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同行》 第一章 日渐趋于繁华的都市中,只有作为保留性的老小区里才能得见法国梧桐林荫了,横着巨人般的枝杈,遮荫蔽日的它们将世俗尘嚣阻隔在一墙之外。当期盼了好些年头的奥运年开年之际,瞬息万变的时局看得人眼花缭乱。 伴着肆虐的冰灾,去年陡发的美国次贷危机,将国内房市、股市冲击得晃动。在风雨飘摇中,企业家的目光聚焦又一届两会,期盼着中央最新调控政策的出台。 “两会”期间,新疆炸机未遂事件、阿坝的硝烟,毫无预警地陡发,以张牙舞爪的姿态,折起了新一年第一层激浪.与此同时,外部世界反华思潮暗潮涌动,在由西方定义为“和平”的奥运火种传递过程中,做足了文章。掀起如潮的纷争。看啊,网络间传递的一张张照片,那张臂挺身,拥护五星红旗的海外学子,在欧洲汇聚成红色海洋。而一水之隔,在资本扩张的背景下,区区韩国肆意张扬着暴发户的嘴脸,在世界聚焦的镜头前肆无忌惮地抢夺我们的红旗,将它推倒、践踏.国外知名媒体也将双重标准和伪人权的职业道德,适时展现得淋漓尽致……此时此刻,一位诡异的“人才”横才出世,“萨科奇”成了当时中国人最熟悉的名字,这个名字等同于“善变”。而“做人不要n”也立即成了当季最流行的网络用语。只是,这个流行词在国人内心中能沉淀多久,那就无从知晓了。 作为大陆的“民主政治”试验田,隔海相望的台湾,正为大陆同胞展示着实践民主推扩的反面案例,其大选也在各色“奥步”的揣测中,终于得到了答案:只问台独,不问是非。纯政治营生的民进党,未来发展空间究竟能有多少?真值得商榷。在国内外的媒体战事的较量中周旋,陡然而来的四川大地震,更将“祸不单行”这句俗语,舒展得意味深长。 风雨飘摇的五月,汶川的大地震,震裂开国人对08年稳定的衷心期盼。我们的传媒人一边积极地将舆论正确导向,一边和国外媒体不公平的报道进行较量。军队在第一时间出现,企业家在第一时间捐献,守在电视机前和网络前有心人的心灵得到了抚慰。 八月之前,奥运年悲壮和荣耀共生.八月来临,百年梦想,百年奥运在中华亿万同胞衷心的祝福中一帆风顺开始,在顺风顺水中完结。只是当国人忆起开幕式的无尽华美之际,“国家形象高于一切”的“假唱”,平白为这份壮美抹上一道污迹。 艺术是什么?难道中国对艺术的器量之心,就只能是做了“伪”的“完美”? 有点可惜呢,其实,缺憾更是能撼动心灵的人性美。完美的奥运金牌榜,缺憾是刘翔悲壮无奈离去的身影。加油啊,为了梦想起飞的好男儿,一定要再回跑道,证明自己,继续梦想。 半年所积淀的肃穆,将对奥运淡淡的激情冲得更加清淡,低于预期的欣喜,就此将时间翻过了这一页,蔓延开的世界性金融危机,没有将我们折腾得沮丧,三聚氰胺事件,却使得无数信赖支持着民族品牌的国人,陷入失措的悲情中。眼中只有金钱,心中没有社会责任感的中国商人们,延续着千百年被妖魔化的进程,致使中国独有的仇富心理,在这种不道德的财富绩累中,继续蔓延生存。 将牛奶倒掉,将记忆中醇厚甜蜜的大白兔奶糖扔在角落的同时,也扔开了我们童年里一度最甜蜜的记忆。 一直以来,我们以伤了自尊,伤了感情,伤了脸面,来抵制某些外国产品,可,我们支持国货的结果,却让我们的爱国心和幼儿小小的躯体不断受到损害。 那一个个冠冕堂皇,影印在产品显要位置的“国家免检产品”标签下,究竟是谁在不断践踏我们已经所剩无几的民族心? 一年,又是一年,在垄断传媒地积极宣传下,世界性的金融海啸,将国人的自信心充盈的无比积极,所有媒体都在阐述着一个对中国而言无比光辉的未来,仿佛全世界的资本主义都将日落西山一般。留在首都打拼做事的年轻学子们,无不振奋地攥住拳头,默默吶喊两声,“信心!” 只是这种高昂得超出预想的信心度宣传,有点惹人嫌。当所有媒体无不顺应国外媒体,将“信心”的大半部分理念都加入了“消费”这个概念时,无所不在的媒体都用一个声音呼吁支持消费,不由得让人生出一种厌恶。 谁不愿意消费?谁不愿意有更好的物质享受,谁不愿意提高生活质量?问题是:撇开百分之几的有钱人不说,每月靠着工资的普通工薪阶层,有资格为享受而消费吗?最基本的养老,住房、教育、医疗等等民生都不能保障的情况下,谁个敢随意动用家中省吃俭用积攒着的存款? 同一时间,全世界经济学家的相约赞美,仿佛眼面前的机会都将是中国的。如同点燃了光明之灯,国内媒体铺天盖地的附和,欢喜雀跃中,国库将近两亿美元的外汇储备,仿佛成了中国掌握未来世界的筹码。于是,沉醉在大国崛起的强国梦中,《中国不高兴》,在出版商的精心策划下出炉了。 单这个书名,就足以在文化界、舆论中引起广泛涟漪。事实也确实如此,在这个商业命题下,各大电台和各大博客,掀起了一场热议,当然,若是撇开炒作不论的话,这其实也算得上是言论自由的一大进步呢。 王峻合上了陈素买了很久却并没有看的《中国不高兴》,轻轻压压太阳穴,果不其然,在纯商业的运作下,失望成了必然。 虽说不谈民族的民主,不是真正的民主主义,但这本在商业定位下,以学者的骄傲和自尊,对财经政策、国防走向,用行伍的思维和口吻融于大国崛起的强国梦中,将期盼着自己民族强盛与凌驾于他国之上的逻辑立体化,将民间的情绪盲目夸大,不知是曾经激情向往着未来的年青一代,随着年龄增长成了碌碌无为的成人,还是曾经怀抱着理性思绪的学者,思维在时间年轮推动下被禁锢得僵化的结果呢?只能说,作为畅销书,它不失成功。 一片安静中,大门开启声传来,听着踩着台阶的脚步那跳跃的声息,王峻笑了。陈素回来的脚步这么愉快,定是心想事成了吧。 王峻起身,抬手将书放回书架最边的角落,卷起袖子,得准备晚饭了。 “王峻,我回来了。”放下拎包,在玄关处换着鞋子的陈素,扬起的声音中透着愉税。 “我请好假了,局长特批的,五天!”摆好脱下的鞋子,陈素往传出水声的厨房探头。 “包括周末?”王峻从厨房探出头询问。 “不包括。本周双休日加上下周双休日,一共有九天假。”一步迈进厨房,兴奋未消的陈素挨着王峻一个劲地乐。 朝九晚五,公职人员看上去都似乎很清闲,但其实,少有属于自己的时间。就算没什么公务需要办理的时间里,也离不得工作岗位。出外勤、开会、研讨、交流等等,占据了大量日常的闲暇时间,除了双休日之外,也只有清明、五一、十一这种小长假可支配,要是远行回乡探亲,就算交通再方便,时间上也都非常紧张,能请下五天假期,前后双休加起来等同放个年假了。今儿个,假条正式一批下来,办公室那些老少爷们儿,都羡慕得了不得。 “按照你说的,我和局长说,要和会计师去抽查支持机构的资金情况。局长、副局当即就同意给我假期了。”挨着王峻磨蹭了一下,卷起长袖,洗着手,准备打下手的陈素一顿,抬头道:“王峻,咱们在张校长那边,主要的投资是在士地转让这一块儿上,核对账目根本用不着八九天,旷班不太好吧。” “哪里不好了,就当为我放个假的。”王峻不满。十年如一日兢兢业业,首次请回假,陈素局然还想反悔不成? “知道了。”挨着板着脸的王峻再磨蹭了一下,陈素笑起来,刚才的话也只是说说罢了,这次能额外请下长假,他自己个儿别提有多开心了。 最近几年,他们各自有着事业,本来就聚少离多。工作态度严谨的陈素,随着被领导愈加认可,时不时会摊派到一些额外公务,让原本两点一线的直线距离,渐渐曲线游走。曾几何时,同一个城市,同一个家,两人见面,却趋向要提前预约了。这次,借着相对闲适的月份,王峻说服陈素请几天假,一来两人好好聚聚,度个小蜜月。二来,也确实需实地勘察以往只能在网络上进行监督的帮扶产业。 不管如何,无声流淌的时间之河,还是让陈素有些感慨,道:“在单位一晃都这么多年了,待得越久,单位就是世界的错觉仿佛就越浓烈,能出去走走看看,求之不得。” 这么想才差不多,王峻笑了笑。 在厨房中一起忙碌,免不得要碰触到彼此的胳膊肩膀,嗯,好喜欢两个人挨在厨房一起做家务的感觉,浸满了家的温馨。 点火下油,翻炒着嫩青,加入香菇煸炒一下,香菇独有的香味立马飘散开来,没会儿,陈素最爱吃的青菜炒香菇起锅了。捧着餐盘,陈素闻着眯眯笑。 在极度追求个性,追求非主流的新世纪,他们这种时光仿佛停滞的宁静生活模式,本丝毫没有可推荐之处,之所以一再贪恋相依相伴二人世界,纯粹是他们根本就没得到真正意义上的二人世界和安宁时刻。这个让王峻不满的魔咒,今日同样发作。 当两人交换过亲昵眼神,开始又一轮忙碌的温馨时刻,厅间响起来的电话铃声,打破了这份温馨。 拖开迈着长腿毫不掩饰想踩电话机的王峻,陈素笑起来,“别生气嘛,九天假期,九天呢。” 这部不识趣响起来的电话,是为两人共同的老朋友准备的。陈素去接电话,回归厨房的王峻举着锅铲,叮叮咚咚敲着锅子,用肢体语言明确传递着不满。 现在各家生活都过得五彩纷呈,连带着,只想在工作之余安静相伴的王峻陈素家,也不失喧闹。朋友多了,朋友的幸福和彷徨,也理所当然占据了他们生活的一部分。 低语过后,搁下电话的陈素,挨着厨房门,对拾缀着青扁豆的王峻微微笑。 看着陈素似笑非笑的模样,王峻有些意外。随着工作上的顺心顺意,陈素内向的性子日渐改观,只是这种戏谑神色,以往还从未曾见过。 “怎么了?谁的电话?”见得陈素这样,王峻询问。 “你猜猜是谁打来的。”挨在厨门边,陈素在台案上摸摸索索。年复一年,再如何收舍,厨房墙面瓷砖的缝隙中,也悄悄沾染了洗不净的油污,王峻也愈发显得有人间烟火的味道了。 猜谜语吗?准备第二道小菜的王峻没有拂逆陈素的提议,想了一下,“高远来的电话?孙莉怀上了?”一提起高远,王峻不由自主咧了一下嘴角。 去年春节后,在单位同事们匪夷所思的视线中,孙莉和高远完成了婚礼,正式组建了新世纪小家庭。 讨了个精打细算的贤内助,让表面一直就很光鲜的高远更显闪亮,没等度完甜蜜蜜的新婚期,高远立马毫无准备地陷入了大家庭成员的家族责任中。 在家族性的会亲面友之后,高远陡然发现自己居然荣升为孙莉娘家家族体系中,教育下一代的榜样典范。此后,每一次和孙莉的娘家家族亲戚们会面,只要有没出茅庐的新生代,长辈们所有的开场白,全部固定在一个套路上,大致上是这样的:“看你们的大姐夫,(大姨夫,大表姐夫,大堂姐夫等等,最后嫌麻烦,全部统称为大姐夫了)不但是高材生,现在还积极考级奋进,还在慈善基金会担任法律顾问的义工……(等等,赞美词过多,只能忽略不计)你们要以大姐夫为理想,为榜样。” 面对无处不在的赞美,被孙莉娘家所有长辈看重的高远,面对弟弟妹妹们尊敬憧憬兼那么点郁闷,或许还夹着那么点嫉恨的目光,一致回以亲切谦逊坦然的微笑,让在婚礼上由衷起誓陪伴新郎一生一世的孙莉怜悯不已。 娶了老婆,代表着有了岳父岳母。借着八月奥运的好时机,高远摀鼓了几张稳拿金牌的决胜局的票,请长辈来北京体会百年奥运激情,也顺便让他尽一下的孝道。 受新女婿邀请,年纪不大的岳父岳母来了,此行除了观赏奥运北京之外,两位长辈也顺带坦负起姑娘女婿家免费保姆的职责。没办法,都是公务员的高远孙莉两口子,一早上班,午饭皆在单位食堂解决,下午下班后,时不时各有各事,料理姑娘女婿的小家庭,自然是长辈义不容辞的职责。如此,没带晃眼,一年就这么过去了,这段时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习惯得顺理成章的高远,终于在最近,和岳父岳母发生了些小摩擦。原因是,结婚一年多来,孙莉还没有怀上的迹象,这就成了一心盼着有个外孙带带的两位长辈揪心的事儿。于是,盼外孙心切的岳父岳母专门跑了北京各大书店,淘了大量食疗秘方书籍和光盘,坚守在厨房里致力钻研。 长辈关爱晚辈,是长辈的心意,晚辈坦然领情就是。可问题是––食疗精华内容全部针对壮阳补肾。 没错,对自家姑娘怀着绝对信心的孙家老两口,极度关注女婿的营养。在岳父岳母的精心喂养下,要不是高远有一直坚持运动的习惯,想在短时间多出两圈大肚腩,绝对轻而易举。 不管如何,自尊心多少受到些刺激的高远,赖在仿若时间停滞的陈素王峻的家中,尽情沮丧了好几回。 这就是正常的家庭生活?赖在陈素王峻家的布沙发上不走,沮丧的高远郁闷地寻思着,搁三年前,打死他,他也不信自己个儿会落得如此境地。可能是王峻左耳进右耳出的态度,让特地来诉苦的高远没得到满足吧,转身又找上刘镇东说道去了。 于是,毫不意外,在隔日月黑风高的夜晚,被丈母娘督促吃掉诚心诚意准备的药膳后,避在隔音的房间里折腾得媳妇儿酣然入梦后,自己个儿还在天人交战之际,高远接到了不知身在何处的宋威的来电,其交谈的内容不详,反正第二天才见亮,全副武装的高远就杀到了刘镇东的家里,对着打哈哈来开门的刘镇东施以暴力,要不是当场缴获两盒正宗的长白山老蔘,这恩怨绝对不算完。 看着王峻反射性地咧嘴,陈素也笑出声来。之后,据高远自个儿调侃讲,那天从刘镇东家缴获的两盒老蔘,被他卖乖送给老丈人当父亲节的礼物,当日就被丈母娘翻着花样下了他的肚,没喷涌出鼻血来,算是有福了。 “猜错了,不是高远的电话,是宋家的老外婆打来的。老人家叮嘱我,说明天是她八十二大寿,让我们一定过去吃饭。” 宋家的老外婆?提起宋家这位老外婆,王峻颠着翻炒扁豆的锅柄一顿,又生出些烦恼,轻扬眉峰,哼了一声。去年入冬,一溜儿而立的小子们给宋家老外婆拜八十大寿,距现在也不过小半年,哪来的八十二大寿? 瞧着哼哼着的王峻,陈素摇头直笑。可能他是唯一有耐心陪宋家老外婆玩摆花牌的人吧,宋威的老外婆特喜欢他过去走动,一个月不去一两趟,下次去会被埋怨好久。以至于,经常出入宋家接送他来去的王峻,被来客当做是宋家正牌公子的次数,多到宋家懒得解释了。还好,无求与人,王峻尚能忍受。 第二章 “是宋威放探亲假回来了吧?”想从王峻这边得到确认,陈素追问了一下。 “不用猜,肯定是。”王峻应了一声。编造出这么蹩脚的谎话,是宋威的思维退步了,还是借此刻意提示他们?看来是后者。 晚餐需清淡些,两道素菜就够了,端着菜转移到外厅。在餐灯的照耀下,两人寻思着同一件事。 “明天怎么办?”陈素看看王峻。和单位请假,说去抽查支持机构的资金用度情况,这并不假,和张校长的技术培训学校,签了加大扶持力度的扩展性支持,更不是假的,早一个月前就约好了时间,刘镇东、高远、江明华和他们俩一起去张震的学校进行考察。 前年,他们回陈素老家时,偶尔交结了开办短期技能培训学校的张震,且一见如故。交谈下来,张震的经营理念和学校的硬件设施,都让陈素怦然心动,从浅交到相互认知,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在相等意愿的交流中,经过论证、谈判和一系列繁杂的手续,促成了他们对张震那所技能培训学校加大注资的合作。 扩大校址规模的筹备,和地价飙升的时间段重迭,逼得双方一度思考,是不是将这笔支持性资金用于设立分校,不过,由此带来的两套班子的管理问题,双方研讨探讨中搁置。最终,张校长将目光锁定在本校旁一处型材加工厂的地皮上。由于最近几年原材料上涨、加工利润下滑,辅以管理不当等等因素,这家由地方扶持的型材加工厂,已经资不抵债,经过张校长郑律师一再争取,以引进资金和升级地方技术培训学校为理由,最终说服了地方政务部门,取得了这块宝贵地皮的批文。 在以外企和精工纺织为主的外向型企业聚集地域,扶持一家升级的技能培训机构是合理的政策导向,营商环境开放化的当地政府,办事效率远高于其他省份,从争取地皮,到办理各种手续,很快就开始正式动工,经过小半年努力,本月底就要正式验收交工了。 资金使用是通过网络监控,以便让陈素所持有的基金会的会计师江明华,在第一时间把握。 身为高级职场经场人,江明华屈尊作为陈素持有基金的专属会计师,这是有原因的。去年,看着日夜在职场忙碌的江明华,忍了好久,忍到忍无可忍的江教授在一次激情之后,旁敲侧击,撺掇江明华回家待着享享清福。本来说这话,江教授极其小心翼翼,以免江明华误会而伤了自尊。没想到,江明华当即感动地哭了,直接导致江教授再次激情了一把。次日,江明华正式辞职回家,做专业家庭“主夫”,且乐此不疲。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愿望和理想,在职场打拼多年的江明华已经很累了,金钱对他而言,早已不再重要。温暖的家,才是他心灵的皈依。此后,抱着闲着也是闲着的心态,江明华正式接手陈素基金会的会计师一职,通过网络,帮着管理。 对江明华的加盟,王峻非常重视。他很清楚,除了在感情上有些较真之外,在资金数据管理上,冷静细致的江明华,有着他都自愧不如的能力,遇上这种人自愿帮忙,陈素又捡了个大便宜。 除了江明华,悄悄的,陈素身边聚集的专业人才,顺便帮着他解决了政策、法律、财经、管理等等高专业方面的问题,自愿送上的免费顾问,一个又一个,在集体积极的集思广益之下,基金的运营也日渐成熟,“全家总动员”的感觉很有意思呢。 以新校区正式竣工之前去审核为由,这次出行计划早在一个月前就定下了。见多了商业粉饰的痕迹,更想体会一下真实。为这次突袭审核,提前请了两天假期的高远和江明华,还做了大量的前期工作。 作为基金的会计师,江明华一起去是理所当然。而基金的出资人,刘镇东也当仁不让,在北京待腻味了,顺道闲逛闲逛也好。至于顶着自己给自己封的“御用高级法律顾问”头衔的高远,也没客气,他的想法和刘镇东基本上半斤八两。当然,除了纯凑热闹的心思之外,他俩本意还是有想用自己的视角,为陈素再判断一下合作伙伴能力的意思。鉴于这个用心,实在不想和他俩凑在一起的王峻,也就没再坚持反对他俩跟着的意见了。 出行计划一切妥当,就等着明早动身,现在若真是宋威探亲回京,那王峻和高远岂不是不方便去了吗? 没多加考虑,王峻道:“这些你就别操心了,要是宋威假期紧,就请江明华代替我们去一趟就行了。要是宋威假期时间宽松,反正他也是揣着麻将牌等着我们,连他和麻将牌带着一起去个两天罢了,我就不信了,他还能不跟着咱们走。” 听了这话,陈素又笑了起来,没错,似乎除了上学那阵子,他所见到的宋威,都在火急火燎揪着他们几个搓麻,一旦被拒绝,立即砸下一大堆关乎军政民生和谐的辞令,逼得都愧疚的大家陪着他继续玩到底。 宋威这种痴迷是从不摸麻将的陈素所不能理解的,事不关己,只觉有趣。王峻说得没错,还是朋友重要一些,离上次见面又过去几年了,当初扎着大红绸子钻着他被窝的宋小威现在应该有小男子汉气概了吧。 这事在王峻一句话中算是有定论了,沙发那边的电话铃却又响了,吃完最后一口镘头的王峻斜起了眼角,又是谁啊?吃饭都让人吃不安稳。 “猜一猜,这次会是谁?”起身去接电话的陈素和王峻玩起了猜谜游戏。 “这次肯定是刘振东。”既然宋威哄着老外婆,漫天撒谎通知了他们家,一定也不会放过骚扰刘振东和高远。况且,相比于高远,刘振东嘴巴更大些。王峻肯定,这次百分百是刘振东打来的。 接着电话,和电话那边交谈了没会儿就放下了,陈素转身摆着手笑道:“又猜错了,是江晔。他已经放暑假了,本来想去四川旅游,听了他爸爸说我们要去张校长那边看看,他想搭顺车去看看顾景泰和两个小弟弟。” “这些人一点也不知道什么叫回避。”连番猜测失败让王俊不满起来。 “自从结识了顾景泰和张扬沈毓之后,江晔在心态上也放松了,对社会活动也积极乐观起来,做事情,交朋友都不再畏缩不前了呢。”对王俊的抱怨已经都习以为常的陈素,替江晔明显的改改而高兴。 听了陈素的话,王俊撇撇嘴,扶住年轻人是成年人应尽的义务,那他就不说什么了。 “给江家去个电话,邀请江教授也一起去吧。” “啊?”陈素道:“江教授?他要带研究生,应该很忙,想必没时间吧。” “不要紧,明天是周末,打个电话去说一下。”王峻道:“已经聚了一群电灯泡了,再多一个也无所谓了,就当顺水人情了。” 看了眼还不甚明白的陈素,收拾桌面的王俊抬目道:“你以为我真的喜欢打麻将吗?有江教授做预备役,我也好换换手。” 恍悟的陈素失笑起来,原来如此。回身拿起电话回拨过去,交谈了三言两语,有些啼笑皆非。陈素进了厨房,向收拾碗筷的王峻汇报,:“江教授让我转达一下他的谢意,他说欣然接受你的邀请。不过,他另外让我转达一句,‘你不主动邀请,我也是会去为年轻人把握把握的’。” 慢慢擦拭手上的水渍,王俊真没法子理解,自己怎么会和这样的人牵连上了,真奇诡。 陈素挨了王峻一下,算啦,拜朋友们的关爱,这几年,他们确实少有二人世界,不过,有幸福的朋友们映衬,有自闭倾向的他们俩才没有被尘世所遗忘,托福了。 扳着手指头,奢侈的九天假期该怎么有效利用才好呢?拿着衣服去冲凉的陈素愉快得了不得。 擦拭着湿发,出了浴室的陈素看着煲电话粥的王峻,和谁通话呢? 王峻挂了电话道:“我和他们通过电话了,明天八点在刘镇东家会合,再一起去宋家,到时候再决定是不是一起去南边。” 陈素点点头,这样最好,不然太分散了。 “对了,有九天的假期可别说出去,前两天办事,后面七天全部由我安排。”看着陈素开始动脑筋的样子,王峻用不容反驳的语调颁下第一道命令。 “当然一切都听你的。”除了家和单位之外,陈素并没有什么特别要去的地方,前一阵的端午小长假才回过老家,爹妈身体都很健康,兄弟姐妹工作事业也顺利,没有要他操心的,现在的他,只需要享受由王峻安排的假期就行了。 噢,不错嘛,这次陈素没有想和他争夺掌控权,探手钻进白色罩衫下,触抚着属于他的肌肤,拦腰抱起陈素,王峻合上了卧室的门。 打开的空调有些儿凉,不过,这种凉意会很时是淹没在激情当中。将身心放松到最妩媚的状态,陈素展开身躯,展开心扉,全心全意等着王峻的激情。 爱抚着彼此,亲吻着彼此,彼此早已成了彼此。 依依不舍的放开了被吮吸得高翘起来的殷红,王峻探向了散发着药香的下体,光洁的肉柱已经抬头,享受着王峻唇舌爱抚的陈素,羞涩地掬起王峻高耸在乌丛的黑红分身,第一次被王峻诱惑着亲吻它,是好多年以前的事情了,至今依旧觉得不好意思。 “啊~~~”最敏感的分身顶端,被火热的舌尖舔碾,这是王峻的示意,学习着的陈素,探出舌尖,舔碾着握在手中脉动跳跃的分身,追随感受着的快感之源,亲吻爱抚,直至包里进火热的口腔中吞吐,在彼此给予的最直接的快感的支配下,身躯和心扉都在战栗。 身下的床单被双手揪紧,发边的枕头早已落在床下,高高挺起的腰身在摇摆,唇中吐露出的急促的喘息,伴着呻吟在弥漫,将陈素的双膝分在两侧,在禁忌的后庭中,肆意穿刺抽插,独占彼此,独享彼此,王峻深陷温柔乡不能自持。 一次次被占有到最深处的错觉支配着陈素,耳畔流淌着的呜咽声声,支配着王峻,激清之后的短暂休整,王峻翻身托起陈素,跪伏在床上,这种变化让陈素大惊,但后背被王峻有力的手掌压着不能弹起,这个姿势使得他浑圆的臀部高高耸起,股缝中浅红浅红的,湿淋淋的泛着光的菊蕊,让双腿叉开,跪在陈素身后的王峻一览无遗。 一手压着光洁的后背,一手剥开圆润的丰满挺翘的两片半月,坚挺得肿痛起来的粗大黑红,在臀缝里蹭着,不能再等待般的急迫,冲进了早已被他射出的精华,沾染得润滑无比的花心最深处。这种体位是爱人最觉羞耻的体位,这也是能让他更深占有,更肆意妄为享受爱欲的体位。前几年,陈素一直都还不肯,现在羞答答的,偶尔允许。此时此际,再不愿意,也只得由着爱人了。 在注满了爱欲的后庭中驰骋的,是爱人狂放享乐的分身,摆着有力的腰身,深深浅浅的占有支配着陈素发出的每个音符,一起回归原罪的爱欲。 呜咽着的陈素追逐摇摆着腰身,羞耻之心在激情中远离,强壮的王峻让他甘愿臣服。 希望自己更加快乐,也希望王峻更愉悦的陈素,全心体会着欲望欢愉。坚挺分身的每次摩擦激荡,如同点燌的火焰。彼此独享着对方,齐齐迎来痉挛般的高潮。在王峻的手中,陈素倾泻了,而王峻高高抬起腰身,居高临下注入陈素在早已盛满他爱液的后庭中,软下来的分身在依依不舍中抽离,陈素后庭顿时一泄如注,失禁的羞耻感,让陈素失了神。 不在 乎空气中浓郁的雄性气息,王峻亲吻着迷离中的陈素的唇和颈。 唔,在湿漉漉唇舌的吮吸下,良久才回神的陈素,被引诱着伸出舌尖和王峻嬉戏。 两个人的世界,两个人的爱恋,并不存在所谓羞耻,喘息的两个人的心胸相抵,都能听到到彼此心胸中跃动的心跳,没有比这样的时刻更温馨的了。 “累了,睡吧,一会儿我给你洗。” 陈素脸一红,身子只要稍动一下下,后庭就恍如涌出无数热液的失禁错觉,让他不羞涩都难。低声责备道:“不是说好不在里面射的么。” “以前是顾忌你上班忙,舍不得你。”靠着陈素温存的王峻低声道,“我想在里面一辈子不出来” 难得听到王峻这么荤的玩笑话,陈素伸手拍过去,得赶紧冲洗一下,明天可要出远门,可别惹得凉了肚子。 扶着陈素进了浴室,帮着清洗的王峻自然再次享受了一餐,等到洗完出来,全身被啃得体无完肤的陈素,缩在薄被中已经不敢见光了,真是羞死人了。 安眠的夜,随着穿过窗帘缝隙透了进来的阳光而消融,不用上班的慵懒,让陈素幸福地享受着睡懒觉的滋味,一向浅眠的王峻,在屋外鸟雀一片叽叽喳喳中,一觉方醒。 随着王峻起身而翻身的陈素,眯着眼睛习惯性地看了看时钟,噢,都过七点了,赶紧起来洗漱吧,从他们这边到刘家可不近,中间若是遇上堵车,可就麻烦了。 陈素忙着洗漱,昨夜的激情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大的负担,在王峻长期精心的喂养爱抚下,无论身心,他都很健康。 王峻则给阳台上的花圃浇足了水之后,仔细将每个窗棂关严。临行前,再左右确定一下,很完美,出发。 今天出行,王峻没有开车。自前年自驾出行后,苦恼就此缠绕。说真话,在处处是人流、车海和不合理收费的现实情况下,选择自驾游,费钱费力费神不提,还特容易上火,城市发展扩张得太快,理想和现实渐行渐远,此后,只要再往来城市之间,王峻不再提自驾这茬子事儿。 出了小区,抬手就拦到一辆出租车,省心又方便,还顺便为交通、环保和出租车司机的收入做出一定贡献,感觉不错。 赶在约好的时间,陈素和王峻到达了刘镇东家,一踏进门,就见着高远和江明华一家子全部都聚在厅堂的边角处,没有意外,高远的媳妇孙莉也在,她也和领导磨叽到两天假,此行就当小蜜月啦。 不知道是不是婚后生活过于和谐的原因,以往看上去大咧咧的孙莉,如今特显妩媚。 相互招呼过后,再看和孙莉站在一起向他们打招呼的美丽女士,哎,唬得陈素一震,这不是宋威的太太么! 看清楚了,一身休闲装束的宋威一直和高远他们站在一起,刚才之所以没有注意到,纯粹是没想到宋威会出现在这里。那靠着边儿的小小男子汉,肯定是宋小威了。 上前相互给了个有力的拥抱之后,王峻就被迫接住宋威递给他的干儿子––宋峻。束手在一旁的陈素和宋威相互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彼此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般,时间过得真快,晃眼已经年。 坐在王峻的胳膊中的小家伙,大名为宋峻,小名叫宋小威,一张小脸和宋威不但长得像,气质也相同,小小年纪就透着阴沉。 暂且不理会阴郁的小家伙审视他的目光,王峻看向气氛深沉的厅堂,怎么了? 看着靠在刘家厅堂边角聚着的大家,再看看厅堂中对着他们微微点头后,继续看《人民日报》的刘家伯父,再瞧瞧虎虎生气的刘家阿姨和毫不相让的刘家媳妇,还有中间坐着的小佳佳的外公外婆,不用提醒,陈素明白了过来了,悄声道:“刘家的婆媳大战又开始了?” 没错,宋威点点头,很有幸,大家都赶上刘家现场直播的家庭战事。 刘家……,该怎么形容呢,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单纯从刘镇东的角度来说,生长在这样家庭,他也很辛苦。 刘家数代单传,刘家爹妈对独子刘镇东言听计从,要风给风,要雨给雨,说实在的,刘镇东居然愣是没学坏,一直就是这个大院一项小小的传奇。 自个儿在溺爱下长大,现今混得也不错,刘镇东自然也没想去管教自家闺女,只是,他这个好爸爸理念,被媳妇严肃批判! 第三章 去年,见识过别家宝宝的教育理念,触动了一直无所事事吃着闲饭的她,在家反省了好多日子,豁然开朗的她动用一切资源,搜集了大量的教育理论资料,废寝忘食地为小佳佳的未来制订出《关于刘佳佳全面发展的网领文件》和《一切从娃娃抓起精英计划书》下发给公公婆婆和丈夫审阅,集思广益,一起讨论学习。 审阅完媳妇的下发文件,小佳佳的爷爷奶奶当即不干了。 开玩笑,要是按照这个严重侵犯儿童生存权的章程办,他们刘家的小佳佳还能保得小命?当即紧急召回儿子媳妇,为了小佳佳的未来,东方思想和西方思维在刘家进行了火星撞地球般的大碰撞,刘镇东家的婆媳大战,如火如荼地就此开展了。 这里要注意,所谓的东方思想是刘家奶奶主张的自由教育,给孙女一个快乐的童年.具备西方思维的刘家半洋媳妇儿,主张的是精英教育,在纯西方民主自由氛围下成长的她,对小佳佳的未来充满了憧憬。她确信,在她的纲领文件下成长,小佳佳在不久的将来,一定能成为高尚的、有内涵的、无与伦比的人才。 “精英计划中,首要环节就是‘一切从娃娃抓起’。”刘家媳妇劝说婆婆站回到她这边,“我们都是为了小佳佳的未来,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嘛。” 听了这话,将恶婆婆的姿态摆得十足十的刘妈妈,瞪着媳妇,直接用面部表情表示着她的不满。 今天刘家婆媳不分场合地又开展起思想碰撞大战的主因,是因为程来救火的外公外婆到场了。 审阅了亲家传真过来的“小佳佳全面发展的网领文件”之后,极其不能理解的他们曾经沉思,是什么样的刺激,让在自由教育理念下成长起来的闺女,制定出这样具备法西斯格调计划书?就算智商达到了,在情商上也定是残缺不全的。当即,他们放下手边的事情,搭上飞机,快速赶来参加剿灭女儿嚣张气焰的联合作战。 不参与其中的刘镇东别开脑袋,扫视着这些碰上他家热闹的家伙们的各色表情,其中,宋威最热衷,王峻则属于最是郁闷的那一个。 前些日子,刘镇东携带着媳妇儿潜心策划的《一切从娃娃抓起精英计划书》复印件,让王峻阅览。因为好奇心重,王峻翻了一遍,字里行间,恍若直接再现宋威的童年时光,寒气顿生。小佳佳所面临着的未来前景,相当不乐观呢。 对一进门就和婆婆联袂一起围剿批判她的父母,刘家媳妇含蓄地继续着说服工作,“不加分析,就一味否定,是不是太武断了?太过自由,绝对不是真正的自由,没有规矩,怎么能成方圆?”接受资本主义自由教育的她,对精英教育的理念,不但憧憬,还积极准备将其发扬光大。 她手边有例证来证明她的逻辑思维绝对没有出现任何错误,最具说服性的例证,今日恰恰就都在了眼前。看,事业有成的王峻,在司法战线上奋斗的高远,看看背景深厚却投身国防的宋威,还有留洋归来献身国防事业的宋威的太太,这些可都是一再被摒弃的精英教育下成长起来的有为人才。 “他们情商哪里有问题了?他们的事业蒸蒸日上,积极参与慈善事业,去年大地震的时候,虽然没捐出多少现钱,可是一直都在默默捐资助学。不说别家,单单看我家刘镇东,集孝顺、忠诚、勤劳、善良等等优秀品质于一身,简直就犹如圣徒,天下有哪个姐妹敢说嫁得比我更好、更幸福,有本事站出来!” …… 盯着《新华日报》的中间版面,旁听的刘父陷入了沉寂.盯着炫耀自家老公的儿媳妇,婆婆指着儿子大半天,愣是没找出反驳的话来。 面对扫视过来的赞誉视线,这些被赞美词汇包围着的“精英们”默默含笑。嗯,除此之外,他们还能说什么?至今还被媳妇儿崇拜着的刘镇东又能如何?只能继续保持中立,不吱声、不掺和、不予以表达任何意见和建议。 抿着唇,年轻些城府不深的江晔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害侧转身去,故意欣赏墙上近代名人字画的孙莉和宋威太太也一个劲地乐。 看着事业有成的女婿,小佳佳的外公外婆妥协了。女儿这场源于机场一撞下的姻缘,他们从来没有真正的看好,但这么几年接触下来,高干子弟的劣质品行,全部没有出现在举止吊儿郎当的女婿身上,当听闺女说女婿还和朋友们联合做着慈善基金,更让重视人品多于注重家世的他们无比满意。 这番表白,让特地赶来扑火的老两口稍加思虑之后,决定保持中立。虽然旅居海外,在时空和距离上离国境线有些遥远,但骨子里存在着的华人读书为上的本质思维,却一点也不亚于国人,既然女儿在为自己下一代的人生做着长远的规划展望,作为上代人,他们也就暂时观望观望吧。 这场婆媳大战,因小佳佳外公外婆临场倒戈,刘家半洋媳妇悍然赢得了完胜。 对儿媳妇至今都没有看透儿子的本质,怜爱地抱起滴答答跑过来的小孙女,刘妈妈继续担忧着一直以来就担忧的事情:据科学证明,决定孩子是不是聪明智慧,母亲的遗传基因占据了很大的因素,小孙女可不能只长脸蛋不长脑子,不然,这独苗的刘家可就惨了。 小佳佳未来发展家庭辩论会,再次告一段落,靠在奶奶膝上的小佳佳昂首笑,一眼瞧着了王叔叔胳膊肘里的小哥哥,有些儿不满,平常王叔叔都是抱着她的啦,当即跳出奶奶的怀抱,缠了过去。 不理会儿子这群朋友,整理一下情绪,刘家父母招呼着特地远道而来的亲家,两家大人再沟通沟通。 今日战局完结了吗?四下散开的人都汇聚在一起,该出发了。 一把捞起小佳佳,刘家媳妇儿是一定要跟着去的,她挺想知道用《论语》当催眠曲的张扬、沈毓小朋友的现状。 一溜儿私家车在刘镇东的指挥下,全开进了地下车库,预先约好的簇新大巴,已经泊在了小区外,同行的司机有两个,都是有一定驾龄的中年人,轮流开车,安全更有保障些。 此行宋家三口也同行。昨晚,接完电话,刘镇东立马冲到宋家,和宋威嬉闹了一场,这次宋威的探亲假很长,对去南边玩两天的提议很爽快地答应了,只有一个条件是必须的,得在慈善基金上加上他们夫妻的名字。 够爽快!听了这话,连着挠了宋威好几把,刘镇东当即就通知公司的大巴司机,让他第二天把车开过来。当然,加班费一定会加倍另算。这年头,事事最好公私分明。 “噢,用这么豪华大巴载购房团,够奢侈。”登上崭新的大巴,江教授调侃着。到底不是用来跑运输赚钱的,车上座位没有被改装,间距很宽松,视野和空间很舒服。 “嗯,看到款爷们如何大把大把掏钱,就不觉得这车有奢侈的成份了。”刘镇东哼哼笑。按照预期,本来是订机票出行的,但最近新闻全是h1n1,这么个特殊时刻,要是一不小心被隔离七天就麻烦了。算啦,反正在国内,飞机的效率在天上,地下后勤的效率不予置评,自家包车出行效率低点就低点吧,难得有机会能全体相聚在一起,一起唠唠嗑,当做联络感情也好。 上了车,男人们往后走,女士们自行选择。 将特地准备好的大包小包北京特产,放入闲置的空座上,江晔和爸爸们坐在一起,迫不及待等着发车。他早就听顾景泰说,那边的长辈都很慈祥,也很大方,肯定得给见面礼,正值有梦想的他,也期盼起来。 往后走,一眼瞅见摆在最后排,另行改制的一张麻将桌,立即捞卷袖子的宋威大力拍着刘镇东,哼哼笑,“够哥儿们。来来来,开始了。” 不去理会难得撒野一回的男人们,围坐在一处的女士们,聊得也很热闹。其中,美丽又有知性魅力的宋威妻子路天仪,理所当然成为焦点。如此美丽的女士,不但是军衔不低的高干,还是科研组的重要成员,真是人不可貌相。 谁说女子不如男,看着这位集美丽、智慧于一身的女士,现成的学习榜样教材,不能错过了,刘家媳妇招呼着闺女,“佳佳,你要像宋哥哥的妈妈那样,既要聪明又要能干哦。” 此时此刻,小佳佳正和占据王叔叔大腿的小哥哥吵闹着。 瞅着拉他腿的小妹妹,端坐在干爹膝盖上的宋小威哼了一声,别开头不予理睬。一本正经的阴郁模样,看得旁边坐着的陈素觉得忒有趣,抬手抱起不满意的小佳佳,喔,小孩子身子软绵绵的,抱在手中好舒服,当然,前提是小孩子别吵别闹。 抱着不经意间又长大了些的小佳佳,陈素想起上次和妈妈通电话的话题,陆续上学的侄子侄女,学习成绩一直在中游徘徊,却不知以勤补拙,妈妈对此很忧心。也提到了经营的生意,现在,在地方经商都不太好做。显然,这次国际金融海啸,无法避免地冲击到了占据我国从业人口数量最多的纺织产业链,国内大量的外贸纺织品转内销,物美价廉的广大物量,冲击着中低端服装市场。虽然取消了商业税费,收益利润还是直线下滑了,要不是门市是自家的,情况就不妙了。 在陈叔叔怀中没会儿,小佳佳就坐不住了。陈素将摇头摆尾的小佳佳放下,她当即靠向王峻,拖扯着小哥哥再次折腾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小佳佳不怕王峻,却对他反而有些畏惧。推推眼镜,陈素凝视小佳佳,真无法理解。 前面的喧闹丝毫没有影响到推动着麻将的男人们,自摸一个东风,高远扔了出去,道:“我听刘镇东说,你们夫妻决定还留军队,不转业回北京?是不是真的?” 宋威夫妻这次回来是有原因的,面临转业还是留在军队的抉择,宋家希望宋威退伍返京安置,进入行政体系。如此坦途,却被宋威夫妻共同婉拒了。退伍安置还是继续留在军区,宋威夫妻选择了后者。这个决定让宋家和路家措手不及。 仿佛永远在和家人意愿相违背的宋威,对参军毫无兴趣,这是宋家人一直以来的印象。现在宋威却不愿意离开军队回地方发展,让宋家人很是匪夷所思。 早已不再是棱角对冲的年纪,也不具有妥协和不妥协的冲突底线。面对而立之年宋威夫妻的自我选择,对子女一贯用以强硬指示立场的家长辈,最终都保持了缄默,没表示支持,也没有表示反对,因为他们自身也都是国家机器的一部份。就算如此,下一代的教育问题还是需要斟酌的,为此,两家家长婉转提出了建议,“小威已经要上幼儿园了,能不能为孩子考虑考虑,让小威留在北京。” 这是不得已的,宋威夫妻当真决意留在军队发展,日渐长大的宋小威的教育问题,就摆在了眼前。在中国,任何家庭的孩子教育问题,都永远排在重中之重。虽然现在军区环境和条件已是不同往昔了,但,显然,在教育环境和师资力量上,还是不能和地方重点学校同日而语的。时代是现实的,既然谁也回避不了在应试教育这个起点在线起跑,孩子的教育问题,理当尽快摆上议事日程。 “各位猜,宋威是怎么回答的。”昨晚跑到宋家转过一圈的刘镇东,撇着嘴道,“面对他爹妈、岳父岳母诚挚恳切地询问,宋威说‘哦,我已经想好了,小威留给王峻陈素养,他们俩有不少遗产可继承,我们宋家绝对不吃亏的。’” 抬眼瞅了一下大嘴巴刘镇东,打着王峻未来遗产主意的宋威一派坦然,“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自打儿子还在他妈的肚子里没出来起,王峻陈素就是他干爹了,外国人称之为‘教父’,归他们抚养也理所当然吧。” 听到这里,江教授哈哈大笑起来,至于前面自个儿聚着的女士们,凑趣的将脑袋掉转看过去。对“阿姨”们的话题不感兴趣的江晔,靠着爸爸叔叔们这边,听得甚觉有趣,期盼着下文。 坐在前面,无意参与这种无聊话题的王峻,就当做没听见的,至于对宋威这种冷面笑匠的风格渐渐有所领会的陈素,也自动选择了忽略。 “后来怎么样?”江教授催促着,“快讲,快讲,应该会被揍吧。” “没。”宋威遗憾地摇摇头,“我父母似乎不具备幽默细胞。” 一边的刘镇东嘴快,直接道:“他老爹老娘岳父岳母脸色当场就青了,操起老外婆的拐杖堵着楼上楼下,追着他揍,鸡飞狗跳的场面要多热闹就多热闹。” 一顿足,抛出又一个东风,高远满脸后悔,早知道昨晚也去看看了。 吃下东风的上家宋威瞄着高远,没见着他挨揍,至于这样悔恨交加么。 “说真的,不后悔?”刘镇东有些为宋威的前程遗憾。 宋家、路家在军中、地方都有一定的人脉,宋威夫妻以目前军衔退伍,在北京或任选一个省从政,一路走来,很有政治前景。 “这是我们夫妻商量后的共同决定。单纯觉得做一件有所期待的事情挺不错的。”摸着手中的牌,宋威道,“我俩的专业都已经在军中有了立足之处,各自手边的东西都已经做了好些年,不想在最关键的时刻放弃。何况,在物质上,我们夫妻对未来的顾虑和彷徨,比同期的要小得多。想来想去,也就没什么多余的想法了。在军队,在一群同样优秀的人才中间,想傲慢都不可能,混在一起端着饭盒吃公家饭挺悠闲自在的。” 码着自己牌,继续盘算着如何看死上家,压住下家的江教授,抬眼看了宋威一眼,噢,居然是个实至名归的精英,以往没看出来,真有些对不住。 宋威这话并不是境界有多高,也不存在什么所谓的中华未来的使命感,而是他确实有后盾。当初从学校出来,将原有的一些收益全面分配之后,宋威和高远的那部份收益,最终全塞给了一再拒绝的王峻。本来他们只是想帮帮王峻,没想到,等到王峻事业小有成就之后,这些钱被王峻算做了股份,份额虽然只是个位数,但多年的红利收益,已然相当可观。没有了生存生活之外的顾虑,只为了自身的能力展示,宋威和高远在各自领域中的努力和坚持,早已与每月领的薪水没有关联了。 哦,一心只想赚大钱的宋威真的长大了。看着老朋友,不知为什么,涌出一种莫名酸楚的滋味,为掩饰着这种感觉,刘镇东哈哈大笑,道:“放心,有我吃的就一定有你喝的。钱算什么东西,展示能力,才是不白在世上走这一遭。” 噢,听着豪迈的放话,盘算着刘镇东的身家的宋威,立即加紧看牌,这几天一定要从这个财大气粗的大款口袋中捞点油水,补贴补贴老婆的脂粉钱。 大人们和乐融融,小男孩小女孩之间就很泾渭分明了。 小佳佳和宋哥哥为了玩具的分配,紧张关系进一步升级。 不招惹不代表不被骚扰,当宋小威带来的最喜欢的画册也被刘佳佳拽走了之后,宋小威立即就把小佳佳划分在不受欢迎的行列。 身为人父,百忙中,抬头瞧瞧儿子近况的宋威,看到了张牙舞爪抢占宋小威财产的小佳佳,当即表示出不满,“哎,刘镇东,你家生的是姑娘吗?想不想嫁人了?” “现在ㄚ头都是当小子养的,怎么着,落伍了吧。”刘镇东回身斜眼看过去,现在的小姑娘都比小子有魄力,他对闺女的作为很满意,这是魄力,知道不知道。 盯了一满裂不但不知道教育闺女,还一派洋洋自得的刘镇东,宋威扭着脖子喊:“小威,揍她。” “别胡说,小威,哥哥就应该让着妹妹,这是天道法则。”刘镇东赶紧阻止。 别开脑袋,懒得理不良爸爸的宋小威,自个儿玩着手指头,一脸不待见的小大人们模样儿,让一旁的阿姨们一个劲地乐。 “对了,我们做亲家怎么样?”宋威兴致勃勃地将赢得的钞票往预先准备好的兜子塞。 “多谢抬爱,不过不必了,我们家只找入赘女婿。”看透宋威不良本质的刘镇东严词拒绝。 一直都没有说任何话的江教授,面对看过来的眼睛,微笑道:“我们家没有适龄的小闺女,就算有,在经济上,怕也不能达到您要求的标准。”热衷于给什么都不懂的小孩配对的大人们,还真是不一般的恶趣味呢。 “对了,高远,你家那位怀上了?”再次被婉拒的宋威转移到下一个目标。 “请恕我拒绝,我不想做一个干涉儿女婚姻自由的坏爸爸。”被宋威盯着的高远哼哼着,要不是看在几年才能见一次的份上,就上次那通电话的不良内容,他都想好好揍宋威一顿,不过,现在应该也打不过了吧。 “我只是关心地问问,真小家子气。”宋威撇嘴,一如既往任性的高远,居然能讨到老婆,真没天理。 “有没有都一样,我也不想,小孩子闹死人了。” 看着嘴硬的高远,“要是不想,干什么每次见着刘佳佳都抱着不放?”事不关己的江教授也找了一句闲话说说。被晾在一角无声无息,可不是他为人处事的习惯。 这是什么话,高远不满,江教授这话听起来他像变态似的。还不是因为刘镇东坚决不让他抱,他才上赶着非要抱上手的。 当了多年的法官,行事上自然也趋于稳重。放弃耍嘴皮,高远立即转移开这种对他们夫妻而言有些敏感的话题,道:“你们留在军中也好,但小孩子怎么办?小子总归要入托了吧,军区条件再好,也不会好过北京的学校吧?他这么小就要给爷爷奶奶带吗?你也该为你们家宋小威想想。”将宋小威给爷爷奶奶看护,一直很怵宋威家铁杆军阀作风的高远,极其不看好,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宋威斜眼道,“我生下来的第一天,就是为了父母的荣耀和期望值而活,难道这把年纪了,我还要为了下一代的人生而活?一个人哪有那么多时间可以重来?我有我的道路,我儿子也有他自己的人生道路。” 这话没错,少年时代在“高压统治”下成长的宋威,是有点心理阴影,高远不语,耳畔却传来刘镇东的爆笑。 “怎么了?怎么了?” 举着手指着宋威,刘镇东哈哈大笑道:“昨晚我杀到他家,正碰上宋叔叔讨好孙子。你没看见,靠在一旁的宋威,看得一个劲龇牙冽嘴,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那样子要多可笑就有多可笑。” 稍作想象,高远立即打了个激灵,他连严厉到苛刻的宋叔叔笑起来的模样,都不太能想象出来,更没法子想象宋叔叔讨好孙子的样子了,怎么想怎么渗人。 “一般都是隔代亲,这很正常。”江教授回头看了一眼,娇惯的小佳佳还在和宋小威吵闹,“对了,宋小威好像心情不佳啊,怎么了?” “没什么,正在赌气中。”宋威哼了一声,“今天一大早居然撒野不听话,我把他顶着红绸子的光屁股照片,放大打印出来举给他看了。” …… 举起大姆指,刘镇东赞叹着,“你狠。” “客气,客气。”宋威矜持地昂着头,微微点着下巴。 摸着自己的牌,江教授感叹,他也终于明白宋小威一脸阴沉的来源了,有如此不良的父亲,小家伙想必想不沮丧都不能吧。 好可怜,毕竟那张扎着大红绸子光屁股的照片是孙莉拍摄的,多少负点连带责任的高远当即向被不良爸爸欺负了的宋小威表示了同情。 侧首看着端正坐在王峻膝盖上的小家伙,陈素怜悯地伸手摸摸,确实可怜了。 “您……丈夫真有趣。”回首看着比她们还喧嚣的男士们,她们回身一起由衷地向宋威夫人路天仪阐述自己的观点。 “……”端庄的她,含蓄地抿了一下唇,道:“其实,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是如此有幽默感的。” 是么?孙莉感叹。果然是高远的朋友,一个个隐藏深深,不露痕迹。 转着圈摸牌,最终还是将话题落在了高远身上。 在他们这些打小就混在一起的老朋友们看来,温和外在的背后,是比任何人漠然的内在,这就是高远的本质,只有当他有了自己的血脉,高远的人生才有可能真正稳定下来。 “中医西医都看过了,我们夫妇俩都没问题,之所以没有怀上,医生说可能是紧张了。也去了那个老中医那儿,一句‘一切正常,该有的时候就有了,年轻人着什么急!’就把我们俩打发回家了。” 是嘛,那就好。这个敏感的话题在默契的协调下就此终止。 后面在打诨,前面也没有消停。在妈妈和阿姨们善意的哄骗下,挥舞着粉嫩嫩的小胳膊,开朗欢乐的小佳佳,咿咿呀呀地显罢着才艺,每一首稚嫩的童谣都得到满车人的喝彩。 听着小佳佳的歌声,刘镇东美滋滋的一个劲地乐。他家小佳佳集他和媳妇儿所有的优点于一身,美貌、爽快、豁达和不怕输的个性,这样的小天使世间无双。 “对了,不知道小佳佳见到沈毓还能不能认得?”瞄着刘镇东得瑟的模样,高远意有所指。 “停!”刘镇东嚷着,“纯洁,纯洁一些好不好。” “不纯洁的是你吧。”高远哼哼。 瞅着两个斗嘴的家伙,一直保持低调的江教授眯眯笑,看来,嘴上很硬的刘镇东,心里已经在隐忧小佳佳的未来了。 “哎!王峻,别再和陈素挤在一块了,过来,过来。”宋威嚷嚷起来。都离了各自的伴侣,凭什么王峻和陈素挨在一起卿卿我我? 忽略他们闲扯的噪音,充耳不闻的王峻继续不予理睬。 这种不妥协的傲慢态度,立即引来起哄声。江明华和江晔都笑着起身看过去,第一次真正进入宋威私交圈子的宋威太太路天仪,前后瞄着,她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踩着椅子嚷嚷的男士们了,他们的行为实在有点可笑。 “王峻!王峻!”随着起哄声越来越高,陈素受不了了,赶紧抱过宋小威,笑着一个劲推着王峻,“去吧,去吧。” “一群话痨。”从坚毅的双唇吐出这两个字,王峻还是站了起来,没等过去,已然有人换手过来。 一双大手捞起转移到陈素膝盖上的宋小威,转交了孩子的漂亮妈妈。只是,当绝不主动离开麻将桌的宋威,坐到陈素身边的位置上时,车内安静了很多很多。 看着换手坐在刚才王峻座位上的宋威,记忆中几乎没有和宋威有如此近距离接触的陈素怔住了。多年的交往中,在他狭小得不能再狭小的交际圈中,陈素对宋威最是敬畏。这种敬畏来自于看不透和隐隐不能突破的距离感。不管如何美化,宋威都是个无论内在还是外在,都阴冷且淡漠的人,而恰恰是这样的人,每一次乍现的人情味,都能软化朋友们内心深处的防线。 和王峻换手的宋威坐在这里不是来休息的,他有话要和陈素说。 有王峻的加入,配合上老成持重的江教授,基本上就杜绝了不营养的话题。何况,十足赌徒的宋威一溜烟占据陈素身边的位置,本身就已经是超级诡异的大八卦了。每个人尖尖竖起耳朵,积极等着事态的发展。 乍停了喧闹,致使车内宁静得接近凝重。在前面轮换开车的两个司机好奇得不得了,更是屏息以待。 宋威想干吗?总不至于真的想要把宋小威托付给陈素养吧?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的王峻,高远扬着口型询问。 不可能的啦,撇着嘴角的刘镇东连连摆手,别看宋小威长得和他爹一样,一副阴阴的小样儿,他可是宋家和路家的宝贝疙瘩,为宋小威落户谁家的问题,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已经明里暗里较上了劲,宋威敢真把宋小威交给王峻陈素家养,保不准立马起家患。 那,宋威究竟想要和陈素说些什么呢? 车子在高速上向前疾驰,车内一片静寂,和宋威并肩坐着的陈素都有些尴尬了,宋威究竟有什么话要和他说呢? 又隔了会儿,不耐烦的小佳佳在妈妈腿上蹬着小腿挣扎着下了地,宋小威跑到后面空座上拿回被小佳佳乱放的他最喜欢的画册。 揉揉探得发酸的颈脖,瞄着车前的大家摇头,酝酿的时间也太长了吧,宋威是能忍,还是够阴?探不明其中真谛,还真不好说。 宋威动了,伸出手,不明所以的陈素当即也伸出手和探过来的手指握在一起。 看着陈素,宋威道:“一直以来,有句话如鲠在喉,一直没有和你说。” 什么?什么?空气中涌动着粉红色暧昧的气息,刘家媳妇紧紧按住兴奋莫名的高家媳妇儿,稳重,稳重,虽然确实弥漫着暧昧的粉色光华,但绝对不可能发生什么的啦。 “您……请说。”手还被宋威握着没放开的陈素连忙道,“我有什么不对的,请指正。” “很久以前我……去去去,一边去。”宋威侧头盯着从椅背探出的宋小威的脑袋,“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掺和。” 好奇的宋小威缩回了脑袋,刘家媳妇及时抱回了挨着张望的小佳佳,说吧,说吧,大家都听着呢。 将多余的小家伙们赶开,宋威继续道:“很像以前,大概是王峻和你搬到北大那边住之后吧,我们就商量着是不是为初相识时发生的事故检讨道个歉,这个商议一直延续到如今,我们依旧徘徊不前。原因是我们坚信,无论时间倒流回当时多少次,依当时的心态和心性,我们都会那样做。改变了的,是那之后的我们,并不是当时的我们。” 是这件事啊,陈素说不出什么。 陈素真的说不出什么,或许“毁尸灭迹”事件在其他有个性,有强烈尊严的人心中,会是个很深的不可弥合的裂缝,但对当时有些愚昧,性格又有些迟钝,对人生的要求低低的陈素而言,只体会到劫后余生的讨巧欣慰。之后一再发生的许多事情,不断考验着他的自尊。等到感觉稳固下来之后,王峻对他依恋和关爱,不断填补着口头道歉上的缺失和遗憾。 “我们觉得,向你道歉了,就等同否认了当时我们相识的天意。所以,我们都决定不在口头上表示道歉。”宋威捏了一下陈素的手骨,放开了,几步回到后排,抬着腿踢着高远让座。 原来是“道歉”啊,哼,这种伪装成“不道歉”的道歉方式,还真别扭,居然还惹出漫天的粉红色,害得好些心地不纯洁的人,心儿怦怦跳,真是的。 等同于得到诚挚道歉的陈素笑了,多大的人了,还闹着别扭,真逗。 第四章 快乐的行程永远是短暂的。 在高速公路上飞驰,当麻将桌几经易手,中间停靠混了顿好饭好菜,再挨着老婆孩子身边,温存地酣睡一场后,睁眼,已经远远能看到旅居着千万人口的都市森林了。 已到地头,看天色不早了,这会儿直接去也不方便,商议一下,找了家不错的大酒店,按家庭开了房间。一番洗漱后,整理衣冠,男人们呼朋唤友去找个夜场买醉,女人们相邀去体会时尚。至于还没有到乖乖睡觉觉时间的小朋友们,就交给两边都不好跟着去的江晔哥哥照顾了。大酒店中有专设的儿童区,还有视厅区,可以玩,可以看电影。 被叔叔阿姨和爸爸们扔在酒店中的江晔好郁闷,在两个急切盼望放风的小孩的要求下,只得紧紧的一手牵着一个,出去逛一逛。此时此刻,江晔衷心期望,他俩能像张扬沈毓一样乖巧懂事。 还没坐热,眼睛还没瞟清些许不良现象,还没有真正体会一下资产阶级奢侈糜烂的陈素,在饮了几杯甜甜的“果味饮料”后,东倒西歪地趴下了,使得从洗手间折回来的王峻一见,当即挥起拳头给刘镇东、高远、宋威每人几下。 看着王峻把陈素抱走,挨了揍的三人早就痞了,无所谓地高举酒杯,干杯,解放万岁!解决共党潜伏暗哨万岁! 看着嚷着换地方的三个返老还童的家伙,在一边看好戏的双江一个劲笑,刚才宋威、高远挑拨刘镇东,故意指使吧台,用好几款果味调酒,算计陈素当饮料喝,几种不同度数的酒精饮品,果然将陈素撂倒了。 没有跟着喧哗的他们换地方,桌下,轻轻十指相交,在清幽的暗色中,双江享受着属于他们俩的浪漫。 将醉了的陈素带回酒店,王峻来火了,这些都已经老大不小的小子们真过份,明知道陈素不能喝酒,还故意用混合酒下套子。 托着软绵绵的陈素躺下,顺手给帮忙的侍者一张小费,侍者带上豪华套间的门出去了。 看着床上满脸绯红的陈素,哎,究竟喝了几杯“饮料”,怎的醉成这样。 解开纠缠在身上揉成一团的衣裳,露出的肌肤上缀满昨夜留下的小红莓。热水淘洗了毛巾,用来给陈素擦了身躯,泛着绯红的身躯随着毛巾的捋动,静静伏着的下身悄然扬起了头,不耐的陈素蜷着身子,呜咽着探手去抚摸敏感得跳跃肿胀起来的分身。 在床沿边忙碌着给爱人擦拭身躯的王峻,手下一顿,心中顿时撩起火苗,记忆里未消的昨夜激情,轻易再度呈现眼前,轻轻吐了一口气,起身合了酒店套房的暗锁,放下四柱的帘帐,遮住无尽春色。 解下衣衫,露出定期运动的健硕体魄,跨上床沿,俯身压住银白被涛中的爱人,擒住泛着果香的唇舌,追逐嬉戏着,甜美无比的舌尖缭绕在一起。 迷糊糊扭动腰身,想要得到更多的爱抚。陈素放声的吟唱,肆无忌惮地宣泄着真实的心愿,没有羞涩没有后退,只有积极的追寻。 看来想要快速唤醒小醉着的陈素,是不可能了。吮吸着再次挺立的红樱,在陈素身子上,绝不存在仁义道德心理的王峻,尽情享用着陈素的每寸肌肤,最终吻上了陈素高高抬起的分身,热唇的触感,让双 手被紧紧禁锢,不能触抚的陈素欢呼,沉醉地挺高腰身,用肢体语言表述着想要得更多的热切。 这种真实真诚的愿望,从来不会被拒绝,吞吐下爱人的欢愉,揉捏着丰盈的双柱,尽情享受着爱人发自心扉的欢歌,在最关键的时刻,再也按捺不住的王峻,扶着高昂雀跃的分身,顺着润滑液探进了菊蕊,顿时让身下垫着枕头享受爱抚的陈素,呜咽地扭起了腰。 初始表现出的不适,随即顿成不满足,自行收缩起的后庭内壁,将偌大的冠部往内邀请,突然的吸纳绞合,差点让情动的王峻泄了。 关键时刻,守固本元,低呜一声,顺热押着涌到最深处,紧致包里着他的甬道,激烈地蠕动收缩,在被填满着发出满足叹息的声音中,王峻血涌上头了。双手托起陈素的双腿,架在宽阔的肩膀上,挺着强有力的腰身,肆意纵横驰骋起来。每一次的抽插,都能引出陈素一声碎裂的呜咽,那是对他的赞美。伴着这赞美,他定会给予陈素更多更多。 假期的早觉,永远那么惬意,不急着赶车,不急着考勤。唔,不对啊,看看头顶上盘形的床帐,这是哪儿? 哦,对了,是暂住的酒店套房。 慵懒地舒展着四肢,起身间,陈素立即感到了异状,腰有点酸,腿也有那么点酸,嗓子更有点哑,发生了什么,脑子里印象微薄,身体却有抹不去的感触。 “起来了。”撩起床帘,王峻看着裸着身躯的陈素微笑。 脸上一红,拉着被子遮掩住早已被亲吻了千百遍的身躯,陈素不好意思地别开脸去。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虽然有些不记得了,但既然是来自于王峻的疼爱,除了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之外,并没有什么不满。 陈素去洗漱,满是红莓的身子还好,每每事后,王峻都会料理得很妥当。 出来时,王峻已经叫好了客房服务,在落地窗前摆下了丰盛的早餐,看得原本不太懂得浪漫的陈素心中涌满甜蜜蜜。 “不一起好吗?” “我提议各家在各自房间享南毕属于自家的早晨阳光。”王峻给陈素倒好牛奶。 看着落地窗外的都市森林,多年前的心境与今日已然大不一样,只是能这样悠闲轻松的时刻,却愈来愈不多了。 “我想,他们一定会记住今日这么浪漫的时刻的。”探过身去,给有心了的王峻一个早安吻,这样的安排就算是不太解风情的陈素,都觉得浪漫无比,一定能得到大家的积极响应。 他们这群看上去很喧闹的朋友们,其实每个人都是性情孤立且淡漠的人,(咳咳,刘镇东不算啦。)只有在这几年一次的短暂聚会时刻,才会将面具取下,让自己,也让他人都喘口气,过后,又都将继续遮挡得严严实实。 按照预先说好的时间,容光焕发的小家庭成员们,按时齐聚楼下。当然,其中也有脸色不好看的。江晔、宋小威、小佳佳都嘟着嘴巴,表示着不满。昨晚他们出去闲逛了一圈,乖乖地在安全时间回到酒店,居然没有找着一位长辈。被爸爸妈妈贵忘了的小男孩小女孩,是在江晔哥哥房间的空床上睡觉觉的,一早醒来,也是在江晔哥哥房间吃早餐的,到了这会儿,也没有一位大人来慰问他们,好过份呢。 小孩子闹别扭的小样儿,被家长们看在眼中,纷纷表示着关爱。亲着小闺女粉嫩嫩的脸蛋儿,刘镇东大力赞扬着闺女的发型,宋威捏着儿子的小脸蛋,哎,小孩子怎么这么不知足呢?这样不好嘛。 假惺惺的讨好,很快让心地单纯的孩子们得到了安慰,算啦,不怄气了,和好吧。 上了车,由于道路不热悉,绕道多走了几十里路,最终如愿以偿,在早上八点前,到达了目的地。 设计的很有气势的大门,是后扩建的。 “现在要摒弃‘酒香不怕巷子深’传统,在只看表面的大时代,表面文章是一定要加倍做的。”这是张震的原话,现在看上去,极其正确。学校大门一眼看上去,比去年所见要显目宽阔得多,从视觉效果上来看,校内范围也更显宏大。 “哦,看上去很有规模嘛。”穿过低矮的电子门,内里一览无遗,是众多有序排开的楼群建筑,学校的规模,超出了刘镇东的预期。 “张校长是位实力派。”看着前方,一如即往的利落,这种规模再的扩展,考验的将是管理等等“软件”了。 可能是周末的原因,校区穿梭着不少年轻人,有穿着实习工作服的,也有本色服装的,各年龄层的学员们,结伴在学校边传达室的小门进进出出,很闲。 见着他们的大巴车,看门的保安摆着还算专业的手势,指导着他们的车子泊在划好的停车位上。 噢,还不错嘛,挺正规的。 在指定的停车位泊好车,除了江晔要拿一大堆送人的特产之外,别人都轻身下车,好奇地打量起来。 学校保安过来,似乎还要登记的样子,外在管理还挺有程序的。 走向电子门,江晔突然眼前一亮,踮起足尖,挥手欢呼起来,“哎!顾景泰!”太意外了,本还想顺带参观一下陈素叔叔所投资的学校之后,再打电话给顾景泰聚会,没想到一下车就见着了。 在悠闲穿梭校内校外来来往往的年轻人中,一个脚步明显过快往校 门这边来大男孩,立即引起了众人注目。 “江晔!”远远的,脚步稍顿,就见顾景泰高高挥手,“我来了。” 见顾景泰这般匆忙,江晔连忙和爸爸叔叔们打声招呼,绕过电子门迎上去。 看着撒腿就蹿的年轻人四射的身板,皆步入而立之年的伪叔叔们,都发出悠长的叹息,年轻人就是好啊。 当然了,对仿佛电影镜头般的,两个久违了的少年郎的友谊,除了个别人的脑袋里有不健康成分之外,都曾经年轻过的叔叔们确信,顾景泰这小子,绝对不是因为见到了江晔才表现得这么激动,显然,似乎有人在追他。 看着第一时间冲在电子门旁,对着远方咔咔按动相机的孙莉那激动万状的神色,双江轻叹,哎,又来了。 将打招呼省略,顾景泰拖着江晔就往校门外蹿,还没等和认识的叔叔们摆手,凭空跳出的串广播,打破了周末校园的宁静。 “请门外的保安科注意了,请将一位想要开溜的同学,请回到行政大楼正门处,……注意,我说的那位撒腿开溜的,就是现在正企图向校门外流蹿的顾景泰同学。不想被保安科押解,就请以一百八十度转身,自己回来投案自首。”艳阳高照的日子里,在新兴的建筑群中,清冽冽的播报声,在开阔的校园中回荡。 矗立在值班室门口,保安科的执勤人员一字排开了,看着已经快到校门口的顾景泰,如点穴般瞬间顿住的身形,一起微微笑,那些陆续进出于校门传达室的学员们,已然轰然大笑了。 看着如被施了定身咒般定住的顾景泰,被拉着的江晔也笑了起来,怎么了? 这个广播是从哪儿来的?隔着电子门向内打量的陈素失笑,同样忍俊不禁的来客们,一起帮着寻找广播的来源处。 看到了,从教室大楼那边往这边过来一个人。 一手举着望眼镜,一手拿着很大的塑料扬声器话筒,来人向被定格的顾景泰悠闲地走来。无疑,刚才那有趣之极的广播,就是这位播报的。 满脸沮丧,收回脚步的顾景泰向江晔解释:“学校组织内部老师的子女就近旅游,以便让在假期中没事做的校工子女们,不纠缠工作的父母,我就是给骗过来的免费义工。”当然,这话,只隔了个电子门的他们也都听见了。 噢,这种学校还为内部校工的子女组织安排出游么?福利不错,挺人性化的嘛。不过,这样抓义工不好吧。义工如果不情不愿,做事的效率会大打折扣的。 “哪里免费了。”压着扬声器,穿过阳光,迈步过来的这位全听见了,含着亲切的不满意,“我哪一次没有向郑律师给你申请零用补贴?你这是不负责任,散步谣言。” 拒绝对此作出评论的顾景泰拖着江晔,提出抗诉,道:“小方,今天我有朋友过来,我要请假。总不至于,我连请假的权利也没有吧?” “咳!”这位将望远镜挂着脖子上,用腾出来的手拎起胸口挂着的胸牌高举示众,道:“请注意措辞,在公务上,我是张校长特聘过来的教务主任;在私下,我是你爸爸、叔叔的朋友,是你的长辈,请称呼我‘方叔叔’。” 张校长特聘的教务主任?陈素、高远、江明华立即关注起来,这位看上去多少有那么点轻浮的小年轻,是学校领导班子中很重要的教务主任?是不是过于年轻化了? 拢着再次沮丧起来的顾景泰,小方笑道:“要请假得提前,箭在弦上,身上哥哥,怎么可以做出逃跑的行径?太不应该了,有违诚信准则。”用官腔教训完顾景泰,小方看向了一旁的江晔。 “你就是张扬常说的北京的江晔哥哥吧?喜欢可爱的弟弟们吗?” 看着这位,江晔点点头,是啊,他特喜欢开朗大方的张扬沈毓。 见了江晔点头,小方撇开不提前请假还企图叛逃的顾景泰,趋前揽住江晔的肩膀,让从不和别人有肢体接触的江晔顿时紧张了一下下。 对江晔明显的反应,这位似乎全然不知般,以自来熟的亲切道。“和顾景泰一样是大学生了吧?是不是有暑期见习作业?不用找,这里就有个现成的义工可以做,我会在你的实习报告书上盖章的。并且,把你的优秀表现通报给你父母,保证督促说服他们给你增加一定的零花钱。” 被揽着肩膀的江晔,瞅着这位笑得好亲切的“叔叔”,一旁的顾景泰连忙告诫他:“别理小方,他在哄骗你当小孩子的保姆。” “这是什么话?”小方正色道:“现在想有一堆弟弟妹妹的概率,基本上和成为国家主席一样底,江晔,你难道想放弃这样难得一遇的机会吗?” “……谢谢您给予我这么难得的机会,我很荣幸。”已经正式成为未来社会青年预备役大军的江晔,忍不住笑起来,这人真风趣。 一堆精明得了不得的叔叔们在身后,江晔倒不担心这个人敢骗他。 得了这话,小方放开江晔,左看右看,满目诧异,伸手大力拍着江晔的肩膀,呵呵笑道:“真是好孩子,不浪费口舌,真爽快,今年多大了?谈女朋友了吗?要不,我介绍给女朋友给你。” “小方,你别随便配对……”一旁的顾景泰赶忙插上去化解,当即被小方一掌掀到了一边去。 “……”看着再次被甩在一边的顾景泰,再看看这位笑容可掬的方主任,被称为好孩子的江晔提醒:“我已经成人了。” “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喜欢承担责任,也不愿意为了他人付出自己的时间,很意外,你不一样。”看着江晔一个劲乐的小方道:“你听我说,我对职场做出的初步总结中显示,一个人在成长的过程中,智商固然重要,但真正掌握着未来发展空间的是情商。以带领小弟弟们游戏为基础,在照顾、关爱和团体生活中学习交际、管理、人际交往,组织能力,非常有利于你将来的人生发展,一定不会白白浪费你所付出的时间。” “是吗?”江晔颇有些怀疑,让他照看一下沈毓、张扬,他很乐意,但也无需说得如此夸张吧。 “没错!”年轻的方主任肯定地道:“相信他人,也是成熟的标志之一。” 嗯,意思就是说,不相信他的话,就是幼稚的表现了?江晔哑然。照顾景泰对这人的态度,应该是相当得熟悉的人,这位应该不会是骗子吧。 骗子,这个人肯定是个骗子。 瞅着当着他们的面,忽悠江晔的年轻人,抱着自家小闺女溜达,看向被一脚踹开,退身在他们这边的顾景泰,刘镇东问道:“那小子……是做传销的吗?” “小方是学校的教务主任。”顾景泰摸摸鼻尖,“小方对待工作很尽职,人缘也非常广,张叔叔 和郑叔叔非常信赖小方。” 是吗?刘镇东毫无保留地表示出充分怀疑。 瞅着站在明晃晃清晨八点的太阳下,光明正大“诱拐”自家儿子的小年轻,江教授颔首道:“人看上去是不怎么稳重,话中的理,却倒也没错。” 得到江晔允诺,小方转了过来,顾景泰已经招呼着保安将大门打开,他知道,这些都是张叔叔的重要合作伙伴,不能怠慢了。迎着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年轻的方主任侧身看了他们的京字车牌。 “啊?各位是从北京特地过来的?”张校长交际真是广泛,朋友遍及全国各大城市呢。方有容欢迎着新朋友,同时也介绍了自己,“我是学枚的教务主任,张校长和郑律师去新校区去解决一点小小问题,这会儿应该才到那边,请让出半小时让他们处理一下事故,我再通知他们过来。” 这么说话,就有点稳重的样子了。不过,下一句立即让来自北方贵客们一致的不待见。 “张校长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各位叫我小方就行了,别客气啊。”小方眯眯笑,施过江晔为他介绍介绍。 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 谁 和他是朋友?开玩笑。瞄着这个有些轻佻的小年轻,宋威、高远、刘镇东一起斜着眼,嗤之以鼻。王峻毫无表示,但没表示就是表示了。 对“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的理念很认同的陈素,倒并没觉得小方这话有什么不对,不过,他还是为这位开朗年轻人的前景隐忧了一下,无疑,小方所面对着的这帮男士们,都有那么些傲慢,可别一言不合,惹出纠纷来。 在江晔的介绍下,小方摇着其中年纪最长的江教授的手笑道:“您就是张扬、沈毓说的非常博学的江教授了吧,这位是江爸爸吧,您俩位有这样的儿子真是好福气。” “客气,客气,年轻人就应该多结交朋友,理应承担一些社会责任。“被捉着手摇的双江,对这个一点也不觉得江晔有两个爸爸会奇怪的年轻人,顿起好感,这年头,不太惊小怪的人不多。 探手向旁边,充当介绍人的江晔介绍着一向严肃,现在更严肃的王叔叔。 堆着职场微笑的小方,有力握住王峻宽阔的手掌,陡然,脸上现出一抹惊叹,不过并非华对王峻。 目光越过王峻宽阔的肩头,方有容看向王峻身后。 顺着小方的视线转目看去,王峻身后是刘镇东,刘镇东胳膊肘中的小佳佳,正好奇地晃动着脑袋,左右瞧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怎么了? “这是……沈毓的小佳佳!” “什么?!”这话一出,正在审视这个小年轻的刘镇东当即不干了。什么沈毓的小佳佳?这是他刘家的小佳佳。一旁的刘家媳妇听得也紧张起来,她的闺女,几时成了“沈毓的小佳佳”了?不明所以的小佳佳,对着不认识的叔叔(哥哥)欢实地咯咯笑。 绝对不认同的成年人,回以含蓄的微笑。不予置评的小方,看向旁听的散发着知性美的女士们,“能不能让我猜一猜,哪一位是将小子们的照片拍得出奇暧昧的‘大姐姐’。” 没等得小方猜测,一干目光全部落在还在见缝插针,按动快门的孙莉身上。除了她,没人有这种恶趣味。去年在王峻陈素家接待了两位小朋友,将拍摄的可爱照片传输到计算机上,孙莉精心做了剪辑,最终的“成品”,借由网络,全部传给了张校长。有些认知的高远,在刘镇东“怨怼热辣”的视线下,抬眼看向天空,唉,没错,看来一定是孙莉那些合成照片惹祸了。 听了小方这话,看看这位“大姐姐”,一旁已经被咔咔了好久的顾景泰,满脸艰深。在去年往王叔叔家做客之前,他从来没想过摄影会是门艺术。那一天,这位女士将他们在王叔叔家做客的照片,传输过来的时候,初开始,大家都看得很欢喜,但是,越看就越觉得不对劲,以至于在此以后,一看到沈毓、张扬玩闹纠缠在一起的时候,旁观的大人们,所呈现出的既谨慎且又烦脑的心态,至今难消。 是么……孙莉笑眯了眼,这话听起来好有成就感。这位年纪轻轻的教务主任挺有眼光的嘛。 针对其中没明白过来的个别人,小方掏出手机,给有明显困惑不解神色的宋威欣赏。 瞄着一出口袋,即在阳光照耀下光芒四射的手机,高远刘镇东等人都怔了一下。 一个应聘的教务主任,居然拥有和王峻同一款的顶级奢华,瑞士限量发行的vs手机?太奢侈了吧。仔细再扫视一下,是正品,不是山寨货。看来这个小年轻的背景,绝非教务主任这样简单。 小方拿着的手机,按着钻石选择键,选中摄像界面,在宽荧屏和高像素支持下,清晰总览了沈毓小房间的全局,所有显眼位置,全部张贴着再次被剪辑去其他人,仅仅留下小佳佳和沈毓的大海报。 两个挨在一起的娃娃头,喔,看上去感觉好搞笑,觉得有趣的其他人,都掏出手机,个个要求传输到自家手机上,愈看愈有趣,这些要保存,将来用作小佳佳婚礼上“爱恋”历程放映用,一定很火。 对“沈毓的小佳佳”这个话题最不清楚的宋威夫妇,凑前一瞧,唔,这小男孩挺秀气,配刘家小ㄚ头不在话下,宋威对不知足的刘镇东示以讥讽。 “这是侵犯肖像权!”对朋友们毫不遮掩地幸灾乐祸,刘镇东来火了,真过份,千里之外都被ㄚㄚ,这世道真是让人防不胜防。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杀到张校长家,将闺女的照片全部讨要回来。 传得不亦乐乎的小方,听了哈哈笑,挥手拍在刘镇东的后背上,笑道:“您多心啦,只不过是为了沈毓的爷爷奶奶们宽心而已啦。” 冷不防挨了一记,往前踉跄了一下刘镇东,没等找这个没大没小的小子算账,小方已经和孙莉套感情去了。 高高坚起大拇指,小方赞叹不已,“您拍的照片真是绝了,看了您传过来的张扬沈毓在北京做客的照片,足足让他们的奶奶们郁闷了半个月。不得已,爷爷们合伙把您拍的沈毓和小佳佳的照片放大,挂满房间,才消了奶奶们的郁闷。只是反过头让沈毓郁闷了好几天,现如今还全挂着呢。” 听了这话,孙莉乐得合不拢嘴,哦,这位年轻的教务主任既帅气,性格又爽朗,嘴巴还甜得像蜜,是位交际的好人才呢。爽快的孙莉当即 和小方建立起深厚友谊,把经过再次处理的合成照片复制在手机内,以便相互学习。当然,和小方建立了良好关系的孙莉,把家属高远也顺带介绍了。 盯着对他老婆甜言蜜语的小方,连名字都没介绍完全就被遗忘在一旁的高远坚信,这个小青年肯定干过传销,最起码也是上过传销培训课的。 对孙莉而言,小方嘴巴甜得像蜜;但对于刘镇东而言,那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这像什么话!不经过他家同意,就随意使用他家小佳佳的肖像权,家里就挂着他家小佳佳照片,不知反省,沈毓还郁闷了?! 不对!怎么可以这样,为闺女打抱不平的刘镇东下定决心,见着沈毓这小子,一定要捏歪他的小脸蛋。 看着用蓝牙传输过来的视频,一个劲乐的江晔和爸爸们分享,看得双江再次啧啧摇头,孙莉绝对可以开影楼了,才能啊。 在笑声中,渐渐升高的阳光有些晒人了。 赶紧邀请大家往行政大楼那边去,同时也继续被小佳佳吸引而中断的交际。 跳过刚才握过手的王峻,握住旁边一直沉静凝视审视着他的人的手,含笑道:“您一定就是张扬常说的,有好多好多书的,即严厉又温柔的陈叔叔了。” 双手被握住摇着,本来就不多话的陈素放弃了说道,除了刘镇东之外,还真没见过如此超级自来熟的人,很闹却又有点可趣,很本性。 “您是……等一下……” 被小方看着的宋成,扫视这个将一个个趾高气昂的家伙们,逐个击破的年轻人,这位也想说道说道他? “不对,您不应该是沈毓说的,那位看上去满脸笑意,却老想算计人的高叔叔,绝对不是。”小方肯定。 噢,现在的小孩子,都是鬼灵精吗? 在宋威嘲讽的斜视下,被小学生看穿了本性的高远,只得站出来,笑道:“我是那个怀心眼的‘高叔叔’,这位是我们的朋友––宋威和他的太太。” 摇着宋威夫妻的手,小方热烈欢迎着,冷不防伸出一根手指头,钻进坐在爸爸胳膊肘上的,满脸阴郁的小男子汉的腋窝下,胳肢了两手,怕痒的宋小威,小脸顿时纠成一团,揪着爸爸的衣领,弹跳着呵呵笑了起来。 气氛和谐,完美无缺。 第五章 人才。 旁观着这个小方,熟练地使用着言语和肢体语言,将远道而来的客人们––笼络了一遍,不论其他,单从交际能力来看,这位小方绝对是人才。 逗逗呵呵笑的宋小威,在有那么点假惺惺的客套中徘徊,小方让知性的女士们先请。突然,引擎声陡然由远而近,一辆高速行驶的银色汽车,向他们冲了过来,唬得小方张开双臂,腾地蹿到众嘉宾们面前。这辆高速行驶的汽车也及时剎车在他们的五步之外。 看着蹿到他们面前,摆着一派视死如归姿态的小方,前后左右无不讶然,太夸张了吧。 摆着小短腿,跳下爸爸怀抱的宋小威,一溜烟转到小方面前,盯着伸开手臂,保护着他们的小方叔叔(哥哥),小家伙的眼睛中闪动着的满是崇拜。 哎,在军区中长大,对英雄事迹有憧憬之心的宋小威崇拜错人了啦。 离宋小威最近的江教授摇摇头,希望这件事对小家伙此后的人生轨迹没有影响。至于之前被宋威讽刺了的刘镇东,则抬着胳膊肘推宋小威的爸爸,一个劲地哼哼。 算啦,这也是人家待客有道,就凭着这种夸张得要死的视死如归的姿态,远道而来的来宾们,也多多少少会沉淀梳理一下,对这个小年轻的第一印象进行重新审读。 “盛三,你平时挺稳妥,今天怎么这样开车?!”没注意自己被小男孩崇拜了,小方很火,捞着袖子,趋前嚷嚷。 车上跳下的男人,对冲过来的小方举着手腕,点着上面的表盘,高声应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不是说八点半开车的么?现在才八点,车子就要开了?” 车门内传来哇哇的啼哭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两只小手拍打着贴着遮阳膜的车窗,盛三拉开车门,从车里跳出个全身皆是粉色系的小姑娘,抹着豆大的泪珠,跑向靠边的大巴,手脚并用往上爬。没会儿,车内传出的哭声更大了,“爸爸,没有人,空的。” 小方转过去,把对小姑娘拎了下来,瞪了一向稳重的盛三一眼,安慰着小姑娘,道:“不哭,不哭,这不是咱们要坐的车子,咱们的车子还没有来。” 噢,原来如此。小姑娘的爸爸从车内拎下粉红色的背包,顺手交给一旁的顾景泰,盛三向有点“受惊”的各位道歉:“远远看见车子前一群人,还以为是给小朋友送行的家长们,顾莤当场就急哭了,吓着大家了,对不起。” 放下心的粉色小姑娘,擦着脸上的泪花,靠在爸爸身边不好意思地躲了起来,轻声细语地嘀咕一声,“对不起,是我太急了,催促爸爸快快开车的。” “怎么可以因为自己着急,就对爸爸施加压力呢?”小方教育着小姑娘,“今天这件事,一定要严肃地反省。只此一次,绝对不能再有下次!” 挨了批评教育的小姑娘,对刚才自己的作为,感到很羞涩,怯怯地从爸爸的身后走出来,拎着粉色的裙摆,摆出了宫廷的屈膝礼,以此向叔叔阿姨们致以诚挚的歉意。 …… 看着这姿态,成年人们想不笑都不成,好可爱,挺有家教的嘛,刚才是真的太急了吧,那就原谅了吧。 放下照相机,取出湿巾,孙莉蹲下来给小女孩擦拭着脸上未干的泪痕。喔喔,楚楚可怜的样子好可爱噢。抱着自己划册的宋小威瞅着正义凛然的小方叔叔(哥哥),双目更亮了。 掏出手机拨了快捷键,小方招呼着,“张扬同学请注意,盛莤过来了,请速速过来接收。” 对乱配对的小方不满的盛三摇摇头,追随着稳重的张校长的步伐,小方怎么还是这副倒着长的德行。转目注意到眼面前这些面孔陌生,气势皆不俗的众位,盛三示意了一下小方,道:“帮我介绍一下吧,这几位是?” 鉴于“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的原则,小方热情地为盛三一一介绍着新朋友。 接过递过来的名片一看,果然,能开着新款宝马的这位,不是这所学校的校职员工。 看来张校长一家和朋友们之间的关系都非常好,和小方一样,这位叫盛三的人,对最先被介绍出去的相对年长的双江并不陌生,真不知道张校长家的两个儿子是怎么宣扬他们的。 高远夫妇和宋威夫妇对盛三的印象不错,言谈举止间绝不是预先以为的那种开个宝马就肆意妄为的纨裤子弟,很稳重。伸出手,弯下腰,盛三还和站在爸爸妈妈身边的小男子汉宋小威握了握手。让被同等相待的宋小威很欢喜,显然,年纪小小的他,有着很强的想和成年人对等意识。 等介绍到王峻的时候,盛三神情异常开朗,笑道:“哦,您就是那位带着张扬沈毓他们参观北大‘清华园’的‘王叔叔’啊!您的大名,在我们朋友圈中如雷贯耳,我们朋友中有几位清华毕业的,早就记下了您,也特别想结识您。” 握着对方的手,一向很难和旁人有交集的王峻,实在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这种“如雷贯耳的名声”,是他绝对意想不到的,对陈素,还是小方的那一句“您就是沈毓所说的既严厉又温和的‘陈叔叔’了吧。”算是跳过,而下一个对上的刘镇东被盛三一句,“哦,这就是沈毓的小佳佳啊,欢迎欢迎。”再次给击溃了,刘家媳妇忙不迭安慰着再次心碎的丈夫。 心碎归心碎,这从另外一个角度显示出张校长的交际圈亲情般的和谐。在现在这么个物欲时代,和有这样好人脉的人合作,陈素王峻很有眼光。 “张扬哥哥!”一直乖乖待在爸爸身边不时回头注意学校内情况的小姑娘,看着远处过来的人影,一扫之前小淑女的气质,挥舞着手兴奋地嚷嚷着跑过去。 可能是太兴奋了吧,没跑几步,脚下一绊,五体投地地趴在被太阳光照耀得白晃晃的水泥地上。清晰地听着脆生生着地的声音,转着脑袋看过去的盛三和小方齐齐调整心态,随时准备听小姑娘的嚎啕大哭。 很意外,爱娇的小姑娘小腿一蹬,勇敢地跳了起来,一溜烟再次窜出了好远,毫不犹豫冲向看准的目标。 “好矫健的身手,这么勇敢的小姑娘,将来一定能成长为新时代的新女性。”看粉红的小身影远去,宋威由衷发出了感叹。 抿着唇抑制着笑意,宋威的她轻轻推了丈夫一下。在别人的地盘上,别这么刻薄好不好。 “盛三……”听着耳畔传来的讽刺多于赞美的旁议,小方肃然,道:“请相信,我真的不是想挑拨离间,但是,我真诚得给你一个建议,把丫头给张校长家养吧,把省下来的抚养费算作以后的嫁妆算了。” 瞅着前方,盛三没言语,作为丫头顾茜的父亲,此时此刻,他的心态很难表述,只得转目看向转动着大眼睛的“沈毓的小佳佳”,以此来转移复杂的情绪。 这家伙想干吗?对上对方的视线,刘振东护着胳膊肘上的小闺女,警戒地道:“我们家只招入赘女婿。” “是嘛?”看向又一个一厢情愿的蠢爸爸,盛三和小方共同怀疑这个可能性。 短暂的停顿,短暂的冷场,短暂的小风,随着高远幸灾乐祸的笑声,大家纷纷笑了起来,失笑的陈素推着身边神情颇为难以表述的王峻,果然是张震和沈文华的朋友们,太有趣了。 相视大笑之后,气氛一派和乐融融,看了一下手表,八点半也快了,盛三决定等孩子上车后再离开。和小方一起请远方而来的贵宾往校内行政大楼走去,时间也差不多了,小方给新校区的张校长和郑律师去了电话,得知是从北京来的朋友,张校长立即就知道是谁了,说一会儿就到,叮嘱小方好好款待。 走向行政区,揉捏着宋小威脑袋的宋威,不满儿子的眼光,居然对那个搞笑的小方生出崇拜之心,要不得,要不得! 不甘受蹂躏的宋小威跑到了干爹身边,拒绝和爸爸在一起。蹬着小腿,一溜烟滑下爸爸胳膊肘的刘佳佳,见状赶忙跑过去抱住王叔叔的腿,扭动着小身子将小哥哥一个劲往一边儿推,坚决捍卫以往只属于她的绝对领域。被霸道的小妹妹弄得有点困惑,宋小威扭开头,既然不能揍小妹妹,那么就只能不予理睬罢。 瞅着围着王峻转的两个小孩,如抢夺地盘般的肢体语言,让大人们觉得搞笑的同时,也不免有些困惑,为什么俩小孩居然毫不畏惧王峻?莫不是王峻早已悄悄从高岭走入人烟了? ……,这样解释也不对,如果小孩子的感觉是正确的话,那他们怎么基本上都不招惹陈素呢?难不成陈素真的完成了由大白兔向狐狸的进化?摇摇头,说不通,说不通啊。 走入阴凉,敞开的行政大楼的大门,涌出一阵过堂风,顿觉沁人。果然,最舒适的还是自然风。 牵着盛莤小妹妹,让出北京来的叔叔们的张扬迎过来。 “江哥哥!”冲过来的速度带动了虎虎生气的力量,撞得江晔差点摔倒,踉跄着被身边的爸爸托住,肋骨好痛。张扬毫不矫饰的热情欢迎方式,让江晔乐开了怀。 看着边儿上忍着疼痛的小姑娘,阿姨们纷纷翻着包包,孙莉找到了创可贴,蹲下身检查了小姑娘的膝盖和手掌手臂,确认不严重,这才帮小姑娘贴上,得到了好风度的盛先生的一再道谢。 “两位江叔叔好,王叔叔、陈叔叔、……”去年还虎头虎脑,憨态可掬,转眼,已然具备小大人的气势了,喊人的时候一如既往中气十足。一连串叔叔喊下来,张扬一眼瞧着了围着酷酷王叔叔腿边转悠的刘佳佳,轰然大喊,“沈毓的小佳佳!” 忍无可忍,无法再忍的刘镇东,举起宽厚的巴掌,拍在张扬的后背上。熊掌炒肉片,巴掌声让一众都震动了一下。 第一时间,刘家媳妇回了刘镇东一记,要死了,谁家小子不是心肝宝贝,哪是随意能打得的? 真是的,和小孩子斗什么气?同样家有宝贝,宋威对刘镇东这种行径立即予以鄙视。同时,王峻、高远也不齿刘镇东这种幼稚行为。 孙莉和陈素对上小方瞅过来的眼神,正准备词汇向这位算是张扬半个监护人的小方解释解释,没等开口,小方摆摆手,一脸无所谓。与此同时,根本就没在意这不轻不重的一击的张扬,跳在大楼的遮阴处,扬起脑袋,对着楼上嚷嚷起来:“沈毓!沈毓!噢!噢!噢!” 被煽动般,原本零散着在阴凉地方玩儿的小朋友也加入了起哄,“沈毓,沈毓,噢!噢!”起哄声在行政大楼上空回荡,让远道而来的叔叔阿姨们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愁。 起哄声没有让楼上有一点点回应,拨开这帮浑小子,小方笑起来:“去,一边玩儿去,别打扰沈毓做实验。” “实验?什么实验?”小孩子能做什么实验? “沈毓是立志要做科学家的好孩子,那里有他专属实验室。”盛三抬头看了看二楼某个窗子解释着,张校长对孩子非常用心呢。 立志当一名科学家?搞笑。宋威才不相信。随时随地会被新生事物勾去心思的小孩子,能有什么定性,还不是逗着心存希望的大人玩儿的。 和不为然的宋威不同,路天仪满心好奇。现在的小孩子接触事物多,眼界广,见识自然不寻常,早已不是他们当年能比较的了。然而,在过于现实的社会大背景下,小孩子们的志向反而越来越趋于狭隘,对这一点,让倾心关爱宋小威成长的她,有莫名的隐忧。 一点也没有反省之心的刘镇东,顺着盛三的视线,看着二楼的某个窗户。喔,沈毓那小子在那边吗?确认之后,叮嘱媳妇儿把闺女看好,抬脚往楼上蹿,他算计好了,一定要捏扁占他家小佳佳便宜的小子的脸蛋儿。 紧随刘镇东的脚步,迈着长腿的高远跑得极快。和挨了揍还没心没肺无所谓的张扬不同,沈毓那小子挺会记仇呢,要是刘镇东当真揍了他,可就不好了,毕竟在人家的地盘。 既然是出来玩儿的,同乐乐是应该的。兼着有热闹不看白不看的想法,好奇着专属于小孩子实验室是什么模样儿的路天仪、刘家媳姨和孙莉,也一起往楼上去。 大人们的骚动,没有引起被小佳佳排挤的宋小威的注意,靠在大理石圆柱边,认真看着前面熟练操纵滑板的小哥哥们,满目期盼。 摸摸宋小威的小脑袋,有心的小方招呼着小学生们优先招待一下远道而来的小客人,小哥哥们很快匀出个滑板给了宋小威。 虽然被不良爸爸的无良行径伤了幼小的自尊心,但经过几天的调养,也愈合得差不多了,得到小哥哥们的邀请,用上在军区学到的翻转平衡技巧,宋小威没会儿就熟练摆动起激光轮蝙蝠板,快乐得像鱼儿般蹿游起来。 看宋小威和新哥哥们快乐地玩在一起,在场的关心下一代的爸爸、叔叔们都很安心了,不过,关心下一代,不代表只关心朋友的下一代,也要关心一下别家有远大志向的小朋友才是。 陈素拽了拽吹着自然风的王峻,他对不思悔改,还企图要欺凌小朋友的刘镇东有些不放心,可别手脚重了,惹出话来。宋威侧目看一眼身旁发生的拉拉扯扯,也跟着拾阶而上。相比不放心的陈素,单纯只想看热闹的宋威,就不怀好意了。 几步跟到二楼,东边某个们在刘镇东的敲击下已经打开了,涌在门口的大人们却安静得惊人。 仗着个头高,靠后的王峻一眼看清楚了门内的格局。 这确实是个实验室。里面套着白大褂,站在厚实长凳上,在门迷水池冲洗计量杯的中学生、小学生们,正用黑亮的眼睛看着聚集在门外的叔叔们。 在认出曾经招待过他们的北京的叔叔们之后,沈毓放下计量杯,跳下凳子,欢喜道:“刘叔叔,高叔叔,王叔叔,陈叔叔,……”哦,这次还有一位没见过的新叔叔。 看着绽开的笑颜,没被小朋友真的记仇的高远微微笑。 看着面前这个集沉稳、秀气于一体的小沈毓,早就捞高了袖子的刘镇东垂下手臂郁闷着,唉,下不了手啊。愈来愈像父亲的沈毓,有着和年龄不相符的锐利,只是,上小学的男孩儿,就透着和年龄不相符的沉稳,不太好吧。 跳过一眼看去就能判定足以配得上刘佳佳的男孩,随着进来的宋威和爱妻路天仪打量着这个实验室,有些詑异。这不是哄孩子玩儿的地方,这是个真正的实验室。四面粉刷成白色的实验室,比预想的更大一倍,没有设备,那桌案上晶莹的玻璃试管等等,都在他们眼中看起来还很简单,但,对于中学生、小学生而言,却一点点也不简单。 虽然不太喜欢在自己的领域被干扰,沈毓还是大大方方请远道而来的叔叔们参观一下属于他们的小天地。实验室里另外两个中学生,好奇地打量过他们之后,继续清洗实验用具去了。 站在开着空调的屋内,看着被阳光折射得晶莹剔透的玻璃器皿,感觉有点锐利又有点凝重,就是最会冷嘲热讽的宋威,也不想发表冷笑话。这里,不是说冷笑话的地界。 看过一排排收拾得干净排放整齐的器皿,和贴着标签的普通试剂,高远看着白墙上红色条幅,这算是实验室唯一的装饰品,红色条幅上用黄色颜料写着大字––“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在场的众人无不有些莫名。 被妈妈抱上的小佳佳,充份体现着儿童的好奇本色,晃动着脑袋,张望着这个全然陌生的地界,对上沈毓哥哥的微笑,小姑娘没有犹豫,立即挨上了前,有力的小手抓着哥哥的白色褂子不放了。 忍俊不禁,众人的笑声溢满这个实验室。这么清秀稳重又很自信的小孩,很难让人不去喜欢。 牵着再次缠着他的小妹妹,沈毓稳重地阻止了小妹妹一再想要碰碰非固定物的手指头,在大人们的笑声的包围中,已经懂事的沈毓有点不好意思。去年在王叔叔家的时候,小妹妹还不会走呢,小手也只有一点点大,现在都能跑了,真神奇。 看着稳重地拎着小佳佳参观实验室的沈毓,刘家夫妇共同盘算起来。 “把这样聪明伶俐的男孩拐带回家的可行性,应该不容易操作。”看看寻找好角度拍下好镜头,激动莫名的孙莉,踱步一边的路天仪,好心劝诫着企图打人家儿子主意的刘家夫妻俩。 “这是弟弟专属的实验室,怎么样,厉害吧。”从王叔叔和陈叔叔中间挤进来的张扬,晃动着脑袋得意得很,弟弟的荣耀就是他的荣耀哦。虽然一开始看到爸爸送给弟弟当生日礼物的这间实验室时,他妒忌得要死,一度不满地赖着这里撒赖,只两天后,他就再也没兴趣了,于是,也就没了妒忌心。 噢,炫耀弟弟的小哥哥真讨人欢喜,靠近的都伸手揉了一把小虎头的脑袋,让已经是小学生的张扬,烦恼地转身跑了。 一直就有那么点教条主义倾向的陈素,回头再一次看了看那红色条幅上的标语,询问道:“为什么挂着这个?其中有什么原因吗?”从曾经的接触来判断,张震和沈文华并不是口头上挂着爱国“主义”的人士。虽说理化系重点确实是实践,但是挂着这个属于特殊转型时期的政治口号,怎么看怎么别扭。 抬头看了看这个宽大的条幅,沈毓道:“爸爸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不动手做实验的理化生,是只会解题的低能儿。’小方哥哥听到后,就专门做了给挂上去了。“ 唔,原来是他想得复杂了,将严谨的科学态度往世俗化方向去想了。 怎么沈文华的每一句话都带刺?瞄了眼莫名愧疚起来的陈素,王峻也没反驳,沈文华这话虽然带刺,但对于立志成为科学家的小孩子们而言,是箴言。 将整个实验室打量完毕,任谁都会在内心毫不保留发出赞叹,把爸爸当成崇拜偶像的小学生看在成人眼中无比可爱伶俐,沈文华真会教育孩子。已经是小学生了,就不好亲亲搂搂了,感慨着的叔叔们,都伸手摸摸沈毓稚嫩又稳重的脑袋,另外两个中学生的脑袋也无辜被骚扰了两下。尽管一个劲绷着脸以示矜持,但被叔叔阿姨们夸赞的荣耀感,掩饰不住地显露在少年们不断上翘的唇角边,惹得众位大人们不禁莞尔,看吧,这就是赞美的力量。 今天的早实习是复习前一天辅导老师的实验课程,看看时间,学生们和沈毓一起将清理完毕的玻璃器皿放在固定的位置上,整理好桌面上的东西,脱下实验时穿的白色外罩,放进各自专属的衣柜中,拎起里面早已准备好的小背包背上,一个个英姿飒爽的小男生们就出现了。 走出这个孕育着希望的私人小天地,簇拥着国家的小花朵,一起下了楼。 行政大厅内外热闹非凡,在他们上楼下楼的这一会儿间,楼下厅堂内外又增加了些小孩,穿梭来去,不亦乐乎。到底是在军区大院长大的,宋小威和新朋友们玩在一起,之前小脸儿上的阴霾早已不见,笑声飞扬。 没有上楼参观沈毓实验室的双江,也正和小方聊得火热,在小方积极地邀请下,原本只是陪同爱人的江教授,欣然接下为职校学生做一场人生展望的演讲。 看着得到允诺后顿显雀跃的小方,江教授真正笑了,这个年轻人真的很有心。 “对了,现在经济大背景是金融海啸,但是您能不能别加入这个命题?对寻求技能培训,最优先满足生存要求的学员们而言,国际经济大事离他们很远,哪怕只是煽动,学员们更希望听到让他们能着眼未来的利好。” 当然,这是个很好的提议,江教授立即同意。在技能培训为主的学校,加入世界性的经济话题,过于脱离实际,他支持这个观点。 “那么……”提议得到支持的小方看着江教授,“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在演讲的过程中,您能不能克制一下情绪,别说出‘社会是不公平的,请接受现实’等等这样的言论。” 从二楼下来往这边过来的大家,被这边的气氛所吸引,对能让最是狡诈精明的江教授另眼相看的小方有些好奇,靠得近了,也纷纷被这个话题吸引住了。 “……”江教授看看小方,这是什么话?他看上去很像愤青?“是哪位老师做报告的时候说的?应该尽快清除出教师队伍。” “哈。是我们专属的郑律师说的。不过在第一时间他就被清理出了业余教师行列了,由我顶替了。”小方抖着肩,哈哈笑道,“他直接被打回律师队列,不再允许串岗了。” 噢,看着小方背后,江教授扬声笑了。抬眼看过去,陈素摇摇头,这位小方说人闲话的时候,忘了转头看看了啦。 办理完突发的琐碎事件,和张震一并赶来的郑律师,抬手给又在背后调侃他的小方一拐子,小方这家伙,早八百年前的事情,总是不忘了拿出来调侃,常害?他也跟着小方一起没个正行。 扬着中气十足的笑声,张校长热切欢迎合作伙伴地到来。 看着焦孟不离的这两位,幸好知道他俩是亲情意义上的一家人,不然,这种状态,会让他人产生出些隐忧呢。 收起一贯的斜视眼,宋威看着眼前朗声而笑的张校长,为什么这人会有极好的人缘,单是直观就能体会了。 张校长对几位新朋友表示了热烈的欢迎,举止含蓄的郑律师凸显著的文人清淡,得体的交际体现在深交之前的审读。 不管如何,在谈正事之前,要先把眼面前跑跳着的小孩子们解决了。 现在有个问题,困扰着一直待在大楼前的江明桦。轻轻拐了身边的江教授一下,向在前后左右疯跑的小孩努努嘴。眼面前的小孩子,年纪大些的,最多是初中生;小些的,明显还没有上小学,其中,沈毓的威信似乎还蛮高,瞧着他牵着个小妹妹在一旁,之前跟着张扬起哄的小学生,虽然有挤眉弄眼的情况,却都没有起哄的行为了。 瞅着身边穿梭来去的小朋友们,江教授感慨地承认,小方说得没错,在目前的国内,谁家能有这么一堆弟弟妹妹的概率,的确要比成为国家主席低得多了。不过,让顾景泰、江晔两个自个儿还没长开的年轻人,带领着这么一堆萝卜头,不要紧吗? 小孩也忒多了些吧。瞅着这几十号弟弟妹妹,察觉出不对劲的江晔,谨慎地做出确认,?请问一下,一共有多少位小朋友参加出游?? “大概三十几个吧……”小方眨眼,“怎么了?” 怎么了?这个小方居然反问他们怎么了?噎得在江晔身边的江明华都说不出话来。同时,连带的王峻听了都憋闷。再次关注里外穿行的小孩子们,宋威、高远由衷感叹,这个小方居然真的在他们面前拐骗了江晔! “三十几个?”大惊失色的江晔当即转目看向顾景泰。 被江晔盯上的顾景泰有些心虚,哦,倒不是他想故意隐瞒,只是他自个儿早就习惯了,没在意过人数的问题,面对江晔的质疑,他连忙转移话题,询问道:“对了,小方,今天上哪儿玩?” “江西,一周。”小方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啊?江西?一周?那得七天了? 没等双江提问,一旁的顾景泰已经喊起来,“?等一下!一周?不是说一天么!” “谁说的?哪个说了?”眯着眼,小方扬声道,“你有证据来证明吗?没有证据不要乱冤枉人。” 看着张大嘴巴说不出话的顾景泰,再看看抛出法律概念的小方,江晔明白不能再指望顾景泰了,不等爸爸们出头,原本仅仅以为陪着个别小朋友去动物园等等游乐场所玩会儿的江晔坚定决心,一定得退出,这个责任太大。 “我觉得这事……” “啧啧。”揽住企图退缩的江晔,小方摇摇头道,“年轻人怎么可以一遇上困难就退缩不前呢?又怎么可以对允诺出去的承诺轻易放弃呢?男子汉的承诺就是信誉,是不能打折扣的。”显而易见,对付两个在校学生,专业混职场的小方,游刃有余。 看着哑口无言的江晔,再看看沮丧之极的顾景泰,张校长、郑律师一起笑着侧身回避,这态度,明确显示出小方的背后靠山就是他俩。 果然,搞笑根源不仅仅是小方,而是在这里掌握权势的大人们。 看着对江晔承担领导别家小孩的职责,显露出担忧之色的江明华,旁观瞧着好笑的盛三解释道:“您不用担心,每年长假,我们都会安排小孩子们到外地看看。其实,与其说让他们出远门去玩,还不如说是把他们赶出家门去放放风。这样对小孩子的成长很有好处。” 是么?说得真轻松,常逗着儿子嬉戏的宋威扁嘴,现在都是独生子,若是一旦一个不小心,出了点意外事儿,可怎么好?谁负担责任? 第六章 责任,这是个很难给出百分百正确答案的命题。 在人生道路上,一味追究那不可回避的千分之几的概率,未来,才真的易碎。 这件事就此定下,领队除了顾景泰、江晔之外,还有个踩着点赶过来的高挑的女孩子,她叫肖灵。在顾景泰的介绍下得知,她是顾景泰母亲再婚对象的女儿,年纪和顾景泰差不多,去年从卫校毕业,目前在某医院科大深造。由未来的准护士长负责小朋友的健康档案管理,是极其得体的安排。 应该是相互知晓底细的原因吧,在浓郁的“一家人”的气氛中,撇开薄纱般的隔阂,放开心性的江晔和她谈笑风生。看着处得随意自然的三人组,有心关注年轻人的叔叔们都很放心。 算了,既然被小方光明正大地暗算了,就随遇而安吧。反正,对年轻人而言,远游也是一种锻炼嘛。转头正想和狡猾的小方再说道两句,身旁没了小方的踪影。左右找找,噢,小方和张校长、郑律师在一旁和刚才一起下楼的两个中学生做交流,沈毓也在。 小佳佳真的很喜欢沈毓哥哥呢,围着沈毓转悠不停,刘家夫妻趋近,好奇地想听一听未来的小科学家会有什么烦脑,需要爸爸和叔叔们的帮助? 交谈没有进行多久,颇为严肃的批评声从那边传来,引起了满心疼爱文雅小男生的女士们的关注。沈毓做了什么错事,受到了批评?赶紧看看去。 受到批评的不是沈毓,是两个中学生。事情并不复杂,他们向组织这一次远行的张叔叔、郑叔叔提出不随同出游的申请,他们更想留在实验室里做自己喜欢的实验。 这个请求被当即否决了,并且对他们对远游不以为意的态度给予了批评。郑律师和小方全部无条件站在了大家长这一边,不予讲情。 奇怪了,难得中学生对科学有如此的激情,大家长们为什么却逼着他们参加一些和他们的情商已经不相符合的集体活动?在场的妈妈爸爸们竖起耳朵关注着。 看着两个中学生沮丧的小模样,刘镇东跳出来帮衬,“我认为他们的要求很得体,我很赞同。将来要成为科学家的孩子,应该做专业培育,出去玩太耽误时间了。”反正自家闺女是不能放着去远游的,要是沈毓留下不走也不错。 “期盼孩子成才是每个家长最大的希望,可绝不能揠苗助长。”听了刘镇东一席话,张校长连连摆手。 “童年、少年所经过的每一天,都是不可替代的。一元化的世界,更需要多元的娱乐。”郑律师向明显是起哄的刘先生坦言,“学校里‘以德育代替沉思,以礼教管束思想。’已经让我们付出了缺失哲学,缺乏反思的代价,更束缚了下一代世界观的认知。所以在家庭教育的环节中,我们不能再走弯路了。” “以德育代替沉思,以礼教管束思想。”默默复述着这句话,快速掏出笔纸记下这哲理性十足的教育理论,刘家媳妇儿看向自家小闺女,再看看小本本上的字迹,难不成她为小佳佳的未来,苦心定制的精英教育方案错了? 看了看正在慎思的老婆,一旁碰了软钉子的刘镇东摸着下巴,看来他家小佳佳可以从应试教育的深渊处,展翅飞上来了,这一趟没白来。 “深奥的科学理论,往往来自对艺术的理解、对造物主精神的洞察。”张校长肃然道,“组织你们到自然中,到群体中,是为了让你们去发掘,去感想,去拓展思维,在未来才不会被既定的条条框框约束。 咀嚼着张校长最先的那句话,连续看了张校长、郑律师好几眼的宋威肃然起敬,果然是办学校的,具备的教育理念很有水平。 看了看身边被眼前现象蒙骗了的宋威,高远幸灾乐祸。显而易见,这么文艺,这么拗口,又带着理论思维的话,肯定是沈文华传播给张校长的。 宋威对事态分析的错误,很快就得到了解释。面对这位新朋友的敬意,觉得必需解释一下的张震,伸手摸摸沈毓的脑袋,微笑道:“这话是孩子们的沈爸爸总结出来的,我只是引用了一下。” 哦,沈文华的思维果然延续了理科生的理性特质,这么杰出的年轻人,不从事教育实在太对不起人了,旁观旁听的江教授暗下决心,一定要说服沈文华改行。 看了看咀嚼着这话的江明华,江教授分析道:“‘深奥的科学理论往往来自对艺术的理解、对造物主精神的洞察。’这句话并不是空穴来风,也不是沈文华首创的。” “还有典故?” “有,典故可以延伸出许多个。许多世界级的科学家都在暮年有这样的感慨,就拿我们相对熟悉的一位科学家举例,扬振宇知道吧。”不等大家表示,江教授看向认真听着的两位中学生,“扬振宇在六十岁之后,曾经说过一句话,‘对物理所知已经见底了,才发现,原来不是物理问题,而是哲学问题。’” “但是,在我国,科学和艺术完全是分开的。从高中就开始文理分班,大部份大学是或文或理或工。只强调科学执政、科学决策、基础科学理论创新,却对艺术作品限制挞伐。凡是不利于政治团结的、凡是不在主流之内的,都在排斥之列。这样对科学的崇尚,顶多带来技术上的创新,比如袁隆平的杂交水稻技术,根本不可能有基础科学理论上创造性的繁荣。” 似懂非懂的中学生们思考着新的问题,“请问……什么是哲学?” “在中国,用毛泽东思想马列主义代替了哲学,但那绝对不是刚才我们所讲的‘哲学’。”给不了标准答案的江教授,探手摸着小小少年们的脑袋,道,“那是需要自己去领悟的,因人而异。” 还有些懵懂的中学生们被蛊惑了,欢欢喜喜地接受了批评教育,当即提起精气神,全心期盼远足快快成行了。 看着这些少年郎,不能再返青春的大人们感慨不已,有这些理智关爱着他们成长的成年人地看护,他们是何其幸运。 江教授道:“张校长,沈文华真的没有意愿成为教育界人士吗?相对而言,现在国家奇缺的是能百年育人的教育家,并非科学家。” 看着一再向沈文华传递全意的江教授,张震笑着摆手,道:“他说他是知识分子,‘分子’都是独立的。他无条件爱着国家,可是这个国家的政党却并不爱他这样的人。他愿意当烈士,但绝不愿意当炮灰。如今,只要针对教育体制跳出来指正的,就是先出头的椽子。” 江教授顿时无语。陈素轻轻别开头,身为国家机器的一个螺丝钉,这样来自民间有识之士的调侃般的指责,是极其严厉的,将党章游离于宪法之上的我党,确实需要反省调整。高远、孙莉也还罢了,去年就见识过沈文华的淡漠凌厉,现在这迎面一击,也只有汗颜。身在司法战线也好些年了,在我国,首先是党员,然后是公民。党章高于宪法,行政权高于刑法,纪委比高等法院要有用得多,这些现实,都是专业从事司法的他们的悲哀。 看着被刘佳佳缠着的沈毓,挺得笔直的小身板,这就是未来脊梁的姿态吗?王峻沉思着,就如江教授之前所言,目前国内最奇缺的,不是科学家,而是能对现行教育提出评判监督的有识之士。王峻决定尽快联系沈文华谈一谈。 宋威和路天仪含蓄地一起装傻。不置可否,高干家庭背景的他们,常年借此得到太多快捷方式,他们不想去抨击也不想去迎合,献身国防,爱护国家,将是他们的回馈和义务。 瞅着这些散发出反省气息的家伙们,郑庭轩慢慢转过头去,沈文华就会对张震卖弄文化,其实哪有那么高尚。据他所知,不知是本意,还是煽动,沈文华已经对教育这方面产生了兴趣,着手开始了对口发展的基本准备。 相比慎思沉思着的其他人,刘镇东更关注自家老婆的反应。奋笔疾书,记录着大家的教育理论的刘家媳妇儿,仔细消化着,在大家都在沉思的当口,她从随身的包包中取出关于小佳佳未来发展的指导性文件,请张校长指正。 单是看了文本的大标题,张校长当即没了话。扫了一眼的郑律师踱步一旁不予置评。 “按照市场规律来看,计划永远跟不上变化,”跟着瞧了瞧封面标题的小方摇头,“人生不可设计。您肯定是白费工夫了。” 谁都没接过看看,原因就是小方的那句话,人生不可设计,计划永远跟不上变化,这是常识,也是绝无例外的现实。 看一眼会死啊!刘镇东对这群一个都不捧场的家伙们不满。和仗着在自己个儿地盘摆弄学识的大人们不同,被好奇心驱使,沈毓翻着看了,从总纲看到具体的一条条、一款款,看到最后,沈毓探手把围着他转悠个不停的小佳佳整个拎起,一溜烟蹿出了好远。 “……”就算是想要表示爱护,也没必要把他家的千金当成猫儿般拎着走吧!瞅着避在外面的沈毓,刘镇东嘟囔着,刘家媳妇继续反省。 这会儿,在楼外聊得很投机的三人组,结伴过来找家长了。看看表,预定出发的时间差不多到了,家长们稍作交流,教务主任小方行动了,将代表领队的小红帽、小红旗外加其他的必备用具等,派发给三位年轻领队。 和顾景泰关系处得像亲兄妹般的肖灵显然习惯了,将领到的整套《十万个为什么》交给江晔,这些得全部搬上车去。 收拢起其余的零碎,肖灵叮咛首次参加活动的江晔,“从现在起,对小朋友提出的所有问题,可以骗、可以蒙、可以哄,就是绝不要对好奇心很重的小朋友们说‘不知道’。” 捧着一摞附加插画的《十万个为什么》,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江晔,心情再次复杂起来。江晔的爸爸们同样也不平静,看着自家精心呵护的儿子,在自个儿眼面前给忽悠成了被使唤的对象,没一点点沮丧也不太可能啦。 举起塑料扬声话筒,小方开始广播了。 “请注意了,请注意了,请所有的大小朋友往教学楼前聚集。” 听到扬声器广播,四周闲散玩闹着的小孩子们,放下滑板,脱下轮滑鞋,忙着在大楼内进进出出,没会儿,背上出行背包,挂上专属的挂牌的小朋友们,向教学楼这边聚集而来。一般来说,如今早已是独生子女横行的时代,更是讲究个性张扬的时代,不合群成了“有个性”的代名词,能在校门外见到这么些小朋友汇聚在一起的情况,已经越来越少了,一下子能见着这么多,挺好玩的。 站在大楼前的台阶上,大人们看着台阶下被八点半钟太阳照耀的新世纪儿童们,不想被年轮追赶,却陷入年轮侵袭的大人们无比感慨,岁月不饶人啊。 “排排队,大手拉小手。个别非主流意识形态过于严重的,请暂时回归主流,无论你愿意不愿意,真正的社会是群体社会,请不要将非主流意识形态在弟弟妹妹面前显摆,不要让比你们年纪小的弟弟妹妹,轻易抓住不良的行为,捐伤自己在弟弟妹妹心目中的崇高地位。” 瞄着还在一边抢着时间和pps较劲的两个小学生,再看看这位面不改色说着冷嘲热讽话的小方,哦,嘴巴真损,居然和宋威有一拼,还真小看了他了。 “站在东边那位穿着黄色t恤的小朋友注意一下,暂时收敛一下独立自主的意识形态,回归到主流群体中来。”小方举着塑料喇叭亲切的诱导,“方老师向你保证,暂时的回归,绝对不会影响到你往后的个性独立发展。” 随着小方调侃的语调,聚集在行政大楼前的小学生们争相看过去。而那个没归队的,穿着黄色t恤的小朋友,就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孤零零拎着滑板,往他们这边瞅的宋小威了。 “冲锋号一吹,可别掉队噢。”昂首站在最前面的张扬跑过去,把小弟弟拖进队列中来。 斜着眼瞅着调侃了他儿子的小方,宋威靠向王峻陈素,低声道:“你们是怎么认识这些人才的?” 抿着嘴巴无语,根本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的王峻陈素,保持着稳重的本色继续旁观。 排排队,手牵手,这道记忆中七八十年代小学生放学的风景线,早已被新世纪的车水马龙所取代。当童年纪忆再现,莫名的感动让孙莉举起数码照相机,加入了虔诚的心意,拍摄曾有的印象。 不久前和孙莉结成一伙的小方,忙里偷闲加入了指导行列。在镜头面前,不知道什么叫怕生的小孩子们及时摆出了造型,对着镜头眨巴眼睛,以最佳的姿态留下最好的定格,看着理应没心没肺的大人们,也纷纷翘起唇角。 一切蓄势待发,队列中,有只高高举起,要求发言的手引起了注目。是沈毓要求发言。举起握着他的手指头不放的小妹妹的手,沈毓道:“小妹妹太小了,还没有到参加长途远行的年龄。” 纷红色系列的盛莤也在一旁跟着点头,她家才会走路的小弟弟也很想一起来呢,可是他太小了,得等到长大,才可以跟着他们一起出游。 “是哦,按照咱们内部的规定,五岁以上的小朋友,才可以参加远足。”小方同意了,慷慨地挥手道,“先牵着,等到上车时,再把小妹妹还给她的爸爸妈妈,再忍耐一下下。” 听了这话,还在盘算着人家儿子的刘镇东,立即对小方的后脑勺怒目相向,什么叫再忍耐一下下?这小子真不会说话。 “那个,新来的宋小威弟弟呢?”张扬也举手提问,“宋小威长得好高了,又很乖,不会闹的,可以和我们一起去吗?” 看着目有期盼的儿子,已经听说了这是将近一周行程的路天仪弯下腰,和气地道:“小威,好好谢谢哥哥的邀请,你知道的,这次不可以。”对他们而言,虽然这次假期有将近大半个月,但对于久违的家人来说,他们也就只有出门玩两三天的权力,真让宋小威在外面待上一周,两家老人会劈了他们夫妻的。 “等你正式上学了,有了暑假寒假,再参加哥哥们的出游计划好不好?来,江晔哥哥过来保证一下。”宋威示意已经带上领队小红帽的江晔出面哄骗。对小孩子而言,大哥哥的承诺,要比自家亲爹亲妈的话要可靠些。 在宋叔叔的要求之下,被推出来当挡箭牌的江晔,只好用上了大哥哥的名誉,对瘪着小嘴的宋小威保证了一番。 还算懂事,宋小威最终妥协了,依依不舍走出队列。离开列队的短短几步远的地方,新认识的小哥们儿,都探手摸摸宋小威的毛毛头,以示同情。 瞅着自家儿子的脑袋被不断地摸来摸去,宋威的心情真不好形容。哎,集宋、路两家所有希望的未来之星被如此对待,好想来火。 剔除出预备役,准备得差不多了。再次确认一下人数,没有多余的混杂成员,小方举起喇叭做出最后的总动员,“都做好准备了吧,来,我们一起再重新复述一遍我们的口号和理念!来,一起大声说给爸爸、叔叔、阿姨哥哥们听听。” “坚决抵制家教,坚决不给家教老师敛财的机会!”随着小方扬高声调的诱导,小孩子们一起嗷嗷咆哮起来。 大人们爆笑的同时,“扑哧”一声,正开饮料喝的高远,海喷了出去,溅了前面宋威背后一身清凉。 扭头盯着身后白衬衫上的果汁,宋威对高远的表现再次不满起来,自从进了这学校起,已经见了这么多乌龙,至于这样大惊小怪么。背靠着王峻宽厚的后背,陈素也没憋住,太逗了。被陈素推出来当挡箭牌的王峻瞧得摇头,一边做事,一边享受玩乐的张校长一伙人,生活工作方式还真与众不同啊。 当一把手的滋味就是好啊。美得滋滋笑着的小方,矜持地点着头,“没错!大家记得很牢,现在开始点名。” 临出发前的点名仪式,是由顾景泰哥哥来主持的。每个小朋友个人和家庭的私人信息,都在顾景泰哥哥的笔记本中,是重要的秘密档案,须得严格保管的。 原先预计有三十几个,最终统计好的人数是二十七个,一半是学校员工的子女,一半是对这种教育理念认同的朋友们家的小孩。当然,要不是这次是对独立性有一定要求的长途旅行,单纯只是一天的短期活动的话,散在这里的小朋友那就得成倍翻了。 孩子们排队一起出发了,除了要去领回自家闺女的刘镇东夫妻之外,专门送闺女过来的盛三,也向大家告辞了。虽然没有什么深度交流,彼此印象却极好,以后若是能有机会,一定还能相聚。 “开车一定要注意安全。”一边关注着小朋友的小方转头叮嘱着,现在交通事故频繁,为了自家的家人,安全第一。 “向右转,齐步走。” 看着小朋友们挺拔的小身板,秩序井然地转向校门方向,准备出发。 咦,连小朋友们的旅行专用车,都没有随意放行的学校电子大门,无声打开了,一辆车滑了过来。 看着在阳光下如流彩般的车身,刘镇东眯起了眼,轻佻地吹了个口哨,噢,劳斯莱斯幻影。 果然是价值七位数的顶级奢侈车之一,无声无息泊在行政大楼前闲置的停车线内,在阳光的照耀下,一派富贵逼人来的气势。 “各位请不要见怪,务必请当做没看见的。”盯着滑翔般泊在旁侧的那玩意儿,盛三肃然。 盛三这话是什么意思?对着将近八位数的名车,想要当做看不见,真是不太容易啊。 推开车门,从上面走下的人,以标准的车模派头,靠着车门注视了一下台阶下一群歪着脑袋瞧着他的萝卜头们。 姑且不论这标准的车模派头,这位一身穿着,足以吸引了在场人的目光。那肩膀和衣领上,有隶属某警种的特殊标志,宽宽的肩上,条条杠杠则显示出他不俗的级别。只是有些别扭,七月的盛夏时节,他居然穿着的还是春天长袖,这位究竟是有变装癖,还是就是位车模? 排排队齐步走的小朋友们,一边走一边向他挥着手,熟稔地争相嚷嚷,“盛叔叔好。” 眯着细长的眼睛,如同检阅般,帅气十足地起手敬礼,引得小男孩们都驻足高举起手,回以军礼。管理小朋友们的江晔看着,好奇得不得了,这是谁啊?有王叔叔的气派,刘叔叔的痞气,高叔叔伪温和,陈叔叔表面上的锐利,喔,好诡异的一位叔叔,那身警服究竟是真还是假?回头赶紧问问顾景泰去。 宋威和路天仪看得清楚,这一身是特殊军警的制服,不过显然,在穿着上反季节了。 看到这车,又看到这人,本地界一把手张校长,自始至终都是笑眯眯的,什么都没有表示。实在看不下去的郑律师,转头看向盛三:“你哥哥还真……有个性,他就不能换件衣服过来么?” 听了这话,高远等人无不大吃一惊,什么?这个超级显摆的家伙,会是沉稳之极的盛三的哥哥? 是亲哥哥?不会吧,无论是气质还是气势,完全不像,要是没有在医院弄错的话,那就属于基因突变了。 对大家的怀疑,盛三转身不语。备受打击的模样,看得近旁的人无不莞尔。看来,有这样的哥哥,盛三似乎并不好过。 烦恼地背转过身去的盛三,正好见着抬着相机的孙莉,当即遮挡了下,道:“不要拍他。他的工作有点……那个。” 那个? 哪个? 同样也是制服一族的高远不以为然,从衣服上的标识看来,不就是海关缉私的么,至于这样小心吗? 不管如何,神秘感更容易引人遐思,孙莉眼睛扑闪扑闪。 刘家媳妇跟着小朋友们的队列去大巴那儿了,刘镇东留了下来。随着孩子们队列的远去,阴凉的行政大楼前,归于短暂的静寂。 走下台阶,张校长和郑律师欢迎着这位,看得出,他们是很熟悉的朋友。握着张校长手,盛三的哥哥笑着道:“只是可能来不及参加您月底的竣工仪式了。这里,我就先行祝贺了。” “客气。”张校长笑哈哈。 拾阶而上,盛三的哥哥打量着检阅的小朋友出行的来宾们。呵,又有不少不认得的新客人,张校长的朋友圈还真是广泛呢。 “盛三。”微微笑的他,扬手最先和自家亲爱的弟弟打招呼。 “你们有矛盾?”看着和自家兄长打声招呼转身就走的盛三,一点也不想多管闲事的张校长顺口问问。 扶扶衣襟,他哼了一声:“可能是他还在妒忌我吧。” 瞄瞄他身上的制服,郑律师呢喃。“真没天理。” 盛三的哥哥扭头斜眼道:“郑律师,我听见了。” “……”郑律师干咳一声,耳朵挺灵的嘛,微微笑道:“请当我什么也没说。不过,今天不是假期么?在假期穿工作服不好吧。” “工作服?”扬着单眼皮,撩着附带金属特殊图案的衣角,盛则刚扬着眉。 郑律师摆着手笑而不语。 显摆,显摆到家了,这是来自北方的一伙人,对这个家伙的共同认知。 不过,看着这位炫耀自己制服的轻浮模样,一帮子眼界有点高的家伙们,居然都不觉得讨厌。毕竟,在他们当中也有一个特喜欢自己制服的人,当然,远远不似这位这般轻浮就是了。 在张校长的引荐下,虽然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但面前这位,确实是稳重的盛三的亲哥哥––盛则刚。 一如既往,来自千里之外北京的各位,再次见证了一下张校长朋友圈的友好关系。对带领无知小朋友们逛了“北大的清华园”的王峻,盛则刚和张校长其他朋友们“如雷贯耳”的反应一样,弄得双江、高远等人都替很严肃的王峻不值。三十多年来唯一一次的幽默行径,居然被记挂到大有再也不能翻身的兆头,这些人还真……那个。 引荐到陈素时,陈素已经准备好再听一下“既严厉又温和”的评价,盛则刚先是面露詑异之色,然后笑起来,“您就是让小方郁闷得睡不着觉的陈素啊,久仰大名。” “让小方郁闷?在今日之前,我从来没见过小方啊。”和这位握着手,鼻端飘过男性香水的气息,陈素实在不能相信,一位警员可以有如此的小资派头,难道真像坊间传言的那样,某些机关真的腐败到不堪入目的地步了吗? “哦,别误会。”看着陈素略显谨慎的诧异,风度十足的盛则刚微笑道:“小方是张校长办校理念的忠实粉丝。早几年前,就打定主意要紧跟张校长的步伐前进。没想到,在他全面盯梢的情况下,张校长还是先和您达成了注资协议。后知后觉的小方知道之后,倍觉沮丧,不过,就郁闷了十二个小时就恢复过来了。” 是么,见到陈素,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的小方,居然对陈素还有这样的心结?看不出,看上去一点也不稳重的小方,还挺沉稳的嘛。小方会有如此身家,在场的诸位还真都看走了眼呢。 曾为此被盛家人接二连三“严肃批判”过的张校长笑呵呵的。哎,被人崇拜,做人家偶像也不容易啊。 摇着明显带有审视意味的宋威的手,顺着他意有所指的目光,看了一眼太阳下的蓝宝色车子,笑道:“那是我帮朋友从缉私处弄的,比市面价格低了几成,所得收益全部归属国库。” 盛则刚最终将目光停留在王峻和陈素身上,“缉私处好货多得很,有兴趣想帮着折现充盈国库的话,就联系我吧。” 听了这话,一旁刘镇东的眼睛陡地锃亮起来。 话,点到为止。简单的会面后,盛则刚挥手告辞。 目送奢华的豪车,滑翔般驶出校门。前后左右共同想起一件事,这人是干吗的?就是单纯的来向张校长提前祝贺?还是专程拿着高利来引诱他们流口水的? 外面的大巴开走了,刘家媳妇儿抱着呜咽着的小佳佳过来了。 唉,刘家媳妇叹气,这次就算把江晔哥哥推出来做承诺,也没有完全消除小佳佳的不满。 刘镇东接过蹬着小腿,有力划动小胳膊,抗议着强权妈妈的小佳佳。哦,可怜了,小嘴巴张得像小金鱼了。 推了一把拿自家闺女开涮的老公,刘家媳妇回头看看校门口已经合上的电子门,奇怪地问:“那人是谁啊?小方怎么会在那辆车上?” 小方? 对哦,存在感十足的小方,居然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了。看着郑律师手中多出来的望远镜、扬声器,再看看远去不见了的华车,扫视一脸风波不惊的张校长,众人齐齐生出些奇怪的感觉,一直保持着矜持的孙莉远眺前方,满目抱撼。 “盛三兄长的名字叫盛则刚,小方的名字叫方有容,大致就是这样了。”张校长含糊其辞的笑笑。 则刚、有容,有容乃大,无欲则刚,人如其名,只要不是笨蛋,基本上就都能明白了。 “盛三的哥哥究竟是干吗的?”多管闲事的不止是陈素一个,宋威也好奇了,好想揭发那个穿着警服正装,却显摆小资派头的家伙。 “……,其实我们也不清楚其中的具体状况,以前也只知道他是做进出口商贸的,现在做什么,我们都不清楚。”也是第一次听盛则刚提到缉私处事务的郑律师道,“只知道一点,盛则刚本身资产很丰厚,足以负担得起他享用的任何奢侈品。” 听起来好诡秘,好吧,算是能人。压下好奇心,暂停追问。 往楼上的会议室行进,郑律师的电话响了。是小方的来电,电话中,小方一个劲叮嘱郑律师,绝对别放过已经答应给学生们做演讲的江教授。 一旁听着的江教授笑道:“我好像能理解你们聘请他故教务主任的原因了,像他这样年纪的年轻人,基本上还在象牙塔中,他这样的年纪,能这么有心,不多见。” 摆弄着小方专用的望远镜和扬声器,郑律师撇撇嘴,“小方不小了,年底就满三十了。” 脚下一顿,江教授诧异道:“快三十岁了?谎报年龄吧。”想当年,还没接近三十而立,在场的每个人都已然深刻沉稳地面对人生道路了,哪有这样会闹的?(咳,这里需申明,刘镇东的媳妇儿除外。) 面对质疑,张校长笑了起来,“小方之所以会这样,可能和身为么子或是和性情有关吧。” “你还不如说是被盛家惯的,他才倒着长的”郑律师不赞同地摇摇头,不过算了,小方这小子挺把惯,从不恃宠而骄。 是么。大家一起瞄瞄陈素,他们这边这位,也是一直被捧着惯着的,怎么没见他有倒着长的趋势? 在王峻冷目注视下,大家打着哈哈,将这个话题就此跳过,再纠缠下去,免不得就要往自家朋友身上牵扯了。 将号啕后犯困的小佳佳,安置在会议室宽大的沙发上眯会儿,不消半小时,小ㄚ头就会恢复活力了。 一旁,被哥哥们留下来的宋小威,无精打采地趴在窗台上往外眺望,小小的背景有点孤寂。在漂亮妈妈慈爱地安抚下,小心绪也渐渐安稳下来。 早已接到通知电话,会计到了,可以正式对帐了。 亲兄弟,明算账,这是商业能长期正常维系的第一准则。江明华和郑律师留下审查账目,其他人则在张校长的带领下,一起去参观刚拓展开的新校区。 新校区建立在一座荒废了的厂方上,除了新盖的两栋楼之外,原有的三层旧厂房,并没有就此推倒重建,反而被有效地利用起来。将老旧的大通间厂房加固后,合理地隔开了不同区在粉刷一新后,改做了教学楼,和原来的教学楼融于一体。这样一改,不但扩大了校区教室,还节约了大量成本,更有效扩大了实习基地。 看着处于最后粉刷阶段的新校区,听着忙碌的工人和张校长极其熟络的招呼声声,众人无不满意。显然,张校长常在工地走动,真是有心了。 最近十年来,培训项目中最赚钱最火暴的,莫过于计算器培训。相对的,车工、钳工等纯蓝领的技能型培训项目,则日渐没落。 改革开放之后,社会结构大幅度倾斜,蓝领技工群体,在社会紧急需求和社会地位受歧视的双重不合理情况下迅速消退。技工学校和社会培训学校,也因招生或是利益原则等问题,渐渐取消或缩减了这种技能型的培训科目,由数控机床培训来取代。如今,就算社会对技工,特别是高级技工的需求直线上升,但因为现实社会等级的有色眼镜,新一代年轻人宁愿去学些华而不实的技能,也多不愿意去沾染一手油烟。 这种情况已然触及到最基本的工业基楚,陈素的出资额度,就是用于补贴这种差额。对报名学习数控机床的学生,直接加以手工的技能培训,这笔多出来的费用,就将从基金中拨出。手工操作,需要大量的实习,实习器具的消耗是个不小的数目,这些都是需要细细分析的。 “培训设备已经预定好了,月中就全部安装。”张校长向远道而来的大家介绍,“现在我们和沿海的一些大船厂,金三角区域的机械厂等等,达成了长期的人才输送合同,同时也接一些来料加工的订单,这样不但能让学生有充分的实习机会,也可以有效补贴学生实习中实习器材上的损耗。当然,这也很可能会在学生中引起他们对我们是否在剥削他们劳动力的揣测,这些需要我们进行有效地引导。这些我们都会关注的,从中能结余下来的资金,我们将用于每一期学生的对外交流。” “不用于对困难学员的补助吗?”对这件事知道一点点的刘家媳妇儿诧异地问。 “从社会平均水平来看,这里的学费并不高。要是一味注意贫富差距,我们真正的办学理念将就此终止。目前,我们所做的,是要让从这里出去的学员做到,第一能有所为,第二能有所作为,第三,能改变他们自身对蓝领的认知。”陈素向她解释着他们之前沟通商确后的决定,“让学员走出校门,与其他技工学校或是培训学校进行技能比赛,或是去专业工厂亲身体会高级蓝领的能力和技术。我们还有将优秀的学生送去德国、日本这样的高精工国家研修的意向,和世界性的蓝领精工零距离接触,比闭门造车要好得多。” 要将一件事情做得长久,不是单纯的给予帮助就可以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关于对地方困难学员的倾斜,您就放心吧,会曲线去做。”张校长接着说道,“我们朋友中有不少在西部做了再投资,将会雇用不少当地人员工作,他们把当地培训学校的教学质量和我们学校的进行对比后,决定输送本地的人员转交给我们进行技能培训和企业内测,我们在支持发展型企业的同时,也促成了对外地地拓展。” “这次,朋友们决定将企业内训放在我们学校这个平台上操作,我们非常重视这样的机遇,这对学校而言,也是将来产业拓展的一个机遇,我们得做得更好才行。当然,困难也很多,目前最大的困难就是教师奇缺,聘请既有教学经验又有实践经验的讲师,成了一妆难事,领导班子也正进行研讨。” 果然是白手起家的创业人士,有这样的胸襟和理念做事,学校想办不成功都不容易。最会挤兑人的宋威在一旁旁观,实业派和暴发户的本质区别就在于此吧。 在张校长的引导下,收敛起游戏之心,大家都到处细看。实习大楼正在进行基本的地板砖铺设,陈素见着督促工人的监工,大感意外,居然是陈凯。 和陈素大哥陈皓有一年同学关系的张校长,记住了偶尔碰过面的做装潢材料的陈家老三陈凯,让他包揽了此次新校区几栋楼的贴瓷砖和粉刷内外墙的这类不需太高技术含量的活儿。 第一次包这样大的工,陈凯极其珍惜这样机遇,从开工就搬在工地住着,日夜坐镇,现在正是扫尾阶段。 见着天天过来看看的张校长,领着的一帮客人中有二哥和王大哥,陈凯吃了一惊,但也很快就明白了什么。 让陈家兄弟俩私下说话,浅浅打过招呼后,别人先行往别处参观了。 生意归生意,仗着好人缘,张校长的熟人帮着免费设计了校区建筑,承建方也客气,瓷砖等等全是从南通港直接提货,给予了很大的优惠折扣。在资金的应用上,比预期要少好几成。 一路看来,从建筑的实用化,材料的运输,安全角度的审视之后,让本身就是搞房地产的,对建筑各个环节都很熟悉的刘镇东很满意,基本上没有什么可挑剔的,照这个进度,月底举办竣工仪式毫无问题。 一间间走,一行行看。等着陈素跟上,王峻询问:“和陈凯说什么了?” “我叮嘱他珍惜机会,让真做事,别辜负了张校长的提携。也叮嘱他一定要尊重张校长,假期把侄子侄女也带来,尽可能参加张校长他们为孩子们组织的活动,那样对侄子侄女的成长会有些帮助。”看看王峻,陈素低笑道:“也学着处理社会关系的我,让你吃惊了?” “整合办公室之间的人际关系,是生活在群体社会中的人,该有的能力。”王峻道,“想得不错,我很赞同。” 其实王峻有很多机会再帮陈家兄弟一把,都被陈素阻拦下来。并不是陈素不想家里好,而是大哥大嫂都在事业单位,阳光工资下,生活很好.陈洁才智有限,不足以做事业.至于陈凯,在县里开着两家装潢器材店,收入很不错,而他自小就养成的,对挣钱有着一夜暴富的冒进思维,却至今也没有真正沉淀。为此,陈素才一再阻拦了王峻的有心。 过多的金钱物质,对一个没有做好准备的人而言,并不是好事。 感叹中,陈素感谢张校长的帮衬。当兄弟们都成家之后,除了对父母亲的浓烈亲情不离不散之外,兄弟间的亲情,随着亲眷们的加入,悄悄地淡释着。离家年头太久,对兄弟姐妹的下一代,也不再有人伦上的义务。今天,当看到那么多积极向上的小孩子,在大人们的护航中健康成长,陈素也起了期盼自己子侄,能在这样的环境和圈子中更进一步的私心,他郑重地叮咛了陈凯,希望陈凯能把握。 第七章 在新校区仔细观摩,半天下来,除了满意,没二话了。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自从事房产业开始,刘镇东也自学了建筑学,新校区的每个改造点,都在原有建筑的基础上,做了最大程度的保持,充分节省了资源,避免了重复建设,才能啊。 “回头您把那位帮您设计改造校区的朋友,介绍给我们吧。”张校长很爽快地应了,当即调出电话号码给刘镇东。回头如何接触,那就看他们自己安排了。 天色近午,得准备吃午餐了。午餐在学校食堂吃。 小五层餐厅,是学校中最光鲜的建筑。一楼二楼是餐厅,三楼是个大会堂,定期举办服装制版班类似“服装发布会"的节目,四楼是室内活动中心,有乒乓球、桌球之类的娱乐设施,每到周末,还有舞会,和大学差不多。不过,四楼的活动中心是要收费的,毕竟,一应设备可不便宜。五楼目前闲置,以备将来开发。 餐厅的餐桌很干净,来就餐的学生也很多,带着执勤袖套的学生,协助值班老师们维持秩序。由于学校学员大半是在社会中工作过一段时间,然后为学手艺来这里再深造的,学生身上保留了一定的社会习气,只不过,随着张校长地到来,喧嚣声立即沉了下去。显然,在朋友们面前呵呵笑的张校长,背后有着极其严厉的一面。 观察一个人的品行,要从细处着手;观察一个企业,要从其文化着手。看着窗明几净的学校内部食堂,这就是学校软实力的一种展示。 站在学校餐厅的中央,刘镇东满脸不可思议,张校长真不请他们上酒店吗?要是真的,那由他来请客可不可以? “学校食堂是对外承包,一年一签,以免卫生质量有所下降。这里有全面的卫生管理系统,力求做到最好。” 从消毒柜里取出不锈钢托盘的张校长,招呼着大家自己选材,他来刷卡。 宋威一家子在军区大食堂已经混惯了,一家三口聚在一起点菜;双江也不客气,捡着有营养高档的点;由于单位离家太远,在单位偶尔混小食堂的高远无语,南方和北方的交际方式还真不太一样,只能入乡随俗了;看着络绎不绝的学生,刘家媳妇儿挺兴奋的,端起餐盘和孙莉向前进。这軰子都没在食堂吃过饭的王峻,扫视了一下抱着小肚肚饿了的小佳佳的刘镇东,他也在盘算,可不可以自费换个地方? “别显娇贵了。”很喜欢这种不浪费时间和物质的用餐方式,陈素甩开他俩,取了消毒柜中的不锈钢托盘去打饭了。 好吧,那就吃吧。 跟在各自爱人的身后,有一定洁癖的王峻和刘镇东,隔着玻璃橱窗往内看,一目了然的现代化蒸气设施,环境还不错。套着白色的外罩,头戴白色厨师帽的小厨师们也很清爽精神。 张校长向所有人推荐学校餐厅特色菜——菠萝排骨、炒鸡丁。以至于大家端着餐盘聚在一张长桌上坐下后,发现餐盘里的菜色基本相同,相互看看,感觉好奇怪。 还没有正式开吃,有人挨近了,“郑校长,方主任刚才打电话给我,说有位北大的教授要给我们做演讲,让我们问问您具体的时间安排,得尽快通知下去。” 专职律师,兼职副校长的郑庭轩,看向江教授,稍微商量了一下,最后定在了下午两点。 得到确切响应,来询问的年轻人跑开了,回到座位,立即被其他年轻人围了起来,彼此分享着这个消息,让关注着这些年轻人反应的江教授很满意。显然,这些年轻人虽然没能接受高等教育,但他们的求知若渴的态度,一点也不亚于学术城堡中的年轻学子。陈素推行的加大辅助中间层面年轻人的理念,是极其正确的。 举着筷子迟迟不肯落下,刘镇东还在和不锈钢饭盒餐盘里的饭菜较劲,真让人看不过眼,一个三十大几的男子汉,干什么婆婆妈妈,人家张校长和郑律师都习以为常在学校食堂就餐,那卫生保障当然是一等一的了。旁边的刘家媳妇儿,夹起酸酸甜甜的菠萝排骨塞进了刘镇东的嘴巴里。 吃了第一口就不在乎第二口了,食堂的饭菜,不像预想的那么难吃嘛。南方菜和北方菜区别真大,掺了菠萝的水果味排骨,酸酸甜甜的,盛夏里,很开胃。 “张校长,请问一下,方主任不来吃饭吗?” 顶着厨师帽的大厨托着个餐盒过来,询问着:”方主任预约了炸鸡腿,已经打过卡了,不来吗?” 接下大厨手中撒满香料的炸鸡腿,放在大家中间,张校长摆手道:”他暂时休假几天,这个留着我们吃。别客气啊,算小方请客了。” 瞄着这一盘子鸡腿,南方的菜,偏甜也就罢了,怎么连鸡腿都这么小?刘镇东正想着,自家闺女张着小手要了一个,宋小威也没客气,没会儿,只有市场卖的一半大小不到的六块鸡腿,就被两个小孩给瓜分下肚了。看得早就不馋肉食的大人们侧目不已,平常在家须得哄着吃,出门了,有了竞争对手,居然撒野般抢,真要命。 张校长笑道:”这不是养殖场的肉鸡鸡腿,是农村散养的草鸡的鸡腿,口感比寻常的要好很多。” 提起小方,自然要问问小方的学历和管理能力。优秀的领导班子是学校持续发展的重中之重。 “小方在高中毕业后就到城市跑销售,交际能力很好。前几年重新进入大学学习营销管理,每到假期,小方都积极参与这里的管理运营,我们所提出的方案,都有小方的智慧在里面。小方最优秀的地方,就是做事很用心。”张校长道,“在朋友里,虽然小方倒着长的性情有点好笑,但他一贯以来的用心,我们绝不质疑。” 看着对小方评价很高的张校长,大家都点头,虽说短短的接触,很难看清一个人的本质,但显然,傍着个奢华之极的大款,却还能得到实业派张校长的高度正面评价,可见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可惜,接触的时间有些太仓促了。 和明眼人共事,时间过得就是顺溜。 一天接触下来,第一次交结张校长的宋威,得出了结论:这是个很实在的实业人士,稳重的背后,不乏熟知市场潜规则的油滑,从用陈素的弟弟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得出。不墨守成规,也不大开大阖,稳步向前,在技术层面和人情层面上做得清明到位。 “不错。”挑剔无比的宋威,拍着怀中困倦了的宋小威,向陈素点头。合作方若是一味清明,在这样的安平大背景下,守住基业并没多大问题,但要想有所拓展,就不太容易了。选择这位既清明又很会守拙的张校长当合作伙伴,很对味。 关于资金的运用,账目上一目了然,最大的开支主要就是地皮和新建教学楼的建筑工程款。账目挺细腻的,一些琐碎,没有确切票证的支出,都已经被划在另外的账册上,算是张校长的出资,那些账目将由另一道程序处理,虽然不太符合会计规则,但也没办法,国情如此,不是每买件儿东西都会有发票的。 没有官僚化的进程,账目处理很快捷。和江明华对账的会计,是个有十年以上工作经验的资深人士,她就是冲着这所学校的合理体制和人性化福利,专程竞争上岗来的。对她而言,孩子的发展被排在第一顺位,这所学校定期为教职员工子女举办的集体活动,不但开拓了孩子的视野,更让这些在家中被宠溺的独生子女,得到了交际磨合的机会。 “谁家孩子在自家父母眼中不是最珍贵的?但为了可能存在的危险,就把孩子养在家里,这是家长对子女的不负责任。”女会计笑了下,“社会在进步,我们这些做父母的,观念也得向前。现在,我们都在学习放手,让孩子们学着自己飞。” 听了这些,江明华有点自愧,作为父亲,他在江晔的成长中是失职的,他一直尽可能地补偿,但过度的关爱,又差点成了江晔展翅的绊脚石。现在江晔能努力冲破童年少年时期的阴霾了,但江明华内心的反省,还在延续,在金钱已然不是问题的现在,教育,反而成了个大问题。没错,在孩子成才之前,还须得先成人啊。 下午的行程是在校区的教学区、实习区和生活区全范围的走动,显然,张校长对实习区尤其重视,也面临着不少难题。 张校长再次对这些难中之难做出汇报,“有能力的技工还不算难找,但能将理论联系实际,适合当指导老师的就太难找了,这成了学校极需解决的事情。”社会大局是相连贯的,在一个环节上脱轨,再想凭着一己之力串联起来,比想象中要难得多。 下午,江教授做了一场关于人际交往应用方面的讲座,与会的学生们反响异常强烈。 从燃烧着进取心的年轻人的包围圈中出来,很久没有见到年轻人有这样的激情的江教授感慨万千。 中国的未来,理应高等学府和技能型蓝领结合起来共同向前,只有高端和中端共同提升实力,才能真正增强国之实力。 第一次真正接触到陈素他们一直以来坚持的事业,江教 授深切体会到其中意义。可能这些努力对社会大局而言,仅仅只是杯水车薪,却足以值得任何人去尊重。 掌握着偌大财富的同时,理应担负起一定的社会责任。这些浅显的道理,在急速膨胀财富蒸发的社会里,很遗憾,绝大多数先富裕起来的人们,都选择了刻意遗忘。 紧握张校长的手,江教授道:“今天的课很有感觉,月底我会和明华过来参加竣工仪式。我会多留几天,多开几堂这样的大课。”今天的“课”,是听了同事的讲座临时组织凑出来的,此次回去,他一定认真备课去。 喔,刚才特地去旁听了一下的张校长、郑律师,对此欢迎之极。这位江教授说得太好了,到底是大学教授,一个一个案例梳理,远比小方会忽悠多了。 今天是愉快的一天,月底的竣工仪式,将由江明华、江教授全权代表出席,至于都有自己工作领域需要守卫的他们,想要再齐聚一堂,可就不那么容易了。行程如流水般结束,对此行满意之极的大家向张校长、郑律师正式告辞。走到一边,陈素和陈凯通了电话,做了告别。 热情的挽留点到为止。送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到了校门口,刘镇东早已不惦记张校长家墙上悬挂的小佳佳玉照了,要是将来闺女能拐到小沈毓,也不错嘛。 “对了,您拍的那些照片,到时候可别忘了发给我们家。”张校长叮咛着孙莉,虽然很可能还要被刺激一下,但还是不愿意就此错过儿子们成长的每一步历程。 见着孙莉对着顾景泰按了好几下快门的郑律师也附和了一下,只要有顾景泰影子的,他家也都要。 还在寒喧磨叽,张校长的电话响了,一看来电显示,张校长当即欢喜得眉飞色舞,扔下客人。跑到一边叽叽咕咕去了。 是谁的来电,一目了然。 “沈毓的爸爸什么时候回国?”江明华问着郑律师。感情再好,长期万里相隔,也会对感情不利的。 “沈文华计划在年底正式回国,国内已经有实验室向他提出了邀请。”意会到江明华的隐忧,郑律师笑笑,“沈文华是个能有理智安排自己人生的人。”同为一家人, 关爱这对进展的他,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张震和沈文华关系的进退,直接关系到整个家族系统的稳定和谐。不得不说,沈文华以压倒性的魄力,稳稳占据了他们家族的金字塔顶端,要是这个顶端塌方了,那下面麻烦了。 是哦,标准理科生的沈文华,那过于理性的双目,应该也只有张校长才敢碰触吧。早年拼得太累太苦,现在只想在家庭的温馨中休息的江明华,诚挚地祝福着沈文华。一个人在一个领域中拥有才能已经不容易,而能在爱人、友人、亲人地看护下,毫无后顾之忧,坚守方向,更是难得。 合上电话,张校长过来,飞扬的眉眼间,毫不掩饰地溢满了幸福。看得挨着老婆孩子的刘镇东都有些受不了。已经知道了些什么的宋威,抱起儿子,拉着媳妇儿,昂首看天去了。 左右看看,怎么回事?他们的车子怎么还没到? “我们的车呢?”抱着孩子,左看右看的刘家媳妇儿在东西路口没有见着交通工具。 “上午我就让他们回去了。明天我们有事,他们在不方便。”刘镇东积极地扬起手,招起出租车来。 啊?那他们怎么回去? 回身看了刘镇东一眼,王峻转身道:“张校长,明天能不能请您抽出些时间,想请您做个介绍人,我们想拜会一下盛则刚。” “好啊。”张校长应允。明白人和明白人说话就是简单,省去客套话,三言两语定下了时间地点。 拦下了几辆出租,先去没退房的酒店。幸好,他们此来,除了江晔带了一大堆北京特产之外,都是轻装简行,一些随身的用品都在酒店,没东西落在车上。 王峻、江明华、刘镇东和专业搞经济法的高远,在陈素、王峻酒店套房客厅中间的会议桌前坐定。远离市场经济多年的宋威主动回避,靠边瞧着,不是从事经济投资的江教授,也侧身在一旁。对经济大局,他挺会评论的,要是真正理财,那他还是别掺和得好。 看看紧闭着嘴巴不言不语的左右,江明华坦言:“我个人的意见是:可行。当然,在运作上还需要再推敲,再商确。” 刘镇东立即附议了江明华的意见。离开职场不久的江明华,是位有多年经验的资深职业经理人,他在职场成名那会儿,王峻和他还在山西挖第一桶金呢。 “摆在面前的时机不把握,那是傻瓜。至于会不会有猫腻,随着情况做出判断就行了。”自封为“御用经济法律顾问”高远积极支持。赚钱虽然不是人生的全部,但摆在眼前的机遇,有钱赚又何必矫情地不去赚。 避开对面的江明华,扫视着左右的刘镇东、高远,抬眼看着凑在桌边的宋威,王峻扬起眉峰,“都已经约定好见面的时间了,还做什么再商议?怎么,你们有意见吗?” 靠着桌旁的宋威双手抱胸,肃然道:“没有。” 高举双手,刘镇东应道:“我也没有。” 作为自封的“经济法律顾问”,高远理着衣袖微微,道:“我也没有。” “散会!”一进房门就被簇拥着推坐下来的王峻,起身宣布,跟着起身的江明华也摇头,真是的,时间地点都定下来了,这些家伙们装什么民主。 “这样好吗?”看看一群如玩游戏般的男人们,宋家媳妇路天仪谨慎地提问,刘家媳妇附议。 噢,内当家们对“缉私”这个词汇很有意见呢。 也是,缉私这个词汇,怎么听,色调也是灰沉沉的。 “走私成品油、走私香烟、走私光盘生产线等是国家规定的专卖商品,按照国家规定定向转卖。至于文物、毒品、枪支弹药则会移交给行政主管部门处理;对查获的侵犯知识产权的货物、物品,拆除商标后转交给中国红十字会,用于社会公益事业。”一旁听着的孙莉发挥了专业特长,将与此有关的法案背了出来,给两位内当家解释的同时,也等于给在座的各位全面提个醒。 又想了一下,孙莉补充道:“至于在媒体上常阅的被销毁处理的,基本上都是被查获的洋垃圾、废旧汽车、盗版光盘、淫秽物品、非法宣传品等。” 毕竟在法制部门工作,孙莉也接触过一些类似的经济案件,在想法上和她们不太一样。她很清楚,缉私处所缴获的,绝不仅仅是机场过往旅人包包内的那点违禁小件,每次稽查缴获的背后,物量都是极其庞大的。特别是新世纪以来,随着国人富庶程度的提高,奢侈品走私,占据了走私品中不可忽视的比例。这些缴获的走私品,必定要通过一定渠道折现,充盈国库。无论是公开拍卖还是定向转卖,其价格远低于市场上加了进口关税的价格,其中利润可想而知。 “既然是要按照法律法规被拍卖或定向转卖处理,那你们兴奋个什么劲儿?”听得孙莉如此一说,刘家媳妇儿就更不懂了,“都不是为钱发愁的人,怎么个个都垂涎三尺的样子,好奇怪哦。” 垂涎三尺?男士们扫视着这位刘家媳妇儿,垂涎三尺的人,是她自己的老公吧。早上一听到一点点苗头,刘镇东就立即私下打发了他们的出行车辆,猴急猴急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心思似的。 没参与其中的陈素,取来饮料发给大,给跑在一边占着沙发看儿童频道节目的宋小威、刘佳佳一人一个冰激凌。 “陈素,你不好奇吗?”接过饮料,没有回应女士们的旁敲侧击,刘镇东向忙碌着的陈素询问。 “既好奇,也不好奇。”听了刘镇东的问题,陈素走过来,靠着王峻站着。数年前,当他决定和王峻不离不弃的时候,就再也不曾对王峻的决定有所顾虑,他有自信,承载两个人世界的王峻不会为了追求利润而做出出格的事情。 看了看几位有所顾忌的家属,陈素笑了一下,道:“我觉得你们过于忧心了,他们怎么可能会拿自己现有的前程和家人的信赖,去贪图非法的钱呢?之所以重视这件事,应该是有本质之外的原因吧。” 噢,这话没错。干笑声声,刘家媳妇一巴掌挥在陈素的后背上,哈哈笑道,“这些我们当然知道,不是反对,只是好奇,好奇而已啦。” 被拍地往前踉跄的陈素也干笑,刘家媳妇儿手劲可真大。 陈素的话让女士们释然,但话已经说到了这里,看在女士们如此关心这件事的份上,还是稍作深入解释为好。 看着自家媳妇儿,刘镇东道:“提问。” “回答。”喜欢聪明一休的刘家媳妇儿立即应答。 “你认为走私商一般会走私什么样的货物?” 想了一下,她认真地将孙莉刚才所到的什么香烟、石油、文物、毒品、淫秽光盘全部报了一遍。 瞅着自家媳妇儿,刘镇东摇头:“对中国市场经济下走私种类的想象力太过狭隘。” 被刘镇东转目瞧着的孙莉摆着手,道:“我知道的也有限,据说还包括米、面、粮、油。”转开头,她知趣地把话语权移交给路天仪。 知性美的路天仪加以补充:“奢侈品,车辆。” “还是狭益了。”刘镇东摆手。 “总不至于有导弹吧。”急性子的刘家媳妇儿不愿意了。 看着突然静寂下来的左右,她盯着老公的朋友宋威失声叫道:“真有导弹?” “在以美国为首的资本主义呈家的全面封锁下,我国曾经在一定时期,由专业人士进行过大量私下交易,这种渠道是在军方严格监控下进行的,和民生也有些联系。”宋威瞅着全部盯着他看的家属们,道,“只是听说,算不得数。” “这样说吧,我们国家所有的改革,都是从违法开始的。当然,在当时而言,并不能算是违法。”专业从事经济法的高远道,“当时在经济改革初期,法制的制定,速度远远未能跟上不停加速的改革进程,在经济法上出现了大量的未填补的真空,这就是近些年来被不停批判的资本积累的‘原罪’论的来源,大家耳熟能详的民族品牌联想计算机,也并不避讳从走私做起的现实。” 瞅着道貌岸然拽文的高远,在场深知其底细的男士们无不侧目。想当年,为从事财源滚滚的走私事业,高远积极苦读经济法,没想到现在,反做无间道,混饭混得风生水起,真无耻。 被同伴们鄙视着的高远收敛了一下高姿态,微笑道:“这样说吧,除了各位所诉之外,只要国内市场价格与相应国际市场的交易价有逆差的,大家所能想到的米面江粮、民生用品、化工原材料等等,只要有逆差,都具备走私的渠道。” “噢!真的?有那么夸张?” “就那么夸张。不然为什么全世界的经济学专家都无法用常规经济定律方程式,解释中国是如何能在三十年之间,积累下如此庞大资本的?当然,绝不能因此就否认改革开放的成就,但那些消隐在统计数据中之外的隐性数额,是不容小觑的。”高远继续保持着含蓄的微笑,“别小看一个国家的民营走私事业,它和我们高速发展的经济一样,同样呈现一派蓬勃,高速增长。” 话是有些好笑,话中的意思却让人笑不出来。 不堵塞这样的渠道可以吗?家属们更加担忧起来。 “别把简单的事情说得神叨叨的。”见不得高远说得上纲上线,刘镇东直接询问身边的老婆:“打个比方,就拿今早盛则刚开来的那辆车来说,你认为缉私部门会像处理盗版光盘一样,开着压路机把它压碎吗?” “当然不能。”白了刘镇东一眼,刘家媳妇很不满意,老公把她当傻瓜了吗。 “那不就是了。”刘镇东肃然。 没等刘镇东摆着架子,对媳妇儿进行国情再教育,不耐烦的王峻打断了这个话题:“走私是任何国家,任何体制都不可能避免的问题,之所以存在,自有存在的土壤和理由。不要就这个纠缠不清。” 扫视了一下关心此事的家属们,王峻道:“我们对这个上心,是因为它是通过国家机关部门处理出来的,只要经过‘上缴国库’这一环节,原有的不合法性,就予以合法化了。说白了,就是一种国家性质的‘洗钱’。” “说得太直白了。”刘镇东摆着手,“含蓄,含蓄一些。” “这就是洗钱,通过合法的缉私渠道,进行官方化的正式漂白。”直言不讳的宋威询问,“这个盛则刚不简单,会是什么样的背景?” 切入正题了,这种好康的事情,从来是可遇不可求的,就是长袖善舞的刘镇东也很难插进去分一杯羹,没想到,在这里,盛则刚半真半假的一句话,就仿佛给了他们一个路子。 “不知道,不认识。”挥挥手,刘镇东道,“既然那方说‘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明天见着了,不就认识了么。” 大家都点头,虽说今天一开始,被小方这句话刺挠得不舒服,现在听起来却顺耳多了。利益当前,面子理所当然得退居二线。当然,能否合作,最终还是要靠理性的判断。 “好了,就此为止,回了吧。”王峻下了逐客令。真是的,这些家伙们自己的房间不待,全赖在他这里闲扯,没看到宋小威和刘佳佳跟在陈素身后要吃要喝么。至于家属们再有好奇或是想不通的,关起门来吹枕头风吧。 “你们不请个么?宋威瞅着居然驱赶客人的王峻,少和陈素待会儿,会折寿啊? 没错,高远也不满,他们夫妻是为了替陈素把关,才特地请假来的,王峻居然驱赶他们,象话吗!还有,新婚后他和孙莉都没成天粘在一起,王峻也不嫌黏糊。 将不被朋友们待见的王峻推在一边,这次是王峻不好,公然驱赶客人的行为,该受到责备。陈素笑着摆摆手道:“知道了,我们请客。” 既然陈素出面了,大家都很给面子,这顿饭不蹭也罢。今天走走看看了一天,也都疲备了,男人们没了前天去逛夜店的热情,女人们也没了逛街的脚力,各自梳洗后将进行属于自家的烛光晚餐。 擦拭着发际上的水渍,冲浴出来的王峻扫视了一圈,洗浴后的陈素正靠着桌子整理笔记。记下交流心得,是因为陈素对在接触讨论中共同成长的过程有偏执的重视。 出了北京城也没了看新闻的感觉,关了电视,迈上床,拍着身边的枕头,示意收了笔的陈素过来。 “你不好奇吗?” “怎么会不好奇。”靠过来坐的陈素笑道,“我好奇的是,刘镇东怎么这么热心?连高远、宋威都积极起来,有什么原因吗?”他看出,王峻并不热衷,之所以掺和,显而易见,纯粹是为这些鲁莽的朋友们殿后的意思。 “是有点原因的。”王峻斟酌着用词,缉私走私这类的话题能轻而易举将曾经的记忆勾起,王峻道,“他们有那样的反应,纯粹是好奇心多于利益心。” 是吗。不想追问的陈素道:“来,躺下休息休息。”在张校长的学校中观摩了一天,应该累了吧。 放低身子,一天的行程很愉快。王峻伸手取下陈素的眼镜。乍被取去眼镜,不适应的陈素眯起了眼睛,本来透过水晶镜片锐利的眼神即刻迷蒙了。 被取走眼镜,眼前一片迷离的陈素,连忙捞回被王峻拿开的眼镜重新载上,他的眼镜度数可不低。重新对上载上眼镜之后的陈素那透过镜片的锐利眼神,王峻无语。显然,这种锐利的眼神就是让宋小威、刘佳佳对陈素敬而远之的关键所在了。 贴着陈素身边躺下,今天的行程很愉快,每一次和张校长他们的拉触,都会留下愉快的记忆,这种感觉很和谐。当初只是一场缘分下的碰面,能有这样的成果,很让人满意。 第八章 既然陈素没追问,王峻也就不主动解释了,毕竟为多年前没进行的事说道,也没什么意思。 半侧着身子靠向信赖的着他的陈素,正好瞧着陈素没有扣紧的衣襟内透出一抺春色,两点嫣红。心中顿生荡漾,伸手勾着陈素的后颈,王峻舌尖挑起他双唇滑了进去,卷起唇舌的法式深吻,很快让陈素酥软在他怀中,陈素旋即被翻身的王峻覆盖在身躯之下。 “不行。”推着啃噬着他每一寸肌肤的王峻,陈素低吟,明儿个还有事,要是被朋友们看出来,就太丢人了。 对哦,明天还有正事,是不能肆意,不过,爱抚一番不为过吧。 交换的唇舌,缠绵的爱抚,摩擦纠缠着的肢体,毫不意外大有突破本想保守的底线的趋势。振动的床棂,翻卷的被浪,王峻的唇舌让陈素沉迷得不能自拔,不知道是因为这次假期很和谐很悠闲,还是因为这个套间够大,没了隔墙有耳的顾忌,陈素全身心沉醉其中,曲着双膝,摆动着腰身,断续的呜咽之后是急促的喘息,绯色的气息凝窒。 激荡的急喘之后,伸手抽出放在床边的纸巾,王峻为陈素擦拭溅在身体上的热液。激情后的陈素习惯由王峻宠着爱着,舒展着身躯,在爱人触抚下,感觉再次升腾起来。伸出双臂拥着王峻,慢慢拉下他覆在自己躯体之上,双腿缠绕着王峻结实的腰身,摇摆摩擦着相接触的身体,彼此最敏感的区域被瞬间点燃,在陈素诱导下,忍耐着的王峻,如愿以偿地进入了仅属于他的神秘花园。 在爱欲中驰骋,果然,单纯的爱抚和亲吻不能代替共亨的激情,每一次在深深交合中感觉着彼此的脉动,醉心在包裹彼此的相融之中,中央空调早已失去了调控制冷的功能,热浪翻飞,不能自己。 点到为止的欢爱,让振荡着彼此胸腔的愉悦久久不散。 共同生活至今,在爱欲上,虔诚又痴恋,交换的吻,迭加的心跳,如实诉说着彼此的忠贞。 早上五点多,客房呼叫系统通知他们起床了。昨晚,刘镇东预定了定时呼叫服务,同时也通过酒店预定下今早的动力组车票。 既然已经没车供使唤了,在距离不远的城市之间选择动力组,是最好最快捷的。 昨天休息得早,起早也就不算负担。整理了衣装,陈素细心检查了一下随身拎包,里面有他和王峻的证件,今天过后,他俩就要跑路,私下去其他地方享受剩下的假期。 聚在自助餐厅,一夜酣睡,一扫昨日疲态,大家的精气神都不错,鉴于今日行程特殊,大家都有意识地穿戴整齐了些。 当然,今天的亮点依旧是两个宝贝。宋小威换上了漂亮的刘家妈妈给他精心选的海军装,白色的小衣服上加了几道蓝色杠杠,头上一顶蓝色海军帽,再没有了前日的阴霾,又阳光又可爱。刘佳佳套上的是漂亮的路妈妈给她精心挑选的淑女裙,平常被喜欢亮晶晶的妈妈夹上好多水晶花的脑袋,也由孙阿姨精心编成了两行盘在头上,虽然没有一点点缀,效果却既清爽又雅致,让晃着脑袋的小佳佳满意得不得了。 说是聚餐,也就是自助餐,打了招呼后,各家端着盘子挑了喜欢吃的。避开和乐融融的几组小家庭,端着盘子,陈素和王峻坐到双江那边,”江晔有来电话吗?” “昨晚打了。车子在路上又带了八九个小孩子,总数还是三十几个。”江明华摇头笑道,”听话音,他心情很不错。江晔说那些小学生们自小就习惯出行了,很有纪律性。” 孩子是一定要长大的,一昧将其遮掩在所谓的“爱的羽翼"之下,对孩子的未来来说,是场灾难。 江晔能放开胸怀,健康地成长,他也就能将因在儿子成长过程中失职而造成伤害的愧疚心结打开,江明华正学着去放手。 “对了,你们去谈事,我们就不要去做客了吧。”江明华和江教授一起提出,到了那边,他们想自行活动。陈素也有这个想法,既然盛则刚是点名要和王峻谈,就由王峻他们出面就是。 “小方知道我们是一起来的,我们以做客的名义一起去,不会有什么不妥。”刘镇东摆手挽留。他自有一套小算盘,除了选爱人的眼光不咋样之外,职场前辈的江明华,可是有独到眼光的人,将现成人才放着不用,有违生意人的智慧。当然,究竟是不是真要经手,确实需要看实际情况。 “看得出来,张校长家的两个小兔崽子,把我们的事情全部当成笑谈,四下传播出去了。”有所考虑的高远看着陈素,”我觉得盛则刚可能是因为知道我们的利润,有额定比率用于基金运行,才会让我们吃这碗羹。我建议你最好还是去一下。” 是吗?陈素想了一下,点点头。这次由刘镇东哄起来的接触,离达成意向还远着呢。假如真要往正事上去谈论,也是去书房私下谈。 对要去小方盛则刚家做客,孙莉是绝对没意见的,其他家属们也没反对意见,这事就此定下。 愉快的早餐之后,大家收拾了包包往火车站出发了。多年来,南来北往都是坐飞机或带车自驾,偶尔享受一下动力组的高速也挺不错。 “我们的小佳佳还是第一次坐火车呢。”刘镇东叮嘱着孙莉,”给我们家的小佳佳多拍几张。”穿上淑女装的小佳佳形象格外可爱,得记下影像数据,给两家长辈老爹老妈共享。 这话让一旁的高远生出不满,刘镇东还真把孙莉当成专属摄影师了。 端坐在爸爸胳膊肘中,第一次接触公共场合的小佳佳,好奇地对火车站做着全方位的观察。牵着爸爸的大手,宋小威也四下探望,这里的火车站和他以前接触的不太一样,要更现代化些。 南方城市的公共建筑,都往现代化、智能化和大空间发展,无论在硬件建设或是软件包装上,都要比北方的公共设施先进。 从一个城市到达另外一个城市,只用了半个多小时的车程,足以让大家体会到什么叫做零距离。难怪小方能两边跑,太近了。 心境不同,对待事物的看法也就不太一样了。出了车站,上了出租,从车窗往外探看,这个中国内陆最大的城市现在淹没在一片寓意着希望、潜力和包容的蓝色之中。沿途,无数的广告旗上悬挂着世博会的结祥物“海宝",波浪般上翘的头发和自信的笑容,很招人喜欢,举起的大拇指欢迎赞美着远道而来的客人。 “这是世博会的吉祥符号和文化标志——“海宝"。看,它的形象通译为“人",形状是相互支撑的结构,阐释了美好生活要靠你我共创的理念。”陈素向乖乖坐在他腿上,向外探看的宋小威解释着。 旁边的宋威瞅着陈素透过水晶镜片折射出来的冷静肃然的眼神,隔了会儿,实在没忍住,伸手推了前座的王峻一下:”王峻,陈素的眼镜就不能换换吗?” 前排的王峻哼了一声:”换了几十个了,都这样。” 唔,宋威不说什么了,只得再扫视一眼拘谨坐在陈素腿上的宋小威,好吧,希望他家小威能尽快觉悟出以貌取人是不可取的这个真理。 出租车到达张校长所提供的那个小区,花了和坐动力组同样的时间,要是改乘地铁,时间应该会缩减不少吧。一个城市的现代化程度,直接和他的效率成正比。显然,根据短暂的,带有人为偏心的判断,这个城市,合格了。 按照预定的时间,他们到了没会儿,开车来的张校长也到了,只是,摇下车窗看着他们的张校长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看着表情有些不对劲的张校长,各自看看身边的亲朋好友们,怎么了? 泊好车,张校长走过来,嘱咐着:”您几位到他家,千万别惊讶。” 这是什么话?这话可就让人听得不顺耳了。 张校长怎么说出这样市侩的话?在场的都是有些眼力价的,从本世纪起,北京高档楼盘动辄千万,已然司空见惯;一座象样的四合院,或是高档楼盘,往半亿冲也早已不再是新闻。有这些劳什子钞票,还不如拍下国内沿海孤岛五十年的开发权,建个私人海岛城堡也不过千万,就算眼面前这栋住宅楼,都是盛则刚一人的,装潢的再奢华,他们也未必放在眼中,每个人的审美观不同,奢华早已不是他们看重的环节了。 好吧,既然来了,那见识见识吧。 随着张校长的引导,略显不服的大家往小区去,看进出的车子,应该是平常的小区,还没看出有“汤臣一品”的奢侈气场。 正观察着,一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车子迎面驶来,昨日见的蓝色幻影,在他们身边停下。 摇下车窗,驾驶人招呼着:”张校长,早啊。” 看看车,看看人,这个地界果然盛产小资,他就是这辆车的卖主? “陆风。”张校长摆摆手,“早,这几位是从北京来的朋友。” 一听了这话,陆风立即下了车,没等张校长介绍,刘镇东再次听到已经听疲了那句话。 “噢,这是沈毓的小佳佳?”陆风伸手接过刘镇东胳膊上的小佳佳细看。 这次轮到张校长不好意思了,别拿小孩子开涮,沈毓房间里那些照片,只是为了安慰奶奶们才挂的。 看着审视着他的陌生叔叔,继承了爸爸妈妈外向性格的小佳佳,大大方方地笑了。 “哦,好可爱的小淑女,来,叫声爸爸。”陆风笑了,真是个很开朗的小姑娘,不错嘛。 爸爸?这是哪儿跟哪儿啊?这位姓陆的还真会占便宜,刘镇东立即斜眼表示不满。江教授轻轻摇头,这个便宜占大发了。 旁边的张校长听得直摇头,唉,陆风盯上他家小儿子也就罢了,居然还想把人家的小姑娘也霸占住,真要不得。 “沈毓是我干儿子,小佳佳就是我们家的媳妇了。”托着小佳佳在胳膊上,陆风没忘了和小海军装束的小男孩打个招呼。 是吗?大家一起看着一直都在摆手示意绝对没这回事的张校长,哦,知道了,这也是个看上别人家小孩的家伙。 伴着快节奏的城市风格,短暂的交际快捷地完成了,专程过来取车的陆风得赶回船厂,今天是一周的开端,大家都在努力工作,他也不能懈怠。 目送陆风离去,大家对这个人的印象还不错,看上去不稳重,感觉却很亲切。喜欢小孩子的成年人自有一种另类的率真。 进了楼道,上了电梯,按了门铃。 应声开门迎接来客的是盛则刚,小方没在。 在主人的邀请下,转过有些狭小的玄关,进入室内的来宾们无不左顾右盼。 这是啥地方?一间位于住宅楼中的茶室? 咳,不是茶室啦这栋开放式一室一厅的小居室,就是盛则刚和方有容的家了。微缩的厨房、卫生间、浴室被科学有效地隔开,采光还不错。 哎,吃公家饭太久了,早已把有钱人的一言一行都习惯性地加上有色眼镜去看待,高远宋威等人皆为之前编派了张校长,而打心眼里抱歉。真是对不住张校长的一番好意。 心里预期被一目了然的斗室击得粉碎,巨大的落差让来客们都陷入了短暂的心里纠结中,难以评论,只得嘀嘀咕咕:”这位兴趣还真诡异。” 没错。心下认同的张校长笑着点头。 上次,新一轮“非官方组织会议"的举办权终于被小方拿下,所有毫无心里准备的朋友们云集于此,那发懵的状态,远没有这几位表现得含蓄。 盛则刚微笑道:”别客气,请随便坐。” 随便坐?坐哪儿啊?将小居室塞得满当当的客人只得自寻坐处。 小小的房子五脏俱全,靠着飘窗的床铺,在有客人来的时候,可以转为类似茶屋的榻榻米,可以容下比预期多得多的人。 被大人们身高淹没了的宋小威蹬了鞋子,上了榻榻米,瞅上了大飘窗上摆着的顶着毛茸茸毛毛的金琥旁的吊蓝,长得这样张牙舞爪,还真不容易。也爬上榻榻米上的小佳佳,踮着足尖东张西望,对比他的玩具屋还要袖珍的小房子好奇得不得了。 就算不刻意介绍,毫无遮拦的小居室中一应摆设都一目了然,配合小居室空间定制的书桌上,除了竖摆着的下角标有“方有容"名字的企业管理类书籍之外,一张以这个房间的飘窗为背景水晶合照,很引人注意,拍摄的就是现在摆在飘窗上的金琥和生机盎然的吊蓝,应是寓意着这个居室中的主人吧。 水晶相框边摆着一个翠色通透的小塔,意境盎然。 “我是入赘的。”看着打量着小居室的来客们,盛则刚微笑,“这就是我和小方共同的家。” 入赘的? 注目在不足五十平方的小居室中套着今年lv最新款夏装的这位,是该佩服小方,还是该佩服眼前的这位?连王峻都不想表达什么了。 “咳,不好意思,不知道您入赘了。既然已经来了,我们还是参观参观再撤退吧。”跟着江明华在离客厅位置相对远一点点的榻榻米上坐下,江教授不忘幽默一把。 姜是老的辣,江教授这句,及时缓解了为此行特地打扮得衣冠楚楚的来客们略显尴尬的氛围。 地方看上去确实不大,但当十多位客人围着榻榻米和沙发坐下,居然没有预想中的拥挤。 不同于好奇地还在打量四周的刘佳佳,站在床榻上比大人们高出一头的宋小威贴在刘妈妈身后,歪着脑袋好奇地瞧着昨天的“解放军"叔叔。碰触到盛则刚回望的视线,当即挺起小身板,致以个稚嫩的军礼。 在军区成长的小孩,对“解放军"叔叔的感情就是不一样。 盛则刚笑了,向“小海军"回以军礼。得到对等的待遇,宋小威开心地在榻榻米上乱跳,人来疯的样子,让扭头瞧着的宋威忧愁不已。想当年,他对待任何人、任何事,首先都是从批判的角度去审判,怎么在他精心培育下的优秀儿子如此缺心眼儿? 被小孩子毫无心机的喜欢,对大人而言是一份奖赏。盛则刚从抽屉里取出两个小礼盒递去,蓝色的给宋小威,红色的给小佳佳。 “谢谢叔叔。”稚嫩的童声响彻小居室,家教和好奇心相互对抗,最终,好奇心毫无悬念地占据了上风。 急不可待打开瞧瞧,宋小威得到了一把正红色瑞士刀,小佳佳得到的是施华洛世奇水晶小皇冠。 显然,这份不贵重却得体的小礼物是预先准备好的。这位这么肯定他们会来吗? 钥匙转动锁具的声音响起,小方回来了。 “不好意思,今天才知道各位来做客,没能准备什么,见谅啊。”拎着环保布袋,小方向满屋子的朋友们招呼着。 为此行特地收拾得衣冠楚楚的来宾们,一起回以微笑,没什么见不见谅的,是他们自己思维僵化,以为有点钱的人,肯定住在豪宅,是他们错了。 “你在干什么呢?”招呼着朋友们的小方,盯着一旁的盛则刚。 在一把手的瞪视下,独占着计算机椅的盛则刚识趣地起身,将座椅让出。小方将座椅拖过来,请与来客们一起挤着小沙发的张校长单独坐。 什么叫偶像级待遇,大家都见识了。 从环保布袋中取出袋装雪糕,热情分发出去的小方,没有给远方来客们推辞的机会。当然,招待客人最得体的理应用水果,只是小居屋中乍然接待了这么多客人,室内的温度有些高,空调制冷还得需要点时间,大家先来根棒冰降降温也好。 看着塞到手上那记忆深处的棒冰,不需多想,这绝对不会是以奢侈路线登陆中国的哈根达斯,看看包装,还不错,是耳熟能详的国货——光明三色冰淇淋。 打开透着凉气的盒盖,看了看白、粉、褐三色,多年不吃甜点的刘镇东叹了口气:哎,过了小半辈子,什么新鲜事都碰上了,这人生,真可逗。 床榻边可折迭的小桌子派上了用场,和爸爸妈妈叔叔们一起吃冷饮的感觉,让两个小朋友很快乐,对香草味没兴趣的宋小威,惦记着刘佳佳弃在一边不动的巧克力口味,孩子们达成交换协议的场景,让关注着他们的妈妈们感觉十分有趣。 “味道不错。”拿胳膊肘推了推捏着棒冰还在矜持的王峻,挖了一勺尝了一口的陈素,强忍着没笑出来,物以类聚这话一点也不假,张校长有趣,他的朋友们同样都好有趣。 好吧,吃吧,就当是回味一下已经记不起的童年好了。 在这种氛围下,想谈话说事,是绝对不可能的,再如何想寻理由退场,也得先把塞在手上的三色冰淇淋吃掉再说。 瞧着平日里严谨的男人们,一起举着木片小勺子挖冰淇淋,眼睛闪闪发亮的孙莉在内心遗憾得心痛,可惜了这难得一见的场景了。再可惜,再遗憾,也得忍着,敏锐的直觉在提醒她,这个有公职背景的盛则刚,那单眼皮底下的目光深沉着呢,静观方为上策。 瞄着隐匿起遗憾之色的老婆,高远瘪瘪嘴巴,这个口味对他而言,有点甜。 靠着书桌,处理着自己这盒冰淇淋的盛则刚也不满,他家小方自己喜欢吃,就认定别人也爱吃,这是强权政治。 “我喜欢你的团队。”盛则刚开口了。吃冰淇淋和说话并不冲突。 团队?是指王峻的,还是陈素的?算了,不管说谁,王峻、陈素是一家子。 哦,还真意外。这位想直接进入话题吗?王峻静候着。 “您似乎很了解我们。”虽然盛则刚是对王峻说话,旁边的刘镇东还是笑着插嘴了。没办法,摆着姿态端着冰淇淋盒的盛则刚,和跷着二郎腿舔小勺上冰淇淋的王峻,这对立场面半点气势也无。孙莉应该顶住压力,发挥才能,捕捉住这绝不会重演的珍贵镜头才是。 “我对你们并不了解,仅仅对王峻个人有些了解。”盛则刚微微笑。 了解王峻?不可能吧。和王峻的关系从损友到合作伙伴,与王峻共享着一个交际圈的刘镇东再次打量这位盛则刚,他确定,这位绝对没有在他们的视线中出现过。 听了这话,王峻也再次扫视盛则刚。不知是不是空调发挥了作用,原本略显闷热的小居室的气场,开始趋于低沉。 麻烦了。刘镇东、高远、宋威立即想到在这个城市中,有一位和王峻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长軰,难道世界会如此之小?盛则刚认识那位长辈? 看看毫不掩饰相互打量着对方的这两位,挖完最后一口,张校长向刘镇东提议:“对了,您想要见的设计师,就在这片小区里居住,需不需要我做个引荐?” “哦,是吗?那太好了。一定请您费心,引荐一下。”加紧处理手中的玩意儿的刘镇东连连点头,这位张校长真是太懂得把握气氛了,难怪能结识这么些不同品种的朋友。 “设计师?是说赵晓吗?”取湿巾纸给客人擦拭手指的小方问张校长。 张校长点点头,道:“刘先生对赵晓的设计理念很赞赏,想要接触接触。” “是吗!赵晓一定高兴得不得了。”不知是坐不住,还是不想参与他们接下去的谈话,抢着在前领路的小方溜得很快。 三分钟之内,犹如乾坤大挪移,人去屋空,原本狭小的居室空间顿显开阔。这种瞬间的转变,让坐在原位未动的陈素,明白了盛则刚选择它的原因:不在于平方,而在于它的“空间"。 第九章 “你说你了解我?” 自己的情况怎么会被外人轻易了解?究竟又被了解了多少?这种不算愉快的感觉,是王峻没有起身离开的唯一原因。 今年盛则刚在张校长家做客时,偶尔从张校长拿出来炫耀的两个儿子的成长照片中,见到了王峻,看着这张和他认识的长軰如同克隆般相像的脸,想不八挂一下都难。盛则刚道:”从你就学起,每一个学期的成积排名,每一个升学的分数,在校期间的每一个创业历程,都是王叔叔向老朋友们炫耀的材料。托你的褔,我们这些被烙下二世袓烙印的小子们,可是受了不少气。今年起,我母亲也扬眉吐气了,拎着我,特地找王叔叔炫耀了好几趟。” “噢,我不知道,原来我还是能让他人用以炫耀的资本。” 看着挑着话头的盛则刚,陈素有些忧心,好想提醒这位,别用这种自以为幽默的语调和王峻对话,这种幽默,王峻听不惯也听不懂。 “是炫耀,但不是炫耀的资本。就像张校长炫耀沈文华、张扬、沈毓一样。”对王峻冷淡的讥诮,踢上铁板的盛则刚轻飘飘一带而过,”对了,知道吗,去年沈文华回国,张校长拉着他专程以拜访之名,一家家往朋友家去炫耀,让很多老顽固对同性恋的看法都有所改观。当然,反效果就是,所有接触过的长軰,都对张校长家两个儿子的未来充满了忧虑。” 虽然知道不合时宜,但旁听的陈素还是没忍住,翘起了唇角。 向看过来的王峻摆着手,陈素含蓄地抱歉着。他绝没有要帮盛则刚缓和气氛想法,只是盛则刚的话,让他立即联想到张校长炫耀沈文华的得意模样,很难让人不乐。 不管王峻愿意不愿意,对谈话技巧很有分寸的盛则刚,轻易将原本冷冽的气氛缓和下来,显示出深厚的交际功力。王峻敛神,得注意了,这人和他奢华的外表不一样,要是托大,小觑了他,被绕进去,可就要闹笑话了。 盛则刚道:“当然,在并不是真正熟悉的前提下,我做了些咨询和调查,确定了陈先生用以做慈善投资的资金来源,并了解到您公司在经营中,每年将利润按一定比例,拨付于这项基金。经过多年营运,你们已然拥有一个集管理、营运、战略、人才储备于一体的专业团队。 听起来没错,他们是这样做的,推动运营私人基金,远比经营企业公司要艰难,募款更是个技术活,除了聘用专业人士程序化管理之外,自愿参与的志愿人士,也是劳苦功高。在季节性的闲暇,陈素单位里的年轻人们,经过科学数据统计,对基金的制度建设、活动系统化等等方面,提出了极具建设性的提案,就是在无数不计报酬的朋友们的多方关爱下,才有了基金现在积极的进展。 不过,为了这个调查他们,盛则刚想要求教,效仿,还是想要夸奖他们?想必三者都不是吧。 “我相信,你们应该保存有多年用于记录善款流向的票据。”盛则刚问陈素。 “是,都有票据。不过,只是自己留着对账用的。”陈素点头。 这些年来,从最初开始赠送给养老院、孤儿院的普通物资,到现在大量注资技能型学校,再到对边远学生的资助,所有用款、票据全部详细建文件。按照刘镇东原话就是:”既然是做好事,所有做好事的证明,当然得收整齐,要是将来有个不测或是变局,拿着这些曾经行下的善意,贿赂一下老天爷开开眼,也说不准。” 看着明显在打着什么主意的盛则刚,陈素提醒:”对外面而言,这些票据全无价值。”国内的法律,对捐资人并没有定性的奖赏措施,这些拿出来,还很可能会被扣上炫富或是炒作的帽子。 “一件事物的存在,一定具有他存在的价值。”盛则刚道,“您可否尽快将这些票据全部整理出来,我将以此为依据,来说服我的上级。” 啊?这是什么意思?就是说连他们的意见都不同,就决定分他们这杯羹了?为什么?因为那莫须有的世交关系?还是因为他们一直在做着的慈善?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你要多少回扣?”已经知道对方对自己所谓的“了解"是什么程度了,王峻也就没了再闲扯下去的意愿。既然盛则刚如此直接,那他也速战速决吧。 “要是我开口要百分之一,你就有理由告辞抽身闪人了,是吧?”盛则刚笑了,“抱歉,我的自尊并不允许我给您这种机会。” 正有此意却计划落空的王峻还是起身。陈素也跟着起身,遗憾告辞。这位盛先生找错人了,对金钱,王峻从未看重过。 “不是我想让你们分一杯羹,而是在请求你们能参与。”看着起身抬脚走人的王峻、陈素,盛则刚靠着书桌没动,声调趋于沉稳:“稽查拍卖所得,现金流回国库是一回事,那些货物流通于社会,所再次聚集的财富,也需要回馈社会,这样才能使资本金能再次流通于社会,而不是放置在国外银行账号中的一个数字。” “这么高尚的事情,为什么不自己去做。” “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做这种费心费力的事。我认为,我能尽忠职守,已经付出自己的一份心力了,别对我提出更高的要求了。”捞起桌上的翡翠小塔把玩,盛则刚淡淡道,“工作之外,我只想享受安静,我很累了。” 很累了…… 看着用悠闲的语调说着“很累"的盛则刚,停住脚步的陈素,拽住迈步欲走的王峻的衣摆,折中建议:”为什么不让小方做呢?张校长、郑律师都评价小方是个非常认真、积极的年轻人。” 听了这话,盛则刚笑了:“谢谢夸奖,论对待工作和生活的态度,我家有容没二话。不过,他对金钱的态度,实在有些问题。这么说吧,如果他存折上有五位数,他会积极向上;有六位数,他心满意足;有七位数,他会立即失眠彷徨,三天内没有心理辅导,即刻就会迷失人生方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能力范畴,我家有容的才智,不在上层管理上。” 啊?真有这种和金钱较劲的人?听得陈素又有些想笑了。 “就算如此,您也可以辅助他。”陈素坦言,“驾驭资本,整合团队的能力,不是谁天生就能具备的。我就是在王峻和朋友们的帮助下,一步步学着过来的。” “上级知道小方是我的家属,他参与,我就算犯纪律了。”盛则刚转开话题,“那是个排他性很强的机构,我还想在被悉心找碴群起而攻之前,多做几年实事。” “我对你们定位的善款用途和方向非常认同。你们的团队又有多年的运筹经验,组合精良,只要财务中能确实体现有长期对慈善资助的实证,我就能借此打破隐性资源的垄断,进行再分配。”看着陈素,盛则刚又道:”我真的不想看见,那些庞而低廉的物资,在转手之后,所得的现有利益,再变为国外银行账户中的一组组数字。” 这一席话说得也太正义凛然了吧,王峻不置一词,陈素则听得有些耳热。 这是个在奢华外表下隐藏着热血执着的人,还是个夸夸其谈,不着边际的家伙? 通过这短暂的接触,还真无法判断。不管如何,他的话听起来好晦涩,凸显这件事不但难,而且有需要突破壁垒的禁忌感,让人不由升起想要回避的警戒心。 “为什么选择王峻?”陈素问盛则刚。还是他想不通的一个地方,照盛则刚之前所言,曾经调查过他们,那就应该知道王峻对所谓的慈善根本没兴趣,除了在管理财务等技术层面上把把关,帮着做些指导之外,王峻并没兴趣真正参与进来。 “我喜欢自尊心强的人,这样的人虽然既顽固又霸道,但很干净。”盛则刚微笑,“这种人的自尊心,让他绝不允许自己被金钱玷污。” …… 没错,既顽固又霸道的王峻,是个有心理洁癖的人,对待金钱问题,王峻绝没有兴趣被玷污。陈素承认,盛则刚很有眼光。 短暂的停顿后,没有为究竟是不是要继续探讨再费思量,陈素选择了先告辞。不久以后,无论这件事成与不成,都需要种种复杂程序加以整合,政策、法制、操作等等,绝不是一次两次短暂接触,能决定下来的。 并无紧迫盯人打算的盛则刚,也没有挽留的意思。一些话,对有心人,点到为止即可。 在送客之前,盛则刚从书桌抽屉中,取出个明显是事先准备好的纸袋,交给陈素,算是相识的小礼物。 鉴于目前潜规则横行,接到手里,谨慎为先,陈素检查了一下。 纸袋内放着一个书本大小的本子,稍微翻看一下,是一本收藏着久远记忆的黑白老照片的相册。纸袋下边,有两张名片,一张是盛则刚的,一张是……王英堂的。 轻轻合上纸袋中的老相册,掩住了那熟悉又陌生的黑白影像,陈素由衷地道:“谢谢。” “我母亲是个很怀旧的人,喜欢收藏些被人遗忘了的东西,现在是物归原主。” 短暂的几句交谈之后,握手告辞。 “陈素!” 要下楼的陈素回头看向叫住他的盛则刚,他还有话要交待吗? “像我们经常开的会议一样,这世界,很多事不一定非得存在因果。” 王峻回头看了盛则刚一眼,回身看着盛则刚的陈素却怔住了,这是什么意思?这话是针对他而说的?他有和盛则刚一起参加过什么会议吗? 怀着疑窦、猜想,陈素和王峻出了这栋居民楼。抬眼看去,除了昂首九十度视线的正上方没有遮挡之外,其他任何角度,视线一如既往被远远近近的水泥森林遮挡住了。 对还拽着自己衣袖的陈素伸出手,示意陈素把手放到他的掌心,王峻道:“别多想,我没生气。” “就算你生气了,我也不放。”陈素握住王峻的手。 “你不用在意,要是我对那些往事还有执念,就不会坐在那和他闲扯了。” “……,盛则刚的话应该不全是闲扯吧?” 看了看被个才见面的陌生人,三句两句就煽动得轻易动摇了的陈素,想了一下,王峻又道:“他的话倒是提醒了我,得对每一个环节,更加严格掌控才行。” 陈素侧头,诧异道:“你要参与?我以为你不会有兴趣。” “既然他不索要回扣,对平白放在眼前的大好机会,不去接触把握怎么可以?要是确定不可以经手,权当摸摸行市也好。”看到陈素双目中的疑问,王峻道:“在商言商,财富从来不是积攒而来,都是暴发得来的。” 陈素笑了,挨了挨王峻,“我们会把挣来的利润用在国内,是吧?” “只要你愿意,就可以。”王峻淡然。 相守多年,就这种淡淡的没有修饰的话,最能打动人心,陈素握紧王峻的手,前方的路,他们一起走。 “咳、咳、咳!”一阵连续的咳嗽,从身后拐角处发出。 顿住脚步,陈素王峻回头,就在他们出来的楼门旁边侧拐角阴影处,十几双眼睛瞅着他俩。 连忙放开王峻的手指头,刚才他刻意忽略的视线,原来全是来自朋友们的关注,真难为情。 作为有多年交情的朋友,这也是第一次见着王峻和陈素如此亲昵的镜头,也不知道谁更难为情一些。 算啦,看相濡以沬十多年的王峻陈素,还如此温馨,对渴望永恒的他们而言,这就是放在眼前的好榜样,值得呵护。 “你们怎么还在这儿?”王峻扫视他们一圈,不是说去设计师家么?怎么还聚在这没走? 敛住不好意思的心虚,陈素推了推身边的王峻,说话别这样不客气。看,朋友们多关心他们,该感谢才是。 瞅着陈素的小动作,宋威高远他们一起撇嘴。不用激动,更无需感动,他们不是因为担忧王峻才待在这里不动的。只不过正在和接到学校电话,准备回校的张校长做告别而已,还没等说完,就听见楼户电子门开启的声音,眼瞅着出了楼门的王峻、陈素手牵起了手。算算时间,王峻和盛则刚的对话,最多进行了不过三分钟而已。 三分钟的对话,能谈到什么程度?在场每一位,都对小居室中短暂的对话充满好奇。从王峻、陈素的神情和举止来看,这个短暂的交谈,内容和结果看来并不存在什么芥蒂。没能亲历一线,刘镇东好奇得后悔起来。 对三分钟的谈话再好奇,也得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一直盘算着把沈毓拐回家养几天的刘镇东提议:”张校长!我想给小朋友们参观袓国首都提供赞助,怎么样?”刘家媳妇儿连声支持,正好把沈毓介绍给小佳佳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把把关。 这个提议也得到了双江的积极响应,上次,在他们家住了几天的张扬和沈毓,像刮过一场龙卷风。小孩子虽然很闹,但可爱之处还是非常多的。他们愿意分摊一部分费用。 看着挨着他腿边的独子,宋威路天仪一起附议,小威至今也还没有真正逛过北京的风景名胜呢,要是和一帮小子丫头,组个儿童夏令营出游团,交流和游玩相结合,对独生子女的人际沟通和协调有很大帮助。 高远也盘算着寻思了一下,决定还是算了,要是被丈母娘看到这么多小孩子,还不得成天想法子给他进补啊,他年纪轻轻的还想多活几年。和想得挺深远的高远不同,孙莉已经在盘算家中的的座椅,够不够招待那么多小朋友了。 暂时将盛则刚临了留下的那句奇怪的话,放置一边,陈素也打起了精神,回头得记得通知陈凯,把侄子侄女们都安排到里面,这可是个好几会。 张校长还没表态,小方已经全部谢了个遍,“感谢您的慷慨,但有两件事情请您一定要保证一下。” “你说。”财大气粗的刘镇东无所谓,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第一,我们坚决抵制赞助人对小朋友们不恰当招待。”小方解释道,“夏令营是让小朋友们锻炼交流的场所,请千万别安排酒店,或者在景区给他们安排坐索道等等这样不费力,就到达终点的快捷方式。住宿方面,尽可能安排在家庭或者群体宿舍,能在家里木地板上整个通铺就最好了。还有,一定请督促检验他们在外做客的礼节,该批评的时候一定要给予批评纠正。关于这方面,我会将《赞助人规则手册》传真给您阅读。” 还有赞助人规则手册?够正规的。 听起来有点好笑,但细想一下,却半点也笑不出来。现在的小孩子之所以骄奢,那些用财富不断满足孩子们无尽愿望的大人们,有不可推缷的责任。影响小孩子的世界观,很可能会影响小孩子们的未来。看看小方,果然如张校长所言,是个挺用心的人呢。 刘镇东赞同,“这件事,我会遵守。那么,第二件是什么?” “请您绝对别打沈毓的主意。这几年,朋友们把沈毓带回家后不归还的情况屡屡发生,张校长经常在城市之间奔波讨要,很为难。” 盯着小方,被识破了企图的刘镇东哼哼:“我家条件很不错的……” “张校长,我看,还是别占这个便宜了。”小方回头笑道,“刘先生肯定想把沈毓带回家养。” 看着得意之色多于无奈的张校长,连素来皮肉不笑的宋威,也忍俊不禁。 “知道了,知道了。”跟着笑起来的刘镇东妥协了,惦记别人家的小孩,是不对的。其实,要是真要拐带少年儿童,他倒是对张校长的长子张扬有兴趣,那小子性情大咧咧的,很投他的缘。 这是一群对营造氛围相当拿手的高手,有趣的对话让整体气氛充满了和谐。 相互看看,之前说是要去设计师家,其实也不过是为了回避盛则刚和王峻之间的敏感话题。但是谁也没想到,王峻和盛则刚的正式会谈,不过三分钟就结束了,现在去不去设计师家呢?张校长不主动提,他们也要有所表示才行。 按照王峻和刘镇东之前的商定,是回北京后直接向这位设计师发出邀请函。一来显得正式,二来,也公私分明。只是如今已经在了居住地的地界上,又是张校长这个朋友的朋友,还是顺路去认识一下吧。 他们决定去设计师家和设计师谈谈,小方接下了为朋友的朋友领路的“重任",张校长则要回去了,守护一份事业,需要用心去做事。 目送张校长离开,双江也和同行伙伴们告辞了,接下来行程,他们将自行安排。 瞅着优雅中年双江离去,在场的基本上都没那么好命了。 为了这次能成行,朝九晚五的陈素、高远、孙莉相约请两天假,后天要上班,最迟明天必须得回。当然,陈素多请了几天假的事情,目前还没有对外透露。有充裕长假的宋威夫妻理应最闲,可惜,这次出门才不过两天,每晚都和孙子煲电话粥的老爷子,就在那边催促他们早回家,对曾经那么刚强霸道的父亲,沦落成絮叨老人,宋威相当不忍心,当然,对宋威时不时骚扰小威和爷爷亲昵通话幼稚行径,路天仪直接理解为妒忌。由此,再想流连,明日也得一起回京。至于王峻嘛,早已拟好和陈素余下假期的休闲出游计划,公司的管理制度再好,也有可能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他不回去,刘镇东夫妻就必须和高远宋威他们一起返京。假期,对成年人而言,早已成了奢侈。 见双江离去,女士们也交流了一下,男士们是去谈正事,拖家带口的,不合时宜,她们决定自寻去处。 所谓的自寻去处,也无非就是去逛街罢了。看着一片紧挨着的高楼,在这个拥有数千万人口的国内最大金融都市中,除了消费,并没有真正好玩的地方。 对女士们的决定,男士们含蓄地表示了赞成。逛街扫货,无关败家,只是天性。对女性而言,单纯看着美丽的服装首饰,已然是享受,可惜,这种享受方式,向来被男士们敬而远之。 准备跟着同伴们出发,护着口袋的孙莉有些紧张,根据前天一同逛街扫货的经历,他和路天仪、刘家媳妇的消费观念,绝对不在同一档次上,这些媳妇太会花钱了。 “孙莉不知道你额外收入的情况吗?”宋威拐了一下高远,在他们这些人的媳妇里,孙莉绝对是最勤勉的好媳妇。不过,该消费的也得消费,像他家媳妇,无论是从戎前,还是决定留在军中的现在,都是位紧跟时尚的天之骄女,他的口号就是:“不将自己打扮得美美的,枉为女儿身一场。” “说过了,说得多了,就成了唆使。”白了多管闲事的宋威一眼,高远道:“孙莉是个思想独立的女性,有她自己的消费观,我没必要下达硬性指标督促她花费。” 这话没错,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不同,孙莉就是实惠型的。不过,这次和路天仪、刘家媳妇儿在一起,想不出血,很难。 看着搭出租离去的三位女士,男士们一起低头看着在他们腿边转悠着的小海军、小淑女。女士们不是说不想耽误他们谈正事么?为什么把宋小威、小佳佳留给了他们? 抱起被妈妈们暂时抛下的小子丫头,好吧,跟上小方,继续做客之旅,希望这次别给他们再来一些“惊喜"了。 第十章 设计师的家就在同一个小区中,提前五分钟才得到通告的对方,准备得相当仓促。 在小方热情的介绍下,大家认识了朋友的朋友——李志远、赵晓。 和设计师赵晓握了握手,高远打心眼里庆幸,经年累月在“美型就是王道"熏陶下的孙莉没来。 有之前的小居室做对比,两个打通的套间组成的大居室,显得相当开阔。奢华与简约相辅相成的室内装饰,和设计师的身份挺相符。当然,对这里有两位男主人的事情,习惯这种情况的客人们,全部没有表现出异样。 大人之间交际,没有影响到小孩子对新地方的好奇,宋小威、小佳佳的视线迅速就被屋内沙发上趴着的一只俄罗期蓝猫所吸引。 猫儿威严的外表,只唬住小孩子一分钟。 很快,为争夺一点也不怕生的猫咪的所有权,两个小孩开始了物权争夺战。全方位接触了两天,两个小孩之间相互也熟悉了,这次,小佳佳的独占欲,没有再得到小哥哥宋小威的宽容,瞅着刘叔叔没注意,宋小威冷不防掐了小佳佳一记,等小佳佳吃痛要嚷嚷之际,宋小威溜在干爹身边,昂着脑袋,眨巴着眼睛,一副无辜的神色,晃动脑袋,没有甄别出黑手的小佳佳,只得偃旗息鼓,让用余光瞄着的大人们,暗笑不已。 小孩之间的矛盾,被小方拎出的装着可爱的袖珍小仓鼠的透明饲养盒所化解。当然,这也代表着新一轮的物权争夺战进入酝酿期。 被小孩子们暂时放弃的大蓝猫,趁机跳下沙发,被小朋友们不知轻重地摸着捏着,以好静安稳闻名的它也逝烦恼的。 没等它摆着尾巴离开,就被陈素一把捞着了。自从离开家乡到都市读大学、工作,就再也难见猫儿了,摸摸,好柔软的皮毛;再摸摸,鼓着威严的腮帮的大猫儿好逗。 这次,远道而来的他们,体会到了主人比较“寻常"的待客之道,客厅的桌案上摆满了水果、小点心,空气中还飘荡着现磨咖啡的浓香。 做客待遇有显著提高,气氛则有点透着不自然的拘谨。 “不安的表情太明显了,要有自信。”小方拐了有些紧张的赵晓一下。每个人都有一份才能,所需要的,就是去发现,去挖掘。 前几年,当得知小方返回课堂进修时,凭着兴趣,赵晓也参加了系统的设计课程学习,在兴趣和枯燥的教室中坚持。 去年借着张校长准备用以改造成新校区的旧厂房,作为实习基地,将几年所学全部用上。努力之后,最终效果图让他自己都兴奋了一把。在小方的鼓动下,向张校长郑律师展示了他精心做出来的立体设计效果图,不但得到了赞许,还从众多改建方案中脱颖而出,被张校长、郑律师选定。 本来被朋友们认可,就已经够快乐的了,没想到拜此所赐,居然有人专程来“求贤",诧异之余,赵晓当然紧张不已。 小方鼓励的言语,让赵晓紧张的心情稍稍缓解,紧接着,小方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不安气息再次弥漫在赵晓周身。 电话是盛则刚打来的,他催促小方回家了。 拖住接了电话就要撤退的小方,赵晓坚决不让最会营造气氛的小方就此跑掉。推迟上班,特地留下支持赵晓的李志远,对小方撤退就走的行径表示了不满,这是对赵晓而言极其重要的时刻,小方就不能多留会儿,帮着缓和缓和气氛吗。 小方瞪着赵晓李志远,他和他家则刚,常年聚少离多,难得盛则刚回家一趟,为了赵晓的一己之私,要害他和爱人多分离那么久,不干! 瞄着墙角边没有什么遮拦的拉锯战,都具备眼力价的来宾们都故意视而不见。品着咖啡,看着色彩纷呈的画报,再瞧瞧盘算着如何将小仓鼠弄出饲养盒的小子丫头,气氛非常温馨。 成年人的世故,没有影响到小朋友的纯良。对如英雄般保护他们生命安全的小方哥哥很尊重的宋小威,放弃和刘佳佳对小猫猫的物权争夺战,一溜烟跑了过去,挨在小方哥哥旁边,昂着头,盯着小方对立面的李叔叔、赵叔叔。 “叔叔们为什么要欺负小方哥哥?” 看着廷身而出的保护“小方哥哥"的宋小威,端着咖啡的客人们一起协眼瞅向宋威。 盯着窜出去多管闲事的儿子,宋威拿眼角斜着回视这些盯着他的家伙们,没好气道:“干吗!” 啧啧了两声,高远道:“要不是亲眼所见,我绝对不敢想象你宋威的儿子,居然能如此纯洁无瑕,真可爱。”一旁的刘镇东不停地点头,没错。有这样无良的父亲,宋小威居然还能如此天真无邪,真是奇迹。 陈素含笑推了推身边的王峻,作为小名宋小威,大名宋峻的小家伙的义父,王峻就不想说些什么吗? 王峻实在难以言语,他的想法和宋威挑衅的刘镇东、高远基本一致,要不是亲眼看见,他也实在很难相信,在宋威花样百出的养育下,小威还能如此纯真,只能说物极必反了吧。 在玄关处纠结的三个大人,一起向窜出来的小海军亲切微笑。这把年纪还被称为哥哥,小方美滋滋的。噢,多可爱的小海军,赶紧亲亲。 “叔叔们绝对没有打架喔,只是在进行思想上的交流。” “是吗?”大人们肢体语言和气氛上的不融洽,小海军用黑亮的眼珠捕捉得分明。 现在的小朋友可不是好糊弄的,面对小海军的质疑,小方笑道:“是真的,李叔叔和赵叔叔在挽留小方哥哥,可是小方哥哥家里有只孤零零的猫咪要养,小方哥哥得回家陪他。” 孤零零的猫咪?说得是盛则刚吗?眼前浮现出气势上一点也不亚于王峻的盛则刚的形象,再和懒洋洋蜷缩在陈素膝盖上的蓝猫作对比,汗,被情人如此形容,不知是该倒牙,还是该同情。 忽悠住小海军,对着在座的客人们摆了个告别的手势,小方一溜烟跑了,速度之快,让李志远、赵晓、小海军都措手不及。 “是不是我的原因让小方不愉快了?”面对小方的决然离去,有些不安的陈素不禁询问。王峻看了陈素一眼,陈素怎么就多心了? “啊?”正在和紧张情绪作斗争的赵晓听了一怔,什么意思?没听懂。 “我听说,小方也想注资张校长的学校,他似乎对我插进来有些不愉快。” 李志远、赵晓一起摆着手,失笑道:“你想到哪儿去了,怎么可能有这回事?小方对您很敬重,他之所以这样,是因为盛则刚由于工作的关系,他们俩长期聚少离多。要搁在平时,想赶都赶他不走。” 陈素笑了,要是这样,那他就安心了。他对张校长赞许有加的小方,印象非常好,要是被排斥,相互做不成朋友的朋友,那就太可惜了。 和谐的气氛,让赵晓的心绪渐渐稳定,陆续将他平日里出于兴趣所创作草案,拿来给来宾们先看看。 看赵晓稳定了心绪,李志远也放心了,在一旁继续为爱人默默打气。 已经远离商业的宋威和高远,在客厅里喝茶闲聊,王峻和刘镇东去书房和赵晓进一步交流。 不追赶时尚潮流,绝不代表他们不具备对时尚的把握能力。王峻、刘镇东接过赵晓在平日创作的草案本翻阅,关注着每个细节。 每一张,每一页,都展示着不同的韵味、色泽,前卫的,时尚的,新潮的纯古典韵味不断交织,既矛盾又融合的交叉感。即使不懂艺术,也能从中找到触动自己的那抺色彩。 流行色调只能用感觉去捕捉,如果用语言,用触摸能捕捉到的话,那就不再是最前沿流行色了。草稿只能体现表面,接下来,赵晓准备用投影设备,将他的创作,用立体三维空间展现,这样能更好地表达设计师的设计理念。 不去干扰认真工作的爸爸,拎着仓鼠饲养笼的刘佳佳,一溜烟又占据了闲坐一边的宋叔叔的大腿,都不让给宋哥哥。让一旁看着的陈素觉得特别有意思,现在的小姑娘,普遍都比小子们都要强悍,这可怎么得了。 一把捞着困惑到不满的宋小威,安抚着小小男子汉的高远笑起来,“不恼,不恼,别看小佳佳现在张牙舞爪,将来早晚有人收拾她。” 招待客人的李志远,为小朋友们取来了最新的dvd,没会儿,喜洋洋和灰太郎就引开了小孩子们的注意力。 摸着伏在膝盖上乖乖的大猫,陈素探手从纸袋中取出旧相册,悄悄看了一下,黑白的背景,淳朴的外在,那究竟会有个怎样的真实?看着盛则刚放在里面的王英堂的名片,想了又想,起身去了一侧,拨了几通电话。 在视听室看完作品的立体展示,王峻和刘镇东很满意,至于其他专业层面的细节,会安排专业人士和赵晓交流的。 人生的境遇不同,见识也大不相同。与其说赵晓对设计是技术上有才能,不如说,对人生有着别样体会的赵晓,在色彩和对时尚的把握上,充满了灵气。不需要再确定,他们断定不虚此行。 刘镇东道:”我们邀请您,希望你能来北京详谈。你可以将这些构思,做成精选一类的样本数据,我想为你引荐一下我们那边设计界的朋友,应该能对你的发展有帮助。”他们每年有无数对内对外的秀场平台,但,很遗憾,不能否认,北京从未曾位列在时尚之都的行列中。帮赵晓搭建一个展示才华的平台,一定能得到双赢的结果,在他们的交际圈中,自有一些君子之交可推荐接洽。 听着这话,渴望被认同,渴望有所作为,渴望被称赞的赵晓,惊讶、兴奋、不可置信,心中百味杂陈串联出声声追问:“可以吗?”不禁让闻者生出怜悯。 要拥有怎样的人生历程,才会让这个对时尚色彩,把握得灵气十足的人这样不自信? “非常非常好。”面对极度渴望被认可的赵晓,刘镇东能怎么说,鉴于赵晓本身确有才能,他赞许也就不遗余力了,“你要自信,能把艺术和实用功能融于一体,这就是才能。” “我……我没有文凭,也没考到等级资格证,可以吗?” “文凭?证书?”刘镇东笑了起来,“那是什么东西?你听说过有因为拿着学校文凭而闻名于世的艺术大师吗?就算再勤奋再努力,没有天分和才能,都无法跨越艺术的门坎。” 唉,刘镇东回避了斜视着他的各位朋友们的目光,不是他想说教,只是觉得让这位极其不自信的赵晓,继续不自信下去,实在浪费了他难得的才能。 赵晓的信心被刘先生激励起来,他点着头,只要有人愿意给他一个展示所学的舞台,白做也可以,他一定会去的! 交换了名片,确定下来京的时间,好了,就此搞定。婉拒了主人的热情挽留,离中午还有些时间,接下来的行程,他们将自行安排。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今天的收获同样丰厚,要是王峻肯透露一点点和盛则刚那三分钟交流的内容,就更好了。这是愉快走出这个小区的男士们共同的认知。 被盯上的王峻,扫视左右那些对着他闪动着的眼睛,这些家伙就这么好奇吗? 想了想,没什么可隐瞒的,反正这些事需要大家一起去做。 往小区外走的这会儿,除了王英堂的事不提之外,王峻大致复述了和盛则刚交谈的所有实质内容。 听了之后,看了看王峻,憋了一会儿,刘镇东、高远、宋威直接道:“这个盛则刚是什么人啊?感觉似乎不太靠谱。” “他能调查我们,我们也去调查调查他吧。”刘镇东看着各占公司百分之三股权的宋威、高远。噢,不知不觉间,第一次股东大会正在进行中啊。 对此,高远和宋威没什么意见。反正真正想要达成协议,要经过的环节还多得很呢,不急着一口否定。 “回去后,我就着手调查。照他的说法,我感觉,他应该是空降到那里的。宋威,很可能还要你动用关系查查。”刘镇东摸摸下巴,最近除了旁听媳妇儿和老妈辨论,日子过得有点闲,可算有事做了。 “知道。”宋威点点头,举手之劳,记得分羹给他就行。 跟在后边的陈素听着,觉得有点儿诡异,怎么听怎么像是在部署追捕犯人的摸底排查工作,有够夸张。 “你要注意一下,盛则刚对谈判很有一套,在把握气氛和话题走向上也很有一套。”王峻提醒着打头阵的刘镇东。 “知道。怎么联系啊?他没给你名片吗?”刘镇东点点头。 王峻回身看向牵着宋小威、小佳佳的陈素。说到那份上,盛则刚应该不会不将名片留给他们的。 顺着王峻的视线,陈素将由他牵着的宋小威、小佳佳还给他们的爸爸,翻着手袋中盛则刚的那一张名片递给刘镇东。 “对了,盛则刚跟你说的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想出来了吗?”王峻看向陈素。 噢,还以为王峻不会在意,没想到还惦记着呢,陈素摇摇头,“不清楚,我想不出。” “最后一句话?说了什么?”好奇心最重的刘镇东催促陈素说出来听听。 “我们临走时,盛则刚叫住我,和我说:‘像我们经常开的会议一样,这世界,很多事不一定非得存在因果。’我还没想出究竟是什么意思。”陈素摇摇头。听起来挺有哲理的,应该不是随口说着玩的,至于个中原因,他想不出来。 “是叫住你,针对你说的?”高远看了看陈素,一派了然的姿态,让陈素好奇之至,高远知道了这句话的意思? 王峻扫了高远一眼,刘镇东颇不以为然,高远最会在陈素面前装得有学问,凭什么他能晓得,说来听听。 “别斜眼,宋威,你也知道了吧。”高远拐了下旁边的宋威。 宋威叹了一口气:“要是这话是对王峻说的,那我是猜不出来的。但他是针对陈素说的,那意思就简单明了了。” “很简单,应该是‘开会’和‘人生’某些情况下是同义词。不断重复着,循环着,明知是没有意义的,却不断重复的过程。还要去重迭刻板荒唐的逻辑,从以前,到未来都将延续。”高远喃喃道,“晨会、晚会、周会、月会、小组会、团体会、机关系统会,还有关于和谐社会推广的学习会、报告会……” “听起来挺痛苦。”瞅着把十个手指头都数遍了的高远,刘镇东龇牙,真要命,都已经是新世纪了,政府还这么喜欢开会?难怪机关单位办事效率这么低下。 宋威和高远一起点头,没错,是很痛苦。 “陈素没能意会出其中的意思,情有可原,他挺喜欢开会的。” “不,我也对开会很怵。” “你不喜欢开会了?”王峻看看陈素,每次会议前夕,陈素都要认真准备一番,没听他有所抱怨啊。 “谁会真喜欢一年到头开会啊。”陈素摇头,他早已不是初上班时的青涩心态了,之所以认真准备,只不过是习惯使然罢了,“我们单位还算宽松,只要上边不例行检查,我们局长不会强制开会。” 陈素看了看高远、宋威,和他那种清水衙门相比,他们的政治思想教育应该抓得很紧,更重要的是,他们绝不可能有他那样的好领导。 “这是什么态度。”看着对他们的遭遇,明显幸灾乐祸的陈素,宋威高远一起表示出不满。 “奇怪了,盛则刚和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干什么和你讨论人生哲学?”高远看了看陈素、王峻。 陈素不语,盛则刚的言外之意,已经被高远说尽,其他,只能由王峻去意会了。 低头再看看手中拎着的纸袋,旧相册中的那个年代,究竟发生过怎样的故事,表面呈现的和内在真实之间,又究竟有着怎样的冲突?在曾经的以往,积聚了多少恩怨,除了切身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外,应该谁也不能真正明了。 出了小区,看看表,哎哟,今天行程顺利得过头了,这会儿还早着呢,怎么办,和女士们会合后,就近去周庄走一走? “没什么意思。”刘镇东摇摇头,连故宫、颐和园都懒得去逛,他可没兴趣去周庄。 “可惜早来了一年,不然还可以拖家带口去世博会看看。”宋威有些遗憾,明年世博会开幕,他们夫妻可不一定有闲。 “既然正事办完,我看,和各家老婆会合后,各走各的。”左右看看,刘镇东提议。好久都没陪老婆逛街了,今天就当一回模范吧。 高远赞成,又不是小朋友出游,成群结队哄在一起是不怎么好看,“那么,就此暂别几天。这次,我和孙莉多请了几天假,去看看老妈。之前没说,是怕你们妒忌。” 高远说得轻松,看上去大咧咧的孙莉,可不是真的没心没肺。这次缠着院长多要了些假,权当是度蜜月,让孙莉好好放松放松。 没人去妒忌高远的长假,王峻看向刘镇东。 撒腿就溜,先斩后奏是刘镇东常干的把戏,以往,王峻睁一眼闭一眼不太理会,这次不行,得好好确认一下。 举着小淑女装扮的小佳佳,挡住王峻锐利的眼神,刘镇东心虚地说,“我家小佳佳还没有看过甲天下的桂林山水呢,只是打算去几天而已啦。” “没看天气预报吗,广西发大水,漓江封航了。”王峻板着脸,幸亏他预先确定了一下,不然还真被刘镇东溜了。 对刘镇东拿着闺女当挡箭牌的无赖行径看不下去的宋威、高远,斜起了眼角,余光却正扫到别开脸去的陈素,嗯,事不关已的陈素,怎么表现得有点儿心虚?有问题。 碰触到宋威、高远审视的视线,“那个……我也多请了几天假。之所以没说出来,理由和高远一样。”看看宋威宋小威,陈素有些不好意思,“假期是预先请下的,当时不知道你们会回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时间安排,他自己也一样,宋威道:“知道了,我会把刘镇东押解回去的,他哪儿也别想去。” 对做好出游安排的刘镇东,陈素只有抱歉了,在他而言,除了公共假日之外,他与王峻的假期很难重迭。陈素道:“我难得能请下长假,王峻也很久没有出去散散心了,等我们回来,你们再另选日子去漓江的。” 既然是陈素开口,这个面子是一定给的。刘镇东挥着手,“去吧,去吧,好好走走看看,休闲休闲,要不,我把小佳佳借给你们?” 这个一点也不搞笑的笑话,让大家都冷了场。宋威挥手招来出租车,天燥热得不舒服起来,赶紧散伙,各自该干嘛干嘛去。 看着他们远去,陈素和王峻也上了车出发。在离开这个城市之前,得去祭奠一下伯母。 出租车在蜿蜒的道路中缓缓向前开,车内的冷气缓解了燥热,挨了王峻一下,陈素道:“我和顾先生通过电话报过平安了。” 王峻不语,和母亲那边的亲朋关系是早已缓和,却并没有什么交集,鉴于外公的状况,王峻更是和那边少有接触。每逢过年过节,都是由陈素来通报一下平安。 “我也和伯父通了电话,他……出国考察去了,不在国内。” 看看王峻,被盛则刚言语间挑破固执思维的陈素,心情有些复杂。本来他是想以王峻的名义,请王英堂吃顿饭,当听到王英堂说自己不在国内,他心中弥漫出一些遗憾,又有些释然。轻易被别人左右了心绪,就做出贸然邀约的他,欠考虑了。一直形如陌路的父子,需要的是让心情在时间中再沉淀沉淀,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他们父子会自然地坐下来,喝杯茶,吃顿饭,说说话。 握住触碰着他手指的陈素的手,王峻也没说什么,就算被煽动,就算是欠考虑,陈素的心绪都在他的身上,他没必要为了这事苛责陈素。 得到被宽容的暗示,陈素道:“和伯父的通话中,我顺便问了问盛则刚的事情,伯父说,`在商言商就行'。” 王峻别开脸看向车外,这应该算是对盛则刚背景的正面肯定吧。 在如人生般的十字路口前,红绿灯中,停停走走,路程漫长又枯燥。正午时分,才到了目的地。 漫步在满目绿色中,每来这个青山簇拥,绿水怀抱的园林式陵园一次,陈素都有种跃出水泥森林的错觉。将鲜花放在大理石碑刻前,伫立良久,两人携手离开了。在剩下的难得的假期中,陈素和王峻将凭着感觉往前走,往前看,守望属于他们的宁静空间…… 这一生,携手与你同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