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界男科圣手》 卷一 来之安之 一、异界庸医 ?“啊……啪!” 郭老师诚不欺我。 卫书穿越了! 卫书是个医生,一个三流医院的男科医生,三十年过得如此平凡,以至于投简历时想凑够三百字的自我介绍都要憋上两三天。 不过卫书还是有过人之处的,那就是气运逆天,从小学开始,每逢大考不是发烧就是拉肚,好不容易熬到三流医学院毕业,却因屡次挂科而没拿到学位证。 在求职屡次碰壁之后,卫书办了个假证,混进了一个偏僻小县的民办医院,开始了坐-台,不对,坐堂生涯。 这医院主打男科,专治不孕不育,能不能治好不好说,不过生意是真好。 卫书以为寻到了安身立命之所,不成想一场纠纷让这一切成了泡影。 真冤,你们要找的明明是主任杨大脑袋,与我何干! “天都亮了,你小子还要睡到什么时候?”天刚蒙蒙亮,门外传来叫声。 卫书揉揉脑袋,很快就反应过来,翻身跳下了床。 来到这里两日了,卫书已经搞清了自己现在的状况,附身的这人刚好与自己同名,只有十岁多的样子,手脚纤细,皮肤倒是白嫩得很。 门外叫喊的人是莫生,一个老鬼,正是他把卫书买来做药童。 卫书推开门,就看到莫老鬼站在门口,浑浊的眼睛圆睁着,满脸的皱纹都写着愤怒,满头乱糟糟的花白头发,身上破旧道袍敞着,露出圆滚的肚皮。难以想象这是个修道之人,还自称是高人。 “快去洗药草!”莫生很生气,三天前买了这个倒霉孩子,没想到回来就昏迷,好不容易醒了,跟个傻子一样,还说懂些草药知识,竟然什么草药都不识,若不是卖人的他得罪不起,莫生早去寻他晦气了。 卫书不敢说话,顾不上肚子咕咕响,走到院子中那一堆草药边摘捡起来。 “再跟你说一遍,红须绿茎的是十年以上的龙须子,其他的都不成材,必须扔掉!”莫生打个呵欠,再次提醒这个傻小子。 “知道了。”卫书答应道,在人屋檐下,只能低头。 看着这小子手上还算利索,莫生伸个懒腰,准备回屋补一觉。 “砰砰砰!”突然传来砸门声。“莫老鬼,你在不在!”不知是谁比莫老鬼中气还足。 莫生突然有点慌,“小子,去帮我应付一下,就说我不在家。”说完径直遛进了屋。 看到莫生这副模样,卫书很有些快意。 “这位前辈,找我家老爷何事?”来人是个中年人,五十许岁,浓眉大眼很是精神,一身道袍虽然不算新,却是干干净净,比莫生像样多了。 “叫莫老鬼出来!我要找他算帐!”这人语气不善。 “前辈,老爷出去采药了。”卫书小心应付,这些人都有修为在身,自己可惹不起。 “哪有这么巧?”来人明显不信,突然提高了音量,“莫老鬼你给我出来!前几日卖我的丹药毫无作用,快些把我的晶璧还来!” 晶璧是这世界的货币,呈环形,外三寸,内一寸,通体雪白,本身也可存储灵气与功法,价值不菲。 “前辈中气浑厚,印堂发亮,显然是修为高深,身体康健,”卫书一阵头疼,刚到这里感情又遇到医患纠纷了,先稳住他再说,“不知前辈买了什么丹药?” “额……”这人突然没了刚才的气势,压低了声音,“几颗起阳药,莫老鬼吹得天上地下少有,不想老夫吃了毫无作用,让家里婆娘好一顿奚落……” 原来如此,这位前辈是有难言之隐。 “还不知前辈名讳?”卫书看出此人并非蛮横无理之人,八成还是莫老鬼的药有问题,眼下只能先帮莫老鬼圆过去了。 “老夫牛成仙!”好霸气的名字,难怪有难言之隐…… “牛前辈,不知您修练多少时日了?”卫书继续岔开话题。 “你这娃娃问这干嘛,老夫十岁入门,如今足有七十年了。”牛成仙道。 “难怪前辈气势如山,小子失敬了。”卫书给牛成仙作了个揖,这倒不是作伪,眼前这人已经过了耄耋之年,却完全看不出。 “好说,好说。”牛成仙脸上怒气散了不少。 “牛前辈,这修炼讲究日积月累,循序渐进,您肯定比小子清楚。”正戏开始。 “正是。”牛成仙不知道这孩子扯这些干嘛,但抬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孩子,这时反不好发作了。 “其实什么疾病都和修炼一样,所谓病去如抽丝,前辈万不可操之过急。”这句话卫书很是熟练,前世不知说了多少次,“而且前辈修为高深,只要耐心服用丹药,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康复。” “当日莫老鬼可不是这么说的。”这几句话听着舒坦,不过牛成仙还有些疑惑,“但是你小子说得好像有理,也罢,老夫就再服用几日试试。” 总算打发走了,卫书长出一口气。 “走了?”莫生把门推开一条缝,小声问道。 “走啦,可以出来了。”莫生猥琐的样子让卫书差点笑出声。 “嗯。”莫生也觉得刚才有些丢脸,推开门,腆着肚子走了出来,“还愣着干嘛!干活!” 这是恼羞成怒了。 这小子看来不傻,刚才应付牛成仙倒是有板有眼,“小子,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就不要老夫出手了,你来处置。”可能觉得这小子会误会自己,莫生又加了一句,“老夫需要清修,无暇应付这些琐事!” “嗯。”卫书手里活不停,随口应道。听这老鬼的语气,这种事以后怕不会少,看来自己碰到一个修真界的庸医,这难道就是命运? “莫前辈,你给牛前辈的药有用么?”卫书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亏阳之症有器质与心结之分,那牛成仙用药毫无作用倒说明两个问题,一是丹药本身无用,二是牛成仙是器质性亏阳,只是那牛成仙看起来没有一点阳虚的表象,很是奇怪。 “那谁知道,前几日我在一本古书上看到的,原料简单又便宜,我才炼了几颗试试。”莫生满不在乎地说道。 “没经过临床实验您就给别人用?”这老鬼连庸医都称不上,简直毫无人性,如果不是打不过,卫书就要为民除害了。 “咦,你小子胆子不小,敢质疑老夫了!”莫生被卫书气得够呛,“再说老夫孑然一身,上哪实验去!干你的活!” 卫书打了一机灵,差点忘了这老匹夫是有修为的,再不敢开口。 卷一 来之安之 二、枯林绿湖 ?天色渐晚,莫生屋里传出震天鼾声。 卫书累了一天,却怎么也难入眠,趁莫老鬼已经睡熟,卫书推开了院门。 莫老鬼的院子在一个小山脚下,山顶上好像还有几个人家,不知是谁这么好运,从山顶应该可以俯瞰整个小岛。 岛上屋舍稀疏,但都是独门独院,让前世住惯了公寓房的卫书羡慕不已。 道路崎岖,多以石板、碎石辅就,卫书倒是找到点儿时的感觉。 这时大概是后世十一点钟的样子,已经见不到灯光,这岛上多是修道之人,没想到他们休息得如此早,看来都深谙养生之道。 月光很明亮,若不是夜空被一条淡淡的细长光带横贯,与后世好似没什么区别。 四周过分的安静让脚步声都无比清晰。 卫书沿着小路漫无目的地瞎逛,直到穿过一片死寂的枯树林,眼前出现一片水面,如明镜般毫无波澜。 这应是一个岛中湖,海面可不会如此安静,在月光的映照下,水面泛着幽幽蓝光。 卫书站在岸边,有些恍惚。今后就要在这个世界重新开始了,太多的未知让人恐惧,前世那点知识在这里不知还有没有用武之地? “不管它了,还能饿死不成!”卫书给自己壮胆。 湖面映出卫书现在的样子,面容稚嫩,仍可称得上眉清目秀,相对前世勉强可称为五官端正的卫书,这副皮囊很难让人有所不满了…… “喂!”一声清脆的喊声打破了卫书顾水自赏的雅兴。 卫书吓了一跳,连忙回头寻找这个冒失鬼。身后林子边缘的一棵枯树上,站着一个白衣女孩,一手叉腰,一手扶着树枝,大大的眼睛在月光下显得很是明亮,长发披在身后,如果她把长发披到前面,保证能把卫书吓个半死,可见还是太年轻了。 “你要跳湖吗?”女孩声音很好听,不过说的话却让人抓狂,月光下,女孩的影子被拉得好长,应该是个人没错。 卫书不想理她,一个未成年的小萝莉而已,没必要跟她计较,再说卫书前世也不是怪叔叔。 “你怎么不说话?”女孩追问道。 卫书用脚尖轻点着湖面,看着一圈圈涟漪缓慢地向湖中荡漾,这湖水竟似有吸力一般,脚尖忽地下沉,吓得卫书忙收回了脚,“你是谁?”卫书头都没回。 “我是岛主二弟子邵静竹,负责巡夜。”小丫头很实诚,“你别跳湖啊,虽然你一副倒霉样,我跟了你半天你都没发现,想来没什么本事,不过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跳湖,活着总是好的。” 卫书被气乐了,“你就这样劝人的?” “是啊!”邵静竹见卫书愿意塔话,知道距离成功又近了一步,“我巡夜快一年了,曾经遇到四个人跳湖,你是第五个。” “那四个怎么样了?”卫书很好奇。 “虽然我努力劝他们,但他们还是跳了,这绿镜湖跳下去就难再上来。”邵静竹声音中透着伤心,并没有一丝伪装。 “果然……”卫书心说照你这劝法,只会跳得更快吧,不过刚才那小丫头说什么?绿镜湖?这里人都是色盲不成,“这湖明明是蓝色,为什么叫绿镜湖?” “回家问你家大人去!”邵静竹扭头,不愿回答。“你还没说你是谁?我以前可没见过你。” “我叫卫书,莫前辈的药童。” “原来是他家的啊,难怪你要跳湖。”邵静竹恍然大悟。 莫老鬼看来在这岛上名声确实不怎么样,连这小丫头都这么说,真是命苦。 这小孩子倒是有趣,卫书急切地想了解这个世界,“我刚到此地,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离岛,属于瀚海宗,我瀚海宗历史最为悠久,现在也是天下第三大宗门。”小丫头满是骄傲。 “不过是第三……”卫书撇撇嘴。 “第三怎么啦?”邵静竹可不干了,“就是晋洛、九幽开派先祖也曾求道于我瀚海!” “原来是祖上曾阔过……” “你还跳不跳啦?”邵静竹被气得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不跳!”卫书没好气,这还催上了。 “太好了!”邵静竹很开心,总算劝成一个,“那你快回家吧!下次记得晚上不要再到这里来了,会扰了逝者清静。” “逝者?跳湖的人?”卫书很不解。 “这个岛上都是孤苦无依之人,寿元将尽时便会来到湖边,化作一棵树,只是生前怨念不散,树也无法成活,便成了枯木。”邵静竹解释道。 她说得平静,卫书看着这片枯树林,没有一片树叶,树枝稀疏,影影绰绰,无风而动,此时竟变得无比瘆人,只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 再顾不上这个小丫头,卫书撒丫子就跑,头都不敢回。 “真是个胆小鬼,还要跳湖呢!”邵静竹看着卫书的背影,笑得很是开心。 一路狂奔,卫书总算回到了莫生的院子。 倚着院门,卫书捂着胸口,不住大口喘气。 莫生的鼾声如雷般,两息一次,很是规律,还好没惊醒他。 卫书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的小茅屋内,困意涌上来,倒头便睡。 眼前一片火光,刺得人眼睛生疼。 “……嗣!你今日逃不掉了,还不束手就擒!”几道黑色人影在这火光中慢慢显现。 “……没门。”身边这人身材伟岸,身上的道袍被狂风吹得烈烈作响。 这是哪里?卫书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几道光芒向卫书奔来,卫书想躲,但脚上却似有千均巨石压住。 身边之人大袖一挥,光芒消散,但这人也被震得连连后退。 “……你如此虚弱,还敢回来!”黑衣人的声音尖厉刺耳,“……交出首席令,放你一条生路!” “……诸辽何时如此仁慈了。”身边人突然长啸,利剑在手,飞身扑向黑衣人,剑光带着雷鸣。 …… 黑衣人如遭雷击,在剑光中纷纷倒地。 卫书眼睛越来越沉,只有些许红光透过眼帘。 一个手掌轻轻抚过卫书头顶,“对不起……保护不了你……” …… “我带他走了。”一个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声音。 卫书的意识渐渐模糊,只剩一片黑暗。 …… 卫书猛地睁开眼,茫然地打量着四周,一床、一椅,几缕阳光透过屋顶的茅草照进来。 好奇怪的梦,好可怜的人,做梦自己都不是主角! 卷一 来之安之 三、道爷有疾 ?人大概是这世上最能适应新环境的物种了。 几天前的卫书是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现在却成了别人的奴仆。 既然无力反抗,那就认命吧。 院子里不知何时又多了一堆药草,看来这是今天的活了。 卫书捡了一根细细观察,比昨日的龙须草要重手得多,尽管大小相差不多,每株都有九叶,叶似铜铃,通体金黄。 不认得,去问莫生?那真是找死了。 莫生的房门紧闭,鼾声依旧,小小的院子除了这堆药草也再无他物。 就在一筹莫展之时,卫书发现药草堆下好像有东西,忙扒了出来,是一本厚厚的线装帛书,封面已经发黄,上写着诸草图志。 卫书把图志翻开,按后世习惯,先看目录,然而并没有目录。 诸草图志记录了近千种药草,图文并叙,难怪如此之厚,就是编撰之人好不讲究,杂乱无章,要找寻一个不知名药草真是要命了。 “金铃藤,一年生一叶,九年乃成……有平阳虚之效,于人劫无用。”对金铃藤的描述不算详细,不过还算清楚,卫书一时好奇,又找到了昨日的龙须子,也是一样的效用,“看来莫老鬼跟自己是同行,有趣。” 天色渐亮,莫老鬼快要起床了。 卫书收好诸草图志,开始收拾这一堆金铃藤。 年份不足的先扔一边。 剩下的过水、除茎。这金铃藤只有叶子有用,且同丹须同株。卫书小心地把每棵金铃藤的叶子摘下,放在背阴处压好,以防不同株的叶子混在一起。 “你在干嘛?”莫生不知何时来到卫书身后,冷不丁来了一句。 卫书打了个激灵,这些人怎么都喜欢背后突袭…… “我已经把这些金铃藤的叶子分好,阴干后就能用了。”卫书答道。 “哼!没规矩!”莫生冷哼一声。 卫书忙给莫生施了一礼,“莫老爷,您起床了?” 万恶的旧社会! “我在问你为什么把这些叶子分开?”莫生这才满意,暂时放过卫书。 “书上写的啊,”卫书不知道莫生为什么有此问,扬了扬手中的书,“同株同丹,不然就会失效,我把它们分开,您老炼丹时就方便了。” “还有这种事!”莫生劈手夺过卫书手中的诸草图志,“哗啦啦”一阵乱翻。 “难怪给那牛成仙的起阳丹没有效果。”莫生小声嘟囔。 卫书只能假装没听见,忍不住腹诽“还自称是炼丹圣手!” “咳!老夫是考考你!”莫生轻咳。 “莫老爷,这些人修炼这么久怎以还会有阳虚之症?”看莫老头这会心情还可以,卫书准备从他这里套点情报。 “这些人是修炼已经不能寸进,偏又受困人劫,只能日夜征战,存了万一侥幸能有一儿半女。”莫生难得有耐心给卫书解释。 “什么是人劫?”卫书接着问道。 莫生翻了卫书一眼,捶了捶腰,“没点眼力劲儿……” 前世被领导锤炼过多年的卫书可不是没眼力劲,马上领悟了莫生的意图。 自己屋里的坡脚凳子可不能给莫生坐,只能去莫老鬼房间了。 刚到莫生房间门口,一股恶臭如千百只苍蝇一样扑面而来,硬生生止住了卫书的步子,“这莫老鬼……”已经快不能思考了,卫书努力屏住呼吸,来不及打量莫老鬼的房间,抓了一张椅子就跑了出来。 “孺子可教。”莫生瘫坐在椅子,继续道:“我等修道之人逆天而行,一生要经历天劫、人劫。所谓天劫,只有金丹以上才能遇到,离岛上的这些废柴一辈子也不用担心。” 卫书竖起耳朵仔细听,谁知莫老鬼又停住了,还咂咂嘴。 “你的事儿还真多!”卫书只得再次进了莫老鬼的屋子,这次吸取了教训,一直屏住呼吸,等倒完茶水出来,脸都憋紫了…… 莫老鬼接过茶杯,点点头,“至于人劫嘛,却是修道之人都会遇到,那就是无法生育,修为越高,越是困难,极少有例外。” 还有这种好事!卫书差点要跳起来,真是饿了掉馅饼,困了来枕头!在这个世界自己的老本行说不定大有用武之地!卫书已经在憧憬将来的美好生活了。 看着卫书抓耳挠腮,眼珠乱转的样子,莫生摇摇头,年轻人就是没有定力。“啐!还听不听老夫讲了?” “是!是!小子洗耳恭听。”卫书忙收了神,现在只有让这老鬼显摆够了才可能有美好生活。 “你这小子是不是以为人劫很好破解?”莫生显然想到了卫书的心思,“大错特错!史上也不知有多少修为高深、智力高绝的前辈倾其一生也未能破解,如今尚无肯定破解之法。且天下第一宗晋洛一向认为人劫是天道,严厉禁止此等研究。” “那他们为何还要起阳丹?”卫书紧盯着莫老鬼,生怕他再出幺蛾子,再进一次他的房间估计要出人命了。 不过仔细想想确如莫老鬼所言,这些修道者可没有傻子,这么多年没人能破解,不过中人之智的自己怕也只能是妄想。但是起阳丹确是可能有效,将来也许是自己发家之道。 “老爷刚不是跟你说了么,心存侥幸罢了。”莫生对卫书的健忘很不满,“他们也都是可怜人,修为进入衰退期,结丹无望就不能授徒,再遇人劫,若绝了这点希望,也就是行尸走肉罢了。” “那老爷您看我能不能成为您的徒弟?”卫书瞅准机会,小心地问道。现在的卫书迫切想步入修道之路,自己后世的手段在这里难有市场,学会炼丹之术才是当务之急。 “不能!”莫老鬼很坚决。 “原来如此。”卫书看一眼莫生,假模假样地摇摇头,若有所指。 “嘿嘿,你小子想激老夫,还早了点。”莫生起身,向自己屋里走去。 也不知他怎么受得了那味道,真是久居茅厕而不闻其臭了。 “对了,老夫有洁癖,以后记得给每日老夫收拾房间,换下的衣物也要及时洗了!”话从莫老鬼屋里飘出来。 卫书差点晕倒,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卷一 来之安之 四、穿越世家 ?一个月,从未如此漫长。 在这一个月里,卫书找到机会便求莫生教他炼丹,可惜毫无进展。 每当有了空闲,卫书便把诸草图志拿出来翻看,为了方便,卫书以药草叶、茎及颜色不同,自己制了个目录,不过第一时间便被莫老鬼收走了。 还好这图志卫书已经烂熟于胸,如今再有药草需要处理,已经无需翻看图志,自然所费时间也大大减少,当年若有这劲头,怕也不用买文凭了。 “莫老鬼人还不错,除了老点、懒点、邋遢点……”天刚亮,卫书已经收拾完草药,开始琢磨起莫老鬼。 莫老鬼屋里传来悉悉索索之声,卫书等了半天,却怎么也不见莫老鬼出来。 这几日被卫书缠得烦了,只要卫书在院子里干活,莫生宁愿呆在屋里。 “你不出来我就没办法了?”卫书昨日里刚想了一招,不怕莫老鬼不出来。 “道可道,非常道……嗯,道可道,非常道……”可惜翻来覆去就这一句,再多一句也欠奉,前世卫书哪知道会穿越,要不怎么也要背下来。 一声冷哼传来,紧接着哗哗啦啦从屋里飞出一本书,卫书乐了,一把接住。 当看到书名时,卫书嘴巴怎么也合不上了。 “道德真经,卫聃著……”卫书翻开书,“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虽然背不下,但这道德经还是看过的,“好生无耻!” 这个卫聃也是穿越者无疑,还是卫书本家,穿越就算了,还抢别人生意! “大知闲闲,小知间间。大言炎炎,小言詹詹……”还好卫书也不是不学无术之人,还准备了一句,可惜也就这一句。 这次莫老鬼反应快多了,很快就有一本书飞出。 “南华真经,卫庄著……” 不是吧?卫书翻开书,还真是庄子,只是很多内容有改动,估计换成了这世界的人。 但这卫庄,怎么又是卫家人? “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没办法,出绝招了! “周易真经,卫文著……” 卫书真的绝望了,茫然地盯着手上的书,敢情自己到了一个穿越世家,人家穿越好歹是有备而来,自己可就惨了。 “你小子真行,以为老夫没看过开蒙三经么。”莫老鬼晃悠悠从屋里出来,看到卫书忍不住乐了,敢情这三本书就是这世界修道者最入门的读物。 “这……”卫书还没缓过劲来,哪来这么多老卫家的穿越者? “卫圣之后,还真是人才济济,”莫生笑道,“只可惜到你这一枝,不知跟卫圣有没有关系,竟然只会拾前人牙慧了,哈哈!” “卫圣是谁?”卫书感觉身体被掏空,茫然问道。 “瀚海宗的开山祖师之一。”莫生好久没这么开怀过了,“难得你这么会哄老夫开心,也罢,就教你两招,也省得以后丢了老夫的脸面。” “真的?”卫书跳了起来,心道你原来好这口,早知道每天给你讲一段单口相声,哪用费这半天劲。 “哼!老夫还能逛你这黄口小儿不成!听好口决!”莫生右手平伸,快速说出口决,只见他手上凭空出现一颗火苗,不停跳动。“这是炼丹基础,驭火之术。” 卫书学了莫生的样子,伸出右手,还好口决不复杂,照葫芦画瓢倒也不难。 一股气流自丹田而生,经胸腹直至右手少阳……这就是传说中的真气?卫书为这从未有过的体验兴奋不已。 两人紧盯着卫书的右手。 一股细细的水流自卫书手心喷涌而出,足有一尺高。 真是神奇!卫书差点叫出来,自己也能修炼了!不过莫老鬼脸色怎么不太对? 卫书接连念动口决,水流愈加细小,最后抖抖手才有几滴水珠…… “啊?!”莫生先是一惊,旋即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笑死老夫了……竟然是水行纯元体质,哈哈!” “水行纯元体质是什么?”还有专门的名号,卫书蒙了,“是不是很厉害?” “厉害,厉害到了极点!”莫老爷擦了擦眼泪,“可惜只是四千年前很厉害,天生只能操控水系法术,想炼丹,门都没有,哈哈!” “为什么现在不行了?”卫书心一下凉了半截,不过还不死心,“就没有别人是这体质?” “你们瀚海创立时五祖都是纯元体质,只是这体质太过稀少且限制颇多,而后晋洛、九幽以混元开宗,如今修道之法均为混元功法,就是瀚海宗也早已没有纯元功法,你想要修炼的功法都难寻,更不用说控火炼丹了。”莫生摇摇头。 这下彻底凉了?“那我去寻以前的功法,实在不行自创!”好不容易窥到门径,让卫书这样就放弃怎么可能?! “哼,四千年来混元修练者何止百万,而纯元早已没了传承,你一人智慧比得上这百万人?”莫生还是嫌卫书死得不够彻底,“还是安心给我做个药童,有什么不好?” “我不信这些年就没有一个水行纯元体质的修炼者研究炼丹术。”卫书才不会死心,这么稀有的体质怎么会如此不堪,这老鬼肯定没说实话。 “那倒还真有一位。”莫生忽然想到了什么,“千余年前宝象宗有位端木沧,与你一般体质,钻研了一辈子水行炼丹之法,后来嘛……” 这老鬼也学会卖关子了,卫书忙问道:“这位端木前辈后来怎么了?” “成了一代名厨!”莫生笑得都看到后槽牙了。“恰好他所著的菜谱老夫还有收藏,你要看么?” 卫书颓然坐在地上,“要!”咬牙说出这个字,不能当医生,当个厨子也不错! “好,有志气!”莫生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 “还有瓶装书?”卫书不解。 “哼,这是十颗起阳丹!老夫重新炼制过,确实有效,你去把它卖出去,老夫就把书给你。”莫生一脸奸笑,“上次卖给牛成仙要了两块晶璧,这次你至少卖出两倍价钱。” 真是造化弄人,卫书如今的命运竟被一个黑心商人所掌握,不过上过一次当的牛成仙也许是个不错的买主? 卫书接了瓶子,闷声走了。 卷一 来之安之 五、炼丹不易 ?牛成仙的住处离莫生不远,一般的院子,灰石青瓦,门口放了两只石雕吉兽,卫书却不太认得,似狮非麒。 卫书一路还在思索这生意该如何做,不觉已经到了老牛门口。 刚想敲门,就听院里动静不小,很是热闹。 “你怎么怪人家,生不出孩子怪人家,现在你不行也怪人家……”一个女子的声音,很是尖厉,还带着哭腔。 “你这婆娘成天念念叨叨,好不烦人,不怪你怪谁!”老牛的声音。 这两口子正为夫妻之事吵架,现在恐不是好时机,卫书收了手,转身就想走。 正在此时,大门咯吱一声被拉开,老牛铁青着的脸出现在卫书面前。 两人四目相对,好不尴尬。 “你还有脸来!”看到卫书,老牛心头怒火腾地涌上来,恨极了这一老一小两个奸商。 “那个……”卫书对这情况可没有准备,脸上还来不及挂上笑容。 牛成仙挥起手掌,拍向卫书,这会怒气难消,竟带了三分真力。 卫书只看到掌影一闪,胸口一阵剧痛,一股大力袭来…… …… 刚刚怎么了?好像飞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卫书才有了意识,只是脑袋还是嗡嗡做响。 “醒啦,醒啦!”这女子声声音有些熟悉。 “还愣着干嘛,去打些水来!” 卫书慢慢睁开眼睛,视野被牛成仙的老脸占据,对了,我是来推销起阳丹的,这个世界做推销员都有这么大的风险,莫老鬼怎么没告诉我…… “你怎么也不知道躲?”老牛埋怨道,还好刚才自己还留了手,不然把这小子打死可就麻烦大了。 “是……是前辈……太厉害了!”胸口疼痛难当,卫书努力挤出笑,传统手艺不能丢。 “唉,你干嘛来了?”牛成仙这会怒气散了不少,再怎么说对一个没什么修为的小娃撒气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卫书忍着痛撑起身子,坐了起来,打量了一下。 这里应该是牛成仙的院子了,三间石屋,院子两侧栽了不少花花草草,收拾得干干净净,比莫老鬼像个过日子的人,眼下自己就躺在过道上。 卫书在怀了摸了摸,掏出两颗起阳丹来。 一看卫书拿出丹药,牛成仙心头的火又要上来,“我算是怕了你们,莫想再坑老夫!” “牛前辈息怒,且听小子分说,”对老牛的反应,卫书早有准备,“这两颗是家师特意为前辈炼的,实不相瞒,前面给前辈的并不是起阳丹。” “什么?那是什么?”老牛很是不解。 “家师说前辈气盛阳虚,须要泄了心火,这起阳丹才有效,前面的实际只是清心养气的丹药。”卫书下意识抬头看看天,没有起云迹象,应该还是安全的,可以放心往下扯了,“只是这心火由心,给前辈说了,可就不起效了。” “还有这种说法?”牛成仙将信将疑。 “前辈放心,这两颗起阳丹不会要前辈分文,若是无效,小子任凭前辈处置!”卫书也是豁出去了,现在只能盼莫老鬼靠点谱。 “好!”牛成仙接过丹药,“老夫就再信你一回,今日就试试看。” 卫书踉跄着爬起来,不顾老牛挽留,现在跟老鬼要那端木沧所谓的菜谱才是正事。 今天这倒不是无妄之灾,在这个世界,怕是光有赚钱手艺是不够的,没有修为怕是没命花,只是现在炼丹都没找到门路,修练更没着落。 人生艰难,在哪里都通用。 莫老鬼正在院里悠闲地晒着太阳,看到卫书踉跄着回来,打趣道,“咦,怎么这副模样,卖个丹药何至于此。” 还不是托了你这老鬼的福!卫书没力气再跟老鬼分辩,伸出了手,“书?” “丹药卖掉了?”莫生可不好糊弄。 “老爷放心,只要那丹药有效,生意不久就能上门,书先给我看看,谁知道是不是跟丹药一样的西贝货。” 这小子越来越放肆了!不过今天莫老爷心情好,决定放他一马。 “喏,拿去!”莫生扔了一本书给卫书,“这书也不能白看,以后老爷的一日三餐就靠你了。” 做饭就做饭,还能比给莫老爷扫屋子更可怕不成!卫书接过书,直接钻进了自己屋。 “端木食经……”看这名字还真像是菜谱,卫书小心地翻开,这本书已经破得不成样子,封面上的字都模糊了,也不知有多少年头。 “清炒鹿角果……红焖龙须子……”还真是菜谱,卫书不停往后翻,“灵草之灵,不以火炼,以水养气,亦为善。”直到最后,才依稀与水炼之法有些关联,然后就戛然而止…… 这就完了?卫书怎么能甘心,把这书摊开仔仔细细观察,连缝线处都小心地掰开,常听闻有书故意把有用的内容藏起来,这本说不定就是这样。 一无所获。 卫书愣在那里,端木沧前辈,你难道也认命了么? “小子,看出门道没?”莫老鬼的声音传来,“晚上准备给老夫做什么菜?” “龙须子炒金铃藤!”卫书没好气道,今天给老家伙好好补补。 卫书藏了不少不足年份的药草,总觉得扔掉可惜,正好以后拿来做菜。 别说,这两种药草做菜还真是别有一番味道,龙须子茎长叶细,脆而爽口,金铃藤叶子厚实而有嚼劲。 莫老爷手中的筷子就没停过,得了空还要点评两句,满满一大盘菜,多半进了莫老鬼之口,“没想到龙须子还能这样吃,嗯,下次火要大点,说不定更脆!金铃藤也不错!” “手艺不错,有这天份不做厨子可惜了得!”莫老爷躺在椅子上,轻轻揉着滚圆的肚子,年纪大了,晚上吃得多了难免有些积食。 卫书没了兴致,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哼,修练哪有这么容易,遇到这点小挫折就受不了?”估计药劲上来了,莫老爷来了精神。 “老爷还有法子?”卫书忙道。 “嘿嘿,什么事能难住老爷!”莫生站起身,摇晃着向屋里走去。 吃了这么多补药,这老家伙能扛得住么?卫书不禁替莫老鬼担心。 卷一 来之安之 六、湖水制敌 ?夜已深,卫书挑着两个水桶再次出了门。 莫老鬼不知是不是被药膳烧坏了脑子,非要自己去绿镜湖打一缸水,打个水而已,莫老爷交待了一大堆。 一想到湖边的树林,卫书还有点头皮发麻。 “呼!不过是几棵树罢了!”卫书给自己壮胆,硬着头皮走进了枯树林。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月光如水。 绿镜湖就在眼前了。 卫书突然想起上次确实发现这湖有古怪,好似有吸力一般。 果然,木桶刚放进湖里就有一股大力传来,卫书忙念了莫生刚教的辟水决,手上不敢放松,死死拽住了水桶。 念完口决,这股力总算变小了点,卫书暗道这老鬼总算靠谱一回。 卫书慢慢把水桶拉出,看来这活也不难嘛。 刚离了水面,这水桶忽地没了重量,就如空桶一般,卫书被这一闪,猛地后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水桶里的水全洒了出来。 “这是什么?”卫书看傻了眼。 这些水并未渗进土里,反倒如果冻一般凝而不散…… 过了片刻,这团水似有生命一般滚入湖中,与湖水重又融为一体。 如果不是莫老鬼一再嘱咐,卫书真想摸摸这湖水,是不是如胶冻一般的质感。 正事要紧,现在看来,要打满一缸水并不容易。 果然,卫书连试了三次,都以失败告终,现在这副身体力量也远不如成年人,木桶脱离水面那一刻极难控制。 卫书气喘吁吁地坐在湖边,看着湖面发呆。 …… 两桶水打完,一个时辰已经过去了。 难怪反差如此之大,这湖水好像没有重量,这会卫书挑着扁担跟来时并无差别,失败了多次,卫书也寻到了些许技巧,后面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卫书挑着水,急匆匆走进了树林,要加快速度了,不然水缸打满,天都要亮了。 “什么情况?”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出现在前方,卫书忙闪到路边树丛之中,不想被人发现,这岛上的人对这绿镜湖颇有些迷信,要不自己也不用晚上来打水了。 这两人不是一伙,正在交手。 就着月光,卫书总算看清了这二人,其中一人正是上次遇到的邵静竹,依旧是一身白衣,手持长剑,在树林间闪转腾挪好不灵活。 另一人一身黑衣,身材魁梧,看不清样貌,应该是个男子,手无寸铁,不断躲避着邵静竹的攻击。 “你莫要欺人太甚,不然我可不客气了!”那男子被逼得急了,寻了一个空当怒喝道。 “哼!你是何人,竟敢窥探城主府,还不束手就擒!”邵静竹手上长剑舞动,剑芒刺目。 这小丫头原来这么厉害,卫书慢慢地把扁担拿在手中,多少能带来些许安全感,虽然在这两人看来,可能也没啥区别。 那黑衣人挥掌拍开了邵静竹的长剑,拉开了二人的距离,合手含起了口决。 邵静竹并没有乘机攻击,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人。 一只浑身火焰的巨狼在男子身后凭空出现,男子伸手一指,那火狼猛奔向邵静竹,逼得邵静竹连连后退。 就在此时,异变徒生!黑衣人身后的枯树忽然如活过来一般,粗大的树枝挥动,黑衣人躲闪不及,惨叫一声,直被扫飞! 那火狼没了控制,也化作火焰慢慢消散。 卫书终于相信邵静竹的话,这些树确有可能是这岛上修士所化,不然怎么会主动攻击那男子。 那黑衣人被扫出去丈许,狼狈不堪,眼见邵静竹的长剑刺来,再不敢使用法术,转身就跑。 卫书这下可吓坏了,因为这黑衣人正向他的藏身之处跑来。 眼见这人离自己越来越近,连这人眼中的凶光都能看到,卫书再躲不下去,举起扁担,闭上眼睛狠狠向下挥去…… 那黑衣人哪会被卫书抽中,轻巧躲开,顺势给了卫书肚子一脚,这是卫书今天第二次飞起来了…… 不过卫书这一下也缓了黑衣人的步伐,再次被邵静竹的剑光缠住。 好半天,卫书才缓过来,还好这黑衣人仓促间没法出全力,不然这次估计要报废了。 这黑衣人修为要高于邵静竹,尽管手无寸铁,也不敢再用法术,依旧能从容化解邵静竹的攻势。 邵静竹身法十分灵活,一时拿不下这人也不急躁,出招意图也很明显,就是不让他出这片树林。 两人缠斗不休,正堵住了卫书归路,眼下自己也暴露了,该如何是好。 两个木桶一立一躺就在卫书不远处,卫书突然想到一个法子。 立着的木桶里还装满了湖水,卫书抓起木桶,瞅准机会,朝那黑衣人泼去。 这湖水拨出去仍是一团,没发出一丝声音。 黑衣人刚躲过邵静竹一剑,就被这团湖水泼了一脸。 随后发生的一幕让邵静竹和卫书都惊呆了,黑衣人的脑袋被湖水紧紧裹住,双手不住在脸上乱扒,却怎么也无法拨开这团水,痛苦地在地上拼命滚动。 邵静竹看向卫书,“不能杀他,要活口。” 卫书心道我哪知道怎么办。不过小丫头都发话了,只能试一试,随口念了段辟水决,嗯,其他口决也不会。 竟然还真有作用,那团湖水变得如寻常水一般,瞬间消散,渗入了土地之中。 小丫头这是崇拜的目光么?“还不制服他!”卫书被小丫头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忙提醒道。 卫书倒是多虑了,那黑衣人已经只剩了出的气,在地上不住抽搐。 邵静竹将黑衣人绑得结结实实扔到了一边,“你怎么又到这里来了,这是湖中水么?” “莫老爷喜欢喝这口,我也没办法。”卫书习惯性胡扯,“这人是谁?” 邵静竹扯开黑衣人后领,后颈上一个红色狼头很是醒目,“血狼帮?!” “什么?”卫书从未听过这个血狼帮。 “这个血狼帮最近才在瀚海各处出现,倒也没听过有什么恶行,”邵静竹解释道,“不过这人趁岛主不在,窥探岛主府,显然不是善类。对啦,以后不要再到这里来了!” 这丫头翻脸还真快! “刚才要不是我,你能拿下他么?”卫书反问道。 “这人怕是筑基中期修为了,我才筑基不久,拿下他是有些难,”小丫头也不否认,“不过嘛,在这树林里使用法术就会被攻击,只要不让他逃出,最后肯定是我赢!” “那也要费很多工夫是不是?”卫书脸上堆满笑,“你通融一下,我就打几桶水而已。” “不行!”小丫头提起那黑衣人腾空而起,“我要把这人关起来,两个时辰不能过来,你不许钻空子!” 看着邵静竹的背影,卫书不禁乐了,这小丫头也是有趣。 卷一 来之安之 七、太玄轻水 ?满满一缸水,卫书站在水缸边,腿都软了。 “怎么用了这么久?!”莫生的声音传来,这么晚了,这老鬼竟然没睡。 “遇上点岔子,耽误了不少时间。”卫书腰都僵了,再顾不上给老鬼行礼。 “哼!”莫老鬼很不满,“试下水温,老夫等下要用!” “是,老爷。”卫书这会又困又累,脑袋都有些不清楚了,径直伸手按向水面…… 只一刹那,卫书已经被吸进了水缸,牢牢压在了缸底,这才反应过来,又被老鬼坑了…… 莫生看到这一幕,才放心地回屋睡了。 卫书在水下动弹不得,这水明明没有重量,但此时身上竟像被巨石压住一般,抬抬手指都不行。 不过片刻工夫,胸腹间的气都被压了出来,卫书这下慌了,无法呼吸,再不想法子,要窒息了。 对了,还有辟水决,应该对这湖水有用! 卫书找到救命稻草,事不宜迟,张嘴就要念动口决…… 刚张开嘴,这湖水似找到宣泄口一般,疯狂涌入…… 片刻之后,卫书翻起白眼,昏死过去。 …… “书儿,跟爹爹去离岛,好不好?”熟悉的声音。 “离岛在哪里?也有沙漠吗?”稚嫩的声音。 “那里没有沙漠,四面都是一望无迹的大海,岛上还有个湖很漂亮,你一定会喜欢的。” “好!只要没有沙漠就好,书儿能交到朋友吗?” “会的,一定会的……” …… 又是奇怪的梦。 卫书慢慢睁开了眼睛,还躺在缸底,只是身上不再有压力,缸里的水怎么没了? 卫书抓着缸沿一点点站了起来,摇了摇头,昨天真是刺激,在鬼门关转了三回。 而始作俑者,此刻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咦,你还活着啊……”听到动静,莫生睁开眼,此刻这张老脸是如此可恶。 “托老爷的福,还没死掉!”卫书没好气,脚上用力,直接从缸里跳了出来,好像身体比平时轻了不少。 “哼,是要托老夫的福,这太玄轻水可不是谁有福气享用的!”莫生冷哼道。 “太玄轻水?”卫书还是第一次听说。 “世上九大奇水之一,也只有岛上这些笨蛋不认得,还以为可以照出儿女是不是亲生,才有了绿镜湖这个混名。”莫生给卫书解释道,还不忘奚落离岛上这些人,“当然他们知道也没办法,只有水行纯元体质才能用得了,你小子还不是托老夫的福!” “那缸里的太玄轻水怎么没了?”这莫老爷越来越琢磨不透了,这好像不是一个庸医应该有的见识,卫书心头那点郁气散尽,可是疑惑更多了。 “都进了你体内。”莫生道。 “体内?”卫书摸摸肚子,这一缸水都进了自己肚子,还不撑死? “太玄轻水几无重量,与你水行体质结合,也只是置换了体内一小部分凡水罢了。”莫生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卫书,“以后每日都要打一缸水,然后在里面睡一夜,这是你的修炼。” “每天都要这样?”卫书惊了,昨天掉缸里那难受劲估计到死都不会忘,这还要每天如此,真是要了亲命。 “不知好歹,如果不是你这练气五层的修为实在低得可怜,老夫就把你直接扔进湖里。”莫生被这不开化的笨小子气到了,坐到椅子上不再理会卫书。 “嘿嘿,老爷息怒,”卫书忙赔上笑脸,这老鬼倒不像开玩笑,原来自己还有修为,只是练气五层,确实不入流,“这太玄轻水有何用?” “你可还记得我教你的驭火决?试一下便知。”莫生懒得多说。 驭火决,卫书学的第一个法术,当然记得。 卫书伸出右手,左手掐决,口中默念。 只是卫书存了恶作剧的心思,右手掌心并未向上,而是对着莫生。 一股水流如离弦之箭激射而出,径直射向莫老鬼…… “啊?!”卫书大惊,本来只想给莫老鬼洒点水降温,这下糟了。 水箭眨眼已经飞到莫生身前。 并未见莫生动作,那水箭在其身前一尺处如遭重击,顷刻化成了水雾。 “小子,想暗算老夫,还嫩了点,哈哈。”莫生哈哈大笑,显摆了一下很开心。 这就是那太玄轻水的功劳么?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声起。 莫老爷瞬间没了高人的样子,麻溜进了屋。 卫书摇摇头,打开了院门,原来是牛成仙。 “莫前辈在吗?”语气这么客气?那看来今天不是来寻晦气的了。 “老爷采药去了,还未回来。” 果然,牛成仙昨日用了起阳丹,终于重振雄风,这一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更多丹药。 “丹药倒是在我这里,前辈稍等。”卫书回屋取了药瓶出来,还有八颗起阳丹。 “前辈,这里还有八颗,您要几颗?” “全要了!”这牛成仙还真是阔绰,不过以卫书的经验,这也不奇怪,如果有枯木逢春的希望,再吝啬的人也会大方起来。 “好的,前辈,四块晶璧。”卫书还略有些担心,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卫书大概了解了晶璧的价值,这四块晶璧足够普通人家使用一年了。 “唉,前辈真是厚道人,老牛前些日子多有得罪,等莫前辈回来,记得替老夫陪个不是。”卫书显然是多虑了。 “这药前辈莫服得勤了!”卫书不忘交待牛成仙。 “省得,省得!”牛成仙拿到丹药,如宝贝一般揣在怀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坏了!”看到牛成仙的动作,卫书突然想起那端木食经一直被自己揣在怀里,这会不知怎么样了。 顾不上知会莫生,卫书急冲进屋,解开了衣带。 “完蛋了!”端木食经已经通体发白,被那太玄轻水压得粘成一团。 卫书小心翼翼地把书册放到桌上,找了干净的衣服慢慢沾着书页上的水渍。 随着卫书的擦拭,书页渐渐分开,只是书页已经全成了白纸,上面的字迹消失无踪。 虽然只是一本菜谱,但卫书心里还存了万一的希望,现在全成了泡影,不由得让人懊恼。 卷一 来之安之 八、水炼之法 ?又是一夜过去。 院中的破水缸已经成了卫书的新家。 卫书醒来时,天已大亮,刚爬起来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莫老鬼正在院里忙碌着,卫书的床、仅有的两件衣裳以前这些日子攒的不成材药草扔得满院子都是。 “老爷,您这是在干嘛?”卫书抑制住跟老鬼拼命的冲动,开口问道。 “噢,你以后也用不上这屋子了,我准备把它改成药房,以后正好把药草放在这里阴干!”莫老鬼头也不回,说得理直气壮,好像也没什么毛病,毕竟卫书都是他买来的。 “唉!”卫书轻叹一口气,实在拿莫老鬼没辙,老老实实爬出水缸,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还好老鬼还算讲究,那些药草倒没有混在一起,不然这下可损失大了,不过老鬼估计也是为了自己的伙食着想,卫书暗自揣测。 “这端木食经怎么成了这副模样?”莫老鬼把那本已经变成无字天书的端木食经拎了出来,十分地心疼,“这可是端木沧的亲笔原本,世上仅存这一本,你这败家子!” 卫书只好老实交待。 “哼!”莫生满脸的可惜,翻了一番,发现确实已经无所挽回,便扔给了卫书。 就在卫书准备把这无字天书收起时,却发现书页上好像有了变化。 原本空白的书页之上,一个个金色小字慢慢显现,只片刻工夫,这本书仿佛重又有了生命! 趁着莫老鬼回屋,卫书开始仔细翻看。 “灵草之灵,不以火炼,以水养气,亦为善。”开篇正是端木食经的结尾,“火炼之法以火元淬灵草之精华,失之以自然,惟水元以生起合,可得灵草之精华……故有控水之法门及炼丹之法,以飨有缘之人……” 看来老天还是站在我这一边!卫书心花怒放中…… 前面端木沧前辈的自吹自擂卫书暂且跳过,直奔主题:“水炼之法起于元气驾驭之术,自丹田以壬之式起,经少阳三穴而出于手少阳……以兹之式起,经太阴紫宫而出于手三焦……”卫书开始懵了,这段与莫老鬼所说的驭火决十分相似,经脉穴位还可以理解,但那壬之式又是什么东西,完全没有头绪。 眼看已经近了正午,又到了做饭的时间了。 这次卫书可是花了十二分的心思,使出了全部本事,以数种药草搭配做了四菜一汤。 “老爷,吃饭啦。”卫书站在莫生门口,语气比平时恭敬得多,近乎谄媚。 莫生看了一眼边上低眉顺眼的卫书,心里很是纳闷,当看到满满一桌菜时,更是摸不着头脑了,“这混账小子难道了解了老夫的良苦用心?” 莫生用餐时,卫书恭敬地站在旁边,不时给莫生讲解菜色,差点让莫生以为这货在菜里下毒了……平时这小子可是没有半点规矩,还敢跟老爷抢菜吃,今天这是怎么了? 看到莫生吃饱喝足,卫书麻溜地收拾完桌子,给莫生递上牙签,准备好了茶水。 “说吧,想求老爷什么事?”莫生剔着牙,慢悠悠地说道。 “嘿,老爷,那个壬之式和兹之式是什么啊?”卫书忙堆着笑问道。 “好问题!”莫生捋了捋稀疏的胡子,“话说天下法术数不胜数,但从古至今,无论是法还是术,总脱不了九定式和七十二组合式,你问的壬和兹便是这九定式其二。” “九定式?都有哪些?”卫书很快就意识到了这可能就是修道的根基所在。 “甲、乙、禁、兹、忝、及、壬、鬲、再,便是这九定式。”每个修道之人都常用这定式,莫生自然不会陌生。 “有点拗口。”卫书挠挠头,努力记下这九个字。 “嘿嘿,”莫书笑了,“你试试把这九个字重新组合一下。” 卫书陷入沉思当中。 片刻之后,卫书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道:“今天自己一个人在家?” “哈哈,正是!” “怎么可能,这是哪个不正经的前辈创造的?”卫书还是不太敢相信,虽然莫生已经刷新了他对修道者认识的底线,但这位恐怕更不靠谱。 “你还真说对了,创造这九定式的正是卫圣之子,写周易真经的那位卫文前辈。”莫生笑道。“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你说不定还真是这卫圣之后,深得卫家真传。” “不不不!还是老爷更像!”赤果果的互相吹捧。 “也罢,你既然问到了,今日就把这九定式教给你,且听好了!”莫生收了笑容,卫书也收起了玩笑之心,竖起了耳朵。 “甲之式,真气无需转换,取其本源之力入法术,多用于疗伤及试探修为……” “乙之式,真气转换之式,混元体质修者最为常用,你却用不上了,须体内有至少二行真气才行……” …… “壬之式,激发之式,决定法术离开施法人掌控之后的走向……” “兹之式,蓄积之式,可增加真气爆发之力,所有攻击法术之根本……” …… “至于那七十二组合式不过是九种定式不同的组合罢了,自己回去多多试验便可。”讲了近半个时辰,莫生口干舌燥,许久没说这么多话了。 “多谢老爷!”卫书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深深行了一礼,这次绝对是真心的。 “这岛上灵气稀疏,你若想进步,取太玄轻水一日不可耽误!” 卫书这才意识到,今日他才真正开始了修道之路,不知前路如何,但自己至少有了前进的方向。 “莫老爷,卫嗣是谁?” 卫书冷不丁问了一句,莫生吃了一惊,半天没反应过来,“……我不认得。” 莫生转身进了屋,不多会,又走了出来,递给卫书一个奇怪的东西,“这个护臂是你的,老爷我也用不上,且还给你吧。平日里穿在衣内,不要轻易示人。” 这护臂十分重手,呈方形,不知何种金属所制,通体暗红近乎黑色,边上花纹古朴,中间镌刻着“壹”字,两边布制搭扣,却无孔无楔。 看了半天也没看出门道,再想问时,莫生已关上了房门。 卫书将这护臂放在右前臂之上,这搭扣自己动了,两边相合,将护臂牢牢固定住,而相接处竟无半点痕迹。 真是奇了! 卷一 来之安之 九、天道可畏 ?作为第三大宗门,瀚海宗由近千个大小岛屿组成,跨越了千里海域,离岛只是瀚海最边缘的一座小岛。 对于岛上这些低阶修士来说,海船快舟是他们最重要的出行工具,离岛码头自然就成了岛上最繁忙之处。 一艘单人快舟正缓缓靠岸,这快舟由驾船者真气驱动,航行十分迅速。 “卫哥儿,这次怎么出去这么久?”数名船工正在码头上卸货,看到快舟来了,领头一人忙凑了上来。 “岳老四,还不快点!”快舟跳下一人,利落的紧身短打,面白无须,正是卫书,三年过去了,卫书个头早已超过莫老鬼,于是采买药草的任务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卫书与这些船工很是熟络,岳老四招呼两人上船卸货,自己却凑到了卫书跟前,大献殷勤。 卫书可不是他们的大主顾,如果指着卫书每月一两次的出海,这些船工都要喝西北风了。 看到岳老四这副德行,卫书心中有数,从怀中摸出一颗黑不溜秋的药丸交给了岳老四,岳老四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半年之前,卫书总算初窥水炼法门径,炼出了第一颗起阳丹,莫老鬼见到后只说这玩意不能叫丹药,卫书只好叫它起阳丸了。 “珠圆玉润,是为上品;圆而不润,为中品;润而不圆,为下品。你这个嘛,如蜷缩的毛虫一般,不入品!”莫老鬼的原话,这些修道者还都是颜值控,真是肤浅。 尽管卫书炼丹用的材料都是莫生不要的未成材药草,不过还是有些作用的,关键要比莫生这黑心老鬼的丹药便宜得多,故而在这离岛上抢到了不少生意,好在莫生的丹药多在别处大岛的坊市上贩卖,倒也不冲突。 两个船工背着大包跟在卫书后面,里面装满了卫书买来的各种药草。而今卫书也小有积蓄,已经看不上那些莫生不要的残次品了。 卫书迫切想用这成材的药草炼制丹药,看看与传统法子炼制的丹药相差几何。 莫生的院子近了,牛成仙迎了出来。老牛是卫书最早的顾客,卫书也从未收过老牛一块晶璧,只是每当卫书捣鼓出奇怪的丹药,老牛就成了义务试丹员。 “牛老哥,丹药吃完了?”两人熟悉了之后,互相之间也少了虚伪的客套。 “唉,卫哥儿,快些去……看看吧,莫前辈的房子塌了,院子有……那个禁制,我等也没法去救人!”老牛气喘吁吁,显是非常着急。 “什么?”卫书大惊,顾不上老牛,飞奔而去。 “莫老鬼,你千万不要有事!”卫书心中暗自念到。 一群人围在莫生院子周围,指指点点。 卫书拨开这些看热闹的闲人,心一下凉了半截…… 自己的茅草屋还在,院墙已倒,院门还立着,莫生的石屋一片狼藉,说是塌了并不准确,那些石砖都已经化为齑粉。 卫书推开院门,直奔向莫生的卧室所在处,发疯似地刨了起来…… 说来奇怪,莫生的禁制对卫书不起作用,卫书只当是莫生做的手脚,从未细想过。 “都散了!别在这碍事!”老牛赶走了院外看热闹的离岛闲人们,看着卫书的背影,不禁感慨,“真是师徒情深……” 卫书并不相信莫老鬼这个祸害会这样挂掉,再说自己还有满肚子疑问等着问他…… 不知不觉间,卫书双手已经满被鲜血和灰尘裹住,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挖了足有三尺,终于发现一些莫生的物件,断裂的床板,桌子,还有一些被子上的麻絮,看来莫老鬼并不在房里。 一个木牌吸引了卫书的注意,这东西可没在莫老鬼房里见过。 当卫书抹去灰尘,一行小字出现在木牌上,“好徒儿,为师有宝在地下三尺。”这是莫生第一次将卫书称做徒儿。 卫书颓然坐在地上,这老鬼果然没死。 这八成是个陷阱,但是莫老鬼显然算到了卫书怎么都会上这个当。 卫书重整旗鼓,继续往下挖去。 牛成仙在院外看得很是揪心,奈何这院里的禁制实在厉害,自己可没有卫书那本事毫无阻碍地出入,只能干着急。 又是一个木牌…… 不会还要地下三尺吧,卫书很是担心。 还好莫老爷并没有如此丧心病狂,木牌之上四个金字,“存欲可欺” “这是临别的忠告么?师傅。”卫书叹了口气,转身就要离开。 不对,这老鬼什么时候成了灭欲的圣人了,卫书猛地回身,伸手揭开了这块木牌。果然,木牌之下是个红漆小匣子,匣子打开,卫书大喜,这不是自己急需的筑基丹么? 卫书早已修练到了练气十层,随时可筑基,只是莫老鬼一直说这岛上并不适合筑基,不肯给自己筑基丹。 偷偷环顾四周,看热闹的人早已散去,只有老牛还在门外焦急等待,卫书把这匣子收进了右侧衣内口袋,这东西还是贴身收着才能安心。 再看那木牌,上面已经空无一字,卫书搓搓手,右手奇痒难当,当手心泥灰搓去,一个寸许的金色“莫”字赫然出现在掌心上,“存欲莫可欺”,这才是莫老鬼的真实想法吧。 “卫哥儿,节哀啊!”看到卫书满手的血泥,神色暗淡地走了出来,老牛忙安慰道。 “唉,牛老哥有心了,师傅应该只是去远游,但可能不会回来了。”卫书摇头道,对老牛的贴心之举卫书很是感激,不然刚才人多嘴杂,自己就麻烦了。 “莫前辈终于肯认你为徒了,”牛成仙也很感慨,“也算是有始有终吧。” “对了,牛老哥,你可知发生了何事?”卫书还是想知道更多细节。 “我只在今日早晨听到一声巨响,赶来时已经这样了,”看来老牛所知也不多,“听人说是有人以大-法力自上而下把牛前辈屋子压塌,只是没人看到施法者是谁。” “多谢!”卫书拱手道谢。 “唉唉,客气什么!”牛成仙连连摆手,见卫书没了悲伤之色,老牛又挂上笑容,“那个,卫哥儿,你看,我那起阳丹可吃完了,今天总觉得可能有机缘,你看是不是?” 怪不得老牛今日如此殷勤,卫书暗自腹诽,“老哥放心,等我歇一下便给老哥炼制两颗,晚些老哥再来取吧。” 老牛客气一番便离开了。 卫书把药草拖进了屋,陷入沉思中。 卷一 来之安之 十、一丹入魂 ?思索了半天,也没有想到莫老鬼为何偏在此时选择离开。 以后要自己闯荡了么?没有莫老鬼在,难免还有些心虚,自己这点炼丹手艺,怕也只能在这小小的离岛上混了。 “不想了!”卫书把手上血污清洗干净,这时候还是要找点事做,给老牛炼两颗起阳丹打发时间好了。 金铃藤、龙须子、向阳花,这是起阳丹的三味药草,以金铃藤为主,经过老牛多次试用,已经被证明确实有效。 卫书小心控制着三股真气驱动太玄轻水以兹、忝、壬三式自丹田以不同路径涌出,分别包裹住三味药草,在掌心上方不住旋转淬炼。 金铃藤在兹之式的蓄积真气之中,药性不断增强。 龙须子除起阳之效外,在此方中更多是用以中和金铃藤毒性,故而用有化解之效的忝之式淬炼。 壬之式真气则带着向阳花在融合过程中作催化之用。 这水炼之法已经属于比较复杂的法术了,对真气控制力要求尤其高,卫书练了两年多才能勉强使用,被莫老鬼嘲笑了许久。 卫书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这老鬼留下的“存欲莫可欺”五个字,笔法与那端木食经后来出现的金字简直一模一样,这是巧合么? 以前卫书还认为是太玄轻水使得食经发生变化,但那食经在自己手里时一片空白,正是莫生从屋里拿出后才渐渐出现了字迹,如果是莫老鬼所做手脚,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炼丹最忌分神,卫书手上的伤口再次崩裂,细小血珠喷涌而出,随着太玄轻水混入了药草当中,三股真气也开始不稳定。 卫书忙收了心思,封闭手上辅脉,这才止住血,还好现在的卫书炼丹已经相当熟练,真气不至于崩解。 近半个时辰之后,真气中的药草逐渐消失,三团真气加速旋转,慢慢融合在了一起,在其中心处,一颗丹药正在慢慢成型。 片刻后,丹成,卫书终于得了空抹了抹满脸的汗珠,好悬,差点不能成丹。 一颗暗红色丹药静静躺在卫书手心,混了点血液在其中,颜色反而好看了些,就是表面依旧坑坑洼洼,卖相实在不佳,属于莫生所说的不入流丹药。 不过卫书也实在不知哪里有问题,或是这水炼之法都有这问题? 两颗丹炼完,卫书又想起莫生的问题。 穿越这三年来,莫老鬼看似对指导自己修炼很不情愿,但从水炼之法到太玄轻水,只怕这一切都是莫老鬼所设计安排的。 也只有再遇到莫生,这一切才有望解开了。 “卫哥儿,可在?”天色渐暗,牛成仙来了,他倒是算准了时间。 卫书打开门,将红色丹药交给牛成仙,“这红丹是新采药草所炼,都是成材药草,牛老哥可以先试试。”这就是试丹员的用处了。 “好,好!”牛成仙没口子答应,拿了丹急匆匆走了。 卫书摇摇头,这么大岁数还不知道节制…… 任何一个丹方都得之不易,其中每种药草之间的配比与炼制方法都经过了诸多试验,这才得以达成炼丹者想要的结果。 一旦有杂质异物混进了丹药,所产生的后果极难预料,就如那颗红丹一般。 不知牛成仙服了这红丹会怎样,来自科技文明的卫书自然不缺科学的探究精神,这不,老牛刚走了不久,卫书也跟着到了老牛院外。 离岛的夏夜,蚊虫肆虐,但是为了研究,卫书在墙下一蹲就是半个时辰。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动静了。 此时牛成仙已经服用了那颗红色丹药,待丹药化尽,直觉得腹中一团热气翻腾,果然比平日里猛烈许多。 牛成仙心中大喜,今日跟婆娘夸下海口,这会状态好得不得了。 刚要提枪上阵,下腹突然一阵剧痛,咕噜噜乱响。 看到牛成仙僵在床边不上不下,满头汗珠,牛夫人很是担心,“老爷,你怎么了?” “唉……”老牛脸都白了,“不行,老爷要先出个恭!”说罢,提上裤子便跑了出去。 老牛很快就知道了卫书这颗丹的厉害,净房内传来崩塌之声,混杂着老牛的惨叫。 这才仅仅是开始…… 听着老牛不断在寝室与净室之间来回折腾,卫书忍不住笑出了声。 老牛不会来找自己算帐吧?保险起见,还是先溜了。 卫书猫着腰,慢慢离开了牛成仙的小院。 关紧了房门,卫书这才爬上床。 自从卫书修炼至练气十层之后,莫生便不再让他去打太玄轻水,确实也不能再吸收,卫书也得以重回床上睡觉。 至于如何筑基、筑基以后是否还能用太玄轻水修练,莫老鬼却没说。 这就是莫老鬼最大的问题,总是遮遮掩掩,一点不痛快,可能也跟年纪大了,前列腺不好有关系。只是如今这老鬼不告而别,也没人可以指点卫书修练了。 心事重重,难以入眠。 当卫书醒来时,日已上三竿,牛成仙竟然没来找晦气,难道是药效太猛,这会还没缓过来? 不来也罢,卫书现在还有正事要做。 莫老鬼的院子如今已经就剩卫书这间茅草屋还在,卫书准备把这屋子修缮一下,外墙改成门,以后可以挂个招牌营业了。 长桌摆在门口,卫书坐在里面,瞬间又找到了以前坐堂的感觉。 忙了一天,卫书总觉得还少了些什么,对了,还差了一副楹联。随便找了两块长木板,一挥而就: “莫老真传妙手回春,卫书继业枯木生花!” 歪歪扭扭,略有些浮夸…… 十几日过去了,并没有生意上门,卫书每日也就只能炼丹为乐了。 但物极必返,这天一早,还未开门,生意就来了! 砰砰砰的砸门声,还带着熟悉的声音,“卫哥儿!卫哥儿!快些开门!” 这不是老牛么?卫书打了个激灵。 现在总算明白莫老鬼为何如此害怕敲门声了。 只是这老家伙神经有些太大条了吧,这么久了才想起来算帐,也罢,该来的总归要来。 卫书做好了被骂的准备,这才推开了门。 卷一 来之安之 十一、枯木逢春 ?门外,牛成仙脸都扭曲了,老脸通红。 卫书暗运了真气在胸口,以防老牛突然下手,老牛这气性什么时候这么大了,十几天过去了,还气成这样…… “卫哥儿!那个……我……”老牛舌头不住打结,半天说不出完整的话。 “牛老哥你这是怎么啦?”卫书有点摸不着头脑,老牛这可不像要动手的样子。 “我……我有了!”老牛几乎是嘶喊出来,把卫书吓了一跳,忽然觉得好像不对,又改口道:“是我婆娘有了!” 这怎么可能,莫生可是说过老牛受困人劫,老树开花还有一丝可能,但想开花结果就是纯属做梦了。 “真的跟我没关系!”卫书条件反射一般蹦出这一句。 老牛已经有些癫狂,双手紧紧抓住卫书肩膀:“怎的没关系!你离岛这些日子,老牛也没跟婆娘同房过,就是吃了你那药,虽然痛了一夜,但后来就感觉身体有了变化,今天你嫂子就有了!卫哥儿,你真是老牛的大恩人!大恩人!” 卫书难受至极,但又不好刺激这个疯子,老天明鉴,自己给老牛的丹药就只是颗混了杂质的起阳丹而已!难道是自己的血液起的作用,也不应该,又不是精血…… “牛老哥,你先冷静一下,你可能确定么?”先安抚这头疯牛再说。 “今天刚有稳婆子看过了,绝对没错!卫哥儿,你那是什么丹药,竟能破解人劫!你简直,简直比莫前辈还厉害!”这怎么又说上疯话了。 “只是起阳丹而已,”卫书老实交待,“人劫若是这么好破解,哪会到如今还有。牛老哥八成还是你自己的功劳,跟我真没关系。” “我省得,省得,这事不能轻易说,”老牛一脸我很明白的表情,有这丹药怎么可能说给别人,“对了,我去绿镜湖一趟,可别告诉我那婆娘!”老牛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赶紧跟卫书告辞。 “牛老哥!别与人说是吃了我的丹药!”老牛风风火火地大步离开,卫书喊道,也不知老牛听到没有。 过了片刻,卫书还是觉得不对,忙关上门,不去绿镜湖看下实在不能放心。 一路小跑,来到绿镜湖边的枯树林,卫书这才知道这岛上竟有这么多人。 此时,上百人围在绿镜湖边,而牛成仙,正是他们关注的焦点,也不知是从哪里得知老牛开花了。 卫书跳上一棵枯树,这才看清牛成仙在干嘛。 牛成仙不住在湖边来回走动,众人则紧盯着湖面,一圈光晕慢慢在湖面散开。 “是黄光!是黄光!老牛真的有后了!”也不知是谁吼了一嗓子,场面瞬间失控,这群人围住了满面红光的牛成仙。 传说有后之人在绿镜湖前会泛黄光,如果孩子不是己出,则会泛绿光,这也是绿镜湖名字的来源。 “老牛你是吃了什么灵药?”“就是!大家多年好兄弟,可不能藏私!”众人七嘴八舌向老牛发问。 这群人年纪最大的已经近两甲子,均是筑基修为,寿元所剩不多,但此时都是两目放光,恨不得把老牛吞了。 卫书很快就发现事情好像不太对,老牛估计要把自己卖了,不然这些被人劫和嫉妒逼疯的人恐怕要把他活撕了。 果然,老牛在众人追问下很快就招了:“老牛就吃了我那兄弟卫书的起阳丹。” 老牛得意洋洋,心说这下帮卫书揽了这么多生意,也算还了卫书的恩情了吧。 顾不上骂街,卫书跳下树,扭头就跑。 来不及关上门,一群人已经嗷嗷叫着追了上来,卫书在门口被他们堵了个正着。 “卫小哥!老牛可是吃了你的丹药?”“我们也要买,多少晶璧都行!”“你可不能藏私!” 该死的老牛,给自己招来这么大的麻烦,此时却不知躲在哪里了,卫书暗骂。刚才卫书就见识了这帮人的疯狂,如果处置不好,今个难以善了。 “各位!各位!”卫书苦着脸给众人打着罗圈揖,“牛老哥确实吃了晚辈的起阳丹,但真的是起阳丹而已!” “你不要诳我们!”“对,对,不卖给我们可不成!” 眼见众人又要沸腾,卫书只得说实话,“各位前辈也看到了,晚辈都没有筑基,根本炼不了高级丹药,家师修为高深,尚且不能破解人劫,晚辈哪里有那本事!” 也不知莫老鬼这招牌灵不灵,但事到如今,卫书也只能扛出来了,至少告诉这些人,咱也是有靠山的。 “给牛老哥的丹药除了起阳丹,还有几种晚辈平时瞎琢磨的丹药,大家若是不信,晚辈就把这些丹药免费相送!” 众人不说话了,卫书只有练气修为,确实不像有大本事藏着,那老牛能有后跟这丹药有没有关系真的存疑。 “也罢,咱们不能为难一个娃娃,那几种丹药就都给老夫来两颗!”一个老家伙道,说着还掏出几块晶璧,“当然不能让你吃亏,白拿这事咱可干不出。” “对,我也要!”“我也各来两颗。”众人这下反应了过来,有效没效先放一边,但这机会可不能错过了。 这生意做得!卫书手里的各种废丹不下千颗,此时不卖何时卖。 当然卫书是“厚道人”,六颗废丹只收两晶璧,有要多给的都被卫书坚决拒绝! 卫书那黑乎乎的丹药一拿出来,让众人大开眼界,这么不入品的丹药确是世上少有!但说不定就是因为不入品才有奇效。 再加上卫书明言自己炼丹技艺生疏,不肯多收大家的晶璧,使得这些岛众对卫书好感大增。 过了一个时辰,才把这群人全打发完,卫书柜子里的废丹已经卖出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晶璧已经把柜子塞得满满当当,让人发愁,也不知这世界有没有银行? “进来吧!”看到老牛在门口探头探脑,卫书没好气地喊道。 “那个,卫哥儿,老牛也不知道会这样!”老牛这会已经回过味来,自己差点给卫书招了大祸。 “我的牛老哥喂,差点被你害死,我那丹药哪有这么大用处,肯定是你自己运气好。”卫书必须要跟老牛消消毒,省得他再乱说。 “嘿嘿,老牛知道了!”牛成仙陪着笑脸,“那我先走了。” “慢着!”卫书叫住了牛成仙,塞给老牛一个包袱,“嫂子有了,我也不能不表示。” 这里面是五十枚晶璧,今天能有这收成,还是托老牛的福。 卷一 来之安之 十二、废丹有毒 ?几颗废丹就能破解人劫,这种好事果然只能在梦里出现。 距离老牛有后已过了三个月,卫书手中的废丹已经卖得七七八八,并没有幸运者出现。 卫书基本已经认定是那颗红丹的问题,但并不急着验证,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对现在的卫书来说,骗子也比破解人劫这个名头要来得安全。 要验证红丹的效果,还需要一个契机。 虽然这股狂欢已经渐渐散去,但时不时还会有人到卫书这里买上几颗丹药。 卫书又开始了疯狂炼丹,如今那黑乎乎的丑陋药丹已经成了卫书的招牌,无人可以模仿得了,坏处也很明显,卫书想收购废丹冒充的小算盘也打不响了。 中午时分,老牛又来到卫书的小屋。 牛夫人渐渐显了孕相,凡人出身的她从来都是对老牛恭顺无比,但如今有身孕之后,二人地位翻转,老牛包揽了一切大小活计,牛夫人使些小性子,他也照单全收,再没有半分修道老爷的样子。 老牛乐此不疲,也只有牛夫人午睡时才能得点空到卫书的小辅子。 “嫂子睡啦?”卫书正在翻看刚买来的丹方,看到老牛进来,问道。 这些日子赚了三四百枚晶璧,大部分换成了药草、丹方,而卫书身上穿的还是莫生给的破道袍,谁知道会不会有人眼红,还是低调些好。 “睡啦,要不我也出不来,嘿嘿。”老牛笑道,“这婆娘脾气越来越大,简直把我当使唤丫头,日子不好过啊!” 这是幸福的抱怨,卫书见得多了,懒得理会。 “这边真热闹,刚才我看到又开了一家店铺。”牛成仙没话找话。 这里前阵子的热闹让平时死气沉沉的离岛突然有了活力,不少人瞅着眼热,就在附近做起了生意,卖些药草、丹药。如今卫书这间店铺边上多了数个小店铺,俨然成了一个微型坊市。 最大的好处就是卫书买些寻常药草不需再出海了,“牛老哥,帮我买十棵茱萸花,五年以上的。” 看到老牛在这瞎晃,卫书决定给他找点活做,这茱萸花是疗伤丹药常用药材,这边应该有卖。 “好咧!”老牛拿了晶璧便大步走了出去。 以卫书现在的修为,能炼的丹药不多,即使拿到丹方,卫书还要把这丹方研究透彻了,再推算出水炼之法。 从拿到丹方到炼出成丹,要比寻常人多花上一倍的工夫。 “卫哥儿,不好了!”片刻工夫,牛成仙又跑了回来,神色十分慌张,脑门上都出汗了。 “怎么了?没货也算了,不用紧张。” “不是不是!有人说你的丹药吃死了人,正有一群人往你这来!”老牛急坏了,反手把门关紧。 “什么?”卫书大为惊讶,那些废丹的成份他可清楚的很,想吃死人比登天还难,“牛哥可知是谁吃死了么?” “是丁四,眼下他大哥丁三扛着尸体往这边来。”老牛忙道,“要不你赶紧收拾东西跑吧,我来给你挡一会。” 那丁三、丁四是岛上的闲汉,修为一般,都只有练气五六层的样子,平日里在这离岛上干些倒买倒卖的活计。 “莫慌张,”卫书还很镇定,“再说离岛就这么大,跑是跑不掉的。” 果然,这群人已经堵到了卫书门前。 为首的正是丁三,四十多岁的样子,一身粗布长衫,与这岛上的喜欢身着道袍的修道者大为不同。 丁四的尸体躺在地上,面色发青,丁三跪地放声大哭:“我可怜的弟弟啊……你怎么这么苦命啊!各位老爷给主持公道啊……” 当真是声泪俱下,闻者伤心,听者流泪,一群人围着窃窃私语。 卫书推开门,很是惊讶。 “就是你!还我弟弟的命来!”丁三见卫书出来,跳了起来,“我弟弟昨日吃了你的破丹药,今日就一命呜呼了,你还我弟弟命来!” 卫书被吓懵了,踏出屋门被门槛拌住,踉跄着摔了出去。 丁三一把抓住卫书,生怕他跑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多是在卫书这买过丹药的人。这些天来,上百人吃过卫书的废丹,如今见出了人命,怎能不紧张。 “怎么会这样?”卫书惊慌失措,“怎么……怎么会吃死了人?” 老牛可急坏了,心道卫小子平时机灵得很,这时候怎么犯浑了,赶紧先否认啊! “你说!是不是你的药有问题!”丁三见卫书乱了阵脚,气势大涨,指着卫书鼻子逼问道。 “那个……”卫书不住往旁边乱看,“我也不知道啊……起阳丹怎么会吃死人的?” 众人看到卫书这样,纷纷把买来的废丹扔到卫书身上,大声喝骂! “混小子敢骗我们!”“拿这破烂玩意诳我们,赔钱!”“拆了他的辅子!” “各位大爷!都依你们!”卫书眼泪都要下来了,向众人连连作揖,再转向丁三,“老叔您看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我的丹药会要人命啊!” 牛成仙在旁边冷汗直流,这么容易就服软,岂不是等着被人随意收拾! “先赔两百再说!”丁三不想拖太久,围观的这些人都要找卫书算帐,这小子估计马上就要被这群人活剥了,自己先拿到晶璧再说。 “好,好……”卫书忙钻进了屋。 “你休想跑!”丁三紧张了起来,生怕卫书逃跑。 “不会不会,我去给老叔拿晶璧。”卫书转身道,看到老牛还堵在门口,卫书眨眨眼,小声道:“捡丹药……” 卫书从屋里搬了张桌子出来,上面摆了三个透明琉璃瓶,里面还装了半瓶水。 “你这是干嘛?”丁三一愣,不知道卫书在唱哪一出。 卫书将一个大包袱放在桌子上,“晶璧在这,不过你弟弟脸色发青,印堂乌黑,分明是中毒之状。” “就是你的丹药有毒!”看着突然冷静的卫书,丁三反倒着急了,“你小子休想耍花样,诸位老爷可都看着呢!” “有毒没毒好办,这里有三瓶向阳花萃取液,不同毒物放进去会有不同颜色,”卫书慢悠悠说道,“只要取你弟弟的肝,心、肾各一块,放进去就可以验明是中了何种毒物。” 卷一 来之安之 十三、验毒平波 ?听到卫书突然提出要验毒,丁三立马急了,还要取弟弟的心肝肾,那还不真搞死了! “不行!我弟弟的遗体怎么能容你亵渎!”丁三大嚷道,“大家评评理,这小子分明是在拖延时间,不想赔大家的损失!” 丁三想把众人都拉到自己一边。 卫书假装被绊倒的时候踢了一颗石子到丁四身上,丁四轻微抽搐了一下,已经确定这两个就是来讹诈的,哪能这么轻易就范。 “如今你弟弟中毒而死,你说是因为我的丹药,诸位前辈也都服了丹药,”卫书正色道,“今日正好搞清楚是何毒药,前辈们也好有个防范。” 众人也都回过味了,开始起哄! “对,验毒!”“这种法子验毒还是第一次见,让我们开开眼界!” 气氛怎么突然不对了,丁三脸色铁青,一时找不到阻止卫书的理由了。 唰的一声,卫书掏出了一把匕首,寒光闪闪,显是锋利异常。 丁三上前阻拦,但他修为比卫书可差远了,被卫书一把推开。 卫书反握匕首,径直向丁四腹部刺去…… 诈尸了!刀还未及身,丁四猛地从地上弹起,撒腿就跑。 “想跑?”卫书抬手将匕首甩了出去,伴着丁四的一声惨叫,匕首正中丁四大腿。 一时间,众人都没了声音,他们谁也没想到卫书真敢动手伤人。 丁三知道今天讨不到便宜了,转身就要带丁四离开,连狠话都不敢多说。 卫书恨极了二人,两步赶上丁三,右手轻拍向后腰,左手抓住衣领。 “啊……啊!”一声惨嚎,丁三缓缓瘫倒在地上,不住呻吟,双手在空中乱抓,身子却动弹不得。 “丁老哥这么着急走干嘛,丁四大哥虽然看起来没事了,还是仔细检查一下有没有隐疾为好。”卫书缓缓说道。 丁四回过头看着卫书,眼中只剩恐惧,丁三还瘫在地上不住干嚎,这一声声嚎叫不停在提醒着他,这人刚才估计真想杀了自己。 “还不带上你的好哥哥,滚!”卫书厉喝道。 丁四如蒙大赦,背上丁三一瘸一拐地跑了。 现场众人包括牛成仙在内,都未看清卫书如何出手的,卫书那一下力道极轻,也没有明显的真气涌动,怎么会让丁三瞬间瘫痪? 这是卫书现在会的唯一一个攻击法术,其实倒不复杂,只需控制数道太玄轻水在真气驱动下化作极细水针,侵入丁三体内,绞断了丁三的脊髓。 这算得上卫书两世为人第一次做外科手术,没想到不是救人,而是伤人。 当然缺陷也很明显,以卫书现在的功力,如果对方有防备,只需以真气护体,或是距离超过两尺,卫书这招也就没了作用。 “那个卫小哥,既然误会已消,是不是该把丹药还给我们了。”一名老者排众而出,此人姓曹名秋道,筑基中期修为。 众人早已看出门道,这丁三丁四兄弟名声也不怎么样,眼红卫书而做出这举动倒不意外,如今丹药没事,自然都想要回来。 牛成仙早已经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卫书与丁三兄弟身上时,把地上的丹药都收了起来。 “诸位,刚才大家把丹药扔了回来,已是放弃了丹药所有权,现在想要回去也行,两晶璧六颗。”卫书也铁了心不再妥协,“再说,刚才一片混乱,谁知道是哪些前辈的丹药。” “小娃娃,你莫要太嚣张了!”那曹秋道是个暴脾气,挥掌就向卫书拍来,掌风骤起,竟没有留手。 牛成仙没料到这人突然出手,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来得好!”卫书毫不畏惧,一掌拍出,与曹秋道对了一掌。 众人心说这卫书小子当真不知天高地厚,竟敢硬接。然而随后的一幕,却让众人眼珠都惊掉了! 卫书还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而曹秋道握着手腕连连后退,剧痛让他的脸都扭曲了。 就在两人手掌将要对上之时,卫书发出的水针刺伤了曹秋道手腕上经脉,当二人手掌对上,曹秋道真气早已散尽。 “诸位,生意讲的是你情我愿,若是不讲规矩,我也奉陪到底。”卫书冷冷地看着众人,“当然,大家都是老主顾了,额外附送一枚起阳丹。” 这小子只是练气修为?竟然与筑基之人硬拼还能占据上风,这世道真是变了。 有曹秋道的例子,其他人谁也不愿再贸然出手了,万一拿不下,老脸可要丢光了,再说也就两块晶璧的事。 人群慢慢散去,卫书又赚了十来块晶璧,大部分人觉得被驳了面子,没再买回丹药,倒是那曹秋道竟然还向卫书买回丹药,让卫书有些惊讶。 不过相信不久他们还会回来,因为卫书在卖给曹秋道的废丹里放了一颗红丹…… “那丁三瘫了。”敢情刚才老牛去看丁三了。 “是么?”卫书面无表情,脊髓都断了,不瘫还能怎么样。 “他无非是想讹点晶璧,你是不是出手太狠了点?”牛成仙面色不太好。 出手太狠?卫书很是不屑,当时如果是左手使出这招,那丁三断的就不是脊髓了。 “刚才情况牛老哥你也看到了,如果稍有不慎,就不是晶璧的问题了!”对老牛,卫书还是要耐心解释,莫老鬼走了,牛成仙可以说是这世上与他最亲密的人了。 “可是那时丁三已经败露,给他点教训就是了,我等修道之人瘫了跟死又有何区别!”老牛也急了。 “牛老哥!你把他们想得太善良了!”卫书再也无法忍耐,“这些日子若不是莫老的禁制还在,你觉得我能安稳撑到今日么?再说,如此品性之人,死不足惜,有何资格称之为修道之人!” 老牛摇摇头,卫书所言他也不是没想过,“就算如此,戾气是我等修道之人第一大敌,卫哥儿你不像老牛,你还有大好前程,切不能放任戾气蒙了心智。” 老牛走了,卫书怒气难消。 卫书依然觉得自己没错,一直以来,他都有着强烈的危机感,今日出手也是要震慑岛上这些人,想要暗算自己时才会有所顾忌。 卷一 来之安之 十四、锦衣公子 ?风波平息,卫书这里冷清了下来,卫书得罪了岛上大多数修道者,加上吃了卫书的丹药也没人破了人劫,众人也息了这心思。 不过这也给了卫书潜心炼丹的机会。 卫书小辅旁,一个宽两丈有余的新店铺出现了,这店辅的主人正是卫书。 “卫哥儿,这几日连个乞丐都不曾上门,你弄这么大的辅子干嘛?”牛成仙很不解。 卫书摇头不语,作高深之状。 很快老牛就知道答案了。 沉寂了许久的离岛再次被一个消息引爆,曹秋道有后了! 此时距丁三闹出的风波不过月余,有许多人亲眼看到曹秋道从卫书那里购回了丹药,私下里没少嘲笑这没骨气的老家伙。 面对来求证的离岛众人,曹秋道十分笃定就是卫书丹药的功劳,自己也如牛成仙一般服药后泄了一夜,而后便枯木开花,并且结果。 备了大礼的曹秋道赶到新辅子前,向卫书道谢。 “卫小哥,你是老曹的大恩人!”曹秋道纳头便拜,“当日老曹不知好歹,冒犯公子,特来请罪!” 卫书忙拉起曹秋道,礼可以收,拜可不敢当。 卫书把曹秋道引进屋,两人相谈甚欢。 这新辅子十分宽敞,一排琉璃柜依墙而立,足有两丈长,里面摆满了卫书的特色丹药,依旧黑而丑,但如今这些丹药身价可不同往昔。 众人跟着卫曹二人涌进了铺子,等二人寒暄完,纷纷掏出了晶璧,人虽多,却不像往日那般喧闹。 卫书依旧宣称自己的丹药只是普通起阳丹,不可能有其他效果,不过售价却变成了两块晶璧一颗。 整个瀚海怕没人敢把起阳丹卖到这个价格了,怎么看都是一个奸商无疑。 尽管如此,柜子里存放的百余颗丹药还是被这群人一扫而空,直到卫书明言已没有了存货,众人才不甘心地散去。 “你这起阳丹我可吃不起了!”老牛又回来了。 “牛老哥你还要吃起阳丹?”卫书笑道,“小心我告诉嫂子去。” “别,我是说以后!”老牛忙讨饶,“真正有用的是你那红色的丹药吧?” 卫书忙看了看左右,确定没人后,才小声道:“老哥是怎么知道的?” “嘿嘿,”看到卫书小心的样子,牛成仙忍不住乐了,“我去问过曹老头了,跟我服用后一般的状况,其他起阳丹可没这效果。” “还请牛哥替我保守这个秘密。”这事早晚是要暴露的,只是早晚而已,不过眼下还不能让更多人知道。 “省得,省得,老牛嘴严得很!”老老拍胸脯保证。 保守秘密大概是人生最痛苦的事情之一,卫书深知这一点,“也不用太久,只需到嫂子生产之后。” 还有小半年时间,牛成仙品出了味道,“你可是要离开这里?” “嗯。”卫书有点惊讶老牛的敏锐,以前一直觉得老牛有些木讷,“我也卡在练气十层快一年了,在这离岛之上没有筑基的希望。” “瀚海还有两年就要开山门招徒了,十年一次,机会难得,你要不考虑一下?”老牛倒是为卫书想了一个出路,“老牛虽然是瀚海不成器的外门弟子,但在主宗里还认识些人,走走门路还是有希望的。” 瀚海宗是当世第三大宗,根深叶茂,想进去并不是有潜质修为就行的,就如邵静竹,年龄应该与卫书相仿,两年前就已经筑基,她的岛主师傅还是瀚海正式弟子,对拜山都不乐观。 正因如此,卫书对这条路并不报以太大期望,老牛应该也深知这一点。 一次是偶然,但两次就难免让人浮想联翩了,这次曹秋道掀起的热潮明显比上次持久得多,不少离岛外的修道者也慕名前来采购,不过卫书早已经没了存货,一天也就能炼制二十来颗。 听乞儿苏巨富说,卫书的起阳丹在外岛已经炒到了五块晶璧。 “卫哥儿,你可吃大亏了!”苏巨富常年流窜在离岛周边这几个岛屿行乞,哪里热闹哪里就有他的身影,这些日子他已经把卫书的辅子当成了固定上班场所。 “去去去!”卫书对这家伙很不耐烦,“敢踏进门打断你的腿!” “唉,卫哥儿,你也忒瞧不起人了,妄我告诉你这么重要的消息!”两人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了,眼下辅子里没有顾客,苏巨富知道此时与卫书贫贫嘴也无大碍。 “呸!我卫书从来不以衣装看人!”卫书捧着丹方,斜眼翻了苏巨富一眼。 此时,两个翩翩公子进入了卫书视线。 为首一人二十许岁,身着素色锦衣道袍,神情倨傲,显是常居上位之人。 另一公子面容精致,双目大而有神,十分灵动,嘿,这不是邵静竹那丫头嘛,也学别人玩起了易钗而弁的把戏。 这二人身份倒是不难猜测了。 卫书忙从柜台里快步迎了上来,弯腰问道:“二位公子,需要点什么?” “你这有些什么?”为首公子环视卫书的辅子,并未回头看卫书一眼。 “小店有起阳丹、疗伤药,”卫书赔笑道,“公子请看,这些都是起阳丹,岛上很多人用了,都说好!” “有何用?”那公子看着这些黑不溜秋的丹药,皱起了眉头。 “起阳丹可重振男人在床上的雄风。”卫书压低声音,显得有些猥琐,“当然公子英武非常,肯定用不到。” “呸!”邵静竹在身后红了脸,没想到卫书跟莫生学的竟是这些本事。 “品相是不太雅,”为首公子道,“每样来两颗吧。” “好咧。”岛主的人就是出手不凡,哪像那些普通岛众付两个晶璧都抠抠缩缩,卫书麻溜包了十来颗丹药,“共二十二晶璧,不过公子这么照顾小店,就免去零头好了。” “嗯。”那公子给了卫书一包晶璧,转身离开。 “公子慢走!”卫书送二人出门,暗自后悔,这人明显并不在意晶璧,早知道不给他们优惠了! “好一个不以衣装看人!”苏巨富又溜了回来,做这一行,眼力劲永远是第一位。 “你看看你穿的是人装么?”卫书瞥一眼苏巨富身上破破烂烂的麻布短衫,随手扔给他一颗废丹。 苏巨富一把抓住卫书的丹药,大喜,发财了。 仔细一看却傻眼了,这丹药黑是够黑,但表面怎地如此光滑,跟卫书的招牌式丑丹可不一样,上当了! 卷一 来之安之 十五、岛主有命 ?离岛岛主邵助,是这个偏远小岛上最有权势的人物,卫书三生有幸,被他盯上了…… 邵助两名弟子光顾卫书小店三天之后,卫书被带到了城主府。 在卫书初到离岛之时,就想知道离岛北部小山上住的是哪家,现在终于知道了。 从外面看,岛主府似乎与其他人的小院并无太大区别,只是大了不少而已,直到靠近了才发现气势不凡。 丈许宽的广梁大门敞开着,里面一座假山直接映入眼帘,这假山做影壁倒是少见,沿着青石辅道绕过假山,还有第二重门,再进入才是正院,两侧各三间厢房,正对二门的是岛主的正房了,宛如一个小型宫殿。 卫书紧跟着邵静竹,不住打量着这个院落,看得出岛主是个有口味的人,至少比莫老鬼高得多。 正室自然不是卫书能去的地方,右侧耳房才是他的目的地。 这里应该是邵助的书房,邵静竹再三交待,少动少说,等岛主过来,卫书很气,自己岂是那种没见过世面之人。 “让贤侄久等了。”这声音浑厚无比,卫书忙站起身,应该是岛主来了 邵助看起来比牛成仙要年轻一些,高鼻圆目,面色红润,身材十分高大,并无半点中年人的发福之像,给人十足的压迫感。 这邵助是牛成仙大师兄,也是七十年前那批弟子中唯一一个修炼到金丹的,只是在卫书印象中牛成仙与邵助从不来往,老牛也不愿多提。 “听说贤侄师承自莫道友?”邵助倒没有那些大人物的架子,语气很柔和。“不过贤侄炼的丹倒是与莫道友很是不同。” “岛主明鉴,晚辈只学了家师一些皮毛,现在家师不知所踪,故而只能炼些不入流丹药谋生。”卫书对领导的套路很是清楚,顺杆就爬只会自找倒霉。 “呵呵,贤侄过谦了,老夫听说牛师弟和曹秋道都是吃了你的丹药才有了后?”邵助不再绕弯子,“前日邵仁去你那购了丹药,但好像都只是普通起阳丹,贤侄可能为老夫解惑么?” 正戏来了,卫书早料到邵助必是为了此事,早想好了说辞。 “岛主前辈,实不相瞒,晚辈给他们的丹药都是有问题的。”卫书一脸愁苦,“只是晚辈不舍得丢弃,才混在丹药里贩卖。” “哦?”邵助倒没想到卫书会如此说,这个小子的样子倒不像作伪。“还有这等事,贤侄细细道来。” “那两颗丹药里的主药金铃藤都有变异之相,不过晚辈平日里贪小便宜惯了,这才……”卫书深谙撒谎之道,虚虚实实才能奏效,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两颗准备好的红丹,双手捧到邵助面前,“晚辈共炼了四颗,剩的都在这里。” 邵助捏起一粒丹药细细观看,对卫书的上道很是满意。 好像确实有些不同,与其他起阳丹相比,这粒红色丹药明显蕴含着更加强大,或者说有些诡异的力量,邵助突然捏碎了一颗丹药,手掌之上真气喷涌而出,将丹药碎屑包裹其中。 卫书看傻了眼,没想到这邵助还有这种方法,急道:“岛主不可!” “嗯?”邵助眼神突然变得凌厉。 卫书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晚辈这丹药似乎有些毒性,两位前辈服用后都痛苦了许久,晚辈也不知是何原因,岛主万不可犯险,不然晚辈百死莫赎。” “哦,”邵助笑了,“老夫只是把这丹药分解而已,贤侄无需担心。” 片刻之后,这颗丹药已经消失无踪,邵助皱起了眉头,“确如贤侄所说,这丹里有种成份老夫也无法解析,药性强悍异常,绝非寻常起阳丹可比。” 看着一脸茫然的卫书,邵助略有些失望,也许这小子确实不知情,不过人劫能凭借运气就能破解,邵助可是万万不信。 “贤侄还能否再炼出此丹?”邵助问道。 “晚辈试了快一年,再找不到那种金铃藤,这丹自然也炼不出了。”卫书摇头,怕邵助不信,又解释道,“要不晚辈早就拿出来换成晶璧了。” 卫书说得很是诚恳,与邵助对视也不刻意闪躲。 “那还真是可惜,老夫有个老友,如今年事已高,就想有个一儿半女,既然不知这丹药的成份,老夫也不敢贸然相送。”邵助捏着仅剩的一颗丹药,一脸的惋惜。 一时间两人都没了话说。 片刻之后,邵助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额头,对卫书道:“离岛东南百里,有一荒岛,常年为浓雾笼罩。” 卫书不知这邵助为何突然说起这个,这个雾岛他也曾听人说过,这个岛十分危险,寻常人若去了雾岛,极难逃出生天,可以说是低阶修道者的禁地。 “这浓雾实际是因一地阶灵兽而起,此兽名为幻狸,相传其血有解毒奇效而且可入所有天阶以下丹药,只是须在两时辰内炼制才有效果。” 卫书听明白了,这是要让他去雾岛送死的节奏,那地阶灵兽实力与筑基修士相仿,这幻狸还精通幻术,一般筑基修士恐怕都讨不了好去。 “自然不会让贤侄去犯险,”看到卫书脸上露出为难之色,邵助笑了,随即提高了音量,“邵仁、静竹!” 那邵仁就是前几日去卫书那里买丹的公子,是邵助的大弟子。 邵仁在他师傅面前自然没了倨傲之色,与邵静竹进来施礼后,便站在一旁,静待邵助吩咐。 “你二人随卫贤侄去一趟雾岛,务必护得卫贤侄安全!”邵助对二人道。 “是!”二人领命。 得,这就把事定了,卫书也不用再费心找理由推辞了…… 卫书离了岛主府,满肚子懊悔,本想再赚一笔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成想如今被岛主盯上。 哪怕过了雾岛这关,以后怕也难以离开这个破岛了,金丹修士可不是自己能够应付得了的,如今只希望老牛能帮自己保守秘密,不然极有可能沦为这些修士手中的活药材…… 人果然不能太贪。 卷一 来之安之 十六、初入雾岛 ?“卫兄弟,前面就是雾岛了!”一团浓雾在海平面慢慢浮现,经历了近一个时辰的航行,三人总算得见雾岛真面目。 “卫兄弟,你可曾来过此地么?”一路之上,邵仁对卫书很是热情,让卫书颇有些不适应,看来这邵仁是个面冷心热之人,倒是邵静竹一路都不曾理会卫书,好似二人并不相识一般。 卫书摇摇头,穿越也快四年了,大部分时间都在离岛,出过几次海也是去附近的坊市,再说以卫书的修为,来这雾岛哪还有命回来。 “等下到了岛上,卫兄弟务必跟紧我们,一年前为了学习幻术,师傅曾带我们师兄妹来过此处,”邵仁嘱咐道,“但也未曾深入岛内,我们都要打起精神。” 快舟靠岸,卫书才知这雾岛厉害,数十步以外便难以看清,据邵仁所说,越往岛内雾气越浓,极易迷路。 “邵师兄,这岛上只有一只幻狸?为何无人捕杀?”卫书很不解,这雾岛怕是比离岛还大,一只地阶灵兽能占据此处实在奇怪。 “我们边走边说,这事说来还有些复杂。”邵仁系好快舟,领着二人向岛内进发。 这片海滩足有数里深,若是没有浓雾,这里倒是休闲的好去处。 紧临着海滩,是一片十分茂密的树林。 数丈高的蕨树随处可见,每颗树上都爬满了蜿蜒如巨蛇般的藤木,灌木丛则填满了这树林的每个角落,让人每走一步都相当困难。 邵仁抽出佩剑,劈砍着茂密的灌木,在这浓浓雾气中剑刃依旧闪烁着逼人寒气。 “雾岛原本有些晶矿,不过早已开采一空,加之远离瀚海主岛,地形又十分复杂,来得人也少了,”邵仁一边给二人开道,一边讲解道:“据说这幻狸占据此岛已经近百年,开始还有人前来猎杀,不想这幻狸虽然并无攻击手段,但是幻术实在厉害,很多人被活活困死在这岛上。”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幻狸本身价值有限,仅是血液有解毒作用,渐渐地大家也就息了这心思。”这怕是才是最主要原因。 “邵师兄,这浓雾就是幻狸的幻术么?”卫书问道,如果只有浓雾,为难一下普通人还行,对这些修道者来说怕是没什么用。 “卫兄弟遇到每棵大树记得敲一下。”邵仁并没有直接回答,“等下你就知道了。” 只是敲一下树,这个简单,很快卫书就发现了邵仁的用意,“有的树是假的?” “哈哈,从上岛那一刻起,我们已经在幻术中了。”邵仁笑道。“这幻术并没有攻击性,但是范围极广,就是金丹修士怕都难以做到,所以雾岛已经成了我瀚海弟子练习幻术的绝佳去处。” “对了,卫兄弟,你那丹药可是只剩了一颗?”邵仁突然问道。 看来邵仁对这丹药也很有兴趣,但眼下谎言已经放出去,卫书也不敢改口,“确实只有一颗了,那种变异金铃藤十分难得。” 尽管如此,卫书还是把口风放开了一个口子,卫书已经深得谎言三味。 “哦,那等下卫兄弟跟在我们身后,制服幻狸就交给我们好了,卫兄弟保持体力,既然只有一次机会,千万不能炼制失败了。”邵仁语气平静,看来卫书想差了。 邵仁与卫书两人边聊边走,如多年的老友一般,邵静竹则一直沉默地跟着二人,让卫书有些奇怪,这丫头小时候可是活泼得很,什么时候转性了。 “总算出来了。”邵仁长出一口气,饶是有修为在身,在这密林中不停挥剑开道半个时辰,也不是易事,手中长剑都在轻微抖动。 出了树林,一座大山阻挡了三人的去路,雾气越来越浓,无法看出这山有多高。 “邵师兄辛苦了,我们要不在此休息一下?”看到邵仁满脸的疲惫,卫书提议道。 “我没事,”邵仁摇摇头,“这座山有千丈高,我们必须尽快翻越它,正午以后山顶就会被冰封,攀爬十分不易,过了这座山,离那幻狸的巢穴就不远了。” 邵仁对这座山很熟悉,完全不像只来过一次的样子,让卫书很是感慨,自己这个路痴跟人家一比真是渣渣了。 山势十分陡峭,一路之上三人也不知攀越了多少悬壁,不时还会有落石滚落,让人防不胜防。 对三人来说,最可怕的是此处依然有幻狸的幻术存在,不少石块看似坚实,踩上去才发现并不存在,在攀登时一刻不敢大意,体力被快速消耗。 三人卯时初刻离岛出发,到达这无名山峰之顶时,已经是正午时分。 山顶之上,凛冽的寒风卷着冰粒吹散了浓雾,山石上挂满霜花,四周薄云环绕,在下方浓雾的映衬下如在仙境一般。 此时才能看出这其实是一条环形山脉,怕是有数十里长,环形山内部应该就是幻狸的栖身之处了。 卫书与邵静竹顾不上欣赏山顶美景,倚在一块巨石下休息,上山不易,下山怕是更难,尽快恢复体力才行。 邵仁比他们更累,此刻仍站在山顶之上不住向岛内张望。 此前邵仁二人随邵助也只到了此处,前面的路他们也是未知。 “卫兄弟,可休息好了?”邵仁转身问道,“我想我找到了那幻狸的巢穴,卫兄弟你来看一下。” 总算熬到头了,这雾岛之行还真是不易,卫书从地上跳了起来。 “太好了!”卫书来到邵仁身边,“哪里?” 目力所及除了高耸入云的山尖,就只剩一片雾海,卫书有些疑惑。 “这边!”邵仁指给卫书。 沿着邵仁所指方向,只有浓雾而已。 胸口一阵剧痛!一截剑尖透胸而出,鲜血正沿着剑刃滑落。 卫书艰难地转过头,只看到邵仁狰狞扭曲的面孔,利剑拔出,卫书的力气也随之被抽空,眼前骤然一片黑暗,紧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好像还有一声尖叫,是邵静竹么…… 似曾相识的感觉。 卷一 来之安之 十七、意外筑基 ?“赶紧的,又来了一帮闹事的!”咦?杨大脑袋,你也穿越了?“还愣着干嘛?快!” “是那个卵都萎缩的?这种你也敢接!” “谁让他有钱!快去!”杨主任钻进了小会议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 好多人,你们围着我干嘛?要买起阳丹么? “打死这个骗子!”唉,别动手啊,真的有效! …… “警察把杨大脑袋带走了!”一个人站在窗边大喊! 还有这好事,我得看一眼! 谁在推我? …… 又飞起来了! …… “书儿,忘了我,好好活下去。”这张脸怎么跟自己这么像?我还不认识你,怎么忘了你? “真要这么做?”这不是莫老鬼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莫老弟,要变天了,我已经感受到了大荒的召唤,请你带小书走吧。”想起来了,你就是卫嗣! 别摸我的头! 天怎么黑了? …… 眼睛终于可以张开了,一张俏脸在浓雾中慢慢显现,只是谁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张俏脸上一道道伤痕触目惊心,灰尘更是让她如玉的肌肤变得暗淡,只有那双大眼睛如一渊清池,似有水波荡漾。 邵静竹? “你……好狼狈,哈……”剧痛让卫书的笑声戛然而止,这时才发现自己浑身无处不痛,手指都抬不起来。 疼痛是让人清醒的良药,卫书瞬间就想起了自己的处境, “你终于醒了。”这丫头还挺关心自己,只是她怎么也掉了下来? 邵仁那一剑再往上一寸就能刺穿心脏,还好,这家伙没学过解剖,相比之下,被邵仁一脚踹下来受的伤更重,骨头也不知摔断了几处。 卫书的右手一直被邵静竹握着,自她的掌心不停传过来一阵阵暖流,这是在传输真气么?看来是这丫头救了自己。 “药在……右……边……”肺叶肯定被刺穿了,说话总感觉有些漏气,不过只要她听到就好。 邵静竹顾不上男女有别,伸手在这家伙怀里摸索。现在卫书的脉相若游丝一般,靠着她的真气才一直吊着一口气。 卫书胸前的袍子已经破烂,倒是方便了邵静竹,不一会便摸出一个小木匣,入手感觉表面很是光滑,并不是卫书自己炼的黑丑药丸,想必是他准备的疗伤药了。 卫书张大了嘴巴,想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邵静竹见他如此,以为他急着服药,捏起药丸便塞进了他嘴里。 卫书白眼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邵静竹见状连忙加快了真气传输,此时她的真气已经快要枯竭,焦急万分。 还好那丹药很快发挥了作用,卫书的脉相突然变得强劲起来。 半刻钟过去了,卫书脉相已经平稳,就如睡过去一般,邵静竹瘫坐在一旁,抹去脸上的汗珠,只是满脸的灰尘被这一抹,直接成了一个大花脸,如果卫书还醒着,想必不会放过这个嘲笑她的机会。 脸上的伤口渗进了不少汗水,此刻放松下来,邵静竹才感觉得到伤口火辣辣地疼。 四周高山环绕,这谷底常年难有风起,这会雾气怎么开始流动起来? 这雾气流动的方向只有一个,那就是卫书。 此时卫书面上如火烧一般,浑身抽搐,雾气正向卫书身体涌去,速度越来越快。 邵静竹大惊失色,强撑着站起身,奔向卫书。 卫书身边的雾气剧烈旋转,邵静竹竭力抵抗才能保证不被吹飞,更没法靠近卫书。 此时雾气如龙卷风一般,不断吸聚着山谷里的雾气,这龙卷风也越来越巨大。 “这……”邵静竹一时没了办法,卫书修为很低,怎么可能有这般力量,那就只剩了一种可能,他要筑基了! 刚才给他喂的难道是筑基丹?邵静竹后悔不已,自己筑基的时候有邵助护持尚且凶险无比,如今卫书神智不清,如何引导真气打通经脉? 筑基是每个修道者的第一道坎,无论资质高低。在筑基之时,修道者需催动大量的真气,还要引导至十二正脉,尽管有筑基丹的铺垫,很多正脉依然需要强行冲破,带来的痛苦难以想象,偏此时修道者还要保持精神高度集中,痛感比平时更盛。 这场雾气风暴还在继续,邵静竹已经被迫退到百步之外,尚需紧抓着一块巨石才能保证不被吹飞。 但这筑基也太狂暴了点,邵静竹与邵仁筑基时可都没有这么大的动静,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卫书肯定还活着…… 整整过去了一个时辰,风暴才渐渐停息,而此时山谷里雾气已经散尽。 风暴渐渐停息,卫书的身影显现出来。 “哈哈!想收我,没那么容易!”一声大吼在山谷中响起,久久回荡不绝。 卫书自服了筑基丹,一直都处在清醒状态,这浓雾中蕴含着大量水行灵气,不断涌入卫书的经脉之中,根本引导不及,大部分时间就在他体内不断肆虐。 这种感觉与吸收离岛上的太玄轻水十分相似,只是要痛苦百倍,让卫书无比怀念睡着就能修炼的日子。 终于筑基了!卫书闭上眼睛仔细感受。 筑基以后才能称得上是修道者,虽然是最低阶的修道者。 与炼气期不同,现在的卫书可以感受到体内真气的流动,可以“看到”这山谷内四处飘荡的水行灵气,这里鲜有修道者到来,灵气极其丰富,若非如此,卫书这次筑基恐怕也是妄想了。 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断骨都被续上了,胸前的剑伤有了愈合的迹象。 对了,小丫头怎么不见了?卫书四处张望,这才发现邵静竹不知何时躲到了百步开外,连忙跑了过去。 多亏了这丫头,要不自己可就没命了。 邵静竹这会还没从刚才的震撼中缓过来。 “咦,你是谁家的小花猫?”看到邵静竹脏兮兮的脸庞,卫书嘴欠的毛病又犯了…… “哼!”邵静竹气得扭头不想理他,本来看到卫书筑基还挺高兴。 “嘿嘿,刚才真是谢谢你了。”卫书挠挠头,感觉胸口发凉,这才发现胸前的道袍开了一个大口子,里面的衬褂早成了碎布条。 卫书赶忙转身把道袍收紧,勉强可以遮体。 卷一 来之安之 十八、谷底觅踪 ?雾气散尽,山谷被半人高的野草辅满,这才是它的本来面目,四周的环山包围着这片草地,目力所及尽是峭壁,如被刀切一般,想要出去怕要费一番工夫。 “你也受伤了?”邵静竹身上的白衣之上有不少血迹,卫书忙从左侧道袍里摸出一颗丹药,还好这些保命的疗伤药卫书都藏得结实,“这里有疗伤药,嗯,我自己炼的,还有些用。” 邵静竹气坏了,这家伙疗伤药明明藏在左边,“你刚才怎么说右边?” “我想说你的右手边,后来痛得说不出来。”卫书挠挠头。 “都快死了还想这么多!”邵静竹被卫书气乐了,接过卫书的丹药,这卖相实在让人难以下口,只得闭上眼咽了下去。 “对了,你也是被邵仁打下的?”看邵静竹身上的伤痕应该不是主动下来的,卫书猜测道。 邵静竹点点头,“我要去救你,没想到师兄把我直接推了下来,还好我自幼修炼身法,并没有大碍。” “谢谢你!”卫书难得真诚一回,这世上还是有人关心自己的。 “我只是为了完成师傅的任务!”邵静竹低头,不看卫书。 提到岛主,这会头脑恢复清醒的卫书倒是想到了邵仁可能的动机,自己的丹药如果能让邵助有后,会影响邵仁在岛主那里的地位么? 如果是这样,他对自己下手倒也不难理解了。 从邵静竹那里,卫书得到了答案。 邵仁与邵静竹都是孤儿,自幼被邵助收养。邵仁资质更佳,岛主以前就把邵仁当做接班人来培养,甚至岛主的邵氏宗村都交与邵仁打理。 由于人劫的存在,这宗村对修道者极为重要,在同族同宗的年轻一辈之中寻找有资质者,正是修道者延续香火的希望所在,对这些同族之人,修道者也会视若己出。 这些年来,邵氏宗村一直没出现过有资质之人,邵仁的地位也愈发稳固。 卫书把自己的推测解释给邵静竹,这小丫头依旧难以置信。 “那我们赶紧回去吧,让师傅给我们做主。”邵静竹服了丹药,伤痛有所缓解,体力也恢复不少,便想赶回离岛。 “不行,我们现在不能回去!”卫书摇头,小丫头还是太嫩了。 “为什么?”邵静竹不解。 “如果我是邵仁,不会这么容易罢手,在没确定我们都丧命之前肯定守在岛外,等我们出去再斩草除根。”卫书皱着眉头,努力想把自己置身邵仁的处境,“即使他没这么狠辣,带走了快舟,我们想回去也不易,加上我们再没完成岛主的任务,在岛主那里我们也难以分辩。” 邵静竹看着卫书,怔住了,“我们两个人的话总比他一面之辞可信吧?” “别傻了,你当岛主真的在意我们或是邵仁么?他只会看到我们没完成任务,而这次任务以我为主,所以我们必然处于劣势,我都能替邵仁找到理由让我无话可说……” “那我们怎么办?”邵静竹被卫书这一番话说得没了主意。 “找到幻狸,炼成丹,是我们眼前唯一的出路,只要我们带着丹药回到离岛,邵仁再狡辩也没用。”卫书坚定地说道。“如今我也筑基了,我们应该有希望。” 山谷之中,太阳早早就下了山,天色有些昏暗了。 两个身影在草海中穿行,不时有微风吹过,如海面泛起海浪一般,很是壮观。 只是这二人埋头赶路,怕是没心情欣赏了。 卫书的一番话,让邵静竹很是低落,邵仁与自己亲如兄妹,现在一向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师兄竟会为了他的地位向自己出手?但山顶上邵仁的行为又让她不得不承认卫书所说极有可能是对的,这个现实有些残酷,邵静竹一时难以接受。 “你为何能想到?”邵静竹一路上沉默无语,一直在想卫书的话。 “嘿,我这人就是事后聪明!”这算是前世带给卫书的烙印吧,“如果此前能多想一些,也不会轻易被邵仁的表演欺骗了。” “我能猜出他的想法,说明我可能也跟他差不多吧。”易地处之,卫书会不会如邵仁一般?卫书有点不敢去想,没多少人愿意承认自己可能并不是什么好人。 “哼!”邵静竹很失望,“你们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人!” 哈,这小丫头这么快就领会到了这句真理,卫书突然想笑,“这世上只有好人、坏人么?” “不是好人就是坏人,你也是坏人!”邵静竹赌气,刻意离得卫书远了些。 “太年轻!”卫书摇摇头,即便到了筑基期,依然这世界的一个蝼蚁,做个好人是需要资本的,邵静竹的纯良让卫书很是替她担心。 这山谷比二人预料得还要大,眼看天色暗了下来,今日找到幻狸的可能性愈加渺茫了,现在二人要找临时栖身之处了。 邵静竹念了个口决,一跃足有三丈高,只是功力尚浅,只能滞空眨眼工夫。 “前面不远有个小山包,我们可以到那里过夜。”邵静竹说完才发觉不妥,一下脸红到了耳根。 还好卫书还在感慨刚才她那一跃,正琢磨怎么让她教给自己,没注意到邵静竹的异样。 有了目标,前路不再漫漫,片刻之后,二人终于到达了这个只有数丈高的山包。 “有个山洞,太好了!”邵静竹说罢便要进去,却被卫书一把拉住了。 “小心,这里说不定就是幻狸的巢穴。”山谷其实相当空旷,有这个山包本就很突兀,卫书很是怀疑。 邵静竹拨剑在手,与卫书慢慢靠近山洞口。 这个山洞并不深,借着谷底外微弱的亮光,隐约可以看到山洞底部。 “你反应快,守在洞口,我去看看。”卫书小声说道。 一柄水剑在卫书手中慢慢成形,这是筑基以后才能做到的以气化形,只是卫书尚不熟练,这柄剑忽大忽小。 山洞只有丈许深,空无一物,卫书松了口气,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我去拨此草生火。”确认安全后,卫书招呼邵静竹进来。 很快,卫书抱了一堆野草进来,这些野草中的水分都被卫书以太玄轻水吸干,不用担心起烟了。 “那个你会生火吧?”卫书问道,略有些心虚。 “你炼丹不会生火术?”邵静竹大为惊讶,看卫书不像在逗自己,便生了个小火苗,占燃了枯草。 卫书在靠近洞口处坐下,毕竟男女有别。 好久没这么辛苦过了。 就在卫书迷迷糊糊就要入睡时,忽然听到邵静竹的惊叫。 “好可爱的小猫!” 卫书蹭地起身,这鬼地方怎么会有猫? 然而事实确是如此,邵静竹正在逗弄一只小白猫,这猫四脚朝天,很是享受邵静竹的抚弄。 卫书慢慢走了过去,右手持着水剑背在身后…… “呀,你干什么?”鲜血溅了二人一脸,邵静竹完全没有准备,那只猫已经被卫书拦腰砍成了两截,地上一滩血液还在慢慢扩大。 “我们自从上岛可曾见过一只活物,这猫定是那幻狸所化。”卫书解释道。 可幻狸可跟这小猫大为不同,三人出发之前都看过幻狸画像,更像狐狸…… 卷一 来之安之 十九、无尽幻海 ?“前面不远有个小山包,我们可以到那里过夜。”咦,小丫头什么时候这么放得开了?卫书扭头盯着邵静竹,小丫头很快意识到这话不妥,羞红了脸。 “小心,这里说不定就是幻狸的巢穴。”说完这句话,卫书愣住了,好熟悉的感觉…… …… “你干什么?”邵静竹被鲜血溅了一身,卫书则在出手之后便向后一跃,躲过一“劫”。 身体好像不听自己使唤,听到小丫头的话,卫书闭上了眼睛。 “前面不远有个小山包,我们可以到那里过夜。”又来!卫书要疯了。 “不能去!”不能再重演了,卫书直接拒绝了小丫头的提议。 “为什么?那里说不定就是幻狸的巢穴!你不去我去!”邵静竹拨出剑,自己跑了过去。 卫书无奈,只能跟上,现在卫书可以肯定是中了幻狸的幻术,只是如何才能摆脱这循环? 火生了起来,卫书坐到了邵静竹对面,小丫头脸被火映得通红。 “你师傅贵庚?”卫书冷不丁来了句。 “你问这干嘛?”邵静竹皱眉,“不能告诉你。” “那你拜师几年了?” “记不清了!” “你用的什么剑法?” “不告诉你!” “你三围多少?” “不知道!”这丫头竟然没生气,当然估计也没听懂卫书在问什么。 现在可以确定这个幻术里只有自己是真实的,对面的邵静竹也是幻象。 “火快熄了,你再去寻些干草。”邵静竹难得主动说话了。 卫书起身,还在琢磨怎么破解这迷局。 “好可爱的小猫!”当卫书抱着干草回来时,熟悉的一幕再次上演。 卫书放下干草,盘膝坐下,看着邵静竹逗弄着那只小白猫。 凝神静气,周围乱糟糟的元气渐渐在卫书眼中变得清晰。 这些元气之中有很多是以九定式之一的鬲之式进行排列,而鬲之式正是幻术的基础。 整个山洞之中,只有两处没有鬲之式元气,那就是卫书身上,还有那只小白猫,难怪卫书一杀死那只白猫,这幻术就会从头来过。 已经足有一个时辰,幻术之中的邵静竹一直在抚弄着白猫,也不怕把猫弄秃了。 卫书起身走了过去,那只白猫一直盯着卫书,眼中满是警惕。 丹田之中,真气以忝之式悄悄运转,趁着邵静竹不备,卫书右手拍向她的肩头,随着幻术被化解,邵静竹慢慢消失了。 “前面不远有个小山包,我们可以到那里过夜。”额,又失败了。 看来破解的关键还是那只该死的白猫。 收束心情,卫书尽量平静地走了过去,学着邵静竹一般抚向白猫。 白猫猛地翻身跃起,死死咬住了卫书的手掌,小东西在吸食卫书的血液。 这下让卫书措手不及,只得狠狠甩动手臂,这小东西却牢牢抱着手臂,怎么也甩不脱…… 卫书倚着洞壁坐下,手上没了痛感。小东西依旧在手臂上,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着手上的伤口。 好痒…… 片刻之后,小东西松开了手臂,四脚朝天躺在了地上,不时舔舔鼻子,这家伙是把自己当宠物了么? 周围的一切如被岁月侵蚀的壁画一般慢慢变得腐朽,一片片剥落,幻象消失了。 那白猫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正是幻狸,如之前所见的画像一般,通体雪白,似一只白狐。 洞中的火堆早已没了火苗,偶而有些火星闪烁。 但这洞中明显比来时明亮了许多,难道已经天亮了? 小丫头跑哪去了?卫书没有看到邵静竹的身影。 莫名有些腿软的卫书跑出山洞,才发现小丫头抱膝坐在山洞外,身上的白衣不知怎么回事,好像比昨日多了一些撕扯的痕迹。 “你也中了幻术么?受伤没有?”卫书忙问道,不知道小丫头是怎么脱离幻境的,岛主邵助曾教过她们师兄妹幻术,想必比自己要从容得多。 “那就是幻狸,你快去取它的血液吧。”邵静竹声音很平静,甚至有些冷淡。 卫书这才发现自己的道袍不知何时竟解开了,比昨日更加破烂,十分不雅,难怪小丫头不待见。 幻狸被卫书用太玄轻水化成的绳索紧紧缚住,眼巴巴望着卫书,似在祈求…… 现在知道求饶,太晚了。 卫书取出匕首,在幻狸腿上划开一个小口子,一滴淡红血珠慢慢渗出。 被幻狸吸了一些血液,卫书未感到有什么异样,也就不准备太为难这小家伙了。 取出一颗红丹,卫书这才犯了难,莫生可没教过他成丹再炼之术,一时难以下手。 瞄一眼洞口,小丫头还没有进来的迹象。 何必费那事,重新炼制好了,卫书从左侧衣袋里取了起阳丹的主药,还好早有准备。 三份主药被真气包裹,再将幻狸血液滴到手上,当然最重要的一步还是要划开手指,卫书的血液也混入真气中。 不过一刻工夫,丹药已成型,筑基之后,炼丹速度快了不少,可惜卫书已经感到自己在离岛的财路怕已经到头了,实在高兴不起来。 “好了,丹药已成。”卫书走到邵静竹身旁,那幻狸被放开后就紧紧跟着卫书,此时偎着卫书的腿躺了下来。 “那我们走吧。”邵静竹站起身,低着头,不愿与卫书直视。 女人心思真是……卫书实在不知道怎么又得罪这小丫头了。 “我们现在不能出去,说不定你师兄还守在外面。”这两天山谷里动静可不小,那邵仁不可能没察觉,“对了,他是什么修为?” “筑基中期。”邵静竹道。 “那比起血狼帮那个人如何?”还好只是筑基中期,好像也不难对付。 “我师兄自幼学的都是瀚海正宗心法和剑法,血狼帮那个人只是修为相仿,但真打起来撑不过十回合。”这小丫头总算愿意多说几句话了。 “那我们现在出去怕是送死,”卫书早有心理准备,“要不你把剑法教给我,也许能多一分机会。” 这才是卫书的真正目的。 山谷中,薄雾再起,在一片雾气朦胧中,两个身影翩然起舞,这青叶剑法是专为女子所创,轻灵,飘逸。 卫书此时不知作何感想,倒是那幻狸一直蹲坐在洞口,看着二人,很是入迷。 卷一 来之安之 二十、雾岛逃生 ?清晨的雾岛。 一人一兽依偎着蜷缩在山洞口,让人心酸。 邵静竹恢复了正常,只是卫书一问她遇到什么幻境,便要翻脸。 在谷底已经整整三天了,邵静竹霸占了这个山洞,卫书和幻狸每到晚上都被赶到洞口外。 幻狸对邵静竹的霸道很不满,只是它的幻术被看穿,闯进去就会被一阵剑光招呼。每到此时,幻狸都会两足站立着,伸出前爪指着山洞对卫书一阵叽叽喳喳乱叫,好似在向卫书控诉。 每天清晨,卫书要喂这小兽几滴血液,还好这家伙胃口不大,只当多炼了几颗红丹。不过三天时间,幻狸已经大了一圈,卫书都开始怀疑自己的血液是不是激素超标了。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这幻狸对卫书非常亲近,难道被自己以血饲兽的无私感化了? 卫书与邵静竹在山洞外比试剑法,幻狸便守在一旁观看,每当卫书占了上风,便兴奋地吱呀乱叫,若是被邵静竹压制,小家伙便会龇牙轻吼,把邵静竹气得不轻。 邵静竹剑法纯熟,卫书虽然未得这青叶剑法三味,但靠着太玄轻水所化的剑锋变化多端,倒是能跟邵静竹打得难解难分。 “若是生活在这谷底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卫书突然冒出奇怪的念头,只是这也是奢望罢了。 时间拖得太久,两人要走了。 幻狸在洞口抱着卫书的腿十分不舍,卫书心一软又喂了它几滴血,这货喝了血便跑进山洞呼呼大睡起来,“果然也是个白眼狼!”卫书暗骂。 自从卫书筑基之后,这山谷中的雾气一直没有完全恢复,此刻还未对二人有太大影响。 山顶之上,邵仁不在。 树林中,也未见邵仁。 二人并不敢有丝毫放松,直到走出了树林…… “师妹、卫兄弟!”邵仁盘膝坐在沙滩上,看到二人出来,连忙走了过来,“你们无恙真是太好了!” 邵静竹愣住了,不知道邵仁这是唱哪出,不过卫书再三跟她说过见到邵仁不许开口。 “托师兄的福,我们虽然没找到幻狸,不过找回了性命。”卫书盯着邵仁,与之保持着十步距离,慢慢道。 “唉,我也没想到那幻狸的幻术如此厉害,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为兄这几日自责不已!”邵仁说得很是诚恳,脸上表情也很到位,慢慢凑近二人。 “原来是这样,我们错怪师兄了!”卫书笑道。 “锵!”二人几乎同时出手,剑锋相交,声音刺耳! 卫书被击退了三步,这邵仁修为要高得多,这下硬碰硬让卫书手臂发麻,真气所化的水剑也随之消散。 邵静竹刹那间反应过来,挥剑挡住了邵仁,给了卫书喘息的时间。 邵仁剑法没有太多招式,却十分凌厉,简单的一削一刺总让二人难以应付。 二人配合不算默契,特别是卫书总能成为邵仁突破口,一时间颇为被动。 “好师妹,竟然把师傅的剑法外传,莫不是把这人当情郎了?”邵仁十分从容,还有余力调侃二人,“不过你不会忘了自己的身份吧?莫要做白日梦了!” 邵静竹不答话,只是手上加快了出招速度,不想再让邵仁胡言乱语。 卫书竟然在岛上筑基了,这大大出乎了邵仁的预料,不过以二人现在的功力,自己拿下他们也只是需要多费些时间罢了,特别是那卫书,从师妹那学了点皮毛就敢跟自己交手,却不知自己漏洞百出。 又是邵静竹替卫书挡了一剑,卫书被邵仁逼得滚到一旁,很是狼狈。 “就是现在!”卫书突然大喝一声,邵静竹急退…… 数道水箭疾射向邵仁,让邵仁连连挥剑抵挡,一时无法追击二人。 卫书和邵静竹全力跑向停在海边的快舟。邵仁这才发现三人位置已经悄然调了个,此时竟是自己背对着树林了,敢情那小子刚才一直在演戏糊弄自己。 不过以为这样就能跑掉,还是太幼稚了。 邵仁扔了手中剑,后颈血色狼头突现,一段口决之后,邵仁对着快舟一指,“起!” 那邵仁是傻了么,竟然没有追来,快舟已经近在眼前,卫书暗自庆幸,这个距离已经足够二人发动快舟逃离邵仁的追击了。 就在二人即将跨上快舟时,两只浑身烈焰的巨狼猛地从快舟中跃出,直扑向二人! 巨狼离得如此之近,巨大的狼嘴张着,獠牙足有三寸,狰狞无比,卫书差点被吓死,连滚带爬才躲开了这一扑,只是右臂还是被抓到,竟有金属撞击之声。 衣袖破裂,露出一直藏在衣内的护臂,正是这护臂挡住巨狼之爪,果然不是凡品,一丝痕迹都未留下。 那巨狼异常敏捷,卫书的水剑又遇到克星,击到火狼身上就化作一团水气消散,需要卫书不断重新凝聚,一时间险象环生。 邵静竹也没好到哪去,青叶剑法过于轻灵,对上这种力量与速度兼具的对手十分被动。邵仁竟然会那血狼帮的法术,跟血狼帮关系不浅,邵静竹心底的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 看到二人都被火狼缠住,邵仁捡起了长剑,慢慢走向二人,控制两只火狼对邵仁来说并不需要全部心力。 卫书瞄到了正在靠近的邵仁,焦急万分,却没了法子,等到邵仁加入战局,他们再难抵抗。 “卫兄弟,何不放下武器,交出丹药,我可以考虑让你加入我们血狼帮。”邵仁离卫书不过数丈远,低声说道。 “什么时候血狼帮可以在瀚海如此嚣张了?”一声大喝不知从何处传来,三人都吃了一惊。 两道剑光从天而降,将那血狼钉在沙地上,随即化作火焰消散。 循着剑光飞来的方向,卫书抬头望去,这才发现一紫衣男子凌空而立,看不太清样貌,只能看出此人很是年轻,怕与他们差不多。 “师叔!”邵静竹声音中满是喜悦。 师叔?瀚海的正式弟子么?难怪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卫书可是听莫生说过,金丹期方能能御物飞行或短时凌空而立,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邵仁一看到此人出现,转身便向树林里跑去,还没跑出几步,便被剑光击倒,身上倒是没有伤痕,想必是手下留情了。 此人自空中跃下,点了邵仁穴道。 “师叔,您怎么来了?”邵静竹与卫书奔了过去,总算安全了。 “我刚好奉掌门令外巡,路过离岛,师兄说你们数日未归,便让我来看看。”此时卫书总算看清了这紫衣人,唇红齿白,剑眉飞鬓,目光坚毅,让卫书都有自惭形秽之感。 “这位便是卫书兄弟吧?在下秦昊,瀚海宗本甲子二期弟子。”秦昊亲和力十足,卫书也感受不到半点做作,让人很是安心。听老牛说瀚海弟子以甲子计,一甲子为一代,分六期弟子,明年招收五期弟子,这秦昊是二期弟子,入门不到三十年,估计不超过四十岁,竟然已经修炼到金丹期了? 秦昊笑着说道:“我在离岛外就听说卫兄弟的大名了。” 卫书干笑两声,怕不是什么好名声:“浑名,嗯,浑名,哈哈……” “时间不早,我先将这孽畜交与师兄处置,你们路上多加小心。”秦昊抓起邵仁,跃上飞剑,眨眼间消失在天迹,看得卫书羡慕不已。 卷一 来之安之 二十一、离岛岛主 ?快舟在卫书操控下,向着离岛行进,邵静竹则坐在船头,默默看着海面发呆。 与邵仁一战耗费了不少体力,所以卫书把快舟开成了慢船,至少是这样对邵静竹说的。 “那个,你那师叔看着年纪不大,怎么修为这么高?”卫书没话找话。 “秦师叔出自瀚海主宗秦氏一脉,也是现任掌门的族侄,”邵静竹已经平静了下来,雾岛这三天发生了太多事,让她常有在梦中之感,“秦师叔天赋过人,九岁筑基,二十七岁结丹,这速度千年来都少有。” 尽管早有准备,卫书还是忍不住咋舌,他在离岛上所见之人多是止步筑基,终生与金丹无缘,与这秦昊相比的资格都没有。 “那他怎么会是你师叔?岛主应该是上代弟子才对吧?”卫书还有疑惑。 “秦师叔与师傅同拜主宗一位前辈为师,不过秦师叔拜师时,那位前辈年事已高,便由我师傅代师授艺。”邵静竹提到师傅,坐直了身子,难得与卫书对视,小丫头脸上的伤口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一道道淡淡的伤痕,不知能不能消除,看得卫书有些心疼。 “回去我找找可以去除伤痕的方子,炼好丹药给你。”卫书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谁稀罕你的丹药,”邵静竹脸红了,“太丑了!” “嗯,一晶璧一个,熟人优惠价!”卫书习惯性补了一句。 若不是在快舟上,卫书怕是逃不掉这一顿暴打。 …… 第二次航行,纵然卫书放慢了速度,离岛依然很快出现在视野中。 快舟靠岸,卫书让邵静竹留在船上,自己跳下码头。 “吆,您老这是怎么了?”岳老四早瞄见了卫书,看到卫书这一身的破烂大吃了一惊。 “别废话,拿两个袍子来,”卫书递给岳老四两颗起阳丹,这可是卫书的正品丹药,看到嘴巴都咧到耳根的岳老四转身就要跑,卫书忙拉住了他,“要干净的,有点脏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好咧!您老放心。” 片刻之后,卫书与邵静竹终于可以下船了,这岳老四做事还挺靠谱,两件崭新袍子款式相同,颜色略有区别。 两人走在离岛上还挺扎眼,不一会邵静竹便加速撇下卫书,先行到了岛主府。 嘿,这丫头脸皮还真薄。 “这小畜生!”刚到耳房外,两人就听到岛主邵助的怒吼,应该是在骂邵仁吧。 卫书轻推一下进退不得的邵静竹,这可不是发愣的时候。 “师傅,静竹前来复命。”邵静竹这才反应过来,在门外行礼禀报。 “进来吧。”邵助的声音很疲惫。 秦昊也在,看到二人进来,微笑示意。 “刚才师弟都与我说了,你们辛苦了。”邵助尽量压制了怒气,“卫贤侄可曾炼成丹药?” “幸不负岛主所望。”卫书按小丫头教的话回答,从怀中取出加了幻狸血液的起阳丹,双手举着呈给邵助。 “好!”这丹果然与先前卫书拿出的红丹不同,丹内澎湃的药力明显变得绵柔,“听师弟说你已经筑基了?你且先回去,他日老夫必有厚报。” “不敢,能为岛主效劳是晚辈之幸。”卫书忙行礼,转身就要走,在这些修为高深者面前压力太大,让人很是压抑。 “对了,贤侄不过筑基修为就会了成丹再炼之术,不愧是莫道友的弟子,真是非凡。” 就在卫书刚要踏出耳房,邵助突然来了一句,卫书腿脚发软,差点瘫倒。 “去吧。”邵助声音很冷漠,卫书如蒙大赦,快步离了岛主府。 厚报?卫书想都不敢想。 “卫哥儿,你回来啦?”门外传来老牛的声音,卫书放下手中的包袱。 “你这是?雾岛之行不顺利么?”看到卫书乱糟糟的房间,床上放的大包袱,老牛大概猜到了卫书要干嘛。 “任务完成了。”卫书坐在床边,“嫂子临盆在即,我却必须要走了。” “唉,我来就是跟你说这事,”老牛叹了口气,“刚才遇到岳老四,他说刚接到岛主令,今日起封岛一个月,一应物资由岛主供应。” “什么?”卫书一下颓了,岛主这应该是针对血狼帮,毕竟自己的大弟子都成了血狼帮成员,如此小心也是合理。 “嘿,过几日老牛就要有后,看来这顿酒你是躲不掉了。”老牛满脸的幸福。 这也是医生的幸福,卫书心头的阴霾暂时散去了不少。 既然没法跑路,这几日还是要老实开门迎客,希望岛主暂时没有精力理会自己,想来也只是在他面前撒了个谎而已,那邵仁可不知道骗了岛主多久…… 不过老牛在这,刚好可以解答卫书的疑问。 “我师兄?”老牛倒是没想到卫书突然问起邵助的事,“唉,陈年旧事本不愿再提,不过卫哥儿问到了,今天便跟你说道说道。” 七十年前,牛成仙与邵助同时拜山,比牛成仙大两岁,邵助修为已是筑基中期,远超众人,是此期大师兄。 三十年后,邵助与牛成仙都到了结丹关口,不同的是牛成仙潜力已竭,无人看好他能结丹,邵助则是刻意压制修为,结丹可期。 最后一次山门大比,决定众人谁可成为正式弟子,牛成仙找到邵助,希望邵助不要留手,以期在绝望中能有奇迹发生。 可惜命运并未关照牛成仙,邵助失手将他打成重伤,彻底断了结丹的希望…… “我师兄为人宽厚,这些年来一直以为我在记恨他。”老牛叹了口气,“其实他这三十年修为不能寸进,被派到离岛做这岛主,怕也是受了羁绊,老牛心中有愧。” “这又何苦?”卫书可没想到两人还有这番往事,只是这两人同处一岛,却受困误会而形同陌路,实在可叹。 “今非夕比,老牛也不想再去麻烦他,这岛上闲人众多,难免落人话柄。”老牛这是实话,“不过如今托了卫哥儿的福,死也无憾了!” 怎么突然扯起这个了,卫书忙道:“呸!莫说这话!” 卷一 来之安之 二十二、双喜临门 ?十余日过去,离岛禁令仍未解除,只是这些天来,从未见岛主有何动静,让人猜不透,习惯了平静的岛众议论纷纷,却并无人知晓是何原因,阴云之下,即使是白天岛上鲜有人走动。 无暇理会众人的议论,如今没了莫生指点,卫书对以后的修炼毫无头绪,绿镜湖里的太玄轻水倒是依然能吸收,只是并无任何感觉。 夜深人静时,绿镜湖边便会出现一个孤独的身影,在月光下与剑共舞。 青叶剑法,这是卫书如今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保命之术,自然要勤加修炼。 一直没看到邵静竹的身影,这时候怎么能停了巡夜这么重要的事,卫书很是不解。 傍晚时分,牛成仙小院。 一张石桌摆在院中,三四盘小菜,一瓶青竹酒,两个酒杯。 老牛终于得了一子,却只邀了卫书一人前来。 “快些抱出来给我卫兄弟瞅瞅!”三杯青竹酒下肚,老牛老脸泛红,这酒以离岛特有竹叶酿成,并不烈,入口还有些竹子的清香。 牛夫人低着头抱着儿子从里屋走了出来。这还是卫书三年多以来第一次见到老牛的夫人,不过三十多岁年纪,发髻偏在右侧,倒是这里标准的打扮,面相很是贤惠。 大概是极少见生人,此时牛夫人脸颊绯红,也如喝了酒一般。 老牛接过包得严严实实的儿子,抱到卫书面前。 “看看,像老牛不?”老牛又在说浑话了。 孩子刚出生两日,五官都挤在一起,皮肤还皱皱巴巴,“像,特别是这大眼睛,将来怕是要迷死小姑娘了!”卫书笑道,最像的怕是这一家三口此时脸上都红透了。 “那是,当年老牛在牛家宗村那可是……”老头乐开了花,顺口就要说当年的辉煌往事。 “老爷!”牛夫人忙道,生怕老牛再胡说。 “嘿嘿,你看看我,”老牛很是听话,赶紧收了话头,“你先抱进去,别见了风。” “牛老哥好福气。”多温馨的场景,卫书不禁有些失神。 “还不是托卫哥儿的福,这孩子还没名字,老牛是个粗人,你帮忙想想。”老牛给卫书斟满了酒,顺手甩给卫书一个好差使,“本想等到孩子周岁,让他认你做义父的……” “我出去避避风头,以后说不得还要回来。”卫书说道,不过未来如何,谁又能说得准。 “对了,这么大的喜事,我还以为牛哥要大办一场。”现在卫书很是茫然,只得岔开了话题。 老牛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嘿,那些人见了老牛得子还不得疯掉,老牛可不敢干这事,再说,今天还有一件大事,可比老牛这里有看头。” “什么事?”卫书来了兴致,这些天日子淡出水来了,什么动静都没有。 “岛主要续弦了……”老牛凑近了,神叨叨地说道。 “这?”卫书还真没想到,难道那起阳丹对邵助也有用?再说此时邵助不应该正在处理血狼帮的事么,怎么会有心思续弦? “新娘子你知道是谁不?”老牛低声说道,卫书以前倒是没发现老牛如此八卦。 卫书在这岛上也就认得邵静竹,哪里会知道岛主的新娘子是谁。 “就是他的弟子,邵静竹!”老牛嘿嘿笑道,“我这师兄,还真是……” 砰!卫书手里的酒杯滑落,摔成了碎片,酒水洒了一地。 怎么会这样? “他……怎么能娶他的弟子。”卫书强装镇定。 “嘿,当日他收了名女弟子,就有人瞎猜测,当时老牛还觉得那些小人乱嚼舌头,”老牛有些醉了,“没想到我那师兄还真做得出,三十年过去,我这师兄也让人琢磨不透了。咦,卫兄弟,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惊讶罢了。”卫书双手紧握,这样才能止住手掌的颤动。 老牛看到卫书这样,已经明白了几分。 “那个,牛老哥,我想去凑个热闹。”卫书站起身,随口找了个理由。 “……去吧。”老牛沉默了一会,还是没有阻拦。 卫书刚出门口,老牛突然喊道:“莫逞强!莫冲动!无论遇到何事记得到老牛这里来,老牛拼了老命也要护你周全!” 卫书不敢回头,迈开步子向岛主府奔去。 天色渐晚,岛主府外墙都挂上了大红灯笼,院内的桐树如挂红妆,想来府内也热闹非常。 门口不时有岛上宾客进出,卫书自然不会从正门进去,岛主府后院有棵百年梧桐,很是茂密,绝对是藏身,不对,是看热闹的绝佳去处,正是卫书的目标。 此刻岛主应该在前院与宾客欢宴,卫书从墙头直跃到这梧桐树上。 岛主后院远比卫书想像中要大得多,这棵梧桐树靠近后院角门,与岛主居室之间还隔着一小溪,中间架着一座青石桥。 居室宽大的窗户透出红烛之光,邵静竹应该就在屋内吧? 有人来了。 邵助自角门现身,径直走向了居室,在石桥上不经意看了一眼卫书的藏身之处,好似并未在意。 卫书可以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做什么? “……说,你是不是与那孽畜有私情!”突然传来邵助的喝骂声,卫书瞪大了眼睛,紧盯着居室窗户。 “……枉我养育你这么多年……” 你也知道你养育她,现在竟然要娶她,禽兽不如!卫书心中暗骂。 始终未听到邵静竹的声音,卫书的心快提到了嗓子眼。 居室中传来了撞击的声音,动手了么? 竟然打女人,是个男人都忍不了!卫书总算为自己找到了理由。 “有刺客!”突然前院传来大叫,居室的门猛地打开,邵助踏步两跃便出了后院。 卫书回头一看,前院已是火光冲天,不时有狼嚎和惨叫声传来,好机会! 撕下衣角一块布蒙在脸上,卫书跳下树,直冲进了岛主居室。 好一个新房,一应物件皆是崭新,火红灯笼照亮了居室各个角落。偏偏新娘子此时倒在灯柱边,发髻散乱,嘴角的鲜血更是触目惊心,该死的邵助,下手如此重。 这是卫书第一次见到邵静竹身着红衣,明黄团凤配着袖口的凤纹,小丫头长大了。 见卫书冲进来,邵静竹大吃一惊。 卫书急道:“是我,快跟我走!”说完直接抓住小丫头的手就要背起她。 邵静竹没想到卫书如此胆大,努力推开卫书的手:“你……快走,师傅回来你就死定了!” “我记起山洞里的事了,”卫书知道不能再耽搁,“我们永远离开这里,永远……” 邵静竹眼泪涌出,任由卫书背着,不再反抗…… “你们要去哪里啊?”刚出了居室,邵助的声音传来,两人如坠冰窖。 卷一 来之安之 二十三、冲动有价 ?门外,邵助傲然站立,手中的宝剑沾满鲜血。 卫书瞳孔骤缩,不敢与邵助对视,怕刚提起的那点勇气消散掉。 如今事已不可为,真想逃啊,卫书心中苦笑。 轻放下邵静竹,抽出邵静竹的剑,猛向邵助扑去…… 邵助身后,前院的大火已经映红了天。 卫书身影犹如扑火的飞蛾,如此决然。 手中剑刃已经碎裂,甚至没听到剑刃撞击的声音,卫书已经被击飞到三丈外,右臂低垂。 邵助眼中杀气逼人,“原来只有这点修为,也敢来此撒野么?” 卫书的左手紧抓着右手手腕,右手手指不停颤抖,体力的真气不停向着右臂涌动,只希望能让右臂恢复此许行动能力。 差距太大了,卫书完全没看到邵助那一击,如果他愿意,把自己劈成两截也毫无困难。 汗水自额头不停滚落,眼睛又痛又涩,卫书却不敢眨一下眼。 “你们血狼帮是受何人指使来我瀚海作乱?”邵助逼视着卫书,手中长剑轻颤,蓄势待发。 我何时成了血狼帮了?卫书喉咙干咽几下,却说不出话来。 剑芒一闪,邵助随手挥出一剑。 看似随意,却让卫书无法躲避,只得紧咬着牙关,左手举着右手手腕硬接这一击。 一阵刺耳的哀鸣,卫书单膝跪地,衣袖裂成了碎片,血珠从右臂每个毛孔渗出,慢慢染红了整条手臂,莫生所给的护臂替卫书挡住了这一击,但卫书也已经彻底失去了反抗之力,右臂也不知折了几处。 右臂已经变形,断骨处如被人拿着钝刀慢慢切割,一阵阵痛楚传来,卫书难以保持清醒。 邵静竹艰难地挪到了卫书身前,对着邵助扑通跪倒:“师傅,求求你放过他……你要杀就杀我吧……” 邵静竹的声音微弱中带着嘶哑,丫头,你还是这么傻啊,卫书苦笑着摇摇头,你这不是刺激你师傅下杀手么。 果然,邵助怒气更盛,这一剑挥出竟有奔雷之声,邵静竹闭上了眼睛,手臂努力张开想把卫书护在身后。 一切都要结束了,莫老鬼,你会笑话我吧? 右手在这沉重的压力面前竟然能动了,这是回光返照么?卫书紧盯着那道剑光,想要抓住它…… 刺目的光芒之后,世界都安静了。 前院的厮杀声平息,木头燃烧的噼驳声都变得清晰。 “我还活着?”卫书渐渐从强光中适应过来,右臂毫无感觉,耷在邵静竹肩上。 数丈外的邵助被一张金网紧紧缚住,动弹不得。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卫书左手抱起邵静竹,艰难把她挪到背上,用力跃出院墙。 岛主府一片火海,宾客早已散尽,离岛众人很是懂得分寸,无人敢来凑这个热闹,倒是方便了卫书跑路。 卫书左手扣着邵静竹的手臂,小丫头手上力气越来越弱,卫书生怕她滑落下去。 右手早已被鲜血浸透,只是手心那个金色“莫”字消失不见,莫老鬼,你到底是谁?留下的禁制竟然能轻易困住金丹期的邵助。 卫书眼前景象开始变得模糊,无暇再去想莫老鬼,如今脚下每一步都如踩在冰面上一般。 那禁制不可能困住邵助太久,只是如今还能去哪? 恍惚间,卫书跑到了自己的小辅子,顾不上其他,卫书找出疗伤丹药,喂给邵静竹。 这才发现右臂还在滴血,外面的血迹一直向着岛主府方向蔓延…… 封闭了右手辅脉,将手臂上的血迹擦拭干净,这里也不能待了。 如今只能去码头了,夺船出海。 刚出了门,卫书被一把抓住,吓了个半死,原来是牛成仙。 “到我那去!”老牛一脸焦急。 卫书挣脱了老牛,这时候怎么能连累他,“我去码头……” “你们两个伤得这么重,想死在海上么?”老牛看着二人,心疼不已,特别是邵静竹,脸色苍白,气若游丝,显然内伤极重,“再说码头有禁制,你走不了!” 趁着卫书发愣,老牛背起邵静竹,拖着卫书,快步离开。 “婆娘!快把地窖打开!”刚进了院子,老牛吼道,屋里传来孩子的哭声。 “你……”牛夫人气得张口就要责怪老牛,当看到满身是伤的卫书和邵静竹时,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转身奔向侧屋。 这地窖足有半间房大小,平日里老牛放些酒坛杂物,开口在侧屋床下,很是隐蔽。 牛夫人拿来一床被褥,小心铺好,这才让老牛把邵静竹背进来。 卫书坐在邵静竹身边,紧紧抓着她的手,扭头对牛成仙道:“牛老哥,对不起,还是连累你了……” “说得甚么话!”老牛笑道,“你们好好在这里养伤,风头过去我再给你们想办法逃出去。嘿嘿,小子可以啊,有老牛当年的风范!” “老爷,让他们清静一下。”牛夫人的话传进地窖,老牛忙闭上嘴,不再打扰二人。 地窖里只剩下两人。 卫书很想拭去丫头嘴角的血迹,可是右臂完全没了知觉,左手又腾不出空来。 “别睡着了,我输给你的都是水行真气,用乙之式转化一下。”卫书有些愧疚,才想起这个问题。 “嗯。”邵静竹低声道,两人从未如此之近,当然幻狸那次除外,“你不该来的……” “嘿嘿,现在不是还活着嘛,说明我来对了。”卫书笑道,“好好养伤,等下才有力气跑,可不许拖我后腿。” 邵静竹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看着卫书,眼泪却又不自觉自眼角滑落。 “唉呀,这是牛老哥的被子,别弄湿了!”卫书很是痛心疾首。 邵静竹被气乐了,咳嗽不止,伤处被扯动,更加痛苦:“你……闭嘴……” 过了好一会,邵静竹才平复了下来,脸上红得厉害,卫书不敢再逗她,老老实实地闭上嘴。 天已经黑透,牛夫人很是细心,在侧屋远离地窖口的桌上放了一盏油灯,此时地窖内刚好有一缕光照到卫书身前。 这一缕光忽明忽暗,正如二人如今的处境一般,一时间两人都看得出了神。 “你觉得雾岛怎么样?”卫书最怕沉默,忽然说道。 “你……”看不到小丫头的脸,不过心跳明显加快了,“不准再提!” 小丫头脉相明显平稳了,卫书也不怕再刺激到她,“以后我们就住到那里好了,盖个草屋,我可以下海捕鱼,还有幻狸陪着,宠物都有了……” 没听到邵静竹回话,卫书也不着急。 许久之后,才有微不可闻的一声传来,“嗯。” 足矣。 卷一 来之安之 二十四、瀚海弟子 ?不平静的一夜已经过去。 牛成仙在院中坐了一夜,生怕邵助寻过来,只是这一夜过去,老牛也未想好说辞,这事可怎么开口? “若是卫兄弟遇到此事,想必难不倒他。”眼见天色已经亮了,老牛忙招呼夫人去地窖看看,卫书自己炼的疗伤药想必也不会差,不过总是有些担心。 过了片刻,牛夫人小声道:“两人都睡着了,我去准备些餐食,想必他们也饿坏了。” 卫书听到动静已经醒来,右手恢复了知觉,只是稍一动作便痛得要死,右臂的断骨如今也只能草草处理,短时间休想再与人打斗。 即使完全恢复了,再遇到邵助也毫无生机,莫老鬼留下的禁制已经消失,是一次性的,这倒是符合莫老鬼的作风。 邵静竹还在沉睡,脸色好了许多,只是眉头依然皱着。 敲门声传来,牛成仙猛地站起身。卫书慢慢挪到地窖口,生怕吵醒了邵静竹。 “你是?”门外是个年轻人,并不是邵助,老牛看着这个年轻人有些惊讶,总觉得在哪见过。 “牛前辈安好,在下瀚海主宗弟子秦昊。”秦昊身着便装,素色道袍也难掩英气。 原来是他,难怕老牛觉得面善。秦昊可是瀚海首席天才,二十多年前的拜山大典上时牛成仙曾见过他一次,当时秦昊便展露头角,让人印象深刻,据说主宗多名长老为收秦昊为徒可是争破了头。 “不敢当,秦师弟今日来此不知所为何事?”牛成仙可不敢托大,这秦昊显然是主宗正式弟子,那便是金丹修为了,老牛虽是上代弟子,前辈是万万当不起的。 “卫师弟可在此地?”秦昊微笑道。 卫师弟?这是在哪论的辈份?老牛被秦昊这一句卫师弟弄晕了,“卫书么?他住在北面,有个辅子,很显眼的。” 牛成仙只能先糊弄着。 “那间辅子被我师兄拆了,师兄告诉我卫书定在牛前辈处,还望牛前辈让卫师弟出来,有掌门令在此。”秦昊手持一个方型令牌,若是卫书在此定能看出这令牌与自己的护臂如一个模子刻出,只是令牌上的字换成了“令”字。 掌门令!牛成仙吓了一跳,忙屈身下拜,却被秦昊拦住了,“牛前辈不必多礼,今日秦昊便装而来,并非正式传令,这令也只是传给卫师弟的。” 给卫书?老牛真糊涂了,即使抢了邵师兄的新娘子,也犯不上动用掌门令啊。 一时间,牛成仙没了主意。 “牛前辈毋须担心,对卫师弟决无不利之处,还请牛前辈让卫师弟出来接令吧。”秦昊并不清楚昨日之事,邵助师兄提起卫书便怒火难抑,看来二人有些误会。 卫书爬出地窖,刚才二人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事到如今,邵助没来取他性命便是烧了高香,还怕它掌门令做甚。 “卫师弟,我们又见面了。”秦昊早已感知道卫书就在屋内。 “不知这师弟是从何说起?”卫书也没了客套的力气,径直问道,忽然想到小丫头以后是不是要叫自己师叔,忍不住笑了。 “这个稍后我会给卫师弟解说,现在请卫师弟接令,着卫书即刻前往瀚海主宗谒见掌门!”秦昊正色道。 “见掌门?”卫书很纳闷,但这秦昊明显不是要为难自己的样子,再说秦昊修为怕是在邵助之上,要收拾自己哪需费这番口舌,那便不用多想了,“是。”卫书学牛成仙的样子躬身行了一礼。 “好,卫师弟,那我们快些出发吧。” “那个……”卫书回头看了一眼邵静竹藏身的房间,万一等下邵助再来可如何是好? 秦昊笑道:“师弟不用担心,邵师兄不会再来寻师弟麻烦,你与师兄的误会以后我也会帮师弟说合,且放心随我去吧。” 这秦昊不像在诓自己,卫书总算安心了。 “牛前辈,告辞!”秦昊向牛成仙施了一礼,这才带卫书出了院子。 唉,都是年轻人,卫书你可要好好学着点,老牛不禁感慨,认识卫书这家伙不过四年时间,也不知被他坑了多少次。 秦昊抽出长剑,立掌默念,“起!” 长剑载着二人拔地而起,直向着西方飞去。 “卫师弟,你怎么得罪了邵师兄的?前几日师兄还对你很是赞赏。”秦昊站在剑身之上,待出了离岛,回头问道。 这时才发现卫书猫着腰,捂着口鼻,显然不太适应飞剑的速度,秦昊忙挥手施法,一个淡淡光罩出现在二人周围,挡住了强风。 卫书这才站起身,有些惭愧,“其实也没什么,昨天我把岛主的新娘子抢了。” 飞剑突然如过山车一般,饶是秦昊定力过人,仍是过了好一会才稳住,“卫师弟,你还真是……” 秦昊可没想到卫书如此大胆,难怪邵助执意要杀卫书,若不是自己拿了掌门令,还不知今日如何收场。 “是静竹么?”秦昊猜到一些大概,事情倒不是全然没有转机。 “是,”卫书总算看到些许希望,“你为何叫我师弟?” 秦昊拿出掌门令,“是否有些眼熟?” 卫书拉起右臂衣袖,露出护臂,难道这护臂是瀚海之物? “师弟你手上的这块护臂正是我瀚海的首席令,”秦昊解释道,“两千余年前,瀚海遭受浩劫,幸有卫圣传人卫庄前辈指点,自大陆远避于此,卫庄前辈更是持凌云削山立门,才有了瀚海如今基业,彼时瀚海以凌云铸二令交与掌门及卫庄前辈保管,后卫庄前辈持首席令归隐,从此首席令便失传了。” “师弟必是卫圣之后,依千年前所约,瀚海首席弟子只能是卫圣之后,他日师弟结成金丹,我也要叫一声大师兄了。”秦昊正色道。 还有这种事?卫书有些懵了,心中很是发虚,“会不会弄错了?我这首席令也是别人给的……” “师弟不需怀疑,待上了山,便会明白。”秦昊卖了个关子,但语气很是笃定,卫书倒有几分信了。 卫庄,也是穿越者,若卫书也是卫圣之后,这卫圣可就有点意思了。 卷一 来之安之 二十五、高楼出海 ?直至今日,卫书才知瀚海之辽阔,二人御剑飞行近一个时辰,怕已经过了五六百里,前方仍是一片茫茫大海。所看到的了了几座岛屿,在这无边海域中,真如米粒一般。 “卫师弟,可还适应么?”秦昊控制着飞剑穿过云层,降低了高度,卫书右臂伤得颇重,秦昊有些担心。 “还好,秦师兄,还有多远?”卫书这会已经没了初次体验御剑飞行的新奇。 “前方不远便是拱卫瀚海主岛的十八座星岛,正合了天上十八星宿,亦是护宗大阵的边界,”数个岛屿渐渐出现在二人视野中,“师弟切记在星岛范围内不得飞过百丈,否则便会触发大阵攻击。” 卫书心道我倒是想飞这么高…… 星岛之上被茂密的森林覆盖,从空中完全看不到屋舍道路,如不是秦昊指出,卫书还以为这些都是无人荒岛。 一道淡紫身影自下方星岛中飞出,迎上二人,见到是秦昊,抱拳行礼之后又退回星岛,并未多言。 “这位前辈是上代弟子,也是护阵弟子之一。”秦昊向卫书解释道。“待师弟正式入门之后,我再带师弟来星岛一观,相信师弟定会喜欢此处。” 每个门派的护宗大阵都是核心机密,卫书知道秦昊确实未把自己当外人。 “师弟,可以看到主宗了!”刚过了星岛群,秦昊便道。 此时距主岛还有五十里,便能看到主宗了?卫书抬头远望…… 巨山如擎天之柱出于海面,直刺云霄,巍巍之势虽无言却胜似奔雷。 卫书心头有些发颤…… “此山相传曾有万丈,如利剑一般,后来卫庄前辈带我瀚海弟子来此,以凌云引雷霆之力将之拦腰砍断,在山顶处重建瀚海,不能见到当日卫庄前辈风采,真是平生憾事!”秦昊很是感慨。 这就是天下第三大宗门么?不知那晋洛、九幽又是何种盛况,这个世界想必不会乏味。 “主宗东北、西北各有一岛,虽不比主宗,但也是百里大岛,现为赵、韩二位大长老所领分宗所在地,二位长老同主宗秦掌门均为瀚海五圣传人。”瀚海四千年传承,历经数次大劫而不断,可谓是瀚海的骄傲,这点秦昊倒是与静竹那丫头一般无二。 想到邵静竹,卫书忍不住又走了神,也不知这丫头醒了没,如今傍上瀚海这棵大树,将来总能护住她了吧? 五十里,不过片刻工夫,秦昊已经带着卫书到了主宗山脚下。 卫书四处张望,此岛怕有百里宽,山脚之下屋舍密布,人来人往,从这些人的装束来看,多半并无修为。 “起初山脚下并不许闲杂人等逗留,后来山上人多了,又有各种药草、材料等需求,便由得他们了,如今这里已是瀚海千里海域最大的坊市。”秦昊说这番话时颇有些无奈,“过几日我再带师弟来逛逛,给弟妹买些礼物也好。” 竟然被秦昊打趣,卫书咧嘴笑了。 穿过熙熙人群,一条石板小径蜿蜒着向山上延伸。 “这是上山必经之路,名为登天有径,共九万九千九百级台阶,不可使用法力,师弟随我来。”秦昊将佩剑背在身后,挽起了外袍。 卫书腿已经软了……还九九九,直接说十万好了。 不过丈许宽的石板,一块接一块,据秦昊所说这登天有径已存在两千余年,如今每阶依旧完整如初。 “每名弟子入门之后首个任务便是修葺这登天有径,师弟怕也是躲不掉的。”秦昊看出卫书的疑惑,解释道,漫长的登天之路对第一次攀爬的卫书是个不小的考验,秦昊一路之上不停给卫书解说,以缓解卫书内心的疲惫。 “好吧……还有多少?”卫书如今已经不想以后的事了,只有眼前这没完没了的石阶。 “快了,还有八万级。”秦昊笑道。 “每次上下山都要走这……登天有径么?”卫书不太理解,这些修道老爷不该是这样吧? “当然,想必师弟不知前辈们用意,我等修道虽可提高数甲子阳寿,可终究受限于这副身躯,许多道友往往不得尽寿而终,因此修道亦要修体,而且将来师弟遇到身形健硕的修道者,万要小心。” 原来如此,卫书不知莫老鬼当年是如何修练的,平日里难道都是假象? …… 右手不能用力,失了协调,肯定比平时难许多。瘫坐在最后一级石阶上,卫书还不忘向秦昊解释。 “正是如此!”秦昊想起当初自己第一次上山之时,同行的二十余人多半也如卫书这般,不由得笑了,“师弟放心,今日我先安排师弟住下,晚些时候寻一位前辈给师弟疗伤,明日一早咱们一同拜见掌门。” 还能歇一天,卫书长出一口气,已经没力气再折腾了。 踏上山顶,卫书才知秦昊所言非虚,放眼望去尽是平地,平整得有些过份,只是这一眼难望到边的山顶,卫庄那一剑威力实非卫书所能想象。 山顶正中,一排穹顶飞檐的紫色宫殿依次排列,是瀚海宗主宗授业、议事之所,而右侧则是弟子们的居所,倒是相当简单,一个个独立小院紧挨着,每个小院格局完全相同,两屋一室,与离岛上众人的小院相差不多。 安排好卫书的住所,秦昊先行离开。 屋内一应物件均是崭新,换洗衣物,食材清水都已备好,卫书躺倒在床上,望着屋顶发呆。 恍惚间就要睡去,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卫书吵醒。 “你就是那个断手的?”一个秃顶老头站在门口,对卫书半天才开门很不满,看到卫书惺忪的睡眼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大白天睡觉!还有这样的弟子!” “敢问您是哪位?”卫书摸不着头脑,这老鬼吃枪药了不成。 “进去躺好!老夫是秦昊的师叔邵仓,来给你治手的!”老头胡子花白,满脸横纹,嗓门嘹亮,看起来不太好惹。 “敢问您老可认得离岛岛主邵助?”卫书听到老头名字,打了个激灵。 “那是我侄儿!”老头满眼凶光毫不掩饰。 完了,怎么又落到苦主手里了。 卷一 来之安之 二十六、赌丹盛宴 ?刚到瀚海,又犯到仇家手里,这是命么? 但在这瀚海主宗,这老家伙总不会公然下黑手吧。 “老夫人称圣手仓,你这小鬼莫非不信老夫不成?”看着卫书袒着右臂,双眼紧闭,眼皮却在不住跳动,邵仓气道:“受伤几日了?” “昨日受的伤。”卫书老实回答。 “那还新鲜,可以少受点苦。”邵仓边说边动手,双手狠按向卫书断臂,还带了少许真气。 “啊……!”卫书一声惨嚎,这老家伙手真黑!断骨处像是要破肌而出一般,还夹杂着灼人的热浪,如烈火炙烤着右臂。卫书还是头次见识到以火行真气疗伤! 尽管卫书一声惨似一声,邵仓完全不为所动,抽空还趁卫书嘴巴张着塞了一颗丹药。 这丹药倒不是凡品,入口之后,伤处很快传来清凉之感,邵仓也不再向断臂输入真气。 满头大汗的卫书总算脱了噩梦,这才发现这老鬼不知何时耳廓耷拉下来完全盖住了耳朵,显然很有折磨人的经验。 半个时辰之后,右手可以动了,右臂的痛感也大为减轻,看来这圣手仓倒不是浪得虚名,就是这手段,也忒残暴了点。 “小家伙,这丹是你炼的?”看到卫书在那活动右手,邵仓掏出了一颗红色丹药,正是卫书在雾岛炼制的那颗。 咦,那邵助竟然没吃,看来他说给长辈倒不是托词,只是又为何非要娶邵静竹? “原来你就是岛主口中那个行将就木还不死心的前辈了,失敬,失敬!”卫书这会恢复了精神,又管不住嘴巴了。 “呸!老夫不过是要研究一下,再说这破丹勉强称得上地阶丹药,老夫吃了也毫无作用!”邵仓怒道。 “你那好侄儿为何要娶他弟子?”卫书问道。 “邵助不过是为了引出邵仁同党罢了,却不想被你搅乱,让血狼帮救走了邵仁。”邵仓看来对昨日之事知之甚清。 “既然是演戏,那也不至于对静竹下重手吧?”卫书还是不解,这事怎么看都蹊跷。 邵仓乐了,这浑小子还装糊涂,“若不是你干的好事,邵助怎会怀疑他那弟子与外人私通?” 得,绕来绕去还是怪自己,卫书无语了。 “那些杂事过去就罢了,血狼帮不过是癣疥之疾,老夫现在感兴趣的是你是如何炼出这颗丹药的,岛上有两人破了人劫好像都与你有关。” “跟我没关系。”卫书矢口否认,不想再惹麻烦。 “也罢,刚才给你用的雪莲续骨丹得来不易,两千晶璧,不予赊欠。”邵仓伸出手,如市井小贩一般。 哪都有奸商! “主药十叶金铃藤。”卫书随口胡诌。 “少胡扯,老夫活了快两个甲子,从未听说过有十叶金铃藤,听邵助说你至少炼了五颗,你上哪找的五颗十叶金铃藤!”邵仓自幼沉迷炼丹术,直接戳穿卫书。 专业人士不好骗,卫书直接耍无赖:“爱信不信!” 邵仓还真拿这无赖没甚么好法子,沉默了片刻,老家伙又想到一计,“这样,老夫与你比试一把,老夫赢了,你把方子给我,若是输了,老夫便把今生所创的所有丹方都给你,如何?” “比什么?”卫书听到赌注如此悬殊的赌局,第一反应就想拒绝,但这老鬼的所有丹方好像还有点诱人。 “炼丹!”这就是扯了,邵仓已经侵淫此道近百年,有什么好赌的?看到卫书一脸嫌弃,邵仓马上改口道:“老夫炼十颗,你炼一颗总行了吧?” “太寻常了,”卫书摇摇头,掏出一颗黑色起阳丹,“前辈若能在一个时辰之内炼出与此丹相似的丹药,便算前辈赢了,如何?” 邵仓皱皱眉,卫书这种不入品丹药堪称极品,仔细看来黑中有红,表面坑洼十分均匀,想必是这小子炼丹术只炼了皮毛的缘故,自己没理由炼不出才对。 “好!”邵仓一咬牙,应下了,“你且等着,老夫去准备一下。” “去吧,去吧!顺便把丹方拿来,别想空手套白狼!” 片刻之后,邵仓归来,抱了一堆起阳丹所需药草,看来老鬼已经意识到想把丹药炼得如此不入品也不是易事。 院子侧室放有一具丹炉,为所有入住弟子所准备。 邵仓放下药草,自顾自地处理起来,做惯了药童的卫书看得一时手痒,竟加入了进去…… 看着卫书娴熟的手法,邵仓倒是对卫书刮目相看,卫圣后人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点上一柱香,卫书便退了出去,偷看别人炼丹可是大忌讳。 卫书直接回屋躺下歇着了,当日莫老鬼曾说过卫书这种丹药丑归丑,却是水炼之法特有之象,若用火炼法决计无法炼出。 好久未曾睡得如此踏实了,连梦都不曾做一个。 “坏了!”当卫书醒过来时,已经不知过了多久,这才想起自己还在和那邵仓打赌呢。 跑到侧室,卫书乐了,邵仓老鬼坐在丹炉旁发呆,地上到处是废丹,要么不够黑,要么无丹药之形,而桌上的香也早已燃尽。 “那个,邵前辈,可曾炼得?”卫书小心地问道。 邵仓茫然地摇摇头,任他百般尝试,却怎么也难以炼出卫书那丑丹。 卫书抱起桌上厚厚一沓丹方,笑道:“那您老慢慢想哈。” “慢着!”老鬼要反悔怎滴!卫书已经准备要逃了,又听老鬼说道:“你怎么炼的,演示给老夫看,不然休想拿走!” 嘿,这老无赖,“那咱丑话说前头,我若炼出来了,你可不能再反悔,不然明日里我就让全瀚海的人都知道!” “好!”邵助站起身,让开了丹炉的位置。 卫书却压根不过去,抓过三味草药,驱动着太玄轻水将那草药包裹住便开始了炼制…… “水炼之法!?”邵仓鼻子都气歪了,恨不得要跟卫书拼命,但刚才有言在先,此时再发作可拉不下老脸了。 “多谢前辈给晚辈疗伤,又赠送了丹方供晚辈学习,大恩今生不忘!”卫书知道火候差不多,不能再刺激邵仓,“至于那起阳丹的方子,请恕晚辈还不能告知前辈,若晚辈有幸结得金丹,定会如实相告。”说完,对着邵仓规规矩矩拜下。 “唉!老夫输了。” 看着邵仓的背影,卫书突然有些明白了,就是与邵仓比试炼丹速度,他也会让自己赢。 卷一 来之安之 二十七、掌门亲传 ?一夜未眠,邵仓所言不虚,老鬼的炼丹之道绝非常人可比,八十七份丹方,地阶丹药二十三份,余下均为天阶丹药,每份丹方上均有详细药理、炼制方法及禁忌等,难得的是每种丹药都有多种不同炼制方法,及其优劣等等。 以卫书当前修为,天阶丹药是决计炼不出的,但仅是背下丹方已经获益匪浅。 记下一份,烧掉一份,不觉间天已经要亮了,卫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怎么了,以后就是瀚海的正式弟子了,哪里还需要如此小心,不由得苦笑,来到这个世界不久,已经改变了太多。 伸了伸懒腰,卫书琢磨是不是想个法子找邵仓道个歉,难得坑人之后竟然产生了愧疚感。 嘹亮的晨钟响起,极为急促,连鸣九次,声震云霄。 卫书没了困意,站到院中观看,一道道紫光自周围的院落中升起直飞向主殿,昨日秦昊不还说主宗之内不许御剑飞行? 半时辰之后,紫光再次划过天际,只是这次却是向着山下而去。 “晨钟三响为早课,九响为弟子召集令,须尽快前往主殿。”秦昊带着卫书前往主殿,听到卫书的疑问,便解释道,“今早有多人在护宗大阵外徘徊,意图不明,掌门派了众师兄弟前去查探,不过师弟也无需担心,这些人多半是不知瀚海之威,误入而已。” “多谢师兄释疑,对了,昨日师兄请邵仓前辈来为我治伤,还未谢过师兄。”这倒是卫书的真心实意。 “无须客气,师弟与邵师兄误会消除便好。”想来秦昊先是与邵仓问过了当日之事,方才请邵仓前来。 秦昊笑着小声道,“邵师叔平日里极为好强,听说昨日在你这吃了亏,干得好。” 原来秦昊这代弟子都没少见识邵仓的绝技,卫书倒是做了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对邵仓的愧疚立刻散了。 “前面便是闻道殿。”这闻道殿是瀚海第三殿,是掌门向众弟子讲道之所。 瀚海尚紫,弟子们的道袍与众主殿皆为紫色,这闻道殿也不例外,紫檐、紫柱。 看了闻道殿,才知瀚海气派,仅这弟子席怕就有百丈长宽,一面十丈方屏正对弟子席,上画着五位道人之像。 “师弟,这便是我瀚海五圣画像,”秦昊进殿便对着方屏施以大礼,这才领着卫书进到殿内,“第二位便是卫圣。” 瀚海五圣,秦,卫,赵,韩,奚。此时卫书方知奚圣竟是女修世,这世上女修士稀少,能成一宗开山祖师更是难得,不对,好像注意错了对象。 卫圣在这四圣中很是显眼,只有他未留长须,似笑非笑,俯视众人,不像其他四圣般庄重。 画像经历岁月侵蚀,已经不甚清晰,但在这卫圣眉宇间卫书还是找到了熟悉的感觉。 “师弟,是否看出什么了?”秦昊问道。 “额,我是跟卫圣是有点像。”卫书总算知道秦昊为何如此肯定了。 “其实这五幅画像均是两千年前重新绘制,原画在劫难时均遗失了,”秦昊道,“卫圣的画像是依据卫庄前辈样貌所绘,但据瀚海志所载,时人均说卫庄前辈与卫圣画像极为相似,因此卫圣样貌想必也与此画所差不多。” 四千年,也不知经历了多少代,样貌还能如此相似?卫书有些难以相信,这与他后世所学的知识完全不符,这卫圣的基因难道强大如斯? “时隔两千年,卫圣之后再临瀚海,实为瀚海之幸!”浑厚的男中音在殿中响起。 “参见掌门!”秦昊拜倒,卫书环顾四周却未见到人。 “不必多礼。”瀚海掌门秦枫自方屏后走出,卫书不由暗叹,这才是修道之人的模样! 秦枫一身青色长袍,并无半分修饰,满头黑发用一根深色木簪束起,面容清瘦,看似不过四五十岁年纪,一缕长须垂至胸前,仙风道骨让人不由萌生敬意,与莫老鬼简直两个极端。 掌门秦枫走到二人面前,大袖一挥…… 二人还未反应过来,就发现已经离了闻道殿,此时三人正身处一个六角亭内,四周薄云环绕,卫书向下望去,才发现此亭,竟是在山顶上空,山顶之上的主殿如蚂蚁般大小,这怕是有百丈高了。 秦昊可是知道这凌云亭的,掌门亲至凌云亭只能说明一事,瀚海要开战了! “掌门……”秦昊刚要发问便被秦枫挥手止住了。 一道虚影在秦枫身前生成,卫书还在纳闷这秦枫是如何施法之时,这虚影直冲向卫书,透体而过,卫书并未感到异常。 “水行纯元!相传卫圣之后皆为纯元体质,以五行轮转,果然如此。”原来秦枫此术为灵体探查之术,“师侄可曾学过心法?” “不曾。”卫书暗道心法是什么?莫生只教过自己一些零星口决和水行炼丹之术。 “所谓法术,有法有术,这法正是修道之根本,以法闻天道,承天地之灵气。”秦枫看出卫书并未接受过道法传承,便耐心讲解,“自五圣开瀚海起,我宗便犹重心法传承,可惜适合纯元体质修炼的心法在两千年前便遗失殆尽,老夫手上只有这融海心法适合你,你可愿学么?” “愿意!”卫书学着秦昊拜倒,这有什么不愿意的,听秦枫的意思这心法实为修练之法,自己正是急需,至于这心法,瀚海掌门拿出的总不会差吧? “闭目守神,用心牢记!”秦枫伸手按在卫书头顶,开始默念。 卫书紧闭着双眼,秦枫的声音如洪钟一般在脑海中响起,深深烙印在卫书脑中…… “多谢掌门!”卫书拜倒,这心法甚为深奥,秦枫将自己的感悟一并传授给卫书,让卫书很是感激。 “不必多礼,瀚海历经多次劫难,皆是卫圣之后出手相助,而我瀚海却对卫圣后人照顾不周,听昊儿说你在离岛也颇为坎坷。”秦枫道,“今日传贤侄心法也是份内之事。” “刚有弟子来报,此次进犯之敌为诸辽。”秦枫这才向秦昊说道。 “诸辽?他们十年前才改门立宗,听闻只有掌门一人修得元婴,如何敢来进犯我瀚海?”秦昊大为不解,诸辽就在瀚海南方,多年来相安无事,甚至可称得上友好。 “等下便知。”秦枫笑道,“正好卫贤侄带首席令回了瀚海,想必可以给那万煌一个惊喜。” “此间事了,再为卫师侄举行拜师大典,老夫定会倾囊相授,以补多年之憾。” 旁边秦昊一脸羡慕之情,能得掌门亲授,可是瀚海极为少有的待遇。 瀚海掌门秦枫竟然要收自己作弟子?卫书不敢相信,这两日有如梦境,虽不甚明了这是多大的福气,但看秦昊的表情,卫书也知道这定然非同一般。 老天真是待我不薄!卫书真想大喊…… 卷一 来之安之 二十八、诸辽来犯 ?诸辽宗与瀚海宗均在海上成就基业,但与瀚海相比,无论规模或传承,都要弱上许多,今日竟然正面进犯瀚海,实在让人费解。 秦昊与掌门脸上并无异色,尽管如此,卫书心中还是涌起几份不详之感。 “秦昊,卫书,把令牌放到此台上。”亭中央缓缓升起一座香台,正中摆着一副阴阳阵盘。 掌门令与首席令,此时在阴阳阵盘之上,分列阴阳二位,阵盘之上阴阳二鱼宛如活物一般缓慢游动,发出淡淡紫光。 莫生可没教过卫书如何解开护臂,掌门教了卫书一段口决,方才把护臂取下。 “但愿今日无须祭出凌云。”掌门秦枫站在香台前,慢慢说道。 “是时候去会会老友了,”秦枫看向亭外阴云密布的天空,“你二人在此观战,于以后修炼大有裨益。” “是!”秦昊与卫书躬身下拜,元婴修者之间的战斗,多数修道者一生都难得见上一次。 秦枫自凌云亭中飞出,眨眼工夫已消失在天际。 在卫书眼中,掌门只是一步步踏出,如闲庭信步,明明动作很慢,但肉眼却已经跟不上其身影,凝神远望,只剩一个光点,只是这还如何观战? “师弟拿着天涯咫尺。”秦昊递给卫书这天涯咫尺,如晶璧一般,厚一寸,中间无孔,通体发着淡淡白光,“元婴修者感知过人,十里内有人窥视都能感应到,通过这天涯咫尺便无此问题。” 好东西啊,卫书忙接过,学秦昊一般放在眼前,数里之外的掌门便如在跟前一般,这天涯咫尺比后世的望远镜可要强多了。 同时出现在天涯咫尺内的还有一人,一身绣着火焰的红色长袍,头戴齐云冠,双目细长,透着狠厉。 “这人便是诸辽掌门万煌。”秦昊道。 “万师弟,许久不见,今日摆出这阵势是为何?”秦枫的声音,这天涯咫尺竟还能将远处声音传来,真是神器。 “秦师兄,多年不见,身体可还安康?”那万煌笑道,此人五观甚是集中,一笑起来颇为狰狞,“十年前我诸辽改门称宗大典,师兄都未曾光临,师弟很是想念,只得登门拜访了。” “这万煌为何称掌门为师兄?”卫书大为不解。 “自诸辽开山起便与我瀚海交好,诸多弟子都出自瀚海,这万煌百年前曾在瀚海求道一甲子,直到金丹大圆满方才离开,且与掌门同拜一师。”秦昊解释道。 这算什么事?在瀚海学了本事反过来攻打瀚海,卫书难以置信,这世上还有如此无耻之门派,如此无耻之人! “不过当日里师傅他老人家把本事都传予你,对我却始终留了一手,师弟每每想来都十分难过。”万煌一副很是委屈的样子。 “师尊对师弟一向视同瀚海正式弟子一般,何来藏私之说?”在这天涯咫尺中,只能看到秦枫背影,不知是不是错觉,卫书总感觉秦枫周围的空间泛着淡淡的涟漪,给人飘忽不定之感。 “比如万魂朝宗?”万煌笑道,“师兄把万魂朝宗交与我,如何?” 秦枫笑了,“多说无益,师弟不妨把你的帮手叫出来吧。” 万魂朝宗,瀚海传承四千年的掌门技,历代掌门只有即将羽化之时才可传与新掌门,这般技能,即便是瀚海核心弟子都不敢有染指之心,这万煌竟然开口索要。 秦枫所在之处突然发生猛烈爆炸,巨大的火球在天空中剧烈燃烧,蔓延数百丈,将天空都染成红色! 卫书吓了一跳,根本没有看到是何人施法。这火球术好生厉害,这便是元婴之力么? 这火球来得快,去得也快,数息间火焰便散去,秦枫重新出现,身上青袍在烈风中飒飒作响,并未受到那场爆炸半点伤害。 “离源之火?”秦枫有些惊讶,“原来万炀也修成元婴,这离源之火竟能施法于数里之外,可喜可贺,不过就凭你二人,似乎还差点火候。” 万炀在空中慢慢浮现,与他大哥万煌一般的红色火纹道袍,只是头上只戴一顶平冠,长相也与万煌相似,身材同样矮小。 诸辽宗域内多是火山岛,常年喷发不休,在常人看来,此处可谓是生命的禁地,生存尚且不易,谈何修炼。但也因火山频发,诸辽域内火行灵气远盛他处,实为修炼火行道术的理想之所,诸辽弟子也俱精通火行道法,这万煌、万炀兄弟也不例外。 卫书突然想到在离岛所见的火狼,那血狼帮恐怕跟这诸辽脱不了干系,若是如此,诸辽此次决不是临时起意进犯瀚海宗,而是早有蓄谋,想到这里,卫书心中的不安又多了一分。 “我兄弟二人不过初入元婴,师兄三十年前便晋升元婴中期,乙之领域更是已臻化境,但若是加上它呢?”万煌手中出现一传法宝,如一座微缩的山峰一般,不过五寸高,在万煌手中慢慢旋转,散发着耀目黄光,“师兄可认得?” “万仞印?”秦枫怎会不认得此宝,当年卫庄前辈削去主宗山顶,炼成方印,取名万仞,重逾万均,只是这印早已损毁,万煌手中之印只能是重新炼制的,“当世能铸此法器者不过二人,看来师弟找到了一个好主子。” 万仞印是天阶法宝中的顶尖存在,以万均万仞之山炼就这一尊方印,在元婴修者手中威力惊人,但炼制极为不易,两千年前卫庄以土行纯元之质修炼到元婴方才有能力炼制此印,其他混元修者只有修为达到元婴后期的大天尊方有可能炼制,土行纯元世间罕有,当世更未有听闻修炼至元婴的,那万煌手中万仞印的炼制者就呼之欲出了。 “师兄之智,师弟佩服!”万煌笑道,对秦枫的讥讽毫不在意,“既然如此,师兄是否考虑一下师弟的建议,也可让弟子们少流些无妄之血。” “休想!”秦枫面色凝重,这场恶战再所难免。 一片火云在星岛前升起,诸辽战部已经列阵完毕,准备向瀚海大阵发起攻击。 卷一 来之安之 二十九、万仞凌云 ?瀚海主宗外的空中,万煌与万炀并肩而立。万煌手中托着万仞印,万炀身边则有数只火鸦飞舞,二人紧盯着数里之外的秦枫。 数只火鸦越来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伴着震天厉鸣,猛然间离了万炀,直冲向秦枫。这些火鸦集中了二人真气,又经万炀兹之领域强化,已如大鹏一般,遮天蔽日。 一息间,飞鸦已冲至秦枫面前,巨爪如利剑,带着啸叫抓向秦枫。 凌云亭上,卫书拿着天涯咫尺的右手心都出汗了,三位元婴修者的交锋让人窒息。 秦枫不为所动,右手一挥,一道光晕罩住为首一只火鸦,转眼之间火鸦便由赤红变为水蓝,火鸦成了水鸦,随后轰然崩解,化作漫天雨滴。 余下几只火鸦也未能逃脱,一时间瀚海主宗前暴雨如注! 秦枫迈出一步,与万煌兄弟距离便缩短了一里,数个火团在秦枫身后爆发,万炀连续发动离源之火,却连秦枫衣角都未碰到。 “掌门所修炼的乙之领域可转换一切法术中的真气,几可立于不败之地。”秦昊知道卫书并未受过正统道法传承,便向他解释道。 法术还可以这样使用,卫书真是大开眼界。 领域是元婴修者强大的根本原因,对应道法九定式,正是修行返璞归真之象。秦枫的乙之领域便是真气转化领域,相比万煌兄弟的甲之领域与兹之领域要复杂得多,也更为强大。 但是万煌兄弟甲之领域与兹之领域可以完美配合,兹域可将甲域提供的真气叠加,极大提高攻击威力,这也是二人敢与秦枫正面交手的底气所在。 “师兄的乙之领域果然名不虚传!”面对轻松化解他们攻击的秦枫,卫煌并未有丝毫意外,“只不过,此物你可转化么?”说罢便掷出万仞印。 这万仞印飞行极快,瞬间便至秦枫上空,化作一座小山,径直砸下。 同一时间,秦枫周围四个火球凭空出现,剧烈爆炸,万炀同时发动离源之火,封住了秦枫的去路。 不愧是兄弟,两人配合极为娴熟,不给秦枫一丝空当。 万仞印砸下,真如巨峰崩塌一般,轰隆之声响彻整片瀚海海域…… 凌云亭剧烈抖动,卫书差点跌倒,右手依然死死握着天涯咫尺,紧盯着天空,不知掌门如何化解这般攻击。 万仞印所化小山的上方,秦枫的身影显现出来。 “李代桃僵?!”万煌眯起眼睛,只剩两条细缝,这样都不能伤到秦枫丝毫?不对,秦枫的衣角有灼烧痕迹。 万煌念动口决,万仞印重又化作五寸大小,回到万煌手中,瀚海宗保有万仞印上千年,对这万仞印自然不会陌生,秦枫能从山下脱身也正是利用了万仞印攻击时无法控制的弱点。 不过既然这次能仅仅烧到秦枫衣角,说明这法子对他还是有威胁的。 “师弟,你们出完招了?”秦枫站在空中,凝视着二人,有万仞印配合,这二人确有伤到自己的本钱,只是秦枫知道这战场之上还有一人始终未现身,但这人却一直牵制着秦枫的注意力,若不是此人存在,刚才二人连自己的衣角都碰不到。 不能拖了,必须先解决万煌兄弟! 一道电光自凌云亭发出,直刺向秦枫。 卫书大吃一惊,忙回过头,香台阴阳盘上已是空无一物,掌门及首席二令消失不见。 秦枫手中多了一把三尺长剑,剑身上的云纹被闪电缠绕,不时有刺目电光闪过。 “凌云剑!怎么可能?!”万煌大惊失色,“不是两千年前就已经遗失了?!” 凌云剑,世间少有的超天阶法宝,称之为神器亦不为过,在这世界四千年的漫长修道史中只现身三次,但每次皆留下赫赫威名。 秦枫轻抚剑身,宝剑若有灵,发出雷鸣回应。 “师弟,全力攻击!”万煌叫道,满是焦急,秦枫空手已然难以对付,如今再有凌云剑相助,更难招架,只是那人为何还不出手? 万炀立刻拉开与万煌距离,口中念念有辞。 万煌再次祭出万仞印,这次却不再将之化为本体,只保持着五寸大小,迎面击向秦枫。 这次不再是一个个的火球,而是一道又一道火浪涌向秦枫,万仞印更是带着破空的啸叫。 “雕虫小技!”秦枫大喝一声,高举起凌云剑,天空瞬间雨云密布,一道道闪电向着凌云汇聚! “开!”一剑挥出,万仞印被击得倒飞回去,一道深深剑痕留在万仞印之上。 秦枫持剑反手横扫,滔滔火浪在雷鸣之中化作一朵朵烟花,转瞬消散…… 又是一步跨出,凌云携雷霆之势直劈向万炀! 万炀初入元婴,功力尚浅,此时正是真气难以为继之时,看着剑光已至,竟没了反应。 “轰!”一阵刺耳哀鸣,万煌手中万仞印作为齑粉,没了真气加持,恢复了它的本体,只是再没有万仞之山,只剩数不清的碎石自空中纷纷落下。 万煌看出秦枫的杀意,拼尽全力以万仞印挡住了秦枫这一剑。 “赢了么?”卫书在凌云亭上总算松了一口气,这凌云剑不负神器之名,甫一出世便将万煌兄弟的凶焰一扫而空,毫无还手之力。 只是这拼上了万仞印,万煌也只是暂时挡住了秦枫而已,好在万炀恢复了法力,离源之火在万煌身前爆开。 “哥……”万煌没有看到秦枫身影,倒是万炀微弱的声音传到耳中。 万炀已被凑云拦腰斩为两截,伤口处并无一丝鲜血,只有电光不住跳跃并在向着身体两端蔓延,眼睛中已经没有了神采,嘴巴大张着,却再没了力气发出声音,片刻后,万炀身躯已成灰烬,其元婴带着电光从残躯中飞出,却怎么也甩不掉这电光,慢慢也如他的身躯一般消散。 “啊!”万煌惨嚎一声,百年兄弟情,三十年称霸梦,在这一刻皆化为泡影…… 体内真气在暴走,万煌心志已乱,此时再使不出法术,手中只有一柄火焰凝成的白色火剑,“秦枫,你还我兄弟命来!” 秦枫持凌云立在不远处,凌云之威远超他的想象,竟能让万炀挫骨扬灰,元婴都未能逃脱! 面对猛扑过来却明显已经失了章法的万煌,秦枫只是一错身,挥剑斩断了其右臂。 万煌左手紧抓着伤口,拼尽全力抵抗着伤口上的雷霆之力,仰天哀嚎:“父上,你在哪里!” 卷一 来之安之 三十、大厦将倾 ?卫书与秦昊看到掌门斩万炀、伤万煌,不由叫好,只是这万煌在鬼叫什么,父上?莫非他们老子还活着不成? 秦枫却感到危险临近,却不知来自何处,突然间,后背传来一股大力伴随着剧痛,秦枫猛然转身回手就是一剑…… 天空中,秦枫的身影摇摇欲坠,嘴角流出鲜血,而秦枫所来所处的位置,一个灰色身影慢慢浮现。 这是一个白发老人,满脸沟壑般的皱纹,眼睛已经浑浊到看不清瞳孔…… “父上!您终于来了!快杀了他!”万煌激动吼叫道,再没有一派掌门的样子。 “闭嘴。”老人看都未看他一眼,慢悠悠说出这两个字,声音沙哑不似人声。 万煌吓得一哆嗦,不敢再多说话,退到老人身后,这才发现老人腹部被秦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但却无半点血迹。 “影天尊?”秦枫一直在盯着老人,这时总算认出了他,这人正是晋洛上上代掌门,只是……“天尊寿元在两甲子之前就应尽了,咳……” 秦枫一口鲜血喷出,影天尊那一掌震断了秦枫心脉,此刻全靠着凌云传来的磅礴雷霆之力支撑。 影天尊之所以可称天尊,正是因为其生前修为达到元婴后期,甚至可能接近所有修者的巅峰,即元婴大圆满,只是影天尊与晋洛其他掌门都不同,最擅影术,常伏于敌人影中偷袭,颇为世人不齿,但其修为确是让人无话可说。 只是元婴修者四甲子寿元乃是天道,无人可破,但今日影天尊却实实在在出现在众人面前。 刚才那一剑伤到了影天尊,伤口虽然恐怖,但并未伤到他的根本,此时影天尊却完全没有乘胜追击的意思。 “我瀚海远避此处两千余年,与大陆宗派再无瓜葛,”秦枫努力压制着伤势,必须要恢复一击之力才行,“晋洛何以还要苦苦相逼?” “瀚海啊?”影天尊依旧慢悠悠地说着,秦枫的意图他这老狐狸哪能看不出来,不过此时他的伤口虽不严重,也是需要慢慢愈合的,毕竟年纪大了,“老夫听闻瀚海出了绝世天才,两甲子便修炼到元婴中期,老夫都怕了。” 秦枫苦笑,“瀚海此劫竟然是因秦某所起……”这晋洛的霸道并非一朝一夕了,这份霸道正是源于他们在这四千年中称霸三千余年所留下的底气。 “这世界不能出现第三个天尊,还望谅解。”影道人语气谦恭,但这话却是异常霸气。 因此就要毁掉瀚海宗,秦枫手中的凌云不住颤抖。 万煌看着影天尊,满眼崇拜之情,此时更加庆幸早早攀上了晋洛这颗大树。 自秦枫与万煌交手,下方诸辽战部对瀚海护宗大阵的攻击就从未停止过,此刻上方交战停歇,下方的激战之声才能为人所注意到。 星岛之前,一片片火浪被护宗大阵阻挡,护宗大阵水晶般的结界不时显现,此时依旧安稳如山。 秦枫化作一道流光,直奔回凌云亭,那影道人并无丝毫阻挡之意。 “父上!”万煌焦急道,好不容易引秦枫出来并重伤了他,怎么能轻易放虎归山。 “发信号,夜枭们可以行动了。”影天尊难得转头看了万煌一眼,说完便凌空坐下打坐,不再理会万煌。 …… “掌门!”看到秦枫回来,卫书和秦昊忙迎上去扶住了浑身鲜血的掌门秦枫,脸上满是焦急之色,秦枫是瀚海的支柱,可万不能倒下。 “速传令去……分宗,调二位长老……回宗!”秦枫面色灰败,长须都已花白,伤势十分严重,说话都显得无力。 秦昊领命离去,凌云亭上只剩卫书与掌门,卫书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这两天从地府到灵霄,如今看来又要坠入地府,实在让卫书有些恍惚。 “卫书,首席令你收好,万不能将此令落入外人之手!”秦枫盘坐在凌云亭上,精神似乎恢复了些,紧紧抓着卫书的手,“我害了你……” “掌门……”掌门的手已经毫无暖意,卫书跪在秦枫身旁,眼泪涌了出来,与秦枫相见不过半日,但秦枫对他的真情实意又如何能感觉不到?在这瀚海之上,卫书找到了久违的感受,那就是家,安全而温暖,只是这感觉即将又要化作泡影。 秦昊回来时,香台之上凌云剑已经不见,只剩孤零零的掌门令。 “禀掌门,分宗赵长老及所属战部出战后便失了联系,怕遭受了不测,韩长老率分宗战部出战遇伏,损失惨重!”来人十分狼狈,浑身是血,见到秦枫便扑通跪倒,泪水喷涌而出,“韩长老为掩护战部突围……力竭而……”最后一字却再也说不出。 听到这个噩耗,秦枫再撑不住,仰面倒了下去,还好秦昊与卫书一直在其身旁,扶住了秦枫,“辛苦……你了,先下去好好疗伤。”秦枫双手紧握,韩长老是秦枫师兄,也是这辈弟子中的领军之人,诸师兄弟无不受其照顾,如今仙去,怎能不悲伤。 瀚海三元婴已去其二,秦枫也身受重伤,然而敌情却依旧不明朗。 祸不单行,护阵弟子又带来另一噩耗,星岛中的多名护阵弟子叛变,二十多名护阵弟子阵亡,已无力维持护宗大阵。 形势急转直下,秦昊与卫书呆立在秦枫身旁,说不出话来。 护宗大阵前一阵阵爆炸,愈来愈急,大阵产生的护壁频频闪动,怕难撑太久。 卫书站在亭栏前,感觉如在风暴中一叶扁舟之上,每次震动都让人心悸不已。 “召集所有……本代弟子及所有司务长老。”秦枫知大势已去,对秦昊道。 “掌门!”秦昊十分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还想劝掌门收回命令。 “事……已不可为,快去吧。”秦枫头发在这一刻间已变得花白,右手不断颤抖。 秦昊刚离了凌云亭,大阵护壁轰然碎裂,护宗大阵被破了! 这感觉如同面前大厦迎面倾塌……卫书喉结都在颤抖,说不出话来。 …… 秦枫背靠着亭栏,“你二人分持二令,立刻与他们一同传送至外域,离开瀚海!为师会给你们争取时间。” 四千年的瀚海,如今要葬送在自己手中么?秦枫脸上早没了一丝血色,无尽的愧疚正在啃噬它的元神,不行,即使无颜面对瀚海先辈,自己还能做一件事,这样年轻一代弟子才有一线生机。 “叔父!”秦昊跪倒,最后一次如此称呼秦枫,眼泪再难忍住。 “记住,只要人在,瀚海就在,莫做儿女之态!”秦枫挥手,将二人送到主峰之上。 凌云亭内,只剩了秦枫一人。 卷一 来之安之 三十一、万魂朝宗 ?瀚海宗主宗之上,百余名本代弟子,十数名司务长老,正焦急等待着。外界的大战持续了快一天,他们虽未参与,但从不断传来的爆裂声也知战况十分激烈。 就在刚才,护宗大阵突然消失,众人已知形势不妙。 秦昊与卫书刚被掌门传送下来,便被弟子们围了上来。 “师兄,情况如何?”“需要我等参战么?”众人七嘴八舌地向秦昊发问,往日里瀚海诸人可不会如此,只是此刻风雨飘摇,众人焦虑异常。 卫书在站在外围的司务长老中看到了邵仓的身影,老头眉头紧皱,不时向东望去。 “诸位,速去外域传送阵!”秦昊大声喝道,如今时间紧迫,无法与师弟们多加解释。 “我等尚可一战!”十余名弟子排众而出,他们都是有金丹修为的内门弟子,瀚海正在生死关头,如今却让他们不战而逃,如何能接受。 秦昊掏出掌门令,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悲伤,才能让声音不带着颤抖,“奉掌门令,抗命者即刻逐出瀚海!” 众人看着秦昊手中令牌,不再说话,尤不甘心,但秦昊又何偿不想留下与瀚海共存亡,此时活下去需要更大的勇气。 “师弟们,如今活下去就是我们的战斗。”秦昊不再犹豫,“还要烦请诸位长老协助我等打开传送阵。” “师兄,外域在何处?”卫书突然问道。 “在……主宗正西七百里。”秦昊明白卫书的意思,离岛却在东方…… “师兄,我去离岛!”卫书决然,如今主宗已经被攻破,不知离岛如何了。 秦昊见卫书之意已决,不再多言,御起飞剑,带着卫书直奔山下。 “师弟,好好活着,终有一日我们兄弟会再相见!”秦昊抱拳,时间紧迫,纵有千言却已无法再说。 “师兄保重……”卫书望着秦昊背影喃喃说道。 …… 瀚海护宗大阵已破,诸辽众人却停在了星岛前,等着掌门万煌的命令。 影天尊凌空盘膝而坐,旁边的万煌却如热锅上的蚂蚁,不住地看向四周。 大阵是破了,瀚海分宗也已经在晋洛战部的协助下铲平了,但诸辽也损失惨重,仅有的三个战部均无再战之力,万煌断的不仅是手臂,更是他冲击元婴中期的希望。 但这影天尊却毫无动静,就是那两个晋洛战部都已经撤离战场。 “父上?”万煌再也忍耐不住,试探道:“如今瀚海已无还手之力,是不是可以让上宗战部前去了?” 影天尊睁开眼睛,“你们外海的事,自然你们自己解决。” 这么快就把晋洛摘出去了?万煌可没想到这样,如今诸辽同样元气大伤,秦枫还在,瀚海千年基业怎么可能没有后手。 主宗外的星岛已经被烈火吞噬,上空不时有赤红流光闪过,诸辽战部已经封锁星岛空域,而在下方的海面上,数不清的快舟、货船正争相逃离瀚海。 瀚海域内低阶修士、凡人数量众多,诸辽亦无暇阻止。 卫书正驾着快舟混在这群人当中,离开不久便看到有百十道红光冲向主宗,诸辽开始进攻主宗了么? 星岛上熊熊燃烧的火焰此刻成了卫书的灯塔,卫书无暇多想,只有一个念头,向东…… 偌大的瀚海主宗之上,如今空空荡荡,秦枫离了凌云亭,站在主殿之前,没有凌云剑,心脉正在迅速崩解,秦枫已封闭所有主脉,这副躯体渐渐僵硬。 秦枫面前,三十六名上代弟子盘膝而坐,他们都是护阵弟子,几乎人人带伤,不少人手脚残缺。 “诸位,你们已为瀚海宗尽了全力,现在,请离开吧。”秦枫声音低沉,嘴角都未动,元神退守元婴,这番话正是元婴说出。 “师尊,我等失阵,罪无可恕。”弟子们齐声道,眼泪无法抑制。在瀚海修道一甲子,如今却让瀚海在自己手中走向末路。 “我等愿与瀚海共存亡!”三十六名弟子几乎是吼出这句话。 他们已无再战之力,掌门斩万炀,伤万煌,被影天尊偷袭重伤,他们也曾亲眼见到。 若是当初修炼多一分努力,或许今日就不是掌门孤身作战…… 若是当初守阵多一分谨慎,或许晋洛埋伏的夜枭就不会得手…… 一切已经结束,惟一死而已! 秦枫眼睛酸涩,但却不会有一滴泪水流下,因为眼泪早已随血液流干。 掌门的身躯倒地,弟子们不为所动,因为秦枫的元婴出现在半空中。 脱离躯体的元婴,难以久存,这是最后一战了。 弟子们相互搀扶着,环绕着掌门的元婴散开,进入自己的阵位。 九星环绕,一个小型星宿阵,只是这次护持的不再是主宗,而是掌门的元婴。 …… 诸辽战部正在迅速主宗推进,不时发出兴奋的嚎叫,千年古宗,覆灭再即,数不清的功法、法宝正在前方向他们招手。 瀚海主宗如此平静,并无一丝烟火,所有建筑依旧完好,这瀚海的人明知必败,竟然还留着这些家当,白白便宜了我们!诸辽弟子们愈加兴奋! “万师弟,师兄这就把万魂朝宗传授与你,且听好了!”天空中突然传来秦枫的声音,诸辽弟子们猛地一惊,差点忘了,还有这个元婴中期的存在。 有些诸辽弟子从这话中已经品出弦外之音,转身就要跑。 “魂兮往兮,今朝来兮……”秦枫大声诵读,元婴周边的光晕如风中的烛火一般跳动。 “魂兮往兮,今朝来兮……”阵中的瀚海宗弟子们紧闭双目,跟随掌门齐声诵唱。 “舍吾生兮,问汝归期……游浮魂兮,吾以为饲!”秦枫声音渐渐微弱,每个字诵出都会带走一分生气,瀚海宗弟子慢慢倒在阵中。 黑夜提前降临,只有秦枫的元婴还有着一丝光亮,数不清的游魂涌上山顶,一时间阴风阵阵,哀嚎连天。 诸辽弟子们双腿不住发颤,只想逃离这鬼地方,却迈不开步子,周围的元气被这黑暗尽数吸收,连这些弟子们体内的真气也在快速消散,无法阻止。 “今生憾兮,已无来生,唯有灵兮,送汝往生!”诵出万魂朝宗最后一句诵出,秦枫元婴的最后一丝生力也被抽走,亿万游魂正在吞噬一切有灵之物,这之中有自己弟子,有自己师长,今日终又能相见,我来了…… 这黑夜还在向着主宗四周蔓延,所过之处,海水沸腾,海浪被狂风卷着涌向瀚海,所有天地元气急剧消耗。 下雨了?不,漫天细细的沙粒落下,如暴雨一般,不过片刻间瀚海主宗、星岛已被数丈厚的沙粒覆盖,成了一片荒漠,没有一丝生机,没有一丝灵气…… “原来万魂朝宗是这般法术!”万煌望着被黑暗笼罩的瀚海主宗,怒不可遏,冲入瀚海的弟子怕都回不来了。 “这是禁术,这是禁术!父上!”万煌急叫,此时才发现不知何时那影天尊已消失不见。 百年积累,如今在这黑暗中化为泡影,万煌欲哭无泪…… 卷一 来之安之 三十二、离岛之离 ?风越来越急,卫书的快舟正在海浪中艰难穿行。 天黑得好快,周围再无同行船只,卫书不敢回头,星岛就在眼前了。又是一阵狂风骤起,就在星岛之前,一道数丈高的海浪挡住了卫书去路。 “我要活下去,你休想拦我!”卫书左手操控着快舟,右手按在船底,不停向快舟之下注入太玄轻水,在船底和海水之间形成一层薄膜,快舟速度瞬间提升。 从空中俯瞰整个瀚海,一股巨浪自星岛而起,以倒海之势向着瀚海主宗涌去,哪怕是千料巨船也被轻易撕成碎片。 卫书的快舟正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大浪,船底震动不止,不时传来木板摩擦的刺耳咯吱声,这快舟已经到了极限,卫书手上不敢有半点松懈,只要船头稍偏,自己和这快舟定会被巨浪瞬间扯碎。 浪花朵朵绽放,终于爬上浪顶,快舟已经扭曲,全靠着太玄轻水包裹着才没有解体…… 原来天还未黑透,前方豁然开朗,海面异常平静,远远望去如绿镜湖一般,仿佛与身后的暴虐风暴分属两个世界。 “离岛,我回来了!”卫书无暇去享受这份平静,体内真气不停传输给快舟。 等接到她,就去雾岛吧,远离纷争,平静度过余生…… 整整一夜,卫书不敢有丝毫懈怠,当天际出现第一丝光亮时,离岛终于出现在视野中。 离岛之上似乎有一股烟柱,卫书心中涌起不详之感,一夜的疲惫都被扫空。 越是靠近,这份不安越是强烈,离岛之上到处是火光,卫书再不管即将解体的快舟,全力冲入离岛码头,卫书自崩解的快舟之上跳下,血腥混杂着焦糊味扑面而来,眼前的景象让卫书发狂…… 码头之上已被鲜血染红,到处是尸体,有船工的,也有岛上之人,大部分卫书都认得,岳老四、刚刚有后的曹秋道…… 卫书狂奔向老牛的院落,一路之上到处是倒塌的屋舍,那片枯树林正在熊熊燃烧,滚滚浓烟直冲天际,没有打斗,没有一个活人…… 老牛,你千万不要有事!卫书还抱着一丝希望,直到老牛的家出现在眼前。 牛成仙的院子已成了一片废墟,卫书看到了老牛,在那砖石之下,周围的灰土是一片刺目的暗红…… 牛夫人被老牛紧紧护在怀中,脸上却只有淡然,仿佛只是在老牛怀中睡着一般,两人身上满是灼痕,灼痕边缘呈青色,很是诡异…… 卫书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滑落。 牛老哥,你不是说要护我周全么?你为何先走了? 废墟中并未见到老牛孩子和邵静竹的身影,卫书奔到侧屋,半堵墙压在洞口之上的床上,而那洞口被人用厚土之术封死,在极不显眼处留着一个气孔。 推开断墙,卫书凝出水剑,慢慢挖开洞口。 “谁!”小丫头的声音!卫书终于松了一口气,直接跳了进去。 剑光在卫书鼻尖停下。 邵静竹一手持剑,一手抱着牛子,重伤初愈的丫头脸色苍白,眼睛眯着,努力适应着久违的光明。 剑掉落在地上,卫书把小丫头紧紧拥入怀中…… 邵静竹的身子还在轻微发抖,这一日骤变,小丫头被封在这狭小地窖里,不知怎么熬过来的。 真希望这一刻时间能够静止,可惜一声嘹亮的啼哭声打断了卫书的希望。 “你挤到孩子了!”邵静竹挣脱了卫书,“外面怎么样了?牛大哥呢?” 邵静竹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最初有喊杀声传来,老牛便让她抱着孩子躲进了地窖,还封死了地窖口,为了防止地窖被人找到,牛成仙还在地窖口设了消声法阵,虽然阻挡了地窖内的动静外泄,但也同时让邵静竹难以知晓外界发生了何事。 “牛大哥死了……岛上的人都死了……”卫书一下被拉回了现实中,悲伤再次涌上心头。 “啊?!”邵静竹难以置信,眼眶瞬间红了。 邵静竹此前与牛成仙并无交集,但就这两日间老牛对她和卫书的真心维护,已经让邵静竹把他当成了亲人,却这样就走了。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离开离岛,离开瀚海!”卫书抹去邵静竹脸上的泪水,不想让小丫头知道瀚海的事。 一堵断墙轰然倒塌,埋葬了牛成仙夫妇…… 离岛之上死一般的沉寂,卫书却感觉这里依旧有危险潜伏着,这感觉自卫书回到离岛便存在,此刻愈发强烈。 老牛,他日定为你重新寻个安身之所,我也会抚养小牛长大,你希望他再踏上修道这条路么?卫书站在废墟前,默默自语。 邵静竹不知何时站到了卫书身旁,神情漠然。 “走吧。”卫书牵着邵静竹的手,只想尽快离开此地。 “师妹,卫兄弟,你们这是要往哪去啊?”邵仁的声音忽然传来。 卫书猛地转身,邵仁,还真是阴魂不散。 牛成仙院落废墟外,邵仁双手环抱,面带微笑看着二人。 “邵师兄,原来你还活着,真是可喜可贺。”卫书应道,离岛地处偏远,于瀚海更是无足轻重,今日却遭此大劫,这邵仁想必“功不可没”,只是他一人要做到如此地步是万不可能,定有其他帮手,血狼帮么? 邵静竹呆站在卫书身旁,都不曾看邵仁一眼。 邵仁冷笑连连,那邵静竹这般做派,宛如依人小鸟一般,竟然没意识到今日就是死期!实在恼人。 “你二人这是要比翼双飞?我怎么记得师妹是要嫁给师父他老人家?”邵仁自身后摸索一番,摘下一颗血淋淋的脑袋,双目圆睁,鲜血染红的脸上满是愤怒与不甘…… “见到师父,你都没有并点羞愧么?”看着丝毫不为所动的师妹,邵仁笑道,“您老人家可真是养了个好徒弟,您还未瞑目,她便跟着小情郎跑了,哈哈……” 一时间卫书心思急转,这家伙怕不是一个人,但其他人始终未现身,如今只能搏上一搏了。 “师兄说得对,小丫头还不去跟岛主赔罪!”说罢,卫书猛地拽着邵静竹的手臂,用力将她甩向邵仁。 “哼!”看着邵静竹向自己飞来,邵仁抽出宝剑,顺势扫向师妹腰际,又能品尝到鲜血,这两日邵仁已经迷上了这味道。 卷一 来之安之 三十三、镜湖杀敌 ?师妹被吓呆了么?竟然毫不躲闪!邵仁大喜,手上更加用力,利剑毫无阻碍地透体而过。 然而并没有一丝鲜血。 “不好,上当了,是幻术!”邵仁猛然反应了过来,眼前的邵静竹化成了两团水,在空中凝聚成团,依然冲向邵仁。 “散!”一声怒喝,邵仁震开了这诡异水团,但卫书已经冲到眼前,手中的水刃近在咫尺…… 邵仁急退,胸前被卫书的水刃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正喷涌而出。 总算把这一剑还给了这畜生,只是邵仁关键时刻还是避开了心脏,要不这剑就能了结他。 卫书一击得手,一股杀气让他无法乘势追击,只得连退数步。 四名红衣人出现在邵仁身前,其中一人扔给邵仁一颗红色丹药,四人扇形站立,散发出的气息犹如一体。 血狼帮! “连个刚筑基的小子都收拾不了!”那人看到狼狈的邵仁,嘲笑道:“就这样还想加入我诸辽!” 血狼帮果然是诸辽宗的手笔,只可惜这帮人却未引起瀚海的重视。 卫书无法探知这四人修为,怕是都不会比邵仁弱,而且这四人长于协同作战,为今之计,那只有……跑! 一团太玄轻水在卫书身前爆开,几乎在同一时间,两颗火球飞至,水雾不过持续了一息便已消散,这就够了! 卫书真气涌向足三明经,一步便是三丈,向绿镜湖逃去。 血狼帮四人反应极快,水雾散开便已跟上,四人脸上毫无紧张之色,眼前这小子刚靠偷袭才伤了邵仁,本身修为极低,而他们皆是诸辽战部辅员,精通合击之术,不会给这小子机会,眼下岛上没了活人,这会难得来个猎物自然要好好玩弄一番。 枯树林,离岛修士的安息之所,此时已是狼藉一片,焦黑的枯木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侥幸还能站立着的还有火焰在燃烧。 天色大亮,可这树林之内依旧阴森,微风吹过如在低声哭泣…… 身后不断有火球爆开,两个一组,几无停顿。 就要到绿镜湖了!卫书无需回头便能感知到四人的行动,他们两人发动攻击后便稍退后,另两人跟上攻击,循环往复,短短里许距离便攻击了卫书十多次,若不是他们存了戏弄的心思,此时卫书怕已危险了。 绿镜湖一如往常的平静,离岛上的生死剧变并不能让它有一丝波澜。 今时的卫书再来到绿镜湖边,却能感受到它的不同,在平静的外表下,大量水行灵气在湖水中剧烈涌动,如欲噬人的猛兽一般。 血狼帮四人看到卫书跑到了这片开阔的湖岸,不禁暗笑这小子怕是失了智,虽然此人擅长水行法术,但筑基修士几乎无法直接调动外界灵气,只是自寻死路罢了。 卫书紧贴着湖边奔跑,不想被合围,但这四人配合极为默契,即使对卫书并未在意,依然保持着相互掩护之势。 不断有火球落入湖中,掀起阵阵涟漪,片刻间,涟漪已经汇成波浪。 这景象在血狼帮四人看来稀松平常,但卫书等的就是此刻! 卫书猛得止住了步子,两颗火球在他身边爆开,尽管卫书以太玄轻水化为护盾在身前,这爆炸依然让他五脏翻腾,嘴角流血。 顾不上胸腹间传来的剧痛,卫书念起掌门秦枫所授融海心法,真气在卫书驱动下与绿静湖共鸣,一个巨浪自湖中升起,狠狠拍向血狼帮四人。 这一变化极快,四人只看到卫书突然止步,硬扛两颗爆裂火球,还在想着这小子总算认清形势不再做徒劳挣扎,不成想片刻间一直平静的湖面突然会有大浪袭来。 只是一个浪而已,四人身形稍顿,跃向一边,即使被浪打到,也无非显得狼狈一些。 最靠近湖面的一人被浪打到,其他三人并未在意,但随后的一幕却让他们变色。 湖水拍向岸边并未消散,而血狼帮那人被湖水包裹住了双腿,随着湖水的退去而被拖进了湖中,几个气泡之后,再没了动静…… 这是什么湖水?一切发生得太快,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眼睁睁看着同伴被这诡异的湖水吞噬,湖边只留下几道深深的抓痕。 这时候还敢发呆!卫书趁着三人发愣,猛地奔了为首一人身边,此人身上不知有何法宝,卫书的水剑刺到他身上竟不能进入分毫。 能抵挡真气攻击是吧!卫书冲势不改,直撞入此人怀中,两人抱着向绿镜湖跌去。 血狼帮这人修为接近筑基巅峰,只是片刻失神,身体已经失去平衡,但怎会让这小子如意,挥手一掌狠狠拍向卫书肩头…… “真是感谢了,兄弟!”卫书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笑道。 卫书被击回岸边,那人却狠狠跌入绿镜湖,与先前那人做伴去了。 转瞬之间,血狼帮四人去了两人,剩下的两人看着慢慢靠近的卫书,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这片湖水实在可怕,竟能让四人中修为最高的两人毫无反抗之力,不能在这里与这小子交战! 三尺长剑慢慢凝聚,初次运转融海心法,更有绿镜湖丰沛的水行灵气加持,卫书的水剑第一次像一把真正的利刃。 游离在湖边的水行灵气不断向卫书汇聚,这一方天地仿佛便由卫书掌控,这种前所未有快感不断冲击着识海,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们! 明明是个蝼蚁,为何突然有了这般气势?血狼帮所剩二人大为一解,但那如实质般的杀气却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人手中水剑竟有着金属的光芒,莫不是刚在一直在隐藏修为? 胆怯的念头一旦出现,二人再没有交战的勇气,拨腿就跑…… 想逃?!卫书大步追上,转瞬攻守易势,原来卑微的猎物竟成了猎手。 “卫兄弟,还不住手!”又是邵仁那令人厌恶的声音响起! 你也是我的目标!卫书抬头望向声音来处,却不由得止住了步子。 怀抱着牛子的邵静竹站在枯树林边,邵仁的长剑正架在她的颈上,划出淡淡的红痕。 小丫头脸上惨白,紧咬着嘴唇,不知所措…… 卷一 来之安之 三十四、何以入魔 ?卫书蓄积的气势荡然无存,手中水剑也在慢慢崩解。 杀气忽然消失,正在逃命的血狼帮二人停住了步伐,看到邵仁劫持了邵静竹,好邵仁,这下定是抓住了那小子的命门。 方才卫书的气势让邵仁难以相信,前几日这小子即使与师妹联手都不是自己的对手,怎么突然厉害了?难道去了一趟主宗得了什么际遇? 不过不管怎么样,邵静竹就是他最大的弱点,只要不迫得太急,这小子再有什么花招也难再施展。 “卫兄弟,放弃抵抗,我就放了她二人,”邵仁狞笑道,“而你,也只要在诸辽服上百年苦役,便能重获自由。” 好诱人的条件,只要百年苦役…… 卫书冷汗冒了出来,怎么办?以邵仁和血狼帮的过往,放弃抵抗自己必死无疑,静竹和牛子估计也很难保住性命,但难道就看着她们倒在自己面前? “师妹,你真可怜!”看出卫书的犹豫,邵仁笑着对邵静书道:“竟找了一个毫不在乎你生命的人托付终身!” 邵静竹被邵仁封了穴道,怎么也说不出话来,都怪自己方才担心卫书,想出地窖才被邵仁发现,现在却让卫书陷入死地。 “那孩子好像是你大恩人的吧?”邵仁继续打击着卫书,“如今就留了这一根独苗,可惜当初他帮的人只是个白眼狼,真是可叹!” “我师叔马上就要赶回此处,小子,放弃抵抗,老实做我们诸辽的一条狗,还能保住一命,有什么不好!”血狼帮那人喊道,这小子杀了两名师兄,让他去死真是太便宜了,转念之间已想了无数折磨他的法子。 卫书低下了头,一瞬间百般心思急转。 怎么办? 做狗么? 本来不就是要活下去么? 前世不也苟活了半生?今生又为何难以接受了?说不定还能保住心爱之人的性命,苟活下去又有什么不好? 是因为当了两日瀚海弟子?还是因为自己真是个自利之人? 融海心法早已脱离正轨,卫书体力真气如脱缰野马在体内乱撞…… “杀了他们,一切烦恼都结束!”一个空灵的声音在神识中想起,这念头如有某种魔力,在卫书脑中不断回响! 一股股真气涌动,卫书的每一寸肌肤都如火烤一般,眼前的景像一片模糊…… 那是邵静竹么?她怎么撞倒了邵仁……邵仁好像举起了剑…… “不!”一声悲鸣响彻离岛。 绿镜湖涌起一道数丈高水柱,枯树林中弥漫着浓雾,所有人的目光变得呆滞,邵仁举起的剑滞在空中,怎么也挥不下去! 到处都是水行真气,在湖边卷积着,无处宣泄。 水柱化作巨掌,慢慢探向浓雾中,抓起了邵仁和血狼帮之人…… 咦,那个肌肤血红,擎着右手,头发在空中飘舞的怪人是谁,卫书忽然发现自己身处半空中,俯视着整个绿镜湖,而那怪人正是自己。 那巨掌慢慢握起,巨掌中的三人身体蜷缩着,满脸的惊恐…… 兹、忝、壬三式水行真气在巨掌中流转,三人身体都变得透明,卫书可以清楚看到他们的血管中躁动的血液,还有疯狂外泄的真气,随着真气一起流逝的,还有他们的血肉…… 一股莫名的寒意袭来,卫书猛地打了个激灵,难怪如此熟悉,这巨掌是要把这三人炼成丹药…… 只是谁在控制自己的身躯?小丫头怎么样了? 无处着力,只能无助地浮在空中,卫书焦躁万分,这目光可看透那三人身躯,偏看不透浓雾,更无从知晓邵静竹在何处。 “神归!”一声断喝,卫书如被打了一闷棍,自空中坠下。 寒冷消失,重又回归灼热之中,卫书下意识收回酸痛的右臂,湖中伸出的巨手也随之消散,那三人重重摔在地上,不住哀嚎,他们的四肢都已消失了,却没有伤口,仿佛他们天生无手无脚…… 邵静竹抱着牛子从树林里奔了出来,卫书很想迎上去,但身体如被掏空,无一丝力气,慢慢软倒在地上。 “你还活着吗?”小丫头说话还是这么气人,只是卫书现在翻白眼的气力也欠奉,只想这样安静地躺在小丫头的臂弯里。 “小子可以啊,这么快孩子都有了!”这讨厌的声音,好生亲切! “师……父!”卫书努力想抬起头,还是羞红了脸的邵静竹把他扶了起来。 “莫前辈,这是牛前辈的孩子。”邵静竹小声道,都不敢去看不知从何处到来的莫生。 “我就说嘛,天绝也能有孩子……”莫生回来了,身上崭新银月道袍很是扎眼,肚腩没了,花白胡须都梳理得整整齐齐,脸上皱纹都舒展了不少。 老鬼是去相亲了么?卫书憋了一肚子话损这老头,偏偏张不开口,只剩下咧开半边嘴角的傻笑。 “你给我闭嘴!”老鬼对卫书可了解的很,猜到他没好话。 莫生按住卫书脑袋,一股暖流慢慢流进卫书混乱的经脉中,帮助卫书稳住体内暴虐的真气。 “以后莫要逞强,”这句话好熟悉,老牛好像也说过,“年纪轻轻便走火入魔,若不是老夫赶来,你怕是要去做游魂了!” 这会卫书才真正感到后怕,意识保持清醒,但身体却不受自己控制,这种感觉很让人抓狂。 但何为魔,这世上并无真魔,那刚才所展现出的修为又从何而来? 一肚子话想问莫生,却不知从何问起。 “你小子省些力气,等下少不得还要跑路。”莫生站在卫书身旁,面无表情。离了瀚海不过一年,再回来已经改天换地,让莫生都很难接受,这孩子身处漩涡中,不知怎么熬到现在的, 有莫生在,卫书可以暂时放松了,邵静竹颈上的红痕又出现在视野中,心疼……卫书想要仔细察看,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让这小丫头羞红了脸躲开。 牛子终于醒了,红扑扑的脸蛋很是喜人,卫书很想捏一把,不过手刚伸过去就被邵静竹拍开了。 莫生在一旁默默看着这“一家三口”,不由得笑了,只是这个小家庭前途怕是坎坷。 两道流光飞入离岛,一红一白。 “莫前辈安康,诸辽万烨给您请安!”两个人出现在湖畔,说话的万烨与那万煌长像有几分相似,而另一人……正是影天尊! 卷一 来之安之 三十五、相见时难 ?影天尊,身形佝偻,与秦枫一战后又苍老了一分,说他是瀚海覆灭的第一元凶也不为过,卫书不敢看他,昨日在瀚海他可是亲眼见到元婴修士的可怕。 此刻近距离遇到,才知这人的威压如此强烈,卫书想抬起手指都艰难无比。 “多亏有莫前辈的四海图志,否则这瀚海哪能如此轻易拿下。”万烨在莫生面前很是恭敬,但这话却让卫书一惊,难道莫生也是诸辽的帮凶不成? “哼!”莫生冷哼一声,不去搭理万烨,直面影天尊,“影师叔?你为何还未死?” 影天尊哈哈大笑,这笑声尖厉无比,与夜枭无异:“本座自有办法,倒是师侄为何又来趟这混水?” “晋洛最重天道,寿元天限正是天道核心,师叔难道要自破天道不成?”莫生冷笑道。 “此处可不是晋洛,昨日之瀚海,明日之诸辽,天道亦有不尽之处。”影天尊说话时面无表情,甚至嘴唇都不曾动过,声音更像是从胸腹中传出。“师侄天资过人,可惜心生旁骛,听闻你在瀚海又迷恋上了炼丹术?” “一年前假传天尊令,命我去落英谷助薛冰筠平乱,也是影师叔手笔?”莫生见影天尊的那一刻,总算明白了何人敢如此大胆,“两甲子前我只与师叔在晋洛有过一面之缘,但绝非现在这般,你身上有我厌恶的气息。” 卫书拉着邵静竹的手,躲在莫生身后,莫老鬼对影天尊很不客气,而那影天尊却并未显露半分不快。 “此间事了,师侄也该随老夫离开了。”影天尊并不否认,有莫生在此,这颠覆瀚海的计划总归要多一分变数。 “这里已同大荒无异,我自然不会在此久留。”莫生盯着影天尊,这种气息此前多次遇到,但只有影天尊身上是如此强烈。 “那小子是瀚海核心弟子!”不停在地上蠕动的邵仁突然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句,卫书此刻真是后悔刚才没有去补上一剑…… 一团烈火突然在邵仁身上燃起,惨叫声只持续了一息,地上便只剩一片黑灰。 “下人不懂事,冲撞了天尊和莫前辈,该死!”万烨赶忙向影天尊和莫生请罪,“只是如果他真是瀚海弟子的话,天尊万不能放过啊!” “哼,他是老夫的关门弟子,你又想如何?”莫生脸色阴沉,已做好最坏打算,只是在此处与影天尊交手,怕其他人都难保住性命。 若是影天尊本人,莫生绝提不起与他交手的勇气,但眼前这个影天尊,莫生察觉到他的修为不过与自己相当,虽然莫生并不擅长与人交战,总有一搏之力。 “除恶务尽,这是晋洛一贯宗旨。”影天尊慢悠悠地说道。 “驱狼逐虎也是晋洛的一贯宗旨吧?”莫生瞥一眼万烨,很是鄙视,“不过影师叔的手段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这诸辽怕是百年内难以恢复元气了。” 万烨如何不知,掌门族叔重伤,诸辽战部损失殆尽,百年能恢复元气都是大幸,但事到如今只能死心跟着晋洛,诸辽才有活路。 “你尽快离开,一直向南,有一岛名飞云,可为藏身之所。”莫生的声音在卫书脑海中响起,“我带邵静竹去宝象宗,他日你再寻来。” “影师叔,两甲子未见,与师侄论道一番如何?”莫生身上气势陡增,直面影天尊。 “甚好!”影天尊盘膝坐下,莫生的盘算他如何不知,“老夫也累了,正好与我这最是见多识广的师侄好好论一论。” 卫书明白这是莫生在为自己争取时间,不能犹豫了。 “等我!”不敢看邵静竹,卫书低头轻声道,说罢转便向跑向码头。 不能回头,若是多看一眼小丫头,卫书不知道这点勇气不知还能剩下几何…… 相聚时难,前路又将是漫漫,宝象宗,我一定会去…… 邵静竹看着卫书的背影,轻咬着嘴唇,默默点下头…… 莫生与影天尊相对而坐,却都闭上了眼睛。 万烨看到这一幕,暗道机会难得,慢慢远离莫生,而后突然腾空而起,向着卫书逃跑的方向追去。 天空中凭空出现一只大手,拎住万烨像小鸡仔一般,眨眼工夫,万烨被丢回到湖边…… “不懂事,”影天尊道,“师侄莫怪。” 出手之人竟是影天尊,旁边的邵静竹都看呆了,刚才万烨飞出去她便看到了,还未来得及提醒莫生,那万烨便被抓了回来。 万烨这才知这影天尊之威,自己金丹中期修为在这不经意一招面前竟毫无反抗之力,难怪掌门在这影天尊面前如奴仆一般。 “嗯,继续。”莫生依旧闭着眼。 二人的神识交锋还在继续…… …… 茫茫大海。 卫书的快舟在海浪中穿行,海面看似平静,但这靠近了才知哪怕海面上小小涟漪便有一人高。 两个时辰的全力航行过后,卫书倚在船沿边,放慢了速度,还好晴空万里,不然在这大海之上想要判断方向都十分困难,但想必诸辽的人想在海上找到自己也同样不易。 离开离岛渐远,海水也越来越蓝,远远望去天海渐渐融为一体,没有海鸟,没有船只,更看不到海岸。 疲惫感涌上来,卫书昏昏欲睡,若能化作一条鱼该多好…… …… 原本平静的海面变得一片赤红,熊熊烈火竟在这海上燃烧! “小子,能死在我自创的这招焚涛煮海之下,你应该死而无憾了!”万烨踩着一团火球漂浮在空中,看着燃烧的海面,自语道。 这个混账小子还真能逃,离岛上两个老家伙静坐了两个时辰方才离开,万烨御着火球在这海面上又找了整整两个时辰,也只有用最强法术为他送葬才能发泄万烨的怒火。 烈火足足燃烧了半个时辰,万烨便一直守在上空。 海面渐渐回归平静,便如那一场烈火并未发生一般,只有几片灼烧得发黑的木片随着海浪沉浮不定,似在诉说着那只可怜的快舟经历了怎样一场灾难…… 这下瀚海应没有漏网之鱼了! 卷二 万里之行 三十六、落网之鱼 ?“巴纳老爹,咱们已经出海三天了,鱼的影子咋都没见着?”一艘破旧的单桅渔船之上,操帆手正在向站在船头的巴纳抱怨。 巴纳老爹身着麻布短衫,过度的干瘦让这短衫显得有些松垮,长期的海上生活让皮肤如他的船员一般黝黑,刚过五十的他却显得很是苍老。 明明是初春,这该死的海域却传来滚滚热浪,让巴纳紧皱起了眉头。 “狗儿他爹,急啥子,老爹啥时候带你们空手而归了?”巴纳内心同样焦虑,但此时他可不能在船员们面前表现出来。 这一船十几人都来自飞云的一个小渔村,一村人最值钱的物件便是这艘破渔船了,数十口人都指着出海捕鱼才能吃上饱饭。 阵阵鸟鸣传来,巴纳老爹忙举起了单筒千里镜。 “海鹭!海鹭!一大群海鹭!”巴纳老爹兴奋得大叫,一群海鹭正在海面盘旋,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海面下必然有一大群鱼,“狗儿他爹,升满帆!其他人,把拖网准备好!” “好咧!”船上十几个汉子轰然响应,一扫出海以来的郁闷。 渔船软帆升起,速度猛增,劈开海浪,海风把巴纳老爹的短衫吹得鼓起。 …… “嘿哟,嘿哟!”几个汉子赤着上身,手臂上的青筋爆起,与这沉重的渔网较量,烈日让他们脊梁黑中泛红,灼痛丝毫不能让众人的兴奋减弱半分。 船帆降下,巴纳老爹和操帆手都加入了拉网的行列,好久没有这样大丰收了! 巨大的拖网在众人合力之下慢慢脱离海面,便是在海上讨了半辈子生活,这一幕还是让他们眼珠都要瞪出来了…… 拖网被撑得似要爆开一般,网眼变成了圆形,这一网鱼怕是有上千斤!渔船已经被这网鱼坠得倾斜,甲板都要贴近海面。 众人拼尽全力方才把这拖网硬拽到船上,渔船这才猛烈摇摆起来。 巴纳老爹跌坐在甲板上,看着满船乱蹦的鱼儿哈哈大笑。 “唉?怎么有个死人!”操帆手狗儿爹突然大叫起来,众人这才发现网里竟躺着个白花花的男人,直到这会网里的鱼纷纷挣脱了渔网,跳到甲板上,才显露出来。 “他娘的,晦气!晦气!”这是渔民们最不愿碰到情况,丰收的喜悦瞬间消散,这船鱼还怎么卖得上价钱。 巴纳老爹忙扶着船舷站了起来,这里离着飞云七八百里,又不是商船航线,哪里会有落水之人。 但这个浑身不着丝缕,右手上戴着一块乌黑护臂的男人却真真切切被他们捞了上来,巴纳壮着胆子靠近了这个男子。 “要不赶紧把他扔下去,咱们不说谁也不知道!”狗儿爹提议道,众人沉默不语,但这个建议确也是众人想法,只是…… “干不得这事,惹怒了海神,咱们都完蛋!”巴纳怒道,每次出海,他们都要向海神纳供,以祈求平安,而海神的馈赠,无论是什么,都要收下。 狗儿爹低下头,但心里还是很不甘,辛苦这么久,最后却落得一场空,怎么向家里婆娘孩子交待。 “他还活着!”巴纳突然道,那人的手指抽动了一下。 众人这下来了精神,七手八脚扒开渔网,让这人仰面躺着,唉,好高的个头,面容还有些稚嫩,却比众人都高了一头,一看就是外地人,就是这肌肤比家里婆娘都白,让这些糙汉子有些羡慕。 巴纳不住按压着这人肚子,他应是溺水不久,只不过这茫茫大海,这一日也未见到船只经过,真是奇了。 巴纳的努力没有白费,片刻之后,那人猛烈咳嗽起来,吐出一尾小鱼…… “这是哪?”卫书终于醒了,看着周围这一群黑脸汉子,有些发蒙。 卫书只记得一阵火浪把他和快舟一起拍进了海里,瞬间身上的衣服便被烧光,而快舟瞬间便解体了。 不记得自己怎么活下来的,卫书恍惚间恢复意识时,便被一群鱼围着,顺着海水慢慢漂流…… “嘿!小子,算你命大,被咱们救了!”看到卫书醒来,狗儿爹由怒转喜,救得一命,海神肯定会眷顾他们。 则才自己好像被一张大网给捞了起来?卫书摇摇头,随即满脸通红,衣服怎么没了! 巴纳找了一套船工的短衫长裤递给卫书,问道:“你从何而来,怎么落海了?” 卫书赶紧把衣服套在身上,这麻布衣服很是粗糙,刺得浑身难受,不过眼下好像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先扯个谎再说,“我跟着同乡人出来跑生意,不想遇到歹人,钱被抢光不说,还被丢下了船。” “噢,”巴纳挠挠头,吃不准这小子说得是不是实话,不过这样一个少年,确也不像坏人,“那你家在哪,还有亲人没?” “没有亲人了……”瀚海没了,离岛也成了一片鬼域,莫老鬼这会也应该带着邵静竹离开了吧,卫书神色黯然,倒不用伪装。 “那就跟咱们回飞云岛!”狗儿爹叫道,“跑啥子生意,以后跟着爷儿们出海,饿不死!” …… “升满帆!哥几个,回家喽!”巴纳吆喝一声,众人又忙碌起来, 卫书坐在船尾,看着泛起的水花发呆,落入大海前的记忆慢慢清晰,万烨那招放出时,整片大海宛如沸腾的钢水一般,浑身无处不传来刺骨的灼痛,卫书现在想起来都有眩晕之感,只是为何现在却毫发无损,只是衣服全都消失不见…… 这群渔民都是凡人,为何很快乐的样子?在离岛的生活却无一日安宁,纵然有了些许修为,仍旧摆不脱随波逐流的命运。 这世界便如眼前大海,绞尽脑汁挣扎起一朵浪花,终究还是一场空…… “小兄弟,你叫啥名?”渔船返航,巴纳老爹成了闲人,便到船尾看看“新船员”。 “卫书,谢谢老爹救命之恩。”习惯性的微笑挂到脸上,这些人救了自己,卫书还是很感激的,眼前这老头如其他船员皆是矮瘦精壮,想必是因为常年在海上经受烈日狂风,脸上皱纹都如刀刻一般。 “这里可不是商船会来的地儿,”巴纳半辈子都在海上,不像那些年轻渔民一般没见识,卫书的谎言可骗不了他,“不过谁还没个难处,你有啥打算?” 卫书倒没想到这老头不好糊弄,只得尽量装可怜了,“我被人害了,如确实今无家可归,若是老爹不嫌弃,捕鱼操船我都可以,实在不成,做饭我也是会的。” “也罢,咱们村子虽小,不过也不多你一张嘴。”巴纳并没有太多担心,一个外人到了飞云岛可翻不了什么大浪,飞云派那些神仙们可厉害着呢。 “不好了!安家税船来了!”爬在桅杆顶的狗儿爹突然大叫,巴纳老爹顾不上卫书,跑到了船头。 卷二 万里之行 三十七、飞云海战 ?渔船正前方,一艘快船正在靠近,同样是单桅,但桅顶多了一面三角帆,船体也要新得多,最上方挂着一面旗子,血红“安”字若隐若现。 “降帆,右满舵!快!快!”老巴纳几乎用尽全部力气在嘶喊! 众人慌作一团,帮着狗儿爹把帆降了下来。 船身剧烈抖动,急转让船体传来了木板摩擦的刺耳声音。 卫书站起身,凡人间的争斗并不能提起他的兴趣,不过看巴纳这群人如此紧张,还是帮帮他们好了。 渔船绕了一个大弯,这才避开与安家快船的正面冲撞,但此刻重新升帆,想提起速度摆脱可就难了,更何况本来速度便不如对方,两艘船的距离正在拉近,已不到百丈。 巴纳老爹随着渔船的转向来到了船尾,看到呆站着的卫书,忙一把拽倒了他:“别傻站着!那群兔崽子有长弩!” 果然,就像印证巴纳的话一般,两道长弩自安家快船船头处发出,发射那一瞬间,船身都为之一震,足见长弩之威。长弩速度极快,射出时如一道直线,直到靠近渔船才不甘地下沉,坠入海中。 好险,巴纳老爹暂时松了一口气,这一次对方怕只是恐吓而已,但下一轮就躲不过了。 “他们是谁?”卫书问道,刚听巴纳老爹叫他们安家税船,怎么如海盗一般做派? “这些兔崽子都是飞云岛上最有权势的安家族人,平日里就喜欢欺压咱们……”巴纳老爹把身子隐在船弦下,不时还要张望,眼见着快船越来越靠近,心急似火。 爬在桅杆上的狗儿爹可比老巴纳看得清,最多一刻钟的工夫就要被追上,那群人极为霸道,被赶上不仅渔货保不住,一顿毒打都算是轻的,飞云岛上的渔民对他们又恨又怕,偏又无可奈何。 又是两支长弩呼啸着飞来,卫书下意识低下了头,就在一瞬间,眼前的船弦爆开,木屑四溅,弩尖透过船弦,直抵卫书胸口…… 这长弩有半丈长,粗如手臂,若是人被刺中了,卫书不难想象那场面,自己这个三流医生怕是救不了……既然这群人毫不把船上渔民的性命放在眼里,卫书也不能坐视不管。 卫书体内真气快速流动,真气以及之式散发而出,不断搅动着附近海面之上的水行灵气。 海面上一道道急浪出现在两船之间,只是两船人都在紧张关注着对方,无人注意到。 在被巴纳老爹他们捞上来之前,卫书在海中漂流,不自觉间运转融海心法,那种与这浩瀚大海交融的感觉让人难忘,此时再运转融海心法,百丈之内大海中的水行真气都仿佛都在回应卫书。 快船之上两架巨型弩机清晰可见,十来个安家年轻人正围着巨弩机忙碌,要驾驭这两个家伙看来也非易事,数息之后,安家人纷纷离开巨弩机,看来是要准备发射了。 巴纳老爹蹲在卫书旁,双手握得骨节发白,牙关咬得咯嘣直响,这艘破渔船再中上几发长弩估计就要解体了,让他怎能不紧张。 在安家人的叫嚣中,巨弩机又发射了,两船离得如此之近,以至于巨弩上的牛筋弩弦发射后的回弹都看得一清二楚,安家人也把巨弩机放平直指渔船。 这一刻如静止一般,安家人期待着前面破船木板纷飞的动人景象,而渔船上众人只能默默向海神祈祷…… 但众人都不敢置信的一幕发生了,两船间突然涌出一股丈高急浪,迎着长弩猛地拍下…… 这会海风算不上大,要不快船早追上渔船了,哪里会有这急浪?但海面上慢慢浮起的两支长弩却又让安家人不得不信。 安家人一边怒骂着渔船,一边重新上弦,拉弦之人咬紧牙关多紧上一圈,力争这次送这些贱民喂鱼。 又是一个大浪…… 安家人愣住了,这海浪为何总跟他们作对? 快船之上有人大吼一声,站在船头这些人纷纷抽出佩刀,显然放弃了发射长弩,准备接舷解决这些渔民了。 卫书许久没有如此开心了,这次准备再给他们一个大礼。 一道道巨浪在安家税船两侧生成,交替着拍向快船,一时间,快船剧烈摇摆,安家人在船上人仰马翻,那两台巨弩机也变成了零件散落进大海…… 快船停了,渔船竟也停了,桅杆上的狗儿爹早已傻了眼,手里的帆绳脱落都未察觉。 “快跑啊!”卫书忙提醒巴纳老爹。 “哦,对……”见过大世面的巴纳终于反应过来,转身大喝:“快升帆,还愣着干嘛!” 渔船已经走远,安家税船还在原处滴溜溜打转,甲板上跪倒一片,不住向海神请罪…… “吆哎嘿!哥哥又出海唉!”一声嘹亮的号子惊醒了卫书,原来是狗儿爹,正站在船桅之上放声吆喝,声音很是粗犷。 “吆哎嘿!大风来,暴雨去唉!”其他人也开始加入。 “吆哎嘿!太阳顶头照唉!”卫书竖起耳朵,这些人可谓是五音不全,每个人喊的都不尽相同,但合在一起却让人眼前豁然开朗。 “吆哎嘿!鱼儿快进网唉!” “吆哎嘿!阿弟阿妹等着唉……” 歌词很是简单,重复了两遍,卫书都能跟着唱了,这些在海上讨生活的汉子天生带着乐观,此刻都在盼着早日归家,与亲人一起分享喜悦。 “咱们都是粗人,别见怪。”巴纳老爹坐到卫书身边,递给他一个水囊。刚才那一战,狗儿爹和其他渔民都觉得是海神保佑,巴纳老爹可不这样认为,祖祖辈辈都靠着这片海吃饭,可有谁见到海神显灵了?若海神有灵,那安家人也不知害死多少老实渔民,如今不照样逍遥? 有了这想法,巴纳老爹越看越觉得卫书不凡,哪怕卫书与他们一般的麻布衣衫,都有一种说不明的感觉。 “很好听,有个家真好。”来到这世界已经整整四年,也许自己最想要的,就是这个感觉? “你不嫌弃,以后就是咱们家里人!”巴纳老爹拍拍卫书肩膀,笑道。 “海信子!海信子!”狗儿爹大叫!众人都趴到了船弦上向前望去,爆发一阵阵欢呼。 海信子,只在海岸飞行,见到它,船员就知道,要到家了。 卷二 万里之行 三十八、渔村矿场 ?日头渐西,漫天红霞映在波光跳跃的海面之上,宛如一场灯火的盛宴。 飞云岛北方的一个小渔村,此时炊烟了了,各家男人出海未归,家里婆娘也懒了,晚饭都晚了不少。 海滩就在一个小山包脚下,而小山包上两个孩童正并肩坐着,望向大海,这里是村子最高处,每次总能最早看到归来的渔船。 男孩五六岁,脑瓜后留了个细细的小辫,身上只披了个单褂,下身也就一双草鞋,与村子里其他男孩子一般。 这渔村人都姓巴,祖祖辈辈生活在一起,倒也没那些讲究,再说男孩子淘气,还能省几块布。 女孩倒是讲究得多,一身粗布衣衫,虽然破旧却干干净净,留着一对羊角辫。女孩被男孩揪着辫子也不生气,只是盯着海面。 一面满是破洞的船帆渐渐在海平面升起,两个孩子瞪圆了眼睛,待到破破烂烂的船身出现,再也忍耐不住从地上跳了起来。 “狗儿,快去告诉阿妈!”女孩支开了弟弟,跑上码头迎接归来的渔船,阿爸可是答应过她,这次收成好了肯定给她添一件新衣。 渔船渐渐靠岸了。 卫书站在众人身后,倒也不影响视线,所谓码头不过是钉在一块礁石上的两块木板,远处山脚下,正有一群人拎着筐子狂奔过来…… “妹娃,去告诉你阿妈,把家里的水缸都腾出来!”狗儿爹对着等在码头的闺女喊道,难掩心中激动。 女孩马上明白了阿爹这话的意思,欢快地跑远了。 小小的码头一片忙碌,一筐一筐的海鱼被搬下船,每家分了满满一筐,船上怕还剩了一半,待到明日拉到市集卖掉,换来的物资足以让他们度过即将到来的风暴季节了,每个人脸上都挂满了喜悦。 他们的幸福如此简单。 …… 狗儿家的柴房,卫书正躺在柴草堆上发呆,在这小渔村找一间空房十分不易,最后只得暂时在狗儿家的柴房凑合着。 “阿叔,吃饭啦!”妹娃端着碗进了柴房,一个粟面团,一只烤鱼,已经是渔家最奢侈的晚饭了,妹娃很懂事,放下碗筷,退出柴房。卫书看到她偷偷咽咽了咽口水。 筑基之后,口腹之欲会淡上不少,不过这一顿简单的晚餐还是让卫书吃得很是香甜,整整一尾半尺海鱼,只是撒了些粗盐,并无其他佐料,如今只剩下一副完整的鱼骨。 这飞云岛上不仅人都很矮,便是这房子,也都只有卫书高,在这柴房内,卫书站起身便能把这稀疏的茅草屋顶掀翻。 繁星闪烁,横贯夜空的光带依旧明亮,卫书还不清楚这是不是这个世界的银河,如果是的话未免明亮得过份了。 夜晚的海风很是宜人,卫书却不敢睡沉了。 …… 天刚亮,卫书便听到呜咽声,原来是狗儿正蹲在柴房口啼哭。 “怎么啦,狗儿?”卫书问道。 “呜,阿爹带妹娃去集市,不带狗儿去……呜……”狗儿哭得很是委屈,“平时狗儿都在柴房哭的……呜,现在柴房也被你占了!” 卫书哭笑不得,敢情自己还有一半责任。 看到地上那一堆鱼骨,卫书有了主意。 “别哭了,狗儿,想不想看戏法?”卫书蹲到狗儿面前,笑道。 “想!”哭声很快收住,狗儿满脸眼泪鼻涕,看得出刚才很投入。 一团太玄轻水裹住地上的鱼骨,慢慢凝成了一条鱼的样子,浮在空中…… 狗儿哪里见过这样的戏法,兴奋地拍手大叫,卫书控制着这条“鱼”不住在狗儿身前游动,慢慢地连鱼尾的摆动,鱼嘴不时开合都与真鱼无二。 看似一个简单法术,实际却需用到真气锁定、触法及拟态,也就是禁、壬、鬲三式配合,已经算得上一个初级幻术了。 “还想看么?”天已大亮,卫书估摸着早饭时间要到了,便断了法术,与狗儿约定道:“那就不能告诉别人,这是我们两个男子汉之间的秘密,好不好?” “好!”狗儿意犹未尽,自然满口答应。 果然,吃饭时阿妈问他刚才怎么笑得那么开心,他都闭口不答。 狗儿还在缠着卫书变戏法时,妹娃突然跌跌撞撞地跑回来了,满脸的惊慌。 “阿妈!阿妈!……不好啦!”妹娃一进门便大喊,“阿爹被抓走了!” 狗儿哇一声又被吓哭,这次却是戏法都不管用了。 狗儿妈惊慌失措地跑出门,这事还要巴纳老爹拿主意,她一个妇道人家哪有法子。 妹娃比狗儿要大两岁,懂事得多,卫书很快就问出了原委。 清晨狗儿爹和妹娃卖完渔货,刚出了市集便遇到一群安家的人,抢了财物不说,还硬要把狗儿爹拉去矿场,妹娃趁乱跑回来报信…… 这小丫头还挺机灵,难怪狗儿爹带着她去市集。 问清了矿场方向,卫书便悄悄溜出了渔村,自己不能再此久留,想要保这渔村安宁,怕还要费些心思。 方圆不过百里的飞云岛多山,连绵的山脉把这里分割开来,一个个小村落零星分布其中。 这岛上土地很是贫瘠,卫书渐渐深入岛内,发现狗儿他们的小渔村简直算得上天堂了,岛内竟还有不少人就栖身树上,或是穴地而居。这些人多有些痴傻,卫书问个路都很是艰难。 整整一个时辰,卫书总算找到狗儿爹被抓去的矿场,这矿场在数个大山之间,最高那座怕是有千丈。 矿场的主人,便是飞云派,或者说安家,因为飞云派所有人都姓安…… 山谷之中,一圈高大的石墙把矿场围在其中,趴在山顶的卫书隐约能看到不少灰衣人在石墙内不断走动,这些人应该就是安家走狗了。 石墙外,并无飞云派的岗哨,想来这群人在这里并未受到过任何挑战,这倒是方便了卫书,很是轻松便潜入到石墙下。 石墙后的小围栏中,狗儿爹手上带着镣铐,绝望地蹲在墙角,这里是个死矿,矿工都是死囚和外来者,极少有生还者,今日怕是要交待在这里了。 突然一个人影从天而降,狗儿爹还未来得及叫唤,便被捂住了嘴巴。 卷二 万里之行 三十九、初入矿洞 ?狗儿爹认出卫书,停止了反抗,卫书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一对黝黑铁制镣铐锁住了狗儿爹,是个普通卡簧锁,倒是难不倒卫书,一团太玄轻水被卫书强行注入锁中,不一会叮地一声,卡簧被顶出,镣铐打开了。 狗儿爹看愣了,没想到卫书还会这一手,难道卫书也是神仙? “外面没有人,出去一路跑,别回头!”卫书低声说道,这围墙足有一丈高,凭着狗儿爹自己是决计翻不出去,卫书提着狗儿爹的后衣领,手上发力,直接将他甩出了围墙,只听得坠地的闷响,并无惨叫,这群渔民身体矮壮,想来不会这么容易受伤。 正当卫书要离开时,突然有两个灰衣人向这边走了过来。 卫书暗骂一声,赶紧坐到刚才狗儿爹蹲过的墙角,把镣铐戴到手上,顺势在脸上乱抹了一把泥灰。 难以判断这两人有没有修为,不过卫书相信如果自己现在逃脱并不难,但狗儿爹能不能跑掉就难说了。 既然如此,倒不如看看这安家矿场有何可怕之处。 围墙内,是个空旷的大院子,正北面有个黑乎乎的洞口,想必是矿洞了。 “老祖宗发话了,这两天必须挖出矿晶来,让所有人都下去!”灰衣人推开围栏,来到卫书面前,“给老子站起来!” 卫书低着头,站起身,身体弓起,显得矮一些,同时也便于败露时随时暴起。 “外来者?”不过卫书显然多虑了,灰衣人并不在意这些人是死囚还是外来者,只要愿意下矿送死就成。“跟我来!” 两人靠得近了,卫书可以清楚感知到这人体力的土系真气波动,很是轻微,修为不过练气六七层的样子。 这广场不甚平坦,满是碎石,若是飞云派都是擅长土系法术,那在此处与他们交手怕也不易占到便宜。 飞云派既然只能称派,想必是没有金丹修士的,这也是卫书的底气所在。 矿洞前,已有六人在此,不对,七人,还有一人蜷缩在洞口,与卫书一般戴着镣铐,低声抽泣。 灰衣人一脚把那哭泣之人踹翻,狠狠唾了一口。 那人战战兢兢地爬起身,躲到一个精壮汉子身后。 灰衣人见所有人到齐,便从怀里掏出一块矿石,与寻常石头不同,这矿石散发着如玉一般的光晕,正是矿晶,“都给老子瞅结实了,挖出一块免一月劳役,两天都挖不出来,老子直接把你们活埋在洞里!” 一个大盆被搬到众人面前,里面满是粟米团,看来这是壮行饭了。 卫书还没反应过来,其余几人一拥而上,浑如饿死鬼一般,倒是刚才一直抽泣的那人,也如卫书一般,静静看着众人哄抢饭团,无动于衷。 这人年纪不大,脸上泪痕未消,双目红肿,此时身上竟有一股深不可测之感,卫书忍不住凑上前去,“老哥,你怎么被抓来的?” 没成想这一下打开了这人的泪闸,哭了起来,“就因为俺叫吴事生,他们就把俺抓来了……” 这名字有什么?只听得吴事生又哭道:“那安家小姐叫安菲,他们说俺成心占小姐便宜,俺冤枉啊……” 无事生非么?卫书哭笑不得,这安家还真是霸道,但这吴事生总让人觉得怪怪的。 一柱香的工夫,木盆中已经空无一物,这群饿死鬼个个吃得肚子圆滚,嘴里还在不住地嚼着。九人之中,只有卫书与吴事生带着镣铐,饿死鬼中有一人很是显眼,目光凶厉,不时扫过其他人。 “下矿!”灰衣人一声大喝,洞口栅栏被移开,以那凶悍之人领头,这八个倒霉鬼背着钝锄被依次推下了矿洞。 眼前一片黑暗,卫书下意识停下脚步,却被身后的吴事生撞上,那吴事生连连道歉,眼泪又要下来了。 这爱哭鬼,卫书无语。 前方突然有亮光传来,为首那人掏出一颗发光石,低声喝道:“跟上老子,上次跟着老子的活下来一个,乱跑的都死在里面了,长点眼!” 原来还是有人活着从这矿洞出来的。 这矿洞仅有半人高,洞壁湿滑无处着力,其他人猫着腰,卫书快趴到地上了,难受异常。 没有人还有心思说话,矿洞内除了行走时衣衫发出的悉索之声,不时有滴水之声在这幽暗中回荡,很是阴森。 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依旧没有到洞底的迹象,这矿洞时上时下,也不知转了几次,卫书早迷了方向,相信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好在矿洞通风倒是不差,一股潮湿的凉风始终伴随着他们,不至于气闷。 领头之人终于停了下来,眼前是一个溶洞,一根巨大的石笋直插洞顶,洞顶水滴得很急,在洞底汇成一条小溪向下流去。 卫书在这溶洞里总算可以直起腰了,饶是在莫老鬼的水缸底睡了三年,这半个时辰也真是要命,直起身子,这才发现这个溶洞有三个出口,除了进来的那个狭小矿洞,另两个都要宽敞不少,想来不会再受这罪了。 众人倚在洞壁上喘息,只有领头那人面不改色,站在石笋边面向众人道:“我身后那个矿洞已经被挖光,这次咱们去另一个!” 卫书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那群饿死鬼先不愿意了,当即有人跳出来说道:“你想送死随你去!这个凶洞就没人活着出来过,别想让我们……” 话还没说完,这人脑袋已经开了花,躺在地上抽搐两下便再没了动静……领头人的钝锄重重劈在这人脑袋上,整个溶洞内满是红白之物。 “谁还有意见么?”饿死鬼们已被吓破胆,一个个脸色煞白,两腿战战,哪里敢说话,“不是吓唬你们,老子背了十几条人命,再挖出一块就能离开这鬼地方,今天哪个不开眼的跟老子作对,就跟他一个下场!” 这人身手很是利索,不过卫书也看出他毫无修为,不过是凭了悍勇之气,镇住了诸人。 小憩片刻,领头人便担起了监工之责,站在洞口,看着众人走进那“凶洞”。 卫书晃了晃手中的镣铐,一阵叮叮当当乱响,领头人便不再相逼,自顾自进了洞内。一个小小的迷惑幻术,却也不是普通人可以抵挡的。 卷二 万里之行 四十、矿洞主人 ?眼前这条溶洞如旋转楼梯一般,自从进入之后,卫书便觉得一直在螺旋着上升,洞内也愈发干燥。 领头人手中的发光石正渐渐变得昏暗,众人的步伐放慢了不少,同时“凶洞”的传闻不断萦绕在心头,喘息声越来越重。 卫书猛地站定转身,这才发现一直吊在自己身后的吴事生不知何时不见了,身后一片幽森的黑暗,深邃得让人窒息。 脊背如被毛虫爬过一般,卫书忙卸下了镣铐,右手中凝了一把尺许短剑,发出淡淡蓝光,现在无暇去想吴事生的事,只能快步跟上。 “啊……”卫书刚赶上众上,便听到一声惨叫,众人忙停住了脚步,前方竟是一片断崖,深不见底,落崖那人的惨叫声持续了数息才停歇。 发光石已经没有什么光亮,走在最前面那个倒霉鬼完全看不到这断崖,死得真是冤。 前方的路断了,距离前方溶洞足有两丈,只在崖壁边还残留一截突起的石头,但也只有不到一尺宽,想要通过,只能背靠着崖壁,一点点挪过去,若是失足或是石头松动,肯定也会同刚才那人下场一般。 正在众人踌躇着要不要冒险时,后方传来轰隆之声……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后方的溶洞竟也塌了,把众人的归路堵得严严实实。 这要是没人捣鬼才是真有鬼了,难道是他?吴事生那张衰脸出现在卫书脑海中。 “咋办?”借着卫书手中短剑的光芒,众人凑到一起,高度紧张之下,竟没有人注意到卫书的短剑为何能发光。 “还能咋办,只能往前了,前面还有风,至少不是死路。”领头那人的凶焰早在这一连串的变故中消散殆尽,后方塌方情况不明,眼下也只有一条路了。 卫书站在断崖边拿着短剑,照亮前路,其他人则一个接一个慢慢向着断崖对面挪过去。 还好有惊无险,只剩了最后一人,断崖上的石块并没有松动迹象,让人安心不少。 就在众人以为有惊无险时,那人却突然惨叫一声,脚下一滑,掉落断崖。 与他们不同,卫书清楚地看到了那人背后一个大洞,如被长矛捅穿一般。 崖壁上并无任何痕迹,但卫书还是捕捉到一丝土行真气,这洞里定然还有一人,或者,一兽? 现在无需在掩饰,卫书一跃而起,脚尖点了一下突起的石块,再一跃便到了对面。 看着卫书手中的短剑,仅剩的这三人猛然反应过来,领头之人扑通跪倒,“神仙!咱们没见过世面,没认出神仙,有罪!有罪!”这人对别人狠,对自己也毫不手软,咚咚的磕头之声回荡不绝。 一个普通人,卫书也没打算为难他,“起来吧,你们要寻矿晶,我只要寻出口,别妨碍我就是了。” 三人连连答应,这人跟飞云派那些神仙老爷们一样会变戏法,说不定还更厉害,有了神仙坐镇,活命的希望又大了几分。 卫书依旧走在最后,三人前方开路。 命运终于开始眷顾这群倒霉鬼,在卫书短剑的映照下,前方洞壁之上泛起点点幽光。 “是矿晶!”三人大叫,短短半天时间,便见着三名同伴丢掉性命,在这绝望中突然看到希望,三人再顾不上其他,提起钝锄便挥向洞壁。 卫书不去理会他们,盘膝坐下,这里极为干燥,没有一丝水行灵气,而土行灵气却异常丰沛,卫书需要打起精神留意周遭土行元气变化。 钝锄砸向洞壁传来空洞的闷响,癫狂中的三人毫不在意,犹在用力挥舞着,闷响更是一次急过一次。 第一块矿晶剥落,足有一尺见方。“老子终于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领头那人丢了钝锄,紧紧抱着矿晶,放声嚎叫。 还未来得急制止这发狂的家伙,卫书心中突然产生强烈的不安。 那矿晶剥落之处竟是个大洞,转瞬之间还在挥舞钝锄的两人便被拖进了洞中,惨叫声只持续了一息便戛然而止。 丢了魂的领头人脸色苍白,傻坐在原地,喃喃道:“神仙救我……救我……”,一股恶臭传来,这人竟被吓得失禁了。 卫书短剑横在胸前,已经顾不上这家伙了,因为这溶洞的主人终于现身。 一簇密密麻麻的小眼睛在那洞中显现,两只巨螯慢慢伸出洞口,足有三尺长,而上面泛着金属光芒的锯齿更是让人胆寒。 当这怪物的脑袋出现时,卫书终于知道了这里主人的身份,蛛眼、巨螯、矿晶,这是一只噬晶蛛,当日邵仓的丹方中曾有载,其内丹为土行丹药上等辅料。 把它的内丹入药当然是暴殄天物,噬晶蛛最大的价值是吞长石吸灵气以化晶,传闻有噬晶蛛进化到天阶,甚至可滋养出一条灵脉。 卫书可无暇去多想,眼前这只噬晶蛛是货真价实的地阶灵兽,而且这里还是它的巢穴,还是逃命吧…… 但如今距离太近,这噬晶蛛移动迅速,只怕将后背送给它不是良策,既然如此…… 噬晶蛛头上十数个眼睛紧盯着卫书,灵兽对危险的感知远胜人类,这群人中只有卫书能给它带来威胁,噬晶蛛从断崖那里便隐在洞壁内伺机而动,只是卫书一直戒备着,毫无机会。 随着噬晶蛛的靠近,卫书慢慢后退,还要尽量走在溶洞正中,远离洞壁,邵仓只记录了其内丹之用,却未记载取内丹之法,看着这个磨盘大的蜘蛛,卫书无从下手。 一根细足从那吓呆的领头人的脑门贯穿而下,自胸腹而出,鲜血喷涌,并不只是螯足,这怪物的其他细足都如匕首一般锋利。 “蛛兄,打扰了,要不,咱回见?”卫书,看着噬晶蛛眼睛不住眨动,也不上前,便试探道。 在雾岛时,那幻狸就颇有灵性,虽不能言,但却能与卫书简单交流,眼前这个大家伙应当也差不多才对。 一支巨螯带着破空之声当头砍下,这就是噬晶蛛的回应了! 卷二 万里之行 四十一、好客主人 ?手中短剑一触便溃,右手如被重锤砸中一般,卫书只得顺势一滚,脱离噬晶蛛的攻击范围。 这溶洞太过狭窄,卫书全没有腾挪空间,刚那一下硬拼,噬晶蛛力量远在卫书之上,水剑在它巨螯上只留下一道白印而已。 重新凝起水剑,卫书苦苦思索着对策,但噬晶蛛可不会给他喘息之机,这溶洞是它的家园,行动很是方便。 噬晶蛛爬在洞壁之上,忽上忽下,一双巨螯舞得又快又急,卫书连连后退,招架起来也是愈发吃力,每次对拼,卫书都要在这坚硬的溶洞内留下一个脚印。 这噬晶蛛比之当日的邵仁有过之而无不及,招法凌厉,力量更远胜邵仁,卫书暗自叫苦,哪里想到这个小小矿场里竟藏了这等凶物。 但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一个疏忽,卫书身上麻衫便被扯开,一道血印自胸至腹,若是再上深一寸,卫书就要交待在这了。 身后离那断崖不远,卫书退无可退,那噬晶蛛见卫书不再后退,两支巨敖举起,纵身一扑,想要一击解决这个麻烦的对手。 “扑通!”整个溶洞都在颤动。噬晶蛛的巨螯并未砍中卫书,却躺在卫书脚下,努力挣扎着向前,却怎么也不能寸进。 一条条太玄轻水凝成的细丝绕在噬晶蛛细足之上,而细丝另一端来自卫书留下的脚印,太玄轻水韧性极强,刚才的巨响正是噬晶蛛被这些细丝生生从空中拽下,重重拍在地上。 蜘蛛善吐丝,却不想先是卫书先使出这招,为了布置这个陷阱,卫书也拼尽了全力,看着不住挣扎着想要冲向自己的噬晶蛛,卫书抱腿坐在地上,想笑但胸口痛得要死,只换来一阵咳嗽。 面对这不住张牙舞爪的噬晶蛛,卫书也没甚好主意,想了结它也不容易,但从洞中的风向判断,出口应在前面,这狂暴的家伙估计是不会给自己让路的。 当卫书还在琢磨怎么跟噬晶蛛谈判时,噬晶蛛却突然在卫书面前消失了…… “土遁!”卫书猛地跳起来,怎么忘了它还会这招,刚才坐的地面上突现一根地刺,足有一尺多长,地刺周身布满寸许长的倒刺,好狠毒的家伙,若是被捅上一下…… 五行遁术极费真气,但这洞中满是土行灵气,灵兽又天生与天地灵气亲近,卫书不敢去赌它灵气耗尽。 为今之计只能时刻留意四周土行灵气变化,在攻击之前避开。 这噬晶蛛怕也有小算盘,这地刺虽然出现的方向不断变化,却都是要把卫书逼向那几人挖出的大洞。 当卫书意识到,为时已晚,噬晶蛛突然现身,双螯齐下,卫书当即被砍翻滚落洞中…… 一张大网,卫书被粘在网上,成了一个大字,刚才还在暗自嘲笑噬晶蛛不会结网,这会便着了道。 这应该是噬晶蛛巢穴了,数丈宽的洞穴之内除了这一张大网便只有先前掉下来的两个倒霉鬼,眼下已经成了干尸,四周岩壁光滑得如打磨过一般,一丝微光从洞顶透进来便照亮了整个洞穴,这噬晶蛛还真有想法。 大网极粘,卫书试着用力,手都很难抬起来,又不敢太用力,若被蛛网裹住就更没有挣脱的机会了。 噬晶蛛慢悠悠从岩壁上爬下来,大局已定,现在可以享用猎物了,口水不住地从它的大嘴中渗出,拖出一条长长的唾丝。 大网之前,噬晶蛛不停来回挪动,一堆小眼睛在卫书身上瞄来瞄去,似乎在考虑如何下嘴才能吃得尽兴,口中的腐臭味道让卫书几乎窒息。 一对寸许长的獠牙自噬晶蛛口中伸出,慢慢凑上卫书的手腕,这獠牙中空,看来这噬晶蛛喜欢吸血,卫书倒是有些期待,但身上毫毛却忍不住都立了起来…… 一阵麻痒自手腕传来,这畜生还挺人道,吸血还先麻醉,但老子的血是大补,你能扛得住么? 卫书眼睛变得通红,死死盯着噬晶蛛。 果然,不过一息工夫,噬晶蛛如喝醉一般踉跄着松开了卫书的手腕,小眼睛不住地眨巴着,巨螯拖在地上,似被抽空了力气一般。 卫书念动御水决,体内太玄轻水慢慢自右手涌出,片刻之后便把卫书包裹在内,那蛛网在太玄轻水的侵蚀下渐渐失去了粘性。 这次冒险成功了…… 卫书从蛛网上滑落,而那噬晶蛛已经昏昏欲睡。 顾不上喘息,卫书凝出三尺长剑,狠狠向着噬晶蛛砍去,“锵!”那噬晶蛛感知到危险降临,拼尽全力抬起了一只巨螯。 “锵!”又是一剑,“你这畜生不是要杀我么!” “锵!”再一剑,“谁都可以欺负我么?!” “锵!”“为什么要逼我!” …… 卫书手上不停,口中更是怒吼不止,发泄着这些日子以来的郁气。 也不知挥了多少剑,也不知怒吼了多少次, “咔嚓!”噬晶蛛的这支巨螯被生生砍断,卫书也不知要吼什么了,“你为什么不说话!” 噬晶蛛蜷成一团,断螯处不住喷流着淡绿色液体。 卫书累了,也不知是砍得累了,还是喊得累了,抬起脚把噬晶蛛踹飞。 噬晶蛛重重撞到岩壁上,一阵哗啦啦声响,这一撞并不算强力,那岩壁却解体了。 岩壁之后,是密密麻麻的蛛卵,难怪这噬晶蛛如此拼命想要阻止众人靠近这里。 这一番发泄之后,卫书心情舒畅多了,起身就要去终结掉这只大虫。 噬晶蛛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斗力,尽力把身子张开护在蛛卵前,小眼睛中满是祈求之色,仅剩的一支巨螯无力地摆动,灵兽求生的本能更是让它的身躯不住抖动…… 卫书举起长剑,却怎么也砍不下去,为什么要同情这个不知害了多少人命的凶兽? 见到卫书收起了剑,噬晶蛛趴到在地上,圆圆的小脑袋不住地点着地面,像是学人叩头一般,口中还不断发出呜呜声。 算了,这里本就是它的家园,毁家夺命似乎不是大丈夫所为,卫书如是想。 卷二 万里之行 四十二、反客为主 ?噬晶蛛洞穴内。 卫书盘膝坐在噬晶蛛之前,默默看着它,顺便调理一下气息,这一番打斗也快耗尽了卫书体力。 其弱点已经全部暴露在卫书面前,卫书倒不怕这它再玩出什么花样。 噬晶蛛见卫书没有再攻击的意思,便试探着起身,把那只巨螯藏在身下,生怕卫书误会,转过身,噬晶蛛把脆弱的后背留给卫书,吐出存在口中的鲜血,均匀地涂沫在蛛卵之上,那些蛛卵似乎变得更加透亮,卫书都能看到卵内的一个个小家伙似乎正在快速蠕动。 以后到了宝象,与小丫头养些灵兽,想必也不错,卫书忍不住想道,自己的血液似乎对这些灵兽有着莫大的吸引力,至于是何原因,卫书就不得而知了。 卫书忍不住走近这密密麻麻的蛛卵,并无恐怖之感,只有浓浓的生机,噬晶蛛与卫书小心保持着距离,生怕卫书对它不利,此刻对卫书只剩下恐惧,再难生出反抗之心。 大半蛛卵都已经涂上了卫书的血液,而那些没被涂过的明显要晦暗得多,这些小家伙算自己的血肉么…… 卫书退后一步,右手短剑凝出,噬晶蛛猛地紧张起来,不过它多虑了,卫书短剑轻轻划破了手腕,一滴滴鲜血啪嗒啪嗒流下,不断在这洞穴内回响。 这活在雾岛时卫书便做得熟了,估摸着应该够了,卫书便收起了短剑,重新回到原处坐下。 噬晶蛛这才反应过来,快步爬了过来,将地上的鲜血吸食干净。 这一堆蛛卵怕有上千,卫书对噬晶蛛习性不算了解,不过若是如传说那般,将来这里想必会成为一个巨大晶矿,如果数十年后再来开采?那真是不用再为晶璧发愁了…… 将所有蛛卵涂抹完毕,那噬晶蛛来到卫书面前,不住叩头,让卫书好生感慨。两世为人,所遇之人,总有似人非人之人,尚不如这灵兽知恩义。 “我走了,你自己多保重。”卫书轻声道。 那噬晶蛛竟似听懂一般,眼中满是不舍,忽地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爬向一个角落,一通乱扒之后,又回到卫书面前。 “乾坤戒?”眼前这个温润的玉环让卫书惊讶不已,这噬晶珠怎么会有这等好东西? 乾坤戒并非法宝,乃天然而成,多呈圆柱之状,内有一方天地,修道之人常取之为戒。 真气注入,乾坤戒发出淡白辉光,一个三尺见方的空间出现在卫书眼前,卫书难掩心中喜悦,好东西啊,早有这宝物,也不至于至今身无分文,在离岛上赚到的几百块灵璧打了水漂,卫书至今难以释怀,虽然赚的方式算不得光彩…… 收起乾坤戒,这份礼好像有点重,卫书决定还是再做一事。 “跟我来!”卫书说罢一跃而起,将短剑插上崖壁,几次腾跃之后才出了噬晶蛛的洞穴,噬晶蛛则紧紧跟在卫书身后。 过了断崖,便是坍方之处,卫书以太玄之水慢慢注入缝隙之中,太玄轻水分做数股,搅动其中的沙石,不多时,这里便被彻底封死,以后再有人想要挖开这溶洞就难了。 将断崖之上突出的垫脚之石切除,卫书还不放心,便在这断崖上设了一个幻阵,使之看起来如平地一般。 卫书这才想起来,自己这是在帮着灵兽对付同类么?不禁苦笑。 噬晶蛛可没想这么多,对卫书只剩感激,同时卫书这一番作为倒是给了擅长土系法术的噬晶蛛很多启发,一个学会制作陷阱的地阶灵兽,以后飞云帮再打它主意,怕是要吃大亏了。 洞穴出口位于山顶,也是四周山脉的最高处,隐藏在一个巨石之下。 外面雨声甚急,刚一出洞,卫书便被浇了个通透。 天色渐晚,暴雨更是让夜色更浓,不知不觉间在那矿洞内竟呆了一整天,而在一天之内,同行之人便已阴阳两隔。 对了,那个吴事生一早便脚底抹油,也不知其混入矿洞是何企图,但当时卫书与他相距甚近,却并不能察觉到哪怕一丝真气波动,但现在回想起来,这人若是没有修为,卫书是绝不会信的。 雨愈下愈大,卫书只是静静站在山顶,似是沉醉在这烟雨山色之中。 “叮!”卫书右手不经意地挥向耳后,便传来一声脆响。 “卫兄好耳力,这样也骗不过你。”一黑衣男子头戴斗笠,负剑而立,神色从容,好似刚才那一剑并未有过。 “吴兄,又见面了。”卫书转向黑衣男子,只是此时身上衣衫着实狼狈了,不然这一番做作颇有些风范。 “从见到卫兄第一面起,便知卫兄不是一般人,能从那凶洞中全身而退,据小弟所知,还是第一人。”吴事生笑道,“以卫兄的修为,想必这飞云派也未必放在眼里,不知卫兄有何打算?” “此间事已了,明日卫某就将离开此地。”对眼前这人,卫书并无半分好感,此刻只想尽快摆脱他。 “卫兄来去无牵挂,真让小弟羡慕,”吴事生笑容依旧,“不知卫兄有无兴趣做笔买卖?” “没有。”卫书直接拒绝,同时也想看看这人手里还有何牌。 “别着急拒绝,卫兄来这死矿怕是为了救人吧?”吴事生手背在身后,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卫书瞳孔收缩,在这大雨中,至少有五成把握拿下此人,但若是失手,将来又要为狗儿他们树敌,如何决断? “卫兄莫要误会,你的敌人是飞云派,我们目标相同。”杀意,吴事生小退了一步,眼前果然是个危险人物,急道。 “吴兄与飞云派有何仇怨?”卫书需要这人更多底细,不然与之合作无异自寻死路。 “唉,说来话长……”吴事生一脸无奈,向卫书道出一段往事。 原来这吴家在几十年前与安家同为飞云岛大族,双方定下婚约,便是吴事生与那安菲。后来安家以聘礼为由获取了吴家家传心法,并联合外人将吴家逐出飞云岛,安家则独霸飞云派。 这吴事生也是有本事,成年后便潜入飞云,勾搭上了安菲,二人更是约定远走高飞,只是处事不秘,被安家家主撞破,只得四处逃亡。 好生狗血。 卷二 万里之行 四十三、筑基初期 ?吴事生的话不尽可信,不过卫书并不在意,此人对安家的仇恨确是不假,至于是为情所困,还是为权所扰,与卫书无关,最好吴家与安家一直纠缠下去,岛上渔民才能获得安宁。 “吴兄弟似乎很擅长藏匿气息……”眼下卫书最关心的还是此事。 吴事生一咬牙,从怀中掏出一颗珠子,“吴某能隐藏气息全靠了它,海蜃之心,卫兄感兴趣,那便送与卫兄,还请笑纳!这飞云岛虽是贫瘠,但那安家在此盘踞已久,卫兄若能助我成功,还有厚报!” “那我就夺人所爱了。”卫书抢过这海蜃之心,此物应是海蜃的内丹,这内丹之中真气全以鬲之式排列,也就是幻术的基本式,这鬲之式能以有化无,难怪可隐匿气息,这吴事生倒是舍得,至于那厚报,卫书倒不在意。 “三日后,吴某便在此处等候卫兄大驾。”吴事生抱拳道。 “必不会让吴兄失望。” …… 海岛之上的雨,一下起来便难停。 这岛上多为沙土路,在这暴雨中,早已泥泞不堪,此时天色已暗,路上更没了行人,不过这倒是方便了卫书,不必在小心躲避路人,毕竟卫书的个头,在这岛上也太显眼了些。 整整一个时辰,这路上都未见到人影,快到狗儿家时,却见到两个身穿蓑衣,在这暴雨中艰难前进,一路上骂骂咧咧。 慢慢缀上二人,卫书竖起耳朵仔细听这二人在讲什么。 “那穷鬼村到了么?” “快了吧,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这鬼天气偏偏让咱哥俩赶上了差使!” “那有啥法子,谁让咱们没收到他们税,主子听说这群穷鬼这次大赚一笔,可气坏了!” “唉,赶紧地吧,这么大的雨,咱们上哪绑得到倒霉孩子……” “不行就明抢……量他们也不敢得罪安老爷!” …… 卫书气得发抖,这群混蛋,果然没死心。 快步赶上去,化掌为刀,两下便将二人劈晕,如何处理二人却让卫书犯了难。 这两个喽啰,就是取了他们的小命也难解安家的强横,必须要让他们有所忌惮才成…… 卫书扛着二人远离道路,跑到群山之中。 收拾一下心情,卫书长呼一口气,等下要正经做一台手术了。 为了手术效果,还要掀起这两人上衣,卫书一阵恶寒,穿越之后,职业素养也下降了不少。 右手按在一人小腹,双目紧闭的卫书慢慢将数道太玄轻水注入其体内,慢慢向着下方目标前进。 卫书现在很是怀念在离岛走火入魔时,可以清晰看到那几人体内的血管与组织,只是如今卫书怎样尝试,都无法再实现,哪怕看透皮肤都不行。 如今只能照着前世的记忆慢慢摸索了,其实倒有个简易的办法,只是忒恶心了点,卫书还是决定舍近求远。 卫书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输精管…… 还好特征很是明显,卫书控制的两道太玄轻水在这细管两端,各打了十几个死结。 这人没有什么修为,太玄轻水在他体内足以保存十天时间,十天以后,这根细管也将彻底粘连在一起…… 两台“手术”真比与噬晶蛛大战一场还累,不过效果足以令人满意。 狗儿爹带着一家四口聚柴房内,外面大雨倾盆,这柴房内也没好到哪去,狗儿爹连点了三根香都被雨水浇灭。 “恩公!俺对不起你!”狗儿爹带着哭腔,带着一家人跪在潮湿的柴堆中,哭得很是伤心,也只有狗儿还小,不懂爹娘阿姐为何哭泣,不过在挨了阿爹一巴掌以后,也懂了…… 外面一个惊雷打来,柴房内猛得被照亮,只是窗户中映下来的影子为何有个瘆人的东西? 一家四口猛地转身,只见窗户中一个倒挂的脑袋,长长的头发垂在下面。 “你……们……在……干……嘛?”这几个字拉长了尾音慢悠悠地飘进柴房,四人尖叫着缩成了一团。 “哈哈!”卫书恶作剧得逞,翻身从房顶上跳了下来。“我还没死,你们这是干嘛呢?” 狗儿爹的黑脸早没了血色,直到看清卫书,依然难以置信,“恩……公?真的是你?” “是我,叫什么恩公。”卫书笑道,“你们这是唱哪出?” 狗儿爹被卫书救出来后,在那矿场边等了半日,一直未等到卫书,巴纳老爹带着渔民们四处打听,都说今日下矿的人一个都没出来,狗儿爹自责不已,这才为卫书摆上了牌位…… 天已经很晚,狗儿早已睁不开眼,卫书便把这一家人赶回了屋,这个漏雨柴房睡惯了还有些难舍。 卫书盘膝坐在柴堆中,融海心法自然运转起来。 秦枫所传的融海心法并不简单,但卫书自从得授心法之后,便未得机会认真修炼,倒是在海上时有些粗浅应用,也只是把这心法当作术法,实为浪费。 雨声不绝于耳,天地之间亦充斥着水行灵气,确是修炼之时。 融海心法共分三重,卫书如今尚未触到第一重融身入海,但卫书体内大量太玄轻水被炼化在十二正脉中,此时终显出其非凡之处。 卫书双手不自觉地掌心翻起,放于双膝之上,周边水行灵气源源不断地涌入卫书体内,此时天地一体,几无其他灵气,手三阳经脉之中的太玄轻水更如无底之渊,贪婪地吸收着灵气,而这太玄轻水天生与灵气相合,手三阳经脉运转几无阻碍。 修道之人筑基之后,体内十二正脉被打通,而筑基以后,则需将十二正脉炼化,自成周天,方有金丹之望。 自从得到水炼之法,卫书便在用这手三阳经脉,与人交手之时,手三阳所凝水剑更是卫书的倚仗,久而久之,这手三阳三脉已是纯熟,如今在这融海心法引导之下,建立手三阳周天顺利无比。 卫书已然忘我,此时柴房屋顶早被暴雨砸穿,而方面十丈之内的雨滴均被吸引至柴房内,雨滴靠近卫书后便被吸去灵气,重又挥发,若是房外有人,怕还以为这柴房成了一个硕大蒸笼。 这方是真正的筑基初期!卫书站起身,手三阳经脉内小周天仍在自行运转,若不刻意停止,便会吸收天地灵气。 随着卫书心念之动,三尺长剑瞬间凝成,随手挥出,竟有剑啸之声,与真剑几无二致。 与那吴事生的约定,卫书又多了一分把握。 卷二 万里之行 四十四、海神流言 ?“恩公,这是咋啦?”天刚亮,狗儿爹睡眼惺忪地走出屋,忍不住又用力揉了揉,这一夜雨声未曾停歇,但这地上怎么是干的? 想必是昨日修炼造成的,卫书也未想到,不过眼下却不好向狗儿爹多做解释,只得岔开话题:“巴大哥,能否去请巴纳老爹过来,有事相商。” “好,好!”狗儿爹连口答应,这一声大哥让他睡意全无,卫书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竟然叫他大哥。 看着兴高采烈跑出去的狗儿爹,卫书忙把他叫了回来,“巴大哥,只告诉巴纳老爹一人,莫让旁人知道。” “这样啊?”狗儿爹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明是好事来着?不过卫书既然说了,想必有他的道理。 …… “卫兄弟!”巴纳老爹见到卫书很是兴奋,这卫兄弟果然不是凡人,进了那死矿也能毫发无损,就是衣服已经不成样子了,“狗儿他爹,快去拿件新衣服来!” “嘿嘿,俺昨日就让婆娘连夜改了一件,保证恩公穿得合身!”狗儿爹忙跑进屋,献宝似的把一套新麻衣拿了出来。 卫书在柴房内换上新衣,尺寸分毫不差,这狗儿爹虽然平日大大咧咧,但心思还挺细的。 两人被卫书请进柴房,趁着狗儿爹离开的工夫,卫书已经将这柴房修葺一新。 “两位老哥,今日我是来跟两位告别的。”卫书说道,见二人着急,卫书只得挥手打断二人的发问,“只是还有一事,我始终放心不下……” …… 飞云岛中部偏南,是飞云派所在之地,同时也有着岛上最大的集市,飞云派弟子多住在此处。 此处离飞云码头不远,平时多有外来人走动,一身灰色麻衣,头戴斗笠的卫书倒不算显眼。 飞云派与瀚海大不相同,修道者与凡人混居一处,卫书这两天里已见到十数名飞云弟子,修为最多不过炼气九层,平日里在这集市是很是跋扈,据吴事生所说,飞云派只有三名筑基修者,除去掌门安正义是筑基中期,其余二人皆是筑基初期,弟子更是不成器。 而那些出海打劫渔民的竟全为飞云正式弟子,卫书实在难以想象这些人竟会如此下作。 今日的集市,明显热闹了许多。 “听说了么?昨日飞云安良善家里人嚎哭了一夜!”集市的一个小茶馆内,一群人正聊得兴起。 “哭啥子?”这人明显消息不甚灵通,茫然问道。 “这你都不知,那安良善突然不能人道,几个大夫看完都说没救了!”一人压低声音,语气很是痛快。 “难道传言是真的?” “可不是,这已经是第八个了,苍天有眼,不对,是海神有眼,哈哈!” 这两日有个传言在飞云流传,海神在海上显灵,传下神旨将惩戒一切在海上作恶之人…… 本来这等如村妇嚼舌一般的传言并无人相信,但随后安家数名子弟突发怪病,名医都寻不到病根,只说与那神仙老爷们的人劫颇有几分相似。 这些弟子修为低下,尚算不得修道之人,哪里会有人劫,但这等反常之事接连出现,便是飞云几名长老都有些心虚。 一旦扯上神仙老爷,这事更是神秘,如今在飞云已是无人不知。 而这个由卫书炮制,巴纳老爹联系数个渔村共同散步的传言,传播之速让卫书也是目瞪口呆。 “这法子以后还是要慎用!”卫书深知这等传言的威力,特别在这不开化的小岛之上,但此等利器自己用得,别人也用得。 独自坐在茶馆角落,卫书静待夜晚来临。当日安家税船之上共有一十七人,卫书已经为其中十六人提供了免费手术,如今只剩飞云大弟子安从一,而他的宅院,卫书也已探明。 飞云集市中最显眼的一座建筑,便属安从一所有,一座三进三出的高宅,与离岛岛主邵助的府邸形制相同,而这安从一修为不过炼气九层而已。 十余名奴仆自傍晚起便在安从一宅中忙碌,直到午夜。卫书怀揣着海蜃内丹,潜在后院,只等居室之内的灯熄灭。 居室之内没了声响,卫书惦着脚来到门前,刚想释放探查之术,突然听到屋内传来女子的声音。 “师兄,你怎么才来!”这女子嗔道,声音软糯中颇有些风尘之气,而且竟丝毫没有压低音量,让卫书大感意外。 “那死鬼已经被我下了药,今天咱们就可以出海了!”这女子语速甚快,卫书还未来得急反应,屋门已被拉开…… 女子身材高挑,明显不是飞云之人,一身黑色紧身便装,后背一个硕大包袱,这是要私奔么?好一个安从一,卫书不禁乐了。 四目相对,女子这才发现认错了人,但她反应甚快,劈手就是一掌拍向卫书。 不如那安从一是否知晓他的婆娘修为竟然不弱于他,两人离得如此之近,卫书很快就判断出这女子修为至少也有炼气十层。 只是这点修为在卫书面前还不够看,随手挡开这一掌,右手缠上女子手臂,对着她胁下便是一拳,女子吃痛倒在了地上,一条太玄轻水所化的细绳把她绑了个结实。 安从一还在酣睡,气息极长,倒不是他修为高深,只是他婆娘给他灌了太多迷魂汤,再多点估计这会命都没了,不过这样倒是方便了卫书手术。 溜出内宅,卫书这才发现有两人正这此处激战甚酣,一高一矮,一老一少。 这莫不是那女子等的师兄,此人身高与卫书相仿,难怪他师妹会认错,而那老者也有筑基修为,两人修为相若,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小子,你是何方神圣,竟敢接连对我飞云弟子下黑手!”老者招示不停,张口喝道。 年轻人一脸无辜,什么叫接连下黑手,今日是来接师妹远走高飞,也不知哪里败露,飞云竟埋伏了一位长老在此,只是这话可怎么说出口,苦也! 卫书在旁边可看得明白,这口黑锅已有人来背,那就让他背个结实好了! 一条打成结的水绳悄然伸出,飞云那名长老不察,一脚踩了进去…… 卷二 万里之行 四十五、诸辽弟子 ?矿场后的山顶之上,卫书盘膝而坐,静待吴事生。 与吴事生的约定,卫书有着自己的算盘。吴事生抢安菲是否真心很难确认,但吴家夺取飞云控制权定然比晶璧还真。若能让他们两败俱伤,对这岛上渔民可是天大福音,那卫书便可放心离开此处前往宝象宗了。 夜已深,山顶之上,凉风阵阵。暴雨之后,空气便又恢复了干燥,周围水行灵气变得很是稀少,在此打坐收效甚微,这也是卫书水行纯元体质最大的缺点,无法转换其他灵气为己用。 既然如此,卫书也就不再修炼,倚在巨石之上看着漫天繁星发呆,那条光带已从夜空上半周天移到了下半周天,变化如此频繁,那应该不是这世界的银河,很可能是一条星环。 卫书手下传来毛绒绒的触感,那噬晶蛛不知何时跑出洞穴,偎在了卫书身旁,圆圆的脑袋伸在卫书手下,一簇小眼睛半眯着,很是享受。 被卫书砍断的巨螯已经结痂,以灵兽强大的再生能力,再长出一只应该也不会太久,只是这家伙这么信任人怎么能成。 “我明日就要离开这里,别再出来了。”卫书拍拍它的圆脑袋,内心也很是不舍,不知邵静竹将来还是否愿意回到瀚海这片伤心之地,若有幻狸和噬晶蛛陪伴,以后的生活也不至无聊。 噬晶蛛满是不舍地回到洞穴,卫书也慢慢睡去了。 “卫兄果然是守信之人!”日头升起,吴事生来了。 卫书依旧未在他身上感受到任何气息,敢情这小子身上还海蜃之心,难道这东西能批量生产不成? 这倒是卫书错怪吴事生了,海蜃之心在哪里都是稀罕宝物,只是这吴家安身立命之道便是养蜃…… “计划有变。”吴事生怕卫书误会,忙解释道:“但卫兄请放心,只会让卫兄更轻松。” 今日是那安正义生辰,吴事生原准备潜入其寿宴之中,吴家三名筑基修士,再有卫书相助,拿下安正义应当是十拿九稳。 但刚有内线传来消息,诸辽会派一名弟子前来祝寿,修为更是达到筑基后期,正面硬碰实属不智,所幸安家一名长老昨日在安从一府上受伤,今日不能出席寿宴,这样吴家仍有优势,最重要的是,吴家若想控制飞云,这人也是得罪不起的,必须避免与之交手。 “那诸辽弟子做为飞云派最尊贵的弟子,安正义在寿宴快结束时定会让安菲在后山别院侍寝,卫兄只要拖住此人,我等拿下安正义不消半个时辰,到时卫兄便可脱身了……”吴事生早想好计划,看似很周全。 安菲去侍寝?这吴事生说起此事眉头都不曾皱一下,还真是情比金坚…… “诸辽弟子?筑基后期?”卫书可没吴事生这股莫名自信,“怕不好对付吧?” 大宗门所培养的弟子,至少要比飞云这种不入流的门派弟子强上一个档次,卫书昨日所见的那名飞云长老时便有所感悟,这人无论功法及战斗素养都与血狼帮相差甚远。 “卫兄多虑了,这人年岁已高,且修为止步筑基后期多年,早入了寂灭期,怕战力也只与筑基初期相当。”吴事生似是早料到卫书会有此虑,“若吴某未料错,此人必不会插手,坐看飞云乱象才是上宗所愿。” 这话已经说得露骨,让卫书没了推辞的理由。 日落西山,卫书揣着海蜃内丹伏在了别院屋顶之上。 此前卫书还在想这飞云掌门的府邸该是何等气派,但怎么也难想到安正义的府邸竟然就是整整一座山,距那噬晶蛛巢穴不过十余里。 别院背靠山脊,在此不仅可俯瞰整个掌门府邸,甚至可远眺飞云港口。 此时前院热闹非凡,也不知这飞云掌门宴请了多少宾客,盘踞数里的府邸处处人头攒动,难怪那吴事生对潜入寿宴如此有信心。 寿宴开始不久,便有一女子一身盛装,在众女眷的簇拥下进了别院之中,想必这就是安菲了,确实不负飞云第一美女之名,容貌精致,一双凤目更是风情万种,只是她那时时流露出的媚意让卫书无法对她产生一丝好感。 “你们散了吧,老爷喜欢清静。”安菲的声音传来,一众女眷陆续退出别院。 喜欢清静?卫书不禁想笑,看来这安菲与诸辽这人怕是老相好了,此时倒有一分同情吴事生。 前院丝竹之声骤盛,想必是寿宴高潮到来,只是距离甚远,卫书难以看得仔细,只见一名红衣人如众星拱月般现身,前院拜倒一片…… 据吴事生所说,怕要持续到子夜,那诸辽弟子才会来到别院,此时倒是可以安心小憩。 卫书和吴事生都低估了那诸辽弟子的猴急…… 红衣人只在前院逗留片刻,便径直向着别院走来。卫书这下看得真切,此人容貌奇丑,须发皆白,身形矮小,但却也比飞云岛之人略高一些,诸辽之人怕也只能在此处能觅到一丝鹤立鸡群之感。 此人步伐甚快,让人奇怪的是手中还拿了一个黝黑油灯,一星火苗忽明忽暗,却始终不得灭。 卫书紧贴着屋顶琉璃瓦,既然已经打定主意作壁上观,此时断不能暴露了,前院就是打翻天,这个老色鬼估计也无理会的心思,离开飞云之前轻松赚上一笔,去宝象的盘缠就有了。 “老爷,终于盼到您了!”安菲在院迎上老鬼,恨不得这就把身子塞进老鬼怀里。 老鬼笑声如鸦鸣一般刺耳,“小美人,可想死老夫了,哈哈!” 还在院中,两人便耳鬓厮磨,安菲更是娇喘连连,卫书恨不得把自己耳朵堵上。 终于挨到二人进了屋中,老鬼的浪笑更似要把屋顶掀翻…… 吴事生还真是给自己安排了个好活,卫书暗骂。 “唉,老爷,您看您急得,时候还早呢,”安菲的声音似能滴下水来,总算让老鬼消停下来。“人家可是听说老爷刚做了件惊天大事,您就不想跟菲儿说说嘛?人家可早就想见识老爷床下的雄风了……” 惊天大事?诸辽最近做的大事莫过于入侵瀚海了,卫书一下来了精神。 “你这丫头还是这么可人儿!”老鬼明显被搔到了痒处,这一战可谓是诸辽所有人的此生巅峰,早想四处显摆了,“那老夫就给你说道说道!” 卷二 万里之行 四十六、人形火炬 ?前院依旧热闹非常,卫书此时却浑然不觉,耳中只有屋内老鬼的声音。 “那瀚海可是天下第三大宗,随便一个弟子便能扫平这飞云岛……掌门带着我等杀上瀚海,瀚海弟子的尸体都堆成了山,老夫还替掌门挡了一支暗箭哩!”老鬼讲起来涛涛不绝。 安菲很是懂得配合,不时惊叫,“老爷您没受伤吧?那瀚海的人也太无耻了!” “老夫修为高深,那些宵小之辈怎能伤我!”老鬼骄傲异常,声音愈发大了,“后来掌门老人家看我勇猛,便着我去剿灭离岛,说起这离岛可了不得,岛上之人哪个都不是你们小小飞云可以招惹的……” 卫书在屋顶双拳紧握,恨得牙痒,以这老鬼的修为,那场大战根本没有参战资格,如今却在此大放厥词,肆意贬低瀚海! 喊杀声突然从前院爆起,吴事生动手了。 “唉呀,老爷,外面有动静,好像是打起来了?”安菲惊呼道。 老鬼此时正讲到关键,却被安菲打断,很是不满,呵斥道:“小孩子打架而已,理会甚么!” 这一声把安菲吓住了,忙不迭陪笑撒娇,这才又把老鬼哄得开心。 “刚讲到哪了?噢对,离岛那些老木头!”老鬼兴致越来越高,瀚海之战他哪里参加过,但这离岛却是真的去过,满腹得意故事急需找人倾听,“那些人半截入土,但婆娘却是个顶个的漂亮,他娘的嫩出水来……” 老鬼口水都流了出来,安菲可不依了,“比奴家还嫩嘛?” “嘿嘿,自然比不上我家菲儿了!”老鬼淫笑不止,又道:“老夫一把神火,也不知灭了多少离岛悍匪,就是当日战事颇紧,老夫只来得及享用了几只嫩马,实乃憾事……” 离岛日月正不断在卫书脑海中闪现,这些日子刻意封存的记忆,在这老鬼的无耻话语刺激下,正如决堤洪水般宣泄…… 老牛拼了老命也要护你周全,牛老哥的话犹在耳边,他也是如此做的,而今却惨死在诸辽烈火之中…… 脾气暴躁却最为耿直的曹秋道,他刚才有了后,多年期望方才实现却又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那个爱占些小便宜的岳老四…… 还有那毫无修为的乞儿…… 一个个鲜活的生命都在那一日终结,而此人却在对他们肆意侮辱…… 卫书擦去眼角的潮湿,此时断不是悲伤的时候。 要卫书拖住此人?不,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 屋顶大梁被砍断,整个屋顶塌了下来。 一支寒光闪闪的利剑从废墟中突然显现,直取目瞪口呆的诸辽老鬼! 这老鬼倒是没白活大半生,一察觉到危险便急退,险而又险地避开卫书这一剑,此时才看到双目血红的卫书。 刚要开口喝问,卫书反手又是一剑,老鬼只得就是一滚,狼狈不已。 老鬼油滑异常,卫书一连数击都不能伤到他,两人距离反而越拉越大。 早已忘记了剑法,卫书眼中只有这个此人的项上人头! 卫书双手紧握着手中长剑,直往老鬼头上砍下。 老鬼喑道哪里来的疯子,自己早离了他的攻击范围,这样也想砍中自己? 三尺长剑破空而过,卫书似把全身力气都灌注在这一剑上。 就在老鬼以为这一剑将要落空时,剑刃突然变长,老鬼滚之不及,右肩被消去大半,瞬间鲜血喷洒而出。 好个阴险小子!老鬼心中暗骂,这小子手中长剑竟然是元气化成,却伪装得与真剑无异,一开始更是只用剑法,迷惑了自己。 屋内灰尘渐渐散去,卫书总算看清了这个无耻老鬼,五官俱小,眼呈三角,嘴尖若鼠,只从长相便知此人与那万氏兄弟必是一脉。 卫书一招得手,更不敢懈怠,今日必须为离岛冤魂先讨回一笔血债! 老鬼亦看清了眼前这个年轻人,却毫无印像,不过此生树敌无数,想不到也是正常,但他招招搏命,今日难以善了,既然如此…… 老鬼猛然冲向安菲所地之处,这小娘皮还未从刚才变故中缓过来,确是个好肉盾。 那安菲被老鬼扔了过来,卫书稍一犹豫,只得缓了剑势,将那惊魂未定的安菲冲劲化解,放在一旁,就在这眨眼工夫,眼前突然燃起熊熊烈火…… 老鬼得了空隙,左手持着油灯,右手掐决,一道道火焰正从油灯中飞出,又急又快。 这火焰怕不普通,卫书能感到这火焰带出的滚滚热浪,与当日万烨那招焚涛煮海带来的灼烫感极为相似。 那安菲浑身火焰,早没了生息,留下了满身诡异灼痕,点点幽蓝很是醒目。 卫书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再难移开视线,这灼痕?与牛老哥身上一般,原来此人就是杀害牛老哥的元凶! “小子,竟然伤到老夫!”拿到油灯,老鬼顿时有了底气,“能死在老夫万道尤的焚海油灯下,也是你的福气,等下老夫定要用你的心肝下酒!” 卫书怒吼一声,手中太玄轻水不断化解着身边烈火,但那万道尤手中的油灯确不是凡品,火焰不断喷出,一阵强似一阵,竟比当日离岛上那四人合击还要来得迅猛。 整个别院已经化为一片火海,火光映红了夜空,前院的打斗声却渐渐平息。 必须靠近万道尤,不然这样耗下去绝无生机,卫书体内真气越来越少,只能放手一搏! 长剑消失,卫书右手伸在身前,左手紧握手腕,体内真气都化作太玄轻水包裹住了手臂,卫书再不犹豫,全力猛冲向万道尤。 火浪炙烤着卫书的身体,眼前只剩一片赤红…… 看着亡命冲来的卫书,万道尤冷哼一声,右手法印变换,油灯之中不再喷出火焰,转而喷出一股股黄澄澄灯油。 卫书见火焰消失,大喜,还当是万道尤技穷,却不成想灯油当头泼下…… 这灯油离了焚海油灯,变得无比粘稠,包裹住了卫书的身体,让他步子再迈不出去,慢慢地定在了当场。 “老夫这灯油乃是万师叔亲自炼制,筑基修士决无法脱身!”万道尤厉声叫道:“现在,老夫就让你化做一支火炬,不烧够七天七夜都难消我心头之恨!” 一个火苗落在卫书高举的右臂之上,瞬间将整个右臂点燃,远远望去真如一个人形火炬一般…… 卷二 万里之行 四十七、第一滴血 ?当吴事生听到万道尤疯狂的厉叫,便心知不好,这姓卫的在搞什么,为何要与万道尤交手,看这样子还把他逼得甚惨。 吴家与安家之人不约而同的放弃了争斗,互相看了一眼便拼命向着别院奔去。若是那万道尤有个三长两短,不沦哪家获胜,都无法承受诸辽的怒火。 而此时卫书却已经被万道尤逼到绝境,右臂正在猛烈燃烧,那痛楚宛如整条手臂要被生生扯断一般,身上的灯油正变得愈发坚硬,连剧痛带来的不自觉的颤抖都被灯油生生禁住。 不行,怎么能死在这里!卫书心中怒吼,神智却在一点点随着剧痛流逝。 万道尤死死盯着卫书,口中不断念着法决,再过一刻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就将被永远禁锢在这灯油之中,不管他是谁,都将不得好死! 突然之间,两根地刺在万道尤脚下猛然升起,刺穿了万道尤的小腿! “啊!”万道尤惨叫出声,歪倒在地上。 口决一停,那灯油便重新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卫书身上压力瞬间消失,右臂上的火也熄灭了。 怎么回事?卫书还未反应过来。 噬晶蛛从地下钻了出来,挥舞着仅剩的巨钳砍向万道尤。 万道尤也是狠人,强忍着血肉模糊的双腿传来的剧痛,挥起焚海油灯硬挡了这一击。 “哪里来的畜生!”万道尤这才看清是谁在袭击他,顾不上许多,催动油灯发出一团火焰。 噬晶蛛极为怕火,在这火焰中不断翻滚,连土遁都施展不出。 卫书这才恢复了活动能力,一时间真气却无法调动,索性直冲过去,飞身踹向万道尤。 那万道尤双腿还留在噬晶蛛那满是倒刺的地刺上,身体却被踹飞出去,彻底失去战斗能力…… 扑灭噬晶蛛身上的火焰,卫书心中很是感动,这灵兽如此有义,竟能克服对火焰的恐惧天性赶来救自己。 吴事生等人已经冲进别院,远远就看到躺在地上的万道尤,已经成只剩了半截,不知还有没有气。 卫书瞥见了这些人,此地不能久留! “快走!”卫书拍拍噬晶蛛的脑袋,那噬晶蛛蹭了蹭卫书的腿,使出土遁消失在土中。 卫书吃力地抬起左手,数道太玄轻水丝飘出,缠上了万道尤的脖颈。 “卫兄不可!”吴事生看着卫书的动作便知不好,忙出声阻止。 “哈哈哈哈!”卫书仰天长笑,左手猛地用力,万道尤授首! 吴家与安家诸人目瞪口呆,脊背发凉,这可如何是好? “大家快拿住他!把他交与上宗处置,我等才有活命希望!”吴事生首先反应过来,一声大喊让众人清醒了过来。 哼!你们倒是想得美!卫书转身便向着山下飞奔而去,飞云岛诸人紧追不舍。 卫书多灾多难的右臂已经焦糊,也不知这是右臂第几次受到重创,但这次怕难保住了。 所幸飞云这些人方才一直在生死火拼,元气大伤,虽然急迫,却难以追上卫书。 一时间,各种飞石、飞剑不断袭来,卫书无暇回身拨挡,只能硬扛,不过这些仓促发出的攻击威力有限,难以对卫书造成实质伤害。 穿过集市,便是飞云港。 集市里家家门户紧闭,飞云掌门府邸火光冲天,只要不傻之人都知出了大事,谁还敢出来。 不过这倒是方便了卫书,集市道路狭窄,若是有行人,难免会陷入麻烦。 一个小茶馆在这当口竟然依然在照常经营,不知老板是何方高人,茶馆二楼坐着一对情侣,卫书若在此必会认得。 “师兄,就是那小子,昨日袭击我!”女子正是那安从一之妻,看到卫书恨得牙痒。 “嘿,那昨日助我脱困的应该也是他。”这男子便是当日与飞云长老交战之人,两人也是胆大,竟然还未逃离飞云,此时飞云大乱,他二人还敢在此看热闹。 “那我们?”女子拿不定主意了。 “飞云竟然让我们神偷侠侣首次失手,自然是这仇更大,今日怎么能让他们如意!”男子笑道。 卫书刚刚跑过这小茶馆,一道丈许土墙平地而起…… 紧跟着卫书的飞云诸人哪料到这变故,那小子只顾逃跑,从未还手,猝不及防的众人迎面撞上了土墙,一声声闷响,接着便是一声声惨嚎! 卫书不知身后的变故,眼前便是飞云港了。 一艘千料巨船正缓缓离港,船身上硕大的宝象二字在这夜色中熠熠生辉,它正是卫书的目标。 飞身跃入海中,卫书只能用左臂划动,速度慢了不少,此时若是有人在身后攻击,卫书实在难以抵挡,但飞云那些人却不知为何,这许久都不见踪影。 海水中水行真气当真是多到让卫书窒息,让卫书恢复了不少气力,海鱼也许是闻到了肉香,在卫书身旁越聚越多,卫书竟有被推着游动之感。 巨船已经尽在咫尺,巨大的尾舵缓缓摆动,搅动着海水。 “别让他跑了!”灰头土脸的飞云诸人这才赶到码头,茫然四顾,却找不到卫书的身影。 卫书此时便隐在尾舵泛起的水花当中,这尾舵在水下怕有两丈,带起的海浪又急又高,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它旁边实在是微不足道。 一声悠长的笛声响起,巨船离开了港口。 卫书已经爬上了巨船尾舵,无力地倚在船身上,飞云港渐远,而码头上的那些人早已看不清。 这尾舵足有三尺宽,丈许长,前往宝象的这段旅途,此处便是卫书的家了。 右臂早已没了知觉,手指上的乾坤戒倒还完好,可惜也只有海蜃内丹在其中,卫书如今又是身无分文,将来到了宝象,少不得要邵静竹救济。 万道尤已经授首,想必牛老哥泉下有知也会欣慰吧,但这万道尤只是诸辽的一个小角色而已,诸辽!晋洛!才是这一切的罪魁,只是就凭着卫书如今的这点修为,要如何才能替离岛亡魂讨回公道? “这笔血债,我定要向你们讨还!”瀚海弟子不知有几人逃出生天,也许有一日瀚海还会复宗,就像历史上一般,但离岛的血债,只有卫书才能去讨回! 卫书看着渐渐消失的飞云岛,再也撑不住,沉沉地睡去了。 卷二 万里之行 四十八、南辕北辙 ?浩瀚大洋,在港口如山一般的千料巨船,也变得渺小。 一阵海风袭来,卫书从短暂的梦境中醒来。巨船已经航行了十日,卫书便在这尾舵上躺了十日。 卫书最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右臂重又恢复了知觉,如千百把钝刀在切割右臂上的每一寸皮肉,但这却让卫书欣喜若狂,疼痛意味着右臂还有得救。 修道之人十二正脉一半均与手臂有关,若失了右臂,今后的修炼根本无从谈起。 冰冷的海水是止痛良药,卫书每日便把右臂搭在尾舵边,任由海浪冲刷。 一道奇景出现在巨船身后,鱼群绵延数里,紧跟着巨船,宛如巨船拖着一道黑色尾流。这奇景吸引了海员们聚在船尾围观,须知这鱼群往日里总是躲避船只,这般景象即使那些最年长的船员也从未见过。 还好这巨船尾舵收在尾弦之下,卫书未被他们发现。 数不清的小鱼围绕着卫书的手臂,不时啄上一下,倒是能缓解不少疼痛。待到了宝象,卫书定要找莫老鬼问问,自己这是唐僧转世么?为何如此招兽类欢喜…… 右臂有了恢复迹象,让卫书心怀大畅,这大海之上充斥着水行灵气,若不修练,实在可惜。 这几日卫书一直在思索自己屡次受创的根源,对手诚然不弱,但卫书没有强力手段才是根本,若是能炼化手三阴三脉,便可与手三阳三脉阴阳相和,实现内息,重要的是可以修炼一个卫书垂涎已久的法术——水遁! 又是十余日过去,右臂烧焦的皮肤开始龟裂,隐隐可看到其下正在慢慢生长的肌肤,疼痛已消,取而代之的是千万蚂蚁爬过般的奇痒…… 整整三个月过去,卫书每日多半时间都在打坐修炼融海心法,偶尔饿了便钓些海鱼,至于鱼饵?正是右臂脱落的那些烧焦皮肉…… 这般修炼可谓是枯燥到了极点,便是卫书习惯了孤独,这三个月不发一语直要把人逼疯。 巨船总算靠岸了,卫书潜到码头却打听到离宝象还有数千里,只得再次潜回巨船之上。 宝象宗距飞云八千里,以巨船航速估算,早该到了才对。 离开飞云时,尚是盛夏,而今凛冽的寒风让卫书瑟瑟发抖,原本温驯的水行灵气开始渐渐狂暴,这艘船却一直在顶着寒风曲折前进,也不知要前往何方。 此时卫书也知自己买错了“船票”,那宝象四季如春,怎么会在如此苦寒之地,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手三阴三脉已经全部炼化,水遁之术正在向卫书招手。 尾舵在冰冷的海水中吱吱作响,摆动突然变得频繁起来,作为一个航行了半年的老船员,卫书知道终于要靠岸了。 海鸥!这些海岸恶鸟的出现让卫书激动得跳了起来,此刻卫书才能理解巴纳老爹他们看到海信子的那般激动。 连续在海上航行,饶是有着源源不绝的水行灵气可供修炼,卫书也已经打定主意无论这是何处,都要离开,再航行下去难保不是回到飞云岛…… 巨船在两艘小艇的引导下缓缓靠岸,眼前定是某个穷乡僻壤的小港口,码头之上围满了无知乡民,“真是没见识!”卫书哂道。 船员依次下船,卫书换上乾坤戒中仅剩的一套单薄长衫,这长衫还是上次靠岸时“借”来的。 趁船员不备从另一侧溜上船,卫书堂而皇之地吊在了船员队伍末尾,只是这些人为何垂头丧气?让人不解。 “敢问大叔,宝象宗距此有多远?”这男子身材魁梧,身着黑色短袍,棱角分明的脸庞配上如鹰般锐利的眼神,想必是这些无知乡民中有见识的,卫书一眼就看到此人,径直走过来问道。 “宝象宗?”这男子被卫书问得一愣,旋即笑了起来,“这里是乌平,宝象离这里不远,一万五千里而已,哈哈!” 该死!怎么偏差了这么许多?卫书气极,这巨船身上明明写着宝象二字,为何跑到这里来? 回头看向巨船,卫书彻底傻眼,巨船侧弦上写着巨大的“乌平”二字,敢情船身两侧写得不同,这船是从宝象到乌平的…… 这可如何是好,只得再等下一艘去宝象的船了。 此处比那大海之上还要寒冷,一阵寒风吹来,一身单衣的卫书不禁缩起了脖子。 如丢了魂一般的卫书朝那人拱拱手便想离开,却不想被那人一把抓住后衣领,拎了起来…… 这人好一膀子力气,卫书难以挣开,刚想凝出水剑,就见四个黑衣人靠了过来,气息都不弱于卫书,让卫书瞬间放弃了反抗的打算。 “绑了!”身后男子瞄了一眼卫书手上的乾坤戒,轻喝一声,把卫书扔到地上,四人一拥而上,把卫书捆了个结实,其中一人还顺手往卫书口中塞了一块破布。 “误……”会字还来不及说出口,卫书便被丢到一辆马车之上…… 这辆小小的马车处于一个漫长马车车队之中,马车中塞了十几人,倒是暖和了不少。 卫书用舌头顶出了口中的破布,狠狠吐了一口,还好这人不够专业,只塞布不卸下巴有什么用? 这十几人都是船员,随着马车的颠簸,他们倒是聊得起劲,并没有太多担心之色。 通过他们的话语,卫书总算弄清了状况,眼下乌平正与科沁交战,抓他们的人正是科沁战部成员,科沁战部前几日方才控制港口,这艘巨船便一头撞了进来,船货肯定是保不住了。 不过科沁是九幽的盟友,也是天下数得着的大宗,不会为难他们这些普通海员。 卫书的心也放下了,自己无非搭个顺风船,这此科沁人更没有理由为难自己。 稍稍放松心情,卫书这才注意到此地景色与离岛大不相同,暗红色土地上零星分布着一片片枯黄野草,路边高大的针叶树在这寒风中依旧翠绿,广阔的平原之上屋舍极为稀疏,且均为木制,保持着原木之色,也许是靠近战场的缘故,一路上难见人影。 “下车!”一个时辰之后,马车终于停下,众人被赶了下来。 几十顶巨大的灰色帐篷被木栅栏围着,马车便停在这些帐篷旁。 这里是科沁军营。 卷二 万里之行 四十九、初入军营 ?一队队玄甲战士不时从众人身边走过,身上那份肃杀之气比之这冬日寒风还让人生畏。 这些战士均是筑基修为,若论单打独斗,卫书丝毫不惧,但这些人身处队列之时,气息如同一人所发,堪比金丹修士,远非普通修士可比。 卫书与那些船员被几名玄甲战士看押着,不敢有丝毫动作。 近百辆马车进入军营,想必那巨船上的货物全被搬到了此处。 船员们如今只是担心科沁会如何发落他们,这些船员虽然都身着厚袍,却已经瑟瑟发抖,方才在马车上的乐观已经荡然无存。 日头偏西,这此兵老爷总算想起了他们,一人接着一人被拖到帐篷中审问。 审问的速度貌似越来越快,只是那帐篷只见有船员进入,却未见有人出来,剩下的人越来越紧张,当仅剩三人之时,那两名船员紧绷的神经终于到了极限。 “不要杀我们!啊……”“俺啥也不知道啊!”两人瘫倒在地上,不住嚎哭,声音之悲切足令闻者流泪。 只可惜这些兵老爷丝毫不吃这一套,把这二人硬拖进了帐篷,嚎哭声瞬间消失…… 一名士兵看向卫书,这人身上只穿着单衣,但自从进了军营便一声不吭,倒是像条汉子,便不像对船员那船粗暴,“跟我来!” 士兵引着卫书来到正对着军营大门的这个帐篷,亦是最大的帐篷,想必是中军之所在。 “进去!”士兵掀开帘子,把卫书推了进去。 这帐篷中摆了一个巨大的沙盘,前方站着的正是在码头拿住卫书之人,他应该是这支军队首领了。 此时他还是在码头时那身打扮,只是多了件深褐色披风,身上并未散发出任何真气波动,但挺拔的身姿,特别是坚定的眼神,依旧给卫书带来很大的压力。 这是卫书前世最不愿遇到的那类人,想要说服他们几无可能,更何况此时两人地位悬殊。 帐篷后侧还有一个小门,想必那些船员受审之后便从此处出去了,难怪只见进,却未见出。 “你是何人?来自哪里?”那人开口道,语气倒很是平和。 “卫书,来自飞云岛。”卫书不敢多废话,尽量简洁答道。 “飞云?没听过。”那人皱了下眉头,这里离了飞云两万里,若是听过飞云那个小岛倒是奇了。 “瀚海宗旁边的一个小岛。”卫书忙补充道。 “为何船上海员都说未见过你?”那人盯着卫书,语气突然严厉。 卫书倒是没想到他会如此发问,却不知那人早已注意到他明显不是巨船成员。 “我一直藏在尾舵之上……” “胡说,以你的修为在那尾舵上航行万里决无可能,还不从实招来!” 卫书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坦白自己体质异于常人?还是再编个理由? “手上乾坤戒打开!”那人见卫书不语,并不追问,只是继续审问。 片刻之间卫书有些乱了方寸,想都未想便打了乾坤戒…… “海蜃内丹!还说你不是奸细,乾坤戒中便只有一物,还是隐藏气息之用!” 这是什么逻辑,卫书一时间哑口无言,平日里还算得上伶俐,怎么今日在这人面前突然变得呆了? “罚你在军中服劳役五年!”只是片刻间那人已经宣判了卫书的命运,“乾坤戒没收!” 这怎么行,卫书还要赶去宝象,在这呆上五年谁知道会如何,“这怎么行?我真的冤枉啊,能否通融一下?” “那斩首好了,你我都省得麻烦!”那人哂笑道,作势便要叫士兵进来。 “别别别!还是服劳役好了!”还有这种通融方式,卫书要哭了。 “你会些什么?”这是要给卫书安排活了。 “炼丹。”这人很是霸道,卫书已经看出硬碰硬绝无好果子吃,垂头丧气道。 “哼,炼丹自有一营丹士负责,还会些什么?”军伍之中丹药十分重要,自然不会交与一个奸细嫌疑人。 “做饭也会点……”卫书想来想去也没其他能让他看上眼的技能,只有这被莫生逼出来的厨艺,想必还能应付一下这些大头兵。 那人拍拍手,门口的军士进来,“送他去伙头军,交与祖明。” 跟着士兵,出了帐篷,卫书这才反应过来,一开始便被那人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三言两语间便进了那人圈套,但形势比人强,自己再狡辩也难逃服苦役的命运,苦命! 左手臂上多了一只护腕,生铁打造,上面只有一圈自生壬式纹路,有这东西在,卫书想跑都难了。 伙头军也罢,便做厨子好了,以后寻机再想法脱身。 伙头军处于军营最深处,单独隔出了一片区域,只有三个不大的帐篷。 “明哥!统领给你送帮手来了!”那士兵站在伙头军正门处,却不进去。 明哥?这哪是行伍之中的称呼。 “让他进来吧!”听声音这明哥应该年纪不算大,不过修道之人只要未入寂灭期,这些都做不得数的。 卫书刚迈进营门,那带路士兵便溜了。 还在纳闷这士兵腿脚忒利索了点,一柄长矛呼啸着迎面飞来,卫书还未来得及反应,那长矛便“蓬”地一声擦过卫书的头发狠狠钉在了营门框上…… 那祖明一身练功短打,晃悠悠从帐篷后走了出来,面相与审问卫书之人有三分相似,但却没有那人的威严,看着很是懒散。 祖明招了招手,卫书还以为在招呼自己,那门框上的长矛猛地退出,倒飞回祖明手中,眨眼间消失不见。 这人竟是金丹修为!卫书清楚看到祖明并未使用乾坤袋等法宝收容长矛,那只有一种可能,这长矛是真气所化…… 这军营真是不简单,一个伙头军头目竟都是金丹修士,倒是给了卫书好一个下马威! “不错,这次我那哥哥总算没再送草包过来。”祖明笑道,看来对卫书的表现还算满意。 “卫书拜见……明哥?”卫书不知该如何称呼此人,试探道。 “嘿嘿,上道!以后明哥罩着你!以后你听老宋的就行,没事别来找我。”祖明笑得更开心了,“老宋,你的帮手来了!” 说完,这祖明便又大步迈进了帐篷。 隔壁帐篷中,布帘被慢慢掀开,一个枯瘦老人颤巍巍走了出来,脸上满是老人斑,腰几乎弯成了直角,每走两步都要喘上一会…… 这便是老宋?这样的人也能在这军伍之中效力? 卫书忙赶上去扶住了老宋,生怕他走着走着就要跌倒,这伙头军真是人才聚集之地。 卷二 万里之行 五十、伙头军营 ?一方地灶大锅,一口井,几捆干菜,便是这伙头军的全部家当。 “这如何给这几百人提供饭食?”听完老宋介绍,卫书有点发晕,军伍之人饭量惊人,靠这些干菜如何打发他们? “嗯,给他们准备的有干粮……”老宋不以为意,捶着腰坐在灶边,“煮些菜汤便是了。” 得知卫书曾做过饭,老宋便放心做起了甩手掌柜。 生火、烫锅、倒水、放菜…… 大功告成! 锅中一汪青黄汤水上飘着几片菜叶,这便是伙头军每日给那些军士的餐食,卫书脸有些发黑。 “还不错,有咱八成的手艺。”老宋从瞌睡中醒来,看了看卫书做的这一锅汤,还算满意,“累了,老宋要去补个觉,正午时分,你便到营门口把汤分发了,一人一碗,有要抢的切莫多给……” 还有要抢这汤的?卫书心道这些大头兵怕是得了失心疯! 三尺大锅被卫书摆到营门口的条案之上,旁边的干粮堆成一座小山,卫书则拎着一个勺子站在案后,一种前世食堂打免费汤的既视感扑面而来。 那些军士不会砸了自己的摊子吧?卫书方才偷偷尝了一口,寡淡无比,还有些青草味道,这东西哪里能给人吃。 正午时分,一队队黑衣士兵来到伙头军营门前,拿着木碗,来领取干粮和“免费汤”。 卫书手的中勺子不停在汤中搅动,想着能尽量给他们捞些菜叶,不过这些士兵显然早已习惯,便是卫书给他们打了一碗清汤,也无人在意,端着汤便去啃干粮了。 这是一种完全被无视的感觉,让卫书很是难堪。 如此下去当真要在这里煮上五年汤了,“减刑”还有何指望。 一声悠长的号角声响起,军营中一阵紧张忙碌,要出阵了。 不过卫书和老宋自然是不用出阵的,两人正在伙头军帐中闲聊。 这军营中是科沁戍卫战部,科沁是九幽盟友,与之作战的乌平则是晋洛属宗,如此算来,卫书也算间接在与晋洛战斗,总算找到些许安慰。 “军士征战不易,我们是否应该在这餐食上多花些心思?”卫书说出自己的想法,诺大的军营,伙头军只有三人,祖明心思明显不在伙头军之上,老宋又年老气衰,以前这样凑合也能说得过去,不过卫书既然来了,那总要做些事情。 “唉,不易啊!”老宋一脸无奈,“这冬日里食物匮乏,咱们被阻在晓市城下两个月有余,附近凡人也早已跑光,便是想买些鲜菜也无处去买,这些干菜还是从科沁带来的……” 买?怕是抢吧…… 无粮,确实难为,但卫书并不准备死心,“我倒是会做些药膳,去找那些丹士要些不成材的草药如何?” “啊?不行!不行!”老宋连连摇头,“那些人眼高于顶,最瞅不上咱们,就是明少爷都讨不着好,你趁早死了心。” 祖明也不在营中,不知这大军出战他一个伙头军头目为何也要去,既然如此,卫书只能自己去一趟丹士营了。 这丹士营可要比伙头军营气派多了,十数个绣着火云纹的帐篷密布其中,营中更是热闹非常,身着黑袍红纹的丹士正在忙碌着。 两辆马车停在院中,几个小厮正在将马车之上的药草卸下,旁边则有几名丹士则在处理着药草,卫书不自觉靠了过去。 “茱萸花,化血去淤,五年成材,花开九瓣可入药,叶有剧毒……”这味药是地阶疗伤丹主药,卫书甚是熟悉,脱口而出。 正在处理茱萸花的丹士扭头看了一眼卫书,哪来的傻小子?认得这茱萸花不算稀奇,那人便又拿出一棵药草,晃了晃,示意卫书作答。 “漠生菖蒲,不同于寻常水生菖蒲,只在荒漠中生生,十二年方才成材,头尾之叶无用,只取中间九叶,叶中有红线为上品,培元丹辅药。”诸草图志早烂熟于卫书胸中,说出这些药草特性可谓是信手拈来。看来这些丹士主要炼制疗伤丹及培元丹,倒也难怪,军伍之中外伤居多,而那培元丹可助修士快速恢复真气。 “绿萼梅,十年生五苞,只取中苞入药,疗伤药辅药,镇痛去邪。”这个就更简单了,卫书讲完其特性后还不忘揶揄道:“但你这方子老了,若是换五年生绛云果,炼制速度快上两成,药效也可提升三成!” “好大的口气!”一名丹士显是听到外面的动静,从帐篷中走了出来,与这些处理药草的丹士不同,此人身上的黑袍显然更为讲究,袖口胸前均有火云纹饰,腰间挂着一个白玉环佩,与那乾坤戒波动极为相似,想必也是储物法宝。 “邬师叔!”外面几名丹士忙起身行礼,这名丹师名为邬元青,是科沁戍卫战部中仅有的两名天阶丹师,地位崇高。 “你是何人,竟敢在此大放厥词!”邬元青对卫书这个不速之客很是不满,竟然公然质疑自己的丹方,这几名弟子也太不像话,这等人自开始就不应理会,平白多出许多事端。 “伙头军卫书,特来讨些不成材药草,好为军士们准备些药膳。”卫书看出此人地位不一般,也就稍微客气一些。 “胡闹!”邬元青皱起眉头,“不成材药草也有药性,岂能随便乱吃,莫要以为知道些许药草特性就可胡为!” 药草知识极为庞杂,其中又有着相生相克、抑左培正等复杂变化,眼前这个年轻人哪里可能驾驭,若是那些军士吃出好歹,他邬元青也脱不了干系。 但他哪里知道卫书可是端木食经的唯一“传人”,三年里变着花样应付莫老鬼,对这些变化怕是还要强于邬元青这个天阶丹师。 “邬前辈说的极是,卫某既然敢做,那就是有十足把握,每日我也会将药膳中所用药草公示,若是出了差错,卫某自会担责。”卫书知道这邬丹师的顾虑,只有先把他的责任撇清才有可能说服他,“再说那些不成材药草弃之可惜,若是用得好了,于军士们作战也是大有裨益。” “你方才说可用绛云果代替绿萼梅?”邬丹师其实也有些心动,每日都要丢弃大量药草,而那伙头军的“餐食”之差也确是被抱怨已久,不过卫书刚才说的丹方,邬丹师更有兴趣,“绛云果可不能中合茱萸花的毒性。” 这份丹方是邵仓当日所输给卫书的众多丹方中的一个,要知这些地阶丹药丹方往往流传甚久,且成份相对简单,要做改动都是十分困难。 有戏,卫书笑了。 卷二 万里之行 五十一、一方之师 ?“口说无凭,不如我们各炼一丹比试一下如何?”卫书也不客气,直接约战,“若是我输了,从此再不进丹士营,见到诸位行弟子礼,若是侥幸胜了,我也会把丹方送上,但诸位须把无用药草送与卫某,如何?” 众丹士一听这伙头军的小子竟然要跟邬丹师比试炼丹,纷纷围了过来,嘲笑卫书不自量力。 “小子,你会炼丹?”邬元青倒是没想到这小子头如此硬,挥手止住了弟子们的嘲笑,这个筑基期的小子即使会炼丹,也不过是丹士级别,与丹师用同样的方子炼丹药性都会弱上三分,难道这方子真的如此厉害? “卫某略知一二,”卫书一揖到地,看得出这邬元青不是心胸狭隘之人,“这丹方也是得自一位前辈,今日在邬丹师面前献丑了。” “好,好!请跟邬某来!”邬元青猎奇心切,便拉卫书进了帐篷,“药草自取,不会有人来打扰。” 卫书的一味药材这里可没有,还好卫书早有准备。 邬元青安排好弟子守卫,便进了另一间帐篷。 取药、开炉、入药、驭火、成丹,一气呵成,不到一刻钟,数十颗圆润如珍珠一般的丹药出现在邬元青手中,虽是比试,邬元青也不愿白费时间,索性多炼了许多。 而另一边,卫书可没有邬丹师的本事,水炼之法还只能同时炼制一颗。 虽然有些时日不曾炼丹,但卫书如今已经炼化六脉,炼制这三元地阶丹药是很有把握。 不久之后,卫书也出了帐篷,只比邬天师稍晚。 只是卫书好像忘了他的丹药实在不太见得光,当卫书拿出他那黑不溜秋的丑丹之时,众人笑作一团,连一直严肃的邬元青都不禁莞尔。 特别是两人所炼丹药还放在了一起,一个宛如一颗完美珍珠,而另一颗,则像极了无知孩童揉的泥巴丸…… 卫书脸都臊红了,却没想反倒是邬丹师为他解了围:“我等炼丹只为救人,莫要以貌定品!” 知音啊,这邬丹师便比莫老鬼的境界高多了!卫书对这邬丹师好感大增。 两名丹师分别取了二人所炼丹药,准备放于化灵阵盘之上,这化灵阵盘是丹士常用之物,可分解地解丹药,用以评估丹士所炼丹药品阶。 若不是邬元青发话,卫书那黑丑丹药直接便可划归不入品之列,根本无须用这化灵阵盘。 化灵阵共七层,丹药放上时会发七彩之光,当然若是药效不够,可能便只有一层发光了。 邬丹师所炼丹药先被放于阵盘之上,这些丹士们都急切想知道师叔炼制地阶丹药会如何,他们平时炼出四色丹药便已是极限。 丹药在阵盘之上悬浮着,慢慢分解消失,众人瞪大了眼睛…… 一层、两层、三层……五层!还在涨,六层!惊叹之声轰然爆发,同样的丹药,邬丹师已经将它炼制到了地阶丹药的极限,因为此疗伤丹受材料所限,据说最高只有六层。 邬丹师也很是满意,轻轻捋了捋胡须,今日让这些弟子们见识一下,以免生了自满之情。 还用比么? 那弟子看了卫书一眼,见他毫无退缩之意,不禁暗叹此人真是不自量力,这般情形还不认输。 黑色药丸放到化灵阵盘之上,竟然都未浮起,不停在阵盘上翻滚,挣扎了一息之后才极不情愿地浮了起来…… 众人暗笑,这不入品的丹药让阵盘都嫌弃了。 果不其然,卫书的丹药消失后,阵盘上只亮起了一圈弱弱的红光,这正是最低级地阶丹药的体现。 “果然是不入品丹药,刚才倒是好大口气!”丹士们刚还有些紧张,以为卫书真有些本事,倒没想到竟只是会嘴上功夫,这样的人最为丹士所鄙夷。 邬丹师也很是失望,输赢他并不以为意,但那丹方若是真的存在才是科沁之福。 这个结果让卫书也难以想象,此丹药他曾在飞云用过,药效决不是眼前这般。 不过片刻时间,众人都以为结果已定,但那阵盘突然大放光芒! “七色!七色!”“怎么可能!”紫光格外显眼,因为这是顶级地阶丹药的标志,众人不知有多久未见过化灵阵盘发出紫光了! “卫兄弟,可愿入我丹营?”那邬丹师竟屈身给卫书行了一礼,把卫书吓了一跳。 手忙脚乱地把邬丹师拉起,这邬元青胸怀坦荡,有宗师之范,卫书可不敢受他这一礼,“前辈这礼实在不敢当,卫某初入伙头军,丹营不敢奢望,其实小子只是沾了那丹方的光,炼丹之术在诸位面前不值一提。” 若是水炼之术被发现,那卫书水行纯行体质怕也难以隐藏,现在卫书还是不愿冒险。 邬元青摇摇头,这卫书的炼丹术决非一般丹士可及,那七色地阶丹药岂是随便能炼出的,不过卫书现在不愿入丹营,也不好勉强,“也罢,卫兄弟所请之事我允了,只是那丹方?” “新方中还以茱萸花为主,绛云果为辅,同时催化药换成青蒿。”卫书压低声音,将这丹方说出,让邬元青大吃一惊。 那青蒿根本算不得药草,只是随处可见的野草而已,实在让人难以置信,若是这丹方成立,那眼前这小子说的还算保守了,这疗伤丹药成本至少降一半。 要知九幽常年征战不休,这疗伤丹药每年耗费数十万颗,这样省下的晶璧就是天大的数字了。 邬元青不敢怠慢,立刻转身回了帐篷,同时严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众丹士围拢在卫书身旁,不住询问,他们也知这卫书必有过人炼丹术,再不敢有丝毫看轻之意,但又不好明讲,只好旁敲侧击一番。 对卫书来说,这只是小场面,随口便能编出一个故事来,一名隐居在飞云小岛的无名前辈便顶了邵仓的功劳,以后见了邵仓,估计又要被收拾了。 这次邬元青用时明显要短得多,他亲手把炼出的丹药放于化灵阵盘之上。 这阵盘不像对卫书的丑丹那般扭捏,直接亮起了七色光芒,似乎比卫书那次光芒更盛。 “科沁之幸!九幽之幸!”邬元青声音都有些颤抖!这一份地阶丹方竟让一位天阶丹师如此之激动。 众丹士亦是如此,一份更好的丹方,以后他们也能炼制更多丹药,也就会有更多军士摆脱伤病。 卷二 万里之行 五十二、药膳不凡 ?一辆马车随着卫书缓缓驶入伙头军营。 “卫师兄,”跟随卫书同来的还有一名丹士,向卫书行礼道:“方才多有得罪,今后若有需要,请尽管吩咐。” “不敢,多谢师兄。”卫书忙还了一礼,送这名丹士出营。 老宋听到动静早已挪出了帐篷,看到这一幕眼珠都快掉地上了,这卫书小子竟让那些丹士服服帖帖,真是比祖明跑来做饭还要稀奇! “这是啥?”看着卫书从马车上卸下一个个尺许布包,老宋很是好奇。 “丹士营要来的不成材药草。”这老宋记性也真是差,不过个把时辰竟然就忘了,马车上共有整整三十包药草,可够卫书用上一阵子了。 邬丹师是个讲究人,特意让弟子把不成材药草分别打包好交与卫书,省了卫书分捡之苦。 老宋总算想了起来,卫书方才就说要去丹士营讨药草来着,竟然让这小子做成了?! 一截木桩,被卫书用水剑削成了砧板,这伙头军不仅无砧板,一应厨具也一只没有,卫书只能委屈太玄轻水暂时充当厨具了。 菖蒲炒绿萼,这是卫书今天准备的培元大餐,也是当年莫老鬼除了清炒龙须子之外最爱吃的一道菜。 也不知小丫头跟着莫老鬼在宝象过得如何,有莫老鬼照应着,想必不会吃亏吧? 一时失神,锅中“滋滋”作响,卫书忙不迭地翻动,差点炒糊了。 老宋倚在帐篷口,看着卫书的一举一动,眼皮不停在打架,却不敢真的睡了,生怕这小子往里面加点“佐料”。 出锅、装盘。 在这寒冬之中,一大盘黄绿相映的炒菜,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老宋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天色尚早,出阵的军士还未归营。 伙头军的传统菜汤可不能少,不过卫书如今阔了,便再看不上那些干菜,正好卫书给丹士营的新丹方中省去了涤尘花,这涤尘花便没了用处,邬丹师便将其全部送与卫书。 这涤尘花是良好的催化药草,还可增强漠生菖蒲培元之效。 趁着汤还未煮好,卫书分了两小盘炒菜,喊老宋一同用餐,虽然不知老宋为何如此衰老还要呆在军营,但很明显他最是需要固本培元。 见卫书饭团就炒菜吃得开心,老宋也抛开顾虑。 一片如翡翠般水亮的菖蒲叶入口,老宋浑浊的老眼突然亮了,清爽酥脆,口中的味蕾瞬间被异香唤醒…… 绿萼花清炒之后变成淡淡的黄色,软糯中清香四溢,配上一口涤尘花汤,这份舒爽让老宋忍不住咂嘴。 有多久没吃过这般可口小菜了?老宋心生感慨,不知不觉间盘中已空。 老宋看着空盘久久不语,旁边的卫书倒是吃惯了自己做的药膳,少了新奇之感,得了空还偷偷观察着老宋的反应。 只是一盘小菜而已,为何竟让经脉重又活络起来?老宋慢慢站起了身,丢掉拐杖,连走了三步…… 卫书吓了一跳,忙扶住老宋,毕竟只是药膳而已,哪能真个枯木逢春。 “咳!”老宋老脸通红,“方才老朽竟觉得浑身有了力气!好像老朽又能随着明少爷上阵杀敌,而不是现在这只能做个累赘……” 老宋竟哭了,卫书不知该如何安慰他,这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扶着老宋坐下,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卫书也要准备迎接晚归的军士们了。 “今日特供:固本培元套餐。”营门外挂了一个小小的木牌,颇有些后世小食堂的风彩。 老宋花了半天时间才寻到的一块白布,卫书改成了一件白色长褂。厚袍、白褂、大帽,卫书大厨的“工作服”。 科沁与九幽都尚黑,穿上这白大褂总不会再被无视了吧? 归营号角低沉悠扬。 正午出战时斗志昂扬,杀气凛然。 傍晚归营时寂然无声,垂头丧气。 看来今日攻城又是不利。 不过对卫书来说,今日的战场已经开辟,就等着这些军士来“应战”了。 片刻之后,只有两名军士来到伙头军营前。 战事不利,军士们哪里还有心情来伙头军这里再让肠胃受一番打击。 这两人木然地来到卫书条案之前,任由卫书给他们打汤,送上夹好菜的饭团,便转身离去了。 没人看饭菜一眼,更不用说它们的制作者了。 还是被无视,卫书很受伤,一拳打中空气的感觉可不好受。 整整一刻钟,再无人前来,这样下去,汤都要凉了! 夜渐深,阵阵北风袭来,让人如坠冰窖。 卫书缩着脑袋站在条案后,不时要哈气暖暖手,若再枯站在此,真要冻成冰坨了。 也许明日中午会好些,至少出征前这些军士都会来用餐,卫书也只得如此安慰自己了。 “快来!”就在卫书以为这顿晚餐就这样惨淡收场时,不知谁大喊了一声,打破了军营夜晚的宁静。 方才那两名军士又跑了回来,后面还跟着几十人,这群人一拥而上,将卫书的条案围了个水泄不通。 “固本培元套餐?咱要一份!”“给俺也来一份!” 卫书立刻反应了过来,手忙脚乱地给众人打饭。 原来那两名军士回营之后才反应过来,今日的餐食与往日里大为不同,不仅滋味绝佳,吃完之后更是精神百倍,征战的劳累和挫折一扫而空,这才想到今日伙头军来了新人,想必整出了新菜色,忙招呼营中战友前来用餐。 “这般没有规矩!成何体统!”一声大喝,众人均是一惊。 一身飞禽战甲的祖明站在营门外,声音虽高,脸上却是带着笑容,军士们一片哄笑,不过还是排成一列长队。 卫书初次祖明如此打扮,肩上飞爪护肩配上鹰首盔,将祖明身上的懒散之气完美掩盖,颇有大将之风,金丹修士不受寒暑影响,因此祖明单衣配战甲,比之普通军士更加英武。 “咦?”祖明这份英武只保持了一息时间,“固本培元套餐?你小子有一手啊,给老子送一份进去!”说罢直接跃过众人,回了帐篷内…… 卫书哭笑不得。 还好众军士并不在意,依然在期待着卫书的固本培元套餐。 队伍越排越长,后来老宋都拄着拐杖跑出来帮忙。 整整二百七十份,卫书旗开得胜。 怕是有七成军士都来领了晚饭,卫书大概估出了这科沁戍卫战部的规模。 还好卫书不是真的奸细…… 卷二 万里之行 五十三、修炼圣地 ?不过三天时间,卫书之名已经传遍科沁戍卫军营。 每日两顿药膳,且从不重样,再有好事者把卫书与邬丹师比试炼丹的事也翻了出来,更让卫书在这些大头兵眼中有了一丝神秘色彩。 正好今日两名丹士也来伙头军这品尝卫书手艺,卫书忙把这几日的药膳方子交与他们,“还请诸位师兄指正。” 卫书深谙做人之道,可不希望那些传言恶了与丹士营的关系,以后可还指望着他们的药草呢。 “呼!看来我还挺适合在这军营生活。”又是一个忙碌的夜晚,卫书分完最后一份晚餐,长出了一口气。 今日有近四百人,几乎所有普通军士都前来用餐,老宋直言这盛况还是初次见到。 军士均为筑基修为,在这军营中并无特殊待遇,那培元丹更是每月只能发上一两颗,如今卫书这里平时便可吃到药膳,虽然功效不过培元丹十一,也足以让这些军士趋之若鹜了,再加上卫书的手艺确实不错,这样一份餐食也能让军士保持士气。 “等攻克晓市城,我便去寻那祖统领,想必能减些苦役了。”卫书打起了小算盘。 乌平地处北域,此处离那晓市港不算太远,这几日只是阴冷,天空中阴云越来越厚,但四处却难觅水行灵气踪迹。 急于修炼的卫书难以入眠,便偷偷溜出帐篷。 军营之中一片寂静,只有那祖统领的帐篷中依旧灯火通明,看来数月攻城不利,他的压力不小,卫书心中倒是有一丝快意,活该…… 咦,竟有一处水行灵气十分充沛,卫书循着灵气慢慢搜寻,这灵气的源头正是后院的水井。 卫书一拍脑袋,差点忘了,如今已经炼化六脉,可用水遁之术,何不从水井中潜入地下径流中修炼,只要明日一早返回,想必也不会被发现。 至于趁机逃跑?卫书想都没想过,这战部中至少十名金丹期高手,虽然未曾发现,但卫书知道夜间也有人在军营周边巡视,自己手上还有着定位法阵。 这口井足有十丈深,井口狭小,卫书只得慢慢撑着井壁一点点往下挪动。 井水并不像卫书想的那般冰冷,反倒是比营地中要暖和得多。 手三阳与手三阴六脉运转,卫书在井水中静静打坐。 阖目,闭耳…… 内息逐渐展开,井中再无气泡冒出。 眼前再无其他,只有一个个光点在闪烁,每一个光点都是水行灵气。 手为鳍,足为尾,衣如鳞,此时卫书感觉自己真的成了一条游鱼,在这水中再无阻碍。 第一次使用在海上修炼成的水遁之术,却没想到竟是在这一口井中。 轻轻“摆尾”,卫书离开水井,向着前方游去,毕竟这口井明日还要打水做饭,不能继续祸害它了…… 前方有一处光芒甚盛,想必是一处修炼的绝佳去处。 水行灵气围绕在卫书身边,随着卫书的“游动”,便如一道流光点亮这条沉默许久的地下径流。 原来这便是鱼之乐! 唯一可惜的是在这水遁状态下无法修练,当靠近那片耀眼光芒之时,卫书在这径流中重新现身。 这条地下河水流平缓,也不知存在了多少岁月,才将此处冲刷成了一人高的空洞,四周可都是坚硬的岩石。 那道光芒原来是一堵光墙,卫书在瀚海主宗时曾见到过,这是哪里的护法大阵么?难怪散发着惊人的灵气。 卫书试探着伸手按向光墙,令人意外的是手掌竟毫无阻隔地冲破了光墙,就如不存在一般。 不应该啊,秦昊曾说过,这种护法大阵若是没有通行法令便会被攻击,那法令往往是一个独特的小法术,秦昊可不会骗自己。 稳妥起见,卫书便在光墙之旁盘膝坐下,双手平推入光墙之内,身体则在光墙之外。 好充沛的灵气! 光墙内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三系灵气,分别为金、水、木,是典型相生阵法。 卫书对阵法一窍不通,体内十二主脉全力运转,贪婪地吸收着水行灵气。 此处灵气远比大海之上还要浓郁,每一个小周天,都会让卫书明显感觉到体内主脉壮大一分。 “师尊!大阵中的灵气正在失衡!”在卫书上方不远处,一名年轻的蓝衣修士正在紧紧盯着护城大阵的变化。 自从入夜以来,大阵中水行灵气正在持续减少,虽然减少的量相对大阵灵气总量不值一提,但这相生阵法最怕失失衡,因此处在大阵中枢的弟子一边调整法阵,将金行灵气转化一部分以补充减少的水行灵气,一边紧急向主持大阵的师傅汇报。 “有这种事?”一名中年修士从入定中惊醒,此人正是晓市大阵的布阵人谢晟。 这三元伏虎大阵是他谢氏一族祖传天阶阵法,以相生三元为中枢,分九阵门、十八阵眼,足有上百种变化,攻守兼备,那以善战闻名天下的科沁戍卫一族被此阵阻在这小小的晓市城下近三个月,足见此阵之威。 这种失衡即使在迎战戍卫战部时都未曾出现过,不由得谢晟不紧张,“你且守在此处,为师去你师弟那里查看一番。” 三中枢分属三元,谢晟怀疑是不是水行中枢弟子那里出了差错。 绕过半座城,方才到了水行中枢,那弟子与金行中枢的弟子一般也发现了异状,不过并未太过在意,“师傅,流失的灵气很是细微,不用搭理吧?” 谢晟大怒:“混账!祸患俱起自微末!任何一丝异常均不能掉以轻心!” 那弟子被骂得冷汗直流,再不敢说话。 谢晟也无法理解,大阵并未示警,也就是并无入侵之人,中枢阵法运转又是正常,怎会有如此状况?晓市城大阵倾注了谢晟半生心血,更多亏他一直谨慎应对方能将戍卫战部阻挡至今,但这些弟子却无法理解他的苦心…… 晓市城中灯火通明,几乎所有弟子均被派出,在谢晟的带领之下顶着冬夜的寒风对每个阵眼、阵门进行排查…… 晓市城内的异状自然惊动了科沁戍卫战部,近百名战部成员被祖哲召集起来,以防晓市城内之人出城袭营。 不过祖哲实在不解,他们若要袭营哪里会这般大张旗鼓,但却又不得不防。 卫书尚不知他已经把两方搅了个鸡犬不宁,还沉浸在修炼之中。 这大阵便如特意为卫书修炼所设一般,水行灵气源源不绝,对卫书更是毫不设防。 不知不觉间,卫书已经在此修炼了整整一夜,直到足少阴一脉出现炼化的迹象,卫书这才从入定中惊醒,坏了,在此修炼太过投入,竟忘了时间,此时怕快要天亮了。 卫书连忙施展水遁之术,全力游向伙头军营。 卷二 万里之行 五十四、本阵初引 ?早晨的营地一片寂静。 那晓市城里的人总算消停了,这边戍卫战部也稍松了口气,眼下正是养精蓄锐之时,以待下午的攻城战。 此处地处北域,上午日升甚晚,且天气极为寒冷不利作战,双方都会选择休息。 卫书悄悄把脑袋伸出井口,见无人注意,赶紧爬出水井。 “呔!”一声暴喝差点把卫书魂吓了出来。 “哈哈哈!”原来是祖明,看到卫书从后院出来便成心吓他一吓。 “明哥……”卫书这下真被吓得不清,还好水遁之时需用辟水决,若是浑身湿透怕是怎么也解释不清了。 “你倒是勤快,正好,去做些提神的药膳,他娘的折腾了一夜,可累死老子了。”祖明抻了抻懒腰,打了个哈欠。 “好,明哥稍等。”卫书暗道好险,倒是不知这祖明这一夜做了什么,可从没见过他们夜间开战。 两盘小菜端进祖明帐篷,却见祖明正盘膝坐在地上,面前摆着一个三尺见方的阵盘。 阵盘之上数十块五色木块,木块有长有方,每个木块上的花纹都不尽相同,祖明不时皱眉苦思,随后便动手摆弄一番。 卫书见祖明不得空,便在旁边观看。 开始时卫书还以为这是军棋推演,仔细看了一会才发现这些木块五色对应五行,且每块的灵力波动都不尽相同。 几个木块在祖明手中不断组合,随着最后一块方形木块放入其中,一个淡淡的光罩在祖明身前出现,原来此物可以布置小型阵法。 “咦,你啥时候来的?”祖明沉浸在阵法之中,看到卫书反倒吃了一惊,过了一会方才想起是自己让卫书来的。 接过卫书呈上的药膳,祖明几下便扒拉进了口中,余光中这小子好像一直盯着阵盘。 对了,怎么把这小子忘了,伙头军中老宋年迈,若把这小子教会了不就有人与自己对弈了?祖明拍了拍脑袋。 “怎么,你对阵法也有涉猎么?”祖明歪头问道。 卫书忙摇摇头,“我对阵法一窍不通。” “那太好了!哦不对,太遗憾了。”祖明脸上喜色难以掩饰,倒是让卫书一头雾水。 “此物名为三尺乾坤,可模拟多数阵法,还可两人对弈,桌上书名为本阵初引,你且拿去,看看便知,三日后我要考较于你!”祖明与他那哥哥这点倒是很相似,全不给卫书选择余地。 不过阵法确实在这世上十分重要,学上一学总没有坏处,卫书抱着这本足有三寸厚的本阵初引出了帐篷,正遇上老宋。 老宋一见卫书手中的书,扭头就走,脸上好像有……怜悯之色? 卫书忙拉老宋进了厨间,小声问道:“老宋,这书可有什么不妥么?” “没有,没有!”老宋笑道,“每个新来的伙头军都免不了被明少爷拉去学这阵法,不过……” 老宋挪到门口,往外看了一眼,这才压低声音道:“明少爷那个,啥都好,就是这棋品不太好,你若是输了还好,不过落一阵奚落,若是侥幸赢了,那就脱身不得了……” 卫书又问道:“那明哥阵法方面?” “听说大少爷没少劝明少爷放弃阵法……”老宋笑道。 原来是臭棋篓子,卫书心中多少有些数了。 本阵初引,不知何人所著,称得上修士阵法入门之书。 虽只是入门,这本阵初引便足有上千页。 阵法,有守阵,攻阵,幻阵,辅阵等等,不一而足,书中讲得明白,有多少种法术,便有多少阵法。 而一个阵法,又由中枢、阵眼、阵门、阵图等构成,甚至修士的心法、术法都可以看作是以修士正脉为阵图,穴位为阵眼,三阳为阵门,神识为中枢的阵法…… 阵法入门对已经修炼了五年的卫书来说并不困难,阵图与真气运行一样遵循九定式以及七十二组合基本式。 但当看到一半时,卫书脑袋瞬间大了…… 一个很简单的地阶阵法,不过只有三阵门六阵眼,足足有六十余种变化,去除无用变化,尚有二十七种…… 难怪阵法师极少有能修炼至元婴的,这阵法极耗精力,便是金丹修士穷尽三甲子寿元,也难以精通几个天阶阵法,很多阵法师一生可能也就精通一阵,能精通三阵的已经是天纵之才了。 若无过人之智,地阶阵法便已是修士心算极限。至于天阶阵法,若无三尺乾坤辅助,怕是要算到吐血。 卫书如今只想着先把祖明应付过去,这阵法是否要继续修习实在难以决断。 但这世界有句话,富不过阵法师,穷不过炼丹师……这一点对穷惯的卫书来说有着致命的诱惑。 …… 夜已深,一个黑影再次出现在伙头军后院的井边,纵身跃了进去。 今日来到这光墙前,卫书已经可以肯定这便是那晓市城的护城大阵,一个天阶阵法。 只是一个堂堂天阶阵法,竟能容人自由出入? 卫书慢慢走进光墙,毫无阻碍…… 天阶阵法师不会犯下如此低级错误,不然戍卫战部怎会受阻如此长时间。 身处光墙中的卫书盘膝而坐,不再去想这阵法的问题,机会难得,须抓紧修炼。 “又来了!”晓市城中,所有守阵弟子早早地便严阵以待,果然,到了夜间阵法中的水行灵气又开始流失。 “传令,所有弟子严守阵位!”谢晟双目通红,自昨晚大阵出现异常以来,他已经整整一天不曾合眼,“通知守城战部,开始全城排查,定是有奸细混了进来!” 大阵中枢、阵眼、阵图全都无恙,谢晟更是整个白天都在推演大阵变化,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出水行灵气流失原因,这是谢晟钻研阵法两甲子所从未遇到之怪事。 阵法师的掌控欲远超其他修士,而现在的谢晟正在陷入掌控欲的折磨之中…… “他们又在瞎折腾了。”祖哲、祖明两兄弟此刻守在营外,这次祖哲只让几名有着金丹修为的军官守营,晓市城多半是内部出了乱子。 “祖明,今日攻城时可有发现?”祖哲知道这个弟弟在阵法上并无天赋,偏又沉迷其中,很是无奈。 “好像,反击没有往日果断了,其他倒是没发现什么不同。”祖明并不是很肯定。 “嗯,虽然不知什么原因,但形势有利于我们,明日起,加强攻势!”祖哲刚接到科沁族长古稹的训令,指责戍卫战部作战不利,让他也憋了一肚子火气。 卷二 万里之行 五十五、晓市大阵 ?水行灵气依旧在涌入卫书体内,但在看过本阵初引之后,卫书却能感觉到有所不同。 大阵中的水行灵气并非取之不竭,而是自城中某处不断转化而来,那里想必就是这大阵的一个中枢。 通过感知水行灵气的流向,一枢三门六眼渐渐在卫书脑海中成型,只是具体结构依然模糊,这必是大阵的一部分结构了。 如此深入一个天阶阵法当中,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 窥探一个天阶阵法,有如解一个极为深奥的谜题,很快就让卫书陷入其中难以自拔。 金、水、木三行灵气在大阵中流转不息,看似纷繁无章,让人眼花缭乱,但当卫书追踪着灵气溯源而上时,大阵的面纱正慢慢揭开。 “金行中枢,正在以金生水,正在将金行灵气转化为水行灵气……”最先变得清晰的正是金行中枢,卫书吸收的水行灵气很大一部分来自于此,而那个水行中枢一直在抗拒卫书吸收灵气,反倒让卫书一时难以探察到。 自金行中枢以下,六个阵眼犹如体内六个穴道,改变着灵气运行方向,每个阵眼都有两个基本式,而中枢与阵眼之间的阵图则与经脉无二,至于阵门,却令卫书难以看清,想必另有机关。 若是把此阵弄清楚,拿来应付祖明,怕是他以后都不会跟自己提阵法了…… 阴暗的地下径流中,卫书继续向大阵深入探索,其中一个阵门就在上方,这是探究整个金行中枢的关键所在。 说来也巧,当到此阵门正下方时,突然出现了些许光亮,此处是城内一口水井。 井壁用砖石砌成,砖石已经有些腐朽,上面满是青苔,这应是一口老井了。 卫书小心地攀着井壁向上,可以感到那阵门也愈发近了。 井口是一整块圆石,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花纹,卫书大喜过望,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便是那阵门了。 “壬乙及壬……甲”整整十二个式纹,正是阵门的触发条件,难怪卫书难以探查到阵门的灵气波动,实在太过复杂。 “啊!”突然一声尖叫传来,差点把卫书吓得掉回井中。 两张惊恐的面孔出现在井外,一个年轻女子和一个七八岁幼童,这两人眼白都是淡绿色,卫书还是第一次见到。 卫书猛地跳出了水井,捂住二人的嘴巴,这里可是晓市城,万一被巡夜的人发现自己就难以脱身了。 这对母子都是凡人,刚才还以为卫书是“水鬼”…… 一条太玄轻水所化的绳索绑住了惊魂未定的二人,卫书寻了两块布,暂时堵上了二人的嘴,本不想多事,只因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门外那两人是有修为的,如今只能先行掩饰。 将二人关进屋内,卫书随便找了一件衣服,这才赶忙去打开了院门。 卫书想到二人的绿色眼珠,也许是某个种族的标志,便用太玄轻水在自己的眼白前幻化了一层绿色薄膜。 “怎么这么许久才开门?!”门外,两名蓝衣军士盯着卫书打量了一番,质问道。 “实在抱歉军爷,孩子闹困,咱一时没听到。”卫书连连赔礼,又向着屋里道:“娃他娘,快把孩子抱出来给军爷赔个不是!” 屋里两人被死死绑住,倒是想出来…… 军士见卫书并无紧张之色,便也未再生疑,便挥手制止了卫书,“算啦!这几日严防奸细,见到生面孔切记要向我等报告!” “是,是,是!”卫书脑袋点得飞快。 军士转身走了,卫书慢慢掩上院门,心脏这才开始噗通猛跳,隐隐还能听到两名军士聊天声越来越远…… “这是什么人,眼睛好奇怪!” “……落英谷的商人,哪里有生意哪里就有他们……” “真是为了财什么都……” 原来这绿眼珠是落英谷的标志,卫书倒是歪打正着。 随着卫书修为渐增,那太玄轻水所化的绳子已经可以持续两个时辰,如今卫书行迹败露,必须在这两时辰内将这大阵的阵门全部探明。 晓市城大阵的阵门全设在古井井口,对常人来说甚是隐蔽,却正好方便了卫书,阵门对称分布于晓市城四周,分毫不差,以至于卫书在发现规律后不须追踪灵气便能找到阵门位置。 “这是最后一个了。”天色已经有些发亮,外面喧闹声一片,很多人大喊着:“有奸细!”“奸细从井中出来,小心查看!” 强压下心中的紧张,藏身井口的卫书快速分辨井口阵纹,每个阵门的式纹都不相同,在两个时辰内强行记下九个阵门,这是前世的卫书想都不敢想的事。 “这里有人!”一声断喝在不远处响起,紧跟着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这是……”卫书不为所动,盯着最后一个式纹,“鬲!原来这阵门是个幻阵!” 几个脑袋在井口出现,卫书双手一松,直接跳入了井中。 “再见,诸位!”卫书看着井口的一张张焦急又愤怒的脸孔,心情大畅。 回到营地中好一阵,卫书平复了心情,今晚真是有点刺激,还好以后便不须再冒险进入晓市城内了。 卫书急切地打开本阵初引,在晓市护城大阵中探寻了一夜,反而带来了更多谜团。 写下九个阵门的式纹,卫书还要与本阵初引中的范例一一对照,才能稍窥一些端倪,想要全部理解这个九个阵门相互之间的作用方式,对卫书来说还是太难了。 “异源感应?”看完阵门式纹解读,关于阵门的另一个细节引起了卫书的注意。 这异源感应正是大阵探测入侵者的方式,而这也解开了卫书最大的一个迷团。 自从晋洛与九幽崛起取代瀚海第一宗门的位置,这天下便成了混元体质修士的天下,像卫书这种纯元体质的修士已经稀少到百年难遇的地步,而混元修士最大的特点就是无论修炼什么功法都绕不开乙之式,也就是真气转换之式。 以致现在的所有阵法的异源感应对象均为乙之式真气,此种方法可以做到近乎零失误。 难怪这护法大阵会对自己毫无反应,再联想到以前在离岛时,老牛常说莫老鬼院中禁制如何如何厉害,自己却从未察觉,想必也是这个原因。 这也给了想要修行阵法的卫书一个打击,也许卫书可以成为阵法克星,但如今世上这些阵法无一不需混元修士才能布置,卫书这水行纯元体质也许只能在三尺乾坤上才有发挥的余地…… 但,这点也许可以大作文章! 卷二 万里之行 五十六、他山之石 ?有了阵门式纹,晓市城大阵也彻底向卫书敞开了大门,在与祖明约定的时间到来之前,卫书完全将这大阵印在了脑海中,当然想要推算出大阵所有变化,就不是三五日的工夫了。 “如何?可曾看出些许门道?”第三天清早,卫书便被祖明叫了过去。 “略懂了一些。”卫书老实答道。 “嘿嘿,好大的口气。”祖明笑了,心道这小子口气还不小,这三天时间莫说是懂了,能把本阵初引看完一遍都不是易事,“那咱们来弈上一局,你是初学,就让你先布阵好了。” 祖明还不知道卫书这三天给他准备了一份大礼,心说这小子能布成一个最入门的一枢一门二眼阵就算不错了,但当看到卫书拿起三色中枢阵元之时,笑容一下僵住了。 这小子莫不是傻子,三元中枢可是天阶阵法,难不成是完全没看本阵初引? 金、水、木,三个相生中枢,祖明忍住没发作,相生中枢,倒是防护阵法常用套路。 卫书又取了九根作为阵门的长条形阵元,慢慢地用真气在阵元之上刻画着,看得出还很生疏,但也太久了点。 当第一个阵门摆在卫书身前时,祖明已经说不出话来,拥有十二式纹的阵门…… 阵门上的式纹对卫书来说实在是复杂了些,当九个阵门刻画完毕,已经过去了整整半个时辰,卫书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抱歉地冲着祖明笑了笑。 祖明毫无反应…… 接下来是十八个阵眼,还好每个阵眼上只有两个式纹,卫书明显熟练了起来,不过一刻钟便刻画完毕。 最后一步,连接所有阵元…… 一个时辰,一个天阶三元阵已经出现在三尺乾坤之上。 卫书身上的黑袍都已经浸满了汗水,这阵法实在复杂,自己只是依样照搬过来都如此耗费精力。 随着卫书将一丝真气输入中枢三个阵元中,一个半圆形明黄光罩出现在三尺乾坤之上,足占了六成的空间。 光罩之上不时与流光划过,很是绚烂,当然这也是与真实法阵的区别只处,蕴含的灵气很少,不能做到天衣无缝。 “成功了!”卫书忍不住拍手道,这是自己生平布的第一个阵法,虽然是在这模拟阵盘上布阵相比真实布阵要容易得多,依然值得骄傲,只是那祖明脸色好像有些不太对。 “明哥,我布好了,您可以布阵了。”卫书成心挤兑祖明。 “哦!”祖明木然答道,手上却没动作。 “臭小子!”呆了片刻,祖明总算反应了过来,暴跳如雷,“你这是哪门子的略懂!谁家的略懂能布出天阶阵法!还是三元的……” 此时祖明对卫书的怨念怕已经超过了久攻未破的晓市城。 但在卫书眼中,这祖明越来越像前世的科室主任了…… 卫书可早被锤炼出来了,对这样的碎碎念完全免疫,“您还破阵不?” “你……”眼前这个突然嚣张的卫书让祖明感觉很是陌生,不对,这小子开始刻画式纹的时候绝不是装的,确实很是生疏,难道这小子记忆力过人,在哪强记了一个天阶阵法?一定是如此!“好,三元天阶阵法又如何,看我如何来破阵!” 不过一刻钟,一个一枢三门六眼的地阶攻击阵法出现在卫书对面,与卫书的大阵比起来,微弱的光芒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意…… 见卫书脸上欠揍的表情,祖明差点忍不住要掀了这三尺乾坤,终究还是忍住了,这三尺乾坤是借祖哲的晶璧才购得,若是损坏以后自己就别想再学阵法了。 一团金行灵气化作一把小小的飞剑攻向卫书的大阵。 卫书并不知道如何控制中枢反击,还有些紧张。 飞剑一触到大阵便作为一星光点,连一丝涟漪都未形成…… 倒是卫书的大阵自动发起了反击,金生水,一个巨浪对着祖明的可怜小阵当头砸下。 一堆散落的木块…… 祖明不死心,又是一个地阶攻击阵摆出,这次是地裂攻击。 一阵小小的树人小兵生生拆了祖明的阵法,毫无反抗余地。 又是一堆散落的木块…… 足有十数次重新布阵,还未能过得了这天阶大阵自动反击这一关,祖明的韧性倒是极为过人,丝毫没有放弃之意,就是习惯不甚雅观,每次失败总要抓耳挠腮一阵…… 怒气消退,祖明的精力全集中在了这大阵之上,卫书那小子耍自己也罢,但这天阶大阵可不是随时能遇到的。 这世上任何一个天阶大阵都是各宗门的珍宝,决计不会轻易流落在外。 看着越来越专注的祖明,卫书也是发自内心的佩服。 卫书要撤了,不时有寒风吹进帐篷,冻人不已。 已经快到了午餐时间,还有四百多口人等着卫书,留下祖明在这慢慢琢磨吧。 “明少爷没事吧?”趁着打饭的工夫,老宋挪到卫书身边问道,祖明已经半天未出过帐篷,眼看这都要出阵了。 “明哥应该还在研究阵法,要不等下您老给明哥送一份进去,我怕他见着我又要上火……”卫书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老宋点头,嘿嘿笑着去打菜了,新来这小子真不简单,说不定真能让明少爷放弃阵法,安心修炼,不然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资质。 “让那小子进来。”还未等老宋开口,满头大汗的祖明便说道。 老宋只得放下餐食,去寻卫书,心道老夫这回可救不了你了。 “明哥。”三尺乾坤上卫书的大阵光芒依旧,看来祖明还未想到破阵之策,少不得要被修理一顿了。 “老实交待,这大阵你从哪得来的?”祖明眼中已经恢复了光彩。刚才不断的失败,倒也没有白费工夫,祖明已经发现了一些端倪。 “那里。”卫书知道瞒不了太久,伸手指了指晓市城方向,“至于如何得到的,请恕我无法相告。” 大阵的反击让祖明越来越有熟悉之感,便猜测这极有可能就是晓市城护城大阵,不过这小子既然不愿意说获取途径,那么,“阵图呢?” 卫书抻手按向三尺乾坤,中枢中卫书的真气被抽出,大阵重新变成了一堆阵元,依然保持着原本的位置。 若论阵法上的造诣,卫书远不如祖明,方才祖明若是愿意,强行中止大阵也并非不可能,却选择让卫书自行决定。 卫书自然知道这一点。 “你随我来!”祖明拉起卫书就想御剑而起。 卷二 万里之行 五十七、阵战攻城 ?晓市城下,多日的阴云终于化作漫天飞雪。 十二个玄衣方阵呈雁形之阵列于晓市城前,已经止步于此三个月的科沁戍卫战部即将展开新一轮攻势。 三十六名筑基军士排成方阵,方阵之前,一名有着金丹期修为的队官身着战甲,持黑色飞鹰旗,统领方阵。 原本黑色的方阵,不过片刻之后便成了黑白相间,寒风卷着冰晶迎面卷向戍卫军士,却不能让方阵有一丝退缩。 祖哲的统领大旗就立于雁首,与晓市城不过三里。 三丈大旗在烈风之中猎猎作响,正中的“戍卫”两字时隐时现。 一身暗紫色螭纹飞鹤战甲的祖哲在战旗之下很是显眼。 在晓市城下受阻太久,科沁族长古稹的斥责犹在耳侧,初领戍卫战部的祖哲心中如被压了一块巨石。 这身战甲随戍卫一族征战千年,与如今尚黑的九幽科沁的战甲形制皆不相同,每一处鳞片皆为螭首之形,鳞片之上刻满纹式,与战甲主人的真气波动交相辉映,这是一副全攻战甲,并不适于阵战攻城,但今日祖哲身穿此甲之意很明显,若再不能攻破大阵,祖哲定会以身陷阵,不破不还! 晓市城中的机动力量早被祖哲打残,但不成想谢晟老儿的阵法着实厉害,让祖哲生出无力之感。 四百余名军士都在看着前方大旗下统领的背影,尽管战事不利,只要祖哲在此,众人依旧有着昂扬斗志,螭纹飞鹤战甲一出,戍卫军士便无后退一分的理由。 这副戍卫的传奇战甲曾陪伴他们的祖辈浴血沙场,今日,他们将跟随身披此战甲的新一代戍卫统领决死一战。 统领旗挥动,攻城开始了。 居于雁翅之首的两个方阵缓步向前,方阵之中的军士均着重甲,深黑甲片寒光逼人,他们担负着护阵之责,抵挡晓市大阵的反击,而到了万不得以之时,这两方阵做为祖哲亲卫营将担起陷阵之责,与祖哲决死冲阵。 后方十个方阵向两侧散开,从空中望去戍卫战部犹如一只黑色大雁,而此时大雁双翅展开,即将振翅而飞。 祖哲身边,白红双色阵旗半举于两侧,快速摆动! 甲、丙、戊、庚、壬五个方阵金光耀眼,乙、丁、己、辛、癸五个方阵红光刺目。 金剑携裂天之势斩向城头,火浪如怒涛翻滚席卷晓市! 晓市城前一棵金树拨地而起,银色枝条在大阵之上蔓延,开出一朵朵火花…… 光幕剧烈晃动着,阵中的谢晟坐阵中枢,不禁冷笑,相克属性法术攻城,俗套而已,那祖哲也不过尔尔,水行、木行灵气不断涌向阵外,抵挡着金、火攻势。 数百人全力一击瞬间燃尽了晓市城周边的灵气,此时此地对修道者而言,犹如一片荒漠,便是肆虐的狂风都出现了一刻温顺。 那晓市大阵这两日明显有松动迹象,这一击更是让它摇摇欲坠,但偏生不倒,实在让祖哲气闷。 但也并非没有收获,这几日大阵明显变弱,这番攻击之下,大阵竟毫无反击之意。 只要持续攻击,这大阵今日定能破! 祖哲令旗再变,土、水二行法术再攻向大阵。 …… 大阵在遭受连续攻击后,看似摇摇欲坠,实则依旧运转如意,如此下去又将进入持续的消耗,形势对锐气已消的戍卫愈发不利。 看来今日只能兵行险招了! 祖哲放下令旗,便要召集亲卫营。 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祖哲身边。 “今日怎么迟了?”不须回头,祖哲也知是谁来了。 “嘿嘿,今日让我指挥攻城可好?”祖明嬉笑着向祖哲提出这个要求。 祖哲可是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的半吊子阵法水平,哪里敢把指挥权交给他,看着这个神经大条的弟弟,祖哲很是无奈,但此时身上的重担还未到让他来替自己分担之时。 祖明看祖哲皱眉不说话,掏出一张纸递给了祖哲,“反正暂未建功,何不试试这个……” 谢晟的身前,有着一个巨大的咫尺天涯,戍卫大阵便在这咫尺天涯之上显示着,那祖哲正在与祖明私语着什么,却被隔声法阵所阻挡,不过那祖明是阵法初哥,祖哲与他商议也怕是技穷了。 短暂的停顿之后,戍卫战部又开始了攻城,却让谢晟有些摸不到头脑。 土木双行,普通相克属性法术而已,以木火双行应之。 水土双行,也是俗套! 水木双行?相生属性法术都拿来攻城了?只需反击水行攻击便可! 看来长久的攻城不利已经让这二人失智,这三种攻势翻来覆去持续了十几轮,而谢晟坐镇三元伏虎阵丝毫不敢怠慢,总有一丝阴霾笼罩在心头。 晓市城中。 阵所所在的那个落英谷人家已经在收拾行李。晓市城被围攻数月,也没有这两日给这家人带来的惊吓多,前日更有个奸细从井中潜了进来,差点没把他们母子吓死,商人的直觉告诉他们,晓市城这次怕是撑不住了。 “阿爹,阿爹!井里又有妖怪!”绿眼珠的孩子突然停止了玩雪,从院中尖叫着跑了进来。 “大白天的,哪里有妖怪!”男人喝斥道,这孩子前日里受了惊吓,怕是留下了阴影。偏偏那日自己不在,要不然也不会让那奸细如此嚣张。 “真的,真的!”孩子拉着男人手臂就往外走,这个落英谷商人只得暂时放下了手中的行李。 “哪里有……”商人的喝斥被生生咽了进去,坏事了! 院中的古井如沸腾了一般,原本丈许深的水面此时竟升至井口,好似喷泉一般一阵阵喷出水花。 “你们别动,我去报告巡丁!”商人喊叫着跑出了门。 与此同时,城中九个阵门所在的古井都传来了异样报告。 持续的木、土、水三行攻击,消耗比平时更甚,不过半个时辰,戍卫将士均有疲倦之色。 祖哲观察着晓市大阵,祖明这一轮攻击在持续消耗着大阵中的木、火、土三行之力,难道这小子已经知道了晓市阵法的相生三元?偏偏这小子今日不知从哪学会了卖关子,嘴巴牢得很。 正当祖哲欲再次追问之时,冷不妨手中的红色阵旗猛地被祖明抢过,并高举空中连连晃动…… 身后十个方阵反应极为迅速,戏色光芒瞬间连成一片,这边祖哲想要阻止却已经为时已晚。 由此倒可看出科沁戍卫战部训练有素,令行如一。 火焰如吞天巨兽的大嘴,瞬间吞没晓市城。 卷二 万里之行 五十八、晓市城破 ?当谢晟看到戍卫战部全部在凝聚火行真气时便知不妙,疯狂一般地对着镇守金行中枢的弟子们大喊:“全力运转!金元生水,二元生金!快!” 谢晟还不知大阵早已出了异状,而戍卫战部一直避免攻击的水元中枢此时已经摇摇欲坠。 终究慢了一步,晓市大阵在那一瞬间被这火海冲得连连溃缩,这一刹那也不知多少守城军士被灼成了灰烬…… 大阵剧震声如海啸,狂风携火海冲入城内,不知多少房屋在这一瞬间崩塌,城中尺许厚的积雪也被这火海一扫而空。 “起!”戍卫战部已经发现了自己三元大阵的弱点?谢晟无暇细想,拼着修为受损,全力维持三元伏虎阵,总算在大阵濒临失守之际,重新筑起大阵屏障。 “师傅,水元灵气又在流失了!”一名嘴角溢出鲜血的弟子大喊道,刚才大阵剧烈震荡,让这些守阵弟子都受了内伤。 “何时的事?”谢晟大讶,前几日都只是晚间出现并无大碍,但在战时却足以致命。 “有……有一会了……”那弟子结巴道,早有巡丁前来报告,但他自以为这等小事不应该去打扰正在全神应战的师傅……却不想他这“自以为”足以致命! 谢晟一口老血喷出,若不是事态紧急,真想一巴掌拍死这倒霉徒弟…… 难怪在持续遭受攻击之后,大阵相生三元中枢运转中出现了一丝缝隙,这才给了戍卫战部可乘之机,但如今大阵险被攻破,谢晟也不知道还能否守住后面的进攻。 定然又是那个奸细!谢晟此时恨不得生食其肉! 整个晓市城被蓝色光幕再次笼罩,大阵化身汪洋之海,滔天火焰化作青烟消失无踪,但那一瞬间也足以让晓市城损失惨重,更重要的是,所有守城之人心防被破,原本安稳如山的大阵并非牢不可破…… 包括祖明在内,戍卫之人也未想到这样一次鲁莽攻击竟有如此效果。 任何人攻城都不会用单一攻城法术,这样只会被防守方准确针对并反击,但今日却收到奇效。 一连三日,晓市城被一个奸细搅得风声鹤唳,戍卫战部又日日攻城不休,守城之人精力早被消耗到了极限,方才戍卫战部在祖明指挥下,对大阵的持续攻击刻意避开水行中枢,让晓市城中之人忽视了水行中枢的异常,这才是祖明这一击能奏效的根本原因。 趁着祖哲还在惊讶这一击的战果,祖明又挥动了红旗,这次要过足指挥作战的瘾了…… 果然,这次谢晟早有防备,晓市城大阵一直在转换二元水行灵气,稳稳挡住了这一击。 祖明在出战之前便想好了策略,见火行攻击不再凑效,便又抢到了黄旗,以土克水,定能让那谢晟再吃上一亏! 城中谢晟早看到了指挥之人并不是祖哲,而是那个毛头小子,见他抢了黄旗,便知他的打算,此等心思也想暗算谢某人! 几乎在同一时刻,谢晟传令,三元中枢全部转化为木行,主动出击,必可让戍卫战部一击而溃! 但祖明那边却未如谢晟所料,正当晓市城中一片耀眼青色光芒升起之时,祖哲一脚踹飞了祖明,高举起了白色阵旗…… 这可不是祖明想好的剧本! 这是金行攻击! 完了,谢晟浑身发冷,被这两个小子算计了! 晓市城中所发出的无数木纹巨掌遇到一片飞剑,剑鸣响彻云霄,如摧枯拉朽一般席卷晓市大阵…… 三元伏虎阵,这个三元天阶阵法被彻底破了…… 强大的法术反噬让谢晟的弟子们吐血倒在了阵中,而谢晟,在大阵被破时,便选择了逃跑。 这两个该死的小子,竟然用这等无耻手段,谢晟恨得吐血,若是不被那祖明的破绽所诱惑,若能坚持只守不攻,若是那倒霉弟子早一刻告知他大阵的异常,他们哪里能如此轻易破阵,但一切都晚了。 大阵一破,这晓市城的最后一道屏障也不复存在。戍卫战部方阵,长兵高举,欢呼声响彻云霄! 平日里深沉冷静的祖哲,此时脸色一片红潮,三月郁气,一朝得解,何等的畅快。 祖哲举起手中长剑,挥剑向前,全军出击! 看着戍卫子弟们的阵列涌向晓市城,祖哲胸中豪气干云,如今再不怕科沁族长古稹的责难,自己担上压力亦小了许多。 轻轻拍着身上的螭纹飞鹤战甲,“老伙计,可惜今日未能让你建功。” 但避免了戍卫子弟的损伤,祖哲更是欣慰。 “你怎么不去?”看着瘸着腿凑过来的祖明,祖哲很是惊讶,寻常这种时候这小子可是冲在最前的。 祖明一脸苦笑,今日才知自己还差得甚远,本以为从卫书那里得到晓市守城大阵的阵图,便能助祖哲破城,方才若不是祖哲经验老道,反倒着了谢晟老儿的道了。 “你从何处得知谢老儿阵法弱点的?”见祖明苦笑不语,祖哲更是奇怪,方才祖明虽然算计不足,但此前的攻击明显是针对晓市大阵的水元中枢。 “自然是我这个阵法天才推演出来的!”祖明立刻道,只是心中很是发虚。 本来祖明要带卫书来见祖哲的,祖明虽然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立下战功,但冒功之事他可不屑于做。 没想到这小子死活不愿,还说什么只要能免劳役之罚便可,不求其他。祖明懒得多想,今日既然一战功成,那等下便替这小子求求情好了…… 祖哲摇摇头,在晓市城下屡次攻击都被谢晟老儿化解,从未露出破绽,明明是个三元阵却始终推算不出其真实三元,想要攻击大阵的虚位二元却也无从下手,自己这个弟弟从到了晓市才想起学习阵法,三个月时间便能推演天阶阵法,世上哪有这种天才! 但却有个“天才”只用了三天…… “你立刻带人封锁晓市与苏梅之间的道路,务必把谢晟截下!”祖哲不知为何祖明并不如往日般兴致高涨,但眼下这件事祖明确是最适合的人选。 “是!”祖明欣然领命,谢晟老儿可把他们兄弟坑苦了,这下定不能轻易放过他。 卷二 万里之行 五十九、冤家路窄 ?晓市城内。 身处晓市大阵阵门的卫书从入定中清醒过来,地下水正在慢慢退却。 四周只有紊乱的灵气,正在漫无目的地飘散,如此情况只能说明一件事,大阵被破了! 卫书轻轻抚弄着失而复得的乾坤戒,感受着它温润的触感,长舒一口气。 这乾坤戒是祖明从他哥哥帐中“顺”出来的,看他随意的表情,便知这不是祖明的第一次…… 做为交换条件,卫书潜入晓市城中,配合戍卫攻城。 若还像前几日那般,只是在这大阵中修炼,对晓市大阵的影响实在微乎其微,此番卫书便在此全力运转融海心法,不再吸收,只是不断搅动着城内的水行灵气。虽然卫书修为有限,但在这三元天阶阵中依然成了一个小小的水元中枢,成为压垮晓市城的最后一根稻草。 晓市大阵已破,卫书足以洗脱“奸细”之名,再加上助戍卫破阵之功,怎么也该放自己走了吧?耽搁了这么许久,莫老鬼不知还在不在宝象。 卫书已经受够了北地不讲理的严寒,只是不知今日的骤雪会不会将晓市港封住。 真是恨不得就从此“游”到晓市港口。 “你想去往何处?”一个冷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极了莫生,这句话也似曾相识。 “当然去宝象找你们!”卫书下意识答道,难道是出现幻听了? 不对!卫书猛地回头,一个中年人赫然站在他身后。 此人身着月蓝道袍,虽在水井之下却不见一丝水渍,头发有些花白,却整齐束于头顶,无一根乱发,此时他正在盯着卫书,神色冷峻,目光如剑一般让人心生畏惧。 卫书还未反应过来,四把带着符纸的短剑突然飞至,穿过卫书四肢的衣角牢牢定在井壁上,也不知这短剑被此人施了什么法术,卫书竟动弹不得。 “没想到我谢晟竟是败在一个戍卫囚犯之手!”原来这人正是谢晟,看到卫书左手臂露出的定位护臂,不禁仰天长叹。 这几日把晓市搅得鸡犬不宁的奸细,竟然就是眼前这个身着戍卫玄甲,稚气未消的小子。 一阵挫败感涌上心头,谢晟险些晕倒。 怎么会在此地遇到谢晟!真是倒霉! 额前的汗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卫书紧盯着谢晟,努力回想着从祖明那里得到的关于谢晟的只言片语,以求脱身之策。 谢晟,出身晋洛,曾是洛业司阵法教习,后不知为何出走乌平,做了晓市的守阵人,有传言说谢氏一夜之间被灭族是其出走的原因…… 他修为一般,勉强成就“一劫”金丹,只是金丹修士中最弱的存在,尽管如此,却也远非卫书所能招架的。 只有这些,但这番见到谢晟,卫书还是有新的发现,也许还有转机。 “见过……谢前辈。”一时难以脱身,那只有尽力周旋了。 一道寒光闪过,卫书还未见到谢晟出手,左手的护臂已经断为两截。 这下让卫书更是出了一身冷汗,还以为谢晟一言不合就要了结自己…… “此地还有一阵,你就莫想着戍卫之人会找到此处了。”谢晟背着手,向前移了一步,一时不察竟让靴子之上沾了些泥水,忍不住皱眉,“老夫对你如何潜入此处颇为好奇,可能为老夫解惑么?” 不动手就好,卫书心思急转,想要欺骗他并不容易,而且被识破怕是不会再有转圜之机,但如今只能冒险了。 “晚辈怀中有一物,正是凭借此物,晚辈才得以潜入晓市城中。”卫书不能稍动,只得如此说道,这谢晟明显有洁癖,说不定会放开自己的手臂? 可惜卫书未能如愿,一只灵气大手被幻化出来,伸入卫书衣内一阵摸索…… 这小子怀中零碎还真不少,黑乎乎的丹药,还有蔫了的药草…… “海蜃内丹?”难怪一直未能察觉到这小子的真气波动,谢晟自然认得此物,不过这海蜃内丹在北地极为稀少,价值更是不菲,未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小子手中竟有此等宝物,但海蜃内丹可瞒过自己的三元伏虎阵?谢晟一时间还难以确定。 无需对谢晟多做解释,眼前想要保命,还要转移他的注意力,“前辈说是败于晚辈,实在不敢苟同!” “哦?”谢晟此时并不着急,戍卫战部虽然已经进城,但多半会以为自己已经逃出城,在此处反倒安全,倒要听听这小子有何高见。 “晓市外无必救之强援,内无野战之强军,被破城也只是早晚,相信前辈应该很清楚,能以方寸之地阻挡以骁勇闻名的戍卫战部,谢前辈已做到了极致,便是戍卫之人,对前辈也很是钦佩。”对付谢晟这类人,卫书颇有心得,他的怒火多半来自于他对失败的愤怒,只有在此根源上施展“口遁”之术了。 “哼,他们怕是恨老夫不死吧。”嘴上不愿承认,但不得不说卫书这句话说到了谢晟心里,晓市终究只是小城,空有三元伏虎阵,却不能发挥其全部威力, 在晓市城的十年经营,谢晟可谓是殚精竭虑,却从未得到应有支持,即便是戍卫兵临城下,指挥这些人等守城依旧常常听到怨言,如今城破,反倒有解脱之感。 不过,这小子如此说只是为了求生罢了,谢晟心知肚明。 “你为何有此物?”谢晟问道,在他的记忆中,以刚武著称的戍卫,向来不屑用此等手段,从未听闻戍卫有偷城之举。 “晚辈来自东海,那里正是海蜃之心的产地,得之不难。”卫书渐渐放松下来,只是不知这谢晟有何意图,此时他首要任务应是逃亡才对,为何在此多费时间? 古井之内光线愈发昏暗,卫书此时才注意到,井口不知何时竟已经封上了,四周的井水也已退去,水路已断! “东海啊……”谢晟露出向往之色,不禁感慨道:“听闻莫师叔远遁东海以全四海图志,又要寻那人劫破解之法,不知今生能否得见师叔功成之日。” 卫书一愣,莫师叔?难道是莫生?在离岛之时确听诸辽之人讲过四海图志,应当错不了,原来莫老鬼在北地也有“粉丝”…… 天助我也! 卷二 万里之行 六十、他乡之故 ?“前辈所说莫师叔可是莫生?”卫书试探道,若是能攀上这层关系,今日小命定能保住了。 “你如何知道莫师叔名讳?”这下谢晟是大为意外,本是闻东海而有感,倒没想到这小子竟识得莫师叔,难不成? “晚辈曾在莫前辈座下做过三年药童,后来蒙莫前辈不弃,教了晚辈一些炼丹之术。”卫书见他都称莫生师叔,不敢托大,生生把“莫生是我便宜师傅”咽进了肚中。 “天下竟有如此巧合!”谢晟此时已完全将城破之痛抛诸脑后,满心只有一件事,他期待了二十年的事,“那,那莫师叔可曾破解人劫?” 谢晟脸上满是期待和紧张,再不复方才的从容,这表情卫书在离岛之时便见得多了,再联系谢晟生平,倒也不难理解。 “晚辈只跟莫前辈学了一丁点皮毛,眼下只能破解筑基修士人劫……”卫书不敢吹嘘,谢晟是金丹修士,而天阶丹药自己确实无力炼制,而且金丹修士的人劫还能否如此破解,还很是存疑。 “好!好!不愧是千机莫师叔!”但谢晟异常激动,打断了卫书的话,这小子只有筑基修为,自然只能炼制地阶丹药,但既然破解有方,那便是天大的喜迅,若不是此时此处,谢晟真的要焚香祷告,以慰谢氏先灵…… 小子哪里是奸细,明明是谢某的福星! 古井之中,谢晟与卫书这对一日前的生死仇人,如今却相谈甚欢。 四支短剑化作突然消失,正如它们凭空出现一般。 “你又如何成了戍卫阶下囚?”谢晟见卫书对莫生的描述确非信口开河,已经打消了疑虑。 这可不甚光彩,卫书苦笑,还是将本欲前往宝象寻莫生,却搭错了船这等蠢事讲了一遍。 “莫师叔精通阵法、术法、炼丹,还有志绘尽天下山川,唯独对生活之事甚是潦草,没成想你这药童也学了个结实,实在是……”谢晟感慨道。 无言以对。 卫书倒是不知道莫老鬼如此厉害,这任何一技都可穷尽修士毕生精力,莫生却尽皆精通,不仅如此,修为也到了元婴,接近修道之人的巅峰,这强烈的错位感让卫书实在难以把谢晟口中的莫生与离岛的莫老鬼联系起来。 不知这谢晟现在是何打算,卫书很想说服他离开这是非之地,若能一起前往宝象宗,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但他执念已深,怕是难了。 “你既脱了戍卫掌控,便与我一同前往苏梅,如今我对那祖哲手段也已了然,定能一雪前耻!”果然,谢晟现在一心想的都是击败戍卫战部。他也不知眼前这小子到底学了莫师叔几分本事,只有把卫书带在身边才能放心。 这小子为了脱身便如此卖力助戍卫破城,倒是与莫师叔行事颇为相似,如今谢晟助他脱离戍卫掌控,许之以利,定能成为自己的助力。 但谢晟不知卫书对晋洛恨之入骨,要助它的盟友乌平守城,那真是天方夜谭。 “如今城里城外都是戍卫之人,我们又如何前往苏梅?倒不如远离此事非之地,前往宝象。”事到如今,卫书只能尽量拖延了。谢晟大半生都在晋洛,卫书实在不敢用他对晋洛的忠诚赌博。 一团黄色辉光出现在谢晟手掌中,照亮了井底。 这辉光照在卫书身上,毫无温度,但四周的井壁却像被烈火烘烤一般,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燥,便是那些青苔也变得干枯,最后竟燃烧了起来。 不过数息之间,这里已经变了一副模样,再无一丝水迹,原本方砖砌成的井壁与井底光滑如镜,一道道式纹爬满了每一个角落。 原本阴暗的井底此刻泛起淡蓝幽光,宛若梦幻。 这一切实在太快,卫书都来不及分辨眼前的式纹,只剩下对谢晟的钦佩,他还以为这是谢晟随手所布下的阵法…… 此处便是卫书所录的最后一个阵门,当时便对此阵门中有幻术式纹颇为疑惑,今日方知谢晟在此阵门下还隐藏了一个法阵,手法十分巧妙,阵法竟还能如此应用。 “老夫初至晓市之时,便在此处布下了传送阵,以备不时之需,万幸还未被破坏。”谢晟对卫书的表情很是满意,这传送阵可是他的得意之作,每个式纹都是他亲手绘成,整个晓市也只有谢晟一人知道。 这传送阵比之晓式大阵的九个阵门要更为复杂,每个式纹均丝毫不差,每个线条粗细均匀,如复刻一般,每个阵法师都是这般强迫症?那倒未必,比如祖明…… “这个时节不会有前往宝象的海船,至于陆路,若不想从九幽通过,便只能翻越万里山海,即便你我同行,也是危险异常。”谢晟一番话彻底绝了卫书的念想,再无法反驳。 随着九面黄色小旗被谢晟安插在井底,光芒突然大作,传送阵正在迅速积聚灵气,而止时,正是最易被发现之时。 谢晟静静站在传送阵正中,方才只来得及粗略查验式纹有无缺损,毕竟已有十年岁月,阵法还能否启动? 卫书也是十分纠结,只是他纠结的心中实在不知该盼着这传送成功还是失败,最好刚启动便失败…… “这里有动静!”“快快查看!说不定谢晟老儿就在此处!” 井外突然传来叫喊声,看来戍卫战部军士已经发现了此处异常。 卫书搓着双手,抬头张望,只盼着这些大头兵快些迅过来。 谢晟眉头微皱,双目盯着阵法之余,扫了一眼旁边的卫书,见他甚是焦虑,不由出声道:“放宽心,井口有幻阵,他们一时寻不过来。” 我就是担心他们不过来啊!卫书心道,当然这话是不敢说出口的。 “成了!”谢晟轻喝一声,声音中还着一丝轻颤,看来他心中并不像面上那般轻松。 井底的灵气突然变得肆虐,谢晟一把拉住发愣的卫书,大喝一声:“土元昭灵!” 从未见过如此狂暴的土行灵气,撕扯着卫书的身体…… 谢老头,你这传送阵有问题! 卷二 万里之行 六十一、苏梅摘星 ?这苏梅城依山而建,正当前是十丈城墙,怕有五里长,而两侧山脉十分险峻,难以望到头,便是卫书这个外行也能看出此地易守难攻,不禁为祖明他们感到担心。 城墙前不远处是一条宽近百丈的护城河,河上三座宽阔石桥正对着敞开的城门。 苏梅城外,持续两日的大雪刚刚停歇,城外驿道已被行人重新踩出了红土之色。 行色匆匆的商人,挑着担子叫卖的小贩,悠闲品茶的老修士,三五成群踏雪赏景的年轻女子,大雪与兵锋将至的消息好像对苏梅人毫无影响。 “自从传出南宫小姐沉迷阵法,总有些修士打扮成阵法师四处招摇,唉,世风日下!”路边的茶馆,几名老客坐在一起享受着午后的阳光,时不时还要对过往行为品评一番,一老一少两名颇有些狼狈的阵法师不幸进入他们的视线。 “可不是,那摘星楼倒是会算计,以破阵为饵,引得每日宾客不绝,多少人花重金想进那天字楼,据说就为了见南宫小姐一面……” 卫书还想再听点八卦,谢晟已经冷着脸快步离开。 那传送阵的出口竟是个废弃马厩,两人传送出来时被断木和积雪砸了个灰头土脸,偏偏周围竟有不少行人,为了不引人注意,法术都不敢使出,只是简单拍打一番便离开了马厩。 这才会被那几个老家伙好一番讥讽,卫书倒是无所谓,在哪都享上宾礼遇的阵法大师谢晟估计心情颇为不爽。 “前辈上次来苏梅是什么时候?”进了城,卫书发现谢晟对这苏梅好似也颇为陌生,不时要驻足查看。 “十年了,”苏梅城变化之大远超谢晟想象,自进了城门,全然没有一丝当年的感觉,整齐的碎石道路不断向前延伸,中间又不知分了多少岔路,十年前就在城门不远处的南宫府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的商铺、客栈。 十年,四百里,却没有过来往,卫书大为不解。 “不如我们先投宿到那摘星楼?”卫书提议道,按那些闲人的说法,这摘星楼应该是苏梅最高档的酒楼了,至于晶璧?阵法师最不缺的就是这玩意。 “也罢,你去问下道路。”谢晟身上道袍多有污损,这副形象自然不能去拜访老友, 摘星楼在这苏梅城中十分醒目,正处在城中央,十丈高楼更是鹤立鸡群一般,即便是在白天,摘星楼顶上五层依旧灯火明亮,且每层灯光各不相同。 “二位大师可要住宿,请随小的来!”两人刚到楼前,便有小厮迎了上来。二人阵法师打扮,来这摘星楼意图很是明显,只是身上的污渍颇有些煞风景,不过这些小厮显然见过世面,脸上热情丝毫不改。 “找两间安静些的雅间。”卫书走在前面,错着身子递给小厮几块晶璧,这等杂事自然不能劳动谢晟出面。 “好咧,大师请跟我来。”小厮引着二人进了摘星楼,直奔楼上而去。 这摘星楼果然不一般,便是一楼大堂便都是红木装饰,且都保持着红木原色,无半点多余漆饰,厅堂虽大,但桌椅却摆得甚是稀疏,之间还有雕木仕女屏风隔开,显然来此处的都不是一般客人。 “两位请,此处为小店贵宾客房,不知二位可还满意?”小厮带二人来到二楼,打开一间客房,仔细观察着二人,卫书脸上很是随意,而谢晟眉头不经意皱了一下,显然对此客房不甚满意,倒是让这个小厮有些意外,他原以为是这卫书要来挑战。 “当然本店还有更好的客房,只需客官完成阵法挑战,价格也是与这客房一般。”小厮忙补充道。 想必这就是那些人所说的“算计”了,不过这摘星楼这招倒是高明,用阵法把这些宾客分了三六九等,又不惹人厌烦。那些阵法师无不眼高于顶,哪里甘心被人比下去,如此一来生意想不兴隆都难。 “还有这种说法?”卫书倒是来了兴致。这摘星楼的东家便是南宫家,用此方式试探一番也不失为良策,不过谢晟这个阵法大家定不屑出手,少不得还要卫书去跑腿了。 “本店五层之上分天、地、玄、黄、人五层,最好的当然是天字楼,只是这些年来还未有人能破,小的看公子气质不凡,说不定能破解天字楼。”这小厮倒是会说话,不过心里可不是这般想的,这摘星楼每日前面破阵的不下百人,哪个修为都不比卫书弱,小厮估摸着卫书能破到黄字楼便不错了。 “你且去试试,”这可不是南宫老儿的风格,谢晟对这些噱头毫无兴趣,只是存了考校卫书的心思,“给老夫寻个房间,老夫要先洗漱一番。” …… 一个小型传送阵直达六楼,这摘星楼果然阔气,传送一次便要耗费十数枚晶璧。 人还真不少,卫书与小厮出了传送阵,便看到已经有十几人在六楼等待。 “哪里来的土包子,也敢来此挑战!”为首一人身上法袍甚是华丽,狰狞的脸之上凶戾之气毫不掩饰,一见小厮领了颇为狼狈的卫书上来,很是不满。 “呀,步少您老来了,这位客人只是来参观一下。您老先请。”小厮神情紧张,但手脚很是麻利,拦在了卫书身前,给那人连连作揖。 那步少看了卫书一眼,冷哼一声便不再搭理。 卫书只是冷眼旁观,此人身上纨绔之气甚浓,想必是苏梅哪个大家的少爷,那对大小眼更是让人过目难忘。 “这人是苏梅统领族子,平日里十分跋扈,咱不要与他一般见识。”小厮把卫书引到偏僻处,小声道,“等下小的定会带公子入阵,还请公子莫怪。” 六楼正中的大厅四周均被屏风阻挡,阵法在这大厅之内。 步少在一群跟班的叫好声中款步迈入厅中,不久便传来砰砰打斗之声。 看来这步少正在使用暴力破阵,卫书身旁的小厮每听到声响便忍不住皱眉发抖,一脸的心疼。 卫书在旁不禁笑出声来,这种布置在室内的阵法与三尺乾坤很像,不过是为了切磋阵法造诣,此人用蛮力不仅落了下乘,也定然会被布阵人所防范,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 “公子,这法子不可取,您可别学他。”小厮忍不住提醒道。 果然,不过一刻钟,那步少又原路退了出来,满头大汗,身上锦袍多有污损,这下可比卫书要狼狈多了。 卷二 万里之行 六十二、破阵为乐 ?“公子,咱们先回府吧?”一群随从围上了步少,送上准备好的新袍,看来这步少不是第一次在此折戟了。 “慢着,本少倒是要看看这穷酸能不能破阵!”看着卫书正准备进入阵中,那步少眼中凶光毕露。 老子是穷酸?卫书眼前只想着破阵,不过此人也成功激怒了卫书。 绕过屏风,那小厮便止步了。 眼前便是这人字阵了。整个大厅都笼罩在一片幽静青光之中,难以看清其中景象。 卫书在阵前观察片刻,灵气流转毫无规律可寻,索性直接迈入阵中,果然,这阵法对卫书毫不设防。 身处阵法之中,这里显得开阔得多,一片方圆半里的森林就在卫书身前。虽然只是个小型阵法,也是别有洞天,布阵之人显然不一般。 “一元地阶阵。”阵中灵气只有两种,原生木行与后生土行,这是个木行中枢阵法。 阵中的森林与红色土壤皆是灵气所化,无论是身边的树木还是脚下的土壤都传来真实的触感,一个不错的拟物阵,卫书漫无目的地走在阵中,并未受到攻击。 一个地阶阵法,若是在如此精细的拟物同时还能攻击,那布阵人可称得上天才了。 时间差不多了,探查完阵法布局,卫书不打算再浪费时间,径直走向了阵法中枢,一柄刻满式纹的木剑,就隐藏在一棵不起眼的小树中。 “怎么过了这么久都没动静,那蠢货不会困死在阵中了吧?”步少在阵外等得急了,那小子进去后竟然没一丝声响传出来,傻子都知道这人字楼玄机就在那树林中,只是每次都有所不同,判断错了十次便会被判定失败,这小子连这都不知道还敢来破阵? 话音未落,大厅中青光突然消失了…… 人字阵被破!那步少脸上火辣辣得疼。 “一个拟物阵,也就为难一下蠢货罢了。”卫书背着手走出大厅,将步少的话原路送回,这蠢货三番两次出言不逊,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卫书可不会再忍他了。 “你!”步少挥着拳头就要冲上来,却被随从们死死拉住,“少爷息怒,在这里动手可是会惹云小姐生气的……” 小厮心中叫苦,敢情这位也不是善茬,刚才倒是看走眼了,“咳,这位公子可还要挑战么?” “自然要的。”这一关其实对卫书毫无挑战,可以数息之内破解,只是发现这阵法与一叶幻术颇有异曲同工之妙,这才多费了些时间。 小厮引着卫书来到七楼,那步少带着随从也紧紧跟着,显然今日跟卫书较上劲了。 黄字楼,不出卫书所料,是个土行阵。 一进得阵中,狂风携漫天黄沙席卷而来,让卫书难以睁开双目。 这沙粒中还掺杂着拇指大小的石块,如利箭一般,卫书险些中招。 这个阵法自外部启动,狂风只是漫无目的地无差别攻击阵中的一切目标,让卫书也难以讨到便宜。 “这布阵之人有点意思。”一面水墙立在身前,卫书这才得了空闲抹去额头上的血痕,此等阵法毫无花哨可言,只是考验破阵之人的真实修为,片刻之后,卫书已经大概推算出了此阵的结构,一个一元三门六眼地阶阵,若要达到如此效果,土元中枢定是放置在最深处。 既然如此,也只有硬冲过去了! 水墙在沙石的冲击下逐渐瓦解,卫书双手平伸,撑起一面太玄轻水盾,顶着狂风,慢慢向前挪去。 “终于回家了,我的孩子。” 又是幻听,似在低声呜咽一般,不是卫嗣,不是莫生,但又有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熟悉之感…… “放下执念,便是永生……” 恍若来自天外,又如就在耳边,低若细语,重如洪钟。便是如此矛盾,却让卫书有种灵魂被撕扯之感。 在绿境湖边,诱使卫书走火入魔的也是这个声音,卫书竭力想把它驱出脑海,但不觉间已是泪如泉涌,没有悲伤,只有悲哀,还有不甘…… “我便是我,无我无家!”卫书不断默念,抗拒着这个声音对灵魂深处的蛊惑。 百步,仿佛已过百日。 挥剑砍翻作为中枢的一盏风灯,风停息,沙消逝。 卫书无力地坐在地板之上,努力地呼吸着。 刚才那幻听与这阵法无关,也许只是漫天黄沙勾起了卫书尘封的记忆,又或者是来自灵魂的烙印? 大荒么?这个世界卫书出生的地方,看来将来定要回“家”一探究竟。 第七层黄灯灭了,步少与一众跟班一时没了声音,没想到那不起眼的小子竟然有些本事。 “只是运气罢了!哼!”步少狠声道,引来跟班们纷纷附和。 卫书在阵中觉得很是漫长,但实际不过一刻钟罢了。 在阵外等候的小厮见阵法如此快被破,心道今天总算来了个厉害的主,但当卫书走出大厅时,小厮不由大吃一惊,怎会如此狼狈,卫书疲惫的脸上留下一道数寸长的血红划痕,身上道袍都已烂成了两截。 “公子您没事吧?”小厮忙迎了上去,扶住了脚步踉跄,脸色苍白的卫书,这么快破阵,但怎么会如此勉强的样子,这般情形以前可从未遇到过。 “没事,继续!”卫书轻推开小厮,只是与那幻听对抗时有些虚耗,在这阵法之上的真气损失倒没什么,且若是猜测不错的话,下一层当是水行阵法了…… 见卫书执意要挑战,小厮也只好领卫书上到摘星楼第八层。 “不知好歹,最好下一阵死在死面!”步少冷笑着跟了上去。 蓝光,卫书忍不住乐了。 “唉,又痴了一个。”也不知有多少青年才俊来到这摘星楼,妄想着一战成名获得南宫云儿的青睐,但更多的是如眼前这人一般,变得痴痴傻傻……小厮忍不住摇头叹息。 卫书眼中只有这个水行阵法,无暇去管那小厮,在不知阵法虚实之时,就已经想好了破阵之法。 蓝光不断闪烁,卫书不为所动,径直走入大阵中盘膝坐下,专心运转融海心法,任它疾雨如剑,波涛如山,只要近得卫书身旁,便化作一丝丝水行灵气进入卫书正脉之中…… 卷二 万里之行 六十三、五行之阵 ?这一阵竟如此漫长。 半个时辰过去,大厅外诸人等得焦急,只是有人怕卫书出意外,有人则是期盼。 “喂,你不去看看那穷酸死没有?”步少冷不丁对小厮道。 “步少,东家有规矩,客人不发话,咱无论如何都不得关闭阵法。”小厮很无奈,心中暗暗责怪卫书,明明已经灯枯油尽,还偏要逞强,若真是出了意外,自己还不知会被东家怎么收拾。 这几人道行低微,难以发觉这玄字楼阵中光芒正在变得黯淡。 玄字阵的蓝光彻底熄灭的那一刻,整个水行阵的灵气已经一丝不剩全进了卫书体内。 旁人破解此阵,均是寻找那水元中枢,破坏了事,但卫书却直接来了个釜底抽薪。 “真是舒服!”卫书跨出大阵,狠狠伸了个懒腰,破解这一阵真是让人神清气爽…… “这……”小厮和步少眼珠都要瞪出来了,这家伙难道在里面睡了一觉便把玄字阵破了? 小厮很快反应过来,忙把一件崭新道袍递与卫书,“与公子同来的老爷让小的转告公子,尽管安心破阵,老爷已有安排,勿念。” 无论如何,卫书能连破三阵,已是十分难得,自然是摘星楼的贵客了。 小厮如今对卫书倒是真心佩服,如此年轻的阵法师,将来成就不可限量,难怪对那步少都毫不客气。 “那继续吧。”想必谢晟已经见到南宫甚,既然如此,剩下两阵自然不能错过。 前三阵均是一元地阶阵,虽然布置还算巧妙,但要破解实在算不得难,这后两楼敢以天地命名,总不会还是地阶阵了吧? 地字楼果然是个天阶阵,也只是二元,天阶入门阵法而已,以火、金两元为主,木元为辅,虽然攻势凌厉,却依然不能探查到卫书的存在。 对卫书来说最可惜的是这二元阵无法产生水行灵气,不仅无法在这阵中修炼,还要不断用太玄轻水攻击火元中枢,实在是赔本买卖…… “大师!小的有眼无珠!请大师责罚!”地字楼阵法被破!小厮哆嗦着一揖到地,连声道。 虽然这里的阵法不能与真实阵法相比,但破解方法却是基本相同,卫书年纪轻轻便会破解天阶阵法,这可是阵法大师才能做到的事,绝对是前途无量,前途无量! 步少在一旁沉默不语,瞳孔地不断收缩,显然内心并不平静。 天字楼,又不知是何等景象,或许是与晓市的相当的三元天阶阵法?卫书满心期待。 玄字楼内,两个中年人正在大厅内查看。 “这是你的徒弟?”说话之人身材不高,略有些发福,灰色道袍很是简单,面相和善,他正是苏梅守阵人,南宫世家现任家主南宫甚。听闻有人用诡异手段破了玄字阵,南宫甚猎奇心切,却不想在此遇到了老友谢晟,谢晟来到此处,只有一种可能,晓市城已经被破了。 而与南宫甚一起的正是卫书破阵以来便不知所踪的谢晟。 谢晟笑着摇摇头,眼前这个水行地阶阵完全崩解,布阵诸元毫无破损痕迹,但所有布阵用的晶璧都变成了浑浊的石头,这手段怎么也不像是个刚筑基的小子能使出的,“可还记得你我同在洛业司时,有位正司使人称千机老人?” “什么?”南宫甚难以置信,“莫师叔已经半甲子未有消息了,难道这小子与莫师叔有关联?若是如此那倒不奇怪了。” 前几日晓市大阵出现在的异常再次浮现于谢晟脑海,也是大阵中水元灵气莫名流失,但排查三日均未发现大阵诸元有任何损坏之处,与今日何其相似,看来这小子身上还有秘密藏着。 就在此时,又有小厮来报,那卫书竟破了地字楼的天阶阵法…… 两人眼中满是惊讶,这怎么可能,那小子便是学了莫生的本事,但只有筑基修为,如何能抵挡天阶阵法的攻击? “大阵竟完全没有反击的痕迹!”在地字楼中,两人疑惑更盛,二元中枢之一的火行中枢明显受到持续的攻击,但大阵却似没有启动一般,大厅之中并没有残留的紊乱火行灵气。 如果说那玄字楼中卫书的破阵方法还只是让这二位阵法大师觉得好奇,眼下这个天阶阵法被破却让二人感到骇然!这说明他二人所浸淫半生的阵法存在着难以想象的漏洞,对二人无异于当头棒喝,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掌握这一漏洞的人还在此处。 纯元体质在这世上已经沉寂太久,久到几乎所有人想到修道者,必然是混元体质,便是此刻,谢晟与南宫甚根本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一时间,在这地字楼中,两人陷入了沉思,再没了说话的兴致。 卫书还不知今日玩得过了,他此时也同谢晟二人一般,被震撼到了…… 这天字楼的阵法不同于卫书所见的任何一个阵法,并不像其他的多元阵总有一种外相之色,这阵中似是透明却又似是混沌,身处其中即使身前之物清晰可见,却难以在脑海中留下痕迹。 站在阵中,卫书不敢稍动,虽然大阵未对他进行攻击,但这阵法处处透着诡异。 所有灵气好似都没了属性,在这阵中搅作一团,细细感受,又能察觉到两股极为纯粹的力量,相互纠缠不休,即使是卫书的水行纯元真气,在这其中都显得有些另类。 那其中一股力量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但却如眼前之物一般,这感觉出现在脑海,当卫书想去抓住它时,又忽地消失不见,让人很是气馁。 这难道是?卫书实在难以相信。 这竟是个五行天阶阵法,传说中的天尊阵,之所以有此称呼,是因为世上仅有两处五行大阵,分别守护着晋洛、九幽,相传要布此阵不仅要有天尊之力,还须有神兽相助,天下拥有神兽的也只有这两大宗门。 摘星楼自然没有神兽,这五行大阵是如何布成的? 破阵,似乎已经不可能,卫书意识到自己只要稍动,便有可能招来雷霆一击。 既然如此,索性闭上眼睛,收束体内周天运行,静静感受这极为难得遇到的五行大阵。 卷二 万里之行 六十四、恍然白发 ?进入天字楼中不过数息时间,卫书已被逼到了大阵边缘,全力抵御着大阵的排斥之力。 五行大阵,果然名不虚传,也许它已经无限接近了这世界的法则。 那这世上最纯粹的两股力量是什么?阴阳?亦或是生死? 五行阵法或许并非人力所能掌控,便是本阵初引中也只有寥寥数言的描述,于此时的卫书毫无帮助。 眼前这个五行大阵并不完美,在这混沌中还能感受到五行灵气,并非完全是那两股纯粹的力量,正因如此,卫书才决定冒险继续留在阵中。 十息已过,五行大阵不复平静,那两股力量如两条灵动的小蛇四处游动,所过之处,五行灵气都被吞噬一空。 不好,危险!这大阵要失控了,果然五行大阵并不是一般人可以驾驭的,即便是这个明显缩水的五行大阵。 看来这纯元体质并不能骗过所有阵法,至少对这五行大阵便是无用,在仅仅初窥阵法奥妙之时,卫书怕是要为这个经验付出代价了。 卫书发现不妙,便要离开,但两脚却不听使唤,想要挪动万分困难。 其中一条“游蛇”不知何时已经紧紧缠住了卫书左腿,经脉中的真气如溃堤洪水一般向这“游蛇”涌去…… 好累,好困! 卫书单膝跪地,突如其来的疲倦让他很想就此躺下。 眼睑好似干枯的树皮,眨下眼睛都带着苦涩,朦胧中,一只干瘪发黑的手掌出现在眼帘之内。 不对,我还在阵中,这是我的手!卫书猛地清醒,困意全无,但眼前依旧一片模糊。 头顶发髻散乱开,几缕白发慢慢垂落到卫书眼前,更让卫书惊慌失措。 这五行大阵,抽取的并不只有真气,还有卫书的生命力! …… “谁在阵中,为何还不出来?”摘星楼天字楼中,掌控着五个阵法运行的是一名年轻女子,此时她黛眉微皱,细巧挺秀的鼻尖上渗出点点汗滴。眼见着这人一路破阵而上,她还在为遇到一名阵法大师而欣喜不已,但自从他进了天字楼的五行大阵,形势却急转直下。 五行大阵已经快运行半刻钟,而阵中那人却还未出来,不能再等了,即便如此一来很可能会破坏这个极不稳定的五行大阵!“切断灵力供应,强行关闭!” 大阵外,引导卫书的小厮抖得如筛糠一般,方才卫书入阵时,他忘了告知卫书,十息之内必须出阵…… 一般能入天字楼,必然是天阶阵法师,一旦入阵很快便会发现这大阵是五行大阵,便是不说,也不会有哪个莽夫敢于挑战这等天尊阵,谁曾想今日却遇到一个愣的。 旁边的步少早看出必是出了意外,一副幸灾乐祸之色。 天字楼大厅突然暗了下来。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刚抵达控制中枢的南宫云儿还未来得及关闭阵法,这阵法就自行停止了。 难道这小子这么厉害,竟然破了五行大阵? 那个神采奕奕的翩翩少年已经不见,大厅之内,只有一个身形佝偻,白发苍苍的垂垂老朽…… 这是卫书? “啊?哈哈哈!我们走!”步少先是一惊,随即仰天长笑,心中畅快无比,小子敢与本公子作对,不成想如此快便遭了报应!看他这样子又能再活几日?都无需自己再出手。 谢晟、南宫甚与南宫云儿都来到了大阵之外,顾不上理会那早已被吓瘫的小厮,看到卫书这般情形,不禁面面相觑。 这五行大阵只有五元十六阵眼,至于阵门,南宫云儿实在无从下手,如此一来,这大阵也仅能勉强短时运行而已,三年以来南宫甚与南宫云儿多次入阵探究,却也对它了解不多,难道五行之阵竟能吸收入阵之人的寿元?还是因为大阵崩解而产生的反噬? 谢晟快步奔到卫书跟前,喉结耸动却难以发出一个音节。 眼前的卫书哪里还是那个在自己面前毫无惧色的少年郎,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皮肤满是枯槁之色,浑浊的双目中只剩下绝望的麻木,身上没有明显的真气波动,看来卫书的修为也随着寿元一同流逝而去。 任谁逢此大变还能泰然处之?本有着大好前程却突然失去了未来,谢晟又实在不知该如何去劝解卫书。 只是不光卫书身处绝望之中,自己又该如何向那极度护短的莫生交待?谢晟很快就想到了问题的关键,原本还担心带卫书来苏梅是不是在冒险,现在证实,带卫书过来是在送命…… 本指着卫书助自己破解人劫,眼下当务之急却是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卫书性命,否则他们无法承受莫生的怒火。 卫书虽然说他只是莫生的药童,但从他刚才破阵的表现来看,若说没有得到莫生真传,谢晟是怎么也难相信的。 “谢兄,先带他回我府上,若是有了莫前辈的消息,我等一同前去请罪,莫前辈神通广大,说不定有法子。”南宫甚只得出声安慰道,但众人哪里不明白,卫书这是被那五行大阵吸收了太多寿元,想要复原只怕是痴人说梦了。 南宫云儿神色很是紧张,走到谢晟面前怯生生说道:“谢……大师,对不起,都是云儿的错。” 这摘星楼本是她的游戏之作,这天字楼的五行阵法只是残缺之阵,但能模拟运行十息时间确实让南宫甚都称赞不已,南宫云儿也存了向某人炫耀的心思…… 今日却因一时疏忽,酿成了大错。 南宫云儿?十年未见,也已经出落成亭亭少女了,谢晟轻叹一声,“不怪你,若不是老夫存心考校于他……” 谢晟不敢再耽搁,俯身扶起卫书,摘星楼虽好,但灵气稀疏,并不适合卫书修养,如今也只能先去南宫府上了。 卫书一声不吭,轻轻推开谢晟,向南宫甚讨了一根拐杖,自顾自地挪步走了,只是对极度衰老的身体还难以适应,每迈一步,身体各处关节咯吱乱响,便是拄着拐杖,脚步依旧踉跄。 三人只得慢慢跟在卫书身后,心情大坏。 那南宫云儿不时瞄向谢晟,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卷二 万里之行 六十五、临战之宴 ?苏梅城外寒风呼啸,但在城内,却是一片春意。 横亘在苏梅城前的山脉不仅阻挡了戍卫战部的兵锋,也留住了北域吝啬的春日。 在这个数百里长的狭长山谷内,四季如春,极适合各种药草的生长,为苏梅带来了北域落英谷的名号。 南宫府便坐落在这山谷之内,近百亩的后花园更是常年百花盛开,羡煞旁人。只是美景近在眼前,看得多了,也难免乏味,平日里这后花园反倒无人光顾,让这绽放的美景只余下寂寞。 一条小溪从旁边的雪山之上潺潺流下,横穿南宫府花园,丝丝水气流连在小溪周围,给人一股暖意。 一位枯瘦老人呆呆坐在溪边亭中,茫然注视着雀跃的水花,远远望去如雕塑一般。 距离老人数丈开外,两名南宫府下人揣着手,倚在树上,不时抬头看一眼亭中的老人。 “这卫……少爷到底啥来历?今个可又在这坐了一天,这都三天了。”两人年纪不大,陪着一个老人在这枯坐着,实在无聊得紧,这两日他们也发现眼前这个年纪看起来可以做他们曾祖的老人耳朵不好使,说话便也没了忌讳。 “谁晓得呢,老爷和那新来的谢大师都对他看重得很,一日要问上好几遍。”另外一人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就是这么老的少爷咱还是第一次见到,哈哈。” 两人一阵嬉笑,倒也怪不得他们,若是不找些乐子,怕是早睡过去了,那万一被主人家发现,可就惨了。 两世为人的卫书,这还是第一次享受专人伺候的滋味,可惜早坏了心情。 “听说那科沁的什么战部已经到了关外,今个早早地就关上了城门,也不知能不能守得住。”老人身上能找的乐子毕竟有限,两人不免聊起了此刻苏梅正发生的大事。只是他们聊得起劲,都未发觉老人肩膀似乎动了一下,脑袋也稍微往这边偏了一些。 “怕啥,不过一个战部而已,咱这城里也有一个,而且那步统领可是勇猛得很,听说那些科沁的人不咋样,在晓市那种小城都被阻了三个月,来这里不过是送死罢了。” 卫书在亭中暗暗摇头,战部之中虽然都是修士,但行动起来还有大量物资同行,更何况刚拿下晓市,必然还要扫清残敌,能在三四日时间便行军到苏梅,这已是了不得的战力了,那祖哲也当真是个人才。 以祖哲的性子,想必最多休整一日应该就会攻城了,此时这苏梅城中定然十分热闹,可惜卫书却无法去见识一番。 这点卫书倒是料得差了,除了城门关得早些,苏梅城内倒是平静得很,兵灾?又不是不曾见过,但苏梅这等地方,谁会舍得祸害,就是换个城主也无甚区别,日头还照样升起。 此时苏梅最热闹之处离卫书不过数百步,同在南宫府内,酒宴正酣。 主人自然是苏梅守阵人南宫甚,而宾客,则是步胜带领的苏梅驻守战部的将官们。 “来来来!再干一杯,南宫老儿!”已经有些脚步不稳的步胜身材十分粗壮,与寻常修士常蓄长髯不同,他只留着短短的络腮胡,配上圆眼阔嘴,倒是一副猛将的样子,这会也不知喝了几巡,称呼南宫甚都从南宫大师变成了南宫老儿…… 一旁被南宫甚拉来陪客的谢晟自酒宴开始眉头便皱着,对这等喧哗如闹市的酒宴实在厌烦。步胜此人甚是无理,全无半点修道之人的涵养,但谢晟冷眼旁观,这人虽是咋咋呼呼看似已喝得烂醉,但双目甚是清明,怕没这么简单。 “步统领海量!老夫自当奉陪,干!”同为阵法师的南宫甚始终笑容满面,不停与步胜诸人推杯换盏,面色不改,酒量比起这些行伍中人也毫不逊色。“正好谢师兄在此,此前与那戍卫战部鏖战三月之久,若不是晓市城微将寡,胜负还未可知,步统领若要了解那戍卫战部虚实,大可向谢师兄询问,定能得到满意答案。” 谢晟站起身,尽量压制心中对这步胜的厌烦,毕竟此行的目的便是协助苏梅击败戍卫,无论如何自己都是“败军之将”。 就在谢晟放下身段准备向步胜行礼之时,步胜却挥手打断了他。 “那戍卫久负盛名,但在本将看来,不过土鸡瓦狗而已!”步胜正眼都未瞧向谢晟,显然对这个来自晓市的阵法大师毫无半点敬意,“打一个小小晓市都用了近百日,也能称得上善战,哈哈!” 步胜战部的将官们哄堂大笑,这些人平日里便对阵法师高他们一等非常不满,如今见自己统领如此奚落那谢晟,无不觉得爽快。 南宫甚笑容僵在脸上,很是尴尬,万没想到那步胜不给自己留半分颜面,但眼前大战在即,还指着他的战部出城迎敌,又怎能为此与他冲突。 “不愧是勇冠乌平的步统领!这份豪迈便是世间少有!”南宫甚亲自为步胜斟满酒,还在做着努力,南宫甚祖辈家业均在苏梅,与步胜这等客军可是完全不同,谢晟的阵法造诣南宫甚御剑难及,尚难敌戍卫。“不过据谢师兄所说,那祖哲领兵颇喜用诡诈之术,统领不可不查啊!” 苏梅护城大阵同为天阶阵法,但与晓市的三元伏虎阵可差远了,不过只是二元天阶阵,也正因如此,在这苏梅城中,南宫甚腰板难以硬起来,因为一旦有战事,还要指望守城的战部。 “步统领!那祖哲阵法娴熟,擅长野战,绝不可小视。”谢晟强压着内心的怒火,还是出声说道,只是这语气很是生硬。来到苏梅城三日,谢晟早看出了步胜所领的这些人的做派,怕只有强军之表,而无强军之实,而这步胜又如此刚愎,该如何是好? “尽涨他人志气!我看你是被那祖哲吓破了胆!”步胜喝道,脸上横肉都在抖动,“明日看我步胜出城阵斩祖哲!竟担心不胜,本将是步步为胜!” 早听说步胜此人刚愎自用,却未想到竟至于斯!谢晟与这步胜实难共处,拂袖而去。 卷二 万里之行 六十六、后园私会 ?“你们先退下吧。”南宫府后花园,突然来了一位稀客。 淡红华丽绵袍,难掩婀娜身姿,剔透珍珠花冠,仍逊如雪肌肤,一身盛装的南宫云儿,在这傍晚时分更显光彩照人。 两名服侍卫书的下人眼都直了,旋即反应过来,连忙躬身拜倒,不敢再多看一眼。 南宫老爷可是说不许任何人接触这位卫老少爷的,其中一人刚想出声质疑,便被另一人硬生生打断拽走了。 南宫云儿自幼入府,可是南宫甚的掌上明珠,又有天才阵法师的潜质,她的话与老爷直接发话无异。 老迈的卫书对眼前佳人毫不理会,依旧在那发呆。 “我原以为你是谢师的弟子,”南宫云儿站在卫书身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是水花而已,有甚好看的?“你是如何遇上谢师的?” 卫书依旧枯坐在亭中,如木头一般。 “哼!”南宫云儿眉头微皱,听下人说这人一连三天坐在此处,不发一语,自己逃了酒宴到此,他竟然还在装聋作哑,“莫再装了,本小姐可是早看出你并非真的心伤。” “小姐不参加盛宴,来此作甚?”这女人的观察力真可怕,卫书不知道哪里出了破绽,只得出声问道。 低阶修士中,多有莽夫,但阵法师却大不相同,卫书从那本阵初引便能看出,仅是阵法入门之书,本阵初引庞杂繁复,对心算能力要求极高。真正的阵法师无不是心机过人之辈,这位天才阵法师南宫云儿更是其中翘楚,卫书实在不想与之有过多交集。 当日在摘星楼上,众人都很是紧张,看到目光呆滞的卫书都以为他是心若死灰,南宫云儿的心思更不在卫书身上,但这两日回想起当日情形,她却总觉得有些异样。 今日摘星楼回报,天字楼的法阵也如玄字楼一般,上万枚晶璧灵气全部消失,这样的损失便是南宫家大业大,也难免肉疼。 卫书空洞的眼神很有些欺骗性,但南宫云儿却在这眼神中未感到绝望,或者说这种空洞是由意识控制的。 南宫云儿并不知卫书与莫生的关系,只是大敌当头,放着可疑的卫书在此总有些不妥,便忍不住过来确认一番。 “你还未答我的问题。”南宫云儿似笑非笑,眉眼之间却有一丝阴霾,让卫书难以猜到她的心思。 卫书原本打算趁着戍卫攻城之时众人无暇顾及他这个老朽,从水路潜出苏梅,这才在这里呆坐三日,那两人名为服侍,实为监视的南宫弟子本已十分大意,不想这南宫云儿突然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 在这苏梅一日,便受一分煎熬,只因此处是乌平,更是晋洛属地。 既然被看穿,卫书索性不再掩饰。至于自己与谢晟的关系,更无须隐瞒,她从谢晟那里亦可得知。 “原来如此,你跟随谢师怕是身不由己?”身为旁观者,南宫云儿自然比谢晟清醒得多,原来卫书与谢晟不过初识,那谢晟对他的信任却又难以理解。 卫书双手撑着拐杖站起身,转向南宫云儿,背靠着小溪,有些拿不准这南宫大小姐在卖什么药。这条小溪出南宫府便会转入暗渠,而后汇入护城河,此时若是与南宫翻脸,自己能否逃出去还是五五之数。 三息,如今卫书可在三息内使出水遁,但想在三息内不被攻击却不易。 不过她虽然在问卫书,关注的却是谢晟,难不成? 从下人的闲聊中得知,当日在摘星楼上遇到的那位步少,是苏梅统领之子,对这南宫云儿追求已久。如今戍卫攻城在即,南宫甚怕是要倚仗那步统领,这才是她不去酒宴,反倒躲到此处的原因吧。 卫书心思急转,突然有点明白了眼前佳人的心思,揭穿卫书怕只是她说服自己的借口,便缓缓道:“想必大小姐如今处境也不比卫某好到哪去。” “既然你心在戍卫,那我想还是要提醒一下谢师。”南宫云儿作势要走,眼睛却瞄着卫书,倒是没想到这人毫不隐藏自己的想法,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别有凭仗。 这点小伎俩可骗不了卫书,“咳,你的谢师应该想要成家了……” 刚走出不远的南宫云儿脸色陡然变得煞白,猛地停下了脚步,“你说什么?!” 果然,这南宫大小姐看来对谢晟情根深种,不过卫书虽然结识谢晟不久,但对他的秉性还算有些了解,让他去娶有师徒之实的南宫云儿,很有难度,这南宫云儿将来情路怕是坎坷。 “谢前辈之所以收留我,正是因为我师傅可以破解人劫。”不必说更多,冰雪聪明的南宫云儿自然能够领会。 “二十年前,谢师的宗村突遭劫难,无人幸存,至今未找到元凶,正因如此,谢师才会离开洛业司来到乌平。”卫书的话勾起了这段回忆,让南宫云儿黯然神伤,“谢师从未在我们跟前流露出半点哀伤之色,我却知道这是他今生唯一心结,你若是能破解人劫,也许能重新开始他的人生吧。” 原来如此,难怪谢晟听说莫生破解人劫如此激动,谢氏一族传承的重任已经压在他心头太久,破解人劫已经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而在晋洛,莫说是研究此术,提起便是重罪。 “你便就此放弃了?”卫书很惊讶,这南宫云儿想必十分纠结,苏梅能抵挡住戍卫攻击,她极有可能被迫嫁与步胜之子,若是败了,南宫家业不保,能否活命都是未知,怎么看都与谢晟无缘了。唉,也是个苦命丫头。 “还能如何?”南宫云儿再提不起兴致去计较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知道这些已经足够,只要谢师还有希望重获幸福,那自己惟有去努力成全,便是天天面对那个独目烂人…… 那步胜之子恶名早已传遍苏梅,年纪不大却已祸害了不知多少良家女子,他那一只眼睛据说就是在轻薄一名女子时被抓瞎的。 卫书摇摇头,轻叹一声,南宫云儿处境与自己又何其相似,只是想要帮她却是很难,“我有出城之法,我要出城,只想去宝象,与戍卫无关,若是事不可为,可到此来寻我,至于能不能带上你的谢师,就看你了。” 出城?自南宫甚成为苏梅守阵人那一刻,出城就成了南宫云儿最奢侈的梦。 卷二 万里之行 六十七、步胜出战 ?苏梅迎来冬日最寒冷的一天,日头好似比往日更大更红,但正午阳光的暖意却抵不过凛冽北风带来的寒意。 城头之上人头攒动,近五里长的苏梅城墙之上竟挤得水泄不通。便是苏梅人天性乐观,但真到大兵压境之时,还是难免紧张。 一座十余丈高的角楼矗立在城墙最中心,苏梅防务的核心人物便在这角楼之内。 南宫甚站在角楼垛口后张望,城外大雪已停了数日,但远处依旧是大片的积雪,只有了了数处残雪稀薄,露出了暗红的土地。数个黑色方阵渐渐出现在地平线上,虽相距甚远,但依旧让从未经过战事的南宫甚气息变得粗沉。 南宫甚身后,人高马大的步胜身着蓝星鳞甲,左手按在腰间宝剑之上,颇有睥睨群雄之势。 步胜斜眼看了一眼南宫甚,发现他竟忍不住有些发抖,不禁冷哼一声,这老儿也真是没用,那个整日里冷着脸的谢晟倒是识趣,没来此惹人厌。 那戍卫战部历来有善战之名,步胜也素有耳闻,不过与这些阵法师不同的是,步胜只相信绝对实力。 戍卫统领祖哲只是金丹中期修为,与自己差了一个层次,还是初次掌军,在晓市连连受挫便是实力不足的明证,这支戍卫新军早已担不起先祖威名,实在不知有何可怕之处。 “禀报统领,戍卫战部于十里外扎营,五里外列阵,阵列散乱,旌旗不振,人数不足三百,有十数名强力斥候在阵前游弋,似乎并无攻城之意。”一名蓝衣军士快步跑上楼,跪于步胜身后通禀道。 五里外,正是护城阵法的极限,在此处作战可不受阵法攻击,这倒也是惯常作法,多派斥候更是心虚之相,果然是个庸将。 听说科沁两路进犯乌平,另一路由科沁继承人古信领军,如今已经连下三城,更是吸引了乌平两支战部,而这祖哲的戍卫战部,三个月只拿下了乌平最不起眼的港口晓市。从斥候回报来看,这支战部确实战力堪忧。 短暂的思考之后,步胜已经看清眼前局势,对自己这份睿智,步胜很是得意,大声道:“传令!全军列阵,准备出城迎战!” “步统领且慢!”听到步胜这就要出战,南宫甚大吃一惊,虽然守城最忌讳死守,但在不知对方虚实的情况下便出城迎击,也非明智之选,这才忍不住出声阻止,“何不等那戍卫战部攻城,挫了他们锐气之后再出战,想必更为稳妥。” 懦夫之见!步胜很是不屑,这老儿之话看似稳重,实为看轻自己,不过看在他有个好女儿的份上,步胜决定放他一马。 步胜驻守乌梅不过五年时间,此前在晋轩阁修行时便以骁勇名扬晋洛,只是此前并太多实战机会,所谓猛将之名却多是自己人吹嘘得来的,正因如此,步胜最忌别人质疑。 “此时戍卫阵脚不稳,正是击破他们的绝佳时机,南宫大师只需守好城便好,战事还是少费些心思。”步胜从来都是一副大嗓门,这番话更是让半条城墙的人都听到了,让南宫甚老脸有些挂不住。 一名军士在步胜的示意下前去传令,完全无视南宫甚。 步胜拍了拍身上盔甲,蓝星鳞甲似乎知道将要上阵一般,发出连续的脆鸣。 “不过在上阵之前步某确有一事放心不下。”即将下楼的步胜突然停住了脚步,对南宫甚正色说道。 这步胜怎么突然转性了?南宫甚不敢怠慢,忙道:“步统领为何事心忧,若能力所及,定会尽力为步统领解后顾之忧。” “我那儿子可是为了云儿在练气十层停留了三年,”步胜咧开大嘴,嘿嘿笑着,两眼真盯着南宫甚,眼神中可没有一丝笑意,“此事可不能再拖了。” 南宫甚脸色骤然变得难看,万没想到这步胜在出阵之时还想着此等事。他那儿子明明是资质太差,又贪杯好色,年纪轻轻便把身体掏空,这才迟迟无法筑基,竟被步胜说成了为了等南宫云儿,实在无耻至极! 真是不知这步胜为何要在族人中选了这么个玩意做为接班人!难道步氏宗族真的没人了? 想着声名狼藉的步少,南宫甚胃里就一阵翻腾,自己的宝贝女儿怎能托付给这种人,但此时形势迫人,让他难以继续拒绝,“只要能击退戍卫之敌,定会给统领一个满意的答复!” 哼,这老儿此刻还不肯正面答复,步胜心中十分不满,不过无妨,等下击败这支戍卫新军,携大胜之势不怕这老儿不就范! 近五百人的苏梅战部在内城列阵完毕,三名金丹中期修士,十一名金丹初期修士,其余全为筑基中期以上,听闻戍卫战部只有祖哲一人新晋金丹中期修士,近四百军士中竟有不少还是筑基初期修为,简直就是笑话。 站在儿郎面前,步胜豪气干云,战旗之下军容整齐,清一色的蓝衣重甲,重甲之上密密麻麻的式纹更是出自洛业司工匠之手,可防金丹修士全力一击,便是普通军士均手持寒铁破甲枪,腰配紫金阔剑,胸前佩有一只北域灵熊皮丹药袋,内有培元丹十颗,疗伤回气丹药更是随意支取,本身还极为坚韧,可增强正面防御力。 若是比财力,九幽战部比之晋洛无异一群乞丐,步胜手中这支战部普通军士的装备便与戍卫战部队官相当。 这般巨大的差距,便是天堑,那祖哲空有一身悍勇又如何能弥补得了。 “孩儿们!有人说咱们不是那戍卫之敌。”步胜金丝雁翎刀在手,低声向手下儿郎喝道,日光照在宝刀刃上,发出耀眼金光,更添步胜之势。 “还有人说咱们在这城里待久了,早忘了如何打仗。”步胜的话落在军士耳中,声虽轻却似惊雷,一个个涨红了脸,心中怒火更是要溢出一般。 “但老子知道,他们都是在放屁!你们说是也不是?” “是!”五百人高举手中利刃,齐声怒吼,城墙都为之一震。 士气可用!步胜很是满意军士的表现,长刀一挥,“出阵!” 苏梅战部自三个城门中鱼贯而出,引来城墙上一片喝彩之声。这群兵油子平日里虽然祸害百姓毫不手软,但这关键时刻看来还是靠得住的。 卷二 万里之行 六十八、锋矢锋矢 ?苏梅城外五里,戍卫战部八个方阵早已列成锋矢之阵静待苏梅战部。 祖哲便是这锋矢之刃,身旁只有祖明陪伴。今日祖哲与祖明一般身着飞禽战甲,并未祭出紫色螭纹飞鹤战甲,让祖明一度以为祖哲今日并非真想迎敌。 昨日祖哲应该又是一夜未睡,祖明能从他老哥的脸上看出一丝疲惫,便是修为到了金丹期,如此持续地过度消耗也会让人难以消受。 祖明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并不代表他不知祖哲身上的重压,否则他也不会不顾自己毫无天份而去学阵法了。 戍卫部族传承至今,已现衰落之相,这才有祖哲以金丹中期修为接任戍卫战部统领,堪称九幽各部最弱,早在数年之前便传出科沁有意取消这个有着千年辉煌战绩的戍卫战部编制,更是让整个戍卫部族紧张不已。此次出征乌平,戍卫战部依旧作为科沁三大战部之一出战,极有可能是证明自己的最后机会。 从前日得到的消息来看,这苏梅战部战力不俗,想要获胜极为不易,且兵法大家卫武曾说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如今戍卫兵力尚不如守城之军,又该如何取胜。这卫武不消说,也是卫书的穿越前辈。 听闻古信已派其弟古诺带近半支战部赶来支援戍卫,但对戍卫却是大为不利,诚然有援军可增胜算,却也表明科沁族长古稹已彻底不再信任戍卫战部,即便是取胜,戍卫也是输了。 古诺啊,一想到这个人,祖明便忍不住咬牙切齿,两人年龄相仿,修为相仿,甚至修炼时都在九幽同一长老座下,自幼便斗个不休,过几日又要见面,祖明几乎已经可以想像得到这小子那副得意的嘴脸…… 看着祖明脸上不断变换的表情,祖哲便知这小子又神游天外了。“想什么呢!等下交战之后,紧跟着我,切勿单独行动。”祖哲轻喝道。 祖明虽有独领一队的实力,但却缺了军人应有的那份严谨与冷静,这就是为何他一直只能待在伙头军的原因。 祖哲招回游弋在阵前的斥候,苏梅战部已经近在咫尺,无需斥候也能看清他们的动向。 同样是锋矢之阵,看来步胜信心十足,准备与戍卫战部正面对决了。 戍卫兵线前两里处,步胜抬手止住了前进的步伐,自己留给了那戍卫半个时辰,此时他们阵列依然不时有些小小的骚动,实在令人失望。 无须步胜吩咐,一道道淡黄色光芒将苏梅战部笼罩在内,每个方阵都发动了一个土行防御法术,不动如山。 一颗颗培元丹被军士们从丹药袋中取出,快速塞入口中,片刻之后,苏梅战部气势再上一层。 便只是这番动作,便让对面的戍卫将士直咽口水,他们可无此待遇,那培元丹每月能分上两颗便不错了,还要在修炼之前使用,哪里敢像眼前的苏梅军士这般当成短时提升修为的丹药来使用,简直暴殄天物! 九幽与晋洛数千年来都是宿敌,两宗之间也发生的战争如天上星河一般难以数清,这为两宗带来了极为丰富的战争经验,每宗都有应对各种战况的操典,对于战前的各种准备细节到阵法使用都有严格规定,一定程度上可杜绝庸才对战局的影响。 科沁与乌平作为天下最强两宗的重要盟友,自然继承了两宗的战法,苏梅战部的这一系列准备步骤便不需步胜费心,属下队官便可代劳。 这也是这两支战部统领均非沙场宿将,却依然能够保持强大战力的根本原因。 “祖哲,可敢出阵一战!”步胜越阵而出,运足体内真气暴喝一声,数里之外的苏梅人都觉得如重鼓在耳边响起一边。 步胜虽进入金丹后期便未有寸进,但依然傲视新晋金丹中期的祖哲,只是步胜结丹时只渡了三劫,这三劫金丹在两大宗门金丹修士中略有些寒酸,此时阵前搦战也有试探祖哲虚实之意。 戍卫战部一片沉寂,祖哲面对步胜的搦战毫无反应。 戍卫之人不敢应战!苏梅战部气势再增! “祖哲小儿,可敢出阵一战!”步胜颈项之上血管如小蛇般暴起,脸色更如烈焰一般赤红,祖哲小儿果然不敢与自己交手,哈哈! 苏梅战部军士亦齐声复颂:“祖哲小儿,可敢出阵一战!” 一时间苏梅战部气势如虹,而戍卫战部军士则面如死灰…… 苏梅城角楼之上,已有观战史官写下:“某年某日,统领步迎战戍卫,大喝三声无人敢应……” 谢晟站在南宫甚身旁,眉头紧锁,眼见得步胜战部士气高昂,压得戍卫喘不过气来,但他心中却隐隐有一丝不安,当日戍卫首次攻打晓市时好像也是这般,一副毫无战力之相,但守城之部贸然出战却被尽歼于城下,而后便进入了漫长的阵法攻防战。 只是步胜实力远在晓市守将之上,应当……大概不会步其后尘。 这几日谢晟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就连南宫甚也只在宴会之时见过一次,只是此时两人都没有说话的心思。 士气已至顶点,步胜豪情万丈,手中金丝雁翎刀用力挥下,留下一片金芒,苏梅战部如蓝色之矢般离弦而出。 两里之隔,全力冲刺的修士数息可至,那蓝色箭矢迎面而来,竟如滔天巨浪一般压在戍卫将士心头。 祖明手中龙胆轻颤,大哥不应步胜搦战战前便有安排,饶是如此,身边的将士,就连祖明自己,仍旧难抑心中失落,偷偷瞄一眼身旁的祖哲,依旧面沉如水,祖明悬着的心稍安定了些,此时此刻,祖哲是他最大的依靠。 “出击!”祖哲一声轻喝,虽不像步胜那般声若雷霆,却依然清晰传入众人耳中。 面对已经全力冲刺的蓝色箭矢,这黑色箭矢蹒跚有如老迈妇人。 “当真庸才,冲刺时机都把握不准!”狂奔中的步胜暗喜,大喝一声:“斩将!” 步胜手中宝刀挥下,刀身上式纹光芒大作,三道金刃如闪电般疾射向祖哲。 卷二 万里之行 六十九、一触即溃 ?苏梅城上众人远远望着即将相撞的黑蓝箭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少人闭上了眼,喃喃祈祷。 这些人中,怕没人比南宫云儿心情更加复杂,步少不知何时蹭到她身旁,竟毫不关心战局,只顾着大献殷勤,说着恶俗的玩笑,不时挤弄着那一只独目,让南宫云儿恨不得将他扔到护城河中。 到底该盼着谁取胜?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卫书在两名南宫府家丁搀扶下,努力爬上了城墙。从清晨开始,这二人便在卫书身边不停晃悠,嘴中半名不离今日这难得的战事,显然是对这天大的热闹时刻,却还要在府中陪一个糟老头子十分不爽。 卫书便遂了他们愿。 四下无人注意自己这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卫书的双目从浑浊重新变得清明。 不论众人如何紧张,战场上只是一瞬。 一声响彻天地的金铁交鸣之声,直欲撕破众人耳膜。 就在众人从这巨响中回过神来之时,战场上已是形势大变。 戍卫战部竟然一触即溃! 蓝色箭矢势不可挡,而那黑色箭矢却被撕裂成两半,如潮水般溃退而去。 步胜彻底放下心中最后一丝疑虑,那祖哲果然是水货,自己一招斩将三连击他竟只能接下一道,另两道金刃还要他身边两人接下。 只一招,便将戍卫稍提起的冲势击溃! 如今只要顺势彻底凿穿戍卫战部阵型,失去战阵的戍卫军士在苏梅战部的合击面前犹如毫无还手之力。 苏梅列阵冲击,戍卫亡命奔逃。 每隔两息,苏梅各阵便闪耀出夺目金芒,直击向前方溃散的戍卫军士,只是这帮人逃得越来越快,便是金芒可覆盖数丈范围,往往也只能击倒数人,且双方距离有拉开的趋势。 战场之上,到处是戍卫战部丢弃的战旗,苏梅战部兵线之后,数十具戍卫将士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只不过一次冲锋,便消灭戍卫近三成战力! 步胜紧紧追着祖哲,斩将已连发三次,每次都有戍卫军士拼死为祖哲挡下,而现在步胜为保持战阵,与那一心只要逃跑的祖哲的距离渐渐拉开,祖哲即将脱离自己的攻击范围。 环顾四周,苏梅将士都面临着同样的问题,眼前已无可杀之敌。 “传令,解阵以散兵追击!”祖哲越逃越远,步胜内心焦急,忙传令道。 “可是,统领,这不合操典。”传令兵颇有疑虑,即便是如此局势,操典上对解阵也是严令禁止的。 “莫要废话,本将自有计较!”步胜怒喝道,连身边传令兵都敢质疑自己了? 那传令兵不敢再出声,连续横摇令旗三次。 苏梅战阵爆发一阵欢呼,解阵之令传来,终于可以放手杀敌了,从未遇到这等鱼腩对手,今日定能杀个痛快! 眼下已是大胜,但步胜要的是完胜,今日若不能毕其功于一役,恐怕都会被人耻笑! 步胜虽不是沙场宿将,但怎会看不清这战场局势,戍卫若想诱敌,必须努力保持阵形不乱,采用逐次接战,以小部溃散为代价引诱自己,如这般全军溃散,令旗都丢了,整个指挥体系都已瓦解,便是兵圣卫武再世也无能为力。这怎会是诱敌? 戍卫的营地便在前方不远处,营门紧闭,那些戍卫溃兵都不敢逃向营地,还颇有远离之意,显然是认为营地也非可守之地,不少溃兵被追杀得失了理智,不辨方向,竟向着苏梅城方向逃窜。 祖哲身边亲卫或逃或亡,仅剩下祖明一人,步胜长啸一声,拔地而起,以苍鹰搏兔之势直扑了过去。 战局如此发展,城墙之上的苏梅众人都有些不敢相信,步胜竟如此勇武?还是那戍卫战部只是浪得虚名?一时间,竟忘了欢呼…… 难道晋洛实力如此强大?这乌平仅是晋洛的其中一个盟友而已,而乌平这个声名不显的战部竟都有如此实力,卫书握紧了拳头,一股寒意涌上心头,以自己一人之力,将来想向晋洛讨回血债真是痴人说梦。不知为何,看到戍卫战部即将落败,卫书感到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虽然他们在与晋洛作战,但对卫书来说,应没有什么好感才对。 “祖哲小儿!哪里逃!”脱离战阵,步胜终于得以发挥其金丹后期的强大修为,仅一息便飞至祖哲上空,宝刀挥出,一片金芒笼罩向祖哲二人。 “地动山摇!”步胜手上不停,直接使出了他最得意的招式,顷刻间半里方圆的大地如剧烈颤动,有如狂风卷过的海面一般,一道道丈许高的“海浪”在地面上疯狂蔓延,所过之处,大地都被撕裂。 祖哲与祖明被迫停下脚步,便是如此依旧难以保持站立,此时金芒自空中倾泻而下,有如千万利箭,让人避无可避。 无路可逃了,祖明顾不上其他,转身挡在了祖哲身前,只一瞬间,手中龙胆枪、身上飞鹰甲便化为齑粉,祖明倒在血泊之中…… 金丹初期修为的祖明,与步胜的差距难以里计,这番更是用性命去硬接步胜的全力一击。 “不自量力!”步胜哂笑道,这祖哲不光逃跑功夫一流,找人替死的功夫也是了得,步胜都自愧不如,但如今最后一个替死鬼也倒下了,你还能跑到哪去? 不用再逃了,这场屠杀需要作个了结,步胜傲然立在空中,喝道:“只会让属下送死,祖哲,你根本不配为将,乖乖受死吧!” 嗯?金芒散尽,地上只有半死不活的祖明,祖哲哪里去了? 突然之间,一声鹤鸣,声闻四野。 步胜猛地抬头,紫光耀目,忍不住举手遮眼。 不知何时,祖哲突破了步胜金芒封锁,手持亮银长枪飞到空中,身上黑色飞鹰甲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正是紫光闪耀的螭纹飞鹤战甲。 “装神弄鬼!”步胜怒喝一声,体内真气全力运转,挥刀便当头劈了下去! 锵!步胜竟被祖哲随手一枪击得倒飞出去十余丈,脚步踉跄,险些从空中跌落,一脸的不可思议,“这,这不可能!” 怎么可能接不了金丹中期的祖哲一招! “金丹后期又如何,三劫金丹如何比得上七劫金丹!”祖哲横枪身前,哪里还有半点仓皇之色。 原来他竟是七劫金丹,步胜后悔不已,金丹修士在结丹之时遇天劫,虽是劫难,却同时也是淬炼金丹的机遇,古往今来修士最多只能受九劫,这祖哲能够承受七劫,已是世上顶尖人物,即便差了一个层次,真气之稳固竟远在步胜之上。 战场之上形势随着那声鹤鸣便已发生变化,那些原本在狼狈逃窜的戍卫军士猛然止步,三人一组,结三才之阵,竟反向苏梅战部冲去。 卷二 万里之行 七十、逆流之石 ?孟任已经“死”了小半刻钟。 脑袋深陷在红色泥土中,背后一条骇人的血口子足有一尺长,鲜血仍在不断往外涌出,如一条红色小溪一般慢慢侵蚀着孟任身边的积雪。 不远外,还有不少如孟任一般的“死人”。 泥土不知何时已经混进了孟任口鼻,这红色泥土与家乡的泥土很是不同,有一股腐烂树叶的臭味,但他不敢稍动,便是刚倒下时,背上伤口被苏梅的混蛋狠狠踩中,他的指头都不曾动一下,这样的混蛋有三个,还有两个分别踩到了他的脑袋和手掌。 身体越来越凉,都已经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了,即便是埋在土中,孟任依旧怒瞪着眼前的黑暗,他很怕闭上眼就再也难以醒来。 死亡并不可怕。 孟任在等一个信号,一个让他“重生”的信号。 每个戍卫军士都很清楚,这种战术绝对不会在戍卫以往的战斗中出现,只因戍卫部族,戍卫战部,戍卫每一名军士,戍卫统领祖哲,都已经被逼到了绝境,面对着比戍卫更强大的敌人,唯有取胜! 眼睛好像也进了泥土,好像小虫在眼珠上不断爬行,只要轻轻闭眼就行了…… 真想再吃一次那个小子的固本培元套餐,还说自己是第一个识货的人,每次都会给自己多打半勺的,可那小子却没过几天就跑得无影无踪,现在来不及找他算帐了…… 趴在地上的孟任,却感觉像在海船上一般,不断在摇摆,眼珠不自觉在往上翻,统领,对不住,咱要先走一步了…… 一声悠长的鹤鸣在耳边响起,身处无边黑暗中的孟任突然惊醒,后背感觉要被撕裂一般,但此时此刻孟任却觉得这痛楚如此让人享受! 统领,孟任还活着,咱听到了您的召唤。 一个倔强的身影慢慢从地上爬起,离开了那片映红的雪地。 更多的身影站了起来,他们都如孟任一般,身上带着骇人的伤口,还有人踉跄着再次倒下,再也没了动静,站起来便已经抽空了他们仅存的生命力,但只为响应统领的召唤,响应体内戍卫荣耀的召唤。 孟任使劲揉揉眼睛,一团红泥整个糊在了他的脸上。背后伤口处突然传来一股暖流,孟任回过头,原来是自己小旗的一名战士,正在为自己疗伤,这家伙只剩一个手臂了。 小旗包括自己总共九人,如今只站起来了三个,孟任所在的丁队紧临着祖哲统领,也是承受攻击最多的一队。 孟任下意识便要寻找队长,“队长已经没了……”身旁的战士轻声说道,声音如此平和,这时悲伤都是奢侈的。 三十七人的丁队,总共还有十三人,仅剩孟任一个小旗,队长和小旗们作为队中修为最高的人,在佯退之时必须为军士们抵挡背后的攻击,否则没了阵列的保护的军士很难有人能存活下来。 作为丁队唯一的“军官”,孟任从地上捡起长枪,自觉站到这十二人之前,“横队!拒枪阵,于我左侧掩护!” “遵命!”声音依旧整齐如一,动作依旧干净利落,便如平时训练的那样。 远方,那道紫光便是他们的骄傲,正在追杀着战前不可一世的步胜。 眼前,那群蓝色军士是他们的敌人,正在被戍卫战友们赶杀得不停哭喊。 身旁,甲队十余名玄衣军士同样列阵,与孟任的丁队一起组起了一条单薄雁形防线,长枪平举,阻挡着苏梅乱军的归路。 苏梅战部阵脚大乱,但如数息前被他们追赶的戍卫战部一般,没有了阵型只顾逃命,反倒是速度更快,从戍卫重组三才阵到此刻,不过数十人反应不及直接撞了上去,被戍卫绞杀。 “死开!”步胜怒吼! 那祖哲身上的紫色战甲不知是何品阶,步胜任何攻击都不能在战甲上留下半点痕迹,而祖哲的反击却让步胜应付起来愈发吃力,怎么会在此遇到七劫金丹! 祖哲的真气精纯无比,无论是术法还是兵刃,每次交手都让步胜的真气激荡,十招过后竟有真气溃散之象。 自那声鹤鸣之后,战场上自己的战部已经失了主动,反倒成了被追杀的一方。该死的祖哲,这一开始就是圈套,只等自己主动解阵! 无论是散兵对战,还是列阵对战,修为更高的苏梅战部都占据绝对优势,但祖哲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不知名三人小阵,异常灵活,每次苏梅军士的攻击都要面对两到三人,异常悬殊的战损比让苏梅战部迅速瓦解。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已经有过百人倒在戍卫重新建立的阵线之前,但苏梅主力还在,只要能顺利回城,以后还有和这戍卫再战的资本! “回城!回城!”奋力在身前挥出一道金色光幕,步胜转身便逃,管他几劫金丹,凭着修为差距,只要拉开距离,那祖哲休想追得上。 近四百苏梅军士被不到两百戍卫之人追杀,却没有回身一战的勇气。在步胜喊出回城指令之前,苏梅人便已被杀破胆,逃回城很快就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凭借着过人的逃跑本领,苏梅人渐渐拉开了与追兵的距离,但就在两军初次交锋的地方,一道戍卫防线突然出现,拦住了他们的退路。 但一瞬间的绝望过后,苏梅人很快发现这条防线如此单薄,区区三十人便敢组成长纵队,且人人带伤,如刚从血水中捞出来的一般,这些人只是强撑着站在那里,根本不能对他们造成任何阻碍。 “冲过去!冲过去!”溃兵们大喊,只要冲破这个小小的障碍,便能回城了! 逃命的苏梅人竟爆发出比冲锋时更强的气势! “与诸位共此一战,孟某今生之幸!”苏梅人的面容被求生欲刺激得狰狞无比,归师勿遏,但若不能阻挡他们,今后还要苦战,还会有更多戍卫将士的鲜血洒在苏梅城下。 一点点光芒出现在矛尖上,那是孟任仅剩的真气,其余人也相差无几。 “甲队!丁队!拒枪!誓死不退!” “誓死不退!” 海浪翻滚着拍向海岸,却有那一块黑色礁石,在海浪中若隐若现,却始终顽强地挺立着…… 卷二 万里之行 七十一、木狱火葬 ?败了?苏梅城墙上的人都感觉难以置信,不断有人转身看向旁边之人寻找答案,却是一般的迷惑恐惧。 常听人说战场之上局势瞬息万变,但如此这般变化也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溃败的步胜战部就在护城大阵边缘,被三十名戍卫伤兵组成的单薄防线断绝了逃生的希望。 只要迈过一步,便能得到大阵的庇护,只要冲过这几个战枪都举不稳的伤兵…… 十息,没有一人能迈出这一步,直到那此戍卫伤兵脸上带着笑容倒下…… 十息便足够了,战友们已经追了上来,苏梅人的主力正在被分割包围,他们插翅难飞了! 步胜径直冲进了护城大阵,一心只想摆脱祖哲,都顾不得理会那些正陷入戍卫战部包围的苏梅军士。 “快挡住他!挡住他!”刚一踏入角楼,惊魂未定的步胜便连声吼道。 南宫甚还未从步胜的快速溃败中缓过神来,目光呆滞,丝毫未听到步胜的仓皇叫喊。 “祖哲并未追来。”谢晟看着为了逃命连宝刀都丢弃的步胜,淡淡地说道。 此刻谢晟真是对此人恨之入骨,即便是在酒宴之上公然羞辱自己,谢晟都可以忍受,但在战场之上这步胜竟也如此骄狂,落败后又如此颓丧,直接断送苏梅的守城希望。 步胜听到此话,竟如获大赦一般长出一口气,这才敢转身向外望去,可不是,那祖哲定是摄于护城大阵之威,在五里之外便停下了。 战场上满是苏梅军士尸体,出阵时五百余人,此时竟只剩下百余人,却也深陷戍卫战部的包围之中,惨叫声更是不绝于耳。 全完了,失去所有部下,步胜这个统领也做到头了,今后晋洛追究下来,怕是性命都难保。 绝望,让步胜浑身无力,腿脚发软……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要胜了的,便到了此刻,步胜还难以想通为何会败得如此之惨,戍卫军士并不比苏梅人更加强大,一定是因为祖哲太狡猾,使出如此无耻的手段,全然不顾戍卫只会堂堂一战的传统…… 南宫甚掌控着大阵中枢,紧张地看着大阵外已经搅在一起的两方军士。 戍卫战部损失也不小,此时还在战斗的不过两百余人,要完全隔断所有苏梅人的归路并不容易,不时有些修为较高的苏梅将士突破包围圈逃入大阵中。 戍卫对这些人也并不在意,只是尽力围剿剩余之敌。 就在包围圈内的苏梅人不足百人之时,包围圈突然破开了一个口子! 是戍卫人无力支撑了么? 步胜战部残存之人无暇多想,看到有逃生希望便死命向着护城大阵逃去。 不对,是圈套! 戍卫战部四十余名重甲军士在祖哲带领之下,紧跟着溃兵,竟一起进入了大阵。 这等规模的战斗早已搅乱了大阵周边的元气波动,大阵无法准确鉴别敌我。 攻击么? 护城大阵的攻击范围极大,一击下去可能苏梅人伤亡更大。 但若是不攻击,放那四十余人进城又如何抵挡?那些残兵与他们的统领都已被吓破了胆,根本无法指望。 豆大的汗珠从南宫甚头上不断流下,实在难以抉择。 “南宫老儿,休要造次!”步胜见到这一幕,突然寻到了一丝希望,这近百人能逃回来自己就还有得救,看那南宫老儿的样子,竟是要发动大阵,连忙出声阻止。 戍卫战部只是驱赶溃兵,却不着急攻击,更多的精力还是用来防备大阵的攻击。 城门就在一里之外!祖哲已经看到拿下苏梅的最佳时机! 苏梅人正在从城墙上蜂拥而下,一个个惶恐不安,这戍卫真的彪悍,眨眼工夫就把步胜战部打得大败,这苏梅定然保不住了! 步少早没了向南宫云儿献殷勤的心思,比任何人都要惶恐,他深知他们父子能够在苏梅横行,靠的就是这支强大的战部,如今步胜战败,战部几被全歼,就算苏梅能够保住,他们的地位将跌落谷底,而迎接他们的将是无穷尽的报复,至于南宫云儿,以后怕只能在梦中追求了…… 不能再等了!谢晟突然拿出了阵盘,迅速输入真气,一团柔和青光快速向四周扩散。 “住手!”一直盯着二人的步胜,怒喝道!什么苏梅城,他只要保住自己的残部! 谢晟顾不上理会步胜,口中不停快速低语,就在半息之间,苏梅城大阵之内,一个覆盖半里方圆的小阵陡然发动,“风翼破云!” 这几日谢晟在城中四处奔波,便是为了这个一元地阶阵,虽是一元,却是水元变阵,也是谢晟在有限的时间内所能布下的最强阵法了。 狂风骤起,一道道风刃呼啸着斩向溃兵后部,尽管一元阵攻击范围小得多,但仍不可避免要误伤不少苏梅军士,祖哲故意留下许多力竭的苏梅军士不杀便是缘于此。 祖哲挡在重甲军之前,手中长枪舞得泼水难进,硬生生挡住了这个一元阵的全力一击,只是他身前的十几名苏梅溃兵就无这等待遇了,只一瞬间便被风刃斩成了肉泥。 但谢晟的目的已经达到,这一击已经让祖哲与溃兵的距离被拉开,“快!攻击!”谢晟对南宫甚急道。这个老友平时便少了份果断,此时只能喧宾夺主了。 南宫甚此时总算恢复了几分镇定,这正是攻击的好时机,不能再犹豫了,南宫甚祭起阵盘,大喝道:“木狱!” 祖哲被阻的那一刻,便知已失了夺城的良机,刚要命令重甲军后退,却发现四周数十丈处突然生出一棵棵树木,这些树木生长极快,仅一息便已遮天蔽日,将祖哲之内的四十余人牢牢困在其中。 土木二元天阶阵,便是苏梅最后的屏障,尽管比之晓市的三元伏虎阵要弱上不小,但此时祖哲等人深入阵中,却又远比在晓市时凶险得多。 南宫甚在阵法上的造诣远不如谢晟,缓了两息之后才又使出了此阵的杀招,“木狱火葬!” 在这巨树围成的百丈牢笼之中,滚滚烈焰充斥在每一个角落。 南宫甚总算松了口气,这下便是无法擒住那祖哲,但他带的四十余精兵定难逃一死。 卷二 万里之行 七十二、苏梅暗涌 ?战场上难得出现了一瞬间的沉寂。 还未来得及撤下城墙的苏梅人不由得停住脚步,死死盯着城前突然出现的巨大钟形牢笼,此时那个牢笼已经变成了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炬,浓烟直冲云霄,这下能能否解决那个紫衣人?此人今日的强悍给所有的苏梅人都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卫书倒是十分平静,祖哲不会这么容易被击败,从祖哲穿上紫色战甲开始,战局就是碾压之势,原本凶焰滔天的步胜在祖哲面前竟毫无还手之力,祖哲实力强悍,那紫色战甲也不是凡品,两人硬拼数记,步胜的蓝星鳞甲都已破烂不堪,祖哲的紫色战甲竟然依旧完好如初。方才大阵的攻击声势虽大,对阵中之人来说却未必强过金丹后期修士的全力一击,想要这样就击败祖哲,又怎么可能。 今日这一战实在刺激,卫书这把老骨头都有些难以承受了。 “轰隆!”一声剧震,苏梅巨大的城墙都在瑟瑟发抖! 祖哲再次让苏梅人失望了。 漫天木屑、火星随着剧响在那牢笼后爆发出来,一道紫色身影从滚滚浓烟中飞出,他的身后,一个紫色飞鹤幻影若隐若现。 而那四十余名黑色重甲军士便在这飞鹤幻影的笼罩下快速奔出,他们不再恋战,直接向阵外奔去,便在此时四十人依旧保持着四列整齐纵队,丝毫不乱。 此时祖哲在苏梅城前凌空而立,身处大阵之内,却毫无半点惧意。“步胜!你的狗头且先留着,明日某再来取!” 祖哲的声音传来,步胜在角楼内遍体生寒,却连一句狠话都不敢回,尽管他自己很不想承认,但步胜确实已经被祖哲吓破了胆,今后决不愿再与此人交手。 怎么会这样,他是如何挡住天阶大阵全力一击的!南宫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祖哲的实力远超他的想象,即便是金丹后期的修士,想做到都很困难。 这个组合攻击耗费了太多灵力,这场爆炸产生的震荡通过大阵传递到阵盘,更让南宫甚双手的血管都爆裂开来…… 城中诸人都被祖哲气势所摄,只有谢晟注意到了祖哲嘴角淡淡的血迹,原来他也受了内伤,并非轻易挡住了这一击。 只是如今大势已去,士气已丧,苏梅怕也难守住了。 步胜不知何时已经从这角楼之上溜了……也好,谢晟实在不想再见到此人。 众人目送祖哲掩护重甲军撤出大阵,都已丧失了攻击的勇气。 戍卫今日损失巨大,祖哲不想再冒险,不过步胜战部已经没了出城迎战的勇气和能力,今后便是阵法攻城了,方才祖哲虽未夺城成功,但也试出了苏梅大阵虚实,相信攻城不会再像晓市那般了。 唯一值得担心的是谢晟,这老儿果然在城中,那风刃阵法攻击必是出自他的手笔,不能再给他布阵的机会,不然定然是戍卫的心腹之患。 近百名步胜战部的溃兵被拦在了城门之外,战事未停,城门自然不能打开,但被吓破胆的他们可管不了这些,不停在城下喝骂,虽然没了与戍卫战斗的勇气,但对上苏梅百姓他们依旧嚣张得起来,气得苏梅百姓纷纷掰下城砖砸向这群废物。 戍卫战部在大阵外从容地收拢伤兵和阵亡将士遗体,顺道把步胜战部身上的装备也扒了个干净,就如在自家花园闲逛一般。 完全被无视了,苏梅城中士气已经低至冰点。 一个时辰后,戍卫战部才陆续退回了十里外的营地,苏梅人总算松了口气,只是明日会怎样,已经不敢再想了,得过且过吧。 平日里最喜欢在城中晃荡的步胜战部军士,此时也全部龟缩到了营中不敢出门。这一战之后,战部十去七八,残存军士也是人人自危。 城外四百多具苏梅人的尸体没人敢去收殓,尽管已经可以确认戍卫不会再进攻,或许苏梅人还有让戍卫战部替他们收尸的心思,你若攻城,怎么也要先清理战场吧? 此战戍卫战部军士几乎竭尽体内真气,短时间难以恢复,明日能否攻城都是未知之数,毕竟城外荒野之中灵气十分稀疏,只能通过培元、养气等丹药来补充真气。 步少躲在城墙下,直到街上行人渐少才敢再度现身,一只独眼四处张望,生怕被人看到。惶恐那是肯定的,但此时步少反倒比平时更为敏锐,只要能回到步胜营中,还能从长计议…… 还未出正午,苏梅城中却不似往日那般安静。 眼看城池难保,苏梅人如何还能在家里待得住,不少人走出家门四处打听晓市如今状况,那戍卫统领祖哲的底细也是众人最想知道的信息之一。只是戍卫行动迅速,自晓市逃出的人怕还没有行军速度快,到达苏梅的更是寥寥无几,关于祖哲,作为晋洛的重要盟友,乌平人平日里是不大看得起九幽人的,更何况祖哲只是九幽的一个部落的统领,关于他的消息自然少之又少,但应该……不会比步胜更糟糕吧? 至于靠着南宫甚的护城大阵守住苏梅?今日见识了步胜的窝囊和祖哲的勇武之后,已没人敢对这帮人寄予半点希望。 据说南宫府便有一个最了解戍卫之人…… 谢晟正在老友身边,默默为他疗伤。南宫甚在祖哲的反击中,受创颇重,外伤还好,但内伤却很棘手。 南宫甚与谢晟均为金丹初期修为,但与谢晟不同的是,他早在十几年前便步入了寂灭期,修为不断衰退,如今身体也开始显出衰老之相。 两人在戍卫退兵之后方才回到府中,直到此刻,两人一直未发一言。 “唉,当日若是步胜能听谢贤弟之言……”南宫甚懊悔不已,平心而论,战前他也未对戍卫战部有太多重视,何尝不是觉得谢晟重视戍卫不过是为自己的失败寻的托辞,现在却不幸被谢晟言中,只是一切都太晚了。 谢晟深知自己的脾性极易树敌,事到如今再去追责也无意义,只得尽力挽救了,“明日便由谢某守阵吧,今日那戍卫战部损失也不小,只要尽量拖延些时日,他们必然难以为继。” 南宫甚点点头,但两人此时都知道这也只是安慰自己罢了。 卷二 万里之行 七十三、苏梅乱起 ?南宫府的后花园里,卫书依旧坐在亭中发呆,而那两名南宫府下人有气无力地蹲坐在亭子旁边,一脸的茫然,估计这会卫书直接跳入小溪中水遁而去,他们都做不出反应。 是时候离开了,苏梅坚持不了太久,等城破了再被戍卫发现,便是能忽悠过关也免不了继续在戍卫营中服劳役。 今日带那两名下人去看热闹,卫书也顺道把南宫府的下水管路流向摸了个清楚,在这城中只有一段小半里的明渠,以此时苏梅的城防来看,那些人心惶惶的巡丁能注意到明渠中灵力异常的可能性非常之低。 反倒是出了城后,那段人工开凿的护城河之后的地下泾流走向难以判断,能不能绕开戍卫的营地还是未知之数。 至于后面是走水路还是陆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反正乌平总不会只有晓市一个港口,无非是多绕些路。 南宫云儿偏偏此时又来了,打断了正在酝酿逃路跑路线的卫书。 “南宫大小姐此时不去陪谢大师,来这里有何贵干?”这位大小姐知道不少卫书的底细,卫书也不再与他客套,此时想必谢晟正是烦恼之时,如此良机都不把握,想来她是担心卫书跑去戍卫告密了。 “今日一战想必是遂了你的愿了。”与前日相比,南宫云儿眉头的愁云消散了不少,更显得明媚可人,她虽如此说卫书,其实这一结果多半也是她潜意识里所希望的。 唯一令她意外的想必是戍卫战部的战力了。 在苏梅这一局中,卫书是个不折不扣的旁观者,便是精明如南宫云儿也难有卫书对局势的这份清明。 “大小姐多心了,以戍卫战部的实力,苏梅这个二元天阶阵能守几天想必你比谁都清楚,想来那戍卫也看不上我知道的这点信息。”看在谢晟的份上,卫书倒是不介意与她分享一些他自己的判断,“大小姐如今的心腹之患恐怕不在城外,而在城内!” 城内?卫书所指自然不是他自己,那就很明显了。“你是说步胜?”南宫云儿眉头微皱,暗暗思索卫书的用意,今日来此确有警告卫书之意,但却不成想反被这个垂暮之年的小子掌握了主动。 但步胜战部平日里便声名狼藉,今日又遭遇惨败,确有生乱的可能。只是乌平与晋洛名为盟友,实为附庸,晋洛对于作乱战部的惩罚非常严厉,步胜怕是不敢吧? 卫书对这些平日里便祸害百姓的畜生之军很是痛恨,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这些人作战不见得厉害,而且一旦战败,往往会爆发出远比战场上更强的战力去祸害一方百姓。 或许当时南宫甚就应该毫不犹豫地将溃兵与祖哲所部一同困在木狱之中…… 南宫云儿犹豫了,卫书只是一面之辞,且动机难料,如果此时采取行动,说不定反倒会激起步胜战部作乱,最关键的是尽管步胜战部只剩一百来人,但这苏梅城内依然缺乏能够制衡他们的力量,在城内作战,护城大阵很难派上用处。 或者可以去找谢晟商量一下,相信谢师定能做出准确的判断。 就在此时,原来服侍卫书的一名下人突然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大小姐!大事不好,那步胜带兵作乱了!” 南宫云儿大惊失色,万没想到那步胜真如卫书所说一般,忙问道:“可曾报与老爷?” “老爷已经知道,刚出府前去制止步胜。” 卫书也未料到步胜竟如此配合,只能说禽兽便是禽兽,永远只能以禽兽去推测他们的行为。 一快圆形影璧被南宫云儿从袖袋中取出,一片尺许见方光屏便在这三寸影璧之上展开,光屏上出现了府外的景像。 一个个蓝衣军士手持短刀,正在苏梅街上大开杀戒,一间间商铺被他们破门而入,抢夺着一切值钱物件。 凄惨的哀嚎与狰狞的笑声此起彼伏,让人毛骨悚然。 这便是府外最重要的几条街道的景像,此时已如地狱一般…… 这?形势已经完全失控!父亲怎么此时出府与那步胜交涉? 就在南宫云儿就要回到前院之时,另一名下人跑进后花园,彻底断绝了她最后一丝希望。 南宫甚被步胜杀了,他的头颅被步胜直接扔进了府内。谢晟已经在府中布下阵法,但恐怕难以支撑太久,下人们都已经拿起刀枪到了前院。 “父亲……”南宫云儿惨叫一声,只觉得天旋地转,径直倒了下去…… 卫书早看出不对,抢上一步把南宫云儿抱住,第一次抱其他女人,让卫书颇为尴尬。 此时南宫云儿已经昏了过去,卫书不敢贸然给她输水行真气,只得化了些冷水洒在她惨白的脸上…… 南宫云儿被冷水一激,慢慢醒了过来,猛然想起此时已是绝境,岂容得自己昏迷逃避! 看着卫书苍老的面容,南宫云儿像溺水之人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道:“卫兄,求求你救救我南宫府……” 南宫云儿浑身无力,仍要强撑着翻身要向卫书叩头…… 卫书知道她的意思,现在能救他们的自然不是卫书,而是祖哲。只是这样一来自己又要重回戍卫营中了,今后怕再难脱身,唉。 看着南宫云儿本来娇艳无双的俏脸上满是凄惶哀求之色,卫书还是心软了。 欠债,总是要还的…… “两刻钟!”粗略算了一下距离,卫书给了南宫云儿答复,“你去前院辅助谢大师,我定会回来!” 有了这一线生机,只希望这对苦命鸳鸯不要做傻事。 放开南宫云儿,卫书便要冲入小溪中,突然想到一个重要问题,“我需要能说服祖哲的证据!” 自己空口白牙进了戍卫营中,如何劝得祖哲出兵?怕是反要坐实奸细之名了。 “拿上此物……”南宫云儿努力举起影璧递与卫书,这简单的动作竟让她的双手不断颤抖,“影璧在十里外依然有效,且做不得假……” 时间宝贵,卫书抢过影璧顺手放入乾坤戒中,翻身跳入小溪中,“一定等我!” 好冷!这小溪丝丝“热气”原是假像,溪水冰冷刺骨! 卷二 万里之行 七十四、绝境求援 ?溪水来自雪山融水,冰冷异常,便是水行纯元体质的卫书身处这溪水中,都有窒息之感。 一息,卫书便进入水遁,足比以前少了六成时间。 当然不是因为溪水的缘故,而是因为,卫书修为达到了筑基中期…… 卫书被谢晟带至苏梅时,十二正脉不过炼化了七条,距离十二正脉全部炼化依旧遥远,再加上在谢晟跟前,卫书也难以再利用护城大阵修炼,本以为在这北域难寻修炼机会,却不想在遇到了摘星楼。 那玄字楼的水行阵法不过是开味菜,真正让卫书得以晋级的是天字楼的五行大阵。 当时就在卫书寿元即将被五行大阵抽空之时,手臂上的首席令突然像是有了生命,自行发动与那五行大阵疯狂抢夺着生之力,而卫书的身体便是它们的战场…… 短短半刻钟内,卫书经历了整整九次少年到老年、老年再到少年,直到五行大阵中的“游蛇”彻底被首席令吸入了卫书体内。 首席令是神器凌云的一部分,卫书早已知其不凡,但苦于修为太低,根本无法窥探其中的奥秘,一直以来只把它当成了一件坚不可摧的护臂,这才是真正的暴殄天物。 但在此刻,首席令被五行大阵激活,卫书也得以看清首席令的一角真实面目,它便如一个深不可测的湖泊一般,而这湖水之中充斥着与那五行大阵中“游蛇”很是相似的力量,平静却又澎湃,很是矛盾的感觉。 不知秦昊手中那块掌门令中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想到这个相识并不久的师兄,卫书总有亲切之感,也不知他们安顿到了何处,等接上邵静竹之后便寻过去吧…… 南宫家的五行大阵,总共耗费一万三千六百枚晶璧,如今,这些晶璧中的灵气全都在卫书吸收。十二正脉,也已全部炼化,更重要的是,这次难得的体验让卫书得以初窥生死之力,这等机缘,也是难还的人情债,只是这一点,卫书便难以拒绝南宫云儿。 小溪的尽头,便是苏梅的地下水渠,充满了各种厨余垃圾,气味更是感人,一种莫生居室的即视感油然而生。 此时的卫书已经重新变回了少年模样,原本那副龙钟之像便是为掩人耳目,如今已经没了意义,反倒会拖累卫书的行动,自然没必要再继续伪装下去。 卫书与那首席令建立起了某种联系,可以将体力生之力暂存于首席令中,所以那副衰老身躯并非幻象,便是谢晟等人也无法分辨。只是这首席令也是个老抠,卫书的生之力它来之不拒,但卫书若想从它原本所存的生之力中取出一丝都不行,难道它也遵循天道的寿元天限? 暗渠之后,便是原本卫书最担心被发现的明渠。 几具尸体漂浮在水面上,鲜血、火光把这段明渠染得通红。 卫书紧咬牙关,屏住呼吸,不然那血腥气怕是会让人疯掉,怕是会让人忍不住冲上去杀光那帮畜生,如果能打得过的话…… 南宫府外。 步胜站在三十余名战部亲兵之前,身上的蛮熊皮披风在真气乱流中不断飞扬,距离惨败不过短短一个时辰,步胜的统领雄风又得以重振,只是这雄风却是通过屠杀苏梅民众找回的。 步胜的宝贝儿子就一脸兴奋地站在他身后,对这个族子,步胜真是越看越是满意,虽然资质差了点,几次筑基都以失败告终,但这孩子心思细腻,遇事从不慌乱,很是合步胜心意。 本来步胜经此惨败,已是万念俱灰,呆坐营中不知所措,步少的一番话却是让他悚然。 在步少看来,此战败后,步胜战部主力尽丧,无论苏梅能否守住,都难逃重罚,甚至可能性命不保。 那南宫老儿从战前便请了谢晟过来,摆明了不信任步胜,战前又故意让那谢晟说些丧气话,心中定是盼着步胜输阵,谢晟更是在残部撤退时毫无顾忌地攻击,摆明了想尽量削弱步胜实力! 既然如此,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些人杀个干净!最后把屠城恶名推给戍卫,反正在晋洛人的眼中,九幽本就是野蛮的代名词。 今日从苏梅抢到的巨额财富,足够步胜上下打点洗脱罪名,步胜将来东山再起也有了资本,便是有些苏梅人侥幸逃出,只要控制得当,谁又会相信那些蝼蚁的话。 不愧是步氏家族出来的麒麟子,几句话便让步胜看到了希望。 没错!这些人才是自己落败的根本原因,南宫甚!苏梅这些贱民!最可恨的就是那个谢晟,这个丢城陷阵的所谓阵法大师从一开始就看不起自己!至于南宫云儿,她自然是乖儿子的,步少如今还痴迷于她。 步胜手下还有一百余人,精锐更是只剩身后这三十名亲兵,余下的均是筑基中期修为的普通军士,步胜便放他们去城中肆意抢掠,这些人抢够了,杀够了才会继续忠心会自己卖命。 可惜的是战部中那些金丹修为的将官,在被包围时遭到戍卫的重点清除,竟被杀得一个不剩,让步胜心疼不已。 南宫老儿的头颅已经扔进去有些时间了,这些人竟然还不出来投降?步胜渐渐没了耐心,这南宫老儿也是混账,都到了此时还想用花言巧语还迷惑自己,一刀下去,这老儿便倒在血泊中只剩了抽搐的力气,看着就是爽快。 “父亲大人,杀进去吧?”步少建议道,他实在等不及了,万一那南宫云儿逃了可如何是好! “你带一队封锁院子!”步胜哪里不知道步少的心思,“其余人跟本将杀进去!一个不留!” 三十人轰然领命,一个个都已杀红了眼,这苏梅城中南宫家最为富有,拿下之后怎么也能分到不少财富。 二十人跟着步胜嗷嗷叫着冲了上去,南宫甚已死,拿下南宫府还能费什么工夫? 步胜高举着临时取来金刀,冲锋在前,斩将之术连连发动,数道金芒直冲向南宫府大门,虽没了金丝雁翎刀相助,这招斩将失色不少,即便如此这一下定能让府内之人吓得肝胆俱裂! 可惜步胜又要失望了,青色光罩突然出现在南宫府,一阵嘶鸣之后,竟挡住了步胜的斩将! “谢晟老儿,又是你!”步胜怒喝道,这突然出现的阵法毫无疑问出自谢晟的手笔,但仅凭着仓促布下的阵法,也想挡住我步胜! 卷二 万里之行 七十五、重回戍卫 ?黑色的戍卫营地如一块块雪山之上的巨石,一如继往地沉寂,肃杀,今日这一场决定性的大胜仿佛并不存在一般。 身穿蓝色阵法师法袍的卫书,在戍卫营地外五里便被截住。 “这不是伙头军的卫小子么?”为首那人正是乙队队官张康成,一眼便认出了卫书。 乙队被祖哲安排在了锋矢阵最末,受创最轻,反攻时又在最前,斩获反倒是最多。其他几队可就没这么幸运了,甲队与丁队几乎拼光了家底,适时间内怕要暂消建制了。张康成更是阵斩十余名苏梅人,虽然戍卫战部历来不注重杀敌之功,只看战场之上的战术执行,但乙队这次战功也是不凡了,张康成便主动为乙队揽下了巡营之责。 没想到巡营没多久,便捡到一个“逃兵”。 卫书在戍卫营中时间虽短,不过这小子颇能折腾,军士无人不认得他,倒是能省不少口舌。 时间紧迫,卫书不敢多耽误,急道:“张队有礼了,我有重要情报要交与统领!” 戍卫拿下晓市城后,卫书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身上的定位护臂后来在一口老井中被发现,还曾掀起一场风波,只是祖明一直坚称卫书不可能是奸细,这事才得以平息。 没想到他竟跑到苏梅去了,这声打扮,难道是混成了苏梅阵法师? 也罢,还是先把他交与统领处置吧。 张康成的左手吊在胸前,被绑得严严实实,但此时不能耽误,右手一把抓起卫书,御起飞剑,直向军营飞去。 统领大营中,气氛很是压抑。 祖哲与七名队官正在统计此战得失。除了巡营的张康成,还有两名队官在此战中阵亡,祖明重伤,此时正在丹士营接受医治。 “……此战共有两名队官,九名小旗,五十七名军士阵亡,遗体全部收回,另有二十七人伤情严重,怕再难归营了。”丹师邬元青正在向祖哲回报此战戍卫将士的损失情况。 听到这组数字,众人都沉默了,这是戍卫出征以来遭受的最大损失,攻打晓市时的总共伤亡也仅有十数人而已,今日一战便让戍卫损失了近三成战力。 戍卫部落在科沁都算不上大部落,这些军士之间在从军前多半都互相认识,其中师徒、兄弟甚至父子同在一营都不鲜见,在战场之上,自然凝聚力较之其他战部要强出不少,但在遭受人员损失后,如果处理不当,士气也极易受到影响。 “明日暂缓攻城,先为阵亡兄弟送行吧。”祖哲沉声道,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听到损失如此之大,祖哲心中还是自责不已。 也许可以找出一堆原因为自己推脱,时间紧迫,戍卫战部的荣耀都系于此战,敌人又非常强大…… 但这些戍卫儿郎跟随自己出征,自己便有义务将他们带着他们活着载誉归乡,如今却只能将他们的骨灰带回戍卫了,便是有再多荣誉与补偿又能如何? 祖哲暗暗摇头,战事未平,自己还不能悲伤自责,活着的弟兄还指望着自己带他们取得胜利。 “邬丹师,营中培元丹与养气丹还有多少?”营帐内,各个队官脸上都有虚脱之相,此战所有人几乎都拼尽了最后一丝真气,急需丹药补充。 “原本存量都只有不到百枚,但今日从那些苏梅军士身上搜到不少,共有近千枚。”邬丹师的话让营中队官们都吃惊不少,以前便知晋洛富庶,但从未想过竟有如此大的差距,不过即便遇到如此强敌,戍卫都能战而胜之,更添豪情,对祖哲也是由衷佩服。 战前对祖哲的安排,其实有不少人难免有些微词,毕竟戍卫战部此前从来不屑在战场上用诡术,什么兵不厌诈更是深为戍卫人所鄙夷,但此战之凶险却让这些人彻底打消了此等念头。遇到这样的敌人,如果不能一战而胜,就会陷入持续的消耗战,那晋洛怕是能用晶璧直接把他们耗死。 丹士营今日已经全员出动为伤员疗伤,本来还担忧这几日没有时间炼制丹药,却不想那苏梅人不敢出阵收拢尸体,反倒解了戍卫的燃眉之急。 “缴获的丹药还请丹师营鉴别一下,全都发放出去。”对于丹师们,祖哲一直保持着十分的尊敬,从不在他们面前端起统领的架子,此时更是一揖到地,“伤员众多,只能拜托诸位丹师了。” “不敢,统领言重了,这是我等应尽之责。”邬丹师连忙回礼,他做为一个外乡人,进入戍卫战部深受祖哲礼遇,很是感动。 “统领!张康成有要事禀报!”正在此时,帐外突然传来乙队张康成的声音。 “进来!”张康成正在巡营,此时来报,难道出现敌情不成?祖哲心中一紧。 却见张康成带着一个焦急万分的少年进了大帐,这不是自己在晓市港抓到的迷路小子么?祖哲没想到前几日失踪的小子会突然被张康成带了回来。 “这小子说有重要情报要禀报统领,康成不敢怠慢,便带他来了。”张康成解释道,心中暗暗祈祷这小子最好靠谱点,若是在这等重要时刻整出幺蛾子,自己怕也要被责罚。 见祖哲点头,卫书顾不上许多,忙道:“统领大人,我有破城之策,就在此时!” 时间紧迫,卫书不得已只能对祖哲用了话术,若是说请戍卫去救南宫家,反倒要费不少口舌。 说罢,卫书抬手便要发动乾坤戒。 几位队长见此情形,纷纷色变上前,却被祖哲挥手制止了。在大帐中使用乾坤戒是大忌,更何况卫书这个“出身”很有问题之人,众人深怕他要对祖哲不利。 一块与比晶璧略大一些的影璧被卫书拿在手中,很快众人便看到了苏梅城中的情景。 人间地狱! 这步胜战部竟在屠杀苏梅人,实在是军人之耻! 两方虽是敌对,但战争永远是军人的事,怎能如此对待百姓,更何况还是本方百姓! 祖哲握紧了拳头,这步胜该死!愤怒归愤怒,但祖哲还是要保持冷静,“张康成,苏梅大阵可有异常?” “并无异常。”巡营自然要时时关注敌方动向,苏梅城一直很平静,张康成看到影璧内容也是十分震惊。只是影璧内容无法造假,这等情景更不会是伪造,若是用半座城为代价设一个圈套,那设套之人也是智障无疑。 “你是如何出来的?”祖哲转向卫书问道。大阵还在,即便只能自动反击也难以短时破除,等攻破大阵,怕是苏梅也难保住了,这小子既然从城中来,想必有他的办法。 “我从南宫府的水路逃出来的,”卫书知道事情已经成了一半,但是要救南宫云儿和谢晟,这样肯定不够,“我有法子避开大阵,一刻钟之内便可回去,此时步胜正在攻打南宫府,南宫甚已死,怕是快要失守了。” 原来如此,祖哲明白了卫书的意图,这小子是来搬救兵的。 卷二 万里之行 七十六、生死之畔 ?卫书的意图祖哲已经很清楚。 直接入城是击杀步胜的最佳手段,如果行动迅速,还可救苏梅人于水火,只是万一这小子所说有误,或是布阵仓促,极有可能被那步胜杀个措手不及。 相比之下,坐视苏梅内乱或许是最稳妥的做法,照此情形,最多两日,那苏梅便能不攻自破,只是收获一个空城,此战又有何意义? “这是九星移宫旗,你只要以十八星宿九正位布置,便可开启传送阵。”简单思索之后,祖哲已经作出了决定。 “统领不可!”多名队官站了出来,这实在太冒险了!这小子失踪这几日都在苏梅,难以信任,即便步胜战部真在作乱,但万一他们以此为圈套诱祖哲进城,岂不是十分危险。 祖哲早从祖明口中得知卫书才是破解晓市大阵的功臣,自然不可能是谢晟一伙,这几日想必是被谢晟裹挟到苏梅城中,祖明虽然平时顽劣,但看人颇准,祖哲选择相信卫书,相信祖明。 只是此时不便与众人细说,直接交待张康成带卫书过去,尽量减少入城时间。 “诸将听令!”祖哲喝道,神情肃然。“立刻聚集可战之兵,于营中集结,陷阵营随我入城,待传送阵布置完成,你等各带所部军士攻城!” “是!”见祖哲心意已决,从队官轰然领命,邬丹师忙去召集丹士分发丹药,此时将士最需的便是养气丹了,能多回一些真气,便能多一分胜算。 今日,便是那步胜的末日! …… 南宫府中,谢晟仓促间布置的阵法已经被破。 一个地阶阵法想要阻住一个金丹后期修士还是太难了,更何况步胜还有一队训练有素的军士相助。 南宫府前院已成了一片火海,十几名下人正在烈火中慢慢化为灰烬。 谢晟身上法袍早已被鲜血浸透,在这一刻钟里,连续布下三次地阶阵法,又被破三次,便是一个天阶阵法师,依旧难以承受阵法反噬之殇,此时只靠着无边的愤怒和哀伤才能勉力维持。 南宫云儿此时也从震惊只恢复过来,脸上已没了半分哀伤之色,剩下的只有坚毅和不甘,虽然她布阵能力远不及谢晟,但在谢晟阵法被破时,她布置的阵法还能挡上数息,正是有她的辅助,谢晟才能与步胜周旋到此刻。 退入后花园,阵法渐渐变得难以布置,这里太过空旷了,可利用的阵眼越来越少,布置的阵法过于简单,也就失去了效果。 两人都已接近灯姑油尽…… 卫书还会回来么?便是他遵守约定,又能顺利请得戍卫战部深入这苏梅城中么? 背靠着融雪小溪,谢晟双手不停颤抖,一个水行雾隐阵多花了一倍时间方才布成,南宫云儿在他身旁,心疼地望着谢晟,不愿移开一瞬,已经退无可退了,能跟谢师走这最后一程,便心满意足了,唯一的遗憾是不能亲眼看到步胜伏诛…… 这水行雾隐阵只是幻阵,被步胜一眼看破,一招炽阳烈焰便驱散了眼前雾气,这谢晟终于技穷了! 一口血雾喷出,随着阵法被破,谢晟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小溪边,南宫云儿再顾不上其他,紧紧把他抱入怀中,不停地将体内即将枯竭的真气输给谢晟。 谢晟的心跳十分无力且缓慢,生命力即将枯竭,但此时步胜带的畜生已经逼了上来,如何还有时间救治? 南宫云儿彻底绝望了。 “云儿宝贝,不要再反抗了!看得哥哥好生心疼!”看着二人都已经没了反抗之力,步少越众而出,猥琐的笑声在这花园中回荡。 步胜站在十数丈外,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二人,自己这个宝贝儿子折磨人的手段比自己还要老道,正是好好欣赏之时。 南宫云儿狠狠地看着不断逼近的步少,左手缩在袖中,落入这个畜生手中,定然是生不如死。 “你的好谢师应该快要死了吧?”步少早看出她对谢晟的情愫,他对谢晟的恨意可丝毫不弱于步胜,不过正好可借此逼南宫云儿就范! “想要他活命,哼!”步少在一丈外止步,对南宫云儿,他心中有欲望,有惧怕,有愤怒,但今后她注定将成为自己的奴婢,最卑贱的奴婢!对了,她们的性命都在自己手中,为何要我来求她?步少脸上笑容消失,变得狰狞起来:“只要乖乖跪到我面前,求我!我就让他们放了谢晟!” 两刻钟,为何如此漫长…… 南宫云儿的绝美脸颊上毫无血色,只有一双眸子不断变幻着神采,显然内心极为挣扎。 “看来你对谢晟的感情也不过如此。”步少哂道,“既然如此!” 说罢,步少就要举手示意亲兵们发动攻击。 “住手!”南宫云儿急道,只要谢师活着,只要谢师活着,自己哪怕坠入地狱又何妨? 看着南宫云儿眼中神采渐渐消失,步少很是满意,曾经无比骄傲,从不正眼瞧自己一眼的天骄之女即将要匍匐在自己身前,何等快意!“跪着,爬过来!” 南宫云儿浑身颤抖着慢慢跪下,慢慢地膝行向步少。 一袭月白罗衣上早已沾满了鲜血,此刻又有不懂事的泥土也来凑热闹,更添楚楚佳人怜色。 远处步胜等人哄笑着,眼前步少更是冷笑不已。 步少伸脚勾起南宫云儿下颌,看着佳人凄婉绝望的脸颊,无比的满足,脏兮兮的靴子杵在佳人面前,步少狞笑道:“把它舔干净!” “是……”南宫云儿已经认命,声音中都不再有一丝感情。 “不愧是我的好儿子!”步胜放声大笑,真是快意,比杀光南宫家人还要快意! “啊!不……”一声惨叫,让步胜的笑声戛然而止! 南宫云儿藏在左袖中的的匕首已经深深刺入步少胸膛,步少背后的袍子都有鲜血渗出。 拔出匕首,猛然后退,南宫云儿重又护在了谢晟身前,眼中只剩坚毅与决绝之色。 这帮畜生不会放过谢师,从来就不会,南宫云儿早已有死志,能与谢师在一起,死又何妨? 两刻钟早已过,卫书不会来了…… 卷二 万里之行 七十七、螭龙重现 ?南宫云儿依偎在谢晟身旁,手中匕首泛着幽幽蓝光,没有一丝血迹。 这把匕首是谢晟所赠,上面有谢晟亲手刻下的辟水与锋锐两阵,刃首微翘,引出一道花纹直抵刀柄,似云似凤,颇合南宫云儿之名,南宫云儿平时便把它收在身边,从未想过会有使用之时。 谢晟的脉搏微弱得难以察觉,方才南宫云儿诱杀步少,却也让谢晟渐渐失去了仅剩的一丝生机。 “谢郎,云儿来陪你了。”匕首抵在心口,南宫云儿轻抚着谢晟的脸庞,“这下你总不会拒绝云儿了……” “阻止她!”步胜双目血红,这贱人竟然把他最心爱的儿子杀了!决不能让她就这样死了,天下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别了……”南宫云儿手上猛然用力,却发现匕首抵在衣前,却怎么也难进分毫。南宫云儿大惊,若是被步胜控制,不知要受到怎样的琢磨,如今连死都是奢望么? “怎么回事?”步胜诸人突然停住了脚步。 一道水柱从那小溪中冲天而起,刺目白光把南宫云儿和谢晟都笼罩在内,天色还亮,却有一道道星光从九天之外纷纷坠下…… “休做傻事,我回来了。”这是卫书的声音,他总算来了,在这柔和光晕中,南宫云儿欣喜万分,周围满是浓郁的灵气,谢晟的脉相又重新出现了,虽然依旧微弱。 在南宫云儿击杀步少之时,卫书便潜回了南宫府,只是谢晟已经被逼到后花园,卫书只得冒险在水下布阵,万幸这九星移宫阵还布成了。 传送阵的光芒逐渐散去,卫书单薄的身身影显现出来。 原来是个修为低下的臭小子,也敢学人家英雄救美么?步胜最见不得此等不自量力之人,随手便是一道金芒直取卫书。 面对金丹后期的攻击,卫书不为所动,也动不了…… 金芒刚近得卫书身前,便化成了点点星光,转眼便消失无踪,只是那余波都把卫书震得吐血。 一个紫色身影出现在卫书身前,正是步胜最不想见到的人,祖哲。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步胜连退数步,原本涨红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紫色鹤影幻化在祖哲身后,螭纹飞鹤战甲的威力全开,面对此等军人之耻,祖哲不想与之有半点交集,只有,彻底毁灭他! 就在祖哲作势冲出之时,身上战甲突然有一丝异样感觉传来,不再像以往那般运转如意,转头看时,祖哲却怎么也难相信眼前这一幕…… 本该继续维持大阵的卫书,此时却也凌空而立,他一个筑基中期的小子,怎么可能? 不过这并不是祖哲惊讶的原因。 一条紫色螭龙正在围绕着卫书不住盘旋! 螭纹!这是螭纹!怎么可能! 螭纹飞鹤战甲相传千年之前尚有螭鹤双纹,但自传下以来,无论历代统领修为有多高,螭纹从未再现,戍卫人甚至都以为螭纹只是传说,就连螭纹飞鹤战甲之名都曾受质疑,今日竟然出现了! 便在祖哲短暂失神之际,步胜哪能错过如此良机,悄然冲到祖哲身前,手中金刀猛然挥下,祖哲依然毫无反应…… 只有寸许,便能让他身首异处!为何停下了!步胜心中怒吼,却动弹不得。 步胜持刀的右手被一条紫色螭龙利爪紧紧抓住,螭龙之首猛然顶向步胜,竟把步胜撞飞了数十丈,在地上连滚了十来圈才停下。 这螭龙竟是卫书在控制! “别发呆了!我对付那群喽啰,步胜交给你了!”卫书也不知眼下是什么状况,只觉得意识竟进入那紫色螭龙之中,这番话更是从螭龙口中发出,如雷鸣一般,小溪中卫书的身体却一动未动。 只是对这螭龙的力量,卫书尚无法完全控制,不然刚才也不用硬把步胜撞开了。 “哦,好!”祖哲这下才反应过来,怎能在战场上发呆! 鹤纹厉鸣,祖哲龙胆在手,直取惊魂未定的步胜! 而那步胜的二十名亲兵,在慌乱后也醒悟过来,面对眼前的这等修为的敌人唯有结阵才有可能自保! 只是那螭龙是何等属性都不知,又如何与之作战? 不得不说步胜这些亲兵,战力远超苏梅战部的平均水准,只一息功夫便列阵完毕,直面迎面扑来的螭龙。 那螭龙身躯细长过丈,双目滚圆,圆圆的龙首之上并无龙角,只有一对尖尖的细耳,一对圆眼不时眨弄,毫无凶像,反倒是有点……可爱。 但它刚才一撞便把步胜击飞,众人都看在眼里,丝毫不敢大意,阵中红光闪烁,数道烈焰自方阵中喷薄而出,裹住了悠哉飞行的螭龙…… 龙鹤之声,响彻苏梅,千年一现, 苏梅城外,戍卫战部近两百名将士,已然列阵完毕,只等攻城指令。 但那传送阵却出了问题。 就在祖哲进入之后,传送阵忽然变得黯淡无光,紧跟在祖哲身后的玄衣重甲们全被挡在了传送阵之外,他们本是要与统领一同入城作战的。 “不好,是圈套!”队官们首先反应过来!那卫书定是投靠了苏梅! “快!全力攻城!”戍卫军士大急,统领此时定然陷入敌人包围之中,传送阵已失效,惟有正面攻城一途了! 张康成悔恨不已,都怪自己多事,方才就应该直接把那卫书一巴掌拍死! 两百人在五里外便向苏梅发起了决死冲锋!铁靴踏地声若地裂,人数虽少,却有着山峦倾倒之势! 便是这些铁甲将士进了大阵范围,却未见大阵反应,大阵的阵盘早已随着南宫甚的死亡而损毁,只剩一个空壳而已。 戍卫将士已顾不上这些,大阵在与不在,都挡不了他们入城的决心。 两名队官合力击碎城门,戍卫将士奋力冲入城,顾不上处理那些残兵,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南宫府! 就在此时,一道紫色鹤纹伴着紫色螭龙纹冲天而起! 太好了,鹤纹还在便代表统领无忧,只是那螭龙纹又是何来历?传说已然久远,这些戍卫战部军士多半都未曾听闻。 “步胜已伏诛!扫清城内残敌!”祖哲的声音传来,众将士激动不已! 既然统领无恙,那步胜战部的末日就到了! 卷二 万里之行 七十八、劫后初聚 ?苏梅人的噩梦终于要醒来了。只是万没想到解救他们的竟是一身黑甲的戍卫战部,这些人在半日之前还是苏梅人的敌人。 一个个步胜战部的残兵被正法,不少人眼看逃不掉,竟疯狂地把抢来的珠宝财物扔入水渠中,不少首饰之上还带着受害者的鲜血……这些人脱去蓝色战衣,妄图混入苏梅百姓之中。 只可惜戍卫战部早通过影璧把这些人的丑恶嘴脸看得一清二楚,不会让一人逃脱! 战局已定,军士们还在清理战场,队官们依旧忧心祖哲那里的战况,纷纷寻到了南宫府。 这南宫府……太惨了! 前院所有房屋均被焚毁,仅剩几块残壁,尚能看出此前府邸的规模,院中到处是被烧成焦炭的尸体,刺鼻恶臭弥漫在空中,久久不能散去,这,不应是人间应有之象。 后院之中,倒下的都是步胜战部之人,最醒目的便是步胜那那被宽大熊皮披风裹着的无头之尸了。 祖哲站在院中,正在与另几人说着什么,都未注意到这些队官,看到祖哲身上并无伤痕,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那不是卫书么?张康成一见他便气不打一处来。 “好小子!竟还敢待在这里!”张康成快步奔了过去,一把提起了卫书。 “康成,不得造次!”祖哲忙喝道。 “可是,统领,这家伙在你进了传送阵便中断了传送,分明心怀不轨!”张康成颇为委屈,看着卫书依旧不愿放下。 “此事以后我再与你等解释,总之,先放下卫小旗吧。”祖哲笑道。 卫小旗?!张康成与卫书都是惊讶不已,互视了一眼,那张康成猛地松手,卫书直接脸着地摔了下去,这家伙定然是故意的! 小旗是战部中的最基础军官,一般一个小旗八到十二人,卫书这下哭笑不得,好嘛,总算是不奸细了,反倒成了一个小小的军官,但这下想跑更难了…… “你们都来了?我知道诸位今日都十分辛苦,但城中景象相信诸位都见到了,祖哲只能厚颜让诸位再辛苦一番了。”队官们齐聚于此,倒是省去了传令的工夫,眼下苏梅被步胜祸害得混乱不堪,人心浮动,少不得要戍卫收拾这个烂摊子了。“庚队清理战场,把步胜战部的尸体移到城外,集中焚化。” “是!”庚队队官领令。 “壬队,张榜安抚百姓,加强巡城,有趁机作乱者立即格杀!” “是!” “丙队,清理城中百姓尸体,统计苏梅百姓损失情况,财物务必归还,有私藏者,杀!” “辛队,控制药草谷,不得放任何人进入破坏!” “癸队,控制护城大阵中枢,重启大阵!” …… 一道道命令发出,这八位队官纷纷领令而去。 卫书不由得佩服,这祖哲果然不简单,片刻之间,便把这乱局理清,丝毫无半点慌乱。 城中的乱象,卫书自然知晓,换作自己,怕是已经茫然不知所措了。 不过他那战甲更是不简单,只是一个螭龙纹便有金丹中期修士的威力,这力量真让人陶醉,不知何时才能再有机会体验一番。 谢晟与南宫云儿渐渐恢复些许力气,只是现在依旧很是虚弱。 “谢大师,南宫姑娘,我营中丹师正在赶来,二位稍候。”祖哲对着二人行了一礼,轻声道。 谢晟不知是气力不支还是对祖哲还有心结,并不答话,倒是南宫云儿不住道谢。 方才祖哲击杀步胜后,便为谢晟输入真气疗伤,他的真气精纯无比,生生把南宫云儿的谢郎从寂灭边缘拉了回来,原本南宫云儿都已绝望了。 眼前这个青年便是戍卫统领,南宫云儿面对祖哲之时,心情也很是复杂。步胜被此人击杀,也为她报了杀父之仇,今日之祸,只怕是五年前步胜驻军苏梅便埋下了,戍卫攻城只是引子而已。 道理虽是如此,但想要释怀,又谈何容易。 祖哲深知这一点,不留痕迹地慢慢退开一段距离,只留下这对苦命鸳鸯。 眼下,祖哲可是对卫书这小子更感兴趣。 “卫小旗,你的姓氏卫是哪个字?”祖哲把还杵在那里碍眼的卫书招呼了过来。 “戍卫的卫。”也许自己真和戍卫有缘,卫书不由苦笑,自从出了晓市港,卫书便一直想离开此地,没想到折腾到了最后还是回到了戍卫营中。 果然如此,祖哲的猜测不错,但此事重大,还是需要回到戍卫以后向身为大祭祀的父亲确认才行。 螭纹飞鹤战甲重现螭纹,对戍卫部族都是一件大事,甚至关系到部族中兴的希望,祖哲不得不谨慎。 这件战甲本就是天阶战甲中的佼佼者,此前祖哲仅能发挥它五成威力而已,但今日却让祖哲见识到了它威力全开的强大。或许,若卫书也是金丹修为,它会更加强大! 显而易见的是,万不能放卫书离营! 卫书还不知自己已经被祖哲判了“无期徒刑”,还在想着怎样才能说服祖哲放自己走…… “那个……统领大人,我的修为实在低微,怕是不能胜任小旗一职?”筑基中期的修士在任何战部中都称不上主力,卫书这样说还是很有道理,什么小旗大旗对卫书来说毫无意义,徒增逃跑的难度而已。 无论在哪个世界,战争都如此残酷。每个热血男儿都梦想着金戈铁马,卫书也不例外,只是实在放不下远在宝象的牵挂。 “这个小旗可是非你莫属!”祖哲笑道,他这一笑,让卫书心惊。 “为何?” “你依旧在伙头军,以住伙头军只有队官、军士,你这个小旗刚好让伙头军建制完整。”伙头军本就三人,这下倒好,三人各有其职,还分了三等,实在是……好算计。 原来卫书这个小旗麾下也就老宋一人。 “眼下还有个任务要交与你,”祖哲见不得“闲人”,看到卫书在这晃悠,马上给他找了活,“你与谢大师有些交往,务必劝说谢大师留在戍卫。” 果然,天阶阵法师在哪里都是香饽饽。 卷二 万里之行 七十九、伙夫丹士 ?苏梅城中骚乱已然平息,几乎家家都有人在这场骚乱中丧生,全有店铺都被劫掠后付之一炬。 短暂的平静之后,城中渐渐陷入悲伤之中,从开始明显充满压抑的低声呜咽,到后来爆发出震天的哭嚎,即便是戍卫这些从死人堆中爬出来的百战之士在此处都难免随之心痛难当,待得久了,极可能会影响士气,不得已,祖哲只得调整安排,多派队官前去安抚苏梅百姓,军营入城计划也只能推迟。 短时间内,步胜战部给苏梅人带来的阴影,将继续笼罩在这座北域重镇上空。 不过这些都是祖哲要头疼的麻烦,与新晋小旗卫书无关。 伙头军营外,老宋显然已经得知了卫书“升官”的消息,颤颤巍巍地要给卫书行礼,卫书哪敢让他行礼,万一摔着可就坏了。 把老宋搀起进,卫书突然有所感应,老宋的衰老与前几日自己被五行大阵吸光生之力后的情况十分相似,难道老宋也是因为生之力丧失才变成这样的?以后有机会定要问问老宋,若是如此,老宋还有恢复的机会,只是如今的卫书对生死之力理解尚浅,并无把握。 与几日前离开时相比,戍卫军营空旷了不少,营中鲜有军士走动,想必还都在苏梅城中忙碌。 白色大褂,整包的药草,甚至卫书随手削成的切菜墩,都被老宋带了过来,也不知老宋哪来的力气。 “明哥说你早晚要回来,我便把它们带着了。”老宋倚在门口,见卫书很是惊讶,便解释道。 祖明竟然如此肯定自己会回来,卫书突然有一股莫名的感动,这家伙平日里大大咧咧,心中却是什么都有。 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感觉十分漫长,此时还未到傍晚,做晚餐倒是早了点。 “明哥呢?”今日自从破城后便未见到祖明,以他的性子在这等时候怎会落于人后,便是在南宫府中,连巡营的张康成都去了,唯独未见到祖明。 “明哥出战时受了重伤,此时还在丹士营。”老宋脸上满是担忧之色,祖明为祖哲挡下了步胜全力一击,为祖哲祭出螭纹飞鹤甲争取了时间,却也因与步胜实力差距巨大而被击破了防御真气,丹士营把祖明抢下时,祖明血都快流干了,陷入深度休克中。 当时卫书还在苏梅城头,距离战场甚远,手中又无天涯咫尺,未能看得仔细。 “那我先去丹士营,傍晚再回来准备晚餐。”想必此时丹士营定然忙碌不已,应该还可以帮得上忙,哪怕是分捡药草也行。既然已经回到戍卫,消极怠工可不是卫书的作风。 老宋目送卫书出了伙头军营,心中很是欣慰。这几日卫书不在,那些军士偏又被卫书的药膳养刁了嘴,眼瞅着老宋倚老卖老都不好使了。今日卫书总算回营,老宋见他心思还在戍卫,心中的不安也可以放下了。 丹士营果然如卫书所料,所有人都处于极度忙碌之中,平日里丹士们与军士有着明显区别,便是只看走路便能看出,丹士总会略显矜持,时刻都保持着沉稳。而现在,丹士们狂奔着穿梭在营中,早将那份矜持扔到了九霄云外。 好不容易抓到一名丹士,刚问出祖明两字,那丹士随便指了个方向,便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进得祖明所在帐中,竟然无人注意到卫书。 这帐中只摆了两张床,外面这人被白布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双目。 从那呼溜溜乱转的眼珠中,卫书一眼便认出这人是祖明,虽然伤势严重,但那眼神还甚是清明,见到卫书,双目更是放光,以祖明的性子,躺在这里怕是要憋坏了。 “别动!”旁边一名丹士喝道,吓得祖明一哆嗦。没想到还有能治住祖明之人,卫书却突然想笑,脸都快憋得红了才止住,这时候若是被祖明发现,以后肯定少不了被收拾。 那丹士方才一直在捣药,见祖明不再乱动,便快速拆开一片白布,抓起一把药糊涂在伤口上,赶在祖明乱动之前再把白布紧紧系上。便是这番动作,竟让那丹士满头大汗。给祖明疗伤还真要有体力才干得来。 看得出祖明此时也是痛苦非常,但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想必喉部真气被阻断。 “明哥,您安心养伤,我就先告退了。”祖明应该并无大碍,此时他身边也仅有一名丹士在敷药而已,而另一床上,却围了四五名丹士,还不时有压抑着的呻吟声传来。 祖明无法说话,只得转两圈眼珠示意,眼神中颇有威胁之意。但卫书又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打断丹士疗伤。 “断续膏生效了么?”里面一名丹士焦急地喊道,“动作快些,不然这手就保不住了!” 难道是在处理断肢伤?卫书来了兴趣,很想见识一下这个世界如何处理这等伤情的。 “嗯……”床上那人努力把嘴闭上,不想发出呻吟,但那几乎断掉的右手传来的剧痛却让他不住闷哼。 这人卫书认识,正是第一个品尝自己药膳的孟任…… 孟任腰腹都缠上了厚厚的白布,应该也有伤口,但眼前最棘手的应当是他的右手了,手腕处被利刃斩断,创口还算整齐,两名丹士正努力将伤口淤血清除。 断手已有些发紫,出现坏死的征兆,显然那丹士也意识到这一点。 原来他们并无外科手段,只能清创,对准伤口,然后靠断续丹药来接续断肢,只是这样处理新伤还好,眼前孟任受创有段时间,伤口在战场上还受了雪泥污染,怕是他们也无能为力了。 “大师……求求……你,咱不能没有……咱还要上战场!”孟任强忍着剧痛,从紧咬的牙关中漏出这几个字,早已被痛楚折磨得扭曲的脸庞上,满是不甘和祈求。 丹士应该有很多手段可以让孟任昏迷过去,但却未这样做,不知是何等考虑,不知不觉间,卫书已经来到了丹士身后。 卷二 万里之行 八十、外科手术 ?这几名丹士也不知在这忙碌了多久,不光是身上的丹士袍湿透,便是脚下的地面都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 “你且再忍忍,手少阳三脉小周天万不停!”这名丹士手上一团真气覆盖在孟任伤口处,努力想将断手连接在一起,“只要断续丹药性能进入手中,就还能救!” “咱……一直在,在试……”孟任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断续丹药性真是非凡,卫书甚至能看到手腕处原本退缩的血管、神经束便如有生命一般,不停努力向前延伸,想要连接到断手,但那手掌却毫无反应,想必丹士让孟任运行手少阳小周天也是想藉此把断续丹药力送入断手中…… 原来这个世界的外科“手术”是这样的,颇有神奇之处,与卫书前世相比也不遑多让。 只是那手掌此刻血管、神经、肌腱都已严重退缩,想接合必须要辅以外力了。 “让我来帮你!”卫书忍不住道,看了片刻,算是初窥到了断续丹的药理,有了断续丹相助,自己这个从未做过外科手术的半调子医生也许还能派得上用场。 “你是何人?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旁边一名丹师见卫书一副军士打扮,不禁大为光火,眼下众人忙得不可开交,还有不自量力之人前来捣乱! 眼见孟任手掌已出现严重的缺氧状况,再拖下去便是后世的手段都不能保证接续存活,卫书不由得大急。 没有时间解释了! 卫书一把堆开身前的丹士,牢牢占据了处理伤口的有利位置。 一道太玄轻水屏障悄然在卫书身边展开,只要半刻钟,只要坚持半刻钟! 卫书眼中再无他物,只有孟任的手掌。 当务之急,接续桡动脉、尺动脉,为手掌供血,同时带走断掌中积累的毒素…… 轻手化作细刃,在手掌内侧划开两道切口,时间紧迫,卫书来不及慢慢寻找退缩的血管,只得用这简单粗暴的办法了。 找到了!两根动脉血管已经完全闭合,但还有救! “快住手!”两息时间,卫书已经进入手术状态,外界一切均被屏蔽,但那丹士可急坏了,这鲁莽之人竟然在那胡为,还在伤口上切口,他是嫌伤得不严重么? 情急之下,那丹士一掌拍到卫书头上,太玄轻水屏障应声而破,卫书被震得脑袋嗡嗡作响,嘴角不小心被自己咬破,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饶是这群丹士平日里都在炼丹,极少修炼术法,但仍是实打实的筑基修士,更何况情急之下,这击更是毫不保留。 只一瞬间,卫书便恢复了理智,太玄轻水重新集结,右手中的太玄轻手化作细丝,抽出了两根动脉血管,已经到了这一步,便是他再打来,卫书也只能硬扛了。 清理血栓,剥去外膜,清通血管……并无太大阻力,手掌中的血管壁也未膨胀,看来其中的血管完好,卫书放心不少。 不得不说正是有太玄轻水这把万能手术刀,卫书才有信心做这台手术。 丹士们却无法看清那太玄轻水细丝,只见得两根动脉血管如活了一般,竟自己从断手掌中探出头来,还不断有黑色淤血流出,方才那丹士挥起的手掌更是僵在空中,无法再拍向卫书,这人并非在说大话,而是真心想要帮他们。 “帮我固定住他的手臂!”关键时刻到了,只要远端血管吻合顺利,孟任手掌保住的概率至少有五成!卫书完全沉浸在手术状态,把身边的丹士当成了护士…… 那丹士手还停在空中,听卫书这样一说,反倒是一愣,旋既应了一声,上前压住孟任手臂。 还好孟任此时一直处于半休克的状态,并未发现卫书,不然他若是知道伙头军的小子在处理他的伤口,怕是要跳起来与卫书拼命。 在断续丹的刺激下,孟任手臂之上的动脉一直保持着延伸状态,倒是省了很多麻烦。卫书心地切断一小截,在没有合手工具的情况下,剥去外膜需要极为小心。 …… 可惜如此关键时刻,连个擦汗的人都没有…… 吻合十分顺利,倒不是卫书技术高超,多半还是断续丹的功劳,卫书只是把两端血管缝合,很快断续丹药力便让结合处的血管生长在一起。 在卫书的示意下,那名丹士缓缓放开手臂之上的止血束带,随着紫黑色的淤血慢慢从未接合的手掌静脉中流出,孟任的手掌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变回正常颜色。 此时这名丹士看向卫书的眼神都变了,可惜卫书并未察觉。 卫书重新让丹士止住血液,只有实现静脉血管吻合以后,才能真正放开血流,不过相对动脉吻合来说要容易许多。 小半刻之后,静脉吻合完成。 后面是是接骨,这可不是卫书的强项,好在丹士们有他们的法子,就像邵仓老儿当年对卫书用的法子一般。 神经束连接,完成! 原本这个卫书最为担心的一步,有了断续丹相助,也变得轻松惬意。只是接上的一刻,孟任突然发出惨叫,这一瞬的神经冲击已经超过了人体所能承受的极限,便是孟任这个硬汉也无法承受。 这断续丹堪称神奇,就是必须伤者要保持清醒才能生效,实在太不人道了点,此时想起在瀚海时邵仓的做法,好像也不全是要整卫书来着。 连接肌腱,顺利! 缝合……顺利! 当孟任手指轻轻弹动时,丹士们忍不住欢呼了起来。 这并非是反射性弹动,而是自发控制的不规则弹动,丹士们也知道这一点,这说明,孟任的手保住了! “可以让他睡去了。”卫书轻声说道,手术已做完,自然不必再让孟任受折磨。 卫书慢慢瘫坐在地上,直到此刻,豆大的汗珠仍止不住往下流淌,实际上这台“手术”强度远不能与前世相比,自从离开医学院,已经过了十多年,此时重操旧业,心理压力大到无法想象。 这个世界对外科学的态度,与前世的中世纪颇为相似,解剖是绝对禁止的,所以这些丹士遇到断肢再植时普遍感到棘手,多半时候只能靠着断续丹的神奇来让伤口自行吻合,都怪该死的天道。 卷二 万里之行 八十一、偶成大师 ?不知何时起,这间小小的帐篷挤满了丹士们,还有一个熟悉身影,丹师邬元青。 卫书忙爬了起来,便要向邬元青赔礼。 虽然卫书救人心切,但这里毕竟是丹士营,难免有挑战丹士之嫌,好在卫书曾与邬丹师有过交集,知道他是胸怀坦荡之人,只要真心道歉,应当不会为难卫书才对。 但卫书显然料差了,邬丹师并未给卫书道歉的机会。 “卫大师!”邬元青竟带着众丹士躬身行礼,齐声道。 这是唱得哪出?卫书反倒是懵了。 丹士们一揖到地,足足两息之后方才起身。 还未缓过神的卫书从他们眼中看到了惊诧,看到了钦佩,还看到了,尊敬!这种目光不曾在前世的那个男科医院中看到,不曾在离岛中看到,更未曾在飞云岛见到,一时间竟让卫书热血上涌,更不知所措。 帐门已被关得结结实实,邬丹师突然转向众丹士正色道:“今日之事,入得诸位之目,进得诸位之耳,但请诸位管住自己的嘴,否则休怪邬某不念旧情!” “是!谨遵师命!”丹士们再次躬身应道。不管如何,卫书今日所用之术,明显属于禁忌之术,若是传了出去,怕是对卫书不利。 邬元青话中的维护之意,卫书哪能听不出来。邬元青才当得起大师之名,与之相比,卫书惭愧不已。 “邬大师,在下实在当不得诸位之礼,惭愧!”卫书忙与众人回礼,方才的“手术”,若不是有丹士们的断续丹相助,手法生疏的卫书能否完成实在是未知之数。 “当得,当得!”邬元青脸上毫无不豫之色,卫书用的虽是禁忌之法,但效果众人也都看在眼里,如果能为戍卫将士减少伤残之患,便是禁忌之法又如何,从看到卫书缝合血管的那一刻,邬元青已坚定了维护之心。 那名对卫书出手的丹士更放下丹士尊严是噗通跪倒在地,“方才冒犯大师,实在罪无可恕!”说罢便要叩头! 卫书哪能受此重礼,忙把他拽了起来,“邬丹师,诸位!卫某实在当不得大师,此法也是飞云高人所授,这位高人不为名利,只求能将此救人之术得以流传,因此,诸位若是愿意,卫某也会将高人之术相传,决不藏私!” 本来卫书想要自谦一番,突然想到外科学并不是自己之术,如果妄自菲薄岂不是贬低前世的万千同行们,话到嘴边只好又拉出这个高人来挡箭了。 当然,高人若是有知,想必也难生不满。 听到卫书竟愿意将此术倾囊相授,丹士位再顾不上矜持,连连惊呼,要知道别说是这等救命之术,便是一个丹方,一个术法,哪个修士不是敝帚自珍?易而处之,自己又能否愿意与人分享这等足以支撑一个世家传承的术法? 至于说违背晋洛所严守的天道,又能如何,众人可都是九幽之人,九幽对此虽也有禁忌,但却相对宽松许多,且身在这军营中,只要能多救人,又怕它作甚! 眼见得众人又要行礼,卫书忙退到邬丹师跟前,“诸位大礼,卫某实不敢当,若诸位再多礼,更是要折煞卫某了!” 今日这些丹士所受震撼怕是终身难忘,这其中不少人曾见过卫书与邬丹师比试炼丹,也曾见过卫书赠送丹方,此番卫书又不吝相传独有之技,更是让人钦佩不已。 “那个,卫兄弟,现在天色尚早,营中尚有不少将士还在受着断肢之苦,你看……”邬丹师小声道,方才未能完整看到卫书为孟任接手,眼见卫书脸上疲惫之色稍解,实在按捺不住心中急切的学艺之心,忍不住出言试探。 “好,那我们快去吧。”卫书十分理解邬丹师的心情,想必其他丹士也是如此,自然不好推辞,若是他们早一日学会,对自己,对戍卫营中军士,都是好事一桩。 一群丹士簇拥着卫书快步涌出这间小小帐篷,一时间,原本热闹非凡的帐篷中只剩下了祖明和孟任这对难兄难弟,孟任还好,早已昏睡过去,祖明可就惨了,原本为他换药的丹士竟然都跟着卫书跑了,自从刚才丹士们涌进来,祖明眼珠子便是急转,不停蠕动,却没换来一丝目光,一时间身上伤口奇痒难当的祖明便成了弃儿…… 卫书这小子!今日出尽风头,但他人还在伙头军营,咱们走着瞧!祖明暗暗发誓。 另一间帐篷中,两名军士同样为截断伤,丹士们已经初步处理,但断肢却始终难以再植,卫书的出现无疑成了他们的救星。 邬元青亲自为卫书打下手,两名丹士伴随在侧,手中拿着炭笔准备记录卫书的每一个步骤,其余二十多名丹士则聚精会神地盯着卫书的双手,生怕漏了任何一个动作。 眼前这一幕,与当年在医学院实习时,导师带着卫书们做临床实习的场景何其相似,只是卫书怎么也未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站在导师的位置…… 有了邬元青这个金丹期的丹师相助,这次手术更是顺利得多,只用了半个时辰便让这名军士被斩断的右脚重新恢复知觉与活动能力。 值得庆幸的是,战场上这些军士所受创伤多是利刃或真气余波所致,创口一般都很整齐,没有碾压伤等复杂断肢,若非如此,卫书怕难有插手的勇气。 一个时辰,三台手术,竟然全部成功! 卫书最后一丝力气也已耗尽。 这些丹士也是非凡,虽然他们无太玄轻水相助,但丹士们自有独特的替代之法,只是要比卫书慢上许多。看完三场手术,丹士们已经初窥其中的诀窍,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些丹士们便可独立完成了,这种悟性真是让卫书羞愧无地,自己的导师若是有这种弟子,怕也不会每日对卫书的同学们吹胡子瞪眼了。 卫书还不知道,他已经带出了这世界第一批初通外科之术的传奇丹士。 卷二 万里之行 八十二、重操旧业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卫书这才想起自己的正事还没做…… 两名丹士背着卫书回到伙头军营,放下卫书后,两人并未离去,反倒在卫书的指点下做起了药膳,竟毫无丹士的傲骄之色。 上次丹士对卫书的和颜悦色已经让老宋吃惊不小,今日这两名丹士更是过份,竟然对卫书执弟子礼,一度让老宋以为自己昏花的老眼已经不堪用了。 反复揉了几次眼睛,确认眼前一幕不是幻觉后,老宋口中喃喃道:“这天变了……这天变了啊……” 战争永远是残酷的,即便是身处伙头军,卫书依然能深切体会到这一点。 今日只需准备三百份晚餐,足比在晓市时少了百余份,而这其中,有多半永远不会回来了。 虽然出征时,这些戍卫军士无不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但真当自己的伙伴在自己身边倒下时,又有谁能够坦然接受? 军士们正在分批回营。这一日对每个人的心理和生理都是极限考验,而此时,任务还未结束,苏梅城中依然乱作一团,戍卫将士怕是要迎来一个不眠之夜了。 伙头军营前,长案已经摆好,卫书也已经把白褂披在身上,只不过今日陪着卫书站在长案后的并不是老宋,而是送卫书回来的那两名丹士。 这两名丹士之责并非帮着卫书打饭,突袭苏梅时事出突然,并未来得及将丹药全部分发,今日这些军士想必都会回来用餐,正好在此将缴获的培元丹与养气丹分发给军士们。 军士们回营之前便知卫书重回伙头军,对今日的晚饭颇为期待,卫书来戍卫军营的几日,已经把他们胃口吊了起来,这几日重新回到清汤寡水,怎么也难以下咽。 当他们到了伙头军,见到这熟悉的一幕,均是雀跃不已,劳累一天,能吃到可口的饭菜,真是莫大的安慰。 只是这些军士今日却十分守规矩,在长案前排起长队,领到饭菜与丹药时还不忘道谢,每人离开之时,还会恭敬向卫书行以军礼:“大恩无以为报!卫小旗!”倒是让卫书颇有些莫名其妙。 直到逮到一名相熟的军士,卫书才知其中缘由。 原来这些军士归营后第一次事便是去丹士营看望受伤的战友们,在丹士营他们得到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三十余名重伤战友有望全部被抢救回来,而且做到无一人致残! 要知道以往战损近半都产生于战后,重伤员可以救回一半便是侥幸,那些手足断裂的战友更只能认命,而今日这等结果,众人便是做梦都不敢奢望! 但当看到受创最重的孟任手指活动自如,甚至手三阳小周天都已重建之时,军士们又不得不信,奇迹真的发生了! 而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个奇迹的创造者,正是伙头军新晋小旗,卫书! 战场之上,生死只在一瞬,受伤更是寻常,便是个人修为再高,也难以保证能从战场上全身而退,而现在却有人可以为他们解了大半伤残之忧,又怎能不让这些军士们欣喜? 戍卫将士归营时,士气颇为低落,今日虽取得大胜,但损失同样巨大,再加上苏梅城中的惨烈景象带来的冲击,更是雪上加霜。这也是祖哲眼下最为头疼的问题,但却未想到被卫书不经意间解决了。 老宋坐在帐前,看着平日里桀骜不驯的战友们在卫书面前恭恭敬敬,已经有些麻木了,这个卫书,给了他太多惊讶,哪怕此时卫书高喊一句我是天尊,老宋也选择相信…… 当孟任吊着手臂来到伙头军帐前时,这场原本平常的晚餐更是变得热闹非常。 孟任不顾身上还裹着厚厚的止血布,跪倒在地,“卫小旗!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孟任那个……今后若有事,那个……咱绝不皱一下眉头!”这家伙药劲还没过,舌头都捋不直了。 孟任说话费劲,索性不再多说,连连叩头!孟任人如其名,不惧痛,不畏死,只怕今后不能在戍卫营中效力,当他从战场上被救下时,发现自己右手已断,本已经绝望,没了右手,不用说继续修炼,连大部分法术都无法再用,自然不可能再留在军营中。 孟任在卫书加入治疗之时已经快要失去意识,并未看到卫书,直到那一阵从未体验过的剧痛传来,让孟任瞬间清醒,一眼便看到了这个伙头军的小子,只是随后便被丹士重新弄昏了过去。 这番转醒,孟任发现右手已经有知觉,甚至经脉都保持完好,在问了丹士缘由之后,便趁着丹士们为祖明换药的工夫跑了出来。 卫书忙从长案后跳了出来,小心地把孟任拉起,这家伙也真是鲁莽,就是断续丹药再神奇,也经不起这样折腾啊! “孟兄弟,这都是卫某应当做的,再说你能恢复,多亏了丹士们,卫某只是从旁辅助而已。”这话卫书倒不是谦虚,仔细想来,若是没有丹士们认真处理伤口,接续断骨,卫书完全没有把握完成这种复杂的手术,更不用说让孟任恢复手少阳三经了,这怕也是断续丹的功劳。 “那个,咱晓得,丹士自然也要谢,只是咱是溜出来的,怕过几日才能去道谢了。”孟任挠挠头,这下肯定要被丹士骂了。这会冲动劲头过去,重又感觉到伤口处钻心的痛楚,孟任忍不出倒吸一口凉气。 “快些回去吧。”卫书大概看了一下孟任手腕处的伤口,已经有结疤迹象,在断续丹的作用下,比之平时愈合得要快上许多,此时只要静养,相信三日之内便能痊愈了。 “哦,对了,明哥让咱给你带个话,他十分看好你!”孟任走前突然来了一句,倒是把卫书说得不明所以。 “看好我?”卫书方才刚去见过祖明,他怎么突然看好自己的?“明哥原话是怎么说的?” “嗯?”孟任仰着脑袋努力想了一会,这才说道:“明哥说,你小子很好,咱们等着瞧。” 说罢,孟任转身就溜了,只留下哭笑不得的卫书,这是哪门子的看好! 卷二 万里之行 八十三、谢晟入营 ?当夜空中那条光带掩住月亮的光辉时,地处北域的苏梅也迎来了一天中最寒冷的时刻。 卫书已经在伙头军营外足足站了三个时辰,只要还有军士回营,卫书便不能离开,不知不觉间,眉毛上都结了一层冰霜。 这个时候卫书无比羡慕混元体质,若是能在体力转换一些火行真气,便足以抵挡冬日严寒,而卫书却只能硬扛着了。 不过身体虽冷,卫书心中却如有一团烈火在燃烧,来自戍卫军士的感谢,简单却又真诚,让卫书都忘了这一日的奔波之苦。这些人不会那些虚伪的客套,更不会那些尔虞我诈,只要你对他好,他也对你好,就是如此简单直接。 这种感觉与在瀚海之时大不相同,瀚海给了初来乍到的卫书久违的安全感,而此刻的戍卫营地,却让卫书感受到了更为难得的满足,这是一种被人需要的感觉。 卫书忍不住伸了一个懒腰,已经有一刻钟没有军士回来,老宋早已回帐中休息,餐食也已经分完,那收拾一下便可以结束这忙碌的一天了。 卫书拎起大锅,忍不住感慨道:“戍卫之人还真是淳朴!” 刚要转身回营清洗,卫书却被人叫住了,难道还有人要来用餐不成? “卫小子,别走!”咦,这熟悉的声音,不是乙队队官张康成么。 果然是他,卫书直接收回刚才的话,这家伙可一点也不淳朴。 张康成身后还跟了两人,谢晟和南宫云儿。说实话,卫书此刻还真有点怕见到他们二位,仔细算来,今日这局面,卫书多少也有些干系。 此时的谢晟依旧面无表情,本想助老友守住苏梅,同时也能报晓市城破之仇,却不想落得今日局面,苏梅毁于自己人之手,老友身首易处,家破人亡,便是谢晟心志坚韧过人,仍难以释怀。 至于南宫云儿,卫书实在无从揣测,对付女人实在非卫书所长。 张康成把他们送来,卫书已经猜到祖哲的用意,必是让自己劝说谢晟归降戍卫,只是这怕是难了。 卫书与谢晟接触这几日便已经发现,他是个极简单的人,做事追求尽善,做人也从不掩饰,一个典型的完美主义者,这样的人极易认死理,更难被说服,唯一的心结怕就是延续谢家香火,但在晓市时,卫书用了这招保住了小命,如今可就不再好使了。 方才祖哲便说过让卫书劝解谢晟,卫书没敢搭茬,却没想终究还没躲不过,好在祖哲并未规定时限,以后慢慢寻找机会好了。 “苏梅城中一片混乱,统领怕谢大师和南宫姑娘触景生情,就让我把他们带到你这了,”张康成拉过卫书,小声道,“统领的意思,你明白?” 我可以不明白么?卫书真想把不住挤眉弄眼的这家伙打上一顿,只可惜很有可能打不过。 不过张康成好像误会了什么,眼中满是艳羡之色。 唉,时候不早,还是要先支两个帐篷安排他们歇息吧,好在这军营中,一应物件都不缺乏,只是到了要干活的时候,那张康成倒是溜得比谁都快…… 不知道支一个帐篷行不行? 好累!疲惫万分的卫书倒头便进入了梦乡。 …… “谢大师安好!”天刚蒙蒙亮,卫书便听到帐篷外似乎有声响,出来一看,原来是谢晟。 也不知谢晟昨日是否一夜未睡,此时眼中布满血丝,一清早便在伙头军营中查看。 当然,一个天阶阵法师身在何处都会被奉为上宾,便是作为“战俘”,份量也不是卫书这个伙头军小旗可比,他愿意做什么,卫书自然不会拦着,只要别在伙头军营里布置阵法就好。 “你在戍卫战部只是个伙夫?”谢晟突然问道,这里满是炊具和各种食材,明显是伙头军营,卫书的身份自然就是伙夫了,一个在晓市阵法战中扮演关键角色的人竟然是个伙夫,到底是自己不中用,还是戍卫的人瞎了眼? “回大师,我现在不是一般的伙夫,已经是伙夫中的小旗了。”见谢晟愿意说话,卫书总算放下心来,看来自己料得不差,谢晟性情坚韧,不会轻易被失败击倒,如此一来,南宫云儿也不会想不开了。 “哼!”谢晟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很明显卫书这小子在晓市时并未说实话,他哪里是被戍卫抓来的劳役,昨日里戍卫军士对卫书更不是对一个普通伙夫的态度,便是自己在晓市的普通军士中,都未必能受到如此发自内心的敬意。 眼下晓市、苏梅均已失守,晋洛与乌平都没了自己的容身之处,但委身九幽、科沁,谢晟又实在心结难解,毕竟这半生时间里,每个晋洛人被灌输的观念都是九幽是晋洛的生死大敌,这世界虽大,二宗却只能存一。 也许与这小子远遁宝象宗,追寻莫前辈是最好的选择,但这小子滑头得很,谢晟实在不确定卫书的话有几成是真,更何况他在这戍卫战部貌似很是吃得开,完全看不出想要离开的迹象。 卫书自认看人颇准,可怎会想到谢晟虽然看似木讷,实际在看人之事上却也丝毫不差于他,自己那点小伎俩,并未能逃过谢晟的法眼。 一时间,卫书也找不到话,两人都陷入沉默中,颇为尴尬。 就在此时,一名丹士却意外救了场。 “大师!大师!”这名丹士远远便看到了卫书与谢晟,本还担心卫书昨日劳累过度可能不会这么早起,暗道大师就是大师,如此勤勉,难怪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本事。 谢晟听到大师两字便忍不住转头看去,下意识便要答应,忽然想到自己身处戍卫营中,硬生生止住了。只是这个戍卫丹士找自己作甚? 丹士一路小跑来到二人跟前,一揖之后方才说道:“卫大师,今日还有两名军士需要‘手术’,”不知不觉间,丹士们也接受了卫书口中的“手术”一词,显然用于卫书的接续之术很是贴切,“师尊特让晚辈前来请大师,若是大师有空,还请到丹士营指点一番,多谢!” 卫书自然不能推辞。 谢晟早已扭过头去,老脸臊得通红,原来大师是称呼卫书!只是这小子什么时候又成大师了,还有那“手术”又是何术? 卷二 万里之行 八十四、谢雁南归 ?丹士营。 这两名军士均是昨日夜间被送到的丹士营,均是在剿灭步胜残部时受的伤,一手一脚完全被砍断,只做了止血处理。 此时已经过了快四个时辰,情况不容乐观。 时间紧迫,卫书只得冒险指挥丹士们同时进行这两台手术,断肢已经有坏死迹象,不能等了。 依然是邬元青丹师亲自担任卫书助手,十名丹士在床侧听从卫书调遣,其余丹士则聚在外侧认真观看,这可能是近期卫书最后一次为他们演示了,每个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此时丹士们对卫书可是信心十足,从未想过手术会失败。 但身在其中的卫书却是紧张万分,昨日丹士们估计不忍再去让卫书前来,只是这等事怎么能容得拖延,便是再累也必须以伤者为重。看来将来还要给他们灌输一番医者父母心…… 卫书努力平复心情,此时可容不得半点马虎。 丹士们在卫书的指挥下清理近端的创口,在断续丹的辅助下,丹士们倒是可以胜任,而卫书此时也顾不得许多,直接以驭水决驱动太玄轻水清理断肢。 …… 不知何时,谢晟也来到了丹士营,静静看着卫书指挥着众丹士进行着所谓的手术。 这场景真如众星捧月一般,而身处中心的卫书如此沉稳,自信,这还是那个自己认识的小子么?那些丹士看向卫书的眼神中,满是敬畏,完全是以晚辈自居,看来那声大师真是发自肺腑。 想必这也是传自莫前辈吧?谢晟只能如此猜测,这小子身上有太多迷团,接触愈多,反倒愈发看不透了。 自由出入自己的天阶大阵,独破五行大阵,突然衰老又突然恢复,今日又给谢晟展示了禁忌之术…… 突然间,谢晟觉得这小子破解人劫也未必不可能! 没必要再看下去了,谢晟摇摇头,转身回了伙头军营。 一名丹士轻轻拭去卫书额头的汗水。 终于有人给自己擦汗了!卫书不胜感慨…… 一个时辰过去。 两名伤员已经沉沉睡去,卫书长舒一口气,总算保住了百分百的成功率。 丹士们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这真是神迹,即便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依然激动万分,更让人激动的是,以后他们也可以完成这样的神迹了! 身处其中的卫书,很有些陶醉的感觉,但也只有一瞬,这感觉会让人上瘾! 以还要准备午餐为由,卫书拒绝了丹士们的挽留,快步离开了丹士营。 可以虚荣,但不能沉溺!这是卫书的信条。 以后若是有空闲,倒是可以把前世的医学知识整理出来,交与这些丹士,想必他们能发挥更大的作用,毕竟此刻的卫书已经涉猎太多,便是以后有了比前世长上数倍的寿命,如不懂得舍弃,也只怕会落得一场空。只是前世的卫书可没有如今的记忆力,还能记得的知识怕也只有十之一二了…… “谢谢你!”南宫云儿正在伙头军营等着卫书。 南宫云儿一身深色戍卫丹士服,这是祖哲特意让张康成准备的,毕竟在这军营中,无论是女子华服还是苏梅阵法师服,都略扎眼了些。 一头乌黑长发挽在头顶,只穿了一根木簪,脸上未施粉黛却依然让人不舍移开目光,眉宇间的阴郁更是令人心疼。 “不用道谢,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卫书很是惭愧,只是当事之时,卫书确实也已尽了全力,苏梅之劫,非卫书之力可以挽回。 提到昨日之事,南宫云儿心中的悲伤再难压抑,眼眸瞬间红了。昨日在生死关头,强敌在前,甚至都不容她有片刻哀伤,今日一旦放松下来,那积蓄的情感直让她痛不欲生。 若不是还有谢晟在,真想就此解脱…… 卫书发现她情绪不对,再不敢提昨日之事,脑筋急转,只想尽快转移她的注意力。 但卫书还是小看了南宫云儿。 “戍卫准备如何处置我们?”身处敌营之中,悲伤只会被人轻视!南宫云儿轻咬樱唇,生生止住了将要掉落的泪珠。 可悲的是,救了自己性命的正是这些“敌人”。 这个女人真不简单,以后谢晟怕是有好日子过了,卫书不由得替谢晟担心。 南宫云儿也是个优秀的阵法师,从她在摘星楼布的阵法便能看出,她将来的成就怕是不比谢晟低,相信祖哲一定也是深知这一点,在这乱世之中,一个阵法大师堪比半支战部,除非遇到步胜这等得了失心疯的蠢人,否则在何处都不用担心有性命之忧。 但南宫云儿想要的,怕是卫书最不能保证的,自由…… 在战火中失去亲人,失去家园,再让她投身战火之中,有些过于残酷了。 祖哲纵然再是宽容,也不会放他们二人离开。 “这场战争就要结束了。”一时间,卫书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得说出一个昨日自邬丹师那里听来的消息。 原本一路高歌猛进的科沁主力在乌平第一城沃伦城下受挫,首席统领古信已有退兵之意,此战已获乌平三成领地,战前目标也已实现,再打下去很难保证晋洛不会插手。 科沁一直以善战闻名,也是公认的九幽属宗中的第一战力,素有北域猛虎之称,当然最为人所熟知的却是另一个浑号:三月虎,这浑号便来源于科沁作战通常只能持续三个月,三月之后,就变成病猫了。 无论何时,战争比拼的都是综合实力,战事一久,科沁薄弱的后勤便会暴露无疑。 “大小姐和谢大师可能要去科沁待上一阵子。”南宫云儿自幼在苏梅城中长大,自从南宫甚成为苏梅守阵人之后更是一步未离过苏梅,而今苏梅已成伤心地,想必不会对科沁有太多抵触,关键还是谢晟。 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南宫云儿知道卫书在这营中也只是小旗,所知有限,也不用再为难他了。 微微欠身行礼,南宫云儿便要转身回营。 “当日在府中的承诺依然有效……”卫书的声音微弱几不可闻,但南宫云儿定然听到了,身子微微一震,并未回身,径直进了帐篷。 去远在万里之外的宝象么? 卷二 万里之行 八十五、异世医书 ?戍卫战部攻破苏梅已经过了三日,城内局势逐渐趋于平稳,只是戍卫人却丝毫没有喘息的机会。重建苏梅护城大阵,恢复苏梅灵药场的正常生产,都是摆在祖哲面前的难题。 反倒是卫书成了闲人,每日只需按时准备两餐便可。偶尔会有丹士前来请教,这些丹士刚从卫书那里学得此皮毛,问的问题自然还难不倒卫书。 只是这些丹士的学习能力惊人,卫书也不敢大意,看来还是要尽快把医理基础教材整理出来,让他们找到学习之法自行探索才是上策,不然用不了多久,他们便会发现卫书也只是半调子大师…… 前世的五年医学院生涯,所学过的医书比卫书还要重,其中能记得的虽然只有一部分,就是把这部分知识整理出来,也是个巨大的挑战。 当邬丹师听说卫书要将禁忌之术编撰成书时,立刻派了两名丹士常驻伙头军营。这两人对于常伴伙头军小旗卫书左右欣喜不已,毫无屈尊之感。 “张青、顾家,再去寻些书册来。”卫书坐在伙头军存放杂物的帐中,对那两名丹士说道。倒不是卫书托大,开始时卫书还对二人颇为客气,只是这二人若是听到卫书用敬语便要回以大礼,口中还要连说“不敢”…… 如此这般多了,反倒不如直呼他们名字来得痛快。果然,听到卫书吩咐,两人欣然领命而去。这些修士习惯用一种特殊晶璧记录,外形与普通晶璧区别不大,只是颜色略暗,也不甚通透。只是在使用时要以真气刻画,神识“阅读”,熟练之后速度倒是很快,却十分耗神,卫书不由得揣测这些修士发明此法怕只是为了显示与凡人不同…… 卫书还是用贯了纸笔,如此一来,这两名丹士便要经常替卫书寻找空白书册,这东西军营中很是难寻,不过那苏梅城中却是常见,那些店铺无不存了许多书册做帐本。 这世界与卫书前世有太多不同,医学之中适合丹士的知识还需要卫书仔细思考,自己的外科手术为这些丹士打开了一扇大门,其中应用最多的便是解剖学,而解剖学还分了系统解剖,局部解剖,再到后面的外科手术学,至于药理则与这世界的炼丹术重叠,并无太大必要教与他们…… 卫书已经发现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巨坑。 张青和顾家二人代表着戍卫丹士们,时刻用那充满期待和崇敬的眼神看着卫书,更是让卫书想偷懒都不行,看来自己挖的坑便是含泪也要填上了。 上千幅图画,卫书要慢慢从脑海中提取出来,再画到书册上,还不能出一点差错,毕竟事关人命! 在这个世界里,卫书所写的内容都是大忌,便是誊抄这些内容到晶璧中,就已经让张青二人冷汗不断滴落。 不过两个时辰,这二人就已经虚脱了,显得比卫书还要疲惫几分。 唉,这已经是卫书尽量筛选的内容了,多是四肢血管、神经、肌肉和骨骼分布,更细致的内容卫书并不准备再写,毕竟他们自幼生活于天道至上的世界中,能接受这些外伤处理已经是很了不得了。 虽然对天道早有耳闻,但何为天道,卫书却知之不详,倒是顾家对天道十分了解,说起来更是如数家珍一般。 这世界中修士常说的天道,只有看似很是简单的三部分组成。 寿元天限,修为每提升一个大层次,便增一甲子寿元,也就是说这世界最长寿之人不过二百四十岁,便是如大天尊这样的强者也不例外。 天人之劫,修道者修为达到筑基,便会遭遇人劫,结丹之时更是会触发天劫,这一条卫书最为清楚,毕竟卫书就是靠着破解人劫才实现的第一次“创业”。 神魂禁域,不论心法还是术法,均不得涉及神魂,诸如夺舍等均在此列,瀚海宗的万魂朝宗更是禁术中的禁术。而为神魂所附的血肉之躯,同样是为禁域…… 看似十分具体且明确的天道,它的外延却是十分宽泛,配上无比严酷的天道惩罚,卫书便知道这里面可以操作的空间太大了。 天道最大的守护者正是晋洛,天道同时也是晋洛手中最锋利的宝剑,晋洛更是以扶天道、斩邪异为名,不知诛灭了多少宗门。 摆在卫书面前的只有两条路,或者低调行事苟且一生,或者……只能想想罢了,一个戍卫战部小旗还敢对抗天下第一大宗门不成? 卫书似乎自穿越以来便站到了天道的对立面,严格算来穿越便是夺舍,以首席令控制生之力更是直接触犯寿元天限。 也许自从给老牛的血丹炼成那一刻开始,卫书便已经踏上了第二条路,无法回头。 不知不觉间,卫书短短六年间竟然把天道一个不落地全触犯了一遍,这速度极有可能是这世界四千年来第一人,这个成绩也足以让卫书“骄傲”了…… 时至今日,卫书还未与标榜天道正统的晋洛正面接触,惟一熟悉的莫生还是晋洛异类,虽然至今卫书仍不知莫生隐居离岛的真正原因,但恐怕也与天道有关。 照此看来,即便没有瀚海之仇,卫书与晋洛的冲突也难以避免。 无论如何,都要拥有强大的力量,修为也只是这力量的一部分,卫书在戍卫营中已经见识到了在这等规模的战斗中,个人修为很是重要,但远未到可以主宰战局的地步,一个真正强大的力量体系中,丹士,阵法师,甚至像卫书这些修为低下的修士,都可以发挥出自己的作用。 前路漫漫,不能再彷徨。 “这些当真是莫前辈所授?!”一声轻喝把神游天外的卫书生生拽了回来。 原来是谢晟,不知何时来到了卫书身后,死死盯着卫书所画的血管分布图。 谢晟与南宫云儿这几日几乎从不出营,平日里便用祖明的三尺乾坤对弈阵法。祖哲这几日想必十分繁忙,并未来此劝说二人,也许是正是在等二人心绪缓和。 尽管已经在丹士营看过卫书的手段,但看到如此详细的图册之时,谢晟依然不寒而栗。 卷二 万里之行 八十六、规陈古诺 ?随着苏梅局势渐趋稳定,戍卫人才真正了解这个北域落英谷的价值。苏梅的灵药场不过百顷,却可产出五十万株近百种灵药,一城之地便超过戍卫部落的总产量,这些灵药足以支撑一支战部一年作战所需。 科沁部在九幽诸多属宗之中战力最强,却是因为地域原因极为贫困,而戍卫,在科沁诸部中更是穷中至穷,所以当苏梅灵药场的消息传至戍卫军营之时,可以想见这群常年为丹药所困的军士们是何等的兴奋。 甚至还有军士问卫书以后是不是可以用成材灵药做药膳,真是膨胀了…… 卫书在离岛最阔绰的时候,都未有过这等奢侈的想法,这群败家子。 “你这里放的是不成材灵药?”又有人不开眼了! 卫书也不记得是第几个人问这个愚蠢的问题了,与这此军士熟悉之后,卫书自然知道怎么对付他们最有效,“奶奶的,就是不成材的,想吃成材的灵药自己去把晋洛打下来!” 突然间好安静…… 一般情况下这人应该回骂一句,然后腆着脸要求卫书多打半勺才对。 卫书发觉到不对,赶忙抬起头。 一群玄衣军士簇拥着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站在卫书的长案前,那名军官年纪与祖明相仿,脸庞消瘦,很是俊朗,一对粗眉更是让人过目难忘,只是此时面色很是阴沉,显然是没想到一个伙夫竟然敢对他如此不敬。 这群军士衣甲与戍卫战部均为黑色为底,只是护肩为灰色,且多了一对麒首。 而那名军官身着短打便服,并未着战甲,但身上的短袍却绣着麒麟纹饰。麒麟正是九幽的镇山神兽,只有九幽各战部统领一级能用麒麟纹饰,此人难道是九幽或科沁的统领不成? 联想到前几日便听说科沁派了古诺带半支战部前来支援戍卫,多半就是他了。只是他到戍卫营中作甚? “大胆!”那军官还未发作,他身旁一名军士先忍耐不住,出声呵斥道:“你一个小小伙夫,竟敢对副统领如此不敬!你们戍卫人都是这么不懂规矩的么?!” 卫书本来见骂错了人,还想着赶紧赔个不是,倒是没想到此人很是盛气凌人,言语中提到戍卫人之时甚至有几分轻蔑,那卫书反倒不能示弱了。 “这里是戍卫战部伙头军营,”卫书硬邦邦地回道,“我一介伙夫,不认得什么统领,想要用餐去排队,不要耽误了我们军士用餐!” 那人脸庞瞬间涨得通红,脖颈止青筋暴起,正要发作却被那名军官止住了。 “你身为戍卫伙夫,难道不知我科沁规陈,为何擅改食材?”这名军官正是古诺,科沁主力 战部副统领,与这支战部的统领古信是亲兄弟。 古诺此时心情极差,倒不是因为卫书的顶撞,身为一部副统领,他还不致如此气狭。 本来古诺带着这两百余人的科沁战部赶来苏梅,就是料定戍卫战部不可能拿下苏梅,到时自己便可取代祖哲,拿下苏梅首功,这也是战前古信的计划。 对于戍卫这支新军,古信兄弟可谓是做足了功课,他们能在三月内拿下阵法大师谢晟坐镇的晓市城便是极限了,遇到有一支完整战部驻守的苏梅根本不可能取胜。 而戍卫战部前期表现,无疑证明他们的预料十分准确,晓市城足足阻了他们三个月,科沁发出的催战令,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毕竟他们从未看好过这支戍卫战部,而且戍卫表现得越差,战后取消戍卫战部编制越是容易。 戍卫在科沁诸部中人口最少,领地最小,却占据了科沁三战部名额之一,早已让科沁其他部族很是不满。 直到十日前,戍卫战部攻克晓市的消息才传到古信案前,只是作战过程却语焉不详,当时众人都以为祖哲自知三月攻克一个小城并无光彩之处,才会将攻城过程一笔带过。 直到古诺的战部不急不忙地来到苏梅城前之时,城头战旗上巨大的“祖”字直给了古诺当头一棒! 戍卫战部是如何在短短几日间攻下重兵把守的苏梅城的? 前来迎接他们的正是古诺的老对头祖明,这家伙身上绷带都未解开便跑出来,明显是了故意气古诺。 两人年龄相仿,自幼便一起在九幽圣地冰峰崖修炼,在九幽这三十年间古诺在修为上一直被祖明压制,而他所擅长的阵法,偏偏祖明毫无兴趣。 这感觉就如一个输急了的赌徒,好不容易练成了绝世千术,满心欢喜地想要回本,对方却把赌场关了一样。 卫书可不知这古诺与祖明的过节,这帮人来者不善,所谓科沁规陈卫书自然知道。科沁战部规陈中对各战部伙食有明确规定,其中食材的取材更是规定只能选用四肉,十三素食,只是戍卫部落土地贫瘠,本来出产蔬菜便少,眼下正是隆冬,就只剩些干菜,科沁又不提供后勤保障。 古诺不可能不知道戍卫战部的窘境,如此指责显然是要找茬了。 “可用食材计有鹿肉、麋肉……绿葵、黍、艾叶等,”既然如此,卫书也只能跟他们论上一论了,对相关规阵卫书早就烂熟,而且这规陈并非无懈可击!“既然有个等字,那便是未能尽列其中,我们戍卫所用这些药草皆有成熟丹方支撑,对军士更是有益无害,有何不可?再说依科沁规陈,战时科沁为诸部提供三个月食材保障,为何未见一肉一叶?” 这倒是有狡辩之嫌了,其实卫书也知这等字怕是罗列终止之意,不过此时却正好方便了卫书。 规陈虽好,却难逃一个陈字,因时而变,因人而异,若是这规陈已经让一支善战之部只能吃干菜了,再去枯守那就是迂了。 不知何时起,周围已经聚集了一群戍卫军士,对科沁的做派,他们早就不满,此时听到卫书反驳那趾高气扬的科沁军官,无不觉得心怀大畅,纷纷高声喝彩! 果然什么统领带什么兵,在苏梅城中时,古诺就曾以苏梅城战损过重向祖哲发难,祖哲却将责任全推给了死去的步胜,更是一口否认纵兵抢掠,但眼前这群军士显然是无法无纪惯了,反倒是坐实了古诺的猜测。 什么时候戍卫已经如此不服科沁管辖了? 卷二 万里之行 八十七、青叶重现 ?军营可是论理之处?是,也不是。 卫书今日明显错估了形势。 “规陈对此等情况早有说明,”古诺虽面露不豫之色,却并不像手下军士一般怒气冲天,眼前这小子竟敢在他面前论起规阵,怕是从未听过他古诺之名,“食材确可酌情调整,但需向战役总指报备,至于科沁提供后勤保障,出征之前祖哲便提请戍卫自担后勤。” 古诺虽为科沁古族战部副统领,除了阵法战外,并不实际掌军,做为古族首席阵法师,他对这些看似死板,实则暗藏玄机的规阵有着过人的理解能力,卫书想在规阵之上驳倒他实属失策。 “擅改食目,轻者三十法棍,重者一百法棍,念你是初犯,便记三十好了。”不给卫书辩解之机,古诺直接宣布惩罚,冷喝道:“赵澉,拿下他!” 听到古诺下令,一名十分魁梧的军士快速闪出,一脚便踹翻了卫书的大锅,满锅的药膳洒了一地,此人便是古诺的行刑官,赵澉。 赵澉足比卫书高了一头,便是在科沁人中都有鹤立鸡群之感,修为更是达到筑基后期,但他带给卫书的压迫感,却是以前所见的任何一个筑基修士也比拟不了的。 三尺长锏被赵澉握在手中,锏身暗红,密布金色式纹,随手一挥便是一阵流光闪烁,长锏更是发出剑刃相接般的嘶鸣。 一支长锏便能给人带来寒意,此物不凡! “乖乖受刑,免得多吃苦头!”赵澉年近六旬,修为难以寸进,不过这筑基后期修为在军中虽不能成为军官,做个行刑官却是绰绰有余了。 这行刑官在军中最不招人待见,毕竟每次行刑的对象都是同袍,受刑之人很少会记恨军官,却会将恨意转移到这行刑官身上,所以一般人都不会想干这等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赵澉却对行刑官的差事甘之若饴,自小面相过于凶恶的他几乎没有一个朋友,便是被孤立也对他毫无影响。 眼见得卫书眼神闪烁,身体紧绷,蓄势待发,赵澉便知这小子并不准备乖乖受刑,这样更好,那自己也不需留手了,就给这个戍卫小子一个结结实实的教训好了。 “缚!”赵澉一声暴喝,长锏猛然挥出,一道金光化作罗网缠向卫书。 乖乖受刑?卫书想都没想过,眼前这人脸上暴戾之色毫不掩饰,那长锏更是威力惊人,这行刑之事里面猫腻甚多,听起来这三十下好像并算不上重刑,但是这人若不留手,三十下足已把卫书打个半死。 只一瞬间,卫书已经下定决心,绝不能坐以待毙! 六道太玄轻水自卫书手少阳三脉中化作细丝飞出,直接迎向那长锏所发的金网。 自从卫书体内十二正脉全部炼化,修为到达筑基中期之后,卫书还未试过太玄轻水此时的威力,正好,拿这赵澉的长锏来试手了。 金光所化罗网并未像赵澉想像的那般缚住卫书,反倒在卫书身前被不知何物所阻挡,那太玄轻水细丝难以分辨,赵澉只听到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细密裂帛之声,金网只维持了一息时间便莫名其妙地消散了,而那卫书分明只是站在那里并未有所动作。 卫书所料果然不错。 “好胆!”顾不上细想,赵澉再踏一步,真气急涌入长锏,竟是毫不留手地击向了卫书,小子,这可是你自找的!敢于反抗军法,死路一条! 这一击,从未有筑基中期的修士能接下!这长锏是科沁传下的执法之器,精钢打造,重六十三斤,锏身分别刻画有“破军”、“缚灵”、“移山”三道超品式纹,全力一击足有千斤之力,更兼破军几乎可破所有筑基修士护体功法,眼前这个年轻伙夫根本不可能接下! 看不起伙夫是吧?卫书已经打定主意要把事情闹大,毫不退让,手中太玄轻水化作短剑挡向长锏。 方才太玄轻水轻易化解金网,让卫书信心大增,随着自己修为增加,这太玄轻水也更加坚韧,便是那有式纹加持的长锏,也能正面碰上一碰! 见卫书竟然用真气化成的兵刃来挡长锏,赵澉不由冷笑,任是何种式纹所化兵刃,在长锏面前都不堪一击,破军专克法兵! “锵!”刺耳剑鸣不断在军营中回响…… 赵澉期待中的摧枯拉朽并未出现,手上的长锏更是遇阻,再无法压下分毫! “这不可能!”长锏剧震,竟如撞上重兵器一般,让赵澉从手掌到肩膀一阵发麻! 果然如此!以住卫书用太玄轻水化的短剑如果遇到此等攻击必然会被击散,但今日以十二正脉小周天加持的太玄轻水韧性惊人,若以前的短剑是凡铁打造,如今这把短剑则堪比玄铁。 与普通兵刃不同的是,卫书的短剑并不会将碰撞时的剧烈震动传回,而是直接在太玄轻水内部化解,如此一来,在谢澉还未从刚才那一击中恢复之时,卫书已经抢先发动了反击。 短剑骤然延伸至四尺,卫书一跃而起,“秋风!”长剑卷起寒风,横扫向赵澉腰际! 尘封许久的青叶剑法! 只是邵静竹常用短剑,这招秋风是用来封锁对手下盘走位,卫书却将此招向上提了一尺,更是凭借着手中长剑,把它生生用成了杀招! 这小子不仅敢反抗,还敢杀自己!赵澉心中大骇,破军为何未能将他真气所化的剑刃击碎?此时的太玄轻水所化长剑,已经接近实质之剑,那破军式纹也只能稍让它产生一丝涟漪而已。无奈他的右手臂未恢复,只得将长锏立在身前,左手撑在锏后,硬挡卫书的剑锋! 青叶剑法飘逸灵动,对手只要一招失算,便会陷入连绵不绝的剑招当中,难以脱身! 在离开飞云的海船之上,卫书一直在琢磨如何将青叶剑法改成适合自己的剑法,杀伤不足是青叶剑法最大的硬伤,而卫书所遇鲜有弱敌,若不能用凌厉的招法尽快解决敌人,便要陷入险境。 直到今日,方有机会验证卫书自己的青叶剑法! 原本剑法中的“削”“挑”剑式被卫书摈弃,全被卫书改成了只攻不守的劈砍与横扫。 长剑忽长忽短,劈砍时更是直接化作厚背长刀,很多招数甚至完全不考虑后招与防御,招招致命! 卫书大开大阖的“青叶剑法”已经完全将赵澉压制,让赵澉始终如身处大海的怒涛当中,随波飘摇。 “砰!”一声剧响,在连挡了卫书三次不要命的劈砍之后,赵澉手中长锏再难承受,断成了两截! 卷二 万里之行 八十八、结丹之兆 ?“我的肃规锏!”赵澉急退,双目通红,太阳穴上的血管鼓起,更显狰狞! 这肃规锏是赵澉担任行刑官后古信亲手所赐,已跟随他近十年,也不知沾了多少顽劣军士的鲜血,今日竟毁于戍卫这个小鬼之手。 暴怒的赵澉抽出长剑,这次是真的想和卫书拼命了。 “赵澉,退下!”一直皱着粗眉的古诺轻喝,旁观者清,尽管十分不愿承认,但赵澉确实不是这个比他弱一个小层次的戍卫伙夫的对手…… “张虎,张龙,拿下他!”古诺没想到这个伙夫如此棘手,赵澉生性孤僻,不喜与人交往,但若论单打,却能在自己战部军士中排在前十,竟在这伙夫手中没撑过十招,只能派让擅长合击的张虎兄弟出手了,只是这样估计事后又要被祖明嘲笑。 卫书警惕地看着将要出手的二人,这二人长相十分相似,估计是一双生兄弟,两人修为应当都是筑基后期,要对付这二人可就难了。 身后的帐篷中传来一阵真气波动,卫书余光扫过,帐门虚掩,谢晟就在门后,这阵波动应当是谢晟所发。 谢晟身份特殊,若卷入这场冲突对卫书十分不利,只能选择暂不现身,只有卫书真正遇到危险时,他才会出手抢下卫书。 “住手!不许伤害卫小旗!”那张氏兄弟还未上前,周围的戍卫军士们可看不下去了。方才赵澉出手甚快,众军士未来得及反应,随后卫书不出十招便将赵澉压制,众人才放下心来,却不想这科沁什么劳什子统领还不依不饶,哪能再忍! 十几名戍卫军士涌了上来,齐刷刷抽出长剑,将卫书护在身后。 “你们?!”卫书万没想到这些戍卫军士竟然为了自己向科沁统领亮出兵刃,心中难以抑制的那份感动让眼眶都红了…… 军营之中,军纪便是天,这些人竟然愿意为自己不惜违抗军令!难道不知道军营之中可不存在法不责众一说…… 这些家伙都是笨蛋啊,一定只是怕以后吃不上药膳了,一定是这样的…… 只是这样一来事情可就大条了! “规陈第七条,示统领以兵刃者,斩!”古诺对戍卫战部军纪涣散十分震惊,这还是一支战部么?祖哲是以凡人帮派的标准来带兵不成?这样的战部又留之何用!“你们要造反不成!都给我退下,不然此战之后你们都将被科沁永久除名!” 古诺身为科沁族长养子,他这番话并不仅仅是威胁,戍卫军士也知道他们都能做到,但是卫书救了这么多兄弟的命,今日众人又岂能坐视卫书被罚? 卫书现在很是后悔,不可否认他存了把事情闹大的心思,便是被开革出战部,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现在却把这么多军士牵连了进来,与卫书不同,他们都是生于戍卫,长于戍卫,为戍卫效力更是毕生之愿,若是因此而被除名,对他们来说将是一生之耻! 这些戍卫军士肩并着肩,一丝缝隙都不愿留给科沁人,眼中丝毫没有半点彷徨之色,卫书,他们护定了! 古诺何曾在科沁遇过如此无法无天的军士,一时反倒不知如何是好,真要出手拿下这些人,怕是今日戍卫军营便要哗变了,那即便戍卫战部被取消编制,自己也难逃处置不利之责。 事情到了此时,众人均已骑虎难下。 “咱们可不想造反!”远远一声大喊传来,忽见一名军士快步跑了过来,正是刚从丹士营获准归队的孟任。 “孟小旗!”这些军士均是来自甲队与丁队,这两队军官只剩了孟小旗一人,暂时便由孟任带队,见到孟任回来,众军士也有了主心骨。 “这些都是你的兵,还不带他们下去!”古诺看向孟任,掏出一面令牌,喝道:“本将奉族长之令,有代巡诸部军纪之责,勿要自误!” 只是古诺又要失望了,那孟任径直走到戍卫军士身前,转身面向古诺,气势毫无顾忌地释放出来,“当日我们这些人,面对前数百苏梅溃兵,都未曾后退一步!更没有一个是站着离开的战场!” “你!你!”古诺气得直哆嗦,竟然拿他与敌人相提并论! “咱们的命是卫小旗救的,想动他就从咱的身上踏过去!”孟任大喝道! 原来这个小旗也是个混账!古诺实在无法再保持冷静,伸手就要拔出佩剑。 眼见古诺要出手,身后的科沁军士猛得扑了上去! 只是他们扑的方向却是古诺…… “统领不可!”张虎死死拽住古诺的手臂,硬要把古诺往后拉。 “你们也疯了不成?!”古诺血气上涌,这群人难道也被戍卫杂兵传染了? “这个混账要结丹了!天劫就在眼前!”张虎急道,方才古诺暴怒,竟未曾注意到周围的灵气正在疯狂涌入孟任体内。 修士结丹可谓是修道生涯最大的考验,结丹之时会搅动方圆十里内的灵气,而在此人周围的任何人和灵物都有被抽空真气的危险,更危险的是结丹一旦开始,天劫也必将如期而至,没有几个修士会在毫无准备之时结丹。 任何人结丹时都需准备周全,应劫丹药、护法之人缺一不可,便是如此也难保成功结丹,是以这世上金丹修士多出自各大宗门,极小有散修或是小门派之人结丹成功。 眼前这个鲁莽之人修为已至筑基圆满,竟然还敢如此毫不掩饰修为。 苏梅之战,孟任以重伤之躯拼尽最后一丝真气,全凭着对戍卫忠诚才得以撑到最后,而在这生死之境,十二正脉小周天全部融入大周天,在战场上时便已可结丹,却因右手被斩断而生生中止,待到右手被卫书接上之后,结丹已经无可避免! “孟小旗!”孟任身后的军士们又喜又急,喜的是孟任若是结丹,那甲队与丁队就将有队官了,这两队可重新进入战斗序列,急的却是此时孟任仓促结丹,实在太过凶险。 众人虽急,却是束手无策。 天地灵气不断在孟任身边肆虐,孟任浑身战栗,再无法站直,此时他正身处煎熬当中,一时浑身炽热如被火烤,一时又如坠冰窖连血液都像要被冻结。 “孟仁!撑住,我这就助你结丹!”一声长啸,祖哲的声音自苏梅城传来,想必他也注意到了军营灵气的剧变。 卷二 万里之行 八十九、五行湮灵 ?祖哲来了。当感受到军营方向传来骇人的灵气波动时,他便知道有人要结丹了,这种肆虐的灵气波动每个金丹修士都经历过,也是每个金丹修士心底的梦魇。 是谁这么大胆,竟然会在此时此地选择结丹? 当祖哲御着飞剑全速奔回营地之时,便瞬间明白了。 被科沁军士围拢着的,脸上忿忿不平的古诺;洒了一地的药膳;倔强站着的卫书,手中的长剑忽明忽暗;地上断成两段的肃规锏,还有在卫书身前站成一排的戍卫子弟…… 而那灵气波动的核心孟任正半跪在地上,整个人如着火一般,眸子,肌肤都是火红之色,显然已经无法控制体内真气。 只是扫上一眼,祖哲便知这场冲突的核心并非孟任,而是那个让人头疼的小子卫书和那个更麻烦的古诺。 自从昨日古诺来到苏梅,祖哲便被这个满口规陈的家伙烦得不轻,偏偏古诺手中还有货真价实的族长令,无论如何戍卫还是科沁一部,这族长令又不能无视。 刚找了个理由把古诺打发来已经只剩丹士营和伙头军的营地,祖哲还没在城中安稳片刻,便又闹出这么一出…… 不过,眼前这个烂摊子还要尽快收拾。 “古副统领,今日之事多有得罪,来日祖某必会给你一个交待。”时间紧迫,由不得祖哲再去安抚古诺,只能给他一个不长不短的梯子,先凑合让他下台了。 “好!不过今日之事古某必会如实上报族长,”古诺知道无论哪个营中有人结丹都是头等大事,今日之耻注定只能先忍下了,但这交待,他是必须要讨回的,就是戍卫不知能不能承受得起!“还望祖统领严格按规阵治军,告辞!” 说罢,古诺带着科沁军士扭头便走,在这个军纪涣散的军营多待上一刻他都深感痛苦。 “还愣着干嘛,回营。”看着甲队和丁队的军士还护在卫书身前,祖哲没好气地轻喝道。 戍卫军士们见祖哲回来,知道危机已然解除,便齐刷刷敬了个军礼,快步跑出了伙头军营。 谢晟所在的帐篷门帘猛然落下,显然他还不想与祖哲这个对手相见,更何况还是在对方的军营之中。 “卫书,你跟我走!”祖哲一把抓起已经有些神智不清的孟任,招呼卫书上前。 这时候还不忘收拾我?卫书有些吃惊,便是他都能看出孟任情况很是危急,本还以为这关可暂时混过了。不过时间紧迫,卫书也不敢耽搁,赶忙来到祖哲跟前,便是受罚也只能认了。 祖哲此时确顾不上收拾卫书,同样一把抓起卫书的后衣领,拎着二人拔地而起,直向远离苏梅的方向飞去。 想必这是要找地方给孟任渡劫了,只是卫书还想不明白为何要带上自己,在结丹之时护法的也必然是金丹修士,不然根本无法承受结丹之时汹涌的天地之力。 不过祖哲怕没有为自己解惑的心情,卫书只能把疑问压在心底了。 寒风如鞭子一般抽打在卫书脸上、身上,便是有真气护体都无济于事。一棵棵树木在卫书的视线中一闪而过,祖哲此时定是将速度提到了极限,这种高速带来的恍惚感觉是以住数次“搭乘”飞剑都未曾体会过的。 祖哲以这等速度飞行了近半刻钟才停下,也不知离开军营有多远了。修士结丹时所遇天劫据说可波及方圆十里,想必这里足够远了。 祖哲落地不久,数道流光也紧随而至,正是祖明和其他八位队官。其中祖明最为显眼,身上裹着的厚厚纱布在高速飞行时纷纷崩解开来,一条条白布随风飘在身后,宛若仙女一般,说不出的滑稽。 强忍着笑意的卫书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生生把这笑意憋了回去,祖明正凶狠狠地盯着自己,赶忙扭过头去,不与他对视。 “好了,祖明,你助我布阵,其他人先把孟任唤醒,替他抵挡住灵力侵袭。”祖哲此时更觉戍卫阵法师奇缺的窘迫,这九人当中,也就祖明还能帮得上些许,其余诸人只会合击之术,竟无一人稍懂布阵之术。 卫书闪到一旁,略有些尴尬,眼见着众人都忙碌起来,自己却无所事事,也不知祖哲让自己来究竟是何意。 四十五面尺许高的阵旗被祖明安插在地面之上,直径足有三十丈,而这还未完,还有数十面阵旗需布置在这圆阵之内。 不过除此之外,祖明便再也帮不上祖哲忙了…… 祖哲正在这阵旗间以宝剑刻画着一道道式纹,不过片刻,额头之上便已经出现了细密汗珠,显然并不轻松。 卫书对阵法也接触不少了,但眼前这个阵法相当奇怪,一个个阵旗只是为大阵提供灵气,祖哲此时构画的正是阵图,却没有阵门和中枢,估计要靠这些队官和祖哲来代替?修士可不是那些没有痛觉的阵旗,在这阵中需要承受灵气的不断冲击,还要时刻保持冷静确保阵法运转无误,对任何修士来说都是极大的考验。 “统领!我们快撑不住了!”就在祖哲刚刚构画完成过半阵图之时,那边的队官们却难以维持了! 孟任身边的灵气越来越疯狂,在营中时便如狂风一般,此时更是有若海啸,那些队官们一个个脸色苍白,在这灵气风暴中不断摇摆,再这样下去,他们自保都难,哪里还能为孟任分担压力? 只是阵图刻画更是急不得,更何况祖哲的阵法造诣还比不上阵法大师。 “你们再坚持一刻钟!”祖哲急道,此时只能咬牙坚持了,卫书修为不够,带他过来也并不是要他在此时帮手,若是……唉,终究还是不可能。 “我来助你!”忽然间,一个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让众人都吃了一惊,谢晟? “无相五行湮灵阵?”谢晟不知何时来到此处,众人都不曾注意到。 “正是,多谢大师相助!”祖哲惊喜万分,这还是祖哲与这个老对手第一次交谈,此前在苏梅城时,无论自己说什么,谢晟总是一言不发,却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愿意出手相助。 谢晟并不多话,直接动手,速度比祖哲可要快得多,这一出手,众人才这位阵法大师果然名不虚传。 有了谢晟相助,无需半刻钟大阵就可完成,众人终于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了。 卷二 万里之行 九十、天劫初现 ?“告辞。”阵图最后一笔完成,谢晟依旧面无表情,转身便走。直到此刻,谢晟都未想明白自己为何要来帮助宿敌。战场上败给祖哲也就罢了,偏偏在苏梅又受了他的救命之恩,更让谢晟不知该如何面对祖哲。 不过今日见祖哲布阵,谢晟才发现自己败得并不冤,祖哲的阵法水平早已超过了对战部统领的要求,有朝一日成为一名阵法大师也并非难事,且祖哲修为同样过人,面对修为更高的步胜都能战而胜之,再观他战场之上的统帅能力,也是非凡,真不知他如何有这等毅力做到如此在步,这等人物便是放在晋洛、九幽做一名统领怕也足够了。 “多谢大师!”尽管谢晟已经转身离去,祖哲还是一揖到地。谢晟,祖哲必须要招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戍卫,今日之事更让戍卫阵法师的匮乏暴露无疑,这群家伙只喜欢拿着刀枪在战场上厮杀,莫说是阵法师,便是丹士营的丹士都鲜有出身戍卫的。 尽管谢晟见到自己依旧没有好脸色,但今日他肯主动出手相助,已经是个好的开端。 “快到阵中来!”时间紧迫,容不得祖哲多想,孟任的天劫即将到来。 好在孟任总算在众队官的帮助下恢复了行动能力,不然纵然有无相五行湮灵阵相助也是枉然。 积雪被灵气搅动的狂风卷起,漫天飞舞,哪怕一个细小的冰粒打在身上都砰砰作响,如小石子一般。祖哲等人都是金丹修为还好,卫书就惨了,他的护体真气还不能护得周全,这一会的功夫已经被砸满头是包。 卫书却一直沉浸在这个奇特的阵法构造之中,积雪都已经把他身上的黑色轻甲染成白色。 这是一个没有中枢,没有阵门,只有阵眼的阵法……没有中枢也就不会有变化,没有阵门则不会有真气发出,那这个阵法的效用就只剩下一种可能,那便是引天地灵气入阵,而阵中所留的十个阵眼位置内外各五,以五行之位分布,明显要以十名修士担当阵眼,以此时灵气汹涌之相揣测,身处阵眼之中将会受到极为强烈的灵气冲击…… 在场的除了卫书和孟任正好十人,看来没自己什么事了,卫书总算松了一口气。 “轰隆!”一声惊雷突然毫无征兆地在耳边响起,差点把卫书的魂都吓了出来,这时卫书才发现明明刚过正午,天色却昏暗有若黑夜一般,一片旋涡状黑云正在头顶的天空中快速汇集,而它的中心,正是卫书等人所在之处。 只是看着这滚滚黑云,卫书便觉得天旋地转,难以喘息,原来修士结丹之时会搅动方圆十里的灵气说法并非虚言! 这等天地之威让人不由得心惊,而此时不过是天劫的前奏罢了!不知自己结丹时,身处在这风暴中心又是何感觉?怕是最无畏的人也难以坦然面对吧? 祖明等九人分别坐在无相五行湮灵阵九个阵眼之上,却独有朔坎之位缺了一人,而祖哲却站在阵外,毫无补缺之意。 大阵已经开始运转,阵图在阵眼之间闪耀着五行之光,倔强地对抗着这无边的黑暗。 “卫书!你去坐镇朔坎!”祖哲的声音传入卫书耳中,让卫书大惊失色,怎么会让自己去阵中坐镇,岂不是送死么? 祖哲见卫书一脸骇然,显然是知道这天劫的可怕,只得收束声线传声道,“你且先去,等下我跟你解释!我又岂会害你!” 怕归怕,但卫书可是很清楚眼前局势,已经由不得自己反对,既然如此,索性抛开顾虑,搏上一把! 抖落身上积雪,卫书猫着腰,顶着狂风快步冲进阵中,祖哲如此安排应该有他的道理,若是能为孟任渡劫出上一分力,卫书也是情愿。 “听好!”卫书刚刚落位,祖哲的声音便再次响起,依然用的传声术,“你是水行纯元体质,等下只需全力运功,尽可能吸收水行灵气,便是天塌了都不用理会!” 原来是这样,正好可以在此修炼!卫书下意识地点点头,旋即意识到不对。 祖哲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水行纯元体质的? 难道是因为卫书潜回苏梅之时所用的水遁之术?不过祖哲故意用了传声术,显然并不想让卫书的秘密被其他人知道。 “嗬!”孟任的一声大吼打断了卫书的思考,也意味着天劫已经到来! 天空漆黑如墨,众人头顶上方的黑云中心出现一片空洞,一缕亮光刺破黑暗,照射在这无相五行湮灵阵上。 身处阵中,却有一种大阵之光刺破苍穹的感觉! 直到此刻,卫书才知为何祖哲不入阵,融海心法刚一运转,卫书便如回到了茫茫大洋中一般,周围水行灵气已经密集如水,六识全被这灵气封锁,眼前满是幽幽蓝光,耳边更只有真气涌动的轰隆之声。 大阵将肆虐的灵气风暴重分五行,导向阵眼,只有阵眼中的十人尽力吸收,才能为孟任减少压力,也是孟任能否撑得更久的关键。 修士的结丹天劫共分九层,一层强过一层,而结丹之时渡过的层数基本决定了修士结丹后的成就,而这四千年来,更是没有一名六劫以下的金丹修士能够修得元婴,当然便是六劫以上的金丹修士能达到修士巅峰的也是寥寥无几,只是有那么一丝希望罢了。 祖哲站在阵外,纹丝不动,任由狂风撕扯着身上的战甲,双目中更似有烈焰涌出。 黑云急速旋转,不时有闪电伴随着震天轰鸣落下,而黑云中心的光柱也愈发耀眼。 来了! 一个拖着长长尾巴的巨大火球突然自黑云中心穿出,咆哮着,砸向地面! 天劫,终于亮出了它的獠牙,只是第一劫,便有毁灭一切的气势,而它的怒吼更是让雷声黯然。 这是天道对于这些妄图挑战它的修士的问候。 “凝神!”祖哲死死盯着那巨大的火球,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但自己初次渡劫时的悸动仍然不自觉得涌上心头,想必此时孟任也如自己一般,“闭眼!大周天六合化水行,甲兹再回正阳!腾蛇!” 强如祖哲,也须将传声术运到极致才能将这番话送入孟任耳中! 孟任显然听到了祖哲的传声,紧闭着双目,却抬首面向天空,右手成拳,奋力击向天空! 卷二 万里之行 九十一、天降陨星 ?这一刻,孟任觉得天地仿佛尽在自己掌控! 这一拳,也是孟任此生所发出的最强一击! 一只蓝色长蛇腾空而起,带着一道水行灵气波纹直迎向呼啸而来的巨大火球。 与那磅礴的火球相比,这只真气所化的长蛇如此渺小,宛如山岳之下的蝼蚁一般,但这蝼蚁,却有移山之志! 剧烈的爆炸,便是数十里外的苏梅城都能清晰听到,更是有些大胆的苏梅人攀上城墙,凝望着远处那片漏斗状的黑云,这等结丹天劫可不是寻常可以碰到的,普通人此生能有一次这等际遇更是难得,以后数年都不会缺少谈资了。 一般修道者结丹都是在偏僻之处,毕竟天劫破坏力惊人,而且渡劫之人此时需全力应对,可以说是最强,也是最虚弱之时。 方才不可一世的巨大火球已经化成无数细小火焰,无力地坠向地面,巨响之后,天地间更是变得无比寂静。 第一劫,渡过了。 这一瞬间,孟任周边的灵气都被爆炸的余波吹散,无相五行湮灵阵中的卫书等人的压力骤减。 孟任长出一口气,长矛凝出,便代表着他体内真气已凝炼若实,而非像筑基期只能依托十二正脉存在,而丹田之内那团迅速壮大的真气团更是预示着他结丹就要成功了。 虽然只过了一劫,但孟任此刻已经是货真价实的金丹修士了,只是这远远不够,丹田内的真气还要继续淬炼,每经一劫,这“金丹”都会更加凝练、纯粹! 刚过了一息,溃散的天地灵气再次在孟任身边凝聚,而且要比此前更为强烈。 “继续!”祖哲大吼一声,提醒着阵中的祖明等人,两劫只有十息间隔,此时众人仍需合力运转无相五行湮灵阵,以减少孟任周围的灵气,如此做的目的之有一个,降低孟任天劫的强度,以让他的金丹能经历更多次的淬炼。 这是无数修道前辈用血的代价得出的结论,如果在结丹时放任灵气聚集,遇到的天劫威力将会倍增,绝大多数人都无法适应这等天劫,结丹的失败率更是十倍增加,而死于天劫的修士更是难以计数。 此处除了卫书与孟任,其他人都经历过结丹天劫,却也只有祖哲对天劫有如此认识。故而祖哲虽然修为最高,却不能在阵中助孟任一臂之力,因为他需要时刻保持冷静,在大阵之外指挥众人。 卫书身旁到处都是天劫时那巨大火球爆裂分解后的残片,落地时依旧赤红,还保持着高温,遇到地上的积雪滋滋作响。 当这些残片冷却下来,便露出了它们的本来面目,一片片黝黑的石块,有些还泛着金属的光泽…… 难道这所谓的天劫就是陨星不成?若不是祖哲的催促,卫书真想捡起一块仔细察看。 在这阵中,卫书遇到了幸福的烦恼,如此充沛的水行灵气前所未见,还任自己吸收,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面前,卫书却因修为所限,便是十二条正脉全力运转,也只能吸收极少一部分,而这阵中的水行灵气却多半被处在内五行朔位阵眼的祖明强行吸收…… 祖明吸收过多水行灵气对他有害无益,毕竟混元修士一般最多主修三元,还要尽力保持体内真气平衡,祖明吸收的水行灵气多半来不及转化,最终还会在以后的几日间从体内逸散出去,实在是大大的浪费! 不过卫书并不知道他这吸收的速度已经远超寻常筑基修士,这也是祖哲将他带来的原因,戍卫营中实在也没有比卫书更合适的人选了…… 孟任变强了,只是经历一劫而已,便与数息之前有了云泥之别,初生的金丹连接着体内十二正脉,凝炼的真气不断涌向全身各处,这种力量的骤然增加让孟任难以抑制地陷入陶醉。 与之相应的,孟任所牵动的天地灵气也显著增加,他的力量每增加一分,都意味着即将到来的天劫也会强大一分,而大阵中的祖明等人则会更明显地感受到压力的增加! 数息之后,卫书再次陷入灵气的海洋,便是不运功,那些灵气都会自行寻找着每个窍穴涌入体内,这种被动修炼的感觉估计会让每个修士抓狂,卫书也不例外,无奈之下只得紧闭六识,想要观察第二劫的想法也只得放弃了。 “第二劫,”祖哲仰望着天空,必须在第二劫露出真容时想好应对之策,还要及时传声给孟任。 每个修士修为不同,主修功法不同,护法之阵是否得力,都决定着天劫并非一成不变,稍有不甚便可能引起超阶天劫,应劫之人可就惨了。 “石箭长河!”果然,第一劫祖哲传声孟任以水行破军迎击,第二劫果然引起了土行天劫之力的反击,这应该算是天劫最为常见的组合模式。 既然未出意料,那祖哲早已想好应对之策,“木狱!正上及十丈!” 无数土行灵气化成的石箭自空中倾泻而下,虽不像第一劫那般有毁天灭地之势,却给祖哲和孟任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一个沙场老兵会在战场上畏缩么?纵然利刃加身,他们也能做到面不改色,但若是遇到这等密集箭雨,便是最勇猛的战士也会像新兵一样不中用,下意识地只想逃避。 但这是天劫,或是生,或是死,无法逃避! 一棵棵巨树扎根空中,向下迅速生长,只用了一息便将这无相五行湮灵阵牢牢罩住…… 似曾相识的招式。 当日南宫甚运转护城大阵,便是用这一招困住了祖哲和陷阵营军士,虽然祖哲从内部将之破解,但这一招木狱确是木系上等防御功法,幸好祖哲早早便将此术教与众人,今日正好用来应对天劫! 天劫虽强,但在相克之术面前,依旧难讨得好去。 但在这钟形木狱之内的众人可是不好受,石箭击在木狱之上,发出的巨响让人五脏都随之震动,更何况这石箭并非一道…… 这一劫持续了近半刻钟,待到木狱崩解为木屑逐渐消失,站在正中的孟任已是七窍流血,看着很是骇人。 祖明等人也好不到哪去,一个个在阵中东倒西歪,极为狼狈! 祖哲显然未料到会是这般结果,一时间竟忘了发出口令。 看来有时候要给这家伙补习一下物理知识了!卫书脑袋嗡嗡作响,胃里更是一阵阵地翻腾,遇到个没有物理常识的长官,真是坑了大爹了! 卷二 万里之行 九十二、天劫五层 ?“孟任!”祖哲的吼声在孟任耳边响起,第四劫木石之劫堪堪捱过,但在那带着木行灵气的陨星冲击下,却让孟任有种要化为枯木的错觉…… “可还能撑得住?”祖哲的焦急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有十息时间,容不得多考虑,若想阻止天劫继续,便要靠无相五行湮灵阵彻底遮蔽孟任周边灵气,而这也需要时间! 孟任没有时间考虑。 “继续!”孟任紧咬着牙关,天劫前五层是五行劫,对混元修士极为重要,已经到达极限的孟任第六劫已经无望,但这第五层,为了自己,为了戍卫,一定要拼! 孟任缓缓地站起身,方才在第四劫的冲击之下,孟任身上也不知裂开了多少血口子,此时身上的皮肤想必与那枯树皮也无甚区别,体内真气更是四处冲撞,难以平息。 第五劫,已经无需猜测,必是金石之劫,更是以无上破坏之力让修道之人所恐惧,以此时孟任的状态,唯有搏命才有一丝机会! “好!”祖哲很想劝说孟任放弃这第五劫,但手下的兵他又怎能不了解,哪怕只有一丝机会,都不会放弃,就像祖明,张康成等人一般,戍卫之人渡天劫哪个不是拼到命悬一线,戍卫人生性倔强,但也跟戍卫部落如今岌岌可危的形势不无关系,这正是小部落的悲哀。 九幽、晋洛等大宗门人渡天劫时,无不有着豪华的护法队伍,若是重要弟子渡劫,还会有长老坐镇,只要有危险便会强行中止,在这强力护法队伍的保护下,无需拼命也能达到潜力所及的最高层次。但戍卫这等护法队伍,简直寒酸到了极点,还有筑基修士前来凑数,放在大宗门简直无法想象…… 祖哲眼前又是面临着两难的抉择,此时不仅孟任,大阵中的祖明等人也已接近极限,若时此时让他们全力吸收灵气,纵然可以降低第五劫的强度,但此后还能不能在十息间遮蔽住孟任,从而中止天劫,实在难以保证。 其中最大的隐患自然是朔位的祖明与卫书两人,卫书在前三劫便已无法再为祖明分担压力,祖明也已是疲态尽显,偏偏祖哲并不主修水行,最后也无法施以援手…… 也许刚才便应该让孟任放弃。 “吼!”众人的吼声打断了祖哲的思绪,祖明等人身在阵中,已知现在退无可退,他们也毫无退意,换作自己身处孟任之境,也会作出同样的抉择,因为他们都是戍卫人! “来了!”祖哲凝神望着天空,但这第五劫却是真正的无相劫,金行真气已经将日光完全取代,肉眼已经完全看不到其中裹挟的陨石,但那如利剑加身一般的压迫感却是能让身处其中的修士胆寒! 祖明等人已经全力催动真气,运转无相五行湮灵阵,只盼着能让孟任多一分生机,至于此劫之后,众人已经无力再去想,毕竟还有最后一法。 卫书已经看透这帮疯子的行径,明明放弃才是最理性的选择,没想到祖哲也会跟着他们一起疯,做为一个曾经最是冷静的医生,卫书实在难以理解,但为何体内血液正在沸腾,一腔热血在不停向上涌动…… 此劫祖哲已经无法,也无需再为孟任提出任何建议,没有退路,冲吧,兄弟! 灵气已经陷入狂暴,疯狂地涌入孟任体内。 此生最后一劫,来吧! “聚火焚天!”白色火焰在孟任身上猛地燃起,便是在这狂风之中,火焰依旧向着天空升腾而去。 没有修士敢于挑战天,挑战天道! 孟任这招只是驭火术而已,那个卫书在炼气时便学会的法术,但此刻在燃尽体力真气的孟任手中,驭火术却真有了焚天之力! 百丈火焰终于还是遇上了第五劫,不像前四劫那般有着毁天灭地般的巨响,只有着火焰熊熊燃烧的噼啪之声。 火能克金,但若是金足够强大,又岂能克得了? 火焰如入汪洋大海一般,绽放出一朵足以让日月星辰都嫉妒的绚烂烟花! 但这也只是烟花,不过十息之后,烟花便黯然消逝,无边的黑暗再次占据上风,无情地嘲笑着这群妄图挑战它的蝼蚁…… 天劫却并未完全消失,金行灵气在那烟花中湮灭,一颗颗尺许陨星没了灵气解蔽,终于显露出真容,在万马奔腾般的咆哮声中落向大阵中心! “孟任!”祖哲怒吼着直冲向已经奄奄一息的孟任,刚才那一击已经抽空了孟任所有的真气,此时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一个小小的陨星便能要了他的性命! 祖哲死死趴在孟任身上,准备以血肉之躯替孟任挡过此劫,而他却不能动用真气,只要有一丝其他修士的真气出现在应劫者身旁,都会引来天劫无尽的惩罚。 “遮护!”顾不上观察其他人的状况,祖哲发出最后一道指令,陨星已经砸到他的身上…… “砰!”一声闷响,陨星正中脊背,祖哲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血肉之躯,便是金丹修士的身躯坚韧如磐石,这一下仍让他感觉身体被斩断一般,而这还只是开始…… 无相五行湮灵阵,如滔滔灵气海洋之中的一片孤岛,海啸一般的灵气正在从四面八方涌入。 还有灵气涌入,表示孟任终于扛过了第五层天劫!但祖哲等人却来不及为他高兴,甚至无暇查看阵中的孟任情况如何,因为他们只有数息时间,必须要化解四周磅礴的灵气,遮蔽整个大阵。 一声声怒吼在阵中响起,众人早已到了极限,大阵也已全力运转,但眼前的灵气却丝毫没有减少的迹象。 特别是祖明,所有水行灵气几乎都要他来化解,身为混元修士的他,体内几乎已经被水行真气所充斥,丹田之内的金丹正面临着崩解的危险! 但是这样还不够,如果不能遮蔽成功,第六劫就会到来,众人都会有生命危险! “我果然只是个累赘么?!”卫书绝望了,十二正脉中的太玄轻水如无底之渊疯狂地吸收着水行灵气,但这远远不够,正前方的祖明在水行灵气的冲击之下已经浑身颤抖,随时都会倒下…… 卷二 万里之行 九十三、劫之三息 ?三息! 无相五行湮灵阵中除水行之外的灵气明显减少,但这水行灵气反有增多之势! 没了其他灵气的干扰,卫书的五识正在恢复,视野之内不再是混沌一片。 大阵中央,祖哲已是血肉模糊,生死未知,正是这个人把卫书抓到戍卫营中,但此时卫书对祖哲只有钦佩,没有半丝怨言,祖哲愿意为了自己族人承担一切,付出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这样的人永远值得信赖。 卫书从祖哲身上同样感受到了信赖,便如自己只身从苏梅潜回戍卫军营时一样,只凭着卫书的话和那城内景象,他便决定只身入城,这是真正把卫书当成了戍卫一员。 今日他再次选择相信卫书,但却可能万劫不复! 卫书在戍卫不过十日,甚至从第一天起卫书便打定主意要离开,你们这些傻子,竟然看不出来? 还有丹士营那些笨蛋,老子只是个三流医生而已,你们竟然叫“大师”?! 那些挡在卫书身前,敢于向科沁统领亮剑的蠢货,卫书都无力吐槽! 你们正在为你们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老子现在要坑死你们了! 卫书拳头紧握着,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中,鲜血不断渗出,但是卫书已经感觉不到,因为此时眼前血雾弥漫,耳边更是空寂无声。 两行血液正从眼角流下。 两息! 身上止血布已经被染红的祖明,颓然倒下。 这个家伙大概是戍卫营中最相信卫书的人,只是因为卫书给了他晓市三元伏虎阵的阵图。 便是在重伤的时候,这家伙还想着要“收拾”卫书,可惜,现在已经被卫书“收拾”了! 想到阵图,绝望的卫书脑海中突然有一道灵光闪过! 首席令! 在五行阵中时,卫书曾意外开启了首席令,见识到了首席令内部那浩瀚的生机之海,也见识到了这家伙的极度贪婪与吝啬。 不知这些水行灵气又是否合它的味口? 无暇细想,卫书再次开启首席令,将体内真气一股脑地倾泻其中,只一瞬间,卫书再次变成了那个耄耋老人。 真气已经枯竭,卫书直感觉天旋地转,但就是不肯关闭首席令! 老子的存货就这么多,还想要?外面多的是,自己去取! 一息! 首席令仿佛有意识一般明显顿了一下,对卫书的行为很是不解,也许在它看来,卫书这明显是在寻死,随着真气一同流逝的,是卫书的生之力。 外界好充沛的灵气! 但吞噬是它的本性,既然卫书这个暂时的主人并未让它停止,那这周边所有的灵气都是它的猎物! 便如在摘星楼五行大阵中它所做的那样! …… 天劫结束了! 黑云退散,天地间骤然安静,仿佛方才的喧闹并不存在一般。 无相五行湮灵阵也已消失不见,插在地上的阵旗也成了一面面普通旗子,无力地低垂着。 阵中横七竖八地躺着已经失去知觉的十二人,此时若是遇敌,哪怕只有筑基修为,这些人也毫无还手之力! 片刻之后,一群黑衣人匆匆赶来,面色焦急就如身上的红色火焰纹饰一般。 他们是戍卫战部的丹士们,领头之人正是丹师邬元青。 从知道祖哲带孟任结丹那一刻起,邬丹师便已经料到是眼下这个结果,这群戍卫人每次结丹都是搏命,他也不知劝说了多少次,却丝毫不能改变这群疯子! 既然如此,只能尽力施救了,是以天色刚恢复平静,早做好准备的邬丹师便带着丹士们赶来救人。 看到祖哲等人的狼狈,邬丹师急而不乱。一顶巨大帐篷从乾坤戒中取出,就地支好,这群人都是戍卫的高层,这等样子还是别让那些军士看到为好,倒不是怕他们形象受损,怕的是影响士气。 在邬丹师看来,这些戍卫军官平时也没什么形象可言…… 邬丹师查看了一下众人的情况,发现受创最重的竟然是祖哲,身上皮开肉绽,胸肋间骨头也不知断了几处,但却毫无内伤的迹象,与凡人被巨石砸中无异。 好在此时祖哲内息依旧强大,伤势虽然骇人,但并未伤及根本,邬丹师总算松了口气。 其他人均是内息紊乱,正是吸收了过多单一属性灵气所致,只要给他们服用天阶至元丹,慢慢恢复体内真气平衡便可,不过眼前虽无性命之忧,是否会影响修为就只能看造化了。 “师尊,您快来看看卫大师!”一名丹士急匆匆地跑入帐内,脸上竟然露出惊吓过度的表情! “慌什么!”邬元青忍不住喝道,这些家伙为何总是这般没有定力! 不对,卫大师?卫书?他一个筑基修士怎么会在这里? 刚刚处理完祖哲断骨的邬丹师顾不上净手便冲出了帐篷。 方才卫书死死地趴在地上,邬丹士并未注意到,只当是哪个队官。直到此时邬元青才想起,祖哲最后用肉躯替孟任挡了一劫,说明他本来并不在湮灵阵中,而戍卫队官只剩九人,难道真的是让卫书来护法不成? 胡闹!一个筑基修士来为结丹修士护法,四千年来闻所未闻。 戍卫都已困窘至此,祖哲都不愿让邬元青这个一劫金丹修士来护法么?邬元青当然知道这是祖哲不愿让自己犯险,但邬某已入戍卫近二十载,早已把自己当成了戍卫人,又岂是贪生之辈?! 两名丹士不知所措在蹲在卫书身旁,见到邬丹师过来如蒙大赦一般。 卫书已被丹士们翻过身来,此时脸上虽满是疲惫,但并无大恙,那这些丹士为何如此惊慌? 刚想出声训斥这些不成器的弟子,眼前发生的一幕却让邬元青终生难忘…… 一息之间,卫书满头乌发都变得花白,原本光洁白皙的脸颊也变得皱纹纵横…… 这……邬元青并非没有见过意外丧失寿元之人,伙头军中的老宋便是一例,但如卫书这般无故变老的却是头一遭遇到。 邬丹师刚想伸手搭上卫书脉搏,却被弟子们死死拉住。 “师傅,不可!”一名丹士急道,“接近卫大师就会被吸走体内真气,方才弟子就差点中招!” 不对,自己来的时候卫书还是青年,难道? 很快,邬元青的猜测便得到证实,衰老的卫书在片刻之后又重新变回了青年…… 这不是幻象!寿元何能能像卫书这般予取予求了?卫书这是视天道如无物! 卷二 万里之行 九十四、复生之机 ?夜晚降临。 戍卫军士都已经得知孟任结丹之事,但整整一个下午过去,却再无消息传来,让人等得心焦。 众军士职责在身,不好随意离城,趁着晚餐时间将至,各队均选了一人回营探听。 刚到军营,便见到四名丹士扛着一人急匆匆地奔向伙头军营,这人身上被一块白布裹得严严实实,有懂行之人,很快便认出这白布竟是白屈草织成,众人无不骇然! 这白屈草有一定的隔绝修士体内真气逸散之用,但更大的作用却是……防腐!阵亡将士无不用此布裹着带离战场……难道? 那四名丹士扛着“尸体”径直进了伙头军营,半天都没有动静,军士们想跟着进去,却被守在营门的两名丹士拦住了。 “丹士,刚才那是?”“孟小旗可结丹成功了?”军士们焦急万分,平日里可不敢对营中丹士如此这般聒噪。 “诸位,孟小旗结丹成功,诸位队官也无大碍,很快就会回营。”一名丹士知道这群人都是来打探消息的,还是要尽快打发了,免得打扰到卫大师。 卫书状况实在诡异,便是用白屈草布裹着,几名丹士仍感觉体内真气不断涌向卫书,这段路狂奔下来,真是让人疲惫不已。 听闻众队官无恙,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但这几名丹士从孟任结丹之处而来,除了队官,还会有谁在场?还直接送到伙头军营,这伙头军可就三个人! “刚才那是卫小旗?”很快就有心思活络的军士猜到了。 “无可奉告!”丹士很是坚决,回营之前邬丹师让众人以道心发誓,不得透露一丝卫书的消息给其他人! 无论军士们如何追问,这两人始终以四字真言回之…… 看着众军士无奈回营,两人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们四人均知卫书的异常,深知干系重大,便是邬丹士未让他们发誓,也不会向外透露一句卫书的事。 只是这样,却难免坐实军士们的猜测…… 很快,苏梅城中的戍卫军士们都已得知孟任结丹成功,但这喜迅还未让人兴奋片刻,便有一个消息让众人悲伤不已,那就是伙头军的卫书不知是何原因,竟然意外“身陨”了…… 晚餐时刻。 一队队军士回营用餐,无不心情复杂。卫书与他们相处不久,但却已被这群戍卫军士所接受,且不说卫书费尽心思为他们准备的药膳,苏梅战后卫书更是让许多军士免于伤残,这等大恩尚未能报之分毫,卫书便撒手而去,让人难以接受。 伙头军营门前,丹士张青、顾家取代了卫书的位置,药膳依然还有,这两人从卫书那里学了几分药膳的手艺,倒是可以现学现卖,但要想做到卫书那般每餐不重样,两人可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也不知卫书几时能恢复,两人习惯了跟随卫书誊抄外术真解,每日都能从卫书那里学到前所未闻的知识,实在让人上瘾。 心中有事,这两人便难免有些兴致缺缺。 老宋倚在帐门口,眼圈通红。 众人深知老宋心志极为坚韧,便是失了寿元都未曾消沉,今日却显得如此悲伤…… 每名军士领完晚餐,便向着卫书的帐篷深深一躬,然后才会离去…… 张青、顾家两人莫名其妙。 “哈秋!”刚刚苏醒的卫书感到一阵阵恶寒,是谁在咒骂自己么?还没完没了了! 帐篷内早已点上了蜡烛,外面更是一片漆黑,距离孟任结丹,怕是已经过了数个时辰。 谢晟与南宫云儿都在帐内,满是焦急惶恐之色,显然卫书这次玩得有点过火,吓到众人了。 其实卫书一直都很清醒,只是他的神识一直沉浸在首席令中,这次将体内真气与寿元存入首席令又与上次有所不同。 吸收了湮灵阵中磅礴的灵气后,首席令中的生机之海似乎更广阔了一分,而卫书想要的,便是向吝啬的首席令“讨要”这多出生机的所有权。 在摘星楼五行阵时,卫书便是获得了这些灵气,但那时卫书完全昏迷,并不清楚如何该如何施为,显然,这首席令并不会主动归还。 仔细想来,必然与摘星楼那个不完善的五行大阵有关。 一次次的寿元转换,卫书也对这所谓的寿元有了些许认识。修士的寿元长于凡人,有真气之功,却也不全是真气之功,否则也不会有四甲子寿元上限了,但那其中的关键,卫书似有所得,却感迷雾重重,难以一窥真容。 不过能够得到这些生之力,卫书也已经满足。 “老宋,我似乎找到让你恢复了办法。”卫书清醒后,便轻声对床榻边正在给自己擦汗的老宋道。 卫书昏迷时无人敢靠近,唯独老宋并不受首席令的影响,因为他的寿元早已损失殆尽,自然只能由他照顾卫书了。 便是这简单一句话,便让老宋顿时老泪纵横,难以自抑。 其实老宋今年不过三十有二,却只剩一年寿元…… 老宋本已绝望,从戍卫营中最骁勇的战士,变成了垂垂老朽,莫说是刀枪,便是菜刀都难再举起,若不是戍卫人最后一丝倔强在支撑着他,老宋真想寻个了断。 卫书这小子竟然有办法让自己恢复?这些日子卫书所说所做,早已证明他不是个大言之人,此时既然在几人面前说出口,那必然是有几分把握! 老宋意识到失态,忙抹了把眼泪,从帐中退了出来,却被营外的军士们看了个真切。 谢晟与南宫云儿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衰老的卫书,但短短一个时辰,这小子却从青年到老人再变回青年,而且还来了好几个来回,便是早有见识,依然难掩惊骇之色。 这小子是不是本来就是个老鬼?一个诡异的想法突然出现在谢晟心中,便再难驱散。 见到卫书的第一刻,谢晟便觉得这小子并不像外表那般稚嫩。 千机莫师叔,你到底是如何教出这样的弟子? 难道约束了修道者四千年寿元天限也被莫生破解了不成? 卷二 万里之行 九十五、祖哲致谢 ?卫书很烦! 孟任结丹成功的第二天,卫书已经恢复正常,当日的晚餐自然无需假手于张青二人。 相比掌刀,卫书更喜欢掌勺。 “卫小旗?!你没死?!”这是每个军士见到卫书的第一句话,一般还要配上发内自心的惊喜…… 真是莫名其妙! 不过昨日还真是惊险,若是卫书没有首席令相助,那孟任的第六劫定然会出现,他们那群老弱病残怕都是要交待在那里了。 这些家伙还是挺关心自己的,军士多直爽不善作伪,卫书又怎能不知他们的惊喜都是由心而发,只是被问得多了,卫书懒得回答,直接以饭勺招呼! 用餐时间结束,卫书解开身上的白褂,透透气,今日为了应付这些混蛋可比平时累多了。 咦,眼前这个蓝脸汉子好生眼熟!棱角分明的脸颊,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 “你小子倒是快活,老子可被你坑惨了!”这蓝脸汉子见卫书在伙头军营前与那些军士们闹腾,气不打一处来。 “咳……”卫书的饭勺扬在空中,却不敢再挥下去,因为这蓝脸汉子正是祖明…… “明哥您这是怎么啦?”卫书忙换上一副笑脸,讨好道。祖明本来在苏梅落下的外伤就未痊愈,在为孟任护法时又再次受创,此时很是狼狈,只是这蓝脸是要去盗御马么? 娘的……这小子还装傻,若不是吸收了过量的水行灵气,老子何至于此!祖明气极,今日便要新帐旧帐与这小子一并算了! 卫书一看不妙,抱着大锅就跑…… 身后的祖明一跃而起,这小子还想躲!当日卫书招呼都不打便溜了,害得祖明被大哥好一顿责骂,虽然是被谢晟所迫,但祖明可知那苏梅大阵根本无法困住卫书,中间大可以潜出城去,这小子明显怀了别样心思! “别闹了!祖明!”一声大喝让祖明像被点了穴一般,生生止住了步子,这戍卫营中对祖明有这般威慑力的,也只有一人,祖哲。 卫书逃过一劫,总算能松口气,祖明的手黑,真被他逮到,估计不把卫书收拾得比他自己更惨不会罢手…… 营外,祖哲带着一众队官都来了,还有新晋金丹修士孟任,一脸的得色毫不掩饰。 除了孟任满面春风,其他人脸上泛着红黄青等各色光芒,卫书有种进了蔬果摊的错觉,看来都是灵气吸入过量,有“晕灵气”之症,只是没有祖明那般严重。 反倒是昨日受创最重的祖哲,此时身着黑色长袍,身姿挺拔,神采奕奕,丝毫看不出有伤在身。 这么大的阵仗来看自己的?虽然昨天确实多亏了自己,但这么正式还有点突然,让人一点准备都没有,卫书莫名地有些激动。 “谢大师可在?”祖哲一句话,便把有些飘飘然的卫书打落云霄…… “谢大师就在帐内……”卫书一下蔫了,放下锅答道。 “你进去通报一下,”祖哲低声道,“就说祖哲特来感谢大师援手之恩,还望不吝一见。” 这祖哲为了招揽谢晟也是把姿态放得够低了,卫书自然不能拒绝,忙跑进帐中。 唉,还是阵法师好命,人家就是跑过去随便画两笔,便有如此待遇,只可惜卫书注定成不了真正的阵法师,也只剩下徒劳的羡慕了。 此时帐中,谢晟与南宫云儿正“打得火热”,对外边的热闹竟毫无察觉。 卫书在午后说出了一个想法,让二人立刻陷入其中,无法自拨…… 南宫云儿在摘星阁所布的那个简化版五行大阵,已经能够产生生死之力,而他们二人竟然对此毫不知情! 南宫云儿自己曾多次进过大阵,只是十息时间实在太少,只觉得大阵中混沌一片,难以窥探到五行大阵真容。 卫书只进了一次,虽然待了近一刻,还让五行大阵失效,怎么会有如此认识。 生死,这是每个修士都渴望了解,却又不敢触碰的禁区! 在卫书的描述中,生死竟然有如实质,这简直耸人听闻,只这一瞬间,便让二人对这戍卫军营再无半点抵触之心,若是还在乌平,如此讨论生死若被有心人听到,迎接二人的只有死亡。 待到卫书提出想改动这个五行大阵将生之力送入老宋体内,更是让二人直接痴狂! 这是绝对的天道禁忌!寿元天限是天道的核心,绝不容任何人染指!+ 而卫书竟然想操控生之力! 谢晟感觉难以置信!难以置信的却不是卫书这个看似荒诞无比的想法,而是半生都在晋洛,且自幼都被灌输天道至上的自己,为何听到卫书这个想法并未将他就地正法…… 触碰禁域,原来是这种感觉,让人紧张,让人着迷,更让人沉醉…… 南宫云儿想的却是若是卫书的想法可行,那她与谢郎便能更加长久地在一起…… 很快卫书便被谢晟二人赶了出去,谢晟早发现卫书其实对阵法只是一知半解,只是有特殊原因才会对阵法有着过人的敏锐而已,若与他探讨范围出了本阵初引,他便是一问三不知了,留这个半吊子在帐中只会碍事…… “咳,谢大师!”卫书小心地轻喊道。眼下这二人看着阵图正在发呆,显然在专注思考,但卫书也不好让祖哲多等。 卫书连喊了三遍,才成功吸引到了谢晟的一丝注意力。 “嗯?你怎么又来了,还没进展!”谢晟见到卫书,没好气地说道。 “祖统领来了,想当面道谢,您看还是见一见吧?”卫书对沦为传话小弟有些准备不足。 “这等小事……”谢晟随口便要拒绝,但看着南宫云儿和桌上的阵图,突然改了主意。“稍等……” 这算是两人第一次正式会面,那还是让云儿回避一下好了,正好把阵图带走。 对祖哲的心思,谢晟再清楚不过了,若是以前,加入九幽科沁这等事,便是在他梦中都不会出现,但现在卫书却给他带来了新的希望。 也许换个环境,也并非是个坏主意。 卷二 万里之行 九十六、天目昭辉 ?祖哲已经进帐快一刻钟了,卫书其实很是好奇这二人能谈些什么,若只是道谢,还不是三两句的事。 帐外,孟任与八名队官一字排开,一动不动,神情肃然。随着孟任结丹成功,晋升队官也只是时间问题了,想必回到戍卫部落补齐兵员后便会正式上任。 不过尽管如此,戍卫战部仍缺一队官,不知会不会让祖明充任。 祖明依旧倚在营门口,嘴里嚼着根茅草,不时抖抖腿,全没有队官的样子,卫书看了都不禁摇头,想来祖哲让这个亲兄弟一直呆在伙头军营便是为了打磨他的性子,现在看来,并没有什么效果。 大概是察觉到卫书的目光,祖哲转过头来,正看到卫书摇头…… 这小子竟跟老哥一般,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祖哲心中怒火腾地冒起,若不是祖哲还在帐内,今日非把这小子打进丹士营常住! 看着气乎乎冲自己挥拳的祖明,卫书不为所动,这家伙气性大,不过来得快,去得也快,好对付得很。 帐篷门忽然被掀开,祖哲与谢晟先后出了帐篷,祖哲依旧很是恭敬,不过挑起的眉毛暴露了他心中的喜色,谢晟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肯送祖哲出帐,表明他的态度也软化了不少。 “多谢大师,还请留步!”祖哲深深施了一礼,嘴角不经意间抽动了一下,倒不是喜不自胜,而是这一弯腰,扯动了后背的伤口…… “多谢大师!”九名队官齐刷刷躬身行礼。 这礼遇让两次败于戍卫的谢晟颇为感慨,莫说是那步胜,便是在晓市城,那此乌平人对自己这个毫无根基的外来阵法师也并非诚心相待,即使成了守阵人,仍能听到颇多微词,唉。 谢晟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便在这一刹那间,天地突然变色! 此时明明已经近深夜,正西方却传来一道强光,生生将这无边黑暗驱散…… 光芒刺目,便是修为如祖哲都忍不住闭上双目,但这却无法止住心中深深的恐惧之感! 这是什么光?!卫书眼泪不住流下,只因他向着西方瞥了一眼,便觉得双目都要被剜去一般,而随强光而来的,是卫书难以言明的气势,这感觉,便是在瀚海观战时都不曾有过,让人窒息,让人胆寒,让人忍不住屈膝膜拜…… 如负巨石的卫书,双手死死撑着地面,一只膝盖已在重压之下砸到地上,另一只腿也在不断颤抖,膝盖咯咯作响! 灵魂深处似有声音不断回响。 蝼蚁,屈服,或死亡! 但不管这光是何来历,想让卫书双膝下跪,万万不能! 卫书确是蝼蚁,自从来到这个世上,便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但这只蝼蚁也只跪过有授业之恩的莫生一人,你又是谁?! 短短三息,恍若隔世! 光芒散去,黑夜重新笼罩北域。 单膝跪地的卫书不住地打着寒颤,不知是因为寒风吹过被冷汗浸透的衣衫,还是因为这不知从何而来的骇人之势。 卫书慢慢恢复了行动能力,艰难地站起身,双手撑过地面留下两个深坑,方才卫书情急之下,太玄轻水化做两柄短剑,死死钉在地上,才不至被压垮。 好生狼狈! 这是自然之力? 其他人并不比卫书强上多少,修为最高的祖哲脸上都挂满汗滴,显然方才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原本倚在营门的祖明此时跌坐在地上,这强光来得突然,让他措手不及。 “不好!”祖哲很快反应过来,自己与这些金丹修为的队官尚且如此,那城中的军士怕是难以应付,“诸位尽快回到本部,安抚军士!” “此事来得突然,城中难免慌乱,祖某先告辞了!”祖哲向谢晟施上一礼,便急匆匆地带着众队官离开了。 直到此时,祖哲仍不敢相信。这等景象并非首现,当日在冰峰涯,九幽镇山神兽发威之时,祖哲曾感受过这等气息,这是,天尊之力! 但这是既不是九幽,亦不是晋洛,天尊为何在乌平现身? 祖明也随众人而去,卫书总算松了口气。 谢晟还有些恍惚。 “谢大师,您可知这是发生了何事?”卫书对这强光很是好奇,短短三息,便让人有劫后余生之感,想必是大有来头。 谢晟示意卫书进帐,惊魂甫定的南宫云儿也从帐后进来了。 半生都在晋洛的谢晟自然对这强光毫不陌生,但出现在此处,却让谢晟多年来坚定的信念,为之动摇。 “若是老夫没看错,方才那正是晋洛天尊之技,天目昭辉……”谢晟低声对二人道,这四字说出口,让谢晟如释重负。 修士竟能掌握这般力量?卫书虽然有此猜测,但当谢晟说出之时,仍难以置信。 天尊竟有如此之威?在瀚海时,卫书见过的那影天尊身上的气息也只与秦枫相仿,不过那时卫书修为见识都很低微,也难以看得真切。 “天尊怎么会到乌平?”南宫云儿同样十分诧异,“两宗不是有君子之约么?” 两千年前,曾经的天下第一宗瀚海宗败退东海,晋洛与九幽取而代之,两宗为争这天下第一宗,菁英尽出,不过百年而已,两宗均是元气大伤,君子之约便由此诞生:若非灭门之战,两宗元婴修士不得参与战争。 自此之后,两宗之间依旧时常爆发战争,但烈度却与以住不可同日而语,战场也从晋洛与九幽转移至二宗的属宗,更多的时候战争只是两宗用来锻炼年轻弟子的手段。 谢晟摇摇头,天尊的突然现身定然有他的用意,只是却非自己所能揣测。君子之约让两宗在两千多年的岁月里“相安无事”,如今晋洛天尊主动将之打破,难道晋洛认为九幽已经不堪为对手了? 这难道是乱世之兆? 听过二人的解释,卫书依旧一头雾水,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科沁与乌平这场持续了近四个月的战争,随着晋洛天尊慕元恺的现身,终于要结束了。 卷三 辗转北域 九十七、天有双月 ?今夜,注定难眠。 只有北域的修士们能感受到天尊之威,普通人难以感受灵气变化,反倒不受影响,不过一道异常的光亮而已,在这修士满地爬的世界,又有什么稀奇的…… 卫书辗转难眠,只要阖上双眼,噩梦便接踵而至,索性披上袍子,走出帐篷。 看来难眠的并不只有卫书一人,身着阵法长袍的谢晟站在后院之中,面向西方,微扬着头,身后的长发随风飘动,更显得身姿挺拨,难怪南宫云儿…… 新月如钩,繁星点点,那条光带极为明亮。 卫书几乎可以肯定,天劫便是来自那条光带,只是天劫又不同于一般的陨星,更像是来自阵法的攻击,又是谁有这等手笔以行星环为阵? “谢大师。”卫书来到谢晟身旁,谢晟此时与白天一般的装束,也不知是不是根本就未曾入睡。 卫书这般近似无礼的举动并未引来谢晟的注意,谢晟依旧怔怔望着星空。 顺着谢晟的目光望去,卫书所见不过新月与那光带交相辉映,繁星更是让星空深邃无比,这等景象在前世难得一见,但这些年卫书却见得多了。 “五圣之时,天有双月。”谢晟突然开口了。 五圣?双月?修道者提起五圣,指的定然是瀚海开派的五位宗师,余者也只有九幽与晋洛开派祖师敢称圣,其后四千年,再无圣人出世。 从谢晟口中说出五圣,卫书略有些奇怪,瀚海宗,早已成了修道者不愿提及的存在,其中原因卫书知之甚少,却能感觉得到。 至于双月,卫书确不曾耳闻。 “天下无宗门之见,所求之道亦非天道。”谢晟的思绪仿佛穿越四千年,回到那峥嵘岁月,“五圣于瀚海悟道,斩尽恶兽,布道天下,方有人道盛世!” 在瀚海之时,极少有人提及瀚海宗往事,卫书只是初见邵静竹时得知瀚海宗似乎曾经很是厉害,但卫书当时对瀚海并无半分归属感,也没有探究的心思。 看来小丫头说九幽与晋洛祖师都曾于瀚海求道,倒不是虚言。 只是曾经的开天辟地第一宗,却被逐出大陆,偏安东海,如今更是宗门不保,真是莫大的讽刺。 瀚海宗为何会沦落至此,卫书很是好奇,但这关键时刻,谢晟闭口不再言语…… “谢大师,这些为何我从未听说过?”既然谢晟不说,卫书只有旁敲侧击了,“那人道又是什么?” “四千年,便是我等修道之人寿元数倍于常人,也太过久远了。”谢晟言语中满是伤感,若不是当前在晋轩阁误入藏经楼最高层,谢晟也难以知晓这段往事,而如今大陆之人对瀚海的印象却与之大相径庭,“更何况有心人并不想旁人知晓这等秘闻。” 人道盛世啊! 人道之始,起于瀚海。所谓瀚海,原指南疆大漠,天灾横行,灵兽肆虐,人道艰辛。直至四千余年前瀚海国有五人,为寻人道以挽时局,深入瀚海深处无人之境。 历经百年,瀚海国被百万灵兽围困,亡国只在朝夕之间,五人终于得道而归,斩尽天阶妖兽,解瀚海之围,而后五人于瀚海开宗,广纳贤良,授之人道。 而后瀚海五圣布道天下,始有九幽、晋洛等宗出世。 又是百年之后,瀚海宗五圣登高一呼,十万修士云集响应,战四方妖兽,辟万里疆土,自此之后,妖兽之患虽仍有,却再难构成威胁,始有修士盛世。 虽只有寥寥片言,却深植于谢晟心中,向往之心难以磨灭。若身处那个时代,该是何等的踌躇? 卫书算是半个瀚海弟子,但瀚海宗起源却从谢晟口中得之,谢晟,还是出身瀚海之敌:晋洛…… 可惜谢晟对瀚海也只知其所始,却不知其所终,至于那双月又何时变成今日之单月,更难以知晓,只是瀚海五圣似乎并不受寿元天限所困,瀚海开宗四百年后,瀚海五圣仍在…… 对人道纪元的向往,更是让谢晟对当今之世心生不满。 近三十年以来,九幽与晋洛纷争不断升级,这乌平之战也不过是两宗之间战场一隅,但已是如此残酷,苏梅那日炼狱一般的景象仍在谢晟脑海中不断重现,难以挥去,至今老友南宫甚仍身首异处,未能安葬一穴,也让谢晟无法释怀,这等修士间的争斗更是让谢晟无比厌恶。 今日天尊现身,随之而来的便是维持了两千年的君子之约成了一纸空文,两大宗门之间的较量势必重现两千年前的残酷,乌平与那即将到的乱世相比,怕都堪比天堂了。 时人曾著书描述晋洛与九幽大战之后的落英谷,便是过了十年,仍有数万顷灵草只开红花,因为修士之血已经浸透落英谷的药田…… 开宗授业?布道天下?卫书忍不住冷笑,尽管谢晟未言明,卫书却已经猜到瀚海宗初次大劫便起自瀚海一手培养起来的晋洛与九幽!瀚海宗原来四千年前便是如此,四千年后,瀚海宗即使远避东海,仍未吸取教训,对那诸辽毫无戒备,终酿成大祸! 是瀚海之人太过纯良,还是这世人太过险恶? 但卫书在瀚海所见,无一是那憨直之人,又为何屡次为人所乘? “今生若不能前往瀚海宗朝圣,实为憾事!”瀚海宗早成晋洛、九幽共同的忌讳,平日里谢晟根本不敢提起,今日难得将这深埋心底之事说出,顿觉畅快无比。 “怕是难了。”卫书被勾起的却只有痛苦回忆,言语间更是冷漠,“瀚海宗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什么?”谢晟大吃一惊!瀚海宗远遁东海,虽然已经远比不上五圣之时,但据说仍能稳居第三大宗门,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 “半年之前,晋洛与诸辽突袭瀚海,今后,便没有瀚海宗了。”卫书一字一句地说出这番话,尽力压制着体内的仇恨与悲伤,但眼圈却不自觉地红了。 是了,莫师叔便是隐居东海,看来这小子此前所说并非虚言。 晋洛竟然会亲手断绝五圣香火,这让谢晟实在难以置信! 卷三 辗转北域 九十八、彼时瀚海 ?对于晋洛宗,谢晟从未如此时这般失望。 谢晟的失望和愤怒毫不掩饰,卫书在他身旁能清晰地感受得到,即便知道并非针对自己,依然让卫书感觉寒风更加刺骨。 身为天下第一宗的一员,每个晋洛人都是骄傲的,有这种骄傲的不仅是修士,便是晋洛的一名贩夫走卒,行走天下之时总会有高人一等之感。 这等骄傲,来源于晋洛数千年的辉煌,更来源于晋洛的强硬与霸道。 瀚海之人近两千年极少进入大陆,几无存在感,时人只知这道法盛世的缔造者是晋洛与九幽,而瀚海宗,不过是一偏安小宗,祖上更曾为害甚重。 至于瀚海如何为害一方,已经无人知晓,也无人关心,便是谢晟这等天阶阵法师都不甚明了,在了解瀚海真正的历史之前,谢晟确对此事深信不疑。 这其中定然有着惊天之秘,所知者亦是寥寥,远非谢晟所能接触的。 当听闻瀚海宗已被晋洛所灭,更是坚定了谢晟的怀疑。无论如何,这世界的真正拓荒者,人道之始祖,都已经龟缩于东海,不再出世,又何至于赶尽杀绝?! 这只能说明晋洛想要掩盖关于瀚海宗的事实真象。 卫书依然不敢将真实身份告知谢晟,此时,还是莫生弟子更保险一些。 从谢晟口中,卫书方才得知瀚海宗在大陆之上竟然只有恶名,这与卫书对瀚海的认知极为不符。在瀚海的短短四年之中,瀚海给卫书的感觉便是堂堂之宗,行事颇为磊落,根本不像是会祸害一方的恶宗。 离岛之上,虽然大部分都是绝望的低阶修士,但普通人亦是不少,卫书在离岛四年,极少见到修士欺压普通人之事,最后一年卫书更是以不入流的修为在离岛之上独自生活,便是赚到了大笔晶璧,却也没有真正的修士对卫书打过歪主意,现在卫书时常还会想起牛成仙、曹秋道等人,虽然性格各异,也俱是磊落之人,更不用提秦昊、邵仓这等瀚海正式弟子了。 一个宗门的性格如何,会在每个门内修士身上留下烙印。 倒是与晋洛打得火热的诸辽,处处显得猥琐。堂堂一宗之掌门,甘为人子,卫书深为之不齿,更不用说在飞云遇到的万道尤,现在卫书回想起来都忍不住恨得牙痒…… 一个人如何,观其友知大概,宗门之间虽利益为先,但也所差无几。 在这大陆之上已无瀚海宗的话语之权,被人描绘成何等形象,卫书都不会意外。不过可以预见的是,瀚海弟子的身份对卫书行走在这片大陆之上,只会有害无益…… 见卫书一直打听瀚海之事,谢晟心中颇有些怀疑,不过卫书是莫生弟子是毫无疑问的,应当不会与瀚海宗有太多瓜葛才对,再说大宗弟子绝不会像卫书这般学得如此庞杂,他们在年幼之时便会被仔细甄选,由宗门制订修炼计划。 修道之路漫无止境,心无旁骛才能攀上至高山峰,卫书年纪不大,但那炼丹术、阵法均有涉猎,修为虽非绝顶,在一般宗门中也是中上之姿了,这就已有偏离之相。想来以莫生的性格,教出这样的徒弟也毫不意外,谢晟很想劝戒一番,但却无合适之机。 卫书行事古怪,谢晟也难以看透,总觉得他并不像面容这般略带着一些稚嫩,时不时更会给谢晟阴郁之感。 与少年打交道,终非谢晟所长。 来到戍卫军营之时,谢晟曾有收卫书为徒的心思,虽然卫书的授业恩师为莫生,但谢晟已经发现卫书对阵法的了解全部来源于本阵初引,并无半点莫生的痕迹,自然教授卫书阵法也算不得僭越了。 但这几日仔细思索之后却发现卫书并非能接自己衣钵之人,阵法师虽对天资灵性要求甚高,卫书显然这此方面毫无问题,但卫书性格之中的不确定性实在太多,有时甚至有些跳脱,这是阵法师的大忌。阵法重变化,但也是可控的变化,像卫书这般看似冷静,实则偏爱冒险的性格,谢晟也只剩感叹了。 一时间,两人都没了交谈的兴致,索性在这星空下盘膝而坐,各自修炼起来。 灵气稀疏,不过也聊胜于无了。 谢晟虽敏却直,与之交谈并不会让卫书有何压力,不自觉间说出许多平日并不会说的话,这也是卫书当日愿意帮助他们二人的重要原因。 只是这营中难眠的却并非只有他们二人。 自从谢晟出了帐篷,南宫云儿便醒了,却不好跟上前去,直到卫书出现,她便一直在帐内侧耳倾听。 卫书诉说瀚海之事时,语气之中的痛楚被刻意掩饰,但南宫云儿还是察觉到了。而卫书对晋洛的厌恶,早在苏梅时,南宫云儿便已经发现。 若论对卫书的了解,南宫云儿要胜过谢晟不少。 卫书说不定就是瀚海弟子,而他在后花园所说的话也有八成可信…… 若是以住,猜到卫书的瀚海弟子身份,南宫云儿不说直接为民除害,至少会避而远之,瀚海,这个名字在一般晋洛人心中便是恶魔和破坏者的代名词,让人不寒而栗。 但此刻听到谢晟的解说,南宫云儿这才开始思索是不是自己真的错了,当然要打破对瀚海的刻板偏见,也非三言两语便能奏效。 与谢晟把卫书当成一个很有潜力的年轻人不同,南宫云儿却对卫书有着莫名的信心,就算卫书真的是瀚海弟子,南宫云儿也不会因此而动摇。 这份信心来源于卫书破解五行大阵,更来源于在她绝望之时搬来救兵,也许这小子将来真的可以成长为足以让他们能够倚仗的存在…… 人在绝望之时,最需要的只有希望,哪怕是源自一个身份不明的毛头小子。 可惜卫书并不知晓南宫云儿的想法,此时他还在为祖哲的任务发愁,想要劝说谢晟加入戍卫却总也无法说出口。 他们二人刚逢大难,此时身处敌营,卫书又怎么忍心再寒冬送雪? 好在祖哲也并未给卫书规定时限,眼下还是拖着好了,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等二人从苏梅之事中走出再做思量吧。 卷三 辗转北域 九十九、督巡乔赫 ?戍卫攻克苏梅已经半月有余,科沁却依然未有新的军令传来。 苏梅城楼的角楼之上,祖哲正在对护城大阵做最后的调试。阵盘在攻城之时便已经损毁,南宫甚身故,南宫府又化为一炬,任何关于大阵的只言片语都未留下,想要修复大阵殊为不易。 “砰!”祖哲手中的新制阵盘化为玉粉,又失败了。 一个二元天阶阵而已!祖哲握紧拳头,心里暗暗为自己打气。但那份焦虑实在难以挥去,便是沉稳如祖哲,也难以专注于这阵法之上。 一座军营静静地扎在苏梅城西南方向五里处,与戍卫军营似乎以犄角之势拱卫苏梅城。 不过在祖哲眼中,这座军营无比碍眼,因为这是科沁古诺部的军营。 破城之后不久,祖哲便以回音璧传迅于科沁,不过那时想必古诺早已出发。直到此时科沁依旧未有答复,其中若没有古诺的“功劳”,祖哲实难相信。 每耽搁一日,祖哲的忧虑便加重一分…… “统领,科沁本部回信了。”乙队队官张康成突然出现在角楼之上,他那在冬日下被晒得黝黑的脸庞绷得紧紧的,显得有些扭曲,眼睛更是瞪得老大。 戍卫部并无副统领一职,一般由甲队队官充任,不过甲队队官在攻城时阵亡,眼下便由张康成代劳了,平时也只是在祖哲不在之时代为处理一般事务。 祖哲看到他的脸色便猜到了结果,这回信定是以明文发送。 “兹闻戍卫部速克苏梅城,本部甚慰,谨以科沁之名为戍卫贺之……但本部亦听闻苏梅城平民多有伤亡,有违此战之初衷……苏梅城由戍卫部暂领,最终归属由乌平督检乔赫裁定。” 果然如此! 虽然祖哲早有准备,但事到临头心中依然愤怒难当。 祖哲再三查看,确认无误后方才把回音璧小心收好,这东西价值不菲,还极易损坏,祖哲生怕自己控制不住愤怒将它捏碎了。 这下祖哲彻底没了布阵的心思,科沁果然还是如此做了,与戍卫部最后一丝温情也系在了乔赫身上。 “他娘的,咱们死了这么多兄弟才打下的城池,凭什么要那个什么劳什子督检来决定!”张康成嗓门很大,若在平日,他是决不会在祖哲跟前如此失礼,但今日之事,他想不通,也不想去想通! “定是那个狗日的古诺在捣鬼,咱们这就去掀了他的狗窝!” “放肆!”祖哲怒喝道! 张康成一缩脑袋,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闭上嘴,却依旧梗着脖子,仿佛在跟祖哲示威一般。 祖哲很愤怒,他的愤怒并不比张康成这个混蛋少上哪怕一分,这些混蛋失去一个都让祖哲心痛,付出这么大代价拿下的苏梅城若是保不住,自己将来又如何面对戍卫族人?但他却只能将它压在心底。 自己平时是不是把这群兔崽子护得太好了?祖哲看着倔强的张康成,对自己长久以来独自承担戍卫压力的行为突然有了怀疑…… 这些人在祖哲麾下只需考虑战事,其余一概无需过问,便是每队分配多少丹药,都是祖哲在亲自处理。 这些战场新兵并不知道,与他们父辈相比,戍卫战部本就不多的丹药供给又少了三成以上,而这三成,最终将反映到戍卫战部的战损率及战后修为提升之上。 若是戍卫还有一个甲子之前的实力,科沁又怎敢如此欺人?若是戍卫还有一个元婴修士…… 戍卫部位于科沁之南,而戍卫之南,正是万里山海,大陆之上唯一一个灵兽领地,若真如张康成说的那般与科沁火并,那最好的结局也只能是祖哲带着戍卫族人去万里山海与灵兽为伴了,相传这万里山海中有接近天尊的神兽存在…… 乔赫,九幽统领中排行第三,实际却是与叶承齐名的九幽大统领候选人,以九幽的传统,大统领便是下任天尊的人选。 因此这乔赫在九幽宗内地位非同一般,寻常九幽长老都要让他三分。便是科沁族长古稹,这个九幽天尊的同门师弟,都不会轻易在他面前摆出师叔做派,戍卫这等小部落怕难落入他的法眼。 所谓督检,便是代九幽行使战场监督之责,一般均是由九幽内门弟子担当,不过近年来战事频繁,这个督检常常有名无实,但此次乌平之战九幽竟然派了一名如此重要的统领担当,实在奇怪。 九幽的大人物会为戍卫主持公道么?祖哲可没有这般幼稚,若是寻常弟子还好,这乔赫竞争大统领之位,定然需要建立自己的势力,而九幽属宗中科沁战力强大,九幽战部也是公认的除两大宗之外的最强战部,这正是他急需的奥援,与之相比,小小戍卫部那真是微不足道了。 任何一个正常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古诺部有什么动静?”祖哲问道,理清这其中玄机,虽然对戍卫极为不利,但这苏梅城对戍卫更是重要,祖哲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拱手向让的,此时更要保持冷静。 “没啥动静,跟往日一样,都未见他们有人出营。”张康成摇头道,戍卫部时刻都有人盯着他们,就如同对待“敌人”一般。“说不定那家伙又在憋什么坏水!” “休要乱讲!”祖哲把张康成喝退,这等话不能多说,传出去只会落下把柄。古诺虽然与科沁部都有孤立戍卫的心思,但这人只会以规陈发难,并不屑于用些阴谋手段。 这样的“阳谋”却是最难应付。 便如那督检规陈一般,以前出现空缺又有谁会在意,科沁出征,遇到决死之敌,也曾做出过近似屠城的行为,又有谁去拿规陈说事了?更何况这苏梅惨剧与戍卫并无太大干系! “可有其他人知道?”祖哲面对如此局面,也是忍不住头大,现在最怕的就是张康成这个大嘴巴已经把消息散播出去,那可就不好收拾了。 “没!咱一收到就赶紧过来了,忘了通知其他队官!” 奶奶的,这混蛋还一脸遗憾! “那好,给你个任务。”祖哲没好气地说道。 “请统领吩咐!”张康成猛地行礼,一脸地期待,是要通知兄弟们抄家伙么? “今日你便守在这角楼之上,明日午时前都给我闭上嘴!” “啊?!” “闭嘴!” 卷三 辗转北域 一百、九幽双骄 ?被祖哲好生念叨的九幽统领乔赫,却还在苏梅城东两百里处不急不忙地赶路。 虽然身为九幽宗统领,乔赫却毫无排场,仅带了一人而已,这人还是他战部的副统领符博涛。 乔赫其貌不扬,身材不高,在九幽这些人中更是显得瘦小,但他却有种难言的气质,无论身在何处,都会让人无法忽视,即便不知其真实身份。 这份气质并非天生,而是从他十岁入宗,十二岁便被选入九幽圣地冰峰崖开始逐渐养成的。从入宗第一天起,瘦小的乔赫便是那个理所应当被欺负的对象,但每个挑衅之人,都被他击败,或是即时,或是数月之后,无一人能让耻辱保留在乔赫身上超过一年,便是那些修为远超乔赫的师兄也不行。 十岁筑基,十二岁通三脉,九年后结丹,这等速度在当代弟子中也只有叶承可与之媲美,且两人同为八劫金丹,便是在九幽之中,亦是罕见。只是这等骄人经历,却并非完美,有一人乔赫始终无法战胜,那便是叶承,两人宗内比试数十次,均是在长老的干预下,以平局收场。 乔赫知道这是长老在保护二人,二人实力相当,怕也只有生死之战才能分出胜负,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正是叶承的存在,才让乔赫时刻不敢懈怠,任何事都要力争做到极致,便是如今二人都已统领一部也是如此。 乔赫与叶承分驻九幽东西两翼,均是九幽的重要战略方向,天尊对二人的考效之意再明显不过。 收到督检乌平的指令之后,乔赫便带着他最得力的助手符博涛轻装赶往乌平,两人都是金丹修为,只用了一天便穿过科沁三千里疆域,抵达乌平。 但就在此时,乔赫却得到了科沁方仲裁苏梅城归属的请求。 乔赫立刻把速度降了下来,仔细思考如何应对,这次督检并非易事。 “博涛兄,你如何看此事?”两人都已看过科沁与戍卫的战报,双方说法大相径庭,互不相让。 符博涛比乔赫还要早入门半甲子,更是两人授业恩师的首位弟子,不过他的资质却与乔赫有着云泥之别,不但年近五旬才得以结丹,而且仅是五劫金丹,换而言之,金丹修为已经是他的顶点了。 再加之其外表憨厚,在宗门内更是从不与人相争,这位大师兄的存在感很是稀薄。 尽管如此,乔赫却始终对他尊敬有加,从未有半分慢待。 “从战报上看,有颇多蹊跷之处。戍卫部战前便无人看好,晓市城下的表现也证实了这一点。”符博涛慢悠悠地说道,其实此事并不复杂,想必以乔赫的敏锐早已有了决断,但符博涛依然需要尽属下之责将此事梳理清楚。“九十七天攻克晓市城,这等战绩实在配不上戍卫部的赫赫威名。” 乔赫点点头,示意符博涛继续。 “但苏梅城之战,却实在让人难解,”这才是关键,前几日符博涛拿到完整战报之时,着实吓了一跳,想必乔赫也有同感,“三日克城,其中战斗仅仅半日,从午时至亥时,戍卫战部全歼步胜部五百余人,完全控制苏梅城。” “那步胜部虽是二等战部,但从战前情报来看,也非是鱼腩,”符博涛顿了一下,这些都是战报内容,乔赫自然知晓,后面才是符博涛的真实想法,“虽然看似荒诞,但我却认为戍卫战报绝无夸大之辞,反倒有可能有所保留。” “正是!”这份不合常理的战报确实让乔赫困扰,但戍卫部若想作假,哪里会编出如此荒诞的内容,“那师兄觉得戍卫又是如何做到的?” “示之以弱,诱敌出城,乘其不备聚而歼之!”符博涛虽未亲至战场,但其所料已与事实相差无几,这也是戍卫部最可能的战术,而想取得此等战果,战术的执行,敌人的“配合”不能有半分差错,“加之戍卫战报中提及步胜部败归后作乱,苏梅城防松懈,戍卫部才得以轻松破阵,这也与戍卫部不擅破阵的评价相符。这样看来,苏梅城战后被屠城,也应是步胜作乱所致,与戍卫并无关联。” “师兄觉得我应当将苏梅判给戍卫么?”乔赫又问道。 “前几日我曾去拜访权师叔,”符博涛并未直接回答,这权师叔正是戍卫统领祖哲的授业恩师,“权师叔提及祖哲之时很是惋惜,二十年前祖哲师弟执意下山时权师叔曾极力挽留,直言祖师弟若是回归戍卫,今生再无结婴之望,甚至金丹后期都难以达到。” 祖哲与符博涛几乎同时上山,如今也都是金丹中期修为,而比他们年轻半个甲子的乔赫却已经是金丹后期修为,结婴几无疑问,但这却不是祖哲资质不如乔赫,二十年前祖哲若不回戍卫担起戍卫战部统领之责,此时想必也并不比乔赫弱上许多。 符博涛提起祖哲满是惋惜,但却也提醒乔赫,祖哲虽强,但已错过修炼良机…… 这便是乔赫倚仗符师兄的原因所在,符博涛也许只有中人之智,并无独当一面之才,但他心思缜密,算无遗漏,且总能提前想到别人纠结之处,这才是乔赫所需。 乔赫确有招揽祖哲之意,且不说祖哲的修为,便是他带着日益孱弱的戍卫战部打出如此战绩,已经足够骄人,这样的将才比修炼天才更是难得。 但符博涛的话却让乔赫打消了这个念头,金丹中期修为在九幽已经难堪大任,虽然祖哲是为撑起戍卫部这才放弃修炼之机,这等忠城十分难得,但在乔赫看来殊为不智,修道之人追求的永远只有力量,若无自身修为的强大,一切皆空! 符博涛这番分析与乔赫的判断相同,更坚定了乔赫的决心。 不过科沁部所提的理由看似充分,实则牵强,数百年从未有战部因此而被剥夺战功,更何况是这等足以为史书所载的大胜。 如何行事,还需乔赫与符博涛从长计议,最为重要的是不能寒了九幽将士之心。 卷三 辗转北域 一零一、乔观苏梅 ?巳时初刻的北域,天刚大亮。 寻常此时的苏梅,已是行人熙熙,但一场劫难之后,到了此刻,洞开的城门处却鲜有人经过。 门外两名黑衣军士持着长矛,站得笔直,有人经过时,也只是扫上两眼,并不上前盘问。 苏梅城是乌平东部最重要的药材集散之地,越是冬季,越是热闹,但城外那两个森严的军营却无声地提醒着来往商旅,苏梅城已不是他们熟知的苏梅,以后还能否在此营生,就要看这些军爷的眼色了。 两名身着青色长袍的年轻商人在苏梅城外驻足良久,仿佛对于是否进城颇为踟蹰。那两名军士已经看了他们几次,这两人面生得很,明显不是苏梅本地人,当这二人终于下定决心进城时,守城军士也毫无盘查之意。 苏梅骤逢大难,已然吓跑了众多商客,祖哲便再三交待守城将士对入城之人莫多诘难,便是有心人进城,也自有城内暗哨盯着。 年轻商人在城内漫无目的地逛着,极少停下脚步。 城内行人亦是不多,多半行色匆匆,这两名闲逛的商人倒显得扎眼。 苏梅城不小,两人逛了一个时辰也不过见识了半个城而已,眼见到了午饭时间,两人便在街角处寻了一家破旧的小茶馆,走了进去。 这家小茶馆倒像是寻常民家一般,并不宽敞,五张松木茶桌摆在正中便显得局促,桌凳都被磨得发亮,但并无油腻之感,不会让人反感。 两人刚找了个靠里的桌子坐下,茶馆主人便提着茶壶茶碗走了过来。 “两位客官要点什么?本店的青茶虽不是什么名茶,却都是小老儿在城外山上亲手采摘,绝对新鲜。”这小茶馆便只有店家一人,年龄嘛,估计与符博涛相仿,但却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头发花白,满面皱纹,背也有些驼了。 这个小茶馆位置偏僻,又无什么排面,想必平日里也是冷清惯了,店家对这二人的到来很是热情。 两碗热腾腾的青茶上桌,茶香四溢,虽不是什么名茶,这份质朴的清香让二人精神为之振,一扫入城以来的压抑之感。 “有劳店家,这苏梅城为何变成这般模样?”乔赫抿了一口青茶,见那店家也没有客人要招呼,便与他闲聊了起来。 两人相貌不扬,换上商人打扮丝毫不显得突兀,倒是方便了进入苏梅打探。 一路看来,苏梅城只有三成商铺还在营业,其余商铺不是成了废墟便是大门紧闭,街上到处都是祭奠亡魂的白幡,走在街上让人甚是压抑,普通人怕是会觉得阴森恐怖,自然也鲜有人还有心思打点生意。 老店家叹了口气,便向二人讲起了当日之事,即便过了半月,老人回想起来依然毛骨悚然,也不知当日是如何挺过那场浩劫的。 老人的茶馆平日里也就几个老客,收入微薄勉强维持经营而已,那些步胜乱军常年在城内勒索商户,自然知晓何处有油水,这间茶馆也因此逃过一劫。 但那些老客却都没挺过那一晚…… “小老儿那日还曾登上城墙为那群牲畜助威,唉!”老店家眼圈红了,已经有些浑浊干枯的双目竟有泪水在打转。 从老人的话中,乔赫已经了解当日之事,实在不忍再让老人受那记忆的折磨,乔赫起身向老人施了一礼,“对不住,老哥,不该提起此等伤心之事。” 一个小小的宁神法术随着这句话一同发出,顿时让老人从那悲伤之中解脱出来。 老店家忙挥手道:“不妨事,不妨事,好些日子没人跟小老儿说话,倒是让二位见笑了。您二位稍等,我给你们烧些小菜,年纪轻轻便来这里行商,当真不易!” 随着老店家转身离开,乔赫与符博涛对视一眼,一时间失了说话的兴致。 祖哲并未说谎,苏梅城破,步胜的“功劳”不小。今日之所见所闻,二人已可重现出城破之时的惨象,祖哲能让苏梅半月之内能恢复到今日这般,已让二人刮目相看,打破秩序便如打破一个花瓶般容易,想让它恢复,却难之又难。 照这般景象,苏梅城的价值却要大打折扣了,三年内能恢复至战前的繁荣,怕都不易,想要重建这座城市,更需要投入大笔钱财,短时间内苏梅城都将是个沉重的负担,或许可以此来说服祖哲与古诺? 店外突然响起一阵喧闹之声,打破了城中的沉寂。 乔赫起身,随手放了两块晶璧在桌上,与符博涛一同出了茶馆。 喧闹之处距他们不远,不少苏梅人从那紧闭的门窗中探出头来,真正敢于打开门走上街的却少之又少。 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猛地把一个身穿丧服的中年女子踹倒在地,怀里还揣着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不知是何物。 那男子身手很是矫健,摆脱女子纠缠后便拔腿跑向城门方向…… 女子绝望地在街边哀嚎:“抓贼啊!谁来抓住那个天杀的小贼!那……是当家的祖传的神龛……谁来帮帮咱!” 不少人看到了这一幕,却无人敢发一言。 街坊们都认得这女子,在苏梅经营一家花店已有二十余年,丈夫、儿子都死在那场劫难中。眼见她又遇到这等事,街坊们无不心生同情,但眼下这等局势,谁又敢为她出头? 那小贼没有遇到一丝阻挡,转眼奔到了街口,消失无踪…… 只是戍卫的巡城军士又在哪里?这些商户如今也知戍卫驻地依然在城外,虽是为了不扰民,但却留有换岗、就餐的空隙,比如,此刻…… 女子瘫坐在地上,一时间悲伤、愤怒、绝望全涌上心头,不再啼哭,反倒咯咯笑出声,眼泪却如珠串般滚滚落下。 笑声越来越大,让人心里发毛,她,要疯了。 乔赫不忍见这悲惨一幕,便要出手相助,却发现身旁的符博涛不仅毫无出手之意,便是脸色都不曾有些许变化,反倒看得饶有兴致。 卷三 辗转北域 一零二、以伤止殇 ?一声大喝在远处响起,小半个苏梅城都清晰可闻,“好胆!敢在苏梅城做恶!” 打斗声传来,没有兵刃相交,只有拳脚加身的闷响,伴随着痛哼传入众人耳中。 不多时,打斗声平息,一名黑衣小校一手提着那名男子,一手抱着神龛在街头出现,几个腾跃便来到了那中年女子跟前。 这小校身上的黑衣与普通军士略有些不同,肩甲有些灰色描边,想必是个军中的小军官。 女子停止了傻笑,张大了嘴巴望着那黑衣小校,却说不出话来。 “大姐,让您受苦了,恶贼已经伏法,这是您的神龛,快些收好吧。”小校把那浑身是血的男子掷在地上,男子身子软趴趴地躺着,没了生息,刚才作恶时的凶焰彻底熄灭。 女子猛地接过神龛,牢牢抱在怀中。这神龛并不是什么值钱物件,但却是女子所剩的唯一念想,守住这个空荡荡的铺子,守住亡夫留下的神龛,也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所在。 眼见神龛失而复得,女子再难控制心中痛楚,放声大哭起来。 街坊们这才敢走出家门,看到女子痛哭,无不生心戚戚,不少人更是跟着低声哭泣起来。 那番变故倒是让那小校有些手足无措,愣了一会才想起自己的任务,见四周围围拢的人越来越多,小校咳嗽两声,朗声道:“诸位父老,方才我等回营,一时间人手不足,才让这恶贼钻了空子,”说着,还踢了那“尸体”两脚,“实在对不住大家了!” 小校冲着众人一揖至地,又道:“但请各位放心,眼下战事已经平息,我戍卫部会加派人手保障大家的安全,若是再遇到这等事,定会第一时间为大家排忧!” 小校很是利索,扶着妇人进屋时,还乘她不备在桌下塞了个装满晶璧的小包裹。 不少眼尖的街坊都见到这一幕,心中对戍卫部的看法大为改观。 半月之前,这群黑衣军士还是他们的大敌,传说他们残暴、弑杀,就像地狱中走出的恶鬼一般,一旦城破,便是苏梅的末日,便是那些清楚苏梅的价值,最为冷静商人都难免为之胆寒…… 但当步胜部作乱,真个把苏梅祸害成地狱时,却是这些黑衣军士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城破之后,苏梅人还在观望,劫难让他们不敢再相信任何人,便是这些黑衣军士从不扰民,努力重建城内秩序,依旧让人不敢接近。 他们与步胜战部的士卒没有一丝相似之处,他们就如同身上的黑色军衣一般,冷静,沉默,严肃,时刻都保持着军人应有的姿态,这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铁血,却让苏梅人不敢接近。 今日这个黑衣小校的表现却让苏梅人瞬间没了距离感,这个年轻的士兵便如邻家小子一般,看起来如此亲切,甚至有几分“可爱”…… “好样的!”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众人猛然反应过来,纷纷鼓掌喝彩! “那个……”黑衣小校明显没想到会有这般阵势,年轻甚至带着一丝稚气的脸颊唰地变得通红,甚至不敢直视围观之人,“那个咱还有任务,先告辞了……” 说罢,拎起地上的尸体低着头钻出了人群,便如来时那般,三步并作两步跑开了。 而那些苏梅人,看着这小子窘迫的样子,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 “下次还是当尸体好了……”那黑衣小校远离了人群,忍不住低声嘟囔道。 “好!看我不打死你!”尸体恶狠狠地说话了,这会没人,终于可以将这口血痰吐出,娘的,这家伙下手这么狠,还敢抱怨! 黑衣小校听到这话险些跌倒,忙闭上嘴,专心跑路。 “倒是没想到祖哲还会用这等手段。”乔赫微微一笑,他早已看出那恶人也是军士所扮,虽然尽量装出凶恶之相,但举手投足间仍有军人的刚硬作派,逃跑时竟然还不经意间用出了科沁的踏雪无痕步法,显然并不是个合格的演员…… “不过效果好像还不错。”符博涛比乔赫还要早发现这人身份,倒不是他比乔赫更高明,只是平日里习惯了细心观察,便是有一丝异常动作都难逃他的眼睛。 算不得高明的手段,却让戍卫部与这些苏梅人的感情拉近了不少,城中的压抑之气好像都少了许多。 这可不是戍卫战部的作风,便是科沁战部也是如此,他们给人的感觉永远都是善战,却不擅长经营,若非如此,科沁也不会越打越穷了。 只是祖哲连这等不擅长的手段都用了,说明他对苏梅势在必得,想要说服他放弃苏梅更是难了。 换下小旗战袍,卫书终于可以松口气了,而刚才被卫书狠狠揍了一顿的孟任,则拿着从卫书手中“敲诈”来的十颗培元丹,心中畅快,嘴上却骂骂咧咧地走了。 昨日祖明与卫书闲聊时说起那苏梅人似乎对戍卫战部依然存有戒心,这些日子便是戍卫军士一直在真心帮助他们重建,却感觉苏梅人对他们始终敬而远之,这也让苏梅城的恢复十分缓慢,祖哲很是头疼,这些糙汉子也没一个能想个靠谱的法子。 卫书随口出了个损主意,却被祖明拿去向祖哲献宝,不成想祖哲还真同意了…… 只是这群人显然对于演艺事业没有一丝热情,出主意的卫书又被拉出来挡枪。 卫书也不是好惹的,便要求找个队官演对手戏,也好借机泄愤,理由也很是冠冕堂皇,这等关乎苏梅稳定的大事,一定不能出纰漏,显然一般军士是做不到的…… 可怜的孟任,便在祖明的威逼和卫书的利诱下无奈屈服了,谁让他是营中资历最浅的队官,不过卫书的培元丹虽只是地阶,丹士们却公认可以与邬丹师炼的丹药相媲美,正好讨来给队里兄弟们服用,好像也不亏? 只是没想到卫书手也忒黑了,拳拳到肉,还净找那些最痛的关节下手,为了演得逼真,孟任还不能用真气护体,最后那副惨样,没一丝伪装,都是卫书结结实实凑出来的…… 卷三 辗转北域 一零三、乔赫驾临 ?该来的终归要来,比如乌平督检乔赫。 轻车简从的乔赫没有任何排场,向祖哲传信之时便已经来到戍卫营外。 正在营中与众队官商议的祖哲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忙带着众人出营,见到乔赫仅带了符博涛师兄一人前来更是惊讶。 乔赫此时换上了九幽长老们常穿的白色长袍,胸前的神兽麒麟在白底冰川中若隐若现,让人难以窥得麒麟真容,却又会真切感受到它的存在。 戍卫的队官们平日里咋咋呼呼百无禁忌,便是天尊在他们的话语中也和隔壁的商贩没甚区别,唔,大概天尊去卖菜应该会踩着祥云,总能快其他商贩一筹。 但当今日这位九幽最接近天尊的人,出现在面前时,他们却集体失去贫嘴的勇气。这个乔赫五官平淡无奇,毫无特点,哪怕从路边随便找出一人来,都比他更像一个“大人物”。 但他就只是站在那里,脸上挂着微笑,一丝修者的气息都不曾释放出来,却让人倍感压力。这压力来自这个人,还是他的身份,让这些人难以分辨。 “恭迎督巡大驾!”祖哲等人单膝跪地,以大礼迎接乔赫的到来,不敢有所怠慢。 “九幽本代弟子,西屏崖战部统领乔赫,代九幽行督巡之责,”乔赫朗声道,唱名正是督巡到达巡视之地的必备步骤,不能马虎,唱名之后,乔赫这才道:“诸位请起。” 祖哲等人三谢之后,这才能起身,跟随乔赫之后一同进营。哪怕是个九幽刚入门的筑基修为弟子,若是领了督巡之责,众人也要如此,更何况这次的督巡更是个真正的大人物。 方才听乔赫唱名时,那些不知乔赫资历的队官们便被吓了一跳,本代弟子这四个字足以让众人震惊,这意味着乔赫满打满算不超过七十岁,却已经是金丹后期修为,并能统领九幽最顶尖的战部,这等人物已经超过寻常修士的想象…… 九幽战部以山、岳、崖为号,其中取自圣地冰峰崖的崖字自然是最强战部才能使用。 既然名为督巡,那巡视军营自然是首要之务。 不过此时的戍卫军营与空营无异,乔赫也只是例行公事一般地在祖哲等人的陪同下转上一圈。 当众人经过伙头军营时乔赫倒是多看了两眼,这个小小营地中有数个气息,其中一个颇为熟悉,应当是正午时见到的那个小校,还有一个金丹修士的气息,倒是让人有些意外,看来祖哲还跟自己藏了一手。 卫书还在营中努力编撰他的外术真解,并未注意到营外的声响,不过即便见了,怕也认不出混在人群中的乔赫。 回到祖哲的统领大帐内,众人再拜之后,迎接督巡之仪才算结束。 众队官与符博涛一同退出大帐,只剩了祖哲与乔赫二人在帐内。 “好久不见,祖师兄。”乔赫并不喜这等冗繁礼仪,眼下只有二人,才得以放松下来。 “不敢当,乔师兄别来无恙?”祖哲如今已然当不起这一声师兄,连忙回道。 乔赫从袖出取出一个乾坤戒,递与祖哲,督巡不仅只有监督,亦有劳军之责。 尽管不想在乔赫面前示弱,但祖哲还是忍不住第一时间打开了乾坤戒。实在没办法,这半个月来,戍卫部已经在苏梅城投入上万晶璧,耗费的药草丹药更是不可胜数,祖哲快被逼成了守财奴…… “十万晶璧、万颗地阶丹药、千颗天阶丹药!”便是看到这些,祖哲都忍不住咽口水。 当然这个乾坤戒可没有如此大的容量,只是三张九幽的支取凭证罢了,但那小小纸片上的万、千两字在祖哲眼中却是金光灿灿…… 不止这些,乾坤戒中还有一堆战甲,却是实物。 “这是?”饶是祖哲见多识广,这些战甲却让他愣住了,“四百件山文甲?!” 戍卫部如今普遍装备的是重玄甲,重五十七斤,凡铁加入少许玄铁打造,为分体式板甲,只在胸腹处有一个“磐石”式纹,以增加战甲的防御力,嗯,或者可以用更单的说法,重玄甲只有与凡人战甲相比才有那么一丝可取之处…… 这山文甲就不一般了,战甲中精铁与玄铁各半,重量不足四十斤,由近两千甲片组成,每个甲片之上都有“磐石”“鸿羽”“培元”三种式纹,在保证足够的防护力的同时,军士披甲在身时丝毫不会影响行动,还可辅助修炼。 最重的是,山文甲是九幽山字号战部的制式战甲,如今将它给了戍卫部,这是何意?难道…… “戍卫战部此次战绩傲人,”乔赫对祖哲的反应很满意,这些对九幽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但对戍卫这个小部落来说,已是巨大的财富,“我等初次听闻时难以置信,还曾责怪传迅弟子乱传战报,但今日在城中、营中所见,不得不佩服师兄带兵有方,作战得力!” “不敢当,都是科沁本部指挥得当,将士用命,祖某不敢居功。”祖哲并不居功,忙谢道,静待乔赫下文。 “想必师兄也见到乾坤戒中的山文甲了,”乔赫脸上挂着笑容,不紧不慢地说道:“科沁此战拓土千里,天尊甚慰,特授意长老阁赐科沁诸部九幽正式战部序列名号,调动之权仍归科沁本部。今后戍卫战部便可使用山字为号了。” 这才是戍卫部最需要的!有了九幽赐号,戍卫战部再难被取消建制,戍卫部落的危机也解除了一半,但听到这等喜迅,祖哲额头却出现了汗珠! 九幽战部名号并非只赐给了戍卫部,科沁两支战部必然都有,而且极有可能是“岳”字号,否则必然难以让科沁心服。 而且这些均是作战赏赐,并不意味着九幽认可戍卫对苏梅城的管辖权,相反,如此重赏之下,即便乔赫做出不利戍卫的裁决,祖哲提出异议反倒更难了。 苏梅城能放手么?祖哲不能放手,也不敢放手,这座城对困顿良久的戍卫部落实在太过重要,便是这些赏赐都不要,也必须要保住,否则祖哲就是戍卫部的罪人! 卷三 辗转北域 一零四、乔祖之谈 ?刹那的欣喜很快褪去,祖哲已有决断。 轻轻将乾坤戒放在身前的矮几之上,祖哲再不看它一眼。这其中的赏赐抵得上戍卫数年产出,但却不能真正让戍卫摆脱困境,若无水源引入,荒漠终难成绿洲,数年之后,戍卫部仍将是那个朝不保夕的小部落,维持一个战部将愈发艰难。 “督巡大人,不知对苏梅城之事可有论断?”祖哲盯着乔赫的眼睛,将这个困扰了自己数日的问题抛出。 乔赫的筹码已经放出,祖哲虽是询问,却也是清楚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祖师兄,你我上次相见还是半甲子前的门内大比吧?”乔赫并未直接回答,反倒问起了祖哲。 “正是,可惜祖某实力不济,次轮便惨败于叶承师兄。”乔赫突然提起旧事,让祖哲有些摸不着头脑。 “师兄过谦了,能让叶承师兄大衍剑法最后一式都使出,当时门内弟子中能做到的怕不超过五人。时至今日,二位师兄那一战还常有长老提起,更是入门弟子必观的经典对战。” 这确是祖哲此生最巅峰一战,在九幽众长老弟子的注视中,战前无人看好的祖哲将门内第一人叶承逼至绝境,更是让他留着准备对付乔赫的大衍剑法提前露出真容。 那时的祖哲,应当有上代弟子中前十的实力,若不是遇到有些妖孽的天才叶承,应当会走得更远才对。 三十年一晃而过,乔赫与叶承正在书写他们的传奇,而祖哲却选择回归故里,挑起戍卫部的重担,修为也就此停滞。 二十年前,恩师权易苦劝自己的话语还在耳边,最后更以逐出师门相逼都未能动摇祖哲的决心,那时戍卫战部已无一名金丹中期修士,随时可能被除名。时至今日,祖哲的同门各有成就,更有资质不及祖哲的师兄弟都已成了九幽统领,不过,祖哲却从未有过后悔。 乔赫的言外之意很祖哲已经品出,想必在乔赫看来,祖哲二十年前的决定已经殊为不智,今日更应该慎重思量。或许另有连乔赫都未意识到的深意,如今两人已不比当年,祖哲再没有与乔赫讨价还价的资本。 “师兄提到门内大比,倒是让我想起前几日戍卫营中发生的一件趣事。”祖哲笑道,“那日古诺来我营中,与我帐下军士发生冲突,却正好赶上其中一名小旗官金丹天劫临近,当我赶回营中时,环顾军营竟然发现凑不齐护法的金丹修士。” 说罢,祖哲笑出声来,不过乔赫却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因为,这并不好笑。一个战部,连十名金丹修士都找不出,这在九幽是无法想象的灾难,戍卫已经困窘至此? “后来,我实在没法,便随手找了一名筑基修为的军士凑数。”祖哲继续说道。“偏偏我那名小旗还很是要强,死活要拼过五层天劫,真是不自量力……” 乔赫脸上的微笑消失了,戍卫营中祖哲修为最高,也只有金丹中期而已,其他队官则是清一色的金丹初期,以这样的阵容外加一名筑基期军士,也敢为结丹修士护法,竟然还要渡满五行天劫?这是何等的疯狂? 这种作死行径,不止是九幽,所有宗门都是绝对禁止的! “最后那一刻,我便在想,此生是否就如此终结了?若是能够重来,我又是否会从师兄们那里学得一两分灵醒?”祖哲低下头,仿佛真在思考一般,但其实每个戍卫人都会有一样的答案,片刻后,祖哲低沉却坚定的声音再次响起,“不会,我依旧会走到这一刻,哪怕是死在天劫之下!” 戍卫果然都是一群疯子! 乔赫设想过祖哲会如何拒绝自己,但这种直言自己就是疯子,实在是他难以预料的,印象中祖哲十分冷静且睿智,可谓是九幽弟子的典范,与这样的人交谈会很轻松,很多事无需点破,他便会领会。 但今日一见,实在让乔赫失望,祖哲依旧睿智,却染上了戍卫人的疯狂,或者这份疯狂一直隐藏在他体内。 一个睿智的疯子,大概是乔赫最不愿意面对的人…… 祖哲不愿放弃苏梅城,哪怕是放弃九幽的封赏。 从祖哲的话中,乔赫更能听出戍卫人对于规陈的蔑视,他们只会以本心行事。 古诺和科沁本部的如意算盘打得不可谓不响,战报送至九幽之时,战事已结束了七天。 这也是对戍卫最有利的七天。 科沁及九幽规陈之中均有明文规定,破城七日后,城内原住民、战俘失去作证资格,为的便是防止伪造战果、掩盖战况,毕竟,这对修士来说实在太过容易了。 科沁本部便是利用了这点,生生用古诺提供的苏梅城破城时的影象,将一桩公案,做成了悬案…… 这个法子算不得高明,但却有效,如今更是把这难题丢给了乔赫,想想以后那些挑剔的史官可能对自己的评价,乔赫忍不住一阵头痛。 这个话题没有了进行下去的必要,两人已经清楚对方的立场,相差不远,也就晋洛与九幽的距离而已…… 短暂的沉默后,乔赫将乾坤戒重新交于祖哲手中,“无论苏梅归属如何,这都是戍卫将士应得的,祖师兄请收好。” 两人走出统领大帐时,面色自然,嘴角更是挂着轻松的微笑。 这并非虚伪,这个两人预期中都很是难堪的会面结束,虽然并不比预期少一分的难堪,却让两人彻底放松下来。所谓最糟的事莫过如此,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帐外,符博涛与戍卫队官们相谈甚欢,显然,同样其貌不扬,且没有丝毫上位之人气势的符博涛与他们很合得来。 祖明拜师九幽与符博涛下山就职正好是同一年,且还曾有过一面之缘,祖明虽无印象,但符博涛可对那一众小毛头中最是调皮的祖明印象深刻,这份巧合也让二人很快熟络起来,大大咧咧的祖明也没少向他透露戍卫营中趣事…… 卷三 辗转北域 一零五、戍卫新甲 ?清晨,一套崭新的山文甲送到了卫书手中。 听说昨日九幽督巡到了戍卫营,想必这山文甲便是督巡带来的福利了。九幽不愧是天下最强两宗之一,出手便是不凡。 轻抚着山文甲上一个个如小山般的突起,体会着手指上冰冷的触感,卫书很快便发现了这套甲衣的不凡之处,每个突起都是由三组甲片铰接而成,而每组甲片之上都有着独立的式纹,式纹中更是蕴含着澎湃的灵气,这意味着在战场上便是某一部分受创,山文甲的防护力也不会因此下降多少。 便只是这一点,这套山文甲就比原来的轻玄甲强上不少,更不用说它精致的做工,更是铁匠学徒和锻造大师间的区别…… 三百枚晶璧,这是卫书对这套甲衣的估价,而那套黑乎乎的轻玄甲,五十枚,不能再多了…… 若是在此战之前,戍卫军士都有这套甲衣,又怎会有五十多人阵亡在苏梅城下! 卫书对这山文甲爱不释手,想必那些军士更是欢喜,他们平时最爱的莫过于趁手的兵刃和可靠的甲衣了。 果然,午餐之时,这几日一直身穿着软袍的戍卫军士,一个个都是全甲在身。若是在平时,这些军痞没有战事才不会披甲。 “唉,卫小旗,少打点,油水都洒到咱的山文甲上了!”卫书大勺扬起,刚给一名军士打了满满一碗药膳,这家伙皱着眉头便叫了起来…… 奶奶的,以前这些家伙巴不得卫书多给打点,汤水便是溅到脸上也丝毫不会在意。 “看你们那点出息!”卫书没好气地骂道,“一看就没见过好货,再说大家都有,显摆给谁看呢!” 这些人做惯了穷鬼,有点好东西总忍不住拿出来显摆,很是让卫书不齿。 “卫小旗,你那白褂今日咋那么多鼓包?”被骂的军士脸色不变,端起饭碗便走,他身后那名军士倒是眼尖得很,毫不犹豫地戳穿了卫书…… “哈哈!”正在排队的军士们轰然而笑,纷纷向那军士伸出大拇指,这些人与卫书早混得熟了,平日里这些厚颜的大头兵少不了被卫书奚落,今天难得能扳回一城,自然开心得很。 不过他们显然还是低估了卫小旗,“这两日怎么没见着你们张队官?”卫书脸上的红晕很快褪去,见这些都是乙队士兵,便问道。 至于张康成来不来就餐,卫书才不会真的关心。 “那个……”这些军士倒是没想到卫书会问这个,“队官忙得很,忙得很……” 张康成被祖哲禁足在苏梅城,军士们清楚得很,只是不知禁足的原因。 直到此时,督巡来的真实目的,戍卫营中还没有几人知晓。 在这里的日子想必不会太久了,督巡带来这些犒赏之物,也预示着战事结束,归乡之期近在眼前,想必这些军士已经在想着衣锦还乡了。 可惜,戍卫并不是卫书故乡,难以体会这些军士的心情,对卫书来说,戍卫部落虽然比苏梅距宝象宗略近些,但那万里山海能让谢晟都感到畏惧,又让卫书感到绝望。 谢晟曾与卫书聊起过,莫老鬼极少在一处长住,在离岛能待上近十年实属罕见。若是莫生在宝象宗也待腻了,这世界如此之大,卫书又该去哪寻他们? 军士们用完午餐,卫书才有时间与老宋用餐,其间老宋还会不停与卫书找话说。原本老宋极为沉默,仿佛说话都会耗费他那不多的寿元一般,但自从卫书跟他提了恢复寿元一事,老宋明显有变成话唠的迹象。 卫书明明记得与他说的是有那么一线希望…… “说实话,咱好歹也在营里待了十几年了,”老宋元气不足,说上一句便要歇上片刻,卫书也只能停止往嘴里塞东西,闭上嘴慢慢嚼着。 “还真没见过……比卫哥儿更能折……更有本事的小旗……”老宋本想说更能折腾,后来猛得醒悟,这等与别人说的话怎能在卫书面前说,话说了一半生生换了词。 卫书怎能不知这些兵油子是怎么评价自己的,忍不住翻了老宋一眼,也不接茬,闷头吃饭。 老宋还沉浸在这次脑袋变灵光的喜悦当中,昏花的老眼全然未注意到卫书的神情。 “还是卫哥儿的药膳好……咱感觉又变年轻了……”这倒是老宋的真心话。 老宋与寻常军士一般,每月均会得到两颗培元丹,这还是多亏了步胜那群“阔气”死鬼的福,这培元丹只有在修炼时效果最佳,眼下北域正是一年灵气最为稀疏的时候,根本无从修炼,这培元丹自然也就不舍得服用了,不过有了卫书的固本培元大餐,倒是可以在此时勉强修炼一番,防止修为退步,便是老宋这等修为接近退无可退的人,也是有用的。 卫书已经收到第一份“俸禄”,还是小旗的标准,十枚晶璧,以及足以炼制四颗培元丹,十颗养气丹,及数颗疗伤丹药的药草…… 丹士说了,他们炼的丹药怕入不了卫大师法眼,只好厚颜给卫大师提供药草,当然为了表示歉意,药草都多了近三成的量。 不愧是大宗出来的修士,偷懒都说得如此清新脱俗,还能让卫书觉得心情愉悦…… 水炼之法确是卫书的看家本领,多多练习也不是坏事。 不过戍卫部确是够穷,这点俸禄便是卫书在离岛之时都看不上眼,现在也只是聊胜于无。 卫书炼丹时,并不避讳老宋在场,老宋对卫书这些稀奇古怪的技能也早就见怪不怪,更懒得与旁人说了。 大地突然传来一阵颤动,卫书连忙一把拽住将要跌倒的老宋,手里快要炼成的培元丹就此报废。 “谁家的倒霉孩子!”这等动静想必是哪个队官弄出来的,卫书虽然见得多了,还是忍不住抱怨道。 可惜了这颗培元丹,卫书如今也如戍卫一般的贫困,不由得心疼。 过阵子到了戍卫部落,是不是把破劫起阳丹弄出来赚点外快?卫书突然灵光一现。 卷三 辗转北域 一零六、演武朔正 ?两个时辰,二十颗地阶丹药,随着修为提升,卫书水炼之术也愈发熟练了,如今不到一刻钟便可炼制一颗丹药。 若是每天都炼制破劫起阳丹? 卫书眼前仿佛堆满了白花花的晶璧…… 一只大手抓住卫书的后衣领,打破了卫书美好的幻想。卫书刚想挣脱,便看到满脸焦虑之色的祖明,生生把话咽在了肚子里。 祖明没有多言,抓着卫书便御起长剑,径直飞出了戍卫军营。 卫书很是反感这种搭便车的手段,不过祖明显然很急,这时候抱怨只会招来无妄之灾。 “咱们要去哪?”祖明这飞的方向并非是往苏梅城,而是径直向北,正是古诺军营的方向。 “等下你就知道了!”祖明急促地说道,并未多解释。 两人并未到古诺军营,而是在两座军营中间的一处平地停下了。 说是平地,那是以前,此刻这里却有一座占地百丈,高近三丈的圆形建筑,像极了体育场,看台分左右两侧,相隔甚远,正中则是一座圆台,两座窄窄的土梯连接着圆台与看台,整座“体育场”均为红色,显然是直接用北域红土所建。 这是何时建成的?便是修士要建这等规模的建筑怕也非易事。卫书后来才知,这不过是乔赫的一个法术而已,而这法术,卫书也曾见过,那就是苏梅之战时步胜曾使出的“地动山摇”…… 只是虽然法术基础相同,乔赫用它平地起城,较之仅是发挥此法术的破坏性步胜却要高明得多。 在这建筑之前,祖明停了飞剑,放开了卫书,这才向他讲起此行的目的。 与卫书所猜的相差无几,这正是九幽的传统建筑,演武朔正场。 演武好理解,那朔正又是什么鬼? 不过祖明此时没有心情为卫书解惑,直接道:“听好,眼下我戍卫正在与古诺带的科沁战部演武对决,此前队官一级对决我们已经连输三场……” 原来如此,难怪午餐之后营中便见不到人,感情都跑到这来了。按祖明的说法,三场对决分别比试修为、阵法及炼丹,戍卫怎会输得如此彻底?至少祖明这个七劫金丹应当能稳胜一场才对? “那个回头再说!”祖明表情很是别扭,正因为他对自己阵法水平过度自信,并未参加修为,而是参加了阵法比试,结果输得那叫一个惨,“我向统领举荐了你参加军士对决,听好了,三场必须全胜!” “我参加哪一场?”卫书一愣,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凭借自己的炼丹术,胜过那些科沁丹师必是妥妥的。 “没听懂么?三场都是你!”祖哲见卫书没反应过来,又急又气,“若是输了一场,我就把你挂在苏梅城楼上,晾干为止!” 卫书哭笑不得。 阵法比试若是用三尺乾坤,卫书还有些许把握,但要是真的布阵,卫书必输无疑。至于修为比试,卫书也只有筑基中期修为,上次胜那个行刑官赵澉有取巧的成份,像今日这般众人注视之下,卫书很多手段不便使出,纯比拼修为并无胜算,且赵澉只是行刑官,绝非战力最强的军士。 卫书已经没有退路,主宾台上,符博涛已经朗声宣布两方出场阵容,戍卫三场均由卫书出战…… 乔赫端坐在主宾台正中,古诺与祖哲分别坐在左右,脸色都很是难看。 祖哲是因为连输三场,难堪至极,这可不是普通的比试,而是九幽传统,演武的同时决断分歧,在九幽看来,强大,就是正义!这一次的筹码,正是苏梅城的归属权! 而这好不容易获得的机会,却眼见得就要输了!三场比试中,戍卫队官都已拼尽全力,邬丹师惜败,张康成力战败北,至于祖明,祖哲也难对他过多责难,若是谢晟能出战阵法师对决,那眼下绝不是这等局面,可惜祖哲与谢晟早有君子之约,苏梅之事谢晟不再过问…… 在古诺看来,乔赫大可以直接把苏梅城断给科沁,何必计较那小小戍卫部的不满?古诺十分不喜节外生枝,难道乔赫对科沁的态度起了变化?稍感欣慰的是属下队官未让自己失望,取得完胜,这等比试中,队官级别的对决自然要比军士对决更为重要,此次胜利近在眼前。 祖哲扭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乔赫,暗暗后悔。这些年祖哲全部心力都耗费在戍卫之上,无暇顾及主宗之事,对乔赫这个九幽天骄都不甚了解,在祖哲印象中,他还是那个沉默少语,性情温和的天才少年,但今日之所见,已经让祖哲完全看不透了。 与古诺想法相若,祖哲对此次论武也颇为疑惑,虽然看似是给戍卫机会,但戍卫部与古诺所带的科沁精锐差距不小,取胜十分困难,想来乔赫还是心向科沁,不过科沁方面却未必会领他的情,何苦来哉? 主宾台两侧可谓是冰火两重天,古诺所部军士斗志昂扬,呐喊之声简直要把看台掀翻,而戍卫部军士们目睹队官们连输三场,士气低落,气势更被古诺部所压制,沉闷异常。 忐忑不安的卫书被祖明推进了演武场,戍卫部军士们听到卫书要代他们出战时,先是一阵骚动,而后便是一阵阵呐喊之声。 “干翻他们!卫小旗!”“别给那些兔崽子机会!”他们对卫书竟有一种莫名的信心! 你们倒是挺有信心!卫书走上中心的十丈圆台,这圆台想必是一块直接升起的地面,上面的红土之上满是杂草,混杂着便在冬日里还能顽强生长的青蒿。 成为数百人所注视的焦点是何感觉?卫书想都不曾想过,但此刻真切地感受到了,来自看台的一道道目光似乎都有着温度与重量,让卫书燥热,压抑,小腿肚更是不断抽搐,像要抽筋一般…… 不行,不能傻站着,要做点什么才行,不然这压力会让人窒息。 卫书突然大脑短路,故作镇定地向看台挥了挥手。 果然,这个简单的动作立刻获得了热情回应! “打死这个混蛋小子!”“找死么?混蛋!”一时间怒骂声不绝于耳! 额,忘了,眼前的看台上是古诺的人…… 身后的看台上,戍卫军士笑作一团,果然还是卫小旗厉害! 卷三 辗转北域 一零七、七星猎皇 ?主宾台上,祖哲一脸黑线,这个卫书…… 古诺眼中快要喷出火来,他一眼便认为卫书正是那个冲撞自己的伙夫,戍卫竟然派他出战后面三场,这是自暴自弃还是蔑视自己?见卫书一入场便这般举动,更让古诺愤怒,不过卫书与赵澉交手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古诺暗暗传声给众队官,不可轻视这个小子。 一直面无表情的乔赫看到卫书一个动作便让场中氛围大变,也忍不住乐了,这个小子不知实力如何,耍宝倒很是在行,从卫书上场起,乔赫便在观察这个戍卫小将,看他年纪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面上稚气尚存,便能让祖哲把军士演武的全部希望都押在他身上,必有不凡之处。 “第一战,戍卫战部出战者,卫书。”符博涛忍住笑意,高声说道,“请科沁战部迎战军士出阵!” 一名高大的军士从看台上拾阶而下,身着崭新的牧岳甲,手上提着一杆丈许长枪,枪头连着三尺长护套,银光闪闪。 此人下场之前,赵澉在他耳边叨咕了好一阵子,想必在传授与卫书交手的心得。 毫无准备的卫书并未带任何兵刃,只能以真气化形的兵器接战,不过眼前这人已知自己底细,自然也难以像对付赵澉那般出其不意了,对方选择长兵刃也是算准了这一点。 看台上的怒骂和嬉笑反倒让卫书冷静了下来。事已至此,惟有尽力一战了! 有一人却比卫书还要紧张,那便是带他来的祖明,正是祖明向祖哲推荐的卫书,为了说服祖哲可是费了好一番口舌。 戍卫营中,怕是没人比祖明更了解卫书了,在这些军士当中,卫书炼丹布阵实力都明显强过他们,若论单打独斗,怕也只有结丹前的孟任可与卫书一较高下,怎么看,卫书都是出战的最合适人选! 只是科沁同样人才众多,卫书能否获胜,祖明也没有把握。而祖哲之所以一直不同意卫书出战,并非怀疑卫书实力,而是另有考量。 “科沁沐岳战部小旗蒯扬,请指教!”那名军士将长枪立在身旁,拱手道,此人全身披甲,裹得严严实实,头盔还带着面罩,只能看到两只细长的眼睛,若不仔细看倒像是闭着眼睛。 沐岳部?不是沐雨部么?古诺部这么快就把岳字号加上了,让卫书一时未反应过来。 虽然山文甲在身,卫书还不知戍卫将入列九幽战部序列之事。 “戍卫战部伙头军小旗卫书,请指教。”卫书有样学样,特意将伙头军三字咬得很重。 蒯扬横枪身前,双眼突然睁大,目光锐利似剑,再无半点慵懒之色,沉声道:“在下这套七星猎皇枪法乃是祖上征战万里山海时所创,平时阵战不便使出,多谢卫兄给在下让此枪法重现荣光的机会,小心了!” 征战万里山海?那不就是跟灵兽作战时用的枪法?卫书虽然感觉很不爽,但也不敢怠慢,长剑凝于手中。与长兵交战,卫书并无经验,只得先以守势探其虚实,但这样一来,却也将主动权拱手相让。 长枪在蒯扬手中似长蛇一般,不过瞬息便奔到卫书眼前,以剑对枪,竟然不想着贴身近战,这卫书明显是个雏儿,对战经验少得可怜!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我下手狠了! “六合封穴!”随着蒯扬一声暴喝,长枪以一化六,带着裂帛般的破空声笼罩向卫书! 一直紧盯着蒯扬手中长枪的卫书大骇,长枪在蒯扬手中挥动若奔雷,刺出似利箭,眼下更如六颗流星一般直取卫书喉咙、四肢及丹田,而那六个枪影每个都似虚影,却都给人如实质般的寒意! “失算了!”这蒯扬上来就是杀招,根本不给卫书反应的机会。 退无可退,避无可避,脚步再快,也快不过迅雷般的长枪。这一刹那,卫书感觉自己真成了被困的灵兽一般…… “锵!锵!锵!”三声脆响,卫书拼尽全力挥剑只挡住了击向喉咙及双肩的三道枪影,长剑连挥的同时,卫书不退反进,猛冲向蒯扬! 三声闷响,下盘三道枪影卫书竟全凭着山文甲硬接了…… 长枪被蒯扬以金行真气加持,护体真气并不能阻挡它分毫,山文甲,也留下了三个窟窿。 蒯扬一招得手,长枪猛然收回,身形急退。这小子虽然临战经验不足,倒也不是傻子,吃了一亏便发现了与长兵交战的要决,那便是只进不退,只要能近得蒯扬身前,他的长枪将再难发挥威力。 戍卫部军士们看到三道鲜血随着长枪自卫书身体中飞溅而出,无不为卫书捏了一把汗,不是卫书太弱,而是对手太强!那些戍卫小旗们当听说派卫书出战时,心里难免不服,但蒯扬只用这一枪,就让这分不服之心烟消云散,换自己上场,也难以接下。 场中的卫书丝毫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还好山文甲化去长枪大半威力,伤口却是长枪之上的金行真气所留,真气入体便被太玄轻水化解,看似唬人,实际并无大碍,若此时卫书还是穿着戍卫的旧甲衣,怕就要留下三个血窟窿了。 五尺,是两人如今的距离,卫书拼着受伤,才得以拉近两人距离,刚才若是选择退却,只会被蒯扬手中的长枪彻底压制,对方凌厉的枪法一旦施展开来,自己必然落败! 双手持剑,剑锋骤增至五尺,这也是卫书此时的极限了,超过五尺,太玄轻水将难以维持长剑的坚韧。 原本指向地面的长剑猛然向上撩起,直逼蒯扬面门,这下,看你如何来防! “雕虫小技!”停下脚步的蒯扬冷哼一声,这等情形他早见得多了,长枪疾退半丈,蒯扬右手握住长枪正中,轻松挡下卫书的长剑。 一阵火星四溅,长枪被蒯扬用成了短矛,横挡直刺,丝毫没有长枪的笨拙!卫书如狂风扫落叶一般的“青叶剑法”被一一化解,显然,赵澉早将卫书的招术告知了蒯扬。 蒯扬竭力避免长枪被卫书连续击中同一位置,卫书想要斩断长矛的想法也被他看穿…… 长枪势沉,蒯扬功力更远比赵澉深厚,便是短接,卫书的太玄轻水长剑也难以让蒯扬招法有半分停滞! 到底该如何是好?蒯扬近战实力也如此强悍让卫书有无从下手之感,近战都无法占得上风,又如何能战胜他? 卷三 辗转北域 一零八、压制之雾 ?场中两人交锋,场边却安静了下来,这两人战力均已至筑基修士的巅峰,也没人再怀疑卫书的实力,但蒯扬明显经验老到,卫书想要获胜几无可能! 太玄轻水长剑几无重量,但卫书却感觉双手越来越沉重,每挥出一剑都要用尽全力。 而蒯扬虽然一直是守势,却越来越从容,两人的距离也即将拉开,长枪的威力便能再次施展开来。 戍卫军士心都提了起来,他们久经战阵,自然能看出如今卫书虽然在主动进攻,但其实已是强弩之末,一旦被蒯扬逼退,落败将再所难免! 主宾台上的古诺瞥了祖哲一眼,祖哲脸色虽然并无异常,但偶尔抽动的嘴角却暴露了内心的紧张。这一场结束,戍卫部就再没有理由赖在苏梅了,虽然此行不甚完美,但还算能让科沁接受。 卫书的青叶剑法中的杀招已经全部施展,依旧拿蒯扬毫无办法。 场中渐渐起了一阵薄雾,那正是卫书被击散的太玄轻水,蒯扬手中的长枪不知是何材质,卫书无往不利的太玄轻水长剑与之相撞竟崩溃了数次,而长枪之上却只留下了浅浅几道凹痕而已。 卫书技穷了,当青叶剑法中的秋风再次使出时,便被蒯扬一眼看穿! “有破绽!”蒯扬等的便是此刻! 蓄势已久的蒯扬挥起长枪,枪尖准确点中卫书剑身,便让卫书这招寒意逼人的秋风化成了和煦春风,长枪划过半圆,枪柄直扫向失去平衡的卫书腰际…… 胜负已分! 戍卫将士忍不住闭上眼睛,卫书这下真的输了。 “七星猎皇!”蒯扬丝毫不敢大意,在这紧张时刻,他也终于突破极限,第一次用出了这套枪法终极一招。 枪影漫天,如天河决堤一般倾泻而出! 卫书已经在空中完全失力,蒯扬将距离算得很准,卫书落地一刻便是七星及身之时,除了认输,别无选择! 祖哲猛然站起身,这威力惊人的一招明显是蒯扬压箱底的绝技,恐怕尚不能收放自如,若有半点差错,卫书怕是小命不保! 正当祖哲想要认输救下卫书之时,场中却异变突生! 本已被长枪击飞的卫书,突然身形猛然一顿,竟如被长线牵着的风筝一般。 刹那的停顿之后,卫书更是身形急转,直飞向蒯扬! 长剑化细丝,卫书早料到这招会被蒯扬识破,长剑只是诱饵,太玄轻水早已缠上蒯扬的长矛…… 只是卫书怕也没想到蒯扬会在此时领悟这套枪法的最强招术,这番算计却变成了飞蛾扑火! 蒯扬想要收招已然来不及,只是眨眼间,长枪已经传来刺穿人体的感觉。 “噗!”七声闷响几乎在同时响起! 全场之人都看傻了眼! 浑身血洞的卫书挂在长枪之上,四肢低垂,毫无生命迹象。 蒯扬懊悔至极!两部虽是不合,但总归是同属科沁的战友,更何况这只是演武场,自己却夺了战友性命! 祖哲浑身发冷,卫书怎么会折在此处?难道天绝我戍卫部么?! 蒯扬愣在台上,一动不动。 薄雾渐渐散去,众人终于可以看清场中这幕悲剧…… 祖明第一时间便冲出看台,飞向中心圆台,但当他看清时,却猛地失神,径直跌落下来…… 蒯扬长枪依然斜举向天空,卫书挂在长枪上一动不动,蒯扬身后却有另一个卫书,手中短剑更是架在蒯扬颈间! “我输了……”蒯扬颓然道。直到此刻,蒯扬还不知输在何处,卫书不是被自己误杀了么? “砰……”一声清脆的水泡破裂声传来,长枪上的“卫书”褪去所有颜色,化作一团清水洒落到地面上。 戍卫部看台上爆发出震天的呼喊声,这实在太出乎意料了,卫书最后竟然用幻术反败为胜!虽然不知其中奥秘,但只要知道卫书赢了,戍卫胜利的希望保住了就行! 主宾台上四人惊讶并不比场中的蒯扬少半分,卫书的制造的幻想他们竟然未能看穿!这不是普通的水幻术!直到破灭前的一刻,那幻想的气息都与卫书一般无二,在其中看不到一丝幻术必须的鬲式纹,这卫书是如何做到的? 听到蒯扬认输,卫书收起手中短剑,坐到地上大口喘气,从制造轻雾为幻术做准备,到使出秋风时人幻两分,几乎耗尽了卫书体内所有真气。 太玄轻水早已与卫书经脉合二为一,轻水为真气,真气亦为轻水,这也让这些习惯分辨真气的修道者难以区分,但在众目睽睽之下泄露如此秘密,实非卫书所愿,只是形势已然如此,别无他法。 “多谢卫兄弟!”蒯扬短暂的懊恼与颓废之后,很快冷静下来,此战其实对自己甚有帮助,若不是卫书紧紧相逼,自己想要领悟最后一式怕不知要等到何时!如此一来,结丹想必会顺利不少。因此这不是客套,而是真心感谢! “承让,若不是使了些手段,我也胜不了蒯兄……”卫书脸色依旧苍白,有气无力地回道。 这毕竟还是演武,若是在战场之上,卫书很难胜过蒯扬,不得不承认,这个蒯扬是卫书所遇筑基修士中战力最强的一个,虽败而不馁,此战之后想必结丹也快了,倒是个值得注意的人物。 总算赢了第一场,卫书心弦依旧紧绷,以祖明的混性子,若是卫书输了,真的会把卫书挂上墙头…… 乔赫见多识广,也知道数种幻术可以做到卫书这般真假难辨,但却无一是筑基修士可以使用的,不对,也不是所有,好像有种已被世人忽略已久的情况,但不会有如此巧合在此遇到吧? 往嘴里塞了两颗自己炼制的培元丹与养气丹,卫书盘膝而坐,还有两战,必须抓紧恢复一些真气才行。 想来也是悲哀,戍卫部人才匮乏,难寻稍通阵法的军士,至于炼丹术,邬丹师那些弟子中也并无突出之人,若非如此,卫书也不需如此狼狈了。 卷三 辗转北域 一零九、借花布元 ?一方三尺乾坤被两名军士抬上中心圆台,第二战,是要比试阵法了。 “诸位,一人出战三场实属罕见,乔某建议增加一刻钟间隔,可好?”乔赫看向古诺说道,其他人自然不会有异议,这话便是与古诺讲的。 乔赫难道要转而支持戍卫了?今日为何尽为戍卫说话?古诺很是不解,理智告诉他这是断不可能的,稍有些神智的人都不会做此愚蠢的决定!不过这演武匡正乃是九幽惯例,并不在任何规陈之上,古诺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还请督巡定夺,我等并无异议!” 祖哲自然不会反对,卫书上一战后已经虚脱,有这一刻钟虽不能恢复多少真气,至少能将状态平复下来,后面的阵法与炼丹比试也不需耗费太多真气。 不过对于乔赫的真实想法,祖哲是越来越琢磨不透了。此时,就是与乔赫相识近一甲子的符博涛都无法理解。 卫书无暇顾忌其他,真气过度消耗让他全身经脉成了干涸的河床,让卫书有种莫名的饥渴之感,经脉不时还有刺痛传来,更让人难以集中精神,这种状态就是在三尺乾坤上,也布不了阵。 筑基修士经脉虽已炼化,但体内真气却并非时刻可用,更多的真气聚集于经脉上的主要穴道中,只有培元丹才可将真气快速恢复到经脉之中。 体内穴道便如一个个水库,卫书正在竭力控制着真气流动,偏还不能性急,放真气放出得快了,经脉无法容纳,反倒会让真气逸散,最直接的后果便是修为下降,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那个谁,你歇够了没有?!”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在卫书耳边响起,此时场中一片寂静,这声音格外刺耳。 卫书并不知道自己休息了多久,睁开眼睛便看到一个阵法师打扮的中年男子站在三尺乾坤对面,脸上满是不耐之色,这人身材不高,却很是肥胖,笨重的三尺乾坤在他身边都显得精巧了许多…… 既然在此与卫书比试,那此人定然是筑基修士,却又开始衰老,怕是久不能结丹,已经进入了寂灭期。 卫书来到这个世界大半时光都待在离岛,对这样的人再了解不过了,一个人在此境况下待久了,若还能有着淡然平和的心态,那才是奇怪! “在下卫书,敢问师兄……”既然知道这人底细,卫书也懒得与他计较,随口应道。 “哪些子废话,老夫九幽神算子长老门下弟子仲新立,你若是歇够了就来比过,老夫时间宝贵!”仲新立打断了卫书的话,眉头紧皱,也不知是对卫书不满还是对参加这等无趣比试不满,不耐烦地催促,“忘了告诉你,老夫虽受修为所限不能成为天阶阵法师,但在这三尺乾坤上可是能布下三元天阶阵,若是怕了,赶紧滚开,莫要磨蹭!” 此人也是厉害,几句话便把卫书气得不轻! 不过这老儿虽然脾气臭了点,却提醒了卫书,看来原本想要用谢晟的三元伏虎阵对敌的打算不能奏效了,既然如此,那就让你这老鬼开开眼界! 卫书不理会仲新立,径直走向三尺乾坤,拿起一块阵元便开始刻画起来…… 臭小子,听不懂人话不成!仲新立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这小子听到自己可以布三元天阶阵竟然还不知进退,摆明了轻视自己!那好,今日就让你这小子输得明白。 仲新立来到卫书对面,直接拿过了三色中枢阵元放在三尺乾坤之上,这正是要告诉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老夫可不是在说笑! 可惜,卫书压根未看他一眼…… 阵法比试,不同于修为比试,众军士在看台上也难以看出名堂,也只能耐心等待,但这阵法却也不是一时能布好的,没过多久,两边看台都有呵欠声传来。 仲新立式纹刻画非常娴熟,不过片刻,一个有着十个式纹的阵门便刻画完成。 卫书可要慢得多了,仲新立已经完成两个阵门,卫书却还在一个阵眼之上反复刻画。 “果然是个只会大言的小子!”仲新立只是瞥一眼便看到卫书并非阵法高手,一个阵眼而已,能有几个式纹,需要费这般工夫?! 仲新立猜对了,卫书这个阵眼上的式纹不多,也就三十六个而已! 寻常阵法中阵门最为复杂,阵眼则要简单得多,便是谢晟的三元伏虎阵,算得上三元阵中的上品了,阵眼也不过两个式纹。 阵眼所用阵元,不过三寸见方,三十六个式纹彼此相接,其中的纹路更是细若发丝,便是修士眼力远超常人,想要分辨清楚也非易事。 每个式纹都需要一次刻画完成,在此过程中,手指尖的真气还必须保持稳定,既不能断,亦不能过,卫书前世为成为一名优秀外科医生,曾做过许久的手指稳定练习,在这方面远胜常人,要完成这种复杂的刻画也不容易。 若说卫书以前刻画的阵眼如同续接桡动脉,那今日便难如续接皮肤下的毛细血管,简直天壤之别! 耐心!卫书一直在默默提醒自己,必须把它当成一台高难度手术来对待! 第一个阵眼,卫书足足用了两刻钟,仅是回想这些式纹,都让卫书感觉脑瓜子生疼,若不是要比试,卫书平时绝不会试着在三尺乾坤上布此阵,实在太过烧脑。 卫书要布的正是南宫云儿在摘星楼所布下的“五行大阵”! 卫书全身紧绷,但手指却要保持灵活,不能有一丝颤动。 六识此时都成了累赘,闭目,阖耳,屏蔽一切感知,仅凭着手指感觉在刻画,一丝的杂念都足以让卫书前功尽弃! 在卫书“眼中”,每道式纹都仿佛是纵横交错的“血管”一般,而卫书现在要做的,便是将脑海中的血管在这块小小的阵元中重建出来。 这个简易的五行大阵只有五行中枢与十六阵眼,阵门压根没有,阵眼越复杂,则阵门数量及复杂程度都要有数倍增加,实在难以想象如果要补全这个大阵,需要多少阵门,每个阵门又要多少式纹?怕已经突破人力极限了! 卷三 辗转北域 一一零、夺目之阵 ?一个时辰过去,仲新立的三元天阶大阵已经完成,三尺乾坤的一角亮起三色流光,显示阵法正在运转。 而卫书竟然还在刻画阵眼! “小子,你会布阵么?画个阵眼都如此费劲!”仲新立出言讽刺道,他自停手后便仔细观察卫书的动作,这小子竟然闭着眼在刻画!而且手上动作还不算慢,但为何在一个阵眼上刻画如此之久!? 可惜已经完全沉浸在阵法中的卫书压根没听到仲新立的嘲讽。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浑身汗水如刚出浴一般的卫书总算将十六个阵眼全部刻画完成。当真比在丹士营为伤员连做两台手术还要累! 卫书身体已经完全麻木,只剩下双手还能动。 卫书也不知过了多久,要布成五行阵,只要将五行中枢放置妥当便行,不过现在还不能着急,必须要让如灌铅一般的双腿恢复活动能力才行。 此时仲新立真怕他拿起阵门继续刻画,那样的话怕是要等到大地回暖才能看到这个阵法完成了! 还好,卫书这次没有让他失望,没有再去取代表阵门的长条阵元,而是将那色彩各异的五行中枢拿在手中。 五行?!仲新立惊得眼珠都要跳出来了!这小子真的懂阵法么?竟然妄布天尊之阵!?这小子定然是在唬人! 卫书将四行中枢依次以正五行显位放置完毕,便立刻后退,最后一个水行中枢却是卫书站在一丈外用太玄轻水裹着猛地按向三尺乾坤! 在三尺乾坤上布“五行大阵”会是什么效果?卫书不知,便是谢晟与南宫云儿都不敢尝试…… 卫书深知此阵需要海量灵气支撑才能短时运转,南宫云儿布此阵便用了上万枚灵璧,这个三尺乾坤显然不可能,因为三尺乾坤的价格也不过三五千灵璧…… 故而卫书布阵之后便连连后退,生怕被这大阵波及。 仲新立见卫书真把五行阵元放入阵法的中枢位,这才相信卫书真个布了个五行阵,只是这个没有阵门的五行阵真能运行么? 这一刻,原本昏昏欲睡的双方军士无不瞪大了眼睛盯着场中的三尺乾坤。卫书放置五行中枢的动作众人都看到了,便是对阵法不甚了解的人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主宾台上的乔赫等人纷纷站起身,从未听闻有人在三尺乾坤上布置五行阵,这个卫书能成功么? 当所有人都紧盯着三尺乾坤时,卫书却双手捂住了眼睛!摘星楼上,险此被五行大阵破灭时的夺目强光灼瞎的经历,依旧历历在目,卫书不敢保证这五行大阵起动时会不会也是这般…… 刹那间,圆台正中如有一轮新日升起,光芒四射! 原本仲新立璀璨的三元大阵瞬间变得黯淡,旋即如晨露一般迅速消失…… “啊,我的眼睛!”一声声惨叫此起彼伏!看台上的几乎所有军士在这一瞬间失明,双目被灼伤,眼泪疯狂涌出。 一息……卫书在心中默数十下,这才移开手掌,望向三尺乾坤。 此刻再无刺目光芒,只有两只灰白小蛇在阵台上游动。 成功了!卫书大喜过望。说实话卫书对布成此阵并无把握,那些阵眼式纹实在太过复杂,很难保证其中没有一个细微失误,便是式纹无误,没有足够灵气产生真正的生死之力,这个大阵也不会运行。 又一息之后,砰地一声剧响,三尺乾坤彻底解体,残片四处飞溅…… 还好卫书早有准备,一把拉住发呆的仲新立躲到了台下。 仲新立双目通红,就像刚刚痛哭过一般,直勾勾望向前方,呆若木鸡。 许久之后仲新立这才缓过神来,一把抓住了卫书的胳膊,“这是幻觉,对不对?这一定是幻觉!” 直到此时,仲新达依然无法相信有人能在三尺乾坤上布下五行大阵,而且还能运转! 这人恢复得还挺快,让卫书的传统疗法失去了机会。 卫书悻悻地收回了扬在空中的手掌…… 场中,只有三人未受五行大阵影响,在强光出现的一瞬便以真气护住了双目。 古诺修为是主宾台四人中最差的,泪流不止,颇为狼狈…… 身为一个天阶阵法师,古诺却是最了解卫书这个五行大阵的难度和价值的人。仲新达是古诺的同门师弟,在阵法上的天赋不逊于古诺,可惜修炼方面的天赋却很是一般,结丹已无希望,这才随古诺到军中效力,本以为仲新达可稳胜这一场,却没想到卫书会弄出一个五行阵来。 古诺在九幽时曾听神算子说过五行大阵变化无量,并非凡人所能掌控,天下除九幽与晋洛再无宗门可布下完整的五行大阵。 今日再见五行大阵,古诺却突然有所感悟,卫书这个五行阵虽然没有阵门,无法操控,但能够运转便配得上五行大阵之名,也许,自己也可做出简化的五行大阵,如果能有一分可控,那对于无神兽镇山的科沁来说,将来成为一等宗门也再不是妄想! 乔赫起身宣布卫书获胜之时,古诺还沉浸在强大科沁的宏图之中…… 祖哲还特意看了他一眼,却没能看到古诺颓丧的表情,很是失望。 古诺部军士只能默默流泪,而戍卫部的将士们则一边流着眼泪,一边为卫书呐喊。 卫书用一个五行大阵,成功“感动”了所有人…… 仲新达落寞地转身离去,他引以为毫的三元天阶阵根本无从发挥,这样落败实在让人不甘,但易地而处,他也知道如果换作自己,在阵眼上构建十六个式纹是绝对做不到的。 想要推算出这样一个简易五行阵,即便天资过人,也绝非十年之功,以卫书这般年纪,这阵法肯定非他所创,但能在三尺乾坤上复现,也足以傲人了。 最没把握的两项竟然都赢下了!卫书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一半了,最后一项炼丹术是卫书最有信心的一项,这份信心正是源于端木赐的水炼之法。如今已经到了这等地步,卫书想要保住水行纯元体质的秘密早没了可能,今日之后,有心人定然能够发现了。 但千万别比试炼丹速度…… 卷三 辗转北域 一一一、抢药入丹 ?卫书多虑了,如此重要的比试,又怎会以炼丹速度如此肤浅的方式决出胜负! 戍卫与古诺部各派出十名丹士,手捧着数种药草来到中央圆台,站成了一排,神色肃然。 古诺部中走出一名丹士,来到卫书面前,自报家门道:“在下邬元杰,最后一战,便由在下领教卫师兄的炼丹本领。” 这人不过三十许岁的样子,倒是没有上一阵的伸新立那般傲气,也不会让人反感,只是邬元杰这个名字,为何与戍卫战部丹师邬元青如此相似? 卫书回礼之后,刚想发问,邬元杰便已看出卫书的疑问,直接说道:“在下与邬丹师同族不同宗,且我们两宗分立已久,卫师兄不必惊讶。” 台上邬元青见到这个同族兄弟上场,不禁为卫书捏一把冷汗,两宗虽早断了来往,但邬元杰之名却早已如雷灌耳,听闻此人天赋很是了得,甚至在邬元青之上,自幼便习得丹方无数。如今正好看一看,这个比自己年轻半甲子的族弟,是否真如传言那般厉害。 但盛名之下无虚士,且这种比试并非仅考验炼丹之术,卫书真要小心了,可惜此时也无法提醒卫书,邬元青也只能干着急。 见卫书不时看向台上拿着药草的丹士们,邬元杰便知卫书并不清楚这丹药比试规则,便讲解道:“我等丹士炼丹,炼丹技艺固然重要,但对药草及丹方的了解同样必不可少……每轮选择次序不同,卫兄弟还请注意了!” 台上二十名丹士每人手中都有五种药草,两人需从中各选六种,放于台上;而后比赛分作三轮,两人各从十二种药草中选一种,弃一种,被弃丹药双方都不得再用;三轮过后,两人便以三尺圈内药材炼丹,以化灵阵盘鉴定出的品阶定胜负。 规则不算复杂,但却让卫书大为吃惊。 这法子看似简单,但却极为考验丹士的见识,如果要炼制的丹药被人猜透,那恐怕两轮便会陷入绝境! 卫书所知的丹方多半来自邵仓的那八十七份丹方,其中地阶仅有二十三份,只需三种药草的更只有十七份,而且还要从这百种药草中选,再加上卫书从莫生那里得到的方子,总共可选的丹方不过只有十五个! 邬氏是炼丹世家,所存丹方怕是卫书所知的数倍。 卫书实在没想到这场比试会是以这种方式进行,原本最有信心的炼丹竟变成了最无把握的一场…… 所幸那邵仓的丹方都是他自己所创,颇为冷门,若非如此,卫书大可以直接认输了。 比试,从选药草便开始了! 两人身后,各放了一个丹炉,与卫书在瀚海宗所见型制颇为相似,只是炉盖为麒麟首,瀚海宗的却是卫书所不识的兽首。 身前,是个真气所画的三尺圈,所选药草便由丹士放入圈中,所弃的药草则由丹士直接拿走,三轮未完,二人都不能触碰药材。 思索良久,卫书才开始选择药草,那边邬元杰已经选定,不过此时卫书却能窥视他选的药草。 三种药草是地阶丹方的基本结构,主药、辅药以及催化药,再不能简化,如何选药便需仔细思量,若是再考虑对手可能选择的药草,那更是让人头疼了。 这些丹士手中每种药草数量不一,卫书也无法看出邬元杰选了哪些药草,这样的话只能尽量选择常用、多用的药草,那些即可做主药,又可做辅药的药草更是首选,不仅如此,最好还要选一两种冷门药草迷惑对手…… 卫书发现自己小看了这个世界的修士们,这哪里是比炼丹,分明是在测智商! 绿萼梅、金铃藤、茱萸花、菖蒲、绛云果、龙葵花,这是卫书所选药草,主辅化各二,且这几种药草都有至少三种组合方式,另外卫书还暗藏了莫生的起阳丹方在其中,希望能让邬元杰无法看穿。 两人将药草放置于长台之上,互相看过之后,脸上均无异色。 果然,邬元青也是这种思路,所选药草均不是冷门,只有一味蟠儿果卫书只在诸草图志中见过,有中合金毒之效,却不知用于哪种丹药。 除去蟠儿果,邬元杰还选了常青藤、碧藕、大阳花、雪莲、青云草等五种药草,同样主辅化各二,且大阳花与青云草均是主辅皆可的常用药草。 单从这份药草中,卫书便看出了至少三种丹药组合,再加上自己选的六味药草,至少可炼制七种丹药…… 要命了! “龙葵花!”邬元杰上来就不按套路出牌,首选偏偏选了卫书的药草。 这龙葵花是一味辅药,至少有四种丹方可用,邬元杰显得信心十足,直接将了卫书一军! “绛云果,”卫书稍加思考,还是决定不要被邬元杰掌握主动,继续按自己的想法来,“弃雪莲!” 龙葵花与雪莲组合至少还有两种可能的断续丹方,卫书毫不犹豫地选择排除掉它。 “弃菖蒲!”邬元杰亦是不加思索地做出了选择。 绛云果最常用做菖蒲的中合药材,这种常识每个丹士都再清楚不过!卫书意图如此明显,邬元杰自然不会给卫书机会! 第一轮结束,二人速度很快,但明眼人却已看出卫书很是被动! “茱萸花。”第二轮,终于轮到卫书先选,直接选了主药,“弃蟠儿果!” 这蟠儿果是卫书最不熟悉的药材,留着终归是隐患,第二轮卫书果断将其排除。 “常青藤!”小子,果然上当了!冷门药材蟠儿果不过是个邬元杰的障眼之法,便是邬元杰也不知其丹方!看到卫书选择的药材中有龙葵花那一刻,邬元杰便想到此法,还是要多亏卫书这个毛头小子配合,才让这次计划如此完美! 既然引得卫书上钩,邬元杰便不再隐藏,直接选择了主药,他要炼制的便是断续丹,而且此方的最后一味药既可用碧藕,亦可用青云草,只需将龙葵花做催化药便可,卫书已经输定了!“弃绿萼梅!” 邬元杰选完之后不禁喜上眉梢!只有绿萼梅还可用作疗伤药,这样的话,卫书最后一轮只能选催化药。 胜券在握,今日定然要让卫书输得心服口服! 第三轮,邬元杰先弃,卫书双选,最后剩的一味自然是邬元杰了,无需再选。 不过已经如此,卫书必输无疑,茱萸花与绛云果只能炼制疗伤药,卫书还缺一味催化药,只是这个方子也略有些奇怪,卫书只能选大阳花做催化药,这个方子只能炼出不入流丹药,因为大阳花会削弱茱萸花的药性! 规则如此,你也莫怪我下手狠了!“弃金铃藤!” 卷三 辗转北域 一一二、意外之胜 ?台上丹士将金铃藤取走,除去两人手中的药草,只剩下了青云草、大阳花、碧藕三味可选。 邬元杰面露喜色,显然认为胜券在握,卫书只能选择大阳花,炼制不入流丹药,便是现在卫书尚有一选一弃之权,也无力回天! 戍卫的丹士们紧张注视着二人,此刻卫书已经处于绝对劣势,怕是要输了…… 但卫书这个方子他们也是清楚的,如今只能看卫书如何收场了。 卫书突然感觉一阵轻松,终于到了终结的时候。 天色已暗,演武匡正场四周亮起了灵气巨灯,这是符博涛的一个法术:灵耀。 是时候说再见了。 “选青云草,”卫书提高了音量,确保全场都能听到,“弃碧藕!” 什么?!邬元杰大吃一惊,青云草及是疏通血脉之药,与另卫书两味药性相克,根本不能成丹! 待听到卫书弃了碧藕,邬元杰更是怒不可遏,卫书明显这是自己成不了丹也不想让邬元杰成丹! 之所以方才不选择弃掉大阳花,邬元杰便是怕卫书狗急跳墙,万没想到卫书依旧如此做了! 一名丹士走上台,按卫书所说,带走了碧藕,将青云草、大阳花分别放于二人身前的圈内。 冷静,冷静! 邬元杰拿起圈中的大阳花,这味药材被他捏成了一团绿泥,大阳花虽可用于断续丹,但却与龙葵花属性相克,在这个丹方中毫无用处。 若都不能炼出丹药,两人还要重比一轮,但卫书明显所知丹方有限,再比下去更无胜算! “你这三味药能成丹?”收摄心绪,邬元杰勉强压住心中怒火,如果最后一轮有成丹机会而故意放弃,也算是卫书落败,只要他承认不能成丹便可! 卫书摇摇头。 “你明明可选大阳花,为何偏要选青云草?”邬元杰见卫书竟然如此干脆地承认,反倒有些难以置信。“你可知有成丹而不选,亦是落败?!” “现在可以成丹了。”卫书将手中的青云草扔到一旁,拿起绛云果与茱萸花,笑着对邬元杰说道。 科沁人都以为卫书疯了!便是主宾台上四人都觉得卫书在说胡话,三药成丹乃是铁律,便如天道一般,自从这世界出现修道者那一天起便是如此,卫书竟然说两味药草便可成丹?!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如此认为,戍卫的丹士们却已经猜到了卫书的小伎俩,不禁笑出声来…… 两药自然不能成丹,卫书同样知道,但这三尺圈内还有一味药草,那便是随处可见的青蒿!万幸这个方法还只在戍卫营中流传,不然过不了多久,野外的青蒿怕要被人挖光了! 随手拔了几棵绿莹莹的青蒿,抖去泥土,卫书笑道:“规则中说了只能用这圈内药材,我这也不算犯规吧?” 邬元杰惊得下巴都合不拢了,卫书这番举动实在…… 什么时候野草也能炼丹了?! 卫书确实钻了规格的空子,但规则便是规则,即便是古诺也难以发难。 所有人都在等着卫书开炉,野草炼丹,还是平生首见! 水炼之法,沉寂近千年之后,重现天日,可惜世人已不识。 卫书并未如众人所料的那般使用丹炉,直接将三味药材拿在手中,被三团太玄轻水包裹住的三味药材很快化作药汁,在卫书手中不断旋转…… 没有一丝悬念。 片刻之后,卫书那深褐色的丹药已经成型,卫书不给众人“欣赏”的机会,直接将丹药放于化灵阵盘之上…… 七彩之光…… 小小阵盘之上的七彩之光…… 这不是今日这里最绚烂的色彩,却是最震撼人心的光芒! 一颗原料中包含野草的极品地阶丹药! 炼丹术对决,卫书完胜! 邬元杰的下巴总算能合上了,却也说不出话来,自己便是选到碧藕,也炼不出七彩丹药,这场彻底输了…… 与那青蒿入药相比,卫书这独特的炼丹手法更让众人惊讶,真是闻所未闻!这世间并非没有炼丹师可脱离丹炉徒手炼丹,但那也要驭火术修炼到极致才行! 卫书炼丹,却一棵小火苗都未见到…… 便是戍卫的丹士们,也是今日方知卫书是这般炼丹的,受到的震撼更胜其他人,太玄轻水实在难以察觉,丹士们只见到药材似被卫书真气所包裹,不断变化,却不知其中奥妙,就是近在卫书面前的邬元杰都未能看到门道来。 祖明在圆台下乐不可支,若不是乔赫还未宣布结果,他真要冲上去好好赏这小子一下子,拍脑袋上好了,卫书可是自己向祖哲立荐的,看老哥以后还敢不敢把自己当成孩子一般对待! 乔赫与师兄符博涛对视一眼,均看到二人眼中的惊诧之色,这个卫书大不简单,正如他这名字一般…… 演武已经结束,戍卫队官对决三败,军士对决却靠着卫书力挽狂澜取得三胜,最终结果如何还要由乔赫裁定。 古诺万没想到卫书这个伙夫如此厉害,竟能连胜军中三名最强军士,但这也无妨,军士对决的份量哪里比得上队官对决,虽然戍卫的垂死挣扎出人意料,但结果早已注定! “今日这番演武真是让本督巡大开眼界!”乔赫站起身,面对全场的人注视朗朗而谈:“有这般精英,不仅是科沁之幸,亦是我九幽之福。” 此时已近亥时,众人在此观战足有五个时辰,乔赫也不多言,直奔主题,“两部各胜三场,难分高下,不过戍卫部卫书一人出战军士对决,且取得全胜,实乃数百年未有之壮举……” 什么意思?古诺大惊,这乔赫难道是要? 祖哲听闻此言,亦是吃了一惊,原本他也与古诺想法相若,卫书连扳三场,怕只能保住戍卫部颜面而已,但听乔赫此言…… “因此,本督巡宣布,本次演武,获胜者……”乔赫面色不改,重重说出这两个字:“戍卫!” 震天欢呼自戍卫部看台响起,土制看台都在瑟瑟发抖! 卷三 辗转北域 一一三、尘埃落定 ?当听到戍卫两字时,祖哲猛然仰坐在座椅之上,心中这块巨石总算落下。虽然不知乔赫为何为帮戍卫部,但这份人情戍卫部自然只能先欠下了,说来可怜,整个戍卫部不知还有什么能落入乔赫的法眼…… 台下正陷入狂欢的戍卫部将士还不知此战意味着什么,如今总算不用再隐瞒了。 就在祖哲起身向乔赫道谢时,古诺重重哼了一声,竟是看也不看乔赫一眼,径直离开了主宾席,科沁沐雨部,现在的沐岳部近百名军士也随之退场。 古诺出离地愤怒,准备就此带兵离开此处,这个伤心之地实在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 对于古诺的无理,乔赫并不以为忤,古诺是九幽的天才阵法师,乔赫自然知道他的价值,毕竟还是个年轻人,一时的情绪失控并算不了什么。 “祖师兄,乔某的督巡之责已然履行完毕,请在三十日后率部到达双圣镇,届时将有正式天尊令传下,切不可延误!”乔赫谢绝了祖哲的入城邀请,正色道。 双圣镇是九幽西部小镇,同时与科沁、戍卫接壤,历来科沁部出征凯旋,总会以此处为集合地点。 “告辞!”今夜戍卫部怕要彻夜狂欢了,乔赫也不想扰了他们兴致,便就此向祖哲告别。 戍卫之事已结,科沁那边还要等着乔赫去安抚。 乔赫与符博涛乘着夜色,直往西北方科沁的驻地飞去。 “统领,为何要将苏梅城交与戍卫部?”符博涛直到此时依然不解,忍不住开口问道。 “此时不便多解释,等到双圣镇师兄见过天尊令自然明白。”乔赫笑道。 天尊之令不可外泄,符博涛知道乔赫定然在今日接到了天尊令,只是天尊又为何会过问这等小事,更让人好奇了。不过两人关系再亲密,也不能去窥探天尊令的内容,这是九幽大忌,符博涛只得将这份好奇埋在心里,至于那个猜测是否正确,只需等到三十日后,谜底就将揭开。 乔赫刚刚离去,这演武朔正场便悄然消失,重新变回了一片平地,就如从未出现过一般。 早已压抑良久的戍卫军士们便一拥而上,围住了卫书,他们今日的英雄! 连比三场,卫书早已经脱力,只得任由这些疯狂的“粉丝”们摆布…… 好在祖明还没忘了赶来解救卫书这个伙头军的小旗,要不然卫书今日还不知会有何等“凄惨”的下场。 被祖明提在手中的卫书软趴趴的,并不像以住总要挣扎几天以示抗议,站在飞剑上的祖明有些不适应,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卫书竟然已经睡着了。 轻轻将卫书放在飞剑上,祖明放慢了速度…… 可怜的卫书并不知此战有何意义,不过两个战部之间切磋技艺罢了,若不是怕祖明真个把自己挂在城楼上,卫书实在一场都不想比。 不过为什么腰疼得像要断了一样? 迷迷糊糊的卫书努力睁开眼睛,竟然发现一群人仰着脖子在看自己…… 这些人有商贩,有戍卫军士,有城中闲人,他们脸色各异,有嘲讽,有愤怒,有不屑,不住地对卫书指指点点,“这就是输了比试的下场!” 一根粗如手臂的麻绳系在卫书腰间,另一端就系在城楼之上! 不对,我明明赢了的!卫书努力呐喊,偏偏嗓眼如被石头堵住,一个字也喊不出…… 被吊在空中的卫书急得手脚并用,拼命挣扎…… “别动!睡个觉也般不老实!”熟悉的大小姐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仿佛近在身边一般,卫书打了个激灵,猛地坐起身来。 原来是梦…… 阳光照进帐篷,帐篷内更是亮得过份。 南宫大小姐,谢晟,老宋都在帐篷中,站在卫书地铺前。南宫云儿面带怒色,本来老宋说卫书睡梦中大汗淋漓,众人还以为卫书昨日真气消耗过度,生怕他留下暗疾,赶忙过来察看。 南宫云儿刚要擦去卫书的汗水,手中的湿巾便被卫书一番“手舞足蹈”打落在地,可把这辈子没伺候过人的南宫大小姐气坏了…… 卫书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觉得腰痛难忍,这时才发现自己还穿着山文甲,披甲睡了一夜,难怪噩梦不断!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卫书这等“面薄”之人,真被挂城楼上,岂不是比死还难受。 “昨天赢了?”卫书这会还未从噩梦中彻底走出,多少有些迷糊,便问道。 “赢了!”老宋面色红润,好久没见他气色如此好过了,说话也显得多了分底气,“一大清早统领就来看你了,见你还睡着,就没把你叫醒……后来队官们、邬丹师和丹士们都来过……” 不过是场比试而已,赢了也不过涨些面子,何必如此认真?卫书不太理解,更加上昨日为了取胜几乎使出了所有手段,那点秘密想必也守不住了,卫书实在难以开心得起来。 最怕的是有心人猜出自己是水行纯元体质,进而联想到瀚海宗,那今后在这大陆上的日子怕就不好过了。 “你还不知,昨日并非演武这般简单,而是决定苏梅城的归属。”谢晟突然说道,“演武朔正,这是九幽的传统,可以说你为戍卫赢下了一座城。” 还有这种事?九幽竟有这种传统,跟闹着玩似的……卫书忍不住吐槽,不过这话也只能留在心里。 直到今日尘埃落定,祖哲才将此事告知戍卫战部的所有将士,便是祖明,也并不比卫书早多久知道演武的内幕。 昨日众人的兴奋无非是积蓄了许久的不满得以释放,而今日在兴奋之后只剩下了后怕。 若是昨日卫书输上一场,苏梅城就不是戍卫的了! 不好,阳光直射进帐篷,那也就是说此时已经过了午时了,卫书这一觉睡得太久,竟忘了准备午餐了。 “莫慌,丹士营早早便派了张青、顾家准备午餐,此时正在外面为将士们打饭呢。”老宋笑道。 伙夫,算得上卫书在这世界最喜欢的工作了…… 卷三 辗转北域 一一四、示恩以轻 ?昨日卫书擅用了谢晟与南宫云儿的五行阵,还不知二人作何感想,不过卫书倒是没从他们脸上看到不快。 这个简化的五行阵,最早便是谢晟近半生的研究所得,在交给南宫甚时还不成熟,只是谢晟那时也无心再去完善了,南宫甚接手大阵之后,用了十年时间,将十二阵眼改为十六阵眼,这才有了南宫云儿在摘星楼所布的五行之阵。 苏梅地处乌平边陲,只以药草闻名,阵法师鲜有到此处来的,正因如此摘星楼的五行大阵一直未得彰显其名,现在南宫云儿后怕不已,若真遇到实力如谢晟一般的阵法师,怕早已掀起轩然大波。如今既然已经打定主意随谢晟前往戍卫部,那五行大阵的秘密交由戍卫保守反倒更为妥当。 “那个,谢大师,”卫书小心地询问谢晟,“五行大阵的生死之力来源可有什么眉目了么?” “怎么可能这么快!”谢晟没好气地说道,卫书昨日在演武场的表现谢晟已经知晓,对于自己与老友共同研究出的五行阵为人所知并不觉得有甚么不妥,反倒是对卫书这人明明有着过人的阵法师天赋,却偏偏是水行纯元体质,注定无法真正布阵这件事很是介怀,老天总是如此作弄人…… 不过话说回来,卫书这小子心思也没在阵法上,每日见他在军营里时间也是安排得满满当当,得了空还要写他那外术真解,真不知道这小子的脑袋里如何装下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寻来寻去,谢晟最适合的弟子竟一直在眼前,只是再见南宫云儿后,她却始终未流露出半点拜师之意,谢晟也不好主动开口。 也不知南宫云儿知道谢晟是这般想法又会作何感想…… “你所描述的生死之力从未见诸任何典籍,”谢晟正好还有些疑问,趁着卫书有了空闲,一并问个清楚,“但很是贴合你在五行阵中的遭遇,老夫这些日子一直在想,也许这很可能便是五圣悟道之前,天地间充斥的二元混沌之气!” 正是曾经见过五圣之时的史书记载,谢晟才有此推断。 “五圣之前,灵兽肆虐,它们均能吸收混沌之气,而人类却无法使用,后来五圣化二元为五行,五圣各取一行,化身纯元体质,这才让人类可以间接利用二元混沌之气……” “二元化五行,如今这五行大阵化二元定生死,是否正是与五圣所做之事刚好相反?”谢晟终于说出了他的猜测。 若真是如此,这五行大阵恐怕远非众人所想的那般简单,即便众人自认对这五行阵从未有过丝毫轻视之心。 卫书仔细将在五行阵中所见描述给二人,当卫书说道生死之力互相纠缠难解难分之时,谢晟与南宫云儿均是一头雾水。 首席令的秘密卫书自然不敢说与二人,只是这一点也足够两人苦思了,因为他们进入五行阵只能“看到”一片混沌,出阵之后还会对自己是否入过阵产生怀疑,想要回忆阵中所见就更为艰难了。 “若是能得到五圣化二元为五行的些许……”话说到一半,谢晟自己都摇摇头,这已是不可能了,莫说是时代过于久远,这大陆上早已将五圣列为禁忌,便是五圣的传承者瀚海宗如今都被灭宗了…… 既然没有捷径可寻,谢晟也只能慢慢追本溯源,从眼前这个五行阵推测混沌之气与五行之气究竟有何关系了。 每次与谢晟讨论阵法,卫书都是一阵头大,颇有种流浪汉误入金色大厅的感觉,直到谢晟发现他的窘境再次将他赶出,这感觉才消失。 卫书不是天才,在需要庞大知识积累的阵法研究方面,卫书还是个门外汉,以后估计也只能用纯元体质去讨个巧,想要有所建树估计也是天方夜谭。 走出帐篷,卫书一身轻松,就如前世忍着腹痛考试,走出考场的那一刻…… 不知不觉间,卫书已经真正融入了戍卫部落,宝象宗这三个字出现在卫书脑海中的次数都大为减少。 倒不是卫书情薄健忘,人颠沛久了,发现一块平整点的石头可以小憩一下都会有家的感觉,更何况戍卫这块“石头”仿佛天生与卫书属性相合。 战事平息,苏梅城也有惊无险地被戍卫收入囊中,过几日戍卫战部应该就拔营归乡了。卫书如今对戍卫部落这个传闻中的穷乡僻壤很是好奇,当然最好别太穷了,卫书还指着能在戍卫部赚点盘缠好去宝象宗。 至于去宝象宗之后作何打算,卫书至今没有头绪,在戍卫这一月,着实让卫书开了眼界,在这个世界里修士的个人实力固然重要,但这些战部才是各宗的中坚力量,凭着个人勇武根本无法与之对抗,且不说晋洛,便是诸辽,卫书想撼动他们都是痴人说梦,将来又如何为离岛冤魂报仇? …… 眼下还身处乌平,太过遥远的事还是放下好了,做些实际的事情,比如,做饭。 天色渐晚,卫书又开始重操旧业了,每天与这些军士混在一起的时候总会让人放松。 但今日却有所不同,这帮平日里嬉皮笑脸的家伙突然变得正经起来,在卫书面前甚至有一些拘谨,与昨日演武场中的疯狂大相径庭。 经过一番思索之后,卫书总算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在卫书看来,赢下这场比试也并非什么了不得的事,只是在用别人的成果装点门面而已,终究算不得自己的本事。 不过戍卫的军士们显然并不是这般想法。 昨日的戍卫军士们只觉得卫书替他们赢回了颜面,今日才知卫书为戍卫赢回的不止是颜面,更是苏梅城,甚至可能是戍卫复兴的希望。 这份恩情似乎有点大了。 大得让这些大头兵有些迷惑,惶恐,对卫书自然要感激,但在卫书面前却不自觉会有矮上一头的感觉…… 这个道理卫书前世便懂,正所谓恩重似仇,这些没什么心机的大头兵还不至于把卫书当成仇人,但若是这样下去,以后反倒会与他们渐渐疏远了。 这可不是卫书想要的结果,还是要尽快想个法子才行! 卷三 辗转北域 一一五、重建苏梅 ?晶璧如流水一般花出,这大概是祖哲有生以来第一次有如此体验。 心疼之余,好像还有那么一丝爽快…… 有了乔赫所带来的十万枚晶璧,苏梅城重建的步伐大大加快。 这三日里,一车车石料、木材源源不断被运进城。乌平战事平息的消息传开,各地的商人第一时间便嗅到此处商机,而那些传闻中暴虐、嗜杀的戍卫军士却丝毫不会刁难他们,甚至不惜使用法力帮他们卸货,更让这些商人惊诧不已。 戍卫所有军士都被派到如棋盘一般的分布的苏梅店铺中,帮助他们重建商铺,便是卫书也不例外。 只是有些尴尬的是,卫书被分到的店铺正是那日他与孟任演戏所挑的那间。 “唉呀,原来是恩人啊,快快进来!”看店的妇人一眼便认出了卫书,热情地招呼道。 眼前的中年妇人不过四十许岁,但头发已有些斑白,脸上更是有了风霜之色,皱纹也早早爬上了眼角,不过精神却比前几日好得多。 一场浩劫让她绝望,神龛被抢时她更是濒临崩溃,但当卫书出现,让神龛失而复得,却令她重拾生活的信心,这种微妙的感觉大概她自己都未曾料到。 生活总要继续下去。 卫书的一场戏,倒是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身穿长袍未着头盔的卫书,让妇人大感意外,这个戍卫小校年纪怕与自己亡故的儿子相差不多,但已是这戍卫战部的小军官了。 时光的流逝很难在修道之人脸上留下印记,但如这个妇人一般,普通人与这些修道的老爷们打交道多了,自有一番辨别年龄之法,通过他们的眼神、表情甚至声音都可以猜个八九不离十。 这是普通人无奈的生存之道,修道之人在此事上反倒大不如了。 妇人一眼便看出卫书与其他士兵的不同之处,虽然卫书有意无意地掩饰,但那份稚气依然时不时会显露出来。 卫书被拉进店铺中,妇人非要去准备茶点,卫书也不好阻拦,只好坐在仅剩的一张完整松木椅上,上次卫书心中有鬼,都未来得及仔细察看这里。 这间铺子门面有两丈宽,在这苏梅城中也算中等了,卫书所在的地方是前厅,三面墙上都是烧灼的痕迹,一些残存的壁纸还挂在墙上不曾揭去,依稀可以看到壁纸上所画的都是各色鲜花图案。 前厅内如今只放了一张椅子,一个矮几,墙角处堆满了碎裂的家具残片,足占了三尺方圆,想来以那妇人一人之力,想要收拾妥当并不是易事。 两只修剪精巧的白色花盏放在门侧,安静地告诉来往之人这是一间花店…… 一杯热气腾腾的花茶端到身前,卫书忙起身接过,习惯性地分析起来,金银花、芜叶和疏勒草,很独特的清心花茶,一般人可不会用疏勒草中和芜叶的凉性,颇有些丹方的味道。 “这是亡夫生前最得意的方子,”妇人见卫书好像对这花茶很感兴趣,便解说道:“他这辈子老是想着去修道,偏偏没有一点潜质,心思从来不用在经营上,就喜欢研究丹方,唉……” “确实是好方子,寻常人可想不到。”妇人提起亡夫,虽有哀伤之色,却无绝望之情,倒是让卫书放心不少,此前卫书特意去别家打听过,妇人还有个女儿,就是嫁得远了些,妇人准备让女儿女婿来苏梅接手这间花店,不过路途遥远,还未能赶到。这样总算有了盼头,不然卫书真的担心这个可怜的妇人今后还如何生活下去。 “令爱何时能到苏梅?”卫书一边将墙角处的残破家具收入乾坤戒中,一边与妇人攀谈道。 今日卫书来的目的便是帮妇人重新装修店铺,眼下木材还未送到,正好先把地方清理干净。 看着手脚麻利的卫书,妇人禁不住又想起了儿子,眼圈突然红了,听到卫书问起女儿,忙扭头擦去了泪水,“她们这两天就能到了,送信的人说听到苏梅有难,那丫头便催着丈夫赶了过来……” 提起女儿,妇人便打开了话匣子,卫书便一边干活,一边听着。 听这妇人说她女儿随了她的性子,也是个理家的好手,平日里把那个读了半吊子书的女婿使唤得团团转,虽然嫁得远了,但心里却一直念着娘家的。 说话间,厅内杂物已经清理一空,墙上的灼痕也被卫书用太玄轻水化去,却没留下一片水渍,看得那妇人啧啧称奇。 卫书将这些杂物倾倒于城外,赶回时,送木材的商人也到了。 整整一车上好松木,一块晶璧…… 卫书来到这个世界也不短了,也知晶璧价值不菲,但还是第一次在这普通人的交易中使用晶璧,看着木材商乐开花的老脸,卫书也知道这些木材怕还远远不值一个晶璧。 当日卫书偷偷塞给妇人十块晶璧,快赶得上他们一年的收成了。 材料到了,卫书今日真正的工作这才开始,为这家店铺打造柜台等物…… 有太玄轻水相助,卫书虽从未做过木匠,但按照妇人画的图样,倒也不算难事。在一番炼手之后,卫书真如一个熟练的木匠一般,或切、或削、或刨,一时间木屑四溅,甚至卫书在前世见过的复杂的榫卯结构都能复现出来,不消一刻钟便打造出一个坚固的柜台出来。 只要是那妇人能想到的各色装饰、纹路,卫书也可以轻易刻画出来,这可比在那阵元上勾画式纹要容易多了。 可惜卫书没有半分艺术细胞,要不凭这手艺,估计当个富家翁也是轻而易举…… 今日应该是卫书最后一次前来帮忙,祖哲已经决定,明日戍卫就将拔营回程了,正因如此,卫书也是格外用心。 不知不觉间,店铺外聚集了不少街坊,他们看着卫书熟练的架式,不禁感慨卫书咋就没来自己店里,那些帮自己的戍卫军士一个个笨手笨脚的,打个四条腿的凳子都能整成一边倒…… 听着众人的议论,卫书不禁窃喜,那些筑基修为的大头兵,虽然也能控制真气外放,但哪里比得上自己的“神器”太玄轻水?! 卷三 辗转北域 一一六、穿帮之戏 ?“卫小旗,你咋还在这呢!”一声大喝打断了人来疯卫书以木匠手艺入道的美梦! 卫书抬起头,便要揪出这个冒失鬼,旋即发觉不妙!这是孟任那个混蛋的声音! “统领让你去城楼……”孟任推开围观的苏梅人,猛然发现不对,这不是当日自己“抢”的那家店铺么?! 虽然当日孟任虽用真气将面容做了些许改变,但声音并未加以伪装,再加上他远比常人宽大的身形,实在太容易辨认了,所以这些日子孟任一直都避免在这城中过多走动。 今日眼看就要拔营起程了,孟任兴奋之下竟把此事忘得干干净净! 那妇人见到孟任,先是惊骇,而后用颤抖的手指着孟任,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你!……你?!” 孟任知道不妙,苍天可见,孟任宁可在战场上面对十倍之敌也不愿遇到今日这般情况,情急之下,孟任也顾不上许多,直接脚底抹油,溜了! “休走!”那妇人不知从何处借来的胆气,大声喊道!只是声音中已有了哭腔。 卫书忙一把拉住她,孟任可以逃,但作为此事的始作俑者,卫书可不能放任此事如此发展,否则前几日的努力便都白费了! 围观的苏梅人很快发现事情不妙,求生欲还是战胜了好奇心,纷纷跑回家中,不过还是忍不住透过门缝向这边张望。 卫书情急之下只得以太玄轻水为屏,将这店铺的大门封了起来,外边的人再听不过店铺里的声音。 但太玄轻水无色的“缺点”便显现了出来,他们还能看到店铺里发生的事…… “大姐,那主意是我出的,你要打便打我吧!”卫书死死拽着妇人的手臂,自知理亏,眼下也只能让她尽量发泄心中怒气了。 一个普通人想要去追打一名结丹修士,这般的疯狂只能说明她真是愤怒到了极点…… 红着眼的妇人见孟任已经跑得没影,满腔的怒火全发转移到了卫书身上! 对啊,眼前这个人才是坏人! 妇人随手从地上抄起一根手臂粗的木条,狠狠地抽在卫书身上…… “你们为什么要欺负我一个妇道人家?!”妇人一边抽打卫书,一边哭喊道:“还嫌我不够惨么?!” 凄厉之声让人心碎,妇人这些日子所受的苦楚、委屈随着孟任的出现再次被唤醒,更是随着不断挥动的木条全都发泄到卫书身上。 一声声闷响从卫书后背上发出,若在平时一个普通人便是拿一把长刀,也未必能伤得了卫书,但此刻卫书长袍紧贴在后背上,不断渗出鲜血也让深灰长袍变得成了暗红色。 卫书紧咬着牙关,嘴角随着每下木条的抽打而忍不住抽动着,后背如被电击,又似被利刃切割一般。寻常人遇到这般痛楚大可以一昏了之,卫书却不行,他必须要保持清醒,时刻克制着体内真气护体的本能,不然那妇人肯定要被震伤了。 “啪!”木条首先经受不住,应声而断。 妇人机械的抽打动作猛然停滞,跌坐在地上。 崭新的松木柜台,血肉模糊的后背,刻着镂空梅花纹的扶椅,断成两截沾着鲜血的木条,一个个小巧精致的崭新花盏…… 眼前这一幕让妇人有眩晕之感,怒火平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卫书不敢回头去看妇人,忍着疼痛,慢慢地蹲下身,继续雕刻花店的新匾额,“章云花圃”,妇人姓云,夫家姓章,这家店便是以二人姓氏命名,原本只是四个字的匾额,颇有些单调,卫书便在四周加了些从南宫云儿那里学来的云纹。 这局面卫书实在不知道如何收拾才好,只能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身后啜泣声渐渐平息,云姓妇人总算平复了下来。 卫书身后出现了一滩血迹,还不时有血滴从他的衣角滑落。看着卫书忍着痛默默地蹲在地上干活,妇人不自觉便想起了自己的儿子,那个小混蛋也是这样,做了错事不论你打他骂他都是默不作声,让人又气又心疼。 只是这个少年要比自己儿子出息多了,年纪轻轻便到了军营中,还是个小军官,修道者的身份更让普通人生畏。今天自己却像教训儿子那般对他,他竟然丝毫不反抗,也许是心中有愧,但什么 时候修道者会在意他们这些蝼蚁的想法了? “你为啥不知道躲开?!”妇人自己也想不通为何会对这个少年心生怜悯,他可是利用了自己的伤痛去收买人心,这是多么可恶! 这几天自己与街坊们确实渐渐从灾难的阴影中走出了,街上更时不时出现久违欢笑之声。 那日当她发现包裹里的晶璧之时便有所怀疑,今日谜团揭晓,她依然控制不住自己,只有愤怒,却没有前几日那般绝望。 不管如何,这些戍卫人好像是真的想要帮他们。 匾额总算做好,卫书这才慢慢地转过身。实在不敢快了,后背也知被打成了什么样,动作稍大一点就像有人拿铁刷子划过伤口一样。 这句话一下让卫书想起了老牛,当日也是这般,只是永远也见不到牛老哥了…… 卫书见她还愿意理自己,打心底里高兴,这个可怜的善良女人让卫书感到了家人般的亲切,卫书不怕这事会让自己在苏梅的努力泡汤,却怕她会因此而想不开。 至于幻术,卫书压根没想过使用,普通人不似修道者,一个幻术可能就能让他们这辈子都陷入痴傻不能恢复。 卫书痛得早已扭曲的脸上,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让云大姐又心疼又想笑。 云大姐转身去了里间,片刻后走出来便说道:“把衣服脱掉!” “啊?!”卫书先是一愣,随后便看到了她手中的棕色药瓶,脸刷地红了,“那个,我回营再让他们治一下就成了,不用麻烦大姐。” “坐下!”云大姐语气坚定,卫书只得乖乖坐到木凳上。 外袍早已和伤口搅到一起,此时把外袍脱去真是要命,但若是过会伤口结疤,可就更受罪了。 卫书咬着牙,慢慢将外袍掀开,忍不住一阵龇牙咧嘴,不住地叫疼…… “刚才那股子志气哪去了,跟个傻子一样站在那里!”云大姐看着卫书血肉模糊的后背,心疼无比,忍不住骂道。 这时她却忘了这伤口是谁造成的了…… 卷三 辗转北域 一一七、来福回营 ?夕阳西下,卫书这才咧着嘴走回了军营。 倒不是高兴的,而是那云大姐自己调配的伤药着实霸道了些,就是抹在正常皮肤上都如火烧一般,但效果确实不错,伤口的血很快便止住了,痛感也大为减轻。 现在后背上像是爬满了蚂蚁,让人忍不住想在这草地上打滚…… 一场潜在的危机总算化解掉了,当云大姐笑着将卫书送出门时,那些街坊们全都看傻了眼,压根猜不到发生了何事。 卫书则认了一个姐姐…… 认一个普通人做姐姐,在这个世界大概也只有卫书会这么做了。但对卫书来说,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确是结结实实多了一个亲人,也多了份羁绊。 无论如何,明日就要启程了,卫书并不在留守的三队戍卫将士之列,毕竟两百号人行军,少了卫书这个伙夫怎么成? 一路上遇到不少轮岗而回的戍卫士兵,与卫书打招呼时总觉得怪怪的,有些家伙还忍不住偷笑…… 难道是我走路姿势比平时怪?卫书有些摸不着头脑。 踏入营门,卫书很快有了答案。 一群人端着饭碗,围着孟任,正聊得起劲! “你们猜怎么着?”孟任这个人来疯唾沫星习溅,正说得起劲!“我一进门,就看到那妇人在打卫书!” 围观的军士纷纷惊讶出声,“咦!?” 一个普通人都敢打如今营中风头最劲的卫小旗了? “那妇人大棒翻飞,不一会卫小旗便血肉模糊,没有人形了!嘴里更是惨叫连连!”孟任便如亲见一般,“啊!?” 这一嗓子把军士们吓了一跳,纷纷骂道:你讲故事就行,还要模仿惨叫声干啥? 孟任不光要模仿惨叫声,还要模仿跑路了! 扔掉手里的饭碗,孟任再次脚底抹油,因为卫书这家伙不知啥时候跑回来了! “奶奶的!这个不仗义的东西!”卫书气极,手中太玄轻水化作长棍,顾不上后背的伤口再次裂开,拼尽全力追了上去! 孟任虽然是金丹修士,但此刻却也不敢在军营里御剑,今日驻营的可是祖明,说不定会帮着卫书海揍自己一顿,这种事祖明最爱干了。 不过毕竟是金丹修士,只是在军营里绕圈卫书也追不上来,孟任可没有卫书那般让别人出气的自觉,再说卫书的黑手他也尝过一次,终生难忘…… 一时间,戍卫营中烟尘滚滚,如灵兽袭营一般。 数十名戍卫军士不停高声呐喊,为卫书与孟任加油,他们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毕竟是结丹修士,便是不用御剑之术,孟任的脚力也远胜卫书。实在撵不上这黑厮,卫书累得气喘如牛,后背伤口好像又开始流血了。 还是邬丹师结束了这场闹剧,他在丹士营中被喧闹声吵得不胜其烦,刚走出来便看到僵着上身奔跑卫书,忙把他拉住了,很明显卫书肩背有伤,才会用这般别扭的姿势奔跑。 只能以后再找机会收拾这个混蛋了,卫书暗道,不过孟任虽然在战场上不要命,平日里脚底滑得很,想找他的痛脚,怕是不易。 清创,上药,卫书再次享受了一番。云大姐的药虽然不错,但显然还入不了邬丹师的法眼,他这里有药性更凶猛的药…… 足以让卫书这一晚都消停下来。 经过这一番闹腾,卫书倒也不是没有收获,原本在演武之后变得有些生份的戍卫军士们,总算没了那份顾虑,卫书还是卫书,那个最能折腾的伙夫。 伙头军中,谢晟与南宫云儿早已收好了行李,此处也只有悲伤的记忆,并不值得留恋。此时他们正在城外的南宫甚墓前向老友和养父告别。自从那日谢晟与祖哲有了约定之后,两人便能自由行动,不会受到半分约束。 只有老宋还记着卫书,给他留了一份热气腾腾的晚饭。 原本孟任是要通知卫书前去城楼,祖哲召集所有队官安排拔营事宜,卫书虽只是个小旗,却是伙头军真正的负责之人,得以有了越级参加的资格。 可惜卫书难得参加高级别会议的机会却被孟任搅黄了。 伙头军事情倒是不多,无非是把帐篷、炊具这些杂物收起来,行军的时候每日再取出来造饭…… 祖明将他的乾坤戒暂借卫书,毕竟卫书那个三尺见方的空间实在放不了许多东西,祖明这个就明显是个高级货,空间足有三丈,便是将这些从丹士营那里讨来的药材全装进去,也不过用了一半的空间。 这等宝物落在祖明手里,真是蒙尘了,卫书真想将它解救出来…… 此处距乔赫所定的集合地双圣镇有近三千里,听起来遥远,但对筑基修士来说,不过是五六日的路程,双圣镇以南一千里便是戍卫部落,如果一切顺利,戍卫将士们七日之后,便能带着胜利的喜悦回乡了。 就像那些归乡心切的戍卫军士一般,卫书也失眠了。 后背上的伤口依然奇痒无比,不过这对常年挨打的卫书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真正困扰卫书的却是到了戍卫部落,又该作何打算。 戍卫部位置独特,北靠科沁,南临山海,东北方还有一个小镇与科沁接壤。以如今的局势来看,从这三个方向去宝象宗都非易事。 仔细想来,还是自己的修为太弱了,想要在这大陆上独立远行,至少要有金丹修为,否则只会处处受制于人,保命都难。 毫无疑问,戍卫部落也是个灵气贫瘠之地,否则也不会如此困窘了,卫书并不指望能在那里修炼至结丹。 卫书已不再自责在飞云岛犯下的那个错误,短短一个月,真是让卫书大开眼界,以卫书现在的实力,即便没坐错船,又如何在那个占据五千里中南半岛的宝象宗中寻到莫生与邵静竹? 修炼、变强,才是卫书当前最紧迫的任务! 而修炼,需要的是天地灵气,可惜短时间内再没有哪个护城大阵可以让卫书去“祸害”了。 还有一种更奢侈的办法,那便是用晶璧布下化灵阵,靠着晶璧内的灵气修炼,卫书从筑基初期修炼到中期,可以说就用的是这个办法,总共花费了南宫家一万余枚晶璧。 这样算来,想要修炼到后期,估计“只要”三万晶璧就行了…… 唉,“豪客”在何方? 卷三 辗转北域 一一八、拔营九幽 ?清晨,天色阴沉,初升的太阳被厚厚的黑云阻挡,这片红色大地依旧被浓浓的夜色笼罩,卫书已经与戍卫军士踏上了归途。 与卫书一样,这些军士几乎个个都顶着黑眼圈,但却又劲头十足。此次出征,他们已经为戍卫部落赢得了复兴之机,仅凭这一点便足以让他们夸耀一生,纵然是将来老去,也不会有半分遗憾。 但在荣耀背后,戍卫战部也付出了巨大代价,出征前四百人,如今只剩下不足三百三十人,对人丁稀薄的戍卫来说,这是难以承受之痛,但又是必须承受的代价。 运送阵亡将士骨灰的马车吊在队伍的最后,与之同行的则是丹士营和伙头军营,当然伙头军营只有卫书和老宋而已。老宋已不堪颠簸,只得坐到马车之上,默默守着那一个个小木匣。每个小木匣都代表着一个曾经生龙活虎的战友,如今,却只剩下了这捧骨灰。 戍卫无力购置如此多的水晶棺,每次出征都只能这般将战友带回,入土为安是每个人的最后心愿,但却只能这样默默妥协了。 丹士营是辎重最多,配有四辆马车,上面装的都是在苏梅“补给”的新鲜药材,因为还未经过处理,不能放入乾坤戒中。 卫书婉拒了邬丹师让他乘坐马车的建议,跟着丹士们一同默默地快步走着。能够乘坐的马车只有运送骨灰的那辆,那些阵亡军士卫书也都认识,虽相处不长,也并未与他们真正并肩作战,但一日战友,终生战友,再无情的人也难免感伤。 一路行来,卫书只能听到四轮马车遇到颠簸时发出咯吱声,以及北域无时不在的寒风之声。 “卫兄弟,你好像有心事?”不知何时,邬丹师赶了上来,与卫书并肩而行。 邬丹师在戍卫部这二十年中,还从未见过如卫书这般,说是惊艳也许并准确,虽然卫书在炼丹、阵法方面看起来都有着过人天份,但真正让人惊讶的却是他这小小年纪便显露出的那份世故。 修道者从来没有愚钝之人,但却难免因为长期苦修而疏于人事,越是大宗门,越是明显,许多筑基修士年过三旬,为人处事却如孩童一般,这等人邬丹师见得多了,便是他的丹士营中便有好些个。 卫书则明显与他们不同,相识这些时日,卫书时不时显露出的那份老练,甚至让邬元青产生卫书是同龄人的错觉。 十八岁,如果身在九幽宗中正是修炼的大好年纪,卫书却已经在军中效力。祖哲不愿过多透露卫书的来历,只说他来自东海小宗,邬元青始终难以相信。一般小宗门可培养不出卫书这般的弟子,邬元青猜测卫书是某个涉猎甚杂的散修同道的弟子。 只是这些年卫书想必是生活在极复杂的环境之中,从那东海辗转到北域,足有上万里,定是出了某种变故,否则断不会在这个身纪只身闯荡。 也正是这个原因,在这戍卫营中,邬丹师对卫书一直颇为照顾。 “邬丹师,您说这天地灵气源自何处?”从离岛到飞云,再从万里海疆到这北域,各处灵气或稀疏,或澎湃,稀疏如这北域,打坐一时辰所能吸收的灵气还不及运功损耗得多,澎湃如海疆,修炼时灵气真有灵一般涌入体内,几乎可与化灵阵相媲美。 各处灵气不均,卫书若是了解其中缘故,以后也好找个适合修炼的地方。关于修炼的问题,卫书也不知会不会触及到别人的忌讳,因此很少会问起,不过邬丹师此人颇有大家之风,想必能够给卫书解惑。 听到卫书问到天地灵气,邬丹师愈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便是寻常宗门的弟子,在入门之时都会有专人解释这等基础问题,卫书却不知道。 不过除了晋洛的晋轩阁之外,绝大部分宗门对散修都不甚友好,这些散修平时便很是艰辛,不愿显名于世,想要猜测卫书的师承几乎不可能。 “天地灵气,自然来自于天地。”邬丹师可没有打探别人私密的癖好,“灵气常随天地异变而生,雷电、地动、山火以及暴风骤雨等等,愈是极端,则灵气愈盛!这也是为何天下最大二宗,九幽与晋洛分处极寒与极炎之地的原因。” 原来如此!难怪这四千年来产生了至少百万修士,天地灵气却并未枯竭,看来想要修炼,只能去那些环境恶劣之地了…… “我等修炼混元功法,需要诸元平衡,并非所有灵气都能为我等所用,”邬元青见卫书沉思不语,便继续说道,“有些地方诸如火山、海岛等虽然元气甚盛,却因灵气单一,修炼时便要时时转化,殊为不易,对我等来说亦非善地,卫兄弟切记!” 邬元青并未看出卫书是纯元体质,他所说的那些“非善之地”却正是卫书的福地,如此看来,东海反倒是最适合卫书的地方,但如今诸辽独霸东海,卫书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寻常的修炼福地怕都被各宗门占了吧?”卫书问道。 “正是如此,在这大陆之上,但凡灵气易于产生之处均有宗门存在,而且宗门实力强弱也与所在之处灵气的多寡息息相关,这一点虽非绝对,但确实普遍如此,宗门存在时间越长,越是明显。有许多宗门便是因为天地灵气的变动而消失在这历史长河之中!” 散修哪里争得过这些宗门?他们与卫书都是一般的心理,总想觅到一处灵气充裕又不为人所知之处。但修道者已经在这大陆上存在了四千余年,这些地方再难寻觅了,便是那些生长中的灵脉,也早早地被各大宗门盯上了。 在离岛之时,卫书便因为灵气稀薄迟迟无法筑基,而今,又要故事重演,还真是让人无奈。 看到卫书满面愁云,邬丹师心中实在不忍,便顺势向卫书透露了一个秘密。 “其实你大可不必担心,此战之后,你便可去九幽修炼了。” 什么?去九幽?卫书大吃一惊! 卷三 辗转北域 一一九、丹师解惑 ?“这是九幽传统。”邬丹师解释道,“每次九幽属宗凯旋而归,九幽便会提供若干入宗修行名额,虽然只有三年,但却也极为难得了。以此次戍卫战部的战功,应当会有两三个名额。” “可是我初到戍卫,也不过是个伙头军小旗,这么珍贵的名额怎么会给我?”卫书内心十分纠结,若在一月之前,卫书定然不会有半分欣喜,只会想着如何拒绝,毕竟是三年时间,谁知道莫老鬼他们在宝象会遇到什么变数! 但在此时,卫书已知修炼不易,对他这个毫无根基靠山的人更是如此。离开了戍卫,卫书就是个散修,还是个只有筑基修为的散修,修道者眼中的蝼蚁而已。 如果可以到九幽修炼三年,那真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不仅将修为提升到筑基后期大有希望,而且能补全卫书浅薄的修行根基。 到那时,卫书也不过二十岁而已,这般修炼速度想必在九幽也不算慢了! 咳,想得太远了…… “哈哈,不用担心,虽然你入营时日尚短,但立下的功劳可是实实在在的,谁会不服?昨日我见到祖统领在拟定名额了,第一个便是你!”邬元青笑道。 去或不去,这是个问题。 祖哲却比卫书还要纠结,因为他知道卫书对戍卫部落很重要,甚至远比其他人所认为的还要重要得多! 必须要将卫书带回戍卫部落,在苏梅城中时,祖哲便下定了决心。随着演武朔正的胜利,戍卫部拿下苏梅城的战功被九幽确认,那必定会得到两个名额,而卫书得到这个名额便是理所应当的事了。 只是…… 仔细回想起来,卫书入营不过短短一个月,便为戍卫战部贡献良多,反观戍卫战部好像并未给予卫书什么,那卫书在九幽修炼三年之后,还会心向戍卫?祖哲实在没有信心,偏偏戍卫还拿不出什么真正能吸引卫书的筹码…… 邬元青今日正是着祖哲的任务而来,早已将自己当作戍卫一员的邬元青很清楚邵助的顾虑,卫书是个难得的璞玉,再加上他这般不甘寂寞的性子,就是以外门弟子的身份在九幽想必也会崭露头角,如果九幽三年后招揽卫书,邬元青也不会意外。 但是卫书并未露出预料中的兴奋之色,难不成他并不知这其中的益处? “虽然九幽宗只提供外门弟子身份,但绝对会让你受益良多。” “邬丹士,您也觉得我应该去么?”卫书问道,两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间,已经落到了队伍最后。 “当然,这可是九幽属宗弟子梦寐以求的机会,像九幽这等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宗,实力雄厚远超我等想象。”邬元青语气中不自觉流露出向往之色,他虽出身丹术世家,但对九幽宗却曾很是向往,不过九幽对他这些非九幽出身的世家子弟限制颇多,使他与入宗之机擦肩而过。 卫书却不会有这个问题,虽然邬元青不知卫书身世,也无意去窥探,但如今卫书有了戍卫部的身份,入宗修炼自然不会受到阻挠。 大宗门出身的修道者与那此小门派的弟子相差极大,这一点卫书在瀚海时便曾领教过,而九幽出身的祖哲面对步胜时更是越级将之击杀,更是印证了大宗弟子的强大。 这一次确是良机,否则随着年龄增长,以后怕再也没有这等机会了…… “若是有机会进入冰峰崖的元圣窟一观……”额,邬元青突然止住不再多说,这等九幽核心之处,自然不是外门弟子能进得了的。 “我听说祖统领原本在九幽有着大好前程,为何要放弃?”关于祖哲,卫书所知甚少,多半还是听老宋所讲,只是老宋气衰,每次讲到一半便没了力气,这让祖哲的事在卫书脑海中只是一个个碎片,无法拼凑成一个完整的形象。 听到卫书突然提起祖哲,邬元青顿觉轻松,卫书并未对入九幽修炼表现出很多期待,让他有些难以理解,此前准备的说辞也派不上用场,眼见着慢慢变成了自己劝卫书去九幽修炼,不擅长言辞的邬元青很是着急。 也许可以用祖哲的经历试探一下卫书的反应! “统领若是未回戍卫,想必以他的天资,此时应当已是金丹后期修为了,便是破丹结婴也是可期。”邬元青加入戍卫之时,正赶上祖哲回归,对祖哲的事知之甚详,“但当时戍卫战部上任统领陨于山海,戍卫部再无金丹中期修士,科沁便要取消戍卫战部编制。” “当时不仅祖统领的授业恩师不许他回归,便是统领的父亲,戍卫大祭祀亦曾劝统领留在九幽,甚至以断绝父子关系相逼……”二十年前那一幕,邬元青依旧记忆犹新,就在科沁使者前来宣布族长令取消戍卫战部之时,祖哲突然出现,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将那使者打出了戍卫。 戍卫人一时的吐气扬眉,很快被惋惜所取代,以戍卫部数百年再未出过的元婴修士为代价,换取戍卫战部的保留,到底是否值得,这笔帐直到今日也无法算得清楚。 但对祖哲个人来说,这是毫无疑问的自毁前程,哪个修道者不渴望成就元婴,站这世界的顶峰? “我也曾问过祖统领是否后悔过,”邬元青凝望着前方的队伍,当日若是祖哲未曾回归,自然也不会有此次出征了,那戍卫部落会是何等情形,邬元青无法想象,也不敢去想。“祖统领说,平日里实在太过繁忙,从未来得及后悔,如今过去二十年,已经淡忘了……” 卫书已经明白了邬丹师的言外之意,换做自己身处祖哲当日之境,会作何选择?一边是自己的部族命运,一边是自己的前程,孰轻孰重? 现在的卫书没有答案,在这个世界,卫书还未真正感受到那份归属感,以及随之而来的那份责任感。但如果是秦昊师兄在此,想必他也会做出与祖哲一般的选择吧? 卫书的责任远在万里之外的宝象,这三年的九幽修行算是自己的前程么? “谢谢您,我懂了!”卫书笑了,理清心中纠结,顿觉轻松,“时辰不早,我也要准备午饭了,小子告辞!” 看着卫书大步离去的背影,邬丹师却感觉不太妙,自己的话还没说完,他究竟懂什么了? 卷三 辗转北域 一二零、豁然开朗 ?“这是九幽传统。”邬丹师解释道,“每次九幽属宗凯旋而归,九幽便会提供若干入宗修行名额,虽然只有三年,但却也极为难得了。以此次戍卫战部的战功,应当会有两三个名额。” “可是我初到戍卫,也不过是个伙头军小旗,这么珍贵的名额怎么会给我?”卫书内心十分纠结,若在一月之前,卫书定然不会有半分欣喜,只会想着如何拒绝,毕竟是三年时间,谁知道莫老鬼他们在宝象会遇到什么变数! 但在此时,卫书已知修炼不易,对他这个毫无根基靠山的人更是如此。离开了戍卫,卫书就是个散修,还是个只有筑基修为的散修,修道者眼中的蝼蚁而已。 如果可以到九幽修炼三年,那真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不仅将修为提升到筑基后期大有希望,而且能补全卫书浅薄的修行根基。 到那时,卫书也不过二十岁而已,这般修炼速度想必在九幽也不算慢了! 咳,想得太远了…… “哈哈,不用担心,虽然你入营时日尚短,但立下的功劳可是实实在在的,谁会不服?昨日我见到祖统领在拟定名额了,第一个便是你!”邬元青笑道。 去或不去,这是个问题。 祖哲却比卫书还要纠结,因为他知道卫书对戍卫部落很重要,甚至远比其他人所认为的还要重要得多! 必须要将卫书带回戍卫部落,在苏梅城中时,祖哲便下定了决心。随着演武朔正的胜利,戍卫部拿下苏梅城的战功被九幽确认,那必定会得到两个名额,而卫书得到这个名额便是理所应当的事了。 只是…… 仔细回想起来,卫书入营不过短短一个月,便为戍卫战部贡献良多,反观戍卫战部好像并未给予卫书什么,那卫书在九幽修炼三年之后,还会心向戍卫?祖哲实在没有信心,偏偏戍卫还拿不出什么真正能吸引卫书的筹码…… 邬元青今日正是着祖哲的任务而来,早已将自己当作戍卫一员的邬元青很清楚邵助的顾虑,卫书是个难得的璞玉,再加上他这般不甘寂寞的性子,就是以外门弟子的身份在九幽想必也会崭露头角,如果九幽三年后招揽卫书,邬元青也不会意外。 但是卫书并未露出预料中的兴奋之色,难不成他并不知这其中的益处? “虽然九幽宗只提供外门弟子身份,但绝对会让你受益良多。” “邬丹士,您也觉得我应该去么?”卫书问道,两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间,已经落到了队伍最后。 “当然,这可是九幽属宗弟子梦寐以求的机会,像九幽这等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宗,实力雄厚远超我等想象。”邬元青语气中不自觉流露出向往之色,他虽出身丹术世家,但对九幽宗却曾很是向往,不过九幽对他这些非九幽出身的世家子弟限制颇多,使他与入宗之机擦肩而过。 卫书却不会有这个问题,虽然邬元青不知卫书身世,也无意去窥探,但如今卫书有了戍卫部的身份,入宗修炼自然不会受到阻挠。 大宗门出身的修道者与那此小门派的弟子相差极大,这一点卫书在瀚海时便曾领教过,而九幽出身的祖哲面对步胜时更是越级将之击杀,更是印证了大宗弟子的强大。 这一次确是良机,否则随着年龄增长,以后怕再也没有这等机会了…… “若是有机会进入冰峰崖的元圣窟一观……”额,邬元青突然止住不再多说,这等九幽核心之处,自然不是外门弟子能进得了的。 “我听说祖统领原本在九幽有着大好前程,为何要放弃?”关于祖哲,卫书所知甚少,多半还是听老宋所讲,只是老宋气衰,每次讲到一半便没了力气,这让祖哲的事在卫书脑海中只是一个个碎片,无法拼凑成一个完整的形象。 听到卫书突然提起祖哲,邬元青顿觉轻松,卫书并未对入九幽修炼表现出很多期待,让他有些难以理解,此前准备的说辞也派不上用场,眼见着慢慢变成了自己劝卫书去九幽修炼,不擅长言辞的邬元青很是着急。 也许可以用祖哲的经历试探一下卫书的反应! “统领若是未回戍卫,想必以他的天资,此时应当已是金丹后期修为了,便是破丹结婴也是可期。”邬元青加入戍卫之时,正赶上祖哲回归,对祖哲的事知之甚详,“但当时戍卫战部上任统领陨于山海,戍卫部再无金丹中期修士,科沁便要取消戍卫战部编制。” “当时不仅祖统领的授业恩师不许他回归,便是统领的父亲,戍卫大祭祀亦曾劝统领留在九幽,甚至以断绝父子关系相逼……”二十年前那一幕,邬元青依旧记忆犹新,就在科沁使者前来宣布族长令取消戍卫战部之时,祖哲突然出现,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将那使者打出了戍卫。 戍卫人一时的吐气扬眉,很快被惋惜所取代,以戍卫部数百年再未出过的元婴修士为代价,换取戍卫战部的保留,到底是否值得,这笔帐直到今日也无法算得清楚。 但对祖哲个人来说,这是毫无疑问的自毁前程,哪个修道者不渴望成就元婴,站这世界的顶峰? “我也曾问过祖统领是否后悔过,”邬元青凝望着前方的队伍,当日若是祖哲未曾回归,自然也不会有此次出征了,那戍卫部落会是何等情形,邬元青无法想象,也不敢去想。“祖统领说,平日里实在太过繁忙,从未来得及后悔,如今过去二十年,已经淡忘了……” 卫书已经明白了邬丹师的言外之意,换做自己身处祖哲当日之境,会作何选择?一边是自己的部族命运,一边是自己的前程,孰轻孰重? 现在的卫书没有答案,在这个世界,卫书还未真正感受到那份归属感,以及随之而来的那份责任感。但如果是秦昊师兄在此,想必他也会做出与祖哲一般的选择吧? 卫书的责任远在万里之外的宝象,这三年的九幽修行算是自己的前程么? “谢谢您,我懂了!”卫书笑了,理清心中纠结,顿觉轻松,“时辰不早,我也要准备午饭了,小子告辞!” 看着卫书大步离去的背影,邬丹师却感觉不太妙,自己的话还没说完,他究竟懂什么了? 卷三 辗转北域 一二一、去意已决 ?当日,祖哲便是如此斩钉截铁地对授业恩师说,弟子要回戍卫,便是放弃九幽的一切也在所不惜。 直到此刻,祖哲才真正感受到恩师那时的失望,还有绝望…… 祖哲本想让邬丹师向卫书表示只要他愿意回到戍卫,祖哲和戍卫部落会全力支持他的修炼,不成想邬丹师深怕卫书不理解,想借着祖哲之事让卫书能对戍卫多一分归属之感。 不过邬丹师哪里知道卫书的别处还有牵挂,若是知道,怎么也不会这般说了。 良久之后,卫书脸上的决然之色丝毫不改,祖哲这才长叹一声道:“既然你决心已下,我也不再拦你。” 自己终非父亲那般的善言之人,若是他也许能挽留卫书,但祖哲做不到。 什么?这下卫书反倒是吃惊不小,这样便同意了? 卫书原本准备了多种说辞,也做好了与祖哲讨价还价的准备,却没料到祖哲竟然一口答应了! “统领没骗我吧?”卫书气势全无,小声道。 祖哲笑了。 只是这笑容却让卫书有些心惊胆颤,自从卫书进入戍卫战部,还从未见过祖哲的笑容,卫书这才发现祖哲的面容原来还是挺年轻的,平日里的祖哲总是很严肃,眉梢也总是微微皱起,再加上浓密的短须,很容易让人以为他已步入中年。 “军中无戏言。”祖哲的笑容却是发自内心,自从出征以来,祖哲无时无刻不在为诸多事务忧心,战事初平又要担心科沁发难,还要尽力隐藏卫书,以防他的身份被科沁与九幽发现,真到了此刻,心中反倒只剩下了解脱。 “是我错了,”强留已经没有意义,戍卫需要的是与之一心的卫圣传人,想通了此节,祖哲放低姿态,真诚向卫书道歉,“那日在晓市码头上我便知你不是奸细,把你带回营确是出于私心,希望你不要记恨我。” 记恨?刚被强拉到戍卫营中时,卫书确实恨祖哲,但短短一月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卫书无暇去多想离岛之事,这才能在短时间内从悲伤中走出并重新振作起来。在这里,卫书也第一次感受到了有人与自己并肩作战是何等感觉。 在这里,卫书不再孤单,在这一月里睡的踏实觉甚至比莫老鬼离开离岛后那段时间还要多。 若是没有牵挂,戍卫将是卫书的理想去处。 看到祖哲时,卫书脑海中常会浮现出秦昊的身影,两人都是优秀的领导者,不同之处便是祖哲属于亲力亲为的类型,把所有压力都背负在自己身上,而秦昊更善于用他的亲和力凝聚人心,卫书也难以判断谁更高明一些,但卫书知道两人都不轻松…… 也不知秦昊现在身在何处,他还带着百多名瀚海弟子,如果顺利逃出瀚海,在这大陆上寻个立足之处应当不是难事吧?毕竟瀚海弟子的水准还在戍卫战部之上,差的也仅是实战经验而已,以秦昊的本事,手握着小半支战部,说不定此时已经闯出些名堂了。 “这些日子多亏统领和戍卫兄弟们照顾,卫书定会铭记于心。”卫书此时心中无比畅快,哪里还会计较,再说一个月对修道之人来说不过弹指之间。 既然祖哲不阻拦,卫书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去宝象宗了。以前谢晟曾经说过,这里前去宝象水路最为便利,以卫书当前的修为,走陆路地无异于送死,只是战事初平,晓市港是否还有前往宝象的大型海船? “对了,今日怎么没见到谢大师和南宫小姐?”想到谢晟,卫书突然想起自拔营便未见到二人身影,忍不住问道。 虽然谢晟与卫书交情谈不上多深,但这个耿直的阵法师确是个很值得信赖之人,当时卫书为了脱身曾经许诺过为他破除人劫,此时的卫书自然没这能力,自己这样离去,若是他因此而与戍卫再生嫌隙,那更对不住戍卫了。 “谢大师与南宫姑娘一早便随祖明先行去了双圣镇,免得行军时过于劳累。”祖哲解释道。 眼见卫书归心似箭,祖哲也只能暗自叹气了,不过此事似乎也并非没有转机,如果卫书将来愿意再回戍卫,哪怕只是路过也可。 “眼下正值隆冬,出海船只原本就少,晓市港也刚刚开港,莫要着急,”祖哲看出卫书的顾虑,一个港口想要恢复通航,并非一日之功,再说眼下还在行军,卫书这个重要的“伙夫”突然离去,也很是伤士气,“你且先随军一同前往双圣镇,等到九幽正式封赏下来我就会让祖明带你去晓市。九幽历来在此事上从不吝啬,有了这些财物,想必日后行走宝象也能从容些。” 也只好如此了,原来上次乔赫所带来的还不是九幽的正式封赏,卫书还真想见识一下九幽还会有什么大手笔。对于钱财,卫书还不至于拒绝,以后修炼也离不开大量晶璧。 “多谢统领!”祖哲确实在为自己着想,也罢,无非是晚上几日,既然谢晟已在双圣,卫书也不好不辞而别,希望谢晟也如祖哲这般…… 卫书行礼之后便准备告辞了,雨势渐弱,午间已经休息了一个时辰,戍卫部想必又要启程了。 “去吧,这两日还是要担起伙头军之责,离开之事也莫与别人说。”祖哲叮嘱道,此时虽已算得上戍卫之地,但行军中还是要让军士们都打起精神来才行。 看着这个小子的背影,祖哲突然有些后悔,卫书在营中虽然只是个伙夫,但也许卫书自己都未意识到,他在军士中的威望早已超过一般队官,撇开卫书的身份不谈,这家伙也是个战部中的难得之材,就这般放他离去,实在可惜了得! 以祖哲的脾性,答应卫书的事自然不会反悔,这时候祖哲反倒有些想念祖明了,若是今日是祖明在此,定然不会像自己这般为难,多半会直接把卫书打回去…… 唉,这个弟弟何时能长大,也是让人头疼! 卷三 辗转北域 一二二、送别谢晟 ?雨后,泥泞的道路让戍卫这些老旧的马车愈发地颠簸,不断发出咯吱之声,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老宋蜷缩在车厢一角,眼皮不断打架。一路上老宋都在尽量打起精神与这摇晃的车厢对抗,生怕这把老骨头散架,但一上午的行军便耗费了他所有气力。 守灵人,也许是在行军途中老宋唯一还能胜任的工作。 哐当一声,行进中的马车突然倾斜,原本昏昏欲睡的老宋猛然清醒。 “卫哥儿?你咋也上来了?”原来是卫书,老宋忙问道。 这些马车本就是用来拉货的,毫无舒适性可言,卫书怎么跑上来受这份罪了…… 卫书也不答话,寻了个角落便盘腿坐下,从乾坤戒中取出了还未写完的外术真解。 这本书还有最重要的神经学尚未写完,卫书希望到双圣镇之前把它补全,不然以后丹士们做断植手术即便成功,接上的手脚也是废了。 手中的炭笔随着车厢不规则的晃动变得难以控制,卫书这才想起修士用晶璧记事的好处来,可惜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学得会的。 老宋瞅着不顾颠簸奋笔疾书的卫书,有些纳闷,卫书以前可没这么勤快,平时张青与顾家两人说是要帮卫书分担琐事,实则也有督促卫书完成他那本外术真解的意思,老宋可是清楚得很。 卫书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受了什么刺激? 也不知废了多少炭笔,卫书总算找到其中诀窍,只要将身子牢牢钉在车厢地板之上,管他如何晃动,也不会再影响卫书书写。 只是这样会持续消耗一些真气,为了能早日将外术真解完成,卫书也顾不上许多了…… 经过五日行军,双圣镇已经不远。 北域地广人稀,这一路上尽是红土荒地,莫说是村落,便是房舍都未见到几间。 单调的景色,更添长途行军的劳累。 当双圣镇出现在视野中时,戍卫的军士们忍不住发出一阵欢呼。 以双圣镇为界,南方便是戍卫的传统领地,也就是说故乡已经近在咫尺,也难怪这些军士们如此激动。 卫书从马车上下来时,差点瘫倒,坐得太久,脚都软了……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外术真解总算撰写完毕,这样也算是对丹士营有个交待了,代价也不小,现在的卫书看谁都有三个脑袋! 戍卫战部就在双圣镇外扎下营地,这双圣镇也不过就是个大些的村落罢了,可容不下这两百余人,再说过两日想必科沁两支战部也要抵达,还有近千人,到时此处聚集的修士估计比双圣镇的居民还要多。 天色尚早,布置好临时营地之后,卫书倒头便想补上一觉,偏偏这时候有客人。 卫书不敢抱怨,乖乖将这两位“客人”迎进了帐篷,这客人正是谢晟和南宫云儿。 “你要走了?”谢晟也不与卫书客套,开门见山道。 “谢师怎么知道的?”卫书还在琢磨怎么开口,没想到谢晟已经知道了。 “方才遇到祖统领了。”谢晟早到了此地,只是为了等着祖哲前来,拿到戍卫部路引之后便可直接前往戍卫,彻底离开乌平了,却不成想卫书这小子竟然要开溜了。 谢晟十分意外,卫书在戍卫战部可以说是如鱼得水,一度让谢晟以为宝象那番说辞只是在糊弄自己,却不想此时卫书突然要走。不过祖哲都已经答应放他走,谢晟也不可能再去强留,只希望能从卫书这里得到更多关于人劫的信息。 “你可知莫师叔在宝象何处?”谢晟不喜欢拐弯抹角,直奔主题。卫书从东海前往宝象,却误入乌平,想必对宝象宝并不了解。 “不知,我与莫前辈分别之时很是匆忙,并未约定具体地点。”卫书摇摇头道,当日卫书哪里知道宝象,只当是个小地方,最近才知宝象宗是个占地五千里的大宗,要去找莫生还真是大海捞针。 莫老鬼坑人不浅! “那可就难了,宝象宗三面临海,虽名为宗,却与九幽不同,宗内门派林立,只有抵抗北方万里山海兽潮时才会统一行动。”谢晟皱眉道,想到宝象宗复杂的局势,不禁替卫书为难,“不过宝象实力不强,金丹修士怕还没有科沁多,你到时小心些,想必不会遇到太大的麻烦。” “要他不惹事可难了!”南宫云儿忍不住补了一刀! 谢晟并不善于观人,南宫大小姐可不一样,虽然卫书在她面前老实得很,但他的那点道行明显骗不了南宫云儿。 “你只是为了寻莫前辈?”南宫云儿冷不妨问道,这小子提到宝象时忍不住流露出的那份痴痴的期待之色,明显不是由莫生而起。 “还有一个姑娘。”此时也没必要隐瞒了,卫书便坦白了,“对了,还有一个孩子。” “什么?!”谢晟与南宫云儿齐声道!这个小混蛋才多大?筑基时估计还是个毛孩子,怎么会有孩子! “是我一个老哥的,”卫书神色有此黯然,小牛此时应该一岁多了,不知会说话了没有?到了宝象,卫书就要想着怎么养活这一大“家子”了,莫生肯定是指望不上。 “这位老哥正是服了我的破劫起阳丹才有的后,”卫书自然清楚谢晟最关心的是何事,此时便主动将话题引了过去,“实不相瞒,我那破劫起阳丹只对筑基修士有效,等我结了金丹之后方能炼制天阶丹药,若是能炼出天阶破劫丹,定会交与谢师。” 随着修为渐深,卫书对丹药也越发了解,地阶丹药无法抵御金丹修士体内真气,在发挥药效之前就会被分解,他的破劫丹也不倒外,难怪当日邵助与邵仓拿到卫书的丹药后丝毫没有服用的意思。 心中最担心的事被卫书说了出来,谢晟反倒有些窘迫,若不是事关谢家香火,他定然不会这般。 但从卫书的话中,谢晟也品出些滋味,原来这破劫丹的创造者并非是莫生,而是卫书! 卷三 辗转北域 一二三、阴霾渐消 ?南宫云儿对卫书想要离去丝毫不感到意外,这家伙当日从摘星楼出来时便骗过了所有人,如果不是戍卫战部兵临城下,说不定他早就跑了。 而从此也可以看出,戍卫战部并非卫书的目的地,否则他大可不必拖到城破。 “你准备何时动身?盘缠可备齐了?”南宫云儿问道。卫书这一走,他们在戍卫部落相熟之人就更少了,宝象宗与戍卫部相距遥远,便是对修道者来说亦是如此,这一别之后,将来再相见可就难了。 “祖统领让我等到九幽封赏之后再动身,听说这次九幽赏赐颇封,想必盘缠也够了。”卫书这个财迷对九幽的封赏还是挺期待的,据说不会比乔赫那次给的少,而且这次是给所有参战军士,卫书好歹也是个小旗,有个五百枚不过份吧? 看着两眼放光的卫书,谢晟有些无奈。对卫书的担心也淡了许多,以卫书的本事,在宝象宗立足也不是什么难事,宝象宗迎来这么个祸害,要担心的反倒是他们了。 “这里是五百枚晶璧,你且收好。”谢晟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包裹,塞到卫书手中,“我与云儿今日便要去戍卫部,明日科沁战部便会抵达,到时多有不便。” 卫书刚要拒绝,便被谢晟挥手止住了,“你也莫要推辞,想在偌大的宝象宗找到莫师叔他们,并非易事,多备些盘缠还是要的,至于破劫丹,老夫也不急于一时,你且好好修炼,莫放在心上。” 这可是卫书所没想到的,谢晟不仅没有生气,反倒赞助自己盘缠?从南宫云儿那里,卫书早已知晓谢晟的身世,易地而处,怕是要跟这个“临阵脱逃”的小子拼命了…… 默默收下晶璧,卫书也不再多言,如今言语皆虚,只能尽快寻到破解天劫之法,到时再回戍卫了。 “对了,宝象宗可有与九幽的联络之法?”卫书突然想起一件要紧事,这些宗门相距遥远,总不会用人力传信吧? “宝象与九幽关系尚可,两宗间有数座物传之阵,但是没有人传之阵。”谢晟很快清楚了卫书的意图,便解释道:“天下只有一座上万里的人传之阵,却是设在九幽与晋洛之间,每年耗费巨大,一般宗门无力维持。” “你若是在宝象宝安顿下来,便可传信过来,不过老夫听说宝象宗的传送阵只有宗门内的尊贵者方能使用,你到了宝象务必注意。” 宝象宗是个神奇的地方,时辰尚早,谢晟便将他所知的宝象宗一一说与卫书,也让卫书对这个闻名已久的宗门有了初步的了解。 寻常宗门内虽然不同修为修士间地位不同,但这宝象宗却是把这一点做到了极致,修为高者视修为低者为奴仆,且身份低下之人的后代世代不可修炼,而那里的普通人,真如草芥一般…… 也正因如此,宝象宗在这个世界显得很是另类,不过由于它的位置独特,虽然实力孱弱,却也没有哪个宗门能够真正威胁到它。 卫书听得很是仔细,生怕漏了一个字,宝象宗看来也非善地,森严的等级必然也给修士的行动带来阻碍,如何找到莫生,怕还要费些心思。 谢晟毕竟也未过过宝象,所知也很有限,比如卫书所关心的宝象对外来者的态度,谢晟也无法回答。 “时候不早,我们也要启程了。”谢晟看了看星圭,已是未时初刻,正是一天阳气最盛之时。 “谢师,大小姐,请放心,卫书若是寻到了莫前辈,定会及时相告!”卫书将二人送出营外,真诚地说道。 “差点忘了。”谢晟忘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子,交与卫书,叮嘱道:“这是我所编撰的密语本,与旁人的绝不相同,你若是发信于我,万不可用明文。” 卫书一眼便看出这便是后世的密码本,想想也是,若是用那传送阵,信里的内容想瞒过这些修士太难了,有了这个密语,便是被人看到也无妨,想要破解更是不可能。 看着二人渐渐离去的背影,卫书突然有些失落。相识不久,但耿直的谢晟却让卫书想到前世那个最严厉的教授,也是对卫书影响最大的人,虽然没有治好卫书的“考试恐惧症”。 至于南宫大小姐,只能祝你们早日修成正果了…… “卫哥儿,你真的要走了么?”耳边突然传来老宋的声音。 老宋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营门口,拄着个短棍,身上套了两层厚袍,看起来很是滑稽。 卫书还以为老宋经过这几日颠簸,早该休息了,现在看来他也都知道了。 自己还曾经许诺要替他寻回寿元,此时却难以兑现了。正因如此,卫书这几日都不太敢与老宋说话。 “难怪今个邬丹师跟我说以后每天都会派两名丹士来做药膳。”老宋笑道,并没有卫书预想的那般失望。 “我早就知道卫哥儿跟咱们不一样,”老宋被卫书搀着回营途中还不忘念叨,“不过你这一走,咱们伙头军营又冷清了。” 虽然这家伙不过三十多岁,卫书不由得暗自揣测难道衰老的身体也让他染上老人爱唠叨的习惯? 不过老宋却一字不提寿元之事,卫书总算松了口气,不过这个五元大阵卫书也很是好奇,将来若是谢晟若是有了眉目,卫书定然还会再回戍卫,只是这一天不能太久,老宋这副身体还能撑几年,实在很难说。 当日就不该多嘴告诉老宋的…… “谢师到了戍卫还请宋老哥多多照应,相信还有后会之期。”卫书这次学聪明了,不敢再将话讲满,但想必老宋应该能明白。 “多谢!”听到卫书这句话,老宋百感交集,只要还有万一的希望,他也不愿放弃。 连日的阴雨终于停歇,乌云再也无法阻止阳光照射到北域大地。 戍卫将士们纷纷钻出帐篷,享受这难得的温暖。 深秋出征,如今,春天到了。 卷三 辗转北域 一二四、双圣酒楼 ?当祖明回到伙头军营时,正看到把玩乾坤戒的卫书。 短短一个月,卫书这个空荡荡的乾坤戒便被塞得满满当当,数套战袍,一件破损的山文甲已经占据了大半空间,至于晶璧等值钱物件,则被卫书藏到了最里面。 每隔上一刻钟,卫书就要打开一次,痴痴地盘点一番…… 对于卫书这种守财奴的做派,祖明很是鄙视。 一套崭新的山文甲从天而降,差点没把卫书砸晕。 “你小子要跑了?”祖明脸上怒气未消,直接把山文甲甩给了卫书,“我老哥说你没时间修补,给你换了套新的!” “这点小事怎么能劳动明哥大驾?”卫书忙赔笑道,说话间还不忘把乾坤戒中的旧甲换成新甲,可怜这件立过大功的山文甲就被卫书丢到一旁。 “跟我去双圣镇巡视一番。”祖明身着便服,想必早就想好了,卫书哪敢反对。 至于巡视?双圣镇可是九幽之地,哪里轮得着戍卫巡视了。 “双圣镇有家酒楼,开了近千年,啧啧,我早想去了!”果然,两人刚出营,祖明便泄露了他的真实目的。 “明哥不是早就到了?”卫书不解,祖明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哈哈!”祖明笑得有些尴尬,“到是到了,不过你也知道,为了买三尺乾坤,我欠了老哥一大笔债,这个双圣酒楼历史悠久,酒菜价格也不菲……” 完蛋,敢情被他当钱包了,卫书一阵头疼。 不过一个小镇上的酒楼,便是价格不菲,应当也不会荒唐到哪去吧?卫书现在也算是个小富家翁了,这点底气还是有的。 双圣镇,除了名字略有些奇怪,其他并不出奇,看似就是北域一个寻常小镇。 低矮敦实的屋舍,屋顶堆着厚厚的稻草,家家门口都挂着一串串的腊鹿肉。 小镇中心,被一条南北向的石板长街贯穿,所有的店铺都分布在长街两旁,商品更谈不上丰富,只是卖些家用之物,除此之外,便是各色酒馆,几乎占了一半。 每当路过酒馆时,都能听到祖明咂嘴的声音,卫书还不知道这家伙原来是个酒鬼,却从未见他在营中饮过酒,倒还有些可取之处。 酒馆虽多,但能吸引祖明的却只有一家,便是镇中央的双圣酒楼。 好一个酒楼,原来不过是个二层小屋,占地不过三丈,狭窄的店门挂着厚厚的毡布,掀开毡布进到店中,更是让人压抑。 小屋内光线昏暗,阳光全被毡布阻挡,就靠着几盏油灯发出的昏黄之光才能勉强看清店内陈设。 红土为桌,木桩为凳,且每桌只有两凳,十余个桌子都是这样,这家店很是让人纳闷。 祖明却毫不在意,径直走到一张桌前坐下,还不住示意卫书不要发呆,赶紧过来…… “老板,两壶长风酒!”祖明看来对这里早有所耳闻,对于无人招呼也丝毫不以为意,直接喊道! “好嘞,客官稍等!”许久之后,店家才不知从哪回了一声。 “这里有什么特别的么?”卫书看了半天,除了发现这个酒馆异常寒酸之外,再无半点发现,店内寥寥几个酒客似乎也说明了这一点。 “你可知这里为何叫双圣镇?”祖明反问道,似乎对卫书的不上道很是不屑。 “双圣?难不成是九幽和晋洛的开山祖师?”听祖明问起,卫书这才明白过来,这世上也只有这两人会被合称双圣,“那又跟这个小镇有什么关系?” “晋洛与九幽初创混元之时,苦于难以突破元婴天堑,”祖明难得认真说道,“当时晋洛首席弟子便携百年修炼心得北上九幽,希望能与九幽共研混元之法。” “就在他进入九幽之境时,便被九幽弟子跟踪,能够跟踪当时天下第一人的,自然就是我们九幽祖师了!”祖明满脸憧憬又崇敬之色,卫书看着他总是想笑…… “两人斗法三日,难分胜负,便在这个小镇停下脚步,饮酒论道,是何等的畅快!” “一看客官就是高人!”一个黑脸老汉端着酒盘从后堂走了出来,听到祖明讲得起劲,忍不住赞道!“长风酒自然只有高人能喝,今日老汉高兴,就给客官打个八折,八十枚晶璧好了!” 什么?八十枚晶璧?卫书眼珠差点掉下来,什么酒敢卖这么贵?! 寻常一颗天阶丹药也不过几十枚晶璧,这老家伙一壶酒便敢这么卖…… 祖明对卫书这种乡下小财主的做派很是鄙视,不停给卫书使眼色让他赶紧掏钱! 收了晶璧,老汉笑容快把眼睛挤没了,“客官慢用,慢用……”说着,又退回了后堂。 卫书算是知道这家店为什么没啥人了,打出这个招牌就是骗祖明这样有些见识的外乡人的。 银色螭龙首酒壶倒是精致,两个二钱酒杯就很是稀松了。 祖明拎起酒壶先给自己满满斟上一杯,这时候先过酒瘾最重要,反倒没什么讲究了。 酒水略带青色,倒很是清澈,除了酒香,还有些药草的气味,只是气味颇杂,卫书一时也难分辨清楚。 一饮而尽的祖明忍不住咂咂嘴,忍耐多日的酒虫一朝释放,这酒更是一杯接一杯停不下来。 就在卫书还在琢磨酒里草药成份时,半壶酒已经入了祖明肚中。 “你怎么不喝?”祖明酒量颇大,此时也不过脸上略有些红润而已,见卫书盯着杯中酒,却没有下肚的意思,忍不住说道:“这酒可不一般,据说二圣就是饮了此酒之后有所感悟,这才得以入道,寻常人喝了,突破亦会容易三分,错过了你可莫要后悔!” “双圣相见可是四千多年的事,你刚不是说这家店存在了近千年么?好像对不上吧?”趁着祖明还算清醒,卫书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据说,呃,”祖明忍不住打了个酒嗝,“最早那间酒馆早就不在了,但那酒馆老板的后人偶得一书,记录了当日双圣相见,以及双圣所饮长风酒的配方,这才重新开了这家酒馆……” 卷三 辗转北域 一二五、贪杯误事 ?鬼才信!卫书忍不住腹诽道,不过祖明中毒已深,卫书也懒得驳他面子,便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好烈的酒,入口似烈火从喉头直烧到腹中,卫书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前世卫书可是喝过刚出锅的酒头,也没有这般浓烈,简直要命! “水!水!”卫书急喊道!不对,这根本不是酒后反应,简直跟中毒一样! 卫书浑身通红,眼白更是血丝密布,甚是吓人! 祖明万没想到卫书竟然如此不胜酒力,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听到卫书喊声渐渐微弱,忙冲进了后堂。 那店家此时正悠哉地仰在后院躺椅上,一缕阳光正好透过屋顶的缝隙照到他的身上。 老汉半睡半醒,脸上笑开了花,也不知是不是今日成功钓到一对冤大头的缘故。 “你快起来!”祖明这时也顾不上什么双圣了,一把把店家捞了起来,“我那朋友喝了你的酒,难受得很,你快去看看!” 老汉挥手拍开祖明,很是不耐烦地说道:“长风酒自然不是普通人喝的,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奶奶的,你给我过去!”祖明见这老鬼伸个懒腰又要躺下,怒火腾一下燃了起来,上去就是一掌! 见鬼了! 这一掌竟然拍空了,祖明大吃一惊,浑身冷汗直冒,这才想起这老鬼方才那看似随意的挥手,就把自己推开,这一下闪身,祖明更是连他衣服都未沾到…… 这老鬼有修为,且极有可能在祖明之上! “唉,年轻人就是这般毛躁!”店家不知何时已经闪到门口,眯着眼示意祖明跟上。 两次不经意的交手,祖明输得不明不白,但却也不敢再小看这个老鬼,只得乖乖跟了过去。 卫书趴在土桌上,已经陷入半昏迷中,面似烈焰,双目紧闭,只有口中还在喃喃说着什么…… “有点意思……”店家并不急着施救,反倒捋着短须笑了起来,“不枉老夫在此等了一甲子!” 祖明见这他毫不着急,心中又气又急,但却看不透老鬼深浅,不敢再发作,只得硬着头皮问道:“前辈,他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年轻人酒量差。”老鬼随口答道。 酒量差的我见多了,哪有这样的,只是抿了一小口而已,祖明可不信,伸手探向卫书额头。 老鬼也不阻拦,只是笑呵呵地看着。 祖明的手掌刚碰到卫书额头,便如触到通红铁锭一般猛地缩了回来!这般高温让自己这个金丹修士都难以承受,卫书又岂会无恙? “你这酒里到底放了什么东西?!”祖明再也无法忍耐,怒吼道! 老鬼歪着脑袋,伸出细长的尾指掏了掏耳朵,却并不急着回答。他的手指干枯如柴,骨节毕现,完全不像活人的手。 “长风酒又名五行混元酒,取五行之力最强的五味药材酿制而成,对混元修士实为大补之酒。”老鬼看似随意地在卫书脖颈处拍了一下,自顾自地说道,“其他人嘛,算你小子走运,一甲子之前,有人双手都化成了枯木,就因为与那醉酒之人对了一掌……” 祖明完全听不进老鬼的胡言乱语,此时他关心的只有卫书的性命,“莫说这些,如何医治?!” “简单,去你们丹士营,寻三味水性药材塞他嘴里便可,若是嫌麻烦,直接扔水里也可……”这老鬼看来早看出了他们的身份,也是,这个双圣酒楼靠的也就是祖明这些外来人才能有些生意,对于外面突然到来的一支队伍自然要仔细打听一番。 原来医治起来并不麻烦,祖明这才松了口气。今日为了解馋,差点赔上卫书性命,看来祖哲一直不让自己饮酒还是有道理的。 “过了一刻钟,必死无疑……”老鬼懒得再与祖明纠缠,转身回屋,片刻之后才悠悠说道。 “奶……”祖明骂街的时间都没了,赶紧抓着卫书衣领,冲出了这双圣酒楼…… 卫书此时清醒无比,却又像身处噩梦之中。烈火灼身的感觉让卫书不禁想起了当日被困万道尤焚海灯油中的情景,只是那时只是右臂被点燃,而今日,却是全身都在被烈火炙烤。 那老鬼的话一字不落全进入卫书的耳中,长风酒并无问题,只是却不适合卫书这般纯元体质的人饮用。混元修士喝了此酒之后,体内真气转化速度加快,自然舒爽无比,但卫书却转无可转,混元修士依靠着五行真内转换保持体内真气平衡,而卫书体内只有单一的水行真气,却也能保持平衡状态,只是这是一种极度脆弱的平衡,一旦被打破,远比混元修士恐怖。 如果能尽快补充水行灵气,这个平衡还可修复,毕竟卫书只喝了少许长风酒,并不像外表看起来的那般严重。 老鬼还提到一甲子之前也曾遇到过这般情形,想必是另一个纯元修士,会是谁?卫书真气紊乱表现出水行相克属性,那人表现为木行真气外放,那应当是金行纯元修士,金生水,难不成? 嘴巴被人强行撬开,卫书的思考被打断,不过卫书这会就脑袋灵光,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由祖明摆布了…… 不断有药草塞入卫书口中,祖明则托着卫书的下巴帮他咀嚼,这些苦涩至极的药草慢慢化成了清凉汁液淌进喉咙里。 呼,看来那老鬼所言不虚,药汁入喉,体内灼热感快速退却,不过数息之后,卫书渐渐地恢复了些气力,至少下巴能够掌控了。 祖明见卫书脸色逐渐正常,心中大石终于可以放下,若是因为自己贪酒害得卫书出事,老哥一定不会放过自己。到现在祖明还不知为何祖哲对卫书态度变化如此之大,当然,祖明也懒得去想这些事。 长风酒的霸道洒力终于散去,卫书觉得困乏异常,完全没了方才的清醒,身边隐隐传来邬丹师和祖明的声音,却怎么也分辨不出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还是不想了,好好睡上一觉,到时再也不理祖明这个酒鬼,直接跑路! 卷三 辗转北域 一二六、非去不可 ?双圣酒楼发生的一幕幕不断在卫书的梦中重演,却让卫书越发疑惑、后怕。 一直以来,水行纯元体质都是卫书的最大倚仗,它让卫书对真气的控制远胜其他筑基修士,在太玄轻水的配合下甚至可以让卫书挑战筑基大后期的修士,甚至它让卫书的炼丹术可以媲美丹师。 但今日之事却让给卫书当头一棒,原来水行纯元体质的缺点如此恐怖,体内的真气如此脆弱便会被破坏,若是被有心人知道,那他想击败卫书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双圣酒楼的店家也是疑点颇多,卫书只见了他一面,丝毫没有察觉到他有修为,从老家伙的话中几乎可以肯定他已经发现了卫书是水行纯元体质,但他在自己颈后那一拍,却让卫书如被长针刺中一般,不知这老家伙到底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想到这里,卫书瞬间清醒,猛地坐起身,再无半点睡意,伸手就摸向后颈,却未发现任何伤痕,奇怪…… 卫书这一下却把别人吓了一跳。 这时卫书才发现自己原来身处丹士营中,床边更是站满了人,不仅是祖明与邬丹师,祖哲更是带着众队官全员,一个不落地守在床边。 这……自己啥时候有这么大的面子了?卫书很是纳闷。 “那个,我睡了多久了?”外面天色有些暗了,想必睡了整个下午,卫书也不知是不是起得太急,脑袋嗡嗡作响。只是明日科沁战部与乔赫都将到来,这些人还杵在这干嘛? “你睡了整整三天!”邬丹师答道。 “什么?”卫书万没想到,感觉只是做了个梦而已,竟然已经过了三天,“那九幽的封赏是不是已经发了?” “哈哈!”大伙都没想到卫书这小子最惦记的竟然是这事,不由得笑出了声,其中孟任的笑声最大,很是刺耳。 “两天前就已经发下了,你放心,不会少了你的。”祖哲笑道,这小子都有力气想封赏了,看来没什么大碍了,便示意众人先退出帐篷。 “你的赏赐我已经放到你的乾坤戒中了,”帐篷中只剩下祖哲与卫书,祖哲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不过却有一个坏消息要给你。” 说罢,祖哲递给卫书一块尺许长的锦帛,不再多言。 卫书接过锦帛,两排龙飞凤舞的黑字立刻印入眼帘,仔细看了好大一会,这才把每个字分辨清楚:“科沁征战有功,戍卫亦属不易,着各峰补录记名弟子六十,科沁四十,余者予戍卫卫书等人。” 这是什么?为何有自己的名字,卫书大为不解,只得看向祖哲,希望他给自己答案。 “这是天尊手谕拓本。”祖哲说道,事情过去两日,祖哲依旧难以忘记乔赫宣读天尊令时众人的震撼。 即便是初次见到这份拓本时,祖哲依然难以置信。难以置信的不是手谕的真伪,九幽天尊擅书,他的字体自成一家,无人能仿,也无人敢仿,还曾有九幽弟子从天尊书法中领悟到无上剑法,更让世间的修士对天尊手书趋之若鹜。 真正难以置信的是天尊手谕中竟然会出现卫书的名字!莫说是筑基修士,便是祖哲这等金丹修士在九幽也是多如牛毛,能入得了天尊法眼的又能有几人?而据乔赫私下透露,在他出发之前,天尊手谕已经传到乔赫手中,这就更加奇怪了,祖哲在战报中可只字未提起卫书,天尊远在近万里之外,又从何处知晓卫书之名的? 难道那个传言是真的?祖哲却不敢再想下去,那是九幽大忌。 卫书不知这天尊手谕的份量,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确认无误后便问道:“那个,这手谕不影响我去宝象吧?” 这小子心还真大,祖哲苦笑道:“这件事你莫要想了,九幽之行别人都可以不去,唯独你非去不可!” 什么?这一盆冷水把卫书浇了个透心凉,“就因为上面有我的名字?” “是的,”祖哲将天尊手谕拓本小心收好,虽是拓本,却也分外珍贵,遗失破损都会招来灾祸,“你若是不去,便是违抗天尊令,后果么……” “怎样?”卫书忙问道。 “小命不保就是最好的结果了。”祖哲正色道,生怕卫书一时想不开真去犯傻。 卫书这下彻底蔫了,全没有被当世第一人“翻牌”的半点激动,蓄谋已久的“逃跑”计划眼看就要成功,却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天尊手谕彻底破坏…… 强烈的挫败感让卫书失去了说话的兴趣,眼下只想……再睡一觉! “明日卯时初刻你就要随祖明离开队伍,前去九幽,好好休息!”祖哲见卫书精神不佳,也不再多言,起身走出了帐篷。 原本最担心的事就这样解决,祖哲却难以释怀,卫书最终还是要去九幽,但其中的根本却依旧悬而未决,看来只能交与祖明了。 卫书躺倒却没了睡意,祖哲已经讲得足够明白,九幽是非去不可了,卫书不可能与九幽正面对抗,否则天下再大,怕也难寻到藏身之处。 只是挫败之余,卫书心底还有一丝庆幸,唉!只能说去九幽修炼对卫书确实有很大的诱惑,三年之后又会如何,难以预料! 在这种时刻,只有打开乾坤戒才能稍解心中烦闷了! 整整一千枚晶璧,两套麒麟绣锦软袍,一柄镔铁长剑,九幽不愧天下最大的两个宗门之一,出手就是阔绰,那两套软袍与卫书平日里在军营所穿软袍有天壤之别,处处透着精致与高档,嗯,简单说就是“贵”! 至于那柄长剑,卫书更是忍不住在这帐篷内就把玩起来,剑长三尺三,剑身满是细细鱼鳞之纹,显然是用镔铁百炼而成,长剑出鞘,剑刃铮亮更觉寒光逼人,轻轻挥动便有破空之声。 唯一不足便是这把剑是九幽制式长剑,并未刻画任何式纹,相当于还是半成品,不过却也是卫书所见过的难得好剑了! 也罢,九幽又能如何,我来了! 卷三 辗转北域 一二七、出发九幽 ?卯时初刻,天色依旧昏暗,戍卫部全体将士已经列阵于双圣镇外。 身着螭纹飞鹤甲的祖哲肃然站在阵列正前,而他的对面,则是祖明以及那二十名将要前往九幽的军士。 丹士营的丹士们则在邬丹师的带领下抱着一个个酒坛,给每位军士斟上满满一碗药酒…… 祖哲深知战部中如祖明这般的酒鬼甚多,自出征起便严令禁酒,军中也只有丹士营存了些药酒用以疗伤,这时没了战事,这些药酒正好拿来饮用,也省得浪费了。 卫书站在祖明身后,与旁边那些红扑扑的小苹果不同,他是毫无兴奋之色,不住地打着呵欠。这一夜卫书都难以入眠,乾坤戒里的那点财产也不知被卫书清点了多少遍,却始终难有困意。 如今木以成舟,卫书也没了选择,也只能期盼着莫生在宝象寻到了乐子,能在那里长久地待下去了。 不过祖明这家伙难道也要去九幽,不是说只有筑基将士才有这机会么? 对面的戍卫军士看着卫书等人,脸上满是羡慕之色,不过这些人都是此次出征战功最为卓越,而且年龄最小的战友,祖哲以这两条标准选出的这二十人,无人提出异议,对于这些自幼便在戍卫部长大的军士来说,年龄小便意味着潜力。 祖哲端起酒盏,朗声道:“今日,你等便要前往九幽,可有人想要退出么?” 无人说话,这等难得良机又怎么能放弃?当然,卫书很想接话,不过估摸着祖哲会把他当场正法,想想还是算了…… “既然如此,请共饮此杯!”祖哲提高声量,喝道:“干!” 戍卫将士们纷纷举起酒碗,齐声回应:“干!” 卫书端起这碗酒,猛得一仰脖子,很是“豪迈”地把酒倒入口中,喉咙却丝毫不动,酒水大半都顺着脖子淌了下去,当真是透心凉。 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了双圣酒楼那番经历,卫书再不敢随便饮酒了。 这场景似曾相识,好像那些敢死队出征便是这样,卫书“喝完”,顺手便将酒碗摔了个纷碎…… “嗯?”众人纷纷看向卫书,大为不解,心道卫小旗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手滑了,手滑了……”卫书很是尴尬,忙掩饰道,脸上真如喝过酒一般红晕,不过这下倒是真像喝醉了一般。 “你们前去九幽,只为修炼,莫要为琐事分心,更不要去惹事!”同时有二十人前往九幽,这在戍卫还是头一遭,祖哲叮嘱道,说到最后忍不住看向卫书…… 那些军士们随着祖哲的目光看过去,也忍不住笑了,这二十人里最能惹事的莫过于卫书了,统领的担心一点没错! 这可真是冤枉,卫书可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从来只是麻烦惹他!至少卫书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当然若真是有人欺负到咱们戍卫头上,也不能怂,干他娘的!”祖哲怕他们被束住手脚,又补充道,这二十人三年后都将成为戍卫的中坚力量,自然不能养成怂包了,那样的人,便是修为再高,戍卫也不需要,祖哲只是希望他们能够分清主次。 他们最爱听的便是这句话,哄笑声中,祖明带头大声响应:“干他娘的!” 北域人不喜繁文缛节,九幽如此,戍卫亦是如此,简单的送行仪式后,祖明就要带着这二十名戍卫战部最优秀的军士出发了。 孟任等队官围住了祖明,希望他好好照顾自己队里的兄弟,不过孟任资历最浅,很快被推了出来,这小子倒是机灵,很快找到了更合适的目标。 “卫哥儿!”孟任黑脸上硬挤出笑容,凑到卫书面前,捏着嗓门说道:“咱们丁队这四个不成器的弟兄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多照应着点!” 苏梅之战丁队受创最重,但此战也成为这些幸存军士最好的磨刀石,经历过生死考验之后,每名军士都进步颇多,此次丁队入选四人亦是诸队最多,紧随其后的正是与丁队并肩作战的甲队,也有三人入选。 其他队官都却拜托祖明,真是傻到了极点,孟任早就打听清楚了,祖明此次参战不过是祖哲向恩师权枚暂借,怕是重回九幽之后就要闭关冲击金丹中期了,哪里还有工夫去管这些家伙。 反倒是卫书,凭着他这么能折腾的本事,在九幽也早晚显露锋芒,这才是真正的大腿! 卫书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了过来,这个孟任,不愧是从军多年的老兵痞,心思就是活络! “老孟果然有眼光!”卫书重重地拍了拍孟任肩膀,笑着说道:“把他们叫过来,拜过山头,交了保护费,以后我罩着他们,哈哈!” 孟任脸上横肉不停地抽抽,很想现在就先“罩”卫书一番,不过还是忍住了,一挥手,那四人哗啦一声聚了过来,齐声说道:“卫哥儿!以后咱们就跟你混了!” 周围的戍卫军一脸黑线地看着卫书在这明目张胆地立山头,拉帮派,不由得暗自佩服,祖统领可还在边上看着呢。 不这一群筑基后期的军士让一个筑基中期的军士照顾,也算得上是一大奇观了。 祖明才不会去阻拦,反倒很是欣慰,在他看来,卫书这正是将他的伙头军山头发扬光大。 丁部这四人是两对同族兄弟,卫书都认得他们,其中一人的腿还是卫书给接上的,拜卫书倒不吃亏…… 不过孟任想法虽好,但偌大的九幽,这二十人都只是记名弟子,怕是会分散到九幽宗内门弟子名下,到时怕是见上一面都很困难。 卫书也是打定主意不论分到何处,只要有些灵气,便一心修炼,安稳度过这三年时光,争取能修炼到筑基后期,到时再去宝象宗也多一分倚仗,至于能学到什么,记名弟子而已,还是莫要强求了。 东方已经泛白,时辰不早,随着祖明一声令下,卫书等人挥别戍卫战友,正式踏上前往九幽的征程。 卷三 辗转北域 一二八、荐书传言 ?祖明真是带兵的行家! 正午时分,祖明终于停下了脚步,身后的卫书等人直接扑倒在地。 自出发以来,祖明几乎便把速度提到了脚力的极限,短短三个时辰,他们一刻不停地狂奔了四百余里。就算卫书等人体质远胜常人,这般狂奔还是难以消受,不舍得浪费真气的卫书们此时如死狗一般躺在地上,就差把舌头吐出来了。 祖明从乾坤式中掏出一瓶药酒,小心地抿了一口,还不忘咂咂嘴,一脸陶醉的样子。 这般行军,对祖明来说不过是道开胃菜罢了,经历金丹天劫之后,修士身体会有质的变化,远非筑基修士可比,卫书等人能跟上未掉队倒是让祖明有些意外。 “休息一个时辰,继续赶路,七天内我们要赶到雪峰城。”祖哲见他们恢复了些许力气,便给他们鼓劲道:“到时候明哥带你们吃顿好的!” 雪峰城,正是九幽宗西域门户,从那里便可遥望九幽诸峰,正是寻常修士所能到达的最靠近九幽宗的地方,平时都会聚集很多慕名而来的修士,异常繁华。 可惜祖明这番话却让卫书等人难有半点兴奋之情,雪峰城距双圣镇足有六千里,要在七天后赶到,每天至少要走八百里,这般赶路,真的要命了! “明哥,我们何必如此着急,离入宗期限还有十天呢?”卫书忍不住问道,其他人也是满脸疑惑,他们本以为跟着以懒散闻名戍卫的祖明会很轻松,却没想到第一天就是个下马威。 “昨日科沁的兔崽子们昨日便已经由古诺带着出发了,我们怎么能落后于他们!算上演武那次,古诺已经输了我九十九次,这回正好给他凑个整,让他彻底绝了念想!”提到古诺,祖明干劲十足,不过卫书竟然还敢做出头鸟,真是欠收拾了,“歇够了就赶紧埋锅做饭,我也饿了!” 刚刚路过一个小镇子,祖明却选择绕路,非要停在这个偏僻之处,真不知祖明是如何想的。 卫书此时两腿如灌铅一般,却也不得不站起身来为这此家伙准备中饭,谁让他是这群人中唯一一厨子? 如果没有卫书同行,他们估计只用些干粮便能凑合了。 卫书架起铁锅,取出火石,点燃干草,这些日子一直在行军,也是让卫书这番动作愈发熟练了。 祖明平时很少关注伙头军的事,今日才发现卫书这小子竟然不会生火术,看来老哥说得没错,这小子古怪得很。 “明哥,九幽向来都这么大方的么?”卫书见祖明盯着铁锅发呆,不知他又在打什么主意,便问道。 “大方?”祖明有些吃惊,“你是说这次封赏?以前可不是这样,三十年前戍卫部出征乌平,战事比这次还要激烈,最后也就给了两个名额,其他赏赐也略有不如。” 卫书不问,祖明还真没细想过此事。三十年前,祖明入九幽拜师,并未占用这两个名额,而是祖哲走了恩师权枚的路子,这个名额虽好,却只有记名弟子身份,三年之后能以外门弟子离开九幽已经算运气大好了。 当日祖哲为了下山险些被恩师除名,但平心而论,权枚对他们兄弟也是仁至义尽了,若不是权枚年事已高,不愿再收徒,这次祖哲真想让卫书拜在恩师门下。 这也是戍卫在九幽唯一的路子,而今,这条路也行不通,那只能听天由命了。 众人再次起程时,卫书终于琢磨清了祖明的打算,祖明并没有带他们直向东北方行进,而是一直在向东,这样做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避开乔赫的驻地,西屏城! 只是祖明为何要如此做?从这次乔赫裁定科沁与戍卫纠纷来看,还算颇为公允,甚至还略有些偏向戍卫,且乔赫在九幽地位非凡,于情于理戍卫都应该前去致谢才对。 可惜不管卫书如何打听,祖明这一路都不再言语。 傍晚时分,就在他们将要绕过西屏城时,前路却被一个黑衣人挡住了。 “祖师弟,符某在此恭候多时了。”来人正是符博涛,他似乎早料到祖明会从此经过一般。 “符师兄,安好?”祖明忙停下脚步,略有些尴尬地向符博涛行礼,此处离西屏城足有五十里,难道被护城大阵发现了行踪?只是这般相见,祖明万没想到,也不知该如何应付了。 “今日凌晨,古诺刚带队已经从西屏出发,祖师弟想要超过他们,怕要辛苦了。”符博涛笑道,轻描淡写地化解了祖明的尴尬。 戍卫部应当还是对乔赫有些疑虑,怕是自知份量不足,故而不想与乔赫走得过近,也算是小部落的自保之策吧,对于戍卫的刻意疏远,符博涛并不以为意,之所以今日前来,却是为了另一桩事。 “让师兄见笑了,师弟只想着超过他们,没敢入城叨扰二位师兄。”祖明松了口气,顺着符博涛的话答道。乔赫与科沁结盟是必然之事,戍卫夹在其中处境尴尬,出发之前祖哲便有决断,戍卫无力介入乔赫与叶承之争,索性置身事外,以求自保。 “师弟此去九幽路途遥远,这里是西屏特产玉芝归元丹,功效远胜一般培元丹,可助师弟稍缓疲劳,师弟莫要推辞。”符博涛一个半尺高的玉葫芦交与祖明,随即问道:“卫书兄弟可在?” “符前辈,安好?”卫书被祖明叫上前,不知符博涛这等人物找自己何事? “当日演武之时乔统领便对卫兄弟赞不绝口,这是乔统领手书荐信一封,卫兄弟只需在入门之时交与负责的师弟,相信他会给卫兄弟安排妥当,不会让卫兄弟受半分委屈。”还有这等好事?真是让人意外,卫书忙小心接过荐书,连连道谢。 “还有一事,虽然卫兄弟只是前去短修,但也难免会遇到东屏城弟子,卫兄弟莫要与他们起冲突,更兼卫兄弟的名字更犯了他们忌讳,定要小心为上!”符博涛正色道,这话更是让卫书摸不着头脑。 “难道传言是真?”祖明也忍不住问道。 “确实为真。” 卷三 辗转北域 一二九、雪峰云海 ?“乔赫敬上……”卫书手中的荐信平淡无奇,封面上只有这四个字,只在封口处有些真气波动。 “方才符前辈说的忌讳是何意?”众人重新上路,有了这平白得到的玉芝归元丹,卫书等人终于舍得动用真气赶路了,疲劳大减,这会已经离开西屏城甚远,卫书这才问道。 “我以前都以为那是讹传,所以并未在意,”祖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了,“不过只是小事,你莫放在心上,哈哈!” 九幽众多弟子中,能与乔赫一较长短的只有如今坐镇东屏城的叶承了,这个忌讳确实与叶承有关,准确地说是与他的妹妹有关。 “叶承之妹据说资质丝毫不弱于她的哥哥,年纪轻轻便能在九幽统领岳级战部了,而且容貌更是惊为天人,不知让多少九幽弟子魂牵梦绕……” “也包括你?!”祖明脸上难得出现了向往之情,卫书忍不住揶揄道。 “谁说的?”祖明一口否认,“我才不要比我强的女人!” 哈哈,说罢两个人都笑了起来,这家伙倒是耿直。 “你还没说那个忌讳呢?”说笑归说笑,卫书对那个让符博涛都很是上心的忌讳非常好奇,自己的名字又怎么会犯了忌讳? “是这样的,叶承之妹名叫叶念书,这便是忌讳!” “叶念书?”卫书一头雾水,“难道不是她的父母望女成凤,多读些书的意思么?这有什么好忌讳的。” “非也,非也!”祖明笑道,“相传叶家得女时得高人指点,称其女将来必为天骄,但却有一情劫,应劫之人名中有书,两人注定有一场姻缘,若想渡劫,叶女之名必为念书,亦有约定成姻之意!” 荒唐!卫书从未听过如此荒唐之事!这叶家人也是糊涂,若有人这般说自己的女儿,卫书定把他打断腿扔出门去,这叶家人竟然还真信了那荒唐人之言! 不过这什么见鬼的情劫不可能与自己有关,卫书来这世上不过六年,只是巧合罢了。 “自从叶家兄妹崭露头角以来,也不知有多少青年才俊偷偷改名为书,就为去攀上这层关系。”祖明继续解释道,“毕竟以他们二人今日在九幽的声望地位,若真是攀上了,那可真是乌鸦变凤凰了。” 真是大开眼界!卫书忍不住啧啧赞叹。这些人也配修道,矜持呢?自尊呢? 看到卫书满脸的不屑,祖明摇摇头,“以前我也与你一般的想法,认为这些人简直无耻之尤。但此次出征之后,我好像能理解几分了。” 这些人的行为未必就是色欲在作祟,很多更是家族的行为,他们对叶念书的追求有多少发自真心并不可知,但一定都会有一分无奈。 还好祖哲没逼着自己改名,祖明心中忽然有些庆幸。 “开始时,叶念书还会耐心与人解释自己一心修道,无意成亲,奈何这些人实在太多,又哪里会听了三言两语便会放弃,后来叶念书发了狠,只要名字带个书字,先打个半死,敢说出姻缘的,再把另外一半奉上……时至今日,已经鲜有人再敢在她面前提那个书字了。” 好个决绝的女人,祖明说得轻巧,但卫书大概可以想象得到那是何等的场面,不过若非如此,她想求得安宁怕也不易。 只是时间久了,这个叶念书恐怕对名字带书的男人恨到了极点,还谈何姻缘,卫书也算是无妄之灾。 “千万别让我碰见这个已经到疯狂边缘的女人……”卫书忍不住嘟囔道。 “嘁,你想多了!”祖明很是鄙视地望了卫书一眼,“她哪是你能接触到的,换成我嘛……” 卫书懒得与这无耻之人争辩,不过祖明说得倒是没错,这个所谓的忌讳与自己并无什么关系,稍有理性之人都不会认为自己这个九幽属宗小战部的小旗官会与九幽的天之娇女有什么关联,也许符博涛只是随口一提,卖个人情罢了。 倒是他给的那封荐信颇有些拉拢的意味,祖明虽未说什么,但若是用了自己将来就是承乔赫之情了。 用还是不用,还真是个问题。 连续七日行军,雪峰城已经赫然在望。 这般强行军,祖明始终轻松惬意,而卫书们则已经无数次将身体逼到了极限,虽然疲惫异常,但也并非没有收获。 如今的修道者,多重内轻外,便是九幽这等大宗门,也不再有弟子锤炼肉身的要求,虽然屡有修道者倡议内外兼备才能真得道,得真道,但寿元天限的存在却也无情地抹杀了他们的声音,毕竟留给修道者的时间有限,好比卫书这等筑基修士,虽有两甲子寿元,但若是在一甲子之前无法结成金丹,便会进入寂灭期,再无结丹之望。 在如此压力之下,修道者只注重修为提升也是必然之事,毕竟肉身强大虽有益处,但要付出的精力同样不少。 卫书的改变最为明显,本来就有些瘦小的卫书在戍卫这些莽汉之中显得很是柔弱,但如今的卫书好像壮了一圈,原本有此松垮的软袍竟然也能撑得起来了,脸庞也在这连日的暴晒之下变成了古铜色,倒是掩盖了不少稚气。 “卫小旗越来越像爷们了!”丁部军士沙德业一巴掌拍在卫书肩上,很是欣慰地说道。 卫书气得吐血,这傻子跟他们队官孟任一般讨厌,这几日更是有空闲便会怂恿卫书娶个九幽婆娘回去,给戍卫男人争光…… “闭嘴!”卫书翻了这货一眼,“再多说话把你嘴巴缝上!” 这个沙德业的手脚都是卫书接回来的,跟卫书很是亲近,平时开起玩笑来更是毫无避讳,看来祖明早把叶念书名字的典故说与了这帮莽汉。 “嘿嘿,古诺那小子还没到!”祖明一脸得色地跑了回来,这家伙刚刚跑去了雪峰城守城官那里打听,顺道把自己人已经抵达的消息告知于他,因为他知道,古诺定然也会去打听。 “走,明哥带你们喝酒去!”祖明高声道,引来了众人的一片欢呼。 这帮酒鬼!卫书很是不屑。 雪峰城没有双圣酒楼,卫书总算可以放心了。 祖明这次也很懂得分寸,知道他们明日便要入宗,尚有入宗考核这一关需过,并未让他们过多饮酒。 九幽虽然给了戍卫名额,却也不是无条件接纳的,若是戍卫弄了些废柴进来,九幽会毫不留情地将之驱逐出去。 不过这考核一般也不会太过严厉,毕竟都是有功之人,最重要的还是让这些属宗莫要轻慢了主宗的恩赐。 雪峰城就同它的名字一般,坐落在一座常年积雪的千丈高山之上,这座山也是九幽宗周边的最高点,自山顶可遥望九幽宗盛景,常有修道者慕名而来,异常繁华。 祖明与卫书一行人趁着天色未暗,穿过这座雪城,来到雪峰城最富盛名的观景台前。 这座观景台自山顶探出,一座丈许高假山立在当中,上书“天下第一”四字,观景台之下便是千丈悬崖,前方则是一片浩瀚的云海,它时而如平静的湖水,时而像波涛汹涌的大海,时而柔顺如丝帛滑动,时而又暴烈如万马奔腾,而云海之上一座座暗银色山峰如利刃一般刺出,直指云霄,真是恍若仙境一般。 卫书等人心神仿佛都被眼前这等壮阔奇景所摄,一时间难以说出话来。观景之人挤满了这观景台,却毫无喧闹之声,他们也都如卫书等人这般,默默望着远方,体会着天下最强宗门带来的震撼。 “九幽宗内共有七百二十峰,五座主峰均高近万丈,其余诸峰也均非这雪峰可比,如何?”祖明低声问向身边的卫书,这般景色祖明也不知见了多少次,却百看不厌,每次见到这云海雪峰总让人心潮澎湃,更会对九幽心生向往,相信也这也九幽在此设观景台的本意。 “难怪敢称天下第一,实在难以置信!”卫书忍不住感慨道,“不过那些山峰真是自然形成的么,总感觉他们像是一个大阵的一部分,拱卫着正中的五座主峰。” “什么?”祖明大吃一惊!“你竟然能看出这是一座大阵?” 卫书所言,正是事实! 在这个观景台其实只能见到九幽一隅,并不能看到九幽全貌,祖明看了不知多少次也未发现这一点,没成想卫书初次见到竟然就有所发现,难道自己在阵法上的天份真的远不如这个小子么?强烈的挫败感让祖明心中刚涌起的豪情瞬间消散。 “难道是真的?”卫书看祖明的反应便知自己猜对了,这想必就是真正的五行大阵了,五座主峰为中枢,其余山峰或为阵眼,或为阵门,但阵法运转的条件十分苛刻,到底是依山布阵还是移山布阵?无论是哪一种,都是惊天的大手笔,远非当前的卫书所能想象! 真不知四千年前九幽宗的创建者是如何做到的! “进宗之后,万不可提及此事,这是大忌!”祖明叮嘱道,声音虽小,却是斩钉截铁的语气,窥探护宗大阵,在任何宗门都是重罪! 九幽可不是晓市,大阵有一丝的异常都会引来护阵长老,莫说是卫书,就是祖哲在此也难以讨得好去。 卫书郑重保证之后,祖明这才放过他,“时候不早,今日特许你们入城休息,明日卯时三刻到山脚下集合,我带你们入宗!” 卫书等人总算不用在野外宿营,径直奔向了雪峰城最奢华的旅馆。 卷三 辗转北域 一三零、入宗聚首 ?世人皆知北域寒冷,而地处北域之北的九幽,更是冷到世人难以想象。 清晨的雪峰山脚下,寒风卷起的冰粒如沙石一般,路边稀疏的雪松都像在瑟瑟发抖,不时有积雪落下,便是一般修道者,也不敢在这能把血液都冻结的严寒中过多逗留。 但今日,这里却格外的热闹。 卫书等人在此集合之时,正好遇到了古诺所带的科沁之人,祖明在第一时间便迎了上去,热情地与古诺嘘寒问暖,不过从古诺铁青的脸上,卫书也大概能猜到祖明在讲些什么,“百战不胜郎”,这是祖明送给古诺的一份大礼。 古诺昨日便知戍卫部已经抵达,本以为以祖明的性子定然会在雪峰城逗留两日,毕竟距离约定的时限还有几日。古诺放弃了休整直接赶路,却不想还是碰到了祖明等人。 不过科沁与戍卫军士倒不像他们的统领那般剑拔弩张,两部虽有矛盾,毕竟只是“家事”,此时到了九幽,他们身上的标签可都是科沁人,若是把争斗带到九幽,只会让人笑话。 卫书见到了不少熟人,赵澉,蒯扬都在这四十人当中,两人都是筑基巅峰,结丹可期,被列入名单卫书毫不意外,倒是阵法师仲新立的入选让卫书无法理解,这家伙明明已经接近寂灭期,再回九幽怕也结丹无望。卫书很是看好的邬元杰反倒没有入选,也不知科沁是打的什么算盘…… 都是手下败将,三人对卫书的态度却大相径庭。赵澉盯着卫书,脸上还有愤恨之色,仲新立仰着头,鼻孔朝天,假装没有看到卫书…… 满面春风的蒯扬见到卫书很是兴奋,甚至让卫书有种变成猎物的错觉。 “卫兄弟果然也入选了,恭喜!”蒯扬拱手笑道。“对了,卫兄弟可还是筑基中期修为?” “正是。”卫书还了一礼,不太明白蒯扬为何问起这个。 蒯扬郑重道:“我等虽然此次只能以记名弟子身份进入九幽,但若是在三年内结丹成功,依然有机会成为九幽外门弟子。卫兄弟资质过人,三年内结丹虽难,但若是能得遇良师,潜心修炼,还是很有机会结丹的。” 原来还有这等事,此前却未曾听祖明说起过,不过卫书三年之后无论如何都会离开九幽,对九幽弟子身份并不在意。 蒯扬也是两人比试之后才知卫书不过筑基中期修为,若换了旁人,若是输给了修为不如自己的对手,怕是羞愧难当,但蒯扬却能用此事鞭策自己,对卫书反倒很是佩服,说与卫书的这番话亦是出自真心,在他看来,卫书若能成为九幽外门弟子,以后进入九幽长老的视线也并非不可能,但这三年之期却是常例,不容改变,三年内从筑基中期修炼到结丹,鲜有人可以做到,卫书资质虽高,但若是有一分懈怠,以后也就断了入宗的机会,实在可惜。 “多谢蒯兄提醒!”卫书听出了蒯扬的告诫之意,对这个来自科沁的对手不禁刮目相看,寻常人可不会有这般肚量。 “蒯某结丹之期不远,九幽宗内记名弟子每年都会有一次比试,到时希望再与卫兄交手,这次我可不会再输了,哈哈!”蒯扬笑道,见到卫书,他的好胜之心又被勾起,忍不住向卫书发出了挑战。 这家伙果然是科沁人的性子,直爽而又好战,聊不上几句便又说到比试上了。 “我可不怕你!”卫书也乐了,与蒯扬这等人相处,倒是轻松,无需绕弯子,“到时再领教蒯兄的七星猎皇枪!” “好!”蒯扬举起右手,与卫书重重击了一掌,便算作约定了。 做为蒯扬善意提醒的回礼,卫书说道:“蒯兄的七星猎皇枪是卫某见过威力最大的枪法,但似乎尚不圆润。” 听到卫书提起蒯家祖传枪法,蒯扬一下来了精神:“还请卫兄指教。” “指教不敢当。”卫书所学战技十分有限,自演武之后便对蒯扬的枪法上了心,无事时便默默推演,还算有些心得,此时正好与蒯扬交流一番:“蒯兄这套枪法攻守兼备,最后两式更是威力惊人,若是被锁定,少有人能招架,但若是我未猜错的话,蒯兄这两式都可分拆成多式,真气更是以禁式锁定,以兹式加强,最后一式更是有七重兹之式,虽然威力大增,却极难用出,且失败率极高,蒯兄可曾想过以壬式与再式组合取而代之?” 一语惊醒梦中人!蒯扬万没想到卫书不光看透了自己的招式,甚至连招式的真气运行都推测了出来,这是如何做到的? 卫书在离岛的前三年,因为只能靠太玄轻水修炼,几乎全部时间都在琢磨九定式,对这九定式的了解,一般的修士怕都比不上卫书,毕竟九定式已经存在四千年,这等基本知识以修士之智实在太过简单。 大概也只有无人指点修行的卫书,才会在九定式及七十二复合式上花费如此长的时间 但卫书的收获却是他们难以想象的,无论是功法还是阵法,在卫书眼中只有九定式,除了卫书先天不能用的乙之式,卫书对其他定式都极度敏感,甚至可以说九定式已经渗入卫书血液当中。 “卫兄可否演示一番?”蒯扬后退三步,朝着卫书施了全礼。 额,卫书本来还担心蒯扬会因自己窥探他的绝技而愤怒,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那卫某献丑了!”卫书也不多言,手中幻化出一柄六尺短枪。 “七星猎皇!”随着卫书一声大喝,卫书身形突然模糊,蒯扬还未来得及反应,漫天枪影已经杀到身前! “无声?!”蒯扬跌坐在雪地之上,难以置信地自语道。 卫书用的这招七星猎皇威力只有蒯扬的七成,但这分压迫感,却与蒯扬族内长辈使出这招时的感受十分相似,关键是卫书这招七星猎皇竟然毫无破空之声!在那一瞬间甚至周围的风声都停歇了,这是七星猎皇枪的最高境界! 杀气近在咫尺,让蒯扬忍不住后退,想要脱离枪影的笼罩,但那份极致的安静,却让他双腿钉在地面不愿移动分毫…… 这是怎么了?戍卫与科沁军士吃惊地看向二人,只见蒯扬跌坐在地上,披头散发很是狼狈,而卫书还保持着进步前冲的架式,只是手上的真气短矛已经消散! 果然还有问题,这招七星猎皇过于刚猛,以卫书现在的修为尚不能维持真气不散,恐怕军士的寻常长枪也难以承受这一击。 众人赶紧靠拢了过来,想把二人隔开,方才二人还有说有笑,怎么就突然动起手来! “我们在切磋而已,你们莫要大惊小怪。”蒯扬见众人误会,忙站了起来,此时他只想把这些人赶紧打发了,才好向卫书请教。 既然当事人都这样说了,原本有些紧张的军士们也不好多问,只是狐疑地看了着二人。远处古诺摆脱了祖明,正在向这边走来,科沁军士们赶紧重新列队准备出发了。 卫书已经趁众人不备将七星猎皇的功法运行图画在了雪地之上,相信以蒯扬的修为领会并不困难。 这种代代相传的招式,对于传承者来说已经相当成熟,鲜有人会想到去改进它,更何况七星猎皇枪在卫书看来威力已经足够大,修行难度也足够高。 “蒯兄请看,以壬式与再式的双循环定式取代原本的七重兹之式,不过我用出来威力可能只有蒯兄的七成,但是出招却可快上三瞬!”卫书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这才低声道。 “原来如此!”蒯扬看到式纹便明白了,卫书出招时比自己少了三个小循环,难怪毫无阻滞之感,至于威力减少,还是卫书如今的修为不够,并非是卫书功法运行路线的问题。 “卫兄真是奇才!蒯扬服了!我也收回方才的话,大比时遇到卫兄,蒯某直接认输!”蒯扬十分磊落,对卫书是真心服气了,这七星猎皇枪自蒯扬筑基起便开始修炼,已经足足二十年,竟然不如卫书这几日的感悟! 也许是自己太过拘泥于祖法了! “蒯兄过奖了,卫某倒是有个不情之请。”卫书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这套枪法卫书可是心痒已久。 “卫兄不必客气,请说!” “以后卫某能否用这七星猎皇枪?”这才是卫书的真正目的,这套枪法威力还在自己的青叶剑法之上,最重要的是这套对付灵兽的枪法极适合群战,这让时不时便要被群殴的卫书垂涎三尺…… “哈哈!”蒯扬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套枪法卫兄弟连功法运行图都推演出来了,老哥我又怎么能阻止?放心用吧!” “那就多谢了!”卫书伸脚把地上的运行图抹去,这下总算放心了,蒯扬虽然说得轻松,卫书可是知道这种家伙技法的分量,“卫某绝不会再传与旁人,请蒯兄放心!” 卷三 辗转北域 一三一、何去何从 ?量天阁,九幽宗的正南门户。 祖哲与古诺带着众人顺利进入九幽,一路行来并未遇到九幽弟子盘查,想来九幽也早已知晓众人行踪。 自从离了雪峰城,卫书便感觉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路,已经不存在,放眼尽是莽莽冰原,风,都被极寒所禁锢,四周只有一片寂静。 长靴踏在厚厚的积雪上,只能留下浅浅的脚印,发出的声音更像是踏在碎玻璃一样,让人寒毛都立了起来。 口中呼出的寒气还未来得及形成白雾,便已经化成了冰粒,众人的胡子上,眉毛上都结了一层厚厚的白霜。 一直未蓄须的卫书倒是有些优势,至少别人一眼就能认出他,其他人则已经难以分辨清楚容貌。 不过在严寒中,众人的真气都在快速消耗,也没了取笑别人的力气,只得闷头赶路。 当量天阁在冰原中显露真容时,已经是正午时分。 一座十丈日晷矗立在量天阁前,但在雄伟的量天阁面前却显得很是小巧精致。祖明与古诺所带的一坨坨雪人则整齐在站在日晷前,静候九幽使者的出现。 “诸位,为何来此?”一名黑袍老者突然在量天阁顶层出现,朗声问道。 卫书等人抬头望去,只能看到那百丈高阁上出现一个黑点,却看不清他的容貌。 “是他?!”祖明与古诺心中一阵紧张,这老家伙是上代弟子公冶滕,在宗内地位甚高,但真正让二人紧张的是这个公冶滕性情冷漠,对其他弟子非常严厉,极难打交道。 “科沁所部共六十人,奉天尊谕令前来主宗修行,还望师伯接纳!”祖古二人同声道,这不过是正常流程,虽然九幽不甚注重礼仪,但这基本的礼节还是要的。 众人随着古诺与祖明躬身拜倒,一时间冰雪飞舞,日晷前升起一团轻雾。 “嗯。”公治滕从那量天阁上飘然落下,未发出一点声响。 卫书这才看清,此人已近老年,满脸皱纹,须发花白,眼睛半眯着,不过便是张开了,想必也大不到哪去,只看外貌,很是平凡,身上的黑袍很是松垮,就像挂在晾衣竿上一般。 “二位师侄,你们师傅已经在等着了,回山去吧!”公冶滕看了看很是恭敬的古诺与祖明二人,直接下了逐客令。 “那个……”祖明还不甘心,这老家伙万一把考核当真,把自己人赶了回去可如何是好,还是看着他们通过了才能安心。 “休要多言!”公冶滕很是不奈地挥手,一阵旋风卷起二人平地而起,向着量天阁后飞去。 许久之后,才听到两声闷响,还有祖明的惨叫声…… 好可怕的修为!卫书等人都未料到这老者脾气差,修为却这么强,古诺与祖明都毫无抵抗便被扔了出去。 “随我来!”公冶滕看都未看他们一眼,转身便进了量天阁。 好像不太妙!不过已经到了此处,卫书等人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量天阁后,祖明刚从雪坑中爬了出来,如今也只能盼着公治师伯能手下留情了。 一封书信出现在祖明手中,正是乔赫赠与卫书的荐信,不知何时到了祖明这里,抖手间,这封荐信化成了纷沫随风飘散,“唉,早知道是公治师伯,我也不用枉作坏人了!” 祖明后悔不迭,这荐信还是他趁着卫书熟睡时从他乾坤戒中“顺”出来的,还不知卫书发现会作何反应,这公冶滕在宗内虽然人缘极差,却也是公认的中立之人,便是乔赫与叶承托付,他也可能毫不理会。 不过事已致此,以后卫书便是问起,祖明也只能矢口否认了。 抖落身上的积雪,祖明看了看身后的量天阁,只得带着满心不甘去找恩师权枚了。 而在他身后,无数细屑正在悄悄汇集,不过数息工夫,一封崭新的荐书浮现在空中,顿了一下,仿佛在嘲弄祖明一般,旋即飞进了量天阁。 量天阁内,卫书等人站成了笔直的三列,却不见了那公冶滕的身影。 “卫小旗,此地是弟子接取任务及叙功之处,我等会被分到不同山门,三日后记得来此相见。”沙德业低声向卫书叮嘱道,祖明被意外赶走,这等重要的事都未来得及吩咐,只能由戍卫众人自行决定了。 原来如此,这量天阁内极为宽阔,两侧墙壁都有数十丈,墙上有着一排圆形浅坑,大小与晶璧相仿,也不知做何用处,不过此时不宜多问,只能等三日后了。 “肃静!”足有一柱香时间过去,阁内窃窃私语声渐盛,才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公冶滕的呵斥声。 “修为达到筑基后期者,上楼!”又过了片刻,公冶滕的声音再次传来。 这是何意,卫书有些发愣。 这难道就是公冶滕的第一个条件?科沁众人回头望了卫书一眼,眼神复杂,没想到卫书这小子会这样就被淘汰。 愤怒的戍卫部诸人站在卫书身前,迟迟不愿移动脚步。 “去吧!我自有办法!”卫书见这些家伙这时候还愿意为自己出头,心中很是感动,不过从刚才公冶滕对祖明与古诺的态度便知道这人不是善茬,与他对抗得不偿失。 “你有啥办法?那老货凭什么……”沙德业怒道,说到一半便被卫书一巴掌拍到脑袋上。 “闭嘴!赶紧上去!否则莫怪我翻脸了!”卫书急了,这货在这里也敢出言不逊。 “你们还要磨蹭到何时!”公冶滕声音再次传来,这次他那冷漠的声音里明显带上了三分愤怒! 卫书见这些家伙不情愿地上了楼,这才放下心来,整个大厅内只剩了自己一人,空旷得让人备感压抑…… 也是,戍卫战部内筑基中期军士本就不多,更不用说科沁部了。 想来九幽也不常遇到筑基中期修士会因战功而得到修行名额。 此时的卫书很是冷静,默默等待着最终的“宣判”到来。 还好公冶滕并未让他久等,更没有让他失望。 “你,从哪来,回哪去!” 卷三 辗转北域 一三二、幽泉甲士 ?回去?卫书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便是转身离开。 九幽并非自己的归宿,此次前来更不是卫书自愿前来,何不一走了之,回去之后对祖哲也算有了交待,到时与九幽也再无半分瓜葛! 但一想到公冶滕这个细眼老鬼,卫书心中便涌起了强烈的不甘。 这老鬼一出现便是鼻孔朝天的可恶模样,明显很是看不起这些人,或许筑基中期修为的卫书在他眼中更为不堪,甚至根本未入得了他那双小眼! 可悲的是卫书没有并没有与之抗衡的资本,在这里,公冶滕一言可决众人命运,不容质疑。 卫书突然想到了什么,扬起手将真气注入乾坤戒中,想要取出乔赫的荐书,但却在最后关头生生止住了。 这样进入九幽,还不如就此离开! “你为何还在这里?”公冶滕仿佛看到进退不得的卫书一般,轻飘飘地问道。 “我为何要走?就只因我是筑基中期修为?”卫书难以分辨声音的方向,只得努力扬着头,高声道:“我不服!” “哼!你当我九幽宗是那等阿猫阿狗都能进的小宗门?便是记名弟子也需有筑基后期修为。早些回去,莫浪费老夫时间!” 老家伙说得冠冕堂皇,但当日邬丹师与祖哲乃至祖明都未曾与自己提起过,反倒很是笃定卫书入九幽毫无问题,卫书便知公冶滕所言未必就是九幽铁律。 “筑基后期又能如何?”卫书毫不示弱道,“这世上没有几个筑基修士能胜得了我!休想这样便把我打发了!” 卫书这时已经打定主意,便是要走,宁可被人打出去,也不能就这样自己迈出这个门,好像有点欠揍…… “好大的口气,既然如此,你好自为之!”公冶滕不屑的声音最后一次传来,随即这偌大的量天阁再次陷入寂静之中。 卫书不敢大意,凝剑横在身前,微弓起身子小心戒备,想来以那公冶滕的身份,倒不至于直接对自己出手,但他定然还有得是手段。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量天阁的寂静。 两名黑衣甲士凭空出现在卫书前方,覆盖全身的黑甲样式极为古朴,一层厚厚的冰霜裹在甲衣外,更添一分厚重感。 两名甲士手中握着五尺长锏,这长锏晶莹剔透,好像冰雕一般。 “傀儡还是幻象?”卫书望着两人黑洞洞的眼窝,一阵寒意涌上心头,两人散发出的真气波动极为混乱,让人难以窥探他们真容。 甲士身形极为壮硕,比卫书高了一头有余,虽然只是慢慢挪着步子,却依然给人十足的压迫感。 三丈,这是甲士与卫书的距离。 其中一名甲士突然暴起,手中长锏高高举起,以泰山压顶之势砸向卫书! “来得好!”这两名甲士让卫书想起了科沁的赵澉,同样的兵器,同样的招数,算起来也是同样的身份者,这两名甲士应当也是来“清理”卫书的执法官了。 卫书挥剑向前,脚下用了十分的力量,与这名甲士硬拼了一记! 砰!卫书被这一击震得向后抛飞了出去…… 筑基后期!但这份力量却大得出奇!卫书落地后又退了三步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初次试探,这黑衣甲士便给了卫书一个下马威! 这名甲士确实只有筑基后期修为,长锏上所附真气并不比赵澉浑厚,甚至还略弱于演武时遇到的蒯扬,但这甲士是没有生命的傀儡而已,看似随意的一击都是全力而为,丝毫不会担心气息不继或是身体的承受能力。 另一名甲士也跟了上来,两人成犄角之势,锁定了卫书。 太玄轻水所化的长剑像是遇到了克星,一触即溃,甚至未能替卫书缓解半分冲击之力。 “既然如此!”卫书再次聚集真气,凝练出一杆短矛在手中,“正好拿这两个傀儡试试七星猎皇枪的真正威力!” 甲士留给卫书的时间不过一息,随即再次出手!两支长锏快如闪电,一支下劈,一支横扫,带着凄厉的破空之声击向卫书! 好快!这甲士招术十分简单,但这般出招速度却远非筑基修士所能达到的! “来得好!”卫书打定了主意不躲不闪,短矛蓄势而发!“六合封穴!” 以刚猛见长的七星猎皇枪遇到这种硬茬会如何?卫书其实也很期待。 只有两声闷响传来,危险!卫书心中警兆猛生,迅速弃了短矛,连连后退! 短矛刺入了一名甲士胸口,此时已经离了卫书的掌控,却依旧未散,这支太玄轻水短矛竟然已经被冻结了! 一层寒霜正在卫书右臂之上蔓延,任由卫书体内真气极力抵抗,都无法阻挡,数息之后,整个右手已经成了一个冰坨,真气都难以顺畅运行。 太玄轻水,一直以来都是卫书最大的倚仗,与同级修士交手更极少会落入下风,但今日那两个傀儡甲士不仅将卫书击退,还将太玄轻水冻结,实在让卫书大感意外。 右臂上结了一层冰霜,与那些甲士一般,但奇怪的是并没有寒冷的感觉,真气虽滞,却也能达三阳,有点意思! 甲士胸口的短矛和手中长锏突然开始龟裂,不到一息间,便化成了冰末落到了地上,那名甲士不慌不忙地蹲下身,以掌按地,地面轻颤,随着他的起身,一支崭新长锏自地面慢慢升起…… 而那甲士胸口的伤口竟然也已经消失不见,整个“人”的气息都与开始时别无二致! 果然如此,这个量天阁便是一座大阵,这两个甲士都是这座大阵生成的傀儡而已。 卫书重新幻化出一杆短矛在手,趁着这短暂的喘息之机仔细思索着应对之策。 方才那一击卫书虽然被击退,却也重创了其中一名甲士,但是只要处在这量天阁内,卫书击败他们再多次也毫无意义! 必须要切断他们与这量天阁的联系,只是说来容易,要如何做才好? 想通此节,卫书不再与之硬撼,而是在这量天阁内快速游走起来。 卷三 辗转北域 一三三、意外入宗 ?量天阁内,卫书与那两名甲士激战正酣,不时传来兵刃相接的脆响。 整整一刻钟过去了,卫书也不记得已经将这两名甲士击伤了多少次,但此时卫书几近脱力,半跪在地上,靠着手中短矛支撑才未倒下。 那两名甲士依然不紧不慢地迫近卫书,身上依旧完好如初。 量天阁的地面之上,到处都是龟裂如蛛网般的冰片,在这黝黑地面上很是显眼,卫书每次与甲士全力对拼之时,脚下发力便会留下这样一片太玄轻水,只是在这里,太玄轻水遇到地面便会迅速结冰。 这两个傀儡还真是难缠! 但是傀儡毕竟是傀儡!卫书不理会正在迫近的两名甲士,不断念动口决。 对付他们,只需要一叶幻术…… 两个一模一样的“卫书”渐渐在卫书身前浮现,他们身上散发的真气波动与卫书毫无差别,若是两名修士在此,卫书这样做无异于自欺欺人,但这两个傀儡却一时间愣了神! 这两个“卫书”一左一右,快速离开卫书所在之处,而那两个傀儡终于做出了选择,放弃了跪坐在原地的卫书,分别追向了那两个幻象。 “果然是傻子!”卫书冷哼一声,弃矛取剑,蹑足跟上了其中一名甲士…… 量天阁二楼,只剩了公冶滕一人,科沁这些军士已经全被他的师弟们接走。在这二层之上,听不到一楼的动静,不过公冶滕却有法子“看到”楼下的战况。 这个小子倒是没说大话,这幽泉甲士是九幽弟子惯用的守山之士,虽然失之灵活,但凭着其绝对力量和韧性,战力堪比一般的筑基后期修士,便是九幽外门弟子中,能以一敌二的也是凤毛麟角。 卫书能与这两名甲士周旋这么久,颇为出乎公冶滕的预料,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在这量天阁内,卫书胜不了! 已经接近灯枯油尽的卫书最终的结局还是要被赶出量天阁。 卫书缀到了一名正在执着于追击卫书幻象的甲士,剑芒轻吐,直接刺穿了甲士的喉咙,卫书看也不看,便折向另一边。 卫书的一叶幻术虽有太玄轻水加持,比起一般修士要持久许多,但一心二用,还是让卫书压力颇大。随着卫书的转身,那个完成自己使命的卫书也迅速褪色消失。 “哼!枉费心机!”公冶滕看到这一幕,很是不屑,虽然卫书发现了这些傀儡的弱点,但却依然在做无用功! 那名倒地的甲士却并未如公冶滕想的那般再次复原,而是趴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再没了动静! “怎么回事?难道量天阁的阵法出了问题?”公冶滕有些难以置信,脸上的不屑也消失无踪。 就在这时,另一名甲士也被卫书斩首,与它的“兄弟”一般,没了再战之力。 卫书弯下腰,一掌拍在了那名甲士腰部,甲士没了真气支撑,渐渐消散,片刻之后,地上只剩了一块小小的玉璧。 这应当就是甲士的真正核心了,正是它的存在,甲士才能以真气之身自主地与卫书战斗,也是卫书最感兴趣的地方,若是能了解它的运行方式,卫书的一叶幻将来也可以成为卫书战力的一部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做为诱饵。 就在卫书刚要触到那玉壁之时,公冶滕一声冷哼,随即那玉璧便化成了玉粉。 这个小子,胜了还不知足,竟然还想窥探幽泉甲士的秘密!以后进了宗,也是个祸害! “真是小气!”卫书回头便发现另一名甲士也已消失,体内玉璧同样只剩了一堆玉粉,忍不住吐槽道。 卫书站起身,望了一眼通往二层的楼梯,并未多言。 楼上的公冶滕脸上有些挂不住,没想到今日被一个筑基中期修士将了一军,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陷入两难之境的就换成了自己。 卫书却并未多言,转身便向量天阁正门走去。 这什么劳什子九幽,卫书并不稀罕!之所以要拼到这一刻,卫书要的只是堂堂正正地走出这个大门,而不是被人扔出去! 跨出这个大门,便是彻底绝了入门之机,但是卫书并无半点犹豫,大步迈过了那道门槛! 九幽自然也不会在乎这样一个低修为的蝼蚁,但蝼蚁也有自己的尊严! 理性的人不会放弃这得来不易的入宗机会,哪怕受些屈辱又何妨?但平日里一直自诩冷静的卫书却又开始了“犯浑”。 公冶滕已经彻底傻了眼,那个年轻修士竟然就这样主动离开了?只是本应轻松的自己为何觉得老脸有些灼烧之感? 浑身是汗的卫书刚迈出量天阁,迎面便吹来一股凛冽寒风,让卫书遍体生寒,忍不住弓起了身子,再不复方才的昂扬…… “站住!”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卫书耳边响起,并不是公冶滕,卫书忙循着声音方向望去,一名中年修士站在日晷前,正是他叫住了卫书。 此人与那公冶滕一般的打扮,只是面相年轻许多,脸庞方正,卧蚕之下双目极为有神,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敢问前辈有何赐教?”卫书被那冷风一激,心中那团火也莫名地熄了,在此人面前更没了气势。 “老夫正巽峰莫代知,你可愿到我门下修行?”那人也不与卫书多言,径直问道。 怎么半路杀出个莫代知?卫书一时间竟被问得懵了,以那公冶滕对科沁军士的态度,自己这般做派定然将他得罪得死死的,卫书本已打定主意离开,但这莫代知的出现却让卫书有些措手不及,对方明言要自己入宗,自己再拒绝,怕就不是得罪他这么简单了。 “那个,前辈……”卫书也不知如何是好,但也不好不答,便支吾道…… “既然没有异议,那随老夫走吧!”莫代知挥动拂尘,一下便把卫书卷了起来,随即御起拂尘,径直向着西北方飞去。 还有这样的?卫书站在莫代知身后,大为疑惑,这人难道收不到弟子了不成? 公冶滕愣在量天阁内,对莫师弟的出现同样不解,带这些军旅出身的弟子并非什么好差使,莫代知今日怎会如此积极? 卷三 辗转北域 一三四、和善之地 ?随着莫代知带着卫书离开,公冶滕也回到了量天阁一层察看。 对于卫书击败幽泉甲士的手段,公冶滕颇为好奇。 筑基修士想在本阵之内击败幽泉甲士极为不易,九幽弟子最常用的手段便是以强力压制甲士,尽快寻找到傀儡中枢并加以破坏,但每个幽泉甲士中枢并不固定,也无规律可言,因此幽泉甲士一直都是九幽外门弟子最为头疼的对手。 但卫书虽然开始时应付两名甲士非常吃力,但最后却胜得非常轻松,这完全不像筑基修士应有的表现。 量天阁一层的地面上,卫书所留下的一个个“冰网”还未消失,两名甲士被击杀都是在这冰网之上,公冶滕猜测这应当是关键所在。 “式纹?”冰网之上的裂纹并非是冰面自然开裂所形成的,因为每个冰网都完全一样! “这是以禁鬲定式为主构成的封元阵!”此时,公冶滕恍然大悟,卫书在游斗之时悄悄在这里布下了数个封元阵,幽泉甲士进入时便会被隔断与大阵的联系! “但这般布阵方法?老夫从未见过!”封元阵是一个无中枢的简单阵法,多数筑基修士都能布出此阵,但像卫书这般在战斗中如此轻易地就布下封元阵的,极为罕见! 难道今日真的看错他了?公冶滕站在那里,久久不语。 九幽宗之中,百丈之上尽是迷雾,视线所及,不过丈许,而此时,莫代知便带着卫书在这迷雾中快速飞行。 数息之后,卫书已经难辨方向。这一路上,莫代知也不多言,卫书被寒风摧残,更是不敢张口。 这次飞行无比漫长,时间难道都被冻住了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迷雾终于消散,一片翠绿之色出现在卫书视野里,自从到了北域,卫书还未曾见过这般生机勃勃的景象,莫名有些感动。 “这里便是我正巽峰了。”莫代知带着卫书落到了一个小亭之内,这里应当是正巽峰的山腰处,山势颇为平缓,一条蜿蜒石阶从山下一直向山顶延伸,在这翠绿树林中时隐时现。 且不说其他,便是这分景致便让觉得浑身舒坦。 此处并非只是看着充满生机,而是真的温暖如春!这里应当更加寒冷才对,卫书的常识又被颠覆了。 “师尊,有何吩咐?”一名青衣男子快步从山上奔了下来,在莫代知身前恭敬拜倒。 “嗯,这是为师新收的弟子卫书,你去帮他安顿下来。”莫代知转向卫书,又道:“这是你的大师兄荣才,为师还要闭关,近日你且听从荣才安排。” 这莫代知何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自从进入九幽,可没有人问起过,卫书有些疑惑,不过此时莫代知面无表情,卫书也不好多言,只得将这疑问先放在心里了。 莫代知不再多言,御起拂尘向着山顶飞去,数息便消失不见。 荣才看起来三十许岁,应当是筑基后期修为,面容无甚特别,眼角低垂,嘴角又微微上扬,总是带着笑意,给人很和善的感觉。 “卫师弟,你是出自科沁部落吧?”荣才笑着问道。 “正是。荣师兄如何得知的?”见这荣才颇为和气,卫书也放松不少,虽然今日多有波折,不过既然有了修炼之机,卫书还是要好好珍惜的。 “前几日听说此次有一大批科沁战部军士会被录入九幽,荣某才有此猜测。”荣才打量了卫书一番,也未发现什么特别之处,“想必师弟一番劳顿甚是辛苦,师兄先给你安排住处,其他事情再慢慢给师弟安排。” 挥手阻止了卫书的致谢,荣才径直向山下走去。 卫书先是一愣,这才跟了上去,修士若依山修行,鲜有定居山下的,荣才这是何意,难道正巽峰的弟子都住在山下不成? “卫师弟在军中是何职?”见卫书跟了上来,荣才便与卫书攀谈起来。 “师弟是伙头军小旗。”卫书也不隐瞒,如实答道。 “这样啊,那师弟想必于厨艺很有心得了?”荣才语气中颇有些兴奋。 “不敢,也只是让他们吃得饱罢了,可谈不上什么厨艺。”卫书忙否认道,看荣才的语气,难不成让自己重操旧业不成,卫书可没有给这些人做饭的兴趣,在离岛莫老鬼的表现已经让卫书怕了,一般修道者对饮食极为挑剔,远不像那些大头兵那般好对付。 “师弟过谦了,师兄别的不敢说,但看人可准了,师弟一看便是精细之人,与寻常军士可大为不同。”荣才笑容更盛了,随口便给卫书戴了一顶小高帽。 卫书陪笑,却也不答话,虽然荣才的话他十分认同…… 只是一路往山下走,卫书清晰地感觉到灵气越来越稀薄,石阶两旁的草木渐渐发黄,远没有在亭中时那般生机盎然。 石阶越来越窄,已经只容一个人通行,前方枯黄的草木丛中终于出现了一座破败的茅草小屋,荣才也终于停下了脚步。 “到了,师弟。”荣才笑容愈发灿烂,转身给卫书介绍道,“这里是我正巽峰门户,屋前便是传送阵,可以通往量天阁及风巽诸峰,想必师弟知道此处的重要性,还望师弟严加看守,莫要懈怠!” 好嘛,敢情把我当成看大门的了,卫书这才知道被这个荣才给摆了一道。 原本还以为这家伙是个热心人,实际却是个笑面虎,打心眼里就看不起卫书! 见卫书笑容渐渐凝固,一声不吭,荣才也不在意,只是补充道:“虽然师弟修为只有筑基中期,但有师兄们与你撑腰,莫要担心,再说师弟出身行武,对这等事想必也是轻车熟路了。好了,师弟想必也累了,早点休息,明日再带师弟了解一下我们正巽峰。” 原来这家伙已经看出了卫书的修为,难怪如此轻视于他。 一件灰色长袍被交到卫书手中,这就是九幽记名弟子的统一着装了,与荣才这些外门弟子的衣着明显不同。 荣才已走,卫书向着山顶方向凝望了片刻,心中五味杂陈。 卷三 辗转北域 一三五、旧业重操 ?小屋前方,确实有个不起眼的传送阵,微微发出白色荧光,阵中只放置了一块晶璧,尚有十个阵眼空缺,想必要启动还要将阵眼用晶璧补全,正中的空缺是指向中枢,则需要依阵图勾画传送目的之地。 一次十个晶璧,看来在这里也要花费晶璧的! 站在小屋前往山下望去,依然是一片迷雾,而这里往上,却是一片通透,毫无云雾遮挡。虽不知九幽为何有这迷雾,但至少让卫书有种身处云端,脱离凡尘之感,便是被荣才嘲弄的郁闷也淡了不少。 就如在量天阁中那般,一个弱者没有尊严,即便争取,也只是那份自我安慰,在强者看来殊为可笑。 一个愤怒的蝼蚁,终究是蝼蚁。 心情平复的卫书盘膝坐在院中,默默运起融海心法,不断引导着周边的水行真气在他身边靠拢。 片刻之后,卫书满脸失望地站了起来,此处灵气仅比在戍卫营中时略浓郁一分而已,修炼效果极差,想要弥补今日这一战的损耗,怕是要打坐三天才行! 无奈之下,卫书打开乾坤戒,取出培元、养气丹各两颗,此时也顾不上许多,尽快恢复真气要紧。 这些丹药都是卫书亲自炼制,效果远胜一般地阶丹药,虽然如此,卫书服用时还是很心疼,这四颗丹药仅药材便要数十枚晶璧,以卫书如今的“财力”,压根经不起这般使用。 卫书可没想过来到九幽之后,依旧是这般处境,若真是在这虚度三年,那后果卫书都不敢去想! 两个时辰之后,天色暗了下来,卫书也从入定中慢慢醒来,体内真气已经恢复。 这间四处透风的小屋,推开门时一股灰尘便迫不及待地涌了出来,屋内只有土床一方,木桌一张,均被厚厚的灰尘覆盖,显然已经许久没人住过了。 摆设简单倒也不尽是坏处,至少卫书没花费多少时间便已经确定这间小屋并无暗格隐阵,住在这里倒是可以安心。 一番清理之后,卫书坐到了床边,这里与卫书在离岛上的住处有几分相似,不过是略小一些,屋顶的茅草虽然稀疏,但却可以让卫书随时欣赏这繁星点点的夜空,配上初春夜晚不住呜咽的风声,倒不失雅…… 想到荣才给自己安排的差事,卫书心中虽有怨气,还是起身,从乾坤戒中取出了十多枚晶璧。 这间小屋遮风避雨尚不能胜任,为卫书提供庇护就更不要想了。 想在这里安睡,必须要在小屋四周布上几个警示阵法,这样有人接近时,卫书才有足够的时间做出反应。 还好此处枯草很深,想要隐藏几个小阵并非难事。 以及壬定式为核心的不定触发阵,布置起来颇为简单,只是也要耗费三枚晶璧,即便无人触发此阵,一个月后还要更换晶璧,这五个不定触发阵布置下来,更是让已经学会持家的卫书一阵肉疼。 总算可以安稳睡上一觉了! 初到此地,虽然荣才可以说是笑着给了卫书当头一棒,但还难以就此得出结论,卫书还需要对九幽宗,对这正巽山有更多了解,才能有应对之策。 量天阁内的战斗,卫书体力同样消耗殆尽,简单铺好床铺之后,卫书倒头便进入熟睡之中。 一夜无梦,卫书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做什么梦…… 直到天亮之时,一阵急促的蜂鸣声才把熟睡的卫书唤醒,卫书下意识便想按下闹铃,懵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这一觉睡得太沉了。 “你还要睡到几时?”一声粗沉的怒喝声传来,卫书赶忙披上昨日荣才给的灰袍跑了出去。 一个黑脸汉子站在小屋前十丈处,身上落满了落叶枯草,看着颇有些滑稽。这家伙触动了卫书的不定触发阵,一时不察吃了个暗亏。 这人身着青袍,与荣才打扮相同,应当也是外门弟子,脸上的怒气很盛,不过卫书也从他那横肉丛生、眼角上扬的脸上看出这人平日里怕也是个脾气暴躁的主。 “不知师兄来此,有失远迎,敢问师兄名讳?”卫书不知此人底细,只好先赔笑道。 “你便是师兄说的那个乡下来的厨子?我是师尊的二弟子陶宗,”这陶宗站在高处,俯视着卫书,“这都几时了,你竟然还在偷懒?” “昨日实在太……”卫书心中恼怒,却也发作不得,只好解释道,只是话才说了一半,又被那陶宗打断了。 “哪这么多废话?是你们乡下人的传统么?”陶宗不耐烦地训斥道,“那次再让我看到你偷懒,定要打断你的腿!” “这是今日师兄们的菜单,两个时辰后给我送到山顶。”陶宗甩了一堆食材在地上,上面还附了一张纸,说罢看也不看卫书一眼,便转身向山顶走去。 “对了,今日今你是新来,食材我替你取了,以后司事会将食材送到你这里,亥时之前把所需食材报上去,若有延误,要你好看!” 卫书低着头,手指骨节都被握得煞白,十息之后才勉强抑住了出手的冲动,弯腰捡起了食材上的白纸。 “荣师兄:雅石轩,清炒萦香花、炖鹿肉三斤、清竹花茶三盏……”好一个酒囊饭袋!卫书差点看乐了,这是自己这些所谓的师兄的菜单,不对,还有师姐,从这份菜单卫书也知道如今自己又多了十二名师兄,五名师姐,清一色的筑基后期修为。 每人所点菜色均不相同,留给卫书的时间却只有不到两个时辰! 卫书此时连愤怒的时间都没有,飞奔回小屋前,从乾坤戒中取出了伙头军的那套家伙,还好卫书离开双圣时颇为匆忙,未将这些炊具丢弃,要不然今日还真要抓瞎了。 尚不知这些见鬼的师兄们口味如何,卫书只得尽量做得清淡些了,虽然已经见到的这两个货色让卫书作呕,但他们也是修道中人,想必还是喜欢清淡些的吃食。 只是炖鹿肉、烤獐腿等等吃食却怎么也不可能做得清淡了。 不管他了,时间紧迫,卫书懒得再多想,先把这关应付过去再说。 卷三 辗转北域 一三六、正巽故旧 ?正午时分,正巽峰的石阶上,一个年轻的灰色身影挑着两个大得夸张的食盒,一步步地拾阶而上。 从昨日莫代知驻足的小亭向上,卫书已经走了千余级石阶。灵气愈发浓郁,便是此处的水行灵气就已经比那茫茫大洋之上更为浓郁了,卫书忍不住咽了口水,以后也许可以溜到此处修炼? 潺潺的流水之声打破了卫书的幻想,不知不觉间石阶已经到了尽头,一条丈许宽的小溪挡住了卫书的步伐。 这小溪从山顶流下,清澈的溪水下满是圆润的鹅卵石,想来这小溪定然也存在许久了。 所幸水流甚缓,也并不深,不少石块露出水面,卫书踮着脚便轻易地跨了过去。 这里便是正巽峰弟子居住之所了。山势在此处变得极缓,一眼望去尽是地毯一般的细嫩青草,在这绿毯之上五彩小花点缀其中,不致让人觉得单调。 十数间风格各异的小院便分布其中,小院之间相隔数十丈,生长着一片片绿意盎然的茂密竹林。 “这些家伙倒是会选地方!”不说此处充沛的灵气,便是这般精致也让人心旷神怡,卫书羡慕非常。 最靠近小溪这个小院,屋舍围墙皆是用的竹子建造而成,围墙无比整齐,每根竹子粗细长短皆是相同,竹节的排列更是如音律一般,颇有韵味,这间想必就是名单上最后一位的音竹轩了,此处居住的是正巽峰最小的弟子岳雁蓉。 卫书想了想,还是继续向前走去。这些屋舍显然是按弟子位次排列,若是不想惹上麻烦,还是要先给大师兄荣才送去才行。 当卫书敲响荣才的院门时,已是午时三刻,比那陶宗所定时间晚了不少,估计少不了又是一阵奚落。 荣才满面笑容地从屋内走出,见到卫书,便笑道:“师弟可让我好等啊。” “实在对不住,大师兄,今日……”卫书陪着笑脸,正想解释一番,却被荣才打断了。 “没什么,没什么!”荣才接过卫书的食盒,挥手道。 拿盒打开,正是荣才所要的三菜一汤,这蓉木食盒隔热颇佳,便是过了一个多时辰,依旧热气腾腾。 “嗯!香!”只是闻着菜香,荣才便知卫书的手艺不凡,萦香花与鹿肉虽是修士常常食用的菜色,但想做到这般清香四溢而又不会相互影响,确是不易。 荣才拿出一根银针,便在卫书面前,将银针探入菜盘中,“卫师弟手艺可比值事司那般蠢材强多了!师傅他老人家真是慧眼识珠啊!” 卫书眼角急跳,这荣才! 片刻之后,荣才见银针无恙,这才接过食盒,顺手将晚上的食谱递与卫书,而后转身便进了屋。 “你们这些丘八便是这般做事的?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刚敲响二师兄陶宗的院门,便传来一阵谩骂。 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书端着食盒杵在院门前,陶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抢过食盒,大声训斥道:“还愣在这干嘛?讨赏钱么?滚!” 卫书已经不知道是如何将最后一个食盒送出的,只知道胸中怒气不断上涌,几乎要将神智淹没…… 这里是九幽,这里是天下第二宗,九幽!卫书不停在心中默念,这才勉强把这怒火暂时压制。 正巽峰除卫书之外,还有十七名弟子,虽不是人人都如陶宗一般视卫书如奴婢,但他们也好不到哪去,便是那些女弟子,若是见卫书站得离院门近了,都要在屋内责骂一番,仿佛卫书会污了他们的院子一般,像音竹轩的岳雁蓉那般对卫书不理不睬,已经让卫书有如沐春风之感了…… 这些人究竟是因为自己的修为低下,还是自己的出身才会这般的?卫书难以确定,若是前者也就罢了,若是因为后者怕是戍卫战部其他入宗军士的日子也不好过。 入夜,卫书偷偷潜到小亭附近,此处虽然灵气也不甚浓郁,但确实比卫书的小屋要强多了。再往上,卫书发现了数个隐蔽的阵法,如今的卫书也没有把握悄无声息地将它们破坏,也只好如此了。 在此修炼,卫书尚须时刻压制着融海心法,不敢全力运转,不然极有可能触动那些阵法。 一连五日,卫书白天都在为正巽峰这些人准备食物,也只有晚上才能得些功夫修炼,虽然真气增加十分有限,想要将十二正脉炼为大周天一脉更是摇摇无期,但久无进益的融海心法却进步不少,卫书已经能感到自己与水行灵气似乎更多了一分亲近,修炼起来亦有事半功倍之感。 若不是还有这点收获,卫书真的要对在此修炼彻底绝望了。在入宗之前,卫书对入九幽宗修炼还颇为期待,甚至把这次机会当做了自己此生的重要转折,如今看来,真是太过年轻了,无论在何处,都没有免费的午餐。 午时初刻,卫书已经来到了音竹轩院前。 与这帮人打了几次交道,卫书也有了些许心得,尽量准时送到,少与他们啰嗦,虽然还会有些人对菜色挑三拣四,但只要听着便是。 真正让卫书郁闷的是已经到此五日,莫说是九幽宗,便是对正巽峰都不甚了解,想要从这些人口中打听点事真是难如登天,便是那个笑面虎荣才,也从不会与卫书讲半句有用之话。 “师姐,午餐放在这里了,告辞!”卫书放下食盒,便要转身离开,对这些女弟子,卫书没有一分好感,或者说恶感更胜那些男弟子,这个世界里女子修道者原本便少之又少,想必在哪里都能享受到众星拱月般的待遇,自然不由得便有几分优越,甚至骄横! 五日来,卫书每日为他们准备两顿餐食,竟然未收听到一个谢字,每个人都如此地心安理得,实在让卫书大开眼界。 “慢着!”音竹轩内突然传来女子的声音,叫住了卫书。 不得不承认,这个岳雁蓉声音极为悦耳,清脆中又带着几分磁性,仿佛处处都有共鸣之声,便是闻其声,不见其人,怕也会让一般男人难以自持。 卫书却心中一紧,难道她又有什么不满? 卷三 辗转北域 一三七、红颜五音 ?“听说你是因征讨乌平有功,才得以举荐入宗,是吗?”岳雁蓉的声音再次传来。 卫书不知她是何意,不过语气甚是平淡,并未听出讥讽之意,便答道:“正是。” “那你是哪个战部?” 咦?卫书倒是有点惊讶了,上山这几日来,这些人一听说自己是科沁出身便露出鄙视之色,根本不会在意卫书曾做过什么,对其军旅生涯自然也不会有半分兴趣。 “戍卫战部。”卫书尽量简洁回答,在不清楚她的意图之前,还是少说为妙。 “噢?”岳雁蓉语气中突然有了一丝欣喜,“师弟请进院相谈。” 说罢,院门自动敞开。 这岳雁蓉竟然知道戍卫战部,听她的语气,似乎还与戍卫有些渊源,卫书犹豫片刻,还是踏入了音竹轩。 这音竹轩占地不过一亩有余,庭院内被细竹篱隔成了四处花田,中间碎石小径直通着三间竹屋,一入轩内,卫书便觉香气扑鼻,让人心神都放松了下来。 卫书进了院子便止步不前,静静等着岳雁蓉发问。 岳雁蓉坐在竹屋之内,门口挂着细细珠帘,让人难窥其真容。 “你可认得祖明?”提到祖明之时,岳雁蓉声音有些颤抖,卫书也算得上老手了,一下便听出了她的娇羞之情。 原来如此!卫书此前从未想过祖明竟然在九幽宗内还有红颜知己。不过还算不上意外,毕竟祖明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确实卖相不错,再加上他是与祖哲一般的七劫金丹,在九幽宗内也算得上翘楚了,有那么几个“迷妹”也是正常。 不过以卫书对祖明的了解来看,这个岳雁蓉却多半是单相思了,祖明这家伙没心没肺,不喜羁绊,便是遇到南宫云儿那般绝色,卫书都未见祖明眼睛多一分停留,远不如这家伙见到三尺乾坤时兴奋。 “师弟便是祖队官手下小旗。”卫书轻声道。不知是不是幻觉,卫书在这院中说话声音好像也变得中听了许多。 “啊?”岳雁蓉紧张道:“明哥怎么会是伙头军的队官?” 倒是把这茬忘了,为了祖明的形象,卫书只好解释道:“明哥临时回归戍卫,只在伙头军挂职,平时做的却是戍卫副统领的差事。” “原来如此。”岳雁蓉恍然大悟,语气也重新变得平静,随即又怕卫书误会,便解释道:“雁蓉在入宗后,曾在外门弟子大比时得过明哥指点,尚未能回报,你莫要多想了。” “这样啊,难怪了,”卫书装作恍然大悟道:“明哥就是这样热心。” “什么?你说明哥对谁都如此吗?”岳雁蓉又紧张了起来。 卫书这才醒悟自己说错话了,不过岳雁蓉的反应很是可爱,刚才还在辩解,这下便露了馅。 “可不是嘛,军中将士都常受明哥照顾,对明哥大家都佩服得很。”卫书此时也不好过多解释,只好尽量美化祖明一番了,不过说起来祖明虽然身上毛病不少,但做为战友,倒还是个值得信赖之人。 “师弟可否讲讲军中之事?”岳雁蓉不好再提祖明,便旁敲侧击道。 卫书哪里还能不知她的心思,便将“祖明献计破晓市”娓娓道来,中间自己的戏分自然全部剔除,句句不离祖明。 这个版本卫书至少听过三次,祖明一得了空便会召集伙头军全员开会,每次都会把这事拿出来自吹一番…… 如今从卫书口中讲出,自然比祖明自吹自擂让人信服得多。 果然,岳雁蓉听得十分入神,当听到祖哲率部久攻不下,祖明突然出现时,更是忍不住发出惊叹! 唉,这两人倒是一对,卫书已经脑补出祖明与这个岳雁蓉相处的场景,只要岳雁蓉能一直这般虔诚地聆听祖明吹牛,相信拿下祖明这个头脑简单的家伙也不是难事。 讲完晓市城之事,岳雁蓉显然还颇有些意犹未尽,不过卫书可不敢再耽搁了,又到了做晚餐的时间。 虽然这岳雁蓉只关心祖明的事,在这正巽峰有了可以交流之人,卫书心中郁气也总算可以排解几分,以后有机会再向她打听九幽之事好了。 刚从音竹轩走出,卫书便又遇到了熟人。 “你这丘八为何在岳师妹这时待了这么许久?”陶宗突然出现在卫书面前,脸色阴沉,眉毛都要立了起来,显然是愤怒至极,不过这句话却是刻意压低了音量,应当是怕岳雁蓉听到。 “岳师姐对菜色不甚满意,故而多嘱咐了几句。”卫书不咸不淡地答到,刚有些好转的心情随着这人的出现,再次被破坏殆尽。 “哼!岳师妹沉迷音律,口味甚是清淡,哪里会与这你丘八多废话?”陶宗冷哼道,显然对卫书的鬼话丝毫不信,“我可警告你,岳师妹出身高贵,前途光明,不是你这等人能高攀得起的,早些死了这份心!” “多谢陶师兄提醒。”对这陶宗,卫书的耐心已经近极限,不想与之再浪费时间,转身便要离开。 “慢着!”陶宗叫住了卫书,冷笑道,“难得你这么上心,正好岳师妹的音竹轩需要修葺,你去山下砍一百棵五音竹上来,三寸三分十棵,二寸二分三十棵,一寸一分六十棵,晚上交到我那里,少一棵,我扒了你的皮吊在山上!” “可是我还要做晚餐……”这是明摆着刁难人了,卫书气道。 “少废话,你们丘八不都讲究服从么?什么时候可以讨价还价了!”陶宗笑着打断了卫书的话,只是这一笑,更显得狰狞了。 看来陶宗打岳雁蓉的主意不是一天两天了,卫书不傻,很快猜到了这家伙突然跑出来针对自己的原因,想必是自己进入音竹轩那一刻便被他盯上了。 五音竹,卫书只在诸草图志上见过。此时卫书才反应过来,这个音竹轩所用的竹子竟然都是五音竹,难怪在轩中说话都会变得悦声,四周的五音竹便是一个个上好的共鸣箱。 只是这五音竹又要到哪里去寻?山上这此都是普通竹子,只能下山去找找看了。 卷三 辗转北域 一三八、五音竹林 ?五音竹之所以见于诸草图志,并非因其有甚么药用价值,而是因为它竹节奇特,每节都不相同,自成五音,正与音律之五音相符,是难得的正音之材,虽然于修士无用,但在爱好音律之人的眼中,它却是极为难得的天生之材。 只是五音竹与寻常竹子不同,它不喜湿热之地,只在寒冷之处生长,因此生长极为缓慢。知道它这个特性,卫书自然不会指望这如春天般温暖的正巽峰上会有五音竹了,而在百丈迷雾之下,则是异常寒冷之地,卫书倒可以去碰碰运气。 时间紧迫,卫书一路飞奔下山,若是想不耽误为这些人准备晚餐,卫书必须要在一个时辰之内赶回。 卫书所住的小屋,便是迷雾的临界之处,再往下行便会进入迷雾之中,在这山上待得久了,一入迷雾便觉得寒气逼人,石阶更是湿滑异常。 再往下行,迷雾渐渐变淡,但却愈发寒冷,石阶都裹上了厚厚的冰霜,一不留神,便会失足。 卫书明显低估了在迷雾中下山的难度,三刻钟之后,卫书才在瑟瑟寒风中来到了山脚下。 这里与正巽山上简直是两个世界,山上温暖如春,山脚下却如冰窖一般,与卫书等人在量天阁前所遇景象颇为相似,入目只有一片茫茫白色,即便是浓雾阻挡了大半阳光,依旧刺得人双目生疼。 这里当真会有五音竹存在么?卫书对此十分怀疑。 五音竹不喜水,倒是可以利用这点来寻找,卫书思索一番,总算找到一丝线索,不然要在这茫茫雪原找到竹林,实在是难以想象。 默默运起融海心法,卫书仔细感受着水行灵气的缓慢流动,逆着其流动方向慢慢前进,时不时更要全力跃起,判断一下前进方向,不然这凛冽的寒风很快就会将卫书的足迹抹去,到时想要回去怕都不易。 呵,又被那陶宗摆了一道!这时卫书已经明白,莫说是一个时辰,这个下午能找到五音竹林都是万幸了! 卫书无论如何都无法保证同时完成五音竹与晚餐这两项任务,不过既然下山了,就索性探上一探。 卫书此时虽然横下心来,但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逃避感。今日必然后再次受到陶宗的责难,卫书选择了晚些再去面对…… 倒不是卫书怕了陶宗,这几日卫书一直在评估正巽这些所谓的师兄师姐的实力,已经可以确认他们虽然是九幽的外门弟子,但似乎也并非九幽宗的正牌弟子,实力不过在赵澉与蒯扬之间,真是动起手来,卫书不惧他们任何人! 但他们却有着卫书所没有的东西,便是这外门弟子身份,从在雪峰山顶观景那一刻时,九幽便给了卫书刻板、森严的印象,在量天阁更是进一步确认了这一点。 以记名弟子身份挑战外门弟子,会有何后果?卫书难以想象,卫书不惧自己受罚,但却怕连累戍卫之人,祖哲显然很是看重此次入宗机会,甚至将这二十人视为了戍卫复兴的希望,卫书不敢,也不想打破这份希望。 戍卫,卫书便是入营不过月余,却也深刻感受到他的那分困顿,每个戍卫人都在挣扎,甚至毫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只为让戍卫部落摆脱困境,卫书无法选择无视,甚至很多时候,卫书都愿意把自己视作戍卫一员,也许戍卫人的疯狂已经感染了卫书,也许仅是唤醒了卫书血脉中隐藏许久的那份责任。 这短短月余中,卫书可以说助力戍卫良多,但在卫书看来,怕是戍卫教会了自己更多,更是让卫书学会了敢于面对,不再逃避! 两世为人的卫书虽然披了个年轻人的外衣,却难掩其三十余年的沧桑…… 寒风卷起的积雪早已把卫书堆成了雪人,远远望去,卫书也已融入这茫茫雪原之中,只有当他偶尔跃起时,那个灰色身影才会重现,却显得如此孤单渺小。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卫书已经在这雪源中行了近百里,就在卫书将要绝望之时,眼前突然出现一抹翠绿之色! 没错了,这定然是五音竹了!卫书在此处几乎察觉不到一丝水行灵气,寻常树木根本不可能在此环境下存活! 卫书兴奋地向着五音竹林狂奔而去!此时尚未出未时,若是顺利点,说不定还可以赶上给那些家伙做晚餐…… 此前卫书一直循着水行灵气前行,走的路线自然是蜿蜒曲折,若是要赶回去,应当用不了半个时辰。 果然,这是一片占地不过数亩的小小竹林,每棵竹子都有着长短不一的竹节,在这风雪肆虐的雪原中傲然挺立着。 虽然是被那陶宗无端刁难,但此刻卫书见到这片竹林仍难抑心中欢喜。 至于陶宗所说的三寸三分,倒也不是随口瞎说,这五音竹生长于这等险恶之地,与寻常竹子极为不同,平时只是在默默吸收养份,只等得积蓄完成的那一日,会在须臾间突然长高,而终其一生,也只会生长两次,每次生长三尺三分,竹径亦增加一寸一分。 这五音竹这般生长方式,像极了修士的修炼之途,千百日的积累,便只是为了那一朝突破,这也是很多修士喜爱五音竹的原因。 不过此时,卫书却顾不上许多,冲入竹林中便去寻找那三寸三分的五音竹,这也是极限竹径了,能长到这般尺寸的怕只有十一之数。 “咚!”随着卫书的轻轻敲击,这些五音竹发出清脆而又悠长的响声,从下至上更是完美契合宫商角徵羽五律,便是卫书不通音律,仍忍不住啧啧称奇,像极了一个误入乐器店的门外汉,总想自己拨弄两下…… “八、九……”卫书发现一棵三寸三分的五音竹便将之砍倒,小心地搬到林外,如今只剩最后一棵了。至于二寸二分与一寸一分的五音竹,则多得很,完全不必担心。 一棵五音竹长成这般,也不知要多少年,但卫书此时也顾不上惋惜了。 “在这里!”直到快走出了竹林,卫书总算又发现一棵,终于松了一口气!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忽然传来,让卫书的砍伐大业不得不中止,因为这个声音,卫书认得! 卷三 辗转北域 一三九、风狼之王 ?沙德业?!此处距离正巽峰过五十余里,离着九幽其他山峰至少还有百里,这家伙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声惨叫,卫书在给沙德业接断肢时曾经听过两次,再熟悉不过了。 一声声狼嚎随着惨叫声传来,一声急过一声。卫书大叫一声不好,再顾不上那些五音竹,便循着声音狂奔了过去! 九幽宗内竟然有灵兽?这可大大出乎卫书的意料。 前方狂风大作,如龙卷一般将一个小小山包笼罩其中,不断飞扬的雪花让卫书无法看得真切,但沙德业的声音正是从这里传出的。 沙德业倚在一个雪堆前,滴血的长剑横在身前,身上的灰袍已经被鲜血染透,双腿更是血肉模糊。在他身前,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灰色巨狼尸体,但却有更多巨狼慢慢靠拢过来,一个个狼嘴边流着涎液,眼中泛着噬人幽光。 这些巨狼身高过三尺,站立起来比沙德业还要高,狼腿修长,行动极为灵活,且狼群极擅合击之术,沙德业此前便已经领教过了。 此时沙德业已是非常虚弱,体内的气力更是随着伤口处不断流淌的血液快速流失,再这样下去,不需那些巨狼进攻,沙德业也再难支撑多久。 “来啊,畜生!”沙德业绝望地嘶吼道!没想到自己在苏梅城下惨烈的战斗中捡回的性命,今日会葬送到这群畜生手中! 突然,沙德业脑后一阵风声响起,惊得他猛地回头,正看到两头巨狼张着血盆大口,向自己扑来! 这些畜生在前面与沙德业对峙,真正的杀着却是从沙德业后方而来。 已经来不及反应,沙德业彻底绝望了…… 上山不过六日,竟然就这样交待在这里? “噗……噗……”两声闷响,却没有想象中的剧痛,沙德业努力张开眼睛,却看到这两只巨狼趴雪堆上一动不动,身下的雪堆那一片嫣红正不断扩大!仔细看去,这才发现巨狼身上多了一支透明小剑,将它们钉死在这雪堆之上。 这熟悉的手段! “你这家伙来这里作甚!”一声熟悉的大喝在沙德业耳边响起,一下把沙德业从绝望的深渊拉了回来。 “卫哥儿?!”沙德业不敢置信道,“你怎么?” “少废话!”卫书跃到沙德业身前,背对着沙德业,为他挡住了狼群。 狂风吹得卫书的灰袍猎猎作响,但在此刻,沙德业突然发现卫书变得比平时高大许多…… “小心,这群兔崽子厉害……”见到卫书,沙德业猛然放松下来,对卫书,他有十足的信心,不过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卫书也不答话,不过也很清楚这些巨狼怕是不简单,沙德业在筑基后期修士中虽然算不上很强,但也不是普通狼群所能伤得了的。 沙德业身上爪撕齿咬的痕迹并不多,最致命的却是大腿上两着巨大的伤口,极为整齐,更像是利刃所伤。 短矛在手,卫书直接杀入了巨狼之中,沙德业伤势很重,必须尽快救治,卫书已经没有时间再去仔细琢磨,这正是七星猎皇枪大显身手的时候! 那些巨狼自卫书出现,便将视线汇集到他的身上,直觉告诉它们,这个人更加危险! 一声声狼嚎此起彼伏,卫书面前的巨狼急速后退,两侧的巨狼却划过一个弧线,直奔向卫书两侧! 这些畜生果然有点意思! 卫书猛地止步,右脚点地,身形急转,迎向了左侧直扑过来的三头巨狼。 巨狼一跃而起,前爪足有三寸长,一下让卫书想到了在雾岛面对邵仁如唤出的火狼,不过卫书已经今非夕比,区区巨狼再难威胁到卫书分毫。 “三木之林!”短矛呈品字连续吐出,便在三只巨狼脑门上各留下一个血窟窿! 一击得手,卫书不敢停留,冲出两步后便扭转身形,直面身后追来的巨狼。 这些巨狼很是狡猾,见那三头巨狼在空中被卫书轻松击杀,便不再轻易跃起,只是围在卫书身旁不住地游走试探,一击不中便立即后退。 卫书倒是没想到这些畜生这般油滑,面对这些“身法”堪比普通筑基修士的巨狼,一时间还真不易得手, “四郊多垒!”不过畜生毕竟是畜生!又是一招七星猎皇枪使出,四只巨狼倒地身亡! 谁告诉你老子的短矛就只有五尺了?卫书不禁冷笑,手中长矛暴涨到七尺,这几只巨狼自以为掌握了卫书的攻击距离,还在游走途中便被卫书刺中。这四只巨狼分布在卫书四周,正是这招四郊多垒最擅长面对的情况。 就在这些巨狼被卫书震慑得不住后退之迹,凄厉的破空之声猛得响起! “小心!”沙德业大急,高喊道! 卫书已经察觉到前所未有危险,急忙后退,同时短矛不断舞动! “锵锵锵!”密集的金石之声在卫书身前响起,让人头皮发麻! 停下脚步,卫书这才看到真正的敌人!十丈外,一只纯白巨狼死死盯着卫书,不停地发出低沉的吼叫! 这只巨狼更加高大,眼光凶恶但却像有灵智一般让人恐惧,最显眼的还是纯白色狼毛,便是在这茫茫雪原中都显得如此夺目。 “卫哥儿,狼皮……”沙德业突然来了精神,小声提醒道。 狼皮?难道这货来这里就是为了这张狼皮?真是不要命了!卫书忍不住在心中痛骂沙德业这个蠢货。 不过现在就打它毛皮的主意似乎早了些,这家伙可不好对付,方才卫书硬是挡下了五道风刃,威力堪比筑基初期修士全力一击,这头巨狼已经是地阶灵兽中的顶尖存在,并不好对付。 “这是一头风狼王,我来这就是找它……哎呦!”沙德业小声道,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 其他巨狼见这风狼王出现,便自觉向后退去,远远地围成了一个圈,防备着卫书两人逃跑。 风暴终于停息,那头风狼王不紧不慢地迈步向前,显然卫书方才轻易挡下它的风刃,让它对卫书也很忌惮。 擅御风,又喜寒,卫书早该想到会是风狼王,只是其他卫书却知之不多,这风狼王虽不是天阶灵兽,却有假丹,是木行修士最爱的丹药材料,没想到会在此地遇到。 不过既然它擅长风刃,与它这般对峙绝不是上策,此地水行灵气稀薄,但木行灵气却颇为旺盛,拖得久了对卫书极为不利。 卫书不再犹豫,左手化剑,右手化矛,径直冲了上去! 风狼王并非天生为王,靠得正是不断厮杀才能在这风狼群中成长为王,一生战斗无数,卫书的意图丝毫瞒不了它。 一声长嗥,风狼王巨嘴若风穴一般接连发出数十枚风刃,笼罩向卫书! 原来还是小看了这个畜生!卫书没想到这风狼王如此强横,短矛横挡竖挑,左手长剑亦是不停格挡,却依然难以完全化解。 “啊!”卫书腰间突然一凉,随即便有被利刃划开皮肤的刺痛传来! 这风刃速度极快,让人应接不暇!沙德业啊沙德业,你怎么会想到打它的主意的?卫书顾不上处理伤口,此时只能尽力拉近与风狼王的距离,不然没有远击能力的卫书根本没有还手机会! 风狼王却不给卫书机会,在不断腾挪的同时,不停地发出风刃,封锁卫书的行进路线。在这片小天地中,风狼王可以随时补充木行灵气,速度要比修士快上十倍,这样下去,卫书必然会被它耗尽真气。 想要骗过这个畜生竟然如此之难!卫书接连改变方向,却始终无法拉近两者的距离,不禁有些着急。 没有水行灵气,便没有卫书施展的空间!而此处唯一还有些水行灵气的,只有它了! 又是了阵风刃,卫书突然脚下一空,踉跄着跌入了积雪之中。 好机会!风狼王猛然将灵力全力发动,把一道道风刃倾泻向卫书失足之处! “卫哥儿!”沙德业心中一凉,今日自己若是连累卫书也折在这里,该如何是好?! 风刃击在雪中,扬起一片片雪尘,不过数息间,卫书所在之处,便形成了一阵雪雾,让人难以看清。 风狼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再发出风刃,反而急速后退。 “好一个畜生!”两道身影从雪雾中冲出,便看到正在后退的风狼王,不得不说这些灵兽对危险的感应远胜修士。 不过,已经晚了!两个卫书一左一右快速逼近有些发呆的风狼王! 幻术,可惜它这辈子也未见过,突然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敌人让它难以理解! 但是危险的感觉却是无比真实、急迫,风狼王猛地嗥叫,一时间风刃如网一般护在它的身前。 “晚了!”卫书轻易拨开数道风刃,冲到了风狼王身侧,而另一个“卫书”则在密集的风刃中消散了。 靠近风狼王,卫书这才发现它的白色毛皮如绸缎一般,光泽却又堪比最上乘的珠玉,想必沙德业要的就是这身狼皮。 虽然不知这家伙为何要此物,但卫书还是决定顺道帮他一把。 风狼王见卫书已经近身,顿时慌了神,挥起前爪抓了过去,却不想卫书不躲不闪,硬受了这一记! 卷三 辗转北域 一四零、所谓外门 ?风狼王的前爪在卫书胸前留下了四道深深的伤口,自己却摇晃着倒下了。 一柄短剑自风狼王左眼入,右眼出,顷刻间,风狼王的脑袋里便被水行真气搅成了一团浆糊。 卫书踉跄着退了两步,为了给沙德业留下一副完整的狼皮,只能行此险招。只要近了身,这头威猛的风狼王的手段便废了大半,卫书本可以从容干掉它,但想不在它身上留下伤口,可就难了! 还好胸前这伤口看着骇人,实际并无大碍。 随着风狼王的死去,四周突然静了下来,而周围的巨狼则纷纷夹起尾巴迅速逃窜。 好一群有情有义的畜生!如果它们此时真发了狠冲上来,卫书还真没办法抵挡,与这风狼王的搏斗已经快耗光了体内真气。 跑了也好,这些巨狼本身并无太大价值,木属性的灵兽肉质普遍酸涩难嚼,水行的卫书压根看不上…… 还有个半死的病号要处理,卫书顾不上处理风狼王的尸体,赶紧来到沙德业身边。 这家伙已经休克了,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足以让每个医生崩溃,不过最重的还是腿上的伤口,应当是被风刃所伤,动脉血管被切断,万幸的是这家伙命足够硬,血管竟然冻上了…… 卫书没办法在这里给他疗伤,只好简单做了止血处理,在他嘴里塞了颗养气丹,顺道自己也塞了两颗,以弥补体内真气的亏空。 背上沙德业,拎起那只足有两百斤的风狼王,卫书快步向着正巽峰奔去。 当卫书回到自己的小屋时,已经到了酉时,什么五音竹,什么晚餐,已经全被他抛到了脑后…… 沙德业还处于深度休克中,方才喂他的养气丹似乎并未起作用,卫书只好又给他塞了颗培元丹,在这种情况下,他已经无法控制体内真气,怕是给他断续丹也难起到效果。 无奈之下,卫书只好给他先行缝合伤口,没了断续丹相助,靠着只能在外存在几个时辰的太玄轻水,根本不能保证他的伤口愈合,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卫书的小屋中也亮起了数盏油灯,昏黄的灯光并没有因为数量的增加而明亮多少。 卫书不敢直接将真气输给昏迷中的沙德业,不过却想到了一个应急之法,便是将太玄轻水化为细针,不停地按经脉小周天的顺利刺激他的穴道,果然,两个大周天结束,沙德业开始有了反应,手脚不停地抽动,这正是体内经脉开始恢复的迹象! 一刻钟之后,沙德业总算张开了眼睛,卫书赶紧给他塞了颗断续丹,顺道堵住他的嘴,此时多说无益,只有静养才能尽快恢复。 这个法子虽然是卫书临时起意,但说不定以后还能用得上,卫书见沙德业呼吸渐渐平稳,便不再理他,自顾自地拿出小本子写了起来,将来定要把它加入外术真解中,这样对付像沙德业这样重度休克的伤患又有了个法子。 卫书的断续丹药性可是异常霸道,沙德业才服用半个时辰,便觉得伤口处麻痒无比,仿佛全身都爬满了小虫子一般,但卫书在旁边,他又不敢去抓,只得猛地坐了起来。 “你醒了?”卫书瞥见沙德业如坐针毡的样子便想笑,不过前几天卫书才体会过这痛苦,也就不准备让他再受罪了,随手抛给他一颗雪莲寒香丸,这可是卫书费尽心机才琢磨出的止痒丹药,药效非同一般,就是造价有些让人肉痛。 这世界的修士都不是普通人,忍耐力也远胜常人,以致于这些丹士炼丹也只求药效,从不会考虑服药人的感受,卫书深深地鄙视他们。 当然在这时候,卫书会选择忘记自己的破劫丹是何等的不人道…… 片刻之后,沙德业便觉伤口的麻痒骤减,不禁对卫书的手段钦佩不已。 “你这夯货,怎么会想到去惹风狼王?”卫书见他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也到了算帐的时候了。 “唉,我在那竺巽峰日子难过,今日有个师兄非要我去寻一张风狼王的完整毛皮,他要送给师姐做生辰贺礼,我若不去,便要把我赶到山脚……”沙德业说到这里,突然闭上了嘴,卫书这不就是山脚,再看这个四处漏风的破屋,便是傻子也知卫书的处境只比他更糟! “对了,卫哥儿,三天前你咋没去量天阁?”看卫书神情郁闷,沙德业忙岔开话题,“咱们以为你没能入宗,还琢磨着去找明哥求情。” “额……我忘了。”卫书有些不好意思,这几日白天尽忙着给那些人做饭,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为何要去量天阁?” “量天阁是九幽弟子们常去之处,可在那里接些宗外任务,是一个重要收入来源。”沙德业解释道。 “原来如此,那得了空我也去看看,其他人怎么样了?”卫书今日见沙德业如此,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他们这些记名弟子怕都不受待见。 “都还好吧。”沙德业支吾道,卫书显然在这正巽峰比他们更不如意,“只要能修炼,咱们都能忍。” 对,都能忍,也只能忍。卫书心中郁气更胜,脑袋嗡嗡作响!这些人虽是记名弟子,但也是在战场之上拼死换来的机会,他们为何要如此欺人? “那个,”沙德业见卫书脸色难看,反倒劝道:“听他们说以前也是这个样子,这些外门弟子背后都是九幽宗境内那些修炼世家,为了争取到这个外门弟子的资格,都是花了大价钱的……” 哈哈,卫书忍不住气笑了,原来堂堂九幽还有这种事情! 说白了,这些所谓的外门弟子、记名弟子都不是九幽核心,这些人便是都不能结丹,九幽都是稳赚不赔!这算盘打得真响! 更何况沙德业也说了这些人在九幽只有十年期限,结丹才能成为内门弟子,时间紧迫反倒是让他们修炼颇为上心,结丹能有十一之数,这样算来,七百二十峰,每十年便能给九幽输送上千金丹修士,这还不算九幽核心弟子! 殊为可笑的是,这些外门弟子普遍资质一般,他们便是能结丹,也难免会被送到九幽各战部中去,从而成为他们口中常骂的“丘八”。 但从这也能看出这九幽的实力,当真是可怕! 卷三 辗转北域 一四一、狂风龙泉 ?“你这丘八,又在偷懒!”就在卫书与沙德业闲聊之迹,屋外突然响起怒骂声! 又是陶宗! 卫书示意沙德业噤声,便要出去,却被沙德业一把拉住了衣角。 “咱们受点委屈就罢了,莫误了你的前程……”卫书的脸色非常平静,平静得让沙德业害怕,与卫书相处久了,他们早知道卫书的性子。 沙德业这句话却让卫书心痛,这家伙几日前还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便是手脚被砍断,他都能咬着牙跟丹士拌嘴,如今却会说出这种委屈求全的话。 卫书知道他真的怕了,怕的却不是沙德业自己那缥缈的前程被影响,而是连累戍卫! 轻轻拍了拍沙德业的肩膀,卫书走出了小屋,有些事终有一天要做个了结。 “陶师兄有何指教?”卫书看着陶宗,问道。 “休要与我装傻充愣,我问你,晚餐呢?五音竹呢?”陶宗脸色阴沉,大声质问道。 “晚餐我已经通知值事司送过来,至于五音竹,山下多得很,我已经砍好了,师兄想要大可以自取。”卫书若无其事地说道,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什么?!”陶宗气得头发都竖了起来,自己竟然看错了这个丘八,还以为他是个晓事的主,没想到竟也是个十足的蠢货! 但愤怒过后,陶宗很快发现了这是自己的问题,不给他十足的教训,这等乡下下永远不知道天高地厚! “也罢,终究是乡下下,想来还不知道我九幽的规矩!”陶宗盯着卫书,冷笑道:“我九幽从不禁弟子间争斗,你可知为何?” 卫书精神一振,立刻笑着问道:“还请师兄指教!” “那便是因为像你这等无脑之人实在太多,只能让我们自行调教!”陶宗见卫书竟还未意识道自己大难临头,不禁有些可怜这等愚笨人,旋即看到卫书身后那只通体雪白如玉的风狼王,忍不住眼前一亮,有这等极品宝贝,哪里还需用五音竹去讨好岳雁蓉,便改口道:“你若是现在向我下跪,承诺安心做正巽的一条忠狗,再把那风狼王给我,师兄今日便放你一马。” “师兄果然大肚。”卫书笑道,“不过我还是想让师兄教教我九幽的规矩。” 陶宗万没想到此人如此不知进退,气得七窍生烟! “找死!”陶宗再也无法忍耐,打定主意今日便是受些惩罚也要将卫书狠狠教训一顿,这卫书只是九幽的记名弟子而已,就是真的打死了也无非是多花些晶璧的事。 “今日便让你这乡下丘八见识一下我陶家狂风鞭法的厉害!”从腰间抽出一条软鞭,陶宗随手抖了个鞭花,卷向呆愣愣的卫书! 一时间长鞭影漫天,声爆如落雷,小屋之前,那稀薄的灵气都如沸腾一般,随着长鞭的舞动而发出爆豆一般的声音。 以陶宗的性格,竟然用软鞭做武器,倒是有些出乎卫书的意料。 长剑在手,卫书不躲不避,只是站在这鞭影之中以剑格挡。不过这陶宗的鞭法确是用得十分刚猛,长鞭声势惊人,每次格挡都像被重兵器击中一般。 陶宗不住冷笑,这个卫书竟然在这鞭影之中妄图以剑抵挡?软鞭与一般长兵不同,不但出招方向难以判断,其打击范围亦让人困惑,在修士真气加持之下,软鞭变化更是多端,一般人极难应付,陶宗便是靠着这套鞭法力压众人,坐稳了正巽峰二师兄之位。 几番试探之后,虽然卫书将软鞭一一挡下,陶宗已经确定卫书是个实打实的夯货,这也与他对外门战部中出来的修士判断相符! 此时那个卫书想必也已经认为陶宗只会使用刚猛鞭法,那他就大错特错了! “长风卷刃!”既然已经知道卫书虚实,陶宗不再客气,就在卫书再次格挡向长鞭之际,陶宗体内功法骤变,化甲式为及式,而长鞭也猛然化作灵蛇,卷上了卫书的长剑! “收!”陶宗见一击得手,猛地将软鞭倒卷回来,卫书明显未料到这般变化,一时不察,长剑也随之脱手而出。 “啊!我的龙泉剑!”卫书惊呼道。 陶宗这条软鞭乃是祖传宝物,用了七十二根海莽筋编制而成,不仅坚韧,且天生有破军式纹,一般人若是不识其材质而用兵刃去接,一击便会让他兵刃折断,但这卫书连接了数次,手中长剑并无异样,立然是柄宝剑! 但此时没了宝剑相助,卫书还如何抵挡? 陶宗见卫书兵刃被夺之后十分惊慌,更是确定了自己的判断,体力真气运到极致,手中软鞭一抖,直抽向卫书脑袋!这时陶宗已经恨极了卫书,这一下便要取他性命! 与此同时,陶宗伸手接住卫书的龙泉剑,虽未听过此剑,但想必也不是凡品,这等宝剑落入卫书这等丘八之手当真是明珠暗投了,陶宗正是让它重见光明。 鲜血喷溅的场景已经多日未见,陶宗甚是期待! 可惜卫书的脑袋并未如陶宗所料那般开花,反倒是软鞭上传来一股大力,仿佛被人扼住一般! “怎么回事?”陶宗大惊失色!眼前的卫书扬着右臂,右手虚握,而软鞭却定在空中,被拉得如长棍一般挺直。 玩鞭?卫书突然笑了,自己得到太玄轻水之时,便是将之当做鞭子使用,若论起灵活性,以真气直接驱动的太玄轻水比陶宗的软鞭可要强太多了,卫书不过是卖了个破绽,这陶宗便上当了,这一招虽然看似凌厉无匹敌,实际却已经放弃软鞭的灵动,直接被卫书用太玄轻水抓了正着! “不可……”陶宗失声大喊,但却只说出两个字便猛地放开软鞭,双手在脖颈间乱抓…… 卫书哪里有龙泉剑,不过是太玄轻水所化长剑,只是卫书一开始便装作是从身后拨出,让陶宗误以为这是一把真剑! 就在陶宗抓住长剑时,卫书却控制着它化作细绳紧紧地绕上了陶宗脖子。 太玄轻水变得越来越紧,涨红脸的陶宗痛苦倒地挣扎。 卷三 辗转北域 一四二、陶宗护院 ?“卫哥儿,这……”沙德业听到卫书惊叫,便提着剑踉跄着走了出来,只看到方才趾高气扬的陶宗已经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卫书却毫发无伤。 卫书轻念辟水决,收了陶宗脖颈上的太玄轻水,这个家伙只有这般本事,也不知哪来的底气如此嚣张,若论起真实修为,比之赵澉还略有不如,以他这般资质想要结丹,只是痴人说梦罢了。 “你能动了?那就把狼皮剥了,久了那些污血可就不好处理了。”见沙德业已经恢复了行走能力,卫书便给他找个活干,至于如何处理陶宗,卫书还未想好,当然还是不要让沙德业见到为好,免得他为自己多心。 “好!咱在戍卫可是数一数二的猎人!”沙德业痛快地应道。这个陶宗不知是什么身份,卫书将他击败会不会有麻烦,沙德业不敢确定,但他知道卫书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卫书要比他们有分寸得多。 抽出匕首,沙德业麻利地从下颌剖开风狼王的肚子,直抵粪门…… 卫书饶有兴致地在旁边看着,丝毫没有半分不适,前世的卫书这场面可见得多了。 沙德业瞥了卫书一眼,见卫书看得津津有味,不禁有些惊讶。也是这一瞥,沙德业发现卫书身后的陶宗不知何时竟然站了起来,正摇晃着靠近卫书。 “卫哥儿……”沙德业忙提醒道,手上的匕首都停了下来。 “喂!这刀歪了!”卫书却打断了他的话,反问道:“你可知人身上有多少块骨头么?” “我哪里知道,那个……”沙德业急了,不停地指向卫书的身后。 陶宗摇了摇脑袋,直到此刻他还无法相信自己意然被卫书这个筑基中期的丘八打败,这小子竟然还在屋里藏了一人,看那人身上大半被血染成暗红的灰袍,想必也是一同入宗的科沁丘八无疑! 只是卫书也忒托大了些,竟然无视自己的存在,只顾得与那丘八说话,陶宗再也难抑心中杀意,猛地挥拳击向卫书后脑! “二百零四块,”卫书还在忙着给沙德业科普,对沙德业不断眨动的眼睛视而不见,反倒是笑着说道:“不过有的人是二百零六块,比如他……” 卫书猛地矮身,轻松避过了陶宗的拳头,随即左脚发力,以右脚为轴,一个回旋踢正中陶宗胸口。 随着一声足以让最铁石心肠的人为之伤心的惨叫,陶宗像断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不好,下脚重了,这下可能变成二百零八块了。”卫书转身落地,一气呵成,忍不住调侃道。 沙德业这下傻了眼,匕首划破了风狼王腹膜都没有发现,顷刻间红黄之物流了一地,腥臭之气直冲云霄…… “收拾干净了再走!”卫书心中无比畅快,难得没有骂人。 沙德业同样如此,仿佛上山以来受的刁难都随着卫书这一脚发泄了出去,只是这样真的无碍么? 卫书又怎么不知后患无穷,这陶宗定然是有所倚仗才敢在风巽峰上如此霸道,但若是再忍让,只会让他更加有恃无恐,以后的日子更难熬了。 更何况陶宗自己也说九幽不禁弟子私斗,便是莫代知过问,自己也不是完全理亏。 既然已经做了,那卫书便索性将此事做绝,彻底断了那陶宗的修炼希望,纵然以后陶家人报复,卫书也不惧他们,想必他们也不敢轻易到这正巽峰上来。 想通了此节,卫书将不住呻吟的陶宗绑了个结结实实,扔在院中。 “卫哥儿,你要怎么处理这个人?”沙德业已经将狼皮处理得七七八八,小心地将狼皮叠好收起,想到自己总算可以交差了,也不禁松了口气。 “杀了得了。”卫书故意高声道。 “卫爷爷!卫爷爷!别杀我!咳!咳……”这一下可把陶宗吓坏了,顾不上胸口的剧痛,一边吐血一边高声讨饶。 不一会,这院中的血腥之气便被一股骚臭所掩盖,陶宗被卫书这一吓,身下蓝袍竟湿了一片! 呵,好一个威风的二师兄,卫书忍不住冷笑道:“以后你就在这里为正巽看家护院,我很看好你,二师兄!” “是,是,是,咳……”陶宗连声应道,只要捡回性命,他什么都顾不上了,但眼中的凶光却无法掩饰,如受伤的野兽一般。 卫书无暇理会他的真实想法,不过眼下确实还不能杀他。 至于正巽峰上的修炼之地,卫书则是势在必得,不仅是这个陶宗的那一份! “你先回去吧,过几日我再去寻你们。”沙德业伤情已经稳定,卫书便打发他回去,等下卫书要做的事情,有沙德业在场会有颇多不便。 “好,卫哥儿,你多保重,若是有事,莫忘了明哥就在役坤峰修炼,他可是实打实的内门弟子,你切莫冲动!”虽然不知道卫书又要干嘛,沙德业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好了,我知道,快走吧!”卫书笑道,几天工夫就把这个直肠子的家伙调教得如此婆妈,这九幽也当真厉害。 沙德业没有乾坤戒,只得将那块硕大的狼皮背在身上,至于院中那一堆风狼王的物件,卫书也懒得清理,毕竟这里以后就是二师兄陶宗的住处了。 卫书为他开启传送阵,在中央阵盘刻下了代表竺巽峰的式纹,随后沙德业便在一阵温和亮光之中消失了。 这次科沁与戍卫军士都被巽部诸峰接收,以后要寻他们倒是方便了。 还有那量天阁,若是得了空闲,卫书还是要走一遭,卫书对于到九幽修炼想得过于简单了,压根没想到来到这里,晶璧依然少不了,若不能找到赚钱的法子,一直这样坐吃山空的话,卫书那千余块晶璧怕也撑不了太久。 不过眼前最要紧的还是要处理这个二师兄陶宗,他在山上的庭院位置绝佳,卫书现在已经将之视为囊中之物,不过那个院子也不是最佳,卫书真正看中的是另一间。 卫书想要在正巽寻得安宁,还有一人必须要解决。 卷三 辗转北域 一四三、上山抄家 ?夜色渐浓,但正巽峰却注定难眠。 卫书拎着浑身发抖的陶宗,一步步地向山上走去。 方才陶宗那声惨叫,正巽弟子们都听得真切,加之今日卫书竟然未按时送来晚餐,众人更是满腹狐疑,除了音竹轩的岳雁蓉,其他人都走了出来。 卫书的身影慢慢自石阶出现,这些人瞪大了眼睛,视线全部集中在卫书手上那蜷成一团的陶宗身上。 卫书完全无视他们,径直走向陶宗的住处。 “这……”正巽弟子们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幕,陶宗怎么会折在只有筑基中期修为的卫书手里?定然是卫书耍了什么手段!卫书只是外宗战部军士出身,从未听说过这其中会出什么惊才绝艳的人物,便是有人资质过人,但若是在修炼最重要的阶段放弃苦修而进了军伍之中,也会渐渐将这份天资耗费掉。 即便如此猜测,却无人敢上前盘问,这事极不正常,但他们选择静观其变,毕竟这正巽峰还有个修为更胜陶宗一筹的大师兄荣才。 陶宗的住处要比音竹轩大上一倍,不过庭院内却除了青草别无他物,这家伙看来也是个情趣寡淡之人。 三间石屋也无甚特别之处,一应家具也只是够用,并无过多装饰,这点倒是与卫书颇为相似。 看来下手太重了点…… 卫书将陶宗扔到院中,却独自进了屋中。 陶宗双目圆睁,紧盯着卫书,对他的大胆十分惊讶,这人难道不知修士住处都会设有禁制的? 但数息过去了,陶宗没有听到他的木元风剑阵发动,反倒是传来了圆桌移动的声音。 彻底完了,陶宗的护院阵法正是以屋内圆桌为中枢,竟然被卫书如此轻易便破解,他心中那最后一丝幻想也彻底破灭…… 这个阵法对卫书来说实在简单了点,甚至远比不上南宫云儿在摘星楼布下的第一个阵法复杂,防备那些不通阵法之人尚有些用,但想对付对阵法有所了解,又是水行纯元之身的卫书,确是妄想了。 卫书将陶宗的被褥等家居之物全扔出了屋,虽然陶宗不仁,卫书却不能不义,活路还是要给的。 陶宗的乾坤戒早已经到了卫书手上,只不过这位二师兄却远不像卫书预料的那般阔绰,这个空间比卫书的大了一倍的乾坤戒,里面竟然只有不到两千枚晶璧,两套颇为精致的法袍,一本木行心法以及陶家鞭法,让卫书很是失望。 “两位师弟,你们这是在作甚?”荣才来到陶宗的院中,看着一副江洋大盗做派的卫书,笑着问道。 蜷在院子一角的陶宗哪里敢接话,不过自从见到荣才之后,眼珠子便一直乱转,也不知在想什么。 “哦,大师兄安好?”卫书笑着走了出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这才解释道:“今日二师兄见师弟的小屋太过简陋,便要跟师弟换上一换,师弟实在拗不过,这才过来帮二师兄搬家。” 荣才脸上的笑容慢慢变得僵硬,这连篇鬼话是在骗无知孩童呢? “那陶师弟又为何满身伤痕?”荣才已经笑不出来,冷着脸质问道。 “陶师兄见师弟修为低微,非要指点一番,却不想被他的软鞭误伤,一气之下把软鞭也送给师弟了。”卫书从陶宗的乾坤戒中取出海莽软鞭,以示自己并未说谎。 卫书一番努力没有白费,向来对人和善堪称九幽表率的大师兄荣才终于恢复了笑容。 “原来如此,看来是师兄错怪卫师弟了。”荣才脸上虽挂着笑,但这话中可没有并分笑意,傻子也知道眼前的卫书压根未将自己放在眼里,只是不知道他为何如此这般自信,就凭着打败陶宗这个废物? “不过卫师弟,你今日擅自做主,未给师兄们提供晚餐可是大大的不该。”荣才话锋一转,不再理会陶宗之事,“你可知耽误了师兄们修炼可是重罪,依我正巽规矩,当受杖刑一百,你可认罚?” “不知这规矩,是谁定的?”卫书冷笑着反问道。 “自然是我定的!”这个卫书看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主,今日若不能拿下他,以后他这大师兄也将威严扫地,荣才也不再伪装,大喝道:“在我九幽,弱者,就要服从,不容狡辩!” “原来是这样,”卫书等的便是这句话,笑道:“那以后荣师兄你就去和陶师兄做伴吧。” “哈哈哈!”荣才仰天长笑!仿佛听到了天下最可笑的笑话一般。随着笑声响起,荣才也将体内真气运转到了极致,身上的蓝袍都鼓了起来。 荣才一跃而起,出了陶宗院子,高声道:“好一个狂妄的卫师弟,今日我便让你知道我正巽的规矩!” 荣才很清楚,诸位师弟都在看着他如何处理卫书,这一战根本无法避免,若是放任卫书占了陶宗的位置,今后他这个大师兄必将威严扫地,如今,卫书就是一个挑战者,他挑战的不是陶宗,而是自己辛苦建立起的威信! 卫书也随之走出了陶宗的庭院,径直走向荣才,丝毫没有畏惧之色! 见到卫书如此从荣,荣才反倒是心中有了几分不安,看来这小子击败陶宗是凭的真本事,而且对自己的修为颇为自信,只是这份自信是如何出现在这个筑基中期的小子身上的? 筑基中期到后期,看似只是十二正脉小周天化为大周天,并无质的提升,但实际上后期的修士功法运转速度及真气凝练程度都要强上不少,二者交手的话,中期修士除非在功法上拥有压倒性的优势,否则根本无法取胜! 只是陶宗好歹也是世家子弟,又怎会在功法上吃亏? “请大师兄赐教!”卫书不想再与此人多废话,直接化了短矛在手中,打定了主意要以七星猎皇枪与这荣才硬拼一番。 这荣才是个笑面虎,但他能稳稳压制众人,显然并非只有面上功夫,以卫书的经验,这等人更为可怕,丝毫大意不得。 荣才心中谨慎,脸上笑容丝毫不改,手中却祭出了一件古怪法宝! 卷三 辗转北域 一四四、灿风宝莲 ?一朵栩栩如生的重瓣碟莲出现在荣才手中,那初开的七瓣粉白花瓣轻轻摆动,似乎难奈夜晚的凉风。 “师兄我半生功力都在这灿风宝莲之上,师弟小心了。”荣才突然冷静了下来,平静地说道。 卫书丝毫不敢怠慢,自从那朵莲花出现,卫书便有心惊肉跳之感,这在以往还从未出现过,这灿风宝莲必不是一般法宝。 筑基修士挥有法宝的并不多见,因为以他们的修为尚不能炼制法宝,而祭炼其他修士的法宝极为耗费心力,反倒会影响修炼。 但世事皆非绝对,筑基修士若是能有一件与自身主修功法极为相合的法宝,亦能帮助提升修为,只是这般法宝实在难觅,至今卫书也并未见过几个,其中印象最深的便是飞云岛上万道尤的焚海油灯,可是让卫书吃尽了苦头。 如今这荣才手中的灿风宝莲想必就是这般法宝,荣才应当也未虚言。 “六合封穴!”在不知荣才底细的情况下,卫书选择了主动出击,若是让他轻易把这灿风宝莲的威力施展开来,只会更加被动! 卫书手中的短矛带着裂帛一般的风声直指荣才!初次试探,卫书留了一手,用的还蒯扬的功法运行路线,但虽是如此,已经足以让筑基后期修士头疼。 卫书的便宜师兄师姐们,见到这一幕无不大惊,他们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真的低估了这个小子,换作自己在荣才的位置,怕很难招架! 荣才在这一瞬间已经确认卫书确实有与陶宗一较长短的实力,这般刚猛的枪法与陶宗那以凌厉见长的鞭法可谓是各擅胜场。 只是,只有这般实力,在荣才面前还是不够看!“起!”荣才轻喝一声,手中宝莲最外层七朵花瓣纷纷飘落下来,而荣才身边突起狂风,这七朵花瓣在这狂风之中纷飞起舞,煞是好看。 “锵!”卫书手臂一麻,短矛竟似击到了巨石上一般,便是太玄轻水都无法化解这般剧烈震动! 那看似在无序飞舞的花瓣,竟然几乎在同时挡住了卫书这一招六击! 一时间卫书手少阳小周天都难以运转,不得已急退回原处,不过那荣才却也没有乘势追击,也给了卫书一丝喘息之机。 并非全是那花瓣之力,荣才身边的狂风才是关键,以木为风,难怪这荣才会拜入正巽门下,此处确实是最适合他的修炼之地。 但卫书只能用水行功法,便是太玄轻水实质也是水行真气,遇到这风行法宝便先天弱了三分,更何况这个灿风宝莲绝非地阶法宝! 卫书脸色凝重,一时间连荣才的功法底细都看不透,更不用说破解之法了,只得横枪身前,小心戒备。 “怎么了,卫师弟,只有这般本事么?”见卫书一击受措,便退回戒备,荣才不禁嘲笑道。 如果说卫书刚出招时荣才还有所忌惮,此时荣才已经彻底放下心来,卫书面对自己的风行法宝,竟然使用水行兵刃,若不是他智有不及,便是他只擅水行功法,无论如何,都不会对自己造成真正的威胁。 “如果师弟技止于此,那可要小心了!”自觉已经胜券在握荣才笑意更浓,左手一指,那七片花瓣携着狂风疾冲向卫书。 而随着花瓣的离去,荣才所处之地则恢复了平静。 卫书紧盯着那些飞行迅速,轨迹却极为飘忽的花瓣,丝毫不敢大意,方才他已经领教了这些花瓣的威力,如今看来,荣才这件法宝并非只是防御惊人,攻击时威力怕也不弱。 转瞬之间,花瓣借着风势已经到了卫书跟前,却并未像卫书预料的那样一起攻来,反倒是不断旋转翻滚,一息之后便再难以肉眼分辨,只能看到七股旋风绕着自己急速旋转。 身在其中的卫书只觉得耳边如有巨鼓在擂动,五脏六腑都在随之震颤,若有心志不坚的人在此,足以被这声势吓破胆! 卫书舞动短矛,极力想锁定那些旋风中的花瓣,只是短矛连连刺出,竟然一次都未命中,每次刺空都让卫书想吐血。 而随着卫书的出击,这七道旋风再次改变,每道都似乎有生命一般,不断改变着飞行方向,若是寻到空隙便朝卫书冲来,卫书抽矛回防时,它们又会重新开始游走,每时每刻,卫书都要面对至少两道旋风的攻击,不敢有一瞬的恍惚。 就在卫书被这飘忽不定的花瓣逼得一筹莫展之时,肋间突然感觉如巨石砸中一般,只是手上慢了半分,便有一道旋风寻到了空隙,在卫书肋下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卫书瞥了一眼三丈外的荣才,脸上笑容依旧,似乎以灿风宝莲驱使着这七片花瓣很是从容,此时卫书也顾不上去分析到底是荣才真气控制能力远超常人,亦或是这法宝的力量。再这样下去,卫书终有不继之时,那时就真的在劫难逃! “四郊多垒!”卫书再次以短矛横扫,连挡下四道旋风的冲击,短矛在这些花瓣的持续攻击下终于不堪重负,消散了。 不好,就在卫书重新凝出短矛这短短一息时间,卫书身上便又多了四道长长的伤口,若不是卫书极力躲开了要害,此刻怕已经无力再战了! 重新以七星猎皇枪构筑起防线,却因卫书左腿受伤而变得险象环生! 不能再般被动防御了,但荣才的这些花瓣之上的真气源源不绝,就如那量天阁的幽泉甲士那般让人无奈。 幽泉甲士? 突然间,卫书灵光一闪,似乎找到了脱困之法! “师弟,都这时候了,你还敢走神,师兄真的很失望啊。”荣才见卫书突然失神,忍不住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用这一击彻底送他归西好了!“灿风破浪!” 七朵花瓣重新显露真容,如飞火流星一般疾冲向有些愣神的卫书! 这并非灿风宝莲的最强一击,却是对付卫书的水行功法的最好招术!卫书能在自己面前撑这么久,倒很是让荣才意外,但也多亏了他这分顽抗,荣才感觉对这灿风宝莲的驾驭更为纯熟,若是自己能顺利结成金丹,相信可以很快就可以将它祭炼成天阶法宝。荣才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在内门弟子中崭露头角的无限风光…… 陶宗等人也已经看出卫书是强弩之末,不过他能在荣才这个变态法宝下撑了如此之久,也实属不易,见到卫书即将被重创,极可能小命不保,众人却忍不住松了口气。 荣才也是他们的目标,但在自己有实力挑战荣才之前,他们都不希望看到别人挑战成功。 他们也已经习惯了强势的荣才在这正巽峰建立的秩序,虽然不甘,但却安稳,若是卫书成功上位,他们又要去适应一个新秩序,未知更让人恐惧。 还好,如今这个许久没曾出现过的强力挑战者,就要失败了! 卫书无暇去理会其他人的想法,因为此刻他几乎已是绝境,七枚花瓣来势汹汹,完全不给卫书躲闪的余地,“七星猎皇!” 寂然无声,七星猎皇以全新的真气运行路线发出,正是卫书所能使出的最强一击! 接连荡飞六枚花瓣,短矛再次消散,而最后那一枚花瓣径直飞向卫书喉咙,卫书却两手空空,挡无可挡! 鲜血飞溅! 正如众人所预料的那般。 正巽峰上,风声停歇,突然间的寂静仿佛时间都停止了一般。 陶宗等人愣住了,荣才更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那枚花瓣并未如众人期待的那般刺穿卫书的喉咙,而是被卫书用手接住了! “这……这怎么可能?”荣才后背满是冷汗,直觉得一股寒意不住上涌,一向无往不利的灿风宝莲花瓣竟然被一个筑基修士徒手抓住?虽然卫书接花瓣的左手不住有鲜血涌出,但那花瓣的威力又岂是手掌所能挡住的! 荣才不停念动口决,卫书手中的花瓣却毫无反应,荣才心中更加焦急,这灿风宝莲自从筑基便始终陪在荣才身旁,那些花瓣更是要三年才能祭炼一片,丢掉一片,那这三年工夫就相当于白费了。 “师兄,你在找它么?”卫书左手提着一片嫣红的花瓣,笑问道。 此时,这花瓣已经被卫书使用封元阵抹去其中所有的式纹,没了式纹加持,便只是一片寻常花瓣而已! 只是这花瓣威力过于强大,卫书左手所布的禁鬲定式阵法想要准确捕获它,实在困难,这才会被花瓣割伤。 多亏了在量天阁与那幽泉甲士一战,否则卫书今日怕已经横尸当场! 见卫书竟然毁了自己辛苦祭炼的法宝,荣才发指眦裂。 暴怒之下,荣才顾不上察看灿风宝莲失去花瓣的损伤,直接运起了体内全部真气,疯狂地将其注入到灿风宝莲之中,剩余的六片花瓣重整旗鼓,再次冲向卫书! 只是卫书已经寻到破解之策,这般攻击哪里还能奏效? 一手舞矛,一手摘花,十息之后,荣才的灿风宝莲便只剩下了光秃秃的莲心! 随之而去的,则是风巽峰大师兄荣才的修炼之望…… 卷三 辗转北域 一四五、正巽之变 ?七片血红的花瓣从卫书手中滑落,卫书抬脚将它们踏入泥土中,径直走向捧着光秃秃宝莲的荣才。 灿风宝莲失了花瓣,显得如此落寞单薄,就如此时的荣才一般。 “我的灿风宝莲!我还指着它助我渡劫!”荣才突然疯狂地嘶吼起来,但他的眼神中却没有了生气,只剩下了无尽的绝望。即便是卫书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荣才都没有半点要反抗的意思,输了,彻底输了。 与寻常修士不同,荣才的功力九成都在这灿风宝莲上,法宝便是他的一切,但这件让他在筑基期无往不利的法宝,最终也成了他的桎梏。 “我等修炼,终靠自身,依仗外物就如沙上建塔,这一天只是早晚。”这荣才已经是废人一个,卫书对他却没有半分同情,不过两人算来也无什么仇怨,所以卫书也不想逼之过甚。 卫书想要在这风巽峰上占据一席之地,必须要扫清障碍,仅此而已,卫书此言,实为诛心,只想断了他的一切幻想而已。 “哈哈哈!”荣才仰天长笑,却让人毛骨悚然,“老夫今年五十有二,三十年岁月都用在这灿风宝莲之上,你倒是说得轻巧!” 荣才猛地将灿风宝莲掷到地上,颓然瘫倒,转眼间,荣才满头乌发变得花白,原本一个俊朗的青年竟显出衰老之相,在这般打击下,荣才心神沦陷,若不能及时调整,极可能提前进入寂灭期,只是如他所言,一个依靠法宝的修士想在八年时间重回筑基巅峰又谈何容易。 “二师兄!有人同你做伴了。”卫书轻喝道,“过来帮大师兄搬到山下雅院居住!” 陶宗顾不上胸口的剧痛,连滚带爬地从院中奔了出来,丝毫不敢犹豫。 卫书身上满是伤痕,眉宇间的疲惫显而易见,但陶宗却生不起半点反抗之心,他,怕了。入宗时荣才的灿风宝连三片花瓣打败的阴影还未散去,风巽又出了卫书这个怪物,曾经踌躇满志的陶宗深受打击。 卫书挥袖将灿风宝莲卷到了手中,这件法宝威力惊人,虽然卫书无法使用木行法宝,但也不妨碍卫书研究它的兴趣,重要的是,只有在自己手中,它才不会威胁到自己。 荣才看着卫书夺去陪伴自己大半生的法宝,却也不敢多言,此是他已没了倚仗,怕是这风巽峰上随便一名弟子便能置他于死地,若再与卫书争执,怕也要跟陶宗一般下场,这卫书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灿风宝莲我先替师兄保管,三年后,你再来取走。”卫书收起灿风宝莲,不再看荣才,而是扫了眼风巽诸位看热闹的师兄师姐们。 至于三年之期,若是这荣才识相,还与他也无妨,重要的是这灿风宝莲的攻击方式让卫书好生羡慕,若能破解其中的式纹,卫书又能收获一个强力的保命收段。 这些人见卫书望来,纷纷低头,不敢与之对视,生怕卫书误会。谁都看出卫书此时的虚弱,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这一战,卫书已经显露出了远超众人的实力,再回想前几日自己对卫书的态度,一个个后怕不已,生怕卫书秋后算帐。 而卫书对失败者的处置也让他们忌惮,陶、荣二人被赶到山脚,哪里还有修炼的希望,长此以往,怕是彻底废了。 “诸位可还有事?”卫书身上的灰袍已经破烂不堪,特别是胸口被风狼王抓出的巨大伤口还未来得及处理,看着很是瘆人。 他们看到的却不是一个狼狈的修士,而是一个真正的凶神恶煞!卫书身上的伤口明显并不全是灿风宝莲或是陶宗的海莽软鞭所造成的。这个卫书今日到底经历了几场战斗?此时的卫书当真已经油尽灯枯了么?想通了此节,便是心存侥幸之人,也彻底死了心…… “前几日师弟误信他人之言,冒犯了卫师兄,还望师兄恕罪!”一阵沉默之后,积羽轩盛宽最先反应过来,躬身请罪,语气无比诚恳,这一礼更是诚意十足,头都快杵到地上了。 其他人不禁暗骂这盛宽手脚忒快了点,忙不迭地请罪,不敢再落人后,生怕被卫书盯上了。 “卫某初来正巽,无意与诸位师兄为难,诸位尽管放心,以后风巽一切照旧,不过饭菜,就师兄们自行报与值事司了。”卫书笑道。 “理应如此!岂敢再劳师兄大驾!”盛宽等人忙道,不过卫书此言,大有将旧事揭过之意,总算可以稍放下心了。 卫书也不多再言,转身便进了荣才的雅石轩。荣才的品味就要高上陶宗不少,这雅石轩庭院之内假山怪石溪流样样不少,而这其中却只有一条青草小径通向那三间宽敞的石屋。 看得出大师兄荣才平日里相当自负,庭院中并未布置任何阵法,倒是省了卫书一番手脚。 陶宗轻车熟路地将大师兄荣才的被褥衣物抱了出来,低着头,也不敢再与卫书直视,眼中的凶光也消失得干干净净。本来陶宗对卫书可谓是恨之入骨,但当看到荣才的下场可比自己要惨上百倍之时,陶宗竟产生一股快意,收拾起荣才的杂物来很是卖力。 卫书双手环抱,就这样看着陶宗手脚麻利地“抄家”。这二人都不是善类,如今卫书将他们都得罪得死死的,但这陶宗却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便调整了心态,不再流露出一丝的敌意,卫书倒是被他暴躁易怒的外表给骗过了,这人城府之深怕不亚于荣才这个笑面虎。 看着陶宗与荣才二人慢慢向山下挪去,卫书这才进了荣才的屋内。 疲惫,不断冲击着卫书的神智,接连的战斗,已经将卫书逼到了极限,但在外面之时,卫书还要尽量抑制。 这风巽峰之上,与戍卫战部中大不相同,所有人都是各怀心思,虽名为师兄弟,但无半分温情可言,让有些习惯了军旅生活的卫书很是厌烦。 卫书今日这般拼命并非全为了他自己,那十九名戍卫战友处境都比他好不到哪里去,若是没有人站出来为他们争取,这三年时间就要全部浪费在此地了。 科沁战部有个蒯扬,想必日子就要好过得多,而戍卫,能倚仗的只有卫书了。 卷三 辗转北域 一四六、莫乔之议 ?这一夜,疲惫不堪的卫书却不敢入眠,只得强打着精神盘膝坐在院中修炼。 总算如愿争取到了修炼之地,但却丝毫不能让卫书安心,所幸此处灵气之浓郁几可与晓市城下相比,卫书已经许久没能这般全力运转融海心法了。 灵气漩涡整夜都盘旋在雅石轩上空,让正巽峰上的其他弟子看得心惊肉跳。这已经超过他们筑基时的灵气声势,难怪卫书以筑基中期修为便能连克陶宗与荣才,原来拥有这般过人心法! 而在正巽峰顶,同样有两人彻夜未眠,那便是陶宗与荣才,他们已经在师尊莫代知的洞府之前跪了一夜。 莫代知已经是他们二人最后的希望了,即便不能求师尊驱逐卫书,只要师尊能让他们重回山上修炼,也可以接受。 “你二人来此所为何事?”直到圆月渐隐于云海,二人才终于等到了师尊开口。 “师尊,那新来的记名弟子卫书极为阴险霸道,竟无视尊卑将我二人赶至山脚下,还望师尊为我二人作主!”陶宗脑袋磕得砰砰作响,声若泣血。 而他身边的荣才,却依旧跪在那里发呆,他早已绝望了,便是莫代知也无法挽回他进入寂灭期的命运,此时听着陶宗的哭诉,心中却毫无波澜。他现在更担心的反倒是莫代知将他这个废人逐出山门,到时修为、法宝尽失的荣才,又如何面对将他视为全部希望的族人? 片刻之后,一身黑袍的莫代知走了出来,脸上颇有些怒意。 陶宗与荣才忙俯身在地,不敢与师尊对视。但就在那一瞬,陶宗却瞥见了莫代知的怒色,不禁心花怒放。莫代知虽然平日里极少过问山上弟子之事,但对长幼尊卑颇为在意,师尊定然是对那卫书极为不满! 九幽诸峰的外门弟子,均非守峰人亲传,师徒间也并不甚亲密,但陶宗与荣才入门也有五载,自认这份师徒情份怎么也比那刚上山的卫书强上不少。 “竟有此事?”果然,莫代知语气虽一如往日那般平缓,但陶宗却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愠怒。 “正是,那卫书昨日不仅未完成弟子们交待与他的差使,还暴起行凶,弟子与荣师兄均为他所伤!”陶宗忙道,心中暗喜,看来这事已经成了一半,只要师尊对那卫书有了恶感,将之驱逐出去只是师尊一句话的事! “荣才!”莫代知看了一眼颓丧的荣才,问道:“陶宗所言可是实情?” 此话一出,陶宗颇有些紧张,生怕这个还未从昨日惨败中走出的废物师兄乱说话。 “回禀师尊,”荣才低着头说道:“陶师弟所说尽是实情。” 陶宗总算松了口气,还怕莫代知不够生气,便接道:“大师兄的本命法宝也被那卫书故意损毁,如今卫书霸占了我等的庭院,诸位师弟师妹也敢怒不敢言,还请……” “废物!”莫代知喝道,吓得陶宗赶紧闭上了嘴。 陶宗不明白师尊为何突然对他们发怒,但这事明显未按自己预期的那般发展。 金丹后期修士的威压,让陶荣二人吓得肝胆俱裂,趴在地上不住发抖。 “你们二人,哪里来,回哪里去!”说罢,莫代知不再理会二人,重又回了洞府。 怎么会这样?陶宗不敢相信,愣了半天也未想出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难道是因为师尊嫌弃二人败于一个记名弟子之手,堕了师尊的威名?也不应当啊,陶宗还刻意强调卫书“暴起伤人”。 荣才可没有陶宗这般想法,莫代知最后一句“回哪里去”一直在他脑海中回响,此刻已经被吓瘫了! “荣师兄!”陶宗小声唤道,对于荣才的懦弱表现,陶宗失望至极,“师尊只是让我们回山下,又未说要逐我们出山门!” 两人好歹也是外门弟子,莫代知真要逐他们出去还要知会值事,亦要通告他们家族,岂会这般轻易。 许久,陶宗才拽起了浑身瘫软的荣才,悄悄地溜回了山脚的小屋中。 洞府之中,莫代知哪里还有半分怒色,反倒是有一丝惊讶。 而他手中之物,若是卫书在此,定然会认得,正是乔赫所赠的荐书。 这份荐书先被祖明所毁,后又重组,此刻却到了莫代知手中,而其所有人卫书,已经压根忘了荐书的存在。 荐书在莫代知手中散发着乳白色柔光,数息之后,一道有些飘忽不定的人影慢慢出现。 “乔师弟!”莫代知口中称着师弟,却躬身行了大礼,能让莫代知如此的,整个九幽也只有乔赫了。 “莫师兄不必多礼,卫书可上山了?”乔赫坦然受了莫代知这一礼,径直问起了卫书之事。 “前几日便上山了,那些劣徒虽然如我所料那般刁难于他,却没想昨日他竟自行解决了,已经在正巽站稳了脚根。”莫代知有些遗憾地说道。 “哈哈,卫圣之后,果然不凡。”乔赫看出了莫代知的打算,忍不住笑道。这位莫师兄虽早早加入乔赫阵营,但却并不擅这等事,原本定是想着在卫书绝望时再施恩于他,也好让卫书对莫代知,当然,更重要的是对乔赫心怀感激。 “师兄不必介怀,卫书入宗本就是天尊之意,我等急于示好反倒不妥。”乔赫安慰道,同时道出了实情。 “天尊之意?!”莫代知着实被吓了一跳!但很快他就明白了,乔赫为何对卫书这般上心,并非只是因为他是卫圣之后,相较于此,乔赫想揣摩天尊之意怕才是重点。 “天尊令中指名卫书入宗,可笑那公冶滕竟然还想阻挠,实在让人匪夷所思。”乔赫轻笑道。 “想必公冶师兄并不知其中内情?”突然间有些头疼的莫代知问道。 “他可是叶承师兄手下的得力之人,又岂会不知,就是不知叶承此举又是何意,反倒让我对那个传言有些怀疑了。”乔赫也晓得莫代知脾性,对这等禁忌之事也只是点到即止。 “那我今后如何对待那卫书?”莫代知最关心的还是眼前之事,这个小小的记名弟子竟有这么多人惦记,让莫代知颇为后悔接了乔赫的这个差使。 “师兄稍加留意便可,卫圣以薄情闻名,其后人也多如此,我等也只当结个善缘,不须强求。” “如此,我便有数了。” 眼前的乔赫渐渐模糊,两人的密谈也只得就此中止。 卷三 辗转北域 一四七、盛宽投名 ?时至午时,雅石轩上空的灵气漩涡这才慢慢平息,正巽峰诸位弟子悬着的心也终于可以稍稍放下了。 原本众人还对卫书颇有疑虑,但这一夜卫书修炼时的声势如此惊人,那其心法必为上乘,便是在内门弟子中,也很是鲜见。想必卫书定不是简单的科沁军士出身,这种上乘心法便是在九幽宗也是让众人渴望而不可及的存在,一个外宗军士又怎么可能拥有,只能说明,卫书的师承非同小可! 如果是这等人物来做他们“师兄”,便是修为只有筑基中期,好像也没那么难堪了。 雅石轩内,卫书正在琢磨着是否要将院内这些碍事的怪石清理干净,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原来是积羽轩盛宽,卫书这边修炼则刚一结束,他便赶了过来,手里还捧着精致的食盒。 见到卫书出来,盛宽忙行礼道:“师兄午安,师弟见师兄一直在修炼未敢打扰,只得让值事做了几道小菜,也不知合不合师兄口味。” 卫书接过食盒,微微打开看了一眼,四样淡雅小菜,清香四溢,让已是饥肠辘辘的卫书胃口大开,这盛宽想必是从卫书前几日给他们所做的饭菜推断出卫书的喜好。 一旁的盛宽见卫书颇为满意,不禁暗喜。 “有劳盛师兄费心了。”卫书放下食盒,轻施一礼,“不过以后师兄让值事每日只管送食材便是,师弟也做了多年伙夫,一日不做饭,反倒是不舒坦。” “是,是!”盛宽连连点头,“师兄手艺岂是那些值事能比,我等能品尝到,也是三生有幸。” 卫书初到此处,戒心难消,饮食自然不愿假于他人之手,盛宽也很清楚这一点。 “这是师弟让值事送来的法袍,虽然师兄远胜我们,但这九幽的规矩如此,只得让师兄委屈了。”盛宽自乾坤戒中取出一件灰色法袍,恭敬地递与卫书。 卫书那个象征记名弟子身从的灰袍早已不破烂不堪,此时的身上穿得还是戍卫黑色战袍,在这九幽可是只有内门弟子才可着黑袍,颇不合规矩,卫书正在为难,没想到这盛宽倒是想得周全。 “多谢盛师兄了。”卫书笑道。 “不敢,不敢。”盛宽忙道,“师兄这称呼我等万万当不起,虽然我等虚长几岁,但这里达者为先,还请卫师兄称我们为师弟,便算是瞧得上我等了。” 这个盛宽,在正巽诸弟子中排名靠后,资质也很一般,结丹希望极为渺茫。那他们这些人选择留在九幽宗就很是耐人寻味了。 想通此节,卫书对这盛宽的轻视之心也淡了许多,想必他们本身也已经对修炼没有什么奢望了,那剩下唯一能做的事无非就是为自己的家族、部落多争取利益了,而得到强者的好感,便是最大的利益。 瞬间有种回到前世那家医院的感觉……卫书轻叹了口气,反倒把盛宽吓了一跳。 “那个,卫师兄时间宝贵,不过有一事,师弟不敢隐瞒。”盛宽突然环顾左右,小声道。 “师弟请讲。”卫书见他这副小心得近于鬼祟的样子,忍着笑意说道。 “昨夜,陶宗与荣才二人去了山顶师尊的洞府,直至清晨才又回来,两人神色颇为慌张,师兄还请留意。” “还有此事?”卫书眉头皱了起来,盛宽所言应当是实情,这二人去找莫代知八成也是为了自己,只是卫书对莫代知并不了解,也无法推测这位师尊又会作何反应,“多谢师弟告知,卫某他日定有厚报。” “应该的,应该的!”盛宽忙摇头道,虽然心底很是欣喜,面上却也不敢表露出来,卫书可比那陶宗、荣才好打交道多了,虽然卫书此时仅是记名弟子身份,但这些正巽弟子们都很清楚,卫书年纪比他们要小得多,今后的成就是陶荣二人所难以企及的,“不过师兄也无须太过担心,九幽诸峰从来都是强者为尊,以前荣才也是击败陶宗才得的大师兄之位,如今他们被击败,却想让师尊为他们出头,怕也是痴心妄想。” “不过由此可见这二人并未死心,师兄还是要对他们多加防范,特别是陶宗,他身后的陶家势力不小,虽然在九幽内宗算不得什么,但在宗外,也算得上百里豪强了。” “多谢师弟提醒!”卫书现在越来越喜欢这个上道的盛师弟了,这等人最擅长人事,虽不可推心,做个耳目也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师弟就不打扰师兄修炼了,师弟告退!”见目的已经达到,盛宽也不再多言,凡事都不可操之过急,今日的火候已经足够。 卫书回到院中盘膝坐下,打开荣才的乾坤戒,暗暗思索盛宽所说之事。 陶宗与荣才前去告状想必并不顺利,莫代知要收拾自己实在太简单了,不至于到现在还没有动静。盛宽八成也是看出这一点,这才拿此事向自己邀功,否则若是莫代知出手,他们那里还会来攀一棵死树? 想通这一点,卫书放心不少,这才开始清点那荣才的“家产”。 晶璧两千余枚,仅此而已。 真是让人失望,卫书将这正巽峰上看起来最阔绰的两个“大户”给抄了,结果不过得了四千枚晶璧…… 卫书的胃口不知不觉间变大了,寻常筑基修士终其一生也未必能积攒如此多的晶璧。 前大师兄荣才最重要的财富并非这些晶璧,而是这件灿风宝莲。卫书将这只剩了花苞的灿风宝莲拿在手中仔细查看,却始终不得要领。 灿风宝莲对卫书的水行真气很是排斥,卫书想要探究这法宝内核的努力屡屡碰壁,更兼这莲花看似十分“柔弱”,卫书也不敢以真气强行深入,生怕将它损坏了。 昨日卫书便已经寻遍了雅石轩,并未找到有关灿风宝莲的只言片语,在这方面,荣才就要比那陶宗谨慎得多,想来关于法宝的一切,都装在了荣才的脑中。 卫书想要了解这件法宝,看来只能等这荣才再次犯浑了…… 卷三 辗转北域 一四八、外宗任务 ?距离卫书“霸占”正巽峰已经过去整整二十日,正巽峰真正的主人莫代知却依旧没有现身。 时值月底,值事司送来了正巽弟子的常例,众人这才发现,记名弟子卫书的常例竟是他们中最多的。 一百枚晶璧,三十枚培元、养气丹,另有常用药草近百株,虽然算不得很多,但这份常例正是出自莫代知之手,其中之意不言自明! 最失落之人莫过于陶宗了,原本还抱着万一的希望,此刻却被彻底粉碎,师尊竟然承认了卫书首席弟子,这简直荒谬,卫书可是记名弟子! 而荣才每日就只会在院中呆坐傻笑,显然已经指望不上了,陶宗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这一日,正巽弟子们终于不再观望,纷纷来到雅石轩,只为能见上卫书一面,生怕再落人后。在这其中,积羽轩盛宽与音竹轩岳雁蓉最为淡定。 盛宽自不用提,他最早便表明了态度,此时不由暗自得意,自认比这些临时抱佛脚之人要高明许多,想必将来自己成为这风巽次席弟子也不是难事。 “师弟上山之时,谁又曾想过这般风光?”岳雁蓉等到所有弟子都离去,这才进了雅竹轩,因为祖明的关系,两人自然比其他人显得熟络。 “若不是他们屡次刁难,师弟也不想如此张扬。”卫书轻叹道,这倒不是客套之言,入宗之初卫书便想着安心修炼,不负这三年时光,却不想荣才与陶宗却欺人太甚,几乎要断绝卫书修行之路,这如何能忍。 “如今师弟总算可以安心修炼了,实在可喜可贺,只是师姐却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礼物,真是失礼了。”岳雁蓉笑道。她这一笑,嘴角现出两个浅浅酒窝,再加上她声若琴音,差点把卫书看呆了。 “罪过,罪过……”卫书在心中默念,不敢再看这岳雁蓉,不知为何,卫书总觉得岳雁蓉似乎眉宇间总有一丝忧伤,原本卫书还以为她这等喜好音律之人天生的那份敏感,今日再次见她,却又感觉并非如此。 “师姐莫取笑我了,若是明哥知道我收你的礼,怕是要从役坤峰打过来了。” 果然,卫书一提起祖明,岳雁蓉脸上娇羞之中忧伤更盛,只是她与祖明之事,卫书也不好直接问起。 在卫书面前,岳雁蓉知道掩饰也是多余,还是忍不住问道:“我听闻你们戍卫部于苏梅城一战极为惊人,你可否讲与我听?” 苏梅之战,卫书更像个旁观者,于军略他更是门外汉,卫书只得将那日在苏梅城头的见闻讲与岳雁蓉,重点自然放在祖明为祖哲争取到逆转之机那一段…… 岳雁蓉听得津津有味,卫书却有些尴尬,那时戍卫如何逆转取胜,他实在未看明白,便是祖明与他讲过,卫书依旧难以领会,不过人各有短长,卫书知道自己在军略之上毫无天份,索性也不再多费精力。 不知不觉间,岳雁蓉已经在这雅石轩待了近半个时辰,为免人闲话,只得先告辞了。卫书这才松了口气,毕竟祖明这家伙后面的故事都不十分光彩,便是演武那段想替他圆过去都难。 “对了,师弟如今在正巽地位已经稳固,也莫整日待在山上修炼,还是要多去量天阁走一走。”临走前,岳雁蓉突然想起此事,便叮嘱道。 那日沙德业也曾说过这话,卫书差点忘记了,只是卫书在九幽宗只有三年时间,并不想去接什么外宗任务,生怕耽误了修炼。 见卫书有些疑惑,岳雁蓉解释道:“在量天阁可以功勋换取功法、材料,只有寻常之物才能以晶璧购得,师弟若是不接任务,可是得不到功勋的。” “多谢师姐提醒,师弟得了空定会去量天阁。” 原来量天阁是这般的存在,卫书顿时来了兴致,如今卫书急需功法与丹方,而这些却不是能轻易寻得到的,便是有再多晶璧别人也未必会愿意出卖。 九幽宗这般规定,颇为精明,看似是交易之所,实则变着法让弟子们为九幽出力,只是这等堂堂阳谋,很难让人心生不满。 来到山下传送阵,陶宗竟主动迎了出来,还替卫书启动了传送阵,脸上满是讨好之色。 卫书瞥了一眼小屋前呆坐的荣才,并未多言,径直走入了传送阵。 陶宗打的什么算盘卫书并不在意,这人是否真的死心卫书也不想再去追究,陶家只是地方豪强,在九幽宗内并无甚么根基。纵使他再在被后使些手段,卫书也有信心接招。 三息之后,卫书己被传送到量天阁内,并未感到任何异样,这大宗所设的传送阵确实不凡,想当初谢晟带卫书传送之时,直让人觉得要被大卸八块一般。 此时刚过未时,量天阁内人头攒动,与卫书入宗时所见完全两样了。 这些人身着青袍,俱是外门弟子,卫书这个灰衣的记名弟子混在其中很是扎眼。 两名黑衣老者坐在量天阁的长案之后,这些弟子多围着二人,想必是管事之人了。 不明就里的卫书只得硬着头皮,顶着那些记名弟子异样的眼神凑了过去,仔细观察。 这些弟子来到其中老者身边,并不多言,只是交一块略大一些的“晶璧”,老者在其中注入真气之后,便会将之还与这名弟子,便算是结束了。 而别一边,老者还要将那“晶璧”放入量天阁墙上那些圆孔中,片刻之后才会取会,看着要麻烦许多。 “走开!你这乡下人好没有眼色!”卫书听到这熟悉的调子便知道在说自己,转头看了一眼发声之人。 三名青衣弟子环绕着一名披着素白连帽披风的女弟子,这女子容貌甚是精致,双目清亮却有楚楚可怜之色,只是吸引卫书的却并非她的容貌,而是他身上的这件披风,纯白毛色本就难见,她身上这件披风白中含润,光泽通透,让人过目难忘。 原来逼着沙德业猎杀风狼王的,就是这帮人! 卷三 辗转北域 一四九、不自量力 ?这三名竺巽弟子见卫书直愣愣地盯着他们师妹,不禁大为光火。 “小子,你找死么?我赵师妹也是你能看的!”其中一人上前一把推开了卫书,怒声喝道。 卫书踉跄着退了两步,方才稳住身形,心中怒意骤升,这几人想必就是为了讨好这名女弟子,才让沙德业前去犯险,若不是刚好被卫书碰到,沙德业怕早已成了风狼的食物。 想到此处,卫书冷冷地回道:“风狼披于蛇蝎,这般罕见,我自然要看两眼!” “你说什么?!”那女子气得声音发抖,对着领头那人娇声道:“师兄,这人好生无礼!” 这赵师妹一声“师兄”差点把这三人融化了,也顾不得这是何处,便要冲上去动手。 “肃静!”量天阁黑衣老者突然喝道,仅仅两个字却让阁内弟子们骇然,连连后退。“那个记名弟子你且过来。” 量天阁内此时便只有卫书一名记名弟子,卫书不敢怠慢,也不再理会竺巽诸人,快步走了过去。 “我见你在这踌躇许久,可是要接外宗任务?”那老者面相很是严厉,让人不敢轻慢,不过就他身上这身黑袍,便足以震慑这些外门弟子了,更不必说卫书这等记名弟子。 “正是。”卫书恭敬地答道。这老者其实是为他解了围,否则在这量天阁内真动起手来,怕是要有麻烦。 “你是记名弟子,初次来此,且把块勋晶收好。”老者取出一块勋晶交与卫书,正是方才卫书见其他弟子所拿的大号晶璧,“如今你只能接黄等任务,自行去把勋晶放于任务墙上便可。” “多谢前辈!”卫书收了勋晶,总算知道了这量天阁领取外宗任务流程,倒是颇为简单。 “黄等任务……”量天阁四面墙上均有为勋晶留下的圆孔,分别为天、地、玄、黄,这黄等便是最下等,九幽弟子们想要接到更高等任务必须要至少完成一次黄等任务。 而当卫书来到黄等任务所在的墙边时,却发现这面巨大的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圆孔竟然只有一个亮着,也就是说仅有此任务可接了! “平川镇槐村肖家请求,”卫书将勋晶置于圆孔内,立刻在脑海中出现了这个黄等任务的详情,“家女筑基在即,请上宗提供筑基丹并为家女护法,愿出晶璧五百,功勋五点。” 在这肖家请求下方,还有一份说明,想必是九幽宗所言,“筑基丹自行炼制,五份筑基丹所需材料、双程传送共需晶璧两百枚,任务期限五日。” 这个任务并无什么赚头,卫书一眼便看出来了。筑基丹堪称地阶第一丹,也是唯一一种需要五种材料的地阶丹药,炼制筑基丹讲究“入炉若沐春风,成丹如落惊雷”,炼制时药力如沐春风一般柔和地释放,但将要成丹之时却要将真气以极短时间注入其中,声势如雷霆一般,稍有不慎,便会失败。 寻常丹士筑基丹成丹率不到三成,卫书虽未曾试过,但只看丹方便知炼制不易,五味药材有两味相克主药,稍有疏忽便会在炼制时造成药力中和,只是若向九幽宗直接购买筑基丹,需要五百晶璧,那更不划算了。 难怪始终无人接这个任务,擅长炼丹士的弟子本就是少数,更兼报酬稀薄,若不是无从选择,卫书也不想碰这个烫手山芋。 卫书还是老老实实交了两百枚晶璧,从黑衣老者那里购了药材。 “此任务已有九人领取,均未成功,你切莫大意。”老者突然开口提醒道。 原来还有人尝试过此任务…… “多谢前辈提醒,晚辈定会多加小心。”方才卫书观察许久都未见老者如此,也许是因为自己初次接任务才会如此,不过对老者还是很感激。 只是这个任务只是收益低了点,只要能炼制筑基丹,护法并非难事,为何这九人都失败了?卫书刚才只是在考虑筑基丹,想来这任务怕是没有这么简单。 老者也不多言,径直开启了传送阵。 卫书踏入阵中,转瞬消失。 任务中并未提及这平川镇究竟在何处,但当卫书自传送阵走出后,很快便判读出此地应当还在北域。寒风依然刺骨,便是红日当空,也不能给人些许暖意。 传送阵所处位置很是偏僻,前方倒是有一条丈许土路,远远地可以看出一个小镇的轮廓,袅袅炊烟正在升起,那里想必就是平川镇了。 不知不觉间已近酉时,有些人家已经开始准备晚餐了。 “今日虽然略有些晚了,不过还是先去肖家好了,晚上正好把筑基丹炼制出来。”卫书盘算道。 “你这丘八,竟然敢接这槐村任务?”就在卫书正要离开时,身后的传送阵接连亮起,“老朋友们”竟也到了。 竺巽峰的三男一女从传送阵走出,盯着卫书好一番嘲讽。 “四位还真是好心,为了提醒卫某竟然跟了过来,想必花了不少晶璧吧?”看着这几人,卫书岂能不知他们的打算,真是巧了,卫书与他们的想法一模一样。 看到大难临头的卫书竟然如此淡定地出言反讽,四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为首那人冷哼一声,“小子,你可认得沙德业那个蠢货?” 卫书在量天阁内认出赵师妹身上的风狼王批风,众人便猜测他必然与沙德业相识。 本来让沙德业去寻风狼王,这几人只是为了耍那个丘八而已,却没想到他还真找到了一张几近完美的风狼皮,好长一段时间竺巽峰弟子都太敢再去刁难那个沙德业,因为他们都很清楚那风狼王的实力,一般弟子根本不是它的对手。 现在看来,沙德业定是纠集了一帮科沁丘八,这才猎杀了风狼王,定是如此! “认得又如何?”提到沙德业,卫书心头一凌,今日这四人回去定会报复沙德业,这该如何是好? “既然你跟他一般的不晓事,我们做师兄的也只好替你的师兄们教训一番了!”一名青衣弟子冷笑道。 九幽诸峰弟子间联系并不紧密,直到此时,卫书在正巽之事竟没有其他弟子知晓。 “那正好,你们几个废柴一起吧,我赶时间!”这几人都是盛宽一流,筑基后期修为完全是靠时间堆上来的,压根没有结丹希望,这种货色卫书已经很难看在眼里,卫书所担忧的不过是他们转怒于沙德业,既然如此,今日只能结结实实给他们一个教训,这样他们想要为难沙德业时也会有所忌惮。 “好!好!好!”为首那人气急,长剑拨出时都在颤抖。另两人也都持剑在手,分据卫书左右。 “三位师兄,这个丘八虽然讨厌,你们也别下手太重了。”身披风狼披风的赵师妹右手轻抚胸口,娇滴滴地说道:“让他不能说,不能看,也就罢了!” “好的,自然听师妹的!”三人同声道,这赵师妹一开口,三人身子都要软化了,哪有不答应的。 好一个心地善良的女人!卫书惊叹不已,自己这么冒犯她,仅想要自己付出这么点代价! 天色渐晚,卫书不想再与他们多虚时间,化矛在手,反倒是向这三人冲去! “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师弟们,布阵!”中间那弟子见卫书以一敌三竟然还敢主动出击,大感意外,但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决定以合击之阵迎之。 这三人背后的家族世代交好,共同称霸一方,后辈也常在一起修行,彼此极为熟悉,三人阵击之术便是竺巽首席都难以招架! 另两人虽然讶于师兄的小题大作,但多年的习惯还是让他们改变脚步,“三仪威行阵!”三人齐声大喝! 三道剑锋同时逼向卫书,分点上、中、下三路,声势惊人! “都是漏洞!”卫书一眼看穿这三人一实两虚的阵法套路,径直回以一招三木成林,短矛分别点向三人长剑。 三声闷响,竺巽三人不仅未能击退卫书,反倒是长剑都被震得差点脱手! “这……这还是记名弟子么?为什么如此之强!?”刚交上手,卫书便把三人吓得不轻,三人的真气精纯程度与卫书比起来简直是笑话,一击之下,长剑上所附真气便被震散,就是与竺巽首席弟子交手也未有这般感觉! 一时间三人都陷入进退两难之中,位于卫书侧翼的二人顾不上剑阵,下意识地便想向中间靠拢…… 看似是三人围住了卫书,但身在其有的三人却有苦自知,面对卫书反倒有种被包围的错觉! 一击知虚实,卫书再不留手,见三人渐渐靠拢,心中主意已定,“七星猎皇!” 漫天枪影,无路可退,但是寂静无声!三人吓得肝胆俱裂,手中长剑不住发抖,却不知该如何抵挡! “噗!”一声声长矛透体声响起,竺巽三人肩胛被刺穿,倒在地上不住哀嚎。 卫书不理会这三个废物,径直走向了那位赵师妹。 这位赵师妹已经被吓得浑身颤抖,泪珠与汗珠裹着脸上的珠粉滚滚而下,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恐怖之事,生怕卫书也给她来个对穿…… “把披风脱了!”卫书冷冷地看着她,难抑心中的厌恶。 “啊?!”那赵师妹万没想到卫书这般说,难道他要在光天化日之下?不过卫书那冰冷的眼神让她不敢反抗,只得拿出自认最委屈的表情将那件连帽披风脱了下来。 卫书一把抢,取出火折,把那风狼披风烧了,这等女人哪里配得上这风狼皮,只是可惜被她污了。 “你要干嘛?!”卫书瞥了一眼那赵师妹,吓了一跳! 卷三 辗转北域 一五零、筑基之丹 ?这个女人!卫书实在无语,只是让她把披风解下来,她竟把外袍也脱了个干干净净,露出曼妙娇躯,这还不算,她还想解内袍,看她满面含羞,动作却很是熟练的样子,这下可把卫书吓得不轻! “谁让你脱衣服了!”卫书急道,“快带上这三个废物滚回去!” “啊?!”那赵师妹这才停了手上的动作,竟颇有些失落。 卫书不想再理这些竺巽峰的奇葩,快步离开了此地,被他们这一耽搁,已经彻底黑透了,卫书还要寻个过夜之处。 平川镇并非热闹去处,仅有一家小小客店,卫书也没得选。 “道爷,要住店么?”对于深夜上门的客人,店家很是热情,卫书这身打扮明显是位道爷,伺候好了可都大方得很! “住店。”卫书这才犯了难,卫书身上除了晶璧,压根没有钱币,只好硬着头皮问道:“店家,你可收晶璧么?” “收,收!”店家一看就知道又碰到个不懂行情的雏儿,心中大喜,却不敢表露出来,小心地问道:“两晶璧一夜,道爷您看如何?” 卫书在离岛之时没少与普通人打交道,怎会不知两个晶璧的真正价值,不过此时也懒得与他纠缠,便问道:“店家可知道槐村肖家?” 店家引着卫书上了二楼,却被卫书给问住了,“老朽还真未听过这槐村,不过老朽是外乡人,对这里不甚了解,道爷明日可问一下门外的车夫老李,人称山耗子,对这方圆百里的人家都熟得很!” 虽然明知被小坑一笔,卫书也不在乎,这客店倒还干净,卫书上楼时便用真气探查了一番,客人也并不多,也未发现有修为之人,倒是可以安心休息了。 为防万一,卫书还是以太玄轻水将门窗阻隔,这筑基丹他也是首次炼制,会弄出何等动静,卫书也没有把握。 火萦草,金精石,这两味相克主药处理起来便相当麻烦,一木一土,属性却是一火一金,克得死死的,仅要融合这二味主药便让卫书头疼不已。 另外三味均为常见辅助药材,便只为融合这两味主药。 一心五用,却又不能出现一丝失误,果然,卫书第一次尝试便以失败告终,莫说是雷鸣之音,便是蚊子叫都未弄出来…… 接连失败之后,卫书只得停了下来,五去其二,若是再这般下去,就要提前打道回府,可就尴尬了。 控制五路真气,对于已经通了十二正脉的卫书来说,并非难事,真正困难的是火萦草克制卫书的水行真气,炼制时稍不留神那火萦草便会化作烈火。 雾岛,是卫书的筑基之地,卫书筑基时外相已是昏迷状态,但内相神智却未失,筑基丹让他的十二正脉中的真气似万马奔腾一般,却并未出现真气互克湮灭。 既然从丹方难理出头续,卫书转而仔细回想起筑基时的细节,想必在为肖家女护法时也会有些用处。 筑基丹最重要的功效便是活化与固化,它可让炼气修士勉强存于体内的真气尽可能变得活跃,不断促使修士体内真气流动,从而固化十二正脉,而这又分别是火萦草与金精石之功。 火之狂暴利于真气运转,土之厚重用于开疆拓地。 想来这两味主药并非同时发挥功效,卫书把它们想成了寻常丹药,一心想把二者融在一起,难怪会失败了。 想通了此节,卫书调整炼制手法,两味主药融于真气中,以辅药包裹,以免被太玄轻水中和,卫书手掌中,火萦草与金精石如两条蚕丝般相互缠绕,想必这就是所谓的“入炉若沐春风”了。 筑基丹渐渐成形,只差了最后一步,便是以卫书自身的真气暂时封住药性,同时还要引导两味主药释放,火萦草需要极快,而金精石却要极慢…… 额,又失败了。 若不是修士在筑基时需将精力全放在引导体内真气之上,这筑基丹大可以做成两颗,便没有这些问题了,接连失败三次,卫书忍不住吐槽道。 自从卫书以水炼之法炼出第一颗起阳丹,还从未连续失败这么多次,难免有些沮丧。 不过现实如此,卫书也只得重新收拾心情,继续投身炼丹大业。 筑基丹最后一步像极了阵法…… 对,阵法!卫书突然灵光一现,便随手取出纸笔,慢慢勾画起来。方才一直未想到此节,只想着以辅药封闭主药,但卫书的水炼之法与寻常修士炼丹大为不同!卫书可在水炼成丹时以丹药上的那些“坑洞”为眼,布置两个小小的引导触发阵,以代替修士真气压制金火之力成丹! 火金生雷,难怪他们炼制筑基丹时会有“成丹如落惊雷”之说了。 卫书却不必如此,第四次尝试,成丹,入阵,一气呵成,并无半分动静! 将这粒色泽金黄的筑基丹拿在手中,卫书不胜感慨,这也许是卫书所炼丹药的颜值担当了,就是坑洼依旧,但此时卫书已经领会水炼之法的真正高明之处,看这些坑洞也顺眼许多。 卫书顺手便将最后一份药材也炼制成功,五而成二,这般成功率堪称惊人了,回去以后也许可抢九幽的生意,低价抛售筑基丹?如果不怕被九幽的丹师们收拾的话,这生财速度可要比破劫丹快多了…… 清晨,卫书离了客店,便在门口遇到了店家说的“山耗子”老宋,他正在一架马车上打盹。 老宋年纪不小,个子很是矮小,裹着灰色长袄,叫他山耗子倒也不冤。 “劳驾,可知道槐村肖家怎么去?”卫书走到老宋身旁,问道。 “槐村啊?好像听过,又好像没听过……”老李眯着眼,迷迷糊糊地说道。 卫书掏出一块晶璧,笑着说道:“带我去,这就是你的了。” “啊,原来是位道爷,小老儿有眼无珠!”老李一下来了精神,嘴上请罪,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卫书手中晶璧,已经在盘算能换多少酒了,“道爷请上车,小老儿刚想起了,这就带道爷去槐村!” 卷三 辗转北域 一五一、肖府有女 ?“道爷,你选小老儿的车可就对了,这里的人家哪个有小老儿熟悉。”道路不平,老李的马车晃悠悠地慢慢前行,一路上,还不忘向卫书吹嘘。 “那你可知那槐村肖家?”卫书知道这老李方才是故意跟自己打马虎眼,不过这也算是讨生活人的无奈,只是这才了一柱香的工夫,这老宋怕是都忘了自己说了啥。 “知道,肖家可是槐村大户,平日时肖家人也会照顾小老儿生意,都和善得紧。”老李笑道。“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还认得道爷这神仙般的人物。” “那近日有别的道友去过肖家么?”卫书懒得理会老李的马屁,问道。 “那可没有,别说是槐村了,就是是平川镇也多少年没见过神仙了。”老李说得很是笃定,却让卫书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不应该啊,肖家任务发布不过一月,已有九人接了任务,从那传送阵到槐村必然要经过平川镇。此处还是九幽宗境内,寻常弟子不会刻意隐藏行踪,但那老李却说从未见过,昨日那店家好像也与老李一般,见到卫书一副很是稀罕的表情,倒有些奇怪了。 半个时辰后,老李总算把卫书载到了槐村,这点路程,以卫书的脚力怕是一刻钟也不用。 一棵巨大的槐树生在路边,茂密的枝桠把这道路都挡住了大半。 “道爷,前面第一家便是肖家了,道路狭窄,小老儿也不好再往前进,您看如何?”老李拉停了瘦骨嶙峋的驭马,小心地跟卫书商量道。 “多谢了。”卫书将晶璧递与老李,老李接过晶璧,千恩万谢地调转马头离开了。 卫书站在槐树下,顿时有神清气爽之感,这个地方竟不似北域,不仅这槐树枝叶茂盛,槐村内也处处绿草如茵。 肖家宅院颇为气派,就坐落在这槐村最靠近大路的位置,在这槐树下便可望见,青砖黛瓦显得轮廓极为分明,大致可以判断出肖府也是个三进大院,难怪可以出得起五百晶璧。 “在下九幽宗正巽峰弟子卫书,特来拜见你家主人,请代为通禀。”开门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小门房,见到卫书很是惊讶,卫书便笑着说道。 “老爷!老爷!九幽的神仙来了!”那小门房先是一愣,随即便高喊着跑了进去,还留了一只布鞋在卫书面前…… 这个月都来了九人了,何至于这般惊讶?看着那门房的背影,卫书有些摸不着头脑。 片刻之后,一群人簇拥着一位老人快步走了来了,那老人年过花甲,身着蓝底缂丝锦袍,头戴着一顶方冠,体型很是富态。 “小老儿肖孟空拜见九幽真人!”老人刚进了前院,见到门外的卫书,便带着一众家人奴仆跪拜行礼。 “真人可万不敢当,肖家主请起。”这声真人倒是把卫书吓了一跳,只有元婴修士才敢称真人,卫书哪里敢当,“在下卫书,家主之女也是修道之人,便以道友相称好了,这是九幽勋晶,还请肖家主查验。” “不用,不用,哪有人敢冒充九幽的神仙,卫神……额,卫道友快里面请,”这道友却没有神仙叫得顺口,肖孟空有些别扭,转身吩咐道:“肖福,快去通知后厨准备筵席,给卫……道友接风。” 卫书被这一群人簇拥着穿过中庭,直抵正厅,这肖家宅院比离岛岛主府还要气派上三分,只是到处都是青黑相间,颇有些单调,便在这个世界,卫书也是第一次见大户人家如此搭配的。 肖孟空引着卫书进了正厅,下人们便都留在了厅外听唤,只留了两个添茶的小厮在一旁伺候。便是那些同样身着锦袍的肖家子弟,也只能恭敬地站在门外。 “小老儿还以为上宗高人看不上肖家的请求,今日才知是多虑了。”卫书很是和气,肖孟空并未感到过多压力,不禁感慨道。 “此前没有九幽师兄前来么?”卫书见肖孟空也是这般说,更为诧异了。 “小老儿怎敢欺瞒卫道友,确实不曾有人来过。”肖孟空摇头道。 卫书沉思片刻不再说话,肖孟空在一旁很是紧张,还以为哪里惹了卫书不快。 照理说量天阁的老者没必要骗自己才对,那九人难道连筑基丹都未炼出便放弃任务了? “卫某突然想到些事情,失礼了。”这个问题只能回宗以后再打听了,卫书见肖孟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忙转移了话题:“可否请肖小姐出来,卫某有筑基之事相询。” “好,好!”肖孟空等的便是这句话,他从未与这些道爷打过交道,此时还不知如何招待卫书,才好提起正事,既然卫书主动提出,那再好不过了。“快去请姗儿前来拜见卫道友!” 卫书慢慢转着手中茶杯,看着漂浮的墨绿茶叶,不再说话,他早已经感应到那肖姗的位置,整个肖府只有她一人有修为,再明显不过。只是这肖府内与槐村均是灵气极为稀薄之地,卫书更想知道她到底是如何修炼的。 半柱香之后,肖姗在两名小丫鬟的虚扶之下来到了正厅,只是她一出现,卫书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肖姗一副大户人家小姐的打扮,上着淡红素锦衫,下着珍珠白褶裥裙,长发用一支碧玉蝴蝶珠钗绾起,倒很是素雅。 从进门那一刻起,肖姗便一直低着头,卫书只看到她光洁如玉的额头…… “拜见上师!”肖姗盈盈拜倒,她声音极低,仿佛元气不足一般。 “肖家主,还请回避,卫某有话要问肖小姐。”卫书却没有要让她起身的意思,反倒是对肖孟空说道,言语中也没有了方才的客气。 修道之人筑基是第一道门槛,绝大多数资质一般的修士都会止步金丹,对他们来说,筑基几乎是一生最重要的时刻。 因此无论在任何门派,修士都会对筑基护法者执师礼,便是以后的岁月中,此人的地位也只会略逊于其座师。 肖孟空虽不知其中的缘由,但也不敢违背,忙走出正厅,带走了所有家人与奴仆。 卷三 辗转北域 一五二、筑基不易 ?卫书正坐厅上,看着跪在堂下的肖姗,突然有几分恍惚之感,这并非卫书托大,而是九幽弟子出宗执行护法任务时的要求。 “你师承何人?”卫书依着流程,问道。 “弟子五岁时受一名散修点化,并不知其来历。”肖姗低着头,细声答道。 对这个模糊的答案卫书并不满意,继续问道:“学的什么心法?” “木石引气决,也是那名前辈所留。” 这肖姗声音虽低,但语气中并无太多紧张,似乎不像在说谎。这什么木石引气决,卫书没听说过,不过以卫书那点见识,没听过确实正常。 卫书默默将她的回答记在心中,以备交差之用。肖家如今若能出一名筑基修士,便可在九幽宗记录在案,不过仅此还不够,必须连出三世筑基修士,才会真正被九幽承认,这便是九幽人常说的三世豪强,十世世家。 “你在何处修炼的?修炼多久了?”这却是卫书的问题了,此处灵气还不如离岛,卫书当时靠着太玄轻水才得以修炼,但这肖姗可不像是有这般机缘之人。 “弟子常在后山修炼,已经修炼近二十载。” 二十载修炼至炼气圆满,这般速度的确够慢,九幽内门那些弟子在肖姗这般年纪,怕有不少都已结丹了。 不过也不能以此来苛求一个毫无根基的弱女子,想来卫书若非遇到莫老鬼,此时怕也与她一般。 “起来吧。”卫书暗叹口气,点化肖姗的怕是个散修了,这世界的散修多半独来独往,居无定所,这些年肖姗便在无人指点的状态下修炼至今,也当真不易,与之相比,卫书反倒算得上幸运了。 肖姗缓缓站起身,两手拢于腰间,却依旧低着头,不敢看向卫书。 “抬起头来。” “啊?”卫书这突如其来的要求让肖姗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慢慢抬起了头,珠钗之上的蝴蝶翅膀轻颤,把主人的紧张暴露无疑。 小家碧玉,这便是肖姗给卫书的印象,虽不似南宫云儿那般惊艳,却也足以让很多女子嫉妒。 只是她的眼神却是躲闪中带着迷茫,我有这般可怕么?卫书很是纳闷。 “全力攻击我。”卫书见肖姗身子轻轻发抖,实在不知怎么吓到她了。 即便是两人如今身份悬殊,卫书也不能要求她说出心法,只得用这般的笨法子去了解她的真实修为了。 “弟子不敢。”肖姗又低下了头,显然并未领会卫书的意图。“弟子也只学过心法,并不会任何术法。” “莫怕,你还伤不了我。”卫书站起身,将左手平伸,“我只有知道你的修为,才好为你护法,全力击向我的左掌便可。” “那恕弟子冒犯。”肖姗这才明白过来,默默运起木石引气决,体内混乱的真气渐渐向着右掌汇集,十息之后,方才挥掌击向卫书的左手。 没有一丝声音,肖姗根本不曾碰到卫书的手掌,便被震退,这身锦衣让她颇为狼狈,险些跌倒。 卫书收起左手,很是惊讶,惊讶的是肖姗体内真气如此凌乱,这一掌更是只能用孱弱来形容,只是一瞬,肖姗的真气便被卫书手上的封元阵所捕获。 肖姗的真气以土木相克真气混元为主,再辅以乙之式进行转换,以达到体内混元真气平衡,但由于无人指点,肖姗体内真气时刻处于混乱状态,方才的攻击怕只能发挥出三成的功力。 那她筑基时可有的受了。 见卫书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之中,肖姗紧张不已,生怕卫书说出她最怕的结果…… “明日我助你筑基,但你也要有准备,怕是极为痛苦。”卫书在雾岛筑基时,只有邵静竹在场,只是那时那丫头修为比如今的卫书差远了,并不能为卫书护法,但好在卫书是水行纯元之体,功法运行要容易许多,便是在无意识时都可自行疏导。 但肖姗如今根基甚浅,心法也只能算末流,筑基时尚需卫书时刻留心指点,否则没有一丝筑基之望。 在此之前,卫书曾以为炼气修士筑基很是容易,如今才知当时自己是撞了大运,这筑基对大部分修士来说都是一道难以渡过的劫难。 卫书终于开口,肖姗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只要能筑基,其他哪里还有什么可怕的? 这个肖姗眉梢总是轻皱着,便是此时陡然放松,眉梢都未舒展,只有常年心忧之人才会如此,不过这是他人隐私,卫书也不便过问,如今也只有尽力助她筑基,以后会如何,卫书实难再帮到她了。 “你且去好好准备,莫要再进食,静待明日筑基。”卫书掏出一颗培元丹,交与肖姗,“心法运行三周天后再服下培元丹,会有些帮助。” 肖姗躬身接过培元丹,从未服用过丹药的她很是欢喜。 “去把你父亲叫来。”卫书吩咐道。 看到肖姗离去,卫书却知道自己有得忙了。 婉拒了肖孟空的晚宴,卫书趁着夜色,直奔肖姗所说的后山。 后山能让肖姗修炼至今,想必是有些灵气的,让她在那里筑基想必是最好的选择。 当卫书走到肖家数里外的所谓“后山”时,却失望了,这不过是个百余丈的小山包,一面山势平缓,另一面却是悬崖,但即便是山顶上,灵气依旧稀疏,仅比离岛好上三分而已。 在这里真能让她修炼到炼气巅峰么? 这座小山靠近村落,山上植被稀少,只有些竹鼠獐子不时在低矮灌木丛中弄出些声响,难寻稍大些的野物,只是山顶之上不时有寒风吹过,发出呜咽之声,便是卫书在此呆久了都会觉得脊背发凉,那柔弱的肖姗真敢一人在此修炼么? 仔细在山上山下查看之后,卫书并未发现异常,想必是长时间的颠沛让自己有些过份紧张了。 筑基,同结丹颇有类似之处,都需要大量的灵气,但不同之处在于炼气修士引动灵气能力非常微弱,不足以支撑筑基,便只能寻灵气充沛之地做为弥补,但这小山之上显然并不具备这个条件。 既然如此,卫书只剩了唯一的选择,那就是用晶璧布化灵阵提供真气。 果然是个赔本的任务啊! 卷三 辗转北域 一五三、弟子与师 ?整整一百二十八枚晶璧,被卫书布置在了一个缓坡之上,这种无中枢的阵法布置起来极为简单,简单到只需将晶璧以真气连接即可。 卫书心疼的却是晶璧,算上这个中型化元阵,再加上九幽还会从任务报酬中抽取三成,此次卫书基本算是为九幽打白工了。 不过在阵图刻画完成之后,卫书谨慎起见,还是将那些晶璧重新收回了乾坤戒。 空下化元阵的中心连接晶璧,卫书再次返回肖家。肖姗筑基难度不小,卫书也不敢大意,还要调整到最佳状态才行。 已是子夜,肖府上下挂满了红色灯笼,远远望去很是喜庆。 当卫书回来时,年轻的门房立刻迎了上来,神情却有些呆滞,没了白天的那份机灵,“卫神仙,您回来啦?老爷已经为您安排好了卧室,肖才这就带您去。” “嗯。”卫书满脑子想的都是筑基之事,也未多想是卧室还是卧房,便随着肖才进了院子。 “卫神仙,您说我还能修炼么?”那肖才刚跨入中庭,便小声问道。 “你倒是有几分资质,可惜错过了修炼时间。”卫书不忍打击他,便委婉地说道。 “这样啊。”肖才很是失望,低着头不再多问。 “你家小姐每日都会去后山修炼么?”卫书看着这庭院中挂满的红灯笼,很是不解,又不是嫁女,为何这般布置,不过这也与卫书无关,他此时关心的还是肖姗的事。 “正是,小姐每日都会去修炼,风雨无阻,只是老爷吩咐过我们不能去后山,小姐具体在何处修炼我等就不知了。”肖才答道。 深夜时分,整个肖府一片安静,直到了后院,卫书都未见一人,这个大户人家有些另类。 后院并不算大,一正室两侧房,此时也只有那正室点着蜡烛,门窗都染成了一片通红。 “卫神仙,您早些休息,肖才告退。”肖才行了个礼,不待卫书说话便匆忙转向,快步离开了后院。 这肖府上下怎么都变得怪兮兮的?这里明显是肖府的正室,虽然卫书在他们眼中身份高贵,但做到这般也有些过了,根本无需如此。 卫书摇摇头,推开卧室之门,一片红彤彤的景象,把卫书看呆了。嫣红鸾凤纹地毯,红锦云纹椅罩,三盏赤红长烛灯更是让这满目红色更加耀眼。 六年前,卫书闯入岛主府时,所见亦是如此,刹那间,卫书的右臂一阵抽搐,更是忍不住看向屋外,仿佛那一刻邵助便会出现…… 只是这里却不会有小丫头邵静竹了。 卧室之中,最为醒目的却是那张龙凤长榻,龙凤纹帐,红纱轻掩,在那红纱之后,肖姗未着片缕,如玉娇躯若隐若现,让人砰然心动…… 卫书心跳猛然加快,随即便意识到不妥,忙移开了视线。 “你……你这是做什么?”卫书舌头都有些打结,轻喝道。 红纱帐内,肖姗软被裹体,慢慢坐起身来,脸颊飞起两朵红云,低垂着头,虽强忍着未哭泣出声,但泪珠却不住地滴落。 卫书哪里想到会遇到这般情况,一时间口干舌燥,随手拿起桌上茶壶,猛灌了一口。 “咳!”卫书一下被呛到了,咳个不停,谁这么缺德,茶壶里竟然装酒! 也许是这酒的缘故,卫书满脸通红,不知所措。 “我不是让你去好生调息,准备明日筑基么?”苍天可鉴,卫书此行仅是要助她筑基,别无并点非分之想,只是这样的尴尬场景,让世故如卫书这般,都难以招架。 肖姗只是默默哭泣,也不答话。卫书也只好僵坐在桌边,不敢稍动。 直到半柱香后,纱帐内传来一阵声响,打破了“新房”内让人不安的宁静。 肖姗披着一件红色软袄,走下了长榻,跪在了卫书身前。软袄尚不及膝,粉臂玉腿俱露在外面,此时的肖姗脸上施了淡妆,红唇娇艳,脸上虽有淡红胭脂,却难掩脸色苍白,通红的眼圈更是让人心生怜惜。 卫书忍不住以手抚额,心中满是罪恶感,只是卫书已将肖姗视作半个弟子,又怎会去学邵助那般…… 只是今日已经碰两次这等事了,难道自己长得一副色欲熏心的模样? “弟子该死,不该欺骗师父。”肖姗趴伏于地,突然开口道。 “你尽管如实道来。”卫书不敢让肖姗起身,她这软袄难以掩体,卫书生怕难以把持…… “弟子启蒙之师,并不是人……”肖姗缓缓道。 “什么?”卫书大惊,这等事还是第一次听说。 “弟子五岁时在后山玩耍,偶遇一名老者,教给了弟子木石引气决,”肖姗又忍不住抽泣起来,“但在上个月时,那名老者再次出现,直言他是山魈,要让弟子筑基之后以元阴回报,若是不从,便要杀光槐村之人。” 猿形灵兽,擅变化,通人性,地阶而能言,这是卫书所知的全部关于山魈的信息,却不想今日竟然碰到了,寻常修士对灵兽总是充满了恐惧,更何况是山魈这等传闻中的凶兽。 难怪今日肖姗会如此,想必是把卫书当成了救命稻草,才会不惜献身…… “唉,此事我遇到了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卫书叹气道,心中很是同情这个苦命丫头,本以为能踏上修炼之道,给肖家带来百年荣耀,却不想惹上了一只凶兽,任谁都会绝望不已。 山魈虽然灵智很高,但却鲜有修炼到天阶的,反倒是不如那些灵智低下的灵兽,对付它卫书还是很有把握,这才敢向肖姗保证。 “你且回去吧,明日随我去后山,若是那山魈前来,我定会将它斩杀以绝后患。”卫书的话掷地有声,让肖姗安心不少,“它可说何时会来?” “那山魈就在此处不远,只要弟子筑基成功,它便会过来。”肖姗抬起头,望着卫书,脸上总算恢复了些许血色,不再似方才那般忧虑。 “如此甚好!”卫书怕的是山魈不来,任务期限只剩了三日,到时卫书可就毫无办法了。“放心调息去吧。” 心神甫定肖姗转身走出卧室,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卫书,这才离去。 卫书却暗道一声好险,还好化元阵中的晶璧都取了回来,不然的话估计已经被那山魈给窃去了…… 卷三 辗转北域 一五四、山魈现身 ?第二日午时,卫书带着一身青色道袍的肖姗来到了后山。 化灵阵依然存在,并未有被破坏的迹象,想来那山魈并未发现,卫书取出晶璧,激活了化灵阵。 灵气不断自晶璧中涌出,这化灵阵十丈之内如风暴一般。 肖姗毫不迟疑地接过卫书递过来的金色筑基丹,并未对那坑坑洼洼的卖相提出半点疑问,这倒让被质疑惯了的卫书很是诧异。 “运功,尽量吸收灵气,其他事都交给我,切莫分神!”卫书退到化灵阵之外,大声吩咐道。 肖姗点点头,吃下筑基丹,盘膝坐到阵中,默默运起木石引气决。 有卫书在旁护法,肖姗莫名地安心,平静地闭目运功,但片刻之后,她的皮肤突然犹如燃烧的烈火一般,脸上也出现痛苦之色。 卫书知道这是筑基丹开始生效了,他的筑基丹比寻常丹士所炼的药性怕要强上三分,想必此时肖姗极为难捱,“凝神静气,引导真气,自心脉至极泉,青灵,少海……少府,直抵少冲!” 十二正脉,每个修士必需修习,此时卫书还是忍不住大声提醒,那山魈给她的木石引气决偏阴性,再加上肖姗体质,自手少阴心经开始筑基当是最佳选择。 肖姗此时已经被体内凌乱的真气折磨得神智不清,卫书的声音让她如醍醐灌顶一般,只是那些真气如脱缰野马,极难控制,肖姗反复尝试都以失败告终,焦急之下,痛苦更盛了! “莫要想着控制所有真气,只要能驱使一丝便可!”还好卫书在雾岛时曾反复品尝过这般滋味,很快便发现肖姗的焦虑。 万幸,肖姗还能听到卫书的话,数息之后,化灵阵中的灵气开始慢慢向她体内涌去…… 呼,卫书稍松了口气,不过这只是筑基开始的标志,若是肖姗这一步都做不到,筑基也只是妄想了。 卫书背对着化灵阵,只以身后真气变化判断肖姗的筑基进展,主要精力却放在了这坐小山上,时刻提防着那只山魈,这只凶兽此时定然在关注着肖姗的筑基,也必然已经知道肖姗找来了帮手,这凶兽会作何反应,卫书实在难以预料。 一刻之后,背后化灵阵重归平静,肖姗已经成功冲破一脉,倒还算是顺利,不过这时还不能放松,卫书又道:“心脉起,经天泉、天池……劳宫,直致中冲!” 化灵阵重又出现一丝扰动,卫书知道肖姗已经开始冲击第二脉,便不再多言。 肖姗的筑基之旅顺利得让卫书惊讶不已,本来卫书以为她的资质筑基怕会极为困难,甚至做了任务失败的准备…… 只要卫书提醒,肖姗都能及时作出反应,完全不像昨日卫书所判断的那样,这肖姗对真气的控制力足以上众多大门派弟子汗颜,难道她真是天才,只是因为没有合适的修炼之地才会进境缓慢? 一个时辰之后,肖姗已经冲破十一正脉,筑基在望了! “这位道友,为何要替老夫的弟子护法,难道不知规矩?”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干涩有如枯木开裂一般。 化灵阵中的肖姗正在筑基的紧要关头,这个梦魇一般的声音让她娇躯巨震,体内原本已经开始纳入小周天运行的真气竟有崩解之象。 “凝神,一切有我,只管冲击足少阴胆经,其他莫要理会。”卫书喝道,此时若是出了一分差错,那肖姗就再无筑基希望了! 这定然就是那山魈了,声音却似一个耄耋老人,只是它明知自己在此,还敢出声,想必是有些倚仗,不可大意。 “道友既然已经来了,何必不现身一见,卫某等你多时了。”卫书凝剑在手,紧盯着前方的灌木丛,那里方才灵气异常活跃,定然是山魈的藏身之处。 仿佛感受到了卫书的目光,那灌木丛无风而动,片刻之后,一个枯瘦如柴的黄衣老者慢慢现身出来,这老者面容枯黄,眼窝深陷,眉似枯枝,尖嘴猴腮,下巴上挂着几根胡须看着很是可笑。 便是化成人形,这山魈依旧一副猿猴之相。 “老夫费二十载之功,方教得这一名弟子,道友区区数日便要抢去,岂不怪哉?”老者嘿嘿笑着,慢慢走向卫书,并无半分惧意。 若是寻常灵兽化形,还能如此说话,卫书必然拔腿就跑,因为只有兽皇才有这般本事,堪比金丹修士。 但眼前这老者身上木、土灵气极盛,却并未给卫书几分压抑之感,只与那风狼王相似,这般灵兽还不足以吓退卫书。 “出了万里山海,道友便要守人道,山魈兄你竟还敢跟我提规矩,你可知现身凡人之地便是死罪?”卫书暗暗运转融海心法,随时准备与这山魈一战,只是肖姗尚未完成筑基,过多的真气扰动只会给她带来困扰,多拖上一分,她筑基便少一分变数。 “那是你们的规矩,再说你等有眼无珠,若非老夫点化,这丫头又岂有今日!”老者停步在卫书三丈之前,语气渐渐变得慎重起来,以他的直觉自然知道眼前的修士极为危险。 “这便是你索取元阴,威胁屠村的理由?你可知只凭这一点,我就可取你性命。”听着身后渐渐传来雷鸣之声,卫书知道肖姗体内筑基丹中金精石已经开始发挥作用,这也代表着肖姗的筑基即将完成,无需自己再去引导。 如今只需她自行引导金精石的药力到十二正脉,筑基便是大功告成。 “老夫这二十载光阴岂能白费,只要取她无阴,老夫便可修成假丹!”老者也知肖姗筑基将成,脸上露出喜色,下巴上的几根长须都飘动起来,“道友若是离去,老夫必有厚礼相赠,如何?” “卫某的胃口可大得很,你,给不了!”卫书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不愿再同它啰嗦,这般开了灵智的灵兽危害更甚,卫书不能轻放。 “嘿嘿,原来也是愚人!”老者早已知不能善了,他与卫书一样在等肖姗筑基完成,长笑之后,猛挥长袍一挥,顿时一阵黄风卷着砂石直击向卫书! 由于肖姗筑基的缘故,这小山之上灵气远胜平日,再加上化灵阵的灵气不住逸散,在此地战斗,诞生自灵气的这些灵兽更是如虎添翼,而人类筑基修士对灵气的驭使能力远不能与灵兽相比,正因如此,这山魈才自觉有战胜卫书的把握。 黄风漫漫,走石轰鸣,只是这般声势便足以让心志不坚者胆寒。 “雕虫小技!”卫书忍不住笑道,这等障眼法一般的招术也想来吓自己?卫书手中长剑水光游动,步若轻舞,“春风化雨!” 长剑若水龙一般在这风砂中不断游动,数息之后,便将其中木土之气化解一空。 卫书长剑归于身前,而身后雷鸣之音也已停止,肖姗终于筑基成功了。 此时的肖姗激动不已,多日的忧虑一扫而空,而最让她担心的山魈,似乎不是卫书的对手,看着卫书长剑用得飘逸灵动,轻描淡写地便将山魈的招式化解,不由得看痴了。 黄衣老者一击无功,并不着急,反倒不断发出桀桀的笑声。 “站在我身后,莫要乱走动!”卫书不敢大意,扭头吩咐道。 山魈自然不会只有这般本事,不过卫书还要护着肖姗周旋,不敢轻易出击,只得见招拆招,伺机寻找它的破绽。 这在刺耳笑声中,山魈骤然变化,身形暴涨,裸露在外的皮肤密布黄色长毛,那件黄袍也已涨破,最显眼的莫过于他那枯瘦的双手,指端长出了尺许长的指甲,如长匕首一般。 “这才是你的本来面目么?”卫书饶有兴致地看着山魈嘴边渐渐露出的幽黄长牙,这家伙一身黄皮,面容似猿猴,身却像黄狼一般趴伏着,若是站起身来,怕有一丈高。 山魈现了本相,便再难人语,不过此时也无说话的必要,它见卫书依旧神色轻松,不由得怒吼一声,十趾扬起,猛扑向卫书! “来得好!”卫书挺剑迎上前去。 山魈双手挥动生风,长指如刃,便是碰到卫书的水行长剑都丝毫不惧,一时间倒是与使用原版青剑法的卫书斗了个不相让下! “看清楚了么?”卫书长剑横扫,连连响起数道刺耳哀鸣,山魈也被卫书击得后退不止。 “啊?”肖姗还沉浸在卫书的剑法之中,一时未反应过来。 “这是青叶剑法,最宜女子使用,只是卫某却不能将它传授给你。”卫书笑道,“不过你要是自己学去了,我也没有法子。” 肖姗这才知道卫书有意将这套剑法相传,这才故意与那山魈游斗,心中不禁充满了感激之情。 “弟子方才都记得了。”原本肖姗便对卫书这套剑法羡慕不已,暗暗记下了剑招,她也说发现了卫书方才将这套青叶剑法足足使了两遍,本来这是对敌大忌,却没想到卫书早有传授剑法之意。 久攻不下的山魈焦急万分,又听卫书这一说,更是怒火攻心!感情这个修士压根未将自己放在眼里,更是拿自己当成喂招之人了! “找……死……”口中勉强喊出两字,山魈拼进全力,口爪齐上冲向卫书!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卷三 辗转北域 一五五、牛刀小试 ?山魈已经被卫书彻底激怒,这正是搏命一击。 只是,太弱了! “青叶剑法最重灵活,但过分追求灵动反倒会束缚住自己的手脚,比如这招秋风!”卫书笑着讲解道,话音刚落便突然间猛地拧身,长剑似有千斤之力,带着破空之声扫向了直冲过来的山魈。 “嗷!”那山魈十指獠牙皆被斩断,口吐着鲜血飞了出去! 啊?肖姗万没料到那魔魇一般的山魈竟然不是卫书一合之敌,原本她还以为筑基之后,与卫书的差距总会缩短那么一点,现在看来,自己距离卫书怕还有十万八千里…… “以后勤加练习便可。”卫书见她发呆,大概能猜到她的心思,便安慰道。 山魈横躺在远处,口中鲜血喷个不停,已经失去反抗能力,此次任务总算顺利完成,卫书也要离去了。 “这里有百枚晶璧,二十枚培元丹与养气丹,你且收下。”卫书将乾坤戒中准备好的包袱取出,交到肖姗手口。 “不,这怎么可以!”肖姗哪里肯收,拼命拒绝,她也知卫书此言便代表着他将要离去,眼圈不由得红了,“师父恩同再造,肖姗今生难报,又怎敢再收如此贵重之物!” “收下吧,反正也报不完,索性多欠点。”卫书笑道,“此地灵气稀疏,并不适于修炼,只是为师在九幽也只是记名弟子,无力为你安排,你也只能先委屈此处了。” 肖姗扑通跪在地上,当听到“为师”两字时,泪水更是喷涌而出,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之后,肖姗低下头,庄重说道:“弟子遵命!” 卫书心中却暗叹了口气,事情发展已经超出原先的计划,在此再结因缘更不知是福是祸,方才一时心软,以后却不能不管了。 只是话虽如此,卫书却知自己在九幽的处境,今后想再照顾到肖姗怕也不易。 肖姗的资质很是奇怪,修炼一塌糊涂,筑基却又一帆风顺,几乎没有遇到阻碍,天下真有这样的修士么?回宗之后,卫书还是要寻个前辈问个清楚才行。 “你且回去吧,过些日子为师有空再来看你。”如何处理这只山魈卫书还未想好,此地想必离着万里山海不远,山魈这等灵兽才会出现,否则早被修士所捕获了,毕竟它身上可是有不少让修士眼红的好东西,譬如假丹,魈爪,甚至皮毛,或可炼丹,或可制器,极少会有山魈会深入凡人居住之地。 “师父大恩,弟子永世不忘!”肖姗心中不舍,却不敢多说,只得恭敬地行了大礼。 “慢着,差点忘了一件事。”卫书突然叫住了肖姗。 肖姗还以为卫书变了心意,忙转身回来,很是欣喜。 “这颗丹药你且收好。”卫书取出一颗暗红丹药,正是破劫丹,“日后以若是成亲了,让夫君服下此丹,可破人劫。” 肖姗一下羞红了脸,拿了丹药转身就跑。 卫书尴尬地轻咳两声,这才想起了还有位朋友怕是等得焦急了。 长剑消散,卫书赤着手走到山魈跟前,这家伙口中鲜血还未吐完,倒是让卫书颇为奇怪。 “我想我们可以谈谈了。”卫书看着狼狈不堪的山魈,笑着说道。 “咳……还说……什么?”山魈勉强变为老者,枯槁的双手指尖已断,不停有鲜血渗出,山魈九成威胁都在这一双利爪上,如今却被卫书断了个干净。 “你为何要来这里?”卫书也不他绕弯子,径直问道。 “问这……许多,何不与我个痛快!”黄衣老者冷笑道,与卫书一战,他输得如此彻底,根本没有并分机会,更何况卫书压根都会使出什么强力手段,这让他此时连反抗的念头都难以生出,“老夫自被点化便在山海苟且偷生,整整百年!来到这里二十载也只是教了一名弟子,何时曾伤过人性命!便只是因为老夫是你们口中的禽兽,你们便能生杀予夺!” “众生有灵,灵兽修炼亦是不易,”卫书正色说道,“我也不想轻易取你性命。” “当真?”黄衣老者听到卫书这话立刻不再咳血,“你们修士比老夫的同类还要狡猾,都到了此时,还想诓骗于我!再者老夫尚未结成你们所说的假丹,休想从老夫这里讨得什么好去!” “我且问你,你当真未伤过人命?”卫书见这家伙反倒一副受害者的委屈模样,忍不住想笑。 “莫说是人类,老夫在山海里连飞禽走兽都未曾伤过,你可曾在老夫身上闻到半点血腥之气?”老者垂头看着血肉模糊的双手,叹气道:“便是你今日不取我性命,老夫也是废物一个,回到山海也不过给那些凶神恶煞们果腹罢了。” 若不是未在身上发现人类血气,卫书何须与之废话。 “你走吧,或是回山海,或是寻个隐蔽之地度过余生,只要不靠近人类聚居之地,我也不再为难于你!”卫书很是干脆地说道。 这只山魈被卫书破了大半功力,此时怕只有炼气五、六层的修为,保命尚且困难,应当再无心作恶了。 “当真?”那老者脸上惊喜之色一闪而过,但随即想到自己的处境,再次恢复了黯然,“老夫今日碰到道友也不知是福是祸,但道友既然留我性命,老儿今生再不会行恶,若有食言,当受乱剑分身。” 这山魈见卫书果然再无出手之意,便颤巍巍地站起身向着卫书行了一礼,踉跄着向着南方去了。 卫书目视着老者远去,这才弯腰捡起地上的山魈爪,若是其他人见到,定会以为这些是无柄短剑,爪身笔直,中部微隆,刃薄如蝉翼,轻弹爪身如击在软剑之上,发出精铁之声,难道会有修士以这山魈爪为基炼制兵刃,不过此物对卫书却无大用,只是为防万一,卫书才将其收了起来。 这个黄等任务果然不甚困难,倒不知那九人为何会失败的? 卫书下山之后绕开了肖府,实在不想再去应酬一番,索性直奔路边那棵槐树,此时时辰尚早,回去交完差尚不耽误修炼。 卷三 辗转北域 一五六、大错铸成 ?卫书这一路脚下不停,脑袋亦未闲着,各种思绪不住涌上心头,甚至都未曾多看过一眼路边景色。 直到平川镇在望之时,卫书这才猛地停下了脚步。那平川镇上炊烟袅袅,生气十足,这平川人怎么每日都对晚餐如此积极的? 不对,卫书暗道不好,这天色怎么已经如此黑了?正午时分助肖姗筑基,此时怎么也不应超过申时! 乾坤戒内,哪里还有山魈爪!卫书猛地拍了拍脑袋,大叫一声,拔腿便往回跑! 幻术!这是一叶幻! 自从那山魈出现,自己便已经身处一叶幻而不自知,这山魈擅长幻术,为何会把这一点忘了? 卫书平日便对一叶幻的造诣颇为自得,今日竟然中了山魈的一叶幻,直到此刻才醒悟! 两个时辰,卫书至少陷入了幻术两个时辰!那山魈在这两个时辰能做出什么事,卫书压根不敢想象,如今只有万一希望自己还能赶得急。 仅仅半刻钟,卫书便已经看到槐村那棵巨大的槐树。 这棵槐树不仅让此处得名,亦是所有肖家人一生的记忆,更是所有肖家人归家的坐标所在。 而如今,它的怀抱却成了承载肖姗生命之处。 青色身影悬于槐树下,慢慢随着晚风摆动,不时还有滴答之声…… 卫书发疯般地冲了上去,将她解了下来,却只触到一片冰冷僵硬,肖姗,已经断气多时。 曾经明亮而又哀伤的眼睛依旧睁着,仿佛在质问卫书……腰腹之间满是已经凝固的血块…… 卫书眼前一黑,寒冷,悲伤,悔恨一瞬间齐涌上心头,两手不住地在衣角乱抓,却难抑如筛糠般的颤抖! “啊!”绝望的嘶吼,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淌了下来。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要这样? 罪魁祸首还活着,我还不能悲伤! “等我……”卫书喉咙不停耸动,半天才发出声音,“师父,去给你报仇!” 卫书擦去眼泪,化矛在手,直奔肖府。 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肖府,已成一座死府。 当卫书推开大门时,突然头顶被踢了一下,卫书仰头一看,一双小眼正直钩钩地盯着自己,饶是他早见惯了这等场面,还是感觉毛骨悚然,踢自己的竟是肖才…… 肖才被抛到了梁上,胸腹被剖开,心肝被挖,此时血都已流干,双腿被大门扫中,轻轻荡着…… 前院还躺着几具尸体,都如肖才一般被剖去了心、肝。 府中已经没了活人,山魈也不在此处,卫书慢慢地退出大门,这般地狱再多待上一刻,都会让人疯掉。 这畜生还有一个去处! 卫书不再犹豫,直冲上肖府后山,果然,在今日肖姗筑基之处,这畜生正抱着一堆血淋淋的心、肝大快朵颐! “咦?竟然被你发现了!”山魈维持着灵兽之态,却能口吐人言,这只能说明,它已经结成假丹,故而再见到卫书,虽有惊讶却不慌张。 山魈十指利爪仍在,在月亮下泛着精铁一般的寒光,显然这畜生比方才要强上不少。 不过无论如何,都无法阻挡卫书的怒火! “受死!”卫书不与它多言,疾冲向山魈,出手便是七星猎皇枪! “哼!还当老夫是那般好欺负么!”山魈从血肉堆中站起丈许身躯,面对卫书的全力一击毫无惧色,大吼道:“移山!” 一座三丈大石凭空出现,对准卫书重重地砸了下去! 一声不甘地惨叫之后,再没了声息。 “哈哈哈!”山魈仰天长笑,仿佛今日被卫书击败的郁气也随之一扫而空,“老夫今日终于得道,晋升兽皇亦是指日可待!这都多亏了道友助我徒弟筑基,不过道友却见不到老夫封皇那一日了,哈哈哈!” “你很擅长一叶幻?”山魈耳边突然传来卫书的声音,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就在它要跳开时,体力力量却飞速流失,四肢发软,这时才发现一杆短矛透胸而出。“你……你,为什么?” 卫书这一矛含恨而发,真气随着短矛在山魈体内不停肆虐,只一击,便断了那山魈的经脉。 “说啊,你是不是很擅长!”卫书一脚将那山魈踹翻,又是一矛刺出,直取其琵琶骨。 “你给我说啊!”又是一矛化出,再取山魈丹田! 山魈已经丢了半条命,身体却被卫书以七根短矛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来,向我求饶,我可是很仁慈的。”卫书满脸都是鲜血,却在努力笑着。 山魈喉头咕咕乱响,却再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卫书反手握着匕首,慢慢地剖开山魈的胸膛,直抵腹间,以卫书的手法,自会不会要了它的性命。 “你很喜欢吃?”卫书掏出山魈还在不住跳动的心肝,拿在手中,轻轻在它眼前晃动,认真地问道。 山魈牙齿不住打架,终于再忍不住那份冰冷的恐惧之感,两眼一翻,再没了气息。 “哈哈!”卫书笑了,这笑声,却比山魈之声还要刺耳。 “哈哈哈!我竟然败给这畜生!我竟然相信这畜生!” …… 槐树下,卫书轻轻合上了肖姗的眼睛,在他身后,是卫书用长剑掘出的一个小小墓穴,以做为肖姗的安身之地。 闭上眼睛的肖姗,神情如此平静,在她的脸上,再看不到曾经的惊慌,亦看不到那短暂的喜悦,就如睡着了一般。 卫书将她抱入墓穴之中,却久久不愿将土掩上。 对了,她额头的发梢有些乱了,卫书忙不迭地替她理顺。 衣领上好像沾上了泥土,她一定很难受吧! 卫书刚想伸出手,却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 她是如此相信自己,相信自己能帮她度过劫难,甚至相信自己就是那片天,足以让一切风雨停歇。 但她却等来的却是香消玉殒。 卫书跪在肖姗身前,任由眼泪流淌,妄想着它能洗刷掉哪怕一丝愧疚…… 身后,肖府燃起熊熊大火,将整个槐村映得一片血红。 卫书缓缓站起身,任由滚滚热浪将灰袍吹得不停摆动。 恨,又该恨谁?悔,又有何用? 斩下一缕头发,埋入土中,卫书却不敢放入墓穴,她,一定恨极了自己这个无能的师父…… 卷三 辗转北域 一五七、千机幻阵 ?日落日升,槐下新冢之前,那个萧瑟的身影一动不动地跪了整整两天。 卫书从未像此刻这般的心灰意冷。 一根木条被劈成了两半,依稀还能看到上面血红的一行字,“首徒肖姗之墓”…… 她又怎么会再认自己这个师父…… 卫书缓缓站起身,茫然地向着平川镇走去,浑然未觉长发早已散乱如原上枯草。 无数的念头在心头涌起,却又无法琢磨,卫书已经无力思考。 临近平川,晨光已经唤醒了早市,人行车往,好不热闹。 而一个“疯子”的出现更给早市添了一分新奇,这疯子披头散发,满面灰尘,双目无神,偏偏身上还穿着道人们常穿的灰袍,虽沾了些泥土,但依然能看出这灰袍还是崭新。 路中的行人纷纷抓紧了身边的孩童,退到街边,把大路留给这奇怪的疯子,目送他摇晃着走出了小镇。 “几十年碰到一个道爷,还是个疯道爷!真是晦气!”已经在客店门口等了半天活的老李忍不住啐了一口。 卫书径直走向了那处隐蔽的传送阵,并未放上晶璧,那传送阵竟自行开启了。 转瞬之间,卫书已经身处量天阁内,直到此刻,卫书方才回过神来,这一行好像去了许久,却又似只是噩梦一场。 所幸,此时量天阁内并无弟子,清晨正是修炼最好的时候。 此时的卫书也并不在意是否被人看到,只想着再次启动传送阵回到正巽峰。 “且慢!”前几日那名黑衣老人却开口叫住了卫书,“你未何不来缴令?” 卫书愣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叫自己,喃喃道:“失败了。” “失败与否,先把勋晶交与我。”老者已经认出卫书来,自然知道他接了肖家筑基任务,不由得上了心。 勋晶记录了外出弟子执行任务的过程,这可做不得假,当老者将勋晶置于那黄等任务墙上时,卫书脑海中突然浮现一行字:“正巽弟子卫书完成千机幻任务,评定玄等。” 那老人脸色凝重地将勋晶交还卫书,他已经看到了卫书此行的全过程。 “这是何意?我接的是筑基任务,可不是什么千机幻任务!”卫书猛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质问道。 千机幻,是修士依据灵兽所用的一叶幻而创造的幻术,但却又比那一叶幻要高明许多,不仅可与阵法配合覆盖更大区域,更可让幻境随着中幻之人发生变化,极难破解。 “你接的,就是千机幻任务,你也已通过了,回山去吧。”老者缓缓说道。 卫书这时哪里还不明白,但他却怎么也难相信! 顾不上理会这老家伙,卫书掏出三十枚晶璧布置在传送阵上,重返平川镇! 千机幻!若是如此,恐怕自己进了平川镇便已经身处幻境,那肖姗……卫书不敢再想下去。 进了平川镇,卫书突然想起了什么,整理了一下头发,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这才来到那客店门口,“老李,去槐村!” “咦?你不是那个疯道爷……”老李被卫书吓了一跳,话说半截猛然止住,“小老儿有眼无珠,道爷莫怪!对了,道爷咋知道咱姓李的,难不成真是神仙……” 这老李果然不认得自己了,卫书随手递给他一块晶璧,不再与他啰嗦,快步离开了。 李老头攥着那晶璧,看着卫书的背影,不禁笑了:“果然是疯子!哪有什么槐村……” 槐树,果然还在! 卫书远远便望见了路边那棵巨大的槐树,但它却只剩一截枯木,树心更像被闪电劈中一般裂成了两半…… 槐树之后,一个小小坟墓几乎要被枯草淹没。 到处都是枯草,肖家之地已经空无一物,莫说是残垣,便是燃烧的痕迹都找不到一丝。 “怎么会这样?”卫书头痛欲裂,忍不住抱着头蹲到了地上。 千机幻,虽然奇妙,但绝没有凭空造人的本事!那山魈,肖家人,肖姗,不可能是布幻之人捏造出来的!若是没有灵魂,卫书来到此地时便会看破。 但此时这里除了枯木、黄草、乱石,再无他物…… “年轻人,你可想听听老夫的故事?”不知何时起,量天阁那老家伙已经站到了卫书身后。 “这千机幻可是你们用他们的灵魂布下的?”卫书已经察觉到了老人的到来,并不回答,而是反问道,此刻心中的愤怒快要无法抑制! “是!”老人面无表情地承认了。 “为什么?神魂禁域难道不是你们口中常说的天道?”卫书胸中郁气难忍,转过身来,冲老人怒吼道:“为什么不能让她安息,为何还要让她的灵魂一直痛苦下去!” “你想知道么?”老人微低着头,似乎对卫书的无礼毫不以为意。 “我不想知道!”卫书手上青筋暴起,长剑不断哀鸣,“我现在只想杀了你们!” 长剑似长虹一般直冲老者,而那老者却不躲不闪,任由长剑穿身…… 卫书猛地松开了剑,连连后退,倚在槐树桩上大口喘着气。 若是是平时,以卫书的修为,向这老者出剑不异于寻死,但刚刚卫书却清新地感觉到长剑透体而出…… 老者身体晃了晃,卫书的长剑也随之消失了,只是那道伤口依然存在,却没有血流出。 “老夫寿元无多,便是死在这里又何妨。”老者长叹一声,“我们可以谈谈了。” 这一剑,倒是让卫书冷静了不少,且听听这老家伙还有什么好说的,不过在此之前,卫书却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卫书将双手按在这槐树桩上,不停地注气水行灵气,片刻之后,这棵不知枯死了多少载的槐树竟然开始抽出嫩绿新芽来。 “生不可为阵元,以后你们再也休想用它来做文章!”卫书这才转过身来,看着老者说道。 幼稚,老者看着卫书的徒劳行径,忍不住笑了。 不过此阵已经不会再存在了。 老者盘膝坐以路边,再没有平时在量天阁时的那份威严。 卷三 辗转北域 一五八、问魂往生 ?“此事已过整整百年,”老者默默看着枯草丛中的墓冢,低声说道:“那时老夫初入九幽,不过是个资质平平的外门弟子,第一次到量天阁便接到了肖家筑基之请……” 卫书静静听着老者诉说,心绪渐渐平复。这位量天阁老者便是值事司监事蒲烨林,三十岁入宗,如今年过二甲,已是步入寂灭期,修为也注定止步金丹后期。 百年前这蒲烨林的经历及乎与卫书一模一样,自那以后,他每年都会来此为肖姗守灵一月,直到十年后他结丹成功。 “直到那一刻,我才发现她的怨气一直未消,灵魂也被困地在此地不得解脱,”讲到此处,蒲烨林愈发黯然,“后来老夫偷偷潜入圣元窟,偷学了问魂残篇,只求能与她再说上一句话……” 圣元窟,是历代天尊羽化之地,位于冰峰崖的某处,卫书都知道此地乃是九幽禁地中的禁地。这蒲烨林竟敢这样说出来?那只能说明,他已经为此受过了九幽惩戒…… 此刻,卫书再难对他存有怨恨,此人并非无情之人,且听他为何要设此千机幻阵了。 “老夫再来此地,已是半甲子之后,槐村,也因怨灵不散而成了遗忘之地。”三十载光阴,被蒲烨林轻描淡写地带过,“老夫也如愿能与生魂沟通,万幸的是,她好像还有神智,但却始终不愿与老夫说话。” “她定然还在恨老夫,”蒲烨林苦笑道,“老夫年年来此,想尽了一切法子向她赔罪,哪怕她让我以死谢罪,老夫也无二言,只求她能开口。” “直到三个月前,老夫旧伤复发,深感时日无多,便在此处与她说了整整三夜,才终于等到了她的回答。”不知不觉间蒲烨林已是老泪纵横,“她竟然没有恨过我!她竟然说她不恨我!这百年间她只能感觉到冰冷与黑暗,还有就是好像有人在她耳边低语,却无论如何也听不清……” “但她的灵魂已经被那怨灵束缚太久,让她也难再支撑了,再过不久,她将成为那些怨灵的一部分,再无安宁……” 卫书已经明白了,蒲烨林定是想用千机幻将旧事重演,以让肖姗摆脱怨灵纠缠,虽然这法子会让她再次承受一番痛苦,却也是唯一的办法。 “此前九人,或是不能自守,或是未曾察觉一叶幻,实在让老夫失望。”蒲烨林意味深长地看着卫书说道,“但你与他们不同,与老夫当日选择丝毫不差,当然,老夫也在其中使了些手段,那山魈的一叶幻实际为千机幻,若非如此,怕是瞒不过你。” 若是当年肖姗遇到的是小子,定然不会有此悲剧,这个筑基中期的小子要比当年的自己强上太多,便是那山魈被自己刻意加强,却仍不是这小子一合之敌。 只是这世间唯有“如果”永远不会发生。 在量天阁时,蒲烨林便盯着卫书的动向,当肖姗筑基成功时,他真的想看着卫书将山魈击杀,但那等镜中花水中月也只能给肖姗一时的幸福,最后还是忍痛用千机幻骗过了卫书。 “弟子误会前辈了,还请恕罪!”卫书向着蒲烨林躬身一礼,与这个被痛苦和愧疚折磨了百年的老人比起来,自己那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此刻弟子可还能帮得了什么?” 入夜。 卫书盘膝坐在肖姗墓前,默念着问魂。若没有这篇禁术,只有筑基修为的卫书根本无法“看到”游魂,更莫提与之沟通了。 背后阴风阵阵,似有人在走动,又似有人在呜咽,让人头皮发麻,卫书却不敢有半点分神,不住地默念。 而那蒲烨林,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师尊……”空灵而又熟悉的声音响起,卫书猛地睁开了眼睛,肖姗那不太真实的身影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应是她最美丽的时刻,正是初见卫书时的那身打扮,头上的碧玉蝴蝶珠钗轻轻晃动着,映着肖姗淡淡的笑容,显得是如此真实。 听到这熟悉的称呼,卫书终于笑了,哪怕是泪水仍旧不争气地流着。 “你,你还愿意认我这个师父么?”卫书努力止住泪水,轻声问道。 “姗儿惹师傅生气了么?”肖姗走上前来,徒劳地想为卫书抹去泪水…… “没有,没有,师父是高兴的,高兴的……”卫书忙抹了把脸,笑着说道。 “师尊,姗儿太笨,青叶剑法还未学会,师尊能再教姗儿一遍么?”肖姗见卫书滑稽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 “好,好!你看好了。” 卫书取出乾坤戒中的九幽制式长剑,生怕使用真气长剑会让肖姗害怕。 “第一式,春风化雨,起剑若和风,落剑似润物……”卫书持剑在手,慢慢舞动。 北域春夜,原本略有些寒意的微风,仿佛随着青叶剑法变得和煦。 “第二式,竹闻雷生……” “第三式,夏雨成林……” 槐树下,卫书时而翩飞起舞,时而身随剑行,自离开雾岛,卫书还是第一次如此用心地使出青叶剑法。 卫书手中长剑愈发沉重,剑招似乎都慢了下来,因为他发现肖姗的魂力越来越弱…… “秋风……”最后一式,也是肖姗最熟悉的一式,卫书尽量放慢了速度,但剑法终有尽头。 收剑而立,再无旁人,肖姗走了。 “叮!”一声脆响,卫书身前落下了一物,在这茫茫夜色中闪闪发亮,正是肖姗的碧玉蝴蝶珠钗。 卫书轻轻捡起这支珠钗,那对碧玉翅膀犹在摆动,似有生命一般…… “首徒肖姗之墓”,一块尺许高的槐木碑,静静地立在肖姗墓前,卫书默默站了许久,这才拜了三拜,离开了此地。 “师父会常来看你的。”这是卫书留给自己首位弟子的承诺。“痛苦都已经过去,你只要,只要记得师父。” 三十里面,蒲烨林正在焦急地等待着卫书,不住地向槐村张望,却又不敢靠近一步,生怕被肖姗察觉。 经了千机幻术之后,肖姗只记得她卫书,以前的记忆都会被抹去……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卷三 辗转北域 一五九、天意冥冥 ?直到此刻,卫书心绪依然难以平静,心中总感觉似乎还能为她做些什么,却又寻不到一点头绪。 见到蒲烨林时,卫书很是愧疚,虽然肖姗受千机幻影响,已经不记得蒲烨林了,但此时自己总有鸠占鹊巢之感。 “莫放在心上。”蒲烨林神色很是平静,“只要姗儿开心,便是不记得我又有何妨,再者,老夫寿元将近,能找到可靠之人继续守护着她,老夫也可以放心了。” 卫书自然知道他未必言尽其实,但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以后多去陪陪肖姗了,三年之后,卫书就将离开九幽,到时又该如何是好? 冥冥中也许真有天意,卫书很难相信这只是巧合。一般修士均会修习幻术,但筑基修士极少会对幻术有过多涉猎,更多只会将其做为阵法修行的辅助,便是蒲烨林也是这般,以幻入阵,山魈的一叶幻也是其用千机幻所模拟出的场景而已。 卫书的一叶幻却是学自幻狸,虽不如千机幻变化莫测,但这些年却已炼得无比纯熟,寻常灵兽的一叶幻也再难瞒过他。 换言之,若没有卫书,那九幽这些记名弟子和外门弟子怕也没人能完成蒲烨林的夙愿了。 “是你选了他么?”蒲烨林看着卫书,不禁在心中感叹道。 曾经年少的意气风发,已经全都被岁月带走,如今只剩下垂垂老朽,也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曾经百年的悲苦自责,也终将烟消云散,只是如今却要让一个无辜之人替自己延续这份责任,又是对是错? “碧玉蝴蝶珠钗上还有一丝姗儿之魄,被封在那碧玉之中,你可要收好!”蒲烨林突然正色道,被这遗憾困扰百年,他也不知多少次幻想着这一刻,自然是处处都想得通透。 难怪那碧玉蝴蝶珠钗总让卫书觉得有肖姗的气息,原来是这个原因,“遵命,不过……” “莫要想了,魂即散,便无希望,只会徒扰姗儿清静。”卫书还会将话问完,便被蒲烨林斩钉截铁地否决了,显然这想法蒲烨林也曾有过。“而且,回宗之后不得向任何人提起问魂残篇,最好把它彻底忘记。” 九幽虽不似晋洛那般对天道禁忌如此严格,但事关神魂禁域,还是颇为麻烦,蒲烨林这个千机幻阵已经是他用毕生功勋才换来的特许了。 卫书学会这问魂,又怎么舍得将它忘记,不仅如此,他还在想着找到问魂全篇…… 夜已深,两人反倒不急于赶路,都想在这平川镇多盘桓一阵,只以常人的速度慢慢走着。 只是两人都尽量避免再提起槐村之事。 “你可有把握三年内结丹?”蒲烨林问道,若是卫书能成为外门弟子,他日能成为内门弟子也未可知,那自然就可以继续留在九幽,自然也就能时常回槐村了。 “弟子筑基至今不过三年。”卫书生怕他起疑,故意多说了一年,若非是在摘星楼有一番奇遇,卫书此时怕还是筑基初期修为,三年内能修炼到筑基后期还有可能,想结丹基本是妄想。 这下蒲烨林也不再多问,便是乔赫与叶承那般天纵之材,结丹也用了九年,卫书虽然战力出众,但这修为却难一蹴而就,自己盼他三年内结丹确实也不现实。 眼见得快到了传送阵,蒲烨林突然打破了沉默:“你的那个丹药当真能破人劫?” “前辈说的可是此丹?”卫书掏出一颗血色丹药,在蒲烨林面前,卫书也无需再掩饰,他早已通过勋晶得知了破劫丹的存在,便索性承认了:“此破劫丹曾有两人服用过,确实有效,只是……” “老夫自然不用!”蒲烨林早知这破劫丹是地阶丹药,而且八成就是卫书所炼,因为此丹与他炼制的筑基丹极为相似。“咳,不过老夫有位族侄……” “此丹还请前辈笑纳,不过服用之后会有下痢之症,前辈务必提醒令侄。”卫书乖乖地将丹药奉上,丝毫不敢提晶璧之事。 “你且放心,来日老夫必有厚报。”蒲烨林收下丹药,许诺道。 “这是晚辈份内之事,前辈万勿提那回报之事。”这倒是真心的,薄烨林这等重情之人世间少有,卫书也自愧不如他多矣,与他斤斤计较令人自觉愧疚。 蒲烨林与卫书一同从传送阵跨出,“他日你若有事,便让值事通知我便可,或是直接来量天阁……” 昨日蒲烨林心中原还有一丝顾虑,从他对竺巽峰弟子出手的狠辣来看,这小子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如果他知道自己值事司监事的身份会不会向自己无度索取?若真是如此,蒲烨林还很难拒绝他,毕竟还指望他以后照料肖姗。 如今看来,卫书绝口不提槐村之事,似乎是自己多虑了。 当卫书推开雅石轩院门之时,竟有隔世之感。 来到这世界的第六年,卫书意外收获了自己第一名弟子,只是她却早在百年前便已身陨魂消。 盘膝坐在院中,卫书久久无法入定,索性靠在一块假山之上,默默地望着漫天繁星发呆。 五年前,卫书来到这个世界,原本便是孤儿的他选择了接受现实,但直到此刻,卫书仍不知自己为何要来到这里,或是为何而活着…… 如今的卫书已不再是孤家寡人,自从得知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世那刻起,卫书便与瀚海有了无法割断的牵绊,然而这份牵绊却只存在了不到一日,便被生生割裂,如今瀚海也已经不复存在,但瀚海之敌,却不是卫书可以只身面对的,无论是晋洛还是诸辽。 五年间,卫书好像从未有一刻真正安下心来,也许在瀚海时曾经有那一瞬间,让卫书觉得自己就应在此处而无半点违和,这也是卫书常常想起秦昊的原因。两人相处之时极短,但极度敏感的卫书却能感受到秦昊那声“欢迎回家”是如此真诚,此后卫书四处辗转,最常出现在梦中的便是这句话。 但在这个世界,家却距离卫书无比遥远,那是一段无法丈量的距离,或许是万里之外的宝象,亦或是记忆中的离岛? 除此之外,卫书再难寻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来到离岛,卫书身不由己,离开亦然,来到北域,卫书身不由己,进入九幽,卫书更是如此。 便是此刻身上多了戍卫的那份责任,卫书更多还是把他们当做了友人,自己三年后便会远离此地,他们也将重回戍卫,担起复兴戍卫之责,在那之后,怕也再难有交集。 今日之后,或许会有一丝不同,当肖姗那声“师尊”在耳边想起时,卫书的泪水又何尝不是因为感激? 前世的卫书早已习惯了平凡,习惯了被动接受命运的安排,习惯了坦然面对一切善意与恶意,更习惯了逃避一切以寻求那一份看似安稳的苟且,直到此时,卫书突然很想伸手去掌控自己的命运,即便是万劫不复。 卫书的命运,不在九幽,不在宝象,只在他的“出生”之地:瀚海。 这是他无法逃避的宿命,就如此前那些与卫书一般的“倒霉鬼”所做的那样,瀚海兴则隐于世,瀚海亡则出于海,卫文曾做过,卫庄曾做过,也是卫书在梦中所见的“父亲”卫嗣也曾做过,现在轮到自己了么? 卫书身体里的太玄轻水正在经脉间快速地流动,即使此刻卫书此刻并未修炼融海心法,“原来你们比我还了解这具身体的宿命么?”卫书不由得苦笑道。 离开瀚海时,卫书便猜到了离岛的种种俱是出自卫嗣与莫生的安排,之所以选择离岛,也定是因为离岛上有卫书修炼所需的太玄轻水,且离岛地处瀚海边缘,即便事不可为,仍有机会暂时离开,他们想必已经对瀚海之劫有所察觉,只是无力阻止,更不会想到晋洛与诸辽出击如此果断,全然不给瀚海任何喘息之机。 莫生之所以不愿向自己透露任何关于卫嗣之事,怕也是不想自己卷入其中,在这等势力面前,自己实在渺小得可怜。 卫书已经不准备再逃避,找到邵静竹,找到秦昊,然后重回瀚海! 直到这时,卫书第一次将自己的命运看得如此通透。 卫书心中一动,取出碧玉蝴蝶珠钗捧在掌心,恍然间那蝴蝶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雀跃灵动。 “谢谢你。”这支小小的珠钗也许真的有生命,卫书在彷徨之时,即便是隔着乾坤戒,依然可以感受到它的灵力波动,仿佛在卫书耳边轻声细语,而当卫书此刻心情平复,它又恢复了平时的雀跃。 蝴蝶翅膀之上,两颗碧绿玉石倒映着夜空的那弯新月,就如她那一刻展颜一笑时的双眸一般,让人心醉,又让人心碎…… “师父还没有你坚强……”卫书不由得苦笑道。 不过,从今往后,再没人能伤害到你,师父发誓。 总有一天,师父会带你回家,那个真正的家。 卷三 辗转北域 一六零、竺巽以蓝 ?漫长一夜,就在枯坐中过去了。 在这接近山顶之处,不过卯时初刻,天边已如鱼肚般泛白,雅石轩上空再次出现了灵气漩涡。 正巽峰上诸弟子直到此时才知卫书已经回山,山上弟子如盛宽等人早打听到卫书接了肖家筑基任务,有心前来打探,却也不敢在此时打断卫书的修炼,只得将这份好奇压在心里了。 这个黄等任务前些日子在九幽外门弟子中颇为轰动,连续九人都在此任务上栽了跟头,且这九人回山之后对此任务都闭口不提,更是让人好奇了。 五日前便有好事之人发现卫书也接了这个任务,除了正巽弟子颇为期待外,其他人都在等着看卫书出糗。 卫书深夜回山时,在山下“看守”传送阵的陶宗二人便已知晓,看着魂不守舍的卫书,他们二人心中笃定卫书定然是失败了,这几日的郁气终于可以稍解。 这些人如何猜测,卫书无暇理会,此时,雅石轩有客了。 “卫哥儿,快救救我哥吧!”卯时刚过,一脸惊慌的沙德松便敲开了卫书的院门。 沙德松是沙德业的族弟,一看他这般无措,卫书便知沙德业定然出事了! “别慌,边走边说,沙德业怎么了?”卫书拉起扑倒在地的沙德松,向山下奔去。 “今日一早他们要我哥去抓三只小东青,说是要为他们大师兄出师做贺,我哥不同意,他们便要赶我师兄下山……”沙德松有些跟不上卫书的步伐,气喘吁吁地说道。 “东青?”卫书一听便知他们故意刁难沙德业,成年东青是天阶灵兽,只栖息在千丈悬崖之上,那小东青成年之前根本不会离巢,莫说是他们,就是祖明也不一定能做到,“你又如何知道的?” “他们闹得很凶,正好被值事见到,便跟我说了。” 竺巽之人前几日不向沙德业发难,却偏偏选在卫书回山以后,这是巧合么?五日前卫书出手教训竺巽三人之时,就有些担心他们向沙德业报复,只是其后事情一桩接一桩,卫书把此事给抛到了脑后。 顾不上细想,二人已经来到了竺巽峰。 九幽对这些外门弟子并不严格,平日里也不限制弟子“走亲访友”,不过这些外门弟子虽然多半并不能结丹,但对修炼还算得上用心,若非不得已,极少会去其他山门。 “师兄,师姐,那东青真不是师弟能抓的啊!莫推,我这就走!”沙德业被人一路推搡着滚下山,满脸青肿,口里却还在不断哀求。 一名竺巽弟子猛地将一个大包袱扔到了石阶下,一套重玄甲,一套山文甲,一柄长剑还有一些杂物顿时散落开来,这些便是沙德业的全部家当了。 “我们竺巽峰没有你这等废物弟子,还不赶紧滚!”说话这人肩膀还裹着厚厚纱布,正是那三名弟子的领头之人,看他这样子,卫书那一枪造成的伤势不轻,至今尚未痊愈。 刚刚步出传送阵的卫书,正好看到这一幕,不禁火冒三丈,一步跨出,将沙德业挡到了身后。 “是你!”那位赵师妹与三位护花使者都在此地,见到卫书出现,忍不住连退了三步,平川镇那次短暂的交锋,卫书不仅在他们身体上留下了永久的烙印,更让他们心底难以种下了恐惧。 “你竟敢来我竺巽峰撒野?”赵师妹对卫书的恐惧倒是要少得多,更多的却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哀怨”,她很快反应了过来,壮起胆子质问道,另外三人连声附和,只是脚下却像是灌了铅一般,不敢往前再挪一步。 卫书冷冷看了这四个废材一眼,今日之事明显是针对自己,否则想把沙德业逐下山,他们早就可以做到,沙德业根本不敢反抗。莫说是他们受了伤,便是未受伤,论单打独斗,他们也远不如沙德业,但这家伙上山一个多月,从未想过反抗,一切只有委屈求全…… “卫哥儿,你怎么来了?你快走,快走!”让卫书没想到的是,沙德业见到卫书的出现,并未显出半分喜色,反倒着急了起来,不顾沙德松的拉扯,挣扎着向前,“师兄,师姐,这事跟卫哥儿无关!都是我不好,我这就滚!” 沙德业挣脱了弟弟,就要给他们下跪,却被卫书拉住了。 “卫哥儿,你快走!这是他们的圈套,他们请了大师兄何以蓝,就快要来了!你快走啊!”沙德业黑脸涨得通红,眼神惶急而又无助,这个粗豪的汉子天生不会哭泣,但却让卫书无比心痛。 “好了,我带你去正巽,以后都不来这里了。”卫书不管竺巽之人,只是拉起了沙德业,“我在正巽还有个院子,你住那里好了。” “这样可以么?”沙德业不敢相信地说道,这九幽可不比他们戍卫,从未听说过入门之后还能 到别处修炼的。 “我们来此处修炼,不是来这里做别人奴才的,就是被赶出了九幽,也不能坠了戍卫的志气!”卫书已经受够了这帮人的刁难,他们并非只是因为戍卫众人的出身低他们一等,很多时候更像是一种病态,在这山上众弟子地位相对稳定之后,很快就会陷入日复一日的无尽修炼之中,戍卫众人的到来,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他们打破枯燥生活的良机。 “沙德松,帮你哥收拾行李,我们走。” “慢着!”赵姓女子见卫书竟然无视他们,还要带走沙德业,不禁大为意外,此前他们可是做了十足的准备等着卫书发难,这样才好让大师兄何以蓝出手,若是卫书就这样走了,他们的努力可就白费了。焦急之下,这位赵师妹怒斥道:“你当竺巽峰是可以任你自由来往之地吗!” “刚才你们不是要赶他走么?”卫书示意沙德业兄弟退到传送阵边,转身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四人,“莫非你们还要留卫书作客不成?” 四人面面相觑,却不敢答话。 “卫兄欺我竺巽无人么?”一声女子的清喝响起,让卫书皱起了眉头,这竺巽的“大师兄”竟是一名女子? 卷三 辗转北域 一六一、难免之战 ?人未至,声已到,卫书抬头看向竺巽山顶,心里还在猜着这女子是何许人。 年轻的青衣修士出现在登山小径上,头发束起,脚步轻盈,面容之俊秀让卫书都自惭形秽,怕是只有离岛的那个丫头能与之有得一比。 这是便是发声之人?只是“她”一身男儿打扮,难道又是个喜好易钗而弁的女修士? “你便是正巽峰的记名弟子卫书?”这修士气场强大,赵姓女子及那三名男修士见他到来,纷纷退到两旁,躬身行礼,不敢与之直视。 “正是,敢问师姐是?”卫书也不行礼,只是看着他有些奇怪。 “什么师姐?在下何以蓝,是如假包换的男儿!”原来他便是竺巽首席弟子何以蓝。 “抱歉,在下孟浪了。”卫书抱拳道,这人声如清竹般悦耳,而那颇有些姿色的赵姓女子在他身旁都变成了庸脂俗粉,更为关键的是他是卫书在九幽宗内见到的第二个不留胡须的男修士,另一个正是卫书自己。 此般种种,便是把他认成了女人,卫书也难以生起半点愧疚之心。 想来他对这等事也习以为常,并未显出怒色。 “沛柔师妹说你在平川镇将我三名师弟击伤,可有此事?”何以蓝身上的青袍很是素雅,只在腰间配了一柄细剑,此时问起卫书来,语气平静,并无咄咄之气。 “他们挑衅在先,此事值事司已有定论,何师兄一问便知。”卫书回道。 “那卫师弟今日来我竺巽又为了何事?” 见何以蓝竟有把平川镇之事揭过之意,赵沛柔等人大急,却又不敢插嘴,只得尽力表现出委屈的样子,期待着何以蓝能看他们一眼。 “卫某听闻竺巽峰诸位师兄要让我这兄弟去捉东青,敢问何师兄,你可有这本事么?”这人八成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卫书也不再客气,反问道。 “没有。”这何以蓝倒是坦城,正如他平坦的胸襟一般,“这么说来,是我竺巽待客不周了?” “大师兄!”见何以蓝如此说,赵沛柔急道。“这人……” “住口!”何以蓝扭头训斥道,眼中怒意毫不掩饰,他对这四人的品性再了解不过,几乎可以肯定必是他们弄出的事端,如今遇到了对手又想要自己出手,着实可恶。 卫书大感意外,原来这何以蓝并非与那四人一般的混账,那方才沙德业为何如此紧张? 很快,卫书便有了答案。 “看来是他们的不是,卫兄教训得好!”何以蓝看着卫书,两眼放光。 “那个,何兄高义,卫某佩服。”卫书被他看得心中发毛,硬挤出点笑容。 “听闻卫兄击败了荣才师兄,可有此事?” “只是侥幸……”卫书总算松了口气,原来他是见猎心喜,不过怕是躲不过一战了。 果然,何以蓝脸上现出兴奋之色。 “何某一年前曾败给荣师兄的灿风宝莲,这一年来日夜苦炼雨燕掠波剑法,只求一雪前耻,近日方至大成,却不想被卫兄捷足先登。”何以蓝紧盯着卫书,生怕他跑了一样,“今日卫兄来我竺巽做客,可否赐教一番?” 难得遇到一个明理之人,却是个修炼疯子,卫书很是无奈,有心拒绝,却也找不到理由,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如此,还请师兄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是不可能的!”何以蓝兴奋道:“若是卫兄胜了,何某便为沙师弟安排最好的修炼之所,卫兄意下如何?” “甚好,若是何师兄胜了,卫某自会带沙兄弟离开竺巽,三年内不再来此地!”事已至此,卫书也知避无可避,便索性应战了。 本来卫书便已经准备带沙德业离开,如此算来,倒是不亏,正好见识一下这何以蓝的实力。从他腰间所佩细剑及他所说的雨燕掠波剑法,不难判断出此人剑法当是以险、快见长,这样的对手卫书还是初次遇到,与之交手的经验很是宝贵。 “好,落言对决已成!”何以蓝拱手为礼,“卫兄请随我来!” 众人随着何以蓝向山顶走去。沙德业兄弟心情复杂,而那赵沛柔等人犹是忿忿不平,本想着何师兄能好生教训卫书一番,也好出了心中恶气,却不想变成了落言对决,这对决虽是有注,但却讲究点到即止,卫书即便败了也未必有所损伤。 沙德业可是知道这何以蓝的厉害,虽然一年前败与荣才,但这一年前从未有败绩,便在在风巽诸峰外门弟子只都可排进前三,只是众人默默前行,却不好开口提醒卫书。 临近山顶,地势趋缓,终于有了一方平缓之地,正好作为对决之所。 沙德业等人自觉站到外围,紧张地盯着卫、何二人。 快剑,卫书的青叶剑法与七星猎皇枪似乎都不适合,便索性凝剑在手,准备见招拆招了。 “卫兄,请指教!”何以蓝见卫书一副招架之式,便知他并不准备主动出击。 紫电出鞘,真如闪电一般! “好快!”本就料道这何以蓝的剑法必是以快见长,但卫书却未料到会快至于斯!剑随身动,但剑已至,剑鸣才到! “锵!”卫书狼狈地连挡带躲才接下这一剑,何以蓝的紫色细剑便如影随行一般紧跟而至。 方才交手,卫书已是险象环生,只是依靠着太玄轻水反应速度,不断改变着手中长剑的形状,才能堪堪挡住一剑快似一剑的雨燕掠波剑法! 这时候,卫书才知这剑法为何得名,完全没有剑招,但每一剑都要比对手快上三分,更重要的是这何以蓝的身法更是惊人,闪转腾挪间只留下一道道青色残影,出剑姿势更是诡异,常让人防不胜防! 难怪他有底气战胜拥有灿风宝莲的荣才,有这等剑法和身法,便是灿风宝莲想攻击他也很不容易,而只要让他近身,荣才也无招架之力。 只是如今要头疼的是卫书,无论是速度还是身法,卫书全部落入下风,不过十息,已经险象环生。 “太好了,大师兄果然厉害,那小子马上就招架不住了!”裹着沙布的竺巽弟子拍手叫好,赵沛柔却没有半分喜色,卫书就这样落败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卷三 辗转北域 一六二、殊途同归 ?无论是招式还是修为,这何以蓝都是卫书所遇筑基修士中的第一人,不过二十息,卫书已经数不清究竟挡了他多少次攻击。为了应付这紫色剑芒,卫书早已将修为发挥到了极致,十二正脉几乎时时都有三脉在运转,不断地以真气加持于手足,这样才能勉强跟上何以蓝的速度! 没有还手之力!卫书自从筑基以来,还是第一次被如此压制,眼前只剩一片紫电流转,甚至连感慨自己轻视了这些修道之人的空隙都没有。 真是难得的对手,何以蓝的距离结丹只有一步之遥,在这竺巽早已没了对手,便是在风巽诸峰之中,能做他对手的修士也都已经为准备结丹而进入了闭关修行。此时卫书的出现真如雪中送炭一般,让何以蓝欣喜不已,他与其他修士不同,虽然拥有上乘心法,但过于依赖雨燕掠波剑法,结丹之时怕是要多上三分变数,只有将这套剑法修炼至心剑无隙,方有把握结丹! 二十息,一百二十剑,卫书竟然全接下了! 这般反应速度已经超越绝大多数修士,而且卫书虽然一直在被动格挡,但他真气之剑毫无溃散迹象,反倒愈加凝实,这说明卫书已经渐渐适应了自己的节奏!何以蓝丝毫没有因为卫书难缠而有半分挫折之感,对手难觅,何以蓝再不保留,骤然将心法与剑法提到极致! 此时,他已经完全忘记了什么落言对决,因为他看到了雨燕掠波剑法真正大成的希望! “大师兄怎么还没拿下这小子?”竺巽弟子们都已经从自己的院落中跑了出来,看到二人的交手,听着一阵急似一阵的剑鸣之声,一个个错愕不已,这个卫书究竟是什么来头? 他们这是第一次见何以蓝与别人交手如此长时间,寻常修士根本在他手下撑不过十息,能撑过二十息的都足以自傲了!至于三十息以后,那何以蓝反倒没了胜算。 身在场中的卫书却有苦自知,诚然何以蓝的快剑必须要速战速决,拖得越久他的威胁就会越低,但眼前的何以蓝却并非如此,卫书分明能感觉到他的每一剑都会快上一丝,本应是难以察觉的变化,但卫书却感受得如此真切,换而言之,自己正在成为何以蓝的磨刀石…… 在卫书眼中,雨燕掠波剑法渐渐变得清晰,但想要解析它,就如同接续毛细血管一般,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般真气运转速度,真是筑基修士所能做到的么?不过虽然困难无比,卫书并未放弃,毕竟这场交手输赢并不那么重要,这个何以蓝明显即将闭关结丹,便是自己胜了,沙德业在竺巽峰依然不会有好日子过。如果能窥探到何以蓝功法的些许玄妙之处,于卫书今后的修炼大有裨益,毕竟融海心法实在太重修炼,对于战斗确并无直接的帮助,这也是上古心法的共同特点。 眼见得二人已经交手了一柱香的工夫,竺巽弟子们愈发焦急起来。 “大师兄不会……”一名弟子小心翼翼地问道,虽未明说,但这确是众人共同的担忧, “怎么会!大师兄肯定能赢,那个卫书不过是擅长逃命罢了!”另一人急忙反驳道。 逃命?所有人都很清楚,能在何以蓝的剑法下逃命都极为不易。 赵沛柔默默地后退两步,藏身竺巽弟子身后,场中交手的二人之间的针锋相对越来越淡,原本颇为狼狈的卫书渐渐变得游刃有余,虽然依旧在防守,但却显得从容许多。 这样下去,两人是不是就要惺惺相惜,不打不相识了?不行,这绝对不行,赵沛柔快速看了看左右,发现众人都未注意到自己,这才慢慢地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小巧的铜钟,这铜钟高不过三寸,通体金黄,上有青环,内却无钟芯。 赵沛柔盯着场中的卫书,手指轻点铜钟,口中念念有词…… 何以蓝已经完全沉浸在这场对决之中,连续数百剑全力刺出,却被卫书一一回应,何以蓝清晰地“看到”了心剑无隙的境界正在向他招手! 许久没有对手让自己如此畅快地施展雨燕掠波剑法了! 只要卫书能再坚持一柱香,何以蓝定然能够突破! 就在这时,卫书突然一怔,如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站在了原地再无动作,也就这一瞬,何以蓝的紫电点中了卫书肩头…… 怎么会这样!何以蓝心口一痛,猛得收手。 “多谢何师兄手下留情,卫某输了。”肩头血剑迸出,卫书连连退了三步,拱手认输。 方才卫书脑海中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钟声,虽然只持续了不到一息,却让卫书瞬间失神。 这一下,他们交手中的微妙境界就此终结,不但何以蓝无比惋惜,卫书也是异常失望,也许下一刻他就能看透何以蓝的功法…… 唯一能够确认的是有人在暗算自己,这种攻击方式颇为特别,给卫书的感觉像极了祖哲在孟任结丹时用出木狱时的情景,但不同的是这声音似乎只有自己听到,何以蓝眼神中并无失神,观战的人也没有被攻击的迹象。 这种“悄无声息”的攻击让人防不胜防,卫书不由得警惕起来。 何以蓝脸上布满寒霜,丝毫没有获胜的喜悦,卫书的突然认输,让自己唾手可及的突破化为了泡影,何时再能有这等机缘?! 同样身处战局的卫书定然知道这正是自己的关键时刻,他又为何会突然收手,难道他宁可舍弃战友的修炼机会也不想让自己突破? 除此之外,何以蓝再想不到合理的原因来解释卫书的行为,一时间,他对卫书的恶感陡升,本以为他是个有情有意之人,现在看来,这人心中想的只有自己,为了让自己少一个对手,什么都可以做得出来! “原来卫兄是这样的人,何某算是见识到了!”何以蓝冷冷地说道。 我是哪样的人?卫书一头雾水,不过既然输了,也无需在竺巽峰过多纠缠,拱手之后便带着沙德业兄弟下山去了。 “没想到这样都伤不到他!”赵沛柔悻悻地收起景晨钟,想道:“不过何师兄好像对那卫书很是不满,也许以后还可以做些文章,也不算全无所得。” 这景晨钟是赵家祖传法宝,攻击方式极为独特,它可以发出定向声束攻击,除了受击之人,其他人根本听不到半点声响,让人防不胜防,只是这法宝极耗真气,赵沛柔只是发动了一次,便已经如喝醉一般满脸通红。 “咦,赵师妹,你这是怎么了?”常与她厮混在一起的三人立刻发现了赵沛柔的异常,忙出声问道:“这下师兄可为我们出了一口恶气!你是高兴得么?” “呸!”赵沛柔低声啐了一口,对这三个废物失望至极,“那卫书又没受什么损伤,你们这就甘心了?” 三人看着面色潮红的赵沛柔忍不住一阵心荡神摇,便是被呵斥,都觉得赵师妹娇媚无比。 “可是咱们几个又不是那人的对手……”这是大实话,卫书与何以蓝战到这般地步,就算功力略逊,也相差无几,他们三人再去挑衅怕是嫌命长了。 “哼!”赵沛柔不想再理他们,转身便走,而那三人忙不迭地叫着赵师妹追了上去。 “卫哥儿,实在对不住你……”沙德业跟着卫书来到正巽峰,看到卫书肩膀上的血渍,忍不住自责道。 “老沙,跟我说这个干嘛。”卫书笑了,这次比试虽然输了,其实也无甚损失,肩上也只是皮外伤,那何以蓝剑法高超,已经到了收放自如的境界,显然他也无意趁人之危,反倒是卫书经此一战收获不少,以后再遇到这种擅长身法的修士,无疑会从容不少。 “到了,这里本是正巽二弟子陶宗的住处,不过自从他被我赶下山,这里已经空置许久了。”卫书推开陶宗原来的院落,把沙德业兄弟领了进去。 一个多月无人居住,院落中青草极为茂盛,石屋内也落满了灰尘。 沙德松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这个院落位置极佳,灵气十分浓郁,卫书也真是厉害,竟然在正巽“霸占”了两处住所。 “本来我就想着将这个院落留给你,也省得在那竺巽峰看他们脸色。”卫书看着沙德业收拾房间,笑道。 “只是,我不是正巽弟子,是不是不合规矩?”沙德业依旧十分担心,生怕再给卫书惹来麻烦。 “这些山主据说平日里极少过问山上杂事,一季度也只有讲经那一日会与弟子见面,应当没有大碍。”想到莫代知,卫书也有些疑惑,从量天阁收自己入门,到默许自己夺荣才首席弟子之位,这位正巽山主似乎对自己颇为照顾。卫书实在想不通自己这个筑基修士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让他上心。 难道是乔赫的荐书?也不应该,荐书还在卫书的乾坤戒最里面,卫书自从离了西屏城便未取出过。 卫书不知道的是,这荐书已经几易其主…… 卷三 辗转北域 一六三、良师代知 ?回山已经整整一月,卫书再未去过量天阁,倒是值事司送来了卫书首次任务的奖励,三百五十枚晶璧。 虽然卫书极不想承认,但首次任务的阴霾还是笼罩在心头,卫书仍在避免想起肖姗之事。 这一日,正是正巽山主莫代知讲经之日。天色还未亮,积羽轩盛宽找到了卫书。 “卫师兄,今日山主讲经,切莫忘了。”盛宽在院外未等上许久,院门便开了,心中颇为自得,心道卫书还是很看得起自己。 “多谢盛师弟提醒,只是我不认得山主洞府,师弟可否与我同往?”卫书其实对此并不期待,自从开始修炼秦枫所传授的融海心法开始,卫书便知他与其他修道者的修行之路迥然不同,正如秦枫在他脑海中所留下心得的首句:“混元道法所重者唯有平衡,而先天失之平衡的纯元道法则只有极致。” 这种极致,卫书一直难以理解,是水行真气的极致变化,亦或是纯元体质的极致纯粹?直到与何以蓝交手,卫书才似乎捕捉到一丝灵光,何以蓝的剑法很明显追求的就是极致的快,由此他舍弃了所有剑招。而自己该追求何等极致?水行灵气并不以杀伐见长,若论锋锐,它远不及金行,论威力,它更不如火行,那卫书此前以太玄轻水为主的战斗方式难道都错了? 这一月间,卫书在修炼之余便在思索,结果却让人很是沮丧,自己怕真的错了。 只是如今又该如何修炼,卫书依然没有头绪,指望混元修士来为自己解惑,那是缘木求鱼,在这世上,怕已经没有几个纯元修士了,最终还只能靠自己慢慢摸索。 两人一路向山上行去,盛宽见卫书始终低头不语,显然兴致不高,很是奇怪,这一日可是他们期待以久的良机,众师兄弟都指着莫代知一番金玉良言能让他们顿开茅塞…… “师兄,可有疑问要山主解惑么?”将至山顶,盛宽突然停下脚步,小声问道。 “并没有。”卫书之惑,非莫代知可解,只是不知为何盛宽为何有此问。 “那个,山主最重礼,若是我等听讲之后无所得,无所惑,定会被责罚,师弟当日便因驽钝而被罚去值事司做了一个月药童……”盛宽苦笑道。 卫书这下明白了,盛宽是拐着弯提醒自己,虽然纯元修士已经几近绝迹,但修炼总归有些相通之处,相信修为远胜众人的莫代知的经验还是会有帮助的。 “多谢师弟。”卫书收了懈怠之心,对这盛宽大为改观。 “不敢,不敢,这是师弟的本份。”盛宽连连拱手,心中却是乐开了花。 这还是卫书上山以来第一次来到莫代知的洞府,倒是没想到莫代知真的住在山洞之中,就在这光秃秃的山顶之上,洞口只有些绿苔,周围连棵杂草都没有。 “洞外干燥,洞内怕是潮湿无比,这莫代知也不怕得了关节症……”卫书职业病又犯了,忍不住为莫代知担心起来。 幽深的山洞前,是一片宽不过十丈的平整之地,其余弟子已经早早在此盘膝等候。 见到卫书到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最靠近山洞的位置自然是卫书的,无人敢占。陶宗与荣才缩在角落,目视着卫书坐到以前他们的位置上,眼神闪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过他们早已失势,这些曾经对他们恭敬有加的师弟师妹们如今正眼都不瞧他们一眼。 “肃静!”众人已经到齐,便听到山洞之中传来一声轻喝,瞬间没了窃窃私语之声。 “何以应劫?”莫代知面对着众弟子盘膝而坐,也不多言,直接开始正题,“正脉归一,便可应劫,周天而应玄天,诸脉潜而成日月。尔等皆是如此,但却无人可过此劫,何也?” 莫代知讲的倒是这些弟子们最关心的事,那就是结丹,在场的弟子除了卫书之外,均是筑基后期,陶宗等三人更是已经是筑基圆满,结丹似乎触手可及,不过莫代知却是给了他们当头一棒,直言他们并无结丹希望…… 卫书虽然还远未到结丹之时,不过仍然竖起了耳朵仔细听莫代知讲解,原本以为这讲经会是讲些玄之又玄,让人不明所以的内容,却没想到这莫代知一上来讲的便是“干货”。 “丹若月,脉若星,星灿而丹自难成,若要月亮中天,则必暗诸脉。”莫代知这一句话便把卫书前一刻的赞赏彻底击碎,果然这些道爷都喜欢这个调调。 不理会众人的云山雾罩,莫代知继续道:“尔等或安份守身,或长于争斗……” 在这里莫代知停顿了一下,似乎看了卫书一眼,让卫书很是郁闷,我怎么就长于争斗了…… “此皆脉之外相,便是修炼到极处,亦难脱筑基。合脉,亦是外相,俗人皆云守一而得丹,实则谬矣,十二正脉尚有五行之变,而要五行归一,何其难也,或有得其精髓者,亦是侥幸。” 卫书与众人一般错愕不已,莫代知竟然说大部分修士的结丹方法都错了,就是结丹成功的也只是侥幸而已…… “凡人皆知劫有五行,修士亦对五行劫闻之色变,老夫却说五行劫正是将五行之力淬体入丹,非五劫金丹皆为假丹!” 这就更加耸人听闻了!按照莫代知所说,五劫金丹之下的修士都算不上真正的金丹修士。不过,卫书对此倒颇为认同,在苏梅之时,那个金丹后期的步胜便完败于金丹中期的祖哲手下,正是因为步胜只是三劫金丹,而祖哲则是经历了七劫,如此说来,步胜的的落败也在情理之中了。 只是结丹尚且不易,撑过五劫更是难上加难,当日孟任为了突破五劫,险些把戍卫众队官的命都搭上,而只要结丹,不管是否真丹,总归能破寿元天限,普通修士又岂会强求。 莫代知不愧是九幽一峰之主,见识远胜常人! 卫书与其余弟子无不正襟危坐,静待莫代知继续为众人解惑。 “尔等可于量天阁兑换老夫与常长老合箸的《金丹真解》,仅需两千晶璧,一百功勋!”莫代知突然话锋一转,让卫书差点惊掉了下巴!“老夫这本书将来必成真经,到时可就不是这点晶璧能得到的了!”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卷三 辗转北域 一陆四、生意处处 ?直到莫代知挥手示意今日讲经结束,卫书还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这样公然推销自己的书,真的好么? 但是看其他弟子一脸淡然的模样,显然莫代知也不是头一遭这样干了。两千晶璧,对这些世家子弟根本不是问题,倒是那一百功勋可是要做外宗任务才能得来的,这九幽当真是会做生意! “卫书,你且留下!”就在卫书起身准备离去时,莫代知叫住了他。 “不知前辈有何吩咐?”在众弟子羡慕的眼光中,并不想引起莫代知注意的卫书只得行礼道。 “随我来。”莫代知转身进了山洞,卫书也只好跟上前去。 行不过数十丈,这山洞豁然开朗,头顶之上便是蓝天,数十丈方圆的开阔之地出现在眼前。原来如此,那山洞口更像是廊桥一般,此前卫书还在猜测这些高人怎会愿意长期住在这么压抑的山洞之中,原来是别有洞天。 见卫书呆在庭院之中四处打量,莫代知不由得有些气闷,这个卫书上山这么许久,竟然从未前来拜山,但从他这些日子在正巽峰上所做所为,以及值事司蒲烨林所说的种种,都说明卫书绝不是个不晓事之人,如此只能说明这小子根本是在避开自己。 若不是有乔赫的荐书,对这等弟子莫代知实在懒得过问,即便是天资过人又能如何,九幽宗最不缺的便是天才…… “你可有师承?”莫代知压住心中不奈,尽量平和地问道。 “禀前辈,晚辈已有师承。”卫书小心地回道。修士师承一般有启蒙、座师之别,卫书的启蒙恩师毫无疑问是莫生,而座师则是传授他融海心法的秦枫,如今的卫书不过修炼到融海心法第一层而已,也就是说这篇心法足以让卫书修炼到结婴之前。那卫书今生座师便只能是秦枫,更何况秦枫是卫书真正钦佩之人,断没有改投别门的道理。 莫代知的招揽之意卫书又岂能不知,虽然此时确要仰他鼻息,但改换门庭之事卫书还做不出。 “也是,你这水行纯元体质若无人教导,断不会修炼到这般境界。”莫代知看似随意的话,却把卫书吓了个不轻。 原来莫代知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秘密! 来不及细想是何时露了马脚,卫书赶紧陪笑道:“前辈明鉴!” 水行纯元体质,卫姓,一般修士不难联想到瀚海五圣之一的卫涯,那卫书与瀚海宗的渊源自然也就无法再隐瞒了。 “只是纯元体质修行不易,你年纪轻轻为何不留在瀚海,而要来到戍卫?”莫代知见卫书神色有些慌张,心中不满稍解。 “瀚海宗已经没了,弟子这才流落到北域。”这等大事莫代知竟然不知晓,想必是因为瀚海宗远避东海,离开大陆宗门的视线太久,只是九幽与晋洛对瀚海宗的态度怕是一般的忌讳,卫书也知这莫代知会做何反应。 “竟有此事!”莫代知的震惊不似作伪,想必是真不知道,“开天辟地之宗竟落得如此结局,实在可叹!” 见莫代知并不像其他修士那般谈瀚海而色变,卫书的担心总算少了几分,只是九幽宗可不是慈善堂,并没有替别宗培养弟子的道理,这莫代知如何处置自己,怕还不好讲。 “我九幽宗与瀚海宗已有千余年不曾往来,更无弟子互访之议,瀚海宗虽已不存,但你师承还在,照理说老夫不能留你在山上。”莫代知轻捋着胡须,若有深意地看着卫书说道。 “这……还望前辈高抬贵手。”卫书惶恐无比地哀求道。 这惶恐却是装出来的,莫代知显然早知道卫书的身份,却到此时才揭穿,必有所图,如今只要做做样子,等着他摊牌就是了。 “老夫听闻西屏城乔统领对你颇为看重,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乔统领曾给晚辈荐书一封,只是晚辈修为不够,生怕损了乔统领声誉,一直未敢使用。” “既然乔统领早有荐书,你又何必隐瞒,老夫又岂会质疑乔统领,你尽管在此地安心修炼便是。” “多谢前辈,多谢乔统领!大恩大德晚辈没齿不忘!” 一切都是生意,卫书这才明白过来,莫代知对自己不满并非隐瞒身份,而是自己没有回应乔赫的好意! 那这莫代知是谁的人也是再明显不过了,他想要的只是卫书对乔赫的感激,而不是对九幽的感激。 “老夫观你在量天阁与那些幽泉甲士交手颇有章法,你可知这幽泉甲士如何而来?” 示威已经结束,莫代知还为卫书准备了一个他无法拒绝的筹码! “晚辈不知,还请前辈赐教。”卫书心中一动,似乎猜到了什么。 “它们的本体都取自九幽正乾峰寒泉,这寒泉中的无相寒冰正是天下九大奇水之一,老夫听说这无相寒冰似乎于水行纯元修士颇有益处。那里也是乔统领的修炼之地,不过寻常弟子可是进不了正乾峰的。” 这就是赤裸裸的诱惑了,卫书哪里还能听不出来,不过这奇水的诱惑力实在太大,卫书实在无法拒绝,仅仅是太玄轻水已经让卫书在同修为修士中所向披靡,若能再有那诡异的无相寒冰相助…… 与幽泉甲士交手时,卫书便发现了一些无相寒冰的不凡之处,它并不像外表那般寒冷,而是让人无法察觉到温度,而且它似乎只有冰气两态,比之太玄轻水更易构造式纹,只是这一点,便能助卫书构建大型水行阵法。 想要得到它,也并不难,那便是效忠于乔赫。 “只是晚辈修为实在低微,这三年也很难结丹……”乔赫坐镇西屏,其实科沁与戍卫都将进入他的阵营,已经被打上戍卫烙印的卫书也不例外,他们又何需对卫书另眼相看? “卫圣后人,我辈又岂会以寻常弟子相待,”莫代知笑了,压低声音道:“只要你能结丹,炼出可破金丹修士人劫的破劫丹……” 原来如此!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卷三 辗转北域 一六五、临海之匪 ?还未从莫代知所带来的震撼中缓过来的卫书,缓缓走出了传送阵。 仙风道骨的莫代知谈起生意来,像极了街头小贩,小市民卫书在他面前气势完全被压制,毫无招架之力。 三年内破劫丹只能提供给莫代知,卫书结丹之后莫代知享有优先采购权,做为交易,在九幽宗的三年,以莫代知为代表的乔赫势力会给予卫书庇护,并在卫书达到筑基后期后安排卫书前往正乾峰修炼。 很公平的交易,当然还有一些不起眼的条件,比如莫代知默许沙德业在正巽修炼,卫书做为名义上的正巽峰首席弟子,自然也要尊莫代知为师,恩师的著作,卫书自然都要购买…… 而卫书这位恩师,著作颇丰,虽未等身,亦相差无多。 整整十二本,卫书算了一下,全部买下要一万两千晶璧,近千功勋…… 稍可宽慰的是,卫书的破劫丹也会由乔赫属下以晶璧及功勋购买,若非如此,卫书这三年都要住在量天阁了。 完成入门任务的卫书,终于可以接到玄等外宗任务,不过这些任务的难度及奖励都比黄等任务高上不少。 比如此次卫书所接的任务,保护临海镇,五百晶璧及十五功勋,依着量天阁规定,这也是第二次前来的卫书所能接到的最丰厚任务了。巧合的是,这任务刚刚发布,不然卫书就要白来一趟了。 连绵的褐色山丘,蜿蜒的土路,茂密的桦林,被惊起的阵阵鸟群。 这临海临的原来是万里山海,看这番景色已经不在北域之内。 四名灰衣男子守在传送阵旁,见到卫书出现,赶忙问道:“可是九幽上宗的卫仙师?” “正是,你们是?”卫书不禁皱起了眉头,传送阵均设在偏僻之地,这些人还知道自己,显然就是发布任务之人派来的。只是这动作也太利索了点,要知道九幽的外宗任务半月之内能被人领取已经算得上顺利了。 “我等是临海简镇守家仆,奉镇守之命在此迎接卫仙师。”其中一人恭敬地说道。 四人均是炼气修为,面相已过三旬,显然是资质极差之人,不过他们身材极为魁梧,太阳穴高高隆起,显然都是修炼外家功夫为主,想必对上数十名普通人也毫无问题。 说话之人有着古铜色皮肤,面相凶狠,此时却尽量弓起了腰,显然不敢让卫书仰视。 “你们怎知是卫某接的任务?”卫书看着四人,笑着问道,这次的任务言之不详,奖励也很一般,寻常九幽弟子根本看不上,被蒲烨林“坑”过一次后,卫书不由得留了个心眼。 为首之人愣了一下,这才陪笑道:“我家大人与量天阁的仙师们有旧,自然消息灵通些。那个,卫仙师远道而来,镇守大人备了酒席,为仙师洗尘,请仙师务必赏脸。” “带路吧。” 一路下山,寒气渐消,路边山花也繁盛起来,时不时还会有些野物跳出,颇有些南方温热之地的景致。 四人步伐轻快而不急促,似乎并不急着赶路。 领头之人一路向卫书介绍着这临海镇,他正是临海镇守大弟子唐实,炼气九层,十年未曾进步,却依然是镇守弟子中的第一人。 “我们临海镇南临山海,东接临临昇昆门,正是九幽宗的东南门户,不过这此年来山海很是平静,仙师们估计都把我们临海镇给忘了。”唐实是土生土长的临海人,口音奇怪,对临海倒是了解得很,“不过师父说,被人忘了是好事,嘿嘿,咱也不懂。” 昇昆门是九幽外门,与九幽关系密切,自然不会打临海的主意,这个小镇若是被人惦记了,那多半是山海中有灵兽入侵了,自然不是什么好事。 “这次可是有灵兽出现?”卫书问道。 “那倒不是,前此日子附近出现了一批山匪,时常骚扰镇上百姓,镇守大人探到山匪盘踞之地,只是那帮山匪也不知是何来头,竟然有三名筑基期的头目,镇守大人这才向上宗求援。” 原来如此,这个简镇守不过筑基初期修为,而且已经年过甲子,就是对付一名筑基修士都力不从力,莫说是三名了。 只是有三名真正修士的山匪,卫书还是头次听说,有这般修为,何必做这种勾当?随便去些偏远地方做些坑蒙拐骗的买卖…… 咳,卫书这话可没敢说出口。 镇守府就在山下,一身灰色道袍的镇守带着数十人正守在门外。 “临海镇守简彭,恭迎道友!”简彭一副富家老爷的做派,大腹便便,这一揖也真是难为他了。 只是行个礼,额头都见汗了。 “简镇守有礼了,九幽正巽峰弟子卫书,特为临海镇之请而来。” 简彭这个样子,对付炼气之人能不能胜任都难讲,更不消说那些筑基期的山匪了。卫书忍不住对这人有些鄙视,同为进入寂灭期,离岛上的老牛等人还保持着清修,虽炼功不多,但生活颇为自律,像简彭这般的实属少见。 “卫道友真是年轻有为啊,哈哈!”简镇守眼睛被脸上的肉挤得只剩两条细缝,不住地打量着卫书,“快里面请,老夫已经为道友准备了些简餐,还望道友莫要嫌弃。” 简餐? 当卫书见到满桌的鸡鸭鱼肉、野味山珍时,才明白自己原来一直误会简餐了。 “老夫知道九幽宗值事司的厨艺天下无双,只是咱们临海这里物资匮乏,实在寻不到那些稀罕之物,老夫也只好让下人弄了这些寻常饭菜凑数,实在对不住道友……” 听到简镇守的话,卫书更是无语。 简镇守身后这座近五丈高的红色木楼便是镇守府了。卫书随着简镇守拾阶而上,看似单薄的木制楼梯并未如想象地发出咯吱声响,反倒如踏在石板上一般,这座镇守府竟然都是由北域红松木制成,便是这些楼梯也不例外。北域红松生长极为缓慢,木质坚韧,价格极高,寻常富人也只舍得用它来制作大梁而已。 这座木楼只有三层,第三层足有两丈高,宛如一座宫殿,此时已经聚集了上百人,却不感拥挤气闷。 “诸位,九幽仙师已到,大家也可以放心了!”简镇守高声道,他这一声喊中气十足,让人振奋。 “哪里?仙师在哪里?”楼内之人齐转身望了过来,竟对卫书视而不见。 卫书站在简镇守身边,默默打量着这些人,他们看似随意地聚在这里,但从衣着打扮及相貌来看,差异不少,怕是分属六个不同的家族。 有人身材魁梧如简镇守的弟子一般,有人浓眉细眼让人过目难忘,还有人身材瘦小却着宽大长袍…… 这些人打散开来,看似随意,但卫书还是很快将他们分辨了出来。 一个小镇之内的人会有这么大的差别?这在其他地方极为鲜见。 “赵老四,你莫不是瞎了眼!”简镇守对这帮人的眼拙很是不满,笑骂道:“还不过来拜见卫仙师!” “你是说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那赵老四一身蓝袍却束成了劲装,看起来不伦不类,他斜着眼打量了卫书一番,回头向众人问道:“你们信么?” “不信,不信!”起哄声四起,让简镇守很是尴尬。 卫书却很平静,这些人或是普通人,或是只有炼气修为,不知哪来的胆子来质疑自己。九幽最重权威,根本容不得质疑。 “你们休要胡闹,”简镇守见这些人实在过份,只得提高声量斥道:“天下谁有这个胆子敢冒充九幽弟子!” “莫怪我等没规矩,只是那山匪凶恶,”赵老四排众而出,毫无怯意,“就算是九幽仙师,就真的能消灭山匪吗?” “对,就是这个理!”“露两手让咱们瞅瞅!”这赵老四显然人望颇高,话音刚落便有人附和道。 “卫道友莫怪,乡野之人不懂规矩。”简镇守显然未料到这些人如此嚣张,一时面上有些挂不住,只得低声对卫书说道:“但是他们都是临海乡绅,这次任务也是他们合力出资,老夫也没法子。” “无妨。”简镇守脸上颇为窘迫,其他人不住哄叫,卫书看了看他们,并未生气。 “诸位,卫某既然接了任务,自然是有把握的。”卫书平静地说道:“至于想看卫某的本事,倒也简单,卫某学的都是杀人之技,愿意试的大可以出来。” 随着卫书的宣言,镇守府瞬间安静了下来,便是那赵老四都连退了数步,脸上阴晴不定。 这安静有些过份,楼外的风声、鸟鸣都停歇了下来。 “卫道友息怒,息怒!”简镇守冷汗直流,这些乡绅胡闹,没想到这个卫书更是年轻气盛,一言不和就要血溅三尺的做派,便便面色还如此平静,当真是不好惹。 “咱们可没胆子跟仙师交手。”眼见着原本起哄之人都被卫书吓得不敢再说话,那赵老四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这里有临海叶杨酒,大补却也大烈,我等寻常人饮上一口便要睡上一天一夜,卫仙师若能饮上三杯不倒,我等就服了!” 这就是你们的打算?卫书看向简镇守。 “确有此酒,以卫道友的修为,饮上三杯也无大碍,反倒对修行大有裨益。”简镇守低声道。 “好!”卫书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