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蜜》 第1章 当肖意驰目光落在俞知年手腕上的百达翡丽时,他就知道这场相亲要黄。 他的老邻居麦阿姨是这样给他介绍俞知年的:律所打工的,996,年龄三十好几,最近想换工作,人特别老实。 麦阿姨也是从广场舞小伙伴潘阿姨那里听来的介绍。潘阿姨说那是她侄子,人好得不得了,就是感情不顺。现在同性婚姻法通过了,就想给他找个能好好过日子的人老邻居长辈开口介绍,肖意驰不好拒绝,自己也确实想找个伴,于是答应下来。 他今天出来也是打扮了一番的,第一印象重要这个道理大家都懂。 他们没有互相加社交账号,都是由两边热心的阿姨牵线。他们约在肖意驰小区附近的一家咖啡馆见面。 肖意驰推门一刻就注意到对方了。 俞知年穿一件白衬衫,因为坐着,桌子挡眼,没看清裤子是什么颜色。 非常显眼。因为人很帅。轮廓线条明朗清晰,鼻梁高挺,目光深邃,非池中物。 他也注意到肖意驰了,目光向他这边投过来。 “你好,我是肖意驰。”肖意驰走过去,跟他打招呼。 “你好,我是俞知年。”俞知年伸手。 于是肖意驰注意到了他手腕上的百达翡丽意识到握手打招呼太过公事化,俞知年说,“工作上的习惯,不好意思。” 肖意驰摇摇头,握了握对方的友谊之手,“没关系。” 肖意驰坐下,近距离看,他敢肯定俞知年身上那件白衬衫价格不菲——布料软而不透不塌,肩线位置刚刚好,舒适有型。 “你喝什么?我去点。”俞知年问肖意驰肖意驰转头看一眼挂在墙上的彩色饮品单,“那就中杯的美式吧。” “好。”俞知年起身。 他穿一条卡其色长裤,松而不垮,恰好勾勒出从腰至脚踝那长长的线条。 这样的条件,真的不必靠相亲来物色对象点餐台人不多,俞知年很快端着两杯饮品回来。他点的是一杯黑咖。 他喝了一口就放下,对肖意驰开门见山,“肖先生,为我们牵线的潘阿姨是我很敬重的一位长辈,她一直为我的婚恋情况操心,所以,我想请你帮忙。这个月,和我见面四次,之后由你给她回话,我们不适合,请问可以吗?” 帅哥连声音都带着磁性。语调温和有礼,但掩盖不了一个事实——经过短短几分钟的相处,俞知年已做出判断,他对自己没兴趣。 肖意驰独自在内心消化这个悲伤的结论,脑袋里想着:也好,反正最近也没什么事情要忙,和帅哥见面,养眼养心情。 他也不纠结,答应,“好。” 两人交换了微信账号。 离开咖啡馆时,俞知年那杯黑咖只被喝了一口。 在咖啡馆门口,肖意驰忍不住好奇,“俞先生,我冒味问一句,你为什么觉得我们没戏?” 反正没戏了,死猪不怕烫。 俞知年微怔,可能他没想到有人敢直接这样问。 他也不回避,“你的颜值……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哦。”肖意驰一个了然的表情。 哇,这个直球,打在脸上有点疼。但这是自己主动问的,疼也得受着。 “我明白了。”肖意驰笑着和俞知年道别,“那等你给我传见面的信息。” “好。”俞知年点点头。 肖意驰所住的小区以前是酱油厂的福利房大院,楼龄平均二十年左右,楼梯房,随着城市发展,这个地段成为了市中心一部分,老破小也值好几百万。 相亲只有十几分钟,肖意驰特意在附近溜达了几圈才回小区。他拾阶而上,走到自家门口。门是老式推拉铁闸,他开了锁,一拉,整栋楼就知道他回来了。 “回来啦?”对门麦阿姨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她已经打开门,在他身后兴奋地问肖意驰回头,笑道,“是的。” “怎么这么快?就你们年轻人喜欢去啥咖啡馆,好好坐下来吃一顿饭,好好聊聊多好……哎,感觉怎么样?”麦阿姨两眼放光。 “挺好的。我们打算再认识认识。” “哎呀那太好了!我当时听了阿潘的介绍就觉得你们俩合适!来来来,过来我这边坐坐,你没吃饭吧?来我这儿吃好了。哎你还站着干嘛?进来呀!” 肖意驰挡不住麦阿姨的热情,摸摸后脑勺,走了进去。 期间,肖意驰问麦阿姨,“阿姨,您怎么介绍榆熹的我?” “嗯?”麦阿姨在厨房里一边忙活一边说,“就是你之前告诉我的那样呀,在国外当派遣劳务,哪儿有活去哪儿。我跟阿潘说了,虽然工作很辛苦,但你能吃苦,又懂事,逢年过节都给我汇钱,在外漂泊了十几年,终于肯回来了。” 肖意驰:“……” 当年他为了不让麦阿姨担心,随口胡诌。 好了,报应来了。 严格来说,国外派遣劳务这样的说法也没错,但是,修辞嘛,话总可以包装一下的“好了,你去洗个手。” “遵命!” 肖意驰来到洗手间,对上镜子的一刻,他眨了眨眼,叹口气。 语言可以轻巧包装,但镜子里这张脸真要包装的话可费劲了。常年日晒雨淋,皮肤粗糙无光泽,黑眼圈也躲不掉。 肖意驰摸摸脸,本来出门前倒饬得挺满意的,主要是跟俞知年相差太远,现在怎么看怎么不如意。 再看看自己的衬衣,虽然是新买的,但质量明显一般。他在国外也不是没有好衣服,只是回国收拾行李时他优先带各种书籍资料,衣服被他打包邮寄,谁知道都大半个月了还没寄到,打国际长途问当地的邮政,对方居然说丢失了。 唉,种种线索纠缠,导致他人生第一次相亲大败,真是郁闷。 “意驰,好了没?酱肘子出炉啦,给你先尝尝!” 伴随话音,那浓香飘了进来,肖意驰眯眼轻吸一口,好香啊! “就来就来!”算了,时光不能倒流,多思无益,不如好好对待五脏庙。 俞知年驾驶着奔驰回到星月湾。 星月湾是高档园林小区,低密度,私密性好,闹中取静,服务周到。 俞知年住所所在的那一栋楼一梯一户,面积两百多平米,层高五米,南向,空间大而透亮。 指纹锁开,俞知年走了进去。保洁团队已精心打扫过,屋内有淡淡木质香,地板光洁,摆件锃亮。他所到之处,感应灯自动亮起。直至他走到客厅,高墙上一幅三米乘四米的巨大油画伴随灯光映入眼帘。 春之樱,淡粉深粉错落有致,落樱漫天飞舞,轻盈绚烂,既不喧嚣,又不静默,是欢喜与灵动并存,透着一股芳华正茂的活力,缤纷而不错乱,很好地治愈了眼睛和心灵。 这是他在拍卖行高价拍下的最新藏品。 俞知年站着欣赏了一阵,看看时间,回书房打开电脑,挑重要的邮件回复。之后,他看时间差不多了,给潘阿姨打电话,那头很快接起。 “潘姨,我们刚刚见完面。” “是吗?感觉如何?” “还不错,我们会继续见面。”说实话,他已经忘记肖意驰长什么样了。 “那太好了!”那头的喜悦之情通过音量确实传了过来,那头又道,“知年,过往你都是见一两次就作数,这次你得耐心些,多看看别人身上闪光的地方,我相信你很快就能找到另一半!” “嗯,好的,您放心。” “那就好。你们聊了那么久,估计是相谈甚欢,介绍对方的麦阿姨说那孩子懂事可靠,你觉得呢?” 也许吧,他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 俞知年带着笑意回应潘阿姨,“是的,挺可靠的。” “听说他在国外务工吃过不少苦头,你记得下次见面时多多体谅对方啊。” “好的。” “哪天你有空过来我这儿好好跟我说说过程,我给你参考参考。” “没问题。” 结束通话,俞知年回想一下相亲过程。他还记得的,无非是握手时肖意驰掌心起茧的触觉,还有就是,那家咖啡馆的黑咖啡非常难喝。 第2章 cbd的一处健身中心vip教室内。 肖意驰做完一组平板卧推后,胸口起伏,对教练说,“再来一组吧。” 身为教练的大山笑道,“今天还真的全程加量啊?” “可不是,看能不能加快血液循环,促进皮肤新陈代谢啥的。” 大山被他的话逗笑,“运动要循序渐进,意气用事干什么。”说着,伸手把肖意驰拉起,“你之前说要去相亲,是不是对方说了什么?” 肖意驰用毛巾擦擦汗,“不愧是前侦察兵,猜对了。” 大山退役前是护航编队的一员,肖意驰因工作需要和他们在船上待了一个月,由此熟络。 “对方什么来头,居然让你有了容貌焦虑。”大山在手表上调了十分钟休息时间。 肖意驰咧嘴,“你这话听着像贬我啊。” 他之前确实没想过容貌的事情,但国内铺天盖地关于颜值的讨论刷新了他的认知,而与俞知年赤裸裸的对比及对方赤裸裸的措辞,让他产生了是否该在脸上努把力的念头。 “合理变帅,例如通过健康饮食、规律运动和良好作息,我是非常赞成的;但想揠苗助长,我就觉得过了。” “哎哎,这‘揠苗助长’怎么听怎么不顺耳啊!”肖意驰往大山方向甩了甩毛巾。 “你那相亲对象,很帅吗?有距离感?” 侦察兵的判断一针见血。 肖意驰承认,“是的。”他环顾落地玻璃窗外的高楼大厦,试着问,“你这健身房在金融中心这一带开了几年了吧?你听说过‘俞知年’这个人吗?” 大山喝水的动作一顿,放下,“你和‘俞知年’相亲了?” 俞知年的衣着举止都显示出他不是一个普通的996打工族,应该是个人物。肖意驰看大山这般反应,心道bingo。 肖意驰点点头,“他也在你的健身中心锻炼?” “不。我这儿只算初级消费场所,他们那个层级的会去更高级的。但是他们律所也有一些员工是我们这儿的老客户。一来二去,我也听了不少关于俞律师的事情。” 肖意驰灌了一口水,“说来听听?” 大山皱眉,“是你的相亲对象,你啥都不知道的吗?” 肖意驰摸摸鼻子,“这不就开始打听了么……他所在的方达律师事务所是跨国律所,听说水很深,俞知年曾经被贬到二级城市去开拓业务,但两年后他不但回来了,还端了给他使绊子的同事。之后顺风顺水,做到了律所合伙人。现在好像在争取成为高级合伙人吧。听说,他长得非常帅,但城府很深,并非善茬。” 见肖意驰没回话,大山关心道,“真的要和他处对象?” “轮不到我来决定好吗?人家第一次见面就说我们没戏了。我只是好奇心作祟,这样的人背后会有怎样的故事。” 此时大山的手表闹钟嘀嘀响。“没戏了你还纠结这么多干嘛。来来,咱们继续!” 晚上,睡点。 肖意驰拖着酸软的身体往床上躺下。他增大运动量的另一个原因,是他失眠的情况加重了。除了年纪大不容易适应时差外,做噩梦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他是记者。在国外十几年,一半时间穿梭于各个战地。 硝烟,哭声,血肉,疼痛……看似已经克服的场景,回国后逐一在梦里出现,像追魂一样。 他之所以囫囵答应这场不靠谱的相亲,多半是想找到新生活的重心。 肖意驰喃喃,“明天得去医院看看了…” 第二天,肖意驰从医院出来,感觉这医生好像看了,又好像没看。 除了常规的助眠药物,无非就是给生活找点乐子转移注意力一类的建议。 此时,他收到了俞知年的信息:这个周六有时间吗?方不方便见面? 肖意驰扬眉。乐子来了。 这个周六早上,肖意驰早早起来,比第一次见面更认真、仔细地饬自己。为了这一天,他这个星期都在敷面膜(在直播间买的,大牌,买一送六,捡到大便宜了)。衣服也精心挑选比对过,前一天晚上还认真熨烫,确保一丝褶皱都没有。喷上定型喷雾,头发也弄好了。失败不要紧,人最重要的是哪里跌倒哪里起来! 上午十点,肖意驰刚走出小区,就被街道对面的一道人影吸引了。 俞知年穿一件近蓝似紫的衬衣,下配一条米色长裤。背后是一辆特斯拉的黑色suv。 肖意驰走近,发现衬衣上是有纹样衬托的,衬衣因此而挺括。这样的颜色,稍有不慎,就显得骚气或者老气,但俞知年把这个颜色驯服了,它服服帖帖地为他的颜值和形象服务,让他看起来宛如贵公子,脱尘独立。 他想告诉俞知年,这个颜色有个很好听的名字——优昙瑞。但说出来,颇有卖弄学问之嫌。肖意驰笑笑,“你今天看起来神色很好。” 俞知年笑了,“你也是。” 说着,两人上车。 “谢谢你愿意陪我去选衣服。下周那个画展展出的是我喜欢的画家,我挺期待的。”俞知年礼貌说到。 “不客气。艾尔玛弗拉西斯确实是一位很棒的画家,我也很喜欢她。” 俞知年转头看了他一眼,笑一笑,“要不,下周我们一起去看展?” 肖意驰一时顿住,而后笑道,“好啊。” “你如果没空没关系的。”俞知年注意到他的犹豫。 肖意驰顺着他的话往下,“没事,我挪一挪时间就可以了。”其实,他犹豫的并不是有空没空这回事。 闲聊间,他们来到了市内的一座高档购物中心。 俞知年和肖意驰来到某知名品牌旗舰店中,导购迎上前,“两位先生,欢迎。今天两位想找哪方面的着装呢?” “下周有个挺重要的画展需要出席,你有什么推荐?” 此时店长出来了,笑说,“俞先生,您一向有主意,就别欺负我们的新人了。我带你们来这边,您感兴趣的衣物我已经整理好了。”此时,店长转向肖意驰,“您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肖意驰回以笑意,“我姓肖。” “肖先生好。您也看看有哪些感兴趣的衣物,试穿一下?” “好的。”肖意驰应道。 俞知年回头,看向他,“对,有喜欢的试穿一下。”又看向店长,“肖先生要是有喜欢的,你替他打包起来。” “好的。” 俞知年和店长一唱一和,肖意驰恍然大悟俞知年此行目的恐怕不在挑选他自己的衣服上,而在给他挑衣服上。 肖意驰想起第一次见面俞知年那一杯只喝了一口就不再碰的黑咖。不合心意的,他不会再碰。勉强要碰的,那就按他的意思来。 肖意驰几乎失笑。 俞知年快狠准地为自己挑好了几件上衣,而后转向肖意驰这边。 店长亲自为肖意驰选了几件请他去试穿。 进入更衣室的肖意驰看着试衣镜中的自己,笑了笑。 interesting。 这可真是大乐子。 他换衣服时,低头看看自己那六块腹肌,心里顿感安慰。至少他保住了身材,不至于连这个都让人看不顺眼。 肖意驰从更衣室出来时,店长大赞,“肖先生,您看起来棒极了!这回您的身材优势都展现出来了,妥妥的大帅哥一枚!” 店长送上大拇指。 帅不帅肖意驰心中有数。他看向俞知年,后者微笑着点点头,似乎是满意了。“把肖先生这一套包起来吧。” “好的。” 这个时候,俞知年的手机响了。他抱歉地对肖意驰说道,“工作的电话,我出去接一下。” 肖意驰点头了解。 店长又走过来,“肖先生,俞先生给您挑了一套休闲装,您也试试看?” 肖意驰笑意满满,“不用试了,包起来吧” 别问这些都是谁付钱,问了就是俞知年。 店长了然,利索行动。 在俞知年谈公事期间,肖意驰自己挑了一条领带,自己刷卡付钱,末了让导购包装好。 他们的第二次见面就此结束。 俞知年临时有会议,他送肖意驰回小区,不忘感谢一句,“谢谢你今天陪我买衣服。” 肖意驰笑道,“是我该谢谢你,占了这么大的便宜。”他举了举纸袋,意指那两套衣服,接着说,“礼尚往来,”他从纸袋里取出包装好的领带盒子递出,“这是我的回礼。今天我很高兴,谢谢!” 俞知年不知他还有这一出,接过盒子,“不客气,那我们下周再联系?” “好的。” 俞知年回到寓所,把纸袋里的衣服拿出来挂在玄关的衣柜里,女佣会负责清洁干净他最后拆开肖意驰送的礼物。一条领带,颜色不能说是棕色,也不能说是黑色,不常见,也不是俞知年喜欢的颜色。 对方的审美也就这个水平了吧,不能强求俞知年想起他们今天打招呼的时候。肖意驰喷的定型喷雾香味过于工业化,一闻就知道质量一般;穿的衣服也过于刻意打扮,在俞知年看来就是一心讨好的意思。过往,他的相亲对象即便是讨好,也会精心打扮得浑然天成不着痕迹,像肖意驰这种能一眼看穿的也算是特例了。还有,他在车上说自己喜欢艾尔玛弗拉西斯,但他不知道真正的画迷都会称呼她为“爱芙”吗?邀请他去看画展时他明显犹豫了,估计是临时抱佛脚恶补的知识怕在画展上不够用吧。 他按照潘阿姨说的那样多多体谅对方,于是迂回地给他置装——毕竟后面还有一起出门的时候,他真的对对方的衣着品味不敢苟同。 目光再次落在手里的领带上。这条领带不在账单上,应该是肖意驰自己埋单的。那家店消费如何,俞知年很清楚。算了,先挂起来再说吧。他把领带挂在一众新衣服旁。 刚想关上柜门,俞知年意识到什么,又打开柜门。 这颜色奇特的领带,居然和他的新衣服看起来挺搭的。他取下领带,又随手取下一件上衣,就地换上。 到镜子前一看,领带、上衣和他本人,看起来居然十分和谐。 这也太巧合了吧? 回到家,肖意驰把两套衣服拿出来挂起他特意看了看水洗标,全都要干洗,还得“专业护理”。他挠挠头,俞知年这么用心地给他买衣服,为啥不顺便给他配置一队专业人士来处理穿前穿后的琐事呢? 一句话,俞知年只关注他看见时的感受,其他看不见的时候,他不在乎。 肖意驰轻轻拍脑袋,反省:今天一天都在断定。别轻易评论。可以描述所见,但下结论之前深入的调查必不可少,尤其对人他苦笑。他写了十几年的新闻,尚且忍不住仅凭两面之缘及间接听说就给俞知年贴标签,更何况一直浸润在精英圈层中参与过勾心斗角的俞知年呢? 这么想想,他就看开了。又思及他送给俞知年的那条领带。当时俞知年在外面打电话,他特意看了看俞知年挑的上衣颜色。 他挑的配套的领带颜色叫烟墨,是九月的颜色,稳重,端方,寓意收获。 说回下周那个画展。他与艾尔玛弗拉西斯是旧识。当年艾尔玛去中东采风,西班牙记者朋友介绍正在学西班牙语的肖意驰给她认识,一个热情活泼,一个为学语言没皮没脸,两人很快成为朋友,结伴同游。 途中遇上当地反对派炸弹轰城,手机信号又不通,两人被困在一个废宅里,仅靠两瓶水和两个面包度日。他把自己面包的三分之二给了艾尔玛。万一只有一线生机,他希望她活下去,因为他在战争中看见太多无辜死去的妇女和孩童。男人们为信仰而战,剩下妇孺成为无情战争机器的目标。如果他可以,他绝不眼睁睁地当旁观者他们被困三天后,救兵来解围。 两人灰头垢面的,艾尔玛却向他表白。 “抱歉啊,我是同性恋。” 艾尔玛很失望,“不能尝试一下吗?” “试过,不行。” 她遗憾,“好男人都是同性恋。” 肖意驰安慰她,“好女人最后都会很幸福。” “我可以向你索吻吗?就一个。” 肖意驰想想,“好。” “深吻那种。” “可以。” 之后,他们一直保持联系。两年后,艾尔玛说她完成了一幅画要送给他。他四处奔波,无法接收,画作就留在她那儿。回国后,画作运来了国内的画廊。肖意驰去藏室签收,三米乘三米的巨幅画作比视频里看到的震撼得多。画作名为“在中东的一个午夜”,却是黄色的天空,黑色的星星一黄色是皮肤颜色,黑色是眼睛颜色。 画廊主人亲自到场,希望肖意驰同意将画作为特别藏品借出参加下月的画展。 “这个没问题。” “开展当天您来吗?我可以介绍您给其他藏家认识。” “不了,我不太习惯这样的场合。” “好的,您要是改变主意,请随时联系我。” 想到这里,肖意驰决定给对方打电话,请对方在俞知年面前保守秘密。 艾尔玛弗拉西斯是近年艺术圈大热的现代主义画家,她的单幅画作拍卖价最低为两百万美元。这次她本人无法到场,但众人却听闻她有未曾公开过的画作要在这次画展中亮相。 肖意驰穿着贵价衣服,站在展厅之中,看人来人往。人多,但大家守秩序,偶尔低声交谈,空间背景乐清晰可闻。俞知年正在不远处和别人交谈。他戴着肖意驰给他选的领带。 虽说不能给人下结论,但肖意驰觉得他的脑袋里有个小恶魔。小恶魔今天一早就在耳边说俞知年肯定不会戴他送的领带。但俞知年戴着领带来接他时,小恶魔去墙角画圈圈了。 俞知年回到肖意驰身边,微笑问,“你觉得这个画展怎么样?” 肖意驰点头称赞,“很好。” 他们走到“在中东的一个午夜”前,俞知年说,“这就是爱芙未曾公开过的那幅画!” 听到“爱芙”这个称呼,小恶魔在肖意驰脑袋里转来转去,“听见没有?你上次直接称呼艾尔玛是错的!你是个不合格的‘画迷’!冒牌货!” 肖意驰着实委屈。 俞知年看着画作,说,“爱芙很少用黄、黑这样的颜色,不知道这会不会标志着她创作方向的改变。你觉得呢?” “……我觉得应该不是吧。” 俞知年追问,“为什么?” 关于这幅画公开的信息不多,肖意驰也没有道出真相。 于是,他的回答就显得很敷衍,“感觉吧俞知年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不再说什么。” 他看向远处,“抱歉,我看见熟人,先失陪一下。” “好。” 小恶魔又开口了,“俞知年很不满意你的回答!你惹他生气了!”但它看起来很高兴,“如果他知道你就是这幅画的所有者,他会是怎样的表情呢?嘿嘿嘿~” 肖意驰低头掩嘴笑。 俞知年确实不悦。原本因为领带一事他对肖意驰稍微有一丁点儿改观,现在看来,他现在戴着的领带不过是对方的运气之选。明知道要来画展,哪怕知识不够,也该好好做功课,但他呢?一点儿具体的感想都说不出。这样的态度,在他以往的相亲对象身上是从没出现过的。果然是圈层决定高度。既没有样貌,没有品味,也没有态度,就好像出来玩玩一样。要不是一开始约定了见面四次,俞知年真不想浪费时间了。 第3章 与熟人聊完,俞知年去洗手间时,情绪已平复。 本来见面就是任务,把任务完成即可,情绪起伏大可不必。 他出来,目光寻找肖意驰。 对方正站在另一幅画前,若有所思。 从侧面看,肖意驰身材比例很好。很多人的站姿并不好看,不是含胸驼背、塌腰前倾,就是腿超伸,影响美观。但肖意驰站得好看,不是军姿那种刻意硬挺,只见他双手抱臂,头微微侧,肩背开阔,腰直腿长。 可惜,长得太普通。 颜值非常重要。不要说颜值不能当饭吃,那都是酸葡萄。它几乎和大众意象中的“美”划上了等号。 这头的肖意驰又在自省:俞知年是真心喜欢艾尔玛的画作的,自己刚才的表现确实败兴。在一个不知实情的人身上寻找优越感,得到一点坏心眼快乐,又能怎么样呢? 俞知年微笑着走到肖意驰身边,“抱歉,久等了。” 肖意驰回神,笑着摇头,“没事。” 虽然“在中东的一个午夜”无法详谈,但眼前这幅画可以聊一聊的。他正打算起个话头,俞知年抱歉说到,“我临时有公事要处理,接下来可能要回律所一趟,我是先送你回去,还是你留在这里继续看展?毕竟机会难得,我不想扫兴。” 肖意驰摇头表示不在意,“公事重要,你不必送我了。我再看看,待会儿自己回去就行。” 俞知年想一想,“好,那我们再联系。” “好的。” 俞知年正准备走,肖意驰犹豫地叫住他,“刚才……不好意思。那幅画,‘在中东的一个午夜’我了解得不多,所以没敢说什么,要是在你这位资深画迷前丢脸就不好了。但是其他画,我都有了解的,可惜今天没时间,有机会,我再向你请教一下。” 这番话,精准地捋顺了俞知年心里那一撮炸毛。 话倒是很会说。 俞知年面上没表露什么,他笑笑,“我没往心里去。好,往后有机会我们再聊。” 肖意驰看着俞知年离开的背影,莞尔。 今天的乐子get到。 回到家,肖意驰立马把这一身需要呵护的衣物换下。 拿袋子装好,他穿着日常便服出门去干洗店。 小区门口好热闹,走近了才发现是广场舞阿姨们在等大巴送他们去比赛。 “意驰!”这熟悉的喊声,不是麦阿姨是谁。 麦阿姨从一堆花花绿绿中冒出,顶着一张浓妆艳抹的脸地朝肖意驰笑。 “哟,这美女谁呀?”肖意驰眉欢嘴甜,走过去,接过麦阿姨的阳伞替她撑着,“你们的比赛是今天吗?” “是呀,今天是决赛!我们赢面很大!我们要是第一名,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别说,那你们今天赢定了!” “这是……”忽然,一道话音插入。 “哎,对了对了!”麦阿姨把身旁的这位阿姨带来给肖意驰认识,“这位就是潘阿姨!她早就想见见你了,今天刚好!” 肖意驰定睛,大浓妆遮掩了真实五官,但这位潘阿姨看起来挺温柔的。 “潘阿姨好!我是肖意驰。” 潘阿姨上下打量他,似乎特别满意,“真好,是个好孩子。” “是吧?我就说了,咱们意驰特别好!你别看他现在这样沧桑,他比你那侄子还小大半年呢!” 啊,麦阿姨,您真是我的亲阿姨,我都不知道您这是褒还是贬了。 潘可姨笑了,“不沧桑,很好。” 肖意驰感激,“谢谢潘阿姨!” “你和知年处得还好吗?”潘阿姨期待地看他。 该怎么说呢?他们再见一次面,就该说拜拜了。 肖意驰应道,“挺好的,我们见了几回。” 潘阿姨和麦阿姨听了喜上眉梢,两人相看一眼,“真是太好了!” 还好舞蹈队队长在前方吹哨子了,“亲们!集合啦!车转个弯儿就到啦!” “哎,不说了,我们先去集合!”麦阿姨是个急性子,拉着潘阿姨就准备往回跑。 潘阿姨看肖意驰,“有空我们再聊聊。” “好的好的,你们小心,别摔倒了!”肖意驰目送她们,心里松一口气。 大巴走远,肖意驰还站在原地。 如果他的双亲还健在,是否也像麦阿姨和潘阿姨一样操心着小辈的人生大事呢? 肖意驰在青春期性启蒙阶段知晓自己喜欢同性。 内心的激烈跌宕让他浑浑噩噩地过完了高中,又浑浑噩噩地进了本地一所普通大学。在大学里,他接触的信息多了,了解的情况多了,在大三时,他想向双亲出柜。 双亲虽然只是酱油厂的工人,但他们开明敦厚,又爱阅读,应该……会理解他的。 那天晚上,双亲本该值班,但因为孩子一句有重要的事情要说,于是请假回来。就在回家的路上,遇上超载出意外的大货车,两人的摩托车被撞飞。送到医院时,两人均已身亡。 肖意驰站在焚化炉前想,如果他没有让他们回来就好了。 如果他不是同性恋就好了。 是他害死了他们。 因为他不是正常人。 大四快毕业时,新闻机构驻外办事处缺人,来学校招人去国外,虽然没有明写,大家都传是到战地去。这么危险,报名的人寥寥无几。 最终报名的只有肖意驰一个人。 即将启程时,他对麦阿姨撒了谎。当时网络什么的不发达,他又已是成年人,麦阿姨根本没他办法。 肖意驰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出发。死了就死了,死了可能更好。 但他真是太天真了。 即使经过培训,但真正踏上战地,不,那只是外围,他就害怕了。 巨大的恐惧伴随强烈的求生本能让他明白,什么想死就死,那等同小儿无病呻吟。 一开始的两年,他过得相当相当狼狈,无论是奔波的日常生活,还是心理上。 但他无比明白,他想活下去。 他需要和自己达成和解。 而这个过程非常漫长。 这十几年,战争、人性的丑陋与光辉、世界各国文化、无论是有一面之缘、或者意见相左、或者意趣相投成为挚友的活生生的人,都凝聚成强大的助力,让他得以回炉重塑。 对俞知年来说,手里有n个项目同时进行是家常便饭——有的在尽职调查,有的需要进一步访谈,有的准备出具法律意见书等等。但最近他特别忙,因为城中叶家正是多事之秋。 豪门人多利益关系盘根错节,不巧叶家老爷子身体不适住院,各路人马为防分家产时会吃亏,正使出浑身解数各显神通。 叶家老二一派是方达的客户。这一派中,孙辈叶照临颇为能干,又得老爷子欢心,是各方重点关注对象。叶照临目前就任于家族企业酒店餐饮板块,他上任以来,大力革新餐饮,出了很多知名网店,销售额节节上升。 他重金打造、前两个月开业的法式创意菜餐厅更是一跃成为本地黑珍珠必吃指南首位。 但眼下这家店正面临危机——法国主厨打算辞职。 叶照临和俞知年一边步入电梯一边交谈,“这家店的卖点就是主厨,如果他走了,这家店就完了,才两个月。要是我那些叔伯堂兄弟知道,指不定大肆渲染。”叶照临忽而想到,“有没有可能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俞知年回应,“已经派人去查了。但是主厨为人你知道屿''\汐%獨 家的,骄傲任性,也不见得是外因促使他辞职。当初请他时我就提醒过你,他是不确定因素。” 叶照临叹气,“可他厨艺真的很棒,在国外社交平台上人气也高,如果当时不搞个噱头出来,风头就要被三叔那电影公司全抢了。” “放心,他签了合同,白纸黑字,我们先礼后兵。” 今天是餐厅的试菜日,他们中午特意清场,打算饭后与屿习主厨好好谈谈。 俞知年现在是工作模式,精英律师气场全开。 直到在餐厅门口看见背着摄影包的肖意驰城市发展日新月异,肖意驰目前是无业游民状态,白天四处闲逛。 美食指南app上综合评价最高的法式创意菜餐厅就在附近,他兴之所至,抱着侥幸心理看看午餐不预约能否尝尝。 可惜迎宾服务员抱歉地告诉他今天餐厅有事,下午才营业。 肖意驰站在门口正感慨无缘,就遇上了俞知年。 迎宾服务员反应快,恭敬地打招呼,“叶先生,俞先生,欢迎,里面已经准备好了。” 俞知年目光落在肖意驰身上,“你怎么在这里?” 叶照临见状,“熟人?” 俞知年只“嗯”一声。 肖意驰解释自己的出现,“我刚好路过,听闻这家餐厅非常有名,所以过来碰碰运气是否有位置。” 俞知年说,“今天有公事要谈,餐厅不方便对外营业。” 叶照临倒是大方,“没事,既然是知年的朋友,来了,就一起进去吃个午饭吧。反正公事也是饭后才谈。” 肖意驰看向俞知年。俞知年明白,大老板都发话了,他这陪同人员没理由驳他的面子。于是笑笑,“那就一起吧。” 肖意驰扬眉。皮笑肉不笑,说的就是俞知年此刻的表情。 进餐厅后,叶照临先找店长了解情况。 餐桌旁只有俞肖两人。 私人时间见面是一回事,眼下这种场合又是另一回事。俞知年保持微笑,“抱歉,要是让你觉得拘谨了,我先道歉。” 肖意驰知轻重,他既然跟了进来,就只当个吃饭的工具人。他识趣,“我会注意的,可以的话,我提前离开。” 闻言,俞知年没再说什么。 叶照临走了过来,落座,看向肖意驰,“不知如何称呼?” “我姓肖,肖意驰。” “肖先生,你也是律师吗?” “不是。” “那……” 俞知年悠悠插话,“他从国外游历回来。” “哦?这样。”叶照临笑道,“看来肖先生是会享受生活之人,待会儿好好品尝美食,顺便给我们一些反馈。” 肖意驰点头应道,“好。”美食不可辜负。别的他可能说不上什么,但论吃,他从来不输。 今天是试新菜,一共五道,其中最为惊艳的是两道主食——一鱼排和羊菲力。鱼皮煎得香脆,鱼肉却柔软细腻,一层一层颜色由外往里渐变,口感层次丰富,配上独家酱汁,滋味妙不可言。肖意驰慢慢咀嚼,这酱汁的味道似曾相识,但他一下子又想不起来。而羊菲力汁水饱满,肉中带脂肪,咬下去第一口绵软第二口结实第三口脂肪与羊肉与汁水完全融合,给味觉以完美的体验。这道菜用的香料再次让肖意驰觉得熟悉。 没等他们用完第五道菜,主厨出来了。身材高大,栗棕色的头发,深绿色的眼睛,面容帅气,甚至带着一点异域风情。 叶照临用英语赞美了菜品一番,主厨神色却不太好,他用英语回应,“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现场气氛顿时冷下来。 俞知年向肖意驰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离开。肖意驰弯腰提包时,忽然想起那熟悉的味道从何而来。 他看向主厨,用阿拉伯语问了一句,“您的主菜里,是放了萨儿那村的香草吗?” 三人齐刷刷看向肖意驰。 主厨眨了眨眼,回以阿拉伯语,“你怎么知道?” “我在那儿待了一段时间,生了一场病,天天喝草药汤,味道……让我印象深刻。” 闻言,主厨哈哈笑起来,“确实,那味道让人终身难忘。我外婆生长在那儿,后来战乱,才去了法国。” 叶照临和俞知年像听天书一样,你看我,我看你。 当年肖意驰蹲守在村里,以跟进附近武装派别的最新进展。他的搭档摄像师(也是他的阿拉伯语启蒙老师)就是萨儿那村的,所以肖意驰的阿拉伯语带着浓重的口音,之后怎么改都改不了。 就是这股乡音,让主厨心生亲切,他对肖意驰说,“我自小随外婆长大,只回过村里两次。我对你的国家非常向往,但来到以后觉得十分孤独,我特别想念萨儿那,但这两个男人估计不会让我走。我该怎么办?” “这两个男人”正因为信息的不对称而不发一言,同时看向肖意驰,等着他传达精神。 肖意驰先安抚主厨,“我理解你的感受,你稍等一下,我和这两位商量一下。他们并非不讲理之人,你的菜品在这里非常受欢迎,很多食客赞不绝口,他们舍不得你离开。” 主厨脸色稍霁,用英语道一句“失陪”,就回厨房去了。 “你们说了什么?”等主厨走远,叶照临赶紧问。 “他在这里非常孤独,想回中东的老家。” 叶照临松一口气,“原来是水土不服,这个好解决,我让人带他去结识在本地的阿拉伯人。交上朋友了,估计就会好一些了。” “他真的只说了这些吗?”俞知年眯了眯眼,看着肖意驰,确认道。 所以俞知年的问话该怎么解读呢?是单纯的谨慎起见,还是狐疑他的转达? 俞知年作为律师,在这个工作场合中有任何的质疑都无可厚非;越界的是自己,他本该离场,只因勾起回忆就一时冲动问话,而且还用非在场人士都能听懂的语言来问,怎样都是不恰当不礼貌的行为。 所以肖意驰十分配合,“是的,我可以把我们的全部对话翻译出来,你们可以查监控让人比对。” “好了,我们的目的是解决问题,而不是制造更多的问题。”叶照临转向肖意驰,“知年出了名的对工作要求严格,肖先生能耐心对待,真的不容易。”他又问,“对了肖先生,你是怎么知道主厨会说阿拉伯语呢?” “他做的菜里放了中东某个地区特有的香料,于是我试着问了一下。” 叶照临给他竖起大拇指,“肖先生果然见多识广!” 肖意驰温和有礼,“这次运气好而已。” 叶照临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肖先生,你在这儿,有认识的阿拉伯人可以介绍给主厨认识吗?你是知年的朋友,我放心。” 俞知年皱眉端水喝,不说话。 “……事实上,我的阿拉伯语启蒙老师,主厨的同乡,正在这里做香料生意。” “是吗?那简直太好了!” 趁着肖意驰去找主厨做思想工作,俞知年盯着叶照临,满脸是山雨欲来。 “现在是敏感时期,我让谁去都不放心,只有你。肖先生是你的朋友,你替我盯着他,我放心。”叶照临又道,“现在是我们有求于人,你态度好一点儿,替我的份卖力讨好他,让他安抚好主厨,至少这半年内别出什么问题,之后那主厨爱去哪儿去哪儿吧。” “……我的bible hoursi翻三倍。” “好。” “高级合伙人的头衔我志在必得。” “你替我摆平问题,我自然捧你上位。” “成交。” “对了,”叶照临问,“肖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不知道。” “哎,你不想说就算,别用这么幼稚的借口。” …… 俞知年在桌下给助理南璟发信息:查一查“肖意驰”这个人,十分钟内发简历给我两分钟内,对方就回复了:不必十分钟,他是我的小众偶像,文字版如下,文档详细版已发您邮箱。 肖意驰,中文系毕业,精通中英西阿四种语言,曾是某新闻机构驻外记者,后转为自由职业,为全球二十多家大型知名媒体撰稿及采编,采访过众多知名人士,曾在美国知名学府当访问学者,研究方向为政治社会学,之后继续当战地记者,本人非常低调,回国前婉拒了驻日内瓦某组织的工作邀请。 果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饱餐了一顿,就得报恩。肖意驰心里想着,与主厨交换了联系方式。 他从餐厅出来,叶照临笑着把他交给俞知年,“肖先生,我接下来还有事,就让知年送你回去。” 叶照临离开后,俞知年面带微笑,“刚刚失礼了。作为律师,我必yu~|x/i须尽职。还有,谢谢你帮我们解决了一个紧急问题,往后你要是有任何困难,都可以向我们说,我们一定帮忙。” 从刚才的皮笑肉不笑,到现在的营业笑容,这个人就没显露过真诚。 私下见面时也是。估计只有不悦是真不悦,笑容都是社会人的面具。 这样的乐子get多了也无味。 肖意驰点头,“理解的。谢谢。我也得为自己刚刚的冒失道歉,毕竟不是我该发声的场合,幸亏没有引起不良后果。” 该道歉的好好道歉,接下来。 “俞律师,到现在,我们已见面四次了,我们接下来……不用再见了?” 俞知年笑意不改,“虽然我们没有缘分成为情侣,但我很希望和肖先生成为朋友,往后可以出来吃个饭聊聊天,保持来往,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俞知年英俊,笑起来眉眼弯弯,可以融冰化雪。 这样的人,就想扒掉他那层皮,让他原形毕露。 肖意驰可以理性谦和,也可以任性挑衅。 他内心的小恶魔摇摇身子,准备好了。 他看着俞知年,“你和我做朋友,是因为有求于我,对吗?” “主厨目前对你们来说很重要,你们需要有人能安抚他。所以你不能轻易跟我说拜拜对吗?” 俞知年真能处变不惊,表情还不崩,“肖先生,你这样揣度,会不会过分了一点?” 肖意驰轻轻笑,“那我现在进去和主厨说,鼓动他尽快离开?你们撕破脸,闹上法庭,人尽皆知,但你们是有理的一方,也不亏。怎么样?” 俞知年笑意渐渐敛去,“你就是这样当战地记者的吗?” 肖意驰挑眉,“你知道了?” “你自己一开始没有说,故意隐瞒!” “第一,我没有故意隐瞒,是你没有了解的欲望;第二,现在网络发达,动动手指就能得到信息。还是俞律师从哪个没通网的村里出来的?” 肖意驰好整以暇,“你觉得我是海外派遣劳工,没样貌,没品味,没态度,所以从我们开始见面一直到刚刚,你都不打算和我吃一顿饭,就怕我不懂餐桌礼仪,给你丢脸,还耽误事。哦,毕竟,你费心给我买衣服了,谢谢哦。” 俞知年额角青筋突出。他心里这样想是一回事,但被人大喇喇刺穿又是另一回事。 俞知年不喜欢他的脸,肖意驰便有意怼近。“回到之前的问题,俞律师,你有求于我,是吗?” 本来还觉得肖意驰性格不错;俞知年看了他的简历,知道自己被啪啪打脸了。如今看来,对方之前只是没有露出獠牙而已。 俞知年攥紧拳头,声音低沉危险,“肖意驰,你别太过分!” 肖意驰二话不说立马转身回餐厅,俞知年本能一个箭步往前拦住他。 “我没耐心,再问一次,你有求于我,是吗?”肖意驰居高临下。跟他斗正面刚,他没在怕的。 俞知年眼角都是恨意,几乎要咬碎后槽牙,“是。” “我听不见。” “我说我有求于你!” 肖意驰展露笑意,“早承认,我们就不必浪费时间了。那接下来我们会见个几次面吧,时间我来定,希望俞律师配合。” “肖意驰,没想到你这么混蛋!” “因为你的颜值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啊,所以没必要手下留情。道理你懂的,对吗俞律师?” 肖意驰伶牙俐齿地让俞知年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今天就不麻烦俞律师送我回去了,毕竟你还要回村里先通网,不然律师不好当呢。” 说完,他给一个潇洒的挥手,走人。 第4章 俞知年气得肺都要炸了!他什么时候被人压制成这个样子?!很好!肖意驰,我看你接下来耍什么花招,一定奉陪到底! 这头。 肖意驰从餐厅所在的大楼出来,呼出一口恶气。 小恶魔抖抖身子,尾巴尖尖一翘一翘地消失了。 也就过过嘴皮子瘾、逼俞知年低下那高贵的头颅而已。肖意驰没打算真的约对方见面。 毕竟,俞知年一开始就说清楚两人没戏了。要不是他势利到连做朋友都带着目的,肖意驰犯不着跟他撕破脸。 其实话说回来,俞知年会这样也不无道理。只限定见四面,何必太过真诚。社会人有社会人的精打细算。 好吧,这么想想,扯平了。翻篇。 肖意驰整一整摄影包,迈步走在回家的路上。 一个星期后。 方达律师事务所内。 俞知年手里的一个项目顺利完成,整个小组正在开总结会议。“虽然这个并购项目结束了,但对方未来可能要上市,大家记得与客户保持必要的联系。”大家严肃认真地点头,眼睛却充满期待,俞知年最后道,“ok,今天好好休息一下,大家去吃顿好的,我埋单。” “太好了!谢谢老大!”一片欢呼。 助理南璟在此空闲时刻问俞知年,“老大,您之前问我肖意驰的简历,是跟我们接下来的工作有关吗?”否则他没办法将毫不相干的两人连系起来。 俞知年淡淡回答,“不是,客户让我问问而已。” “好的。我已经把能找到的、他写的文章还有演讲的视频链接都附在文档详细版的简历中了。您有需要可以调出来查看。” 俞知年拍拍南璟肩膀,“越来越上道了。” 南璟推推眼镜,“请您在我爷爷面前表扬我。” 南璟的爷爷是律所的高级合伙人之一。 俞知年轻拍他的脑袋,逗他,“看我的心情吧。” 面上是一回事,内里又是另一回事。俞知年这一个星期都没接到肖意驰的联系,他反倒在意起来了——一对方葫芦里卖什么药?是在憋什么大招吗?还是恶意整他? 要不是与叶照临有约在先,保证主厨半年不闹幺蛾子,他会沦落到现在手机一来信息就敏感起来? 思忖间,手机铃声响,是叶照临的来电。 俞知年蹙眉,接起。 “知年,你还是很有一套的嘛,店长今天向我汇报,主厨最近情绪稳定,也没再提离开的事情了,这个趋势很好!谢谢你和肖先生啦!你们具与。熙。彖。对。读。嘉。体是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 “哎,你真是……那,就是肖先生的功劳了?你有没有好好供着他?对了,这段期间的所有花销都算在我这里,不能亏待肖先生,知道吗?” “……知道了。” 结束通话,俞知年想了想,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但让他亲自联系肖意驰是不可能的。他联系相熟的人脉,“最近去替我盯梢一个人,价格好商量。” 肖意驰最近在做什么呢?和主厨还有他的阿拉伯语启蒙老师阿达姆横扫市里各大夜宵大排档。 主厨要顾店,而阿达姆忙着做生意,只有夜里有时间,肖意驰便约他们晚上出来联络感情。 当时叶照临问他在本地是否有阿拉伯朋友可以介绍,他可以说没有的。但在异国他乡多年,肖意驰对“乡愁”体会至深。能帮的,再麻烦,也要伸出援手。一点小小的善意,可能就大大地改变某人的人生轨迹。 而且这两位不仅是同乡,一位是厨师,一位做香料生意,简直不能再相配。主厨最近迷上阿达姆外销的中国香料,加之“大排档”这个存在让主厨大开眼界,他的新菜谱灵感源源不断;而阿达姆又能因此做成生意,再高兴不过。 看到这如此融洽的画面,肖意驰心里欢喜再说,他夜里也睡不着,有人陪着消磨时间,何乐不为。 能助眠的,除了药,陪聊,还有性。 肖意驰在国外曾有一段时间十分猖狂。后来少了。回国后,更是成了僧。 阿达姆对肖意驰提起,肖意驰的某个床伴前两年被派来这边的大使馆工作,曾跟阿达姆打听过肖意驰,念念不忘的样子。 “不如你们来一段旧情复炽?” “可以啊。”肖意驰叼着烟,懒懒笑应。 没多久,两人联系上了。 干柴烈火,不在话下。 市内老区浦园路旧时是领馆人员居住的别墅区,现在则是闹中取静的居民区。当然,能买下这里房子的人,非富即贵。 两层黄墙欧式小别墅前的花园里,开满了一栅栏的玫瑰粉胭脂蜜,花团锦簇,明艳动人;再往里走,是成片的弗洛伊德大红玫瑰,花香在风中被吹散,卷成几何形状,偶尔掠过路人肩头,叫人闻到,撩人心扉。 屋内却飘着另一种香气,源自厨房。 俞知年熟练地把切成月牙状的番茄放进锅里,与小火炖煮的牛肉翻一下,而后盖上盖子,继续炖。 潘阿姨叠好衣服,从楼上下来,笑着走到俞知年身边,“好香。” 俞知年围着围裙,站在锅边,“还得再炖一会儿,让番茄的汁水慢慢渗透、融到牛肉里,口感才会更饱满。” “这么忙,还来给我做饭,不累呀?”潘阿姨心疼。 “和您一起吃饭,是最重要的事,一点儿都不累。”俞知年眉眼弯弯地看着潘阿姨这并不是奉承话。他拎得清人生的排位,工作是为了生活,而生活中的亲朋好友,又是重中之重——一这栋小别墅就是他买下来送给潘阿姨的。 俞知年真心笑时,嘴角弯起的弧度刚刚好,可以触动心弦,拨出悸动的音符。 潘阿姨怜爱不已,“这么好的孩子,怎么感情路就不顺呢?”她叹口气,“麦阿姨前两天跟我说了,小肖说你们不合适,做朋友比较好。这件事……你知道吗?” 俞知年笑意减退,“知道。” “你是怎么想的?也这么认为吗?” 俞知年点点头。他看看时间,揭开锅盖,烟气瞬间冒出,香味滚烫袭人。 关于他感情的话题,潘阿姨在饭桌上再次提起。“我广场舞比赛那天,在小肖的小区门口见过他一面。那是个很好的孩子。你们……真的没可能吗?” 因为对调味与火候的精准把握,才让牛肉吸饱了酸甜的番茄汁,且软而不烂,咬下去,汤汁炸出。但俞知年不得不打断对自己和潘阿姨的这顿饭的享受,来回答有关“肖意驰”的糟心问题。 “我们没可能。” 潘阿姨见状,不再问,只可惜,“小肖是战地记者,这个职业,能熬下来,不容易。” 俞知年筷子顿一顿,“您知道?” 潘阿姨笑了,“我虽然老,但也知道网络搜索这回事呀。” 这无形刀补的。俞知年索性放下筷子,端起汤来喝。汤还滚热,舌头被狠狠烫了一下。 跟肖意驰沾上边就没好事。 潘阿姨见他脸色不对,再结合他以前的相亲经历,忍不住开口,“知年,有些人,是需要时间去接触,才能见到他闪闪发亮的一面;外表不能说明一切。” 外表怎么不能说明一切呢?明明漂亮的脸就是机会更多、更容易被人喜欢、更轻易得到原谅。 漂亮,就是价值。 俞知年重新拾筷,给潘阿姨夹了一块牛肉,讨好道,“您说的是,我听进去了,来,您多吃点。” 又过两天。 俞知年加班到深夜,看着发送给客户的电子邮件成功送达时,他才伸个懒腰,重重靠上椅背。 此时他才记起白天有他的快递,是盯梢肖意驰的人寄来的。 俞知年拆开,除了报告还有厚厚的一沓照片。 一张张地翻看,都是他和主厨还有一个阿拉伯人出去觅食的场景。照片里,主厨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开心。 忽然,俞知年翻照片的动作停住。 盯梢的人尽职尽责,连肖意驰清晨六点和别人从酒店出来的场景都拍下来了。 同行的是个外国人,光线不是很好,但凭身材和侧脸轮郭,应该长得不错。 俞知年翻了翻报告,这个外国人的简介和正面照也附上了一金发碧眼,英伦美人,目前就职于大使馆,之前是某国际组织驻南非办事处的工作人员。 他回到手中照片,下几张是连拍的,走在前头的美人停下脚步,转身,环上肖意驰献吻,而肖意驰没有拒绝。 俞知年把照片扔回桌面,闭眼往后躺。 人家的日子过得充实得很,吃香喝辣,牡丹花下。 凭什么?那人有什么好的? 长得普通,性格恶劣。 俞知年睁眼,把没看的照片从桌面上捞回来。这个吻,还是肖意驰拉开与美人的距离而结束的,而美人的举止看起来恋恋不舍。 这肖意驰,一副风流渣男做派。 雄性竞争意识被唤醒,俞知年打电话给定期去的高级俱乐部,“半个小时后我会到,让人准备好。” 高级俱乐部的套房内。 事后。 浴室水声哗哗,雾蒙蒙一片,间或可见一道肉色身影背对着浴室门冲澡。 俞知年站在花洒下,闭着眼,任由热水水柱打在脸上、身上。 性事于他而言只是解决生理需要的行为,他有快感,但仅此而已,并不能从中得到多大的乐趣。 或许是因为以前的心理阴影,所以他并不热衷此道,甚至可以说是草草了事。 头脑清醒过来,他自嘲自己究竟在做什么,这么容易就被激起胜负欲。 清晨四点。 肖意驰最爱自家的阳台。不大,没种植物,从防盗网看出去,都是高高低低的楼房。老房子,挨得很近,邻居家的动静听得很清楚,例如哪家在骂孩子,哪家在炒菜做饭,哪家在看电视,哪家在打麻将吵闹,却满满的生活烟火气。 总有一天会听腻,但目前,肖意驰很享受这种氛围。 他把有椅背和扶手的那种竹椅搬到阳台上,屈膝坐上去,点一支烟。楼下已经起床的老大爷打开收音机,时断时续的小曲儿飘了上来。 隐隐约约咿咿呀呀的调子在将明未明的晨光中别有一番风情,减轻了失眠的痛苦。 失眠千篇一律,噩梦千变万化。 这次他梦见了他的同行不幸被爆炸波及。 他还记得手里温热软乎的触觉。那是对方暴露在外的肠子。血腥味弥漫,他拼命想给他止血,但周围只有滚滚烟浪和残垣败瓦。 他自己再次有意识时,已在医院。同行身亡。他们前一天晚上还约好今晚喝酒。 长长的烟灰跌落在脚趾上,皮肤刺激让肖意驰骤然回神。 早上,肖意驰来麦阿姨家吃早饭。 饭桌上的早点大变样,不是包子油条白粥,而是煎蛋、牛奶、三明治和烤面包,还有一束开得正艳的玫瑰插在花瓶里。 “阿姨,今天走的是小资情调路线吗?我是不是该回去换个造型?”肖意驰见麦阿姨从厨房出来,笑着调侃。 “哎呀,这包子吃腻了,换个新鲜的,我也赶赶时髦,讲讲情调,怎么样?”麦阿姨把手里一玻璃罐番茄酱放在桌上,嘴上问意见,眼里求表扬。 “一级棒!”肖意驰两个拇指都竖起来。 麦阿姨满意,“知道你嘴甜,快去洗个手过来尝尝味道。” “好咧!” 饭桌上,肖意驰向麦阿姨提起,“昨晚……珊珊给我打电话,让我做做您的思想工作,搬过去和她一起住。” 珊珊是麦阿姨的女儿,出嫁后随丈夫去了另一个城市生活。麦阿姨年纪越来越大,房子是楼梯楼,珊珊觉得不方便,想接她过去。 “她那儿我去住过,气候不习惯,饮食也不习惯。还是这儿自在。”麦阿姨说道。 其实最大的原因,是肖意驰。 “阿姨,您不必担心我,我一个人可以活得很好。珊珊很想您,您难道不想她吗?” 麦阿姨把自己的煎蛋夹给肖意驰,“当年你秦叔叔因公殉职,我一个女人带孩子,多得你爸妈热心帮忙。珊珊半夜生病,我六神无主,也多亏了你爸妈。……如果可以,我想替你爸妈的份,看你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当然,”麦阿姨又道,“如果你觉得一个人很好,阿姨也觉得很好。总之,你别有压力。珊珊那儿我暂时是不会过去的,我待会再和她聊聊。吃饭吃饭!” 纵有千言万语,肖意驰最终说出口的,只有一句,“阿姨,谢谢您。” “客气什么呢。”麦阿姨语气再度热络起来,“来,趁热吃了这烤面包,抹点番茄酱。” 明明心里还沉甸甸的,当一口松脆加上清新酸甜的番茄味充满口腔时,心情顿时就好起来了,“好吃!”肖意驰又来一大口每嚼一下,脆与酸甜就融合一度,幻变出更深层的滋味,让人胃口大开。 “味道好吧?”麦阿姨笑眯眯。 肖意驰单独尝了一口番茄酱,仿佛就是成熟饱满的番茄现场掰开带汁带水溅出的那股新鲜劲儿,酸甜刚好,刺激味蕾却不会发腻。 “阿姨,这番茄酱,真的太棒了!哪儿买的?” “其实呢,不是买的,是阿潘送我的。她让我给你尝尝。” 肖意驰拿过玻璃罐左右转看,“这是手工做的吧?”添加了化学剂的番茄酱无法拥有这种天然的美味。 “猜对了!阿潘家种了番茄,这玫瑰也是她家种的呢!” 肖意驰笑,“看来潘阿姨不仅厨艺十分了得,也很会过日子啊!” 麦阿姨笑得更开心了,“花呢,确实是阿潘打理的;但这番茄酱可不是阿潘做的,是她那侄子做的。” “……”肖意驰眨眨眼。 “没想到吧?这小俞啊,我看过照片了,不仅帅,还厨艺了得,”麦阿姨就在这儿等着肖意驰,“你看看,需不需要再接触一下,再多了解了解呢?” 肖意驰服了麦阿姨,真诚道,“我们不适合做情侣。” 麦阿姨等一会儿,见他不让步,大叹气,只得放弃,“好吧。做朋友,有个照应,也好。” 最后说到,“这番茄酱,你带回去,我这儿还有一罐。尽早吃完,免得坏了。” 回到家里,肖意驰看了看手里的番茄酱。 他确实没想到俞知年还会这个。 你能想象么?他围着围裙、在炉灶前耐心搅拌一锅番茄直至软烂发稠、然后细心装瓶。 肖意驰觉得这画面太违和了。 最后他失笑摇摇头,把番茄酱放入冰箱里俞知年办公室内。 盯梢的人不仅寄来照片,还附带一张账单他要提价。 俞知年看完照片就明白了。 这肖意驰,经常三更半夜不睡觉,除了和朋友海吃胡喝、跟美人一夜春宵外,还时不时独自一人在小区附近溜达,偶尔还在小公园里逗猫。 他受得了,盯梢的人都受不了了。 俞知年蹙眉,这人怎么回事? 第5章 一大早,天色就阴沉沉。 摩天大楼的霓虹灯还在招摇,云层却带着杀伐之气重重压来。画面颇有末世狂欢的味道,像赛博朋克。 肖意驰咬着烟,双手撑在阳台边沿,意识放空。 此时,手机进来信息。 他拿起来看,确认了几遍发送人。 俞知年发来的信息是这样的:今天上午是否有时间?关于主厨有事相谈。 “精神状态不好时不对盘的人约见面怎么办?急,在线等。”肖意驰套用了网络梗来表达看完信息后的感受。 但既然涉及到主厨,肖意驰不会不管。他回信,“具体时间地点?” 点击发送后,肖意驰看看时间,早上六点半。 看来律师这份工作也不容易啊。 上班时间。他们约的地点是第一次见面的咖啡馆。 俞知年先到。一身裁剪得当的木炭灰细纹西装,酒红色丝绸领带。女店员在点餐台那儿悄悄地盯着他看了很久。 肖意驰踩点到达。他出门前想过好好收拾一下外形,后来放弃了,太刻意反而容易让人误会,不如保持本色,而且他平时出门也不是不修边幅,自然就好。 他推门进来就看见唯一的顾客坐在那里,手里拿着平板。 真是一张无死角的脸。举止也端庄,怎么看都像一幅画。 走近,肖意驰的目光落在对方西装外套肩部与手臂的接缝处。那是检验西装是否合衬的标准。走线精密,不松不紧,定制无疑。 俞知年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一见光,惊艳感扑面而来。他毫无表情时显得高冷刻薄且禁欲,明明应该配清冷气质,但他身上却有种嗜血的侵略感。 大山特地为了肖意驰去他的顾客群里搜集信息,俞知年这样的就是“gay圈天菜”一一“就算被他欺凌也会觉得理所当然。” 肖意驰承认,这也不是全无道理。 “早。”他坐下,打声招呼。 俞知年看着他眼下的两个黑眼圈,又看着他t恤上硕大的懒蛋蛋,无声无息移开视线,“喝什么?我去点。” 彼此都知道对方恶劣的嘴脸,客气就不必了。 “我不用了。”说话间,肖意驰头开始抽疼。 “那我们直入主题吧。”俞知年收起平板,拿出一张黑卡。 “这是叶先生让我转交给你的,你陪主厨产生的花销,都记入这里。” 肖意驰笑了笑,没有接受,“替我谢谢叶先生,主厨是我朋友,请朋友出去玩儿,用不着黑卡。他的心意我领了,其他就不必了。” 俞知年也料到对方不会接受,干脆利落地把卡收回,“好,我替你转达。” “那还有什么事情吗?” “主厨那里,希望他至少半年内不再提出离开,按合同要求工作。这对叶先生来说很重要。” “如果你们的要求只有这个,我会尽力而为,毕竟这也是他的工作。但主厨的个性不适合阴谋阳谋,要是你们打算利用他来做别的,最好另选方案。”肖意驰毫不含糊地把话说在前头。 “那不是你我有能力决定的事情。我会如实转达你的想法的。”俞知年四两拨千斤地回应。 肖意驰兴起,想问问俞知年的律师费多少,无奈头疼得厉害,得回去吃点药。 “好吧,那我们今天到此为止?”肖意驰起身,忽然眼前一黑,他猛一伸手撑在桌上,闹出了动静。 “你怎么了?”俞知年站了起来,走前一步问。 肖意驰摆摆手,“没事,低血糖而已。” 他等视线清晰后,看向俞知年,“抱歉,没事了。” “去看看医生吧。”俞知年回座位提包。 “嗯。”两人前后走出咖啡馆。 肖意驰走在前面,出门口一刹,他仿佛不能见光的吸血鬼被光刺伤一样,整个人顿时天旋地转,脚下两级台阶一不注意,就要摔倒。 “小心!” 这是肖意驰意识消失前听到的两个字。 私立医院的病房外。 俞知年给南璟打电话推迟他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结束通话,他推门进房,刚刚还安稳地睡着的肖意驰眉头紧皱,身躯不自然地转动,像在做噩梦。 俞知年见状,上前拍他的脸颊,“肖意驰,醒醒。”同时按下呼叫器。 “肖意驰!”话音落地,肖意驰猛地睁开眼睛。他目光涣散,喘着气,如行将溺水之人。 医生来到,给肖意驰查看数据,开口试问,“肖先生,您现在感觉如何?” 肖意驰意识逐渐恢复,他看看医生,又看看医生身后的俞知年,“……这里是医院?” “是的。”医生在病历上写着什么,“您刚刚是做噩梦了吗?” 肖意驰坐起来,才发现自己手上插着针管。“……是。” “这个情况持续多长时间了?” “差不多一个月吧。” “您有头绪导致噩梦的原因吗?” 俞知年一直在旁边听着。 肖意驰犹豫了一下,坦白道,“我有ptsd。” 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是指在遭受巨大的心理创伤以后,出现的一种身心各方面的症状。 “请问是什么时候诊断出的?” “三年前。有看过心理医生,但因为工作繁忙,断断续续,后来情况好了些,就不再看医生了。……回国后又犯了。” 医生疾笔写着,“根据初步诊断,您需要重新接受心理方面的治疗,我们可以为您提供转介服务。” “这个我会安排,有需要会再联系你们。”俞知年适时插话。 医生点点头,确认点滴情况就离开了。 病房只剩下两人。 肖意驰看向俞知年,开口道谢,“谢谢你送我来医院。”他环顾病房,“这里……挺贵的吧。” “不必担心,这是叶家的产业,花的都不是你我的钱。” 肖意驰不厚道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可以走了吗?” “走是可以走,但你之后怎么办?” 肖意驰耸耸肩,“再说吧。”他熟练地操作点滴,把针头拔出来,按紧止血贴。 俞知年看他的动作,提议,“我有认识的心理医生,他非常专业,或许有用。” 肖意驰笑了,“能得到你这么高的评价,看来是很厉害的医生。不过不……”他下床,“用”字还在嘴里酝酿,不料想脚一软,俞知年眼疾手快,伸手扶了他一把。 “弱鸡一个,就别耍帅拒绝了。” “”肖意驰顿觉自己被插了几把大刀坐上奔驰,肖意驰注意到中央扶手的杯托里放着一个高端牌子的外带咖啡,那个牌子以手磨咖啡出名。 俞知年系好安全带,“我约好时间再联系你,花销方面由叶照临负责。” 肖意驰也系上安全带,“这样不太好吧?总觉得在占便宜。” “我有分寸,你用就是了。”俞知年戴上墨镜,启动车子。 这话说得,肖意驰看他一眼,该死的有安全感。 车子开了一段距离,肖意驰忽然想到,“不对。”他看向俞知年,“你不应该问问我什么时候有空再跟医生约时间吗?” 俞知年余光扫他一眼。天天都有空的人说什么鬼话。“……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肖意驰自觉被鄙视了。确实,他很闲,但对方那好像把他看穿了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逆反心理被激起。小恶魔苏醒。 肖意驰忍住,“好吧,我来迁就医生的时间。” 俞知年把肖意驰送到小区门口。肖意驰下车后,俯身往开着的车窗里看,笑笑,“俞律师,忘了说,你亲手做的番茄酱味道真好。” 俞知年猛地扭头看向肖意驰。高冷精英律师的面具咔嚓一声有了裂缝。 “拜拜!”肖意驰挥挥手,转身迈大步往里走。 “喂!” 此时后面的车响了响喇叭,提醒俞知年别挡道,赶紧把车开走。 “啧。”俞知年绷紧脸,踩下油门。 肖意驰不知好歹,回到家后把吃了一大半的番茄酱从冰箱里拿出来拍照,发给俞知年——一“谢谢俞律师!吃剩这一点点了,谁让我这么有空呢?”配图阳光笑脸。 看到信息时,俞知年刚刚从电梯出来准备进事务所。要不是来往都是同事,俞知年真的要咒骂出声了。 shit! 俞知年走进办公室时就想明白肖意驰肯定误会了——误会他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再次对他定性,认为他无所事事。 而真相是俞知年派人去监视他,才得知他天天逗猫——一问题是这能讲出来吗?不是等同于掘坟么? 最终还是俞知年败北。 俞律师无语地仰头望天花板,把一口老血吞回肚子里。 休整片刻,俞知年情绪回复,他给潘阿姨发短信,晚上和她一起吃饭。 潘阿姨今天看起来很高兴,特地多做了几个菜。 俞知年给她打下手,试着问,“潘姨,……家里番茄酱还够吗?” “哦!我给麦阿姨和小肖送了两罐,可能只剩下一罐了呢。怎么了?你今天要吃吗?”潘阿姨十分坦诚。 “没,我就问问。”俞知年斟酌着措辞,打算委婉地向阿姨表达她跟肖意驰走太近的非必要性。 潘阿姨却看向他,眉间是欢喜,“知年,你是不是想再给小肖送点儿啊?那把剩下的那一罐给他呗。” “嗯?”俞知年疑惑。 “哎呀,麦阿姨今天刚好看见小肖从一辆奔驰上下来,她拍下来了,发给我看,那不就是你的车嘛。你们肯定交流过番茄酱的事了对不对?他要是喜欢,那就让他多吃点!”潘阿姨开心笑道。 大妈们,果真是无孔不入的情报能手。 “我和他……” “知道知道!你们就是普通朋友之间的往来,我明白!”潘阿姨笑意不改,“去年你做的草莓酱味道也很好,今年要是果园送草莓来了,咱们多做点,也给小肖尝尝。” “……”俞知年想,他怎么觉得自己在食物链的底端了呢? 肖意驰把最后一口番茄酱当零食一样吃掉自己是不是有点恩将仇报?俞知年前脚才给他介绍心理医生,自己后脚就拿番茄酱刺激他老人家。 他打赌,俞知年一定不知道潘阿姨给他们送番茄酱的事。 但他还挺喜欢在俞知年的雷区里反复蹦哒的——就想看他一脸恨恨却干不掉他的吃瘪样子。 肖意驰洗干净罐子,晾起来。 一开始他以为这是寻常玻璃罐,后来觉得手感不太对,一查底部的印文,才知道是皇家御用牌子。连装番茄酱的罐子都如此讲究,可想而知这个人过着如何精致的生活。 肖意驰笑着摇摇头,回到客厅里。 客厅堆满了各种资料,一沓一沓,必须踮脚在其中跳着走。肖意驰回到资料围绕的中心,坐下,在矮桌上打开电脑。 俞知年暗示他无所事事,确实有点刺痛了他。 男人嘛,没有工作,确实不行。 他回国后一直处于休养状态,邮箱没查看,手机换了号。今天他登上邮箱账号,发现有一百多封未读邮件。 肖意驰鼠标往下拉,浏览了一下,有联系出书的,有问候的,有谈工作的——一看,他还是挺有人气的嘛。 正欢喜间,瞥见最后也是最早发信的一封邮件,发件人:丘兰时。 肖意驰握鼠标的手一顿。点开看,好家伙,标题即正文内容:回国了? 肖意驰摸摸后颈,决定忽视。 晚上,俞知年发来信息,语气干巴巴,直接抛出跟心理医生预定好的时间,“小区门口等,第一次我带路。” 肖意驰洗完澡出来,头发还滴着水,看完卖乖回复,“好的,谢谢俞律师!”配图娇羞笑。 俞知年没再回复。 其时助理南璟正好把文件送进来,俞知年放下手机,问他一句,“你之前说……肖意驰是你的小众偶像,为什么?” 南璟眨眨眼,从工作状态中暂时抽离,推了推眼镜,“他的文章写得非常好。冷酷中见热血,硝烟中生玫瑰。” 俞知年“嗯”了一声,“没事了。” “好的。”南璟离开办公室。 俞知年打开南璟之前发给他的文件夹,密密麻麻一列文档。 望而生畏。俞知年直接点关闭。 第6章 肖意驰早上决定不再看天发呆,他跟着楼下老大爷去小公园做老年人广播体操。 体操的动作简单,节奏不快,肖意驰很快学会,还当起新学员们的小老师,教得不亦乐乎。 他不仅给老年人当老师,还拿着当地一所大学的邀请函,西装革履地提着文件包去应聘。 面试只是走流程,他从学院办公室出来后,路过足球场,驻足看了一会儿年轻人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等他们中场休息时,他走过去,毛遂自荐。 西装到底不便,他只踢了十分钟左右就下场了,学生们倒是热情,彼此互留联系方式,相约某日球场再会。 额角发都湿了,肖意驰却觉得畅快,勾着西装外套吹着欢快的口哨走出校门,坐上计程车离开。 俞知年把照片放下,总结道:这人自娱自乐的能力倒是挺强。 到与心理医生约定的那天,俞知年来接肖意驰,后者除了上车时笑着打招呼外,在车里安静得出奇。 俞知年打开电台,交响乐的和谐演奏回响于车内。 肖意驰开口了,“我可以调台吗?” “嗯。”俞知年打着方向盘转弯。 肖意驰最终调到一个在唱rap的频道。“这个怎么样?”肖意驰看向俞知年。 “你随意。” 肖意驰坐好,手指轻轻在大腿上跟着节奏点动。 俞知年被强节奏和快歌词轰炸了一路。 肖意驰有点怕见心理医生。 袒露内心,尤其内心的疼痛,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它比暴露肉体更甚。 车子最终在半山一幢小洋房前停了下来。 大片三角梅攀越围墙垂下,颜色鲜艳,给蓝白色调的小洋房增添了一抹亮丽。 俞知年走到他身边,“进去吧。这里第一次需要熟人带着去见医生。” 他们刚走进小院,洋房门就从里打开了,一位四十多岁的女性穿着柔软长裙,笑着看他们。 “冯博士。”俞知年走过去,跟她贴了贴脸。“这就是我和您说的肖意驰。” “意驰,你好。”冯博士朝他张开双臂,肖意驰笑着迎了上去。 “在这里,不准叫我医生,你可以叫我冯博士,或者希琳。” “那,希琳,你好。” 小洋房里布置得十分温馨,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个诊所。 “知年,接下来交给我,你要是忙,就先离开吧。”希琳贴心道。 俞知年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肖意驰。 “我到时自己约车走可以了。你去忙吧,今天谢谢了。”肖意驰说到。 俞知年点点头。 希琳便带着肖意驰上二楼。 由于是第一次见面,这次的会诊持续了差不多两个小时。 希琳送肖意驰到一楼时,看见俞知年还在,惊讶笑道,“你是一直都在,还是去而复返?” 俞知年抬头,一边收起手提电脑,一边说,“你这里的手磨咖啡味道很好,助理安安给我泡了一杯,就坐久了。” 希琳莞尔,“谢谢你的称赞。” 肖意驰的目光落向桌上的咖啡杯,又朝向俞知年。 “刚好我们的第一次谈心结束了,你就顺便送意驰回去吧。”希琳走过去给他们开门,“意驰,我们下次见。” “好的。” 两人上车后。 俞知年戴上墨镜,“我把定位发给你,下次你自己过来。” 肖意驰乖巧,“好。” 没多久,肖意驰问,“俞律师,我可以唱歌吗?” 俞知年想都没想,“不可以。” 俞知年在小区附近的小花园把肖意驰放下,美其名曰赶时间,实际上是为了避开阿姨们的雷达。 肖意驰并不知情,心道又惹俞知年不爽了但他确实因为心情不错,所以想唱歌。 肖意驰走了一段距离,停下脚步回头看,俞知年的车已经离开了。 有没有可能……俞知年觉察到他的不安,所以在去路上任他折腾,还在希琳那儿待了两个小时等他呢? 肖意驰挠挠头,这只是他的感觉,并不可靠。毕竟俞知年不了解他,应该不会这么敏锐地发现不同。 与希琳谈心的过程十分舒服,但看见俞知年还在,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无论对方是有意还是无心,肖意驰都觉得高兴。 俞知年回到办公室,就收到肖意驰的信息:今天谢谢你。 没有浮夸的配图。俞知年挑眉,看来是真心的。 南璟把调整过的时间安排发给他,因为这来回三个小时的耽搁,有些会议需要延后,看来今晚又得加班。 俞知年反省,他不该在肖意驰那里耗费太多时间,又不打算发展什么关系。于是手起刀落,给盯梢的人打电话,停止活动。 正当他准备进入工作状态,内线来电让他去一趟高级合伙人办公室。 南伟平是方达第一位亚洲人高级合伙人,已经六十多,仍然精力充沛。 “南律,您叫我?”俞知年敲了敲虚掩的玻璃门,南伟平正在看财经晚报。 “来了?坐。”南伟平折起报纸,笑道。 待俞知年落座,他直入主题,“叶二那边最近怎么样?” “叶二”是对叶家老二一派的简称,他们是方达在本城的重要客户之一。 “叶老爷子目前身体状况稳定,各派暂时相安无事。”俞知年说着,掂起桌面的紫砂茶壶,给南伟平的杯子里倒一杯热茶。 “那就好,你就辛苦点,替他们多打点打点。” “明白的。” 南伟平抿一口茶,放下茶杯,“今年方达的高级合伙人名额有限,亚太地区只有一个位置,我是想推你,但竞争激烈,你得确保叶二那边没问题啊。” 俞知年笑一笑,没说什么。 “知年,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叶二虽然势力大,但助力越多越好。现在同性婚姻也放开了,不打算好好找个对象吗?” 南老爷子不止一次暗示俞知年通过婚姻关系拓宽人脉资源,今天算是捅破窗户纸了俞知年见状,坦诚回应,“老爷子,我不打算这样做。” 南伟平恨铁不成钢,“所有的婚姻本质都是资源的再组合,你的条件这么好,就不认真考虑一下吗?” 唯有婚姻,俞知年绝不让步。能让他心甘情愿跪地求婚的,一定是他打从心底深爱不已的。 “老爷子,您对我的期待我明白。我会衡量的,您放心。” 南伟平叹气。他自身就是通过婚姻实现了阶层跃升。这个世界,不缺乏厉害的人,只缺乏足够的机会。婚姻让他大展拳脚、平步青云,他深深体会到强大助力的重要性。他确实挺喜欢俞知年的,否则也不会让自家孙子跟着他。本想帮他一把,无奈对方自有不可践踏的圣地,动摇不了。 俞知年识趣地再给他倒一杯茶,算是赔罪加安慰。 “行了行了,你出去吧,干活去。” “好的。” 加班到晚上十点,俞知年接到叶照临的来电,去老地方喝一杯。 叶照临看起来挺高兴的,俞知年知道原因。本城另一个大家族韩家的千金小姐已经答应叶照临的求婚。这条爆炸性消息不日将全城见报。 韩家与叶家虽然都是大家族,但交往不深,如今两家结合,势必掀起一轮上流社会的权力洗牌。 “恭喜你。”俞知年举杯祝贺。 “谢谢。” 叶照临很早就有意追求韩小姐,俞知年曾为其出谋划策。 为什么这个消息没什么人知道呢?皆因富豪谈恋爱也十足富豪范儿,不是坐直升机到另一个城市吃一顿饭,就是包机去另一个国家看日出。够浪漫,也够私密,确保狗仔追都追不到。 “这件事,既为了爷爷冲喜,也为了我们这一派拿稳主位。”叶照临跟俞知年碰杯,“也恭喜你,高级合伙人胜利在望。我说过的,捧你上位。” “谢谢。” 叶照临笑道,“我现在挺高兴的,不如我也给你介绍一下对象?” “别来这套。” “怎么?心里还装着你当年那个白月光?” 俞知年不说话。 “你还真长情。”叶照临一饮而尽。“你不想谈感情,那我们来谈别的吧。叶家能让你当上方达的高级合伙人,但是,如果你想进他们的全球管理委员会,你需要‘更高一层’的助力才行。毕竟方达是跨国律所,如果没有上层的关照,你很难拿到入场券。” “这个再说吧。”俞知年放下酒杯。今天一口气开了三个会议,现在有心无力。 叶照临给他倒了酒,“主厨最近状态大好,我们餐厅的新菜单很受欢迎,谢谢你和肖先生了。过几天我打算在游艇上开派对,你和肖先生也来凑凑热闹?” “你那些狐朋狗友,我无所谓,肖意驰就免了吧。” “肖先生周游列国,见多识广,说不定比你能玩儿。带他来呗,我罩着他。他要是长期在本地,认识些人总有好处。” 说的不无道理。今天见肖意驰和希琳谈完以后的脸色不错,估计进展顺利。像希琳这样顶尖的心理医生,是稀缺资源,没有门路,很难联系上。听潘阿姨说,肖意驰双亲早逝,他自己一人在国内,有时难免需要帮助,难得叶照临开口,何不顺水推舟。 “好吧,我问问他。” 酒店房内。 肖意驰刚把t恤套好,英伦美人从后贴上,用半咸不淡的中文问,“意驰,我们认真谈个恋爱好吗?” 美人任期到,很快要离开,如果他和肖意驰成为情侣,他就决心留下。 肖意驰转身看他,表情认真,“derek,i am so so sorry。” 美人咬咬唇,颓然垂肩。“我明白了。” 不是第一次向他表白,下场都一样。 肖意驰为derek打开计程车门,derek揽过他的脖子献吻,肖意驰顺他的意。 st kiss。”derek放开他,眼眶红了,声音温柔,“愿你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人。” 肖意驰无奈一笑,目送对方坐上车离开。 这些年,不是没有人跟他表白,但感觉总是差一点点。 具体的这“一点点”究竟是什么、怎么衡量,肖意驰自己也说不上。 经历双亲身逝,他一开始不敢想爱,因为他自觉不配;遇见的人和事多了之后,他对爱逐渐有了意识。现在,他明白自己需要什么。 人世间走一遭,喝最辣的酒,睡最爱的人他要高饱和度的、滚烫的、连指尖都在颤抖的爱;他要作天作地、他要撕裂拉扯、他愿意跪地求和,他也要高高在上,他想受钻心的痛楚,也想尝最甜腻的蜜。 迄今为止,他尚未遇见能令他有如此冲动去放肆蛮横的对象。 如果有,他敢肯定,他必是对方的蜜,也是对方的劫。反之亦然。 如果这辈子没遇上那一个人,那就自己好好过吧。 有爱,就为爱而活。没爱,就为自己而活吃了希琳开的药,晚上睡眠情况有一点改善了。一早,肖意驰起床,伸个懒腰。 今天要继续走入职流程,也要回复各种邮件——电子邮箱之于肖意驰,就像潘多拉的魔盒,打开了就不能不面对。 其中一封重要邮件,是“美丽大地”给他的回复信。 “美丽大地”是国内援助贫困山区儿童的非盈利组织,肖意驰曾去信申请当志愿者就姻亲关系而言,女人和孩子,是肖意驰这辈子无缘的两方。而这两方在社会的很多层面都是弱势群体。如果可以,肖意驰希望往后建立一个基金会,专门帮助他们。其实国际上有很多类似机构管理成熟,能确保受援方及时得到帮助,要是能得当地借助他们的经验,国内的援助机构发展也许可以迈一大步。 肖意驰目前打算先了解国内的操作模式,看看自己往后能在哪些方面派上用场。 光是处理邮件,大半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肖意驰中午小憩了一下,刚醒就接到麦阿姨的电话,他按下通话键,“哈喽美女,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 麦阿姨在那头笑,“我和潘阿姨刚刚练完舞回来,现在在小区门口,我接下来约了几个老友见面,你能不能送一下潘阿姨回家呀?” 这见面借口造得明目张胆又顺理成章,是阿姨们的专利。 肖意驰一个敬礼,“遵命!” 迅速穿好衣服赶紧下楼。 到达门口,潘阿姨正等着他,麦阿姨已经无影踪。 肖意驰眯眯笑,“潘阿姨,我给您约个车吧,好吗?” 潘阿姨这次没有浓妆遮盖,本人眉角柔和,嘴角弯弯,是温柔善良的面相。她笑意满满看肖意驰,“约车贵,我们在这儿等一等计程车,顺便聊聊?” “好。”肖意驰从善如流,收起手机。 “小肖,知年是不是有点难相处?”潘阿姨一上来就提了个王炸问题。 肖意驰笑了,“还好吧。” 恰好一辆计程车经过,他招手截停,两人上车。 潘阿姨报了地址后继续,“他其实面冷心热,你和他熟了以后,他就会对你好。” 这个“熟了”的标准貌似就很难达到啊。 “当然,他的想法我也并非全都赞同,比如他特别看重外貌这一点。” 肖意驰想了想,“是有什么缘由让他这么想吗?” 潘阿姨苦笑,没说话。可能在计程车里不方便聊私事,肖意驰也就不追问,转而谈别的,比如他的新工作。 计程车在浦园路口停下,两人下车。 浦园路相较其他街道显得安静闲适,潘阿姨一边带路,一边继续刚才车上未完的话题,“其实,知年不是我的侄子,我是他家的保姆。” 肖意驰安静倾听。 “他家……挺复杂的,我也不好在知年不知情的情况下全都和你说。他妈妈是一名模特,爸爸家是珠宝商,很有钱。这中间有很多狗血的故事,他妈妈生下了他,但是不能进门,后来……知年长大了些,容貌出众,算是改善了爸爸家普通的外貌基因,因此才被接纳……我就是这个时候才开始照顾他,那年,他七岁左右吧。” 肖意驰随她走在安静的人行道上。“潘阿姨,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谈话间,他们到达目的地。 “到了,这里就是我家。” “那……潘阿姨,我的护送工作完成了。您赶紧进去休息一下吧。”肖意驰道别。 潘阿姨笑道,拉起肖意驰的手,“说什么呢傻孩子,既然来了,进来坐坐再走。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再陪我聊会儿。” 潘阿姨的手很暖和。肖意驰服软,“好的。” “这些是我种的花,有时间我就会打理一下。”潘阿姨给他介绍小别墅里里外外。 最后到后院,那里种的都是蔬菜,是个菜园子。“这里是知年的专属地,他平时会在这儿浇灌啊、除草啊、除虫啊什么的。” 肖意驰目光落在院子的木架上,那里有一顶草帽和一双劳作手套晾在外面。 他挑眉,试想了一下俞知年戴着草帽,套着手套,蹲在田间劳作的模样。 噗,那画面太美,他简直要笑出声来。 潘阿姨似乎看穿他的想法,附和道,“有时候我也难以相信劳作时的他就是平时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 肖意驰忍住笑,“这爱好挺好的。” 潘阿姨敬开心扉,“有时候,我们做长辈的,挺自私的。自己无力改变的事情,就想让别人来做。我没办法扭转知年不好的观念,就指望着有人能改变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相处更是一门学问。我很喜欢你,就更加希望你能和知年在一起,如果阿姨给你压力了,我在这里道歉。缘分天注定,如果你们只能做朋友,那就只做朋友吧,希望你能和知年保持往来。” “有您给他操心,是他的福分。” “如果我那天折的孩子还在的话,现在和知年一样大。我把知年当成是自己的孩子。他的初恋把他伤得很深,可能我就有报复心理,希望他能找到更好的人、过得更加美满。” “他的初恋……” 肖意驰话没问完,门口那边传来动静,接着是俞知年的声音,“阿姨,我回来了。今晚我来做饭。” “哎。”潘阿姨应到,拉着肖意驰往门口去,迎接俞知年,“那太好了,今晚意驰也在这里吃饭,他可以尝到你的手艺了。” “……”肖意驰张张嘴,而后合上。 闻言,换好鞋子的俞知年抬头,看向肖意驰。他问,“你怎么在这儿?” 潘阿姨替肖意驰挡下,“他今天送我回家,我留他吃一顿饭,理所当然。” 俞知年眯了眯眼,仿佛在对肖意驰说:你好意思真的留下? “谢谢潘阿姨,我很期待这顿饭,今晚辛苦俞律师了。”肖意驰对俞知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仿佛回应:我要留下,你又能怎样? 第7章 俞知年结束会议回到办公室,南璟已把寄给他的快递整齐叠在桌面上。 只是这些快递里没有往日准时送达的、装着照片的牛皮纸袋。 不知道他与那英伦美人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他还需不需要每晚逗猫。 俞知年把这瞬间生出的无聊思绪挥退,坐回椅子上,继续工作。 来到潘阿姨家,俞知年与肖意驰对上视线看着对方那带着挑衅的灿烂笑容,俞知年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阴魂不散。 又在他的雷区里蹦哒了,小恶魔好开心。 眼下有潘阿姨这张免死金牌,肖意驰坦荡荡地使坏。 俞知年从楼上下来,换了一身浅蓝色的居家服。 正在和肖意驰聊天的潘阿姨倒是疑惑,“知年,你那套史努比的居家服不穿了吗?昨天刚换上的呢。” 俞知年脚步一顿。肖意驰嘴角的笑意已然掩盖不住,他虚握拳抵住唇,肩膀动得厉害。 “……这套穿得比较舒服。”俞知年有模有样地回复。 “哦。”潘阿姨见他径直往厨房去,转头看肖意驰,大方揭孩子的短,“你今天来了,他可能是想在你面前维持形象,那孩子小时候可喜欢史努比了。” “是吗?”肖意驰挑眉,笑道,“他还有什么……” “肖意驰,”厨房是半开放式的,俞知年站在门口连名带姓唤道,“来厨房帮个忙。” 肖意驰抱歉地朝潘阿姨一笑,“阿姨,我先过去看看哈。” “好的,去吧。” 肖意驰走到俞知年身边,明知故问,“俞律师,有何吩附?” 俞知年压低了一点声音,“阿姨好客,留你在家吃饭,希望你这个客人摆正自己的位置。” “可是”肖意驰一副委屈模样,“你喜欢史努比又不是我的错……” “……”俞知年目光在一排刀具上徘徊。 见状,肖意驰立马改口,“我刚才什么都没听见,我就是个干饭的工具人!” 俞知年没好气地瞟他一眼,“你有什么忌口的食物吗?” 工具人摇摇头,“没有!” “阿姨年纪大了,如果不是尝鲜,晚上一般吃得比较清淡。”说着,俞知年打开冰箱,取出鱼肉,问肖意驰,“肉类吃这个,可以吗?” 肖意驰比个手势,“ok。” 接着,俞知年带肖意驰到菜园子,指着一边,“这边的蔬菜长得可以了,想吃哪些?” 肖意驰看看,有些菜他也叫不出名字,遂道,“都可以?” 俞知年不多言,套上胶靴,戴上劳作手套,在地里麻利地挑了几种蔬菜放进篮子。 肖意驰在旁边看着,忽然觉得俞律师形象高大。 俞知年回到屋里,肖意驰识趣地替他提篮子。 交接篮子时,俞知年问一句,“知道这些是什么菜吗?” 肖意驰虚心受教,“不知道。”本想等俞知年揭晓答案,哪知对方“呵”一声,“小学生都比你懂得多。” 呵、呵,原来在这里候着他呢。 肖意驰一点儿都不恼,笑道,“俞律师,您还得给‘不如小学生’的我做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呢!” 俞知年眸色一暗。 肖意驰立马转身,“阿姨,我给您看看今晚吃什么蔬菜!”讨好地跑过去。 肖意驰带着菜篮子回厨房,俞知年已经在流理台前忙活。只见他单手拿鸡蛋,往碗的边缘一大拇指刺洛在后一游,蛋黄蛋白哗地流进碗里。他连续打了三个鸡蛋,动作一气呵成,非常熟练。 “洗菜。”俞知年搅拌蛋液,看都不看肖意驰一眼,直接下命令。 毕竟吃人的嘴软,肖意驰闭嘴干活。 他洗完菜,俞知年检查了一下,拿过一棵绿叶菜,选出其中一把菜刀,洗了洗,把菜刷刷地切碎。菜叶被切得很整齐,绝对符合强迫症患者的审美。 也不是没见过人做饭,但这件事落在俞知年身上,就有巨大的反差,几乎染上了戏剧性色彩,让肖意驰看得目不转睛。 俞知年这才拿正眼看肖意驰,对方双眼亮晶晶的,盯着他手上动作,像看魔术表演“碍事,出去等着。” 不需要他干活更好。肖意驰一边腹诽一边往外走。 潘阿姨见他出来,笑着朝他招招手,像要分享什么秘密。 肖意驰走过去,定睛一看,潘阿姨手上是俞知年的相册,“给你看看知年小时候的照片。” 潘阿姨,您是什么绝世大好人,比心!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几个月大的婴儿照。照片中的婴儿胖墩墩地趴跪着,头上顶着软软的一撮毛,笑得嘴咧开,又没有牙齿,眼睛眯得如弯弯的月牙——一人类幼崽的可爱集于一身,让人看了心会融化。 “这是……俞律师?” “是的呀。每当我生他气的时候,就想想这张照片,想想这孩子还是有可爱的时候的,就没那么生气了呢。”潘阿姨笑着解释。 厨房那边已经传来炒菜声,随之飘来饭菜香。肖意驰转头看那在厨房里忙活的高大身影,心道这是什么魔幻现实。 晚饭的餐桌上。俞知年余光撇一眼肖意驰对方把一筷子菜送入口中,嚼了几下,眼睛眨了眨,瞬间充满了光,“好吃!” “是嘛!知年的手艺很好的,你多吃点!”潘阿姨十分高兴。 肖意驰看向俞知年,重复了一遍,“好吃!” 俞知年这才看清,肖意驰眼里有星星。明明眼型一般,眸内却可盛星河。那不是映着灯光反射的亮堂,而是由内而外从心灵窗户溢出的情感。 感染力就特别强。 潘阿姨笑着给肖意驰夹了一大块鱼,“来尝尝这个!” “好!”肖意驰咬一口,“好香!”明明不见俞知年摆出什么秘制调料,就普通的油盐酱醋,怎么可以把家常菜做得这么好吃呢? 肖意驰抬头,与俞知年目光对上。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就是能感到他在得意。 肖意驰决定收敛自己的赞美。 但好吃就是好吃呀,他内心十分满足。 “知年,给意驰夹点菜,当好主人家。” 潘阿姨这么一说,俞知年只得给他夹一筷子菜炒蛋。 “谢谢俞律师!”肖意驰用碗接过,送进嘴里,两腮鼓起,眯眯眼。 这回他什么都没说,但表情一目了然。 飨足,潘阿姨又端出一个绿色的玻璃酒瓶,里面泡了一半的梅子。“意驰,尝尝我们自己酿的梅子酒。” 这是什么神仙待遇。 “谢谢阿姨!” 酒盖打开,酒液倒入玻璃杯,梅子酒香沁人心脾。 肖意驰端起酒杯,闻了闻,喝一口。 甜中带一点青涩,不浓烈,余味无穷,留在齿尖,仿佛吃进了一个夏季。肖意驰放下酒杯,听院子里的虫鸣,缓缓吐一口长长的气息。 三餐,四季,五感丰盈。这就是他追求的烟火气。 他转眼看俞知年,“俞律师,没想到你这么接地气,我还以为你每顿饭都得围着餐巾吃精度刚刚好的高级美食呢。” 忆精度刚刚灯的高级美食呢。 俞知年坐在藤椅里闭目养神,懒得理他。 肖意驰忽然觉得,俞知年的另一半,会很幸福吧。 他无厘头地笑了笑,把杯中酒喝完。 临走前,肖意驰向潘阿姨讨了鱼肉的边角料带走。 “家里养了什么小动物吗?”潘阿姨问。 肖意驰摇摇头,恰逢俞知年换好衣服下楼“我家附近的小公园里有只小野猫,我拿去喂喂她。” “不打算养的话,投喂会让它产生依赖,往后它很难再去觅食。”俞知年提醒。 “知道。”肖意驰之前一直只逗她玩儿,没给她食物。但前两日白天,他遇见了她,发现她原本贴骨的肚皮坠了下来,步履有些笨重。 “她怀孕了,需要补补营养,不然孩子会长不好。”说话时,他的语调里是温柔。 俞知年没再说什么。 “我送你回家吧。”俞知年换鞋。 “我约个车就行。” 潘阿姨开口,“傻孩子,在浦园路约车比其他地方贵很多的,就让知年送你呗。” 俞知年拿了车钥匙往外走。 难怪他刚才没有喝酒。肖意驰回头跟潘阿姨道别,“阿姨,我先走了,今晚这顿饭我吃得很开心。” “那就好,往后常来,有机会也尝尝阿姨的手艺。” “好的。” 夜幕下,小花园里的花依然吐露芬芳,尤其在不甚明亮的时分,芳香愈发幽然,甜而拉丝。 肖意驰错觉自己带了一身花香上车,这种旖旎的想法让他微醺的头脑更加愉悦。 车子在行驶中,他的头倚着车窗,不自觉就小声哼起曲调来。 正在开车的俞知年不和他计较,保持沉默男音低吟,曲子没有走调,而且带着鲜明的民族特色。那是西域的木卡姆,原本配有歌词,“我知道,真主知道,别人呵谁都不知道……我的脸儿像苹果,相思使它变枯黄;左也是痴情如焚,右也是魂牵梦想。”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肖意驰回神,不再哼调。他抱歉地看向俞知年,“不好意思,不知不觉就哼出来了。” “比那天播的rap好一点点。” “哈哈哈!”肖意驰止住笑,“谢谢你哦。” 最后,车子在小公园前停下。 “俞律师,拜拜。” 俞知年等着他调侃自己喜欢史努比的事,没想到对方干脆离开。他看了看后视镜,对方的身影逐渐没入黑暗中。 肖意驰蹲在地上,看小猫凶猛的吃相。 “饿了吧?”肖意驰自言自语,“哪个野男人把你的肚子搞大了?哪天带来给我看看?” 小猫根本顾不上他,埋头狂吃。 肖意驰歪头笑,“俞知年做的菜好吃就算了,莫非他家的鱼也格外好吃?” “咳咳。”这刻意的提醒让肖意驰回头,立在灯柱下的人不是俞知年又是谁? 肖意驰站起,“俞律师?” “忘了告诉你。”俞知年走近一步,“叶照临想请你去他的游艇派对,时间还没定,估计是这几天。你看看能不能抽出时间参加。” “哦。”肖意驰应了一声。 “我觉得参加一下比较好,叶家在本城人脉多,多认识些人,办事也方便。” “好的,我到时看看。” “就这样。”俞知年看了一眼那只小猫,朝肖意驰点点头,转身离开。 “那你路上小心。” 这俞知年来去像一阵风。肖意驰摸摸后颈,想到,他走路没声音的,要是往后在背地骂他得小心点。 第二天,肖意驰去健身中心。 训练完,大山和他闲聊,“你今天状态很不错啊,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肖意驰哈哈笑,“要是我谈恋爱了,肯定昭告天下。”这等好事,怎能不普天同庆“如果你和那俞律师没戏,我这里有介绍,你看怎么样?” 肖意驰来兴致了,停下喝水动作,“说来听听?” “对方也是律师,但是没俞律师名气那么大就是了。他是我的老客户,我们相处过,他很好,上两个月自己出来开了个小律所。他和男朋友分手了,听说是对方出轨。他平复了一段时间,现在感觉还不错,我就想把他介绍给你。” 大山又道,“他性格很温和,是个会替别人考虑的人,正义感也强。当然,我也有点担心,不知道他完全走出前任阴影没有,否则,现在把你介绍给他,就相当于把你当垫背的了。你怎么想?如果你ok,那我也和他说,看他愿不愿意出来见面。”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本来就很微妙,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是蜜糖还是砒霜,还得先走出第一步。 肖意驰点头,“我ok。” 方达接到英使馆的邀请函,希望律所派代表参加其举办的商界联谊活动。 往时这些活动都不需要出动俞知年,于是南璟走流程式地在日程安排中提了一下。 “这次的活动,我认领吧。不能让人有借口说合伙人总拣肥差。”俞知年一边翻阅文件一边交代南璟。 南璟推了推眼镜,“收到,我立即安排。更新的日程我稍后发给您。” 俞知年合上文件,靠上椅背,眼睛看天花板放空一下。而后他拉开抽屉,把一沓资料拿出来,翻到英伦美人那一页。 活动当天,俞知年带着方达公关部的小贺一起出席。小贺是本城要员的女儿,在方达负责对外联络,熟知与方达打交道的机构信息。 俞知年手持香槟,目光在会场逡巡。也没有特意要找什么,只是抱着一种买彩票的心情。 “俞律,这次活动的负责人在那边,我们主动过去打个招呼?”小贺尽职尽责。 “好。”俞知年顺着小贺目光方向看去,那不就是英伦美人。 路上,小贺小声告知,“derek middleton,哈罗公学出来的,牛津政经哲专业毕业生,曾经在南非工作过,会说中文,对中国文化很感兴趣,他的任期将近,这个月末就会回去。” 闻言,俞知年停下脚步,“确定?” 小贺不明所以,也停下,点头,“信息无误。” 那肖意驰和他……结束了? “俞律?”小贺唤了一声。 “我们过去吧。”俞知年再次迈开步子。 小贺与这位middleton先生打过交道,热络地客套了一下,将俞知年介绍给他认识。 英伦美人一口地道的伦敦腔,语速不快不慢,彬彬有礼,期间还主动用中文与他们交谈,把小贺和俞知年夸了一个遍。 最后美人遗憾,“可惜我就要离开这里了,真不舍得。” 小贺调侃,“不舍得这里的美食?” “这是一定的,”美人以开玩笑的语气说,“也舍不得这里的人。” 只是过来打个招呼,他们的客套以俞知年的举杯结束,“希望往后还有机会与你在本城相见。” “cheers。” 走远后,小贺也叹气,“derek人很好,而且工作能力强,与他打了几次交道都很愉快。不知道他的接任者会怎么样……” 俞知年往后看一眼,美人已经在和别人谈笑风生了。 一时之间很难将他跟肖意驰连系起来,也很难想象那个照片里主动献吻的美人与眼前的绅士是同一个人。 俞知年忽然了解电视机前观看主角感情发展的观众心理了。 我知道你不知道的,而你还有更多我不知道的得等下一集揭晓;有点了然的快感,又有未知的焦灼,想窥探全貌,无奈做不到。 肖意驰,你究竟有什么本事,让这样的美人对你念念不忘? 有了第一次相亲的失败经验,肖意驰这回严阵以待,还把俞知年带他去买的名贵衬衣西裤穿上。 大山介绍的对象名唤卫博珩。对方约在本城一家需要预约的高档餐厅见面,表达了其重视程度。 如此郑重其事,肖意驰自然不能失礼。 来到餐厅,肖意驰看了看时间,比预定早了五分钟;而门口的迎宾员却告诉他卫先生已经来到。 卫博珩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斯文清秀,他看向肖意驰,笑了笑,站起来,“肖先生?你好!请坐。” 肖意驰落座,“卫先生,你好!等很久了吗?” 卫博珩摇头,“刚来没多久你就来了。” 说着,他送出一个小袋子,“这是见面礼,希望你喜欢。” 肖意驰惊喜接过,“谢谢!”心道自己还是失礼了,居然没想到准备礼物。 “你打开看看?” 肖意驰把包装打开,长方形的丝绒盒子里躺着一支名牌钢笔。 “听大山说,你即将成为大学老师,这里一点小小心意,希望你喜欢。” “很喜欢,谢谢!”肖意驰收好礼物,“抱歉,我疏忽了,没有准备礼物。” 卫博珩不在意,笑道,“那肖先生待会以酒代礼,多敬我一杯?” “好!” 城中某富豪要成立家族办公室,俞知年一行人聊完正事后在一间日料名店用餐。 事了,各方道别。 南璟今晚家里有事,俞知年让他自行开车回去,自己到大堂门口打个车。 出了电梯,俞知年低头查看刚刚进来的工作邮件。 “叮”旁边电梯也开了门。 俞知年自觉让开不挡路,不料想有人叫他,“俞律师?” 俞知年抬头侧目,唤他的人长相清秀,有些熟眼,他一时记不起名字;但站在旁边的那人,呵,他倒是可以叫出名字的。 肖意驰。 第8章 餐桌上,肖卫两人相谈甚欢。尾声时,卫博珩坦白,“肖先生,大山之前问我准备好一段新恋情没有,他说你很好,值得认真对待。我就借今天这个机会和你坦白,我自己也不知道准备好没有。但我想踏出改变的第一步,如果你不嫌弃,我们从朋友做起?” “卫先生,你别有压力。我今天来,也是抱着从朋友开始的想法的,至于接下来如何,就交给时间来揭晓。” “那,”卫博珩微笑举杯,“致新朋友。” 肖意驰举杯,笑着重复,“致新朋友。” “往后你就直接叫我意驰吧,不用太见外。” “那你也叫我博珩?” 两人正商量着下次见面的时间,出电梯时,就看见一道挺拔的背影在前方。 肖意驰还没反应过来,卫博珩已经开口,“俞律师?” 俞知年闻声转头看他们。一秒后,他露出温和的微笑,“你们好。” 卫博珩识趣,自报家门,“我是卫博珩,之前曾经作为和言律所的代表和您共事过po案子。” “我记得的,卫律师,听说您自立门户了?” 卫博珩谦虚,“是的,自己不是在大律所工作的料,出来办了个小律所。” “适合自己的就是最好的。祝贺您开业。” “谢谢。”卫博珩没有忘记肖意驰,“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 “我知道,”俞知年朝肖意驰礼貌地点点头,“肖先生。” “俞律师好。”肖意驰微笑着大方回应。 卫博珩目光在两者中来回,“原来你们是熟人?” “我们之间有熟人,所以认识。”肖意驰为他解惑。 卫博珩笑,“那就省去我介绍了。” 俞知年倒是问一句,“两位认识很久了吗?” “我们今晚第一次见面。”卫博珩不避讳,坦诚笑道。 肖意驰挑眉看了卫博珩一眼。 “哦。”俞知年没有错过肖意驰的神情。 “俞律师您是和朋友来吃饭吗?” “不是,刚刚吃完工作餐,准备离开。” “辛苦了,那我们就不打扰您了。”卫博珩得体地道别。 “再见。”俞知年目送他们离开。 以上碰面不过短短数分钟。走出商业大楼,肖意驰才想到:他穿着前相亲对象买的衣服去见新相亲对象,末了还撞见前相亲对象。 绝了。 刚才卫博珩说他们今晚第一次见面,估计俞知年应该猜到他们在相亲。 那人方才人模人样的,指不定心里已经开始吐槽;又或者,他贵人事忙,已经忘了这身衣服的来历。 “意驰?车来了哦。”卫博珩出声将肖意驰的思绪拉回来。 “好的。”肖意驰欣赏卫博珩刚才落落大方的态度。 “没想到会遇见俞律师呢。”卫博珩系好安全带,对肖意驰说到。 “是啊。”因为不清楚俞知年是否介意别人知道他和自己相亲过的事情,肖意驰并没有对卫博珩全盘托出,只问到,“原来你们共事过?” 卫博珩笑,“是啊。当时我们律所的人对我是各种羡慕妒忌恨,因为俞律师在我们cbd的律师圈里非常有名——一长得好,工作能力强,待人接物进退有度,而且年纪轻轻就当上大律所的合伙人,是我们仰慕的对象。不过他感情生活成谜,估计要当他的对象,各方面得非常好才行吧。”他看向肖意驰,“对了,你知道他现在有对象吗?” 肖意驰无奈一笑,“其实,我跟他不太熟。” 俞知年看着那两人走远的身影。 穿着他买的衣服去和别人相亲,肖意驰,你也是绝了。 刚才肖意驰看卫博珩的眼神,感觉他挺满意对方的。 那头英伦美人即将离开,这头就有新的可发展相亲对象。 真厉害。 肖意驰回到家,把衣服脱下挂起。 虽然肖意驰说跟俞知年不熟,但对峙对过了,饭也吃过了,他晕倒时是俞知年送他去医院的,更别说他介绍希琳给他认识了肖意驰看着这身挂起的衣服,想:这么看来,自己欠他的人情还比较多。 今晚好巧不巧被他撞见,肖意驰摸摸鼻子,好像……自己是理亏的一方? 叶照临的游艇派对定在周末。俞知年给肖意驰转发邀请短信,短信最后他只附上短短一句:早上8点半小区门口等。 派对前一天,肖意驰把俞知年买的另一件衬衣从防尘袋里取出。 一是场合需要,二来有讨好俞知年的意思衬衣布料舒适度自不必说,昂贵的另一个理由是颜色的渲染。这件衬衣是蜜合色,介乎浅白与浅黄中间的某个色度,柔和恬淡,不过分亮眼,也不土俗。难得布料上身有骨,衣型很好地修饰形体,予人视觉上的满足。 肖意驰特意找了一条同色系且更深的沉香色休闲裤来搭配。他又从未整理的行李箱中翻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百达翡丽的手表。那是当时他在纽约的好朋友送给他的礼物。因为太过贵重,他只戴过一次。 他并非没有接触奢侈品的机会,只是他大部分时候都用不到。若说奢侈品是身份的象征,他确实没到那个咖位上,用了反而如幼儿戴高帽,不合适。 当天早上。俞知年准时到达。他穿一件白底浅蓝细条纹的polo衫,下着蓝色系的休闲裤,戴着一副大墨镜。他剪头发了,两侧推得稍平,恰好让他的发型介乎正经与不羁之间,就看俞知年想如何拿捏了。 “早!”肖意驰给对方一个灿烂的笑容。 “早。”对方回一个无波澜起伏的招呼。 肖意驰坐上suv的副驾驶座,刚系好安全带,一个纸袋就丢在他怀里。 “阿姨早上烤好的面包。码头路程远,饿了就吃。”说话间,俞知年启动车子,打着方向盘。 纸袋还热,面包香味溢出,肖意驰拿在手里,看他,“谢谢!” 俞知年的侧脸至衣领处露出的喉结一段线条分明,冷峻且性感。 嗯——肖意驰咬着松软的面包,发现对方侧颈隐隐约约的地方贴着肉色的创可贴。 有经验的成年人应该都知道那代表什么吧看来俞律师的夜晚过得很火辣啊。 肖意驰收回视线,又咬了一大口面包。 俞知年所说的“码头”,是叶家的私人码头,里面整整齐齐停靠着有钱人的大玩具叶照临喜事将近,春光满面。他站在其中一艘游艇的泊位前,招呼着各方来客。 “知年,肖先生!”他拍着俞知年的肩膀,朝肖意驰点头,“今天玩得开心!” “谢谢!” 不少俊男美女已经在船上,有的倚靠在舷杆,朝俞知年他们笑,“知年,那是你男朋友吗?” 俞知年抬起戴着墨镜的脸,似笑非笑,“你猜?” 肖意驰则朝他们挥挥手,不怕生,“哈喽,你们好!请把男字去掉,我和俞律师是纯洁的关系~” 船上的人起哄了,“快上来让我们看看俞律师的‘朋友’何方人物!” 俞知年就冷眼看着肖意驰三步并作两步上游艇和那群富家公子千金们热络客套。 之前还担心他不适应,人家乐在其中,如鱼得水。 “肖先生,你是做什么的呀?” “大学老师。” “咦——那你教什么?” “跨文化交流,可能接下来还会教西班牙语。” “西班牙语?可以说两句来听听吗?”发问的是个长相甜美的姑娘,明眸皓齿。 大舌音颤动,念出来的诗句自带一股缱绻风情,尤其男人念时,浪漫多情。 “什么意思呀?” “你的眼睛像清澈的湖光,洋溢着生活的甜蜜芬芳。” “哇——一”众人不热闹不要钱地起哄。 外围,叶照临碰了碰俞知年的肩膀,调侃他,“说了肖先生比你能玩儿,怎么样?” 俞知年双手插裤袋,不作回应。 船上不少人都发现俞知年侧颈的创可贴了,表情十分精彩,惊讶的、玩味的、八卦的,或者艳羡的、妒忌的、不满的。 大家都知道俞知年不轻易外露私人生活,对他有意思的人不少,无奈俞律师如有铜墙铁壁护体,难以突破。也不是说他都不尝试,就是尝试了不行这个结果更让人沮丧,因为他们必须承认自己不是他对的那个人。 今天因为肖意驰这个新人的到来,碰上这个时间点,询问内容从“知年终于被收服啦?”之类的转到“男朋友真的是肖老师吗?” 俞知年耐心解释,“肖先生是照临邀请的朋友,我只是带个路。”众人纷纷向叶照临求证,后者点头后才甘心散去。 这创可贴让俞知年心里恼火。往时他在高级俱乐部里是不允许对方吻他的,更不要说留印子了。最近他邪火盛,心血来潮玩点新花样,结果就被对方忘情地留下吻痕。他察觉后高潮的快感顿时消散,只觉得被冒犯。有了这样的认知,他就浑身不舒服——本为发泄欲望结果成了糟糕的经历。 希琳曾对他说过,“与其说这是你在床上的控制欲,不如说是拘谨。你可能没有把最真实的自己在这最原始、最纵欲的活动中展现出来。” 道理都明白,但实践起来各种困难。 他站在船尾,往船舱看,人群不时传来欢呼,肖意驰在其中打着扑克,似乎又赢了一局。当事人笑嘻嘻,游刃有余。 过了好一会儿,熟悉的声音唤他,“俞律师。” 俞知年侧目,肖意驰走过来,手里两杯酒。不知什么时候他从牌局中抽身了。“来,尝尝这个。”说着,递出一杯酒。 俞知年接过后,看着对方抬手把酒杯送到嘴边抿一口,手肘抵着舷杆斜靠。 肖意驰也是被人一直问跟俞知年什么关系,他猜俞知年今天没少回答这类问题,所以才独自一人跑到船尾遗世独立。 于是他带着酒来问候对方。 “今天看你玩得挺高兴的。”俞知年端着酒杯,没喝,对他说。 肖意驰笑,“游艇派对,不玩儿,难道跑来船尾这儿沉思人生?”意有所指。 俞知年睨他一眼,话语半咸不淡的,“真是抱歉,妨碍到你了。” 肖意驰笑意不止,目光落在对方的创可贴上,“俞律师,你知道有个成语叫‘欲盖弥彰’吗?以前以为你是闷骚,没想到你原来是明骚,今天很多人问我你的风流事呢。” “论风流,我比不过你,”俞知年回话,“刚见面就对别人念情诗。” “哈哈哈!这是什么酸酸的胜负欲。”俞知年身上总有一种反差萌,让人想要逗逗他,像逗猫一样,让它(他)翻过来给你摸摸毛茸茸的肚皮。 肖意驰夸张地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鳄鱼泪,俞知年都懒得理他了。 “我念的是乌纳穆诺的诗,他关心国家命运,你既可以把它当情诗,也可以当爱国诗。” “哦——一文化水平真高。” 肖意驰看着俞知年,又念了两句西班牙语,在俞知年疑惑时翻译道,“我爱你,我的欢乐咬着你樱桃般的香唇;我要给你送那装满了亲吻的野藤花篮,我要在你身上做春天在樱桃树上做的事情。”肖意驰勾起嘴角,“俞律师,这,才叫情诗。” 体内莫名生出一股燥热。俞知年不说话,喝下一口手中的酒。 这一口酒让他惊艳。伏特加与橙汁调配得刚刚好,多一分甜了,少一分辣了。这一口中,既有伏特加的劲道,又不失柳橙的香气。 “味道怎么样?”见俞知年在回味,肖意驰逞功,“我自己在自助吧台调的,很好喝吧?” “……还行。”俞知年勉强同意。 “这是我从你那里得到的最高评价了。” 肖意驰瘪瘪嘴,状似委屈。 俞知年放下酒杯,也放下一点点心防。“……你今天为什么没直接说自己是战地记者?” 其时天飘来很大一朵云,光被遮挡,周遭暗下来。 肖意驰歪头微笑,“年轻时我会说的。” 年轻时,他逢人就说,让世人关注人祸,拯救苍生。 “后来我发现,‘战地记者’对很多人而言,是个故事会,里面有很多故事,让你看个够,触动个够,接着合上封底,完结,该干什么干什么。” 肖意驰又喝了一口酒,“自己也有点虚荣的成分在,说出来,大家都佩服,可以从中得到满足。” 过后都是空虚。 “现在也会说,但会看对象和场合了。” 富家子弟的游艇派对,“战地记者”注定是哗众取宠的工具、众人好奇要听故事的存在。 “……别人的苦难,不应成为助兴的点缀。” 俞知年看他,“那在大学里为什么不教新闻课程?” “人最难的,是认识自己。除去肉身的物理性成长,我们也被文化塑造着。我希望我的学生在各种文化的激荡之中认清自己究竟是谁、该做什么。否则,记者这个行业只会让他们陷入迷茫和歇斯底里。”这是他这十几年的经验之谈。 俞知年不再问,端起酒杯再喝一口。 两人一时没有说话。 天上那一大朵云散去,周遭亮堂起来。肖意驰好奇抬头。光落在他脸上,落在他那件蜜合色的衬衣上,在船航行的轻微摇摆中,光在流动,如蜂蜜棒上坠下的蜜糖河之前俞知年就发现了,今天再次看到肖意驰眼里是有光的。不是反射外在的光,而是内在丰富积淀之后孕育出的光,而那层丰富积淀的沃土,叫做底气。 无怪他在名牌旗舰店、叶照临的高档餐厅、还有现在的豪华游艇上都表现大方自如。他必定经历过类似的,所以对游艇派对这种场合丝毫不陌生,还去自助吧台自给自足。 “俞律师,礼尚往来,那我也可以问你问题吧?”肖意驰转个身,双手撑在舷杆上俞知年神绪回位,“……你想问什么?” “谁给你留的痕迹?”肖意驰指了指自己的侧颈,意指俞知年的创可贴。 他听闻船上的人说,敢在俞知年身上留痕迹,那人肯定吃了熊心豹子胆。 俞知年轻抿一口酒,回答,“我是高级俱乐部的会员。” 肖意驰眨眨眼,听明白潜台词了。他歪头,颇来兴致,“我以为你有很多床伴。” 俞知年瞥他一眼,继而开口,“如果我想要,确实会有很多。但明确的钱色交易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感情纠葛。” “以你的条件,对象一抓一大把,”肖意驰回头看看船舱里载歌载舞的男男女女,“就没有谁能入你的眼?” 俞知年顺着肖意驰的视线看去,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可能我的要求非常高吧。”他将酒液一饮而尽。 “有多高?”肖意驰挑眉。 一定是酒精在作祟,俞知年看进肖意驰眼里,“纯粹的、炽热的爱。”犹如飞蛾扑火,义无反顾到悲壮的史诗级别。 “……”肖意驰一时怔住。几秒后,他不自然地笑了笑,“哇,真没想到,俞律师是这么浪漫的人。” 俞知年没有错过对方的不自然。他低头,盯着酒杯里的冰块,自觉失态了。 此时,刚刚让肖意驰讲西班牙语的姑娘兴冲冲地跑过来,亲昵地拉起肖意驰的手,“肖老师,原来你躲在这里!快来跳舞吧!”她转头看俞知年,“知年一起来!” 俞知年摇摇头,“你们去吧。” 肖意驰看了他一眼,而后被拉着跑远。 在舞池热舞了几曲,肖意驰以累了为由脱身。 他逛到船尾,俞知年已经不在。 游艇玩乐区在一二层,负一层无人问津。 叶照临正在和俞知年讨论他和韩小姐的婚前协议。 肖意驰走到旋转楼梯转弯处,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听得出他们在谈工作,便停住脚步,毕竟不方便打扰。他打算往回走,就听见叶照临插入了八卦的话题,调笑问,“今天很多人跑来问我你和肖先生是不是一对,怎么样?你们有没有发展的可能?” 俞知年检查着刚刚写下的备忘录。他想起肖意驰不自然的神情,觉得自己暴露太多,完全不是他平日的作风,此刻有点找补的意思,“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叶照临恍然,“哦,记起来了,你喜欢漂亮的嘛!那今天的这些小帅哥们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我可以牵线的?” 俞知年毒舌,“入不了眼,你别一头热了。” 肖意驰放轻脚步上楼梯。 不是才知道俞知年是颜控,但第二次听见,效果居然比第一次听见强得多。 三星大厨精心料理的大餐享用过后,派对进入尾声,宾客们陆续道别离开。 俞知年从负一层上来后,发现肖意驰在一堆人中间开心地聊着天,也就不打扰。用餐完毕,他找到肖意驰,“我送你回去?” 肖意驰朝他笑笑,“不麻烦俞律师了。下午博珩说他刚好在滨海区谈业务,他待会过来接我回去。” 两秒后,俞知年才“哦”一声,“这里是私人码头,我送你到高速路边上吧。” “那就麻烦你了。”肖意驰笑意不改,但俞知年觉得有些违和。 两人在车上,一路无话。 到达高速路口,卫博珩的车子已经在边上候着了。卫博珩站在车旁打电话,看见肖意驰便结束通话,笑着朝他走过来。关系挺好的。 “那俞律师,我先走了,今天谢谢了。” 肖意驰礼貌地挥挥手。 “嗯。”俞知年点点头。 “俞律师再见,路上小心。”卫博珩上车前最后道别。 “你们也小心。”俞知年站在路边,目送他们的车子远去。 肖意驰坐在副驾驶座上,看侧视镜中的俞知年愈发变小,最后变成一个点消失。 俞知年站在原地,高速路偶尔有车辆呼啸而过。 莫名地,就有点难过。 第9章 卫博珩在车上笑问肖意驰,“下午在短信里说晚上去吃宵夜,怎么样,还有兴致吗?” 肖意驰目光从侧视镜处收回。往时他一定捧场,但今晚胃闷闷的。他不好意思道,“抱歉,可能在船上吃太饱了,感觉现在有点消化不良。” 卫博珩不介意,关心道,“胃不舒服吗?你前面的储物格里有肠胃药,你吃一点缓和一下?我在后座放了备用的保温杯,你喝点热水。” 肖意驰感谢,“不用不用,没事的,让它消化一会儿就好了。” “好。真的不舒服就和我说。” “谢谢啦。” 两个因相亲认识、对彼此印象还不错的男人,夜晚。 如果真要加深了解,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可惜今晚只能作罢。 临下车前,肖意驰对卫博珩说,“谢谢你送我回来。有空我一定请你吃宵夜,补回份。” “好的,我等着。”卫博珩微笑回应。 肖意驰看着车走远,才迈出步子。 他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罐鱼罐头和一包烟,慢慢踱步往小公园去。 他打开罐头,没多久,小野猫就跑来了,埋头凶狠地吃。 肖意驰安静地看着她吃完舔了舔。 一人一猫对视片刻,小猫揣着大肚子转身跃入草丛里,了无声息。 猫都不理他。 肖意驰回家,关上门。高楼大厦的灯光足够亮,哪怕不开灯,从阳台洒入的光已照亮半个客厅。 他在没照亮的半截昏暗空间里站了一会儿。而后去洗澡。 从浴室出来时,洗完的头发没完全擦干,还滴着水珠。他拿起新买的烟,走出阳台“啪”一声,打火机火苗跃起,肖意驰轻咬着烟,侧了侧脸凑近,点燃。 烟草味入肺。 他漫不经心地往藤椅上坐下,伸直一条腿,另一腿曲起,踩在藤椅边沿。 白天,俞知年说着“纯粹的、炽热的爱” 时,眼神真挚、热烈,仿佛一直紧闭的蚌裂开了一条缝,里面的珠光挡都挡不住,倾泻而出。 那一瞬间,肖意驰心房猛地一紧。真的没想到,俞知年的恋爱观与他的如此相似。 十几二十岁有这样的念头不奇怪,但在千帆过尽的年岁这样看待感情,为数不多。 而且还在俞知年这种长期浸润于权贵名利圈中的精英人士身上。 恍如在灯红酒绿世俗江湖中窥见了纯白的灵魂。 肖意驰两指夹烟,仰头,呼出烟气。 只是,自己没有精致的皮囊,不配靠近。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把“外貌”抬到意识层面来认真思考的一天。 或许这是一个精心粉饰的时代。无论读过多少书、走过多少路,都要修饰过刻画在脸上,才好让人一目了然,从而判断你的价值。 他明显落于人后。 俞知年站在路边,直至一声喇叭响让他回神。 叶照临从后座按下车窗露脸,“你怎么还在?” 可能喝了酒,又吃得太多,胃不太舒服。 俞知年无心开车,遂道,“我不太舒服,坐你的车走吧。” “行,我让人把你的车开回去。” 俞知年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好,谢谢了。” 叶照临狡黠一笑,“不客气。我的婚前协议还得麻烦方达全力以赴了。” 俞知年回敬,“放心,给够好处,不会不卖力。” “哈哈哈!就爱你这种犀利的调调!” 俞知年回到自己家,灯光随着他的脚步逐一亮起。 他站在客厅。可能胃不舒服,连往日会驻足观赏的画作都无心关注。 自己白天太失态了。 肖意驰风流经验丰富,听了自己这样说,或许会觉得自己幼稚不堪。 莫名地就想跟对方较劲,不想落于下风。 一个多星期过去。 加班的晚上,俞知年坐在办公室里,闲暇片刻,偶然点入肖意驰的朋友圈。 几天前,他去吃了一顿宵夜;今天休息日,他去车行看了车。配文都有“陪朋友” 三个字。 俞知年神差鬼使地点入卫博珩的朋友圈。 照片拍摄的角度不一样,但照片里的内容和发帖日期都是一样的。 呵。看来他们进展挺顺利的。 潘阿姨回老家一趟,今天回来,俞知年去机场接她。 潘阿姨过得挺愉快,笑容满面,把满满的手信袋子递给俞知年。 “这么多。”俞知年笑着拎过。往时潘阿姨心疼俞知年的血汗钱,不舍得买太多有的没的。 “哎,这里面有一半是给意驰的,他喜欢吃好吃的,就给他买了。哪天你请他来家里做客时给他?”潘阿姨都给俞知年策划好了。 “……”俞知年安顿好阿姨和手信,坐上驾驶座,一边启动车子一边说,“估计他最近没有时间吧。” “怎么了?是忙工作吗?”潘阿姨好奇。 “他有了新的相亲对象,应该谈得不错。” “……是吗?”潘阿姨接着半晌无话,在消化这个消息。末了,她遗憾道,“也是,现在恋爱自由,大家都有选择的权利。”她又笑笑,“没关系,你有空就给他送去吧,相识就是缘分。” “……好。” 肖意驰从医院做完入职体检出来,就接到麦阿姨的电话。 珊珊怀了二胎,麦阿姨过去另一个城市照顾她一段时间。 “阿姨大人,有何吩附?”肖意驰笑着对电话那头打招呼。 “意驰呀,你是有新的相亲对象了吗?” 肖意驰在安全岛停下脚步。本想等阿姨回来再告诉她,毕竟不是什么需要特地打电话的大事。 “嗯,朋友介绍的。” “对方怎么样?” “人很好,他也是律师,自己出来办律所。” “哦——一那……你们进展得怎么样?” “还行,目前还是彼此认识的阶段,有空就约出去见面。” “听着挺好的。等我回去,你再好好跟我说说呗。” “好的,我原本也是这样想的。您在那边怎么样?” 两人聊了一阵,麦阿姨最后又回到肖意驰人生大事上面来,“意驰,你不用顾虑阿姨的。认真找个对你好的、爱你的人。阿姨也再给你找找,咱们多见几个。你也别有压力,好好和现在这个谈谈看。” “……我知道了。” 再说几句,他们就结束了通话。 麦阿姨会知道,应该是从潘阿姨那里听来的。那潘阿姨又从谁那里得知的呢? 肖意驰忽然有点恼火。其实也没什么,阿姨们对他们的事这么热心,可能俞知年不在意就顺口说了。但心里就莫名生了火气我的事,关你x事。 俞知年给肖意驰发信息:潘阿姨从老家回来,给你买了手信。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拿过去给你。 然而,消息已发两天,肖意驰都没有回复 第三天,俞知年开完会回办公室,再查看一下,还是毫无回音。他把手机扔在桌面上。 “南璟,”他按下座机内线,“把昨天那份地役权协议草稿拿进来。” 那头没有回应。 很好。这孩子撞枪口上了。 俞知年走出办公室,扫了一眼南璟的工位,没人。 他往茶水间走去。 “……听说是前男友……直接找上律所……” “……打起来……” 茶水间里都是助理,似乎在聊着什么八卦俞知年站在门口,故意清了清喉咙。“小朋友们,该工作了。” 助理们一惊,回头都是一脸被抓包的抱歉神情。“俞律师好。”打完招呼,赶紧作鸟兽散。 南璟快步到俞知年身边,“老大,对不起,刚刚听到大八卦,聊着聊着就忘事了。” 俞知年斜看他一眼。这小子还想用八卦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俞知年一边往回走一边对身后的南璟说,“那你说来听听,看看这八卦有没有大到能让我不去跟你爷爷告状。” 南璟推了推眼镜,“之前跟您合作过的卫博珩律师,听说他的前男友昨晚直接找上律所跟他吵起来,而他的现任男友似乎也在,之后好像就打起来……” 俞知年猛地站住,南璟没刹住车,直接撞他背上。“老大?” “打起来?前任和现任?”俞知年眉头紧蹙。 南璟摸摸被撞的鼻子,“传言是这么说的。毕竟昨晚事发已经是下班时间,没多少人看到,而且在那里上班的都自诩体面人,即使看到也不好立马八卦地拿手机出来拍。当时好像惊动保安了。不过我们也是听说的。” 肖意驰,你最好不是传言中的当事人之一俞知年给南璟派任务,“你去查清楚八卦真相来告诉我。” 南璟眨眨眼,对这种陌生任务感到惊讶。 俞知年提醒他一句,“还不去?” 南璟不忘刚刚俞知年对他说的,“也就是说,这八卦份量足够大了?不会跟我爷爷告状?” “你查来真相我再告诉你。”就不给可怜孩子一个痛快。 南璟立马行动。 八卦的真相是,卫博珩的前男友找上律所骚扰卫博珩,肖意驰原本和他约好在楼下见,但迟迟不见人,就上去找他。其时卫博珩和对方争吵中,肖意驰过去拦在中间,对方一时激动想推一把肖意驰,却被后者一个反剪压在前台桌面上。 “这位先生,有点风度好吗?”肖意驰警告。 “放开我!” 有人通知保安上来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卫博珩见状,赶紧说,“意驰,放了他,不值得。” 肖意驰放开前男友,后者见场面变大,深深看了卫博珩一眼,恨恨走了。 闹剧草草收场,原本相约看电影的计划也被打乱。 他们最后开车来到海边。 吹风听浪好一阵,肖意驰看向卫博珩,关心问,“心情平复一点了吗?” 卫博珩朝他笑了笑,笑里有抱歉,有无奈。“对不起,把你扯进这种事情里。” 肖意驰不在意,还安慰他,“还好,我倒觉得挺新鲜的。” “……他之前一直给我发消息,想跟我复合。我没理他,还换了一个住处。没想到他直接找到律所来。”卫博珩苦笑,“估计明天整个cbd律师圈就知道这件事了。” 他们坐在沙滩的一块石头上。卫博珩曲起双腿,下颌抵在膝上,“你说我怎么会喜欢上这种人呢?” 肖意驰看海上空的星星。“……我年轻的时候,曾想过喜欢的人得是高富帅才行。但其实高富帅是他自己的,跟我没任何关系。他高富帅,不代表他不会家暴。人有时候喜欢另一个人,不一定因为对方条件很好,而是,与他一起经历过的事情是独一无二的,这些事情让彼此产生了化学反应。坦白说,你和你前男友在一起,有过难忘的时刻吗?” “……有的。”卫博珩袒露心扉,“正是因为有,所以被他背叛时才更加难以忍受。……分手后,我并没有屏蔽他。……和你一起出去,我特意拍了好些照片,时不时就上传一张。凭什么只有他可以逍遥快活。我想让他看看,我现在也过得很好。” 肖意驰问他,“你想和他复合吗?” “……不知道。我现在对他全是恨意。” 卫博珩闷闷交代。 他再次对肖意驰道歉,“对不起。我感觉自己利用了你。你这么认真地在寻找另一半,我却不诚心,夹杂了太多私心。大山担忧的是对的。” 肖意驰伸手拨了一下卫博珩被海风吹乱的头发,“你别自责。和你说实话,太顺遂的感情经历,我不期待。感情得像柿子一样,要经过霜打才更甜。有时候,你得等,等果实经风雨后成熟,再熟一点,在即将熟透的时刻,把它摘下来,香甜饱满的汁水几乎要破出那一层薄薄的皮,这个时候咬一口,想必甜入心。” 卫博珩笑了,“这真是一个让人食欲大开的比喻。” “哈哈哈!说到这,我肚子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 “好。” 宵夜完毕,肖意驰送卫博珩回去,自己再打车走。他在车上给大山打电话,让他找人暗中保护卫博珩。 大山了解事情经过后,问肖意驰,“……那你们俩还有戏吗?” 肖意驰耸耸肩,“看缘分吧。” 很快,南璟就把八卦的来龙去脉打探清楚了。 他敲门的节奏透露了他的急促。俞知年让他进来,“说。”他一边签文件一边等着汇报。 “老大,原来卫律师的现任男友是肖意驰!你说巧不巧?!我知道他回国了,但没想到他居然和我们同一个城市……” “你确定他们俩现在是恋爱关系吗?”俞知年抬头打断他,问。 “呃。”南璟怔,“卫律师的助理说卫律师最近私人约会比较多,我就合理推测……” “那就是没有实质证据。身为律师,用词要谨慎。” 南璟检讨,“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他又想起俞知年曾向他打听肖意驰的事情,“肖记者是哪位客户的关注对象吗?” “这个我暂时不能向你透露。” 南璟只好作罢,“好的。” 俞知年放下笔,“回到正题,来龙去脉?” “哦。”南璟一五一十地把当时情况复述了一遍,末了,他拿出一个u盘,放在俞知年面前,“我还得到了当时的监控录像。” “做得不错。你爷爷那里,我会适当地表扬一下你。” 南璟推了推眼镜,神情有点小欢喜和小骄傲,“谢谢老大。” 南璟准备离开,俞知年叫住他,“‘打人’和‘正当防卫’不一样,既然你知道了事实真相,是不是……” 南璟一点就通,“肖记者是我偶像,我肯定维护他,澄清事实。” 南璟离开,俞知年把监控录像文件点开来看。 看完,他思忖片刻,多年的律师经验让他习惯做万全策。他拨了一个号码。“你好。我想请你派人去保护一个人。……不是要员,之前是记者,现在是老师。他最近与人有点纠纷,‘客户’担心他会被报复。……是的,越快越好。好,谢谢。我稍后把他的信息发给你。” 他结束通话没多久,手机有新消息进来。 肖意驰终于回复他了。 接到俞知年送手信的消息时,肖意驰进退两难。那是潘阿姨的心意,但他非常不想看见俞知年。 本想隔天回复他,又遇上卫博珩被前男友骚扰的事情,这件事就给忘了。 肖意驰回复信息和俞知年约定见面时间后,忽然想起卫博珩说过“整个cbd律师圈就知道这件事”。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尤其这种感情纠纷,很容易会被添油加醋成为变形的八卦。 俞知年不会也知道了吧?肖意驰转念一想,俞律师应该没有这种闲心。要是他听说了,估计会对他印象更差吧。 肖意驰摇摇头,自己想这些干什么。 俞知年加班结束后开车去肖意驰小区附近的小公园。 肖意驰刚刚喂完猫,俞知年就出现了。 “这是手信。”俞知年递出袋子,肖意驰接过,“谢谢,也替我谢谢潘阿姨。” 交接完成,本可以说拜拜。 俞知年问,“……最近在忙什么吗?一直不见回信息。” 肖意驰浅笑一下,“抱歉,在忙一些事,就忘记回复了。” 俞知年觉得肖意驰从游艇派对结束起态度就不一样了。莫非那个下午他和卫博珩通话时确定了关系? “……你和卫律师最近进展得怎么样?” 进展得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你在乎?还是又想告诉潘阿姨? 心头兀地蹿起火来。肖意驰回应,“俞律师,你有空关心我和卫博珩,不如关心一下自己,别总做小喇叭。” 俞知年眯了眯眼,“……小喇叭?” “我的私事,我会亲自和阿姨们说,不需要经过你;说白一点,我的事情,和俞律师没有关系。无论你是无心还是有意,都请你闭嘴。” 街灯不甚明亮,照在两人脸上均是明暗交织。 俞知年反击,“……你放心,像‘现任和前任打起来’这样的无聊八卦,我对潘阿姨还说不出口。” 棒极了。这下子自己不只颜值不够,连为人处事也不够格了。 肖意驰笑出声来,“是啊。抱歉,你一定觉得很丢脸吧,居然和我这样的人相亲过。”怒极反而平静了。他垂下头,“难为你了。” “……”俞知年双手攥紧拳头,嘴唇紧抿小公园里只有虫鸣,愈显安静。 肖意驰结束道,“……俞律师,我们往后别再联系了。阿姨们那里我会找个由头。这段时间,打扰了。” 俞知年病了。得了重感冒,整个人昏昏沉沉,连说话都十分费力。 他从床上艰难爬起,给小区专属管家团队打电话,那头回应立即派人过来照顾他。 昨晚回来,他洗了个冷水澡,从头淋到脚,企图镇静混乱不堪的思绪和情绪。 于是今天只能告假在家。他请假的次数少之又少,因为忙得没时间生病。 但现在全身又疼又无力,不仅走不动,也思考不动了。 他讨厌躺在床上无法用脑子思考的时候,因为这样他就只能被心里的感受支配了。 幸亏专业人员及时来到,利落地给他诊断配药。 他吃了药之后,沉沉地睡过去。 醒来后,头没那么重了。护理人员过来给他测数据,让他继续好好休息,到吃药时间再叫醒他。 小时候生病时,潘阿姨会待在他身边,温柔地摸他的头;他不肯吃药,她就会轻声哄他,答应他各种无理可笑的要求。 起效的,不仅仅是药。 现在潘阿姨年纪大了,他也长大了,不能像从前那样了。 “俞先生,您想吃点什么吗?我给您安排?”护理人员贴心道。 俞知年摇头,“你去忙吧,我躺一会儿。” “好的。” 偌大的卧室只有他一个人。 心空空落落的。 他翻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到衣帽间去。 他打开柜子下面的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只很旧的史努比。 那是潘阿姨送给他的第一份生日礼物。这只史努比当时是他半身高,现在显得小巧玲珑,只能窝进他怀里。 他回到床上,抱着史努比。 他有父母等于没父母,童年最快乐的其中一个瞬间就是看潘阿姨清理史努比——小心地把它的衣服脱了,给它仔细擦身子,还有它那长长的耳朵,最后把它光秃秃地晾在天台上,看它依然傻兮兮地笑。 知年,史努比不傻,无论遇到什么它都笑嘻嘻的,这才叫聪明。 潘阿姨,可惜我做不到。 他搂紧史努比。 才遇见肖意驰多久呢?又不是情侣关系,心里却难受得要命。 第10章 卫博珩约肖意驰出来吃晚饭。 肖意驰执意去他的小区接他。“你的前男友还有联系你吗?”见面时,问道。 “我把他拉黑了。” “……那晚之后,你们有好好谈一谈不?” 卫博珩叹一口气,“我无法原谅他出轨。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 “ok。”肖意驰也干脆,不再多言。 卫博珩感激他,“谢谢你今天过来。” 明明没有车,自己可以去接他,他偏不让,反而自己打车跑来。看似多此一举,却满是关心的仪式感,叫人安心与感动。 肖意驰系好安全带,嘴角上扬,“没事,我现在闲人一个。入职以后可就没那么随心所欲了。”他想起什么,“……你们那个律师圈,没什么奇怪的传言吧?” 卫博珩启动车子,“说到这个,我本以为会有各种流言要应对,但情况没那么糟糕,大家只同情我遇人不淑,没别的了。” 肖意驰放心,“那就好。” 吃完饭,肖意驰送卫博珩到楼下自己再走他临走时,卫博珩开口,“不如……上去我家坐坐?” 这句邀请内涵太丰富。 不管是哪种意思,肖意驰只笑道,“你看我两手空空,第一次上门,应该有伴手礼才对;下次我准备好礼物再来。” 卫博珩点点头,“好。那你回去的路上小心。” “会的,放心。” 肖意驰走出卫博珩的小区,走到大马路边上。 自己人前表现得倒挺好。 肖意驰掏出烟盒,抖出一支烟,咬上,点燃,吸一口。 人后开始颓废。 心情相当低落。跟俞知年在小公园那一段看着无波无澜,但后劲十足,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 还不如当时大吵大闹或者打一场来得痛快而且当时自己还说阿姨们那里会找个由头什么由头呢,哪有那么容易找到。 这断得拖拖拉拉、不干不净的。 突然就想喝酒。肖意驰把烟捻熄扔进垃圾桶,招手截住一辆计程车,往上一坐,告诉司机,“师傅,麻烦去本城最热闹的酒吧。” 俞知年重感冒痊愈。 他把史努比放回盒子,盖上盖子。然后西装革履地站在衣装镜前。嗯,气色不错。 人生病时消极情绪难免会放大,继而矫情、脆弱。病好了就没事了。 俞律师整装待发,准备重新投入工作。 与之前躺在床上的可怜之人判若两人。 晚上,俞知年请手下所有项目组的成员吃饭,感谢他们在他生病期间出色地完成工作。 肖意驰在闪蓝闪红的镭射灯光和轰鸣的舞曲中纵情喝酒跳舞。 不知跳了多久,他大汗淋漓地回到吧台,一个打扮精致的小男生端酒靠近他,“哥哥,我刚才一直在注意你,今晚一起过好吗?” 烟草、酒精、各款香水、热汗,各种味道混杂交织,刺激着感官。 肖意驰低头看他,浅笑,“小年轻,你还是去找同龄人快活吧,大叔我今晚自娱自乐就好。” 小年轻一脸遗憾,“那你陪我喝一杯?” 说着,把自己的酒杯递上,请肖意驰喝。 肖意驰一把揽过他的腰,“妈妈告诉我不要喝陌生人给的酒,抱歉了。”说完,放开他,歪头笑一笑。 小年轻娇嗔,跺了跺脚,对酒保说,“给这位迷人的大哥哥调一杯四海为家,算我的。” 酒保利索开工。 “看你喝完我就走。”小年轻依依不舍。 “好。”肖意驰端起酒保推到跟前的酒,一饮而尽。 小年轻鼓了鼓掌,惋惜退场。 肖意驰重回舞池。 没跳一会儿,肖意驰就察觉不对劲——他全身在发热,头忽然变重,欲望被燃起。 他一手扶额,加快脚步穿过人群寻找出口。谁知,出口没找到,忽然暗地里出来几个人把他拦住,捂上他的嘴巴拖着他往一条阴暗的通道走。 这边厢,俞知年一行打算转战宵夜场,此时,他手机有来电。 “喂?”俞知年一边走一边接起。 听着听着,他骤然停下,表情愈发冷峻,“……在酒吧里不见人了?” “保镖还在找,‘他’应该还在酒吧里,我们会想办法。这个突发情况需要及时通知律师您,请先别告知客户,我们会妥善解决……” 俞知年闭眼深呼吸一口气,“在哪个酒吧?你把保镖联系方式发给我。” 结束通话,俞知年转身,正好看见南璟,他把自己的钱包扔给他,“待会你用里面随便一张卡结账,我有急事,先走。” 南璟见他脸色冷若冰霜,也不多问,“需要我联系急用车吗?” 俞知年已走出几步,“来不及了。” 刚好电梯到,他进去,拨打电话,“林老板,是我,俞知年。现在想请您帮个忙,您名下 luna里面有个重要客人暂时行踪不明,请您联系负责人把出口都关闭,我们好让人搜寻。详情稍后我再告知您。……好,好的,感谢!” 地下停车场到,他步出电梯,快步往车子走去。 肖意驰顿时天旋地转,但他还保留意识,奋力挣扎。 “安分点!”捂着他嘴巴的人不耐烦了,低吼道。这是破绽,肖意驰一个手肘后击反身扯过对方手臂把他往前甩,前面刚好是一堵墙,那人痛喊着被肖意驰狠狠压着脸贴在墙上。肖意驰揪着他的头发往下,忍住不适问,“你们是谁?!” 不料想帮凶一脚把他踹在地上。肖意驰头脑嗡嗡作响。 “喂!只是拍他和别人的床上艳照而已,别下手太狠!” “你刚才没看见吗,这小子才狠!” 肖意驰挣扎着爬起来。 忽然,打斗声响起。肖意驰没力气回头查看了,只想逃出这里。他扶着墙,糊里糊涂往前走。 好热,好渴,好想做爱。 忽然,有人扶他一把。肖意驰应激反应,反手就是一拳,被挡住,“肖先生,我是来救你的。接应在这边,来。” “你放开我!”天杀的,来喝个酒跳个舞而已。真是流年不利。 对方力气很大,硬是压着肖意驰往一个方向去。 突然门就打开,新鲜空气霎时涌入。 “肖意驰。”有人叫他。 俞知年从保镖手里接过肖意驰。 “滚!别碰我!”肖意驰无差别攻击。他挥一拳,对方就挡住一拳。一下子,对方握住他两个手腕。 他想抽回,俞知年牢牢扣住,不让他得逞肖意驰跟大山他们练拳脚功夫是为了在危地中自保,而俞知年从小练习功夫是为了保护脸不被伤着。 “他似乎被人下了……春药。”保镖告知shit。 “你去把车子开过来。”俞知年转头命令保镖道。 “好的。”保镖快速离开。 这头肖意驰还在挣扎。 “是找,俞知年!”俞知年看他一脸潮红,“……你现在能看清我吗?” 肖意驰努力看,只能看见一个模糊轮廓。 俞知年? 俞知年。 俞知年…… 药效下,肖意驰的意识彻底被本能凌驾。 他软了下来,俞知年松开他的手,他却突然把俞知年压往后巷粗糙的墙面,猛地吻了上去。 俞知年一惊,嘴唇微张,对方的舌头就长驱直入。 这个吻又野又狠,像要把肺里的氧气都吸干。 俞知年几乎忘了反抗,待呼吸困难他才用力握紧肖意驰的肩膀推开他,“你究竟知不知道我是谁?!” 肖意驰看着他,眼里有他,又好像没有他,眼神湿漉漉的,嘴唇还泛着水光。他迷迷茫茫,凑到俞知年颈项边使劲嗅,“你好香……” 俞知年侧头,“你……” 话没说完,肖意驰又猛撞上来,这次他环上俞知年的脖子,手指插入对方发间,加深着吻,身子紧紧贴着他的躯体乱蹭。 俞知年牙齿一用力,肖意驰吃痛放开,嘴唇流血了。 屿''汐$]团队俞知年伸手,拇指用力擦掉他流下来的血,声音沙哑,“肖意驰,我是俞知年。” 肖意驰却握住他的手,往下带到自己的胯部。 车灯一闪,保镖把车子开过来了。 俞知年一下子抽回手,武力压着他往车后座去。 保镖赶紧开车门,俞知年护着肖意驰的头把他推进车里,自己也坐进去。 保镖回到驾驶座,“俞先生,我们现在去哪儿?” 俞知年还没开口,肖意驰又缠上来,跨坐在俞知年身上双手捧着他的脸吻下去。 吻有血腥味。俞知年还没来得及推开他,自己嘴上一下刺痛。 肖意驰也咬了他。他们咫尺对视,肖意驰眼里是欲望的火光,一跃一跃,像舞娘勾人的舞姿。 “你也硬了”肖意驰说得像个无辜的孩子,他贴上俞知年的胸膛,在他耳畔沙沙轻语,“知年,想和你做爱……” 俞知年下腹猛地一收紧,他用力闭上眼,睁开时一个手刀快狠准,把肖意驰打晕。 他给不敢回头的保镖下命令,“去医院!” 肖意驰缓缓睁开眼,眨了眨,视线逐渐聚焦。 目之所及的天花板有点熟悉。 “肖先生,您醒了?”肖意驰转头,看见护士站在床边,一旁是输液杆。 他记起来了,这里是俞知年曾带他来过的私立医院。 一同记起的,还有昨晚疯狂的记忆。 犹如狂风暴雨时开窗,风夹雨孟浪灌入,那些记忆碎片哗啦啦往他脸上、身上刮,叫他躲避不及,只能双手捂脸。 护士见他突然捂脸,上前问,“肖先生,是哪里不舒服吗?” 肖意驰深呼吸一口气,放下手,摇摇头,虚弱道,“没事。” “医生就来,您稍等一会儿。”说完,护士离开。 怎么会没事? 破碎的记忆也足够让他意识到自己昨晚对俞知年上下其手了。 他抬手碰了碰唇,“嘶——”倒抽气声。 既是疼的,也是丢脸懊恼的。 他昨晚真的强吻了俞知年,还被对方咬了一口。 他单手捂上眼睛。 丢人丢大了。 医生敲门进来给他做检查,问了几个常规问题,末了告知,“肖先生,您目前无大碍,再观察两个小时没事就可以出院了。” “谢谢。” “俞律师离开时交代了护士长跟您详细说明入院细节,护士长在开会,她很快就来。” “……好的。”医生准备转身离开,肖意驰叫住他,“……俞律师还好吧?” “您放心,他那是小伤,很快就会好。” 小伤?自己不会还伤了他吧?肖意驰脑仁疼,这个他还真的记不起了。 医生离开没多久,护士长就进来了。 私立医院的医护人员态度都非常好。护士长告知他是俞知年送他进来的,急诊结束后医生开具了详细的伤势说明书,警方随后也派人过来了解情况并取证。 “俞律师对警官说,在确保您身体和精神状况无碍后,再带您去录口供。他让我待您醒后告知您。” “谢谢。” “俞律师还有工作要忙,先行离开了。您待会出院需要我们为您叫车吗?” “不用。”肖意驰自己坐起来,“我自己走可以了。” “好的。您的衣物、钱包和手机都在抽屉里。”护士长拉开床头柜抽屉给他看。 “麻烦你们了。” “应该的。您再休息一下?有事按呼叫器。” 肖意驰点头。 护士长走后,肖意驰把衣服取出,一股酒汗混合的味道。 天,自己昨晚究竟有多失礼啊……用强的不止,还浑身臭味。 饶是肖意驰这样没皮没脸的,现在都想钻地洞埋了自己一了百了。 估计俞知年恨死他了。 自己本来就不是他那杯茶,还被自己占便宜,还得送自己来医院,而且他受伤自己一定脱不了干系。 之前还口口声声跟对方说不再联系,怎么就惹出这么个大麻烦。 肖意驰这才关注——他为啥会被下药?为啥是俞知年救了他? 多想也没用,迟点录口供时再了解情况。 肖意驰去洗手间洗把脸,一照镜子,不得了,脸憔悴就算了,下唇伤口虽然被处理过,但炎症未消,肿了起来,看着活脱脱一根香肠。 俞知年反抗得得多用力啊……肖意驰再次陷入自我厌恶中。 肖意驰戴着口罩、提着治疗腰间被踢伤的药出院。 他拿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俞知年发个信息。 至少要道谢的。 改天还得负荆请罪。 也好。这件事就可以作为他们彻底断了的由头了。估计俞知年往后也不想再看见他这样阿姨们那里慢慢就会淡了吧。 肖意驰在对话框里输入:我出院了。谢谢你。昨晚的事情我还有零星记忆。我为自己对你做的事情感到万分抱歉。听说你还受伤了,如果是我造成的,很对不起。 反复确认用词没问题,他点击发送。 俞知年的手机响起信息提示音。 他刚刚洗完澡出来,腰间围上毛巾,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查看。 他停下擦头发的手。 就知道肖意驰不会记得最重要的部分。 对方被下了春药,神志不清的,说什么做什么都不是本人意愿,不能作数。 俞知年用手轻触唇上的伤,还有点疼。 看来今天得继续戴口罩。 他昨晚把肖意驰送进医院,一方面是担心药的成分,另一方面是让专业人士开具权威证明确定肖意驰受害者的身份——谁动了坏心思,一个都跑不掉。 等医生诊断确认肖意驰没有大问题后,俞知年处理了一下嘴唇的伤口,戴上口罩,协助警方 luna调监控取证。 一直忙到天亮,他才回家换洗。 期间医院已来电告知他肖意驰醒来,身体和精神都无大碍。 现在就收到肖意驰的信息。 怎么回复他呢? 对方还有零星记忆,真不知是高兴还是郁闷。 他把手机放下。 之前肖意驰忘了回复他,他也如法炮制。 苦了肖意驰。 回家后一整天捧着手机等消息。 俞知年看了信息没有?还是已读不回?还是真的忙没空看? 唉。 他无心干别的,枯等。 此时昨晚的记忆又在脑海里浮现。 他还记得什么呢? 他只记得对方柔软的唇和结实的身躯。恍恍惚惚间,他似乎隔着布料触碰到对方胯间硬起的一团,体积非常大的样子…… 肖意驰摇摇头,他在想什么。这不是可以浮想联翩的情景。他不顾对方意愿,称得上是猥亵了。 自己当时一定丑态百出,像个发情的猴子一样。 又不是秀色可餐的尤物,饥渴猴急的模样相当不堪吧。 下午,俞知年终于回信息,让肖意驰在小区门口等,他接他去警察局做笔录。 肖意驰看罢,情绪依旧低落——一俞知年没有对他的道歉作回应。 他戴着口罩站在路边,看俞知年的奔驰开到他跟前停下。 俞知年也戴着口罩。 很好。有两层口罩隔着,既可以一路无言,也不必看清对方神色。 肖意驰上车,“……谢谢。” 俞知年只“嗯”一声。 车里很安静,安静得让肖意驰窘迫不安。 他转头看窗外,企图转换情绪。 幸好很快到达目的地。 俞知年的客户大多非富即贵,他本身名气也不小,警察局派专人出来接待他们。 警方逮捕数人归案、厘清了案件的前因后果。 当晚 lunal的,除了肖意驰,还有卫博珩的前男友。 他认出了肖意驰,当时他在卫博珩拉黑他的苦闷、看见卫博珩现任出来快活的愤怒、酒精、旁边猪朋狗友的怂恿下,一时冲动,临时起意策划了这么一场闹剧——拍下肖意驰与别人的床照,逼肖意驰与卫博珩分手。 如果当时肖意驰答应与那个小年轻共度一晚,他们是不打算下药的;而肖意驰拒绝了,所以她采取n b,让事先收了钱的酒保把药悄悄加进去。 肖意驰喝下药后,他们本想把他弄到车上,让小年轻上场;谁知半路不仅肖意驰挣扎,还有程咬金出来揍了他们一顿。 之后,警方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们逮捕。 肖意驰做完笔录,俞知年问他,“……对方是卫博珩的前男友,你打算怎么办?” “……我可以先想一想吗?” 俞知年回应,“我与警方交涉一下。”接着去找相关负责人。 他们从警察局出来,肖意驰就接到卫博珩的电话。 他的前男友在警察局里给他打电话了。 俞知年的车子在小区附近的小公园停下。 卫博珩已经等着他们。 看见肖意驰,卫博珩一脸担心地上前,“意驰,你还好吗?” 肖意驰点头,“现在没事了。” “对不起,我害你遇上了这样的事情。” 卫博珩万分抱歉。 “错不在你,你不必道歉。”肖意驰说到卫博珩小心问,“我前男友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俞知年停好车,走到离他们数米开外的地方等着。 “作恶之人,不能姑息。”肖意驰言简意赅。 卫博珩的神情变得微妙起来,“我明白的,他做了错事就必须受到惩罚。” “但是,”卫博珩舔了舔唇,艰难道,“他也是一时糊涂,他的公司刚上轨道……意驰,我知道自己这样说很过分,他肯定要受罚的,……能不能……轻一点?” 意思让肖意驰不追究对方的伤害罪名。 俞知年此时走上前,在肖意驰身旁停下,看他们,“谈得怎么样了?” 他见肖意驰眉目严肃,对同样脸色不好的卫博珩说一句,“……卫律师,你也是学法律的。” 卫博珩的脸刷一下变白,他低下头。 肖意驰开口,“博珩,抱歉,我做不到。法律是道德的底线,我不想突破底线。” 卫博珩闻言,苦笑,似乎又松了一口气,“我明白了。……对不起,让你为难了。我也尝试替他说情了,算是抵消了这些年的情分。” 卫博珩离开时,再次对肖意驰说,“对不起。” 肖意驰摇摇头。 因为肖意驰戴着口罩,俞知年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我以为你会为了他不追究。” “我犹豫过的。但我让他欠我人情做什么呢?从他把‘但是’说出口,我们就不可能了。我不喜欢任何一方在感情中带着委曲求全的心态。” 俞知年想脱下他的口罩,看他说这句话的表情。 他只是抬手看表,“……那我先走了,还得跟警方那边联系。” “俞律师。”肖意驰注视他,“谢谢你。还有……对不起。”眼里是真诚的感激、懊恼、抱歉和小心翼翼,“我们往后应该不能再联系了吧。” “……谁知道你又会出什么事刚好被我碰上呢?”俞知年稍稍侧开脸,“这次我救你只是刚好我也 luna。” “”肖意驰耷拉脑袋。 俞知年忽然觉得心脏被攥了一下。他不习惯对方沮丧的样子。 一时说不出什么软话来,他只道,“我走了。” 肖意驰抬头,眸色还带着阴翳,朝他摆摆手,“……俞律师,再见。” 第11章 方达律所,高级合伙人的办公室内。 南伟平看着站在面前的俞知年,“安保公司给我打电话了,林老板也给我打电话了。你知道他们找我什么事情吗?” “……”俞知年没说话。 luna又是关闭出口又是警方取证,林老板紧张了,等不及你的解释,直接找上我,怕怠慢了什么贵客;安保公司更是出动了不少人马来找人,他们那边也需要一个交代——一说,怎么回事?是我们哪位客户如此大阵仗?” “……不是我们的客户。”俞知年回答。 南伟平并不意外,如果有客户需要这种级别的待遇他一定知道。他斜睨一眼俞知年,“那是谁?” “……肖意驰,一个记者。” 南伟平皱了皱眉,他似乎从南璟那儿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印象模糊。“那就是你的私人关系?” 俞知年默认。 南伟平看了看玻璃隔间外来来往往的员工,忍住火,“俞知年,你真是飘了啊,客户资源是我们可以随意动用的吗?还是因为私事?而且现在正是高级合伙人审核阶段,要是你的竞争对手或者全球委员会知道了,你以后就别想升迁了。你明白利害关系吗?” 饶是俞知年,此刻也得低头认错,“是我的错。” “”南伟平下巴扬一扬,“把那边的茶端过来给我。” 俞知年过去,斟上热茶,碰了碰杯身估量一下温度,再端过来给南伟平,“南律,您别气,这次是我莽撞了。” “”南伟平接过,吹一下热气,轻抿一口,缓和情绪。“……那个记者是你什么人?对象?” “不是。” “潜在对象?” “也不是。” “哪你还这么上赶着保护对方?”南伟平信他才怪。 “……他是我家潘阿姨的熟人,我得关照他。” 南伟平“哼”一声,“行了行了,别跟我胡扯了。”他拍板道,“这件事我替你向林老板他们交代;作为惩罚,你回家好好反省几天,这期间的工作我让别人接手。” 俞知年自知没有商量的余地,点头,“明白了。” 俞知年倒宁愿忙得脚不沾地。一旦有了“不用上班”的认知,身体就自觉慢下来,做什么都慢半拍。 到衣帽间换衣服慢半拍,到浴室洗澡也慢半拍。 时间走得也慢半拍,好像每分钟都拉长了,长得他不胡思乱想就打发不了。 吊顶花洒落瀑布雨,俞知年站在其中,闭眼仰脸接受水流的洗礼。 “知年,想和你做爱……” 声音兀地在脑海中出现。俞知年猛地睁眼低下头,双手捂脸用力搓了几把。身体静止数秒。接着,他一手撑往墙面,一手最终顺着身体往下。 充满攻击性和欲望的湿吻,结实又不失弹性的躯体,饱含情欲沙哑的嗓音,呼出的如盛夏闷蒸的潮热气息,最后汇于一句话一“知年,想和你做爱……” 俞知年动着手。 水流沿着他紧绷的下颌线聚合、往下坠。 某个地方却往上硬挺。 ……他的里面,是否如他的嘴巴一样软且湿? 当他们扯掉衣物时,他是否会像条蛇一样缠上来索求他? 想射在他身体里,必须射在他里面我要在你身上,做春天在樱桃树上做的事情。 俞知年咬牙,加快手速。 他会环上他的颈项,咬耳朵:“知年……” 水流哗哗,盖过了他的闷声低喘。 他颓然站看,等身体恢复过来。随雾气升腾的,还有一丝淡淡的腥味。 俞知年狼狈地低声咒骂,“fuck”。 穿上衣服,又是衣冠楚楚的君子。 第二天早上,俞知年去陪潘阿姨。 潘阿姨惊讶笑道,“怎么这个时间点有空?” 俞知年换好鞋子,“休假了,来陪您。” “早该休息一下了。你来得正好,菜园子里有好些菜长得差不多了,我还打算中午给你打电话呢。” “好,我去看看,今天给您做好吃的。” “等等,你嘴唇怎么啦?上火啦?” 俞知年抿一抿唇。他今天不戴口罩,因为伤口好得差不多,伤痕不太明显,可以忽悠过去。“是的。” “那今天得给你煮点降火的汤。”潘阿姨念叨着进厨房。 俞知年在地里收菜,潘阿姨在旁边与他闲聊,有几次差点要提到肖意驰,却又把话吞回去。 阿姨拘谨,无非怕扰人姻缘。 经 luna这一出,俞知年不觉得肖意驰和卫博珩还有戏。 他想告诉阿姨肖意驰和那新相亲对象不大可能。但他记起肖意驰之前叫他“小喇叭”,警告他闭嘴。 每次两人对峙都是肖意驰有理,自己不是哑口无言就是口不择言,最后只有恼怒憋屈的份。 肖意驰说话句句扎到肉里,气死人不偿命但那天在小公园里跟自己道歉时,他相当沮丧。 阿姨去门口拿他们在网上下单的食材,俞知年从地里站起来。 他要怎么回应呢?没关系? 抱歉,俞知年自问并不是没关系,反而耿耿于怀。自己要是说了没关系,以肖意驰那股子风流洒脱劲儿,他就真的会翻篇了。到时只有自己在意这件事,显得傻不拉几的。 但自己什么都不说,对方又可怜兮兮的。 他见不得他那样。 他与肖意驰之间的联系单薄得很,可以见面的理由已经没有了。想什么都没用。 肖意驰在家颓废了两天,今天终于收拾好心情。 反正道歉过了,俞知年不回应,他也没办法。 跟俞知年应该不会再见,再纠结也于事无补。 大山显然从卫博珩那里听来了一点消息,上门看望肖意驰。 他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他,尤其他唇上的伤。 肖意驰给他冲了一杯茶,递过去,“想问啥?说,哥满足你。” 大山说,“……博珩让我再跟你道声抱歉。他说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希望你往后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嗯。”肖意驰自己喝了一口水,简单回应。 “他大致和我说了一 luna的事情。……对不起啊,我觉得自己是帮凶。没想到他那前男友那么凶悍。早知道就不介绍你们认识了。” “跟你有啥关系。当初也是我自己同意见面的。谁能想到之后还有这一出。只能说人生充满了意外。” “幸亏你没什么事,要不我真的过意不去。” 肖意驰搭上他的肩膀,“请我吃饭,我榨干你的荷包你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 大山笑了。“哎,具体你怎么获救的?博珩说他不大清楚。” “这个嘛……”肖意驰故意摸摸下巴,“你请第二顿饭时我再说。” 晚上,大山和肖意驰来吃大排档。 肖意驰善良,就一顿饭就交代了大概。 “……你是说,俞知年刚好也在,他送了被下药的你去医院?” “是。” “……你神志不清对他上下其手,对方……给你留了伤,之后真的啥都没发生了?” 他们居然在人来人往的市井之地讨论这个,够不拘小节的。 肖意驰还吃着药,烟酒暂戒,夹起一筷子五花肉塞进嘴里,“你这侦察兵,现在奇奇怪怪的小说看多了吧?我们该发生什么?你说。” “你这万人迷,在那个俞律师那儿居然接连不灵,好奇怪。”大山关注的点明显跑偏。 “哈哈哈!谢谢你哦,既安慰了我,又打击了我。” 大山歪头问他,“你和那俞律师真没戏?” “没有吧。” “那我再给你介绍介绍?” “别了,先消停消停。” “好吧。咱们当年在船上的一帮兄弟大多结婚生子了,我也希望你赶紧找到另一半。” “谢啦!”肖意驰拿自己的空杯撞一下大山的啤酒杯。 与大山道别,肖意驰提着一点剩菜,去小公园找小猫。 她已经两天没来了。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生孩子去了?还是遇到坏猫了? 正想着,藉着灯光,他发现自己平日的根据地多了一个人影。那人蹲在地上,一会儿站了起来。 “……”肖意驰走近一步,确认似地开口,“俞律师?” 俞知年闻声转身。 “你怎么在这里?”肖意驰走过去。 俞知年侧目低头。肖意驰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小猫正埋头吃着俞知年给的食物。 好家伙。这算不算见异思迁? “我今天在潘阿姨那里吃饭,有剩菜,所以带来这里给小猫。也是想着别浪费,碰碰运气。”俞知年解释他的出现。 肖意驰点头,“她两天没出现了,我还担心她有什么事情。” 他蹲下去看她,“也好,你家的饭菜好吃,营养也够。”又站起来,“潘阿姨最近好吗?” “还好。……麦阿姨呢?” “她女儿怀二胎,她去另一个城市照顾她了。昨晚和她通过话,老太太精神劲儿足。” “那就好。” 那天俞知年戴口罩,肖意驰料想自己应该咬了对方一口,给他留了小伤。街灯光线不够,但看着应该无大碍了。 伤痕总会愈合,然后痕迹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这一出意外,也会像这样从记忆里变淡吧。 俞知年也看到肖意驰唇上的伤了。当时咬得他流血,自然没那么快全好。 想问他还疼不疼,又觉得这样问太过暖昧“你出去吃饭了吗?”他意指肖意驰手上那一袋。 “对。朋友来看我,出去吃了个饭。” “朋友”是谁呢?是不是他已经翻篇了呢? 忽然天下小雨。 肖意驰对俞知年说,“去那个凉亭避一避吧,是过云雨。” 刚走进凉亭,雨势大起来。 两人看着外面逐渐模糊的雨景,一时无话“……和卫律师还有联系吗?”俞知年开口。 肖意驰摇头,“他祝福我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那你今晚……已经整装待发了?”潜台词:又去见新的相亲对象了? 肖意驰失笑。他怎么觉得自己在俞知年那里是个随时可以左右逢源的风流汉呢? “想多了。今晚就是好朋友吃饭。”肖意驰还一句,“我不像俞律师,条件那么好,想要什么样儿的都有。” 这语气酸的。俞知年看他一眼,还没说话,肖意驰就挠挠头,“抱歉,习惯惹你不痛快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到底欠着他,姿态得放低。 俞知年看回雨景。 luna那晚你也是不得已。都咬了你一口,两清了。我并不介意,你也别意识过剩。……你还是嚣张一点好。” 肖意驰看向俞知年。 投向他的视线停留好几秒,俞知年不大习惯,转头,“你” 肖意驰笑得两眼弯弯的,嘴角越翘越高。 “哎!”扯到伤口了,整张脸皱起。 他想动手摸伤口,自觉手不干净,问俞知年,“又流血了吗?” 蹙起眉头的俞知年走近,“我看看。……没有。” 肖意驰放松下来。 顿时四目相对。 仿佛撞入了桃花坞,扰一湖清波,四面波光粼粼,八方桃花拂面,春色撩人。 俞知年不自觉喉结攒动。 “喵——”小猫突然从雨中蹿入,围着他们两人的脚边团团转,最后伸出爪子想挠肖意驰手里的剩菜袋子。 两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湿漉漉的小猫身上“估计她还没饱。” 肖意驰走到凉亭角落,打开袋子,小猫立即上前埋头。 他们此时才意识到雨势已变小。 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俞知年说道,“雨小了,我该走了。” “……嗯。” 肖意驰目送他快步跑入雨中,消失在前方暗处。 这雨夜一幕结束得……意犹未尽。 奔驰在红灯前停下。 冒雨回车,俞知年衬衣半湿,贴在肌肤上,勾勒出硬实且有侵略性的胸膛曲线。一滴水珠从发梢无声滴落,落在大腿根部的裤子上,布料上晕开小小水痕。 他盯着红灯,深呼吸一口气。 下腹深处燃着幽幽的火。奇怪的是,身体不乐意到高级俱乐部解决问题。 肖意驰回到家,合上门,靠在门后。 心头的负罪感因俞知年的回应而逐渐消失之前压在心底的非非念想随之一缕一缕地飘出,像色鬼的游魂,掠过心头,在脑海徘徊。 他不自觉舔唇。伤口被扫到,有点痛。但这点疼痛刺激了他的想象——在床上撕掉对方的人皮,让他暴露兽性,扑上来咬他但又不至于出血受伤,那感觉该有…… 肖意驰盯着外面投入客厅的半光,手探入裤子。 完事后。肖意驰喘着气,看着手上的滑腻自嘲地笑了笑。 有贼心没贼胆。 过了两天。 肖意驰检查伤势——腰间的淤青在消散,而唇上的伤已好得差不多。 是时候出去放纵一下。 正当他打定主意今晚行动时,手机铃声响起。 他一看,是大山的来电。 “喂?” “跟你说一件我昨晚无意间听说、继而打听到的事。但这涉及到别人的饭碗,你保证自己知道就好、不会往外说,我才告诉你。”大山十分严肃地在电话那头说。 神神秘秘的。 肖意驰一边夹着手机,一边给自己倒杯热水,好整以暇地回应,“好好,我保证,你说。” 大山清了清喉咙,“那个俞律师,应该一早就找了保镖暗中保护你;所以你出事时,他才能及时赶到。” 肖意驰想喝水的动作戛然停住,“什么?” “本城高级的安保公司里很多员工是退役人员,我和其中一些是好朋友,时不时会出来喝个酒什么的。他们最近工作压力很大,昨晚有人喝大了透露了一些细节,我一听,提到的应该 lunal的事。他们负责保护的对象在酒吧里不见了,客户那边的律师亲自出马,动用关系把酒吧的出口都关闭了让保镖们去找人,最后人找到了,被带去了医院。” “……”肖意驰眼睛眨巴眨巴,大脑在处理着这突如其来的信息。 大山继续扔炸弹,“我一打听,那律师请保镖的日期正是卫博珩被前男友骚扰的第二天 lunal的事之后那律师就结束了保护任务的委托,为此还有保镖挨了批。” 肖意驰试着问,“……可能他们说的是别的事情?” 大山一顿,“你说的这个也有可能,但根据我的判断,他们那个保护对象是你的可能性最大。” 肖意驰揉着头发——怎么还有这种事情?! “俞知年为什么要找人保护我?” “一、某个客户让他去做的,二、你在某个事件里起着重要作用,必须被保护,三、他自发的。你自己觉得哪个可能性最高?” 思考片刻,肖意驰心中有了答案,他问大山,“……你觉得呢?” “我觉得是三。卫博珩被前男友骚扰这件事里有你,估计俞律师担心你会被报复;a luna之后,犯人落网,自然可以结束保护。” 肖意驰扶额,自言自语,“他为什么会这么做呢?” 大山在那头问,“他其实看上你了?” “人的口味没那么容易改变的。”肖意驰无奈笑,“可能他是看在他阿姨的份上才这样做。” “无论怎样,你们之间的牵扯都加深了。意驰,你不是总说要先走出第一步吗?我觉得是个机会。” 与大山结束通话后,肖意驰往沙发上一躺,闭上眼。 他和俞知年怎么会有机会呢? 啊,他之前还在小公园里怼了他,说自己的事跟他无关,叫他闭嘴。那个时候他已经让保镖保护他了? 可俞知年明明那么不屑,说无聊八卦对潘阿姨说不出口。他其实知不知道八卦的真相? 他还骗他说刚好也在酒吧。 真真假假,肖意驰都搞不清楚了。 俞知年,你真难懂。 肖意驰转个身,压着心脏这边,心跳“咚咚”的声音就更明显了。 安静了一会儿,他伸手碰了碰唇上的伤口不痛,就是有点痒。 痒得他想接吻。 他的贼胆……是不是可以大一点? 第12章 第二天下午,俞知年打算去游泳,消耗过剩的体力。 正准备出门,接到潘阿姨的电话。“知年,现在有空吗?意驰来看我了,我打算待会留他吃晚饭,你要是没什么事也过来?”潘阿姨知道他在放假,邀请道。末了还压低声音跟他说,“我刚刚旁敲侧击地问了意驰,他和那新的相亲对象不再见面啦。”语气有点小激动。 “……”俞知年看了一眼提在手里的运动包,“好,我现在过去。” 俞知年打开小别墅的门时,就听见从客厅传来的潘阿姨开心的笑声。 他没出声,换好鞋子走进去。 “知年?来了?”潘阿姨见他进客厅了,招招手,“刚刚意驰和我说他在国外有趣的见闻,笑得我肚子都痛了。” 肖意驰坐在背对俞知年的沙发上,此时他转头,站起来,对俞知年笑笑,“俞律师” 他唇上的伤已经好了。 俞知年走到潘阿姨身边,“……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阿姨之前不是送给我番茄酱么,罐子一早洗干净了,就是忘记还。罐子还挺贵重的,今天想起,就亲自送过来,顺便来看看阿姨。”肖意驰解释,俞知年看见了茶几上的玻璃罐,视线回到肖意驰身上。肖意驰迎上他的目光,“俞律师工作忙,我不好打扰你跑一趟去取;来了才从阿姨那里听说你在休假。” 潘阿姨插话,“都是朋友,怕什么打扰的,往后你大方支使知年,他很靠谱的。” “确实非常靠谱。”肖意驰嘴角浮现笑意,点头赞同。 俞知年移开目光,“……我先上去换衣服。” 他没走几步,潘阿姨又揭他的底,“意驰来,坐我旁边。那孩子刚刚是不好意思了。” 俞知年听不下去,三步并作两步跨上楼梯做饭的任务自然落在俞知年身上。 肖意驰走进厨房,“……有什么我可以帮忙吗?” 其时俞知年正切着马铃薯,手肘往后,“那儿有果园送来的樱桃,你洗一洗。” 肖意驰顺着他的方向看去,中岛台上放着一盘颜色鲜艳大且饱满的樱桃。 “好。”他端过来,在旁边的水槽台开始干活。 “……俞律师,既然你在休假,今晚我请你去喝一杯?当是谢谢你救了我。” 砧板上的刀稍微停了停,“……还敢去喝酒?” “肯定不是 luna。而且……不是有你在旁边吗,靠谱的俞律师。”肖意驰扬唇一笑。 身体深处幽火莹莹。俞知年看他一眼,复而低头切菜,“没空。” “……哦,好吧。”肖意驰没有纠缠,只是语气有点失望。 樱桃经过水洗,显得晶莹水润,梗绿果红,很是诱人。 “我可以尝一颗吗?”肖意驰又欢快起来,问俞知年。 俞知年把切好的马铃薯放进碟子里,洗干净菜刀。“可以,吃吧。” 俞知年放好菜刀,转眼就看见肖意驰嘴唇微张,咬入饱满的果实,轻含半颗,吮舔汁水,伸手拧去梗,再整个送入口中,一边鼓起,有滋有味地嚼着,眯上眼,不住点头,睁开眼,看向俞知年,眼珠子亮晶晶的,十分满意,“好吃!” 忽然来了食欲。“是吗?”俞知年洗手,打算也尝一个。 “来。”正洗着手,唇边就递来一颗樱桃“俞律师,啊——” “……”俞知年看着他,张嘴咬住果身一半。肖意驰默契地摘去梗,好让他整个吃进去。 没咬几口,肖意驰指屿(+汐*独_家控道,“没想到你吃个樱桃都色气满满,帅哥真是不得了。” 俞知年恼羞,面上没表情,眼睛却看向了一排菜刀。 “哈哈哈!”肖意驰粲然,歪头,狡黠又委屈,“谁让你不答应我喝酒的邀请。” 饭桌上,潘阿姨开心道,“意驰,你来吃饭这儿就热闹多了,往后常来啊。” 肖意驰看一眼俞知年,笑道,“阿姨,您家饭菜特别好吃,有时间我肯定来,只是下周起我就入职了,可能暂时没时间。” “没关系!”潘阿姨立马接话,“不来这儿吃饭没关系,抽空你们俩出去吃也一样,都是打工人,多约约!”说完手肘撞了一下旁边的俞知年。 “……嗯。”俞知年不咸不淡地回应。 “那就说定了,俞律师。”肖意驰把又嫩又滑的豆腐送进嘴里。 吃过饭,肖意驰问潘阿姨,“阿姨,你们家上次那个梅子酒还有吗?我想讨一点回去试着调酒看看。” “哎呀,你还会调酒呀?真是多才多艺的孩子!”肖意驰对潘阿姨来说,就是失而复得的宝贝,潘阿姨巴不得好好哄着。 肖意驰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我就只懂皮毛。因为有想感谢的人,可惜对方忙,没时间出去喝酒,我打算自己动手,到时候请他喝。” “谁呀?让你这么花心思。”潘阿姨八卦打听。 俞知年硬插进来,“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看着肖意驰。 肖意驰一愣,抱歉笑道,“不好意思,我都忘了时间。好的。” 潘阿姨见状,说,“对了,我记得知年家有梅子酒,还有其他的饮料。不如就在他家试作?他还可以给你试喝。”转头看俞知年,“知年,怎么样?” 先应付过去再说。“嗯。阿姨,我们路上再说。” 潘阿姨站在车库边上跟他们道别,“路上小心啊。” “阿姨再见!”肖意驰在副驾驶座上跟潘阿姨挥挥手。 车子开在路上。 一阵,俞知年开口,“阿姨是很单纯善良的人,无论你多想惹我不快,都不应该把她扯进来。”指的是肖意驰当面跟阿姨说调酒的事情。 肖意驰低头,“对不起。”他看一眼俞知年,“我今晚没想惹你不开心。真的只想感谢你才请你喝酒的。抱歉。”说完,他又垂下头。 俞知年刚刚还有点恼火,见对方这般,他的心又被攥紧。 这肖意驰,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主。 不是这样,就是那样,仿佛有十八般武艺,让自己围着他团团转。 肖意驰有点难过。他跟俞知年,除了潘阿姨,他不知道还能怎样联系上。 但他低估了阿姨对他的热情,于是他有点得意忘形了。 俞知年这种本来对他没兴趣的类型他没撩过,下手不知轻重。好了,现在在别人眼里自己就是搞破坏的家伙。 谁让他的贼胆变大的?看他不把他揍一顿待肖意驰回神,发现车子路线不对,“俞律师,这好像不是回我家的路?” 俞知年直视前路,“……就一杯。” “……”肖意驰转回头看前路。 心脏蓦然加速。 俞律师,是你让我贼胆变大的。 车子驶入星月湾。 肖意驰跟着俞知年一路坐电梯上去他的家“叮”一声,电梯开门。 肖意驰看了看,这一层只有一户。 俞知年按下指纹锁,对肖意驰招呼道,“进来吧。” 肖意驰换上客人拖鞋,随俞知年走进去。 客厅那幅巨大的油画映入眼帘——一艾尔玛的“春樱”。因为有如此生意盎然的画作,整个性冷淡风的客厅显得活泼起来,流动一丝暖意。 “好美。”肖意驰由衷感叹。 俞知年脸上浮现了一丝浅浅的笑容,赞同,“是的。” 肖意驰看他。 俞律师并非没有丰富的表情,得是由衷爱着的,才会表露。 俞知年觉察到他的视线,收敛一下神色,“梅子酒在厨房的酒柜里,跟我来吧。” 打开智能酒柜,俞知年取出梅子酒,转向肖意驰,“还需要什么饮料?” “我在日本曾试过梅子酒加茶,味道很好,不过我想尝试新的,你这里有金酒吗?” “有。” “有蜂蜜吗?” 俞知年端出品相很好的蜂蜜。透明玻璃罐里盛满琥珀色的香甜。 肖意驰洗干净手,开始调制。 俞知年在旁边看着。肖意驰说自己只懂皮毛,但就上次在游艇端出的成品,说明他并不是泛泛之辈。 动作熟练利落,若是在酒吧,想必是个受欢迎的酒保。 “……你在哪里学的?”俞知年问。 肖意驰从专注中分出一点注意力,抬头看俞知年,笑道,“自然是酒吧。……为了打探新闻情报,我得先混入他们之中。” “学了多久?” “好几个月呢。”肖意驰掂量着份量,仔细倒出蜂蜜。他加一句,“你这里要是有雪克壶,我还能炫一下花式摇壶给你看。” 应该会很帅气。 俞知年评价,“花哨。” 肖意驰笑得欢,“客人们可喜欢了,尤其女客人。”话音落,他加入冰块,把酒杯推到俞知年跟前,“尝一尝?” 俞知年端起,喝一口,细细品味。 梅子酒本身清甜,如气质干净的文雅姑娘,配了金酒,顿时活泼起来,酒液中荡漾的蜂蜜,又让姑娘甜美起来。口感层次丰富,仿佛看一段舞,随着不同节段的音乐,舞者身姿或慢或快,或轻盈或奔放。末了,舞者回眸,那一抹意味深长的眼色转瞬即逝,教人久久无法回神。 俞知年放下酒杯,“很好。” 肖意驰未料到对方直接赞美,微怔,而后,他忍不住得意,两边嘴角上扬,角度越来越大。 可能喝了酒,俞知年心口热,他的喉结上下滑动。“肖意驰。” “嗯?” “……你今天,究竟有何目的?” 肖意驰对上探究的目光,“……你觉得呢?” 他伸手端起俞知年喝剩一口的酒,注视对方,喝完。 把酒杯轻轻放下,冰块落回底部,叮呤作响。 两人对视。 数秒后,见对方无回应,肖意驰先收回视线,失落笑一笑,“……抱歉,我唐突了。” “俞律师,我先走了。” 一。 肖意驰从厨房出来,步履正常,经过俞知年身边,往门口走去。 二。 俞知年跟着他,“……你怎么回去?” 肖意驰不甚在意,“叫车就好。”换好鞋子。 他回头微笑,“俞律师,再见。”开门。 三。 门刚开一条缝,后面伸出一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淡定地把门板压回去,“滴” 一门重新关上。 俞知年在肖意驰耳畔压低声线,“肖意驰,就一次。” 肖意驰吊起数数的心这才归位。他吞咽一口,转身。 甫一转身,他就被面前结实的身躯整个压在门板上,对方一手掐着他两方下颌线,逼他张嘴,霸道的舌头随之蹿入。 侵入的舌纠缠他的舌,扫过苔面舔遍口腔,仿佛饿久之人狼吞虎咽,唾液也要被他吸干。 这吻有方才梅子鸡尾酒的味道。因为吻很野蛮,酒气也浓烈起来。 这人,外表是冰山,内里是熔岩。 肖意驰环上他的颈项,积极逢迎,以同样的力度回应对方的吻。 分开时,两人都喘息,肖意驰鼻尖碰碰俞知年的鼻尖,带着不稳的气息轻声,“俞律师,这回可别把我咬流血了哦。” 俞知年再次把他顶回门板上,“那你这回可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嗯?我上回说了什么?”下身隔着布料在相互蹭着,火辣辣地。 俞知年咬咬牙,“你说你想和我做爱。” 肖意驰笑,舔着俞知年的唇,“原来我一早就把非分之想说出口啦?那你不是忍了很久?” “没有。”口是心非,他那里早就把裤子撑得紧绷绷的。 肖意驰也是,裤子束缚得太紧了。 俞知年心有灵犀,不由分说托起他的臀往卧室去。 肖意驰双腿勾住对方的腰,开心笑,有一下没一下地舔着俞知年的耳垂。 真是个妖孽。 两人跌入床铺,俞知年动手脱肖意驰的裤子,分开他的双腿,脸埋入对方两腿之间,用力嗅着蹭着。 肖意驰没想到这一出,往日衣冠楚楚的俞律师居然迷恋地闻着他的私处,这巨大反差让肖意驰差点流鼻血。 天。饶是他也脸红了。 俞知年隔着内裤摸肖意驰那隆起的一包,慢捻轻捏,还出其不意地用点力抓一下,害肖意驰弓身绷脚。 “俞知年……” 不应该他来主导的吗?怎么自己变成瑟瑟发抖的小动物了? 隔着布料,俞知年的手指来到后面的密穴,肖意驰身体僵硬起来。他看向俞知年,明知故问,“……你要进来吗?” 他不是没想过。俞知年之前在床上必然是进攻一方。 俞知年脱掉自己沾了汗的上衣,没有犹豫,“你在上面也行,只是我后面第一次,见谅。” “……”肖意驰一时出神。为什么他这么干脆? 或许,俞知年考虑很久了。 关键时刻毫不拖泥带水,活该他是个靠谱的家伙。 这该死的安全感。 “嗯!”肖意驰神游时,俞知年已脱下他的内裤,含住了他的分身。 他含得深,但论技巧,那几乎没有。估计平时是个被人伺候惯了的主。 肖意驰双手插入俞知年发间摩挲。这内心一塌糊涂的感动是怎么回事。 说好一次,就这么拼命吗? 肖意驰轻轻扯俞知年的头发,让他离开。 “怎么了?”俞知年蹙眉。肖意驰把他带上床,一个用力,把他压在身下。俞知年没想到这么快到这步,他对肖意驰说,“……床头柜里有润滑液和安全套,你拿出来。” 肖意驰取出,看了看安全套的型号,“不适合我。” 俞知年眉头皱得更深了,天人交战数秒,他开口,“那你直接射进来吧。” “……”肖意驰把手里的套扔开,也脱掉上衣,俯身捧着俞知年的脸吻上他的唇。 俞知年双手顺着他的背抚摸往下,到臀那里,浑圆饱满,手感不过分软,也不过分硬,满手都是弹性。他忍不住又搓又捏,往上拨而后松手感受肉团子上下晃,还不够,还轻轻拍打几下,惹得肖意驰抽离他的嘴巴,抗议地瘪瘪嘴,“坏蛋。” 俞知年心里忽而酸酸胀胀,于是胯下更是高耸得惊人。 肖意驰也感受到了,他稍稍挪着腰身,扶着对方的肉棒,对着自己的后穴,试图往下坐俞知年眼疾手快,掐住他的腰不让他动作,猛直其上半身,“你要干什么?!” 肖意驰手搭在他肩上,额头贴上他的额头,“只有一次的话,不能只有你让我感动。俞知年,你往后要记得,我的后面也是第一次哦……” 做个爱而已,为什么鼻头会酸。 因为想要比sex多一点点的东西。 明明他们不是情侣。也不可能成为情侣。 俞知年压下他的后脑勺,狠狠吻他,仿佛要把他的嘴巴整个吞下。末了,他对肖意驰的唇吐气息,“我做下面,过后我可以照顾自己,但你不行。” “我做下面,你现在就可以照顾我,过后……你也不会不管我吧?”肖意驰撸动对方的烧火棒,舔唇,“除非……你真的不想感受一下我里面。” 俞知年闭眼,额角青筋都出来了。怎么可能不想。 他搂着肖意驰的腰身,把他刚刚扔在一边的保险套捡回来,撕开,套在手指上,命令道,“趴下。” 肖意驰趴下,塌下腰,两腿张开跪着,头侧向一边,枕在枕头上。 那无人探访之地就暴露在某人的目光下。 颜色淡,褶皱聚拢,真像一朵花苞,等待浇灌和供养,而后盛开。 俞知年倒了润滑液在手里暖一下,而后涂抹在穴口及周围,带着套子的手指小心探入。 肖意驰手指抓着软绵绵的枕头,忍受一开始的不适。 半指进入,俞知年安抚肖意驰,另一手握住他的昂扬,唇一路在他曲度顺滑的背上留下吻。 “……还好吗?” 肖意驰点点头。 手指继续推进,同时探索那个敏感的点。 忽然,肖意驰猛地收紧,“嗯!”一声。 是这里了。俞知年确认位置,反复摩擦,肖意驰小腹绷紧,双腿颤抖,“俞知年……” 俞知年抽出手指,两指入套,再次插入,直奔敏感点。 肖意驰绷不住了,腰软得要换姿势,俞知年让他侧躺,抬起他一条腿,三指进入,向外扩张。 汗密密布满肖意驰的额头,刘海发丝濡湿,贴紧皮肤。 俞知年手臂有力地抬起他的腰,给他垫枕头。而后身子压向他,拨开他的湿发,向他索取湿吻。 “我要进来了。”他也满身是汗。 做爱时的汗液仿佛有催情作用,肖意驰伸舌尖舔了舔俞知年侧脸的汗,仿佛舔到了对方的费洛蒙,咸,但有股属于俞知年的味道,好好闻。他满足了才松开环住他脖子的手,“……进来吧。” 俞知年戴上套子,扶着他的巨物,往小穴推入。 “好大……”肖意驰双腿架在俞知年肩膀上,双手扶在他手臂上。被进入时,他脚趾交互蜷起,手用力抓紧了对方手臂。 这两个字并没有舒缓他的不适,反而加重了进入的难度。 “意驰,闭嘴。”俞知年也不好过,咬着后槽牙吐出几个字。 肖意驰委委屈屈。难得这么叫他,却是让他闭嘴。 他以牙还牙,“知年,出去。” 俞知年深深呼吸一口气,那带着腹肌的小腹随呼吸起伏,满满雄性费洛蒙。 肖意驰没来及收视线,俞知年一口气插入“一!”一瞬间,他喊也喊不出来,声音上不来,在半路就被打散。 “意驰,呼吸,放松。” 他只得照做,一呼一吸,有东西埋在身体里的感觉就愈发明显。 感觉对方放松下来,俞知年便往那个敏感点撞去。 一开始还有节制,一下、一下,节奏很钝;潮红开始染上肖意驰的身体和脸时,一切都变了——骤然加速,仿佛海上刮起暴风雨,浪高一浪,渺小的人被巨浪抛起,又重重沉入滚滚浪潮中,行将溺水,又被卷出水面,直面狂风暴雨的鞭打。 俞知年完全放开,掐住他的腰用力顶弄,肖意驰被撞得一耸一耸的,一只脚从对方肩头滑落又被捞起,潮红满身,完全不知所以,只晓得用嘴呼吸。 俞知年低头吻他,他想占有他上下两个嘴巴,堵得严严实实的,不让对方有喘息的机会。 塞满到几乎室息的感受让肖意驰挣扎起来,俞知年放开他,下面的肉棒也狠心抽出。巨大的空虚随即袭来,肖意驰不满了,小腿晃动后脚跟撞他的背,“快点,快点给我……” 俞知年捏着他的臀肉,时轻时重,明明自己的肉棒一抖一抖的,也忍不住了,就是不插进来。 肖意驰扭动着要起来,他刚侧身,俞知年便压他一侧肩膀,让他转成跪趴姿势,整根对准湿淋淋没闭合的蜜穴滑进去,胸膛贴实他的背,感受身下人的颤抖。 俞知年抽插得放肆,一手抚弄肖意驰的前端,一手随意乱揉他的胸,还在耳边吐出湿热气息,“爽吗?” 肖意驰眼角都红了,他转脸,红了的眼角像抹了胭脂,晕染到鬓边,眼神蒙上情欲的水雾,他看着俞知年,“知年……” “年”字像含着的糖融化后的绵黏,拉长了音犹如拉丝。 俞知年撞得更凶狠了。肖意驰忍不住了,小腹收紧,尾椎处电流窜过,直冲脑门,他仰起头,射精了。 包裹他的小穴绞紧,似跟他作对,又似贪婪他,俞知年放空,全然感受着这极致的、难以言喻的包裹感。 待肖意驰射精完毕,喘了几口气,俞知年带他坐起、背靠着胸膛,手掌托住他的膝盖窝,分开到适合的角度,让自己可以尽情地顶到他最里面。 刚刚高潮过的身子经不起这样的刺激,肖意驰第一次在床上这么失控,他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要了不要了!” 他这么一扭,两人都是一叹,找到了新的刺激点,肖意驰的肉棒复而抬头,俞知年双臂从他的膝盖窝下交叠,圈住他,也有些失神,嘴上喃喃,“快了快了……”下面无慈悲地冲撞。肖意驰无意识间收紧蜜穴,一瞬间,俞知年便精关失守,射了出来。 他圈紧肖意驰,让他也切身感受他身体的颤动。肖意驰也小射了一股精液。 两人维持姿势,双双倒在床上,筋疲力竭 第13章 两人失神中,大汗淋漓,大口喘着气。 肖意驰现在的姿势就是一只虾米,背贴着俞知年的胸膛,俞知年双臂围绕他,被他的膝盖窝夹住。 俞知年那里还埋在肖意驰体内。 姿势亲密无间。 呼吸逐渐平顺,余韵悠然而生。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肖意驰睡过去了。 一夜酣眠。 肖意驰睁开惺忪睡眼,眨了眨,视线清明后才确定自己还在俞知年卧室里。 床上只有他,盖着被子,身上穿着黑色的丝绸睡衣,身体没有黏腻感。 他转一个身,身体一下子醒了,叫嚣着酸痛。后穴还有异物感。 好渴。他转眼一看,床边小柜上放着他的手机,还有一杯水。奈何床太大,他又爬不起来,只好在床上滚一圈,圈着薄被,落到边上,艰难地伸手端起玻璃杯。 水是温的。 他咕噜咕噜喝了大半杯。 喝完叹出一口气,把杯子放回去。 砸吧砸吧嘴里的滋味,水有点甜,估计放了一点蜂蜜。 薄被被卷成一条,肖意驰窝在里面,发懒俞知年推门进来,就看见床上一条百无聊赖的巨型毛毛虫。 听见开门声,肖意驰动了动头。 俞知年来到床边。他穿戴整齐,休闲衬衣的袖子被挽到手肘处。 “醒了?” “……嗯。”肖意驰点头,垂眼。这样的事后他是第一次,不太知道怎么面对。 俞知年视线落在小柜上的水杯,又问,“还喝一点水吗?” 肖意驰摇摇头。 “……我煮了一点粥,给你端进来?” “……哦。” 俞知年出去后,肖意驰松了一口气。 昨晚就那样结束了。 俞知年给他清理了身体、换上了衣服,也算用心了。 吃过早餐就走吧。 俞知年端着小餐桌进来时,肖意驰已坐起,正靠着床头。 小餐桌放在肖意驰跟前。小锅里看着是白粥,闻着却好香。俞知年拿小碗装满,递给他,“你现在不适合吃太油腻的食物,先喝点粥垫垫肚子。粥晾了一会儿,不会太热,吃吧。” “……谢谢。”肖意驰接过,舀起一勺,小心送进嘴里。 粥煮得绵软,里面还加了一点燕麦奶,有奶香,有燕麦的味道。肖意驰看俞知年,“你吃了吗?” “吃了一点。” 肖意驰不知道再问什么,低头再吃一口。 两人无话。 一会儿,俞知年说,“……我先出去打个电话,你慢慢吃,我待会进来。” “好。” 有种微妙的尴尬感。 俞知年不在,肖意驰索性狼吞虎咽,赶紧把粥喝完。 之后,他环顾四周,不见自己的衣服。 他下床。腿是软的。肖意驰失笑。活着就得不断体验新事物。 站了一会儿,他慢慢走动。 刚走到门边,俞知年就进来了。两人迎面对上。俞知年有点意外,“起来了?粥喝完了?身体感觉怎么样?” “喝完了。身体……还好。”肖意驰淡定,“我的衣服呢?” “在洗衣房。已经烘干了,我拿过来吧……你穿好衣服,我带你去中医那里看一下。” “……啊?” “你是第一次。昨晚我给你清理的时候虽然涂了一点药膏,但不一定有针对性,为了身体好,需要去医生那里看看。”说完,俞知年去取衣服了。 肖意驰看着他的肖影,挠头。心里却有一点……意外的触动。 车上。 俞知年打开电台。又是悠扬大气的交响乐肖意驰问,“可以调台吗?” 俞知年眉头轻轻一皱。“可以。” 肖意驰特地停在rap的频道上。俞知年眉头皱得明显,但他什么都没说,专心开车。 肖意驰无声咧嘴笑。他最终选择了流行乐的频道。 俞知年的表情这才放松一点。 车子停在老城区的一条小巷子外。 俞知年带着肖意驰来到里面的一栋小楼房前。 要不是有人带路,肖意驰一定不知道还有中医诊所藏在深巷中。 给他问诊的老中医被俞知年尊称为“崔老”,看着六十多岁,仙风道骨的模样。 把脉后,崔老又让肖意驰脱了裤子趴在床上,他仔细检查。 肖意驰穿好裤子出来,正好崔老一边写方子一边问俞知年,“你们是一次的关系,还是长期的?” “……一次的。”俞知年回答。 崔老不再问什么,写好方子撕下,递给俞知年,“药膏今晚可以做好,每晚涂一次,涂一周;药一日两服,忌烟酒海鲜辛辣。喝一周吧。” “谢谢崔老。”俞知年接过,道谢,把方子交给药房,带肖意驰离开。 “……俞律师,你认识的名医不少啊。” 肖意驰在车上说。 俞知年开着车,“潘阿姨上了年纪,总有求医问药的时候。我会留心备着一些好医生的联系方式。而且……我将来的另一半也用得上。两个男人,生理构造上的问题摆在那里,事后不好好调理不行。” “……” 跟俞知年的处理方式一对比,肖意驰想,自己往时对待床伴还挺渣的。 对待一夜情的对象都这么认真,他的另一半,一定会很幸福吧。 肖意驰看向车窗外,不再说话。 之后肖意驰又被俞知年带来路边一间不起眼的跌打馆里,给手艺高超的师傅好好按摩了一番。 躺在小床上,肖意驰坏心眼地想:难怪俞知年去高级俱乐部解决需要。如果他找床伴,事后不得忙死。 肖意驰下床时,身体的酸痛消失了一半。 他从小房间出来,俞知年正坐在简陋的椅子上,翻看着馆里放着的很旧的电影杂志英俊的他根本不适合眼下的布景,却生出了“岁月静好”的味道。 终于,俞知年把肖意驰送回小区门口。 “今天谢谢俞律师了。”肖意驰笑笑。 俞知年看他,“……都是楼梯,可以吗?” “放心,我没那么弱。” 俞知年又提醒道,“中药熬好、做成汤包后药房会快递给你,估计下午送吧。药膏应该今晚会送到。都有说明书,你记得按时用药,别忘了。” 肖意驰点点头,“知道了。” 小区门口,车子不宜久停。 肖意驰下车,朝俞知年挥挥手,“俞律师,再见。” “……”俞知年转回头看前路,开动车子等车子开出了一段距离,肖意驰才转身回小区。 俞知年从后视镜里见肖意驰离开,才加速驶离。 一场酣畅激烈的性事,后劲可以有多大? 俞知年回到家中,走到卧室换衣服,目及黑色丝绸睡衣整齐叠在床尾。 他停下脚步,走过去。本想放到洗衣房等女佣过来处理,当他拿起时,他却不自觉把睡衣凑近闻了闻。 肖意驰昨晚尝起来像红石榴龙舌兰黛西一一甜,辣,妖冶。 他留下的味道,会不会也是如此? 可惜,布料上并未留下气味的痕迹。 但记忆中的影像已发挥作用。俞知年喉结攒动,蛰伏的下身在起变化。 “知年……”他的声线沙沙的,尾音拖得很长,像求饶,像撒娇,像情不自禁。 欲望肮脏,仿佛暗地滋生的阴生植物,沿潮湿的缝隙往上,带着极强的附生能力攀长到脚边。 俞知年用手中滑腻的布料包裹身体火热的地方,摩擦,团实,企图重现昨晚在那蜜穴中销魂的滋味。 紧致又湿漉漉,如果滚烫的液体射进去又从交合挤满的边缘溢出一丝一毫,那淫糜景象该有俞知年身体一颤,仰头呼出浑浊气息。 数秒后,他回神。 性事对他来说不该是会上瘾的行为。他一直都草草对待。高级俱乐部的对象技巧都很好,但他从未热衷。 现在倒像个初尝情事不解渴的愣头青,一而再地头脑发热和身体起冲动。 沾上了白液的睡衣从手边落下,俞知年闭眼反省中,想着是不是该喝点降火的药茶肖意驰这边。 他慢慢挪到了家门口。开门回到家,他把脚上的鞋一踢,套入拖鞋,走到客厅,又不能摔入沙发中,只好慢慢坐下,然后侧躺。 昨晚,新世界的大门朝他敞开。 他对性事向来随性,没有十分在乎上下,只是过往的床伴都默认他在上面,那他就在上面,尽兴就好。 这回他在下面,却是一番新滋味。 没有了控制权,他完全跟着身体的感觉走。起初的压迫不适,到尝到甜头,到后面在翻云覆雨中目眩神迷不知所以,他全依仗本能。 被又硬又烫的长鞭侵入身体深处四处点火,撞醒他从不知晓的快感点,摩擦出火花四溅,引出电流劈啪流窜——一是的,他被俞知年插得很爽,体内既燃起熊熊欲火,又翻涌一波接一波的蜜潮,水都止不住地往下流;热得他几乎如鲜奶油一般融化软塌,又湿得他如雨中泥泞里的花瓣。 记忆让身体此刻变得发渴。后穴在崔老那里又涂了一次舒缓的药膏,但此刻有点疼,痒得疼。 肖意驰舔了舔唇,咬上拇指,交迭的双腿不自觉相互压紧,脚趾蜷了蜷。 后面才经人事,就这么难耐,他这样的,恐怕不多见。 他叹一口气。不知道待会送来的中药,能不能缓解一下这发骚发渴的症状。 第二天,俞知年穿上西装。他蒙诏回去上班。 昨晚他发信息询问肖意驰是否开始吃药,对方回复开始吃了,配上一个放心的动图都是成年人,再三叮嘱就显得过了。俞知年回复知道后决定停止。 休假结束,假期发生的情事就留在假期中律所众人见他如蒙大赦——一三头六臂的俞律师终于回来了。 南璟在电话里已告知他新接到的项目是关于董监高股份转让不合规的,俞律师一回去就雷厉风行地召集相关人员开会。 肖意驰休息了两天,也开始为入职做准备他坐在书山中间,写好课程计划和参考书目,发给学院教务办公室。 由于他入职时间不是新学期,这个学期剩下的时间他估计自己得打杂。那就早点去熟悉情况吧。 他和人事老师联系,确定好时间后开始购置工作用品。 路过眼镜店时,他倒退几步,看了看海报,摸摸下巴,觉得自己戴眼镜会显得文雅些,于是便推门进去买了副平光眼镜。 到约定日期,他来到学院大楼,人事老师已经在等候他,正寒暄着,电梯门开,学院张院长走出来,秘书跟在身后。 张院长看到肖意驰,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肖记者,哦,不,现在该称为肖老师啦!今天入职对吗?不错不错,好好干!” 肖意驰谦虚点头,“这个一定,谢谢院长,给我这么个宝贵的机会在大学里工作。” 张院长不以为意,摆摆手。他看了看秘书,后者知道他们要开聊,便带着人事老师离开。 “肖老师,我先回办公室,您之后可以到办公室找我。”人事老师礼貌说一句。 “好的,谢谢。” 张院长笑道,“我带你到院里走一走?” 肖意驰受宠若惊,“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闲聊一阵,张院长终于入正题,“前几天我到帝都参加座谈会,刚好碰见赵怀民委员,他关心我们学校和我们学院,问我们最近招了哪些青年才干,我和他说你要来我们院工作,赵委员非常高兴,让我替他转达,让你认真干,期待你的表现。” 肖意驰心下了然。他会收到大学的工作邀请,估计得到了故人的帮忙。到了这个岁数,肖意驰明白很多人情世故免不了。没有坏心的那些收下也没什么,欠了人情适当时机就还一点,有来有往,还能增进感情。这跟自己的能力够不够没有关系,不必怀疑自己。 赵怀民是当时大使馆的大使。肖意驰刚刚去到国外,恰好碰上对方履新。那一批的使馆人员几乎都是新来的,和一批菜鸟记者一起,吃了不少苦,经历了不少重大事件,结下了革命情谊。 说来,肖意驰的英语写作飞速进步,有赵怀民一半的功劳。 十多年过去,赵大使已跃为赵委员。他并不管教育,还能碰上张院长,其中苦心有几分,肖意驰不会不知道。 他礼貌地笑,“还请张院长替我向赵委员表示感谢。” “你们既是熟人,这么客气做什么!赵委员说他迟一点要来本城视察,你们到时可以聚一聚!”说着,用力拍了拍肖意驰的背。 他只能应下。 与院长聊过,人事老师对肖意驰更恭敬了,带他到独立办公室,说道,“肖老师,这是您的办公室。到期末放假前您可以在院里听听课,参加研讨,熟悉一下环境和学生。”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没有没有。您好好备课,感受一下我们学院的学术气氛即可。您要是有什么不清楚的,请随时联系我。” “……好的,谢谢了。”两人互相点头点了一通,肖意驰才把人事老师送走。 天气晴朗的一天。 最适合户外运动或者出游。 阳光如潮,涌入清一色玻璃外墙的会议室。助理不得不按下按钮,落下百叶帘,遮挡光线。 暗下来的环境呼应了会议室内剑拔弩张的气氛。 有利益纷争的两方当事人原本是要谈和解的。一开始还能维持体面,但越说到后面就越激动,用词也逐渐尖锐。 终于,长长的会议桌成为了楚河汉界,往日亲密无间的合作伙伴站在各自阵营开战双方骂战根本容不下别人插嘴,对方律师看向俞知年,无奈耸耸肩,俞知年微微点头,表示感同身受。 还好会议室隔音。 其中一方当事人站了起来,脸红耳赤地指着对方骂。 俞知年朝南璟示意,后者立马把另一面的全部百叶帘都放下。 在律所内不存在被偷拍的风险,但当事人始终是有头有脸的人,遮羞布何必全揭下来。 律师这个职业,总要预料到最坏的情况,哪怕面对一双爱侣,都要泼冷水式地提醒他们有朝一日可能被对方一脚踢出家门,一无所有——唯有法律是终极武器,所以要白纸黑字签订合同。如果有纷争,律师得全程跟进细节,那些人性中阴暗的、肮脏的、歪邪的一面一一暴露在面前,但是得屏住呼吸,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一一细致地给客户建议,或者替客户处理。 俞知年负责的这位当事人,之前办公室内摆放了一张照片,照片里两位当事人肩搭肩,看着前方,开怀大笑。 当他们面容扭曲地互相指责对方背叛时,能否记起曾有过如此难忘的时刻? 或者,照片早已不在办公室内。过往也成为了不齿的愤恨。 俞知年拉回思绪,见当事人差不多骂累了,使眼色给南璟。 大声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当事人的话音。 “抱歉。”俞知年快速按掉,站起来给客户顺背,小声说,“黄先生,此事不宜再拖,刚刚是财经记者来电,再不解决,就得见报了。”说完,端起水杯递给客户润喉。 “……”客户脸色犹豫,接过,喝了一口俞知年看向对方律师,后者适时开口,“两位请冷静,大家都是带着解决问题的想法来的。个人感情先放一边,我们继续回到和解条件的讨论来吧。” 工作结束已是深夜。俞知年本想着去运动一下,想起推送的新闻有一条——996后运动增加猝死几率。 他又打消了运动的念头,转而回家泡澡。 小区管家已为他放好浴缸水,加入了精油,点燃了香薰蜡烛,还把装了防水套的平板置于伸手可及之处。 淋浴结束,俞知年坐进按摩浴缸中,闭上眼。 他忽而记起南璟曾说过肖意驰的文章写得很好——一“冷酷中见热血,硝烟中生玫瑰” 俞知年取过平板,点开一个文件夹。他随意点开一个文档,是英文文章,标题是ives of sparrows一一麻雀人生。 开头一段,中文翻译大概为:圣比德曾将一个人的某段人生以旁人视角阐述——如一只忽然飞进宴会厅的麻雀,一闪而过,又飞了出去。它经历了哪场风暴而来,即将穿越何地的寒冬,我们不得而知。我想,他说的是我们都只经历了别人人生的一部分;而我们的一生,在旁人看来,也是这么一闪而过。比德应该是对的,我们终将从别人的视野中消失,没入黑暗中。但在飞过宴会厅的那一瞬,哪怕只有短短数秒,在光亮喧嚣的大厅中,麻雀奋力飞往未知之地的振翅时刻,应该被深刻记住。 可能这数秒,就是这只麻雀一生中的高光时刻。而记住它飞过的我们,有幸成为它存在过的见证者。一一谨以此系列文,记录战地里的麻雀人生。 浴缸里的水间或溢出边缘,落在地上,发出声响。香薰弥漫的薄荷香气清凉中透冷意。 一切都很安静,一切又都在为某场情绪的动荡作铺垫。 俞知年慢慢阅读。 直至水变得有点凉。 他眨眨眼睛,闭眼歇息一会儿,而后放好平板,从水中站起身。 直至他在床上躺下,他的心潮尚未完全平复。 很久没读过这么触动心灵的文字了。 好的文字直见灵魂。写者的灵魂,读者的灵魂。那么坦诚,坦诚到叫人生出一丝悲恸来。 那在战争中失去双腿依然想和小伙伴踢足球的孩子怎么样了?婚礼一结束丈夫就上前线的新娘,她的爱人回来了吗? 他记住了文章最后一句——一春天一定会到来,一定会披荆斩棘地到来仿佛所有的阴霾都消散殆尽。 抬头看,是朗朗晴空。 第14章 肖意驰闭眼一口气喝完中药,放下碗。 待嘴里苦味没那么浓,他睁开眼,抿一抿嘴。 崔老开的药虽然苦,但喝了三四天感觉身体轻松了很多;神奇的是那膏药,淡绿色,药草味,晚上在穴口周围厚涂一层,吸收快,见效也快,第二天就感觉好多了。 他不着边际地想,是不是该给俞知年发一条感谢信息。 被禁烟禁酒,肖意驰只能买一堆棒棒糖回来。挑了个草莓味的,剥了糖纸,塞进嘴里。 家里客厅依然书堆如山丘,连绵起伏。茶几上的电脑屏幕是文档页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备课内容。 肖意驰含着糖,穿过客厅到阳台去。摩天大楼的巨幅广告牌一改往日五颜六色,满屏都是少女心满满的粉色,中间白色大字写着“菲菲我爱你!嫁给我吧!” 哇,真大手笔。 肖意驰无端想起在那小小一跌打馆里坐着等候的俞知年。 穿着便服也流光溢彩。他就安静地坐在那里,不急不躁,等着你出来看他一眼。 他要对你好,那就真的可以对你很好。 但你不一定能得到他。 “幻想”这回事是有毒的,不可尝试。 肖意驰把棒棒糖从嘴巴一侧换到另一侧,转身回去把帖木儿帝国流行的“中国风” 备完。 俞知年抽空去了一趟潘阿姨家。 他刚进门,就看见潘阿姨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回来啦?你电话来得急,我只给你加了一个菜,将就着吃。” “抱歉。就临时想吃您做的菜。” “这孩子,客气什么。只是你这么忙,还特地跑来吃一顿饭,我才心疼你呢。去洗个手来吃吧。” “好。” 饭桌上,潘阿姨问,“知年,这个周末有空吗?咱们郊外那个民宿经营得不错,我们也好久没去过了,这个周末去放松一下?” 俞知年拿出手机打开日程,“……这个周末可以。” “太好了。”潘阿姨给他夹了个鸡腿,“……把意驰也叫上?” 没等俞知年开口,潘阿姨解释,“你看嘛,我前几天和麦阿姨通话,她还在外市,就意驰一个人在这边,多可怜呀!麦阿姨也让我们多关照他,反正民宿是咱们自己的,好办,对不对?” 俞知年知道的。潘阿姨心疼他工作忙,一般不轻易打扰他;所以只有他来潘阿姨这儿,“肖意驰”这个话题才有可能被提起他之前还让肖意驰不要把潘阿姨扯进来,现在自己还不是依样画葫芦。 俞知年咬了一口鸡腿,“……我先问问他的意思。” “最近有空吗?潘阿姨想请你去郊外的民宿一起过周末。怎么样?”信息发送,俞知年放下手机,心道:我只是传声筒而已没过多久,肖意驰回复了。 “抱歉,刚刚入职,很多事情要忙,这个周末得集中精力备课。请替我向潘阿姨道歉,迟一点我去看她,谢谢!” 最终,俞知年在输入框里填入,“好。” 按“确定”。 他向潘阿姨汇报此事,阿姨自然是失望的“没事,周末我们去也一样。” “那我还是和我的小姐妹们去练舞吧!周末你自己安排哈!” 俞知年无语地笑。他明明白白地被嫌弃了那就这样吧。 肖意驰洗完澡出来,坐在沙发上晾一晾,同时百无聊赖地一条一条清理聊天记录。 轮到“俞知年”时,与他最新的聊天内容再次映入眼帘。 七天已过,药吃完了,药膏停用了。肖意驰自觉身体好得不得了,理应出去浪一浪。但他做上面那个,事后做不到像俞知年那样仔细,不禁觉得自己渣;做下面那个,事后对方也不可能像俞知年那样周到,他又不乐意,觉得委屈。 进退两难。 郊外,民宿,周末,这些光明正大的词组合在一起就是儿童不宜的画面。 在欲望这方面,肖意驰真没把握自己不会扑到俞知年身上。 对方明说了只有一次,何苦让自己显得廉价。 拒绝为上。 肖意驰头枕上沙发边缘,颇为忧伤地想,之后怎么办呢?总不能一直打手枪吧?太悲催了。 又是俞律师勤奋工作的一天。 与往常不同的是,他被南伟平叫到办公室去。 “南律,有事找我?” 南伟平给他一个手势,让他把玻璃门关上。这是有话不外传的意思。 待俞知年坐下,南伟平问他,“知年,你知道肖意驰的背景吗?” 背景?俞知年轻蹙眉头。 与俞知年共事多年,南伟平一看他的表情就明白了,他不知道。 “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犯这种糊涂呢?”南伟平恨铁不成钢,“我也不怕对你说实话 lunal的事情后,我去了解过他的背景。昨天才从可靠的人那里得知,他与赵怀民相熟。十多年前,他们一个是大使,一个是驻外记者,可能是工作上的关系需要打交道就认识了。他目前在大学里的工作,据说是赵替他牵线的。” 俞知年有点状况外,他怀疑南伟平说的是同名同姓的另一个人。“……您确定?” 一个是在他身边蹦哒不让人省心的主,一个是偶尔在电视上看到的温文尔雅的高官,怎么都难以联系到一起。 “我不确定,又怎么会说出来?”南伟平继续说,“赵怀民自身的背景就不提了,他可是丘家的心腹啊。知年,你离权力核心,现在只差一个肖意驰的距离。” “我到这个岁数,儿孙的路都打点好了,没什么后顾之忧了,退休就退休;可你如果不打算联姻,总要为自己的将来谋划。高级合伙人只是一块更好的跳板,你真想往后再舒服些,方达的全球管理委员会是一定要进的。但这就不是只靠实力的了,人脉更重要。” “这个肖意驰,如果你们没可能在一起,至少和他做好朋友,打好关系,哪天有机会,让他请高人出面帮忙,方达必定给面子。” 俞知年看向南伟平,重复道,“……和肖意驰打好关系?” 南伟平语气肯定,“对!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南伟平不知道的是,俞知年此刻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我不是自己要拉进与肖意驰的距离的,外力因素,我不得不显得主动一点。 大山的健身中心。 训练结束的教练和学员两个人从vip教室里面往外一直看。 玻璃墙贴了磨砂墙纸,墙纸高度从下往上到肖意驰双眼下方,所以哪怕大山和肖意驰一直站着往外看,也不怕被发现。 更何况他们这间教室在被观察对象的斜后方,他们就愈发明目张胆了。 他们在看什么呢? 不止他们看,半个健身中心的人都在有意无意地留意那位新顾客。 “原来他就是传说中的‘俞律师’啊……”大山进来教室时经过对方,惊鸿一瞥,惊为天人。他感慨道,“长成那样,难怪了……看他那身材,练得真不错,是个管得住自己的人,挺好。”一边说一边不住点头。 俞知年穿着黑色短袖和同色的运动短裤,跨坐在蝴蝶机的座椅上,双手紧握把手,圆弧式地向胸前推。双臂肌肉在推动中紧绷,肌肉线条分明,既不过分鼓起,又不紧张得颤抖,匀称适中,充满力量和美感“你看他,背部没有紧贴座椅,而是离开,这样可以锻炼到腹肌。是个有经验的训练者。”大山点评。 他们看不见对方的正面,但不难想象,每次推动,他的腰腹都会紧绷往里收,腹肌一收一缩——那贴身的黑色短袖下,蛰伏着一副多么诱人的肉体。 肖意驰眯了眯眼。 “外形是没什么可挑剔的了,男人嘛,还是得看那方面。”身为直男的大山看着看着也被俞知年激发雄性胜负欲了。 肖意驰闻言,挑眉,不作声。 俞律师,嗯,那方面也很好。 “意驰,你说他怎么会来我们这儿呢?不会是冲着你来的吧?” “我觉得不大可能。”肖意驰收拾毛巾和水,拉开门,“不过,问问不就知道了。” 俞知年刚做完两组,停下拿毛巾擦汗。 “俞律师。”肖意驰走到他身边,笑笑,“这么巧。” 俞知年抬眼,见是肖意驰,有点惊讶,很快如常。他站起来,“我往时去的健身会所要进行改造,律所的员工推荐这家,我今天来看看。” 肖意驰点头,表示了然。“和你介绍一下,这位,大山,是这家健身中心的老板,我的好朋友,你们可以聊聊看。”肖意驰就这样把话轮扔给了跟在他身后的大山,弄得后者措手不及,“俞律师好!不知道您刚才体验得如何……” 肖意驰做了个退场的姿势,往储物柜间走去。一边走一边尽力压下身体里的躁动分子。 他在淋浴间用过沐浴露后,开了最大的水流,从头淋到脚。 “咳咳。” 肖意驰转身,一手抹掉脸上的水,俞知年站在他的隔间外。 淋浴间里的隔间没有门,而是中间两块挡板推开合上。俞知年站着,让肖意驰看清楚挡板的位置,刚好挡住胸中间至大腿根部往下的地方。 俞知年至少是赤裸着上身的。肩线平直,往里延伸就是清晰硬致的锁骨。往下胸肌边沿的线条明朗,两大块,不是爆衣那种鼓胀,刚刚好,阳刚味道十足。 况且肖意驰摸过、贴过,自然清楚触感如何。 “……怎么了?”肖意驰一手把湿发耙往后面。 “我进来才忘记带沐浴露了,可以借你的吗?” 肖意驰伸手把架子上的沐浴露递给他。 “谢谢。”俞知年接过,转身往对面的隔间走去。 他走出几步肖意驰才看见,他的腰间只围着一块不是很宽的毛巾,下面是不是真空不得而知。 肖意驰转身吞了一口口水。此地不宜久留。 他关了水,拿浴巾草草擦一下旋即围上。 但他回身就看见俞知年正面向他这个方向,花洒的水落在他肩膀上,高高溅起。 他们四目相对。 之前也有彼此浑身湿腻、两两相看的纵情时刻。 操。 肖意驰忍不住在心里爆粗。 他稍稍移开视线,推开挡板走出去。 “肖意驰。” 俞知年的叫唤让肖意驰心跳差点漏一拍。 “什么?” “你的沐浴露。” 肖意驰只好走过去。俞知年倒了一些在手上,但不知道是不是滑了,沐浴露瓶子掉在地上,转了两圈。 两个人都蹲下捡。 那么一刹那,肖意驰似乎瞥见了对方腿间丛林中的——某物。 他立马站起来。俞知年也起身,把瓶子递给他,“抱歉,刚刚手滑了。” 肖意驰挤出一个笑容,“没事。”接过,赶紧走人。 这俞知年,怎么回事啊? 俞知年第二次来健身中心,几乎每十分钟就有人上前搭讪,非常夸张。 最后俞知年不得不申请进vip教室。 前台小姐姐不好意思地对他说,“抱歉啊,今天我们的vip教室都满了。” “我不介意和别人共用教室。”俞知年回应。 小姐姐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那我问问老板。” 俞知年补充一句,“但我不太想和不认识的人在一间教室。” 这句话说得颇微妙。 大山听完小姐姐的转述,心想这俞律师说话也太绕了,直接说想和肖意驰一间教室不就得了。 大山往正在教室里中场休息的肖意驰看了一眼,自主拍板,“好的,让他来01教室。” 自从俞知年出现后,他的健身中心就多了很多来咨询和交费的人。“gay圈天菜”这个名头真不是盖的。没办法,他总要养家糊口呀。再说了,同一个教室还能给他们俩制造机会,一举两得。 大山心安理得了,走进去告诉肖意驰,“嗯,那个,待会俞知年要进来和我们共用教室。” “哈?”肖意驰夸张地扬眉。 “没办法,他在外面没办法专心健身,搭讪的太多了。我是老板,总要优待摇钱树才行,今天就委屈一下呗。” 肖意驰正想说什么,俞知年敲了敲虚掩的玻璃门,走了进来。 “俞律师,这边的器材您随便用。我们在那边练,不会打扰你的。”大山赶紧走过去迎接俞知年。 哇,这对待上的差距,啧啧。 肖意驰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在面上笑着跟俞知年打招呼。 俞知年点点头,往大山所指的方向走去,心无旁骛的样子。 大山安顿好贵客,才回到肖意驰身边,“那我们开始下一回合的训练。” 俞知年的视线在肖意驰身上。 训练到中途,肖意驰随意撩起运动衣下摆擦汗,于是一截健美的后腰线尽现,没有赘肉,漂亮的脊柱沟延伸到裤子里。宽松的运动裤也遮不住他那又翘又圆的臀线。 如果“打好关系”就是慢慢接近他,投其所好,成为他的好朋友,深夜出去宵夜,饭桌上笑着调侃对方“快说说你最近的艳遇”之类的,抱歉。俞知年自问做不到。 肖意驰让他躁动不安。欲望如此强烈难以遏制,还真的极少见。比如现在,他就想把他推倒在地,脱掉他的裤子。 但他并不认为这与情爱相关,那不合理。 所以,这只与性相关。 肖意驰似乎觉察到炙热的视线,他转头,俞知年并不做贼心虚,继续堂而皇之地盯着他。 肖意驰回头,放下衣服下摆,还把它束进裤子里。 但这有用吗? 大山给使用器械的指令,“臀用力往上稍稍顶起,收腹……” 俞知年勾起嘴角。 训练刚结束,有员工敲门请大山过去一趟处理事情。 教室只剩下俞知年和肖意驰。 肖意驰喝了一口水,也不休息一下,收拾东西径直往门口去。 俞知年比他走快了一步,在门口等着他,“待会……一起吃个饭?” “抱歉。”肖意驰笑笑,脚步未停,“我需要备课,比较忙,再约。” 肖意驰前脚刚离开教室,后脚就有人走到俞知年身边,“这位先生,待会可以一起吃饭吗?” 不知道俞知年怎么回答,肖意驰走出几步后,回头看一眼,两人还在门口,提出邀约的男士有样貌有身材。 很好,祝俞律师这顿饭吃得开心。 晚上,肖意驰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酒吧里企图物色共度良宵的对象。 再不泻火,他就要爆炸了。管他上下,随兴之所至。 他做了功课,从大山的客户朋友那里了解了一些情况,这家酒吧的客人素质普遍不错,不会 luna那样鱼龙混杂。 他环顾一周,感觉还不错。刚点了一杯迈阿密沙滩,旁边就有人落座了。 他兴致勃勃地转头,没想到——一俞知年。 “不是说你备课很忙吗?”西装革履的俞律师向酒保点了一杯荔枝马天尼。 肖意驰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端起酒喝一口,“再忙也要喘口气。”他都懒得质问对方怎么知道他的行踪。 放下酒杯,肖意驰开门见山,“俞律师,请问你找我有何贵干?” 俞知年这回倒不看他了,悠悠啜饮一口,喉结随吞咽动作上下滑动。而后,他也放下酒杯。“……如果你要找床伴,考虑一下我怎么样?” 肖意驰大脑宕机中。俞知年这才转头,对上他的视线。“我承认,只有一次是不够的。” “肖意驰,我想操你,很多次。” 俞律师,你天生一副好嗓子,不是让你现在衣冠楚楚地吐露禽兽之词的。 因为,这太他妈带感了。 肖意驰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他谈定地先转回视线,端起酒,学俞知年那样慢慢喝。 俞知年等他酒杯触及台面的一刹,问,“你意下如何?” 肖意驰结账,起身,兴趣缺缺,“我先想想吧。” “想多久?期限?” 肖意驰耸耸肩,“谁知道呢?看我的心情。” “俞律师,再见。” 俞知年坐在书房里,本想处理工作邮件,但两个小时前的酒吧经历让他生出负面情绪,以至于工作进度缓慢。 此时,手机信息提示音响起。 他点开,肖意驰给他发来一张照片。 是自拍。昏黄的灯光中,一截带着紧实腹肌的腰身,一只手伸进了内裤里,腹部以下看不见全貌。 一分钟不到,照片被撤回。换以一句话: 抱歉,芋洒发错人了。 俞知年气笑。直接拨通对方电话。那头响了好一会儿才接起。 “俞律师?”沙哑慵懒的声线,像酝酿着什么。 “……刚才的照片,你要发给谁?” “……你猜?”电话的两头背景都很安静,以至于肖意驰几不可闻的鼻息都能听到“肖意驰,你在干什么?”俞知年握紧了耳畔的手机。 “俞律师。”声音像树上熟透的水蜜桃,堪堪挂着,摇摇欲坠,“你的手边有什么,念给我听听好不好?” 俞知年甚至觉得耳朵被对方说话的气息打湿了。 他的手边有什么。他的视线落在附近一叠不久前打印出来的纸上。俞知年取过,“……我现在念给你听。” 肖意驰伸进内裤里的手已经准备好了。 俞知年念的是英文。嗓音被压低,正宗英伦腔,通过电话线,自带电流。 “圣比德曾将一个人的某段人生以旁人视角阐述——” 真悦耳。内裤里的手正兴起地撩拨着让自己愉悦的地方。 “如一只忽然飞进宴会厅的麻雀,一闪而过,又飞了出去。” 慢着。这句话怎么这么熟悉? 手停下。 “它经历了哪场风暴而来,即将穿越何地的寒冬,我们不得而知。” 肖意驰猛地从床上弹起。 “俞知年。”他气急败坏,“你念的是什么?!” 俞知年在电话那头笑了,笑声低醇,真心实意的高兴。“嗯?就是放在我手边,前几天打印出来的、某位记者的文章。” 肖意驰脸在发烫,“你别太过分!” 俞知年把纸放下,手往浴袍里钻,“……肖意驰,想不想让我一边念你的文章,一边操你?” 肖意驰一下子屏住呼吸。 “可能做不到,我想舔你的穴口,把它弄湿弄软……”俞知年鼻息加重。 肖意驰闭眼,深吸一口气,呼出来是微微颤抖。 “我插进去后,可能也没有余裕念,因为你里面缠得我很紧,催促我赶紧动。” 肖意驰咬唇,一手拿手机,另一手笨拙地扯下内裤,勃起的阳具亟待抚慰。 “我动起来,就更念不了了……你最好是哭着求我,但求我也没有用,只会让我更兴奋。”不稳但冷酷的语调里有变态的灼烧热度。 肖意驰加快手速,不自觉泄出的一声轻轻的叹息被俞知年耳朵捕捉,俞知年兀地站起,手上下撸动节奏飞快。 “我揉着你的臀,不断撞击你,越来越快,你尖叫,然后——一” 肖意驰射了,没忍住声音,一声短促的“嗯!”传到俞知年耳朵里,刺激他所有的感官。 额角青筋突起,俞知年恶狠狠地以语言蹂躏肖意驰尚未平复的肉体,“肖意驰,我要在你里面射出来,把你的小穴灌满,多的还流出来,弄脏床单。” 肖意驰倒往床上,叫一声,“知年……” 俞知年射了,电脑屏幕和面前的书桌长长一道白浊。 喘息趋缓后,俞知年拿起被弄脏的打印纸,如恶魔诱人堕落,“我打印了你所有的文章。……想和我来点其他花样吗?” 那头不作声。 “肖意驰,来,说好。” 第15章 周末。 俞知年真是一个奸商。无所不用其极地撩起你的兴趣,等你心痒难耐地入局后却给你各种打折扣。 肖意驰坐在饭桌一头,盯着那份“床伴规则”看,仿佛要给它烧出两个洞来。 饭桌那头的俞知年耐心等他看完。 规则有八条: 一、一周性爱次数不超过两次; 二、只在床的范围内进行性爱活动; 三、不在对方身上留下痕迹; 四、在性爱过程中,不违背对方意愿进行危险的尝试; 五、不把床伴一事告知第三者; 六、若有相亲见面打算,第一时间告知对方; 七、双方中任何一方可随时解除床伴关系,解除关系前需及时通知对方; 八、在床伴关系生效期间,双方中任何一方不可与第三者发生肉体关系。 肖意驰不满第一和第二条。这不是打折扣是什么?! 俞知年开口,“看完就在下方签名。我已经两份都签好了。” 肖意驰没好气地瞟他一眼,抓笔在“俞知年”的签名旁边写上大名。 “还有我这边这份。” 肖意驰站起来,走过去,拿起俞知年面前的纸,忽然一个面对面跨坐在俞知年身上,把纸压往他的胸口,刷刷签下名字。 俞知年失笑,正想说什么,肖意驰把纸和笔往后一扔,发泄似的吻上他的唇。 唇舌交缠,津液互换。 肖意驰搂上俞知年的颈项,身体贴紧他。 分开时,两人微微喘气。 “俞律师,这个吻,不算违规吧?”肖意驰歪头,挑衅地问。 俞知年搂紧他的腰,贴实彼此胯部,“不算。因为,你还得加把劲才行。” 肖意驰挑眉,唇几乎要碰到对方的唇,轻声,“俞律师,你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 “嗯?” “心口不一。” 说实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肖意驰笑着,被抱进卧室进行教育。 白日宣淫,罪大恶极。 所以当肖意驰从卧室出来,他就变成了软脚虾一只。 他有点理解“一周两次”的道理了。 他穿着水色丝绸睡衣,循着屋里的中药味来到厨房。 俞知年正站在炉灶前,看着煎药的火。他面前的砂锅嘴里正冒出热气。 察觉有人走近,俞知年转头,看向来人,“醒了?身体感觉怎么样?” 配合他说出的“累”字,肖意驰几乎整个人倒在俞知年身上。 俞知年扶他的腰,“那就好好躺床上。” “你怎么煎起药来了?给谁的?”明知故问。 刚刚在床上折腾了肖意驰挺久的,俞知年现在任劳任怨,“给你的。崔老那儿留着你体质的医案,我打电话给他说明情况,他就让人送药来了。包括刚刚用的润滑液,也是他的秘方。” 难怪自己现在还能走路。肖意驰继续赖在俞知年身上,“这药又得喝一周吗?” “不用。”俞律师表情有点不自然,“就是比较激烈的,之后喝。还有涂的药膏,新的配方,晚一点送来,得立即涂。” 肖意驰懒懒道,“好麻烦哦。” 俞知年把火调到最小,从善如流,“我给你涂。” 精力那么足,就该多干点活。 肖意驰满意了,放开俞知年,“我可以四处去看看吗?” 俞知年估量一下肖意驰的状态,“除了书房,其他你自便。” 肖意驰看看这,看看那,最后来到洗衣房他不仅看到自己的衣服,还看到了专门放在一个竹篮里的——史努比。 他走前几步。史努比看起来很旧,但保养得不错。 肖意驰记得俞知年喜欢史努比,还专门摆放,可见它的重要性。对这样的物品,肖意驰不会随意乱碰。 史努比面对他傻乎乎地笑,于是他也对它笑,“哈喽,你是俞律师的史努比吧?我是肖意驰,很高兴认识你。” “咳咳。” 肖意驰吓一跳,转头,俞知年站在门口,好整以暇,“你在做什么呢?” 就像干傻事被抓包了一样,肖意驰赧然,但他不能露怯,“在聊天啊。”他看向史努比,“俞律师是个坏家伙,对不对?你说对?太好了!” 俞知年走过去,从竹篮里抱起史努比,轻轻抬起它的手臂,往肖意驰的方向伸出它四指的手,“既然你们想法一致,那就交个朋友吧。” 肖意驰笑了,手指握了握史努比的手,友谊建立。 “它要送洗吗?” 俞知年把史努比放好,“它很旧了,不能按日常方法打理,只能请专人护理。”他对肖意驰说,“这是潘阿姨送我的第一份生日礼物,我很喜欢。”说话时,他脸上的神色很柔和。 忽然间,肖意驰就想撒娇,“俞律师,我肚子饿了。” 俞知年才记起他找肖意驰的目的,“药好了,粥也煮好了,保温中,你吃一点垫垫肚子再喝药。” 吃完粥,喝完药,肖意驰坐在沙发上,说现在腿不止软,还发酸、胀痛。 “怎么办呢?”他皱眉,很苦恼。 “……”俞知年洗完碗,过来,坐在他旁边,抬起他的腿,开始揉。 肖意驰笑眯眯,开心。一开心,就容易飘“俞律师,你把我的文章都看过了?找得不容易吧?既然都打印了出来,那就是觉得好咯?” 俞知年瞥他一眼,“实不相瞒,我的助理是你的粉丝,文章是他之前收集整理的,他推荐我看,发了资源给我。我看屏幕久了眼睛会疼,所以才打印出来。写得……就那样吧。” 肖意驰笑了,就爱在俞知年的雷区里蹦哒,“那你的阅读品味还不及你的助理好。” 俞知年停手,打算起身走人。 “别别别。哈哈哈,嗯,你说得对,写得就那样。”肖意驰想凑过去安抚俞知年,他一动,就夸张地扶腰,“哎呀,腰酸……” 俞知年被他闹得没脾气了,伸手给他的腰捏了捏,“演技这么浮夸。” “俞律师人真好!”肖意驰厚脸皮地给对方竖拇指。 捏了一会儿,俞知年提议,“今晚在我这儿住一晚?也好给你涂药膏。” “嗯……我得回去备课,第一章 明天就是截止日了,要发给教务办公室审核。” 又是备课。俞知年狐疑地看他。 “真的真的,不信你到我家去看看,都是相关资料!” 晚上,俞知年送肖意驰回家。 旧楼,楼梯高,过道窄,顶灯一层亮一层不亮。 “到了。”肖意驰停在老式推拉闸门前。 俞知年皱了皱眉。走上来,就肖意驰家还是这种门,显得特别不安全。 肖意驰解释,“我十多年没回来,一切如旧,现在我暂时不想换,毕竟这个家和我爸妈还在时一模一样。” 开了门,他领俞知年进去。 灯都不需要开,外面的光就照亮了半个客厅。 肖意驰开灯,客厅全是一堆一堆的书。 他给俞知年一双拖鞋,“你去沙发上坐,我去厨房给你倒杯茶。” 俞知年走过去,客厅有半面墙全是照片一一一家三口不同年份的全家福。 肖意驰父母长相温和,看上去都是敦厚之人。倒是肖意驰变化非常大,少年时代的气质与现今完全不一样,像换了一个人。 看完,俞知年从书堆的缝隙间走到沙发边上坐下。 他看了看地上的书。 确实如肖意驰所说,很多都是跨文化方面的书籍。除了书,还有些比较旧的笔记本和文件,似乎还有照片。 俞知年把一张夹在笔记本里露出大半截快掉下的照片拿起。是一张黑白照片,拍的是肖意驰的侧身。他似乎站在医院门口,半边脸都是血,身上也有血,头发乱糟糟的,垂头,表情严肃。 他翻到照片背后,三个英文单词——一tothe pain。 肖意驰从厨房出来了,端着热茶,“来,小心烫。”他在俞知年旁边坐下,后者递出照片,“夹在笔记本里,快掉了,我拿了出来。抱歉。” “没事。”肖意驰接过照片,看了看。“……这张是我的同行拍的。当时遇上自杀式袭击,我幸运只受轻伤,但附近的一个小姑娘就没那么幸运了,我抱着她到医院去。……她在中途就不行了。”肖意驰停两秒,继续,“护士从我手里接过尸体,手里的负重突然消失,忽然就空荡荡的。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我之后怎么办,三大灵魂拷问。”肖意驰扯了扯嘴角,“一个德国摄影师拍下这个瞬间,后来照片洗出来之后让人转交给我,后面是他给我的留言:致痛。我们这群旁观者,以影像,以文字,记录每一次疼痛,让它不那么容易被遗忘。” 说完,肖意驰收好照片,换上轻松的表情,“好了,俞律师,听完故事,是不是该给我涂药膏了?” 药膏滋润,肖意驰很享受。 俞知年想,他这副躯体里装了好多东西一一刚刚还在谈伤痛,现在却呈现欢愉。 这转场偏偏一点儿都不违和。 离开时,俞知年想了想,对肖意驰说,“你的文章……有些写得确实不错。哪天结集出版,或许我可以买一本当捧场。” 闻言,肖意驰嘴角微微上扬。“俞律师,你看后面。” 俞知年下意识转头,什么都没有。 一回头,正正遇上肖意驰的吻。 就碰唇一吻,点水即离。 心里却有什么像湖面涟漪,一圈一圈漾开肖意驰退开,看着俞知年,笑道,“俞律师,再见。” 涟漪经过两天的荡漾,已然扩大为翻腾的浪。 本周第二次见面,两人都有些急不可耐。 堪堪到床边,彼此已衣物尽褪,赤裸相见俞知年往肖意驰腰下垫枕头,抬高他的臀位;肖意驰双腿往两边张,朝俞知年大开门户。那蜜穴从双臀缝隙的幽谷中完全裸露,承受着盯死猎物的目光。浅淡的颜色,紧密的褶皱,看起来如同无辜的花苞; 然而,早已知晓情事的它今晚又将汁水淋漓地盛开多少次。 俞知年将肖意驰双腿架在肩膀,埋头舔上这销魂窟。 柔软灵活的舌头裹挟湿和热探入洞内,肖意驰脚趾蜷紧,一手手指抓床单,另一手手指伸进嘴里濡湿含弄。 俞知年舌头苔面大喇喇地扫过穴口,手也不闲着,一边抚摸肖意驰的昂扬,另一边把玩他的囊袋。 肖意驰受不了,马眼流出黏液,拉丝地滴落在他的小腹上,小腹又因下身受到的刺激而一阵一阵收紧。他把手指从嘴里拿出来,拖着尾音,“知年……你的肉棒插进来好不好?” 闻言,俞知年的肉棒激动地抖了一下。他终于放开可怜的小穴,把在手上温过的润滑液涂在它周围。俞知年看着润滑液流入蜜穴,缓缓插入两根手指,旋转,张合,搔刮。 肖意驰只觉里面潮热难耐,阵阵发痒。 桃花沾水,一瓣儿一瓣儿落在研钵中,那粗大的铁杵进钵,用力捣弄它们,把它们捣碎捣烂,搅动、研磨出汁儿,花絮粘在铁杵上,是它使坏的证据。 “快点,你再快点”肖意驰双腿晃荡中,他想要更激烈的。 肉刃停在柔软的甬道中,俞知年居高临下地看他,强忍着,“求我。” “求你,求你了……”被情欲折磨的声音既委屈可怜,又浪骚发嗲。 俞知年俯身,胸膛贴上他的胸膛,唇含上他的唇,用力压着他,床垫明显往下沉。 肖意驰胡抓床单的手终于有了归宿,摸上俞知年的背,一路往上,摸着他的后颈,手指插入他的发间,间或用点力,让对方的唇舌与他的交缠得再深一点。 忽然,俞知年扯开这胶着的亲密,下腰一个用力挺身狂风暴雨,地动山摇。 肖意驰在失神晃动中被人抱起,坐在怀里,“嗯!”好深,他仰头。 蜜水流个不停,噗嗤噗嗤声不绝于耳,淫荡又过瘾。 肖意驰舔舐俞知年的耳垂,颠簸中不忘吐出靡靡之音,“知年……想要……” 妖孽的诱惑让俞知年咬紧牙关,再深插个数十下才放开精门,精液悉数喷射进安全套里。 可惜第二天还要工作。 俞知年觉得这一次结束得太匆忙。甚至第 二天早上都是匆匆吃早餐、匆匆与肖意驰分别,匆匆交代他药会由药房煎好送去记得喝云云。 但往后这种情况不可避免,毕竟一周才两次。 晚上回到家,俞知年进卧室,步入衣帽间,脱下手表放回表盒中。他转身,顺便挑选明天的着装。 忽然,他注意到下方叠放的深色衣物中有一个白色的小小的角露出。 他疑惑地蹲下看,感觉是一张纸。他试着抽出,居然是一张史努比贴纸。半个巴掌大小的史努比难得有一双大眼睛,正帅气地给他竖起大拇指,周围是闪亮的星星。 俞知年翻到背面,“暂时让新的史努比来陪陪你。肖” 他立即拿出手机,给肖意驰打电话。 那头很快接起,“喂?” “贴纸……你什么时候放的?” 肖意驰笑了,很愉快的笑声。“你发现啦?我今天早上放的。担心你随时进来叫我,我藏得不够仔细。你的衣帽间里一共藏了十张史努比贴纸,有空找找看?” 俞知年环顾衣帽间一周。 肖意驰接着说,“你的史努比送去打理了,我怕你寂寞,所以买了一堆贴纸回来,有空我再藏一点~”兴致勃勃的语气。 俞知年目光回到掌中史努比,不自觉弯起嘴角,“你是小孩子吗?”脚步却已迈开,准备去找别的贴纸。 “俞律师,开心吗?” “……嗯。” 肖意驰又笑了。这回笑得轻轻的,像羽毛,软软的边缘不小心就撩到了肌肤,痒痒的。 两人有数秒没有说话。 “那……就这样?”肖意驰开口。 忽然心就酸胀起来。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俞知年最后道,“……肖意驰,谢谢。” 俞知年家很方便、很豪华,但除了挂着一幅大画的客厅,其余地方冷冷淡淡的。 肖意驰这看看那瞧瞧,最后被俞律师的史努比惊喜到。 被爱着,哪怕是物品,身上都有着难以言喻的蓬勃生气。 又及俞知年看它的目光里盛满似水的温柔肖意驰回家后,发现智能手机能读心,给他推送了不少史努比的产品。他选了贴纸,立即下单。 要是时间够,他想在俞知年家里的角角落落藏上史努比。可惜时间不够,他把十个史努比小天使藏在衣帽间里,哪天俞律师套上某件正经严肃的西装外套时,忽然小天使就从天而降。 不知道他会不会傻眼。 肖意驰躺在床上,被脑袋里想象的画面逗笑。 就在此时,俞知年的电话打来了。 他赶紧接起。 俞知年对他说了谢谢。 心忽然就酸酸胀胀的。 结束通话,肖意驰转念一想,这件事本来也有可能朝反面发展——一俞知年觉得他冒犯了,擅自进入私人空间,净做傻里傻气的事情。他什么都不缺,凭什么羽*西{整被几张贴纸逗乐。 万幸。 自己的心意被对方正面接受。 这么想来,他刚才也该向俞知年道谢的。 怎么就结束通话了呢?明明没说上几句。 肖意驰在床上转了个圈,反向再转一个圈,不安生。 当俞知年找到第五张贴纸时,他决定停下。一来时间不够,明天还要上班;二来,没有比怀着期待迎来明天更让人雀跃的了临睡前,他把五张贴纸放进床头柜的抽屉里,而后在床上躺好,静待入睡。 史努比好可爱。他抱着它软绵绵的身子,脸在他的长耳朵那儿蹭啊蹭,好满足。 忽然间,一把女声插进来,“哎呀,玩具很脏的!”他被拉开与史努比的距离,一张非常漂亮的脸突入视野,“细菌沾到脸上弄坏了脸怎么办?”带着浓浓香水味的手帕往他脸上轻擦,“儿子,脸是最重要的,明白吗?” “夫人,这只玩具刚刚清理过,应该没问题的,少爷喜欢,就让他抱一抱……”潘阿姨的声音。 “你懂什么?这是我孩子,难不成我会害了他?倒是你,少和他说些没用的大道理!” 他猛地挣脱女人,跑到潘阿姨身后躲起来女人说了一大堆,最后他只听见,“要不是你随我长得好,你能回俞家当少爷?不知感恩的东西!” 俞知年用力睁开眼,手机闹铃已经在响。 好好的一觉,被最后的梦搞坏。 俞知年双脚着地,坐在床边,双手捂脸搓了搓。 洗漱完毕,他套上西装外套,正要把笔往内袋插时,觉得有点违和。手往袋子里去,拿出来,是史努比。 它正坐在带彩条的星星上,两只长耳朵往后飞起,小眼睛,大微笑,开心地让星星带它飞。 这一个小小的惊喜,霎时让心情好转。 俞知年本打算把贴纸放好,想一想,还是把它放回内袋中。 今天,也让我坐上星星飞一飞吧。 今天上午,肖意驰根据教务那边的反馈在办公室里调整上课内容;下午去足球场和一群男生踢了半场球,很快就混熟,还从一个男生那里得来一套新球服;傍晚预约了去希琳那里治疗ptsd;晚饭是和阿达姆、主厨一起解决。 日程安排得挺充实,但他觉得自己有点恍神。 夜里,他提看袋子,来喂猫。 小猫现在要叫猫妈妈了,她生了三只小猫,四口猫饭量都挺大。 街灯的灯光笼罩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熟悉的场景。 肖意驰心一紧,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俞律鱼西湍堆师?” 俞知年转身,看向他。 猫孩子亲俞知年,有一只黏在他脚边舔毛“好气啊,明明我喂得比较多,到现在都没混熟。”肖意驰放下手中食物,猫妈妈带领孩子过来这边闻了闻,埋头开吃,理都不理他。 俞知年恍若未闻,凑近他,“肖意驰。” “嗯?”肖意驰转头,俞知年从内袋拿出史努比贴纸。 肖意驰见了,展露笑容,“这是你找到的第几张呀?” “第六张。”俞知年目光移开一瞬又转回来,“……其他的我找不到了,你能来我家帮帮忙吗?” 这个时间点,小公园里没有来往的行人,很安静。 安静到肖意驰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好大,不知道俞知年会不会也听见了。 “……让我大费周章去你家帮忙找贴纸,有回报吗?” “你想要什么回报?”俞知年再凑近半步,他们的鼻尖几乎碰上。 “吃你的,穿你的,还有……用你的身子。”伴随越来越轻近乎耳语的话音,肖意驰的目光从俞知年的唇,扫到他的鼻子,再与他的视线交汇。 “好。”下一秒,俞知年吻上他。 猫猫们一定是闻到了人类发情的味道,喵喵地叫。 然而两人并未理会,在搂腰缠颈中索取对方。 等他们分开,肖意驰舔了舔水光饱满的唇,看俞知年,戏谑,“谁说一周做爱次数不超过两次?” “我。” “那我还去你家吗?” “去。” “那怎么办?违反规定了呢。” “没事,改改就好。”说得稀松平常,毫无愧色。 肖意驰笑了,嚣张又得意,俞知年按捺不住,再次吻上他。 第16章 既然一条规则可以改,那其他的……是不是也可以改一改?肖意驰的小恶魔复活,嘻嘻笑,动起了坏心思。可惜他的算盘还没打响,俞律师临时出差两周。走得急,只给肖意驰一条信息:要出差去外地两周,回来联系。 小恶魔嘴角往下拉得老长,嘴里哼哼地消失了。 当然,肖意驰也有正事要忙。 赵怀民的视察行程因故提前,院长秘书来肖意驰办公室通知他时表情带一丝紧张。 其实赵委员不管教育,视察与学院并无关系;但赵委员的时间安排上有与肖意驰会面这一项,上头秘书处为确保万无一失,暗中千叮万嘱张院长帮忙落实,切勿在这个时间段给肖意驰安排工作,以免打乱新的行程规划。毕竟领导的活动安排紧凑,牵一发动全身。 其实,“提前视察”这回事,外头无从得知,但内部早已兵荒马乱。秘书会紧张,肖意驰完全理解。 “到时会有专车送您去干休所,请您稍微提前一点时间等候。” 肖意驰点头,“明白的,谢谢你通知。” 秘书走后,肖意驰想了想,打开邮箱,给赵怀民发了一封邮件,表示期待见面。 他们可以直接联系,如果赵怀民愿意,他们甚至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见面。但赵委员以层层传达的方式,向能知道他所有日程安排的那些人透露了言外之意。 领导的关怀,是把双刃剑。 肖意驰转头看向窗外,下面的足球场好不热闹。 好吧,我也去玩玩儿。 想好,他愉快地起身去拿备用的衣裤装袋出发。 到了见面那天。 肖意驰坐在车里,看着经过的街道由繁忙变安静。 干休所里一步一景,鸟语花香。 赵委员的秘书已经在等候他,微笑着自我介绍,并开始带路。 绕过巨大的屏风,赵怀民正坐在椅子上,戴着老花镜看报纸。 见人来了,他笑,把报纸放好,“意驰,好久不见。” “赵老师,好久不见。” “坐。” 秘书悄然退场。 “西湖龙井,来,尝尝。”肖意驰的位置边上早已倒好茶,微微冒烟,茶香悠然。 “好。”肖意驰不客气,啜饮。 赵怀民直说,“你在国外倒是经常给我发邮件,怎么回来后了无声息?” 肖意驰笑笑,言简意赅,“瓜田李下。” “乱用成语。”赵怀民笑睨他一眼,调侃,“现在你当了老师,可不能误人子弟啊。” “不敢不敢。”肖意驰求饶。 赵怀民回到正题,“你认真写几篇论文,发表一下,时机适合,你调来帝都的大学任教,顺便进我们的智库。以你的阅历与能力,会发挥很大作用。” 领导把他的路都安排好了。“顺便”二字用得轻巧,偏偏就是重点。 他再加砝码,“丘三那天还跟我抱怨,给你发的邮件你很久都没回复。” 丘三大名唤作丘兰时,是丘家老三。当年,他作为工作人员,随赵怀民一同赴任。 那个时候,他用母姓,叫郑兰时。 肖意驰与他因一瓶老干妈结缘,肖意驰笑问他,“你是春天生的吗?” 丘兰时顿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与君兰时会,群物如藻饰。” 听完,丘兰时给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那你在家里排行老大?” “谁说春天生就是老大?我大哥冬天生的,二哥夏天生的。” “好家伙,你家兄弟的名字我都知道了。” 说完,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哈哈大笑。 一年半左右后,肖意驰也结识了丘二,丘槐序。 十多年前的事,如今想来,还历历在目。 但故友现在一个在部委工作,另一个是能源企业的高层,均非常人。 肖意驰看向赵怀民,坦诚道,“老师,您知道的,我想与权力保持距离。” 有些战争,是以“大义”之名替天行道。 肖意驰不怀疑它目的的合理性,但大规模杀戮中,最受伤的一定是普通民众。比起天理大道,他更在意、更关心一个一个鲜活的生命。历史长河中的一朵小浪花,落在个人身上就是灭顶之灾。可能这些牺牲是不可避免的、有价值的,但鲜血凝结成块、滚烫的体温逐渐变凉,这些细碎的瞬间,毁掉了多少独立个体的爱、家庭与梦想。 会有记者秉持大义选边站的,那就让那些记者去发声,时代需要他们。 而他,他只想当个记录麻雀人生的人。 与权力太近,就会身不由己。 如果时光倒流,他一早就知道丘二丘三背景显赫的话,他一定躲他们远远的。 赵怀民目光掠过茶杯,回到肖意驰身上,语气温和,“丘三只想要一个真心的朋友,意驰,他过分了吗?” 肖意驰不作声。 要不是知道他是丘家人,或许,可能,他就对丘三动心了。 刚好,掐死在了节点上。 “丘三时常跟我感慨,别人想要他的联系方式都摸不着门道,‘这肖意驰不识好歹,连赏个脸都不乐意。’我看他,挺落寞的。” 肖意驰只苦笑,却不肯松口。 就是他这股劲儿,让丘二丘三和赵怀民稀罕不已——一想要他在身边,又舍不得折了他。 赵怀民让步,“好了好了,不说让你为难的事情了。” 来日方长。 “你回来后,有什么感受?和我聊聊?” 肖意驰这才放松神情,扬眉问赵怀民,“领导,这是……送命题?” 赵怀民笑了,敲了敲他的脑门。 一周的时间就这么过去。 周末,肖意驰去看潘阿姨。他够时间,坐地铁悠悠地去,没想到天公不作美,他出了地铁站刚走到一半,就遇上一场透心凉的太阳雨。 来到潘阿姨家,他一身湿漉漉的。 “哎呀,赶紧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潘阿姨把他带到俞知年的房间,“你进浴室,我给你找换洗的衣服!”潘阿姨转念一想,“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想穿哪件,我给你找件浴袍,你出来后想穿哪件挑哪件吧。”她指着衣柜对他说。 “这……不太好吧。”毕竟是潘阿姨家,肖意驰不敢放肆。 “没事,知年的房间你随便看,衣服随便穿!” 既然屋主都这样说了,肖意驰点头,“谢谢潘阿姨!” 俞知年家的沐浴露洗发水香味是沉稳清澈的柑橘木质调,或者是优雅的杜桑晚香玉;而在潘阿姨这里,全是甜甜的水蜜桃味啊、樱花味啊之类的。肖意驰一边洗一边想象俞知年无奈地被甜香包围的皱眉样,不自觉笑了出来。“哎呀!”泡泡水流进嘴里了。 穿上浴袍,一身甜味的肖意驰打开衣柜。 俞知年家的衣帽间大部分是深色调的西装,而这里,哈哈哈。肖意驰再一次笑了出来,各种纯色、花色的居家服都有,任君选择。 那套传说中的史努比居家服也在。肖意驰挑了它,穿上。 他立即自拍一张,本想发给俞知年发,但俞律师出差中,忙于工作,场合似乎不太合适。最后只把照片保存。 肖意驰又在床上躺了躺。床垫的质感倒是跟俞知年家的一样。他起身,到书桌前看一看。上面摆的照片都是俞知年和潘阿姨的合照。潘阿姨曾经说过俞知年家里挺复杂的,肖意驰也隐约感觉到了,俞知年和父母的关系不怎么样。 书桌前就是一扇大窗,窗外是大树的树枝,上面枝叶茂盛,绿随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肖意驰打开窗,雨后清新的气息让人心旷神怡。 俞知年会不会有时候也像他这样,站在这里,身心放松地放空片刻呢? 低头看,是菜园子一俞知年的专属地。 看了一阵,无缘无故地,肖意驰叹了一口气。回神,他挠挠头,离开房间,下楼去找潘阿姨。 阿姨正在厨房忙活,肖意驰赶紧过去,“阿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潘阿姨转头看他,见他穿着史努比居家服,眉开眼笑,“你穿这个比知年穿好看!” 嚯,这个评价肖意驰喜欢,“谢谢阿姨!您真有眼光!” 潘阿姨被他逗乐,“我这边快好了,你去洗个手就来端菜。” “遵命!” 饭桌上,每道菜肖意驰都先给潘阿姨夹,再给自己夹。 “你别管我了,多吃点。” “这怎么行,您多吃点才对。” 潘阿姨一边吃饭一边问,“最近,你们俩有出去吃个饭什么的吗?” 肖意驰心虚,“有的。”何止吃饭,限制级活动都做了。 “这就对了,朋友间,多出来走动走动,多熟悉彼此。”潘阿姨抓住时机,“知年那个人,不太擅长把真情实感放在面上,有时候又缺乏与他人共情;但他的心地不坏的,他要是觉得该对你好,就会对你很好。” “嗯。”肖意驰点点头。 潘阿姨向肖意驰透露更多俞知年家里的事情:俞知年从小就被母亲教导脸是最重要的;而事实也证明了她的观点,他父亲就明确说过自己图的就是他母亲的美貌,而俞家让俞知年认祖归宗,也是因为他长得好,可以改善下一代的基因。俞知年成年后,因为性向问题与家里决裂,他父亲以为停了他的卡就会让他乖乖就范,没想到俞知年早就在股市里大赚一笔,有了离家出走的底气。之后,俞家移民。这些年,都是潘阿姨定期给俞家打电话问候,来维系这薄得不能再薄的关系。 离开时,肖意驰穿好烘干了的衣服,跟潘阿姨道别,“俞律师出差期间,我多多来陪您。” 潘阿姨眨眨眼,反应过来笑道,“好,好。” 坐在网约车中,肖意驰看了看时间,估计俞律师有空了吧?他把自己穿着史努比居家服的照片发过去,问:怎么样? 那头隔了一会儿才回复:嗯。 嗯?这是个怎么意思? 敷衍嗯?还好嗯?还是不行嗯? 肖意驰瞪着这个字眼珠子都要出来了。 算了,不打扰高贵冷艳的俞律师。 新一周,肖意驰再去看望潘阿姨。潘阿姨给他准备了惊喜——和俞知年同款的史努比居家服。 “刚洗好,你就来了。你穿得好看,我见店家补货了,赶紧买一套。你今晚就可以穿上了。” “谢谢阿姨!” 潘阿姨怕他误会,“这不是什么情侣服,你别有压力,在家里随意穿。” “我知道的,阿姨放心。”俞律师并不欣赏,也只能在家里穿了。 到星期四。 肖意驰看了看日历。可能快到期末了,学院里弥漫一股世界末日的味道,氛围影响了他,让他觉得这一周特别漫长。 下午,他整理好课程资料,关了电脑,打算去外面透透气。 当他在校园的林荫道走着的时候,忽然手机响。 是麦阿姨的来电。麦阿姨最近在珊珊那儿貌似很忙,有时很久才回复消息,肖意驰也不好打扰。 肖意驰接起,“大美女好呀~” 麦阿姨在那头笑,而后止住,立马入正题,“意驰,跟你说正事!小俞啊,真是个世纪好男人!” 事情是这样的:麦阿姨有一天不小心听到女婿跟别人打电话,好像在担心自己公司会有经济纠纷。麦阿姨听了自然担忧,毕竟珊珊怀着二胎。她一开始安慰自己是没听清;但她发现女婿逐渐晚归,什么都不知道的珊珊也开始抱怨。麦阿姨郁闷,和潘阿姨聊家常时说了一嘴。潘阿姨试着问俞知年在外市有没有相熟的律师可以介绍,让麦阿姨的女婿咨询一下也好。俞知年应下,要了联系方式,先了解一下情况。 麦阿姨的女婿接到俞知年的电话时,以为这是一通寻常的人情电话,没想到俞律师听完后说,‘我过去你那里,你准备好刚刚提到的文件。’于是,俞知年行动力惊人地在第二天一早到达外市。女婿还在状况外,俞律师就已经开始审材料、找人脉了。 “哎呀,小俞真的没话说,我给他们送饭过去,他一刻都没停过,我女婿说他是抽空过来帮忙的,分文不收,而且他本来还有很多活要忙,太厉害了。”麦阿姨赞美之情如滔滔江水,“我前两天偷拍了他一个小视频,帅得哟,待会发给你看看!” 肖意驰站在林荫道中,呆呆盯着长长的路,“……哦。” “我女婿刚刚送小俞去机场了。临走时,我们给他一个大红包,听说他那个级别的律师费用很贵的,我们眼下也只能意思一下,他没要,站在那儿想了想,和我说一句,‘您别把这件事告诉肖意驰’。”麦阿姨越说越激动,惊喜却又拼命压住,“你说,你说!我就说嘛,这山长路远地跑来,意驰,你们、你们是不是谈恋爱了?” 肖意驰连忙摇头,“没有。” “那你加把劲搞定他啊!这么好的男人!哎呀,我忍不住一定要和你说这件事,你到时看见小俞,可别把我卖了” “阿姨,”肖意驰打断她,“您知道他是几点的航班吗?” 肖意驰回学院请完假,坐上车,正查着飞机航班信息,麦阿姨发了小视频过来。 视频里,俞知年侧身站着,一边夹着电话沟通,一边手指在手提电脑上飞快输入,看起来很忙,表情却十分淡定,好像什么困难都不在话下。肖意驰眼尖,瞥见视频边缘有一个烟灰缸,抽到一半的烟架在上面,袅袅燃烧。 据他所知,麦阿姨的女婿是不抽烟的。 他转头看一眼窗外,转换一下心情。 而后低头继续刷新实时航班信息。 肖意驰在家附近简单解决晚饭,到家后,洗漱一番。 临出门时,他提起装着史努比居家服的袋子,出发去机场。 俞知年揉了揉眉心。好不容易提前结束工作,又遇上航空管制,坐在飞机里绕着跑道转了无数个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上空。 等飞机降落本城,已经夜里十一点多。 俞知年推着小型行李箱一边走一边计划,不开车了,打车回去吧,放在停车场的车子明天让南璟过来开回去。 他走到大厅,冷冷清清的。也是,谁会在这儿一直逗留。 忽然,一个人影朝他走来。 俞知年看清对方后,脚步顿住,站在原地“俞律师,你好晚啊。”肖意驰走到对方跟前,笑着埋怨。 “……你怎么在这里?” “就允许你偷偷摸摸知道我的行踪,我不能知道你的?”肖意驰接过他的行李箱扶着,笑眼看他,“欢迎回来。”又催促道,“你肯定累了,走吧,我送你回家~” “怎么回去?” 肖意驰歪头,“打车呀,机场外多的是。” “……我的车在停车场,走吧。”俞知年几步走到前头,带路。 肖意驰笑着跟上。 原本,肖意驰的计划是,顺利接到人,接下来去俞知年家里酱酱酿酿。但现在航班晚点这么多,俞知年肯定很累,好好休息为重。 他只要陪他平安到家就好。 车上,俞知年下巴点一点肖意驰一路提着的袋子,“那是什么?” “……没什么,路上给自己买的一点东西。” “……肖意驰,”车子上了高速,俞知年说,“这是科技发达的时代,潘阿姨可以很方便地拍来照片,告诉我她给你买了一套史努比的居家服。你那个袋子不巧入镜。所以,我再问你一次,那是什么?”俞知年的声音不急不缓,就这样淡定又坏心地拆穿他。 我这不是在为你身体考虑嘛。肖意驰没好气兼自暴自弃,“对对,如您所想,里面是史努比的居家服。我本打算到你家穿上它来勾引你,但飞机晚点,你要好好休息,我就作罢了。啊,我想起来了,我之前传给你的自拍,你不屑地回了个‘嗯’,抱歉,我早该识趣点的。” 俞知年弯起嘴角,“说起来,你那张自拍挺有用的。” 肖意驰还在情绪中,转头看他,眉眼是生气的问号。 “自慰用的物料。”俞知年轻轻扫他一眼,车内昏暗,眼风如若有若无的钩子,一下就撩起了肖意驰体内的欲火。 肖意驰面上镇定,不作声。 俞知年继续说,“不简单回复断了自己的念想,我就别想干活了。……肖意驰,” 他故意停顿,“你明白这种不得不忍耐的感受么?” 明白,怎么不明白。 肖意驰深呼吸一口气,“……俞知年,我想现在就换上史努比的居家服。” “知道我为什么要开车走吗?”俞知年用力握方向盘,手背青筋突起。 恰好快到下高速的一个岔口。“……那个岔口下去,有条小道。平时白天就没什么车走,现在这个时间就更不可能有车。” 俞知年打了转向灯,往岔口方向去。 车子停在阴暗的小道上。 虫鸣在小道旁的草丛中响个不停。车门开合的声响让周遭霎时安静下来。片刻,虫鸣继续。 高速路上偶尔有车经过,无人注意底下的小道上有一辆停着的suv。 更别说注意到suv断断续续的震动了。 车子回到星月湾的vip地下停车场。 肖意驰全身湿漉漉滑腻腻的,居家服已被蹂躏得一团糟,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套回自己的衣服。但上衣纽扣扣得歪歪扭扭,裤子只提上去,连扣子都没系。 俞知年把肖意驰从后座抱下来,肖意驰手脚并用地缠着俞知年。 他抱着他进电梯,电梯门刚合上,就把人压往墙面,吻个不停。 俞知年钱包里的备用安全套不够,肖意驰没想到这茬,连钱包都没带。 在车上刺激,却还没尽兴。于是现在泥泥泞泞、拖泥带水的,俞知年托着肖意驰的臀,那里早已湿透,裤子透出了印子来,液体濡湿着俞知年的手指,渗到他的指缝间。 俞知年轻轻摩挲,移动手指的位置,两根手指隔着布料,缓缓往凹处顶入,一边顶,一边画着圈。 肖意驰缠得他更紧,吻尽分开的瞬间,水水地呢喃,“知年,里面好痒……” 哪怕现在电梯门开有人看见,他们也不可能停下。 甚至,俞知年想扒下他的裤子,直接被吸进去,在电梯里上演活春宫。 终于到了他们那一层。 在过道上,两人脱光光,俞知年抬起肖意驰一条腿,埋进去,深插数十下。 过道里春情泛滥。俞知年一面直捣肖意驰的深处,一面抱着他拖拖拉拉来到门边。 肖意驰是不肯放开他的,下面那小嘴早就食髓知味,紧密配合大肉棒一上一下,吮吸着,黏附着,严丝合缝,仿佛肉棒本来就属于这儿。 指纹锁开,两人在玄关配合默契,又来了数十下。 两人跌跌撞撞来到卧室,俞知年迫不及待戴上套子,扳开肖意驰双腿,放开了手脚,大操大干起来。 第二天。 肖意驰缓缓睁开眼,意识回笼,他大大伸了一个懒腰。 “床伴规则”第二条:只在床的范围内进行性爱活动——一违反了。 嘻嘻嘻,小恶魔不知从哪儿钻出来,可爱又邪气地笑。迟点……再来破坏第三条规则吧~ 肖意驰心情舒畅地下床开房门,毫无意外地闻到了中药味。 他熟门熟路走到厨房,看见俞知年就走过去从后搂上他,下巴枕在他一侧肩膀上,“俞律师,早~” “醒了?身体还好吗?” “还好。”压了差不多两个星期的欲望全部释放,整个人都清爽了。 “今天周五,需要向学校请个假吗?” “昨天就请了。你呢?还要回律所工作吗?” “下午再回去。”俞知年这才发现肖意驰没穿拖鞋就出来了,他皱眉,“拖鞋呢?” “不想穿。” “啧。”俞知年把自己的拖鞋给他,“穿上,地凉。”自己就近从玄关处的鞋柜拿一双新的套上。 肖意驰穿上拖鞋。鞋子暖暖的,往上传导,让他心里也暖暖的。 俞知年回到厨房,肖意驰环上他颈项,“你家放史努比贴纸的地方我都想好了,还差书房。能让我进去看看吗?你想想,看书时,忽然在下一页发现一只可爱的史努比,多开心呀!” 人类已无法阻止小恶魔的邪恶入侵,俞知年想了想,“书桌上的文件别动就行。” “俞律师真棒!”肖意驰给了他脸颊响亮一啵,转身往书房去。 打开书房的门,走进去,淡淡一阵山林四合香,有花有果,怡心宜神。一面墙的书架上整齐地排列着书籍,肖意驰在书架前走马观花,大多数是法律、商业的书籍,也有不少文学典籍;哦,旅游指南挺多。 他随意拿出一本《纽约攻略》,打开,出版年份挺久的了。翻一翻,页面空白处俞知年写了不少注解。俞律师的字迹可不像人那么闷骚,张牙舞爪的,有一股狂气。 肖意驰笑了,合上书,放回原处。他正打算走开,目光一掠,书架最底下一层边上一本白色的书吸引了他的注意——只有它包着一层白色的包书纸。 他取出。包书纸非常细致地贴着封面边缘,虽然已旧,但每个角都折叠得十分平整肖意驰翻开一页,是书的名字一the collected poems of w.b.yeats(《叶芝诗选》) 下一页,小楷工整地竖着写:赠知年。而在温润秀丽的字下方,是另一个人张牙舞爪的字,化用了一句叶芝的诗一你是我遥远的、秘密的、不可侵犯的玫瑰力透纸背。 墨迹虽然早已干透,但不难看出当年这个人在写的时候,用意有多么深。 肖意驰的眼睛和手停在这一页,好几秒。 他忽而回神,像窥探了什么不该得知的秘密一般,立刻把书合上,放好,走远几步但这并不能抹掉他的认知。 原来,俞知年心里,藏着一朵玫瑰。 第17章 肖意驰低头,目光落到脚尖上。 他正穿着俞知年的拖鞋。 一刹那,他被事实击中——他和俞知年,是床伴关系。 “肖意驰?”俞知年把书房门推得更开,看见肖意驰垂头出神中。 听见叫唤,肖意驰抬头,俞知年已走到他咫尺之前,“怎么了?不舒服?” 他还没回答,俞知年的手掌已覆上他的额头探温,接着放下手,拉着他往外走,“测个体温比较好。” 他要对你好,那就真的可以对你很好。 但你不一定能得到他。 “俞律师。”俞知年被拽停。他回头,肖意驰在对他笑,嘴角弯弯的,仿佛刚才的出神发呆是他看错了,“我没事,就是肚子饿了,有点低血糖~” “真的?” 肖意驰点点头。 俞知年松了一口气,“今天的粥加了鸡蛋和肉沫,你多吃点。” “好!”肖意驰一手大拇指,一手ok手势吃早餐时,俞知年不经意地问,“……明天周末,你有什么安排?” 肖意驰想了想,“预约了希琳。”接下来就是谎言,“……教务给我的课程第一章 反馈挺多要改的,我得花点心思找资料。” 俞知年“嗯”一声,不再说什么。 夜幕降临。 肖意驰坐在自家阳台的藤椅上,下巴抵着曲起的双膝。 垂下的手指松松地夹着燃烧的烟,远处是不断变换、热闹闪烁的巨屏广告。 潘阿姨曾提过,俞知年的初恋把他伤得很深。 他心里的那朵玫瑰,是同一个人吗? 肖意驰抬手,把烟送到嘴边吸一口。 无论是否同一个人,俞知年深爱过某人这件事,是存在的。说不定,现在也还在持续中。 此时,不知道哪家孩子在写作业,妈妈的高分贝骂声清晰地传了过来,打断了肖意驰的思绪。 如果所有问题都像写作业那样,有一个确切答案就好了。 希琳的chat room换了香薰。 “兰蕊香?”肖意驰鼻子灵。 希琳鼓掌,笑道,“这次又猜对了。” 肖意驰得意地摊了摊手,表示他也不想的越是了解各国文化,就越想了解自己的根。这些年,他在中国文化上下的功夫,不亚于专业学者。 谈心最后,希琳依旧问一句,“意驰,你还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肖意驰沉思片刻,开口,“希琳,我能问你关于感情的问题吗?” “当然。”希琳莞尔。 “我现在,和一位……丫先生,是床伴关系。”肖意驰简要地向希琳描述了他和俞知年之间发生的事情。 “也就是说,你发现了丫先生深爱过、或者还在深爱着一个人,所以想问该怎么办对吗?”希琳听完后,复述了他的问题。 肖意驰点头。 “刚才你说,丫先生要对一个人好,就真的可以对那个人很好,‘但你不一定能得到他’,”希琳看着肖意驰,“我们不妨换一下角度。意驰,‘你’,想得到丫先生吗?不仅只是肉体上的。” “我”肖意驰停顿。他的思绪并不清晰,他不确定;而他的喉咙像被什么堵着,吐出不来,又咽不下去。 “意驰,可能长年的记者身份,让你习惯以旁观者、或者半参与者的身份去观察、记录事情;而感情,某种程度上代表了要深度参与对方人生的方方面面。你不妨问一问自己,如果从0到10为衡量范围,你有多想得到丫先生?不管对方如何,先理解、接纳自己感受很重要。” 肖意驰,你想参与到俞知年的人生里去吗?你想要成为俞知年的伴侣吗? 抛开他是不是颜控、心里有没有玫瑰,你最坦诚的想法是什么? 夜里,肖意驰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一眨,看着天花板出神。 白天,码头车库。 俞知年临时被叶照临叫出来选礼物。 “恭喜你成为今年方达高级合伙人选拔中的唯一finalist!只要去纽约总部述职,任命就正式下来了吧?”见面时,叶照临笑着道喜。 “谢谢。”俞知年也是周五下午回律所才接到通知。“如果没有什么变故,是的,述职完就会接到任命。” “不可能会有变故。我在客户评价里写得清清楚楚,如果你不能成为高级合伙人,我就结束和方达的合作。”叶照临霸气说到。 他和韩小姐的订婚宴奢华喧嚣至极,为全城津津乐道。宴会只是一个序幕,叶韩两家的合作才是接下来的重头戏。叶二一派已拔得头筹,叶照临意气风发。 俞知年与他相识多年,倒无太大感慨,挑一下眉,戏谑回应,“嗯,我很感动。” 叶照临哈哈笑,他就喜欢俞知年这种调调。“为了庆祝你升职,来选礼物吧。这里的新车,你看看想要哪辆。”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家车库装不下,你就别送了。倒是如果有合适的,我想买一辆来送人。”俞知年环顾一周,全是豪车。他皱了皱眉。这样的车,哪怕款式再低调,开去学校,都不合适。 “送人?谁?”叶照临好奇。他眯了眯眼,“我来猜猜。……肖先生?” 俞知年看了他一眼。叶照临知道自己猜对了。“你和肖先生……谈恋爱了?” “没有。” “那你送车是什么意思?” “他没车,出入不方便。”俞知年想起推开书房门,看见肖意驰垂头出神的模样。 当时他的心脏,也不是整个心脏那么夸张,就只有尖尖那么一点儿,有点拧痛。他反省,会不会是自己太勉强他。 就想补救一下,没别的意思。 叶照临听了想翻白眼。这说辞破绽百出,就不该出自一个资深律师的口。“你这理由,倒像是恋爱脑说的。” 俞知年下意识想反驳,叶照临作停止手势,直接问,“你就回答我,你对肖先生有没有一点儿感觉?” 俞知年张嘴,“没有”这两个字愣是像卡住了一样,吐不出来。 “……那就是有。”叶照临总结。俞知年在感情方面异常别扭,这肖意驰算是厉害的了。他想了想,还是打算提醒一下俞知年。毕竟,他大婚在即,其言也善。 “知年,我记得你说过,肖先生不是你喜欢的类型。那么,你的‘有感觉’是临时起意呢,还是认为自己不再是颜控了?过往我给你介绍这么多漂亮的相亲对象,你都不满意;现在出现一个在你类型范围外的肖先生,你是新鲜感作祟,还是找到真爱,最好得想清楚。” 他继续说,“有些人遇到范围外的对象觉得处一处也无妨,不行下次就换回来。但以你对感情的高标准来讲,我并不觉得你可以照做。你送车给肖先生,他没什么想法还好,要是他以为你在追求他,你怎么办呢?假设啊,万一你们真的在一起,你能保证自己一年、两年甚至以后都不再颜控复发,继而后悔吗?那到时候肖先生怎么办呢?” 真逊。俞知年觉得自己像个小孩子一样被大人教训着。偏偏他确实不擅长于感情这方面,那么一下子,就被经验丰富的叶照临扒个精光。 一盆冷水哗啦啦地泼了他一身。 叶照临话锋一转,“还有,前不久,你应该在出差吧,赵怀民来视察。期间,他与肖先生单独见了一面。你知道这向能知道他行程安排的人传达了什么吗?这个人,不能随便动,好生伺候着。你与他关系好没有坏处,但要是好到了谈感情的那种,顺利还好,指不定你能飞黄腾达;万一出了什么状况,你自己的事业或许会受影响。” “总之,你好好想清楚,自己对肖先生是不是可以谈恋爱的感觉。” 第二天,肖意驰来健身中心锻炼。 他头天晚上没睡好,精神状态不佳,大山只让他做些轻量运动。 课程结束后,大山关切地问,“怎么了?” 肖意驰把毛巾挂在脖子上,“……你觉得,我和俞律师……有可能吗?” 大山认真想了想,“俞律师综合条件太好了。先别说其他的,他光是站在那里就可以引来狂蜂浪蝶,也不是说这样他就抵挡不了诱惑,而是作为他的对象,你有足够底气和自信不会疑神疑鬼吗?要是我,我一定会担心他会不会被别人盯上、继而移情别恋。” “当然,”大山又道,“这只是我的个人见解。你的条件也很好。而且恋爱这回事,也不只看条件的,还看感觉。” 大山问他,“你对俞律师,是什么感觉?” 自己对肖意驰,是什么感觉? 晚上,俞知年躺在床上,想着。他转头,清理完毕送回来的史努比正坐在他枕头边上。 史努比,你还记得新朋友肖意驰么? 它与他只有一面之缘。 而他与他,认识也没多久。 既不是一见钟情,也不是细水长流。 而且他不符合自己的审美。 那些冲动的欲望,总有一天会消耗殆尽。 俞知年伸手,揽过史努比,把它抱在怀里两人不约而同地,这几天都没有联系对方作为高级合伙人的finalist,俞知年得先去亚太总部作述职准备,为此他得去珍珠市三天。 临走前,他给肖意驰发了信息,说出差回来后见面。 肖意驰看完信息,隐约觉得,这次的见面,将会是他们之间的一个节点。 俞知年出差的第二天,肖意驰来看望潘阿姨。 除了看望,他还想了解更多。 晚饭过后,肖意驰陪潘阿姨坐在院子前,一边喝梅子酒,一边以香赏花。 “潘阿姨,”肖意驰开口问,“……您曾经提过俞律师的初恋,能和我说说吗?” 潘阿姨一时没反应过来,之后便了然。 她坦诚道,“夫人在知年十六岁时,辞退了我。而他认识初恋,就是在我走后。我是从工友那儿和知年的片言只语,推测出事情的大概。我再见知年,是他离家出走之后。他来到我的老家门外,也不敲门,光站着;要不是我得出门一趟,都不知道他来了。当时他的状态很不好。后来我才从工友那儿得知他为了初恋和家里出柜,但对方最后抛弃了他,跟一个鬼佬律师去了国外。” 俞知年的初恋,是他母亲模特儿公司的兼职模特。俞夫人在家里举办了一次圣诞晚会,邀请员工来参加,初恋在其中。 于是,他们相遇了。 有些事情,就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先生和夫人都没发现,但家里的佣人们都觉察了,少爷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初恋家里条件不好,俞知年半夜悄悄出门给他送东西。 “刮风下雨都是小事。佣人们劝他,却被他威胁敢说出去就开除他们。”说到这里,潘阿姨停了一下。她不能不对肖意驰说实话,但其他更多的,不该由她来告知。 “意驰,我不知道你和知年进展到哪里了,如果时机适合,你大方问他,他会说的。毕竟,这都过去了。” 肖意驰笑笑,“好。潘阿姨,谢谢。” 临走前,肖意驰再问一句,“他的初恋,长得好看吗?” “我没见过。但见过他的工友们说,他是混血儿,长得非常好看。” 闻言,肖意驰微微点头,“明白了。” 深夜,肖意驰站在阳台上,咬着烟,对着摩天大楼巨幅广告屏,神思放空。 广告屏上忽蓝忽红的光影余痕落在他脸上时颜色已暗沉,在他呼出的烟气缭绕之中,呈现午夜的颓废。 俞知年出差归来。他约了肖意驰在家里见面。 在约定时间到来之前,他在书房打印了两份文件——一关系解除同意书。 “床伴规则”早已被违反,这同意书不过形式。但他执意要白纸黑字,好告诫自己不要再被欲望冲昏头脑。 门铃响。 俞知年的心脏猛地紧了紧。他走到门前,打开门。 “嗨,俞律师。”肖意驰笑着看他。 “……进来吧。”俞知年侧了侧身。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玄关上。 不久前,他们还在这里纵情欢愉。 “今天约你来……是想和你谈这个。”俞知年把饭桌上的文件拿起,递给肖意驰。 肖意驰接过,低头阅读。他脸上的笑意减淡,但没有很惊讶,仿佛已经预料到。 他抬头,“……我可以问问理由吗?” 俞知年此时手扶着椅背,不自觉紧了紧,他平静说道,“我认为到此为止就可以了,没必要再继续下去。” 肖意驰不再问什么,拿起桌面的笔,在两份文件上刷刷签下自己的名字,干脆利落俞知年看着他签名,看着他把笔递给自己接过笔,俞知年也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他们的床伴关系就结束了。 “……其实,今天我来见你,也想和你说结束床伴关系。”肖意驰看向俞知年。 “……那很好,我们的目标达成了。”俞知年低头整文件。 “俞律师,从现在开始,我可以和你开始一段恋爱关系吗?” 正在整文件的俞知年一愣,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对上肖意驰的视线,自己的眼里必然是惊愕。 认真听别人的建议,从心做自己的决定。 过往的十几年记者生涯,不只是履历上的寥寥数笔。听从心声,勇往直前。 若战火与死亡不能让他停下脚步,直面不被爱的现实又有何困难。 肖意驰看着眼前人,真诚地说,“俞知年,我喜欢你。” 纵使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纵使你心里藏有玫瑰,我的心意,依然要传达给你。 一瞬间,俞知年觉得心跳都要停止了。 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呢,何至于说喜欢。 那不合理,那是冲动。 他与肖意驰对视着,或者说,对峙着。 他喉咙发紧,吞咽好几口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肖意驰,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肖意驰点头,“知道。我在等你的回答。” …… 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说的负责。 俞知年回答,“对不起。……我无法回应你的感情。” 这个答案,肖意驰也料到了。 他微微一笑,“我明白了。” 接下来,是漫长的沉默。 直至肖意驰对俞知年说,“俞律师,再见。” 离开星月湾,站在大马路旁,肖意驰抬头看天,笑了一原来告白被拒是这种滋味啊。 他一手轻捂眼睛,而后放开,深呼吸一口气。 正好,可以毫无牵挂地去当志愿者了。 “美丽大地”前几天给他寄来一封邮件。 暑假在即,对方发来询问信,问他是否愿意到贫困山区去当一个月的老师及宣传员。学院对他是相当宽容,暑假并不打算给他安排任务。 肖意驰取出手机,打开邮箱,回复对方。 俞知年纽约之行在即,前一天晚上,他来潘阿姨家吃饭。 “知年,你最近精神不太好,这回去纽约,路上好好照顾自己啊。”潘阿姨给他夹了一大块鱼肉,不无担忧地叮嘱。 “阿姨放心,我会的。” 潘阿姨略有犹豫,还是开口,“你和意驰……还好吗?” 俞知年动筷的手顿了顿。迟早都要说的。 “我和他,估计往后不会再见面了。” 潘阿姨大为惊讶,“为什么?”没等俞知年回应,她先自责,“肯定是我坏事了。你之前去珍珠市出差,意驰来陪我,问了我关于你初恋的事情。我告诉了他大概,可能他心里不舒服了。知年,这怎么办呀?需要我解释一下吗?” “阿姨,您别急。……和您说的没有关系。是我做的决定,如果要怪,也是怪到我头上。” 潘阿姨疑惑不解,“为什么呢?” 自己做菜时明明调好了味道看好了火候,现在吃着味同嚼蜡。“……可能,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吧。” 闻言,潘阿姨低低叹气,不再说什么。 回家路上,俞知年在红灯前停车。等候时间有点长,他任由思绪乱窜。 原来,肖意驰了解过他的往事。 那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向他告白的呢? 等他回神,他已经拿出手机。 他试着点开肖意驰的朋友圈。 对方没有删除他,也没有屏蔽他。 所以他看到了最新一条消息——一张行李箱的照片,配文:准备出发。接下来一个月手机使用不便,想了解我的近况,就去关注“美丽大地”的官微吧! 俞知年知道“美丽大地”。当年方达进入国内市场,少不得要在公益方面帮忙。“美丽大地”创立初期,方达是它的国际法律顾问,作为桥梁为他们引荐了不少国外同行,还组织了不少访问交流活动。至今,方达还是“美丽大地”的法律顾问团成员之一。 俞知年轻轻松一口气,同时有点莫名的落寞。 他提醒自己,过往也拒绝过不少表白,没必要现在这个时候来矫情。 绿灯亮,俞知年踩了踩油门,开动车子。 第18章 俞知年坐在头等舱里,开始了十几个小时的飞行。 他看向舷窗外,黑漆漆一片。 纽约、初恋。这两个词近期凑到了一起。 当年,“他”随一位名叫史蒂文·赫伯的律师去了纽约。自己跑到书店,买了一本纽约的旅游指南,打算追过去。 最终,自己在机场,看着飞往纽约的那一趟航班在信息板上从“登机”转为“出发”。 他没有去纽约。他害怕了。 受过伤的心已是惊弓之鸟。他终究没有勇气登上飞机。他害怕自己亲眼看见“他” 在别人身边过得很好,好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沦为多余的背景。到那个时候,他该何去何从? 过往就此被深埋。 但他从商科转到了法律系。 害怕是害怕,却又不甘心。 看,他的情路,一开始,就被“冲动”、“伤心”、“害怕”和“不甘心”定调。 这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十字架,沉沉地扎在显眼的地方。 俞知年在纽约将会待一周左右的时间。行程不算紧张,毕竟他是唯一的finalist,被任命为高级合伙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除了述职汇报,剩下就是与方达总部的高层联络感情的社交活动。 在纽约第三天,“美丽大地”官微中的“志愿者剪影”板块有了更新。 志愿者们出发前都会先接受培训,包括如何与当地居民沟通、环保知识、急救知识、求生技能等等。 俞知年在其中一张照片中找到了肖意驰。 其时他正坐在矮凳上,低头专注做笔记。 述职汇报结束后,方达总部一众高层对近年来大中华地区惊人的业绩与业务增长速度十分感兴趣,让俞知年分享经验和预测趋势。三头六臂的俞律师对律所工作了如指掌,当场发表即兴演讲。 在纽约第五天,方达高层举行私人晚会,邀请俞知年参加。北美的高级合伙人大部分都会来,还有各路名流,这是不能缺席的社交场合,俞知年应邀出席。 晚会上,高层为俞知年介绍了纽约华人圈的old money,唐家小姐,唐晚澄。唐晚澄的父亲和继母前不久向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捐赠了上亿美金,用以翻新收藏现代和当代艺术作品的空间。而在其中牵线的,就是唐晚澄。她名下的晚念美术馆正打算在国内建立分馆,作为中西艺术交流的一座桥梁。跨国办馆,法律顾问在其中发挥很大作用,高层希望俞知年拿下这个项目,同时建立起与唐家的合作关系,拓宽方达的华人圈人脉资源。 唐晚澄年纪与俞知年相仿,蛾眉杏目瓜子脸,娇小玲珑,看着显小,要是穿上学生装,没有人会怀疑她的学生身份。她似乎从旁人处打听到俞知年了,“俞先生,听说您来自本城?” “是的,土生土长的本城人。” 唐晚澄笑,“真巧,我正打算在本城建立我的分馆。” 俞知年不急于聊生意,讨教道,“为什么不在帝都呢?论历史积淀和文化氛围,都比本城要好。” 唐晚澄是那种率真活泼的富家千金,活到三十多岁,依然明媚开朗,“因为我喜欢本城。那里有我的好朋友在。” 俞知年正想继续问,一道男音插入,“知年?” 这么多年过去,自己居然还能凭两个字认出他的声音。 俞知年一顿。 唐晚澄看见来人,笑笑,“聂先生,晚上好!”聃霁 俞知年转脸。 来人正是他的初恋,聂桑宁。 俞知年还记得第一次见聂桑宁的时候。热闹的圣诞晚会之外,他坐在僻静一角,看着破旧的口袋书。觉察有人看他,聂桑宁抬起头。 目光对视一刻,俞知年忘记了呼吸。周围的景物一概褪色,只有面前这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子在闪闪发光。 聂桑宁既有西方人的骨相,又有东方人的皮相,两方达至微妙平衡,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恰恰好以完美比例呈现在他的脸上。 他通身是少年人的青涩未熟,目光倔强孤傲,恍如一朵带尖刺的、欲放未放的玫瑰戒备着,同时无自觉地魅惑着。 俞知年找回慌乱的呼吸,艰难开口,“……你在看什么?” 聂桑宁举了举书——一《西方诗选》,“可惜看不懂。” “……我来看看。”俞知年动了动脚,走过去。 时光对聂桑宁格外恩慈。许久未见,他早已褪去青涩,但眉目并没沾染世俗气,丰神俊朗,举止大方得体。 这些年,他应该过得很好。 “知年,好久不见。我随友人来参加晚会,谈话间得知方达新的高级合伙人叫俞知年,我特意过来看看是不是你。”聂桑宁微笑地解释。 “原来两位是故人?”唐晚澄识趣,“那我就不打扰故人相聚了。俞先生,迟些我们再联系,聊一聊分馆的事情?” “好的。” 目送走唐晚澄,聂桑宁目光回到俞知年身上,“……知年,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俞知年看向他,云淡风轻地笑一笑,“挺好的,谢谢关心。” 他那么珍惜聂桑宁,舍不得碰一下,生怕他会疼;不久前他们还彼此诉说爱语,现在他却告诉他,他要和一个外国人走了。 俞知年一怒之下,强要了聂桑宁。等他发泄过后,聂桑宁流血了,躺在床上瑟瑟发抖,哭着说,“知年,对不起”犹如破碎的瓷娃娃,落在破败的棉絮中。 俞知年恐惧又颓然地坐往地上。他做了什么,他究竟做了什么! 聂桑宁爬过来环抱他,“知年……对不起。我们都太年轻,而我,需要捷径。我只有这张脸,所以他问我要不要跟他走时,我必须答应。对不起……” 俞知年默不作声。 他替聂桑宁清理身子,带他去医院。 他在病房门口,等来了赫伯律师。他以为这位中年精英律师会冷冷地说法庭见,或者狠狠揍他一顿;但他没有。他从病房出来,和俞知年对视一阵,坦诚道,“孩子,错的是我这个大人。……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 俞知年突然想哭,他撒腿跑离了医院。 在路上狂奔,他不知道自己要跑往哪里。 最后他没力了,脚一威,整个人摔在地上。 疼,好疼。 俞知年站在顶楼天台,抽着烟。 上一次他抽烟的时候,是在外市。既要帮忙解决麦阿姨女婿公司的问题,又要兼顾手头工作,末了肖意驰还发来史努比居家服照,真是身体精神双重折磨,不得已,他抽了几口。 在城市闪耀的灯海中,俞知年盯着纽约此起彼伏的天际线,想,肖意驰现在在做什么呢? 十九碎语:写完这部分,我不禁想,如果没有肖意驰,俞知年和聂桑宁会是一篇王道cp文的主角吧肖意驰当志愿者的村子在山上,从山脚出发,要走两个小时才到。村里多是老人及留守儿童,对肖意驰一行的到来,即怯生又期待。孩子们有的躲在大人身后探出头来,有的抓紧大人衣角,眼睛都眨巴眨巴地盯着他们。村长给他们介绍情况,村子的居民大多没有电视,也没有网络,要了解大事,得靠山下的步班邮递员送报上山。 在一位老大爷家里,肖意驰看见报纸糊了整个房间的墙面,报纸已经发黄,还有渗水痕迹。他和四岁的孙子住在一起,远方打工的儿子儿媳过年才能回来一趟。 由于没网,志愿者们要更新帖子,得下山到附近的大村子里去才行。运气好时可以遇上顺路的汽车载他们一程;运气不好时,就得靠两条腿走完全程。所以官微更新并不及时。 俞知年从纽约归来的第三天,肖意驰那一组志愿者队伍第一次更新。这一期的内容,是志愿者们把孩子们召集起来上兴趣课的情景。肖意驰那部分的照片里,他用画图的方式给孩子们讲故事。俞知年把照片放大,肖意驰在小白板上画的兔子有模有样的。后面的照片,是孩子们和他们即兴讲故事时画的图的合影,肖意驰把照片一张张展示出来。 “一个叫‘丹儿’的姑娘看见我在拍她的画,问我能不能把她也拍进去,希望自己的爸爸妈妈能看见。其他小孩儿纷纷提出同样请求。手机前的各位,如果你们认识他们的父母,麻烦告知他们一声。孩子们需要的,或许是自己被惦记着的证明。” 俞知年想,肖意驰的躯体里装了好多东西。丰富,充实,支撑起他的灵魂。 他眼里的世界,必定广袤无垠。 俞知年成为高级合伙人后,办公室搬到了南伟平的旁边。身份上升了一级,人脉资源便不可同日而语。南伟平这几天带着俞知年四处拜访他自己手里的重要客户,大有传衣钵的架势。 有些贵人,总得在你跨上一个台阶、身份能摆上台面后,才有见面的可能。 俞知年同时负责着唐晚澄的分馆项目。 他又开启了新一轮的忙碌工作。 片刻闲暇,他打开“美丽大地”的官微,看看有没有更新到肖意驰的部分。 这一次,肖意驰请孩子们当老师,教他辨认当地的植物。他专注地当个倾听者,认真做记录。孩子们帮他摘来无毒的叶子,贴在他的笔记本里。不同的孩子,叶子就贴成了不同的样子。形状各异,却生动非常,翻着纸页,像看一部短片,随时能脑补出天马行空的故事来。 俞知年的目光留在肖意驰眯眼大笑的照片上。 他忽然羡慕起他来。 羡慕他坦荡洒脱,羡慕他元气淋漓,羡慕他野性中藏着的细腻。 他与他之间,其实有着巨大的鸿沟。 分馆项目的具体推进,不能只通过电话和邮件来进行。唐晚澄告知俞知年,她下周会派联络人过去本城,就前期工作与俞知年合作。俞知年应好。 肖意驰那边,他在教孩子们写诗。 俞知年看罢照片,想起肖意驰曾在文章里写,“都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像绘画、音乐、文学等艺术创作,是物质富足后才有时间思考的高级爱好,我却有不同的想法。这些精神追求,恰是人最最无力抵抗外界环境时的救赎。它们是处于巨大困境中的人们另一种形式的呐喊。” 这次,照片的后面,肖意驰只附了一首八岁孩子写的诗。 “我的眼睛很大很大,装得下高山/装得下大海/装得下蓝天/装得下整个世界。我的眼睛很小很小,有时遇到心事/就连两行泪/也装不下。” 肖意驰的细腻,来自于对人情世敌的洞祭,来自于对艺术世界的了解。 俞知年按约定时间到机场接人时,晚念美术馆的联络人却不是之前说好的那一位。 因为这一位,是聂桑宁。 聂桑宁看着俞知年,微笑,“知年,我们又见面了,希望合作愉快。” 他告诉俞知年,之前说好的那一位临时有任务,而他刚入职晚念美术馆,手上没有项目,正合适。 俞知年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次你说自己在厉蔚阁画廊任职?” 聂桑宁轻轻一笑,“我辞职了。” 俞知年不再问什么,“我先送你到酒店休息。”他欲接过聂桑宁提着的包,对方却不松手,“知年,我饿了,你陪我去吃点东西好吗?” 孩子的诗出自《孩子们的诗》,诗歌作者:陈科全(八岁) 当俞知年和聂桑宁出现在酒店餐厅时,他们成为在场所有人有意无意关注的焦点太养眼了。并且他们的样貌气质微妙地互搭,走在一起有1+1大于2的效果,让人忍不住叹一句“很般配”。 两人坐下看菜单,聂桑宁却翻到甜品一页,笑道,“这么多年,我还是喜欢先吃甜品,尤其提拉米苏。” 俞知年平静,没有接话。 聂桑宁认真看菜单,似乎没在意他开不开口。过了好一会儿,他抬头问俞知年,“你想点什么?” “商务b套餐。” “那我和你一样吧,外加一道提拉米苏。”他笑道,合上菜单。 以前他们一起出去吃饭,也是这样。俞知年等他看了半天,最后总等来一句“跟你一样”。但那时候他一点儿都不恼,甚至觉得这等待的时间都是甜的,巴不得聂桑宁看久一点,那他就可以看他久一点。 在等上菜的空档,俞知年取出手机查看日程,看向聂桑宁,“你今天先休息一下,明天在方达有碰头会,九点。” 聂桑宁迅速进入角色,他从手提包里取出平板,“我在飞机上看了方案草稿,有些想法,想和你先讨论一下。” 一顿饭变成了工作餐。 离开餐厅,俞知年心里预估明天的会议可以讨论下一步了,聂桑宁给的想法很不错,他们的进度可以往前推。 “知年,那我先上去了?”在电梯前,聂桑宁微微一笑,朝他道别。 “好,明天见。”俞知年目送电梯门合上。而聂桑宁在电梯门即将完全闭合的一刹,眼神几乎可以说是深情。电梯门旋即关牢,一切戛然而止,好像看清了,又好像没看清。 俞知年站着,盯着电梯门上的花纹一阵,转身离开。 肖意驰那一组志愿者没有更新。 俞知年上下滑动反复确认最近更新,并没有他们的内容。他有不好的预感,便使用高级合伙人权限查看律所合作方的名单。 找到“美丽大地”联系人电话,俞知年先发短信表明身份,说明情况紧急,请对方了解一下肖意驰的现状再给他回复。 过了一会儿,对方给俞知年打来电话。 因当地连日大雨,肖意驰所在的山村遭遇了山体滑坡,“您提到的那位肖先生,因为救两个小孩而受了伤,目前已经送到镇上的医院进行治疗,伤势情况要进一步联系才能确认。” “我明白了,麻烦您帮忙再联系,确认一下他的伤势,谢谢。”俞知年结束这个通话,立马拨打下一个电话,多渠道了解情况。 南璟被早晨闹铃吵醒,迷迷糊糊拿手机过来关掉铃声,却看见上司两个小时前给他发来一条信息:我已坐上去x市的高铁,今天的工作替我推迟,归期再联系。 他立马清醒,赶紧开工。 俞知年在高铁上已掌握大概情况,肖意驰命大,堪堪躲过致命的巨石流,只被碎石划伤,伤口多,但不算严重。 当他到达镇上医院时,已是午后。一名护士在等着他,“我刚刚去查看过您说的那位肖先生,他已吃过午饭,服药睡下。他的伤势在这拨伤者中算轻的了,您还打算把他转到市里的医院吗?” “……我看看情况再说。” 镇上医院条件有限,一个大病房里都是伤者。俞知年请护士去看一下肖意驰睡着没有。护士查看完毕,远远地朝他点头。 如果肖意驰醒着,他断不会进去的。 “上午有两个年轻人来看望他,估计他们去吃饭了,如果您不想让别人知道来过,争取在十分钟内出来吧。”护士轻声对他说,说完去检查其他伤者去了。 俞知年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肖意驰——穿着不合身的病号服,输着液,这儿那儿都缠着白纱布,虽然伤势不严重,但看看就渗人。 俞知年走近一点。当事人倒好,睡得可香了,呼吸绵长,就差打呼噜。 他伸出手,想摸摸他的头。待他意识到自己的意图时,抽回了手。 十分钟,俞知年离开。 走出医院,他拨打电话,请人帮忙把肖意驰转到市里的医院去。 坐上回程的高铁,俞知年着手处理工作聂桑宁给他发来一张新办公室的照片:我们美术馆的临时办公室就在你们律所附近的办公大楼,方便沟通建馆事宜。听说你临时有任务出差推迟了碰头会,辛苦了,注意身体。 看罢信息,俞知年从工作中抽出思绪,转脸车窗外。 纽约宴会过后,他了解到聂桑宁在美国的情况。 聂桑宁到美国后,与赫伯律师结婚。之后他读了四年的艺术史专业,接着考取艺术管理硕士。毕业后,他在当地一家画廊当策展人。不久,他与赫伯律师离婚。两年后,他与一名华尔街银行家结婚,转职到厉蔚阁画廊。三年前,他与银行家离婚。 窗外树影重重,飞速后退的剪影以五官为幕布不断掠过,让俞知年的脸变得斑驳。 x市医院的独立病房内。 “美丽大地”的志愿者活动负责人在跟肖意驰解释,“您因见义勇为而受伤,而且镇上医疗条件有限,所以我们把您转到市里的医院,希望您尽快康复。” “哦。”肖意驰摸摸后脑勺,笑道,“我就说,醒来就被告知要转院,整个人还糊里糊涂的。”他看向负责人,“看来你们的工作落实很细致啊,值得学习。” 负责人但笑不语。他转移话题,拿出两个被救小孩给肖意驰画的画,交给他。 肖意驰惊喜接过。孩子们眼里的英雄是孙大圣,画里,肖意驰头戴凤翅紫金冠,手拿超大号金箍棒,身披大红披风,是那种孩童一笔一划歪歪扭扭画就的威风凛凛。 “真帅!”肖意驰笑得见牙不见眼。 “因为这次山体滑坡,您这一组的志愿者活动只得提前结束。您好好休息,医生说山与~息~督~迦。可以出院我们再来送您回本城。” “好的,谢谢!” 第二天,只睡了四个小时的俞知年来到律所。 晚念美术分馆的碰头会安排在第一项日程中。 律所里的工作人员少说也是见过世面的,但男男女女看见聂桑宁,均停下脚步逗留那么一会会儿。 聂桑宁礼貌地朝他们点头微笑。 引路的南璟遇见地位高的律师,会介绍道,“这位是晚念美术分馆的代表,聂桑宁先生。”聂桑宁温和有礼地与对方握手,请对方多指教。 碰头会持续一个多小时。会上双方都展现了专业的态度与水平,接下来的日程很快敲定。 俞知年送走聂桑宁,南璟已走到他身旁,推推眼镜,一本正经地开始八卦,“老大,这位聂先生着实魔性,我们所里已经一片春心荡漾了。” 俞律师被他助理的用词逗乐,揉揉他的头发,“少说话,多做事。” 南璟给他竖起拇指,“不愧是我们的老大,坐怀不乱,心如止水!” 这成语用得。 俞知年转身回办公室,指挥南璟,“给我买杯黑咖回来。” “ok!” 为了赶昨天拉下的工作进度,俞知年接连开了两场视频会议。待他从投资协议的审查中回神,南璟还不见人影。 正当他想打电话时,南璟双手捧着咖啡回来。 俞知年靠上椅背,看他,“欢迎你从火星归来。” “老大,详情容我后面再说,您先尝尝这新鲜出炉的黑咖!” 俞知年接过,这不是他平时一直喝的牌子。但他打开盖子的一瞬,浓郁的苦香就告诉他这是更高级的品质。 他看一眼南璟,后者作请喝手势,俞知年喝一口。 这一口,让他不自觉地闭眼享受——一原始粗犷碰撞醇厚深遂,苦香流连于齿间,久久不散。 “我到楼下,恰好碰见没走远的聂先生,他听说我要去给您买咖啡,就让我在他办公室等候。他们那儿还不是装修得很完善,倒是有一台非常专业的手磨咖啡机。聂先生从煮水开始,到最后的过滤,每一步都很细致,所以时间耽误了,但我闻到那咖啡香,觉得值了。” 南璟表情玩味,推推眼镜,“老大,我觉得聂先生和您挺相配的。” 闻言,俞知年似笑非笑,“我刚刚怎么跟你说的?” 南璟乖巧闭嘴,转身出去工作。 这杯黑咖,要道谢的。 俞知年刚拿起手机,信息就来了。 聂桑宁:今早见你有点累,刚好碰见你的助理打算去买咖啡,所以我自作主张了。 黑咖喝了吗?味道如何? 俞知年回复:喝了,味道很好。谢谢。大家工作都忙,往后请别费心了。 过了一会儿,聂桑宁回应:知年,我现在,会泡好喝的咖啡了。 俞知年把手机轻轻反盖桌上,轻轻地呼吸。如果重了,他怕回忆会如洪水猛兽般扑来。 但电脑屏幕上的字他一个都看不进。 回忆还是泄漏了一丝一毫。 在聂桑宁那租来的破小公寓里,俞知年曾笑他泡不好咖啡,“往后我来泡给你喝。” 聂桑宁撇撇嘴,撒娇似地蹭入他的怀抱。 当年,俞知年觉得他们是世上唯一一对相同的灵魂。 聂桑宁妈妈是外商酒店的服务员,与外国客人度过一夜后,便怀上了孩子。这露水姻缘自然是没有下文的,聂桑宁妈妈一个人带着孩子四处奔波。 聂桑宁自小长得就好,但恶劣的成长环境让他吃了不少苦头,他变得彪悍、敏感且孤傲。随着长大,容貌开始给他带来各种好处。那是他对抗外界的唯一利器。他只有它,它是他存在的理由。 俞知年与他共情。两个年轻的、焦躁的、不安的、孤独的灵魂,相互靠近。 俞知年想,他们与世界格格不入,但幸好他们还有彼此。 他不知道的是,聂桑宁在五光十色的模特行业里产生了野心,或者是产生了错觉,是什么已经不可考究。他不再对抗外界,他以美貌靠近外界。 而俞知年开始考虑他们的未来。虽然他不想承认,他确实继承了父亲那一脉商人的血,他有商业头脑,初涉股市,成绩喜人。他想给聂桑宁惊喜,并没有告诉他这件事。 聂桑宁与赫伯律师相遇。 俞知年被背叛深深挫败。 在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想着,有朝一日他再出现在聂桑宁面前时,要以何种身份面对他。他该用什么样的表情、说什么样的话——他每一天每一天都反复思考这成为了执念,混杂着各种复杂的情绪。 恨、悔、思念,不甘心,甚至痴心妄想求复合。 时光流逝,到了现在。 俞知年站起身,看向落地窗外。 现在,自己又是怎么想的? 第19章 俞知年没有再回复聂桑宁。 沉默是金。 傍晚,俞知年追平了工作进度,他决定早退,去锻炼一下。他之前一向光顾的健身会所本就没有什么改造昱蹊停业,但他选择去大山的健身中心。 大山接到俞知年的课程预约通知时,又惊讶又好奇。那天肖意驰问他意见时,神情十分认真,大山猜测他与俞律师的关系进展到某个重要时刻。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了。他知道肖意驰去当暑假志愿者,但这不一定说明两人黄了对不对? 训练差不多结束时,大山试探性地问,“我好久没跟意驰联系,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了。……俞律师,您有听说吗?” 俞知年拿毛巾擦了擦汗,神情自然地摇摇头,“没有,我没关注。” 大山心里叹息,这两人真的没成啊……唉 第二天谈公事时,俞知年与聂桑宁态度如常,休息闲聊两句也没有提信息的事情。 日程推进到美术馆选址商议这一项,这不是聂桑宁或者俞知年能拍板的,远在美国的唐晚澄预订了航班不日启程来本城实地考察。 肖意驰几乎是被强制在市里的医院待足五天才可以出院。他有经验,自己这些都是小伤,清理过后养一两天就没什么大碍了,不必继续住院,占着公共资源。但“美丽大地”的活动负责人说什么都不同意,“您在我们这次活动中受伤,如果我们没有好好照顾您,会对我们组织的名声有负面影响的,往后大家都不敢报名参加我们的志愿者项目了。”面带苦色,语气委屈。肖意驰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所以当负责人再三向医生确认出院许可、点头放行后,肖意驰几乎要像小鸟一样飞离医院。 他立马收拾东西踏上回家的路。高铁上,肖意驰情绪有些高涨,不仅因为出院,而且他远在纽约的好朋友已经来到本城,他们约好了要见面。(honey8有提及这位纽约的好友) 唐晚澄抵达本城的第二天即开始考察之行。纽约宴会上她是爽朗外向的富家千金,而工作中的她干练高效,几乎不说废话。 所以俞知年,包括聂桑宁在内都不知道唐大小姐在如此紧张的行程之外还约了朋友见面。 “今天我们就商量到这里吧。”结束一个地点的考察,在回程的车上,他们三人讨论了一轮对这个地点的看法,唐晚澄看看表,收尾道。“两位,不好意思,我接下来约了朋友见面,待会车子经过高铁站附近放我下来即可,你们先行回去休息。” 难怪今天她提出先考察这个地点,看来是做了功课,知道会经过高铁站附近。唐晚澄生长于纽约,在本城理应没有相熟的亲戚朋友,不谈私事的她既然提出要与朋友见面,那这位朋友想必挺重要。 聂桑宁笑道,“既然会经过高铁站附近,不如让司机送您到车站停车场吧,少走点路,见面也更方便。” 俞知年点头同意,“在附近放下一位女士自己离开,不太像话,不差这一点路。” 闻言,“我问问。”唐晚澄低头在手机上快速输入,应该在跟朋友交流。未几,她抬头,“那就麻烦两位走远路送送我了。” 高铁靠站。 肖意驰提包准备下车,经过洗手池时他照了照镜子。虽然独立病房服务周到,还有护工给他洗头发,但因为之前在村子里晒黑了一圈,头发长长了,加上额头和一边脸颊的伤痕还在愈合中,整个人看起来愈发有沧桑感。 那也来不及打理了。反正跟对方相熟,对方也知道他刚刚出院,应该不会计较。肖意驰雀跃地下车,加快脚步往停车场方向去。 车子驶入停车场,唐晚澄让司机停在一个空位上,拨打电话,语气亲昵,“我在b3停车位,你在哪里?我过去找你?”俞知年靠近车门,体贴地给她拉开车门。“你在附近?那我等你,赶紧过来。”唐晚澄朝俞知年点头表示感谢,下车。 唐大小姐刚下车,有一道男声在不远处喊道,“糖糖!” “意驰!”唐晚澄跑过去和他相拥。 聂桑宁探头还没看清来人的长相,突然俞知年就“腾”地离开了座位下了车去。 肖意驰沉浸在与好友重逢的喜悦中,加之他背对着车,一时不察车里下来了俞知年唐晚澄被肖意驰身形挡着,也不知车子那头的情况。她捧着肖意驰的脸看了看,心疼,“我的天,你这志愿者做得伤筋动骨的,我得让厨师给你补补。” “好。”肖意驰笑得眼弯弯,大方接受好意,“我们接下来去你那儿?” “知年?”聂桑宁被俞知年的突然动作惊动,疑惑地下车叫唤。 肖意驰一僵,转身。 视线与俞知年的对接上。 俞知年此刻恢复思考能力:知道他出院了,却不料想在这里遇见。 很快,肖意驰的目光转落在他身后的男子身上。 他们之间五米左右的距离并不妨碍他产生认知——真是风华绝代的美男子。 “啊,这两位是协助我的分馆建立的,来,我介绍你认识。”既然遇上,唐晚澄拉着肖意驰的手走过去。 走近,未等唐晚澄介绍,肖意驰笑一笑,开口,“俞律师,好久不见。” 俞知年表情平静,“好久不见。” “咦?你们认识?”唐晚澄惊讶。 “嗯,机缘巧合。”肖意驰简单解释。唐晚澄笑,“世界真小。那我给你介绍这一位。”她介绍的手势往聂桑宁方向去,“这是分馆建立阶段的负责人,聂桑宁先生。这位是我的好朋友,他是前战地记者,肖意驰先生。” 聂桑宁朝肖意驰展露微笑,伸出友谊之手,“肖先生,您好。” 近距离看,聂桑宁的五官更具杀伤力,真的可以恃美行凶。 这一瞬,肖意驰的直觉告诉他——是他了。俞知年心里的那朵玫瑰。 是要美到这种程度,才配得上俞律师的日思夜想。 相比之下,充满了沧桑感的、一路风尘仆仆的自己,不值一提。 也是在这一瞬,肖意驰的心被对方皮囊的极致美刺痛了。 肖意驰回以微笑,握住聂桑宁的手,“聂先生,您好。” 俞知年插话,“……你刚刚从外地回来?” “啊,我……”肖意驰解释的话被唐晚澄接过,“意驰去山区村子当志愿者了,过程中还遇上了山体滑坡,他因为救两个孩子受伤了,今天早上才刚刚出院。” 聂桑宁恍然大悟状,俞知年只点点头。 唐晚澄看一眼肖意驰再转向俞聂,“我为他感到骄傲,棒极了。” 好友的一句话给肖意驰注入了能量——是啊,他是孩子画里威风凛凛的英雄,怕谁呢。 聂桑宁接话,“确实值得骄傲。” 俞知玉係年没有表态,只道,“唐小姐,你们接下来去哪里?顺路的话不如直接上车让司机送一程?” 考察之行用的是七座商务车,座位够。 唐晚澄摇摇头,“不必了,谢谢!我和意驰还有很多要catch up的,你们先走吧。” 聂桑宁笑,“那我们就不打扰了,知年,走吧。” 俞知年朝唐晚澄和肖意驰点头道别,转身上车。 肖意驰注视他的身影,直至车门“嘭”一声拉上,车子启动离开。 唐晚澄早已做好安排,一个电话,宾利座驾五分钟内就可到达接他们。 虽然两人时不时通过社交平台联系,但面对面的真实感和亲切感无可比拟,两人等车期间叽叽喳喳聊个不停,仿佛之前分隔万里的事实不曾存在,一样的熟稔。 坐上宾利,肖意驰问起,“你和聂先生……认识很久了吗?” “啊,这个,我和你说哦,”唐晚澄此时的表情与任何聊天中的女生无异——一谈八卦的兴奋洋溢于表。“聂先生和俞律师是旧情人,聂先生现在想重新追求对方呢!” 闻言,肖意驰感觉心脏“咯噔”一下。“……哦,你详细说说?” 受到鼓舞,唐晚澄从她在纽约晚宴目睹两人重逢的一幕开始说起。“那之后,我的分馆建立需要招人手,聂先生投了简历。他在厉蔚阁做得不错,以他的资历,应聘我这儿是大材小用。单独面试时我问他为什么,他很坦诚,说自己想试一试看能不能与初恋破镜重圆。” 肖意驰疑惑,“你就答应了?” 唐大小姐摊手,“谁叫他是金主爸爸的关系户呢?我的分馆建立需要资金支持,他能给我拉来资源。” 聂桑宁与赫伯律师、银行家的婚姻,不仅让他身份更上一层楼,也给了他结交各种人脉的机会。“纽约华人圈说大不大,八卦永远不会缺席。他的两段婚姻都是和平分手,离婚时都是净身出户,不要对方一分钱。因为在婚姻期间,他成功把对方的人脉转变为自己的资源,这比什么都有用。加上他长得太好,我对他没什么坏印象。” 唐晚澄率真,不代表她天真不谙世事。生于世家,她知道的、感受到的远远比别人多。“企图凭美貌和婚姻踏入上流社会的大有人在,聂先生算是聪明这一拨的,我也没听说他闹出什么狗血戏剧,为人处世有礼有节;而且,有些人确实要经历好几个前任才真正懂得如何去爱人,所以,帮他一把算是成人之美吧。你看,两个大帅哥,一方年少不更事导致初恋惨淡收场,多年后偶然重逢,有了人生经验的他明白对方才是命定,于是放手一搏想要破镜重圆,怎么着都是王道情节,不帮说不过去呀。” 肖意驰心里莫名有点堵,只“嗯”了一声“倒是你,怎么认识俞律师的?”唐晚澄好奇。 “他有一位很亲的阿姨,和我的老邻居阿姨是要好的广场舞小伙伴。……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哈哈哈,这也行。”唐晚澄笑道,“俞律师工作能力非常强,但城府很深,并不是那么接地气的人,没想到你们相识是这样的。” 糖糖,不是的。他会下地种菜,家事全能,还很喜欢史努比。 忽然鼻头一酸。 感受来得这么猝不及防,肖意驰必须往后靠上车椅背仰头闭眼才能舒缓。 要是唐晚澄知道他们是相亲认识的,会不会更加惊讶? 幸亏他们已经没有下文了。 另一辆车上。 聂桑宁笑问俞知年,“你和肖先生怎么认识的?” 正在查阅手机的俞知年回答,“我们之间有熟人,熟人介绍的。” “哦。你们……关系很好?” 俞知年看完内容,收起手机,语气平静,“没有。” 聂桑宁不再追问,转而邀请,“今天工作结束了,要不,一起去吃个饭?” 俞知年摇头,“抱歉,我阿姨年纪大了,我得回去照顾她。”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吗?”聂桑宁热心地问。 “我可以应付过来,谢谢。” “好。有需要就说,别勉强自己。” 俞知年点头。 聂桑宁与以前相比,成熟可靠了许多。 唐晚澄租下了五星级酒店顶层的套房,管家佣人和厨师一共十人,专门伺候她。 肖意驰住在她那儿,待遇比贵族还尊贵。 晚上,他们一人一盅养生燕窝,一边喝一边闲聊。 “明天我得继续出去考察选址,你在我这儿待着,等我回来一块吃晚饭,怎么样?”唐晚澄躺在贵妃椅上,对肖意驰说。 “晚饭没问题,不过在这儿待着就没办法了。”肖意驰解释,“我明天得去一趟‘美丽大地’的办公室,他们要走医院费用报销流程,有票据需要我签名。我还得回家收拾一下,哦,还有备课任务。” 唐晚澄看看他,放下汤盅,“意驰,你是不是有心事?” 肖意驰眨眨眼睛。而后苦笑,“我有喜欢的人,可对方不喜欢我,我表白被拒。” 唐晚澄坐到他身边,伸手揽过他的肩膀。 因为身形有差距,她揽得有点吃力,肖意驰便配合她,小鸟依人状靠上她的肩膀。 “愿意说说详情吗?”唐晚澄贴心地问。 “还不太愿意。”肖意驰如实作答。 “好。”唐晚澄便不打听。 富有能干美丽如唐晚澄,一样被人拒绝过她在偏僻小公园里哭得惨绝人寰的时候,遇见了肖意驰。 他她之前在学校华人校友联欢会上见过,不熟。眼下,他却默不作声地坐在她身旁“你在这里做什么?”唐晚澄哭哭哒哒,抽泣地问。哪怕她想像平时一样fierce,也无法摆出该有的气势。 “这个街区治安不太好。哭完我送你离开。”肖意驰咬着没点燃的烟过过嘴瘾,回应。 “我只想告诉你,”唐晚澄说,“你是世界上最棒的!” 肖意驰笑了,“这个我知道。” “嗯,你知道就好。” 知道归知道,第二天,当肖意驰在客厅看见俞知年时,不自在地脚步一顿。 “今天继续有外出的工作,唐小姐请我们来吃早餐,好一起出发。”俞知年见状,解释道。 肖意驰不好意思笑笑,“抱歉,我现在才知道。” “……你的伤,怎么样了?”客厅只有他们两人,俞知年问。 “恢复中,不碍事。” “你得好好照顾自己。” 过往这么多年,他都是自己照顾自己。 肖意驰低头。但现在,他想让别人来照顾自己,更具体些,他想让眼前的人来照顾自己。那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哄他开心。 只可惜。 此时门铃响。 聂桑宁登场。他怀抱一束新鲜百合,笑容温和。 美人香花,照亮了整个客厅。 “哇,好漂亮的花!”唐晚澄穿戴整齐,从房间出来,惊喜道。 “我路过花店,看到今天的百合特别好,就买下了。”聂桑宁把花送给唐晚澄。 “谢谢!”唐小姐开心收下。 看着这明亮光彩的场面,肖意驰心生羡慕吃早餐时,唐肖坐一边,俞聂坐一边。 肖意驰看着对面的两人,不得不承认,他们非常般配。 羡慕走样,就会变成另一种情绪。 王道情节里,都会有坏配角意图破坏主角的感情。 “……意驰?”肖意驰回神,唐晚澄看着他,笑了,“在想什么呢?我问你要不要尝尝这个鸡蛋饼。” “……好。”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呢? 肖意驰把心底的恶魔摁了回去。 昨天,从高铁站出来的路上,俞知年查阅了“美丽大地”给他发的医院账单。“美丽大地”有自己的财务制度,能够为肖意驰支付的额度覆盖不了独立病房、专业护工等的花销。早在转院前负责人就转达了这一顾虑,俞知年表示这部分由他来支付,他们填平账面即可。 没想到唐晚澄提到的“朋友”就是肖意驰他看起来精神不错。 晚上,他在潘阿姨那里吃饭。饭后,阿姨问他,“这剩菜给你装好拿去喂猫妈妈和孩子们?” 肖意驰出发去山区的第二天晚上,俞知年曾让潘阿姨给他留出剩菜,说是拿去喂猫。这不是他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请求,潘阿姨逐渐习惯。 于是,她今天主动问起。 其实那天晚上,俞知年提着食物来找猫猫们时,看见小区的保安已经在投喂了。他假装路过好奇问,“大叔,您在喂猫?” “是的咧!我们小区有个业主平时对我挺好,他要出远门,临走前给了我好几袋猫粮,让我交代值晚班的保安每晚过来放一些。” 猫猫们正在埋头凶吃,顾不上其他。 俞知年见状,回车里等一等。 等他回到原地,保安已经走了。他把剩菜放下打开,果不其然,猫猫们又跑来了。 有两只围着他的脚团团转。 “你们还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吧。”俞知年柔声对它们说。“他才是真的温柔,等他回来,你们多亲近他才对。” 猫猫们喵喵叫,也不知道听懂人话没有。 那晚之后,俞知年有空就去看它们,但不带吃的。 回到当下。俞知年见阿姨已经动手打包,没有阻止,只应了声好。 肖意驰晚上多半在唐晚澄那里过夜。今晚,他最后一次去见它们。 俞知年来到小公园,居然有一只小猫不知从哪里蹿出,跑到他脚边来了,仿佛一早在等他。 他走到老地方,其他猫也在,它们徘徊,猫粮都没吃完。 俞知年蹲下,打开剩菜袋子。“猫粮吃腻了?刚好,他也回来了。” 猫猫们吃几口,围着他转几圈,再去吃几口,依依不舍的样子。 其实自己不必为他操心。位高权重如赵怀民,大富大贵如唐晚澄,亲切敏锐如大山,他的周围,全是能人。他会被照顾得很好。 听见他受伤,自己过于心急。无论怎样,最后他一定会被妥善安置,自己无需多此一举。 俞知年回到家。洗漱过后,躺往床上。 这段时间,史努比一直陪着他。 今晚,他继续抱着它入睡。 第二天,俞知年进衣帽间换衣服。取袜子时,一张史努比贴纸就藏在下面。 找到一张,就少一张。 俞知年看一眼,并未拿出。他合上了抽屉待会要山与%三}夕去唐晚澄那儿吃早餐。他站在衣装镜前,整了整衣领。 倒是肖意驰看见他有一丝不自在。 客厅只有他们两人,俞知年看清了他脸上的伤。忍不住说一句,“你得好好照顾自己。” 肖意驰低下头去。 俞知年反省,自己既然拒绝了他的告白,就不要这样来找存在感。 他们这一幕,因聂桑宁的到来,戛然而止早餐过后,唐晚澄和肖意驰起身走在前头,聊着要不要送肖意驰,送到哪儿等等。 而聂桑宁则请管家拿小袋子装好一个鸡蛋和两小块芝士煎饼。他微笑道谢接过,放进包里。 俞知年开口,“如果你还没饱,我的包里备着一点巧克力,待会饿了问我要。” 聂桑宁看他,“我是看你刚才没怎么吃,才想着给你备一点。” 当年,聂桑宁拍摄工作快迟到了,急匆匆地出门。“等等!”俞知年把刚刚煮好的鸡蛋,也不怕烫,滚在手里,跑过去放进聂桑宁衣袋里,“带去吃,别饿着了。” 聂桑宁吻了吻他的脸颊,光速离开。 哪怕双手被烫得发痛,俞知年心里只有满满的爱意。 聂桑宁可能也想起了往事,他的目光很深,“总吃巧克力也不好,你饿了就和我说一声。” 终于,聂桑宁在俞知年那儿得到了第一个首肯,“好,那先谢谢了。” 肖意驰最终婉拒了唐晚澄要送他的好意,自己坐地铁去“美丽大地”的办公室。 一来不想对着俞知年和聂桑宁,二来也不顺路。 去到办公室,工作人员正在开早会,前台小姐姐给他倒了一杯水,请他稍等。 无独有偶,和他一组的一个小男生刚好来领志愿者证书。“肖哥?您出院啦?身体怎么样?”小男生见到他惊喜地问。 他们组志愿者一共三人,除肖意驰之外,另两个都是大学生。他在镇上医院治疗时,小年轻两人去探望过他。 “已经没事啦!”肖意驰笑着回答。 小年轻看看他,又看看四周,仗着和肖意驰关系不错,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肖哥,您其实……是有什么背景吗?” 肖意驰云里雾里,“嗯?为什么这么问?” 镇上医院的护士守不住嘴,肖意驰转去市里的医院后,八卦就传开了,说7号床其实是一名身份特殊的病人,一个长得很帅的律师风尘仆仆地赶来看了十分钟确认无虞后就走了,之后病人就被转到更高级别的医院去了。 “在医院里的村民听说了,还向我确认来着。这说的……是您吧?” “……”肖意驰在消化信息。他苦笑,“我今天才听说有这回事。” “哇!这是什么电视里的情节,有人在背后默默守护你?” 这个问题的答案,肖意驰想,负责人或许可以告诉他。 签完文件,肖意驰放下笔,十分抱歉地看向负责人,“……不瞒您说,就在我来这儿之前,俞律师和我说实情了。转院的事,还有市医院的独立病房,让你们配合他,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闻言,负责人连忙摆手,“哎呀,不麻烦不麻烦,都是俞律师在操劳。抱歉啊,我们非盈利机构有严格的财务规定,俞律师这次从中斡旋让您得到更好的治疗,我们这边还要感谢他呢!” 真的是俞知年。 肖意驰从办公室所在的商务大楼出来,抬头看天。心里百味杂陈。 不止一次了。真要给他颁一个新时代做好事不留名的好人奖才行。 头脑乱糟糟时,肖意驰选择去运动。 大山捧着肖意驰的脸看了又看,“没事,挺有男人味的。” “边儿去。”肖意驰笑骂。 “真的。见义勇为的伤痕是男人的勋章,如果我是俞律师,一定会对你刮目相看。不如,我拐弯抹角地向他表扬你?说不定你们还有在一起的机会。” 正在喝水的肖意驰差点呛到。大山立马给他顺背,肖意驰一边捶心口一边看他,“什么在一起的机会?” “哎,你之前不是问我你和俞律师有没有戏嘛。不久前俞律师来过,我试探地问他知不知道你的去向,他说没关注,那不就是说你们没在一起咯。现在……” “等等。”肖意驰打断他,“他什么时候来过?” “我看看他的预约记录。”大山调出一个日期,给肖意驰看。 那明明是转院后的日期。“没关注”,亏他说得出口。 这个口是心非闷骚男! 考察之行休息间隙,俞知年查看手机,肖意驰给他发来信息:俞律师,我的史努比居家服还在你那里吗?如果在,我想取回,毕竟是潘阿姨送我的礼物。你什么时候方便?我可以在你家小区门前等。 史努比居家服,是俞知年的小喜好,是肖意驰得知后的强忍笑,是俞知年在外市夜深人静时的自慰物料,是肖意驰接机后藏着的小心思,也是他们在车里忘情交欢的证据。 过后,居家服痕迹斑斑、不堪入目,俞知年面不改色地把它们交给女佣去清理。 它们已被叠好,放在俞知年卧室的椅子上。 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自己有车方便些,俞知年回复,约在今晚肖意驰小区附近的小公园见。 “好,到时见。”肖意驰发来四个字。 晚上。俞知年没有答应聂桑宁去喝一杯的邀约,而肖意驰也没有和唐晚澄一起吃晚饭。 俞知年来到小公园老地方时,猫猫们都跑到他脚边去。 肖意驰站起身,无奈笑,“真没办法。” 俞知年低头看了一下猫,又看了一下手里的袋子,走过去。 “……你的居家服。”他递出袋子。 “谢谢。”肖意驰接过。他看向俞知年,“我听潘阿姨说过,你有一段很深刻的初恋。……是聂先生吧?” 街灯的灯光落在肖意驰一边脸上,刚好照到他的伤痕。 俞知年看着他,承认,“是。” “你们已经复合了吗?” “没有。” “你……会和他复合吗?” 在这一刻,俞知年不想对肖意驰撒谎,“不知道。……至少眼下不会吧。” 这就够了。 “俞知年,那我要开始追求你了。” 肖意驰的语气这么平静,以至于俞知年一时反应不过来,“……嗯?” “我说,我要追你。” “不是,你” “我知道我知道。”肖意驰对俞知年做个“暂停”的手势,“我知道自己不是你喜欢的类型。我啊,也没看上你,我是看上你家史努比了,爱屋及乌,没办法。”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解释,俞知年皱眉警告,“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肖意驰走近俞知年,他不停脚步,俞知年只得往后退。“这叫‘口是心非’,跟你学的。” 俞知年的背抵上了灯柱,肖意驰停下。“你拒绝了我,却又不远千里跑来医院看我,还为我转院,你这不是变相怂恿我别放弃吗?” “我这样做,是看在潘……” “你闭嘴。”肖意驰往前半步,鼻尖几乎要碰上俞知年的。“我不听你说的,只看你做的。谁让你前科累累。” “第一次,你暗中让人保护我, luna救了我并不是偶然;第二次,你替麦阿姨女婿解决公司问题,还让麦阿姨别告诉我;第三次,医院的事情。你敢说,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俞知年张嘴,肖意驰立马又说,“差点忘了,我不能听你说的。如果你讨厌我,不想再和我有任何瓜葛,那就往我脸上来一巴掌,打这边。”他指了指受伤的脸颊。 “用力朝这里打,打醒我,那我就不再出现在你面前。怎么样?” 俞知年咬咬牙,“肖意驰!” “我数三声。” “一。” 俞知年掌心攥紧。 “二。” 他的手臂微微动了动。 “三。” 俞知年看着肖意驰,眼角因情绪激动而红了。 肖意驰弯起嘴角,“你同意了。” 俞知年负隅顽抗,“肖意驰,你这是无赖行为。” 肖意驰笑了,温柔地看向他,“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我采访了很多人,从没被拒绝过。我总结了唯一一条经验,那就是真诚。把自己的心摊在手里,奉上给对方。俞知年,我床伴很多,但从未谈过恋爱。我也来不及看什么攻略了,所以可能会很莽撞,可能会很笨拙,但因为是你,我觉得出丑也没关系。如果到最后,你发现聂先生才是你的真爱,或者别的什么人也行,那你就好好去爱他,因为,你不可能比我更糟糕了。” 第20章 俞知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合上门,玄关的灯自动亮起。他背靠门板,没有动。不多时,玄关的灯自动熄灭。 他暂时思考不能,心还在怦怦直跳。 原以为和肖意驰不会再见面,没想到对方来一记回马枪。肖意驰最后对他说,“俞律师,明天见。” 自己是什么心情?惊诧?不知所措? 或许是没有反感的。浴室里,花洒的热水洒在俞知年背上,他低头,手撸动着身体坚硬的那一部分。 仰头闷哼。白浊射到了墙面,和着水,流下来。 俞知年眯眼喘气,胸腔上下起伏。 如果对肖意驰是冲动大于感情,为什么身体偏偏在这个节点上——在听完肖意驰说的话后这么兴奋呢? 他想舔他脸上的伤痕,想让他跪下含自己的东西,然后射在他脸上。 俞知年吞咽,喉结上下攒动。 他再次勃起。 自己可以从他的脚踝开始,把他全身的伤痕都舔一遍,然后狠狠插入,让他喘息,让他呻吟,让他在身下露出柔软无辜的表情,听他在情欲高涨时求饶,听他飨足后在他耳边甜腻地叫一声“知年……” 欲望最终随水流走。 俞知年从浴室出来,穿好睡衣,躺往床上。他转头看枕头边的史努比,自言自语,“……你说,我该拿你的新朋友怎么办呢?” 明天。 明天他又会变出什么花样来? 俞知年闭上眼,渐渐入睡。 一大早。 唐晚澄打着哈欠,懒懒地斜靠在厨房门边,看肖意驰哼着小曲儿过滤咖啡。 肖意驰昨晚打电话给她,想要泡黑咖的设备,一大早就得用,说是“要追人”,让她“赶紧准备好”。这不,管家立马联系餐饮部和酒店厨房,说顶层的客人想在早晨亲手泡咖啡,麻烦配合安排设备。 “糖糖,来,谢礼。”肖意驰转身,把第 一杯泡好的黑咖送到她手上,“谢谢你这么给力!”说时两眼弯弯笑,非常快乐。 “对方谁啊,这么大牌……”唐晚澄捧着咖啡,撇了撇嘴。 “时候到了再和你说。”俞知年和唐晚澄现在有工作关系,肖意驰不想他们任何一方难做,能瞒多久先瞒多久。 馥郁的苦香振奋了精神,唐晚澄看在这杯满分的咖啡上,不再计较。 从绵长的一觉中醒来,俞知年按掉手机闹铃。 洗漱后,他查看手机信息,肖意驰给他发来好大的一张笑脸表情:俞律师,早上好~ 醒了能告诉我一声吗? 俞知年在手机键盘上敲了几下,手指停一停,全删,最后回复一个字:嗯。 肖意驰看见,笑了。这个闷骚男。他回复了一张兔子跪拜的表情,配文:谢谢大佬回复! 俞知年穿戴整齐后,拿起手机,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他开车驶离小区,没想到,在小区门口遇见了聂桑宁。 俞知年按下车窗,“你怎么在这里?” “知年。”聂桑宁欢喜,走近他的车子,手里提着一个纸袋,“来给你惊喜,送早餐来了。” 俞知年把车停在路旁,下车。聂桑宁从袋子里拿出一杯装好的咖啡,递给他,“这几天见你早上精神不太好,有点担心。这是改良版的黑咖,比之前匆忙泡的那杯更好,你尝尝?”他还拿出可颂,热的,隔着纸袋都感到它是新鲜出炉。 “你怎么知道这里的?”俞知年接过。 “小璟告诉我的。你别责怪他,是我太烦人,他没办法。”聂桑宁不好意思地垂眼,再抬眸。角度刚刚好,非常惊艳。 “你吃了吗?”俞知年表情无波无澜,意指早餐。 聂桑宁摇摇头,“没,我的也在袋子里。”他笑了笑,“想和你一起吃。” 俞知年看了看手机,没有新信息。“……上车吧。路边不合适。” “好!”聂桑宁往副驾驶座走去。 车子走远好几分钟后。 肖意驰从转角处走出来。 他提着早餐高高兴兴地来,正想给俞知年打电话,却发现聂桑宁站在小区门口。 长得太显眼了,根本不会认不出来。 聂桑宁手里提着袋子,明显在等人。他百无聊赖地环顾,肖意驰立马躲进转角处。 他躲什么呢?他应该大大方方走过去,笑着打招呼,“嗨,早上好!你在等人?正巧,我也是呢!”然后等俞知年出来,两人同时上前,看他怎么说。 不想人为地制造狗血场面,也不想俞知年为难。 聂桑宁比他更早到。也是有心人。 肖意驰悄悄探头,俞知年从车里下来,在和聂桑宁说话。聂桑宁递给他一个杯子和一个袋子,估计是早餐。 未几,两人上车离开。 肖意驰站在原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袋子里的早餐。 没事,不要紧。 打败人的从来不是事情,而是情绪。他轻轻拍了拍脸颊,再次充满干劲——才刚开始,他还有很多可以做的呢! 俞知年先回律所处理工作。南璟主动进办公室,颇有邀功意味,“老大,今天神色不错呀!” 俞知年抬头看了他一眼。南璟打了个寒颤。“我觉得你应该叫别人老大,而不是我。” 南璟听明白了,立马表忠心,“老大,我对您的忠心日月可鉴!”他继续说,“像老大这么优秀的人,就应该配同样优秀的人,桑宁哥和您这么般配,而且他还挺喜欢您的,助人姻缘,大功德一件呢!” 自从亲眼看见聂桑宁泡咖啡的过程后,南璟对对方的好感蹭蹭往上。他们互相加了微信,时不时联系;得知聂桑宁对俞知年有意后,他也就助人为乐。 “谢谢你为我的姻缘操心。你把工作做得更好,让我有更多私人时间,我自己会去解决姻缘问题的,怎么样?”用俞知年的语气说出来,就是“多做正事,少管闲事”。 南璟只得点头。 晚念美术馆在本城开分馆,不是说证照齐全、建成就开业,毕竟是文化产业,要人气,要背书,要宣传,要办展,这都离不开当地文化社区的支持。对外联系这一块,是聂桑宁的强项。 所以今天选址的收尾工作就由唐晚澄和俞知年来继续。休息时,俞知年对唐晚澄笑说,“您今天干劲特别足。” “可不是。意驰一大早就给我来了杯黑咖,让我的神经现在还兴奋着。”唐晚澄指指脑袋,笑道。 “哦?”俞知年挑眉。 “我就是沾光,他要送给心上人喝的。” 唐晚澄闲聊一句。“对了,我得问问他情况如何。”唐晚澄拿出手机开始发信息。 肖意驰没有告诉唐晚澄他喜欢自己这件事。否则唐晚澄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由于工作关系,俞知年见识过不少客户追求别人时用的手段。肖意驰手里握着唐晚澄这张王牌,以唐晚澄对他的信赖程度,肖意驰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哪像现在这样,“送给心上人喝的”黑咖连踪影都没有。 俞知年回想一下早上的情景。 “哎!这傻瓜!装得好好的咖啡也会打翻,怎么回事。”唐晚澄嘀咕,手指打字飞快。 俞知年安静离场。 他打电话给小区物业管理部门,说有事要查早上的监控,请他们帮忙回放和截图。 晴朗白日下,花园里,取代弗洛伊德大红玫瑰而生的,是奶黄色的夏洛特夫人,渐变粉红的溶溶月,蜜紫色的空濛。 门铃响。 “来了!”潘阿姨来应门。她打开门,肖意驰正站在花园小铁门外,笑着看她,挥挥手,“阿姨好!” 阳光灿烂,两侧五彩斑斓的花仿佛从他脚下延伸开,为归途人铺好花毯。 “意驰?”潘阿姨喜出望外,快步过去给他开门。她走近,站定看个仔细,真的是肖意驰。她以为见不到他了,因为俞知年之前说他们不会再见面。 在客厅坐好,潘阿姨心疼道,“脸怎么受伤了?”她上下打量他,人也黑了。 “我去外地做志愿者了,出了点小意外,受了点伤,不碍事。”肖意驰简单回应,热切地问,“阿姨,您最近好吗?” 潘阿姨最近过得一般般。面对俞知年她当然不再说什么,但心里始终惋惜和遗憾。 现在她重新看见肖意驰,感慨万千,只笑道,“好,很好。”她握着肖意驰的手,“今晚留在阿姨这里吃饭?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好呀!”肖意驰嘴角扬起,坦白交代,“阿姨,不瞒您说,我在追求俞律师,如果可以,我想天天来您这儿,近水楼台先得月。”说完,他自己先不好意思低了低头。 “哎呀!”潘阿姨兴奋地拍一下手,“这太好了!”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惊喜连连。“放心,阿姨一定帮你!” 肖意驰感激,“谢谢阿姨!” 潘阿姨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她看着肖意驰,“是阿姨该谢谢你,没有放弃知年。” “俞律师很好,我喜欢他。” 闻言,潘阿姨动容,“‘斯人如彩虹,遇上方知有。’意驰,你对知年来说,一定是这样的人。希望知年于你,也是这样的存在。” 星星般的光芒就从肖意驰的眼中涌现,携带笑意,他说,“是的,他是。” 俞知年这头刚看完小区物业给他发来的监控小视频,那头就接连收到潘阿姨的两条信息,说她今天很高兴,晚上会做一桌好菜,让他一定来吃饭。 潘阿姨很少会给他发这样的信息。 看来某人满血复活得挺快的,已经开辟了 第二条路。 “俞律师,感觉心情不错?”唐晚澄这头和肖意驰发完信息,转头就看见重新坐回位置上的俞知年神色颇为放松。 俞知年微笑,毫无破绽,“想着我这部分工作顺利地暂告一段落,不禁放松下来。” 唐晚澄一脸羡慕妒忌,“我最忙碌的工作正要开始呢!”她作为外来物种,少不得要与本地文化圈子social、打交道,为分馆顺利落户作铺垫。“也好,您先好好休息,往后忙起来少不了您的份。” 于是,俞知年光明正大地早退,来到潘阿姨家,刚好赶上饭点。 肖意驰听见门口动静,和潘阿姨说一声,立马跑到玄关处。“俞律师,你回来啦!” 俞知年在换鞋子,闻声侧头,直起身,明知故问,“你怎么在这里?” “嘻嘻,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没等俞知年回应,肖意驰从背后伸出手,手心是一只红彤彤的番茄,“这是我在阿姨指导下摘下来的,其他都准备做菜,留着这个让你看看我的劳动成果!”得意地笑,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了。 俞知年看看他,又看看番茄,只“哦”一声。 肖意驰不满,把番茄收回去,“就这样?” 俞知年挑眉,“那你想怎样?” 肖意驰歪头笑,“表扬一下呀!” 哪里有早上躲进转角处、又悄悄探头的小心翼翼状?确实该表扬他恢复力强。 “等你把地里的菜都搞清楚了,我再表扬也不迟。”俞知年留下一句话,施施然到厨房和潘阿姨打招呼去了。 肖意驰看着他的背影,腹诽了一轮。 这可怜的番茄最终成了盘中餐的一部分。 饭后,潘阿姨端出荔枝冷泡茉莉花茶,给他们一人一杯。她拉肖意驰过来悄声说,“我现在过去给相熟的邻居送喝的,晚些才回来。你和知年,培养培养感情。” 肖意驰给潘阿姨竖大拇指,“谢谢阿姨!” 俞知年正站在出后院的门边,悠然啜饮花茶。 “阿姨送花茶给相熟的邻居去了。”肖意驰端茶走到俞知年身旁。 “嗯。” 肖意驰也喝一口。冷茶微苦中有荔枝的甜与茉莉的香,浅浅的一口,沁人心脾。 他想起了早上那杯没送出的咖啡。到底有点遗憾。但他不想和聂桑宁搞竞争,因为俞知年不是物品,不是谁争过谁,俞知年就归谁。 肖意驰掂量一下,开口,“俞律师,你明天早上……有空吗?”跟俞知年约好了的话,如果聂桑宁再出现,他也可以大大方方上前;如果聂桑宁比他早约,那他也得个明白,再想别的法子就好。 俞知年把茶杯垫在手掌中,“我今晚住这儿。” 肖意驰喜出望外,“真的?那我明天可以过来和你一起吃早餐吗?”这里简直就是他的主场。 俞知年看他,肖意驰眼睛在发亮,一闪一闪的。 明明是他在追人,怎么感觉自己也在操劳俞知年低头看茶杯,好整以暇,“肖意驰。” “嗯?” “我可以理解为,你有求于我吗?”俞知年再次看向他,表情玩味。 肖意驰眨眨眼。 这句话,太熟悉了。 肖意驰霎时好气又好笑,咬咬唇,摸摸头,没表态。 俞知年继续鹦鹉学舌,只是节奏悠了点,语气戏谑了点,“我没什么耐心,再问一次,你有求于我,是吗?” 肖意驰抿一抿唇,索性躺平任君鱼肉,“是。” “我听不见。” 肖意驰笑了,调大音量,“我说我有求于你。” 俞知年展露笑意。不是社会人的营业笑容,也不是口是心非的敷衍。是真心的、高兴的,还带点得逞的邪气。 挠得肖意驰心痒难耐。想靠近他,贴上他,与他接吻,和他做爱。 他的身体干旱已久,想得到甘霖的润泽。 俞知年注意到肖意驰目光的变化。 他们之间极度容易擦枪走火。南辕北辙的两个人,在情欲上却像磁石的南北极,只要靠近一点,就会紧紧吸附在一起。 俞知年身体转向肖意驰,扶着茶杯的手提抓杯口,垂到身侧。 简直就像是无声的邀请。邀请他过去,入怀。 肖意驰意欲走近一步。但他挣扎着止住动作。他对上俞知年的视线,语气委屈又坚定,“俞知年,我不只想要你的身体,还想要你的心。在你那里,我想得到名分。” 不满足于不清不楚的身体交缠。多么贪婪,他想要那么多。 “所以,我会忍耐。” 下腹的收紧发疼,转为了心口的收紧发疼。俞知年觉得肖意驰才是最高级的猎手一一大胆、果敢、坚忍,以最真诚的姿态,引诱你入网。 他复而喝一口茶,“……你怎么样,是你的自由。” 肖意驰的表情略显失落。他很快鼓起劲,笑道,“那我明天早早过来,给你带好喝的咖啡!” 夜里,俞知年准备睡下,瞥见肖意驰给他发来语音。 “知年,你有不忍耐的自由。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与别人发生关系,可以和我说一声吗?” 不一会儿,他继续发来,“不,你还是别告诉我了,什么都别说。” 再过一会儿,“……知年。”很长一段沉默,“你可以……和我一起忍耐吗?” “对不起。我都是在胡言乱语,你别在意。作为补偿,我给你念几句英文好不好?” “you not only employ my mind all day but you intrude upon my sleep.” “i meet you in every dream-and when i wake i cannot close my eyes again” “for ruminating on your sweetness.” 回味你的甜蜜。 俞知年大脑一瞬放空。片刻,他停下在内裤里的手,平复紊乱的气息。 “芳雅集”是本城名媛汇聚的慈善组织,定期开展拍卖、沙龙、晚会等活动,为各项慈善事业募捐。当然,“芳雅集”的活动不是想参加就可以参加,必须熟人牵线介绍方可进入。 俞知年作为牵线人,在沙龙活动中将唐晚澄引荐给在场的名媛们认识。唐晚澄何许人等,很快就和各位眼光挑剔的女士打成一片。谈笑换盏间,她已获得最近一场慈善晚宴的入场资格。 宴会当晚,唐晚澄左手边是俞知年,右手边是聂桑宁,她挽着他们入场,好不风光。两名男士虽是同性恋,但美色不分男女,雅俗共赏。 俞知年落座后,唐晚澄才兴致勃勃告诉他,“我今晚买了一个表演名额,俞律师待会不要错过好戏。”要上台表演,得先捐一笔赞助费。表演结束,台下的宾客们可根据自己心意捐款,所有款项都会捐给例如“美丽大地”这样的慈善机构。 第一个节目,聂桑宁登场。有些人,真人帅气,但经不起舞台上强光的考验。但聂桑宁不是。他经得起各个角度的考验,舞台上的他,天生聚光,加之曾经的模特经验加持,他应对得游刃有余。 他献曲一首一always on my mind。 嗓音不过分纤薄,也不过分低厚,恰好,每个音都落在心弦上。他唱到一半,台下的宾客大多都已十分入迷。 俞知年看着台上的他,想起那年冬季,两人窝在小公寓里,一人一边耳机,跟着cd深情对唱。节奏、歌词全不管,一边唱一边笑,满心满眼都是对方——你在眼前就足够。 聂桑宁情深几许,唱到“give me,give me one more chance to keep you satisfied”时,视线聚焦在俞知年这个方向。 他唱完,深深鞠躬。台下掌声雷鸣,花炮从两旁砰砰喷出无数小彩片,现场气氛一度十分热烈。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讨好。相当卖力。 俞知年平静离场,到一旁无人的偏厅露台去。 不久。 “知年。”俞知年闻声转头,是聂桑宁。他脸上戴着浓妆,但五官好,挂得住,不觉夸张。 “你唱得很好。”俞知年微笑,向他道贺。“大家这下都会记得‘晚念美术馆’这个名号了。” “……这首歌,唱出了我的心声。”聂桑宁走近他,真诚道,“我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感到非常抱歉。我不敢回来面对你,但我,从未忘记过你。到现在,我才敢说,自己成熟了,知道怎么对待感情了。你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现在的俞知年如铜墙铁壁,聂桑宁找不到突破口,不得已才请唐晚澄帮忙。 俞知年垂眸。好一阵,他抬眼,“桑宁。” 聂桑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们还是维持工作上的关系吧。这么多年了,我们都应该往前看。” 俞知年留聂桑宁在原地慢慢消化,自己先行回会场。 在聂桑宁的印象中,俞知年不是会说“往前看”的人。他不相信俞知年已跨过“初恋”这道坎。 聂桑宁呼出一口气,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他已想好,先让人去查一下俞知年的行踪,看看有无蹊跷。 会场里,歌舞升平。 俞知年和聂桑宁表现如常,滴水不漏,一旁悄悄观察的唐晚澄没吃上瓜,只能感慨两位真藏得住事儿。 俞知年家的小区外,有位一直绕小区转圈徘徊的仁兄要藏不住事儿了。 肖意驰今天和唐晚澄通电话闲聊时才得知,晚宴上聂桑宁要高歌一曲挽回旧爱。 他在电话那头欲言又止。他告诉自己聂桑宁也有追求所爱的权利,自己不能干涉; 而且,这是唐晚澄宣传美术馆的一个环节,自己干扰不得;再说,选择权在俞知年手里,如果他真的被聂桑宁感动两人要重修旧好,自己该祝福他。 那他现在跑来人家家门口走来走去干什么呢? 没办法啊,他越想越胡思乱想,越想越坐不住。他的心都跑到脚上,脚带着他跑来这儿。 他怨自己怎么看上了一个与前任不清不楚口是心非闷骚记仇男,又怨自己没向唐晚澄坦白,否则以他和唐晚澄的关系,哪里有聂桑宁登台演唱的机会。 唉。肖意驰拿出手机,再一次给唐晚澄发消息:糖糖,晚宴结束了吗? 他祈祷俞知年跟聂桑宁相安无事,平安归来。 他安慰自己,如果俞知年与聂桑宁真的重归于好,唐晚澄一定会八卦给他听的。现在都没有消息,他俩肯定没成。 但肖意驰耐不住,又走起来。不走走,他只会更加不安。 要不给俞知年打电话吧。 唉。自己之前还大度地说“你有不忍耐的自由”,现在打电话跟查岗无疑,显得心胸特别狭窄。而且,万一,俞知年和聂桑宁正蜜里调油呢? 正犹豫着,小区保安举着电筒朝他走来,“哎,那边那位,我看你在这附近走来走去的,有事吗?” 肖意驰下意识用手挡了挡刺眼的光亮。 保安走近,“大晚上的,要是没事,赶紧走,免得被误认为另有所图啥的,你说对吧?” 啊,还被当成可疑分子,肖意驰低落极了。“……我在等人,他回来我就走。” “那你给他电话呀,确认对方是住户,我也好交差。” 忽然就有一个不那么光彩的正当理由给俞知年打电话了。 衣袋里的手机震动时,俞知年正和来参加宴会的律师协会大佬们客套寒暄。 晚宴表演环节已结束,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大家都离桌,四处社交。唐晚澄在一众珠光逼人的名媛中占据位,她和聂桑宁身边来人络绎不绝。 俞知年拿出手机,看来电是“肖意驰”,便和大佬们道歉失陪。 他走远几步接听,“喂?” “喂?请问是俞知年先生吗?”保安的语气相当恭敬,毕竟这个小区里的任何一位他都惹不起,更何况这位名声显赫的俞律师。“我是星月湾的保安。现在这里有一位肖意驰先生在小区门外等着您,您看,怎么处理呢?” “麻烦您让他接电话。” “好的。”保安把电话交回给肖意驰。 肖意驰接起,心虚,“喂?” “发生什么了?” 委屈便一股脑上来了。怕你跟人跑了,明知没什么用,还是跑来小区门外徘徊等待,于是“被当成可疑分子了,保安让我给你打电话,确认我们认识。” 那头的俞知年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了。毕竟小区保安也不是净闲着的,没做什么可疑的事情,怎么会被当成可疑分子。 “你开外放,我和保安说一声。” 肖意驰照做。“保安同志,辛苦您了,我会给物管会打电话说明,这位肖先生是我的熟人,麻烦您让他进会所坐一坐,我现在回来。” “哎,好的好的,不客气,您慢慢来!” 结束通话,保安对肖意驰客气起来,为他办好登记手续,还为他引路至会所。 而占据肖意驰头脑的,是俞知年要回来了“嘀”指纹锁开。俞知年看向肖意驰,让他先进屋子。 肖意驰迟疑地进门。俞知年来会所接他,什么都没有说。 他和聂桑宁怎么样了?他会不会认为自己是在耍把戏要破坏他和旧爱复合? 这么想,肖意驰心里就酸不溜秋的。 俞知年进厨房给肖意驰倒了杯水,走出来,递给他。 肖意驰接过,闷闷地问,“……你和聂先生,复合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 “今天糖糖说起,晚上你们要参加晚宴,聂先生想借歌示爱求复合。” 俞知年觉得自己亲眼目睹了一手好牌是怎么被肖意驰自己打烂的。 “……你不是说过,如果我到最后发现聂桑宁是真爱,就让我好好爱他吗?我还以为你想得挺开的。” 俞知年真是个混蛋,总是拿他的话来怼他,让他无反驳之力。是的,他是这么说过。他后悔了,因为难受死了。 “我反悔了。可以当我没说过吗?”只有赖皮能对付混蛋了。 他耍赖之下的不安,俞知年感受到了。“我和聂桑宁,没有复合。” “真的?”肖意驰几乎是跳起来确认。 “如果我和他复合,现在不会在这里。” “也是哦。”肖意驰松了好大一口气,傻笑。 俞知年解开燕尾服外套的扣子,脱下,“我记得你还发过语音给我,让我别在意你的胡言乱语。那我也可以和别人发生关系吗?” “……那个我也反悔了。你不可以。”肖意驰看俞知年解开领结。 “你还有什么需要反悔的?”俞知年取下袖扣,解下腰封。 肖意驰咽了咽口水,很没骨气,“要不……我们别忍耐了?” 在强大的诱惑面前,理智不应存在。 俞知年挑眉,斜眼看他,“上次你能忍住,是因为我没脱衣服?” 肖意驰笑了,“不知道,你再脱多一点看看?” 俞知年靠近他,一手虎口轻轻卡在肖意驰的下颌上,亲自教学,“这个时候,你应该主动点。而且要全身心投入来取悦我,让我沉迷,让我上瘾,说不定,你就能得到我的心了。” 肖意驰眼里的桃花水迷离,“……真的?” 俞知年低声蛊惑,“你试一试?” 肖意驰动手,给俞知年解开衬衣的纽扣。 解一颗,他就亲上露出的肌肤一口。 到裤子隆起的部分,他抬头,“俞老师,这个怎么处理,你再教教我?” “含住它,然后让精液射在你的脸上。” “遵命。” 手机闹铃响。俞知年慢慢睁开惺忪的睡眼。 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映入眼帘。他眨了眨眼睛,知觉回笼。 肖意驰窝在他怀里,一手搭在他腰上,一腿跨在他腿上,熟睡得像只小猪。 俞知年艰难转身,拿起床头的手机,关掉闹铃。他给南璟发信息,今天上午不回去律所。南璟那头很快回复收到。 他把手机放好。睡梦中的肖意驰不满抱枕动来动去,扭了扭身子,皱了皱眉头。 俞知年看他,停下动静。肖意驰无意识寻找舒服的位置,满意后手脚抱紧抱枕。 这样的情景不止一次。 有时肖意驰会咧嘴笑,估计在做什么好梦;有时他又会砸吧嘴,像在梦里吃到了好吃的。 俞知年看了他一会儿,轻轻拿开肖意驰的手和脚,起身下床。 不同于以往,今天床边椅子上坐着史努比,正睁着绿豆眼看他们。俞知年走到它跟前,想到它昨晚看了他们一晚的动作戏,抱歉地摸了摸它的头,然后把它抱起,送到肖意驰怀里。 肖意驰睁眼时,一如既往地,发现只有自己躺在床上。 嗯?感觉不一样?肖意驰低头。嚯,史努比正贴着他的胸膛,傻乎乎地笑。 昨晚坐在椅子上的无辜看客,现在在他怀里,不用说,一定是俞律师干的好事。 肖意驰帮史努比坐直,一手手肘弯起,手掌托着腮,“史努比,俞律师真坏,对不对?” 昨晚,他们从浴室出来倒在床上时,肖意驰断断续续地喘息说,“别让嗯,史努比看见……”俞知年顶撞间朝枕头边的老朋友看了一眼,不松劲,也断断续续地回应,“……我记得,你说过……看上史努比了?” 肖意驰只顾呻吟,没来得及回应,俞律师相当坏心,“……那就让它看一看,它也老大不小了,懂的。” 俞知年一直顶着快感点,肖意驰头发都发麻,于是他又舒服又好气又好笑,情绪拧在一起,毫无威慑力地警告,“俞……俞知年,你……别欺负我们……” 俞知年稍稍停下,揉着肖意驰的臀肉画圈,然后托起他坐往怀里。“嗯!”肖意驰仰头露出流畅的颈线,浴室里残留的水珠混合汗珠,顺势而下。俞知年一手托住他的后脑勺,舔了舔他的脖子,腰间耸动,“我们?……你们还站到了一条线上?” 肖意驰扶肩的手转而摸上俞知年的后颈,手指往上插入他的发间,摩挲,头回正与他深吻。“……当然和它一条线,……我们都喜欢你。” 这个回合,俞知年认输。换安全套时,他把史努比搬到椅子上,回床上抱住肖意驰,“可以了吗?” 肖意驰哭笑不得,咬了咬他的鼻尖,“这跟它在床上有什么区别?” “远了一点,它眼睛小,看不清的。”精明的俞律师处处欺负老实人。 肖意驰还想说什么,俞知年以鲜热肉身把他压往床铺,开始新一轮淋漓酣畅的拔刀相见。 当下,肖意驰伸手握住史努比的小手,“……史努比,你觉不觉得俞律师昨晚乱吃飞醋呀?” “觉得?对呀对呀,我也觉得!” “你说,他是不是喜欢我啊?” “嗯?其实是喜欢你?”肖意驰一把抱住它,“别呀,不想和你做情敌,让他喜欢我吧~”自己把自己逗乐,顺势在大床上转个身,仰躺。 突然,他一僵。他看见了什么,俞律师不知什么时候倚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他自编自导自演。 “你怎么进来不敲门?”肖意驰赧然。 “第一,怕吵醒你;第二,这是我的房间。”说得有理有据的样子。 “哼。”肖意驰背对向他,摸史努比的肚子,遮羞。 俞知年走过去,坐往床边,俯身凑近肖意驰,“身体怎么样?怎么我感觉你变得更傻了呢?” 肖意驰气不过,扭头。 不偏不倚,俞知年吻上他的唇。 让他都没脾气了。俞知年退开,“药正在快递过来。我煮了淮山粥,先去洗漱?” “腰酸,走不动,要抱抱。”肖意驰张开双臂。 俞知年嘴角微微弯起,利落地抱起他,去往浴室。 留下史努比在床上,傻乎乎地笑。 午后,肖意驰去酒店找唐晚澄。 唐晚澄昨晚忙于社交,大半夜才看到肖意驰的信息,赶紧回信,没回音;打电话,没人接。 “昨晚你和晚宴上哪位贵宾鬼混去了?” 唐晚澄一边伸手给美甲师保养,一边吊起眉梢横一眼。不然为什么这么着急问她宴会结束没有?而且打电话没人接,十有八九在“忙”着。 肖意驰摸摸鼻子,“嗯,你猜对了。” 唐晚澄没形象地翻了一个白眼,轻轻动了动手,让美甲师离开。 客厅只剩他们俩时,肖意驰恭敬地给她端茶润喉,唐晚澄接过,直接明了,“说。” “糖糖,”肖意驰贴心,等唐晚澄喝下一口茶时才说,“我喜欢俞律师。” 唐晚澄正要把茶杯放回茶几,闻言,整个人定住,犹如石化一般。 “我没听错吧?” “没。”肖意驰接过她的茶杯,放好。“俞律师就是你认识的俞知年。” “你们什么时候发展出‘奸情’的?!你怎么没跟我说?” 肖意驰从头挑重点事件告诉唐晚澄。 “没能立马告诉你,是因为一来我曾以为跟他没戏了;二来你想帮聂桑宁一把,我不想你难做;三来你和俞律师有工作关系,要是知道了难免会节外生枝。” “傻呀你,要是我知道你喜欢俞律师,肯定就不帮聂桑宁了呀!说不定我还能利用工作关系推你俩一把呢!” “你帮聂桑宁也没什么,毕竟最终决定权在俞知年那里;我就是不希望让感情影响到工作,大家都有活要干,这样不好。” 唐晚澄指尖点了点肖意驰的太阳穴,“死脑筋。那昨晚之后,你们确立关系了吗?” 说来真丢脸,肖意驰歪头装可爱,回答得模棱两可,“可能快了吧。” “好好,你们之间的爱情把戏,你们自己搞定,反正都悄悄上演了这么久,我这个旁观者凑什么热闹。” 肖意驰笑,揽过唐晚澄的肩,“别说气话嘛,来,让我看看气出皱纹没有,给你吹吹。” 唐晚澄被他气笑,又挣脱不了这怪力男,“你说你有王牌在手里又不用,等成了烂牌看你哪里哭去。” 肖意驰摸摸脑袋,乖乖被训。 看来他和俞知年进展得还可以。 唐晚澄软下来,“如果你喜欢俞律师,我肯定支持你追求心上人。你放心,在工作上我有分寸,不会脑热坏事的。如果,我说如果,你和俞律师走不到一起,伤心了就来找我,我有的是钱,姐带你环游世界疗伤,顺便见识更多好男人。” 肖意驰握住她的手,真诚道谢,“糖糖,谢谢你。” 唐晚澄用头碰了碰肖意驰的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21章 晚念美术馆分馆的临时办公室。 俞知年因为律所的工作会议迟到了,办公室助理收到他的信息后给他开门,会议室里讨论气氛热烈,大家就镇馆藏品提建议。俞知年今天过来只是旁听了解进度,有必要的话为他们牵线认识有关方面。 因为美术馆的定位是中西文化的桥梁,大家希望有中西名家作品各一件。工作人员提议西方名家作品可以入手艾尔玛弗拉西斯的画作。她是近十年来画作最受肯定、拍卖市场上最受青睐的女性画家。 “可爱芙不算是高产的画家,市面上有的几乎都被高价拍走;而且量少,每一幅已被讨论透。可能别的有话题空间的作品比较好。”唐晚澄说道。 俞知年忽而想起之前画展上那幅“在中东的一个午夜”。那幅画公开信息不多,而且那次惊艳亮相后,画作就再也没在公众视线中出现。 有人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爱芙曾有一幅神秘画作在本城的画展中亮相过?之后就再也没听说了。既然只在本城展出,相信这幅画和这里渊源很深,如果我们能入手,必定能大大提升美术馆的名声。” 大家期待地看向唐晚澄,等待她的指示。 她想了想,看向俞知年,“俞律师,您有相熟人脉可以为我们打听这幅画目前的情况吗?” “我与当时展出画作的画廊主人有些交情,可以试着问问。” “那我们等您的消息?接下来我们讨论一下东方名家作品吧。” 肖意驰接到唐晚澄的电话时,正疯狂备课中。 “糖糖,怎么了?嗯?艾尔玛的画作?还在画廊的藏室里。你要看吗?”唐晚澄在那头说着什么,肖意驰听完,“……你让俞律师负责了?” 唐晚澄继续说,“看样子他应该还不知道你是画作拥有者。我强调一下,那是爱芙送给你的礼物,你别因为是我的美术馆就忍痛割爱。我在会议场合上不好驳大家的面子,才让俞律师去问问。如果你为难,就通过画廊回话,我们可以再找别的;如果你考虑过没问题,也可以藉这次机会和俞律师发展发展。” 唐晚澄考虑周到。她只是不知道肖意驰和俞知年关于那次画展发生过的趣(?)事肖意驰扶额笑,“好,我知道了。” 这几天晚上,肖意驰都在俞知年家里过夜。他已天女散花般地在他家各个地方藏上了史努比贴纸。 当他兴高采烈回到床上时,俞知年还在聊工作电话。肖意驰听了几句,这不,对方应该就是画廊主人。 这感觉挺新鲜的。关键人物就在身边呢,还打电话给别人请求牵线见面。 肖意驰心里的小恶魔左扭扭右扭扭,开心。他走过去从后搂住俞知年的腰,无声催促他睡觉。 俞知年也识趣,很快结束电话。 “俞律师工作真累,心疼。”肖意驰虚情假意地拨了拨俞知年额前的头发。 “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幸灾乐祸?”俞知年挑眉。 “哪里有,你眼花了,赶紧休息~”拉起俞知年的手一起到床上。 为肖意驰的身体考虑,他们今晚就纯纯地盖被铺睡觉。肖意驰凑近俞知年。“俞律师,我喜欢你在潘阿姨家的那款水蜜桃沐浴露,要不这瓶用完了,咱们换个香味?” 想当另一位男主人之心昭然若揭。 俞知年淡定,“你还有什么想换的?让我听听你的雄心壮志。” “嘿嘿,除了你、我,和史努比,其他该换都得换!” 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黑暗中,俞知年嘴角缓缓勾起,“你努把力,我开心了,或许就同意了。” 肖意驰一手抚上俞知年胸膛,扁嘴,“你老是给我画饼,太坏了,黑心律师……” 嘴上这样说,手脚可没闲着,像八爪鱼一样缠上对方。 俞律师可能有点良心发现了,任由他把自己当抱枕,没有拒绝。 史努比就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们。 过了两天,画廊主人给肖意驰来电,转达俞知年想要与画作拥有者见面的请求。肖意驰已经和艾尔玛沟通过,说明了自己的想法。虽然画作是礼物,但也是画家的心血结晶,好好给一个交代是必须的。 “明白了,我同意见面。不过,关于见面的时间地点……” 俞知年道谢后放下电话。这画作拥有者相当神秘,画廊主人口风紧,没有透露关于对方的信息,只告诉他见面的时间地点一一地点在画廊,时间是在晚上画廊关门后晚上,俞知年按约定来到画廊。 从外面看,画廊已是打烊状态,前台只有微弱指路灯亮着。 他走到玻璃门前,试着推了推,没锁。 俞知年走进,循着灯光往里,前方展厅处灯火通明,光洒了出来。偌大的展厅只有一幅画。三米乘三米的巨幅画作在空旷之中愈显震撼。 画前站着一个人。背影站姿好看,头微微侧,肩背开阔,腰直腿长。 熟悉的背影让俞知年顿住脚步。两秒后,意欲一探究竟的好奇心驱使他再次迈开步伐。 俞知年屏息靠近。 背影觉察动静,回头,四目对视。他话音带笑意,在空旷之中回响,“俞律师,来了?” 俞知年走到肖意驰身旁。他注意到,肖意驰穿着那天看展的衣服——一自己挑选买下的。而画作的位置与当时无异。 “……你是这幅画的拥有者?”压下内心的惊涛波澜,俞知年试图平静地问。 肖意驰嘴角噙笑,点点头。 “一直都是?” “一直都是。” “你从爱芙手里购买的还是” “她送给我的,我们是好朋友。” 难怪他直接称呼她为艾尔玛。不是因为他不知道“爱芙”,而是他不需要这样称呼她。俞知年生平第一次不知该如何接话。 肖意驰的小恶魔确实很期待看见俞知年惊掉下巴的场面,但眼前这状况外迷茫状的俞律师又让肖意驰心生怜惜,于是他拍了拍小恶魔屁股,让它滚蛋。 小恶魔烟消云散的同时,肖意驰走近半步,“俞律师,之前在画展上我们都没聊几句呢,你说过的,‘往后有机会我们再聊’。”他今天重新还原场景,就是重来一遍,以现在覆盖以前。 “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实情呢?” “一来跟你还不熟,二来我不想沾艾尔玛的光,三来,” 肖意驰撇了撇嘴,“你瞧不上我,无论颜值也好,还是行为举止、品行也好,在你那里我都是负分,既然如此,我干嘛要说这么多?” 俞知年无话可反驳。那个时候,他确实对肖意驰印象不好,认为他没有样貌,没有品味,也没有态度。 心里五味杂陈,“……对不起。”俞知年道歉。 “俞知年,”肖意驰眼里闪着点点兴奋又危险的光,“我可以利用你现在满腔的歉意为所欲为吗?” “……”心脏揪紧,不知是因愧疚还是期待而起。俞知年觉得呼吸有点不顺,脑袋有点缺氧,于是他点头。 “那你可以陪我跳支慢舞吗?就在这里。”在这大而空荡的展厅中,在这幅巨型画作前。“聂先生给你献歌一首,我不敢东施效颦,只好换个法子了。” 说着,肖意驰已兴致勃勃地打开手机音乐播放器,放在附近的地上。舒缓的前奏响起。 肖意驰走回来,伸手邀请,俞知年伸手接受。靠近,肖意驰环上他的颈项,笑嘻嘻指导,“你要搂我的腰,紧一点。” 这调皮劲儿。俞知年搂紧他。 慢舞,在他们这儿,真的是慢慢儿来的舞,没有舞步,只有缓缓转圈。“俞律师,关于这幅画,你有什么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外界所知甚少的信息,今晚他可以了解清楚。 这是特权。 “……这幅画,为什么叫‘在中东的一个午夜’?” “我和艾尔玛在中东认识,熟悉起来却是在反对派轰城背景下的废宅里。我们被困,两个人度过了绝望中存着希望的几个晚上。夜里醒着的时候,我们悄声聊天,我当时正在学西语,遇上沟通障碍,就手脚比划。”正是这难忘的经历,造就了他们深厚的情谊。 “那她为什么会用黄、黑这样的颜色呢?” 肖意驰低低地笑,带一丝得意,“我的黄皮肤、黑眼睛。” 俞知年转头再看画作。原来那画的是肖意驰。身如天空大,目如夜星亮。画的时候,她一定爱着他。不管是朋友的爱,还是男女的爱。 “……如果我告诉你,和画作拥有者见面,是为了入手这幅画,你怎么想?” 肖意驰了然,“糖糖和我提过。”他看着俞知年,“如果是她来问我,我可能犹豫一下才会送出;但你来问我,我毫不犹豫就会答应。”话音刚落,他朝他wink了一下,笑道,“别告诉她,她会怪我重色轻友。” 先不谈别的,肖意驰说“送”。爱芙的画作少说两百万美元起跳。 但既然是肖意驰,“送”就不足为奇了一一因为是无价之物,因为是重要的人。 他为什么可以活得这么率性与洒脱,叫人不得不羡慕。 俞知年一直觉得肖意驰眼里有光——那种内在孕育的光,那种经过淬炼、从灵魂深处发出的光。 今晚此刻,俞知年俯首坦诚,他已完全被折服,过往的偏见势利与高傲尽数被挫成灰——肖意驰身上有种超越目光所能触及的美。不是皮囊,而是他整个人,一颦一笑,一言一行,生动有趣,善良纯真,勇敢赤诚,深邃包容。他那么有魅力,那么有感染力。 那是恒久且强大的美,不随岁月流逝而消失,反而会随生活经历丰富而愈发馥郁芬芳。 顽固如他,那铜墙铁壁也早已被肖意驰砸出了个窟窿,恰恰好能进入他一个人,到曾经伤痕累累的真心中去。 他醒悟得不够早。眼力比他好的人多的是一比如潘阿姨,比如唐晚澄,比如爱芙,比如大山,再比如赵怀民。 见俞知年一直不说话,肖意驰额头抵上他的,“俞律师,刚刚我说为所欲为时,你是不是认为我会直接让你接受我?” “你放心,我就装装样子而已。我希望你是心甘情愿地爱上我,我向往你说的‘纯粹的、炽热的爱’,如果能和你一起体验,那就好了。” 俞知年鼻头一酸。他把肖意驰拥入怀里。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到这个年岁,精明、缜密、熟知社会运行规则、对另一半有着苛刻要求的他,竟还能体验到传说中心悸动不已到眼眶发热的情景,真是奇闻。 播放器开了循羽.熙环播放,歌曲再来一遍—— “……so take my hand,take my whole life too……” “肖意驰,你想要的,我一定给你。” 肖意驰一个激动,想看着俞知年的眼睛确认一遍,不料却被他用力抱着,动弹不得。“现在别看我。” 俞知年自觉太逊。 他得好好规划一下、设计一下,如何隆重盛大地向肖意驰献出他的誓言。 俞知年心脏跳动的节奏已传到肖意驰胸腔中。 肖意驰激动到脑袋嗡嗡响——他没听错吧?没理解错吧?无论怎样,他都要赖着俞知年了。他紧了紧环着对方颈项的双臂,“嗯!” 第22章 第二天晚上。 聂桑宁从办公室回到住的小区。进入住宅楼,他打开邮箱,那里有一个牛皮纸袋。 他取出。 回到家,他打开纸袋,取出一沓照片和一份报告。 聂桑宁一张张照片仔细看,越看神色越差照片是近一个星期拍的。画面里,不是肖意驰晚上单独进入俞知年的小区,就是俞知年和他早上同坐一辆车出门。他们偶尔在夜里一起去喂猫。两人还一起进入肖意驰家所在的小区,出来时手提袋子,再一起上车回俞知年的小区。 聂桑宁放下照片,松了松领带,去迷你吧台倒了一杯酒,喝一口。 所以俞知年现在和肖意驰在一起?他记起高铁站停车场的一幕——俞知年猛地从车里下去,看向肖意驰的方向。聂桑宁喝酒的动作蓦地僵住。那个重遇后表情一直冷静的俞知年那么紧张,他早该觉察到他与肖意驰关系不一般。可是当时那两人并不像处于恋爱关系中;而且,最重要的是,肖意驰根本不是俞知年喜欢的类型! 不是吗?聂桑宁知道的,俞知年母亲对颜值看得非常重,俞知年从小到大都被她灌输这样的思想,根深蒂固的观念怎么可能简单地说改就改?!哪怕俞知年现在有了新欢,也应该是颜值超高的那一类。聂桑宁放下酒杯,去拿报告来看。但报告上并没有关于肖意驰更多的信息,除了他曾是战地记者、现在是大学老师外。这两个职业不见得有多特殊。聂桑宁深呼吸几口,平复自己惊讶不可思议的情绪。 他提醒自己,肖意驰是唐晚澄的好朋友。 他可以和唐晚澄交好,指不定他有什么秘密背景。 聂桑宁把酒喝完,坐回去继续看照片。时间来到昨天夜里,俞知年与肖意驰从一间画廊出来,他们靠得很近。下一张,两人就站在夜色中,接起吻,俞知年搂着肖意驰。哪怕照片是拉近镜头偷拍的,也看得出来两人全情投入。聂桑宁难受地撇开视线,扔下照片。 莫非俞知年的口味真的变了?他实在难以想象自己的情敌居然是肖意驰这一型的。 聂桑宁忽然注意到画廊这个细节。昨天白天偶然听唐晚澄提了一下,俞知年晚上要去见爱芙画作的拥有者。一所以,肖意驰就是画作拥有者?! 他真的有什么惊天背景?那有没有可能,俞知年和他在一起,是另有所图而不是真的爱上他?聂桑宁脑袋愈加混乱。还有唐晚澄,她是知道他对俞知年有意的,那她知不知道肖意驰跟俞知年的关系?如果知道,她还帮自己追他,那是几个意思? 自己现在究竟处于何种位置上?他已沦为路人或者工具而不自知了吗?可恶! 直到翌日早上,聂桑宁依然郁闷不得其解。他从未尝试过这般复杂的滋味。 正当他打算出门时,手机响。他看了一下来电号码,不认识,是一串奇怪的数字。 他挂断。当他到地下停车场取车时,手机又响,还是那串数字。他接起,语气不佳,“喂?” 这天早上,对肖意驰来说也不一样。他走进俞知年的衣帽间,背手巡视一圈,先往俞知年放西装的那一区下手。他把俞知年的西装往两边拨开,腾出空位——往后他的衣服就挂这儿了。他转身审视一番俞知年表柜里的名表,款式端庄大气,但太闷了,他不喜欢,还是留给俞知年戴吧。俞知年休闲服一区,他挑了一件衣服取下,往衣装镜前比划比划,他自带滤镜,觉得自己穿上应该也挺好看的。嗯,留着吧。 “喜欢这件衣服?”俞知年见人不在床上,往衣帽间走来,正巧看见人在衣装镜前肖意驰抬起下巴,态度可傲了,“一般吧,不是特别喜欢。” “哦?”俞知年走近,故作好奇。 肖意驰一手搭往他的肩上,摇摇头,“俞律师,你的品味不太行。” “是吗,那怎么办?” “我牺牲一下,把自己家的衣服拿来这里放一放,中和一下这糟糕的色调吧,顺便让你学习学习,提高一下品味。” 是谁让他这么嚣张的? 俞律师味着良心,顺着他往下演,“你太有心了,谢谢哦。” 毫无灵魂的演技让肖意驰忍俊不禁,他给俞知年的脸响亮地啵叽一记。 某拍卖行珠宝拍卖举行在即,svip的预展上,叶照临遇见俞知年时不是不惊讶的。 他问,“你不是对珠宝不感冒的吗?”过往让他同行他二话不说就拒绝了。 俞知年父亲那边就是珠宝商,他厌屋及乌只见他耸耸肩,“有需求,不得不来凑凑热闹。” 叶照临扬眉,轻声问,“给肖先生?” 俞知年点点头。 “你考虑好了?” “考虑好了。” 叶照临也不废话,“好,这儿你要是有看上的,记得提醒我一声,我绝不和你争。” 俞知年已有心水之选——10.63克拉d色/内无瑕戈尔康达钻石戒指。 用来干什么?谁知道呢。 一天下午临到下班时间,俞知年刚刚回复完一封客户邮件,就接到肖意驰的信息一“俞律师,你什么时候回来呀?”配图一张窗内小狗眼巴巴看着窗外的动图。 今晚说好了在潘阿姨家吃饭,肖意驰补充一条,“我替阿姨问的,她让你快点回来~”那波浪线用得就很销魂。 俞知年嘴角上扬,故意只回复一个“嗯。”两秒后,再来一条,“马上。” 害得那头的肖意驰赶紧把正要发送的“生气”换掉,改为“高兴”。 俞知年收拾好,正准备离开办公室,便接到一个电话。 电话是相熟的眼线打来的,“俞律师,我刚刚收到可靠线报,最近有人在跟踪您,已经一个星期了,您看怎么处理?” 闻言,俞知年抬一抬视线,平静,“能查到是谁让跟踪吗?” “应该可以。” “那就拜托了。”结束通话,俞知年提包离开办公室。 晚上,眼线回复:聂桑宁。证据已发邮箱 第二天,俞知年约聂桑宁下午来律所,“有事相谈”。 聂桑宁来到俞知年办公室,手里还有一杯装好的饮品,他笑着递出,“这是我泡的陈皮山楂红茶,加了一点冰,既解渴又开胃,这个时间喝,正好。” “谢谢。”俞知年接过,却把它放在桌面上。“我们去密谈室吧。” 密谈室,顾名思义,全隔音装备。它的钥匙只有高级合伙人有。 “请坐。”进去后,俞知年对聂桑宁说到“知年,怎么回事?”聂桑宁狐疑地坐下,看向他。 俞知年坐往他对面,“你让人跟踪我,是吗?” 聂桑宁明白了。无论让人跟踪他的原因是什么,俞知年都打算以公事公办的态度来处理。既然他这么直接问,说明他有证据在手,否认没有意义。 “是。上次晚宴你拒绝了我,我想知道原因。” “那你找到原因了吗?” 聂桑宁本不想这么快就跟他摊牌,但既然事已至此,“肖意驰,是他吧。” 分开的这十几年,看来聂桑宁在感情上没遇到什么波折,以至于感情进展不顺时,他不会考虑外界因素以外的原因。但俞知年承认,他说得没错。能彻底走出一段感情带来的阴影、真正坦然平静地面对深爱过的前任,唯一的原因就是爱上了更好的人。时间或许可以减淡伤痛,但惟有纯粹的被爱着与被依赖着的幸福,才能驱散阴魂,治愈受伤的心。 没有肖意驰,他和聂桑宁未必会复合。但有肖意驰,他们绝对不可能了。 “桑宁,”俞知年觉得是时候和他好好道别,也和曾经爱他的那个自己好好道别。 “我不怕向你坦白,和你分开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是靠着对你的恨和思念活着的。” 我在脑海里无数遍地演练过,如果再见你,要摆出怎样的表情、要说什么话,因为我怕自己到时情绪激动,搞砸了重要时刻聂桑宁的情绪被俞知年的话带动了,表情动容起来。 “但在纽约的宴会上和你重逢,虽然有震惊,但我的内心很快就平静下来了。就好像满心期待一场大戏上演,但幕布揭起时,心里只想着,啊,就这样。收场相当平淡。那个时候,我就该发现,这么多年后,‘你’成了我那段糟糕过往的代表符号,而不是重逢后还想再爱的、活生生的眼前人。” “你说得没错,肖意驰是原因。过往,长得漂亮是我找对象的硬性标准,但肖意驰,他远远超过了我的要求,我没办法不举手投降。” “够了,我不想听你说这些。”聂桑宁倔强不认输,“是因为我伤害过你,所以你就找了一个和我完全不同的类型来报复吗?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否则他千里迢迢跨越重洋的意义是什么?! 俞知年看他,“即使我们当年收尾相当难堪,但我们之间也曾有过快乐。那些快乐的碎片回忆支撑着我度过很多个夜晚,请你不要以这个样子,埋葬它们。学会体面地道别,也是成年人的必修课。” “成年人?”聂桑宁气极笑了笑,“知年,我知道的。你和肖意驰在一起,有成年人现实的考量。他背后有贵人在,可以帮你一把,对不对?” 俞知年一愣。聂桑宁不提,他自己都忘了。他皱眉,“你从哪里听说的?” 聂桑宁见状,感觉手里握住了王牌,“不是只有他可以帮你,我也可以。你离开他,回到我身边,我一定会帮你进入方达的全球管理委员会,好吗?” 总有那样的人,没有高贵的品格,只能追求高贵的身份;没有美德,唯有强调美貌俞知年自问,他对晋升不是没有期待,但如果想着他为了名利什么都干得出来,别说这是不了解他的表现,而且还是天大的侮辱。 “我真失败,”俞知年看向聂桑宁的目光愈发冷峻,“居然让你觉得我为了高升甚至可以出卖感情。方达的全球管理委员会对我来说这么重要?没有它我难不成会死?聂桑宁,请你说话动动脑子。” 聂桑宁脸色难看起来,“你难道没想过利用他走捷径吗?” “那是我要和肖意驰交代的事情,与你无关。往后我们只有工作关系,请别总是和别人说你对我有意,我承受不起。” 聂桑宁恼羞起身,深呼吸一口气,神情委屈带恨,“知年,我是在帮你。……指不定有什么人,比我更想拆散你们。”说完,他转身开门就走。 俞知年看着大开的门,呼出一口憋着的气,靠上椅背。 此时南璟谨慎探头提醒他,“老大,下一个议程的会议还有10分钟就开始了。” 俞知年点点头,起身,整了整着装。 聂桑宁的话给了俞知年两个提醒,一是他要向肖意驰坦白所谓“走捷径”的实情; 二是他要查清楚,谁想拆散他们。 深夜,俞知年从书房出来,穿过客厅,来到阳台。他站着,远眺城市夜景,任风吹乱头发。 他在方达这么多年,也不总是一帆风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工作从来不是人生的全部,更何况他现在有了心灵的港湾。 休息片刻,他回到书房,继续处理文件。 待他把手中工作大致分类安排好,他在电脑屏幕敲入“辞职信”三个字。 回到卧室,肖意驰正抱着史努比呼呼地睡俞知年怕自己下床会吵醒他,特意把史努比送入他怀里,让他有东西抱着。俞知年看着他,真心服了他的睡眠质量。他轻轻把史努比拿出来,吻了吻它的头顶,感谢它当抱枕。把史努比放回椅子上,俞知年在床上躺好,拿过肖意驰的手搭在自己腰间。 肖意驰,你以真诚待我,我必定以真诚回应。 第23章 早上,俞知年正在煮早餐时,身后轻压上熟悉的重量。肖意驰下颌抵在他的左肩上,“俞律师,早上好~” 俞知年微微转头,“醒了?” “嗯!”肖意驰一大早就来彩虹屁,“你家的床睡得真~舒服,我的睡眠质量蹭蹭上升呢。”他吻一口俞知年的脸,鸡贼道,“我觉得我离不开它了,怎么办?” “没事,我大方一点,送给你,再买一张。”俞知年偏不如他的愿。 “哼。”这俞知年的警觉性也太高了。没办法,只能赖皮了。肖意驰从后环上俞知年的腰,黏着人家的后背,不撒手。 俞知年嘴角轻轻弯起一个弧度。 两人吃早餐时,俞知年想了想,“肖意驰。” “嗯?”肖意驰刚咬一大口包子,两腮胀鼓鼓地动,特别有喜感。 看他吃什么都香。俞知年把自己的包子夹给他,“多吃点。” 见他没啥事,肖意驰又高高兴兴埋头战斗俞知年心里叹一口气。说要和肖意驰坦白交代,但真的不容易开口。其实他并非真要通过他走捷径,只是无论怎么解释都免不了有此地无银的感觉。更何况当时叶照临提醒他谨慎时,他也考虑过自己的前程,认为与肖意驰保持距离比较好。现在说出来,他怕肖意驰会惊讶和失望,哪怕只有一瞬。 眼下如此幸福,连撕开一张糖果纸的细微声响他都害怕,怕惊动这份幸福,让它溜了。 “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俞知年问。 肖意驰抬头,“我得回学院一趟,快开学了,得去图书馆借点书备课。进度落了很多,教导老师可能对我心怀怨恨了。” “那我们晚上一起吃饭?” “必须的!” 那就晚上再向他坦白,一定。 方达律所,南伟平的办公室内。 老爷子真的动怒了,指着俞知年骂,“你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胆啊,为爱辞职?!你把律所当什么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告诉你,没门!你的人事关系现在还在大中华区,我有权把你的辞职申请打回! 南璟在办公室外时不时担心地瞄几眼,他爷爷很久不曾发这么大的火了。 今天一大早南伟平打开邮箱,就看见俞知年发给人事的辞职信,抄送了一份给他。 辞职的理由写的是,“找到人生新的目标,感谢律所多年栽培,是时候离开开启新的人生阶段。”他火急火燎赶回律所,这不,俞知年并不是被挖角,而是为了向他爱人表明纯粹的爱所以要辞职。你听听你听听,这是什么话?!身居高职还恋爱脑!这怎么得了?!南伟平真是恨铁不成钢恨得差点出心脏病! 俞知年不发一言,给老爷子倒了热茶,送到他跟前。 南伟平做了几次深呼吸。硬的完了来软的,“……我明白你有你的人生重要性排序,但如果你们是真爱,就不怕经历波折。你对他坦诚,姿态很重要,但这么大的牺牲对对方来说也是一种负担,你这不是变相逼他接受你的道歉吗?你不要自我感动而忽略对方真正的需求。第二,高级合伙人不仅是个人的头衔,也是整个地区律所的成绩,它带来的不仅是更高的收入和更好的平台,也是更大的责任,为大中华区争取更多机会和权益,让这里辛苦工作的人得到更大升迁的可能性,这不是你一句不干了就完事了的,你代表的不仅仅是你个人,如果这件事捅到总部那边去,他们会对我们有什么评价?最后,知年,我还有一年就退休了,老伙计,我们并肩作战这么多年,你送送我职业生涯最后一程,不过分吧?一年后,你还是决定要辞职,我也没有权力阻止你了,你爱怎样就怎样吧。”说完,南伟平转过椅子,面向落地窗,不再看俞知年。 老爷子句句说得在理,最后还动之以情。 当年他被同事陷害差点连工作都保不住(honey2),是南伟平暗中帮助他,才有后来的翻身大获全胜。南伟平于他,亦师亦友亦恩人。 他转头看一眼门外。有几个小组成员担忧探头,见他看过来,仓促假装路过。他对他们有责任。 南伟平说得对,他不能自我感动。对肖意驰真心实意地坦白才是重中之重。 俞知年开口,“……我明白了。” 肖意驰正在图书馆查阅资料,手机震动。 他取出来看,是一串特殊的数字。这是高层的专线电话。他一边接起,一边快步往消防出口走去。 “喂?请说。” 电话来自赵怀民。“意驰,是我,急事。你现在在哪里?我的专员会过去接你,我们需要开个秘密的视频会议。” 某办公大楼的会议室内,肖意驰赶来与赵怀民开会。 中东某地的局势愈发紧张,反对派势力猖狂,已迫近首都,准备取而代之。他们是激进分子,以自杀式袭击和焚城出名,听说沿途还绑架了不少外国人作为人质。国际社会曾多次派出和谈专家与他们交涉,但都无果返回。这次好不容易有突破,他们同意让一名记者进入内部采访,说是“为他们正名、还他们一个公道名声”。 说到这里,赵怀民停一停,让肖意驰消化内容。专员此时把相关资料送到肖意驰面前,供他翻阅。 “……意驰,你还记得阿迪勒·扎伊德吗?” 肖意驰刚好翻到“主要成员”这部分。阿迪勒·扎伊德,正是当年肖意驰采访的对象一那个在战争中失去双腿却依然想和小伙伴踢足球的孩子(honey13)。当年他七岁,十年过去,如今身为反对派军师的他,头像清晰地印在资料上,跟记忆中有着清澈双眸的孩子已相去甚远。 肖意驰震惊。 “我们收到国际社会的请求——扎伊德提出让你来采访,他说你会公正客观地评价他们的功绩。”赵怀民道出此次会议的目的。 视频两头,两人互相看着对方,都没有说话。 此次行程,凶险未知。 胸腔被各种复杂强烈的情绪充斥,肖意驰一时六神无主。 赵怀民开口,“根据我们的研判,这也有可能是他们的计谋,想麻痹国际社会,好一举拿下首都。而且他们手里是否有外国人质我们不得而知,因为当地形势非常复杂,而且他们内部组织严密,难以打探一二。我们正在寻求共识,必要时动用国际社会的武力装备,这需要时间,眼下,我们别无他法。” 换做以前,肖意驰一定会立即答应,因为他子然一身,无牵无挂。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心里已有重要的人。 他低头,犹豫万分。 赵怀民恻隐,“意驰,情况来得太急,这件事目前只有少数人知道,丘三都被蒙在鼓里。你知道的,要是他听说了,绝对不会让你去。如果你有难处,我们会再想办法。目前这件事是在台底下进行,国际媒体不得而知,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声张后会发生什么。我们遇过无数问题,你这一次只是其中之一次,我们会找到其他应对办法的。” 肖意驰自问:他该怎么办? 他的目光再次触及阿迪勒的头像。当年他采访结束要离开,孩子问他,你还会回来吗?肖意驰摸摸他的头,笑道,地球是个圆,我们一定会再见。 是不是冥冥注定,多年后他要去赴这个约片刻,肖意驰抬头,神情认真严肃,“老师,我什么时候启程?” 赵怀民明白他的决定了。“……两个小时后。专机从这里的机场起飞,送你到某国,然后听从当地指挥,去往目的地。” 肖意驰点头,“我明白了。”他站起身。 “意驰。”赵怀民叫住他。不知是否因年岁渐长,或是高处不胜寒已久,他说,“你真的想好了?这次事件,无论成功与否,我们都会低调处理。”生还最好,如果遭遇不测,也不会有很多人知道。 “我这次,”肖意驰说,“与以往无异,只是去记录某人的人生。”这本来就不是多伟大的事情。伟大的是生命本身。 赵怀民不再多说,点头,“专员两个小时后会与你联系。” 走出办公大楼,肖意驰觉得眼前景色不复之前。他的面前,仿佛扬起了滚滚硝烟,横亘在路上的,或许是尸体,或许是伤者。血腥与焦土的味道混杂,尖叫哭声和轰鸣炮声交错。 他艰难地吞咽。他想见俞知年。 肖意驰招手拦截计程车,“麻烦去一趟方达律师事务所。” 这两个小时,他一定要留给俞知年。 俞知年正准备去开会,手机震动——肖意驰的来电。 他一边走一边接起,“喂?” “知年。”肖意驰正坐在车里,看着路边倒退的街景。唤了对方一声,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俞知年停住脚步。这不是肖意驰往常的调调,“……怎么了?” “你在律所吗?我想去见你。” 恰好南璟从俞知年身旁经过,指了指手表一会议时间快到了。 “在。发生什么了?需要我去找你吗?” “我已经在路上了。我们见面再说好吗?” “好。”俞知年结束通话,吩附南璟,“你去和客户说一声,会议推迟五分钟开始。” 南璟点头,往会议室去。俞知年去找南伟平。“南律,接下来的客户见面会,您能帮我撑撑场子吗?我可能有急事。”都是经验丰富的律师,很习惯临时变动。 南伟平迅速接过俞知年递出的文件,“发生什么了?” “私事。” 南伟平瞪了俞知年一眼,事关客户会议,他忍住,“服了你。赶紧先跟我说说会议要点。” 肖意驰知道自己打扰了俞知年的工作,但他需要对他说真话,然后好好地道别。 他走进大堂,俞知年正好从电梯中出来。 见俞知年走向他,肖意驰顿时心中泛起酸楚,直冲眼眶,刺痛让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他的眼眶已红。 “怎么了?”俞知年走到他面前,见他神色有异,担心地问。 肖意驰冷静下来,“知年,我临时接到采访任务,要到中东去,还有一个半小时左右就要出发了。” “……”俞知年看着肖意驰,好像听懂了他的话,又好像没听懂,就这么看着他。 结束电话,俞知年知道肯定发生什么了,天灾人祸他都有信心能保护他。但这个,这个完全在他预期范围之外。 “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危险吗?”失控感逐渐变得真实,俞知年几乎要屏息才能遏制开始飚速的心跳。 肖意驰本想笑着说,“你放心,不危险,很快就可以回来。”但万一,万一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他不希望俞知年从他这里得到虚假的安慰。 “……归期未定。”话真的到嘴边,肖意驰还是不忍心,“这和我以往做过的采访不会有多大差别,我可以应付。” 俞知年没有被他的说辞敷衍过去。他明白了,这一趟,一定凶险非常。 “可以不去吗?”语气有些急切。 肖意驰看着他,然后摇摇头。 “为什么?!”大堂进进出出的人都朝他们看过来。 俞知年根本不在乎路人的视线,他靠近肖意驰,握住他的双臂,语气半命令半哀求,“意驰,别去。” 肖意驰动容,但他抚上俞知年的脸,“知年,对不起。” 即使没有阿迪勒·扎伊德的指名,如果他知道这个情况,大概率还是会去的——身为记者的这部分他,深受“责任”与“使命”感召,以至于,他无法做出“不去”的选择。 “这是我身为记者的职责所在。” 职责。这也是俞知年最后继续留在律所的原因之一。 有人把它抛诸脑后,有人却把它记在心间。重视它的人,注定要负重前行。 俞知年眼眶也红了,“那我呢,肖意驰,我怎么办?” 肖意驰瞬间破防,死死抿着嘴唇,嘴角颤抖。 “肖意驰,我——”俞知年急于告白,但告白尚未完整,肖意驰用手捂住他的嘴,“知年,别说。”今天之前,他多么渴望从他那里得到甜蜜爱语。 “你别说。留给我一点念想,等我回来。” 俞知年一把把他拥入怀里。他们之间还有很多该说的都没说。 可惜时间不等人。 他们回到肖意驰家里,赶紧收拾行李。 肖意驰从床底拖出背包,熟练地检查里面的应急物品,而后从俞知年手里接过衣物,塞入包里。 俞知年瞥见背包扣着一个银色的牌子,又见肖意驰把一条挂着同样银色牌子的项链拿出来准备戴上。他突然就明白这是用来做什么的了,心头猛然涌上惊慌。他一把抓住肖意驰的手,抱住他,“意驰,别去,求你了,别去”他收紧手,仿佛这样就能把人禁锢,不让他离开。 肖意驰紧紧贴着他的脸,那里已有泪流。 他热泪盈眶,“俞知年,我爱你。为了听你要对我说的话,我一定会回来的。” 从来没有哪个时刻,能让俞知年如此惊惶无助,明明幸福就在怀里,他却留不住,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远。 专员的车已停在路边,俞知年不肯撒手,用力地握住肖意驰的手。 两人凝视彼此,生怕漏了一眼。 专员没有办法,只能上前提醒时间。 俞知年再次环抱肖意驰,给了他深深一吻,在他耳边道,“意驰,我等你,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肖意驰隐下五脏六腑的震动,回抱着他,用力点头,“我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 车门合上。车子启动,扬尘,远去。 俞知年站在原地,出神注视远方。 有大爷在他身旁经过,逗着鸟;有大妈们路过,问着今天的菜多少钱;还有快递员骑着电动,风一般地穿街过巷。这一天的生活节奏,应该与往常无异才对。但在多少不知情的角落里,上演着惊天动地的生离死别。 他的心被挖走,他茫然不知所措。 他的世界已天翻地覆。 抵达机场。 专员开门,提醒一声,肖意驰才回过神来“请您随我来。” “……谢谢。” 他们不走寻常机场通道,所以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来到候机室,专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专机在检查中,很快准备好,赵委员已在里面等候,您请进。” 肖意驰意外。赵怀民随专机来,为他送别“老师。”肖意驰想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赵怀民握了握他的手,“意驰,辛苦了。” 他摇头。 叮嘱注意安全的话,都显得无力。赵怀民只道,“时间匆忙,有什么你放心不下、需要我帮忙的?” 肖意驰整理思绪。“……老师,我恋爱了。对象叫俞知年,是方达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我放心不下他,您能替我……看着他吗?” 赵怀民点头,“好。” 肖意驰想起什么,“……如果机会合适的话,能请您帮帮忙,让他进入方达全球管理委员会吗?听说那需要您这个层面的支持。我对他的能力十分有信心,他不会令人失望的。” 赵怀民照单全收,“我会看着办的。” “谢谢您。” “我也谢谢你,愿意挺身而出。” 工作人员来通报,专机已准备好。 “那边会有专家团队与你汇合,你放宽心。必要时,我们还有维和部队。意驰,我们在你后方,你相信我们。” “我一直相信着。”肖意驰用力与赵怀民握手道别。 在他的记者生涯中,凶险未卜的情况,他遇过几次。每一次,他都没有逃跑或避开,绝对正面迎击。 每一次,他都没有输给命运。 这一次,也绝不例外。 临上机时,他转身,“老师,麻烦您替我向兰时道歉,之前我给他的回复邮件语气不是很好。请您转告他,我们永远是好朋友。”说完,他踏入机舱。 赵怀民朝他挥手,看舱门关上。 第24章 俞知年站在路边,木然。直至有个路过的大叔好心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是你的手机在响吗?”他才回神。“……谢谢。” 俞知年接起电话,那头是南伟平。“知年,怎么了?这么久才接电话?” “……没事。”他强打精神,“客户那边怎么样了?” “我出马,一切都好。” 俞知年不知道的是,他与肖意驰在大堂的举动已被拍下,传遍了几乎整个cbd——毕竟是男神级人物,传播速度可以更疯。小视频中,虽然两人在聊什么不得而知,但一看就明白是十分严肃的事。视频最后,俞知年牵着肖意驰的手,两人快步往外截住计程车离去。 端庄得体的白领们早已在讨论群里炸开了锅——一贯强大冷静的俞律师,何时有过这么焦急无奈还眼眶红的神情,这惹起了大家人肉搜索肖意驰的强烈兴致。 南璟一看就知道这是肖意驰,他惊讶得合不上嘴——一肖记者不是某位“客户”关注的对象吗?俞律师这是在干什么?!他很快转过弯来,那位“客户”,不会就是俞律师自己吧?!南伟平送走客户后,没一会儿就收到风声。他叫南璟来问,南璟迅速从脑海里组织起曾经的片段,复述给南伟平听。“原来他就是肖意驰啊……”南伟平喃喃。南璟自然不知道肖意驰背后还有贵人,但南伟平知道,他还建议过俞知年与对方打好关系,没想到关系打得这么好,甚至还过了。原本希望俞知年靠肖意驰走稳高升之路,但这又是辞职又是公众场合纠缠不清的,说是蓝颜祸水并不为过。南伟平立即给公关部打内线,让他们想办法压下舆论,还好那边已经在干活了。 南伟平又给俞知年打电话。对方的声音听着就没什么精神,老人家轻轻叹口气。 “俞知年不是轻易就会交真心的人,这回,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肯定是难过了。” 南伟平问,“……你的私事办完了吗?现在在哪里?” 俞知年看了看四周,“……办完了。在路边。” “你发定位过来,我让南璟过去接你。你今天就在家里休息一下吧。” 不用看手表,也可以知道现在还是上班时间。自己真是太不专业了。但他也知道,自己快要站不住了。心空了一个大洞,风嗖嗖呼呼地从四面八方穿堂而过,他摇摇欲坠。 “谢谢南律。”俞知年低头。 “知年,路还长,振作起来。”最后,南伟平给他打气。 结束通话,俞知年用手轻轻盖一下眼睛。 他就像一只在安稳的笼子里过久的鸟,看似漂亮自信可以赢过其他的鸟,但也就这样了;更大的外力袭来时,它就会被打回原形,弱小无助,瑟瑟发抖。这样的他,跟肖意驰比起来,真的差太远——肖意驰嘻嘻哈哈厚脸皮的样子,看起来事事都得他在背后操心,但动起真格来,心胸与气魄非常人能及。 “老大?”南璟的车子已到,他按下车窗,看向俞知年。 俞知年闻声抬眼,见是南璟便点点头,上车。 路上,南璟看后视镜,不无担心,“老大,您还好吗?” “嗯。”俞知年正放空地看着街景。 南璟掂量一下,老实道,“您和肖记者在大堂谈事情,被人拍了视频传开,我们公关部在干活了。” 俞知年转头看他,“给你们添麻烦了。” 他拿出手机操作,“我和公关部说一声,对外声明是我个人私事就行,别浪费人力物力。” “您和肖记者究竟是”后视镜映出南璟探询的眼神。 “情侣,以结婚为前提的那种。”他早该给他名分的。 南璟眨眨眼。虽然猜测得八九不离十,但亲耳听见,震动还是很大。只恨他没有多余的手可以立马在讨论群里发证实帖!他小心翼翼往前一步打探,“那你们……发生什么了?” “……没事,我们好好儿的。”俞知年回应。 是的,他们好好儿的。肖意驰回来,他会向他表白,跪地求婚,然后他们快快乐乐地永远生活在一起。 只是今晚,注定是一个未眠夜。 深夜,俞知年坐在电脑前,点开肖意驰发表获奖感言的视频链接。那是他唯一一个公开视频。 画面中,肖意驰身穿西装,头发打了发蜡,面带微笑,自信从容地面对镜头致谢。 他所获的奖颇为小众,是由国外一个记者组织颁发的。 这是俞知年第二次看这个视频。他这次注意到肖意驰手腕上两次一闪而过的那只手表应该是百达翡丽。 但这比不上重听一次他所说的内容来得震撼。 他用英文说,“人本能地对死亡有恐惧,我并不例外。让我坚持下来的,是我在战地里看见的那些平凡而又伟大的生命。苦难降临在他们身上,他们没有选择。有的人活得很痛苦,有的人活得很麻木,有的人活在苦难里带着希望,有的人在苦难中寻找意义与快乐,还有的人奋起与苦难作斗争。我在他们身上,以不同的角度,活了一遍又一遍,体会了一遍又一遍或者苍凉的、或者豁达乐观的、或者宁死不屈的人生——一最终,这些都成就了现在的我。 “这个奖,不仅仅代表我本人,也代表了叠加在我身上的人生。若问我是否有过歇斯底里的时候,有的。正是他人身上一点一点的美好在我体内逐渐沉淀下来,帮助我抵抗了巨大的焦虑与虚无。在我之后,必将还有许多记者前仆后继,我希望自己也能成为别人人生里的一份经验。最后,请允许我以母语作结。 “谨以伟人一句话,与诸君共勉——在坚冰还盖着北海的时候,我看到了怒放的梅花。” 说完,肖意驰鞠躬,会场上响起热烈的掌声。 俞知年看着画面里的他。 如果人的出生与死亡都是孤独的,那爱的意义是什么。 欣赏他,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可能还不是爱的全部意义。以他为榜样,为力量来源,让自己变得更理解、更包容、更充实、更强大,磨掉身上不必要的棱角,留下必要的深深插入土里,深到足以抵御往后的狂风暴雨,守护自己与重要的人一爱,这样一种改变的过程,是需要英雄气概的。 回到卧室,俞知年在床上躺下,身旁一侧空荡荡。他转头,看了一眼椅子上的史努比。 老朋友,谢谢你过去那么多个夜晚的陪伴。从现在开始,我会学会这样慢慢入睡。 旁边的他,会陪着我。 第二天,俞知年来到律所。 开早会前的几分钟,相熟的同事凑近问,“知年,听说你对象之前是战地记者?” 俞知年点头,“是的。” 虽然不知道讨论群已经聊成什么样子,但肖意驰是他另一半的身份已然坐实,那其他的俞知年也无所谓了。 见他态度坦然,同事便放开胆子,竖起拇指,“这个职业了不起啊!” 俞知年笑一笑,“谁说不是呢?” “你们怎么认识的?” “相亲认识的。” “那……”同事还想再问,见南伟平已经来到会议室门口,便轻声说,“我们工会往后组织的家属活动,让你对象也来参加,大家认识认识!” “好,等他忙完。”俞知年应下。 中午,俞知年应约与唐晚澄在附近的咖啡厅见面。 “你和意驰的小视频传得很疯啊。”唐晚澄开门见山,“我给他打电话,那边一直是关机状态。你们发生什么了?” “他”俞知年发现,自己还没有很好地消化现实,以至于说实话前,需要整理情绪。“……他有采访任务,去中东了。” 唐晚澄愣住,而后苦笑,“我该猜到的。” “当年,我们在纽约好好儿的,有一天,他和我说,他过两天要走了,回去继续当他的战地记者。”唐晚澄回忆,“我劝他,留圄奚在纽约不好吗,工作什么的不需要担心,我会帮他;战地记者太危险,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唐晚澄看向俞知年,“他只是笑,摇摇头。” “意驰身上有着一点不可被驯服的坚决,只是一点,不多,这是他的魅力来源之一;真要说他有什么缺点,这也是他的缺点,而且对爱他的人来说,可能是致命的。” 轮到俞知年苦笑了,“可惜我知道得太晚。”已没有回头路。 “爱上意驰,可能只需要一瞬;但要一直爱他,是需要胆色的。”唐晚澄举起咖啡杯,“敬你。” 俞知年举起杯子,“敬我自己。”他确实需要胆色,来面对往后每个等待的日子。 临走时,俞知年提起聂桑宁,“我和意驰的事,没让你在他那儿难做吧?” “你放心,”唐晚澄淡定,“我已和他说明自己之前对你们的事一无所知,也表明了往后会秉持公事公办的态度。至于他怎么想的,我无意探究,毕竟我们有工作合同,而且我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儿,他不会怎么样的。” 俞知年点点头,“那就好。” “‘芳雅集’的姐姐们很喜欢他,貌似最近在给他积极介绍对象,指不定他比你们俩更早有好消息呢。”唐晚澄打趣道。 至于聂桑宁提到想拆散他们的“有人”,俞知年现在没有兴致去追究,他只希望肖意驰在他方一切安好。 夜里,俞知年睡得不太安稳。突然,手机铃声响,划破了宁静。他心一惊,起身,拿过手机来看,是一串特殊的数字。 犹豫一下,俞知年接起,“请问哪位?” “您好,请问是俞知年先生吗?” “是的。” “俞先生,十分冒味,这是专线电话,我是赵怀民委员的秘书,请问您现在方便与委员见一面吗?他的行程比较紧张,只有现在能抽出时间。” 俞知年谨慎,“请问,我如何确定您这通电话的真实性呢?” “您来干休所,在门口报姓名,会有专人带路的。” “好,谢谢。” 俞知年立马下床准备。 干休所内。俞知年通过安检,便有专人为他领路。 小偏厅亮堂,实木书桌上摆满了文件。 赵怀民见人来了,摘下眼镜,做一个“请坐”手势,俞律师?来,请坐。 “谢谢赵委员。”俞知年在他面前坐下。 赵怀民合上文件,秘书迅速过来收拾,并为他们递上热茶,然后悄然退场。 “抱歉,这个时间段请你过来,没被吓着吧?”赵怀民微笑问道。 “我见识浅,需要磨炼。”俞知年谦虚回应,“倒是您,工作到这么晚,辛苦了。” 赵怀民摇摇头,直奔主题,“我请你来,想来你大概猜到了,与意驰有关。他启程前,让我代为照看你。我想,他这一次任务的详情,由我来向你说明比较好。” 听完赵怀民的说明,俞知年心头压着的大石更重了。 “目前意驰已与专家团队汇合,大家正在加紧制定方案中。” 俞知年明白,这不是自己能插上手的事情,但他心疼肖意驰。他看向赵怀民,试着说,“……意驰有ptsd,最近睡眠刚有好转,不知道……专家团队在制定计划时,能不能把这一点也考虑进去呢?” 赵怀民看他,而后唤来秘书,“稍后与那边通信时,和心理专家说明意驰有ptsd,睡眠刚刚好转。” 秘书做好记录,“明白。” 俞知年感激,“谢谢您。” “也谢谢你对我们工作的支持和体谅。” 俞知年苦笑不语。 “因为国际形势瞬息万变,而且有些内容涉及机密,所以无法第一时间向你传递前方的情况,但我们会尽力保证意驰的安全。” “……我明白。”俞知年点点头,“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赵怀民赞同,“是这个道理。” 俞知年争取,“……如果,我是说如果情况明朗了,形势变好了,不知道……我能不能过去那边接他呢?” “你是我国公民,我们有责任保护公民人身安全,你的这个请求,请恕我无法应允” 俞知年已料到回复。 “这段时间,对身处后方的人来说,确实会比较煎熬。”赵怀民轻叹一口气。 “……我会好好地生活,等他回到我身边。”前方已经够凶险,不想他回来看见憔悴的自己然后自责。 俞知年向赵怀民起身道别时,赵怀民提一句,“方达一直积极寻求机会在我国进行更广泛深入的合作,而我们也需要掌握一定的话语权,为此,我们需要一位中间人,不知道俞律师是否有意愿,成为方达全球管理委员会的一员呢?” 没有一定把握,赵怀民这种级别的人物不会随便开口。这本是一件大喜事,俞知年却警惕起来,“……委员,请原谅我的冒昧,请问,有谁曾向您提过这件事吗?” 赵怀民也不隐瞒,“意驰出发前,向我提起的。” 肖意驰。他知道方达全球管理委员会这件事。 俞知年内心震惊。 他是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 第25章 早上,聂桑宁收到俞知年的电话。 上班之前,他们在咖啡馆里见面。 聂桑宁也看到了那个小视频。有一瞬,他将画面里的俞知年与脑海里当年那个受伤的俞知年重合起来。但是十九二十岁的俞知年,和三十多岁的俞知年,到底不一样他推门走进客人还不多的咖啡馆,俞知年已经来到。他穿一身西装,坐姿挺拔,正出神盯着窗外。他的气质与当年已不可同日而语——一时间与历练赋予了他更沉着更冷静的姿态。他们摊牌那一次,俞知年是理性应对的一方。与视频里的俞知年,又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个体。自己在他那里,已经被区别对待。聂桑宁每走近一步,便看得更清楚一点,他早已失去了面前这个人。 俞知年转头,见他来了,朝他做“请坐” 手势,微笑自然,“早上好。” 无论之前闹得多凶,再见面依然言笑晏晏一社会人不带感情的必备技能,俞知年用得炉火纯青。 聂桑宁坐下,开门见山,“你约我出来,有什么事?” 俞知年也不绕弯子,“谁告诉你方达全球管理委员会的事情的?对方,就是想拆散我和肖意驰的人吗?”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他何苦为了别人的爱情得罪惹不起的人。 俞知年早有预料,“那你能否问问对方,可不可以与我见面?”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如果我不愿意问呢?” 谈判桌上,俞知年从未输过。他端起咖啡喝一口,放下,看向聂桑宁,笑一笑,“我会让你愿意问的。”他是方达迄今为止最年轻的高级合伙人,能力、城府、手腕哪一样他都不缺。 你的赌气,别人非但不买账,还动真格。 聂桑宁心灰意冷。 俞知年语气温和,“你想喝什么就去点吧。”他起身,“我和店家相熟,他们会记账到我名下。”扣好外套扣子,“刚刚说的事,麻烦周末之前给我回复。”说完,便迈步离开。 午休时,俞知年收到潘阿姨的信息,让他和肖意驰过来吃晚饭,她跟小姐妹们学了新菜式,今晚打算炫技一番。 俞知年手指在输入框上方停顿一会儿,回复道,“今晚只有我能过去,意驰又去当志愿者了,前天刚出发。” 潘阿姨给他打来电话,“哎呀,这么赶,你有没有主动帮他收拾一下呀?上回他还受伤了,你有没有提醒他带上必备药?” “他带了。” 闻言,潘阿姨才稍稍放心,念叨起俞知年,“你别总在意驰面前装酷,那孩子这么积极主动,石头也该开花了,阿姨不信你对他没意思,赶紧给他一个说法,然后定下来,知道不?” 这么浅显的道理,如果他早几天前照做就好了。俞知年闭一闭眼,而后睁开,回答潘阿姨,“知道的,您放心。” 晚饭前,俞知年在菜园子里摘下熟了的番茄,送进厨房。潘阿姨睹物思人,“上回意驰给你看的番茄,形状特别像心形,他见着开心得不得了,说要给你留着。” 肖意驰当时歪头笑,“表扬一下呀!” 当时他留心看看番茄就好了,表扬一下让他满足就好了。 俞知年突觉眼睛刺痛起来,他不得不闭上眼。 拍卖行的珠宝拍卖专场如期举行。10.63克拉d色/内无瑕戈尔康达钻石戒指最终以超过一千五百万的拍卖价被电话买家竞得。 周五晚上,聂桑宁给俞知年来电,“……” 对方说,让你耐心等候,他会联系你的。 “……好,谢谢。”俞知年放下电话,也不再多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走到客厅,沙发上、茶几上都有肖意驰留下来的书。他收拾好,拿去书房。 俞知年走到书架一侧,把肖意驰的书放上去、摆好。他正准备转身,余光瞟到一丝异样——一原本该摆在最底下一层边上的一本白书,被放到了那一层的中间。不留心看,还真发现不了。 俞知年蹲下,把书取出。 他摩挲着白色的包书纸,这本书见证了他那段刻骨铭心的伤痛过往。一问题是,它怎么在这个位置呢? 俞知年翻开,忽然,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他定睛一看,是一张手掌大的史努比贴纸!史努比正朝他wink着眼,表情鬼马。俞知年捡起,翻过来,“俞知年是肖意驰的”紧接着一个硕大的感叹号,落款:肖意驰。 心怦怦跳起来,俞知年翻了一页书,在写着字的那一面上,他试着轻轻把史努比放上去,大小刚好盖住了字。 忽然,他记起自己曾有一次推开书房门,看见肖意驰垂头出神的模样。 俞知年兀地站起来,整个人一下子天旋地转。 他的意驰,什么都知道。 俞知年捂住眼睛,眼泪却怎么都挡不住,流了下来。 若说他爱肖意驰需要胆色,肖意驰爱他,何尝不是呢?而且肖意驰什么都明白,依然一往无前。 纯粹的、炽热的爱。 自己追寻爱的意义,想努力获得爱的英雄气概,肖意驰早就做到。 俞知年把贴纸拿在手里,翻过来,吻上肖意驰的名字。 周末的傍晚,肖意驰家中。 俞知年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点燃肖意驰留下的烟,吸一口。 肖意驰离开前,把家里的钥匙交给他保管老式滚筒洗衣机在卖力运作中。 俞知年今天过来给他家大扫除。之后,他会时不时过来这里住。 又吸了一口烟,他靠往藤椅背,看着远处变换闪烁的巨屏广告,听着不知从哪一家厨房传出的炒菜声,闻着飘荡在空气中的烟火气息。 俞知年想在肖意驰成长的这个家里,留下自己好好生活的痕迹。 两周后,麦阿姨从外市回来。俞知年和潘阿姨到高铁站接她。 “哎呀,还是回来自在!”麦阿姨开心叹一句。她的女儿珊珊已顺利诞下二孩,婆家那边接力照顾,她终于可以回来喘口气“现在到我家吃饭,知年下厨!”小伙伴见面,潘阿姨也高兴,笑道。 她们俩经常通电话聊天,麦阿姨得知的消息已更新到两个孩子感情进展不错,肖意驰去当志愿者,现在俞知年给他看家。 麦阿姨对俞知年印象好得不得了,“哎呀,那我真是太有口福了!” 俞知年开着车,闻言谦虚道,“都是些家常小菜,您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和我说一声,我尽力而为。” “这孩子真有礼貌!你做什么阿姨吃什么,阿姨都爱吃!保管给你们吃得干干净净!” “阿麦,你别夸他了,都该飘了。”潘阿姨掩嘴笑。 “我说得可是真心话!意驰这孩子有福气,能找到小俞这样的,好!”麦阿姨竖起大拇指。 两位阿姨开始商业互吹,“意驰这孩子也好,我可喜欢他了,性格好又热心,这也是知年的福气。” 若肖意驰在,估计他早乐开了花,兴致勃勃地加入阿姨们的夸夸联欢会中。 晚饭过后,俞知年和麦阿姨回到小区,一起上楼。 “这楼梯楼,没走一段时间,可真不习惯!”麦阿姨走到一半,停下来喘气,俞知年也停下来,“我扶您上去?” “不用不用,这老骨头还能动。”麦阿姨不服输。她问俞知年,“你在这儿住着,习惯不?”她之前听潘阿姨说过,俞知年自己家可是高档小区。 “习惯。”俞知年笑道,“楼上不知哪户老大爷下来看见我出门,还夸我来着,‘意驰,你怎么长高长帅了?不错呀!’” “哈哈哈!”麦阿姨笑声爽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肯定是顶楼老胡,眼睛不好使,瞎认人。” 俞知年并不在意,“不要紧。有次我在小区碰见他老人家,他还送了我几个烤地瓜,挺好吃的。” “我们这栋楼上上下下都住了好几十年,现在只剩老家伙们在这儿,年轻人都搬走了,可能这儿就意驰最年轻了。” 麦阿姨回到家开始搞卫生,俞知年帮忙。 收拾时,她把老照片拿出来给俞知年看,“这是我们两家人在公园里的合照。”有年代感的照片上,肖意驰小小一只,牵着爸爸的手,张嘴大笑,门牙都没有,两个大洞。 麦阿姨叹道,“他爸妈去得早。意驰一直觉得是自己的错。当年他要走,说是到外面当派遣劳工。后来网络兴起了,他常年不归,我也担心,珊珊替我在网上查,才知道他是战地记者。他打电话回来什么都不说,我也就什么都不问。还能听见他的声音,就好。”麦阿姨见俞知年不说话,连忙道,“老人家就爱感慨,你别介意。” 俞知年摇头,“我还想听您多说说意驰的事。” “好!哪天有空,我和你详细说说,他从小到大,糗事可多了。”麦阿姨笑。 肖意驰离开一个月。俞知年不仅和老邻居们混熟,和大山也混熟了。 他从他们那里,慢慢拼凑起认识前的肖意驰的模样。 双亲性格温厚,孩子活泼好动。进入青春期,孩子没那么活泼了,也不想学习,整天发呆不知想什么。父母出交通事故后,孩子带着强烈的负罪感远走他方。 “他临出发前才告诉我,摁都摁不住,只能看着他走。我那个担心啊”麦阿姨回忆,“和他通话时,永远报喜不报忧。但他回来后,整个人的气质和精神面貌都和我记忆中的不一样了。或许,他真的熬过来了。” 以血、以泪、以疼痛,在一遍又一遍人生中穿过枪林弹雨。 “我们在船上同吃同住同练一个月,意驰没有底子,但他坚持了下来。”在夜宵的大排档中,大山喝了一口啤酒,对俞知年说。“这个过程中,我们执行任务,有一个兄弟牺牲了。他还有个在读书的弟弟。后来我们才知道,意驰一直寄信和钱给兄弟的弟弟。就冲他这点,我们就是一辈子的兄弟。” 最终,自己成为一点光,一点热,照亮往前走的路,温暖往前行的人。 肖意驰离开两个月。期间,俞知年接到专员的信息:反对派枪杀了一名人质,维和部队出动的可能性很大,目前尚未有肖意驰的确切消息。 晚上,俞知年走到阳台上,意欲点烟,最后还是作罢。 肉身与意志必须同时强大起来,才能振奋面对不可抗力。 俞知年好好吃饭,认真锻炼,高效安排各项工作尽量不熬夜;心里难受时就预约希琳的看诊时间。 不多想,不瞎想。 但肖意驰离开已三个月。大山见他,数次欲问又止。 一天晚上,俞知年回来,麦阿姨听闻铁闸动静,开门。她犹豫,“知年,……你老实和我说,意驰是去……工作了吗?” 数月毫无动静。现在不是以前消息传递不便的时候。 俞知年安抚麦阿姨,“……他很快回来。” 麦阿姨了然。她低头,很快又抬起,笑道,“你在我这儿学的酱肘子能出师啦,等他回来,做给他尝尝,让他惊喜一下!” “好。”俞知年答应。 律所来了几位实习生,其中有个女孩子会六国语言。 俞知年签完文件,问南璟,“那位会六国语言的实习生,西班牙语说得怎么样?” “应该还行吧,听说昨天和公关部的同事参加外事活动,表现挺亮眼的。” “嗯。”俞知年吩咐,“你替我问问她什么时间有空,我想向她请教一句西语。” “好的。” 肖意驰离开已四个月。晚念美术馆分馆的建筑工事进展顺利。 白天,俞知年到机场送别唐晚澄。 已是年末,唐晚澄送出美好祝愿,“我下次来,希望就是来参加你和意驰婚礼的。” 俞知年笑笑,“我努力。” 自从得知肖意驰喜欢俞知年后,唐晚澄就暗中观察这位俞律师。俞知年和肖意驰的视频传开后,不少人蠢蠢欲动——一肖意驰长得那么普通都可以当俞知年的对象,自己再不试一试就晚了。光是“芳雅集”一众夫人太太那里,就有好几拨后生世侄跃跃欲试。 但俞知年不为所动,也没听说他出入什么风月场所,仿佛已修炼成仙,不再需要红尘俗世。 一个有条件的男人对自己的欲望管理得如此到位,饶是眼光审慎如唐晚澄,也不得不佩服。 晚上,俞知年驱车到河滨。 天色暗下来后,体感愈冷。他下车,呼出的气息变成白雾。河滨草地上,一对情侣冒着冷天在看视频学跳舞,一边学一边笑俞知年记起空荡荡的画廊展厅中,他与肖意驰那转圈慢舞。 慢慢地,他眼角红了。 意驰,你快回来。 凌晨,俞知年起身喝水,回到房间看一眼手机,有新邮件——一发件人:丘兰时。 俞律师,您好。我是丘兰时,是意驰的朋友,也是您之前想见面的“对方”。以下是我和意驰之前往复的邮件内容,请您先看完。 “意驰,民叔告诉我,你有自己的打算,不准备来帝都。我想,真正的理由,和你不回复我上一封邮件一样吧。我尊重你的选择。即使你在本城,需要帮忙时,我一定会尽力。听闻你在本城结识了一位律师朋友,与他关系不错,而这位俞律师近期将成为方达的高级合伙人。你有没有想过,这位律师有继续晋升的欲望呢?据我所知,要进入方达的全球管理委员会,如果有民叔那个级别的推荐,万无一失。 我不巧听说,他为了结交贵人而接近你,又怕有闪失而可能以退为进。意驰,请别轻易交心,更别喜欢上他,那位俞律师,不值得。” 俞知年注意到,发信日期是他和肖意驰解除“床伴关系”之前。当时他正在珍珠市,为去纽约总部作述职准备。过了一天,肖意驰回复邮件。 “兰时,谢谢你的告知和提醒。我与这位俞律师实实在在相处过。他或许有继续晋升的欲望,但我确信他不会因此而利用感情。因为,感情对于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他真有需要,我会为他在老师那里说情,正如老师为我搞定工作、你愿意尽力帮我一样。可能你又该说我天真了,但就是这样的我,你一直不离不弃,我想,还是‘值得’的吧。你说了,会尊重我的选择。帝都工作繁忙,你保重身体。” 丘兰时在下方继续给俞知年写道: 意驰和你相识才多久,他就这么相信你。 我对他的回复,并不买账。我相信,你会露出马脚的。我终于等来聂桑宁这个机会,我打电话告知他你接近肖意驰的意图,但他搞砸了。只是我没想到,你会辞职。 我更没想到,意驰要回中东冒险。临行前,他让民叔转告我,说和我是永远的好朋友。他在那样的时间节点,把我架在那个位置上。你可能无法体会我的感受。民叔说你已回绝进入方达的全球管理委员会。 这四个多月来,我一直关注你的动向。我希望,你配得起意驰交付给你的真心。倘若往后你有任何一丝背叛他的迹象,我绝不轻饶。 最后。你很快会接到专员的电话。他会告知你最新消息。 俞知年刚放下手机,专员的专线就打进来一维和部队协助当地政府军反击成功,反对派主要头目受重伤被捕,阿迪勒·扎伊德自杀身亡。肖意驰与其他人质受了伤,但生命无虞,目前他已被送上回国的专机。因为他手里有这几个月反对派内部的采访笔记,是重要文件,待安全部门确认清楚,再联系俞知年去医院。 结束通话,俞知年激动得几乎不能呼吸。 他的意驰,要回来了。 二十六个小时后。 医院直升机停机坪。直升机停稳,医护人员迅速上前把伤者抬到担架床上。 “意驰。”俞知年焦急上前。 肖意驰面容憔悴,唇色苍白,额头上缠着白纱布。闻声,他微微睁眼。 他们进入了电梯。“我在这里。”俞知年红了眼,声音颤抖。 肖意驰视线终于聚焦在俞知年身上,但他还说不出话,轻轻动动手,俞知年立马握住,“你回来了,你兑现承诺,回到我身边了。” “知年”肖意驰用力叫唤,声音干涸枯哑。 “我在,别说话,好好养着。”俞知年巴不得自己替他受苦。 他们来到独立病房,医护人员动作利索,俞知年站到一旁看他们为肖意驰作检查。 “明天我们还会过来给他做详细的全身检查。”主治医生对俞知年说到。 “谢谢。” 俞知年上前凑近肖意驰,想摸他又怕碰到他的伤口。 “你别这么近……丑……”肖意驰只能用气音说话。 “不丑不丑,是大英雄的模样。”俞知年鼻子又酸了,软声哄他。 肖意驰现在连笑都很艰难。 俞知年痴迷地看他,一遍又一遍用目光确认他回来了,回到他的身边来了。 他不敢用力握肖意驰的手,怕弄疼他。但他可以尽情向他诉说爱语。 “意驰,我爱你。” 肖意驰定睛看他。 俞知年又以西班牙语在爱人耳畔念出情诗—— 你是我贫瘠的荒原上,最后的玫瑰。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