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带没有雨林》 第1章 序章 天飘起了肉眼难辨的毛雨,林榛收拾完东西,下楼才察觉,看时间来不及,打消折回去拿伞的念头。 路边打着双闪的车是他叫的滴滴。 看人跑过来,司机按下车窗,觉得冷只开了拳头宽的缝,问:“志兴会计事务所,尾号1211?” “对,1211。” 雨越来越大,砸得挡风玻璃噼里啪啦响。车驶入大道,窗外的绿意一闪而过。 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九年间变化很大,他已经回来待了快三个月,依旧没能完全适应。南安路的树肉眼可见老了,中间的绿化带他记得是虞美人,现在换成了成片的海桐。 没以前浪漫。 昨晚加班到凌晨一点多,林榛从公司磨蹭到家快两点,真正躺下是三点半,所以林林总总加起来休息时长不足四个小时。 避开了早高峰,车靠边停下,林榛顶着大颗雨点穿过人行道刷卡上楼。他又是第一个到,接了杯热水回工位准备开始工作。 偌大的办公室充斥着计算机敲出的脆响。 今天没什么琐碎事,主要整理四个月的凭证。记账凭证和原始凭证一一对应,数额也需要核对清楚。工作内容简单又单调,但要求集中精神。 林榛却总不在状态,头脑昏沉,工作效率不高。 “林榛,经理今天有事不来公司,你可以摸会儿鱼。”肖航第二个到,在林榛工位上摆了杯咖啡,“冰美式,活动价买一送一,不客气。” 林榛抽空看他一眼,今早路过楼下的咖啡店没有看到买一送一的字样。倒是昨晚帮肖航做了一堆账目,这人怕是不好意思特意买咖啡来感谢。 “谢谢。” 林榛肠胃不好,一般不喝咖啡,从对面一栋楼装订完凭证回来,人还是不舒服,忍着那股苦劲儿喝了大半杯冰美式下去,不知是不是错觉,神清气爽了不少。 肖航实实在在地在摸鱼,老远从自己工位划着凳子过来,邀请道:“今天晚上我过生日,你要不要来?”他声音压了压,“咱们公司我可就叫了你。” “为什么?” 林榛来事务所不到三个月,所里认识并熟悉的人不多。而肖航在这干了两三年,只喊他一个似乎不太合理。 “就这一堆人,”肖航视线扫一圈,悄悄翻了个白眼,“说实话,没有一个是能真心处的。林榛我告诉你,在志兴千万别当软柿子,谨防有些不要脸的道德绑架你干这干那。” 他明显意有所指,林榛并不好奇,点头,“知道了。” 肖航见他不当一回事,用一个过来人的口吻说了一堆血泪史,末了追问道:“你到底来不来?我记得你好像是珒城本地的,正好给我们推荐特色美食,别看我来珒城三年,审计狗根本没自己的时间,基本上家里公司两点一线!” “我也好久没回来了。” 在计算器上移动的指尖仿佛被按下了放慢键,犹豫不下,不知落在哪一颗键上才好。 林榛的反应慢了好几拍,现在才开始回味冰美式在口中的苦涩,不急不缓地说:“九年吧,离开九年,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九年!这么久?”肖航惊讶之余下意识瞄墙上的钟,下午两点整,还早还早,于是接着摸鱼八卦:“出去念书了?” “嗯,在庆城念完大学就留在那工作了。” 肖航点头,“庆城啊,不错的,那应该混得很好,你又怎么会想不开回来重新开始?” 林榛认真思考他的问题。 为什么一定要回来?之前的事务所薪资高待遇也好,做到了财务总监,他辞职那天被很多人问了为什么。 为什么毅然决然辞职回来? 他说:“珒城更有归属感。” “是也是,毕竟土生土长的地方嘛。”聊着聊着肖航已经无心工作了,抓着林榛不放:“不管怎么说,印象总有一点吧?推荐推荐,哪家好吃?” 又只剩计算器噼噼啪啪的响声,林榛在不说话的这一分钟想到了一个地方,过生日的话那地方再好不过。 “南安路有家餐厅,叫‘搭膳’,味道不错,我记得可以预定,你试试?” “搭膳?”肖航还真不知道这个犄角旮旯的餐厅,摸出手机一搜还真有,“南安路129号,在五中下来的那条巷子,藏得好深。” “学校周边的门面都不便宜而且抢手,虽然藏得深,但他家很受五中学生的欢迎。” 肖航:“那就这家了,我可以认为你答应了会来吗?” 林榛是悄悄回的珒城,也算没有朋友,但总要有自己的圈子,他瞟一眼肖航故意说:“你先别招惹我说话,早点把账对完我或许会考虑。” 事实上经理不在大家都懒得加班,到点直接打卡下班。林榛先回家换了身衣服,去‘搭膳’的路上顺便给肖航挑了件不贵但实用的小礼物——剃须刀。 ‘搭膳’这家店在南安路开了十年,林榛十年前第一次来吃还是新店开业。窄窄的巷口放了一排花篮,外围一圈各色太阳花,中心别的是艳红玫瑰。 有个人和老板要了一支,悄悄送给了他。林榛捻着花在指尖转圈,眶里只装了送花的人,低声笑道:“借花献佛。” “觉得好看就很想送给你。” 林榛问:“然后呢?” “想你祝我生日快乐。” 林榛才反应过来,惊讶问:“你生日六一儿童节?” “千真万确。” 林榛愣了有几秒,他还以为这人心血来潮想过儿童节,多大人了还过儿童节。即便嫌弃,也特意在书包里准备了一盒糖。 还好准备了一盒糖。 他拿出来,连铁盒子一起塞到顾沨怀里,“沨哥,生日快乐。” 顾沨:“六一快乐。” 林榛后来把那支玫瑰藏书包里带回了家,细心养了一个星期,在它即将枯萎时用绳子倒挂着,在窗边晾了几天。最后收获一支缩小版的玫瑰干花,封进防尘袋,抽干空气永久保存。 而那一盒糖,被顾沨带去学校,什么课都先剥一颗,全喂到了林榛嘴里。 …… 肖航出来接人,碰见在门口愣神的林榛,连打三个响指才将人唤回神。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林榛把手中的黑礼盒递给他,摇头笑道:“太久没来,感觉这家餐厅的变化好大。” 斜坡的花栅栏被挖了,移栽了一棵乌桕,染了秋色,浅绿鹅黄火红混杂着,让风吹得沙沙响。 摊开的枝丫挂了长短不一的流星灯,下面整齐排列木桌木椅,设计成了户外烧烤。 “是吗?”肖航第一次来,没这种感叹,客观评价道:“环境很不错,但这天气吧,我觉得户外有点冷,就定了里面的包房。” 进来才发现,内部装修也换了,没当年半点影子,老板亲自来点餐,林榛又一次失望,原来‘搭膳’在前几年就换了老板。 这就是他即便回了珒城也不常出门的原因,他怕记忆中的珒城被新认知取代,一点一点剥夺他本就少得可怜的回忆。 肖航喊了三个朋友,加上林榛和他自己总共五个人,小包厢正好容下。 菜单落到林榛手里,望着不知换了多少花样的菜名,他凭着记忆点道:“金椒牛肉,蔓越莓糖醋排骨,抄手鲈鱼,再要一份金牌小南瓜。 ” 老板在小单子上勾了有的,边说:“先生,店里没有糖醋排骨和那个抄手鲈鱼,您看看要不要换成别的,有草鱼和盘江鱼。” 林榛摇头:“算了,没事。”他把菜单递给肖航让他来接着选。 现在的‘搭膳’和他印象中的不是一个,虽然还有金椒牛肉和金牌小南瓜,味道也不一样了,说不出哪里变了,就觉得勾不起回忆。 林榛没吃多少,睡眠不足的缘故,一股强烈的恶心涌上胸口,肚子也不舒服,硬撑着等大伙吃完,婉拒了转场的娱乐先走一步。 好在第二天周六,林榛到家洗漱完毫无心理负担躺上床补觉。吃得有点杂,胃没多久开始抗议,躺下半小时,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爬起来吃了片消炎宁才勉强能闭眼。 没多久便腹痛难忍跑了十几趟卫生间,胃里的东西吐得差不多,再出来时林榛唇色泛着不健康的白。 他捂着肚子蜷缩回床上,拖鞋自由脱落,砸在地板上‘嗒’的一声,将模糊的意识强拽回来。 床头柜上的电子表显示:22:27。 窗帘没拉严,路灯透过褐色的窗帘缝钻进来,光晕淌到林榛半边脸上,紧闭的双眼挤出的泪花浸湿了睫毛,几簇并在一起,随着一阵阵腹痛微微发颤。 双眉松一时紧一时,默默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额头鼻尖慢慢渗了虚汗,状态不算好。 本以为只是普通的肠胃炎,林榛没在意,不料这次来势汹汹,上吐下泻的架势差点要了他半条命。 晚上十一点整,老旧居民楼的走廊感应灯从五楼一直亮到一楼,不大会儿林榛逆光出来,戴了鸭舌帽,压得低,几乎挡完了眼睛。 太晚医院没见几个人,一路进来靴子踩得走廊脆响回荡。林榛挂了急诊,起热后换成了发热门诊。一个人测血压,鼻咽拭子,ct,尿检和抽血,之后病恹恹坐在空荡荡的走廊等结果。 需要检查的东西多,林榛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特别是看到夜班的护士一脸严肃抽走了他两管血后,绝症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结果好不容易出来林榛却没看懂,拿着报告去找医生看。敲门进来女医生的视线还在电脑屏幕上,一连串的键盘输出后才接过单子看。 “刚才吐的厉害吗?” “在家比较厉害。” “是急性肠胃炎,而且还有点烧,先挂水吃药,平时一定要注意饮……”女医生边叮嘱,视线自然而然落到林榛脸上,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林榛?” 她就像不敢确定一般,眼睛睁了睁立刻对照检查结果上的名字,确实是这两个字! 林榛的呼吸也在看清女医生的脸后窒住了。女医生的口罩原本遮住了鼻子及以下,这会儿尽数拉下来,模样相较九年前更加精致成熟,褪却青涩依旧漂亮扎眼。 林榛面上的倦色被突如其来的相遇冲得烟消云散,他惊讶之余略带不自然道:“乐梨啊。” 他高中同学,那堆关系不错的朋友之一。 “真是你!”乐黎的脸上瞬间爬满喜色,“林榛,你太不够意思了。当年怎么说转学就转学,转学就算了,联系方式都不留一个。” “手机掉了。” 这样的解释极度苍白无力,但对林榛来说,除了这么个理由真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解释他当初忽然的不辞而别。 “号码不是我的身份证,补办不回来,那些那些都找不回来。” “我也是这么猜的,否则你怎么舍得我,对吧?”乐梨看他脸色还有点白,起身泡了杯红糖水,“你现在在哪工作呢?” “会计所。” “难怪肠胃不好,忙的。”乐梨整理好激动的心情,端着温热的糖水过来,笑问:“对了,你和顾沨联系了吗?” 林榛其实最怕听到这个名字,这两个字是他哽在喉咙吐不出来也咽不下的刺。但他不能表现出一点点异样,捧着水礼貌说谢谢,尽量表现得自然。 他说:“沨哥不是很早就出国了吗?” “这都几年了,顾学霸大学毕业出国后硕博连读,一年前就回珒城了。”乐梨瞄他一眼,随口道:“他现在在珒大教书。” 林榛默默点头,这一瞬间仿佛丧失了听觉。顾沨回来了,他以为顾沨不在才从庆城辞职回来的 “林榛,你”乐梨欲言又止,但心里素来憋不住事,直截了当八卦:“你那会儿和顾沨到底有没有在一起过?” 这件事对乐黎来说很重要,学生时代大家都在乱配cp的时候她悄悄磕上了‘风筝cp’。 也不是空穴来风,林榛喜欢顾沨这件事不小心被她知道了,而且他两人的相处模式真的很好磕,乐黎在这件事上嘴巴也是真的严,愣是谁也没说。 问题一出,林榛心跳到了嗓子眼,没有半刻犹豫:“没有。” 乐梨似有似无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们是相互喜欢的,说实话,当初你走了我还觉得很遗憾。”她捏着林榛的报告,反反复复看上面的小字,又好像只是给视线一个落脚的地方。 “顾沨从国外回来,我看他手上戴了戒指,还很小心眼怨他来着。”乐梨笑着,脸蛋两个可爱的梨涡,“我问他是不是结婚了,他肯定地说是,于是我就更怨了。这种感觉你知道吧,像追了许多年的小说be了,意难平。” 乐梨说:“我的意思是,以前在我眼里你们比情侣还像情侣,说没在一起我真不信。你说如果你没转学,你们现在是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呢…” 林榛什么都没听到,唯有顾沨结婚了最清楚。所有的紧张导致不规则的心跳都回归正轨。 他如释重负舒了一口气,“沨哥结婚了,这很好啊。” 他真心在祝福,没有谁比他更希望顾沨能幸福。 无形无影,没办法偿还的愧疚缠了他九年。总在想顾沨过得怎么样,既想知道,又要胆小地躲着。 前几年他偷偷关注顾沨的微博,顾沨偶尔会在上面发自己的近况,林榛每天都看,生怕错过,但微博在两年前就停更了,设置了半年可见,林榛彻底失了他的音讯。 谈话间,乐梨拿起手机噼里啪啦发了一串消息出去,放下才道:“没事,其实在我心里你们就没分开过,我磕的cp,结尾我做主。” 林榛知道她的性格,配合笑着:“我当时不懂事,对沨哥不是你想的那种喜欢……大概是欣赏,沨哥在学校可是风云人物。” “可不是!” 乐梨一生的痛,就像得了种‘学习’的病,成绩差得离谱,每当月榜贴出来,她在前排看到那几个熟悉的名字,恨不能把他们脑袋削开看看,到底塞了什么牌子的豆腐渣,效果怎么和她的不一样…… 林榛问:“唐景初呢,你和他怎么样?” “他啊,”乐梨笑嘻嘻伸出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钻戒,“我和他大学毕业就结婚了” “晚来的祝福。” “没事儿,”乐梨又看了好几眼手机,有点迫不及待,“我和顾沨说你回来了,大家都好久不见,约个时间聚聚。” “你和他说了?” “昂,说你来医院了,不过现在挺晚的,他一直没回估计都睡了,明天再……” 林榛腾得站起来,没了刚才的放松和游刃有余。他没准备好见顾沨,也没打算再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从前也好,现在也罢,‘林榛’这个名字都将是‘顾沨’灿烂人生里最大的败笔。 他回来,只是不过想在曾经有顾沨的地方再攒些回忆。 就像九年前的那个中秋节。 决定离开的那天晚上林榛坐上六路末班公交车,经过顾沨家最近的人民广场三次,花了一个半小时,用回忆描摹他的脸庞轮廓,反反复复想念这个人。 想十五的月亮为什么十六圆,藤光阁的椰蓉月饼为什么分着吃更香。想明天收假回去要交的历史卷子,还在桌洞的语文书里夹着怎么办。想这么晚了如果没有他,末班车的司机会不会很孤单。 想了许多从前忽略掉的小事,唯独不想在人民广场站下车和一人道别。 作者有话说: 《热带没有雨林》开始连载啦。 我必须再解释一下,热带有雨林,不要被书名误导。 取自百度:热带雨林无疑是地球赐予地球上所有生物最为宝贵的资源之一。由于有超过25%的现代药物是由热带雨林植物所提炼,所以热带雨林被称为“世界上最大的药房”。 本文采用插叙,插一点点高中时期,接着就是都市(不喜欢看这种写作手法的快止步啦。) 作者生命保证,不管过去还是现在,感情线一直甜甜甜。 故事还不错,感谢收藏,嘴一个! 第2章 天天能看到 “林榛你怎么看星星的,水壶就在桌上,烫着他你就高兴了?” 严凤娇声音洪亮,不像七十好几的人,气势汹汹过来,蹙起的眉头让本就褶皱不堪的脸多添了几条沟壑。 客厅只有一个人。林星序趴在餐桌上,红领巾打了个死结歪歪挂着,不安分的手正抓着热水壶的手柄。 换了个人严凤娇声音温柔不少,把水壶拎远了,“星星乖,快把早餐吃了,奶奶送你去学校。” “奶奶,你别总说哥,我只是想倒杯水喝。”林星序小心翼翼偷瞄他哥半掩的房门。 “他是你哪门子哥,不知道你妈去哪捡回来的,和你没关系别乱喊。” 严凤娇每次提起这件事就气得不行,前几年钟颖芳肚子不争气,怎么都怀不上,去外地散心莫名其妙领养了一个孩子回来当自家儿子养。 那会儿林榛五岁不到,钟颖芳想让严凤娇帮忙照顾,本就看不惯的她一口回绝了,好在一年后钟颖芳的肚子终于有了动静,才生下林星序她就马不停蹄收拾行李到儿子家照顾宝贝孙子。 林榛听见声音从房间出来,蓝白色校服整齐穿在身上,左手拎着书包,犹豫几秒开口道:“奶奶,学校要交五百的资料费。” 其实是一千,林榛兼职攒了点。 他本想等林氏夫妇出差回来和他们要,左等右等不见回来,万不得已才和严凤娇开口。 “我没钱啊,和你自己爹妈要,这个家谁也没欠你。”严凤娇不喜欢林榛,林氏夫妇在家稍微收敛,现在懒得装样子,即便起了大早做早餐,也不会有林榛的份。 林榛识趣,也有这个自知之明。折身回房间,再出来背上了书包,“奶奶,弟弟,我上学去了。” 林星序着急道:“哥,你又不吃早餐吗?妈妈说长个子得吃早餐啊…” “别管人家了,星星吃自己的。”严凤娇回卧室换出门穿衣服。 铁门轻轻关上,林榛三步并两步下楼,绕到左侧泛黄的棚子底下骑他的自行车,链条长长耷拉着,缺了机油几米就要滑一次链。 林榛耐心上好沾了一手黑油,摸纸出来一点一点擦干净,望着纯白袖子上不小心沾的污点,好久回不过神。 洗不干净了。 林星序踩着拖鞋跑出来,老远喊哥,声音回荡整个小区显得异常大,林榛放下手腕在原地等他跑过来。 “哥,给,你交资料的钱。”林星序从衣兜里拿掏出五张捏成一团的百元纸币塞到他哥手里,“……是奶奶给的。” 林榛看他慌张的模样连忙把钱还给他,严凤娇不会给他钱,一分都不会。 “把钱放回去,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不经过别人的允许就拿,那叫偷?” “…不是偷…”林星序支支吾吾,“这钱就是你的。妈妈出门明明说了,让奶奶给你生活费,她没给,资料费本身该给,她还是不给……” “没关系,等爸妈回来再说吧,学校还没那么急着要。”林榛解开他打成死结的红领巾,工工整整帮他戴好。 这个弟弟他还是很喜欢的,小他六岁,才读五年级,成绩比他当时好太多了。就是怎么都学不会自己戴红领巾,以前是林榛帮忙,后来严凤娇在中间拦着,防贼一样防他,林榛渐渐不怎么主动和林星序说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林榛拍拍他的肩,“赶紧回去换身衣服,上学要迟到了。” 虽然不抱希望,林星序依旧期待问:“哥,那你今天放学会来接我吗?” 林星序幼儿园时林榛接过几次,有次回来路上追尾出了小事故,两兄弟都只是擦伤。严凤娇知道后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大概是说林榛成心想让林家绝后之类。 在她眼里,林榛是个深藏不露的坏种。 “奶奶会去接你,我要在学校复习,晚饭也在学校吃,要晚点回家。” “又在学校吃,爸妈出门后你已经好久没在家吃晚饭了……你们学校还供晚饭啊?” “供啊。你好好学习,学校只给学习好的同学开小灶。”林榛没和他多说,催人上楼。 前几天月考的排榜出来了,贴在教学楼一层布告栏。林榛成绩不差,但在卧虎藏龙的珒城五中,想从二十多个班脱颖而出还是很难。 而且他极度偏科,地理常常垫底。 红艳艳的文科百名榜,林榛从后往前扫,一排排名字没有一个眼熟,终于在五十六名的位置看到自己,比起上个月似乎进步了十六名。 稳居榜首的名字依旧是顾沨,3班能挤进重点班,很大一部分功劳来自这个人。林榛望着那个名字不动,虽在一个班好像都没怎么说过话。 文理分科后,熟悉的同学几乎分散了,四十个新面孔聚集在一起组成了全新的二年3班,林榛是从普通班挤上来的,更是一个熟人也没有。 月榜下来是班里更换座位的日子,通常在周二最后一节自习课,按成绩排名优先择座。 林榛在班里名次中等靠前,但大家基本约好了留坐,轮到他时只能坐别人选剩下的。 这次也不例外,林榛下意识看被抢完的后排羡慕得不行。 顾沨不仅在最后一排,而且靠窗,是林榛最梦寐以求的座位。如果他能抢到这个位置,放学就能第一个冲出教室,避开拥挤的大部队,在不迟到的情况下到达兼职的书店。 显然不太可能实现。 顾沨这人从开学起就霸占那个位置不动,林榛只怪自己成绩差,退而求其次在中间随便挑了个位子坐下。 女班长抱着作业回来,发现林榛是自己的同桌还有点不好意思。在她羞涩的眼神下,林榛会错了意,礼貌道:“需要我帮忙吗?” 作业需要发下去给同学订正,他以为班长是这个意思。班长更加不好意思,分了一半给他,“谢谢。” “没事。” 林榛还不太熟班里的人,吃力的边念名字边锁定,早知如此他不该揽下这份活。念错几次名字后,脸皮本就薄还强装淡定,红彤彤的耳垂却出卖了他。 “放学大家先别走啊,学校组织大扫除,领导要来检查。”卫生委员拿着记录本,趴讲台上反复翻看有没有遗漏的。 林榛作业本发的差不多,终于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没念出来送到顾沨座位上,拍拍手回自己座位。 “人都走了,还看!”程耀用胳膊撞了一下顾沨,稀奇道:“不过,他好像认得你,作业本直接就送过来了。” 顾沨望着林榛的后脑勺,摇头道:“巧合,最后一本,恰好我没拿到,除了是我还能是谁。” “怂还是你怂,弃理从文,结果话都不敢和人家说,真不知道你图什么。” “图天天能看到,行不行?” 程耀和顾沨家楼上楼下邻居关系,从小玩到大,两人铁得很,没什么秘密。 高一的某节体育课,顾沨突然告诉他自己可能喜欢男人,吓得程耀有意无意和他保持距离,直到顾沨给他指在操场上打羽毛球,意气风发的少年。 顶着大太阳脸都热红了,玩得开心,面相来看性格应该很好。程耀觉得顾沨的眼光够毒辣,不说不吹,林榛长得用漂亮形容也不夸张。 不娘,生得养眼。更早以前,他们班主任曾在班里公开说过这人。说什么文科科科拔尖,就是地理怎么都学不好,怪可惜的。 分班前,顾沨不知哪搞来林榛的成绩偷偷研究,猜他很大可能会选文,果不其然,终于在他别有用心下成了同班同学。 … 林榛被分在教室拖地,洗拖把回来还没开始拖,班长拎着垃圾桶过来,拦住他的动作:“林榛,袁老师让你去趟办公室。” “好。”林榛没问缘由,将拖把靠边,扯下掖起的袖子,注意到班长手上的半桶垃圾,“要去倒垃圾?我来吧,去办公室的时候顺路。” 班长再次羞涩。 人都出教室了,顾沨拿着黑板擦,手撑着讲台,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敲得‘嘀嗒’响。程耀看戏不嫌事大,捞着他肩膀幸灾乐祸说:“班长刚脸红了,你看到没?” “那又怎么样?” 程耀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看他,眨了眨眼,“你比我懂。” 顾沨转身接着擦黑板,“林榛是乖孩子,他不会的。” 程耀阴阳怪气学他说话,末了添油加醋,“他早恋要被揭发了,我觉得那个人最有可能是你,自己怂还不准别人上。” “不会说话就把嘴巴捐了,”顾沨懒得理他,出去洗黑板擦,特意来办公室这边的卫生间。 林榛站办公室垂着头一言不发,面前班主任袁庭树,酷爱养身的历史老师,无论春夏秋冬,办公桌上必备一个泡着枸杞红枣的玻璃杯。 他异常揪心林榛的地理,将试卷单独抽出来,指着标红的分数苦口婆心道:“三十二分,你自己看看这像不像话?” 林榛一眼不看,小声道歉。 “你哪是对不起我,林榛,地理吊车尾太严重了,你们张老师悄悄问我,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意见,人够聪明,偏偏他这一科这么拿不出手。” “可我觉得地理很难,学不会。”林榛被迫拿着自己的地理月考卷,对了五道选择题,简答题得了几分,凑了32分。 这个分数确实很难看,但在他印象中这个分数中等甚至偏高…… “你要不把你妈妈叫来,我和她谈谈?”袁庭树拧开玻璃杯迟迟没喝水,“她最近有空吗?” “我爸妈出差了。”林榛并不想让林氏夫妇为自己操心,一再保证下次一定进步。 袁庭树也不算只为了这些,开学起就没见过林榛父母,想着快升高三了,关键时期孩子本身的想法很重要,该和父母好好沟通。 “奶奶在吧?” “在,但是……” 袁庭树已经挨着指那串号码拨过去,严凤娇在公园和老姐妹唠家常,接到老师电话听说关于林榛,态度一下恶劣了。 “林榛奶奶有空能来学校吗?林榛有点偏科,针对这个情况……” “老师,林榛不是我们家孩子,他难管得很,看着也瞧不上我们林家,你问问他知道不到他亲爹的号码,谁的孩子谁管…” 袁庭树也不管礼不礼貌连忙挂了电话,比照几遍号码都是对的。抬眼看林榛,想当无事发生。 林榛却无所谓笑道:“袁老师,我都听到了,但没关系,我奶奶说的都是实话。我是我妈妈领养的,他们对我很好。所以不太想让他们失望,下次我好好考,这回能不能不告诉他们?” 袁庭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那些刻薄的字眼他一个外人听着都不舒服,何况一个孩子。 “算了,下个月家长会你记得提醒他们一定要来。” “谢谢袁老师。”林榛折好卷子出办公室。 袁庭树忽然道:“都是小事,知识改变命运,你专心学习,别的不是你该想的。” “好。”林榛转身,面上挂着轻松且自然的笑,鞠躬道谢:“麻烦袁老师了。” 林榛倒完垃圾回来路上碰到了顾沨,手上湿哒哒,甩的水几颗溅到林榛脸上。走廊没人,到教室一大段距离,顾沨瞄一眼他捏在手里的卷子,问:“没考好吗?” “嗯?”林榛还想着别的,开始没听明白,反应过来点头:“嗯。” “老袁批评你了?” “没有。”林榛大大方方摊开试卷,“袁老师不是批评,是担心我考不上大学。” “但其实,你地理就算零分也有大学可以念啊。” 林榛听完有点想笑,侧脸看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一个人。 眼眸清澈,专注一个人的时候会觉得蕴含款款深情。眉目清朗,清隽挺拔。他说话的声音和人一样透着一股温柔和热心。 开学那阵,学生领新书,顾沨顶着大太阳帮人搬,一楼到五楼,林榛就是被帮助的其中之一。他给顾沨买了一瓶水,但人太多,没能好好说谢谢。 他是一个让林榛觉得舒服的人。 顾沨把单调的校服穿得很有味道,就过来这一小段路,风一吹,林榛恍惚闻到一股被太阳晒过,柠檬洗衣液的阵阵香气。 他们好像两个极端,顾沨在晴空里被浸润,林榛在雾霾天被阴干。 味道不一样。 林榛收回视线,解释说:“袁老师担心我考不上重点,三班的学生个个都是重点培养对象,这样下去,我白白占了一个名额。” 顾沨评价:“妄自菲薄。” “学霸没烦恼,也不懂烦恼。”林榛和他开玩笑,边说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他也许一直在笑,但顾沨只敢看一秒,进教室前用两个人才听得清的声音说: “我的烦恼你也不会懂。” 第3章 不太方便… 林榛的自行车大概彻底报废了。 他蹲在车棚底下试图抢救,干锈的链条卡在齿轮上,抠不下来,更不能骑行。 耳边的晚间校园之声正播放着周杰伦的《超人不会飞》,好像每天放学都能听到周董的声音余音绕梁在学校各个角落。 节奏不算太快,心情好的时候听励志,心情不好的时候听颓靡。 林榛今天是后者。 他想起出来前生活委员催收的材料费还没有着落,本想去兼职的书店找汤老板借,但现在自行车坏了。 反正都在南安路,不算远,林榛徒步过去,看到紧闭的木门和云朵状的‘暂停营业’。 他恍惚想起汤老板前一天就和他说今天有事不营业。林榛觉得有点累,轻轻重复一遍周董那句才从耳边飘过的歌词:超人不能流眼泪。 “超人都不会飞,我也可以很普通。” 没有兼职占着放学这一大段时间,林榛不知在哪落脚。林氏夫妇俩出差后,晚饭的点严凤娇不高兴见到林榛,会有意识反锁大门。 林榛敲几次门都被无理由咒骂后再也不主动敲了,偷偷配了一把钥匙,等严凤娇饭后散步的间隙再进去。 有时候下雨严凤娇不去散步,林榛就在路灯底下默默背语文政治历史,一直等502这一户熄灯。 林星序出生,大人对林榛的称呼从宝贝变成后来的直呼大名,他渐渐喜欢看脸色,习惯了先察言观色,吞咽委屈笑脸迎合。 钟颖芳时常提醒林榛把自己当成林家人,但这句话的本身对林榛来说就如同在划清界限。 很多年后,林榛再想起仍旧不能释怀。他从来没有真正的怀念过任何一个城市,因为珒城孕育了一个顾沨他才格外偏爱。 林榛觉得顾沨的出现其实是上天赐给他的苦尽甘来。 他有意浪费时间,没有坐公交车慢慢朝家的方向走。熟练背诵前天上课教了但不需要背诵的赏析文言文。 轮胎碾着地,不算刺耳的刹车声在耳边响起。林榛正好回忆不起下一句,抬眼就看到带着风一起来的顾沨。 “今天走路回家吗?”顾沨望着前面的车水马龙,收回视线落在林榛脸上,莫名问一句:“对了,你知不知道南安路那家自习室怎么走?” “自习室?”林榛顿在原地,认真回想也没任何印象。南安路有自习室吗?学校倒是有,但放学禁止逗留。 顾沨坐在车上不动,适时科普道:“听说是专供给学生学习的地方,不花钱环境也好,关键配得有各种学习资料。” 林榛眸光一亮,有点心动,这种不矫情的自习室他太需要了。平时从二手书店兼职两个小时回来还有一段时间需要流浪,小区下面的健身器材都被他玩遍了,没多大意思,如果能有个不限时的自习室落脚再好不过。 “有时限吗,我的意思是能待多久?” “自助自习室,刷学生卡,二十四小时都可以。”顾晃了晃手里的学生卡,“林榛同学不知道吗?” 林榛现在知道了,“顾沨同学知道,但不知道地址在哪里,我们其实一样。” “去不去?放学高峰,晚了抢不到位子。” 林榛持续心动,连着点头:“要去。” “行,”顾沨拍拍后座,“上车,先去问路。” 林榛对不熟悉的人话少,有种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疏离,他不会也不需要社交。其实是怕交的朋友知道他糟糕的身世处境。 但表面上林榛除了没和谁走得比较近外又是一个爱笑,阳光的形象。 顾沨的车骑出去老远,林榛才反应过来他和顾沨好像不太熟,或者说今天下午才有了点交集,说不清的尴尬在他心底蔓延。 刹车的惯性不大,林榛在走神,没丝毫准备额头撞在对方背上,于是气氛更奇怪。他本想道歉,顾沨俨然没注意到这件事,单脚掂着地在问路。 林榛望着自己的鞋尖,试着收敛那些乱七八糟的社交恐惧。人和人相处无非是见面点头,说话带笑有礼貌,简单得很。何况顾沨是同班同学,低头不见抬头见,正常发挥就行。 这边林榛还在为‘第一个朋友’而紧张,顾沨已经顺利问到路,不用再骑车,前面十字路拐个弯就到。 原来叫做《未来自习室》。 五中出去的学生学成归来投资的项目,半年前才真正建成开放使用。 “未-来-自-习-室,”林榛一个字一个字顺着念,开玩笑问:“是可以通往未来的地方吗?” “理论上不能,”顾沨没看,视线定在林榛仰着的侧脸上,“不过可以创造未来。” 如顾沨所说放学高峰,肉眼看自习室一楼二楼坐满了。林榛站后边等,顾沨则问前台有没有空位,一个也行。 老板肯定地摇头,“晚上九点后或许有空位,到时候再来?” “九点晚了。”顾沨说。 林榛才有着落的心瞬间悬了起来。 其实没多大关系,他就和往常一样,去小区的凉亭坐一坐,背几个知识点时间也能过得很快。 少年心事藏不住,藏地再好也被一直注意他的人看出来了,两人一前一后出来,顾沨说:“来得有点晚,而且这地方不让占座,很考验运气。” “嗯。”林榛觉得有点道理,他也许和这地方无缘,兼职结束再来也差不多这个点,没位置。 “我还有一个地方,”顾沨小心翼翼观察他的表情,“学习资料比这里丰富也没人打扰,你还想去吗?” “什么地方?” 林榛又坐上了他的后座,离开了南安路,直到五中后面那一排红色的小区。顾沨停好自行车带他上二楼,“我家离学校比较远,上下学不方便,就在这租了间。” “你住的地方?”林榛脚下的步子迟疑了,“那可能不太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也好久没来住了,只有周末会和朋友在这聚聚,平时都没人。”顾风从书包里摸出一串钥匙,取下一把递给林榛。 林榛光看着,一动不动。 顾沨解释说:“我的意思是,如果下回你去自习室没位置了就来这。” 林榛反复衡量,还是不想流浪,于是收了钥匙。顾沨口中‘学习资料丰富’就是小书房有个书架,上面放着几本外文书,仔细看会发现只是装饰品。 “你说的丰富?”林榛点点空心的塑料模型。 顾沨帮他放下书包,理所当然道:“不介意的话可以把我当学习资料,我挺丰富的。” 林榛倒是没反驳,顾沨一点也不偏科,高一没分科开始就是,知识储备确实挺丰富。 林榛迟迟没说话,顾沨厚着脸皮问:“难道我不丰富?” “你丰富!” 作者有话说: 怎么会有人问林榛是不是受?林榛是,他是受,亲妈认证热乎乎的0 顾沨很1和一个叫贰两肉的作者一样,猛1 第4章 有点熟。 书房很新,有一张带书架的桌子,大概放进来就没用过。玻璃花瓶积了灰。林榛小心挪开花瓶,从书包里掏出卷子和地理书,坐下了认认真真修改错的地方。 第五题选择题,问为什么两个绿化带种的植物不同? 林榛转着铅笔,从光照角度考虑到人流原因最后纠结植被成本问题。 顾沨抱着手在他边上看着,俯下身一只胳膊杵着桌面,指尖点着最不靠谱那个答案,“c,两片绿化带分管领导不同。” “?”林榛蹙眉。 “全国一卷有,这题我刷到过。” 顾沨挪凳子过来坐他旁边,校服外套脱了掸在椅背上,林榛想问具体哪套卷子还能刷到原题,抬脸正好撞上顾沨迎过来的视线。 夕阳的余晖洒进来,林榛甚至能看清顾沨面颊上的小绒毛度了一层金光。没有缘由和任何征兆,林榛的心跳得很快,转笔的手没拿稳,铅笔‘啪嗒’落回桌面顺着滚到地上。 两人不约而同弯腰去捡,手背短暂碰了一下,林榛心里有鬼别扭得不行,但大家都是男生,他强壮淡定从顾沨手里接过笔,对不起和谢谢不离口的人竟然忘了说谢谢,眼神都不敢有多余的碰撞,埋头看卷子。 顾沨唇角一抹稍纵即逝的笑,面前虽摊着一本书,他单手撑下巴,视线始终落在林榛紧紧捏着笔的右手上。 捕捉到了什么。 月牙形状的疤痕印在他右手无名指上,不知是烫伤还是割伤亦或是别的,总之有些年岁了,围着骨节一圈反光泛白,就像戴了一枚半隐形的戒指。 林榛的手很漂亮,白皙细长,刚才他转笔的时候顾沨就注意到了,还有一个优点——灵活。 林榛余光能看到他,忍着这道目光改完第七题,本想问他是不是在看手,出口却委婉问:“在走神吗?” “没,”顾沨视线上移,“你手怎么弄的?”说着他还在自己右手无名指相同的位置比了比。 林榛几乎条件反射般藏起来,他不喜欢这道伤痕,习惯成自然,平时会有意识捏拳挡着。今天的自己有点邪门,心思到了别的地方忘了这一茬。 “是不是学别人文身了?”顾沨挨近他,直直望着林榛的眼睛,说:“不提倡,但挺好看的。” “我没有。”林榛眉头微蹙,不确定地抬手看。 丑陋的疤痕如同一条没长刺的荆棘缠绕在手指上,长错了位置显得不伦不类。太丑了,怎么也不该像文身。他身上藏不住的伤有好几处,每一处林榛都印象深刻。 原生家庭带来的不幸,即便他已经逃离了,佯装十几年的阳光开朗也改不掉骨子里的卑微敏感。 因为每一处伤都有一个让林榛冒冷汗的梦魇。 不分时间地点,霸道将他吞没。 … 黄昏已尽,余晖在撬开的锁孔里悄然逝去,带走飘飞的木屑和烟尘。四五岁的孩童蹲在泥土夯平的土地板上盯着一处不动。 原来是一个土坑。 里面蓄满了雨夜的水。林榛听人说有水的地方能生鱼,可家里的土坑没有,也或许本应该有,因这土坑在他家所以没有。 他有些气馁,伸手去水坑里霍霍,荡漾起一圈更比一圈浑浊的水波。 熟悉的金属声碰撞,钥匙进了锁孔,身后的门就要开了。林榛踉跄站起来,身上的衣服脏得看不出原色,泥灰在他脸上附着一层,唯有润白的小下巴能分辨他的肤色。 ‘滋啦’一声响起,林榛已经娴熟裹进霉味儿浓郁的棉被中,头发丝都没敢露出来。他竖起耳朵听,听胶鞋踩在泥地上的沉闷,以及进来的人反手砸上门惊心的巨响,还有液体灌进喉咙的‘咕噜’声。 天塌了。王建伍又喝酒了。 林榛几乎屏住了呼吸,想象进来男人,负责抚养他的爸爸忘记他的存在。 这个二流子高兴要喝酒,不高兴也要喝,唯有没钱了才肯放下深绿色的酒瓶子。而林榛所要遭受的是王建伍醉前的咒骂,以及醉后的咒骂加毒打。 林榛开始还会找自己的原因,是不是自己吃饭吃多了或者贪玩不懂事,他尝试着吃半饱或者干脆忍着不吃,帮忙做家务……都无济于事。 林榛在一次次虐待中恍惚明白了,他错在活着。 王建伍曾有过两个老婆,第一个生孩子大出血走了,儿子还在。另一个就是生下林榛的女人,听说是又穷又没本事的王建伍存钱买来传宗接代的漂亮老婆。 却也不像道听途说,否则一个有文化有知识又漂亮的女孩怎么能跟王建伍窝囊废。 王建伍才从超市回来,透明塑料袋里放着一包泡面,再就是手上高度数劣质的白酒,没剩几口了。 他只是打了一个嗝儿,潮湿的空气中仿佛立刻有了一股刺鼻的腥酒气。 随意架在板床上用几根细竹竿支撑的蚊帐已经变得油黄会粘手,被撕得乱七八糟失了原本的用途。 轻轻晃着。 因为被窝里的林榛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紧张得发抖。 王建伍并没有忘记这个拖油瓶,家徒四壁的屋里林榛比蚊帐稍有些用处,怎么打也不肯出声的出气筒。 林榛恍惚记得他是被扯下床的。 皮开肉绽的脚背沾到了土坑里的水,不知哪根指头在这一次的教训中遭了殃,疼得他的脸发红紧皱。 缩成一团也不顶用,王建伍把他最爱的酒瓶,咬紧了牙关砸在林榛灰扑扑的额角。 每一次林榛都觉得自己会死,每一次都能再醒来。 他的右手无名指骨折了,王建伍倒床呼呼大睡,鼾声四起。林榛从地上爬起来,不知道第一次出家门,蹲在镇上的垃圾桶前,等待明天早上六点半准时收垃圾的大卡车。 镇上种植古茶树,盛产青茶铁观音,不知怎么和送子观音扯上了关系,传得神乎其神,小镇也成了小众旅游地。 有个叫钟颖芳的游客和老公四处游玩,顺便来镇上求子。待了三天求完子准备回去了,半路扔垃圾赫然看到个奶娃娃。 刚求完子就碰见,她总觉得有缘分。严格来说王建伍虐待儿童且没有能力抚养林榛,过程虽麻烦了点,钟颖芳回珒城那天带上了林榛。 …… 顾沨看他表情苦兮兮的,连忙改口说:“逗你玩的,我身上也有疤,一年级学自行车摔的。”他拉下点裤头,盆骨有一块淡粉疤痕,拇指大小,像一朵厚实的云。 “还有这,”顾沨露出右耳,脆骨有一条明显的伤口,“四年级在公园玩秋千,那种铁的,推别人的时候没躲开,荡回来砸耳朵上了,当时流了好多血,给我朋友吓哭了。” “你呢,”林榛哪儿也没看,连余光都看着顾沨的脸,“你哭了吗?四年级也才九岁,怎么忍得住。” “事发突然,根本来不及哭,而且我觉得也没多疼。”顾沨放下捏耳朵的手,问他:“你怕疼啊?所以也会哭?” “很怕疼,也很会哭。”林榛边说边笑:“我小时候几乎每天都要哭。” “你都说是小时候了。”转念一想,顾沨看着林榛的脸描述,“我只说长相啊,嗯…你看着轻轻碰一下就会哭。” 林榛没反驳,也不赞成这种说法,把右手伸出来摆在桌上,“不是文身,是骨折。”他迟疑几秒,还是决定不说实话,“害怕被骂,单纯地想让骨头归位,用石头砸才留了疤。” 谁也没说话,林榛继续动动手指头,“是不是挺蠢的?” “很怕疼又敢用石头砸,单用一个‘蠢’不足以形容。” “那再加一个猛。” “又蠢又猛?” 两人相视笑出声,林榛忽然觉得人和人之间的相处也不是那么难。他把顾沨从同班同学归结到‘有点熟’的行列,期待和这个人称兄道弟的一天,那种感觉一定很不错。 顾沨把书包里的几本书都拿出来,堆在桌上,“明天估计讲月考卷子,其实没什么可复习的。” “嗯。” 每个月都这么个模式,讲完卷子学新知识然后接着月考。 书桌正对着窗,傍晚的风阵阵拂面,林榛面前放着三十二分的地理卷子,改得差不多了。道理说卷子明天才发,他的已经在手上了。第一次可能比较认生,他没主动问顾沨任何问题,偶尔翻书翻累了瞄一眼他在干什么。 七点临近八点,林榛把错题整理完准备回家,顾沨半小时前起身,这会儿刚回来,防盗门应声关上。 “打包了楼下的快餐,一起吃点吗?” 顾沨手里一个三层的保温食盒,林榛看了一眼不好意思摆手,“我回家吃。” “那我送你。”顾沨没强求,放下食盒拿上门钥匙。林榛愣着不动,无论如何顾沨这个人太好了点。 “不用麻烦,我自己坐公交车回去。”林榛往门口走,转身关门之际送给顾沨一个笑脸,“今天谢谢你,明天体育课我请你喝水。” “好。”顾沨抬手和他再见。 程耀家就在红房子这一片小区,正好是顾沨租房子这一排的对面,看见灯亮,他拉着唐景初一起来串门。 事先在微信上知会了,顾沨重新打电话给楼下餐馆老板多送了几样菜上来。 程耀进门有意无意往房间里瞟,被顾沨一巴掌拍在肩上,拉到餐桌前坐下,“这里除了我就没有第二个人,你在找谁?” 唐景初在他二人对面坐下,整个人就跟没睡醒一样,懒洋洋地说:“找林榛。” “林榛回去了,”顾沨没觉得有什么,一人甩给他们双一次性筷子,“周末去三稻山露营的事定下了没?” 程耀夹了一块青椒肉塞嘴里,味道和平时在馆子里吃的不太一样,又夹了一筷子还是不一样! “咱仨,加上景初的妹妹和乐梨,五个人。” 顾沨说:“再加一个林榛吧。”说完又立刻犹豫了,谨慎道:“不然过段时间再去?等我和林榛再熟点才好邀请。” “都带回这儿了还不熟?”唐景初翻了个白眼,“效率太低,抓紧找找自己的问题。” 作者有话说: 林榛:好棒好棒,我和顾沨有点熟了!! 顾沨:进度慢了吗?? 第5章 无条件的。 二年三班的体育课是他们自己靠成绩争取来的,黄金周五最后一节,上完体育课可以直接放周末。 历史课结束,大家陆续下楼去操场,只有林榛趴在课桌上没动。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那抹蓝色身影似乎睡得很香。 顾沨从洗手间回来看他仍趴着,姿势都没换,于是轻手轻脚走到班长的位置坐下。 别人的书一摞一摞堆在桌上,就他们两桌什么课什么书,打盹儿都没个挡脸的东西。 他手撑着半边脸,若无其事看林榛压在手肘下的卷子。 大题密密麻麻写满了答案,笔芯细,字迹板正,就像一笔一划一丝不苟写出来的。 顾沨觉得有意思,照他这种速度考试应该来不及写完文综,说不定地理不好的原因是没时间写题目。 这个人睡觉呼吸太浅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走廊上走动的人越来越少,直到他们这一本安静得只剩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顾沨仍旧没有叫醒他的意思。 心想既然要迟到那就两个人一起迟到。 林榛心里挂着课,是那种看似睡得熟实则只是养精蓄锐,知道有人坐他旁边但一直没动。 没睁眼就隐约觉得有道目光在盯着自己,是班长?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就是,她是个容易脸红的人。 风把卷成一团的窗帘吹得砸在白墙上,每一个沉闷的力道也如同砸在林榛心上,他默默跟着数。 上课要迟到了。林榛也装不下去了。他慢慢睁开眼睛,眯着看人。 是顾沨。 不过林榛失算了,这人并没有看他,是在看窗外的某一处,那排笔直白桦树?也或者是操场上踢球的人。 林榛只能大概看清他透粉的耳垂,瘦削的下颚线以及高挺鼻梁倒影的那道阴影。 又是那种奇异的感觉,到底是不是窗帘的响声在作祟,惹得他的心跳越来越明显。 顾沨怎么忽然就闯到他的世界了? 林榛不知道要怎么形容现在的感觉,他和顾沨现在好像是朋友,上课一起走,放学也能一起的好朋友。莫名其妙的。 林榛把这种模棱两可的好感归结为顾沨的好,他应该对谁都不错,是个温柔又讨喜的人。 “睡醒了?” 林榛走神的间隙顾沨视线又落在了他身上,“睡醒了咱们就去上体育课,估计上课铃要响了。” 林榛扭头看了一圈,教室真只剩他们两个。他咳了两声,那句‘你是不是在等我’被牢牢憋在嘴边。 还没想好问这句话的意义是什么?如果顾沨回答就是在等他,他又该接什么才合理。 顾沨显然没他这么多心思,捞过肩带着一起走,边下楼顾沨边说:“今天下午的太阳有点大,体育老师可能会在林荫下做准备运动。” “嗯。”林榛乖乖巧巧地点头。 和别人这么亲密地走路他有些不习惯,又鬼使神差没推开。其实也没什么,林榛努力装娴熟。 他侧脸看着顾沨,喊了一声,“顾沨?” “在。” 林榛愣了几秒,没想通怎么会是‘在’,“你等我,等得迟到了。” “两个人迟到总比一个人强。” 林榛举起手腕上的表在他眼前晃了晃,“最后一节课的铃声虽然没响,但是现在已经上课5分钟了,我们确定不跑一跑?” “要跑吗?”顾沨反问他。 “跑是态度,”林榛拉着顾沨的手腕大步下楼梯,“体育老师人还不错,咱们气喘吁吁地迟到罪不至死。” “成语是你这么用的?”顾沨哈哈笑,“这个体育老师高一就带我了,他脾气犟得很,迟到一分钟都要罚站。” “啊?”林榛脑瞬间浮现他和顾沨两人站在树底下丢人的场景。 说是这样说,他们不知谁沾了谁的光,或者是体育老师今天心情好,满面红光的免了他们两人的罚站 望着一身轻松的背影,顾沨悄悄在林榛耳边说:“下次迟到还拉上你,你是幸运星。” “这个说法有待证实,纯属偶然事件。” 体育课一贯的套路是做完准备运动,跑两圈,然后去器材室拿几样器材出来让学生们挑着玩儿,玩完就下课。 林榛好像会且只会打羽毛球,这点兴趣爱好是顾沨高一第一次撞见他打羽毛球的时候一路观察下来的,除了这一个运动项目就没见过林榛主动玩过什么。 今天的林榛看着精神不济,病恹恹靠着花坛树干歪头打瞌睡,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撒下来落到他脸上,不知是不是错觉,眨眼工夫晒红了。 顾沨坐到他旁边抬手帮忙挡眼皮上刺眼的光。知道他没睡,问:“林榛同学昨天晚上没睡好?” 林榛下巴小幅度晃动,“有点。” 他想起昨天坐公交车到家,严凤娇不知在厨房忙什么,厨房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二层平台上来的人,她看到林榛走上来依旧反锁了门,这回林榛悄悄用钥匙也打不开。 他没敲门,一句话不说在门口站了很久,反复揉捏书包那条带子。满腹委屈想了很多,他在想严凤娇三番五次这样做的目的。 心情敏感的他很容易就找到了答案。 本质上他就是一个累赘,从前也好,现在也罢,对负责养育他的人来说都是很大的负担。 其实也不难理解。严凤娇就想林榛能自己离开,他们这种年纪的孩子最是叛逆,倘若有一天把林榛逼急了,离家出走最好,只要离开林家什么都好。 林榛是一个想通了又很倔强的人,好像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儿。但这股劲一天一天在锐减。 好像和顾沨有点关系,没怎么相处,但他觉得顾沨不把他当累赘,才慢慢觉得自己应该可以不用这么廉价。 他就站在门口一直等,后来坐楼梯的台阶上,半夜终于听见了响动。 林星序轻手轻脚开门,探出一个小脑袋,瞄一眼他哥,招招手:“哥哥进屋睡觉了。” 严凤娇宠林星序,可以为所欲为。但任谁也受不了一个一直在耳边喋喋不休长辈。他能理解林星序这个点才偷偷摸摸来开门。 严凤娇自小给这孩子灌输的是:“林榛是白眼狼,长大要抢你的东西,别喊哥哥,你和他不亲。” 在这样潜移默化下,林星序没被养坏还真是不容易。 林榛瞄了顾沨一眼随即又闭上,他只是觉得有点困,就几秒的空档,额头贴上来一只手。林榛知道是顾沨所以没动,顾沨收回手捏住他的下颚轻轻晃。 “先别睡,你好像有点发烧,自己知道吗?吃过药了吗?” 林榛自己摸了摸额头,“没吧,太阳晒的。” 顾沨想确定,这回摸的是林榛的脸。程耀换好9号红色运动服抱个篮球小跑过来,他这队还缺个人想让顾沨冲个数。 老远看到两人这样的举动,还以为要亲了呢,吓得他赶忙窜过来抓着顾沨的胳膊,死不撒手。 “哥诶,你想清楚这他妈在学校!” “我肯定知道在学校。”顾沨睨他一眼,拍下胳膊上的爪子,转而拉着林榛的胳膊把人带起来,声音明显温柔许多:“趁现在有时间我陪你去校医院量量体温。” “不用这么麻烦,”林榛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我体温天生比别人高点,是正常现象。” 程耀就喜欢看这种热闹,单指炫技转篮球,有意无意说:“我觉得还是去一趟保险,万一真烧了早发现早好,省得遭罪。” “真没事儿,”林榛摆摆手,望着程耀手里的篮球。顾沨注意到了,问:“想玩?” “有点。但不怎么懂规则,初中球赛当过替补,行吗?” “这有什么不行的,规矩是死的我是活的,”顾沨下巴杵杵篮球场,“走吧,我给你说说基本规则。” “啧啧啧。”程耀一脸便秘的表情,阴阳怪气照着顾沨的语气,声情并茂复述一遍。 林榛听了也跟着笑,没别的意思,他觉得这样的相处模式令人舒服,发自内心的喜欢。 林榛就玩了几下,之后退下来看他们打比赛,视线不由自主跟着顾沨跑,十二号球员真受欢迎,三步跨栏‘哐当’一声球进了。清一色小女生的欢呼。 “怎么样,十号帅不帅。”女孩自来熟用胳膊杵林榛,指了指场上正和十二号并排走的十号,“用你们男生的审美告诉我,十号是不是酷毙了!” 林榛:“……” 一再确定,这个人真在和他说话。 乐梨盯着林榛的脸看:“自我介绍一下,十五班乐梨,在c栋教学楼,平时可能碰不到。” 林榛:“……” “我听唐景初说你是我们的新朋友?” 林榛持续蒙圈,他不认识唐景初。 “就那十号啊,十二号顾沨嘛,你们三班的。”乐梨接着输出,“我们要去露营,你去嘛,时间还没定下。对了你会玩麻将吗?唐景初不会,我们一伙人三缺一,加你正好。” “我……”林榛也不知道为什么,摇头又点头:“会一点点,不多。” “够了够了。”乐梨注意力转移得快,听到欢呼声,也不管发生了什么,直接喊:“十号好帅!” 林榛想起昨天说要给顾沨买水,起身远离了看台耳朵终于得以清静。买回来林榛才反应过来,这种时候送水根本用不着他,篮球场上从不缺送水的漂亮女孩。 他拿着常温的矿泉水,在最远的看台第一排顾沨结束,那个穿着十二号球服的少年结束了比赛,穿过人群奔向另一位少年。 林榛的水送给了十二号球员。 …… 顾沨一语成谶,周五好不容易抢到未来自习室的位子,林榛在里面坐了没大会儿喉咙疼,包治百病的热水也没用。 顾沨从他旁边的位子探出头来,一杯重新接的热水放桌上,“是不是开始不舒服了?” “有一点,”林榛太阳穴涨得发疼,合上数学习题往桌上一趴,含糊道:睡五分钟,时间到了叫我。谢谢。” 顾沨后面说了什么他不记得了,咽口水喉咙疼得厉害,还有点想吐,也有打篮球用力过猛的缘故。以至于顾沨离开了座位他都没能察觉。 自习室是木地板,但踩上去的声音很沉闷,特别是来来往往的学生运动鞋或休闲鞋的摩擦,搅得他的大脑如同浆糊一般杂乱。 林榛自小好养活,小病吃药就能好,他想着晚上回去捡两颗药吃下去会舒服点。 闷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停在林榛身边,顾沨拉凳子过来和他并排坐。每个台面不算大,但坐两个人也正好。 “你就是发烧了,谨防你不信邪我顺带了支温度计。”顾沨捏着脖子把人轻轻带起来,“张嘴,消过毒干净的,舌头下面含五分钟,求证一下是不是发烧。” 林榛病着,看着软呼温顺,刘海有几缕头发压得翘起,迷茫地看着顾沨。 “鼻子不塞吧?说明书说最好先别用嘴巴呼吸。” “嗯。” 林榛视线从顾沨的脸落到桌上的塑料袋,红十字标志的袋子,里面放了几盒药,还有一瓶口服液。林榛觉得别扭,所以一言不发。有种淋雨淋惯了,忽然有个人给他递伞,没有问他冷不冷,直接给了他挡风的衣服。 林榛又开始紧张了。 “感动了?”顾沨习惯性单手撑着脸,一只手搭在林榛肩膀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原因,他捕捉到了林榛露出的那抹不自然,为缓解这份不自然,他解释说:“我对朋友就是很好,无条件的。” 作者有话说: 榛榛还没喜欢啊,只是觉得这个人怎么这么好啊。 第6章 家属。 这家名为“字里行间”的二手书屋在珒城开了十七年,南安路148号,距离珒城五中隔了一个人民广场,来光临的多是五中学生。 铁电箱白底蓝字印着大号繁体字——書。 下面一排手写字:买卖、回收、交换、外借。 前几天连续降雨,烈阳西斜,水泥地板干一片湿一块,闷热的风混杂着土腥拂脸而过。书店门口有一颗两层楼高的古董级栾树,金黄的花簇下雪似的飘飞。 树下的躺椅靠着一个少年,白t黑牛仔,手里拿着一把有些年月的棕榈扇,过眉的刘海随扇摇摆的风乱飞。 林榛的周末基本花在二手书店,课外书看了不少,不想看了就在躺椅上听落叶砸在地上的声音。 他和汤老板预支了兼职的钱交材料费,其实林榛完全可以发个微信给钟颖芳要,但他总是犹豫不决,‘要’这个字本身就不好听,像欠了别人的,林榛不好受,钟颖芳也不喜欢吧。 “小榛,那本《百年孤独》压哪了?”穿黑衫的中年男人扶了扶眼镜,从堆满书狭窄的过道探出脑袋,“过来给这位同学找一下。” 扇子落在躺椅上,林榛小跑过来,听个书名就知道大概位置,顺手搬了深棕色的木梯放在左手边贴墙的书架,边说:“我后来都按字母分类了,这样更好找。” 店里每个星期收来的书都堆在地上,不认真分类,想找一本书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按字母分这可是大工程,”汤文柏扫一眼堆积如山的旧书,咂咂嘴从收银台捡了墨镜和帽子,不紧不慢往外走:“你先找着,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行。” “瞧我这记性,”没几分钟汤文柏又折回来翻电瓶车钥匙,开走了门口那辆翠绿色小电瓶。 林榛一点一点抽出摞在书堆里的《百年孤独》,看着虽旧,压得时间长了每一页都整整齐齐另类的崭新。林榛站在梯子上伸长了手臂递给要书的人,“给。” “先下来吧。” 男声透着一股清澈,接过书帮林榛扶着小幅度晃动的梯子,他说:“还有几本,你告诉我在哪我自己拿。” 第一遍没感觉,对方多说几个字林榛才觉得这道声音有点耳熟。他终于抬眼看人。 是顾沨。 顾沨把手里的纸条递给他,上面大概写了十本书的名字,“还有这些,需要爬楼梯的我自己来就行,发烧好点了吗?” “睡觉悟了一身汗,好多了。”林榛接过纸条被他扶着下了楼梯,“你怎么来了?” “我回去看了看,出租屋里的书架确实太空了,来淘几本书回去摆着装样子。” 他还记得林榛嫌弃过的塑料模具书。 “有几本店里没资源,也许得过几天。”林榛看他一眼,又看纸条一溜书名,说:“要这么多,店里会员打九折,店员家属可以打八折,你要…” “家属,我想当家属。” 他竟然抢答,林榛愣住,转而笑道:“我怎么不知道我有你这么个家属?” 顾沨跟着笑,解释说:“看资料你好像十二月份的,小我好几个月,我当你哥不过分吧?” “…不过分。” “那喊沨哥?” “沨,哥。” “两个字还带标点符号啊?”顾沨笑他。 林榛:“几个字不能?水,风,可,可?” “你说的对。” 由于走廊的过道或许狭窄,一个人走还勉强,两个人得擦着身让道,大家都是男的林榛就没介意,把刚找到的另一本书递到他手里。 “还有一本在里面。”林榛扶着顾沨的半边肩膀挤过去。正是这个‘挤’的动作,书架上层的书晃了晃。 顾沨揪着他腰上的衣服,“你先别动啊,我感觉要塌了。” “啊?”林榛定着没动,注意力全在‘可能塌下来’这件事上。仰头想看上层书架的状况,这个时候顾沨正好垂头,他的鼻尖擦过林榛的鼻尖,接着是脸颊。 “对,对不起。”林榛一惊,率先不好意思,“你先过,我,我不动。” 顾沨也不动,不合时宜问:“明天有什么安排?我来听唐汤老板说他明天有事歇业,你呢?” “一定得在这时候问这种问题?” “不一定,但现在特想知道。” 林榛看出顾沨是故意的,索性反问他,“不如先告诉我,你明天安排了什么?” “程耀组织去野炊,青阳河对面那个搬迁废弃的无人岛,你来不来?” 竟然不是露营。 林榛说:“你不是安排好了吗?” 顾沨手扶着上层书架,让开了过道位置,“是提前算了你的人头,但你想拒绝我也没办法啊。” “不拒绝,反正明天我也没什么事,不去玩就在家里睡觉。”林榛蹲下来连抽了几本书,抱在怀里,“有点重,等汤老板回来我和你一起送过去。” “好啊,那我请你吃饭。” 林榛刚要拒绝,顾沨抢先他一步,“也不是请,就是去我那吃晚饭,程耀他们都在。是我们自己做。” “……那行。”林榛抱着书去收银台,“那咱们可以去买点菜,我会做红烧茄子,味道还不错。” “我先期待期待。” 汤老板再回来后面跟了一辆面包车,后备箱好好打开,两盆还挂着金橘的观赏树躺在里边,车停下上边的小橘子还晃晃悠悠。 汤文柏闲暇时最大的兴趣爱好是捯饬花草。二楼是汤老板的住所,走廊绕满了常春藤、风车茉莉和欧洲山梅花,活像一个空中小花园。 林榛帮忙把小金橘搬下来放在书店门口,左右各一棵。 他说:“汤老板,我等下帮同学送书过去,要提前走。” “去吧,店里没啥事儿要忙。”汤文柏瞅一眼他身后的顾沨,说:“跟你说了,你们这个年纪正是和朋友玩的时候,再大点就有别的要忙,根本凑不到一块玩,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一天三五一群满山跑,快乐得很。” “知道了,裤子磨破了也不好说怕挨揍是吧?” 好汉不提当年勇,汤文柏剜他一眼,小声骂一句:“臭小子。” 林榛去前台拿手机,跑出来晃了晃,“汤老板,找不到书给我打电话。” “去去去。”汤老板头也没抬,笑呵呵盯着他新掏的两棵小金橘,末了想起来说:“明天我回趟老家,钥匙在老地方,你想来就来,不来也没事儿,好好过个周末放松放松。” “好。” 林榛本来说帮顾沨拿书,十多本累在一起领着确实费劲儿,但顾沨一个袋子装完了,林榛看了好几眼,也伸了几次手,“不是说帮你拿书吗?你一本都不给我。” 于是顾沨非常善解人意地从袋子里掏出一本放他手上:“给。” 林榛:“?” 第7章 有一点想。 “我跟你说,下午那场球赛纯纯便宜小潘他们了。” 程耀满脸不服气,与之不符的是腰间围了一个小兔子花纹的淡粉色围裙。这是下午乐黎和唐景初的妹妹唐景妍两人去超市买菜的时候特意挑的。 本来以为他们几个大男生不可能会下厨,没曾想刚把买来的围裙拿出来,他们一人抢了一条不算,甚至霸占了厨房。 程耀洗着手里的白菜,还在喋喋不休地和唐景初吐槽,“顾沨要是后两场都打的话,哪还有他们嚣张的余地!不行,下次再和小潘他们约,顾沨也不许有别的事情,下午输的那口恶气一定要给我争回来!” 唐景初倒是没程耀这么耿耿于怀,下午那场篮球赛只是临时起意,裁判都不怎么专业,没有必要非争个输赢。 但程耀什么性子他清楚得很,适当地安慰道:“迟早能争回来,不是还有个秋季篮球赛吗?到时候再展现你真正的实力也不迟。” “对对对,还有一个秋季赛,到时候我就看校队那帮牛马还牛不牛,等着看把脸输光。”程耀磨磨蹭蹭又洗完一盘子青菜放在旁边过水。 满手的水不方便拿手机,他翘着兰花指点开屏幕看了一眼时间,啧了一声:“顾沨都快去两个多小时了,我打个电话给他?等得饿死了。” 说曹操曹操马上到,客厅大门口叩响。 坐在客厅看电视的两个女生站起来去开门,乐梨露出八颗标准的大白牙,做了个请的姿势,“呦,回来了?” 程耀抄着大嗓门喊道:“顾沨你还行不行了?是你自己说要下厨的,一跑就俩小时,都五点半了……” 后边的话没能说出口,因为跟在顾沨后面的林榛突然冒出了一个脑袋,小心翼翼且内敛地看着一屋子人。 “你们……好。”林榛抬手,相对热情地晃了晃几根手指头,眼睛一笑就弯成月牙。 “给你们把林榛带来了,他的红烧茄子做得还不错。”顾沨边往书房走,回过头来非常娴熟且自然地吩咐:“程耀,反正你什么都不会,把林榛手上的菜都洗了,咱们做一个火锅再炒两个菜就可以开饭。” 林榛本想跟着顾沨进书房,因这一屋子人他勉强认得同班的程耀,但没说过几次话,相比之下最熟的还是顾沨,没有顾沨在他一个人面对这么多陌生人容易放不开。 “林榛林榛,你先别忙这些了,我有件事情特别想拜托你。”乐梨极度不见外,和林榛招招手,拍拍自己身侧的位置。 唐景妍头顶问号:“嫂子,你和他认识?” 乐梨:“今天下午球赛的时候说过几句话,应该算认识吧,不过顾沨的朋友就是我们大家的朋友,分得那么清干什么。” 林榛虽羞涩,适应能力却非常强,他大方地坐到乐梨对面,挂着一抹礼貌的笑,“这是?” 全场林榛唯一叫不上名字的就是她。 乐梨介绍道:“唐景妍,是唐景初妹妹,一个理科小学霸。” “你好。” 唐景妍和他点点头,“我知道你,你不用自我介绍。” “这些都不是重点,”乐梨暂时打断这些没有必要的废话,神秘兮兮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林榛,你的历史是不是非常好?历史能考满分的人,那是什么人呐?” 理科生唐景妍惊:“历史满分?” “对,我们历史老师在我们班不知道提多少回了,现在考历史都不兴拜考神了,去三班看一眼林榛,不说满分,九十多吧。” 理科生唐景妍更惊,瞪大眼睛:“真的假的?” “假的,笨。”乐梨看样子挺嫌弃她,学理科把孩子学傻了。 林榛被她两人几句话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本想回答这些东西只要努力记一记,组织好语言,回答起来并不那么难。 但这些好像也不能完全归结为努力背。 林榛历史好,有他平时喜欢看各种历史课外书的原因在,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能接触到的都啃了一遍。 脑子里那些一不小心记下的知识偶尔卷子上会考,喜欢看课外书的人语言组织能力都不会太差,所以遇到文综这类简答题真的很容易。即便是没有见过的题型,也能随便叭叭两句。 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凡尔赛,他谦虚地说:“也不是次次都好,看运气。要比好的话顾沨更好,他是全年级第一呢。” “顾沨?他还是算了吧。”乐梨小声嘀咕,“他和唐景初那么熟,我找他的话不就是自投罗网,变相认输嘛……” 林榛没听懂她的意思,唐景妍充当了这个翻译官,“嫂子的意思是让你帮她补小课,她昨天和我哥打赌说下次月考要进文科百名榜,谁进不去就给对方带一个月早餐,并且随叫随到。” 林榛似懂非懂,迷茫的小眼神在两个女生之间来回转悠,他问乐梨:“嫂子是你的外号?” 唐景妍扑哧笑出声:“不是不是,不过也可以算是。这件事说来就话长了。你不知道,乐梨从小就和我哥不对付,我哥呢一点也不绅士处处压塌她一头,所以乐梨让我叫她嫂子,变相地也能占到我哥点便宜。” 林榛这回懂了,但是不懂乐梨的脑回路,如果要用‘嫂子’一词来占便宜的话,那便宜的不应该是唐景初吗? “林榛,说真的,你悄悄地帮我补补课呗,这次我不能再输给唐景初了,你知道人越大好胜心就越强。”乐梨的声音一滴再低,跟做贼似的,“你要这样肯帮我,你就是活菩萨!而且一举两得,你既帮助我赢了那场赌,还让祖国多了一个勤奋好学的花朵。你想想这贡献是不是贼大?” “什么贡献,让我也听听?”唐景初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豪放不羁地坐在乐梨旁边,甚至挤了她一下。小兔子围裙赫然穿到了顾沨身上,后脚跟过来。 “林榛来吧,程耀把你要的茄子洗好切好了。” “行,没问题。”林榛这句话是对乐梨说的。 唐景初蹙眉,侧脸问:“你什么时候跟林榛这么熟悉了?” 乐梨:“刚刚。” 唐景妍:“刚刚。” 还有一套没有拆封的围裙,白色,图案稍微正常些,只是印花是粉色派大星,龇大牙在那乐。 程耀一个人几乎承包了所有的洗菜工作,最后到了癫狂的地步,反复问顾沨到底还有没有要洗的了,大蒜要不要拨,葱要不要洗,水要不要烧? 顾沨:“不用了不用了,你去客厅和他们看电视。林榛给我打下手就行。” 程耀热泪盈眶拖着疲惫的双腿出了厨房,甩着手上的水,那模样委屈坏了。他们大概在看什么好笑的综艺,客厅时不时传来几声笑,其中乐梨的声音最为明显。 林榛听了也想笑,她明明是一个正宗的南方姑娘,爽朗的笑声却像一个北方女汉子完全不拘小节。 “是不是感觉被乐梨的外表骗了?” 顾沨盖上清蒸鱼的锅盖,手插着腰看认真配佐料的林榛,“我和他们这一伙人很早就认识了,得有个三四年吧,乐梨外表看着像个乖乖的邻家女孩,其实性子咋咋呼呼的是一个神经大条。” 林榛补充:“而且她还很自来熟,社交非常厉害。” “没错,据不完全统计,我们几个当中梨姐的社交能力稳居榜首,她是那种去一趟超市都能和陌生人搭上话,从牙膏能聊到兴趣爱好,喜欢的明星,爱看的综艺,最近追的电视剧。” 林榛笑了一声,“她这个性子还挺好的,比较和善亲人。” “和她一样和善亲人的林榛同学,能不能问一问她刚跟你说了什么?” 顾沨绕了一圈最想问的就是这个问题。乐梨长得不差,他们几个人待一起的时间长,品味不出美丑了。学校也没有举办什么校花校草的选举,但在外人看来,乐梨是可以和校花媲美的存在,他想知道林榛对乐梨的看法。 当然,也有自己的一份私心。 他刚换围裙的时候视线就一直盯着林榛这边,三个人坐在沙发边貌似在说悄悄话,林榛认真思考的表情太过专注,时而笑,时而思考,到底是什么令人难以琢磨的事情,他也想知道。 林榛顿了好几秒,其实在思考这件事到底能不能说,但他和顾沨最熟,仅仅犹豫了几秒非常不厚道地全盘托出。 “乐梨好像和唐景初打了个什么赌,她想进年级榜前一百让我背着唐景初偷偷帮她补课。” 林榛怕顾沨多想,补充道:“她其实先想到的人是你,但你和唐景初太熟了,怕被对方发现,退而求其次才找的我。” “补课?”顾沨这下倒是没多想,打赌这种事情确实是非常幼稚的两个人能干出来的。他没有评价乐梨的行为,而是意味不明地笑着说:“其实想补课直接找唐景初不就是了。” “什么意思?” 林榛虽然两耳不闻窗外事,唐景初在学校的影响力还是挺大的,听说这个人家里非常有钱,学校都是他家开的,‘唐景初’这个名字,在校生估计都很难忽略吧…… 但唐景初在十五班,学校没有具体分,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一到五是重点班不分高下,六到十普通,再往下就是差生,说不好听点就是有钱的出国当少爷小姐,没钱的老实读大专。 顾沨看出林榛的纠结,小声说:“这群人里面我大概最熟的就是唐景初,我和他小学就在一个班一直往上,高中才分道扬镳,他的成绩可一点也不差,甚至比我还好,我记得中考那段时间好多名牌高中抢着要他呢。” 林榛:“?” “想知道为什么?” “有一点想。”林榛平时不是八卦的人,但是从顾沨嘴巴里说出来的八卦好像更有味道,更让人好奇。 “我考虑考虑。” 林榛放下手里的活叹了口气,又矛盾的焦急:“叫你沨哥还不行吗…” “当然行。” 第8章 明天我去接你。 但林榛磨蹭了好一阵嘴皮子顾沨还是不松口,后来他才反应过来,这个人你越是求他他越是不肯说,就喜欢吊着人。 林榛有点生气了,一言不发接着调他的佐料。但也不能说是真的生气,只是想用激将法,既然软得不行,那就来硬的。 没想到真有用。 顾沨立刻把这并不怎么新鲜的八卦和他娓娓道来:“其实没什么,大概就是一个男的喜欢一个女的,自己不敢说,也不准别人说,然后默默地陪在人家身边的故事。” 林榛反应不过来,点头哦了长长一声。 “知道为什么非得在一个班吗?”顾沨说:“唐景初以前说,坐在后排看笨丫头努力学习,知识就是不过脑的样子很解压。” “他说乐梨?”林榛终于回过味来,笑着复述:“笨丫头。” “还说什么媳妇儿成绩差,想一直看着她的话只能配合着考低分。”顾沨瞄一眼还在琢磨的林榛,莫名其妙来一句:“还好,他有个嘴巴甜的妹妹帮他。”说这话时语调酸溜溜的,就差没直接说‘我没有’。 “他们两个在一起了?”林榛问。 “还没,唐景初自己不主动开口。乐梨性格虽然大大咧咧的骨子里还是个小女生,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女孩主动呢?两人就心照不宣日呗,等大学能光明正大谈恋爱了估计会在一起吧。” “高中谈恋爱确实影响学习,唐景初是个……好人。” 顾沨:“?” “早恋被抓会被处分的。”林榛认真说。 “那如果不早恋,只是早点在一起呢?” 林榛被他这话问懵了,“什么意思?” “我是说不谈恋爱,但是在一起。” “不谈恋爱怎么在一起?” 顾沨忽然顿住,望着林榛清澈的眸子,有句话一直憋在嘴边,可他总觉得时机不对,为时尚早,所以改口道:“我不知道,还有待实践,等哪天我遇到了喜欢的人试一试,看看具体怎么不谈恋爱又能在一起。” “学霸就是不一样,早恋都能为自己找到奇奇怪怪又合理的理由。” 林榛作料弄好了等着顾沨锅上的鱼。咕噜咕噜地冒泡声带出一股扑鼻的鱼肉香,他问顾沨是怎么学会的做饭,看着像是厨房老手。 顾沨说:“这也是被逼无奈,我爸妈工作忙,我不喜欢吃外卖就只能自己做。还有一个原因,我自己还挺享受做饭这个过程的。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菜,可以直接和我说,基本上看两遍食谱我就能得心应手了。” “好厉害。” 林榛忽然想明白顾沨为什么会在学校附近租房子上下学了,因为父母忙,家又住得远,没有人接送确实只能在近一点的地方住,对人身安全也有保障。 “我想高三也在学校外面租一间房子备考。”林榛早就这么想了,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和林氏夫妇开口。 两人工作原因经常出差,家里就只有严凤娇,以后的课程只会越来越忙,林榛并不打算把时间花在和严凤娇周旋上,而且对方都一大把年纪了,他搬出来住或许有益于她的身体健康。 “你现在想搬出来也可以啊,我房间旁边正好有一间空房,放张床进去就能睡人,到时候咱们房租还能平摊,是不是很划算?”顾沨就像一个卖房的销售,努力地把自己这个出租屋的好处全都给他说了一遍。 “这地方不仅采光好,还有一个大阳台,到时候你想在阳台上养猫养狗都行,放些盆栽也不错。还有书房,你可以摆你喜欢的书,更重要的是还有我给你做饭,有个免费劳动力当作买一送一,是不是很划算?” “真划算。”林榛被他这么一说真有点心动,如果在高二的时候就自己出来租房子,过回家不用看几点的生活对林榛来说简直不要太幸福。 他再也不用担心每天到底回家是不是回早了,门到底能不能打开,第二天能不能在不碰到严凤娇就出门。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等林氏夫妇回来,经过他们同意之后他才能在这里落脚。以钟颖芳的性子,只有极小的概率会允许林榛在外面住。 “我的回去和我爸妈先说一说,看他们答不答应,如果答应的话我立刻就搬过来,毕竟不是每个地方都能有沨哥这样的免费劳动力。”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考虑,实在不行高三再搬,我也照样欢迎你。” 两人在厨房你一句我一句,时间溜得非常快。肚子饿得呱呱叫的程耀拍着不争气的肚皮探头进来,“俩哥,咱们的晚饭到底有没有着落啊,火锅的汤都要烧干了,你们这俩菜到底还上不上?” 顾沨:“马上马上。” 程耀只是奉命来提醒,说完这一句就迫不及待地回客厅继续看他的综艺。那肚子也不是因为饿才难受,是笑得疼。 最后一道才炒林榛的红烧茄子,过了一道水开始下锅,顾沨什么也不做,就站旁边看他掌勺。动作姿势看样子都不是很熟练,模样倒是非常郑重。 林榛鼻尖冒了一层汗珠,水灵灵地泛着光。林榛专心致志的侧脸真好看。顾沨就像在欣赏什么东西一样,要是有第三个人在铁定要笑他,怎么范起花痴来了。 林榛还当顾沨是在琢磨自己的厨艺,抽空看他一眼和对方的视线碰了个正着,他没发现异常,说:“沨哥你帮我尝尝咸淡吧,我不太敢放盐。” “行。”顾沨夹了一小块放进嘴巴里细细尝了尝,虽然手法不到位,卖相也没有多漂亮,味道倒是还不错,“我觉得可以再加一点点盐。我来放。” 顾沨舀了一小勺,轻轻颠了一些进去,“差不多可以出锅了。” “好!” 林榛终于知道为什么顾沨喜欢做菜了,原来做出来的东西如果有人品尝并能收获夸奖的话,就会成就感满满。 客厅几个人把餐桌搬到了电视机前围成一桌,清汤的火锅,刚刚开的电磁盘,汤底冒了白雾。乐梨看炒菜得两个人出来了,用筷子夹起大半菜干子放锅里先烫着。 “唐景初,我是不是跟你说了,应该买几瓶啤酒的。” “女孩子喝什么酒。”唐景初语气倒是没有多凶,末了补一句:“别把我妹教坏了。” 乐梨:“哼!” 唐景妍:“……” “冰箱里有果汁,还有几瓶可乐。”顾沨把鱼放桌上顺手接过林榛的烧茄子,又折回去冰箱拿饮料。 林榛小跑过来帮忙,顾沨以为他也要喝冰的,当下一口回绝:“你的发烧都还没有好透,喝点温水吧,冰的这两天先别碰。” “啊?”林榛被他这句话噎住了,鬼使神差听话地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下午他开始叫顾沨沨哥以后,就有总有种时刻被这个哥哥照顾着的感觉。 开始还不习惯……现在也不太习惯,但是这种感觉真的难让人拒绝。 他稀里糊涂地跟着顾沨回来坐着,一堆人就像认识了很久一样,包括林榛这个刚刚融入进来的新人也没有觉得哪里不自在。 “这个红烧茄子真是林榛做的?”程耀尝了几口味道,竟然出齐得不错,“我们虽然一个班,但一个多月了都没怎么说过话,不瞒你们说,林榛在我眼里就是那种非常乖,一心只知道学习的书呆子。食指应该不沾阳春水吧,竟然和顾沨一样,莫名其妙会做饭。” 乐梨送给他一个大白眼,接着汤白菜,“你懂什么,像你这种衣来伸手的‘大少爷’以后一点都不吃香了,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会做饭的好男人,顾沨和林榛才是将来市场上的抢手货!程耀,你生得也不差,别就指着这张脸迷惑小女生啊,什么都拿不出手,根本留不住女孩子的心,你还不抓紧学一学!” 唐景妍附和:“哥,你听到了吗?都喜欢会做饭的好男人,衣来伸手不提倡。” 唐景初闷闷地嗯了声,顾沨努力憋着笑,只是一顿饭而已,这都聊到哪儿了。光顾着笑还不行,得照顾林榛的感受,适当解释说:“他们就这样,我是说气氛,不吵两句嘴就不舒服。” “挺好的。” 乐梨就好像知道林榛放不开,刚才对程耀还凶巴巴的,这会儿笑嘻嘻地说:“林榛,野炊的事情顾风和你说了吗?” “说了,明天我有空,可以去的。” “因为想玩久一点,所以我们大概会很早就出发,能看个日出最好了。今天晚上我们几个就在这打地铺将就睡了,明天将就从这走,要不你也一起?” 林榛并没有考虑这么多,但直接留下好像不太妥当。严凤娇本身就不喜欢他,从前也没少在林氏夫妇面前说他的风凉话,如果今天晚上不回家,到她嘴里就变成了在外厮混…… “没关系,明天我起早一点应该可以赶到看日出。” “明天我去接你。”顾沨说:“我有辆小电瓶,比自行车快。” 第9章 鱼上钩了。 乐黎是最喜欢热闹的一个人,全场他不一定吃得多,但话一定是最多的。吃完本着男生做饭女生洗碗的原则,乐滋滋地去洗碗。 唐景妍比较‘懒’,若无其事瞄一眼他哥,随便找了个借口:“哥你帮我吧,我想玩会儿游戏。” 于是唐景初打着帮妹妹的幌子去陪乐梨。 林榛则决定去天台上吹吹风,大概是发烧刚好的后遗症,太闷了容易头晕。还在上去的路上,手机先响了。 屏幕显示:钟颖芳。 这三个字给林榛无形的压力,顿在楼梯中间不上也不下,他很感激这个人的收养之恩,也因为感激的堆积从而害怕让对方失望。 林榛其实是一个比较笨的人,算是笨鸟先飞的那一类。自从林星序出生他才逐渐有了亲生的和领养两个不同的概念。 因为他骨子里的自卑,生怕钟颖芳有了自己的孩子而把他送回那个暗无天日的小镇。 所以后来的努力以及伪装出的阳光爱笑模样,不过是为了‘讨好’。在他的印象中,母亲应该都喜欢乖巧听话,成绩又好并且活泼灵动的孩子。 现在的林榛已然变成了他理想中,母亲喜欢的模样。他快步踏上天台,整理好呼吸才接了电话,“妈妈。” “小榛,在干嘛呢?” “刚吃完饭,妈妈吃过了吗?” “我和你爸才忙完,快了。” 听声音就能想象钟颖芳的表情,她是那种即便生气看着也慈眉善目的人,说话的声音也一样和和气气,配上鼻梁上的眼镜,不像销售更像一个语文老师 “你们班主任下午给我来电话。在忙就没接到,刚刚回过去说你了这次月考你地理偏科的问题,是怎么一回事呀?如果觉得学得吃力妈妈给你请个家教怎么样?” “不用请家教,我可以学好的。” 林榛早就预料班主任会把这件事告诉钟颖芳,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钟颖芳自林榛懂事以来就从来不打也不骂。这样的不打不骂和对林星序的不同,林榛其实不太喜欢,因为很见外。 “妈妈,我下个月会和班里的第一坐,到时候我可以请教他不懂的问题,这样一来成绩就能上去了您不用担心。” “这样啊”钟颖有点犹豫,还是妥协让步:“那也行,我也是觉得不能逼得太紧,但如果你觉得学得吃力,又很多不明白的咱们就趁早请一个家教,你现在才高二还来得及。” “我自己再试着学一学,如果下半学期还不行的话就听您的。” “嗯,”钟颖芳把地理偏科的事说完,并没有立即挂断电话,罕见地关心起林榛的近况,“我听你们班主任说最近要交那个什么资料费,你问奶奶要了吗?没要的话我微信转给你。” “还没问奶奶要,想着等你和爸爸回来再说,反正学校也不急。”林榛没有说实话,其实他不明白班主任为什么会忽然说资料费的事情,明明他都已经补交了。 “奶奶年纪大了,年轻的时候脾气就不怎么好,现在得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如果说她言语上有什么不能听的,你就装作没听到,老人家嘛体谅一下。” “我知道的。” 林榛才反应过来他们热心且爱管闲事的班主任可能把严凤娇那次的电话内容原封不动地告诉了钟颖芳。说不定钟颖芳先给严凤娇打了电话,也应该知道林榛还没回家,这会又不知道说了什么不好的。 他主动说:“对了妈妈,今天是周末我和同学一起约着做饭吃,可能晚一点才回家。” “和哪些同学啊?”钟颖芳怕林榛不学无术,这其实是多数家长的通病,家家孩子都有个叛逆期,林榛却没有,正是没有才让人担心。 林榛没做隐瞒,“就是那个班里第一。” 听到这才放心些,好孩子和好孩子玩才让人省心,她叮嘱道:“别太晚了,回家注意安全。” “好。” 电话挂断一分多钟后林榛才重重地舒了口气。 他真的有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现在的家庭关系,虽然他依旧在叫钟颖芳为妈妈,可这两个字就如同在叫某某阿姨某某老师一样生疏。 他没办法真正地把这个人当作母亲来看,或者说他并没有从这个人身上体会到应该有的母爱。 他有时候会想,如果有机会时光倒流,钟颖芳还会不会要他。几个月前他不小心听到爸妈在客厅拌嘴。爸爸说想换一套学区房,因为林星序马上升初中,五中附小附近有新式楼盘在售。 钟颖芳沉默几秒,拒绝了这个提议:“家里两个孩子要养,何况小榛现在都高二了,将来要读大学,又是一笔费用……” 林榛听到这儿立刻掀被子蒙住了耳朵,他不想听到养父的反驳他害怕那些反驳里有一些他接受不了的词。第二天依旧像往常一样去学校念书,也同样和父母问好,但是心里那块疙瘩还是种下了。 爸爸对林榛的成见并不比严凤娇少。 “想什么事情呢这么认真,”顾沨朝林榛发呆的方向看,有一长列飞机飞过留下的白纹,“看来林榛同学送走了一辆飞机。” 林榛一瞬间回神,视线聚焦快要落山的太阳,反驳说:“是在等落日后的晚霞,昨天是粉色的很漂亮,但我房间的窗户在另一边只能看到余晖。今天补回来,想好好地欣赏一番。” “本来是想叫你下去打牌,既然这样沨哥就陪你看看晚霞吧。” 天台正中央有个水泥平台,大小够做三四个人,林榛双脚悬空,手撑着平台仰头等日落。 顾沨双手撑着一跃坐到他旁边,没看落日,侧脸看的是林榛。 “以前我怎么没发觉天台上有这么好的地方可以看日落啊。” 林榛笑道:“不是有句话说,处处都充满了美,只是缺少一双发现的眼睛,但是沨哥你现在发现也不算太晚。” 脚悬空好像不怎么舒服,他缩回来盘腿坐着,想起刚刚和钟颖芳的对话,虽然觉得有点先斩后奏了,还是抱着侥幸心理问顾沨。 “沨哥,你和程耀的关系是不是特别特别好,好到必须得是同桌?” 顾沨斜眼看他,“说具体点,我没懂这句话。” “我的意思是,嗯……从第一次月考开始你就在旁边留了程耀的位置,这样的关系一定非常非常铁。”林榛突然觉得想笑,捡起顾沨之前的话说:“你说你对朋友都很好,无条件的,所以如果我想让你把你身边的位置让给我,你会不会无条件的也对我好?” “什么?”顾沨笑出声:“林榛同学,你是不是早就看上我旁边的位置了?赶紧擦擦,都要流口水了。” 林榛非常配合地抬起手去擦嘴角,声音软了软:“我都已经叫你沨哥了,目前为止我还没叫过谁哥呢?” 虽然是打着开玩笑的名义,但林榛还是想把缘由告诉他,“班主任和我妈告状了,他知道我的地理很不好,说要请家教,可家教又占时间又浪费钱还也学不到什么,我就和她说下个月会和学霸坐,蹭蹭学霸的知识。” “你真这么和你妈说的?” “真的。”林榛认真点头。 顾沨不信,林榛假笑,老实道:“说和班里第一坐,不懂的可以问。” “回头我和程耀说说,让他做好坐第一排的准备。” 程耀成绩在重点班排倒数。 林榛毫不掩饰内心的雀跃,磨蹭到顾沨背后,捏肩又捶背,“那以后我当你的小弟,跑腿接水这些体力活都交给我。” “真的假的?” “真的!” 火红的晚霞倒映了两个人影,时不时传出几声爽朗的笑。 顾沨想起开学那几天一直偷偷观察林榛,也不敢近距离接触,处在小心观望阶段,当他发觉林榛好像对最后一排充满了执念后,毫不犹豫撺掇程耀帮自己钓鱼。 他就像赖上了林榛心心念的最后一排,坐在那欣赏这个少年每次月考换位置时,下意识朝他这个方向投来的羡慕目光。 盼着有一天这个人能坐过来。 但强人所难的事顾沨从来都不做,愿者上钩不愿者那就继续钓。 皇天不负有心人。 鱼上钩了。 作者有话说: 嘻嘻,我好棒啊,更了这好些!! 第10章 小榛榛。 天正要亮,偶有一声犬吠鸡鸣,一夜不灭的路灯也还在岗。 林榛的房间正好能看到路口第二个路灯,路灯底下有个坐在黑色小电瓶上左手抱安全帽,右手玩手机的少年。 林榛没看清脸也知道是谁,床头柜上的手机亮了一下,是顾沨问他起床没的消息。不痛不痒的一句话,配上一个小光头问号,如果手机的主人没提前醒根本接不到消息。 林榛配合顾沨的不走心,回了个‘在梦游’,他摸黑洗漱好,背上昨晚就准备好的背包蹑手蹑脚出门。 客厅大门合上的刹那林榛飞奔似下楼,原本还在路灯下等的人已经到了楼道口。 林榛气喘吁吁望着他,“怎么这么快?” “你也不慢。”顾沨提前预料他的穿着,拿了件厚点的外套递给他,“早晚温差大,骑车过去冷得很,快穿上。” 林榛下来匆忙只套了件t恤,跑着下楼还没什么,穿上顾沨给的外套才后知后觉有点冷,体感温度冰凉凉。 “谢沨哥。”林榛认认真真把拉链拉到顶,抬眼看他,“大小意外地合适。” 他挪过来准备跨上后座,顾沨拉着他胳膊往自己面前带,下一刻给他扣上白色安全帽,还用手拍了拍林榛的脑袋,评价道:“还不错,白色适合你。” “不止白色,你下次试试黑色黑色蓝色都很适合我。”林榛脸不红心不跳地自夸,完了给对方一个笑脸,“沨哥,你好早。” “你不也是,”顾沨偏头看他,挑眉道:“我都做好等你睡饱的准备了,没想到林榛同学这个点消息秒回。” 凌晨5:13。 “说了在梦游。不过也勉强算心有灵犀,第六感就觉得你快来了。”林榛边扣安全帽边跨上去,开玩笑问:“怎么样,沨哥你感不感动?” “感动死了,”顾沨准备出发了,想了想又拍拍林榛的头盔,四下无声的马路上,回声‘啪啪’放大,他说:“榛榛,手放我兜里,帮我压压风。” “榛榛?”林榛重复他刚给自己的称呼,捏了一下他的肩膀,“我听着好别扭。” 顾沨问:“和小榛榛比起来是不是好点?” “是的沨沨。” 小电瓶加速时风吹得顾沨的外套往两边飘,冷风全往身上灌。林榛听话地把手放他兜里压着衣服,裹紧了环着他的腰。 林榛问:“你怎么不直接把衣服拉链拉上?” “拉上就不拉风了。” “现在也不拉风。”林榛动动兜里的手。 顾沨:“可我乐意。” 越相处越林榛越发现,他嘴巴没顾沨利索。他把头往下缩了点躲冻耳朵的风。天一直不亮,路上没见多少车,宽广的大马路任由他们的小电瓶肆意加速减速。 “他们已经去了吗?” 林榛问得不大声,才出口就被风吹散了,顾沨没听清大声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这么早就过来了,那他们呢?已经收拾好了吗?” “听—不—清。” 林榛无可奈何,仰着下巴贴着他的耳朵,学他的口气一字一顿又问了一遍。顾沨嘴角忽露一抹狡黠的笑,微微把脸偏过来,寻常语气和他说:“咱俩先过去选最佳落脚点,他们随后就到。” “那行。”林榛的脸直接贴在顾沨肩上躲风,心里一直在琢磨一个问题,‘会不会下雨’? 在他印象中,好好准备的集体活动都有雨的身影,比如春游踏青,文艺汇演或者运动会,当天不下点雨都对不起这么热闹的场合。 青阳河对面那个无人岛从前开有一个水厂,岛上大多住着厂里的工人,小部分岛上的原住民。后来水厂搬迁,岛上的居民失去就业机会也慢慢搬离了。 荒了几年地上的草长到腰高,离水近的房长满了青苔。没人住的房子寿命往往比一般的要短。四五层高的楼房底下用红漆写了巨大的‘危’字。 远远看着这栋楼确实有点歪,两人过来避开了这栋危楼。顾沨寻觅野炊地点,看地上的痕迹不止他们来这里野炊。 林榛跟寻宝似的观察这里的房屋建筑,最后杵了杵顾沨的胳膊,惊喜道:“沨哥你看,那有个瞭望塔。” 看样子大概二,三十米高。 水厂之前也不全是水厂,还发展旅游业,所以这个瞭望塔的造型和外观修筑得非常华丽,铁皮和漆都掉得差不多了,依稀能看出它从前的风光。 林榛想上去看看,此行的目的还有一项是看日出,在这上面看日出那才叫享受。顾沨看他表情就知道了,指指塔的方向,问:“想上去?” “在上面看日出,怎么样?” “可以啊。”顾沨把带来的东西放在平坦的水泥地上,“把你的包也放这,等他们来了就在这里安营扎寨。” 林榛把顾沨之前的话还给他:“成语是你这么用的?” “很对。” 上去的铁楼梯是镂空的,左右两边有扶手相对安全,只是徒步爬那么高有点费劲。顾沨提醒道:“注意脚下,我走你后面。” 塔上的探灯坏了,雾霾蓝的天一点点清晰,可见范围仍旧不广,顾沨开了手机电筒,爬几层就提醒林榛注意脚下。 “我记得这地方好像是我小学的时候废弃的吧?”林榛回忆说:“那时候大人骗小孩说这地方很危险,而且有偷小孩的贼,不许过来玩,” “林榛同学小时候很皮?” “不,比现在还乖。”林榛没爬几层累得气喘吁吁,停下来想休息,转身面对着顾沨接着说:“读小学的时候我就很有攀比心了,班里的小黑板有个学习天地流行贴红花,我那会学习差,但红花最多。” 顾沨不仅不觉得幼稚,追问:“都说是学习天地,不靠学习怎么得红花?” “我们班主任上课铃响进教室第一眼就是看谁坐得端正,然后必奖励小红花,我每次铃声一响就坐得板板正正一丝不苟,他每天都会夸奖我!” 顾沨很想笑他,克制笑意竖起了大拇指,“是个会钻空子的乖孩子。” 林榛半点不介意,自己都笑了,“还有一次,初二还是初一,反正是一个冬天。当时我一笑肚子就痛,后来说话肚子也痛,我妈知道后带我去医院,一通检查下来花了不少钱,结果什么病都没有。” “怎么?还有点失望?”顾沨一直看着他的脸琢磨这个可以称作失望的表情。 “是有点小失望,小嘛不懂事,觉得花了这么多钱查了个寂寞,浪费了,回来我还和我妈道歉了。” “什么?”顾沨哭笑不得,抬手在他额头上敲了两下:“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你不知道,我当时真觉得这件事需要道歉。”林榛转过身继续往上走,“重点不在‘病’上,是我觉得我妈工作这么忙,麻烦她带我去医院折腾了一趟,结果什么病都没有,如果开始就不麻烦她的话会省不少事。” 顾沨越听越不对劲,眉头蹙得越厉害,“后来生病都不跟家里人说了?” “不说了。” 林榛看似懂事的发言,顾沨听了只想拉着把人打一顿,“现在都高中了,林榛同学的脑子到底长了没长?” “肯定长了,现在想的是大病治不了,小病吃药就能好。”他回头看顾沨扭曲的表情,扑哧笑出声“我开玩笑的,沨哥你怎么这个表情?” “你说呢?” “我真开玩笑的。”林榛抬手揉乱他的头发,“我现在身体健康,吃什么都香。” 顾沨没接他这句话,从知道林榛在书店兼职开始就觉得很奇怪。道理说林榛都高二了,即便想锻炼孩子社会适应能力也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锻炼,都这么忙了每天放学和周末还得去兼职…… 林榛有时候给他的感觉偏内向,和平时积极热心的模样有点不匹。倘若你认真只在意一个人,就会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事。 比如顾沨发现林榛发呆的时候会皱眉,然后不自觉露出一抹愁色,每次都不会持续很久,是有意识地将这不合时宜的情绪藏起来。 才多大点人,到底为什么呢…… 昨晚顾沨把林榛从出租屋送回来并没有立刻回去,他在刚好可以看到林榛房间的路灯下等林榛房间的灯亮,这一等就足足两个多小时…… 他想不通。 “沨哥,看来已经有人在我们前面上来过了。” 瞭望台上摆着一张有靠背的长椅,表面用彩笔画了涂鸦,红色的漆掉得差不多了。塔上还有一小个铁门,推开是一个没有任何防护的平台,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看上去很危险。 林榛只是探头看了一眼就被顾沨拉了回来,“危险的动作少做,下次来我一定带一把锁把这铁门锁了。” “我就看一看又不下去,而且我有点恐高,刚刚爬上来都不敢往下看,现在也不敢。” 顾沨持怀疑态度:“看你这样子可不像恐高。” “真恐高,可能……胆子比较大。” 顾沨笑:“胆子确实不小。”顾沨拍干净凳子拉他坐下,靠着椅背状态异常放松。 “昨天在天台看日落,今天在瞭望塔看日出,”顾沨伸了个懒腰,“不过好像看不到日出了,是个大阴天。” “嗯,我猜也是。”林榛坐下了没几分钟才觉得又累又困,眯着眼睛看顾沨,“上都上来了,补一觉?” 顾沨拍拍自己的腿,“我不困,枕我腿上吧,坐着睡难受。” 林榛也觉得睡不舒服,脱了顾沨给的外套盖身上,躺下去了。 “他们来了叫我一声。”林榛挪动身子调整姿势,端端正正睡好,“沨哥,你腿酸了就把我拍醒,没事的。” 顾沨任劳任怨帮他掖刮着下巴的衣服,“赶紧睡。” 林榛正儿八经躺好后突然就清醒了,想起什么想睁眼和顾沨说。结果撞上对方的视线还不算,顾沨低下头凑得越来越近。 林榛有充分的理由怀疑……顾沨可能要亲他,吓得忘了开口,咽着口水紧张得忘了下一步动作,手不自觉捏成了拳又送来,再握。 怎么办怎么办,什么情况??扑通扑通的心跳大得就要冲破耳膜。 林榛结巴问:“沨,沨哥…你…” 顾沨看着林榛的眼睛,“别动,有根睫毛要掉眼睛里了,我帮你弄出来” “睫毛?”林榛的脸一点点发烫,“…啊,睫毛,哦。” 林榛为自己龌龊的思想而羞红脸。 作者有话说: 榛榛害羞。嘻嘻。 第11章 我背你。 没有等到日出的大阴天虽没落雨,但雾霾蓝的天狭隘了视线可见范围。这种天气单是野炊的话倒没任何问题,林榛只遗憾起了大早没有看到期待的日出。 遗憾归遗憾,睡意席卷时也懒得想那么多。 林榛靠着顾沨软乎乎腿开始补觉,以往一点响动都会清醒的人,这会儿睡得竟然有一点香。 或许做了什么美梦,顾沨从他闭眼后就肆无忌惮看着,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尽收眼下。他发现林榛的眼睛弧度很好看,微微下垂,又垂得不那么厉害,总之近看远看都很吸引人,嘴是,鼻子是,眉毛睫毛都是。 越看越喜欢。 这地方本就荒无人烟,碰上这样的天气想着来玩得也只有他们。 乐梨揪着唐景初的衣摆,皱着脸跨过高高的草堆。她时不时就问一句有没有虫,有没有蜈蚣有没有蛇之类,别看她表面挺汉子,这些小虫小蚱蜢就能让逼得她惊跳半米高! 程耀全程在后边看着,皱着眉头直接提意见:“唐景初你直接背她得了,方圆几里都能听到她的声音了,你懂不懂怜香惜玉。” 唐景妍点头,“哥,你还是背着吧,要不然才十来米的距离,咱们可能得走半小时” 乐梨也觉得非常抱歉,可心理上的害怕是人为不能控制的。她也很想忍住。要早让她知道野炊定在这么恐怖的地方,她会是第一个抗议的! 唐景初把手上的包扔给程耀,稍微弯下点腰,“上来。” “哎呀,不用这么客气,”乐梨谦虚归谦虚,实际行动却非常诚实,一跃跳到他背上,只要脚不沾地触碰不到那些草,她心里就特别踏实。 程耀两手都是背包,累得不行,故意说:“景妍。你怕不怕,要不要人背?” 唐景妍挡在她面前,干笑两声问:“你确定?” 程耀不确定。 提起来还挺丢人,初中那会儿去溪边摸螃蟹,什么都没捞到,回来路上程耀只是手贱摘了根狗尾巴草,定睛一看底下盘着一条晒太阳的蛇,具体模样忘了。 他唯一记得自己被吓哭了,唐景妍见状捡了块石头,冷着一张小脸,一脚踩在蛇身上,面上毫无惧怕之意,石头每一下都砸在蛇头上。 程耀还没来得及热泪盈眶地感谢,唐景妍用树枝叼着蛇撵着他跑。 程耀一辈子不能释怀的阴影 瞭望塔上的林榛在乐梨咋咋呼呼的尖叫声中模糊转醒。睁眼就和顾沨视线撞个正着,顾沨没睡却伸了个懒腰,说:“是不是睡饱了?” “没饱,但睡得还不错。”这动作会传染,林榛坐起来也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咱们现在要下去吗?” “他们都来了,下去吧。” 林榛一本正经站着不动,“沨哥,你给我一分钟酝酿,我想再伸一个懒腰。” 顾沨哭笑不得等着他。 下去是顾沨走在前边,虽然他们把大把时间都磨蹭在了瞭望塔,可误打误撞,他们先前随便选的地方地理位置绝佳,是一块少有的干净平地,估计之前有人用过,打扫干净才走的。 好不容易遇到平地,乐梨迫不及待跳下来,龇牙咧嘴说:“我还以为这一片儿都是腰高的草呢,真要这样的话,我直接住唐景初背上得了。” 程耀惯会膈应人,不怕死地说:“一会儿就让你去捡柴火,越密的草堆里可燃烧的柴火越多。” 乐梨:“你给我闭嘴!” “我,我去吧。我刚过来的时候看见一个地方,还挺多枯木头,我去捡。”林榛热心帮忙接过乐梨背上取下来的背包,轻轻放在地上,“你们先收拾着,我去去就回。” “唐景初你和林榛一起去,”乐梨抱着手,“他这么瘦能抱得动多少柴火啊,别欺负人家。” 唐景初没反驳,点头准备去。 程耀咳了咳,下巴示意,“顾沨不还闲着吗?跟着去啊。唐景初喜欢搭帐篷,而且帐篷搭得特别好,捡柴跟眼瞎了似的,根本看都看不到。” 顾沨不加掩饰笑出声。 乐梨斜程耀一眼,“那你呢,不给自己安排事情做,来这里当少爷来了。” “我洗菜,”程耀执着地把那个粉色的围裙揣兜里带来了,两根指头抽出来担了担,然后极其自然地往身上套,非常有自知之明地说:“我发现我这个人好适合洗菜。” “是,不用动脑子的你都适合。”乐梨帮他整理粉围裙,拍了拍正面,“粉色诱惑。” 程耀:“?” 分工完了。 顾沨和林榛捡柴,乐梨和唐景初搭帐篷,程耀洗菜,唐景妍收拾洗完的菜。作为在场唯一的理科生,唐景妍发言总是一针见血。 程耀洗菜磨磨蹭蹭,催他又说怕洗不干净,暂时无事可做的唐景妍推了推眼镜问程耀:“顾沨和林榛是不是有情况?” “?” 程耀被自己的口水呛了几口,这件事情好像只是他们男生之间的秘密。顾沨自己不主动说,他们没有权利,也没兴趣主动告诉别人。 “他们能有什么情况?”程耀战术性反问。 “?”唐景妍皱眉,觉得没道理,她没错过:“顾沨眼神一点都不对劲,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姑奶奶这您是怎么看出来的?”程耀一脸错愕:“鸳鸯谱也不是你这么点的。” 唐景妍面无表情说:“你试着每天只观察这个人的一举一动,很容易就会发现点东西,他虽然看着没什么变化,但是表情动作还有平常的习惯都稍有不同。林榛来了,顾沨屁话多了,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所在?” “靠,你太恐怖了吧。”程耀原本蹲在地上,小步小步往旁边挪,“这么点变化你都能发现?那你有没有发现我今天早上起来没刷牙?”程耀龇牙,“门牙是不是有点黄?” 唐景妍肉眼可见的嫌弃,都不用程耀挪,她就先走开了。 “讲真的,真没情况,你别瞎说啊!”程耀就是不承认。 这边,林榛从人堆里出来终于喘了口气,往他过来看到的地方走,心里却乱七八糟的。是他自己把自己的心想乱了。脑袋里总不自觉冒出顾沨看着他的脸的画面,越想心跳就越不由自主地加快。 还有一点发慌,林榛怀疑自己这些不寻常是因为饿疯了! 他偷瞄顾沨一眼又立刻收回视线,总觉得一路的沉默竟然有点尴尬,为了不尴尬,林榛主动开口打破宁静。 “沨哥,班主任说的那个家长会,你觉得会在什么时候开始?我还没有跟我爸妈说,”林榛迈了一大步,跨过水沟,“而且他们好忙,如果他们没时间来的话,袁老师会不会觉得是我没说呀。” “头个月家长会必不可少,一般都在中旬,所以你不用急,或许那个时候你爸妈就不忙了呢?” 林榛不知道接下去应该接什么,临时决定换话题。 他笑着说:“无论如何我都赚了,你有没有跟程耀说我要替代他的位置了?” 顾沨摇头,“还没。怎么?你想自己和他说?” “我确实是想自己和他说,这件事情如果是你来说的话他可能会有想法,我的话就没事了,我可以脸皮厚一点。” “榛榛还挺会为我着想。” 并不是这两个字有多么特别,反正林榛听了就莫名其妙地脸红。心口都在拒绝,咬牙说:“希望沨沨下次别叫榛榛!” 顾沨非但不听,一路都在榛榛长榛榛短,他说习惯成自然,所有的别扭都源于不习惯。林榛辨无可辨。 没捡多少柴,天忽然飘了毛雨,肉眼看不到,偶尔有几颗大地砸在脸上。林榛怀里抱了一捧,被顾沨拉着往旁边水厂的走廊走。 “我觉得这个雨有变大的趋势,而且属于局部降雨。”顾沨先把自己怀里的柴火扔在地上,接过林榛的仍在同样的位置,指着三点钟方向,“你看,那边已经下起来了,没几分钟就要下过来了。” “沨哥,我觉得选择今天野炊好像没选对” 林榛身上的衣服是顾沨的,乳白色沾了点木头灰,黑蒙蒙一层附在手袖和身前,他用力拍了拍一点效果也没有,反而让灰尘粘得更牢固。 “我觉得挺好的,谁说野炊一定要艳阳高照,那多热呀,像现在这种天气大家围在火堆边,边聊天边吃东西才惬意嘛。” 说话间淅淅沥沥的雨声一点点放大,顾沨抬头看,豆大的雨点毫不留情往地上砸,顷刻间的工夫水泥地浸润在雨水张将中肆意生长的草堆被砸得七零八落。 他拉着林榛往走廊里边走了些,冷风不至于直击面门,笑说:“我觉得这应该会是很难忘的一次野炊。” “怎么不难忘,寸步难行了。”林榛靠着走廊柱,抬眼看天,“沨哥,咱们现在先躲雨,等差不多小了和他们会合,今天晚上你们有什么安排?”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过问别人的活动,就意味着他有点想跟大家一起。顾沨已经做好了慢慢带他融入自己生活圈的打算。 看来林榛的适应能力还不错,他心里还有点小雀跃,“晚上我们打算去乐梨家看电影,她家开私家影院的。” 林榛在脑中想象了几秒,“是不是那种一个投影仪和一个房间,然后三五个朋友一起看电影的地方?” “是这种布局,氛围挺好的。乐梨在我们几个人中胆子最小,可她偏不承认,程耀嘴里不饶人,在他三言两语下,几个约在一起看恐怖片,谁都不许迟到。” 顾沨瞅他一眼,抓住林榛还在拍衣服的手塞到自己外套兜里,“别拍了,回去洗。雨下这么大还有点冷,我给你捂一捂。” 林榛心里其实是七上八下的,但这个举动如果不想歪的话,其实朋友之间互动起来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奇怪,于是为了欲盖弥彰,林榛把另一只手也塞了进去。 主动说:“沨哥,晚上你们看电影带上我呗,我不想这么早回家。” “本来也算上你了,但明天星期一,咱们不能看得太晚,考虑到是恐怖片,你想和我去出租房将就睡一晚,或者我再送你回家,都行。” “夜不归宿得经过父母同意,我还没和他们开口,”林榛拉着他一起往旁边台阶坐下,“不过我也想当一个好人,你那出租屋确实太大了,等我来和你平摊。” 顾沨:“好人一生平安。” 等雨好不容易停下已经是中下午了,林榛和顾沨一前一后从水厂的走廊出来。 天气更加雾蒙得厉害,以前林榛碰上这种天气还下雨心情就会莫名其妙地烦躁,学不进去也思考不了任何问题,照他的习惯来,这种时候只适合睡觉和发呆。 但今天是大部队出动,他完全没有这种烦躁感,甚至一反常态地想,雨再下一会儿吧,把时间拖一拖。 他竟然觉得这种感觉很好。 和顾沨聊天的感觉。 排水系统的不完善,水泥地面积了一层雨水,好在水泥地面本身就凹凸不平,时刻注意着脚下也能走出来。 林榛穿了双白色休闲鞋,深一脚浅一脚走得不容易,偶尔踩重了溅起的水花还往裤脚上沾。 顾沨在后边默默看着,加快脚步追上他,“我背你,我穿的皮靴,不怕水也不容易进水。” 林榛下意识看一眼他的皮靴,湿了一圈泛着水光,看着挺像雨靴。他坚定摇头,解释说:“我只是看上去瘦,实际有一百二十多斤,沨哥你别给自己找罪受。” 顾沨不听,就像要证明给他看不管是一百斤还是两百斤,对他来说举起来都绰绰有余。 他没管林榛愿不愿意,绕到他前面微微屈膝,背着人站直了往前走。 顾沨说:“我才不觉得这是找罪受。” 第12章 我可以八卦一下吗? “顾沨怎么不回消息?”程耀又瞅了一眼微信页面,顾沨头像全白,和白色背景融为一体跟透明似的,“电话也没见接,你们谁有林榛的联系方式,看他俩人到底去哪了。” 乐梨解决完最后一片薯片,晃了晃手机,“昨天我要了林榛的联系方式,我来。” 她还没来得及表现,程耀伸长脖子啧了两声,草丛覆盖住的路那头慢悠悠走出来两个人。 林榛拉着顾沨的胳膊,走得相当小心翼翼、水泥地表面光滑生了些青苔,他的平底鞋刚才划了好几下,不扶着根本就没有安全感。 “林榛颜值好高。”乐梨忽然冒出这么一句,靠着唐景妍的肩扒拉人家头发玩,“景妍,你觉得呢?” “我之前就和你说过,”唐景妍同样望着他们走过来的那个方向:“当时好像是一堆人在说,没分班前林榛在综合楼很受欢迎。” “啧,还有这么一回事?”程耀抱着胳膊,斜眼看这俩姑娘,“你们说人家林榛什么了?” “好看啊,”乐梨也斜他一眼,“我当时还不熟,熟的话啊我肯定得意洋洋地把林榛带她们面前炫耀,指着他说,好看吗,我认识。” 唐景妍蹙眉,还原真相说:“当时只是听说有林榛这么个人但学校和班级太多了,根本没有闲心去看这人在哪里,只是几个女孩在一起开玩笑罢了,学校哪能没几个茶余饭后人物。” 程耀立刻学会了钻空子,“所以你们这群小女生聚在一起也聊过唐景初,顾沨,还有我?” 唐景妍:“……” 乐梨半点面子都不给,“你简直白日做梦。就你这样的,我们只想和你当姐妹。” 她想笑又忍着不笑:“我是怕你伤心才没说,上半年我有个男性朋友想要你微信来着,要不是看在你是我朋友我直接就给他了。” 唐景妍点头:“这件事我知道,那段时间那男的一直跟着嫂子,我还以为她想追嫂子,拒绝的措辞都已经帮忙想好了,结果搞半天人家是要你的微信。” 那天乐梨气得半死,男人都有男人喜欢了,她这么如花似玉,性格豪爽的女孩怎么就没见到半个追求者! 程耀长得挺乖巧,是那种不说话看着有一点养眼的邻家弟弟类型,可偏偏这么个招人疼的形象长了一张嘴,贱得不行。 “这个话题点到为止,你耀哥我就是笔直的钢筋并且混上了水泥,虽然我知道我男女通吃,但理智告诉我,我爱的是女人,有女人味的女人。” 顾沨恰好听到他说这句,等林榛跨上干燥水泥地才问:“程耀你爱谁?” 程耀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会任由自己成为话题中心,“大家都在等你们俩呢,今天的野炊你也看到了,来得及收的都在这儿,来不及收的已经成了一片狼藉。” 说着他用手指,唐景初站在狼藉面前没动不知在看什么。 顾沨他们俩过来的时候看到了那片狼藉,用砖搭好的灶台,下面的红砖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用来装菜的塑料袋,蔫儿吧啦躺地水滩里,隔着塑料袋还能看到绿菜叶的影子。 至于其他的东西,来得及收的好像只有他们随身的背包。 乐梨说:“咱们不是还有一次露营吗?今天的遗憾大不了那天再补上,不过我先说好,出门玩儿得先看天气预报,再这么即兴发挥本小姐可没这种闲心白跑一趟。” “是是是。”是顾沨即兴组织的,他全责。 听到这话,林榛跟着看一眼顾沨,收回视线时偷偷笑了一声。两人在路上打赌,这么大的雨过后大家会不会就此作罢直接回家了。 顾沨刚才信誓旦旦说不会。 输了的人欠对方一个命令,什么都行。 林榛还挺想要这个机会使唤顾沨的,所以刚才一路过来对方信誓旦旦开口,他始终保持中立,或者说模棱两可。这样一来再不济也不输不赢。 现在乐梨提出散伙,他最开心,却点头可惜道:“不用遗憾,总有下次,我帮忙把那些被雨淋湿的东西收拾一下,咱们就回去吧。” 他准备拽着顾沨一起收拾,回头补充说:“沨哥说午饭去他那儿点外卖。” 程耀点头,跟着过去,“点什么外卖,昨天晚上吃的火锅就还不错,反正菜也剩挺多的咱们就原封不动带回去接着吃火锅。” “嗯。”林榛走在前头,侧脸刚好和顾沨对视上,用口型传达,“欠我一个命令。” 顾沨故意装没看见,林榛却看到他笑了,于是没斤斤计较。几个人把带过来的垃圾收拾出小岛,在最近的垃圾桶扔了。 顾沨的小电瓶停在路口废弃的临时加油站,虽然顶上有遮风的棚子,但是四面镂空,雨点砸在地上溅起的水泥把小电瓶沾染得狼狈不堪。 唐景初现场叫了车,需要再等一会儿。顾沨则从小电瓶坐垫底下拿了一块抹布,把坐垫表面和后视镜的雨渍擦干净。 “林榛,你和他们坐车,还有点毛雨,我把车骑回去,在出租屋等你们。”顾沨跨腿坐上去,动作利落戴上头盔,低头认真扣带子。 “算了,我还是和你一起。” 林榛边把书包背好,走过来捡起早上顾沨给他的头盔抱在手上,小声地说:“一辆车除去司机坐他们四个人刚刚好,我多余出来了,还是和沨哥一起吧。” 林榛故意说:“一个人骑车多无聊啊,都没有人陪着聊天,你就当我是给你解闷的,行不行?” “那快把你往外套拉链拉高一点,我怕你感冒,然后传染给我。” “行了,你俩说什么悄悄话,”程耀抱着胳膊,肚子又开始饿得咕咕叫,“唐景初叫的车离这鬼地方特别的远,我们至少还要等二十分钟以上,你俩先回去把吃的做出来,要不我就真要饿死了。” “瞧你这德行,顾沨和林榛欠你的?” 乐梨和程耀又掐起来了。 林榛连忙跨上小电瓶的后座,等车开出去老远林榛才说:“沨哥,其实如果你之前不说唐景初和乐梨那层朦胧关系,我真看不出来,倒是觉得她和程耀有点那味儿。” “你具体说说。”顾沨好奇。 林榛说:“打是亲骂是爱,虽然土但是真那么回事!他俩给人的感觉就是这种。” 顾沨哈哈笑出声,爽朗的笑声被风吹走了大半,“你这话可别被唐景初听到,他打人特别疼,而且没轻没重。” 林榛偏头,合理猜测,“校霸?” “小学,算吗?” “小学就是校霸,唐景初好厉害。” 顾沨被他莫名其妙的厉害点弄得想笑,“其实高一的时候也有人挑衅,但现在不兴说什么校霸不校霸,特别俗。毕竟你见哪个校霸打完架还要自己写检讨呢?” “有点搞笑。我可以八卦一下吗?”林榛扶着顾沨的肩,为了让对方听得更清楚一些他的身子努力地往前凑。 顾沨觉得林榛的下巴正搁在他脖颈边,有点痒,脊背痒。他问:“你想八卦谁?” “你,”林榛试图看他的表情,没发现什么异样后大着胆子问:“我比较好奇你,你的八卦我也没听别人说过,所以亲口来问问你。” “我的八卦?”要不是因为正开着车,顾沨都想在他脑袋上敲两下,“我自己说自己那能叫八卦吗?顶多是告诉你关于我的事。” “没事,你都说点,我听听。” 顾沨挑眉,当真仔细和他说,口气就像在说别人一样。 “顾沨这个人从小生在珒城,家里的独子但是一点也不骄纵,妈妈是外语老师,爸爸做外贸生意。顾沨周岁抓了一把铲子,就是那种炒菜的铲子,将来可能要当个大厨师,于是他爸怕他在厨师界出不了头,每次做饭就带着他在旁边学,所以顾沨厨艺还不错。他没什么不良嗜好,人也好相处,而且……” “等等,”林榛抬手捏顾沨的脸,一下就松开,“你要不要自己听听在说什么,你好像是在自报家门。” “有吗?” “当然有。”林榛转念说:“顾主厨的家庭氛围真好。” “有机会带你一起体验。我跟你说完顾沨了。”顾沨反过来问:“要不你也给我说说林榛?” “林榛?”林榛想了一圈,他刚才说的都包括了哪些。忽然犹豫了,他并不想和顾沨说钟颖芳一家,但如果说自己的原生家庭,他又不好意思说出口,那是一段拿不出手的身世。 林榛不愿意回忆和拿出来分享。 “林榛这个人没什么好说的。”林榛的手自然而然地揣在顾沨的口袋里,“他是一个非常循规蹈矩的人,我跟你说过的嘛,林榛以前很笨,所以每天的时间几乎都花在学习和怎么才能被夸奖上了,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爱好,不良嗜好也没有发现。哪里不好你也知道了,林榛的地理很不好,笨得很。” “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差。”顾沨说:“除了地理,你什么都很好,地理我教你?” “林榛感激不尽!” “真没有兴趣爱好吗?”顾沨不信,继续追问:“最喜欢看的电影或者喜欢听的歌,喜欢吃什么口味的东西最偏爱的花是什么?你自己想过吗?” 林榛嗯了长长一声,眯着眼睛凭感觉回答,“好像没有特别喜欢的电影,歌的话我分人,周杰伦的我都挺喜欢。吃的话偏好辣的和甜的。” “花呢?” “花?”林榛觉得这个问题就跟问一个女孩喜欢什么奥特曼一样难回答,他说:“这个也分人,我喜欢我喜欢的人送的花,种类不限。” 圈圈绕绕话题又回到了顾沨最感兴趣的,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问:“榛榛,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我啊……”林榛继续认真想,而后大方摇头,“我还真没想这么多。” 林榛并没有撒谎,他这个人对感情方面的事情总是慢半拍,亲情尤为,或者说太过渴望,所以变得敏感,他总觉得要先去爱这个人,否则不可能被爱。就像他刚来到林家那年一样。 都说像他们这种四五岁的孩子能记得一些事情了,养不熟。林榛那几天一直很注意自己的表现,乖巧又听话,叫人也甜,他知道只有这样才不会被送回去。 他努力地将自己爱新父母的样子表现出来,从而用这份爱换取对方的关心,不可否认,这些努力在弟弟出生之前还是挺有用的。 林榛说:“我还没有主动喜欢过谁呢。” “当务之急肯定是学习呀,等大学了还没遇到喜欢的,我就给你介绍。” “沨哥这么早就为我操心了,好感动。”林榛开玩笑,望着后视镜认真开车的人,突然说:“真想和你当一辈子的好朋友。听人说长大这个过程是一个人的孤独之旅,有些人在高中分道扬镳,有些人在大学,他们总会因为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原因不能继续延续友情,我也好怕和沨哥会有这一天。虽然我们在一起玩的时间不长,但你知道我没有朋友,你和你们是我唯一的朋友。” 顾沨沉默几秒,说:“那都是别人说的,如果本身自己不愿这是场孤独之旅,身边也可以热闹起来的,你自己说是不是?” 他说什么林榛好像都乐意听,点头答应,长长应了一声,“是~” “榛榛,我可以认真负责地告诉你,你需要我就在。真的。” 第13章 你真的很好。 几人折腾一番终是聚在出租屋吃了顿午饭,林榛没睡好,饱了就困在沙发坚持了会儿被安排到顾沨房间睡午觉。 剩下的在客厅看电视玩牌,玩一下午吃过晚饭才去乐梨家的私人影院——乐影私人空间 白墙黑字,ins风简约大方,正适合当代年轻人。 林榛一路进来碰见许多同龄学生,事实上这地方周末大多是学生来光顾,包间有限常常需要提前预定。 乐梨和他爸说了要来,留了他们常去的二楼中包,暖色系少女风,有张白色吊床,不过他们几个喜欢窝在沙发围着茶几,特别是冬天,暖和得很。 “我去趟洗手间。”还没坐下,林榛穿上鞋拿着手机小跑出去,顾沨那句‘包房里有’愣是没有传到他的耳朵里。 是钟颖芳给他来了电话。 为保证周围环境的安静,他一直走到了马路对面的小区,确保没有不可控的车喇叭声后才接了电话。 “小榛,有没有谁给你打电话呀?” 钟颖芳那边有键盘的噼啪声,语气听不出好坏。她不常给林榛打电话,所以林榛战战兢兢的。 林榛翻开手机通话页面看了眼,没有未接电话才回答道:“没人给我打电话,怎么了妈妈?” “啊,没有就好,我就问一声,。果以后有什么奇怪的人给你打电话,你千万别理,最近骗子比较多,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要信,你只管专心学习知道吗?” “好。” 林榛其实想多说一些,比如天冷加衣,身体怎么样?什么时候回来…等等之类。一个好字,遏止住了他。 或许钟颖芳也觉得该再说些什么,罕见说:“最近学习怎么样?不懂的地方要及时问老师别自己憋着啊。还有晚上记得早点睡觉,养成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嗯,好。” “明天不是要上课吗?别迟到了。” 林榛主动说:“嗯。妈妈,我和朋友出来看电影了,但我会早点回去的。” “是上次那些朋友?” 林榛轻轻嗯了一声。他有点害怕钟颖芳不同意他和顾沨一行人往来,以前只要是钟颖芳觉得会影响学习,不同意林榛做什么,他会乖乖听话马上停止。 可现在他想能自己选择。 “行,”钟颖芳最终没多说什么:“小榛,不管做什么都不能耽误学习知道吗?时间快得很,转眼就高考了,适当放松当然可以,控制好度,妈妈知道你能控制好自己。” “我知道,不会耽误学习。”林榛手指捏了小根干黄叶柄,搓了搓,“周末才偶尔玩,平时都在学习。” “嗯。对了还有件事,你大伯家今天出了点事,奶奶过去帮忙了。星星补课留在班主任家吃了晚饭,但总麻烦人家也不是事,你现在没什么事就去接星星回家,他一个人回家妈妈不太放心。” 林榛毫无半句怨言,要了林星序班主任的地址直接坐公交车去了。刚坐下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顾沨问要不要送他。 林榛给他拍了张照片,文字说:已经在公交车上了。 顾沨随即发来一个委屈的表情:「都不和我说一声。」 顾沨又说「那你带弟弟一起过来吧,反正都是玩。」 林榛流汗「你们看恐怖电影,他只是个孩子,不行。」 「那要不和他们商量一下换一个动画片?」 林榛「我不爱看动画片。」 顾沨又一个委屈的表情,这和他平时给人的形象稍有出入。在网上聊天的顾沨更可爱些,现实生活中更像一个会照顾人的哥哥。 顾沨「你和弟弟说我把手机借他玩,让他闭着眼睛别看电影。」 林榛扑哧笑出声「沨哥,你告诉我闭着眼睛怎么玩手机?」 顾沨「那不管,有鬼出现我帮他蒙住眼睛,行了吧?你得来,不然没意思。」 林榛看到这个回复的时候又忍不住笑了几声,他原本就打算把他弟带过去,只是忽然想逗一逗顾沨。 看这个人想方设法一定要他来看电影的模样就有点想笑。 这种想笑是形容表情,是控制不住的唇角上扬。 林榛一直没见回复,顾沨急了直接来了个视频电话。 “林榛,你得来啊!” 顾沨身后是大马路,特意从包房出来打的视频,林榛凑近只用一个大脑门着对着摄像头,眼睛却盯着镜头里有点着急的人。 林榛的脑子忽然抽风了一样,不经过大脑直接问:“沨哥,为什么我不来你就觉得没意思?” 抽风是一瞬间,等他反应过来这个问题有多不妥当之后,连忙追加了一句,“没说我不来,等把我弟接到了就过来,答应了要一起看电影的嘛?我知道。” 顾沨就顺理成章没回答那个问题,但也没马上挂视频,他问了弟弟语文老师的住址才挂的电话。 公交车停停走走,林榛又坐了十几分钟终于到站。但他人还没下公交车,就在站牌底下看到一个异常眼熟的人。 等公交车停稳,林榛赫然反应过来,哪是眼熟分明就是顾沨本人…… 林榛千万个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慢吞吞下来,无奈笑着说:“沨哥,你在这跟我表演瞬移呢?” “我以为瞬移的首要条件是快,可这都过了十几分钟了。” “沨哥……”林榛就是想笑,又必须忍着,心道这个人怎么这么幼稚。 “弟弟呢?”顾沨直奔主题,边走边说:“你连这么简单的地址都记不住,还需要翻手机,难怪地理不好。我是怕你把自己弄丢了才打车过来的。反正你每天都会因为我而感动,现在不感动沨哥也不会怪你。” 林榛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刚才打视频他问起地址的时候,林榛没去过那地方所以记不住,只是简单地翻备忘录看看就被这个人揪住了小尾巴…… “那还真是谢谢你不怪我…” 林星序知道他哥要来,迫不及待地背上书包,在老师家沙发上如坐针毡。窗外稍微有点动静他就忍不住张望,一次又一次失望后终于把他哥盼来了。 从幼儿园起这小人就期盼他哥每天都能接他放学,一直期盼到现在,今天勉强算实现,难道不值得激动? 他就跟个小黏人精似的挨在他哥身边。礼貌对女老师鞠个躬,“杨老师再见。” “诶好,跟哥哥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了给老师打个电话。” “谢谢,麻烦杨老师了。” 兄弟俩从楼梯下来,林星序的嘴巴就没闲过,从最近他上了哪些课和同学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聊到语文老师刚才教了什么以及晚饭吃了些什么,一一跟他哥说得清清楚楚。口水都差点从他不间断的话语间淌下来。 林榛一只手帮他拎书包,默默感叹年纪不大,书包却塞满了,沉得很。他到楼下连忙换了只手拎,说:“星星,咱们先不回家,和哥哥的朋友去看电影,晚上再回去。” “好!” 听到不回家林星序显得更兴奋了,眼珠子转了几圈,仰头看着他哥,笑眯眯说:“果然跟哥在一起的时候才是最开心的,你不在家,我连电视多看一会儿奶奶就要念叨,烦死了。” “你再长大点,会发现他们还念。” 顾沨等在楼梯口恰好听到这句,笑了几声,“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看你弟的脸都变成小苦瓜了。” 林星序:“哥,他就是你的朋友吗?”第一次接触他哥哥的朋友,他还有点害羞。 “没错,就是我。”顾沨有点自来熟。 他顺手接了林榛手里沉甸甸的书包,话却是对林星序说的,“什么课就拿什么书啊,每天都背这么多也没时间看,还累。” “可是老师不让把书留在学校,放在家里,又怕忽然要上这节课没带书……” 林星序有点婴儿肥,眉眼间长得不像林榛,顾沨转念一想,或许他们两兄弟一个长得像妈妈一个长得像爸爸。 不早不晚,一辆出租车停在三人面前,林榛问都不问就知道是顾沨的周到。 这个人真的有好大的魔力,他能把一个原本有手有脚的人照顾得细致入微,这种能力真的太可怕了。 可怕的地方不在于能力本身,而是被照顾的人根本就没理由,也不想拒绝这种照顾…… 林榛又想起之前他问顾沨的话,虽然当时对方说是对朋友无条件的好,但这几天观察下来也没见他对别人有多好,这件事林榛决定不再亲口问,而是靠自己观察。 第六感告诉他,顾沨对他是有点特别。 车窗外又开始刮风了,也许晚上还会下一场雨,林榛开始担心该怎么回去了。如果没有弟弟在的话,他其实可以跟顾沨挤一挤,可现在他弟在性质就变了,被奶奶知道他带着林星序夜不归宿,会被告状的…… 有时候他也觉得好累,其实事情也不大,可他就是每次都要因为这样的小事而想了又想斟酌又斟酌,这个年纪,本不应该操心这些的。 程耀在包房里等了他俩半天不见人过来,说好买口香糖的,索性往回找。远远就见林榛憋都憋不住的笑容,还有个小孩在顾沨身边晃悠。 顾沨虽没笑,看上去心情也不错,和小孩说话,视线始终落在林榛身上。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在这你侬我侬呢。”程耀插到他两人中间,同样自来熟捏林星序的脸,边说:“还有个孩子,收敛点啊。” 他一手揽一个肩膀,侧脸看顾沨,“我的口香糖呢,一去不复返?多了个孩子,哪儿找来的?” “林榛他弟,你别胡说八道。”顾沨手肘杵他一下,无所谓道:“口香糖一次不吃会怎么样?实在要吃自己买去。” 林榛不合时宜咳嗽一声,摸纸擦鼻涕。顾沨问:“真感冒了?” 于是,程耀被迫跟着来了附近药店。 心里骂了顾沨一千遍。 顾沨说:“你什么症状和医生说说,好拿药。” 林榛有点不好意思,“喉咙痒,没别的了。” “弟弟,咱们走!”程耀要自己给自己买口香糖,他吃醋了。 林榛没说出所以然,在药店磨蹭了会儿,医师问得差不多才慢悠悠去拿药。顾沨看他一眼,笑道:“道理说马上吹风不能不马上感冒,上次也是,榛榛,你身体太弱了,缺乏锻炼。” 林榛坐在椅子上懒懒靠着椅背,他揉了把脸,又有点不自在,顾沨是第一个关心他病没病的。 “身体是不好,我以后夜跑。” “怎么不晨跑?” 林榛看他一眼,“起不来。” “这些,”医师看他一眼,提醒道:“换季容易上火感冒,身体锻炼确实重要,但要适当啊。” 林榛微微皱眉,医师说话听着有点矛盾。 “我觉得是冷风吹多了,正常咳嗽,没到感冒的地步,喝点板蓝根预防就行。”林榛笑着说:“没别的特别难受的感觉。” 顾沨拿着开的药看明细,说“你上次发烧没好几天吧。” 林榛面色变了变,开始发烫,“沨哥,你明明在小题大做!” “行吧。”顾沨起身付款,带着林榛往外走。” 林榛蹙眉:“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这药你先吃着,”顾沨瞄他一眼看表情,斟酌言辞,说:“这药放我出租屋,他们几个感冒了也能吃点。” 林榛有点错愕,但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话,“沨哥,你还真是……能说会道…” 再回来林榛真想去卫生间,把特意等在大厅的弟弟托付给顾沨带进去才去了卫生间。 可能是中午和下午都吃火锅,并且吃得有点辣的缘故,他不争气的胃疼,感冒不算还拉肚子了。 身体果然不经造…… 他在厕所蹲了十几分钟才出来,站直了感觉全身眩晕和疲乏,进到包房只觉得昏暗的环境真好睡觉。 大家才准备看电影,据说是一部不那么恐怖的僵尸片,林星序是这里边年纪最小的,被他们几个人护在中间。 顾沨坐在里边,身上盖了一块薄薄的小毯子,坐在绒毛地毯上背靠着沙发有点惬意。他首先看到林榛,朝他招招手招呼他来自己这边坐。 林榛也没多想,从后边绕到顾沨身边坐下,右边是顾沨,左边就是墙。 顾沨把身上的毯子分给他一半,“还是有一点冷的,你盖上这个躺着,毯子有两个作用,害怕的时候可以遮眼睛,冷的时候可以盖身上。” “沨哥真好。”林榛调整了姿势,盘腿坐着歪歪靠着沙发,“沨哥,你真的很好。” 作者有话说: 我真的好厉害,肝完一万二,厉不厉害,厉害!!耶耶耶 第14章 你在钻我的空子? 林榛看了个开头,没等到恐怖氛围开始,他头疼,眼皮子也越来越沉。 原本背靠着沙发,这会儿慢慢滑下来,偏着头枕着沙发。林榛毯子下的腿碰碰顾沨的,顾沨把耳朵凑过来轻声问他怎么了。 “我想睡一会儿。”时亮时暗的投屏依稀看到林榛正抬眼望着顾沨,他说:“不想睡床。” 秋千床看着是漂亮,睡着总觉得在晃,不踏实他不喜欢。 大家盘腿坐在地上,身后的长沙发正好没坐人,顾沨扭头把沙发上占位置的靠枕抽了几个扔床上。林榛等他把位子腾出来,都不用他说,自己就爬沙发上躺着了,笑嘻嘻地面朝顾沨小声说晚安。 顾沨觉得他今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睡,怕他感冒变发烧,手附在林榛额头上感受一番,对比了自己觉得没多烫才准他睡。 程耀递薯片过来,赫然看到个痴汉,默不作声又收回了手。顾沨看林榛的时间都比看电影的时间长…… 他隔几分钟就得看林榛睡得怎么样,幕布的光着实有点刺眼,他闷声不响往边上挪,用身子帮林榛挡晃眼的光。 正琢磨要不要去外边弄点热水进来给他把药吃了。林星序忽然说想尿尿,捂着裤裆站起来,厕所就在包房,但他一个人不敢去,下意识在黑暗里找他哥。 “哥,我要上厕所。” 顾沨自动带入‘哥’这个角色,给林星序比了个‘嘘’。爬起来发现林榛睡得还不错,这才领着林星序去大厅的卫生间,顺便接点热水回来。 林星序个头不高,站起来大概在顾沨的胸口的位置,说话看人的时候得仰着头,他瞄到顾沨手上拎的透明塑料袋,里面有药盒,指了指说:“我哥其实不爱生病,我妈都总夸我哥身体素质好。” “身体素质好?”顾沨摇头,不赞同道:“你哥可不好。发烧没好多久吹了点凉风就又感冒了,分明差得不行。” 林星序疑问:“我哥什么时候发烧了?” “前天,”顾沨问前台要了只一次性纸杯,没看到林星序古怪的神情。他指指门口,说:“卫生间在进门左拐,自己敢进去吗?” 林星序不好意思地摇头。顾沨就把纸杯和药都放在饮水机上陪他去,边走还不忘告诉他相信科学。 他越说林星序越害怕,嘴巴上只字不提,试图用说话来转移注意力。顾沨知道他们这个年纪的小孩特爱面子,他不戳穿,自己也跟着上了一个。 林星序话多且憋不住,没话找话问:“哥哥,你是要给我哥接热水吃药啊?” “流行性感冒不吃药很难自愈,会耽误你哥上课。” 两人一前一后出来,顾沨突然想起来问:“你爸妈这么忙,所以平时就你和你哥自己在家?” “和奶奶一起,”林星序没避讳,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但奶奶不怎么喜欢哥哥,有时候我觉得我哥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奶奶不仅不夸还不准吃饭。” “不准吃饭?”顾沨的表情看上去比看恐怖片时还耐人寻味,他不理解也觉得不可思议。 勉强控制住脱口而出的气愤,接着问:“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奶奶会锁门,我晚上起来看我哥还没回来就知道他在门口。”林星序苦恼说:“我都已经和奶奶说别锁门,她就说我哥是野孩子,不回来就别回来了……” 顾沨听着,一言不发。饮水机的灯变黄了也没见他接水。 林星序接着说:“我哥还不准我告诉爸妈,但这次我不管,我就要说。奶奶真的很过分,有时候明明是我做错了她也骂我哥。” “你爸妈什么时候回来?”顾沨揪心得很。 “不知道。” 林星序真不知道,他在家想起来就会问,毕竟爸妈在家的时候他哥才会在客厅逗留,否则就在房间闷着。但问了也没用,他妈妈只会说快了快了,没给具体时间。 包房里电影正是精彩剧情,乐梨怀里抱了个靠枕,她缩着脑袋挡住半边眼睛,另半边电影里边天黑了就眯着,当别人吓得哇哇叫的时候她啥也没看见。 林星序重新回到他中间的宝座,顾沨面色无异样,小心端着水绕过来,在茶几上放凉。 “回来了。”林榛不知什么时候醒了。 现场有点吵,顾沨挨近他问:“是他们把你吵醒了?” “没,我没怎么睡,你出去我都知道,”林榛缩成一团,瞟一眼幕布说:“只是不想动。” “那咱们就不动。我接了热水,温了你就把药吃了好好睡一觉。” 林榛鼻音重,嗯了一声小幅度伸懒腰,又把毯子掖在脖子以下,“沨哥现在几点了?” 顾沨偏头看手机,扭头回来告诉他,“九点不到,要回去?” 林榛在心里算了算,严凤娇今晚应该不会回来,即便要也不会那么早,十点回去应该不会被发现。 “十点再走,估计电影也结束了。”林榛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加入大家的行列,说时迟那时快,电影画面是棺材板崩开,一个脸部腐烂的僵尸,露着带血的两颗獠牙。 镜头一近再近,林榛毫无心理准备,白着脸吓得忘了出声。紧接着一只手过来挡在他眼睛上,顾沨嘲笑他。 “怕就别看,晚上回去自己睡不着的话,越想想越怕!” 林榛嘴硬,“我,我才不怕。” “看出来了,你不怕。”顾沨收回手仔细琢磨他的表情,似有似无笑着给台阶,“水凉得差不多,但我忽然想起药还在前台桌上放着,榛榛要不要和我去拿?” “勉为其难。” 林榛说着看他一眼,简单折好毯子,跟着绕后出去。 这个点大厅没什么人,偶尔有几声车喇叭,林榛摸了两张纸,边走边擤鼻涕。 “一会儿结束我送你和弟弟回去,顺路。”顾沨说。 “你顺什么路?”林榛没看他,大厅没找到垃圾桶跑去路边的垃圾桶扔纸,回来顾沨已经重新接了一杯热腾腾的水握在手上。 林榛接着刚才的话说:“你家不是在人民广场那一代吗?怎么顺路?” “以前不顺,现在开始顺。” “?” “我舅舅家在你们家小区附近,隔了一个条马路,”顾沨晃着手上的杯子加速散热,说:“我妈早就说让我去我舅家住两天,顺便陪还在幼儿园的表弟玩一玩,月考都结束了,反正没事做,就陪他玩玩。” “沨哥还有这么小的表弟啊?”林榛笑一声惹得喉咙痒,连着咳嗽,脸挣得通红。 顾沨这才开始拆药,看着他把药吞下去,将就剩下的温水泡感冒颗粒。 “明天能起来吗?”顾沨说:“星期一升国旗,迟到扣班级分。” “能吧。”林榛问也不问直接去顾沨兜里摸纸,感觉有流不完的鼻涕,索性撕一点下来捏成了团塞鼻孔里堵着。 顾沨笑他,说看着有点笨。林榛慢腾腾塞完另一只,瓮声说:“实际不笨就行,谁管看着?” “实际很聪明!” 顾沨还记得他自行车坏了,这几天都坐公交车。这条线的公交不那么准时,要么早得让人怀疑人生,要么晚得等不到。 “明早我骑小电瓶等你。”顾沨信誓旦旦说:“一定不会迟到。” 林榛诧异看他,迟疑一瞬,开玩笑说:“沨哥,你有没有发现你有点黏人?” “没吧,不是你说的,一个人骑车多无聊,得有个人说话,不是一个道理吗?”顾沨面上没太所谓,心里却很期待,“你得学会珍惜,过段时间我们或许就不顺路了。” “我珍惜!” 林榛见好就收,咕噜咕噜把药喝干净。顾沨表示很满意,竖起大拇指点在林榛脑门上仪以示夸奖。 “沨哥你好幼稚。”林榛只是轻轻晃脑袋,等他自己把手拿开。 “你不知道,药这东西苦,小孩一般不爱吃,如果吃一次就表扬一次,他就知道乖乖吃药会得表扬,下次生病再吃药积极得很。” “你在钻我的空子?”林榛和顾沨说过他喜欢被表扬。 “也不光是吃药啊,”顾沨拍拍林榛搭的肩,“能表扬的地方多着呢,你以后慢慢就会发现。” 两人没再回包房,在大厅沙发坐着玩游戏,电影结束林星序小跑出来坐他和旁边看着。 “结束了,哥我们回家吧。” 这小孩说走就走,拦都来不及,林榛几步追上去,拉着他回来:“稍微等等,这把游戏马上结束了。” 林星序:“可是我有点困了。” 林榛顿了顿有点为难,顾沨直接把手机递给林星序,“坑队友是不对的,但我就一上单,你随便玩。” 林星序确实喜欢玩游戏,被对方拿捏了,拿着手机小心翼翼看他哥,就像在问:我可以玩吗? 林榛没抬头,“玩吧,马上结束了。” 顾沨当甩手掌柜,过来和林榛挤一个沙发,看着他的操作,夸奖说:“手速好快,没少玩?” “初中喜欢玩,高中就不怎么碰了。”林榛被偷袭送了人头,拉地图看他弟普攻和小兵肉搏,没忍住笑了几声。 林星序的表情相当专注,属于又菜又认真,顾沨收回视线定在林榛脸上,林榛感受到他的视线抬眼迎上去,不料距离过近,对方的呼吸都扑脸上了。 林榛心里有鬼,慌乱之下把自己手机塞给他,边说:“你玩,我,我去趟卫生间…” 作者有话说: 顾沨:你今天已经去过很多趟卫生间了。 第15章 林榛觉得自己完蛋了。 回家躺床上林榛怎么都睡不着,翻身压到呼呼大睡的林星序,才想起这小鬼在他床上。被恐怖片吓着了不敢一个人睡,趁他哥还在洗漱的间隙抱着枕头直接钻人家被窝。 生怕被赶走,煞费苦心用椅子垫着把房间灯泡拧了…… 林榛勉强收留他,但不习惯身边多个人,下意识侧身背对着。 卧室白色的窗帘不遮光,透进路灯朦胧的光晕,交接的缝隙刚好能看到顾沨等过他的那盏路灯小半截。 脑中不自觉浮现了画面。 顾沨坐在黑色电瓶上,长腿微屈,一双蓝白的运动鞋踩着地。会是什么表情呢?林榛仔细回忆,应该在笑,顾沨大多时候和颜悦色好相处。 他好像喜欢穿宽松的休闲装,颜色单调,穿在他身上特有味道。 顾沨顾沨…… 这个名字有点好听。 黑暗里林榛脸红了。 他又回想起晚上那会儿慌乱间去卫生间,结果差点走错门,被顾沨抓着胳膊拉回来带到男卫生间……恨不能刨个洞躲起来… 顾沨打趣他,说:“这么着急啊?男女都不分了。” 林榛忘了自己当时说了什么,当着顾沨的面洗了个手重新出来。回来路上幸好有林星序在絮絮叨叨气氛才不至于尴尬。 因为林星序害怕,顾沨把哥弟俩直接送上了楼。林榛觉得不厚道,拿了件外套又把顾沨送下了楼。 “沨哥,到家了给我发消息。” “行,”顾沨摆摆手,“手机别静音,我明天打电话叫你,” 林榛被这句话烫了一下,顾沨紧接着说:“一起去学校。” 回想到这林榛更加睡不着,掀被子捂住脸,满脑子都是顾沨的脸挥散不去,他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他说明天会打电话给他。 完蛋了。 林榛觉得自己完蛋了。 是不是太久没被这样特别对待,所以才忽然对顾沨升起这样乱七八糟的情绪?林榛清楚地知道,这感觉绝不是把顾沨看作朋友才有的,太怪异了,林榛胆怯得一秒不敢深究。 越是逃避,夜深人静的现在越是清醒。 林榛自己问自己:你是不是喜欢顾沨。这两个字在他的认知里越来越清晰,颅内地震,‘轰’的一声,林榛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 脑子里有个声音反复地问他喜不喜欢,林榛拍拍脸本能摇头,可当‘不喜欢’三个字即将脱口时,他犹豫了。 一夜失眠到天微亮,林榛感冒更严重,头脑昏沉嗓子沙哑,眼睛酸胀却仍没有半点困意。 他摸手机看时间,六点整,体感温度冻人。昨晚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顶置了顾沨的聊天框。 林榛说了晚安后顾沨也说了,此刻林榛盯着那两个字愣神,或者说在打发时间等顾沨的电话。 6:30顾沨准时来了电话。林榛已经起来收拾好了,第一时间看到但故意没秒接,清了清嗓子,做足了心理准备接听。 顾沨的声音有点温柔:“榛榛醒了吗?” 林榛捏着校服倒数第二颗扣子用劲儿扣,嗯了一声。顾沨接着说:“现在挺早的,外边有点冷,我准你再赖十五分钟。” “可我睡不着,昨晚…”林榛轻手轻脚往窗边走,原本只是想望着那盏路灯说话,赫然看到底下正坐在电瓶车上打电话的人。 林榛惊讶问:“你怎么就到了?” 顾沨抬眼,迎着半拉开的窗帘也看到了林榛,抬手朝他挥了挥,“我生物钟是六点,你感冒严重了。”顾沨听他声音不对劲,补了一句,“吃了早餐再吃药,不过,你先在被窝里暖暖,现在起来冷。” “来都来了还准我再睡会儿,”林榛唇边带笑,小声说:“冤大头。” 顾沨不赞同他这话,“不冤,我头也不大,冤大头说谁?” “谁听就说谁。” 林榛潜意识不想他久等,挂了电话拿上校服外套,回过身才反应过来他弟还在睡,避免他迟到临走给设了个闹钟。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严凤娇无论怎么忙都会惦记着他的小孙子,会赶回来给林星序做早饭。 顾沨给早起赶作业的程耀回了个消息,刚揣好手机林榛就跑了下来。书包拎在手上,外套也没来得及穿担在手臂上。 “不是说给你十五分钟吗?”顾沨看他跑得急,气喘吁吁的,忍着笑说:“现在还很早,没那么急。” “等待本身就是一件烦人的事,我不喜欢等,也不想别人等。” 书包被顾沨接走了,林榛站他面前套外套。入秋的早晨只穿校服外套会有点冷。顾沨提前备了厚点的外套递给他,边说:“烦不烦要看等的是谁,我觉得有意义的话,等待过程也会快乐。” “嗯?”林榛听清了但没太明白。 顾沨靠着车头,一只手撑着半边脸,仰着下巴看他,“我说,等你我就不烦。” “……”林榛恨自己的多嘴,咳了咳,“那我更不想你等。” 坐上电瓶车林榛突然畏首畏尾,他不敢把手放顾沨兜里,也不敢贴着耳朵说话,更不敢靠着他挡风。 他有一瞬觉得负罪满满,为自己对顾沨乱七八糟的想法感到羞耻和愧疚。 即便这样仍旧忍不住借路灯偷看顾沨的侧脸,顾沨成了他的视线中心,太投入就忘了拂面而过的风其实很冷。 林榛心里一阵阵悸动,他好像走了个大运,顾沨就是这个大运。 失眠的人第二天精神很足,打了鸡血一般。到第三天就挨不住了,尽管一夜好梦起来脑子还在昏沉。 早上下了雨,顾沨没骑车,撑了把伞在楼道口等他一起去坐公交车。林榛不知道下雨,正好没带伞,懒得折回去拿和他挤一把。 “昨晚睡得怎么样?” “还行。” “声音差不多恢复了,这两天多喝热水,养一养。” 林榛听着,偶尔点头。 雨带来了冷空气,他缩缩脖子让顾沨把伞打低些,略显心事重重。周一上午老袁的课通知了家长会时间,占用了周五最后一节体育课。 昨天从顾沨出租屋一起回来,林榛想了想还是打了个电话给钟颖芳,意料中被委婉告知抽不出时间来。 林榛习惯了,初中后他爸妈就再没时间参加他的家长会。 但单用一个忙字打发不了老师。 还有个人也在焦虑。第二节 大课间下雨取消了,乐梨从他们那栋楼翻山越岭来找林榛。抱了一堆零食猫进教室,蹲在看错题集的林榛面前。 “林榛,我喊你哥行吧?咱们的秘密补课什么时候开始?”一般来说召开家长会之后距离下回月考就不远了,她心里急,就怕输给唐景初抬不起头! 应允过的事林榛从不会反悔,合上错题集问她:“你准备什么时候?” “今天怎么样?”乐梨眼睛放光,“直到下次月考前一天我在未来自习室都找人提前占了位置,咱们悄悄地来?” 林榛佩服乐梨的决心,点头的工夫顾沨离开座位过来了,把蹲地上的乐梨拎着后衣领带起来。 “找林榛干嘛?” “我”乐梨不想说实话,悄悄对林榛挤眉弄眼,把手里的零食全放林榛桌上,解释说:“我发觉林榛最近瘦了,专门来投喂。”说完不忘讨好地朝顾沨龇牙笑笑。 顾沨这才把视线定在林榛脸上,“确实瘦了点。” 林榛莫名尴尬,灵机一动抱着错题集起身推顾沨去他的座位,“沨哥,我收集了几道地理题,你给我讲讲。” 乐梨一溜烟跑了。 “说实话,她找你干嘛?”顾沨问。 “就上次和你说的补课,”林榛觉得这件事他做得不厚道,极力挽救,低声说:“乐梨不想别人知道,沨哥,你装不知道吧…” “求我。” “嗯?”林榛蹙眉,“怎么求?” 顾沨期待望着林榛的脸:“喊沨哥,甜一点。” 第16章 最好骗。 甜一点… 林榛理解得甜就是软软地说话,但他有点不好意思软,憋着憋着脸红了。 他换着方向捏圈重点的红笔,悄悄抬眼看身侧的顾沨,和对方视线撞上的刹那没忍住笑了。 “沨哥…” 这俩字在顾沨耳朵里听着就甜得很。 “怎么了?”顾沨不忍心言语上欺负他,伸手捏着林榛的后脖颈,抓了两下,“榛榛,你这表情就跟我欺负你了一样,我欺负了吗?” 林榛扭扭脖颈没挣脱开,挑眉说:“还掐着呢,沨哥觉得呢?” “我觉得,你俩能不能先考虑考虑我的感受?”程耀从卫生间回来就变天了。林榛霸占他的座位不算,俩人‘甜蜜’得很,简直没眼看。 林榛瞄一眼顾沨,把凳子还给程耀自己则和顾沨挤一张。 “我没说我现在要坐,整这么寒酸。”程耀一屁股坐在课桌上,晃着腿,“讲题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我也很差的!顾沨你非要我说你偏心才肯带我?” 顾沨把手搭在林榛右肩,下巴枕在左肩,肉眼看着就像正抱着他。 “林榛肯学,你肯抽玩的时间学?” 程耀一顿:“当我没说。” 林榛忽然想起和顾沨密谋换座位的事,还没和程耀本人说,趁着这次机会简单说明了情况,为了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可恶,林榛用胳膊肘杵了杵顾沨。 顾沨会意,帮着说:“林榛地理偏科严重,我给他补一补,省得又被叫家长。” “还有呢?”程耀其实都知道,但他就是想装给顾沨看,“没别的理由了?” “还有…我想坐这儿。”林榛尴尬笑笑,“不至于离门口太近,也没像中间左右有人来往,夏天吹风冬天透气,挺好的……” 顾沨好笑问他:“你把好处都说出来了,别人还能让给你吗?” 林榛没来得及说话,程耀礼貌发问:“请问两位是在征询我的意见,还是已经把我安排好了?” 林榛笑,但是不说话。 程耀白了他两人一眼,摆摆手说:“一人欠我一杯奶茶,我要喝最贵的水果鲜榨汁!” “行。” 下节数学,程耀书也不带跑林榛位子上和班长坐。扶了扶没镜片的黑框,自来熟和人家说话,你一言我一语,看样子有得聊。 林榛收回视线,重新坐回程耀椅子上,摊开面前的错题集说:“我和班长就没什么话说,我以为是她文静内向,原来是我不够主动啊……” “主动什么主动?”顾沨在他额头上不轻不重敲了一下,“让你算得经纬度,有苗头了吗?” 涉及地理的都是伤心事儿,林榛倍感心力交瘁,再看眼笔记仍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指着那截出来的一角地图,“再讲讲?” 顾沨笑了一声,加上这遍第三遍了,林榛的小脑袋瓜不灵光,固执得很,说不会就是不会。 那能怎么办,只能不厌其烦地和他举一反三多说几遍。 大概是真的很不喜欢,林榛同学听着听着有打瞌睡的征兆,眼皮子重得撑不住。顾沨也确实不适合辅导人,看他困了就哄人家睡觉。 林榛连着几天顶着黑眼圈来学校他看在眼里,没问原因,但他能想着补觉才是好事。顾沨把桌上乱七八糟的书挪到程耀桌上,接着和林榛换了个座位让他靠窗边好睡觉。 “下次换座位就让你坐在里面。”顾沨边整理桌上的书,翻着林榛那本视为珍宝的错题集。 “那多不好意思,”林榛闭着眼睛,唇边一抹狡黠的笑,没几秒睁开了,靠过来盯着翻本子的人看。 顾沨:“怎么?” “沨哥,你怎么这么轻易就把宝座让我了?”林榛回忆说:“你这个座位我看了好久了。换位置的根本作用是防止斜视,你倒好,赖着就不走了。” 顾沨反问:“你说,我凭的什么?” “本事。”林榛幽幽瞟他一眼,故意阴阳怪气说:“是啊,是我林榛没本事…” “你本事大得很,”顾沨半开玩笑半认真说:“这样吧,以后我跟在林榛屁股后面跑,我的本事就是你的!” “狐假虎威?” “ 这四个字听着还不错。” ─ 乐梨放学在校门口等林榛,大大咧咧地坐在小卖部门前的长椅上,也不是他们班放学早,而是她以上厕所为由提前出来了。这样做的根本目的是为了避开唐景初。 虽然说是每月一考,但把讲卷子和玩的时间另算,正儿八经上课的时间就三个星期。晃眼就又要月考了,本来玩得开开心心的,她心里就像跟着什么事儿似的。 乐梨拆开第二根棒棒糖塞嘴里,再抬眼看,终于从校门口那堆出来的人中看到了林榛和顾沨。 顾沨白色校服,外套整整齐齐地穿在身上,而林榛的则担在手臂上,时不时甩两下。 两人一路往外不知在说什么,就见顾沨一脸严肃,林榛眼睛笑弯了。 眼睛笑弯了的林榛看到这边的乐梨,随即扭头又和顾沨说了句什么,对方摇头拒绝,林榛看样子是在争取,好说歹说顾沨终于勉强答应分道扬镳,就林榛一个人过来了。 “我刚以为你要带顾沨一起去,吓死我了,他去,唐景初肯定也跟着去…” 可乐梨是真想偷偷摸摸地学,当初她信誓旦旦说一定会比唐景初考得高,这会儿被发现开小灶那多没面子…… “唐景初应该不知道。”林榛站他对面,“我过来是想和你说我得去书店兼职,两个半小时就可以了,你要不先去未来自习室等我?” “我知道,我知道。” 乐梨知道林榛兼职这回事,她本以为只是周末兼职,没想到平常也要。 乐梨说:“没关系,那我先过去自习室等你。对了,你晚饭别吃,我请你。” “我结束都几点了,不用等着一起,你先吃,我也吃了饭再过来。”林榛正准备转身,答应过来这可能是因为乐梨麻烦他所以不好意思,笑着补充道:“虽然说是给你补小课,但我还不够格,对我来说你是为我基础巩固,咱俩扯平了。” 乐梨满脸写着感激,就差点没给他一个大熊抱,“林榛你真的是个男菩萨!” 她没敢怎么磨叽耽误林榛,还有一点,他们那栋楼虽然在这最里面,保不齐唐景初这会儿就出来了,避免碰上多尴尬,她先跑为敬! 林榛从马路拐角小跑下来,顾沨还在那儿等他。 清一色白校服藏蓝校裤的学生往顾沨那边走,只有顾沨格格不入,站边上等着。身高比别人高出小截,样貌也俊,是那种让人看了第一眼会回头的干净爽朗。 林榛默默想顾沨生得真好,五官出众,配上一张白净的脸,林榛胡思乱想心虚得很,距离这张脸越近,心跳莫名其妙越快。 这感觉太难说了。 起码在他前十几年的认知中,不该是对男生产生这样的感觉。 竟然是心动…… “诶,这位小同学,请问附近有没有打印店啊?” 林榛光顾着看顾沨了,没注意就要撞上一个人,幸好刹车及时! 他没看清人这人,是外地口音,林榛陌生又熟悉,普通话不标准,一句话普通话乡话来回切换。 林榛能听得懂…… 林榛扭头看,是一位穿着深棕色皮夹克的中年男人,或许年纪很大,脸部过于沧桑,长得很瘦,有点眼熟。 等他定睛看清这人面相的时候,心里有什么东西‘嘭’的一声炸开了。 王建伍。 这个名字和他的长相,林榛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所有痛苦的回忆全都来自这个人。心理阴影从来都没有消退过,他看到这个人就会条件反射地呼吸急促,捏紧了拳头仍旧控制不住地颤抖。 破旧上锁木门,烟尘荡漾雾蒙蒙的房间,潮湿泛着令人作呕的霉味。还有永远都挥发不完的酒气。 此刻就好像有一股劣质又刺鼻的酒气侵袭鼻腔。 是梦魇啊。这个人怎么就从古茶镇千里迢迢来到这儿了?怎么能突然在十几年后又出现了。 “附近有复印店,沿着这条街一直往上,过一个路口正数第二家就是。” 林榛面色淡定,就像不认识这个人。袖中的手颤抖得不像话了,说完还对对方笑了笑,然后大步继续往前走。 王建伍跟了两步:“等等同学,那复印店可以打一寸照吗?” 林榛被王建伍拉住了胳膊。 “我要去警察局办证明,人家说一定要两张一寸照,说这附近有点可以照,你能带我去吗?” 林榛就像被点了定身穴,被对方抓着胳膊的手没有任何要反抗的迹象。这是自小留存下来的听话,仿佛敢有一点忤逆,下一刻这男人就会抬起手给他一巴掌。 “林榛,你认得他吗?”顾沨大步跑过来,一把把林榛拉到自己身边检查了他全身上下,“认得吗?” 看到顾沨的脸林榛才勉强回过神,连忙摇头说:“不认识,就是问路的,他想去打印店拍一寸照,不知道怎么走,想我带他去。” “这样。”顾沨的语气仍旧一点也不客气,给王建伍指了个方向,“就往前一直走,第二家就是。门上贴了很多广告,打印复印拍照什么都可以,你自己走过去吧,我们要往这边走,不顺路。” 王建伍始终在看林榛,那眼神是打量,像在确定什么。视线过于赤裸,顾沨心里火大得很,尽管觉得这样不礼貌,还是带着林榛直接走了。 林榛一路上不说话,顾沨没忍住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你怎么这么笨,他刚都拽你胳膊了,既然不认识也不知道甩开。万一是什么不法分子或者神经病怎么办?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 “我…我以为就只是一个问路的,没想到他会抓着我。”林榛脸色有点发白,扯出一抹笑“谢谢沨哥,我确实没什么安全意识,该打,你要不再打我一下?” 林榛拽着他的手拍在自己的脑袋上,“下不为例,再有下次你就打重点。” 顾沨本来还有点生气,这会儿被他蠢里蠢气的模样逗笑了。 提醒说:“以后记住了,不认识的人要保持距离,保持警惕心,你这种学生最好骗!” 第17章 这哪能一样。 顾沨每次都宣称没事做,闲着无聊陪林榛在二手书店把兼职的这两个半小时忙完。 他会拿一本书,坐在树底下看。有人买书林榛就去忙,没有人他就坐顾沨边上一起看那本书小说,或者聊天。 今天天气还算不错,但光顾书店的人没平时那么多。林榛结完账从店里出来在顾沨旁边坐下就开始发呆。 看着像盯着书,其实思绪不知道漂到哪里去了。 他的眼神不聚焦,这才让顾沨看出来。他就这么一句话不说看着林榛,等发呆的人回过神来,面露诧异,“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顾沨:“我才想问你怎么了,到书店到现在都不在状况,是哪里不舒服?” “哦…”林榛垂眸,视线掠过顾沨手里的小说,“我在想星期五的家长会,我爸妈都没空。” “这有什么好焦虑的,袁老师好说话得很,你把事实告诉他,他不能怎么样。”顾沨也没什么心思看书了,和上趴桌上,说:“晚上你不是要给乐梨补历史吗?要不我也去?晚上咱俩还能一起回家。” “不用,”林榛似乎叹了口气,跟着趴桌上,“补习完都很晚了,而且你爸妈不是回家了吗?晚上咱们就不顺路了。” “回来了我也是回我的出租屋睡啊。你就是不想让我跟你一起去,”顾沨忽然坐直了,手扶平书的折角,故意阴阳怪气说:“乐梨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帮她保守秘密,但我告诉你,唐景初其实什么都知道,这事只有乐梨觉得是秘密。” 林榛蹙眉:“他怎么知道的?” “不告诉你。” 林榛不问,但他知道不会是顾沨。 汤老板闲来无事就喜欢在店里边看电视边按计算机,鼻梁上架着那副没有度数的眼镜。扶了扶,关了电视慢悠悠走出来,“小榛,今天不怎么忙,赶紧跟你同学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 林榛知道,汤老板这是又想关门去玩儿了。他说:“您要去哪就去吧,我再看一会儿。” “什么话,我哪也不去就是想让你早点下班。”汤老板吹着哨子弯腰看他门口放的那些花草,“你是不是又生病了,脸色看起来不对劲,说话声音也虚。这两天多喝热水,换季呢,一不小心就病了。” “你自己听到没有?”顾沨赞同,附和问。 林榛乖巧点头,跑店里拿书包和汤老板打了声招呼拉着顾沨往外走。 他想先吃了饭再去自习室,把书包递给顾沨帮忙拿着,把拎在手上的外套穿好了再背上书包,边说:“沨哥有什么想吃的吗?我请你吃饭。” “那就路口那家炸酱面吧。”顾沨望他一眼,“明天去我那,我做给你吃。” 林榛说:“得看我有没有时间。” “我这不是在提前预约吗?”顾沨问:“林榛同学,请问我预约上了吗?” “行,预约上了。” 两人从书店下来一前一后进了面馆。顾峰和他几个朋友经常来这吃面,老板认得他,林榛倒是第一次见。老板把面端上来还调侃顾沨是不是换新朋友了。 老板也不说明白是什么朋友,听得林榛不自在,别别扭扭把面吃完了。 乐梨选的位置在二楼,吃饭回来坐自习室椅子上换了无数个姿势,玩了一个多小时手机终于把林榛盼来了。 晚上7:00整,天慢慢暗下。林榛一个人上来,轻手轻脚地放下书包,“等久了。” “我也才吃了饭,刚来没事儿。”乐梨恢复打鸡血似的表情,面前是垒得高高的辅导书,看成色和页面,每一本都新崭崭的。 林榛说:“以后咱们就七点在这集合吧,不至于浪费你这么多时间。七点开始八点半结束,学一个半小时,刚刚好。” “行。” 林榛实在不知道历史这样的学科到底该怎么下手,凭感觉给她勾了几个一定要背知识点,接着抽出这次月考的卷子问她:“老师讲卷子的时候你听明白了吗?其实平时专心点,老师说的勉强记得住,应付考试足够了。” 乐梨苦兮兮说:“我可以说我没听课吗?” 林榛沉默。 “那你有没有那种速成方法,我只要下个月月考能赢唐景初就行,不贪多!” “速成……有也有,那咱们就针对月考这个单元去学。不过像历史这种学科,或多或少会牵扯到之前的知识点,你得边摸清楚要考的这一单元还要把之前的课文内容大概了解了,分数就不会太低。” “那你对我有把握吗?我只想超过唐景初…”乐学渣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林榛。 “反正还有一两个星期做准备,咱们每天学一点,你多刷刷题,文科就是得题海战术,有付出就有回报,我肯定对你有把握。” 林榛记得顾沨说过,唐景初成绩好得很,乐梨是赢是输他还真没把握,全在唐景初一念之间…… 乐梨斗志昂扬,“那行!我就等你这句话。” 林榛拿着乐梨的课本勾重点,乐梨则拿起林榛那本白色错题集看,下午就见他在看的。 厚厚一本,差不多要用完了?这对她来说算得上不可思议。乐梨长这么大没擦完橡皮橡皮丢了,没写完一支笔笔也丢了,没用完一个本子学校放假了,总之学习类的她都剩半截。 用完一本本子地成就感她愣是体验不到! 翻着翻着就到了靠后几页,和前面的字迹明显不太一样。前面的有笔锋但是清秀又有力,靠后面地写得非常有个性,不算潦草。对比起来一个收敛,一个洒脱。 “这是顾沨的?”乐梨问。 林榛抽空看了一眼,“我的,但是有些题是沨哥写的,他嫌我的解题步骤啰唆帮忙简化了。” “那顾沨也太好了吧,”乐梨往后又翻了几页,合上了错题集凑过来看林中这边的情况,她说:“周五的家长会都不知道怎么办……我爸妈来要知道我成绩这么差,寒假出去玩的计划就要泡汤了。” “寒假你们去哪玩?”林榛停下手上的笔,问:“程耀他们也会去吗?” “会啊,我们几个暑假就约好的,去外地跨年,那地方我了太喜欢了!”乐梨邀请说:“林榛,你跟我们一起去吧,几个朋友在一起跨年好玩又热闹。” 林榛其实光听着就很想去,第一个年,他比谁都想和顾沨一起过,可他做不了这个决定,这些事情必须经过钟颖芳的同意,可他没想和钟颖芳开口。 “可能等要到元旦节了才能做决定,不过你别太抱期待。你们几个玩,一样的热闹。” “这哪能一样!” 林榛笑而不语继续埋头苦干。 其实一个半小时做不了多少事,林榛把乐理这段时间需要学习的内容整理好递给她,之后就在旁边陪着学习,写了一张卷子修改到一半时间就差不多了。 乐梨家里有人来接,像她这种平时不乐意学习的人主动提出要去自习室学习,家里人高兴还来不及,赶着来接送。 林榛等她坐上车后才往自己家方向走,忙完一天真真正正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又想起了王建伍这个插曲。 王健伍白天的反应分析下来,他应该以为林榛没认出他。毕竟从古茶镇被接出来的时候林榛也才四五岁,这点年纪大的人记不住人很正常。 可林榛又怎么会忘记王建伍这个梦魇呢? 甚至连他生活过的土房子,林榛闭上眼睛里面的每一寸历历在目,那个被他当镜子照的水坑以及那床常年霉味熏人的被子。 说不心慌是骗人的,他越想越焦虑,反复担心,王建伍到底有没有去找钟颖芳。 他是不是想把自己带走了,这么想着林榛就不只是心慌了,还有从心底蔓延出来的害怕和恐惧。 倘若又回到古茶镇的话,他的一生是不是就要完了。这是他不能选择的重蹈覆辙。林榛好恨自己怎么还没长大,如果长大了就不需要什么监护人,他自己就能照顾自己。他有选择自己该怎么做的权利。 林榛其实还有个大十岁的哥哥,是王健伍第一任妻子所生,和林榛是同父异母的关系。他们在古茶镇见过两三次,印象中这个哥哥对他很好。 十一二年过去,他不知道这个哥哥到底在哪里,当时才15岁就辍学步入社会,现在怎么样了… “林榛,怎么走路都不看路呢?” 是顾沨的声音。 林榛慌忙抬脑袋看他,忘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是自己在脑中想想而已,这会儿表现得像被撞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有点慌,“我,我在想乐梨刚才问我的那个题目。” 顾沨拍了他书包一下,“走,我送你回家。” 林榛才想问他为什么还没走,对方突然来句送他回家,给他弄得非常不好意思。 顾沨这才解释,“你还记得放学那个拽你的男人吗?他竟然跟着你到了自习室,刚被我骂走了。” “什么?” “再有下次咱们就报警,你一个人我很不放心。” 林榛却问:“你刚才骂他的时候,他有没有说什么?” “他能说什么,我一说要报警,他走得快得很。行为怪异就跟个变态一样,缠上你就不放了!”顾沨有点生气,同时心有余悸说:“你这几天最好都不要自己一个人走,我还骑小电瓶早上来接你,放学送你回去,骑车又不是走路,很快的。” 换做以前林榛会拒绝,可这个节骨眼上他也很害怕,害怕单独和王健伍对质,害怕王建伍那句跟我回家。 林榛舒了口气,“沨哥,谢谢你。” 第18章 回家。 林星序一直守着阳台,看他哥过来了连忙跑下楼梯来接。放学回来红领巾都没摘,歪歪搭在肩膀上,礼貌和旁边的顾沨问好,迫不及待和他哥说:“哥,爸妈回来啦了。”晓。櫻 “回来了?”林榛虽意外,点了点头没说别的。 顾沨听说他爸妈回来了,心下放心不少。准备回去了,林榛牵着他弟在路边陪顾沨一起等车,“沨哥到家了给我发消息。” “行,带你弟赶紧上去吧。” 林榛答应着,还是等他上了车才转身上楼。林星序说:“哥,一会儿奶奶说你坏话,你别不说话,得和爸妈告状!” “告什么状?”林榛笑他:“小小年纪就想着告状,同学最不喜欢打小报告的人,你注意了。” “管他们喜不喜欢。”林星序小声嘟囔。 林氏夫妇下午回来的,这会儿吃过晚饭在客厅和严凤娇家长里短。林榛进门,坐在中间的严凤娇大嗓门说:“我就说吧,他成天野得很,不玩够都不回来,放学那大段时间也不知道干嘛了去了。” “妈,你就少说两句,小榛都回来了。” 严凤娇冷哼一声,“回来怎么了,话就是说给他听的,才高二就只知道玩了,还能有什么出息。上回我不在家,他带星星去看什么恐怖片,星星这么点孩子能看什么恐怖片,吓着了怎么办,何况一点营养都没有。林榛别的不会,尽会带坏人!” “奶奶,我没说我怕,而且回来那天晚上哥陪我睡的,我一点也不怕。”林星序过来坐在钟颖芳身边,接着说:“怎么能我爸妈一回来就给她们告状呢。我哥这么晚回来没去玩,去自习室学习了,学习难道也有错啊?” 严凤娇宠林星序,拆台也忍了。 林榛换好鞋从门口过来。乖巧和林氏夫妇打了招呼,又和严凤娇问好,本不想在客厅过多停留,碍于钟颖芳的邀请,他把书包放回房间又折回来坐在林星序边上。 钟颖芳穿了件黑色针织衫,齐肩的长发用一个银边的卡子固定,戴个眼镜,生得偏温柔相。她旁边的林岩生得有点凶,是个少言寡语的人,不笑也不爱说话,教育子女的事情一般落在钟颖芳身上。 钟颖芳看着他榛,问:“你的地理最近有起色了吗?” “有的,最近一直在学地理,下次月考应该能起来。”林榛不喜欢这样的交流,有种必须屏住呼吸得小心翼翼。 钟颖芳又问:“都在学地理,那其他科目呢,就不管了?” “都在学,只是花在地理上的时间比较多。” 林榛有点心累,今天发生的事情其实不算多,但一个王建伍就把他整个人的思绪占满了。 他和钟颖芳的交流除了学习就是学习,此外没有别的多余的话题,林榛自己也感觉出来了,夫妇俩和他的关系相比起林星序,无形的要疏远些。 小时候他还不太懂,等稍微大点就明白了,或许真的有亲生和非亲生的区别存在,他们一方面对林榛是领养的这件事闭口不提,一方面在严凤娇强烈的嫌弃下,或多或少会生出点后悔。 后悔为什么要多余养个孩子,这些资源省下来,林星序就能接受更优质的教育。 林榛骨子里的自卑瞬间蹦出来了,他甚至在想到底该怎么讨好他们一家人,才能不被送回古茶镇。他要好好学习,让他们看到希望,看到可以得到回报的希望,他想留在这里。 林榛主动说:“妈妈,你工作忙完了吗?我家长会定在了星期五,袁老师说这次挺重要的,家长最好不要缺席。” 他想,在老师眼里,他是个值得被培养的好孩子,能留住钟颖芳吧,能的吧…… 一旁一直听着的严凤娇不乐意了,突然开口说:“你星期五家长会,和星星学校的活动时间撞了。他们学校举办什么亲子活动,恐怕没时间给你参加那个什么家长会,你们学校也是,动不动就开什么家长会,是学生学习还是家长学习?” 林榛解释说:“是学习汇报,我们课程第一阶段结束了,做了总结,老师可能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吧。” “即使是什么总结和家长有什么关系?有什么事要交代也是交代你们学生,自己父母要能教,那还把孩子送学校做什么?”严凤娇嘴里不饶人,“恐怕去的人也不多吧,学校事儿多。” 钟颖芳看样子不太赞同严凤娇的言论,可碍于敏感的婆媳关系,只得等她说完了才道:“星星的这个亲子活动他爸爸一个人去就够了,我去帮小榛开家长会,也想听听老师怎么说,毕竟都高二了,该紧张还是得紧张起来。” 林星序虽然很不想和爸爸一起参加亲子活动,但是如果是妈妈要去帮哥哥开家长会的话他就很乐意。 刚想点头,严凤娇又不乐意了。 “这个怎么能行?那学校发的文件就白纸黑字写了需要爸爸妈妈一起去。亲子活动肯定要父母都在,万一其他人都有父母,就咱们星星只有爸爸在身边,别人怎么看呀?不行,你俩都得给我去!” 她原本抱着抱枕,这会儿扯了扔在旁边。她瞟一眼林榛,虽然努力克制住内心那股厌恶,可表现出来的冷漠,仍旧让人看了心理不适。 严凤娇:“林榛的家长会我去就是了,不就杵那听两节课嘛,我去就行了,你们俩去星星学校。”说完,她还不忘小声念叨:“开家长会早不说晚不说,非得在星星学校也有活动的时候说出来,这不是诚心耍坏吗?” 她的意思是林榛在争宠,毕竟从小这孩子在她眼里心眼子就多,否则怎么会把钟颖芳糊弄得轻易就领养了,带回来后即便自己有了孩子也没想送回去。 不就是这孩子会耍手段吗?装得乖乖巧巧的,也不知道心里想的是谁。他们老一辈的思想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养不熟。 白白给别人养孩子的事情傻子才会做,她儿媳妇显然就是这个傻子! “好,那就麻烦奶奶帮我开家长会,星期五下午四点到学校就可以了。”林榛表现得不卑不亢,仿佛刚才那些碎碎念以及那些不那么中听的话没听见一般,“我去洗个澡,还有点作业没写完,接着写了。” 林星序也坐不住,拎着沙发上的书包回自己房间。 这边林榛的房间门才关上,严凤娇忍不住内心那股躁动:“这孩子越来越叛逆了,饭都没怎么在家里吃,你们不在的这一个半月,我这把老骨头都得看他的脸色。等过几天说不定就教唆星星一起说我不给他饭吃。” “妈,没有人这么说你,”钟颖芳身上有许多事情没忙完,也是想着儿子的童年不能留下这么个缺憾才和他爸特地赶回来,最需要好好休息的时候听到这些碎碎念难免心情不好。 林岩和微信客户谈,收好手机面色严肃说:“上了年纪就别熬夜了,这都快十点了,妈,你再看会儿电视就进去睡吧。” 严凤娇平时这个点大概要去公园溜一圈,今天是他们回来才在客厅待着,打了个哈欠,慢慢站起来,“睡了睡了,你们也赶紧睡吧,林岩开了一下午车,别老盯着手机,快睡了。” 房间不隔音,林榛坐在书桌前,手上捏着一本巴掌大的英语单词。他自私地想,家里的气氛严凤娇来以前挺好的,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他也不想和钟颖芳无话可说,可每次交谈都需要他小心翼翼,察言观色,林榛有点累。 顾沨在底下迟迟没等到他房间的灯打开,生怕他又在门口憨,等给他打了个电话。 桌上的手机连续振动,林榛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连忙把滴在单词本上的眼泪擦了。才反应过来不是有人进来了,是手机在响。 顾沨问他在干什么,林榛捏了捏单词本,声音闷闷的,“记英语单词,可是一个也没记住。沨哥,我没用” “胡说。”顾沨抬头再看一眼没亮灯的窗台,问他:“黑灯瞎火的你记什么单词。” “有路灯,可以看得…”林榛突然顿住,疑惑顾沨是怎么知道他房间黑灯瞎火的,下意识往窗边走,打开窗子探头望,下边果然站着一个应该坐出租车走的人。 林榛扶着窗台缩回来,握着手机诧异问“沨哥,你怎么回来了。” “司机起步没多久说要下班了,让我重新叫一辆车。”顾沨略过这个话题,反问他:“是不是就像汤老板说的那样,又感冒了?声音有点哑,你最好吃点药,不然明天……” “我没感冒”林榛直接说:“沨哥,我能不能和你回出租屋…” “啊?”顾沨被他突如其来的决定弄蒙了,“现在?” “可以吗?” 顾沨:“你怎么了?” 林榛不肯说,保持沉默。 “下来吧,我等你。”顾沨说:“换件外套,下面有点冷。” 林榛仿佛松了一口气,什么也不带,也没心情换外套,摸着黑穿过客厅出来,轻轻合上门,然后继续摸着黑大步跑下楼梯,逃命似的。 楼梯间的感应灯一层接着一层亮,林榛冲下来顾沨也已经到了一楼楼梯口。 林榛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脸颊上痒痒的,泪还有迹可循。 但是他不介意被顾沨看到,只觉得满腹的委屈有了个可以诉说的地方。他想抱一抱顾沨,或者被顾沨抱一抱,这个动作可以不掺杂任何杂念,只是简简单单地一个安慰。 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在奔下来看到顾沨这个人的时候,他的眼泪无声无息地往下流。 “榛榛受委屈了?”顾沨有点诧异,他了解林榛,所以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出了这句话扯了扯衣袖,帮他抹了眼泪。 “是有点委屈,”林榛忍不住哽咽,强调说:“但是只有一点点。” 顾沨看他委屈巴巴站着,主动抱着他,搓了搓背,“不是让你穿件外套吗,下来多冷。” “我不冷。” 顾沨不问他哭什么,而是问:“跑那么快干什么?” 林榛不说话,哽咽的声音却越来越大。顾沨松开他,什么都不问了,牵着小可怜的手,“那走吧,怪冷的,回家。” 第19章 你要养我? 林榛的情绪不算稳定,坐上车后就闭着眼睛不说话。客厅的对话还在耳边回荡,前仆后继的嫌弃和指责。 他始终想不明白严凤娇对他天大的恶意从何而来,也想不通养父母为什么总是无所谓的态度,想不通钟颖芳这么细心怎么会察觉不到他的异样,这些日积月累的想不通快要把他的脑袋挤炸了。 越回忆,林榛越难过,可这些难过又是那么情有可原。如果他是林家亲生的,他有理有据抗议这样的偏心和不够关心。 万恶的源头只因他本不姓林,没有林家人的怜悯,他会在古茶镇那一间遮不住风雨的平房里发烂发臭,一辈子堕落。 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抹了林榛的眼泪。顾沨凑过来,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我那儿没宝宝霜,这眼泪再流,一会儿下车吹点风脸就疼了。” 林榛极力忍着哽咽声,沉默了好久忽然问:“沨哥,我是不是很烦人…” “程耀那种咋咋呼呼的才烦人,你这种聪明又听话长得也乖的是招人喜欢。”顾沨言语透着关切,哄得很温柔。 林抬眼看他,“我地理差的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笨死了。而且就在刚刚我在本该睡觉的点跑出了家,这不叫听话,是不让人省心。会招人烦,只是都不说可我能感觉到,没有喜欢,一点也没有,我可以感受到的……” 他意有所指,紧紧掐着自己的手指头,指尖白了一圈。到目前为止顾沨仍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握着林榛的手放自己手心搓了搓。 “你的感觉一点也不准。”顾沨和司机要了几张纸,接着帮他擦眼泪,“喜欢你的你看不见。为不喜欢地流眼泪,一点也不值得。” “我…我没有。”林榛不知道怎么反驳,接了顾沨手里的纸。出租车司机是个中年男人,透过后视镜看了林榛好几眼。一身蓝白校服就知道是个高中生,以为是和朋友闹矛盾了,跟着安慰。 “小同学,你还年轻得很,人这一辈子说长也不长,听叔一句话,朋友就像筛子里的沙,反复筛选出来的才是精品,才值得被你一把鼻涕一把泪珍惜。在这之前都是过眼云烟,是路人。现在你只管蒙头好好学习,时间会给你答案。” 林榛听得明白,司机说得很有道理,但和他现在正遭遇的不相匹配,他真心把林家人当作自己的至亲,尽管经历了一万次的失望,这十多年来已经深入骨髓亲情割舍不了。 “谢谢叔叔。”林榛擦了鼻涕靠着椅背,窗外的路灯树影一闪而过。他恍惚想起一个人。 古茶镇有个真心待他,同父异母的哥哥王绛。林榛的不幸王绛都经历过,正是如此才对林榛这个弟弟格外照顾。 自从林榛被钟颖芳接来珒城后兄弟俩就断了联系,他偶尔会很想这个哥哥,受了委屈撑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想,但从来没想过去找,他不知道这个哥哥如今是死是活,十一二年过去是否成家立业,贸然去找会不会又多成为一个人的负担… 顾沨偶尔看发呆的林榛一眼,等到出租房楼下才把自己外套脱了裹在他身上。 “我就说好冷吧,”顾沨始终平静,搓一搓他的胳膊,“上楼洗个热水澡就睡觉。” “嗯。” 林榛看他一眼又躲开。委屈发泄完突然就没脸见人了。他在心里默默骂自己多大人了还哭,还在顾沨面前哭…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上楼没注意看台阶,踉跄了几步。顾沨等他过来握着手腕在前面领路,“楼梯间的感应灯坏了,物业说报修,三天了还没来修。” “可能明天就来了。”林榛望着两人握着的手心里五味杂陈,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才行,“沨哥,今天…今天对不起,也谢谢你。我任性了…” “真正任性的人哪会承认自己任性,你这叫懂事过了头。”顾沨似乎叹了口气,认真道:“林榛,你也才十六七岁,不用这么小心翼翼,而且在我面前你可以随心所欲,不用道歉。” “为…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乐意。” “嗯?”林榛顿住脚步。 “我的意思是,不用跟我客气,我们是朋友啊。”顾沨掏钥匙开门,看他还皱着眉,抬手捏他脸,“晚饭吃得早,饿不饿,沨哥给你煮碗面吃?” “还不饿。”林榛被他三言两语说得放松不少。 进来起坐沙发上按开手机又关上,犹豫要不要给钟颖芳打电话说他出来了。这个念头就终是作罢了。 既然心里是排斥的,那就不说了。 出租屋小,但是有客房,顾沨通常自己一个人住,但客房的床铺时常是准备好以备程耀他们来留宿的不时之需。 趁顾沨洗澡的间隙,林榛推开客房的门发现里面就一个床板,上面的被窝褥子没了踪影。 那种麻烦顾沨的懊悔瞬间席卷上头,他退回到客厅望着不大的沙发默默决定就睡这儿,拿一床被子的事。 顾沨擦着头发出来,刚想起来似的,道:“被子都有些潮,我妈就拿回去了,你睡我房间。” “那你…” “也睡房间啊,床也不小,两个人正好。” “…哦。” 林榛眼眶的红还未消退,不管怀着怎样的心情看人都只给人一种感觉——委屈巴巴。 顾沨从衣柜里翻了一身自己的睡衣在他身上比了比,“试试看合不合适。” 睡衣有什么合不合适的,林榛意味深长看他一眼,说了声谢谢进浴室。洗完出来心情恢复得差不多。果然,天大的事让眼睛放放水就过去了。 顾沨在客厅坐着,手里拿了杯热水,余光注意到林榛,放下手机说:“泡了感冒颗粒,等稍微凉一点就能喝。” “沨哥你病了?”林榛过来坐他旁边,头发擦了半干就不动了。 “给你的,你身体素质差,小气得很,吹了换季的风第二天准会感冒。”顾沨把杯子放在茶几上,从茶几下面的柜子翻出个白色吹风机,“头发得吹干,屋里没暖气,过几天才来装。” “不算很冷…” “今天降温,过来的时候你不觉得冷飕飕的?” 林榛乖乖坐着,在顾沨面前就像个不能自理的废物,几次想自己吹头发也被顾沨拒绝了。 顾沨人真好。 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好,可能就是这种好才让没怎么体验过的林榛有种春心萌动的错觉,这不能算是喜欢吧……是这个人太好了,如果换一个人来感觉也… 一样吧… 顾沨关了吹风机,捏着他腮帮子轻轻晃了晃,“别走神,马上十二点了,喝完药睡觉。” “哦。”林榛和他短暂对视,红晕爬了满脸,好在洗澡出来脸本就红别人看不出来。 两个人睡一张床没什么,可林榛心里有鬼显得紧张,这些紧张在顾沨看来像是哪里不舒服,问了好几次是不是冷了林榛都摇头。 顾沨主动过来挨着他平躺着一句话没说,林榛更不自在了,彼此沉默着就觉得有必要说点什么。 “沨哥,今天的事,你怎么什么都不问?” “没什么好问的。”顾沨侧过身,面对着他,“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多说一次多难过一遍,倒不如忘了。” 林榛轻轻嗯了一声,“不是好事。” “但…如果说出来你能好受点,我给你听听。” 这事林榛没和任何人说过,从小到大带在身边的秘密,于他而言甚至难以启齿。在面对顾沨时候就动摇了,被蛊惑一般有了表达欲。 他下意识觉得,告诉这个人真会好受一些。 关了灯他只能看到顾沨一个黑乎乎的轮廓,但他知道顾沨也正在看他,张张嘴说了三个字。 “我其实…” 顾沨回应:“你其实?” “我其实是领养的。”林榛说完胆怯闭上了眼睛不想面对,他在等顾沨的回应,他想知道顾沨对这件事的看法。 “这样啊,”顾沨落下林榛捂在脸上的被子,“你妈妈把你养得很好,她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嗯?”林榛睁大眼,暗叹顾沨的反应怎么能这么平淡。 顾沨问:“今天哭也是为这事儿吗?” “不是。”林榛声音轻轻的,“我确实妈很好…养父母一家都很好,是我太贪心了…” 林榛想着眼泪又在眼眶打转,哽咽道“我患得患失,我怕有一天他们就不要我…我太敏感了,那里好像一直都不是我的家…” “沨哥,我是白眼狼…”林榛的眼泪沾湿了枕头,不能再说了,抽泣声大得丢人。 顾沨心揪得紧紧的,没经历过所以不能立刻感同身受。但心疼是真的,他知道林榛大概在家受了委屈。 于是抬手拍拍林榛的背,安慰的口吻笑道:“想要一个家还不容易。” “嗯?”林榛憋得胸口疼,迷茫地望着顾沨。 顾沨就像开玩笑一样解释说:“等高中毕业我们就一起念大学,我负责买车买房,你就负责享受。” “你要养我?” “也不是不行。” 林榛顿了几秒,破涕为笑,“我会是你灿烂人生最大的败笔。” 顾沨说:“但有我的地方一定是你的家。” 作者有话说: 时间线说明:下一章接的是现在进行时,也就是长大后的他们(别看不懂啦。) 不慎阳了。没阳的笨笨们注意防护,阳的注意休息,白白。 第20章 瘦了。 那道雷好似要把窗户劈开,震耳欲聋的同时照亮整个客厅。回来不小心在沙发睡着的林榛猛地睁开眼,迷茫间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地。 “沨哥…沨哥!” 这几个字一经出口,林榛终于清醒了。是梦啊,又做梦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布着细汗的脸颊时而被闪电照亮顷刻间埋入夜色,同时消失的还有他脸上那抹梦醒后的苦涩。 关于顾沨的梦他没少做,醒来后的失落一次比一次强烈,无论过去多久,这个人已经烙印在了心上,忘不掉了。他远比自己预想的要思念顾沨。 两个小时前他闷头一路从医院跑出来,拐到住院部后面的停车场,心脏的振动一下比一下强烈,到底是因为跑得太急还是‘顾沨’这个名字在作祟他不敢细究。 林榛不否认自己就是个胆小鬼。 “顾沨,他知道了…”林榛鼻子一酸,连忙抬手捂住脸,眼泪浸润了衣袖,直到兜不住了把脸染湿一大片。 九年前的那个晚上他记得很清楚,顾沨那句‘有他的地方就有家’也从来没忘过,相反在后来的几年里偷偷翻出来怀念。只是当时都还小,林榛不敢把这么重的承诺当真。 好像也是那天晚上,满腹委屈有人安慰的夜里,他在心里承认了对顾沨的喜欢。 原本担心第二天回去会被钟颖芳教育一顿,谁想他们压根就不知道林榛昨晚出去了。直到现在,关于林家的记忆他反倒模糊了,听说林星序后来出国念书,林家就都跟着去了。 林榛以为珒城只有他和他的回忆,没想顾沨还在。 雨声越来越大,拍得玻璃窗脆响不断。林榛头疼得厉害,没有药缓解全身都不好受,回房间躺着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终于挨不住起来拿了外套下楼,他记得附近有二十小时营业的药房。 这边,顾沨处理完学生的开题答辩,挂了电话才看到乐梨发的消息,一刻不多想直往医院赶,到医院门口下方的红绿灯人都还在恍惚。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舒了一口气的同时松开。 林榛自己出现了。顾沨好像在笑,车里只有路灯透进来的光,暗的看不清。 当他做好准备上楼来,边走边反复斟酌开口第一句该说什么的时候,办公室里却只有乐梨和一个看诊的病人。 “林榛跑了。”乐梨送走病人,给他倒了杯水,看他不信笃定说:“是真的跑了,顾沨,你怎么他了,听到你名字他跟见了鬼似的。” “真的是林榛?” 顾沨出来得急,穿着随意,这几年乐梨很少见他穿居家的休闲服,乍一看有大学生那味儿了。外面落了雨,大概是没拿伞,肩上湿了些。 “我还没来得及问联系方式人就跑了。”她把林榛慌张下没带走的报告单递给他,“这上面有号码,他肠胃不好,药也没拿,晚上也不知道能不能睡着。” 后面一句是乐梨故意说给顾沨听的。 “没拿药?” “没,你来太晚了,这都多久了。”乐梨点点手表,斜他一眼,“等你来黄花菜都凉了。” 单子上不仅有号码,还有家庭住址,顾沨和乐梨道过谢去了这个地址。是一个老旧的公寓楼,周围有地铁站,交通便利,相应的房租也比较贵。 顾沨已经做好只过来看个空气的打算,却不想没下车就恍惚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确实是他想的那个人。 白色外套裹着单薄的身子,拿了把黑色的伞,风大,他缩着脖子走路只看眼前的一两米。另一只手拎的塑料袋里方方正正的盒子大概是才买的药。 顾沨就地靠边停好车松了安全带,望着林榛走的方向平复了几秒。他终究没想好第一面该说什么,想起后备箱放着同事前几天没拿的酒,此刻他想借来用用。 雨好像停了。林榛收了伞甩了甩,突然听到有人叫他,这道声音很熟悉,几乎在听到的瞬间头皮就开始发麻,林榛知道是谁。 僵了几秒才转过身。 顾沨好像变了,又没完全变。是成熟的大人模样,被林榛封存在记忆深处关于顾沨的形象更新了。 原来沨哥九年后是这样的,除了年岁赋予的成熟外,还给人一种熟悉但具体不出原因的安心。 这份安心现在不知道属于谁。 林榛以为这种时候他会像在医院一样逃避,闭着眼睛就跑,可当正面对着,就像被点了定时穴,定在原地动不了,视线和顾沨对上瞬间也不敢再躲开。 林榛远比看上去得更加不知所措,他尽量表现出轻松的模样,忘了久别重逢的寒暄应该要怎么样,他只是站着不动,笑着喊了声沨哥。 “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刚才看错了。”顾沨话说得慢,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风把他身上的酒气带到林榛鼻尖,他张张嘴想问顾沨是不是喝酒了,瞻前顾后闭了嘴。 这些不该他来管。 垂眸一瞬间,林榛看到了顾沨左手无名指的戒指,没有任何花纹修饰,素雅但戴在顾沨手上再合适不过。 “我出来买点东西,准备回去了。”林榛又笑了笑,淡淡地看不出任何情绪。 顾沨一点点向他靠近,越来越近的呼吸和酒气,混杂着顾沨本身的味道让人拒绝不了。 林榛抬了一点下巴才能看清近在咫尺的他,这种无形的压迫下,他踉跄退了小半步抵着了墙,“沨…沨哥…” “瘦了。” “嗯?”林榛不知所措地揪着自己的袖子,捏紧了。第一时间觉得应该解释点什么才对,可他说不出口,怕顾沨不在意也不关心。 顾沨笑了,侧身靠在他旁边的墙上,仰着头不知道在看哪里,他说:“和分开那天比起来,你瘦了好多。” 提起从前林榛如同做了错事不可原谅的囚犯,两只手捏着塑料袋,垂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等待对方审判。 顾沨偏头看他,“还记得那年中秋节的前一天吗?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在你家楼下,你说会给我月饼。” 林榛每个字都听着,手越掐越紧,偷偷红了眼眶。 顾沨接着说:“我打不通你的电话,一个小时两个小时都打不通,我就在楼下等你,那可是被祝福过的月饼啊,我很想要的。” 顾沨吸了一口冷风,肩膀离开墙,重新站回林榛面前:“你的好运月饼到底还给不给我了?” 林榛努力憋回眼泪,再抬起头没有任何异样,“很晚了,卖月饼的大多关门了。” 顾沨望着林榛的脸不说话,林榛被看得心虚,以为他不乐意,小声说:“我记得你爱吃椰蓉…” 一瞬间,酒精滋味在唇间蔓延,林榛怔住的同时瞪大眼睛。 顾沨亲他 没有任何征兆,是突如其来的亲密。林榛吓得一动不敢动,忘了是多久,路过的车响起的喇叭声拉回他的思绪。 林榛结束了这个吻,语无伦次说:“我,沨哥,你醉了,是不是喝醉了?我是林榛,我不是别人…你看清楚…” 顾沨暗骂自己太过急切,于是揉揉眼皮顺着林榛的话接下去,“林榛啊,我知道,我现在知道了。今晚喝得有点多,不好意思。” “没,没事…”林榛的心狂跳不止,不管方向,闷头往反方向走,“明天上班,我要回去了。” 顾沨拉着他胳膊把人带回来,“走这边。” 林榛没察觉有什么不对,看了眼方向,脸顿时滚烫不已,接着跑了几步:“我,我走了。” 第21章 be with you 林榛闭着眼睛到天亮,反胃了一天一夜,醒来特别想吃一碗清淡的馄饨。他在床上磨蹭了很久。一夜都在回味昨晚的顾沨,光是想着就让他脸红心跳得厉害。 林榛换了身衣服去吃馄饨,顺便去超市买了椰蓉月饼之后打车去公司。肖航见他推门进来,稀奇得不行,“林榛,你怎么真的来了?” 他在生日饭局上随口说今天有事,但手头的账没做完,当时林榛说帮他来着。 “路过吃碗馄饨,回去也没事索性就来了。”林榛按开电脑,把桌面上的东西收拾干净,又接了杯热水回来,“你把账拿过来,我习惯用自己的电脑。” 肖航感激得就差热泪盈眶,抱着桌上一摞密封袋过来,“您的大恩大德我肖航都记住了,下回有需要的地方,我随叫随到!” 林榛瞄了他一眼,笑道:“赶紧去吧,慢点我就后悔了。” “遵命!”肖航拿了外套和手提包小跑出去。 林榛收了笑开始工作,下午两点多正式结束,他整理好资料放回肖航桌上才拿起手机,微信弹出一个验证消息,看头像是乐梨。 林榛通过了验证,乐梨马上问他有没有见到顾沨,于是他又想起了昨天的吻,心脏的跳动在耳边愈发清晰。他勒令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只是酒精驱使。 九年的时间足够物是人非,况且当年是林榛自己不辞而别。 昨天乐梨问他和顾沨有没有在一起过,他虽然果断地否认了,可事实是在一起过。 高二升高三的那年,林榛顺利和顾沨合租了,两人一起上下学,周末和三五好友聚在一起吃饭聊天,林榛每天都很快乐,就觉得日子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不用担心回家进不去,也不用经常听那些冷嘲热讽。 暑假他们约好去外地玩。钟颖芳当时同意了,告诉他最后一次放纵高三就得全身心投入学习。 也正是这一次,顾沨先和他表白了。 在民宿客栈的天台,林榛睡不着上来吹风听海浪翻腾。其他几人在楼下打牌喝水,前后十分钟不到,顾沨端了两杯果汁上来,放在林榛的左手边,问他:“心情不好?” “怎么会,打牌喝水,水喝多了撑得难受,上来活动活动。”林榛说着,看一眼顾沨,“你呢,难道是心情不好?” 顾沨点头,“有一点点。” “怎么不好了?”林榛转身靠着护栏,望着顾沨笑:“刚才不是笑得挺开心的嘛?这个点,也不至于网抑云吧。” “就是网抑云。”顾沨从兜里掏出耳机线整理,边说:“有首歌想让你帮我听听。” “嗯。”林榛没多想,耐心等他整理,“沨哥不会真因为一首歌就心情不好吧,什么歌魔力这么大。” “它还真有这个魔力,”顾沨抬眼看他,“你听个旋律就行,别认真听词,我怕你也网抑云。” “我才不会。”林榛把耳朵凑过去让他帮着塞耳机,趴在栏杆上听。开始的吉他旋律越是有几分伤感,特别配上朦胧夜色里的大海。 听了前两句,林榛觉得还不错,问:“这歌叫什么?” “be with you.”顾沨详细道:“infinenow/joshua mine唱的be with you.” 他才说完,耳机里的忧郁男声唱道:“i just wanna be with you……” 林榛听到的是“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他不动声色愣了好几秒,手扶着栏杆竟然还有种失重的感觉。 歌声一直重复‘be with you’他听得一次比一次清晰。 “这歌有点特别。”林榛没敢看顾沨,要不是风大他都怕震耳的心跳被顾沨听到。 顾沨问:“哪里特别?我想知道你的看法。” “我的看法……”林榛咽了咽口水,不答反问:“这首歌给我听,还是我们听。” “你和我。” 林榛紧张的时候就爱说实话,没经大脑脱口而出:“你在告白。” “想说的都在歌里。”顾沨大概也有点不好意思,别开视线咳了咳,“林榛别有负担,它可以只是一个玩笑。” “玩笑得好笑啊,他可一点也不好笑。”林榛这回没躲,摘了耳机递给他,说:“沨哥,下回我想你亲口唱给我听。” “当然可以。”顾沨又咳了咳,“所以你……” “所以,一起去海边走走?”林榛伸出一只手邀请他,顾沨一下就明白了林榛的意思,大胆牵着他的手塞到自己兜里,“那就一起去海边走走。” — 每当回想起那天晚上林榛还是会反复心动,他们只是牵着手在海边聊天,不同的是气氛和身份都变了。 顾沨当时是他的男朋友。 从会计事务所出来,天又下起了雨。林榛折回去拿伞,就是这段路的胡思乱想,他忽然觉得应该和顾沨好好道个别,对当初的他们和那段青涩难忘的青春好好告别。 林榛发消息问乐梨有没有时间,想约大家吃顿饭。既然是告别,他就做好了是最后一次的打算。 乐梨打了视频过来,“我很想让你请我吃饭,可是周末我跟唐景初回老家看他姥姥,周一才回来,我替你问问顾沨吧,他一定有时间。” 林榛不想和顾沨单独相处,连忙道:“那就改天,等你们回来了再聚。” “我已经发消息给他了,你把地址给我,我转给他。”乐梨故意这么说,她其实完全不用当个传话筒,可联系方式这种私密的东西,她觉得应该当事人自己要。 半个小时不到,顾沨按约定出现在西餐厅,隆重又不浮夸的黑色西装,整个人散发着与他格格不入的贵气。 林榛更加觉得他和顾沨不合适,他们之间那点青涩的情爱根本不值一提。事实上学生时代他就觉得顾沨将来会是个特别优秀的人。 “路上有点堵车,我来晚了。”顾沨脱了外套坐在林榛对面。 “没,我也才到不久。”林榛把菜单推到他面前,“看看想吃什么。” “都可以。”顾沨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快三个月了。”林榛。 “三个月啊,那你真没良心,快一百天了也不想来和我们叙叙旧。” 灯光暗,林榛垂眸捧着一杯白开水,笑得不自然,转移话题道:“乐梨说你在大学教书,挺好的。” “你呢?” “志兴会计事务所。” 顾沨问:“快年末了,很忙吧?” 林榛点头:“有一点。” 顾沨点头就不再说话了。一直等到上菜,林榛才说,“他们都还好吧,乐梨和唐景初回老家看姥姥了,所以……” “嗯,我知道,她和我说了。”顾沨笑道:“你怕我误会你单独请我出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榛笑了笑掩饰苦涩。 他和顾沨好像真没什么话可以说,他们已经到了找不到话题聊的地步。吃完饭就要各自回家,彼此仍旧没留下任何联系方式。 林榛当这是告别,所以才买了最贵的月饼,挑最贵的餐厅。 顾沨开车送他回家,他们最后一句说的是‘再见。’ 林榛笑着转身,直到上楼再也憋不住抽泣。终于都结束了,连最后欠下的月饼也送了出去。他不觉得过去的青春有什么遗憾,只是遗憾辜负了一个那么好的顾沨。 顾沨把车靠边停下,站在林榛出租房的楼下,等了一夜灯灭。如果蹲在床边哭的人肯拉开窗帘看一看,一定会看到一个同样和他泪流满面的人,孤零零地站在路灯底下。 就像九年前,那个按约定时间站在路灯下的人,提着一盒精致的月饼等他喜欢的人,和他说一句中秋快乐。 第22章 好久不见。 林榛大早起来,望着镜子里那双哭肿得眼睛皱了皱眉。他不愿意你这副模样去公司,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请个假,居家办公一天。 每个月除了周末还有一天休假时间自行安排,原本可以直接休了在家休息,可林榛自己不愿把工作堆积起来。 况且他手上的这单账甲方催得急,今天之内核对完早发过去早好。他在客厅简单地收拾出一个办公区,把笔记本放在茶几上,又泡了一杯醒神的茶。 才坐下没多久,落在厨房的手机响了。 是王绛,林榛同父异母的那个哥哥。 当年林榛是被他爸王建伍接走的,因为和钟颖芳讨要五十万未果,强行把林榛带走了。 林榛那时不明白,也不知道五十万的事,只以为是林家不要他这个负担了,虽然如此,走的那天他仍旧对林氏夫妇心存感激。 又回到古茶镇,林榛才从王绛那里得到真相。 原来当年钟颖芳就是那个被拐的大学生,生下林榛后逃走了。但始终放不下亲生骨肉,五年后又回到古茶镇,她亲眼看到被王建武当作垃圾扔掉的林榛再也憋不住了,毅然决然给王建武两万块钱才带走了林榛。 王建武除了没良心还是个贪心不足的人。隔三差五找钟颖芳要钱,纸终究包不住火,严凤娇知道了这件事。 婆媳关系每况愈下,严凤娇对林榛的态度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其实他们做决定的那天林榛在房间里都听到了。 王建武想要五十万就彻底放过林榛,钟颖芳觉得就是咬咬牙的事,准备答应了。 严凤娇第一个反对,说:“星星马上升初中了,老早说的买学区房都忘了?” 王岩不说话,钟颖芳强硬道:“小榛也马上高考了,最关键的时候,王建武要是把他带走了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妈,您也是看着小榛长大的,不能这么没良心啊” “我没良心?”严凤娇火气一下子蹿上来,“我要是没良心,知道你那点破事的时候早就把你和那野种都扫地出门了!钟颖芳,你有良心?你有良心你当初骗我儿子结婚的时候怎么不说你还有个儿子?” 话音落,客厅一片寂静。 林榛适时推开房门出来,“行李我收拾好了。”他拎着一个白色的帆布包一路往外,平静道:“中秋节是个好日子,不该吵架,星星觉浅,他起来我就走不了了。” “小榛,你回房间去!”钟颖芳抹了眼泪,激动道:“我就不信我一个人养不起你,非要走我就带你走。” “妈,我已经长大了。”林榛拧开大门,“你放心,我会把高中读完再考个理想的大学,我会过得很好的,星星还小,你应该陪着他。” “小榛…小榛啊…是妈妈对不住你。”钟颖芳第一次在林榛面前崩溃大哭,反倒是林榛懂事得让人心疼。 林榛从家出来独自上了公交车,就是那辆他和顾沨会坐着一起出租屋的公交车。 到古茶镇林榛就辍学了。 林榛遭遇过的他哥王绛都经历过,他挺爱林榛这个弟弟,所以不愿他重蹈自己的覆辙。 当初王建伍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借口让王绛出门打工供弟弟读书,十五岁的王绛果真进厂打工,没再回过家。他每年寄回来给林榛的钱也都被王建伍自己花了。 直到五年后,他回家不见林榛才知道林榛早被人接走了,王绛觉得王建伍真不是人,林榛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忍心送给陌生人。 他满世界找弟弟,终于在珒城找到了。林榛的外貌从小到大没怎么变过,似乎在林家过得很好,王绛又有了动力,开始工作默默给弟弟打钱,某种意义上说是不想麻烦林家,也想他们能真心对林榛,所以从不出面打扰,只在年关给弟弟写一封信。 但这些都被严凤娇收了起来,寄给林榛的钱也没能送到林榛手上,导致林榛自始至终也不知道王绛为自己的付出以及那些藏了思念和鼓励的信件。 王建伍接回林榛那天,王绛不由分说把弟弟接到了身边,劝他继续读书,可当时林榛正在阴霾,自暴自弃不肯读了。 跟哥哥在厂里混了两年,攒够钱才重新复读高三,考上了带哥哥一起去北方念了大学,之后直接留在那里工作。 直到哥哥结婚了,他才打算回珒城来看看,中间因为别的事拖了几年,不过总算是回来了。 王绛打电话来主要问他的终身大事,说:“你嫂子单位有个女孩,才毕业,工作能力不错,人姑娘长得也好,你什么时候回来看看?” 这种事林榛早就习以为常,他哥没结婚前大事小事都会先考虑他,就连结婚了也怕林榛以后不好意思回来过年,在谈恋爱的时候就先让林榛把未来嫂子熟悉成了朋友。 王绛天生操心的命。 “我这边忙着工作呢,”林榛重新起来,去卧室拿鼠标,“结婚的事暂时不考虑,我先忙事业,哥你还是先操心操心佳佳的数学吧,一年级就开始考零分,将来也不知道怎么办。” 王绛宝贝这个闺女,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在家里只有林榛和她妈妈震慑得住。 “她今天玩那个拼图,10分钟就拼完了,我和她妈大眼瞪小眼。你不得不承认条条大路通罗马,学习不好其他的好就行。” “知道了,你就惯着吧。” 王绛嘿嘿笑,问:“今年过年几号回来,我和你嫂子来机场接你。” “过年还早呢,才十一月初。”林榛笑道:“你别担心了,我不会不好意思的。嫂子人好,我也没什么不自在。我房间别给我堆杂物啊,我要回来的。” “那不能。回来去见见那姑娘,好歹认识认识。”王绛怕林榛觉得他烦,立刻挂了电话。 林榛无奈又好笑,拿了鼠标回客厅,一坐就是大下午,天暗了爬起来开灯,顺便烧热水给自己泡泡面当晚饭。 刚把热水倒下去,门铃响了。 林榛还没什么知道他住址的朋友,以为是物业之类,把面端到小餐桌上放着,小跑去开门。 “林榛?”门口的顾沨略显差异,站着没动。 林榛也愣住了,“是……沨哥你怎么来了…” 顾沨笑道:“我公司的账交给了志兴,会计所说你在负责,给了我地址,我还以为只是同名。” “公司?” “我爸的那个外贸公司,这几年他身体不好,都是我在打理。” “哦,我马上就好了。”林榛指指茶几上的电脑,“还有一半,明天一早能给你发过去。” “没事,我没那么急,就是有几个数据错了,来改改。” 林榛心想即便是数据错了,他反映给公司,公司负责人也会第一时间通知下来,顾沨完全没有必要跑这一趟。 方桌上放了泡面,电脑打开在桌上,堆了许多书和资料,有些落在了地方,一眼望去有点乱。 林榛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客气地把人请了进来,倒了杯茶给他,准备拿电脑给他看看哪里不对。 顾沨却让他先吃饭,看了眼桌上,又说自己也没吃,在他这将就对付点,把林榛的泡面吃了,林榛拦都来不及。 “沨哥,吃泡面不健康,我们可以下去,或者我点外卖……” “现成的,方便。”顾沨把泡面几口吃完了,就像忽然想起来似的,“我吃了你的,不好意思。” 林榛给他接了杯水,“没事,我还不怎么饿。” “不饿为什么要泡泡面,”顾沨起来去看他的冰箱,回过身说:“你接着对表,我看看能做些什么菜。” 林榛跟过来扶着冰箱门,“沨哥,不用这么麻烦,现在也不早了,我今晚一定把表做好,你把错的数据给我,明天一早我就发过去给你。” “反正今天我没什么事,顺手了。就当吃了你的泡面还你一顿饭,这样行不行?” “沨哥…”林榛依旧想拒绝,可他找不到拒绝的词,也不忍心拒绝他的好意。 他坐回沙发上继续工作,听着厨房的动静时不时抬头看一眼。 就是这一眼,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个不大的出租屋。每到周末顾沨都会亲自下厨做饭给他吃。有时候只给他一个人煮,有时候是他们两个给乐梨他们煮。 思绪只飘忽了这一瞬间,林榛拍拍脑门振作精神。这个账公司那边可能真的催得急,否则顾沨也不至于亲自跑一趟。 他今晚就是熬夜,也要把工作完成,没几分钟忽然想起有数据错了,起来去厨房问,“沨哥,你刚才说哪里的数据有问题,我现在改改。” 顾沨却问:“家里有醋吗?” “啊?”林榛看他西装革履围着藏色围裙,有几分滑稽,但林榛没笑,蹲下来从柜子里把未开封的白醋拿出来,“给。” “马上开饭了,你把桌子收一收。” “哦。”林榛从厨房出来,看眼没什么好收拾的餐桌,还想折回去问数据的问题,但愣生生憋住了。 他在顾沨时不时地注视下吃完饭,推开椅子起来,“我去洗碗。” “没事,你接着工作,我来。” 顾沨熟门熟路端起菜碟子返回厨房,林榛的手悬在半空,碗已经被顾沨抽走了。他再迟钝也有所察觉了,去厨房把人拉出来带到沙发上坐着。 “沨哥,你看会儿电视也好,我自己洗。”林榛开了电视后霸占了厨房,把碗洗干净厨房的地也拖干净出来,顾沨正在看他的电脑,他有种被老师检查作业的紧张。 磨蹭着过来坐到电脑前,问:“有什么问题吗?” “有,”顾沨点点桌上的纸质表,说:“四号到十二号后面的数字和电脑上的没对上,你是不是看岔了?” 林榛一看,果然对不上,脸瞬间通红,“我,我再检查一遍,对不起。” “没事,慢慢来。” “嗯。”林榛偷偷看他一眼,接着投入工作,这回每行每列看清了才填数字。 十一点整,墙上挂钟响了一声,林榛揉揉发酸的手腕,抬眼看顾沨,发现人已经睡着了。看样子还挺沉,他掀了毯子给顾沨盖上,不料把人弄醒了。 “几点了?”顾沨伸了个懒腰。 “十一点了。” “都十一点了,”顾沨眯着眼睛睡眼惺忪看他。 “沨哥,你困的话去屋里睡?” “可以吗?” 林榛点头,“可以,是我太慢了。”他起身去收拾房间,错过了顾沨得逞的笑。 林榛进来才觉得自己糊涂,骂自己嘴笨。他只有一张床,多余的被子一床都没有,而且顾沨有家室,把人留下来多奇怪。 顾沨无名指戴了戒指林榛刚又看到了。为了不必要的误会,他把屋里有可能关于顾沨东西藏起来,合照,手表,干玫瑰和那本每一页都有顾沨名字的日记本。 最后拉开床头柜抽屉拿出一个盒子直接往兜里塞。 里面是枚草戒指。 很多年前,热得说话的都费力的体育课,在十分钟休息的时间里,顾沨坐在他旁边帮他挡光。 顾沨用操场草坪的草根给林榛编了一个草戒指,戴在林榛因骨折而畸形的无名指上,顾沨还亲了一下,就是那一下烫到了林榛心上。 时间一长,草戒指就脆了,压着碎成几半,被林榛像标本一般封存在塑料膜中。 当年的草戒指戴不上手,顾沨再也不是林榛的。 他把房间被套床单都换新叫顾沨过来睡,自己则拿了薄毯去客厅,美其名曰工作,但吃饱了容易打瞌睡,靠着沙发不小心就睡着了。 过了半小时不到,顾沨从卧室出来,借着卧室的灯看客厅睡着的人。他帮着关了电脑,轻手轻脚把人抱回房间。 ‘啪嗒’一声什么掉了。顾沨心惊,静默着确认林榛没醒才松口气放上床,再折回来捡这个盒子。 打开看到东西的一瞬间,他也没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笑。 再回卧室,顾沨大胆了些,装睡把人搂在怀里抱着。 无论过了多久,只要闻着特属于林榛的味道他就觉得很幸福。项目是他临时给志兴的,面他故意吃的,数据也是他故意打乱的。 顾沨觉得自己有时候真幼稚,可面对的是林榛他就是控制不了要‘不择手段’。 直到真的抱着心心念念的人,顾沨才兴奋又小声地和他的爱人说了好久不见。 林榛睡得舒服,睁眼已经第二天,并且正对着顾沨的脸。林榛意识到自己八爪鱼似的抱着顾沨,吓得忘记把腿缩回去,睁大了眼睛。 顾沨醒来有一会儿,笑道:“终于醒了?” 林榛无辜得很,蚊子叫得嗯了声。 “胳膊被你压麻了。”顾沨倒打一耙,掐着林榛的脸:“怎么在这里,我以为你要睡沙发了。” 林榛也想不明白,慌张坐起来,以为自己习惯了床,睡着梦游躺上来的。 他支支吾吾想解释,“梦游,可我以前不会梦游。” “梦游?”顾沨也坐起来,帮他分析,“梦游的人通常不知道自己会梦游,打呼梦话磨牙,他们都不知道。” “我打呼,梦话,磨牙…”林榛越说脸红得越彻底,“还梦游……” 第23章 不够聪明。 昨晚的账没做完,但今早他到公司好像也没人追着他要,就和顾沨说的一样,不是那么着急。 顾沨的话和行为,自相矛盾。 顾沨坚持送他来事务所这件事就算了,他不能理解的是顾沨到底在想些什么,给事务所的每个人都带了一杯热咖啡。 肖航等顾沨走了,脚一蹬,滑着椅子过来用肩膀撞了撞林榛,“你认识他?” “认识。”林榛视线两点一线,没什么空理他。 “去年咱们公司有个项目,是我和老板去和这个顾总谈,当时没谈下来。今年不知怎么回事,人家主动来找咱们了,昨天我还在和小宋说呢,是不是咱们老板偷偷去巴结人家了。” 肖航晃晃手中的咖啡,说:“听说这位顾总还是大学里的教授呢,小宋这个人犯花痴,看人家是个帅哥就想要个联系方式,怎么样?方不方便?” 林榛再没闲工夫理他,话题是关于顾沨就不想保持沉默,解释说:“我高中同学,恰好做到他公司的账,今天早上将就着把我送过来了。不过还是劝小宋不要打他的主意。顾沨已经结婚有家室了,不单身不可撩。” “放心,这话我早就和小宋说了,这年头好男人不好找,有钱有颜还好的男人更是绝种了。”肖航看眼他桌上,笑道:“给你买的是奶茶啊,看你平时好像确实不爱喝咖啡,你这个高中同学太体贴了,还知道要照顾老同学和他的同事们。” “行了,赶紧去工作,晚上留下来加班别哭着求我帮你。” “得嘞!” 林榛昨晚被顾沨指出了好几处错,留下了心理阴影,速度慢了下来,每一笔都认认真真生怕再错,有人在旁边说话,容易让他分心。 好在昨晚做了大半,今天一上午就把剩下的都结束了,他又检查了几遍才放心发给甲方负责人。 下午是整理凭证,这对林榛来说是最简单且轻松的工作,到下班的点准时出来,没雨没太阳,就是寒风阵阵刮风着脸疼。 他不知怎么想的,先去了一趟菜市场。昨晚顾沨打开他家冰箱的时候,里面只有几颗鸡蛋和一棵白菜,甚至连瓶饮料都没有,林榛临时决定丰富一下冰箱。 以往他觉得漫长的等地铁时间忽然没那么痛苦了,他的脑子乱七八糟的,但不可否认现在这样的生活好像还不错,没他想象中糟糕。 至少他和顾沨好像还能做朋友。 “昨天给你打电话除了说相亲的事还有佳佳想你了,这孩子这两天一直念叨。你到家了吗?到了打个视频过来,让她看看你。” 林榛用肩膀抵着电话,掏钥匙开门:“到了,在开门。” 电话挂断,林榛把买的东西先往餐桌上一放,视频立刻打过来。小姑娘扎着两个俏皮的马尾辫,肉乎乎脸蛋都哭红了。 “小叔,你快回来吧,我妈妈把我骂得狗血淋头,你再晚点回来就见不到我了,被骂死了。” 林榛把手机靠在茶杯上,边往冰箱放东西,问她:“你怎么惹到妈妈了?” “我和同学发生了点小误会,老师小题大做请家长,我妈回来就一直骂我!”王嘉佳缺了两颗门牙,边说边哭边流口水。 王绛无奈,在旁边小声解释说:“那能叫小误会吗?佳佳和班里一个男同学打架,一拳给人家鼻子干出血了,这事儿我不好给拿主意,就交给她妈处理了。” 林榛扑哧笑出声,“佳佳,小叔有没有跟你讲过,能用嘴巴说的事绝不动手,有辱斯文。” “辱不辱斯文我不知道,我骂不过他啊!” 王绛拉着女儿,纠正说:“你小叔的意思是要讲道理,嘴巴生来就只能骂人吗?以理服人知道吧。” “我不服。”王嘉佳接着哭,“小叔你回来吧,他说他小叔比我小叔好看,我不信,成绩可以比他差,小叔不行!” 林榛差不多被他逗笑了,放下手头的事耐心安慰了一会儿,直到他们准备吃饭了,才挂断视频。 林榛把沙发上的毯子放回卧室,转身的间隙看到床头柜上多了一部手机。 不用怀疑一定是顾沨的落下的。餐桌上手机接着响起,电话里顾沨说今天早上他把手机落在这里,他人已经在楼下,想让林榛帮他送下去。 林榛在卧室转了一圈,换上鞋出来,怕他久等什么都没拿直接下楼,在路边看到了顾沨的车,小跑过去送手机。 风有点大,他没穿外套,冷得忍不住发抖。 顾沨看他一眼,“最近连续降温,怎么连外套都不穿一件。” “我马上就上去了。”林榛朝他摆摆手,“沨哥路上注意安全。” “嗯。” 林榛到家门口,顿住了。他发现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他竟然忘记把门钥匙带出来,同样忘记的还有他自己的手机。…… 他真想给这么蠢的自己一巴掌,没办法只能下去问问物业能不能帮忙开个门。 下了电梯到一楼和顾沨再次正面撞上,林榛出来,诧异道:“沨哥?” 顾沨觉得无奈,抬手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你给的,是你自己的手机。” “啊?”林榛接过来,面部锁打开,他闭闭眼无话可说。 顾沨问他,“你呢,怎么又下来了?还是不穿外套。” 林榛没办法糊弄,顾沨的手机被他锁在屋里是事实,“钥匙锁在屋里了,去物业看看。” “物业怎么管你家的钥匙,这你得找开锁公司。”顾沨脱了外套披在他身上,“乐梨说你有挺严重的肠胃炎,受凉也会不舒服吧,别着凉了。” “我没事。”林榛仍旧决定去趟物业,问问有没有开锁公司的电话。 顾沨却说:“吃晚饭了吗?没吃的话和我去吃点。” “吃过了。”林榛说谎。 顾沨一眼就看出他的心虚,“程耀读完大学出国就没回来过,前两天好不容易回来了,你也去见见他吧。” “程耀啊,那好。”林榛抱歉道:“你的手机怎么办?要不还是先把门打开,我穿件外套,你去拿手机。” “行。”顾沨在网上搜到开锁公司的电话,半个小时不到师傅背着家伙上门。 开了锁不算。还给林榛塞了一张名片,“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下次打我电话,我过年也不休息,但是会涨点价。” “谢谢,麻烦师傅了。”林榛进去第一时间把顾沨的手机拿了还给他,说:“沨哥你看看还有什么没拿,我给你找找。” “只是没拿手机,你赶紧去穿件外套,程耀还等着呢。”顾沨说:“再带个围巾吧,吃饭的地方有点远,将就程耀了,还有别的朋友也在,今晚估计回来会有些晚了,凌晨还有小雨。” “那我带把伞。” “不用,车上有。” 林榛在顾沨面前总显得毛毛躁躁的,一点也不像在王嘉佳面前那么沉稳。每一次的失误他都觉得懊恼,问自己为什么总在顾沨面前这么丢人。 以前没见面的时候,他总幻象下一次无论在什么时候,再次站在顾沨面前的自己一定要是一个相对优秀,让别人觉得日子过得还不错的形象。 可这一切都只能是美好的幻想。 从第一天他去医院检查肠胃炎的时候就已经让别人觉得他日子过得一点都不好了。加上昨天顾沨看到他吃的是泡面,也许会觉得瘦是吃不起饭吧…… 还有今天……这么稀里糊涂的性子,能好好活到现在,顾沨一定也觉得是个奇迹吧。 林榛下楼来才慢吞吞地戴上围巾,这几天的自己很奇怪,他忍不住问身旁的人,“沨哥,你是不是觉得我一点也没长进,我其实不是这样的。” 顾沨问他:“那你其实是什么样的?” “虽然我只来志兴三个月,但是工作期间我还没犯过什么错误,昨天那个账算错了,可能是我有点累,一时没注意。还有今天,我怕你有急事,所以下来的匆忙才没带钥匙……” “你怕我觉得你笨?”顾沨笑了笑,“林榛,关于你笨不笨这件事,我应该在高二的时候就告诉你了。” “不是,”林榛的心情不受控制,一下跌到了谷底,“我很想好好地站在你面前,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一个非常好的人,你从前对我的那些帮助和鼓励,我也都没忘记。正是因为没忘记,才怕辜负你。我想,如果我过得好一点的话,你当初的那些好是不是就没有白费,你有付出,我也想你能有回报。” “林榛,我没有嫌弃,在我心里你也是一个非常好的人,从前我对你是怎么样,现在就是怎么样。”顾沨看他把围巾系歪了,等他系好安全带才抬手帮他扶正,“比起这些,其实我更希望你告诉我,这些年你在哪儿,过着怎么样的生活,以及为什么那天晚上一声不吭就走了。” 林榛最怕的问题还是被问出了口,他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才好。即便过去九年,他在每一个非常思念顾沨的夜里都在排练,以后遇到了该怎么把事情解释出口。 他觉得这些事非常不光彩,他不想让顾沨知道他高三复读是因为他自暴自弃,两年了只是去工厂里混日子,更不想顾沨知道,其实这些年一直都是他主动在逃避。 林榛藏不住心事,为难都写在脸上,顾沨不忍心逼他,说:“不想说就不说了吧。我其实也不是那么想知道。” 林榛没抬头,掐着安全带的手一点点发白,顾沨说他不是那么想知道。 是因为自己的唯唯诺诺让顾沨不耐烦了,林榛有种想立刻下车的冲动,他拿不准自己什么时候就会哭出来。 他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可顾沨就是那个轻易能让他哭出来的人。 顾沨说:“我的付出一直都有回报。在对自己的认知上,你确实不够聪明。” 第24章 五年。 最不靠谱的程耀也长成了成熟稳重的大人模样,三人在餐厅门口遇到,程耀大方给顾沨一个拥抱,轮到林榛,他本来也想用力抱上去,在顾沨含着警告意味的目光中改成了握手。 程耀歪着头,上下打量他,“林榛,几年没见你都怎么变,看着好显小。” 林榛被他看得不自在,路上的失落仍旧悬在心口,闷得难受,他勉强扯出一抹笑,“你也没怎么变。” 程耀摇头,“我们三个站一排,谁不说你是我俩弟弟,细皮嫩肉就像个没大学毕业的学生。” 林榛摸摸自己的脸,“像学生太夸张了。” “进去坐着说。”顾沨的手轻轻扶着林榛的肩,往自己身边带了些,以免路人进餐厅撞着他。 定的位置在进门靠窗第二桌,程耀落后半步,偷偷瞄了一眼顾沨的手,看清楚了立刻收回,落座了才故意说:“顾沨,我怎么听说你结婚了?” 林榛心中咯噔,闷在心口的那口气渐渐化作了酸涩。他明白也事先猜到顾沨现在的情况。自己想和听别人说的冲击力不一样,后者威力大些,那股酸涩堵在他喉咙口,疼得很。 顾沨没接话,横了程耀一眼,自顾帮林榛面前的餐具拆开,用烫水涮了一道再盛提前为林榛点的汤。 他说:“清淡养胃,你先喝点汤再吃饭。” “谢谢。”林榛接到手里捧着,垂眸望着烫面油亮的光圈,心情复杂得很。沨哥好像没变,他和以前一样,照顾人还是这么得心应手,令他招架不住,拒绝不能。 程耀不怕死,手肘撑着桌面,正儿八经问:“顾沨,叔叔阿姨知道你结婚这事儿吗?” 以为顾沨会继续装聋,程耀都想好下一句要接什么了,不料顾沨半点不避讳,“他们知道。” 每个字仿佛是用迟钝的锥子,一下下野蛮地凿进林榛耳朵里,这个话题他不喜欢,也没办法参与和发表任何意见。 专心把碗里的汤喝完,手边的手机连续振动,林榛暗暗松了口气,拿起手机抱歉道:“你们先聊,我去接个电话。” 目送人出去,顾沨倒了杯茶没打算和程耀多说什么。可程耀憋不住心里的好奇,磨蹭到顾沨旁边坐下,“什么意思啊顾沨,人就在你旁边,手上的戒指好歹收一收啊。” “不收。” “我还不知道你,怕家里催婚才拿已婚当幌子。”程耀看他没认真听,抢了他手里的杯子,“人家林榛不知道啊,他会以为你真的立业又成家了。” 顾沨换了个杯子,倒满和他碰了一杯,喝下去小半,说“没当幌子。” “难道你爸妈真知道?”程耀眨眨眼,笑得贱兮兮的。 “知道。” 程耀一秒变脸,吃惊道:“他们知道林榛?” 顾沨嗯了声,“一直是林榛。” 程耀头脑风暴几十秒,大胆猜测:“你跟你爸妈说结婚了,对象是林榛!” “嗯。” “我靠,多长时间了?” 顾沨:“快五年了吧。” “五年!”程耀被他气笑了,“你出国那年结的!顾沨你可真行,我说万一啊,万一林榛一直不回来,或者回来人家已经结婚了,你爸妈那边,你怎么收场?” “收什么场。结婚也不一定非得两个人啊,我心里清楚就行。” “守活寡是吧?”程耀见不得他不值钱的样,翻了个白眼,不理解道:“像你们这种高学历的人是不是普遍一根筋啊?那叔叔阿姨五年了就没想见一见林榛?” “工作忙,不忙了就回去。” “好家伙,什么工作忙五年都见不着人,行还是你行。”程耀给他竖起大拇指。 顾沨拍下他的手,“行了,一会儿林榛回来管好你的嘴。” “懒得参合你们,”程耀忽然笑道:“最后问一句,你和他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没进展。”顾沨道:“目前还没有。” 程耀意料中的,挖苦道:“你戴个戒指在人家面前晃,想有进展?做梦!” 顾沨抬手看他说的那枚戒指,表面素,内侧其实刻得有一串数字,是他和林榛在一起的那天,不多不少,整整九年。 分开了又怎么样,没提分手就还是情侣。 顾沨说:“就是要让他看到。林榛憋不住事,我要他亲自来问我。” “老狐狸!” 林榛挂了王嘉佳二轮哭诉的视频,在门口等了大概十分钟才进来,两人的话题已经和结婚无关,桌上的菜也上得差不多。见程耀坐了他的位置,准备坐他们对面。 “你坐这你坐这,”程耀站起来,挪回对面,“今天还有个人要来。” 作者有话说: 走亲戚去了,没来得及写。就这点儿余粮嘻嘻。 第25章 好人卡。 “那再等等,”林榛坐定,弯曲的膝盖不小心碰到顾沨的腿,惹得心里别扭连连,他不动声色挪开,说:“等人来齐了再吃。” “不用等。”程耀刹那的皱眉,无所谓道:“他临时要来,又没提前说,不用等。” 程耀有意无意看一眼顾沨,挤眉弄眼传递信号,顾沨咳了一声朝他摇头。 林榛没注意到这些小动作,显然有心事,人也放不太开,只专注于面前的菜。可一碗青菜有什么好吃的,顾沨用公筷帮他夹了几道从前爱吃的堆在碗里,放下筷子问程耀:“怎么忽然打算回珒城了,继续开你那个电竞俱乐部吗?” “开啊,怎么不开。这么些年都有感情了。”程耀边说摸了一包烟出来,被顾沨一个眼神吓回去,灰溜溜摆在桌上,啪啪玩着打火机,“这两天看看位置,租个大点的地方。” 程耀大学没事就在宿舍玩游戏,毕业出国混学历遇到几个志同道合的华侨,一时兴起和家里说要创业,就开了个电竞俱乐部。 一坚持就是五六年,顾沨都佩服他的毅力。 林榛点头,“听起来挺酷。” “你和顾沨都是书呆子,游戏只玩得来消消乐贪吃蛇,说了你们也不懂。”程耀这才想起来问:“对了林榛,你在哪做什么呢?” 顾沨:“志兴做会计。” “志兴啊,我知道,这公司挺不错”程耀还想说什么,兜里响起咋咋呼呼的手机铃,他看了眼屏幕直接挂了,起身道:“人来了,你们先吃,我出去接一下。” 人一走,林榛全程低着头默默吃完顾沨帮他夹的菜,再也啃不下碗里那两块排骨,筷子扒拉地的动作明显慢了。 顾沨了解他,换做以前林榛一定会夹回他碗里强迫他帮自己吃。这会儿怕是要硬塞下去了。 顾沨观察着林榛的小动作,勾了勾唇,捡起筷子直接去林榛碗里夹。 林榛偷偷斜眼看他,发现顾沨已经在吃了,红着脸说:“我咬过了。” “没事,”顾沨扯纸擦擦嘴,“以前不嫌弃,现在也没什么好嫌弃的。” “沨哥,你还真是”林榛故意不说,捏着筷子帮顾沨又夹了三块排骨堆在碗里。 顾沨看他一眼,“真是什么?” 林榛笑道:“一点都没变。” 顾沨点头:“我不问你我应该会变成什么样,你只告诉我,在你眼里我以前是什么样。” 林榛不做考虑,说:“人很好。” 在顾沨身上,‘好’这个字他都用腻了,但除了好又实在找不出更恰当的形容词。 “哦”顾沨挑眉,“好人卡。” 林榛不明白他的意思,低头扒拉剩下混着汤的米饭。 顾沨等他磨蹭完,递过来一张纸,“好人卡也没关系,你从高中发到现在,我都习惯了。” 林榛是真不明白,夸他是个好人不对吗,怎么言语间有意无意地酸溜溜。林榛的心被他弄得七上八下的,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放面前,说:“我吃饱了。” “你没吃多少。” 林榛拿起桌上的手机,说:“晚上不能吃太多,撑了不好睡觉。” 顾沨点头,继续吃碗里的排骨,林榛偷瞄了他好几眼,打开搜索引擎,输入‘好人卡’三个字,立刻跳出‘好人卡是什么意思?’ 他余光留意顾沨几秒,确定对方没注意到自己才点进去。 ‘拒绝的象征。被发好人卡就是被心仪的对象拒绝了的意思。’ 林榛望着这行字久久回不过味来,手指划过屏幕大返回,关了手机。 什么叫做被心仪的对象拒绝 他一口气提在胸口,直接开口问必定会被误会,可不问他又怕被顾沨误解他的意思。 他所说的‘好’是单纯的形容词,褒义。 顾沨注意到他表情不自在,问:“怎么了。” “没有,我觉得”林榛才出口几个字,抬眼间看到一个异常眼熟的人。 他和程耀一起进来,穿件黑大衣,整个人瘦瘦高高的,一路过来都在和程耀说话,面上带有几分不悦,皱着眉似乎不太愿意理程耀。 越走越近,林榛就越觉得眼熟,心跳到了嗓子眼。他掐紧了手心默默告诉自己,他们一家不在珒城,更不可能在餐厅遇到,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巧合而已。 程耀也不那么高兴,把人推到沙发里面坐着,“你是我祖宗行不行,真和朋友一起吃饭。” “我介意的是你躲着回来这件事!”男人脱了大衣扔在靠背上,“程耀,你几个意思?” 顾沨放下筷子,近乎冷淡道:“林星序,见到你哥都不打一声招呼吗?” 这个名字一出,林榛颅内地震,呼吸窒住了,恍惚打消了某个念头。封存的记忆翻天覆地席卷大脑,他默默掐紧了衣摆,仔仔细细看这个大男孩。 其实没什么好怀疑。 林星序小时候五官就出众,即便胖点也可爱招人喜欢。现在窜到一米八几大高个,五官也长开,眉宇间即便挂着不悦也俊朗好看。 林星序不明情况,扫了林榛一眼,看清了人,视线就定在他身上了。 “哥?”不悦被疑惑取代,他急急问:“哥,你怎么在这?” 程耀招手让服务员再上一副碗筷。受顾沨所托,这两兄弟的事尽量让他们两人单独说,拦着林星序道:“先吃饭,不是说赶飞机一天没吃吗?” 林榛倒觉得没什么,回答道:“回来三个月了。你呢,我听说在国外念书,怎么回来了?” “大三,哥,我今年大三。”林星序明显的慌张,这些慌张夹着激动,倘若没外人他会抱着林榛哭出来。 林星序:“临时回来,过段时间还要接着回去念书。” 林榛点头,考虑几秒才接着问:“爸妈怎么样,身体还好吧?” “挺好的,他们很想你。” 林榛不接这句话,顾沨伸手轻轻拍他的肩,缓和气氛道:“是不是觉得林星序长得很快,咱们高二那会儿第一次见他还是个小学生,眨眼这么大了。” “二十,今年刚满二十岁。”林星序忽然变得很乖巧,或者说想让他哥了解他再多一点。 “嗯,不是眨眼,是九年。”林榛说:“会喝酒吗?难得见到,咱们两兄弟喝一杯?” 林星序:“好。” 程耀一脸惊恐:“别!” 两人异口同声。 顾沨则侧着脸对林榛低声道:“你肠胃不好,少喝点。” 并不是非喝酒不可,只是林榛有点难接受他和林星序之间这道隐形的生疏,明明应该是很亲近的兄弟啊。 这道生疏需要辅助工具解开,酒再好不过。 一来一往喝了半瓶白的,两兄弟酒量都不行,场面渐渐不受控制。 林榛喝酒不上脸但是上头,看似稳稳坐着,实则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 再观林星序,终于理解程耀刚才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了,这孩子喝醉了会拉着人哭。 此刻拉着林榛的胳膊,边抹眼泪边忏悔,“哥,你恨不恨我啊,我是你弟,你别忘了我。哥你去哪儿了,怎么都找不到,哥” 林榛胳膊被拽疼了,耳边嗡嗡的根本听不清大舌头的林星序在说什么,往顾沨身边躲了躲,那眼神就像在求助。 “沨哥,我有点想吐。” 顾沨起身带人去洗手间。 林星序还以为他哥又要走了,撕心裂肺道:“哥!别走!你别走!” 程耀打心底觉着丢人,捂住林星序的嘴,压着声音警告道:“你行了啊,今天情况特殊,下次再敢喝一口,我直接把你丢出去!” 林星序的视线重新落到程耀脸上,抬起一只手揉了揉他的脸,接着委屈:“耀哥,你回国怎么不告诉我一声,电话打不通,公司也没人躲着我?干嘛躲着我我哪里错了,我马上道歉,好不好” “没你的事。”程耀没喝酒但看着林星序头疼得很,即便知道和醉鬼没什么好说的,仍旧道:“你回去好好读书,把之前的事都忘了吧。我不喜欢你这款,也不想伤害你。真的。” “你答应和我在一起了?”林星序捡着愿意听的几个字入耳,当程耀在和他表白,破涕而笑,“耀哥,我就知道你爱我。” “爱你个大鸡蛋!”程耀抬手给他脑袋一个爆栗,“这话我等你醒酒了再说一遍,现在待着别动,我脾气不好。” “耀哥,你刚那些话我记住了。” 程耀啧了一声,“记住了?那复述一遍。” 林星序认真说:“你让我回去好好读书,之前的事别忘了。你喜欢我这款,不会伤害我,真的。” “林星序,你在这和我装醉呢?”程耀抬手又给他两下,“哥懒得跟你废话。” 林榛出来不偏不倚看到程耀打了林星序,走近了含含糊糊护犊子道:“星星还在念书,别打头。” 顾沨扶林榛坐下,附和道:“嗯,没念书了也不能打头。” 林星序自己也越想越委屈,撇着嘴眼巴巴望着他哥,接着看程耀。 倍感压力的程耀闭闭眼,敷衍道:“好好好,刚才错了,还在念书不打头,打手心,下次打手心。” 林星序配合地伸出手,程耀气得一把拍开,“今天就到这儿吧,顾沨你和林榛明天不是要上班吗,意思意思下得了。” “要上班。”林榛醉了安静得很,乖乖靠着沙发背,眯着眼睛看他弟,“星星住哪,我送你过去。” “你怎么送?”顾沨帮林榛把外套裹上才穿自己的,安排道:“程耀送林星序,我送林榛。” “你能不能两个都” 顾沨直接打断,“不能。” 程耀识趣闭嘴,心道大不了把人带去机场酒店睡一觉明天直接送上飞机。 “我送星星!”林榛还有话问林星序。 “你这样能送吗?”顾沨拦着他。 程耀见状识趣先扶着林星序先出去。 林榛还在坚持:“我要送星星。” “下次再送。” 出餐厅,林榛被凉风灌得一激灵,他说想自己打车回去,顾沨陪他在路口等了十来分钟也没等来一辆车。 顾沨说:“我送你,车就在旁边。” 林榛无话可说,稀里糊涂被扶上副驾系上安全带,等顾沨在驾驶位坐好,问道:“沨哥,星星是怎么和程耀这么熟的?” 林榛看出来些,程耀和林星序二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 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林榛就要把责任归结到自己身上。 他怪自己。 高三开学早,林榛在二手书店整理新到的书,顺便等顾沨一起去学校报道。顾沨来早了,帮林榛一起收拾地上的书,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全部放好在书架。 顾沨爬上爬下累得直喘气,靠着最里边的书架休息。 店里没人,林榛胆子才大,放下手里的书,抬手环着顾沨的脖颈,“沨哥辛苦了,我给你捏一捏脖子。” 顾沨顺势搂着他的腰,“捏脖子不行,得亲一口。” 林榛容易害羞,但自己先主动抱着人家了,骑虎难下。本想快速啄一口脸颊就算了,不料顾沨捧着他的脸在唇上缠绵。 书店外小跑进来一个戴红领巾的小孩,手里拎着一个蓝袋子,跨进来了才喊:“哥,你的数学寒假作业落家里” 林星序一偏头,全看到了。 看到他哥和同学抱在一起亲嘴。 林榛吓得一动不动。 每当回想起这个画面林榛就后悔莫及,所以现在才会这么敏感,怕自己当年的行为影响到了林星序的心理健康。 顾沨回答说:“听程耀说两人在国外遇到,一来二去就熟了。” “嗯。”林榛垂眸就像在问自己:“他们只是朋友,对吗?” 第26章 为了不给我添麻烦。 林榛不胜酒力,特别坐在开着暖气,速度缓的车里莫名催眠。恍惚听顾沨问他冷不冷,他摇头,身上还是多了一条围巾。 他无力靠着椅背,偏头眯着一只眼睛看顾沨,说着不受控制不经大脑的胡话。 “沨哥,这么晚了嫂子怎么不给你打电话……什么时候把嫂子也带出来,咱们一起吃顿饭吧。” 顾沨专心开车,余光时刻留意身侧的人,被‘嫂子’一词逗笑了,压下笑意,说:“想见嫂子?” “想。”林榛两手抱着安全带,一点点往顾沨那边靠,近了才悄悄地说:“我有点想谢谢她。” 他说得真挚,话也不假都是发自内心。清醒的时候林榛一定不敢这么说。酒醉壮人胆,他言语中夹着平日不敢表露的苦涩,望着顾沨的眼神时而收敛时而不管不顾。 顾沨也听出了几分味道,他不心疼,而是问:“你想谢她什么?” 林榛忽然不肯说话了,扭回头望着正前方,在顾沨以为他可能睡着的时候,听见他说:“你过得很好,谢谢她让沨哥始终如一。” “现在不想哭了?” 顾沨现在想起来嘲笑他,两人去餐厅前他说了几句重话,林榛的表情就差流眼泪了。 “为什么要哭?”林榛笑了两声,声音和动作都有点迟钝,揉了把脸,说:“只要你幸福我就很满足,这话我以前也说过。现在再翻出来说,沨哥,榛榛希望你一直好好的,一定要幸福美满。” “你还知道自己叫榛榛,”顾沨被这醉鬼的胡话说得心底酸涩,“榛榛啊,论亲情我已经满足了。可你要论爱情,我一个人该怎么美满?别说幸福,我幸福不了。” “会收获幸福。顾沨从小到大一直优秀,是模范,是挨夸的别人家的孩子。”林榛自己说没什么好哭的,这会儿边说边流泪,“但因为长得帅总让人忽略他本身的优秀,还有,他很温柔。像我这么麻烦的人在他那里都从没感到任何不适,他顾及别人感受,精准地知道我要什么怕什么,他细腻体贴,世界第一好。我知道他很抢手,也相信他会挑一个自己爱也爱自己的人在一起。” 林榛被眼泪模糊了视线,以为在某次不小心醉酒后和王绛聊天,他好像不止一次在他哥面前提起过这个人,只是从来不说名字。 醉后在顾沨能否幸福美满这件事上最为上心,他从不把自己规划到有关顾沨的未来里,潜意识里也觉得高中时期的喜欢不是对谁来说都刻骨铭心。 二十六岁的林榛回看十六、七岁的自己,会觉得青涩幼稚,那时候的决定做不了现在的主。 没理由让十六、七岁就说要给他一个家的顾沨九年后兑现这个承诺。 没理由也不应该。 顾沨在下一个红绿灯把车靠边停下,车上没找到纸,捡起盖在林榛身上的围巾抹了他脸上的泪。 林榛看清了人,抬手拦住了,用手背自己抹。 “不能,不能这样了。”林榛哽咽,几度崩溃,说:“……我第一次讨厌长大,讨厌沨哥的关心,无论沨哥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可我的心是龌龊的,我不是林榛了。” “你不是林榛,那你是谁?”顾沨带了几分蛮横捧着他的脸,强迫他直视自己,“哭什么,舍不得我?知道我结婚了真的有在为我开心吗?林榛我要听实话。” “我”林榛想别开脸,发觉动不了,仰着下巴望着顾沨,两行清泪一路滑到顾沨手上, 林榛哽咽说:“开心的,实话。” “哭着说,一点信服力都没有。”关于感情方面,顾沨还有许多想问他,可林榛有流不完的眼泪,他就不忍心了。 “醉了吗?”顾沨晃晃他的脸。 林榛憋着一口气,忍住哽咽摇头。就是这么乖巧地摇头,顾沨确信他还醉着,腾一只手解了自己的安全带。 他毫不犹豫亲了林榛。 当时的路灯不亮,时而闪烁的红绿灯在万籁俱寂之时尤为刺眼。所以顾沨抬手捂住了林榛的眼睛,就像当初他们第一次在出租房的天台接吻一样,因为林榛害羞所以捂住他的眼睛。 林榛也没变,和当时一样不敢呼吸不敢有任何动作,唯有加速的心跳暴露他的紧张。 而顾沨气他总想把自己推开,在他舌尖不轻不重咬了一下才放开。 林榛轻哼了一声,捂着有点麻的唇愣愣望着顾沨。 顾沨重新系好安全带,无事发生一般说:“醉了就躺会儿,把围巾拉好,别着凉,还有十几分钟就到家。” “哦。”林榛收回视线,仔仔细细把围巾在身上盖好,之后侧着脸盯着顾沨看,眼皮子沉得差点合上,仍旧执拗地想多看这个人几眼。 顾沨余光注意到了,无声笑着没理他。车停到地下室,身侧的人睡熟,顾沨也没打算叫醒他,解了安全带想直接抱着人上电梯。 林榛睁开眼拦住他抱的动作,“到家了?”他踉跄出来,环顾一圈觉得这个地方陌生得厉害,回头说:“沨哥,你送错地方了。” “没错。就是来这。” 地下室阴冷,顾沨紧了紧林榛脖子上的围巾,“你醉了走不稳,为了不给我添麻烦,我背你,好吗?” 说话的艺术,林榛确实最怕给他添麻烦,老实扑在他背上,“我很重。” “不重,一百来斤,很轻。” 林榛问:“真的吗?” “真的。” 进了电梯,林榛又问:“沨哥有多重?” 顾沨按了六楼电梯,说:“一百五十七。” “快一米九才一百五十七,太瘦了。”林榛拿自己做对比,“我一米七六点六,快一百四,好胖。” “不胖,你以后要按时吃饭,吃有营养的饭,再长一长。”电梯门再打开,顾沨按开门把手的指纹锁,说:“为了不给我添麻烦,你家和我家不顺路,今晚将就睡在我这可以吗?” 林榛虽觉得哪里不对,仍旧嗯了一声,眯着眼睛嘟嘟囔囔说:“可我今天打算回家继续加班的,沨哥这顿饭把我耽误了。” “什么工作内容,说来听听。”顾沨才背着人进去,想起来什么又背出来,趁林榛醉迷糊哄他存了个指纹。 林榛还在回忆工作内容,从顾沨背上下来,坐到沙发上,坐渐渐变成半躺。 他说:“今天的工作内容是对账,原始凭证审核,这些我在公司做完了,还剩南枰的财务报表没做。” “财务报表?那不是很难。”顾沨接了杯热水给他,又去卧室拿了身睡衣,“喝完水,洗漱换睡衣,很晚了你该睡了。” “报表没做,他们的秘书明天来取”林榛一屁股坐起来,问:“我的电脑呢?” “小迷糊。”顾沨笑他却不让他看到,亲自带去卫生间洗漱。柜子里有新牙刷,顾沨边拆让他自己站稳,挤了牙膏把牙刷递给他时看了眼洗漱台的镜子。 忽然从后搂着林榛的腰问:“还想看嫂子吗?” “她在?” 林榛才要拉开腰上的手,顾沨用了点劲儿收紧手臂,“在,你看镜子,我正抱着他。” 镜子里除了他们俩,林榛再也看不到第三个人,甚至有点失望地说:“我看不到。” 顾沨倒是不介意,在他左脸颊上落了一吻,“自己刷牙洗脸,换睡衣我帮你。” 林榛拒绝不了顾沨,他也分不清现在是梦还是现实,但有这些温馨的亲密在,90%的概率是梦。 顾沨是他现实的奢望,梦里的常客。 一套印着浣熊的真丝睡衣,大小合适穿着亲肤,扣上领口的扣子林榛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袖子。 顾沨欺负林榛现在扳着手指头也难数清一二三四,抱回卧室还是那句话,“为了不给我添麻烦,睡一个房间,好吗?” “好。”林榛躺下拉上被子,顺着顾沨的话往下说,“睡客房的话沨哥要铺床单套被套,我不给你添麻烦。” “林榛。” “嗯?” 顾沨望着他,似笑非笑说:“还真是一点酒量都没有。你胃不好,为了不给医院添麻烦,下次不喝了。” 林榛跟着他笑:“不喝了。” 第27章 我还会发酒疯…… 顾沨等林榛睡了轻手轻脚从卧室出来带上门,拿上外套去林榛家拿他的电脑和需要的资料。 再回来就一直在客厅忙林榛没完成的工作,结束已经是凌晨三点多。 为了不让他有负担,顾沨把现场伪装成那天在林榛家看到的那样,电脑搁在茶几上,资料两边摊开,地上也掉一些才有说服力。 折回房间林榛睡得还沉,他继续轻手轻脚躺回去搂着林榛。 醉了的林榛又乖又好骗,可他还是喜欢清醒时候也敢大胆盯着他看的那个林榛。 这些年他不知道林榛过得如何,应该不好,只要不是在他身边,他就觉得一定过得不好。 错过九年经历的种种,他不强迫只想林榛能心甘情愿告诉他。这个过程也许很漫长,顾沨不介意慢慢来,爱本就是来日方长的累积,他已经等了那么久,又怎么会在乎这几天。 太阳初升,林榛生物钟七点不到,睁眼愣了好几秒。首先觉得被窝的味道不对,彻底睁眼惊觉自己窝在顾沨怀里。而顾沨还闭着眼,呼吸均匀。 林榛呼吸都停了,生怕顾沨下一刻就睁眼。事实证明他的担心一点没多余,顾沨在他念头升起一分钟不到就睁了眼。 顾沨迷茫望着林榛,清了清嗓子,“醒了。” “醒了” 顾沨说:“你把我胳膊压麻了。” “啊?”林榛一点点挪开脑袋,笨拙地上手揉了揉,“昨天,昨天我喝醉了,是不是又梦游梦话磨牙打呼了?” 顾沨只笑不说,林榛闭闭眼,“我睡到你房间……我可以解释,我可能以为是自己的房间,所以才……” “头疼不疼?”顾沨坐起来,看了眼桌上的电子钟,“昨天的事情翻篇,你也没多过分,只是哭着要数星星,数不清就不肯睡,可昨天就没星星。” “我还会发酒疯…”林榛使劲揉了把脸,脑子乱七八糟的,隐约记得些车里亲吻的画面,他咽了咽口水:“我有没有…有没有对你……”他说不出口,换了个意思,问:“有没有做别的更过分的…” “有。” “什么?” 林榛手心都冒汗了,紧张得再次咽口水,如果他印象中那些出格的亲密是真的。他不知道怎么弥补,能想到的唯一办法是道歉,并且马上收拾东西离开珒城,离顾沨远远的。 林榛不知道自己醉了是疯子,醒了觉得无比丢人,并且接受不了这么没底线的自己。 顾沨还没说话,林榛先下床,一连说了好几声对不起,拖鞋也穿反了。顾沨怕他把自己绊着,解释说:“我家比较近,结束得太晚就直接来了我这,你回来就忙着做什么财务报表,做完就睡了。” 顾沨起来,拉开床对面的窗帘,回过身说:“不过林榛,你喜欢抱着人睡,原来是习惯啊。” “没有,我没有这个习惯。”林榛的话没有说服力,他醒来确实是头枕顾沨手抱顾沨。 苍白无力地解释道:“可能有,我一直没意识到。对不起沨哥,昨晚麻烦你了。” 林榛出卧室过了小走廊到客厅,一眼看到茶几上自己贴了超人的笔记本电脑,和那一堆乱七八糟的资料。想起顾沨说的报表,大步过来开机挪动鼠标。 真做了! 他从桌上翻了张纸,对着表上数字仔细核对,数据出乎意料地没算错! 顾沨收拾完卧室出来,说:“你昨晚说这个报表今天有秘书要来拿,坚持要做完,我在你旁边看着的,没错,可以放心交。” 顾沨都说没错了,林榛就可以放一万个心。他边收拾桌上的东西,心里梗着那道自己过不去的坎。 如果拥抱能解释为不受意识控制的习惯,那亲吻呢?亲吻的感觉过于真实,他觉得这是道德问题。 直接问不妥当,林榛换了个方式问:“沨哥,我有没有醉了乱亲人的习惯?” 问完自己先脸红,林榛的视线一直躲闪,桌上地上没多少纸,却装作很忙赶时间的模样。 顾沨:“没有。” “嗯,没有。”林榛暗暗松了一口气。 庆幸那些只是醉酒的春梦。他不敢问为什么没见到那位素未蒙面的嫂子,默默在心里一再告诫自己要和沨哥保持距离,如果做不到就主动离开。 洗漱过后换回自己衣服,林榛拿着电脑包一趟跑了,顾沨说要送他,话刚到嘴巴被他这么慌里慌张的表现逗得不行。 拿手机准备给他打电话提醒他记得买早餐吃,还没按下去,林榛又回来了,红着脸说:“我手机,手机忘了拿。” 顾沨去卧室的床头柜帮他拿,说:“我没林星序的联系方式,程耀有,咱们加个微信,我把程耀推给你。” “好。” 直到坐上出租车,林榛依旧回不过神,他发誓以后不再碰酒,再碰他就不是人。 到公司刚坐下,程耀的微信推过来了。林榛加上等对方同意,他其实只想要林星序的联系方式,再怎么说也是两兄弟,昨晚太过仓促没能好好聊聊。 程耀这会儿还没睡醒,四仰八叉躺在酒店的大床上,胸口大片斑驳。 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扰得他翻身扯被子捂住脑袋,背上腿上红印子更加明显。 五分钟后林星序从浴室出来,头发半干,腰上一条浴巾。他关了浴室灯,扯了浴巾钻程耀的被窝。 “耀哥,你昨晚给我定的是凌晨五点的票,我已经误机了。” “这不是懒你!” 昨晚程耀打算把人丢在酒店跑路,发现根本斗不过这小祖宗。不知真醉假醉,又哭又闹。程耀不争气,自己的心先软了,这一软全身都软。林星序力气本来就大,醉了更甚。 一边控诉程耀不辞而别,一边扒衣服,程耀顺理成章被吃干抹净,这个过程程耀都不想回忆。 一个字,疼。 此刻他困得睁不开眼,察觉有只不老实的手在他身上窜,皱眉道:“小崽子,你踏马泰迪啊!” “我是。”趁着还湿滑,林星序一心想进去,磨磨蹭蹭滑了半截,“耀哥对我的叫醒服务还满意吗?” 程耀咬牙咽下那股劲儿,“林星序,一大早发什么情,昨晚还不够吗!给老子拿出去!” “不,”林星序捏着他的下巴,凑过来亲了一口,“昨晚我醉了,什么都不知道,就耀哥一个人快乐,现在清醒了你得补偿我。” “快乐个大鸡蛋!” 现在骂人没气势,添了一丝娇软。对方无征兆的一个大动作,惊得程耀忍不住闷哼,抓住他的手臂,“兔崽子你慢点!” “听耀哥的。” 程耀好不容易好受点,腾手摸手机看时间,看到顾沨的消息和林榛的好友验证,他通过后瞄了林星序一眼,不仅推了微信,直接把号码甩了过去。 “耀哥笑什么?”林星序拉他起来,坐在自己腰上,认真且严肃地问他:“火急火燎回来,真是为了躲我?” 这样的说话语气一点不像大三学生,程耀懒得动,贴着他胸口靠着。 孽缘在伦敦结下。他要知道当时滚上一张床的人是林星序,怕是硬都硬不起来…… 这颗牛皮糖跟粘在程耀身上了一样,甩不掉,隔三差五就要被迫少儿不宜。他承认自己也享受,但一想到攻他的是林星序,小了整整六岁的屁孩子他就承受无能。 程耀一直喜欢叔叔型,林星序除了活好长得帅,一点不沾边。 “我说…你慢点。”程耀一拳软绵绵打在他胸口上。 林星序:“回答我。” “躲你?躲得掉吗……”程耀睨他一眼,“你耀哥我上年纪了,思家念友,想回珒城发展,不行吗?” “那你和我说啊,我会胡思乱想的。”林星序不动,抱着他还是那句话,“耀哥,让我做你男朋友,让我放心好不好?” “屁孩子,你懂什么叫谈恋爱吗?”程耀一瞬慌乱,打岔道:“你要做就做,不做赶紧拿出来。” 林星序一脸受伤。他那张脸要是不开心,程耀都觉得是自己错了,想着他也算自己看着长大的人,哄一哄顺手的事。 没出口林星序手机响了。 是林榛。 林星序边接电话,放平程耀边动作,两头都不误。 林榛说:“星星,你具体几号回去?今天什么时候有空,哥请你吃饭。” 林星序看眼捂着脸不敢出声的程耀,笑着说:“哥,我待半个月再回去,这几天在耀哥家,随时都有空。” “没住的地方吗?”林榛说:“你来和我住。” “不是,耀哥不是在弄那个俱乐部嘛,我想着帮帮他,他一直以来都挺照顾我的。” 程耀听得耳朵麻,心说:你就这么报答照顾你的人? 林榛:“行,那我下班再联系你。” 作者有话说: 怕被锁呜呜 第28章 我喜欢他,很喜欢。 加了一个多小时班,林榛把资料打包发给部门经理等待对方验收。 这期间又给林星序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已经在网上订了重庆火锅。就是林星序小时候最喜欢吃的那家。 那几年林星序还小,确是家里最能吃辣的一个。考试拿双百要一顿火锅奖励,六一儿童节要一顿火锅庆祝。 过年也想,被钟颖芳驳回后就找他哥诉苦。林榛哄他说过完年带他去吃。 也不算哄,每次都带着去了。 十几分钟收到经理回件,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林榛才开始收拾东西下班。肖航手上还有账没对完,彻底放弃挣扎了,忙里偷闲找林榛说话。 他问:“林榛,你还记得我生日那天穿黑裙子的女孩吗?” “嗯,记得。” 那女孩当时坐他左手边,挺开朗爱笑,酒量也不错。林榛捡了手机充电器塞包里,问:“怎么,她落东西了?” “没,她叫范诗雨。”肖航嘿嘿笑,“人家想下次再约你一起出来玩,认识认识。” “啊?”林榛诧异抬头,“咱们工作有多忙,你不知道啊?” “总有不忙的时候吧,”肖航还挺喜欢凑这种‘撮合’的热闹,“见见呗?” 林榛没拒绝也没同意,起身要走,“再说吧,晚上有事,先走了。” “我当你同意了啊!” “……” 下午同事的咖啡不小心洒在林榛裤脚上了,看时间来得及就打算回家换一身再去火锅店。 没睡午觉,林榛坐上出租开始昏昏欲睡,到家才注意到房东的两个未接。 林榛边回边上楼。听声音阿姨在做饭,锅铲乒乓响,“林榛啊?” “是,阿姨。” “还没回来吗?”房东找准下班的点给他打的电话,不料没打通,心想可能在加班。 “刚到,路上睡着没听到电话。” “噢,是这样的林榛,房子租给你之前阿姨也说过,我儿子可能结婚要用这房子,现在双方见了家长,日子也定下来了。租完这个月阿姨就不跟你续了。” 林榛嗯了声,“没事阿姨,我这几天找找房子,会尽快搬出去。” “说月底就月底,还有十来天呢,林榛你别着急,房子慢慢找。” “好,谢谢阿姨。” 林榛进来接了杯水捏在手里,似有似无叹了口气,他没搬家的打算,搬家对现阶段的他来说是大变动,费时又费力。 喝完水心里差不多有了主意,索性贵就贵点,在会计所附近租间单身公寓。 冬天天黑早,林榛把换下的衣服扔进洗衣机出来,窗外一点光亮也没了。现在赶去火锅店时间正好,走到门边想起手机没拿,林榛折回来没翻到,接着就是满屋子找手机。 他记得挂了房东电话后顺手放在了沙发,但现在缝隙也掰开找就是不见影。 光天化日,平白无故,不知所踪 与此同时,林星序不知从哪要来林榛家的地址,先来了。左右手拎了水果腾不出手敲门,就跟小时候一样,直接用脑袋撞。 连着‘嘭嘭嘭’几声,林榛从卧室出来开门。 开门那一下,林星序没察觉还准备撞。林榛连忙抬手捂住他脑袋,“星星,这是铁门。” “哥!” 林星序一脸惊喜地笑。 他穿了白色高领毛衣,没加外套,林榛看了替他冷。昨天还没怎么注意,这孩子头发挺长,类似鲻鱼狼发,上下层层次感分明。 八字刘海稍长,但和颧骨的过渡自然,衬得人既慵懒又不失五官带来的冷清。 顶着黑色针织帽,把刘海压下来一大截,容易挡眼睛。左耳戴了两个环形耳饰,笑起来不同于外表给人的高冷劲儿。 反差萌。 林榛的视线扫过他手上的东西,“顾沨跟你说的地址?不是说吃火锅吗?怎么直接找来了?” “是耀哥帮我要的。没办法,打哥电话没人接,我想和哥说,哪里吃都没有在家吃有味道。”林星序没把水果递给他,拎进来往餐桌上一放,“哥,这一顿咱们就在家吃吧。” 林榛思考几秒觉得可行,开了暖气又让他喝热水去去寒,“你坐着,我下楼买菜,很快的。” “不用。”林星序追过来,扶着他哥肩膀一路把人推到沙发前,两兄弟并排坐下,说:“不用买菜。” “家里只有鸡蛋,不买菜难道红烧你买的苹果?” 林星序竟然点头,“听上去不错。” “胡闹。” “哥,我想和你告状。”林星序把帽子摘下来放在腿边,抓了两把发丝更加蓬松了。 他靠着沙发抱着手,说:“昨天我没注意到哥,他们也没说一起吃饭的有哥,我的态度可能让沨哥觉得没礼貌,他对我有意见了。” “有意见?怎么可能,”林榛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帮忙解释道:“顾沨的性子和以前大差不差,而且人家每天上班那么忙,没空管你是不是没礼貌。再说,他以前帮你赶过的寒暑假作业,你都忘干净了?” “没,但一码归一码。”林星序哼哼两声,“就…他对我一直挺有意见的。” “好吧,那不说他了。”暖气才开,没多少热气,林榛起身去卧室拿薄毯给林星序盖腿,坐下了才说:“你和妈说了吗?” “嗯。她知道你忙,说有空回珒城看你。”说到这,林星序就想和他哥多说几句,“哥,后来妈又生了个弟弟,叫林想,三年级了。” 林榛心底咯噔,一股不着边际的怪异感弥漫,对于这个‘弟弟’,他不发表任何意见,嗯了一声就不接话了。 林星序看他一眼,继续说:“所以我就理解沨哥了。我也不喜欢这个弟弟,我会想,为什么他能和我们在一起,你不能。” “…这不一样。” 林榛确信钟颖芳当初没有把实情告诉林星序。一来当时林星序还小,二来钟颖颖乃至林家恐怕都不会想再提起林榛这个名字。 如果真是纯粹的养子就好了,可是他们偏偏有点血缘。 无论钟颖芳有多爱他这个儿子,只要捅破他们之间那点血缘,林榛就变成了颖芳的噩梦。葬在古茶镇,那场身不由己的噩梦。 “没什么不一样,”林星序说:“你不在这些年家里发生了挺多事,奶奶前两年糖尿病走了,爸做生意越来越忙,常年在外奔波,妈身体不好在家带林想,林想呢,小小年纪娇生惯养,一点不省心。” 林榛选择性问:“妈身体不好……” “嗯。是偏头痛,老毛病了。” 林榛只是点头,这些事中他对于严凤娇的离世并没有太多悲喜,也忽然觉得自己记仇真厉害。这么多年过去,能回想起的都是这个人对自己怎样的苛刻。 “你就很好,”林榛拍拍他弟的肩,“考上的是双一流大学吧,很优秀。” “那当然。”林星序一点也不谦虚,骄傲道:“哥你以前说学校只给成绩好的同学开小灶,我实践了,学校不论成绩好坏,都不给开小灶!” 竟然还记得这事儿 林榛调侃:“好好学习就为了那口吃的?” 林星序点头:“可不是嘛。” “那行,今天想吃什么,哥给你做。” 林榛不常在家做饭,也没时间专门做一顿,除了冰箱没菜,佐料也不齐全。 “哥,耀哥他们今天也来,在后面,菜他们买了。”林星序挠挠鼻子,不好意思道:“哥电话真打不通,不怪我没提前说。” “他们也来啊,那我煮饭。”林榛心情一瞬间无比复杂,他觉得自己是个矛盾体,一面想见顾沨,一面害怕面对顾沨。 他甚至怪顾沨没有边界感…… 即便别人不知道他们从前的关系,他们自己再清楚不过。 那场恋爱说是刻骨铭心也不为过。林榛只准许自己在别人不知道的情况下,反复咀嚼那段青涩又美好的初恋。 前提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但如果是现在这种情况,顾沨有家室他们仍旧走得那么近,难避嫌,林榛也控制不住自己。 时间一长就会觉得,他和顾沨好像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林榛自始至终不遗憾顾沨结婚,只怕丢了那么好的朋友,在不在一起从来都不重要,毕竟当初在心动之前,他就只是单纯渴望能和顾沨做朋友而已。 还是事与愿违,和他重回珒城的初衷相悖,这段关系在林榛眼里这里注定清白不了。 他会误会顾沨每一个拉丝的眼神,每一句让他误会的话,以及任何形式的接触。 错的不一定是顾沨,是林榛十七岁保留至今那颗不干净的心。 “哥,你手机呢,”林星序揣了手机过来,边走边说:“耀哥说打不通你电话,顾沨问你有没有别的想吃的,他一块儿买上来。” “没有,”林榛说完就后悔了,立刻道:“要不买一包重庆火锅底料?” “想着我呢?”林星序笑,“我现在没小时候那么能吃辣了,胃不行。顾沨也说你胃不行,咱们难兄难弟。” 林榛摆摆手没什么好说的。 他淘米煮上饭回卧室继续翻手机,复盘了一遍又一遍,始终记得是挂了房东阿姨电话拿进门了,不可能丢。 实在找不到,让林星序现场拨了个电话,不是打不通,提醒关机了。 “让人摸走了?”林星序又打了一个。 林榛:“不可能,我记得拿进来的。” 但有些东西就是你翻箱倒柜的时候死也找不到,放着不管它自己就出来了。 两兄弟重新往沙发上一坐,开着电视闲聊。多是林星序说他这几年的所见所遇,林榛安静听着,偶尔和他笑一笑。 说多了林榛就发觉不对劲。 这小子三句不离程耀,提起就会露出那种类似害羞的表情。 不寻常。 林榛挺担心,又不好怎么说,旁敲侧击问:“星星,你和程耀在国外熟的?” “嗯,大二的时候,在酒吧。”林星序挑眉,“耀哥当时在酒吧打碟,我没认出来。玩完出来吃夜宵又碰到才打了招呼,我以为他在酒吧工作来着,后几次没再碰到,问了人才知道,耀哥那天嫌人家打碟辣耳朵才亲自上了。” 林星序边说边笑,回忆起当时的画面,谁不说一句程耀社牛。 他没细说,其实程耀那天根本没认出林星序,也是程耀主动勾搭男大学生在先,稀里糊涂一起去了酒店,也不知谁占了谁便宜,都没经验,横冲直撞睡了…… 林榛能想象程耀嫌弃并吐槽的画面,跟着笑:“他确实是这样。” “我猜哥想问我和他的关系,”林星序毫不介意,大大方方承认。 “我喜欢他,很喜欢。” 作者有话说: 林榛焦虑:完了完了,造孽啊… 第29章 不可惜。 林榛心里早有数,只是没料到林星序会这么直接说出来,反而是他被堵得没话说。 原本想像长辈一样,嘱咐他好好学习,不准分心之类的话,出口却是:“已经在一起了吗?” “没。”林星序从果盘里捡了个橘子在手里抛着玩,无奈道:“耀哥不答应,嘴很硬。” “星星,你才大三对他来说有点太小了,”在林榛眼里林星序只能更小,“其实可以先读完书,这些事以后再苦恼。” “我知道。也别一直说我了,你和顾沨呢?怎么样了?” 林星序都记得。 “什么怎样…以前就是因为当时年纪小不懂事,现在懂事了。”林榛不动声色避开林星序的视线,突然想找点事情做,往厨房走,故作轻松道:“我和他没什么,一直是朋友,就和程耀乐梨他们一样,很好的朋友。” “我不信。” 林榛回头看他,诧异道:“这有什么不能信的?” “我说以前,以前我不信你们没什么,现在还真不好说。”林星序收了笑,忽然认真道:“哥,你其实不用这么刻意,我都看出来你有多不自在。既然你自己说是朋友,那就用对朋友的态度正常对待就行,没必要顾虑那么多。” “嗯。”林榛答应得乖,其实很想追问一句,他表现得真有那么刻意吗 “还有件事,我觉得很有必要告诉你这个当事人。”林星序扔了手里的橘子跟过来,拉开餐桌凳子正儿八经地坐下,看架势有要和林榛好好聊一聊的准备。 下一句话没出口,大门忽然地叩响,把林星序的话匣子硬生生关上了,“算了,等有机会我再和哥细说。” 林星序去开门,林榛被他话说一半的操作弄得浑身不对劲,也不得不按捺住好奇心在他开门的一瞬间背过身。 手上还是没什么事可做,随便拿了一个碗,敲颗鸡蛋进去,耳朵悄悄听门口的动静。 程耀进来把手上死沉的菜递给开门的林星序,“没有你要什么鲫鱼,买了小黄鱼,爱吃不吃。” “吃,都吃。”林星序看眼顾沨,咳了咳打招呼,“沨哥。” “嗯。”顾沨手上也有一堆,熟门熟路往里走,径直走到冰箱前。 林榛就站在旁边。 他说:“这回买得有多,有些放进微波炉里加热几分钟就能吃。别吃泡面了,那属于垃圾食品。” “好。”林榛注意到的是顾沨今天没戴戒指,左右手都没有。 程耀把身上厚重的外套脱下来扔还给林星序,掖掖袖子跑过来,“我先做鱼我先做鱼,你俩搁旁边剥大蒜吧,别占地。” 他们几个人中,程耀最不会做饭,素来洗菜的命。后来某次林星序吃过他做的鱼,夸了几句,莫名爱上做鱼,各种各样的鱼。 门口的对话林榛都听到了,但不确定,问林星序,“你要的鱼?” “就是他,明明弄个清汤火锅就很爽口了,非要吃鱼。”程耀的语气更像在告状。 林榛更加不确定,笑道:“星星小时候不爱吃鱼,卡过刺。看来是长大了。” 林星序咳了咳,“就忽然发现挺好吃的。” 顾沨整整齐齐放满一冰箱,洗了手先把厨房让给程耀,过来问林榛:“手机呢?” 又是手机。 林榛无奈,“在家里某个角落,还没找到。” “真有你的。” 林榛想剥大蒜,回头看活被林星序抢了。再回头见顾沨往阳台去,林榛想起仍在阳台洗衣机的衣服洗结束没拿出来,于是跟了过去。 顾沨率先打开洗衣机,只是猜测而已,不料真看到洗白白的手机,保护壳都洗掉了。 顾沨拿起来在他眼前晃了晃,还是那句:“真有你的。” 林榛却觉得神奇:“柯南?” “柯北。上午你穿的不是这身,我以为你不能这么笨,低估你了。” 林榛觉得不好意思,指着手机转移话题:“废了吧。” “不会,”顾沨甩了甩手机里的水,“这款手机防水,晾一晾应该没事。” “那我找吹风机吹一吹。”林榛拿了去卫生间,吹了十来分钟试着开机,果然没坏。保险起见,他重新关机放在暖气地下再吹一吹。 回来发现阳台上挂着他洗的衣服,顾沨已经在厨房忙了。 真不怪林榛误会,顾沨的体贴一点没分寸! 但换个角度想,就像林星序说得那样,如果只把顾沨当朋友,朋友间这点小事其实不足挂齿。 他忽然就好受了。 家里只有一条崭新的黑围裙,掌勺的主要是顾沨,林榛翻出来就让他围上。厨房本来就不大,他让林星序两人去客厅看电视等开饭,自己则尽地主之谊给顾沨打杂。 “你尝过程耀的鱼了吗?”顾沨往桌上那盘用碟子反扣住的菜看了一眼,说:“要不要尝尝看?” 林榛就没吃过程耀做过的任何东西,还挺好奇。小心翼翼拿开碟子,四条小黄鱼乱七八糟躺在碗里,葱花撒得倒是漂亮。 不知是煎的还是煮的,样式怪异。说煎的它还带汤,说煮的,它又有煎煳了的痕迹 林榛用筷子夹边上的碎肉,刚塞进嘴里表情就变了。顾沨早早抽了纸在他旁边等着,及时递上,“吐了吧。” 林榛捏着纸,怕被程耀看到谨慎背过身吐,皱眉道:“齁咸。” “程耀开始煎煳了也没熟,于是加了一碗水进去,一直不放盐,熟了尝没味才补了一勺进去。” “一勺?” 顾沨确定:“一勺。” “做鱼是他这么个顺序吗?”林榛不太懂。 “当然不是。”顾沨给鱼重新盖上碟子,“一会别吃就是了,怕你拉肚子。” 林榛本来想说一块不夹怕伤程耀的心,没想他家星星好像还挺喜欢吃,就着吃了两大碗饭,林榛都怕把孩子撑坏了 程耀也嫌弃自己,但见林星序吃得这么香,皱着脸问:“我这次盐没把控好,你不觉得?” 林星序摇头:“我吃盐重。” 林榛在旁边听着呛了几口水,咳得脸红。 程耀继续说:“你和你哥口味差别好大,他吃得清淡。” 顾沨做的几道菜色香味俱全,就是没什么味,对程耀来说缺了那么一丢丢盐。 “喝点汤。”顾沨若无其事给呛着得林榛舀汤,“加了几片香叶,但炖的时间不够没怎么出味,尝尝。” 程耀起哄,把汤碗推过去,“我也要!” 林星序瞥一眼程耀,也把碗推过去,“+1” 林榛捧着汤碗,刚咽下一口,转着眼珠子看他两人。顾沨则眼皮子都不抬,“勺子在碗里,自己盛。” 林星序:“耀哥盛。” “耀哥直接喂行不行?”程耀嘴巴上不愿意,手上挺诚实,舀满了推给他,说:“对了林榛,你弟后天走,明天有没有空,咱们再去玩一玩就把人送走吧。” 工作日林榛一般不空闲,虽然每个月额外有一天休假,但他因为肠胃炎用掉了,唯一能指望的是调下个月的。 难得一回,林榛不敢保证也硬着头皮说有空,问林星序想去哪儿玩。 “嗯”林星序放下碗筷,“去滑雪场?” 程耀回来心心念念好久的滑雪场,兴奋举手:“同意。” “行,”林榛扭头问身侧的人,“沨哥呢,有空吗?” 顾沨:“学校放假,公司也不忙,我最近一段时间都闲着。” 程耀立马掏手机发微信,“问问唐景初和他老婆有没有空,人多好玩点。” “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朋友?”林星序突然问。 “别的?”程耀边打字,分心想了想,“我那些朋友你们都不熟,就不叫了。” 林星序冷淡哼了一声。 林榛立马明白其中缘故,心情很是复杂。 吃完饭程耀也没发觉林星序的不对劲,昨晚被折腾得没睡好,饱了就容易犯困,九点不到靠着沙发打瞌睡。 林榛主动道:“要不在这睡吧,床够,你们三睡床,我睡沙发。” “我睡沙发吧。”林星序起身拉困迷糊的程耀去卧室。 顾沨却说:“还早,我就先回去了,明天我来接你们。” 林榛不挽留,顾沨有老婆留不得。 “我送你下楼。”林榛去暖气地下拿手机,边开机又去找外套和顾沨一起出来,外边体感温度零度左右,透心凉。 送到大门,顾沨说:“上去吧,外边下雪了。” “下雪了?” 下雪了林榛就更要出来看看,缩着脖子一直从大门走到顾沨停车的马路边。 雪花大,但落在地上积不起来。 路灯的光晕因为纷飞的雪更加朦胧,氛围很奇怪,林榛恍惚觉得回到了和顾沨还没在一起,高二上学期的第一个冬天。 珒城冬天不常积雪,想看雪景必定在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它悄悄地来,悄悄的下,第二天剩一地湿冷。 顾沨就是有耐心半夜陪林榛等雪来,收集堆积不多的薄雪让林榛堆个小雪人拍照。这个人的偏爱一直都不加掩饰,林榛当时不是不知道只是胆子小,想确认,再确认。 林榛已经很满足了,至少穿校服的顾沨是他的。 “地滑,你慢点。”顾沨站在车旁,视线一直追着人去。 林榛抬手抓了几次也没握住雪花,回头说:“沨哥,明天去滑雪场可以堆雪人了,大的那种。” “是啊,”顾沨回忆说:“去年冬天珒城的雪很大,没过了脚踝,但是你不在。” “好可惜。”林榛在北方看腻了雪,仍旧不影响他想看看珒城被大雪包裹的盛景,特别的并不是雪,是九年前执着堆雪人的林榛和陪他执着的顾沨。 顾沨:“不可惜。” 林榛以为顾沨的意思是明天去滑雪场能堆雪人所以不可惜。 错了。 半夜躺在沙发上睡不着的林榛鬼使神差点开顾沨的朋友圈,就跟以前默默关注他的微博一样。 几年的朋友圈加起来也没几条,林榛一眼就看到一个戴黑色围巾的雪人。 对比日期二一年一月三号,是顾沨说的去年。 配图两个字‘雪人’再加一棵绿色的树,甚至多余的标点符号都没有。 林榛一直停在这个页面,视线落在简简单单的文案上。 他恍然大悟,顾沨说的‘不可惜’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当时一个人堆雪人的时候算上了林榛的份,一起堆的,所以不可惜。 第30章 奔三的人恋爱都不谈。 请假的事不能先斩后奏,但太晚打扰人不厚道。林榛夜里莫名失眠,醒一会儿睡一会儿,迷迷糊糊从沙发坐起来时,外边天蒙蒙亮。 这个点换做平常该起床上班了。 林榛先给同事肖航打了个电话,问他这个月的休假还在不在,想和他换。好巧不巧肖航下个月确实有事,正愁找不到人换。两人一拍即合-s.a.k.u.r.a- 解决完请假的事,林榛再躺下就没什么睡意了。他拉开窗帘看,昨晚的雪果然没留下痕迹,睡得早的人甚至不知道落过雪。 林榛想着还早,应该弄点早餐给没睡醒的两人吃。 让他亲手做是不可能了,下楼买方便。外套在卧室,他身上只有一件卫衣。光一件卫衣,室内倒不觉得太冷,出去必定要挨冻。 但是这个时候去卧室拿,有把没睡醒的他们吵醒的风险。 林榛想着买早餐就楼下几步路的事,揣上手机下去了。 这几年林星序口味变化大,至于程耀他不是特别了解,简单地买了豆浆包子再加几根油条,路过粥铺也顺便带了两碗。 回过身看到那辆熟悉的车,里面没人了,几秒的工夫左边有人喊他,“怎么又不穿外套?” 林榛扭头看他:“沨哥?起那么早?” “早上才化干净的雪,你对自己的身子未免太自信。”顾沨手上也拎了些早餐,和林榛买的差不多,包子油条饺子。他推着林榛催他上自己车。 车上挺暖,而且副驾驶摆着毯子,还有一件白色羽绒外套。 林榛不自觉带入顾沨的妻子。 他猜顾沨起这么早的原因可能是送妻子上班,而毯子和羽绒服也是他为妻子准备的。 以顾沨那么贴心的性子来看,可能性非常大。 林榛放好早餐就打算把乱七八糟的毯子顺手叠了,顾沨打着方向盘倒车出来,抽空看他一眼,“叠什么,盖身上。” “不用,车里够暖和了。”林榛叠完才系的安全带,卫衣前那个大口袋放着他的手机,道理说这个点除了闹钟很少会有电话进来,他扒开安全带,费力抽出手机。 是房东阿姨。 估计又是租房问题,在顾沨面前林榛不太愿意讨论这些问题,可已经听到电话响,直接忽略未免太刻意,只能硬着头皮接。 “阿姨?” “正要去上班吧?阿姨想着不打扰你上班的时间才这个时候打给你。是这样的林榛,那个婚房要重新装修窗跟门,那个框脱胶估计要换一换,今天有师傅要进去看看尺寸。” 林榛蹙眉,“可我今天不在家。” “耽误不了几分钟,工人大概中午去,阿姨一起,不会碰乱你的东西。” 林榛:“那行,钥匙我需要送去给您吗?” “不用,阿姨这有备份。” “嗯。” 林榛挂了电话有那么几秒钟没说话,昨天的聚餐让他把看房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人家是结婚,如果婚房要重新装修,那这几天要麻烦得就不只是窗户和门这么简单。 重新租房的事挤时间也得提上日程,今天只是滑雪的话应该浪费不了多长时间,再怎么样林榛也要把会计所附近能租的房子货比三家看了。 车子驶入大道,顾沨从反光镜瞄了他一眼,“准备搬家了?” 顾沨听都听到了,林榛再隐瞒就是矫情,索性交代道:“房东儿子结婚,我现在住的地方是他们将来的婚房。这两天可能要重新装修,说是月底交房不催我搬,但家里老是人进进出出也不方便,不如早点搬吧。” “你自己有想法了吗?” “就在会计所附近租一个小点的公寓,”林榛其实有察觉到顾沨的那一丝丝跃跃欲试,这种感觉属于直觉。 他问:“沨哥是不是有推荐?” “有肯定有,但不知道林榛会不会介意。” 林榛:“沨哥介绍的地方一定不会差,林榛不可能介意。” 顾沨说:“我不是在珒大教书吗?平时为了上下班方便都住南安路,地方离我爸公司也近,两头跑很方便。我看了下,离你的会计所更近,有没有想法租我这?” 林榛知道,上回从顾沨家窘迫离开,留意了户型环境,是没得挑。 “可那是南安路啊。” 寸土寸金。 林榛刚回珒城那会儿想租的就是这个地儿,但不是贵就是没房源,林榛说:“我有意,也得有房给我租呀。” “如果你真的想租,我可以给你介绍,前几天注意到有人招租,我给你介绍的话就不用中介费了。” 林榛一点不客气,“那行。” 顾沨言归正传,说:“我以为你们没起,想买了早餐再去叫醒。是我大意了。” “沨哥你应该先打个电话。”林榛瞅一眼那堆东西,无奈笑道:“买了两大份早餐,吃不完了。” “那就放冰箱里给工作忙没空吃饭的林榛应急用。” “谢谢你的好意,”林榛歪着头,正是前方,和顾沨说话的时候,斜眼看他一眼,又看一眼。 今天的顾沨手上又多了那枚戒指,林榛的视线不敢在戒指上过多停留,扫一眼都要装模作样地看别的地方,生怕被顾沨察觉到。 两人带着早餐上来,林星序起了,程耀还在赖床。磨磨蹭蹭等大家吃完早餐,程耀才慢吞吞爬起来,他有赖床的习惯,认识他的人都见怪不怪了。 林榛在网上看滑雪场的门票,顾沨过来跟着他选.不在这几年珒城变化大,光滑雪场就兴起数十家,顾沨给他推荐了一个大且环境不错的。 程耀吃完早餐出发滑雪场,到地点差不多中午,吃了午饭去滑雪,还有机会看看美丽的夕阳。 这只是大致安排。 四人自驾到珒城最大的滑雪场,离他们预计的时间晚了一个半小时,到地点停好车,转站餐厅吃午饭。 林榛一路睡着过来,看着不在状态,一副没睡饱的模样。 顾沨问他是不是没睡好,林榛条件反射地想起昨晚没睡着去偷看顾沨的朋友圈,竟然有点做贼心虚。 “睡得好,可能早餐吃多了有点晕车?”林榛也不知道自己找的是什么借口,听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顾沨看样子一点也不怀疑,落座餐厅和服务员要了一杯温的白开水递给他,“缓一缓。” 林星序昨天睡前就没怎么理程耀,这会儿两人一前一后从卫生间出来。 程耀终于察觉林星序的不对劲,这孩子什么时候会拽拽地装高冷,大概只有生气的时候。 这一点,不随林榛。 程耀一面觉得这件事情棘手,一面又觉得吃完饭再说吧,这么多人在,他也不好意思哄。 程耀坐下说:“昨晚不是约唐景初他们两口子吗。人来不了,乐梨稀里糊涂怀孕三个月了,滑不了雪。” 林榛:“乐梨自己就是医生竟然不知道,前几天我在医院碰到她还在加夜班。” 程耀:“豪门的事,我们懂不了。” 林星序和乐梨夫妻不熟,高冷看手机不接话。坐旁边的程耀瞄了他好几眼,决定先不管了,少爷脾气惯的,连生气都悄无声息。莫名其妙。 谁都没说话,程耀打破沉默,咳了咳,故意问顾沨:“你结婚都那么久了,没想着和你老婆要个孩子?” 顾沨淡定反问:“你呢,奔三的人了,恋爱都没谈,在想什么?” “你怎么不说林榛奔三,咱们仨可就前后差几个月的大小,林榛谈恋爱了吗?也没有吧,他都不谈,我还急什么。” 林星序抬眼,问:“我哥谈不谈恋爱和你有什么直接关系?” 莫名其妙成为漩涡中心的林榛扶额没话说。顾沨不动声色抿唇笑,低头吃饭。 程耀实在忍不了,抬手用力地捏住林星序的脸,咬牙道:“什么你你你,屁小孩跟我没大没小,耀哥白叫了!” 林星序也不躲开,任他捏着,“耀哥,错了。” 明明他们吵的是礼貌问题,程耀却莫名觉得林星序在为忽略他一上午这件事道歉。 倒把他弄得极度不好意思,收了手捡起筷子继续吃饭,“乖了乖了。” —— 傍晚是雪场高峰期,因为这时候的山上风景最养眼,火红的晚霞斜斜照过来,给雪面镀上一层玫瑰金。随便拍一张照片都有大片那味儿。 林榛穿戴好护具,脖颈多了条围巾。 顾沨带的,他们三个人都有。 在北方读大学的时候林榛没少和朋友约去滑雪,次数多抵不过林榛没有运动细胞,体力跟不上。没玩一会儿就摘下雪镜手套找地方堆小雪人。 附近的雪被压得有一点点硬,靠拦网边没被糟蹋过的雪蓬松还软,林榛一眼盯上。 场上人多,他避开人顺着边走,这样的走法已经够小心了。地滑他专注脚下,完全没有注意到老袁横冲直撞下来,失去控制并且一路尖叫的女人。 林榛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一股重重的力道推翻在地,搓着雪面滑行半米远。 被旁人拉起来的时候,林榛下巴在淌血,但他不觉得疼,可能是冻的。 女孩戴了头盔,关节上也绑了小乌龟,除了被吓着哪儿都没事,被人扶起来就开始道歉,身上摸不出纸,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滑太快了刹不住车,你,你没什么事吧?” 女孩儿说这话其实有些虚,能没事吗,都出血了。 林星序先过来,接着是顾沨,本身是不可预料的意外,林榛怕人多女孩有负担,连忙说:“没什么,”他边说还用手摸摸下巴,湿湿的血粘在手上。 对方是女孩儿林星序才忍着没再说什么,要换成大老爷们儿,他铁定毫不客气地骂一句是不是眼瞎。 伤口不算严重,但是不处理放着会疼,知道林榛不好意思因为这点伤兴师动众。顾沨车上备有药箱,直接带他回车上处理。 离开滑雪场没了那股冷飕飕的劲儿。林榛才觉得下巴有点麻,渐渐地变成疼,最后疼得又只剩麻了。 顾沨扶着林榛的下巴往上抬了些,观察伤势,接着拿了棉签蘸酒精,“这种消毒有点疼,忍一下。” “嗯。”林榛打定主意,不管疼不疼都不吭声。 脸被迫抬着,只要睁着眼睛就会和顾沨对视上,距离过近,他甚至能感受顾沨温热的呼吸扑面而来。 这样的气氛如果谁都不说话,就会莫名的尴尬,林榛不动声色别开视线。 “沨哥,你说这种程度会不会留疤啊?” “不会的,只是小面积擦伤。” 第31章 那你主动亲我。 林榛易疤体质,只要出过血,伤口稍微深点的地方就能留下淡淡的印记。 林榛:“留疤也没关系,我是男人。” 顾沨嗯了一声,拧开消炎胶囊给他撒上,接着撕创可贴,“是没关系,没什么影响。” 贴完创可贴,顾沨顺手撩开林榛的刘海,大拇指轻轻附上额角那块疤,轻轻摩挲,“以前我就跟你说过,这些都没关系,一点也不丑。但它是吃过苦的证据,能避免就避免,下次要当心。” 林榛敏感这块疤,下意识抬手就要捂住,顾沨就是不许,并且毫无征兆地抱着林榛,却一句话也不说。 “沨哥…”林榛的手也被他牢牢地压在怀里动不了,“沨哥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抱一抱你。”不止单纯地想,顾沨想了别的事。 他想起林榛学生时代遭遇的那些委屈,结合刚才受伤的画面,他目睹林榛被撞倒,因为离得远不能及时补救,是知道会撞上的无能为力。 就好像当初林榛走之前,如果他能早一点赶到林家楼下,是不是就能避免这么些年的错过。 想起是九年,他的心就无端作痛。 “沨哥,我不疼。”林榛小声说。 “嗯。” “额头上的,也早就忘记了当时疼的感觉。” “嗯。” “沨哥,你可千万别哭啊。”林榛开玩笑说:“我身上也摸不出纸。” 顾沨笑了一声,松开他:“想看我哭?” “一点也不想。” “晚上就回去了吗,还是等吃了晚饭再回去?”顾沨问。 “星星是明天早上的飞机,咱们今晚就回去吧,送他去机场酒店,免得误机。” “行。”顾沨收拾了药箱放回后备箱。坐回来林榛歪头枕着椅背,看样子不打算再回雪场,车里暖和,估计想睡觉了。 “先在车里休息会儿,等程耀他们玩够再走。”顾沨往后拿今天早上林榛叠好的毯子,摊开盖在他身上,“坐着不舒服,躺后面睡。” “不用,我就眯一会儿。”林榛看眼时间,嘱咐说:“沨哥你五点半的时候喊我一声,我同事帮我做了表,我得亲自转邮件给经理。” “行,睡吧。” 林榛以为自己只能是闭目养神,毕竟旁边坐的可是顾沨啊。 但他低估昨晚积攒的困倦,被顾沨推醒的时候觉得只是眼睛一闭一针的瞬间,睁不开,眯着看手机。 五点半不多不少,肖航帮他做的表已经发在微信上了,林榛努力地睁开眼睛,编辑好把邮件发出去。 与此同时,程耀疯玩一阵,累了。 他把雪服脱了放在旁边,催林星序下去。林星序其实没多爱滑雪,主要是陪程耀玩,他说下去,理论上应该下去,可这孩子有自己的想法。 “耀哥,陪我回机场酒店。” “回个锤子,”程耀转着雪镜,不太想理他,“你也知道这几天我一直忙着筹备工作室,你就别给我添乱了,你耀哥顶多送你到机场门口。” 林星序沉默。 程耀啧了一声,“你他妈还委屈上了?” “我大概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想摆脱我了。你还有你的那些朋友,或许你已经和他们有约了,今天晚上就要去见面。”林星序语气清清凉凉,说出来的话一股酸劲儿,“我要回了伦敦,你就彻底自由了。” “小朋友你搞清楚啊,不是你回去我就自由了,是你回不回去哥一直自由。”程耀有时候觉得真跟不上年轻人的脑回路,明明也没大多少。 六岁而已,怎么跟隔了一轮似的,代沟这么大! “我都要走了,你再陪我一晚上嘛…晚上一个人睡,很冷。” 程耀拍他肩膀一下,“少唬我,你跟太白金星炉子里炼的那只猴子似的,还知道冷?” “耀哥。”林星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程耀陪他,说:“我已经和我哥说喜欢你了,他都没说什么,我知道你心里在别扭什么,等我大学毕业再追你行不行,只要你别躲我,你别和别人好,等一等我。” “和你哥说了!?” 程耀被他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想起学生时代口出的那些狂言,说什么自己钢铁直男,把那些想加他微信的男孩们拒绝了个遍。 现在他对女人没兴趣,他觉得都是那些小流氓的影响扭曲了他的性取向。 就程耀玩的这群好朋友,谁不知道他是一个不折不扣,不解风情的直男? 现在,羞死了。 “等个大鸡蛋,”程耀起身要走。 林星序也不知道哪学的坏习惯,生得一脸坚强,却总动不动就委屈要哭。一直以来光打雷不下雨,程耀还是觉得可怜,被拿捏得死死的。 “行了,你去和你哥说一声,我去上厕所。” 林星序瞬间开心了,一路小跑到停车场,敲了敲顾沨的车窗,越过他的脸对林榛说:“哥,明天你得上班我今晚就不麻烦你了,耀哥陪我从这直接去机场酒店。” “去吧,到了给我发消息。”林榛迷迷糊糊收了手机,“上飞机也发一个。” “行,到那边也发。”林星序朝顾沨礼貌点头:“麻烦沨哥送我哥回去,谢谢。” 四人就此分道扬镳,顾沨擅作主张带林榛去南安路的‘搭膳’吃饭。这个地方承载了曾经的他们太多的回忆。 彼此现在的身份和关系,林榛其实不太愿意和顾沨单独来,可车都停下了。 他下车,说:“上次同事过生日来的就是这里味道和以前的好像不太一样了。” 顾沨:“是有区别,但我们好久没有一起来过了,就当一起过来缅怀青春,怎么样?” 林榛没意见,坐了一路车,他没什么特别想吃的,而且在吃方面,林榛一直都没有主见。 好在顾沨有,拿着菜单点了几个小菜。 说:“我爸妈也好几年没见你了,上周末回去还和我提起你,林榛,你什么时候有空去我家吃顿饭吧?” 以前和顾沨住在一起的时候,顾妈妈有空会来出租房给他们做饭洗衣服,对两个学习好,又互帮互助的孩子甚是喜欢。 不过,令林榛印象深刻的是顾妈妈有次的忽然的造访。 高三开学有段时间的周末。 那时候他和顾沨已经在一起了。 快要周模拟考,林榛压力大整夜睡不好担心他的地理。 下午没事拿地理卷子去书房里学,相比之下顾沨显得一身轻松,但他不闲着,坐旁边监督林榛学。 林榛任何科目都能心甘情愿自主学习,除了地理,即便有人在旁边督促他也会耍赖偷懒。 开了无数次小差后,他扔了手中改错的红笔一点一点地挪到顾沨的旁边,下巴枕着他的肩膀轻轻地蹭,“沨哥,地理怎么能做到字多得像阅读理解,却根本不能理解,有好些用我的逻辑,根本推敲不出来。” 顾沨知道他不想做题,想逃避,于是顺着他的话接:“那你能不能用书里教的逻辑推敲?” “听不懂,看不懂,”林榛使坏,故意凑过去用鼻尖蹭顾沨的脸,接着是鼻尖。 他舔舔唇又咽口水,“沨哥,亲一会儿,当给我课间放松。” 顾沨捏着下巴挪开他的脸,“请问林榛同学,我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你课间拿我放松是不是得开钱?” “先欠着。”林榛躲开他的手,抱住他,“而且接吻是两个人的事,我放松你不也在放松?” 顾沨也坚持不了几分钟,握着他的手抽走了笔,十指紧扣着,笑说:“我很被动啊。” “那你主动亲我。” 林榛只是挨得近,迟迟不肯碰到他的唇,顾沨搂着他,两人慢慢坐到一张椅子上。 林榛半边坐着顾沨的腿,开始只是唇瓣贴着,轻轻触碰,后来在急促呼吸中恨不能把对方吃了。 林榛换不过气,推开他大口吸气,“我以为接吻是个放松的活动,可是好累。” “哪里累?”顾沨问。 “全身都累。” 顾沨嗯了一声,手拉开林榛裤腰带钻了进去,摸到了那一道难耐,怀里的人明显颤了一下。 林榛没经历过,吓得身子抖,“沨哥…” 两个字一出,整张脸红得跟打了腮红似的,紧绷着身子一动不敢动,但顾沨摇动。 林榛抓着他动的那只胳膊,又喊了一声,“沨哥!” 顾沨安慰他,“没什么,我什么都不做,只是让你感受一下。” “好奇怪。”林榛羞得扭过头来,整张脸埋到顾沨怀里,瓮声瓮气说:“奇怪死了,真的奇怪死了。” 顾沨只是笑并不说话,这大概是林榛的初体验,所以他手上的动作格外的小心翼翼。感受怀里人难耐的细颤,他又想笑,又觉得挺可怜。 “榛榛,别紧张。” “不行,沨哥,”林榛说不出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一想到命脉被顾沨拿捏手中,他羞耻的同时还莫名地兴奋。 林榛着急说:“我还是继续写试卷吧,你给我看看,看看看…看第一题,第一题选哪道……” “好,给你看看。”顾沨手上的动作不停,另一只手搂着他的腰,偏头看题,“这种题你不会?” “不明白,我不明白。”林榛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只知道顾沨的动作稍微快点,他就要被送走了,继续央求:“顾沨,做题,我,不放松了。” 简简单单几个字,他边说边抖,带出连串哭腔,气都喘不匀。 “既然不会,沨哥就给你讲讲。”顾沨给他念完题目,说,“这道旱溪和人造水景的题曾经做过的,记得吗?”他动作慢了。 林榛鼻尖逸出一声软软的嗯。 “那我问你第一题,比起人造景,旱溪的特点是什么?a.维护成本高,b.设计成本高,c.水资源消耗大,d.居民活动空间大。你选哪个?” 林榛的手抓紧了顾沨的脖颈,呜咽了几声,“特点是,是b?我选b,成本高” 顾沨加了手速,“错了,是d。旱溪是可步行的河床,居民活动空间肯定大呀。至于成本,旱溪不放水,成本比较低。” “错了”林榛想哭。并且这破题目他这辈子忘不掉了。 “没事,现在情况特殊,其他时候肯定不会错。” 顾沨其实没打算欺负他,只是爱到浓时就想给他更多,这会儿也不逗他了,抱着人哄。边哄边给他一个痛快。 林榛听不得自己发出这样的声音,死命地咬住唇,坚决不允许一点声音发出来,可是有的时候真的控制不了,就像现在这种感觉,如洪水猛兽不可抗力。 林榛还是隐忍着哼唧了好几声。 终于过去了。 “错了,接吻要比这样轻松” 林榛低头自己看,只一眼马上扯纸捂住,然后固执用脑袋挡住顾沨的视线。心跳还未平复,竟然比刚才还害羞了。 东西沾了顾沨一手,他一点不在意,摊开手让林榛帮自己擦,问:“感觉怎么样?” “我不想形容给你听。” 林榛有多不乐意,顾沨就有多想逗他,伸手过去,“那就再来一次。” “不行!”林榛立马从他大腿上弹起来,拉上裤子牢牢护着,“顾沨,你看看你,早恋就算了,你是不是忘了你未成年!” 顾沨看他认真的模样止不住想笑,“我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况且你也早恋,在我看来接吻和这个差不多。” “差太多了,”林榛仍旧觉得害羞,但他就想表现出无畏无惧的模样,咳了咳,瞄了顾沨腰身以下,也看到了不同寻常,蚊子叫一般说:“我…我帮你?” 顾沨问:“你会?” “这有什么不会的,有手就行。”林榛重新走到他面前刚伸手就被顾沨握住了。 “这一次就算了,下次再帮我。” 林榛皱眉,“你看不起我?” 因为觉得被看不起,林榛多少不服气,手直接往里塞。才摸到,外边的门有响动,开了又撞上。 顾妈妈进门就喊:“顾沨,林榛,你们俩吃饭了没呀?” 客厅的灯开着,顾妈妈确信这俩孩子是回来了的,看了两边卧室没人就锁定了书房。 只能说,万幸顾妈妈有抬手敲门的习惯。 林榛吓得脸都白了,慌忙把地上乱七八糟的纸塞兜里,然后规规矩矩坐桌前,捡起笔装模作样。 “b,选b。” 林榛慌得很,刚教选d的题,还选b。 顾沨不慌不忙在他旁边坐下,提醒道:“榛榛,笔拿反了。” 林榛哪有心情管笔是不是拿反了,满心都是顾妈妈敲完门,推门进来的声音。 他想问顾沨,他现在的衣服乱不乱,脸还红不红,做贼的心都没有他现在这么虚。 —— 现在光回想着,林榛人就脸红,心跳还会快。其实有的时候他觉得挺对不起那么好的顾妈妈,她一定想不到,当时的自己竟然和他这么优秀的儿子在鬼混! 林榛问:“阿姨也知道我回来了…” “我和我妈说的,你自己也觉得已经很多年没见她了吧。别拒绝了,就下个周末,你和我回家,她给你做好吃的。” 定在周末,林榛还真没理由拒绝,他可以因为要避嫌而拒绝顾沨,但不能因此不领顾妈妈的情。 “下星期周末啊沨哥,你觉得我应该买些什么东西去比较好?” 林榛是那种会提前紧张的人,事情不过去就一直挂心上,直到见面那天。 是顾沨的妈妈,他肯定再了解不过。 “嗯…”顾沨装模作样地思考,“不用带东西。我妈你也知道,还挺喜欢你的。而且这些年老念叨你。问我你怎么不去看看她。我只能说你忙,等你不忙了带你去见她。” “这确实是我的不对。” 顾沨乘胜追击,“对了,我妈不止一次说想认你当干儿子,问你同不同意。之前我一直没你联系方式,忽然提起这才想起。所以我在这先帮我妈问问,你同不同意?” “啊?”林榛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阿姨要认我当干儿子……” “嗯。她很想。不止一次夸你乖。” 这一点林榛知道,顾妈妈大概不讨厌他,否则那些年也没必要一有空就来出租房给他们做饭吃。 林榛还不敢答应,谨慎地望着顾沨:“沨哥你是怎么说的?” “我觉得无所谓呀,反正你不也一直喊我哥嘛。” 林榛试图从顾沨脸上找到开玩笑的痕迹,可他说起这件事的表情和语气实在太认真。 “不是有没有所谓,沨哥,我觉得突然认一个干妈,真的很奇怪……”并且对于林榛来说这是一件大事! “那怎么办,”这下倒变成顾沨为难了,他放下筷子,叹了一口气,“上个月我忘了是因为什么事,我妈又提起说想认你这个干儿子,我没办法,当时就帮你同意了。” “你同意了?” 林榛这下一点吃饭的心思都没有了,关键他还不能怪顾沨为什么不提前和他说。 一个月前他们还没见面,也没有联系方式。 林榛:“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我要是见到阿姨会紧张,怎么办?” 顾沨忍着笑,开玩笑道:“紧张什么,又不是结婚见家长。也不需要心理准备,大家都认识,也挺熟,只是因为长时间没见叙叙旧,你放轻松。” 第32章 我觉得没问题。 顾沨最后送他回到家也没给林榛建议,林榛潜意识记挂,晚上又睡不着了,闭得眼睛酸,索性摸手机从网上找答案。 送长辈什么礼物比较妥当。 “保健品不太行。”林榛脑袋里第一时间想到前几年新闻报道的某品牌保健品把人吃坏了,是沨哥的父母,所以这种风险他承担不起 “按摩器?”林榛有点心动,又想起万一漏电触电怎么办? “不行。”他抱着被子翻身,迈腿压着一半,继续翻。 网上的答案五花八门,林榛没特别满意的,第二天中午吃完饭,他趁着午休时间跟他哥取经。 这种时候接到电话,王绛还以为弟弟要回来了,幸灾乐祸说:“看到没,不听哥哥言,吃亏在眼前。我说你在珒城混不久吧,还是回自己的舒适圈吧,啊,哥不笑你。” “不是,”林榛顿了几秒,说:“哥,你知道顾沨吧,以前在珒城的时候他妈妈对我还挺好的,这次她知道我回珒城,想让我去她家吃饭。” 王绛知道这家子人,事实上这些年对他弟好的人他都没忘。“我觉得可以啊,你自己想去吗?” “顾沨已经帮我答应了,我觉得空手去不礼貌,要是哥你,你会带些什么去?” “嗯”这个问题问到他哥头上算是问错人了! 王绛这辈子经验最少的就是和亲戚长辈打交道,但抵不住他想为弟弟解决麻烦的这种好胜心。 他憋了半天,把当时见丈母娘买的东西回忆了一遍。 “这没什么难的,既然人家有心请你吃饭,肯定是真心地想你了,咱们就自自然然大大方方地去。送的东西呢也不用太贵重。这样,你买些水果,如果是在家里吃饭的话就再去买些菜,一起拎着过去。” “买菜?”林榛啧了一声,“你第一次去嫂子家买的菜?” “没有。”王绛嘿嘿笑:“当时慌都慌死了,没想到要带东西,空手带张嘴就去了。” 林榛听笑了,觉得不靠谱,没聊几句忙着睡午觉,这事就先放一边了。 晃眼到周末,林榛忙昏了头,又有工人上门来才记起租房的事没着落,顾沨来接他正巧碰到来装新窗帘的三个工人,楼梯工具窗帘把小客厅挤满了。 林榛给他开门,站原地看着他,眼里数不尽的无奈。 房东阿姨一直都是好人,但在这件事上,林榛觉得她做得有欠考虑,首先房子没到期,其次一定要月底的话还有几天。 顾沨蹙眉,“南环路的房子你考虑得怎么样?今晚吃了饭有时间咱们去看看,早点搬出去,省心。” “好。” 去顾家路上,林榛想起他哥那些不靠谱的话,复述出来征询顾沨的意见,“我哥的意思是买水果和买菜,他说因为我是去吃饭,别的东西都不太合适。或者我再买两箱牛奶?” 顾沨竟然赞同,“水果的话我已经帮你买了放在后备厢,至于菜,这个提议倒是不错,一会儿经过菜市场咱们去挑一挑。” “水果就不能算我的了,我买牛奶。” 顾沨不和他争,商量道:“那算咱俩买得行不行?” “也不行。” 林榛歪着头看窗外,没几秒猛地转脸过来,“完了,沨哥!” 顾沨瞄他一眼,调侃道:“沨哥没完。” “不是,”林榛懊悔道:“我给阿姨买的燕窝阿胶,还有叔叔的茶,出门都忘拿了!” “没事,下次送也一样。”顾沨灵魂发问,“难道这是最后一次,下次再也不去我家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榛有时候紧张不敢说话,有时候紧张话就特别多,就比如现在他坐车难安,“沨哥,我一想到你说干妈那事儿,我就觉得别扭。” “我还在呢,你不相信我?” 林榛信,顾沨是有能让他安心的魔力。 由于他们出门太晚,菜市场的摊子基本上都收干净了,超市里有,但顾沨说不新鲜就没去。 于是林榛蹲在几个暗色大水盆面前挑鱼,他不太敢碰,指了指说:“送鱼好,寓意不错。” 柯婕和顾寻舟两夫妻在家也好不到哪儿去,毕竟这么些年终于要见到某种意义上的儿媳妇,紧张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顾妈妈柯婕还好,手上有做饭的活儿,看上去没那么无所事事。 顾寻舟就不一样了,腿脚不大利索,奈何坐不住,开着电视也不看,背着手来回走,时不时看眼时间。 他从阳台往下望,车也没见经过一辆,说:“小婕,这已经快七点了,顾老师他们怎么还不来?” 柯婕:“林榛在志兴上班,那地方什么都好就是特别忙。你打个电话给顾老师问问到哪儿?” 顾爸爸在打电话之前清了清嗓子,那郑重其事的模样就好像在和林榛本人通电话。 接通了问:“顾老师,你和林榛到哪儿了?” “林榛说想买条鱼回去,已经买好在回来路上了。” “呦,买鱼啊。”顾寻舟笑得合不拢嘴,“买鱼好,你妈昨晚才说想吃鱼来着。” 电话接的车载蓝牙,父子俩的对话一字不落落入副驾驶的林榛耳中。他心中一丝丝窃喜,庆幸阴差阳错买了鱼。 顾沨挂了电话,问他笑什么? “我笑了?”林榛抬手摸摸自己的脸,接着揉了揉,“我没笑,你看错了。” “是啊,我看错了。” “沨哥,那鱼买回去,要不我自己做?”林榛思来想去带条活鱼让长辈做,有点装大爷的味道 顾沨嗯了一声忍着笑问:“你做得来吗?” “我现在看看!”林榛拿着手机搜视频看,模样和态度都极其认真。 “我相信你做鱼的技术一定比程耀强,但是林榛,你相信我,我妈不会让厨房给你的。” 顾沨打了转弯灯拐进,自家小区,“没事,我爸妈特别热情好客,你放松些,就当在自己家。” “好。”林榛放下手机,感觉自己做梦似的。 虽然这样的形容不太恰当,也或许是被他哥那天的话带跑偏了,林榛心里渐渐升起一种类似见家长的紧张。 除了这些,他还想能不能在顾沨家见到嫂子,也不由幻想嫂子应该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林榛想不出顾沨会喜欢什么样的类型,分别这么多年还真没听顾沨主动喜欢谁,或者提起自己的理想型。 大胆猜测,一定漂亮地惊为天人。 刚才还兴致勃勃挑鱼的人,转眼要到门口就蔫儿了,跟在顾沨后面悄悄摸摸的。 “抬头看路。”顾沨拍拍他的肩,“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林榛不好意思地笑,没说话。 电梯到五楼停下,顾沨抬手才按了一下门铃,顾老爷子立刻从里面拧开。 “顾老师回来了?” 对于顾爸爸的这声‘顾老师’,林榛听了觉得挺有意思,刚在车里就想问顾沨为什么他爸会管他叫顾老师。后来一想,顾沨现在确实是一位老师。 顾寻舟眼睛笑眯了,“林榛啊,快进来,外头冷死了。” “叔叔好。”林榛礼貌微笑。 顾寻舟让开门口的位置,拍了拍他儿子的肩说:“我看天气预报说晚上要落雪,落雪吧我们这条大道出去路特滑,不安全。吃完饭你和林榛就在这睡下吧,反正明天也是周末不上班。” 顾沨故意不接话,而顾爸爸说完视线是落在林榛身上的,这就意味着在征询他的意见。 可林榛做不了这个主,刚还说‘我还在呢’的人这会儿看也不看他,林榛在心里叫苦不迭,愣是把问题抛还给顾沨,“顾老师觉得呢…” 顾沨:“我觉得没问题。” 顾老师你疯了。 林榛眼神闪烁,知道顾沨可能是故意的,但他没办法,在长辈面前只有乖巧。 这个家和九年前他来那会儿没变多少,原木风,淡棕色木地板,和阳台的木质推门一个颜色,开着暖灯氛围很棒。 顾寻舟并没注意到两人的不寻常,看见他们手上的大包小包,关门进来说“我们俩这么大把年纪哪吃得完这些,你们也经常不回来,放这等烂吧。” 顾沨:“这种天气能放好久,哪那么容易烂。” “可蔫儿了也不好吃啊,”顾寻舟捡着事夸,“林榛这牛奶倒是买得及时,家里的正好没了。” “叔叔喜欢就好。” 顾沨见林榛腼腆且紧张,站在他旁边看着挺可怜,放好手上的东西,抬手帮他脖颈上的围巾取了,“坐沙发上看会儿电视,我把鱼送进去给我妈,做鱼很快。” “好。”林榛捏着围巾乖乖答应,拘谨坐下,视线几乎黏在顾沨身上。 不等顾沨送进去,顾妈妈拿着锅铲出来,裂开的嘴角就没合拢过。 招呼道:“来啦,林榛你坐那和爸爸看会儿电视,妈这边马上弄好了。” 这句话林榛琢磨不过味儿,只以为是自己听岔了。见顾爸爸要给他倒茶,他连忙抢先一步,接过水壶帮他倒上,没话找话说:“给您买了茶,同事推荐的,这次来忘了拿,下次再给您带来。” “茶好,我的茶要吃完了。” 林榛觉得顾爸爸未免太热情,太好伺候了 第33章 早该改口了。 顾寻舟放了水壶坐在林榛的左手边,手里捧着他的保温杯。 他也不喝,就拿在手里拧瓶盖,拧开了又给他拧上,斟酌了好久终于找到话题和林榛搭话。 “顾老师说你回珒城直接去志兴做了会计?我年轻时候跟志兴打过不少交道,他们的名声和口碑都好,挺不错的。”顾爸爸说起这事甚至有点小骄傲。不是骄傲自己。 林榛谦虚道:“我才来志兴,没待多久,还只是个新人。” “是咯,你应该早点回珒城,这么些年也没空来看我和他妈,”顾寻舟说着,放下手中的保温杯,扳着手指头和林榛算:“你看啊,结婚都五年了吧?五年都没见着,不应该。” 林榛听得有点蒙,但关于结婚的话说得应该是顾沨,他硬着头皮接这一茬:“沨哥结婚有五年了…” “可不是嘛,你不知道?”顾爸爸啧了一声,“是工作忙到什么地步这都能忘,林榛,你们现在还年轻,事业只要顺风顺水就行,不用那么拼死拼活。何况咱家又不缺。有空啊你和顾沨就多出去玩玩,多放松放松,趁还玩得起,走得动。我和她妈妈就走不动了,没那个兴趣。” “哦……”林榛听得仍旧似懂非懂,挑能接的接:“我和沨哥上个星期去滑雪了,有在放松的。” 顾沨从厨房帮完忙出来,在餐桌上扯了张纸擦手,径直朝聊天的两人走来,他在林榛边上坐下,问:“顾总和林榛聊什么呢?” “就那些跟你说过的话呗,”顾寻舟半是埋怨半是强调说:“既然你们两个都在珒城,有空就回来看看我们,晾着晾着都成空巢老人咯。” “这我说了不算,顾总得问林榛。” 林榛恨顾沨总把这么难抉择的事抛给他,可话已经说到这种份上,他只能笑着答应,并承诺有空一定常来。 在顾沨和他爸聊天的间隙,林榛悄悄地观察这个家,被收拾得井井有条,但好像没有嫂子的踪迹。 林榛觉得奇怪。顾沨的公寓没有,顾家也不在。那顾沨这位神秘妻子会在哪? 难道很忙,可是再忙也不能一次面也见不到吧 顾爸爸的心其实一直在林榛身上。他还记得当时是顾沨回国过年,忽然说和林榛结婚了。 这消息对当时毫无心理准备的二老来说实属突然,冲击力极大。 毕竟谁都不会想到自己儿子会喜欢另一个男人。这期间父子二人虽没到闹掰的地步,彼此之间的氛围确是似有似无的奇怪。 不能接受吗? 当然不能接受,男人和男人结婚,顾家没有先例,顾沨就是顾家这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等缓过这口劲儿后,又觉着好像不是什么天塌下来不可饶恕的大事。大家都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能想得通。 是男是女问题不大,顾沨,林榛两人又都是好孩子,互相吸引情有可原,既然选择结婚,那就证明真的爱得不行了。 还能怎么样呢? 那就接受吧。 “对了,既然林榛自己来了,有件事我求证一下。” 顾寻舟起身去儿子房间拿东西,两本高中语文课本,都没写名字,但上面的字迹一模一样。他当时还问自己老婆,顾沨什么毛病,怎么有同时学两本的习惯。 柯婕当时正在洗衣服,没看一眼,直接说:“有本是林榛那孩子的,他跟咱儿子的字一模一样。他们两个啊,恨不得穿一条裤子。” “不可能,指定都是顾沨写的。” 柯婕:“有本真是林榛的。” 顾寻舟就是不信,“我赌不是!两百块!” “赌!” … 林榛盯着放在茶几上的两本书,恍惚想起这课本大概是他走的那天没拿的语文书。 当时他还遗憾来着,把历史卷子夹在语文书里却没有带回家。历史作业没完成会被骂的。 结果是再也没机会完成。 怎么他的课本兜兜转转到顾沨家了? 顾沨偷拿他课本! 顾寻舟问:“林榛啊,这字不是你的吧?我不信两个不同的个体能写出一模一样的字,那么像,不,这都不能用像来形容,就是一个人的。” 林榛咳了咳,望一眼顾沨,不好意思道:“是我的。当时和沨哥是同桌,慢慢地字就一样了,因为他写字好看,我就模仿他。” 十六岁的林榛心心念念靠窗边的位子,原本只是单纯地想要靠边就行,慢慢地演变成靠边的同时还要和顾沨一起坐才行。 当时的他极力否认这份喜欢,直到连自己都瞒不住了,他就自己和自己坦白,然后偷偷地喜欢顾沨。 因为特别喜欢,所以即便会写的作业也想拿顾沨的抄一抄。课上的笔记,他上课故意只听不记,放学回去特别理直气壮地抢占顾沨的,照着抄一遍。 这个过程中,就连他也没有意识到,因为太过于认真,抄的不只是内容,连着顾沨的字体,横撇竖捺一笔一笔都抄了下来。 这本是他一个人的小秘密,可有次他在抄顾沨历史作业的时候被袁老师叫去谈话了。 对此林榛毫无怨言,顾沨却不能理解:“怎么回事啊林榛,你即便是答案和我一样也不至于被叫去谈话吧?” 不要脸点说就是,学霸的思维都差不多,答案大同小异,没什么好稀奇。 林榛把历史试卷往他桌上一放,只笑不语。 顾沨看清楚后,无奈笑道:“字迹你也抄?” 林榛如实回答:“我喜欢你的字。” “那你这不就等于告诉老师,你是抄我的吗?或者老师以为我帮你写的?” “对,他就说是你帮我写的,至于为什么没叫你,可能因为你是咱们年级第一,袁老师想给你个面子,他让我下次注意,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那行,下次作业林榛帮我写,反正字也一样穿不了帮。” 林榛真诚点头:“好啊。” 在林榛对顾沨喜欢与否这件事上,乐梨特别有话语权。她第一个发现的。 在自习室帮乐梨补习功课的那段时间,这个大小姐一般不爱学习,前10分钟还坐得住,后10分钟就想和林榛聊天。 和林榛学地理时的状态一样。 因为林榛的字特别像顾沨的,所以她悄悄地问林榛是不是喜欢顾沨。 林榛的脸一红,她就觉得稳了。 乐梨发誓:“你放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这也是林榛和乐梨关系那么好的缘故,有把柄是其次,两个人的嘴一个比一个严实—— 顾寻舟玩不起,悄悄嘱咐林榛,一会儿顾妈妈在的时候一定要说都是顾沨有病,自己写的。 不知情的顾妈妈把做好的鱼端出来,用的椭圆大鱼盘,放在圆桌中央冒着热腾腾的气,只是看着就觉得很香。 厨房里还有别的菜没端出来,林榛搓一搓手,主动起身帮忙。 柯婕在林榛没来的时候就说,一定不要把林榛当客人,见外了孩子容易害羞。这会儿也不拦着他,想做什么做什么。 “林榛,你帮妈数四双筷子出来,”她给菜摆好盘,又吩咐顾沨,“顾老师拿四个碗。筷笼旁边是刀架,让林榛当心啊。” 林榛进厨房,动作故意慢腾腾等后边的顾沨,人进来了他小声说:“今天晚上真的要睡你家?沨哥,我觉得应该不方便。” “嗯,”顾沨从消毒柜里取了四个碗,帮他数了筷子递到手里,“一会儿吃完饭咱们陪他们聊会儿天就回去,路上也不滑,今晚你去我那儿看个房,这星期一定抽个时间把家搬了。” “好。”林榛终于舒了口气。 顾妈妈进来拿汤勺,看见讲悄悄话的两人,多少年了还这么喜欢,她替他俩臊得慌,催他们赶紧出去吃饭。 饭桌上顾妈妈光看不吃,笑眯眯地望着林榛,顾寻舟咳了好几声提醒都不管用。 “快尝尝,这条鱼做得很鲜,汤有营养。”柯婕给林榛舀汤,又是夹菜,看着炖的鸡也不错,又一筷子,“顾老师说你吃不得辣,今天都是清淡口味,你多吃点,看着瘦。” 林榛拿碗接,连忙说:“谢谢阿姨。” 柯婕听得直想笑,“呀,还叫阿姨呢?” 顾寻舟附和,“进门还在叫叔叔!” 林榛觉得为难,不确定看一眼顾沨,认了干妈得马上叫吗……见顾沨点头,于是更加不确定地喊出特别生疏的一个词。 “妈?” 柯婕:“对对对,早该改口了。” 林榛喊完妈,对面的顾爸看着有点吃醋了。 吃着饭忽然像卡了嗓子,咳了几下,没拿筷子那只手点点自己的胸口,像在说:还有我,还有我。 至少在林榛眼里,现场氛围异常尴尬,奈何顾沨不肯帮他,还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林榛只能乖乖地试探:“也谢谢…爸。” 顾寻舟这下满意了,“诶,是了。” 顾沨觉得差不对了,装模作样也给林榛夹菜,“吃饭就别说话了,有什么话等吃完再说。” 林榛低着头默默吃饭,他这辈子都不敢想,吃顿饭多了爹和妈。也感受到了他们给予自己沉重的父母爱,小碗里摞得高高的菜怎么都吃不完…… 顾沨见他吃不完也不吱声,主动从他碗里夹,说:“爸妈别夹了,吃太撑林榛晚上不好睡觉。” “林榛瘦啊。你看他那手腕,那么一点点宽。”柯婕真的揪心,正儿八经道:“顾老师,你平时让林榛多吃点,是不是在减肥什么的?没必要昂。还是工作忙没时间吃饭,要么就是点外卖,你们年轻人就爱偷懒,要不我去给你俩做?外卖多不卫生啊。” “不用不用,”林榛受宠若惊,桌子底下的手扯了扯顾沨的衣袖。 “他是这种体质,我会提醒他多吃,您别担心。”顾沨又给林榛舀了碗鱼汤当作收尾,说:“我和林榛今晚就不睡这儿了,回学校有点事。” “我就知道,”顾寻舟放下碗筷,哼了一声,“顾老师一回来就喊忙,变着法儿地敷衍。” 突然上升到家庭矛盾,林榛揪心啊,又悄悄扯顾沨的衣角,说:“我想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住一晚吧?” 顾沨笑:“好。” 作者有话说: 林榛:有一点奇怪,不确定再看看。 第34章 他还爱我吗? 在客厅坐到十点左右,林榛熬不住了。他眼皮发酸却坚持睁大了看电视,眨眼的间隙,眼皮合上了就难舍难分。 顾沨早几分钟去收拾卧室,这会儿拿着双拖鞋出来,走到沙发背后,拍拍林榛的肩,小声说:“走,我带你去洗漱,准备睡觉了。” “好。”林榛这会儿特别感激他沨哥!这是在顾沨家,如果在自己家,他直接将就在沙发睡。 困得实在不想动。 顾沨说:“爸妈,你们也早点睡。” 两口子准时准点追电视剧,正看得津津有味,没空理人。顾爸敷衍摆摆手,“去吧顾老师,我们看完这一集就睡。” 林榛站不稳,沾着沙发就打瞌睡,强撑着眼睛跟顾沨后面去卫生间洗漱。 “这几天忙坏了?”顾沨看他一脸疲惫样,不易察觉的小表情被他捕捉到了。 有种睡得好好的,被无辜喊醒的烦躁。 “嗯,年底了有点忙。顾老师学校放假了,可公司一定也很忙。”林榛跟他说了几句话顿时清醒不少。 “忙也忙,但没有你忙得那么明显。”顾沨把人带到卫生间,放下拖鞋,问:“要洗澡吗?我去给你拿换洗衣服。” 林榛想摇头,想拒绝,可在别人家,不洗澡就上床听着就有点邋遢。 他嗯了一声,试探问:“有我能穿的衣服?” 如果没有,林榛就理所当然不洗了,在别人家洗不洗澡这个问题怎么选都挺尴尬。 “肯定有你能穿的,等着我去给你拿。”顾沨怕他不好意思,实际上也隐隐约约察觉到林榛的那一丝小纠结,故意道:“要不要我陪你一起洗?” “啊?”林榛第一遍没想那么多,大脑过了一遍后想得多且乱,慌忙道:“不用,我自己洗,能洗。” 他背过身装模作样换鞋,耳朵和面颊一点点升温,林榛不看镜子都知道,他的脸一定红得很离谱…… 这只是决定留宿的第一个小插曲,真让他别扭的是同躺一张床。 顾沨的这张床对他来说有特别意义。 高三还没开学那年,他和顾沨回过几次家,并且当晚就在这张床上抱着睡的,还亲了,还有别的…… 一幕幕少儿不宜的画面一股脑冲进他的脑袋里,林榛就差没把被子捂脸上躲羞了。 顾沨不可能不记得,只是他那么泰然自若的模样林榛做不到…… 好奇怪。 顾沨拿了他平时擦脸的水乳递给林榛,说:“开有暖气晚上会干,涂点。” 林榛没空羞耻,从床上坐起来乖乖擦脸。 顾妈妈看完电视剧敲门进来,抱了一床棉被:“怕顾老师抢小榛被子,我拿了床厚的,挺大,三个人盖都绰绰有余。”她边说边笑,把被子放在床上。 林榛擦完脸连忙爬过来帮忙铺被子,解释说:“沨哥睡觉不会抢被子。” “那是你们的事,我可不知道。”顾妈妈整理整齐,回过头来看林榛。 他穿着顾沨的睡衣,看着大了不少,袖子和裤腿都需要挽两转,露出来的手腕脚踝,越看越细。 母爱泛滥的顾妈妈已经在想明天做什么给他吃了。 她说:“回头妈给你买两套睡衣,在家穿,别的衣服让顾老师陪你,年轻人的审美和我们不同。” 买衣服…… 林榛第一反应是拒绝,顾妈妈皱眉问:“以后真就不来了?我想着在家也放一些,下回来有换的。就这样了啊,明天下午妈就去看看。” 林榛瞄一眼顾沨,见他光笑不说话,等顾妈妈出去了,林榛才不知所措道:“沨哥,要不明天等我走了,你和阿姨说真的不用!” “算了,她一片心意,咱们就领了吧。”顾沨说:“而且我妈平时没什么事做,就喜欢帮孩子忙这忙那,这让她感觉很幸福。” 顾沨嘴皮子好厉害,林榛找不到反驳的点。 “那睡吧。”顾沨关了床头灯在他身侧躺下。 床不大,彼此能挨着。 林榛忽然想起什么,侧身正经道:“要不…我换个地方睡。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梦话磨牙……还有梦游,会吵着沨哥。” “你不会。”顾沨抿唇笑了一声,“之前我也没说你会梦话和磨牙啊。” “那梦游也是大事……” “不会。”顾沨抬手把他的被子拉严实,“前两次没吵到,这次也不会。放心睡吧,不是困了吗?” “嗯。”林榛答应一声默默地躺平。 半个小时,没有睡意。一点也没有。 躺下反而睡不着了,刻意保持一动不动好难。他偷偷扭头,想看看顾沨睡没睡。 顾沨侧着身面对着他,借着微弱的路灯,看见他正闭眼。 林榛觉得这样一直盯着看不好,悄无声息把头摆正,望着天花板上的圆灯愣神。 “怎么了。”顾沨动了动,抬胳膊枕着头,“不习惯,认床?” “没,怎么也没睡?”林榛实在找不到话说,板板正正躺着也不是什么姿势,他总觉得右面顾沨的目光有些烫人。 顾沨回答说:“有点心事,睡不着。” “心事?可以问吗?”林榛对这件事有点感兴趣,侧身过来看着他,明明很期待,却说:“如果不能说,那我就不听了。” 顾沨就知道,学生时代起林榛同学的好奇心就特别强。 他斟酌了言辞,说:“你是不是在好奇,为什么我明明结婚了,却看不到我妻子?” 这个话正中林榛下怀,他心虚,轻轻咳了咳,特意表现出没那么浓厚的兴趣,“我……没有好奇这方面。” “那好吧,你就帮我分析分析。”顾沨等他点头,才说:“一直见不到是因为我和他感情不好,虽然结婚了但很少见面,前阵子更是几乎不见面。我总觉得拖着不行,又实在舍不得离婚。像这种情况,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才能把他哄回来?” 林榛被他的话震惊了,他从来没想过沨哥这么好的人也会遇到感情不顺,面也不想见的地步… 林榛问:“是因为结婚太久,没了新鲜感导致的吗?” “我想是吧。但新鲜感这种东西在我身上应该不存在,我很爱他,就不知道他是怎么想。” 林榛闷不吭声试图研究解决的对策,他没有任何这方面的经验,唯一谈过的恋爱还是和顾沨…… 林榛:“如果你很爱她,那就把你这份爱表现得再明显些,先让她感受到。而且你们不是那么长时间没见了吗?距离也能唤回一点爱意,如果沨哥主动去找她,问题说不定就解决了。” 顾沨问:“找他就行吗?” “总比不找好。” “我的爱一直那么明显,他怎么就发现不了呢。”顾沨语气中带着一丝难言的惆怅,他问:“林榛,你说这么久了他还爱我吗?” 林榛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不是当事人,帮忙回答不了。只是默默在心里回答顾沨。 林榛爱的。 “好了,说出来我也好受许多,睡吧。”顾沨习惯性帮他拉被子。 林榛憋了好一会儿,安慰道:“沨哥,你别难过。你很好,我没在发好人卡。” “行,我知道了。” 顾沨想,他的心事大概不能宣之于口了。 他有段时间很想和林榛坦白,想和林榛好好在一起。可那天他会计所,名义上是追进度,实际单纯来看林榛。 在门口听到林榛那位同事肖航和一位女人的谈话。大概的内容是她喜欢林榛,想让肖航帮忙撮合。 肖航说:“早帮你说了,林榛也同意,下次去哪玩,你定个地点我和他说。” 顾沨当时觉得感情这个重担,想撑住有点难。他当时想,如果林榛立业想成家,想要妻子和孩子,这些是他无论如何都给不了的。 他做不到像林榛之前祝福自己那样,他一点也不高兴。 又矛盾地觉得,只要是林榛的选择,就都好。 想什么来什么。 第二天大早,林榛床头的手机响了。因为彼此离得近,林榛接电话的时候他也听到一些。 说什么,已经定好了时间地点,让林榛记得来。 林榛昨晚听完顾沨的心事后失眠了,天亮才迷迷糊糊睡着,这会儿正是困的时候,听不太懂肖航在说什么。 他使劲揉了把脸,清醒几分又问一遍,“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还没起呀,都九点了。”肖航咂咂嘴,“还记得上次我给你提的那个范诗雨吗?她说想今天去滑雪,正好周末,明天咱们就要上班了。” “滑雪……”林榛以为顾沨没醒,侧过身挪得远远地,声音压得极低:“我前段时间就去过一次了,要不你们玩?” “什么叫我们玩,林榛啊,人家是对你有意思啊,人家想跟你玩。”肖航语气中带了不少的恨铁不成钢。 林榛不会拒绝人,但他又真的不想去,现在没心思谈恋爱,于是把他哥搬了出来。 “你帮我和范小姐说声对不起,其实我家里已经给我安排了相亲,大概过年回去就见面,我觉得这对对方不好,所以算了吧。” 顾沨听着,脸色变了变。 好消息是林真不喜欢那个女人。 坏消息是林榛过年回去要相亲…… 作者有话说: 这章是听着赵雷的《我记得》写的,巨有感觉,巨好听,快去听!!! 第35章 热带雨林。 林榛稀里糊涂挂了电话,眼睛隐隐泛酸,还想睡个回笼觉。 肖航的电话如果不打来,他也不知道会睡到什么时候。顾沨家的氛围好像一直都这样,只要放假在家,想睡多久睡多久。 顾妈妈会把吃得做好放着,随时起来热一下就能吃。 九点还睡回笼觉,再醒来估计的中下午了,林榛把手机放回床头柜,扭头看顾沨,发现人已经醒了,问他“沨哥,你起不起?” 顾沨要是不起,林榛就好意思多睡会儿。房间里的窗帘遮光好,氛围看着就像深更半夜,很好睡。 “嗯,不起。”顾沨把被子往自己身上送了送:“昨晚醒醒睡睡没休息好,再躺会儿。你也睡会儿?”他这么说着,抬手拉住林榛的胳膊,往下带,想让他躺到自己身边。 林榛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动作。 他上半身靠撑在枕头上的手肘保持平衡,顾沨拉的动作力道虽不重,但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赫然失去支撑点林榛就跌了下来。 类似于滚到顾沨怀里。 不偏不倚就在他怀里,撞到了胸口,擦到了鼻尖,顾沨的手臂还枕在他脑袋底下。 林榛吓愣住了,缩着两只手,脑袋一动不敢动,死机了一般。 顾沨问:“要和他们出去玩?” “啊?”林榛仰起下巴,眨巴着眼睛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他挣扎着想起来,顾沨没等到答案不准他起来,手掌压在他腰上,轻描淡写道:“电话我听到了,你同事邀你出去玩。” 林榛没料到他听到了电话,问:“沨哥,什么时候醒的?” 顾沨嗯了长长的一声,回想道:“从你拒绝同事的邀约,说你过年要回去相亲就醒了。” 林榛的心瞬间凉了半截,他刚才说了这么多,为什么偏偏胡扯的相亲被听到了 他有一秒钟在想要不要和顾沨解释。但好像没有解释的必要。他这个年纪,相亲两个字说出来再正常不过。 还有点别的私心,如果让顾沨知道他要相亲了,那从前那段年少轻狂地喜欢都可以告一段落,他们谁都不需要因此有负担。 即便现在顾沨婚变,林榛也没多余想过别的什么,直白一点叫做旧情复燃。他想也不敢想。顾沨对他妻子那份始终如一地爱足以击退一切。 林榛恍惚好像懂了,从前顾沨说的那句‘不谈恋爱,但在一起。’ 如果爱是一个人的事,即便不谈恋爱,只要待在一起,能时时看着,好像也会感受到莫大的幸福和满足。 林榛转移话题,问:“是我把你吵醒的?” “没有,我是自然醒。”顾沨就是故意要抱着他,这个始作俑者甚至用手搂了搂林榛的腰,望着怀里受惊的人,笑道:“榛榛,你在投怀送抱。” 久违的昵称一出口,林榛脸上的红晕蔓延的耳边,他连滚带爬挣扎着从顾沨怀里出来,慌忙说:“我……那个,我要上厕所,沨哥你继续睡。”他掀开被子下床,越是慌张越是错,左脚找了半天的拖鞋才塞进去,接着逃似的拧门出去。 顾沨是洪水猛兽。 外边体感温度不高,完全不妨碍艳阳高照,灿阳从阳台斜斜地照进客厅,看着心窝子泛暖。顾妈妈正在阳台晒衣服,顾寻舟也在,一手拿着他的杯茶,另一只手伸直胳膊串着十来个衣架。 难怪。 父母以身作则,从小熏陶到大的顾老师被教得很好。阳光给予的视觉暖,瞬间被这两口子抢了。 林榛没打扰,先去洗漱,出来夫妇俩也刚晒完衣服,柯婕端着淡蓝色小盆,见着林榛说:“起来啦?早餐在桌上,包子饺子还有粥,小榛你看你喜欢吃什么,不够锅里还有的。” “好,谢谢阿……妈,还有……爸。”林榛手里捏着一张干的洗脸巾,擦一擦手上的水,看样子有些不好意思。 顾沨不在,林榛在这个家根本迈不开腿,窘迫得很。还有种公然抢占顾沨父母的错觉。 他大步折回卧室,想喊顾沨一起吃早餐,进去的时候顾沨已经起来了,在脱睡衣,光着上半身准备套白色内搭。 行为没有任何问题,问题出在心里有鬼的林榛身上,他站在门口没敢进来,只知道顾沨没穿上衣,其余都没看见,欲盖弥彰地避开视线,“我来叫你吃早餐,那你先换衣服。” “你不换吗?”顾沨说:“我的睡衣你穿着确实有些大,走路做事都不方便。” “我吃了早餐再换。” 林榛想跑,顾沨喊住人,指指他脚上的拖鞋,“榛榛,一个款式一只脚,确定不换回来?” 林榛低头看,差点被自己蠢死。右脚蓝色拖鞋,顾沨昨晚给他拿的,左脚白色拖鞋,是顾沨的 林榛放弃挣扎,“我还是换衣服吧。”顺便把拖鞋换了。 上午拒绝了肖航,可能方法不对,对方仍旧想邀林榛出来玩,知道林榛滑过雪了说再想想其他活动。肖航最后说的是等他消息 林榛莫名焦虑。 两人一起从房间出来,顾沨洗漱,林榛独自往餐桌走。 顾爸顾妈就坐在那一起剥中午要炒的豌豆,这样的好处是还能陪林榛一起吃早餐。 林榛如坐针毡,煎熬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柯婕道:“小榛,顾老师只说你喜欢吃清淡,那有没有特别喜欢吃的菜?他爸做菜很厉害,说中午给你露一手,你快别和他客气,多说几道。” 顾寻舟自信满满,“是啊,你把菜名说出来,我保准会做!” “谢谢爸妈,我不挑食,都爱吃。”林榛说完大口大口往嘴里送粥,看样子吃得很香,用实际行动证明他真的不挑。 顾沨洗漱出来正好听到他这句话,笑了一声,说:“榛榛比较喜欢虾,白灼的就行。还喜欢玉米萝卜汤,最好放点排骨一起。其他的话你们看着来,别太油他都吃。” 林榛一字不落听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心里五味杂陈。 这么些年顾沨竟然一直记得,他不敢看顾沨,甚至有点委屈想哭。 他确实不挑,为什么这两道菜变成他爱吃的了? 因为之前一直是顾沨做的。 他记得当时也是冬天,珒城几年难见的大雪,压倒了行道树。学习有点晚,两人从自习室出来十点左右。 林榛冻得整个人缩成一坨,跟在顾沨身边,脑子里还在琢磨周考地理卷子最后那道环境分析题,鬼使神差问:“沨哥,热带没有雨林吗?” 顾沨罕见没笑他,而且盯着他看了好久,最后认真摇头,“没有。” 林榛深信不疑,顾沨说没有那肯定没有,“那从气候考虑的话就遇到闭环了,瞎掰乱扯也写不出来” “先别想了,榛榛饿不饿?”顾沨挨近他,揽着肩膀把他往左手边带,默默挡住风口,“我点了外卖。” “什么时候点的?”林榛本来不饿,听着吃的才觉得胃是有一点空虚。 回到出租屋,顾沨让林榛先洗个热水澡驱寒,前后半小时分钟不到,出来顾沨人不在,打电话说在拿外卖,一会儿回来。 又过半小时,回来带了白灼虾和玉米萝卜汤,里面的排骨特别香,林榛套上一次性手套剥虾,问:“这是哪家的外卖,推给我!” 顾沨说:“秘密,不给。” 林榛把剥的第一只虾放他碗里,调侃道:“沨哥的秘密真多。” 吃饱喝足林榛又继续纠结他的卷子,顾沨今天不知怎么了,就是不帮他看。 后来在网上直接搜了这道题,弹出热带雨林,他拿着手机对线顾沨:“为什么说热带没有雨林?” 顾沨抽走他的手机,息屏了,望着他的眼睛说:“我的热带没有。” 林榛不懂他的逻辑,好笑道:“热带雨林是按人头算的?” 顾沨轻笑,放低了声音,“但如果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我的热带也有雨林了。” 后来林榛才知道,吃的不是外卖,是顾沨大晚上去餐厅亲自帮他做的那份心意。那晚纠结的也不是地理大题,而是顾沨热烈地表白。 是彼此心意呼应上的不可思议。 热带雨林竟然是一个形容词。 形容他们。 要说当时的顾沨对林榛的影响有多大,大概是下意识的热带没有雨林,然后忽然庆幸,热带有雨林。 作者有话说: 二狗跷二郎腿喝茶,和她的读者们说:“现在你们这些笨崽知道文名的含义了吧?热带有雨林,只是顾沨的没有!” 林榛听了难受道:“我的雨林也已经没有热带了…” 二狗:“恋爱脑,哈tui~” 第36章 你们难道没睡过? 顾沨察觉林榛表情不对,这人最大的特点是藏不住情绪,至少在他面前藏不住。 看似在认真喝粥,其实苦着一张脸,又想哭了。 柯婕将视线从他儿子身上挪回林榛这,说:“难怪这些年不见长肉,原来不爱吃油的。” 林榛捏着勺子,挪椅子给顾沨让了一个足够宽的位子,始终有意无意低着脑袋。 顾沨知道他不想被人看出来,也不说话招惹他了,等吃完早餐,林榛借口回房间拿手机,他简单收拾了碗筷跟着过来。 “不开心了。”顾沨带上卧室门。 “没有。”林榛坐床上低头抠指甲。 “怎么,早餐不合胃口,还是哪里不舒服?” 林榛光听着不理人,摸到手机后身子往后仰,直接倒床上。 顾沨也不气,侧身躺在他旁边,抽走了他的手机。 “看来是真的不开心了。”顾沨问:“我想听听,是因为什么不开心的。” 林榛扯枕头捂住脸,依旧一个字不肯说。顾沨怕他真哭出来,轻轻拿走枕头,“你悄悄地说,我仔细听着。” “我真的没有。”没了遮挡,林榛只好意思哽咽,忍着眼泪和顾沨对视上,那股莫名其妙的感觉达到了顶峰。 忍了一口气,眼泪还是滑下来了。 “顾沨,你能不能别这样?”他说得认真且严肃,但眼泪比他的正经更抢镜。 顾沨好脾气问:“我怎么了?” “你老是这样,让我很不舒服,我不喜欢。”林榛被眼泪耽误的话也说不清,抬手挡在脸上,“一定要这样的话,我们以后还是别见了。” “林榛,我知道你的意思。”顾沨忽然握住他的手,紧紧攥在手里,额头抵在他的肩上,怕期望落空,怕林榛和他的意愿不一致,保守发问:“如果我没有结婚,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我说认真的。” 林榛吓着了。 听着也觉得他是认真的,但这种事怎么想怎么大逆不道。 从道德层面上说,林榛做不到心安理得和顾沨在一起,毕竟顾沨结婚这件事已然成为事实,昨晚还在说很爱妻子不愿离婚的人,现在竟然说‘如果没有结婚。’ 林榛要敢点头,他自己也会看不起自己。 “不会,我不愿意。”林榛回答果断,说完不敢看顾沨,起身拉开距离欲盖弥彰看手机。 顾沨也没再接话。 他就知道,就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还不够,还需要慢慢再培养。而顾沨从学生时代起就很能忍,他相信只要足够有毅力,总会水到渠成。 顾沨有仔细想程耀说的话,犹豫要不要把没结婚的事直接告诉林榛。 终究是他胆小了。 他怕他不顶着已婚的头衔和林榛相处,林榛会不自在,如果又突然走了怎么办。他要表现得没有所图,仿佛这样才能留住人。 有时候他也不知道到底该处理这段曾经无疾而终的感情,但无论什么后果,只要有失去林榛的风险,他都碰都不敢碰 直到林榛手机响了卧室才打破宁静,顾沨笑了笑,缓和气氛说:“刚才我是开玩笑的。” 林榛嗯了一声。他感谢这个及时的电话,更感谢打电话来的肖航。 肖航说:“林榛,你不想去滑雪,那密室逃脱怎么样,或者剧本杀,他们家最近出了新剧本,刺激得很!” “好。”林榛说:“你把地址发来吧。” 林榛答应得爽快,挂了电话抱歉道:“沨哥,不好意思,总拒绝人不太好。所以今天的午饭我可能吃不了了。” “好,没关系。”顾沨说:“我等下和我爸妈说一声就行。” 林榛往门口走了几步,“这种事还是我自己说吧,不然显得没礼貌。” 一听是有事,顾爸顾妈林知道林榛不是个会说谎的孩子,表示谅解让顾沨送他过去。 林榛没有当面拒绝,到楼下说:“沨哥,不用送了。你忙你的去,我打个车直接过去了,方便。” “林榛” 林榛笑笑:“我没事,真没事。” 这样的疏离和拒绝有点伤了顾沨的心,他目送林榛离开,给程耀打了个电话。 两人傍晚在音乐酒馆碰面,顾沨先到,坐在靠里的位置喝闷酒,程耀来的时候见他们面前放着酒竖起了大拇指。 多稀奇的事,顾沨竟然喝酒了。 “怎么,失恋了?”程耀在他对面坐下,现场灯光偏暗,他看不太清顾沨此刻的表情,只知道兴致不高。 “差不多。” “不会真失恋吧……你和林榛表白了?”程耀啧了一声,“他怎么说?” “问他还会不会和我在一起,他说不会,不愿意。” 程耀不能想象当时的画面,他印象中的林榛可不会说这样的话。 顾沨接着强调:“我说,我没结婚的话他愿不愿意,他说不愿意。” 程耀万分同情。 “或许可能时间太久了。彼此生疏也正常。你自己想啊,整整九年,能做能改变的事情多了去了。”程耀看不太习惯他喝酒,伸手按住了,开玩笑道:“你可不要寻死觅活啊!” 顾沨拍开他的手,说:“当局者迷,在你这个旁观者开看来,我该怎么做才能挽回局面?” “把我当恋爱顾问?我也没谈过几次恋爱,现在还单身呢!”说是这么说,程耀倒是愿意给他这个建议,“要我说就是你的戒指吓到他了,要么摘了,要么和他坦白没结婚。” “今天反应都这么大,坦白人就彻底走了。”顾沨说:“我觉得就是因为知道我结婚了,林榛才愿意和我相处,我问他愿不愿意的时候,他瞬间急得想跑,真跑了怎么办” “算了。那你哄他一起睡觉,睡着睡着感情就回来了。”程耀说得正儿八经,虽然不想承认,他对林星序那点感情还不是不小心睡出来的,要搁平时,他也绕着那屁孩子走。 “疯了。”顾沨不听他的馊主意。 “你们难道没睡过?”程耀眯着眼,狐疑道:“真没睡过?不是,你以前干嘛去了?” “思想干净点,那时候还未成年,睡什么睡。”顾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言归正传,“这次来想问你怎么留住人,不能提没结婚,看他今天的反应知道了估计真会跑,还有什么办法,你说几个。” 程耀摸着下巴想,半分钟后说:“你以前喜欢人家不是也憋了一年才接近的吗?我觉得你以前追人的方式就很靠谱,林榛也吃这一套。你就先以做朋友为主,时机合适了就在一起。” 顾沨回想以前,那时候的他确实没像在这么急切,他是该好好想想怎么追现在的林榛了。 连续一个星期两人没再联系,又一个周末,顾沨主动给他打电话说租房的事,林榛这几天自己也找了,不是价格不符合就是地段偏僻。 现在主要解决住房问题,否则工作都心不在焉。 林榛没推脱打车来南安路找顾沨,两人碰面心照不宣的不提那天的事。 顾沨说:“房东今天刚好在。” “嗯。”林榛手里还拿了件外套,顾沨前段时间落在他家的,“洗干净了,一直忙没空送来给你。” “我都忘了。”顾沨接了担在手上,“昨晚睡得很晚?” 眼眶有些发青,一看没睡好。 “四点睡的,在公司赶项目,”林榛跟进电梯,说:“想早点放年假,先苦后甜嘛。” “也对。那你大概几号回去?” “我哥那吗?”林榛算算日子,说:“十五号吧,我哥这几天也已经在打电话催了。” “挺好的。过年嘛,肯定和家在一起才有味道。” 房东是特意抽空来的,门大开着,人站在门口看手机,见着顾沨来打招呼说:“顾老师,你要租这房子?” 林榛连忙接话:“是我要租。” “可以可以,这房子买来就闲置了,家具大多都是新的,拎包入住。” 房东看气质像个男大学生,长得面善,实际上也好说话,又是顾沨介绍的,林榛现场就把租房合同签了。 等人走,林榛问:“我是不是捡到便宜了?” 顾沨笑问:“怎么说?” “这是南安路,家具齐全拎包入住,一年房租只要一万二!”说着林榛自己都有点不确定了,他之前那儿一个月都两千,一年合计小两万 要不是签了合同,他一定会以为对方挂羊头卖狗肉。 顾沨挑眉,“好些事情也讲究天时地利,这是个佛系房东,没给房子打什么广告,应该也不缺钱。你要说捡了便宜,也算。” “那我明天就搬过来。”林榛捏着他那份合同,心情不错。顾沨送他回去,第二天又来帮他搬行李。 才回珒城三个月,收拾得东西不多,自己打车麻烦,请搬家公司又略显夸张,林榛在他一再劝说下就没有拒绝这个好意。 虽然那天林榛觉得他们闹得不愉快,但顾沨却一点没变,就和以前一样各方面的热心肠。 结合从前,林榛就想明白了。 顾沨从前说对朋友都是无条件的好,这句好像放在什么时候都奏效。 只要不触及感情,林榛还是很乐意和顾沨来往的。没有人拒绝得了心细有耐心,相处起来又极度舒服的朋友。 顾沨陪他整理好东西,两人在沙发上休息的时候,忽然想起来问:“我听说你同事给你介绍对象了,觉得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他们没有上帝视角,有自己的顾虑。 望理解。 第37章 哪里错了? “不算介绍,只是认识一下。”林榛抬手看腕上的手表。将近晚上八点。 收拾家最费时间,不知不觉错过晚饭的点。林榛坐起来,理了理衣服问:“沨哥,想下楼吃还是点外卖?” “下楼吧,楼下有家餐厅挺好吃的,你先穿件外套,我去换身衣服。” 顾沨先去卫生间洗手,出来下楼换了衣服。两人在一楼大厅会合。 餐厅落座,顾沨说:“你弟学校放假,昨天回国了,他和你说了吗?” “说了,是程耀接的他。听我要搬家,他还想来帮忙,但刚下飞机嘛,我想让他好好休息一下。”林榛给他也倒了一杯热水,又说:“今天特别谢谢沨哥,我一个人估计现在也忙不完。” “这有什么,举手之劳。”顾沨那次以后说话也慢慢开始把握分寸了,说:“我现在就是闲人一个。” “看得出来。”林榛歪着头,咧嘴一笑:“当老师轻松,大学老师更轻松!” “可不轻松,毕业季要带学生论文,”顾沨说:“有点麻烦。” “我知道,”林榛想到什么扑哧笑出声,“我有个室友,写论文为了应付查重,翻译成各种语言,再转回中文,效果似乎还不错,就是内容有点” “难以琢磨,是吧?”顾沨补充道:“我看网上有个总结很贴切,取前人之精华,合成糟粕。” “对!”林榛笑完,好奇地问,“那作为导师的你们,我很好奇,看到这样的论文会怎么处理?” 顾沨哑然失笑:“珒大这种学生只是个别,为了毕业他们还是挺努力的,压力促成的文章一般不会太差。能入眼。” 林榛:“嘴下留情了,沨哥宅心仁厚。” 边聊边吃一个多小时,结束两人各自回公寓。说曹操曹操到,林星序十点左右打电话来,忽然说想看看他哥的新家。 林榛最近加班加点赶工作,正好没睡给了他地址。 时隔一个月,林星序看着比上次更加容光焕发,眸子亮晶晶的,拎了两手东西,举起来晃了晃,“这些是我回来特意给哥带的。” “快进来,外边冷。”林榛拍拍他的背,“来就来,带东西真的很见外了!” “哪里见外,我特意挑的,是心意!”林星序踩着小碎步奔达进来,把东西往餐桌上一放,接着环顾这个家,“哥,你这次租的房子还不错,好新啊。” “房东说装修完没怎么住,闲置了。”林榛转身去给他弟倒水,边说:“顾沨介绍的,靠谱吧。” “靠谱。”提起顾沨,林星序赫然多了一份使命感。 他昨晚到的珒城,在机场兴奋等程耀来接。 结果程耀电话里说忙,让他打车自己过去,有公主病的星星觉忽然觉得被冷落,被嫌弃,被抛弃。 于是执拗地在机场门口吹冷风。 半小时后程耀忙完,奇怪人怎么还没来,打电话过去祖宗人还在机场杵着,顿时又气又好笑,开车去接不算,在机场哄了好一会儿才劝上车。 他望一眼林星序,吹了个流氓口哨,说:“帮我个忙?” 林星序不搭理他,别开脸看窗外。脸上写着‘我不开心’四个大字。 程耀立刻回过味儿来,更加无奈想笑,“服了你了,林星序,你这公主病下不为例昂。” 他解了安全带,握着林星序的手,拇指摩挲手背,温声细语说:“这段时间耀哥特想你,你刚放假就来找我也很开心,开心得睡不着觉,迫不及待想见你。真的。你理我一下?嗯?” 林星序仍旧不理,也没拍开他的手。 “这么漂亮的脸老是苦着多可惜,”程耀捏着他的下巴,晃了晃,“星星觉得呢?” 林星序:“哼。” 程耀耐心也就到这儿了,收回手搭在方向盘上,“你想怎么样吧,给我个痛快。” “你这就开始凶了?”林星序睁大眼睛,''“明明是你晾我那么久” “我是不是在电话里里和你说很忙,地址也发给你了,自己不来!”程耀抱着手臂,也别开脸。 让这屁孩子气着了! 林星序怂了,扒拉他胳膊:“耀哥,我错了。” “哪里错了?” “都错了。可明明一个拥抱和亲亲我就能好,你一个都不给。”林星序垂眸,缩回手,装模作样道:“这几天耀哥视频电话的次数少就算了,还总是联系不上人。你刚刚和谁在一起忙?你明知道我想第一时间见到你……” 他说着说着声音低下去。 “得,您先忍住,”程耀扯了几张纸糊在他脸上,“别用哭骗我。我程耀走得正,行得端,你别给我乱扣帽子。” “那你老实说,这段时间有没有找别人” “找个大鸡蛋。忙都忙死了!”程耀啧了一声,耐着性子抱他,拍拍背说:“真在忙工作,今天队员打比赛,我在现场走不开。这不看完就来找你了嘛?” “除了抱,还有亲。”林星序捧着他的脸彻彻底底亲了一个遍,然后望着满面红晕的耀哥,说:“还有晚上你得抱着我睡。” “行,怎么睡都行。有件事想让你帮我一下。”程耀边整理被揉乱的衣服,“应该是帮顾沨,我反正是看不下去了,你去帮我和你哥探探口风。” “怎么睡都行?”林星序咧开嘴笑,“真的?” “啧,我的重点是这个吗?” 林星序嗯了一声,“我的是。” 程耀理论不过他,开车驶去大道,说:“你找个时间和你哥说关于顾沨结婚的事儿。人家没结婚,只是怕被催婚弄得幌子,顾沨这个人大了反而畏首畏尾,你旁敲侧击和你哥把这事儿提一提。” “没结?”林星序也以为真结婚了,之前安慰他哥来着…… “没,你和你哥说的时候注意言辞,要不经意地说。大三了,这点语言组织能力该有吧?”程耀瞟他一眼,见他盯着自己傻乐,敲了他脑门一下,“屁孩子,听没听见?” “两只耳朵都听见了!”林星序好不容易盼来一个红灯,刚停下马上黏过来,“耀哥,你怎么越来越帅了,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林星序顺着亲下来,“我都越来越喜欢了!” “你恶不恶心,弄我一脸口水,”程耀手掌抵着他胸口,往外推了推,又怕‘恶心’一词伤到他,补了一句,“回家去再亲,大马路上都是人……” “好。”林星序终于老实了,说:“明天晚上我就去找我哥,和我去吗?” “不去!” 程耀拒绝得特别果断,他和林星序的关系还没彻底公之于众,相当于地下情。怪就怪林星序还在读书,一旦谈恋爱就显得他在老牛啃嫩草。 羞得很。 “我知道,我自己去。”林星序看着他笑,明明什么都没说,耀哥的脸却红成一片,他稀罕死了。 — 林星序吃了饭来的,见他哥实在忙,自己在沙发坐着看电视,又跑去厨房切水果,端去书房给他。 林榛心里过意不去,工作草草收尾决定明天回公司再检查一遍。 他关了电脑,把那碟水果也拿出来放茶几上,坐下说:“怎么想着大晚上来,不和你耀哥待一起?” 林星序嘻嘻笑,调低电视音量,“耀哥害羞,他不来。” “这次就你来了,还是爸妈都来了?”林榛吃了两颗葡萄,又问:“过年呢,你们会在哪儿过?” “就我来了。提起过年,林星序忙说:“这次回来妈说让我带你一起回去一起过年。” 林榛,“算了,没几天就要放假,签证也办不下来。”他仅仅只是不想去,怕林星序多说,忙转移话题,“这回打算在珒城待多久?” “最多也只能一个星期。”林星序捧着一杯温茶在手里玩,指尖沿着杯沿转圈,“哥,上次我不是有件事要和你说,然后被打断没来得及说吗?今天就咱兄弟俩,我说了?” 上回林星序郑重其事的模样他还记得,点头洗耳恭听,“说吧。” “就是九年前,关于沨哥的。”林星序移开视线,望着水杯,“你走的第二天,沨哥来我们家了。” 第38章 后来呢? 顾沨中秋节没等到林榛的月饼,第一时间打电话也没人接,于是大晚上骑着小电瓶来林榛家,怕被他家里人误会,只在路边望着林榛卧室,等了好久也没见他点亮房间的灯。 这期间他也一直在打电话,奈何始终无人接听,最后彻底关机了。 顾沨一丝绝望,在路灯底下执拗地又等了半个多小时。 回去一夜无眠,第二天林榛果然也没来学校,顾沨请了假赶去林榛家。严凤娇正在准备午饭,客厅只有林星序一个人趴在茶几上写作业。 他给顾沨开门,顾沨一路跑上来,喘着重气问:“你哥呢?” “被带走了。”林星序当时还是个小学生,因为这事儿甚至不理他爸妈和奶奶,绝食也要他们把哥哥找回来。 顾沨云里雾里,问:“什么意思,他不来学校吗?” 严凤娇听见声音从厨房出来,用围裙擦擦湿手,边往外,高声问:“星星,谁啊?” “哥的同学。”林星序把顾沨请进来,关上门继续回茶几趴着写作业,看也不看他奶奶一眼,明显还在赌气。 “这孩子,没礼貌。”严凤娇白了一眼过来让顾沨坐下,以为林榛没去学校,学校让来问情况,她解释说:“林榛昨天被他亲爸带走了,今早星星妈就去五中办理了转学,还没通知下来吗?” “亲爸?”顾沨让这两个字惹得心凉半截,“什么亲爸?” “你是那位和林榛关系挺好的同学吧?”严凤娇听林星序说过几次,带着他一起看电影来着。 她说:“你应该见过,我听说王建伍经常在你们学校那块转悠,还跟过林榛呢。” 顾沨立刻回想,马上锁定那天晚上,‘未来自习室’,在外边守着林榛的中年男人,顾沨确实见过不少次,但次次把他当成了变态 “可以问一下,林榛跟着回哪去了吗?”顾沨到现在依旧很有礼貌。 “我哪知道。”严凤娇不太愿意透露更多,道:“同学,赶紧回学校吧,转告老师以后什么家长会之类的别往家里打电话了,真的烦得很。” 顾沨有些崩溃,这也是林星序第一次见他那么凶。 “是不是你们把林榛送走的?”顾沨的声音很大,带有怨气,“你身为奶奶,处处苛刻他,和虐待有什么区别?” 严凤娇皱眉,“你什么意思?啊?” “我问,你们把他送哪里去了!”顾沨没意识到自己在哭。 他只是想起某天上午,他在曾经准备野炊的瞭望塔找到林榛。 二三十米的塔,顶上那扇能打开的小铁门大开着,林榛坐在没有任何防护的平台,仰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 看背影觉得他在难过。 顾沨慢慢往上走,故意弄出一点声音以免吓到他,直到在林榛身边坐下,他看到林榛擦过,但没擦干净挂在下巴上的一滴眼泪。 顾沨的心被刺了一下,他有一瞬间觉得,如果他没来,林榛可能会想跳下去。 所以他抬手揽着林榛的肩,用最轻松的语气说:“榛榛,已经看完日出了?还是在等日落?” 林榛沉默几秒,泪意忽然汹涌,“没看到日出,也不想等日落。” 顾沨的心骤然揪在一处,逼得他不敢喘息。他努力扯出一抹笑,用校服衣摆帮他擦眼泪,“没有看到日出也不用哭,不想看日落,那明天起早点,我陪你等日出,好不好?” 顾沨大方抱着他,另一只手悄悄抓紧林榛的衣角,“怎么会有人因为看不到日出而哭呢,这件事够我笑话你好久了。” 林榛嗯了一声。 他们知道对方知道。 顾沨没问原因,他知道林榛一定是在家受了天大的委屈。顾沨很小气,他平等的不喜欢欺负过林榛的每一个人。 严凤娇被顾沨气坏了,推搡着轰人出去。 林星序放下笔,哭着推开奶奶,抓着顾沨的衣袖,可怜兮兮地说:“我偷偷听到哥哥在古茶镇,可我在网上搜了,叫古茶镇的地方好多,我也不知道是哪一个顾沨哥哥。你帮我把哥哥找回来,好不好?” 严凤娇拽着胳膊把林星序拉开,指着大门对顾沨说:“现在请你出去,我告你擅闯民宅了!” 顾沨头也不回砸门出去—— “后来呢?”林榛默默听着,面上甚至没多少表情,只是袖子里藏着的手被自己掐出了血,“他去找了?” “后来的事是耀哥告诉我的。”林星序时不时就要看看他哥的反应,不敢犹豫,连忙说:“沨哥真的去找了。” 附近的城市有四个叫古茶镇的地方,起初顾沨没想那么远,抽周末的时间当天去当天回。 找完周围没有,之后才又加大了范围。 最终锁定两三千里外不温不火的古茶镇。他问林榛,镇上没有人知道,他问王建伍,终于有人愿意帮他指路。 王建伍住的小平房常年地面潮湿,霉味混着酒味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见到来人,醉气熏熏的王建伍眯着眼睛笑:“找……林榛?” 顾沨往他身后的屋内扫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林榛的踪迹,问:“他在哪?” “打工去了,和他哥一起死在外边了。” 王建伍本想林榛能给他带来一笔养老钱,不料什么都没捞到,和他哥一样是白眼狼,在外打工一毛钱也不给他,这和死了有什么两样。 “你再说一遍,在哪打工?”顾沨颤抖着声音,再问:“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死都死了,怎么联系?”王建伍打了个酒嗝,伸手和顾沨要钱,“说了这好些,你不意思意思一下?” 顾沨被逼得没办法了,点头说:“有联系方式我就给。” “哈哈哈哈哈哈……”王建伍笑得直不起腰,“太恶心了,简直太恶心了。两个男人竟然亲嘴,变态啊……”他指着顾沨,嫌弃地摇头,“我都看到了,在那个什么破书店,不要脸你们都不要脸了。你知道林榛为什么非得走吗?” 顾沨不说话。 王建伍咂咂嘴,“因为我把这事儿告诉他妈了,他妈也觉得恶心。林榛该是恨死你了,没有你说不定他都不用跟我回这破地方,他不联系你是应该的,他恨你……” “滚!”顾沨不信他的话,惊惶失措转身走了。 他浑浑噩噩在古茶镇的旅馆住了三天,希望能偶遇到林榛,没有别的意思,他就是不甘心和舍不得。 明明一切都很好的。 林榛说他们可以在大学大大方方地谈恋爱,毕业如果顾沨还爱他那么无论如何都要结婚了。 好男人必须要早早地收入囊中。 顾沨问他:“一毕业就结婚吗?” 林榛举起顾沨体育课帮他编来挡无名指伤疤的草戒指,说:“一毕业马上结婚,戒指想沨哥自己设计的,这样就和这个意义一样了!” 顾沨三天也没等到林榛,无奈先回学校备战高考,结束当天又立刻赶到古茶镇。 还是那间潮湿的平方。 但这一次他没有机会敲开门,路过的妇人端着洗衣服的盆,下巴杵了杵平房,说:“找王建伍?他一个星期前就没了,喝酒栽沟里伤着小脑,没了。你找他什么事?欠你钱了?” 顾沨顿时五雷轰顶,“阿姨,他们家的儿子您见没见过?” 妇人以为真是欠了钱,替他可惜道:“见过啊,他们家儿子办完丧事就走了,你应该当天来,他们家儿子欠多少只要有字据手印都还,你来晚了。” “那您知道,去哪了吗?” 妇人摇头:“王建伍在镇上名声不好,他们家儿子我们更是见都没见过几次,不熟,不知道上哪了。” “好……谢谢……” 顾沨找不到林榛了。 第39章 过得好不好? 林星序喝了一口水,继续捏着杯子转,“哥,顾沨当初找了你很久,连妈都知道。” 林榛嗯了一声,鼻尖酸涩感四溢。觉得心很痛。 “耀哥说,顾沨家里想他出国念大学,他拒绝了,说珒大在国内数一数二没必要跑那么远。但我们都知道,他可能还是想等你。” 当初是林榛偶然和顾沨说,以后考珒大,一起考珒大。他舍不得离家太远,珒城角角落落都有沨哥的影子和回忆,太美好了,他一定要窝在这里。 他还想谈电影一般浪漫的恋爱。 他说想和顾沨牵手逛珒大的梧桐大道,想和顾沨在学校外边继续租房子住,要一直黏在一起,直到挣钱买属于他们自己的房子。 要一毕业就结婚。 现在想起,林榛很后悔和顾沨说了那么多有的没的,把好好的人束缚住了。 “哥”林星序还是把他哥惹哭了,心虚的忙给他递纸,解释道:“顾沨自己肯定不会把这些告诉你,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个人对哥那么好,哥应该知道。” “嗯,我知道。”林榛听出他的安慰,擦了眼泪笑着说:“我没事,现在大家不是都挺好的吗?这就够了。” 他庆幸顾沨结婚了,一直庆幸。 他对不起顾沨,那时候的自己胆小又懦弱。 手机被王建伍偷去卖了,他大可以去补一张卡,然后大大方方的和顾沨报平安,可他就是想不开。 他觉得自己配不上顾沨了,不能也没必要再联系。 “我才不觉得都好。顾沨没结婚呢,怕家里催吧,大学毕业出国念硕士那年直接和家里人说结婚了。”林星序悄悄看他哥,补了一句:“除了手上的戒指,他的身边从来都没有过别人。” ‘轰’一声,林榛心里有什么坚持很久的东西坍塌了。 浑身发麻的同时只觉得冷,四肢发凉,搓了搓也没什么知觉。颅内嗡嗡嗡响个不停,只能看到林星序的嘴在动。 没结婚。 顾沨一直没结婚。 他想起前几天,一起回顾家那晚,顾沨口中的心事。当时觉得有些莫名,现在赫然有迹可循。 【一直见不到是因为我和他感情不好】=【你走得杳无音讯,不要我了。】 【虽然结婚了但很少见面】=【我一毕业履行承诺结婚,可你还是不愿回来】 【前阵子更是几乎不见面】=【整整九年不愿意透露一点消息】 【我总觉得拖着不行,又实在舍不得离婚】=【你终于回来了,我想和你继续在一起,可我不知道你九年不愿回来是不是有一部分我的原因,我不敢。】 【像这种情况,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才能把他哄回来?】=【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句句不提林榛,句句都是林榛。 林榛从没觉得自己的眼泪会这么多,压抑着哭得喘不过气。因为林星序在,所以假意起身回房间拿东西。 但眼前蒙上一层雾,什么都看不清,膝盖重重撞上茶几,跌跌撞撞绊着步子摔在地上。 动静不小,林星序连忙过来扶,“哥,你没事吧?” “…没事。”林榛捂着膝盖,疼得皱眉,却说:“星星,已经很晚了。程耀在楼下等着你的吧,快下去吧。” “哥”林星序有一丝丝尴尬,大概刚才说话的时候,手机弹出来的微信消息被他哥瞟到了。 程耀在他来时就说,如果不小心把他哥惹哭了,哄也没用的,最好让他一个人呆一呆。 可这种情况林星序更加放心不下,“哥,我今晚就在这陪你。” “我没事星星,真的没事。”林榛一瘸一拐拿放在沙发上的外套和围巾,帮他弟套上了说,“赶紧下去吧,别让程耀等太久了。” “哥” “听话,我马上就睡了。” “那行”林星序默默叹口气,都有点后悔今晚说那么多了。他再三嘱咐林榛有事一定要打电话才肯出门。 大门合上,室内恢复安静,林榛倾身,额头贴着门控制不住眼泪肆意恒流。 一直以来他把以往的种种委屈奋力往肚子里咽,不动声色的过着普通的每一天,在他以为大家都该有自己的人生要奔赴了 突然有一天告诉他,无辜的沨哥,因为他的原因仍旧过得那么委屈… 不应该… 那他好几次为顾沨的婚姻感到开心的时候,是不是很伤顾沨的心? 顾沨才对结婚一事只字不提,配合他。 林榛好恨自己啊。 他回房间,在床边坐到半夜才慢吞吞换睡衣,躺下后满脑子都是顾沨的脸,顾沨满怀希望去各个叫古茶镇的地方找林榛,接着失望而归落寞的背影。 顾沨执着得好傻…… 他掀开被子赤脚跑出家,按下电梯,他想见顾沨,哪怕只是看一眼也好。 而此时,顾沨失眠了还没睡,半躺在床边,手里捧着一本睡前读物,听见门铃首先想到的是楼上的林榛。 开了门果然是。 但把他吓着了。 林榛仅穿着一身米白的薄睡衣,眼眶通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来得急鞋子都没穿。 “林榛?” “沨哥,我我做了一个噩梦。”林榛再看到顾沨刹那更加泣不成声,站在门口,眼巴巴望着他,“我很怕。” 走廊的温度不亚于外边,顾沨不知道他门口站了多久,拉人进来的时候睡衣已经会冰手了。 他睡觉没开暖气的习惯,第二天起来喉咙干的不舒服,客厅比外边暖不了多少,他把人带到自己卧室,裹上被子问:“做了什么噩梦?” 林榛:“说不出来,反正就是不想再做了” “可能是认地方,如果住不习惯的话,明天下班咱们再去看看别的房子?” 披在身上的被子因为他的动作散下来,顾沨重新帮他裹紧,看他眼泪还在流,想找纸擦。 林榛不许他再走。 “不要。”林榛忙抓住他的手,紧紧握着不放。 “我拿几张纸,”顾沨见他不愿意,索性直接用手帮他抹,“好,那就不拿了。” 换作往常,顾沨可能会想抱一抱他。 林榛知道他在顾虑什么,那天在顾沨家,林榛说不喜欢他这样。 都是些什么事啊…… 好不容易等林榛情绪稳定,顾沨说:“你睡这,我去客厅。”说着他就要去拿被子。 林榛拦住他的动作,“就睡旁边,我一个人还是很怕。” 顾沨只道林榛大概是真被吓到了,躺下时特意留了一盏暗暗的台灯。 林榛缩在顾沨身侧,一点点挨近他,他一主动,顾沨就按耐不住那点心疼,伸手揽着他往怀里抱,“睡吧。” 林榛不应,仰下巴看他,“为什么沨哥从来不问我那九年?” 顾沨:“能问吗?” 林榛:“能。” 顾沨沉凝片刻,“过得好不好?” “过得不好。” 第40章 庆幸。 这句‘不好’一经出口,顾沨搂着他的动作稍稍紧了一些,他知道林榛也许会过得不好。但如果林榛这样性格的人也亲口说不好,一定是坏到了某种地步了。 林榛也只是一句不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一点一点地缩成一团,配合着顾沨搂他的力道往他身上贴,肆意地感受这个人身上的味道和此刻的温度。 林榛一度以为他和这个人,这辈子大概只能是远远看着的距离了。 还好都来得及。 这样的想法有悖于他一直以来的坚持,坚持不打扰顾沨。他真的以为只要沨哥能幸福他自己也能心安。 人总是这样,把真正的欲望深深埋藏在心底,自己给自己洗脑,逼自己接受现实。为了保护自己,思想和身体把这种痛苦悄悄变成了‘乐’。 久而久之,苦中作乐不自知。 林榛贴着他,一时觉得‘庆幸’这个词很讨喜,总能带来他期待的好消息。 从前他庆幸顾沨结婚,庆幸他没傻傻地等自己,庆幸重逢后大家的生活都在正轨。 这次他又庆幸顾沨没结婚,庆幸他还爱着自己,庆幸自己越过九年的生疏,还能被抱着,躺在他身边。 “沨哥。”林榛不轻不重喊了一声,冷静过后,语气中少了哭意,软软的,像在撒娇。 顾沨听到了,下意识吻了吻他的额头,一点点捡开挡眼睛的发,“林榛,无论多可怕的梦,都只是梦,别怕。” 林榛仿佛在二十六的顾沨身上闻到了十六岁时的顾沨。那股久违被太阳晒过,阳光混着柠檬洗衣液的味道。 普鲁斯特效应。 气味刺激了记忆,林榛终于正视自己,他坠入九年前有顾沨在的梦里,恋恋不舍,出不来了,“是都只是梦,只是太不好了。” “如果不好,咱们就不回忆了,反正都已经过去了。”顾沨搂着他背手轻轻地拍,像哄一个那闹觉的小孩,温柔又耐心。 “嗯…”林榛悄悄地伸手,也去抱着他,模糊不清地说:“做了九年的噩梦,结束了。” 当年他和王建伍回了古茶镇。回到噩梦初始的地方林榛一刻也待不下去,甚至不愿迈入那个装载不堪回忆的平房。 额头上的疤、骨折的左手无名指,霉味混着刺鼻的酒气,这地方几乎将林榛生吞活剥了。 他已经做好了打算,即便跟王建伍回来也不可能真的留在这个地方,具体能去哪儿还没有方向。 他在附近的旅馆颓靡了三天,第四天,他哥王绛突然来敲门,林榛以为是王建伍又来和他要钱,躺着不动,装听不见。 王绛呢迟迟不见里边有回应,以为他这个弟弟想不开自杀了。用蛮力一脚将房门踹开慌张跑进来,亲眼看到躺在床上,眼珠子还会转的林榛才终于舒了一口气。 “走,跟哥走,”王绛拉着胳膊把林榛从床上拽起来。 冲进来带了阵风,他看着有股正义凛然的味道。 王绛说:“跟哥走,哥能供你读书。” 林榛知道这个哥哥,但太久不见并不熟悉,第一时间甩开了手,“不用,不用管我。” 他的心里乱七八糟的,还沉浸在被抛弃的悲伤里。这么多年的小心翼翼,努力优秀自己不给林家添麻烦,还是没能留下来。 意料中的。从他学会小心翼翼待人,学会察言观色的时候就知道有这一天。更主要的是,他在学校门口遇见了王建伍。 如同恶魔在人间徘徊,伺机拖他入深渊。 林榛不愿意重复成为负担,又重复被抛弃。即便这个人是王绛也不行。 但王绛这个人犟得很,愣是用蛮力把林榛从旅馆里扛了出来,丢在马路边,不管路人看不看,指着林榛鼻子毫不客气骂了一顿。 雷声大雨点小,以至于后来林榛都忘了那天骂过什么。 唯记得王绛二话不说掏走林榛身份证,拽着去买火车票,一天一夜,两兄弟离开了古茶镇。 林榛望着火车在越来越远的站台,送走一棵又一棵茶树,他心心念念顾沨,却一刻也没想过要去找他,他在心里和顾沨正式分手了。 到庆城,王绛想供林榛继续读书,拉他去附近高中,林榛一点也不配合,当时想不通便要自暴自弃。 因为他从王建伍口中得知,王绛这些年挣的钱不是落入王建伍手中,就是被严凤娇占为己有。 明明王绛自己十五岁就被迫步入社会,当时也只是个孩子,却先心疼起林榛这个弟弟来。 怕王建伍这个爹因为没钱拿林榛出气,所以每个月往家里寄钱,后来林榛被接走,他又怕林家把林榛当外人,偷偷给林家奶奶钱,他以为上了年纪的人心肠软…… 只是怕林榛过得不好,怕他和自己一样。 林榛觉得自己并不值得,犟着不肯继续读书,每日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 不料两个月后,古茶镇传来王建伍酒后意外去世的消息。第二天到现场,林榛站在灵柩前哭,手里拿着没点燃的香,他问:“哥,我是不是真的很没有良心?” “怎么说?” 林榛:“王建伍没了,我身为他亲儿子,想的竟然是终于解脱了……” 他当时就是觉得,终于解脱了。他恨别人把他当累赘,可他何尝不把王建伍当自己的累赘呢…… 他谁也不哭,哭他自己。 闻讯来要债的人很多,林榛默默看着他哥取钱,然后挨个帮王建伍还债,说了句凭什么。 王绛憨憨地笑:“借钱的人又没错,错的是不还钱的。” 再回来林榛只想赚钱,毅然决然和他哥进了厂,一待就是两年。有钱后林榛想通了,重新复读高三,顺利考入当大学,毕业就留在了庆城。 之后两兄弟坐下来闲聊,林榛说起自己的不解,问他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好,即便见不了面也任劳任怨,没见过这样的冤大头。 王绛喝了一口小酒,云淡风轻地道:“你哥我只是运气不好而已,你和我比,也只是运气好而已。” 作者有话说: 那章二狗自己锁的,他前面还有两章呜呜,那是后天的存稿,我手笨,不小心点出去了…… 蠢死我得了。 第41章 坦白局。 第二天起来林榛有点不舒服,喉咙里像哽了什么,咳嗽也出不来。慢慢的鼻子也不怎么通气了,太阳穴还隐隐作痛。 他当自己没睡好,从卫生间洗漱出来又一头栽回床上,半边身子趴着床。 顾沨换下睡衣从衣帽间过来,手里拿了件长款羽绒服,想让林榛穿着上楼换衣服。 只喊出个名字,就见人把头埋在被窝,腿还在地上搭着,一动没动。顾沨忍着笑过来坐在他旁边,打趣说:“被床封印了?” 林榛掀开脑袋上的被子,漏出半张面,有气无力地道:“沨哥好累。” “沨哥不累。”顾沨拉他起来裹羽绒服,穿都穿好了,看他仍旧懒洋洋的,提议说:“那在我这儿吃早餐,吃完再上楼换衣服。时间还早,上班来得及。” 林榛在心里估摸了几秒,答应了。 顾沨今天穿的是正装,深灰色,样式简单,衬得人挺拔俊朗。林榛眯着眼睛多瞄了几眼,昏昏欲睡间看到人出去了。他本想问去哪儿,实在没力气张嘴,眯着了。 顾沨叫的早餐送来林榛还没动静,顾沨又接了几个电话才进来叫人。 林榛心中挂着要上班,睡得不沉,听见响动自己就睁了眼。 顾沨说:“吃早餐吧,一会儿我送你去公司。” “不用,你忙你的。”林榛一鼓作气起来,伸了个懒腰,“听到沨哥打电话了,肯定有事要忙。我打车过去很近,六分钟。” “打车还得花时间啊。”顾沨瞄他一眼,几次想伸手探一探他的体温。总觉得林榛面红的得不正常。 手伸了又放下,现在的每一次靠近,他总要想起那天中午林榛哭着说不喜欢。 顾沨被这句话恐吓住了。 早餐是烤面包和煎鸡蛋,还有两个牛角包,是林榛喜欢的调调,但他没什么胃口,浑身乏力。他抬手摸自己的脸,才碰到大概知道是病了。 看他这般举动,顾沨抬手去探。收了手,一脸严肃打电话叫家庭医生过来。 “沨哥我没事,上楼吃点退烧药就可以了。”林榛把吃剩的牛角包塞嘴里,离开餐桌,已经赖在里吃了早餐,是要回去收拾收拾去公司了。 顾沨顺势拉着他往卧室带,“温度都会烫手了,肯定是昨晚在门口冻的。下次有事打电话让我上去,不要自己跑下来,知道吗?” “沨哥?”林榛还是想上班,动了动手腕。 顾沨把人推回床上,盖上被子,“今天和公司请假吧,一会儿医生来了看他怎么说。” “可我不严重,吃点药就行。”林榛嘴巴上这么说,看着顾沨关切的脸,心里止不住升起暖意。 久违了的感觉。 林榛还和以前一样,像感冒发烧这样的小病通常不放眼里,不吃药挺几天就能好。为什么林榛总是印象深刻,因为有沨哥在的时候,才会这样小题大做,不管病多重,一心只有林榛生病了。 “万事身体重要,再说你现在病恹恹的,即便去上班效率也不高,不如先躺着。”顾沨帮他掖被子,又接了一杯热水过来。 “我这个月的假休完了。”林榛说这话时声音轻,软软的像在撒娇。 顾沨瞬间得出了一个结论,他没觉得林榛态度变了,而是以为做了噩梦和生了病的林榛才会这么柔软。 顾沨享受这种只在他面前展露的柔软。 “那能不能居家办公?”顾沨思索道:“你好好睡一天,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工作。” 林榛被他这句‘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工作’逗笑了,说:“公司又不是我开的。” “那问一问,能不能请个病假?” “好。” 医生来先给林榛量体温,挂了两瓶水,开了点药就走了。顾沨暂时陪着他,怕他不舒服,在他背后垫了两个枕头,“再睡一觉吧,昨晚你也没怎么睡好。” “我……磨牙打呼梦话了吗?”林榛挺担心这个问题。 “没有,很乖。” 林榛听着莫名害羞,自然而然想到了顾沨口中的婚事,还有他手上的戒指。 今天没戴。 林榛大可以和顾沨玩坦白局,偏偏现在这样的沨哥让人觉得有趣,于是林榛默默决定,不再刻意和顾沨保持距离。 至于假结婚一事,他想听顾沨自己说。 前后半小时不到,顾妈妈毫无征兆突然造访。没什么大事,买了些菜想过来看看两个孩子是不是成天点外卖,吃不健康的。 听林榛病了,也去卧室陪着,说:“小榛啊,这天气虽然白天出太阳,但晚上的冷是实打实的,小年轻不要老想着耍酷,能穿多厚穿多厚。” “好。”林榛乖巧答应,看眼表情不那么自然的顾沨,接着说:“没那么严重,昨晚吹了点风,我太娇气了。” “生病哪论什么娇气不娇气,可以预防的,”柯婕起来看眼吊瓶,说:“还有一瓶半,这样,你好好躺着,妈去做饭,做完你这边差不多结束,咱们正好吃午饭。”她出都出来了,又折回去,探半个身子,“顾老师,你留心给他换瓶啊。” 等人真走了,顾沨试图解释,“我妈就是这样……热情。” “我知道。”林榛唇边含了一抹笑,“和沨哥一样。” “那再睡会儿?”顾沨还想说什么,兜里的手机振动不断。 他家外贸公司的碎事,秘书问:“顾总,今年确定跟志兴合作吗,嘉禾来了人想跟咱们再谈一谈,您的意思呢?” “不用谈,和志兴签。” “好。顾总,一点半您有个会。”言外之意,怎么还没来。 “行,知道了。” 林榛隐约听到些,等他挂了电话,自己刚和经理请了假,按了手机,说:“沨哥你去忙吧,我这里不用一直陪着。” 这是一方面,另方面顾沨还担心她妈妈过于热情,用对待儿媳妇的方式对待林榛,林榛不自在怎么办…… 自不自在只有林榛自己知道,顾沨走后他吊完水没吃午饭,在顾妈妈的提议和邀请下再次去了顾家。 把自己带入‘儿媳妇’这一角色后,他突然觉得,和顾爸顾妈的对话真就不尴尬了。 顾沨果然先铺好了路! 作者有话说: 下下章看过的很对不起,还是忘了有定时,更错了,欢迎爆揍我一顿解气,别打脸就行。 第42章 顾老师慌了 林榛这次来得及,只带了退烧药和自己,下到一楼连忙折回去拿上回忘记的茶叶。 顾寻舟正心心念念,领了心意美滋滋泡上一壶,品了一口,咂咂嘴说:“这茶叶比顾老师上回买的好吃,回味留香。” 他不问是什么茶,点点他的保温杯,说:“小榛,我吃完了你得给我续上啊,这东西我天天喝,顶多能坚持半个月。” 林榛立刻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半个月就得回来一趟。 “您是不是在怪我不常来看你们?” “我可没那么说,你们工作忙,不来看就不来看吧。”顾爸爸语气酸溜溜的,“现在已经算好了,还能来看一两回。别又来个五年六年不见,我才要怪你。” “五年…”林榛垂眸思索,唇边一抹稍纵即逝的坏笑,试探道:“沨哥从没说过,但我心里觉得抱歉,他是你们唯一的儿子,却和我结了婚。一直没来其实是怕你们不喜欢我……” 侧面打听,沨哥到底是不是和他结婚了。 “你看吧,我就知道,我和他妈妈就这么分析的。”顾寻舟激动了,放下保温杯,叫在厨房忙碌的柯婕过来评理,“我们当初是不是就坐在这个沙发上,不止一次和顾老师说把人带回来,结果呢,次次只有顾老师一个人回来。顾沨就怕咱欺负林榛。” “不是不是,”林榛不挑拨离间,连忙摆手,“是我的问题,我不敢回来……。” “得了吧,顾沨那小子从小就爱藏事,”顾寻舟眯着眼睛回忆:“你也算我们看着长大的了,知根知底,怕什么。高二那年帮你开过家长会,还记得吗?” “记得。” 这个家长会他印象极其深刻。 因此提前焦虑了一个星期,当时钟颖芳夫妇出差回来,奈何家长会和星星学校的亲子活动撞在了同一天。 严凤娇说帮林榛去这个家长会,让夫妇俩去林星序学校陪孩子完成学校的亲子活动。 但家长会当天严凤娇并没有出现,这其实正合林榛的意,即便没有人帮他开家长会他也不希望来的人是严凤娇。 意料之外的是,顾沨把他的爸爸妈妈叫来了。并且把妈妈借给了林榛。 两人靠在走廊等待漫长的家长会结束。林榛偷偷看身旁的顾沨好几眼,强烈的心动几乎从泛光的额眸子里溢出来。 此刻顾沨在他眼里会发光。 也不再纠结和掩饰这份刻意抑制的怦然心动,‘我喜欢你’这四个字仿佛已经到了嘴边,张口就要说出来的地步。 他们的肩碰到了,隔着两层校服,林榛感受到了顾沨。 王建伍带他走的那天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 “没有人会爱你,你发没发现,你的存在只是一个临时的替代,即便你现在觉得被爱,将来有一天你也会被别人取代的。林榛,你被抛下了。” 林榛当时没话可说,在他心里,王建伍说的没错。可如果现在有机会的话,他一定会自信地告诉王建伍,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一个人自始至终都选择了他。 这个人是林榛的热带雨林,地球赐予的最宝贵的资源,是治愈他唯一的药房。 “谁的儿子谁知道,”柯婕提起顾沨这事儿,也忍不住酸溜溜,“我儿子这性子也不知道遗传谁。林榛啊,也就是你,这些年我们才随便他怎么样,换作别人,这五年憋也给我憋成恶婆婆了。” 林榛:“没有,妈妈看着很和善,憋不成恶婆婆。” 林榛的心态比上次来好很多,甚至有点跃跃欲试。终于知道顾沨为什么编一个认干儿子的理由了,可能他也怕被林榛看出点什么端倪来。 只能说认干儿子这个理由很不错,即便被瞒着的双方聊天时说漏嘴也难察觉异样。 “我觉得随他爸,”柯婕斜了顾寻舟一眼,“年轻的时候,他爸就和顾老师现在一样,闷葫芦。” 林榛听着想笑又不敢笑,瞄一眼顾爸,正好顾寻周也忍着笑在看他,两人对视上不约而同笑出声。 顾妈妈故作生气,指指他两人,“去把阳台的花浇了,准备开饭。” “好。” 林榛起来小跑去拿水壶,顾爸爸带上他的保温杯先去阳台等着指点江山。 珒城这几天连续艳阳天,林榛从来没发现,原来冬天只是站在太阳底下沐浴着就能感受到幸福。 “快过年了,小榛你今年准备在哪儿过?”顾寻舟手里捏个小剪刀,凑近了剪金橘的枯叶,随口一问。 林榛说:“去庆城,我哥那过。” “啧,你和顾沨这状态不错啊,各回各家过年,”顾寻舟说:“那你们初二在哪玩儿啊?顾老师每年都说初二要和你约着去玩,神神秘秘的,去哪儿也不说。” “每年初二吗?”林榛心脏重重地跳了几拍,浇花的动作一慢再慢。 他也想知道每年初二拿他当借口出来的顾沨去干了些什么。边想着还生出几分心疼。 顾沨会干些什么呢? “也没有去哪儿玩,看看电影,再四处走走。”林榛把幻想中的画面当真实发生的说:“我有个侄女,长得很可爱,沨哥也喜欢,我俩会带着她去玩,小区里有个游乐场,我们就看一堆大孩子小孩子玩滑梯。” “挺好。”顾寻舟说:“但你们俩平时够忙了,有点时间就两个人找个地方旅旅游,侄女偷偷带来我和他妈帮你和顾老师带着。” 林榛知道他是开玩笑,配合着答应了。 他觉得他的世界忽然就明朗了。 有种本来要上阵杀敌,还在做前期的心理建设,整日忧心途径带刺荆棘怎么处理,担心跨不过去怎么办。 忽然有一天,他知道本该他走的荆棘路在不知情的这几年,被某个人默默尽数铲平,随时等着他来。 就感动得无法言喻。 吃完午饭,林榛又吃了点退烧药,顾妈妈把想来帮着收拾的人赶出厨房,让他活动活动回房间睡觉。 睡衣是上次顾妈妈说帮他买的,还有三套洗干净放在顾沨衣柜里。 他惊奇地发现,不仅睡衣,就连牙刷拖鞋这些小东西都有他的份。 林榛起初还会谨慎,现在他觉得这里好像可以当做家了。 他换了衣服撑着没睡意,药性也没上来,出来陪顾爸爸在阳台晒太阳聊天,风有点大,被顾妈妈看到递了个毯子随他去。 顾沨忙完公司的事将近下午四点。他没打通林榛电话决定开车先去一趟志兴,林榛事业心重,说不准挂完水就回公司了人。 不料扑了空,回公寓也没人,又上楼去按林榛的门铃。没别的意思,就记挂着林榛发烧,想亲眼看看好些没。 还是没在。 给他妈妈打了一个电话才知道,林榛被带回他家了 顾老师慌了。 第一时间赶到家,柯婕在最准备下午饭,顾寻舟在客厅看电视,声音不大。他看见儿子回来知道要找谁,下巴杵了杵卧室,“还在睡呢,你去看看,他的烧退没退。” “好。” 卧室窗帘一拉就整片漆黑,顾沨谨慎没开大灯,走到床边开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床上的被子动了动,顾沨走到他睡另一侧,抬手在他额头上探了探。 林榛眯着眼睛喊了他一声,头往他那边挪了挪。 不知道是不是刚睡醒的缘故,顾沨觉得他的体温竟然比上午那会儿高了不少。拿测温枪测了发现三十八度二,人还烧着。 顾沨问他头疼不疼,林榛其实没什么感觉,裹了裹被子,说:“肚子不舒服。” 除了痛还有点反胃。 这感觉林榛熟悉,大概肠胃炎犯了。中午吃了一点点辣椒诱发的。 “我们去趟医院。” 林榛:“问题不大。” 这次反应不大,挨一会儿能好,至于发烧,也就睡一觉的事。 “肠胃炎犯了?自己有没有药?”顾沨猜到了,摸摸他的脸,“疼起来不是开玩笑的,你最清楚。” “那…吃点布洛芬?” “不行,布洛芬会加剧。”顾沨在想发烧是不是肠胃炎引起的,严重了遭罪,拿了小毯子裹着想抱他去医院。 顾沨关心人心切,林榛没力气走不了抱着出去没什么不对。 林榛则脸色大变,怕摔抱住他的脖颈,着急道:“沨哥,你等等…爸妈还在外面……” 后面几个字越来越小声。 作者有话说: 我锁过,看不到请刷新,白白 第43章 我离婚了。 顾沨脚下步子一顿,探究一般看着他的脸。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林榛还叫爸妈有点不寻常。转念一想,大概着急喊错了。 “没事,他们不会介意。”顾沨记挂他的身子,先去医院要紧:“今晚就住医院吧,烧退了再说。”乐梨上回给他描述林榛的状况,他听着都揪心。 后来上网查了急性肠胃炎的相关症状,引起发烧必定不好受,不住院他不放心。 “可是沨哥,我……”卧室门打开,林榛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默默缩到毯子里遮住了整张脸。他要被顾沨的举动羞死了…… 顾爸顾妈听见开门声,视线不由往这边看。被顾沨这阵仗吓着了。 柯婕丢了大蒜过来问:“怎么了,小榛这是?”把人带回来没看住病还严重了, 她自己多少也有些愧疚。 顾寻舟也问:“烧严重了?” “是肠胃炎犯了,烧起来估计也是因为肠胃炎。”顾沨稍稍弯腰,捡起鞋柜上的车钥匙,回头说:“爸妈,我带林榛去医院,晚饭就不回来吃了。” “呦,”柯婕听得去医院,问题一定不小,边解围裙边说:“弄得这么严重,我跟着去一趟也好照顾?” 躲着的林榛悄悄捏一捏顾沨的耳垂。 “不用不用,不严重,”顾沨主要是怕林榛不好意思,推辞道:“我陪着就行,你们该忙什么忙什么。”顾沨悄悄用口型说:他会不好意思。 顾妈妈剜了顾沨一眼,无奈得很,“去吧去吧,记得打个电话回来说说情况。” 顾寻舟说:“回来还回家里啊,一起住两天。” 林榛听着他们的对话,憋坏了。出来立刻挣扎着想下来,“沨哥,我自己走。” “光脚走吗?”顾沨理所当然道,“我没给你拿鞋。” 顾妈妈笑着说:“小榛,让顾老师抱着下去,坐电梯没人看着,不怕。” 林榛顿时脸红到耳尖,知道顾沨也许不是故意的,重新靠回他的肩膀。等电梯的间隙抬眼悄悄看他,在顾沨视线迎上来的时候又立即避开。 “怎么了?”顾沨问:“是不是开始不舒服了?” 林榛只有一点点想吐,但为了掩饰刚才盯着他看的事实,皱皱眉头,“有点,但不严重。” 顾沨多看了他几眼,跨进电梯,犹豫了几秒问:“林榛,我爸妈今天有没有……说让你不好受的话,你别当真,他们没有别的意思。” 林榛本来还别扭,他这么一说便毫无顾忌地贴着他,“沨哥觉得什么话是会让我不好受的?” 顾沨先沉默,后来有意避开他的视线:“我的意思是万一说了的话,别放心里。” “说了。”林榛也不看他了,一句话不说也让他尝尝话说一半的滋味。 ‘叮’电梯到负一层打开,凉风灌进来,冷得林榛缩了缩。顾沨脚下步子快得很,把林榛安顿在副驾直奔医院。 还是上次林榛半夜就诊的那家医院,不过这次是发烧门诊。 林榛不愿意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检查再来一遍,和医生说明了情况就先打了一针退烧针。 医生:“白细胞偏高,挂两天水看看。” 林榛没说话,伸手给护士扎针。 顾沨思虑再三决定住院,林榛也没什么意见,乖乖躺在病床上等他办住院手续。 公司的假可以请,但会延迟放年假的日子,耽误回去的机票。他答应小侄女十六号回去,估计这几天都期待着,并不想让孩子的期待落空。 等顾沨回来,说:“沨哥,我想要我的电脑。” “想工作了?”顾沨在他右手边坐下,看眼点滴,“等我二十分钟,马上来。” “门的密码03140601。”林榛念完才反应过来这串数字不对劲,默默别开脸,故作淡定说:“大概放在客厅茶几上,没的话就在卧室。” “好。” 顾沨只笑不语,他知道这串密码的含义,好些社交账户密码都是这个。林榛说自己对数学不太敏感,老是记不住,揉了自己和顾沨的生日一起,容易记。 这一用,用到现在。 顾沨拿完电脑回来,林榛睡了,蜷缩着眉头皱成一团。他看眼快结束的第一瓶,下意识伸手握住林榛暴露空气中打点滴的左手。比预想中得凉。 林榛被他碰醒了,迷糊睁眼,看是顾沨嘟囔了一句什么。顾沨凑近听,才听他在喊冷。 “搓一搓会好些。”顾沨在他手心搓了搓,挨近了问他饿不饿。 林榛摇头,身子往他那边侧,“沨哥。” “嗯?”顾沨以为又有话要说,凑过去,迟迟没等到他的下文,说:“哪里不舒服,我给你叫护士过来?” “不用。”林榛没挂点滴那只手抓着他,“能帮我这儿吗,梗着难受。” “好,”顾沨伸手进被子,沨暖了些才碰他的肚子,轻轻揉。 “胸口下,肚脐往上一点。”林榛眯着眼感受,“嗯,就是这儿。” “喝热水不好,水还在放凉,医生也说你这种状况喝凉白开会好受些。”顾沨另一只手摸林榛扎针的手背,有一丝泛青,顿时觉得心疼。他以前身边没人,这种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 “沨哥,”林榛问:“每年初二,你去哪里了?”他语气平淡就像寻常的聊天。 顾沨却没有立即回答,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林榛是不是知道了,知道了还这个反应是不是证明他有机会。 或者林榛在兴师问罪…… 他有时候是这样,表面平静,其实心里不知在盘算什么伤心的,点一点就炸了。 “初二就……四处走走…反正没什么事。”顾沨不自然地咳了咳,“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就随便问问。”林榛没表现出半点异样,被子里的手推开了肚子上的,“我好了很多,不用揉了。” 这一举动让顾沨以为林榛不开心了,试图解释,“我爸妈说了什么吗?他们没什么坏心……” “没,”林榛提示得这么明显顾沨还是不肯说,他确实有点心堵,“我想工作了。” 顾沨有原则,拒绝道:“再躺一会儿,至少等这两瓶点滴结束。” 林榛把扎针的手也从顾沨手里抽出来,说:“你对嫂子也这么好吗?”林榛望着他,又问:“既然你和他关系不好,哪天喊出来一起聚聚,说不定我能帮你。” “你怎么帮…”顾沨没料到他话题跳得这么快,配合道:“我有机会再介绍你们认识。” “我不想认识他,他的存在让我一点也不自在,”林榛盯着他,颇有点赌气的味道,“你现在什么意思,把我当小三对待吗?结婚了就该离我远远的,而不是现在这样。我们的关系不能当朋友,我会误会更接受不了,顾沨你明不明白?” “没有,我没把你当小三,”顾沨比他还着急,“你也不可能是小三,榛榛,你别乱想…” “怎么能不乱想,换你,你怎么想?” 顾沨握着他,怕他激动了乱动扎针的手,慌不择言:“我离婚了。” 作者有话说: 放岔过章节锁过,看不到的刷新,白白 第44章 云开月明。 林榛他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假装生气的那股劲儿一下消失得无影踪,甚至还有些想笑:“你说什么?” 顾沨捂住脸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比起林榛刚才的状态好不到哪里去,他首先不愿解释什么离不离婚,而是笃定说:“林榛,你不是小三,从来都不是。” “嗯。”林榛应了一声,揪着他刚才脱口而出的话,好笑问:“沨哥和谁离婚了?” “你觉得和谁就和谁,”顾沨放下手,仍旧有意避开视线,“总之,你不是小三,别乱想。”他忽然起身,道:“这一瓶快结束了,我出去叫护士。” 叫护士按床头铃就行,没必要非得亲自去。林榛看破不说破,却再也忍不住笑了。 “沨哥,你过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回来再说。”顾沨并不是非去不可,他是真怕林榛说出什么他不愿接受的事实。 祝他开心快乐,幸福美满,诸如此类一个都不愿听。 “你不过来,那我过来。”林榛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顾沨拗不过他,退回来把人按回去,“好,你说,我听着。” “你凑近点。”林榛语气软了,央求道。 顾沨凑近一些,再近一些,彼此差点就要鼻尖相抵。 林榛垂眸盯着他的唇,下定了决心,呼吸跟着一紧再紧。还没行动,脸开始发烫。 他一鼓作气,偏头错开鼻尖,吻在顾沨唇上。 轻轻贴着,没几秒钟就离开了。 躺平连咳几声掩饰他的唐突和彼此此刻的尴尬,经不住顾沨的打量连忙捞被子捂在脸上。 顾沨反应过来,拉开他的被子,眸中闪过几百个疑问,受宠若惊问:“你主动……亲我了?” “没有,”林榛转了个身,背对着他,“你去叫护士吧,我睡会儿。” 顾沨面上洋溢着说不清的欣喜,他具体不出来这种开心来自哪里,绝不单单是这个吻。 是林榛的态度,是他主动亲近自己这个行为。 跟做梦一样。 重逢以来,他离林榛看似很近,但这个人总是若即若离。原本婚事第一次见面时就该坦白。 奈何林榛对他的祝福说得太过真挚,让他也不确定到底该怎么做了。 唯有一点可以确认,只要这是林榛所希望看到的,无论是不是真假,顾沨就想再坚持坚持。归根结底还是怕林榛再次一声不吭地离开。 他害怕杳无音讯的期限超过九年,一辈子也见不到怎么办。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榛榛,你刚才是什么意思,”顾沨握着他的手,追问:“是我想得意思吗?” “我怎么知道你怎么想。”林榛心跳得很快,几乎要从喉咙窜出来了,“你一直不明确地告诉我,让我自己去猜,我怎么想得明白。沨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对我以前不这样,榛榛你说得对。”顾沨听声音有点喜极而泣,抖得不正常。 林榛转身看他,发现这个大男人真的在默默流眼泪。 “沨哥?” “嗯。”顾沨小心避开他扎针的手,俯下身搂着他,“榛榛,是我想得意思对吧?” 林榛被他感染得鼻尖跟着酸涩。 在他印象中顾沨好像从没哭过,至少他们认识以来,顾沨属于安慰他的那一个。倒是林榛,没少哭鼻子。 “沨哥,为什么咱们结婚你要瞒着我啊?也没有求婚,戒指也不给我。”林榛用下巴蹭蹭他的脸:“就没见过你这么结婚的人,我还没有答应呢就要和我离婚了,是对我失望了吗?” 果然是知道了。 顾沨莫名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一直担心林榛知道了接受不了。现在还得感谢他爸妈,他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他舍不得把离婚对象当林榛,就像在说别人:“没有失望,是我不想拖着他,怕我一意孤行的爱给他造成负担,他要是不愿意怎么办?” 顾沨说出离婚的时候,想的是如果林榛总因为他而生气和难过,那就放手吧,不在一起能当朋友啊,能看着就行。 “你这个笨蛋。”林榛很少骂人,这是他能骂出最重的脏话,“你拿结婚吓唬我,要我怎么靠近?” “我错了。” “就是你错了,”林榛用指尖帮他抹眼泪,“这些年你把我营造成了白眼狼的形象,结婚这么久我从没跟你回家看过一眼爸妈,他们不怪我是因为大度。你则是大错特错。” “是,我大错特错。”顾沨抱紧人,和他理论:“可明明我们约定好的毕业就结婚,我是说到做到,你是不守信用。” 林榛被他堵得没话可说,偏头咬他的耳垂,“我先不和你说这些。” 顾沨松开一点,亲他的脸,额头接着是唇,林榛正想回应的时候病房门叩了两声。 乐梨憋着一脸的笑,抱着手臂慢悠悠走进来,“注意影响,在医院呢。” 顾沨帮林榛把被子盖在脸上遮羞,起身站直了,没有任何不适和尴尬,说:“唐景初舍得你来上班了?” 乐梨轻轻拍隆起的肚子,“怀个孕而已,又不是下不了床,走不了路,他就是大惊小怪。” 乐梨朝林榛床边走,坐下了阴阳怪气地说:“我记得是谁说没有在一起过的?回去后唐景初说你们在一起过。竟然敢瞒着我!林榛,你不是我好闺蜜了!” 林榛拉下被子,“这个我以后和你解释。” 顾沨狐疑:“林榛说我和他没在一起过?” 闻言,林榛闭眼装死。 他不是有意要骗乐梨,是觉得顾沨结婚了,那往事能不提就不提,少点人知道对他和他的妻子好些… 谁知道事情是这么个方向发展…… “岂止,我以前一直以为是他偷偷暗恋你,没想到是两情相悦!”乐梨皱眉,“咱们几个人当中难道就我一个人不知道?” 乐梨不乐意了,思来想去觉得气不过,“顾沨你得请我吃饭,当唐景初他妹喜欢林榛,是我凭借一己之力把这段感情扼杀在摇篮!” “等林榛出院就请大家出来聚聚,我早就这么打算了。”顾沨笑笑,那天走得太急,没机会当面谢谢乐梨,现在有机会了,说:“那天晚上谢谢你给我发信息。” 如果没有那个短信,顾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林榛相遇。 “别客气,我帮的可是林榛。”乐梨时在住院登记册子上看到了林榛的名字,想上来看看是不是本人。身上还有别的事忙,摆摆手说:“你俩接着亲热吧,我忙去了。有事打电话。” 林榛在被子里哼了几声,他觉得今天把脸都丢完了。 顾沨倒不觉得,叫护士换了一瓶点滴,坐到病床上躺下,接着窝进林榛被子里,“你的身子太凉了,我给捂捂。” “在医院,注意影响。”林榛说是这么说,主动靠进他怀里,“有一个问题,我想了很久,要不你和我说实话?” 顾沨如临大敌,“什么问题?” “我到底会不会梦话,打呼,磨牙还有梦游?”林榛极其认真地看着顾沨的眼睛,“我后来睡觉用手机录音,还有那种能记录晚上梦话的软件都试过了,没发现什么问题。” 顾沨顿时想笑,竟然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反正就是过不去了。 “我发誓你真的不会。睡觉特别乖。”顾沨笑道:“是我主动抱的你。你睡沙发的那晚是我出来把你抱进房间的。还我家,那天你喝醉了,没有主动往我怀里钻,是我想抱着你。” “看,你自己说,这种行为会不会让我误会?”林榛现在想起来心仍旧堵得慌,“你顶着已婚男人的身份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又是亲又是抱,我还以为顾沨你变了,变成一个花心大萝卜,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那段时间我在你眼里竟然是这种形象……”顾沨瞬间为自己捏了一把汗。这么分析下来,林榛那天只是哭着说,不喜欢不愿意,已经算轻的了。 他其实意识不到林榛的纠结,也或许一直以来,他都在纠结林榛还爱不爱自己,无暇顾及到其他。 “我都差点收拾行李回去了,”林榛又蹭了蹭他,依赖地嗅着这股熟悉的味道,“沨哥,但是我不怪你。我明白这些年你的顾虑,错是我开的头,但如果你想问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联系,我会一五一十都告诉你。” “说出来好受,还是不说好受?”顾沨觉得都过去了,说出来再难过一边得不偿失,只要现在能好好地,往事不提也罢。 他知道林榛过得不好,因为不好更不敢听细节。 “没有什么好不好受,其实就是,我是林家领养的。中秋前一天,我亲爸想接我回去,拿五十万要挟。林家奶奶不愿意,我自己也觉得王建伍的做法不对,如果赖着不走就是对林家的恩将仇报……” 林榛没有往下说。他知道接下来的事顾沨当年去古茶镇可能都打听到了。 林榛:“我确实是个很不好的人,王建伍死的那天我一点也不难过,而且这些年一次也没有去给他上过坟。” “我……”顾沨小心翼翼说:“我每年初二的时候会去。” 林榛忽而皱眉,仰着下巴看他,一时没说话。 “我想的是万一你来了呢,能碰上的话就好了。”顾沨一笑带过此处心酸。 他一般早上去,等到下午就返程。 顾沨说:“我知道他对你不好,我也不怎么喜欢他。所以每回去我只带一小束花,别的什么都没有,也从来不和他说话。” 林榛脑中有了相应的画面。想象顾沨问别人王建伍葬在哪里,想象顾沨站在那一片空旷,一句话不说只是望着某处发呆 他眼眶渐渐泛红,立刻低下脑袋抹了,“你怎么总做这种蠢事。” “我不觉得啊。”顾沨也并不想惹他哭,吻一吻他的额头,“我觉得还挺好的,不然你觉得这九年我该怎么撑过来,是盼着能在那座山和你偶遇撑过来。” 难怪郭顾爸爸说,顾沨每年初二都要来找他。 确确实实没说谎,只是没等到人而已。 “别哭了,一会儿护士过来我怎么解释,”顾沨故作轻松,笑他,“说我来病房欺负人,把我当疯子赶出去了怎么办?” “不会。”林榛泪眼婆娑望着他,“这种蠢事有一次两次就行了,和沨哥的智商不匹配,下不为例。” “好,下不为例。” 顾沨看他真有点累,两人聊点轻松的,有一句没一句回忆学生时代的趣事,等护士过来拔针人也差不多哄睡着了。 想着他午饭什么都吃不下,顾沨在医生的建议下下楼买清淡的粥。 程耀在他准备打包上来的时候打了个电话,大概是约他和林榛出来玩,顾沨没来得及拒绝,程耀又说:“这次你可得好好谢谢哥们儿了,前天我让林星序把你以前做的那些憨事都和他哥说了。对了,还有结婚那事儿,一并说了。” “嗯,知道了。” 程耀蹙眉,“就?嗯,知道了?” “改天请你们吃饭,还有乐梨两口子一起。”顾沨拎上粥,说“林榛肠胃炎犯了,在医院,林星序想来看的话一会儿再过来,他哥刚睡着。” “住院了?” “嗯,观察两天。也让他好好休息两天。” 程耀听着顾沨的说话的调调,怎么听怎么春风得意。 于是问:“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嗯,云开月明了。” 作者有话说: 这回更对了,耶耶耶 第45章 舍不得我了? 林星序凑过来听电话,程耀正好挂断,把缠在腰上的手推开,“赶紧把衣服穿上,一会儿去医院看看你哥。” “什么?”林星序腾一下起来,“我哥在——” “别激动,听我说完,”程耀全身酸得很,掀被子盖在身上,又抬起一只腿压着,“你哥肠胃炎犯了,有点发烧。顾沨照顾着呢,说是不严重,住院只是想让他好好休息。” 他说完才抬眼看林星序,瞬间皱了眉。 青天白日,窗帘大开的情况下,屁孩子就这么赤条条站在他面前,腰上甚至有好几道泛青的抓痕。 够刺激… 程耀啧了一声,移开视线,“没穿衣服就别在我眼前晃了!” “耀哥不也没穿吗?”林星序走到窗边拉上窗帘,折回来直接扑上床,挤进程耀的被窝,“耀哥陪我一起去医院,晚上我还要跟你一起回来,不能把我甩了。” 程耀原本也打算陪他一起去的,这会儿故意不遂他的意,“你去看你哥,我去干嘛?累得很,不去。”他说完又推了一把腰上的手,感受到了什么,补充道:“祖宗,我求你穿条内裤吧,你膈着我了。” “耀哥~”林星序贴紧他,“我总共也就回来一个星期,你就跟我去医院吧,顾沨在我待不了多久。看完我哥咱们去吃晚饭,我给你准备浪漫的烛光晚餐,怎么样?” “行行行。” 程耀想着他确实也只待一个星期,先不和他犟。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直震动,刚才没空理,现在闲了抓起来看。 是成员的训练打卡。程耀挨个点进去看,仔细辨认手有没有替代的可能。 不怪他严厉,这一届成员天赋没得说,就是特别贪玩,不爱训练。 青蛙似的,戳一下动一下。 林星序凑过来蹭程耀的脸,跟着看了一会儿屏幕上的消息,说:“耀哥,有机会带我去你那个俱乐部看看?” 程耀嗯了一声继续看手机回消息,林星序本就没多少安全感,见他不理自己,加重了音量,问:“耀哥,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说什么?” 程耀没听到,还在群里放任务,两根大拇,在手机键盘快速移动。 林星序挫败的陷进旁边的枕头里,不轻不重哼了一声,“我说,让你带我去你那个俱乐部,把我介绍给他们,就说我是你男朋友!” “男朋友……”程耀打完这一串消息,发出去后跟着林星序的话念了一遍,猛然反应过来他话的意思:“你疯了还是我疯了?”程耀毫不客气给他一个脑瓜崩,试图讲道理:“带着一个人去,莫名其妙说是我男朋友,你听听,奇不奇怪?” “不奇怪。”林星序想也没想,说:“合情合理。”又生怕程耀推脱,把昨晚的事搬出来说:“你答应我的表白了,才几个小时,就反悔了?” “两码事,答应不等于我要和别人承认。”程耀瞥他一眼。 意料中又是那副极度委屈的表情,眉头眼尾耷拉着…一张本该英气十足的脸怎么装出这么委屈的表情,还毫不违和的? 他一咬牙装没看见。 林星序这回没有不依不饶,从床上爬起来去浴室,过会儿洗完澡穿戴整齐直接去了客厅。 程耀表面上还在玩手机,心里咯噔,心道这小祖宗今天有点反常,是闹哪一出? 没几分钟收到一个消息。 林星序:出去一趟。 没有‘耀哥’做前缀,也没有‘等我’做收尾,冰冰凉凉四个字! 程耀看了浑身不得劲,一屁股坐起来,动作太急闪着了腰,疼得龇牙。 他一个电话甩过去,“你给我滚回来。” “不。” “林星序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我买点吃的!”林星序学着他的语气凶回去,“一天没吃什么东西你饿不饿!” 程耀串上来的脾气如同打了个哑炮,没了。 “带个蛋糕上来,想吃。” 这边,林榛手脚冷,醒一会儿睡一会儿。彻底清醒的时候发现怀里和脚边多了两个暖手袋。 顾沨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面前是他的电脑,模样认真,像在专心工作。 他第一时间注意到林榛醒了,起身过来还是问他饿不饿。 林榛则瞄了电脑一眼,“沨哥,你不会在帮我工作吧?” 顾沨默认。 林榛哭笑不得,“可那就是你们公司的账啊,你现在不是相当于花钱还给志兴打工吗?” 顾沨不以为然,拆了保温的餐盒,“我没有为志兴。” 林榛自然听出他这句话里的意思,心中升起一丝丝甜意,自己坐起来扯枕头靠着,问:“那天……就是我喝醉那天,表格也是你帮我做的?” 虽然当时顾沨说是他醉后自己做的,可即便怎么醉,在工作的时候应该有点印象吧。况且上面的内容没有任何错处,不像他醉后能做出的东西。 “没有。”顾沨在他床上支起一个小桌子,把温热的粥放他面前,“吃一点先垫垫胃,一会儿得吃药了。” “沨哥,”林榛亮晶晶的眸子望着他,“是不是你?” “是,是我。”顾沨亲手把粥喂到嘴边,说:“你弟一会儿来看你。” 林榛满意吃下这一口,咽下了说:“我没什么病还住院,有点大惊小怪了。” “大病才能住院吗?”顾沨看他一眼,心一软再软。 下巴瘦削,臂膀单薄。他抱的时候也没觉得林榛身上有多少肉。常年不见光还是怎么,肤色比印象中白了不少,不算健康。 “榛榛,你好好休息这两天,就当居家办公了,工作我帮你。” “顾老师什么时候学的会计?”林榛不想喝粥了,凑过来用下巴枕着他的肩,“学霸人设不是盖的,学什么像什么。” 顾沨放下勺子,捏着林榛右脸颊,“听到我的话没?” “听到了,但你帮我工作,我心里过意不去。”林榛认真道。 顾沨不接他这句话,端起粥接着喂,“至少再吃三分之一,嗯?” “好。”林榛张嘴配合,没吃到三分之一就不要了。 撤走桌子,林榛想下床消化消化。他走一步顾沨跟一步,那架势就生怕林榛摔着。 林榛觉得自己像在复健…… “躺一下午好多了。晚上就回去吧,不占用病房资源。”林榛转了一圈折回来,“在家也能休息,我也自在一些。” “听你的。” 顾沨让他坐在关上的窗下晒太阳,林榛手上的针孔和血管在烈阳之下秤得尤为明显。上午扎了一针这会儿又来一针,吃了不少苦。 顾沨看着看着,不由抬手覆在他手背上,“你几号回家?” 林榛:“十六号的机票。” “买好了?” “嗯,我哥一天一个电话催,就先买了。”林榛笑着看他,“舍不得我了?” 顾沨给他一个明知故问的表情,“没几天了。” “在家待不了几天,单位放十天,我最多在我哥那待五天就回来了。”林榛眯着眼睛看窗外。 夕阳变淡,隐隐透着粉色。 顾沨说:“回来就只有五天,太短了。” “我又不做什么,光闲着,哪里短?”林榛眸子一动,想到了什么,“要不你直接说,你想做什么?” “和林榛培养感情。” 第46章 林榛的男朋友。 林榛有种自己挖坑自己跳的错觉,在顾沨无限柔情的目光中慌忙移开视线。这种感觉很奇特,是尘封已久的爱意宣之于口后,正式摆在面前的羞涩。 糅杂了一点点紧张和更多的悸动,比最初什么都没说开的时候更加畏首畏尾了。 林榛转移话题继续望着窗外,无厘头说了一句夕阳好美。 顾沨听见了,但他才不管窗外的夕阳有多美,先和林榛挤到一张椅子上,抱着他的腰身一点点裹紧,叹口气道:“啊~我看出来了,林榛不想和我培养感情。” 顾沨说话的气流在耳边圈圈绕绕,带着湿湿的热气,惹得林榛脊背发麻。 他偏头躲了躲,问:“我们有什么感情要培养啊,顾老师不是才宣布离婚吗?” “离婚又不是不能复婚,”顾沨轻笑一声,低头枕着林榛的肩,认真地说:“榛榛,我们结婚吧。你和公司请婚假,我们俩找个地方度蜜月,好不好?” 结婚这件事对林榛来说有点突然,只在嘴巴上说说还行,实际行动起来还真会让他难为情。 而且顾沨还用这么正经的语气问,羞得他不知道该接什么好。 林榛爱脸红,现在也避免不了。他抬手搓一搓发烫的脸颊,左言他顾,感叹说:“夕阳也会晒人啊,好热。”他抬手给自己扇风,余光里都是顾沨。 顾沨无声笑他,知道林榛不好意思直面这个问题,他偏要就揪着不放,接着结婚这一话题继续往下说。 “反正要结婚了,要不过年我跟你回去见见你哥?还有那个小侄女,一定很可爱。” “沨哥,我…”林榛躲不开,干脆把身上的力道全压在这个咄咄逼人的男人身上,“沨哥,你认真的吗?” “认得很真!” 林榛用后脑勺蹭蹭他的脑袋,“我先和我哥说说?” 顾沨说:“也行。结婚的事我不想拖。只有这样,新的一年我才能安心工作,榛榛明白吗?” “怕我走?”林榛忽然意识到这一点,笑不出来了。 同样认真地道:“沨哥,我不走了,无论如何都不走了。” 他一顿,想起话不能说太满,把小概率的可能性一并说了,“未来还有几十年,沨哥如果喜欢别人了,我大概会走。” “嘘!”顾沨抬手捂住他的嘴,“我好男人的人设要被你三两句说得立不住了。” 林榛弯了眉眼,吻他的手心,移开嘴边的手,肯定道:“沨哥不是人设,是真的好。好到有点笨笨的。” “完了,正商量婚事呢,已经开始嫌弃我笨了。”顾沨话的音量低,语调不像挖苦自己。这些话在偌大的单人病房里只有林榛听得到。 像极了甜言蜜语,林榛听着也像。 “呦?” 程耀来了。 先探进一个脑袋,不进不退,满脸洋溢着‘我懂’的笑,挑眉道:“来得不是时候啊~” “没有没有。” 林榛率先站起来,顾沨却握着他的手不放,眼里根本没外人,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这个吻恰好被后进来的林星序看了个正着,那个‘哥’字卡在嘴边生生咽了下去。 林榛一瞬慌了神,毕竟在人前和顾沨这么亲密他是头一遭。做贼心虚呆着一动不动,干巴巴望着林星序。 顾沨若无其事揽着他的肩,说:“你哥想出院了,你们什么接下来什么安排?”顾沨扫了他两人一眼,视线最终落在程耀身上,“一起回我家吃晚饭?” 林星序先不发表意见,把带来的水果一股脑放在桌上。瞄到程耀跃跃欲试,连忙开口拒绝,“就不吃了,耀哥一会儿回俱乐部还有事。” 程耀不赞同,“我唔,唔,唔……” 他的辩驳被林星序手动压了回去。 林榛说:“星星,要不你和程耀今晚上我那,我亲自给你们做饭?” 回顾沨家不太妥,去他那总不能拒绝了。 “不用,哥你身体不舒服,沨哥不也说你得好好休息吗?”林星序松开程耀,拉他一起坐下,“下次,下次等哥舒服些了再去。” 程耀张嘴:“好呀好呀,好多年没吃林榛的红烧茄子了!” 林星序冷冷淡淡睨了他一眼,语气也淡:“程耀。” 闻声程耀缩了缩脖子,脸上不乐意,嘴上老实了,“那就下次再尝林榛的红烧茄子。” 林榛看在眼里暗暗咂舌。学生时代起就不服天不负地的程耀,竟然被他这么乖巧懂事还听话的弟弟驯服了 顾沨拿外套先给林榛穿上,转身收拾其他琐碎的东西。林榛边帮忙边和程耀说话。没几分钟,打完下班卡的肖航发微信跟林榛说要来医院看他。 他要来,那位叫做范诗雨的女孩必定也会一起来。林榛想拒绝,但看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人在来的路上了。 上回和他们几个去密室逃脱,在场林榛只认识肖航,可大家心照不宣地一致撮合他和范诗雨,弄得林榛从头到脚趾头都尴尬。 最后密室逃脱也没心情玩,他庆幸选的七个人的剧本,而他们一行人加上林榛八个。 林榛也没一直拖着人家女孩,回到家第一件事给范诗雨发消息表明态度。范诗雨说那就先当朋友,人家女孩都那么说了林榛更难拒绝。 “沨哥,我同事要过来。”林榛关了屏幕,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顾沨问:“肖航?” “嗯。” 听到肖航这个名字顾沨就头疼,他首先想到的是这人竟然敢给林榛介绍对象并且屡次撮合! “肖航?”程耀强行加入话题,“肖什么航?” 林星序:“我哥同事。” 林榛说:“他应该马上来了,来都来了大家一起吃个晚饭?”这个时间点他能想到的只有吃饭。 林榛自己也没想到啊,只是肠胃炎犯了能有这么多探病的人 等人真来了,顾沨忍不住皱眉。果然带来一个女孩,于他对肖航这个人的成见与日俱增。 “小榛,你好些了吗?”范诗雨带了一箱纯牛奶,“肖航中午就跟我说了,我想着你应该在休息就没来。” 她穿得比顾沨在事务所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乖巧很多,有种成熟女人突然小家碧玉的怪异,关键女孩性格看举止属于大大咧咧的那种。 花过心思的打扮,丸子头用大朵的黑色蝴蝶结固定,不论穿着还是妆容都透着一股青春校园气息。 “其实你们不用特意跑一趟,我只是来医院输液,就和感冒发烧一样。”林榛接了牛奶,仍旧放桌上。 “听你说在要住院嘛。这不,已经有人抢先了。”肖航看着其他三人,大大方方作自我介绍。 他今天也是有使命在身,琢磨着怎么把这三人支开,让林榛两人单独待会儿。 在场六个人,足足有六十个心眼子。 一切尽在不言中。 程耀虽不是情场老手,这点小猫腻他凭第六感也一猜一个准。捏着林星序给削的苹果,咬了一口说:“你们来晚了,林榛都准备回去了。” “要回去了?不是说住两天吗?”范诗雨放下包,拉椅子坐下,“我还想说这两天不上班来医院陪林榛解闷儿呢。” 林榛正在给他二人倒水喝,没来得及回应,顾沨先接了话茬,“他不想在医院待着,闻不惯消毒水的味道。” “啊,对。”林榛硬着头皮附和。 顾沨接了一杯林榛手里的水,客客气气放在范诗雨面前,接着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好奇地问:“你也是榛榛的同事啊?怎么我去志兴几次都没碰见过?” “不是,我在志兴对面的写字楼上班,”范诗雨从包里摸了一张名片,“这是我名片。” 顾沨很感兴趣一般拿着看,另一只手握着林榛的手,欣赏道:“市场营销,不错,该叫范总监。” “哪里,”范诗雨还没注意到两人的互动,摆摆手笑道:“还不是帮别人打工的社畜,喊我名字就行。你怎么称呼?” 顾沨露出真诚的笑,“我没带名片,你叫我顾沨就行。” “既然是林榛的朋友,那咱们也算半个朋友了,有时间一起约出来玩啊。”范思雨的注意力大部分时间在林榛身上,时不时对视上。 顾沨顺着她的视线跟着看林榛,手臂自然而然圈着林榛的腰往自己这边带。 肖航靠着墙站,默默憋了半天终于找到插话的机会,说:“不是要吃饭吗,这条街就有家不错的餐厅,几步路就到了。今天难得这么多人聚一块儿,我请客。思雨,你帮林榛收拾东西,我们几个先去餐厅点菜?” 范思雨比了个‘ok’的手势,“没问题。” 林榛:“肖航,不用你请。” “我来吧,”顾沨仍旧看着林榛,似笑非笑说:“我是林榛的男朋友,这点小事我来就行。吃饭也我来请吧,你们是来看我们榛榛,于情于理都不该你请。” 林榛被‘林榛的男朋友’这六个字吓得手抖,心跳得砰砰砰的,视线躲闪却没有出言否决。 程耀偏头忍笑,他就知道顾沨这么‘小心眼’的人不可能坐视不理。 范诗雨懵了:“啊?” 肖航同款表情。 顾沨:“我们快结婚了,记得来玩。” 作者有话说: 憋了九年,我宣布顾老师以后是大总攻,嘎嘎。 第47章 顾老师,你好幼稚啊~ “一定…一定一定…”范思雨有一丝丝错愕,更多的是受到了惊吓。 她从肖航那听到的是林榛单身。并且没有谈恋爱的征兆…… 肖航大张的嘴能塞下一个馒头,看表情,他对林榛这些事确实一无所知。 “这就要结婚了?”肖航干笑两声,有种后知后觉。难怪不见谈恋爱,原来已经有了……还真深藏不露。 这件事林榛硬着头皮也点不了头。虽然顾沨说得笃定,但他还不确定,就算确定了也做不到直接说出来。 除非有一天,属于他们的结婚证下来了,他或许能大大方方承认。 程耀就爱凑这种热闹,苹果吃了一半就不要了塞到林星序手里,凑过来说:“这不是能看得出来吗?人家都在一起十几年了。” 范思雨惊讶:“十几年?我的天哪,青梅竹马?!” 程耀:“我跟你们说,他们的故事想了解,我起码能跟你们说一宿……” 林榛被说不好意思了,推一推程耀,“你先带他们去餐厅,我和沨哥一会儿过来。” 林星序牵着程耀的手,乖巧道:“哥,那我们先下去了。”他的心情很复杂,说好的甜蜜烛光晚餐,变成了这样… 范思雨的反应出乎顾沨的意料,他还以为这个女人或许会尴尬又失望地直接走掉,不料竟然是这样一副吃瓜又好奇的表情。 真难琢磨。 于是林榛和顾沨留在医院收拾东西,程耀代他二人招呼同事先去餐厅点菜。 病房里没什么东西可收,来的时候急,什么都没带。倒是程耀肖航他们带来的一堆水果牛奶需要放回车里。 办完出院手续,林榛两手空空跟着顾沨去地下车库。把车开去餐厅底下放着,吃完饭方便回家。 电梯一路下来,林榛都不自觉傻笑,抿着唇,所以笑得不很明显。心里丝丝甜意蔓延开,浑身被看不见摸不着的暖融融包裹,满脑子都是‘林榛的男朋友’。 好梦幻的六个字。 林榛爱听。 顾沨把东西整齐放进后备厢,合上箱门准备上车了,林榛愣在原地没动作,视线不知落在哪处,呆呆的。 顾沨不喊人,亲自过来捏一把林榛的脸,问:“怎么了?有什么东西落在病房了?” 林榛回过神,对着顾沨的脸又是一阵腼腆的笑。 顾沨从进电梯开始就隐约察觉到他的怪异,光看着,一路就是不明说。 偌大的停车场没什么人,顾沨环抱着林榛,背靠车门。温声道:“是心神落在病房了。” 说着还用鼻尖去蹭蹭他的鼻尖。 林榛对拥抱这个动作还处于生疏的阶段,抬手扶着顾沨的手臂,往他身上靠了靠,“沨哥,你和别人说我是你男朋友的时候好帅啊~”语调带了笑意。 “喜欢?” 林榛迎上他的视线,肯定道:“喜欢。” 顾沨歪头观察他认真无比的表情,笑问:“现在不害羞了?” “这里没别人,你听,说话都有回声。” 两人默契一起听音落的回响。 “是呀,没别人。”顾沨收紧手臂,低头和他额头相贴,“榛榛,没别人,我能亲你吗?” “你问…”林榛立刻别开脸,扒开腰上的手,结束这个暧昧时刻,“问都问了,当然是不能!” 林榛绕了一圈坐上副驾驶,兀自系好安全带等顾沨上来。顾沨杵在原地,顿时有点后悔。 林榛这种性格,其实更适合打直球。 顾沨也上车了,没系安全带,看了林榛两三秒。下一秒探身吻他。 触感绵软,和前几次唯一的不同是这一次他和林榛两情相悦。 林榛触电一般瞪大眼,紧闭着唇,大脑一片空白,也忘记了呼吸。 顾沨揉揉他的后脑勺,拉开一点距离,提醒他:“榛榛,张嘴。” 林榛慌乱喊他,“沨哥,我…” 顾沨找准了这个时机重新贴上去,心满意足尝到了林榛的味道。林榛感受到这份温润,情不自禁闭上眼睛。 熟悉的记忆因为这个湿热的吻一股脑浮现。 记忆里那个湿热的夏天,吹过的风也闷闷的。他一身整齐的校服躺在树底下的草坪上,身下垫着顾沨的校服外套。 懒洋洋眯眼看蓝天白云,顾沨买了水突然闯入他的视线。跪在他头边,俯下身,捧住脸大胆亲吻他。 毫无征兆,就和现在差不多。 让人一如既往地心动。 林榛感受到顾沨沉重的鼻息,自己也被憋得头脑昏昏,轻轻推了他一下。 顾沨想要得多,如果不在车上,如果在家里,他可能要吃了这个人。但这些都只是想想而已,他还不敢。 顾沨松开林榛,大拇指抹了他唇上的唾液,“走吧,先去吃饭。” 林榛整理好衣服,一边觉得唇痛,照了照后视镜,发现有点肿了。 “沨哥,你看…”林榛面向他,指着自己的唇,“明显吗?” “不明显,”顾沨多看了几眼,和他描述道:“就像涂了某个色号的口红,特有味道。” 林榛红着脸建议:“下回沨哥别吮……” “驳回。”顾沨说完自己还笑。 林榛垂眸,“那别亲了。” “真的吗?” 林榛:“白天不亲。” “晚上可以,其实榛榛也想要,我明白。” 林榛不想和他说话了。直视前方,偶尔看一眼手机,胃又开始隐隐作痛,一阵一阵的,还能忍。 顾沨把车开出去,忽然问:“那个范总监真的喜欢你吗?” “应该不是喜欢,或许只是有意,还谈不上喜欢。” 林榛还没有意识到顾沨的醋意,解释说:“范思雨是那种说话,做事都特别豪爽的女生,即便我没有那个意思,和她相处下来也没感觉有什么不舒服。” 顾沨问:“那天,我说的是你从我家出来那天,你和她培养感情了?” 林榛摇头,“没有,我们是一堆人去密室……”他解释到一半,终于意识到醋坛子可能打翻了。 顾沨见他停下不说了,问:“一堆人都撮合你们?” 林榛忍着笑:“顾老师吃醋了?刚才也是因为吃醋才主动和她搭话的?顾老师,你好幼稚啊~” 第48章 老板娘,你来我就来。 两人到餐厅的时候,程耀正和他们聊得火热。看得出林星序的艰难,几次牵住了手,没多久又被眉飞色舞的程耀无意间松开了。 范思雨不知说了什么,程耀捂着肚子笑得乱七八糟,对她竖起大拇指,“你这个法子有点意思,我下次也要去密室吓npc!” 范思雨说:“马上放假了,有的是时间玩。大家都在珒城,常约出来玩!” 同样爱玩的肖航连忙举手,“带我一个!” 程耀:“行,说好了。那要不明天下午就……” 林星序扶额,递一杯茶水到他唇边,“整个餐厅都是耀哥你的声音了。” “你怕鬼,别说话。”程耀瞄他一眼,继续说他遇到的奇葩事。 四方餐桌,程耀和林星序一边,肖航,范思雨一人一边,剩下一边留给后来的他们。 顾沨单独找服务员点林榛能吃的菜,林榛先过来坐下,问他们:“好热闹啊,聊什么呢?” 林星序有了小情绪,愁眉苦脸告状:“哥,程耀忽视我。” 程耀视线移过来,掐着林星序的腮帮子,“鬼字都不敢听的屁孩子,你敢加入我们的话题?” “你看,这就开始对比了…”林星序受伤得往桌上一趴,渐渐萎靡。 他怕鬼源于小时候和程耀他们看的那次恐怖电影,回去后一连做了几天的噩梦,从此幼小的心灵留下了阴影。 林榛对此还挺愧疚,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范思雨察觉到了,说:“其实胆子都是练出来的,多玩几次就不怕了。” 林星序嗯了一声,仍旧抱着手机闷闷不乐。他的这种兴致不高表现得并不算明显,影响不到别人的快乐。 所以程耀根本察觉不到。 顾沨回来,饭桌上的气氛一般,他没留意别人,帮林榛摘了勒脖子的围巾,“加了一份莲藕排骨,听说排骨中午炖的,时间比较长,你吃正好。主食是一碗小米粥,怎么样?” “听着还不错。”林榛往旁边挪让顾沨坐过来些,“爸妈那边你打电话说了吗?我才记起他们说出院了要回去。” “说了,说咱们不回去让他们不用管我们。”顾沨撤了林榛面前的茶,续上一杯温开水,“晚上回南安路,你住着也自在。” 林榛正有此意,桌下的手默默牵着顾沨,没说话,顾沨也感受到了他想说谢谢之类的。 这会儿程耀再迟钝也知道一句话也不插的星星可能在伤心,有样学样,侧身问他:“星星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耀哥帮你叫服务员?” “没有,谢谢耀哥。”林星序回答得客客气气。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此,程耀万分苦恼,这两兄弟的性格怎么能差这么多。他还想问有没有什么想喝的饮料, 林星序的手机响了,他起身说接个电话出了餐厅。程耀左思右想,最后问林榛:“这我怎么办?” 林榛不清楚发生发了什么,但觉得有问题还是得两人当面说清楚。 于是程耀叹了口气追出去。 肖航回了个群消息,说:“林榛,咱们公司年会和团建一起搞,群里在投票选地点,你快去看看。” 林榛点开手机,投票有三个选项。海边,爬山,迪士尼。顾沨偏头过来跟着看,“考虑这么久啊,想去哪里?” “是投票,不是我想去哪就去哪。”林榛声音低了低,还没选择先预测了一波,“我猜迪士尼。” 顾沨:“为什么?” 肖航哈哈笑:“我猜也是迪士尼,群里那帮女人听说今年可以选迪士尼,少女心泛滥,个个激动坏了!” 林榛点头,“我们公司女员工多一些。” “这样啊,”顾沨看他反手点了爬山,笑道:“你还想爬山?走得动吗?” 林榛分析得头头是道:“因为知道可能会去迪士尼,不投票又不好,所以选爬山,这估计没人选。” “看来是不想去迪士尼啊。”顾沨说:“我们公司也在筹备年会,我在旁边给你留个位置。” “挖墙脚?”林榛歪头看着他,“顾总,迪士尼来不来?” 顾沨怕他害羞所以说悄悄话,“老板娘,你来我就来。” 果不其然,林榛的脸迅速发烫,移开视线继续看手机。 年会引起的话题,桌上聊着聊起去年年会的趣事。 这边程耀默默等林星序打完电话,等他主动理自己,结果那小子非常硬气的自己进去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程耀的心脏承受能力也很脆弱。 他随便林星序走不走,临时决定去买包烟散散郁闷。 电梯门刚打开,程的脚踏进一只,胳膊让后边的人拽了一下,拉了回来,“你去哪?” 程耀站正,理直气壮地问:“买烟,怎么了?” 林星序以为他要走,快委屈死了,“那我陪你去。” “算了,我不想抽了。”程耀的情绪来得莫名其妙,果然和小年轻谈恋爱不容易,累得很。 “耀哥……”林星序憋了半天,说:“你要想玩那些,我下次陪你,我不怕。” 程耀一时没说话,追其原因,他和林星序的问题根本没出在这。 就着这个话题,程耀说:“你有自己的爱好,干嘛将就别人?不喜欢就说不喜欢,别以为做出了牺牲别人就一定要感动,人是个体,思想独立,没这个道理。” “好,耀哥我知道。”林星序知道只要程耀说话稍稍严肃些,就有大事发生,最严重的莫过于‘不合适’,‘分手’ 林星序慌了,好不容易才真正意义上地在一起,就这么分开了他舍不得,更不愿意。 于是不管错没错先道歉。 脾气窜到胸口的程耀顿时觉得憋屈,这都什么事儿。 “你真明白我的意思?”程耀皱眉,真想骂人。 “我们合适,不分手,”林星序垂眸,还想多说些别的。 “分个大鸡蛋!”程耀翻了个白眼,“我的意思是,不需要你来将就我。不喜欢,不乐意的事你直接说出来,比如今天,你觉得我的行为让你不舒服了你就说啊,让我明白别让我自己猜。” 程耀想着就来气:“我要能猜出来,工什么作,天天买彩票得了!” “耀哥”林星序差点以为要被分手,心有余悸在电梯门口抱住他。吵架他从来就没赢过,如果程耀刚提分手他估计只能用眼泪骗人。 林星序说:“耀哥,那咱们约法三章吧,第一章 不说分手。” 第49章 睡觉。 程耀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只是有的时候就是脾气上来了,控制不住。 林星序委屈得模样他看了也不是不心疼,也是气头上拉不下脸。 现在台阶就摆在面前,他顺着下来了还觉着不好意思。 别扭道:“你以后,别动不动就‘我错了’。不一定是你错……” “好。”林星序抱紧了蹭他,“那耀哥还买烟吗?我真陪你去。” “不了?” “耀哥…”林星序生怕他还气着,非要等他一句话。 程耀则在他唇上落了一吻,“走吧祖宗,回去吃饭。” 或许知道林星序准备了烛光晚餐,程耀坐上餐桌简单吃了些,送走大家后,把车钥匙抛给林星序,“走,吃你准备的浪漫烛光晚餐。” 林星序受宠若惊笑弯了眼,绅士地为程耀开门,“程先生,请。” 这边林榛也没吃多少,到家后躺沙发上缩着玩手机,有意等顾沨上来,说话也好,就想能和他待在一起。奈何没刷几条微博睡意袭来。 顾沨在自己的公寓简单拿了一些洗漱用品上来,人已经睡着了,他轻手轻脚想抱去卧室睡,才碰到胳膊,林榛醒了,眯来眼睛软乎乎喊了他一声。 “不舒服了?”顾沨顺势趴在林榛边上,摩挲着他的肩头,“沨哥给揉揉?” 林榛用鼻尖嗯了一声,挪得离他更近些,抬手揽住脖颈,“沨哥,我是汤喝多了,撑的。撑难受了,感觉有口气梗着胃。” “你还知道是汤撑的呀,小米粥没碰几下,光喝汤。你这样不管饱,半夜要喊饿了。” “顾老师在教训我…”林榛问:“你在学校也这么教训学生?” “这哪叫教训?想知道我在学校什么样,有机会来听听我的课?”彼此一对视上,顾沨就想亲一亲他。 灯光衬着林榛分外好看,睫毛在下眼睑拉出长长的弧线阴影,眨巴几下,配上他刚睡醒的懒意,有楚楚可怜那味儿了。 看着招人疼。 “我看着像大学生吗?”林榛还挺想看顾教授是怎么授课的,问:“我能混得进去?” “嗯…”顾沨的视线在他水润的唇瓣间游走,“当然可以,你当我的特邀学生。” “特邀学生?”林榛当真的,“还有这种学生。” “笨得清奇。”顾沨焐热的手剥开衣物探进林榛的小腹,轻轻地揉。脸也凑近了,贴上林榛的唇,先舔了舔唇瓣,忽如其来地感叹:“榛榛啊,我的榛榛。” 林榛被他透着磁性的昵称喊得面热,缩回下巴不让他亲了。 顾沨笑一声,吻在额头上,“就害羞了?” 林榛不答他的明知故问,问别的,“真在我这睡?” “睡衣都拿来了,肯定得在这睡。晚上我方便照顾你。”顾沨让他靠着自己,打着转揉小腹,说:“你手脚凉,我当你免费热水袋。” “暖床啊,”林榛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你以前也帮我暖过。” 就在那个出租屋,虽然两人有各自的房间,但一到冬天林榛就捂不热被窝,偶然被顾沨发现后,变着法儿找理由和林榛躺在一张床上,无形帮他暖被窝。 当时林榛有别的心思,次次拒绝,次次无效,晚上睡着确实舒服就默认了一起睡。 “怎么样,还满意吗?”顾沨问他。 “满意啊。”林榛的肚子舒坦了些,想着他揉得也累,按住他的手,问“沨哥你困不困?” 顾沨不困,以为他困了,弯腰抱起人往房间去,“走,咱们睡觉养身。” 林榛身子一下腾空,吓得连忙抓着顾沨的衣服,拖鞋都没穿上。顾沨把他安顿在床上,自己转身去了浴室。 听着哗哗的水声,林榛莫名其妙脸红心跳,他蜷了蜷脚指头,等顾沨洗完出来,他说:“我也要洗澡。” 顾沨只在腰腹围了浴巾,头发还没吹,滴答的水珠往肩上落,沿着腰腹消失在浴巾里。 大概有健身的习惯,身材管理得很棒,林榛看都看完了才欲盖弥彰移开视线。 “你明早再洗,”顾沨闻了闻他的脖颈,故意舔了一下,“香的。” 他怕林榛洗精神了睡不着觉,而且身子没好利索,直接睡才是王道。 林榛坚持要洗,顾沨妥协跟来浴室帮他放热水,“那就泡个热水澡,水要凉了就出来。要不要我陪着?” “不了,我自己洗。”林榛捏着浴室门把手,眼巴巴等他出去。顾沨叹口气说:“需要帮忙叫我。” “好。” 夜里十点整,顾沨换好睡衣翻手机看他明天的行程,挪走上午无关紧要的会议,能陪林榛吃个午饭也好。 林榛洗完澡出来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的事。顾沨放下手机过来摸摸他的头发。没怎么吹干,直接睡肯定不行。把人带到床边坐下,用暖风又吹了一会儿。 林榛大胆地伸手抱住他的腰,“沨哥…” “嗯?”顾沨抓抓他头发,发根差不多干了,关了吹风机也搂着他,“洗澡洗饿了?” “不是,”林榛抬起下巴看他,几秒钟不说话,接着凑上去在顾沨唇上浅浅地亲了一口,说:“睡,睡觉。” 说得吞吐,听着就有别的意思。 “真睡还是想了别的,”顾沨笑他,“说来听听。” 林榛的脸唰地红了,避开视线不肯否认更不可能承认。他鼓起勇气跨出了历史性的一步,顾沨领悟不了那就算了。 林榛松了手连滚带爬钻被窝里,过会儿伸手关自己这边的台灯。刚摸到开关,手被人扣住了。 顾沨跟着躺下,搂着林榛的腰,愣生生换了位子,让他趴在自己的身上。 “沨哥?”林榛缩回手隔在彼此中间。 顾沨不说话,捧着他的脸,缠缠绵绵的吻落下,只是疼人的亲吻,亲完就抱着他,“榛榛,你能想到和我进一步,我很开心,也很激动。可我们什么都没准备,还不行。” “准备什么?”林榛没懂。 “准备该准备的,”顾沨伸直了手揉了揉林榛的臀,“硬塞吗?你哭了我怎么办?” 林榛觉得丢死人了。 懊恼闭眼,抓住臀上乱捏的手,口是心非说:“我哪是这个意思,我没这个意思,沨哥你想歪了,我说的是睡觉,不是做这个…我没想……” 他从顾沨身上滚下来,就和刚才一样,掀被子直接连头一起盖住。 迈出的第一步宣告失败。 第50章 我没气。 顾沨在家陪林榛吃了午饭才去的公司,在他走后半小时,林榛收拾完自己也回了事务所。他在家待不住,总想找些事来做,单只是在家办公没有氛围。 肖航吃完午饭和几个同事一起回来,看到林榛在工位上,稀奇得很,明明请了两天的假还提前回来,当真是工作狂! 他轻轻走来敲他的椅背。本想吓他一跳,不料被不打招呼就忽然造访的范思雨吓得整个人一激灵。 范思雨:“想吓林榛,自己胆子也不大,怎么敢的?” 林榛回头跟他们打招呼,肖航无事发生,嬉皮笑脸问他吃饭没。 “吃过了才来的,怎么样,年会敲定了去哪里了吗?”林榛不死心地问? 肖航咂咂嘴,说:“就是迪士尼呗。林榛,你不是不乐意去迪士尼吗?把门票高价卖给范思雨,她特想去!” “可以不去?”林榛因为这句话眼睛泛起了光。 并不是他不喜欢迪士尼,只是那些项目他一个不敢碰,小时候留下的心理阴影,特别怕那种失重的感觉。都这样了去迪士尼玩还有什么意思,他也不喜欢拍照。 “当然可以,咱们就在那附近的餐厅吃了饭以后组团就进去了,你可以选择和我们一起吃饭,然后说临时有事不进去。” “还能这样!” 林榛第一次参加志兴的年会,听取老员工的意见绝对没问题。 他对范思雨说:“那我把我的票送给你。” 范思雨说:“你别听肖航乱说,我那天还在公司加班呢,哪有时间去什么迪士尼。” “那也没事,票就送你了,你再给别人也行。”林榛笑着掏手机出来告诉顾沨不用去迪士尼了,让顾沨重新安排一个玩的地方。 下班晚了点,林榛从志兴出来想去附近的超市买些菜再回去,顾沨中午出门说要给他做完饭的。 家里的冰箱冷冻了牛肉和猪肉,他简单挑了一点蔬菜又从超市出来。 拐弯的巷口,一排装修华丽又夸张的ktv出来几个大老爷们儿,追着一个女孩出来。 “喝一杯怎么了啊?出来应酬怎么能不喝酒,工作还想不想要了?”醉意熏熏的男人把手搭在女孩肩上,“这个项目能不能谈下来,就看你肯不肯喝这杯酒,酒是小事,我们要的是态度。” “不好意思我不会喝酒。” 女孩回答得非常果断。 看青涩的模样,像一个初出社会的大学生,或许还是个实习生。 她这么傲气地说不会喝酒,惹毛了醉酒的其中一人,扯着嗓子嚷嚷:“不会喝酒你们公司把你叫来干什么?是想我们来伺候你吗?” “即便工作也不一定要喝酒吧?”女孩实在厌恶他们的拉扯,不管不顾地甩开,“你老婆知道你在外面这副德行吗?这个项目能行就行,不行我找别家谈!” “啧,臭婊子!”男人破口,抬手就要打下来。 林榛不算那种有事立刻见义勇为的人,只是他和这女孩一样,厌恶醉酒动手打人的人。 厌恶和恶心到了骨子里,激起了陈年记忆,条件反射冲上来抓住了男人的手腕,大力甩开了。 菜也散了一地。 众人诧异。 都是吃了酒的,一个比一个心高气傲,男人觉得丢了面子,抬脚踹人。女孩拽着林榛胳膊往自己这边拉,“你们干嘛,我报警了!” ktv的负责人见状出来阻拦,面上挂着标志性讨好的笑容,拉着气上头的客人,说:“向老板,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醉酒的人没有理智可言,何况一起出来玩的兄弟站在他背后看着热闹呢,此时面子才是最大的,林榛让他丢了面子,他就要找这个人讨回来。 男人不听劝,夺了兄弟手中的酒瓶,狠狠地砸在林榛脚边,玻璃渣四处乱飞,林榛抬起的手挡在了女孩脸上。 现场正是乱的时候,一辆自行车停在双方中间。林榛一眼认出了这个人,是租房子给他,看着就像大学生的房东——许浩清。 许浩青一只脚垫着地,另一只脚踩着车的脚踏板,指着自己的脑袋说:“我已经报警了,你那啤酒瓶最好从我脑袋砸下去,看我讹不死你。” ktv负责人怕事情闹大,仍想当这个和事佬,“向老板,这样吧,您今天的消费店里给您免单,咱们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后出门见到,还能交个朋友对吧…” 双方僵持住,下一秒被警笛声打断。女孩挪到许浩青旁边,问:“你不会真报警了吧?” “报了,他们这种人就应该拘两天!” 林榛看他二人一来一往,就知道大概是认识。 许浩青刚才没看清林榛,这会儿觉得他面熟,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你是顾老师那位朋友?” 林榛点头,“你的房子就是我租的……” “那房子不……”许浩青忽然想起什么连忙闭了嘴,“你的下巴被玻璃划出血了,没事吧?” 林榛抬手碰了碰,有点疼,但不碍事。 女孩说:“刚才谢谢你啊,我叫鹿昱,虽然不是顾老师的学生,跟着许浩青也蹭过几次课。” “没事,你叫我林榛就行。” 鹿昱解释说:“我出来实习倒霉找了一家不那么靠谱的公司,带我那个组长是个正在更年期的女魔头,竟然把我送到这种场合应酬,自己就先走了!” 许浩青皱眉,“你还能不能行了,去国企看看吧,不要挑这些小作坊,实习出来也没多大用处。” 鹿昱白他一眼,懒得和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太子爷说话,对林榛抱歉道:“警察已经来了,可能你要跟着我们去警局一趟,真是麻烦你了。” 她翻了翻包,愣是没找到创可贴,明明记得身上有的。 林榛主要怕顾沨担心,去一趟警察局也没什么的,问:“你实习的事情怎么办?” “我已经打算离开这家公司了,撕破脸是早晚的事,我可不受这种窝囊气。”鹿昱给他一个放心的笑,说:“我的实习才刚开始,这家不行就找下家,能毕业就可以了。” 许浩青哼了一声,“出息。” 一堆人被带回了警察局,事情不算大,但双方不愿和解,鹿昱指指林榛下巴的伤,说:“他们故意伤人,喝了点酒就想对我动手动脚,警察叔叔明鉴!” 顾沨从公司到家没有见到林榛,打的第一通电话没有人接,他了解林榛,拿上车钥匙去志兴把加班的人带回来。 还是扑了空,他又打个电话,林榛终于接到了。 顾沨赶到警察局的时候,那个下巴贴着创可贴,闯祸了的人还在和旁人说笑。 许浩青先看到进来的顾沨,打招呼道:“顾老师。” 鹿昱也跟着喊了一声。 林榛扭过头来,见到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等他走近了说:“沨哥,他是你学生,你上回可没跟我说。” “下巴怎么弄的?”顾沨不在乎旁人的眼光,蹲在林榛面前,捏着他的腮帮子,抬起下巴来看,“磕破了?” 林榛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下午他经历的这些离奇事件回想还有点有趣,见义勇为这种事他好像只在新闻里见过,没想到有天竟然发生到自己身上。 许浩青说:“顾老师,我同学实习遇到了点状况,林榛帮了一下,不小心受了点伤,伤他的人还在那边呢。” 顾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林榛连忙扶正他的脸,“沨哥我没事,那边有警察处理,我们就先不掺和了。” 鹿昱附和说:“他们醉了,麻烦得很。” 顾沨见林榛这样就没再追究什么,握着他的手,说:“电话里听你说在警察局,吓死我了。” “怎么吓人了,你没听出来我说话的声音很正常吗?” 在场有顾沨的学生,林榛不太好意思,悄悄地把手缩回来揣进兜里,“今天的经历说给我侄女听,她肯定要夸我了。” 鹿昱的视线时不时瞟向他二人,没弄明白这是什么情况,用肩膀杵了杵身旁的许浩青。 许浩青知道,到这种事不是当事人就不好说。他把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 最后还是和解,对方赔了钱。 晚上回到家,顾沨撕开林榛下巴上的创可贴,给伤口消毒重新贴了一块,说:“你还记得上次去滑雪场,伤的那个地方就在这儿吗?” 林榛当然记得,所以才会万分懊恼,上回很疼,但好在没留疤,这一次还是很疼,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我的下巴跟着我受苦了。那啤酒瓶直接砸我脚边,我想着女孩子都爱漂亮,我的没事……” “这件事你是好心,别的我不多说,如果下次再有此类事件,你首先要给我打电话,好吗?” “好。沨哥,你气了?”林榛低下脑袋,用额头蹭他的头顶,“你别气,我当时真没想那么多,没想起打电话。” “我没气。” 林榛不信,说:“这个和自不自私无关,当时的场景让我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沨哥,你知道的吧……我太小气了,总不能释怀,到现在看到就觉得很害怕,这种害怕和别的害怕不同,是下意识地想反抗。” “我明白的。” 顾沨真的明白。那些年,关于林榛的一切他都知道。林榛当时也想有个人帮帮他吧…… 顾沨真想帮林榛把这段窒息的往事剔除干净,最好永远都不要再回忆起。 他这个只是听过故事的人都忘不掉,林榛又怎么能释怀。 顾沨每回想起,脑中会有画面,不由自主地心疼。反反复复怪自己,中秋前一天晚上陪着林榛就好了,只要陪着,就没有后来的九年… 可事实是无论怎么弥补都不行,九年是,他的童年亦是。 “今天的事情都过去了,已经没事。”顾沨坐起来,揉揉他的后脑勺,“我给你做饭,土豆牛腩怎么样?” 林榛一秒收敛情绪,笑着说:“我削土豆。” 第51章 想近距离照顾老婆 林榛连着加了一个星期的班,结束了年末的忙碌。本该休息的早上,继续起来和顾沨一起送林星序回伦敦。 程耀罕见不在场,林星序也一副萎靡,林榛以为他们两人吵架了,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林星序大概感受到了他哥这份担心,说:“没什么。我怕自己舍不得耀哥,所以没让他来。” 林榛点头,“你过完年有什么安排?” “学校开学,下次来估计暑假了,可能还要忙一忙毕业的事儿,也不一定。”林星序看了眼时间,“好了哥,你们回去吧,我进去了。” “到了给我发消息。”林榛内心挣扎一瞬,说:“帮我和爸妈问好。” “好,走了。”林星序摆摆手,拖着行李进去。 林榛还杵着不动,往后微微一倾,将身上的力压在顾沨的肩上,“沨哥,我怎么觉得星星和程耀吵架了?” “没吧,看着不像。”顾沨牵着他手塞到自己大衣兜里,带着他往回走,“以你弟的性子,真吵架,早哭着不愿回去了。” 林榛转念一想好像也是。 “我没想到程耀有天竟然会和星星在一起。” 顾沨问:“怎么说。” “就觉得很奇妙,我看到他俩就想起咱们去乐梨家看恐怖片那年,当时星星才多大点啊,整天为家庭作业发愁的年纪呢。” “但是缘分这种东西你不得不承认啊,”顾沨笑道:“我记得当时林星序就坐在程耀旁边,害怕了就往程耀怀里钻。这么比起来,你的胆子比你弟大很多。” “因为我当时没往你怀里钻吗?”林榛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又不是小姑娘,往你怀里钻太奇怪了。” “我什么都没说啊。”顾沨忽然好奇,“林榛,你什么时候看上我的,怎么我一表白,你就答应了?” “我……我不知道。”林榛现在不愿和他聊这么丢人的往事。 当年他在喜欢顾沨与否这件事情上受尽了煎熬,反复地喜欢上又自我怀疑的抹掉那点喜欢。 然后在顾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又悄悄地心动。 年少时第一次有接触,他在心中给彼此的定义是,晴空里浸润和雾霾天阴干。多极端的两个人啊。 林榛有时候回想起,也很想感性地感叹,他怎么会和顾沨这样的人有交集了呢。 不光有交集,还被情深地念了这么多年。 他们终于又牵上了手。 缘分真的妙不可言。 林榛耿耿于怀那晚未完成的亲密,心中默默决定哪天背着顾沨,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了,做点成年人的事。 这一准备就又拖了一个星期。志兴老板空降。 姓安,三十六岁华裔,常驻加拿大总部。偶尔过年过节会回国慰问珒城分部的员工,上次来带了一位男性友人,中美混血,漂亮的雌雄莫辨。 这次得知老板还会过来,志兴女员工暗暗期待。期待的人中还加一个肖航。 林榛加入志兴撑死三个月,老板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不好奇不期待。 午餐时间,他打开跑腿送来的保温饭盒,里面是顾沨帮他叫的排骨汤。打断肖航的喋喋不休,好奇地问:“你期待什么?” 肖航凑过来和他一起吃,“你在网上看过咱老板了吗?” “有过一点了解。”决定回珒城那段时间,林榛先了解志兴的发展史及企业文化后才准备了简历投递。 “你觉得咱老板长的怎么样?” “光照片的话,挺有气质。”林榛如实回答,喝了一口热汤,想着一会儿午睡跟顾沨打个视频。 肖航也跟着喝一口汤,“顾总这排骨汤叫的哪家的,好好喝。” “就是医院下来那家,那晚你也喝了的。” 肖航忽然想起来了,但他口味重,当时没想着喝汤,言归正传说:“公司那帮姐姐是想看看咱们老班今年换没换对象,而我不一样,我在想安总会备什么年货给咱们。” “都八卦到老板身上了?” “那可不,安总一年带回来一个,男女都有,个个漂亮不重样,我就当饱眼福了。”肖航喝完最后一口,笑嘻嘻望着林榛,“好兄弟,这不要过年了,我的圈子已经固定了,你给我推荐个优质女孩呗?” “优质女孩?”林榛一怔见血,“你圈子还固定啊,玩得腾不出时间工作。” “哎呀,就是想找个乖巧的女朋友,安心谈两年恋爱,然后准备结婚了。”肖航殷勤地帮林榛把桌面收拾干净,说:“家里年年催婚,压力好大啊!” “那我觉得范思雨就不错,”林榛认真道:“她性格好,人也不错,你们还是朋友,可以试着处处,肥水不流外人田。” “流吧,还是流吧,太熟了下不去嘴”肖航吃饱喝足说:“提起她我突然想起件事,说是电脑出了故障让我帮看看,先过去了。” 林榛等他走了,掏出桌下框子里的薄毯垫在桌上,给顾沨弹了个视频。 对方几秒接了。 “吃完就睡呀?”顾沨坐办公室里,手撑着下巴看视频里趴在桌上的人。 灰色毛衣,脖颈上系了一条米色装饰围巾,刘海被他自己蹭乱了,整个人看着很乖。 林榛回答说:“时间不多,我潦草地睡一个。” 顾沨好笑道:“形容词这么用的?” “这还不潦草吗?”林榛把摄像头对准桌面,又把手机怼着脸,露出牙齿,指尖指了指泛红的牙龈,“沨哥,这里破了,刚才喝汤也疼。” “用生理盐水洗洗,找棉签止血。” “那我没事了。”林榛嫌麻烦。他拉远的镜头,忽如其来的感叹,“顾老师,好想你啊,明明四个小时前才分开的。” “下班我早点来接你。”顾沨说:“趴着睡不舒服,给你订个房间,上去躺一会儿?” “不行,志兴老板空降,经理说可能要找几个员工单独谈话,最好别走开。” “怎么觉得榛榛有点紧张呢?” 他还记得林榛以前说,小时候见着老师就害怕,被领导叫去谈话,这感觉其实就和见老师一样,大差不差。 “是有一点。” “要不辞了来我这儿,我这也缺会计。”顾沨没开玩笑。 林榛抿唇笑,“顾老师想挖志兴墙脚!” “哪有,”顾沨凑近手机屏幕,说了一句悄悄话。林榛听完慌张的手机没拿稳,捡起手机说:“我睡了,要挂了。” “好,醒了给我发消息,视频最好,我看看你。” “行。” 那句‘想近距离照顾老婆’简直吓死林榛了。 林榛趴下没几分钟,肖航从写字楼回来轻轻敲他的桌面,“林榛我不想打扰你啊,但是太恐怖了,老板搞突击检查,有几位已经上去挨训了!” 林榛才有一点睡意,经他这么一说精神了,“安总每年都这样?” “那倒也没有。”肖航瞄一眼升上去的电梯,说:“就今年这样。小道消息,志兴总部在多伦多你知道的吧,听说他们准备在温哥华成立子公司,发展得好就把总部挪过去。” 林榛收了桌上的毯子,问:“这和他突击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这你还不懂,按照总部的规格来培养的话,肯定想搜罗各地的精英啊。国内目前就珒城一家,想做大做强,只有筛选人才这条路。我浅猜公司今年会有调动!” 调动也和他这个刚来三个月不瘟不火的新人无关,林榛重新靠回桌面打瞌睡,“那祝你好运。” 此时,他们靠左手边工位的女同事从楼上下来,面上的表情很难推断她具体经历了什么。 肖航悄悄和她招手,等人过来了,问:“老板带男朋友来了没?” “没带,是要裁员,刚吓死我了。”女同事还没缓过劲儿来,留下这一句回座位上努力工作平复心情。 肖航的心啊凉了大半截,他自己心中有数,这些年在志兴混吃等死的日子过得多安逸。如果要裁员,他的懒散上级怕是都有目共睹。 “完了林榛,在三十好几的年纪我要失业了!”肖航的天的塌下来了,“女朋先别慌介绍,无业游民不配有爱情……” 相比他的担心,林榛倒没有这么多顾虑,某些时候他算乐观主义,志兴不行的话面试别家也行,国内的会计所不是只有志兴的。 “你别担心,我觉得你刚说的公司扩建很有可能是真的,这个节骨眼上即便裁员也不会大换血。” “借您吉言!” 两人直到下班也没接到领导通知,准时准点打卡下班。顾沨早五分钟到志兴接林榛,这次回的顾家,留宿一夜。 但终究没能躲过,肖航第二天下午被叫去谈话,他是老员工,最基本的错误仍在犯,虽没到被裁的地步,也让他伤心难过。 他沮丧地来叫林榛,“安总叫你呢,去吧,看心情应该不想裁你。” 作者有话说: 我好喜欢,好期待接下来的剧情啊,嘎嘎!!! 第52章 我洗好澡了。 林榛放下手里的咖啡杯,小跑过来将就停在四层的电梯。 到公司三个月,他没上来过几次,有点陌生,差点找不到办公室 办公室的玻璃门虚掩着,隐约听到里边一男一女的交谈声。林榛等话音落了才抬手敲了敲,得到回应推门进去。 穿白西装的女士是安总的外国秘书,昨天下班前林榛远远见过几次,像俄罗斯人,皮肤白五官大气。 秘书示意他坐下,倒了一杯热水放在面前,林榛对礼貌笑笑,收了视线,同样礼貌道:“安总,您找我?” 安闻一身简约的灰色西装,与照片上的模样有些出入。林榛觉得照片没本人好看,本人混血感浓重,五官更加深邃立体,气质偏尔雅,没照片上严肃吓人。 安闻面前是林榛的履历,在林榛没进来前,他已经翻看过了,看着工作经历一栏,问:“林榛你以前在庆城工作啊?” “嗯,在庆城金韵工作过三年。”林榛如实回答。 安闻点头:“你当时在金韵是做到了财务总监,各方面的表现也都不错,想升职不难,为什么会想辞职来志兴?” 问题一出林榛有种在面试的错觉,他心底暗暗斟酌了言辞 ,还是决定说实话。 “我个人的原因想来珒城生活和工作,就辞了。志兴是我面试的第一家,没想到直接面试上,就来了志兴。” 志兴世界百强企业,涉及领域广泛,能成功面试进来算喜事,要请吃饭的。 安闻听了林榛这么实在的回答,忍不住勾唇,说:“来志兴以后,你虽然请过几次假,但该完成的工作从来没有拖过,完整度高,很不错。” 林榛有些不好意思,这个月确实请过好几次假,加上休假零碎半个月多一点的出勤率,看着确实不漂亮。 结合安总拐弯抹角说了这么多,林榛觉得他可能想辞退自己,心中微有一丝沮丧,也终于感同身受肖航刚才难过的心情。 林榛多余的话一个字不说,默默低头望着面前的白开水,等着上司宣布结果。 见他沉默,甚至有些紧张,安闻合上林榛的简历,解释说:“我的意思就是字面意思,你很优秀,对工作的态度也认真,志兴很欢迎你。” “啊?”林榛不明白,所以今天找他来,只是单纯地和他说这些? 秘书小姐会意,标准的中文道:“安总的意思是,你有没有兴趣去志兴总部学习一段时间,既然在金韵是财务总监,志兴也不会亏待你,从你熟悉的职位做起,上升的空间才大。” “啊?”林榛半张着嘴,更加不明白了 安闻给的理由很官方,他说林榛眼里有活,值得志兴栽培。给了他几天考虑时间,如果愿意的话,出年三月份过去。 林榛陷入了两难,他想进步,想升职,想优秀自己,可总部在加拿大多伦多,如果真去了,离沨哥好远好远。 顾沨晚上有应酬,林榛自己回的家,路过药店犹豫要不要进去买润滑油,直接开口问药师他一定会不好意思。 于是站在药店门口打开了某团,只下单润滑油太羞人,心虚之下他一起买了创可贴,健胃消食片和感冒颗粒。 到店取。 林榛百无聊赖在门口等了十来分钟才进店拿,报了号码,药师直接把收银台上的塑料袋递给他,全程除了你好谢谢两人没有多余的交流。 林榛很满意这个结果! 到家没几分钟接到他哥的电话,仍旧是催他一定要回来过年。这边志兴团建完,隔个一星期就能出发了,但他哥的电话未免太过殷勤。 林榛怕他哥给他安排相亲,先打预防针,说:“哥,我有喜欢的人了,而且已经在一起了。” “在一起了?”王绛沉默了好几秒,保持怀疑态度,“才去多久啊,就找着对象了?十有八九不是真心。小榛啊,哥过来人告诉你,找对象不光要看脸” “你找嫂子的时候,一开始还不是因为脸?”林榛往沙发上一躺,按开了液晶电视,漫无目的调频道,“哥,他是我以前同学,很熟了。等有机会我带来给你看看。” “奔结婚去的吗?”王绛说“你老大不小了,老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多孤独,哥希望能有个人好好陪着你,你也陪着她,多好啊。” “就是奔着结婚去的。哥你就别再为我操心了,我没有一个人,他会一直陪着我。”林榛把电视调到一档美食节目放下遥控器。 心想,这种事瞒一时没意思,直接道:“哥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顾沨吗?就是他,他现在是我男朋友。” “男……男朋友?”王绛吃惊地张大嘴,后知后觉自己的反应是不是太夸张了些,怕伤到弟弟,咳了两声干巴巴笑道:“男朋友啊,可以,男朋友也可以,只要是有个人陪着你,那就行……” 林榛说:“顾沨啊,你应该知道的。” “知道知道。以前去珒城见过几次,就是没说过话,”王绛的心七上八下的,这事儿他一时消化不了,于是委婉地说:“你们这是谈了多久?就有结婚的打算了,那个,你们怎么结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国内肯定是领不了证的……” 林榛听出他哥的小心翼翼,道:“没关系,其实对我来说有没有证都行。好了,现在空口无凭,等哪天哥你亲眼见到他,你就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他了。” 以前没提过,忽然和他哥说在和一个男人谈恋爱,一时难以接受也能理解。 林榛给的这个预防针剂量很重。 林榛盘腿在沙发上坐着边听电视边看手机,听见门的响动,知道顾沨回来了,穿上拖鞋迎上去,门一开什么也不说给他一个熊抱,接着脚也离地,挂在他身上。 “沨哥,”林榛闻一闻他,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没喝酒,好男人!” “我说我老婆闻不惯,就没喝。”顾沨反手关上门,抱着林榛继续刚才短暂的吻。 林榛身子软了,趴在他肩头喘气。 “到处跟别人提老婆,顾总恋爱脑吗?” “是不是恋爱脑,你最清楚。”顾沨抱人到客厅,一起坐下,“晚饭到底吃没吃?” “吃了,跟肖航他们一起,吃的火锅。”肖航得知林榛拥有去总部的资格,激动又佩服,愣是要请吃饭。 顾沨故意拎出这个词,“他们?” “范思雨。”林榛跨坐在他腿上,抱着顾沨的脖颈,用鼻尖蹭他的,“她对我是真没意思,我后知后觉她应该对肖航有意思,你想啊,她出现必有肖航。换作是你,会弄个电灯泡吗?” “有点道理。”顾沨心里也没多介怀,捏着林榛下巴,扒开唇看他破了的牙龈好些没。看完又亲了一口,瞄见茶几上的药袋,问:“哪不舒服了?” 顾沨隐约看到方方正正的感冒颗粒,还有别的,伸手想够来看。 林榛拦住他的动作,把顾沨的手搁在自己腰上,小声说:“沨哥,我洗好澡了。” “想睡觉了?”顾沨看眼墙上的钟,“都十点了,也差不多了。” 林榛不满意,哼了一声,手钻进顾沨的衣服里,指尖在他的腹肌上肆意游走,“你想要我说得多直白?” 顾沨饶有趣味望着有点委屈的他,等着他口中的直白。 林榛说:“现在,和我做爱。” 作者有话说: 我来晚了,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第53章 我给你买束花。 等他说完顾沨终于笑出了声,任由他解自己的衬衫扣子,专注于欣赏他过于直白,面上和脖颈迅速蔓延的红晕。 林榛一直有种无形的魔力,让顾沨只是看着他,看久一些,就会忍不住想抱一抱,亲一亲。 这样的亲通常不会夹带任何杂念,是满满的安心和极度幸福的表达。 这几天他总在说‘我爱你’三个字,黏腻也好,总归是控制不住地脱口而出。 让林榛切身感受不够,亲口说出来的表达方式直接且有效。炙热的爱意一旦说出来了,林榛无论怎么样都能感受到。 他不理解怎么会有时间长,从而爱情就变质的说法,他体会到的,分明是时间越久,爱得越是浓烈啊。 “可以,这很直白。”顾沨抬手揉他羞赧而跟着泛红晕的耳垂,又亲一亲他的唇,问:“想在这里,还是卧室?” “卧室。” 林榛有点迟钝,大脑跟不上嘴。也根本没有想象中,直白后的如释重负,倒把自己弄得莫名口干舌燥。 他今天的勇气差不多用完了,如果下一步能在完全黑暗的情况下进行的话会更自在。 顾沨抱他一起关灯回卧室,脱去西装外套。林榛拽着领带把人拖下来接吻。迫不及待的一个吻。 某些时候他要的其实比顾沨多得多,当彼此拥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觉得终于在九年后的今天找回了他的顾沨。 满室宁静,呼吸才最明显。 林榛放纵后,忽然顿住了,说:“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嗯。”顾沨不急,等着他说…… “我有想过找**来学一学,可是”林榛望着顾沨,皱着眉头,无比认真地说:“没有渠道,我找不到。” 顾沨笑他的认真,关了房间大灯只留有一盏昏暗的床头氛围灯,“没事,我会,我慢慢地教你,你想学什么就教什么。” 他吻林榛的脖颈,握着他的手,十指扣着。林榛瘦,腰上有一层软软薄薄,恰到好处的腹肌,此时紧绷着比平时看着明显许多。 林榛没能忍住出声,后来一动不敢动,紧张抓着顾沨的肩。因为他会,所以问他,“你,几次?” “我?”顾沨转而吻上他的耳垂,仔细地回想,随即道:“很多次。” 林榛乖乖嗯一声。 九年时间,沨哥谈几回恋爱,交往几个男朋友再正常不过。他只有在听到的刹那有一丝丝难受,但愿意接受。 顾沨在他耳边笑了一声,动作继续,“在很想你的时候,我就像这样。闭上眼睛都是你的样子,想象你正和我一起,反反复复很多次 。” “沨哥你”林榛支支吾吾语无伦次,本能地靠近他,嘟囔说:“你不正经。” “你好正经啊。”顾沨揶揄完,带他一起侧躺下。 屋里林榛提前开了暖气,不盖被子也不冷,这样正好,顾沨就是想看着林榛。 林榛来了,没有精力回答他的话,哼了些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太快了。 林榛问:“沨哥,我肾是不是不行?” “怎么会。”顾沨听完埋头直想笑,把纸捏成团隔空丢进垃圾桶,问:“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当我没说,你也当没听到行不行?”林榛不知道是先捂顾沨的嘴还是先捂眼睛。 怎么都不行,欲盖弥彰坐起来,想去客厅拿他买他下午在药房买的东西,才起来被顾沨拉了回去,禁锢着手腕不让动。 “去哪?” “拿东西。”林榛动动手指头,说:“我准备了该准备的!” “好巧,我也准备了该准备的,床头柜里。” “准备了?”林榛睁大眼,皱眉道:“准备了这些天你不拿出来?” “我是看你工作累,再为别的事累我舍不得啊。”顾沨伸长手臂拉开床头柜,拿了东西缩手回来。 见林榛迟迟不肯说话,他哄道:“好,怪我怪我。” “那这次我要是不开口,你想等到什么时候?”林榛在他脸上咬了一口,“行,你最好以后也继续保持,我再主动我就跟你姓顾!”晓萤蒸呖 顾沨拧开盖子,挤了许多在手心揉,看他一眼,骄傲道:“我跟人人都介绍你是顾太太,顾字打头,信不信顾一样的。” “我不知道你太太是谁。”林榛用脑袋撞他的额头,“但知道你和顾太太的夫妻生活不行。”他咂咂嘴,“太不行了。” 说完林榛后悔了。 顾沨有了动作,他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沨哥,你等一下” “别了吧,顾太太嫌我不行,”顾沨继续,“自证清白,用实际行动告诉他,我行还是不行。” 换林榛不行了,努力往后缩,“等等,我” “别紧张,”顾沨搂着他用接吻转移注意力。 林榛眼眶发红,嘴里说着继续,当顾沨真的继续,林榛就哭出了声,咬着唇也忍不住。 顾沨一秒也不想再坚持,心想还是以后慢慢来吧,他怕林榛觉得这种事痛苦,怕林榛以后都不喜欢了。 于是吻了林榛的眼泪换一种方式,两人一起快乐。 结束后到浴室,浴缸水温正合适,林榛坐下去就犯困,又被顾沨亲醒了。 “这次我的锅,”林榛有这个自知之明,“下次一定行!”他像做了什么重大决定,“明天吧,明天一定!” “没事,”顾沨拥着他,“来日方长。我能忍” “你之前不让我和你一起洗澡。”林榛靠着他的胸口,偏头看他一眼,“在怕什么?” 顾沨说:“这哪一样?你要是光溜溜的,我还真不一定能忍。” “那就别忍,我也想要,但不一定每回都好意思说。”林榛眯着酸涩的眼睛,有点困了。 顾沨靠着他的肩窝,“今天都干些什么了?” 林榛想起了工作调动,不管他自己心里怎么想,应该现在开口说出来和顾沨商量才对。但他做不到,这事多扫兴。反正给了时间考虑,他想再等一等。 “老板夸我了。”林榛笑着说:“你要知道这是我经常请假的情况下被夸。” “请假又怎么样,在医院躺着都还想工作,”顾沨捏他的鼻尖,“请不请假有什么差别。” “有的,多了点自由。” 慢悠悠洗完,顾沨起身捞人冲淋浴,问他:“明天周五,你上班吗?” “出意外的话可能要上班,但我没什么工作安排了,有点不想去公司。” “不去了吧。” 林榛嗯了一声,帮他搓一搓胸肌,“你呢,明天有什么安排?光我一个人在家还挺无聊的。” 他想说能跟顾沨去公司逛一圈也不错。 “你都在家了,那我肯定也要在,”洗太久不好,顾沨关了花洒给林榛裹上浴袍,边吹头发,说:“反正没事做,找个浪漫的地方约会吧,就我们两个人,我给你买束花。” “那我给你买”林榛认真思考。 顾沨好奇,“买…?” 林榛在镜子里,用口型说了三个字。 避孕套。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无能狂怒。修改了十遍以上,再不过我疯了。 第54章 你想养宠物吗? 林榛忘了电子钟,七点准时响。顾沨的动作比他快,撑死胳膊把闹钟按了。林榛眯着眼看沨哥,彼此对视上,林榛仰着下巴索一个吻。 顾沨让他再睡一会儿,自己则轻手轻脚起来准备早餐。 高中那会儿两人口味还有些差别,后来时常在一起吃,口味渐渐靠拢,一直到现在,喜欢的东西就一样了。顾沨享受给林榛做饭这件事,就跟养了一个小宠物,事事都想自己照料。 林榛肠胃不好,顾沨帮他杜绝了辣,他偶尔念叨要吃,想着肠胃炎的痛楚就都忍了。 或者说,他服顾沨的管。 林榛睡饱醒来不见顾沨,翻个身盯着天花板放空,偶尔能听到一点厨房的响动。 自从在一起后,两人非常默契地同吃同睡。顾沨来他这里睡的概率居多,好些日常用品都备得有,林榛默默想,直接搬一起算了。 他洗漱好出来,顾沨还在煎蛋。林榛也想找点事情做。 但,昨晚换下的衣服已经在洗了,地板也拖过,家里养的花草多肉土壤湿润,桌上的插花也已经换过水,沙发整齐… 林榛勾唇,往开放的厨房走。 他从后抱住顾沨,收手臂裹得紧紧的,黏腻道:“顾老师,早啊。” “早,小会计。” 林榛被这三个新鲜的昵称逗得不行,张嘴咬顾沨的背。力道不重,只是感觉有点痒。 “准备出锅。”顾沨关了火,捞出煎蛋,摆好盘说:“我老婆喜欢吃的流心蛋,尝一尝?” “嗯,”林榛在餐桌坐下,等他端到面前,对答如流:“好巧,我和你老婆一样,也喜欢流心的。” 顾沨给他筷子,笑道:“那不好意思,我只做给我老婆吃。” “好偏心啊,我就要吃。”林榛夹了吹凉,往嘴里送了一大口,“沨哥,你把家务活都弄了,让我干什么?” “你昨晚没睡好,多睡会儿。” “是,顾保姆。” “烫,你吃慢点。”顾沨捏他鼓鼓的脸,把油蹭走,说:“中午回我家,我妈说给你炖了鸡。下午我定了舟记的温泉山庄,晚上咱们就睡在那了。” “顾老师已经把我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了。”林榛插了一块鸡蛋白,喂给他,“我喜欢。” 林榛吃完蛋吃馄饨,吹了几口热水,说:“沨哥,我们搬一起住吧,楼上楼下的,跑得麻烦。” 顾沨点头:“那就搬一起,方便。” 得到应允,林榛现场给房东许浩青发消息,对方没回复,现在挺早的,估计还没起。 没一会儿顾沨手机却响了。 见是自己学生,他没想那么多直接开得免提。 许浩青急忙问:“顾教授,林榛给我发消息说要退租,我该怎么说?” 客厅一阵沉默,林榛大感疑惑,视线落到顾沨脸上,跟许浩青一起等这个答案。 顾沨和林榛对视上,有点后悔开免提,硬着头皮接话,“退就退嘛,你看着处理就行。” “啊?不应该您看着处理吗?”许浩青还没起,人却清醒了,翻个身下床,“他见到我一口一个房东,我都不好意思了,房子也不是我的啊。要不要我现在过来一趟?” 林榛眸子动了动,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不用,我和他说。”顾沨快速挂断电话,咳了咳端起手边的热牛奶喝了一口。 林榛跟着喝了一口汤,直接问:“你才是房东?” 顾沨没说话,都问到这种份上了,还狡辩林榛可能会生气。 林榛继续道:“难怪能住得这么近,沨哥就是故意安排的?我之前在南安路这一转看过房子,确实找不到。” 顾沨承认:“一点点私心。” “你后来怎么都不告诉我?”林榛瞬间百感交集,有点心疼这个人,处处总想着自己。不论用的是什么方法,出发点是好的啊。 林榛一想到他为了哄自己,让学生冒充房东就有点想笑,真不怕学生觉得他幼稚吗? “时机还不成熟。”顾沨又咳了咳,并不喜欢现在一点轻松一点尴尬的气氛,转移话题问:“这两处你想住哪儿,都行。” “我要和你一起,你在哪我住哪。”林榛放下汤勺,忽然想到什么,正儿八经问:“你上次戴的对戒,另外一枚呢?” “怎么了?” “给我戴,我要做顾太太。”林榛说完有点不好意思,端起牛奶喝一口,没注意端成了顾沨的。 顾沨看了也不提醒他,心里大概有了底。既然林榛自己开口说要戴,他当然开心,可他想给林榛一个正式的求婚。 于是说:“晚上给你戴。” 林榛没异议,埋怨他,“你还说我不聪明,你自己又聪明到哪里去?什么都闷不啃声地做,我不知道,还怎么给你回应?” “现在不是知道了?” 林榛垂眸,手指头摩挲着玻璃杯上纹路,微有些难受,“跟猜谜闯关似的,沨哥你给我一个痛快吧,我想都知道。” “都知道”顾沨并不想瞒着他,但很多时候都败给了‘时机不成熟’这一点上。 “都要。” 顾沨知道他的脾气,不说估计要梗在心里难受了。于是让他握着勺子继续吃早餐,陈述道:“让你签的其实是房屋赠与合同,但还有别的手续,需要双方一起去办,我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和你开口。” “赠与!”林榛蹙眉,“送房子,你在干什么!” 当时签租房合同他没仔细看,因为是顾沨介绍的,他多了一份安心,直接签了… 顾沨面目平淡:“我以前说过的,你可能忘了。” 林榛鼻尖有酸涩,记忆泉涌。 怎么会忘。 九年前,顾沨第一次知道林榛患得患失,害怕林家不要自己的那天晚上,曾说和他说,有他在林榛就有家。 可那时候都还小,怎么能信呢… 他之所以忘不掉,是因为当时顾沨说这话时让他脸红心跳,无论真假都让他觉得身后总有一个人在。 这种感觉让他心安。 “……没忘。”林榛说:“我以为是玩笑。” “在这些事情上我永远不会骗你。”顾沨绕过餐桌,坐到他身边,“那间出租房也还在租着,我毕业就出国了,你身上有一把钥匙的,想着如果你回来,我不在珒城你能有个熟悉的落脚地。” “…嗯。”林榛闷头吃馄饨,憋了很久的眼泪顺着脸颊两侧淌。 他抬手擦了继续吃,过去的回忆过于厚重,情绪来得莫名其妙。 顾沨却带着笑,抬手拥着他,“后来不说,是因为我不确定你对我的爱还在不在,硬塞的话,爱成了负担怎么办。我怕你觉得我傻,不能接受,觉得我是疯子。” “你就是傻,就是疯子!”林榛抬眼看他,把眼泪往他袖子上抹,“如果我不回来了,你怎么办?” “等着呗,我知道你是个特念旧的人,会回来的,九年十年,或许二十年,一定会想回来看一看。” “顾沨,你缺心眼啊。” “缺啊,那能怎么办。”顾沨故作无奈,“我和国外的朋友还有父母都说和一个叫林榛的结婚了,他们请我吃饭恭喜我,我要不把正主等来,就是个不折不扣地撒谎精了。” 林榛破涕为笑,难怪最近在哪都要提一醉顾太太,这个人简直幼稚死了。 “好了好了,一会回家我妈还以为是我欺负你。”顾沨哄他继续吃早餐。 他自己没觉得有什么,只要最后的结果是苦尽甘来,那就得谢谢之前的种种。 林榛吃完早餐哪也没去,比平时还要黏人,窝在顾沨怀里看电视。 过会儿去柜子里翻指甲刀,给自己剪了又帮顾沨剪,他说:“沨哥,你把那个出租屋退了吧,不住租着浪费,也让那些家远的五中学生有个租的地方。” “好,今年结束就不租了。” “空了九年啊,你真不会过日子,”林榛低着头,让他换另一只手给自己剪。 顾沨突然缩回手,什么都没说下楼回他的公寓,没几分钟上来拿了个黑色的钱包。林榛莫名其妙地,开口想问。 顾沨先说:“我所有的卡都在这,”他又拿林榛的手机绑定了这些卡。 林榛更加莫名,抢不回手机,问他:“什么意思?” “管着我,别让我乱花钱,”顾沨笑道:“每个月给我点零花钱就行。” 林榛被他逗笑了,“别闹了沨哥。” “我认真的,我想你管着。” 林榛的心被他这些话说得甜兮兮的,“不折不扣的幼稚。” 继续剪完指甲,林榛靠着他睡了半小时,醒来两人在客厅腻歪完才回顾家,吃饱了留下睡午觉。 他们下午有一个浪漫的约会,林榛特意打扮一番,让顾沨帮自己抓了一个相对成熟的发型。二八分,带点卷,成熟中带着一丝俏皮。 但还没出门,林榛被通知要回公司开会,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他整个人都萎了。 顾沨安慰说:“没事,一个会能开多久。” 结果,光领导致词花了三个半小时,接下来就是各位小领导的年末总结。林榛隔一会儿看一眼时间,眼睁睁等到九点多。 大会终于结束,领导体恤员工,请客吃饭。 逼不得已,林榛发消息告诉顾沨下次再去山庄玩。 肖航早注意到林榛今天的不同,另一种味道的帅气,到餐厅特意坐他旁边,凑过来小声问:“你和顾总有约会?” “嗯。”林榛也不在乎衣服皱不皱,发型有没有乱,拿起筷子就吃,填饱肚子要紧。 “公司这破员工大会,真会棒打鸳鸯,”肖航瞄眼不远处的领导,“就是他们,待会儿估计要来敬酒,说些有的没的。你不能喝一定要说出来昂,顾总说你肠胃不行,少喝。” “他都嘱咐到你这儿了?” 肖航挑眉,“我路走得宽吧!将来志兴敢不要我,我直接投奔顾总,有这个情意在,还愁没工作吗?” “走得确实宽。”林榛干巴巴地笑,往他碗里夹了拳头大的素馒头,“吃吧,沾点糖吃,管饱。” “林榛你…” 他们这桌有位女员工,轻轻拍桌让大家被光顾着吃,提醒道:“安总过来了!” 肖航心道来了就来了,啃一口馒头抬头看,竟然朝他们这边来了。 安闻身旁仍旧跟着那位女秘书,换了一身黑色的正式西装,领带夹带钻,亮闪闪的。 他手里拿了一杯红酒,在林榛这边站定,直接问:“林榛,考虑得怎么样了?” 林榛还没和顾沨提过这事儿,他自己根本拿不定主意,站起来抱歉道:“安总,我再和家里人商量商量” 安闻并不介意,上下看一圈他今天的打扮,用了心的,夸奖道,“林榛你今天很帅。” “谢谢。” 干站着不行,林榛主动倒了一杯红酒,“我敬安总。” 安闻:“好。”喝完他又问,“你明天有空吗?” “明天应该没什么事。”林榛以为这位安总要给他安排加班,心想加就加吧,旷得多,加一天应该的。 “那明天下午两点,我在办公室等你。” 老板发话了张嘴不好拒绝,他喝干净杯里的酒,点头答应了。 等安总去下一桌,肖航的馒头也啃了大半:“林榛,安总真的是诚心诚意啊,我就说你在我们部门屈才了吧!” “嘘。”林榛让他别说这种拉仇恨的话,这回给他一个鸡腿,让他好好吃饭。 饭局到尾声,林榛酒精上头,头脑晕沉犯困。顾沨接到电话提前来接他回去。 坐着听课了一下午讲话,林榛沾着床就要睡,主要昏沉的劲儿正上头。 顾沨用湿纸巾给他擦脸,问:“开会怎么变应酬了?” “是吃饭,喝了一杯红的。”林榛抱着他胳膊,“沨哥,下不为例。你不喝我也不喝,都当好男人。” “这才不是评判好男人的标准。”顾沨没有怪他的意思,只是单纯好奇,催他赶紧闭眼睡觉。 半夜手机不停振动,林榛被吵醒了,将就爬起来喝水。肖航后来估计也喝大了,给他发了十几二十条恭喜的微信,什么苟富贵勿相忘,会想念和他当同事的日子。口气就像林榛要永远离开了一样。 所以人都认为能去总部是大喜事,大家越这样,林榛的心越是发虚,心理负担也越重。 他安于现状,享受当下。甚至萌生了不再考虑,马上给安总答复的打算。无论如何都要留在珒城,他最满意的生活状态就是有顾沨陪着的时候。 顾沨看他愣着不动,以为是怕黑,坐起来帮他去倒水。 林榛没拦,等倒水的人回来,亲手把水喂到嘴边,林榛将就他的手喝完小半杯,抬手抱住他的腰,“沨哥,我有件事拿不定主意。” 顾沨放了杯子带人躺下,“说出来我给你分析分析。” 林榛犹豫,半天开不了口,死死憋在嘴边,后来埋头在顾沨的脖颈逃避视线,说:“工作有调动,”他叹气,“好难啊~” “要去别的地方了?” 林榛闷闷嗯了一声,“沨哥你想养宠物吗?就是那种什么都不做,只用陪着你的?” 作者有话说: 上面一章大概是滚床单了,但是没完全滚成功,就算这样也锁了。 明天审核上班了才能解开,耐心等待,么么。 第55章 我蛮喜欢的。 “漂亮废物吗?”顾沨勾唇笑,掀开被子盖在两人头顶,用腰挤开林榛的腿,半趴在他身上,凑脸过去欲亲不亲吊着他,“养啊,怎么不想养,我有钱没处花,就想要这么个漂亮又乖巧的小东西陪在身边,多久我都养得起。” 林榛被勾得受不了,抱着他的脖颈把人压下来,贴着一张一合的唇瓣,满足地亲到一口。 “沨哥怎么这么好啊?我已经不想努力了。” 顾沨温柔道:“我努力,你坐享其成,当我的漂亮废物。” “听着还不错。但怎么办啊,还是有点不想坐享其成,”林榛捏着他的耳垂揉着玩,言归正传,“志兴总部在多伦多,我想应该是我们经理推荐的,她平时挺照顾我。老板这次回国看了我之前的履历,有意提拔我去总部学习,时间估计半年到一年。” 顾沨问:“榛榛舍不得我?” “很舍不得。”林榛裹紧他的腰,“沨哥,你给我拿主意,我现在想听你的,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以前林榛犹豫不决的时候顾沨都会给他意见,现在他需要这个意见,如果顾沨不想他去,他就果断给安总答复。 “我想先听听榛榛心里是怎么想的。”顾沨的语调变得更加柔和,就像从前给他讲地理题那样耐心。 林榛紧绷的神经松懈了,说:“能丰富自己当然好,工作上我是还有很多需要提升的地方,学无止境适用于任何事。但是,我舍不得沨哥啊,一想到要因此分开,心里就忍不住郁闷难受,我们才在一起多久啊,我不想。” 林榛的眼神动作无不透露着这份不舍,兴许晚上喝了点酒的缘故,他语气软绵提不起劲儿,听到顾沨耳里多了点撒娇的意思。 “你啊,把我和工作当做一道选择题了?”顾沨叹一口气,翻身在他身侧躺平了,“这怎么能是一道选择题呢?” 林榛当然知道这不能当做一道选择题,即便是选择题,也不能和顾沨相提并论,他的沨哥任何时候都能完胜。 “我是想听沨哥的意见。” 林榛虽然嘴巴上不说,这段时间相处下来,顾沨也看出来了。他对工作方面是以为自己不上心,实则会担心做得不够好而不断努力的那一类。 再远一点说,从学生时代起林榛就有一种暗搓搓得好胜心,这样的思进取的人怎么能让他止步于此。 顾沨也并不觉得距离会成为他们爱情路上的绊脚石,于是道:“我觉得挺好,志兴在各方面不错,能去学习是好事,开阔眼界嘛。” “你是说,让我去?” “对,多伦多对吧?”顾沨的手捻着林榛头顶翘起的呆毛,说:“我常去看你,当蜜月了,行不行?” “很行。”林榛抿唇笑,心中豁然开朗。后知后觉这件事也没有多难抉择,他要的好像只是沨哥肯定的支持和鼓励。 现在得到了,心窝子一片温热。 林榛在被子里捂得有些热,在顾沨耳边轻声问:“今晚能不能进去?” “想进肯定能,可是你得睡觉,睡饱了想怎么我都陪你,好不好?”顾沨在他臀上捏了一把,“我老婆最近是有点欲求不满了。” “血气方刚的年纪,有点欲望很正常。”林榛理直气壮,突然有点遗憾,“如果昨天没什么员工大会,我们是不是已经在温泉山庄为所欲为了?” “为所欲为这个词用得好,”顾沨抬手捏住林榛乱动的手,举过头顶,压着,“还是想要的,对吗?” 林榛动不了手,抬下巴蹭他,偶尔能感受到顾沨细碎的胡茬,蹭着跟挠痒痒似的。 他在笑,眸子在明媚的月光映衬下亮晶晶的,圈了一汪就要溢出来的笑意,诱人怜悯。 顾沨毫不掩饰盯着这双漂亮的眼睛看。 他承认,高二那年少年的春心萌动是因为林榛的脸,因为林榛当时在打羽毛球,脸颊微微泛红,鬓角有汗,他当时特感叹,学校有这么漂亮的脸吗?怎么读了两年他都没察觉。 他和程耀说喜欢林榛,因为他很特别,可一开始哪能知道有多特别,不过是见色起意,慢慢发现了闪光点,接着一发不可收拾,自拔不能。 林榛呼出一口热气,一字一顿诱惑他,“要,憋,死,了。” “睡觉。”顾沨吻在他眼睛上,什么念头都暂时压了下去。 林榛就是兴奋得睡不着,可又没出息得不行。后来耍起无赖想听故事,编得也好真实的也罢,就当听着顾沨的声音睡。 次日中午,顾沨给林榛留纸条回公司了,桌上放了午餐加上一碗白粥。昨晚也没干什么实质性的大事,但林榛腰疼,站在餐桌前揉了一会儿才吃饭,边给顾沨打视频。 没接。 林榛磨蹭吃完收了碗筷,一点半要去公司,他换了一身相对舒适的暗色系穿着,带上包出门。 志兴周末没什么人,有几个赶进度加班的在里面,看脸色想一夜没睡。林榛轻手轻脚把包放到工位上,上楼找安总领任务。 安总似乎在开线上会议,秘书小姐也没看到,林榛礼貌没敲门,退到七八米远的阳台,趴着台面晒太阳等着。 这几天的珒城好得没处挑,不刮冷风不下雪雨,从早到晚温柔的太阳。以前周末无事,顾沨在这样的天气会陪林榛上出租屋的天台晒太阳,什么都不做,只是专心地晒太阳。 一片照下来的温热笼罩着两个各怀心思的人,无声进行着一场浪漫的约会。很美好。 等空闲了他还要邀请顾老师陪他再去那个天台上晒太阳,回顾青涩又甜蜜的回忆。 十分钟左右,秘书小姐上来,抱着一箱资料,林榛见状主动迎上去,道:“我帮你吧。” 秘书小姐可能真的吃不消,连连和他道谢,把箱子稳稳地递给他,揉着酸涩的手腕,问:“怎么不直接进去?” “安总在开会,我想结束了再进。”林榛陪她走到门口,发现安总已经结束了会议,此刻正在看手机。 秘书让他把箱子放在办公桌桌角,又道了几声谢转身去倒水。 安闻发完消息收了手机,示意林榛坐下,开口还是问:“你和家里人商量得怎么样了?” “商量好了,我决定去。”林榛顿了一顿,“安总有没有具体出发的时间,我想在那之前准备准备。” “三月十号吧,”安闻说:“我三月十号回去,你们和我一起。” 林榛在心里默默算时间,就算他过年回庆城和他哥一起过年,再回珒城也还是有很多时间能和顾沨一起。 没有他想象中的慌忙,所以现在如同赚到一般开心。 安闻见他勾唇笑,饶有趣味问:“笑什么?” “没,没什么。”林榛收了笑,说:“能去总部学习,挺开心的。” “你好好表现,这次去的不止你,还有其他三个,他们实力都不差啊,你要有危机感。”安闻让秘书把自己的茶换成咖啡,继续道:“这次学习有留在温哥华的可能,你应该听说了吧,多伦多的总部要挪到温哥华,新地方当然要注入新鲜的血液,你说对不对?” 林榛和他讨论不了这个话题,但这方面他细想就能懂些。一般的公司总部不会轻易挪动,除非出现问题,安总想注入新鲜血液,怕是志兴改朝换代有有异心的元老要清理。 林榛懂了也装不懂,点头道:“安总会给新人机会,是个好老板。”林榛自知没本事留在总部,学习归来回到珒城,或许可以升职涨工资!还是赚了的。 “一会儿你和我去开会,最好把内容记下来,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安总抿一口咖啡,“会议结束还有个酒会,我也带你去。多认识一些人,扩展人脉对你以后有帮助。” “好,谢谢安总。” 林榛从楼上下来,习惯性打开电脑,发现无事可做又关了。看见顾老师弹过来的视频,念着有同事在加班,他拿着手机去走廊接。 顾沨看看他身后的环境,问:“回志兴了?” “我昨天忘了说,老板今天让我两点过来,我以为要加班,”林榛一顿,“其实和加班大差不差,跟着开会做记录,还要参加一个酒会。” “怎么成小助理了?”既然也是酒会,顾沨看眼桌上的邀请函,问,“地点在嘉南吗?” 珒城有名的五星级酒店。 “这个我们老板没说,”林榛问:“沨哥为什么说在嘉南?” “因为我也有个酒会,地点在嘉南,给你打电话就是报备一下,可能会晚一点回去。” “不会这么巧吧?”林榛有点想笑,“如果真那么巧,我还挺好奇,没见过顾总谈工作的样子,好新鲜。” “你就不怕我看你跟别人站在一起吃醋吗?” “沨哥不会,”林榛故意眯着眼睛笑,拉近手机屏幕,“我在工作啊,给沨哥解锁一下,工作的林榛也很迷人。” 顾沨笑,“是吗?在期待了。” 林榛看眼时间,说:“还有五分钟,我就要去开会了。” 顾沨亲了屏幕一口,“那你结束,知道酒会地址了和我说一声,如果不在一个地方,我还真不放心你。” “我还能被吃了?” “吃倒不至于,但是榛榛啊,酒会免不了酒,你那点量,没跟别人说两句就趴了。” 事实如此,林榛辩无可辩,听他说几遍‘我爱你’满意挂断视频。 秘书小姐提醒林榛先去会议室,最好带上电脑,林榛特老实地还带了纸和笔。 秘书小姐默默说:“安总的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只是比喻,不是真的要你用笔写下来,如果真用手写,你怕是跟不上说话速度了。” “这样,”林榛把笔放回笔筒,“为什么安总不让您去啊。” 林榛有疑就问,会议记录确实不是他擅长的,听着简单,对第一次上手的人来说必定手忙脚乱。 秘书被他的‘您’字称呼得别扭,自我介绍道:“我叫Дnaha,中文名叶娜,你可以直接叫我叶娜或者叶秘书。”她接着解释林榛的疑问,“将来你到了总部,还要参加今天类似的会议和喝酒会,这也是学习的一方面。安总有意带你。” 这个秘书说话的时候永远带笑,扎着高高的马尾辫,整个人精神又干练,却没有一丝严厉的压迫,因为她的笑反而平易近人。 林榛忙着去会议室,抱着笔记本上楼。会议的主讲人不是安总,林榛坐在他旁边,一边听一边记录。 有一点别扭的是,安总的视线很多时候都落在林榛的电脑屏幕上,这让他有点不自在,就像考试的时候,监考老师走下来站在你旁边看着你,一个一个地填上答案。太恐怖了。 林榛全程大气不敢出,还好记忆力强,即便那位不认识的领导说话有些快,他也能大致意思不差地在电脑上敲出来。 安总看着看着却笑了,点点他的屏幕,在他耳边轻声说:“这种‘好,那么接下来’的转折不用记,可以再简略一些。” 林榛默不作声挪开脑袋,删了那句话,小声回道:“前面的我都记了,这份记录我晚上带回去修一修再发给您?” “行。” 一个小时的会议,林榛如坐针毡,也发自内心佩服叶秘书,怎么能安然地在安总眼皮子底下工作这么多年…… 还是不熟的缘故,要把安总换成顾总,林榛能躺在他身上记! 他摸清楚了地址,在嘉南。就是有那么巧的事情,坐上安闻的车,林榛抱着手机给顾沨发微信。 林榛:「沨哥,地点是嘉南酒店。」 顾沨:「出发了吗?」 林榛发了一个表情包,一个坐小摩托的hellokitty:「在车上了。可我今天穿的是那件黑色的毛线衫,好丑,不能和你相认了(﹏)」 顾沨笑:「不丑。你当众喊老公我也大声答应!」 林榛面热:「顾沨你疯了。」 顾沨:「我到嘉南了,来门口接你?」 林榛:「我得和我老板一起,沨哥你先进去等我,一有机会我就来抱抱你。」 顾沨:「好。」 林榛收了手机抬头,从后视镜发现身侧的安总正在看他,他不好意思侧脸,问:“怎么了安总?” “林榛你是珒城本地人?” 林榛:“是,但我在庆城待了九年,今年八月份才回来的。” 安闻知道是工作原因,点头说:“高中在珒城,大学在庆城。学习一定很不错。” “也没有,有点像…笨鸟先飞,不瞒安总,我读书就是那种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的人,题海战术,一张卷子反复看。” “有耐心啊,这是好事。”安闻说:“我蛮喜欢的。” 作者有话说: 被锁第53章 ,我解了一天审核都不给过,所以晚上魔改了放上去,明天才能解了…… 第56章 亲一个? 林榛有点接不住这句话,所以用万能的谢谢结尾。 安闻说话的时候喜欢看着别人的眼睛,不犀利,没有那么大的压迫感。但可能彼此不熟悉,林榛只要抬眼就会对视上,莫名怪怪的。 林榛实在不好意思长时间被一个陌生的人盯着看,拢了拢衣服靠着椅背,说:“安总我能睡会儿吗?昨晚没睡好。” “睡吧。”安闻让司机开点暖气,说:“能睡个十来分钟,到了我叫你。” “谢谢。”林榛抱着胳膊,面朝车窗另一边,闭上眼丝毫没睡意,但这样背对着他整个人舒服多了。 一路挨到酒店,他跟在安总身边递请柬进去,一整个厅布置得相当正式,红毯鲜花,光是艳丽华丽的礼裙就能将档次提高不少。 林榛把自己当成安闻的助理才不至于进门就尴尬,小声问他:“待会儿是全程需要跟着安总,还是……” “跟着吧,我给你介绍几个人。”现场有音乐声,安温说话需要凑到林榛耳边讲才能听得清。 “您应该和我说是这种场合,我穿得有点随意了。” 安总打量他,遂说:“我觉得很不错。这有什么关系,怎么舒服怎么来,不用有负担。” “嗯。”林榛边听着,眼睛在大厅里转,四处找他的沨哥。受邀到酒会的人实在太多,林榛看了两圈都没找到人。 来人大多穿着隆重,像林榛这么随意地穿着打扮一眼望去,还真没有。他站在安总的身边有点格格不入。但转念想,反正谁也不认识,没必要觉得害羞。 悄悄打量他的名媛淑女还当是哪里来的富家公子,真正的富家公子确实会随意些,犹豫要不要主动敬酒认识认识。 服务生端来托盘,安闻拿了两杯香槟,一杯递给林榛,“我还不知道你能不能喝酒,酒量怎么样?” 林榛如实回答,“酒量不行,喝一点容易醉。” “酒量是练出来的,喝多习惯了就不容易醉,”安闻带他往左手边走,那里有坐的地方,一堆西装革履的男人已经坐在那说话聊天了。 深绿色西装的男人见安总过来,提醒身边的人说:“哟,那不是志兴安总吗?快腾个位置。”他说着,也没让别人腾,自己就站起来了。 看样子应该是熟透了的,能和一年回来一两回的安闻认识怕是老友。两人握手寒暄,安闻没急着坐下,先和身旁的林榛介绍道:“这位是菱芳集团的纪城,纪总。” 纪城抬起酒杯,林榛连忙带笑迎上去,稍稍矮了半截,礼貌道:“纪总好,我是志兴的员工,林榛。” “你好你好。”纪城杯里本就没剩多少酒,仰头一口喝干净了。 见状,林榛默默捏紧了酒杯,喝半口实在合适,一鼓作气跟着全喝光了。 纪城笑了几声,是单纯觉得有趣,放下酒杯,没管当没当着林榛的面,直接问安闻:“男朋友?你们公司的?我记得志兴不是不许办公室恋情吗?你还带头破坏规矩。” “怎么就办公室恋情了?”安闻没有否认男朋友这个说法,模棱两可道:“真在一起了,我肯定不会让他为工作辛苦,养着就是了。” “这是还没在一起?”纪城觉得万分稀奇,“突然就变得纯情了。” 林榛在旁边默默听着,觉得他们的这话有点不对劲。在之前就听说安总每年回来都带一个新的对象,私生活一定不怎么样,轻易被误会情有可原,但不能一直被这么误会下去。 除了他们二人,边上还有许多人听着,林榛觉得有必要发声解释,连忙委婉地笑道:“纪总还是别开玩笑了,我和安总是普通的老板和下属关系,万一安总听了不开心,回去就给我裁了,我才是冤枉啊。” “还只是普通的上下属关系啊,”纪城意味不明地笑,肩膀杵一杵安闻,“听到没有安总,人家已经强调是普通关系了。” 安闻抿一口酒,视线自然而然落到林榛脸上,说:“不普通啊,林榛在公司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将来在生意场上,他可能会对上你,到时你就知道了。他年纪不大,再好好培养,以后会更优秀。” “我懂,我懂,好好培养。”纪城都懂,有些话点到为止,他又介绍了各个领域的总监经理分别给林榛认识。 安闻在他们让出的沙发上坐下,偶尔回答几句旁边的人的话,大部分时间还是看着林榛,模样的确有一点带新人的味道。 林榛挨个在心里默默记名字,所在公司以及职位,来一位敬一位。喝得有点想吐了,悄悄瞄一眼坐下的安总。 安总视若无睹,看样子想让林榛亲自开口。林榛不愿开口,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他有意保持距离和分寸,有些玩笑他并不想开。 送走一位设计师,林榛和众人抱歉大步去卫生间。 他脸有些热,冲了个冷水脸,摸手机出来把刚刚介绍的人一一记在备忘录里,顺便发消息问顾沨在哪。 出来时安闻在门口等他,望着他的脸,问:“感觉怎么样?” 林榛如实说:“有点晕。” “你刚才喝得有点急,不是每个人敬你酒都得全部喝完,这样酒量好的也受不了啊。”安总带他去酒水区,倒了一杯醒酒茶。 他说:“刚才那些都是我熟悉的朋友,你认识一下不是坏事,以后在工作上遇到什么问题不懂的,可以找专业的人问一问。” “谢谢安总,我记住了。” 抛开别的不谈,他觉得安总是有心带他这个新人的,否则刚才也不会放手让他自己来应付, 这是学习应酬最有效的方法,他们这一行应酬避免不了,与其一味地待在舒适区,不如早点锻炼出来。 如果有一天,他能和沨哥能够站在同一高度,共进退,林榛就满足了。 原生家庭带来的自卑深入骨髓,他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承受所有的不求回报,也想自己能够值得顾沨的喜欢。 这个前提是,林榛对自己满意。 归根结底还是他太贪心了,总想努力得好一点再好一点。 林榛在愣神,安总以为他饿了,带到摆放点心的桌前,说:“吃点东西垫垫胃吧,今天喝得差不多了,别喝杂,容易醉。” “好的,安总。” 又有认识的人远远和安闻打招呼,林榛听到了,心里有点不想跟着,至少在他们寒暄的时候,林榛不能像个傻子杵在旁边。 他拿盘子挑点心,安闻陪了一会儿,等林榛拿完带他去另一边的休息区坐着吃,自己则拿了香槟,和许久不见的友人叙旧去了。 林榛趴桌上慢慢吃小蛋糕,摸手机看顾沨有没有给他回消息。 还是没有,他有点落寞按黑屏幕。 只听到玻璃杯落在桌上的脆响,林榛以为安总又回来了,下意识抬头。 顾沨理一理西装在他身边坐下,“没吃晚饭?” “吃了,不多,都消化了。”林榛歪头看顾沨今天的打扮。 是禁欲系。 黑色西装三件套,内搭直条纹衬衫,腕表是唯一的点缀,简单不失贵气。手长腿长,腰身比例好,称得这身衣服也格外的修身。 他用嘴型夸顾沨帅,顾沨揉一揉他桌下的腿,“你们老板这么年轻啊?” “顾总跟志兴合作过,难道不知道?” 顾沨说:“我那会儿见的是安老总,没想到这么快退位了。” 和林榛先前的猜想不谋而合,但别人的事情他还是不妄议得好,视线又落到顾沨脸上,“我待会儿想和你一起回去。” “累了?”顾沨想摸摸他的脸,想着在这种场合,林榛会脸红就算了。 他自己无所谓,甚至想把林榛直接介绍给他的商业伙伴,总拿顾太太当挡箭牌,今天真人到场,不能介绍真的太可惜了。 “沨哥你难道不想带我一起回去吗?”林榛说话的音量始终很低,摊开桌子底下的手。 顾沨会意,和他十指交扣,“我很被动啊,顾太太想和我一起回家,我肯定乐意,这不一直在等你开口吗?万一你晚上还有别的事,我被拒绝了,该多伤心啊。” “安总有司机,我和他又不顺路。酒会结束我得自己回家,如果顾总也和我不顺路的话,那我就只能自己打车了。”林榛继续趴在桌上,侧着脸看他,“我还没见过你这么这么正式的模样,和顾老师的形象有些出入,大开眼界了,很满意,好喜欢。” “喜欢这身打扮?” “不,喜欢这身打扮的顾沨。” “榛榛变了,变得有什么说什么。我也很喜欢。”顾沨看眼时间,捏捏他的手指,“你快再多吃几口,我带你简单约个会。” “忙里约会?好!”林榛起来把才吃一半的蛋糕全都塞嘴里,就着一杯果汁咽下去。 他松开顾沨的手,欲盖弥彰地保持了半米距离,礼貌道:“顾总,请。” 顾沨拿他没办法,又不能直接拉着人走,一路真就和他保持距离到二楼,换乘另一边的电梯,一直到酒店的天台。 顾沨脱了西装外套披在他身上,“这里风特别大,看一会儿咱们就下去。” 林榛缩了缩脖子,看样子并不想这么快下去,找了个背风的地方靠着,“没风了吧。” “没了,”顾沨点点他的鼻尖,环着他的腰,一起靠在护栏上。 他们迎面是一条江河,对面是闪烁霓虹的高楼大厦,水面的倒影像一幅活灵活现的画卷,随着水波荡漾一圈圈放大如梦似幻。 “顾老师带我来看夜景啊,”林榛欣喜,感叹道:“公园对面就是江,咱们以前读书的时候常常路过,当时怎么没觉得这么美呢?” “没觉得吗?我当时觉得还挺好看的” 林榛纠正说:“我是没顾得上风景。” “光顾着我了?” 林榛抿唇笑,“也许吧,你让我分了好多神。” “对不起,我下次注意。”顾沨再看一眼腕表,忽然说:“你也请注意,马上有一场烟花秀,别再错过了。” 他的话音落,第一束烟花窜到空中,炸开落下漫天流萤,香槟色转瞬即逝,紧接着一整排升空,此起彼伏的烟花披着各色外衣,最绚烂的姿态绽放。江河对面的霓虹被映衬得更加夺目。 林榛带笑的眸中亦是五彩斑斓,光听声音就热闹得像过年了。 裹着他的人手臂紧了紧,此起彼伏的响声中,顾沨贴在林榛耳边,“好不好看?” “好看,”林榛问:“沨哥你怎么知道有烟花秀?” “菱芳集团的周年庆,酒会就是为了宣传巩固他们的企业形象,节目单上有这个烟花秀,还请了明星,不知道有没有榛榛喜欢的。” 林榛笑着说:“太可惜了,我没追星。” “也是,追我就够了。” “有趣的顾沨。”林榛真诚评价,过会儿问,“菱芳的纪总和安总关系是不是很好?” “这个还真不清楚,纪城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我想,和他合作过的关系都好吧。” 林榛问:“这么说来顾总和他的关系也很好?” “算不上,我爸和菱芳接触多一些。说实话,比起顾总,我更喜欢你叫我顾老师。” “沨哥不喜欢这些我知道,我也不喜欢。”林榛叹了一口气,“沨哥你觉不觉得我是个比较内向的人,今天这种程度就能把我忙得晕头转向,我脸都笑僵了。” 顾沨听了只想笑,抬起一只手揉了揉他的脸颊,“我们榛榛今天认识了多少人?” “大概有六个,还有一个是服装设计师,其实从她的穿着打扮我就看出来了,不是模特就是设计师。” “有幸观摩林榛的成长,未来真让我拭目以待呀。”顾沨扶着他的肩膀转过来,让他面对着自己,“难得这么好的气氛,亲一个?” “烟花不停你不停。” “行。” 两人的语气就像约定明天去哪儿吃饭一样寻常。顾沨贴着他的唇,不轻不重咬了一口。漫长的教学中,林榛也终于学会了主动回应。 五分钟后,断续的烟花秀结束。顾沨拥着他赖了一会儿,再结束,林榛的唇微微红肿,他自己舔了舔,“你这么用力干嘛?” 顾沨无辜说:“爱之深。” 林榛抬手揉了揉,仿佛这样就能消肿。关键顾沨还在笑,他就知道这人一定是故意的。 兜里的手机响了两声,接着来了电话。 顾沨帮他拿出来,一看屏幕是安总,眉毛一挑,把手机给林榛。他则埋头,在林榛接电话的间隙,给那片光洁的脖颈种了一颗粉色。 林榛哼了一声,推不开顾沨,强装淡定和听筒里的人说,“不好意思安总,我在外面看烟花,马上过来。” 顾沨用了点力咬,林榛推不开就抬手捏他脸,挂断电话捏得更重了,“顾沨!” 顾沨摩挲着那一块颜色加深的印记,“安总男女通吃不是秘密了,你又生成这样,你老公我很为难啊…” 作者有话说: 用加更来告诉你们,53章解锁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普天同庆! 第57章 就求婚了? 他说得可怜兮兮,表情也是。林榛不仅不想笑,还有点认真了。 他想起刚才被纪城误会开玩笑的那些话,万幸没被顾沨听到,不然顾老师现在的可怜兮兮就不能是装的了。 脖颈上的痕迹衣领挡不住,一时半会儿也消不下去。他非但不怪顾沨,甚至凑过来又亲了他一下,说:“我下去找安总,一会儿你走一定一定得等我啊,我要和你一起。” “你不说我也会等。” 顾沨带他一起下去,到大厅分道扬镳。林榛仍旧坐回刚才吃点心的休息区。安闻接到电话不大会儿过来,看样子有些醉了,步子没有刚来那会儿稳当。 林榛非常又眼力见,另一面帮他倒醒酒茶,撞见正在那边和人说话的顾沨,两人对视但没说话,走时林榛又多看了他几眼,露出牙给他笑了一个。 就是这个背影,顾老师怎么看怎么不舒服,特别是,这个背影留给他的原因,是因为要去别的男人那。 顾沨强行坚持了大概一分钟,偏头和助理说了几句,接着往休息区这边来。 安闻只是看着醉,实则神志清醒。他脱了西装外套放在手边,低头回了几个微信消息。林榛返回来的时候,他正在打电话。 林榛放下杯子安静等,前后一分钟不到,安总挂了电话,拿起林榛带过来的茶喝了一口说才说谢谢。 他说:“林榛啊,我其实半个月前就回国了,那几天见过你几次,好几次我走的时候你还在加班,你们部门经理说你能吃苦,是个潜力股。” “啊?”林榛知道经理有可能会夸他,没料到安总早几天就见过他 那段时间旷班的次数多,加班的次数也不少,具体哪天实在想不起来。 林榛说:“安总是想提前看看员工的工作状态吗?” 林榛一下想通了,为什么安总第一来既开会又找员工谈话,原是提前几天就把内部情况摸清楚了。 这样一来哪些人努力,哪些人爱摸鱼不是一看一个准吗…… “也不能这么说,就是心血来潮想看看你们最真实的工作状态,要提前说了,大家都有准备,我还看什么看?”安闻解开衬衫手袖的扣子,活动活动手腕,说:“我没看上去那么苛刻,还是挺公正的一个人,等你去总部学习,你就知道什么叫做暗箱竞争。” 两人正说着话,顾沨大步迈过来,面上含着笑,直接在林榛身旁坐下,面向安闻,道:“原来安总在这,一年就难得回来一次,怎么能不喝一杯?” 他和安闻不熟,只有过几面之缘,上一次认识大概就在这样的酒会,那时候还有别人在,他们只能算点头之交。 安闻诧异:“顾总?” 他捡起才放下的酒杯,但里面已经没酒了,林榛立刻抬手叫服务员送一杯过来。 接过酒,安闻客套说:“刚才我才是真的找了一圈没看到顾总,还以为你没来。” “怎么会不来,纪总诚心邀请的周年庆,就算没时间,推了事情也要来。我刚上天台看烟花去了,安总看了吗?菱芳花了不少心思的烟花秀,看着很不错。” “从窗外看到一点,确实不赖,看得出花了很多心思。”他注意到始终沉默的林榛,怕凉着他觉得尴尬,主动帮忙介绍,“林榛,这是顾沨,顾总。” 林榛不知道顾沨要闹什么幺蛾子,暗暗给他空了两秒钟。顾沨果然主动接了这句话,说:“我和林榛认识,高中到现在好多年了,不用安总介绍。” 安闻更诧异,“认识啊?” 林榛点头,“对,很久以前就认识。” 就是这个点头的起伏,安闻好巧不巧捕捉到他脖颈上的红痕,首先想到的是蚊子咬的,可看到顾沨的视线也在那里的时候,隐约猜到些什么。 刚才还想问林榛是不是吃了辣的东西,嘴巴怎么通红,现在他问不出口,但仍然有怀疑。 “老早以前就听说顾总和太太很恩爱,今天没一起来吗?”安闻问。 “消息传得这么远吗?多不好意思啊,连安总都知道了,”顾沨毫不掩饰,大方道:“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老婆奴,他今天来了,工作原因才没能一路来,是吧榛榛。” 林榛就知道,顾沨只是表面上的淡定,骨子里还是那个特小气的男人。 他们高中刚在一起的时候,有女孩跟林榛表白,顾沨表面看着没事人一样,却有意无意当着人家女孩的面,一会儿握着林榛的手搓一搓,问他冷不冷。一会儿脱外套给他套上,摆明了要用实际行动告诉别人,林榛是他的。 已经说到这种份上,林榛也没瞒着的必要,沨哥没安全感,解决这件事是首要。 林榛说:“安总,顾沨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啊…” 在安闻沉默的几秒钟,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就算是惊讶,这个惊讶也没有维持多久,他笑道:“原来是这样,那我刚才的介绍显得有点多余了。” “我家林榛脸皮薄,工作起来绝不谈感情相关的事,安总不知道也正常。”顾沨客气道:“林榛昨天回家还在和我说你夸他了,谢谢安总对他的照顾了。” 短短几句话,把安闻堵得不知道说什么。有一点非常的明确,他们两人确实是在谈恋爱,并且刚才的烟花秀,大概率是一起上去看的。 他保持一贯的优雅说不客气,放下酒杯说:“今天喝得有点多,我就不继续喝了,要不这样,顾总,有时间咱们约顿饭,我到三月十号都有时间,主要是看你。” 顾沨:“都行,我家就在珒城,敬地主之谊,我来请客。” 林榛也没觉得安总对自己有那种乱七八糟的意思,就算男女通吃,喜欢他的人一抓一大把,没必要也不会看上他。 可他默默听着二人对话,总觉得有两道无形的闪电在他二人眼神之间来回窜。 顾沨继续说:“林榛昨晚没睡好,我看这边也差不多了,我就直接带他回去了?” “行。” 三人一同从酒店出来,林榛小跑着先去安总的车里拿自己的东西。 安总则不急,和顾沨站在酒店门口,视线落在林榛的背影上,说:“他给人感觉就像没谈过恋爱的大学生,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他的能力不行,只是外貌给人带来的错觉。” “是生得有点显小,不过也确实没谈过什么恋爱,我们是彼此的初恋,没见过那些花里胡哨的。” 安闻隐隐听出他的揶揄,笑道:“那你下手也够快的,他都没机会多谈几段恋爱成熟自己,直接落在你手里了。” 顾沨皮笑肉不笑:“我并不觉得一定要谈过几段恋爱才算成熟。” 安闻点头,“每个人的看法不同,你有问过林榛是怎么想的吗?” “还真没问过,回去就问问,谢谢安总的关心。” 林榛小跑着回来,可能刚才喝的酒现在才开始上头,脚步轻飘飘的,顾沨迎上去牵着他的手,等他和安总打了招呼两人才上车。 两人在后座,林榛把电脑包放在副驾驶,然后迅速倒回来窝进顾沨怀里,“外面好冷啊沨哥。” 顾沨搓搓他的肩膀,“昼夜温差很大,出门不能看中午太阳大就穿这么点,为晚上也考虑一下呀。” “我以为是加班,想着在公司加完班你直接来接我了,没想到来这儿。要知道是这儿,我也弄一身西装来穿。”林榛仰着下巴看他笑,“顾老师还没看过我穿西装吧?” “没有!结婚的时候穿,多穿几套,让我看个够。”顾沨不知从哪里把戒指摸出来了,握着林榛的手,顺利套在无名指上,“戴好了。” 林榛撑开五指,挪到眼前看那枚戒指。戒指不偏不倚正好挡住他无名指上那一条蜿蜒的疤痕,戒身中间有一颗亮闪闪的钻石,不大,正因如此这枚戒指才别具味道。 顾沨以前夸过他的手好看,林臻一直不以为然,现在这么看着,还确实挺好看的。 顾沨说:“我是真的想不到,有人珍藏一枚草戒指,能、珍藏了快10年,你说他是抱着什么心态藏的呢?” “那我给你分析分析?”林榛稀罕顾沨给他戴的戒指,看了又看,边说:“也许有特别的意义,那枚草戒指是他喜欢的人亲手给他编的,你说这谁舍得丢?”他故意问顾沨,“你舍得吗?” “当然舍不得。”顾沨回忆道:“是深棕色的盒子,时间太长,草茎都脆了,所以用塑料膜封着,愣生生摆成了标本,好用心啊。” 林榛这才反应过来,从他怀里出来,“你什么时候偷看我的木盒子了?” 顾沨说:“合照,手表,干玫瑰,还有一本日记本。我以为日记本里应该写日记,怎么只写名字呀?还都是顾沨,顾沨这个名字很特别吗?” “沨哥……”林榛有那么几秒钟不想见人了,抬手无力地捂住脸。 这些小秘密怎么都被顾沨知道了,他没有一点尴尬,就是特别害羞,他珍藏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顾沨不许他害羞,把手掰下来,在身前禁锢住了,说:“这没什么,我看都看到了。草戒指是第一次睡在你家那晚,自己从你兜里掉出来的。其他几样是帮你搬家的时候,从你房间不小心翻出来的,我非常贴心地又给你放回去了,没发现吧?” “那你现在说出来干嘛?” 说顾沨幼稚一点也没冤枉他,林榛也忍不住想幼稚,说:“你比我更上一层楼,有胆子跟家里人说结婚了,撒谎精!” “我不是正在实践吗?这哪叫撒谎,顶多算提前通知喜讯。”顾沨继续道:“还有一件事,你家哪里都能翻到零钱,这点小毛病是真的一点都没改呀。”他说完就笑,一点不给林榛留面子。 以前上学那会儿需要交手机,林榛是个丢三落四,又特别爱掉钱的人。这时候零钱存在就必不可少,为了让自己随时都能从家里翻到钱,林榛喜欢在房间各个角落藏钱。 顾沨知道后,就在他房间的各个角落放钱,有段时间导致林榛的私房钱越花越多,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记性差忘记什么时候放的了… “沨哥…”林榛最后一点脸也没了。 “我和你差不多,我也有个习惯,就是喜欢兑零钱,然后放在家里,不花一直放着,好在,终于等到那个会花零钱的人了。”顾沨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说,“榛榛,咱抽个空结婚吧,嗯?” 林榛耳朵听得发麻,用同样小声地语气凑过去,问:“就求婚了?” “算不算?”顾沨有点自我怀疑,“那找个浪漫点的地方再来一遍?” 林榛也不确定了,“气氛在了,就现在?” “和我结婚?” “行。” 作者有话说: 二狗:委婉一点吧就。╭(°a°`)╮ 某情侣:嘘,吵到我们谈恋爱了。 第58章 一回生二回熟。 志兴组织的团建由于种种原因一推再推,原定周二,后来拖到周五,第三次群里通知改时间的时候。林榛已经在收拾回庆城的行李了。 直接不去肯定不行,他抱着手机斟酌了好久,删删改改敲出一段文字,发之前把这几行字给沨哥看,“你也是老板,你的员工发这样的消息给你请假,你什么感觉?” 顾沨仔细念了一遍,说:“你如实说的就没什么问题,况且是他们推时间在先,去不了不能怪你呀,发吧。” 林榛觉得有道理,给经理发了过去,随即放下手机继续缠着顾沨。 他明天中午的飞机,现在才慢吞吞收拾行李,主要是顾沨帮他收,林榛在一边帮倒忙,吵他。 “你在珒城乖乖等我回来,给你带庆城好吃的。”林榛揉乱顾沨的头发,就像在玩一个温顺听话的大狗狗。 顾沨把手里的防城袋暂时放下,怕他乱动摔着,一起往床上倒,“闹我一下午了,是谁舍不得?” “是我。”林榛望着他的眼睛,“沨哥,是我舍不得你。” “去一个星期,掰着手指头数也没几天,”顾沨轻捏他的脸,“你要一直这么黏人就好了。” “沨哥”林榛深深叹了一口气,“我上次和我哥说了,他知道我在和你谈恋爱,电话里还听不出来他是什么想法,我哥虽然对我好,但是个非常传统的人,我怕他因此对你有别的看法,亲自先去探探风。” 顾沨嗯了长长一声,说:“你哥啊,他给我打过电话。” “什么?”林榛腾一下从顾沨的怀里退出来,显然被着突如其来的消息吓着了,“我哥他什么时候联系你了?他和你说了什么?” 顾沨把人拉回来,“这么紧张干嘛?” 林榛哪里是紧张,明显是怕了。因为他的事,顾沨前前后后遭受了多少冷嘲热讽,严凤娇的,王建伍的,如果到现在再加上一个他哥,林榛会自责难受死。 顾沨家家庭氛围好,从小到大生活在父母的关爱中,打骂舍不得,哪里经历过这些 顾沨见他确实在担心,连忙解释说,“联系方式我真不知道你哥是从哪里问来的,他那天大概是喝醉了。” 王绛喝酒就是在林榛和他说完这件事情的当天晚上,他恍惚了好久,说不上什么感觉。 小区里经常带他女儿玩的那个姑娘是珒大毕业的,他麻烦这个小姑娘帮忙问,网上问了一圈才终于找到顾沨的电话。 他怕顾沨不接陌生电话,在打电话前先发了条短信:您好,顾教授。我是林榛的哥哥,王绛,希望没有打扰到您。 那天晚上顾沨讲故事才把林榛哄睡着,确实有点晚,但看到这个短信后,他仍旧轻手轻脚起来,到客厅主动打这个电话。 开头谨慎的两个字:“你好?” “顾教授啊”王绛憨笑几声,语速不快,接着说:“你看都这么晚了,还打扰你,实在不好意思,如果忙着休息了,我明天说也行。” 王绛醉了也有点紧张,无论如何对方是个老师,他这见老师就紧张的毛病和林榛一模一样,多大了都改不了。 “没事,我不忙。叫我顾沨就行。林榛喊你哥,我这里就跟他一起喊哥吧。”顾沨语气言谈无不显露着大方。 “好,可以可以。”王绛因为他这声哥,瞬间轻松了不少,“今天小榛跟我说,你们在谈恋爱?我这个人吧,生在小地方,之前也没听说过两个男人在一起谈恋爱,今天给林榛的反应似乎有点大了,他心里该不好受了。” 王绛思来想去就是这件心里过意不去,林榛这个弟弟在他心里是极其理智的,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林榛愿意主动开口坦白这件事,一定做足了准备。他们两兄弟和别人不一样,同父不同母,王建伍死后,他们算是相依为命。当初王绛谈恋爱要娶老婆,林榛是出谋划策的那一个,他们彼此就没见过外。 他纠结的是,刚才那通电话会不会让林榛多想 顾沨听他说到这一半,心也悬着,好奇他给了林榛什么样的反应,林榛的心多脆弱,王绛又是他生命中那么重要的一个人,如果也反对的话一定会很难过。 王绛:“我真不是那个意思,反正就是两个人看对眼,互相喜欢上了,只要觉得对方好,在一起就没什么好说的……我就是想和你说,我没反对你们在一起,小榛愿意和我说,是在乎我的看法,这个电话原本该打给他,可我转念一想,打给你可能效果更大。” 顾沨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你放心,我会和林榛说,他刚才看上去并没有多不好受,哥你不用担心。” “嗯好,”王绛拟定好,想说的都说完了,可他犹豫着迟迟没挂断电话。 顾沨也没挂断,说:“其实我和林榛高中的时候就谈恋爱了。后来后来他就走了嘛,然后就是这么些年。我希望你是真的能放心,我心甘情愿等他这么多年,真只是一时兴起哪能撑得过这九年。” 顾沨:“这种感觉不好说,可能有点俗,林榛在我心里就是绝无仅有,无法替代,不是和个人就不行。哥,你会怕他跟我过得不好,我都能理解。林榛从前经历的种种我都知道了,他的性格,生活习惯我都很了解。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好好对待他。” 王绛听得不好意思,他觉得自己有种有种在逼别人发誓承诺的感觉。 他以前偷偷去珒城看林榛,顾沨这个人也见过几次,只是远远看着就知道他对林榛很好,只不过当时,王绛以为他两个是特别好的朋友,没往这方面想。 顾沨说:“我等了很久才终于把他等回来了,如果哥你不同意的话,我想我也不会放手。” 王绛听得心虚,连忙解释:“没不同意。”说完他顿了几秒,如释重负说:“小榛的人生就没由他自己选择过,那后半生就让他自己来吧。” 王绛说过的这些话,顾沨并没有一五一十地告诉林榛,而是半开玩笑道:“你哥让我好好照顾你,他说如果照顾不好就把你收回去,不让你跟着我了。” 林榛脸色变了变,有点怀疑:“我哥真这么说的?” 顾沨点头,林榛捂脸,他哥好像是会这么胡乱嘱咐。 林榛:“怎么听着怪怪的,姑娘才要好好照顾吧,我这么大个人,不一定非得沨哥照顾” “是不一定,可是我想照顾你啊,”顾沨带他从床上起来,继续收拾行李,“庆城的冬天比珒城冷得多得多,降了大雪,给你收了好几件厚衣服。羽绒服棉服放在箱子里太大了你不方便拿,我直接给你寄过去。” “嗯,”林榛从床上滑下来坐在毛茸茸地毯上,稍微翻了翻箱子里的东西,每一样都收得井井有条,用各色的袋子分类装好,林榛如实评价:“顾老师,你有当妈妈的潜质。东西收放整齐,还分类,太周到了。” 袋子是防窥的,半透明看不清里面具体是什么东西,顾沨怕他找不到东西,在袋子表面贴了便签,标明里面是些什么。 “还有那个包你随身背的,像护手霜充电器水杯都在里面。”他给林榛制止床头柜会上的帆布包。 收拾得差不多合上箱子,顾沨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问他:“我记得,你好像说过回去要相亲?还相不相了?” “那不是我为了那什么的借口嘛。”林榛转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笑道:“但如果你非要我去,相一相也行。” “不许去。”顾沨揪着人抱着,“过完年学校也开学了,我公司学校两边跑有点忙。你呢,又要去志兴总部学习,我们抓紧点时间多甜蜜甜蜜。” “说得有道理。那别收拾行李了,咱现在做点别的?”林榛用蛮力压在顾沨身上,“我喊停你也别停。要不然我们每次都进行不下去,这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顾沨被他的话逗笑了,竟然自己生自己的气,“你让我怎么办?眼泪都出来了还视而不见?” “网上说一回生二回熟,多来几次我就习惯了。”林榛在上床这件事上越来越不害臊,也越来越认真,“这回我自己来?你别动,我自己来总不能哭了。” 林榛看样子铁了心要和顾沨做,爬起来去浴室洗澡。刚进去又折回来,硬要拉着顾沨一起洗。 墙壁有点冰,他靠在顾沨身上,甩头发上的水,说:“公司发了年货,我借花献佛全给爸妈送去了。” “很有孝心啊,”顾沨说:“他们肯定见人就要说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沨哥见人就说的毛病不是空穴来风,有点遗传在里面。” 背着花洒的水流,顾沨在亲他,含糊说:“辛辛苦苦找到的老婆,还不准人炫耀一下?” “那我回庆城也炫耀,有个教授当男朋友,我侄女要羡慕死了。” 作者有话说: 感觉评论好少啊,你们花钱了不得留点什么? 不知道评啥,就说:贰两肉真他妈是个大美女。 多简单。 第59章 小婶婶。 林榛高昂下巴,迎接落下的水流。水珠带着温度蓄满漂亮的锁骨,稍稍晃动,顷刻间又都洒完了。 他按着墙,透粉的指头唯有指尖失去了血色。 顾沨握着他的手,拿过来亲了亲。林榛依偎着他,大口呼吸忘了下一句要说什么。 水流顺着脊柱在腰窝汇聚,遇到了障碍物,接着四分五散。 林榛觉得这一次自己一定可以,他抬起酸涩的胳膊关了花洒,攀上英俊男人的身,“沨哥,可以了。” 一件浴袍裹了两个人。 顾沨帮乱蹭的人吹干头发才带出浴室,“自己来吗?” 林榛肯定答:“自己来。” 林榛跪在大床上,自己给自己准备,他让顾沨闭眼睛不许看,顾沨果然闭着眼睛配合他。 没几分钟一只小猫慢吞吞爬过来跨坐在他身上。 顾沨以为他还要酝酿久一些,就像再熟稔的护士在给自己扎针的时候,也会先做个心理准备吧。林榛倒好,毫无征兆一屁股坐下去,然后死死抱着人没动了,连哼都没哼一声。 但顾沨知道林榛是紧张的,紧张得险些把他夹断。 顾沨缓过这口劲儿,大掌摩挲林榛的背,哄着闷不吭声的人,“可以了,很棒,”边说吻一吻他的脸和额头。短短一分钟不到,冒汗了。 “进来了。”林榛带着哭意,趴在顾沨肩头,换一口热气,低低说:“先来十分钟的,停了就是你不行。” 顾沨一听只是十分钟笑了,他觉得有必要告诉林榛,真枪实弹和虚晃一枪是有本质和实质区别的。 林榛自己磨蹭尝不到甜头,觉得腹痛难耐。膝盖磨得泛红,还给了顾沨的胳膊几道不轻的印子。 顾沨陪他胡闹,等人累了才拿回主动权。他听进去了林榛的话,十分钟后哄他说半小时,然后变卦改成一小时,休息几分钟又加了一小时。 给林榛一个大概的时间,那个时间永远在加时,没有头。 “一回生二回熟的意思是以天数做单位,沨哥,你怎么以次数为单位……”林榛躺下了,抓着顾沨的胳膊,可怜道:“麻了。” “我爱你,榛榛你能不能明白?”林榛揉揉他的唇用劲儿吻上去。 他的林榛彻底熟透了。 滚烫柔软,泛红的鼻尖,绯红的面,雾气氤氲的眼眶,处处都透着可怜,偶尔出声哭一哭。 顾沨问他哭是不是因为不舒服,林榛可能尝到了甜头,又哭又笑说只是控制不住,不是真的想哭。 站着,坐着,躺着,趴着…轮着来了一遍。 好不容易才有结束的征兆,林榛一骨碌滚到被窝里,露出的半条腿有几处粉红,重一些的地方微微泛青。 顾沨笑他,“真累了?” “你真是”林榛眯着一只眼睛看他,找一个恰当的形容词,顾沨以为他要睡着了才听他说:“莽夫!” “这个形容词恰当吗?嗯?”顾沨俯身亲他,然后接了杯热水过来,“喝水润润嗓,都哑了。” 林榛清清嗓,喊顾沨名字试了试,发觉真的哑了,但没在意,半杯水喝下去就要拽着顾沨睡觉。 自己睡不行,得顾沨拥着。 他挂着中午的飞机,不到九点就睁眼,林林总总睡了四个多小时,还有点困。 晨起有冲动,顾沨轻而易举来了一次。林榛瞌睡被冲散了,终于相信,真的是一回生二回熟。 他握着顾沨的手,带到胯边,“跪久了好酸。” 顾沨会意,帮他轻轻按摩,说:“定了十点的早餐,再睡会儿,起来慢慢吃完了我送你去机场。” 林榛不吭声,等顾沨换一边揉的时候他主动凑过来,“你初二还来找我吗?” 顾沨问:“想不想我来?” 林榛用很轻的声音悄悄地说:“想。” “迎婿日,我不来不合理。” 林榛喜欢他嘴里说的每个字,望着那张唇一张一合,凑上去轻啄一口,然后闭眼接着睡。 昨夜里落了半夜的雨,天亮以后起了大雾,哪里都是灰蒙蒙的。 林榛穿戴好站阳台呼吸新鲜空气,一路过来步子发虚,这种感觉很奇异,感觉每一步都走得不踏实。 直到机场,林榛的声音还是有点哑,他问顾沨:“听着奇怪吗?” “像感冒,不奇怪。” 他说不奇怪,林榛信了。 等到庆城,王绛接到昏昏欲睡的林榛,以为飞机上没睡醒,到家后晚上八点整,林榛没吃晚饭就又要睡,他哥才翻箱倒柜找出感冒药颗粒兑水给他喝,“两边的温度相差得大,刚来就给你整生病了,用热水烫烫,喉咙舒服些。” 林榛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硬着头皮喝了才睡。 顾沨寄的衣服第二天到,林榛没起来快递就已经送上门了。 这堆东西里还有别的。 林榛下午才爬起来洗漱,到客厅就看到这堆东西。 王绛拍了他弟肩膀一下,说:“你买那么多东西做什么,人来就行了。哎哟,买这好些。” 小侄女喜欢乐高,这段时间又迷恋哈利·波特,于是地上放了两大箱乐高,三款霍格沃茨城堡,海格威,甚至还有怪物书…… 林榛扫了一眼,咽了咽口水,这拼到明年都费劲。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年货,箱子封着没打开,林榛过去看地址,确定没寄错后给顾沨打了个电话。 和他哥说:“顾沨寄的,我以为他只是把衣服寄过来了。” 小侄女兴趣正浓,拉着林榛一起看说明书,他手机免提了放在茶几上。 电话通了,林榛问:“顾老师,你买东西怎么不先和我说,我都懵了。” “老婆给的零花钱有点多,随便买了点。” 林榛手忙脚乱关了免提,悄悄瞄一眼他哥,“沨哥,我刚开免提的” 顾沨大方说:“我和哥哥嫂子问好?” “沨哥” 王绛和顾沨想一起去了,人家送那么多东西,话不说一句不礼貌,他说:“小榛,我和顾沨说两句?” 事已至此林榛也不藏了,递手机过去,安心陪侄女拼乐高。 他嫂子孙婧怡在帮忙收拾,拆到林榛那包行李,打开愣了一下,说:“王嘉佳,你看小叔收拾得东西,再看你的书包,乱七八糟的丢死人。” 王嘉佳没空听她妈妈教训她,凑过来窝在小叔怀里,“小叔,我们就等你来明天去爬山,爸爸说爬山锻炼身体。” 孙婧怡连忙说:“她是有篇周记关于爬山,你哥寻思着空想多没意思,真爬了写出来的东西才真情实感。” 林榛说:“确实能锻炼身体,”他边揉小侄女的脸,边说:“我哥整天坐着,是该减肥了,胖了容易三高。” 王嘉佳偏头看着林榛,捧着林榛的脸,笑嘻嘻的,“小叔,吃完晚饭我们去公园散步好不好?” “为什么?” “我同学饭后有叔叔陪着散步,就在楼下的公园,我每天都能遇到” 林榛忽然想起有次王嘉佳和同学打架比小叔来着,这丫头还记着呢。 “好,去散步。”林榛略略看了说明书,拆里面的小袋子。 王绛今日掌勺,忙着准备晚饭,不大会儿递手机回来去厨房。 电话已经挂断了。 家里缺大蒜,林榛躺一天正想起来活动活动,主动揽活,牵着小侄女去附近超市买。给顾沨打视频,想让他看看小侄女。 林榛蹲下来抱着王嘉佳,指着视频里的顾沨,笑着说:“这是小婶婶,送你乐高那个,佳佳快喊小婶婶。” 王嘉佳有点怀疑人生,但是她仍旧乖巧地轻声喊顾沨小婶婶,喊完就害羞了,捂脸躲开镜头。 林榛笑得不行,问顾沨:“小婶婶,我等你初二来看小侄女。” “行,”顾沨陪着他闹,见他穿的不多,问了一句:“你们那雪化了?” “我们这儿一整天的大太阳,跟入夏了一样,白天穿卫衣都不冷。”林榛切镜头给他看,又切回来,说:“我哥和你说了什么,躲房间里说,神秘兮兮的。” “他让我有空来跟他喝酒,我说初二来,他就说带我在庆城好好玩一玩。”顾沨顿了一下,凑到镜头前,笑着小声说:“他说,都是一家人。”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不知道评论啥,就夸贰两肉是个大猛1,谢谢配合。 第60章 你小叔叔呢? 两人正式在一起的时间不长,林榛却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切身感受到了岁月静好。这种感觉就是他以前最梦寐以求的。 王嘉佳不吵不闹默默等到他二人挂了视频,盯着林榛看了好一会儿,害羞地说:“小叔,这个小婶婶好帅呀!” 孩子两边有梨涡,左边还有一颗小虎牙,笑起来的时候异常可爱,林榛特别喜欢,重新抱着她故作严肃地问:“小叔和他比,你觉得谁帅点?” “嗯”王嘉佳顿时陷入两难,这问题和他爸爸之前问的,是爱爸爸多一点还是爱妈妈多一点换汤不换药,是一个回答谁都对不起另一个的大坑。 林榛问:“有这么难回答吗?” “小叔帅!”王嘉佳语气坚定,眯着眼睛笑,“我和小叔认识时间长,我选小叔!” 林榛就知道这丫头鬼机灵,他起身回归正题买大蒜。就像往常一样,一家人围坐一桌吃了晚饭。 王嘉佳心心念念要林榛陪她去公园散步,吃饭速度比平时快,甚至特意换上洋装小靴子,在客厅晃晃悠悠磨蹭时间。 林榛帮忙收拾了碗筷,主动揽下带孩子的活儿,给他哥和嫂子买电影票约会,大家一起出门。 傍晚的公园人多,跳舞的老头老太太占据了一整个广场,林榛带王嘉佳往公园里面走。 他童心未泯,突然想玩一玩陶瓷填色。相比之下,王嘉佳显得成熟很多,小眼睛一路瞟终于在喷水池出来的长椅看到和他打架的男同学。 她装模作样拉着小叔过去,嘴里还在和林榛分享她在学校的趣事,就像没注意到站在边上的男孩一般。 林榛倒是先注意到了一个人。 长椅上的男子大概就是王嘉佳口中同学的小叔,这位小叔旁边坐的女孩他好像认识。 有点像上回一起去警察局的鹿昱。 姑娘在和身侧的人说话,可能是余光看到有人在看自己,转脸过来也愣了好几秒,随即站起来,热情迎过来,“林榛!” “真是你。” 林榛非常被动地和鹿昱拥抱,本想问她家也在庆城? 没开口就被鹿昱挤眉弄眼,打着哈哈说:“什么?小榛你有东西想给我看?” 她不好意思地朝长椅上的男子道:“这就是我刚跟你说的男朋友,那个实在不好意思,我妈他们都没问清我的情况,直接安排了见面,真不好意思。” 林榛的胳膊被她牢牢挽着,他只是低头看了看,没松开。从鹿昱只言片语中能够看出她并不想继续陪着个男人聊。 虽然不知道这样的掺和对不对,还是选择帮她一把。 王嘉佳已经和他们班男同学搭上话了,并且成功地把小叔彻彻底底地显摆出去,故意小声说:“我说了吧,我小叔庆城第一帅!” 男同学有点生气,皱着小眉头,“你小叔抢我小叔的女朋友!” 王嘉佳扭头看了一眼局势,仰着下巴骄傲道:“我有小婶婶了,根本不像你说的抢!” 长椅上的男人忙牵上快哭了的侄子,抱歉道:“那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了,大家离得近,有机会再聊?” 鹿昱挽着林榛的胳膊,微笑抬手拜拜:“好,就不送了。”这个礼貌的微笑保持到男人转身,并且走远五六米。 王嘉佳人小鬼大,抱着盯着鹿昱看,然后硬生生挤到两人中间,找这个存在感。 鹿昱这才松了手,尴尬解释道:“家里安排的相亲对象,这已经是第三个了。我是觉得没必要那么早考虑谈恋爱结婚,我妈呢,也不管我的意愿,直接就安排了。好烦。” 鹿昱仍旧在刚才的长椅坐下,拍拍身边的位子,说:“林榛坐这。你怎么不早说你家也在庆城,咱俩还离得这么近,一起回来也有个伴儿啊。” 林榛坐下了,问:“那你几号回去,我在庆城待一个星期,如果时间凑巧的话咱们能一起回去。” “一个星期啊?”鹿昱惊讶,转了转眼珠子,“本来我是要待一个月的,你既然一个星期,那我也找借口早点回去吧。省得我妈又要我相亲。” 上次林榛是被顾老师接走的,鹿昱没好意思和他多说几句话,这回道:“那天的事很谢谢你,一直想请你吃饭,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撮一顿。” 林榛觉得没什么,委婉拒绝了。 他低头,看王嘉佳无聊到玩自己的手指,于是掏出手机给她看动画片。 安顿好小侄女,林榛才想起来问:“你工作的事后来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话题,话痨的鹿昱一下子沉默了,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开口,但又觉得在ktv门口这么丢人的样子都被林榛撞见过,找不到工作就显得正常许多。 她说:“回去我就和那个小作坊递交了辞职信,在学校休息了几天,目前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我学服装设计的嘛,找个对口的实习,说不定就能直接转正了,那几天问过大大小小的公司工作室,我发现都不太适合我。” 见林榛想安慰她,鹿昱连忙摆摆手,“没多大点事儿,我就是被那个小作坊整怕了,后来找的那些都特别谨慎,精益求精,我在挑人家的时候人家也要挑我呀。” 林榛点头:“你的这个想法挺对的。不急呀,我记得大四应该是过完年三四月份才开始正式实习吧?” “对,就慢慢来吧。” 与此同时,远在珒城的顾沨去机场接了两个人。 程耀和林星序。 顾沨有两个不解,首先是程耀什么时候去伦敦的,其次,林星序不是要暑假才有空回来吗?现在年都没有过完,人就到了。 舒舒服服躺在顾沨家沙发上,程耀咬了一口香蕉,解释说:“吵架了呗,去哄人的。” 他和林星序没事就吵吵架,这很正常。 那天程耀答应林星序带他去自己俱乐部看一看,到的时候成员正在五五组队打比赛,琢磨阵容和战略。 队里有个特别会撒娇的老幺这场做替补,见到老板来了,迎过来和程耀挤在一张小沙发上,说:“耀哥,明天珒城赛区有个小小的淘汰赛。是我回珒城的首场个人赛,邀请你来看!” 少年名叫果然,年纪小但是各方面不输他那些早前进来的师哥们,程耀宠这个老幺,没多想先答应了。 林星序环顾一圈回来,正想让程耀带他去平时睡的宿舍看一看,就看到这么一幕。无论那小子是不是存了别的心思,挨程耀这么近他就是很不高兴。 看他们这么熟练的聊天和亲密,这样的互动以前肯定没少发生!林星序记着和程耀刚闹过不愉快,于是闷不吭声自己生闷气。 直到回酒店,他仍旧高兴不起来,具体不出在吃谁的醋,反正一想到他回伦敦,程耀身边就会出现各种花花绿绿的人他就很不舒服。 这些难受建立在程耀总嫌弃他年纪小之上,他在想程耀是不是不愿当下面那一个,之所以和他在一起会是下面的,全是被逼无奈? 程耀罕见察觉到了他的低气压,躺上床了才抱着问:“怎么了,晚上吃苦瓜了?” “耀哥,那个叫果然的,他什么时候来你俱乐部的?” “伦敦就在的,我回来他就跟着回来了。”程耀打了个哈欠有点困了,翻身要睡觉,“屁孩子,赶紧睡吧,你明早的飞机。” “他喜欢你吗?”林星序抱住翻身背对着他的程耀,“耀哥,他喜欢你对不对,不然怎么一直要跟着你,明天我走了你还要去看他比赛,你们还会干别的吗?” 程耀越听越离谱,皱眉问,“你说什么梦话?” “耀哥”林星序垂眸,“我说想再陪你几天,你却不让,是因为他吗?还是有别的人” “没有!”程耀闭闭眼,忍了,“乖了,你赶紧睡,别乱想这些有的没的,有你一个就够我烦的了,找那么多干什么!” 林星序可能有点分别焦虑症,本就低落着,程耀再这样说,鼻子开始发酸了。 “耀哥,你确实是有点厌烦了的,对吧。”林星序憋了一口气,把泪意憋回去,说:“你说我哪里不好,我改” 程耀昨晚没睡好,在俱乐部就一直犯困,现在不想和他说这些,“你很好,什么都不用改,赶紧睡吧,别吵我。” 林星序听到的全都是不耐烦,非常懂事且听话地掀开被子,“那我睡沙发。” “你又在闹什么啊?”程耀火了,掀被子捂住头,“随便你,爱在哪睡在哪睡。” 第二天程耀的闹钟没有响,一觉睡到十点多,他以为林星序误机了,赤脚跑出去,结果哪还有什么人,连行李都不见了。 打电话关机,估计在飞机上。 程耀边饿肚子,边回想昨晚的事。他判断两人大概是闹了别扭的。打开手机本来想点外卖,满脑子又都是林星序苦兮兮的表情。 这种上个厕所都恨不得和他黏在一起的人,走了还没去送,估计会躲起来偷偷哭,一哭哭几天! 于是程耀咬牙买了张机票。 飞去哄了一个星期。 —— 顾沨听他是去哄人,竟然有点想笑,问林星序,“你呢,怎么跟着回来了,你爸妈同意了?” “同意了,我和他们说我哥一个人在珒城,我想陪他过年”林星序可能有点心虚,避开了顾沨的视线,靠着程耀的肩膀不说话了。 程耀两口把香蕉塞进嘴里,说:“你哥都不在珒城还拿他当借口,小心顾沨揍你!” “既然都来了,程耀你就带着人家把年过了,怎么说都是来陪你的。”顾沨懒得做饭,掏手机给他们点外卖,边翻边问他们想吃什么。 林榛好巧不巧打了个视频过来,顾沨先把外卖放一边,接了这个视频。 是小侄女的脸。 “小婶婶你在干嘛?”王嘉佳的脸怼着镜头,先是礼貌一问,声音和她的动作一样,藏着掖着。 顾沨确定只是小侄女,没有林榛在,认真回答她的问题,并问:“你小叔叔呢?” 王嘉佳切了后置摄像头,告状道:“小婶婶,这个女的和别人说,小叔是他男朋友,她还挽着小叔的手,还要请小叔吃饭!小叔把手机给我看动画片,不准我打扰他们!” 天色有点暗,公园的灯黄得厉害,顾沨一时辨别不出女孩的脸,指使小侄女道:“你走近点,我看看。” 小侄女装模作样举着手机走近,对准了人。 顾沨这下看清了。面熟,也知道在哪里见过,就是叫不上来名字。 “你小叔也说这是女朋友吗?” 王嘉佳想,虽然没说是,但刚才算是默认,于是笃定地点头:“对!” 作者有话说: 今天来晚了呜呜呜, 一人想一句话夸我!!! 第61章 我的建议是大度点。 程耀耳朵一直听着,始终忍不住八卦的心,抱着林星序当挡箭牌,一起凑过来听。 顾沨没注意到他们,让王嘉佳把电话给小叔,王嘉佳不敢,说:“你等一下再找小叔吧,他们忙着说话呢。” 其实就是怕小叔教训她。不怪她,谁让这个姐姐一来就抢她小叔的王嘉佳把镜头切回来,准备挂了,认认真真和小婶婶拜拜。 挂了视频,程耀模仿着小姑娘的语气模样,学了一句,“小婶婶拜拜~” 顾沨睨他一眼继续点外卖,程耀枕着林星序的肩,笑问:“顾沨,你什么时候升级成婶婶了?还是小婶婶。” “今天下午。怎么你也想要这个称呼?”顾沨翻了一圈美食,没找到合适的,于是说:“算了,下去吃吧,我将就买点东西。” 程耀一屁股站起来,捡起林星序的外套给他穿上,问星星说:“吃麻辣水煮鱼怎么样?”问完猛然想起林星序不吃辣,“嘶,要不点个鸳鸯锅,一半辣的一半不辣?” 这都能鸳鸯锅! “耀哥,我能吃辣了。”林星序异常乖巧,比在他哥面前的时候还乖巧。 顾沨只是觉得奇怪,没多嘴问,在他两人磨磨唧唧的时候。给林榛争发了几条微信。 顾沨:「分开的第二天,听说我老婆有女朋友了?」 顾沨配了一个委屈的猫猫头表情包:「三个人的爱情太拥挤,而且家里的床容不下三个人。」 顾沨又发了一个天线宝宝拥抱的表情包:「有空了再跟我好好解释,胃不好在外面别乱吃东西,记得想我。」 林星序帮程耀严严实实系好围巾,背着顾沨亲他,小声问:“晚上回耀哥那里睡吗?” “那不然呢?你指着顾沨这儿有咱俩睡的地方?”程耀瞄一眼顾沨,更加小声地说,“他是你哥夫,你又还是学生,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别客气尽管和他开口,喊甜一点就行。” 程耀说着眉眼弯弯,不怀好意就是意有所指,林星序也看出了他有别的意思,问:“耀哥又想做什么了?” “也没什么,我的队元旦有个比赛,还缺赞助,”程耀嘻嘻笑道:“其实够了,但我觉得势头不能被对家打下去,再来点也行。” “好,我来开口。” 程耀稀罕得使劲揉他的脸,“真乖。开口的时候别说耀哥说的。” 顾沨发完消息催他们出门,等电梯的间隙想起来问他们想在哪过年。 据他所知,程耀和林星序的家人都没在珒城了,如果是两个人孤零零地过,不如都去他家,多两双筷子的事,人多也热闹。 程耀也觉得人多热闹,而且是顾沨家,他一点也不觉得陌生,高中那会儿有事没事就跟着跑一趟。 但这次他答应过林星序,一心一意陪着他。换做以前他一定烦死了林星序这么黏人的性子,太黏人更不可能出现在他的择偶范围之内。 可有时候缘分就是妙不可言。 林星序这么黏人的屁孩子突然不黏他的时候,程耀竟然会特别特别难受。 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嫌自己年纪大,或者有了新欢?毕竟才大三,什么花花绿绿东西接触不了? 这种胡思乱想一直持续到林星序肯见他那天晚上,程耀说是追去哄人,却委屈得要让林星序来哄。 为了给林星序安全感,第三天就把林星序往家里带,挨个介绍给家里人。林星序这下开心了,激动地拉着程耀也要回家出柜。 程耀连忙喊停他这个行为。 程耀情况特殊,几年前就和家里说明白了,林星序不同,未来优秀的建筑师,林家的骄傲,非要出柜也得等毕业吧…… “我打算和星星在俱乐部过,有几个没回家的队员,大伙一起同样热闹。”程耀邀请道:“来玩?” “没空。”顾沨,“等我接林榛回来了再说吧,他三月份要去多伦多,聚一聚也行。” 程耀问:“这么远,去干嘛,你也同意了?” “去工作啊,怎么不同意?”顾沨难得揶揄他两个,“谈恋爱嘛,也不是非要时时刻刻黏在一起,距离也能产生美。” “顾沨,你变了。”程耀咂咂嘴,直言道:“你高中喜欢林榛那会儿得知人家选了文科,还不是巴巴选了文,在一个班了还不行,得当同桌,结果后来还住在一起!你不就是整天黏着人家?早恋都这么明目张胆!” 以前的七七八八顾沨都和程耀讲,倒也没怪他多嘴,只是不反驳也不接受他这些话。 这边,林榛手机被小侄女刷短视频玩关机了,回去充上电,林榛陪小侄女拼乐高一直等到他哥们回来,这才准备洗澡睡觉。 他拔了充电器往房间走,看到消息框林星序说来珒城过年的消息,还有顾沨那三条醋意浓烈又透着暖心的消息。 他回道:「小婶婶,那是鹿昱,你的学生许浩青的女同学。没乱吃东西,就给小侄女买了一根香肠。等着,我洗个澡给你打视频。」 林榛洗澡很快,脖颈上顾沨留的淤青还在,腿上的也在,小侄女今天提议的泡温泉他可能奉陪不了了。 他看见顾沨回复了一个‘好’,磨蹭完躺在床上这个视频才打过去。 顾沨在书房里,林榛看到了他那排故事绘本,顾沨谨防他下次还耍赖要听故事睡觉,而自己又编不出来,后来买了一堆在家里备着。 林榛问:“顾老师怎么还没躺上床?” “等你的视频啊。” 林榛已经窝在被窝里了,房间黑漆漆,唯有屏幕暗暗的光照着脸,顾沨看不清人,哄道,“把台灯打开,让我看看你。” 林榛听话伸手摸台灯的开关,边说:“沨哥,你怎么知道今天的事?” “小侄女跟我视频了。” 林榛一脸迷茫,看了眼微信页面的聊天记录,并没有发现有视频过的痕迹,直到顾沨给他截图过来,林榛捂脸笑:“王嘉佳把记录删了,这鬼丫头!” 顾沨说:“她估计怕你教训她。” “那顾老师到底吃没吃醋,过了几个小时了,好受些没?”林榛看着他笑。 “哄一哄?” “嗯让我想想该怎么哄。”林榛想了一圈,试探道:“给你准备过年红包会不会好点?” 顾沨果断说:“差点意思。” “涨零花钱?” 顾沨仍旧,“差点意思。” 林榛看他在笑,不确定问:“喊老公?” “够意思!”顾沨笑的手机都掉了。 林榛大大方方喊了好几声,觉得这人未免太好哄了。 他正儿八经和顾老师解释遇见鹿昱的始末,然后说:“等过完年你过来了,她就和咱们一起回珒城。今天和她聊了好一会儿,发现她真是个特别努力的姑娘,以后在谁那里工作怕是捡到宝贝了。” “榛榛在老公面前欣赏别的女人,你要我怎么评价好?” “我的建议是,大度点。”林榛接着说:“她今天给我看了他准备的毕设,衣服色彩搭配和款式都是我都特别喜欢的风格,由此看出人家大学四年扎扎实实学到了东西的。她说我可以私人订制!” 然而顾沨并没有在林榛脸上看到开心,虽然在笑,但是笑完的表情耐人寻味,有一点点落寞和难受在里面。 “榛榛真的只是因为她足够努力和优秀才和我分享她的吗?” “一方面。我觉得”林榛眼神躲闪,眸子半垂,不看顾沨了,“我觉得我和她有点点像,像女版的我。” 顾沨知道他这里说得像不可能是长相,问:“嗯,说来让我听听。” “经历像。我以前毕业找工作也总是碰壁,被上司为难骚扰。辞职也不行,圈子就这么大点,大家互相认识,一番恶意宣传就没公司要我了。” 林榛叹了口气,“我迷茫了小半年,不知道要做什么,怕我哥担心就在那种汉堡店兼职,半年后才正式找到一份对口的工作。” 顾沨第一次听林榛讲这些,呼吸跟着一滞,于是过去的九年又如尖刺哽在喉咙,他想象不出来,特别难的时候林榛到底用什么支撑过来,毕竟在他眼里,林榛既勇敢又胆小。 林榛说:“我去警局那次就是因为鹿昱在被骚扰,今天她没说,但我想她后续找工作一定受了那次冲突的影响,多不容易啊。我感觉她好乐观,可是乐观在我看来是最好装的,所以我们互加了微信,我想她有话不知道能和谁说的时候,及时做这个有可能的聆听者。” 顾沨瞬间一点也不想吃鹿昱的醋了,问他“榛榛那几年的聆听者是谁?” “顾沨。”当时觉得心酸,可现在林榛觉得有点好笑,说:“就是那本日记本,也不算日记本。不好受就拿笔写顾沨的名字,就像我说的话你有在听一样。” “林榛” 顾沨情绪被带得低沉,看样子还有点可怜。 林榛不是故意这样煽情,算是有感而发吧。 他连忙转移话题道:“沨哥,鹿昱不是要帮我私人订制吗?我就说能不能设计白西装,我跟她说要和你结婚的时候穿,你穿白色特别特别帅!” “那榛榛转告她,钱不是问题。”顾沨这才露出一点笑意,问他:“今天想没想我?” “想你才迫不及待要打视频啊,”林榛换了一只手拿手机,“星星回去了你知道吗?” “我今天当的司机,你说呢?” 林榛点头,好奇地问:“那他和程耀到底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好奇夫夫,嘻嘻嘻嘻嘻。 第62章 什么时候都行。 约好了爬山,真正提上日程以后,王嘉佳兴奋得睡不着觉,据说是因为山脚下汇集了各地有名的小吃,她光是想着就忍不住咽口水。第二天早早起来喊她小叔吃早饭,自己就拿了一个包子细嚼慢咽。 林榛知道她想留着肚子吃别的,所以笑而不语。 既然是爬山,人多才好玩,林榛邀请了鹿昱一起。山不高,但绕的路远,林榛爬到半山腰基本没力气了,半途而废抱着同样走不动的小侄女在凉亭休息。 鹿昱则和他嫂子杠上了,满头大汗仍旧埋着头努力往上爬。两人好像是打了个什么赌,谁先爬到山顶就允诺对方某样东西,林榛落在后头听没仔细。 就这一次的运动量赛过了一整年,林榛回家黏床上就不想动,直到除夕前一天才被他哥拉着去买年货。 王绛单位逢年过节都会发超市购物卡,平时没怎么用,堆堆放放到过年这天拿出来一算也有三四千块钱可以挥霍。 林榛前一天吃杂了东西,出门了人就开始不怎么舒服,推着购物车提不起劲儿,上半身压在扶手上病恹恹的。王绛仔细询问了情况暂时安排他在超市里就餐区休息着等他们。 顾沨一家估计也在买年货,林榛已经有好几年没和顾沨一起过年了,有点好奇他这几年是怎么过的。 于是想打视频看一看。 超市里人多,耳边除了此起彼伏的交谈,还有头顶上热闹非凡的音响,循环好运来,恭喜发财此类新年专属歌曲。 时不时就有人从身边过去,林榛没好意思直接打视频,单纯拨了电话。 嘟声结束对方也没接,他有点沮丧,打开微信聊天框发了一个特别委屈的猫咪表情给顾沨。 一秒钟不到手机就响了,却不是顾沨的电话。 林榛望着手机屏幕上的‘安总’二字,心情复杂,甚至还起了鸡皮疙瘩。 这种下意识的畏惧反应是林榛都没料想到的,他自己都解释不出原因,或许是因为来电落差。 他希望看到的是顾沨。 林榛起身握着手机大步迈出超市,安总平白无故打电话,无非是工作上的事,出于礼貌就不该在这么嘈杂的环境里接。 “安总?” 林榛在超市外的大广场边上站定,太阳大还稍微有点烈,他挪了几步到行道树底下躲着。 “林榛啊,没别的事,就忽然想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林榛能想到最坏的是他把某个账算错了,安总来兴师问罪。可此刻安闻语气柔而缓,林榛甚至听出他说话的时候嘴边应该含了笑。 抛开工作,他和安闻几乎零接触,现在这种氛围和感觉,结合那次酒会纪城的玩笑,林榛愈加别扭了。 “谢谢安总,那我也提前祝你新年快乐。”林榛说完就没别的词了,默默等待安总结束挂断。 安闻并没有挂断,而是换了个话题,问:“我记得你是回庆城过年?庆城我还没去过,将来也许会去,你来给我当这个导游?” 传闻志兴要在庆城开分部,安闻确实有可能来实地考察,林榛暗暗想,这通电话别有用心的地方原来在这里,他如释重负的同时爽快答应了。 “庆城我特别熟,欢迎安总来旅游。” “我是认真的,那就等咱们从多伦多回来再具体这个行程。” 等林榛答应了,安闻又问:“公司放假到二十号,你准备几号回来?” 林榛:“还不知道,大概初三或者初四。” “这么快,我以为你要等到上班前一天。既然这样,回来我请你吃饭,年会的团建你没来得及参加,我给你补上。” “不用不用,安总,真不用那么客气。”林榛很认真地在拒绝。 安闻没给他拒绝的机会,说:“就这样决定吧,我继续忙工作了。” 林榛不由蹙眉,本想问他还请了哪些人,如果就他们两个的话,即便是赶鸭子上架他也不想去。 林榛的眼睛被太阳晒得眯起,他望着大广场正对面的喷水池,陷入了沉思。 他好像也说服不了自己了。安闻特意打电话送新年快乐就够奇怪了,还要请吃饭,林榛对这方面过于敏感,也希望只是自己在胡思乱想。 刚毕业那年经历的那件事林榛依旧历历在目,偶尔梦里又经历一遍,每次都吓得满头是汗。 关于被骚扰,前几天他和顾沨说起的时候也只是寥寥几个字带过了。过去的事说出来除了让听的人难受改变不了什么了,于是他就埋在了心里,谁也不说。 那家公司在庆城挺有名,是林榛大学玩得很好的室友推荐去的。涉及领域多元化,林榛首先看公司简介,又看工资待遇感觉都不错,决定去试一试。 实习期间他所在部门工作的大致内容和他的专业比较对口,于是试用期结束公司有意,他就决定留下来。 不说他对工作有什么远大目标,起码在一个领域混,得达到自己预期的高度吧。当他以为能够安安稳稳工作的时候,转正的第一天,犹如当头一棒。 办公室的小组长给他介绍工作内容,林榛越听越莫名,后知后觉自己转正成了部门经理的助理。 林榛的心理落差极大,觉得被戏耍了。就像盛装打扮后被安排去工地搬水泥的那种狼狈。 前一天他已经和他哥说转正了,现在后悔不行,于是硬着头皮把助理的工作暂时揽到身上,侥幸想努力一点会有上升空间。 说是助理,和传统意义上的还不太一样,林榛更觉得自己是一个无所事事,除了端茶递水就只用坐在电脑面前发呆的废物。 只要面前的电话一响,要咖啡还是要茶,他都得尽快端进去,偶尔还要跟经理去应酬谈合作,林榛的胃不好,就是那时候加重的。 这位部门经理是个相当厉害的人物,至少在林榛不了解他,只从别人口中听说的时候,觉得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 婚姻幸福,事业有成,人也有涵养。 他在之前有多么敬重这个经理,后来就有多厌恶。 那次应酬,林榛没见他们谈工作,以为只是一个纯粹的酒局。后来才隐约察觉来人都是经理的朋友,还有那个毕业了不常联系,但介绍他来这家公司的大学室友——任义。 林榛相当于被蒙在鼓里参加了这个私人酒局。因为没人提前和他说,他前一天晚上甚至把手上的项目连夜又重新整理了一遍,生怕出错。 不想一直只当助理就得在细节方面加倍努力。 但准备扑了空,林榛默默为自己叹了口气,一瞬间觉得自己愚蠢至极。 经理把林榛挨个介绍给那些人,有男有女,看穿着打扮以及寒暄说的话,可以判断出,在座不是社会精英就是上层人士。 林榛偶尔看一眼他的室友任义,两人从没在这种场合聚过,看熟练老道的社交,言谈举止都是林榛不认识的任义了。 毕业后两人不怎么联系,除了这次的工作介绍。虽然工作不尽如人意,林榛还是很谢谢他的帮助。 两人座位离得远,偶尔对视上,任义主动闪开,假装没在看林榛。 整个包房烟雾缭绕,笑声不断,一桌子人不谈工作只问近况。他们默认林榛是经理的小男朋友,所以仗着和经理关系好,肆无忌惮地对林榛开黄腔。 林榛不喜欢,开口解释了不下三次,不仅没有人听,就连作为当事人之一的经理也默认了他们的说法。 林榛很气愤,可他的性子又不是那种心里想着‘不’就能立刻把这个‘不’表现出来的人。 他憋着这股气,在心里安慰自己,为他们找借口,可能是喝醉了才口无遮拦。 后来,林榛被有心人灌醉了,莫名其妙让人搀扶到楼上的酒店客房。 他清醒一会儿,模糊一会儿。发现扶他上来的是经理。 李经理抚摸着林榛的手,陪他躺在床上自顾自说了一会儿话,具体是些什么林榛没听清,也记不得了。 他反感摸手这个动作,挣了几次没把手收回来。 “看着细皮嫩肉,果然是才毕业的学生。”经理下巴堆肉,掀开了圆滚的啤酒肚想让林榛摸一摸。 林榛握紧拳头,醉酒醒了大半,拒绝道:“局结束了,我先回家了。” 他翻身要起来,经理擒住他的胳膊,按回床上,匍匐下来压着林榛,“特意给你开的房,确定就这么走了?”他解开林榛的皮带,手伸了进去。 就那一下,林榛全身紧绷,用了全身的劲一脚把毫无防备人踹开了。 他跌跌撞撞跑下床就要开门出去。 可门上了锁,需要把那把锁开了才能打开门,由于头昏且慌乱林榛动作慢了,急得踹了好几脚。 经理过来捏住他的胳膊把人往回拉,体型压制,林榛醉着又没多少力气,根本挣脱不开。 “林榛,你听我说,助理是最轻松的工作,你可以时常跟着我,我也可以给你最大的便利,只要你肯跟着我。” 林榛吓傻了,他想不到身为男人的自己有一天会被另一个男人性骚扰。 他虽然一直喜欢顾沨,愿意和顾沨做任何事,但并不代表他喜欢男人。 他的喜欢好像仅限于顾沨。 经理现在的种种行为让他反感和想吐。 经理看他冷静地站在原地不动,以为他在思考,于是扯了扯领带,继续说:“你才大学毕业,这个社会并不像你书上学到的那样,一点都不好闯,林榛,你需要一个伯乐,我就可以做你这个伯乐,我很乐意帮助你的。” 林榛不说话,另一只自由的手悄悄去摸口袋,发现他的手机还在身上,幸好还在身上。他想按开手机,哪怕是报警总比呆呆地站着听他说这些没用的强。 “林榛,是你那位同学把你介绍给我的,从前我和他维持着那样的关系,他在我这里得到了很多他想要的,你愿意来做这个助理,就证明你是知道也是愿意的,对吗?” “什么?”林榛不敢置信,一脸迷茫,“他什么都没和我说,我以为只是普通的工作,我想李总你误会了,我并不是那种意思,而且你有家室,还有孩子。这么幸福的一家三口,为什么要这样?”林榛不能理解,也绝不接受。 他使劲也挣不开手,也高估了自己在面临突发情况时的心理承受能力,慌乱之下把好不容易握在手里的手机给按关机了。 “怎么会幸福,我喜欢男人,和女人幸福不了。”李总说:“林榛,你想要什么?我送你辆车怎么样?你上下班也方便。或者来我这住,吃穿住行都不用你自己操心。” “我不要!”林榛捏紧了手机差点就要哭了,试图和他保持距离,“我喝了点酒身体不太舒服,李总,我现在想回家。” “既然不舒服今晚就在这睡吧,嗯?”李总忽然靠近,用劲把林榛挡在二人之间的手按在墙上,暧昧道:“陪我睡一晚上。” “放开!”林榛屈膝用力地踹了他胯下一脚,对方吃痛,条件反射甩了林榛一巴掌。 林榛被他这一巴掌扇蒙了,一阵耳鸣过后他才发现自己流了鼻血。 “林榛,都到这种份上了,你还在装什么?”男人抓着林榛的衣领用力地撕开了薄薄的衬衫,扣子噼里啪啦砸在地板上。 林榛像被点了定身穴,呆愣愣地看着他,异常冷静地说了三个字,“你别动!” 另一只手摸出了手机,举在他面前,“对话我已经录音发给了我朋友,你今天如果真的想让我留在这里,我想贵夫人迫不得已也会赶来一趟。” 经理并不相信,不屑道:“跟我玩什么小把戏,林榛,不想要工作了吗?你想清楚,我可以让你找不到工作,至少在庆城,我有手段也有这个实力。” “我想清楚了,无论李总把我留在公司出于何种目的,明天我都会递交辞呈。”林榛把手机揣回兜里,“信不信由你,到现在这种份上了,我什么都不怕,我就一个小小的助理,身败名裂不至于,倒是你,在外营造好男人形象要立不住了!” “你!”男人被扫了兴,抢了林榛的手机砸在地上,“我就不信了!” 他抓着林榛的头发,把他的头用力砸在墙上。林榛疼得发昏,一时没了反抗的力气。剩余的衣服也被暴力扒干净了。 林榛稍微恢复一点神志,仍旧挣扎着想跑,被男人推搡到床上,扯下来的皮带重重抽在他身上。 等林榛被打得感觉不到了疼对方才停下。经理掐了烟隔空扔进垃圾桶,不耐烦问:“能老实了吗?” 林榛浑身都疼,腿上腰上臀部,遍布鲜艳红肿的抽痕,他自救不了,吓出了应激反应,绝望地往床角缩。 经理开始脱自己的衣服,嘲讽道:“哼,我以为你很硬气呢。一开始就乖乖听话,也不至于遭这种罪,你说是不是?不过刚好,我就喜欢这种形式的助兴。” 他满意地看着林榛身上的痕迹,兴奋得像在欣赏什么伟大而完美的作品。 警笛声透过半开的窗户传进客房,经理解扣子的动作一顿,“你他妈报警了?什么时候报的!” 林榛没报警,这可能是路过的警车。他量经理心虚,抬眼怨恨地看着这个男人,说:“我和朋友说,十分钟不联系就让他报警,警察已经来了,你继续啊!” 经理咬牙踹了床腿一脚,快速穿上衣服出去了。 林榛的心跳得异常快,他发现自己在抖,控也控制不住。眼泪什么时候又下来的也不知道。 他翻身下床,什么都没想,穿上浴袍就往外跑。无论是坐电梯还是走安全通道都有碰见经理的可能性,于是他往楼上跑,一个人躲在黑漆漆天台上。 说起来,他也不算初入社会,离开学校在工厂那两年也算闯社会了,可就是没真正的自己独当过一面。 以前有顾沨,后来有他哥,在生命的不同阶段,总有一个人肯站出来替他遮风挡雨,给予一个绝对安全的避风港。 这样的经历足以让他吓破胆。 那天回去,林榛在日记本上写了几百个‘顾沨’,写到手发酸,笔没了墨水,天也亮了才肯睡下—— 手里的手机响了半天,将林榛从那段回忆中剥离出来,他睁开眼,首先被太阳光刺了一下,缓了缓才看清屏幕上的名字。 ‘老公’ 顾沨那天晚上哄睡的条件是改昵称,光嘴巴上说还不行,微信,电话备注都得是。 电话接通,顾沨直接道:“我老婆想我了?” 林榛没从噩梦中缓过劲儿,背靠着树干,低低嗯了一声,情绪不高。 顾沨捕捉到了他的低落,说:“那打视频,看着会不会好一点?” “会。”林榛挂了电话,主动等他打视频过来。 林榛今天穿得很乖,像个高中生,白衬衫搭配米色毛线马甲,领口有一个墨绿色的装饰领带,处处洋溢着青春。 顾沨问:“怎么在大马路边上?” “出来买年货了,”林榛镜头对着超市大门,没几秒又挪回来,“沨哥要去哪?” 林榛见他在车里。 “爸妈在买海鲜,我来车里回老婆电话。” “嗯,”林榛盯着他看,没说话。 彼此就算不说话也丝毫不尴尬。 “榛榛是不是胃不舒服了。”他知道林榛昨天吃得杂,“实在难受得去医院,别自己乱吃药。”林榛特别爱吃止疼药,一疼就吃。 “沨哥,你初二早点来,我在机场等你。”林榛说完,叹了口气,有感而发,“什么时候才能心安理得地好吃懒做啊,这样我就只用陪着你了。” “什么时候都行。” “可我心不安理不得。”林榛站得腰疼,蹲下来用下巴枕着膝盖,“沨哥,安总刚给我打电话了,他说提前祝我新年快乐。” “你们已经熟到这种地步了?”顾沨酸溜溜说着,甚至补了一句,“过两天我就过来了,你不准和他说话,即便是发消息也冷冰冰的,知道吗?” “他是老板,冷冰冰的可以吗?” “现在是放假期间,你装作非常忙的样子。”顾沨认真给他出主意,“过年期间就是特别忙,不回一两个消息,可以理解。” “嗯,好。”林榛目不转睛盯着屏幕里的人,不知想到了什么,憋了一会儿,眼泪在眶中打转,他仰着下巴,把眼泪倒回去。 “怎么了?”顾沨心揪着,“疼得厉害了?” 林榛摇头,吸了一口气说“顾老师,好想抱抱你啊。” 第63章 像做梦一样。 傍晚,房里的顾沨接了个电话,挂断后拿上车钥匙和他妈说有点事晚饭在外面吃,太晚的话就回南岸路的公寓。 电话里约见的地点在珒大博士楼的川菜馆。 太阳落山后风有点大,转弯的风时不时传来瘆人的嚎叫。顾沨穿了一件黑色毛呢大衣,脖颈上带有一条浅灰色的围巾,头发被风无情吹乱了,当事人也毫不在意,进到餐厅稍作整理,定了一桌招牌菜。 没大会中年夫妇一前一后进来,年龄看上去四十出头。女的更显年轻些,是珒大上半年才来的音乐博士--甘景,穿着和气质就很有艺术家的气息。 中年男人则是顾沨一个办公室的同事--梁言。今天的见面是顾沨托这位梁博士搭的桥。既然两人是夫妻,一起来吃顿饭顾沨也不会那么尴尬。 坐下后梁言先用方巾擦了擦眼镜,给自己老婆介绍道:“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地理科学那位顾教授--顾沨。” 甘景惊喜道:“呀,这么年轻有为啊!”她调到珒城不久,平常上班艺术学院,博士楼两点一线,除了她老公,就不怎么认识别的系老师,“顾沨是吧,这个名字很耳熟,我听我的学生们说过。” “您的学生估计上过我的选修课。”顾沨主动和她握手,“甘教授,明天过年了还打扰你们真不好意思。” 甘景笑道:“哪里的话,我和梁言在家也没事干,两人还都懒得做饭,有人请客吃饭我们还要和你说谢谢呢。” “好了,坐下聊吧。”梁言让他两人坐下,面朝正在给他们倒茶的顾沨说:“你电话里问的庆大的事儿,我和甘老师大致说了些,庆大她老家了,熟悉得很,有什么尽管问别不好意思。” 事情是这样。 顾沨那天晚上听林榛说曾被上司骚扰,只是简单的四个字,他听了心里难受,总想弄清对方到底是谁。 本来还在发愁怎么找到线索,恰好同事的老婆曾在庆大任职七八年,顾沨就很想知道林榛那一届的辅导员的联系方式。 如果他没记错,刚出来就业的大学生应该要填一份任职明细,如果没填,他就试试能不能找到林榛当初玩得好的朋友,打听一下林榛毕业那年到底在哪里任职。 甘景了解来龙去脉,实在记不得15年会计系的辅导员是谁。她现场打电话问在庆大的朋友,那位坐办公室的朋友办事效率非常快,找到了这位女辅导员。 在得知是想要学生名单找人的时候,热心地省去找辅导员这个步骤,直接把当年一百五十多个学生的名单发了过来。 两人添加了微信,甘景把这份文件发给顾沨,说:“就算有这份名单,想知道他在哪工作还是很难啊?不如我再帮你问问别人?” 一来离得远,再联系谁恐怕都无济于事,顾沨连声谢谢说有名单就够了,吃完饭回公寓继续研究这份名单。 名单最末端是每个学生的联系方式。 他在二班看到了林榛的名字,记得某次聊天的时候林榛说过他大学基本和室友玩,一个叫小潘,另一个叫什么大义。 顾沨锁定了这两个字,在二班名单上找。 这边,林榛洗漱好准备睡下,蹲在地上揉了一会儿胃。吃过药肠胃仍旧不舒服,这是老毛病,林榛没想麻烦哥哥嫂子。 顾沨一直放心不下他,连打了几个电话催林榛去医院,全程视频陪同着。 就算是大晚上医院的人仍旧很多,在近年关阖家欢乐的日子,在这里热闹和快乐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或坐或站得人们多数上了年纪,满面愁色,如果不出意外,这个年他们大部分人只能在医院过。 这样的场景还真让人难受。 林榛默默感性,上了楼。老样子需要挂几瓶水,林榛没扛住,吊了半瓶左右在临时病床上睡着了。 顾沨不让他挂视频,就是生怕掉完了人还不醒,针管倒流就有地难受了。 凌晨3:00全部结束,林榛昏昏沉沉出医院准备打车回家了,他说:“沨哥,不早了你赶紧睡吧,我到家再给你发消息。” “没事儿,都陪到现在了,等你到家准备睡了再挂。”顾沨开着电脑正在敲键盘,时不时就看一眼林榛,“到家要喝点热水,你看你,吹了点风鼻子都冻红了。” “好。”吃了药和吊水的缘故,林榛上了车眼皮子立刻沉重不堪,终于挨到家也懒得洗澡,匆匆洗漱了裹进被窝,想起没喝热水又起来补上了,再次返回被窝准备和顾沨拜拜的时候,他发现微信页面有一个安总的消息。 23:30发的,安闻问他在庆城的具体地址,说想给他寄点东西。 林榛盯着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犹豫要不要回复,毕竟现在已经快四点了,或者他明天先问一问,安总是不是对每个员工都提前祝了新年快乐,也为每个员工准备了东西要寄过来? 他一直不说话,镜头切回来皱着小眉头,顾沨关了电脑问:“榛榛看到什么了,这么苦恼。” “是安总,他和我要家里的地址说要寄东西给我……”林榛恩了长长一声,“算了,我还是先不回复吧,明天问一问是不是群发的。” “他是不是指名道姓私发给你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可能是群发。”顾沨表情比林榛的还凝重几分,“除此之外,他还有没有跟你说过别的什么?” “目前还没有,”林榛说:“我和他见过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说不了那么多话。” “可他说得已经够多了,”顾沨有点不太能理解,“他知道咱们是情侣关系还对你这么献殷勤?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要和我抢老婆了。” “沨哥说什么呀,我听不懂了。”林榛在笑他说的话,顺手给肖航发了一串消息,问那些是不是群发,画面又切回来,他的脸凑近屏幕,小声问:问:“沨哥你困不困?” “不困。” 知道安总背地里试图撩拨林榛,他怎么可能有睡意,简直精神得不像话。 “我也不那么困,”林榛并不想再提安总,如果是误会人家了就太尴尬了。 他说:“沨哥,你给我讲故事吧,这一次不要别的故事,你跟我说说你在国外的生活,我想跨时空参与参与。” 顾沨在林榛面前一直有求必应,简单想了一下从哪里开头便叙叙道来。 林榛听到他在国外主要是学习,有空了就去周边旅游,喜欢收藏途径的明信片,林榛迷糊间好像问了一句明信片在哪里,顾沨说有机会给他看,听着听着睡意就来了。 顾沨的声音只要稍微轻柔一些,语速慢慢地就特别催眠,这也是林榛喜欢让他用讲故事的方式哄自己睡的原因。 他以前失眠严重的时候睡前必须吃安眠药才能熟睡,这种状况从回珒城后就改善了不少。 最乐观的是有顾沨陪在身边的每个日日夜夜,除此人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给他这么放松的感觉。是什么都不用想,只要闭着眼睛好好睡一觉就行的安心。 这种依赖和亲情友情还不同,共同点又都在顾沨身上集合了,所谓的亲情友情爱情他都能给到林榛。 王绛大早起来和老婆去买对联和要做的生鲜备下午那顿年夜饭,林榛则在家里带小侄女,兜兜转转还是拼乐高,零碎的部件太多,小侄女耐心不够用了大部分是由林榛在拼。 肖航回消息的时候将近下午了,他哥和嫂子在厨房忙活,林榛带小侄女在阳台晒太阳。看到他的消息,林榛才想起没回复安总的信息,属于已读不回那一类。 肖航满屏打问号:「你是说安总私发祝你新年快乐了?还要给你送东西!把地址给他呀,看他送什么宝贝给你!」 肖航其实是开玩笑的,林榛也并没有介意,还在犹豫怎么回复那条信息。 始终无功不受禄,如果他和肖航一样是在职三年的老员工,老板送点东西就当作犒劳几年的辛苦,收下就收下了也不会觉得别扭。 林榛迟迟不回消息,肖航八卦的心按捺不住了,直接打电话过来问:“到底是不是啊!他私发你新年快乐?” 林榛说:“是打电话说的,昨天上午吧。” “卧槽,我们其他人可没这种待遇,更别说要地址送东西!咱们安总不会是想追你吧林榛!” “别乱说,说出来你信吗?” “我觉得还真说不准。”肖航认认真真地帮他分析,“据我所知,咱安总前前后后谈过数不清的恋爱,至少在我来的这三年里是换了大概五六个或者更多,男女都有,长相各有千秋。” “你看是吧,他什么没见过干什么来喜欢我,而且他知道我有男朋友。”林榛也不纠结了,回了安总的消息,并谢绝了他的好意。 “但是林榛,你可能不知道…”肖航谨慎地顿了顿,“提前说好,我是一个钢筋直男。你的长相很优越啊,不仅在咱们公司,把你拎出来丢人堆里,就凭你这样貌仍旧一眼能被盯上。我觉得像安总这样的人不说长情吧,起码会对你感兴趣。这很正常,我要是喜欢男的说不定也会对你感兴趣,真的!” “打住,我已经拒绝了。谢绝捧杀,谢谢。”林榛单手伸了个懒腰,说:“你和范诗雨的爱情发展得怎么样了?”林榛就是故意想刺激他。 “我和范诗雨的爱”肖航开始没反应过来,自己念着还觉得这句话奇奇怪怪的,琢磨过味来夸张地叫了一声,“什么爱情!你在说什么!我和她只有兄弟情!” “好了,我开玩笑的,”林榛说:“我还真就遇到个特好的女孩,不过你和她不合适。” 肖航满眼小星星,对着话题感兴趣说:“合不合适怎么能用看的,说来给我听听,什么样的姑娘?” “真不合适。”榛这句没开玩笑,说:“人家大四都还没毕业,你一个三十好几的男人,首先年龄就拿不出手了吧?其次,我还是觉得范诗雨和你配,她能治得住你。” 肖航及时打断,“得,这个媒婆你还是别当了,伤感情。” 林榛被他说笑了,没聊几句挂了电话,他把借手机给小侄女玩,临时决定去厨房帮哥哥嫂子的忙。 他只会做红烧茄子,哥哥嫂子每年都会捧他的场,为了让他有参与感,餐桌上年年有道菜是红烧茄子。 顾沨在十二点陪他跨年互道新年快乐后就没理他了,林榛睡不着躺在床上给他弹了个视频也没见接,电话也是如此。他百思不得其解,以为顾沨睡着了,发消息骂他肾不行。新年要守岁,就是顾沨你这么守的! 消息轰炸完林榛自己也困了,给手机开了静音安心睡觉。 夜半三更醒来赫然发现有个人正抱着他,林榛睡懵了,第一反应不是吓着,而是疑惑这人是谁。 闪现的顾沨捏捏他的鼻尖,在黑暗里,小声说:“老婆醒了?”顾沨伸长手臂用了点劲抱他,“那就先抱抱。” “嗯?”林榛抬手揉眼睛,后知后觉不是梦,于是抬腿搭在顾沨腰间,翻身压在他身上,不确定地凑到他脖子窝找味道,“是顾老师?” “如假包换。”顾沨拉上两人的被子,重新抱着他,轻抚着他的脊背,“我知道大年初一就来别人家是忌讳,可比起忌讳,我更想满足你想抱抱我的心愿,看你想哭又要憋着,我怎么受得了。” “沨哥。”林榛感受到了被疼爱的幸福,主动去亲他,亲完埋首在他颈间,“像做梦一样。” 第64章 下次我请。 顾沨能联系到的人只有那个小潘,另一个大义换了号码,打过去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经过询问她并不认识一个叫任义的人。 小潘本名潘军,大二退伍回来和林榛分在一个宿舍,关系还算不错。顾沨在珒城就和小潘约了在庆城见面的时间。 大年初一就约见有点冒昧,顾沨买了些东西一并带来。 其实完全没有必要特意跑这一趟,什么事在电话里说就行,但顾沨想知道得更多,这个面就必须见。 地点在庆大附近过年期间仍旧营业的咖啡厅,潘军到的时候手上还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喊潘军爸爸。 父子俩长得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微胖,看着有种形容不出的憨态,给人第一感觉,老实又靠谱。 顾沨客气寒暄后把预备给王嘉佳的红包给了小男孩,请他们坐下。 潘军不好意思,连忙拿了红包还回去,“呀,这是干什么,不用了。” 顾沨:“钱不多,过年图个吉利,让孩子收下吧,” 潘军把红包还给儿子,说:“小宝。收了叔叔红包得说什么?” 小宝:“谢谢叔叔,叔叔新年快乐。” 顾沨看着男孩,觉得有这么个孩子在气氛还不错。 他在电话里只说是林榛的朋友,想了解他过去的事,所以特意从珒城来庆城,所以顾沨直奔主题,说:“我记得,林榛说他大学有两个特别好的朋友,一个是你另一个是大义,但是他的电话换了,我没能联系上。” 潘军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表情一变,特别耐人寻味。 “大义啊。嗯。对,我们三个大学确实玩得还不错。后来毕业了各奔东西就很少联系了。”潘军想抽烟,刚摸出来看店里禁止抽烟,于是没点,夹在手上,问:“我还挺想林榛的,他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庆城我也就过年回来一次,大多时候在海城忙。这忙得都没空和他叙叙旧。” 顾沨说:“他现在在珒城工作,挺好的。” “这我知道,我和他偶尔网上聊天听他自己说的。林榛这个人吧,就是给人感觉读书特别厉害。事实上也确实厉害,够努力。我们三个当中他各方面都最突出,当初他从金韵辞职去珒城重新找工作我就特别不能理解。当然这是别人的选择,事实证明他的选择还是没错,应该混得还不错吧。” 潘军边说边笑,感叹说:“果然不能拘泥于眼前。” 顾沨点头,他现在有些凌乱了。不知道林榛被上司骚扰到底是毕业后的那家公司,还是他毅然决定离开的金韵。 顾沨问:“你说得这么可惜,所以他当初在京韵的时候混得不错,待遇方面也都挺好吧?” “当然啊,他年纪这么轻就当上了财务总监,这多厉害,走的时候领导都想留一留他,但林榛好像特别向往珒城。我知道他要走的时候其实也开口挽留过。我觉得嗯他在庆城已经闯得很不错了,能不能升职只是时间问题,去珒城的话就相当于从头来过,等于说他这些年的努力都白费了,而且并不是每家公司都能慧眼识珠。他放弃安稳,只是去珒城当个小会计,我实在不能理解。” “向往珒城。”顾沨默默重复了一遍。 潘军不能理解,顾沨则是太理解了。 林榛那是想离自己近一点,哪怕不能见面,事实上林榛本来就打算不再和顾沨碰面,有瓜葛。xiaoying 林榛有一颗既勇敢又特别胆小的心,那点微不足道的勇敢,在他们的爱情中占比几乎为零,只能支撑林榛悄悄回珒城,默默地和顾沨生活在同一个城市。 然后躲起来,故作冷漠地拉起警戒线,不越雷池半步。 如果顾沨不主动,他们或许就再也没有可能了吧。 顾沨说:“我能理解,因为对有些人来说,工作并不是生命中的第一位,他们追求简单,三餐温饱,容易满足,还有别的更重要的精神支撑着,你觉得可惜,林榛可能觉得很快乐。” 潘军觉得林榛在金韵过得不错,能在同一家公司工作五六年,说明骚扰一事和金韵大概率无关。于是顾沨的矛头又指向了林榛刚毕业去的那家公司。 保险起见,顾沨委婉问:“林榛毕业后找的第一份工作就在金韵吗?” “不是,”潘军抱着乱动的儿子,拿了手机给他玩,才继续说:“林榛毕业那会儿去的是任义给介绍的那家公司,不怎么样,林榛辞了,后来自己找的金韵。” 又提到了这个任义,潘军的眼神和表情带了一丝不耐烦,是提起这个人的名字就觉得很反感的不耐烦。 他表现得明显,于是顾沨就问得很直接:“你好像不怎么喜欢这个大义?” “是不怎么喜欢,他人就不怎么样,”潘军毫不避讳,嫌弃道:“还没毕业的时候人就也还行,毕业就变了,把林榛都连累惨了。后来沾上赌博,见人就借钱,庆城几乎没人理他。” “连累?”顾沨捕捉到重点,心跳加速,问:“他怎么连累林榛了?” “任义家里条件不怎么样,但是我们一起在庆大的时候,他风光得好像个富二代,后来我听说,他是那种中间商,专门哄大学生去干那种破事,从中抽取利润,挺不是人的!” 潘军有话,但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 顾沨看出他的顾虑,连忙说:“我和林榛是高中同学,我叫顾沨,不知道他有没有曾经和你们提起过我的名字。” 潘军原来就知道他姓顾,是个大学教授,现在听了大名,瞬间就想起来了。 林榛以前和他们出去玩,喝醉了真心话大冒险,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林榛哭得很伤心,说他喜欢顾沨。 因为当时林榛哭出了鼻涕,潘军觉得特别搞笑,所以影响深刻。 他能感觉得出顾沨是在关心林榛,接触下来顾沨这个人给他的感觉优雅又大度。 潘军心里清楚,他们两人的关系必定不一般,这才卸下了防备。 “神奇路,银康国际。”潘军说:“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任义介绍林榛去的,转正没几天林榛就辞职了,他那几天状态都不是很好,而且住了好几天的院,我去看过,他身上有伤,像鞭子抽的,我问他,又什么都不肯说,但我知道,和任义,和那家公司有关。” 顾沨听到有伤,尽量保持理智,“你知道怎么联系上这个任义吗?” “我没有联系方式,但是我可以帮你打听。” —— 林榛睡饱醒来没在身边摸到顾沨,一屁股坐起来仍旧非常的蒙。 他看了看身侧,没有人躺过的痕迹,难道说昨天晚上真的在做梦? 可亲和抱的感觉太真实了,林榛坚信不是做梦,穿了拖鞋跑出去,赫然瞄到衣柜下面的银色行李箱,如释重负地笑了笑。 出来他嫂子在陪小侄女拼乐高,他哥则在旁边看电视。 林榛问:“哥,顾沨呢?” 王绛偏头过来,眼睛还盯在电视上,“他说出门买点东西一会儿就回来,桌上是给你准备的药,他嘱咐了,吃了早餐你得把药吃了。” 王嘉佳丢了乐高,笑嘻嘻跑过来抱着林榛的腿,“小叔,小婶婶对你好好呀。” ‘小婶婶’一词是林榛胡乱和王嘉佳说的,纯属逗一逗顾沨,不料小侄女当真了。 现在他哥哥和嫂子都听到了,林榛恨不能挖条地洞钻下去。 王绛看似专心致志地看电视,其实笑容就快憋不住了,和他老婆心照不宣对视一眼,决定给他弟一个面子,起身说:“佳佳妈,咱们中午吃些什么好呀?去厨房看看,小婶婶都来了可不能吃昨天的剩饭剩菜,做点新鲜的。” 两个大人去了厨房,林榛捂着脸,耳尖发红,他自己都忍不住要笑了。强忍着难为情,拉小侄女去餐桌吃早餐,小声纠正道:“以后别叫小婶婶,你喊他叔叔。” “好。”王嘉佳起来就吃过早餐了,但她想陪着小叔,于是捧着一杯热牛奶,小碎嘴在旁边陪小叔说话,喋喋不休口水都来不及咽。 吃好收拾完餐桌,顾沨才姗姗来迟。 林榛看他两手拎着购物袋,端着准备喝药的热水,慢慢朝他身边走,眼睛不看购物袋,锁在顾沨英俊的脸上,“顾老师买了什么好吃的回来?” “一点水果和小零食,”顾沨放下那些东西,单独拎出一个小袋子,说“还买了烟花,很漂亮,晚上带你和小侄女一起出去玩?” “好啊,今年过年我还没有拍照发朋友圈,晚上沨哥帮我拍,我想发。” “行。” 小侄女还是有点认生,躲在林榛后面悄悄观察顾沨,视线一不小心就撞上了,她拔腿就跑去厨房找她爸爸妈妈。 林榛看了只想笑,客厅里除了他们一个人都没了,他张开一只手臂抱着顾沨的腰,噘着嘴小声抱怨:“你起得好早,我醒来都没看到你,以为是做梦。” “昨天晚上守岁累着榛榛了,起晚一点没关系,”他捏一把林榛的脸,问:“药呢,乖乖吃了吗?” 林榛把手上的水杯举在他面前晃了晃,“正准备吃,顾老师出去那么早,吃早餐了吗?” “你难道没有发现,今天的早餐是我做的?” “发现了,怀疑了几秒钟,因为吃着不像我哥的手艺。” 顾沨故意问:“谁做的比较好吃?” 林榛笑,“各有千秋吧。” 在客厅林榛不敢有什么亲密动作,生怕哥哥嫂子或者小侄女突然出来撞见了不好。他速战速决,仰头把药吃了,放下杯子,说:“那么早出去,想不想回房间躺一会儿?” 顾沨懂他的意思,配合着点头,“确实有点累,那就去躺一会儿?” 刚进卧室,林榛把门反锁了,然后扑到顾沨身上,八爪鱼似的缠着他,“昨天太困了没来得及问,顾老师初一就来,爸妈怎么说?” “我说你不舒服,还哭了,一个人可怜兮兮在医院也没人陪,他们一听,哎哟心疼坏了,我的机票还是我爸买的。”他边说边笑,看样子不像开玩笑。 林榛听着,眉头微微皱起:“你形容的真是我吗?怎么像个废物?” “难道你没有不舒服?没有想哭?没有一个人去医院?” “有是有,但是你表达的方式不对。我想哭是在前天上午,不舒服是下午,一个人去医院是晚上。而且并没有多可怜,就是打了几瓶点滴,睡了一觉。” “这就是表达方式的重要性,如果我不这么说能来你身边吗?”顾沨抱着八爪鱼往床上躺,笑道:“林榛,你每回想做什么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特别明显,比如说现在,你想和我亲热,迫不及待的。” “有那么明显吗?”林榛抬手摸摸自己的脸,“我有克制了。你看出我想和你亲热,怎么没发现我想你现在主动亲我?” 顾沨笑了两声,压下去亲他,手都伸进睡衣了,没抓两下,房门不合时宜叩响。 林榛下吓得一颤,按住顾沨的胸口,彼此之间腾出一点空隙,整理好呼吸问:“怎么了?” 王嘉佳站在门口,大声说:“小叔,妈妈问小婶婶喜欢什么口味的菜,如果也吃不了辣,那就都不放辣了。” “他不吃辣,你让你爸妈不用讲究那么多,就跟平时一样做就行。” “好!”王佳嘉领了任务折回去传话。 顾沨的呼吸等门口的人走了重新逼近,继续刚才被打断的吻。林榛的睡衣散了,他无暇顾及别的,搂着顾沨的脖颈热情回应。 顾沨问他:“要不要?” “想。”林榛一点也不避讳自己地想法,手从顾沨毛衣里钻进去,捏捏揉揉那片紧实的腹肌,靠着他闭眼感受,“我都伸手摸了,你也主动点。” 摸是摸了,林榛不太行,他怕走火。被亲得有点缺氧,脑袋沉沉地陷入枕头里,“房间不隔音,我又实在控制不住,想也不行” “那不进去。”顾沨哄着他,“一会儿要吃午饭,真进去了也来不及。” 林榛眯着眼睛看他一眼,彼此十指相扣,暧昧的气氛达到了顶峰。 即将开始下一步的时候,房门再次叩响。 王嘉佳大喊:“小叔,妈妈准备做鱼,问是喜欢红烧还是清蒸?” 林榛又被吓得不轻,什么动作都没了,往旁边一滚,挫败道:“红烧吧,跟你妈妈说红烧!” 锁了门的,顾沨一点没在怕,他顾及林榛害怕,又欲求不满的感受,揉揉他泛红的眼皮,主动说:“晚上去开房?” 林榛嗯了一声,“情趣房?” 顾沨点头,“带泳池?” 林榛期待点头,“我请客!” 顾沨被他这模样惹得肠子软,说:“好,下次我请。” 作者有话说: 提前的更新。 第65章 要慢点。 林榛说想拍照发朋友圈,顾沨藏了私心,一百个乐意。晚上原本要带小侄女一起去玩烟花,王绛有意给他们俩腾单独相处的时间,于是哄自己闺女去儿童天地玩。 楼下小广场小孩居多,林榛和顾沨混在其中看着年纪也没多大。 林榛不喜欢会炸的炮仗,索性拆了一盒仙女棒拿在手里,顾沨帮他点着了,摸手机给他拍照。 三五个保安就站在他们边上插着裤兜聊天,时不时就提醒一句,小区内禁止燃放烟花爆竹。 林榛一字不落听进耳朵里忍不住偷笑,他抬眼看顾沨,凑过来小声问:“我们这算不算顶风作案?” “算吧。”顾沨点出手机相册,跟林榛一起翻着欣赏他镜头下的林榛。图片上的人望着手里的仙女棒,认真且很快乐。 没什么好选的,顾沨一张都舍不得删。 他说:“榛榛,咱们合张照?” “好!” 仙女棒灭了,林榛扔进垃圾桶,回来下意识挽着顾沨的手,问:“自拍吗?” “保安在旁边,请他们帮咱拍,”顾沨拉林榛过来,在路灯底下找了个迎光面,拉起林榛的手细细摩挲他的指尖,“戒指呢,带在身上没?” “戴戒指拍?”林榛斜眼看他,抽手出来揉他的脸,“顾老师是在突击检查啊?” “带了当然好,真没带也没事,”顾沨出门有意准备的,从兜里摸出自己的那一枚戴到无名指上,“你不是发朋友圈吗?将就把你老公介绍出去,让某些人知道你被买断了,好不好?” “啊~原来我是流通的商品啊…”林榛哼了一声,“你的那点野心,在脸上都没地方堆了。” “有这么明显?”顾沨装模作样惊讶,“我以为我不喜欢安闻这件事藏得挺好的。” 指名道姓了。 林榛笑他,“人家惹着你了?” “惦记我老婆了。”顾沨帮他理了理额头上被风吹乱的发,“不光他,还有别的,男的女的,一切有可能对你心存歹念的我都不喜欢。”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林榛抬手解脖子上的项链,戒指是这条项链的挂坠,即便没戴手上,他也一直把戒指戴在身上的。“顾老师,你说的我像个水性杨花的万人迷,可这两个词和我一点都不沾边。” 他请顾沨帮忙把项链解开,顾沨取下后再次亲手把戒指戴在他无名指上,一点都不害臊地亲了一口,“我不管,在我这你就是香饽饽,谁都惦记!” “顾三岁,你幼稚死了。 拌完嘴还是要拍照,被委托得保安爽快答应帮着拍了两张。 一张是林榛歪着头轻轻靠着顾沨的肩,挽着顾沨的胳膊,而顾沨的手则覆盖在林榛挽着他的那只手上,戒指反衬着路灯的光,即便现场昏暗,钻石回馈得闪耀依旧亮眼。 另一张是顾沨亲林榛的脸,林榛害羞地想躲却没有躲开,画面温馨,动作和表情都透着两人幸福。 谢过保安,顾沨看林榛用这两张发了朋友圈,配文:新年快乐! 顾沨这下更满意了,发了条一模一样的朋友圈,标点符号都没变。 庆城有名的情侣度假酒店,面朝大海,风景迤逦。林榛在网上订的时候就看了几张图片,见好评如潮就定下了。 在庆城这么多年他还真从没住过这种酒店,被‘情侣’两个字就吓退了。 刷卡进来,首先是扑鼻的香。 进门的桌上摆了熏香,哪个牌子不清楚,连林榛这种闻不得乱七八糟味道的人都觉得好棒。 接着迎面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将窗外的海上夜景框成了一幅会流动的画,窗下就是布置浪漫的大水床,是酒店的招牌,简介上说是全自动的,肉眼还看不太出来。 左手边是林榛想要的小泳池,椭圆的设计看上去更像汤池,放了鲜花水果,还有红酒。 林榛小跑过去,伸手摸了摸里面的水,感受温度。 是热的。 “顾老师,先泡个澡?我给你按摩。”林榛站起来,抱住顾老师的腰,用下巴蹭他的胸口。 即便觉得羞涩,红着脸也要说:“520号技师,为您服务。” “这位技师是第一天上岗吧?手法不行的话,我不给钱啊。”顾沨伸长了手臂,捏一把他的臀。 林榛退了小半步帮他脱去身上碍事的大衣外套,说:“这就看不起我了,我趁你不注意,偷偷学过了。” “怎么学?” “网上买课,9.9的体验课,我保证那9.9我是学到手了的,没亏。”林榛把手上的戒指小心褪下,连着顾沨的一起放到一旁的桌上。 顾沨觉得有趣又想笑,跟过来黏着他,从背后将人不松不紧地环在怀里,“还真去学了?” “还有别的,”林榛拉着顾沨到衣柜前,打开了一扇门,里面琳琅满目挂着许多用具。 见了实物,林榛都吓一跳,说:“我在订酒店的时候看到有这些,但我好像都不太认识,就去学了用法。” 顾沨捏住林榛的脸颊,“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我是太期待今晚了。” 顾沨怎么听怎么喜欢,压着人亲吻,没大会儿林榛被亲热了,及时打住催他脱衣服。 窗外望不尽的海景,有山有船,灯光时明时暗,景色绝佳。林榛下水后舒舒服服趴在台面,望着海面上那一点在黑暗里唯一亮起的光不说话了。 突然的沉默引起了顾沨的注意,他下水搂住人,贴着耳朵亲了亲,“怎么了?” “没。泡着热水感觉特别舒服,懒得动。”林榛回过身蜷着腿,声音轻,就像在撒娇,“沨哥抱我。” “好,沨哥抱。” 两人黏黏糊糊温存一会儿,林榛挪到顾沨的身后,抬手捏他的肩颈,“我开始了,如果力气用大了,你得说一声啊,别不好意思。” 顾沨偏头看着他笑,“继续,小技师。”他伸长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抿一口给身后的小技师也喝了一口,说;“咱们在庆成多待几天吧,你带我在周边玩一玩,最好能去你们学校转一转,让我看看你曾经学习的地方。” 那么快回珒城,安总肯定会骚扰他老婆,顾沨想想就觉得不是滋味。但是人嘛,得大度一些。他介意又不能表现得不那么明显。 “好,多玩几天。” 边盘算着,顾沨把人拉过来搂在怀里,水花四溅,他说:“亲一会儿?” 林榛则捏了几下,故作难受说:“你还没夸我。” “520号技师手法专业,轻重有度,长得也够好看,小费肯定不能少,”顾沨认真说:“给我们榛榛包红包,我多塞点进去,好不好?” “那是给小孩的,我都这么大了,你还给我准备红包啊?”林榛说着自己都有点害羞,每年只有他给王嘉佳红包的份。顾沨在,林榛也有了。 “给,七老八十了也给。”顾沨偶尔的时候就会像现在这么霸道。他掐着林榛的腰,往身上抬了点,“在家里不敢叫,这里总不怕了吧,叫大声点,我想听。” 池里的水再次哗啦啦地响,两人的位置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林榛没来得及说话,呼吸被他抢干净了。 开了荤之后林榛觉得自己变了,变得不满足,总是想和顾沨近一点,时常贴在一起最好。 他千方百计终于呼吸到了顾沨的呼吸。 大多时候仍旧如同闭气躺在水下,被温热包裹,没办法呼吸更多的空气,伸手更抓不到边,他本能地抱紧这个温柔的浮木,任由他怎么飘,跟着就行。 林榛憋不住了,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彼此才错开,“亲的时间太长了,还有,你刚才咬我。” “听话,那明明亲。”顾沨呼吸重,视线流连在林榛脸上,手乱动,问他:“泡舒服了,想不想要?” 他明明就察觉了林榛的异样,却故意多此一举地问他一声。 林榛推了推他的手,“别在水里,去床上。”他嘴巴这么说,先顾沨一步从水里爬了出来。 打开衣柜把那些用具全都拿出来,蹲在地上研究挑选,顾沨跟过来的时候发现他在戴手环。 黑色皮质,左右手有细链子相连,每隔几厘米就有一颗银色的小铃铛,稍微动一下就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顾老师帮我扣一下,”林榛把手伸到他面前。 这东西是类似于扣系皮带的方式,他反着手扣不了。 顾沨手里拿了块毛巾,简单的盖在他身上,“暖气还没彻底发挥作用,才从水里出来,什么都不穿要冻感冒了。” “我不冷,”林榛晃了晃另一只手的铃铛,说:“这个设计是不是很助兴,可如果它响了,你是不是就听不到我的声音了?” 顾沨帮他松松扣好手环,回答说:“听得到。” “没有这东西的时候我喊停你都听不到,有了更听不到!”林榛觉得这东西设计得棒,却也不太想留着,兀自研究怎么把上面的铃铛去掉,短短的指甲抠了半天没抠下来。 地上还有一个全新的猫耳朵,林榛拆了包装往头上一戴,配套的还有项圈,也是白色,毛茸茸的。 顾沨捡起来帮他戴在脖子上,“这一套很可爱。” “项链上怎么也有铃铛?” 林榛在地上挑挑拣拣,发现除了能戴的,其他的都是辅助用具,说:“我不用这些,我只想要你的。” “你订的这个酒店很暴力,”顾沨评价完,弯腰把打扮好的人往床上抱,“该我伺候你了。” 窗帘是全自动的,他问容易害羞的林榛要不要关。 林榛瞟了一眼,思考了以后摇头,“不要,开着刺激。” 顾沨又笑了, 他和林榛在床上总是很合拍,就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一回生二回熟。 顾沨俯身压着他,低头吻他的脖颈。被吻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闭着眼,痒了虚虚推一下。 十指陷浓密的黑发中,渐渐收紧。 顾沨的唇碰到了林榛,肆无忌惮地挑dou。 林榛明明没怎么动,铃铛声频繁响动,他躺得满头大汗,张口沙哑得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 他受不了顾沨的这种折磨,推了几下。顾沨不让,这个时候的他对林榛好像没有半点怜惜,最凶的时候。 漫长而温柔的接触,林榛的汗多了一层。 他进来林榛一下撑着了,低声说了句什么。 “很棒。”顾沨夸他,没再动,等他能说话。 小猫耳朵被林榛乱动掉了。他无暇顾及,戴着手环试图按住顾沨,着急提醒,“要慢点……” 第66章 从来都不怪。 常年潮湿的地下室,温度与地面相差了四五度,时不时过来一阵风,如冰刀贴面。 一双纯白运动鞋踏在淌水的石阶上,污水星星点点溅上鞋身,裤腿也粘上一些。 顾沨不确定是不是这里,点开手机定位放大了看,然后半信半疑接着往下走。 地下二层,走路的回响响彻整一层。地方是个有些年代的大车库,小区里的人搬走后车库都空了出来,靠一盏昏黄的灯泡供给光亮。 顾沨再次拨打那串号码,这次没人接。 下一刻,刷的一声。 距离他五六米远的地方,贴着墙极度不显眼的卷闸门被推上去一半,黑卫衣的男人蹲在半开的卷闸门前,嘴上衔着一支醒瞌睡的烟,缭绕的烟雾熏眯了眼,懒洋洋地仰着下巴看人,一副没睡醒的不耐烦样。 “这里。”他示意完退回来,抬手彻底将卷闸门推上去,转身自己先进去了。 内部整面的涂鸦墙,水泥地板比下来时的石阶积水更甚。通了风,常年不见光的房间扑面而来的霉味儿愈发刺鼻。 顾沨不由皱眉,迈入这个地下临时居住地。 陈设简单,铁架床床头的钢管生了铁锈,蓝铁皮脱落在了白色棉垫上。床边的木桌子腿被积水泡发了,浮起一层水木。桌上有几桶泡面,几桶吃完放了几天,长了霉菌,还有一桶大概是才吃的,面汤里满是烟蒂。 “任义?”顾沨确认他的名字。 被叫做任义的男人没有吱声,掐了烟隔空扔进泡面桶内,拧开床尾的水龙头,捧水简单洗了把脸,似笑非笑问:“你就是林榛男朋友?” “是。” 任义用脚勾来旁边的板凳,划到他面前,“坐吧。烟在桌上,自己拿。”他没避讳,背对着顾沨换了一件白毛衣。 顾沨看到他身上有淤青,明显是人打的。 除此之外,整个人可以用瘦骨嶙峋形容,进门看到的脸部凹陷有些吓人,和照片上看到的容光焕发的少年出入很大。 “我想不到这么些年了,还有人会为了林榛来找我。有点不可思议。”任义换了衣服就坐在顾沨对面,随手又点了一支烟,递给顾沨,“他有男朋友这事倒是意料之中。” “我不抽烟,谢谢。”顾沨拒绝了这支烟,直截了当问:“林榛出校后第一份工作是你介绍的?” “是。”任义看着他,不卑不亢直接说:“银康国际,李尤当时看上了林榛,我介绍过去了。其实把握的好林榛以后的日子基本顺风顺水,可惜了。” 他倒是一点也没隐瞒,有什么说什么,顾沨却听得捏起拳头直想打人,最终不动声色咬牙忍住了。 “可惜?你知道李尤是什么样的人还把林榛介绍过去,有没有想过他会面临什么?” “知道啊,”任义沉默良久,才说:“就是知道,那天我才报了警。” “所以你明知道肯定会发生什么,还是不计后果的把林榛送过去,是这样吗?”顾沨声音相比之前凉了几个度。 “……我也很讨厌李尤啊,可当时没办法,”任义有很多话想说,在迎上顾沨的视线后又什么也不想说了,还是那句,“我也没办法” 顾沨问:“李尤还在银康国际任职吗?” “在。”任义笑了笑,“表面上是这样而已,区区经理那点工资他怎么能满足,不过好听点的幌子罢了。” “怎么说?” 任义起身,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生锈的铁盒子,打开里面摆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努力翻了翻终于找到一个银色的优盘,用衣袖擦了擦上面的灰,坐回来说:“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李尤有个癖好,喜欢把送别人的人自己先玩一遍,他带去的那些房间对着床的位子都有摄像头。” 任义把优盘递给他,“这是林榛当年的,我报了警上去拿了这个,源文件也被我删了,只有这个优盘有,我还没看过,能不能看得了你自己拿回去试试。” “你……你为什么留着?”顾沨蹙眉,仿佛那个优盘是个烫手的山芋,迟迟没去接。 “收集犯罪证据,念在林榛和我是同学,就没和那堆放在一起。”任义说:“应该什么都没发生,那天晚上我报警了,李尤最怕惹上警察,听见声就跑。” “你到底为什么这样,榛榛和我说你们是好朋友……”顾沨一把捏住了优盘,“李尤这样的人,就这么眼睁睁放任他祸害一个又一个?” “知道又怎么样,想把他绳之以法太难了,至少目前对我来说。”任义笑道:“我还在找时机呢,快了吧,马上就能送他进去了。” “我可以帮忙,也希望你能帮我。”顾沨说:“过去的事我很愧疚不在林榛身边,他晚上睡不好,我想有李尤这方面的原因。” “嗯。李尤还有个癖好,”任义回忆道:“他喜欢把折磨别人的视频刻成光盘,表起来挂在墙上欣赏,据说能给他带来空前的成就感。” 顾沨不能理解这种癖好,“都在他家?” “不,他的某一处住宅,”任义说:“他有老婆,感情看着不错,一儿一女。小女儿高中,大儿子在国外。模范家庭,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这样。” 顾沨捏着优盘,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能从任义的言语间察觉出他对李尤地不喜欢,引导着故意问:“没有人知道他的灰色产业链?” “受害者和受益者知道。”任义讽刺一笑,“外人看来他是个善良的慈善家,年年捐钱给儿童保护基金。” 顾沨揣好优盘,说:“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让别人知道的。” —— 酒店的房门轻轻碰上,林榛敏锐地捕捉到了这道细小的动静,等腰上搂上一只手臂了,才翻身滚到他的臂弯。 “每次做完醒来你都不在,顾老师,你好像那种爽完提起裤子不认人的负心汉啊。” “这么像吗?”顾沨吻了吻他睁不开的眼睛,“你手腕青了,我去买了点活血化瘀的药膏,还有吃的,馄饨要不要,我亲手喂。” “要。”林榛肚子里什么都没有,周身酸痛无力,昨晚是他自己玩狠了,倒也不能怪顾沨孜孜不倦。 林榛一时不想动,也不准顾沨动,“沨哥,已经中午了,回去怎么和我哥交代?” “我跟哥哥说午饭在外面吃,晚上再回去吃晚饭,你就安心休息吧。”顾沨揉一揉他的眼睛,“没睡饱吧?忍一忍吃了再睡?” 林榛思考几秒,点了点下巴“吃完你再陪我睡会儿,醒来也在的那种。” 顾沨配合着点头,“嗯,抱着睡。” 林榛满意了,爬起来吃顾沨准备好的馄饨,伸另一只手给他涂药。白净的手腕有一圈紫红的勒痕,是手环摩擦后留下的,本来没什么感觉,顾沨涂上药慢慢有点痒。 打开手机微信页面一堆消息,全是来问昨晚他发的朋友圈是怎么回事的。 还有两个未接电话。 这么些年了,他虽然换了手机号,也没再存钟颖芳的号码,可这串数字他再熟悉不过。 他记得幼儿园起,不论是老师还是家长都要求背这串数字,久而久之形成了肌肉记忆,张口就能来。 顾沨见林榛捏着勺子没动,接过他手中的汤勺,舀了一个馄饨送到他嘴边,“张嘴。” 林榛看了一眼,张嘴吃了,边说:“沨哥,我妈昨晚和今早都给我打了电话,我没接到。” “给你打电话了?” “嗯,”林榛的指尖漫无目的地划拉着手机屏幕,没有要回拨的意思,或者是不敢。 “沨哥,是因为昨晚的朋友圈,我妈可能也看到了。” “你妈有你朋友圈了?” “星星回去说见到我了,那之后就加了微信。” 母子俩人互换联系方式后就没聊过天。 “看样子是有点纠结。” 顾沨又喂了他一口,这话直击林榛心窝子,吃了这一口,偏过来抱着顾沨的腰,“我怎么办,如果是问感情,我该怎么办” 顾沨知道他在怕什么,扯了一张纸给他擦嘴,将就亲了一口,“没关系,打回去吧,我还在这呢,我陪着你。” “好,顾老师说打,那我就打!”林榛抓手机过来,点开最近通话列表,对着那串数字稍微犹豫了一下,闭着眼睛一鼓作气按了下去。 顾沨看着他这些小动作,放下勺子,接着给他的手上药,小心地按摩一番能起到更好的化瘀效果。 林榛本想悄悄地打,可现在的顾沨对他而言就像结了婚,生活了好几年的另一半,所以毫不犹豫地把电话免提了,并且做好了一切有可能的心理准备。 电话接通的时候他没说话,看着流逝的通话秒数愣神。 “小榛啊。”钟颖芳语气一如既往的亲切柔和,她说:“星星说陪你在珒城过年,你们俩吃得怎么样?过得开心吗?” 顾沨还没来得及告诉林榛情况,轻轻捏了捏林榛的脖颈。 林榛会意了,说:“吃得挺好的。” “嗯。”因为林榛并没有说别的,话题到这里基本进行不下去,可钟颖芳确实想说点什么,否则也不会早晚各打一个电话。 林榛也在沉默之后,主动把话题带过来,“妈,我和顾沨在一起了。” 钟颖芳忽然的联系就因为这件事,但她不好直接说,委婉道:“以后什么打算呢,和他。” “没什么打算,就平淡简单地生活在一起。”林榛靠着顾沨肩,视线落在亮起的手机屏幕上,他在等钟颖芳步入这次通话的主题。 “就是你朋友圈发的那个男生,我知道的,叫做顾沨是吧。”钟颖芳顿了一顿,“挺好的,我记得那孩子高中起就对你挺好,还帮你补习地理。” 一切都有迹可循,钟颖芳有些后知后觉。 她忽然想起当初林榛和顾沨两人相处的种种,好像在有关林榛的活动中都有一个叫顾沨的存在。只不过当时她只以为两人是好朋友,一切的亲密就没往这方面想。 林榛说:“是他。” “嗯,我是说嘛。如果决定在一起那就好好地,有什么困难可以和妈说,我一直是这个号码。” 林榛知道钟颖芳可能有许多想说的,大概意思是不反对他和顾沨,只要不反对怎么都行。他和顾沨对视一眼,乖巧答应了钟颖芳的话。 这么些年,说话的欲望都淡了,钟颖芳于他而言就好像一个有点血缘的陌生人,长久不联系,陌生得说话都有点莫名其妙的尴尬。 电话挂断后林榛还有点不在状态,他没缕清钟颖芳这通电话的具体意思。 他抬眼望顾沨,照着唇亲了一口,“顾老师,帮我分析分析?” 顾沨问:“我分析?” 林榛点头,“好好分析,我好懵啊。” “她在表态,因为这种事在他们看来支持占少数,所以她知道后才特意打电话过来告诉你,她祝福你。”顾沨舀了一个馄饨喂到林榛嘴边,“或许,她对当年的事也很愧疚呢。” “我其实”林榛垂眸,嘴巴里包着馄饨,不说话了。这回用额头抵着顾沨的肩膀,忽如其来的鼻尖一酸,强忍着忽如其来的泪意,说:“我没怪她,从来都不怪。” 作者有话说: 章节锁过,看不到内容请刷新。 第67章 也算双向奔赴。 傍晚两人回到家,林榛帽子口罩围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剩两只眼睛露在外面提溜转。 顾沨知道他想挡住些什么,可越是这样,看着才越有猫腻。他捏一捏林榛的肩,带着笑意的眼睛盯着那张做贼心虚的脸。 小声问:“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不是你,是我见不得。”林榛也想过坦坦荡荡,可刚在酒店卫生间看到脖颈上的斑驳痕迹,每一处都昭示着昨晚的疯狂。他自己都吓一跳的地步,实在坦荡不起来。 “你表现得自然些,看不到的,都被挡光了。”顾沨搂着他的腰,抬手敲门。 林榛抓着腰上的手,想挪一个位置,哪怕放肩膀上也行。 顾沨就是故意要把手放在他的腰上,一本正经地面对猫眼,连余光都不看林榛。好在来给他们开门的,是不到他们腰高的小侄女。 王嘉佳见着他二人,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线,露出两排大白牙,喊道:“爸爸妈妈,叔叔们回来啦!” 王绛先从客厅过来,抱着手臂一脸‘我都懂’的表情看着他二人,“哎哟,我以为明天才能回来,来得正好,你嫂子今天炖了只乌鸡,闻着味儿就特香。” “我和沨哥就是去附近逛了逛,”林榛见他哥脸皮厚,林榛就比他的脸皮还要厚些,破罐子破摔似的拉开闷得他发慌的围巾往里走,一边欲盖弥彰道:“明天带沨哥去我学校逛一逛,玩得差不多了我们就回珒城上班。” 王绛赞同道:“多玩几天,庆城不比珒城差。” 小侄女和顾沨混熟了就喜欢赖着他,林榛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吩咐小侄女:“这么喜欢你顾叔叔,还不去给他倒杯水?” 王嘉佳兴高采烈地端着杯子去接水,王绛顺势坐在了顾沨的左手边,说:“学校没什么好玩,可以让小榛带你去他的秘密基地。我记得读大学那几年,他有事没事就往那地方跑,也不带别人。我当初一度以为这孩子得了自闭症,喜欢一个人待着,急死我了。” 林榛没和任何人提起过那地方,王绛也只是偶然发现的,知道有这么个地方,自作主张取名‘秘密基地’。 这会儿有点好奇,他自己从林榛那是问不出什么东西了,说不定顾沨有这样的本事。 林榛连忙解释说:“哥,自闭症哪是字面意思,我顶多算孤僻。” “秘密基地?”顾沨侧脸来看林榛,对这个话题显然很感兴趣,但他不直接问,而是模棱两可地说:“秘密基地这个词听着还挺让人怀念的,我记得咱们读高中那会儿也有秘密基地,是不是榛榛?” 那个曾经一起在瞭望塔看过日出的无人岛,算他们两个人的秘密基地,偶尔谈恋爱的时候也会往那里去。 那地方承载了他们太多的回忆。 正是那个地方让顾沨更加了解林榛,从表面的喜欢一直深入到林榛这个人的所有。让他知道林榛没有安全感,看似阳光十足心思细腻,实则敏感自卑需要更多的关爱和呵护。 从某种意义上说,林榛这个人就是顾沨从前的秘密基地,他身上藏了顾沨所有年少青涩的秘密。 林榛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题打得措手不及,有些别扭地接过小侄女端来的水递给顾沨,继续解释:“那地方不是秘密基地,就是一个人安静思考的地方,没什么特别,哪天有空,我带你去看看。” 顾沨表面上没那么在意,其实有意无意地催了林榛几次,终于在第三天的下午,两人成功骑上小电驴,一路伴着晚霞,吹着凉风来到大学时期林榛的秘密基地。 这是一处几乎被人遗忘的灯塔。披着淡蓝色的外壳,好几处的墙皮脱落了,生了霉,黑白泛黄交错,显得有年代感。 以及它本身屹立在偌大的海岸边,在浪花无情的拍打下,给人渺小又孤寂的感觉。 还没有走近,顾沨叉着腰,远远地停在灯塔的另一端,肆虐的海风将两人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他侧过身,用身体挡住在林榛面前,“告诉我,以前都是一个人来这个地方吗?” 林榛有点不好意思,但又挺怀念这座灯塔。 大学毕业后因为工作原因很少能有自己的时间来灯塔。对他而言,这地方不光光只是一个方向标,还是他每一次想念顾沨,十年的寄存地。 躲在庆城这个小角落,静静听着海浪拍打在礁石上,声音愈是热烈,心中的想念愈是泛滥。 他享受这种洪水猛兽般的思念,以及毫无征兆迎面而来的痛楚。因为在这个没有人能够看到的地方,他可以想哭就哭,想说爱就说爱,累了还能躺下来睡一觉,是一个很好的心灵避风港。 林榛没有说实话,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学会计的,作业特别多,哪里都很吵,我也是偶然才发现这个地方,没有人刚好可以用来写作业。”话音落,他又补了一句,“专心致志地写作业。” “好吧,让我看看我老婆写作业的地方到底有多舒服,”顾沨牵着他的手往那座蓝色的灯塔走。 顾沨曾经问过林榛,后来有没有看过日落,这是他们两人心照不宣的小秘密,林榛当时回答的是:看过。 顾沨不知道林榛在一个人难消化,想不开的时候,是不是曾经想从灯塔跳下去一了百了。 无论如何,他看到这个地方的第一感觉就是不喜欢。 海天一色的阴沉,狂风和海浪随意肆虐,这一处被遗忘的灯塔就好似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在千难万阻之前只能选择独当一面。 他不愿林榛有这样独当一面的勇气,海浪拍在身上多疼啊,他的林榛不应该受这份苦。 灯塔内部的墙皮脱落得更严重,墙缝边缘甚至长满了青苔和杂草,铁锈的旋转楼梯通上去就是外面能够看到的露台。 露台的扶手栏杆原本应该也是蓝色的,经过雨水腐蚀,蓝色的油漆脱落,剩下钢管原本的黑铜色,翘起的铁皮甚至会粘衣服。 林榛一点也不介意铁皮把手弄脏,伸手握在钢管上,仰着下巴深深地吸了一口海风,“沨哥,你看这里的风景是不是特别好。夏天来的话会更美一些,毫不夸张地说像一幅油画,开满了各色的小野花,置身其中真的就和做梦一样。” “所以榛榛以前也会像现在这样扶着栏杆吹海风?当时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很好,海是可以治愈人的。” 他说这话时的表情不太对,虽然勾着唇在笑,可眸中那一点淡淡的苦涩还是被顾沨捕捉到了。 他吃不准这种情绪到底来自哪里,或许是因为前几天才在为银康集团李尤的那件事在奔波,所以顾沨理所应当地把这个不确定的情绪归结到那件事上。 他不由想起任义给他的那个u盘,他一直没来得及看,或者是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看。 林榛是那种不会轻易把情绪写在脸上的人,倘若有一天,他也控制不住把那抹不合时宜的忧伤往脸上挂,肯定是难受过了头,控制不住地流露。 顾沨从身后搂着他的腰,懒洋洋地把下巴枕在他的肩头,“这里风景确实很好,就是有点冷,我抱紧一点是不是感觉暖和了许多?” “还不够。”林榛下意识用脸颊去蹭他的,“再抱紧一点,本来还不怎么冷,顾老师你一说我都要打哆嗦了。” 顾沨闻言收了收手臂,“榛榛以前会在这里写什么作业呢?一个人写作业是不是特别无聊,没有人说话的时候会想些什么?会不会想我啊?” 顾沨轻笑,接着道:“我们这么心有灵犀,你在想我的时候,我肯定也在想你,这样也算双向奔赴了。” “听着不错,我喜欢这样的向上奔赴。”林榛慢慢地转了个身,面对着顾沨,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却不是对着顾沨的。是越过了顾沨和从前经历的种种握手言和,如释重负地舒了这一口气。 “我以前特别幼稚,比高中的时候幼稚了许多,沨哥,你肯定不敢相信我在灯塔这儿养了一株蒲公英,我把它当朋友,什么话都和它说。是不是很蠢?” “因为蒲公英的种子是随风的,海边的风又那么大,你是想,如果哪一天这株蒲公英的后代或者后后代能够落在我途经的某一路,就算不期而遇了,对吗?” “有那么一点点对。”林榛有点意外他的解释,这么奇葩的脑回路怎么能在同一频道上。他看着顾沨笑,“你能跟我想到一块儿去,证明和我一样。幼稚。” “我才不幼稚,我是配合你的脑回路,”顾沨轻轻掐了一把他的腰,“能和一株植物对话的还真没见过,除了我认识的你,别人没这种本事,也干不出这事儿。” 林榛跟着他的笑容一起心情愉悦。 他从这些平淡的话语中并没有听出任何揶揄之意。反而是满满的温柔,有一种被人时刻记挂关心和疼爱的那种心安。仿佛你的这些或幼稚或成熟,或是极端的举动在他看来都是可以被理解接受被包容的存在。 “上次你觉得车里求婚太过草率,现在有想好在哪里和我求婚了吗?”林榛面朝大海,忽然发问。 “想了很多地方,可我觉得那些对我们来说都太浮夸了,原本想去无人岛的瞭望塔上,咱们一起看个日出顺便求婚。”顾沨嗯了长长一声,舒了一口气,放松道:“现在想来,这里也不错。” “我也这么觉得。” 顾沨问:“以前没人在这陪着你,我现在补还来得及吗?” “我……”林榛神秘兮兮地笑,抬手捧着顾沨俊逸非凡的脸,望着他眸中自己带笑的剪影,小声说:“我答应你的求婚。” “榛榛,我还没开口呢。”顾沨笑他的迫不及待,撑开大衣将他整个人裹进怀里,“或许你会觉得这些来之不易,但对我来说,拥有你是志在必得,只是早晚的问题,即便分开了也没关系,无论如何我都会找到你,然后继续把你占为己有。” 林榛望着他不说话,在消化这一大段沉甸甸又蛮不讲理的发言,他说:“请继续,我的来之不易。” 林榛都心知肚明,这种心知肚明是顾沨用时间告诉他的。 顾沨没有魔力,是个平凡人。他仅凭言出即行这一点就给足了林榛想要的安全感。 林榛后来才知道,顾沨把自己的所有房产都添了林榛的名字,兑现了那句少年厥词。 ‘有我的地方,一定是你的家。’ 顾沨知道林榛在会计事务所上班,抽空学了点这方面的知识,为了的是和他任何时候都有共同语言。 顾沨不长嘴的时候行动就是最直白的表达,林榛爱这样的他。 从灯塔回去的路上,林榛一点也不累,可他就是想让顾沨背他,两人从4,5岁穿开裆裤在小溪里抓螃蟹,一直聊到公司的八卦小秘密,谁和谁谈了恋爱,谁又因为爱而不得伤神。 那天的灯塔格外的热闹,虽然只是多了一个人,林榛的心就被塞得满满当当。以后所有的话不需要那个早就枯萎的蒲公英来聆听了,有顾老师陪着,林榛即便只是一个不经意的笑容都会得到回应。 两人回来,哥哥一家已经睡下了。林榛洗漱完躺在他的小床上,翻了两个身,突然抬起脑袋说,“沨哥,我有点想吃草莓,莫名其妙,突然特别想吃。” “现在还早,我去给你买。” 顾沨爬去床头拿手机,却被林榛一把抱住了,“可现在已经太晚了,我忍一忍,明天再吃吧。”他咽了咽口水准备睡觉。 顾沨笑他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也难得林榛特别想吃一样东西,他挠了林榛的痒痒肉,装睡的人立刻笑出声,蜷缩成一团。 “我下去买,楼下超市还开着门,我很快。” 顾沨要起身,林榛觉得没必要这么麻烦,抓着他不放,“特意跑一趟显得我好娇气!” “你不娇气,是我想吃草莓了,现在马上就要吃,”顾沨搂着他一起起来,他们晚饭没吃什么,半夜林榛可能会饿,于是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说:“我还有点饿了,我去给你买草莓,你帮我下碗面,可以吗?” “特别可以。” 林榛就服这种有来有往事。 他穿了薄薄一件睡衣就往客厅走,客厅没人也没开暖气,他晃晃悠悠指定要感冒,被顾沨拽回来加了一件外套。 十一点不到,顾沨买了两斤草莓上来,还没走进电梯,手机先响了。 那一串前两天刚联系,但没有存备注的号码,顾沨一眼就能认出是任义。 “怎么了?” 顾沨问完听筒对面迟迟不见有回应,顾沨又问了一声。 任义说:“我在临安派出所。” 顾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能联系到他头上也许和他们商议的那件事情有关。警局距离他这里不算太远,五六分钟的车程,他直接打了个车过去。 任义一身伤,额头有一个小指头长的口子,血凝固了贴着头皮,左眼青紫,眶中满是血丝。 警局里只有任义一个人,一名警察正在做笔录,顾沨来没呆多久,签了个字就把任义领出来了。 顾沨开始没问原因,而是指指他的伤:“要不要我送去趟医院?” 任义给自己点了支烟,“不用,都是小伤,今天谢谢你,也麻烦你了。” 顾沨问:“方便问是什么事吗?” “私事。”任义看了他一眼,察觉顾沨不抽烟,或许也不喜欢别人抽烟,于是把烟掐了,“对了,李尤可以找人跟着,他又有目标了。” 第68章 你看了没。 林榛煮了一碗细面,面放得稍微有点多,因为他也想来几口。 面汤清淡,点缀了几颗葱花,看着有模有样。林榛闲着无聊额外煎了一颗蛋,没有什么技术含量,边角都糊了。他怕被顾沨看出来,出锅的时候把边上的全啃了。 做完这些在餐桌前等了大概十分钟,手机玩烦了也迟迟不见顾老师回来,于是拨了两通电话。 没人接。 面汤都干了,林榛再也坐不住,换了个外套出门去找人。 他想,楼下的地形不复杂,不至于迷路吧。 一路从电梯下来,穿过小区绿化拐进了24小时营业的超市,去了水果区并没有看顾老师。 林榛一时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坐在必经的长木椅等。手里拿着一个垫肚子的雪媚娘,冒着冷雾。 他有个习惯,喜欢反着来,比如说夏天喜欢吃辣一点的火锅,冬天喜欢吃冰淇淋,没有别的缘故就是无缘无故特别想吃,这种心思一起就一定要吃到。 但他胃不行,从前有他哥和他自己的约束,现在多了一个顾沨,他反而放纵自己了。 就是变态地想让顾老师教训他。 顾老师电话进来时林榛的雪媚娘吃了大半,问他在哪里。 顾沨说就在他对面,林榛抬头,正好看到花坛对面过来的人,一嘴塞完了雪媚娘起身朝他那边去。 “你吃慢点啊。”顾沨左手拎给他买的草莓,右手帮忙擦他的嘴,“下来做什么,就为了买个冰团子?” 林榛被雪媚娘冻得一时难说话,牙根都僵了。嚼太凉,吐又舍不得。 “慢点吃。”顾沨揉他的腮帮子,“嘴巴是过瘾了,接下来有你好受的。” 林榛吃完了,打了个哆嗦。顾沨来的方向可没有人卖草莓,手里的购物袋倒是楼下这家的logo。 “顾老师买完草莓去哪儿了?面都凉了。”林榛和他一起往回走,开玩笑道:“你先别说话,让我胡思乱想会儿。” “胡思乱想?”顾沨觉得好笑,点头,“好,把你的胡思乱想说出来,我也听听。” “提起裤子不认人的负心汉,大晚上晾着我不管,还能是什么。”说罢,林榛凑过来嗅他身上的味道,还真让他找到了不同,“抽烟了?” 顾沨自己也闻了闻,可能是任义抽的熏他身上了。他并不想和林榛说谎,可这件事还真就不能林榛说,于是模棱两可道:“没,别人抽的,沾我身上了。” “别人……”林榛酸溜溜斜眼看他,重复他这两个字,直接道:“我吃醋了,感觉心里不舒服。” 顾沨真信了他的不舒服,边走边揉他那颗心,“我说我去找别人私会,你能信吗?” “信。”林榛忽然不肯挪步子,像个生闷气的小女生,别开脸不看他,过会儿甚至拉开了彼此的距离。背着手往反方向走。 顾沨知道他想听实话,追了两步握着人的手腕不撒手,好言好语说:“是公司合伙人,恰好在庆城出差,出于礼貌我过去寒暄了,想着你煮的面,马不停蹄就回来了。” “真的?”林榛有点信了,这种事也没必要说话。解释得通为什么身上有烟味就行。 他当然不信顾沨移情别恋或者朝三暮四,但谈恋爱就是这样,吃醋也是调情的一部分。 “你再这样看着我,我没做贼都要心虚了。”顾沨开玩笑捏他的脸,又搓了搓他的肩膀,“要不你直接哭一个,骗一骗我?” 林榛哼了一声,给他屁股一巴掌,“哪能说哭就哭!我的面坨了,顾老师你要吃完。” “一人一半。” 当晚,顾沨撑得睡不着。 放假的日子总是特别好混,回珒城那天小侄女抱着两个叔叔打死不松手,等人真走了,哭着打视频,眼泪跟不要钱似的掉。 几个月前林榛来珒城的时候她就这样,林榛都习惯了。 他继续回志兴上班,这段时间的工作有点不同往常,他手下带了一个实习生,去多伦多前要把手上的工作和实习生交接完。 带实习生,听着轻松,但由于什么都要教,反而比以前正常工作更费时间。 他们两人本来打算好,在林榛出国工作前,在家好好过二人世界,奈何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林榛的时间本就不多,又碰上顾沨出差,同居的小情侣硬生生变成了异地恋。 分开的第二天,顾沨抽空给林榛打了个视频,见他穿得特别正式,白色西装甚至打了领带。 他问:“准备去哪儿?” “去开会,”林榛疲惫地叹了一口气,趴在桌上盯着视频里的人,“这几天都在开会,而我只是一个记录官,还要求穿着正式。沨哥,你是怎么习惯穿西装的,我穿着感觉不好活动。” “估计不合身,回来我带你去重新做几身。” 林榛:“什么时候回来?” “两三天左右。” “行,等我成了望夫石,估计你就回来了。”林榛磨蹭着起来,“昨晚我回去,家里水管爆了,满屋子都是水。” 顾沨蹙眉,“你怎么没和我说?” “太晚了,你都睡了。”林榛看了颜墙上的时间,“好了顾老师我先去开会,你自己玩会儿,结束了再找你。” 顾沨这边也有事,挂了电话从酒店下来,那辆黑色的车一直等在马路边。 任义坐在驾驶座上,一只手伸出窗外,指间夹着一支点着的烟,没抽多少,大半都是自己燃光的。 他见顾沨过来,用纸包着嗯灭了烟,隔空抛进路边的垃圾桶。 “你确定是今天吗?”顾沨坐进副驾驶,习惯性系上安全带。 “是今天,阿杰是我的人,在李尤身边待了挺久,那档子事儿现在都是他的介绍。” “嗯。”顾沨注意到看右边手腕包了纱布,问:“这个也是感情的事?” 任义瞟了一眼,语气淡淡,“是。” “你的感情还真是惊天动地。”顾沨个人觉得一段恋爱,如果谈到次次满身都是伤,无论有多爱都让人难以理解。 他甚至觉得任义的另一半是个暴力狂,也有可能任义有受虐倾向…… “惊天动地?我也觉得。但…就这样了。”任义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他把那抹难言之隐往肚子里咽,指尖点了点方向盘,“还是不讨论我的感情问题了,容易耽误正事。” 他们此行不仅叫上了李尤的夫人,甚至还通知了几个记者在酒店楼下蹲着。 考虑到李尤的妻子从前是个高学识,有气度的大家闺秀,或许不会想把事情闹大。藏着掖着和他们打的算盘背道而驰。 要的就是大张旗鼓。 任义助李尤一臂之力,等李太太进酒店就报警举报有人嫖娼。 两人提前到酒店楼下蹲点。 夜里十一点多左右,李尤扶着一个醉酒的小男孩进去了。这么些年过去,李尤的癖好越来越变态。 男孩儿估计还是个未成年。 任义的嘴巴闲不住,碍于顾沨在场,那支烟只能捏在手中闻个味道。 不知从哪里找到一根牙签,叼在嘴里咬,他忽然问:“那个u盘里的视频,你看了没?” 顾沨沉默良久,“没。” 任义也沉默了,归根结底,林榛遭遇的种种和他脱不了干系,即便是当时打了那通报警电话也无济于事,他自己注定要在这件事上愧疚一辈子。 他怀疑,如果现在两人不是合作关系,顾沨很可能会动手揍他一顿。 任义看着车窗外,视线不聚焦,“没看的话还是别看了。你只要记得那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林榛平平安安的就够了。” 顾沨觉得心口刺痛了一下,他没接这句话。 林榛从公司回来有点晚了,洗了澡躺上床才想起来给顾沨打视频。 下午的微信实在太忙他忘了回,也觉得断断续续的聊天还不如一通电话解决所有。 视频接通林榛见他还在车里,眯着眼睛问:“顾老师开车没喝酒吧?” 顾沨是出差,大晚上还在外面可能是应酬。 “没喝。这么晚才到家吗?”顾沨拉近了屏幕,“今天是怎么和你们安总相处的,好好给我说一说。” 顾沨在查岗。 林榛配合他的情绪,遗憾道:“今天就下午开会见了一面,根本没机会相处啊。” “把你可惜的表情收一收。” 林榛笑嘻嘻收了表情,打了个哈欠,“对了,你学校什么时候开学?” “二十八号。” “嗯,”林榛想起客厅的灯没关,又爬起来往外走,“我想去上几节你的课,悄悄的。” 任义在边上没忍住,还是点着了那支烟,大半身子都探向车窗外,以为这样就能避免让别人吸二手烟,谁料拐弯的风把烟又吹回了车里。 林榛开始以为是光线问题,直到顾沨挥了挥手散烟,才猜道:“车里还有别人?”他倒是没多想,以为是喝醉的朋友,顾沨帮忙送回家。 借口他都替顾沨想好了,但是心虚的顾沨表现特别不自然,甚至别开了镜头,这多此一举的动作让林榛的心不由咯噔。 这种感觉很奇妙。 他有猜测,但不表露出来。顾沨显然也不想他知道,视频晃的那一下,林榛看到了庆城标志性的皇冠酒店。 顾沨没说回庆城出差。 林榛又打了个哈欠,关了视频转成语音:“你好好开车,注意安全,我有点困了。” “等等,”顾沨没关视频,总觉得需要多说些什么,沉默了一小会儿,说:“夜里有雨,卧室的窗记得关。别设闹钟,明早我叫你。” 第69章 舍得回来了? 大气的中分,黑色大波浪披散在肩的两侧,白色长裙将姣好的身形勾勒有致,唇色淡粉,气质温婉。 女人左手一只黑白配色的爱马仕包包,与之气质不匹的一脸冷漠。 这身隆重的装扮像是从哪个名媛聚会匆匆赶来,步子迈得大,表现得些许不耐烦。 任义盯着这个女人,视线跟着她进了酒店大厅。看她和两位前台说了几分钟的话,三人一起朝电梯的方向去。 “可以报警了。”顾沨不等任义动作,率先拨打了110,简单说明了情况挂了电话。 任义又咬住了那根牙签,不知在想些什么,眸子一动不动盯着酒店门口的大花瓶,半晌毫无征兆地笑了一声,“对了,你和林榛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顾沨诧异一瞬,按灭了屏幕,回答说:“快两个月。” “噢,他刚刚可能生气了。”任义纠正说:“我是说语气。印象中林榛情绪稳定,没发过什么脾气,真生气了也就语气稍微变一点,就像刚才那样。” “嗯。”顾沨何尝不知道,刚才他是忍着想抱着哄的心才挂断的视频。 林榛心思细得很,真有事会选择憋着,就像那几年的不快乐,情愿自己憋着慢慢消化也不肯吱声。 “我来帮你和他说?”任义自告奋勇,“但我和他的关系僵了,他知道我和你在一起,想得会更多。” “不用了,这段沉底的旧事还是不要让他回忆起得好。” “也是。”任义自嘲地笑了笑,“其实你会找到我,到现在我还是很意外。关于林榛那件事所有的错我都认,那是林榛的心结,有机会我会亲自找林榛道歉。当然,会尊重你的意见,你们好不容易安稳的生活,再被打断了,我就真是千古罪人了。” “两码事,”顾沨远没有看上去的大度,坦言道:“你肯帮忙揪李尤,我很感谢你,但仅此而已,当年的事即便林榛释怀了,我也做不到。是林榛的噩梦,也是我的。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再见林榛。” 任义了然地点头,没说话。 顾沨瞄到了闪着警报灯的警车,眼睛晃了一下,分析说:“就算警方控制了李尤,你之前说的那些视频也不一定能被挖出来,如果只是无关痛痒地把人关几天,真就白白浪费了我们这段时间的奔波。后续的事,还得麻烦你了。” 任义明白他的意思,欲言又止,道:“你要做好徒劳的准备,李尤是个人精,轻易不会将自己置身于水火,而且他在庆城混了这么多年,背后多少有点靠山。” “没事,事情闹大了,多大的靠山也不顶用。”顾沨等警察上了酒店,才让任义开车离开。 接下来两天,这件事经过媒体报道上了社会新闻,可惜避重就轻,有人把李尤恶劣的行径降了热,知道的真相的人不多就没击起多少水花。 他们不算孤注一掷,还有第二套方案。碍于已经打草惊蛇,顾沨第三天回了珒城,等待下一个良机。 他回来没提前告诉林榛,买了一束花去接他下班。白混粉的搭配,包装纸都透着温柔。 而这边,林榛还在检查实习生拉的财务表,错了几处需要修改。看这架势,可能又要加班了。 肖航买了三杯咖啡,两杯推到他们桌上,“林榛,你别守着他了,等他把错地改完我给你看,你回去吧。” 好不容易有一天休息日,林榛还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肖航实在不能理解。 “快好了。”林榛检查完余下的,把鼠标让给实习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他瞥一眼窗外,天都暗下来了,“都七点半了?” “那不然呢?”肖航咖啡也不给他喝了,阴阳怪气说:“你赶紧去食堂填肚子,趁现在可能剩点汤水给你泡饭。” 实习生一听,连忙说:“我点了外卖的。” 林榛没打算在公司吃,下午吃了个苹果,有点大,本着不浪费全吃完了,毫不夸张地说,这会儿还有点撑。 “行了,我还是回去吧。”林榛拿了左手边靠背上的衣服套在身上,“明早七点要和安总去趟三月湖,业务繁忙啊。”他边说边感叹,带点疲惫。 肖航知道其中的猫腻,趁现在没人他口无遮拦道:“安总已经把你当成他的小秘书了,去哪儿都带你。你小心别被你家里那位知道了,醋坛子一定会翻。” “打住,你这样的形容有点奇怪,”林榛斜他一眼,“顾老师都知道的,而且我和安总出去确实干的都是正事。” “是是是,当我没说。” 林榛原本打算直接走,肖航刚才那一席话他觉得不中听,在走的时候喝了那杯热咖啡,不多,就一口然后放下了,浪费得很明显 他说:“谢谢你的咖啡。” 往外走的时候,林榛听到肖航咬牙的碎碎念,顿时觉得心情愉悦。 到楼下林榛余光瞥见前面有个人,但没细看,而是习惯性打开微信,看看顾老师有没有联系他。 忙了一整天,打开微信竟然一条关于顾老师消息都没有,巨大的落寞席卷。 林榛整个人顿在原地,胸口如同梗了一块大石头,又沉又疼。这几天他和顾沨联系的频率越来越少,是个人都会多想。 难道在庆城有艳遇了? 林榛点开通讯录,想给顾沨打个电话,说什么都好,要是实在没话说就形容一下今天的天气,总之应该说几句。 “谁家的小苦瓜定在这里不动了?” 闻言,林榛猛地抬头,看见顾沨的刹那手机都差点吓掉了,一时半会儿竟说不出话。 “哦,原来是我家的小苦瓜。”顾沨走近了抬手揉他的脸颊,连着皱起的眉头一起揉了揉,接着把花塞他怀里,“不会说话了,惊喜变成了惊吓。” “沨哥,你怎么忽然回来了?”林榛反应过来闻了闻花香,再抬头,脸跟着红了,嘴硬说:“舍得回来了?” 顾沨今天穿得很帅,灰色系的休闲西装,显得身形挺拔,还戴了一条简单的装饰项链,动一下闪一下走,在街上会被偷拍的那种养眼。他在笑,有种春暖花开的暖意。 “什么叫舍得,是迫不及待。”顾沨牵着他上车,弯腰帮忙系上安全带,坐上了驾驶位才说:“没看到我的消息所以有点失望,是不是?” 林榛抱着花躲避视线,不想承认都被他猜对了。 顾沨这句话也并不是在问,凑过来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想我想的,我都明白。” 林榛呼吸跟着他的动作一窒,接着,缠绵地吻细致落下。 周身萦绕着顾沨的味道,清淡里混着说不清的甜腻,逼着他沦陷。林榛一面忙着感受,一面控制不住害羞,连掐着顾沨衣领的手指头都在泛红。 结束的时候顾沨咬了一口他的唇,“不是说不准喝咖啡吗?” “一口,”林榛心虚,舔舔唇,“只喝了一口。” “下不为例,否则打屁股” 顾沨把车开出去,后视镜里,林榛的视线一直黏在顾沨脸上。 或许是真正在一起没多久的原因,稍微分开一段时间再见面就会控制不住的羞涩。 还有加倍的思念。 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不论多么相爱的情侣,异地恋了就容易较劲儿。胡思乱想这方面他必须得改,否则去了多伦多,还不得三天两头吃醋哭鼻子 没有什么矛盾是见面后的亲热解决不了的,得知林榛明天还要早起,顾沨舍不得多折腾,从浴室出来把人哄睡了。 他自己则转身去书房处理这几天落下的公务。 抽屉里躺着那个u盘,顾沨思虑再三插进了电脑。虽然如此,他胆怯的心还是祈祷这个u盘最好打不开。 事实是能打开。 干净的只有一个视频,半小时多五分钟。 封面是一个白衬衫的男人躺在酒店的床上。灯光有些暗,顾沨还是认出来了。确实是林榛。 他握着鼠标的手不受控制地冒汗,接着发抖,经过漫长的思想斗争,最终点开了那个视频 林榛身边没人,睡不安稳,翻个身就把自己弄醒了。恍惚以为顾沨还没回来,大脑清醒后才想起两人明明是一起睡一下的。 他有点渴,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时间慢吞吞爬起来去客厅接水喝。 一点多了,书房的灯还亮着。 林榛喝完水关了客厅的灯才走去拧书房的门,扑鼻而来的烟熏得他的眼睛一度睁不开。 纸杯中的烟头装了半杯,顾沨可能抽了整包烟。 “沨哥,你怎么…”林榛大步过去,本来想问他为什么突然抽烟了,走近看清顾沨脸上闪烁的水珠,他不可思议地问:“怎么哭了?” 顾沨反应迟钝,扯了纸给自己擦眼泪。 眶中的红血丝骗不了人,他一只手搂着林榛,却是关心道:“醒了?” “起来喝水。” 林榛一时想不到他会为什么事情抽烟又自己躲起来哭,场面浮夸,顾老师的表情又太过严肃,林榛首先能想到的是 公司破产了。 并且,怎么想怎么对。 一个男人能哭成这样,爱情没出现什么问题,那一定是事业了。 除非是破产,否则这么沉稳的顾老师不能哭得这么伤心。 林榛抱着他的脖颈,轻轻拍他的背,轻声问:“在我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了?” “没事,就是……”顾沨闭上眼睛又睁开,仰着下颚望着林榛,望着望着眼泪不禁又从眼角滑出来。 他的眼睛会说话,满满的难过都装不下了。林榛的心跟着隐隐作痛,却又束手无措。忙用手指接住那两颗眼泪。鼻子一酸,也想哭。 他站久了腰不舒服,索性坐到顾沨身前抱着他,“现在说不出来,那就不说了。” “榛榛,疼不疼?”顾沨的额头抵在林榛肩头,说话声音是闷闷的,听着很委屈。 他这样大的反应,让从没见识过的林榛着实吓着了。以为他问的是今天床上的体验,开始是有点,现在除了胯有点酸没别的感觉。 “不疼了。沨哥,回卧室吧?”林榛拉他起来,关了书房的灯。 贴心地用热帕子敷了敷他的眼睛,明早要是肿了,顾总还怎么好意思去公司。 这天夜里林榛觉得顾老师抱他抱得很紧,像个极度脆弱又缺乏安全感的孩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公司肯定出了问题! 第二天林榛从三月湖回来,请了半天假了,闷声不吭去了顾沨的公司。 第70章 他看到了深渊。 他没来过顾沨的公司,只记得在六楼。来的时候下午快两点,办公区的工位坐满了人。怕影响工作氛围林榛没直接进去,靠着玻璃墙往里看。 这个点午休结束没多久,有几个没在状态能说得过去,仅凭肉眼并不能看出公司到底出没出状况,即便是问员工也不大可能问出些什么。 林榛放下撑在玻璃上的手,事先做好白来一趟的准备倒也没多遗憾。 “林先生?” 林榛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抖,扭过身来看。 来人一身正装面上带笑,礼貌道:“真的是您,来找顾总吗?” 是顾沨的助理邹鑫,林榛年前见过他几面,现在头发剪成了干练的寸头林榛差点没认出来。 他不找顾沨,一个小时前顾老师就打电话跟他说需要去一趟学校,林榛才找准这个空隙跑来探查。 皱助理主动道:“顾总去珒大了,公司没什么事下午估计也不会过来,您没来过公司吧,我带您参观一下?” “不用不用,”林榛摆摆手,解释说:“我就是顺道过来看看,他不在我就先走了,下次来也一样。” “那好,我送您。” 皱鑫大步过去帮他按电梯,林榛本想拒绝,转念一想不如问问他。想知道公司什么情况,常在顾沨身边活动的邹鑫多少应该知道点吧。 他边走,边旁敲侧击地问:“公司最近怎么样,年假才复工,大家进入状态了吗?” 周鑫其实没琢磨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沉默几秒如实道:“还行,都有状态,最近不怎么忙,也算变相给时间调作息了。” “还行,不怎么忙”林榛兀自轻声重复这两个词,忍不住有了自己的猜测。 不忙是因为没生意? 林榛给了个大概,问:“邹助理,公司资金周转,项目合作,还有进出口都还好吗?” “都……正常啊。”邹助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珠子一转,猛然反应过来他可能是在关心公司现状,轻笑一声,如实说:“公司没出问题,好几个项目正在洽谈,多半没问题,走流程呢,所以不忙。但过不了几天顾总就该忙了,学校公司两头跑。” 林榛信了,下了电梯仍在想昨晚顾沨到底因为什么情绪波动这么大,不是公司的事,能是什么呢? 想得入了神,漫无目的地往左手边的人行道走。 让人叫住的时候,又被吓了一跳。 只不过这一次,林榛是真的被吓到了,在听到这个声音叫自己名字的时候,瞬间脊背一阵凉意。 这声音,混杂着大道来往车辆以及匆匆路人的交谈,清晰无误地传到林榛耳朵里。 任义一身纯黑色工装站在林榛身后不足三米的地方,手插裤兜,戴了一顶灰色的鸭舌帽,压得有点低,略长的刘海差不多把眼睛挡干净了。 “林榛,不记得我了吗?”他手里拿着一根棒棒糖,拖着步子吊儿郎当地靠近,带着嘲讽的笑和看似欣慰地点头,“这日子啊,过得还不错呢。” 林榛脸开始发麻,那些不好的记忆如洪水猛兽冲破樊笼,带着这道熟悉又可恶的声音要将他吞没了。 林榛没有回头,也没有勇气回头,迈开步子冲出去,拼了命地往前面跑,不觉间眶中溢出了泪。 任义对他而言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畜生不如的恶魔。 他大学的时候是四人寝,潘军大一报道完入伍了,剩下他和任义,还有另一个身体不太好,经常回家住的室友。 大一大二琐碎的事情多,加上任义总是神龙不见尾,甚至不爱回宿舍睡,这两年林榛几乎是一个人住。 大三开学潘军回来了,任义也罕见常驻宿舍,另一名室友彻底搬出宿舍没回来,539就只有他们三个在住。 相当于他们才成为室友,大家不了解彼此,开始还不怎么说话。 林榛的性格在班里大部分人眼中属于开朗乐观型,他在寝室里偶尔会帮玩游戏的他们带饭,上课答到。 久而久之他和潘军,任义两人就玩在了一起,节假日也会约着出去爬爬山,弄个野外烧烤。 这期间,任义对林榛很好,好到林榛一度误以为任义是不是喜欢他。 可大家都是朋友,对方要是不提林榛先拒绝未免太自作多情了。所以林榛只是有意无意地和他保持了距离。 这点距离微不足道,至少潘军就没看出来。 偏偏任义察觉到了这点细微的变化,于是放暑假的周末约林榛出来聊。 林榛当时以为潘军也会在,到小酒馆就看到任义一个人,脚步瞬间迟疑了,奈何任义发现他来了扭过头来和他招手。 林榛想,来都来了真要扯那些情啊爱啊相关的事就尽早说清楚,这样还能继续做朋友。 他在任义对面坐下,不太会喝酒,要了杯度数不高的果酒,扔了两颗冰进去,杯子撞得噼啪响。 林榛抬起视线,落在任义带笑的脸上,问:“就咱们两个?” 任义点头说:“我就喊了你。” 林榛略微尴尬,“来玩不是人多才热闹吗?就咱俩大眼瞪小眼多没意思。” “我们之间的事再找别人那多不合适。”任义的话说得暧昧,看着又像只是开玩笑。 总之今天的他特别地陌生。 林榛没有接话。 他继续道:“我是说,这段时间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觉得这几天你在避着我。咱们是好哥们儿呀,有什么问题还是说出来比较好,再这样下去毕业就生疏了,打算老死不相往来啊?” “我没避开你啊。”林榛嘴硬,“这段时间不是特别忙吗?”他在解释为什么没有去前天班里同学的生日派对,以及学校组织的三下乡。 “不仅仅是那段时间啊,我觉得我们之间肯定存在什么误会。”任义心直口快道:“你会不会是以为我喜欢你,林榛你别闹了,我虽然是喜欢男人,可你也不是我喜欢的款式啊。我只拿你当好朋友,可能有时候失了分寸,没有边界感,但这绝对不是喜欢,你得相信我。” 任义:“你也知道我过去的经历不那么好,才特别珍惜现在的所见所遇,我不是本地人,在庆城没什么朋友,你和小潘我都不想失去。” 林榛被他说得脸红,这种脸红和别的无关系,林榛觉得自己真不是人。 尽管如此,倔强的脾气也不允许他在这件事上坦言,而是用任义一样的语气,说:“你也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以为你会喜欢我,真只是那段时间忙,我也有自己的事情,空闲的时间没有以前多,你想太多了。” 林榛拿起杯子,主动和他碰了一个,换了个话题,“专业实习还没着落呢,你准备在哪实习?” “我?”任义无所谓地笑道:“学校就要求盖章,我打算到时间找个地方随便盖一个交差算了。” 林榛点头,“但能去实习也挺好的,锻炼一下自己不是坏事。” “你还没有找到地方实习吗,如果真想去的话我知道一家公司。”任义喝完杯子里剩下的酒,说:“银康国际,你知道吗?” 林榛:“你不是在开玩笑吗,庆城有不知道银康的?” 任义点点头:“就是这家公司,他们收实习生,你专业很硬,可以去试试。” “我可以吗?”林榛没接触过这种正儿八经的公司,听上去就很难,想面试进去应该不那么容易。 “我可以介绍你,”任义说,“我有个朋友就在那个公司,到时候学校的章我也让他帮我盖,你要真想锻炼自己,我觉得银康不错。” 林榛猜可能是任义的对象,大一没在一块儿玩的时候,任义就爱早出晚归,社会气息浓厚,当时林榛还觉得这个人不好相处。 林榛:“那先谢谢你。” 林榛期待了好久,任义终于把事情办妥了。实习那段时间他们俩走得很近,出去玩也好,工作也罢身边多了一个男人,他的顶头上司——李尤。 林榛没问,但知道他们就是那种关系。 实习很顺利,毕业后林榛决定留在这家公司,后来就发生了酒店那件事。 林榛那会儿始终不相信这些和任义有关,他只觉得是李尤一个人的图谋不轨。 事后任义来医院看林榛,放好水果和花,一脸歉意和自责坐在林榛的床边,“林榛,我真的不知道李尤会是这种人……” 林榛以为任义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为了不让他自责,宽慰道:“没事,我现在还好好的。” 任义看着他身上的伤,欲言又止,说:“等你好了,我请你吃饭。” 林榛礼貌拒绝了,心理上或多或少出了点问题,那之后在家闷了好久才重新有出来找工作的勇气。 那天收拾好出门准备面试的时候,任义就站在他的家门口等着了,见人下来,说:“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林榛身上还有面试,刚想拒绝赫然发现任义脖颈上有刀的割伤,创可贴压着也没挡住多少。 刘海挡住的左半边的额头有淤青,显然是大力撞出来的。嗓音沙,眶里的红血丝有点吓人。 林榛蹙眉,“任义,你…?”他问不出口。 “就是想找你聊聊天心里有点不好受。” 他表现出的病态太像以前林榛自己,林榛几乎瞬间共情了。当年王建伍对他大打出手的时候,他也想能有个人听他说说话,或者不说话,能陪着就行。 林榛看了眼时间,为难道:“我等下有个面试。” “好。”任义默默让开林榛面前的路,“那晚上可以吗?华府对面那家清吧。” 林榛同意了,面试完匆匆赶来他们大学就常去的那家清吧,到的时候任义已经喝醉了,话都说不清楚谈何聊天,于是直接送他回家了。 他和潘军来过任义这里,普通居民楼,一层两户。左手边这家一直出租,但听说死过人一直没租出去。 林榛扶任义上来时,楼道里隐隐能听到点声音,时而说话,时而大笑。上到楼层说笑声更加明显,林榛一瞬间觉得自己可能有被害妄想症。 他从这些声音中竟然联想到了李尤丑恶的嘴脸。 “任义?”林榛试图喊醒他,问一问他家是不是有别人。 任义却还是垂着脑袋,站都站不稳,半身的力气压在林榛身上。 林榛心里犯怵,不安蔓延。 他们对面是一扇半开的窗户,林榛偏头晃了一眼,里面的倒影是他和任义,这没什么稀奇,古怪在于反光中的任义并不是低下头的,被刘海挡住的那双眼睛应该正在看着林榛。 这不是猜测,林榛敢肯定,他就是在看自己。 林榛已经来不及想任义装醉的原因,满脑子都是怎么办,屋子里的人一定是李尤。李尤来报复了。 那种想逃又逃不掉的慌乱逼得他扶着任义的手心出了汗。 理智告诉他不能乱,一定不能乱。 林榛假装任义太重了,慢慢让他先靠着墙,自言自语式说:“先给我哥发个消息今晚就在你家睡了,你下次一个人就别喝这么多了。” 他需要合理掏手机的机会,不管是不是他被害妄想,此时此刻,他想离开这个逼仄的走廊。 林榛的手机贴了防窥膜,因为有点伤眼睛,好几次想撕了,幸好他心疼那几十块钱没撕。 他在任义的眼皮子底下,从容地打开了短信,收件人:12110,短信内容是任义家的地址:庆城白桐大道b区六栋二单元402。 看手机的时间太长,他怕任义有所察觉,简明扼要两个字:救命 林榛谨慎没直接按发送键,而是先试探性地拉开和任义的距离,退后步子越来越大。 下一刻转身就要跑,还没等冲下楼梯,胳膊就被迅速窜过来的任义抓着了。 “林榛啊,要去哪里呢?” 任义身后的门打开了,室内哄笑声无限放大,洒出来的光晕亮得晃眼,站在门口庞大的人影挡住了这束光,林榛整个人被笼在一道阴影里。 他看到了深渊。 作者有话说: 科普:12110,当你陷入困境又无法拨打电话的时候,请选择短信报警。 第71章 我爱人地理不好。 林榛一刻不敢停,徒步跑回南安路的公寓,到家立刻反锁好门,靠着门框终于敢大口喘气了。 脊背的凉意久久散不去,满头的汗一半是累的,一半是活生生吓出来的。 他水也忘了喝,大步往卧室走,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光线暗下来他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就像找到了一个绝对安全的避身所,缩在床尾下意识要把自己藏得更稳妥些。 这种感觉熟悉的可怕,是无论他藏在哪里任义都能找到他的无力,逼得他控制不住的恐慌。 林榛独自煎熬好一会儿才摸手机给顾沨打电话。 失了声一般半天说不明白一句话,吓得顾沨立刻放下手上的事往家里赶。 客厅亮着灯没见着人,拧不开卧室门才知道人在里边。 “榛榛?”顾沨敲了敲房门,声音明显带了点慌张。 听到顾沨的声音林榛动了动眼珠子,抹了眼泪爬起来开门。 见到眼眶通红的泪人,顾沨呼吸一凉,上下检查他的身体,问:“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胃疼吗?” 林榛不让他动,埋头窝进他怀里。两人就这么站着抱了几分钟,顾沨抚摸他细细颤抖的脊背,心高高揪起,“榛榛,怎么了?” “我……我做了一个噩梦。” 林榛用噩梦概括他最不想提的过去,这是一个能安慰到自己也安慰别人的词。 梦嘛,醒了就好了。 顾沨真以为他做了噩梦,擦了他满脸闷出来的汗,亲了亲额头带到客厅安慰。 上次也是做噩梦哭得可怜,这次也是,总在一个房子里做噩梦会不会是风水不好。 他说,“榛榛,换个房子住好不好?换个地方兴许就不做噩梦了。” “不是这个…”林榛垂着眸,像个做了错事不敢承认的学生,心虚得不敢看顾沨,“沨哥,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他怕任义找他,怕到没有一个人出门的勇气。 只有顾沨让他觉得安全,能和他待在一起,这种害怕的感觉会消散不少。 他想着,幻听到了任义在喊自己,心有余悸把顾沨用力抱紧,感受到顾沨温热的体温和安心的味道,心里的恐惧渐渐平复。 “我陪着你。”顾沨声音很轻,像怕吵着这只受惊的小兔子。 他以为林榛下午那会儿就回家休息了这才做了噩梦,于是问他吃过午饭没有。 林榛显得心事重重,迟钝摇头,“没有。”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顾沨说。 林榛不要,退出怀抱眼巴巴望着顾沨的脸,半晌抬手摸了摸,没有由来喊了一声。 “沨哥。” “嗯?”顾沨大掌覆盖着林榛的手,半身轻轻压着他,两人一起躺在沙发上,他问:是什么可怕的梦啊,把榛榛吓得这么可怜。” 林榛又不肯说话了,他在想任义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顾沨的公司楼下,是来找顾沨的吗? 为什么会找到顾沨 难道已经知道顾沨是他男朋友,带着目的去的? 林榛睫毛忽闪,忍不住问出了口,“你上回出差去的庆城吗?” 顾沨意外他的话题转折,仍然点头:“是庆城,怎么了?” “你去庆城为什么不告诉我?”林榛有点委屈,又不全是委屈。 “我还买东西去哥哥家了,他没和你说?”顾沨揉他的脸,“不高兴了?” “沨哥”林榛猜不明白,还是以防万一,直言道:“我以前和你说的那两位大学室友,有个叫大义的,我不喜欢他,很不喜欢” 顾沨眸子微动,心跟着沉了沉,问:“你今天见到他了?” 任义下午给他打过电话,说来了珒城,有这么巧的事? “沨哥”林榛显得有点着急,紧紧揪着他的衣袖不放,“你不要见他,不要和他说话,不要认识他,他说什么你不要听不要信” 林榛边说着,眼泪又从眶里滑出来,他自己用力抹了,“沨哥,好不好?” 任义这个人最大的本领就是拿捏人性,肆意玩弄别人的好心。 他好像永远也见不得朋友比他好,林榛永远记得,在那间出租屋里,任义拿刀划伤了自己的手和大腿,流了满身的血佯装成一个受害者来洗清嫌疑。 他把血抹在林榛的脸上,背对着警察笑,在吓得失声的林榛脸前,轻声道:“啊,又让你逃了。”- 顾沨答应他,也明白今天不是噩梦这么简单。 晚上林榛睡不安稳,肉眼可见的焦虑,第二天起来不愿去上班,顾沨放心不下他,帮他请了两天的假带在身边,同时物色新住处。 林榛来了顾沨公司,抱着一本名著趴在顾沨对面看,邹助理进来,林榛为了不打扰工作,自己待在办公室里面的休息室。 他敏感到连陌生电话都不敢接,清楚明白这种逃避的做法没有半点用处,可他过不去心里这一关,只是想起就会忍不住发抖。 当年任义涉嫌网络诈骗被抓了,事情远不止于此,但抓了也好,林榛才得以过上息事宁人的几年。 这么快就刑满释放了 微信上有安总关心的短信,以及鹿昱的未接电话。 林榛回复完其他的,打了几问号问鹿昱有什么事。 年后一起从庆城回来他们就没怎么联系了,听说她整理了几家公司要面试,不知道结果怎么样。 没几分钟鹿昱打电话过来,先问林榛吃饭没有,过了一会儿又说:“其实没什么事……就想找你聊聊。” 林榛问:“想让我帮着选公司?” “……不是。”鹿昱有点难过,提及工作相关声音都哽咽了,“还没有想好。” “怎么了?”林榛听出不对劲。 鹿昱本身是一个不爱哭的女孩,无论是表面还是内里都属于坚强型。 “就是嗯遇到点事,”鹿昱原本还在斟酌要不要说,叹了一口气自己先破涕为笑,故作轻松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被骗了。” 林榛这个人给她的感觉特别奇妙,就像一个暖心的哥哥,所以她才会在经历这么丢人的事情之后瞒着父母也想找林榛说一说。 林榛惊讶,“被骗?” “嗯。”鹿昱说:“林榛,你有没有觉得我是真的没用,这种蠢事总在我身上发生。” “又遇到不良公司了吗?”林榛蹙眉,跟着叹了口气。 “不是,原本和朋友合伙准备自己开工作室,但被其中一个合伙人骗了十万。” “十万?!”林榛听到这个数字惊了一下。 “十万。” 鹿昱现在想想都觉得好笑,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的第一时间,她先和许浩青说了原委,被对方无情嘲笑,电话那边的人边笑鹿昱边哭,原因无他,这十万是她和家里借的。 许浩青不怎么会安慰人,闷不吭声给她转了二十万,十万还人,十万接着创业。 鹿昱当场又哭了,说什么无以为报以身相许。 这遭遇,转念一想真就印证那句话,人傻钱多。 因为鹿昱不想被工作束缚,听朋友说有想创业开工作室的打算,她想着都是同龄人,专业也对口,应该差不到哪去。自己投资当自己的老板总比给别人打工强。 不想,一时疏忽被骗了。 这样的例子在初出社会的大学生身上屡见不鲜,林榛努力安慰她,一个小姑娘离开家乡来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闯荡却处处碰壁,挺让人心疼的。 现在找工作,正经单位都需要工作经验,想找一份适合自己又不错的,谈何容易。 鹿昱晚上准备和许浩青去玩,要腾时间化妆先挂了。 顾沨忙完手上事来休息室看林榛,见他趴在床上走神,手机放在一边也没碰。于是躺在林榛身边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问他:“是不是呆无聊了?” “没有。”林榛抬手抱他,“沨哥,你公司pd部门还缺人吗?之前我听邹助理说还缺的。” “怎么了,想来我这里?”顾沨笑他,“你一个学会计不应该去财务部吗?” “不是,是鹿昱,让她来你的公司面试吧,给新人一个机会,好不好?”林榛觉得自己有点强买强卖的意思,可他真的想给鹿昱一个展示自己的平台,并不是每一个新人都需要无数次碰壁之才有资格碰到伯乐。 顾沨很挺好,答应了,“好,我让邹鑫去联系她。” “你都不问为什么,直接就同意了?” “老婆都发话了,为什么有那么重要吗?况且,人家不是要帮咱们设计婚服,得供着。” 林榛忍着笑,掐了他一把。顾沨揉了揉他的肚子,“再躺一会儿一起去吃午饭。下午我要去见个客户,你当助理和我一起去,好不好?” 林榛开玩笑问:“给钱吗?” “给,按时计费,你说多少就多少” “成交。” 林榛好几次想问那天晚上顾沨到底哭什么,也终于明白趁热打铁的意思。 这个时候无端问那天晚上的事,难免会让对方尴尬,反正林榛是问不出口。 出来办公室不见邹助理,桌上放了两杯茶,林榛顺手帮忙收拾了。 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小声震动,离得近的顾沨瞟了一眼,看到名字后阴阳怪气地咳了两声,“榛榛,安总给你打电话了。” “嗯?”林榛伸手接手机,犹豫半秒还是决定就在顾老师面前接。 林榛请的病假,电话里安闻想来探病,林榛心虚拒绝了。 “安总,我只是普通感冒,休息一下就好得差不多了,不用麻烦您跑一趟。” 上次林榛胃不舒服已经经历过一间小小的病房容纳四个人的尴尬,实在不想再次小题大做。 安闻说:“不麻烦,你在家还是在医院?” 顾沨在旁边一字不落地听着,他瞅一眼林榛的苦瓜脸,手伸了出去和他要手机。 林榛本想拒绝,退一步想顾沨也不会说什么离谱的话,老老实实把手机递了出去。 顾沨接了电话先是客气寒暄,然后说:“谢谢安总关心我们家榛榛,上次说的那顿饭,太忙了还没请,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吧,安总有空吗?我做东。” 安闻沉默几秒,似乎冷笑了一声,毫不避讳地问,“小榛来吗?” 小榛…… “嗯?”顾沨装作没听明白。 安闻解释说:“我的意思是,我和顾总不那么熟悉,吃饭难免会尴尬。林榛在就好办了,你和我他都熟悉,桌上有话可以聊。” “哦。” 顾沨也不知道在跟谁较劲,一把搂着林榛的腰往自己这边带,“当然会在,我在哪他就在哪。” “那好,今天晚上我有空,顾总想好餐厅让林榛给我发个定位。” 而此时林榛正在推开腰上的手,光天化日又在公司里,被路过的员工看到对顾沨影响不好。 他越推顾沨抱得越紧,挂了电话把手机塞进林榛衣兜里,捏住他的脸,“你说安闻这人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老惦记我老婆?” “沨哥,你小声一点。”林榛都替他着急了,“走廊上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被听到你还要不要脸了?” “怕什么,我公司里的人早就知道你了。” “什么意思?” 顾沨自豪道:“不只是公司,还有我的学生,他们也知道。” “啊?” 也就是年前的事,那会儿他和林榛还没在一起,但是顾沨给林榛的微信备注是榛榛,后面跟了一个红色的爱心,又是唯一的一个顶置。 他给学生们弄课件,忘了带u盘临时登微信找,课上的学生一眼看到了那个爱心。 这对平时衣服都不可能穿得花里胡哨的顾老师来说反差过大。 胆子大点的男学生嗅到了爱情的味道,起哄了。一时间,整个班都朝讲台上温文尔雅的顾老师投来好奇的目光。 顾沨在珒大非常受欢迎,长相过于年轻,好几次被外院的学生偷拍了照片挂到表白墙捞人。 学生也早就听说顾教授结婚了,只是听说,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个传说中的师母。 趁还没上课,一位男学生意有所指,大声问:“顾老师,毛概老师说您以前法学更厉害,怎么最后选择了地理?” 顾沨首次和学生们谈及私人问题,他并没有打马虎眼,边调课件,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顾沨说:“我爱人地理不好,想和他互补。” “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天呐!” “啊啊啊!好甜!” 话音落,教室里暴发哄堂地大叫,顾沨抬手示意他们安静,嘴角挂着一抹软绵绵的笑,“好了,我们准备上课。” 学生们并不想上课,还想听更多,坐中间的女同学由衷感叹,“顾老师,你爱人真幸福啊!” 顾沨的笑忽然转为苦涩,用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遗憾道:“他还不知道。” 学生问:“顾老师,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真好奇啊。” 顾沨原本不准备再回答,但这个问题恰好问到了他的心坎上。 他胳膊倚着讲桌,笑道:“高一我先认识的他,高二在一个班,后来成了同桌。” 学生惊讶的同时更兴奋了,大胆猜测:“高中就在一起了!” 顾沨抿唇笑,点头,“嘘,不提倡早恋。” — 林榛听完,自己总结道:“所以你在公司也是因为登微信?” “这倒不是,”顾沨理所当然说:“公司哪有学校规矩多,不用为人师表。有天公司赶项目加班太晚了,我又实在想回来见你,于是就请员工吃饭,理由是…” 顾沨故意说半句,憋得林榛主动追问:“什么理由?” “我老婆说你们加班辛苦了,请你们吃夜宵,让我先回家。” 林榛再一次觉得顾沨太幼稚,“你完了,不管是你的学生,还是你的员工,都会觉得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恋爱脑!” “谢谢夸奖。” 第72章 搭讪。 地址在老地方。 五中下来那家《搭膳》,走上去有个大斜坡,下班高峰期,来往行人众多,不乏五中的学,顾沨愣是要牵着林榛的手上去。 迎面的乌桕翠绿得晃眼,‘搭膳’门口的烧烤棚坐满了穿校服的五中学生。 林榛边上来就盯着他们看,他杵了杵顾沨,感叹道:“顾老师,你看他们好年轻啊。” “是啊,很年轻。”顾沨顺着他的方向看,回想起了什么跟着笑,“袁老师还没退休,得空了我们一起去五中看看他?” “好。”林榛早有这个打算,就是没有去,忙也不能当借口,缺一个陪他去的人罢了。 还有汤老板的那个二手书店不知道还开没开,以汤老板随心所欲的性子估计已经关店了吧。 林榛当年离开没知会他,半个月的兼职费都没领,汤老板可能也疑惑,平日跟财迷似的林榛怎么忽然连钱也不要,人间蒸发了。 “在想汤老板?”顾沨问。 林榛惊讶,“你怎么知道?” “猜的,”顾沨不给他惊讶的机会,拉着人往店里的包间走,他说:“汤老板还在南安路148号,一般情况下,周一下午七八点的时候人会在,其他时间不开门。” 林榛感叹,“他还是一样地有个性。” 顾沨也不想知道得那么清楚,他回国那年守在珒城一心等林榛回来。他知道林榛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回来或许会躲开自己,但一定会来‘字里行间’看望汤文柏。 那两年顾沨就跟守株待兔一样,有空就去店里晃悠,偶尔跟汤老板修剪花草聊聊天,偶尔一个人坐在栾树下看书解闷,等待一个心心念念的不期而遇。 安闻来的时候他们坐在包房里聊天,声音不大,看到他进来就停了。 林榛站起来,礼貌帮他拉开椅子,“安总,这里是菜单。” “我是不是来晚了?”安闻坐下,没看菜单,十指交握。偏头看着林榛直到他坐下,关心问:“身体好些了吗?季节性感冒,一不小心就会严重,还是得多注意,彻底好了再来上班吧。” “好,谢谢安总关心。” 顾沨面上看着毫无波澜,实则不知道翻了多少个白眼了。 他说:“安总,别光顾着看人啊,也看看菜单,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 安闻点头,还是不看菜单,“我还是第一次来这家餐厅,林榛,要不你帮我看看?你推荐得我都喜欢,咱们口味应该差不多。 林榛怕他们两个碰到一起是有原因的,就像现在这样,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平时在公司,安总好像也不这样,就跟是普通老板,该做事做事,不可能会有这么明显地关心…… 顾沨的醋坛子怕是又要打翻了,他一定会以为,在公司安总献的殷勤更甚。 顾沨冷笑,接了话,“我听说安总一直吃不习惯中餐,我们家林榛和您恰恰相反,不爱吃西餐,口味不是差不多,是差太多了。”说完顾沨给对方礼貌又疏离地笑。 “顾总是‘听说’,但别人说的哪有自己看到的真实?我其实爱吃中餐,只是从前能吃到的机会少。” 林榛默默揉了一把脸,不能继续装死了,出声缓和气氛道:“沨哥,安总,要不咱们先点菜吃饭,我真有点饿了。” 顾沨听他饿了,拿起菜单熟练地点了几道林榛平时爱吃的并嘱咐清淡些。 他看了眼安闻,又看一眼菜单,“这样吧,我来帮安总点,搭膳我以前经常来,推荐菜式我再合适不过。” 安闻答应了,顾沨也没把菜名念出来,只是把菜单偏向服务员,指尖点了大概四道,合上菜单还给服务员,“好了,就这些。” “好的,您稍等。” “我看这家店的名字取得不错,看着就有食欲。”安闻望林榛,问:“你不是本地人吗?知道这家店为什么会叫个名字吗?给我科普一下。” 林榛张张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没话找话的奇怪问题。 身旁的顾沨倒是挺感兴趣,自然而然地给林榛倒了一杯热水,边说:“搭膳和搭讪同音,意思也差不多。但由于这家店的地理位置不那么明显,能不能搭讪上就得讲究缘分。感情也是同理,讲究缘分,强扭的瓜不甜,硬塞的饭不香。”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林榛在旁边差点笑出声来,默默地低下头划拉手机掩饰自己,尽可能地降低存在感。 安闻听完顾沨的话,很认真地思索一阵,正经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搭讪成功,缘分也不全是等来的,香不香甜不甜还不是尝了才知道?” “是吗?”顾沨看似赞同地点头,素来稳重的他也不想装了,跟不讲道理的人讲不了道理。唯有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说:“尝,肯定得尝。一会儿上菜了,安总多吃点,中国有句古诗,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竟然来了那就入乡随俗,一颗也别浪费。” 林榛连忙抬头,“安总,他开玩笑的,吃不完可以打包不用硬撑。” 上了菜安闻才知道顾沨刚才点菜的时候,那抹不同寻常的笑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放在他这边的四个菜看着就很辣,连汤菜,浮在表面的油都是火红的。 林榛和顾沨对视一眼,抬手移开了那几道菜,“那个,我想这几道安总还是别碰了,挺辣的。” “辣怎么了?够刺激,开胃。”顾沨用公筷夹了一块辣子鸡到安闻的碗中,“来,安总,快尝尝。这道菜是店里的精髓,没吃过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来过搭膳。” 这道辣子鸡确实在店里很有名,却是辣出了名,喜欢吃的人不多,卖得又莫名其妙地最好…… 安闻用不太习惯筷子,略显笨拙夹起来,闻了闻。 林榛再次提醒,“有点辣,安总不能吃辣,还是算了吧……” 桌子底下,顾沨握着林榛的手,一脸惬意地看着安闻,“是啊安总,要是不能吃,还是算了。虽然我很想把这道菜安利给你。” 顾沨阴阳怪气,林榛恍惚回到了学生时代,那个时候的顾沨就和现在一样,吃谁醋了就会阴阳怪气,跟个小绿茶似的。 “顾总这么期待,我还是试一试吧。”安闻咬了一小口,吃着感觉没有听上去那么夸张,味道也就一般般。 可回去他就知道了,没吃多少但后劲特别大,辣得胃疼直不起腰。 叶秘书见他这种状况,有几分不解,送上药和水,“安总,您不是去饭局吗?怎么弄成了这样?” 安闻喝了口水缓一缓胃部的疼痛,却说:“叶娜,果然有用。” 女秘书问:“什么有用?” 他说:“用林榛把顾总哄出来,这个方法有用。” “安总,我没明白您的意思。” 安闻:“意思就是,我忽然觉得顾沨比林榛有意思。” 叶娜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您的意思是不追求林榛了,改为顾总?” 安闻愉悦点头,“你最近看看有什么项目可以和顾总那边合作,多制造点机会,我和他相处相处。” 叶秘书默默叹了口气,“安总,顾总那边恐怕暂时还不想跟咱们志兴合作,前两天确实有个项目,但是他们拒绝了?” “拒绝了?”安闻点点头,“那就让林榛去谈。” 叶娜也点点头,“可是安总,您真的要追求顾总?他和林榛是情侣关系这您也知道,当初您是接触林榛,更进一步都做不到,换成顾总只会更难吧……他们看着很相爱。” 安总觉得无所谓,说:“暂时的,热恋期过去就烦了。在一起久了总会腻,需要适当换换口味。” 叶娜:“……” 在搭膳坐久了,结束后坐上车林榛就犯困,回家的路程十五分钟不到,睡了这十几分钟,到家林榛就精神了。 他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等顾沨洗澡出来,主动要帮他吹头发,说:“你和安总好像小学生拌嘴,两个人的年龄加起来不超过十岁。” “谁让他惦记什么不好,惦记别人老婆?”顾沨哼了一声,“他在公司对你也这副德行?” “我发誓,安总在公司大多时候还是一个领导样。平时也挺正常的。”林榛没说谎,除开第一次酒会,安总的言谈举止确实都挺正常。 “你怎么能察觉得了,你那么笨!”顾沨不让他吹头发了,拦腰抱着人回卧室,“我今天醋死了,你要弥补我。” 身子腾空,林榛怕摔着,牢牢抱着顾沨的脖颈,“你有什么好醋的,今天可是你和安总的主场,我都插不上嘴。” “你还醋了?”顾沨把人轻轻丢床上,扑上去挠他腰上的痒痒肉。 林榛忍不了,笑作一团,握住了顾沨的手,“好了好了,沨哥,你头发没干,我帮你再吹吹?” “不吹了,就这样。”顾沨掀被子盖着两人,照着他的唇用力地亲了一口,“榛榛,做吧。两天没做,要生疏了。” 林榛回亲他一个,深情款款说:“沨哥,我很爱你。” 顾沨知道他在想什么,怕他心里不好受,认真和他讲道理,“我知道,也没真的吃醋。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我分得清。安闻想挖我墙脚?他做梦!” 林榛开心了,翻身压在顾沨身上,“今晚我自己动。” 第73章 你完美吗? 林榛重新回单位那天下午就被叶秘书带去了办公室,他以为要说去多伦多的事,算算时间年前定好的日子临近了。 叶秘书先给林榛倒了杯茶,小声说,“安总在开会,你稍等。” 等一等也没关系,可一直站在她旁边的叶秘书总让人觉得怪怪的。 她好像有话要说,又好像只是林榛的错觉,从前也没有觉得单独和叶秘书待在办公室里有这么难受。 没话说也没事,他手上的水就变成了化解尴尬的工具,林榛不渴,硬生生喝完了一杯。 叶秘书又立刻给他倒了一杯,都是给志新打工的,叶秘书没有必要那么客气,伺候的林榛想立刻逃出去。 不小心对视上,两人场面的笑一笑,就这么默默呆了快半小时,安总的会迟迟没结束,叶秘书也察觉到了林榛的不自在,好心让他先下去。 肖航老远就看到漂亮秘书把人送下来,八卦的眼神藏都藏不住,目送叶秘书再上去,他挪到了林榛身边。 “她亲自给你送下来,嚯,这排场可以啊!”肖航用肩杵他,“是不是说待遇的事,怎么样?志兴可不小气,你是不是要发达了?” “安总在开会,我在上面等了一会儿,什么都说干就下来了。”林榛回头,视线找了一圈,没看到人,问他:“小赵呢?” 他带的实习生。 “打印机坏了,师傅在修,小赵去隔壁蹭打印机,快回来了吧。” 肖航本来还想把话题引到叶秘书身上,心里总感觉忘了些什么,眯着眼睛努力回想。 半分钟过去,他一拍大腿终于想起来了。 “刚有人打电话问你在不在,当时你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我就说你在公司,他估计一会儿会过来找你。” 林榛上去没带手机,摸桌上手机来看消息,没看到通话记录。 “打的公司座机。”肖航点一点公共台上的电话。 林榛问:“鹿昱?” 推荐她去顾沨公司工作的事儿昨晚和她说了,小姑娘当时特别激动,哭完笑完,开玩笑说要买锦旗感谢林榛。 不会真夸张地买好锦旗要送过来吧。 “我哪知道名字啊。” 肖航给他把话题又撤扯回待遇上,告诉他大费周章出去,待遇又给了商量的余地,怎么都得据理力争。颇有点皇上不急太监急的意思。 小赵从隔壁借打印机回来,他两人已经回各自的工位开始工作了。 小赵手上除了拿文件,还抱着一束搭配温柔的花,朝林榛这儿来。 林榛的注意力全都在电脑屏幕上,人站在旁边了才有所察觉。 小赵把花递给林榛。 林榛诧异,没接,“这是干什么?”有种小赵实习结束,要走了的错觉。 “有人麻烦我带给林老师,他说在对面咖啡馆等你。”小赵把还带着水珠的花束小心放在桌上,“林老师,他说如果你手上实在有事要忙的话,忙完了再过去也行,他会一直等你。” 林榛看一眼他,又看一眼花,“对方是男的女的?” 小赵:“穿西装的男人。” 穿西装又给他送花的男人,林榛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顾老师,他把花抱过来细看。 粉色的洋桔梗,米白色的油纸包装,光看搭配是有点顾老师平日的风格,纸上大概喷了香水,竟然和顾沨身上的味道一样。 正因为一样林榛才觉得诡异。 “那男人你见过吗?” 小赵见过顾沨,知道大概的长相,很明确地否定了,“没,长得很瘦。” “我知道了。” 林榛瞬间锁定了任义,除了他没别人了。 盲目恐惧在这几天散得差不多,林榛想起这个名字只觉得恨得牙痒。他果然是接触到了顾沨,不然也不能装模作样送花。 刻意挑顾沨喜欢用的香水,是在变相告诉林榛,他已经见过顾沨了吗? 林榛拿着花出了公司,直接丢进了马路对面的垃圾桶。随即去了那家咖啡馆。 任义坐在靠窗边,面前放着一本杂志,白帽子,黑卫衣,比起以前黑了不少。 “来了,快坐。” 他带着熟络的笑脸热情招呼,林榛不想和他废话,直奔主题,“你找顾沨了?什么意思,你到底想怎么样?” “林榛你还记得我,好感动啊。”任义答非所问,笑着回忆道,“好多年了,你一点也没变,让我觉得大学那几年就像在昨天。” 林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耐烦说:“不要废话。” 上一秒还在笑,下一秒任义眸光黯淡,似有似无叹了口气,“林榛,其实我是特意来和你道歉的,只要你能原谅我,做什么我都行。” “去自首呢?”林榛觉得好笑,面对着这张脸又实在笑不出来,“只用冠冕堂皇的诈骗被进去关几年,你不会觉得你的罪赎完了?” 任义抬手抹了一把脸,痛苦极了,“这几年我过得很不好,无时无刻不在愧疚,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希望你能够原谅我。” “原谅别想,”林榛知道任义在装,一次两次上当足够了。他没觉得这个人有任何可以同情的地方,只是淡淡地说:“别来烦我,永远。” 任义听到这里,变态地感到非常高兴,换了一副表情,“林榛,你真是个好人啊。”他说着,身子眼前倾向林榛靠近。 林榛警惕地看着任义,但光天化日任义也不可能对他做什么。 任义:“我都有点喜欢你了呢。” “为什么要见顾沨?”林榛。 “想见,就见了。”任义脸上的笑容没改变,直言不讳,带了点挑衅,“顾沨也特别好,我喜欢。” 林榛经过那两次的伤害,真正知道了任义这个人。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嫉妒心作祟,他对林榛恨之入骨。 林榛身上散发的优秀光芒,在任义看来就像是火苗,煽动了他内心深处那团强烈的嫉妒。 心里总有一句‘凭什么’在蠢蠢欲动。 在他眼里,两人方方面面都差不多,凭什么林榛过得比他好。导师夸,哥哥宠,所有人都围着他转。 凭什么? 他恨林榛,视为仇敌。再次见面林榛失望于他依旧过得很好,顾沨这个人的存在就是很好的证明。 林榛凭什么可以过得这么好? “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顾沨这么好的男人到底该去哪里认识呢?”任义看着林榛,意味不明地道。 而在林榛看来,任义现在的举止仿佛一个跳梁小丑。 “你有没有想过,他会不会喜欢上别人呢?”任义继续挑衅,“毕竟,我们都不是完美的人。” 林榛听到‘完美’一词,心里瞬间燃起了怒火,扬起了左手,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任义的脸上, “你都不算人,还谈完美?是不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林榛几乎咬牙切齿地道,“任义,你他妈最好给我滚,爱死在哪里死在哪里!不要再出现。” 任义被打懵了,脸上有些发热,肿了。 店里的服务员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为难得不知道要怎么办,其他客人也都默默看着。 “你……你打我干什么?我说的实话啊!”任义直直望着发火了的林榛,目的达到了,低声问:“你完美吗?还是说……你怕不完美的自己被顾沨知道?” 咖啡馆正对着志兴,这段无声的争吵恰好被开完会站起来活动筋骨的安闻看见了。 叶秘书见会议结束,本想问叫不叫林榛过来,对方没回应,她顺着安闻的视线也看到了林榛。 安闻问:“那男的是什么人?” 叶娜摇头不知道,猜道:“或许……是朋友?” “你看他们那样,像朋友吗?” 叶娜点头,“能一起喝咖啡,像。” 安闻皱眉,抱着胳膊分析自己的看法,“那男的估计对林榛有意思,被拒绝了死缠烂打。林榛不喜欢他,甚至打了一巴掌。他怎么还死皮赖脸凑上去?” “您这么说,也有点像。”叶娜说:“安总,需要我下去帮林榛解围吗?” “去吧。” 叶娜转身准备出去,没走几步又退回来,她灵光一闪,说:“安总,我忽然想到…如果您要追求顾总,撮合林榛和别人在一起,这对您有利无一弊!” 安闻思考几秒,更不赞同了,“我是对顾沨比较感兴趣,但并不代表我不喜欢林榛了。” 他觉得暂时把林榛喊上来治标不治本,于是说:“叶娜,你想办法把林榛支开,把那人请上来吧。” “您要教训他?” 安闻严谨道:“用中国的说法,应该叫恐吓。” 第74章 你要走了吗? 任义是从顾沨办公室出去的,前脚人走,后脚程耀来了。 他双手插兜,用肩膀推开了办公室的玻璃门,边进来边说:“顾沨,你真想把我当小弟使唤也行,爷按时计费啊。” 几天前顾沨打电话给游手好闲的程耀,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让他帮着去庆城查一查任义这个人。 程耀俱乐部正是闲的时候,勉强答应了,后来听说是为了林榛,他不解道:“你老婆的事放心让我去?” “挪不开脚,还不能让他知道,而且我得在林榛身边,他好像被任义这个人吓着了。”顾沨把邹助理之前收集的资料递到程耀面前,“查的时候尽量不要被任义发现,他来了珒城,你也好方便在庆城活动。” “吓着?”程耀接过文件,草草翻看完,一脸难琢磨,“能被一个人吓着,这算什么事?” “所以才让你帮我去看看。”顾沨没细说:“情况有点复杂,以后再和你说,你先去帮我跑一趟庆城。” 程耀去了两天不到,回来直奔顾沨这里,他开玩笑接着说:“按咱们的交情,我给你打折,绝对良心价。” 顾沨头也没抬,盯着面前的文件,说:“你前几天背着林星序去酒吧疯玩的事……” “打住,嘶我什么都没干,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知道了林星序会哭会闹,还有可能直接杀回国讨伐他,程耀光是脑补画面就觉得头疼,一秒钟老实了。 他拉来椅子坐顾沨对面,手闲不住,捡起一支钢笔转着玩,说:“任义是吧,帮你查到了,他两年前搞诈骗被抓,这都从牢里出来小半年了。” 程耀到庆城试图从任义这个人的父母下手,找到了住址没见到人,只有一个九旬奶奶。 他买了这水果送小区楼下的大爷,忽悠他给自己科普。 任义单亲家庭出生,常年和父亲分居两地,这里是奶奶家。任义犯事后,家里每个月都会有人买东西来看望这位老人。 任义糊涂归糊涂,孝顺得没话说。 “你在庆城找到了他奶奶家,没弄错吗?”顾沨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陷入沉思。 程最力理据争,“没弄错,我问了好久,那两天就在小区周边晃悠,再久一点,当地人可能以为我是长得有点帅的人**!” “我记得林榛说任义不是庆城人,奶奶家又怎么可能在庆城”顾沨想不明白,任义这个人还真是不简单,“你知道我去庆城见他那次,在哪见的吗?” “在哪?” “地下室,生存环境很糟糕。”顾沨回忆道:“而且每次见面身上都带着伤,他说是因为感情。” “他这什么意思?”程耀斜眼看顾沨,“你到底和他见过几面啊!” 顾沨犹豫好久,终于把那个优盘的事告诉了程耀,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滑头的程耀比他有本事。 程耀听完惊得下巴差点掉了,一巴掌拍在桌上,皱助理懂事地将百叶窗放下来,让他两人继续谈。 程耀咬牙道:“银康那个畜生,他怎么敢的?后来呢,怎么处理了?” “我瞒着林榛去庆城那一次报过警了,但没用。” 程耀不屑地呵了一声,“你是和任义去的,很显然人家就是一伙,即便是报警,暗地里也可能早就串通好了,顾沨,人家是有备而来!” “所以才叫你去查,”顾沨被他说得心情烦躁,“任义不能相信,得想办法套一套他的话,刚他来我这说想在珒城玩两天,我和他单独出去不方便,你和我一起。” “那我真的会忍不住开口骂脏话!”程耀心里恨得痒痒,“他们这么对林榛,你还真坐得住!” “步步为营,冲动能成什么事。”顾沨把没看完的文件丢到一边,言归正传问:“他和那个李尤具体是什么关系?” “有说是情人关系,也有人说没关系。”程耀结合以上顾沨那些话,猜测道:“或许以前是情人关系,后来成了李尤的中介?总之两人一定还有瓜葛。” 顾沨点头。 程耀继续道:“我还听说,他进去是因为李尤,李尤这个人更不简单,至少业务范围远不止银康这点。” 这一点顾沨在那次报警却没有激起大水花的时候就察觉到了。银康这么大家公司,李尤这几年没少犯错,却依旧能在银康待到现在,并且混得风生水起,这本身就有问题。 还有他老婆的态度也耐人寻味。分明已经捉奸在床,警察来却忽然改了口,否认了这件事。要么是在乎自己的面子,想继续维护模范夫妻人设,要么就是不敢忤逆李尤。 程耀没在公司久待,两天没回来的去俱乐部看看那帮小崽子有没有偷懒。 顾沨无心工作,收拾了文件放在抽屉里去志兴找林榛。 林榛人已经从咖啡馆回来了,状态却不怎么好,至少在肖航看来整个人有点魂不守舍。 他大胆猜测,难道是和顾总吵架,分手了!? 林榛忙完手上的事显得异常疲惫,就好像刚才出去那一趟魂被人勾走了,小赵本想问问工作上的问题,看样子也不太敢出声,默默挑着自己会的事做。 没到下班的点,林榛一言不发收拾东西站起来,“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 “林榛,你……”肖航有点担心他。 “我和叶秘书知会过了,我没事。” 肖航朝他挥挥手,“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啊…” 小赵挪步子过来,“林老师怎么怪怪的” “这不得问你吗?他去见了谁?” 小赵摇头,无辜道:“我就一传话的” 两人的小声琢磨林榛一个字没听到,满心都是任义刚才的话。 他毫不掩饰地把自己的野心告诉了林榛。 他说:“你以前说得没错,我的问题出在心里,但是改不了了。我就是想和你比,就是想把你的东西占为己有,就是想彻底毁了你。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你的运气总是那么好,这真让我失望啊,两次都被你逃了。我也好恨,要不是你我能进去两年吗?林榛,其实是你毁了我。” 是你毁了我。林榛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却忍不住要反思,边反思,边唾弃自己。 一声车喇叭将林榛唤回现实,林榛顿住脚步,才反应过来走错方向已经好久了。 顾沨下车小跑过来。 他没在志兴找到人,回家也没见着,着实把顾沨吓着了。 “怎么了?”顾沨捧着他的脸,搓了搓,“你是准备离家出走,不要我了?” “沨哥”林榛皱着眉头,痛苦都写在了脸上,“沨哥,我有点…有点不好受。” “我带你回家。”顾沨牵着他的手要上车。 林榛抽出了手,反常退了好几步。他不敢看顾沨,因为他忽然想起了花上的味道,任义是怎么知道的顾沨爱用哪款香水的? 他们见过面了。 林榛没怀疑任何人,只是否定了自己。 林榛说:“顾沨,你要走了吗?” 第75章 我想给你讲故事。 林榛努力保持平静,灭顶的酸楚却在他极力忍耐下无限放大,像被堵住了耳口鼻,幻想的窒息感导致他的大脑慢慢开始缺氧。 他想告诉顾沨,无论如何请陪着他。潜意识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强加进来让他闭嘴,让他适可而止。 林榛陷入一种叫‘我错了’的循环里。 即便有那么多人试图在这场洪流中拉他回来,但这样的帮助往往维持不了多久,脆弱到只需要一个有心人的只言片语就可以彻底粉碎。 林榛那点可怜的乐观无所遁形。 他曾经把任义当做无话不说的朋友,和他分享自己的过去。和他说被当做垃圾抛弃过噩梦般的童年,和他说亲生母亲只能当养母的无奈,以及不那么好的奶奶,和那个注定埋在心里,那束不再拥有的光。 他说了好多,这些他以为能被保守的秘密,却在将来的某一天变成一把利刃指向了他自己。 在那个烟雾缭绕的租房里,任义卸下了伪装,他把那些秘密当做笑话,讽刺出口,用最陌生的语气,居高临下道:“你不明白明明没做错什么,却还要被嫌弃被抛弃?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你就不该出现,是最错误的存在。你也不装得那么委屈,你妈才是个受害者啊。你爸有罪,而你不仅多余,还是束缚你妈妈一生的枷锁,是她痛苦过的证明。” 林榛无力地抱着头,恳求他:“不要说了,求你不要说……我不是…我不知道……” “林榛,你最好笑得太开心,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快乐你的快乐。没有人。”任义蹲在他面前,声音沉了下来,“所以你以后千万不要过得那么好,没有人希望你有多好,更多的是希望你能在出生的那一晚就死了。” “不是的……”林榛一把抓住任义的衣服,又像抓住了一把荆棘,刺痛下连忙松开了。 “遭遇都一样,凭什么你以为你会得到救赎,你以为是童话故事吗?”任义说:“童话都是编出来骗人的,此时此刻才是现实。林榛,和我一样,烂在泥里吧。” 林榛头疼欲裂,分不清自己在哪,是被永远锁在了那个地狱,还是已经逃出来了。 他的视线落到面前的顾沨身上,发现他的嘴巴在动,仅此而已,林榛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顾沨,顾沨……” 接着,也看不见了。 荡在汪洋的一叶孤帆,淹没在巨浪之后。 此时,程耀去俱乐部晃了一圈,坐了没几分钟困了回公寓准备好好睡一觉。哼着小曲拧开门,赫然发现他家小祖宗闪现到了珒城。 他本就心虚,理所当然吓了一跳。 林星序没迎接过来,坐在沙发上抬眼看程耀,黯然道:“回来了?你不接电话,消息也不回…” “我有吗?”程耀忙摸出手机,黑屏了,什么时候没电的他也不知道。没回消息那段时间估计还在顾沨办公室里讨伐任义那伙人。 “怎么忽然回来了?” 程耀给自己倒了杯水压压惊。 林星序不说话,仍旧默默看着程耀,看得程耀头皮发麻。明明没做什么错事,前几天去酒吧玩,理论上说算是给俱乐部的员工庆功,比赛得了奖放松是应该的。 他唯一觉得有错的地方是当时没和林星序说实话,主要是星星这孩子爱胡思乱想,程耀省得他多想才瞒着。 这么快就知道了? 没道理。 “星星,我刚去顾沨公司谈正事了,没看手” “程耀。”林星序打断他的话,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站起来给人无形的压迫,一反常态,淡漠地往门口走,他说:“我想和你谈谈,去楼下餐厅吧。” 程耀被他一口一个‘程耀’吓着了,抬手握着他的,没得到回应就抱着他,“星星,有什么话不能在家里说吗?”他收紧了手臂,感觉这个忽然回来的人好陌生,就像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 不热情,不黏人,不吃醋,也不生气。 手被推开了,力道不大,单纯为了保持距离。程耀的心往下一坠再坠,说不清是难过还是别的,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其实没什么,那就在这里说吧。”林星序的语气始终冷淡,看程耀的眼神也不似从前那么炙热,他说:“程耀,我们分开吧,以后不在一起了。” 程最耳蜗轰鸣,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你以前不是总说我们不合适,有代沟吗?我也觉得,想了想确实不合适,分开了好。”林星序对视上程耀,“以后我就不回珒城了,今晚可能是最后一面,我请你吃饭?” 程耀以前曾经说过,不管在没在恋爱,只要林星序有了新的爱人,提分手就行。此刻程耀理所当然林星序时在学校或者实习单位有了心上人。 他早知道年纪小的孩子怎么可能对一样东西长久地感兴趣。只是为什么要在他觉得有点离不开的时候要分开啊。 程耀仅用一秒整理好惊讶,错愕,失落,这几种痛苦交加的情绪,努力挤出一抹笑,“请吃饭,早说啊。可惜了……我回来…回来路上吃过了。” 林星序点点头,别开了视线,“那我先走了。” 房门打开,林星序没有要回头的迹象。 程耀希望下一秒,林星序能够转头回来,像以前一样撒娇,眨着那双可怜巴巴的狗狗眼,抓着自己的胳膊委屈说:耀哥,你为什么都不肯挽留我一下,我想吓吓你都不行。 一秒,两秒,一分钟……迟迟等不到他要的结果。 程耀真切感受到这一次林星序是动真格的,他说以后不回来,以及最后一面之类的话是真的。 程耀不要面子了,夺门追出去的时候他也没意识到眼泪划出来,暖流贴着脸有点疼。 “星星!”程耀一脚踩住电梯即将合上的缝隙,动作过于危险,穿着帆布鞋的脚被夹了一下,声音不小。 林星序推他出电梯,下意识想看看他有没有受伤,意识控制了动作,理智完胜。终究没给对方一点关心,冷漠地望着除了床上就没掉过眼泪的那张漂亮脸蛋,“这种举动不安全,下次不要这样了。” “林星序。” “还有话要说?” “你要分手是因为有什么误会还是在闹脾气?我和你说过,不喜欢动不动把分手挂嘴边的人。这次分手,就没有复合一说了……”程耀觉得掉眼泪丢人,可是他真的有点怕,控制不住眼泪,只能做到不哭出声。 林星序看着他,递了一张纸,“不复合了。程耀,你以后记得找一个会做饭的,总吃外卖不好。” 程耀不要他的纸,自己抬手抹了眼泪,执拗道:“我要听你亲口说烦我,说你遇到了更喜欢的人” 才说完,程耀觉得现在的自己像极了一个被甩却不敢相信事实的小丑,换做以前,他肯定挥挥手就告别这段关系了。 他好像从没体验过喜欢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现在尝到了,就是这样,要在一段并不想结束的关系里把自己活生生剥离出来。 好难啊。 林星序变了心的样子还真是无情,至少在程耀眼里是这样。他本想刨根问底,却被林星序始终无动于衷的表情彻底打败了。 早预料到的,当初也只是抱着陪这个屁孩子玩一玩的心态在一起,没有必要弄得个恶语相向,老死不相往来。 他不再逼迫林星序回答那些咄咄的问题,退后了好几步,破涕为笑,“星星啊,不管怎么样我比你大那么多,耀哥还是要喊的,下回再一口一个程耀,我会教训你。” 他们在异国偶遇那年,程耀说过一模一样的话,现在还是这么一句,怎么开始怎么结束。 挺好的—— 林榛从医院醒来已经半夜了,左手臂酸痛无力,喉咙干涩。他咳也咳不出什么声音。腰上有一只手收紧了,原来一直有个人抱着他。 黑暗中林榛看不清脸,却放心地往这个人的怀里挪得更近一些。 “我吓着你了。”林榛主动问道。 “嗯,吓着了。”顾沨侧身按开床头的灯,把桌上放凉的水倒了换一杯温热的送过来,“爸妈晚上来看过了,说明早给你送煲汤过来。” 林榛接过杯子,看到了自己手背上的医用胶带。 顾沨坐在他身边,这样也要抱着他,“医生说你可能工作压力大,这段时间需要好好休息。我想你在家也待不住,带你出去玩几天,放松放松好不好?” 林榛捧着水,慢悠悠地喝了几口,没回答好不好,而是问:“沨哥,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病,像个精神分裂的疯子。” “在医院的哪有健康的?”顾沨安慰地亲一口他的额头,“压力大也是病啊,榛榛,你要不来我公司,每天给我端茶倒水陪着我,我给你志兴两倍工资好不好?” “不好,你把我当猪养。”林榛知道他在开玩笑,水也不要了,和他继续躺下,“沨哥,你困吗?” “不困,我给你讲故事?”顾沨揉着他的耳垂。 林榛睡不着的时候喜欢听故事,只要是故事,不管有没有逻辑他都爱听,听着听着就能睡安稳。 “不是,我不困,我想给你讲故事。”林榛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看着翻到顾沨身上趴着,整个人陷进这个专属于他的怀里。 “好啊,我正好想听故事了。”顾沨拉了拉被子,保证把他整个人都裹着了,接着说:“我准备好要听了,林老师开始讲吧。” “顾同学别听睡着了,因为很无聊。” “不会。” 林榛嗯了一声,握住了顾沨的一根手指头。 “从前,有一只笨兔子交了一只羊朋友,小羊不觉得兔子笨,常常照顾他,兔子觉得小羊真好,他们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后来兔子长大了,要去一片大草原生活,那里危机四伏,可是兔子怎么知道呢,当他直面了危险才知道,大草原不像表面那么和谐。这个时候他的羊朋友出现了,带他去认识了另一个可以保护他们的朋友。那可是一头狼啊,兔子立刻就害怕了,可他信小羊,与狼为友。可是后来的某一天,狼饿极了,想把兔子吃了。” 顾沨问:“小羊呢?” “小羊当时不在。”林榛握着他的那根手指头紧了紧,用额头去蹭顾沨的胸口,以求安慰,继续道:“兔子怎么能是狼的对手,他被狼咬伤了,好在死里逃生。小羊得知此事后,第一时间来看望兔子,和他兔子道歉,说不该让他和狼认识。小羊很自责,兔子一下就原谅了他。尽管如此,那以后兔子一蹶不振,害怕那片草原,没有勇气踏足,可总待在家里兔子会被饿死,于是他又出来了,他决定换一片草原生存。这时候,好久不见的小羊满身伤痕来找兔子谈心,小羊或许真遇到了什么事,兔子不放心他,答应了和他聊一聊。小羊把兔子引到了自己家,兔子却听到了狼叫,小羊也露出狼面目,原来他们都是狼。” 顾沨心底一颤,不动声色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呢,兔子跑了吗?” “兔子被拽进了狼窝。”林榛捂住顾沨要插话的嘴,将有可能的关心遏制在手边,“记不记得你以前教我打篮球,你说如果是劣势局也千万不能气馁,无论是攻是守,都要用全力,不努力怎么知道能不能扳回一局。” 林榛说:“那群狼准备剐了兔子的皮,欣赏兔子受惊后的窘迫。兔子在被拖进去的时候求助了,可等待的过程太漫长,兔子试图反抗却被打得更惨,小羊就在旁边看着。兔子实在没办法了,等他们打完,假装顺从,自己脱了衣服,在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拔腿就跑,用凳子砸碎了玻璃窗。” 捂在嘴上的手松开了,林榛看着顾沨不说话,额头在冒汗。 顾沨拥着他,颤抖着声音问:“兔子是怎么赢的?” “跳楼了。”林榛带着他的手到自己的腰侧。 顾沨知道他这儿有个疤,位置和顾沨当年学自行车摔的哪一处位置差不多,疤痕比他的大一些。 顾沨每回看见只上手多摸两下,自顾自想着什么,从没主动问过由来。 “不算高,三楼。楼底下有一棵贴着牌子保护起来的树,兔子被树接住了,腰砸在中间的树干上。很疼,当时当时的兔子很想一个人,很想很想。” 顾沨感受到了胸口的温热。热泪隔着一层衣衫依旧滚烫。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合理,心里默默埋怨静悄悄的医院,要是能有一点声音就好了,他的林榛就不用忍得那么辛苦。 林榛说:“围观的人把兔子救下送去了医院,兔子的求助终于有了作用。遗憾的是,狼都跑了。” 顾沨却问:“兔子跳下来的时候知道下面有棵树吗?” 林榛沉默良久,隐忍着哭出声,他抬手捂住了脸,声带哽咽,“不知道。” 第76章 邪恶吗? 叶秘书理了理褶皱的衣袖,在一处茶室和任义面面相觑。彼此不认识,没什么话可聊,现场气氛持续尴尬。 叶娜伸出手,“你好,我是电话里那个秘书,叶娜。” “你好,叶秘书。任义。”任义和他握了一握,快速收了手,好奇地问:“安总怎么会忽然想见我?” “这个等安总过来您就知道了。”叶秘书待了没多久要出茶室,“您稍等,我这就去叫安总来。” 几个小时前叶娜顺利联系到任义,说明了事情原委,想给他和安总安排一次见面,不料被对方一口回绝了。 但当提到见面对象是志兴ceo的时候,任义却改口痛快答应,主动说了个时间来志兴。 事实上,在等待任义来的这几个小时,安闻手上已经拿到了任义的相关资料。 至于为什么这么快速,纯属巧合。 他间接认得任义那位顶头老板-李尤。 也不能算认识,在他那个圈子里略有耳闻,安闻自己很不屑与这样见不得光的人为伍,所以还仅限于听说。 叶秘书来时安闻正在打电话,她站在一旁等着,电话挂断还未来得及说话,安闻先道:“叶娜,你还记不记得池总之前提到过的李尤?” “您是说那位做皮条生意的?”叶娜暗暗回忆,“记得他,当时池总想推给您。” “对,就是他。这个任义好像是他的副手!”安闻把平板往叶娜那边推,“这家伙不会是把主意打到林榛的头上了吧?” 叶娜一边翻看平板上的资料,一目十行看完,蹙眉道:“任义之前在电话里说,他和林榛是大学最好的朋友,毕业后两人吵架了,这两年没怎么联系,今天他特意来缓和关系” 安闻哼了一声,“你信吗?” “直到刚才都信,现在”叶娜将平板还了回去,“现在我觉得他想骗林榛去拉皮条” “任义在庆城因为涉嫌诈骗蹲了两年,也就是说他出来没多久就来珒城找林榛了。” 叶娜回忆资料上的内容,“他出来还跟着李尤干,进去真的因为诈骗?” “他们这种狐狸,哪有这么简单。” 安闻来时匆匆,就像百忙抽时间特意来见任义。刚进茶室的门,安闻下意识看了一眼叶秘书。叶秘书点点头,暂时退出去了。 安闻在任义对面的位子坐下,抽出一支烟从桌面滚过去,抬眼间看到任义脖颈上的伤痕,不知是什么东西划伤的,粉色的疤,大概是这两天才落的痂。 任义留心到了他的视线,于是抬手挡了一下。挡的这个动作不仅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将安闻的视线吸引到了手上。 “受伤了?” 安闻看到他手上的创可贴,和其余创可贴没挡住的划伤,分明是最近才添上去的。 任义再次不好意思,藏了藏手,“前几天不小心摔的。” 安闻点点头,原本打算直奔‘林榛’的正题,现在见到任义本人,他忽然改变了主意。 “我有个朋友认得李尤。池斌,你知道吗?” 任义诧异一瞬,仅仅只是这半秒收了情绪,点头道:“知道,但不怎么熟。” 任义抬脸看安闻,神色复杂,过了好一会儿不问自答,轻声陈述:“李尤是我老板,但我和他理论上也不太熟,没怎么见过。” “你在帮他做事?”安闻就像头一回听说一般带了点惊讶,故意道:“我曾经光顾过李尤的生意,确实没见过你。” “我”任义表现出难言的为难,紧紧掐着自己的手指头,显得卑微又可怜,“说来话长,我爸年轻时嗜赌成性欠了许多钱,很大一部分是和李老板借的,他还不起,我就顶上了。” 安闻:“啊。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 “没事,我没介意。”任义问:“不知道安总这次联系到我是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碰巧看见你来找林榛,有点好奇。听说你们是同校同专业毕业的,就想问问你在哪工作,有没有兴趣来志兴发展。” “谢谢安总的好意,我在学校没学到什么,毕业好多年都是浑浑噩噩的过” 他的意思是生活所迫,安闻隐约听出来了。 任义接着道:“债没还完,还有奶奶要照顾,这次来珒城主要为了见林榛,后天就回去了,奶奶一个人我不放心。” 安闻对别的实在不关心,问他:“你喜欢林榛?” 任义错愕,“我不是,我和他只是大学同学。” 安闻点头,“所以你从大学就开始对他有意思?” “我……” 安闻接着说:“你送了花,我看见了。” “安总的意思是?”任义一脸茫然,“送了花就是喜欢吗?” “我的意思是,公司禁止员工恋爱,如果你有这方面意向,我觉得可以先收一收。” 志兴只是禁止同事之间谈恋爱,但此时,安闻并不介意混淆视听,模棱两可的警告。他问:“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任义有点紧张,手上的创可贴被他自己抠得松开了,溢出来的血浸润后,彻底失去粘性。 安闻觉得任义的状态不好,病恹恹的,泛白的唇此刻有点发青的迹象,像没睡好,又像失血过多后的虚弱。 “你怎么了?” “没事,我没事。”任义真挚道:“我特别珍惜林榛这个朋友,他以前帮过我,仅此而已,没有安总说的那种喜欢,只有感激,安总千万不要误会。” “我没有误会,林榛好像不愿意和你交往,为了保证他的情绪稳定不影响到工作,我的建议是不要打扰他。” 任义听完一声不吭。 安闻以为自己被他手上的血误导了,感觉他整个人轻飘飘的随时有可能倒下去。等任义从凳子上起来,又跌坐回去安闻才知道这人是真的虚。 叶秘书听见动静推门进来,迟疑了好几秒,“安总,您对他动手了?” 安闻摇头,意味不明退了半步,保持了距离的同时无奈道:“先打120。”—— 这边,林榛被顾妈妈接回了家,顾沨也跟着在家陪了几天。程耀第三天登门,一起吃了晚饭,找由头和顾沨单独出去了。 风和日丽的下午,太阳照不到的长椅底下,程耀手里的烟一支接一支。 他说:“任义在医院。” “医院?”顾沨说:“这两天他没联系我。林榛状态还不稳定,这个人就先放一放,多注意庆城的李尤。” “李尤被你上次搅和了一次,跟个缩头乌龟似的,在老婆面前表演三从四德。那个任义又死盯着你,这些事还是我来吧。听说他是从志兴被接去医院的。” “果然去过志兴,嘴里没实话。” “有实话还能跳到今天?”程耀抖了抖指缝的烟灰,“昨天我去警局提交资料,这边大队已经联系了庆城的警察一起协助调查,成立了专案组,找到证据随时可以逮捕。” “所以还缺一个有力的证据。”顾沨被他的烟熏得眼睛疼,忍无可忍抢过来掐灭了继续说:“我抽时间去见见秦警官。” 程耀问:“你要干嘛?” “有话要和他说。”顾沨仰头望着对面的大厦,大半视线被垂下的树枝挡住了,和心里那块大疙瘩一起碍着了呼吸。 总说急不得,慢慢来。都是劝别人的话术,当事情发生在自己人身上,怎么能做到不急。 顾沨似有似无叹了一口气,“程耀,你有那种特别讨厌的人吗?恨不能他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活着让人糟心,死了算了。” 程耀淡笑一声,“这种想法竟然是你顾沨会有的。” “邪恶吗?” “不邪恶。”程耀咂咂嘴,“能让你都这么狠,那他肯定做了什么该死的事,邪恶的是他,不是你。” 马路对面停了一辆计程车,后座戴墨镜和鸭舌帽的少年远远看着这一幕,收回视线后他给司机一百元现金下了车。 林星序站在楼底下给他哥打了个电话,只说在顾沨家楼下等他。 林榛惊讶于弟弟怎么会忽然回国的同时,暂停了和顾爸爸的棋局,换衣服下楼。 碍于程耀在不远处公园的长椅下,林星序带着他哥去了左手边两百来米的西餐厅。一切都很好,直到林星序摘下墨镜,露出红肿的眼睛把林榛吓了一跳。 “怎么了?”林榛心底咯噔,落了一块什么,预感不好。 “哥” 林星序很能忍,这也要看对谁,对着他哥的时候整个人都绷不住了,滑下帽子捂住整张脸,细声地哽咽被牢牢压在帽子之后。 点单的女服务员过来,捏着菜单不知如何是好,见林榛在摇头又退了回去。 林榛坐到林星序这边,抱着弟弟没问什么,轻拍抚摸他的背,默默陪着。 餐厅有人在拉小提琴,和远处的钢琴合奏,曲调轻缓,明明应该岁月静好,听到林榛耳朵里更增添了几分难过。 星星小时候喜欢张着嘴巴大声哭,他自己说,这样哭能更好地释放情绪,而且老远就能被人听到,安慰就变得特别及时。 林榛觉得有道理,但从不敢效仿,他和星星不仅性格,生活环境也有很大的区别。 星星是被宠大的乖孩子,就连被分了爱的林榛也愿意宠着他。 林榛有点不习惯这样不敢哭出声的林星序,小心翼翼地如同蚊子叫,唯有克制不住的抽泣声暴露他现在到底有多难过。 林榛问:“和程耀分手了?” 林星序摇头又点头。他握住了林榛的手,“哥,我有罪” 一句有罪,更是把林榛吓得不轻,胡思乱想林星序是不是犯法了 他有点着急,也等不了星星哭够,拉下他脸上的帽子,边帮着抹眼泪边问:“你好好跟哥说,什么有罪?你做什么了?” “不可原谅的罪” 过完年,林星序从珒城回伦敦接着上学。而钟颖芳辞去工作彻底成为家庭主妇,专心带林想的同时忙着张罗林星序谈恋爱的事。 大学几年也不见他交过女朋友,她隐隐担心,多次问林星序关于感情方面的事,大四这年过问得更加频繁。 后来,钟颖芳访到邻居家有个长得不错的女孩,两个孩子年龄相差不大,她擅作主张要了联系方式,想让两个年轻人见见面,互相了解制造火花。 但林星序的心根本不在这,拒绝过好几次。那天早上他还没睡醒,接到钟颖芳的电话催促他去和女孩吃午饭。 林星序同样拒绝了,但这次钟颖芳不依不饶,或许是到了更年期,比平时更加啰唆。林星序烦透了这样的安排,冲动之下和钟颖芳出柜了。 林榛听到这里,不由替他捏一把汗,“你和妈说了程耀?” “没有,我说我喜欢男人,和女的成不了。”林星序当时说得斩钉截铁,任谁来听都不像假的。 怕什么来什么,钟颖芳顿时如遭雷劈,听筒里久久不见有回应,一声刺耳的车喇叭声过后电话挂断了。 林星序痛苦道:“哥,妈那天早上是去买菜,将就送林想去学校,可是可是因为我的话,妈妈操作失误,她的车追尾了,被撞下了高架桥,她和林想都没了” 林榛头皮一瞬发麻,原本轻轻拍着林星序背的那只手缩了回来,控制不住地发抖,“你说,死了?” “嗯,爸是晚上给我打的电话,说江水太急,打捞上来只有车没有人” 林星序哭得不能自已,捏紧的拳头直往自己腿上砸,“我不知道怎么面对爸,都是因为我因为我大逆不道的话,我如果听话一点,他们他们就” 林榛连忙抬手捂住林星序的嘴,“没事的,没事” 桌上的手机响了,林榛本想按了。 林星序拦住他的手,“哥,我就是太压抑了,想找一个人说一说。还有,我已经和程耀分手了,以后大概就不回珒城了,你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我”林榛想和林星序去一趟伦敦,这么大的事他不能当做不知道。 “哥,爸没和别人说,他也接受不了,越安慰越不能接受,等找到妈和弟弟了你再来吧。” 林星序起身准备走了,戴上墨镜和鸭舌帽。 出餐厅的时候和顾沨程耀两人擦身而过,敏感的程耀立刻认出来了,愣在原地生生忍住没有回头,跟着顾沨进去了。 顾沨在林榛手机上装了定位,找不到人他就慌,顺着定位过来的。 林榛看到他们来,低头用袖子擦了没落下的泪。这消息太突然,导致他一时半会不能消化。或许是这段时间常掉眼泪的缘故,眼眶一湿就觉得头疼。 林榛只是显得疲惫,别的看不出什么。顾沨摸摸他的额头,确定体温正常,问:“爸说你来见朋友?” “是星星,他来和我说要回伦敦了。” 顾沨:“林星序在珒城?” “嗯。”林榛看一眼对面的程耀。 看着没多难过,分手带来的影响不大,林榛也省下了这份担忧,脑子乱七八糟地忘了晚饭才结束不久,要请程耀在西餐厅吃饭。 顾沨捏他的脸,把魂一并揪回来,“饭明天再吃,现在和我回家。” 程耀也说:“这么密集地吃饭我撑不下去,这顿先欠着吧。” 林榛起来又坐下,“不回家,回南安路的公寓” 如他所愿回了他们的公寓,林榛心里憋了一肚子的话,等顾沨去洗澡了,他捏着手机拨通了钟颖芳的电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唯一记得钟颖芳之前说,有什么事就给她打电话,什么时候打妈妈都在。 林榛做好了打不通的准备,嘟三声后,通了。 林榛没反应过来,张着嘴不敢出声 钟颖芳原本正在辅导林想功课,拿着手机往阳台走,问:“小榛啊,怎么了?” “我”林榛咽了咽口水,“我就是就是想问问您最近身体好吗?” “挺好的啊,想我了?我上次听星星说你要来多伦多工作了?有空我和爸爸来看你。”钟颖芳笑道:“妈以前就知道你这孩子学东西快,想做什么就一定能成事。不过,工作再要紧也要注意身体。” “好,好的妈妈。”林榛还想问点别的,cpu在钟颖芳接通电话刹那烧干了,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又木讷问了一句,“您,身体真的好吗?” 钟颖芳笑了几声,“好得很,前几天体检了,各项指标都正常。” 林榛迟疑,“星星说您”pp 钟颖芳不等他说完反应过来是什么事,笑个不停,换了一只手拿手机,又往阳台走了几步,确保做作业的林想听不到了,说:“那天就是个小追尾,车屁股蹭掉一点漆。我让你爸帮着诓他的,星星越大越叛逆,根本管不住。” “所以你就用这种事骗他?”林榛震惊之余不能理解,同时还有点气愤。 “那怎么办,只有这种方式他才知道家人多重要,别的都是其次。”钟颖芳叹了口气,说:“这事儿你先别和他说,让他自己好好反思。” 林榛怕自己忍不住说教钟颖芳,声称有事挂断了电话。 顾沨洗完出来人还在窗边站着,就和窗帘有仇似的,揪着不放。 “怎么了?”顾沨把头上的毛巾拿下来在他眼前晃了晃,“掐窗帘有什么意思,掐我吧。” 林榛抬下巴望着顾沨,“顾老师,我今天大悲大喜,心啊,跟和别人打了一整套拳一样累。” “具体说说。”顾沨拉上窗帘,把人带到客厅。 林榛严肃道:“我刚打通了我妈的电话!” “以前打不通?” “不是重点,星星下午和我说我妈和那个弟弟死了”林榛哭笑不得,“星星今天在餐厅哭得特别伤心,他还和程耀分手了你说,有这么骗自己孩子的妈吗?” “前所未见” 顾老师不好评价,同样也不能理解。这种事严重点能给林星序吓出应激反应,钟颖芳太狠了。 “不行,我担心星星。”林榛拿起手机就要给他弟打电话。 顾沨拦着他,分析道:“先别说,林星序现在知道了说不定要和你妈闹,你夹在中间怎么办?先和程耀说吧,他今天跟个烟囱似的,烟不离手。” 第77章 请进。 程耀从西餐厅出来没有直接回家,林星序那天和他提分手郁闷了几天依然想不通,他试着站在林星序的角度来看问题。 试着回想自己的二十岁是怎么样的。 当时的程耀着迷一种叫做新鲜感的东西,他交往过好几个男朋友,个个不走心,或因外貌,声音,也或许是因为对方某个戳人的举动,从而决定开始一段恋爱。 现在快奔三的人,扪心自问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程耀竟然恍惚了。 他去了机场,没别的意思,想远远送一送林星序。与其拿‘以前我从不这样’来约束自己,不如随心所欲一回。 他就是喜欢林星序这个屁孩子,找不到理由,也不需要乱七八糟的理由一次次证明。 程耀不知道林星序什么时候走,但在他心里,大概就是现在。 顾沨来电话的时候程耀差不多又抽了半包烟,坐在机场大厅的某个角落一言不发,没有人知道这个不赶路的人在想什么。 顾沨和他简单说明事情原委,又说:“林星序心里一定不好受,如果你想告诉他那就说吧。” 顾沨看不下去这样的苦命鸳鸯,程耀本是个收不住心的花公子,能和林星序在一起那么久着实不容易,感情已经付出了,一时半会儿收不回来。 程耀嗯了一声,对于钟颖芳这件事,只在听到的刹那觉得不可思议,过后全然恢复平静。 他料想中的自己可能会找到林星序,冲到他面前毫不客气地骂他一句大傻逼,抑或是和他赌气,不哄几天绝不和好。 以前的程耀真会这样,现在他也想,可仍旧坐着一动不动。 林星序难过一会儿事情就过去,如果他决定继续纠缠,那带给林星序的难过远不止现在这一点。 要承受的目光和非议太多,程耀自己无所谓,但他好像舍不得林星序承受这些本不该他承受的。 “顾沨,我和他分手了。”程耀语气平淡,陈述这件事实,“无论有没有外在因素干涉,总有一天会分手。” “所以你打算,算了?” 程耀:“算了。星星是好孩子,我呢就这样了。算了。” 电话挂断。林榛全程趴在顾沨身边听着,他也一言不发,气氛莫名沉重了。 顾沨不许他乱想,掐着他腰把人拉到自己身上,贴得很紧,“你在想什么?” “我好像有点共情程耀了。”林榛顺势抱住顾沨的脖颈,埋着脑袋沉沉吐出一口气,“如果我是程耀,今天我也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分了就分了。” “我不会,无论你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我一定要把你拴在身边,你就是我的,我不会,也永远不可能放了你。”顾沨亲他的同时咬了一口,“我霸道地想让你和我一样坚定,但又不想逼你,如果我的爱足够明显,你知道我没你会死,你就不敢走了。” “嘘,”林榛不许他说,“我们之间没有这些不确定因素,我确认且肯定你爱我,我都感受得到。” 林榛爬起来,抱着自己的膝盖坐着,枕着膝头侧脸看他,认真说:“我带入的是程耀,如果我是程耀我会怎么做。” “二号程耀,给我解释解释你决分手的理由。” “首先肯定因为程耀爱星星,但是很多时候爱并不能跨越山河,程耀明白,对星星来说家人同样重要,取舍的话爱情大概敌不过。但这并不代表程耀一定要星星拿他和家人做选择。星星的爱很明确,星星家人的态度也很明确。选择权不在程耀这,他好像在顺其自然。就像在放风筝,他能拉得住那个风筝,但如果风筝挂了树,用力扯回来风筝就毁了,再有不舍,也得忍痛剪断风筝线换一个完整啊。” 顾沨:“程耀不参与,让这场无声的选择不成立,对吗?” “对。我觉得除了性格以外,程耀和我还挺像,好些事光在心里明白,关键时候死也不说出来。” “不能不说。”顾沨轻轻掐着他的后脖颈,捏了捏,“我以为你妈妈会是个开明的母亲。” “不,林家思想传统,很多事都接受不了,亲戚之间的风气也不好, 时时刻刻都在攀比,所以有时他们也活得很累,一面忙着工作养孩子,一面又要焦虑孩子被比下去。”林榛黯然道:“之所以我是个例外,因为我和星星不一样,我不算” 顾沨眼疾手快捂住林榛的嘴,“什么算不算,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走,老公带你去睡觉。” 林榛身子悬空,蒙在嘴上的手松开了。他半点没挣扎,被大惊小怪的顾沨惹得笑出声,“顾老师觉得我在妄自菲薄?没有,我很满意当下,什么都有了,我是人生赢家啊!” “你说的没错!”顾沨把人放床上开始拨他的睡衣,林榛仰着下巴随便他怎么样,等脱得差不多了一骨碌滚到一边,“我还有件事。” “什么事?”顾沨伸长手臂,握着白皙脚踝把林榛拉回来,压在底下,“边说边做,不耽误吧?” “耽误。你明天上课吗?邹助理说你学校有大课,顾老师带我去听吧!”林榛揪着内裤得裤头不给他脱,非要等这个答案,执拗的模样说不出的撩人。 顾沨觉得这根本不是事,但他就想先逗一逗林榛,严肃说:“我的课地理不好的学生门都不敢进,你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这程度校门都进不去。” “珒大这么严格吗?”林榛本来躺着,这会儿推开他坐起来,思考一会儿凑到顾沨跟前,“那如果说我坐你的车一起,能混得进校门吗?” “这个倒是可以,家属身份,你戴个老婆证。” 没等林榛咧开嘴笑,顾沨忙打住,说:“我有条件。” “你说。” “我带你什么时候去,去几次都行,条件是以后喊老公不避嫌,还有,玩遍珒城情趣房。” “顾!沨!”林榛被他所谓的条件憋得面红耳赤,讨价还价道:“别的吧。今晚我主动?” 顾沨摇头。 林榛让半步,“那没人的时候喊老公?” 顾沨依旧摇头。 林榛继续让,“你想做就做,哪里都可以,我配合,保证叫得甜?” 顾沨继续摇头,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铁了心想‘老公’两个字不避嫌。这算盘估计不是一时兴起,琢磨了有几天。 林榛不太想这么傻愣愣地如他所愿,折中了一个法子。 “这样,石头剪刀布,三局两胜。”林榛再次和他讨价还价,“你赢了刚才那些我都答应你。你要输了,今天晚上什么别干,盖被子睡觉,明天老实带我去珒大。” “好,一言为定。”顾沨胸有成竹。 他早把林榛摸透了,知道他有个条件反射,玩石头剪刀布,开局必定要出万年不变的剪刀手,之后如果顾沨出石头,那他下一把必定出布,出剪刀,再下一把他就石头。 顾沨预判他的预判。林榛毫无胜算。 意料中的林榛输了,他在床上滚了一圈,直接耍赖太明显,委婉建议说:“四局三胜!” 又输了一局他继续:“六局四胜” “八局五胜!” “十局六胜” 林榛输得没脾气了,呈大字倒在床上,“顾沨,你好样的,真就一次也不给我赢。” “小会计别耍赖,愿赌服输。”顾沨压在他身上,大掌穿过内裤,捏着那团柔软的臀*,“大课下午七点半开始,我带你去。” “沨-哥”林榛主动抬腿勾着他的腰:“我隐隐约约觉得你刚在欺负我。” 顾沨提醒他,“喊老公的时候不避嫌,记住了?” “沨哥” “玩不起?” 林榛一想到不管身边有没有人都得用老公相称,脸红得滴血。 但思想不能太死板,林榛一下想通了,叫就叫,小声点就是了。 “我一定不避嫌。”林榛自己扯了枕头在腰下垫着,彬彬有礼又阴阳怪气:“老公,请进。” “开心点,再说一遍。”顾沨笑着看他,没动作。 “嘻嘻。”林榛龇牙干巴巴两个字,抬手搭在他的脖颈上,“顾老师,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 顾沨吻他,把不服气的狠话蒙在嘴里,温柔的还给他。 事与愿违,这一夜顾沨不仅得寸进尺,还总不给痛快,磨得原本气昂昂的林榛主动求饶,什么条件都行。 林榛事后总结,再温柔的人在床上都不可能延续温柔,是莽夫,粗糙的莽夫! 他一早去公司,摸到鼠标仍旧昏昏欲睡,看到叶秘书下电梯,以为对方要来找自己,于是强撑着困意坐端正,喝一口凉白开醒了大半瞌睡。 但叶秘书只是和他打了个招呼就出了志兴,半个多小时后又回来,脚下步子显得有点着急。 她大步到总裁办公室,敲了敲玻璃门,“安总,任义走了,留了张纸条就从医院跑了。” 安闻接过纸条,字迹端正两个字:谢谢。 “李尤那边怎么样?”他放下纸条问。 “李尤那边还有别人在查,听说是一个叫程耀的。” “这是什么人?”安闻没放心上,说:“不管怎么说,李尤那伙都是不干净的东西,迟迟没人收拾只是时间问题。” 这时候叶娜已经找到了程耀的照片,放大了准备递过来,看清楚脸后迟疑了,“n?” n是安闻去伦敦出差认识的一位男性友人,两人相处了大概一个星期,顺其自然进酒店那天,衣服还没来得及脱,就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大学生搅和了。 安闻半信半疑瞟了一眼放大的照片,一眼认出来照片上的人,蹙眉道:“他叫程耀?” “是程耀,而且还是林榛的高中同学。”叶娜觉得合理了,“任义或许真的在做伤害林榛的事, 否则他身边的人也不会查过去。安总,我们需要帮一帮吗?” “n不,程耀肯开口,即便是和李尤翻脸也得帮啊。”安闻在笑,是开心地笑,叶娜不确定是不是因为n,很大的可能性是,因为当时在伦敦安闻很喜欢这个人,甚至在伦敦买了一套别墅要记在n名下。 最主要的是,当时他和n朋友相称,不像谈恋爱,更别说上床。 是纯粹的喜欢。 叶秘书猜道:“您想见n?” “有点难。”安闻的意思是自己约的话可能有点难,他说:“帮我把林榛叫上来,我和他聊聊。” 林榛上来瞌睡完全醒了,理了理衣服进去。以前每次进来安闻手上一定有事情在忙,这次不同,安闻显得没事做,甚至有点跃跃欲试。 “安总?”林榛没敢坐下。 安闻道:“坐吧,我们聊聊。” “啊?”林榛大脑一片空白,硬着头皮答应,“好。” 安闻问:“任义是你大学同学?” 林榛听到这个名字极度不适,忍着不适问:“安总怎么知道这个人?” “他来找过你不是吗?”安闻不知想到了什么。心中小小的激动,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没注意到林榛的异样,他接着说:“他如果下回再来公司找你,完全可以和我说,像任义,李尤这样的人最好不接触。” “您也知道李尤?”林榛说话都结巴了,“您是怎么” “我本来就知道啊,李尤干的那些事我略有耳闻,这个任义又在他手下做事,都不是好东西。” 林榛点点头,沉默了。 李尤社交广,但没想到志兴总裁都知道他。想想也是,李尤混迹上流社会,圈子里的人即便没见过也听说过李尤这么一号人。 “对了林榛,是你让程耀帮你查李尤这个人的?”安闻热心道:“我知道的一定比你们查到的多,你叫程耀来,我帮你们一起查。” “程耀?” “程耀。”安闻被他惊讶的表情弄得不自信了,还以为同名不同人。 “您是说程耀在查李尤这个人?什么时候的事?”林榛问。 “有两个星期吧,你不知道?” 林榛不敢呼吸了。 他和顾沨坦言没多久,怎么会两个星期前就在查李尤了。难道顾沨出差庆城那次真的是去找任义的? 回到工位,林榛本想给顾老师打电话,摸出手机还是没能把这通电话拨出去,转而打给了程耀。 安闻既然认得李尤,有的是法子把人扳倒,林榛巴不得李尤彻底完蛋。至于为什么叫程耀,他想间接问问程耀,顾沨背着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程耀一晚上没睡,眯了几个小时接到电话,一鼓作气起来整个人肉眼可见憔悴。 听说是安总约见关于任义的事,怎么说他和顾沨也是兄弟,兄弟老婆和绯闻对象单独在一起不好,于是当了一回好人,通知了顾沨一起去。 顾沨先到,两人在微信上通过气了,林榛见到顾沨并不意外,捧着一杯茶往里面挪把外边的位置让给他。 “见面了也不喊人?”顾沨故意问。 林榛瞄一眼对面的安闻,又看一眼顾沨,快速又含糊的一声老公过后,递出手里的茶,“喝?” 顾沨旁若无人,叹气道:“你耍赖。” 安闻看着有点紧张,心思没在别扭的两人身上,余光瞄见有人路过餐厅门口都会抬头望一眼。 林榛感觉安总在郑重其事地等人,不过,注意力不在他们这就行。 林榛桌下的手悄悄握着顾沨的,另一只手掏出戒指戴在无名指,他晃了晃,戒指的细钻耀眼,他问顾老师:“这样行不行?” 作者有话说: 完结倒计时现在开始。 好久没留作话了,憋了半天,祝大家星期二快乐。嘎嘎。白白。 第78章 现在也不迟。 戴戒指这个举动对恨娶的顾沨来说特别有用,他凑过去亲林榛,也不管安闻看了会是什么反应。 毕竟从第一次见面,他就介绍了两人的关系,小情侣情到浓时亲一口怎么了? 程耀姗姗来迟,昨晚手机忘了充电,半路电量告急。进餐厅第一件事先扫了一个充电宝,低头正琢磨充电宝的开关。 安闻看到了,老远盯着那抹白色素净的身影,不由自主笑得心花怒放。 林榛用肩膀杵了杵一直抱着他手指头捏的顾沨,耳语问道:“安总认识程耀?” “认识吗?”顾沨抬眼看,并不是特别关心,“没听程耀说过,不过认识也不奇怪。程耀在伦敦那几年,因为长得漂亮在gay圈出了名,连我都听说过。” 怎么说林榛也是林星序的哥哥,不管分没分手代入感依旧很强,他声音低了低,“程耀这么会玩?” 他记忆里的程耀可不是这样。 “嗯。”顾沨不许他惊讶,“就是字面意思的玩,没乱搞。他家里管得严,出柜以后更严。” 林榛若有所思点头。他记得高二那年的艺术节,程耀反串女孩,到膝的长裙搭配浅粉色长发,换个人这么穿妥妥的非主流,可程耀硬生生驾驭住了。 还挺好看。 “程耀留长发肯定好看,顾老师,那几年你和他玩得那么好,没有一次动过心?”林榛走心发问。 “说什么胡话?”顾沨啧了一声,“我和他是兄弟,真兄弟不搞基。” 林榛睨他一眼,“你以前也说过我是你兄弟。” “那不一样,”顾沨:“你问程耀,高一我就看上你了。看上了当不了真兄弟,即便称兄道弟也是追老婆的手段。” 安闻咳了两声,“我听到了。” 林榛的脸迅速蹿红,顾沨一点没所谓,用正常音量说:“榛榛,安总听到了,咱们再小声一点。” 说话间程耀人已经过来了,道理说安闻迎面而坐,他过来第一眼就能看到人。 存在感不强还是怎样,程耀愣是没注意到,和嘀嘀咕咕的顾沨两人招手,“昨晚忘充电,手机关机了,今天这顿我就不装模作样抢着买单了。” “n?”安闻点点桌子,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力。 程耀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看到安闻的刹那有了那么点印象。n这个英文名是他当时乱取的,乍一听着实不熟。 “……levon?”程耀斜眼看左手边的两口子,大写的迷惑。 “n,原来你叫程耀。”安闻始终带笑。 这感觉和平时又不一样了。即便当初他对林榛抱有好感,释放的温柔也不及现在半点。 “原来你叫安闻。”程耀又回忆起点什么了,他应该算是和安闻谈过恋爱,当时爱玩装成一个单纯的留学生。 他也只以为安闻是一个有钱长得帅的富二代,两人最亲密的举动好像是拥抱,差点上床那次被从酒吧追来的林星序打断了。 某种意义上说,安闻是他和林星序孽缘的始作俑者。没有那天晚上,他也不可能把持不住和林星序滚上一张床。 “你离开伦敦后去哪里了?”安闻的意思是后来为什么联系不上了。 程耀在他旁边坐下,“当时忙着找工作离开了伦敦,接着就回国了。” 还好他以前没和安闻说过自己什么工作,倒是省去好些麻烦。 林榛默默听他两人说话,暗暗惊讶果然认识。 安闻:“我还是习惯叫你n。” 程耀摆摆手,“还是叫程耀吧,那名字我乱取的,没什么感情。” 过去那段什么都不算的关系,程耀并不想再提,于是言归正传道:“我听说,昨天任义被你送去医院了?” 安闻大概是怕他乱想,连忙撇清关系,“他晕了我才叫人送去医院的。而且他对林榛不那么友好,我原本想先把人控住再说,可今天早上被他跑了。” “他没联系我,是察觉到什么了?”顾沨道:“李尤那边也还没动静。你说你可以帮我们查李尤,如果李尤混不下去了,任义就更不可能。说一说你的看法?” 这对安闻来说真算得上举手之劳,特别是程耀还在场,那种极力想表现得心呼之欲出,他说:“我有个朋友认得李尤,想查他很容易,他们那条链子上的人鱼龙混杂,好些有钱就能买个松口。” 顾沨:“好是好,但我还是建议从李尤的夫人下手,枕边人知道的一定比旁人多。不要无关紧要的人,中心点得定在李尤这个人身上。” 程耀说:“他老婆养了个大学生,夫妻两人早就貌合神离各玩各的。我相信以他夫人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子。模范夫妻曝出轨和丈夫违法,她会选择牺牲后者保持自己的颜面。” 那次报警石沉大海后,程耀就把目光放在了表面两袖清风的李太太身上。 不查不知道,李太太也不是省油的灯,花着李尤的钱在外边养男人,还不止一个两个。 可能是捏着李尤的把柄吧,什么都不怕。 安闻不知道这些破事儿,他也不关心,注意力全在程耀一个人的身上,为了能多说一些话,搭腔道:“想从他夫人那里下手也容易,先找到她外遇的证据。我来吧,名媛圈子我也熟。” 程耀笑了一声,“那多谢了。” 在场唯一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当事人林榛始终一言不发,他融入不到这场对话中去。因为他不明白,这三个人到底是什么时候成了一条船上的人。 顾沨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变化,以去卫生间为由把林榛带了出来。 林榛站在洗手台前,不看他,也不说话。 “从你说被上司骚扰我就去查了。我找到你们班的花名册,联系到了潘军,潘军提到任义,所以上次出差,我是去见任义。” 林榛还是没理他,挤了两下洗手台的洗手液在手心搓开,一根一根手指头仔细洗。 顾沨继续交代:“后来查到了银康国际的李尤,知道了一些事,就是你说的那些事。” 林榛低声道:“你故意瞒着我。” “不是,不是故意。我不想你难过。”顾沨从后环抱着林榛的腰身,收紧了手臂,“榛榛,我就是想给你讨个公道,我很难过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我不在,这种难过让我有点讨厌我自己,不做些什么我就没办法原谅自己。” “我不是在怪你。”林榛打开水龙头,冲干净手上的泡沫,“任义是不是骗你了?你别问他,什么都别问他,明明你开口,我一个字都不会瞒着你的。” “嗯,我知道。” 林榛:“同时,我知道你是怕我难过,你所有的好意我都能明白,我只是不想你为我做那么多,而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想及时的拥抱你,和你分享我被爱的喜悦。” “现在也不迟。”顾沨等他洗干净手,蛮不讲理把人抱到洗手台上按着亲。 门大开着,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进来一个人。林榛提心吊胆催促他可以了,顾沨当没听见,亲尽兴了舔一舔对方微微红肿的唇。 “你说你真的不生气。” 林榛:“没气,真的。” 闻言,顾沨还想继续亲,林榛一巴掌捂在他脸上,急忙从洗手台上下来,“顾沨,这个月我不给你零花钱了!” 林榛逃似的先他一步出来,边走边整理衣服。餐桌上程耀两人还在说话,林榛坐下就听程耀说他周一晚上有空。 安闻点头:“好,周一我联系你。” 这顿饭结束,安闻以林榛工作辛苦了让他早点下班回家休息。 混了一天日子的林榛:“……” 难得安闻懂事,顾沨一点不客气,带着老婆先撤了。林榛跟顾沨回了公司,方便一起去珒大的同时还能将就看看鹿昱在顾沨公司适应得怎么样。 始终是老板,怕给压力。林榛没让顾沨陪自己一起,悄悄摸到鹿昱所在的部门。 进门看着还挺新鲜,绿化做得棒,工作区的玄关放着两排新款白坯样,再往里是工作台。 墙上的置物板挂着各色细线和剪刀,底下是几台缝纫机和烫台。 鹿昱此时背对着林榛,坐在烫台前操作。 林榛走过去,偏头默默看着不出声。鹿昱余光感受到了有个人,以为是同事,淡定偏头。发现来人是林榛,惊吓比惊喜多得多。 她放下工具,弯着腰挡住林榛的视线,急忙道:“你不能看,这是保密的!” 林榛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抱着手臂就要看,“看看怎么了,我又记不住。” 鹿昱半个月前就在准备允诺林榛的婚服了,想给他一个惊喜又不能独断专行,所以这段时间大多是和顾沨在对接。 林榛突然来,打她一个猝不及防。 她神神秘秘说:“这些都是和公司签了保密协议的,没做出来前不太适合给外人看,如果泄露了,我倒是百分百相信你,但部门其他人赖在你头上怎么办,是吧?” “行了,我不看,就顺道来看你在这工作得怎么样,还习惯吗?” 鹿昱眯着眼睛笑,“要我说实话吗?” “我特意来听你给我说假话?” “实话就是,我们班三十九个人,除了那几个有家业要继承的富二代,目前就我鹿昱混得最好!” 鹿昱带林榛去茶水区坐下,倒了杯果汁给他,显得格外殷勤道:“不说这个了。林榛,我还真有件事想让你帮我拿主意。” “说来听听。” “就是”鹿昱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了,话就在嘴边愣是说不出来。 林榛不催她,反其道而行,开玩笑说:“你难道喜欢我?不行,顾老师不会同意的。” “啊!!不是!”鹿昱脸更红了,“哎呀,是许浩青,他前天晚上给我发微信表白了,我不知道怎么办” “前天?”林榛问:“那你怎么回的?” “没回,我不知道怎么回。”鹿昱烦躁地揉了一把脸,“他晚上发的,而且是文字不是电话,谁知道他是不是真心的,喝醉发错人还是打赌输了都说不一定。” “我不觉得。”林榛不太懂现在的小年轻是怎么谈恋爱的,他说出自己的看法,“许同学大概是认真的,我没见过他几次,但好像次次都关于你。你想想,上次在警局他直接冲上来了,后来你又被骗,人家不是二话没说就给你转了十万块?” 鹿昱当然知道,这些都是她欠许浩青的,但不能武断的拿这些和感情相提并论。 “有点突然,他老把我当哥们儿,在学校也这样,忽然就表白,不是疯了就是发错人了!” “手机给我。”林榛朝她伸手,“我帮你说。” “林榛,你别乱来啊”说是这样说,鹿昱视死如归低着头,双手奉上手机。 林榛点开‘浩青’的聊天框,边打字边问鹿昱,“你是喜欢他的吧,不然没必要这么纠结。” “有一点点,不多。”鹿昱干巴巴地笑,继续不好意思。 林榛发完消息把手机还给她,“帮你约了晚上见,你们当面说吧,你要真喜欢他就不要顾及那么多,直接把你的疑惑和顾虑告诉他。说都不说,白白错过就太可惜了。” 约的是晚上,鹿昱现在就开始紧张,甚至还有点焦虑。于是没话找话,问:“林榛,你这么有经验,和顾老师以前也这样?” “不太一样吧,当时顾老师用一首歌和我表白,我没有你那么犹豫,直接就答应了。”林榛唇角一抹笑,“不过腼腆是好事,说不一定对方就喜欢你的腼腆呢。” “那也得看对方是什么人吧,我觉得顾老师是个直给的人,所以你才会直接答应。你们还是甜死我算了。” 此时,楼上的顾沨猛然想起婚服这一茬,下来揪林榛上去,“手机还在我桌上,你难道不觉得没有手机没有安全感吗?” “有啊,你就在公司,我怕什么。”他要不说林榛还没意识到没带手机。 两人牵着手,迎面路过几个员工,林榛缩了缩,“顾总,注意影响。” “我没注意吗?” “这已经是注意过的吗?”林榛迈进电梯,“那你不注意是什么样?” 顾沨没回答,俯身凑过来直接亲他,用实际行动来证明‘牵手’有多收敛。 顾老师的胆子见长,林榛没他这本事。 躺在桌上的手机有两个未接电话,都来自钟颖芳。林榛不妨碍顾沨工作,拿着手机去休息室,顺便带上了门。 不止电话,钟颖芳还发了几条信息,她说林星序联系不上了,问林榛知道不知道林星序现在在哪。 林榛拨通钟颖芳的电话,问:“什么时候联系不上的?” “昨天中午以后就联系不上了。你爸中午还和他一起吃过饭,后面手机彻底关机,学校也找不到人。” 昨天中午还在吃饭,证明人已经回伦敦了。 “妈”林榛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您做得不对。您之前就应该想到,后果严重的话可能会把星星逼得想不开,生死怎么能拿来开玩笑” “我知道,所以想过两天就和他说,但联系不上了”钟颖芳把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个遍,自己把自己吓得不轻,“你帮忙打电话问星星认识的人,看他知不知道星星在哪。林榛,你帮帮妈妈” 这个所谓认识的人大概指的是程耀,程耀和他们才一起吃过饭,估计也不知道。林榛试着打林星序的手机,意料中的关机状态。 虽然联系不上,林榛倒一点也没往坏处想,以他对林星序的了解,憨事不可能做,最严重就是躲起来自己难过,等这个劲儿过去了,人大概就出现了。 顾沨忙完进来给林榛找了件薄外套,套在他身上,“外边下雨了。咱们准备去学校,我给你安排了座位,你得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活动。” 第79章 我们回家(完结) 珒大晚自习的铃声隐约传到林榛的耳里,他按下车窗仔细辨别,几秒后面露喜色。 五中的上课铃也是这种简单粗暴的‘滴——’声,再听到,不由勾起了那几年在五中撒欢的日子。 “沨哥,有空我们去五中,我想去。”林榛望着窗外,面颊被小雨淋了零星几点,他又感叹道:“不下雨的话,这条路一定有很多学生。” “又不是以后不来了。”顾沨怕他把自己弄感冒了,扯纸让他把脸上的雨点擦干净,倒是没强制他关上车窗, 他喜欢,看一看也没事。 进了珒大的校门,驶过高大的香樟树大道。越过行道树是篮球场,顶上有铁棚,下着小雨也不妨碍打篮球的男男女女。 大概是球赛,球场外围或坐或站一圈人,不时传来喝彩。 林榛的心情跟着他们一起高涨。 学校给人的朝气设身处的感受还不那么明显,得离开几年,吃过社会的苦,再回来,空气中都充满了蓬勃朝气。 让人感叹,年轻真好啊。 铃声再起,他回头看顾沨,“顾老师你是不是迟到了?” “没有,早了二十分钟。”顾沨停车入库,打了把伞绕到副驾驶来接他。 地面淌了水,顾老师不知有意还是怎么的,开了车门弯腰问他要不要抱。 林榛听岔了以为他说要不要包,碎东西还挺多当然得拿包装,他点头说:“要。” 于是,顾老师等他下来把伞递给他,稍稍弯腰抱人。林榛吓得身子僵了僵,挣扎着自己站在地上,“沨哥,别抱。” “你自己说要抱的。” “我才没说。”林榛边走,低着头在包里翻顾老师上课要戴的工作牌,解释道:“我说包,装东西的包!” 顾沨怕他摔着,搂着他的腰往自己这边带,“看路,进去再找。” “我不能和你一起进去,我先进,等我在教室坐好了你再进。” 把证翻出来,顾老师微微低一点脑袋让林榛帮他戴上,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林榛顺手帮他套上脖子,细心地整理了衬衫翻起的领口。 “教授好。” 各专业的学生陆续来综合大教室上课,其中不乏顾沨教的学生。 林榛被这声问候吓着了,默默收了手,停止这种小儿科的亲密行为。 顾沨轻轻掐着他的脖颈带着继续往前走,“别那么拘谨,我和你说过什么?” “喊老公不避嫌”林榛把手揣在他兜里搭着,“今天不算,在学校还是喊顾老师吧。” 顾沨没为难他,就是特意安排了第一排给他坐。 大课的好处就是,学生来自各个学院,谁也不认识谁。林榛坐在教室里半点也不拘谨。 唯一遗憾的是没能抢一本顾老师的课本放在面上装样子,这么干巴巴坐着像在读白眼书。 顾沨正在调课件,林榛半趴在桌上看他。他发现顾沨在公司像领导,在学校像老师,在家像爱人。扮演的每个角色在擅长的领域里都出奇的优秀。 林榛不觉得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顾沨就是什么都好。 幻灯片上的标题是旅游与地理, 看标题比高中学的经纬度有意思。林榛掏手机悄悄拍了几张照,翻出来看的时候,发现讲台上的顾老师竟然在看镜头。 顾沨拿起小麦克提醒学生们上课了,林榛关了手机直挺挺坐着,至少前半堂课就他听得最认真, 这种什么都左耳进右耳出的认真,一直持续到顾沨给学生们抛了四个问题之后。 林榛预感不好。 眼睁睁看着顾老师走下讲台,边问:“什么是旅游?本质是什么?地理学的基本思想是什么以及旅游现象中的地理学规律是什么?” 问题一出教室响起小声地讨论,林榛心中警铃大作,脑子本就一片空白,顾沨还往他这个方向走。 顾沨把自己课本翻到对应的位置,放在孤立无援的林榛面前,没看他,一只手搭在林榛的桌上,问后排的学生,“什么是旅游?” 有学生小声说:“玩,到处玩。” 顾沨点头,幻灯片播放下一页,他说:“什么是旅游,可以归纳成这三个方面。现象,经历和行为。那么大家觉得旅游是个什么现象?” 顾沨等了半分钟,开始叫学生回答。 林榛仰头看着他,以他对顾老师这些年的了解,有90%的可能性会叫他起来回答问题。 他实在不知道什么现象不现象,旅游就是旅游,那么复杂干什么于是悄悄拿出手机在网上找答案。 被点起到男同学刚才在走神,乍一听旅游是什么现象的时候也有点蒙,支支吾吾说:“我就是我老一个人就没心思旅游,对这方面实在不了解”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笑声,顾沨示意大家噤声,低头看,林榛还在搜答案,点点他的桌子,“这位同学,你来回答。” 林榛已经翻到了答案,胸有成竹地说,“旅游是一种” “不是,我不问这个。”顾沨退后几步,看着这个比他的学生长得还显小的男朋友,声音柔了柔,“这位同学,你有过一个人旅游的经历吗?” 林榛捏着手机,对上他的视线,认真回想后点头,“有过。” 顾沨也点头,“那么你觉得是一个人好还是有人陪着好?” “各有各的好,不过,我更喜欢有人陪着。” “那这个人已经出现了吗?” 林榛回答:“出现了。” 课堂氛围渐渐轻松,话题到这,看热闹的学生有点想起哄的苗头。 “看来是和对象一起。”听到学生们小声地笑,顾沨说:“大家别误会。大学不是高中,可以光明正大谈恋爱,并且鼓励谈恋爱。” 林榛以为问题就这么过去了,不料顾老师逮着他就是不放,“那这位同学的对象在这堂课上吗?” 林榛真想捂住顾老师的嘴,仅限于想一想,表面乖巧地点头,“他在。” 学生像被点燃了一般,玩游戏打瞌睡的都默默竖起了耳朵,谁不喜欢和老师一起八卦? 都喜欢! 顾沨问:“在哪?” 林榛确定以及肯定顾沨是故意的,他非不上这个套,笑着提醒:“顾教授,你跑题了。” 顾沨抿唇笑,没再逗他继续上课,但视线大多时候是落在林榛身上的。 课上有几个顾沨的小迷妹,细致地观察到了这点不寻常。 “他们是一起来学校的,课上却装作不认识,绝对有问题!”女生小声说:“我怀疑这是教授微信上,备注是粉红爱心的那一位。” “粉红爱心?”逃了几次课碰巧错过这件事的另一名女学生一脸蒙逼,“教授微信干嘛备注粉红爱心?” “就是上次,顾教授说他和爱人高中就在一起的那次,唯一的顶置备注是粉红爱心,那就是他的爱人!” “卧槽,真的假的!” “咱过来的时候不是还看到帮忙整理衣服了?”女学生偏着脑袋努力也只望到林榛的后脑勺,“咱们学校绝对没有这么一号人,绝对!” 一个多小时的课结束,林榛怕顾老师恋爱脑不管不顾,先他一步跑了。本想看他庐山真面目的几个女学生东西都没来得收拾,悄悄追出去。 顾沨出来发现林榛在停车场,靠着车门玩手机。 他发了一条朋友圈。 ‘上了一节认真的地理课(爱心)’ 配上两张图。一张讲台上的顾沨和顾沨的工作证,他还贴心地给顾沨名字打了码。 顾沨过来,手里多了一只保温杯,走近了递给他,“刚去办公室接的,温度刚刚好,多喝两口。” “你刚才故意的?”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顾沨拧开盖子,催他赶紧喝。 原来是热牛奶。 吃人嘴软,林榛就没和他计较,“顾老师,以后我没事你都带我来吧,我想上你的课。” 顾沨问他:“地理不无聊了?” “那也看是谁教不是?”林榛又喝了一口盖上盖子,“但是下次不准叫我回答问题,课上我是拿你没办法,回家你就知道了。” “家暴?” 林榛小声说:“被迫性冷淡。” 刚洗完澡的程耀看到了林榛这条朋友圈,酸臭的评论还没来得及将发出去,一通跨国的电话先进来。 尾号熟悉,是之前他在伦敦疯玩的那家酒吧老板。 老板说:“你的小男朋友在我的酒吧,你在哪?” 他说的是林星序,程耀本想说他们已经分手了。老板急道:“他喝了太多的酒,酒精中毒了。” 程耀只是让他联系林星序的家人,然后挂了电话。 没几分钟他自己坐不住了,怕老板找不到林星序的家人,所以发消息知会林榛,半小时后又订了一张去伦敦的机票。 林星序可能是知道了钟颖芳哄骗他的事。 林榛这边准备和顾沨去超市买点东西,看到程耀的消息急得不行,立即打电话给钟颖芳让她去医院看林星序。 酒精中毒,严重了会死的。 钟颖芳急急忙忙赶到那家医院,但没见到林星序的人。 原来林星序醒来,打完止吐针就从医院跑了。这回酒吧老板也不知道人去了哪里。 钟颖芳在电话里哭得停不下来,林榛真怕林星序时想不开,和顾沨一起放下手上的事也赶了过去。 程耀落地伦敦和顾沨通完电话,打车去他之前的住处,推门进去失踪的林星序果然在。 要死不活的样子看得程耀火大又心疼。 他把茶几上的瓶瓶罐罐扔进垃圾袋,拽着林星序去医院。 外边下了雨,风声有点大。调试好输液管的护士端着盘子出去后,清醒了的林星序仍旧不敢说话。 程耀也不说,两人就这么静着。 可总要一个人先开口,程耀叹了一口气,问:“你知道了?” “嗯。”林星序动动手指头,说:“对不起。” “没有对不起。”程耀说:“今天我来是想和你说明白。” 林星序问:“什么?” “关于我们分手这件事。星星,这几天我想过了,不管是不是误会,我们就这样吧。” 林星序痛苦的这几天想着怎么和程耀重归于好,却等来程耀的一句‘就这样’。 他抿着唇,堵住了所有呼之欲出的难过。 “你自己心里也明白,继续在一起会很累,以后你愿意就继续叫我耀哥,不愿意就当不认识我这个人。没有人怪你,你也不要怪任何人。好好念书,将来好好工作,把日子过得精彩些。” “我不”林星序知道钟颖芳骗他之后做了几天的缩头乌龟,他痛恨自己对程耀的决绝,也恨钟颖芳用这种极端的理由逼他就范。 好像怎么做都是错的,林星序想放空自己,所以灌了许多酒,麻木着心烦的事就奈何不了他了。 可清醒了又会继续讨厌自己。 林星序说:“耀哥,我不想就这样” “星星,我让你哥联系了你家人过来,你哥也来了,别这样哭丧着脸。”程耀起身,笑道:“况且,也不一定非得做情侣才算关系好啊,朋友也行,我们以后当朋友,见面聚聚,无聊就打电话聊天,都行。” “程耀,我说我不” 林星序想起来,程耀大步过来按住他。 林星序不管不顾拽着他的胳膊,接着紧紧抱着人,“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可无论如何,程耀,我很爱你。” 程耀没有一把把人推开,而是顺势安慰:“没事了。好好生活,我希望你快乐。” 他松开人,站起来理了理被抓皱的衣服,“我工作室最近很忙,得回国了。星星,我们现在是好聚好散,别让我觉得我是白跑了一趟。” “程耀!”林星序咳嗽了好几声,一动也动不了,他把自己折腾得太虚弱了,连下床都只能在脑子里想一想。 林榛走安全通道下去的,这一趟就和做梦一样,短暂停止运转的大脑告诉他,他和林星序真的结束了。 他心里泛酸,闷着一口气在胸口,具体不出来哪里不好受,就是心情失落到了谷底。 林榛后来问他,舍不得为什么要分手,程耀反问:“你当时那么爱顾沨不是也离开了?我现在大概和你当时一样。但是林榛,我并不觉得这是坏事。” 林榛明白又不那么明白,顾沨解释说:“程耀追求那种不被束缚的爱,林星序给不了。” 林星序的爱有负担,感情虽然开始是两个人的事,但迟早会是两个家庭的事。 程耀把林星序当小孩,小孩怎么能不开心呢—— 当天晚上安闻打电话和林榛说李尤被抓了,是任义自首供出来的。 林榛沉默了好久,和他说了一声谢谢。 安闻又说,大概这两天就得出发去多伦多的总部。林榛一直知道具体日期,真到了这个时间又觉得好快,心里种下了犹豫的种子。 顾沨什么都没说,一如既往地支持他的工作。回国前带着稀里糊涂的林榛把结婚证领了。 回酒店林榛拿着两人的证傻乐,顾沨靠过来,说:“我们结婚了。” “嗯。” “结婚了。” 林榛看他一眼,肯定地点头:“对,沨哥!” 顾沨再次提醒:“我们已经结婚了。” 林榛反应了几秒,骤然明白他的意思,甜甜喊了一声,“老公。” “对。”顾沨也笑了,满足地将林榛抱进怀里,他说:“我记得高三毕业那场烟花盛宴很漂亮。当时你在的话,我会大胆地吻你。” 林榛嗯了一声,用额头蹭他,轻声喊他的名字。 顾沨说:“没有遗憾,因为当时我在心里默默和自己约定,下次一定。” 所以珒城再遇那天,顾沨不管不顾地吻了林榛。 现在亦是。 他低头亲怀里的人,直到喘不上气。 被热烈又明显的爱意包裹着,林榛脱了衣服,大方迎接这场酣畅淋漓。 同时,他也想明白了一件事。 回国后主动去办公室找安闻。安闻不忙,请他坐下,问:“什么事?” “我考虑了很久,还是想在珒城发展。”林榛有点不敢看安闻,自顾陈述:“我和顾沨中间缺失了好多年,所以想在有限的生命里,努力地爱他陪他。我好像没有多大的事业心,只要有他陪着,简单的朝九晚五,一日三餐,平淡也满足。” 安总点头,叹了口气:“你这样说,让我很难过啊。” 林榛:“实在抱歉,我可以离职,安总千万不要……” 安闻笑着打断他,“我挺喜欢你这个人,也足够欣赏和肯定你的工作能力,所以即使去不了总部了,也不希望志兴失去你这么好的员工,我尊重你的选择,你留在珒城吧,好好工作,我会提拔你。” 事说清楚后,林榛顿时觉得豁然开朗,下班后天空飘了雨,他迫不及待带伞去学校接顾老师,顺便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顾教授在帮学生改论文,看到林榛的消息后马上喊停,看了眼时间,说:“今天先到这,我爱人来了,外面在下雨。” 学生出来,看到顾教授身旁站着一个矮了半个头,眉清目秀的男人。 顾沨说雨不算大,把林榛带来的两把伞借了一把给了学生。 学生谢完,赞道:“顾教授,您的爱人长得好帅啊。” 林榛听了很紧张,想解释。顾沨则先他一步谢谢那位学生,然后牵着林榛的手走了。 “沨,沨哥?” 被人这么看着,林榛手掌心冒了汗,顾沨停下来,拿伞挡住了外人的视线和他接吻。 下雨的时候,有的人会莫名难受,有的人则相反,这是人自我认知最清醒的时候。 他清醒地想吻林榛。八年的时间也不能消磨他对林榛的爱,并且愈演愈烈。 之后的日子或许平淡,但那颗装着彼此的心永远热烈。 顾沨用指腹揉一揉他的唇,用最亲昵的语气和林榛说了一句话。 他说:“走,我们回家。”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完结了嘎嘎。 怕占正文篇幅,所以程耀和林星序的故事在番外写。 对他们的爱情感兴趣的可以蹲番外,大概三,四万字的破镜重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