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问道》 第一章 柳家包子 ?大楚,越州城 颜方走在全城最繁华的街上,白色的布衫一尘不染,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撑着一把折扇,折扇上画着花鸟虫兽,边走嘴里边还哼着小曲。若不细看他的穿着光看他的神情举止会把这个少年误认为一个纨绔公子哥,可若是细看,会发现那少年身上的布衫质地粗糙,那系在头上的布巾也皱巴巴的。 前面的街巷忽然飘来熟悉的肉包的香味,这香味并不浓郁可却全部钻进了颜方的鼻孔,少年那白净的脸上泛起一丝潮红,用力的吞了吞口水。嘴里喃喃到:“还没到辰时呢,这柳家的包子怎么今天那么早就出炉了?”说着收起折扇,脚底生风,一连穿过了几个路口,到了柳家包子铺的门前,包子铺前已经排起了长龙,约莫有二十来个人已经在等待了。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趁着等待的时间,颜方试着运转昨日刚偷学来的心法。 昨日,一个喝得醉醺醺的老头一头扎了进来。听老鸨说这老头是苍鹤派的长老吴兴贵。离宗办事,应一豪富之邀在花船上饮酒作乐,这吴兴贵虽算得上是武林前辈可也是个色鬼,席间听在座的豪富说这岸边的翠鸣楼,有一个才色双绝的霁月姑娘,就按耐不住色心,等酒宴一结束,就一头扎进了翠鸣楼,点名要霁月姑娘,老鸨忌惮吴兴贵的身份就派人把老头带到霁月姑娘的房间,老头的东西让颜方帮忙拿上去,也是这无意间颜方发现这吴心贵随声带了一本功法,苍鹤心法,是苍鹤宗弟子修行内力的法门。这本功法放在江湖中只能算是二流功法,可对颜方这个在青楼打杂的小厮来说却算得上是是重宝。颜方按耐住内心强烈的激动,将东西放下离开了,趁深夜老头和霁月姑娘熟睡之后,把功法偷出来连夜抄录了一份又送了回去。 颜方默念着昨天连夜抄录下心法上的内容,反复咀嚼,还是一头雾水,正苦恼之际,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颜小哥,低着头看什么呢,地上有金子?”颜方一愣,抬起头,一个十六七岁,容貌清丽的少女正朝着他笑呢。“柳小妹,我在悟大道呢。”眼前的少女是这家柳家包子铺的店主柳老板的独女,柳小莲。和颜方自幼相识。“那你回家悟大道吧,别挡着后面的客人买包子。”柳小莲撅着小嘴顾作嗔状。颜方望着眼前娇嗔的少女微微晃神,随即笑道:大道要悟,包子也是要吃的,柳小妹,给我来三个梅菜肉包。”这梅菜就是梅干菜,越州地处江南,家家户户都会腌制梅干菜,原料大多为越州当地的芥菜。柳小妹家的梅菜肉包在这越州城也算是一绝,许多外地商贩来越州做买卖的时候都会来特意品尝柳小妹家的包子。 颜方接过柳小妹递来的一袋热腾腾的包子,刚抬脚要走,却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劲,细看手上的包子,六个香喷喷的大包子,白色的面皮底下透着一丝红,没错啊,六个,咦,不对,六个?颜方停下步子,转头疑惑的望向柳小妹,少女仿佛早有预料,一双大眼睛笑成了月牙,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清晨的露水,笑道:多的三个包子是孝敬赵老爹的,快回去吧,包子凉了就不好吃了。”颜方微微愣神,眼底闪过一丝感激,道:“谢啦,小妮子,改天带两斤牛肉拉上死老头和柳老爹来喝酒。”说完转身走了,柳小妹看着少年那渐渐远去的身影,白净的俏脸上闪过一丝红晕。 颜方拎着一袋包子走在大街上,脑海中闪过柳小妹的俏影,嘴角微微扬起,”这小妮子这几年帮了我和老头不少呢,还有柳老爹,去年死老头欠了赌债,要不是柳老爹及时赶到把债还了,死老头的右手怕是保不住了。”正想着,肩上突然好像受了一下重击,连带着下盘不稳,颜方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幸好最后稳住了身子。抬眼一看是一个铁塔般的黑大汉, 一脸的络腮胡,却穿着一身精致的紫衣,看材质应该是吴地产的丝绸,胸前还绣着一只展翅的苍鹤,单论这衣服,材质上佳,做工精细,可穿在这样的一个黑大汉身上却是怎么看怎么别扭。颜方刚才想着心事,没有看路,不慎和着怪模怪样的黑大汉撞上了,幸亏这黑大汉也不计较,留下一句:”小子,走路长点眼睛。”就扬长而去,脚步匆匆,好像有什么急事,顾不上和颜方计较。 颜方回头看了眼那脚步匆匆的黑大汉,无奈的摇了摇头,看了眼手上的包子都还在,就不再理会这意外的插曲,抬脚也准备离开。可就在这时脑海中突然闪过一抹紫色,急忙回头看那尚未走远的黑大汉,准确的说是仔细看他那不合身的紫衣,和昨天那个瘦的跟个老白蟹似的吴兴贵身上的衣服是一个款式的,这大汉应该也是苍鹤派中人,可能还是吴兴贵的徒弟辈。“这大汉看上去有心事,难道这苍鹤派出了什么事?”颜方摇了摇头不再理会这意外的插曲。拿起一个包子,一口咬下,梅干菜香和肉香混合而成的奇异香味瞬间弥漫在空气中,少年将剩下的半个包子一口吞下,嘴巴不停吧唧着,意犹未尽,略微停顿,又三下五除二的解决了两个包子,略微停顿....望着袋中剩下的三个包子...长舒一口气道:算啦,这三个包子是小妮子孝敬老头子的 。” 穿过北大街,又朝东拐了两个弯,就望见月湖了,月湖位于越城城中心,月湖周围这一片是整个越州城里最繁华的地方。每到夜晚,月湖湖畔就灯火通明,热闹非凡,湖面上一艘艘画舫游船随波逐流,这些船大多是被豪商巨富或达官贵人所包下,在船上宴请宾客,饮酒吟诗作乐。昨晚吴兴贵就是受富豪之邀在这月湖上饮酒作乐。而湖畔边就更热闹了,一家家青楼开门迎客....颜方呆了十五年的翠鸣楼就是其中的翘楚,月湖湖畔足以排的上前三的妓院。 现在已是辰时,客人大多已经散去了,还没走的小部分也还在和周公打交道。颜方推开门,大厅里只有一个人——坐在板凳上磨刀的赵老头。 对,磨刀,不过磨的不是什么绝世名刀,是一把生了绣上面还挂着一点点菜叶的菜刀,赵老头是鸣翠楼的大厨,而颜方自从懂事起就跟在老头身后,在翠鸣楼的后厨帮忙,有时也做点其他杂活。 “老头子,我回来啦,给你稍了几个包子,柳小妹让我带给你的。”颜方靠在门框上懒洋洋的说。 磨刀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可赵老头没抬起头。“晓得了,包子放桌上,我磨完刀吃,刚才厨房刚到了一袋芋头,你去把皮都销了”。 说完磨刀的声音又响起了。 嚯嚯嚯........ 第二章 港岛妹妹 ?翠鸣楼的厨房不大,后厨平时只有三个人,一老带两小,赵老头和他的两个徒弟:一个是颜方还有一个是李大发。 李大发今年十九,老家越州平阳县乡下,五年前平阳县闹蝗灾,许多平阳百姓逃难到外乡,大发也是那时逃难到越州城,大发的父母和妹妹都在逃难的途中饿死了,大发逃到越州城时也已奄奄一息,睡在大街上,是赵老头把他带回来的。而颜方则是从小跟着赵老头长大,李大发比颜方大两岁,人也勤快,切菜,掌勺的本领也比颜方高出不止一筹。颜方进去的时候,李大发还在练功呢,右手平举着一只大铁锅,铁锅里还装着铁砂,用来锻炼腕力,按老头子的话说,一个合格的厨师必须有足够好的腕力,做到举重若轻,才能炒出好菜。 大发的脸上挂着细微的汗珠,脸色微红,扎着马步的双腿也微微颤抖,看样子已经站了不短的时间了,有些撑不住了,颜方见状道:师兄,歇一会儿吧,待会儿再练。”大发憨厚的笑了笑,说:行,那先歇会儿。马婶家的芋头,已经送来了,咋俩先把皮销了。颜方顺口答道:行,刚才老头子也和我说了。 师兄弟二人一人一个板凳,一把菜刀,开始削起芋头,两人边削边摆着龙门,“师弟,昨天你见到那个喝的醉醺醺老头了吗,就那个衣服上绣着一只苍鹤,点名找霁月姑娘的那个。”“见到了啊,怎么了?” “听柳婶说他是苍鹤派的吴长老,今日寅时,天还没亮,一个黑衣男子来敲门,我去开的门,点名来找吴长老,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听完那吴长老就脸色大变,都来不及整理衣衫就和那黑衣男子走了,就刚才,一个紫袍黑脸大汉又过来找那吴长老,说那吴长老背叛门派,是来抓他回去受罚的。硬是要我们把人交出来,来桌子都砸了,柳婶好话说尽还塞了银子才把人劝走,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颜方听完,略微思考就大致推理出了事情的大概经过,那大汉寻了不成,大概是去其他地方找或是着急复命去了。起初还有些惊讶可随即释然,无非是江湖门派之间的争斗和自己,和李大发也扯不上什么关系。劝慰道:江湖中人的恩怨师兄你别多想了,我们抓紧削芋头吧,削慢了,老头子又要唠叨。 “也是,我们削我们的芋头,管那么多作甚。”李大发闻言憨厚的笑了。 削完芋头,颜方回了自己的房间,留下李大发又继续开始练功了,翠鸣楼说白了是个妓院,不是饭庄,来这的人大多不是为了口腹之欲。翠鸣楼的后厨也比较清闲,中午一般没什么事,晚上会忙一点可师徒三人也足够应付了。 房间布置很简单,可也不算简陋,还算简洁干净,颜方盘膝坐在床上,昨晚连夜手抄的“苍鹤心经”摊开放在身前,开始修炼,“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苍鹤心经”本身并不是什么具有攻击性的功法,是一部内功,就是用来修炼真气的,江湖人修炼真气,再用真气来施展武功,而那些传说中的修行人则是修炼的天地元气,用天地元气来施展法术仙术。 打个比方,一个人随意挥出一拳,如果他运用了真气,那威力起码翻倍,而若是调动了天地元气,那又是原先的十倍不止。 这些都是赵老头无意间随口告诉颜方的,赵老头大名赵睿,从小抚养颜方长大。 在颜方眼里赵老头就是一个老头,一个厨子,对了,还是一个赌棍,一个逢赌必输还乐此不疲的赌棍,翠鸣楼包吃包住,赵老头每月挣的银子除了留下一些买酒喝,剩下的都孝敬赌坊了,有时还会搭上颜方的。可有时颜方又觉得这个相处了那么多年的老头身上藏着不为人知的大秘密,翠鸣楼时不时会有闹事者,在这种时候,老头偶尔会显露杀气,对,杀气,是一种弥漫着血的味道,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条人命的人的身上才会有的杀气。 第一次感受到老头身上的这种杀气时,颜方很震惊,甚至有些害怕,一晚都没合上眼,第二天洗碗的时候打碎了好几个盘子,被老头臭骂了一通。 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颜方入定了,在醒过神时发现已过去五个时辰,天已经微微暗了。两腿坐的有些酸麻,站起来有些费劲,这时颜方发现体内好像有些异样,多了一丝真气在身体里游走,像是游丝,对,气若游丝,凝气第一层境界。颜方有些欣喜,毕竟终于算踏上修炼真气的门槛了。 这时听到李大发的声音“师弟,快出来帮忙啦” “来啦!” 颜方应道。 等忙碌完已是亥时,大发一忙完就回房间睡觉了,而颜方还毫无睡意,顺着木梯爬上了翠鸣楼的房顶,今晚天气很好,没有云彩可以看到满天星河和皎洁的明月,还能看到远处的那汪月湖,湖面上倒映着月亮和满天星河,星光璀璨,远远望去湖面上的船就像是在星河中荡漾,宛如仙境。 颜方望着眼前的景色,轻声叹了口气。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七年了。 穿越前颜方是甬市的一名普通大学生,在甬大上学,甬市也有月湖,可没有越州城的大也没有越州城的美。 穿越前颜方很喜欢民谣,上了大学后也学着弹吉他,那次音乐节有颜方最喜欢的一位民谣歌手,听闻消息的时候就第一时间在网上抢了门票,当天坐了两个小时的公交车去市郊看音乐节。 音乐节现场的场地很泥泞,还充斥着劣质烧烤的味道,可却阻挡不了文艺青年们的热情。在一首首的大合唱之后,转眼已是最后一位歌手的最后一首歌。 天空之城 “港岛妹妹,你献给我的西班牙馅饼,甜蜜的融化了我,天空之城在哭泣.....” 这是颜方最喜欢的民谣歌曲之一,这首歌曲的作曲也是颜方最喜欢的一位民谣歌手。 就在音乐节马上就要在合唱声中圆满落幕时,突然一声闷雷,一道泛着紫光的闪电划过天际,在醒来时颜方已在翠鸣楼了。 附身到了一个和他同名同姓的还只有十岁的少年身上。 刚开始颜方以为和那些历史小说的猪脚一样穿越回了古代,可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了解到,这并不是中国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而是一个异世界,只是衣着打扮,生活习惯类似中国古代罢了。 刚穿越时有些难以接受,毕竟自己在原来的世界还有父母,亲人,同学,朋友...有太多无法割舍的东西,可时间长了也就慢慢接受了,毕竟已经回不去了,生活还是要继续。 和前世不同的是,这个世界有天地元力的存在,有修行者的存在,传说还有仙人。前世看了许多玄幻仙侠小说的颜方对此也十分感兴趣,只是苦于门路,只到今天才堪堪修成凝气第一层,修的还不是天地元力,只是普通的真气。可这也很大的激励了颜方,毕竟总算是打开修行的大门了。 望着满天星河,颜方想起了前世的种种,情不自禁的又哼起了算是改变了他人生轨迹的歌曲。 “港岛妹妹,你献给我的西班牙馅饼,甜蜜的融化了我,天空之城在哭泣,港岛妹妹,我们曾拥有的甜蜜的爱情,疯狂的肆虐了我,天空之城在哭泣.....” 第三章 从军,寿宴,杀手 ?从达到凝气第一层到现在已过去两个月,颜方在昨天才堪堪突破到凝气二层,照那苍鹤心经上所记载的,凝气境理论上共有十层,但苍鹤心经上所记载的却只到凝气第七层为止,不只是苍鹤心经,所有江湖上所流传的内功心法都只能修炼到凝气第七层,想要更进一步,只能转修真正的修行法门,修行天地元力。可道不可轻传,真正的修行法门都极为珍贵。普通人想要真正踏上修行路,一般情况下有三种选择: 一、拜入修真门派,可修真门派收弟子的标准极为苛刻,对天资的要求极高,虽然许多门派每年也会破例收一些资质一般的豪门世家子弟,毕竟修真者们的修行也需要借助俗世的财力和物力,可这个比例极小,招收的大部分弟子都是天资卓越,有仙根的。 二、成为豪门世家或修真世家的家臣,许多达到凝气第七层的江湖高手在突破无望的时候,都会选择加入某一个豪门世家或修真世家,从而获得更进一步的法门。可这也变相的等于把自己的命卖给某一世家,从此我命由人不由我。 三、从军。大楚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强大的国家!没有之一! 大楚的东面是九国盟,由赵,魏,韩,宋,夜轮,大月,江,虞,乌山九个国家组成。和大楚时常有摩擦。 西面是西塞高原,西塞高原上有二十多个小国家,这些小国的民众都信仰苦禅教,苦禅教脱胎于佛教,最初起源于西塞高原上的第一批苦修者,在西塞高原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孕育而生,如今佛教在西塞高原外的其他地方已然没落,比如越州只有城东还有一座数百年前残存下来的寺庙,这也是越州境内仅剩的一座寺庙。其他州郡也是如此,很难再看到代表佛教的寺庙。可西塞高原上却随处可见一座座寺庙,和一个个盘膝而坐诵念佛经的苦修者。苦禅教最初只是一个单纯的宗教,可经历数百年的发展到如今却已变了味,苦禅教的历代领袖被遵称为佛主,西塞高原上所有僧侣,苦修者都听命于佛主,所有国家的国君也都听命于佛主,可以说,佛主就是西塞高原上的最高领袖。这一代的佛主野心勃勃,和大楚也时有摩擦。 南面是百万蛮疆,居住着数百万的蛮族,蛮族和大楚的仇恨由来已久。彼此争战数百载,战火从未停止。 北面是十万大山,是魔族的栖息地。魔族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魔族也都是人,是在十万大山里栖息的少数民族的统称。因为都修行夏莲教法门,而夏莲教又被十万大山以外的人蔑称为魔教,所以就称之为魔族了。魔族和大楚也是连年交战。 所以大楚可以称的上是四面受敌,大楚最缺的也就是军人,军人在大楚的地位很高,如果立了战功所获得赏赐也非常高,修行法门就是赏赐中的一种。 这些信息有些是颜方来到这个世界后陆续了解到的,有些是从赵老头口中得知的,还有些是从苍鹤心经里看来的,苍鹤心经不单是一本江湖功法,书的最后几页还记录了一些修真常识和江湖轶事。 颜方这两个月也一直在思考自己的未来,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当然不甘心一辈子窝在这个妓院,做一个厨子,之前也动过念头,可因为年纪还小,又没有修行在身,就一直没有成行,如今已经十七岁了,也踏上修行路,出去闯荡的念头就又冒出来了。颜方为自己选择的路是参军,拜入修真门派不太现实,以颜方的性子,也不可能为了修行法门给他人做家奴,这样就只剩参军这一条路了。 何时动身,怎么和赵老头说,是颜方还在考虑的。 但至少要忙过这几天再说。 越州城内的豪门大户杨家的杨老太君明天过八十大寿,杨府的二少爷,也就是这杨老太君的孙子杨霄是个花花公子,也是翠鸣楼的常客,来的次数多了没对翠鸣楼的哪位姑娘倾心,倒是爱上了赵老头的手艺,这次家中的老太君过寿,竟然和其父,也是这越州的知州大人提议让赵老头去负责寿宴,这位知州大人刚听到儿子这个荒唐的提议,当然是暴跳如雷,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能让自己这个口味极叼的儿子称赞的厨子必然不是俗人,让他来试试也无妨。就邀请赵老头去做了一顿家宴,果然是技惊四座,赵老头的手艺征服了杨家一家老小的胃。 知州大人当场拍板让赵老头来负责自家老太君的寿宴。 所以赵老头,颜方,李大发师徒三人这几天一直呆在杨府,准备明天的寿宴。当然那么大的寿宴,就只有三个人是忙活不过来的。杨家还请了许多帮厨,大厨是赵老头,颜方,李大发两人也狐假虎威当上了副厨,李大发在厨艺上是有真本事的,刀工和火工都颇为不俗, 那日家宴上的蓑衣黄瓜和爆炒羊杂就是出自李大发之手。而某位颜姓副厨的厨艺就不尽人意了,平时也只是给李大发,赵老头打打下手,如今有了一群帮厨,也不需要打下手了,就搬了把小竹椅,翘着二郎腿坐在上面,监督帮厨们的工作,还边磕着瓜子,好不惬意。 “咱们老百姓,今儿真高兴!” 赵老头看着他这副做派也无可奈何,白了一眼就忙自己的去了。 转眼到了寿宴当天,寿宴是在傍晚,天已蒙蒙暗了,天空中随意散落着几颗星辰,杨府后厨正忙的热火朝天,杨老头和李大发早已忙的焦头烂额,恨不得能生出三头六臂来,连颜方也早就站了起来,在后厨穿梭,指挥帮厨们尽快装盘,上桌。 赵老头刚做完一道糖醋鱼,随意朝墙外的柳树林瞥了一眼,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光,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可又马上低下头继续忙活了。 等寿宴结束,大伙收拾完残局已接近亥时了。抬眼望去已是繁星满天。 赵老头,颜方,李大发三人收拾完东西借着星光踏上了返程的路。 刚出后门没走几步,赵老头忽然说有东西落在杨府后厨了,要回去拿,让颜方,李大发先回去。颜方二人也没怀疑什么,提醒赵老头路上当心,就先回去了。 赵老头拐过巷子,并没有进杨家后厨而是盯着眼前的柳树林道:“出来吧,别躲着了。”片刻,两个黑衣人稍作犹豫后飞身而下,两人手上都握着一把剑,速度奇快,像赵老头冲来,一左一右,成夹击之势。 “虞王还真看的起我这把老骨头,派了两个断鸿境后期巅峰的杀手来。”老人面色不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那两个黑衣人的剑芒已经近在咫尺了,才不急不慢的抽出了腰间的那把菜刀,仔细看会发现菜刀上还刮着一点鱼鳞。 “哗”。 银光一闪而过。 两个黑衣人已倒在地上,鲜血浸湿了黑衣,在周围的沟壑里形成了血溪。 居右的黑衣人艰难爬起,单剑撑地,语气里带着一丝惊惧:“”你来自李家刀铺?是刀门中人?” 老人没有回答默默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 “哗” 石子破空而去。 “噗” 黑衣人再也爬不起来了,彻底断绝了生机。 老人将手中的菜刀轻轻擦拭,又插回了腰间,转身消失在黑夜里。 第四章 老头与少年 ?“你想从军?” “是。” “去哪?” “北地。” “你可知道定北城外的敌人是谁?” “知道,是十万大山里的魔族。” “那你可知道魔族个个都修行夏莲教法门?普通魔族士兵都有凝气五六层的实力,且肉身极强?北地军在大楚诸军中足以排的上前三,可一个魔族就能和三个北地军搏命!” 老头望着少年,浑浊的双眼仿佛经历了百世的沧桑。 颜方被老头望的脸色涨红,他对魔族有所了解,知道魔族中人个个都修行夏莲教法门,可没想到魔族士兵的战力竟恐怖如斯。 “现在还想去吗?”老头抽了口旱烟,缓缓开口。 ... “想!” “就凭你那凝气二层的修为能在魔族手下活命?”老头不屑的笑道。 颜方一窒。他没想到老头子早就发现他在偷偷修炼的秘密了,还一眼洞穿了自己的修为。 “那种不入流的江湖功法别修炼了,今天晚上收拾完别着急睡,跟我走。” 老头站起身,进厨房忙活去了。 颜方呆呆的望着老头佝偻的背影,还没回过味来。 ... ... “跟个木桩一样杵在那干嘛,进来削芋头!” 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怒意。 ... 颜方一愣,随即应道: “来了师傅!” ... 今晚来翠鸣楼吃饭的客人比往常多,赵老头师徒三人忙的不可开交。等忙完已是戌时。颜方将最后一只碗擦干净放进柜子里,长舒一口气。望着坐在门槛上喝酒的赵老头,眼神里有希冀也有些忐忑。赵老头好像察觉到了颜方的小动作。 “走。” 说完就站起身来跨门而出。 颜方见状急忙跟上老头。 老头迈的步子并不大,可仔细观察会发现频率很快,颜方一路小跑才跟上老头的步子。 过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老头忽然停下了脚步。 颜方微微一愣,晃过神来发现已经到了月湖东边的小碑林。 越州地处江南,和常年战火连天的边州相比,少有战乱,上一次发生在越州的大规模的战祸还是在百年前,当时的越州镇州将军叛乱,公然反叛大楚,向大楚皇帝宣战,朝廷及时派兵平叛,平定叛乱的最后一战就是发生在这月湖湖畔。为了纪念在战争中死去的大楚将士们,人们在月湖湖东立了许多无名碑。这就是小碑林的由来。 虽然位于越州城中心,紧挨着繁华的月湖,可小碑林却是少有闲人踏足, “老头把地点选在这,也是因为这离翠鸣楼近且不会有人打扰吧”颜方暗想到。 老头转过身来,望着颜方,浑浊的双眸意外的锐利,颜方从老头的身上感觉到那久违的杀气。 心底略微一凉。 “你对修行的境界了解多少?”老头开口。 “入门是凝气境,共有十层,但一般的江湖法门只到第七层,凝气境往后是断鸿境,断鸿境往后是燃灯境,燃灯境再往后的境界我就不清楚了。”颜方答到。关于断鸿境和燃灯境的描述他是从苍鹤心经里看来的,可苍鹤派毕竟只是一个江湖门派,苍鹤心经上所记载的内容也实在有限,对断鸿境和燃灯境只是一笔代过,燃灯境以后的境界更是只字未提。 “燃灯境以后是苦海境,苦海境以后是浮屠境,浮屠境以后是问道境,大楚的擎天柱,伏虎山的陈祖师就是问道境。”老头缓缓开口。 言及陈祖师时,老头的语气中有一丝无法掩饰的敬畏。 陈祖师,是大楚国师,伏虎山山主,同时也是大楚第一强者,大楚能成为天下最强大的国家,屹立三百余年而不倒,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有陈祖师的存在。 关于陈祖师的传说颜方也听说过。 如果将大楚比作一座通天大厦的话,那陈祖师就是撑起这座大厦的最大最粗的那根柱子。 大楚百姓可能不知道大楚皇帝的名字,毕竟三百余年来,大楚皇帝换了十二位,可却没有人不知道陈祖师的名字,因为三百余年来,大楚帝国的守护神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陈天易! “当然这些境界对你来说还太远,你先修炼到凝气境第十层再言其他吧”老头淡漠开口。 “你之前修炼的江湖功法别再修炼了,照那个就算练到凝气七层,也不会是一个最普通的凝气五层的魔族士兵的对手。从今天开始练这个。” 老头从怀中掏出一本蓝皮线装书,书很旧,封面皱巴巴的,书页已经泛黄,书角上还有油渍,是老头炒菜的时候溅到的... 颜方从老头手上接过旧书,书的封面上用毛笔写了四个笔力苍遒的大字:关山杂谈。颜方粗略的翻了一遍书,发现这书的名字取得很贴切,还真是杂谈啊,书中记录了作者在棋道,茶艺,医术,风水,铸造和厨艺等方面的一些感悟。其中用了最大篇幅来记录的是铸造,其次是厨艺。 颜方翻完后一头雾水,疑惑的看着老头:“老头子,你是不是拿错书了。这本书上的内容是挺杂的,可和修行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对于颜方的疑惑老头似乎一点都不惊讶,默然开口:“你仔细看看,书里的内容和修行处处相关,书借给你七日,要是七日之后你还是没有领悟到的话,就不用想着修行了,安心在翠鸣楼当厨子吧。” 说完就转身走了。 颜方看着老头佝偻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夜里,心里有些气愤更多的是无力。 “老头子,就不能把话说清楚一点,扔了本不知道哪位鸟人一时兴起随手写的生活随笔就走了...”颜方暗骂。 ... 三日过去了,颜方除了吃饭睡觉和打杂之外,剩下的所有时间都在看书,颜方前世爱看书,历史书和名家小说都会看一点,当然看的最多还是各种各样的网络小说,来这个世界之后,因为每天在翠鸣楼后厨打杂,没有机会接触书。完整看过的就两本,一本是赵老头随手写的菜谱..还有一本是那天连夜手抄的玄鹤心经.. 可能是太久没正儿八经的看过书了,颜方这次一看就陷进去,虽然只是一本不知道出自哪位之手的生活随笔,可在颜方看来,这本随笔就像是这个世界的百科全书,风水,医术,地理,棋道,铸造,厨艺..无所不包,无奇不有。且作者对这些方面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颜方在看的同时也不得不感慨作者的知识广博。 比如地理人文方面,书中用十余页的篇幅详细的描绘了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大楚各州,东方诸国,百万蛮疆,十万大山,西塞高原在书中都有提及,且对各地的气候饮食,风土人情,山川河流都有提及。简直是这个世界的《徐霞客游记》。 再比如厨艺方面,颜方从小跟着赵老头混在后厨,虽然自身厨艺水平一般,可鉴别能力还是不错的,看得出来这位作者也是个厨艺大师且理论水平非常高,同样的菜式,比赵老头的菜谱上所记载的要更加详尽。 所以在颜方眼里这位作者绝对算得上是一位全才。 让颜方头疼的是虽然这本随笔记录的内容非常好也非常全面,作者的水平也非常高,可三日过去了,他已经把这本随笔翻了几遍了,还是没有领悟到与修行之间的关联。 “嚓嚓嚓” 后厨李大发正在切菜。 “唉” 颜方长叹一声。 索性把书扔在床上出去帮忙了。 “师兄,今天我来吧。” ... 第五章 红尘练心,俗世问道 ?转眼已是第六日的清晨,离老头所定的最后期限只有不到两天了。在之前五天多的时间里,颜方几乎把所有想的到的方法都试遍了:把书倒起来读;用类似解藏头诗的方法来解读;看书的时候运转真气...可无一奏效,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找不到破题的方向。 已是辰时,按往常,颜方这个时候已经走在去柳小妹家包子铺的路上了,可今天他还在和周公打交道。离最后的期限越来越近了,颜方心里也焦急万分,一有空就研究那本《关山杂谈》。每日折腾到丑时才睡去,身心俱疲的他今天睡过了头。 “咚咚咚” “师弟,快开门!” 还在熟睡的颜方被一阵闷雷般的敲门声惊醒。 “来啦。” 颜方睡眼惺忪的打开房门,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来人:李大发。 “师兄,一大清早的为何扰人清梦,我正和王员外家的二小姐亲热呢”说完走回床边,准备继续睡下。李大发一把拉住他的衣襟。 “别睡啦,今日婉儿姑娘要去白云观还愿。柳婶让我俩跟着去,你忘了吗?” 颜方突然回过神来,想起是有这件事,柳婶昨天才交代过,只是自己一门心思想破解书的秘密,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快点收拾一下,待会儿就要出发了。”李大发催到。 颜方慢吞吞的洗脸漱口,又换了一身干净点的衣服,等出房门的时候发现其他人都已收拾妥当,在门口闲聊。 居中的少女,双眉细长,明眸皓齿,肤色白腻,正是此次出行的主人公,婉儿姑娘。此时的她满面含春,嘴角微翘,和柳婶等人交谈甚欢,看得出来心情很不错。 婉儿姑娘,本名赵婉儿,原是越州城内一位通判家的女儿,三年前的越州州试发生重大舞弊案,举国震惊,皇帝下令彻查,牵连甚广,一夜之间,数十位官员被革职,赵婉儿的父亲也被牵连其中,最后流放边州,赵婉儿也被卖入了翠鸣楼,从通判家的小姐变成了月湖湖畔翠鸣楼里卖笑的婉儿姑娘。 可能是婉儿姑娘福慧双修,又或是一年前在白云观三清像前的虔诚许愿感动了上天。婉儿姑娘的人生在从云巅跌到谷底后又即将升回云巅了。 不久前,越州新调来了一位镇州将军,名为周云虎,原先在北地征战,因作战勇猛,立功无数,被调回原籍越州任镇州将军。上任当天在越州当地一帮豪富乡绅的邀请下来这月湖湖畔赏玩,也来了翠鸣楼,这周将军是一性情中人,原配数年前病故后,就一直没有续弦,也无心这风月之事,因推辞不过众人的盛情,才勉强跟来,可没想到这无心之举却促成了一段姻缘,和翠鸣楼里的婉儿姑娘一见钟情,那天后也时常来翠鸣楼找婉儿姑娘互诉衷情,两人情投意合,周云虎当即为婉儿姑娘赎身,过几天就要娶她过门了。 幸福从天而降,婉儿姑娘在庆幸能在人生最灰暗的时候遇到钟情于自己的情郎的同时,也由衷的感谢白云观里的三清老爷。于是就有了今天的这次还愿之行。 因为随行的其他人都是女眷,恐遭遇不测,柳婶就让李大发和颜方随行。 白云观坐落于越州城西的白云山,是越州境内香火最旺盛的道观,每日都有不少善男信女在三清观前虔诚许愿。白云山虽高但算不上陡峭,山路宽敞,马车可以轻松的在山路上行驶。 颜方掀起马车帘子,望着帘外的绿水青山,云聚云散,因解不开书中秘密而阴郁的心情舒展了不少。 在约莫两个时辰之后,马车停在了白云观前,已是午时,春光明媚,和风万里,白云观前人头攒动,烟雾缭绕,颜方一行从出门前到现在还未进食,不免腹中辘辘。就先在白云观外的棚里用了斋饭。 白云山的斋饭口味极佳,在越州境内也是颇为出名。一行六人点了六个斋菜,有红烧素排骨,功德豆腐,八宝素菜...虽都是素食烹制而成,但不少都有荤菜之形且口感极佳,一行人吃的津津有味,特别是某位颜姓少年,出门太急没有吃早饭,还在马车上时就已饥肠辘辘,饿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吃上口味上佳的斋菜,不免食指大动,一连加了三次饭。负责盛饭的长髯中年道士都不禁暗自称奇。 用完斋饭之后,婉儿姑娘一行就进到观里还愿去了,李大发也跟着进去了。 留下颜方在观前闲逛,此时还未过午时,日头正盛,阳光照在观门前,闪闪发光,像流动的金箔。颜方这才注意到观门前贴了一对对联,红底黑字,上联是“红尘练心”,下联是“俗世问道”。墨迹饱满,笔走龙蛇,应是出于名家之手。 “俗世问道..”颜方怔怔的望着眼前的对联,若有所思,脑海中的许多片段似乎能穿成一根线,可转瞬又断了。 “小友,心中有何困惑,不妨和老道说说。” 颜方一怔,一个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穿着一身宽大道袍的老道正负手而立,双目含笑的看着自己。 老道看上去和赵老头年龄相仿,可却不像赵老头那样双眼浑浊,他的眼睛格外清澈,如三月的春风拂过,让人不禁对其升起好感。 “敢问道长,何为道?又如何修道?”颜方稍作犹豫后开口。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何为万物?万物即是这世间的一切,你眼前的道观是,道观旁的树林是,树林里的无名野花也是。”老道指着道观东边的那一片树林说道。 “所以修道,就是去感受这世间万物,去这万物中感受天地的奥妙,再用于己身。” 颜方顺着老道的指向看见了那片树林,树叶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金光,仿佛三清圣人显灵人间。 “感受万物,用于己身..”望着老道如孩童般清澈的双眼,颜方忽然悟了,自己一开始就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之前修行苍鹤心经是从自身出发,在体内去凝练一丝真气,所以想当然的以为修行真正的法门,感受天地元力也该如此,一直努力的想在书中那些随笔中提取出像苍鹤心经中记载的那样生涩难懂的文字,再以类似的方法去修行天地元力,可也许书中是真的没有记录什么生涩的道经,记录的就是作者在俗世中各方面的感悟,道源自天地,与天地共处,有感于心的过程就是修行的过程。 “多谢道长解惑。” 老道含笑的看着面前恭敬作揖的少年。宽大的道袍在风中舞动 ... 太阳渐渐坠了下去,只剩下一抹残阳还挂在天边,染红了半边天空。 高大的黑马拖着乌木做的的车厢行走在山间,颜方一行踏上了返程的路。 车厢里,颜方再次翻开了那本困扰了自己六天之久的掉了线的蓝皮线装书,看到的是和之前完全不同的景象。 “一个一身白袍,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在一丝不苟的打铁.....在心无旁骛的下棋.....在大山大河间穿行.....,不管他身在何处,在做什么,他的身旁始终涌动着强烈的天地元力,仿佛他就是这天地之主...” “咯噔” 车轮似乎碾到了一块大石头, 车厢剧烈的晃动。 颜方从入定中惊醒,手一滑,书不慎掉在了地上。 原先就蛀了大半的线完全断了, 散成了一摞纸片... 第六章 油烟味里的修行 ?白云山之行,颜方机缘巧合之下解开了书中的秘密,找到了修行天地元力的方法,顺利完成了七日之约,赵老头自然也没有把书收回去。每天晚上,在忙完后厨的事之后,颜方都会顺着木梯爬上屋顶,坐在房檐上感受天地元力,在漫天繁星的映照下修行。 修行的过程是枯燥的,形象点来说,就是努力去感受周围天地中的一个个小光点的存在,然后再把他们汇聚过来,刚开始的时候,颜方需要静坐一个时辰才能感受到小光点的存在,而且很微弱,忽明忽暗,若有若无。就像一个精灵,刚想抓住它,它就逃走了。 所谓修行,修炼的就是对天地元力的感知力和控制力,随着修为的日渐精深,对天地元力的感知力自然也就上去了,颜方所能感受到的周围小光点越来越多,起初是一个,后来是五个,十个,数十个,百个...小光点也越来越亮,开始萤火般微弱,后来逐渐亮过了天上的繁星。 除了颜方自己每日埋头苦修之外,赵老头偶尔也会有意无意的指点颜方几句,在经历一个月的苦修之后,颜方的修为从凝气二层突破到了四层。这个速度比起颜方之前埋头苦修苍鹤心经两个月的时间从凝气一层到凝气二层要快了几倍,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可其实也不足为奇,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是一样,找到了方法,把那层一直蒙住了眼的窗户纸捅破了,自然会进展迅速。 虽然修为的进展很快,可在欣喜之余颜方也发现了问题,就是他虽然能感受到的天地元力越来越多,也能将它们汇聚过来,为自己所用,可却用不好。 颜方经常会去当初赵老头给他书的小碑林修行,小碑林中有许多巨石,颜方就会拿这些巨石试手。 “砰” 凝气四层的他全力一击可以在巨石上留下一个一尺深的大坑,可当他想收敛力度,留下一个半尺深的坑的时候,却发现怎么也做不到,要么是力度太大又打出了一个快一尺深的深坑,要么是力度太小,石面上只留下了几条裂痕。 境界提升的过程可以比喻成铸造兵器,通过修行,颜方所打造出来的兵器越来越锋利,杀伤力越来越大,可相应的对使用者的要求也越来越高:金箍棒在孙悟空手里能大闹天空,可在凡人手里就是一根怎么也搬不起来更别提用的破棍子,颜方现在就像一个突然得到一件神兵的凡人,拿起来都吃力,更别提运用自如,人兵合一了。 在折腾了几天还是收效甚微之后,颜方决定去请教老头。 这会儿老头刚在后厨忙完出来,颜方恭敬的递上一杯刚沏的茶,厚着脸皮的说:“师傅,您忙了那么久累着了吧,快坐,徒弟给您沏了一杯茶,您尝尝。” 老头耷拉着眼皮,没去接颜方递来的茶,面无表情的说道:“事出无常必有妖,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要求我,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颜方尴尬的把茶放在一边,不好意思的挠着头“就是我在达到凝气四层之后,发现控制不好天地元力,束手束脚的,很别扭。” 老头苍老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默然开口:“你这些天一直在感受,聚集天地元力,但是却从来没有练过如何控制,运用天地元力,当汇聚的天地元力多了当然会出现控制不了的情况。” “那我该怎么练控制,运用天地元力的能力?” 老头突然盯着颜方不怀好意的笑了。 “你刚才不是问我忙了那么久是不是累着了吗,老头子我最近确实是累着了,唉,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从今天开始我就不进后厨了,交给你和大发了。” “啊?” ... “师弟,你先别切菜了,快炒个竹笋小炒肉,外面的客人在催了,我这糖醋鱼还没做好,忙不过来了。”李大发那张原先白净的脸现在涨的通红,不知道是被厨房里的热气熏的还是着急的。脸上还不停冒着豆大的汗珠。 “可师兄我不会炒菜啊,我炒出来的菜你又不是没吃过。” “顾不得那么多了,死马当活马医吧”李大发挥着锅铲说道。 颜方闻言只能上手了,竹笋和猪肉之前就切好了,就差倒油下锅炒了。 “滋滋” “啊” 颜方把肉倒下去的时候太急了,油花溅了一脸。强忍着痛开始翻炒,颜方前世不会做饭,这世做饭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更多的还是在后厨给赵老头和李大发打下手。对自己做菜的水平也确实没什么信心,在看着笋和肉差不多熟了之后,倒了点酱油,就出锅了。招呼外面跑堂的小二赶紧端上去。 菜端上去没一会儿。 “呸” “这是谁做的竹笋小炒肉,肉还是生的。” ... 在后面的三天里,这样的情况屡屡发生,真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师傅,你还是别让师弟做菜了,再这样下去,就没人来我们这吃饭了。柳婶说这几天赔给客人的钱卖一百份糖醋鱼都挣不会来。”李大发哭丧着脸哀求道。 颜方站在旁边尴尬的挠着头。 老头一手拿着烟杆,嘴里还吐着烟云“多看看书。看多了就明白了。” 说完就背着身出门听书了,自从颜方开始炒菜之后,难得清闲的老头每天这个点都要去附近的茶馆听书。 颜方望着老头的背影若有所思。 回到房间之后颜方翻开那本蓝皮线装书,这书上次在车厢里散成了纸片,事后颜方重新订装了。 翻到记录厨艺方面的那部分。颜方调动天地元力。眼前开始浮现一幅幅画面。一身白袍的高大中年男子在杀鱼..在切菜..在炒肉...在煲汤...他的动作非常从容也非常娴熟,行云流水般的顺畅。他在做菜的时候周围也散发着强烈的天地元力的波动,这股天地元力似乎还在控制火力,在感知菜品的生熟程度... 颜方如梦方醒,暗骂自己愚蠢,老头子最开始就是想让自己用天地元力来做菜,自己傻乎乎的到现在才想到。 扔下书,就进了后厨,颜方迫不及待的尝试一下用天地元力来做菜是种什么样的体会。 “嗯,先从切土豆丝开始。”颜方拿了一块削了皮洗干净的土豆开始实验。颜方按着往常的方法开始切土豆,先横切一刀,防止它打滚,再切成薄片,最后切成丝,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在切的过程中调用了天地元力。 成百上千的无形小光点在颜方周围汇聚,汇聚到菜刀上,汇聚到土豆上..颜方的感知好像敏锐了数十倍,当他用手固定住土豆可以清楚的感知到土豆的纹路,厚度,每一次下刀的时候可以切的很准..没一会儿,一盘细细的土豆丝就切好了。 颜方望着眼前的土豆丝有点呆,这比自己平时切出来的好太多了虽然比赵老头切的土豆丝差不少,可已经赶上李大发的水平了! 颜方准备再试试火工,又拿了两个小辣椒切成丝,准备做一盘炝炒土豆丝。 往锅里放了一点油,等油烧热后将土豆丝和辣椒丝倒入,颜方再一次调用了天地元力,清楚的感知到每根土豆丝的受热情况,每次翻炒都是有效合理的,等炒的差不多了之后,放入少许盐调味,一盘炝炒土豆丝就出锅了。 颜方尝了尝,有点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炒的菜,土豆丝切的很细,火候也恰到好处,唯一的缺点稍微淡了点,可也绝对算得上是他两辈子里做过的最好吃的菜了。 ... 翠鸣楼后厨 “颜小哥,天字桌的客人说爆炒肥肠不够吃,又叫了两份!” “好嘞,马上做。” 颜方一手拿着铲子,一手端着铁锅,不停的翻炒着锅里的肥肠,周围还涌动着强烈的天地元力... 第七章 身世 ?一个月来颜方每天都窝在后厨做菜,厨艺突飞猛进,虽然会做的菜式的种类上还比不上苦练了五年的李大发,可菜品的口感上已经赶上了。对天地元力的运用控制上也是越发娴熟,修为也从凝气境四层突破到了凝气五层。 这天晚上,颜方在把厨房收拾好之后就回了房间,盘膝坐在床上修行。 “嗯?” 正在修行的颜方再次察觉到自己体内那个古怪的东西,自从突破到凝气境五层之后,他的神识比之前敏锐了许多,在之前的修行中他已经有数次都察觉到了自己体内似乎有个东西,在它的周围仿佛有一个无形的漩涡,可当他想用神识想看清那漩涡中心是什么的时候,却看不真切,好像被一团灰雾遮住了。 颜方有些不安,踌躇了一会儿之后他还是决定把这个秘密告诉赵老头,毕竟在这个世上,他最相信的人就是那个脾气暴躁的老头子。 老头还没睡,正坐在桌边喝酒。桌上有盘快吃完的花生米。颜方见状去厨房又炒了一盘花生米,给老头端了过去,还带了一个空杯子。 “老头子,我陪你一起喝。”颜方把刚炒的花生米摆在桌上又拿起酒壶,把老头快空的酒杯满上了,又给自己满了一杯。 老头耷拉着眼皮没有说话,苍老的脸有些微红,拿起刚满上的酒杯一饮而尽,颜方见状也一饮而尽... 半个时辰过去了,酒壶空了,新炒的那一大盘花生米也吃完了,颜方那白净的脸已经通红望着似乎一点也没有醉的老头,不禁诧异:“老头子,酒量可以啊。” 说完沉默了一会儿半醉着开口:“我最近修行的时候发现我体内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可是被雾蒙住了,看不清楚。” “砰” 老头右手上握着的筷子突然掉地上了。 他那原先古波不惊的老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如古树般粗糙的左手紧紧握着酒杯,一双浑浊的眸子牢牢盯着颜方,久久没有开口。 空气似乎已经凝固了。 “啪” 清脆的陶瓷碎裂的声音打破了眼前的沉寂。 老头手中的酒杯被他生生握碎了。 那只已经收回的右手搭在桌上,微微颤抖,暗示着老头内心的不平静。 “唉” 一阵苍老沉重的叹息声后,老头终于开口了。 “那是一个紫金铜碗,是一件灵器。” “灵..灵器?” 可能是喝醉了又或是被老头刚才的表现吓到了又或者是两者都有,颜方现在有点结巴。 “对,灵器,人对天地元力的感知力与生俱来存在差异,所谓修行上的天才就是那些对天地元力的感知力特别强的人,而灵器能把这种与生俱来的感知力提高数十倍,每件灵器都能塑造一个绝世天才!” 老头的声音有些嘶哑。 “那我的体内怎么会有那么厉害的东西?” 颜方有些听呆了。 “那是你父亲留给你的。” 颜方突然感觉脑袋很沉,像是被闪电劈了一下,有些无措。穿越过来的时候颜方继承了原来的那个颜方的所有记忆,可没有任何关于亲生父母的片段。在原来的颜方的记忆里,从记事起就是由赵老头抚养的。亲生父母不管是对原来的颜方还是现在的颜方来说都是一个藏在内心深处不愿提及的伤疤。 “你父亲是虞国前任虞王,现在的虞王是你的亲叔叔,你父亲就是被你亲叔叔杀死的,他是踩着你父亲的尸体登上的王位。” 老头继续开口,苍老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仇恨和厌恶。 “当你父亲发现你叔叔想要谋反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把刚满岁的你托付给了我,我也想过替你父亲报仇,可宗门不愿卷入虞国王室内部的纷争,靠我一个人也改变不了大局甚至连伤到你叔叔都做不到,我只能带着你逃到了大楚。” 老头的眼眶红了,浑浊的眸子有些湿润,彻底成了一滩浑水。 “我和你父亲四十年前就认识了,那时候他还没当上虞王,我还是一个气海境小修士,在宗门里不受重视,被排挤到虞国的分支,觉得一辈子就混到头了,就天天窝在酒馆里喝酒,回回喝到吐,也是在酒馆里认识的颜灿,就是你父亲,他那个时候也是个酒鬼,酒瘾比我还大。那次,我俩在酒馆里连续喝了三天三夜,直接睡地上了,后来还是我师弟找人把我俩抬出去的。” 老头苍老的声音里带着追忆,是在追忆那再也不回来的把酒言欢,肆意妄为的年少时光。 颜方已经听呆了,鼻涕和眼泪混在一起,整张脸又红又湿,像一块黏糊糊的猪肝。 “噗” 颜方用力吸了吸鼻涕,艰难开口。 “我父亲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是个好兄弟,好丈夫,好父亲但不是个好国君,他的心太软了,要是他的心能硬一点,也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 “那我母亲呢?” 颜方眼里的世界已是模糊一片,泪水充斥着整个眼眶。 “她是个温柔善良的女人。” 老头静静的看着眼前泣不成声的少年,有些不忍。 良久。 抽泣声终于消失了,少年暂时稳定住了情绪。布满血丝的双眼里有木然,更多的是仇恨。 颜方虽然有时候有点小贫小得瑟,可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骨子里都是一个善良到极点甚至有点懦弱的人,连鸡都没有杀过更不要说是杀人。 可现在,他恨不得马上到那个所谓的亲叔叔面前,手刃杀父仇人。 “虞国王宫里有一位浮屠境初期强者坐镇,没有浮屠境的实力想杀掉虞王没有丝毫可能。” 老头似乎看穿了少年的心思,颓然开口。 少年低着头,双手握拳,指甲生生的嵌进了肉里。 “我因为门规所限,很多法门都不能传授给宗门以外的人,唯一有权能给你的也就是那本《关山杂谈》了。” 老头有些无奈。 “不过你体内有灵器,而且是你父亲在你刚出生的时候就种入的,只要你能好好用它,就算是在顶尖修真门派也绝对算的上是天才。还有一月就是伏虎山三年一次的招收新弟子的日子,伏虎山是大楚第一宗门,门内天才如云,你可以去试试。就算没有通过入门考核,也可以转投洛阳附近的其他顶尖宗门。” “伏虎山..”颜方喃喃道。通红的双眼里透着一丝渴望。 “伏虎山在大楚都城洛阳近郊,虞王是不敢派杀手到那去的,不过你要注意其他用心叵测之人,怀璧有罪,你身上有灵器的秘密不要透露给任何人。”老头关切的开口,眼里透着担忧。他虽然平时对颜方没有好脸色,总是板着脸,可对于惨死的故友唯一的血脉,他又怎么会不在意呢? 颜方看着眼前抚养了自己十七年的老人。内心充斥着无以回报的愧疚。面前的老人本来可以做一个潇洒自在的世外高人,可为了保护自己,如今只能龟缩在异国他乡的一间妓院里,当一个厨子。 他想开口说点什么表达对老人的感激,可就像有一口痰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实在是想不到要怎样华丽的辞藻才能形容这十七年的守护。 ... “咳咳” 颜方清了清喉咙 终于憋出一句: “师傅,您吃饱了吗,没吃饱我再给您炒盘花生米去。” ... 第八章 远行 ?第二天清晨,颜方迷迷糊糊的从睡梦中醒来,头痛欲裂,舌苔干苦,在床上挣扎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爬起来,起身去厨房找水喝,连喝了三大碗,干渴了一夜的喉咙终于湿润了,又顺手从厨房拿了两个馒头填了下肚子,开始收拾行李。 越州和洛阳相隔千里,从越州出发,日夜兼程,也要大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到洛阳,若是路上遇到波折,还会耽误些时间。而一月之后就是大楚第一宗门伏虎山三年一次的招收新弟子的日子,时间上有些紧迫,出于保险起见,颜方决定今日就出发。 颜方在翠鸣楼里生活了十六年,吃住都在这里,可东西却不多,收拾下来只有:一本《关山杂谈》,一本《苍鹤心经》,一本菜谱,几件衣服,一把折扇和两个铃铛。菜谱是赵老头写的,折扇是花了十文钱在东门口摆摊的那个瘸子赵四那买的,铃铛是去年逛庙会的时候一位摆摊的道士送的。除了这些,再也没有其他。 颜方将收拾好的包裹放在一角,进了厨房,李大发正在削芋头。 “师兄。” “怎么了,师弟。” “我..我是来和你告别的。” “师傅昨天晚上和我说过了。” ... 芋头皮和金属之间摩擦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周围的空气好像凝固了。 ... 片刻 “师弟。”李大发开口打破了沉默。 “嗯?师兄你说。” “这次去洛阳,不混出个人样别回来。”李大发咧着嘴笑着,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颜方楞住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看着李大发那张白净憨厚的脸,眼眶有些红了,除了赵老头之外颜方在这个世界最亲近的人就是眼前这个只比自己大了两岁却总是照顾自己的师兄了。 重重的应道:“好。” 只是后面还补了一句“师兄等我做大官回来,给你介绍个水灵的洛阳媳妇!” 李大发大笑着应道:“好,我等着。” 这句玩笑话把离别的伤感气氛冲淡了不少。两人之间的对话又恢复了往常的自然。 “师兄,还剩多少芋头没削。” “还有十来个。” “剩下的我来削,你先去吃点早饭。” “行。” ... 吃过中饭之后,颜方背上行李准备出发了,和在翠鸣楼里相熟的柳婶,霁月姑娘等人都打过招呼了。 现在众人都站在门口,欢送颜方。 “颜小哥,回来的时候记得给姐姐带七巧斋的脂粉。洛阳七巧斋的脂粉可是全天下最好的。” 一身白裙体态婀娜的霁月姑娘娇笑道。 “颜小子,在洛阳多拐几个姑娘回来。”一身彩裙的清风姑娘也在一旁打趣。 “颜小子...” “颜小哥..” ... 颜方和翠鸣楼的一群姐姐们都相处的不错,现在要走了,大家都表达着对颜方的关心。 而对颜方来说亦师亦父的赵老头却蹲在墙角上,抽着旱烟,一言不发。可那拿着烟枪微微颤抖的手,却暗示着老头内心的不平静。 颜方朝老人深深的鞠了一躬,望着眼前熟悉可在未来的很长时间里将没法再相见的众人,心里竟莫名徒升几丈豪壮之气。 “兄弟姐妹,阿姨大婶们,就此别过,我定会在洛阳混个人样回来!” ... 离开翠鸣楼之后,颜方并没有直接往城门方向去而是绕道先去了柳小妹家的包子铺,已是午时,包子铺早已打烊了,柳老爹正躺在门前的藤椅上午睡,鼾声如雷。 柳小妹坐在门槛上,小手托着俏脸,一双大眼睛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路人,有些百无聊赖。看到颜方渐渐走近的身影,突然眼前一亮,站起身来娇声叫道:颜小哥,大中午的来买包子啊!” “不是来买包子的,我是来辞行的。” “辞行?颜小哥你要出远门吗?”柳小妹注意到了颜方肩上灰色的包裹。 “是。”颜方轻声应道。 “去哪啊?”少女追问道。 “洛阳。” “洛阳?离越州有数千里吧,去多久啊?” “说不准,也许三年,也许五年,也许十年。”颜方挠着头。 少女娇俏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可随即祝福道:颜小哥,路上小心,去洛阳混出个人样回来。” 颜方看着眼前有些失落可却努力挤出笑容的少女,心里五味杂陈,思索片刻,从包裹里掏出两个铃铛,把其中一个递给了柳小妹。 “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个铃铛送给你,我俩一人一个,算是我俩友谊的见证。” “噗嗤” 看着眼前表情认真的少年,柳小妹忍不住笑了。 “谁要你的破铃铛,一钱银子能买一串。”可嘴上虽这么说着,手却很诚实,从颜方手中把铃铛一把拿了过来。 颜方看着眼前心口不一的少女,忍不住揶揄道:“不值钱,你怎么还拿那么快?” “虽然不值钱可好歹是你送我的,我总不能不收吧。”少女俏脸微红,强辩道。 “行行行,小姑奶奶你说的都对。”颜方有些哭笑不得。 “那我走了。” “嗯。” ... “等会儿。” 听到身后少女的喊声刚走了几步的颜方停住了步子。 “还有事吗?” “没...没事,你走吧。”少女俏脸微红摆手催到。 ... 颜方刚走到前面的杂货铺。 “等会儿。” “嗯?” “没事,你快走吧。” ... “等...?” “小莲,你还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别不好意思。” 这次柳小妹的“等会儿”还没说完,颜方就转过了身,认真的问道。 少女的整张俏脸都已经通红了,像一个粉里透红的桃子。 “我..我也有东西送你。”少女有些结巴,说话的同时急忙解下脖颈上的玉坠递给颜方,是一个用白玉石雕成的精致的小包子。 “这不是你十岁生辰的时候柳老爹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吗?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颜方连忙拒绝。 “快收下,你送我铃铛我也一定要回礼的。” “这不一...”看着眼前倔强的少女,颜方无奈的叹了口气,说回了后面的半句话。 “那好吧,玉坠我会一直带在身上的。”颜方最终还是从少女手里接过了玉坠,玉坠有些温热,是少女残留的体温。 “小莲,你和柳老爹都要保重,等我回来看你们,我走了。”颜方艰难开口。 “好”少女的眼眶已经微红了。 颜方最后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女,转身离开了。 ... 这次柳小妹没有再出声,颜方也没有再回头, 颜方渐渐远去的背影逐渐变成了一个黑点,最后消失在街的尽头。 柳小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眼泪夺眶而出。 “滴答” 晶莹的露珠滴在少女手中握着的铃铛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是来自隔世的天籁。 .... 颜方从北城门出了越州城,准备在天黑之前先赶到清河郡境内的苍南县城。明日一早再前往清河郡城的码头坐船。 苍南县城离越州城并不远,从越州城北门往北走二十多里路就能看到苍南山脚,翻过苍南山就能望见苍南县城了。 颜方有凝气五层的修为,又是年轻人,脚力不错,不到一个时辰就走到了苍南山脚。 比起城西的白云山,城北的苍南山要荒凉不少,没有香火旺盛的道观,山路也要崎岖许多,只有一条数百年来途经的旅人开辟出来的小路,如果沿着小路一路走下去,可以安全的到达山的那头,可要是途中不慎走岔了,误入了周围的老林子里,那就凶多吉少了,不但很难找到出口,可能还会遇上山贼。苍南山人迹罕至,数百年来都有强人出没于此。 颜方踩着落叶,顺着小路一路上山,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刚爬到山腰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个岔路,左边的山路看上去要稍微宽敞一些,而右边的则显得有些崎岖,颜方稍作犹豫后决定走左边的山路。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 第九章 再遇吴兴贵 ?一个背着箱子像是商贩的胖子从后面走来。 “小兄弟,走右边,右边那条是下山的路。”胖子边说边喘着粗气,似乎有些爬不动了。 颜方一愣,有些犹豫,可最终还是跟着胖子走上了右边那条崎岖的小路。 “小兄弟,你这是去苍南县城吗?”胖子走在前面,拨开山路两侧挡路的树枝。 “是。” “巧了,我家就在苍南县城,我俩刚好一路。” “老哥,看你这打扮是来越州城做买卖的吗?” “对,我是做药材生意的。” “小兄弟,你呢,去苍南县城做什么?”胖子看似无心的问道。 “我..我去看亲戚。”颜方稍有犹豫,没说实话。 ... 胖子一边费力的把两边树枝拨开,一边还不停和颜方套着近乎。 望着眼前越来越窄的山路,颜方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眼前的中年胖子有些过于热情了。 还有一个细节,让颜方更加确信了内心的判断:刚遇到这个胖子的时候,颜方有注意到他一直在大口喘气,好像已经走不动了,而现在又走了好长一段山路,他反而看起来没有那么累了,脚步很稳健。 “如果他是装的,那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引上右边这条路呢?...难道是强盗?” 颜方猜测着眼前这个中年胖子的真实身份,想到他很有可能是强盗时,有些不安,可转念一想自己有凝气五层的修为,还是修行的天地元力,虽然没有实战的经验,对付一般的小毛贼也绝对绰绰有余了,又安心了下来。 ... 山路两旁挡路的树枝越来越多,能走的路越来越窄,走在前面的胖子忽然停下了脚步,转头对颜方说:“小兄弟,前面挡路的树枝太多了,我带了柴刀,把这些树枝都砍了,我们再过去。” 说着把背上的箱子取了下来,蹲下身子,好像要打开箱子,把刀取出来... 可箱子打开时“咔”的声音并没有如期而至。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破空声。 原本脸上一直带着弥勒佛式标准微笑的胖子突然面露凶光,把手中的木箱子狠狠砸过来,速度很快,依稀能看到箱子与空气摩擦所产生的少许火星。 如果是毫无准备的普通人必然避不开这一击。 可颜方有修行在身,对天地元力的感应极为敏锐,提前一步就察觉到了危险的到来,右手握掌为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出。 电光火石之间,箱子被打的粉碎。 胖子还来不及露出惊愕的表情,就被颜方一记飞腿扫中,肥胖的身躯飞了出去,像一记人肉炮弹,砸到了前面的树枝。一时间,树叶飘落的“簌簌”声不绝于耳。 颜方冷冷的盯着倒在地上痛苦*的胖子,又上去来了一脚,把他彻底踩昏过去了,转身准备返回之前的那个岔口。可心中莫名有股无名邪火作祟,烧的难受,索性就做了回恶人,把胖子身上的财物全都抢光了。 “这胖子随身带的银子还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刚抢来的。”颜方颠着手上的钱袋嘀咕道,这时突然感觉喉咙里有痰卡住了,就又转身朝昏死过去的胖子啐了一口。 ... “救命啊” 刚抬脚要走,这时林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救命声,声音很稚嫩,像是一个孩子的声音。 颜方有些迈不开步子,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去看看。 “噗” 颜方飞身一跃,登上了身旁的岩石,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 颜方在林子里穿行,没走多久就看到不远处有一个木屋,有些简陋,像是临时搭建的。 木屋周围站着两个形容猥琐手里拿刀的中年男子,一看就是山贼强盗之流。 颜方大概猜到了事情的经过,眼前多半是两个强盗做起了绑匪的买卖,绑架了某位富户家的儿子,勒索要钱。 颜方慢慢朝木屋的方向移动,准备趁两个绑匪没有防备的时候将他们击倒把孩子救出来。 “咔” 这时,木屋的门突然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瘦老头,和两个屋外的绑匪说了些什么。 颜方仔细的盯着刚从木屋里出来的瘦老头,有些惊讶,这个老头他认识,就是苍鹤派的那个吴兴贵吴长老,现在据说已经叛出苍鹤派了,被苍鹤派的人通缉,没想到竟躲到苍南山上做了绑匪。自己身上的苍鹤心经就是从这个老色鬼那偷来的。 “簌簌” 再次遇见吴兴贵,还是在这种地方,内心惊讶的颜方左手不自觉的推在身旁的一棵古树上,有些用力过猛,把树叶震掉了不少。 正在木屋前商量怎么和绑来的孩子的家人谈判的吴兴贵三人注意到了不远处的异常。 三人中修为最高的吴兴贵盯着颜方所在的那片林子,大喝一声:“谁?出来。” 听到吴兴贵阴冷的声音,颜方有些慌乱,可随即就镇定了下来 “既然被发现了,索性直接出去迎战。”颜方在心里默想。 ... 看着从林子里缓缓走出来的布袍少年。 吴兴贵有些悬着的心放下了,他并没有认出颜方,毕竟当初在翠鸣楼里也只是打了个照面,身为江湖高人的他也不会去注意一个妓院里打杂的小厮。在他眼里,这只是一个在苍南山迷路,误入这片老林的农家少年。 瘦的跟个老白蟹似的阴冷老头朝身边矮个的同伙使了个眼色。 又黑又矮,形容猥琐的中年绑匪狞笑着像颜方逼近,边走边拍着手上的鬼头刀,明晃晃的大刀上倒映着他那张丑陋的嘴脸,一副吃定眼前这个“农家少年”的模样。 颜方不露声色,等矮个绑匪走近后,一个箭步冲到对手身前,还没等眼前的绑匪反应过来,就一脚将他手上的鬼头刀踢飞,接着又是一记击在脖颈上干脆的手刀,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一个绑匪。 吴兴贵有些惊讶,他没有预料到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穿着朴素的少年的身手竟然还可以,阴冷开口:“陈胖子也是栽在你的手里吧。” 原来刚才伪装成商贩偷袭颜方的胖子也是吴兴贵一伙的,专门负责把路过的看起来没什么威胁身上又带着不少盘缠的旅人诱骗到右边的小路上,然后行凶抢劫。 颜方没有开口,只是冷冷盯着眼前心狠手辣的瘦老头。 吴兴贵见状冷哼一声,双手成爪,向颜方扑来。 他曾经是苍鹤派的长老,在江湖上也算是排的上号的高手,如今虽然叛出门派,可凝气六层的修为还是在的,一点都没把眼前的少年放在眼里,在他看来眼前的少年虽然有些修为,可不会是自己的对手,刚才能把自己的手下打倒,也只是因为这临时拉拢来的山贼实在是太废物了。 颜方一个闪避,躲过了吴兴贵直击要害的一爪,出拳还击,可面前的瘦老头江湖经验丰富,出手毒辣,轻易避开后又是连续的十几爪,招招直取要害,颜方顿时险象环生,忙于闪避,没有还击的机会。 ... 照理说,虽然颜方是凝气五层,可修行的是天地元力,在修为上是胜过高他一层可修行的是真气的吴兴贵的,在不济也是在伯仲之间,可为何如今却是颜方处于弱势呢? 其实还是打斗经验上的问题,境界相同的前提下,许多长年在门派里闭关的修行人都不是在边关厮杀的同道的对手,就是因为在打斗经验上的差距。 ... 又是狠毒的一爪,直取颜方的喉颈而来,颜方刚要闪避,不料刚要挪动的左脚不慎踩到了一块山石,脚底一滑,没能及时避开这致命一击,眼看吴兴贵的指间就要碰到颜方的脖颈了。 一团紫金色的光芒从颜方的体内突然爆发。 .... 第十章 杀人,救人,乘船 ?这团紫金色的光芒出现的瞬间就聚集了周围大量的天地元力,形成了一个灵力漩涡,一脸骇然的吴兴贵被这恐怖的漩涡击飞,撞到了不远处的一颗古树上。足有水缸粗的参天大树被这股巨大的冲击力撞断。 吴兴贵倒在地上,体内的五脏六腑已经碎完了,嘴里大口咳血,已是强弩之末,他拼命想站起来,可刚颤颤巍巍的站起半个身子就再也支撑不住了,一个“踉跄”,一头扎在地上,彻底断绝了生机。 颜方呆呆的望着吴兴贵的尸体,脑海里一片空白,半天才缓过神来,颤抖着苍白的嘴唇喃喃道:“我杀人了..” 作为一个接受过完整法制教育穿越过来的现代人,颜方对“杀人”在潜意识里有一种本能的抗拒,虽然他知道来到了这个世界并踏上了修行路之后,“杀人”是不可避免的,可还是有意无意的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 现在看着眼前吴兴贵的尸体,颜方知道他再也不能去回避这个问题了,既然选择了修行路,将来还要为惨死的父母报仇,那自己的双手必然会沾上鲜血,这还只是个开始。 颜方深吸了一口气,不自觉的咬紧了嘴唇,努力控制住颤抖的双腿,像最后一个绑匪走去。 那个高瘦,长着鹰钩鼻的绑匪已经被刚才的场面吓傻了,看着逐渐逼近的颜方,整个身体剧烈的颤抖着,最后连手上的长刀都握不住了。“哐当”一声,刀掉在了地上。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高个绑匪举起了颤抖的双手,脸上写满了惊惧。 颜方一言不发,走到了已经吓破了胆的绑匪身前,一脚将这最后一个绑匪踢倒在地。 看着刚昏过去的高个绑匪,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同样倒在地上,暂时昏迷的矮个绑匪,颜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他们下杀手,虽然他接受了自己在修行路上必定会杀人的事实,可对此还是有些抗拒,保持着能不杀就不杀的原则。 “嚜” 木屋里突然传来奇怪的声音,听到声音颜方径直走到木屋门前,打开有些破烂的木门,一个衣着华丽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少爷的小胖子被捆在一把竹椅上,努力想说话,可嘴里被塞了一团废纸,刚才那奇怪的声音就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颜方帮眼前的小胖子“松了绑”,又把他嘴里塞着的废纸拿了出来。 “哇”这个脸圆的像柳小妹家卖的包子的小胖子一下子哭了出来,边哭边还抱住了颜方的大腿,鼻涕和眼泪沾到了颜方的衣服上... ... “哥,你是越州城来的吗?” “哥,越州城好玩吗?” “哥,你有心上人吗?” ... 趴在颜方背上的小胖子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 满脸黑线的颜方背着这个小肉球艰难的走在下山路上。刚才还在木屋的时候,这小胖子说被抓来三天绑匪都没给饭吃,现在饿的走不动了,非嚷着要颜方背他下山。看着他现在唾沫横飞,说个不停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饿了三天.. 在小胖子叽叽喳喳的话语里,颜方也渐渐了解到了这起绑架事件的始末。 和颜方原先猜测的八九不离十,这小胖子大名崔九缸,是苍南县首富崔员外的独子。崔员外老来得子,五十岁才有了子嗣,自然对崔九缸是宝贝有加,什么都依着他。 前几天苍南县有一场灯会,崔员外觉得灯会人多眼杂,怕儿子出意外,就不准崔九缸去,可这小胖子死活闹着要去看“火龙”,崔员外拗不过他,只好吩咐管家带着崔九缸去看,没想到还真出了意外,管家被暗中埋伏的吴兴贵击晕,小胖子也被劫上了苍南山,成了吴兴贵等人向崔老爷勒索的筹码。 “哥,你这是去哪啊?” “洛阳。” “洛阳?是咱们大楚的都城啊。”小胖子惊呼起来。 “我五岁的时候我爹去过一趟洛阳,回来给我带了好多好吃的,还给我娘带了好多脂粉。”颜方突然感觉后背凉凉的..湿湿的..是小胖子的口水... ... 等翻过苍南山的时候已是傍晚,残阳下的苍南县城平添了一分古拙。 进城之后,颜方在街上随意找了一个路人问了问就知道了小胖子家的地址。坐落在县城里最繁华的街上。是一座红墙乌木的大宅,比苍南县衙门还要气派。 “请问这是崔府吗?” 头发花白的门房正坐在掉漆的竹椅上打盹,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努力睁开迷迷糊糊的老眼,开口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还背着一个小胖子,这少年很面生,可这小胖子有点眼熟啊... “少爷,是少爷,老爷,夫人,少爷回来了。”在看清少年背上的小胖子就是失踪三天的小主人后,老门房激动的叫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个年近六十,员外模样的老头和一个一身红裙,艳丽的少妇在一群下人的簇拥下奔了出来。 “儿啊,你终于平安回来了,这些日子担心死娘了。”已经从颜方背上下来的小胖子被红裙少妇一把搂在怀里。 “夫人,进去说话。还没谢过这位小恩公呢。”小胖子的老爹崔员外开口了,双手抱拳像颜方拱手做礼:“谢谢这位小兄弟救了我儿,别站在门口了,来,快进屋。” 红裙少妇闻言止住了哭泣,暂时松开了自家宝贝儿子,开口道:“对,小兄弟,先进屋。” 颜方在崔员外夫妇的盛邀下进了崔家大宅。崔员外夫妇已经吃过晚饭了,又吩咐厨房做了丰盛的一大桌。 吃饭的时候,崔员外听小胖子提到颜方此行是要去洛阳,就吩咐管家从钱库里拿了白银百两,给颜方当路费。 颜方出门前的盘缠是翠鸣楼的姐姐们凑的,加起来也有不少,在苍南山上又黑吃黑,洗劫了陈胖子,现在身上的银两足够去两趟洛阳了。本来不愿接受这份厚礼,可崔员外一心想有所表示,盛情难却,颜方还是收下了。 饭后崔员外把颜方安排到自家大宅里最好的一间客房里,颜方在黄梨木雕的大床上安稳的睡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崔员外要去清河郡城办事,就把要去清河郡城码头坐船的颜方顺道捎上了。 清河郡是越州下属的诸郡中最繁华的一个,清河郡城背靠着大运河,沿着运河一路向西可以到湘州。而湘州距离京师洛阳就只有数百里了。 从苍南县城到清河郡城一路都是平原,身形矫健的白马拖着华丽的车厢在宽敞的官道上飞奔。 当夕阳再次西垂之际,马车停在了清河城的城门口。 颜方和崔员外告别后急忙赶往清河码头,希望能在天黑之前坐上一艘前往湘州的船。 等颜方赶到运河边时天已微微暗,月光随意洒在运河水上,遥遥望去,像是盖了一层霜。岸边停靠着十来艘客船,其中确实有前往湘州的,可不是客满就是提前被包下了。 颜方和船家商量了半天无果后,准备先在清河城找个客栈住一宿再说,这时停靠在最左侧的那艘客船里钻出一道倩影,对岸边的颜方喊道: “颜小哥,来这。” ... 第十一章 魔族奸细 ?颜方闻言吃了一惊,抬眼一看那道俏立在船头的倩影竟是婉儿姑娘。 ... “颜小哥,这次去洛阳,山高水远的,盘缠带够了吗?不够的话,姐姐这还有一些。”一身白裙,明眸皓齿的婉儿姑娘关切的问道。 “够啦,够啦,走之前翠鸣楼的姐姐们给我凑了不少。”颜方连忙摆手拒绝,心底涌出一丝暖意。 “婉儿姐,你呢?也是去洛阳吗?”颜方问道。 “不,我祖籍湘州,这次是回乡去祭奠我父亲。”婉儿姑娘忽然眼眶微红,情绪有些低落。原来当年她父亲被牵连进舞弊案,流放边州,不到一年就郁郁而终了,遗骨运回了家乡。 湘州与越州相隔上千里,婉儿姑娘是半年之后才听到父亲病逝的噩耗,闻讯后伤心欲绝,可无奈身在青楼,自身难保,根本没有机会回乡祭奠老父。一个多月前被周将军赎了出来,娶进了门,成了将军夫人,这才有了回乡的机会。 “对不起,婉儿姐,我..”看着眼眶微红,伤心垂泪的婉儿姑娘颜方有些内疚。 “夫人,别伤心。”坐在婉儿姑娘旁边的一身绿裙的侍女小兰递来一张手绢安慰道。 “没事的。”婉儿姑娘接过手绢轻轻擦拭眼泪。 此去湘州,山高水长,周将军担心新娶进门的夫人的安危,安排了一个侍女和两个侍卫随行。 而除了婉儿姑娘一行和颜方之外,船舱里还有一位少女,一身红衣,抱着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刀坐在角落,神情倨傲。 这艘船是周将军提前吩咐人包下的,可这位红衣少女却不是和婉儿姑娘她们一路的,是在颜方登船前不久才上来的,据说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船老大得罪不起,只能放她上船,幸亏婉儿姑娘为人随和,也没有多计较。 ... 天完全暗了,婉儿姑娘一行已经睡下了,颜方在船舱内狭小的木床上来回翻身,怎么也睡不着,索性起床,去甲板上透透风。 明月高高的悬在夜空中,周围是漫天繁星,月光和星光照在河面上,波光粼粼。 夏夜,河面上吹来阵阵凉风,颜方借着星光在甲板上漫步,依稀看到船头竟站着一道红色倩影,正是那个抱刀,神情倨傲的少女。少女注意到了后面传来的脚步声,回头戒备的看了一眼来人,认清是颜方后,松了口气,继续望着右手上托着的器物了。 是一个造型古朴,上面隐隐有些裂痕的罗盘。 ... “颜小哥,这个馒头给你,姐姐吃不下了。”婉儿姑娘笑盈盈的把手中的馒头递给颜方。 “婉儿姐是看出来我还没吃饱了吧。”颜方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了递来的馒头,心里暗想着。颜方昨晚上一夜没睡,从甲板上回船舱后一直坐在床上修行,消耗了不少体能。 颜方啃着还热乎的白面馒头,注意到一旁的红衣少女在吃了半个馒头后就没有再吃了一直静静的盯着眼前的桌子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看着眼前的少女,颜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在他看来,这个少女的行为太怪异了,突然上船,抱着那把古怪的黑刀一声不吭,昨晚上拿着那个罗盘站在甲板上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算了,以不变应万变,提防着点就是了。”颜方不再去想了,把手上剩下的半个馒头一口吞下。 ... 吃过午饭,颜方盘膝坐在床上修行,在船上的时间过的很慢,百无聊赖的颜方通过修行来打发时间,毕竟一入定就是几个时辰。 没准入定前窗外还是艳阳高照,从入定中醒来的时候就已是繁星漫天了。 “颜小哥,快出来,来打叶子戏。” 颜方刚从入定中醒来,就听到婉儿姑娘的声音。 “来啦。” 窄窄的船舱里坐着五个人,一身白裙的婉儿姑娘,一身绿裙的侍女小兰,和两个穿着银色轻甲的侍卫正围着桌子在打叶子戏。 抱着黑刀的红衣少女坐在一边看着,眼神一直盯着侍女小兰和两个侍卫。 叶子戏和颜方前世的纸牌类似,算是纸牌的老祖宗。四人正打的不亦乐乎。婉儿姑娘和侍女小兰明显精通此道,鲜有败局,而那两个侍卫大哥在这方面就稍逊一筹了,特别是那位形象和前世《三国演义》中的张飞酷似的黑脸大汉,粗糙的大手一把抓着纸牌,显得有些笨拙。 “哈。” “鲁大哥你又输啦。”婉儿姑娘望着手里还一把牌的黑脸大汉轻声笑道。 “这..不来了,不来了,没意思。”黑脸大汉漆黑的大脸上泛起一丝红,有些不好意思,把牌一把扔在桌上,嚷嚷道。 众人看着这位在战场上勇猛非凡的硬汉竟在牌桌上耍起了小孩子脾气不禁失笑。 “四人局确实没意思,我们来六人局,颜小哥,还有那位红衣姑娘,一起来玩。”婉儿姑娘轻笑着解围道。 “好。”出乎颜方的意料,那位一直抱着黑刀,神情冷漠,作壁上观的红衣少女竟一口答应了。 众人打起了六人局。 ... “姑娘,该你摸牌了。” “嗯?..好。” ... “哎呀,姑娘,该出竹子呀,你怎么出老头。” ... 众人没想到这神情冷漠,刚才一直在边上观看的红衣少女竟是个牌痴,连连出错,连牌技最差的鲁姓黑脸大汉都忍不住提醒。 少女一直冷若寒霜的俏脸泛起一丝红晕,有些窘迫。 “妹妹,没事,再多打几局就熟悉了。”又是婉儿姑娘解围道。 ... 又连着打了十几局,在众人的提醒下,红衣少女的牌技提升迅速,很快输家又成了黑脸大汉。 颜方无意间注意到一旁牌技越来越娴熟的红衣少女衣角的缝隙里有一丝隐隐约约天地元力的波动,楞了一下,可实在是太微弱了颜方也没有多想,继续打牌了。 .... “花。”黑脸大汉打了一张上面画着一朵奇异的花的牌。 “大家知道这纸牌上画着的是什么花吗”抱着黑刀的红衣少女又恢复了冷漠的神情,突然开口说道,这是这些天颜方听她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 这个问题有些摸不着头脑,众人都楞了一下,可随即纷纷开口答道: “像牡丹。” “老鲁,你什么眼神,明明是月季。” “是杜鹃吧。” ... “我觉得看着像落霄花。”红衣少女淡淡开口,打断了众人的争论。 “这不是落霄花,落霄花是紫色的。”坐在婉儿姑娘身边之前一直没有说话的侍女小兰脱口而出。 “哦?落霄花是紫色的吗,你怎么知道?”红衣少女好像一点都不惊讶有人会出言反驳她,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小侍女问道。 “这..我小时候见过。”绿裙少女眼眉低垂,显得有些慌乱。 “卷宗里记载,你是越州本地人士,从未离开过越州,据我所知,落霄花只生长在离越州数千里之外的十万大山和其附近一带。你又是怎么见到的呢?”红衣少女冷漠开口,声音冰冷至极。 船舱里突然安静了,众人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红衣少女竟如此清楚小兰的底细。还问了那么有陷阱性的问题,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绿裙少女闻言露出了一丝惊恐的情绪,可随即很好的收敛了,开口解释道:“那可能是我认错了吧,越州也有一种同名的紫色的花。” “别装了,魔族奸细。”红衣少女冰冷开口并随即从身上拿出一个罗盘。正是颜方那晚在甲板上见过的那个,隐隐有些破碎的罗盘散发是一丝天地元力的波动,上面的指针轻轻转动,在指向强装镇定的绿裙少女后再也不动了... 第十二章 伏魔司应红衣 ?绿裙少女盯着眼前的罗盘脸色大变,表情开始变得狰狞,脸上和脖颈上出现黑色的奇异纹路。纵身一跃就逃出了船舱。 抱着黑刀的红衣少女紧接着追了出去... 鲁姓黑脸大汉和另一个白面无须的侍卫见状也跟了出去。 坐在小兰旁边的婉儿姑娘已经吓傻了,一双美目呆呆的望着刚才小兰逃出去的方向,好一会儿在颜方的提醒下才缓过神。 颜方搀着腿有些软的婉儿姑娘出了船舱。 身着红衣的冷酷少女和化名小兰的绿裙少女正在半空中激战。 红衣少女挥动着那把时刻抱着的古怪黑刀不停向绿裙少女砍去,像是施展了某种刀诀,每次挥动都能调动周围大量天地元力,在空气中斩出一道道裂痕。 而另一边,绿裙少女身上所有看得见的地方都已经覆盖上了密密麻麻的奇异黑色纹路,这些黑色纹路隐隐散发着紫光,似乎强化了绿裙少女的肉身,使她可以用手掌去硬接红衣少女来势汹汹的刀气。 看上去不停挥舞着古怪黑刀的红衣少女在场面上占据了上风,压制了疑似魔族奸细的小兰,可短时间内也拿不下肉身极强的绿裙少女。 “嗖” 绿裙少女一仰,避开了红裙少女的致命一刀,佯装不敌,迅速往身后退去。 右手拿着黑刀的红裙少女见状连忙从身上掏出一块黑铁令牌,对还在甲板上观战的两个银甲侍卫喊道;“我是伏魔司麾下一爪伏魔卫应红衣,你等也是大楚军士,楞在那里做什么,还不随我捉拿魔族奸细。” 鲁姓黑脸大汉认出了少女手中的令牌,瞪着豹眼,有些吃惊,喃喃道:“没想到这个红衣女娃竟然是伏魔司的。” 一旁白面无须的张姓侍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老鲁别感慨了,不协助伏魔司捉拿魔族奸细,传上去了,连将军也保不了我们。”说完纵身一跃,上去堵住绿裙少女逃跑的线路。 鲁姓大汉闻言一愣紧接着也追了上去。 三人对绿裙少女形成了围攻之势。 颜方扶着婉儿姑娘站在甲板中望着半空中四人间的激战。这四人都能驾驭天地元力来御空飞行,都是至少气海境的强者。四人中红衣少女的实力最强,另外三人都在伯仲之间。 原先光是红衣少女一人就能凭借源源不断的刀气压制绿裙少女,如今三人围攻,绿裙少女早已捉襟见肘,险象环生。身上黑色的奇异纹路在一波波如潮水般的攻击下褪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多的伤口和裂痕。 红衣少女忽然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条还沾着血迹的黑色绳索,向仍在做困兽之斗的绿裙少女扔去,这条黑色绳索竟是通灵之物,如同一条扭动着身子的黑色大蛇向绿裙少女飞去,缠住了已经力竭的后者。 被捆成一个黑色大粽子的绿裙少女坠落在甲板下。红衣少女三人随即也从半空中降落停在甲板上。 已经缓过神来的婉儿姑娘忍不住开口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小兰怎么就成了魔族奸细?” 面若冰霜的红衣少女缓缓举起已经沾上了血的黑刀,指着被捆成粽子的绿裙少女,冰冷开口:“两个多月前,你夫君周云虎将军刚从北地调回越州任镇州将军的时候,我们伏魔司越州分司的同僚就注意到将军府里混入了一个魔族的奸细。 可这股魔族气息非常淡,我们伏魔司也不方便直接闯进将军府排查,怕打草惊蛇,只能守株待兔,派人在将军府附近日夜监视。 终于在前几天这股魔族气息随着夫人你的离府而离开了将军府,我们就猜测这个魔族奸细是随行夫人您离开的三人中的其中一个。上头就派了我来追查。通过这几天在船上的排查,终于抓住了这只见不得光的老鼠。” 婉儿姑娘听完来自伏魔司的红衣少女的话,有些呆住了,好久才缓过神来,不禁有些后怕,那么多天自己的身边竟然一直藏着一个魔族的奸细。 红衣少女冰冷的询问站在一旁的船老大:“现在离的最近的一个码头还有多远?” 早已吓傻的船老头呐呐的答道:“差不多还有半个时辰就能到庐州境内的庐陵县了,庐陵县有个小码头。” “好,那就在那停一会儿,我要尽快下船,带着这个魔族奸细去述职。”红衣少女应红衣看着被捆成粽子的绿裙少女冰冷的说道。 说完就盘膝在甲板上坐下了,似乎不准备进船舱了。 ...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船暂时停靠在了庐陵码头,红衣少女应红衣带着魔族奸细下了船。 颜方四人站在甲板上看着一手拿着黑刀,一手提着魔族奸细的红衣少女渐渐远去的背影都有些心有余悸。 好在这个意外的插曲完美落幕了。 .... 庐陵县距离湘州还有十来天的路程,接下来的每天,颜方除了吃饭以外的时间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修行。 刚刚落幕的那场大战对他的刺激很大,不管是来自伏魔司的红衣少女应红衣,还是混在婉儿姑娘身边的魔族奸细小莲看起来都和颜方年龄相仿,虽然许多修行者的年龄都比看上去的大,可颜方感觉的到,这两人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可实力却比自己强的多。 站在甲板上望着半空中她们两人之间的激战,颜方心里有种由衷的无力感,仿佛她们之间的任何一人都能轻易碾死自己这只小蚂蚁,事实确实也是如此。 强烈的危机感的敦促下,在船停靠在湘州码头的前一天晚上,颜方隐隐摸到了凝气六层的门槛。 ... 湘州码头是中原第一码头,是之前路过的庐陵码头的十几倍大,码头边停靠着上百艘客船,岸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南腔北调,不绝于耳。 颜方在岸边与婉儿姑娘和两位侍卫大哥分别。 婉儿姑娘的祖籍在湘州境内的茶陵县,离湘州城还有三十里的路程,他们要赶紧顾一辆马车在天黑前赶到茶陵县。 而颜方准备在湘州城找个客栈住一晚上明天一早再赶路。离伏虎山招收新弟子的日子还有小半个月,从湘州赶往洛阳十天足矣。时间 还很充裕。 湘州是中原地区仅次于洛阳的第二大城,紧邻帝都,建筑风格和地处江南,偏安一隅的越州相距甚远。在越州随处可见的小桥流水,黑瓦白墙这样极具代表性的江南景致,在湘州很难见到,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类似前世老北京四合院的宅地建筑。 颜方在湘州城里漫无目的逛着。 不知不觉间太阳渐渐落山了,夕阳的余晖映照在湘州城里最繁华的山南街的石板上。颜方在山南街街尾找到了一家看起来装修不错的客栈径直走了进去。 “老板娘,住店。” 一脸肥肉,浓妆艳抹的老板娘正站在柜台边拨着算盘,闻声抬起头看了看颜方身上粗糙的布袍,从鼻孔里冷哼一声,就又埋下了硕大的脑袋,束发的木钗看起来有些油腻。 “嘣”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老板娘脸上的肥肉抖了一抖,刚抬起头要发作,首先映入眼帘的一个重重的钱袋,摔在柜台上,隐约能看到里面白花花的碎银,然后是一张人畜无害的少年的脸,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老板娘脸上的肥肉剧烈的颤抖了一下,随即满脸谄笑,一脸油腻的介绍道;“客官,您是住店吗,我们店里最好的天字房正好还有一间剩着,您看合适吗?” “行”颜方随口应道: 又从钱袋里拿了一锭银子给老板娘当押金。 “天字二号房,上楼左转第二间。”老板娘高声叫到并双手递上一张木牌。 看到颜方拿着木牌转身上楼,这满脸肥肉的老板娘迫不及待的拿起桌上的纹银,两只肥手不停的摸拭着,还放进嘴里用牙鉴别纯度.. 颜方拿着木牌走上二楼,来到左转第二间房门口,门竟然是虚掩着的,颜方推门而入。 床上竟坐着一个蓝裙少女,正低着头摆弄着身前的棋盘,听到推门的声音,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往里缩了缩,惊慌的抬起了头。 少女有着一张清秀的瓜子脸,一头秀丽的黑色长发用一根蓝色发带随意束起,肤色白皙,现在正用她那双大眼睛呆呆的望着推门而入的颜方... 第十三章 莫思思 ?颜方望着眼前的蓝裙少女,有些呆住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举起刻着“天字二号房”的木牌呐呐开口;“姑娘,这是天字二号房吧。” 蓝裙少女呆呆的望着颜方手中的木牌,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再三确认中间的那个黑字是“二”后,有些错愕的举起放在一边的自己的木牌,怯生生的应道:“可我这个上面也写着天字二号房啊。” 颜方看着蓝裙少女举着的木牌上的那个“二”字,起初有些惊讶可随即失笑;“姑娘,这分明是个“三”字,只是中间的那一横看不清了。” 蓝裙少女闻言一脸错愕,连忙把木牌反过来,仔仔细细的盯着那个“二”看,随即俏脸微红。“可不是嘛,上下两横一样长,而且分的很开,两横中间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淡淡的墨迹。” 少女原先白皙的脸和脖颈瞬间蒙上了一层粉红色,低下头盯着天蓝色裙摆下露出的漂亮的白靴子,害羞的开口:“不好意思,我走错房间了。”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话音刚落,就连忙起身抱起棋盘往门外走。 “砰” 蓝裙少女走的太心急了,左脚不小心碰到了桌脚,虽然没有跌倒,可怀里抱着的棋盘失去了重心。 “噼里啪啦”棋盘上黑白分明的棋子洒了一地。 ... 蓝裙少女埋头捡着地上的棋子,俏脸通红,精致的鼻尖上挂着细细的汗珠。 颜方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个痴气十足的少女,随即蹲下身子帮忙一起捡。 ... “砰” 伴随着清脆的碰撞声,最后一粒棋子回到了棋盒中。 .... “对不起啊,占了你的房间那么久还麻烦你一起捡棋子。”蓝裙少女端着棋盘一脸歉意的说道。 “没事的。” “那我回房间了。” “嗯” 看着蓝裙少女进了隔壁的“天字三号房”,颜方也转身回了房间。刚坐下就觉得肚子有些饿,抬头看窗外天已经微微暗了,颜方决定出去吃点东西,顺便逛逛湘州城的夜市。 “咚咚”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颜方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的竟是刚才那位蓝裙少女。 “那个..刚才给你添了那么大的麻烦,你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我们一起吧,我请客。”蓝裙少女埋着脑袋,盯着天蓝色裙摆下露出的白靴子,轻声说道。 “行,我刚好也准备出去吃点东西。”颜方答应道。 两人在客栈附近找了一家小饭馆,找了张空桌子坐下随意点了几个招牌菜。 在上菜前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颜方了解到眼前这位有点天然呆的蓝裙少女叫莫思思,来自庐州,也是去伏虎山参加三年一次的新弟子选拔的。 “颜方,接下来我们能同行吗?”莫思思弱弱的开口询问道。 看得出来这位姑娘没有独自出过远门,性格还很内向,有点呆呆的。 之前的旅途中孤身一人必然也遇到了不少麻烦,所以现在才会那么热切的希望能有一个同行的人。 “行,我俩一起,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从湘州去洛阳还有数百里的路程,颜方确实也有些不放心眼前这个少女的安危,随即答应道。 听到颜方肯定的回答,少女白皙的脸庞上露出掩盖不住的欣喜,俏脸微红,害羞的低下头盯着天蓝色裙摆下的白靴子。 ... “这炝炒土豆丝有点生,比不上我自己做的。”在等了小半时辰之后,终于上菜了,可味道却不尽如人意,颜方尝了一筷土豆丝后摇头评价道。 “你还会做饭啊?”对面的蓝裙少女眼里闪着光,一脸崇拜的问道。可随即俏脸微红,怯怯的说:“我都不会做饭。” “是啊,我家老头子是个厨子,我从小跟着他在后厨混,可其实也是最近才学会做饭的。”颜方挠着头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又补充了一句,“用天地元力做饭。” “天地元力还能用来做饭啊?”少女有些好奇。 “是啊,可以用天地元力来控制火候。” “这样啊,真想尝尝用天地元力做出来的饭菜是什么口味的。” “有机会我给你露一手。” “真的吗,太好了。” .... 两人吃完从小饭馆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 “思思,要不要再去逛逛夜市,要是不去的话,我俩就回去了。”颜方开口询问道。 “去吧,明天一早就要赶路了,我还没好好逛过湘州城呢”少女稍微犹豫后答道。 “行。” ... 湘州城的夜景和越州城的截然不同。 越州城的夜景是围绕水展开的,越州城内随处都是湖泊,一到夜晚,湖面上灯火通明,一艘艘画舫游船随波逐流,热闹非凡。 而湘州城的夜景则是围绕“舞台”展开的。城内随处可见一座座用土石堆积而成的高台,一到夜晚,高台周围灯火通明,人山人海,台上有表演杂耍的,有唱戏的,还有胸口碎大石的,好生热闹... 颜方和莫思思此时正站在一个高台前,台上是一个杂技团在表演大变活人: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女呆在一个大柜子里面,外面一个中年男人关上柜子门,朝柜子吹了口气,再打开门时,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了,赢得了一片喝彩。 颜方有些不以为然,这种把戏很常见,无非是柜子里面有暗格,少女事先藏到暗格里,打开门时自然是看不到人了。 “思思,我们再去别的地方逛逛。” 颜方转过头却发现身边的少女根本没听见自己的话。 正睁着大眼睛呆呆的望着台上的空柜子,嘴里还喃喃着“好神奇啊,怎么突然人就消失了。”... “还真是个痴人啊...” 颜方见她这副痴样只能无奈摇头。 ... 两人把湘州城逛了个遍,等回客栈的时候已经是子时了。 第二天,两人都起的出奇的早,不到辰时就出发了。 ... 湘州城离洛阳还有大约十天的路程。颜方和莫思思两个人除了晚上停下来找地方休息之外,其他时间一直在赶路。 出乎颜方的意料,莫思思并不像看上去那么柔弱,相反已有凝气七层的修为,体力出奇的好。 转眼已经是离开湘州城的第八天了,两人到了离洛阳城只有数十里的小翠山。 到小翠山时天已经黑了,两人人生地不熟,没有找到附近的村落和客栈,好在在山间发现了一间山神庙。 山神庙看起来很破旧,不知道多少年前刷的红漆几乎已掉完了,屋檐上的瓦片掉了一半。年久失修的木门“嘎吱”“嘎吱”的响着。 颜方推开庙门,一阵巨大的灰尘扑面而来。庙里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没有落脚之地。 两人打扫了好一阵才打扫出一小块可以容身的干净的地方。 准备在这将就一夜。 颜方盘膝坐下,开始修行,之前还在船上的时候,他就隐隐摸到了凝气六层的门槛,如今这种感觉越发强烈。 而莫思思则又拿出了棋盘,一个人下起了围棋。 .... 颜方努力感受着周围的天地元力,并借此寻找体内的那一点灵光。 ... 几个时辰过去了,在颜方的神识中,那点原来微不可察的灵光越来越亮,直至充满了颜方的整个世界。由量变完成了质变,成功突破到了凝气六层。 “啊” 就在颜方刚完成突破长舒了一口气的时候,身边原先一直在下棋的莫思思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 颜方急忙睁开眼,看见莫思思瘫坐在一边,小脸吓得煞白。指着那桩破旧的山神像惊恐的说着:“背后有一具尸体。” .... 第十四章 洛阳老白酿 ?颜方听完,赶紧绕到山神像背后,满是灰尘草屑的地面上果然躺着一具尸体,是一位看起来三十来岁相貌平常的男子,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道袍。尸体有些发臭,已经死去不短的时间了。 颜方在莫思思身边坐下,边安慰仍有些惊魂未定的少女边询问刚才的情况。 原来莫思思之前一直在一个人下棋,不知不觉就过了几个时辰,感觉腿坐得有些酸麻了,就想站起来活动活动,没想到还没走几步就意外的发现山神像背后躺着一具尸体。 听完少女的回忆,颜方的心里有些沉,可如今也没有好的去处,只能再坚持一下,等天一亮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之后的时间里,两人谁也没有休息,就这样静静的坐着,等天终于微微亮,可以赶路的时候,两人赶紧拿上行李离开了这个诡异的山神庙。 ... 走了几个时辰,等刚过午时,太阳正是最毒的时候,风尘仆仆,形如乞丐的颜方,莫思思两人终于见到了洛阳城。 近二十米高的城墙远远观之就有种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相比之下,越州城那不到十米的城墙就像是孩子的玩具,不值一提。 脸上脏兮兮,裙子脏兮兮,裙摆下的那双白靴子也脏兮兮的莫思思顶着一双黑眼圈,痴痴的望着这雄伟的大楚帝都。 竟情不自禁的留下了激动的眼泪。 颜方没有嘲笑一旁情绪激动的少女,因为他也有些憋不住了,那么多天日夜兼程的赶路,终于见到了眼前这座天下第一城,颜方的眼眶也不禁红了。 周围的洛阳百姓在看到这两个异乡来的少男少女面对帝都城墙情绪如此激动甚至流泪时,同情他们这一路走来的不易之余,不禁为自己是洛阳人而由衷的感到骄傲。 ... 颜方和莫思思两人一进洛阳城就赶紧找了一家客栈。好好的洗了洗澡,把这十几天积攒的灰尘都洗干净了,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美美的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已是夕阳西下。 在雄伟壮阔的洛阳城的衬托之下,天边的夕阳显得格外美。让颜方不禁想起了前世唐代诗人李商隐的千古名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待夕阳完全落山夜幕即将降临的时候,莫思思也终于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少女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一头刚洗干净的乌黑的秀发用一根淡蓝色的发带随意束起,和中午城门口那个哭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全身脏兮兮顶着一双黑眼圈的小乞丐判若两人。 两人在洛阳城里随意闲逛着,洛阳城的繁华迷花了这两个初次来洛阳的少男少女的眼。 宽敞干净的街道,绚丽夺目的花灯,络绎不绝的人流,和远处那金碧辉煌的皇城,无一不彰显着洛阳作为大楚帝都的底蕴。 颜方和莫思思两人逛遍了洛阳城里最繁华的几条街道,忽然拐到了一条僻静的小巷子里面,这条巷子离城中心咫尺之遥,可却仿佛一片世外桃源,与城中心相比是一幅截然不同的景象。 吸引两人来到这条小巷子的是一股酒香,并不浓郁却很勾人,指引两人拐过了几条繁华的街道来了这里。 越深入这条小巷子,酒香就越浓郁,直到走到巷尾的一家小酒铺门前,这股酒香味才达到了鼎盛。 酒铺很小,只有一间铺面,铺面上方挂了一块木匾,木匾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四个字,老白酒铺。 酒铺门前有一只黄毛大狗,看上去岁数很大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从外面望进去,里面除了两根长板凳,一张桌子,一个柜台和一个酒缸之外就再无其他。 酒铺里似乎没有人只有时不时传出来的“嘎吱”“嘎吱”的声响。 “有人吗?”莫思思耐不住好奇在外面喊道。 “小姑娘买酒吗”一个白色人影突然从柜台下面钻了出来 是一个穿着宽大白袍的俊朗男子,两鬓斑白相貌却异常年轻,眼睛里透着醉气。 莫思思被这突然出现的男子吓了一跳,怯怯的问道:“请问你是这的老板吗?” “小姑娘,这酒铺之中除了我之外再无他人,我不是老板谁是老板,想喝酒的话就进来吧。”白袍男子语气里透着一丝醉意。 “颜方,我们进去瞧瞧好不好?”莫思思转头询问颜方,眼神里带着一丝渴望。 “行,进去看看。”对这家神秘的小酒铺,颜方也有些好奇。 两人进了店里,在一根有些掉漆的长板凳上坐下。 “老板,你们这卖的酒都有哪些品种啊?”颜方开口问道。 “墙上有写,自己看,我忙着修这破柜子,就不招呼你们了,唉,这木疙瘩也太不经用了。”白袍男子又钻到了柜台下面忙活起来,头也没抬的回答道。 “本店只售一种酒,一斗三百文,有意者自取,钱放柜台。” 莫思思照着墙上已经有些模糊的字迹念到。 颜方和莫思思都有些无语,这老板心也太大了,不招呼客人就算了连酒都要自取。 颜方从钱袋里拿了点碎银放在柜台上,从桌上拿起两个大碗去酒缸舀酒。 出乎颜方的意料,这个简陋的小店里盛酒的酒缸竟异常精美,是一个乌黑的大缸,缸身画了两条惟妙惟肖的黑龙,中间还刻了一个大大的白字, 说来也奇怪,远在巷子外的时候,颜方就闻到了这勾人的酒香味,可现在站在酒缸跟前,离酒近在咫尺,却闻不到一丝酒香了。这酒缸里装的好像不是烧酒而是清水。 满腹狐疑的颜方琢磨了半天也想不通其中门道,索性不想了,舀了两碗清水似的烧酒端回桌上了。 还没等颜方坐下,已经等了很久的莫思思迫不及待的端起碗抿了一口,原先白皙的俏脸瞬间蒙上了一层粉红色。脸上流露出幸福的表情。一口酒仿佛把她从洛阳带到了庐州,带回了爹娘的身边。 少女细细的品着,脸上幸福的表情越来越浓郁。 颜方看着莫思思陶醉的样子,端起碗忍不住直接喝了一大口。 “啊” 一瞬间好像有一团火在颜方的胃里燃烧,烧的钻心。可这种痛苦只是一霎那的,接着涌上心头的是醇美和甘甜。 颜方陶醉在这个美妙的酒国里,想起了老头,想起了李大发,想起了柳小妹,甚至还想起了前世所有美好的东西。 “颜方,颜方,快醒醒。” 一个清澈的声音把颜方从醉梦里唤醒。 颜方费力的睁开迷迷糊糊的双眼,看见莫思思正秀美紧蹙,一脸担心的看着他,看到他醒了过来,才露出了笑容。 “颜方,你刚才喝了酒之后就一直在那傻笑,我怎么叫都叫不醒。”想起刚才的画面少女有些心有余悸。 “啊?”颜方有些惊讶自己刚才竟然如此失态。 “小兄弟你太贪心了,一口喝太多了,这黄粱美梦做的可还舒服。”穿着宽大白袍看不出实际年龄的酒铺老板从柜台底下钻了出来,笑的有些不怀好意。 “老板,你这酒叫什么名字啊?”莫思思问道。 “叫老白酿。” “为什么叫老白酿啊?有什么寓意吗?”少女有些不解。 “我姓白,因为年纪大,认识的人都叫我老白,这酒是我酿的,当然就叫老白酿了。”一身白袍的酒铺老板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少女,答道。 少女没有想到这个酒的名字竟然取得如此随意。一时间有些恍惚,等缓过神来看着眼前面容俊朗的像一个少年郎的老板,一字一句认真的说道:“老板,你看上去真的一点都不老。” .... 第十五章 石碑 ?两人离开酒铺,回到客栈的时候已是深夜,醉醺醺的颜方一回房间就睡下了,等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的午时。 .... 在洛阳城又闲逛了三日之后就到了伏虎山三年一次招收新弟子的日子了。 这天清晨,颜方和莫思思两人早早的起了床,在客栈门口雇了辆马车,赶往洛阳西郊的伏虎山。 马车在宽阔的官道上行驶了一个时辰待能远远望见伏虎山的山门之后就再也不能往前走了。 以伏虎山的山门为中心,周围聚集了数十万的人。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块大磁铁上吸附了数十万的蚂蚁,乌压压的蚁海让人喘不过气来。 颜方和莫思思从蚁海的边缘地带一路挤到了离山门不到一里的地方,就再也挤不进去。 莫思思望着自己天蓝色裙摆下早已被踩脏的白靴子,有些心疼。 这时,半空中突然传来一个冷冽的声音,声音并不大,却清晰的传入了周围数十万人的耳朵里。 “不参加本门新弟子选拔的无关人等退至离山门三里以外的区域,否则,后果自负。” 声音的主人是一个背剑的黑袍男子,在半空中负手而立,冷冷的望着地面上这黑压压的蚁海。同时,在这蚁海中也不知有多少双少男少女们羡慕憧憬的眼睛正望着眼前这个强大的男子。 黑压压的蚁海分成了两拨,一小拨逐渐往内圈渗透,而另一大拨则是逐渐往外圈撤离。 在这数十万人数量最多的不是来参加考核的少男少女,而是这些少男少女们的亲人。爱子情切的家长们都希望亲眼见证自家的孩子在这聚集了大楚最优秀的年轻人的考核中脱颖而出,一跃成龙。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两拨人已彻底分离开了,遥遥望去像两个以伏虎山山门为圆心的同心圆。 这时,近千块石碑从天而降,均匀的坠落在内圆的不同位置。 “此石碑测试的是你们的天赋,通俗点来讲就是对天地元力的感知力,所有人就近选择一块石碑排队进行测试,只有年龄三十岁以下且修为凝气境的测试者才能让石碑亮起,光芒超过二十丈者进入下一轮考核。” 半空中那个冷冽的声音再次响起。 底下原先嘈杂的人海突然安静,可随即又乱成了一锅粥,每个人都向距离自己最近的石碑奔去。 颜方和莫思思也选择了一块距离只有五十米的石碑并在人群中排队等候。 参加考核的约有十万人,周围有近千块石碑,平均分配,每块石碑前也不过百人。第一项考核所花费的时间并不长。 颜方和莫思思所在这一列的第一位考核者开始测试了。 是一位身着锦袍的年轻男子,他将手掌平按在石碑上,努力感受着周围的天地元力,良久,男子原先白净的脸已经涨红,带着一丝狰狞,可眼前的石碑还是黯淡无光。半空中的黑袍男子似乎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冷声道;“修为达到气海境的尽快自行离开,不要耽误后面考核者的时间。” 还未死心的锦袍男子闻言大惊,脸上青白交替,最后不甘心的看了一眼前古拙的石碑,悻悻的离开了人群。 第二位测试者是一个皮肤黝黑,看上去很淳朴的农家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他紧张的把还在不停冒汗的右手搭在石碑上,开始测试。 和第一位测试者测试的时候不同,石碑开始散发微弱的光芒,渐渐行成了一道光柱,光柱逐渐扩大,等扩大到五丈左右之后,任凭碑前的黝黑少年再怎么努力,也不变化丝毫了。 黝黑少年呆呆的望着眼前只有五丈的光柱,竟眼眶微红,留下了不甘的泪水,多年的努力化为须有,换成谁都会心有不甘.. 接下来的十几位测试者都没有成功,成绩最好的也不过十七丈。 石碑前的测试者换成了一位穿着淡黄色长裙,相貌清秀的少女。她是第二十位测试者。 少女有些紧张的将白皙的小手轻放在石碑上。石碑开始散发柔和的光芒,光柱越来越大。 五丈...十丈...十五丈...十七丈...十九丈...二十丈。 光柱在勉强超过二十丈后不再变化,黄裙少女望着眼前的光柱有些恍惚,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轻声欢呼,原先白嫩的俏脸因为过于激动而变的通红。 后面还在排队等待的少男少女们也被黄裙少女的成功所激励,重新点燃了已经快要熄灭的希望之火。 可现实是残酷的,后面的三十位测试者中只有一位成功,成功的比例比刚开始的那一批还要低。失败的测试者们一个个转身离开,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沮丧和无奈。 这时机会到了第五十一位测试者的面前,一身蓝裙的莫思思慢吞吞的走到石碑前,左手轻轻扯着裙角,低头看了一眼裙摆下被踩的脏兮兮的白靴子,有些忐忑的将右手放在石碑上。 原先黯淡无光的石碑突然爆发出剧烈的光芒,像一条蛰伏的巨龙终于冲天而上。 十丈...二十丈...三十丈...五十丈.. 巨大的白色光柱在上升到五十丈之后终于不再变化了。 莫思思望着眼前的光柱,俏脸微红,低头看着天蓝色裙摆下那双依旧脏兮兮可却看着莫名顺眼的白靴子,脸上浮现出掩饰不住的笑容。 颜方望着眼前冲天而起的光柱,和后面还在等待的其他测试者一样感到惊讶,不同的是他由衷的为莫思思能轻松通过考核而高兴。 颜方慢慢的走了上去,轻声祝贺脸上还带着笑的蓝裙少女。莫思思望着眼前真诚的少年,没有退回人群中,而是握住了颜方的左手,轻声道:“加油,我陪着你。” 颜方望着少女那双好像藏着一个碧湖的清澈的眼睛,原先忐忑的心突然之间平复了下来,转过身轻轻的将右手搭在粗糙的石碑上。开始感应天地元力。 此时,颜方的脑海中开始浮现《关山杂谈》中的内容。一时间好像他就是书中那个身着白袍不怒自威的高大男子,正在打铁,下棋,制药,在大山大河间穿行..” 眼前粗糙的石碑开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看起来并不像之前莫思思测试时那样强烈,可一直在慢慢的扩大。 “五丈...十丈..二十丈...三十丈...五十丈” 不声不响的就超过了五十丈。 光柱还在扩大,可是速度变得很慢,几乎已经不再变化了。 颜方开始感应体内那个神秘的紫金铜碗,随着修为的提升,通过神识,颜方可以隐隐的看到一片灰雾下若隐若现的铜碗的轮廓。 似乎是察觉到了颜方的感应,那片灰雾中开始散发微弱的紫金光芒。周围几乎已经不再汇聚的天地元力,就像蚂蚁突然闻到甜食的味道,又开始朝颜方汇聚过来。 原先已几乎不再变化的白色光柱开始已虽然不快可肉眼可察的速度继续扩张。 等扩大到七十丈以后再也不动了。 颜方轻轻拿开搭在石碑上的右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手上已凝结了一层温热的汗珠。 和莫思思紧握着的左手也已经湿透了,不知是他的汗水,还是少女的汗水,还是两者都有。 颜方笑着望向一旁的莫思思,少女的脸上也绽放着同样灿烂的笑容。没有什么事情能比两人都能顺利通过考核更值得高兴了。 ... 颜方后面还有近五十个测试者,可却只有最后一个拄着竹杖的灰袍瞎子少年通过了考核。 而且身前的光柱比颜方测试时还要耀眼,达到了百丈。 ... 在瞎子少年测试完过后又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所有石碑前的测试者都已测试完了,失败者也都陆续离开这片伤心之地,广场上只剩下了大约五千人。 这时,远处的山顶上忽然飘来一幅画卷,画卷上画着三座青山。 .... 第十六章 三重山 ?“第一轮考核剩下的四千九百三十二人马上进入画卷进行第二轮考核,未通过第一轮考核者擅自进入,后果自负。” 半空中黑袍男子冷冽的声音再次响起。 .... 那画卷上出现一个无形漩涡,像是由现实世界通往画面世界的路口。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穿玄色蟒袍,头戴紫冠的俊朗男子,像是皇族中人。略微犹豫后便一脚跨进无形漩涡,在画卷上引起一道涟漪后就消失不见了。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跟上蟒袍男子的脚步,鱼贯而入。 这时突然出现了异样。 排在颜方莫思思前面的一个黄袍胖子刚一脚迈入无形漩涡,就被一股强大的冲击弹了出去,像是被画卷中蛮荒异兽的咆哮声所震退。 “想要浑水摸鱼的,后果自负。” 半空中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 在目睹了这黄袍男子的惨状之后,原先混在人群中的几个未通过第一次考核想要浑水摸鱼的投机者都悻悻离开了。 一炷香的时间里,近五千名考核者都陆续进入了画卷世界。 ... 在考核者们都打量着这个山明水秀宛如世外桃源的画卷世界的时候,一道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 “此画卷世界名为三重山,考核的内容就是翻过这三座山,走出这画卷世界,不限时间,不限方法。” 底下一片哗然,乱成了一锅粥。 又是那个身着蟒袍,头戴紫冠的男子在其他人都还在交头接耳,猜测这轮考核的考核方向的时候,就一马当先,向近在咫尺的第一座青山走去。 其他人见状又再次跟上了蟒袍男子的脚步。颜方和莫思思也混在人群中。 通往山顶的路只有一条,但路面平坦开阔,山路也并不算陡峭。 起初大伙还觉得这第二轮考核要比第一轮考核简单。可随即就发现问题并不简单。 “这个世界里不能调用天地元力...”人群中一位身着华服的胖子惊呼出声,随即一脸的颓然。他体力较差,爬了没有多久就有些吃不消了,两腿像灌了铅一样再也迈不动了,就想着调用天地元力来作弊,可没想到这个世界竟然不能调用天地元力。 不少的考核者闻言后也万分吃惊,急忙试着调用天地元力,发现真如那华服胖子所言,不禁面露沮丧。 可也有许多考核者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个情况,不理会这些嘈杂,只是一心的往上爬。 很快就有考核者站在原地再也走不动了,不知是错觉还是事实,在这个画卷世界里似乎特别容易累,而且一旦停下脚步,想要再重新往前走就异常艰难,仿佛被脚下的青石板固定住了,很难再迈开步子。 ... “我放弃。”第一个发现这个世界不能调动天地元力的华服胖子颓然开口。很快一阵白光闪过,他那肥胖的身躯在这画卷世界里消失了,第二轮考核第一个淘汰者产生了。 第一个人的产生总是艰难的,即使是第一个失败者。 在这之前,体力已经达到极限的数十人都在彼此较着劲,谁也不想成为第一个淘汰出局的人,可当这个人真的产生之后,剩下的人的心理防线仿佛也开始松懈了,很快第二个,第三个...像是一场瘟疫,在这小到只有三座山的世界里传播开来。 “我放弃” “我放弃” “我放弃” ... 淘汰出局的人越来越多,剩下的人越来越少。 颜方和莫思思还在坚持,他们算是处在中游的位置,不是带头的几个,也不是远远落在后面的。 “颜方,我爬不动了,你先走吧。”蓝裙少女看着裙摆下的白靴子,俏脸通红,大口的喘着粗气。 “再坚持一下,快到山顶了。”说完拉着少女的手继续往前走。 ... 在这画卷世界里很难感觉到时间的流逝,从刚进来到现在头顶的太阳的位置好像都没有变过,连云也永远都是那几片,不咸不淡的飘在空中,居高临下的嘲笑着这一个个宛如蝼蚁在山涧中艰难爬行的考核者。 “毅?” 艰难爬上山顶的考核者们惊讶发现山顶上除了一块残破的石碑之外在无他物。石碑上刻着一个因为雨水的冲刷而模糊不清的毅字。 从这第一座山的山顶上往四周眺望,并没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般的快感,除了和第一座山几乎一模一样的第二座山之外,能望见的就只有能看得到边界仿佛一个牢笼的小小天空了。 这对考核者们的心态无疑又是一次打击,凭着惊人的毅力在身边一个又一个同伴放弃的情况下登下了山顶,可原以为“风光无限好”的山顶上却没有任何值得看的风景,等待自己的只有那看不到尽头的漫漫下山路。 ... “上山容易下山难” 下山之所以比上山难,一在体力,二在心态。 如果说上山的时候起码在前半程是体力充沛的而且心怀对山顶风光的期待。 那下山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体力透支者在彻底失望之后与自己博弈的过程。 颜方左手撑着木杖,右手搀着体力快达到极限的莫思思在下山路上艰难行走着。木杖其实就是一根粗些的树枝,刚下山的时候在路边的一颗枣树上折的,折树枝之余还顺手摘了些白枣。 在快支撑不住的时候,往干裂的嘴里塞一粒枣,咬下去时的酸甜和水分,能让已经达到极限的身体暂时回光返照一下。 放弃的考核者越来越多。 虽然还未结束,可在这后半程中放弃的人已是前半程的一半不止。 “颜方,我好渴...”蓝裙少女撑着木杖踉跄的走在下山路上,乌黑的长发已经湿透了,鼻尖上挂着晶莹的汗珠。到现在,支撑少女的只有家人的期盼和身旁少年的搀扶了。 颜方把布兜里的最后一粒枣塞进了少女的嘴里,这青红相间,在下山的过程中充当着两人的“精神鸦片”的东西也消耗殆尽了。 .... 好在这似乎看不到尽头的青石板路终归还是有尽头的。 一块宽敞的平地映入了还在坚持的少男少女们的眼帘。在接触平地的一霎那,所有疲惫仿佛都消除了。等待他们的是紧接着的第二座山。 .... 在伏虎山的内山有一座云雾缭绕的大殿,殿内装饰朴素,大殿的正中间有一面青铜古镜。 周围有十来位内山长老正通过古镜注视着画卷世界里考核者们的动向。 “这第一座山是毅字山,考验的是毅力。这四千九百三十二个人里通过了一千七百四十个,比例也还算正常。”一位身着黑白相间道袍的老道扶须笑道。 “不知道下一座勇字山又会有多少小娃娃出局。”一个裹着碎羊皮羊倌模样的老叟喃喃道。 “至少一半吧。”开口的是一个容貌秀丽的宫装女子。 “赵颖,你们皇族的那个小娃娃不错,是第一个下山的。” 羊倌老叟应道。 “赵俊啊,说起来算是我堂侄,这孩子确实不错。”叫做赵颖的宫装女子含笑答道。 .... 画卷世界里面剩余的考核者当然听不到几里之外内山长老们之间的对话。 等待他们的只有眼前的第二座山。 说来也奇怪,第二座山爬起来一点都不费劲,似乎比在平地里行走还要容易。可越是这样,少男少女们的心里越发忐忑,经历过第一座山,他们已经领教到了这个世界的诡异,不能以常理度之。 很快出现了一个岔口,两边的山路一样的宽敞,甚至连山路两边的景似乎也是一样的。 原先一股的人流分成了几乎均等的两股,颜方和莫思思选择了左边的那条山路... 第十七章 抡起棍子 ?在左边的山路上走了不过百米,异变横生,密密麻麻的白皮蜘蛛从天而降。 这些白皮蜘蛛都有媲美凝气一二层的实力,要是在外面的世界,这些从大楚的各个地方汇聚而来的天才们自然不会害怕这些毒蜘蛛。可这是画卷世界,每个人都不能调动天地元力,和凡俗无异。 成千上万的白皮蜘蛛像考核者们攻来,被咬到一口就是钻心的痛。奇怪的是,皮肉并不会有所损伤,甚至连浅浅的疤痕都没有。好像这撕咬是直击灵魂的,无关肉体。 许多考核者暗叹倒霉的同时转身逃跑,想着回到百米外的岔口,拐上右边那条山路。 可迎接逃跑的人的是更多从天而降的密密麻麻的绿皮蜘蛛,比白皮蜘蛛更加凶狠。 “啊!” 此起彼伏的呐喊声,求饶声从颜方身后传来。他没有回头,默默的往上走着,一边挥动着木杖驱赶着近在咫尺的白皮蜘蛛,一边又忍受着力有不逮,已冲到身前的白皮蜘蛛的撕咬。一旁的蓝裙少女也是如此。 他确信像伏虎山这样顶尖宗门的考核是不存在运气成分的,右边的山路上此时必然也在发生着同样惨烈的状况。 越来越多的人不堪毒蜘蛛的撕咬,没有勇气再往上爬,选择了退出考核。 剩下的人还在默默的承受。无法调用天地元力的情况下,在这画卷世界里的考核者没有一个是可以完全应付所有的毒蜘蛛的,被攻击,被撕咬是必然的。 大约到了半山腰的位置,毒蜘蛛不再从天而降,取而代之的是从两边山林里钻出的灰狼。 灰狼的数目比不上刚才的白皮蜘蛛,可对考核者的威胁却是白皮蜘蛛的几倍,带给考核者的痛苦也是如此。 三只灰狼同时冲颜方扑来,颜方抡起手中的木杖,一棍子打在离得最近的那头恶狼的头上。 可剩下的两头却已扑到了跟前,一头咬住了颜方的左臂,一头咬住了颜方的右腿,两股钻心的疼痛伴随着恶心的口水袭来,颜方使出吃奶的劲将咬住左臂的那头恶狼甩了出去,砸在不远的山石上,又拖着咬住右腿的这头畜生连连摔地,疼的这头畜生只能松口。 可紧接着扑来的是更多的狼... 就像是一个有止境可又似乎看不到止境的循环。 等终于不再有狼扑来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头斑斓巨虎.. 如狼似虎,形容的是像狼和虎一样凶狠的人,可人再凶狠,终究还是人。如今面对的是真正的狼和虎。 在不能借用外力的情况下,就凭着单薄的身体和虎狼搏斗,在被一次次撕咬,一次次扑倒之后,又有多少人有勇气能继续往上爬,去面对那更加凶险的敌人呢? 面对比自己弱小或者与自己相当又或者实力比自己强的有限的对手,敢于去拼,不算勇敢。 敢于和比自己强的多,差距大到无法弥补的对手去拼,去承受一次次的痛苦,去一次次的以弱击强,才是真正的勇敢。 越来越多的人在斑斓巨虎的撕咬蹂躏下选择了放弃,可在这些失败者的身边同样有不少的人还在一次次的以卵击石... 终于能望见山顶了,也不再有斑斓巨虎扑来,原先分成两拨的考核者在即将登上山顶前汇成了一拨。 选择右边那条山路的考核者同样减员了不少,剩下的大部分的人脸上也写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走在这一路最前面的是那个蟒袍男子,他的脸上写满了坚毅和漠然。似乎之前的考核并没有给他造成什么影响。颜方不禁多看了几眼这个疑似来自皇族的蟒袍男子。 第二座山的山顶同样只有一块古朴的石碑,石碑上刻着一个勇字。 第二座山的考验并没有怎么消耗考核者的体力,即使是被野兽撕咬的疼痛也只是一瞬间的,过后连浅浅的疤痕都不会留下。更多的消耗是心理上的。 并没有怎么在这同样没有什么风景可看的第二座山的山顶过多停留,剩下的考核者踏上了下山路。 “啊”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白袍男子发出一声惨叫,这惨叫声里透露着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他被一个凭空出现的身着黑甲提着重剑的兵士砍下了脑袋,可随即又复原了,仿佛时光倒流了一般。 越来越多的黑甲兵士凭空出现,他们都戴着面具遮住了脸。举起手中的重剑向考核者们的大好头颅砍去。 “啊” 颜方发出一声惨叫,他被跟前的一个黑甲兵士砍掉了脑袋。一瞬间好像生命戛然而止了。一切的一切都像小溪一般流走了,再也抓不住了。 可等缓过神来,下意识的去摸脑袋,又松了一口气,头还在。 这样看似单方面的屠戮持续上演着。一次次的冲击着考核者们的心理防线。 越来越多的人在这一次次的几乎做不出任何抵抗的“被杀”中选择了放弃。 “啊” 一把重剑划过颜方的脖颈,鲜血四溅,头颅飞了出去,可随即又移花接木般接回了脖颈上。 这已经是颜方第九次被杀了。每次“被杀”的过程几乎一模一样,被一个毫无征兆的出现在眼前的黑甲兵士一剑砍下头颅,期间做不出任何抵抗。 刚从第九次“被杀”中缓过来,一个和先前砍下颜方大好头颅的九个几乎一模一样的黑甲兵士凭空出现,挥起他手中的重剑向颜方砍来。 盯着眼前这个砍自己脑袋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的面具男子,颜方的心里突然闪过一丝奇怪的念想。 想到了飞蛾与火。 绝大多数的飞蛾看到燃烧的篝火会自觉的躲开,因为从那火焰中迸发出来的一点点火星就能把它们脆弱的翅膀和躯体烧个干净。 可千万年来,总有那么一两只特立独行的飞蛾,想去感受那火焰的温度,想去看看那跳动的火焰里藏着怎样的琉璃世界。 为此甘愿以付出生命为代价。 此时此刻,颜方感觉自己好像就成了一只飞蛾,面前是熊熊大火,而自己该做的应该是飞蛾扑火,而不是坐以待毙,等着被烧个干净。 在这种奇怪的想法的驱使下,颜方鬼使神差的举起了手中的木棍,一棍子向黑甲兵士抡去。 棍子打在了黑甲兵士的面具上,眼前的怪物痛苦的发出野兽般沉闷的怒喊声。随即黑色的重剑如约而至,砍下了颜方的头颅。 可这次,这个飞出去的头颅和之前九次不一样,这次嘴上是带着笑的,眼里是透着光的... 伏虎山后山的僻静大殿里 披着碎羊皮羊倌模样的老叟望着青铜古镜里颜方一棍子打在黑甲兵士的面具上的画面,抚掌大笑:“这娃娃不错,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所有人里第一个伤到黑甲兵士的,不错,有点血性。” 一旁背着砍刀不修边幅的粗犷男子也点头赞同道:“嗯,这小子不错,是个汉子。” ... 还在画卷世界里的颜方当然听不到长老们的夸赞,他正拿着木棍对付着一个个冲上来的黑甲兵士。虽然结局和开始的九次并没有不同,还是被砍下头颅,可过程却截然不同了。 每次都能用手上的木棍给黑甲兵士造成点麻烦,或是打中面具,或是打中黑甲,又或是延缓重剑落下的速度.. 身边不堪重负放弃的人越来越多,颜方却越战越勇,手里一根木棍用的越来越顺手。 一旁的莫思思虽然不像颜方一样抡起棍子反抗,可也一次次咬牙坚持着。 ... 等考核者们的眼前出现一块开阔的平地的时候,终于不再有黑甲兵士出现了,这场称得上是单方面的屠杀结束了。 上第二座山前,还有一千七百多人,如今只剩不到七百人了。 迎接他们的是这三重山世界里的最后一座山.... 第十八章 那只蝶 ?这最后一座山乍看之下好像和前面的两座山没有什么区别,可等走近了会发现,这第三座山好像笼罩在一团白蒙蒙的雾中。 剩下的考核者们陆续登上了这最后一座山。 刚踏上那由上千块青石板铺成的山路,众人就发现了这座山的蹊跷。 白蒙蒙的雾遮住了考核者们的视线,勉强透过雾往前看会发现前面似乎不止一条路,而是有若隐若现的好几条路,每往上走一段,眼前的路径还会变化,岔路的分支也会增多,到后来已经有数十条路摆在考核者们的面前了。 当有人不知如何选择,想要和身边的同伴同行时,会惊讶的发现,不知何时,周围已经看不到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了,仿佛这第三座山里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每个考核者都进入了不同的平行空间一般。 ... 伏虎山后山的僻静大殿里 穿着黑白相间道袍的老道看着青铜古镜里投影的场景,扶须笑道;“如果说第一座山考验的是毅力,第二座山考验的是勇气,那这第三座山考验的就是道心。 求道之路枯燥漫长且艰难无比,能在这条路上走到最后的往往不是天资卓越者,而是那些道心坚韧者。越是道心坚韧者,越是能在后期爆发出巨大的潜力。” 一旁披着碎羊皮羊倌模样的老叟点头同意道:“葛老哥说的没错,说起来你门下的那个鱼回当初也是资质平平,第一轮测资质不过光柱三十丈,他进内山时我们其他几位老家伙也都不看好他。 还是葛老哥你慧眼如炬,看出来这小子道心非凡,把他收为关门弟子,如今果真成了当初那批弟子中第一个突破到苦海境的。” 穿着黑白道袍的葛姓老道听到老友如此夸赞自己的关门弟子老脸不由露出了得意之色,说道:“鱼回那小子确实不错,太极阴阳梭这门绝学也算后继有人了,倒是顾老弟你,也是时候收个弟子传承你的衣钵了。” 顾姓老叟闻言老脸上闪过一丝颓然,应道:“我们心道一脉对道心的要求极高,几代都是一脉单传,也不知道会不会在我手上断了传承,鱼回那小子算得上是修行心道的好料子,可惜当初我这糟老头子没看出他的不凡之处,让你捡了个漏。” 葛姓老道安慰道:“今年的这批弟子在前几轮的表现还算不错,想来在这最后一轮也差不了,应该会出几个道心不凡的。” “说的也是。看看今年有没有适合我这一脉的好苗子。”顾姓老叟闻言轻声赞同,继续关注画卷世界里的动向。 ... 此时的画卷世界中,颜方已经被迫和莫思思分开了,一个人在茫茫大雾中摸索着出路。 “不对,怎么又回到这棵歪脖子树这了。”颜方紧皱着眉头望着眼前这棵已经见过五次的歪脖子树百思不得其解。 起初,第二次见到这棵歪脖子树时,颜方以为只是碰巧和之前遇到的那棵相似罢了,也没有太在意,毕竟在大雾中也看不清树的全貌。 可当第三次再和这棵树相见时,颜方内心隐隐感觉情况有些不对了,就用锋利的石子在树上划了记号。 果真没有多久就又见到这棵躯干上被新划了三道浅浅的划痕的歪脖子树了。 颜方没有再继续往前走,而是扶着树干开始思考破局的办法。 颜方毕竟是一个穿越者,来自经历了信息大爆炸时代的地球。在前世,颜方每天主动又或是被动接受的信息是这个世界的人的数十倍。 这可以算是颜方的优势,让他在想问题时可以考验借鉴前世的经验,思路更开阔,会从更多的角度尝试更多不同的方法去破局。 可同时也是他的劣势,比起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他很难做到那么纯粹的去感受这个天地,前世的记忆总是会有意无意的干扰他。 “起初刚上山的时候只有一条路,可到后来岔路越来越多,周围的人也都见不到了,从刚才第二座山的时候选择不同岔路的考核者所遭遇的东西几乎是一样的就能看出来,伏虎山的考核不可能通过这种纯粹撞几率凭运气的事情来选拔弟子。 这就说明那么多凭空出现的岔路应该是障眼法,绝大多数路其实都是在往回走,只是我不自知罢了,从这棵见到了好几次的歪脖子树就能看出来。” 颜方冷静的分析着。 “想要找到真正的上山路就要破掉这些障眼法。” 颜方又开始往前走了,很快又遇到了一个岔路口,这第一个岔路口分出了七条路。 颜方站在岔路口前,闭上了眼睛。既然眼前的一切都是障眼法,那就没必要看了。颜方开始去感受自己体内的那个紫金铜碗,这件灵器可以让他浮躁的内心平静下来,更好的去感受自己的内心,从而与这方天地真正的融为一体。 在这过程中他好像做了一个沉沉的梦。 在这梦里,这些山啊,雾啊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而他成了这片黑暗中的一只蝴蝶,漫无目的的飞着,好像永远都不会累也永远看不到尽头,像是一叶飘荡在这片黑暗之海的小舟。 不知道飞了多久之后,他开始厌倦这看不到终点的旅程,开始想去看清自己到底是一只怎样的蝴蝶,他可以感受到自己有一双轻盈的翅膀和纤细的躯体,还有一对触角,可是却看不清大自然给自己的这副身体涂上了怎样斑斓的色彩,因为周围是一片黑暗。 他努力的看着,努力的看着自己那不停扑动的翅膀... 不知道飞了多久,也不知道这对在黑暗中蒙尘的翅膀扑动了多少次,终于他看清了一抹红色,这抹红并不真切,显的很暗,可他的的确确是在这片黑暗世界看见了除了黑以外的第二种颜色。 他转过头看了看前方,发现前路不再是一片黑暗,出现了一个闪着微弱白光的出口,也正是从那传来的一束白光让他看清了自己翅膀上的那抹红色。 他不在是漫无目的的飞行,而是在朝着那个闪着微弱白光的出口飞去,随着他越来越接近出口,那投射过来的白光也越来越强烈。 那抹原先模糊不清的红色逐渐开始变的清晰,他看到了朱红色,之后又看到了橙色...在他即将要到达出口的时候,他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翅膀上的全部颜色。 准确的说那是一种复合色,从翅膀的末梢到接近躯干的部分逐渐变浅,起初是朱红,然后是橙红,最后是黄色...翅膀上还有漂亮的黑色的花纹。 他扑动着这双美丽的翅膀向近在咫尺的出口飞去.. ... “啊” 一阵剧烈的疼痛让颜方从梦中清醒,他的右脚好像撞到了什么硬物,睁眼一看眼前是一块古朴的石碑,上面刻着一个心字,颜方急忙环顾四周,发现已经登上山顶,山顶的雾很淡,抬眼望去,可以看到背后的第二座山。 颜方有些错愕,他刚才努力想让心静下来,去和这天地融为一体,不自觉的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梦里成了一只蝴蝶,再醒来竟然已经在山顶了。 他在山顶上又站了一会儿,没有看到其他人,就踏上了下山的路。 说来也奇怪,下山路上并没有上山时那样的大雾,雾很淡,和山顶的差不多,也没有那么多的岔路,就只有一条青石板铺成的下山的路,青石板上还长着些许青苔,有些滑。 约莫走了百阶石板路之后,眼前突然出现了两扇铁门挡住了去路,铁门上刷着红漆,门把手是两只嘴里衔着铜环的威风凛凛的铜狮子.. 第十九章 那簇野花 ?颜方看着眼前凭空出现的刷着红漆的铁门有些错愕,下意识的伸手去拉右边那只铜狮子嘴里衔着的铜环,用了全力铁门还是纹丝不动。 又伸手去拉左边那个铜环,还是如此。好像这两扇铁门中间的那条细细的缝并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是不知何人随意画上去的一条黑线。 “难道这也是一个障眼法?”颜方再次闭上了眼,像之前上山时那样开始去感受体内的灵器,从而使自己的心安静下来,去心无杂念的感受这方天地。 在颜方的神识中,周围的事物似乎都有些虚幻了,特别是那淡淡的雾已淡的微不可察,好像这笼罩着第三座山的白雾不过是一场障眼法。 可正对着的那两扇铁门在神识中不但没有虚幻,反而比肉眼看到的更加真实了:鲜艳的像泼了鸭血上去的红漆,栩栩如生仿佛要从门上跳出来的铜狮子仿佛都暗示这两扇铁门本就是真实存在,而不是一场虚幻。 颜方有些不甘心,他本能的认为这两扇门必然也只是一场障眼法,他继续感应着。 山中无甲子,也许是过了两个时辰,也许是过了四个时辰,又或是更长,颜方神识里的那两扇铁门还是如此的真实,甚至比起刚开始时犹有过之,仿佛每多一柱香的感应,会多增添一分眼前这两扇铁门的真实。 颜方开始变得焦躁,他睁开了眼,用拳头去捶这眼前的铁门,血肉之躯与冰冷的金属碰撞所带来的剧烈的疼痛感一次次的刺激着颜方的神经。 也暗示着眼前铁门的真实性。 沙包大的拳头如雨下,拳头轰在铁门上所带来的如野兽低吼般的声音一次一次的在这山间响起。 久久没有进展的感应让他有些失去理智了,竟想用血肉之躯去硬生生的轰开眼前这冰冷的铁门。 不知过了多久,这起初如骤雨般激烈的撞击声渐渐少了,开始变得稀疏,直到再也没有了声响。 颜方半蹲着身子,大口喘着粗气,身上的汗已浸湿了布袍。两只拳头在和金属的碰撞中变的通红,像是刚从沸水中捞出来的,他打不动了。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些缓过气来的颜方抬起了身子,望着眼前那扇没有变化丝毫,依然真实,依然冰冷的铁门有些无力。 闯过了石碑测验和之前的两座山之后,却被这扇凭空出现的铁门挡住了去路,颜方心里很憋屈。 ... 后山僻静大殿的铜镜里 一个拄着竹杖的灰袍瞎子少年踩着最后一块青石板下了这第三座山。 周围的竹叶“簌簌”的落着。 在他的身前凭空出现了一扇破旧的木门,似乎穿过这扇木门就能离开这三重山世界。 从木门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你为何来此求道? 瞎子少年望着眼前这扇在他的世界里和其他一切东西都无异,都是一片黑暗的木门,沉默了片刻,轻声开口,那清冷却并不冰冷的声音好像并不属于人间: “我亲手弄瞎了自己的双眼,就是为了能在这追求大道的路上走的更远,看到更多风景,能看清路尽头那簇紫色的野花自然更好了,我来这自然也是为此。” 说到这,少年轻声笑了,好像在他那一片漆黑的世界里真的存在那抹紫色。 话音刚落,从眼前那扇破旧的木门里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片刻木门打开了。 少年听到木门打开的声音后,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拄着竹杖有些踉跄的跨出了木门。一切好像都是那么的平常。 完全不自知自己是第一个主动离开这三重山世界的。换句话说,是第一个通过第二轮考核正式拜入伏虎山的。 不同于镜内瞎子少年的平淡如水,镜外正看着这一幕的内山长老们已经炸开了锅。 穿着黑白相间道袍的老道望着镜子里瞎子少年跨出木门的场景惊的扯掉了一根胡子,说道:“这小娃娃了不得啊,为了大道竟然自毁双眼。” “也许他觉得追求大道这一路上的风景比肉眼可见的景色更美吧”宫装美艳少妇也轻声唏嘘着。 “这小瞎子对我的胃口,我看得出来,他虽然眼瞎可心不瞎,在推演一道上很有天赋,等他进了内山,我就收他做关门弟子。”之前一直没有开口蹲在角落形如乞丐的邋遢老头大笑着说道,露出了一口的黄牙。 “王疯子,这小瞎子确实对你的路数,道心坚定,天赋极高,关键对自己还狠。”披着碎羊皮羊倌模样的老头也轻声唏嘘着。 绰号王疯子的邋遢老头闻言笑的更开心了。 .... 画卷世界里 颜方正盘膝坐在地上,被汗水浸湿的布袍已经被山间的凉风吹干了,少年抬头望着眼前阻挡了自己去路的铁门,下颚轻轻的动了一下,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随即站了起来,拍了拍布袍上的灰尘,径直向铁门走去。 被风吹起的一缕发丝碰到了铁门,颜方也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向前走去,眼看着额头就要撞到铁门了。 ... 额头和铁门碰撞所发出的剧烈声响并没有如约而至,颜方的半个身子竟神奇的穿过了眼前这两扇无比真实的铁门。 紧接着整个身子都穿过去了。 穿过铁门后所看到的景色本质上和穿过铁门前所看到的并没有什么区别。 山还是那样的山,水还是那样的水,路还是那样的路。 可在颜方眼里则是终于破了心魔后所看到的一片全新的天地。 刚才的那扇铁门本质上是虚幻的,可是它虚幻的高明,像颜方这个层次的修行者是不可能在神识里看出端倪的,反而会被误导,觉得眼前的铁门就是真实的。从而去拉,去捶,去踢..想出一切对付真实铁门的办法去对付眼前这本就是虚幻出来的铁门。 如果颜方从一开始就能坚信自己的判断,不被神识里看到的结果所左右,直接穿过这扇铁门,也就不会耽误那么多时间了。 可世上本就没有那么如果,如果有如果,那人的一辈子里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坎坷,那么多遗憾了。 所幸颜方在走投无路下最后的孤注一掷总算是赌赢了,有惊无险的过了眼前的坎。 颜方踏着青石板继续走在下山路上,待又走过了数百块青石板,快要下山的时候,眼前又出现了两扇铁门。不同于之前的,这两扇铁门黑黝黝的,看起来有些虚幻。 颜方还是试着用神识感应,神识里的铁门也有些虚幻,可还算真实,几乎和颜方看到的一模一样。 颜方下意识的想试试通过第一道铁门的办法对这第二道铁门还能否奏效。他径直走向前去。 “啊” 额头和铁门碰撞所带来的剧烈的疼痛让颜方有些懊悔自己刚才愚蠢的举动。 颜方揉着有些红的头蹲下来坐在了一块凉凉的青石板上,开始思考怎么通过这第二道铁门。 这是他前世保留到现在的习惯,思考问题的时候喜欢坐着。 颜方努力的想着,突然想到了第一道门和这第二道门最大的不同之处。 “第一道门看起来无比的真实,特别是在神识中所看到的,可却是一道虚幻的门。 而这第二道门无论是肉眼看到的还是肉眼感受到的都有些虚幻,那是否可以反推这第二道门是一道真实的门。” 颜方又反复想了想,觉得这个想法有些道理,站起身来走到铁门前准备实施看看。 颜方伸手去拉铁门上的把手,是一个生了绣的铁环,左边那个已经掉了,只剩右边这个孤零零的挂着。 颜方开始用了五分力去拉,铁门没有丝毫变化,又用了七分力试,这次似乎从门缝里传来微不可察的声响,铁门有一丝松动。 第三次颜方用了全力,从门缝里传来古老沉重的开门声。 铁门缓缓被拉开了... 第二十章 为天地立心 ?通过逐渐拉大的缝隙可以望见山脚了。 颜方一脚跨过了门槛,在周围竹叶的“簌簌”声下,踩着光滑的青石板向山脚走去。 刚踏过最后一块青石板,颜方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扇破旧的木门。 从木门里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你为何来此求道?” ... 每个考核者最后所面对的问题都是这个,考核者们的回答也千奇百怪,各不相同。 这个问题确实也没有标准的答案,换一句话说,重点不在考核者们回答的内容,关键在于考核者们回答问题时所表现出来的道心。 世上大道千万,殊途同归。就像所有的小溪最终都会汇入大海一样,只是过程不同,最终的结果是一样的。 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学道,只要道心坚定,就都能在修行的路上走的很远。当然伏虎山招收弟子在心性方面还是有一定要求。像一些天赋极高道心坚定可明显心术不正之辈还是会被拒之门外。 ... 颜方听到这个问题之后有些愣住了,脑海中浮现出许多答案:为了给惨死的父母报仇,为了站的更高看到更多的风景,想要实现前世的修仙梦... 这些都可以说是颜方来伏虎山求道的原因,可单列出来,每一条似乎又不能完全概括。 似乎支撑他不远千里来伏虎山求道的理由并不仅仅是如此,可他又说不清楚支撑他来的到底是什么。 那是一种有些复杂又有些简单的情绪或者说是情怀。 就在颜方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时忽然想起了前世北宋的张载曾说过的一段话,和他现在内心想要抒发的情绪很契合,于是脱口而出: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道,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就是我来此求道的原因。” 前世的颜方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最喜欢的一句话是“我们坚信一件事情,并不是因为这样做了会有效果,而是坚信,这样做是对的。” 他生活在现代,可内心却有些像古人,或者说是有些倾佩古代读书人那种胸襟与情怀。 像张载那样的一介文弱书生,虽然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可却有为天地确立起生生之心,为百姓指明一条共同遵守的大道,继承圣人们不传的学问,为天下后世开辟永久太平基业的远大抱负。这一点让颜方非常倾佩。 在前世的古代想要“为万世开太平”要靠读书,而在这个有修行者的世界,想要实现这个非常理想化的目标,当然就要靠修道了: “通过努力,在追求大道的这条路上走的足够远,然后再用自己的实力来实现“为万世开太平”。” 这就是颜方内心深处藏着的大愿望。 ... 话音刚落,眼前破旧的木门缓缓的打开了,颜方一脚迈了出去。 在迈出木门的一瞬间好像失去了意识,等再缓过神来,颜方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大殿里,而不是当初进入画卷世界时所处的那个广场。 大殿里除了他之外只有三个人:身穿蟒袍头戴紫冠的皇族俊朗男子,撑着竹杖的灰袍瞎子少年和背着剑匣的黄裙少女。 三人看到刚从画卷世界里出来的颜方后,微微示意了一下就撇过头去继续等待了。看起来都是道心坚定可不苟言笑的那类人。 ... 伏虎山后山的僻静大殿 裹着碎羊皮羊倌模样的老叟望着镜里颜方对着木门缓缓开口的模样,抚掌大笑:“好一个“为天地立心”,从他在第二座山第一个伤到黑甲兵士我就看出这娃娃不错,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大的格局,将来必定不是池中之物。” 蹲在墙角的邋遢老头闻言接到:“顾老头你既然那么看好这小子,就把他收为关门弟子好了。这小子资质虽然不算绝佳可也算上佳,关键是心性一流,挺适合你那一脉的。” 顾姓老叟沉默片刻,开口道:“这娃娃确实不错,可收为关门弟子还是要再看看,我们心道一脉向来一脉单传,选弟子马虎不得。” 邋遢老头揶揄道:“你这老头就是眼光太高,所以到现在也没找到传人。” 顾姓老叟笑着反击:“你这疯子还不是。那小瞎子可还没答应当你徒弟。” ... 身在外山的颜方等人当然听不到两个老头之间的对话,他们还在大殿里等待着。 随着时间的流逝,从画卷世界里出来的考核者越来越多。一天之后,莫山山也从画卷世界中出来了,少女出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泪痕,好像刚哭过。待看到颜方之后,破涕为笑,两人激动的抱在了一起。 又过了两天,大殿里已经有近两百位考核者了。 这时,一个身穿月白色道袍须发皆白的老者从殿外走了进来。 颜方看着老者身上的月白色道袍,觉得有些眼熟,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老者望着眼前的年轻人们沉稳开口,苍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你们这一百九十七人通过了这第二轮在画卷世界里的考核,从现在开始正式成为伏虎山外山弟子。” 周围的少男少女们闻言都激动不已,那么长时间的努力总算是有了收获。 这时,一个黄袍胖子有些疑惑的问道:“前辈,我听说除了外山弟子之外还有内山弟子,内山弟子才是伏虎山的核心。请问我们要怎样才能晋升为内山弟子呢?” 白袍老者淡淡的扫了眼前的胖子一眼,开口道:“刚入门的弟子都是外山弟子,等你们修为达到气海境且能通过连接外山和内山的千兵桥后就能成为内山弟子。” 说道这白袍老者停顿了一下,好像想到了什么,接着补充道:“气海境修士想要通过千兵桥并不是易事,有很多外山弟子停留在气海境十几年也通不过考核,最后只能突破到燃灯境,一辈子都留在外山。” 刚成为外山弟子的少男少女们闻言大惊,能加入伏虎山的都算得上是天才,可竟然还是有那么多外山弟子一辈子都无法加入内山。 白袍老者看着眼前这些情绪有些失落的少男少女们,眼神突然变得柔和,似乎是想到了当年自己刚拜入宗门时也是如这般青涩,出言安慰道:“你们也不必灰心,只要勤加修行,成为内山弟子的几率还是很大的,现在我带你们了解一下外山,都跟上。” 说完转过身子,向门口走去,众人见状连忙跟上老者的脚步。 ... 像瞎子少年,蟒袍男子等最早通过考核的已经从画卷世界出来三四天了,可因为没有得到允许不敢随意走动,一直呆在大殿里。所以新晋弟子们都是到现在才第一次见到外山的风光: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贯穿了整个山谷的小溪,溪水清澈见底,能望见散布在水底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鹅卵石,顺着水面上漂着的花瓣和树叶远去的方向,可以望见小溪的下游到处都是参天大树,其间散落着几座楼宇。而上游则是一片山坡,山坡上坐落着着数百间草屋。在云雾间若隐若现。 白袍老者指着上游方向说道:“看到那些草屋了吗?那就是你们突破到气海境前所居住的地方。一人一间。每间草屋都会有院墙相隔。” “等你们突破到气海境之后,可以在外山诸峰上选一处洞府居住。”白袍老者又指着四周的青山说道。透过云雾可以依稀看到在悬崖峭壁间开凿出来的一处处洞府。 “我再带你们去下游看看。”白袍老者转过身来,背着手朝下游方向走去,众人跟在老者身后。 远远望去,场面甚是壮观。 .... 一大群人循着溪水声,一路向南,望见一座黑瓦白墙有些古朴的二层小楼,坐落在两棵参天大树之间。 白袍老者指着那阳光下有些晃眼的牌匾说道:“这是小藏书楼,里面有各方面的书籍,包括药道,刀法,剑法,阵法等等。当然还有凝气境和气海境的修行功法。里面的书籍可以随意借阅,但是一次只能借一本,并且要按时归还,否则会有严惩。” 说完清了清喉咙,往前踱了几步,指着不远处一间红漆黑檐的楼宇继续介绍道:“那是小藏宝阁。里面有各种兵器,法宝,天地奇物,这里面的东西不能随便拿,需要用贡献点兑换。关于贡献点之后会有专人和你们仔细讲解的。” 红漆黑檐的楼宇旁边是一座青墙黑瓦的大殿,老头望着那座大殿缓缓开口:“下游这些建筑中你们最常接触到的有三处,刚才我已经介绍了两处了,剩下的一处就是那座大殿,叫做讲道殿。”... 第二十一章 蝉鸣和茉莉花香 ?“外山包括我在内共有三位苦海境的长老,还有十几位燃灯境的教习,都会定期在这讲道殿开课,偶尔也会有内山的长老来这讲课。 内容可能是对所有新晋弟子都有用的,像凝气境的修行和如何突破到气海境,也有可能是只对少部分弟子有用的,像傀儡的炼制,丹药的炼制等等。 所以除了明日辰时的第一堂课所有新晋弟子都必须到场之外,其他的课都采取自愿形式。” 白袍老者看着讲道殿门口那只青石狮子开口说道。 “外山的管理很宽松,只要你不触犯门规,就是一个月都呆在屋子里不出来,也不会有人来管你,毕竟修行是你们自己的事情,宗门能给你们的也只有修行资源和适当的指导。现在就地解散。” 话音刚落,白袍老者就凌空而起,踩着一把不知何时飞来的白色飞剑,向内山飞去。瞬息之间,就只看得见一个黑点了。 新晋弟子们望着远处那渐渐模糊的黑点,有些错愕这堂堂外山长老,苦海境高人做事竟如此随性。 一时间,近两百个少年少女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所幸其中还是有头脑活络者猜到了长老的意思,抱着去得早还能挑选的心思不声不响的脱离人群向上游的那片草屋走去。 在场的都是通过了伏虎山入门考核的,都不是蠢笨之辈,见到这率先脱离人群的几个人之后,也都纷纷猜到了白袍老者的意思,一大群人又从溪畔的下游向上游走去。 新入门的弟子每日在小溪的上游和下游之间来回迁徙也是伏虎山外山的一大风景。 草屋群坐落在一片山坡上,周围有几片药田,种着各类用来炼药的奇花异草,药田旁边还有几只吃草的山羊和摇着尾巴的老牛,虽体型和普通的牛羊相近,可却都透着一股灵性。想来是在这仙家福地生活久了,也沾上了些许仙气。 山坡上大部分的草屋都是空的,只有少部分目前有人居住。毕竟能加入伏虎山的都算得上是天才,三年前的那批大部分都突破到气海境了。至于再早加入伏虎山的还居住在这草屋的拢共也就两三位罢了。 每间草屋都有一个独立的小院,相邻的小院之间以院墙相隔。颜方和莫思思选了临近药田远离溪水的两间相邻的小院。 推开院门发现小院很干净,地上没有落叶,石凳也一尘不染。屋里也是如此,称得上是纤尘不染。想必是有专门的仆役事先里里外外打扫过一遍。 颜方将行李放下,倚在门框上打量着屋里的环境,颇为满意。 实际空间要比他预想的大不少,称的上是别有洞天。屋里得陈设虽然不算华丽可也都很新。 颜方把行李大致整理了一下就在木床上盘膝坐下,开始修行。惊讶的发现这草屋里的天地元力要比外界浓郁不少,想必是伏虎山的前辈高人们为了新晋弟子们在修行上能事半功倍,而有意为之。 ... 修行算的上是打发时间最好的方法,在这过程中很难感觉到时间的流逝,等颜方从入定中醒来已经过去五个时辰了,天早就完全暗下去了,月亮被云雾遮住,只能依稀看到几颗散落在天边的繁星。 颜方打开房门,发现屋外摆了一份早已凉透的饭菜。想必是外山的仆役送来的。随意扒了几口之后就放下了,找了一把竹椅在小院里乘凉。 或许是沾了伏虎山历代仙人们的仙气,这院角大槐树上栖息的蝉儿的鸣叫声格外悦耳,至少和越州城翠鸣楼门前那棵枣树上的同类相比是如此。 颜方眯着眼睛躺在竹椅上,听着这悦耳的蝉鸣声,闻着小院外花田里飘来的茉莉花香,渐渐睡去了,嘴里还念念有词,好像是在说梦话,可字里行间又带着旋律:“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桠....” 这一夜,颜方梦见了一车的茉莉花。 .... 等颜方从梦中醒来已是第二天的清晨,天边的云雾已经散开,露出一抹划破天际的金色。 颜方努力睁开迷迷糊糊的双眼,扶着竹椅的把手撑起身子,发现背后的布袍竟已经湿透了,想必是被夜晚的露水打湿的。 这时小院外传来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打开院门,不出颜方所料,正是住在隔壁的莫思思。 一袭蓝裙的少女望着眼前衣服湿漉漉,眼神迷离的少年和不远处那张还摆在院子里的竹椅有些惊讶,开口问道:“颜方,你昨天是在院子里睡的吗?” “嗯,我去换件干净的布袍。”颜方打着哈欠应道,说完转身向屋里走去。 “噗嗤” 少女望着少年那湿透的后背忍不住笑了。 ... 等颜方和莫思思两人赶到传道殿时,殿里已有过百位弟子,或席地而坐,或负手而立。而在大殿的中间摆着一张紫檀木桌,一位身着紫袍,相貌俊朗的白发男子坐在桌前,正看着桌子上的沙漏。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沙漏里的最后一点沙也流尽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白发男子突然开口: “从现在开始进入大殿的弟子算迟到处理,每人扣除十点贡献点。 下面我给你们讲一下什么是贡献点,通俗地说,类似于世俗中的货币,只不过这种货币不是以金银的形式流通的,且只在伏虎山通行。 等你们在伏虎山呆久了,就会明白贡献点的重要。购买法宝,兵器,丹药甚至租借洞府都需要用贡献点。 至于如何挣取贡献点是通过接任务的形式,在传道殿的左侧就是天机殿,每天都会发布各种各样的任务,有难有易,接下任务并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就能获得相应贡献点。 你们现在刚来,宗门会奖励你们三十点贡献点,当然那些迟到的就只有二十点了,更多的贡献点就需要你们自己去挣了。” 白发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这些似懂非懂的新弟子们,继续开口说道:“关于贡献点的事我就讲到这样,接下来我会讲一些关于凝气境的修行和突破到气海境所要注意的。 凝气境的修行其实没什么好讲的,你们能进伏虎山就说明资质都还可以,等这堂课结束之后可以去藏书楼看看,借一本适合自己的凝气境的功法或者就用之前的也行。 我着重讲一点,就是达到凝气境十层之后不要急于突破到气海境,在凝气境的积累程度决定了你突破到气海境之后体内气海的大小,而气海的大小直接影响着你在修行的路上能走的多远。 每一届都不乏还没有做好足够准备就突破到气海境的弟子,这些人虽然天资极佳,可却急于求成,没能在凝气境打好坚实的基础,最后浪费了大好天赋。” 白发男子说的时候眼神一直盯着蟒袍男子,瞎子少年等十来人,以他苦海境的实力自然一眼就看出这些弟子都是已经达到凝气境十层了,个别几个甚至随时能突破到气海境,他这番话主要就是说给这些人听的。 话音刚落一把浮尘凭空出现,这个看上去很是年轻的苦海境高人轻轻一跃,竟踩着浮尘就乘风而去了。 只留下一句:“该讲的都讲了,第一堂课结束,所有人自行解散。” 众人望着白发男子远去的背影,心里暗想着:“这些前辈高人都是这样潇洒自如,来去随心的吗?” ... 颜方和莫思思在这堂课结束后,没有像大部分人一样直接回住处,而是去了小藏书楼。两人一个凝气六层,一个凝气七层,在新晋弟子中算修为比较一般的,之前修行的功法也都不太适合,所以想着来藏书楼借一本合适的功法。 小藏书楼是一间黑瓦白墙的二层小楼,管事的是一个穿着黑色布袍儒生模样的老者。 两人在这位老书生的指点下,上了二楼,紧挨着楼梯的书架上摆满了凝气境的修行法门,有近百本。 “清风指录,太上新编,淬体录,浮屠经...” 颜方望着书架上五花八门的修行法门,有些挑花了眼。 在花了一个时辰比较取舍之后才选中了一本虽不锋芒毕露可重在打下结实基础的功法。 “水经注。” .... 第二十二章 鲈鱼美 ?山中无甲子,转眼之间已过了半年。 在这半年的时间里,有两位外山弟子突破到气海境并闯过了千兵桥,成了内山弟子。正是那来自皇族的蟒袍男子赵俊和撑着竹杖的灰袍瞎子少年柯一然。 这两人拜入伏虎山时就已达到了凝气境十层且随时能突破到气海境。暂时压制着境界只是为了打下更牢固的基础。 所以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突破并加入内山,也在长老们的意料之中。 除了这两位已经拜入内山的弟子外,还有三位新晋弟子也已经突破到了气海境,只是暂时还没闯过千兵桥,就还留在外山。 而颜方和莫思思则都停留在凝气境十层,还没有摸到突破到气海境的门槛。这并不是因为两人的修行速度慢,相反两人算是外山弟子中境界提升最快的几人之一,只是因为刚入门时境界较低,这才落在了后面。 ... 紧邻药田的小院里摆着两个蒲团。 一袭蓝裙肤色白皙的少女和穿着布袍披着长发的少年在蒲团上盘膝而坐,正在闭目修行。 仔细观察,会发现少年的周围隐隐有水流波动,还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而少女周围则是有一棋盘虚影浮动,不时有清脆的落子声响起。 这两人正是颜方和莫思思。分别在修行《水经注》和《清风棋录》。 在这半年里,两人几乎没有去天机殿接过任务,绝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小院里修行那日从藏书楼借来的法门,偶尔也修习一些法术。 “呼” 颜方长舒了一口气并睁开双眼,结束了这次修行。通过半年的苦修他已经打下了结实的基础,在凝气境十层站稳了脚跟,缺的只是一个突破的机遇。 一盏茶之后,莫思思也从入定中醒来,美目里隐约有棋盘闪烁。 “思思,你也达到瓶颈了吗”颜方开口问道 “嗯,体内的天地灵气已经很充足了,缺的就是一个聚气成海的契机。”少女揉着秀发答道。 “是时候去接几个任务了,一来挣一些贡献点,二来也能找找突破的契机。”颜方说道。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少女答道。 ... 三日之后商州城最繁华的商河街上,一位少年和一位少女格外引人注目。 少年一头长发随意披散,身上的白色布袍一尘不染,手里还撑着一把画着花鸟虫兽的折扇。一旁的少女一袭蓝裙,肤色白皙,容貌清秀,一双美目好奇的打量着临街的商铺。 这对少男少女正是离宗外出执行任务的颜方和莫思思。 “从拜入伏虎山到现在,我已经半年没有下山了。再不下来逛逛,身上最后一点烟火气都要没了。” 莫思思一边吃着刚买的糖人一边抱怨着。 “是啊,已经那么久没有下山了。每天听到的都是蝉鸣声,蛙叫声还有羊叫声,好久没听到那么热闹的吆喝声了。”颜方望着眼前久违的热闹的街市也有些感慨,不禁想起了越州,想起了翠鸣楼,还想起了柳小妹家的包子。 一想到柳小妹家的包子,颜方就有些饿了。现在刚过午时,确实也到饭点了。颜方开口说道:“我们先找家饭馆填填肚子吧” 莫思思应道:“好,去悦来楼。” 在下山之前莫思思就听家在商州的同门提起过商州城里最出名的饭馆就是悦来楼。 这次难得有机会来商州城,自然要尝尝悦来楼掌勺大师傅的手艺了。 ... 这悦来楼就在商河街上,走到街尾就能看到那刻着悦来楼三个字的醒目的招牌。 两人径直走了进去,发现这悦来楼装潢甚是豪华,大厅里铺了一溜的地砖,正中央还挂着一块乌木牌匾,牌匾上裱了四个鎏金大字“鲈鱼肥美”,右下角还有一行小字:“隆庆帝题”。 隆庆是大楚上一位皇帝的年号。而这隆庆帝也就是如今在位的弘治帝的父亲。 这悦来楼能成为商州城里第一大饭庄,其中有一半都是这块牌匾的功劳。所谓打着皇帝的招牌,就是这个道理。 颜方和莫思思在大厅里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找来店小二点了几个招牌菜,又要了一壶酒和一盘花生米。 来悦来楼吃饭的人很多,上菜自然也很慢,两人就着花生米喝着酒消磨着等菜的时间。 这莫思思虽然是个女儿家,可酒瘾一点不比颜方小,一会儿的功夫就三杯下肚,小脸喝的通红, 颜方望着眼前微醉的少女,刚想笑她几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左侧那一桌传来的议论声所打断。 “桃千殇,你昨日才洗劫了杨员外家,现在官府正到处捉你呢,你不找处深山老林躲起来就算了,竟然还敢在悦来楼大吃大喝,胆子不小啊。” 脸上有一道狰狞刀疤的大汉对同桌的一位瘦的只剩皮包骨头的白袍男子说道。 那叫做桃千殇的男子长了一双细长的狐狸眼,闻言不屑的说道:“我下手前都是调查过的,专挑有钱没背景的,那样的土财主也请不动什么高手。 凭我这凝气九层的修为和一身轻功,在寻常官差面前还不是来去自如。” 那刀疤大汉没有再开口,想是也赞同桃千殇的观点。 颜方一直留心听着这两人的对话,当听到那白袍狐狸眼男子就是桃千殇时,有些惊讶,可随即嘴角扬起一道弧度,向对面的莫思思使了个眼色,少女立即心灵神会,佯装喝酒的同时注意着身旁这狐狸眼男子的一举一动。 这桃千殇是商州当地出名的江洋大盗,颜方和莫思思这次接了几个针对商州这边的任务,有一样就是捉拿桃千殇。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店小二端着一盘清蒸鲈鱼上来了。 “客官,你的清蒸鲈鱼。” 这清蒸鲈鱼是悦来楼的招牌菜,当年隆庆帝也是尝了这道菜之后,题了那块“鲈鱼肥美”的匾额。 鱼的香味混合着姜葱的香味让人食指大动。 莫思思举起筷子刚要尝尝这让皇帝也夸赞的美味,可筷头还没触到鱼身,就停在了半空。 “小二,结账。”那桃千殇冷声说道,又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摔在桌上,也没有和同桌还在喝酒的刀疤大汉打招呼,起身就走。 颜方和莫思思顾不上品尝美味,跟着这桃千殇出了悦来楼。 这桃千殇出了饭馆之后,并没有沿着商河街走,而是七拐八拐的拐进了一条死胡同,前路已经走不通了,这桃千殇突然转过身来,冷声说道:“别躲了,出来吧,刚从悦来楼出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 这桃千殇江湖经验了得,一早就发现了有人在跟踪他,可他毕竟只是一个江湖人士,没有看出气息的颜方和莫思思两人的修为深浅,把他们当成了普通的官差,故意拐到了这死胡同,想着找个僻静的地方解决到跟踪的两人。 原先躲在墙角的颜方和莫思思两人闻言略吃了一惊,可随即站了出去,以他俩的实力对付桃千殇可以说是十拿九稳,也没必要偷袭暗算。 那桃千殇见到跟踪自己的竟是一对少男少女,不由吃了一惊,可随即露出一丝狞笑,眯着一双狐狸眼冷声说道:“你们两个小娃娃自投思路,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话音刚落,就抡起刚从怀里逃出来的一根短棍向两人冲来。这厮身法了得,不过一个瞬息,就走了近十丈。 眼看着那泛着寒光的铁棍就要碰到颜方的布衫了,这时异变突生,一旁的莫思思拈指成诀,巨大的棋盘虚影瞬间浮现,像一张展开的大网困住了那正挥着铁棍,面露凶光的桃千殇。 可这桃千殇也是个果断之辈,眼看形势不对,立即调用会折损寿元的秘法,他那张白净的脸瞬间通红,且青筋凸起,一双狐狸眼里布满血丝,瞬息间就挣脱了束缚,但脱困后他并没有继续硬拼而是掉头就跑。 .... 第二十三章 南疆来客 ?这厮在商州作恶近十年,一直逍遥法外,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会审时度势,眼见形势不对转身就逃。 但他这次遇上的是伏虎山弟子,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颜方轻轻挥了一下手中的折扇,瞬息之间数十条水蛇向桃千殇扑去,这折扇并不是颜方在越州城小摊上十文钱买的那把,而是在小藏宝阁用三十点贡献点兑换的一件法宝。 那桃千殇刚要翻墙而逃,就被这数十条水蛇困住了,眼看形势不对,这厮立马从怀里掏出一把猩红短刀并用此割破了自己的手指,这短刀浸了血后爆发出妖异的血光,瞬息之间就砍断了数条水蛇。 颜方见状有些诧异,没想到这恶徒还真有点手段,可也没有慌乱,他这半年也没有虚度。捻指成诀,数十条水蛇汇成了一条水蛟,巨大的蛟龙尾巴瞬间缠住了桃千殇。 这厮还在负隅顽抗,拿着血刀,拼命砍着蛟龙尾巴,可抽刀断水水更流,任凭他是横劈还是竖砍都无济于事,反而是手里的短刀被激烈的水流震的脱手,弹到了一边。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这桃千殇再也挣不动了,晕死了过去。 一条乌黑的绳索从莫思思手中飞出,将这在商州地界作恶了近十年的江洋大盗捆成了粽子。 ... 商河街 “颜方,我们把这个桃千殇交给商州州衙就完事了吧。”莫思思问道。 “嗯,我们的任务就是把他捉拿归案,接下来的事当地的衙门会处理的,再说刚才那个师爷也给我们盖了大印了,凭这个大印就能去天机阁复命了。”颜方答道。 “嗯,其他的任务暂时还没线索,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填填肚子吧,刚才光顾着捉贼,刚上的鲈鱼一筷都没来的及吃。”莫思思一脸可惜的说道。 “那我们就回悦来楼再吃一顿。”颜方肚子也有些饿了。 “行!” .... .... 时光似水,转眼之间莫思思和颜方两人在商州城呆了半个月了,在这半个月里,两人完成了四件天机阁颁布的任务,除了捉拿桃千殇那件之外,还配合官兵剿灭了两个山贼窝和捉住了一条成精的黑蛇。 堂堂伏虎山天机阁颁布的任务却大多是一些俗事,看起来有些莫名其妙。毕竟在一般人的眼中顶尖修真大派的修行者都是一心修行,不理俗事的。 大楚其他的一些修真大派比如秦川剑宗,北河门的修行者们也确实如此,很少插手世俗和朝廷的事。 可伏虎山不同,在大楚刚建立的那天,伏虎山就是和大楚皇室站在一起的。换句话说,大楚的开国皇帝赵武烈就是在陈祖师的鼎力帮助下才结束了群雄割据的时代,统一了天下。 因为这层关系,伏虎山历代弟子都有不少从军或是加入朝廷特殊组织的,每年在边州战死的伏虎山弟子也是所有修真大派里最多的。 以伏虎山弟子的资质,如果能一路安稳的修行下去,有八成人都是能突破到苦海境的,可每代苦海境高人也不过寥寥百人,原因就是有不少出自伏虎山的天才还没突破到苦海境,就提前陨落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伏虎山在大楚军民心中的地位也不是其他顶尖宗门可以比的。 ... 话说回来,已经完成了四件任务的颜方和莫思思两人现在正坐在商州城最大的晓得茶馆里喝茶。 这晓得茶馆是二十年前一京城来的商人出资建的,发展到现在,不仅是商州城里最大的茶馆,还是商州城里最出名的三教九流汇聚之地,鱼龙混杂,最适合打听情报。 要论对商州地界各类江湖消息,坊间传闻的了解程度,随便抓一个在这茶馆里打杂的小厮知道的都要比州衙里的师爷多。 颜方和莫思思来这喝茶之余,自然也是想打听一些关于下一个任务的情报。 这下一个任务比起之前的四个加起来还要棘手,所以两人也把这个任务放到最后来做。 至于为何棘手?原因在于涉及大楚南面百万蛮疆里的蛮族。众所周之,蛮族和大楚交恶已有百年。除了与百万蛮疆交界的云州之外,其他州郡很少能见到蛮族的影子。 可在这商州城西郊的鸦雀岭,最近发生的几起客商遇害的案子却与蛮族有关。 大半个月前商州州衙接到举报后派人去案发地看过,几位经验丰富的仵作一致认为被抛尸野外的几个遇害者都是被巫术所杀。而大楚境内的宗门,无论正邪,修习的都是道术,普天之下,修行巫术的只有那生活在百万蛮疆的蛮族。 涉及蛮族,兹事体大。商州州衙不敢隐瞒此事立即上报,朝廷闻讯后派了平蛮司来调查。也通知了附近的几个顶尖门派,希望能派人来协助此事。 也是因为这样,关于这个案子的任务才会出现在天机阁的榜单上,任务里所要求的也不过是协助调查,毕竟这件事要是顺藤摸瓜查下去必然不是两个凝气境弟子可以应付的。 两人在这晓得茶馆二楼的雅座里喝了三天茶之后,终于打听到了一些关于这件案子的消息。 “老哥,听说你见过那雅雀岭行凶的怪物?”一瘦的跟猴似的书生打扮的男子开口问道。 和他同桌的一锦袍胖子闻言哆嗦了一下,犹豫再三,开口说道:“那天,我和南城赵家布庄的赵掌柜一起去平城进货,途经雅雀岭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就在路边找了个地方歇息顺便吃点干粮。 刚坐下我就有点尿急就找了个偏僻的地撒尿去了,等回来的时候远远望见我们歇息的那棵大树下面站了一个怪物,青面獠牙的,吓得我腿都软了,连忙趴在草堆里,一动都不敢动。 等那怪物走了小半个时辰了,才敢过去,看到那赵掌柜倒在树下面,早就死透了,死的还没人样,整个一皮包骨头了。” 锦袍胖子似乎心有余悸,戴着金扳指的大拇指不停的抖着,连带着茶杯里的茶也撒了一半。 那瘦猴书生听完之后也吓得不清,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开口安慰道:“听说朝廷已经派了平蛮司来调查这件事了,好几个大派的修士这几天也都聚在商州城,那怪物也逍遥不了几天了。” 锦袍胖子闻言点头赞同,举起茶杯想喝一点压压惊。可刚灌了一杯入肚,就连带着昨日的馊水一起吐了出来。 一双蛙眼死死的盯着楼梯边坐着的一桌人,满脸的惊恐。 那瘦猴书生被喷出来的茶水吐了一脸,满肚郁闷,带着点愠气的问道:“胡老哥,你这是中邪了吗?” 那胡姓胖子好像没听见似的,嘴里喃喃着:“和那天那个怪物身上穿的一样。” 瘦猴书生闻声望去。只见那桌坐了四个人,一个老头,两个青年和一个少女。打扮都不像是大楚人士。 这瘦猴书生也算博览群书,看着那桌人有些疑惑的说道:“看这几个人的穿着像是南疆那边过来的。” 随即一脸惊恐。“坊间都传那怪物使的是巫术,和蛮族脱不开关系,方才胡老哥说那怪物穿的和这几人一样,保不准这几人还是怪物的同伙。” 瘦猴书生越深想就越觉得汗毛竖起,豆大的汗珠顺着苍白的皮肤不停的流下来。对面的锦袍胖子也是如此,一会儿的功夫,身上的锦袍就湿的像刚从水里捞起来的。 这被吓破了胆的两人对视了一眼,逃也似的离开了二楼。 那头上插着一根红色羽毛的蛮族女子望着这仓皇逃离茶馆二楼的两人,轻声笑道:“这些大楚人还真是胆小。” 原来刚才瘦猴书生和华袍胖子的对话竟全被他们听见了。 那领头的蛮族老头严厉的盯了这少女一眼,责备道:“红鹄,这是大楚,不是南疆,管着点你的嘴,出了事,我也保不了你。” 那叫做红鹄的蛮族女子闻言低下了头,咬着嘴唇,似乎有些不服气。 一旁披着兽皮的粗犷男子见状打起了圆场:“师傅,师妹也不是故意的,您别和她一般计较,倒是刚才那两个大楚人谈论的怪物,会不会是吉宗师弟啊?” .... 第二十四章 鱼回 ?蛮族老头面沉如水,沙哑的声音好像来自地狱:“听刚才那两个大楚人的描述,这怪物多半就是吉宗,应该是被无哈做成人傀了。” 另外三人听到无哈这个名字,眼睛里闪过一丝憎恨,可更多的是恐惧。 蛮族老头的眼里也似乎要喷出火光了“无哈这个叛徒,偷了宗门的秘传血珠,把自家师弟做成了人傀,还逃到了大楚,任何一条都足以叛死罪了。” ...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这四个蛮族起身离开了茶馆二楼。那蛮族老头走之前往颜方,莫思思这桌冷冷看了一眼,两人之前一直在偷听着这伙蛮族的谈话,想必是被发现了。 那跟在老头身后披着兽袍的粗犷男子见状做了一个隐晦的杀的动作。可被不想节外生枝的老头制止了。 ... 颜方和莫思思望着这伙蛮族离开二楼的背影,有些后怕,他们刚才一直在注意着这些人的一举一动,也偷听到了一些消息,可也察觉到了那隐晦的杀意。 莫思思小脸煞白,心有余悸的对颜方说道:“颜方,这伙蛮族很强,特别是那个老头,完全不是我们能对付的。好像还和那个怪物有联系” 颜方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应道:“嗯,这伙人和那个怪物都不是我们能应付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赶快把知道的情报告诉平蛮司的人就够了。” “嗯。”莫思思应道。 .... 在那伙蛮族离开不久,颜方和莫思思两人也离开了茶馆,赶往平蛮司分司,这平蛮司和伏魔司性质类似,都是朝廷建立的秘密组织,在各州都有分支。 在这商州的分司规模较小,平时也就两个在编人员,在商州州衙的一处别院里办公。 可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光靠这两个人是应付不了的。平蛮司总司也从洛阳派了几个高手过来。 颜方和莫思思到这处州衙别院时,这些大楚最神秘组织之一的高手们正在商议这件案子。 约莫有六七人,为首的是一个白袍光头男子,虽相貌平平,可那双不大的眼睛里却好像藏着一片星海。 颜方在见到那光头男子腰间别着的玉佩时有些惊讶,并不是因为这玉佩有名贵,相反只是最普通的白玉,重要的是这玉佩的象征意义,代表着伏虎山内山弟子的身份。 那光头男子也注意到了颜方和莫思思两人和他们腰间象征着伏虎山外门弟子身份的青铜腰牌,笑着开口道:“没想到在这还能遇上师弟师妹,看样子,两位师弟师妹应该是新入门不久吧。” 这光头男子的笑很有感染力,像和煦的春风,一下子拉近了和颜方两人之间的距离。 “嗯,我们半年前才加入外门,师兄你是内门弟子吧?”莫思思有些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个白袍光头师兄问道。 “嗯,我叫鱼回,进内山修行有十年了,同时也是平蛮司三爪平蛮卫。”名叫鱼回的白袍光头男子笑着应道。 颜方和莫思思闻言吃了一惊,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光头师兄就是在整个伏虎山都小有名气的鱼回师兄。据说这位师兄是内山最年轻的几位苦海境之一,难怪这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平蛮卫都隐隐以他为首。 这鱼回忙于公事,也有很长时间没有回过宗门,就和颜方两人多聊了几句,问了一些宗门的近况。 闲聊之后当然没有忘记正事,问了颜方和莫思思来这的原因,两人也如实把在茶馆所听到的有关这件案子的情报包括锦袍胖子和瘦猴书生的对话和那伙蛮族的情况都告诉了鱼回师兄。 就算是久经风浪的鱼回听完之后,也皱起了眉头,他来商州也有四五天了,对这起案子也有了大致的了解,知道那行凶的怪物不过是个人傀,背后必然还有人在暗中操纵他,如今又冒出了几个和这起案子似乎有牵扯的蛮族。商州的这湖浑水是越来越浊了。 鱼回沉默了快半炷香的时间之后,眉头略展,似乎心里已有了对策,转头对颜方和莫思思说道:“你们两个小家伙暂时也住在这别院吧,和我们一起行动,过两天还会有其他门派帮忙的人过来。” “嗯。”颜方和莫思思两人答应道。能和实力强大的内门师兄一起行事自然最好不过。 ... 这别院虽然不是很大,可容纳十来个人也绰绰有余。颜方和莫思思在这别院里呆了三天。这期间,又住进来了一个背剑老头和一个背剑少年还有一个穿着红色道袍的黑脸大汉。 那对背剑师徒来自商河剑宗。是商州最大的修真门派,而那红袍黑脸道人则是五游观的观主,是商州比较出名的一位散修。 ... 这天清晨,这两天一直呆在书房里的鱼回再次现身,把众人召集在一起,开口说道:“这两天我们伏魔司已经掌握到了鸦雀岭那个怪物和他背后的人物的确切情报,如果大家没有疑虑的话,我们现在出发去鸦雀岭彻底解决这起案子。” 在这别院里的人都是为了除魔而来,都希望早点解决此事,如今又有平蛮司三爪平蛮卫鱼回带队,自然没有人反对。 ... 一行九人立即出发,赶往鸦雀岭。 这鸦雀岭位于商州城西,是由商州到平城的必经之道,要是在平时可以看到不少途经此地的客商,可现在因为出了此案,过往的商人比平时少了很多,偶尔看到的几个商人也都是三两成群。 颜方一行人在到达山脚下的一处断桥后,原地等了一会儿,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一位身穿一爪平蛮卫制服的瘦削男子如鬼魅般从山崖间下来,抱拳对领头的鱼回说道: “大人,已发现三处魔窟,共有十位人傀藏匿。至于这些人傀的幕后操纵者也藏身于其中的一处魔窟,在魔窟的周围还发现了四位可疑的蛮族。” 众人闻言都暗自吃惊,没有想到这鸦雀岭中竟藏匿了那么多人傀。提到四位可疑的蛮族时,另外几人没有多想什么,可颜方和莫思思却对视了一眼,暗自猜测应该是那日茶馆里碰到的那伙蛮族。 鱼回面色如常,平静的说道:“吕卫,先带我们去最弱的那处魔窟。” 那名叫吕卫的瘦削男子闻言立即带着众人前往只有两名人傀藏匿的一处魔窟。 这魔窟藏匿于深山之中,众人在悬崖峭壁间攀爬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到了这处魔窟所在的位置。 阴暗的洞穴里透着浓浓的血腥味,透过灰雾依稀可以看到里面藏匿着两个人形怪物。 那红袍黑脸的五游观主最是嫉恶如仇,率先冲了进去。 不一会儿,洞穴里燃起熊熊大火。 那背剑老者捻着山羊胡笑道:“是五游道友的五行神火。” 话音刚落,一道月白袍人影和一道灰袍人影从洞穴中窜出。紧接而来的是五游观主的怒吼声:“畜生,哪里跑?” 莫思思望着那道有些狼狈的月白袍人影有些呆住了,对一旁的颜方说道:“颜方,那个怪物好眼熟啊,是不是山神庙里的那个?” 颜方也认出来了,眼前的这个月白袍怪物虽面容扭曲,容貌可怖,可从眉眼间依稀可以认出正是那日躺在山神像背后的那具尸体,如今居然被做成了人傀。 原先云淡风清的鱼回看清那月白袍人影后竟也大惊失色,低声说道:“是曹方师兄。” 众人闻言都大吃一惊,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怪物竟然是伏虎山内门弟子。一时间都有些不愿向这月白袍怪物出手,转而围攻那灰袍怪物。 最后还是鱼回亲自出手,斗上了这已彻底沦为杀人工具的曾经的师兄。 这曹方虽然比鱼回早入门,可生前也不过燃灯境后期,如今又丧失了理智,仅靠本能作战,虽有坚固的人傀之身,可也不是鱼回的对手: 只见鱼回在半空中负手而立,在看似不可能的躲过了曹方数十次犀利的爪击*掌成拳,在一巨大的黑白太极虚影的加持下,轰出碎裂虚空的一拳,将曹方从半空中击落。 曹方那看似坚固的傀儡之躯重重的砸在地面上,砸出了一个大坑。 鱼回望着曹方那已经龟裂的躯体,眼里流露出一丝不忍,可还是从怀里掏出平蛮司特制的乾坤袋,将这曹方和一旁已经被五游道人的神火烧成焦炭的灰袍怪物都装了进去。 就在众人刚松了口气的时候,忽然从不远处传来剧烈的爆炸声,那吕姓瘦削男子望着爆炸声传来的方向,喊道:“是另外一个魔窟所在的方向。” .... 第二十五章 太极阴阳梭 ?众人闻言都大吃一惊,在鱼回的带领下向那个传来爆炸声的魔窟赶去。 这两个魔窟之间离的并不远,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众人就到了这第二个魔窟的山门前。 这个洞穴之外的区域明显有烧焦的痕迹,地上还躺着一具断成两截的人傀。 不远处,一个满头白发的蛮族老者和一披着兽皮的粗犷蛮族大汉正分别在和一具人傀交手。 这两人正是颜方和莫思思那日在茶馆遇到的那四个蛮族中较为年长的两个,而另外两个年轻些的蛮族却没有来,可能是因为实力不济,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吧。 那蛮族老者手里拿着一把冒着诡异紫光造型奇特的弯刀,每一次劈斩都能在面前的人傀的躯体上留下刀痕,似乎要不了多久就能解决掉这个怪物了。 这老者听到突如其来的脚步声转了过来,看到颜方一行人有些吃惊,似乎有些出乎他的所料。恍惚间竟差点被那人傀手中的巨锤砸中。 千钧一发之际,这位久经沙场的蛮族长老还是缓过神来,灵巧避开后,倾尽全力斩出一记漂亮的圆月弯刀,砍下了那巨锤人傀的头颅。接着又是一记隔空的回旋刀将那正和兽皮大汉打的如火如荼的红衣人傀劈成了两段。 这两下倾尽全力的刀斩似乎有些消耗了这位大限已近的老者的体力,他用刀支撑着身体,大口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掏出一块青铜令牌。 对着眼前几位楚人中明显是领头的鱼回说道:“这位官爷,应该是平蛮卫吧,老朽多纳,来自南疆,是五苗门的长老,我们师徒二人是来大楚办事的,这是你们平蛮司云州分司颁发的玄武令牌。” 所谓玄武令牌是由平蛮司制造的,相当于颜方前世的入境许可证,只不过只适用于百万蛮疆里的蛮族。 虽然蛮族和大楚交恶。可还是有部分蛮族会因为外交,经商等正当原因而来到大楚。这玄武令牌就是区别通过官方渠道进入大楚的蛮族和偷渡进入大楚的蛮族的东西。 而眼前这两人是合法户。 鱼回摸着光头,眉头紧皱,对他们平蛮卫来说,最难应付的就是这些有玄武令牌的合法户了。对付偷渡来大楚的蛮族可以随意出手抓捕,甚至直接处理掉也没有关系,可对付这些有合法身份的蛮族如果也用同样的雷霆手段处置的话,一不小心,就会让大楚和蛮族的关系更加恶化。 鱼回头疼了很久,终于开口说道:“多纳长老,我不想知道你们师徒二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也不会追究你们和这起案件的关系。 可这终究是在我们大楚,不是在你们南疆,这起人傀案件我们平蛮司会妥善处理的,就不劳烦你们师徒二人操心了。” 话音刚落,那兽袍粗犷大汉就大吼道:“你们这些楚蛮子,欺人太甚。” 众人中脾气最冲的五游观主怒骂道:“你这沐猴而冠的南蛮,还敢口出狂言,老子还告诉你,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些蛮族,真把老子惹急了,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大楚国境。” 那粗犷大汉怒极反笑,抡起手中的蛮刀就要朝五游观主冲来,被一边的老者按住了。 “白允,不要冲动。” 蛮族老者脸上带笑的看着鱼回,可同时隐隐爆发出自己的修为,想要靠修为压制眼前这帮楚人。 在强烈的压迫下,鱼回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惊慌之意反而嘴角扬起一道弧度,同时打了一个响指,伴随着这清脆的响指声,众人身上被这蛮族老者所施加的压迫感悄悄退去了。 不但如此,在听到这响指声之后那兽皮粗犷大汉也脸色大变,惊恐的盯着眼前这个似乎还没有自己大的白袍光头男子,手中的蛮刀“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这位燃灯境后期巅峰的蛮族强者被鱼回的气压住了。 蛮族老者面沉如水的看着一旁被完全压制住的自己的弟子,又扭头冷冷的盯了造成这一切的鱼回一眼,不甘又无可奈何的带着那粗犷大汉走了。 除了鱼回之外的大楚众人见状都松了口气,这蛮族老者带给众人的压迫感太强了,就算是五游观主和那洛河剑派的木道人加起来也不是这老者的对手。 而众人中实力最强的鱼回也在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他虽然不惧这蛮族老者,可对方毕竟有玄武令牌在身,擅自动手,上头查下来也不好交代,且真的动起手来,自己这方很有可能会有不止一人丧命。 所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他也不怕这几个蛮族会生起事端,毕竟无数次的历史事实可以证明,在大楚境内,无论是蛮族还是魔族,如果想掀起什么风浪的话,结局都只有一条,就是被碾的渣都不剩。 这是作为一个平蛮卫的骄傲,更是作为一个楚人的骄傲。 鱼回转身对那吕姓瘦削男子说道:“吕卫,快带我们去最后一个魔窟,已经剿灭两个魔窟了,那操控这些人傀的黑手也只能躲在那了。” 话音刚落,又转过来对其他人说道:“这最后一个魔窟危险程度必然要高于之前两个,实力差一些的不需要出手,站远些护住自己就足够了。” 这话是说给颜方,莫思思还有那个跟着师傅来的背剑少年听的。 原先不管是鱼回还是木道人,带他们来只是想让他们涨涨见识。在鱼回看来伏虎山的弟子都是在血与火之中成长起来的。而他也有自信能护住羽翼尚未丰满的师弟师妹。 可如今,鱼回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觉得事情可能没有那么顺利,所以事先提醒师弟师妹和那个背剑小道士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三人闻言也都重重的点了点头,之前的经历让他们明白以他们的实力就算参与到这个层次的战斗,也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反而很有可能会丢掉性命。 鱼回见这三人都做出了肯定的回答,不安的内心也平静了一些。 众人跟着那吕姓瘦削男子前往最后一个魔窟。 这最后一个魔窟毕竟是那暗中作祟的魔头的老巢。位于鸦雀岭的最深处,距离另外两处魔窟较远,众人花了小半柱香的时间才到了这最后一处魔窟的入口。 这处魔窟位于一片山林中,非常隐蔽,平蛮司的斥候花了半月的时间才找到这个地方。 照例还是由五游道人先放火烧洞,他修炼多年的五行神火,对付人傀这样阴寒的死物,有奇效。 熊熊大火把原先昏暗的洞穴照的通红。 一声凄厉的叫声从洞穴深处传来,似人似鬼。 一个白袍身影随即从洞中飞出,速度极快,有心算无心之下扑倒了正站在洞口施术的五游观主。 一旁的木道人见好友被人傀困住,背上的仙剑立即出鞘,向那白袍人傀斩去,可飞剑还未碰到白袍人傀的躯体,就被一铁环击飞。一个如野兽般狰狞可怖的黑袍人傀以电光火石般的速度从洞中飞出,对上了木道人。 众人中实力仅次于鱼回的两个好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都被缠住了,按照情报,这洞里还藏着三个人傀,除了人傀之外,还有操纵这一切的魔头。想到这其他人不由心头一紧。 这时,洞中最后的三具人傀同时冲出。 鱼回一人对上了气息最强的蓝袍人傀。而剩下的四位平蛮卫分别对上了紫袍人傀和青袍人傀。 这四位平蛮卫论个体实力不如木道人和五游观主,可两两配合倒也能和人傀打的难解难分。 见其他几处一时半会儿都分不出胜负,鱼回有些急了,想要尽快解决掉眼前的蓝袍人傀,毕竟洞里还藏着一个人傀师,虽然人傀师自身的战力往往不强,可一但冲出来也不是己方仅剩的三个小娃娃能应付的。 他突然后退,和眼前的蓝袍人傀拉开了数十丈的距离,然后双手结印,同时嘴里还念着生涩难懂的咒语。 周围开始浮现一个太极虚影,伴随着这太极虚影的迅速旋转,那原先泾渭分明的黑白二色很快融为了一色,且凝聚成形,化为了一把阴阳长梭。 鱼回盯着眼前的蓝袍人傀,轻声说道:“阴阳变换,存乎一心之间,就拿你来试试我这太极阴阳梭的威力好了。” .... .... 第二十六章 血傀珠 ?话音刚落,这阴阳长梭就如离弦的箭矢向那蓝袍人傀射去,周围隐隐有阴阳二气和天地法则浮现,震碎了部分虚空。 那蓝袍人傀也有媲美苦海境初期的实力,捻指成诀,一半透明的蓝色光罩如龟壳般护住了这蓝袍人傀。 就在这光罩刚刚成形之时,那阴阳长梭就到了,精准的射在了这光罩的最薄弱之处,震碎了周围虚空的同时也让这淡蓝色光罩瞬间龟裂,碎成了淡蓝色光点。 这长梭并没有做任何停留,继续向蓝袍人傀射去,那蓝袍人傀见状立刻收回双爪,护在胸前,可于事无补,那阴阳长梭瞬息之间就射穿了这不知沾了多少无辜鲜血的爪子,紧接着又射穿了那坚固的人傀之躯。 这蓝袍人傀从半空中跌落,砸在了一块巨大的山石上,扬起了漫天的尘土,当场就断绝了生机。 鱼回见状松了一口气,准备进洞去收拾那一直藏在暗处,没有露面的人傀师。 这时两道兽袍人影突然出现,抢先一步进了洞内。 竟是那蛮族老者多纳和他的弟子那个披着兽皮的粗犷大汉。这两人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隐藏在暗中,等鱼回等人把这些人傀牵制住后再冲进洞内。 这两个蛮族是在导演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 鱼回望着这两个消失在黑雾中的人影,并没有冒然冲进洞内,在他看来,还不知这两个蛮族是敌是友的情况下冒然冲进去,风险太大。 他转而去帮助五游观主,木道人等人对付剩下的几个人傀。 五游观主等人和人傀正战的难解难分,谁也奈何不了谁,鱼回介入进来,立刻改变了双方的实力对比,众人合力摧枯拉朽般又解决了三个人傀。 就在这时,从洞内突然传来一声怒吼。似乎是那蛮族老者的声音。 不过一个瞬息,这蛮族老者就从洞中冲了出来,披头散发,有些狼狈,捂着的左臂上还被划了深深的一道口子,血如雨下。 紧接着追出来的竟是那蛮族粗犷大汉,这大汉此时两眼猩红,提着蛮刀,向蛮族老者砍去。 每一刀都是以命搏命的路数,似乎眼前的不是自己的师傅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蛮族老者有伤在身,又不愿对自己的弟子下狠手,只能狼狈的闪躲。 这时,一个血袍人影从洞中走了出来。 黑雾散去之后,露出的是一张苍白的脸。是一个看起来三十来岁的蛮族男子。颧骨突出,两眼深陷,脸上带着莫名的癫狂。像是一个疯狂的宗教徒。 “师傅,被你最忠诚的弟子攻击的滋味可好受。”这男子的声音如毒蛇般阴冷,听不出任何人味。 “无哈,你这欺师灭祖之徒。杀了吉宗,现在又控制白允。”蛮族老者盯着这曾经的弟子怒吼道,眼里闪过一丝痛惜,可更多的是仇恨。 “吉宗那小子原本说好和我一起偷取血傀珠,结果这胆小鬼半路后悔了,还说要告发我,我就顺手把他杀了。用他的尸体做了第一个人傀。可这小子实力太弱,也就只能用来对付普通人。果然废物永远是废物,就算死了还是废物。”那叫做无哈的男子癫狂的笑着。 蛮族老者闻言怒不可遏,闭上双眼,似乎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紧接着双手结印,嘴里还念着古老的蛮语。 散发着古老气息的黑色藤蔓凭空出现,似乎存在一扇无形的召唤之门,把这在百万蛮疆最深处的老林里生活了万年的藤蔓召唤到这万里之外的商州。 这黑色藤蔓出现的瞬间就缠住了那抡着刀已经疯魔的蛮族大汉。 任凭那蛮族大汉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最后重重的摔落在地上,昏死过去。 蛮族老者痛惜的看着这最忠诚的弟子,他没有办法。 作为五苗宗的长老,宗门至宝血傀珠一直由他看管,可不久前被他自己的弟子无哈盗去,这已经让他在宗门里承受了监守自盗的非议。为了平息这场风波,只能想尽办法搞到玄武令牌进入大楚,想亲手把血傀珠带回去。 可大楚不是南疆,蛮族在这处处受限,不说其他,就眼前的情况,他要在平蛮司的眼皮子底下杀掉无哈夺走血傀珠再全身而退已是难如登天,且接下来还要从商州回到万里之外的南疆。 其中的艰险可想而知。 他只能对已经被无哈用血傀珠控制的白允出手。 “师傅,您老人家心够狠啊,对白允也下的去手。”那无哈癫狂的笑着,丝毫没有意识到他自己如今处在怎样的险境,可以说横竖都是死路一条。 其实以他的实力,根本不足以掌控血傀珠,所以,与其说他是血傀珠的主人,不如说他是血傀珠的奴役,被这血傀珠中的器灵侵占了心智,变得癫狂狠辣,以杀戮为乐,全然不计后果。 蛮族老者多纳没有开口还击,只是冷冷的盯着眼前的不肖弟子,他在思考夺得血傀珠后全身而退的办法。 而一旁的鱼回也一直盯着这对蛮族师徒,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原先预想的。 这对蛮族师徒无论哪个发起疯来后果都很严重,所以他不敢贸然出手。 半柱香过去了,终于这蛮族老者先动了,他脑子里已有了计划:“以最快的速度夺得血傀珠,然后跳崖而逃。他自信靠着身上收敛气息的秘宝可以逃过平蛮司的搜查。” 只见这蛮族老者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黑匣子,这黑匣子就是用来装血傀珠的。用来镇压血傀珠的血气。 他之前在洞中也曾尝试用这匣子镇压无哈身上的血傀珠,可距离太远,难以得手。 如今已是千钧一发之际,没有退路了,他决定强行施术。 这蛮族老者又开始念起古老的蛮语,他身上的生气化为一道青烟吸入了黑匣子中。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岁月却在老者的身上刻了无数刀,老者的背更佝偻了,脸上皱纹也更多了,好像苍老了十岁。 这蛮族老者是以十年寿元为代价强行施展秘术来催动黑匣子。 这原先黯淡无光的黑匣子在吞噬了老者的生气后爆发出强烈的黑光。 那无哈突然脸色大变,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傀珠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强大吸力牵扯着似乎随时都会离开自己体内被那黑匣子吞掉。 他眼里闪过最后的疯狂,像是一个明知死期将至可还是要拖上身边的人陪葬的亡命之徒。 “师傅,我俩一起下地狱吧。” 说完双手飞快结印,同时原先苍白的皮肤变的猩红,像是从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鬼。 如一个炮弹般瞬间弹出,扑向了那个黑匣子。 在即将被黑匣子镇压之前,这无哈把血傀珠从肚里吐了出来,代替血傀珠钻进了黑匣子。 蛮族老者见状已是面如死灰,这黑匣子终究是死物,是以气息辨别血傀珠。而这无哈祭养血傀珠多日,施展了秘术之下身上的气息和血傀珠一般无异。他代替血傀珠被黑匣子镇压自然也未尝不可。 在无哈彻底钻进黑匣子之后,随即传来剧烈的爆炸声,这无哈选择了自爆,托着黑匣子的蛮族老者只来的及骂出一声“孽徒”就被炸的尸骨无存,而他身旁还没醒过来的大徒弟白允也没能幸免于难,被自家师弟临死前的疯狂之举炸成了碎片。 远处的鱼回等人见到眼前的这疯狂一幕有些惊住了,因为这爆炸的大部分威力被黑匣子承受住了,且是有针对性的,所以没有波及到他们。 鱼回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他祭出乾坤袋想要镇压住那血傀珠,就在那血傀珠马上就要被收进乾坤袋中时,异变横生,这血傀珠突然加速,钻进了站在一边的颜方的体内.... 第二十七章 因祸得福 ?这方世界初辟之际,有一株血灵果树孕育而生,百万年来,一直扎根在百万蛮疆的最深处。 随着天地元力越来越稀薄,这株血灵果树也逐渐枯萎,在万年之前树上的最后一颗血灵果被一蛮族大巫摘去,此树也就此化为了一抔尘土。 那位蛮族大巫耗费了百年光阴,最后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把这颗血灵果炼成了血傀珠。这血傀珠被作为镇族之宝在这位蛮族大巫的部族里世代相传,后又几近辗转,到了五苗宗的手里。 从这血傀珠的来历就能看出此珠的不凡之处,在这万年的时间里,这血傀珠早已通灵,当初无哈能把它偷走,也是因为生活在这珠里的器灵想借助无哈的力量获得自由。 这些时间里,这器灵也在暗中夺舍无哈的躯体,如果不是蛮族老者和鱼回等人追到了此处,要不了半年,这无哈就会被彻底夺舍了。 而如今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这寄生于血珠中的器灵也乱了方寸,多纳和无哈都死了,血珠必然会落入平蛮司的手里。 这器灵深知楚人不会像蛮族一样如此恭敬的对待这邪异的血傀珠,多半会一毁了之。如果血傀珠被毁,那它这生活在珠里的器灵也会就此泯灭。 这器灵还想着占据人类的躯体后去看看这花花世界呢,这么甘心就此泯灭,所以就趁众人不备钻进了颜方的体内,想要趁机夺舍。 而之所以选择颜方,就纯属巧合了,是慌不择路之下的一次匆忙的选择。 ... 原先站在一边观战的颜方看到这血珠朝自己飞来还来不及惊讶,就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随后昏厥过去。 等颜方渐渐恢复意识后,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黑暗中,在那黑暗的中心是一个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紫金色铜碗,这方天地正是颜方的神识世界。 而此时,这片世界里除了黑色和紫金色之外,出现了第三种颜色,是血红色。 这带着浓浓鲜血味道的红色一出现就占据了小半个神识世界,而且在不断蔓延。 等这方神识世界化为一片血红时,颜方的躯体也就完全被那血傀珠夺舍了。 颜方自然不希望这种情况的发生,可他在这方神识世界也只是一无形的意识,只能眼看着那血红色小蛇逐渐吞噬着周围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这方世界中有三分之二的区域都染上了血红色。 不仅如此,那成千上万条血红色小蛇还在不停蚕食着周围的黑暗。 颜方心急如焚可又无计可施,这时,那位于这方世界中央的紫金色铜碗突然开始散发出强烈的光芒,一股剧烈的波动以紫金铜碗为圆心向四周扩散。 像是一只沉睡的巨兽在被屡次挑衅之后终于忍无可忍,以怒吼来宣告这是自己的领地。 那成千上万的血红小蛇似乎被震慑住了,不但停止了扩张,还隐隐往后退了一些距离。 .... 商州州衙别院 “师兄,颜方已经昏迷了一天了,怎么还没有醒?”莫思思担心的看着躺在木床上的颜方,眼眶微红。 “这血傀珠正在尝试夺舍。”鱼回双眉紧蹙,眼里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担忧和自责。 “夺..夺舍?那我们该怎么帮颜方。” “夺舍这种事情就算是寻常浮屠境强者也帮不上忙,可能也就像顾师叔那样的心道强者或者是祖师那样的存在才有办法。 现在也找不到这样的高人,只能看师弟的造化了。”鱼回沉重的答道。 少女闻言秀眉紧蹙,担忧的看着昏睡了一整天的少年。 .... 颜方的神识世界里 虽然紫金色铜碗一次次散发着强烈的波动驱逐着逐渐迫近的血红色小蛇,可也是减缓了神识世界被侵蚀的的速度,眼看着,这方世界已经有四分之三的区域染上血红色了。 颜方看着自己的神识世界即将易主,心急如焚可又无计可施。 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死亡,而是那等待死亡的过程。更可悲的是在这过程中连负隅顽抗一下都做不到。 可能是因为看开了又或者是反正也没有办法颜方不再去关注这血傀珠侵占自家神识世界的过程。这一缕意识开始神游天外。 “不知道师兄的厨艺有没有又进步了,老头子最近还有去茶馆听书吗,应该没去了吧,毕竟厨房那么多事,师兄一个人忙不过来。 婉儿姐应该回越州了吧,还有霁月姐和清风姐,出门前特意嘱咐我带七巧斋的脂粉回去,现在要失约了。 话说回来,来伏虎山半年多了,好像都没有认识几个同门,也没有怎么逛过外山,每天不是呆在院子里就是去藏书楼借书,那么无聊的日子也不知道之前是怎么挨过来的。 藏书楼的那个老先生还是挺好的,一点都不像修行高人像个老书生,上次还借我看过一本心流术。说是日后可能用的到。现在要死了,也派不上用场了。” ... “对了,那心流术就是用来强化内心世界的,练至高深境界还能在神识中凝聚心流,以抵御魑魅魍魉。刚好派的上用场啊!” 此时的颜方,就像是一个已经被拉上刑场等着被砍头的死刑犯,突然被告知不用马上死了,缓刑了。 原先已不报希望一心等死,可等希望出现的时候就不想死了,拼命想的是,如何抓牢这根救命稻草。 颜方开始回忆这心流术的法诀。 虽然只看过一遍,可修行者的记忆力比普通人要强的多,就算不是过目不忘那也相差不远了。 颜方把这段丢在角落的记忆又翻了出来,一遍遍的默念着这心流术的法诀。 山中无甲子,在这神识世界就更没有什么时间概念了,唯一可以用来证明时间在流动的可能就是那不断在变化的血红色的覆盖面积了。 之前,在颜方不断默念着这晦涩的法诀参悟着其中奥义的同时,那些血红色小蛇自然也没闲着,不断侵蚀着残存的属于颜方的地盘。 可当仅剩紫金色铜碗周围的一小块还没有染上血红色的时候,这种侵蚀终于停止了。‘ 出手的当然是颜方,在默念了至少一万遍法诀之后,他终于参透了这心流术的一点皮毛,获得了部分自己神识世界的控制权。 他开始驱使这紫金铜碗来驱逐这些贪得无厌的血红色小蛇。起初只能勉强守住最后的领地,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获得的控制权越来越多,开始逐渐收复失地。 紫金色的巨兽开始占据上风,把周围的血红色小蛇一点一点的吞噬掉。 九成,八成,七成,五成,三成... 神识世界中血红色小蛇们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少,最后被压制到了小小的一角。 在这小小的血湖面前是望不到边际的紫金色海洋,正在不断驱逐着这最后的魑魅魍魉.... ... 商州州衙别院 原先躺在木床上紧闭着双唇的颜方突然张开了嘴,散发着妖异血光的血傀珠被颜方从体内逼了出来。 一直守在房里的鱼回见状大喜,祭出乾坤袋,镇压这已经通灵了的血珠。 这时,木床上的颜方也费力的睁开了双眼,守在床边的莫思思见颜方醒过来了,高兴的叫了起来: “师兄,颜方醒了。” 刚收回乾坤袋的鱼回转过头看见已经醒过来的少年脸上也露出一丝喜意。颜方昏迷的这些天,鱼回一直很自责,只到现在看到颜方醒过来了,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了。 颜方看着这些天一直守在自己旁边的两人心里涌过一丝暖意。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自己体内原先分散的天地灵气聚在了一起,似乎随时都可以汇气成海,换句话说,随时都可以突破到气海境。 “找到了突破到气海境的契机还入门了心流术,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颜方苦笑着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