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命金剑》 第一章 父执传讯敌摆酒 这是一个静谧的黄昏。 一抹斜阳将大地染成金黄色,也将一株白果树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白果树旁是一幢背倚青山,面临一曲清溪的茅屋。 茅屋前的小院中,一位精壮的短装年轻人正在洗刷一匹神骏的黄骠健马,水井旁,一位布衣荆钗的少女正俯身细心地在淘着米。 这一对年轻男女,男的精壮,粗犷中蕴含着一股无形的秀气,女的眉目如画,婀娜多姿,虽然,两人都是布衣粗服,却无损于他们那天赋的灵秀本质。 由外表看来,这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但事实上,他们既非情侣,更非夫妻,而是一对同胞兄妹。 他们复姓“南宫”,男的单名一个“正”字,女的单名一个“琳”字,他们系以打猎为生,兄妹俩相依为命地,奉养着一位双目已盲的高堂老母。 这时,兄妹俩都在专心一志地干着自己的活儿,谁也没吭气,谁也没瞧瞧谁。 远远,炊烟袅袅,归鸦阵阵,气氛显得非常宁静,宁静得使人有沉闷之感。 蓦然,一阵急骤马蹄声划破这宁静的空间。 南宫正抬头循声瞧去,只见一骑健马沐着金黄色的夕阳,向着茅屋方向疾驰而来。 南宫正俊脸上掠过一丝惊讶神色,匆匆地迎向前去。 在小院前约莫十来丈远处,南宫正迎上了那一骑人马,马上人是一位腰跨单刀的劲装中年人,人是满脸风尘,马是浑身冒汗,显然地,这一骑人马是经过长途的急驰而来。 劲装中年人在南宫正身前丈远处,勒住坐骑,飞身下马。 南宫正疾步趋前,又惊又喜地打着招呼:“大叔!您……” 劲装中年人脸色肃穆地与南宫正附耳低语。 南宫正脸露惊疑神色,扭头向小院中瞧了瞧。 小院中还是那么宁静,南宫琳也仍然在低头淘着米。 南宫正向劲装中年人挥挥手,示意其离去,然后,他自己也向屋门口走来。 那劲装中年人已飞身上马,绝尘驰去。 南宫琳有意无意之间抬头看了看乃兄进屋时的背影,又回头瞧向远处,那劲装中年人的坐骑所扬起的滚滚黄尘。 她微一沉思,忽然若有所悟地,俏脸微变,起身匆匆走向屋门口。 南宫正已整好衣衫,正欲悄然离去,却被乃妹在门口及时拦住。 南宫琳张目讶问道:“天都快黑了,还上哪儿去?” 南宫正一怔道:“我……我去看一位朋友。” 南宫琳显然不相信,美目向着乃兄全身上下一扫,重复了一句:“看朋友?” 南宫正有点心虚地退了一步,露出身边所带“夺命金剑”的剑柄。 南宫琳故意将语声略为提高地说道:“看朋友,带着‘夺命金剑’干吗?”接着,又沉声说道:“你要不说实话,我去告诉娘。”说着,即待向屋内走去。 南宫正脸色一变地“嘘”了一声,并伸手将乃妹推向门外。 里间传出乃母的语声道:“小琳……” 南宫正一惊,南宫琳却嬉皮笑脸地看着他。 南宫正比手划脚地求她别说,一面并回头向内瞧去。 他们那双目失明的老母已出现里间门口,接着说道:“不早啦!快点作晚饭去。” 南宫琳恭喏一声:“是!琳儿马上就去。”接着,又向乃兄低声说道:“快说呀!不说,我就去告诉娘。” 南宫正无可奈何地一叹道:“好,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能给娘知道。” 南宫琳连连点首道:“好的。” 南宫正脸色肃穆地向乃妹耳语着,南宫琳脸上现出一片惊容。 南宫正低声接道:“你说,我应不应该去?” 南宫琳正容点首:“当然应该去,我也去。” 南宫正庄容说道:“不可以!你我都走了谁来照顾娘?” 南宫琳楞住了,她垂首微一沉思,又抬起头来,美目中已蕴含着晶莹的泪珠。 南宫正只好低声安慰着:“小妹!好好在家照顾娘,我,最迟后天夜里一定回来。”接着,又声容俱庄地说道:“记好,这件事情千万别告诉娘!” 南宫琳含泪点了点头。 里间传来脚步声和拐杖声。 两兄妹互望一眼,南宫琳随即悄然退出。 一位双目已盲的青衣老妪,由里间门口策杖而出。 南宫正连忙趋出,扶着乃母道:“娘!你怎么出来了?” 青衣老妪却反问道:“刚才是谁来了?” 南宫正一楞道:“没人来呀!” 青衣老妪微愠地接道:“胡说!我眼瞎了,耳可没聋,明明听见马蹄声,还说没人来!” 南宫琳又走回来,接道:“是……” 但南宫正却向她连连摇手,示意她别说,南宫琳只显得颇不自然地说道:“是哥哥的朋友!我不认识。” 青衣老妪更加怀疑地向南宫正问道:“正儿,那是谁?” 南宫正支吾地答不出话来。 青衣老妪脸色一沉道:“你们兄妹俩,欺侮娘已眼瞎,是不是?” 南宫正惶恐地说道:“孩儿不敢,是施大叔来了。” 青衣老妪惊楞地道:“他来了,你们怎么不告诉我?” 南宫正道:“他说,不要让娘知道。” 青衣老妪“啊”了一声道:“是不是‘盖世堡’的堡主回来了?” 南宫正点头道:“是的,我正准备去找他。” 青衣老妪坚毅地道:“唔!你应该去找他的,不过,他们人多势众,你可要千万当心!” 南宫正正容说道:“孩儿会小心的。” 话锋略为一顿之后,又注目接道:“娘!方才施大叔说,明天夜里,是最好的机会。” 青衣老妪坚定地点点头道:“好,你去吧!我的苦总算没白吃。” 南宫正强忍心头激动,平静地说道:“娘!您要保重!” 他尽管语气中装得那么平静,但双目以内却已是热泪盈眶。 青衣老妪庄严地点点头:“正儿不要激动,面临大敌,要办大事之前,必需保持平静,我如今再说一遍,你要千万当心!” “是!”南宫正恭应着,目光移注南宫琳说道:“妹妹,你要小心侍候娘。” 南宫琳含泪点首道:“我知道。” 南宫正向乃母和乃妹投过深深的一瞥之后,转身大步地走向马棚,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青衣老妪长叹一声,禁不住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南宫琳望着那沐着苍茫的暮色,疾驰而去乃兄的背影,也是禁不住热泪双流。 ×      ×      × 第二天,上灯时分。 “钦州”城中,首屈一指的“庆云坊”酒楼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现象。那就是大门口悬灯结彩,一片喜庆气象,但里里外外却是如临大敌似地,戒备森严,大门口,四个腰跨单刀的兵勇更是凶神恶煞般的向门外虎视眈眈地监视着。 酒楼大门外,约莫箭远处伫立着一群看热闹的市民,正在指划脚地低声议论着。 南宫正由人群中悄然挤出,举目向“庆云坊”酒楼打量着,由大门口负责警卫的兵勇,扫向屋顶上,暗中窥伺着的武林高手,使得他那两道斜飞入鬓的剑眉,为之微微一蹙。 就当此时,昨天傍晚,替他送信的那位“施大叔”施平清,由酒楼中匆匆而出,走向街道。 南宫正色然而喜地也走向街道中,叔侄两人擦身交错而过,南宫正手中已多了一份请帖。 他目光飞快地一掠之后,立即大摇大摆地,走向酒楼门口,将请帖给警卫人员查验过后,安详地向里面走去。 进入大门,跨院中排列着的都是“盖世堡”的高手,但南宫正视若无睹,昂首阔步地,由那些高手的行列中穿过,直趋大厅。 大厅内设着品字形的三桌酒席,“钦州”城中,有头有脸的乡绅们都已到齐,一个个正襟危坐地鸦雀无声。 南宫正迳自在左首一席中的空位上坐下,冷冷地向周围扫视了一下。 那些乡绅们都是默默地吃喝着,互不交谈,酒楼伙计们也只管默默地忙着端菜送酒,气氛显得颇为沉闷。 南宫正故装愕然不解地向邻座的一位青袍老者低声问道:“老丈,今宵不是替‘盖世堡’堡主洗尘吗?” 青袍老者点点头道:“是啊!” 南宫正道:“可是,为何不见屠堡主呢?” 青衣老者低声接道:“早就来啦!目前正和程知府在里间雅座里密谈。” 南宫正恍然太悟地“哦”道:“原来如此。” 口中说着,漫不经意的扭头向雅座门口瞧去。 雅座房门外站着施平清和“盖世堡”的右护法杨子云以及酒楼掌柜等三人。 每上一道酒菜,都由施、杨二人检查,并由掌柜尝试之后,才准行端入雅座。 南宫正微一沉思,星目一转,藉举杯徐饮之际,精目环扫全厅。 全厅中人仍然是肃静无哗,各喝各的酒,一个个旁若无人。 南宫正举杯站起,含笑朗声说道:“诸位,今天是屠堡主衣锦荣归的好日子,我们理应敬他老人家一杯。” 其余诸人同声响应:“对!应该敬一杯!” 南宫正举杯走向雅座门口,施平清却伸手将他拦住,并沉声说道:“这位老弟且慢。” 接着,目光向杨子云投过询问的一瞥,杨子云微微点首道:“先向堡主请示。” 施平清点点头,掀帘进入雅座中。 这时,全体宾客都端杯肃立,目光都投向雅座这边。 少顷之后,施平清掀帘而出,朗声说道:“堡主有令,命每桌选代表一人,进去敬酒。” 南宫正闻言之后,又准备向雅座中走去,但仍然被施平清礼貌地拦住了:“老弟,等另两位代表到齐之后,再一齐进去。” 南宫正只好强行按捺下来。 另两桌的代表也到达之后,施平清、杨子云二人同时歉笑道:“对不起,我们必须先行搜查一下……” 接着,两人开始搜身,施平清并首先缴下南宫正的“夺命金剑”,因而使得南宫正为之一怔。 但施平清却若无事儿地挥了挥手道:“好了,诸位可以进去了。” 南宫正莫可奈何地深深瞪了施平清一眼,掀帘而入。 目光一触下,雅座中一共才三个人。 独据上首,高坐堂皇的是一位四品官服的中年人,那就是“钦州”府的知府程端。 坐在下首相陪的是一位满脸横肉,身材高大的锦袍老者,此人就是“盖世堡”的堡主,凶名远播,满手血腥的屠天彪。 旁边还恭立着一个专司伺候的酒楼伙计。 对于南宫正的进入,屠天彪竟然视若无睹地迳自举杯向程端谄笑道:“大人,我敬你一杯。” 程端谦笑道:“不敢当!但愿屠堡主不要再在本府辖区之内打打杀???,否则,闹出事情来,本府也没法周全。” 屠天彪连忙接道:“大人请放宽心,我已经金盆洗手了,这次回来再也不会过问江湖上的事。” 程端正容说道:“那很好……” 南宫正目光炯炯地凝注屠天彪说道:“我敬你一杯!” 屠天彪回头瞧瞧,又和程端举杯对饮。 南宫正厉声喝道:“屠天彪,好大的架子!” 这一下,可使屠天彪楞住了。 可不是么!凭“屠天彪”这三个字,在这“钦州”境内,可说有吓阻小儿夜哭的威力,但目前这个貌不出众的年轻人,却不但直呼其名,而且出语不逊,这情形简直算是大大的奇闻啦! 屠天彪楞得一楞之后,突然一拍桌子,怒叱一声:“大胆!” 南宫正一挑双眉,纵声大笑道:“胆子小了,也不敢到这儿来啦!” 屠天彪再度一楞道:“你是甚么人?” 南宫正声容俱庄地说道:“在下南宫正,子不言父讳,听到这‘南宫’两字,你该知道我是甚么人了!” 屠天彪注目问道:“你就是南宫虹的儿子?” 南宫正点首接道:“不错!” 屠天彪披唇一哂道:“原来是我十二年前刀下留情的孽种。” 南宫正双目中射出熊熊怒火,切齿怒叱道:“老贼!小爷等了你十二年,这杀父夺产之仇今天必须算一算了!” 程端连忙接道:“慢着!他既然杀你父亲,你应该具禀本府,控之于法才对。” 南宫正鄙夷地一哂之后,才目注程端,冷然接道:“法律?哼!知府大人,古往今来,几曾听说有过维护弱者权益的法律和官府?” 程端脸色一沉道:“你不能以偏概全!” “以偏概全?”南宫正哼了一声道:“知府大人,十二年前,当时的孤儿寡妇,也曾向府衙投过状子,可是,那结果……” 一顿话锋,切齿恨声接道:“不说也罢!” 程端道:“十二年前,那不是本府任内……” 南宫正截口冷笑道:“也许你这位程大人比十二年前的那位知府大人要好一点,但是,武林中的恩恩怨怨,你能管得了这许多吗?” 程端毅然地接道:“不论如何,本府管辖之下,一定要遵守法纪,不许乱来!” 南宫正沉声说道:“今天,就是你把刀子架在我脖子上,我也得先杀了这老贼再说!” 一言未了,手中的酒已向屠天彪迎面泼出,并冷笑一声:“老贼,喝完这最后一杯酒吧!” 屠天彪扬掌一击,那满杯的美酒被他凌空击得射向一旁侍候的伙计的脸上。 一声痛呼,那伙计被击得满脸鲜血,双手捂脸,惨叫着退过一旁。 那位知府大人一见情况不妙,也仓皇地退立一隅。 屠天彪震声大喝:“来人呀!” 施平清首先跃入,屠天彪怒喝一声:“给我拿下!” 施平清暴喏一声:“是!” “是”字声中,手中“夺命金剑”向南宫正迎面刺去,并大喝一声:“小子领死!” 第二章 假借敬酒杀仇人 南宫正冷笑一声:“放屁!” 身形一晃,避过金剑,顺势击出一掌,并怒叱一声:“匹夫躺下!” “砰”地一声,施平清应掌而仰面跌倒,手中“夺命金剑”也脱手飞向半空。 南宫正乘势腾空跃起,凌空接住金剑。 被击得仰身跌倒的施平清,满口鲜血由口中沁出。 目睹此情,屠天彪一时之间竟震惊得楞住了。 当南宫正凌空接剑的身形落地时,杨子云飞身入室,一剑横扫过来。 南宫正身躯微闪,顺手推桌而挡。 “卡察”一声,桌子被杨子云的宝剑削去一角。说来也真够绝,那被削掉的一角木板竟射向缩立一隅的知府大人,将他的一顶乌纱帽击落地面,吓得他脸色大变,抱头蹲在地上,犹自微微发抖。 杨子云利剑连挥,向南宫正进逼。 南宫正则连连躲闪退后,似乎不敢轻撄锐锋。 杨子云乘势一脚横扫南宫正下盘,南宫正一声惊呼,被扫得仰身跌倒。 扬子云色然而喜地挥剑直取南宫正。 南宫正冷笑着一按剑柄卡簧,“夺命金剑”上射出一线金光,迳向杨子云飞去。 一声惨呼,杨子云已仰身倒地死去,他的咽喉上钉着一枚小小金叉。 刹时之间,使得屠天彪的两个得力助手,一死一重伤,这情形不由使得屠天彪老脸为之大变。 南宫正虎目凝威,凝视着屠天彪。 屠天彪似为南宫正的神威所慑,竟然一步步地向后退走。 南宫正却是连连冷笑着,步步进逼,屠天彪退一步,他却进一步,气氛显得沉闷而又紧张。 这两位绕室游走一匝之后,屠天彪终于大喝一声,首先举刀向南宫正砍去。 南宫正冷笑一声,挥剑相迎,左手却同时击出一掌。 “锵”地一串金铁交鸣声中,屠天彪倒翻而出,跌坐椅上。 南宫正得理不饶人地腾身追扑,挥剑横扫。 屠天彪急得连人带椅就地急滚。 “飕”地一声,屠天彪但觉头顶一凉,一只发髻已被南宫正的“夺命金剑”齐根削去。 这一来,不由吓得他冷汗直冒,奋不顾身地腾身而起,挥刀向南宫正拦腰扫去。 南宫正顺势往右一闪,同时左脚却踢向屠天彪的臀部。 屠天彪没想到对方于闪避之同时,还会来上一腿,大出意外之下,当场被踢得整个身躯破窗而出,直向正厅中的酒席桌上飞去。 说来也真绝,屠天彪那庞大的身躯无巧不巧地竟落在一张摆满酒菜的桌面上。 那大厅的地面是三合土,光滑如镜,那桌面经屠天彪的身躯冲击之下,在一片“唏哩哗啦”的骇叫惊呼声中,那桌面载着屠天彪的身躯,滑到大厅的前门门口,才被门槛挡住。 屠天彪已成了惊弓之鸟,桌子一停,连忙飞身向厅外的跨院中射落。 南宫正也大喝一声,跟踪追扑,却被屋面上的高手纷纷跃下所阻,而屠天彪却已乘机飞跃屋面,并发出一串呵呵大笑道:“小杂种,上来啊!” 南宫正怒叱一声:“老贼!你逃不了……” 话声中,奋力一招“夜战八方”,将那些拦阻他的高手迫得纷纷后退,并乘势一式“一鹤冲天”向屋顶上纵去。 但那些围攻他的高手却都是一些悍不畏死的亡命之徒,另一批又纷纷飞扑上来,迫使他那腾拔的身形又降落地面。 这情形可迫得他瞋目怒叱一声:“诸位识相一点,别逼得我多杀人!” 话声中,又是一式“横扫千军”将那些拦阻他的人逼退开去,再度乘势腾拔而起。 这一次他可学乖了,不等身形跃登屋面,也就是不给对方第三次拦截的机会,就着身形一拔之势,手中“夺命金剑”向着屠天彪凌空连连挥洒,只见点点寒星破空生啸地向屠天彪激射而去。 屠天彪可能是恶贯满盈,竟然过于相信他自己的手下人,不但不乘机逃去,反而站在屋顶上观战,等他发觉情况不对,而想逃走时,却为时已晚。 只听他一声惨号,已双手捂脸,一个倒栽葱,像断线风筝似地摔落地面。 原来他的脸上已中了南宫正那“夺命金剑”上所射出的飞叉,那死状可说是恐怖之极! 屠天彪手下那些高手,见状之下,一齐脸色大变地向后退了几步。 南宫正凛若天神地虎目环扫全场之后,沉声说道:“在下大仇已报,不愿滥杀无辜,诸位请不要拦截,否则,你们的主子屠天彪就是一个榜样!”话落身腾,而飞身跃登屋面,一晃而逝。 ×      ×      × 这是南宫正所住的那幢茅屋之前。 一骑健马沐着骄阳向着茅屋风驰电掣而来。 正在小院中洗衣的南宫琳惊喜地向着那骑奔马略一注视之下,几乎要脱口欢呼地飞迎上去。 那一骑奔马在南宫琳身前一丈处勒住了,南宫琳美目一触之下,她那本来洋溢着满脸欢欣,刹时之间,给凝结起来。 原来那马上人并非她的哥哥南宫正,而是一位满脸风尘的陌生人。 那人年纪同南宫正不相上下,仪表风度也与南宫正算得上是一时瑜亮。 他身穿一身蓝色长衫,肩插双剑,朱红的剑穗随风飘扬,衬托着他那张端正而微显黝黑的脸孔,显得英挺中又蕴含几分俊秀。 南宫琳殊感失望地,一怔之间,那蓝衣人已飘身下马,牵着马缓步而前。 南宫琳回身往路上走去,那蓝衣人却含笑招呼道:“姑娘,请等一等。” 南宫琳回身投过讶异的一瞥,却是没开口。 那蓝衣人很礼貌地接问道:‘请问姑娘,南宫正在家吗?” 南宫琳漠然地看着他,然后注目问道:“你是谁?找我哥哥干吗?” 蓝衣人笑道:“原来是南宫姑娘,失敬了。” 南宫琳冷然接道:“请答我所问。” 蓝衣人沉思着答道:“在下从府城来,想找令兄去打猎。” “打猎?”南宫琳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道:“自个儿去打好了!” 说完,转身即待离去。 但那蓝衣人却不等她起步,已飞身拦在她身前,陪着笑说道:“姑娘,我想猎头活的老虎,不过……” 南宫琳冷然接道:“不过甚么?” 蓝衣人笑了笑道:“不过,必须要找到你哥哥这等出色猎人,才能帮我猎到那头活老虎。” 南宫琳微愠地注目问道:“说!你到底是甚么人?” 蓝衣人漫应道:“我不是告诉过你,是从府城来的吗?” 南宫琳脑际灵光一闪,“哦”了一声,紧接着,却一披樱唇道:“原来是六扇门中的……” 这同时,南宫琳的背后,却传来乃母的语声道:“谁呀?” 南宫琳与蓝衣人闻声同时回头,只见那青衣老妪手持拐杖正摸索着走出大门。 蓝衣人一见青衣老妪双目俱盲,不由微一怔。 这时,南宫琳已疾步走近乃母身前,低声说道:“娘!是哥哥的好朋友,来找哥哥去打猎的。” 说话同时,并向蓝衣人摇手暗示,示意其不要说出真实身份来。 蓝衣人对南宫琳苦笑了一下,趋近青衣老妪身前,殷勤地道:“大娘,您好!” 青衣老妪道:“正儿去十四铺修桥去了,你请屋里坐吧!” 蓝衣人道:‘也好,那我就进去等他会儿。” 说着,并扭头向南宫琳投过神秘的一笑。 南宫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迳行扶着乃母向屋内走去。 蓝衣人顺手将马匹拴在门外,安详地随后进入客厅,举目向四周打量着,只见客厅内,兽皮和飞鸟标本琳琅满目。 青衣老妪向蓝衣人摆摆手道:“请坐啊!” 接着,又转头向南宫琳说道:“琳儿泡茶。” “是!”南宫琳娇应着,拿起茶壶倒茶,潺潺作响,然后,将茶杯向蓝衣人身前送去。 蓝衣人礼貌地起身欲接,南宫琳却白了他一眼,自己举杯一饮而尽,并顺手将茶壶向蓝衣人身前一推,示意他自斟自饮。 蓝衣人窘得一扬剑眉,自我解嘲地笑了笑道:“谢谢!” 青衣老妪向蓝衣人问道:“你认识正儿多久了?以前怎么没见你来过?” 蓝衣人呐呐地说道:“我……” 南宫琳却抢着说道:“他认识哥哥没多久,常在一起打猎。” 青衣老妪“哦”了一声道:“你住在甚么地方?离这儿远吗?” 蓝衣人笑了笑道:“我住在‘钦州’城中。” 青衣老妪道:“呀!‘钦州’,好地方!从前,我们也住在‘钦州’。” 南宫琳道:“娘!从前的事还想它则甚!” 扭头向蓝衣人道:“我哥哥今天不会回来啦!你还是改天再来吧!” 蓝衣人苦笑道:“这……” 青衣老妪连忙接道:“琳儿,人家老远赶来,好歹也得吃顿便饭才走呀!我看,你哥哥也快回来啦!” 蓝衣人向着南宫琳得意地笑笑道:“如果不嫌我打扰的话,我就在这儿等南宫兄一阵。” “别客气。”青衣老妪向南宫琳吩咐道:“琳儿,快去作饭。” 南宫琳颇为难地对蓝衣人噘了一噘嘴,走了几步,又回头向他暗示不要乱说话。 蓝衣人笑了笑道:“大娘,您请坐会儿,我去给牲口上上料。” 青衣老妪点点头道:‘请便。” 蓝衣人起身看了看南宫琳,转身走出。 南宫琳看着那蓝衣人走出的英挺背影,不觉微微一怔。 蓝衣人踱出门外,举目回顾,只见草原上牛羊成群,自由自在地觅食,气氛显得平静而祥和。 他将马儿牵向井边,由井中取出一桶水,给马儿饮够之后,自己也顺便洗了一把脸。 南宫琳端着菜蔬,来到井边洗濯,当她经过蓝衣人身边时,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蓝衣人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脸露苦笑。 南宫琳俯身开始洗濯菜蔬,蓝衣人微一沉思,向她身前走去。 蓝衣人的来意是想向南宫琳说几句话,但他还没开口,南宫琳却起身瞪了他一眼,向屋内走去,他只好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 太阳下山了,夜幕已遂渐下垂,但蓝衣人却仍然伫立小院中,凝望着远方。 茅屋中,已亮昏黄灯光,南宫琳倚门翘盼,满脸都是焦急神色。 蓝衣人焦急地踱着方步,不时抬头看看远方,但远方已被苍茫暮色淹没了,他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向屋内。 这时,那青衣老妪正在蹙眉自语道:“正儿怎么还不回来?” 蓝衣人却适时接道:“是呀!” 南宫琳也冷然地说道:“我看,家兄这两天定不会回来的了,你还是不用等他啦!” 蓝衣人为难地一蹙眉峰:“这……” 青衣老妪轻轻一叹道:“天都快黑了,还叫人家赶路吗!我??,你就在正儿房里歇一宵吧!” 南宫琳急忙埋怨着说道:“娘,您……” 说着,并脸寒似冰地瞪了蓝衣人一眼。 蓝衣人连忙说道:“不!不!我到马棚里去将就一宵就行啦!” 青衣老妪道:“那怎么行,你远来是客嘛!” 扭头向南宫琳说道:“琳丫头,带这位大哥,去你哥哥房里去。” 南宫琳满脸不高兴地瞪着蓝衣人,使蓝衣人讪然一笑道:“那怎么好意思。” 青衣老妪道:“不要紧,既然是正儿的朋友,就是一家人一样。” 蓝衣人得意地看着南宫琳。 南宫琳狠狠地瞪他一眼,伸手取过桌上的灯。 蓝衣人很礼貌地向青衣老妪说道:“大娘,那我就不客气啦!” 青衣老妪摆摆手,示意他离去。 蓝衣人随在南宫琳背后,向南宫正房间走去。 南宫琳推开房门,蓝衣人相随入内,举目环扫,只见房间内除了简单的用具之外,满排着猎具和弓箭,他却特别向那“夺命金剑”用的小飞叉深深地盯了一眼。 南宫琳殊为不悦地将手中油灯向桌上重重地一放。 蓝衣人连忙歉笑着:“谢谢!” 第三章 禀遵母命去归案 南宫琳脸如严霜地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哼着转身出门而去。 蓝衣人只好耸耸肩,苦笑着。 他目送她的背影消失之后,才关上房门,又四处看了一看,同时,还故意将窗门推开少许,然后和衣往床上躺。 他睡在床上想了想,又突然起身,将桌上的油灯吹灭。 黑暗中,只见他躺在床上,睁着双目,凝神静听着。另一个房间中,南宫琳愁眉不展地坐在灯下。沉思少顷之后,起身走向窗前,推开窗门,向外面瞧去。 外面平原上,月色迷濛,一片寂静。 她回头叹了口气,又回到灯下坐着。 青衣老妪讶问道:“琳儿,怎么还不睡呀?” 南宫琳苦笑道:“娘?我还不想睡。” 青衣老妪道:“是不是担心你哥哥?” 南宫琳微露惊容地连忙摇首道:“不……不是……” 青衣老妪接道:“那你为何还不睡?” 南宫琳呐呐地道:“我……我担心那个客人,不……不是好人。” 说着,向床前走去。 青衣老妪脸色一沉道:“娘眼睛虽然瞎了,耳可没聋,那位客人决不是坏人,睡吧!” 那位蓝衣人仍然是和衣假寝着,双目睁得大大地,不时瞟向窗外,同时还凝神向四周倾听着。 马棚中,忽然传来轻微的马嘶声。 蓝衣人惊愕地挺身而起,飘落窗前,向外面悄然窥视着…… 另一房间中,南宫琳突然神色惊喜地悄悄起身。 她蹑手蹑足地拿过油灯,疾趋窗前,向外面一明一灭地打着信号。 这情形,似乎引起了蓝衣人的疑心,可是,当他悄然探首向外面察看时,那明灭不定的灯火已经停止。 南宫琳母女的房间内一片漆黑,显然已经熄灯就寝了。 他扭头看看马棚,马棚中毫无异样。 远处,平原上,也依然是一片寂静。 蓝衣人蹙眉想了想,将探出窗外的头又缩了回来。 黑暗中,只见他精目一转,又疾趋门前,向外面的客厅中窥探着。 客厅中,黑黝黝,静悄悄的,毫无动静,只见南宫琳母女的房间门扉紧闭,传出轻微的鼾声。 蓝衣人似乎仍然不相信地悄然窥探着客厅中的动静,可是,半晌之后,却依然是寂静无声。 他沉思少顷,似乎突有所忆地精目一转,疾趋窗前,越窗而出。 纵出窗外之后,微一倾听,才悄然向马棚欺近,藉着月光,检视马匹。 他惊觉到,马棚中已多出一匹健马,马身冒着汗珠,并还在喘息着。 蓝衣人恍然大悟,脸现惊容地抬头回顾。 这时,他所住的南宫正的房间中突然灯火通明。 他脸色大变之下,急忙回身飘落窗下。 窗前,南宫琳正冷冷地怒视着他。 蓝衣人殊感愧疚地讪然一笑,越窗而入。 南宫琳声色俱厉地历低语声,怒叱道:“一个作客人的人,半夜三更在人家家里穿窗越户的,非奸即盗!说!你想干甚么?” 蓝衣人始则一窘,继即含笑反问道:“那么,姑娘你呢?半夜三更不睡觉,又是所为何来?” 这一问,可使南宫琳一时之间答不上话来。 但她受窘之后,却是老羞成怒地冷笑一声道:“这是我的家,你管不着!” 话锋略为一顿,又一披樱唇道:“我也不妨老实告诉你,我哥哥已经回家,他说,不认识你!” 蓝衣人一怔之下,“哦”了一声,缓步走向桌旁去倒茶喝。 但当他经过门口时,一双脚却突然向门下一勾,双扉随之大开。 只见南宫正卓立门外,正向他冷然注视着。 蓝衣人双肩一晃,下臂平伸,肩头双剑已到了两手之中,分别指着南宫兄妹胸前。 南宫正冷冷地一笑道:“真是人如其名,果然快速之至!” 蓝衣人目光炯炯地逼视着南宫兄妹。 南宫正毫无惧色地以手拨开蓝衣人的剑尖,并冷然注目道:“我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要兵戎相见?” 说着,已从容地走进室内的茶桌旁,倒了一杯茶,喝过之后,才淡然一笑道:“说说你的来意吧!” 蓝衣人看了看南宫兄妹,下臂一晃,双剑又已入鞘,然后正容说道:“我是……” 南宫正截口说道:“我知道你是冀、鲁两省的总捕头‘快剑’严世杰,你只要说明来意就行。” 严世杰苦笑了一下,探手怀中,掏出一角公文,公文上赫然有“缉捕令”三字。 紧接着,他神色一整道:“我是来执法逮捕你的。” 南宫正“哦”了一声,若无其事地看了对方一眼,走到床边坐下。 南宫琳披唇一哂道:“我早就知道是六扇门中的。” 南宫正却根本不再理会对方,反而脱下外面披风,往床上一躺。 南宫琳显得很紧张地注视着严世杰的行动。 严世杰脸露笑容,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把玩着手中的空杯。 这是一种外弛内张的局面,尽管双方都表现得满不在乎,但气氛却显得无比地沉闷,就像暴风雨之前的那种平静,平静得使人深感不安。 南宫正仍然躺在床上,冷冷地说道:“凭甚么逮捕我?总得给我看点玩艺!” 严世杰把玩着的空茶杯,突然一握一放,茶杯随之碎成片片,紧接着,扬手一挥,那碎杯瓷片已在木柱上嵌成一个整整齐齐的“法”字,粒粒竖起碎瓦尖端,利如刀锋,白光闪闪。 他表演过这一手惊人的绝艺之后,目注南宫正笑了笑道:“献丑!献丑!” 南宫正淡淡一笑道:“高明!高明!” 话声中,突然一跃而起,挥掌电疾击出。 南宫正这一意外的行动,不由使得严世杰脸色一变地纵身闪避。 但他却是空紧张了一阵,因为南宫正这一掌是击在木柱上,那用碎瓷所嵌成的“法”字之上。 那一个“法”字,经他的掌力一击,所有碎瓷都透柱而过,成了一个空心“法”字。南宫正所表现的这一手,与对方一比,算得上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殊难评定高下。 这情形自然使得严世杰心中既惊凛又佩服,脸色为之接连数变。 他,猛吸一口清气,强行抑平激动的心情,淡然笑道:“看样子,我们非兵戎相见不可了!” 南宫正冷然接道:“随时候教,不过,我不希望在这儿。” 严世杰接道:“我也不想惊动令堂大人。” “好!”南宫正正容接道:“这一点,我先谢了!”说完,转身即待向门外走去。 那青衣老妪已颤巍巍地站在门口,颤声叫道:“正儿!” 室内三人同时一怔,并互望一眼,现出无可奈何的苦笑。 南宫正急忙抢前,恭敬地叫道:“娘!” 青衣老妪声容俱疚地说道:“拒捕,有辱咱们清白家风,你应该跟严捕头去归案,听候国法公断。” 南宫琳连忙趋前,蹙眉接道:“娘!您……” 青衣老妪沉声接道:“我们南宫家一向是奉公守法,清白传家,不然也不会住到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来。” 严世杰向着青衣老妪抱拳一拱道:“大娘深明大义,在下衷心敬佩。” 南宫琳却瞪了他一眼,并冷哼一声。 青衣老妪正容接道:“不过,正儿这次杀人是尽人子之道,报杀父夺产之仇,敬请严大人能在府台大人面前,仗义直言,替正儿多多开脱,则老身感激不尽。” 严世杰正容说道:“晚辈一定在府台大人面前,禀明事由,使南宫兄减轻罪刑。” 南宫琳气愤地说道:“娘!您别听他说得好听,其实,在六扇门中当差的,可没一个是好人!” 青衣老妪声色俱厉地,叱道:“胡说!” 接着,又扭头向严世杰歉笑道:“丫头年轻不懂事,兼以先夫遇害时,官府偏袒强权,不曾主持公道,以致小儿小女对官府中人存有成见,严大人请莫见怪。” “哪里,哪里,”严世杰含笑接道:“琳姑娘耿直可爱……” 南宫琳气愤地一冲而前,怒声叱道:“你说甚么?” 青衣老妪拐杖一顿,盲目圆睁地怒叱着:“丫头大胆!” 南宫琳悻然退后,青衣老妪却向南宫正沉声说道:“正儿,明儿一早,随严大人投案。” 南宫正恭敬地答道:“孩儿遵命。” 第二天清晨。 南宫正双手戴着手铐,步出厅门。 青衣老妪则站在门口,满脸肃容。 南宫琳双目中满眶热泪,看着乃兄,樱唇噏张,却是欲言又止。 严世杰则拉着两匹健马,站在小院中,准备起程。 南宫正向乃妹投过凄清的一笑,然后跪在乃母身前颤声说道:“娘!我走了,您要多保重。” 青衣老妪伸出颤抖的手,抚摩着爱儿的头顶,却是默然无语。少顷之后,才轻轻一叹道:“好!你也多保重。”说完,转身返回室内。 南宫正站起身来,向乃母和乃妹投过深深一瞥,然后掉头向控马待发的严世杰身边走去。 此情此景,严世杰心头,亦殊感不安地在低头想着心事。 南宫正走近之后,两人正待飞身上马,背后却传来一声沉喝道:“且慢!” 二人同时回头,只见南宫琳手中持着一根长鞭疾步而来,向着严世杰勉强地一笑道:“严大人,一切都拜托你了,如果家兄有个甚么三长两短的……”话锋一顿,继之却是一声冷哼,和一声“霹啪”爆响。 原来她哼声出口,手中的长鞭也疾挥而出,一鞭扫向地上正在觅食的一只公鸡。 “霹啪”爆响声中,公鸡被扫向半空,鸡头却缠在鞭梢,鲜血直滴。 严世杰苦笑道:“琳姑娘请放宽心,令兄的一切由我负责就是。” 南宫琳抱拳一拱道:“那我先行谢过了!” 这位有须眉气概的美姑娘连行礼也模仿着男人的样子,但她向严世杰抱拳一拱之后,却又目注乃兄,禁不住两行清泪顺腮滚落。 严世杰、南宫正二人翻身上马,扬鞭疾驰而去,只撇下南宫琳独自呆立那小院中,凝望着马逐渐远去的滚滚黄尘,愁然无语。 当严世杰、南宫正二人疾驰而去之同时,平原上,一行人马却是迎面疾驰而来,因而在茅屋前箭远处,这两批人马就碰头了。 那是十多个眉愁怒目的短装汉子,为首一人,身材高大,满脸横肉。 双方对峙在官道中,严世杰向那为首汉子笑了笑道:“原来是‘盖世堡’的班护法。” 原来这批人是来自盖世堡,这为首的彪形大汉,姓班名武,是“盖世堡”的护法之一。 班武皮笑肉不笑地道:“不敢!严捕头,请把人交给我好了!” 第四章 肆无忌惮夺人质 严世杰讶然问道:“为甚么?” 班武沉声说道:“我要带他回‘盖世堡’,活祭咱们堡主!” 严世杰正容说道:“班护法,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南宫正杀了你们堡主,我要带他去府衙,治他应得之罪,你们绝对不能滥用私刑!” 班武仰首狂笑道:“国法?能值几文钱一斤?”接着,又披唇一哂道:“再说,一个小小府衙,还没看在‘盖世堡’的眼里。” 语音略为一顿之后,又沉声喝道:“严捕头,希望你识相一点,赶快将南宫正交给我。” 就这说话之间,南宫琳也疾步赶了上来。 严世杰冷然接道:“如果我不交呢?” 班武冷笑一声道:“那就休怪在下,刀不留情!”紧接着,扭头一声沉喝:“通通上!” 其余十多个劲装汉子纷纷下马,围了上来。 严世杰与南宫正也飘落马下,严世杰并向南宫正沉声说道:“南宫正,你千万别动!” 接着,又向南宫琳说道:“琳姑娘,请保护令兄。”紧接着,肩头微晃,已手持双剑,逼视着对方。 班武一面拔刀绕场游走,一面瞟着南宫兄妹。 这时,南宫正双手戴着手铐,静立乃妹背后。 南宫琳则手持长鞭,凝神戒备着。 班武得意地发出一串奸笑,示意他的手下去捉南宫正,他自己却佯攻严世杰,一刀砍了过去。 严世杰冷哼一声,右剑硬架,左剑却同时向对方横扫而出,一招一式,攻守兼备。 班武志不在此,不愿硬接,朗笑一声,闪身避了开去。但他足尖一点地面,又飞身扑了上来,展开一场此进彼退的游斗。 这时,另两个歹徒已在班武的暗示之下,悄然欺近南宫正身边。 不料南宫琳冷笑一声:“鼠辈找死!” 叱声中已挥鞭横扫而出。 那两个歹徒没想到南宫琳这么一位美姑娘,手底下却是辛辣得很,叱声入耳,两人的颈项已被南宫琳的鞭梢缠住,顺势一抖,那两个歹徒的身子被甩上半空,一个倒裁葱,惨死三丈之外。 另一个歹徒乘南宫琳疏神之际,悄然由南宫琳的背后挥鞭横扫。 只听一声惊呼,那个偷袭的歹徒始则被鞭梢缠住双足,继则被猛然一甩,有若急矢离弦似地,撞在五丈外的一株大树干上,惨死当场。 另一边,班武已是遍体剑伤,却仍在作困兽之斗。 严世杰双剑翻飞,有若游龙矢矫,当者披靡,不但班武已被逼得连连后退,那些手下人也死伤五六人之多。 班武似知大势已去,虚晃一招,纵上马鞍,率众疾奔而去。 严世杰收剑入鞘,回身看南宫兄妹。 南宫正满脸肃容,默然不语。 南宫琳对严世杰的态度,似是略为转好,当下,向着他凄然一笑。 严世杰目注南宫正沉声说道:“南宫兄,我们走吧!” 说完,双双飞身上马,扬鞭疾驰而去。 南宫琳目注绝尘而去的两骑人马,禁不住热泪盈眶,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 ×      ×      × 当日黄昏时分。 严世杰、南宫正二人已进入城镇街道。 两人按辔徐行,走到一家名为“三星客栈”的旅邸前,才停缰下马。 当他们两人缓步进入客栈之后,另一个满脸奸笑的青衣短装汉子也尾随而入。 严世杰、南宫正二人进入食堂坐下之后,首先吩咐店小二准备食物,一面冷眼向四周打量着。 食堂内已有十余顾客正在用餐,那青衣汉子却在与掌柜的耳语着。 严世杰一面喝着茶,一面凝神倾听着,只听那青衣汉子低声说着:“今夜起更后……” 以下却是更低的耳语,没法听到了,但见那掌柜的满脸谲笑,连连点首。 严世杰、南宫正二人用过晚餐,回到房间中后,南宫正往床上一躺,严世杰却坐在桌旁,低首沉思着。 南宫正举起还戴着手铐的双手,目注严世杰,笑了笑道:“嗨!捕头大人,这玩艺,可以除下吧?” 严世杰歉笑道:“对不起!这是国法,不能徇私!” 南宫正无可奈何,叹了一口气,索性闭目养起神来。 严世杰忽然一掌击灭案头灯火,人也跟着飞纵门边,凝神窃听着。 南宫正也飘落他身边,但见窗外人影一晃而没。 严世杰向南宫正耳语着:“不论出甚么事,你千万不要出来。” 说完,突扬双剑,向纸窗上刺去。 一声惨嗥,殷红的鲜血染透了纸窗。 接着,严世杰突然开门,双剑闪电似地劈下。 严世杰顺势一脚,将歹徒的尸体踢飞,人也跟着跃出栏杆,飞身跃下。 可是,他身形才落,已被四周的幢幢人影所包围。 同时,楼上房间的后窗,亦有人窜入,猛扑躺在床上的南宫正。 南宫正翻身一滚,双手连铐抓去,已将来人抓住举起半空,朝后窗外猛然一掷。 一阵“唏哩哗啦”声中,那人被扔在楼下,发出“砰然”震响。 南莒正就着窗口向楼下瞧去,只见后窗楼下也是人影幢幢,有若鬼魅地在暗中窥伺着,他略一沉思,悄然越窗而出。 前院楼下,严世杰与“盖世堡”的刑堂堂主杜成,正在对峙僵持,四周“盖世堡”的高手,却是虎视眈眈地环峙着。 杜成冷笑一声道:“姓严的,只要把人交给我,决不难为你!” 严世杰冷然接道:“办不到!” 杜成注目问道:“你这是存心跟‘盖世堡’过不去?” 严世杰正容说道:“我只知道奉命行事!” 杜成一挫钢牙:“好!但愿你不后悔!” 举手一挥,震声大喝道:“杀!” 杜成手下那些高手闻声之下一齐吆喝着,刀剑齐举,蜂涌而上。 严世杰双剑齐挥,往来冲杀,当者披靡。 经过顿饭工夫的恶斗,杜成已是遍体鳞伤,他那些手下人也伤亡殆尽。 杜成自知大势已去,当下怒声喝道:“姓严的,这笔血债我会加倍索还的!” 严世杰双剑翻飞,将对方逼得连连后退,一面冷笑道:“杜成,今生你是休想了!” 杜成奋力攻出一招,将严世杰的攻势一阻,他趁这刹那间的缓冲飞身逸去。 严世杰长啸一声,低头看看地下的尸骸,忽然若有所悟地飞身上楼,推门而入,只见南宫正正蒙头盖脑而睡。 严世杰入目之下,不由微微一笑,但他笑容未敛,突然觉得情况不对似地疾趋床前,揭开被子一看,不由呆住了。 原来被子内是用垫褥伪装成的人形,何曾有南宫正的人影! 这情形可使得严世杰心头大吃一惊地游目四顾。 房间内,除了那被撞破的后窗外,别无破绽可寻。店堂内,黑沉沉,死寂寂,除了死尸外,没有一个活人,也没一点声音。 严世杰惊急之下,又往后院奔去。 后院中,血腥扑鼻,积尸累累。 再抬头看看屋上,瓦面上,也是尸骸狼藉。 这情形可使严世杰困惑住了。 因为他深信南宫正是一位至孝的铁铮汉子,决不会半途乘机脱逃。 而且,由现在情况看来,这后院中,与屋顶上都经过激烈的打斗。 南宫正的双手是被手铐着的,一个戴着手铐的人,尽管他武功再高,在面对那些前仆后继的歹徒们围攻之下,后果也委实堪虞。 而目前,南宫正已是踪迹杳然,这情形是否表示南宫正已被“盖世堡”的人劫走了呢? 兴念及此,不由使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是的,这情形,对他而言,那实太可怕了,因为,万一南宫正果然被“盖世堡”的人劫走了,他不但没法向府台大人交差,也将愧对南宫正的老母与弱妹,于公于私,他都没法交代,至于自己的威名扫地,那更是不在话下了。 试想,这情形又怎得不教他惊出一身冷汗来! 就当他心念电转之间,他所住的楼上房间中忽然火光一闪,已告灯火通明。 他在惊愕中不及思考地飞身上楼,穿窗而入,目光一触之下,又楞住了。 原来,南宫正可不好端端地躺在床上,手上也仍然戴着手铐。 严世杰一楞之下,才讪然一笑,但南宫正却向他微微一哂道:“怎么?还要找我拚命?” 原来严世杰方才是以双剑护身,此刻,他还是手持双剑,作备战姿势哩! 这时,他讪然一笑,纳剑入鞘,并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道:“南宫兄,你真了不起,戴着手铐,居然还能杀死那么多敌人。” 南宫正笑道:“今后,这种机会必然还有,到时候,你严大人最好还给我加上脚镣,那样一来,必然更能发挥我的威力。” 严世杰苦笑道:“南宫兄,这事情,我是非常抱歉,在下恪于法令……” 南宫正截口笑道:“谈到国法,又使我想起了一件事情。” 严世杰讶问道:‘甚么事啊?” 南宫正侧目笑问道:“今宵杀的这些人,该怎么说呀?” “这个……”严世杰呐呐地接道:“这些,这是形同盗匪的坏人,咱们又是为了自卫,当然可以格杀勿论。” 南宫正笑了笑道:“格杀勿论?说来倒是蛮好听的。” 话锋一顿之后,又含笑接道:“其实,要‘论’,我也不认账!因为,杀人的可不是我。” 严世杰为之一怔道:“那是谁?” 南宫正举起他那戴着手铐的双手,笑了笑道:“是它,代表国法的手铐。”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由会心的微笑逐渐扩展成声震屋宇的纵声大笑…… ×      ×      × 第二天辰牌时分。 地方是“盖世堡”内的“无敌堂”。 “盖世堡”二堡主屠龙,怒容满脸地高坐堂上。 各堂堂主,各护法,以及次一级的高手等数十人雁翅般肃立两旁,也是一个个满脸肃容。 屠龙哼了一声,突然重重地一掌击在座前的公案上,目光炯炯,怒不可遏,虎地站起身形。 他满脸杀气地由座上徐徐走下,双目逼视远方,显得威严之至。 这情形,使得两旁罗列的高手,一个个俯身躬身,鸦雀无声。 屠龙又踱了回去,一拳击在公案上,目射寒光,怒哼一声道:“区区一个捕头,竟敢和‘盖世堡’作对!” “无敌堂”堂主赖天珂恭谨谄笑地咳了一声:“二堡主请息雷霆,属下……” 屠龙截口一叹道:“不是本座沉不住气,而是这种情况太使人气愤。” 赖天珂连声恭喏道:“是,是,这事情委实是使人气愤。” 屠龙接道:“试想:咱们堂堂‘盖世堡’,竟在一个小小捕头的手中接连损兵折将,传出去,岂非天大的笑话!” 赖天珂道:“二堡主,依属下之见,咱们应该……”接着更趋前一步,与屠龙附耳低语了一阵。 屠龙连连点首道:“唔!这办法不错。” 赖天珂得意地笑问道:“咱们是否立即采取行动呢?” 屠龙脸色一沉道:“好!立即行动……” 第五章 双管齐下不罢休 日正当中,通往“钦州”城的官道上,两骑人马疾驰而来,那是满脸风尘的严世杰和南宫正二人。南宫正目注路旁小溪中的潺潺流水,咽下一口口水道:“严兄,我要喝水。” 严世杰点点头道:“好吧……” 双双停骑下马,南宫正迳奔小溪旁,俯身以双手捧溪水狂饮着,饮够之后,又长吁一声,斜倚一旁的岩石上休息。 严世杰一蹙眉峰,翻身上马,沉声说道:“走吧!老弟。” 南宫正向他翻了翻白眼,答覆他的,是脱下自己的靴子,准备濯足的模样。 严世杰苦笑道:“老弟台,这儿山势险恶,易攻难守,咱们还是快点上路吧!” 南宫正满不在乎地一笑道:“有甚么可怕的,,反正有人保护我。” 严世杰一蹙眉峰,沉声问道:“你倒是走不走啊?” 南宫正简捷地答道:“不走!” 严世杰气愤地翻身下马,疾趋而前,并沉声喝道:“走!” 南宫正毫不理眯地,反而脱下袜子,濯足清流中。 严世杰忍无可忍地一冲而前,挥掌猛击。 “砰”地一声,南宫正被击得跌倒深水里,两脚朝天。 他挺身而起,恶狠狠地瞪着对方,连吐带呸地怒喝一声:“好!这是你先动手,我不能不自卫!”话声,疾冲而前,双手举起,向对方头顶击去。 严世杰低头俯身一闪,顺手拉住对方手铐,一拖一带,南宫正不由自主地被带得由严世杰的头顶飞过,“哗啦”一声,又跌在泥水中。 于是,一场龙争虎斗,与“砰砰”的拳脚震响声中,不到半盏茶工夫,两人都变成了泥人,如非是南宫正手上戴着手拷,可以分辨出来,那就没法知道谁是谁啦! 这二位算得上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尽管南宫正手上还戴着手铐,但他翻腾纵跃,有若生龙活虎,打得却是精彩已极,使得他的对手严世杰不由心生敬佩。 但敬佩归敬佩,一种人类与生俱来的好胜之心,却迫使他,非要打赢这一场架不可。 于是,越打越激烈,也越斗越精彩。一直到双方都打得精疲力竭,喘息着互视苦笑时为止。 不料,就在此时,一阵狂笑突然划破这寂静的空间。 这二位闻声一惊,扭头瞧去。只见十余骑“盖世堡”的高手已由四周围集而来。 南宫正、严世杰二人心头一急之下,连忙凝神戒备,南宫正并举手向严世杰面前,低声说道:“嗨!真想要我束手就擒吗?” 严世杰歉然一笑,连忙取出钥匙,替南宫正将手铐打开。也仅仅是这一点耽搁,那些“盖世堡”的高手已吆喝着,纷纷扑了上来。 南宫正怒喝一声:“鼠辈来得好!” 他就以解开的手拷当作兵刃,于喝声中,旋身疾扫,一声惨号,已有一个歹徒被击得脑袋开花,横尸泥浆之中。 严世杰也不甘后人地疾挥双剑,又一人命丧当场。 这二位全身都是泥浆的怪人,虽然是未获息机会,但大敌当前,却无形中激发了他们本身的潜力,搏杀起来,仍然有若生龙活虎地所向披靡,一点也看不出久战疲惫之身的迹象。 但以敌人太多,这二位虽然勇猛,一时之间,却也没法杀光。 一阵混战后,全体都变成了泥人,只好由兵刃上分辨敌我了。 南宫正、严世杰二人早已能适应目前环境,而且,他们二人,一个使手拷,一个使双剑,容易分辨,而不致自相残杀。 而且,他们还有一个占便宜之处,那就是人少,除了自己二人之外,都是敌人,可以毫无顾忌地放手搏杀,而他们两人的优点也正是对方的缺点。 也就因为这些原因,盖世堡方面的人,在人数上所占的优势,无形中给抵消了,同时,还于紧张中,闹出轻松的笑话。 南宫正于冲杀中,与严世杰取得默契,他藏起手铐,拾起对方尸体手中的单刀,混入对方的阵容中,一阵胡天乱杀。 这情形使得对方人人自危,阵脚大乱。 当他被对方三人围攻时,却又大声喝道:“你们疯了,我是自己人呀!” 对方三人为之一楞之间,南宫正却手起刀落,已将对方杀了一个。 其中一人讶问:“咦!你怎么杀自己的人?” 南宫正笑道:“他该死呀!” 接着,朝着对方一刀劈下,口中呵呵大笑道:“你也该死……” 一声惨号过处,三个围攻他的敌人,已只剩下一个了。 当然,这一个也不过是多活片刻而已。 这一场紧张中,却有着不少笑料的恶斗,继续了将近顿饭工夫,才全部结束。 南宫正、严世杰二人相视一阵大笑之后,严世杰才轻轻一叹道:“老弟台,为防再有敌人赶来,咱们还是快点洗掉这身泥浆,赶快上路吧!” 南宫正点点头道:“行!” 接着,双手捧着手铐,向前一递,含笑说道:“别客气,戴上吧!” 严世杰微微一怔之下,一掌击在南宫正的肩头,呵呵大笑道:“老弟,真有你的……” ×      ×      × 当南宫正、严世杰二人在小溪中大奋神威,联手并歼强敌之同时,南宫正家中的小院前,南宫琳也陷入五个敌人的包围之中。 那是以赖天珂为首的“盖世堡”中的五大高手,他们将南宫琳围在当中,自己五人则绕场快速地游走着。 南宫琳右手长鞭,左手金剑,脸含冷笑,目射神光,却是岳峙渊停地纹风不动。 茅屋大门口,青衣老妪手拄拐杖,倚门立着,一脸神圣不可侵犯的神色,尽管她是那么老态龙钟,也尽管她是双目俱盲,但围在她面前的四个“盖世堡”的高手,却是谁也不敢欺近一步。 双方僵持了少顷之后,以赖天珂为首的五人,终于发动了疯狂的攻势,只见刀剑齐举,一齐向南宫琳周身集中飞扑。 南宫琳冷笑一声,右手长鞭连扫,迫得外围五人不敢轻越雷池一步,尤其是她那鞭梢破空所发出的爆音,“劈啪”作响,令人胆寒心悸。 同时,她左手中的金剑,也伺机出击,双目更不时注意乃母那边的动静。 因此,激战了盏茶工夫之后,双方还是一个不胜不败的胶着状态。 赖天珂见状之下,只好示意他对面的一个手下,冒险向南宫琳背后偷袭。 但那人身形才略一欺近,南宫琳冷哼一声:“鼠辈找死!” 叱声中,反手挥鞭,“呼”地一声,那人的整个身躯,已被长鞭缠住。 当此间不容发之间,赖天珂以为几不可失,连忙向南宫琳飞快地劈出一刀。 南宫琳手中“夺命金剑”一挡一拖,按动弹簧,剑内“追魂飞叉”应手射出。 变生意外,赖天珂闪避不及,竟被射中左眼,鲜血直冒,惨呼着飞身后退。 就此同时,南宫琳右手一抖一甩,那个被长鞭缠住的人,已被甩得跌毙三丈之外。 这时,青衣老妪也被对方诱离门口,拐杖连扫,与对方四人恶斗方酣。 就当此时,屋顶上突然飞下一张巨网,将青衣老妪网住。 青衣老妪武功虽高,但此情此景之下,却也不得不束手就擒了。 赖天珂见目的已达,乃当先带着青衣老妪,呼啸着飞驰而去。 南宫琳入目之下,惊急交迸地急欲突围救母,但却被对方的人死命缠住,苦不得脱。 她,眼看乃母被对方放在马上载着,疾驰而去,情急之下,只好尽提全力,奋不顾身地,拚命冲杀。 惨呼连连中,好不容易,将围住她的残敌都杀光了,但此时她的母亲被强敌挟持着,奔出了她的视线之外。 这情形,别说是已经追不上,纵然追上了,凭她孤身一人,又有甚么用呢! 因此,这刹那之间,这位有须眉气概的美姑娘,急得呆住了。 只见她,有若泥塑木雕似地,呆立小院中,只有热泪双流的份儿。 良久良久,她才长叹一声,回到屋内,将房门锁好,骑上敌方所遗留下来的一匹健马,扬鞭疾驰而去。 ×      ×      × 时已入夜。 一处荒山破庙中,却燃起一堆熊熊火焰。 火堆旁,南宫正席地而卧,严世杰却显得无聊地,以枯枝拨弄着火堆。 南宫正似乎颇为烦躁地,翻了一个身。 严世杰扭头看了他一下,起身伸了一个懒腰,似乎也准备就地躺下。 就当此时,一阵急骤马蹄声,划破这寂静的夜空。 严世杰闻声一怔,扭头向南宫正瞧去。 南宫正也挺身而起,凝神倾听着。 那急骤马蹄声,越来越近…… 南宫正转身欲出,但却为严世杰伸手拉住。 严世杰示意南宫正小心戒备,他自己却闪身奔出废门。向山径上察看着,只见南宫琳扬鞭策马疾驰而来。 严世杰一怔之下,急忙闪身躲于一株树干之后,凝神戒备着。 南宫琳到达破庙之前,已经减低速度,策马徐行。 严世杰一看清来人是南宫琳,才不由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趋出树前,含笑招呼道:“琳姑娘,原来是你。” 南宫琳俏脸上掠过一丝惊喜神色,但又突然脸色一沉地,冷然问道:“我哥哥呢?” 严世杰摸不清对方的态度,只好苦笑道:“令兄在里面。” 南宫琳不再理他,径自飘身下马,向庙内奔去,口中并叫着:“哥哥!哥哥……” 南宫正已匆匆迎出,注目讶问道:“妹妹,半夜三更的,你赶来干吗?” 南宫琳突然止步,俏脸上掠过一阵复杂的表情,那表情里,有惊、有喜、有悲痛,也有惶急……而且,两行热泪,也顺腮滚落。 这情形,使得南宫正心头一惊地,张目讶问道:“妹妹,你……你怎么啦?” 南宫琳疾步而前,抱着乃兄肩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娘……娘被他们掳去了……” 南宫正、严世杰二人,同时脸色大变地,发出一声惊呼:“啊……” ×      ×      × 翌日辰牌时分,“盖世堡”、“无敌堂”内,那位二堡主屠龙,昂然高坐,他手下那批爪牙,一个个神气活现,排列两旁。 南宫兄妹的母亲,那位青衣老妪,则巍然端坐在一旁的一张木椅上。 屠龙仰首发出一阵狂笑之后,目注青衣老妪,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南宫夫人,久违啦!” 青衣老妪微微一怔道:“你是谁?” 屠龙嘿嘿阴笑道:“在下屠龙。” 青衣老妪愤然地道:“你是屠天彪的兄弟,那么,这儿是‘盖世堡’了?” “不错。”屠龙含笑点首道:“也就是从前的南宫庄。” 青衣老妪愤然地叱道:“贼子!你们杀死了我的丈夫,霸占了我的产业,现在,又将我掳来干吗?” 屠龙冷然接道:“杀人偿命!” 青衣老妪道:“你说的,是指我儿子杀死屠天彪的事?” 屠龙点点头道:“不错。” “那么,”青衣老妪愤然接道:“我问你,你们对我南宫家,杀人夺产的事,又该怎么说?” 屠龙微微怔道:“那是你丈夫不识时务……” 青衣老妪怒声道:“贼子们欺人太甚!我倒要看看你们,凭甚么胆敢这么无法无天……” 话声中,飞身而起,挥拐向屠龙点去。 屠龙闪身离坐,避过对方那含愤的一击,然后,注目怒叱道:“你想找死!” 青衣老妪冷笑道:“老身活着,也没多大意思,能拚掉一个算够本,拚掉两个,就算有赚了!” 屠龙却语气一缓道:“不过,我却不想杀一个瞎老婆子,只要你能叫你儿子来,我马上放你走。” 青衣老妪冷笑一声:“作梦!” 语落手起,挥拐疾点而出。 屠龙一跃闪开,怒喝一声:“给我拿下!” 四个护法,应声而出,将青衣老妪围住。 青衣老妪,举杖倾听着,屹立如山,一脸肃容。 站在她背后的那一个护法,悄悄劈出一刀。 第六章 大娘奋战箭穿心 青衣老妪那听风辨位的功夫,已有极深造诣,对方的刀势才出,她已冷哼一声,挥杖横扫,惨呼声中,那偷袭的人已应声倒地。 这情形,可使得屠龙为之暗中一惊。 但他懔惊未毕,青衣老妪又挥杖疾扫,另外三人也于惨呼声中,全部负创而退。 赖天珂精目一转之下,故技重施,示意两个手下,持巨网跃上屋梁,伺机出手。 其余高手,远远围着青衣老妪,呐喊助威。 但青衣老妪静立当地,置若罔闻。 僵持了少顷之后,赖天珂朝屋梁上一施眼色,那张巨网飞罩而下。 青衣老妪却于那巨网临头的刹那之间,突然飞身而出,以致那张巨网反而网住了两个自己人,青衣老妪披唇一哂,道:“鼠辈们技止于此么?” 赖天珂老羞成怒之下,疾冲而上,挥刀猛劈。 青衣老妪挥拐横扫,“当”地一声,赖天珂手中的单刀,被震得脱手飞去,“夺”地钉入丈远外的屋柱上,深没及柄。 这情形,使得赖天珂脸色大变地,疾退丈外,一旁的屠龙,也是脸色大变,怒喝一声:“弓箭手!” 一阵暴喏声中,一群弓箭手疾步而入,一齐张弓搭箭,瞄准着青衣老妪。 青衣老妪沉如山地,屹立当地,披唇冷哂。 屠龙举手一挥,弓弦响处,箭发如雨,一齐向青衣老妪射来。 青衣老妪手挥拐杖,疾转如轮,箭矢都在她身前纷纷下堕。 双方僵持了盏茶工夫过,突然一箭射中青衣老妪的背部。 她,身躯一转,前胸又中两箭。 她,在前后中箭的情况之下,身躯连连晃动,已有站立不稳之势,但她却是紧抿着嘴连哼都不曾哼出一声。 又一排箭雨射来,终于使她遍体箭伤,默然地倒了下去。 这当口,静立一隅的施平清,忍不住鼻端一酸热泪夺眶而出,但他深恐被人看到,露出马脚,因而连忙转身,借故悄然离去。 ×      ×      × 通往“钦州”城的官道上,南宫正、南宫琳、严世杰等三人,正纵马疾驰。 他们三人的心情,都太沉重了,因而三个人都是一脸肃容,默然策马疾驰着。 可是,当他们经过一片树林旁时,却被赖天珂所率领的大批高手所阻住。 南宫正等三人,相互一视,飘身下马。 南宫琳疾趋而前,指着赖天珂,说道:“就是他!” 南宫正一个虎窜,纵落赖天珂身前,怒声问道:“我娘呢?” 赖天珂道:“令堂大人很好。” 南宫正注目问道:“人在哪儿?” 赖天珂道:“就在那边。” 说着,抬手朝一旁的马车中一指。 南宫正举目瞧去,只见乃母斜倚车厢中,似已入睡,这情形,不由使他心头一惊,厉声问道:“你们将她怎样了?” “别紧张,”赖天珂皮笑肉不笑地,接道:“令堂不过是被点睡穴而已。” 南宫兄妹心急如焚地,准备向前冲去。 赖天珂却沉声喝道:“谁敢妄动,我就先要那老太婆的命!” 这一来,可使南宫兄妹呆住了。 半晌之后,南宫正才注目问道:“你想怎么样?” 赖天珂道:“不怎么样,只要你跟我回‘盖世堡’,我立刻下令,放令堂回去。” 南宫正皱眉沉思少顷之后,才一挫钢牙,毅然点首道:“好!我跟你走!” 严世杰连忙冷然喝道:“不行!” 南宫正冷然问道:“为甚么?” 严世杰道:“你!是府衙的囚犯,我怎能让你跟他们去,再说……” 南宫正怒声截口道:“别说了!难道你忍心看我的老母,被他们杀死吗?” 一旁的赖天珂,得意地连连冷笑着,严世杰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道:“好!人,我给你们带去,不过,你们不得滥用私刑,三天之后,我再到‘盖世堡’来要人。” 南宫正向赖天珂,沉声说道:“现在,将我娘放回来!” 赖天珂笑了笑道:“令堂当然要放,不过,可得先行委屈你一下。” 扭头向他身边的手下人喝道:“将南宫正绑下!”两个手持麻绳的劲装汉子,应声而出,将南宫正来了个五花大绑。 一旁的南宫琳,看在眼里,痛在心中,只急得清泪双流,却是无可奈何。 赖天珂又在沉声吩咐着:“把他们的马带过来。” 严世杰为之一怔道:“为甚么?” 赖天珂道:“我不想你们跟在后面骚扰。” 严世杰厉声说道:“不行!” 赖天珂笑道:“不行就算了。” 接着,又目注南宫正说道:“南宫正,这可不怪我们不放令堂呀!” 严世杰气得怒叱一声:“你……” 赖天珂淡淡地一笑道:“生意不成仁义在。” 扭头向他的手下人挥挥手道:“咱们走!” 南宫琳连忙接道:“且慢!” 不等对方开口,又立即接道:“将马匹带走吧!” 赖天珂对严世杰投过轻蔑的一瞥,然后,冷冷地哼了一声道:“我们走了,至于这位老夫人,只要解开睡穴就行。” 说完,吩咐手下人将南宫正搁在马上,率众疾驰而去。 南宫琳疾步奔向马车旁,伸手向母亲身上一探,不由花容失色惊呼出声:“娘啊……” 娇躯一仰,当场昏了过去。 原来她的老母周身冰冷,早已气绝多时。 严世杰悲愤地,顿足长叹,只见赖天珂等那一行人,已经绝尘远去。 他,俯身将南宫琳救醒,正容沉声说道:“琳姑娘,死者不能复生,希望你节哀顺变,先使令堂入土为安,咱们还得赶紧救援令兄……” ×      ×      × 这是一个烈日当空的正午时分,地点则为一处山麓的斜破地上。 南宫正手足被分别绑在四根铁桩上,全身只穿一条短裤,仰天而卧。 也许是时间不久了,兼以烈日如焚,使得南宫正全身冒着汗水,张口喘息着,挣扎着。 不远处,“盖世堡”的二堡主屠龙,率领他的一班爪牙,正在饮酒作乐,谈笑风生。 屠龙目注南宫正那一副不胜痛苦的神情,不由得意呵呵大笑道:“南宫正,你也有今天!” 赖天珂手持一杯清水,走向南宫正身前,使杯中清水,一滴一滴地,滴在他的脸上,口中阴阴地笑道:“南宫正,想不想喝啊!” 群邪们目睹南宫正那被晒得舌蔽唇焦,痛苦挣扎的神情,不由又发出一串震天大笑。 赖天珂索性将杯中清水,倾倒在南宫正的胸膛上,哈哈大笑道:“南宫正,你往日威风何在?” 也许是这一阵刺激,激发了南宫正的潜力,只见他奋力一挣之下,居然将那分别绑着他双手的铁桩拔起,人也跟着坐了起来。 这情形可吓得一旁的赖天珂,慌不迭地退出丈外,其余群邪,也给楞住了。 但南宫正并无进一步的行动,只是怒视屠龙,连连冷笑着。 屠龙精目一转,沉声说道:“谁能砍他一刀,赏银十两!” 群邪闻言之下,纷纷抢先趋前。 南宫正一惊之下,本能地站起,双手握着铁桩,凝神戒备着。 可是,他的双足,仍然被绑在另两根铁桩上,不能移动。 就当此时,屠龙又沉声喝道:“诸位,只能砍伤他,却不许杀他!” 接着,一挫钢牙,恨说道:“我要他受尽折磨,慢慢的死去!” 一串暴喝声中,一个劲装汉子,首先发难,疾射而前,挥刀砍下。 南宫正以铁桩一挡,“锵”地一声,这正面的一刀是挡住了,可是他双足不能移动,顾得了前面,挡过了前面的―刀,后面却狠狠地挨了一下。 接着,左边,右边,以及上上下下,都先后受伤,片刻之间,已是遍体鳞伤,全身浴血。 尽管他紧咬着钢牙,不曾哼出一声,但已经受够折磨,体力消耗殆尽的他,再加上这遍体刀伤之后,也不能不颓然倒下了。 这情形,自然是乐得群邪们呵呵大笑。 不过,在呵呵大笑的群邪之中,却有一个人,所感受的无形痛苦,可绝对不低于目前的南宫正哩!这一个人,就是南宫正的盟叔施平清。 他,本来是为了替已死的盟兄尽一份力量,才隐身“盖世堡”中,如今,眼看自己的盟侄,被敌人折磨得奄奄一息地生死两难,而他自己,却不但是爱莫能助,而且还要附和着其余群邪,装成快意的狂笑,试想:他的心中,是一种怎样的滋味呢? 就当施平清表面上强装欢笑,却把眼泪往肚里吞的同时,屠龙又在说话了:“赖堂主,将他拖下去,着人为他敷药止血,本座还不能便宜他,就这么死去……” ×      ×      × 当夜,上灯时分“盖世堡”的“无敌堂”内,群魔毕集,灯火通明,里里外外,更是戒备森严。 南宫琳在严世杰的陪同下,昂然走进大门。 这二人,目光一扫之下,南宫琳首先向高坐堂皇的屠龙,怒声问道:“屠龙,我哥哥呢?” 屠龙仰首狂笑道:“你哥哥么!早就到阎王那儿去挂号啦!” 南宫琳瞋目怒叱:“鼠辈!饶你不得!” 话声中,涌身飞扑,挥鞭疾扫。 但却被屠龙的手下人,纷纷出动,将他们二人围住,屠龙并厉声大喝:“拿下这两个!” “是!”施平清首先应声扑出,持剑向南宫琳扫去。接连三记绝招,将南宫琳迫得连连后退。 另一面,严世杰却与赖天珂等四五个高手,正杀得如火如荼。 施平清将南宫琳迫退到“无敌堂”外的院落中后,一看四周没人注意,连忙低声说道:“琳姑娘,令兄不在此地,快退!” 南宫琳一怔道:“你是甚么人?” 原来隐身于“盖世堡”的施平清,已非本来面目,因而南宫琳,竟然认不出这位施大叔来。 施平清促声低喝:“目前无暇细说,救人要紧,快走!” 这时,无敌堂内,惨号连传,显然地,死在严世杰双剑之下的高手,已经不少了。 施平清连攻数剑,然后伪装中鞭,发出一声惊“啊”,脸上也现出一道被鞭梢击中的血痕,他,一怔之下,大喝一声:“看镖!” 一线白影,直射南宫琳身前。 南宫琳伸手接住,却是一枝纸箭,她不及细看,连忙揣入怀中,一面挥鞭疾扫,口中并怒喝一声:“闪开!” 紧接着,“刷,刷,刷”一连三鞭,将施平清迫退五步,飞身纵入“无敌堂”中,长鞭一扫,卷飞围攻严世杰的一个高手,跃入战圈,与严世杰联手,一面低声说道:“严大人,咱们快退走。” 严世杰一怔道:“为甚么?” 南宫琳沉声喝道:“走!” “走”字出口,人也飞射门外,足尖一点,又飞身上了屋面。 严世杰见状,也只好双剑齐挥,杀出一条血路,跟踪飞跃屋面。 这情形,使得屠龙得意地,发出呵呵狂笑。 施平清故意震声大喝:“追!” 屠龙却连忙制止道:“不必了!早晚他们还会来送死的!” 第七章 胞妹杀蟒救兄长 南宫琳,严世杰二人,冲出“盖世堡”后,经过一阵疾奔,进入一片树林中,才停了下来。 严世杰有点不满地,讶问道:“琳姑娘,你……” 南宫琳截口轻“嘘”道:“噤声!” 两人机警地四周察看了一番,证实这附近确无敌人之后,南宫琳才探怀取出了施平清所给她的纸箭,只见上面潦草地写着:“令兄囚在‘断魂崖绝命洞’。” 严世杰入目之下,不由恍然大悟地长吁一声之后,才蹙眉接道:“这是甚么人写的?” 南宫琳低声说道:“是甚么人,我虽然不知道,但我确信他是一番好意,这消息也必然可靠。” 严世杰沉思着说道:“话是不错,但‘盖世堡’的人诡计多端,我们可得特别小心。” 南宫琳微微点首,严世杰正容说道:“咱们走吧……” 第二天清晨,南宫琳与严世杰二人,已进入一处险峻的峡谷中。 沿着那仅容一人通行的羊肠小径,艰辛地向上攀登,到达一处排云峭壁的顶端。举目望去,只见对面也是一座壁立千仞的峭壁,两处峭壁之间,宽达十丈以上,却只有一条铁链可通。 俯首下望,绝壑中云雾蒸腾,其深不知几许。 这情景,说危险,可真是险到极点,胆小一点的人,别说是沿着这铁链横渡过去,光是瞧瞧,也会吓得发抖啦! 南宫琳扭头向严世杰说道:“严大人,对面就是‘绝命洞’,请替我断后,我过去瞧瞧。” 严世杰正容说道:“还是我过去吧!” 南宫琳连忙接道:“不……” “不”字出口,人已飞身而起,仅仅是单足在铁链当中一点,已经轻灵而美妙地飘落对岸悬岩之上。 那所谓“绝命洞”,就在铁索桥旁的丈远处。 洞口藤蔓遮垂,并无任何警戒。 南宫琳以“夺命金剑”拨开洞口藤蔓,戒备着,昂然缓步而入。 她,刚刚进入洞内,迎面一股刺鼻奇腥,使她黛眉为之一蹙,目光一扫之下,不由骇然连退三大步。 原来一条碗口粗的巨蟒,正盘据在通道上,向着她昂首吐舌,双目发出碧绿的光芒。 她,心头一惊之下,连忙挥剑向蟒首挥去。 不料巨蟒似已通灵,巨首一低,避过金剑,而同时尾部却如钢条似地向南宫琳横扫而来。 南宫琳腾身而起,半空中按动金剑弹簧,追魂飞叉应声射中巨蟒双目,鲜血直冒。 紧跟着,南宫琳飞身而下,一剑斩落蟒首,又飞纵五丈之外。 她一直等那无头巨蟒,在地面停止翻腾之后,才如释重负似地长吁一声,继续向洞内走进。 洞内,石笋遍布,昏暗无光,加上那死蟒的血腥气,可委实令人难耐。 但她为救自己的胞兄,不得不提心吊胆地冒险深入。 这时,她,惊定思惊,内心深处,还有一个不敢想象的问题,那就是,她的胞兄,是否已遭巨蟒吞噬了呢…… 不远处一个蠕动着的物体,打断了她的思路。 由于洞内光线太暗,看不真切,尽管她心头希望那蠕动着的物体,就是南宫正,却也担心又是一条巨蟒。 因而她在既喜且惊的心情之下,小心地徐徐逼近。 突然,她飞身扑上并悲哼一声:“哥哥……” 接着的却是一阵无声的饮泣。 原来方才她所看到的,那个蠕动着的物体,就是遍体鳞伤,不成人形的南宫正。 这时,南宫正那失神的双目中,掠过一抹惊喜神色,身躯也挣扎了一下。 南宫琳咽声叫道:“哥哥……你……” 南宫正无力地摇了摇头。 南宫琳略一沉思,俯身将乃兄背起,向洞外走去。到达洞外,她望着那条横渡绝崖的铁链,心头不由地直往下沉。 因为,她背着一个比她自己还要重得多的大男人,可不能像方才过来一样地,凭轻功点足飞渡呀! 她,蹙眉沉思了一阵之后,扭头向乃兄说道:“哥哥,你双手用力抱紧我的肩膊,我要用双手之力,由铁链上攀缘过去。” 南宫正点点头道:“好的,我知道。” 南宫琳又叮嘱了一句之后,才飞身纵登铁链,双手吊在铁链上,且示着向对岸攀缘过去。 这是一份惊险无比,而又非常吃力的工作,但一种求生的本能,却迫使这一对同胞兄妹,不顾一切地,慢慢地向对岸攀爬着。 可是,当他们爬到铁链当中时,那绝命洞边不远处的草丛中,突然出现十多个弓箭手,张弓搭箭,集中向他们兄妹射来。 目前,南宫兄妹,仅凭南宫琳的一双手支持着,在向对岸攀爬,不但没有格拒或还手的力量,连躲避一下也不可能。 这就是说,南宫兄妹虽然是活人,却等于是一个死靶,只有硬挨的份儿。 因此,这一后果的严重,是不难想见的。 那密集射来的急矢,带着破空锐啸,由他们兄妹身边飞过,有些,仅以毫厘之差,没伤着他们。 这情形,不但急得南宫琳一身冷汗,连对岸的严世杰,也震惊得呆住了。 但,南宫琳仍然是银牙紧咬,拚命向对岸爬。 突然,南宫正的左肩上中了一箭,痛得他双手一松,滑了下去。 南宫琳失声惊叫:“哥哥……” 于生死间不容发之间,南宫正又抱住了她的双足。对岸的严世杰,也为之心头狂跳地,惊出一身冷汗。 南宫琳以双足带着乃兄,继续向对岸攀爬着,敌方的急矢,也仍然不断地射来。 当他们又攀爬了将近丈许时,南宫正的左肩,又中了一箭,痛得他左臂一松,吓得南宫琳和严世杰二人,都不由地失声尖叫。 也许是求生的本能,激发了南宫正的潜力,在这生死一发之间,居然出现了奇迹。 他,左手虽已松开,右臂却仍然紧紧地抱着乃妹的右腿,继续向对岸移动。 敌方的急矢,仍然密集地射来。 南宫琳满头大汗,银牙紧咬地,全速向对岸攀爬着。 当他们距对岸已不过丈许距离时,南宫琳深恐乃兄再被敌方射中,一咬银牙,突然右足提起,猛然一抖,将乃兄甩向对岸。 “砰”地一声,南宫正身落崖边,当场昏迷过去。紧跟着,南宫琳也飞跃过来,跌坐地上,张口直喘。 严世杰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道:“恭喜贤兄妹死里逃生,这下山的路上就由我来背着吧……” 半月之后,另一处的荒山破庙中,南宫琳在一个火堆上架着药罐熬药,南宫正则在庙外的林间,负手徘徊着。 南宫琳扬声叫道:“哥哥,药熬好了,快来吃吧!” 南宫正缓步而入,含笑说道:“其实,我内外伤都已好了,这药已可以不必再吃啦!” 南宫琳笑了笑道:“那位严捕头,怎么还没回来?” 南宫正道:“我想,这两天内该回来了。” 南宫琳道:“他回去向府台大人说情的事,不知能否成功?” 南宫琳苦笑道:“这个,可很难说,因为,当我杀屠天彪时,府台大人曾阻止过我。” 南宫琳蹙眉接道:“奇怪,屠天彪那老贼,怎会与府台大人拉上关系的?” 南宫正一怔道:“此话怎讲?” 南宫琳笑道:“你想想看,如果屠天彪跟府台大人没有私交,他们两个怎会在一起喝酒的哩?” 南宫正“哦”了一声道:“如此,说来,严捕头向他求情的事,就更加困难了。” 林外,一阵急骤马蹄声,由远而近。 南宫正向外走去,一面笑了笑道:“十九是严捕头回来了。” 他的话声才落,严世杰已策马疾驰而来。 严世杰飞身下马,疾趋而前,向南宫正周身上下打量着,一面含笑问道:“老弟的伤势已痊愈了吧?” “托福!托福!”南宫正也含笑接道:“小弟伤势已完全好了。” 南宫琳却注目问道:“严大人,不知府台大人如何说法?” 严世杰笑了笑道:“府台大人算是勉强答应,法外施恩了,不过……” 扭头目注南宫正说道:“他,对你老弟,可非常不满。” 南宫正笑道:“是因我杀屠天彪之前,对他出言不逊?” 严世杰道:“那倒不是,而且府台大人对老弟全家含冤负屈的情形,还非常同情。” 南宫正蹙眉道:“那么,是哪点使他不满?” 严世杰神秘地一笑道:“那是因为你破坏了他的大事。” 南宫正注目问道:“我几时破坏过他的甚么大事啊?” 严世杰正容说道:“归根结底,你不该杀死屠天彪,因为……” 一顿话锋之后,才注目问道:“当你杀屠天彪的那天,府台大人不是正在同屠天彪喝酒吗?” 南宫正点点头道:“不错。” 严世杰接问道:“当时,你曾否注意到酒楼的里里外外,有不少官兵警戒着?” 南宫正又点点头道:“是的,我曾注意过。” “那么。”严世杰正容接道:“我现在告诉你,当时府台大人就是为了要逮捕屠天彪,才虚与委蛇地与屠天彪共饮……” 说到这里,南宫兄妹不由恍然大悟地,同声一“哦”。 严世杰娓娓地接道:“可是,当时你老弟那么横刀一杀,使他的一切部署都成了空,岂非破坏了他的大事!” 南宫正不由苦笑道:“这情形,我可委实不曾想到。” 严世杰道:“所以,他虽然已答应法外施恩,不再追究你的杀人之罪,但却有附带条件。” 一旁的南宫琳显得颇为紧张地问道:“甚么附带条件啊?” 严世杰正容说道:“那就是要令兄协助我逮捕屠龙归案,如敢拒捕,即格杀勿论!” 南宫琳“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其实,这也不能算条件啊!” 南宫正也含笑接道:“不错,这不能算条件,逮捕屠龙,于公于私,我都义不容辞!” 严世杰正容如故地道:“可是,站在府台大人的立场,却不能不这么说,逮捕那鱼肉良民,罪恶昭彰的屠龙,算是将功折罪,才能名正言顺地赦免你的杀人行为。” 南宫正连连点头道:“对!对!” 南宫琳含笑道:“严大人,我也去。” 严世杰一本正经地接道:“可以,不过,我也有条件。” 南宫琳微微一怔道:“甚么条件?我没有罪,也不求有功,该不是甚么‘将功折罪’吧?” “当然不会那么严重,”严世杰笑了笑道:“琳姑娘,咱们也算是患难之交了,将‘严大人’二字收起来,改叫一声‘严大哥’,怎么样?” 南宫琳给了他一个妩媚的白眼:“臭美!你是谁的严大哥啊?” 严世杰笑道:“别那么小气,‘严大哥’与‘严大人’之间,也不过是一字之差啊!” 说完,与南宫正二人,纵声呵呵大笑。 南宫琳一跺小蛮靴,佯嗔地叱道:“两个都是神经病……” 第二天,是一个阳光普照的好天气。 “盖世堡”内旗帜飘扬,里里外外,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无敌堂中,屠龙满脸肃容地坐在正中的虎皮交椅之上,所有手下高手,肃立两旁,鸦雀无声。 门外有人恭声禀报道:“启禀堡主,南宫正兄妹与严捕头,已快要进入大门。” 第八章 罪有应得恶人死 屠龙沉声说道:“知道了,传令下去,不必拦阻。” “是!” 少顷,南宫兄妹与严世杰三人,昂首阔步地,闯入“无敌堂”中。 “盖世堡”中高手们禁不住群情激愤,跃跃欲试,但却被屠龙摆手制止了。 他,由旁立的卫士手中,取过兵刃徐徐站起。 他那兵刃,也有点特别,右手是一把剃头刀,左手却是一枝有点像剪刀的外门兵刃。 南宫正算是仇人见面,份外眼红,一见屠龙,即待冲上去,但却被严世杰拉住了。 南宫正挣扎着讶问道:“你?” 严世杰正容说道:“我拿他送官法办,不一样替你解了恨么!”话没说完,双剑业已出鞘,一个虎跃,径向屠龙身前扑去。 屠龙闪身避过,挥刀猛砍。 严世杰避过对方的反击之后,右剑直刺,左剑横扫,虎虎生风。 屠龙冷笑一声,左剪夹住严世杰的右剑,右手鬼头刀却将对方的左剑硬行架住,同时,他的右足,却突然向严世杰踢去。 原来屠龙的双鞋尖上,装有能伸缩的利刃。 本来,以目前双方的距离而言,屠龙的这一脚,是够不到严世杰身上的,所以严世杰对对方的这一脚,并没当一回事。 但因有了鞋尖利刃之故,在变生意外之下,严世杰却吃了暗亏,当时,只听他一声痛呼,低头一看,胸前已现出一道血槽,鲜血直冒。 一旁的南宫正,入目之下,不由惊呼出声:“剑鞋!” 屠龙一见自己一招创敌,不由得意地仰首纵声狂笑。就当此时,施平清悄然趋前,一剑向屠龙背后刺去。屠龙的身手,也委实不错,在纵声狂笑之间,仍能察出有人偷袭。 只见他忽然横飘五尺,避过施平清的一剑,回身不胜惊愕地问道:“施护法,你……” 施平清冷笑一声道:“我是南宫虹的师弟施平清,为了我师兄的血仇,这八年来,我改装易容,屈身事贼……” “老贼住口!”屠龙震声大喝:“我先宰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再找这几个小辈算账。” 话声一落,握刀直扑施平清。 南宫正一声清叱:“老贼看剑!” 已握剑将屠龙截住,展开一场舍死忘生恶斗。 同时,严世杰、南宫琳、施平清等三人,也分别以一敌三,甚至一敌四,杀得如火如荼。 目前,除了南宫正与屠龙是单打独斗之外,其余南宫琳、严世杰、施平清三位,几乎处于一种混战状态中。不过,这三位,人数虽少,却一个个如出柙之虎,锐不可当,也可说是有如虎入羊群所向披靡。 以目前战况而言,只有南宫正与屠龙这一组,是处于胶着状态,其次,就是赖天珂想向南宫琳讨还伤他一目的血债,而集中精锐围攻,使南宫琳这只雌老虎,暂时团团被困住。 在杀声震耳,惨叫连连声中,不到盏茶工夫,自屠龙、赖天珂以次的“盖世堡”中高手,已在严世杰、施平清二人的奋力冲杀之下,伤亡殆尽。剩下没死的,也被杀寒了胆,一个个悄然溜走了。 这时,施平清才向严世杰笑了笑道:“严捕头,你该先包扎一下伤势,然后,你去帮琳姑娘,由我去帮南宫正。” 严世杰笑道:“不用包扎,些许皮肉之伤,算不了甚么……” 说着,已大步向南宫琳恶斗之处走去。 围攻南宫琳的,除了“无敌堂”主赖天珂之外,还有另两个功力与赖天珂在伯仲之间的护法,算得上是“盖世堡”中的精英,因而,尽管南宫琳有若生龙活虎,一时之间,却也没法突围。 赖天珂呵呵一笑道:“臭丫头,我也不向你讨还伤目的血债了,只要你乖乖地陪我一宵……” 他的话声还未说完,严世杰已适时赶了过来,截口冷笑道:“死到临头,还不忘口齿轻薄!” 话落手起,一剑刺中赖天珂的左肩。 赖天珂痛得一声惨呼,连退三步之后,又飞身与严世杰斗在一起。 但赖天珂本来就非严世杰的敌手,这一负创之下,更是相形见拙,一上手就被迫得连连后退。 南宫琳自赖天珂被严世杰接下之后,减少一个强敌,所受压力一松,左手金剑挥处,所剩下两个敌人中,已有一人惨死当地。 最后一个心胆俱寒中,想开溜也来不及了。 南宫琳怒喝一声:“鼠辈躺下!” 长鞭挥处,惨号随传,那最后一个护法,已被她一鞭扫断腰骨,横尸就地。 紧接着,她又震声大喝:“严大哥,那贼子交给我……”可是,她话没说完,赖天珂已被严世杰一剑穿胸,飞起一脚,踢飞丈外,然后向南宫琳歉笑道:“一时收手不及,琳姑娘多多包涵……” 南宫琳一蹙黛眉,白了他一眼道:“瞧你这副德性……” 这时,屠龙已在南宫正、施平清二人的联手猛攻下,且战且退地退出“无敌堂”,到达庭院中。显然地,屠龙是眼看大势已去,想伺机脱逃了。 说来,这个屠龙的武功,也委实了得,目前,他力战南宫正、施平清两大高手,仍然是有攻有守,并未现出败象来。如果他想就此脱逃,目前的南宫正、施平清二人,真还未必能拦得住。 但他目前才完全明白,南宫正的被救出绝境,完全是施平清泄秘所致。 这也就是说:“盖世堡”落得目前这一惨境,施平清的“吃里扒外”,该列为罪魁。 所以,他临走之前,必须将施平清杀死,才能发泄心头的这口怨气。 于是,也就当“无敌堂”中的战斗,业已全部结束的同时,他,咬牙大喝一声:“施平清,老子饶你不得!”话声中,奋力荡开南宫正攻来的一剑,刀剪交加地,全力扑向施平清。 但也就在这当时,“无敌堂”内忽然传出一声震天大喝:“屠龙纳命来!” 话出同时,三道人影,成品字形箭疾射而来。妙的是最前面那道人影,竟然直挺挺地,横里砸下,那显然不是活人。 不错,最前面的那道人影,是赖天珂的尸体。 这情形,使得屠龙不得不放弃扑向施平清的攻势,顺手一掌,将赖天珂的尸体击飞。 也就在此同时,南宫正已把握住这一瞬即逝的良机,按动“夺命金剑”上的弹簧,剑中追魂飞叉,应声射中屠龙的右目。 南宫正得理不饶人地,挥剑横扫过来。 屠龙强忍彻骨痛楚,厉喝一声,腾身而起,准备向堡外飞射逃命。 但他于身负重创之下,再行逃命已略嫌太迟。 首先是南宫正的金剑脱手飞出,直贯屠龙的腹部,紧接着,却是及时赶来的南宫琳,一鞭击中他的腰干。 本已身受重创的屠龙,在接连加上这两记致命的一击之后,当场惨死,“吧”地一声摔落地面。 南宫正俯身由屠龙的尸体上抽出金剑,就着屠龙的尸体,抹干血渍之后,目含痛泪,仰首喃喃地祷告着:“爹娘英灵共鉴,孩儿们已替你们报了仇了……”接着,又一扯乃妹衣袖,双双向施平清跪了下去,恭声说道:“大叔,大德不敢言谢,请受侄儿侄女兄妹一拜。” 施平清虎目含痛泪,连忙俯身将两人扶了起来,嘴唇噏张着,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南宫正正容说道:“大叔,如今,南宫庄又物归原主了,今后,这儿,也就是你的家。” 严世杰笑问道:“老弟台,我呢?” “你么!”南宫正向乃妹瞟了一眼,神秘地一笑道:“那就要问我妹妹啦!” 南宫琳一跺小蛮靴道:“哥哥,你……” 南宫正向她扮了一个鬼脸道:“我,欺负了你了,是也不是?哈哈哈哈……” (全书完,zhychina录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