忙不及待问道:“帆儿,未受伤吧!” 柳春帆凤眉一掀笑道:“这叫自作自受,这鬼魅之物,焉能伤得了我,原物奉还,也教他尝尝自己所配毒针的滋味。 此时,三寸丁因自己毒针太过厉害,而且身中头面要害,加以刚才用力过久,毒性发作更快,早已双足一挺,命归阴曹。 那边与房大头对敌的神锤无敌焦大,仗着神力锤重,正把房大头逼得走头无路之际。 猛听焦二一声惨叫,心头一懔,忙撤身一看,果见乃弟业已横尸于地。 手足连心,此刻再也没有什么顾虑,形同狂狮,双锤呼的一声,捷如流星,向柳春帆迎面砸到,锤重力大!劲道不小,锤未砸到,劲气业已袭来。 焦大一面狂吼道:“狗小子纳下命来,替吾弟雪恨。” 柳春帆见来势厉害,忙请昆仑三子离场,自己停身待敌。 待得双锤近身,陡见他身形一矮,欺步摇肩,直向焦大手臂圈中欺进。 右腕一振,骈指便硬点焦大右胁脐处“商曲穴”。 俗语兵器一寸长,一分利,然有利必有弊,流星锤利于长战,舞动起来,丈余之地,其锐猛不可当。 然如短兵相接,则运转不便,弱点尽皆暴露,柳春帆深知其理,故一上来即攻其弱点。 此际焦大双锤砸出,两胁正露,做梦也未料到柳春帆身法如此快捷,矮身,欺步,出招,三个动作,竟在电光石火间,同时施出。 一时心慌,忙提气收腹,正想垂锤下砸。 谁知柳春帆一声长笑道:“你也该躺下了!” 说话间,手指未收,双脚微错,业由胁下绕到焦大右侧,左指尖儿顺势一挂,不偏不歪,刚点在焦大右章门穴上。 焦大陡觉身上微麻,一声尚未吼出,推金山倒玉柱般轰隆一声,倒在地上,一对巨大铁锤,竟被他倒地甩手之势,抛出丈外。 同时,那边也一阵惊叫运声,夹着娇叱之声,李霞青、在叫道:“恶贼,不留下点记号就想走哪?帆哥!咱们快追!” 柳春帆尚未来得及回答,沧浪叟在后跃身笑道:“霞儿,穷寇莫追,不必赶尽杀绝,让他逃命去吧!” 柳春帆也纵身上去,阻止霞青道:“霞妹,此地尚有事须待我们处理,放他们逃走,去替咱们送个信给南天老怪也好。” 霞青这才停身笑道:“只是太便宜了此贼,咱们还有什么事好处理?瞧,天也快亮了! 咱们先找个地方歇歇再讲吧!” 小猴子此时跑了过来笑道:“万事莫如饮酒急,咱们进寺时,看见他们在大殿上吃喝得好不痛快,想来不会喝干吃光,待我去看看。” 房大头鼻子一哼道:“小猴子就是馋哟,看你真是标准的酒囊饭袋。” 小猴子眼睛一瞪喝道:“要你管什么屁事?先把你自己管好再讲吧!大头鬼,真讨厌。” 房大头得理不让人,仍然笑道:“讨厌有什么用?咱们不是冤家不聚头,只要我不讨厌你就行了。” 小猴子弄得没法,只好见风收蓬道:“大头鬼,面皮真厚。” 李霞青这时也过来插嘴娇笑道:“这年头哪,面皮厚的人才有办法呢?你们看那些驷马高官,富商豪贾,哪一个不是都靠面皮厚才会成功?” 众人正谈笑间,猛然前殿火把齐明,人声喧腾,众人只道贼人卷土重来,或另有敌人来到,忙睁跟看去,只见从二殿拥出一堆形容枯瘦,衣衫褴褛,手执火把的大小和尚。 沧浪叟见他们齐皆未带兵刃,知非贼党,遂阻止众人出手。 只见为首二个老年和尚,被众人拥来,向地下躺着的群僧看了一眼,双手合十念道: “善哉!善哉!阿弥陀佛。” 同时走近柳春帆等人面前,举手问讯道:“小庙不幸,被大悲引来匪徒,至我佛门蒙羞,我佛慈悲,蒙各位施主光临,清除妖孽,贫僧谨代表敝寺,向施主们致谢。” 众人见此僧年逾七旬,虽然面有菜色,然慈眉善目,不像行凶之人,遂忙还礼,由沧浪叟答道:“老夫等因被逼来此,多有骚扰,无任歉仄,未知大法师法号?” 老和尚忙合十答道:“贫僧法清,原系此庙住持,先师兄误收大悲恶徒,造成此孽,致佛门之地广成为纳污藏垢之所,老僧苦口婆心,难使顽石点头,致有今日之灾。地下的诸徒孙,未知可否看老衲薄面,饶了他们?” 沧浪叟见说,方知始末,忙答道:“可以,帆儿!快解穴。” 柳春帆闻言,忙躬身听命,掌劈脚踢,霎那间,地下躺着的二十多位凶僧,穴道尽解一个个站了起来。 此时,见群贼不走即死,而且其师祖法靖在侧,凶焰顿消。 蓦闻老和尚猛喝道:“孽障!还不跪下向施主叩谢不杀之恩?” 这几个和尚闻言,忙一齐就地跪下,叩头如捣蒜般,向众人谢过。 此时,复见前殿跑来二个小和尚,在法清耳边咕噜了几句。众人不知他们说的什么,正猜疑间,猛见老和尚开口道:“多谢施主大德,愧无以报,就现成的酒菜,请各位用杯素酒?” 众人见说,正待谦让,但见老和尚意甚诚恳,沧浪叟遂抱拳笑道:“多叨扰了,但地下……” 老和尚忙接口道:“这个不劳施主操心,小僧自有处置就是。” 老和尚说完,遂派了几个身壮力大的和尚,处理后院中的尸体。 并同时带着沧浪叟一行七人,迳往大殿。 此际,大殿上依然一片灯火辉煌,正中品字形摆下三桌酒菜,左侧一桌皆系素菜,外余二桌皆鸡鸭之物。坐定以后,小猴子、房大头二人,早急不待请,举手就抓,往嘴里塞去。 老和尚举杯道:“小庙留下此荤菜无用,聊以奉献施主,贫僧因自小茹素,敬以素酒奉陪了。” 众人此时当然不便再客气,自顾欢饮了。 及待酒罢,业已红日东升,天色大亮。 老和尚遂又领着众人,去后殿地窖,此窖窝藏着不少良家妇女,有些是凶僧用钱买来,也有些是被凶僧抢来的。 专供凶僧和其狐群狗党的朋友淫乐,此处原为禁地,寻常游客,轻易也不能进去一步。 老和尚为了彻底重整青驼寺,故乘众人未离之际,将这些妇女放出,各赠银钱,予以遣返。 众人见此地事情已了,在法清及全寺僧人引路恭送下离了此寺。 柳春帆等人上山时,经由羊肠侧径,此际则由山门大道下山。 时正盛夏初晨,昆仑山沿途浓荫中,百鸟齐鸣,清脆悦耳。 众人见沿途行人稀少,李霞青因久离乃祖,加以相距月余,见闻颇丰,一路上娓娓而谈,听得昆仑三子,不时掀须大笑。 讲到无名老人、及“鬼魔”方家琪、及“九天魔女”等人时,沧浪叟不由惊道:“怎么酒侠周立信他老人家,就是东海无名老人哪?那不是帆儿的师父吗?所以帆儿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功力,原来是他老人家教导出来出,这就难怪了。” 霞青笑着道:“爷爷你也认识他老人家哪?他也是我们的师父呢?他老人家滑稽得很。” 沧浪叟闻言,不禁掀须笑道:“我怎会认识他老人家?当我在孩提之时,就听得师祖他们讲起,现在我的胡须也白了,想不到他老人家仍健在,岂不有一百几十岁了?” 霞青笑道:“哪里,我看他恐怕还没有祖父年纪大呢,光光的和尚头,又不穿僧袍,见到酒哪,比小猴子他们的嘴还要馋。” 小猴子本来在后面默默的走着,闻言以后,不禁眉头一皱道:“你怎么不拿我小猴子好的来比,单提我的吃相难看,真岂有此理。” 房大头马上接口笑道:“本来就是嘛,小猴子吃东西难看,真是名闻四海了。” 小猴子顿时气得跳起脚来,指着房大头喝道:“你少讲句话,就怕别人把你当作哑子哪? 况且你房大头吃起东西来,也不见得比我好多少,尽在替我火上添油,有这么一天,我真想好好教训你一顿。” 沧浪叟见到房大头那副面有得色的呆头呆脑,和小猴子气急忘形,搔头摸耳,跳脚瞪眼的怪相,不禁朗声长笑道:“算了吧!你们两位看我薄面,千万可别认真!” 霞青瞧得娇声笑道:“爷爷放心就是,他们二人像六月天的气候,尽会响闷雷,永远下了雨的。对了,帆哥!师父说的那话,要不要告诉祖父他们。”柳春帆知道是指“仙窟” 之事,此时已无守密之必要,遂笑着向昆仑三子躬身道:“望祖父宽恕帆儿以前言语不实之罪,帆儿实有不得已之苦衷。” 沧浪叟等三人不知所指何事,只道柳春帆另有爱人,但看看李霞青,又似不像,遂想开口。 李霞青知道他们要误会,遂娇笑道:“帆哥与小猴子房大头,原来是在‘仙窟’练武出身的呢?而且是仙窟的新主人。” 昆仑三子骤听之下,不禁面色倏变,怪道这三人功力绝顶,连长山尸魔、南天一怪这样厉害的魔头,都不是柳春帆的对手,想不到竟是仙窟新主人。 沧浪叟遂马上笑着问道:“帆儿既是艺出仙窟,但不知怪侠徐立原目前何在?” 柳春帆忙躬身答道:“恩师早已仙去,帆儿乃误入仙窟,照其留册遗书练功。” 说到这里,遂将进入仙窟经过,以及仙窟的内幕大概说了一遍。 听得昆仑三子,齐皆慨叹不已,沧浪叟叹了口气道:“想不到多少人为了仙窟而丧身,多少人因找仙窟之门而空耗青春,帆儿你们无意之中,竟能出入自如,可见天道恢恢,丝毫勉强不得。” 孤云剑此刻也不禁插嘴笑道:“天道若不如此,那智巧之人岂不要把肚子撑死,而愚笨之人,却只好饿死光。对了,帆儿,仙窟中既有如此财宝,你究竟想如何处置呢?” 柳春帆回答道: “财宝本为利民之工具,然皆身外之物,世人有俗而且鄙者,贪求无厌,致此利民之物,反为人类带来无穷之患。 小至人与人间的见利忘义,大至一个团体、一个国家的干戈相见,争城以战,杀人盈城,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使具有理智的人类,疯狂得不如禽兽。而且愚见,人类本无恩仇可言,所有者,‘利’之一字为崇而已。 俗云: ‘匹夫无罪, 怀璧其罪。’ 即此谓也。” 柳春帆一篇言论,听得众人齐皆点首不语。柳春帆看了众人一眼后,再接下说道: “由是推演,政治上的治乱、社会上的纷争、古往今来的战祸,一言以蔽之,‘利’不均而已。 故帆儿愚见,他日平定群魔,当与天下武林,共开此仙窟财宝,化干戈为玉帛,将纷争之源,变为利民之工具,尽散仙窟财宝,帮助社会建设,未知祖父们意下如何?” 昆仑三子万没想到柳春帆非特武功足盖武林,而且气度更足惊人,见柳春帆有如此抱负,当然没有话说。 李霞青含情脉脉,瞟了柳春帆一眼笑道:“想不到帆哥竟是菩萨心肠,而且是见利不贪的君子呢?” 沧浪叟忙喝道:“霞丫头休调皮。帆儿此言,深合我意,异日得平妖氛,开发仙窟,倘有何派生有异心。我昆仑派当率天下武林共击之。帆儿放心就是。”柳春帆听沧浪叟等如此说法,遂重又申谢。至此,沧浪叟不禁眉飞色舞,掀须长笑道:“想不到老夫年届耳顺,尚能得逢此千载难遇的武林盛举,真不枉此生了。” 孤云剑清风客二人听了,也齐皆同声大笑。 众人在笑语声中,离了昆仑山,走上驿道。 此时,路上行人如织,众人为了不惊世骇俗,遂放慢步伐,径向蒲庙镇赶去。 时值炎夏,骄阳如炽,盛暑逼人。 到得正午时分,蒲庙小镇,业已遥遥在望。 众人此时也顾不得身上汗淋如雨,加紧几步进镇,找到原住的旅社。 甫进店,刚好素月出房,看见众人归来,昆仑三子也已脱险,喜不自胜,忙一面大声叫着:“青姊,他们回来了,快来哪!” 一面很快跑了过来,给昆仑三子见过礼,复与霞青在一起聚谈。 这时老化子等人也闻声出房,老化子遥遥的拱手笑道:“我算定你们准在午间赶到,所以到现在尚未用饭,果然不出山人所料。” 孤云剑罗玉麟笑骂道:“臭叫化子别臭啦!在青驼寺时,你与老骗子临阵脱逃,害我们被关在铁屋里饿了三天,现在谁要你来拍马屁。” 千面隐怪闻言笑道:“臭叫化子,这下马屁拍在马腿上,反被马踢了一脚,还累我老人家也被罗老二骂了。” 众人在笑骂中,进了房,幸尔房间甚为宽大,故尚能容纳众人。 沧浪叟等进房时,果见酒席业已摆好,正位上坐一个形容古怪的和尚,旁若无人地在自斟自酌,放着现成的筷子不用,用乌黑的手指,满把抓菜。 昆仑三子尚未开口,老化子早低低的说道:“这就是前辈奇人,东海无名老人,酒侠周立信,快去见礼。” 昆仑三子闻言吃了一惊,没想到这貌不惊人的怪人,竟就是无名老人,不禁看了一眼尚未及开口,无名老人眯着醉眼喝道:“你们鬼鬼崇崇干什么?有话不能大声说吗?” 昆仑三子忙含笑躬身上前见礼。 无名老人这才咧嘴笑道:“别噜嗦啦,快些吃过饭,咱还有要事要先动身呢?” 众人闻言,遂各按席次坐下,柳春帆上前问道:“师父不说要带徒儿一齐去琼岛的吗? 怎么要先走呢?” 无名老人一面执着酒壶,丢掉壶盖,擎起往嘴里直灌,狠命的吞了一口,用袖子顺手擦了擦嘴,瞪了瞪眼笑着道:“我说有要事先走,并没说不去琼岛哪,谅五指峰落魂崖的正反九宫五行阵,尚不放在我老人家的眼下,只是有急事待办,非我亲走一趟不可。” 柳春帆见师父说得如此严重,不知为了什么事,忙问道:“师父,未知有何要事?是否需要弟子一齐去?” 无名老人笑道:“什么事?这是天机不可泄漏,论理这事应当要你去,不过我老人家既已出手,决不容许这些魔崽子猖狂。” 素月这时也笑道:“师父咱们在什么地方见面呢?”无名老人想了想道:“这样吧!我们此次行动,早就在天南帮人监视中,南天一怪这魔头阴狠恶毒,决不会甘心就戮,尤其这次琼岛之会,关系其整个天南帮存亡的运命,此处地近琼岛,沿途难免有人阻碍。固然以我们目前的实力,不虞敌人暗算,但为慎重之计,咱们的行动应该……。来,咱们先干杯。” 无名老人说到这里,突然中断,众人知有缘故,也齐举杯相劝,偷眼向房门外看去,只见二个相貌狰狞的大汉,从里面走出。 经过此房时,有意无意的向众人这边看了一眼,走了-过去。 众人知道这些都是贼人鹰爪,为了不打草惊蛇之计,不便与之正面冲突,只得暂时忍着。 无名老人此时压低嗓音,急速的说道:“咱们五天以后,在落魂崖会面就是,关于你们进入琼岛之法,最好商妥后,秘密前往,千万勿泄行藏为要,我先走了。” 说着,站起身来,双手在袍子上把泥油擦净后,背着他那寸步不离的酒葫芦,出门去了。 众人酒醉饭饱后,尽谈些闲话,因此地往来人物复杂,不便议论要事。 当时遂唤过店伙,结算几天的食宿费后,收拾各人所带之物,离店而去。 蒲庙正南约二十多里地,是十万大山余脉,此处地多崎岖,虽无插天峰峦之胜,高山峻岭之险,但小峰绵密,崖高林茂。 同时人烟渐稀,众人一方面因一抹骄阳临空,气候炎热,一方面则知道后有贼人相随,故意慢走。 进入山区后,林木苍郁,还不到半岭,只见一条山沟横在眼前。 山沟两旁,矮树丛生,蔓草及膝。鸟鸣蝉噪,山风过处,益显得林静山幽。 众人本想休息一会再走,小猴子因看不惯后面几个小贼,有心要给他们吃点苦头,遂暗中向房大头做了个鬼脸,故意抹了把汗笑道:“师父,天太热了,咱们在那边榕树下休息一会再走好吧?” 老化子心里有数,笑答道:“对了,天气真热,各位休息会怎样?” 沈雪冲首先应道:“小化子累了,老化子当然也要休息,李兄,咱们等会走吧!” 沧浪叟等人闻言,也都走近山溪边的那株枝桠错综的巨大榕树下,各自找块地方坐下。 小猴子见众人坐下后,那二个壮年汉子停留在半里外的树荫下,似乎知道众人厉害,不敢走近,然又似有恃无恐的在监视着众人,并且不时向身后了望,似在等候什么人似的。 小猴子同时见老化子沈雪冲与昆仑三子,在一起高谈阔论。 李霞青等三位姑娘,则与柳春帆围在一起,相互谈笑着。 小猴子见机不可失,忙走近山溪,故意叫道:“房大头快来看,这是什么?” 房大头闻言,真的一摇二摆出走了过来,慢吞吞的说:道:“小猴子的鬼玩意真多,刚休息一会,鬼叫干什么?” 小猴子忙霎霎眼睛,扮了个鬼脸,急促的低声说:“别吵,咱们来捉鸡子好吧!” “捉鸡?”房大头听到有东西吃,兴趣马上就来了,细想了想忽骂道:“别挨骂了,小猴子这几天谁也没让你饿肚子呀,这里前不靠村,后不落店,真亏你想得出来,又想干这没本钱的买卖了?” 小猴子笑着指向后面道:“这二只鸡捉了也不犯法,因为是没有主的野鸡。” 房大头望了望后面,知道小猴子所指的是什么,遂点头笑道:“野鸡最宜于生炒,咱们走吧!” 小猴子与房大头知道老化子等人不愿打草惊蛇,多找麻烦,故不愿出手,但他二人素性好玩,又皆嫉恶如仇,虽知此地附近是天南帮的天下,故这些天南帮的眼线,公然不惧,紧随柳春帆等人。 小猴子与房大头讲好之后,看了看地形,由山沟中绕道峰侧,向二个小贼身后走去。 二个小贼因全心向柳春帆等注视,未防会有人从峰腰绕来。 小猴子与房大头到二人身侧,藉树荫空隙中看去,见头一个生得獐头鼠目,一对三角眼,射出凶光,脸上右眉旁一条刀疤,身穿劲装,跨下单刀。 另一个三十来岁年纪,灰白白一张死人脸,秃眉毛鹰眼,薄鼻子薄唇,露出黄澄澄几只大门牙,身穿短衫裤,背插单刀,相貌奸滑。 小猴子一看二人面貌,就知不是好人,遂命房大头暂时别出去,监视着远方,以防另有敌人来到。 自己则藉树荫蔽身,绕过二贼身后,轻咳一声,顿把二贼骇了一跳,二人同时倏转身形。 二人一见小猴子,人又瘦,穿的衣服又破旧,脸有刀痕,不禁怒瞪了一眼喝道:“鬼头鬼脑的看什么?你是什么人?敢在老子面前捣鬼。” 小猴子一听,不禁笑道:“好啊!我还没问你们是哪里爬出来的东西,竟反问起我来了? 告诉你也无妨,只是恐怕吓坏了你们,这里没法找到药吃。” 二个贼子见小猴子嬉皮笑脸的样子,不禁心中有气,那面有刀痕的汉子复狂笑道:“臭叫化休发狂,也不打听打听,这里是什么人的天下,咱花面狼赵青从来没让人家骇倒过,你这小子是谁?敢在你家太爷面前狂什么?” 小猴子见贼子愈说愈凶,也双手把腰一叉,瞪眼笑道:“嘿!你要问我是谁吗?站稳了听着:十殿阎罗是我结义兄弟,五方瘟神是咱的同窗好友,鬼怪魍魉,都称我爷爷……” “狗小子!敢到太爷面前耍疯,咱飞天鼠杨志可不容你在这里装疯卖傻。” 小猴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另一个面貌奸滑的汉子,不禁大声喝着。 花面狼赵青虽然也是生气,但恐怕此地一吵以后,被柳春帆等走脱,自己负担不子这大的责任,所以忙接着喝道:“小子别狂啦,如识相的,我们各走各的路,互不相干,要不! 哼!” 小猴子听了,不禁笑道:“你准备干什么?” 花面狼狞笑道:“小子有种跟咱走,到那边去。” 说着,气冲冲的向峰下林深处走去,他因为不知道小猴子是什么人,又是那么不起眼,但恐怕打斗起来,惊动了柳春帆等人,故领小猴子往偏僻处,准备下手。 这下,正合小猴子的意思,一面笑吟吟的跟着,一面嘴里仍叽咕道:“放着阳关大道不走,到这没人的地方来,还想动我的脑筋哪?真岂有此理。” 花面狼听了,也不答话,只是暗恨在心中。 到了林中,花面狼此时业已气得肚皮几乎爆炸,待小猴子接近,猛然大-一声,一面返身向小猴子扑来,一面狞笑喝道:“狗小子,乖乖的纳下狗命来吧!” 谁知小猴子比水里的泥鳅还滑,待花面狼的手指,快接近他时,由花面狼胁下-钻,撒开脚步就跑,一面嚷道:“啊呀救命哪!你怎么说打就动手哪?啊哟!这会可要了我的老命啦!” 花面狼又气又急,但见他那副骇得发抖的样子,心中又不觉好笑。 顿时双脚一纵,紧跟在小猴子后面追来。 奇怪,小猴子好像后脑上长着眼睛似的,刚待他追近,回身咧嘴,嘻的一笑,转身便拔脚就逃。 气得花面狼恨不得把小猴子抓来,活剥生吞,心才甘休。 但饶是如此,小猴子好像跟他捉迷藏似的,尽在林深处兜圈子,把个花面狼兜得筋疲力竭,小猴子这时也好像忍受不住,遥遥的靠在树旁喘气歇息。 花面狼以为有机可乘,咬牙扑过来,将要扑近之时,不料小猴子右手一扬,只听“拍” 的声响,不知这缺德鬼什么时候,手里藏了把烂泥。 花面狼不防之下,脸上顿被蒙上一团污泥,气得花面狼呀呀乱叫,并同时急以两手往脸上乱抹,顿时变成大花脸了。 小猴子掷了他一脸烂泥后,迅往后退,在哪里拍掌大笑道:“哈哈!这下才是名符其实的花面狼了,这下你该高兴才是呢!” 花面狼用衣袖揩净面上污泥后,更是冒火,大怒喝道:“小狗贼,老子今天不剥你皮,誓不为人。” 小猴子逗了他一会,也逗够了,遂笑道:“别狠,看你大概累了,还是乖乖的躺下来休息会再走吧!” 话没说完,猛的蹲马矮身,右臂往下一沉,左掌穿出,五指戟立,迅如灵蛇,快似奔狸,猛向花面狼胸前“巨阙穴”点去。 花面狼是天南帮第三流的干员,武功造诣和见识,亦实不弱,倏睹对方矮身沉臂,猛吃一惊,知道自己刚才失眼。 忙一斜身,左臂向外一展,决意以硬碰硬,一试对方武功火候,急用“铁门闸”的功夫,把小猴子的来势斜截横架,猛推出去。 谁知左臂一碰,如撼石柱,顿时痛得连退几步,才站稳身来。 这小贼虽尝了苦头,但平日惯于欺人,同时仗有后援,不禁狞笑道:“狗小子,原来真有一手,让太爷再来试试你的功力如何?” 声未住口,却冷不防的,溜步抢进,一着“金鼓齐鸣”双掌向小猴子的左右两“太阳穴” 猛撞过来,拳挟风声,势极猛烈。 小猴子素以刁钻著称,早就留神,一见他抢步挥拳,未容他打到,笑了笑,微一斜身侧步,-闪过攻势,身形已转到花面狼右侧。 左腿一抬,“碰”的一脚,踢在花面狼的盘骨上面,顿把他踢出丈余,撞在一株树干上,摔倒,痛得他咧嘴龇牙,瞪眼呼号不已。 小猴子又笑道:“跟你好说不行,还要逞强,有眼无珠,连我小猴子也不认识?还敢在少爷身后盯梢?就是你们南天老怪来了,少爷也不惧怕,凭你这狗东西,还敢耀武扬威哪?快与我挟着尾巴滚吧!” 花面狼闻言,骇了一跳,知道今天碰到了钉子,但不知小猴子今天何以如此客气,竟白白放走自己? 此际他那还敢回嘴,一个鲤鱼翻身,猛然施展“旱地拔葱”身法,平空窜起,连头也不敢回,迳向山下奔去。 小猴子的原意,就是想探听贼人虚实,见贼人去远,遂向暗处的房大头打了个手势,捷若出栅骏马,迳向山下追去了。 却说,刚才自称飞天鼠杨志,因见花面狼赵青进林后,久未出来,心中生疑,也顾不得监视柳春帆等人,走进林内探看,见房大头呆头呆脑,独自站在林荫下,料必是小猴子的同路,也是他活该倒霉,上前不分青红皂白,大声喝道:“喂!丑鬼,太爷刚才有个同伴进林,你可曾看到?” 他虽然不认识房大头,房大头可认识他是天南帮的头目。心中本来就是有气,闻言不禁反问道:“你那朋友是谁?有多大的年纪?” 飞天鼠道:“我朋友乃姓赵,年约三十多岁。” 房大头闻言,不禁故作轻视之态笑道:“哼!大概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三十多岁的人,还到处乱走哪?真没出息的东西,简直是替他父母丢人嘛!” 飞天鼠没想到问话,反挨了顿臭骂,不禁心中大怒喝道:“混蛋!你怎可出口骂人,想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房大头闻言笑道:“活不耐烦?好大的口气,你准备怎么样?” “怎么样?老子要你的狗命。” 话没说完,声到人到,突然纵身一掌,身随掌起,快若飘风,迎面点到。 房大头自非弱者,虽见来势疾如急箭,手法又灵又快,但也不把他放在眼中,步下跄踉,暗踩回风步,闪避过去,一面冷笑道:“无知匹夫,瞎了狗眼,找霉气找到太岁头上来了,有什么技俩尽管施出来就是,看太爷怕你不?”飞天鼠闻言,气得肺都几乎爆炸,反手一把,刀已出鞘,眼射凶光,盯定房大头,同时口作狞笑,形态丑恶已极。 手中扑刀一扬,煞气满面似凶神一般狞笑道:“丑鬼,可怨不得我哪这是你自己找死,快亮出兵刃来,让我教训于你。” 房大头一声长笑道:“对付小辈,尚要用什么兵器,那真要给大家说我以大欺小了,尽管放手过来就是,太爷决不含混了你。” 这飞天鼠与刚才的花面狼,也算得天南帮头目中挑选出来的好手,手底下也确实有几手。 况且平素颐指气使惯了,哪受过这大的气来,闻言后,气得满脸通红,恶狠狠的把手中长刀-扬,跟着连声狞笑道:“利口小子,送你到鬼门关去吹牛吧!” 话没说完,刀锋一转,直朝房大头的心胸刺来。 房大头冷笑一声,右掌起处,劈出一股掌风,将刀势击偏,这时中门大开,房大头早期身而进,骈指如钩,一招“拨柳寻莺”,直向飞天鼠“华盖穴”点去,急若灵蛇吐舌。 也是飞天鼠恶贯满盈,自己找死,房大头本不想取他性命。 谁知飞天鼠偏是情急心慌,躲闪过快,惊慌失措中,瞥见房大头指锋已到。 急忙低头缩颈,同时猛然纵身往侧闪避。 房大头也深恐敌人有后援,故急于取胜个深知这贼身手不俗,故点指去势,特别猛急。 似见敌人纵身想逃,怎肯放过,心里一急,手指上一招“顺水推舟”,骈指朝前急送。 耳听一声狂吼,飞天鼠正被点中“结喉穴”,顿时摇摇欲倒。 房大头不暇细看,就势抽手往贼人身侧一绕,转到贼人身后,反手一掌“孔雀剔翅”,紧急向飞天鼠后心拍去。 顿时把飞天鼠心脏震碎,哇的一口鲜血,如雨喷出,立时倒地身死。一口单刀也飞到丈余以外。 二招之间,就结束了贼人性命,正想站起身来回去,猛听耳边一声娇叱道:“朗朗乾坤,青天白日,竟在此地杀了人,还想逃走哪?” 房大头闻言不禁大吃一惊,倏转身形,反手一掌劈去,一面冷笑道:“杀不尽的狗贼子,待我一发打发你们回佬佬家去吧!看掌。” 房大头虽未蓄势发掌,但他的功力不借,这一掌出去,立时飙风骤起,好不捷厉。 谁知尚未看清来人,猛听清脆的“拍”!一声,同时听得骂道:“死大头鬼,杀人杀红了眼,连我也要打哪,哼!等会告帆哥,说你欺侮我。” 房大头右脸颊顿时热辣辣的如同火烧,这才把他惊醒,举目一看,竟是素月这小妮子。 原来,老化子等在溪边大榕树下,坐了一会,正想站起身来招呼众人离去。 猛然不见了小猴子与房大头二人,众人未防二人会走脱,只道二人好玩,或者进林去找东西吃了,故只得耐心再等他一会。 谁知等了好久,仍未见二人回转。 柳春帆首先忍不住,往小溪边转了个来回,哪见二人影踪?不禁急着问道:“咦!房大头二人跑到哪里去了呢?这附近皆是天南帮的爪牙,要出了事,那就糟了。” 老化子也急着道:“是呀!一定又是小猴子耍的玩意,把房大头也带走了。” 还是沧浪叟比较细心,知道小猴子二人一定是找后面天南帮暗探的晦气去了,遂掀髯笑道:“别慌!这二个淘气鬼,一定是走回头了,不信谁去找找看。” 素月也是好玩,闻言后,自告奋勇的说道:“爷爷!我去找好不?” 沧浪叟点了点头道:“好吧!快些就是,咱们好赶路。” 素月答应着,如飞去了。 几个起落之际,业已赶到刚才贼人停身之处,一眼看不到刚才二贼,心中深感奇怪。 遂窜入林中,刚好见房大头与飞天鼠在敌对,忙隐入林密之处看着。 谁知刚进林中,一声惨叫,飞天鼠业已倒地身死。 素月存心想跟房大头开玩笑,所以乘房大头不注意之时,轻若落叶,飘身在他身后,本想骇房大头一跳,谁知房大头情急之下,尚未看清来人,即回身劈出一掌。 素月当然不防房大头会于此时动手,险遭他劈个正着。 她情急之下,就倏如电光石火-般,抽冷子送给房大头一巴掌。 房大头一见是素月说欺侮于她,并且要告诉他阿帆,不禁心就慌了举手摸了摸热辣辣的脸,带着笑,慌忙说道:“……不……不……千万别跟阿帆讲,你自己打了我,怎还说我欺侮了你呢?” 素月见他又急又怕的样子,忍不住心中在暗笑,但仍扳着脸孔说道:“哼!还要嘴凶,谁教你先打我,你要不先动手,我怎会打你?还说不是欺侮我呢?等会非跟阿帆讲不可?看你下次还敢凶?” 说着,更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 房大头这才知道她在故意作弄自己,胆子就大了,遂笑道:“好啊!你不说我倒忘记了,我还正要去找阿帆算账呢?从前没认识你们以前,咱们同阿帆多好,你跟他认识没几天,就敢仗他的势来欺人子,好!咱们一同去讲。” 这次轮到素月着慌了,她倒并不是真怕阿帆骂她,因为有沧浪叟等人在此,万一真给他们知道了,回去向自己父母说起,这可吃不消。 想到这里,顿时脸现笑容道:“大头哥,何必呢?我同你开玩笑的蚜,怎开玩笑也开不起哪?对了,小猴子怎不见呢?” 房大头见她如此说,当然没有话可说,遂答道:“小猴子去盯梢去了。” “盯梢?”“是啊!跟那个天南帮的小贼去了。” 房大头还没说完,“嗖!”的一声,小猴子顿从树上窜下,把在场的二人都吓了一跳。 素月正想发脾气,小猴子忙抢着笑道:“别吵,走!快去跟阿帆他们说,有天大的消息告诉他们。” 说着,返身就走,素月与房大头只好紧跟后面追着上来。 到了沧浪叟等人停身之处,众人见三人归来,齐皆大喜。 小猴子则把刚才经过说了出来。 原来,小猴子跟花面狼走下坡后,在峰脚的一间茅屋里,发现天南帮的徒党,大约有十多个之多,显然这些人都是为监视柳春帆等人的行动所派出。 并从他们密谈中透出,天南帮为防柳春帆等人南下,不但四出勾结多年前的黑道枭雄,参与此次“仙窟”之争。 同时,在琼岛一带,四周海岸,特别是琼岛对岸海安一带,所派出跟踪之人,不下数十起。 最厉害的,听说天南帮此次为达目的,将不惜任何牺牲,而且恃有天险的大海为屏障,故想在海中船上动手,期一举而歼六派及柳春帆等人。 众人听了小猴子所报,齐皆皱眉不语,深感此事棘手,一时间也想不出妥当的办法来。 特别是柳春帆与袁氏二姊妹,因手足情深,柳小春与震正逸二人,业被南天一怪擒去逾月,如再不设法救助,可能有生命之忧? 众人想了半天,想不出适当的方法,来渡过天险的大海。猛然,霞青问道: “爷爷!到天南帮的琼岛,难道除了由海安上船,就没有其他的路可以通哪?” 李霞青的一语,惊醒了所有的人,老化子首先拍着脑袋笑道: “真糊涂,我早年在南疆留居时,听说到琼州的路线很多,从东兴附近的北仑河入海,这条路算最远,其次,由琼州龙港入海,这条路的暗礁最多,然较前路为近,还有一条最近是:渡廉江,经合浦,到北海,由此入海。此外,经涠洲、斜阳等岛,也可直接到达琼岛,不过这些路都比海安渡海,要远得很多。” 柳春帆听说另有海路可通,不禁喜形于色,急急问道: “反正时间有多,路稍远一点投关系,但不知这几条路的安全性如何?” 老化子笑道:“海上行舟,半由人力,半由天时,这安全的可靠性,谁也不敢保证,不过从这几条路去琼岛,可不怕有天南帮的贼子来侵袭倒是真的。” 青娥这时也插嘴道:“既然没有天南帮贼子侵袭,反正我们还有五天的时间可耽搁,在海里多航行几天,也可以顺便多玩几天,岂不是好。” 霞青闻言笑道:“青妹那么贪玩,我们这次是去救人的呀!救人还要想玩哪?” 素月笑着接道:“这叫苦中作乐嘛!”众人决定由最近的一条路,由廉江经合浦,再从北海入海。 但为减少敌人注意,并在渡海处可以藏身,乃请千面隐怪与老化子二人先赶往廉江岸右的南乡小村,在村中预先购定船只。 待众人到达后,由南乡上船,航经廉江,直放大洋,以避免贼人注意。 众人如此商定后,沈雪神与老化子二人,先行折而东下了。 时日影已斜,霁霞渐收,暮烟欲浮,红霞满天。 沧浪叟一行九人,待老化子沈雪冲走后很久,同时也看到半里外的贼影幢幢,大概是发现了飞天鼠的尸体,所以群贼顿时乱了起来。 众人也不去理会他,同时乘此混乱之时,下山去了。 这时,满天红霞,已没有先前鲜明了。 斜挂天际的残阳,只剩半轮,殷红如血。映得满山一片暗赤颜色。与那满山绿叶,遍地青草,互相交辉,生出无比美景。 幸而此地距南乡甚近,待得暮色苍茫,月上东山,万家灯火之际,众人已到达小镇。 柳春帆等为了隐蔽自己行踪,在沧浪叟等人率领之下,宿店住下。 素月不明其故,首先悄悄问道:“帆哥,咱们不要赶路吗?怎可住店呢!” 柳春帆恐怕被贼人探知,故笑笑道:“你别管啦!爷爷他们自有安排,何须你操心哪!” 素月小嘴一嘟,像受了无限委屈似的说道:“想干什么事不干脆说清楚,闷死人。” 在店里开了五个房间,并在房间内用过晚饭后,起更时分,各人在沧浪叟等督率下,皆各自归房安-去了。 时交三更,沧浪叟及孤云清风客三人最先起床,叫醒了柳春帆等人。 并嘱各人悄悄收拾行装,以及所需之物,命小猴子房大头二人,先潜行上房,在暗处向四周了望,有无敌人稳伏。 在屋内的众人,及待收拾已毕柳春帆立从衣袋内取出白银二十两,留置桌上,俾作饭宿之资。 复听小猴子与房大二人在窗前发出暗号,知无敌人在侧。 遂放心的推开窗户,鱼贯而出。出窗后,复将窗户拉上。 众人迳向江口奔去。此时明月在天,树影在地,静悄悄的四顾无人- 阵起落的人影,自旅店中窜出,一个个急若飞燕,影赛轻烟,在星月交辉中掠过。 起落之间,一条滚滚大江,已横在面前。 月华如水,皎如白昼,夜雾迷漫,江流如涛。 四顾是一片白色银鳞,天光水色山影,混成一片,如笼轻纱。 烟波深处,浩瀚无涯,如同云封远岫。近岸三灯光倒映,似浮光泛影。 众人见岸旁正停留一叶孤帆,老化子与沈雪冲二人,正站立船头凝望,见众人已到忙叫道:“船在这里,快上吧!” 众人闻言,忙各展轻功,如风飘落叶般,一个个停落在船头之上。 齐把船打量一番,见此船虽半新,但形式系适于航海之用,故与内陆船只不同,二头尖长,布帆多面,状甚威武—— 第二十章 洞房软语轻 红帐香浪翻 却说昆仓三子暨柳春帆一行九人,欲赴琼岛救出二小,惟地处华南,皆天南帮之天下,爪牙遍布,行动皆受匪帮监视。 而且,小猴子在匪徒花面狼等人口中,得知南天二怪封锁海安一带海面,甚至不惜毁船以打击六派及柳春帆等人之阴谋。 为安全计,遂另觅航路,以期避免与贼人作正面冲突。 由老化子暨千面怪二人潜入廉江支流的南乡小村,雇妥般只,及购备日常必需之物,俾绕道合浦、北海,入海。以避过贼人耳目。 当晚昆仓三子率领众人,在南乡宿店,以金蝉脱壳之计离店登船。 众人上船后,幸未遭贼人发觉,而且船只虽小,容纳众人,尚称满意,船中除雇用一名有航海多年经验的舵工以外,别未用人。 而且船上食用之需,莫不全备,沧浪叟不禁掀须大笑道:“管、沈二位老兄,精明强干,办事能各方兼顾,愚兄先此谢过了。” 老化子顿时大笑道:“多承赞赏,使老要饭的非常感到荣幸,下次如蒙照顾,一定不要佣金就是。” 沈雪冲顿时接着骂道:“呸!刚给你戴上一顶高帽子,就马上原形毕露了,难怪这条旧船要那么高价,原来你是揩了油哪!这个我可没经手,别把我也扯上啊!” 老化子笑道:“什么话,揩油?你们不相信我的人格,也得要相信我的年龄呀,你们瞧我这么老实,而且这大的年纪,还会使信用扫地不成?” 罗玉麟也笑着问道:“那么你说下次,下次少揩一点是吧?” 老化子不禁急道:“老二,怎么你也可以这么说呢?这叫佣金,可不是揩油,听清楚没有。” 霞青听得几位老人在说笑着,好不有趣,猛抬头,见岸上人影摇幌,忙急促的说道: “爷爷!你们看那边,是不是不敌人发觉我们的行踪了?” 这时,众人刚上船即忙着打量船内的一切,并未解缆起锚。 闻言后,齐向岸上注目,小猴子眼尖,首先看了看低声叫道:“真的是天南帮的爪牙找来了,他们的行动真快,怎知道找到这里来呢?” 柳春帆忙低声问道,“小猴子,你怎知道这是天南帮的人呢?” 小猴子低声答道:“这几个贼人,有几个是我在山间小茅屋里看到的贼人,那一个脸上有刀痕的家伙,就是自称‘花面狼’的贼。” 众人听说,虽不惧贼,但为免泄行踪,俾可安全赴琼岛,遂未待众走近,沧浪叟即低声嘱告那位年老的舵工几句话后,遂命众人潜伏舱底,万一被贼人发觉时,再行动手不迟。 沧浪叟刚交代完毕,因此时船上并未点灯,故不虑贼人发觉。 可是,此时忽闻岸上有人大声叱道:“呔!这船上可有人么?听老子问你们的话。” 老舵工一听,他久居本地,深知天南帮这批杀人不眨眼的贼子,惨酷无比,他因贪着多金,一时答应了老化子的雇用。 此时闻岸上横暴的喝声,不禁顿骇得浑身发抖,牙齿作对厮打,几乎做声不得。 幸而沧浪叟跟他连打手势,替他壮胆,这才比较安心一点。 然尚未及回答,猛听岸上又一个粗犷的声音喝道:“船家死掉了吗?怎不回答我们的话,要惹得老子性起,可别怪我手辣心黑哪,你们没长眼睛,也该打听咱天南帮的厉害哪!” 舵工生恐这些煞星上船,自己这条老命就不能保险了,忙抖抖索索的从舱口爬出答道: “……有……有……有人,就是小老儿,不知大爷要问什么?”岸上的贼人虽然是天南帮派出,他们惯于欺善怕恶,色厉内荏,虽奉命监视柳春帆等一行行踪,但人谁不怕死。而且群贼皆知柳春帆的厉害。 故蹑踪昆仓三子与柳春帆等,不过是奉命行事,虚应故事而已。 这批小贼本来一直就跟踪在柳春帆等身后,及待柳春帆一行,乘间脱走,才找来此镇幸见柳春帆等业已落店安歇,这才放心。 谁知三更以后,一个值夜的小贼,偶而发觉柳春帆等房间的窗门已开,即知有异,遂大着胆,探头向窗门看去。 见室内一片静寂,连鼾声俱无,即知不好,才叫醒众人,进房查看,果然已迟一步。柳春帆等人一行人,业已不翼而遁。 众贼这才各操兵刃,即时四出寻找。 一部分贼子来到江边,虽见一条怪船停泊,明知有异,但贼子外强中干,却不敢真的上船寻找。 虚张声势一番,果见船上有人出来答话,贼子中遂有人闻老人之言喝道:“这条船打那道而来,往哪里去?要是不说实话,老子教你船破人亡,尸骨无存。” 老舵工本来看到他们这批人凶神恶煞的样子,已骇得双脚索索发抖,但因预先有沧浪叟的交代,故壮了壮胆,答道:“老爷!小老儿是替这里的张老爷送货来,明天就回江洪去。” 又听岸上问道:“呔!你可看到有十多个人打这儿经过?” “没有!” “你这船上还有什么人在?” “小老儿船上只有一个瞎了眼的老太婆,和二个苦力的工人,老爷不信,请上来看看就是。” 老舵工答完以后,岸上的诸贼见问不出所以然来,相互低声商量一阵后,方始离去。 老化子见众贼离去,知道他们不能死心,必然重返,遂急促的跟柳春帆等说道:“柳小侠快上岸起锚,咱们现在就开船,以免贼人再来罗嗦。” 柳春帆闻言,走出舱面,双肩轻幌,如离弦弩箭,跃向岸上。 此时舵工也已就位待发,因此江上流水急,待锚一起,不用推动,船身即自行开动了。 待见舱面甲板上白影一闪,船上桨篷并用,船轻水急,复因风顺,急驶如箭。 此时,猛见岸上人影纵横,瞬间远处来了十多个贼党,齐集在刚才船舶停靠处,一个个面现惊惶之色,转瞬,皆消失于撩烟瘴雾里。 一个时辰后,进入廉江主流,水势益急,而且两岸都是插天奇峰,此刻月掩星移,不见天日。 而且河床中暗礁密布,稍一不慎,船只只要轻吻山石,立即船碎人亡。 任是深识水性,也受不住急流冲激,任有绝世轻功,也难在此夹岸削壁施展。幸喜老舵工久航此道,而且熟谙操舟之术,故能镇定把舵,安渡千滩万险。 众人因不惯坐船,虽皆练有功夫,能抗拒劳苦,但成日昏昏欲睡,及待次日午夜梦回。 顿感水缓船慢,二岸崇山骏岭中,陡开一轮银光高照,山脚转角处,银虹万道,光鳞亿片。 众人整日闭目养神,此刻精神充沛。但因恐舵工竟日紧张疲惫,身体吃不消,故柳春帆首先道:“此地是什么地方,大家饿不?就在这里停船歇会,弄些吃的东西好不?” 小猴子也跟着众人,憋了一日一夜,一听到有吃的,顿时精神百倍,跳将起来笑道: “对对!先休息休息,塞饱了肚子也好,恐怕你们都饿了吧!” 素月笑道:“小猴子愈来愈聪明了,自己嘴馋,反推说别人肚子饿,真有你一手。” 小猴子闻言,不甘心反唇相讥道:“你一个人肚子既然不饿,那等会你就别吃就是了。” 老化子听小猴子跟人家吵嘴,非但不讲他,反咧嘴笑道:“小猴子真行,小妮子这下可不威风了吧!” 素月闻言不禁气道:“小化子跟人家吵架,老化子帮忙,你们准备吵群架哪!” 这时,那位老舵工对小猴子注视了一会忽插嘴笑道:“大家要休息,就请快准备吧,过了前面,就进海了。” 沧浪叟这才点头道:“好吧,先在旁边靠一靠,弄饭吃了再走,你老人家也可以趁这时候睡会觉。” 老舵工闻言,忙将船停向岸来,好在船上食物皆备,众人七手八脚的去弄饭菜,老舵工且趁此机会拉条毯子去躺了。 及待东西弄好,叫醒舵工用饭已毕。 未几,在白茫茫的海水与天空相接处,露出一线红光。四周的云霞顿时变成鱼白之色。 一个巨大如盆,血红似轮的圆球,跳出地平线上,在不停的旋转。 这时四下微风不动,波平水缓。 一抹彩霞,鲜艳醒目的五光十色,照得漫无边际的大海,上下均是金光烁烂。 众人多在内陆生长,哪见过这海上的日出奇景,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面对着瞬息千变的万千奇景,实有接应不暇之感。 众人因贪看奇景,忘了时间,幸而老舵工此时提醒众人道:“各位爷们,什么时间开船?” 沧浪叟这才猛省,向他笑道:“现在就走?对了!咱们还要赶路,不知由此地出发,到达琼岛,要航行几天?” 老舵工忙笑着答道:“海上行舟,多半没有一定行期,那要看风向如何始可决定,如果顺风,差不多二天可到海口,如果逆风,那恐怕王天也到不了呢。” 沧浪叟闻言,遂对老舵工说道:“好!咱们现在就走吧!霞儿!你们帮忙收拾东西,特别是几几坛酒,淡水,可要小心,这些东西可是我们的命根哪?” 霞青一面去收拾着,一面笑着道:“爷爷也太小气了,一点点水有什么稀罕哪,咱们在大海中还愁没水喝哪!那才笑死人呢?” 老化子听了,也顿时笑道:“小娃儿真是少见多怪,这四面的水都是咸的怎能吃哪?幸亏我们这次行期仅二三天,要不,哼!到断水的时候,一滴水比一滴血还珍贵呢?” 正说着之间,船上的东西大多收拾完毕,船已开动了。 时风浪未起,在老舵工指挥下,扯起了布帆。 三位姑娘因初次过海上生活,在船甲板上来往跑着,跳着,活泼得回复到孩提时代的天真。 三位姑娘看到无风起帆,心中感到非常奇怪,素月首先问道:“帆哥,为什么现在没有风,扯上帆有何用?” 柳春帆摇头笑道:“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你们看那两艘船相背而行,怎也同时扬帆呢?” 三位姑娘闻言,齐皆举目看去,果见半里外的海中,正驶着二条船,驶往相反的方向,然皆扯起风帆。 众人因不明其故,齐皆称奇不已,老舵工一面把住舵,一面笑道:“海上驶舟与一般河里行舟不同,无风扬帆,甚至相反风向,亦可行舟,这并没有奇怪的理由,我也说不出来,只是上一代的人就这么教我们就是。” 这时,船行甚缓,遥远的深海,时有海鱼跃起。 目上三竿,睛空一碧,万里无云。 芒彩四射,耀眼难睁。天际碧涛万里,汹涌波涛,映日生辉,翻滚飞舞,恍似金鳞千片。 复加以幻景莫测,海市蜃楼,众人目不转睛,看得赞赏不已。 第一天上午,船在茫茫大海中航行时,因四下微风不动,风帆平平,故航得甚慢。 中午以后,西北天角上,现出一抹乌云,迅速地飞来。 老舵工因船已离岸,此地无暗礁之险,故悠闲的在四周了望,陡见乌去移来,不禁失声狂叫道:“啊呀不好了!” 众人不知其故,齐皆大惊问道:“什么事?” 舵工面如土色大叫道:“有怪风!快!快把帆放下……” 话还没有说完,忽然一缕凉风掠过,帆上绳索微幌,身上顿感些微凉意。 然众人见依然炎阳普照,且无海上经验,只道舵工故作惊人之语,故并未及时准备。 舵工此时面上惊骇恐怖之色,愈益浓厚,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地不时双手合十,默默暗祷。 众人猛抬头,骤见一堵极厚高墙般的黑云,自西北角排山倒海般压了过来。 这才知道事态严重,房大头与小猴子二人,也正想去落帆之际,猛然船身一簸,险将二人掀落海中。 骇得二人固然大惊,即其他的人也皆面色骤变,俱皆抓紧船板,稳定身形。 陡闻“噼啪”一声震天巨响,幌如天塌山崩般,险些船震翻,众人的耳膜也几乎震聋,慌得众人忙想出舱查看。谁知此时忽闻船后的舵工惊惶地叫道:“啊呀!前桅断啦!天哪…… 天哪……你们谁来帮忙撑舵哪?” 老化子毕竟比较有些见识,忙紧急的叫道:“小猴子房大头,你们快去后舵帮助舵工,可千万别将舵柄丢失哪?那是我们唯一的生命保障。” 及待小猴子二人如飞窜出后舱后,老化子复叫道:“柳小侠跟三位姑娘,你们暂时勿动,必要时,如船只倾覆,你们每个人一定要紧抓住船板,哪怕是快木板也好,千万别忘记。李老大咱们几个老不死上去收帆吧……” 话没说完,柳春帆早双脚轻点,如飞窜出舱面,一面叫道:“老伯你们暂勿出舱,待帆儿来落帆就是……” 谁知柳春帆刚到舱面,劈面一股劲风压来,饶是柳春帆功力绝顶,也被劲风一迫,顿时口鼻俱闭,喘不过气来,步下跄踉,后退几步,险些摔倒,猛觉身后有人将他扶住。 柳春帆回头一看,不禁俊面微红,忙挣扎站起,向身后的李霞青含笑谢道:“多谢霞妹,外面风浪太大,你先进舱去,待我落了帆再进舱。” 正说之际,猛觉身后人声杂沓。原来柳春帆出舱后,三位姑娘都不放心,齐皆出舱来了。 霞青在前面,故柳春帆被风逼退时,她首当其冲,惟恐心上人受伤,顾不得羞,上前将柳小侠抱住。 此时她心头虽然微窘,但此时此地,也不能拘小节了。此时,船只被起伏的浪潮涌起,像只摇篮似的微幌,而船速飞快如同离弦之箭,众人只觉犹如腾云驾雾似的。 柳春帆四人,此刻也顾不得许多,虽然明如同水晶似的水墙,包围在小船的四周。黑云如墨,低压海面。 尤其怒吼的狂风,吹得船上出甲板,绳索铁链乱飞,不时在他们头上飞过,随时都有威协生命的可能。 人!谁都惜生命的,自卫的本能,使人类自私。 然而人性有崇高的另一面,即是必要时,舍死忘生,舍己救人,不惜小我的一切牺牲,而成全或救勘他人的生命。 此刻的柳春帆与三位姑娘,就抱定了这种崇高的决心和毅力。 冒着生命的危险,移步船舱的篷帆边,用力爬上主帆的横干,首先由柳春帆扯断帆索。 然此刻风帆吃饱了巨风,怕不有万千斤重,幸而四人同时用劲,齐喝一声:“下来!” 一张巨帆,登时被他们四人硬扯了下来。 主帆-落,船上所受风力韵威势大减,虽然波涛仍在汹涌翻滚,但危难已过。 然此刻,豆大的暴雨,倾盆而下,打得四人脸上隐隐作疼。 柳春帆四人,遂相依下舱。 老化子与沧浪叟等人,此时既痛惜,复感慨柳春帆等!年青人的仁厚,此刻业已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风浪的凶势愈趋愈大了,海根如同一座座小山,一群狰狞凶恶的野兽,恨不得一口将这只小船吞噬下去似的。四溅的浪花泡沫,把船舱弄得透湿。加以乌黑的天空,像整个宇宙在霎那间,即要毁灭似的。 沙沙的雨声,加上满船都是木头、铁器,船帆折裂击撞之声,惊耳骇心,一切如同死神将临似的,那么可怖惊人。 船身,更盲目地逐波猛冲,乘风飞驶,整个一船人的命运,都被狂风、死神支配着。 饶是众人皆练过绝世奇功,在这风浪之下,神智皆晕得不知所措。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柳春帆首先醒来。抬头看到天上皎洁的明月,和闪着小眼的星星,身上透过丝丝凉意。柳春帆不知此刻身在何处,禁不往跳将起来一看,只见船舱中,七横八竖的躺着众人。 整个船舱的篷帆,已被整个揭光,敞着篷顶,像只光秃着头的老人。 小猴子与房大头暨老舵工三人,斜躺在舵柄旁边昏睡着。 柳春帆忙一个个叫醒,幸而众人皆未受伤,老舵工起来后,抬头看了方位,复向四周看了看,猛然惊喜的笑道:“啊!真想不到,靠天老爷帮忙,竟快到琼岛了……” 老头的话没说完,小猴子以及众人,皆在迷朦中起身向外张望,此时虽然头仍有些昏昏的,但幸而尚无大碍。 “真的岸地到了!岸地到了!” 小猴子立即精神大振,失声的叫嚷着。 众人也见到遥远的那边,一片幢幢黑影,对准船头移来。 不禁齐皆大喜,房大头瞧着小猴子那副惊喜之状,不禁大脑袋一幌,小嘴一撇,不屑地说道:“小声点,别让贼人听到好吧,幸亏你小猴子眼睛尖,要不,谁会知道到岸哪!” 小猴子被他气得跳将起来骂道:“大头鬼尽找我消遣,你跟我到底有什么过不去哪?” 房大头笑道:“哼!瞧你人没跳蚤大,骨头没有四两重,穷得跟我差不多,难道还会对你眼红不成?这叫看不惯,教训教训你。” 小猴子这下可气惨了,气急之下,搔耳摸腮,奶声说道:“好!算你房大头有种,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大头你记牢就是。” 房大头得意地笑道:“记牢干嘛,凭你小猴子那几下,我房大头随时都可以候教,谁怕你不成。” 说到这里,他们二人的舌剑唇枪,已接近尾声,老化子抬头望了望愈来愈近的船前黑影笑道:“好了!你们二位辛苦啦,请在一边休息会吧!咱们还是先谈上岸后的事吧。上次阿帆曾经单身去过贼窟,不知如何进行?” 柳春帆闻言,忙答道:“说来惭愧,南天一怪所居之地,不亚龙潭虎穴,上次要不是九尾仙子援救,此身恐早已骨化肉腐久矣……” 三位姑娘皆知心上人因守贞而感动九尾仙子与玉面神姑二人之往事,同时,在柳家之际,亦皆对二人的遭遇深为同情,而况现在其二人皆已被柳母认为义女,是自己未来的小姑。 但女人莫不善妒,想起柳春帆在魔窟中绮丽的镜头,不禁齐声一哼。 素月更嘟着小嘴道:“那么你得要好好谢田姊姊才是呢?” 还是霞青比较明理,遂推了推素月笑道:“素妹别打断话头嘛,让他说下去。” 素月这才含笑点首,柳春帆瞪了她一眼,笑了笑接着道:“凭功力,咱们末必惧人,然老怪所居五指山,落魂崖,祝嘏洞附近之地,广建台亭楼阁,暗藏机巧。除了‘天符宫’居中,外绕‘彩唇殿’、‘飞鲸阁’、‘虹光亭’、‘珊瑚楼’。成为五行之数外。 另以花树布置八卦、九宫之阵式,是以一树一木,皆其机关之枢纽,稍一不慎,涉足其间,难期生还,端的是大害无比。” 说到这里,余悸犹存。 众人听说贼阵如此厉害,不禁面面相觑尹霞青猛然道:“上次在淮阴时,田姊姊她们不是告诉我们进出那阵法的方法吗?可惜田姊姊她们不能来,要是她们能来了多好。” 青娥也说道:“对了,上次田姊姊她跟我们说的时候,讲什么奇门遁甲、五行之术,八卦九宫之数,可惜我都记不清啦,上次在百花谷的花树阵中,要不是霞姐,那次要出来都很困难呢!” 柳春帆笑道:“百花谷的花树阵虽然也厉害得很,然与此地的正反五行宫阵来比,恐怕真如小巫见大巫,真的!可惜距离太远,要不然去请田姊姊她们同来多好。” 小猴子这时忽插嘴道:“咱们这样子上岸,恐怕非遭贼人知道不可,上次咱们三个是趁‘海外七绝尸’大闹祝嘏洞的机会化妆后深入五指峰附近,而且在北黎镇住店的时候,尚且遭到天南帮贼子的盘问呢?” 老化子与沈雪冲二人也到过琼岛,知道厉害,昆仓三子可没去过,闻言大惊,沧浪叟面带忧色道:“贼人既然如此严密,那么咱们采取什么方法进岛呢?” 老化子对沈雪冲笑了笑道:“老骗子,这次可要看你的了,你那玩意儿再拿几套出来吧! 咱们还是改头换面蒙进贼窟,比较妥当,你们意下如何?” 沈雪冲二手一摊,肩膀一耸笑道:“我早知道你这臭要饭的非找我的麻烦不可,我要是带有面具,那还用我们千辛万苦,冒刚才那么的危险,咱们走海安渡海多好,告诉你,咱身上只带三副面具了,你要,就一齐拿去就是。” 沧浪叟闻言,沉思了片刻道:“我们涉山渡洋来此,虽然现有十多个人,但毕竟身入虎口,稍一不慎,非特救人无望,而且反足生意外,同时,敌暗我明,敌众我寡,老怪最近是否有请来帮手?我们一无所知,况且无名老人前辈,与我们约定之期,尚有二天,咱们是否要等他老人家来了以后,再采取行动呢?” 柳春帆接着道:“师父他老人家非特功力绝世,谅区区海安附近的贼徒,不能阻挡他老人家的行动,而且师父在我们渡海来此的前夕,突然离去,想必一定有重要之事待办,咱们还不如等他来后,再采取行动,比较妥当些。”众人闻言,齐皆点头称是,然小猴子忽于此时急急问道:“那末这两天咱们在什么地方去住宿,找东西吃呢?” 素月与房大头等人闻言后,不禁同时发出会心的微笑。 小猴子看了,两眼瞪得好大,房大头笑道:“唷!谁也不跟你吊膀子,尽向我瞪眼干嘛? 难道笑也会犯法哪?” 素月也接着笑道:“对了!小猴子干嘛竖眉瞪眼的,谁怕你不成?” 小猴子气得恨恨的说道:“你们记牢就是,别当我小猴子是好欺的……” 众人见小猴子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禁齐声笑了起来。 笑声中,船已近岸,舵工问道:“爷们,船在哪里靠岸?” 老化子反问道:“咱们这里是靠近琼岛的何处?” 舵工答道:“前面绕过峭壁,就是崖湾,这里是琼岛的最南端。” 老化子又问道:“这儿离五指山有多远?” 舵工面现惊惶之色答道:“这崖州湾沿宁远水溯水上游,就是五指山了,五指山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爷们还是不去的好……” 说着,像是余意未尽的样子。 因为老舵工深知五指山是“天南帮”的根据地,当初老化子请他上船工作时,并未告知此行的真相,如果要告诉他是来五指山时,恐怕杀了他也不敢送他们这一行人来了。 二天来,老人家见众人不像坏人,故好意出言相劝。 老化子此时,忽然心意一动,遂故意问道:“你老人家家里有些什么人?” 老舵工闻言,不禁老泪婆娑,叹了口气道:“不瞒爷们说,小老儿命苦,如早不是出了意外之事,我最小的孙儿,怕有这位小爷这么大了?” 说着,指了指小猴子,比了比。并且二只老眼深深注视了小猴子好一会,状若熟悉之态。 老化子闻言,同情之心,油然而生,遂安慰着问道:“你老人家别伤心了,吉人自有天相,未知老人家出了什么意外,可否见告?” 老舵工闻言,满刻岁月痕迹的脸上,露出些微笑意,一面谢道:“多谢老爷关心,小老儿姓柏,原做贩卖生意,家况虽然不算富有,但在汕头一带,也有些小小名望。膝下一子业已成室,不幸于十三年前,长孙乳名小虎,陡然失踪……” “小虎”?“柏小虎”?小猴子与柳春帆、房大头三人,同时惊叫起来。 小猴子更一反平时嘻笑的常态,呆若木鸡似的,如同身触电击,二眼瞪着老舵工发呆。 老舵工也不自觉的老眼模糊,继续说道:“……自长孙失踪后,小老儿老妻忧急而离世,为找寻小孙,小老儿带领长子长媳,西来桂境,谁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三年前遇到万恶的天南帮贼人,非特将小老儿财物劫去,并将我可怜的子媳逼死……小老儿生计陷于困境,无奈只得到处帮人作工,以苟延残生……” 老舵工话没说完,小猴子顿时“哇”!的一声,大放悲音,并立时跪下,膝行上去紧抱着老舵工,连声叫道:“爷爷!爷爷!我就是小虎呀!你看看我,是不是你的小虎……” 众人见情况突变,齐皆惊喜不已。 老舵工此时,也喜极而泣,老泪如雨,一滴滴落在小猴子脸上,枯老的双手,也紧抱着小猴子,嘴里不停的喃喃说道:“孩子!你想死我了!这么多年来,可苦坏了你啦……阿弥陀佛,皇天有眼。” 小猴子也哭诉着道:“爷爷!这下小虎也有个家了,爷爷!爷爷!你看看我吧!” 众人想不到小猴子会在这里骨肉重逢,一面替他高兴,一面因船将近岸,恐怕惊动敌人,柳春帆上前轻拍着小猴子道:“小猴子别哭,遇到你爷爷,应当高兴才是啊!船快近岸了,先别哭,有话慢慢说吧!” 众人也同时上前相劝,小猴子也抹泪将师父、昆仓三子等人,一一向祖父介绍。 柏老头因此刻船将近岸,遂问道:“虎儿!你们准备将船停在哪里?” 老化子笑道:“咱们还没有决定怎样上岸呢?先找块隐蔽地方商量会好不好?” 柏老头一面抹泪,一面点头笑道:“行行!这里的一切我都很熟,小虎啊!你们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呀!” 小猴子此时当然不便再瞒,遂将此行目的,及前后经过,一一告诉乃祖。 柏老头听了,又惊又喜,喜的是天南帮与他有杀子之恨,现在总算皇天有眼,替他留下后代,而且练有一身奇功。 惊的是他久居此处,深知天南帮贼人利害,关心众人安全。 遂将船驶到一个峭壁之下,刚好有巨石突出,把小船隐蔽于内,不虞被人发觉。 此时,众人见此地隐蔽,而且离五指山不远,自为理想安全之地。 惟船上的食物,皆被刚才一阵怪风吹走,淡水缸亦已打破,滴水无存。 故老化子当即对柏老头与沈雪冲笑道:“此事非劳动大驾了,请二位辛苦,就近购买些食物来号咱们饿了整天,就在此地用过饭再商量吧!” 沈雪冲与柏老头,此时当然义不容辞,但柏老头身无武功,要想飞上崖顶,直比登天还难。 幸而此际众人,皆身负绝技,待沈雪冲改妆已毕,由小猴子背着乃祖,结束停当,双足一蹬,展开上乘轻功,送上崖顶。 幸喜此刻天色尚未破晓,而且此地乃僻静之处,未遭人发现。 众人在船上养神片刻,远处鸡报唱,晓雾迷漫,天色将明。 未几,云开天清,东方彩霞伴,着阳光,是那么明朗耀目。 些微的海风飘着,微浪轻拍着业已疮痍满目,而残破的帆船。一切都是那么柔和美丽,像幅绝美的图案。 柳春帆等几个年轻人,凝目瞧着那茫茫大海出神,天是蔚蓝的,海水更蓝得使人神迷。 昨天的狂暴可怕,而在这短促的时间里,忽变得如此平静而美丽…… “你们昨夜受惊了吧!那还是一阵微风呢?” 几个人正幻想得出神之时,老化子忽走过来,轻拍着柳春帆的肩膀笑着说。 “微风?你是指昨夜的风说,是一阵微风?”柳春帆迷惘地问。 老化子点了点头笑答道:“当然是微风哪!大的风,恐怕我们此刻早就沉到水底去喂鱼了呢!” 众人听了,齐皆张口吐舌不已。 及待日上三竿,沈雪冲化妆成一乡下土佬,与柏老头二人,背着、提着大包小包回来。 小猴子与柳春帆房大头主人,忙上去接了下船。 沈雪冲与众人刚见面,即紧张的叹了口气道:“好险!想不到我们幸运,要不然,我们恐怕一齐进了水晶宫了呢?” 众人被他没头没脑的说了几句,齐觉得莫名其妙,老化子首先问道:“别卖关子啦,什么事?何不快说?” 沈雪冲因刚才提了东西,从远路回来,加以天气炎热,业已累得臭汗满身,一面迅速的抹去头脸上的汗水,一面说道:“臭要饭的别急好吧!变了狗还怕没屎吃哪?刚想到的话给你一催就忘了!” 老化子只得陪着笑脸道:“好好!老骗子真有你的,慢慢说吧!” 沈雪冲笑了笑道:“嗯!这才像话。我在街上买东西时,本来因看到街上贼人稀少,深感奇怪,后采偶然在茶馆里听到二个小贼,在低声言谈,方知始末。 原来贼人果然线眼密布,而且消息传递之快,令人莫测。咱们在南乡开船时,已被贼人发觉,并以飞鸽传书,传报到南天一怪处。 听说老怪当即派出全部精通水性的贼帮,与所有的船只,并皆带有信鸽,在海中寻找我们,如有任何一艘船找到我们,余船皆可因信鸽传递消息下,尽向咱们进攻,必要时,以击破咱们的船为主。 幸而昨日下午一阵风暴,固然将我们送来此处,同时贼船几全部沉覆,要不是那阵怪风,我们现在哪还有命在?” 众人听了,万没想到老怪如此狠毒,真幸有天助,否则岂堪设想? 沈雪冲讲到这里,缓了口气,复用衣袖抹去额上之汗道: “这还不算厉害呢,原来南天老怪不知怎的,竟把隐居几十年的几个大魔头,全数请到了落魂崖,不说别人,单就一个九天魔女,就足够我们伤脑筋了,而且听说除了长山尸魔师徒,业已全部来此以外,还有长山尸魔的师兄,鬼魔万家琪,金鸡洞的勾漏三毒,等一伙凶魔,均已全部出涧来此。” 柳春帆等人听说这些贼人全部出山,虽然颇觉心惊,但贼人功力并不可怕,尤其最厉害的是那九天魔女的天魔大法,因为有克制其魔法之“鸣凤”仙剑在此,也足操必胜左卷。 这时,柳春帆不禁怀疑着问道:“沈老伯此消息不知是杏确实?” 沈雪冲笑道:“是老夫亲耳听末,那有不确之理,柳小侠此言未知何故?” 柳春帆答道:“小侄曾听师父说起,鬼魔万家琪,与乃师弟长山尸魔,势若水火,形同参商,怎会可能来琼岛呢?小侄因而生疑。” 沈雪冲这才笑答道:“贼人的结合与分离,向以一‘利’字为依归,听说此也是南天老怪的杰作,苦口劝服了二魔,加以有九天魔女在旁帮腔,这才放弃前嫌,同来此岛。” 众人听了,这才恍然大悟。 然柳春帆想到自前自己这边只有十一个人,而且主客之势悬殊,地理环境上,又占了极不利的立场。 思念及此,不禁忧形于色,素月因新得仙剑,而且深知此剑厉害,其为自负,见柳春帆愁眉紧皱,柔声劝道:“帆哥!敌人未见,怎就气馁了呢?莫说二天后师父一定会来此地,就是师父不来,凭我们几个人,也未必会落败呀!” 沧浪叟虽然也深知贼人厉害,但目前情势,已成骑虎。他本以乐天达观著称,遂掀须朗笑道:“对了!帆儿别愁,吉人自有天相,咱们先等你师父来了后再讲。万一你师父一时来不了,咱们也不妨从长计议就是。” 柳春帆明知自己的功力,虽不能独步武林,至少在黑白二道中,罕遇敌手。 自己并非是怕,而是担心陷身在魔窟中的二小,其生命安全的问题。 此刻见众人如此,当然也没有话说。 众人此刻因昨天到现在,未进饮食,全都饥肠辘辘,遂忙着弄吃的。 此地虽居僻静之处,但为防万一生起烟火,无异是告诉敌人以最好的目标。 幸而沈雪冲早虑及此,上街带回的食物,都是现成的卤烧之类。甚且饮水亦全都带回。 当天,众人在船上憋了整天。 在船上闲着无事,共同商量应敌之汁,好在老化子、沈雪冲与柳春帆等人,全都机智过人,准备明日如无名老人等还不赶来,决定由沈雪冲再来一次表现机会,由柳春帆小猴子等七人出手,昆仑三子隐在-旁,待机抢救二个。 如在情况紧急下,再由沈雪冲下场,先把敌人距退,再乘机脱身。 但因落魂崖阵法变化神妙,柳春帆与三位姑娘虽然皆曾习过,但毕竟不甚纯熟,故尽量的避免进阵,以免受困。众人商量已毕,业已夜幕深垂,月上东山的时分了。 小猴子首先沉不住气,因在船上憋了整天,想找个地方活动活动。 这巨石上面的峭壁崖顶,刚好有一片密林,时正夜深,也不怕敌人发现,故众人除留柏老头看守船只外,余人皆全部上岸活动。 次日,众人复在船上闷了整天,而仍由沈雪冲化妆上街,一面探看贼人动态,一面可以寻访无名老人是否来此。 沈雪冲归时,带来的消息,依然令人失望,然众人行动,业经商妥,故初更以后,各人随身兵刃,及所带东西,皆收拾妥当。 柳春帆因路较熟,故双足一蹬,一鹤冲天,身化龙形一式,早停身崖顶,稍一回顾,见众人亦皆上崖。 遂看定方向,溯宁远水右岸,提气宁神,展开上乘轻功,但见月色下,人影纵横,恍如银流飞泻,长虹经天,一瞥即逝。 时近二更,雄挺秀拔的五指山,峙立在沉沉的夜色里。 山野里,除了流萤飞舞外,四野是一片寂静。 偶然有一阵微微的山风轻吻着树枝外,别无动静。 突然,斜坡上闪出几个黑衣劲装的夜行人。 为首一人,微一凝眸,向四下略一张望,即回头向后面的人,打一手势。 然后用奇速无比的身法,真乃人如轻烟,影赛飞虹,彷佛星驰电掣般,直向山巅扑去,好快!刹那间,业停身在稀疏的树林间。 后面的几个夜行人,一个个恍似星丸跳掷,赶月流星,也都进了疏林。 时虽深夜,因月色清辉笼罩,加以各人目如电掣,柳春帆遥见前面丛草间,隐隐似有黑影藏着。知那必是天南帮暗卡。 遂照会众人后,匐伏绕道前进,及待走近,乃疾如石火电光,猛点过去。 黑暗中的二贼未及哼喊,顿时气绝身死。 柳春帆此时也不再考虑,仍用奇速身法,迳向山巅扑去。 沿途暗哨,皆被柳春帆举手投足之间,不是身死,即点中哑穴。 及待到达“南天牌楼”前,刚想穿过那座高大的玉石牌坊。倏然一道寒光,映月生辉,捷若劲风,猛向柳春帆面门袭来。 一面有人纵身跃近,大声喝道:“何人大胆,敢闯‘南天牌楼’?敢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柳春帆身形微闪,轻巧的将来物接住,乃是一柄小飞叉。 同时映月打量,见来人乃是在白骨山遁走的飞天夜叉,不禁微微笑道:“破铜烂铁,也在小爷面前显丑,少爷念你可怜,饶你不死,快夹着尾巴滚吧!” 来人早年也是颇负声望的人物,虽惊惧柳春帆身法利落,但因平素柳春帆一贯的是白色儒衫打扮,从未像今日穿过黑色夜行劲装。 况飞天夜叉仅在白骨洞见过柳春帆一次,故一上来并未注意来人是谁。 飞天夜叉闻言之下,当然非常愤怒,且欺来人年轻,手中铁叉一摇,顿时响起震天巨声,一面狞笑道:“小子口气不小,看叉!” 双肩一耸,话到人到,兵刃也到,一招“白蛇吐信”径向柳春帆脑前扎来。 柳春帆因知道身陷绝地,贼人众多,此时损耗精力,如来强敌,深为堪虑。 故想定速战速决之策。虽见贼人来势颇猛,但他此时功力,自经无名老人指点后,何只倍增,故下盘不动,上身微侧,身如风摆残荷,避过来势。 也未容转念之瞬息于右手出掌如电闪驰飙,径扣来人脉门。 只听“呛啷”!一声,长叉落地,飞天夜叉右手业被扣住,顿时全身麻木,劲力全失。 此时柳春帆才轻笑道:“你真贱,敬酒不吃,偏爱吃罚酒,小爷好意劝你夹着尾巴滚,反要累小爷动手,谅你在这里等得太辛苦,先躺下休息吧!” 话还没说完,只听“叭哒!”一声,飞天夜叉一个瘦小的身躯,顿时被率在蹬道上,躺着不能动弹了。 原来柳春帆业已施了独门点穴之功,故不惧贼人逃走。 柳春帆想跃上蹬道,猛然眼前人影纵横,叱声连起。 及待来人走过,前面一个白发矮胖老人,人尚未到,即厉声喝道:“小子敢是吃了熊胆豹心,落魂崖岂是你撒野的地方……啊!小子!竟敢来此地杀人哪?” 柳春帆见来人是勾漏三毒、与大瘐活阎罗、天山双杰。 遂冷笑道:“漏网之鱼,败兵之将,尚敢在小爷面前发狂,小爷要是惧了你们,就不会来此了。识相的,快滚回去替老鬼报信,要是牙齿缝里拼出半个不字,嘿!地下的贼子,就是你们的榜样。” 勾漏毒鹰等贼,也与飞天夜叉犯了同样错误,自恃五阴掌天下无双,哪把来人放在眼中,闻言后,不禁气得白发戟立,怒喝道:“小贼找死,嘿!我勾漏毒鹰伍天龙掌下?不伤无名小卒,小子敢留下名来受死?” 柳春帆打量六位来贼,知道勾漏毒鹰的五阴掌、勾漏毒樵的毒砂功、勾漏毒蛤李志刚的蛤蟆功,皆奇毒无比,稍沾即死,自己此刻为慎重之计,业将古灵雄剑从袁青娥手中取来。 此剑上有避毒宝珠,百毒不侵,当然不惧,但为速战速决起见,心念一转,早打定主意,遂气闲神定,指着群贼笑道:“勾漏三毒的名号,尚骇不倒我,要问我的姓名吗?玉面神龙……柳……春……帆,你们谅不陌生吧!” 话没说完,顿时惊呼之声连起,咕咚!咕咚!咕咚!” 天山双杰与活阎罗三人,只觉眼前黑影一幌,顿时就地躺倒,惊得勾漏三毒,怒吼连声,惊叫起来。原来柳春帆深知来贼中,以天山双杰与活阎罗苏卓丰三贼功力最差,而且人亦最奸滑。几次三番,皆被漏网。 同时,如以一人之力,独挡六贼进攻,未必有利,故一面报出名号,便群贼震惊之际,出其不意,疾如石火电光,将三贼点翻在地。 三毒一听是玉面神龙时,知道他的厉害,故也不免一怔。 谁知一怔之际,也未见柳春帆如何出手,身旁的三人竟同时躺下。不由大惊失色。 然三毒仍仗着自己有绝门奇毒,足可致胜,故勾漏毒鹰伍天龙不由勃然怒道:“好狠的小子,不打招呼就动手伤人哪!休走!吃我一掌!” 柳春帆岸然不惧笑道:“哼!走?凭你这块废料还想骇走我哪?休说我小爷以小欺大,你们一齐上来就是。” “嘿!小子好狂的口气,老二老三!咱们齐上,先收拾了这小子再讲。” 勾漏毒鹰本来有些惧怕柳春帆,现闻柳春帆向他三人同时出手,正合心意。 遂一面大声招呼二毒齐上,一欺身形,逼近柳春帆,五指箕张,直向柳春帆肩井穴抓去。 出手势如电闪,疾逾劲风! 柳春帆本来就恐夜长梦多,下了速战速决的心意。 故待毒鹰探臂出招,将要向肩井抓到之际,并不闪避,只是口中一声冷笑,右手微抬,食中二指疾出,直点毒鹰腕脉穴。 毒鹰万没料到柳春帆如此大胆,微一怔神,伸出之掌不由一顿。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毒鹰白眉一皱,身子顿时麻木半边,腕脉穴业被柳春帆抓实。 此刻毒樵毒蛤,见柳春帆举手之间,就将伍天龙制住,心有顾忌,攻势稍顿。 只见柳春帆微一冷笑道:“嘿!勾漏三毒,也不过乃尔,与我躺下吧!” 说着,只见毒鹰的身躯,顿如个肉球似的,在毒樵毒蛤二人头上飞过,摔落在地,不能动弹了。 毒樵张大雄,与毒蛤李志刚见状,齐皆大怒,毒樵张大雄的巨斧如飞,毒蛤李志刚的双掌挟着一股中人欲呕的臭味,已从身侧袭到! 柳春帆深知二毒厉害,尤其是在愤怒之下出手,势更惊人。 故不敢怠慢,一面运起神功护身,闪身如同飘风,避过二人来势。 一面反手拔剑,“呛啷”!一声轻啸,声如龙吟,同时,银虹暴涨,寒芒耀眼,神剑业已出鞘。 毒樵顿见剑花万朵,向全身罩来,百忙里只得举起开山巨斧去挡。 谁知巨斧刚举起,顿觉手中骤轻,如虹白光,耀眼寒芒,仍然原势不变,向面门前削到。 骇得毒樵魂飞天外,急蹬地闪避,业已嫌迟,寒芒过处,早把他头巾砍下半边,连头发也削去一大片。忙连滚带爬,往斜刺里窜出丈余之地,惊魂始定。 反观老三毒蛤,也好不了多少,当柳春帆拔剑出招,削斧砍发的同时,猛出左掌,呼的劈。出一股劲厉无匹的掌风。 出掌捷逾电闪,快速得无与伦比! 毒蛤要想躲避,如何能够? 心念尚未来得及一动,已被柳春帆一掌打实。 毒蛤李志刚闷哼一声,立觉胸口如受千斤重锤撞击一下。 “哇!”的狂喷出一口鲜血,脏腑顿被震碎,当场倒地死去! 柳春帆正准备招呼身后的众人,继续前进之际,蓦闻数声厉啸,划空传来。 柳春帆不禁一怔,循着啸声望去。 只见石蹬道上空的平台上,十多条人影,疾若风驰电掣般急驰而来! 好快!啸声方落,十多条人影,已落在牌楼右侧场中,并肩立在柳春帆对面丈余。 为首一老者,乃是南天一怪,左边站的是长山尸魔师徒及南天老怪的二徒、与鬼魔万家琪等贼。 右侧站着九天魔女、百花仙子及其四艳婢暨鬼魔之徒,五毒红娘闵水云。 众贼也因柳春帆业已改装,一时未认出是谁。但见勾漏三毒中,除了毒樵蓬头散发以外,令人齐皆横卧在地,只道众贼已死。 故几老魔目光略向地上一扫,南天一怪首先桀桀怪笑道:“阁下身手不凡,竟敢上门欺人,地下的人是否你伤的?” 柳春帆傲然笑道:“不错,那仅是区区牛刀小试耳,未知各位感到满意否?” 气得南天老怪,怪眼圆瞪,但他毕竟为黑道枭雄,尚能控制喜怒的情绪。 闻言之下,桀桀怪笑道:“小子功夫不错,这份胆量更足自傲,可惜夜郎自大成性,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自信能对付得了武林群雄吗?” 柳春帆接口道:“小爷既敢来此,谅这几句话也不能把我骇走。” 南天一怪道:“你此来意欲何为?” 柳春帆凤眉一扬,气闲神定道:“很简单,立时放出我二弟,天南帮从此不过问仙窟之事。” 柳春帆此话一出,场中群魔齐皆惊吼,南天一怪立即沉声喝道:“小子可是玉面神龙……” 柳春帆辗颜微笑道:“然也!既知小爷来此,还不拱手臣服,乖乖听命?” 群魔听说果是柳春帆已到,齐皆大惊,特别是南天-怪,曾派出全部精通水性人员,出海拦击,谁知竟被脱围而来。 此时的南天一怪惊喜各半。 他当初掳来二小的本意,就想将柳春帆诱来此地,以便凭藉此处天然屏障,及神奥的机关埋伏,将其制住,献出奇珍。 谁知此刻现身,而同床异梦,本领高出自己的魔头又太多。 万一弄巧成拙,自己将落得一场空欢喜。不如将这小子诱进机关中擒住,以免将这小子,落入他人之手。 心念已定,遂抢先说道:“嘿嘿!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想不到你真有二度闯山的勇气。要想放出你弟弟不难,老夫有一事考你,不知意下如何?” 柳春帆朗笑道:“任你龙潭虎穴,小爷也敢直往直来有何难题,快说就是。” 南天一怪桀桀怪笑道:“有勇气,真乃英雄出少年,老夫的五行九宫阵,尚未有人进去过,不知你可有这份胆量?” 柳春帆不料南天二怪意要他以闯阵,作为交换二小的条件。 怔了怔答道:“闯阵并非难事,待……” “且慢!帆哥且慢答应……” 柳春帆话尚未出口,猛听身后人影乱闪,娇叱连声,李霞青与袁氏二女,业已窜出。 顿时衣香鬓影,闪满场中。 柳春帆不知此刻三女现身目的何在?小猴子与房大头怎会不见? 李霞青一马领先,到场后停身在柳春帆身侧,急促的指着南天一怪说道:“五行九宫阵尚不足骇人,更不必以此作交换条件,况且老贼从来言而无信,万一咱们闯阵出来以后,你不交还吾弟,该作何说?” 南天二怪见柳春帆正已上钩,万不料凭空跑出人来阻挡,复因心中鬼计,被人揭穿,心头微惊。 遂强作镇定,怪笑道:“我道柳小子何敢只剑单身来此闯山。原来你们这些丫头也来了,那好,你既不敢闯阵,阎王的请贴也会送到你手,有话快说就是。好叫你们死而无怨。” 李霞青闻言,不怒反笑道:“谁说不敢闯阵,咱们要怕,也不会涉山渡水来此了。” 南天一怪尚未及开口,那边的群魔,业已深感不满,尤其鬼魔万家琪,上次因托大受挫于柳春帆掌下后,认为是毕生奇耻。 此刻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而且眼见三徒皆已倒地,生死不明,更益愤恨。 真想一口气将柳春帆吞下,才消心头之气。 然其深有顾忌,恐防长山尸魔等人,乘机打落水狗。故不敢轻动,此刻因他们尽在对话,不禁有气,抢前一步对南天一怪道:“老韩,尽跟小狗磨什么牙?干脆送他们回去就是。” 南天一怪笑了笑道:“万兄如有兴趣,就请劳驾如何?” 鬼魔万家琪没想到老怪如此厉害,自己话已说出,未便出尔反尔,正迟疑之间。 猛听得柳春帆长笑道:“长日操屠为业,向不嫌肥瘦,各位既有视死如归的决心,小爷义务效劳,管教在场各位,皆大欢喜就是,何争先后。” 柳春帆话没说完,气得鬼魔万家琪再也忍耐不住,厉吼一声道:“利口小狗,看掌!” 声到人到,一股奇臭之气,挟着劲风狂飙,向众人卷来。 柳春帆见老魔出手,生恐霞青等吃亏,一面将神功运起,一面飞将起来,劈手发掌。 顿时二阵狂震暴响,鬼魔万家琪一个身影,被震退几步,心神微震。 鬼魔上次与柳春帆对掌耐,功力悉敌,想不到今天当着众人面前,一上来就被震得步履踉跄,这个脸如何丢得? 顿时双跟血红,似欲喷火,不禁一声怒吼道:“小狗!今天跟你拼了!” 怒吼中,双手十指齐弹,立见十道绿色东西脱指射出,并挟有呕心奇腥之昧,直向柳春帆全身罩到。 原来鬼魔以善使毒物著名,上次既遭柳春帆之辱,复被无名老人所败,心有未甘,故特配成化骨散,将之装在双手十指的活套上。 此散乃剧毒之粉末。而且用法简单,仅需十指一弹,活套自行震开,套中毒粉也立即发出,射向敌人,令人防不胜防,阴毒无比。 而且此时二人相距不远,不易闪避。 幸而柳春帆有神功护体,一股无形之力笼罩全身。 但柳春帆不知此系什么暗器,故骤惊之下,立将神剑挥起一道光芒。 奇怪!这十道绿色东西,在剑光挥舞中,立化一蓬黄雾,向四方飞散开去! 但更奇怪的是这些黄雾,尽皆飞在柳春帆三尺之远处。 鬼魔万家琪发出毒粉后,满以为柳春帆必会当场昏倒! 哪知柳春帆竟若无其事,丝毫无中毒现象,心中不禁骇异非常! 正怔惊之间,猛见银虹耀眼,寒芒砭骨,原来柳春帆长剑一招“飞云掣电”,径向前胸刺到。 人有求生的本能,尤其是当生死垂危的瞬向,人谁不惜生?百忙里力贯足根,身形后仰,一式“金鲤穿波”,整个身躯,平射出去丈余。 身形刚落地,惊魂方定,谁知柳春帆的身形如影附形,跟着追来,长剑一指,一招“玉女投梭”,疾如蛇信,刺将过来。 并长笑喝道:“小爷没叫你失望吧!念你多年潜伏,未曾为恶暂饶你一次,下次遇到,定不宽恕。” 鬼魔眼见寒芒砭肤,自忖必死,孰料柳春帆突来此手,半途收招。 一条命虽从鬼门关放了回来,但他是多年成名人物,黑道数一数二的巨枭,此时,真恨不得有个地洞钻下去。 无奈技不如人,连找下台阶的话都不敢讲,只得回头向地上躺下的三毒,看了一眼,并拱手道:“老朽年已垂暮,蒙获余生,深感前事皆非,此身得埋骨荒山,于愿足矣!闵儿!咱们走!” 说着,招呼了在九天魔女身侧的五毒红娘,掉转身形飞纵离场。 这鬼魔万家琪带走五毒娘后,果能终身不出,老死荒谷。而五毒红娘亦终未出山。 南天一怪想不到柳春帆竟如此了得,以鬼魔的功力,尚敌不了他二剑,不禁有些懔然。 在场的其他魔头看了,均不禁勃然色变,心中凉气直透。 南天老怪毕竟是老奸巨猾,故能临事不乱,依然桀桀怪笑道:“小子果有一手!然这还未必使老夫心服。” 柳春帆道:“依你之见,要怎样才使你心服口服?” 老怪笑道:“如有胆量敢闯我五行九宫阵,就算你玉面神龙厉害了。” 柳春帆尚来答话,李霞青在一旁跳过来,指着山上拍手娇笑道:“老鬼别以为你那阵图有什么了不起,你们回头看看山上再讲。” 众贼木知其故,齐回头看去,这一看顿把伞贼骇得魂飞天外。就是连柳春帆也感到莫名其妙起来。 原来不知谁人,竟趁南天老怪等人倾巢而出之际,深入贼巢,放火烧山起来。 刚才众人因全心贯注场中打斗,未曾注意山上动态,及至霞青说起,众贼抬头看时,业已火光烛天,势已无救。 南天一怪只道是柳春帆等人预谋,自己毕生心血,毁于一旦,当然心有不甘。 顿时情如疯狂,怒吼连声,一面向柳春帆扑来,一面狂喝道:“好狠毒的小子,老夫与你拼了!” 人随声到,双掌挥舞如同狂飙卷地,向柳春帆等人攻将过来。 其他群魔,也觉身陷绝地,谅此四个小娃娃,虽然功力甚强,但未必能抵得住群魔围击。 故立即各挥手中兵刃,厉吼连声,跟踵扑上。 柳春帆这边万没想到激怒群魔,连手攻上,这些魔头皆是雄霸一方的黑道巨魁,非特功力高强无匹,且皆有独到的绝技。 故除了柳春帆与霞青素月等人,尽皆长剑出手,抵挡来势以外。南天牌楼外的疏林间,亦人影纵横,昆仑三子、老化子、沈雪冲等人,也同时纵出。 一时间,数十条人影纵横,眼看得一场急风骤雨般的混战,即将展开! 猛听得半山的平台上,春雷乍震般的一声喝道:“住手!” 这一声不啻凭空打了个焦雷,只震得山摇地动,树叶纷纷下落,全场各派高手,黑白两道群雄,莫不脸色骤变。 那功力较差的诸如南天老怪、及长山尸魔、百花仙子等人的门下,齐皆心震神颤,一个个不自主地站立不住,步下跄踉。 就连柳春帆也不禁震得伫立发楞!众人被这突末的喝声,震得顿时停手的霎那!却见从平台下的石级上,数十条人影,疾若风驰电掣般,自山上疾驰而下。 为首一人身材矮小,光头破衣,柳春帆一见不禁狂喜上前扑倒大叫道:“师父你老人家来啦!” 无名老人满面春风道:“别客气,此地大事已了,待这些魔头崽子解决了再说。”话没说完,山上人群窜下以后,高高矮矮,男男女女,也有和尚、道士、尼姑,形形式式,应有尽有。 梆春帆这边的昆仑三子等人,顿时热闹起来,一个个上去找熟人招呼。原来这些人竟是六派中的高手掌门,全数到了。 小猴子与房大头怀里,一个抱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孩,那是柳小春与袁正逸二人,想不到陷身贼窟月余,竟会变成如此模样。 柳春帆、袁素娥、袁素月等四人,骨肉连心,此刻也顾不得群魔未去,齐扑过去将二小抱住,而且不自主的泪如雨下,劝慰备至。 群魔见状,知道全盘皆输,而且盛享武林赞誉的前辈奇人,“酒侠”周立信在领导六派,尤其九天魔女等人,皆知其厉害。 故在酒侠现身,以至六派人物出现之际,群魔皆被怔住。 无名老人背着他唯一的标志酒葫芦。醉容可掬,眯着醉眼向群魔笑道: “想不到咱们这些老不死还有再见之缘,我酒鬼不参三清,不拜诸佛,然不生恶因当然不会有恶果,咱们都年已望百,何必身陷苦海,寿颐之年,尚遭兵劫之惨,误己误人,这又何苦? 各位皆是一代高人,何不悬崖勒马,回头是岸,足为上智之士,流芳百世。” 群魔皆因一念之贪,逼得骑虎难下,然人性皆有善良的一面,尤其在日暮途穷之际,玉碎瓦全,一念之间,足为善恶之分界。 此际,听了无名老人之言,虽未立即作复,一方因势穷力竭,另方面慑于柳春帆刚才的神威,况巢穴已破,业已智穷力尽。 然群魔所以蠢动之目的,乃在仙窟之争,至今仙窟之谜未解,心有未甘,故迟不作复。 无名老人见群魔迟疑之态,即深知他们所放心不下者,在于仙窟之宝。 遂朗笑道:“各位如有未了之事,老朽斗胆,可代各位了断,至于仙窟宝藏,并不如外界盛传之神秘,其真相,老朽尚略知一二,各位如有兴,可听我说出其中始末。” 提到“仙窟”,六派及群魔,齐皆精神倍增,聚精会神凝听着。 无名老人笑了笑道:“自五十年前,师弟‘怪侠’徐立原,觅踪黄山无忧峰下,化子三十年时间之努力,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被其发现此窟进出之路。 自进窟后,不慎被当时六派中人发现其踪,以致发生搏斗,结果是两败俱伤,我师弟亦于此役中,死于仙窟之内。” 众人对已往之事,大都知其眉目,然徐立原之下落,仍是武林之秘,至今方知其确实身死。 无名老人又继续说道:“仙窟由来,乃昔年楚怀王之宗室大臣所筑,用资以供反秦复楚之资,其中财宝并非无数,据老夫所知除一部神兵武器之外,另有白壁百对明珠千斛,以及黄金万鉴之数。” 众人听说仙窟中有如此巨量之财宝,不约而同的听得目瞪口呆,半响无语。 无名老人又笑了笑说道:“我辈武林中人,向以轻财重义为要,因财物毕竟身外之物,而且任何人皆不能避免一死,是以愚人以利忘义,不惜为财而死,终身役役,所得者何?是以仙窟之财宝虽多,在我辈眼中,粪土耳,愚有一意,未悉各位意下如何?” 此时,黑白道群雄,齐皆异口同声道:“愿听老前辈高见!” 无名老人闻言笑道:“财物犹如河中之水,水能利人,亦能害人,愚意我们这一代为免蹈上一代的覆辙,准备将仙窟藏宝公开,以杜纷争之源。” “公开仙窟财宝?” 群雄都齐声惊叫起来。 无名老人点点头接着道:“不错!准备将仙窟财宝公开,将此百多年来引起武林争夺之源,利用于对生民造福之途,未知各位有何异见?” 群雄此时,虽有部分人物,一时难以割舍,而在犹豫之际,昆仑三子的沧浪叟,首先应道:“我昆仑派愿服从老前辈高见……” 话还没说完,青城武当等各派,也毫无疑义,同声答应了。 无名老人看了,乃笑着颔首道: “多谢各位诚意拥护愚意,关此钱财之用途,方今淮黄二河之多灾,乃举世闻名,生命财物之牺牲,何可胜计? 同时关西有流寇之乱,关外有女真之祸,世道将变,国将不国,何以为家,故老夫准备将此财物,半用之于疏黄导淮之用,半用于边防救国之需,未知各位认为公道否?” 众人见老人正直无私,作如此分配,当然口服心服。 即连一直未开口的南天一怪、九天魔女等人,此刻也不禁天良发现,大有今是昨非之感。 南天一怪遂上前向无名老人拱手道:“荷蒙教言,使我有新生之感,并蒙予以自新之路,韩某自今日起,决意悔悟前非,即日解散天南帮,放弃仙窟之争,自今将择一僻居,终身闭门思过,此生于愿足矣。” 众人一见南天一怪如此,当然感到非常意外,但见他态度认真,不似戏言之状,更益放心。 无名老人更笑道:“韩兄当机立断,俗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韩兄一念之诚,将来必有善果,老夫预为祝福。” 南天一怪苦笑道:“韩某作恶一生,深蒙片言指迷,今生不敢言报,俟诸下世而已,各位来此,本来应尽地主之谊,愧目下身无长物,况帮务尚待结束,明天愿以斗酒向诸位挑战,现我要先走一步了。” 南天一怪说毕想走,谁知此刻六派人丛中,顿时传出娇呼之声。 “且慢!” 南天一怪,及家人齐皆一怔之际,人丛中忽然如飞跃出二条娇小黑影,扑向南天一怪身形。 老怪只道有人向他寻仇,他此刻虽不怕死,然仍不免一怔,猛见二人扑到面前,顿时双膝跪下哭道:“师父慢走!容徒儿一见。” 老怪挽起一看,竟是不别而去的九尾仙子田湘妹与玉面神姑葛婉仪,老怪这才猛省,怪道自己五行九宫阵竟会被酒侠破去,原来是她二人带来,这就难怪了。 如在平时见到二人,老怪不一掌把她二人劈为肉泥才怪。 可是,今天他已判若两人,竟想不到二人会回来,一时间慈晖满面,口抖鼻酸,老泪纵横,轻抚着二人秀发问道:“湘儿婉儿可想坏为师了,你们可好,一直在哪里留居?” 二女遂将留居柳府,并蒙柳老夫人收为义女之事,从头说了一遍。 南天一怪,听二人有了归宿,颇觉放心,立时走向柳春帆面前,拱手笑道:“小徒深蒙柳小侠收容,并蒙厚待,就此谢过。” 柳春帆忙笑着答礼道:“老前辈哪里话来,只是在下多次冒犯,尚祈原谅才是。” 南天一怪哈哈大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如果不是柳小侠神功盖世,老夫这恶梦,还不知要做到何日方醒呢?湘儿婉儿快别哭,这么大的女孩子啦,怎不怕羞,好了,为师尚有一些琐事待办,明天再见就是,为师去了!” 说毕,又向各派人物,拱手作礼后,率领着徒众走了。 这时的九天魔女,也上来向无名老人娇笑道:“酒鬼,谁知你酒醉心明白,这次又算我栽了,不过请放心,我苏美凤今生不离南疆就是。” 无名老人大笑道:“你这一走,可苦坏了我,早知如此,刚才应该瞧瞧你的天魔大法以后再说话就好了,可惜是今生无望了!” 九天魔女娇笑道:“亏你这大的年纪,还敢吃老娘的豆腐?老娘活到将近百岁,尚没有一个臭男人敢向我无礼呢?两次都是遇到你这酒鬼,算了,算老娘倒霉就是,静芬,咱们也走! 别理这酒鬼。” 九天魔女说完,向六派人物略一拱手,领着百花仙子等人走了。 此刻众人见群魔走的走,死的死,而且人也救出,余下地上被柳春帆点穴尚未死的数贼,都由柳春帆将其穴道解开后,告诫了一些话,放走了。 尚有已死的群贼,立时由众人就地挖土安葬。 众人见诸事已了,时天尚未明,此刻也无法找到宿处,就暂时在林中各自养神。 小猴子因恐其爷爷盼望,与众人说明后,径往海边领其祖父去了。 这时,众人就在该地相互过礼,田湘妹与葛婉仪与三位姑娘久别重逢,姑嫂之间,当然有诉不完的离情别绪。 同时无名老人遂把这五天来的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柳春帆去昆仑山青驼寺救昆仑三子同日,无名老人业已知道九天魔女、鬼魔、长山尸魔一行南下之事。 同时得知鬼魔为泄素月大闹恶鹰岭,盗走鸣风仙剑之恨,以为是玉面神龙柳春帆之指使,故为泄恨报复起见,特派人北上。 准备杀死柳家满门,无名老人听到是项消息,鬼魔所派之人,业已上路二日。 无名老人见时间迫急,即使告知柳春帆,非徒无益,反恐其情绪受刺激,影响南下大计。 故即日独自兼程北上,好在其功力已达超凡入圣之境,故及时到达淮阴柳府,亦贼人刚好动手之际。 当然因为柳府有九尾仙子与玉面神姑二人守护之故,群贼未能一攻即下,然正在危急之际,无名老人到达,一举而将贼人擒获,略加训诫后释放。 柳春帆的父母及九尾仙子玉面神姑二人,因知无名老人是柳春帆的师父,当然尽情款待,并言及柳春帆南下之事。 九尾仙子与玉面神姑,听说群雄会聚琼岛,营救二小。 她们是贼窟逃出,当然知道落崖五行八卦九宫阵法的厉害,遂即告诉了无名老人。 老人听说此阵厉害,也感到非常棘手,而且如不能一举将群魔尽扫,遗下后患,将来不堪设想,故征得柳春帆双亲之同意后,将二女带同随行,俾对破阵之事,有所裨益。 南下时,无名老人深恐此行人单势孤,故顺道经九华山隐贤谷。 经李老太太告知,六派人物,早得通知,已先行南下。 故三人即日南行,在粤境与六派人相遇,遂结伴到达海安。 适值天南帮精通水性之贼,于早一天因全部派出,拦击柳春帆,而为怪风所吹,翻海沉船,几将及半,一时溃散。 故六派及无名老人等一行,得从容渡海,未遭任何干扰。 渡海后,即日西行,次日到达五指山,落魂崖,见柳春帆一行,尚未到达。 到深夜,无名老人始见柳春帆等人,时柳春帆已与敌人交手。 无名老人现身与昆仑三子见面,略述概要后,并告知霞青等人,嘱其与柳春帆等人,尽量在正面牵制敌人,以便自己破阵。 临走,并带走小猴子与房大头二人,俾救护二小出险。 无名老人及六派人士,在九尾仙子与玉面神姑领同下,由落魂崖后山进入,沿途虽有暗伏,但众人毫不费吹灰之力,举手投足之间,即已通过哨卡! 同时,因二女熟悉山上情势,知道二小囚困之地,故一下,就把二小救出了。 救出后,即将二小交与房大头小猴子二人,随即放火烧山,将南天一怪由海上掳来的火药引发燃烧。 可惜南天二怪十余年之经营,顷刻化为灰尽,因当时山下争战甚烈,未为群魔发现,这也算天缘巧合所致。 无名老人讲完经过后,天色业已大亮,一行几十人正欲离开落魂崖,忽见南天一怪率领追魂使者、夺魄郎君等人赶来。 遥远的见到众人,就招呼道:“各位大驾光临,未能稍尽地主之谊,况此次聚会,足为武林千古盛事,老朽虽无意涉足中原,但深蒙周老前辈指迷于先,各位大德不念旧恶于后,故聊备菲酌,恭请赏光。” 老化子听说有吃,顿时眉开眼笑道:“老怪能勇于为善,老要饭的真无任钦佩,惟老要饭的几手功夫虽不行,在酒上嘛,很想跟你较量较量,看鹿死谁手?” 南天-怪也笑道:“好!咱们一言为定,不醉不休。” 各派群雄,此时当然齐皆兴高采烈.随着南天一怪下山。在南天一怪殷勤招待之下,在琼岛盘桓了二天。 同时,南天一怪为了表示诚意起见,当众将天南帮名册焚毁,并于三天以内,全部解散天南帮,及各地分帮。众人见如此处理,当然感到满意。 南天一怪本想即时隐遁海外,然因玉面神姑与九尾仙子的终身大事未了,经老化子为媒,将玉面神姑下嫁小猴子,非特双方男女皆一致同意,即南天一怪,及柏老头与柳春帆等,亦一致欣慰不已。 三日后,渡海北上,在柳春帆与无名老人率领下,群雄皆进入了千年以来,为武林人瞩目注意,然可望不可及的谜窟仙窟。 并合力将仙窟财宝取出,仙兵神器,分赠各派,作为镇山之宝。 财物,即按照无名老人的原则,由六派人士分头送出,交由专人运用处理。 一个月以后的中午,正是月白风清之夜,黄山无忧峰下仙窟对面的石洞里,正有男女八人围着荧荧营火,在高谈阔论着。 这几个人,正是柳春帆、房大头、小猴子,和李霞青、袁青娥、袁素月,与玉面神姑葛婉仪、赛西施等八人。 三天前,他们在九华山的隐贤谷,在无名老人主持下,完成了婚礼,盛况之热烈,堪称空前绝后。南天一怪眼见其义女完婚后,心愿已了,俗事无所留恋,乃南下寻觅深山穷谷,偕二徒隐遁去了。 九尾仙子在柳春帆之母主持下,也择配了人,婚后很美满。 柳春帆家庭,因深感沧浪叟家人单丁孤,故干脆将淮阴旧宅,及一切之物,赠于柳福,以酬募忠义,而全家迁居九华山来,与沧浪叟一家团聚。 柳春帆等人成婚后,饮水思源,自己由一化子身份,一朝得志,扬名武林,骨肉重聚,皆系仙窟之所赐,故于婚后第三日,相约小猴子与房大头二人,携眷齐来黄山无忧峰。 先进入仙窟,向其先师“怪侠”徐立原新立的墓碑前致敬后。 复出窟在五年前进入仙窟逗留之石洞里,与他们欢谈往事,追忆前情。 无名老人,待小猴子房大头分别任为丐帮帮主后,也同来隐贤谷,以娱晚年,畅叙天伦之欢。 好在隐贤谷在月前业已添建了无数广厦楼阁,足以窄纳众人聚居。 皖境黄山,本是山明水秀的风景胜区。足为诗人墨客,秉烛夜游,咏歌诗赋的好地方。 但因有仙窟的存在,-度成为血风腥雨的屠场,武林人物勾心斗角的地方。而今,由于武林人物在真诚合作下,打开了仙窟之谜。 顿把一场干戈化为玉帛,屠场成为胜区,是谁说的: “匹夫无罪, 怀璧其罪?” 因为“人”!毕竟还有善良的一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