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妥》 第1章 傅执远没有想到,新年的第一个“bad news”,不是来自于工作,而是来自于他的恋人。 上午十一点半的咖啡店,人算不上很多。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灿烂,大大的玻璃窗折射进来的光,很刺眼,也很温暖。 傅执远近视有些严重,他今天出门太急,睡了两个回笼觉,出门时随便从抽屉里拿出一副隐形眼镜戴上,度数是一年前的,已经不太匹配了。 因此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阳光和隐形眼镜双重作用,导致看不太清楚对面人的脸。 林啸之还是那副老样子,和这相处的两年里没有什么不同,看起来很沉稳、老练,颇有一种“成功人士”的气质。 距离今天这顿咖啡,他们已经两周没有见过 —— 林啸之去南非出了一趟差,中间也不怎么联系。 咖啡店时不时有人推门而入,带进来一些外头的凉风,冬天的阳光容易给人一种错觉,傅执远觉得,这种错觉就像林啸之给过他的那样。 “南非怎么样?”喝了一口咖啡,有些烫,傅执远眉头皱了一下,然后放了回去,开口问道。 “还行,太热了。”林啸之说,他身子往旁边移了移,同样皱了一下眉头,但傅执远没有看见,“和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喝烫咖啡,容易得食道癌。” 语气很严厉,声音不算大,就像每一次他们吵架时那样。 傅执远轻轻叹了一口气,等待对方开口。 “小远,我撑不住了。”林啸之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伴随着很重的叹气。 “嗯。”傅执远没说什么。 “我家里……” “我靠,外头好冷啊,哥。”林啸之的话被打断,门口进来一个女孩子,打扮很张扬,穿着一件大红色的外套,说话声音也颇大,她一边往里走,一边对着傅执远他们后面那一桌坐着的一个男人打招呼。 女孩子在经过他们的时候,那个很大的包不小心碰到了林啸之的手臂,这一次傅执远看清楚了,林啸之有些厌恶地,往里面坐了一下。 女孩坐到了林啸之背对背的座位上,她的对面坐着一个穿的很休闲的男人。 “你化妆也太久了。”男人的声音和他妹妹不太像,很低沉,“点东西喝吧。” 这一头的话题继续。 “我家里给我选了一个相亲对象,我爸爸校友的女儿。”林啸之重新拾起了刚刚被打断的话,“我三十三岁了,小远,家里只有我一个。” 傅执远还是不讲话,他等林啸之说完。 “以前还能说要忙事业,最近我妈妈似乎也察觉到什么,总是打电话给我,我是真的喜欢你,但我也的确不能和你永远在一起。” 林啸之是做销售出身的,说话很有一套,总是能在最短时间内说服别人,就像他以前说服傅执远那样。 他的抑扬顿挫和表情,再配上反复三次的“我太难了”,都很难不让人想热泪盈眶地说“我理解你”。 傅执远依旧不讲话,他本身就不是急性子,天生比别人想得多,话总是要在脑子里过一遍,才肯说出来。 他就这样看着对面的林啸之,这会儿阳光偷偷移了一个角度,变得不那么刺眼,林啸之那张脸也渐渐在他的视野里清晰了许多。 傅执远对于林啸之的喜欢,多少有一些“慕强”的天性在。 他事业有成,家境很好,毕业于常青藤,对于三年前的傅执远来说,没什么比一个风度翩翩和他讨论哲学的男人,更有魅力了。 因此,尽管两个人性格其实并不算合适,他也还是忍了下来,在相处两年之后,这种“忍耐”中,还有一种对沉没成本的不舍。 “所以,是要分手。”傅执远开口说道,他看着林啸之,一动不动,说话声音仔细听的话,其实可以听出一些颤抖,但他已经尽力控制了。 林啸之点了点头。 傅执远把手贴到了还很烫的白瓷咖啡杯上,暖意从手掌一路蔓延到指尖,让他没那么难受了。 其实话到这里,就差不多了。 傅执远不是什么死缠烂打的人,更不是什么刻薄之人,按照他以往的性格,此时应该站起来穿上衣服就离开。 但他没有,他突然笑了笑,轻声说:“刚刚那个女孩子经过你的时候,碰了你一下,你赶紧把手收回去了。” 傅执远的声音压低了之后很软,就像他在做爱时的叫声一样,他继续说:“你怎么对女孩子硬得起来啊。”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林啸之被戳中了痛处,那么骄傲的人,也只能低下头,不再说话。 他打定了主意,做出了选择,就不会在意眼前的恋人说出什么话来,爱是真的爱过的。他或许这辈子都找不到像傅执远这么好,这么可爱,这么漂亮的恋人。 但他还是选了另一边,放开了他的手。 傅执远站起来,穿好了大衣,准备离开,他肚子饿了,打算去家附近吃个面再去机场接他妈妈。 今天的咖啡不好喝,咖啡师可能也和他一样没睡醒。 站起来后,林啸之喊住了他。 “小远,其实……”看起来林啸之有些伤感,也不知道是不是傅执远的错觉,“我结婚了,也可以保持联系的。” 傅执远已经不想从道德角度批判林啸之这种“骗婚试图出轨”的行为,在他说出结婚后还可以保持“联系”的那一刻,内心对于这个人的喜爱,已经全然瓦解。 骆驼在沙漠里艰难前行了两年,早就已经精疲力尽,那根稻草哪怕轻轻飘,也足够让它倒下。 傅执远站在这里,觉得想吐,还同时有些想哭。 他不过是来分个手,为什么林啸之还有把最后一点美好给击溃,说出这种令他恶心的话。 的确不舍,但也的确对于和已婚男性保持同性肉体关系,毫无兴趣。 “不好意思,让一下。”旁边穿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傅执远抬起头,就看到了一个男人,刘海搭在眼前,显得有些长,一双细长的上挑眼,面无表情看着他。 “哦。”傅执远一愣,他眼睛有些红,赶紧拉了拉外套的领子,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哥!我要那个草莓芝士的啊,别买错了。”走出咖啡店之前,傅执远又听到了那个有些呱噪的女孩子声音。 傅执远没有立刻打车离开,他拐弯进了旁边的一条巷子,是一间餐厅的后门处,有几个人在抽烟。 这里有些脏乱,地上垢着一层油污,还有难闻的剩菜味道,总而言之,不是很体面。 傅执远并不抽烟,他只是想找个地方,稍微呼吸一些新鲜空气,从刚刚沉闷的心情里转换过来,毕竟下午他妈妈要来c城看他,他还要去机场接人。 蹲在那边抽烟的人看到他走来,瞟了一眼,没人在意,继续凑在一起聊天了,傅执远站在一个被丢弃的蓝色破洞沙发旁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哭很没用,但有时候明知没用,也还是会难以自控。 “等下去吃什么啊?芝士蛋糕没有了,我想去买那个面包。”巷子口穿来一个女孩子说话的声音,嗓门很大,很呱噪。 傅执远皱着眉头,侧过头去,就看到了那个咖啡店里坐在他们后面的一男一女。 女孩子拿出烟来抽,男生在旁边等。 手机突然震动,傅执远掏出来,看到林啸之发来的微信—— 小远,你回去了吗?好像这附近不好打车,要不要我送你? 很快,又进来第二条—— 我是真的爱你,对不起。 傅执远还是哭了。 他忍耐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没能忍成功,站在这个肮脏的角落里,眼泪落了下来,旁边那个破洞的蓝色沙发,显得很有讽刺意味。 他哭并不是因为失恋,而是觉得心情复杂。 和林啸之在一起很好,但明显这个结尾很差劲,他不愿意接受曾经那么喜欢过的恋人,竟然会说出这种道貌岸然的话,显得自己那些付出的感情,多少有些没意义。 否定别人很简单,否定自己很难。 傅执远直视内心之后,掉下了眼泪,他是为自己哭,而不是为林啸之。 顾筹在咖啡店就注意到这个男人了。 点单的时候,他排在他身后,清晰地听到对方说了一句:“咖啡做烫一点。” 然后转过身,两个人四目相对了一眼,对方很快就往一个座位上走去 —— 那边坐着一个男人。 然后就是他去给表妹买芝士蛋糕,当时这个男人挡在路中间,他喊他让一下,对方抬起头,眼神还是很无神,略显呆滞,发着红,看了自己几秒,落荒而逃一般地走了出去。 然后是现在,他陪表妹来抽烟,这里很脏很臭,他嫌弃得要死,催着表妹抽几口就走,百无聊赖中,他抬起头看四周,就看到了那个站在角落的高瘦男人。 顾筹视力很好,好得有点可怕,因此他很清楚地就发觉对方肩膀在抖动,那应该不是在对着墙笑,否则也太神经病了。 “哥,你工作如何啊?”表妹开口说话,顾筹回过神。 “还行啊,估计要调派去外地几个月,年后吧。”顾筹说。 “哦,那你谈恋爱了吗?”表妹说话有些小心翼翼,但依旧八卦。 “管好你自己。”顾筹看了他一眼,沉声说道。 那头的男人总算动了动,往巷子口这边走来,这条巷子不深,顾筹和妹妹站在靠近入口的地方,距离最里面也就几步路。 擦肩而过的时候,顾筹再次看清了那张脸 —— 这是依旧很招摇的脸,五官很漂亮,大概是因为哭过,在侧身经过他们的时候,眼睛湿漉漉地,但眼神看起来有些冷。 “咿,那个人刚刚不是坐在我们后面?好像哭了?”人彻底走出去后,表妹指了指背影,说道。 “管好你自己吧。”顾筹再次重复了这句话。 “他是失恋了吧,我刚刚听到了,那个男的和他分手呢。”表妹说。 顾筹不再说话,白了她一眼。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灿烂,风有些大。 顾筹被表妹拖起来喝了个咖啡,等了她一个小时,现在快十二点半,他有些饿,昨天因为失眠,只睡了三个半小时,眼睛很肿。 然后他还遇到了傅执远,他坐在自己前面那一桌,和他的男朋友分完手,又跑来小巷子哭了。 他站在那里,想起来很多事,最后停在了某一个夜晚:傅执远被他压在酒店沙发上,做得哭出来,嗓子也哑了,眼睛通红。 那是他们唯一一次做爱,傅执远出去玩,喝多了,被顾筹带去酒店,半夜的时候,顾筹付了房费离开,他们没有过其他交集。 不管是傅执远根本不记得自己,还是他们再次相遇是这样的场景。 顾筹都觉得,多少有些不妥。 第2章 妈妈乘坐的航班预计要晚点一个半小时。 傅执远在那条街上走了一段路,确定应该不会碰到林啸之之后,才开始原地打车 —— 诚如林啸之所说,这里很难打车,倒不是因为偏僻,但是路面很堵,许多网约车都不接单,空出租车也没有。 他等了二十分钟,肚子已经饿得发出抗议,才总算看到一辆车停在前面的店门口,似乎准备下客。 傅执远走过去,想要趁车马上开走之前拦下,他等了一个红灯,有些焦急,越来越明显的饥饿令他倍感烦躁起来。 等他终于走到那辆车面前,伸手准备拉后车门,就看到另一侧走过来两个人,其中一个女孩子穿着大红色的外套,背了一个很浮夸尺寸很大的包,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 一般这种时候,傅执远不太喜欢和陌生人起冲突。 但今天他不知道怎么了,就是不想随便“让步”,人的情绪很奇怪,会在小事上作怪。 他同时拉开了后座的车门,然后坐了上去。 司机倒是没什么反应,以为是一起的,前头的女孩子回过头,有些愣住,看了看他,说:“帅哥,我先上来的。” 她没说错,按时间算,的确是她先上来的。 “我刚刚已经在等前面的乘客下车了,我有急事,小姐。”傅执远语气很平静,说的话却多少有些dy first,这和他接受的教育有些出入,“不好意思,你可以换一辆车吗?” 这个附近出了名的不好打车,那女孩自然不肯。 “你可以换一辆呀,为什么要我换。”她说话音调天生高,显得格外咄咄逼人。 司机有些烦了,他侧过身,想要调解一下,别耽误他做生意。 这时候,傅执远这一侧的车门再次被拉开,一个男人俯下身子,看着他。 “拼车吧。”他声音低沉,给出了一个让车上所有人难以拒绝的解决方案,“你往里面坐一下。” 傅执远顿了顿,没有再说什么,往里面的座位挪了挪,目前看来,这个男人的提议的确是合适的。 而前面的女孩看到她表哥开了口,自然也不再说话,有些愤愤地转过身,报给了司机一个地址。 车厢不大,司机大概是抽过烟,还残留着一些难闻的二手烟味,暖气开得太足,让刚刚哭过的傅执远觉得头晕,他现在的状态不太适合和陌生人共处,可偏偏他不得不和三个陌生人呆在一个狭小密闭的空间里。 他把头看向窗外,没什么好看的。 “你去哪?”旁边的男人开口问他,在他说话之前,伴随着深吸一口气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傅执远觉得这个深呼吸声有些耳熟。 他回过神,把头转过来,看了旁边的人一眼,然后对司机说了目的地。 “哎呀,这两个方向啊,怎么走啊?”司机听到之后,略显苦恼地说道。 车子已经开出去了,他也不好意思喊谁下车,但一个东一个西南,的确也太不顺路了。 傅执远觉得今天所有事都在和他作对。 他肚子很饿,实在是烦透了,于是他不再说话,下定决心懒得去处理这类问题,只是把头转向窗外。 从顾筹的角度,侧过头,就能看到傅执远的侧脸。 他的眼睛很大,也有些泛红,同样红润的还有他的嘴唇,微微张开呼吸,眉头皱得很紧,看起来心情很差。 他想了一下,把身体往前凑了凑,对司机说:“先去他那个地址,再送我们。” 前面的表妹回过头,有些惊讶地看着顾筹,不知道他在活菩萨些什么。 “反正我们不急。”顾筹把身体收回去,靠在了后座,说:“他看起来很急。” 傅执远平复了一下情绪,转过头,说了一句:“谢谢。” 司机大概很感激顾筹,帮他解决了一个“麻烦”,两个地方的路程距离,这比车费也不算小的,他什么事没见过,开上环线后,打开了收音机开始听电台。 车开了大概十来分钟,堵了一小段,前头的表妹接了个语音电话,然后转过身体对顾筹说:“哎呀,我不去吃饭了,你帮我和姑妈说一下,我朋友失恋了,喊我去陪她呢。” 说完,她也没等自己表哥回应,就对司机说:“师傅,您一会儿下了环线就放我下来。” 司机说好,前面过一个路口,就该下去了。 表妹下车后,车里只剩下顾筹和傅执远了。 他们俩沉默地坐在后座,傅执远一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顾筹努力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却始终没有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话头。 “嘿,你还记得四年前去贝加尔交流会的事吗?我当时也在。” 这样的开场白,多少有些唐突,顾筹觉得说不出口。 车一直前行,过了那一段最拥堵的路后,变得畅通起来。 今天阳光过分地好,从车窗外照进来,顾筹时不时会瞟过去几眼,在刺眼的阳光反射中,看到傅执远那张漂亮的脸。 他个人觉得傅执远没怎么变,依旧看起来有些冷,也依旧好看得招摇过市。 记得那时候在西伯利亚,冷得所有人瑟瑟发抖,在小酒馆里聚会,大家喝了点,没有那么拘谨,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前辈,专门做能源研究的,笑着调侃说:“小顾啊,一开始我觉得他不爱说话,挺难接触的,其实人还真热心。” 说完,她看向坐在她旁边,顾筹正对面的傅执远,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执远就不一样了,看起来温温柔柔,还是有距离感。” 其他人跟着笑,说她不仅研究能源厉害,研究人性格也在行。 当时傅执远穿着一件白色的套头衫,尽管西伯利亚寒冷无比,但里面暖气非常足,大家喝了点酒都觉得热,小酒馆灯光的照射下,他那张脸尤其红扑扑,跟着女前辈笑,也不说话。 团队里面有会说中文的俄罗斯人,五大三粗的男人,端着伏特加酒杯,站起来开始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发音奇怪,但中气十足,大家跟着唱,哄笑成一团,没人再继续刚刚的话题。 顾筹看到傅执远拿出手机,然后在哄闹的人群中,放下酒杯,走了出去。旁边的人拉着顾筹,要他一起玩,他很快收回落在傅执远身上的视线,进入了热闹的人群中。 大家唱了几首苏联老歌后,都累了,坐下喝酒吃小食,顾筹这时候注意到,傅执远一直没有回来,他的座位空空的,离开大概半个多小时了。 他站起来,往厕所走去,经过一间包厢时,听到了里面有人说话。 声音压得很低,是傅执远。 包厢里没有开灯,暗暗地,只留着一条虚掩的门缝,投进去一丝光线。顾筹停顿了一下,他看不到傅执远的人,但能听到他在讲话。 声音软软地,带着一些潮湿感,但不像哭腔。 “就不能等我回去再说吗?”他问那边,“我还有两天就回国了,我想和你聊聊。”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接下来是一阵沉默,顾筹站在这个走廊上,另一侧的包厢又开始穿来哄笑,和这一件黑暗地,有人在打越洋电话的房间,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不想分手。” 傅执远的声音听起来很没有力气。 顾筹没想到自己听到了一个失恋电话,他脑子里不禁想,傅执远的女朋友不知道是什么类型,感觉上会很强势。 “我打算和我妈出柜,告诉她我不喜欢女人。” 顾筹的脚步再次停了下来,他有些震惊,应该说是很震惊 —— 即便在小组第一次见面时,就觉得傅执远长得好看,但也仅限于好看,并没想过他会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毕竟傅执远身上感觉不到一丝所谓的gay的气质,他举手投足都很有礼貌,还有一些距离感,穿衣打扮也并不算很时髦,很普通的干干净净。 同时让他倍感震惊地,看起来有些“冷”的傅执远,会在电话里这样挽留他的恋人,看起来很需要对方的样子。 顾筹想起自己的上一段恋情,对方出轨,明明白白地出在台面上,说不喜欢他了。他对被甩的那个夜晚记忆犹新,相比失恋的痛苦,更多的是一种丢人的烦闷,这是一段他不想频繁重复的回忆。 有时候人就是很奇怪的,在某一个瞬间触发了一些“不理智”,不受控地做出一些行为。 顾筹在听到那件黑暗的包厢里,穿来低低的叹息和压抑的抽泣后,还是推开了门,跟随着走廊的光源,一起进入了那件包厢,进入了傅执远通红的视线里。 两个人面面相觑。 此时的抬着头一脸发愣看着顾筹的傅执远,和平时在交流汇报时的他,截然不同了,看起来很失落。 “哦,刚刚路过,听到声音,又没看到有灯,就进来了。”顾筹想找个借口,掩盖他偷听了电话的事实,尽管有些憋足。 傅执远没有说话,他艰难地动了动嘴唇,手机还拿在手里,时不时屏幕变亮,弹出几条信息。手机的光反复地照亮他的脸,显得很苍白和无措。 顾筹想,傅执远大概是在努力平复情绪,不让自己哭出来,然后能好好说话,去一趟厕所,再回到聚会上。 但很可惜,那双湿润的嘴唇动了动之后,话没有说出来,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他整个人看着有些懵,露出一副不太精明的神态,被说在调研报告中差错,感觉一元二次方程也不会算了。 顾筹站在门口,突然听到旁边的包厢有组员出来上洗手间,他反手就把包厢的门带上了,然后听着脚步声经过。 房间里一下子就暗了,傅执远放在膝盖上的手机时不时亮一下,又灭下来,然后再亮起。 顾筹伸手摸到了开关,打开了包厢的暖光灯,视线明亮了许多,没有那么压抑了。 傅执远的眼泪已经停止了,他的呆滞还在持续。 顾筹走过去,坐在他旁边,想了想,说:“还好?” 傅执远沉默了半天,把头侧过去,说了一句:“好讨厌被放下的感觉。” 他们俩那是第一次离那么近,当时的顾筹没想过三天后,他和傅执远会离得更近,近到两个人肉体贴合到一起,疯狂地滚在一起。 他看着傅执远的脸,他皮肤很好,眼睛哭过之后已经开始肿,湿漉漉地,顾筹并不能说出什么安慰的话。 他只是单纯看着这张脸觉得,傅执远不应该哭,让他哭这件事,很不妥。 傅执远很快就平静下来,他去厕所收拾了一下,顾筹先回去了,大家都忙着喝酒打闹,没人在意他们俩。 这是一个民间的能源交流组织,大家都是来自各行各业做研究的人,顾筹是研究生,里面年纪最小的,他也报名了这一次来西伯利亚的交流会,人非常多,别说每一个人都认识到,很多人可能都不会说话。 他是跟着学姐报名来的。 西伯利亚很冷,贝加尔湖很好看,大家都对他很好,他这一次再开学,应该可以写出不错的报告给教授交差。 顾筹一直觉得,这就是人生里一次很简单的交流会,没有太多不同,直到要离开西伯利亚的前一晚,他们出去最后一次聚会。 大家喝很多,其中傅执远喝得尤其多,他醉醺醺地,乱笑乱和人说话,甚至有些呱噪起来,顾筹酒量其实很好,但他很自控,从不让自己喝太多,因为宿醉会难受。 那天晚上其他人散了后,傅执远一个人坐在酒馆里,顾筹也在,他看着傅执远靠在吧台,脸蛋红扑扑地,因为酒精瞳孔放大后,显得格外的顾盼生姿,又带着一些懵懂。 他把手伸过来,戳了一下顾筹的手背,说:“你手背青筋好明显啊。” 傅执远的手指很凉,因此顾筹觉得触感格外明显。 他终于没能忍住,拉起了傅执远,帮他买了那杯没喝完伏特加的单。 附近的酒店很近,走就能过去,顾筹把他带去了酒店,用随身带的护照开了一间房,傅执远已经很醉了,他处于一种还能贴在人身上行走,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和谁说话的状态里。 他显得很需要人陪伴,也很需要一哥幻想的慰藉和出口。 所以他黏住顾筹,把身体贴上去,用软软地,带着酒气地声音在他耳边说:“你不要和我分手好不好?” 他神志不清,却又知道撒娇,把顾筹当成了刚刚甩掉他的前男友,试图用亲密来挽回点什么,暖暖地靠上来,手摸到的裤裆,已经硬了。 “你看你看,你还喜欢我。”傅执远欣喜若狂一般,激动地说,他看起来太漂亮,又太天真。 被他这样贴住,无论是顾筹,还是他那个不知道姓甚名谁的前男友,大概都会硬的。 顾筹没能忍住,按住了傅执远乱摸的手,把他往沙发上压了下去。 回忆断在了这里。 “快到了啊小伙子,你等下这边下车还是要我调个头?我看你地址在对面。”司机调小了收音机的声音,侧过头超后提醒傅执远。 “就在这里好了,谢谢。”傅执远说道,他家快到了,准备楼下面馆吃碗面,然后出发去机场。 “好,那就麻烦你过马路了啊。”司机点了点头。 车快要拐弯,到达路口时。 一直坐在旁边没说话的人,开口说话了。 “傅执远?” 傅执远一愣,他睁大眼睛看向旁边,身子微微往后。 “还记得四年前那个西伯利亚的能源交流会吗?我是顾筹。”顾筹笑着说,他笑起来显得很阳光。 很显然,傅执远记得那次交流会,但不记得顾筹了,他显得很慌张,就这样看着对方。 那一次交流会人意外的多,有很多都是中途来的,也有不少中途离开的,来来去去很多人, 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印象。 而且那一次他和当时的男友分手。 分手。 傅执远突然想起来了,他倒吸一口气,声音有些不置信:“是你。” 那间包厢里的男孩子,交流会里年纪最小的男孩,说是还在念书。傅执远这几年记忆变得很差,对于那种交流不算多的人,他总是不太容易记得住。 接着,那天的回忆就扑面而来,包括那通电话,那场哭泣,但顾筹始终不清晰。 “是,我也来这边工作了。”顾筹似乎并不所谓傅执远的态度,他接着说:“难得有缘份,加个微信?” 说着他拿出了手机,傅执远没有拒绝,他也拿出手机,把顾筹放到了自己的微信好友列表里。 车到了,傅执远准备下车,他和顾筹短暂的道别,走在风很大的路上。 的确有缘份,毕竟他骄傲人生中两次被甩,都有顾筹的莅临现场。 第3章 傅执远这天过得不太清醒,就连接到了他已经快好几个月没有见面的妈妈,也表现出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 他小时候爸爸去世了,和妈妈一起生活,妈妈是大学教授,为人处事稍显严格,在学校习惯了的那一套,也容易代入家庭。 这使得傅执远即便生活环境不算差,但一直过着很自律的生活。 他和妈妈的关系,在三年前一度差点决裂 —— 因为傅执远出柜了。 她第一反应是觉得儿子开玩笑,直到她看见傅执远那张和自己过分相似的脸上,露出为难且有坚定的眼神时,一颗心才彻底落到了谷底。 甚至都没有东西缓冲一下。 傅执远妈妈喊他滚出去,说他不正经,说了很多这个读书人一辈子都说不出口的话,傅执远也的确离开了,去了c城工作。 他始终认为,欺骗更令他不安,他也更想有朝一日,能够大大方方带着自己的爱人,站在自己妈妈面前,告诉她,不用担心。 母子关系冷却了近一年,后来是妈妈子宫里长了东西,要动手术,傅执远请假回家陪了一个月,才缓和起来。 她躺在病床上,看着傅执远闷不吭声地忙前忙后,亲情最终还是占了赢面,她在出院那天,坐在副驾驶上,对开车的儿子说:“找个对你好的。” 然后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妈妈在c城有自己的社交,当年她的好几个老同学都在这边生活,这是一个很宜居的城市,她在车上,和傅执远说起自己的安排,其中也只有两天是空的。 “儿子,你记得那一次我帮你报名的西伯利亚的交流会吗?” “嗯,记得。” “哦,陈阿姨她也搬过来c城了,之前她就是那个交流会的荣誉主席呢,我明天中午约了她吃饭,你要不要去?” 傅执远坐到沙发上,给他妈妈跑了一杯茶,电视里在放抗美援朝的老电影,他妈妈很喜欢看。 “不了吧,我明天去一下公司,有个报告好像数据要调整。”傅执远说。 “也行,对了,我看她那天微信群里说,打算组织一次聚会呢,你们那个交流会,好几个组员都从外国调派回来了,要是真的聚会啊,你得去。” 傅执远愣了一下,他没做声,好在他妈妈被电影内容迷住,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说实话,他对于那一次交流的任何一种回忆,是抗拒的,更不要提去聚会了。 倒不是因为里面有什么的罪过他的人,更不是因为怕生,而是一件令他现在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的事 —— 在从西伯利亚回国前一晚,他喝得烂醉,被人送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没什么,问题出在,他第二天清晨醒来,头疼欲裂,全身难受,不太记得发生了什么,却又模糊有一点微妙的记忆。 直到他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看到垃圾桶里的一个避孕套,还有自己小腹上已经干掉的,熟悉的液体,以及不知道是谁拆开的酒店的润滑液。 那一刻的震惊,记忆犹新。 他迷迷糊糊和人做了爱,而却不知道对方是谁,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丝其他男人的痕迹也没有,身下却留下了一大片被人啃出来的痕迹,在洗手间的大镜子前,触目惊心,从锁骨到前胸,甚至连腰侧都有。 双腿之间的肌肉痛得难受,他甚至都有些站不直。 大脑里迅速过了一下有可能发生的事,最后傅执远放弃了,毕竟交流会里所有人,他能想起来的,看上去都太过于“直男”。 不敢细想,也不愿细想。 下午的飞机回国,他来不及去纠结,只得匆匆洗个澡,收拾东西走人。 这一段诡异的经历,从此就被封在了记忆的最深处,伴随着四年里不断更新的机遇,慢慢变得模糊。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傅执远收到了一条微信,是顾筹发来的—— 陈老师说有个聚会,你去吗? 伴随信息的,还有一张邮件截图,是发给交流会全体组员的,傅执远那个邮箱不记得密码,找回未果,因此没有收到—— 不去了,我最近太忙。 傅执远想了想,站在阳台上,回掉了这条微信。 那头没有再回复什么,他妈妈喊他下去花园散步,傅执远把手机收好,走回了房间里。 事实证明,傅执远最近的确“诸事不顺”。 单位的研究报告一直出错,他查了很多次,还是查出了问题,具体提交不到三天,他每天都差不多一点才关电脑。 他妈妈年纪大了之后,还格外爱热闹,周末的时候,把几个关系好的闺蜜叫到了家里吃饭,其中就有交流会当年的荣誉会长 ——陈老师。 一大桌子菜都是他妈妈做的,傅执远打下手,站在厨房洗菜,陈老师走进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远真的是标志,找女朋友了吗?” 一句话,两个人都愣了。 倒是傅执远妈妈反应快,赶紧转过身拿了一盆洗好的车厘子给陈老师,笑着说:“哎呀,男孩子又不着急,先忙好事业。” “哦对,小远现在是在做能源的公司吧?”陈老师想起什么,没再继续刚刚的话头。 “嗯,是,一家外资企业。”傅执远担心的“介绍对象”内容没有继续,他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不巧了,我们这周末打算办一次本地交流会,之前那个交流会的组员都有邀请,估计人不少,你也来啊。”陈老师说,“多认识点行业里的前辈,总是好的。” 盛情难却,傅执远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天晚上,傅执远躺在床上一直没睡着。 他翻来覆去,脑子里闪过很多,有林啸之,有自己,有妈妈,还有四年前那一次莫名其妙的“际遇”。 突然,他想起顾筹来,那天他说不去聚会,如果明天又去,遇到了多少有些尴尬。傅执远不喜欢尴尬的一切,他想了一下,从床边拿起手机,在微信里翻了翻,找到了顾筹的对话框—— 明天的聚会我还是去。 手机刚刚要放下,就进来了一通电话,是林啸之打来的。 他们距离上一次分手后,已经很多天没有联系,傅执远看着闪烁的屏幕,林啸之存在他通讯录的头像,还是俩人牵手的手部特写,名字也是特别的备注。 他还没来得及改,他忘了改。 电话想了很久,他从床上坐起来,咬了咬牙,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小远?”很快,林啸之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久违的嗓音。 “什么事?”傅执远问。 “没事。”林啸之那边很安静,他应该是一个人在家,离开了父母,离开了他优越的工作和社交环境,才会想起密不可告人的自己,“想你了。” 傅执远站在窗边,今夜星光很好,并不适合与分手的前任打这种苦情电话。 “还有事吗?”傅执远问,他声音轻了许多,内心极力让自己平静。 “小远,你会原谅我吗?”林啸之又问,他应该是喝多了,说话语速变慢,和他平时讲话的腔调截然不同,带着一些可怜。 傅执远清醒的脑子又迷糊了,他不懂林啸之说的“原谅”是不是有什么其他涵义。 “什么意思?”他直接问道。 “我想见你,我来找你好不好?” 林啸之在电话那头可怜巴巴,他最会拿捏傅执远,打蛇永远打七寸,每一个字都敲打在他的“痛点”上。 傅执远没做声,他看着窗外,挑远望去,隐约能看到高架桥上的川流不息。 他感觉自己像坐在一个愚蠢透顶的跷跷板上,渴望着对面的人能够和他保持平衡,哪怕有起伏,也至少不会让他随时一屁股落地。 但很可惜,不管是之前的男友,还是林啸之,每一位都在离场时直接落地走人,傅执远被默认没有提前知情权,两次都一屁股落到了地上,砸得生疼。 他很渴望被爱,像无数普通人一样,除了喜欢男人,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异样,就连在床上,他的需求和刺激点格外的“普通”。 其实他明白,就很多同性关系,是不存在什么“道德观念”的,更开放,更无所谓,大家都抱着一种“得过且过”的心态在寻觅伴侣。 即便如此,傅执远也依旧觉得,他想要保有一部分“自己”。 “以后不要打电话给我了。”傅执远终于开口,“很恶心。” 说完他挂掉了电话,然后把林啸之拖进了黑名单里,很快,微信就弹出来消息,还是林啸之,他也拉黑了微信。 傅执远两次为爱流泪是真的,但他想清楚了什么,就会很决绝,也是真的。 等他终于要重新倒下去睡觉时,微信又响了,这一次不是林啸之,是顾筹—— 聚会的酒店挺远,快到开发区了,要不要一起过去?—— 很远吗? 傅执远困意全无,他半靠在窗边,和顾筹发微信,不知道为什么,尽管他对顾筹印象不深刻,但却没有什么排斥感,感觉是不难相处的人—— 嗯,从你家过去得两个半小时吧——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 上次不是一起拼车了? 傅执远这才放下疑惑,顾筹最后发来一条—— 明天下午三点半我去接你吧,一起去,很晚了,睡了。 傅执远没来得及拒绝,他想了想,那种场合,大多数陌生人,有个伴一起去也没那么尴尬,那头不再回复,他好奇心驱使,点开了顾筹的头像,进入了他的朋友圈。 顾筹的朋友圈太少,一年就发几条。 导致很容易就能拉到很久之前,傅执远滑动了一下,就看到了四年前的照片。 看起来是从一个酒店餐厅的玻璃窗拍摄出去的,外头很暗了,并看不清贝加尔湖畔,没有什么美景可言,说是任何一处地方都可以。 配的文字是:冷。 餐厅玻璃反光,可以看到里面坐着的人,都是当时的组员,很快,傅执远感觉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点开照片,放大,就看到了模糊的自己。 一个大圆桌子,他坐在右侧,五官模糊,看不太清楚在干嘛,旁边还坐着其他人。 那一顿饭一共有三个大桌子,看起来顾筹站在其中两个大圆桌中间,拍下来这张照片。 这种感觉多少有些奇妙,傅执远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他放下了手机,决定不再去想。 第二天顾筹准时就到了。 他停在了小区门外,傅执远和他说了哪里停车不会被抄牌,就换了衣服下去了。 看到那辆打双闪的保时捷时,傅执远愣了一下。 在他印象里,顾筹年纪很轻,比自己应该小上好几岁,平时打扮也不招摇,看不出会开这么好的车。 他走过去,拉开了车门,顾筹朝他笑了笑。 “吃饭了吗?”顾筹问,他递给傅执远一瓶巴黎水,这也让傅执远微微惊讶了一下,“喝点水吧。” 傅执远想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实话:“没事,我喝不习惯气泡水。” 举着绿色瓶子的手顿了一下,悬在那边,让后把他塞回去。 “那趁着没出发,去买瓶水吧。”顾筹说着就准备下车。 “没事呀,我不渴。”傅执远说。 “你嘴唇很干,应该多喝水。”说完,顾筹就下了车。 傅执远坐在车里,看着顾筹走进旁边小店的背影,觉得有些不解,他打下头顶的镜子,里面照出自己的脸,嘴唇看起来的确很干燥,透着干燥的红润,抬起手摸了摸。 他始终觉得觉得,顾筹说不上来的“奇怪”,正常来说,不会有人这么在意另一个人的嘴唇干不干燥的。 从车窗看过去,傅执远能看到顾筹在结账,他个子高,肩宽腿长,背影看起来很挺拔,旁边有女高中生经过他,还会多看他几眼。 顾筹是那种很招人的帅哥。 很快,买水的人就回来了,傅执远收回视线,等他上了车。 “给。”依云矿泉水,其实也略显“浮夸”。 “谢谢。”傅执远不再说什么,接过来,放到了手上,水有些凉。 今天天气不是很好,雾霾有些严重,天空灰蒙蒙的。 傅执远在想,他应该说一些什么,来化解此刻的尴尬,毕竟导航显示还有一个多小时才能到,沉默可不是好办法。 “你后来也从事了能源方面的工作吗?”傅执远想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嗯,是啊。”顾筹点了点头,然后左拐,他开车很潇洒。 话到这里,又接不下去了,傅执远微微皱起眉头,露出为难的神情。 前面的车开始多起来,云层也开始越来越厚了。 “你后来还参加过交流会吗?听说他们后来去巴西办了一次。”顾筹问。 “没有。”傅执远说,“后来我转正,太忙了,没有那么长的假期。” “我也没有。”顾筹笑了笑,他的声音很低沉,有些打趣地,“那一次我们怎么没加个联系方式呢,也不至于……” “也不至于?”傅执远问,他微微侧过头,看向顾筹。 这个红灯很长,他们要拐弯,前面排了十几辆车。 顾筹也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随机转过头去,说:“没什么。” 一路上没有再有什么营养话题,傅执远心情依旧算不上很雀跃,因为昨晚那通电话。 而顾筹本身就话少,他大多数时间都在沉默,只不过他看起来心情不错。 车快到的时候,他们俩有过一次肌肤接触,傅执远去拿矿泉水,恰好顾筹也准备去拿,他目视前方,没有主意,手掌盖住了傅执远的一半手背。 顾筹的手很大,几乎可以把傅执远的手给完全包住。 两个人都很快松开。 傅执远反应比较快,他看了一眼前面的车,拿起顾筹的水,拧开了盖子,递了过去:“喝吧。” 顾筹顿了一下,接过水瓶。 “你好好开车。”傅执远又说。 顾筹点了点头,喝了很多水,看起来似乎水很好喝,他咧起嘴笑了笑,露出一个很有趣的弧度。 聚会很普通。 其实这里的人,除了顾筹和傅执远之外,大家也都保持着一些联系,毕竟组里就他们俩是小年轻,其他都上了一些岁数,自然而然话题也多一些。 他们俩到的时候,人还没有来齐,湖畔酒店的包厢,三个大桌子,面对城中湖。 顾筹和傅执远被拉着到处打招呼,有记得他们的,也有不记得的,最后陈老师走了过来,亲切地拍了拍傅执远。 “小远来了啊。”她笑着说,又转向旁边的顾筹,“小顾你也来了,之前听你爸爸说,不是说要去西班牙分公司吗?” 看起来她好像和他们家很熟。 “嗯,年后可能要去一段时间。”顾筹点了点头,说道。 “挺好的啊,你出去磨练一下,回来就能接手你爸爸的位置了。”陈老师笑眯眯地说道,“谈女朋友了伐?” 顾筹一愣,飞快看了一眼旁边的傅执远,他似乎没听到,在吃一块服务员端过来的小蛋糕,大概怕掉落在地毯上,他吃得很认真。 “没呢,还早。” 另一头有人喊陈老师,她转过身,就过去招呼了。顾筹看向旁边的傅执远,他一只手接在下巴附近,一只手捏着小蛋糕,正在细嚼慢咽。 顾筹觉得傅执远吃这类的东西的样子,有些过分可爱,不是很适合在公开场合露出。 “好吃?”他问。 “还可以啊,我饿了。”傅执远看了他一眼,腮帮子里还包着没有咬下去的蛋糕,含糊不清地说道。 “你不是吃了午饭?” “没吃饱,我妈妈烧饭不好吃。”傅执远轻声说,“每次都不放味精也不放什么盐,说会致癌。” 他嘴里含着蛋糕轻声“抱怨”自己的妈妈的样子,让顾筹再次想笑,他抿紧了嘴唇,就这样看着傅执远。 “一会儿还有很多菜,你少吃点这种东西吧。”顾筹好心提醒。 “没事。”傅执远终于吃完了那块小蛋糕,用纸巾擦了擦嘴,“甜食在另外一个胃。” 顾筹愣了一下,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个餐厅是陈老师特地选的,她找了很久,说这个地方很像四年前贝加尔湖畔餐厅,只可惜这里不是西伯利亚了。 说的时候,大家都笑了,没开餐之前,很多人都移动了座位,开始酗酒。 顾筹被喊去了其中一个师姐那边,再回来的时候,自己的座位上已经坐了人,在和傅执远聊天。 他想了想没有走过去,这时候外头天色还是很暗,湖面显得过分的平静,他站到两个桌子中间,看着外头。 这里的冬天,比西比利亚暖和太多了,景色却没有那么好看。 顾筹掏出了手机,对着整片玻璃外头。 来和傅执远聊天的,是一个学长,他们研究生是一个学校读的,有说过几句话,没聊几句,他就出去接电话了,傅执远旁边的座位又空了。 他想起顾筹来,抬起头找了一下,就看到了他,正举着手机,站在两个桌子中间,对准了外头在拍照。 今天阳光不灿烂,没有什么反射光,玻璃能透出这一个包厢里的景色。 傅执远把视线也看向窗外,又放到顾筹背影上,他想起了那张四年前自己也“出镜”的照片,里面反射出来的人,比外头的湖,更显眼。 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但很快,就被走回座位的继续找他聊天的学长给打断了。 吃过饭后,大家提议去唱歌,傅执远周日要加班,他不打算去,顾筹也说自己不去了,两个人加了交流会的群,就去了停车场。 顾筹没有喝酒,傅执远喝了几口,但不多,他们俩都算清醒。 外头的风吹一吹,傅执远觉得脑子更清醒了,他拉了拉外套的领子,把下巴藏进去,妈妈发来微信,他拿出来回复,一边低头看手机,一边走路。 突然,他感觉自己撞上了一个什么东西,猛地抬起头,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顾筹面无表情的脸。 顾筹站在车门前,正对着他,傅执远几乎是像“投怀送抱”一样,贴到了他身上。 “走路不要玩手机,差点撞到车门。”说完,顾筹让了让,从副驾驶车门前走开,傅执远也赶紧退了两步,把手机收回了口袋,说了一句谢谢。 刚刚和顾筹近距离接触时,他的呼吸喷在傅执远的脸上,散发着灼热的暧昧,尽管就那么几秒,也让傅执远内心重燃起那股“微妙感”。 上了车之后,顾筹突然问他:“你吃饱了吗?” “嗯?”傅执远不明所以,刚刚他吃了很多。 “不是说家里饭菜不好吃,你要不要顺道去买点什么回家,明天吃。”顾筹说,然后发动了汽车,“我表妹说有个面包房的可颂很好吃。” 傅执远侧过身子,在汽车的阅读灯中,看向顾筹。 “怎么?”顾筹准备开出车位,他瞟了一眼傅执远,问道。 傅执远依旧看着他,眼底透着湿润的光芒,他有一双尤其好看的眼睛,看人的时候直勾勾地。 “看我干嘛?”顾筹把车又停下,这个停车场没有人进出,所以他停得很随意。他侧过身子,同样看着傅执远,询问他。 “没事。”过了一会儿,傅执远开口说道,他笑了笑,眼睛眯了一下,又舒展开来,看起来是真的没有什么,“面包我不爱吃,直接回家吧。” “好。”顾筹也不再追究,把车开出了停车场。 事实上,傅执远有那么一刻,想要问顾筹:“那天晚上是不是你?”的。 但他终究还是问不出口,内心的猜测是一回事,真的到了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而更重要的是,不管顾筹“是”或者“不是”,他对于自己,都是很暧昧的。 傅执远已经谈过三次恋爱,二十好几岁,长着一张如此招摇过市的脸,是不存在感知不到别人的好感,他的人生中接受过最多的,大概就是他人的好感和喜欢了。 车开上了夜晚的告诉,旁边亮着灯,高高的隔音板林立。 “你平时都干嘛?”顾筹问,他看起来心情很好。 “不干嘛。”傅执远说。 “哦,我有两张莫奈画展的票,你要去吗?”顾筹说,接着又补了一句,“我表妹,就你那天见过的,鸽了我。” 顾筹很好,长得英俊帅气,举手投足很体面,看起来阳光潇洒,还和自己算是半个同行,尽管他小自己四岁,涉世未深,但也已经足够优秀了。 最重要的是,他明显对自己充满了好感,赤裸裸地,本人都不一定把握了力度的好感。 傅执远不是傻子,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你没兴趣就算了,没事。”顾筹看他不说话,说道。 “好,一起去。”傅执远过了半晌,轻声回答道。 人类的自私,永远都难以进化掉,傅执远也不例外。 他并不想和顾筹这种小男生发生什么情感关系,毕竟他太害怕不稳定性了,可他也的确“贪恋”和顾筹呆在一起时,能够让他短暂忘掉很多烦恼的放松。 比如顾筹会记得他的一句玩笑,在过了好几个小时后,回一句玩笑。 “你下午说甜食在另一个胃,你是牛吗?” 尽管这个玩笑并不怎么有水准,但傅执远还是笑了。 第4章 傅执远的数据报告一直倒腾了快一周,才总算能交差。 这一次妈妈过来度假,他几乎都没有怎么作陪,直到最后要回老家的前一天,才好不容易调休,打算陪一下妈妈。 傅执远和妈妈关系算不上特别亲昵,可能因为他从小失去父亲,母亲也没有再婚,她总是担心自己溺爱儿子,因此对他在很多方面格外的严厉。 他带妈妈去逛街,给她买了不少衣服,还在奢侈品店给她挑了一条羊绒围巾,颜色有些过分鲜艳,但看得出他妈妈很喜欢。 这一次来,母子俩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起过关于傅执远的个人问题,直到回去之后,他们在小区门口下车,打算穿过小区花园走回家。 “一直一个人?”是他妈妈先开口问的。 “啊?嗯。”傅执远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小区里有开在内部的便利店,亮着灯,里头走出来几个小孩,嘻嘻哈哈,看起来很无忧无虑。 “没个好的?”他妈妈又问,语气有一些教师派头。 “嗯。”傅执远没来由地紧张起来。 事实上,哪怕他还没有和林啸之分手,他也不敢告诉妈妈:毕竟林啸之是永远不可能为他走到人前的。 一阵沉默,快走到单元楼门口了。 “那天你去聚会,我看到有人来接你。”妈妈开口说,她似乎不知道如何开口,“一辆保时捷,我认得,李教授也开那个。” 她说的是顾筹。 “哦,那个是朋友。”傅执远回答道。 “人好吗?” 很明显,他妈妈误解了他这个“朋友”的意思。 “就是朋友,他也去过那个交流会,不是那种关系。”傅执远按了电梯,提着东西先走了进去。 “我真搞不懂你。”他妈妈看了他一眼,说:“和你那个爱藏事的爸爸一个德性。” 傅执远顿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事实上,顾筹可能连“朋友”都算不上。 撇开四年前的交流会那一次,他们也就见了两次,第一次完全当他“陌生人”,第二次才勉强有沟通。 傅执远认为,自己或许在某一刻给了顾筹一种“错觉”,很温柔很容易得到的错觉,导致他不遗余力在展现自己。 年轻的男孩子,对人好是藏不住的,生怕对方是聋子是瞎子一样 —— 就像很久以前的傅执远。 但只要顾筹不说,傅执远暂时不想去捅破。 林啸之在被拉黑之后,安静了很久。 傅执远不给他任何再续前缘的机会,他的果断来得比之前哪一次吵架分手都决绝。 但人就是这样,越是高傲的人,越不喜欢被忽视,林啸之就是这类人。 他内心那点可耻的念头伴随着他的优越感,还有一点对于傅执远不知真假的爱意,自欺欺人扮演深情者。 送妈妈回老家的那天晚上,林啸之出现在了傅执远的楼下。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脸在可视电话的屏幕里,看着已经变形扭曲,他对着镜头和话筒,喊小远。 “什么事?”傅执远透过电话问他。 “想你了。” “你这种行为很变态你知道吗?”傅执远说,他刚刚用吸尘器打扫干净房间,有些累了,实在无力招架林啸之的纠缠。 “我只是想你了。” 林啸之的话刚刚说完,旁边有住户进来,看了他一眼,用门卡刷开了门,但林啸之没有跟着进来。 他要傅执远给他开门。 很快,可视门禁电话再次响起。 “小远,我真的好想你,我这几天都睡不好,你让我见见你。”林啸之越是不依不饶,傅执远越是觉得反胃。 同时,他还觉得很可悲,林啸之是,他自己也是。 一段曾经美好过的恋情,最后弄成这幅鬼样子,就像琼瑶也不会再写的戏码,反复在他生活里上演。 而他对于做这类故事的男一号没有兴趣,他只想普通地过日子。 他咬紧了嘴唇,眉头微微皱起来,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丢在沙发上的手机震动了几下,他没有继续搭理可视电话,走过去点开了微信。 先是他妈妈的信息,说好不容易到家了,邻居的儿子开车来接的,又嘱咐他不要熬夜,黑眼圈看着很深。 列表上还有一个人的头像上有小红点,显示了一个“3”—— 莫奈那个画展我们可以两点半进场,要一起吃饭吗?—— 哦,你妈妈是不是要做饭,那不吃也可以的。 两条信息发完之后,隔了大概一分钟,是最后一条—— 那我给你买个面包吧,要是午饭没吃饱,你可以车上吃。 有一句话可以用来形容此刻顾筹的信息:司马昭之心。 其他人知不知道先不管,至少傅执远一清二楚。 可视电话又响了。 傅执远没有立刻去接听,也没有立刻回复信息。 他站在那边,拿着手机,点开了顾筹的头像,进去了他的朋友圈。 前天晚上凌晨有一条更新:一张拍得很一般的照片,在湖畔餐厅里拍的,外头的天空灰蒙蒙,显得很邋遢,巨大的餐厅玻璃反射出里面的景色。 傅执远点开照片,放大。 在杂乱的人群里,他看到了拍照的顾筹,还有坐在那边和学长说话的自己。 文案只有两个字:不冷。 他很快记起四年前的那条朋友圈。 可视电话的铃声停了几秒,再次响起。 傅执远走过去,直接打开电池盒盖子,扣出了里头的一节电池,很快,感应灯就暗了下去,这个机器暂时是失效了。 他心里憋着一股气,一股不知道该向哪里窜的气,手机在手里捏得很紧,那张漂亮的脸蛋上,透出焦虑与为难。 走到窗边,外头在下暴雨,天气预报早就说过了,今天晚上有大暴雨,大家注意出行安全。 顺的时候什么都好,遇到困难可以轻松面对;不顺的时候,什么都不好,傅执远认为自己目前处于后面这种状态。 所以他的判断力会比平时理智的自己,更加错乱和低下,他甚至有些“破罐子破摔”起来。 他坐回沙发上,听着外头的暴雨声,挂在阳台上的过长晾衣架啪啪击打在玻璃窗的响声,很吵,但他内心的噪音可能比这更甚。 想了一会儿,他还是没能忍住,打了微信电话给顾筹。 傅执远的“缺点”在于,他总是极力想要去控制很多东西,自己的,和别人的,但他总是把握不好度,还容易得意忘形,陷入天真的困境。 就像在这个愚蠢透顶过的跷跷板上,他招摇的外型,惹人喜欢的性格,总是能让他在最开始被高高敲起在上,下面的人逗他笑,只要他开心就好,令他一度得意忘形。 他真的会以为能够一直这样,直到不被告知地,一屁股砸下去,人都还没能回过神,对面的人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 一头雾水坐在那个不算大的跷跷板另一端上的他,很渴望这时候能随便有个什么人,把自己抬起来一点。 这多少有些“饥不择食”,可被突然放下的感觉实在太令人挫败。 电话响了一会儿才被接听,顾筹那头有些吵,听起来他应该在外面。 “怎么了?”他问,电话里他的声音和现实中有些出入,显得更低沉一些。 “没什么。”傅执远说,“在外面玩?” “哦,对啊,给我表妹庆祝生日,和她一帮子同学。”顾筹说,那头的嘈杂声小了一些,看来他是离开了包厢,他又问了一次,“怎么了?” “明天一起吃午饭吧。”傅执远说,“刚刚看到你的信息。” “哦,好啊,我以为你妈妈要做饭给你吃。”顾筹停顿了一下,又说,“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这个问题让傅执远有一瞬间的恍惚,上一个这样温柔问他的人,还是林啸之,不对,是冷战分手之前三个月的林啸之。 明知道不好,傅执远还是觉得鼻子有些酸,但他并不打算哭,这实在是矫情得丢人。 “拉面吧,怎么样?”他想了一下,问道。 “可以啊,有特别想去的拉面店吗?”顾筹又问。 “没有,你选吧。”傅执远换了一只手接电话,坐到了沙发上。 “好,我一会儿看下大众点评,或者问问我表妹她们,我平时不太出去吃饭。” 这通电话到了这里,其实足够了。 傅执远的情绪已经平复很多,他暂时逃离了林啸之带来的“困境”,是可以挂断了。 可顾筹却显然不这么认为。 “怎么了?心情不好吗?”顾筹在傅执远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问,他的语气透过听筒也带着浓厚的关心。 这句话就像一个引线,点燃了傅执远最近积压了太久没有能爆发的情绪。 他和林啸之分手,马上面对自己的妈妈,还有工作上接踵而至的麻烦。 是连轴转让他忘记了难受,而不是他真的已经不再难受。 火星子从顾筹那句温柔的询问开始往傅执远心里窜,速度过快,来不及扑灭。 傅执远决定,哪怕有风险,被破口大骂,也一定要让某一个积压的情绪爆炸出来。 “顾筹。”他喊了一句。 “怎么?”顾筹那边安静了很多很多,他还不死心,又问了一次,“遇到什么事了吗?” 傅执远没有回答他,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你是不是想和我上床?”他的声音很轻,压得有些软,并不咄咄逼人。 可怕的沉默,持续了大概三十秒,傅执远屏气凝神,听着那头顾筹的呼吸声,低沉的,压抑的,还带着一些紧张。 傅执远很快打破了这种沉默,他已经二十七岁了,见过很多,早已经不需要这种形式主义上的矫情。 他问顾筹:“你有没有和我上过床。” 外头的雨还是很大,稀里哗啦地下,看起来好像永远不会停那样。 第5章 说实话,顾筹想过这个问题会来,但没想过这么快。 他站在ktv的一楼大厅,手里举着电话,足足沉默了将近三分钟。 三分钟时间,对于一通连着线的电话来说,已经足够磨人了。 那头的傅执远问完最后那个问题之后,没有再说话,顾筹能透过听筒听见他微弱的呼吸声,黏糊糊地传递过来,好像就贴在自己耳边那样。 这时候外面在下暴雨,一楼大厅的玻璃门被吹得作响,寒风从外头灌进来,在这个空荡的大厅里穿堂而过。 “什么?”顾筹最后说出了一句这个,他实在没有办法很快的反应过来,直接承认不太好,不承认其实也不太好。 “嗯?”傅执远反应很快,他说,“没听清吗?是下雨信号不好?” 顾筹换了一个手拿电话,他往外走去。 “见面说可以吗?”他推开那扇玻璃门,因为风劲太大,用了一点力,外头的雨水扑面而来,很快就弄湿了他的外套,“如果你方便的话。” 其实想过傅执远会拒绝,他一直都给人一种可以随时拒绝别人的感觉,被他拒绝并不奇怪。 “好。”傅执远说。 顾筹记得傅执远家的地址,在一个比较出名的小区,那附近有一家开了十二年的面馆,只做早餐和午餐,下午三点就关门,还上过各种美食公众号和电视台。 那天送他回去的时候,司机还闲聊,提过几句那家面馆环境多差,老板态度也不行,总是坐在收银台玩手机麻将,但味道实在够好,大家都忍了。 暴雨天出来的人不多,顾筹倒是很快就打到了车,他报了那个小区的地址给司机,前面的导航显示从这边过去要三十五分钟。 他在车上的时候,收到了傅执远的消息—— e区1085,楼下可视电话按1085就可以了—— 好。 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外头的暴雨冲刷在车窗玻璃上,看不太清街景,车厢内的暖气吹得人闷闷的,顾筹把手机收起来,头往后一靠,叹了一口气。 他的确没能好好忘记傅执远,这种喜欢说来也很奇怪,不过是四年前有过一次短暂的接触,见过他为爱流泪,然后发生了关系。 放在成年人的快餐生活中,顾筹这类永远不缺爱的人,应该很快就忘记。 可是他没有,因此再一次见到了傅执远,他就能第一时间认出他,看到他背对过去在箱子里哭,依旧和四年前一样,认为不妥。 他当然承认,会被傅执远吸引是因为他漂亮外表,笑起来好看的眼睛弧度,说话时偶尔出神的慌张,可又不仅仅只是这些。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想好,让事情进展这么快。 暴雨天路上没什么车,比预计的时间更早一些就到了,但司机在快靠近小区那边时,靠边停车了。 “小伙子,就在这里下行不?那边不好停车,有摄像头,我被抄过一次牌。”司机开了双闪,回过头和顾筹商量,语气倒是挺好的。 外头的雨倾盆落下,颇有些不饶人的气势,路面上已经几乎看不到任何行人,就连街边的店也都关得差不多,毕竟现在已经快晚上十一点。 傅执远住的小区,在马路另一侧,要过一个不算宽的马路,等一个红灯。 顾筹犹豫了一下,正要说好,手机响了。 “没事,你接,接了再下车。”司机开口说,“实在不好意思啊。” “喂,到了吗?”傅执远问。 “嗯,在附近了。” “我们家楼下好像不能停车,会被抄牌,你要师傅停在前面那个马路对面,我下来接你吧。”傅执远料事如神,他大概是太熟悉自己家附近的交通路况了。 “你别下来了,外面风很大,我跑几步。”顾筹说。 “那个路口有一个全家,你跑几步去那边等我,我现在下来。”傅执远没有让顾筹有进一步拒绝的机会,“先挂了。” 顾筹看着挂掉的电话,愣了几秒。 “嘿,女朋友来接你啊,挺疼你的啊。”司机大叔回过头,笑着打趣道,“要不等她来了,我再放你下车?” “没事,谢谢您,我先结账,用支付宝。” 顾筹结了账之后,推开车门下了车,雨是横着下的,毫无原则地击打在他身上,全家距离这个路边有几步路,顾筹腿长,用最快速度大步冲过去,却还是淋湿了。 站在这个店门口,偶尔有人进出,全家的欢迎音乐就会反复响起。 顾筹在听了第八遍的时候,看到了对面路边站着的人。 傅执远撑着一把深色的长柄伞,穿着一件灰色的卫衣,站在那边等红灯,这个距离算不上特别远,顾筹视力极好,他甚至可以看清楚傅执远因为穿太少,肩膀都缩起来,还在轻轻跺脚。 顾筹觉得傅执远穿太少了,今晚的风太冷了。 马路上偶尔有车经过,车速很快地开过去,红灯变绿了。 顾筹几乎没有等那边的人走上两步,就直接冲进了暴雨里,大步在积水中跨过去,跑到了那一头,钻进了傅执远举着的伞里。 傅执远吓了一跳,有些呆,他看了顾筹一眼。 “我正要过去。”他解释道。 “没事,我过来就好。”顾筹说,他伸手去握伞柄,大掌再次贴到了傅执远的手背上,很快,傅执远把手收了回去。 这把伞不算大,两个超过一米八的男人挤在里面,中间又隔着一点微妙的距离,难免会有人淋雨。 顾筹把伞稍微往另一侧歪了一点,让傅执远不至于胳膊都淋湿。 “你伞打过去一点呀,别淋湿了。”傅执远有些尴尬,说了一句,他瞥见顾筹几乎一半身子都在外头。 说是一起打伞,不如说是给自己在撑伞。 “没事,反正都淋湿了。”顾筹不以为然地说道,他仿佛真的不介意,“你下来穿太少了。” 傅执远嗯了一声,敷衍了过去,不再说什么。 两个人朝傅执远的家走去,中间始终隔着一点安全距离,好不容易走到了有遮挡的地方,收了伞,傅执远看到顾筹几乎整个外套都湿透了,头发也没能幸免于难。 “你这样,会感冒吧。“傅执远带着顾筹走进了电梯间,总算能暖和一些了,他看了对方一样,说道。 “不至于。”顾筹说,他拍了拍身上的雨水,把长柄伞拿在手里,雨水从他的身上一路滴下来,“不过,估计会把你家地板弄脏。” “先上去吧,我拿个衣服给你换。”傅执远说。 其实在雨里见到顾筹的那一刻,傅执远就有些后悔了,后悔电话里冲动发问,更加后悔对方说见面聊,自己还答应下来。 当时的“怒火”已经消磨得差不多,他甚至开始反思,自己这种不礼貌的行为,对于顾筹是否公平。 “这个给你,你去洗一下,然后换上吧。”傅执远带着顾筹进了家门,然后拿出一套休闲服和一条毛巾给他,喊他去洗澡。 顾筹看了一眼傅执远手里的东西,说不用了,甚至都没有往里走。 “感冒了要发烧的,这天气很难好,你去冲个热水澡吧。”傅执远问,“站在门口干什么?” 顾筹不动,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为难。 “要是生病了,我可不负责。”傅执远说,“明天去不了画展,下一次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他说完,看着顾筹笑了一下,表示这句“威胁”其实是玩笑。 傅执远本人大概永远不会明白,自己的笑对于顾筹来说,有多好,就像一块好吃的蛋糕,是不会知道自己有多好吃的。 不对,顾筹认为,蛋糕并比不上傅执远的笑。 “好,谢谢,那打扰了。”他接过傅执远手里的东西,穿上了拖鞋,往厕所走去。 顾筹是真的随便冲了一下,就出来了,他洗得很快,刚刚的确太冷了,洗完澡之后,整个人都有种清醒过来的感觉。 走出来之后,傅执远盘腿坐在沙发上,在看ipad,顾筹站在那边,想了一下,开口说:“毛巾我丢洗衣机了。” “哦,你洗完了?好。”傅执远戴了框架眼镜,看起来显得文化程度很高的样子,还同时失去了一部分“距离感”,说完他再次低下头,在ipad上滑动着。 顾筹站在那边开始尴尬,他看了傅执远好一会儿,猛地想起自己来的初衷。 从进入他家门到现在,已经将近半个小时,他们都没有真正“进入正题”,仿佛之前的那通电话,是不存在的。 重要的是,傅执远本人看起来,好像已经“忘了”。 傅执远坐的沙发旁边有一个落地台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他一半边的脸,光晕打在他的头顶上,显得发质很好,顾筹就这样看着他,姿势有些不雅观地盘着腿,认真地在ipad上捣鼓着什么,显得很安静,也很温柔。 “好了,邮件总算发了。”突然,傅执远合上了ipad的盖子,丢到旁边的沙发上,抬起头看着顾筹,松了一口气一般地说道,“最近带的实习生太粗心大意了。” “没事。”顾筹说。 “你站在那里干嘛?”傅执远和他对视了一眼,问道,“坐吧,洗完澡不冷了吧?” “嗯,好多了。”顾筹往傅执远那一头走去,几步就走到了他跟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傅执远,就着昏黄的灯光,戴着框架眼睛的傅执远,散发出异常柔和的气质。 顾筹心里一动,他想做一件大胆的事,但在做这件事之前,必须要完成另一件事。 “我们说正事吧。”顾筹依旧站着,他整个人并不在台灯光的笼罩里,就这样看着傅执远。 “嗯?”傅执远抬起头,同样看向他,那双大眼睛透过玻璃镜片,竟然有些不寻常地湿漉漉,大概是因为干燥。 无论是傅执远天生的还是气质如此,他的确让顾筹很想拥有。 “你电话里问的问题。”顾筹开口,他声音稍微压低了一些,放慢了语速。 “嗯。”傅执远眼神闪烁了一下,很明显,他的确在后悔刚刚的发问,他其实不是很想聊这种不体面的问题。 尤其是,站在他面前,膝盖几乎贴到他盘起来膝盖上的顾筹,明明比自己年纪小,阅历小,不会藏事,却带着一股令人难以躲闪的压迫感,让傅执远有些面红耳赤,喘不过气来。 “先回答第一个问题。”顾筹顿了一下,说,“是想和你上床。” 说完,他微微俯下身,一只手捏住了傅执远的下巴,灼热的呼吸喷在傅执远脸上。 “现在回答你第二个问题。” 话音刚落,他就把嘴唇非常准确地贴了上去,速度很快,距离很近,傅执远躲不开。 他僵硬地愣在原地,任由顾筹用嘴唇舔弄自己,带着他特有的气息,还用舌头撬开了自己微张的嘴唇,抵了进去。 顾筹先是很温和地吻了一会儿,然后双手按住了傅执远的肩膀,气势和力度变得凶狠起来,他像要把傅执远吃掉那样亲吻他,粗暴,不讲礼貌。 直到傅执远被亲得整个人靠在沙发背上,发出呜咽的闷哼,顾筹才松开。 两个人距离依旧很近,顾筹那张英俊潇洒的脸,在傅执远视线里格外清晰,他看到顾筹眼底有些发红,依旧气势压人,不容许傅执远躲闪。 “记起来了吗?” 顾筹问道。 第6章 这个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近到傅执远怎么把眼神挪开,也还是能看到顾筹那张脸。 他后背紧贴着沙发,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了顾筹的双臂中间,无论是从心理上还是生理上,都不太好受。 最关键是,傅执远觉得自己在某种程度上,低估了顾筹。 他的确太显山露水,不像许多和他拥有同样水准外形的男孩那样,知道耍一点手段,藏一点反应,等着对方好奇和上钩。 这些顾筹一概不做,他甚至问了第二次,全然不怕尴尬。 “记起来了吗?” 傅执远的另一个“缺点”在于,爱较劲。 他觉得自己在此刻完全占了下风,没有一点赢面,这个小自己四岁的男孩几乎掌握了主动权,内心开始赌气。 “没有。” 傅执远眼睛往上抬了一下,透过镜框的边看过去。 他有一点轻微的干眼症,因此总是会不自觉分泌液体,再配合着他过大的眼眶,看起来湿漉漉地,引人浮想联翩。 “你别压着我。”傅执远推了推顾筹,没有特别用力,他说话声音不算大,尾音有些飘,嘴唇已经被顾筹咬得有些红肿,再配合他们亲密的距离,听上去更像是撒娇。 顾筹顿了一下。 “别乱动。”他说,却没有挪开,“真的不记得了?” “做过就做过,没做过就没做过,怎么就不能直接回答问题?”傅执远也有些微微不高兴,他反驳道。 被他怼了人,倒是没有生气,只是轻笑了一下,说:“你干嘛不高兴?” “没有,就是觉得你说话不干脆。”傅执远瞥过眼睛,眉头微微皱起,露出不耐烦的模样。 顾筹觉得他这样反而更可爱,更招摇了。 台灯昏黄的光,加上顾筹那个突如其来,过分强势的吻,让傅执远有些晕眩,他更加后悔电话里的冲动了。 可以的话,他觉得顾筹现在就应该回家。 “刚刚第一个问题,我回答了你。”顾筹又凑近了一些,他其实这个姿势不是很舒服,但他不想真的压在傅执远身上,“那你也回答我一下吧。” “什么?” “你要和我上床吗?” 外头的暴雨依旧很大,噼里啪啦地击打在窗户玻璃上,从窗缝里透进来的风,是不是会在这个房间里飘过,那扇窗一直关不严,傅执远忘记找人来修了。 他总是这样,有些自以为是,等事情到了眼前,才会觉得“悔不当初”,就像他笃定顾筹是那种小男生,喜欢自己,纯情又天真。 可他搞错了,顾筹和他想的又不一样。 纯情的男孩会想着傅执远的脸和声音打飞机,在被子里完成一次密不可告人的高潮,绝不会半笼住自己,问要不要做爱。 “什么鬼啊?”傅执远声音又低了一些,他还在不死心地挣扎,但事实上一颗心已经跳得七上八下了。 话才说完,顾筹的嘴唇又贴上来了,他这一次环住了傅执远的肩膀,轻轻地用嘴唇在他的嘴边吮吸,又贴到他的唇上,用牙齿细细啃咬。 这个吻没有很久,顾筹松开了他,然后一只手拉过傅执远的手,放到了自己已经鼓起的裆部,这条傅执远买了还没穿过的灰色棉质家居裤,实在是不好藏“东西”。 “要是你不想的话,刚刚就应该踢这里。”顾筹笑着喘息,说,“你看,好硬,难受死了。” 隔着裤子被按在裤裆上的手,和傅执远的脸一样,热得发烫。 可以感觉得出,顾筹是真的忍得有些难受。 说实话,傅执远家的沙发根本不适合做爱。 它有些窄,还有些硬,当初买的时候没想那么多舒适度,只觉得好看就买了。 他被压在上面,顾筹的手劲尤其地大,按在他腰上,又顺着摸到他的衣服里,在他靠近下体的小腹处来回抚摸。 “轻点啊……”傅执远躲了躲,但没躲开,顾筹半边身子都压在他身上,裤裆里那根粗大的东西,蹭得他浑身发麻。 刚刚隔着裤子被按住手摸了一把,傅执远就心有余悸了,毕竟那个尺寸实在有点惊人。 “还没进去就喊我轻点。”压着他亲的人,还会说几句玩笑话,看来精虫尚未冲到头顶。 在傅执远胸前啃了一会,满意地看着细腻肌肤上透出的红痕,才把头抬起来。 傅执远衣冠不整,头发也有些乱,框架眼镜早就被顾筹丢到茶几上去了,失焦的双眼水汪汪地,台灯的光在里头印出一小圈光晕。 “去房里吧…嗯…”傅执远说道,他一条腿被压得有点麻,这里实在不适合做爱。“床头柜有东西” “什么东西?” 傅执远愣了一下,顾筹看起来调情本事了得,怎么还会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 “润滑剂和避孕套……”傅执远说。 顾筹这才反应过来,笑了一下,低下头亲了傅执远的脸一口,拉起已经被自己“玩”得发软的人。 傅执远刚刚站稳,顾筹从后面抱住,紧紧贴着他,双手环在他的腰上,用力支撑平衡,算是半推半抱着傅执远去了房里,同时还轻轻顶了一下腰,把自己那根东西在傅执远柔软的臀部上蹭了一下, 从客厅走到卧室不算远,傅执远熟门熟路地摸到了灯,刚刚打开,整个人就被顾筹按到了床上。 上面还摊着两件衣服,没有叠好。 “压着衣服了。”傅执远挪了一下,呼应着顾筹的亲吻,含糊地提醒道。 一只大手环住了他,把他整个背部抬起来,从身子底下抽出那两件衣服,直接丢到了地毯上。 “弄脏了我出钱送干洗。”顾筹的吻很快就又下来了,他呼吸沉重,看起来有些无法自控。 避孕套是拆过的,润滑剂也不是全新的。 总而言之,这两个东西都赤裸裸地让顾筹有那么一瞬间,心里咯噔了一下,但因为傅执远被他亲得情迷意乱,胳膊绕住他的脖子,整个人黏糊糊地贴上来,让他没空再去思考和吃醋。 房间里的顶灯本来就是暖光,倒是不刺眼,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已经听不太清外面的暴雨声,顾筹的耳边只剩下傅执远压抑地低喘,软软的,带着他独特声线的。 “想进去了。”顾筹一边摸傅执远的腰,一边低声在他耳边哄,刚刚扩张做得应该已经足够了。 毕竟傅执远都已经被他挑逗得,把膝盖弯起来,用力在自己腰侧上来回蹭,眼睛一睁一闭的模样也实在诱人,顾筹觉得没有什么好再等的。 他没有等傅执远开口说“好”,就直接按住他的腰,顶了进去。 两个人同时都发出一声不知道是难受还是舒服的闷哼,顾筹皱了皱眉头,他微微低下头,看了一眼傅执远,那张脸上也露出很难耐的表情来,过了几秒钟,他睁开眼,湿漉漉地看着身上的人。 “出,出去点。” 顾筹看着傅执远,久久没有说话,也没有推出去,他抬起手,摸了一下傅执远全是细汗的额头,食指在他的眼睛上停留了一会儿。 “你别夹我。”顾筹的声音有一种天然的“哄骗”感,他压低了声音,要傅执远放松,毕竟这样他实在是难受。 顾筹稍微往外退了一点,又贪恋被湿润包裹的感觉,才出来不到一秒,又整个推到了最里头。 他那根东西粗大得吓人,顶在傅执远的身体里,顶得他脊背发麻,伸出手就去抓顾筹,顾筹任由他抓自己,按住他的肋骨附近,开始抽插了起来。 他忍不住了,也不打算忍了。 这一场爱做得尤其激烈,顾筹把傅执远顶得无处可躲,用力按住他,配合自己挺送的腰杆,往自己那根东西上压,几乎是每一下,都直接让傅执远的臀部贴到了自己的小腹上,甚至觉得还不够深。 “嗯……”傅执远的叫声,有一种很迷惑人心的作用,他不大叫,压抑地发出一些呻吟和低喘,双眼毫无规则地闭上又睁开,里头倒映出顾筹那张被欲望掌控的脸。 顾筹越动越用力,他抽出来,把傅执远翻了一个身,让他的屁股朝上最大弧度翘起,又用手掌把他的腰往下压,形成一个弧度出来,他轻轻拍了一巴掌傅执远挺俏的臀部,再次进入了他。 房间里只剩下肉体撞击的响声,傅执远的呻吟,顾筹的喘息,还有床板摇晃的声音,像一场完全没有美感,只剩下原始欲望的奏乐。 顾筹在最后关头,再次把傅执远翻了过来。 傅执远射了一次,射在顾筹的手掌上。 他已经精疲力尽,整个人发软,大汗淋漓,贴在顾筹身上,他面色潮红,嘴唇也发肿,一双眼睛水盈盈地看过来。 “干什么啊……”傅执远嗓子变得有些沙哑,他不知道顾筹干嘛又要换姿势,他觉得被顾筹抓住的双腿都在发抖。 顾筹再次压下来,用力地往里捅,他已经快到极限了,那张脸也跟着红了许多。 “想要看着你射。”顾筹喘着气说,他说得断断续续,频率跟着自己下体的节奏雷同。 傅执远没能说出下一句,就感觉顾筹开始更加猛力地抽插起来,抽插了一会儿,按住傅执远,身子一顿,整个人倒在了他身上。 两个人就这样躺着,喘着气,沉默了好一会儿,傅执远先开了口。 “要去洗一下吗?”他说。 “让我抱一下。”顾筹抱住他,摇了摇头,等自己的东西差不多要软掉,他才依依不舍地从傅执远身体里抽出来。 顾筹很给傅执远面子,包裹着他命根子的那个透明膜套,里面满满全是他的精华。 傅执远不想再动,他抽了纸巾擦了一下小腹,听到了浴室的冲水声。 这会儿他才终于清醒了一些,自己和顾筹做了爱,不对,是再一次做了爱。 他的问题没有得到一个明面上的回复,却稀里糊涂创造了另一个问题。 顾筹出来了,他头发有些湿,擦了一下,坐到了床上。傅执远的被窝刚刚换过,有一股很舒服的味道,又混合着微妙的男人的某种气味。 情色和温馨同时存在,多少有些让人难以招架。 “你是真的不记得那一次的事了?”顾筹问道,他一只手伸过去,在傅执远额头上扫了一下,拨开了他一缕头发,让那张脸能露出更多一些。 “不记得了,你说一下。”傅执远被摸得有些舒服,他动了一下,把双手都放进了被子里。 “你喝多了,不让我走,抱住我,亲我,还把手放到我这里。”顾筹说得太细致,他甚至还把傅执远的手拉过去,盖在自己的裆部,又松开,“我恭敬不如从命。” 这一段往事,在傅执远的记忆里,其实是不怎么体面,甚至很诡秘的,哪怕他作为一个成年人,觉得睡一觉无所谓,但至少他还是希望能知道,和什么人睡了。 眼前顾筹看起来,则显得轻松很多,他甚至说起来的语气,像在玩笑。 傅执远脸一热,把手从他手里挣脱开。 “你可以不要上啊。”他声音变小了很多,整个人翻了一个身,背对着顾筹。 顾筹不再说什么,他低笑了一声,钻进了被子,从后面抱住了傅执远。 顾筹手长脚长,环上来让傅执远很有安全感,他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在这种时刻,被人安静拥抱过了。 “你睡吧。”顾筹把嘴唇在傅执远脖子后面扫了扫,说道。 傅执远觉得很困了,他眼皮打不开,顾筹的拥抱又太安心,很快困意就排山倒海袭来。 “要不要和我谈恋爱?”顾筹在傅执远几乎要失去意识前,轻声问了这么一句,声音很低,但傅执远一定能听到。 傅执远睡着了,顾筹又过一会儿,轻轻松开了手,下了床,把傅执远的被子盖好,走了出去。 他应该在傅执远入睡前一刻问他这个问题,或者在他要射在自己手里时问,那样他能得到更好,更直接的答案。 可是顾筹没有,他选择了一个有些自欺欺人的时机,哪怕听不到回答,也不至于一下落空。 他走到客厅,发现自己的外套和外套放在了沙发上,傅执远已经给他烘干过了,上面还散发着洗衣液的香味。 现在凌晨两点二十三,外头的雨停了,他叫了一辆车,等到了之后,和司机说停在马路对面的全家就好。 走到门口时,顾筹停了一下脚步,朝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关掉了灯,带上了门,离开了傅执远的家。 就像四年前那一次,他们做完爱,他离开傅执远的酒店房间那样。 第7章 第二天,傅执远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 他睡得迷迷糊糊,头也有些晕,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一眼旁边,床上空无一物,平整的床单看不出有任何人躺过的痕迹。 窗外的阳光照射进这间卧室,看得出来今天是一个很好的天气,楼下的小区里传来小孩子打闹嬉戏的声音,周日的早上总是会这样。 就像这场阳光太灿烂,让人容易忘记昨天晚上的暴雨那样,此刻傅执远的卧室也太平静,让人容易以为昨夜的疯狂,只是一场梦。 但很可惜,傅执远酸痛的大腿,抬不起来的手臂,发不出铿锵有力声音的嗓子,都在赤裸裸地告诉他,昨天晚上,确有其事。 他的嘴唇有些肿,膝盖也磨红了,腿弯起来的时候,大腿内侧的肌肉痛得让他皱眉,就更加不要说从锁骨一路蔓延到胸前,腰侧甚至大腿根部的吻痕。 触目惊心,让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忍不住撇过头去。 顾筹太疯狂了。 他昨天晚上做的时间不算特别久,但力气却尤其地大,没一下都顶得傅执远皱眉,舒服和痛楚在同一处升腾而起,他忍不住叫出声,可他一叫,顾筹就会稍作停顿,深吸一口气,压在他身上看着他。 然后开始猛烈抽插。 好想傅执远的叫床声,是多让他吃不消的东西似的。 傅执远站在镜子前,用手戳了一下自己胸口下方,被顾筹啃出来的红痕,没有什么痛感,看起来也浅浅地,他用手洗了一下脸,然后拉开了淋浴间的门,走了进去。 等傅执远洗完澡出来,已经十二点多了。 他在厨房随便煮了东西吃,然后打开了ipad,里面的日历提醒他,今天有画展要看,时间是从下午两点半开始。 傅执远非常热衷于记录行程,他记性不好,事情又多,总是容易被打断,他把所有苹果系统的设备都同步,从手机到ipad,再到apple watch,总有一个设备会告诉他,今天你该干嘛。 他看起来精明,事实上有些糊里糊涂,需要靠现代科技才能找到一些生活的合理规划。 在这一点上,林啸之曾经似真似假地“嫌弃”过他,说他太依赖这些东西,一般人应该记在脑子里,像他这样。 傅执远觉得,林啸之并不是记在脑子里,只是因为他有一个月薪税后七千,只需要给他打杂的助理。 楼下的花园里人越来越多了,小孩子吃了午饭都跑出来玩。 傅执远站在窗边,他的apple watch也在茶几上响了一下,提醒他行程:今天要看画展,下午两点半开始。 现在距离约定的时候,还剩下一个多小时。 如果没有昨天晚上的事,傅执远早就打电话给顾筹了,可现在他却有些犹豫。 顾筹没有在他家过夜,他有一种格外清醒地自我认知,甚至都不需要傅执远开口说出什么让他本人尴尬和为难的话,就知道穿好衣服,在傅执远睡着的时候离开。 也不会发什么令人不好回复的信息过来。 就像四年前在西伯利亚他会一声不吭从酒店离开那样,昨天晚上他也一声不吭从傅执远床上离开。 傅执远认为自己并不喜欢顾筹,但他的克制,却让自己感觉有一些感动。 活到二十七岁,遭遇过无数好感和追求,像顾筹这样的,却是头一遭。 他们做过两次爱,第一次傅执远不记得了,第二次非常激烈。 同时,他们对彼此并不算了解,至少傅执远对顾筹谈不算,也没有过太多情感层面上的交流。 他想了一下,顾筹长得帅,条件好,沉默不刮躁,时不时还会冷幽默,在床上也用户体验极佳,是一个很值得保持关系的炮友。 傅执远的问题在于,他这个天秤座的人,永远爱在下一秒推翻自己:他又觉得把顾筹放在炮友的位置上,不是很公平。 距离两点半还剩下五十分钟的时候,傅执远还是打通了顾筹的电话。 那边没有立刻接,第一个电话直到系统自动提示对方为应答才挂掉,傅执远有些愣,过了一会儿,电话回了过来。 “喂?”顾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吓人,沙哑低沉,听起来像一周没喝水。 “还在睡?”傅执远顿了一下,问道。 “嗯。”那头的人沉默了一会,然后傅执远听到了翻动被子的声音,“你醒了。” 顾筹的话听着没有什么逻辑,他仿佛一直在重复,脑子感觉不太清醒。 “起来很久了。”傅执远坐到沙发上,他看着ipad里弹出来的日历行程提醒,想了一下,说:“画展要不就不去看了,你睡觉吧。” 这话是真的,倒不是什么以退为进。 顾筹听起来实在太困,再加上昨天晚上的糊涂事,没必要非得看这个画展。 更何况莫奈的画,傅执远也早就在外国看过了。 电话那头又传来衣物和被子摩擦的声响,没人说话。 过了一会儿,顾筹的声音显得稍微精神了一点,“怎么都一点多了。” 说完,顾筹咳了几声。 “你感冒了?”傅执远问。 “是吧,不知道。”顾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所谓,但很快他又咳了几声,“画展我们三点进场怎么样?刚刚看了下,三点半之前都可以。” 他把话题继续引到画展上。 “吃药了没?”傅执远问,“你家有体温计吗?量一下。” 昨天晚上那场雨那么大,顾筹淋了一场,想必回家的时候,又淋了一场。 “没有那种东西,应该没什么事。”顾筹顿了一下,他突然笑了笑,说,“画展估计看不了了,我这样开不了车。” 顾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软趴趴,和他昨晚贴在傅执远耳边说一些淫言秽语的腔调截然不同。 他像一条被昨夜的大雨淋湿的小狗。 傅执远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最终确定了“主要责任人”是他本子,如果他不因为林啸之不高兴,和顾筹打那通电话,提起四年前,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一系列事情了。 因此,他对电话那头病怏怏的人说:“把你家地址微信发给我,我过来看看你。” 顾筹明显感到意外,他说不用了。 “发给我。”傅执远重复了一次,他说话语气不重,但有着顾筹难以拒绝的坚持。 最重要的是,顾筹发现,无论傅执远说出什么话,他都很难拒绝。 “好。”顾筹把话筒拉远了一些,发了定位过去,然后重新贴到听筒上,“打车来吧,我家小区停车很不方便,车位都满了。” “嗯,知道了。”傅执远回答道,然后挂上了电话。 顾筹躺在床上,他头晕得难受,嗓子也痛,就算没有体温计,他也明确知道:自己发烧了。 傅执远发来微信,说他上车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到。 顾筹说好。然后把门禁密码发给了他。 昨天晚上顾筹到家已经快四点多,尽管在傅执远家里洗了澡,但后来因为做爱时的剧烈运动,回家时打车又淋了大雨,等他洗完澡躺在床上时,已经是怎么都捂不热,浑身觉得冷了。 顾筹很少生病,他爸爸小时候格外爱培养他运动,如果不是顾筹实在太聪明,学了现在的专业,他大概率就被爸爸丢去当运动员了。 被子不算厚,盖在身上还是冷,顾筹伸出手打开了暖气,又同时觉得很干燥,他有些心烦。 傅执远大概是在顾筹想爬起来喝水的时候,到的。 他按响了门铃,等了一会儿,就看到了来开门的顾筹。 顾筹穿着一件灰色的t恤,一条家居裤,脸看着有些水肿,鼻子红红的,眼睛不太有神,他看了一会儿傅执远,愣了一会儿,才让开身子,放他进门。 傅执远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是楼下药房的。 他从里面拿出一个体温计,拆开,嘴里念着说:“这是什么牌子的,怎么第一次见。” 看了一会儿说明书,他转过身,嘴里的那句“量一下体温”还没说完,就被人抱进了怀里。 顾筹的身体很烫,他的脸贴在傅执远的脸上,双臂环绕着他,像一个恒温发热的磁铁一样。 傅执远挣扎了一下,没有挣扎开,大概是因为他没怎么用力。 事实上,顾筹本人也没有计划要这样做。 他只是头重脚轻,浑身难受,意识变得缓慢,而傅执远走进来,就蹲在茶几边,认真在看体温计说明书,垂下去的脖子后面,有一个被自己吸出来的吻痕,这一幕让他有些难以自控。 傅执远的手里还拿着体温计,他挣脱开,挥了挥,说:“你量个体温。” 昨晚的记忆一闪而过,顾筹在压着傅执远做爱时的温度,和现在甚至相差无几,想到这,傅执远脸有些发烫。 “哦。”顾筹还算老实,他的刘海搭下来,挡住了他平时让人有压迫感的上挑眼,老老实实结果体温计,塞到了腋下。 傅执远点了点头,又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些药,放到了桌上,然后确认服用剂量和须知。 顾筹就这样夹着体温计,看着傅执远认真地样子。 从他走进来到现在,差不多过了十五分钟,两个人几乎没有说什么关于昨晚的话,更没有人提画展。 这一幕太过自然,自然得好像无数次顾筹生病,傅执远都会这样跑来,给他量体温,然后让他吃药休息。 生病的人脑子容易过度幻想,顾筹知道这不好,可他还是没能忍住。 他甚至在在体温计发出响声,提示测温结束的前几秒,已经幻想到了,如果他不肯吃药,傅执远会不会亲他,用他软乎乎的声音哄一哄自己。 “怎么样,给我看看。”傅执远听到响声,从那边站起来,他手里拿着几粒药。 38.6度。 “我去倒杯水,这几粒药你拿着,一会儿吃了躺回去。”傅执远把胶囊顾筹手里,把体温计放回去,“厨房有水吗?” “冰箱有冰水。”顾筹说。 “我给你烧点吧。”傅执远愣了一下,“谁用冰水吃药啊。” “我啊。”生病的人,似乎有些理直气壮。 傅执远不再说什么,他走进厨房,烧了一壶水,然后又看到厨房里放在橱柜台面上,还没有来得及打开的一袋泡面。 他想了一下,侧过身打开了冰箱,这是一个西门子的双开门冰箱,看起来很气派,可打开之后,里面令人出乎意料。 除了冰水和可乐,还有两罐skippy花生酱,再没其他,冷冻箱里塞着一袋湾仔码头水饺,开过封,看起来放了很久,主人估计也忘记了。 傅执远叹了一口气,水在水壶里发出沸腾的声音。 他t从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一袋看起来还算新鲜的米,再打开了旁边的柜门: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好几个大小不一的锅,都是很贵的牌子。 顾筹家的厨房像高级小区的样板间,放置着一切贵的,好的,精致的,也同样没有人用过的。 傅执远从水壶里倒出一杯水,放在旁边,他听到了脚步声,没有回头,只是对身后站在厨房门口的人说:“吃点东西再吃药吧,水先凉一下。” 傅执远做饭看起来轻车熟路,很有一套,即便是第一次使用顾筹的厨房,他也没有显得多手忙脚乱。 顾筹依旧不太舒服,他刚刚进去套了一件外套,走到厨房这边,就看到傅执远在他的冰箱和橱柜里找东西。 他找出一袋米,找出两个锅子,然后又打开了冰箱,在冰箱那边愁眉苦脸了几秒钟,打开了手机。 或许生病的人都会变得格外矫情,顾筹也不例外。 他又开始了不切实际的幻想,那种感觉嚣张涌来。 他此刻无法高速运作的大脑,甚至传递出许多错误的信息。 例如傅执远在四年前就和他确定关系,他们同居了很久,昨天他生病了,傅执远不太高兴,但给他买了药,还准备给他做吃的。 “这么贵的锅子,买了一套,居然是全新的。”傅执远回过头,看了一眼顾筹,说道,“你去躺着呀,你家什么也没有,我在盒马上买了点食材,很快就到了。” 顾筹家的厨房不算特别大,是横向布局的,傅执远走几步,就走到了顾筹跟前,他弯下腰,打开了冰箱的冷冻箱,找了一下。 大概是弯太久,他直起身子的时候,动作太快,发出了吸气声,一只手扶到了腰侧上。 “怎么了?”顾筹走了过去,问他。他的手停在半空,想着要不要伸过去,毕竟他此刻清醒了许多,已经做不出像刚刚拥抱住傅执远那样的事了。 傅执远没说话,他看了一眼顾筹,转过了神曲。 粥先煮了起来,傅执远打算抄一个清爽一点的菜。 厨房里散发出过分温馨的气味,和顾筹日常生活里的外卖,可乐,快餐盒截然不同的气味。 顾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还是很烫,他其实很困了,可却还是很想多看一眼傅执远在厨房给他煮粥的模样。 “哎。”傅执远发出一声不算大的惊叹,他的手指被锅把手汤倒了,猛地收回来,用嘴唇含住。他一边含着自己的手指尖,一边转过身,要去拿调料。 傅执远的眉头微微皱起,那双大眼睛勾成有些烦躁的形状,但依旧漂亮,嘴唇因为含着被烫到手指,镀成一个圆弧形,泛着红润的水光。 “痛吗?”顾筹问,他走上前几步,想要去看看。 “还好,没事,你快去躺着呀。”傅执远摇了摇头,没有要给顾筹看的意思,他喊他回去睡觉,“一会儿好了我喊你。” 顾筹没开口说话,傅执远又急忙转过身,去盯着他的粥了,同时又打开了手机app,确认购买的食材还有多久送达。 站在身后的顾筹,想到了昨天晚上,他问出口,没有得到回答的问题。 此刻站在这里,他很想借着这股温馨的氛围,再问一次,在傅执远距离他不到五步之遥,清醒的时候。 他很想问:“你要不要和我谈恋爱?” 问完之后,如果傅执远很惊讶,他应该会补一些听起来很老土的承诺,譬如:我会认真,会对你好,会让你想起我就开心,不让你哭。 可他的话没有能成功说出来。 傅执远一边搅拌着锅子里的粥,一边笑着说:“我以前读研究生的时候,室友经常发烧感冒,我就会给他煮粥,都煮出经验了。后来我其他朋友一不舒服,就喊我给他们煮这个吃。” 傅执远的话就像是一块湿漉漉的棉布,堵住了顾筹前一秒还神清气爽的嘴和鼻。 他很温柔,对自己觉得值得的人很好,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而不是因为对象是顾筹,更不是因为可笑的心动。 顾筹转过身,走回了房间,重重躺回了床上。 隔着房门,他听到了傅执远的手机铃声,他在和配送员确认地址,明明他也第一次来,两个人仿佛鸡同鸭讲,傅执远偶尔思考时的长音,都透着一股认真的姿态。 “是这栋呀,你看一下门牌好了。”他在电话里说。 即便傅执远对待顾筹的态度,和他对待研究生时期的室友,随便哪个朋友是一样,没有更多的可能。 顾筹也依旧觉得,傅执远很好,很值得自己这样喜欢。 第8章 顾筹被傅执远叫醒的同时,闻到了房间里淡淡的香味。 傅执远站在床边,看着他。 “东西煮好了,起来吃吧,吃完可以吃药了。”傅执远说,他的袖子挽了起来,头发也搭了下来,那双漂亮的双眼往下看的时候,黑眼珠看起来有些大。 “嗯,我睡了多久?”顾筹揉了揉眉心,从床上起来,他睡得很迷糊,不是很清醒,头还是昏沉。 “没多久,四十分钟左右。”傅执远说。 顾筹这会儿清醒了一些,他看着眼前的人,身上有一股过分温馨的气息,穿着他的拖鞋,身上沾着一些厨房的味道。 “起来吧,粥要凉掉了。”傅执远说。 这个角度看过去,他让顾筹又有些失神,他没有能忍住,在傅执远要转身离开卧室前,伸出手,拉住了傅执远的手腕。 傅执远的手腕很细,握在手里有一种随时可以掐断的错觉,顾筹不由地想起,昨天晚上,他把傅执远按在床上,用力按住他手腕,在他滚烫的身体里反复进出的记忆。 顾筹咳了一下,傅执远侧过眼睛看着他。 “干嘛?”他问。 “想抱抱你。”顾筹说,他语气听起来很平缓,并不像乞求。 傅执远一愣,手腕还被顾筹抓在手里,他的手很烫,和他的体温一样,皮肤贴在自己皮肤上,让傅执远有些慌张。 “粥要凉了啊。”傅执远说,声音很低,在这件空气不算流通的房间里,显得很弱。 话音刚落,傅执远眼睛一花,整个人就跌进了顾筹的被子上,顾筹隔着被子抱住了他,其实他用力不大,能拉住傅执远只是因为他并没有躲闪。 被窝里透出一股热气,和顾筹身上的味道很雷同。 “好香啊,是你家的沐浴乳的味道。”顾筹把头埋在傅执远的脖子附近,嘴唇轻轻扫过,那里有他昨天晚上啃出来的红痕,是他的印记。 傅执远有些尴尬,他觉得顾筹实在太热了,他这场发烧感觉越来越严重。 他动了动,想挪动一下姿势,可下一秒,顾筹抱着他的手,环得更紧了。 顾筹烧得稀里糊涂,神志不清,他就像在暴雨里被淋湿的小狗,让傅执远实在不忍心推开。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傅执远都觉得,是自己不断给了顾筹一种错觉。 他没有挂掉的电话,雨天没有躲开的吻,带上门的感冒药,厨房里煮好的粥,甚至是此刻躺在顾筹怀里的一动不动,都像一整个连环错觉,套住了本来就有司马昭之心的人。 有些事也不能全怪顾筹。 就这样抱了一会儿,顾筹先松开了手,他用带着浓烈鼻音的嗓音,笑着说:“饿了。” 傅执远挣扎开来,从床上坐起,他头发变得很乱,抬起手揉了揉,走去了厨房。 粥很烫,顾筹看起来很饿。 他吃得有些太快了,快到坐在他对面的傅执远,差点就以为那碗粥不是刚刚盛出来的。饭厅的吊灯开的暖光,打在顾筹的脸上,傅执远没忍住,伸出手贴到碗边,然后很快又缩了回来。 是烫的。 “慢点喝呀,很烫的。”他没忍住说了一句。 “因为很好喝,想快点喝完,再喝一碗。”顾筹说。 他说这话的时候,露出了一个很常见的笑容,属于他这一类男生的典型笑容:阳光,毫不掩饰,甚至带着一些冲撞。 傅执远撇过头,看向窗外。 突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几下,傅执远拿出来,屏幕上是一个陌生号码。 这类电话看起来都像是泄漏了个人信息后的骚扰电话,傅执远不打算接。 可这通电话却没有很快结束,手机一直在震动,傅执远从没见过如此执着的推销电话。 “现在垃圾电话好烦人呀。”傅执远小声说道,他眉头微微皱起,露出一个不太开心的神情。 顾筹嘴里的那口粥刚刚吞下,他想也没想,伸过手,按下了接听键,傅执远没有能来得及阻止。 “喂?”顾筹一只手拿着勺子在锅里搅拌,他只是想让气一气对面的骗子,让傅执远眉头放松一下。 傅执远看着顾筹,他的手还悬在半空,顾筹在喂了第一声之后,突然沉默了下来。 他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但又说不上来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顾筹把电话从耳边拿来,递给了傅执远。 “应该是你朋友,找你有事。”他说,然后低下头开始继续喝粥,不再看傅执远。 打电话来的人是林啸之。 他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这么一个愚蠢的手机号码,尾号还是傅执远家门牌号。 “小远,你在哪?”林啸之声音听起来有些焦躁,语气也不算多温柔,他劈头盖脸,直接“查岗”。 “有什么事?”傅执远眉头紧皱,他喝了一口水,问道。 林啸之的电话让他没来由地慌张,他看了一眼对面的人,顾筹只是认真喝粥,没有打算理自己。 “刚刚是个男人接的电话。”林啸之说道,他声音变低了一些,听起来有些无理取闹,“是在你哪个朋友家里吗?” 傅执远又看了一眼顾筹,他的粥快喝完了,只剩下最后两口在碗底。 “没事的话,我就挂了。”傅执远不打算和林啸之在电话里纠缠,他说道。 “小远,我想你了。” 林啸之的声音听起来很可怜巴巴,他比昨晚的顾筹更像一条在暴雨中被淋湿的狗。 傅执远心里觉得很不舒服,他垂下头,手指在还剩下一小半白开水的玻璃杯边敲打了几下。 “挂了。” 傅执远自顾自地挂上了电话,他没有等林啸之说任何话,就直接把电话按掉,锁屏放回了衣服口袋。 顾筹已经吃完了,他看着傅执远,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看什么?”傅执远问他,然后站起来,他心里觉得酸涩极了,但又不想在顾筹面前展露什么,“吃药吧,然后你继续躺着,我回家了。” 顾筹没说话,站在厨房门口。 “看我干什么?”傅执远看了他一眼,“吃药呀,难道还像小孩子一样需要喂吗?” 他语气有些不太好,大概是还没能从林啸之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复中抽离,不可避免地带到了与顾筹的对话里。 大概是察觉自己语气有问题,他顿了一下,语气柔和了一点,看着顾筹说:“早点吃了,睡一觉,能舒服一些。” 顾筹依旧不讲话,继续看着他。 傅执远被他盯得受不了,内心酸胀的情绪也到了顶峰,他把锅子放到水池,懒得收拾。 “我是真的,很不喜欢你有话不直说这一点。” 傅执远说道。 他的人生里,像这样冒犯的,不讲礼貌的话,说出口的为数不多。 顾筹的不怒,意料之中。 可接下来他说的话,却大大出乎了傅执远的想象。 事实上,傅执远真实的内心,是很希望有谁可以跟他吵一架,发泄一点他压抑的情绪,最后哪怕需要他认错道歉也可以,他的确非常想放肆一次。 顾筹却只是笑了笑,他打定了主意,根本不接傅执远跑来的任何“挑衅”。 “那我直说了。”顾筹说,他把碗推开一点,看着傅执远。 傅执远有些紧张,他再次后悔自己的莽撞发言,呼吸也不太顺畅。 “你要和我谈恋爱吗?”顾筹问。 他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傅执远愣了一下,没回答,他看着顾筹,半天才憋出一句:“怎么说这个?” “那不然说哪个,你要我直说的。”顾筹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是在调笑,不像反驳。 让人尴尬的时刻有很多,傅执远觉得当下绝不算佼佼者。 他清了清嗓子,问:“你喜欢我什么?在床上配合度高?” 典型破罐子破摔式发言,傅执远刻意要说一些露骨的话,来打坏空气中暧昧黏糊的气氛。 顾筹笑了,他笑得很开心。 “哈哈哈哈哈,你真的很可爱。”他在傅执远的白眼中,收了笑,说,“喜欢你可爱吧,还有长得好看。” 说完,他停顿了几秒,补了一句:“当然,在床上配合度高,我也很喜欢。” 傅执远那点所谓体面人的别扭,在顾筹这里永远吃不开,他有的是办法。 他咳了一下,脸也跟着变得红了一些,那双眼睛转了转,再次落到顾筹脸上。 “和你上床,是我冲动了。”傅执远深吸一口气,说道,“你也知道,成年人,我是说,我们这类成年人,上个床其实没什么的。” 傅执远的话说得不连贯,紧张得太过于明显。 “嗯,是没什么。”顾筹也不反驳,他拿起傅执远给他准备好的水,把放在纸巾上的三片药吞了下去,“上床本来就需要冲动啊。” 外头阳光很好,傅执远透过顾筹的肩膀,能看到窗外明媚的天光。 “刚刚打电话的是我前男友,我和他分手不到一个月,在一年两年多。”傅执远说。 “嗯。”顾筹点了点头。 “现在的我,不太适合谈恋爱。”傅执远说,他说完就想走,实在无力面对这份尴尬,“我来看你,是觉得昨天要不是因为我那样,你也不会淋雨生病,心里过意不去,才来的。” “嗯。” “可能你对我的喜欢,是不是因为四年前仓促告别,然后再次遇到新鲜感上来,才会让你觉得很浓烈。” 傅执远手指在桌子下攒紧成团,他的话说完了。 那种让他烦躁的情绪再次一拥而上,他不懂自己为什么永远药面对这类问题,牵扯不清,不够明朗的感情问题。 顾筹沉默了一会儿,他往后一靠,从旁边拿起手机,并没有搭理傅执远,自顾自开始滑动。 傅执远更加尴尬了,他认为顾筹被他太直白的话,说得有些下不来台阶,大概是懒得理自己了。 过了一会儿,顾筹把手机翻了一个头,正面对着傅执远,然后放到桌子上,推了过去。 傅执远不解,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整个人变得更加僵硬。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在一个灯光昏暗的小酒馆,他趴在吧台上,穿着一件卡其色的圆领毛衣,眼睛水汪汪地,一张脸格外的红,笑得很灿烂,看起来就是喝过酒的模样。 照片里傅执远伸出手来抓拍照的人,他的手在晃,拍得很模糊,挡了一小半脸,背景很杂,还有酒吧和一些外国客人。 傅执远抬起头,看着顾筹。 “我换了两台手机,这张照片一直没舍得删。” 他说,语气很平静,有和他年纪不相符的成熟,“我也问过自己,你有什么好值得我惦记的,我们第一次上床,你抱着我,喊的还是其他男人的名字。” 顾筹说到这里,自嘲地笑了笑,傅执远很想打断他,可还是忍住了。 “喜欢要是可以自己控制,我早就会选择删掉这张照片了,可每一次我点开,都还是舍不得。” 傅执远心里更加酸涩了,他发现面对顾筹赤裸裸地好感,让他有些无地自容。 “表白的话,你肯定听过很多了,比我能说会道那些。”顾筹的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变成一片黑色。 “也没有很多。”傅执远小声说道。 “我表妹经常说,看到什么喜欢的东西,只要兜里的钱够,就一定要毫不犹豫地拿下,不然会念念不忘的。”顾筹自顾自地换了一个话题,“我那时候兜里钱不够,如果四年后再遇到了,换了谁都想要立刻拥有吧。” 傅执远永远不会明白,在这四年里,顾筹多少次想摆脱掉他的影子,把他当成一次露水姻缘,可他就是做不到。 顾筹可以做到很多事,唯独在这一件事上,永远栽跟头。 “傅执远。”顾筹喊他。 “嗯。”傅执远听得有些呆,抬起眼睛,看着对面的人。 “让我追你总可以吧?” 顾筹再次露出了他平时常见的笑脸,洒脱,朝气,毫不掩饰。 “啊?”傅执远发出一声惊叹的反问,“怎么追啊?” 顾筹想了一下,他已经很久没有正儿八经追求过人,毕竟他一直是被人追逐的。 “后天一起吃晚饭吧。”他说,“你想吃什么?” 无论是哪一任男友,傅执远从没有过先上床后被追的经验。 顾筹准备打破它。 傅执远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他没有立刻回答。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也没事,至少我追了。”顾筹笑了笑,“奢侈品店都至少让人排队进去一下,不会先翻开客人钱包,问买不买得起吧。” 傅执远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吃顿饭,算不上什么,何况顾筹并不让他厌恶。 问题出在他自己身上,他的状态不适合开始一段新恋情。 “你回去休息吧。”顾筹站起身,说道。 傅执远没料到顾筹会突然“赶客”,还有些愣,但很快也跟着站了起来,“哦好,你好好休息。” 说完,他就往玄关那边走,外套也差点忘记拿。 顾筹跟了过来,他弯下腰,伸过手,打开了鞋柜,把傅执远的鞋拿出来,放到地上。 这个动作,让他在那一瞬间,像是半抱着傅执远一样。 “要是你再不走,我就又想抱你了。”顾筹笑着说,“再来一次,就真的没办法好好追了。” 傅执远脸一热,没想到顾筹说话还是这么直接。 门打开,又合上,他们匆匆道别。 傅执远进了电梯,收到一条微信,可电梯里没有信号,一直转也跳不出来。 直到他下到一楼,往外走,才总算收到新的信心。 顾筹发了三条信息来。 — 路上小心,到家和我说一下。 — 后悔放你走了。 第三条让傅执远愣了一下,出租车停在眼前差点忘记上车。 — 我这样不会很像舔狗吧?没这么帅,这么有钱的舔狗吧? 傅执远坐上车,说了目的地,回了一条信息过去。 — 别开这种玩笑,这个词很难听,好好休息。 那头没有再回信息,顾筹大概是药效发作,已经睡着了。 傅执远把头靠在座椅靠背上,看着外头的风景掠过,心里开始五味杂陈起来。 第9章 顾筹的感冒,在按时吃药,睡了一整天之后,算是好了。 因为白天睡太多,他在凌晨醒了过来,随手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跳出好几条未读消息。 屏幕光有些刺眼,他眯了一下眼睛,打开了台灯,头还是有点晕,大概是睡太多了。 他爸爸发来微信,和他说去西班牙外派的事基本定下来了,要他本人签几个合同,又问他护照是不是快过期。 他回了微信,往下一划,就看到傅执远下午离开后,发来的微信。 看着屏幕上的字,顾筹笑出了声,他甚至都能想到,傅执远在看到自己那条消息之后,皱着眉头,打下这一行字的模样。 像别扭又可爱的小动物那样。 现在是凌晨三点十五分,顾筹想,傅执远那样的人,一定是开免打扰模式睡觉的,消息发过去应该不会打扰他。 因此他在微信里说:那你觉得什么好听? 发完,他把手机放了回去,准备去喝口水再睡下。 等他从厨房喝了水回到卧室,瞟了一眼手机,发现上面居然有两条新的未读微信。 是傅执远发来的。 — 你怎么醒着? 顾筹有些意外,他是真的没想到傅执远也醒着,第二天是工作日,他按道理应该早就睡了。 — 吃了药睡了一天,醒了,你怎么还醒着? 那边很快回过来。 — 实习生又弄错了报告的内容,我查错查出来了,再给他改,明天要汇报。 — 你这个实习生,可以开除了。 过了一会儿,那头都没有回复,大概傅执远正焦头烂额改报告。 等顾筹又要睡着的时候,微信响了。 是一条语音,傅执远的声音软软地,带着一些烦躁和无奈,还有人在夜里很久没开口说话的黏着。 “对,不心软了,一定要把他开除。” 顾筹笑了。 毕竟傅执远说这句话,实在太像在自己给自己鼓劲。 “你经常心软啊?” 他也发了语音过去,顾筹的嗓音因为感冒,很低沉,带着浓重的鼻音。 那头又不理人了,顾筹这下是真的困了,他打了一个哈欠。 — 你记得再吃一次药。 傅执远在五分钟后回了过来,并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顾筹站起来,去客厅拿了药,吃下,手里拿着手机,站在卧室门口。 — 那你对我也心软一点吧。 他说。 这一次傅执远回得很快。 — 都和你上过床了,还要怎么样? 顾筹认为,在晚上因为报告烦躁的傅执远,会流露出白天不太常有的‘任性’,说一些估计他本人也没想好的话。 他笑了笑,吸了吸鼻子,在微信里打下了一句:晚安。 然后沉沉睡去。 再睡下的顾筹,没有进入深度睡眠,他已经不再发汗,裹在过分暖和的被窝里,梦到了傅执远。 梦里的傅执远还是那么漂亮,在四年前那个西伯利亚的小酒馆,他身上那件卡其色的圆领毛衣,肩膀附近有一个线头。 酒馆的灯光很俄罗斯风情,衬得靠在吧台上的傅执远眼睛顾盼生姿,里面像饱含了贝加尔湖的水那样,清澈又晃眼。 顾筹移不开眼,他只能看着傅执远在笑,脸蛋上散发出酒醉后的潮红,手伸过来抓他,喊他的名字,声音软软地,就像被他压在身下时喘气那样。 傅执远的报告,有些一塌糊涂。 他前一夜改到快四点多才睡下,第二天很早就起来,赶去公司上班。 实习生才大四,一个看起来有些呆的女孩子,傅执远原本一肚子火,在看她那副样子后,又有些说不太出口。 对方倒是知道自己太粗心,早上给傅执远买了咖啡,还跑来道歉。 傅执远的话狠话没时间说,他就要去准备汇报了。 用zoom连线,他其中一个大老板是英国籍的印度人,说话口音很重,人也很严格,属于十分仔细的性格。 傅执远报告的时候,说得有些紧张,虽然还算顺利,但报告里还是有一些没能找出来的错误,被老板说了几句。 结束这一个报告,下午又是组内开会,大家根据汇报结果,进行复盘。 总之这一天,傅执远没能闲下来,他午饭也就吃了一个subway的三明治,还只吃了一半就丢掉了。 实在是没有胃口。 等他结束完大大小小的会,外头已经天黑了,他坐在座位上,觉得格外的疲惫。 一整天都被丢在桌子上的手机,闪进来一条微信。 是顾筹。 — 下班了吗?吃饭了吗? — 没,刚刚开完最后一个会。 — 我路过你公司附近,要一起吃饭吗? 傅执远愣了一下,看了一下时间,在想,自己是不是又记忆出现问题,他记得和顾筹约的是后天。 — 咿?不是明天吗? — 拉面是明天,但是今天正好路过了,所以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吃饭。 顾筹说得好像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样子。 傅执远正要回复,那个实习生女孩就走了过来,他把手机屏幕锁上,看着她。 “傅老师,报告的事,对不起。”她说,道歉的样子很诚恳,眼睛也红了,“我老是出错,太粗心了,给您添麻烦了。” 傅执远昨天在脑子里盘旋了半天的那些话,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这个女孩,并不是一无是处的,她很努力也算聪明,平时在公司很会和人沟通,帮傅执远节约过不少沟通成本。 除了粗心大意这一点实在令他头疼之外,作为一个月3000工资的实习生来说,她算是性价比很高了。 于是傅执远吞回了那些话,嗯了一声,说:“你这是做实习生,以后要是真的上班了,自己的报告,粗心交上去了,可就没人给你担责任了。” “是,我知道,我会注意。”女孩子脸一红,看着傅执远,很受教的点了点头。 “这一次算了,以后再有的话,就不能继续留你在这边实习了。”傅执远记得她提过想以后转正,又说,“想转正就更加不能这样。” 傅执远天生有一种很会为人师的气质,他说话的语气不犀利,但带着让人信服的磁场,再配上他永远干净整洁的衣服,鼻梁上的眼镜,浑然天成让人觉得值得依靠。 “谢谢傅老师,我会的。” “嗯,你回去吧,太晚了。” 女孩子没走,她有些支支吾吾。 “怎么了?”傅执远问,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他没来得及看。 “傅老师,我觉得太对不起您了,想吃您吃个饭,前天我发了实习工资,我可以请您吃,算是赔罪。” 手机再次震动,傅执远喊她等一下,拿了起来。 顾筹发了两条微信。 — 查了下,你们这附近有个不错的台湾餐馆,想吃吗? 第二条隔了一分钟。 — 是不是很忙?那我先回去好了,明天吃也可以的。 傅执远咬了一下嘴唇,打了一个电话过去,当着实习生的面。 “喂?怎么了?” “你在哪?”傅执远问。 “你们公司附近转呢,这边不能停车,转了两圈了,你是不是要加班?” “嗯。”傅执远的确还有事情没有做完,他也不太想拖。 “没事,你忙,明天再说。” “好。” 电话挂掉后,傅执远看着实习生,说:“你回去吧,我还要加班一会儿,不用请我吃饭了,你下次仔细一点,我就谢天谢地了。” 实习生点了点头,露出依旧有些胆怯和不好意思的模样。 傅执远笑了一下,说:“你别苦着一张脸啊,快回去吧,学校那么远,到了在微信说一下。” “好,谢谢傅老师,那我先走了,下周见。” “嗯,路上小心。” 送走了实习生之后,办公室才算是安静了下来。 傅执远所在的公司,是分部,办公室不算大,一共也就三组人。 这个点,外头的灯已经全亮了,对面那栋高楼还亮着几个办公格子的光,和傅执远这里一样。 他伸了一个懒腰,走到茶水间充了一杯挂耳咖啡,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付了一下眼镜,动了动鼠标,打开了电脑屏幕。 大概四十分钟后,傅执远的手机在安静的,不那么亮堂的办公室里震动了起来。 他正在准备材料,目不暇接地看着屏幕上的一个一个文档,眼睛也没移开,手伸过去拿起手机,划开了微信。 是顾筹打来的语音电话。 “喂?” “还在办公室?” “嗯,在加班,怎么了?”傅执远点了几下鼠标,问道,他心思还在工作上。 “我可以上去吗?” “嗯?”傅执远心不在焉,他甚至第一遍没听懂顾筹的话。 “我在你公司车库停了车,我可以上去你们办公室吗?” 握着鼠标的手停了下来,傅执远这一下才把目光从刺眼的屏幕上移开,放到这通电话上。 “什么意思?” “给你打包了晚饭,怕你加班肚子饿。” 顾筹的语气很自然,他总是有这种本事,把很多原本理应突兀的一切,化成自然的本领。 傅执远心里又些难以名状的滋味,他转了一下椅子,站起来,走到公司的落地窗边,看着地下闪过的车流。 今天的夜空一点星光也没有,空荡荡的。 “你感冒好了啊?”傅执远问。 “好了,如果不方便外人上去,那你告诉我几楼,我去电梯间送给你,不然要冷了。”顾筹说。 “8楼,你上来吧。” “好。” 对傅执远好的人有很多,比如以前的男友,再比如林啸之。 他们在最初的时候,都对傅执远很好,把傅执远捧得很高。 林啸之曾经因为傅执远爱吃桃子,花了很贵的价钱买给他吃,傅执远偏偏吃桃子容易受凉,吃两口就说不吃了。 桃子烂掉了,就这样丢掉,林啸之也觉得没所谓。 那时候的他说,宝贝你开心就好。 可同样的还是这个人,也会说,我要和女人结婚。 一切亲密关系在最初都是最美的,再往下,就不好说了。 傅执远过于清楚这一点,他栽过两次,实在不想栽第三次了。 最重要的是,四年前那个前任,林啸之和顾筹这三个人里。 顾筹无论是外形还是条件,都是更容易随时离开的那个。 电梯亮了,门打开,顾筹从里面走出来,没有让站在门口的傅执远继续想下去。 他看起来稍微急切,手里提着一个纸袋,上面印着一家餐厅的logo,刘海很随意的搭在额头前面,手里还拿着车钥匙。 “给,这家餐厅的鸡汤很好喝,给你买了一份,还有一些其他清淡的东西。”顾筹把纸袋递过来。 傅执远没有立刻接。 “怎么了?你不会不喝鸡汤的吧?”顾筹有些不解地问道。 “没,谢谢。”傅执远回过神,接下来纸袋。 顾筹穿了一件卫衣,显得年轻又潇洒,当然,他也的确很年轻,充满朝气和不会掩盖的直接。 傅执远接过外卖纸袋时,手指碰到了顾筹的手指,有些凉。 他几乎是下意识,没能忍住地,做了一个有些大胆的举动。 傅执远伸过手,直接贴到了顾筹的额头上,然后很快放下来。 “感冒好了啊。”他说,陈述句,在确认。 “嗯,和你说了,已经好了。”顾筹点了点头,“是不是很忙,你去忙吧,记得先吃点再工作。” 说完,他似乎很不想打扰傅执远工作那样,点了电梯下行按钮。 夜里的电梯没有什么人坐,上来得很快。 顾筹走进电梯里,正要关门时,他突然想到什么,按住了按钮。 傅执远也还没进去。 “对了,我给你买了一个小甜品,加班的时候吃点甜的,会舒服一些。”顾筹站在亮着光的电梯里,笑了一下,他说,“甜食是另一个胃,对吧。” 傅执远一顿,啊了一声,没反应过来。 “快进去吃吧,我走了,拜拜。” 电梯门合上,顾筹的脸很快消失在傅执远的眼前。 他提着纸袋回到座位上,把它打开。 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三四个盒子,其中有一个很小,傅执远打开了这个,是一个焦糖奶油小蛋糕。 它在盒子里散发出甜腻的香气,顶部的奶油其实已经有些塌了,样子不那么好看。 傅执远原本也没有那么饿,但他在看到这个蛋糕的那一刻,饥饿铺天盖地而来,他伸过手,直接挖了一坨蛋糕,就着手指放到了嘴里。 香甜的味道在他的舌尖散开,焦糖特有的口感混在奶油里,让傅执远眯了一下眼睛。 大概甜食是真的可以让人分泌多巴胺,那种代表着快乐,温和的物质。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顾筹的电话,那头过了一会儿才接。 “怎么了?”顾筹问,傅执远听到了转向灯的声音,顾筹估计已经开出车库了。 “你已经走了啊。”他说,语气带着一些听不太出来的遗憾,“我刚刚弄完了。” “还挺快,东西吃了吗?”顾筹顿了几秒,大概是没想过傅执远这通电话意义,只能顺着他的话说。 傅执远再次听到了转向灯的声音,接着是双闪被打开的声音,带有节奏地响着。 他视线落在蛋糕上,被他挖了一块的蛋糕,样子更难看了,于是傅执远又挖了一块,吃到了嘴里。 电话变得沉默,只有双闪灯的声音。 “你要不要去我家啊?” 傅执远嘴里还含着没化开的奶油,因此他的声音也变得像奶油一样黏糊,柔软,含糊不清。 喜欢的人会很喜欢,不喜欢的人会厌烦。 而顾筹属于前者。 双闪灯被关掉,然后是转向灯的声音。 “我现在来接你。“ 第10章 车上飘散着耐人寻味的沉默。 傅执远坐在车里,转过头看向窗外,街铺亮着闪动的光,各式各样的店铺排列在一起,有人进进出出。 他回想了一下从半个小时前那通电话,再到他现在坐在顾筹的副驾驶上,短暂地不安了几分钟。 很快,这种不安被顾筹打破。 “你刚刚那个是不是都没来得及吃?”他问傅执远。 “啊?”傅执远回过神,转过头看向旁边开车的人。 顾筹趁着红灯,和他对视了一眼,笑了一下,说:“给你买的晚饭,是不是都没有来得及吃?” “哦,吃了。”傅执远说。 “这么快?”顾筹似乎不信。 “吃了那个蛋糕。”傅执远回答道。 严格来说,应该是吃了那块蛋糕的四分之一而已。 顾筹微微侧过头,看了傅执远一眼。 “你食量这么小?” 他想起了上一次去参加聚会时,有些急切吃小蛋糕,还说自己妈妈做饭不放盐和味精,导致没吃几口的那个人。 “没,我装起来了。”傅执远指了指后面。 他刚刚下来前,把没有动筷子的晚餐,全部都装好,又拿了了下来,跟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和外套一起,都放到了后座。 “回去热一下吃。”傅执远说,他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不想呆在办公室里了。” “你好像很忙的样子。”顾筹看了一眼导航,傅执远的家快到了。 “一阵一阵的吧,最近事很多,换了一个新领导。” “嗯,实习生开除了吗?” “啊?”原本头靠在座椅上的傅执远,突然坐直了,他看着顾筹,发出一声疑惑,很快又记起来,他们那天晚上的微信对话,说:“没有。” “狠话很会说,心这么软。”顾筹笑了笑。 傅执远家的小区停车场,比较麻烦。 非业主的车,是不能随便停在业主停车库那一层的,顾筹只得停到b3,一个有些远的车位上。 傅执远的东西大包小包,拿了很多,一只手臂上搭着外套,夹着笔记本电脑,手指上还勾着外卖袋子。 顾筹下了车,看了他一眼,从他手里先接过了外卖,然后又把他的笔记本电脑抱了过去。 “走吧。” 到了这里,傅执远才终于有一些实感:他再次把顾筹带回家了。 在办公室那通电话,多少有些冲动了,可傅执远却更愿意把它解释为一种:我愿意。 他这个人看起来温顺和善,事实上做很多事,都容易不经过大脑,也有些迷糊,这类迷糊主要就体现在,他极其容易在看起来对自己充满好感的人面前放肆。 比如他要顾筹和他回家,却又不说回家做什么? 成年人的脑子里,能够闪进来的也就那么点事了,进了房门,寒暄几句,洗个澡,直接做爱。 傅执远被工作的焦虑和压力充斥的大脑,需要什么来解压和释放,做爱是一条捷径,胜过买衣服和吃甜食,而顾筹的确是目前最好的对象。 两个人进了房间,傅执远站在沙发旁边,看着顾筹先把笔记本放上去,连着的鼠标线落到地上 —— 因为傅执远懒得拔下来,就一直这么掉着。 顾筹捡起来,放好,又把衣服放到了沙发上。 然后他直起身子,说:“你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傅执远没做声,他看着顾筹。 “那个,你加热一下记得吃,其他就算了,鸡汤喝掉。”顾筹继续说,“工作太累就早点休息吧。” 傅执远此刻站在这里,却觉得自己那点心思,在顾筹面前,有些吃相难看。 就像那一天他们发生了关系一样,他再一次理解错了顾筹。 傅执远站在那边,有点呆楞,刘海已经塌了下来,鼻梁上的框架眼镜加重了他眼神的僵硬。 他想了想,突然开口叫住了已经走到门口的人。 “你不留下来吗?” 这种话,傅执远这辈子有印象的,就讲过这么一次。 大概是因为顾筹在他的内心里,暂时不能纳入长久伴侣关系,他说这种话变得简单,不需要在意顾筹心里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 顾筹站在门口似乎想了一下,他又慢慢走到傅执远面前,凑得有些近,问:“留下干什么?” 傅执远又不说话了,他只是透过那个镜片看着眼前的人,但没关系,就算他不说话,发热的脸颊也早就出卖了他。 “你想要和我做爱?” 顾筹就是顾筹,他说话永远都有自己的一套。 傅执远依旧沉默,眼神往旁边看,然后又很快转回来,眼睛很慢地眨了两下,那双漂亮的眼睛藏在镜片后面,也依旧容易让人心动。 顾筹笑了。 “傅执远。”他喊了一声。 “嗯?” “你想要我做你的炮友啊?”顾筹问,他声音变低一些,却听不出太多情绪。 不知道他心情好还是不好。 傅执远把目光再次移开,他小声说了一句:“怎么这么直接?” 顾筹叹了一口气,他说:“那你说怎么不直接?” 傅执远突然抬起手,揉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然后说:“不好意思,我感觉我最近实在是被工作压力逼得不太正常了。” “嗯?” “没事,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你先回去吧,这么晚了,谢谢你的晚餐,还送我回来。” 傅执远突然变得很正经,他像白天在工作场合的样子了。 他抬起头,笑了一下,露出很整齐的牙齿,看起来变得精神了一些。 “真的不好意思,是不是吓到你了。” 顾筹不讲话,他只是看着傅执远。 “快回去吧。”傅执远轻轻推了一下他。 或许是傅执远笑的时候,嘴角的弧度勾得不太到位,或者是他眼神出卖了自己,总之顾筹并没有跟随他的情绪而起伏。 过了一会儿,傅执远感觉有人抱住了自己。 顾筹的手臂很长,能够很紧实地环住傅执远,他的脸贴在自己脸侧上,温热的呼吸扫过来。 “你别这么焦虑啊,工作嘛。” 顾筹的语气和拥抱都恰到好处,让傅执远忍不住想要更多。 他抬起手,也反手抱住了顾筹,然后拉远了一点,让两个人的脸不再紧贴在一起,隔着一些暧昧的距离。 傅执远大概不会明白,他的反复无常,在顾筹眼里是无害,这些自私的纠结看起来都很好,很可爱。 顾筹是这样的人,他喜欢什么,就会喜欢得有些偏执,甚至盲目,爱好也是,傅执远也是。 “我不走了,陪你。”顾筹看着傅执远,摸了摸他的头发,低声说。 灯光是暖的,床是凉的,傅执远贴在顾筹身上的皮肤,却滚烫得沸腾的水。 他被顾筹压在床单上,床单没来得及换洗,但已经没有任何顾筹的气息残留。 润滑剂摸到敏感的地方,傅执远被刺激得一抖,顾筹的手指很快就伴随着粘浊的液体进入了他的身体。 傅执远觉得自己在自讨苦吃。 顾筹已经硬得发烫的下体,紧紧贴在他的大腿根上,顶端溢出的液体透着一股淫靡的触感,傅执远只能发出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叫声,伸出手抱住顾筹,双腿被拉得很开。 就像顾筹说的那样,在床上的傅执远,不知道是下意识还是不自知。 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让顾筹那根理智的神经随时崩断。 “干嘛呀?” 在顾筹插入了第三根手指之后,傅执远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疑问,他扭动了几下腰部,顾筹的手掌紧贴在他的臀部上,这样一动,倒像是他在主动邀约。 之前顾筹没有这么有耐心地扩张,他上一次略显急躁,仅仅只是抹了大量的润滑液,给傅执远放松了一下,就进来了。 因此傅执远有些不解,毕竟顾筹的命根子已经硬得有些让他发慌。 “你屁股扭什么?嗯?”顾筹把嘴唇贴在傅执远耳边,他沉声问到,手指倒是没有停下,由慢到快,在他的身体里进出着。 “没扭什么。”傅执远嘴硬,他眼睛有些发红,翻起来看顾筹,微微往下的眼睑露出一点点眼白,由于没有戴眼镜,眼睛略显无神。 这样反而更情色了,那种懵懂失神的情色。 顾筹忍不住,又硬了一些。 “想要就说,不然就让我再玩会儿。”顾筹说。 他觉得被挑逗了七分的傅执远实在可爱,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哪怕忍得很难受。 傅执远突然伸过手,碰了碰顾筹的那里,抬起头,在他嘴角贴了一下,像亲吻那样,然后用他那双太过于好看的双眼,看着顾筹,轻声说:“用这里玩。” 顾筹认为,傅执远的可爱是很矛盾的。 他在成年人和随性里,找到了一个最适合的平衡点,而这个平衡点,就像一个刚刚好可以支撑跷跷板的力度那样。 顾筹在一端上上下下,却也觉得心甘。 “怎么说这么骚的话。”顾筹给了傅执远一个有些重的湿吻,抽出手指,掰开他的双腿,就插进了他已经完全准备好的身体里。 滚烫的内壁紧紧包裹着他的那根东西,傅执远每一次在顾筹进入之后,都会不自觉的夹紧,然后再放松,等顾筹再往里进时,再次夹紧。 这种条件反射的行为,让顾筹觉得有些崩溃。 “别夹。“顾筹喘着粗气,手掌按住傅执远的肋骨附近,力气有些大,按得傅执远直躲,整个人在顾筹得大掌下扭动着。 傅执远绷着一口气,顾筹也不太好受。 他怕太用力让傅执远难受,又实在控制不住,总是想往里面再多顶进去一点。 过了一会儿,傅执远突然抬起手,抱住了顾筹的脖子,声音软软地,说了一句:“你让我在上面。” “啊?”顾筹一愣,没反应过来。 傅执远推了推他,重复了一次,“我在上面,这样没那么难受。” 到底是自己最熟悉自己的身体,傅执远也不是什么青涩小男孩了,既然都脱光了到了这一步,自然也是以舒服为前提。 他知道哪个姿势,是最适合的。 顾筹笑了一下,一只手抱住他,翻了一个身,把傅执远抱到了自己身上。傅执远一丝不挂,整个人在昏黄的灯光下,都透着一股柔和的光,他的皮肤手感很好,顾筹尤其喜欢来回抚摸他腰到臀部那一块,不管是触感还是弧度,都让他感到兴奋。 那种兴奋可以一路从他的大脑蔓延到插在傅执远身体里的那根东西上。 此刻的傅执远,?娅?量禛??毼?榕????诩?騺????觞稴?亵槚?洞饶?洞???抵??驡榒艹?褽????利???禑樵稷埤?  大概是真的这个姿势太舒服,傅执远忍不住叫出声,他叫床声并不大,但很撩人,声音软软地,带着一些鼻音,听起来就像被操哭了一样。 就像半遮半掩永远比直接赤裸更勾人,他这种带着似哭非哭的叫声,也比活生生哭出眼泪,更让顾筹止不住加大力气。 “这样真的插得好深。”顾筹一边动一边说,两个人的汗水融合到一起,傅执远那双失焦的眼睛,一下子瞟向他,一下子又闭上,反反复复,看起来过分诱人。 不知道这样动了多久,傅执远只觉得两条腿都要麻掉了,顾筹还抱住他的臀部不停地上下套弄,他累得发不出声音,整个人往前一倒,贴在了顾筹身上,顾筹一只手抱住他,膝盖弯起来,动得更大力了。 “累不累?”顾筹问。 傅执远说不出话,他一想要开口,下一秒就会被顾筹顶得只知道叫床,心想,我累你也不会停啊。 既然说不出话,傅执远一不做二不休,凑上去就向顾筹索吻。 求仁得仁,顾筹给了他一个和他们紧密相连的下半身,风格完全不一样,略显温柔的吻。 大概是这样的时刻太柔情,傅执远的心理和生理同时被刺激,他就着这个姿势,被顾筹给弄射了,乱七八糟射了一肚子,黏糊糊地贴在两个人的肌肤上。 他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攀着顾筹,任由他把自己再次压在身下,不断往里撞。 最后顾筹是看着傅执远的眼睛射的,射得有些多,持续了很久,才依依不舍从傅执远身体里出来,倒在了旁边。 一次下来,两个人都有些精疲力尽,喘着气,不说话。 空气里全都是做过爱之后的气味,显得过分淫靡。 “要洗澡吗?”顾筹问旁边的人。 “嗯,一会儿去。”傅执远看起来太累了,他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搭在眼睑上,点了点头。 顾筹动了一下,他把避孕套摘下来,丢到了垃圾桶。身子只是起来了一半,就感觉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回过头,傅执远眼睛还是紧闭着。 顾筹侧身躺了过去,靠近了一些,他伸过手,在傅执远的脸上滑了几下,上面全是汗。 那只手还抓在顾筹的另一个手腕上,没有松开。 “怎么了?”顾筹问。 他突然很想抱抱傅执远。 “别走了吧。”傅执远说,声音很轻,听起来透着一股没药救的疲惫和懒散。 事实上,和傅执远做爱很好,和他吃饭也很好,可顾筹还是希望能够和他谈恋爱。 他想要可以更加理直气壮地和傅执远说一些话,目前的身份可能不太好说的话。 因此他问傅执远:“别走了,是什么意思?” 傅执远的手松开了一些,却没有睁开眼睛。 顾筹也不是蠢人,他在并不多的可能中,还是精准地猜到了最大的那一个。 他把傅执远的手轻轻拿开,看着眼前的人,说:“你是不是只是想和我做炮友?” 傅执远这下把眼睛睁开了,做完一场激烈的爱,他的眼睛显得更加水润,还微微发红,看起来实在惹人怜爱。 这样的人,说什么都很容易让人点头答应的。 顾筹愿意为傅执远做很多,愿意直接裸露地表达自己的喜欢,可他也有不愿意的事。 他笑了一下,说:“不行啊,我不想和你做炮友。” 说完,顾筹有些无奈地翻了一个身,正面朝上,他看着傅执远家的天花板,上面吊着一盏看起来很漂亮,但一定不会多亮堂的灯。 “我不逼你和我谈恋爱,你刚刚失恋,没道理我喜欢你,你就一定要和我在一起。”顾筹开口说,声音没太多情绪,“但是,你也别逼我吧。” “逼你什么?”傅执远开口问。 “你是不是,并不想太快开始一段很确定的关系?”顾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是。” “爱情和做爱,是不是对你来说,其实是可以分开的?” 傅执远没有开口回答。 顾筹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拿纸巾擦了一下,然后捡起了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穿上,整个过程不算太快,傅执远一直看在眼里。 他身上还残留着顾筹的体液,腰那边还有顾筹的吻痕,他们刚刚做了一场爱,接了无数个吻,拥抱在一起,好像分不开的恋人。 但也只是好像。 顾筹穿好衣服,坐到傅执远躺的这一侧,他看起来有些累。 他把毯子拉过去,盖住了傅执远的身体,他的手蹭到傅执远的肌肤上,凉凉的,和刚刚做爱时的触感截然不同。 傅执远动了动嘴巴,想说话,却还是被顾筹抢了先。 他看着傅执远的眼睛,说:“其实你直接拒绝,也好过只是想找我做炮友。” 傅执远觉得有些不舒服,他在被子里的手动了一下,喊了一声顾筹。 顾筹站起来,走到卧室门口,又停下脚步,说:“明天先别吃饭了吧,你好好休息。” 傅执远可就这样躺着,他听到顾筹换鞋,走到门口,打开门,然后离开的声音。 在大门彻底关上后,这间屋子陷入了一种让他难以成熟的沉静中。 傅执远再一次把事情搞砸了。 他觉得自己有很多话要说,却没有什么办法说出口,因为不管是哪一种语气,听起来都很自私,都很糟糕。 他想,自己大概天生不适合与人亲密。 任何一种都不太合适。 第11章 傅执远过了浑浑噩噩的一周。 他负责的项目问题频出,实习生的小误差都已经不是什么问题了,至少能帮他点忙,联动的其他部门,有同事肠胃炎发烧住了院,导致停了三天。 新来的那位老总在zoom会议室里,说了几句重话,搞得大家那几天都气压很低。 傅执远觉得,自己已经快要不记得在九点之前下班,是什么滋味了。 那天顾筹从他家离开后,第二天约定好的拉面饭局,也就自然告吹了。 顾筹没有再联系过他,傅执远心里有一些不太好受,却也觉得,多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倒是林啸之找上门来了。 他要结婚了。 他在傅执远连续加班的四天,给他一个私人邮箱发了邮件 — 他被傅执远拉黑,只能用这种古早的联络手段找他。 这个邮箱平时都是广告和一些垃圾邮件,林啸之的邮件夹杂在里面,显得很突兀。 傅执远看到弹窗的那一刻,愣了一下,才放下手里的鼠标,点开了手机app。 里面是一段很长的话,或者说,一段催人泪下的示爱。 林啸之天然有一种会说话的本事,他很懂如果遣词造句,用一些能够打动人心的词汇,编排到一起,让看的人动容。 尽管这封邮件的最后,他说:我下周订婚了。 也并不太影响他通篇的“爱意”。 傅执远很难否认,自己内心的那种负面情绪,毕竟他和林啸之相爱一场,相处两年,哪怕最后闹成这样,中间那些甜蜜的过往,也不是说能忘掉,就全忘掉的。 他记起和林啸之的第一次见面,在朋友的饭局上,七八个人。 林啸之看起来很与众不同,他穿着稳重,讲话谈吐大方,在听傅执远讲话时,总是会认真看着他的眼睛。 — 仿佛全世界没有什么比傅执远说,他在罗马吃过的一家面包店很好吃这件事,更重要。 那个时候的傅执远需要这些,所以他接受了林啸之伸过来的手。 然后这双手在两年后,放开了他。 傅执远揉了揉太阳穴,取下了眼镜,手机屏幕亮着光,界面还停留在林啸之那封长邮件上。 外头的天很暗,就想傅执远此刻内心一样,感觉有些过于暗淡了。 他的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然后想起来顾筹。 傅执远那双过于好看的眼睛,因为干涩,猛力地眨了两下,里面透出一些湿润的光芒来。 为了不让自己沉浸在这种情绪中,傅执远抬起头,深呼吸了一口气,打开了微信,他想找人聊聊天,随便什么也可以。 至少他的胸口不会这么堵得慌。 可傅执远并不是一个很社交的人,他的朋友就几个,也都有自己的生活,平时不太会在微信上大聊特聊。 而尽管他是一个同性恋,也没有所谓的gay蜜女性好友,他甚至不知道其他男同性恋是如何缓解失恋的痛苦。 傅执远的社交圈过分单调。 他埋头在一大堆数据和调研报告里,如果不是因为这张太过于惹眼的脸,可能没有人会要追他。 他翻到了朋友圈。 朋友圈里很多人在晒生活,吃的,玩的,家庭,朋友,对工作的吐槽,看起来每一个人都很热闹。 往下滑了一下,他突然看到上一次去调研会聚餐时,加的那位学长发了几张照片。 照片里看起来是有人在家里聚餐,有饭桌的照片,几个人举杯的照片,其中有一张是他和一个男人并肩坐在一起拍的,感觉里面的人都喝了酒。 这些照片说实话都拍得很差劲,很直男。 可傅执远还是停留在了这张合照里。 学长配的字是:和专业能力强的后辈聊天,就是开心,小帅哥还单身哦。 顾筹的脸在已经结婚生子,中年发福的学长旁边,有些“不太道德”的充满了优越感,他看起来很开心,脸因为喝了酒变得略红,眼睛也有些红。 穿了一件很简单的衬衫,头发梳了上去,露出了很清爽的额头。 顾筹在任何时候,都给傅执远一种很潇洒自如的感觉。 他仿佛不会被什么事所羁绊,不会被什么事所困扰,哪怕是和自己的关系,也可以干净利落。 傅执远向往,但做不到的很多东西,顾筹都有,并且看起来不费吹飞之力。 看了一会儿,傅执远给这条朋友点了一个赞,然后关掉了微信,继续看向电脑。 等他结束完工作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今天是deadline,必须要提交上去第四版的报告。 否则他那个急躁的上司不会放过他。 傅执远在下电梯时,打开了微信,想和实习生安排一个事,刚刚发完,他就看到朋友圈小红点的提示:顾筹在学长那条朋友圈下也点了赞。 傅执远和学长之间,只有顾筹这一个共同好友。 因此这条朋友下面,傅执远所能看到的,是他自己和顾筹的微信头像并排连在一起,且只有他们俩。 傅执远鬼使神差地点到了顾筹的微信界面,上一次讲话已经一周前,他那天来送外卖给自己吃。 而顾筹的朋友圈也一如既往,没什么东西,最后一条停留在他们上一次一起去聚餐,那张对着窗户的照片。 好像改变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改变。 还没等傅执远走到车里,他就收到了学长发来的微信 — 小远啊,下班了没?我们在外头喝酒,来吗? 几秒后,又补了一条。 — 就我和顾筹。 大概是看到了刚刚傅执远的点赞,所以想起了他。 傅执远没有回复,他看着屏幕出了神。 学长很快又发来一条。 — 来聚一下呗,明天周六,顾筹下周一就去西班牙外派了呢。 真实的傅执远永远比他看起来要缓慢,也远没有那么精明。 他站在车门口呆了一会儿,打通了学长的电话。 “喂?小远啊,来吗?”学长的声音传过来,透着一股酒后的开心,“顾筹今天去我家吃饭来着,又拉出来续摊了。” “我刚下班。”傅执远说,他坐进了车里。 “哦,那正好啊,我发定位给你,来吧,离你公司这边不远。” 那头传来小酒吧的音乐声,傅执远听到顾筹在问是谁,学长说了他的名字。 过了一会儿,他坐在车里,很清晰地,在安静的环境中,听到了顾筹的声音。 他说:“别折腾他来了吧,他又喝不了什么酒,喝吐了怎们办?” 他的声音很低,听起来没有太多的情绪,但依旧让傅执远心很快抖了几下。 “我不去了,学长,加班到现在太累了。”傅执远立刻说,“你们喝。” “哦?这样啊,行,那你好好休息,下次聚啊。” 说完再见,挂电话前,他听到学长在那边嘟囔道:“怎么这么辛苦,说是才下班,都十点多了。” 今天的天气很差劲,就像傅执远的心情。 阴霾,刮风,没有什么星光,就连街边的树,都变得不再和以往那样。 他一路开车回去,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总是会浮现起林啸之结婚时穿新郎礼服的模样。 高大挺拔的他亲吻新娘子,给他的妻子戴上钻戒,他会在镜头前面笑得很幸福,哪怕并不如此。 傅执远觉得很难受,他眉头微微皱起来,露出不太开心的神色。 他并非还爱着林啸之,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曾经那么好的感情,曾经那么信赖的人,最终还是会变成这样。 车在高速路上继续往前开,周五的十点四十分钟,这条路没什么人,路灯衬得前头的路面更清冷,更寂寞了。 坐在车里的傅执远,看起来是这条长长的,连接城市南北边高速路上,最寂寞的那一个。 顾筹是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的。 傅执远开车很少接电话,他视力不好,开车总是会很小心,遵守交通规则,可屏幕上顾筹那个名字在反复闪动,他还是伸过手,按下了接听键。 顾筹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依旧没什么情绪。 “在哪?”他问。 “开车回家。”傅执远努力让自己生意听起来精神一些,他看到一个出口,拐了下去,然后绕了一圈,停在了桥下的路边。 “这么晚才下班?” “嗯。”车厢里有些闷,近光灯照到前头有几只野猫,很快的窜过去,“你不是在喝酒吗?” “结束了,学长老婆喊他回家。”顾筹说。 “哦。” 电话里开始沉默。 傅执远双目失神地看着前方,可前方只是黑漆漆的一片,这里很偏僻,什么也没有。 他只是为了下来接这通电话。 “我下周一去西班牙。”顾筹先开口了,他若无其事地说,“外派过去,我爸爸有项目在那边。” “嗯,挺好的。”傅执远客气地说道。 大概是顾筹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只是在那边呼了一口气。 过了许久,久到傅执远换了一个手拿手机。 “那天晚上在你家,对你说那些话,有些太冲了,不好意思。”顾筹说,他的声音低低地,听起来有些自责。 傅执远没有讲话,只是听着。 “这一周我也想了很多,可能我从小什么都要强,对很多东西都志在必得,把你也放在了这样的位置。”顾筹顿了一下,“但你和奖杯,项目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傅执远说,他声音变得很低。 顾筹笑了笑。 “奖杯和项目不是我的,我也可以努力争取,可是傅执远不喜欢我,我也不想强迫他。” 傅执远一只手搭上方向盘,手指按在了皮套上,掐出了两个手指印,他咬紧了嘴唇,咬得很红。 “你去西班牙去多久啊?”他没有顺着话题往下,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他声音听起来软软地,带着一些不安。 “不知道呢,项目至少三个月往上吧,如果好的话,有新的项目,可能就继续呆着了,我家里人也挺希望有个信得过的在那。”顾筹愣了一下,很快接上话。 在这个时刻,傅执远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他与顾筹上床的那天夜晚。 顾筹抱住他,反复亲吻他的眼睛和脸颊,明明在做着很下流的事,那些亲吻却像不带太多欲望那样。 他紧紧抱着傅执远,让他深刻感觉到那一瞬间浓烈被爱的滋味。 又有几只野猫路过,发出几声叫声。 “顾筹。” 傅执远过了很久,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快没电了。 “嗯。” “要说的说完了吗?” 顾筹像是没反应过来,他沉默了几秒,嗯了一下。他的确没有什么要说的,哪怕是今天这通电话,也并不是计划之内,他其实不必和傅执远告知行程。 会打来只是因为他听到学长说起,傅执远这家公司压力很大,他十点才下班。 顾筹吃得很饱,他想知道傅执远吃饭了没,尽管这个关心可能傅执远并不在乎,可他还是想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不说再见啊?”傅执远又问。 他手指再次掐进了方向盘皮套上,留下了几个印子。 这一次轮到顾筹不讲话了。 傅执远低下头,他动了动嘴巴,想要说点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又觉得讲不出口。 他脑子里闪进了林啸之那封邮件,闪进了林啸之说他要成为别人的新郎。 他在最初的时候,和顾筹一样主动,一样看起来那么爱自己。 可硬要说起来,顾筹的爱,更加直白和不带掩盖。 顾筹说:“舍不得挂,太想你了。” 他的语气带着一些自嘲,却又很认真。 这个前一秒还说自己不要强迫别人的人,下一秒又开始自顾自地说起思念。 而这个前后逻辑的矛盾,却让傅执远一直堵在心口,堵在眼眶的眼泪,终于找到一个出口,落了下来。 他吸了吸鼻子,脸上却没有太多难过的表情,他只是需要发泄。 那头的人大概是听到了动静,喊了他一声,傅执远带着鼻音嗯了一下,眼泪就又涌了出来。 “我来找你好不好?”顾筹说,带着一些试探。他听到了傅执远的鼻音,整个人变得有些不安。 傅执远不是一个爱哭爱闹的人,他永远看起来都很情绪稳定,正因如此,顾筹才觉得不安。”可是,我都不知道我在哪。”傅执远说,带着浓烈的鼻音,还有一些无奈地笑。 顾筹倒是真的笑出声了,到很快又觉得不好,收住,他说:“发定位给我,我打车过去。” 傅执远说好,然后挂了电话,在微信里发了定位过去。 这附近连地标建筑都没有,旁边是一个在建的楼盘,只有几盏路灯。 他扯了几张纸巾,擦了一下眼泪,透过后视镜看到自己的脸,有些泛着红的肿。 顾筹很快发来了微信。 — 乖乖等我,很快就到了。 傅执远握着手机,心跳快得像在剧烈运动。 第12章 顾筹很快打到了车,这个点交通顺畅,他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傅执远发来定位的附近。 可这里实在太荒凉,属于开发区,巨大的高速路桥下,每一处可以停车的地方都长得一样。 司机问他,在哪下车,顾筹给傅执远发了微信,没有回复,他又打了一个电话过去,依旧没有人接。 “这附近可不好找哦,我上次接了个单就在这边,足足找了10分钟才上车。”司机有些漫无目的地看着,在前头说道。 顾筹嗯了一声,他没有心思聊天,又发了一条微信过去,依旧没有回复。 或许是喝了一点酒的关系,情绪容易被放大,他的不安变得越来越强烈,反复打开又关闭微信界面,确认是否漏掉傅执远的消息。 司机又绕了一圈,回过头说。 “小伙子,这样绕下去不是办法啊,你要不再打个电话看看?” 顾筹看着高德地图里显示距离定位的地方,只有几百米,可不管他们怎么绕,都始终没有看到傅执远的车。 想了一下,他对司机说:“就在这边放我下车吧。” “你确定?这附近可不好打车,要不你联系下你朋友。”司机倒是也挺好的。 “没事,谢谢您,就在这边吧,您那边结算就好。” “行。”司机不再多说,给他结束掉了行程,还嘱咐他注意安全。 顾筹下了车,才彻底感受到这附近有多荒芜。 他的视力很好,可即便如此,前后望去,也没有看到一台开着双闪的车,只剩下几盏路灯,其中有一盏看起来马上就要灭掉了。 今天的夜色很差劲,风在这时候也吹了起来,把顾筹的酒劲都吹开了。 他紧握着手机,大步在路边走着,高速路桥上时不时开过几辆车,速度快得惊人。 按理说,顾筹不应该去想那些太负面的可能,这是一座治安还算不错的城市,傅执远是一个有社会经验的成年人,他不是一个小孩子。 可他还是忍不住,想到了傅执远遇到麻烦的情形。 那个人看起来很聪明,其实迷迷糊糊。 说不定只要坏人假装成可怜巴巴,迷路的流浪汉,掉几滴眼泪,傅执远就会不假思索地打开车门,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 想到这里,顾筹手又握紧了一些,他加大脚步,几乎是跑了起来。 这一块地方不算大,主要是偏和没有人烟。 顾筹想了一下,离开了高架桥附近,决定绕到工地的后头看看,那边有一排围起来的墙。 当顾筹一路小跑,绕到后方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 一辆银灰色的车,开着双闪,在距离他十几米的路边。 双闪灯很有节奏地闪动着,像这一片黑暗里的火光。 顾筹喘着气,停了一下,又大步跑了过去。 当他跑到车边,凑近了贴了防晒膜的车窗玻璃,看到了傅执远的睡脸。 傅执远的头歪在一侧,脖子扭成看起来很不舒服的角度,手里还拿着手机,正在充电。 他看起来睡得很香。 顾筹的一颗心,在看到傅执远的这一刻,总算是落到了实处。 傅执远没有给奇怪的流浪汉打开车门,他只是太累,所以睡着了。 想了一下,顾筹没忍心弄醒傅执远,他蹲到了车后面的路边,决定看看手机,让傅执远再睡一会儿。 过了大概二十多分钟后,他收到了傅执远打来的电话。 顾筹看了一眼屏幕,又看了一眼车那边。他蹲的这个角落,傅执远是看不到他的。 他站起来,往驾驶室那边走去。 车里的人目视前方,把手机贴在耳边,看起来很认真,顾筹弯起手指,敲了敲车窗玻璃。 傅执远吓了一跳,他侧过头,瞪大了眼睛,看向车窗外,愣了几秒,才按下了车窗。 “我刚刚睡着了。”傅执远说,他坐在车里,顾筹弯着腰站着。 “嗯,开锁让我上车。”顾筹点了点头,往副驾驶走去。 上了车后,傅执远似乎还没回过神来,带着一些瞌睡的迟钝。 车里开着阅读灯,昏黄的灯光下,傅执远的双眼泛着打过哈欠后的水光,眼皮也因为哭完又睡了一下,格外的肿。 顾筹没有说什么,他刚刚一顿跑,又在外面等了二十多分钟,有点太累了,腿都酸了。 “不好意思,你是不是找了很久。”傅执远看了一眼顾筹,说道,他手机里好几条半个多小时前,顾筹发来问他具体在哪的信息。 傅执远在把定位发给顾筹后,就离开了那一块有太多野猫的地方,他觉得头疼,绕了一圈,把车停在了这里。 原本打算顾筹到了,再开出去,可是他睡着了。 “也没多久,没事。” 顾筹说,他看着傅执远,脸上有很明显哭过的痕迹,眼睛还泛着红,嘴唇的颜色也格外的艳,水肿的脸蛋让他看起来比平时饱满了许多,带着一些稚气。“是不是工作太累没睡好。” “不是,哭累了。”傅执远诚实地说。 顾筹嘴角上扬了一下,又立刻放平。 他想起聚餐时,吃杯子蛋糕的傅执远,和此刻的可爱是同等的,也是顾筹所最不能拒绝的。 两个人坐在车里,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车厢里充斥着一种黏着的气氛,狭小的空间隔绝了外物,框住了顾筹和傅执远。 “刚刚—-” “那—” 同时开口,同时又停住。 突然,顾筹往后一靠,他抬起手把刘海往上拨了拨,笑了出来。 傅执远不解地看向他。 顾筹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他的一只手放在中间的扶手箱上,骨节分明,很大,能够完全盖住傅执远的手。 他记起顾筹和他在床上时,总是会把他的双手按在头顶。 想到这里,傅执远脸热了一下,顾筹猛地侧过头,看向他,让他脸更热了。 “我刚刚找不到你,在想,要是你被什么人给掳走了怎么办。”顾筹说。 “怎么会。”傅执远移开了目光,小声说道,“现在治安很好的,而且掳走我能干嘛。” “能干很多事啊。”顾筹带着笑说。 傅执远再次看向他。 “肾虽然没有以前那么值钱了,还是需求量很大的。”顾筹故作可怕的说道,“而且你长得这么好看,也可以卖给重金求子的富婆。” “啊?”傅执远一愣,惊讶地看着顾筹。 他以为顾筹是那种不太多想的人,却没想到他短短几十分钟,能想出这些。 这条街又安静又暗,给傅执远一种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俩的错觉。 顾筹嘴角带着笑,他不想情绪变得很低,因此随便找了一个什么话题来打趣,他想要傅执远的眉头舒展一些。 毕竟他有一张这么漂亮的脸,那些烦闷的神情,在这张脸上,实在不妥。 没想到,傅执远突然低下头,声音有些小地说:“这么说可能有点不要脸,但是我从小就被人说好看,所以我才这么努力学习和工作。希望能够在长相之外的地方,得到认可。” 挖心掏肺的话来得很突然,顾筹愣了几秒。 傅执远看起来不是在开玩笑。 顾筹眼睛往下,他手动了动,还是没有伸过去。 “傅执远。”他喊了一声。 “嗯?”傅执远抬起脸看他。 “你不是我见过最好看的。”顾筹说。 傅执远眼神动了一下,憋了一下嘴巴,这个动作被顾筹捕捉到了。 他笑着说:“你看,你还是很很希望别人说你好看啊。” 傅执远沉默了一会儿,嘟囔道:“本来就好看。” 低落的情绪再次被顾筹打破。 顾筹哈哈大笑,说:“可你是我见过好看的人里,最优秀的,对待工作最认真的。”他看着傅执远的眼睛,停顿了一下,收住了笑,“也是最可爱的。” 傅执远的心再次剧烈地跳动起来,这种感觉很猛烈,猛烈到他觉得不适。 车里暧昧的空气,顾筹直接又毫不掩饰地示好,他刚刚坐进来时,额头上的汗珠,为了让自己开心一点,说的那些吓唬人的烂梗。 这些都一点点把傅执远圈了起来。 他再一次无能为力,承认自己对于爱意永远都是举白旗的那一方。 无论是二十岁还是二十七岁。 “我问你一个事。”顾筹突然开口,“我说这些,做这些,你觉得烦吗?” 他是很直接很主动,可并不想给傅执远带来什么麻烦。 “没有。”傅执远这一次回答得很快,像不假思索。 “好。”顾筹像是松了一口气,他低声说,“那我等你,你也等等我。” “等什么?”傅执远问。 “我等你走出来,你也等我从西班牙回来。那时候如果你觉得我不错,考虑考虑我?” 顾筹类似告白的话说过很多次了。 傅执远长到二十七岁,经历过两次被甩,他渴望爱,渴望被关心,渴望有人能够听他说话。 更渴望在他亲密关系的跷跷板上,能有人一直坐在他对面,不让他重重落地。 他的手伸到了作为右侧,啪地一声,按下了安全带按钮。 傅执远的声音和他的手一样,都在微微发抖,他侧过头,看着顾筹,他们中间隔着一个扶手箱,事实上很近。 “顾筹。”傅执远说,“不等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紧张,带着一些不太确定。 看到对方没反应,傅执远再次开口,他声线软软地,说:“不等了行不行啊?” 顾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他撑在扶手箱上,整个人半直起身体,朝傅执远这边盖了过来。 顾筹按住傅执远的手心很烫,贴住他的嘴唇也很烫,就连呼吸都很烫。 他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吻住了傅执远,舌头也跟着滑了进去。 不知道吻了多久,傅执远觉得自己大脑都已经开始缺氧了,手也被顾筹压麻了,才终于松开。 顾筹靠得很近,他感觉有些激动。 “那就不等了。”顾筹认真地说。 从傅执远停车地方,开回他家花了四十多分钟,顾筹喝了酒不能开车,傅执远开。 尽管有些不文明驾驶,可在行车过程中,顾筹一只紧握着傅执远的右手。 他的手很大,和傅执远十字相扣,捏得紧紧地的。 回到傅执远家里后,顾筹说洗个澡,大概是觉得有些尴尬,傅执远去给顾筹送浴巾的时候,隔着门,放到了外头。 可没等他走开,一只手就从里面伸了出来,把他拉了进去,水花溅到他的衣服上,湿答答的一片。 傅执远的身体很凉,他被顾筹抱住,花洒里的水冲下来,淋湿了两个人的身体,淋浴间不算大,他们俩站在里面有些拥挤。 顾筹反复亲吻傅执远的身体,脖子,把他的乳尖含在嘴里舔弄,舔得傅执远发出软软地叫声,搭在他肩头的手也显得有气无力。 “摸摸我。”顾筹把他的手拉过去,放在了自己的裆部,那里的东西已经硬得发烫,傅执远吓了一跳,刚刚要缩回手,又被顾筹按了回去。 顾筹把他的身体翻过去,喘着气,拿过一罐沐浴乳,倒在了手心里,因为沐浴乳水分太多,倒出来的一部分流到了地上。 他把沐浴乳涂在傅执远股间,用手指给他扩张,一直手抱住傅执远,手指在他的胸口,肋骨反复爱抚。 傅执远全身发软,不知道要怎么办,一张脸通红,只知道喘气。 浴室的湿度和温度都很高,傅执远怀疑自己是不是发烧了。 “进去了哦。”顾筹用粗大的东西在傅执远身后磨蹭,肉体触碰的感觉让傅执远又是一抖,顾筹有些玩笑地贴在他耳边逗他,说完这句话,却又迟迟不肯进去。 最终,傅执远受不了了,他带着哭腔,不满地说了一句:“到底进不进来啊。” 顾筹很硬,傅执远很烫。 两个人在那一瞬间,都忍不住发出了低喘声,顾筹就着这个姿势,把傅执远按在浴室的小窗边,反复的大力进出。 “顾筹,顾筹。”动了一下,傅执远突然喊了几声,顾筹停了下来,问他怎么了。 “好冷。”傅执远指了指小窗户,尽管是毛玻璃,也关上了,风还是会漏进来。 顾筹抬起手,把花洒转了一个方向,对准傅执远的背,温热的水直冲向他的身体。 “还冷吗?”顾筹问,他动了几下。 “嗯,不冷了。”傅执远低声说。 他觉得自己仿佛被浸泡在恒温的水缸,身体每一处都不太适应,可又每一处都因为顾筹在喧叫着快乐。 顾筹做了很久,傅执远射了一次,他还没结束。被按在窗边的人,双腿打颤,整个人都站不稳,眼眶也红了,抖着问他快好了没。 “不戴套子好不好?”顾筹喘着气问,“隔着东西我要做很久的。” 傅执远头晕眼花,大脑不太能细想,点了点头,默许了这件事。 顾筹很快抽出去,拔掉了套子,随手丢到外头,重新又插了进去。 傅执远的身体又湿润又紧,这样直接的接触,让顾筹的那根东西又硬了一些。 刺激来得很猛烈,他按住傅执远,快速抽插起来,在最后关头,拔了出来,射在了傅执远的背上。 等结束这一切,傅执远已经眼睛都要睁不开,顾筹抱着他给他清洗了一下身体,自己也随便洗了一下,又把他半抱着去了卧室。 躺在床上的时候,傅执远被顾筹抱在怀里,他双腿还在发抖。 顾筹一边摸着他的背,轻轻笑出了声。 “笑什么?”傅执远不满地问,他很想控制一下,可肌肉就是不让他停下来。他伸出腿,在被子里踹了一下始作俑者。 “没什么。”顾筹吻了一下傅执远的额头,说:“你真的好可爱。” 这类表扬傅执远听过很多了,可顾筹却像生怕他不知道似的,不厌其烦地说。 “色令智昏啊。”顾筹突然感慨道。 “什么?”傅执远被他摸得很舒服,声音变得很小。 “不想去西班牙外派了,一天都不想离开你。”顾筹笑着说。 他说话依旧很大胆。 “那还是要去的。”傅执远说,他知道那个项目,是西班牙政府扶持的,在行业里很有名,能够做下来对于顾筹的职业生涯来说,是很加分的成绩。 “我知道。”顾筹说,过去之后一定会很忙,他也的确不舍,“我会每天给你打电话的。” “好。” “你要好好吃饭。”顾筹又嘱咐。 “知道。” “不要胡思乱想。” “哦。” 傅执远在顾筹怀里扭动了几下,他觉得有些热,同时觉得有一些说不好的尴尬。 顾筹说这些话,做这些事,让他们看起来像热恋了很久的情侣,看起来很珍惜他,生怕他离开那样。 傅执远的心有人进出过,前面的人刚刚离开,还留下了满室狼藉,顾筹就这样走了进来,他好像并不在意。 甚至还想反锁上这扇门。 无论之后如何,傅执远觉得这个怀抱让他感到酸涩,也感到不想否认的心动。 “我从西班牙回来后,带你和我表妹吃饭好不好?”顾筹轻声问。 怀里的人没说话,身子有些僵硬。 “我家里她和我关系最好,一起长大的。”顾筹声音很平稳,“她一直张罗给我介绍对象,我说有喜欢的人了,也不信,干脆把你带到她面前,估计就闭嘴了。” 顾筹微微低下头,他感觉到胸口有些湿。 嘴唇碰到了傅执远的额头上,顺着亲了几下。 “我表妹上次是不是挺吓人,她其实就是咋呼了点,人很好的,肯定会很喜欢你。”顾筹继续说道。 傅执远觉得眼睛变得很湿润,他不想睁开,只是抬起手,同样抱住了顾筹。 顾筹不再继续说话,他低声说。 “我一直以为,再也没有机会遇到你了。”他又亲了一口傅执远,“我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顾筹说这些话时,语气笃定又自信,他好像是真的这么认为,真的有那么快乐。 这些话听起来是如此的场面,可顾筹天生有一股真诚,能够让再油腻的话,也变得宛如一滩见底的清水。 傅执远微微低下头,就能看到里面有什么,一清二楚,不必猜疑。 他抱住顾筹,深呼吸了一口气。 从上一段恋情结束,到今天,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傅执远遇到了下一个恋人。 可他们却又早就相识,甚至发生过关系。 二十七岁的傅执远,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的专业不允许他过于迷信玄学。 可此刻,他还是忍不住认为,和顾筹的相遇,是被安排好的。 他躲不开,也不打算躲了。 毕竟顾筹的拥抱和亲吻都太好,好到他不愿意松手。 第13章 顾筹的航班是周一早上八点半点的。 他从周五晚上跟傅执远回家之后,在他家过了一个周末,最后是傅执远看不下去,赶着他回家收拾东西。 “你再不回去,行李怎么办?”傅执远刚刚冲了一个澡,桌上还摆着外卖,顾筹吃了几口,对他招了招手。 傅执远走过去,顾筹伸出手,直接搂住了他的腰,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贴得很紧。 顾筹把脸贴在傅执远的腹部,来回蹭了几下,发出低低的笑声。 “笑什么?”傅执远问,他被顾筹蹭得有些痒,左右扭动了几下,顾筹搂着他的手,顺着他的腰,一路摸到了他的屁股上。 “你好软啊。”顾筹说,手来回抚摸着。 傅执远心里一惊,下意识就要躲。 毕竟四十分钟前,他刚刚被顾筹压在沙发上做了一场,那个沙发实在不舒服,做完之后他腿又一直发抖,看起来有些滑稽。 “不做了,抱抱你。”顾筹像是猜到了傅执远在想什么,他开口说。手又移了上去,按在傅执远的腰上。 傅执远的腰很细,但是摸起来还是有点肉,软软的。 他是一个不健身的人,不像顾筹。 桌上的外卖还冒着一些热气,傅执远把手抬起头,放到顾筹头上,摸了几下,心里也有些不舍。 毕竟他们刚刚确定关系不到两天,顾筹就要去西班牙了。 傅执远从未经历过长时间的异地恋,可他很讨厌和恋人分开。 他的第一段恋情,是在他去西伯利亚参加科研会时结束的,第二段恋情,是在林啸之从南非出差回来后结束的。 在他的恋爱经历里,任何一方去到另一个国家,都没留下什么很好的回忆。 因此顾筹在这种过于难舍难分的情绪里,忍不住沮丧了起来。 放在身侧的手被人握住,顾筹的手很大,能把傅执远的手包得很紧。 他贴在傅执远身上,闷声闷气地说:“好担心啊。” “担心什么?”傅执远反问。 “担心我回来之后,老婆和人跑了。” “……” 没等傅执远说出下一句,顾筹放开了他,他把傅执远拉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笑着看他。 而傅执远眉头紧皱,很明显顾筹刚刚的话困扰到了他。 手再一次被盖住,顾筹的手心很热。 “怎么可能。”傅执远撇过脸,声音不算大的说了一句,算是反驳了顾筹的那句话。 “怎么不可能?”顾筹看似认真地说,“你这么好看啊。” 傅执远觉得顾筹有些糟糕,他的话十足油腻。 “也不是谁都看脸的啊。”可傅执远还是愿意接下去。 “是,但是你这张脸,谁看了都容易心动啊。”顾筹又说,他嘴角勾起来,要笑不笑。 “……” “开心了没?大漂亮。”顾筹凑到傅执远跟前,笑着说。 傅执远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顾筹,半天才说出一句:“什么鬼啊?” 从那句“老婆”到刚刚的这个“大漂亮”,他怀疑顾筹是不是神经错乱了。 可顾筹却只是笑,伸过手再次抱住傅执远,也不解释什么。 这个拥抱太温柔,顾筹蹭在傅执远耳边的嘴唇也太湿润,让他没能再说出什么其他话来。 两个人最后磨蹭到外卖都快凉了,才终于开始吃。 顾筹九点多才从傅执远家里离开,他原本要傅执远和他一起回去,但傅执远第二天还要上班,但顾筹家离他公司有点远,还是没带着他回去。 其实最根本的原因,还是顾筹觉得,他不太想要傅执远第二天睡醒,发现自己已经去机场了。 从傅执远家里走出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彻彻底底变成了那种“恋爱脑”,好几次他走想要司机掉头,重新回去。 要不西班牙就别去了,呆在中国也挺好的。 可下一秒,顾筹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尽管他比傅执远小几岁,但也还是个成年人了。 晚上顾筹回到家,收拾好了行李,也就简单的一个大箱子,他东西不多,十二点之前就收拾好了。 洗完澡出来,他收到了傅执远的微信,要他一路平安。 顾筹看着微信里的简单四个字,笑了起来。 西班牙和中国时差7个小时。 顾筹刚刚过去的那几天,手忙脚乱,虽然他是过去做项目主管,但也免不了刚刚接受项目,很多事情都不太熟悉。 连续好几天,他都在办公室加班到九点多才回家,而白天也都是连轴转的会议,和不同的人,用不同的语言。 尽管如此,他也依旧争取在每一个空闲的时间里和傅执远联系。 顾筹的手机里有个闹钟,除了平时起床的那一个之外,还有一个是六点的。 这个时间点正好国内是晚上十一点,他会给傅执远打个电话。 两个人倒是从没有约定好这件事,只是从第一次顾筹在晚上打给傅执远之后,就变成了某种默契。 傅执远会提前洗好澡,然后坐在沙发上或者床上,接到来自顾筹的视频电话。 视频里顾筹还睡眼惺忪,一看就是没睡醒的样子,头发乱糟糟的,声音也很沙哑。 今天也是这样,傅执远热了一杯牛奶,坐在沙发上,视频里的顾筹看起来困极了,他眼睛一睁一闭,但也努力和傅执远说话。 “你看起来好困。”傅执远喝了一口牛奶,说道,“要不你睡一会儿吧,今天不是八点就要出门吗?” 他记得顾筹前一天和他发微信,说今天和政府部门有个早会,得提前去准备。 “没事,和你说说话。”顾筹打了一个哈欠,在被子里翻了一个身,他开了一点窗帘,外头的光线照进来,并不明亮。 事实上,两个人也没有太多可说的,傅执远弯下身子去喝牛奶,手机拿偏了一些。 “把镜头对着你啊。”顾筹突然说,“给我看天花板干什么。” 傅执远顿了一下,笑开了,说:“我就喝口牛奶。” 镜头里的傅执远穿了一件蓝灰色的t恤,看起来有些大,松松垮垮地,显得从袖口撸出来的手臂,更加的细瘦了,沙发旁边的落地灯光,照亮了他半边的脸。 手机的前置摄像头不是很清晰,他的脸在里面透出来一股带着朦胧的美意。 傅执远戴框架眼镜的时候,总是传递出那种不精明的气质。 他端着牛奶杯子,喝一口,又觉得烫,眉头微微皱起,露出不太开心的表情,下一秒,又笑着问顾筹,今天还打算吃海鲜焗饭吗? 在这个清晨六点一刻的房间里,公司给安排的公寓楼下有人开始讲话,一个西班牙大妈,叽里呱啦地说着,顾筹没仔细听,只觉得有些吵。 他看着镜头里傅执远左右晃动的模样,突然很想他。 突然,镜头里傅执远凑得很近,他的眼睛被放大得有些吓人。 “眼睛突然好难受,是不是进东西了?”他伸出手指,把下眼睑往下按住,眼睛不停地眨动,看起来是真的不舒服。 顾筹笑了一下,说:“镜头好模糊,可惜我不能帮你看了。” 那边的人还在继续揉眼睛,揉了一会儿,才终于看起来舒服一些,说了一句:“烦死了,是睫毛。” “傅执远。”顾筹等他重新戴好眼镜后,喊了他一声。 “干嘛?” “亲我一下。” “……” 沉默大概持续了5秒,顾筹就看到镜头里傅执远那张好看的脸慢慢变大,最后只剩下了嘴唇的部分,他贴在镜头上,贴了一下,然后火速松开。 “莫名其妙的要求,我手机屏幕脏死了。” 即便做了这种事,傅执远也还是忍不住要吐槽。 顾筹在笑,他想,如果此刻傅执远在他身边就好了,他就能看到傅执远那张脸变得通红,眼睛不停地眨,理直气壮地说一些话,反应变得奇怪。 就像一个小动物那样。 傅执远最近的工作倒是闲了许多,他和顾筹已经持续一个月这样的异地恋了。 好在平时他尽管社交活动很少,但自己也有自己的生活,不太显得很寂寞。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时候,他的确很想念顾筹。 而这个想念的程度,是超出他预计的。 有一天他的那个实习生小姑娘,买了一个很好吃的米粉,网购的那种,傅执远想起来顾筹是南方人,爱吃这个,还特地问小姑娘要了购买地址,加到了购物车。 他计算着顾筹回国的日子,在视频电话里告诉他,等他回来前2天就下单,这样顾筹一落地就可以吃了。 他把小姑娘在朋友圈发的照片转发给顾筹,顾筹回了一句:“有老婆疼真好啊,我在这边已经快吃吐了。” 傅执远发了一句:“注意用词。” 而顾筹那边是深夜,自然是没有办法反驳他。 等到傅执远晚上要睡觉的时候,收到了顾筹的回复,他说:“好的,老公。” 傅执远翻了一个白眼,很快又笑出了声。 就在傅执远以为,在顾筹回来前的日子,都会这样的时候。 他的生活里出现了一个小插曲,一个非常糟糕的插曲。 林啸之的未婚妻找到他。 那天傅执远加完班回家,他的新项目前期报告刚刚确定,打算第二天睡个懒觉,然后请个假回老家的。 车刚刚准备要开出去,他就被对面一辆大红色的宝马车远光灯闪了几下。 傅执远以为又是谁忘记关灯,正要发车,那边就走下来一个女人,穿了一件风衣,径直朝傅执远这边走来,还对他摆了摆手。 可傅执远很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个女人。 他愣了一下,就看到那个女人直接走到了车窗边,示意他开窗。 傅执远按下车窗,那个女人俯下身子,身上有很重,很甜的香水味,傅执远配他妈妈逛街时,在商场一楼会闻到的那种。 “您是?”傅执远开口问。 女人用打量的目光看了他一会儿,勾起一个略带讥讽的笑容,说:“还挺帅。” 傅执远再次不接,他觉得来者不善,想要离开。 可很快,女人说出的第二句话,阻止了他按上车窗的手。 她说:“我是林啸之的太太张盈,有空聊聊吗?” 车厢里空气很压抑,张盈坐在副驾驶上,她身上的香水味更加浓烈,让傅执远忍不住皱眉。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张盈从包里拿出一包女士烟,抽出一根,家在手指间。 “可以抽烟吗?”她侧过头问傅执远。 “嗯。”傅执远点了点头。 以前,林啸之也总爱在他车上抽烟,有时候烟灰飘进来,没等傅执远不高兴,他就会乖乖开去给他洗车。 烟味包裹着香水味扑面而来,傅执远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想了一下,开口说:“你来找我有事吗?” 张盈吸了一口烟,弹了弹烟灰,她耳垂上的香奈儿耳环,跟随着她的动作晃动着,闪着很浮夸的光。 “我在我老公的微信,翻到了和你发的消息。”张盈简单直接,也不绕弯子,“内容挺震撼。” 说完,她还笑了笑,仿佛并不见怪。 傅执远全身一僵。 “我本来并没有兴趣翻他手机,是他要我帮忙找个聊天记录的文件。”张盈弹了一下烟灰,说:“如果不是他把你的对话框置顶,我也不会看到。” 傅执远不讲话,他看着张盈。 “你挺喜欢他的吧?”张盈继续说,“说真的,这种事很多的,有些男人玩得很开我知道,所以以前的事我并不在意。” “我……”傅执远想反驳,可是张盈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我老公说,他是忘了,和你早就没有联系,是这样吗?傅先生,我对于和一个男人争老公,其实多少觉得有些不适的。” “是,我们早就没联系了。” “哦,那就好,我今天来找你,也不是要干嘛。我只是想和你说,如果他再来找你,希望你能把持住,不要回应他,男人嘛,玩心重,久而久之就好了。” 张盈的烟抽完了,她丢在了车厢内的烟灰缸里。 “嗯。”或许是烟味,又或许是张盈身上的香水味,傅执远觉得头很疼,非常的不舒服,“你说完了吗?我要回家了。” 他只想离开。 张盈满意地点了点头,她推开车门下车,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弯下腰凑到窗边,看着傅执远。 “傅先生,您应该有做过体检吧?和我老公交往的时候。”张盈声音小了一点,“我挺怕这个的。” 傅执远脸色一僵,他沉默了一会儿,深呼吸了一口气,双手抓在方向盘上。 他侧过头,看着张盈,看到她那个款式俗气又浮夸的香奈儿耳环垂下来,衬得她的脸很暗。 “林太太,要是我真的有什么问题,您老公和我睡了那么多次,他早就不在了。” 说完,傅执远按上了车门,在面色铁青的张盈面前,加快了油门,开了出去。 在路上开了一段之后,傅执远依旧觉得难过。 他把车停在了一片空地上,在车里垂下了头。 事实上,他并没有遭遇任何过激的对待,可他还是觉得胸闷。 这时候是晚上九点,西班牙才凌晨四点。 顾筹这几天很忙,项目到了最后大半个月,他几乎每天都十二点才回家,这时候大概刚刚睡下。 傅执远打开了微信,没能忍住,拨了一个语音电话过去,很快又按掉。 过了大概三分钟之后,顾筹回拨了过来。 傅执远在听到顾筹的声音那一刻,就哭了。 他觉得自己很没用,很差劲,很想躲起来,同时也和思念顾筹。 “怎么了?”顾筹事实上的确睡得很迷糊,可他听到了傅执远吸鼻子的声音,愣了几秒,从被窝里坐了起来,打开了台灯。 “没事。”傅执远说。 “没事干嘛哭啊?”顾筹问。 傅执远不讲话,他沮丧得一塌糊涂,对于顾筹的思念和刚刚被语言歧视的自卑,一拥而上,击垮了他。 “我前男友的老婆来找我了。”傅执远擦了一下眼泪,说道。 那头沉默了许久,嗯了一下,等待着他继续说话。 “说什么了?”顾筹看傅执远没反应,开口问道。 “要我别和他有联系。”傅执远说,又很快补了一句,“我和他早就没联系了,都把他拉黑很久了。” 傅执远的声音听起来很弱,带着一些不自信和沮丧,顾筹的心也同样难受起来。 “她还问我还有没有做过体检。”傅执远说,“大概是觉得我这种人挺乱,挺脏,怕她和老公生病吧。” “傅执远。”顾筹听到这句话后,轻喊了出来。 “顾筹,你因为喜欢男人被歧视过吗?”傅执远轻声问。 “……没有。”顾筹以前一直都在欧洲,他所处的环境本身就更开放一些。 “我有。”傅执远轻声说,“我大学的时候,跟室友出去喝多了,说漏了嘴,他们那之后就对我敬而远之。” 傅执远自嘲地笑了笑,“就连衣服都不在我面前脱,搞得好像我会怎么样似的。” 顾筹说不出话来。 “后来大三我找了个实习,学校也不太管,就搬出宿舍了,偶尔回去一次,他们也都躲着我。” 傅执远顿了一下,“我有一次在门口,听到睡我对面的那个男生,在大声开玩笑,讨论男人和男人怎么做爱,说得很夸张,还一直在笑,他问另一个室友,怎么会有男人愿意挨操,是不是个娘们投错了胎。” “傅执远。”顾筹喊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学生嘛,凑在一起什么话都说,我现在其实也不当回事。”傅执远倒是显得无所谓。 “不说这些了。”顾筹低声说。 “所以我其实不喜欢交朋友的,我也讨厌混圈子。” “嗯,我知道。” 傅执远断断续续地说,顾筹认真地听。 他们俩在之前说过那么多话,却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敞开心扉,准确来说,是傅执远敞开心扉。 不知道说了多久,傅执远的情绪变得稍微平稳了一些,他吸了吸鼻子,看了一眼时间,这通电话已经一个小时了。 顾筹在那边安静地听着,很沉默,如果不是偶尔给出的回应,傅执远会以为他睡着了。 毕竟顾筹那么累。 傅执远想,或许顾筹并不是他人生中最后那一个人,可至少在今天,他希望顾筹能听到这些。 他几乎没有和人说过的话,甚至想让顾筹知道,他从来不想任何一种速食爱情。 即使他们一夜情过,在确定关系之前上过几次床。 可傅执远依旧不想要。 顾筹在电话那头说:“我现在就想见到你。” 他又说:“为什么我没有魔法,否则我就能把你变得只有巴掌大,放到我的口袋里,随身带着了。” 傅执远怔怔地听着,顾筹式的胡言乱语。 他以为顾筹会给他充满了大道理的安慰,就像林啸之以前那样,可顾筹没有。 “我爱你。” 顾筹给了傅执远最直接,最不掩饰,也是最有效的那一种安慰。 第14章 顾筹从西班牙回来的时间,比计划的要长。 原本公司给他买了机票,结果临出发前的三天,项目上有个决策要出现变动,他作为项目的统筹,必须出席会议。 因此,顾戳不得不在接到这个通知后,提醒负责这一块的同事给他改签,然后联系了傅执远。 顾筹在西班牙外派的这三个月,几乎是没有什么周末可言的,虽然有巴塞罗那政府扶持,但依旧很赶,连带着他也要没日没夜随时加班。 “那你多睡觉呀,今天不是调休了。”顾筹给傅执远打视频电话,这周的周三下午,他没什么事,等上面审批,就回家了。 即使在像素不高的前置摄像头里,顾筹的眼袋也有些过分明显了。 “没事,不困。”顾筹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公司给他租的公寓不算大,铺的一层短绒地毯。 今天巴塞罗那的天气很好,风从窗户里吹进来,顾筹把手机支在矮茶几上,靠在一个饼干筒前面,这样他可以空出手吃薯片。 “吃什么呀?”傅执远问,他下班到家没多久,刚刚点好外卖,一只手撑在那边,看起来有些累。 “薯片,前几天路过超市买的。”顾筹拿过袋子在镜头前晃了晃,上面写着大大的西语,傅执远不认识,顾筹丢了一片到嘴里,又拿过纸巾擦了一下。 他在镜头的样子看起来很随性,薯片的残渣还留在他的唇边。 “顾筹。”傅执远看了一会儿,喊了他他一声,顾筹正好去喝可乐。 “嗯?” “你这里。”傅执远指了指自己的嘴边,“有薯片渣。” 顾筹愣了一下,用纸巾擦掉,冲着镜头笑了笑。 事实上,顾筹这个动作没有任何的深意,他的笑也并没有需要被解读的原因。 可傅执远还是忍不住心动了一下。 这种场面太日常,毫不浪漫,它没有烛光晚餐,没有信誓旦旦,可以随时发生在任何一个平凡的傍晚。 可也正因如此,它让并不需求刺激的傅执远,觉得很温暖。 镜头那边的顾筹还在吃薯片,看起来很好吃,薯片还掉落到地上,顾筹发生哎呀一声的惊叹,然后又继续吃。 傅执远笑出声来。 “笑什么?这个真的很好吃。”顾筹说,“我以前在罗马读书的时候,就总是买很多在家里。” “哦,你在那边呆了几年啊?”傅执远问。 “我在国内读了大一,然后过来的,加上研究生和实习,一共快七年吧。” “这么久……”傅执远感叹道。 他的外卖还没到,傅执远有些饿了,把手机靠在饭桌的一个盒子上,半趴在了桌上。 “累了?”顾筹问他,镜头里的傅执远看起来很困了。 “嗯,有点。”傅执远点了点头,他打了一个哈欠,眼眶里溢出些许眼泪,在餐厅头顶灯光的照射下,看起来亮晶晶的。“你是几号的机票来着?” 顾筹吃完了薯片,他擦了一下手和嘴巴,说:“下周一,本来是这周五,但周一不是约了一个会嘛。” 当时知道要延期几天,顾筹第一时间就跟傅执远说了。 “你周一开会,怎么周一走?”傅执远问。 虽然是个问句,但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果然,顾筹再次冲着镜头潇洒地笑了笑,那双眼睛看起来得意洋洋。 “想你,能早一分钟见到都好。” 这三个月的时间里,顾筹经常会在电话中说这些,傅执远每次都模样夸张说好恶心你不要说了。 但这一次他没有,他眨了眨眼睛,声音软软地说:“我也是,很想你。” 顾筹顿了一下,大概也是没有预料到这个答案,这个平时胆子奇大无比的人,居然眼睛飘了一下其他地方,然后才转回来。 好在手机的前置摄像头清晰度有限,傅执远无法看清楚顾筹红了的耳根。 顾筹正要说什么,傅执远那边就断了。 屏幕很快断开,过了一分钟,傅执远发来微信:外卖打电话来了—— 好,你先吃吧。 顾筹回了一条过去,他站起来,打算用吸尘器打扫一下掉落了薯片渣的地毯—— 要视频吗? 傅执远发过来。 顾筹过了一会儿才回,直接回了一个视频通话。 傅执远继续把手机靠在那个盒子前,然后打开了外卖的纸袋,拿了出来,镜头那边的顾筹离得有些远,他把手机放在了一个地方,人在另一侧捣鼓。 “你在干嘛呀?” 傅执远话音刚落,就愣住了。他清晰听见自己的声音从顾筹那边非常立体的传来。 “怎么回事?”他又问。 那头的顾筹总算转过身,他手里拿着一个立式吸尘器,朝手机屏幕这边走近。 “刚刚去弄那个吸尘器了,哦,我把手机蓝牙链接了音响,这样能听清楚一些。”说完,他凑近屏幕看了一眼,问:“点了什么啊?” “西班牙焗饭。”傅执远说,然后把镜头朝向了他刚刚揭开的外卖盒。 顾筹露出一副要吐了的模样,很是夸张,笑着说:“怎么?和老公共患难啊?” “没,新开的店,点来试试。”傅执远白了他一眼,说到。 “行,你吃,我去吸尘。”顾筹说。 “好。” 吸尘器大概是很老旧了,噪音很大,顾筹打开之后,傅执远听了都有些皱眉。 他原本想在顾筹清理地毯的时候,说点什么,反正顾筹可以从他音响里听到,可事实上,看这个噪音的情况,他说的话依旧会被覆盖住。 于是傅执远决定好好吃饭。 这通视频电话格外的没有“营养”,顾筹的地毯看起来好久没清理了,他认认真真地垂着头,在那边拖动吸尘器,时不时撇过来一眼。 而傅执远吃着外卖,手边驾着ipad在看一封刚刚发进来待确认的邮件。 等他回复了同事之后,把头转过来,看到顾筹还在吸地板,他站在了卧室门口。 傅执远笑了笑,加大了音量,喊了一声:“顾筹!” 吸尘器的声音很快停下,顾筹走了过来,嗯了一下,问他怎么了。 傅执远看起来心情愉悦,他说:“你很会做卫生啊,以后都你来做家里的卫生吧!” “你家还是我家?”顾筹突然问。 傅执远愣了一下,他刚刚那通邮件是一个好消息,上一个报告已经结案了,系统也审批下来了,因此才变得过分雀跃,说出了那句话。 他其实没有过脑想太多,现在感觉被顾戳这么一问,显得他有些没有边界感了。 “没什么。”傅执远回了一句,然后吃了一勺饭,把自己的嘴给堵上了。 顾筹看了他一会儿,倒是也没有继续追问,问他好不好吃之类的,然后继续去弄地毯了。 这天他们电话超过了3个小时,一直也没挂。 最后是傅执远手机要没电了,才结束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傅执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有点睡不着,他敏感的脑子里又开始想,今天在电话中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是有点“越界”了。 他和顾筹尽管看起来感情甜蜜,却也不过确定关系才三个月,如果真的要算上两个人面对面相处的时间,可能加起来都不到十五天。 傅执远是一个容易在安全感中放松警惕的人,这一点他深知,却又改不掉。 就好像他在与林啸之恋爱的第一年纪念日,因为林啸之给他买了一枚素戒,就有了关于‘未来’的念头。 有人说,吃一堑长一智。 傅执远想,自己大概还吃得不够多,这点智也始终长不起来。 顾筹那个问题,才是最正常不过的反应。 洗过澡之后,傅执远又看了会儿电视,期间和顾筹发了一下微信,说一点有的没的。 顾筹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要他带回去的。 傅执远说,比如什么? 顾筹回:什么都行啊,你有就和我说。 傅执远看了一眼电视,里头在放广告,他拿起手机,回了一句:我想要你今天吃的那个薯片。 顾筹回了一个表情过来。 晚上睡觉的时候,傅执远做梦了。 梦不是很好,也很混乱,他坐在一大片草坪里,太阳很晒,他感觉自己从没见过如此大的草坪,绿油油的,颜色饱和度高到有些渗人。 左侧突然很闹,他看过去,发现草坪的一个角上,有人在办露天婚礼,他看不清新郎新娘的脸,只听到大家在起哄。 一对新人被围起来,傅执远努力想探着身子看一看,却动弹不得。 然后他就醒来了。 房间里只有他的喘气声和空调出风的声音,显得有些寂寞。 顾筹回国的那天,傅执远用小程序关注了他的航班号,会随时发动态给他。 在机场的时候,顾筹笑着说他控制欲强。 傅执远赶紧解释说:“我今晚要加班一下,怕忘记了。” 那头传来机场广播,很混乱的声音,顾筹应该是办好了托运。 “没事啊,尽情的操控我吧!”他模仿动漫人物一样,语气夸张笑着说,然后又用西班牙语在对办理值机的工作人员说话。 可以感觉得出,顾筹心情很好。 挂掉电话后,傅执远忙了一会儿,中途他看了一下放在办公桌上充电的手机,顾筹发来了几条微信—— 登机了,旁边坐了一个很胖的欧洲人—— 乖乖等我。 最后那一条是—— 回去想把你绑起来做,要把你做哭。 傅执远低着头,脸一热,回了一句:一路平安。 傅执远是在刚刚上了回家的滴滴时,收到了小程序的航班信息提醒,显示已降落,正在滑行。 过了没多久,他就接到了顾筹的电话。 他应该还没下飞机,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我到了,在等出飞机。”顾筹说。 “嗯,我刚刚下班,打车回家。”傅执远听到顾筹的声音,心里一动,这个人总算回来了,“累了吧?” “还好,喝了点酒睡觉来着。”顾筹打了一个哈欠。 那头开始吵闹起来,应该要排队下飞机了,顾筹也沉默一会儿。 “我一会儿拿了行李叫个车。”顾筹说,“总算下来了,腰酸背痛。” “嗯,那你回家好好休息。”傅执远说。 “好,你给我按摩。” 傅执远没听明白,顾筹不是要回家吗? “怎么给你按摩,意念按摩吗?”傅执远笑了下。 “我直接去找你。”顾筹说。 傅执远手指蜷缩了一下,他觉得有些坐立不安起来,那种雀跃的感觉来得很强烈。 “你直接来我这里啊……”他小声重复了一次。 “嗯,直接去找你。”顾筹说,“想你了。” 他又问:“想我了吗?” 大概是车里的空间很小,空气不够流通,顾筹这句话又问得很直接,傅执远动了动身体,觉得整个人热得很毛躁。 “嗯。”他算是承认了。 顾筹在那头笑了笑,再一次要傅执远乖乖等他。 车继续开着,傅执远挂掉电话后,催了司机一次,他想要早一点到家,这样可以收拾一下昨天的垃圾,再给顾筹煮个吃的。 他想起,实习生妹妹推荐的那个米粉,前天到了,正好可以煮给顾筹吃,他肯定喜欢吃。 傅执远到家后,手机往沙发上一扔,就开始收拾了,这几天他忙得很,东西有些乱,先把衣服洗了,又把房间打扫了一下。 进门前,顾筹说自己上车了,五十分钟能到。 他看了一眼微信,顾筹说下高架了,红灯不多的话,十分钟就到了。 傅执远说好,然后走进了厨房。 他打开火,从冰箱拿出了需要冷藏的米粉,丢到了放了水的小锅里,然后又煮了一些自己买好的蔬菜,加了卤好的牛肉—— 这还是他妈妈寄来的。 过了七八分钟,傅执远就听到门口门铃的声音。 走到门口,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然后打开了门。 “老婆,好想你。” 傅执远眼睛一花,就被顾筹抱到了怀里,他的箱子还丢在门口,声音听起来很疲惫,身上还有机舱的那种味道。 “注意用词。” “好的,老公,我好想你。”顾筹低声笑,亲了亲傅执远的脸,紧紧抱着他。 厨房的水开始沸腾,气泡由小变大,热气慢慢在这个不算大的空间里占据上风。 傅执远被顾筹抱着,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比想象中的,要更想念这个人。 光是一个拥抱,就已经让他想哭了。 第15章(完) 两个人在门口抱了一会儿,傅执远就拉着顾筹进屋了。 他的眼泪还是没能落下来,就急急忙忙想起厨房里的米粉,喊顾筹去洗个澡,准备吃东西。 顾筹吃得很满足,看起来很是满意,他吃几口就看着傅执远笑,最后还伸出一只手牵着他。 “有毛病,吃饭也要牵手。”傅执远说。 可他也没有甩开。 吃完之后,傅执远收拾了东西,又洗了一个澡,出来就看到顾筹蹲在那边,他有一个行李箱被打开。 “过来。”他蹲着转过身,朝傅执远招了招手。 傅执远走过去后,看到了让他有些震惊的一幕:顾筹其中一个行李箱的一半,放满了薯片。 “这?”他看向蹲着人。 “你不是要吃吗?” “你也买太多了吧……”傅执远不可置信地说。 “哦,真的很好吃。”顾筹从里面拿出一袋,递过去。 傅执远刚刚伸手要接,那袋薯片就被收了回去,他还没来得及问出个搞什么鬼,人就被站起来的顾筹一把抱住,直接拖到了房间里。 那几步路的距离中,顾筹从后面抱着傅执远。 他像是自言自语那样说:“怎么看你几眼,都能看硬?” 然后把他按到了床上。 顾筹的身体很热,热得就像刚刚煮开的沸水那样。 他把傅执远按在床上,嘴唇来回在他的胸口摩擦,时不时伸出舌头舔弄一下,在身下的人条件反射抖动的时候,又用力按住。 傅执远除了发出呜咽,什么也不能做。 他的双手被领带绑住,是顾筹刚刚从行李箱里翻出来的一条,他在西班牙偶尔出席比较正式会议时使用的。 他第一次和巴塞罗那政府方负责人碰面时,那个五十岁的西班牙老头笑着说:“领带很好看。” 那个老头一定想不到,这根领带此刻正系在傅执远细瘦的手腕上,绑了几圈,让他动弹不得。 三个月没有的性爱,有着难以预料的生猛。 顾筹把傅执远的腿拉到自己的腰上盘着,手指伸向他沾满了润滑剂的下体,看了一眼傅执远欲哭无泪的模样,手指又多加了一根。 抽插的水声显得有些不太体面了,傅执远欲哭无泪,那双近视的眼睛在此刻看起来格外的诱人又无助,他看着顾筹,鼻子皱了一下。 “怎么了?”顾筹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粗着声音问。 傅执远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鼻子又皱了一下,伴随着顾筹的动作,发出毫无节奏的轻哼。 他从未被人这样绑着做过爱,尽管顾筹没有下狠心,但是失去了对手的控制,还是让他忍不住有些害怕起来。 顾筹抵在他大腿处那根东西,实在是硬得让他很想躲。 情欲被挑逗起来,傅执远发出呻吟声,他用屁股去主动蹭顾筹的手,手指又插得更深了。 “这么主动啊。”顾筹低笑着说,然后抽出了手指,双手撑住,俯身在傅执远上方。 他的眼睛有些发红,喘着气。 傅执远刚刚想说话,下一秒就眉头一皱,觉得自己快要没了。 顾筹捅得太用力了,他进去之后,几乎没有给傅执远喘口气的时间,按住他的腰,就开始快力抽插。 傅执远怀疑自己发高烧了,眼睛也开始发涩,喘不过气来。 “顾筹,顾筹……”他喊出声来,又动弹不得,声音都带着哭腔。 “怎么了宝贝?”顾筹一边用力动,一边问。 傅执远被撞得说不出话来,他只觉得顾筹这一次比以往都要进得深,前端那一处一直在他很敏感的地方反复碰触,刚刚接受了一个力度之后,顾筹又时重时轻起来。 傅执远觉得自己真的要生病了,他的腿开始抖。 “放,放开我。”他动了动被绑住的手,看着顾筹说。 傅执远有一张微妙的脸,他戴着眼镜的,不笑的时候,看起来非常正经,可此刻被顾筹按在床上,做得满脸通红,双目失焦的模样,又显得很下流。 但不管哪一种,都是好看的。 “不放。”顾筹任性地说,“哭给我看。” 傅执远觉得顾筹疯了,他瞪大了眼睛,眉头紧皱,扭动着身子说:“你疯了。” 顾筹起飞前那条微信,他以为是情趣,却没想到顾筹似乎是认真的。 “我不管。”顾筹说,他用力耸动腰杆,一只手直接摸到了傅执远抬头下体,用力把它握在自己的大掌中。 身上所有敏感的地方都被‘攻击’,傅执远抖??禛?饮?毼?槜??????????鯼??觜????觜??埤?  顾筹进出傅执远身体的速度,和他撸动的速度一样快,一样毫不含糊。 终于,傅执远承受不了,他在射出来的同时,闭上了眼睛,感受太过猛烈的快感。 “小远。”顾筹突然喊了一声,手上的速度都没有停下,他是第一次这样称呼傅执远,“看着我。” 或许是已经被快感操控,傅执远变得没有什么思考的能力,他乖乖地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太清楚。 顾筹变得很模糊。 很快,手上的束缚被解开,傅执远感觉到被搂进一个异常温热的怀抱,顾筹还没结束,却终于肯抱抱他。 “我四年前就想着,看看你被我操哭的样子。” 顾筹用力往里捅,他也要射了。 过了一会儿,一双手搭上了顾筹的肩膀,指甲掐到了他的皮肤里,傅执远哭着说:“你变态。” 顾筹感觉傅执远在夹自己,拍了一下傅执远的屁股,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身子一顿,猛地吻住了身下的人,射在了里面。 很显然,傅执远为自己的‘报复行为’付出了代价。 顾筹等他眼泪干掉,哄了他一会儿之后,在浴室又按着他做了一次,因为是第二次,顾筹做得尤其地久,傅执远后来以为自己快要散架了,求他快一点。 顾筹要他喊老公,傅执远也喊了。 他想着,只要顾筹能快点射掉,要他干什么都可以。 顾筹回来后,和傅执远腻了半个月,他这半个月都住在傅执远家里,从他家去公司。 傅执远的妈妈有一次给他打电话,恰好顾筹也在旁边,电话里他妈妈问起个人问题,傅执远看了一眼顾筹,说要她别瞎操心。 在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顾筹带着傅执远真的和他表妹吃了一顿饭。 地方是表妹选的,评价很高,但地段有些偏。 顾筹周五就留在傅执远家里了,他们第二天一起出门的。 表妹比他们先到,刚一进去,就看到了她。 穿这印花的衬衫,很造谣,笑着对他们俩招手。 “表哥,你可以啊。”她看了一眼傅执远,笑着对顾筹说。 傅执远不知道她什么意思,脸热了一下,打了一个招呼:“我叫傅执远。你好。” “嫂子好!” “……” 傅执远无法对初次见面的人说什么,手却伸到了餐桌下,掐了一把旁边假装看菜单,笑出了声的顾筹。 晚饭进行得还算顺利,顾筹的表妹真正交谈起来的时候,倒是没有了第一次见面那种招摇过市的感觉。 傅执远这是第一次和交往对象的家里人吃饭,事实上,他是有些紧张的,席间也不太主动多说什么,主要是表妹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 当然,偶尔表妹问到一些很私人的问题时,顾筹会喊她少说几句,然后给傅执远夹菜。 快结束的时候,顾筹准备买单,给了卡之后,服务员过来,说他们的pos机有些问题,能不能去收银台那边输密码,顾筹说好,起身过去了。 离开前,他对傅执远说:“刚刚那个小炒肉还挺好吃的,要不要打包一份明天中午吃?” “哦,好啊。”傅执远点了点头,那份菜他吃得最多。 “这个帮我们加一份打包的单。”顾筹对服务员说,然后跟着她去了收银台。 饭桌上只剩了顾筹的表妹和傅执远二人,刚刚好歹有顾筹在,吃着饭也不会显得尴尬。 这会儿饭也吃好了,一桌子残羹剩菜,顾筹也去结账了,傅执远觉得尴尬起来。 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很社交的人,男生朋友都很少,更不要提女生朋友了,再加上多了一层顾筹亲戚的关系在,就更不好开口了。 傅执远喝了一口水,看了一眼旁边,隔壁那一桌也准备结账走人了。 “诶,傅老师,你和表哥在一起多久了啊?”表妹突然打开了话匣子。 “五个月了。”傅执远放下水杯,说到。 “哦,你觉得我表哥好吗?”她又问,凑过来了一些。 “很好。”傅执远说。 表妹笑了一下,说:“是啊,我看他和你相处很自然,我哥之前谈的恋爱,都挺那什么的。” “哪什么?”傅执远问。 “都是别人甩他,他初恋说分手,我表哥还从西班牙偷偷跑回来挽留,结果那个人早谈了一个。”表妹翻了一个白眼说到,“也没多好看啊,我看过照片。” 傅执远有些说不出话,顾筹和他谈过以前的事,都没有这么细枝末节,只是说交往过3个对象。 “嗯。”傅执远微微垂眼。 “我说这些不是要让你不高兴啦,只是我表哥除了长相显得有点渣男之外,真的很专一。” “嗯。” “他受过情伤的,所以我挺意外和你这么好。” 表妹看了一眼那头,又笑着说:“你是我见的第一个嫂子,嘿嘿,表哥肯定很喜欢你。” 傅执远不再说话,他们坐的位置可以看到收银台,他侧过头,远远看去,正好对上顾筹回头看过来的视线。 顾筹朝这边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在服务员的提示下,侧过身子去签字。 这样的距离看过去,顾筹显得很出类拔萃,他总是把背挺得很直,穿着打扮也很洋气,说话客客气气的。 他有着让人忍不住多看的外表,是无论性取向,都容易得到喜爱的那一类人。 傅执远想起表妹说的话,他突然又想起在他遇见林啸之老婆那天,顾筹在电话里说的:我爱你。 或许是顾筹给了太多安全感,又或许是因为傅执远忽略了他的感觉,过分沉浸在自己一团乱麻的前任现任纠结里。 他把顾筹的自信和不害怕,当成了理所当然。 晚上回去的车上,顾筹先送了表妹,然后再一起回傅执远家。 “你都不回家啊。”傅执远突然开口说,尽管他觉得很开心,也很享受和顾筹天天在一起的感觉,但一周七天,回去一天,的确有些太少了。 “怎么了?才半年不到就厌倦我了啊?”顾筹笑着说。 “哪有!我只是问问。”傅执远反驳道。 车子开上了高架,堵了一会儿,顾筹的手指在方向盘上伴随着电台的音乐打节奏。 “问你。”他突然开口说。 “什么?”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住?”顾筹说。 傅执远愣了一下,他其实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没想过会来的这么突然和随意。 顾筹看他没说话,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又问了一次。 “你要和我一起住吗?”他说,“我吸尘很认真的,以后家里的地板都可以我来清扫。” 音响里传出很缓慢的古典乐,车厢内的空气不流通,让傅执远觉得胸口有些堵。 车流往前挪动,顾筹伸过手,握住了傅执远的手,和他十字相扣。 傅执远想起了关于顾筹初恋的事,觉得既嫉妒又心疼,手也忍不住用力扣紧。 过了一会儿,他转过头,看着顾筹说:“你说的,那以后家里的卫生都归你来做。” 认真开车地顾筹,顿了几秒,收紧了牵住傅执远的手,笑着点了点头,说好的老婆,没问题老婆。 他目视前方,认真不开车,因此没办法看到副驾驶的人。 傅执远眼底闪着亮晶晶的光芒,又说:“我可以给你煮米粉吃。” 顾筹说:“好。” 傅执远忍住眼泪,把头转了回去,他吸了吸鼻子,埋怨了声空调怎么开这么低。 顾筹松开他的手,把吹风片拨到了旁边。 城市的夜色在车前挡风玻璃上扑面而来,像装点了滤镜的黑色幕布。 傅执远想,他和顾筹的这一块跷跷板。 在最开始的时候,模式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可唯一不同的是,顾筹给他的安全感十足,足到哪怕真的要从上面下来,顾筹也会好好地让傅执远落地。 既然连下一个路口的是红灯还是绿灯也猜不准,傅执远决定不再多想,珍惜现在。 他再次做了没有太经过大脑的事。 傅执远对旁边的顾筹说:“我爱你。” 告白的时机绝对算是下等,可顾筹还是脸红了。 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冷静一下,握住方向盘的手却止不住的收紧。 顾筹经历过三次恋爱,然后想了傅执远四年,尽管这四年里,他有和其他人在一起过。 可当他单身,再遇到傅执远的那一刻,依旧忍不住为他心动。 “顾筹,你哭了啊?”傅执远小声开口。 顾筹摇了摇头,对旁边的人说:“明天煮米粉的时候,能不能把小炒肉也放一点进去?” “哦,好。”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温馨的,合时宜的沉默。 顾筹永远不会知道傅执远那一套关于爱情的“跷跷板”理论。 就像傅执远在这一刻,也不会知道,顾筹在听到那句告白后,想的是:他永远也不想要傅执远的爱落空,因为这样很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