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执手千年》 第一章 月圆之夜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读看看更新我们速度第一 阁楼中,纱窗后,烛泪点点,人影相依。 段玉呆呆地站在榕树下,一动不动地望着那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两人,她的唇,已在不知不觉中抿得死紧。 灯火通明中,笑语声不断传来。那笑声是如此欢快,如此烂漫,仿佛人世间从无痛苦,也仿佛春花从来灿烂。 一个柔细的声音突兀的从她的背后传来,“是你?郎君不是将你休弃了吗?你怎地还在这里?是了,是了,在你的苦苦泣求中,郎君答应了留你几宿。” 恶毒的语言中,一阵馨香传来,一个娇小的身影站到了段玉的身侧。她顺着段玉的目光望去,在对上阁楼中那双双依偎的身影时,她的嘴角狠狠一抽。 不过,那眼中所有的妒恨,在看到呆若木鸡的段玉时,又转为快意。柔细的哧笑声再次响起,“噫,那不是你族姐么?你千方百计地把她挤掉,逼得郎君娶你为妻时,定没有想到,不是你的终究不会属于你,你的族姐有一天还是回来了,还是拿走了属于她的东西吧?” 娇小的美人啧啧连声,她哧笑道:“百般算计,却落了个休弃的下场,段氏阿玉,我要是你,干脆一把火烧了自身算了!” 娇小美人的话一句接一句,咄咄逼人,极尽恶毒。可不管她怎么嘲讽挖苦,眼前这个与她敌对多年的老对手,却一直没有吭声。这一刻,一直泼辣阴毒的段玉,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只是痴痴呆呆地望着纱窗后相依相偎的人影,一动不动,面如死灰。 娇小的美人见她不吭声,格格笑道:“是了,听闻郎君自娶你过门后,却一直没有近过你的。啧啧啧,枉段氏阿玉素有才貌双全的名声,却一直到被休弃,郎君都对你不屑一顾!” 这一句话,如一把剑一样,血淋淋地上刺进了段玉的心脏! 呼地一声,一直呆呆傻傻的段玉突然转过身来。 她直愣愣的目光中,含着让人惊惧的阴沉,娇小的美人在对上她的目光那一瞬间,情不自禁地向后退出几步! 段玉向娇小的美人逼出一步。 娇小的美人一惊,她一边后退,一边急急叫道:“你,你要做什么?” 段玉面对着惊慌失色的美人,冷冷一笑,不知不觉中,她已逼得这个美人靠上了一根榕树干。请记住 就在那娇小的美人吓得尖叫时,只见寒光一闪,““叮——”地一声,一柄短剑从她的发鬓穿过,重重地插入树干里,直入三分! “啊——” 娇小的美人惊声尖叫起来。 “闭嘴!” 段玉沉沉一喝,这一喝,极冷,煞气十足。娇小的美人一凛,果真应声闭紧了双唇。 段玉盯着她,月光下,她双眼黑亮黑亮,幽深如狼! 她盯着她,冷冷地说道:“本来,我这一剑是想杀了你的。不过想一想,你卢美人极善作伪,平素又颇得他的看重。留着你,还是能给我那姐姐添点心头刺。” 段玉说到这里,嗖地一声把短剑抽回。剑刚入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几个护卫大声问道:“何人在此?”“可有刺客?” “无事。”两个女人同时回出一句。 众护卫这时也看清了两女,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向后退去:段氏与卢美人向来不和,两人只要在一起,便会非常热闹,他们已经习惯了。 护卫们一退,段玉长袖一甩,转身离去。 卢美人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什么,突然感觉到寒意刺骨。她打了一个哆嗦,这一刻,竟是在想着:像段氏这般骄傲的人,居然痴恋上郎君那样无情的男人,也是可怜。 想到这里,卢美人一声长叹,她意兴全无的向自己的院落走去。 卢美人才踏入院落,突然听得东厢院喧嚣声大作。她猛地回过头去,却见东边浓烟滚滚,火光隐隐。 “走水啦,走水啦——” 一阵阵急喝奔跑声中,卢美人心脏猛地一跳,她连外裳也顾不得披上,便急急向东厢房跑去——那是段玉所在的院落,以那女人刚烈狠辣的性格,说不定真听了她的话,举火了。 卢美人急急跑去时,正好看到主殿方向,她的郎君与郎君新娶的夫人也在向东厢房跑去。 三人同时来到了东厢。 刚刚跨入院门,突然的,一阵疯狂的大笑声传来,那笑声声嘶力竭中,含着无边的痛和恨,以及悔。 卢美人急冲几步,猛一抬头,便脸白如雪! “劈劈啪啪”声中,东边的阁楼已经倒塌大半,只剩下最西侧的那面墙还杵在那里,却也是摇摇晃晃,滚滚的浓烟飘满了整个院落。火焰翻滚中,那个一袭罗衣,披散着长发仰天长笑的女人,可不正是段玉? 她,她当真了! 卢美人脸色灰败,她向后踉跄退出一步!这时刻,一种难以形容的怜悯和悲伤席卷着她! 突然的,她听得身侧传来郎君地命令声,“救人,救人——” 急喝几句后,她听得郎君向左右问道:“怎地起了火?” “是夫人,不,是段氏喝退我们,自己点的火。” 郎君明显惊住了,他急急转头看向火海中的段玉,冷漠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段玉,你这是何苦?” 直逼入半空,红通通的火焰照耀下,郎君那俊美威严的脸上,带着一抹难以掩饰的惊愕。 火海中的段玉没有回答,她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郎君,疯狂地笑着。她仰着头,展开双臂,笑声嘶哑,似是长歌也似是大哭。随着一股火焰腾地一声缠上她的身,她那含着痛楚的笑声更响亮更疯狂了。 见状,郎君皱起了眉头,他手一挥,冷冷喝道:“既然她想死,便成全她吧。”说到这里,他长袖一甩,毫不在意地转身离去,竟是把那渐渐被烈焰吞噬的女人丢在背后。 卢美人错愕地望着郎君绝情的背影,这一刻,一种刻骨的寒意侵袭着她。她急急转身看向段玉,看到的,是更加用力大笑的她。可是笑着笑着,卢美人清楚地看到,两行泪水如珍珠般从段玉的脸上滑落,滴入火中,化为灰烬!她更清楚地看到,泪流满面的段玉那疯狂的大笑声,渐渐转为哧笑,嘲讽痛楚的笑声中,卢美人听到段玉一声又一声地嘶叫道:“何必!何必!何必……” 笑声越来越小,渐渐转为虚无。 “啊——” 尖叫声撕破了夜空,被塌中,段玉腾地坐直,手抚着胸,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喘息了一阵后,她走下床塌,就着牛油灯看向几案上的铜镜。 铜镜中的小少女,长得精致秀美,此时此刻,那脸上冷汗淋漓,瞪大的双眼中还残留着惊恐疯狂。 她慢慢举起衣袖,拭去了脸上的汗水。 隔间传来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一个温柔关切的声音从门坎后传来,“阿玉,又做噩梦了?” 段玉背转过身,她吸了一口气,回道:“现已无事。” 门坎后伸出一个妇人的头来,她朝着段玉的背影细细地瞅了瞅,低声劝慰道:“南方有我族人,阿玉尽管宽心。” “我知道,退下罢。” 听着那脚步声慢慢退远,段玉再次伸袖拭去汗水,转身走到几案前,对着铜镜中的自己跪坐下。 铜镜中,那个美丽青涩的少女,正睁着一双黑不见底的眼睛回望着她。 段玉的嘴角慢慢扬起,露出一口细白牙齿,她轻轻说道:“过去了,以后也不会再出现,是么?” 镜中人,对她回以一个灿烂的微笑。 望着这样的微笑,段玉显得很满意,她站了起来,从几上拿起牛角梳,慢慢地梳理着凌乱的长发。 铜镜中的她,有一张属于十四五岁,还没有长开的,青涩中透着明艳的脸。 她,回到从前了。 所有的疯狂,所有的痴恋,所有的执迷不悟,所有的恨和痛楚,竟在一觉醒来后,变成了记忆!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后来经历的一切,身体却还是十五稚龄时! 她还是她,一切都没有变。变的只有时间,苍天给她开了一个玩笑,让她来到一切都没有发生时。 这一年,她与所有的平城人,因为就要临近的战火,仓促迁向南方,回归本族,然后遇到那个命中的魔障! 不过,现在不是魔障了。段玉对着铜镜一笑,她伸手抚着自己的脸,低低地说道:“以前是你执迷不悟,做尽蠢事。既然苍天令你重新来过,那么新的棋局,当由你来执子围杀,段玉,你说是么?” 镜中的人,再次回给她一个极灿烂极灿烂的笑容! 第二章 悔之莫及 纱窗外,星空高远,清冷如许,疏疏淡淡的几颗星挂在浩瀚长空上,显得十分寂寥。请记住读看看址 段玉把目光从铜镜上移开,便盯上了夜空,直是目不转睛地盯了许久,她才身子向后一倚,闭起双眼,静等时间流逝。 这几晚,每次从噩梦般的往事中惊醒,她总是这样呆坐到天明。不是为了怀念,也不是因为恨太强烈,而是因为,她喜欢这样宁静地坐着,可以仰望天空,可以一遍又一遍地体会着再世为人的惊喜! 慢慢的,一道薄雾浮现在天地间,慢慢的,一个两个的人语声,在清新的晨空中响起。 那声音,开始只有一个两个,渐渐的越来越多,渐渐的,那声音转为嘈杂。 脚步声响,昨晚那个温柔关切的中年女声传来,“阿玉,起塌了么?” 段玉站了起来,道:“起了。” 中年女声连忙说道:“上前,为阿玉洗漱。” “吱呀”声响,一个端着水盆的婢女走入房内,中年妇人也来到段玉身后,为她梳理起长发来。 中年妇人生得一张圆圆脸,眼睛很小,弯弯的眉眼间,透着一股宁和慈祥。她小心地看了段玉一眼,说道:“仆人都在准备,随时可以上路了。” 段玉‘恩’了一声,中年妇人见她脸色平和,心下一松,又说道:“阿玉,这地方已非善地,必须南迁了。我们段家比起各大家族还是好的,毕竟我们在南方各地都有支族。” 段玉‘恩’了一声。 中年妇人见她应得轻快,神情也不似前两天那般恍惚,心中大喜,又说道:“阿玉你明白了?今天晚上应该不会做噩梦了。请记住 段玉点了点头。 这时,外面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阿玉,行装已备,何时起程?” 听着这男子熟悉的声音,段玉突然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那中年男子怔了怔,回答道:“辛丑日。” 辛丑日?段玉腾地站了起来,辛丑日!是了,三天后的半夜,她迎来了平生第一次劫难。 在中年妇人的诧异中,她又慢慢坐下,“你是吴叔?” 门外那中年男子更诧异了,他大声应道:“是啊,我是吴叔。阿玉,你怎么了?”说着说着,他径直推开房门,一张瘦削中略显苍白,下颌稀稀疏疏地留着几根鼠须的脸出现在段玉面前。 在段玉梳洗的当口,他一个男子这么大咧咧地推门而入,实在是失礼。 段玉向中年男子抬头看去。再世为人,她方能从这张看起来斯文和善的脸上,看到那隐藏的狠毒! 眼前这个人,本是她父亲周游时救回来的一个士人。一直以来,他被父亲当作朋友,恭而敬之地养在府中,还要求她与府中仆役都以‘叔’字相称! 可就是这个人,竟勾结盗贼,在她准备南迁的前一天晚上破门而入,把她的家财抢劫一空后逃之夭夭。 若不是父亲在书房中还秘密备有一些黄金,上一世的她根本到不了南方,早沦为乞丐了! 段玉盯着吴叔,慢腾腾地说道:“下午起程!” “什么?下午起程?阿玉,为什么不多等几日?” 段玉暗中冷笑一声,她沉着脸,喝道:“我说了,下午便起程。” 她毕竟年纪还小,平素没有积威,那中年男子看向段玉的身后,叫道:“平妪,你跟阿玉说说罢,南迁是何等大事,怎能说走就走?”说到这里,他想起一事,声音一提,大声说道:“何况,阿玉你连做了几夜噩梦了,既然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多休息两日?” 圆脸慈祥的妇人连忙上前,对着段玉说道:“女郎,吴叔此言有理……”她刚一开口,段玉便打断了的话,喝道:“我说了,下午起程!” 吴叔正在反驳,对上她黑不见底的双眼时,不知为什么,竟激淋淋地打了一个寒颤,就要月兑口而出的话,哑在了咽中。 段玉收回目光,命令道:“带上房门。” 吴叔一愣,方才醒悟她说的是自己,他愕愕地关上房门,心中一阵不安:阿玉这是怎么了?变化这么大? 吴叔一走,段玉便来到了书房。书房中,摆满了厚厚的竹简和帛书。以前,家财被吴叔勾结盗贼抢劫一空后,走投无路的她想起了父亲曾经说过:若出现意外,可至书房一观。她在书房中一阵疯狂地哭叫打闹后,无意中发现这些竹简帛书中藏有大量的金叶子。便是这些金叶子,使她绝处逢生。 外面,“叮叮砰砰”的声音不绝于耳,那是仆役奴婢们在忙着收拾。现在各处院落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马上便要转到书房了。 那些人语声,喧嚣声,粗野匹夫们地叫嚷声,可真是动听啊。以前的她,怎么没有发现呢? 段玉慢腾腾地在塌几上跪坐下,信开一卷帛书,耳中却在专注地倾听着那充满生机的种种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大叫声从门外传来,“阿玉可在书房?孙老来了。” 是吴叔的声音! 段玉脸孔一沉:他还是不死心啊,竟然连孙老也搬来了! 吴叔地大叫声再次传来,“平妪,阿玉可在书房?孙老知道她身体不好后,前来探望了。你快快告知阿玉,令她出迎。” 段玉站了起来,在平妪回答前她清脆地应道:“来了。”说罢,她推开了书房门。 苑门处,站着一个须发苍白的老人,他便是孙老,她的父亲在离去之前,嘱咐过孙老,要他照看管教段玉的。在这个老人面前,她没有说话权! 段玉瞟了脸带得意的吴叔一眼,敛襟一礼,“见过孙老。” 孙老点了点头,他走到段玉面前,朝她上下打量着,“听说你夜夜做噩梦,可请过医和巫?” 段玉摇了摇头,答道:“无。” 孙老皱起了眉头,吴叔见状,马上在一侧说道:“老丈你快劝劝阿玉,她这种情况,却说什么过了中午便要动身。此去南方,路途何等遥远?若是出现一二不妥,岂不是悔之莫及?” 孙老点了点头,他目光瞟向站在段玉身后的平妪,说道:“平妪,把你家女郎请入房中,三日后再起程。” “是!” 孙老又转向左右的奴婢们叮嘱道:“此事不可儿戏。你们看好阿玉,要是她再耍倔强性子,就锁了她!” “是!” “还不去把巫和医都请来?” “是!” 孙老的命令一句接一句,话一说完,长袖一甩,便转身离去。 吴叔朝着段玉等人瞟了一眼,在无人注意时得意一笑,提步跟上了孙老。 第三章 宝物 被孙老这么一说,院落中本来忙碌着的众人都停下了动作,他们抬头看着段玉,等着她地指示。请记住读看看址 段玉沉思片刻,抬头向左右说道:“召集府中所有家丁奴婢,便说我有事吩咐。” “是。” “平妪,你带人把所有财物都搬到院落里来。” 平妪傻傻地看着段玉,直到她重复了一遍,她才应道:“是。”这时她的心中满是惊异:这几天女郎真是变化太大了,我一点也看不懂她了。 段府虽然只有段玉一个主子在,可这些年来,她的父亲担任平城的治中从事,虽只是个八品官,却也积累了不少财物,段玉的父兄在离去时,曾带走了大批财物,可就算是剩下的那一点,也塞满了整个院落。 在这个时代,金子也罢,五铢钱也罢,都难以广泛流通。真正令世人信奉的货币,是布帛粮食之类。在这种朝不保夕,战乱极其频繁的时期,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最为流行。 不过一刻钟,院落里便站满了奴仆婢女。孙老还没有离去,他与吴叔站在一棵高大的榕树下,好奇地向段玉望来。 段玉跪坐在平妪为她准备的塌上,她随意地瞟了一眼众人,向左右问道:“府有多少人?” “七十有三。” 段玉点了点头,她端起酒杯,慢慢抿了一口——她虽然只有十五,可这一刻,前世那十几年修养而来的富贵之气,令得她的一举一动都显得雍容得体。 孙老在一侧点了点头,他吃惊地想道:听说段氏是百年公卿世家,果然不虚。阿玉这么一个支族庶子的庶女,又年纪小小的,就有了一种金马玉堂的贵气,这是段氏的血统高贵所致啊。 段玉抿了一口酒,漫不经心地扫过院落中众人,淡淡地说道:“战乱将至,段氏将举家南迁。请记住我们的网址读看看有愿意离开段氏,自谋去路者,每人一匹布,五斗米!愿意相随于我的,亦是一匹布五斗米。” 这话一出,瞬时四野一静。 吴叔大惊,他情不自禁地上冲一步,可是脚步抬得高高,却怎么也跨不下去——他凭什么来阻止? 段玉见到半天都没有动静,转头看向平妪,皱眉唤道:“妪?”声音微提。 平妪张着嘴傻呼呼地望着段玉,在对上她黑不见底的双眼时,她惊醒过来,急急抢上前,叫道:“不可,不可,阿玉,府中米布已然不多,分不匀啊。” 段玉淡淡地说道:“少了,便以帛粟代替。” “可是,可是,府中只有这些家财,这么几十号人分下去,段府财物五不存一!”平妪有点气急,她尖声叫道:“这一路千里迢迢,路途多变。就算一路顺利,到了南方,没有了财物女郎又如何生存?阿玉,大人和你兄长至今尚无音信,你不可把家财一散而空啊!” 平妪的话字字贴心,确实是忠仆之言。可是她也不想想,自己一个弱质女流,府中又没有几十个悍勇的护卫,她怎么保得住这些家财?便是今天不散去,这一路南迁,近千里路程,她这么点帮手带着数十辆马车招摇而过,不知会被多少人多少势力盯上,到得那时,别说是家财,便是性命也不一定保得住! 上一次,自己光是携带那些金叶子,就因为几次露财而被歹徒盯上,险些致命! 段玉转眸瞟过众仆,这一眼,她从众人中看到了七八个与平妪一样忧心忡忡的面孔。至于别的奴婢,这时都压抑着欢喜,紧张地望着她,他们害怕她反悔呢。 段玉收回目光时,略略扫过吴叔,以及站在奴仆中的几个年青杂役。 这一扫,她的脸上闪过一抹冷意。 摇了摇头,段玉淡淡地说道:“妪,钱财者,阿堵物也。如此乱世,你们有了这些帛和米,也好过一些。” 她不愿意再说什么,右手一挥,大声唤道:“吴叔!” 嗖嗖嗖,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吴叔身上。 这一看,不少人皱起了眉头,平妪便扯着嗓子唤道:“吴叔,阿玉唤你呢。” 此时的吴叔,表情特别古怪,他脸色青紫,一脸怒色中又带着一抹惊惶,那左足还举在空中。也不知道他是要前进一步,还是要向后退?怪了,他这般单脚着地,就不累么? 众人的目光,终于让吴叔回过神来。 他怔怔地迎上了段玉的双眼。 段玉望着他,慢慢一笑,双眼眯了起来,她清脆地说道:“吴叔,你是识字之人,整个平城之人,都赞你公正。你且上前一步,助阿玉一臂之力。” 吴叔呆呆地问道:“助你一臂之力?” 段玉的双眼眯得更厉害了,她笑得很开怀,这种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开怀,令得以名士自诩,于钱财不屑一顾的孙老连连点头:只有遇到大事,才能看清一个人的本性啊。我还以为阿玉分财之举是胡闹呢,现在看她如此开心,竟是真淡泊!这孩子,真不愧姓段! 段玉开怀的,清脆中带着豪气地叫道:“是啊,阿玉请吴叔主笔,把这些财物分下去。叔为人公正,定能分得众人心服。” 段玉说到这里,眉头一挑,有点错愕地大声叫道:“吴叔,吴叔?你怎地还在发怔?莫非你不愿意?” 吴叔连忙挤出一个笑容来。他咽了一下口水,白着脸讷讷地说道:“我自是愿意,愿意。” “如此,叔怎么还不上前来?时已不早了。” “是,是,我上前来。” 在吴叔步伐僵硬地向前走去时,孙老的长叹声在他身后响起,“吴阳吴阳,稚女尚且粪土钱财,你这士人怎地面色大变?行止僵僵,双眼浑浑?哎,你逊她多矣!” 这时的人,喜欢点评人物,长者地点评,往往能影响人一生。此刻孙老这话一出,吴阳瘦长的脸,青白里透着黑气了。 吴阳慢腾腾地来到了段玉的身侧。 段玉站了起来,她以袖掩嘴,漫不经心地打了一个哈欠,道:“财帛分好后,诸位想去想留请便。” 一边说,她一边懒洋洋地向寝房走去。 七十几个人虽然不多,也用了两个时辰,吴阳才把他们一一打发。 收起笔,吴阳在众仆的欢笑声中站起身来,他呆呆地望着由原来的大山,变成小土堆的财物,只觉得脚步似有千斤重。 天啊!那一批人可没有一个吃素的啊,这些东西给他们填牙缝也嫌不足,他们要是怪罪起来,我,我可如何是好? 垂头丧气的他,连孙老向他告辞离去都不曾注意。 中心惶惶中,吴阳双眼一亮:听说段府中还有一样珍奇之物,或许那物可以满足他们! 正当吴阳如此想来的时候,寝房内传来段玉清脆的声音,“吴叔,平妪,尚叟。” 三人一愣,同时应道:“在。” “还有几人没有离去?” “十五人。” “不错。我这里有一物,极是不凡,想请你们三人领着那十五人,把它送给王公府中。便说:家中父兄不在,我一弱质女流实无担当。愿以家君留下的奇珍相送,只求我段府能入王府队列,与他们同行。” 说到这里,寝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与此同时,一道红灿灿的,晶莹剔透,美妙美伦的宝物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看到这物,吴阳眼前一黑,差点晕死在地。 第四章 一众愕然 这宝物通身流光,却是一个三尺高的珊瑚,形如树状。百度搜索更新最快最稳定这珊瑚生于海底,极难取得,何况眼前这珊瑚晶莹剔透,几无瑕疵! 真是这宝物!吴阳再也忍不住了,他上前一步,急急叫道:“阿玉不可,万万不可。” 他大呼小叫到这里,见段玉瞅着自己的眼神颇为诧异,连收回神志,解释道:“方才女郎便散去了大半家财,现在整个府中,也只有这一样物事拿得出手,难不成阿玉你连大人留下的最后一样宝物也留不得,非要把它送出不成?”他颇为语重声长地叹道:“女郎,成家难而败家易,此事一出,恐怕世人都说你败家啊。” “败家?” 段玉眨了眨眼,黑渗渗的双眼中隐含讥诮,她漫不在意地晃了晃手中拿着的珊瑚——这个动作一做出,不止是吴阳,连平妪等人也急叫出声。 段玉她嘴角一扁,极为不屑地说道:“俗物耳,吴叔过矣。” 她不再理会吴叔,盯向平妪两人,喝道:“你们抬上它,也不用蒙纱了,马上送到王公府中。” 不蒙纱?那就是要招摇过市了! 吴叔惊叫道:“万万不可!” 段玉斜眼睨向他,冷冷地问道:“为何不可?” 吴叔哑了,他讷讷半晌,才回答她道:“这等宝物,易招贼盗。” 段玉一笑,她眯着双眼,一边打量着吴叔的表情,一边再次晃了晃手中的珊瑚,极为随意地说道:“把它送到王府,它就是王家的东西。就是招贼,也是他王家招贼,与我何干?与卿何干?” 最后四个字,也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竟加重了语气。 一时之间,吴阳直觉得众人的目光都盯向了自己,他额头的冷汗涔涔而下。 不行,这东西万万不能让阿玉给送了去,该死的!这小姑子这么倔强,要怎么说服她的好? 就在吴阳苦苦寻思时,段玉冲着院落中的众人叫道:“把那沉香几抬来。请记住我们的网址读看看如此精美的珊瑚,岂能卧于寻常之木?” “啊?是,是!” 几个奴仆连忙奔入堂房,抬起了停放在堂房中的一个小小圆几——这个纯由沉香木做成的几,是段家所剩无几的值钱物事之一,它是吴阳早早便相中了的。 这一下,吴阳眼都红了,特别在看到苑门外面,有几个眼熟的鬼崇身影时,他的脸孔直是涨得紫红。 就在那圆几抬来时,吴阳嗖地上前一步,伸手便向段玉手中的珊瑚抢去。 “啊——” 见此情形,四周惊呼阵阵! 转眼间,吴阳的手便模到了珊瑚的根部。 结果很出乎他的意料,他这么强行抢去,竟然感觉不到段玉地抵抗!随着珊瑚一到手,吴阳涨红的瘦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笑容刚刚浮现,就在吴阳双手回转时,被他的巨力推倒的段玉向侧一歪。她这一歪不要紧,可她那压在珊瑚树下的长袖,却随之被带动! 一道红光如流星,闪电般射向地面! 不管是段玉,还是吴阳,都来不及惊呼,便看到那华艳之极,毫无瑕疵的珊瑚树一歪,沉沉地摔向地面。 “不——”吴阳大吼一声,双手齐出,整个人向前一仆,抱向那珊瑚树! 也许是人逼到极境给激发了潜力,电光火石中,吴阳的双手竟然抱到了珊瑚!他急急地双手一合,惊喜地大叫道:“我拿到了,我拿到了!” 大叫大嚷声中,吴阳连忙站起,他却没有注意,脚下不知何时多了一片裙摆。 吴阳的一脚刚刚踩上裙摆,便听到段玉痛哼一声,向侧急抽。他本来重心便是不稳,现在脚下被段玉一带,整个人便是向前一冲一仆。 “砰——” 沉闷的巨响传来的同时,是“叮——”地一阵脆响!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院落中,每一个人都张大了嘴,看着以狗啃屎的姿势仆倒在地的吴阳,看着被他压得实实的地面。在他左侧的身体下,众人还可以看到摔成了小儿拳头大小的几块珊瑚枝! 吴阳一动不动地仆在地上,他像是陷入了昏迷当中,整个人躯体僵硬。 安静,无比的安静。 突然的,段玉有点稚气的声音响起,这声音极为愤怒,“吴叔,往岁你流落无依,是家君收留于你。古人说,一岁之恩不可忘,我段家对你,不止是一饭之恩吧?请你告诉我,你为何非要抢我这家的这根珊瑚?宁可把它打碎,也不愿意让我把它送给王家?” 这个小女孩的声音,在这一刻,因为冷漠而威严之极。 吴叔没有回话,他依然一动不动的,也不知是不是真晕厥了。 段玉沉着脸,她断然喝道:“来人!” “是。” “吴阳此人,身为士人,竟趁我段家父兄不在时,图谋我家财物。现在更是打碎了我家的无价之宝。如今诸族南迁,衙中无人主事,这等小人无法送官。你们把他扔出段府,把他的所作所为遍告世人!” 这时刻的段玉,既威且煞,众人凛然间,也不敢为吴阳说话了。当下便有几个仆人上前,架起了吴阳。 他们刚刚把吴阳抬起,吴阳便陡然睁开了双眼,他怒视着段玉,疾呼道:“你,你这小姑子!你敢动我?你竟取动我?” 他目眦欲裂,消瘦的脸上涨得通红,凶形毕露。 这一下,那些本来还同情着他的平妪等人,同时产生了一抹厌恶之色:这人打坏了主人家的无价之宝,居然没有惭愧之心,不但装晕,在主人指责后还如此大言不惭。看来他真是如阿玉所说的那样,胸怀险恶啊! 面对怒形于色的吴阳,段玉却是一脸平静,她看着他,目光中丝毫没有慌乱。就在吴阳心中一惊时,几个壮健的仆人已经一拥而下,把他凌空举起。 “干甚么?放下我,你们快放下我!”吴阳慌乱的大叫起来,他手脚齐动,想要挣月兑。 可他一个文弱士人,在没有人愿意放水的情况下,哪里挣得动?六个汉子结结实实地压着他,把他举到半空,抬向府门。 直走出了院落门,吴阳还在慌乱的大叫着。只是那大叫声,由一开始对段玉地唾骂,变成了哭求,变得再也听不见。 不一会,六人整齐划一的叫声传入内苑,传入段玉的耳中,“吴阳小人也!趁主家郎君不在,图谋财物,出言相欺,今弃之——” “吴阳小人也!趁主家郎君不在,图谋财物,出言相欺,今弃之——” “吴阳小人也!趁主家郎君不在,图谋财物,出言相欺,今弃之——” 六个响亮的嗓门,整齐划一地吼叫了三遍后,声音才不再传来。 听着外面越来越响的喧嚣声,平妪碎步靠上段玉,她关切地望着她,低声说道:“阿玉,休要伤心……反正此物你都准备送人了。” 段玉抬起头来,她朝着平妪一笑,这一笑极为灿烂。在众人的惊愕中,她悠然一笑,“我没有伤心。” 她怎么可能伤心?她家父兄不在,她一个女孩子以依附之事相求,任何人收留她都是应该的。 可她偏偏要送出这种奇珍来求这么一件小事,不说是送给名声显贵的王家,便是送给城中的巨贪,也没有人敢收——不管谁收了,都大损清名。 她之所以拿出珊瑚,便是想把它打碎的,没有想到吴阳那人还真识相,居然主动顶扛。 平妪在一侧惊异地问道:“女郎因何不伤心?” 段玉不答,她只是望着大门方向,目光高远,清艳的脸上,浮出一抹悠然自得,“王家的人快到了吧?听闻王家是明日起程,你们下去准备一下,不要拖慢了人家。” 一众愕然。 第九章 正该如此 不等尚叟回答,段玉坐直身子,声音清澈地应道:“醒着呢。读看看址” 那声音开怀地说道:“甚好甚好。” 段玉的马车开始驶动。 不一会,马车便来到了队伍最前列。这时刻,略略整理了一下衣袍头发的段玉,已掀开了车帘。 路旁,都是王氏子弟的马车,他们在看到段玉的马车驶来时,同时向她看来。 段玉目光明澈地迎上他们。 她的目光所到之处,有好几人侧过了头,避开了她地注视。至于那个嘲讽过她的少女,则一直没有露面。 段玉的马车驶到了王卓的马车旁。 马车还没有靠近,王卓的笑声便从一侧传来,“阿玉啊?靠近些,与你伯父一述如何?” 声音无比慈祥。 段玉躬身应道:“是。” 她的马车靠近了王卓的马车。 王卓早把车帘拉开了,端坐在马车中的他,正双目炯炯地打量着段玉,在段玉向他看来时,王卓叹道:“阿玉,伯父悔啊,那一日听了阿玉你的劝就好了。” 他说到这里,脸皮抽搐了一下。 他确实是悔了。昨晚的事,将是他们这个支族永远的污点!不管是杀流民,还是被流民偷盗,最后被迫放粮的事,都会让他们面对本家地指责!他王卓的政治前途更是暗淡无光了——连小股流民都处理不好的人,还能指望他做出治国救民的大事不成? 王卓望着段玉,行了一礼,道:“请阿玉前来,伯父是想当面致歉来着。阿玉,伯父自负清名,却连你一个妇人也远远不如啊。” 他说得到很诚挚,很诚挚。 段玉却知道,王卓如果不想背上一个愚蠢自负,不知悔改的名声,不管他愿不愿意,还真的要这样向自己致歉不可。 在王卓一礼施来时,段玉连忙侧身避开。她低着头,恭敬地说道:“王公何出此言?举族南迁何等大事,便是圣人也有一二忽略处!” 她的安慰虽然不是很让人动容,却还是中听的。当下王卓脸色更转慈和了。他长吁短叹了两声后,朝段玉说道:“阿玉以后有什么事,尽管直言。便有所需,也直说便是。” “是。” “哎——” 段玉瞅了瞅阴沉着脸的王卓,福了福,“段玉告退了。” “去吧去吧。” 王家经过这么一波事后,终于懂得收敛了。当天中餐,每个王氏子弟的面前,便只摆有四五样食物。 而段玉,也被正式邀请到王氏子弟的队列,与他们共餐同进退。 这时,队伍已经在路上走了二十天了,离开平城已有五百里远,行程已走了一半。 这一天,一个低低地说话声从外面传来,“五哥,我看这道路两旁的田,都干了呢。” 王五郎还没有回答,只听得嗖地一声,车帘掀开,段玉伸出头来。 众王氏子弟都转头看向她,虽然才相处几天,可他们都发现,这个段玉年纪小小,可经起事来十分镇定,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慌乱。 段玉没有注意到他们好奇的目光,只是皱着眉头,紧紧盯着道路两侧的田野。过了好一会,她向尚叟叫道:“叟,载我见过王公。” “是。” 马车驶动。 在众少年地注目中,段玉的马车不一会便驶到了王公的马车旁。 就在马车中,段玉朝着王卓福了福,说道:“王公,你看这田野都干了,莫非,此地出现了旱灾?” 她的声音刚刚落下,身后便传来两三声哧笑,隐隐的,一个小小的声音传来,“上次父亲对她客气了点,她就以为自己真是个人物了。” 那声音,依然还是那个讽笑过她的,王氏七女涵允的声音。 自从那事后,段玉见到王卓都恭恭敬敬的,也没有再向他建议过什么。 王卓皱起了眉头,他抬起头,朝着道路两侧的田野望了望。这田野里是没有什么水,可他隐约记得,这一路来,这种就要收割的田野中都是没有啥水的。 想到这里,王卓点了点头,向段玉说道:“多谢阿玉你提醒。”表情中,有点不耐烦。 段玉见状,淡淡一笑,朝着王卓再次行了一礼后,向后退去。 她的马车刚刚与王卓的马车别开,王氏七女涵允便凑过头来,她笑吟吟地盯着段玉,叫道:“段氏阿玉,你莫不是想出风头想疯了?” 段玉笑了笑,她不用回头,也知道王卓还在注意这边的动静,当下她声音微提,认真地说道:“七姑子你若是不信,为什么不令人去问问附近的村民?便是向走在前面的流民询问,也可以知道我所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王涵允从鼻中发出一声轻哼,翻了一个白眼,道:“我才懒得去问那些贱民呢。” 她眼珠子一转,见到段玉的马车向后面驶去,又叫道:“喂,你是不是要去问问啊?嘻嘻,我说阿玉啊,你一个女子,管这么多事干嘛?难不成你还想得个博学的清名,以后好为官出仕?”她说到这里,格格笑了起来。 段玉没有理会她。 她只是赶着马车,来到了队伍的中间。召来段氏众人后,段玉严肃地说道:“从现在起,如果你们看到水源,务必记得停下来,直到把所有的桶子里都装上了水才可以起程。另外,所有人都不再洗漱,除非极渴,不可动用桶中装上的水!” 这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直过了好一会,他们才应道:“是。” 段玉回到马车中,她盯着前方显得灰蒙蒙的天空一会后,伸出头去,再次吩咐道:“平妪,你带人把所有的缎全部打湿再装上马车。” 这一下,众人更吃惊了。他们讷讷半晌,才在段玉的沉喝中应了声是。望着拉下的车帘,平妪凑向尚叟,低声说道:“女郎这是怎么了?如此大惊小怪?” 尚叟摇了摇头。他看向围在身边的同伙,轻声回道:“这次女郎的举止着实怪异,你们秘密照做便是,记得不要说出去。” “对对。”“正该如此。” 第十章 齐心合力 众仆役齐心合力,也只是弄出了三个大桶,几个小盆。请记住我们的网址这三个大桶,一个是供段玉沐浴用的,另外两个则是男女婢仆们用来沐浴的。 行走了十几里后,前方出现了一处潭水。段氏众仆把三个大木桶装满,又把几个洗漱用的小木盆装上水,再把那些厚厚的缎打湿。 王卓皱着眉头,望着身后水潭旁忙来忙去的段家人,想了想,向左右喝道:“你们也去打几桶水。” 众人一惊,一个王氏子弟叫道:“伯父,何必相信一个妇人的胡言乱语?” 王卓顿然喝道:“马车空着也是空着,说这么多干嘛?装上便是!” 这二十来天,不管是王氏,还是段氏,他们吃掉的粮食已有不少,因此空出了一些马车,刚好用来装这些水。 王卓这么一喝,众人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跟在段氏的后面装起水来。不过他们只想敷衍了事,总共才装了二十个浴桶的水。 车队继续前进,接下来的十几里路中,已出现了三个大的水谭,望着那些清澈荡漾的水波,王氏众人频频摇头。王卓更是皱着眉头,懊恼地想道:只是一个无知少女在装作博学,我偏偏还听了,还当了一回事。哎,又会成为他人笑柄了! 当天晚上,车队在水源旁安置下来。在众王氏子弟嘲笑的目光中,段玉不动声色地吩咐众人,把那些因为马车颠覆而洒出小半的桶盆重新装满,便在平妪等人的照看下,选个水源干净处洗了个澡。 她自己洗了不打紧,还强行要求众婢仆也去清洗个彻底。 幸好,现在跟在她身边的,都是段氏的忠仆,他们虽然觉得自家女郎行事大惊小怪,还是安安静静地执行了她的命令。 第二天一大早,段玉命令众人把厚缎重新在水中打湿后,才开始洗漱起程。更新最快读看看 这一天,太阳从东边升起时,便红艳得刺眼。 平妪望向天空,向马车中说道:“女郎,是个大睛天呢。” 马车中,传来段玉低低地应答声。 从昨天下午起,不想去看王家人眼色的段玉,便又回到了车队中间。 车队继续向前驶去。 到了这个时候,王氏子弟再也没有闲玩的心情。在他们的催促下,车队走得飞快,不过一个上午,便冲出了三四十里。 可随着中午来临,天气已是越来越炎热。 那白晃晃的阳光照在大地上,灼得地面都是滚烫滚烫的。马车一走动,那灰尘直是冲天而散,久久不散,看这情形,似乎这地方已有好些时日不曾下过雨了。 这时,前面突然慢了下来。 平妪伸出头去,却见前方烟尘冲天,却是几个身着王氏仆役衣裳的壮汉策马归来。 怪了,这一路很太平啊,王氏怎么派出路探了? 那些壮汉冲到王氏家长面前,也不知他们说了几句什么话,一时之间,王氏子弟的嘀咕声埋怨声不绝于耳。 平妪好奇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尚叟在一旁低声说道:“那些人说,前方三十里都没有水源,一路上看到的井都已干涸,那些村民说,此地已有一月不曾下雨了,他们平素吃水,都是在东侧的崎山山脉中打的水。那崎山山脉离此地足有二十里山路,一来一回要一日的光景。” 尚叟说到这里,神色复杂地看向马车中的段玉,眼神不掩惊愕。平妪也是,她傻呼呼地看着那晃动的车帘,讷讷地说道:“女郎,似早已知晓?” 这时,车队已经停了下来。 平妪注意到,王家的仆役们从马车中提下几个桶来,开始给马喂食。 随着那些清澈的水出现在众人眼前,突然的,一个少女尖声叫道:“伯父,为什么要给这些畜生喂水?天热得这么厉害,我还想洗个澡呢。” 另一个王氏少年也叫道:“父亲,便让我们先洗澡,剩下的水再给这些畜生喝吧。” 车队中静了静,不一会,王卓的命令声传来,“休得胡闹。在找到井水之前,任何一桶水都不可浪费了。” “叔父,我们只是洗沐,只要不把水溅出来就可以了啊。” “是啊是啊,这么干净的水给畜生喝了,可真是浪费。” 王卓沉默了一阵后,命令声再次传来,“喂马用的水只限八桶,你们这么多人,这八桶水给谁沐浴的好?不要再闹了,谁也不可用桶中的水沐浴!” 他说到这里,又温和地安慰道:“马喝了水后,我们加紧赶路,务必尽快找到充足的水源,到时你们不管是沐浴还是玩耍,都有的是水。” 这一下,王氏子弟终于不再喧嚣,可隐隐中,那嘀咕和埋怨声还是有的。 平妪刚刚收回注意力,段玉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妪,让我们的马嚼缎中的水吧。” “是。” 众马喂养过后,再次起程。这一次,每个人都停止了喧嚣,开始全力赶路。 不管是王氏还是段氏,都为这次南迁做足了准备。可以说,这个车队,是全由马车组成的。每一辆马车,除了四匹马拉着外,还另有两匹马备份。 在这种情况下,三十里的路,一个时辰就赶完了。 可是,天空中依然是骄阳似火,道路两侧,所有的田地依然干涸开裂。一路上,连天空都是灰蒙蒙的,遇到的水井不但滴水不存,那积得厚厚的枯叶显示出,这地方已得干旱很久了。 这一下,王氏子弟隐隐地感觉到了不妙,队伍中,他们的抱怨声变成了不安地询问声,和咒骂声。 车队继续向前赶去。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太阳开始沉入西边,吹来的风也不再那么炎热。 可车队中的所有人,都陷入了强烈的不安中。越是往南行走,他们骇然发现,道路两侧的田野便越是沟壑纵横,干涸得厉害。 这时刻,车队中的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的咽喉似乎被火烧了一般,口渴得厉害。而奔行的马匹,这时也是疲软无力。 偏偏,前方还是一片灰蒙蒙的,明明只是初秋,可呈现在众人眼前的,只是一片荒芜的枯色! 整个队伍,这时都呈现出一种慌乱和不安,只有嚼过三次缎中水的段家众马还是精神抖擞。 在众子弟希翼的,不安的眼神中,王卓命令道:“王右,你们把马喂饱喝足,前去探路,看到了水源再来通报!” “是。” 顿了顿,王卓疲惫的声音响起,“去把段氏阿玉叫过来吧。” “是。” 应答声刚刚落下,一个王氏子弟急急地说道:“父亲,不可,万万不可。”他压低声音,在王卓询问的眼神中不安地说道:“父亲,你身为王氏家长,却在短短一路间,向段氏的一个支族庶女连续问询两次。这,岂不是用你老的清名,来成就段氏阿玉?” 第十一章 忧国忧民 王卓沉着脸寻思了一会,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更新最快读看看 车队停下,给马匹再次喂了一点点水后,又起程了。 为了省水,王家没有煮饭,晚餐只发了些干粮。伴随这些干粮发下的,还有一些水。由于人数太多,每十人一组的队伍,都只发到了一盆水。对着西沉的落日,王卓站在车头,严肃地说道:“诸位,剩下的水都发到你们手中了,在没有找到水源前,诸位还是节省为是,” 队伍中,传来一阵嗡嗡声。 在这种种喧嚣声中,王氏七女的声音最为响亮,她尖声叫道:“父亲,分给我们的水,怎能与众人一般多?这贵贱都不分了么?” 一言吐出,四下皆静。 嗖嗖嗖,所有的护卫和婢仆,同时低下了头。似乎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空气中,充斥着一种沉凝和紧张。 王卓对一众高大悍勇的护卫瞟了一眼,转向王氏七女厉声喝道:“闭嘴!既已同路,便得共尝甘苦,这种话,以后不可再说!” 话音一落,王卓如愿以偿地对上众下人感激涕零的目光。 王氏七女哪里被父亲这般喝骂过?当下小脸拉得老长,眼中泪珠滚滚。在她的身侧,是低声埋怨不休的兄弟姐妹。 这时,的天空,升起了一轮淡淡的明月。那月光挂在灰蒙蒙的天空中,如果不是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车队继续上路了。随着最后一缕光芒淡去,众护卫都点起了火把,在秋风中,那些火把猎猎作响,给这夜间行动的车队,增添了几分活力。 出于心中的不安,车队走得很快。 段玉坐在马车中,她的队伍人不多,又因为一开始大伙便得到她的嘱咐,除了十分口水才喝点水润润喉外,从不曾浪费,所以过了一天,那桶中的水还是大满。 因此,相比外面的焦虑,段氏众人显得安稳从容很多。 时间一点一滴地地过去,不知不觉中,车队已走了大半夜,一直走到月上中天时,众人还是绝望地发现,一路没有看到半滴水源! 王氏派出探路的人还没有回来,无奈之下,王卓只好派人向附近的庶民们询问水源所在。百度搜索这一问才知道,离这里最近的水源,也有四十里的山路,那山路崎岖难行,就算是当地走惯了山路人,也要两天一夜才能把水担回来。因为这个缘故,村民们在求雨不成后,纷纷变成流民,也向南方迁移了。 这一晚上,车队一直没有停,走到天亮时,渴得疲惫不堪的坐骑,才就着路旁枯草上那少少地露珠补充了水分。当然,王家众人自是不能如畜生一样,去喝那枯草上的露珠。 直到太阳再次升起,感觉到事情不妙的王家众人才喝停车队,休的休息,想的想辙。这个时候,他们派出探路的人还没有回来。 中午时,王家最后的一点水也给用完了,所有的人,开始面临着没有止境的干渴。 终于,王氏众子弟的目光,转向了因为一直有水补充,显得精神十足的段家队伍。 ‘的的的’有马蹄声清脆的在段玉的耳边响起。 平妪凑近头,朝着马车里低声说道:“女郎,王家人来了。” “恩。”马车里传来的声音,依然平静而从容。 在这种时刻,她这样的语调,让平妪直觉得心神大定。 不一会,王五郎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阿玉,冒昧前来,还请不要见怪。”他的声音中,夹着不好意思。 车帘一掀而开。 王氏众子弟在对上段玉时,同时双眼一亮,露出夹杂着妒忌和艳羡的目光来——在这种时候,这个段氏阿玉依然面孔洁净,发丝乌亮,竟是丝毫没有风尘之累。比起她来,他们哪里还有昔日那风流都雅的贵族子弟模样? 段玉微笑着对上王氏众人,她不等他们开口,便曼声说道:“诸位如果不嫌弃,便把这一桶水搬去吧。这桶是我昔日沐浴所用,还算干净。剩下的两个桶,实属府中仆役,恐污了诸位清贵之体。” 她的声音十分诚恳。她知道,这次干旱的范围并不大,过不了几天,他们便可以月兑离这种困境。她现在需要的是王家人的好感,以及能被士人们传扬的好名声。 王氏众人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痛快,来的时候,王氏七女还在心中想过十几句指责她,唾骂她,逼迫她的话,可这些话,竟是一句也配不上用场! 一众愕然后,王五郎清咳一声,带头向她拱了拱手,侧过头去。 不一会,便有三个王家仆役前来,他们抬起段玉的浴桶,便向前面走去。 当水抬到王卓面前时,王氏七女嘴一扁,恨恨地说道:“父亲,只剩半桶了!哼,定是那段玉不停地洗漱,才浪费了那么多!” 她的话音一落地,王卓便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他沉声低喝道:“这是什么话?人家愿意把水分给你,你不但不感激,还怨恨不知足?我王家,什么时候生出像你这样的女儿来?” 这话说得很重。 事实上,他不得不喝骂。王氏七女这声音不小,周围听到的人很多。 王氏七女万万没有想到,又被父亲这般责骂。而且这一次,父亲语气中的嫌恶,是她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当下,她的眼中泪水直涌,重重地吸了一下鼻子,王氏七女呼地一下拉起车帘,缩到了车中,不一会,马车里传来嘤嘤地哭泣声。 一个中年人劝道:“允儿年幼,她说的话当不得真的。” 王卓重重喝道:“她与段氏阿玉一般大,怎地她便是年幼,阿玉便如此进退得当了?” 他喝到这里,长叹一声,闭上双眼,道:“把阿玉请过来吧,哎。” 王家人来请段玉时,段玉没有耽搁,马上便跟在后面赶来了。 远远的,她还在马车中,便对着王卓盈盈一福,无比恭敬地唤道:“段玉见过王公。” 她的表情,她的语气,十分的恭敬,这种恭敬,甚至还要胜过前两日。 王卓见状,那皱着的眉头,不知不觉中舒展开来。他慈祥地朝她挥了挥手,唤道:“阿玉近前来。” “是。” “阿玉,伯父问你,这一次干旱,你是怎么料到的?你为什么如此果断地令人装水,还把缎打湿?难道有什么神明提示了你,使你知道此行有出现如此变故?” 在提到‘神明’两字时,王卓加重了语气,看向段玉的眼神中,不知不觉中添了一分希翼。 段玉明白了他的希翼,当下她盈盈一福,垂着头,极为恭敬地说道:“伯父所料不差。” 六字一出,王卓双眼大亮,四周私语声则是一静。 段玉乖巧的,恭敬地说道:“段玉刚入此州时,曾梦见一白发老人,正对着开裂的田野太息。隔日我听到王家众位哥哥说,田野里的水太少时,突然想起这一梦,这才向王公禀报。” 王卓点了点头,叹道:“原来真是苍天示警。只怪我,不信鬼神啊。”在这时代,儒家正在世人打破,道家佛家横行,而不信鬼神的墨家思想,在民间也有残留。王卓以一句“不信鬼神”来掩饰自己的错误,正是把自己不纳良言的大错轻描淡写地抹去。 这时刻,不止是王卓,便是众王氏子弟,看向段玉的目光中都大有好感。她不但很果断地承认了鬼神示警,又提到王家众位少年早就发现干旱一事。这样一来,世人纵使说起,也只会说他们过于轻率。 王卓伸手抚着胡须,他在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答案后,便挥了挥手,示意段玉退去。 段玉的马车刚刚驶出几步,他突然想起一事来,忙又问道:“阿玉,不知你梦中老人可有指出,此处干旱还有几日得解?”他问出这等忧国忧民的大话后,再提自己真正想问的话,“我们还要行走几日,便可得月兑?” 段玉示意马车返回,她施了一礼,摇了摇头,恭敬地回道:“这,段玉不知也。”在王卓失望的表情中,她不确切地说道:“许用不了多久吧?” “希望如此,退下吧。” “是。” 王卓望着段玉渐渐退下的马车,伸手抚了抚长须,突然说道:“这个段玉不错,堪配我王家儿郎!” 第十二章 出身太低 一个中年人皱着眉头回道:“可她毕竟是分支的庶女,其父又是庶子。请记住我们的网址读看看” 王卓摇了摇头,他没有说话,心中却在暗暗想道:段玉出身是低微,可经过这两次的事,她在士族中必然名声大振。再说,如果我王家的儿郎娶到了她,岂不是说,她这一路上的表现,只是说明我王家媳妇特别灵慧?我王家的清名,便不会有损了? 王卓想到这里,心中一跳,不由细细地思量起这件事来。 那中年人想了想,又说道:“若是为妾,怕她又不愿意。” 王卓点了点头,忖道:可惜可惜,她那父亲不在此处,这婚姻大事,还得到了南方再定。 当天晚上,派出探路的王家仆役回来了,他们说,从路人口中得知,前去百里便有水源了。 这个消息令得王家人精神大振。当下车队急急起程。 饶是如此,渴得厉害的人和马,足足走到半夜,才走出五十里。 这一次,凌晨的露珠不但马抢着吃,人也开始吃了。当然,王氏众人有段玉那半桶水撑着,还不会沦落到趴在草地上舌忝露水。这样做的,只有车队中的仆役护卫。 第三天,月上中天时,众人终于看到前方出现了一片绿色,侧耳细听,甚至能听到一片哗哗的水声。 听到这水声,车队中陡然响起一片欢呼声。狂喜中,众人不用吩咐,便驱赶着马车急急向前冲去。 这一晚,那欢呼声一直没有断绝。直到天明,还有不少人泡在河水中舍不得起来。 太阳再次挂在了。百度搜索更新最快最稳定 踏着绿色犹存的道路,倾听着树丛中不时传来的啾啾鸟声,所有的人,都有再世为人的惊喜。 这一刻,众王氏子弟也明显成熟了,他们不再抱怨,并为了那天空飞翔的群鸟而高声欢笑。 “阿玉阿玉,过来过来。” 王五郎远远地便朝段玉挥着手,他那双细长的眼睛中,精光闪动。 自昨日见过王公后,段玉便发现,这王家五郎对自己的态度明显热情多了。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总闪动着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异彩。 段玉朝着王五郎点了点头,示意马车驶近。 在这个时代,因为儒家思想被激烈地冲撞着,它对女人们的禁锢,也得到了极大的缓解。有的胡人建立的国家中,女人还拥有政治地位,便是在晋王室统治下,寡妇再嫁不是什么稀罕事。至于女子向男人表达自己的爱慕欢喜,更是时有发生。如历史上,美男子潘安每每出门,便被女人们围观,她们投掷的果实,每一次都装满了潘安的竹筐。另一个美男子卫玠,更是被这些追星的女人围堵致死,给历史上留下了一个“看杀卫玠”的成语。 因此,这时刻王五郎邀请段玉同行,只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段玉刚刚靠近,便听到一个王氏七女地埋怨声传来,“五哥,那段玉不过是庶女,她怎么配得上你?你这般对她,着实丢了我王氏的脸!“ 段玉一听,皱眉大皱,她低低冷笑一声,对尚叟说道:“叟,且慢行。” “是。” 她的马车停下时,前方的埋怨声还在传来,“也不知父亲是怎么想的,依我看来,这段玉只配做五哥你的妾室。娶她为妻,哼,她配么?” 最后几字一出,段玉黑不见底,宛如夜空的双眸中,闪过一抹冷煞。 不过很快,她便把这抹情绪给掩藏起来,她低低地喝道:“不要去了,我们回吧。” 尚叟是有功夫的人,王氏七女的话,他比段玉还要听得清切。当下他重重点了点头,驱赶着马车果断地返回。 王五郎在低声回答了几句后,头一抬,便看到段玉回返的马车,他连忙声音一提,大声叫道:“阿玉,阿玉,怎地退回了?” 段玉没有回答。 王五郎皱了皱眉,他刚刚准备追出,一个少年在旁叫道:“五哥,别追了。你不可纵容了她。” 王五郎寻思了一然,慢慢地伸出手,示意马车停下。 段玉刚刚退回车队中间,便听到前面传来了一阵喧嚣笑闹声。 她掀开车帘,向外看去。 不等她看明白,眯着眼睛瞅着前方的尚叟便大声叫道:“女郎,是王家七郎的车队!我们居然与他遇上了!” 尚叟的声音中,含着无比的惊喜。 王家七郎? 段玉的眼前,不由浮现了那个少年美男的身影。掀开车帘,昂头瞅去。 出现在她视野中的,是一只浩大的队伍,那队伍的阵势,一点也不输于段玉这支。从那飘扬的旗帜看去,可以知道,那队伍中除了王氏七郎王弘外,还有姓瘐的。 怪不得尚叟如此欢喜了,两支队伍这么一会合,他们安全无虞了! 段玉盯着那烟尘高举的前方,说道:“尚叟,我们上前去。” “是。” 这一次,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段玉地到来。所有的王氏子弟,都一窝蜂地冲了上去。不一会,两支车队的中间,出现了足有五六十人的队伍,这一支队伍,人人衣履光鲜,个个面目清秀。 这些人中,除了那二十几个王氏子弟外,另外二十几个,都是段玉不曾见过的,想来应该是瘐氏子弟。 这些人围成一圈,谈谈笑笑中,把两个人筹拥其中。段玉只是一眼,便看到了人群当中,鹤立鸡群,宛如神仙般的王氏七郎王弘。 在王弘的旁边,另有一个气度殊为不凡的青年,不过隔了这么远,视线又被遮拦,段玉看不清那青年的容貌。 正当段玉向他们打量时,她的身边,传来一个感慨声,“听说琅琊王家的本族子弟聚在一起时,时人曾叹息说:琳琅珠玉。现在我看到了这些少年子弟,不知怎地,竟有自形惭秽之感。 说话的是那个经常陪在王卓身边的士,他虽然也是士人出身,其姓氏却是士族中的下品。他说完话后,转头看向马车中的段玉,叹道:“我这番感慨,恐怕只有你这个女人能明白。” 段玉的姓氏虽然尊贵之极,可她的父亲是支族庶子,她自身更是庶女,也可以说是士族中的下品人物,因此这士有此感慨。 段玉没有回答。 只是她看向瘐氏和王氏子弟时,那目光清明之极,根本没有半点自形惭秽之色。士细细地审量了她一阵后,突然说道:“女郎容貌见识都超过常人,怪不得没有我这番感慨。”顿了顿,他忍不住还是补充了一句,“奈何,出身太低。” 第十七章 不想相遇 前方士族聚集的地方,笑闹声随着夜风不时飘来,引得段玉蠢蠢欲动。请记住我她要不是心事重重,早就跑过去了——难得遇到这等机会,如果能表现一番,对她日后大有好处。 想了想,她回到马车中换过装,向众人走来。 众士族所选的地方,是在树林外围的一片荒原上。不过这片荒原,地面上都铺了素缎。 众人呈环形据塌而坐,塌上摆满酒肉糕点,身周飘摇着一根根火把。段玉一眼望去,发现位于南方的那角落里,燃烧的居然不是火把,而是蜡烛! 居然在这样的旷野中用蜡烛照明,这不是烧钱么? 段玉目光一转,提步向东边走去。那个角落里坐着的正是王家和瘐家的人。 她这时,穿的是长袍大袖,踏的是木履,发简单地束起,打扮于随意中透着一种中性的洒月兑。 ‘哒哒哒’的步履声中,喧嚣中的众人不时抬头向她看来。只是一眼,便有不少少年痴住。 段玉五官清艳,风情与众少女完全不同,如此打扮的她,又于清艳中透着慵懒,很是动人。 这时的段玉,似是没有注意到众少年的目光,她继续‘哒哒哒’地向前走去,火把飘摇中,她的嘴角扬着淡淡的笑容。 不一会,她便来到了王瘐两家所在的角落。刚刚靠近,她便听到王氏七女在那里叫道:“父亲父亲,我们为什么不也点上那些蜡烛?你看石家人那笑容,真是让人不舒服!” 她的声音一起,十几个少年跟着附合起来。 这时,王弘有点淡漠的声音传来,“石家是石家,王家是王家,我行我素便是,何必要学他人?” 一言吐出,众少年同时安静下来。王氏七女惭愧地转过头,目光躲闪着避开王弘的方向,一瞟间,她看到了段玉,不由叫道:“阿玉来了?噫,阿玉这是什么打扮,不男不女的,不怕唐突了他人?” 王氏七女地叫声,令得众子弟都转眸看向段玉。这一看,不少人双眼一亮。 王弘也是双眼一亮。 他朝着段玉上上下下打量起来。在他灼灼的目光中,段玉羞涩地一笑,她低着头福了福,缓步走到一处塌几上坐下。 她的脸上挂着那羞涩的笑容,火光明灭中,红红的小脸宛如一朵盛开的月季。 可羞涩中的她,步履却是从容的,宽大的袍服,束得细而小的腰肢,行动时摇曳生姿,风情俱现。 这种种美丽,种种风情,并没有因她中性地打扮而削减,反而多了一分清水出自然的天然和随意。 不知不觉中,王弘看痴了去。 一个名士抿了一口酒,慢慢说道:“果是美人啊,竟令得谪仙玉树般俊美的王七郎也看傻了眼。” 这话一出,众人齐刷刷地转过头来,向王弘看去。 王弘咳嗽了一声,他举起手中的酒杯,在自己脸前挡了挡,苦笑道:“诸位目光灼灼,弘脸皮太薄,禁不得炙烧!” 哄笑声四起。 瘐志一边拍着大腿大笑,一边朝着段玉挥了挥手,叫道:“段家女郎你坐过来。” 说罢,他朝着王弘一指,“便坐这里来。” 顿时,所有的目光,又聚集到了段玉身上,脸上。 这些目光中,有少年们灼热地打量,也有少女们妒忌羡慕的眼神。 段玉没有动,她垂下双眸,羞涩地一笑,道:“七郎之姿,是谪仙风骨。段玉凡女之色,不敢近也。” 她的声音一落,王弘便低低笑道:“自那日送我一曲后,便一直见不到阿玉的踪影,原来,却是‘不敢近’?” 当着这么多人,他用那种低沉的,清润的,仿佛山间流泉般动听的声音,说着这样似有情似怪责的话,真让人的心酥痒难当。 不知不觉中,众少女看向段玉的目光中,已是妒恨交加。 段玉却是暗中好笑,想道:你堂堂丈夫,真要对我有情,为什么不主动接近我?反而要我一个女人主动?嘿,这个王弘说起情话来很动听,也是一个风流之人呢。 四周女人们投来的目光太过逼人,在王弘地盯视中,段玉只是一笑,没有再回话。 她不再开口,王弘地注意力,很快便转到了名士们的话题当中。 这时,王五郎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段氏阿玉。” “恩?” 段玉抬起头来。 火光中,王五郎目光火热地盯着她。这是一种异于往昔的火热,看来王弘对段玉地看重,令得这个少年激动了。 在段玉许多询问的眼神中,王五郎顿了顿,好一会才笑道:“对了,白日时,你为什么要自请离去?跟着我们不好吗?还是觉得我王家照顾不周?” 他本来是想找点话题的,可一开口,语气中便有些咄咄逼人了。 段玉摇了摇头,道:“五郎何出此言?我只是,只是心中不安。”说到这里,她的心情真的堵闷起来。见到王五郎还要开口,段玉连忙问道:“派出的护卫可有回来?河对岸情况如何?” 王五郎摇了摇头,漫不经心地说道:“哪有那么快便回来了?反正,不管他们回不回来,明天大伙照样起程,照样渡河。”顿一顿,他又补充道:“刚才那些名士们说起,都是这个意思。阿玉你太多虑了。” 是么? 段玉一阵恍惚,她在心中想道:算了,反正那人对这些士族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只是,只是,我实在不想与他相遇而已…… 第十八章 陷阱 因为第二天便要渡过黄河,赶回洛阳。读看看址众人休息了一个半时辰,便回营帐了。 天一亮,车队便出发了。 十里地,不一会便到了,当那滚滚水涛声在耳边奏响时,同时出现的,还有那一字排开,停满了河岸的船只。 这些船人有大有小,有新有旧。望着这些船,那些士族子弟大声抱怨起来。他们抱怨的内容,无非是怎么这么多小船旧船啊,什么这船粗陋肮脏,不配他们的身份啊。 一个名士大声喝道:“只有这些船了,后面的人想要渡河,还要临时造船才行。” 另一个青年也大声叫道:“不要再说了,幸好我们动身得早,迟了,这种船也没得坐。” 两个喝声一出,抱怨声渐渐止息。 这时,队伍中的护卫开始整理队伍,准备上船。那些马车必须赶上大船,坐小船的,则是一些护卫和下人。 不过,大船实在不多,分到最后,也有不少士族子弟坐上了小船。 段氏家族因为只有段玉一个主子,一路来,她又立功不小,便随着段家的马车一起上大船。 喧哗了大半天,眼看都到中午了,众船终于开动了。 随着破浪而去的声音传来,段玉可以看到,那些小船上的人,都在祈求着风平浪静。 大家的运气都不错,确实是风平浪静。也是,这阵子整个中原,都处于半干旱中,若不是如此,在这大河中遇到了暴风雨,那就真危险了。 船只排成长龙,迤逦着驶向对岸。 仿佛有一个甲子那么长,也仿佛只是一瞬,坐在马车中的段玉,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欢呼声,“看到河岸了!我们看到河岸了!”欢呼声惊天动地,远远传出。 又过了二刻钟,突然的,一个惊异的声音率先响起,“噫,对岸那些黑点是什么?是人么?莫非,家族派人在此等候?”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昂头望去,嗡嗡而起的议论声中,欢呼声中,段玉一脸冷漠。请记住我 渐渐的,外面地欢呼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五郎急急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段氏阿玉,段氏阿玉,你快来看看,外面这些,莫不真是胡人士卒?” 这声音中,已带着惊惶。 段玉掀开了车帘。 她刚一露头,大船上的所有人,都掉头向她看来。这些目光中,有着希翼,惊愕,惶乱。望着这些人眼中的希翼,段玉苦笑起来,想道:难不成,你们还以为我一个女人能想出自救的主意? 王五郎上前一步,紧张地盯着段玉,又问道:“阿玉,你看?” 段玉点了点头,她低声说道:“这些,是士卒。”她没有说胡人两字。 一话吐出,王五郎腾腾地向后退了几步,差点一坐倒在地。 他还算好的,周围的少年人,都已害怕得颤栗不已,身如抖糠了。 一阵哭声从旁边的船上传来,一个瘦弱的少年嚎叫道:“怎会有士卒?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那少年的哭声,引起了众人的共鸣,一时哭声四起,尖叫声四面而来。 恐惧是会有传染的,转眼间,哭叫声,嘶喊声,跪地叩头声,尖叫声,还有疯狂地跳入河水中的声音,不绝于耳。 慌乱中,船只开始失控。 就在这时,王弘中气十足的厉喝声传来,“休得慌乱!船夫掌好舵!” 那厉喝声十分响亮,在这种六神无主的时候,这声音一出,众人便如找到了主心骨一样,慢慢安静下来。 紧接着,另一个声音大叫道:“返回去,我们返回去!” 那喝声刚刚叫起,王弘便厉声叫住,“万万不可回头!万万不可回头!” 好些人诧异地向他看去。而段玉等人则是转头看向后面——来的时候,众人只求走快一些,行进中没有半点章法。此时此刻,所有的船只都挤在一块,别说是掉头,便是掌舵的船夫一个不察,这些船也会撞到一起去。 要知道,这些贵族多年生活在北方,连看到这河水都害怕,根本就没有会游泳的!回头说起来简单,可一个操作不当,只怕所有的船都会撞在一起,来个船翻人落水。 就在众人频频回望,想着怎么回返转头时,突然,对岸和上游处,冲出了几十只大船。那些大船显然经过了改造,行进时十分迅速。转眼间,它们便冲到了众船的后面。 在众人又惊又乱中,那些大船一字排开,挤着众船向岸边驶去! 他们是在逼着自己上岸啊! 众人明白过来,已是面白如纸。慌乱中,王弘嘶声喝道:“诸位稍安勿躁,只要不是胡人,便不足虑!” 这话一出,众人终于反应过来,是啊,身后的大船和前方的岸边站着的,都是汉族人。只要是汉族人,就算那树起的旗帜表明,他们不属于晋王室,想来也不会把事情做绝。 众人的心中稍定。而这时,船以极高的速度在冲向河岸。 在段玉的旁边,几个少年害怕得抖成了一团,那牙关叩叩的声音,不断传来。 船靠岸了。 船一上岸,如王弘那样的名士,便挺直了腰背,谈笑风生地向岸边走去。 有了他们带头,众人也不再犹豫,不一会,连人带马车,都来到了河岸边。 十几个名士下令众人把马车一字排开。然后,王弘走在最前面,他朝着那些屹立不动,面无表情的士卒们双手一拱,朗声叫道:“琅琊王七,率领并州诸氏前来见过。” 他声音清朗地说到这里,右手朝后一划,指着众马车,朗声叫道:“身后财物,任君自取,我等只求诸君放我们一程,允我们白衣回归洛阳!” 声音朗朗,直震云霄!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大笑声传来。 大笑声中,一阵马蹄声‘哒哒哒’地向众人直奔而来。就在这时,面无表情的士卒们动了,他们齐刷刷地退向两旁,让出了一条道路。 道路的尽头,一个紫衣青年策马疾驰而来。混合在他的笑声中的,是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暗紫色长袍。 这个青年一出场,众人便是气为之夺。 在这个时代,士族们喜欢的是那种弱的美。可眼前这个青年,虽然有着时人喜欢的白净,却是五官棱角分明,眼神深邃,鼻梁微勾。 就五官而言,这张脸几无暇疵,是苍天特意削制而成。最重要的是,那猎猎作响的暗色紫长袍,那一冲而来的气势,带着一种与文弱士人迥异的俊美!一种极为豪放,极为不驯,却又极为灼眼的俊美! 那马冲到士卒中时,那青年翻身下马,龙行虎步地走来。 他这么一下马,众人才发现,这个青年腿长身高,肩宽腰细,还没有走近,那气势便是逼人而来。 他大步走到了王弘等人面前。 青年转过头,朝着众人望来。他的双眼极为深邃,似乎有火焰在流动,也似乎蕴藏着无尽的黑暗。目光所到处,众氏族子弟已屏住了呼吸,向后退出一步! 青年目光转向王弘,露出白晃晃的牙齿一笑。他双手一拱,朝着众人朗朗说道:“听闻诸位远道而来,冉闵不胜欢喜,特派儿郎们在此相侯。” 注:这是一本架空历史,就算出现与历史上一样的名字,那也只是巧合,嘿嘿,巧合。 第十九章 知他 冉闵笑得友善,可所有的士族只是盯着他,没有开口。请记住我们的网址读看看 王弘拱了拱手,盯着他问道:“冉闵?莫非是孔门十二哲中冉雍之后?” 冉闵笑了笑,道:“正是。” 两字吐出,人群中传来一阵小小的喧嚣。 这些门阀身份刻入骨髓的士人,对于中原大地上有哪些士族,哪些姓氏是名人之后,都一清二楚。有的人书简没有读过几本,对家族宗谱,却已倒背如流。王弘一开口,那些名士便知道眼前这人是谁了。 喧嚣声很小,每个人都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似乎不想激怒眼前之人。 王弘长叹一声,喃喃说道:“君乃我中原正统,先祖还是圣人门徒。”他说到这里,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一刹,转而中气十足地问道:“不知郎君意欲何为?是将我们献给石虎?还是取财物以充军资?” 他这话,语气中已有几分不客气了。 这时刻,王弘还表情镇定,侃侃而谈,站在他身后的一众士族,在听到‘石虎’两字时,已脸色大变。他们这一路南迁,便是为了避开胡人,可万万没有想到,都渡了黄河了,居然还是落到了胡人手中! 而且,还是落到了最为可怕的石虎手中!那个石虎早就下过命令,只要你是胡人,不管你少了什么,衣服,财物,或者女人,都可以大大方方向汉族人索取! 而这仅仅只是其一。 王卓脸白如纸地站在那里,在他的身后,是同样颤成一团的王氏子弟。请记住我 这时的他们,不止是绝望,同时涌上心头的,还有无边的悔恨:那段家女郎明明是个料事如神的!他为什么不听她的意见?为什么不等上一二天,等斥侯回禀后再渡河? 这种后悔,恐慌,在短短的时间内传遍众人。好些华服子弟站都站不稳了,有的更是压抑地哭泣着。 冉闵背靠着他那高大的红色骏马,深邃的目光静静地扫过众人。 冉闵光是站在那里,便给人带来一种冲天的煞气。何况此时,他的目光中跳跃着阴烈的火焰?那目光所到之处,众人缩成了一团。 望着这些畏畏缩缩的晋人,冉闵慢慢直起身来。 他身材高大,这一站直,更显伟岸。他那闪烁着火焰和无底黑暗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后,突然暴喝道:“不要哭了!” 喝声一止,哭泣声戛然而止! 冉闵松开马缰,向前走出两步,随着他的走动,众人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出两步,只有王弘等名士一动不动,面带微笑,从容地望着他。 冉闵见状,薄唇一扯,眉头一皱。 他是何等威压?这眉头刚刚皱起,只听得‘扑通扑通’声不绝于耳,却是几十个士族子弟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冉闵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转头盯着众子弟,声音清亮地喝道:“休要慌乱,莫忘了你们乃是堂堂丈夫!” 喝声一出,众子弟还是颤栗不已,倒是几个名士双眼一亮,相互看了一眼。 这时,冉闵声音一低,温和地说道:“诸君休要害怕,你们性命不会有失,钱物亦不会有失。” 一句话吐出,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连那些正在哭泣的,这时刻也睁大了泪眼,愕愕的,满怀希望地望着眼前这个俊美无畴的男子。 冉闵一笑,目光转向众名士,右手朝洛阳方向一指,道:“诸君请上马车!冉闵不才,愿一路护送诸位君子回归。” …… 众名士相互看了一眼后,王弘上前一步,朝着冉闵一拱手,朗声问道:“冉君的意思是?” 冉闵咧嘴一笑,白森森地牙齿寒光渗人,“没什么意思。北方的汉族人纷纷南迁,胡人知道后,早在这附近等候。我不想让他们又多了些军粮,便横插一手而已。” 这话一出,嗡嗡声四起。 王弘等人抬起头来,目光直直地打量着冉闵,冉闵俊美的脸上笑容淡淡,好整以暇地任由他们打量着。 这些人中,只有段玉百分之百地相信,这个男人说的是真的。 嗡嗡声越来越大,众人还在交头接耳着,他们目光躲闪地打量着冉闵,脸上神色又惊又疑。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弘突然转过头来,朝着人群中寻去。 他看到了低眉敛目,平静得宛如一口死井的段玉,脚步一提,向她走来。 这时刻,好些人都在关注着他的举动。要知道,这一个队伍中,王弘名气最大,本是众人的主心骨。 王弘来到了段玉身侧,他朝王卓等人点了点头后,转向了段玉,拱手问道:“阿玉以为冉将军所言是虚是实?” 他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这种时候,用这样的大事来询问一个小小的女郎。 一时之间,愕然者不知凡几。 冉闵也呆住了,他饶有兴趣地盯了段玉一步,大步一跨,旁若无人的向她和王弘走来。 他走得很快,所有人都自动让道,转眼便到了王弘身后。 所有的目光都聚齐到了段玉身上。 段玉朝着王弘一福,低下头回道:“将军见到我们,都自称汉族人姓氏了,他的话,自无虚言。” 王弘盯了她半晌,点了点头,喃喃说道:“此人不出虚言的名声,我亦听过。”说到这里,他苦笑起来:他们已是玷板上的肉,这个冉闵是想煮了还是砍了,他们半点办法也没有。向段玉一个少女询问,纯粹是多此一举。 不过话说回来,短短一路,这个少女便三料三中,她的话,也许可以一信。 就在这时,冉闵的哈哈大笑声从王弘身后传来,“想不到,我冉闵纵横多年,知我者,却是一个美貌的小姑子。” 大笑声中,他腾地转身返回,那暗紫色的长袍,被河边的风一吹,猎猎作响。只见他纵身一跃,跨上了那匹雄骏的红色宝马,右手一举,厉声喝道:“起程——” 段玉清楚地注意到,虽然他说她‘知他’,可他的目光清澈之极,那脸上,看不到半点少年人对美色的在意。 第二十章 低估 shukejuco看小说就去……书@客~居&随着冉闵一走,众士兵也踏着整齐的脚步向前走去。shukejuco看小说就去……书_客@居!请记住我w士族众人在王弘的带领下,跟在了冉闵的身后。 这时刻,大伙都用惊疑不定的目光看着段玉,他们实在不明白,王家七郎为什么会问策一个小姑子!为什么那小姑子说了可以相信冉闵后,王家七郎似是心神大定? 马车滚滚中,地面上灰尘冲天,转眼间,车队便上了官道。 官道上沆沆洼洼,在这种干旱的时候,地面上处处都是很深的车轮印。王弘皱紧了眉头,不由驱着马车靠近冉闵,拱手问道:“郎君,这地上,怎有如此多的车痕?”他的声音中带着不安。 冉闵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望着王弘。 他的长相在十分的俊美中,带着十分的煞气,整个人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光是眼神便可把人灼伤。此刻他这么一望,众子弟低头避过,王弘等人却是心中一沉。 冉闵淡淡地说道:“大伙都忙着南迁,车印当然多了。” 王弘心中大揪。 不等他开口,王五郎已急急地问道:“郎君此言何意?他们靠洛阳如此近了,为什么还要南迁?” 王五郎的声音很响亮,一时之间,人群中私语声大止,众人都抬起头来,等着冉闵地回答。 冉闵抬头看向前方,声音淡漠中带着一股形容不出的阴沉,“为什么南迁?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这里胡人众多!” 他是说了这里胡人众多。可是,这是洛阳啊!这是晋王室的都城啊。难不成,局势已坏到了这个地步? 众人开始惊惶起来,嗡嗡声中,又有哭泣声传出。 眼看那嗡嗡声越来越响时,一直看着前方的冉闵暴然喝道:“都给我闭嘴!” 这喝声,含着一股冲天杀气。众氏族子弟一惊,连忙闭上了嘴。 安静中,冉闵冷冷地说道:“死则死耳,堂堂大丈夫,怎能动不动就落泪?哼!实让人不耻!” 他这话已有点重了,这些氏族子弟,平素养尊处优,处处觉得自己高人一等。shukejuco看小说就去……书_客@居!请记住读看看址就算冉闵威煞惊人,在他们眼弱洒月兑的名士,才是真丈夫。眼前这个,不过是个野蛮匹夫而已,虽然这个匹夫俊美之极,气势不凡,便如雪峰掩藏下的火山。 一时之间,已有不少人对着冉闵翻着白眼了,可是,他们也只敢翻一翻白眼,眼前之人可是一个煞星啊。 王弘沉着脸,他怅怅地望着洛阳城,半晌半晌,他低声问道:“如今的洛阳城,是一座空城了?” 冉闵回道:“尚有十之二三不曾搬离。” 顿了顿,他转过头来,定定地瞅着王弘,道:“何去何留,君可想好?” 王弘也直视着他,率然问道:“冉君可知,那些洛阳人去哪里了?” “建康。” 建康?那又是千里之远啊。人群中,再次传来一阵惶惶不安地声音。 王弘沉声问道:“那,君此次护送我们,是到洛阳了?若是我们想继续前行呢?” 冉闵哈哈一笑,他头也不回地说道:“还是不信我?放心,过了这百里路,是去洛阳还是去建康,随你们的便。” 众人大喜,王五郎大声叫道:“冉君此言当真?” 回答他的,是冉闵的冷哼声。 见他似是不高兴,一众还想确认两句的士人们,同时闭上了嘴。 绵延几十里的车队,激起的灰尘都冲上了云霄。走着走着,一队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远远的,一个操着怪异中原口音的壮汉大叫道:“是汉族士人,是大队的汉族士人。”这声音中,充满着狂喜。 就在那声音落地,百数个胡人壮汉向大伙一冲而来时,只听得“嗖嗖嗖”一阵破空声,众士卒也不用冉闵下令,同时弯弓搭弦。转眼间箭下如雨,数百支如筷子一样的长箭,寒森森地杵在了胡人马蹄之前! 众胡人急急拉停奔马,踉跄地退出几步。过了好一会,那壮汉高声叫道:“你们是哪族的?” 几十个整齐肃杀的朗喝声传来,“我家将军,石闵是也!” ‘石闵是也’四个字一吐出,那壮汉马上急急叫道:“原来是天王石闵在此?我们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他慌乱的声音一落,另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跟着传来,“天王勿怪,我们只是路过此地。” 那百数悍勇的胡人,同时掉转马头,如风一般冲向远去。这速度,已胜过他们来的时候了。 众氏族子弟面面相觑。 这一幕,超过了他们地见识,在他们地认知中,胡人总是如虎如狼,通常情况下,一个胡人可以对付四五个汉族人士卒。从来,只有汉族人听到胡人来了,闻风而逃的,他们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居然有胡人看到汉族人也闻风而逃! 天王,好响亮的名号! 王弘示意马车向前,他来到冉闵身后,慎而重之地朝他一拱手,朗声道:“君,丈夫也,刚才是弘失言。”不管如何,一个能令得胡人闻风而逃的汉族人,是值得尊敬的。 他顿了顿,诚恳地问道:“以郎君看来,我们若是赶往建康,可否顺利?” “通往建康之路,已被氐族和鲜卑族人占据。你们若是执意前去,只能沦为胡人军粮。”冉闵的声音依然淡漠,并没有因为王弘的尊敬而生变化。 ‘军粮’两个字,他说得简单随意,可知道这两字含义的人,不由齐刷刷地打了一个寒颤——胡人以人为食,这所谓的军粮,是指他们这些活生生的人啊。 王弘深深一揖,朗声道:“敢问郎君,这天下虽大,可还有我们的去路?”声音中,已有了悲凉萧瑟之意。 王弘这话一出,人群中再次传来一阵压低的低哭声。 这一次,冉闵没有出口阻止。他沉吟了一阵,道:“你们可去南阳。通往南阳的官道,是属于我的势力范围。南阳王司马莫坐拥雄兵,短时间内,那里绝对安全。” “谢郎君指点之德,护送之恩,照顾之谊!” 王弘这人,曾经周游各地,他的见识,比起在场的这些氏族都要深而广。因此他可以清楚地判断出,冉闵的话没有半点虚假。 在王弘和冉闵侃侃而谈时,段玉一直把车帘拉下,安静地呆在马车中。自从冉闵出现后,她都安静得异于常时。 突然间,她的车帘一晃,却是少年孙衍伸头凑向她。他定定地盯着她,操着鸭公嗓说道:“冉闵当真可信?” 段玉点了点头。 “我的父母家人,便被鲜卑人当了军粮。” 少年突兀地道出这么一句话。恍惚中的段玉愕然抬头,向他看来。 沉默了一会后,段玉低声说道:“过去了,别再悲伤。” “我不悲伤!血债还要血偿,我不能悲伤。” 孙衍慢慢地挺直腰背,目光盯着冉闵,喃喃说道:“胡人都怕他,胡人竟然怕他!阿玉,你说此人可以投靠吗?” 段玉一呆,她瞪着孙衍。 这阵子,随着孙衍不再沉于悲伤恨苦中,饮食睡眠不被耽误,他的面容越来越红润,五官也越来越显得俊秀白女敕。那白女敕的肌肤,剑眉下明澈的双眼,挺直中透着秀气的鼻梁,红润的唇,都使得这个少年的俊秀,带着一种近乎中性的美。 此刻,坐在马背上的他,身形瘦削,腰细不盈一握,从侧面看他的身影,看他那白女敕俊秀得妖娆的面容,再想到他出阵杀敌的模样,不知不觉中,段玉的脑海中泛起了一句话:“英雄弯下杨柳腰……” 在她出神时,孙衍转过头来,定定地望着她。 望着望着,他那清可见底的黑眸中,闪过一抹恼怒,那俊秀太过的脸上,也现出一抹红晕。他咬牙切齿地瞪着段玉,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喝道:“段氏阿玉,你敢小看我?” 段玉一凛,她连忙收回目光,果断地回道:“无,断无。” 孙衍重重一哼,手中马鞭一甩,策着马向前冲去,丢下一句又羞又怒的话,“段氏阿玉,你,你,我会让你后悔的!” 段玉傻呼呼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直过了许久,她才喃喃说道:“我都没有说出来……” 第二十五章 买粮 段微大吃一惊,笑道:“阿玉,难不成你想奏琴?” 段玉笑了笑,点了点头。请记住我们的网址读看看 三女同时哧笑出声——这一路来,除了几个名士外,再也没有人动琴瑟之物。因为众人知道,这几千人的队伍中,不知有多少高人在,自己千万不要取媚不成反成献丑。 现在段玉这么一个小小女郎,竟敢当众奏琴,莫非,她的琴技当真有那么好? 这时,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段氏阿玉当真胆大啊。” 段玉头也没有抬,只是淡淡地回道:“心起时,琴音可平之,心平时,琴音可舒之。不过奏琴抒怀而已,怎说得上胆大?” 众人一怔,几个刚要开口的少女连忙住了嘴。她们自是听得出,段玉这一番话说得极高妙。在这当口她们再说任何的话,都会被它的高妙衬得庸俗。 这时,平妪捧着一把七弦琴出现在段玉的面前。 段玉把琴放下,手指轻扬,刚要奏起。突然的,远方的荒原中,已响起了一阵琴声。那琴声十分的悠然自得,宛如高山流水,极尽空灵。 众人一听,马上顺声望去,段微等少女正是站了起来,向那琴声传来处靠去——这样的琴声,只有王家七郎能够奏出。 不知不觉中,段玉的周围已然一空。 低着头,素手抚弄着琴弦的段玉,微微一笑。她按在琴弦上的手一缓。 见她不弹了,刚才质问她的男子回过头来,哧笑着问道:“女郎怎地又生犹疑?” 段玉把七弦琴交到平妪手中,暗暗想道:我的琴声虽然不凡,在琅琊王氏七郎的琴声面前,却是献丑,我有那个能耐打断他的琴声吗?想是这样想,她的口里却是淡淡地回道:“已有仙曲,足可解忧。” 那男子一怔,竟是无话可回。 在这个崇尚清谈玄谈的时代,把话说得别人无话可回,是被所有士族都推崇的本事。 前一世时,段玉的性子烈,嘴笨,很容易陷入别的语言陷阱。在吃过许多亏后,她才发现,在这个世道中,若不想被他人哧笑,讽刺,一定要锻炼口舌。若能用风雅滑稽的语言说得别人无话可回,对她的社会地位提高大有好处。 段玉在把琴交给平妪后,趁着无人注意自己,悄悄站起身来,走入黑暗的角落里。 踩着那轮明月,她信步来到了处土丘上。站在上面,段玉望向冉闵和王弘所在的角落。 那个角落,永远是那么热闹。 段玉怔怔地望了好一会,垂下双眸,看向地面上,自己那拖得长长的影子。 一晚很快便过去了。 第二天,队伍再次起程。 也不知冉闵说了什么,上午时车队开始加速。 接下来,队伍都是长时间行走,晚上如果有月亮的话,队伍会一直行走到子时才休息。 因为一路上见识过胡人的骑兵,众士族子弟虽然苦不堪言,却不敢抱怨。 这样走了十天后,众人的前方,出现了一座城邑。 望着远方那高大的城墙,段玉召来仆役们,说道:“我这里有些金叶子,到了前方的城池后,你们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买粮,越多越好。” 这一路奔波,她从平城带来的粮粟都吃得差不多了,段玉想了想,又说道:“把那些布和帛都拿去,全部换成粮食。” 顿了顿,她又吩咐道:“尚叟,你且代我向王氏,瘐氏和我段氏本族,各借马车十辆。告诉他们,我担心南阳粮食不足,想在这里购买妥当。” 平妪尚叟等人诧异地望着她,平妪叫道:“女郎,到了南阳还有本族在呢,我们何必?” 尚叟也叫道:“女郎,三十辆马车,本家便可借全,何必再向外借?” 段玉皱起眉头,说道:“南阳城虽大,可在短时间内挤入太多的士族和流民,必定粮食短少。我父兄不在,去了也是寄人篱下,若想不被人拿捏,必须粮钱充足。钱我另想办法,粮食,在前面的城邑中补全便是。” “是。” 她又向尚叟解释道:“我向王瘐两家借马车,只是想告诉他们我有这个猜测,免得回到南阳,真出现城中少粮时,我被王瘐两家怨恨,说是如此熟识,却不相告。” “女郎真是聪慧,思虑周远。” 听着平妪尚叟的赞美,段玉苦笑起来:如果不是经历过一回,她会有这种才智么? 队伍到达前方的城邑时,已到了傍晚。这一连几天地赶路,众士族都已疲惫不堪,好不容易到了这个虽然破旧,却还繁华平静的城邑,众人直恨不得就此停下不走了。 随着大队的人马进入城邑,整个小城都沸腾了起来。 不一会,平妪来到段玉的马车外,说道:“女郎,这里的粮草很贵,一匹布才能换来九斗米啊,要知道,在平城时,一匹布可以换来二十斗米的。” 她的话音一落,马车中传来段玉果断的声音,“便按这里的价钱,全部换成粮食。” 她从车壁间掏出一个布袋递给平妪,道:“妪,这里是三十片金叶子,全去买粮。”这个时候城中多的是士族,没有人敢对这些金叶子动歪脑筋。 “可是女郎,到得南阳后,也是处处要钱啊。我们只有十几人,何必买上这许多粮?” 段玉不高兴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按我的话办事便是。” “是。” 因为段玉的态度坚决,众仆役齐动,当天晚上便把的三十三辆马车中全部装满了粮食。 这个小城只有这么大,段玉的粮食一装满马车,她便听到尚叟地嘀咕说,粮又涨价了,由一匹布九斗米涨成了一匹上等布五斗米,而且还没有货。 同样来自平城的王氏等人,并没有对散尽家财的段玉,又能拿出银钱去购粮有所异议———任何一个士族,都是百数几十年的积累。谁也不会把自己防身保命的钱财真地挥霍一空。把家财散给贱民,自己却沦为乞丐的,是愚人,不是高士。 第二十六章 整理书房 第一天一大早,车队便在众士族子弟地抱怨声中出发了。.我们的网址 这几天,段玉很安静。事实上,除非她觉得自己必要出头时,其余的时候都很安静。 如此日夜兼程,二十天后,众人离南阳城只有百里远了。 听到冉闵公布,人群中爆发了一阵狂呼,只有百里远了,马上,他们便可以安定下来,不用风餐露宿,不用担惊受惊了! 随着靠近目的地,各家族开始管束子弟。段玉的马车也不准随意离队,而是被安排在段氏的队列中间,与段氏的嫡系子女们靠在一块。 论马车的位置,她的与段微的并排——这个排位可不简单,她进入南阳后的地位,便在这一刻决定了。 直到这时,段玉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放松了下来。这一路来她异常高调,不放弃任何一个显示自己才能的机会,终于收到成效了。 要知道,做为一个士族少女,她在家族中的地位,通常决定了她的婚姻。前世时,她被挤在段氏的队列最外围,刚刚抵达南阳,族伯段元便准备把她许给一个老头做妾。要不是她甩了一系列手段,那桩婚事根本无法逃月兑。 段玉的地位变化,早就关注她的王五郎和王氏七女等人都注意到了。在王五郎和王氏七女沉默时,一个王氏子弟笑道:“噫,段氏阿玉份同嫡系了?看来,我王氏子弟求娶,想要纳她为妾有点难啊。”他转向王五郎,咧嘴取笑道:“五郎,我看你还是安安心心娶她为妻吧。说起来,段氏阿玉虽然出身卑微,可她才智不凡,得到七郎看重,长者赞誉,也还勉强娶得。请记住我” 这一路上,王五郎在段玉的事上,几经挣扎,众王氏子弟可是都看在眼中。逮到这个机会,那人便取笑起他来。 王五郎轻哼一声,道:“我的婚事,长辈自有决议。”声音中有着恼意。 这时,前方传来了一阵躁动。 在众人地纳闷中,只见冉闵骑着他的红色骏马,开始领着众士卒向一侧小路退去。 望着他们越去越远的身影,众子弟急急叫道: “这是为何?” “出了何事?” 一个士的声音传来,“冉将军另有要事,已先行离去。诸位,下面地行踪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这话一出,人群闹成了一团,一个少年尖声叫道:“那还迟疑什么?快走快走,再不走胡人便追来了。” “是啊是啊,我们快走。” “快点走啊,还停着干什么?” 这一路上,这些士族子弟在日夜兼程赶路时,还尽是怨言。现在冉闵一离去,他们倒自行催促起来。 叫闹声中,离去的冉闵队伍中,一个少年突然掉转马头,向队伍直冲而来。 他冲得很快,在众人的诧异中,不一会便冲到了段氏家族这一队。段玉抬头见到是他,连忙吩咐尚叟赶着马车迎上。 来的人,小脸白女敕俊秀,挺鼻红唇的显出几分妖娆,正是孙衍。 孙衍正抬头盯向段玉。 四目相对,段玉冲他一笑,清声说道:“孙小郎,你跟在冉将军身侧,刀枪箭雨的,可得小心啊。” 她刚刚说到这里,便想到他跟着冉闵前去的地方,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血雨腥风。顿时声音一哽,好半晌才干涩地说道:“保护自己,只有活下去才能报仇。” 孙衍咧嘴一笑。 他长相俏美,这一笑当真如云破月来,动人之极。 孙衍笑弯着眼眸,道:“我来,便是想听你说这一句。现在听到了,甚好。” 他朝马月复踢了一脚,令得那马扑哧扑哧地凑到段玉的身侧。然后,孙衍靠向她,他实在凑得太近了,那脸都贴到了段玉的脸上。 他贴着她的耳朵,发育期的嗓音在粗嘎中含着沙哑,“段氏阿玉,你年纪不小了。” 段玉翻了一个白眼。 孙衍的声音继续在她耳边传来,也不知他是不是有意,那吐出的气息直吹入她的耳洞,害得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你到了南阳后,便会被议婚吧?不过你出身一般,议的多半不是什么好对象。我说啊,你可别太容易妥协了,你就拖下去,直拖到有一天没有人要了,我就回来了。” 孙衍说到这里,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直到段玉一掌把他重重推开,他还在放声大笑。 望着这个少年大笑着策马而去的身影,段玉恨恨地嘟囔道:“都一副鸭公嗓,还学着人家大笑。哼,难听!” 抱怨归抱怨,这一刻的段玉,还真的从这少年猛然转回去的眼眸中,看到了那隐隐的泪光。 车队再次起程。 这一次,整个车队都安静了,当天晚上,因为天空无月,不得不提前扎营时众子弟一番胡乱催促后,差点大闹起来。 幸好,这一路很安全,三天后,南阳城的城门,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望着那高大巍峨的城门,人群中,突然暴发出一阵狂喜地呼声!这种欢呼,是人劫后余生时,用尽所有的力气发出的嚎叫。一时之间,山震地摇,风云变色。 这呼啸声,引得城门处人头耸动,无数黑影向这边张望而来。 接下来,便是一片欢喜了。南阳城中还有族人的,这时纷纷出来迎接。王七郎这种琅琊王氏嫡系的,更得到南阳王地接待。至于其余的家族,如段家,虽然也是嫡系,可这种嫡系属分支,并不是段家的大本营颍川所出,所以见不到南阳王。 在一阵喧嚣声中,段玉的马车跟着段家大部队,驶向了一处院落。这院落,是南阳段家的人为他们空出来的。 再接下来,则是分配房间,段玉虽然是支族庶女,可她是单独一支,再加上她这一路表现得才智非凡,便单独分了一个院落。这院落略偏,隔壁便是段微和她妹妹的院落。 进入院落中,平妪领着众人便开始忙碌,先是把房间整理出来,再把行李粮食放好。一切准备妥当后,再把马车送还。 因为人手不足,段玉也跟着忙活,当然,她做的是整理书房,摆放书简的风雅事。 这一忙,直忙了两天。 第二十七章 兴趣泛泛 第三天,段玉坐在整理一新的院落里,低头拔弄着琴弦。更新最快最稳定 平妪走了过来,低声说道:“女郎。” “恩。” “银钱布帛已经不多了。”顿了顿,她解释道:“我们这院子里太空,许多家俱要重新添置,还有女郎的衣裳太少了,也得添置。女郎,要不要向郎主开口?” 段玉的目光依然盯着琴弦,道:“不必。” “可是女郎?” 平妪急急地说到这里,又想到女郎这一路的不凡,便耐下心来等着段玉吩咐。 段玉把七弦琴推到一侧,抬头看向平妪,问道:“令尚叟探听一番,看看族叔段公攘可有归府?” “是。” 平妪望着重新摆弄琴弦,显得有点心不在焉的段玉,好奇地问道:“女郎,这几日你在寻思什么?” 寻思什么?当然是前世经过的那些大事。也不知怎么的,她觉得脑海中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前世经历的一些枝叶,她是全不记得了,就算是一些命运攸关的大事,也要到了临头,才突然警醒。 这种情况,让段玉很不安。 这时,隔壁的院落里传来一阵欢笑声。 那院落,是属于段微的。 平妪低叹一声,忍不住说道:“这三日间,各房来来往往,相互拜见,我代女郎约见拜访时日时,南阳段氏各房神色冷淡,有不喜之意。请记住.” 段玉‘恩’了一声,说道:“我知。”如她们这些南迁而来的人,一下子挤进南阳城里。就算南阳段氏家大业大,也吃不开了。她们不喜欢人去拜见,便是知道这些人一去,便会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 当然,被冷遇更主要的原因,是她这支系势微。隔壁的段微,早就与本族的女郎们打成一片了,而她这里,三天了,都是冷冷清清,从无一人涉足。 前世时,她不懂这些,天天跟在段微身后去南阳诸房串门。结果,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去讨要东西的。那一个个如看当乞丐的眼神,一句句不加遮掩的讽刺,把她羞辱了个彻底。当然,前世时,她也确实因为粮钱不足,向家族提了要求。 想到这里,段玉吩咐道:“告诉尚叟,无论少了何物,都不要麻烦郎主。” “可是女郎,我们是一家人啊。” 段玉皱着眉头,命令道:“按我说的行事。” “……是。” “对了女郎,郎主有令,明日晚上有宴,各房女郎都要前去。你准备穿哪一套衣裳?” 段玉腾地站了起来,问道:“明天晚上?”明天晚上?是了,便是明天晚上!段家人宴请那个一脚踏入棺材中的南阳王,当年的她,因为相貌艳丽被南阳王身边的许姓幕僚看中,被索要为小妾。那时的自己正痴恋着冉闵,连睡梦中都是他的影子,听到这个消息时,真如睛天霹雳,在反抗无效时,甚至想过自刎以谢! 那噩梦太过深刻,直到现在,她一提起声音还有颤抖。 平妪诧异地看向她,点头道:“是啊。听说南阳王,王家七郎,江左蔡公都会出席。” 平妪说到这里,见到段玉的唇都在颤抖,不由担忧地叫道:“女郎,女郎,你怎么了,可是病了?” 对了,对了,我可以装病! 想到这里,段玉那发白的小脸才转为正常,她转向平妪,急急地说道:“妪,你马上去禀告郎主,便说我从来到南阳后,一直神色恹恹,不喜饮食,现在卧床不起,请他找医者前来诊治。” 她这话一说,平妪不由瞪大了眼,她急急说道:“女郎,这却是为何?听说明晚的宴上,各家子弟都会出席。女郎若是表现得好,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个好夫婿啊。” 段玉不想解释,她声音有点急促地喝道:“照我说地行事!” “……是。”平妪怔怔地望着段玉,不由想道:现在女郎行事,越来越让人难懂了。 在平妪奉命离去时,段玉还是白着小脸。 她知道,前世的她,因为只是一个支族庶女,宴会当场,族伯段元便答应那五十多岁的幕僚,把她送过去当小妾。而这一切,还只是事情的开端。就在她用尽各种手段,差点把自己的名声弄得狼藉不堪,才摆月兑那场噩梦后,她听族伯说起过,他说,不但那许姓幕僚看中了她,便是六十多岁的南阳王也看中了她。 当时的族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在他看来,如果段玉不那么胡闹,说不定南阳王会要求许姓幕僚把她转让。 可以说,她就算明天晚上不出席,就算她这一世苦心经营,使得地位抬高了,不会再许给那许姓幕僚。可她还是不一定能逃月兑南阳王的手掌。那个色中饿鬼,后院姬妾近百,每种气质长相的美人,他都有收集。他看中自己,便是因为自己艳丽的长相和火辣的性格。 想到这里,段玉心中烦躁起来,搓着手在院落中走来走去:怎么办,怎么办? 而在这个时候,隔壁间的笑声还在不断传来。 那笑声越来越近。 眼看那笑声直向段玉的院落靠近,段玉朝尚叟使了一个眼色,转身跑向寝房。 不一会,她听到段微在外面笑问道:“噫,你家女郎不在吗?明晚有宴呢,我们都在看自己的新衣裳,你家女郎也一起来吧。” 尚叟恭敬地声音传来,“我家女郎寝了。” “这样啊?”段微有点失望,她说道:“给阿玉的衣裳甚是漂亮呢,我还想看看她穿过是什么样子。” 站在寝房中的段玉,一听到这句话,脑中便是一阵嗡嗡作响:记起来了,记起来了!前世也是这样,本家准备给自己的衣裳最漂亮,完全把她的艳丽给妆点了出来。当时,那许姓幕僚向段元索要她时,段元的脸色,好似有点失望。是了,是了,当时南阳王地注意力被一个也是美艳型的舞伎给吸引了。段元见到南阳王似是对段玉兴趣泛泛,这才同意把她送给许姓幕僚的! 段氏的人,早就想把她送给南阳王了!以南阳王的身份,就算是她现在份同嫡系,也只有做妾的份。 第二十八章 揭穿 段微走后不久,平妪回来了,不过她没有带回大夫。更新我们速度第一望着一直在房中踱来踱去的段玉,平妪禀道:“郎主给女郎送来一根人参,交待我好生照顾好女郎。他,他还说,”平妪的声音有点轻,“他说女郎是个体健的,应无大病。便是有病,这几日也得撑一撑。他还说,明晚上,席中多华服子弟,女郎勿必出见。” 说到这里,平妪眼巴巴地望着段玉,那神情是一千个一万个赞同。 望着平妪这表情,段玉头痛地想道:怪不得族伯不相信了,看平妪这模样,我怎么可能会有大病? 段玉寻思了一会,垂下双眸,说道:“不用再说了,你从现在起,装出焦虑的样子。若是明日郎主派人前来,你一定要跟他们说,我病得很重,实卧床不起。” 段玉看向平妪,决定向她解释,“妪,你想想,便是明晚有华服子弟,以我的身份,怕只能为妾吧?”顿了顿,段玉乌黑的双眼中露出一抹狡猾,“妪你不知道的,在平城时,我隐隐听到吴叔说过我父亲做了件什么事,清名大好,博得一位大人物地赞赏,还升官了什么的。” 她刚说到这里,平妪便急急地欢喜地叫道:“当真?女郎,可是当真?” 段玉点了点头,道:“吴叔是这样说的,也不知当不当真。” “太好了!” 平妪双眼发亮,因为兴奋,她那细小的双眼都弯成了一线.平妪伸手捂着嘴,眸中泪光隐隐,“太好了,女郎,若真是如此,可太好了。”她急急地转过身,一边朝门外走去一边唠叨道:“女郎说得对,现在郎主给女郎指配的对象,定然不大好。我现在就跟众仆说,女郎病了,卧床不起。” 就在平妪‘吱呀’一声推开房门外,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嚣声。喧嚣声中,段玉清楚地听到一个温和的中年妇女的声音响起,“你家女郎何在?” “女郎在寝房中。” “可是身体不适?” “这,奴不知也。” 两人地对话一传来,段玉以最快地速度冲到床塌前,月兑下鞋履,钻入了被窝中。 随着床帘嗖地一声被拉下,一个汉子响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阿玉可在?你伯母领着大夫来看你了。” 这些人来得太突然,平妪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听到外面地叫声,她傻呼呼地转过头看向段玉。直看到那晃荡不已的帏帐,她才连忙转头应道:“我家女郎已经睡了,长者请入。” 说罢,她迟迟疑疑地打开了寝房门。 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华服妇人,领着一个五十来岁的大夫走了进来。 随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段玉的心砰砰乱跳起来。 她没有想到,伯母还真给她请来了医者。要知道,这次南迁回来的人,大多身娇肉贵,这么一放松,不知有多少人生了病。大夫只有这么几个,病人却那么多,以她的身份,怎么也不会这么快轮到吧? 看来,她在家族心目中的利用价值很高啊。 脚步声中,一阵香风扑来。那华服妇人曼步来到塌前,她也不停,伸手便掀向段玉的帏幔,口里笑道:“听说阿玉喜欢甩鞭,有丈夫之勇。想来也不是个喜欢做妇人腼腆之态的。” 话音还没有落下,她已哗地一下拉开了帏幔。随着一道阳光射入,缩在被塌中,头发依然盘得好好,不曾仔细解开的段玉出现在众人眼前。 华服妇人朝她盯了一眼,向后退出一步,转向大夫客气地说道:“和老,凡请你看看。” 大夫点了点头,他在段玉的塌侧坐下。被塌中,西西索索了一会,段玉才缓慢地伸出了手腕。 这露出的手腕,一截都是光洁的。仓促中,段玉还记得自己没有月兑去外裳,便把衣袖一并卷起,露出个光手腕让医者诊脉。 医者三根冰凉的手指搭在脉腕上,不过几息,他便放下手,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华服妇人目露精光,问道:“和老,小辈病情如何?” 和老摇了摇头,道:“气血旺盛,便有个头晕眼花的,也无甚大碍。不必处方。”“送和老出府。” “是。” 直到那大夫的脚步渐渐远去,华服妇人才转向段玉等人。她朝着还缩在被子中,背对着自己,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地段玉瞟了一眼,笑道:“阿玉,你就别玩了。你族伯也说了,你这孩子体健得很,便是族中的几个郎君,也少有能及的,怎么可能说病就病?” 她也不等段玉回答,转头盯向平妪等人,厉声喝道:“女郎还小,下次你们要是再由着她的性子胡闹,一律逐出府去!哼,现在府中人多粟少的,正好不需要这么多吃闲饭的。” 说罢,她大袖一甩,扭着腰肢走了出去。 直到房门‘吱呀’一声被带上,直到那些脚步声再也听不到,一直白着脸的平妪才回过神,她傻傻地走过来,问道:“女郎,如何是好?” 段玉慢慢拉开了被褥。 她坐起身来,任由枕乱的碎发挡在眼前。右手在被褥上狠狠一绞,转又连忙放松,“你出去吧。” “是。” 当天晚上,第二天宴会的华服便已送到了段玉的院落。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段玉坐在院落里,一直坐到夜深,一直倾听着各房院落里传来的欢笑声。 第二天转眼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