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渣A折磨女主前》 第一章 许今朝很久没有喝得这样大醉了,她一度失去了感知,放任自己漂浮在朦胧混沌的黑甜之中。 她知道自己不该借外物麻痹神经,可清醒着的每一分钟,她都被失去灵感与勇气的巨大恐惧紧扼着咽喉,每下呼吸都沉重得像最后一次。 许今朝慢慢恢复了一丝意识。 她感觉自己的躯体在踉跄行走,拖着步子上了楼梯,抬手打开某扇门。 有个声音隐约传入耳中:“你干什么?” 声音有些模糊,像是离了很远的距离,又或者隔着一层厚玻璃,但仍听得出音色极美,带着些警惕与慌张。 许今朝站定不动了,她嗅到了些许甜蜜的芳香。 起初只是仿佛幻觉般的丝丝缕缕,可等她下意识寻觅后,又逐渐真切了起来,似是剥开了春末早熟的蜜桃,迸出来微酸的甜汁,在空气中蒸出细雾弥散。 许今朝于昏沉中细嗅,喃喃脱口:“好香……” 可下一刻,言语的权力又不属于她了,她听到自己说:“行使自己的合法权利。” “不,不行——” 方才还远隔千山的声音此刻在咫尺外惊惶响起,许今朝仍然不太清醒,脑子迟钝的转着念头:这嗓音真是好听极了,甜润得像桃浆一样。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上前,伸手牢牢钳住了什么拚命挣扎的东西,欺身用膝盖死死按压。 许今朝眼前已经能影影绰绰看到些朦胧的色块,但没等她努力分辨看清,就已经埋首下去,而鼻尖一直未散的甜美香氛也骤然变得无比浓烈,让她本就迷茫的头脑一阵阵发晕。 许今朝感觉‘自己’在发狂般用嘴唇摩挲什么,那触感美妙至极,简直不可思议,是千金一寸的丝绸,也是温香润腻的软玉,天然具有颠倒神魂的磁性,牢牢吸附着触碰它的东西。 可耳侧传来了钻心的剧痛—— 随后的几秒钟里,许今朝重新掌握了自己的身体。 疼痛也让她的神魂清醒,抬起身,对上了一双正流淌着惊恐与屈辱泪水的眼睛。 身下人乌云般的秀发凌乱散在枕中,小巧脸庞渗出恐惧的薄汗。 她的瞳孔因为惊惧而放大,被泪水冲刷得水润清透,嘴唇却止不住得发颤,唇角沾了鲜红刺目的血。 许今朝这才反应过来,这个漂亮可爱的小女人咬了自己的耳朵。 而眼下自己的举动已经不止该用粗野形容,完全值得立刻拨110报警,她死死抓着人家的手腕、把人按在床上,方才唇齿享受的销魂体验,则来自对方颈窝的皮肤。 许今朝几乎也要疯狂的颤抖发汗了,老天,她这是干了什么! 可她正想松手开口向人家赔罪,身体的控制权就又被夺走,仿佛被什么邪魔恶灵附体了似的,咬牙切齿吼道: “宋姣,你好大的胆子!我是你的alpha,你居然敢咬我!” 许今朝脑子嗡得一声。 一道无形的劫雷从天而降,自天灵盖打通了她的七窍,让她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本就不是她的身体,而是《姣姣》中同名无耻人渣alpha[许今朝]的! 剧情中alpha藉着酒意,不顾婚前约定闯入了omega妻子的卧室,在她并未发起结合热、身体完全没准备好的情况下强行标记了宋姣。 为了让宋姣顺从,她没有使用任何抑制剂,企图用最原始野蛮的易感期信息素压制的方式让omega对自己臣服。 alpha并没有察觉自己的身体一度被其他人操控使用,脑中只剩一个念头:占有她,无论用什么手段。 后颈的信息腺被完全调动起来,在皮下近乎狂热的搏动,蕴着可怕alpha信息素含量分泌而出的汗液几秒钟就浸透了衣服,疯狂扩散到房间每个角度,更针对着瑟瑟发抖的omega。 而宋姣几乎绝望了。 她第一次清楚地认识到,原来在狂暴起来的alpha面前她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床垫下藏着的水果刀根本保护不了自己。 可是噩梦没有降临。 宋姣原本因抗拒而紧闭的眼睛微微睁开,许今朝正死死咬住牙齿,那张熟悉且惹她厌惧的秀美面庞涨红着,下一秒猛然起身,滚落床榻。 许今朝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在alpha彻底失控、神智消弭的一刹,她直觉感受到了生存的危机,扑上去与对方的神魂搏斗,成功抢占了alpha的身体。 但与此同时,身体的所有渴求与疼痛也由她接手。 许今朝几乎是咬碎了牙齿,才忍住了没有染指正散发着浓烈蜜桃甜香的omega,再也不敢在这里停留,连滚带爬冲出了屋子。 她口干舌燥,胃袋痉挛抽搐,躯体里像是有烈火在燃烧,火舌自内而外的灼痛着每丝肌理,让她难受到几乎要嚎哭出来。 后颈胀痛到难以形容,信息腺突突狂跳,热到要融化皮肉,整个大脑的神经也被扯着一起颤抖作痛。 而一种可怕的念头更是突然从深层浮现而出,循循教授她解决之道: 唯有完全标记一个omega,才能缓解这些无止境的饥饿、渴望与痛苦。 那屋子里不就有一个omega吗? 许今朝狠狠咬住了自己的手,血液从口唇中溢出,她沿着属于alpha许今朝的记忆,在抽屉里翻出了一把尼龙扎带。 这栋小别墅有个天台,她应该去那里吹吹冷风,让自己头脑清醒一点。 自己是人类,不是野兽! 许今朝腿脚不听使唤的发抖,爬楼梯时几乎踩空,险些倒栽翻滚下来,最终跌跌撞撞来到天台边的围栏旁,掏出尼龙扎带把自己左手缚在了铁栏杆上。 她盯住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不肯顺从主人想法,拚命挣扎乱扯试图脱身的手,狠狠放话:“我就是手断了,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碰宋姣一根指头!” 不知道是这番狠话起了效果,还是初秋的夜风吹熄了她体内乱烧的火,许今朝的躯体终于渐渐恢复平静。 她就这样瘫坐在天台边,精疲力尽,一动也不想动。 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许今朝方才发出的一身热汗全凉了,湿透的衣料紧贴着皮肉,但比起之前的痛苦,现在这点不适完全不算什么。 她用自由的那一只右手卷起西装阔腿裤的裤脚,在台阶上失足磕碰的部分已经泛起青肿,突突跳痛,可当时许今朝完全感受不到这部分痛意。 那是完全失控的可怕状态。 许今朝不由得后怕,如果自己没有忍耐住心中蒸腾翻滚的兽性,彻底迷失,是否会像原身那样疯狂的发泄在宋姣身上? 按照《姣姣》书中的设定,宋姣的生日在十二月,她这时候还不满二十一周岁。 这么的年轻,像一支含苞待放、花蕾柔嫩的玫瑰,却被人随意的碾碎揉烂在了手心里。 她不觉回忆起omega惊鸿一瞥的漂亮面容,在想像中描摹秀致的眉峰走向,含泪的美丽眼眸,还有迷梦中华美丝绒般的触感…… 打住!打住!你在想什么! 许今朝简直要被自己怪异的状态搞疯了,左手握拳狠命拉扯了几下,让尼龙扎带深深勒进皮肉里,用疼痛镇定思维。 她还在脑子里飞快过起《姣姣》的剧情,让自己回想当初看到[许今朝]凌虐宋姣时的愤怒,好将那些莫名涌动出的可耻想法全部驱离。 飞速流过的剧情,突然停在在某个转折点上。 那是宋姣被折磨得生不如死,尊严尽毁后,用剪刀剜去自己信息腺、摆脱本能桎梏的部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朝:谢谢宋姣老师,我学会了。 如果喜欢的话请收藏支持一下吧,这对作者君很重要~ ps:酗酒有害健康,大家要爱护自己呀。 以及,婚姻存续期间未经妻子同意强行与妻子发生关系,属于婚内强/暴。原身行为违反法律,在原书世界线中未来会与其他罪行一起被制裁。 第二章 宋姣缩在床铺上不住的发抖。 许今朝已经出去有一会儿了,她起初还在外面制造出一些动静,现在却没有任何声息。 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alpha为何突然改变想法,不打算对她用强了。但宋姣仍然怕得浑身哆嗦,小口小口喘着气,拚命积蓄体力。 宋姣躺了好久,可能有二十分钟,可能有半个小时,又或者其实只是五分钟,因为她已经完全丧失了对时间流逝速度的准确感知。 她像一只被车撞了、奄奄一息躺着的流浪猫,窝在那里动弹不得。 不是宋姣不想起来,她发了疯一样的想把自己藏起来,想躲得许今朝远远地。 但宋姣做不到,alpha充满恶意的信息素扭绞了她的精神,只艰难的拢起手脚、把自己蜷回婴儿在母亲子宫中的样子就已经让宋姣耗掉了全部力气。 她刚退了低烧,沐浴后换上长袖的纽扣睡裙,把身体从上到下谨慎遮掩。 可现在被alpha粗暴拉扯开,棉质的裙摆狼狈堆皱在腰胯处,宋姣却无力哪怕伸手去扯一扯,为自己保留起码的体面。 许今朝的气味还残留在空气里,易感期失控的alpha信息素辛辣且充满了攻击性,宋姣每呼吸到一点,就抖动得更厉害。 她怕极了,她真的怕了。 她怎么会天真到以为能保全自身呢,她怎么会天真到以为凭借意志可以抵抗本能呢……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宋姣的自尊与骄傲被现实击得粉碎。 她止不住的哽咽,起初只是细微啜泣,她担心许今朝恐怕只是在外面睡着了,或许出声会把alpha吵醒引过来。 但生理上的反应又哪里是能轻易自控的,宋姣很快呜咽着断续抽泣起来。 omega的哭声与暖黄色的灯光隐隐透出窗外。 又是不知过了多久,宋姣终于缓过精神。 屋外走廊仍是漆黑寂静的一片,她伸手从床垫中摸出早先藏好的小刀,紧紧攥在手中,努力汲取一些安全感。 她赤足踩在地毯上,润白的脚趾缩着,长发披散,像从海里走出来的小人鱼那样轻轻蹑蹑,来到卧室门边,尽量缓慢的关闭它。 许今朝的指纹可以在这栋房子任何一间屋子通行无阻,宋姣这样做也只是获取少少一点的心理安慰罢了。 房门关闭后,她将刀刃向外紧紧贴在胸口,焦虑与恐惧没能减少分毫,被扼住喉咙的窒息感反倒更重了。 宋姣最终把自己藏进了浴室里。 浴室的锁扣可不是电子锁,宋姣将推拉门反锁住,整个人缩进浴缸中,假装脆弱的玻璃门能抵挡住alpha的入侵。 她的脑子里乱糟糟一片,时而想着要和许今朝拚命,时而想着要逃走,时而又回忆起被alpha信息素压制到近乎崩溃的绝望。 惊吓之下,本就病着的她开始发烧。 宋姣没察觉自己的体温在上升,但高热让她的意志恍惚,打开龙头放起了热水。 水没过脚踝,小腿,湿透的绿睡裙裙摆浮起、像大片舒展荡动的荷叶。 宋姣卷起袖口,将手浸入水中。 omega玉藕似的手臂在水面下闪着粼粼波光。 凭什么,她想,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她绝不为做错事的人支付代价。 宋姣的意识逐渐模糊,最终歪倒在浴缸里,昏昏睡去,水汽氤氲着潮红的美丽脸庞。 许今朝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初秋的夜风吹得人通体冰凉。 她已然下定了决心,哪怕先下手把自己的信息腺挖了,也好过失控伤害宋姣。 但现在不是搞这些的时候,她也没有书中宋姣的意志,能亲手毁掉腺体。 眼下许今朝整个人冻得要命,要是在这天台呆一整晚,恐怕第二天她的小妻子就要欢天喜地来给她收尸了。 问题是许今朝怕自己兽性大发,防范工作做得过于到位,尼龙扎带正紧紧把左手手腕和栏杆捆在一起。 她右手在身上摸索了一番,翻出一只防风打火机。 许今朝打着火机,蓝幽幽的火舌在夜风中舔舐着尼龙扎带,很快把它燎断。 手腕已经被勒出了血痕,但眼下全身都是伤,右手虎口还有她自己下死口咬出来的血牙印,已然肿胀得不成样子,这点勒痕倒也不算什么。 她跛着脚慢慢下楼,因为担心惊吓到宋姣,尽量轻缓少出声音。 二楼没有一丝亮光,卧室的门想来被宋姣关上了。 许今朝打开廊灯,按照记忆找出了药箱,最新日期的alpha抑制针剂喷剂一应俱全。 许今朝先给自己来了一针,又拿起喷雾瓶往后颈狂喷半瓶,确保心如止水、也没有一丝气味外露后,才换好鞋走到宋姣卧室门前。 这会儿她又刻意弄出了些脚步声,以免骤然在门外说话惹宋姣害怕。 许今朝有些尴尬,她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宋姣,对不起啊,我今天喝醉了……” 心底狂骂着原身,这个畜生倒是一死了之,却给她许今朝留下了烂摊子。 她硬着头皮跟卧室里的宋姣作保证。 “我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这样了,你放心吧,今晚好好休息。” 门内一点声音都没有。 许今朝可不信宋姣能安心睡下,她加大了声音问:“宋姣?你还好吗?” 依然没有回应。 许今朝心里有些不太好的预感,试探道:“我进去看看你?” 她又等了片刻,便轻轻打开门。 卧室的床上并没有漂亮omega的身影,许今朝去开衣柜,又趴在地板上往床下看,都是空空荡荡,便把视线投向紧闭的浴室。 许今朝叩了两下门框:“宋姣?” 死一般的寂静让许今朝的心开始狂跳,她慌张去推浴室门,却怎么晃都打不开,干脆搬了梳妆台前的椅子,用椅脚猛力砸过去。 磨砂玻璃应声而碎,独属于omega的甜蜜桃子香气随着热气一起扑出来,许今朝不敢细嗅,却见浴帘紧紧拉着,后头看不真切。 她伸手把反锁着的卡扣打开,冲进去一把扯开浴帘,接着就几乎窒住了呼吸。 omega躺在放满水的浴缸里,水藻般的乌发散在水面上,大片浸了水的绿睡裙染得浓深,微微的浮荡摇摆,她小巧精致的脸儿歪在肩头,双颊潮红,眼眸紧闭,秀丽的眉紧紧蹙起。 许今朝心慌意乱,一刹简直不敢去碰她,下一秒却又果断将手贴上宋姣潮湿泛红的粉颈。 肌肤的触感仍是令人着魔的细致美好,但许今朝此刻只注意到她动脉的跳动和高热体温,前者让许今朝长松口气,后者又让她把这口气提了回来。 宋姣发烧了,都不用温度计测试,只触碰就能感觉出是不妙的高热。 许今朝不能让她就这么在浴缸里泡着,可摇晃了两下肩膀,也没能把烧得滚烫的omega唤醒。 虽然有内外抑制剂双管齐下,满室氤氲的香氛仍让许今朝头昏脑涨,她的呼吸不觉变得短且急促,难以自控的晃了神去嗅闻,后背也开始发汗。 室内暖着的人烧成这样,自己这个汗津津在外头吹了冷风的反倒活蹦乱跳,还有精力发散臆想。 许今朝叹气,伸手揽住宋姣的后颈和腿弯,确认能抱稳后,才将omega从浴缸中湿淋淋捞出来。 宋姣已然烧得没了意识,软软贴在许今朝怀中。 自高烧的omega身上沁出了越发浓烈甜美的蜜桃芳香,让许今朝简直不敢低头,她整个人都开始晕陶和亢奋。 她敢打赌,如果宋姣醒着,这会儿保准能清楚听到自己兔子乱蹦似的心跳声—— 作者有话要说: 姣姣别怕,保护你的人来了 第三章 许今朝把浑身湿透的宋姣抱出浴室,手臂托着她后颈与腿弯,所触及到的皮肤都灼灼烧着,通体滚烫。 omega的身体意外的轻盈,许今朝都不用费太大的力气,就能将她整个抱在怀里。 许今朝有些头昏脑涨,她始终没敢去瞧宋姣,而宋姣也不知道自己就倚在最惧怕的那个人胸前,被对方像呵护什么易碎的珍宝一般小心搂抱着。 烧到昏迷不醒的宋姣已经完全失去了对信息素的控制,后颈腺体通过血管将信息素输散到全身,再由汗腺随高热发出的汗水一齐释放。 许今朝努力保持清醒,胡乱扯过凉被,把omega放在上面包裹起来,打开空调给屋子增温。 她的脑子在迷幻的信息素香气影响下变得迟缓,做完这些在卧室里转了两圈,才想到自己本来是要去找浴巾。 原身并没能怎么进过宋姣的闺房,当然不知道摆挂私人物品的橱柜内部布置。 许今朝打开衣柜门,刚要下手翻找,突然意识到双手全都水淋淋的。 只这一个停顿,她的脑子就又短路了。 许今朝着魔似的将手凑到了鼻尖处轻嗅。 她的手带了迷幻浅淡的桃子香气,那是omega后颈皮肤沁出的信息素被水稀释后的味道,轻微幽缓,却因为染在自己指尖、轻而易举的勾起了无数旖旎的想法…… 许今朝猛地打了个激灵,她胡乱在身上抹了几把,将手赶紧擦拭干净。 衣柜内的服饰不多,挂柜里衣裙自然不用看,置衣隔断上折叠整齐的衣裤也不是这时候用得到的东西。 许今朝拉开抽屉,结果入目所见就让她涨红了脸。 里头叠着宋姣的贴身衣物,颜色浅嫩的小片布料,和款式保守、材质轻薄柔软的文胸。 许今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大约是被该死的alpha本能搞昏了头,看到这些东西就一阵气血上涌。 她咬住舌尖让自己定神,将这抽屉又推回去,从下层翻找出了浴巾和替换的睡裙,在柜顶扯了条薄被。 omega还昏昏沉沉躺在那里,连一根头发丝都没移动,裹住身体的被子已经被湿睡衣浸开了大片水迹。 她的脸泛出玫瑰色的红晕,一层薄汗浮在肌肤上,嘴唇却肉眼可见的干燥。 许今朝不想对宋姣无礼,但眼下omega已经因为大量出汗而有些脱水,必须要叫医生治疗,而这之前得先把身体擦干,换上干净衣服。 她的眼睛不好往主人未允许就不该看的地方扫,只好牢牢盯着omega昏睡的娇艳脸庞,摸索去褪湿衣的手不争气的乱抖。 许今朝觉得自己在天堂和地狱的边境徘徊,究竟是天国乐园还是酷刑加身,她根本分不清了。 等终于摸瞎一样帮宋姣换好新睡衣,许今朝才暂时获得了解脱。 她把湿衣裙和被子扔下床,又将宋姣挪到干爽的那侧床铺,抖开薄被仔细裹住。 做完这些,许今朝从床边捡起手机。 原身方才闯进屋子意图施暴时不慎把它掉落在这里,对比许今朝所在时代的智能手机,它的造型显得要古早笨拙很多。 许今朝按照记忆中的密码解锁,拨出了一个号码。 这片别墅区的住户都家境优渥,区内设立有为住户服务的医务站,私人医生24小时轮班值守。 她尽量语气镇定的报了楼号,并强调:“我妻子情况不太好,您尽快过来。” 挂了电话也还没完,许今朝还得处理眼下满室的狼藉,免得上门看诊的医生误会什么……其实倒也不能完全说是误会。 许今朝今天不知第多少次叹了气。 她将湿衣被团起,打算先塞进浴室藏起来,然后赶紧也给自己换身衣服。 浴室内的水汽已然散了大半,只残留了些许暗香隐浮在空气中。 许今朝方才眼中只有一袭绿裙、如海妖般浸在水中的宋姣,这时却有了新发现。 波光粼粼的浴缸底,正安静沉着一柄小刀。 那是再日常不过的折叠水果刀,许今朝将它捞起,捏在手中,发觉刀刃被磨得相当锋利,微一转动就折射出寒芒。 她一时怔愣在当场。 这无疑是宋姣用来防身的武器,然而《姣姣》书中,却没有在今夜相关的内容里提起。 亲身体验了alpha狂躁起来可怕程度的许今朝想,或许当时宋姣根本没机会把它拿出来吧。 她心里涌动起了千般复杂难言的情绪。 许今朝骤然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这个世界可不止书中数十万字的描写能涵括,在那些展示给读者的正文情节之外,它是广袤且未知的。 宋姣也不止是书中塑造的人物。 她真实的存在着,拥有独属自己的思维方式,拥有许多许今朝未知的过去,现在,说不定……还会有和《姣姣》不同的未来。 许今朝的头脑在今夜前所未有的清明了。 至少这一刻,所谓的生物本能无法再对她施加影响,来到书中世界后一直被她努力按在心底,假装并不存在的茫然焦虑也烟消云散,只留释然与松畅。 起码,自己有能力扭转一个女孩悲惨的人生走向。 她本不该在刚盛放的时节就被风霜摧残、凋谢,不该因为他人的暴行而葬送自由快乐生活的权利。 许今朝回原身卧室换了衣裳,因为惦记着高烧的宋姣都没去个冲澡。 她明白应当把这里当做独立运行的世界看待,而宋姣是活生生的人。 那么在自己取代原身成为许今朝的这个时间线上,宋姣的命运已然是未知的了。 她有可能最终褪去阴霾走向阳光,就也可能因为疏忽下的重病丢掉性命。 因为不知道医生会开什么药,许今朝也不敢冒然用酒精降温,就用热水打湿毛巾敷在宋姣额头。 omega眼眸紧闭,生来秀致的眉痛苦皱起,身体在高热下微微颤摆,许今朝展开她滚烫无力的手,用湿手帕一遍遍擦拭降温。 早焦急等待中,医生终于携着出诊箱上门。 服务于这种高级别墅区的大夫并不会对置喙雇主的事情,只当破损的玻璃门不存在。检查完宋姣的情况为她打了退烧针,又配了两包点滴药液挂上。 女医生扫了眼许今朝,语气有些冷淡:“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她若不说,许今朝都忘了自己还有两三处见血的伤。 医生给她耳朵和双手上药包扎,alpha的自愈能力极强,倒不用烦忧留下疤痕。 临走前她道:“你太太在非发热期被强行引诱结合热,虽然没有真的成功标记引发,但也得仔细照看观察。你得陪在她身边,今晚她需要你的信息素安抚。” 许今朝假装没听出对方话语中隐含的谴责,只详细询问了具体该怎么做,才把人送走。 药物作用下宋姣渐渐退了烧,仍在睡梦中蹙着眉头。 许今朝从她梳妆台上找了一管唇膏,拧开轻柔涂抹在宋姣唇上,以免她醒来后嘴唇干裂。 然后她便坐在床头,攥住宋姣没有打点滴针的那只手,按照医生嘱咐的话小心释放出善意平和的信息素来。 omega无意识的手暖暖搭在许今朝掌心,原本延到手掌指尖的潮红已经褪去,只残留了些许浅淡的粉意。 许今朝隐约听见她在呓语,可将耳朵凑过去后,也听不出说了什么。 她察觉这姿势有些过分亲密了,便直起身,刻意挪开视线。 片刻后,却又不知不觉渐渐移回了宋姣身上。 omega肌肤白的像奶油,又泛着教人联想到柔润珍珠的光泽。 她的长发还氤着未干的潮润。 于是就有那么一缕青丝,任性贴着脸颊蜿蜒而下,沿颈滑入之前让许今朝神魂错乱的那片迷梦里—— 作者有话要说: 是温柔乡 第四章 宋姣落入了黑暗里,她起初没有恐惧,意识中反倒萦绕着某种逃脱后的喜悦与幸福。 但她很快在寂静的下坠中焦躁了起来。 身体越下沉,烧灼感越强,宋姣恍然发觉自己可能正往炼狱跌堕,她开始拼了命的想挣扎求生,却无力挪动哪怕一根小指。 绝望之际,有一双温柔可靠的臂膀托住了宋姣,失重感也在那瞬间消失不见。 她迷迷糊糊嗅到了自然橘果的清香,像谁剥开了刚摘下的新鲜柑橘外皮,散出独特的微涩芳香,还将饱满橘肉攥在掌心,溅出淋漓甘美的甜汁。 忽而又似乎来到了海上,清凉微咸的水汽被风挟着扑上面颊,炙烤躯体的烈焰也被潮润的风逐渐扑熄。 宋姣简直要舒适得喟叹出声了。 她懒懒躺着,在这片柑橘与海盐的气息中获得了宁静,朦胧中有谁执着她的手,小心且温情,宋姣本能的知道这是救赎她的那个人。 安睡之前,她调动起所有的力量,轻轻回握。 并用指尖信赖的捏了下对方掌心。 手心的勾动惊得许今朝脑中全部旖念都飞了,她慌张看向omega的脸,心脏砰砰乱跳。 宋姣没有醒,她的睫毛安静敛着,眉心不知何时已经舒展开,睡得酣甜。 许今朝花了点时间平复自己心绪,把宋姣的手轻缓放下,起身为omega更换点滴药袋。 她后背沁了一层潮黏的热汗,许今朝把这归罪给空调温控,拿起遥控器调低两度,决定赶快回原身卧室洗个澡。 耳朵和手上的伤口不能沾水,许今朝从楼下厨房翻出一卷保鲜膜,对着浴室的镜子仔细缠裹。 原身有着与许今朝一般无二的容貌,但要比常年对着画架的她更注重外形,全身皮肤养得极细致白皙,眉毛明显精心修理过,长及肩下的乌黑长发烫了大卷,手指关节也没有经年累月握笔磨出的薄茧。 许今朝扭转肩头,撩起头发,看到颈侧熟悉的那一点红痣。 这具身体仿佛是从现世复制粘贴过来的另一个她。 她自嘲一笑,原身是个家中豪富的二代,自己一个前途尽毁、日夜惶恐的落魄画家穿过来,倒也算占了便宜。 站在花洒下,任热水自上而下冲刷,许今朝抬手在水流中触碰后颈那一小片皮肤,信息腺似乎彻底安静了,毫无存在感的乖巧隐在薄薄肌肤下。 她擦拭干净身体,换好内衣与睡裙,将头发烘得半干,抱了被子枕头去走廊另一头宋姣的卧室。 omega仍在沉睡,只是又微微蹙起了眉,睡梦中有些不适。 许今朝坐在床头,释放了些信息素来安抚她,原身中途崩殂的标记行为带来了这个麻烦的后遗症,她今晚不得不睡在这间萦满omega香味的屋子里。 点滴药液已经要打完了,许今朝小心揭开宋姣手背上的医用胶布,将注射针头起出,指尖按着棉贴止血。 就这么点细微的皮肤接触,也让她颈后腺体又隐约开始有反应。 易感期alpha身上的不确定性太高,许今朝把被褥铺在地上,认真思考是否该用扎带把手捆在床脚上。 但那柄已经被收回厨房的小刀最终让许今朝打消了这个念头。 万一omega半夜醒来,一发狠把她…… 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许今朝取了折中的方法,从宋姣梳妆台里找出一条装饰头发的缎带,打出绳结将手腕缚住。这样既能降低自己的攻击性,又可以在危险时候及时逃跑。 凌晨两点,许今朝终于可以躺下休息了,几乎沾了枕头便沉沉睡去。 宋姣却不如alpha睡得安稳,梦中自己乘船在海面漂流,寻觅结满柑橘的岛屿。 海风卷着橘子香气吹来,她已经能眺望到那片点缀橙黄的绿岛,却怎么都无法接近登陆。 omega在无意识的循着本能向让自己安心的源头翻身靠拢,她的手从床上垂落,夜色中手臂肌肤胧着莹白的光。 指尖距离床下alpha缚了红丝带的腕只有那么一点点。 太阳升起后先醒来的人是宋姣。 刚睁开眼的几分钟内她还混沌不清,呆呆躺着,随后意识渐渐回笼,回忆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宋姣骤然坐起身,顺理成章看见了躺在床下的许今朝。 她一瞬间毛骨悚然,向后猛地瑟缩了下,手肘和肩膀撞在床头,发出闷闷的一声响。 宋姣却顾不得疼痛,因为许今朝似乎被吵醒了,呓语着翻身。 心慌意乱之下,宋姣立时又躺了回去,把被子扯到下巴处,闭起眼睛装睡。 她也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怕又慌,心脏一个劲的在胸口乱撞,薄被下的手不得不抓住床单来制止颤抖。 她能感觉到许今朝站了起来,身影遮挡了光线,站在床边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宋姣将眼睛微微打开一缝,透过睫毛观察alpha的动作。 眼前的景象让她有些怔愣。 许今朝双手手腕被捆在一起,她艰难的用指尖挑开绳结,叼住丝带将它扯松,从腕上解下。 宋姣来不及细想,赶紧又把双眸闭紧。 她听到alpha微哑的低语:“忘记拉窗帘了……” 随着细微的帘环沙沙滑动声,宋姣感觉卧室内暗了下来,原本刺目的阳光被窗帘隔绝了大半。 短暂几秒钟后,许今朝似乎又走回床边,站定下来。 宋姣无法预料她要做什么,努力控制着睫毛不要抖动,假装还在熟睡。 下一刻,有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落在宋姣额头上,alpha语气里带着很容易察觉到的愉悦:“退烧了啊。” 宋姣意识到那是许今朝试温的手背。 她的脑中乱糟糟,各种念头堆杂在一起撕扯乱斗,一时竟无法做出确定的判断。 许今朝的手离开了她的额头,室内铺了地毯,也听不出人的足音。 片刻之后,对面梳妆台的位置传来响动。 宋姣大着胆子又睁开了眼,她只看见alpha的背影,微卷的黑发散在肩上,丝绸睡裙裹住身体,裙摆垂在膝间,裸足微陷进短绒地毯里。 她似乎找出了什么东西,随后弯下腰肢,背对宋姣低低伏在了梳妆台上。 睡裙后也摆随这动作向上升挪,堪堪停在膝窝上两掌,将alpha紧致纤美的腿部线条半掩着展露。 或许是觉得不舒服,她又将右膝微屈,足掌略踮起,用手肘撑住桌面,右肩下沉,发丝顺下肩头滑落,露出后背的小片肌肤。 但最值得称道的当然还是随动作凸显而出的腰臀那部分,绸包缎裹,勾勒出动人妩媚的美妙弧线来。 许今朝很快重新站起身,她把什么东西放在了床头小柜上,抱起被褥,轻轻带上房门。 直到脚步渐远,宋姣才从床铺上直起身。 她第一时间看向床头,那上面有张便笺。 宋姣将便笺拿起,纸面用落着一句笔锋秀丽的简单保证,郑重署了名: [对不起,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许今朝] 这张纸是从宋姣常用的本子上撕下的,便笺本并没什么熏香,但她此刻却隐约嗅到了些微陌生的香气。 宋姣下意识将它凑到鼻端,轻轻嗅闻。 是柑橘与海盐,气息甜冽且清新自然,带了令人安心的丝丝微凉。 在宋姣记忆中从未有过这样的香氛—— 作者有话要说: 柑橘与海盐的今朝姐姐,可甜可盐 第五章 宋姣只晃神了片刻,就强迫自己从对那香气莫名的依慕中脱离出来,反手将便笺扣在桌上。 她很清楚,父亲入狱后,世上值得信赖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她自己。 许今朝不是没耍过类似的把戏,先粗暴的对她一番言语羞辱,再态度柔和下来告诉宋姣自己多么爱她,一切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宋姣好,而这是alpha与omega间的正常相处模式。 这次的事情无非是一次新的升级,或许许今朝就是想彻底打垮她的心理防线,纸上的致歉与承诺也不过是计划好的怀柔手段。 宋姣的眼神逐渐坚定决绝了。 她翻身下床,走到梳妆台前屈膝蹲下,将手伸到抽屉底板下摸索,那里隐蔽的用胶带贴着一柄短刀。 许今朝本打算回卧室补个眠,眼下才早晨8点多,自己满打满算只睡了6个小时,可不知怎的躺下后又没了睡意,反倒肚子咕咕抗议起来。 她干脆起身去洗漱,换了更便利的家居服准备做点东西吃。 这栋小别墅是原身特意购置来和宋姣一起居住的,她满心想着跟宋姣双宿双栖,并没选多么豪奢气派的户型。 [许今朝]做着让新婚妻子洗手作羹汤伺候起居的春秋大梦,都没有雇佣做饭的保姆家政,结果搬进来后宋姣并不如想像中听话乖巧。 被宋姣千方百计躲避的她恼羞成怒,决定强行标记omega。 许今朝心里唾弃着这个人渣,下楼来到厨房。 基础食材与厨具倒是一应俱全,许今朝淘洗干净大米,加水浸泡在锅里,取出生姜和瘦肉切丝腌制,又剥了两颗皮蛋切碎备用。 她在粥锅中点了少许油,开火熬煮,一旁手机响起短信提示声。 许今朝将砂锅盖好,瞥向屏幕。 齐助理:大小姐,事情已经办妥了。 许今朝先是一愣,才后知后觉从原身记忆中翻出来龙去脉。 在《姣姣》的世界观里,有钱人一定程度上可以任意妄为,作为长南省首屈一指的富豪家族,许家手握金钱与权柄,[许今朝]为了彻底驯服宋姣,让父亲助理给宋姣办理了休学手续,后来更管控了omega的出行。 原作并没详写细节,而属于[许今朝]的记忆太庞杂,她无法尽数吸收消化,只能需要时再调取阅读。 许今朝立刻找出齐助理号码拨打过去。 电话响了一声便被接通,没等对方说话,她直接开口道:“去把休学的手续销掉,给宋姣请三天假,你知道该怎么处理。” 通话那一头的人显然没想到她居然改了主意,沉默几秒后,委婉提醒:“大小姐,许总那边……” 许今朝红唇微抿,捏紧了手机。 拥有[许今朝]记忆的她当然知道齐助理为什么会提许父,因为让宋姣休学的主意就是许父给原身出的。 她道:“我以后会和他解释,你只管办事,别那么多废话。” 齐助理却没有直接应下,只是语气恭敬的回答:“好的,我去转告许总。” 许今朝盯着挂断的手机出神。 许父这个人,性格极其强势专断,原身与他一脉相承,后续那些丧心病狂的行为都有她父亲许博扬作风的影子在。 许博扬的控制欲比纨绔女儿强烈千百倍,她必须得想办法应付过去,不能让他觉得事态失去掌控,进而插手进来,否则麻烦就大了。 手机屏幕顶部闪出了新的短信提示,许今朝点开它。 父亲:中午回老宅。 显而易见,齐助理已经把这事汇报给了许博扬,许今朝叹了口气,觉得有些头疼。 锅中米粒翻滚着绽开米花,许今朝下入腌制好的肉丝,又倒了皮蛋碎进去,搅动熬煮,再加调味,煮出软糯荤香的一锅粥。 饿得发慌的她迫不及待享用了一碗,饱腹后心神都安定了下来。 许今朝写了张新纸条,打算一并留给宋姣。可一打开卧室房门,就发现本该沉睡的omega正坐在窗前。 宋姣明显已经梳洗过,如云的乌发松松编束,搭在左肩,后颈发丝间隐约露出信息素阻隔贴的一角,脸上脂粉未施,就已展露出惹人目眩的美丽。 与许今朝对视的一瞬,她的身体有些不自然的僵硬,手臂下意识拢了拢,但仍保留了起码的镇定。 许今朝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又是紧张又是尴尬,最终还是主动开口。 “去吃点东西吧,我熬了粥。” 宋姣垂下眼,阳光下瓷白的肌肤被照得格外清透,睫毛投下的阴影微微抖动,她低声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学校?” 许今朝想着她昨晚烧到昏迷的虚弱样子,答道:“再等几天。” 宋姣却误会了许今朝的意思,只以为又是拖延与敷衍,她直直望向许今朝,眼神中竟骤然透出尖锐的疯狂来,抬手将藏在身侧的匕首抵在了脸颊上。 许今朝被吓了一跳,失声叫道:“你做什么!” 宋姣的声音是与神采截然相反的平静,她缓缓道:“你喜欢我的脸,那是不是如果我没有了现在的容貌,你就会放过我呢?” 说实话,许今朝的确喜欢她的脸,但也仅止于对美人的天然欣赏,并没有[许今朝]那样变态的占有欲。 许今朝并不傻,立刻意识到宋姣误解了自己:“我没有不许你上学的意思,如果你愿意现在就可以回去,只是你还病着,我想让你多休息几天。” 宋姣并不肯轻信,过去的许多次经历告诉她,许今朝的温柔都有前提要求,退让则往往是新一轮欺骗的开始。 手机在许今朝手里震动了下,她下意识看了眼,心头一松,转向宋姣:“我没骗你,齐耀已经向学校请了假。” 许今朝想上前把屏幕举给宋姣看,宋姣却立刻转而用刀尖对准她:“别过来!” 看着炸毛猫儿一样浑身紧绷的omega,许今朝哭笑不得,又有一点怜惜在涌动,心里明白宋姣是被原身那个畜生给吓怕了。 许今朝屈膝蹲下,把手机打开调出短信页面,丢掷到她脚边:“不信的话你自己看。” 宋姣警觉看她一眼,捡起手机。 屏幕上赫然是齐助理的汇报,说着已经请好了三天假期,又询问大小姐是否要配备司机。 接收时间就是一分钟前。 许今朝觉得这短信来得恰是时候。 必须得说,她或许是这世界上最了解宋姣的人了,这个漂亮娇小的omega内心其实异常狠硬果断,决心要做就绝不会手软,而且性格敏感多疑,极难取信,是支刺手的红玫瑰。 她心电急转,思忖着以宋姣的性格,现在自己的表现在她眼里无疑极其不正常,凡事反常必有妖,骤然态度亲善的确只会让宋姣更加防备警惕。 许今朝就直接沉下脸,流露出烦躁与不满,仿着原身一贯的口吻斥道: “看见了吧,没人拦着你上学,闹脾气也要有个限度,随便就动刀像什么话。” 不出意料,面对这样无礼霸道的态度,宋姣眼角眉梢间反倒镇定了下来,大约是感觉事情终于回到了可以把控预见的轨道。 许今朝心想,omega指不定就要开始装乖顺了。 像衡量利弊后收起尖锐指甲的小猫,假装自己本意只是想用柔软肉垫拍拍人的掌心,一起玩耍,而非存着狠狠抓出几道血痕的心思。 宋姣咬住嘴唇,慢慢低下了头,姣美面容上浮出一丝委屈。 许今朝:哦豁,猜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演,你们两个继续演。 ps:限制他人人身自由为违法行为,即使在《姣姣》中也是,原文许家人自有其应得下场,并未逃脱法律制裁哦。 第六章 许今朝故态重萌后,宋姣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这倒不意味着她更习惯被人粗暴蛮横的对待,而是终于摸准对方脉路、可以对症下药的心安。 许今朝之前的温柔做派过于反常。宋姣不是天真好哄的少女,不认为有人能在一夜间突然痛改前非,她更相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长久以来的经历也告诉她,任何对自己施加的善意与宽容背后都有见不得光的图谋。 喂到嘴边的糖果越甜,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 昨晚的事情让宋姣意识到,许今朝的耐心并没有她想像的那么多,不足以让她用老方法拖延敷衍下去,是时候改变套路了。 她有必要展示出态度上的软化与alpha一贯喜欢的那种脆弱纤细来,满足对方征服欲的同时,激起她的喜爱与愧疚感。 宋姣垂下了头,她低声对许今朝道: “之前明明说好的,在我毕业前不考虑这些……你昨天吓坏我了,我怕极了,我什么都做不了,到现在也还是怕……” 短刀无声落在地毯上,宋姣颤抖伸手捂住了脸。 这话并不都是假的,她的确害怕,但更多还有恨意与报复的冲动在血管里涌流,连她自己都分不清究竟哪种情绪占了上风、主导着身体此刻的战栗。 许今朝有片刻的沉默,理智告诉她聪明的宋姣这会儿应该在伪装做戏,为自己争取喘息的时间,不必放在心里。 但omega痛苦无助的表现又过分真实动人,牵动着她的情绪变得低落了下来。 如果是原身那个人渣,面对妻子终于示弱了似的表现,总归也会有点内疚和心软,那态度变得和缓也是理所应当,许今朝这样思忖着。 想到不必再扮演专横alpha、对着宋姣大放厥词,她心中终于松快了些。 “我昨晚昏了头,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放心吧。你要是实在想,明天我送你去学校。”许今朝安慰着宋姣,“我……得去老宅一趟,你自己在家休息。” 许今朝本来想提起楼下厨房里的那锅热粥,她对自己的手艺还挺有信心的,味道相当不错。 但考虑到受害者未必愿意吃[施暴者]做的东西,话到嘴边就改了口。 可她没忍住,还是又叮嘱了句:“好好吃饭。” 怎么能轻得像小猫一样,让她昨晚伸手一抄就轻松抱起来了啊。 身体这么娇,可该如何抗这世道上的风雨呢。 许今朝忧心忡忡,转身退出了房间。 她心中的娇弱小猫却在确认脚步渐远后,立刻抄起了地上匕首,轻蹑走到门前,小心探头张望了下,将房门轻轻关合。 随即宋姣便郑重将防身利器重新藏匿起来,眼底闪着明锐的光。 回到自己卧室,许今朝打开衣柜,准备换身得体的衣服去见许博扬。 她自己的亲生父亲脾气极好,跟她妈妈恩爱甚笃,两个人在许今朝成年后就彻底不再管束女儿,天南海北的飞。 可[许今朝]的父亲许博扬性格却异常极端,作风冷酷,是一个不折不扣的alpha沙文主义者。 他坚信alpha性别的优越性,并有着堪称变态的控制欲,包括对自己的alpha女儿。 原身对宋姣的追求实质上也经过了许父的默许赞同,如果许博扬不同意的话,[许今朝]其实根本没机会对着宋姣发疯,早就被她父亲圈住了。 当她对父亲倾诉苦闷,抱怨宋姣不肯兑现婚约时,许博扬斥责她行为软弱,过分宽和,并说: “omega在外面待得久了,难免会心野,敲打管教起来让她收心就是了。” [许今朝]顿悟,以宋姣狱中父亲的人身安全为胁迫手段,逼宋姣和自己领了证,坐实这段婚姻。 许今朝实在被记忆中许博扬的面孔恶心到了,如非必要她根本不想跟这样的人接触。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果自己引起许博扬的怀疑,让他认为女儿被宋姣‘带坏’,事态就将滑向不可预见的深渊。 毕竟[许今朝]只是个刚断奶的狼崽子,许今朝根本没有能力反抗狠辣专断的老狼王,只能尽力伪装,与他周旋。 许今朝回忆着原身在许博扬面前的穿衣风格,挑出一件正装长袖白衬衣配黑西装长裤,换好对着镜子将头发一丝不苟的梳理挽起。 她个人很少作这样严肃拘谨的打扮,更喜欢随意穿些能展示身段线条或柔软轻盈的衣装。 可眼下她要在许博扬面前扮演[许今朝],便得按照许博扬对女性alpha穿着的认知要求来。 许博扬还很讨厌其他alpha在自己面前展示出信息素,哪怕自己亲生女儿都不行,因此[许今朝]每次都会在后颈贴强效阻隔贴,许今朝也撕开贴片为自己仔细贴好。 她上完薄妆,在唇上涂了红棕色的唇膏,对着自己的耳朵犯了难。 手腕尼龙扎带的勒痕藏在了袖口下,包扎起来的右手也可以想办法敷衍过去,可耳朵上的咬伤该怎么解释? 她许今朝的嘴总不能神通广大到咬了自己耳朵。 而以许博扬的做派,怎么可能忍得下omega攻击自己alpha这样的事情,到时候恐怕要勃然大怒了。 许今朝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把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盘算着和许博扬见面后的事情,慢慢走下楼。 许今朝本以为宋姣会一直躲着自己,毕竟没人乐意在定时炸|弹周围转悠,而宋姣昨天明显受到了惊吓,恐怕需要些时间独自舔舐创伤。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宋姣居然正在楼下。 omega松散编起的发辫搭在肩头,身上围了条深绿色打底的围裙,系带在纤细腰后勒着,打成蝴蝶结垂落,正背对许今朝忙碌些什么。 许今朝的目光不受控的落在了她脖颈间,乌云色的发丝半遮半掩了雪白的后颈,阻隔贴片无情将春末早熟蜜桃的甜香尽数关押在枝头,不许哪怕一丁点从中逃逸出来。 有那么一瞬,她似乎幻嗅见了omega令人心荡神驰的香气,可恍然又发觉自己其实什么都没闻到。 许今朝用力摇了摇头,将这些影响她的暧昧心思都从脑中赶走。 下一刻,被惊动的宋姣回过了头。 那双含着梅雨时节缠绵雾霭的眼眸一瞬抬起,和许今朝对视后又迅速垂下,她的声音乖乖怯怯。 “我会好好吃饭。” 许今朝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过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回想起自己说让宋姣记得吃饭的事儿。 她干巴巴应了声,或许是因为领口衬衫纽扣勒得太紧的缘故,感觉喉咙有些发痒,不觉抬手捏了捏颈间。 许今朝不太自在的用力清了嗓子,在鞋柜中胡乱挑出一双换上。 她出门的背影竟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许今朝踩着细高跟一路冲到车库,打开车门,将身体陷进驾驶座里,后视镜中自己的脸颊染着些微的红潮。 四周只有微风吹动草叶的沙沙细响,间或几声清亮的鸟鸣。 她没有第一时间发动车,只是有些莫名的心慌意乱,心脏乱跳,指尖在方向盘上无意义的弹动。 渐渐地,她才又心平气和起来,脱下高跟,换了开车的平底鞋。 宋姣装起乖巧来还挺招人的。 拧动车钥匙的一刻,许今朝这样想—— 作者有话要说: 今朝:可恶,被她装到了。 ps:[许今朝]违背女性意愿胁迫对方婚姻的行为干涉了宋姣婚姻自由,原书线中未来得到了法律处罚。 第七章 许家老宅坐落在省会郊外,许今朝打心眼里觉得这里地理位置太偏僻,居住在老宅出行并不方便。 这也是[许今朝]买下那栋更靠近市中区小别墅的原因之一。 她足足开了一小时的车,才抵达这座占地夸张、堪称穷奢极侈的大宅。 必须得说,仅仅称其为宅邸其实都降低了它的档次,因为这就是片不折不扣的私人庄园。 不说围入了一片小型湖泊的大宅内部,连绵的高墙外还有大片草坪与林木环绕,哪怕里头的主人压根不会往这些土地上踩一脚,但为了庄园安保,还是被买下作为不许闯入的私地。 在许今朝自己的世界里,私人绝无可能享用圈占如此庞大土地建造的私邸,拥有再多财富也做不到。 许今朝在这里当然畅行无阻,驱车从正门修得宽阔平坦的林荫路进入大宅内部。 她又花了几分钟驶过前庭规整宽阔、布置对称的大片西式园林景观部分,才来到庄园中央堂皇气派的灰顶主宅。 管家正守候在正厅外,招手唤来佣人将车开走,引许今朝进门廊:“大小姐,先生正在等您。” “他今天心情怎么样?”许今朝问。 “先生不是很高兴。” 许今朝心头略略一沉。 主宅大厅的拱顶建造得极高,朝南的墙壁以门廊为中心对称各开了六面巨大的落地窗,方便厅堂内部采光。 不知道是不是许博扬自己也觉得大厅空旷得让人不适,用餐一向安排在西侧厅。 许博扬正端坐在侧厅长餐桌的主位,背后壁炉上方悬挂着他本人的油画像。 他两鬓微白,下颌青灰短须修得细致整齐,由于眉骨高,眼珠便深陷进眼窝里,面颊上两道法令纹极深刻,整个人的气质看上去阴鸷不好相处。 许今朝轻声问好,管家为她拉开了主位左手侧的餐椅。 她能感觉到许博扬的视线在自己耳侧的伤口停留了片刻,可他只淡淡道:“坐下吧,厨房准备了你喜欢的菜。” 厅内阳光极好,明亮敞阔,家具器物乃至没铺设地毯的地板都一尘不染,许今朝却觉得异常压抑。 端上来的开胃菜品烹饪精致,她有些食不知味,面上努力演出享受来。 主菜用到一半时,许博扬才进入主题。 “我听齐耀说,你改了主意,又打算放宋姣回学校了?” 来了!许今朝暗自紧绷起来,尽量语气自然的回答说: “是啊,我昨天标记了她,她不太甘愿,怎么都得给点甜头,不能让她觉得跟了我反倒没好日子过。” 许博扬轻嗤一声,似乎颇为不屑。 “是我做的不对吗?”许今朝抬起头,神色困惑,“您以为呢?” alpha向她这一方前倾身体,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高眉弓让眉毛紧压着深邃的眼,他慢慢开口教导。 “omega生来就该向alpha臣服。顺从是她们的本性,过分宽容的环境会让这部分源自dna的意识退化,搞不清自己地位高低。 “今朝,你对她的训教才刚开了头,在你妻子真正认可你是她的所有者之前,别松懈。” 许今朝胃袋里一阵翻涌,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头。 她很想对着那张中年男人傲慢轻蔑的脸吐口水,大骂他有病,最好一拳打歪他自命不凡的鼻梁,让他滚回社会垃圾该待的阴沟里去。 但她现在不能。 许今朝说:“我会的。” 许博扬没有说话,他甚至都没收回紧盯着许今朝的视线,鹰隼般的目光似乎要透过眼球看到她脑内。 片刻后,他说: “有意思,你今天倒很听话。” 年轻的alpha后背慢慢渗出细汗,握着餐具的掌心也濡湿了,毛骨悚然,心脏疯狂撞击着胸腔。 她对审视自己的老狼王露出笑容:“毕竟您总是对的。” 毫无疑问,许博扬被这个回答取悦到了,他放声大笑,显得得意又开怀。 “好孩子,”止住笑后,许博扬连声的夸赞她,“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作品,继承了我所有优良的基因,这么多年言传身教,总归是没让爸爸失望。” 许今朝心想,去你妈的,老东西。 餐桌上的气氛似乎变得其乐融融了,许博扬喝了些佐餐的酒,还劝许今朝也一起饮酒开心,被她用还要开车为由搪塞过去了。 许博扬不以为意,他有些微醺,带着近乎慈爱的神情对许今朝说: “宋姣以后会是你最好的副手,被标记的omega不会背叛她的alpha,你是她命运的共同体,只有依附你她才能生存。” 他甚至提了一些宋姣父母的往事来佐证自己的说法。 宋家夫妻曾经都是许博扬的下属,宋姣的母亲是一个能力出众的omega,美丽且强硬。 许博扬这样点评:“宋以康的性格太软弱了,都不像个alpha,我本以为他会被女人挟持住,可他的omega婚后也变得温驯了。” 许今朝低头喝汤,掩饰起自己的情绪。 她早从书中宋姣的回忆里知晓,她父母感情好是因为父亲始终都爱重她妈妈,没有那些alpha轻慢自大的陋习。 谁曾想到了许博扬这里,倒成了‘omega结了婚会收心’的证据。 许博扬道:“不过,宋以康的短视倒一直没变。” 宋姣十岁时,她母亲去世,宋以康悲痛欲绝,小宋姣也是这时候和[许今朝]玩在一起,开启了她未来的悲惨命运。 [许今朝]当时只将她当成普通玩伴,颐指气使的呼呵,经常欺负小宋姣。 可小宋姣越长越美,等两人都分化之后,[许今朝]渐渐有了不一样的心思,并对父亲吐露。 许博扬很认可女儿的眼光,不顾宋以康的抗拒,强硬出面给她们定下婚约。 宋以康不认为宋姣嫁给跋扈的[许今朝]会幸福,开始向许家的对头泄露许氏内部信息,希望能凭借对家扳倒许博扬。 结果自然是失败了,因此获罪入狱。 [许今朝]更试图借此给宋姣洗脑,按头宋家对不起她许家,宋姣该给她父亲赎罪。 宋姣聪却很聪明,她有自己的主见,并不以[许今朝]的意志为转移。 宋家的事不过寥寥几句,许博扬话锋一转,又开始大谈他的育女经,强调自己对许今朝的付出,养育她的不易之处。 呵,许今朝想,怀胎十月辛苦生育[许今朝]、哺乳并照顾她生活起居的分明是她妈,她妈之后是保姆和管家。 这个老东西只负责给[许今朝]灌输恶心的alpha高贵论。 这一顿饭吃得异常折磨,不过好歹把许博扬诓骗过去了。 当许今朝离开庄园,终于又看到那栋临行前还很没有归属感的小别墅时,竟然觉得有那么点像家了。 许今朝进门就甩掉了高跟鞋,将西装外套随意一丢,精疲力尽躺进了客厅沙发里。 “还是家里好啊……”她满足的呻|吟出声,舒展开身体。 许今朝本来就睡眠不足,又强打精神和许博扬周旋,躺下没多久就困倦得睁不开眼,不觉沉沉睡了过去。 一双素白的手悄无声息拿起她扔在一旁的外套。 宋姣看着许今朝,沉入梦乡中的alpha面容上带着几分前所未有的天真意气,挽起的长发松散开堆在颊边,毫无所察的甜睡。 她将手中外套凑到鼻端嗅闻,隐约的柑橘与海盐香气氤氲在衣领处。 宋姣想了好一会儿,转身若无其事将西装外套挂在了衣架上。 她走出几步,打开手机,在浏览器搜索栏的位置输入: [alpha信息素的味道会变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猫嗅嗅,讨厌的人味道变好闻了 第八章 毫无疑问,宋姣清楚许今朝信息素的味道。 那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辛辣,混杂着苦艾,烟草,与其他很难描述清楚的刺激香辛料气味,当许今朝易感期来临,这气息会浓烈到让人闻之欲呕。 她本能的从中接收分析alpha的情绪讯号,那些隐藏在秀美外表下的阴暗想法,以及属于野兽对交|配对像所产生的的强烈独占欲|望。 但似乎一夜之间,许今朝闻起来就完全不同了。 像在海浪层层冲刷而过的沙滩边漫步,迎面吹来潮湿微咸的风,那是属于海洋的广袤与宽容,宁静中充满生机。 也有着柑橘清新甜美的独特香氛,杂糅了橘皮略涩的迷人草本香气与甜润多汁果肉的甘美,爽朗,温柔,舌尖又尝得到勾人的甜蜜。 残留在便笺纸上的丝丝缕缕不足以让宋姣确定,可最贴近信息腺的领口分明也浸染了这奇妙复杂的芳香。 她心中疑窦顿生,一个人的信息素怎么会发生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 浏览器页面很快给出了搜索结果,宋姣凝神从中筛查有用的讯息。 搜索结果显示,的确有不少alpha信息素气味改变的前例。 如身体遭受重大创伤,比如车祸、坠楼、重病,亦或是生活变故导致精神或人格状态产生大的动荡改变,都有可能导致信息素气味异化。 宋姣无声呼出一口气,她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许今朝还是那个许今朝,没有被什么相貌相同的孪生姊妹替换。 许今朝睡得天昏地暗,睁开眼室内已经黑沉一片。 这会儿她头脑还不太清楚,忘了自己身在何处,迷迷糊糊从裤袋中摸手机。 古早老式智能机手感和许今朝用惯的手机当然不同,她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只疑惑的迟钝转着念头:奇怪,手机好像变小了啊。 手机举在半空,指腹在背面贴了好几下都没能解锁,许今朝渐渐才从混沌中清醒,也回忆起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 解的开才怪了。 在[许今朝]目前所处的奇怪时代背景里,智能手机都没全面普及开,谈何指纹解锁的应用。 许今朝摸索着按动侧边电源键,冷白的光刺得她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凌晨1:07分。 她坐起身,藉着手机背光摇摇晃晃上楼回卧室。 身上衣服都睡皱了,许今朝打着哈欠去洗了澡,换上舒适睡裙,一头栽倒进柔软床铺里。 再次醒来时,窗外晨光熹微。 许今朝伸了个懒腰,伸展开一夜睡得酥软的筋骨。 她走到窗边,刚推开一条缝隙,就被初秋的晨风扑了个哆嗦,立刻又把窗户关拢,人倒是精神抖擞起来。 洗漱完把自己收拾妥帖,时间来到早上6点多。 因为贪睡错过了晚餐,许今朝这会儿饿得肚子直叫,决定出门买些早点。 电子支付还是没影的事,她拿了钱包和手机出门,住宅附近不远就有一条规划出来的内部小型商业街。 许今朝按照原身记忆,去最好吃的那家打包了小笼包和豆浆,又进隔壁铺子买了两份蟹粉小馄饨,用现金付款时居然有几分啼笑皆非的新鲜感。 昨天承诺过要送宋姣回学校,许今朝估摸着她应该已经起床了。 果然,许今朝刚进客厅,就看到omega站在冰箱前,大概是要自己做早饭。 许今朝对宋姣举起手中早点袋:“来吃饭。” 她不愿还在感冒恢复期的omega再辛苦去做饭,故意使用了命令的口吻,宋姣微微一顿,没有表现出抗拒,低眉顺目走过来。 许今朝将早点袋放在餐厅桌上,洗手回来时,宋姣已经把早餐盒和附送的一次性餐具取出打开摆好,静静坐着等她。 她一句‘你可以自己先吃’的话到了嘴边,又因为不符合人设咽了回去。 许今朝拉开餐椅,坐在宋姣对面。 相较于老宅主次地位分明的冰冷长餐桌,面对许博扬时如同试炼似的的精神紧绷,虽然眼下气氛也有些怪怪的,倒也对比出一丝属于家庭日常的温馨来。 小笼包重馅薄皮,汁多味美,热腾腾的蟹粉小馄饨也鲜得掉眉毛,倒很对得起它们的价格。 许今朝吃的快活,不觉眼角眉梢带出放松与惬意。 她没有将长发拘束的挽起,晨起简单打理完,就任它蓬松垂下、卷在肩头,这时透着一股自在随性的闲适妩媚来。 宋姣余光扫到她满足的面容,那两弯走势略显凌厉的眉都舒展开了,平日总投来隐晦欲|望的眼眸里,蕴着简单又天真的快乐。 一张餐巾纸被推到许今朝手边。 许今朝茫然抬头,讶异的睁圆了眼看向宋姣。 omega漂亮的脸上神情怯怯,她的眼睛极美,外眼角生来便略低垂些,显出天然的纯洁与无辜,眼尾下皮肤晕开些微的红,既楚楚可怜又带了说不出的风情。 她微低着头,只抬起这双美丽的眼睛看过来,葱白的指尖在脸颊上方点了点。 许今朝下意识抬起手在相同的位置碰了下,摸到一点小笼包的汤汁。 她顿时有些脸红,视线游移开,拿起餐巾纸在脸颊胡乱擦拭,嘴里嘟哝:“哦,谢谢……” 宋姣垂下眼眸,继续吃早饭。 被人看到自己傻气贪嘴一面的许今朝有点心虚,匆匆吃完之后,端起了自己的餐盒逃进厨房。 厨房内流理台擦洗的非常洁净,许今朝用过的厨具也都被洗刷摆放好。 她清楚知道[许今朝]雇佣的清洁人员三天来一次,昨天可没到上门|服务的时候,那就只能是宋姣给收的尾。 许今朝心情有些复杂,宋姣那会儿刚退了烧呢…… 她不由生出些负罪感,再次唾弃[许今朝]有钱不干人事,万事指望漂亮老婆伺候,连个长期家政都不雇,简直人间渣滓。 许今朝把空餐盒丢进垃圾桶,出门时都没敢看宋姣。 她去洗手漱口,又仔仔细细把脸也洗干净,思忖着必须得请家政打理琐事。 等宋姣也从洗手间回来,许今朝刚要提这事情,突然想起了《姣姣》中的一个剧情。 那是宋姣被关在家中不许出门后的事,[许今朝]领来了一个老妈子,名义上照顾宋姣起居,实为监视宋姣举动。 对此宋姣心里清楚得很,冷眼瞧着人在身边晃荡。 后来对方还在宋姣饮食中动过手脚,方便[许今朝]胡作非为,是个助纣为虐的伥鬼。 宋姣那么聪明多思的一个人,肯定不会放心许今朝请的家政。 到时候非但不能减轻她的生活负担,反而让她心里压抑难安了。 思及此处,许今朝开口道:“改天你去找个全日的家政,挑手艺好、做事勤快的。” 在宋姣的视线望向自己后,她又补充一句。 “这本来就是omega该负责的事,你现在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总得把家担起来。” 这话说的许今朝有些不适,但的确是[许今朝]会发表的那种高论,为了全方面打消宋姣的疑心,她不得不按照原身的说话方式来为宋姣行方便。 宋姣温顺回答:“好,等周末我就去找家政。” 今天周五,也就是明后天的事情。 “我一会儿开车送你,”许今朝若无其事盯着餐桌上的装饰花瓶,“你浴室的门我会安排人修好。” 许今朝听到对面低低一声嗯。 那声音如常的柔美甜润,羽毛一样轻巧落在人心尖上—— 作者有话要说: 姣姣,你真的好会演一女的。 装乖,是小野猫生存必备技能,然而猫猫爪和猫猫拳也是xd 第九章 商议完这些事情,时间也差不多了,两人各回房间换出门的常服。 眼下又不需要和许博扬会面,许今朝自然可以随心所欲按照自己的审美来搭配衣服。 省会初秋时节的日夜温差极大,早晨起来还冷飕飕,这会儿已经攀升到稍微偏凉的温度了,恐怕到了正午又要热起来。 许今朝在多为深色系的衣装中迅速翻找,选出一条质感轻薄、飘逸垂顺的绿灰长裙,外搭了一件米色及膝风衣。 她对着穿衣镜确认这一身配色还算和谐,因为怕耽误时间,只简单擦上口红,便匆匆出了卧室。 几步走到楼梯口,omega正抬头向上张望。 宋姣大约是满心想着赶快回归学校,衣服竟比许今朝换的还快。 她未经烫染的长发匆匆编束起来搭在肩头,上身穿了朴素没有什么复杂设计的白衬衣,下摆扎进高腰牛仔裤里,脚下蹬着双运动鞋。 这是再日常普通不过的穿搭,更别提还有件可恶的宽松奶黄外套,将女孩腰臀部位最美妙动人的那部分曲线给遮挡住了。 可当她仰起素白的小脸,姣好面容上流露出急切的渴望,这样由下而上直直望过来,便已是不需任何修饰、天地自然造化而出的美丽。 一瞬的惊艳过后,许今朝快步下楼。 漂亮的omega怕是都要等急了,像只期盼得到投食与抚摸的小猫似的,眼巴巴仰着一双水亮可怜的大眼看人,这谁消受得了。 宋姣的确有些焦急,她是已经站在金丝笼门口的鸟儿,只待锁扣打开,就能飞往自由的天空中去。 她原地踱着步子,直到听见了楼上的脚步声。 宋姣印象里的许今朝习惯西服示人,颜色搭配跳不出黑白暗色的大框架,长发明明烫了卷,到了公共场合却总会一丝不苟的挽起藏匿住。 加之alpha施加的种种卑劣算计、粗暴对待,许今朝在宋姣心里始终是灰黑暗沉的一个剪影。 她从未想过许今朝会在出门时散开长发,放弃冷硬正装,挟着鲜亮的色彩骤然闯进她的视野,带来无与伦比的震撼与冲击。 她就这么怔怔看许今朝走下旋梯。 灰绿的长裙褶裥在衣摆下轻盈流动,及膝薄风衣呈现出温暖的米白,当长卷乌发从脸颊荡过,宋姣恍然发觉alpha擦了浆果红的唇彩。 许今朝走近才注意到宋姣还斜跨着一只帆布包,里头大约装了课本纸笔,布包印有打闹玩耍的可爱简笔小猫。 还是个大孩子呢,她心中叹着。 许今朝不由对宋姣露出一点微笑,又很快掩饰住:“走吧,我送你去学校。” 宋姣微垂下头,睫毛低敛着,温顺跟在她身后。 别墅的车库在后园,里头最显眼那辆灰黑色阿斯顿马丁是原身目前的心头爱,刚到手不过半月。 除此还有一辆车型也很张扬霸道的劳斯莱斯,与相对低调的奥迪车。 原身还有其他的座驾在许家老宅,只是限于小别墅车库容量有限,才停了三部常用的车在手边。 许今朝坐进奥迪驾驶室,换掉高跟鞋,将这辆其实也挺漂亮、却被衬出几分灰头土脸的车开出来。 她对宋姣招招手,示意上车。 然后毫不意外,宋姣打开的是后座门。 许今朝知道omega防备心强,也抵触原身,因此并不以为意,反倒觉得这样子很有点怯怯的可爱。 后视镜里,宋姣低头抚平外套的褶皱,把书包摆正在膝头,片刻似是又改了主意,重新放回到左手边。 许今朝瞧着有趣,不觉嘴角上扬,赶在omega抬头前及时收回了视线。 碧湾别墅区距离长南大学只有不到二十分钟的车程。 许今朝没有和宋姣搭话,她虽然有原身对省会道路布局的记忆,但还需多集中精力辨认。 宋姣在后座安静坐着,起初的几分钟还会观察路况,后来注意力便渐渐分散到了许今朝身上。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对方莹白脸颊的轮廓,但仍分辨得出alpha在聚精会神驾驶。 她的风衣外套折起放置在一边,长发拢在胸前,后颈发丝间露出浅绿色的阻隔贴。 许今朝过去向来不爱贴这个的,她总会放任alpha信息素四散外逸,肆无忌惮的炫耀展示,毫不顾忌其他人的感受。 宋姣讨厌那附骨之疽般时刻弥散在周围的呛人烟草和苦艾气味,这是将她死死缠绞往深渊拖拽的梦魇。 alpha嗅不到自身信息素,但宋姣相信,即使她知道也只会以此为傲,这是属于alpha天然的绝对自信。* 作为omega的她同样闻不到自己的信息素气味。* 很早之前,在宋姣分化后不久,许今朝用近乎陶醉的神情告诉她:你闻起来像蜜桃,我很喜欢。 后来的宋姣有无数次希望自己是个什么味道都没有的beta,不会引起许今朝的注意与喜欢,或许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那些事情。 她的视线从阻隔贴下移寸许,盯住连衣长裙的后领。 昨天在西装外套后领嗅到的柑橘与海盐香气,此刻仿佛仍萦绕在鼻端,那是一种温柔又浪漫的美妙香氛。 就像……就像今天的许今朝。 许今朝转头对她说:“到了。” 宋姣回过神来,才发觉车停在了路边,透过前挡玻璃看去,斜前方一百多米远就是长南大学造型古朴的校门。 不知是不是因为从出神中被骤然唤醒,她心脏跳得有些快,仓促应了一声,开门下车。 许今朝隔着降下的车窗叫住她:“等等。” 外头的风有些大,宋姣驻足转身,她额鬓有几缕散开的头发被吹得凌乱,宽大的外衣也在风中鼓动。 白衬衫,牛仔裤,她纤细一握的腰肢既动人又可怜。 但许今朝知道,宋姣不会在风中摧折。 她对宋姣喊:“晚上我来接你,别乱跑。” 宋姣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乖乖的对她点头,转身冲向校园。 许今朝望着她奔跑的背影,突然联想起浅色的小橘猫,那种褪了色似的奶黄可不正是宋姣外套的颜色嘛! 宋姣抵达教室时离开课还有段时间,里头坐着几个早到的学生。 她进门后,原本的说笑声随之一顿,转为窃窃私语。 “宋姣怎么来啦,……说她请假了。” “这谁知道。” 宋姣神色平静,挑了个前排座位坐下,自顾自从包中拿出课本和笔。 左手无名指的钻戒闪着细微的光。 “听说她结婚了,看来是真的。” “之前来学校那个?” “是,一个alpha。” “宋姣不是说跟那人没关系吗。” “秦少谦也追她好久了。” “就两手抓呗。” “嘻嘻,她长得漂亮呢。” “那是,吊得住。” 宋姣打开课本,将用了大半的笔记本翻开。 那几个学生有男有女,原本还是压低了声音在说话,后面舌根嚼到兴起,渐渐叽叽喳喳高扬起来。 “当然,人家可是经管学院系花。” “不是长南大的校花吗。” “管它什么花,反正秦少谦是给迷晕了。” “真有能耐……” 宋姣转过身,望向斜后方聚头说闲话的几人。 他们止住了话头。 omega神情中浮着一丝隐约的轻蔑,她扫视过去,毫不示弱的与每一个人分别对视。 分明有一张娇弱柔美的脸,看人的眼神却像尖锐锋利的刀。 她眼睛里蕴含着某种不可逼视、充满攻击性的危险神采,让所有她注视的人都纷纷转开视线避让。 宋姣抬起手,把食指比在唇边,停留了几秒。 教室里寂静无声。 她将手指收回,轻声道:“注意保持。”—— 作者有话要说: 虚假的宋姣:流泪猫猫头.jpg 真实的宋姣:锁喉花豹.gif 墙裂建议大家百度“流泪猫猫头抱小熊”,图片九宫格第一张,感受今朝看姣姣时的神奇滤镜。 *这里是作者私设哟,以后有星号标注的地方基本都是。为免影响阅读体验,正文有明确定义的设定后续只标注星号,不再在作话强调私设性质辣。 第十章 直到目送宋姣的身影消失在校门里,许今朝脑中还一直浮动着关于毛绒绒奶茶色小猫的联想。 一样的娇娇软软,漂亮可爱,嗓音是细声细气的甜,眼神是又怯又怕的乖,伸手一抄就捞起来抱进怀里…… 真是像! 许今朝心底软得一塌糊涂,又有点痒痒的不平静,似乎也被想像中的乖巧小猫用肉垫轻巧踩踏着过去了。 她长长喟叹一声,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是该养只猫。 旋即又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打消掉。 眼下自己日子可绝称不上安稳。 许博扬的存在既是[许今朝]最强的倚仗,也是最大的掣肘。 昨天她在许宅用完那顿食不知味的午餐,又被兴致高昂的许博扬带去书房继续畅谈。 许博扬选了二层西南侧的大套间起居,许今朝跟着他走上楼梯,穿过走廊,沿途身侧的一扇扇雕花木门紧闭着。 或许许家祖上曾经人丁兴旺过,才在设计建造庄园主宅时规划了这么多的房间,但这座拥有几十个卧室的华美建筑里,现在只住了许博扬一个人。 真切体会到这个事实时,许今朝有些悚然与眩晕,不受控制生出许多杂乱的想法。 这些房间是否已经很久没有打扫过,积了十几甚至几十年的灰尘;夜晚孤身走在这死寂无人的长廊中会是怎样的感觉,这里真的没有其他住客了吗…… 许博扬将她领入套间的书房,他脸上因为摄入酒精而有了熏然的红,坐姿也变得相较之前闲适散漫许多。 中年男人的身材已经开始走形,即使衬衫外套了灰格纹马甲,仍能看出腰腹部位略有些赘肉。 他剪掉雪茄帽,把粗壮茄身捏在指间。 许今朝意会,划开火柴点燃了松木条,倾身递过火焰。 许博扬叼住雪茄,将另一头凑到松木火苗上烘烤,口中吸吐,手指转动,喷出带有浓烈烟草醇香的烟雾。 他将茄尾的火焰吹熄,许今朝也甩灭了松木条上的火,随手放在一边。 许博扬向后倚进沙发里,衔着雪茄,慢慢的吸。 他凝视女儿,高耸的眉弓在眼窝处投下了阴影,黑夜野地里两点烛火般的光在他眼底跳动。 许今朝坐在这头凶诈老狼的审视下。 “你得知道,”许博扬深缓的吸入一大口烟,过肺吐出,他捏着雪茄的手对女儿点了点,“omega只是一个附属品,别把她们捧得太高,抬举到和你平等的地位上来。”* 他喉咙振动,发出一声细微的哼,似是随意,似是不屑。 “人得到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往往不会感恩,反倒会增长她的野心与仇恨。” 发表完这样的结论,许博扬才又缓和了神情,温和看向许今朝:“孩子,什么都有可能背叛你,唯有握在你手里的权力不会。 “不要太仁慈,你得应用这些天然所有东西,也维持你在社会中的地位,这些外在的东西稳固了,精神才能得到长久的满足,你想要的omega才会属于你。” 许今朝轻微点头表示听从教导。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动作做得多么不情愿。 许博扬微笑起来,他和颜悦色说:“不用担心,爸爸理解你。年轻人的荷尔蒙总是不受控制,所有人都感情用事过,你是我的孩子,容错空间比其他人大得多。” 他脸上透出胜券在握的得色,似乎所有事情都脱不出掌控,包括眼前女儿的一切行为。 随后是漫长的、氛围温情的、内容却让许今朝隐隐反胃的闲叙。 许博扬主导了这场他单方面输出价值观的谈话,直到最后收尾才又提了一句宋姣。 “虽说你让小宋回了学校,但许给你的两周婚假还作数。今天是第五天,休完假就回我这边继续上班,不准迟到早退。” 说完他笑了下,补充道:“要是有给家里添丁的好消息,可以例外。” 许今朝装出一副有点不好意思、局促害羞的样子应下了。 许今朝坐在车里发了会儿呆,视线转到放置在副驾驶座的随身手包上。 她从包里找出手机翻看,早期智能机的使用体验对她而言并不好,哪怕[许今朝]用的是这个世界背景下最出众的款式。 笨拙的外形,古早的系统ui设计,更见鬼的是竟然没有个普及度高的即时通讯软件。 这边[许今朝]社交圈子里用什么的人都有,因此这部手机里同时存了三个这类软件,而使用最频繁的居然还是短信…… 许今朝进入短信箱,随手点开bk银行发的提示信息。 最下面是一些信用卡消费记录,往上翻了两页,有另一张借记卡的取款提示短信,她盯着那一串8打头的余额数字,数了数,七位数。 这都不给老婆请个家政,人干事啊! 许今朝几乎无语,她盯着屏幕看了几秒,退出找到齐助理的短信框。 刚编辑了几个字,许今朝就又删掉了。 不行,她想,这件事不能让齐助理去做,他知道就等于许博扬也知道了。 许博扬昨天刚敲打了自己一番,这种时候不好再引他注意。 许今朝丢下手机,翻钱夹找到了[许今朝]的身份证和信用卡。 她把这些东西重新放回包里,将车发动。 从碧湾来这边的路上就有一家bk的支行,许今朝在最近的红绿灯路口掉头,很快抵达目的地。 她将车泊入附近的停车场,拿了手包和风衣外套往银行去。 银行大厅办理业务的人不少,许今朝并不想张扬,在机器前取了号,眼见前面还有十几号人,就找位置坐下等待。 许今朝没有化妆,没佩戴珠宝首饰,还用贴片阻断了alpha信息素外逸,可仍有视线不断扫过来。 她知道自己生得好相貌,从前大把时间泡在画室,对自己外貌的养护修饰也不上心,就这样每次稍微收拾妥帖出个门都会遇到搭讪。 原身有着与她许今朝一般无二的脸,又极重视保养,恨不能从头发丝到脚趾都精心呵护起来,堪称是姿容焕发版的她。 许今朝等的无聊,刚想要不要拿出手机打发时间,有个身影迟疑走近。 “许小姐?” 许今朝抬头看去,来人看上去30多岁,西装革履,胸口挂着银行的铭牌。 她的视线扫过铭牌上的职位与姓名:支行长,高正。 高正看许今朝有反应,笃定了自己的判断,立刻洋溢起笑容:“许小姐,您有什么业务要办?我带您去贵宾室。” 许今朝暗叹了口气,都被人认出来,想低调是不可能了。 高正也只在一次酒会上跟省会分行的领导见过许大小姐,料想对方也肯定记不得自己。 他领着路,惴惴的询问许今朝是否有工作人员怠慢了她。 许今朝摇头道:“没有,来办点小事,想着也不用大费周章。” 进了贵宾室,高正还要为她沏茶,被许今朝制止:“我今天来是要办张副卡,办完就走。” 高正也不含糊,问了信用卡尾号,就立刻打座机叫人处理。 许今朝之前跟宋姣提让她找家政,忘了说从自己这走账的事。 她顶着[许今朝]的身体,面对宋姣总有些心虚,也想着该怎么让对方好过一些。 不说别的,经济上总要供给起来。 天知道原身是怎么个脑思维回路,又要强取豪夺娶老婆,又不给老婆钱花,还指望着人能天天伺候自己! 许今朝想想都窒息,决定办张副卡拿给宋姣用。 她本来打算叫齐助理给搞定这事,但想到这可是许博扬的耳目,为免节外生枝还是尽量避开的好。 至于万一还是被许博扬给知道,许今朝也想好了托词。 就说老婆对自己撒娇讲没零花钱用,她一个新婚alpha脸皮薄,不乐意把闺房里密事让外人知道,便亲力亲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姣姣:没撒娇,没有(委屈脸 您好!您的宋姣目前还没有撒娇这项服务提供,请耐心等待解锁。 *吸雪茄烟是否过肺的问题,在评论区后排作者有解释过哦,大家可以在本章评论区里往后翻一下,贴作话太长了。 再次提醒:吸烟有害身体,大家为了健康要远离烟草鸭。 第十一章 虽然许今朝拒绝了茶,高正还是去接了一杯水递上。 人家都给送到手边,许今朝也就没再推拒,她对高正微微颔首,露出一点笑容。 见许家大小姐终于面色温和下来,高正暗自松了口气。 他与许今朝之前只在酒会上见过一次,可私下里却没少听关于她的各种传言,绝不是好敷衍的角色。 高正在大堂认出她时还有些不敢确定,后面一路心都高高提着。 他只以为是手下出了什么纰漏,没能服务到位,把许今朝这样量级的客户冷落在了大厅,结果许今朝言语间又表明并非如此。 这下他可就更慌了,生怕是自己多管了什么闲事,反倒惹上麻烦。 许今朝哪里知道高正这些心思,她问:“需要什么证件,多久能办好?” 眼前发际线已经开始微微后退的年轻支行长笑答:“许小姐,您是本行贵宾,不需要走那些程序,稍后就给您把卡送过来。” 许今朝倒是头一次享受这样的特权待遇,她低头抿了口水,掩饰住眼底的感慨。 不过十几分钟,开通好的副卡就被交到了手中,高正又亲自陪同着将她送出支行外。 许今朝没有立刻去开车,而是在门口驻足,将视线扫向身边人。 她走近一步,轻声对高正道:“我不希望在别人嘴里听到关于这张卡的闲话,高行长,你明白吧?” 高正一凛,立刻抬头看许今朝。 年轻俊雅的女alpha裸身高就和他相仿,她脚下还穿了高跟鞋,此刻居高临下的贴近望过来,便是生理与心理的双重压迫。 高正向她承诺:“您放心,这是银行从业者的基本操守。” 眼前的许家未来掌门又审视了他几秒,终于转身离开。 望着她的背影,高正呼出一口气,伸手抹掉额头汗水。 许今朝并没有表现出传言中乖戾的举止,可就是这样摸不透的平静反而更让人紧张。 许今朝坐在车里给齐助理发了条短信,要他安排人修缮浴室的玻璃。 收起手机,眼下还不到9点,她决定去美术馆逛一圈。 在[许今朝]的记忆里,长南省会美术博物馆是极有名的一处景点,不过[许今朝]对它没有任何兴趣,也就从来没去过。 许今朝的老师是国内画坛泰斗级的人物,她本人曾经也是新生代中的翘楚,现在虽然一蹶不振了,却仍保留着对绘画艺术相当的热忱。 她在美术馆中流连到接近中午,身心的焦虑被涤荡一空。 从馆里出来,许今朝选了家恰好开在附近、原身常去的餐厅用餐。 [许今朝]倒是非常会享受,这里的伊比利亚火腿口感丰润迷人,冷汤做的地道,海鲜饭的味道也很不错。 她这一餐吃得早,因为开车的缘故没要佐餐酒,吃完甜点才11点半。 宋姣这会儿该要下课了,也不知道她午餐会吃些什么。 许今朝的思绪莫名转回到早上和宋姣分别时,omega在风中回首的模样。 想起她杨柳一样的细腰,和从宽大袖中滑出、透着脆弱感的手腕。 她一瞬有种发短信叮嘱对方要认真吃饭的冲动,手放在皮包搭扣上时又生生忍住了。 “今朝?”有个熟络亲昵的声音这样喊。 许今朝回神,那是个年龄稍长、留着妩媚卷发,穿v领丝绸黑长裙的女人,雪白臂膀间还挽了一名面庞相对稚嫩的年轻女郎。 她认出了对方,随即站起身:“令月姐。” 秦令月对她微笑,转头拍了拍身边年轻人的手。 她的容颜不算非常美丽,更过了最黄金的年龄,可眉眼间却有着说不出的风致,就这样撒开女伴款款走来。 而那年轻的alpha眼巴巴看着秦令月的背影,活像被主人丢下的小狗。 许今朝与她握手,嗅到了一丝依兰花的清香。 不过,许今朝清楚这只是香水味,因为秦令月是个beta。 [许今朝]深受父亲alpha高贵论影响,身边来往的朋友都是什么货色也就不难猜想。 秦令月可与那些人不同,她是beta,却连许博扬也要给她几分薄面,[许今朝]对她向来态度尊重。 秦令月并未跟许今朝多聊,只笑着贺她新婚,闲谈几句,便又挽了人离开。 那个年轻人还警惕的回头看许今朝,被女人伸手勾住下巴把脸转回去。 许今朝心里感慨,能在这个性别歧视氛围浓烈的世界混到这样的地位,秦令月真是个厉害女人。 她在《姣姣》中只被提了几句,戏份更重的是她的alpha弟弟秦少谦,后者出场时已然取代了秦令月在秦家的地位。 想起这个人,许今朝一怔。 他跟[许今朝]简直是卧龙凤雏般的一对人渣。 [许今朝]强取豪夺,践踏宋姣尊严,施加婚内强|暴与精神身体上的虐待。 秦少谦则不同,他会深情款款的接近,像个有礼的绅士,总能演出恰到好处的钟情。 等目标为他倾倒之后,秦少谦就会立刻变脸,欣赏那些姑娘放弃自尊哀求他的丑态,以此为乐。 《姣姣》中期秦少谦的追求给宋姣惹来了许多的麻烦。 自顾自嫉妒到发疯的[许今朝]最后与秦少谦大打出手,还将刚被允许在人前也协助她工作的宋姣又关回了家里。 之后不久,宋姣用剪刀亲手剜去了自己信息腺。 秦少谦在书中第一次登场就是以宋姣过去大学同学的身份,现在宋姣重回学校,那秦少谦想必也在长南大学里。 被[许今朝]折磨了四年的宋姣能轻易认出秦少谦伪装下的本质,可现在的宋姣呢? 她再怎么聪明敏锐,生来多疑,眼下终归也才二十岁。 许今朝坐不住了,猛地站起了身。 宋姣用拇指摩挲了下右手中指的关节。 那里被笔杆压出了红印,有些隐隐的疼,刚才在食堂吃午饭时候拿筷子都有些不适。 她坐在校内人工小湖边的连椅上,树荫正好遮蔽了正午刺眼的阳光。 宋姣把外套叠放在手边,从包里取出笔记本打开。 但这份安宁还是被人搅扰了。 秦少谦简直就是个不散的阴魂,主动粘上来甩不掉的牛皮糖,又带着他那副受伤似的忧郁神情晃了过来,坐在长椅另一端。 宋姣把本子收起,书包斜跨在肩上,拎了外套就要另寻他处。 秦少谦硬是追上来跟着。 宋姣在拐角处收住脚步,她转身,看向秦少谦:“没人教过你什么叫自重吗,你该离已婚的omega远点。” 她握著书包背带,指间婚戒上的钻石熠熠生辉。 能帮助自己避开某些烂人,可能是这段婚姻唯一有益的地方了。 秦少谦却说:“可许今朝对你不好,不是吗?” 他看见宋姣微蹙的眉心,更加笃定了猜测,也觉得这或许是个不错的机会。 他眼馋了这个漂亮的omega好久,从见宋姣第一眼起,就把她列进待办清单里。 可两年过去了,宋姣的名字还在清单最上方。 秦家与许家有一定交集,秦少谦也不是没见过许今朝,那个女人性格桀骜上天了,做事又狠又凶,从不按常理出牌。 眼下他既忌惮着许今朝,又隐隐觉得刺激。 宋姣忽然笑了。 那张让秦少谦神魂颠倒的姣美面容,冷然相对就已足够动人,此刻冲自己笑起来,秦少谦心头的花田瞬间在春风中怒放。 可那笑容渐渐转为了极致的嘲讽与鄙薄,她挑起秀丽的眉:“你不会认为我有这么愚蠢吧?” 秦少谦被这没头没尾的话问得一愣。 宋姣保持着微笑:“秦同学,之前那个跪下求你的学妹我可还记得呢,你在这方面没有信用。” 秦少谦本想解释些什么,可对上宋姣冰冷平静、不含一丝笑意的眼睛,他准备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片刻之后,秦少谦原本的伤感神情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更贴近他本性的轻佻。 他不肯轻易死心。 “说真的,许今朝这个人又疯又没情趣,你还不如跟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朝:?不信谣,不传谣,谢谢。已经在赶来打爆人渣top2狗头的路上了。 小许姐姐给我冲!!! 第十二章 宋姣选择在现在和他直接摊牌的理由非常简单。 她早就知道秦少谦不是什么深情的人,或者说,宋姣从不认为世上有人会无条件对别人好。 她的父亲或许是那个唯一不计得失为她付出的人,却也因此身陷囹圄。 宋以康被逮捕前流着眼泪,最后一次抚摸女儿的头发,从前温暖有力、无所畏惧撑起这个家的大手颤抖着。 他告诉宋姣:“姣姣,爸爸不能保护你了,你只有自己保护自己。” 宋姣深刻记得父亲最后的眼神,他的绝望与愧疚,和离去时忽然变得衰弱苍老、佝偻到陌生的脊背。 那一刻宋姣很茫然,随后胸腔里便涌动起要将她心脏疯狂搅碎的仇恨,还有她不愿承认、却真实存在的巨大恐慌。 宋姣的确只能自己保护自己了。 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真心爱怜她的人。否则为什么接下来的三年,那些好人都没有出现呢? 秦少谦是她生活里大小烂人当中恶心到别出心裁的一类。 他将omega视作玩物,低伏做小的戏弄,可惹得女孩们当了真,他又绝不肯认了,开心看她们反过来卑微求他。 她从前甩脱不了纠缠,选择把秦少谦当空气无视。 可眼下宋姣有了个好用的幌子,一柄随时可能伤手、却也锐不可当的双刃剑。 宋姣柔声道:“这话你不妨去和我的alpha讲,就怕秦同学没有这个胆量。” 被omega嘲讽没胆子可是对alpha极大的羞辱,秦少谦的脸色不太好看。 他骤然阴沉了的视线停在宋姣脸上。 omega那张娇艳欲滴的漂亮脸蛋具备着极致的吸引力,连挑动眉眼的讥讽都只会平添风情。 秦少谦渐渐就又不生气了。 他生来第一次尝到求而不得的不甘,心里拚命盘算着该怎么把玫瑰花儿从许今朝手里夺过来。 宋姣手机在衣袋中响起,她扫过屏幕,似笑非笑看秦少谦。 “是我alpha的电话,你要亲自和她说吗。” 秦少谦几乎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宋姣这下真的笑了,这笑容比任何粉黛都更令她姿容添彩,她开了外放:“怎么啦,有事吗?” 手机那头有两三秒的沉默,许今朝略急切低沉的声音传出。 “你现在在哪,具体位置告诉我。” 秦少谦还从没敢这么粗鲁蛮横的和宋姣讲话,可他眼睁睁瞧着宋姣神情转为温柔,细细答道:“在致知楼附近呢,西北角这边。” “你别乱走,我这就过去。” 电话被许今朝挂断,宋姣不以为忤,反而弯着眉眼,显得很是愉快: “秦同学,我的alpha要来啦,你现在走人还来得及。” 秦少谦明白,如果他真的因为惧怕许今朝而走掉,这个狡猾傲气的小omega将再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他咬着牙,重新上前将距离拉近,紧紧盯住宋姣的眼睛。 可宋姣没有丝毫的退缩。 她身高比秦少谦要低,高昂着头与alpha对视的姿态却像自信从容的天鹅。 她从不比任何人低微,甚至内心更骄傲强大。 秦少谦没从宋姣眼眸中看出任何有利于他的畏惧、躲避、怯懦,反倒被女孩从容不迫的冷静显出几分色厉内荏。 他听见身后远处的急促高跟鞋声,又看到宋姣弯起的红唇,只能含恨退步,转身换上日常惯用的温谦神态。 许今朝简直像一阵疾风似的刮过来,材质轻柔的绿长裙被带得凌厉翻飞。 她没有搭理秦少谦主动的问好,而是把手掌拢在宋姣肩膀上,仔细的打量。 宋姣抬着头,那双鹿一样天真可怜的下垂眼明亮温顺。 许今朝微喘着气,她松开手,不再与宋姣有肢体接触,低低说:“去湖边等我。” 宋姣也就真的乖乖走了,留下许今朝与神色迟疑的秦少谦。 她走远之后,许今朝骤然转身。 秦少谦多次见识过这女人的跋扈凶狠,可他这一瞬间后颈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许今朝是典型的骨相美人,她脸部的轮廓棱角鲜明,长相透着如有实质的锋锐感。 她的眼睛本该极美,大且有神,到眼尾处妩媚的上扬,睫毛长密卷翘,缓和了狭窄眉眼间距带来的凶气。 但当她收低下颌,抬起眼死死盯住秦少谦,就透出了一股可怖的惊悚。 她的长眉森然压住眼睛,浅色瞳仁半隐在眼睑下,瞳孔放大出让秦少谦直觉不安的圆。 下一刻,许今朝撕掉了后颈的阻隔贴。 秦少谦只恨自己没有在见到她的时候立刻转身离开,现在他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危险’‘快逃’,可他的腿却钉在了地上,不能挪动分毫。 alpha无法对同类的信息素进行反应处理,形成气味判断,只有omega的感知器官能接受分析、给出精确的形容。* 但秦少谦感觉自己在一瞬间被按压进了深海之中,他的胸腔被水压挤得剧痛无比,血液纷纷从四肢逃离,拚命涌向维持生命的心肺与大脑。 可他仍然感觉到窒息与眩晕,张大嘴巴努力想吸取空气,气管却收缩紧闭,无法运作。 疯狂奔流的血液加剧了他的缺氧,秦少谦涨红了脸,神情扭曲,眼睁睁看着危险的女alpha靠近。 “记好了,离别人的老婆远点。” 随后他就被从深海骤然又提回了陆地,身体内部增强用以抵抗外部的压力骤然失衡,秦少谦几乎听见了自己躯体爆开的声音。 他瘫倒在了地上,像条软弱无力的鼻涕虫。 女alpha居高临下的审视,她神情里甚至有些讶异,像是意外于他这么轻易地就被打垮了。 这种惊讶才是最让秦少谦觉得羞愤耻辱的,可此刻占据绝大部分神魂的仍是深刻入骨的恐惧与敬畏。 “如果记不住,我以后会慢慢教你,我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她冷蔑的笑了。 许今朝重新贴好阻隔贴片,在湖畔找到宋姣。 omega坐在长椅上,听到她的脚步声后扭头看来,也站起身。 许今朝吸了口气,才说:“秦少谦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尽量离……不,不用你怎样。我已经警告过他,他好歹不愚蠢,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宋姣点头,声线柔软:“我知道的,他很坏。” 望着宋姣漂亮温顺的眉眼,许今朝心头的小橘猫又轻巧蹦跳开,把那里踩得柔软一片。 长得太乖了,怎么会有这么招人心疼的女孩子。 哪怕知道在《姣姣》的世界线里,宋姣最后成为了心狠手辣的女枭雄,她也无法把眼前的人和番外中逼疯背叛者的宋姣联系起来。 许今朝问:“你结合热的大致周期告诉我。” 宋姣神情一滞。 许今朝立刻明白omega误会了。 [许今朝]记忆里抑制剂的保质期非常短,普遍在3-5天内,而结合热发热时间并不会总非常准。* 她之所以问这个,是因为原作中出现过宋姣记混抑制剂保质期,需要使用时才发现过期的情况。 可她顶着[许今朝]的身份,问这种话就有点暧昧的意思。 许今朝本该说些符合人设的‘omega就该在结合热前及时准备抑制剂,别招蜂引蝶’的傻逼话,可张开嘴却怎么都讲不出来。 即使要演[许今朝],她也不愿让这种恶心的话从自己嘴里出来。 许今朝最后说:“社会环境太糟糕了,你总得保护好自己。告诉我,以后我这里也会帮你额外准备一份抑制剂。” alpha身上残留了柑橘与海盐的信息素香气,闻上去甜冽,清凉,并不让人抵触。 就像她现在的神情,诚恳且柔和。 宋姣望着许今朝。 这张她无比熟悉的脸,此刻看上去似乎有些陌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个词,叫相由心生。 第十三章 原身从前积年累月造孽太多,许今朝在面对宋姣时总会多动脑子思考自己应对是否得当。 她既想让宋姣稍微好过一些,又不能做得太过头,反而教对方往坏的方面思量。 毫无疑问,许今朝对宋姣有天然的偏爱。 《姣姣》的作者将这个故事写得过于残忍又动人,追连载的三个多月中她伴随宋姣共同在命运里颠沛挣扎,也与宋姣一起破而后立,于不可能中创造可能。 这里没有alpha幡然醒悟,痛哭流涕献上一切只求爱妻原谅的桥段,宋姣最终得到的东西都由她自己亲手夺来。 她受人敬畏不是因为她是某个尊贵alpha宠爱的妻子,只因为她是宋姣,宋姣这个名字就代表金钱与地位。 她成为了一个没有信息腺也活不久的残缺omega,却有比从前更多的人为她着魔,狂热到疯癫的追随爱慕着。 直至全文结束,宋姣也没有选择任何一个。 [她冷静的想:权力是世界上最好的催|情|剂,这些人都是充血发|情的野兽。他们的爱真丑陋。] 即使看到后来宋姣微笑着,寥寥几语就让人心魂崩溃、惊悸不可终日,许今朝也舍不得批判她的残忍。 或许在许今朝心里,宋姣还是那个被alpha凌|辱后,在花洒下发着抖洗澡的无助女孩。 而来到《姣姣》世界之后,宋姣骤然又成了许今朝在这里最熟悉的人。 哪怕拥有[许今朝]的记忆,她也无法与原身亲友如常交往,她打心底里恶心[许今朝]的三观,也恶心这群以同样三观群聚建交的垃圾。 宋姣像是她孤独生活里唯一认可的朋友,虽然这份友谊是许今朝单方面给出的。 看着宋姣迟迟不语,许今朝以为她不信自己的话,因自己索要关于结合热周期的危险隐私而恼火抵触了。 许今朝无奈之余又有些感同身受的理解。 毕竟在宋姣眼里她还是两天前还试图侵犯自己的[许今朝],受害者不肯放松警惕倒也正常,甚至算是好事。 许今朝刚想开口收回这个要求,就听宋姣轻声说: “好,等我整理完用短信发给你。” 她松口的这么轻易,许今朝反而不敢置信起来,她睁圆了眼睛。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轻信[许今朝]! 许今朝要震惊呆了,她私心里把宋姣比作无害小猫没错,可也只是一种自娱的乐趣啊! 她傻傻问:“你真要给我?” 宋姣只是安静看她,没有作答,倒让许今朝有种是自己在单方面大惊小怪的荒谬感。 或许,宋姣觉得有双份抑制剂的确更保险……但那可是过了[许今朝]手的东西,你还真敢用啊? 她忽然想起之前自己忧心宋姣会受骗的理由—— 现在的宋姣才二十岁,还那么年轻。 眼下的时间点,还没发生[许今朝]安排保姆在饭菜中动手脚这件事,宋姣猜不到[许今朝]的卑劣程度也不是不可能。 她自己像宋姣这么大时候,出去旅游还会被无良饭馆用阴阳菜单宰客呢。 想通其中关窍,许今朝就镇定了下来。 “好,我帮你记着日子。” 她依然不放心的补充:“你得多点警戒心,其他人给你的东西不要乱用,饮食也是,别太信任别人。” 宋姣听许今朝絮叨着教她自保,alpha锐利的长眉都愁得皱起了。 她低声答道:“我会的,当然。” 这毫无疑问。 许今朝稍稍放心,她从手包中取出钱夹,抽出一张卡递过去。 宋姣看上去有些愣怔,没第一时间去接。 她不接这张卡,许今朝可要直接贯彻原身人设了,她倒没唐突去碰宋姣的手,而是上前一步,将卡片塞进宋姣印花简笔小猫挎包的口袋里。 许今朝若无其事:“我账户的副卡,额度和主卡一样,你随便用。就你那点消费反正也刷不爆。” 她怕宋姣有异议,又抢先道:“你是我的合法配偶,共同财产你花着那是天经地义,别说没用的话,我不爱听。你说了我也听不见。” 许今朝用[许今朝]的方式把话头给堵死了,颇为自得的翘起嘴角。 宋姣看着她的快活模样,敛下眼睫,又温顺抬起:“那我收下了。” 就因为这个回答,眼前alpha那股得意劲更上一层楼,如果她有动物的毛绒耳朵和尾巴,恐怕都要兴奋抖动摇晃起来。 宋姣从未见许今朝有过这样的表现,为了一点言语上的小机锋而开心成这样。 她本该觉得烦厌,可却意外的只感到有点幼稚好笑。 许今朝倒也不愿过多打扰宋姣的生活,她轻咳一声,收敛起飞扬的神采: “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见宋姣点头,许今朝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她离去的身姿可比来时要慵懒闲适得多,身体语言不复先前女战士般的尖锐强硬,柔软的灰绿色塔夫绸在胸线以下便垂坠散开,随着摇曳的步伐轻缓流动。 宋姣站在原地凝望,直到这个陌生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她低头看了眼时间,估摸下午的教室差不多也该开放了,便转身往教学楼去。 找了座位坐下,宋姣先把许今朝给的副卡收进钱包,又拿出常用的笔记本。 她有记自己结合热周期的习惯,直接对着记录整理抄写一遍,用手机拍成照片。 教室内陆续来了人,没有人上前和宋姣搭话,却也三三两两坐着聊天。 宋姣并不在意别人闲聊,她没事多到不许人在旁边说话。 上午出言讥讽那几个同学,也只因为他们议论的话题是宋姣私事相关,还加以恶意揣度。 这些话他们在私下讲到飞起,宋姣也不在乎,更管不着。可当着她的面大声谈论,性质就变成了挑衅。 宋姣听见有人说:“秦少谦好像生了什么急病,不能继续上课,请假离校了。” 她神色如常,将记录照片发给许今朝。 许今朝赶来心焦似火,走时惬意轻松。 [许今朝]本人是长南大的毕业生,许博扬更是知名校友,为学校捐赠过综合体育馆和教学楼,有这两层缘由在,她之前很轻易地就被门卫放行。 许今朝并不担心秦少谦会狗急跳墙,她对这个人的行事风格有极深印象。 在对待omega的态度上,[许今朝]如果想要就会直接去拿去抢,以占为己有为目的,秦少谦的乐趣则在得到的过程。 他喜欢玩弄心理,看高岭之花一步步破防沦陷,堕落成泥,这期间他能获取的变态快感,远不是身体关系能比拟的。 《姣姣》后期,宋姣越对他漠视轻蔑,秦少谦越兴奋,越爱她。 他只在名利场上不择手段的与宋姣竞争,不会动其他心思,毕竟那与秦少谦的目标背道而驰,并非他乐趣所在。 许今朝只有些疑惑,为何刚才秦少谦对她的信息素反应那么大,表现得那么恐惧与无力。 毕竟原作里这两个人针锋相对,秦少谦或许是稍显弱势的一方,却也不至于全无还手之力、被彻底碾压。 秦少谦可还有一段与[许今朝]对飙信息素,发疯扭打在一起的戏份。 她思来想去,只好也归咎于秦少谦目前的年龄,毕竟现在距离他在《姣姣》中出场还有三年。 许今朝的手机在包里震动了下,提示有短信进来。 她取出手机,发现是宋姣的信息。 omega没有编辑文字,而是将自己近一年来结合热发作的周期纸面誊抄,拍成照片用彩信功能发送过来。 许今朝下载图片点开,细细去看。 她对硬笔书法有一定鉴赏能力,宋姣的字迹看上去秀丽圆润,只有偶尔几个笔锋转折中看得到隐藏其后的锐气。 宋姣明显在收敛着锋芒写字。 omega还是防着她的,不肯把笔迹中真实的风骨展露出来。 许今朝顿时心情大好—— 作者有话要说: 姣姣:真幼稚(嫌弃 许三岁:小丫头防着我呢,让我看出来了! 你们这两个小朋友怎么回事(叉腰 ps:从今天开始日更辣,明天上午九点,我们不见不散鸭~ 第十四章 观察到字迹中透出的防备心理,许今朝仅存的那点担忧也一扫而空。 宋姣还是那个谨慎多思、戒备心极重的宋姣,并没有因为她的到来引发蝴蝶效应,失去应有的疑心与警戒。 先前的温驯与乖巧,种种表现,也不过是omega处于弱势时的保护色罢了。 许今朝不觉笑起来。 小猫咪的肉垫再柔软轻巧,爪鞘里也藏着锋利指甲。 它当然可以装出乖顺温柔的样子端坐,把尾尖卷起搭在毛绒爪子上,也可以在察觉危险的下一秒立刻出爪伤人。 可爱外表与属于掠食者的野性共存,这两样许今朝都喜欢。 她含着笑,开始仔细看这张图上标注的各种日期。 omega结合热最理想的发作状态是40天一次,既不发热过分严重、导致脱水和出现其他并发症,也不持续过久,在3日之内结束。 但从宋姣的这份记录看,她的结合热周期并不稳定。 有时是间隔过长,有时是发作过久,虽然宋姣只归纳出了时间,没有写明结合热期间的表现,但她绝对好受不了。 许今朝嘴角的笑意渐渐消散了。 她有着[许今朝]的常识,知道omega热潮期的紊乱除去罕见的身体疾病因素,大都出在心理状态上。 人类的情绪与生理机能挂钩,不提这个世界omega的结合热,她自己从前心情长期压抑紧张的时候,姨妈周期都会变乱。 而宋姣的压力来源,基本都在[许今朝]。 许今朝退出图片页面,转而点开齐助理的短信框编辑信息,让他查省会这边的相关专家,把名字和联系方式发给自己。 许今朝收起手机,情绪也变得低落起来。 其实最好的调理方式无非是保持心情舒畅,可宋姣家破人亡的,又被困在最讨厌的人身边,她又怎么能强求宋姣舒心呢。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宋姣将课本笔记收好。 她这一整天的心情都非常不错,宋姣自己也说不清具体什么缘由。 或许是得以回到学校,或许是讨人厌的秦少谦终于尝到了苦头……或许又都不是。 但她的确相当畅快,偶尔看向窗外天空,入目都是晴朗的碧蓝。 宋姣很久没看过这么蓝的天,这样明媚鲜活的颜色,洗刷掉了她往日印象中的灰暗阴沉。 时近傍晚,西边天际的流云在落日余晖下呈出美丽的暖金。 宋姣斜背起帆布包,朝这片灿烂锦云的方向轻盈走去。 正因为轻松过了头,她竟忘记有人说过要来接自己,循着从前习惯,出了西校门就往公交站牌方向拐。 却听街道对面有个清亮声音喊她:“宋姣!” 宋姣下意识回头,穿米色及膝风衣的alpha正冲她挥手。 她视力极佳,清楚看见许今朝脸上有些天真气的笑容,一时晃了神。 见她迟迟不回应,alpha干脆自己穿过人行道,快步向她奔来,风衣下灰绿的裙裾在轻快摆动。 直到许今朝走近,宋姣才回神,alpha未施粉黛的白皙皮肤清透极了,被夕阳一照,脸颊轮廓泛起暖暖的橙。 宋姣眨了下眼睛,刚要解释自己忘了许今朝要来接她,就听alpha率先道起歉。 “之前忘了说让你在哪儿等我,下车时候又没带手机,不好意思啊。” 她这样认真的致歉,反倒让宋姣茫然了。 若在从前,许今朝的态度永远是alpha不会犯错,她只会责怪宋姣不懂事,不细心。 看宋姣沉默不答,许今朝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过于郑重其事,她就微笑跳过话题:“车在附近停车场,我们走。” 宋姣注视她染了笑意与暖光的脸,轻轻点头。 许今朝抬起手,她本来习惯性的想去揽一下身边的人肩膀,指明方向,半途又硬压着落下了,只转身在前面领路。 许今朝走路的姿势很独特,即使穿着高跟鞋,也是又快又稳,可步伐摇曳间同样有属于女性多姿的婀娜体态。 宋姣从未仔细观察过她走路,记不得以前是什么样子,但感觉似乎和现在有很大差别。 许今朝的步子习惯性迈得大且频,快步昂着头走。 她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回头才发现宋姣已经被落开了一段距离。 许今朝顿时有些尴尬,忙又折返回来,余光悄悄去瞟宋姣神情,发觉omega似乎并不怎么介意。 停车场离学校不远,两人上了车,许今朝将安全带系好,她看后视镜中的宋姣: “去吃什么菜,中餐?法餐?中午我去了一家西班牙餐厅,也很不错,不过你病刚好,那种夹生饭吃完肠胃可能不舒服。” 她说话口气像闲叙家常,又是罕见的在商量与征求意见,宋姣莫名也没有抵触躲避,和许今朝在后视镜里对视:“都可以。” alpha笑起来:“给圈定个范围吧,我把选择题推给你做了,你倒又推回来。” 宋姣轻声说:“那就中餐。” 她现在的确不太适合去吃有各种冷盘和海鲜的西餐。 许今朝开车到了一家私房菜馆,这是宋姣自幼就常去的老餐馆,《姣姣》中期,[许今朝]为了缓和与宋姣的关系,也曾特意带她出家门来这里用餐。 alpha用餐期间不断地扮深情,诉衷肠,追忆往昔。 [宋姣想不通,为什么所有自己觉得美好的东西,许今朝都要把它毁掉。她再也不想到这里来了。] 对于阅读原文时与宋姣一齐体会到的恶心感,许今朝记忆犹新。 但当时宋姣起初的确发自真心的夸赞了老板手艺,说一如从前的好,想来肯定合她胃口。 许今朝按照自己口味点了两道菜,催促宋姣点餐。 宋姣从进门时眼睛便极明亮,看得出很是高兴,她没有装乖推拒就点了自己喜欢的。 等菜上来,许今朝尝过滋味,整个人大彻大悟: 难怪宋姣当时都那么讨厌[许今朝],来的路上还有雀跃的心理活动,真是好吃到家了! 她精神大振,全然忘记还有个宋姣坐在旁边,自顾自快乐享用起来。 宋姣食量偏小,美食当前她也吃不下多少,注意力很快分散给对面的人。 alpha简直兴高采烈,眼里除了餐盘再容不下别的,虽然还维持着得体的用餐礼仪,筷子却是运得飞起。 许今朝双眼闪亮,面上全程带了热切的享受。 她这吃相看上去太香了,宋姣不时看着,忍不住比平时多吃了不少。 一顿饭用完,已是华灯初上。 两人从餐馆出来,许今朝尤其心满意足,不住口称赞。 她还道:“以后请了做饭的家政,我也要常来吃。” alpha这话说着很有点任性的口吻,转头问宋姣:“到时候你也一起?” 城市夜晚的灯光倒映在她眼眸中,宋姣恍惚觉得这眼睛的颜色似乎比以前要更浅淡些,此刻像收了星火在剔透水晶里。 宋姣说:“嗯。” 许今朝却没继续回应,她的视线遥遥投到道路对面另一头。 宋姣也顺着她视线望过去,那边有一些行人驻足围观着什么,小提琴悠婉的乐声透过车水马龙传入耳膜。 应该是有街头艺人在表演。宋姣不感兴趣,重新转过头看许今朝。 alpha眼中的光亮好像比前一刻更盛,她对宋姣说:“我们去看看。” omega眨眨眼睛,长卷睫毛疑惑的微颤。 许今朝却有些迫不及待,她没有去碰触omega的手腕,而是拉住宋姣外套袖口: “走吧,我们去听这演奏!” 宋姣还来得及没反应,就被alpha牵着在街头一齐奔跑起来。 她心里困惑极了: 这人穿着高跟鞋,怎么能跑这么快啊?—— 作者有话要说: 《许今朝教你如何失去女朋友》 请问给多少钱你愿意来上许老师这个课?开个价吧。 ps:许女士没喝酒,这波实属吃醉了。 pps:本章正文最后一个标点本该是感叹号,但发出后发现晋江会把感叹号吞掉,饮恨改成了问号,孩子裂开了。 第十五章 许今朝专业领域在绘画没错,但她对于其他的艺术形式也有极大热情。 她的家境算不上多么富有,父母却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两人工作外各有用以怡情的爱好。 许妈曾在学校组过乐队,吉他弹得相当好,许爸热爱摄影,业余作品拿过国内大奖,被他用来吹嘘了好多年。 在这样的家庭氛围里熏陶长大,许今朝自然培养起广泛的兴趣,直到后来于美术上的天赋压倒性胜过其他,才开始专攻绘画。 但她从小被许妈带着玩乐器,始终保有不错的音乐鉴赏能力。 许今朝性格里散漫、随性的一面此刻展露无余,她拉了身边人的手腕,就往小提琴乐传来的方向跑。 夜幕沉沉,城市街道两旁的建筑灯火通明。 演奏小提琴的乐手站在商场橱窗前,琴弓在弦上拉出细腻忧郁的旋律。 许今朝没有靠太近,而是在不远处驻足,闭上眼睛侧耳倾听。 可宋姣的注意力不在音乐上,她听得出琴手演奏技巧高超,却也仅止于此,并不能感受其中传递的感情。 宋姣在看许今朝的侧脸。 她棱角比寻常女性分明,并不那么柔润,正面相对时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攻击性。 发育良好的面部骨骼也让alpha正脸在光线下轻易显出立体的阴影,为她增添难以看透的深邃感。 可从现在的角度看,宋姣发觉她的侧颜线条其实有些稚气。 她鼻梁生得高且英挺,可鼻尖秀气,略微有一点翘,看上去就很俏皮。上唇的唇珠饱满圆润,天然带着一股向人索吻般的娇憨。 而此刻她凝神闭目,浮现出熏然的沉浸神色,随着旋律轻轻摇摆头颅,像在做一场独属于她的梦。 没能有从音乐里听出的情感,宋姣却在alpha伤感的神情变化中品味到了。 那是思念。宋姣想。 她一瞬非常想问许今朝:你在思念什么? 但omega将这股冲动生生忍下,她不该对许今朝有过多的好奇心。 街道上吹起了晚风,小提琴手的演奏也滑向尾声。 许今朝神情有些怅惘,在余音中睁开眼睛。 她心头涌动着对父母强烈的想念,这是在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直被强压在心底的情感。 虽然爸妈在许今朝成年后就不太管她,高高兴兴过自己生活,许今朝自己的独立性也很强。 可他们从前飞得再远,也不过距离她半个地球,随时可以再回来团聚。 眼下却天人相隔,未来或许再不能相见了。 永远失去太令人恐慌,许今朝不得不刻意把这些念头藏起来,不让自己想起,却被琴音勾起了思亲思乡的酸楚。 乐手已然收起了她的琴,默默转身离开。 这显然并不是个卖艺讨生活的人,那把琴从音质上听就价值不菲,大约是突然有感而发,才在街头即兴演奏。 许今朝偏开头,不愿让自己的难过表露人前。 等好歹调整了心情,她才对宋姣勉强笑道:“这个人琴拉得不错,我见猎心喜,就急着过来听。” omega没有立刻回答什么,只是沉默看她。 许今朝无法从名义上妻子那张美丽脸庞上看出什么明显的神情流露,但也意识得到自己行为的莽撞,顿时不安起来。 她知道自己有冲动任性,不够体贴的一面。 之前有过的感情,都是在许今朝毫无察觉中就产生了矛盾,走向破裂。 最荒诞滑稽、让朋友爆笑的是,许今朝交了三个女友,人也老大不小,居然没有任何床笫方面的经验。 许今朝和第一任算是情投意合,她挺喜欢对方,那是她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 可这样从小相处起来的人,与许今朝开始交往后无法忍受作为情侣的她。 在许今朝还满心欢喜的时候,青梅突然冲她爆发,指责许今朝是个自私散漫,没有情趣的人,建议她养只猫过一辈子。 最后她们分开了,闹得非常难看。 第二任是个年轻的美术爱好者,在许今朝第一次画展上主动和她搭讪。 对方热情开朗,并不掩饰对许今朝的爱慕,她相貌算不得美丽,许今朝却欣赏她的直率活泼,两个人在一起也有共同语言。 结果在同居之前,第二任也和许今朝提了分手。 她委婉建议:今朝,我考虑了很久,还是没办法忍受这样的生活,你以后应该对女朋友多上点心,而不是只关注自己。 许今朝伤心又无措,她的两任女友都说她自私,或明示或暗示。 单身很久后,许今朝遇到了第三任,那是她的同门师妹,也是将许今朝打击到自信全无的一个人。 她们起初很好,许今朝还小心的问:你有没有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对?不要瞒着我呀,我会改的。 师妹很肯定的说没有,和她在一起很高兴。许今朝就快活极了。 谁曾想师妹却狠狠背刺她一刀,毁掉了许今朝的事业,让她名声扫地。 师妹还告诉许今朝,自己根本不是同性恋,起初的话只是开玩笑,谁知道有人会恶心的当真呢。反正许今朝自己也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她自私一点又怎么了。 自私,自私,所有人都这么评价。 许今朝望着宋姣,突然开始愧疚与惶恐。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里唯一真心对待,单方面付出友谊与善意的人。 哪怕知道因为她是[许今朝],自己或许永远不会获得宋姣非负面的态度对待,还不得不时常扮演[许今朝]的角色,她也不希望属于她自己的那部分举动令宋姣讨厌。 许今朝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拚命想着该如何找补。 宋姣却说:“的确拉得很好,她的揉弦变化非常丰富,运弓稳得出奇,这是个高超的演奏家。我想正常情况下,要听这样水准的表演得预约门票。” 许今朝愣住了,怔怔看着宋姣。 这绝对是她来这里后听omega说过最长的一段话,不是那些附和听从的短句,而是在相当有主见的表达自我,精确点评。 这应该也代表着,宋姣的确没有因为她的自作主张而生气。 甚至,她也有点喜欢这一场露天的即兴演奏? alpha原本黯淡下来的双眼在一点点变亮。 宋姣感觉有魔法正在眼前施展,否则一个人怎么可以只因为神态的变化,就在同样光影下展现出了鲜活夺目的明媚? 鬼使神差的,宋姣又添上一句:“我不知道她在思念什么。” 这并非指那位琴手,因为她感受不出琴音中的情感,却不妨碍她品味到许今朝聆听时被带动展现的强烈感情。 其实这也是宋姣想问又没问出口的那句话,只不过是陈述版。 许今朝,你在思念什么? 许今朝原本那些负面的情绪,在宋姣的回应下一扫而空,她被突然而来的惊喜震得头晕目眩了。 毕竟在设想过未来最好的情景里,也不会有这样高山流水到不真实的情节出现。 许今朝激动到张口结舌,只能眼巴巴焦急看着宋姣,心里痛恨自己的无能。 你,你快说句话呀,趁着宋姣听了音乐心情好,多和她说几句! 宋姣居然没有回避她肯定炙热到唐突的视线,而是轻轻问: “你想说什么?” 看着omega那双纯净无辜、温柔下垂的眼睛,那其中流淌的夜色霓虹,许今朝终于找回了失去的语言能力。 “你信我,我以后不会干混账事。” 这话说出口后,她又慌忙道: “哦,其实你也不用信,我不强求你相信的。总之,我不会再逼你做不喜欢的事,也不会冒犯你。哎呀,我会证明给你看,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无关,不需要你做什么。” 颠三倒四的解释出一大堆,许今朝也觉得自己失态,有点不好意思。 她脸上发烧,挪开视线不再看宋姣,自言自语着转移话题。 “你懂音乐……真不错呀。”—— 作者有话要说: 她不懂音乐,她只是懂你。 ps:关于今朝的评价问题属于伏笔,牵扯到后续剧情,本不想破坏本章主要剧情与作话的氛围,为防争议,我还是把后文角色形象丰满后才下的定义讲出来吧: 她绝不是自私的人。 第十六章 宋姣当然看出了许今朝的局促。 alpha一口气说完那些话,整个人慌乱得要命,即使在夜色中,她脸颊羞赧飞起的红晕也很显眼。 宋姣垂下眼睫,只当没有听到她方才的承诺。 实际上她也对那些话持保留态度,尽管对方表现出了前所未见、让宋姣觉得无比陌生的诚恳与真挚。 但宋姣知道,质疑是自己生存立身的基本,她必须得保持对一切事物的怀疑态度,才会尽可能少的被人欺骗。 被欺骗意味着风险,宋姣拥有的东西已经很少了,她没有太多的容错空间。 现在许今朝自己率先转移话题,也免去了她思考该怎么得体回复这承诺的麻烦。 宋姣都没发觉自己暗自松了口气。 其实她本该虚情假意的说一句‘我信你’,这会是许今朝爱听的话,也能让对方觉得她很顺服,没有危险的野性。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不愿装了,至少这一刻不想。 宋姣抬眼看着许今朝,选择回应她那句自言自语的感慨:“我学过乐器,但我不懂音乐。” 这话听上去很矛盾,却发自肺腑,毫不掺假。 宋姣的确学过琴,那时候她还拥有完整的家庭,小小的她被带去一位名家那里拜师。 她天生是做事认真专注的性格,练习起来比其他孩子都勤奋,无比用功。 可在后来,她的老师却叹息说:你的琴里没有感情。 宋姣不懂,她已经在很努力的模仿、学习了,可拉琴和感情又有什么关系? 说实话,直到现在宋姣也不明白,其他人是怎么从音乐中听出那么多复杂情感的,这是她做不到的事情。 宋姣能辨别乐曲旋律、演奏技巧,可某种意义上宋姣的确听不懂音乐。 alpha似乎认为她是在自谦,摇头笑了起来。 宋姣抿了抿唇,突然有些后悔说出从alpha神情中分析出的东西。 她本就是不懂的人,何必拿许今朝自己的体悟去诓骗人家呢。 见宋姣又低下头,不肯说话了,许今朝也没强求,只是提议道:“我们走走,先不急着回家。” omega仿佛成了个小哑巴,闷闷的不吭声,不赞同也不反对。 许今朝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就看她也亦步亦趋跟上,顿时觉得又好笑又可爱。 两人就这样错着半个身位的距离,漫步在城市夜晚的街道上。 初秋的夜风转冷,许今朝拢起衣襟,手背被吹得有些发凉。 她余光扫向身边人,omega把手藏在了袖子里,只露出一点指尖在外面。 许今朝想了想,改换方向往街角走。 那里摆了小摊,卖陶瓷、玻璃烧制的小摆件,廉价手串,植物盆栽,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 宋姣有些疑惑的跟上,在小摊旁边站定,她不太确定对方的意图,毕竟许今朝可不是会对这些小玩意儿感兴趣的性格。 她看着alpha在装毛线制品的纸箱里挑挑拣拣,最后翻出一袋透明塑料纸装的东西,因为光线问题,宋姣一时没看清到底是什么。 许今朝询问了价格,钱夹正好有早上买早餐时店里找的零钱。 她付完钱,将那双自己一眼看中的漂亮手套拆开,撕掉外包装递给宋姣:“是不是很好看?戴上试试。” 宋姣怔然接过,低头去看。 柔软的薄毛绒半指手套呈现出暖暖的橘色,上面还有些类似狸花猫斑纹的深橘横纹,等展开两只手套,可以看到掌心仿照小猫肉垫样子织出了浅粉的色块。 宋姣把手套戴上,她发现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许今朝简直乐不可支,alpha英气的长眉都飞扬起来了,那双本来眼尾上挑、透着妩媚风情的眼睛笑得弯弯。 “好看的,很配你那个小挎包。” 宋姣后知后觉意识到,许今朝指的应该是自己有简笔猫胶印的帆布包。 那包是她在店里随便买的,压根没仔细挑,拿回来才发现还有这些过于童真的印花。 这人的审美可真够幼稚,omega想。 她却下意识捏了下手掌,橘色斑纹在路灯下晃动,泛凉的手掌被暖意覆盖包裹住。 许今朝说:“我们回家。” 宋姣抬头看她,轻声应道:“嗯。” 她们便往停车场所在的方向走,这次是并肩而行。 来到车位边,许今朝向前快走两步,顺手把后座车门拉开。 车内亮起的暖黄灯光照在她脸上,她的眼底也映出与方才不同的温柔光亮:“上车吧。” 等宋姣坐好,许今朝才把车门轻轻关闭。 几秒钟后,alpha钻进驾驶室,她脱掉风衣,发出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响。 宋姣看她极顺手的将风衣折好放在副驾座位上,又去拿鞋子。 alpha身上绿裙子是无袖挂肩的设计,脱去风衣便露出雪白的臂膀来。 她俯身下去,一侧胳膊撑住车座靠背,手指尖深深抓陷进柔软的皮革里,白与黑的对比鲜明到让人口干舌燥。 半长的卷发也随动作滑落肩头,宋姣能看到她贴着阻隔贴的美丽后颈,以及背部小片没被布料遮挡的肌肤。 等许今朝换好开车的鞋子,系了安全带,就听后座的omega开口道: “你会额外帮我准备一份抑制剂的吧。” 许今朝一怔,随后道:“当然。你下次热潮发作应该在一周后,我提前拿给你。” 宋姣之后就没再说话了。 第二天是周六,宋姣没有课。 许今朝的生物钟似乎固定在了6点钟,她又是早早起床,出去晨跑完捎带了早饭回家。 不知怎的,宋姣今天起床比昨天晚一些。 她起来后包子倒还温着,小馄饨的口感却已经不如新鲜买来时要好了。 许今朝有点不好意思,觉得是自己考虑不周。 等宋姣吃完,她就提道:“正好你今天没课上,我们去家政公司,我负责开车,你去谈。” 对比她昨天相仿时间段里说起这事的语气,现在可是大相迳庭。 许今朝自己也很有些惊讶,只不过短短一天,她与宋姣之间的气氛竟缓和了这么多。 这也让她更唾弃鄙夷原身,宋姣多好相处的一个人啊,关系搞到之前那么苦大仇深的样子,全仰仗[许今朝]不干好事。 原身但凡做个人,也不至于这样。 不过她对宋姣性格里多疑的一面心知肚明,还是打算把这事全权交给她做。 宋姣没有异议,吃完自己的那份早餐,两个人一起出门。 许今朝这司机做的尽职尽责,她把宋姣送到家政公司楼下,降下车窗,笑眯眯道:“我就在这等你回来,不急。” 今天的阳光比较烈,许今朝戴了一副墨镜。 宋姣视线从她擦着奶杏色丝绒质地唇釉的唇上扫过,轻轻点头,转身离开。 许今朝透过墨镜注视着宋姣的背影,她今天的打扮可不像学生了,甚至举止走姿也有改变。 omega穿了条v领收腰的过膝裙,裹起轻薄柔软的披肩,把长发用卷发棒简单烫了挽在耳后,小巧耳垂和颈间都佩戴着首饰。 许今朝大约猜出了宋姣的用意。 小羊羔似的年轻女学生和一副精明相的已婚omega,哪个更容易被宰,不言而喻。 前台处,宋姣用挑剔的眼光审视着内部装潢。 “给我挑个全日的家政,年龄不能太大,也别太年轻,得手脚勤快利落、话少老实。” 她想起昨天晚上许今朝用餐时亮闪闪的眼睛,还有那满足惬意的神情,又补充了句。 “做菜手艺一定得好。”—— 作者有话要说: 姣姣:给我们家许三岁找个做饭好吃的阿姨。 上小班的宋姣为她和大班许今朝小朋友组建的这个家庭操碎了心(擦泪 第十七章 宋姣谈妥家政的事情需要一段时间,许今朝把车泊入停车位,向后调整了驾驶座的倾斜角度,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 明明已经入秋,今天预报的最高气温却要比昨天还高两度。 许今朝半躺进柔软座椅里,想起昨天宋姣问她是否会守诺为自己备份抑制剂的事情。 那句问话来得突然,在她给出答覆后,omega并没再接着说下去。 许今朝觉得宋姣随口询问的可能性很小,宋姣性格里有多思谨慎的成分在,哪怕只是20岁的她也不常冲动鲁莽。 可她又怎么也找不出头绪,因为这话来的没有预兆,根本无从分析想法起源,更奇怪的是也没有任何后续。 它就像独立在昨夜发生的一切事情里,真是宋姣心血来潮问出来似的。 可问题是宋姣到底想到了什么,思维忽然跳跃到了抑制结合热这个频道上? 许今朝有点头疼,干脆不想了,转为思考抑制剂到底要不要经齐助理的手。 原身一贯会把这些小事交给齐助理去做,这倒不代表齐助理精力充沛,能多线程运转,把许博扬和许今朝的吩咐都一应办好。 他的存在更像是个大型中转处理站,许家父女指令下到他这里,由他整理分流,交给专业人去执行。 等事情办好,再将结果汇总报告上去。 这样说着好像很轻巧,实际做起来难度极高。 能在许博扬助理这个位置长久坐稳,后来还作为许家‘遗产’被宋姣接收,齐耀的工作能力可见一斑。 不过,他现在终究是许博扬监视[许今朝]动向的一个探头。 许今朝毫不怀疑,自己前脚让齐助理准备omega抑制剂,他后脚就会告知许博扬。 然而过多的躲避这个‘探头’也不合适,许博扬监控不到她的行动,反倒会起疑心。 办副卡与不经齐助理雇佣家政如果曝光,还可以推脱给闺房秘事和让妻子学习操持事务。 可再加上躲着许博扬给宋姣准备抑制剂,就等于直接告诉他:你女儿和你离心了。 许今朝最后觉得还是得让齐助理办,私下购买抑制剂风险太大,倒不如正大光明,取个灯下黑。 她想通后,快速编辑了短信发给齐助理。 解决完这一件,许今朝还有个踌躇未决的事情。 雇佣家政保姆的确方便生活,但谁又能保证雇来的人不会生出不好的心思呢? 这倒不是她恶意揣度别人,而是觉得至少得做点防范工作。 许今朝想在家里安装一些监控设备,但她刚和宋姣关系缓和,骤然提这事,许今朝担心宋姣会多想。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她是宋姣,刚从控制狂妻子放松的指缝里钻出去,呼吸到一点自由的空气,又被告知要家里会装监控。 许今朝恐怕也会以为之前的种种都是在为这个举动做铺垫吧。 她反覆想着该怎么跟宋姣说,掌中手机突然响了。 来电人是秦令月。 许今朝不意外秦令月会致电,毕竟自己昨天刚吓唬了秦少谦一通。 她飞快设想出对面几种可能的开场白与应对话术,接通电话:“令月姐。” 听筒里传出女人柔媚微哑的嗓音:“今朝,姐姐中午要开个派对,请了好些朋友,也有你一贯玩得好的那些,带你家宋姣一起来吧。” 派对聚餐这由头倒是没出许今朝意料,这种公开场合下把事说开是最容易的,可她没想到秦令月会邀请宋姣一起。 许今朝觉得宋姣肯定不乐意参加,便婉拒道:“宋姣就不去了,她性格闷,不爱这种场合。” 对方却欢快笑起来,故意把许今朝的话往歧义上引。 “你可别诓姐姐,哪有年轻人不爱玩。才结婚几天呀,我看你是要撇开老婆单独出来潇洒,转头我就跟宋姣告状去。” 秦令月这一下,可谓精准拿捏住了许今朝的七寸。 或许她本意是冲着[许今朝]的心理出招,可眼下许今朝还真怕这女人跟宋姣乱说话,把两人的关系又搞乱。 她有不顾忌[许今朝]身份搅风搅雨的资格,也有凭一张嘴颠倒雌黄的本事。 “令月姐,你别开我玩笑……”许今朝思索着应对,“我和宋姣商量一下。” 秦令月轻笑:“我把地址和时间发给你,到时候宋姣要是没一起来,姐姐可不干的。” 她最后这句话语气用得暧昧,却透出隐约的一点威胁。 挂断电话后,秦令月面上仍有淡淡的笑意,她对助理道:“去发邀请函,许今朝社交圈子里边的都给我请来。” 宋姣跟家政公司经理敲定人选,签完试用合同,施施然走出大门。 许今朝的车就停在不远处,她开门上车,对alpha说:“人已经选好了,我签了半个月的试用,到时候不合适就再换。” 话说出口,宋姣略一停顿,面上又显出往常的柔顺试探来。 “有件事儿,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许今朝本来还在分神想该如何开口说秦令月邀约的事,见她又变回了怯怯的小猫模样,不由问:“什么?” “房子里最好安些监控,这次请的是全日家政,虽然我觉得人还行,但保不准不会有什么问题。” 许今朝听完这话,就差高呼一声‘姣姣甚得我心’。 她早该想到的啊,以宋姣极度多疑的性格,怎么可能对雇来的人放心呢! 许今朝一口答应:“可以,我让齐耀安排人在周一前装好。” 眼见宋姣露出一点满足的微笑,许今朝趁机道:“我也有事儿想和你商量。” 宋姣抬眼看她,许今朝对omega眨了下眼睛: “秦令月请我带你中午去参加派对。她是秦少谦的姐姐,人品比她弟弟强许多,她的场子倒不会乱。不过,你同不同意都可以,我听你的。” alpha歪着头,又冷又媚的大眼冲她拚命眨,语气亲昵讨好。 宋姣觉得有一点点可爱。 许今朝等着宋姣拒绝,她好顺理成章提秦令月可能会挑拨,然后告诉宋姣千万别信。 谁知omega轻声答应:“好,我跟你去。” 问话人直接愣住了,宋姣反问道:“你是不想让我去吗?” 许今朝结结巴巴回答:“啊,这倒没有。好吧,既然你想,那我们就一起去。” 她百思不得其解,回家路上偶尔和宋姣说话都心不在焉。 这次不是严肃的宴会场合,用不着请化妆团队和穿正式礼服,两人到家后就各自去换衣裳。 宋姣推开立柜门,脑中思索许今朝近日的反常行为,取出来一条很少穿的裙子。 总得试探一下,她想。 许今朝这次是先换好衣服下楼的那个人,等了足足十几分钟,才听到楼上的脚步声。 她抬起头,omega火焰似的红裙摆就摇曳进了眼睛里。 许今朝从未见宋姣穿如此张扬的颜色。 红裙那晚礼服式的折边方领庄重优雅,却也因穿衣人漂亮的锁骨而显出多情。 还要尤其称赞胸腰部位的剪裁,修饰着恰到好处的上围曲线,又收出来纤细腰身,让裙摆在腰间轻盈一散,停到膝下。 她就这样走来,许今朝看到红玫瑰在眼前娇艳盛放。 更具冲击性的一幕却在后面。 omega对许今朝微笑,她款款转腰,将衣裙背后展示—— 雪白一片的裸背毫无预兆的突然出现在眼前。 正面看称得上端庄的小礼裙,竟在背后大胆开出直达腰脊的夸张v字。 还有个蝴蝶结暧昧打在礼裙腰背部分,仿佛是什么包装礼物的丝带似的,勾着人想去扯开、窥探。 许今朝整个人动弹不得。 宋姣心头其实紧张非常,如果许今朝的表现只是伪装,看到她在人前展示身材,绝对会立刻暴跳如雷。 “怎么样?”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要挨打的准备。 可她听到alpha说:“真好看,真配你。”——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你们是彼此的幸运。 但还是忍不住要迫害一下许女士。 许今朝,钻床底,走路领先老婆八百米(您在竞走吗),她在老婆面前埋头大吃,她跟老婆说话走神。 [邓布利多摇头.gif] ps:我好像在评论区活跃过头了orz,感觉总以作者身份回复太多,会干扰大家猜测剧情与后续追更验证的乐趣。 评论还是会和以前一样逐条看(阅读评论是我最大的快乐!),但会减少出现在评论区的次数,免得又忍不住剧透。 谢谢大家的喜欢!! 第十八章 许今朝这话说出口的时候,脸颊和耳朵尖在火烧火燎的发烫。 她不是没见过夏日街道上穿着清凉吊带热裤的姑娘,也不是没见过海滩上穿比基尼嬉闹的女孩。 许今朝是个谈了三任女友还没有性|经验的可怜人没错,但长在现代信息社会,她看的并不少啊! 可当宋姣微笑转身,露出礼服后那片妆银砌雪似的美丽裸背,她一瞬间口干舌燥。 某种难以言喻的冲动与羞耻感一并涌了上来,她既觉得不该在有奇怪旖念的时候继续盯着对方看,又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球。 宋姣的那句问话像是解除僵直状态的一句口令,让许今朝重获了语言和行动的自由。 她红着脸发自真心的继续夸赞:“真美,我是说,你穿这条裙子真美。” omega转过身,让许今朝眩晕又羞赧的雪白肌肤终于不在眼前晃了,许今朝这才有精力去端详她的脸。 宋姣之所以在楼上换装这么久不是没原因的,她破天荒化了妆。 两人离着这么近,近到可怕,alpha有幸这样几乎贴身的看她容颜,对比妆前与眼下的变化。 许今朝感受到类似自然更迭的奇幻力量,像春风拂开枝头的嫩芽,化冻沉寂整个冬天的冰河。 生机复苏,春暖花开。 许今朝想,或许是魔法吧。 她看上去容光焕发,真的美极了。 许今朝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的目光下移,转到omega光裸修长的脖颈间。 她立刻对宋姣说:“等等我,上楼去拿个东西!” 没等宋姣回答,alpha就快步踩着高跟鞋上了楼,鞋跟和楼梯地板接触的清脆声音跟冲锋似的,显然相当急切。 宋姣久久凝视着她身影消失的那个拐角。 对比许今朝与宋姣这边的氛围,那头派对举办人秦令月姐弟间要紧张得多。 秦少谦在外人面前维持的温和表象一扫而空,alpha像一头发怒的年轻雄狮,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他的呼吸无比粗重,心里堆积着无数种负面的情绪。 愤怒,受辱,不甘……秦少谦多么想肆无忌惮的都宣泄出来,把所有的陈设都砸掉,最好把那个该死的许今朝也打一顿。 但他不敢,这是他长姐让人布置的派对会场,在这里发脾气踢砸等于打秦令月的脸。 他也同样对许今朝无能为力,许家的势力不逊秦家,许今朝的信息素可以直接碾压他。 秦少谦甚至怀疑这个女人一直在藏拙。因为她从来没在自己面前释放过这么凌厉骇人的气息。 以前许今朝是疯是暴戾,可给他的感觉却远没有昨天可怕。 想到昨天,秦少谦更是感到欲死的耻辱。 他额头暴起青筋,大声吼叫对着虚空挥拳,而后坐倒在椅子上不动了。 秦令月在一旁看着他发疯,尽管她使用了市面上最强力的抗alpha信息素药剂,仍然感觉到些微始于本能的悚然。* 她说:“很好。” 秦令月对秦少谦非常失望,非常。 如果不是母亲死前的托付,不是幼年时的相依为命,她看都不会看现在的秦少谦一眼。 他已经长歪了,秦令月努力的想把他扶正,可秦少谦用自己肆无忌惮的行为一次次彰显著自我。 秦令月劝说那些omega女孩子离开秦少谦,可她们都只把她当做拆散眷侣的恶人,秦少谦在给人洗脑方面显然得心应手。 她只能尽力的去挽救,补偿,不让一些悲惨的事情发生。 现在秦少谦招惹了许家女儿的女人,秦令月在知道他受挫后甚至有些快意,然后也必须得在两方间调停。 秦家和许家还有合作,为了这些事损伤关系不划算。 女人冷冷道:“如果你还想在这个家里待着,享用现在有的东西,就本分一些。记好了,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许今朝把要拿的东西一并翻出来,冲回楼梯口时,发现宋姣正抬着头向上看。 她冲楼下的omega露出灿烂笑容,欢快下楼。 许今朝将手中较大的那只首饰扁盒打开,取出一串漂亮的三股天然海水珍珠项链。 这条项链每股都由9.5mm规格的正圆形珍珠串成,泛着朦胧的柔和光泽,在自然光下呈现华贵渐变的光芒。 而连接这三股珍珠链的是一枚硕大的钻石扣,切割工艺各异的闪耀小白钻镶嵌在仿玫瑰窗的镂空白金圆底座上。 许今朝将项链捧在手中:“你缺一件像样的珠宝装饰。” 她方才后知后觉反应到了,宋姣脊背上并非是洁白一片,在后颈信息腺的位置有一片肤色的阻隔贴。 虽然不是很显眼,但终究与宋姣雪似的肌肤有色差,是那裸背上令人遗憾的瑕疵。 omega却只扫了那条价值不菲的项链一眼,就转而看向她。 许今朝见宋姣没有作答,试探性的解开钻石扣,将项链展开:“戴上试试?” 宋姣垂下眼睫,她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 许今朝便向前一步,她抬起举着珍珠项链的手,两个人之间没有对话,omega却同步俯下头颅,让她将项链绕过自己后颈。 当珍珠贴上皮肤,它们都是那么光彩照人,许今朝根本分不清到底是谁烘托了谁。 她欣赏着眼前的华美景致,手下也没忘了把钻石搭扣拢。 这串珍珠项链的三股链里内股最短,有37颗珠子,外股最长,串了43颗。 当三股全部扣好,它们就成类似平行的圆弧紧贴彼此垂下。 许今朝调整角度,将钻石圆扣轻轻安置在宋姣右肩偏下、靠近锁骨的位置。 她心满意足之后才去看宋姣,发现omega一直在注视自己,就笑了起来:“还有呢。” 许今朝从刚才随手放在一边的小首饰盒里拿出了配项链的耳坠,那也是珍珠与钻石的组合。 镶嵌碎钻的白金蝴蝶结耳饰下方坠着巴洛克珍珠,呈现出自然生长的水滴状,与项链的元素完美呼应。 许今朝开玩笑的问:“还要我帮你戴吗?” 这次宋姣终于有了反应,戴珍珠项链的omega冲她轻轻点头。 她想让许今朝给自己戴耳坠。 许今朝比宋姣高许多,刚才系项链的时候还好说,戴耳饰要麻烦些。 她其实没想到宋姣会同意,眼见着omega向一侧微偏头,把小巧耳垂和线条优美的脖颈都暴露给了自己。 项链的钻石扣在宋姣右肩颈窝上闪着光。 许今朝贴近她后就很局促,莫名的又想起宋姣礼裙后的裸背。那样的设计,omega现在恐怕只贴了胸贴吧。 她的呼吸和心跳在意识到这点的那一刻疯狂加剧。 许今朝几乎痛恨起自己的迟钝,明明刚才扫一眼就能判断出的事情,为什么偏偏现在才想到,搞得连平复心情的缓冲时间都没有。 许今朝深呼吸几口,强迫自己专注,专注,低头为宋姣将耳饰佩戴好。 指尖接触到omega微凉耳垂肌肤的时候,她脑子简直是空白一片。 完成这个煎熬的小工作,许今朝就立刻后退,她把视线牢牢固定死在宋姣颈项之上,胡乱夸赞:“好看!好看!” 宋姣抬起手,她纤美细白的手指拨弄了下珍珠坠,钻石蝴蝶结折射出的碎光也随动作摇晃摆动。 她看向许今朝。 宋姣说:“许今朝,你和从前真是不一样,都不像同一个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后面我觉得许今朝比晋江还保守。 人宋姣衣服穿得好好的,脖子以下她就不敢看了。 想问还有救吗? *本文beta无法对ao信息素产生气味判定(即无法给出具体的气味形容),但alpha在负面态度下释放出的信息素仍能对beta造成极大精神上的干扰。 第十九章 omega那双惯常被许今朝冠以纯洁、无辜、天真等等形容词的漂亮眼睛,此刻带了些罕见的思索意味。 不至于具有太多侵略性,但也绝非往日伪装出的乖巧。 在这样绝不恭顺的视线下,尽管许今朝是低头看人的那个高个子,仍感觉到被审视的微悚。 你和以前不像同一个人。 宋姣是发现什么了? 慌乱只有短暂一瞬,许今朝迅速镇定了,连方才贴近宋姣而生出的遐思都被一并扫除。 她只是问:“你觉得从前好,还是现在好?” 许今朝将这个问题抛给了宋姣,omega微微一怔,随后她姣美动人的脸上显出可见的笃定: “当然是现在好。” 宋姣的回答让许今朝非常非常开心。 来到这里后她始终找不到自我的方向,因为这不是许今朝的世界,这里的很多东西属于[许今朝],却没有一件属于她。 没有属于真实许今朝的一丁点印记,也没有属于她的任何人。 一无所有的许今朝都开始想念让她痛苦万分的那身污名了,还有她曾以为永远不会再有勇气拿起的画笔。 但是没有,她什么都没有。 落入漩涡中迷失的许今朝,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就是宋姣。 亲耳听到宋姣承认现在的[许今朝]比从前好,这让她感受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许今朝几乎立刻笑起来。 她期待的追问:“如果将来我一直是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棒?” “一直是现在的样子……”宋姣望向alpha期盼的脸,她承认,“那的确很棒。” 她看到alpha生来妩媚的眼眸中迸出明亮夺目的光彩,闪耀着喜悦,却也有其他一些难以形容的东西。 有那么一瞬,宋姣几乎以为许今朝要哭了。 宋姣很少有这样茫然无措的时候,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是自己承认许今朝现在很好,如果以后能保持会更棒,alpha就有这么强烈的情绪反应。 宋姣不是感情特别充沛的人,她在某些方面总会显得异常冷漠。 她观察归纳过,自己在愤怒、恐惧、仇恨的情绪上认知正常,对于喜悦、幸福这类情绪的感知体验却非常少,也缺乏同情与悲伤的反应。 这可能并不是家庭环境后天造成的,毕竟她的双亲虽然各有些缺点,相对比下也已经是很不错的父母。 母亲死的时候宋姣十岁,她记得父亲一夜间白了许多头发,哭得眼睛红肿。 她那会儿已经知道什么叫死亡,死亡代表永远离去,她将再也见不到母亲,就像再也见不到埋进土里的小金鱼。 想到与母亲永别,宋姣其实是非常难过的,但也仅止于此。 她甚至都没有掉眼泪,还在被父亲搂进怀里嚎啕时疑惑的让他别哭,一直流泪会伤害眼睛。 后来宋姣知道了,普通人在自己至亲去世时都会悲痛欲绝,自己才是反常的那个。 为了不被当成异类,她开始有意识的观察、总结并模仿,也因此能敏锐察觉到他人的情绪变动。 许今朝也很反常,宋姣想。 她们或许都是反常的人。 许今朝的确百感交集。 一直强撑着意志游荡在这个世界里的游魂,终于找到了扎根落脚的那块土地,不再被失重的恐慌所困扰。 许今朝的眼泪差点就要随喜悦笑容一起涌出来,但她知道自己这份过激的动容或许会让宋姣困扰,因此强行忍住了。 她眼里仍有未落的水光,笑着承诺: “我会的,会一直像现在这样。宋姣,虽然未来还很长,但只要我在一天,就不会让你失望。” 宋姣总觉得alpha的话语有些奇怪,可又说不清具体是哪部分,她望着那张因神情而变得华彩耀眼的面容,慢慢点头。 她仍存有疑虑,这是让她保有生存资本的良好习惯。 但宋姣愿意去看,看许今朝未来的样子,是否还会是现在的模样。 秦令月早已将派对会场的地点发了过来,坐标在本市的一处度假庄园里。 度假庄园位置距离碧湾居然不远,大约只有不到二十分钟的车程。 许今朝猜她大约是刻意安排的这么近,毕竟秦令月举办这次派对的目的估计就是为了调解自己与秦少谦的矛盾。 说真的,许今朝不觉得自己可以和秦少谦和平共处。 且不提他给宋姣带来的麻烦,毕竟有了许今朝在,[许今朝]的种种暴行就不复存在,不会因为秦少谦的举动而对着宋姣无能狂怒的发疯。 但秦少谦的确是许今朝恶心非常的那一类人,他对待他人的态度,那些难说违法却道德败坏到极致的行径。 《姣姣》中提到,秦少谦在与beta姐姐秦令月的争斗中胜出,他从姐姐手里夺权,掌控了秦家。 至于之前秦令月又是如何上的位,恰好[许今朝]有所听闻。 这两姐弟的母亲是省会名门千金,秦家长房到她这代只这一个omega独女,因此招赘了秦父。 秦父不姓秦,这个没什么出身的穷小子,娶了秦家女儿后一步登天。 秦母性格软弱柔顺,长房那部分家业被赘婿丈夫把持。 她过得很不好,自老秦先生和秦太太死后,就开始遭受丈夫的精神暴力。 秦父也讨厌随妻子姓氏的孩子,但又不得不留着老婆和代表他‘耻辱’的两个孩子。 毕竟秦氏是家族集团,还有其他分支虎视眈眈,而他到底不是秦家人。 秦令月比秦少谦大十岁,最先成长起来的她一直生活在父亲打压下。 她是个有野心也有能力的女孩,隐忍不发,积蓄力量,最终与二房联手把秦父赶下了台。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成为秦家二房的傀儡,秦令月却通过一系列果断大胆的决策,反将二房踢出了对弈的棋盘,彻底把控全局。 对这样一位聪明果敢的女性,许今朝发自真心的感到尊敬。 她不知道秦令月被秦少谦斗倒后会有什么经历,原文并没有提起这些,秦令月也只是个在部分谈话里出现过的名字。 但[许今朝]记忆中的秦令月形象浓墨重彩,是位惹人敬佩的豪杰。 许今朝看不起alpha秦少谦,却欣赏秦令月。 不过欣赏归欣赏,秦令月绝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亲切朋友。 这次与她对话,许今朝还是得小心。 有秦令月发来的电子邀请函在手,许今朝的车顺利进入度假庄园内部。 派对会场设在庄园中心湖畔别墅群里,秦令月将那边一整片建筑都包下,手笔不可谓不豪迈。 许今朝与宋姣显然不是第一批来的受邀者。 开车驶到会场附近后,隐约可以听到建筑群里的音乐声与人声。 许今朝率先下车,抬手阻止迎上来的接待人员。 她转过身,亲自拉开后座车门,还俯身体贴的用手掌挡住车门上框。 许今朝路上与宋姣商议了,务必要表现出她们的恩爱来,彻底断绝秦少谦那些心思。 omega款款下车,她并没有只穿那件前后反差极大的小礼裙,而是挽了一条同色的大披肩,正好遮住背后春光。 等宋姣站定,许今朝把钥匙交给接待人员代为泊车。 可看着眼前娇艳欲滴的omega,许今朝莫名又开始心脏乱跳的紧张。 许今朝深吸口气,伸手轻轻勾住了宋姣柔软的手臂。 omega可是用了强效阻隔贴,还喷了阻隔喷雾,双重作用下她理应闻不到任何对方信息素的味道。 然而在与宋姣贴近的一刻,那股记忆中美妙无比、属于早熟春末蜜桃的甜美香氛又在脑中幻嗅。 她简直心荡神驰,喉咙不觉滚动,口中因想像中的香气而生津。 “今朝?” 许今朝在这亲昵的轻唤中骤然激灵了下,从手捧甜润桃子的迷濛幻梦里惊醒。 她猛的看向身侧人。 宋姣似乎也没想到她因为一句‘今朝’而有了这么大反应。 omega小动物一样清澈纯净的眼睛同样因为惊吓而睁大了,由于距离太近,许今朝甚至看到她瞳孔有个受惊后的细微收缩。 许今朝局促极了,想说些什么缓解尴尬的气氛,却又一时什么都说不出口,反倒是宋姣先有了动作。 omega倾身过来,手臂顺势从许今朝臂弯间灵巧脱出。 宋姣裸身高要比许今朝矮一些,两人都穿了高跟鞋,这会儿正面相对,仍是她微微仰头看alpha。 许今朝与宋姣之间的距离近到不可思议,低头面对着omega美到目眩的容颜。 真好啊,许今朝莫名走了神。 这是她与这个世界唯一相关联的人,是她怜惜的那个女孩,是她现在存在的价值。 正因为自己的到来,这支玫瑰花蕾不会遭遇命中的暴雨与霜冻,很快就能肆意快活的绽开了。 许今朝心尖涌动起被需要的满足、和帮助到他人的快乐。 然后,她听到omega轻柔的嗔怪。 “许今朝,你怎么这么笨啊……都说好要亲密一些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叮!您的宋姣正在向您撒娇,请满足她的要求,这会让她更愿意与您亲近。 恭喜您解锁‘宋姣的无意识撒娇’成就,请再接再厉! 第二十章 被omega用这样又娇又无奈的口吻谴责是笨蛋,完全没起到让许今朝冷静的作用。 她原本就奔逸的思维一发不可收拾,脑子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念头。 宋姣眼见着许今朝脸上渐渐浮现出妆容都压不住的羞赧,耳朵尖也是潮红一片,同样感到茫然。 这是怎么了? 两个人一时面面相觑,许今朝在遐想中魂飞天外,宋姣则努力观察试图分析她在想什么。 彼此竟谁也没有主动挪开对视,直到被一声刻意的轻咳打断。 秦令月抱着胳膊,笑吟吟站在不远处。 这女人似乎格外喜欢穿黑色,对丝绸的布料材质也有偏好,剪裁精良的抹胸黑长裙穿得凹凸有致,身姿楚楚。 见许今朝与宋姣看过来,她调侃道:“感情真是好,亏我特意出来迎接你们,都没一个注意到我。” 因为生活习惯问题,秦令月的嗓音是沙哑的。 但她声音中仍存着未熏坏时的天然甜媚,反倒因略哑的声线质感,而显出奇异独特的魅惑来。 在外人前头,许今朝立刻戴上了她的成年人面具。 她相当自然的伸手搂宋姣入怀,笑答道:“我们正说话呢,也没去瞧周围。” 许今朝就这样揽着omega向秦令月走去,仿佛当真是一对新婚的眷侣,如胶似漆,谁也舍不得离开谁。 直到走近,她才放开贴着宋姣臂膀的手,柔声为妻子介绍道: “姣姣,这是秦家的令月姐姐。” 宋姣则又变回原先温驯乖巧的模样,先眷恋般看了许今朝一眼,才转向秦令月,轻声开口叫她姐姐。 两个人都演得无懈可击。 秦令月不动声色的观察,并未看出什么异样,心头立刻松快起来。 很显然,宋姣没有被她那个越长人品越发败坏的弟弟蛊惑到,人家跟许今朝感情甜着呢。 这样再好不过。 她脸上的笑容都真挚了几分。 许今朝被主人亲自领入派对会场,这女人说话做事极得体,不但跟许今朝谈笑风生,也丝毫没冷落宋姣。 她的派对果然很干净,没有什么群魔乱舞、酒池肉林的放浪。 现代风格的建筑庭院内部散着摆放各色精美餐点的圆桌,一楼中心的大泳池附近设有环形吧台,几个调酒师在给到场客人调制饮品。 秦令月要拉她去品酒,许今朝婉拒道:“我是自己开车来的,酒就算了。下次再来喝你的佳酿,到时候姐姐可别反悔。” 眼见女人把目光转向宋姣,不等她开口,许今朝也抢先替宋姣推拒。 “姣姣生了病,还没好全,服药期间沾不得酒精。” omega的视线一直落在许今朝身上,这种时候才转给秦令月,冲她歉疚的怯怯微笑。 秦令月便神色暧昧:“好吧,我也不勉强你们。今朝,你得心疼老婆点,别总让人累着生病。” 许今朝只能尴尬的笑。 倒是宋姣,表现得好似没听明白秦令月带了点颜色的玩笑,还轻声维护道:“今朝对我很好。” 秦令月乐不可支,连声道:“当然,姐姐开玩笑呢,没有责怪你家小许的意思。” 她抬起手,冲不远处一个总向这边张望的女孩招了招。 那女孩顿时眼睛亮了,立刻撇下身边朋友,兴冲冲过来。 [许今朝]记忆里没有她,说明不是省会上流圈子里的人,等人一走近,她就感受到这是个alpha,只是使用了阻隔贴。 不过在《姣姣》的私设中,辨别第二性别可不只靠信息素,许今朝早在日常中发现自己可以本能的分辨他人性别。 alpha渴盼且仰慕的望向秦令月,她的视线虽然也在美貌惊人的宋姣身上停留,最终却仍为年长的女beta深刻吸引。 在西班牙餐厅里,秦令月携着的那个小女伴也是类似的眼神。 当时由于许今朝身边没有omega伴侣,对方还把许今朝当成了潜在情敌。 秦令月对许今朝微笑,打了个稍等的手势,轻声在女孩耳边说了些什么。 女孩连连点头,秦令月雪白柔软的手指攀上她的脸颊,奖励似的抚摸,又用指腹捏了下女孩腮上软肉。 等女alpha晕晕乎乎离开,秦令月才转回身,轻快开口。 “底下乱糟糟的不清净,来吧,咱们上二楼去,一起说会儿话。” 许今朝挽着宋姣随秦令月上楼。 她瞥见钻石与巴洛克珍珠的耳坠在omega耳侧摆动。 许今朝也不知道自己是被钻石的碎光吸引,还是别的什么,余光不觉落在宋姣暖白的小巧耳垂上,心里胡思乱想: 秦令月那个‘别累坏老婆’的玩笑,宋姣是真没听懂,还是装没听懂啊? omega敏感察觉到许今朝的心不在焉。 上楼梯这样走神可不是好习惯。她藉着伸手调整披肩的动作,指尖蹭过许今朝挽着自己的右臂,在对方肘间轻轻一捏。 宋姣根本没用力气,只不过碰一碰许今朝手臂,提醒她专心。 谁知道对方今天好像格外容易反应过度,宋姣清楚感受到身边人立刻整个紧绷起来,慌张睁大了眼睛瞧自己。 alpha那双眼眸真的很美,形状是猫儿眼一样大且圆,偏偏弧线在眼尾处收拢时轻佻的上扬,便赋予了颇有些异域感的妩媚与诱惑。 可当她无辜睁圆双眼,又惊又慌看过来,却是既天真且委屈,什么风情都飞了。 宋姣只好凑近她,低声道:“好好走路,不要出神。” 许今朝这才重新放松,还讷讷‘哦’了声。 她偷偷盯着人家耳朵看,刚才就做贼心虚的以为宋姣是生气自己无礼。 omega则觉得自己一个星期的无奈份额都在许今朝身上用掉了。 她们两个的互动看在秦令月眼里是小情侣打情骂俏,年长女人只假装无事发生,自顾自领路。 许今朝与宋姣在窗前落座,主人亲手沏了茶。 她注意到秦令月摆出来四杯,就知道之前的女孩估计是去叫秦少谦的。 许今朝明白,自己能推测出的事情,心细如宋姣这会儿肯定也猜到了。 她只是品了茶,夸赞秦令月的茶叶好,还反过来调侃主人:“令月姐真是风流潇洒的人。” 聪明人间的谈话无需多费口舌。 许今朝只字没提她不同场合下与各色年轻人们表现出的亲密,秦令月却心领神会。 女人只是大大方方的笑着,并不过分美貌的容颜也因为这股上位者的气定神闲而富有魅力了。 “忙碌这许多年,总得允许我享受人生吧,何况要定下固定的人,也得看到底能不能处得来。” 秦令月染了红蔻丹的手指闲适捧起瓷杯,笑得更深: “我愿意给大伙儿各自想要的东西,这些漂亮人儿也能哄我快活,各取所需,不是很好吗?” 她活得倒真很自在畅快,许今朝想。 秦令月的眸光在宋姣身上扫过,她判断许宋二人恩爱甚笃,宋姣大约不会乐意听这些话,便岔开话题说其他事情。 片刻之后,年轻的女alpha也上楼来,身侧并没有秦少谦的身影。 她在秦令月耳侧低低说了什么,脸上神情有些为难。 秦令月面色不变,反倒勾住女孩脖颈,红唇在她耳根亲吻一下:“没事了,下去跟别人玩儿吧。” 女alpha恋恋不舍走了。 许今朝心知肚明,秦少谦大约是不肯听秦令月的话过来。 这姐弟俩恐怕现在已经有了嫌隙。 倒也不难理解,以秦令月对自己诸多情人的态度看,她虽然博爱,却对待她们极好。 今天这女孩没能完成吩咐,秦令月反倒亲昵互动安慰她。 而秦少谦却会在追求人时强调自己的痴情,用谎言引诱对方为自己倾心,再抛弃对方看她们痛苦来取乐。 这样截然相反的外在表现,也彰示着姐弟两人不同的三观。 内部观念的矛盾可不是能轻易化解的。 没有秦少谦在场,可不代表秦令月做不了事情。 她指向窗外,言笑晏晏:“小许你瞧瞧,看喜不喜欢。” 许今朝顺着秦令月视线向下看过去,才注意到后院停了一辆外观相当简洁霸道、富有肌肉感的suv。 许今朝的视力不差,一眼看到车头上的飞天女神车标。 秦令月道:“秦少谦不懂事,冒犯了你跟小宋,姐姐向你赔罪。这车我刚入手,等会儿让人开到你家去。” 她这话说的轻描淡写。 在许今朝自己的世界里,劳斯莱斯只有一款suv,它以大名鼎鼎的库里南钻石命名,起步价600万人民币。 秦令月这辆车外形不像库里南,应当是这个世界里劳斯莱斯推出的车型,价格绝对低不了。 她出手如此大方,送的又明显是以[许今朝]的审美会喜欢的车型,可见相当用心,不希望影响到许秦两家的合作。 许今朝收回视线,她也不绕弯子。 “我只有一个问题,秦少谦能保证以后远离宋姣吗?” “他很快就会去公司实习。”秦令月道,“而且,这次我会让他长记性。” 女人最后一句话的语气带出些冰凉的寒意。 许今朝笑起来:“姐姐爽快,这车我收了。” 当她转头看向宋姣,声音也随视线一并变得温柔轻缓。 “姣姣,我不会总有空闲时间接送你,以后上学你可以开我平时那辆车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公告:现诚聘一名秦令月,擅长包养闲散女青年者优先。 我愿意伺候姐姐。 ps:上述是玩笑话嘤嘤嘤,下面是正经提醒。 秦令月目前只是感情状态待定,本文不搞n那啥p,令月姐姐会有自己cp,会有配得上她的爱情! 第二十一章 许今朝说话时的神态相当温柔且随意,就好像曾千百次这样亲昵的呼喊‘姣姣’,慷慨的赠送东西给她。 但宋姣知道,从没有。 即便许今朝从前口口声声喜欢和爱,展示出的姿态却始终透着轻蔑。 alpha或许真的喜欢她的脸,的确迷恋她信息素的味道,但这种爱既浅薄又自以为是。 哪怕宋姣生来具备感情上的缺陷,不太知道爱一个人是怎样的体验,甚至对自己至近双亲,也没能建立起多么深刻的情感联系。 但宋姣身边无疑就有最好的范例,来自深爱彼此的宋以康与乔楚。 所以她知道,爱的体现应当是包容,尊重,怜惜,应当是父亲爱护着母亲,为她遭遇的困难而忧心,殚精竭虑为她思量。 从前的许今朝‘爱’上她,却选择掠夺,给宋姣带来打乱她正常人生的种种苦难。 每每看向alpha漂亮的脸,宋姣对上的是一双近乎本能支配下野兽看向交|配对象的眼睛。 她透过这扇窗户,看见盘亘在对方心灵中那些丑恶、自私的下流念头。 可似乎一夜之间,有些事情就改变了。 宋姣看着许今朝清澈透亮的瞳仁,浅淡底色中映出自己凝望她的样子,曾经不散的欲|望阴霾消失无踪。 人的眼睛不会说谎,许今朝是真心乐意把自己的座驾转交给她使用。 这其中所具备的价值不只在一部使用过的代步工具,更包含了一个有价无市珍宝的暗示: 自由。 宋姣都记不清楚,上一次自己脱离许今朝的掌控单独出行是在什么时候了。 她从不被允许自己行动,许今朝没空就是许家司机接送,无论走到哪里,她脖颈都捆缚着无形的锁链。 许今朝是在许诺给她自由吗? 宋姣不太确定的想。 全部思索其实只是短暂的零点几秒,她已然点头接受了这份馈赠。 一旁的秦令月也欣然笑道:“这事儿就算翻篇了,秦少谦毛躁无知,小许和小宋千万别往心里去,否则姐姐以后可没脸再见你们啦。” 秦令月伸出右手,与许今朝轻轻一握。 随后女人又将手掌转向宋姣,笑盈盈停在omega面前。 这是罕有的礼遇,宋姣见多了上位者不将自己看在眼里,当成alpha的附属品。 对方往往只着重对待许今朝,能跟她点个头就是极大的‘尊重’了。 宋姣却也没有受宠若惊,仅心中为秦令月的反常举动微微讶异。 她仍旧羞怯微笑着,平静和这位秦家的掌权人握手。 调和完这件事情,秦令月立刻就要告辞。 这的确有点滑稽,楼下庭院里还有许多宾客,派对刚起了头,主人却要走。 秦令月按动茶几侧下的钮铃,旁若无人般对着化妆镜补了口红,又飞快将西装外套穿好。 不过片刻,助理和方才她的年轻情人一齐上楼来。 秦令月冲许宋二人妩媚微笑: “好好消遣,姐姐还有工作,这边别墅区我包了整个周末,你们愿意玩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说罢,秦令月便风风火火转身离开。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旋梯口,脚步声渐远,许今朝才感慨:“真是个头脑很清醒的女人。” 秦令月不以她攻击秦少谦的事情为忤,没替有血缘关系的秦少谦出头,处理得冷静又公允。 虽说有忌惮许家背景、不愿扰乱合作关系的原因在,但她作为与许博扬平级的隐形长辈,却能降下身段与许今朝结交。 不因当前地位差距心怀傲慢,屈伸自如。 若若回忆一下这段会面,许今朝全程被秦令月的思路带着走,女人看似是求和送礼的那个,实际却牢牢占据上风。 这样的一个人,是怎么输给秦少谦的? 许今朝摇摇头,她自身立在悬崖边,目前实在没有多余心力去关注秦令月。 她有些口干,随手去拿桌上茶杯,就见有只小巧莹白的手一并伸出、探向另一只杯子。 二人同时顿住动作。 面对宋姣,许今朝维持全程的从容神情登时崩开了一条裂隙。 她可没忘了之前在宋姣面前的两次窘态。 还有自己在秦令月面前做戏时一声声的‘姣姣’,一次次的亲密举止。 宋姣看见alpha的耳朵尖突然又红了。 宋姣:“?” 秦令月携着助理与情人下楼,助理对她道:“二少在津兴间。” 女人冷冷笑了,助理跟了她许多年,立刻会意,转身在前面带路。 津兴间里只有秦少谦一人,茶几边倒着三四支空酒瓶。 他醺然仰在沙发上,瞥见秦令月过来也不起身。 整个房间中充斥着秦少谦酒后放肆弥散开的恶意信号,秦令月隐隐有些眩晕感和呕吐感。 alpha女孩握住年长情人的手,毫不示弱的释放信息素与秦少谦抗衡。 即使有人保护,秦令月仍然非常难受。 她没有让身体的不适干扰到表现,神情和口吻称得上温柔,话语却极冷蔑。 “你也不过如此,不敢和许今朝对面,反倒冲着亲姐姐耍威风。” 秦少谦咬紧了牙齿。 “别忘了我的话,你现在拥有着的都是我给的东西,只要我想,随时都能收回。” 秦令月轻声道:“再有下次,妈妈亲自从坟里爬起来也说不动我的心。” 她转身走了。 妆容遮盖了难以控制的生理性异样,而等来到车上后,女人也慢慢从alpha信息素的影响中脱出。* 她用指背摩挲着年轻女孩细嫩的脸颊,后者在她的动作下渐渐脸红。 “姚乐,今天没能让你玩得开心,反倒总叫你帮忙,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姐姐补偿你。”她这样许诺。 姚乐却回答:“我只想让姐姐空闲时候多叫我来陪你。” 秦令月笑了,倾身在她唇角亲了亲:“小东西,要的还挺多。” 许今朝结结巴巴说:“我不是有意那么喊你,也不是有心……有心占你便宜。你知道的,对吧?” alpha看上去尴尬极了。 她脸蛋红扑扑,这颜色一直蔓延进雪白的颈间,染成渐变的潮粉。 她若不开口,宋姣都不知道许今朝是为了这些事情而紧张。 omega却没有立刻回复说自己不介意,虽然要表现得亲密些是她与许今朝的共识。 宋姣只是专心看着许今朝,观察她眼角眉梢处细微的变动。 不是假的,宋姣想,她是真的在为此羞赧。 在许今朝窘迫到爆炸前,宋姣缓缓道:“嗯,我知道。” omega还补充了一句:“是我先叫你今朝的。” 许今朝刚放松,又肉眼可见的局促起来,她不太适应被宋姣这么亲密的喊。 虽然宋姣声音很甜,人也甜……可又不是真心的这样叫她。 她心里泛着一点奇怪的矫情。 许今朝端起杯子,大口喝水缓解干渴与尴尬,余光偷偷地瞄向宋姣,正好跟宋姣打量过来的视线对上。 今天总是走神的人没在楼梯上摔跟头,终于是被水呛住了。 宋姣将纸巾盒推到她面前。 许今朝连呛带咳,顾不得道谢,一边咳嗽一边抽纸擦拭自己的脸和衣服。 她忽然就想起昨天吃早饭时候,自己脸上沾了汤汁,当时omega也是这样默默的推过来餐巾纸。 许今朝心想,完了,在宋姣心里她肯定是个不靠谱的人了。 指不定形象也就比[许今朝]好那么一丢丢。 宋姣瞧着alpha一脸悻悻清理自己,口红都被擦掉了颜色,精心描过的长眉沮丧垂着,莫名觉得还挺有趣。 许今朝好容易平复了心情,转头看见宋姣唇角些微上翘的弧度。 她嘟囔着指控:“你还笑我……” 宋姣却怔住了。 这一晃神,挂在嘴角的那点笑容已然消失,她伸手碰了下自己嘴巴,而后反驳道:“你看错了。” 宋姣真心觉得许今朝看错了。 从小到大,她自己笑起来的次数寥寥。 她的记忆能隐约追溯到婴儿时候,那时期的宋姣虽然听不懂父母语言的内容,却天然具有一种模仿的本能。 小宋姣学习着曾在父母脸上出现过的表情。 正因为这些表演出的喜怒哀乐,宋乔夫妻二人没察觉出女儿的不对劲。 他们只以为是婴儿的喜怒无常。 毕竟小宋姣展示出的神情,不是每次都能和他们逗弄她时候的意图对上,有时候想逗她开心,小宋姣却表现出了气愤。 等宋姣稍大一些,她开始渐渐能给这些表情整理分类,直觉的在相对应的情景出现时使用。 不知幸或不幸,宋姣居然很少出错。 后来乔楚身亡,从未经历过亲人死别的宋姣看到父亲哭成那个样子,第一反应是劝他不要再哭。 因为她的小金鱼死掉的时候父母也劝她不要伤心,虽然她实际上并没有为小金鱼悲伤。 宋以康那时候满心痛苦,只以为女儿是难过傻了。 宋姣也后知后觉知道,在至亲离世后,是该痛彻心扉、放声嚎哭的。 可她的泪水一般只在恐惧时才能生理性的流出,与母亲永别也只是令她短暂的感到难过和一点钝痛。 她更罕少为什么事情而快乐到笑出来,她的笑容绝大多数都是应对他人的表演。 宋姣不认为自己刚才笑了。 许今朝只以为是小骗子又在骗人,蔫蔫道: “好吧,大概是我看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骗子没有骗姐姐。 第二十二章 秦令月的离开并没有影响派对进行,专业团队有条不紊的炒着气氛。 楼下的会场喧嚣热闹,许今朝和宋姣却都没有下去参与的意思。 许今朝不是特别热爱社交的那类人,何况她透过落地窗俯瞰下去,扫见好几个[许今朝]的狐朋狗友。 这想来是派对主人特意请来陪她玩的宾客。 如果是[许今朝]本尊,或许会觉得这安排挺贴心,愉快的去招呼朋友,可许今朝根本不想跟他们打交道。 宋姣同样不是热络交际的人。 如若她想,当然能根据对任何人微表情的观察,做出能让对方对自己增加好感的互动。 但宋姣认为没有这个必要,何况楼下有不少没使用阻隔贴片的alpha。 虽说不是所有alpha的信息素都具有过强的刺激和攻击性,但宋姣结合热将至,她的发作周期一直不稳。 稳妥起见,还是别在这种敏感时候冒险。 宋姣的视线再度转给许今朝,她思索着alpha近来的种种异样,又想到楼下的几个熟悉面孔,轻声说: “我好饿。” 许今朝一怔,就听宋姣请求。 “帮我拿些吃的好吗,我不想下楼。” omega用惯常头颅微垂、眼眸抬起的姿态看向她。 她的红裙与披肩灼灼如火,脸蛋儿跟颈肩裸出的皮肤却像冬阳照耀下莹白的雪。 烈火裹着冰雪砌成的小美人儿,动人之余又有些楚楚的可怜。 许今朝立刻起身,走出两步又折返:“你想吃什么?” 宋姣道:“甜一些的,嗯……我想吃巧克力蛋糕。” 听她这样说,alpha笑了起来,生而冷媚凌厉的脸庞因这笑容而添了鲜活与生机。 “那你等我呀,不要乱走,我很快就回来。” 许今朝下楼后,宋姣提前把视线转向楼下出口。 不过片刻,alpha的身影就出现在那里,她在四下张望寻找着,微卷的长发轻快在肩后摇摆。 出口西南方十几米远有张长桌,上头摆放了成品鸡尾酒和各色西式甜点,宋姣一早注意到这些。 值得一提的是,桌边恰好坐了几位许今朝常来往的alpha好友,在那边喝酒消遣。 宋姣同样一早注意到这些。 看着许今朝如自己预想中那样走向长桌、并被朋友们围在中央,宋姣紧紧盯住她的每一丝神情。 许今朝拿了托盘往上放碟子,随口应付[许今朝]那些问东问西的狐朋狗友。 “刚结婚呢,没兴趣出去玩。” 这是请她出去哈皮的。 “我老婆?你管那么多干嘛,家里破产了过不下去,要来应征我管家?” 这是问宋姣来没来的。 “我怎么知道?” 这是问秦令月为什么办派对的。 她突然转向那个询问派对相关的alpha,问道:“秦令月什么时候邀请的你?” “今天上午啊。” “具体几点。”许今朝追问。 “10点半吧,大伙儿差不多都是。”对方随意回答完,抱怨道,“你今天怎么回事,说话这么冲?” 许今朝却没搭理他。 秦令月给她打电话是9点多,这女人当时口口声声请来了许多[许今朝]的好友。 这时间差的不对头,轻易就能问出来,可见秦令月压根没想瞒她。 她摆手赶开这些人,端起托盘往二楼去。 宋姣仍安静坐在窗前,漂亮纯净的眼睛望向她,像一只卧在林间小憩的鹿。 许今朝笑:“有人跟我说话,耽误了时间。” 她一一摆开餐碟,宋姣只要求了巧克力蛋糕,许今朝却足足拿来七八种餐点。 《姣姣》中多次提过,宋姣偏爱口味重的食物。 酸甜苦辣,越刺激她越喜欢,完全不是外貌带给人的那种恨不能餐风饮露似的感觉。 许今朝把涂满厚厚奶油、撒了黑巧碎屑的巧克力蛋糕放在宋姣面前,又将其余碟子汤盅通通搁在蛋糕盘旁,足堆了小半桌。 她坐回宋姣身边,特意把一碟泰式柠檬虾往omega那边推: “我尝了,很不错。” alpha妩媚的浅色眸子闪着光,其中蕴藏的期待和举起昂贵的珍珠项链给她展示时一般无二。 宋姣说:“我记得你不爱吃柠檬。” 许今朝一怔,原身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个忌口,实际上[许今朝]的饮食喜好和她基本一致。 “没有吧,我还挺喜欢?”许今朝想了想,拿出原身记忆中的琐事佐证,“冰箱里的鲜柠檬我泡水果茶喝了好多。” 宋姣垂下眼睫:“是我记错了。” 许今朝便高高兴兴和她一起吃东西,秦令月虽然明显是临时加急搞起的聚会,但请来的厨师手艺当真极好。 等享用完美食,宋姣提起一件让许今朝心情瞬间复杂起来的事情。 她想去探视狱中的父亲宋以康,给他送些衣物和日常用品。 宋姣的口吻非常平淡,就是闲话家常一般。 “我爸膝盖不太好,每次换季风湿发作都挺严重,我上周就想去看看他,只是你当时没允许。” 许今朝拥有原身记忆,只略一检索就忆起了[许今朝]当时的心理活动: 她觉得宋姣扫兴,好端端结婚,却非要去牢里看宋以康,那个反骨东西可是害许家蒙受了很大损失。 许今朝简直坐立不安起来,哪怕这是[许今朝]的作为与思想,但在宋姣眼里她现在就是[许今朝]本尊没错—— 一个用强权把人逼上绝路,害她家庭破碎、却理直气壮认为自己是受害者的无耻之徒。 她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热和疼,像是被omega狠狠甩上了一记耳光,羞耻难当。 可宋姣还在等待自己的回复。 “当然,你明天去吧,就开我那辆车。”许今朝这样说。 宋姣似乎有些欣喜,还对她感激微笑了下,好像这是多么大的宽容似的。 许今朝的心沉进了肚子里,所有的欢欣消失无踪。 这一天的后续她浑浑噩噩。 原先因“拯救”了宋姣人生而高扬的情绪被压抑到最低谷,再也没能反弹起来。 许今朝承认自己是个感情方面很情绪化的人,对自己重视的人的态度格外在意,也渴望得到正面的回馈。 现实生活中被泼的那一身脏水,如果来自什么不重要的人,许今朝根本不会受太大影响。 她会创作出更好的作品,回击一切质疑非议。 可做出这些事的偏偏是许今朝最亲近信任、不加防备的那个姑娘。 接到朋友惊慌来电告知的前一刻,许今朝还在欢喜纠结晚上该一起去看哪部电影。 直到来到《姣姣》的世界之前,许今朝仍未脱出负面情绪的纠缠。 每次她都觉得自己已经心态平稳,可一旦面对着空白画布,心头立刻会被各种杂念环绕充斥。 现在她在宋姣身上自以为是的投注了感情,又为omega可能会因[许今朝]过去的行为厌恶自己而难过。 她还控制不住的由宋以康想到在现实中的父母,疯狂思念起他们。 许今朝痛恨自己软弱无能的这一面。 第二天早上,她被来自许博扬的电话吵醒。 睁开睡眼看到来电人备注时,许今朝瞬间清醒,连同昨天的种种烦思与睡意一齐抛开。 她起身接了电话,许博扬中并没说什么,只让她立刻去公司一趟。 挂断后,许今朝揉了揉太阳穴,强迫自己提起精神。 外面下着雨,现在已经八点多,她足足睡了十个小时。 许今朝钻进浴室快速洗漱,换好符合原身穿着习惯的正装,将卷发挽起,简单化妆下楼。 她打算出去随便买些东西吃,瞥见一身居家服的omega在餐厅看书。 宋姣将长发辫盘在头顶,还夹了个有浅碧色丝带蝴蝶结装饰的发夹来固定它。 omega如天鹅般修长白皙的后颈在她眼前全然暴露,只有些收拢不进辫子中的短碎发茸茸炸在脑后,显得可爱又俏皮。 或许是被脚步声惊扰,宋姣扭头看过来。 许今朝注意到她转头的动作平和安宁,更散去了先前忧郁蒙在眼里的雾霭。 这让许今朝压抑的心情略微松快了些,冲她露出小小笑容。 omega放下书本,她将餐桌上的保温餐盖挪开,露出底下一碟小花卷和煎蛋。 许今朝简直惊讶极了,一时竟都不敢确认自己的判断,迟疑问: “……给我留的?” 宋姣点点头,她问:“要出门吗?你还没吃早饭呢。” 许今朝哪里还想得到什么见鬼的许博扬,立刻丢下包去洗手。 等许今朝坐下,宋姣已经从厨房盛来一碗瑶柱粥放到她面前,热腾腾粥面上还撒了现切的碧绿葱花。 许今朝觉得自己大概是被碗里扑过来的热气熏到了眼睛,眼眶一阵酸涨,差点就要流泪了。 宋姣坐在alpha对面,安静看她狼吞虎咽吃饭。 许今朝不愿暴露自己狼狈失态的模样,始终不敢抬头。 她只觉得小花卷松软可口,粥熬得鲜美香浓,连已经不酥脆的煎蛋都比寻常的好吃。 等一餐饭吃完,稍微平复心情,许今朝才哑声道: “等会儿会有人过来送抑制剂,你记得随身带上。” 她刚起身要走,就听到身后宋姣说:“雨天路滑,路上开车小心。” 许今朝背对着宋姣胡乱点头。 她不能说话,她怕自己忍不住哭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小骗子以后也要多关心姐姐呀呜呜呜 第二十三章 许今朝撑开伞,她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那辆崭新的劳斯莱斯suv停在车库里,许今朝坐进驾驶室,将伞收在一侧,给宋姣发了条短信。 [车钥匙在玄关。] 她抬头望着灰濛濛天色下连绵的雨幕,看势头一时半刻停不了,低头又敲击键盘: [一楼储藏室有伞。] 手指刚点上发送键,许今朝就收到了回复。 宋姣:[好的。] 许今朝本以为就此为止,可刚按灭屏幕,它就又随短信提示音亮起。 她解锁手机,看到omega发来了一个迷你的像素笑脸符号。 这显然是回复她的第二条短信。 许今朝盯着那个可爱的笑脸看了一会儿,向上翻看[许今朝]与宋姣的短信记录。 短信并不多,其中大部分是[许今朝]口吻强硬的通知、命令,宋姣甚至罕有回复,更别提用表情符号。 许今朝就又有了点小小的快乐与满足,笑容重新回到她脸上。 公司总部在北岸,许氏在那边建有办公大楼。 这辆新车的牌照当然没录入内部停车场系统,可她的脸就是通行证,许今朝将车泊好,乘专用电梯直达顶楼。 偌大的许氏大楼顶层只有许博扬与他的助理团队使用。 除去办公区域,其余都规划作他私人休闲用。 [许今朝]是许博扬的助理之一,在这里也有自己的办公小间。 与其他助理不同,她作为继承人被许博扬带着接触各种事务,并不负责闲杂琐事。 许今朝进入顶层,齐耀正在和另一个员工交代工作。 他挥挥手让对方离开,上前道:“许总叫您直接到他办公室。” 许今朝问齐耀:“omega抑制剂送了吗?” “让小张去了。”齐耀答道,他压低声音,“许总不大高兴……因为抑制剂的事。” 宋姣接过装有抑制针剂的药盒,让张助理和安装监控设备的工作人员们进来。 张助理对待她的态度极恭敬。 “抑制剂是常温剂,后面一周我隔日会安排专人送来,到时候放在门口信箱,您记得及时取换。” omega热潮症状缓解抑制剂的制作工艺非常复杂,一般按储藏要求分为冷藏剂和常温剂。 冷藏剂对储存温度区间的要求高,保质期相对长;常温剂对储存环境没太多要求,不需要冷藏,但保质期极短。* 宋姣的结合热大约会在一周后发作,从前她并不会这么早就预备抑制针剂,只是随身带些口服药和喷雾。 毕竟便携的常温剂最多5天就过期,用不掉就会变质,是笔不小的花销。 宋姣将抑制剂盒放进随身包,她道:“谢谢你,我得出门一趟,你们自便吧。” 她不认识这个张助理,但对齐助理有所了解,他派来的人做事不会出问题。 宋姣从玄关拿到奥迪车钥匙,外头阴雨已停,但她还是带上了从储藏室找出来的伞。 车库中属于劳斯莱斯suv的位置空着,想来是被许今朝开走了。 她上车后没有立刻发动,而是翻出那盒抑制剂。 透明pvc盒中卡嵌着两支注入了暗金色药液的预充式注射器,包装盒外是一层印有制药公司logo的完整塑封。 omega看了它许久。 宋姣首先去了银行,给宋以康在狱中的消费卡账号汇去生活费。 然后她到商场购置让父亲过秋的衣物鞋袜,保暖护膝,还在书店选了几本内容无碍的书刊,一起打包好放进后备箱。 宋以康在省会东城监狱服刑,预约的探视时间是下午两点半到三点钟。 时间还早,宋姣给某位熟人发了条短信,询问靠谱的药剂检测机构。 对方很快回给她相关地址和电话号码,宋姣把那串号码复制到拨号栏。 “我想给抑制剂做成分检测,你们承接吗?” 许今朝被许博扬晾了五个小时。 她起初还问有没有什么自己可以帮忙做的工作,试图缓和气氛,但许博扬只冷冰冰说‘不需要’,让许今朝在一边等着。 于是她只能局促的坐在办公室里。 许博扬不停翻阅文件,点鼠标,敲键盘,接打电话,齐耀时而递送新的文件夹进来,汇报些事情。 办公室内外忙得火热,只有许今朝像个隔绝在旁的尴尬局外人。 许今朝渐渐就明白了,许博扬在用冷漠搁置的方式教训自己,给她施加心理压力。 老alpha的做法无疑很成功,哪怕许今朝知道这是他刻意为之的手段,处在这样的环境里也无法真正放松。 直到接近下午三点,许博扬好像突然想起女儿和午餐来。 他按铃让人送餐,和颜悦色招呼许今朝一起。 这样的氛围下,进食反而是种煎熬,许今朝几乎麻木的把食物往嘴里塞。 对面的许博扬却仿佛没察觉到女儿的勉强,硬生生把一餐饭拖着吃了大半个小时。 做父亲的没吃完,许今朝就要作陪,她觉得自己脸都要笑僵硬了,许博扬才进入正题。 “宋姣的事情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我也不强加干涉。但你自己把控好尺度,别给太多的自由,免得她把心养野了。” 许今朝低低应下。 许博扬又道:“秦令月可以打好关系,但不必深交。到底是个beta。” 他最后一句话中透着轻蔑。 许今朝并不意外对方知道自己的出行动向,许博扬就是这样控制欲强烈、且骄傲自信到毫不掩饰这点的人。 许博扬紧紧盯住女儿,看见她乖顺点头,神情中也没有任何逆反的苗头,这才露出微笑。 他向后倚靠进真皮座椅里,真正缓和了语气。 “你不是小孩子,有自己想法也是好事,不过,爸爸不希望你因为omega犯糊涂。我见过许多这样的alpha,可没人瞧得起他们。” 宋姣带去的一应衣物书籍,经过检查由警察交到了宋以康手中。 她发现自己每次见到父亲,他都比上次要苍老憔悴些。 宋以康的头发被紧贴头皮剃掉,只剩短短一层灰白间杂的发茬。 他穿着囚衣夹袄,接过女儿送来的包裹,紧抱在怀里,然后迫不及待拿起听筒。 宋姣隔着玻璃墙,轻声道:“我来看你啦。” 宋以康脸上皮肤皱垮得非常厉害,人也消瘦,一双眼睛却亮极了,仿佛全部的生命都浓缩在了里面。 他有千言万语想跟女儿讲,最后却只问出一句:“中午吃饭了没?” 宋姣说:“吃了,我挺好的,最近胃口都不错。” 宋以康就笑起来,他说:“爸爸也挺好,今天食堂有炖菜。” 宋姣问:“腿疼的厉害吗?我买了护膝,药物不好带进来,就给账户里打了钱,你不舒服去医务室买药。” 宋以康忙去拆那个包裹,翻出来护膝,他拿在手里舍不得撒手,嘴里不忘辩解。 “平时就是做缝纫,膝盖比去年还好了。” 宋姣知道他在说谎,却也没拆穿。 宋以康又询问她:“许家那个小alpha还在纠缠你吗?” 说这话时他的眼神不复温情,而是透出恨意与厉色。 牢狱中的宋以康并不知道,女儿几天前为保全他的性命嫁给了许今朝。 “嗯。”宋姣面不改色,左手覆在藏着婚戒的衣袋上。 可她鬼使神差添了一句:“她最近改变挺大,不那么蛮横了。” 说真的,宋姣觉得现在的许今朝相处起来很好。 宋以康却立刻变了脸色,几乎惊慌失措的看着女儿。 他贴近了玻璃,急切的叮嘱:“姣姣,你可不要被骗了!许家人我很清楚,老少都是那个样子,他家的alpha绝不是良配。” 宋以康的话并不假,其实宋姣要比他更清楚这些。 可她无法仅凭语言让父亲看到许今朝的变化,毕竟连宋姣自己都搞不清,alpha为何一夜间大变了性情。 宋姣愿意暂时相信现在的许今朝,却不能强求宋以康也相信。 何况不难预见,如果自己真把心中所想说出来,父亲保准会以为她被许家人洗了脑、蒙了心。 宋姣心里明镜一样,立刻道:“当然,我知道的。我也没有结婚的打算。” 最后这句倒是真心话。 宋以康放松下来,脊背看上去更佝偻了。 方才短暂的激动似乎抽干了他的力气,半晌都没再说话,听筒里只有他细微的喘息。 宽大的间条囚服罩着这个男人、这个父亲枯瘦的身躯,他最终喃喃道: “姣姣,你等着爸爸……等着爸爸。” 宋姣轻声应允:“我等着。” 哪怕她知道,宋以康即使出狱也改变不了什么,可她终究得给父亲一点希望。 生为异类的自己可以在无氧真空中生存,不代表其他人也可以。 一场秋雨带走了持续半月的高温天气,天空放晴,地上仍残留着积水。 宋姣从东城监狱出来,她难得有独属于自己的时间,驾车沿环城公路慢慢行驶。 时近傍晚,她把车停在苍江边,下车在堤坝上漫步,迎面都是自由的风。 宋姣走出去好远,渐渐觉得冷了。 等她折返回车上,才发现手机里有三个许今朝的未接来电。 拨回去后,忙音响了很久,自动挂断前一秒电话才接通。 宋姣问:“怎么了,我看你打了三个电话。” 她设想了好几种情景,然而回复她的却是alpha带着醉意的哽咽嗓音。 “我好冷啊,宋姣,我都不知道该跟谁说,我真的好冷。” 宋姣的后脊一瞬无意识挺直了:“你在哪儿?” 电话那头是alpha含糊的呓语,宋姣又问了一遍,对面似乎才听明白她的问话。 “在家里,我们家里。唉,我这么冷,可只能告诉你……” alpha重复着后面的话,她声音恍惚沙哑,还有些可怜的鼻音。 “我这就回去,”宋姣开了免提,“你不用挂电话,我也有话想跟你讲。” 她放下手机将车发动,思索该和这个情况不太好的醉鬼说些什么,柔声哄道: “等我回家就不冷啦。”—— 作者有话要说: 小骗子快回去暖一暖姐姐! ps:文中纯属剧情需要,大家开车尽量不要分神讲电话鸭,安全驾驶,对自己也对他人负责(比心 第二十四章 许今朝从许氏大楼出来,外面雨已经停了。 天空碧蓝,可她心里的阴雨却未停止,厚重的灰云沉沉压下来,堵得人犯恶心。 那辆漂亮的劳斯莱斯suv的涂层也失去了光彩。 它好像从一个强悍鲜活的大生灵变成了什么死物,与其他同伴阴翳的躯体躺在一起。 许今朝知道这只是自己烦乱下的胡思乱想。 她深呼吸几口,拉开车门坐进去。 这座《姣姣》虚构的省会城市其实极美,当许今朝驶上跨河大桥,苍江水就在她脚下由西向东奔流。 她却没有心情去欣赏这条原文多次提起的大江。 许今朝只想快些回家,回到她与宋姣的房子里,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有那么点归属感的地方。 快要抵达碧湾时,许今朝下车买了一打啤酒。 这个该死的地方连啤酒牌子都是陌生的,还需要从[许今朝]的记忆中调取。 等将车停入车库,踏上后院小园的路面,许今朝无处安放的心终于落了地。 她开门进屋,室内温度比室外高,但雨后气温骤降,房子里也很冷。 许今朝甩掉高跟鞋,她已经没有上楼的力气了,打开客厅空调,坐在沙发上把啤酒塑封拆开。 冰凉酒液从喉咙灌下去,开始在胃袋中燃烧,缓慢扩散到四肢百骸。 许今朝觉得还不够暖。 于是她裸|着足走到酒柜前,又拿了一瓶红酒出来。 许今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她的意识已经不太清醒。 她脱掉外套,拎着酒瓶满屋子找自己的画架和颜料盘,最后从抽屉里翻出签字笔和纸,趴在地板上就开始画。 许今朝用笔尖勾勒出父母的样貌,他们在纸上冲她微笑。 她还记得自己跟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拍摄忙就不用急着回来,我又不是小孩子。” 她当时怕爸妈回国发现自己身上那一摊子烂事,竭力拖延。 许今朝吸了吸鼻子,把画像折起来,胡乱塞进衬衣袖口,又在下一张纸面上描画。 柔软长发,纯真神态,钻石与珍珠也只能作为陪衬装饰的姣美面容。 女孩眉眼间流露出审视的意味,安静看向画外人。 许今朝盯着‘宋姣’,对她说:“我会做给你看,我可是承诺过的,不会让你失望。” 画中定格的美人自然不会给予回应,依旧是那种隐隐怀疑的眼神。 许今朝就有些恼,摇摇晃晃起身,期间还踩到了空调遥控器,她从风衣口袋里找出手机,给宋姣打电话。 醉鬼奇迹的找对了号码,但对方并没有接,拨了三遍始终是忙音。 alpha沮丧叹气,落寞的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 许今朝心里难受极了,这个世界糟糕透顶,许博扬是最恶心的那个部分。 可这些苦闷她无处倾诉,甚至连对宋姣说都不行。 身为alpha的她因为观念问题就过得这么痛苦了,那如果自己没有来,宋姣的生活得多么难熬呢? 她隐约这样想。 夕阳西垂,屋子里冷得像冰窖。 许今朝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迷迷糊糊伸手摸索。 她辨认出手机屏幕上宋姣的名字,朦胧想着自己好像打出去过电话。 许今朝全然忘记了原本是想告诉宋姣自己会一直对她好,接通后颠三倒四的哽咽。 “我好冷啊,宋姣,我都不知道该跟谁说,我真的好冷。” 许今朝的确冷。 身体冷,心更冷,她是那么孤独。 omega告诉她:“等我回家就不冷啦。” “真的吗,可我觉得已经快死了。”许今朝说。 “瞎说,”虽然是训斥的话,omega的声线却很柔软且甜,“你还能走路吗,去找些衣服穿上暖一暖。” 许今朝就四下摸索,她扯过风衣,又拚命拽下坐垫和布艺沙发罩一起裹在身上。 宋姣听着手机那头窸窸窣窣的声音,驶过一个红绿灯路口。 等动静不再,宋姣问:“现在好点了吗?” 她听见alpha闷闷的嗯,以及一句‘还是很冷’。 宋姣问:“你穿了什么?” alpha说:“穿了,唔,好多铠甲。真没用,一点都不暖和。” 宋姣知道她醉着,轻声道:“我这里有暖和衣服,一会儿带给你。” 等宋姣到家时,天色已大暗,房子里并没开灯。 进门后寒气扑面而来,宋姣蹙起眉,在门廊把一楼灯控全部按开。 客厅的空调大开,可却往外吹着冷风。 alpha身上裹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整个人蜷缩在沙发边,可怜兮兮喊:“宋姣……” 她的声音微弱发颤,脸蛋酡红。 生来带有三分媚意的眼睛水汪汪的,却像只被雨淋了的大型犬,投来热切又凄惨的眼神。 宋姣觉得alpha快哭了,或者已经哭过。 她把空调制热调开,要去检查许今朝的情况。 可刚靠近,宋姣就嗅到了浓烈的酒精味道,与夹杂在其中的柑橘与海盐香气。 宋姣顿足,许今朝却还在眼巴巴看她。 alpha的长卷发堆在脸颊边,从布沙发罩里探出一点泛着潮粉的手指尖,带了点乞求的望过来。 “我好冷,我好冷。” 她看上去醉糊涂了,后颈的阻隔贴可能已经松脱,喃喃念着。 alpha冷甜的信息素对宋姣造成了一些影响,omega的脑子开始发昏,心脏猛力一下下撞着胸腔。 宋姣罕有的无措和犹豫起来。 她理应立即远离许今朝,毕竟现在只是一些很轻微的结合热诱发征兆,离开有alpha信息素的环境就会慢慢平复。 但看着alpha湿润的眼睛,想起她的那些话,宋姣发现自己做不到这件本该很轻易的事情—— 不要管她,转身离开。 这突然变得非常困难。 宋姣打开随身包,指尖在还剩一支针剂的药盒上停留了下,转为取出铝塑药板。 她把抑制药片含进嘴里,甜涩的片剂迅速在舌尖崩解开。 宋姣伸手触摸后颈,确认贴片牢固粘在皮肤上,又喷了omega信息素分解阻隔喷雾做双保险。 她从客厅药箱拿出alpha用的阻隔剂,冲还在瑟瑟发抖的许今朝按下。 后者在药雾中打了好几个喷嚏。 口崩片起效极快,宋姣丢掉喷空的瓶子。 她俯身贴近,alpha睫毛上挂了喷雾凝成的水珠,懵懵和她对视,神情委屈极了。 由于离得过近,宋姣能闻到隐约的一丝柑橘香。 但药物阻断了她对信息素的大部分感知,残留的些许并不能构成过大影响。 她用手背试alpha的额头,发觉只略温热些。 宋姣自己的体温比常人略低,而饮酒后人体温上升,这样看倒还算正常。 确认许今朝没什么事,可能只是空调开错制冷被冻到了,才醉着打电话求助。 宋姣都没发现自己略松了口气。 她问:“你还能上楼吗?” 许今朝不说话,只把身上布料拢紧,最外层的沙发罩下鼓鼓囊囊,也不知道还塞了些什么。 室内的温度已经上来了,宋姣轻声道:“你说过,现在身上穿的不暖和。” 这是宋姣先前路上拖着她讲话时,许今朝说过的。 醉鬼似乎在努力思索,然后点头附和:“不暖和。” 宋姣微笑起来,许今朝晕乎乎看着这个笑容,就听她道:“那你等着,我去拿衣服。” 漂亮的omega上楼去,又抱着被子和衣裳下来。 宋姣把衣被放在沙发上:“换掉身上衣服吧,我给你带了暖和的。” alpha并不肯动,只睁圆了妩媚的大眼望向她。 宋姣想了想,试探着掀开许今朝身上的沙发罩。 见她没有抗拒,就又把绒面长垫子和风衣拿走,露出底下衣衫湿透的身体来。 alpha白衬衫的前襟洒了红酒,这会儿湿漉漉贴在胸前。 用来保护自己的小巢被拆除,她就孤零零独自坐着,仰头看宋姣。 宋姣指挥她:“把扣子解开。” 许今朝没有动作,好像依然听不懂宋姣的话。 宋姣看着她,她看着宋姣。 片刻后,宋姣说:“好吧,那你乖乖的,我给你脱衣服。” omega坐到许今朝身边,心里多少有些紧张。 但alpha真就很乖,安静的低头看她为自己解开纽扣。 衣襟中是真丝缎料包裹着的雪白皮肤,那些大片隆起又收紧的美丽弧线随着主人的呼吸起伏,也晃得宋姣几乎目眩。 omega深吸口气,手指停顿,花了十几秒钟让自己镇定。 她决定先把这湿衣服脱掉。 可当宋姣去拉许今朝左边衣袖,突然发觉不太对,袖管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许今朝可能自己也不大舒服,伸手把袖子扯了下来。 一张皱巴巴对折的纸随之落在地毯上。 宋姣扯过薄毯裹住alpha上身,才倾身捡起它。 那是副人物肖像,一对陌生的中年男女跃然纸上,对她温柔微笑。 “他们是谁?” 宋姣只是在下意识的自言自语,旁边拽着毯子的许今朝却开口了。 “是我爸妈呀。” alpha的声音笃定,仿佛这是什么常识似的。 宋姣神魂俱震。 她慢慢抬起头,看向了许今朝—— 作者有话要说: ps:老生常谈的话题,酗酒有害健康,大家不要模仿哦,今朝姐姐这次酒后翻车,以后也不会轻易沾酒精辣。 第二十五章 alpha裹着薄毯,从前精心打理的柔顺大卷此刻蓬乱缠在一起,活像哪里逃出来的难民。 她要是伸出手掌,可怜巴巴祈求:“好心的太太,给口饭吃吧……” 宋姣都不觉得违和。 然而许今朝却指着纸上微笑的中年夫妻,无比肯定的缓慢重复先前那句话: “这是我爸妈。” 迟迟没有收到应答,alpha甚至露出点茫然和委屈来,好像不明白宋姣为什么不信自己。 宋姣哪里是不相信。 正因为她一瞬间想通了太多的事情,而隐约判断出的那个结果又过于颠覆三观、让人难以消化,她才被震撼的情绪支配,陷入失语。 任谁从小熟识的人突然指着一对陌生夫妻,神态自然的介绍说是自己爸妈。 而那两个人和自己记忆里她的父母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大多数都会因为错乱感而头皮发炸,毛骨悚然。 宋姣却早对alpha产生了些许怀疑,她没有往灵魂转换的方向思考,那过分玄学,不切实际。 可omega的确察觉得到身边人的种种异样,毕竟在她们关系缓和后,alpha自己都不甚用心去隐藏了。 现在一切疑问都可以套用这答案解读,尽管具备太多不可思议的奇幻色彩,竟也是最好、最合理的那个结果。 宋姣终于找回了自己失去的语言能力,她注视着alpha透出醉意的浅色眼眸,轻声询问: “你叫什么名字?” alpha仍有些不忿,但还是回答了。 “我叫许今朝,”她又要继续讲自己的名字出处,“你知道沁园春·雪吧……” 宋姣问她:“你今年多大?” 许今朝一时被问住了,她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具体的年龄数字,只回忆起是2打头,就笃定道: “我……2岁了。” 宋姣:“?” 许今朝:“我2岁了!我拿我身份证给你看!” alpha说的特别大声,当真要爬起来去找自己身份证。 宋姣只好把人按住:“我信你,你2岁。” 这个许今朝有自己的身份证,驾驶技术娴熟,至少该是个成年人。 造型很不体面的某个成年人却不肯安分,仍然不断反抗,坚持要找自己身份证。 宋姣已经彻底把眼前人和[许今朝]分割看待,她放下那张画像,手掌落在alpha发顶,先是安慰的抚摸,又用指尖为她梳理乱发。 很久以前她妈妈还在的时候,偶尔会这样抚摸宋姣的头发。 乔楚总是很忙,这样做的次数不多,但宋姣很愿意被如此对待,这是少数能让她产生一点快乐情感的行为。 宋姣轻柔的理开那些发丝,将它们一绺绺细致梳顺。 alpha在她的动作下渐渐变乖,她不再挣扎,而是依赖般的将身体更贴近宋姣,把脑袋往omega的掌心里送。 这一刻,先前关于大型犬的某些联想又浮现在宋姣脑海里。 虽然这样比喻不太礼貌,可能冒犯到许今朝,但她现在真的好像一只粘着人撒娇的长毛大狗勾。 失去小金鱼后宋姣就知道了,小动物的寿命与人类对比非常短暂。 她虽然不会感觉悲伤,却本能的不希望再遭遇这种永久性的分别,此后再没养过什么宠物。 宋姣不讨厌动物,实际上,或许她还有一点喜欢它们。 于是她的手指忍不住落在alpha发丝间露出的粉白耳尖上,用指腹轻轻捏了下。 alpha耳朵的肌肤触感细腻,和她给人的感觉一样是暖暖的温热。 许今朝好像把这当成了什么有趣的游戏,也从毯子里伸出手去摸宋姣的头发。 宋姣没有抗拒。 因为对方的眼神柔和友善,清澈见底,不带一丁点的恶意。 这是与[许今朝]截然不同的一双眼睛,宋姣觉得自己早该发现她们不是同一个人。 许今朝哪怕喝得大醉,抚摸宋姣发辫的动作也克制极了,像在小心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必须要用如鸿毛落在锦缎上的柔软力度触碰。 宋姣并未从alpha的动作中得到记忆里那种微小却鲜明的快乐,这多少有点让人遗憾。 但也不碍事,她早已习惯了在情感真空中生活。 阻隔喷剂药雾附着皮肤后,对信息素的高效分解只能持续半个小时,宋姣扫了眼落地钟时间,视线转回温顺的alpha。 “抓好毯子,我给你穿衣服。” 许今朝却只听进去后半句,立刻要把披着的薄毯丢开,被宋姣眼疾手快一把抓拢回去。 alpha现在可是……衣衫不整,再没了毯子,就真无法蔽体了。 宋姣给她把薄毯拢紧,只露一张漂亮脸蛋在外头,醉鬼的神情懵懵懂懂,脸上写满疑问。 omega将毯子两角分别塞进她手里,让alpha自己抓住,摆弄关节娃娃一样交叉拉起许今朝的双手,托住手肘,示意她保持: “不要动。” 许今朝真就很听话的抬着手,用毯子撑起一个帐篷似的小小空间,眨着明亮大眼看向宋姣。 宋姣读懂了她湿润眼眸中的期待意味,夸道:“你好乖。” alpha开心笑了起来。 宋姣不明白许今朝为什么总能这么轻易的高兴,之前分明还在电话里哭诉自己的孤独,现在却为一点小事又重新变得快活了。 她摇摇头,贴近对方。 omega的双手伸进毯子底下,她谨慎绕开alpha的身体,指尖在视觉不可见处寻找真丝缎料背后的搭扣。 这样的姿势太像一个拥抱,还是omega主动投入怀中索求的那种。 她的脸颊就贴在许今朝臂弯间,隔着薄薄的软毯,猫咪撒娇似的无意识沙沙蹭动alpha的手臂。 许今朝的角度仅看得到宋姣不带防备向自己倾过来、堪称亲昵的体态,嗅得见她柔软乌发间萦绕的洗发水香气。 她忍不住低下头,在omega发顶偷偷亲了下,像亲吻一只卸下防备蹭过来的小猫。 许今朝的动作那么轻盈,一触即离,又是吻在没有知觉的发丝上。 宋姣也就毫无所查,摸索着为alpha解开了搭扣。 她将那片染渍酒液的温暖丝绸丢在一边,又拽过来睡裙,囫囵从许今朝头顶往下套。 “好啦,手可以放下了。” 宋姣莫名有些慌张,她套衣服的这部分动作稍显粗鲁,带着点窘迫下的蛮不讲理。 凭借肌肉记忆,许今朝直觉的知道应当去找袖子,却忘了得先把薄毯扯掉,整个人在睡裙桎梏中挣扎起来。 宋姣只好帮她拽开毯子,又捉住alpha拚命往领口外伸的胳膊,套进各自的袖管里。 做完这些,她长呼出一口气。 alpha身上穿着睡裙,下半身的西装裤却没脱,这模样怎么看怎么滑稽。 宋姣不打算再多帮许今朝做什么,她总觉得抑制剂可能没充分起效,现在心脏一个劲的乱跳。 她戴上医用手套,从药箱取出未拆封的信息素阻隔贴,撕开密封膜,对许今朝道:“低头。” 这种简单指令对方倒执行的很好,alpha乖顺垂下头,被宋姣亲手打理好的卷发随动作擦过脸颊,滑落肩头。 宋姣轻轻拨开仍压在她后颈的乌发,露出底下雪色的肌肤。 她突然忆起先前两人在车厢狭窄的空间内,许今朝要载她回家,俯身去拿副驾驶座下的鞋子。 车里灯光昏黄,宋姣记得许今朝穿了挂肩的灰绿塔夫绸长裙,香薰与真皮制品交杂出奇异的气息,alpha雪白的手掌就撑在她眼前,在她的注视中紧紧抓进皮革椅面里。 而宋姣不受控制的顺着黑色皮革间白到耀眼的手掌往下瞧,柔软的臂膀背对她展开,带动肩胛薄骨在肌肤下滑动、轻颤,晃得人头脑晕眩。 唯一称得上缺憾的是alpha后颈处突兀的一角阻隔贴。 人工造物就不该出现在这得天恩赐的好皮肤上。这个念头当时在宋姣脑海中一闪而过。 可现在,曾在黑暗中凝视的那片肌肤就在她手掌下,属于柑橘的冷甜香氛透肤而出,氤氲在残留的酒精气味中。 她必须得亲手把阻隔片覆上,贴牢。 宋姣将那些散落的发丝尽数拨走,才注意到alpha颈侧的红痣。 它坐落在离信息腺极近的位置,自来水笔尖落在肌肤上那么小的一点,却也如同雪地里的一瓣落梅般明显。 [许今朝]不爱用阻隔贴,又习惯盘发,宋姣清楚记得她后颈没有任何痕迹。 这是属于许今朝的小记号。 宋姣撕掉贴片的防粘连层,用指腹轻按alpha颈后的皮肤,确认腺体位置,压上阻隔贴片。 贴片内部的化学剂会在接触表层皮肤外高浓度信息素后生效,持续进行分解,起到阻隔alpha信息素对他人影响的作用。* 小红痣已经被阻隔贴一并盖住,omega却又忍不住往它原来在的位置瞟去。 毕竟它好看又别致,让人印象深刻。 处理掉用过的医用手套,宋姣转身看见alpha还保持着低头的姿势。 “抬起头来呀。”她只好发布新指令。 许今朝这才抬头,又用那种大型犬讨夸奖的湿漉漉眼神看宋姣。 的确很乖,就是傻了点。omega心里这样想,张口却是好听的赞美话语:“做的很好,真乖。” 好啦,这下那条并不存在的毛绒大尾巴要摇摆旋转上天了。 宋姣再次问她:“你能上楼去吗?” alpha正因为夸奖而兴奋不已,脸颊仍泛着玫瑰色,连那小巧秀挺的鼻尖都红红的,简直显然易见的神智朦胧。 许今朝坐在地毯上,她的头脑发钝,慢慢反应思考了片刻,冲眼前的omega摇摇头。 她不要一个人上楼,她要和猫咪朋友待在一起。 宋姣以为她是表示没办法站起来。 酒精会损伤人小脑,失去平衡感是最常见的醉酒状态之一,omega有些无奈的谴责她: “也不怕喝成傻子。” 许今朝毫不在意,反而露出讨好的笑脸。 拥有一张漂亮脸蛋的优势就在这里了。哪怕是这样带点傻气的笑容,出现在她生来妩媚的脸上,也只显出招人喜欢的天真娇憨。 “……以后不要再喝酒了。” alpha就拚命点着头,根本看不出究竟有没有听懂宋姣的告诫。 许今朝自己走不了,宋姣也扶不动这么大只的成年人,只能任人在客厅里睡。 omega把布艺沙发罩和长坐垫重新安置回去,又折起毯子铺好,扯过来抱枕给她当枕头。 宋姣收拾完这些,坐下拍拍沙发,招呼道:“上来睡觉。” 许今朝的眼睛立刻亮了,欢喜的跌跌撞撞爬上沙发,她没有枕在抱枕上,反而颠倒方向,蜷缩依偎到omega腿边。 alpha的动作很小心,只有头发擦碰到宋姣的牛仔裤,躺好后还偷偷看她的脸色,好像担心这样克制的接触也会被讨厌。 宋姣忍不住伸手撩开一缕落在alpha睫毛上的散发,为她顺到耳后。 许今朝小声的说:“你真好。” 这就真好了? 宋姣眉梢不可察的微扬,她未置可否,把搭在沙发靠背上的薄被盖到许今朝身上。 宋姣起身去拿沙发另一端的抱枕,又若无其事扯了下被角,盖住原本可怜暴露在外的润白足尖。 omega将抱枕塞给许今朝,用自以为凶巴巴的语气说:“快睡。” 许今朝好喜欢小猫甜甜的嗓音,她希望小猫也喜欢自己,于是乖乖闭上眼。 她现在的确困倦,脑袋里昏沉沉一片,很快陷入黑甜之中。 宋姣放轻脚步走开。 她捡起地毯上那张属于许今朝父母的肖像,视线在由线条勾出的温柔笑意上停顿。 或许只有拥有这样笑容的夫妻,才能养育出如许今朝一般无害天真的女儿。 她的余光扫到杂物柜,柜边地板上散着一张材质相同的纸,纸上似乎也有线条笔迹。 宋姣有点好奇,许今朝还画了什么? 她走近杂物柜,俯身捡起,却在看清纸面人物时忽然的怔住。 尽管只是水笔潦草勾勒,她也能一眼辨认出画中人是自己。 穿着折领小礼裙的‘宋姣’看向画外的她,alpha亲手佩戴上的华美项链装饰在‘她’肩颈间。 宋姣对于美术技法没有太多了解,可这张小像神韵抓得极准,眉目栩栩,更流露出一种含着审视的动态神采。 omega指尖在画中‘自己’的脸颊上微碰了下,垂下眼睫,将两张肖像折在一起。 天光大亮,许今朝迷迷糊糊醒来。 刚恢复了点意识,她就觉得额头和太阳穴突突直跳,浑身上下哪里都难受,像被人从头到脚殴打了一顿。 睁开眼睛,天花板上的吊灯模糊一片,许今朝头晕眼花,又躺了一会儿才爬起来,蔫蔫的呆坐着。 “真要命……” 她捂着胃,整个人垂头丧气,完全打不起精神,放飞自我喝酒时多痛快,现在就有多难受。 等终于缓过神,许今朝才发现自己睡在了客厅里。 上身真空穿着长袖睡裙,西装裤却没脱,沙发下堆着大约是睡梦中被踹掉的薄被。 她的记忆断了片,只记得昨天被许博扬这个老王八晾着教训了一通,心情直跌到谷底,回家后喝了个烂醉。 再往后……就没有了。 自己都醉的失去了意识,居然还能爬上楼换衣服,问题是好好的卧室有床不睡,又拖着被子回了客厅? 许今朝伸手扯起熟悉的薄被,看向旋梯,不由得后怕。 楼梯那么高,她没跌下来摔断脖子,简直是奇迹。 这时一楼厨房的推拉门动了。 这门的隔音极好,被从里面推开后,才传出油烟机运作的声音。 系了深绿色围裙的omega身影在餐厅摇动,隔音门显然也阻隔了厨房外的动静,对方没发觉许今朝醒了,压根没朝客厅这边瞧。 宋姣往餐桌上摆放了什么,又折返回厨房。 她这次忘了关门,背对许今朝站在流理台前,一身白绒绒的居家服,像只忙碌的小兔子。 许今朝忽然就被眼前场景深深的满足到了,连酒后的不适都被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冲散。 她并不是一无所有,至少她有宋姣。 这是多好的女孩,自己只是做了一点有良知的人该做的事情,就从对方那里得到了这么多回馈。 醒来不用面对空荡荡的冷房间,而是在厨房里准备早餐的可爱的人。 先前累积爆发而出的孤独,现在似乎也变得不值一提了。 许今朝低头看看自己的狼狈模样,她怕惊动宋姣,都没去鞋柜穿拖鞋,做贼一样蹑手蹑脚溜回二楼。 宋姣往煮到香糯的红豆花生粥里撒了红糖,勺背推搅着微滚粥面,让融化的深色糖液均匀散开。 厨房配置的油烟机噪声不大,在这样规律细小的背景音下她心里反倒很安宁。 关掉燃气,宋姣盛出一碗红豆粥。 刚出锅的粥滚烫,热气还在不断的往上蒸腾,她拿瓷勺在碗边小心撇出一点,轻轻吹气降温,送到唇边品尝。 花生、红豆的独特香味与谷物香杂糅,舌尖品得出红糖的甜,后者并不过分突出,只为杂粮谷豆熬成的浓酽汤粥额外添彩。 宋姣很满意,她将粥碗端出厨房。 餐桌上还有一碟煎好的鲜虾饼,用保温罩盖住的煮蛋,切开摆盘的橙子。 宋姣往客厅看过去,这才发现沙发上空空如也,原本甜睡的alpha不见了踪影。 几乎同时,在卧室火速洗漱完的失踪人士冲下楼梯。 许今朝一脸无事发生的淡定,却被自己的慌乱脚步出卖了个干净。 宋姣想起她昨晚的乖巧模样,和后面种种粘着人撒娇的举动,再看那破绽百出的‘沉稳’。 omega选择假装什么都没发现。 “醒了?来吃饭吧。”宋姣这样说。 许今朝的确饥肠辘辘,昨天中午跟老东西吃的那餐把她恶心坏了,然后就喝得大醉,一直饿到现在。 她跟着宋姣进厨房,本以为还有没端来的东西,谁想omega拿了空碗要给她盛粥。 许今朝立刻道:“我自己盛。” 宋姣就把碗递给她,又去取许今朝要用的那份餐具。 alpha在身后叫:“我自己拿!” 许今朝很有不能恃宠而骄的觉悟。 起床吃到现成的早餐已经是走大运了,怎么可以让宋姣再忙前忙后帮着取东西? 谁知omega只是微一停顿,就继续抽出勺筷,并没理会许今朝的推拒。 她转身往外走,擦肩而过时轻轻瞥了alpha一眼。 许今朝:“……啊,谢谢。” 是错觉吗,这个眼神好像很不客气。小猫的胆子怎么突然变大了? 许今朝盛了粥出来,坐到宋姣对面。 她努力搅动碗里的热粥,试图让它快点变凉,好暖暖的喝上一口。 宋姣伸手揭开保温罩,底下是煮熟过了凉水的鸡蛋。 她素白的指尖轻巧拈起煮蛋,用小勺背敲蛋壳,转着圈击出均匀的碎痕。 敲好两颗蛋,宋姣把其中一枚放到许今朝面前。 毕竟这个傻乎乎的成年人可是真情实感说了‘你真好’,无端受到这样的褒赞,她总得真的对alpha好一点。 对方看上去惊讶极了。 那双眼尾上挑的漂亮眸子闪闪发亮,红唇紧抿起来,宋姣知道她是在压着快乐的笑意。 好吧,更正前言,这个alpha其实傻的有点可爱。 许今朝高兴坏了,她不是第一次吃宋姣做的饭,但这次可是体贴到帮她把蛋壳都敲好。 她有点忍不住想笑,却又觉得不好意思,于是低低埋下头,把笑容藏起来。 等终于收敛住嘴角的弧度,许今朝拿起那枚蛋,又用余光去瞧宋姣。 幸好omega正在专注吃虾饼,应该没注意到自己欢喜的失态,许今朝小声咕哝:“谢谢了……” 她声音蚊呐似的,可宋姣却回了一声淡淡的‘嗯’,显然有听到。 许今朝剥开蛋壳,咬了一口煮蛋,蛋黄香香嫩嫩,是她喜欢的熟度。 煮蛋,甜粥,虾饼。 许今朝吃得很舒服,等她们分享完那一碟甜橙,宋姣轻飘飘说:“你昨天喝醉了,在家里闹腾。” 许今朝瞪圆了眼睛,她酒品一向还可以啊……但宋姣总不必拿这个骗她。 她也保不准自己究竟发了什么酒疯,有些气短,讷讷问:“我做什么了?” 宋姣开口后就一直紧盯着alpha的表情,观察眉眼间细微的变化,许今朝看上去是真的想不起来。 宋姣就说:“你抱着我哭,说妈妈我想你。” 许今朝:“?” 许今朝:“!”社死了,家人们! alpha的脸颊肉眼可见的开始变红,从耳尖粉到了脖颈里,她张口结舌,呆头鹅一样坐着,不能动也说不出话。 宋姣觉得许今朝羞窘的快要当场爆炸了,转移问道:“你什么时候学的画?” 她的手探进家居服衣袋,拿出叠起的一张纸,展开来推给许今朝。 “我昨天问你画的谁,你只是嗷嗷的哭,也不回答。” 许今朝低头去看,脸上原本的红潮惊得又飞速褪了回去。 她当然认得自己的画迹,也当然认得这是画了自家爸妈。 该死的,她都多久不敢动笔了,之前在原本世界里喝醉许多回也没能鼓起勇气作画,怎么这次突然来了胆量! 许今朝脑子里乱哄哄,她想要给画中父母编造个合理的身份,却又开不了口。 这是养育她的爸妈,她思念的亲人,怎么能指认作其他人? 可宋姣还在等待她的回答。 许今朝一时竟想不出破局的方法,愣在了当场。 最后还是宋姣给她解的围。 omega说:“好吧,你有你的隐私,我不追问。以后不要喝那么醉,你喊了我好多声妈妈。” 许今朝松了口气,又为后面那句感到极度的羞耻,她飞快把画像收好,发狠道:“我再也不喝酒了!” 难怪宋姣今天这么温柔,指不定就是因为自己喊妈叫出来的一点‘亲情’。 宋姣瞧着alpha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模样,心底里感受到罕见的小小愉悦。 她觉得自己挺坏的,都骗得人无地自容了,居然还因此而难得的高兴起来。 宋姣若无其事道:“我该去学校了,上午雇佣的家政会来,你跟她接触一下,看合不合适。” 许今朝巴不得有个话题岔开尴尬,立刻答应,又不住口催促:“你快去吧,可别迟到。” 等宋姣起身上楼,许今朝把又红起来的脸埋进了臂弯里。 啊啊啊! 买不到去火星的站票,人也要想办法坚强的活着。 许今朝把餐具收拾进厨房,半掩上推拉门,她磨磨蹭蹭的刷洗,指望着避开宋姣。 过了几分钟,外头传来宋姣下楼的脚步声,而后朝这边靠近,停在厨房外。 “许今朝,监控装好了,你可以到书房调试一下。” “知道了。”许今朝头也不敢回。 宋姣说:“那我走啦。” 许今朝:“……路上开慢点。”她唠叨多事的老毛病还是改不了。 两个人谁都没察觉,她们分别时的对话多像一对真正的伴侣。 宋姣出家门前特意回头看了眼。 alpha大约为那个玩笑的谎言而窘迫狠了,依然缩在厨房不肯露头。 她心情很好,轻快来到车库,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里。 宋姣摘下斜背的小包,没有立刻放在一旁,而是打开包,从夹层取出一张纸笺。 戴珍珠项链的‘自己’用目光凝视评判画外的她,看着‘她’的宋姣却从笔触中窥见了作画人下笔勾勒时的温柔。 有个微小的笑容在omega嘴角一闪而过,她收起肖像,将车发动。 确认宋姣的确已经离开,许今朝当即加速手下动作,飞快擦洗干净碗筷。 房子里又空了,她在客厅转悠两圈,想起宋姣的吩咐,到二楼书房检查监控。 齐耀安排的人办事很妥帖,别墅内部几乎无死角的被监控覆盖住。 她与宋姣的卧室内部也有探头,但位置可以自行操作遮挡,现在宋姣卧室的监控画面就是漆黑一片。 许今朝突然有些蠢蠢欲动的好奇,自己昨晚究竟做了些什么? 她点进客厅监控探头的画面,尝试调取,然而很不巧,一楼的系统好像没有设置录像。 许今朝耸耸肩,不过想到不必看自己怎么对着宋姣犯傻,就又有点庆幸。 她把工学椅拖近,让自己坐得更舒服,设置完一楼的录像,随手点开自己卧室的那个监控小框。 二楼系统的录像居然是开着的,许今朝就往后拖拽视频记录,想看自己是怎么进来换的衣服。 然而,让人疑惑的一幕出现了。 许今朝坐直身体,她看到宋姣从门口进来,打开衣柜翻找出睡衣和薄毯,最后连同被子一并抱走。 许今朝反覆把对应时间段的录像看了好几遍,确认了一个事实—— 自己压根没上楼。 还有,她早晨醒来时身上穿的睡裙,就是宋姣拿走的那条。 许今朝登时就不好了。 整个人面红耳赤,简直不能去细想。 她本人性取向为女,对于同性之间的一些接触比直女敏感。 而在abo的世界背景下,ao之间更存在差异。 自己八成是缠住了人家,求好‘妈妈’给换上的衣服,宋姣当时恐怕为难极了,可好姑娘还是拿来衣裳给她穿。 许今朝,你这是性|骚|扰啊! 戒酒,必须戒酒! 手机在桌上响起来。 许今朝稍微平定心绪,才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来电人名字:蒋超。 这是[许今朝]的狐朋狗友之一,先前在秦令月派对上见过。 蒋超还问她要不要一起出去找乐子,许今朝当场拒绝了。 [许今朝]性格喜怒无常,傲慢尊大,即使面对朋友也常会露出不耐与暴躁的一面。 这正是许今朝敢为所欲为、不怕被看出端倪的依仗。 蒋超是这群alpha里最风流成性的一个,对[许今朝]为宋姣疯魔的行为很不解。 在《姣姣》中期有他的少许戏份。 [许今朝]已经把宋姣折磨得不像样了,还跟朋友抱怨她不回应自己的告白。 蒋超虽然爱玩,可从来不吃强扭的瓜。 他觉得宋姣被这么折腾很可怜,就给[许今朝]介绍起其他热情美丽的omega女孩子。 [许今朝]跟蒋超介绍的女孩出双入对,还把人带回到家里,试图惹宋姣吃醋。 宋姣却觉得终于看到了光亮,期盼着[许今朝]早点移情别恋,自己好脱身。 [许今朝]计划落空,大骂蒋超出馊主意,破坏她和妻子感情。 蒋超也恼了,直接扯开[许今朝]的遮羞布,说你们有个屁的感情,你倒是干点人事,整天虐待老婆,别把黑锅往我身上扣。 两人就此闹掰。 阅读这部分剧情时,许今朝都被[许今朝]的厚颜无耻气笑了。 蒋超不是什么正直好人,但他话说的没错,她和宋姣的婚姻本身就是用非法手段强求来的,又谈何感情呢。 [许今朝]一厢情愿的‘爱’多么肮脏可鄙,她打着爱的旗号美化自己的丑陋行径,这比纯粹的作恶更令人反胃。 许今朝接通电话:“有事吗?” “许大小姐,你吃的呛药还没消化完?”蒋超抱怨了句,随即道,“东城这边我新开了家酒吧,晚上来消遣啊,兄弟包消费。带嫂子也可以,我让人都注意着点。” 许今朝道:“我老婆不爱出去玩,我晚上要陪我老婆。” 她这一句话就全给堵死了,蒋超整个噎住,过了几秒才说:“不是吧,真要当老婆奴啊。” 许今朝:“嗯哼。” 蒋超:“没劲,挂了。” 许今朝直接掐断通话,她暂时没心思搭理原身交际圈里的alpha二代们。 许博扬给女儿开出的婚假是两周,眼下还有一周的时间。 虽然解决了和宋姣间相处的问题,但许博扬那头只会更难搞。 一想到老王八,许今朝就犯头疼。 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的专业领域是绘画,不敢说有多么登峰造极的成就,也曾是拔尖的新星。 被前任背刺前,许今朝就没在事业发展上遭遇过大困境,那是她栽的第一个大跟头。 也正因为心境上的缺陷,她才迟迟无法走出魔障。 可现在不同了,许今朝要面对的是全然陌生的领域。 哪怕拥有[许今朝]学习过的专业知识和全部记忆,许今朝也不敢保证临场能够漂亮发挥。 尤其[许今朝]目前是许博扬的助理,被他带领着学习管理事务。 天天在这个凶诈的老alpha手下待着,许今朝心里真没底。 思及到可能的无数件麻烦事,许今朝先前的羞耻心境都被淡化掉。 她叹了口气,只觉得前路迷雾重重,什么时候又是个头呢。 许今朝对未来的忧烦并没持续多久,碧湾的物业给她打来电话,有人自称是这一栋业主雇佣的家政人员,要进小区。 让门卫放行,等估摸着人差不多该过来了,她下楼去开别墅前院门。 宋姣选的保姆是个40岁出头的beta女人,有张小圆脸盘,身材不高,面相很和善讨喜。 保姆姓李,许今朝就叫她李阿姨。 李阿姨是省会辖下县城的人,口音与省会这边相差无几。 许今朝带人进来,把一楼的卧室安排给她住,用闲谈的温和口吻讲注意事项。 “这里只有我跟我太太住,我们平时都忙,没时间做饭打扫家务。她工作日中午不回家,早餐七点吃,晚餐要六点之后。” “菜肉食材会有专人送来,一般不用去采购。”说到这,许今朝顿了顿。 她补充道:“我太太口重,喜欢吃辣吃酸甜。” 李阿姨忙点头。 “我这几天都在家里,下周后就不一定了,到时候再说吧。”许今朝道,“阿姨你刚过来,先放下行李歇一歇。” 尽管她这样说,李阿姨也没多休息,稍微整理了自己住的卧室,就出来开始扫除。 这样看着做事很麻利,言语也少。 到午饭时间,李阿姨做了长南菜,手艺居然非常不错,许今朝就更满意了。 她开始渴望时间能走快一些,等宋姣回家,两个人一起享用美味晚餐。 许今朝这样期待着,她算好了时间,让李阿姨五点多开始准备晚饭,做得丰盛一些。 然而等啊等,等到六点半,大餐都摆上桌了,宋姣还没回来。 许今朝:qaq 她突然有种被遗弃般的凄凉感,成了裹着毯子坐在电视雪花屏前发呆的空巢老人。 这就给小没良心打电话,立刻,马上! 她一定要谴责宋姣! 宋姣倒不是故意不回家……好吧,她承认,或许有那么点试探的意思。 她总得弄明白,这个许今朝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对于宋姣而言,现在的许今朝还是个有点熟悉的陌生人。 她昨晚仔细回想,对方就是在周三夜里醉酒后突然大变了模样。更准确来讲,是自己咬了[许今朝]一口之后。 周三的前半个晚上很糟糕,宋姣清楚知道,如果许今朝没有取代[许今朝],自己将会遭受怎样的对待。 被本能支配的alpha有多可怕,宋姣那天深刻体会到了。 她得感谢许今朝做的一切。 包括忍住了易感期狂躁发作的巨大痛苦没伤害她,找医生给高烧的她治疗,后来种种体贴温情的对待,保护…… 因为许今朝本没有这个义务。 许今朝并不亏欠她,却为她无偿做了这么多。宋姣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她想,这或许是个好人。 宋姣一度笃信世界上并不存在什么好人,否则为什么被[许今朝]管控住的这三年里,她一个都没遇上? 可命运的神奇就在于此,总会柳暗花明,绝处逢生。 正如《一千零一夜》中渔夫与魔鬼的故事。 假如许今朝再晚一天出现,她从牢笼中释放出的就不会是甜甜蹭过来的毛绒小猫,而是对世界彻底失望、决定报复一切的冷静疯子。 现在,重获自由的小猫想在家门外多待一会儿,看看取代了坏主人的大狗勾究竟有多少忍耐度。 宋姣也很理直气壮,自己又不是在外头玩耍,她是要去取抑制剂的检验报告呀。 于是放学之后,omega开着车就往东城的化学检测实验室去,离碧湾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在知道此许非彼许后,宋姣心里其实就有数,报告到手后参数也显示的确没问题。 她将检验报告又还给工作人员。 “我不需要了。” 宋姣之所以做这个检验,是在假定了[许今朝]表面伪装变温和、暗中却对提供给自己的抑制剂做手脚的最坏前提下。 那这份报告就会是[许今朝]违法犯罪的证据。 在对方一脸懵逼中,宋姣淡定道:“报告没用了,把它销毁吧。我刷卡付尾款。” 昨天付定金时,宋姣谨慎起见刷的自己的卡。现在全没了忌惮,直接刷许今朝那张副卡。 许今朝刚找出来宋姣的号码,手机就进来了bk银行提示消费的短信。 许今朝:“……” 好家伙,自己在家独守空巢,老婆(名义上)这是在外头花天酒地了! 许今朝悲愤按下拨号键。 她要兴师问罪! 宋姣刷完卡收回卡包,手机铃声响起,屏幕上赫然是许今朝的名字。 接通电话,听筒传来alpha委屈的弱小声音: “宋姣,你什么时候回家呀?饭都做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朝(天崩地裂):完了,老婆要夜不归宿了。 姣姣:才六点半,六点半。 今朝(无能狂怒):我的猫跑了!!! 姣姣:没有,在回家路上。 第二十六章 alpha的声音低低的,好像让谁欺负了似的,又有点大气不敢出的委屈巴拉。 这倒是宋姣完全没意料到的展开。 omega一瞬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也许正因为许今朝表现的太可怜,接电话前还一脸无所畏惧的宋姣,现在居然有些害老实狗勾伤心了的无措感。 宋姣没能立刻作答,许今朝反倒微微慌张起来。 虽然人不在面前,她的脊背却下意识挺直,话语也由原本夹带私货的控诉,转为语无伦次解释。 “我没有干涉你行为的意思,就是,李阿姨做了好吃的,我还以为你下课就会回来。啊,你是有事情要做吗?那你忙吧……” 眼见alpha连借口都为她找好了,分分钟就要主动挂电话中止对她的‘打扰’,宋姣哭笑不得,忙道:“没有,我这就回去。” 听筒中女孩嗓音如常甜润,许今朝见她没有生气,这才放松。 原本压下的委屈又涌了上来,小声咕哝:“天都快黑了,早点回家吧。我让阿姨做了好些菜,现在都凉了。” 宋姣说:“对不起呀。” 听到这句轻柔的道歉,许今朝那点不值一提的小不满尽数消失掉了,她脸上不觉露出笑容,重新躺回沙发里。 “还有多久到家啊?我叫李阿姨提前把饭菜热好。” 宋姣已经走出了实验室大门,车就停在不远处,她按动钥匙解锁。 “半个小时。” alpha在电话里唠唠叨叨的叮嘱:“路上开慢点,不要着急。” 宋姣拉开车门坐进去,她随口反问:“你不想我早点回家吗?” 听她这样说,alpha的声音反而加大了,强调道:“安全第一!” 后视镜中omega的眉眼微弯,她系上安全带,承诺说:“好吧,我会的。那你不好奇我都做了什么吗?” 许今朝想起那条副卡支出提醒的短信,虽然上周五就把卡给了宋姣,这却是她的第一笔消费。 肯花她的钱,或许代表着omega不那么抵触自己了。 意识到这一点,许今朝就有些高兴。 她说:“那是你的隐私。不过,我收到你的消费短信了,银行自动发过来的。” 许今朝没有问宋姣花销在哪里。 而从前[许今朝]不允许宋姣有任何自己不知情的行为,会事无钜细询问,哪怕宋姣不说,[许今朝]也总有办法知道。 omega看向西边天际,那里有流金落日,还有大片重重层叠的美好锦云。 宋姣轻声说:“太阳下山了,我这就回家。” 东升西落,她知道太阳终会升起。 挂断电话,许今朝忍不住又翻出那条提示支出2000元的银行短信。 自己要花多少钱,才能买到omega的信任呢? 为自己突如其来的念头失笑,许今朝摇摇头,不去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她还是去叫李阿姨热饭菜吧。 宋姣放下手机,视线转到副驾驶座上的小塑料礼盒。 从长南大学到实验室这边只有不到半小时车程,可她存着要试探许今朝的心思,之前还停车在某条街逛了一会儿。 宋姣对购物没什么兴趣,单纯打发时间闲逛,却在路过饰品店橱窗时停住了脚步。 她看到橱窗里摆着一颗玻璃球。 这并不稀罕,吸引她目光的是圆玻璃罩内部的两个小东西。 那是两只小动物,蹲坐的金毛大狗和浅橘色小猫。 玻璃球底部堆着仿作雪花的银白碎屑,犬猫一并坐在雪地中,大的那只笑眯眯,小的表情冷淡,身体却紧紧贴住大犬。 宋姣在橱窗前看了好一会儿。 她觉得,这是那个幼稚鬼许今朝会喜欢的东西。 于是这只玻璃球就被包装起来,出现在她的副驾驶座上。 宋姣拿起透明的小礼盒,盯着微笑的金毛犬,评价道:“真蠢。” 说完她忍不住摇晃了下玻璃球,被扬起的‘雪花’缓慢的落下,犬猫依偎在它们小小世界里的大雪中。 宋姣到家时,天色的确已经沉了。 小园里的路灯亮着,宋姣从车库出来,嗅到从自家花圃飘来的清香。 她不由驻足,朝那边走近几步,藉着灯光看到了在夜色里开放的茉莉。 乳白色的单瓣小花舒展绽放,它并不明丽,甚至比起同种的双瓣茉莉看上去也要显得寡淡些。 许今朝懂音乐,懂绘画,看着又容易多愁善感,是会对花草感兴趣的那类人。 宋姣伸手折下一小支,指尖拈动。 洁白的小花和翠绿叶片在omega的眼瞳中旋转。 携着花枝和礼物,她推开了家门。 许今朝早就听到车库那边的动静,先是立刻迎到门口,又觉得不妥。 她思来想去,退回到玄关拐角处等待,手下胡乱摆弄杂物柜上的东西。 omega开门的一刻,许今朝装作刚发现她回来,探头招呼:“回家啦?” 宋姣今天穿了件材质很软的奶茶色短风衣,颈间围着格子围巾,斜背的帆布包似乎装了什么有棱角的东西。 这两天气温骤降,可能是吹了冷风,宋姣的鼻尖微红,围巾遮住一点下巴,脸蛋就显得更小了。 她冲许今朝举起一支小花。 许今朝愣愣的,宋姣走近几步,空气里萦绕开一丝清香,她把那支单瓣小花举到许今朝面前。 omega抬起眼睫:“家里的茉莉花开了。” 许今朝接过那支茉莉,低头看它微皱的柔嫩花瓣,又看向递给她花的宋姣。 这算是礼物吗? 事实证明,或许不是。 因为她看过去的下一秒,宋姣就低头打开随身包,取出里面的小礼盒。 水晶球里纷纷扬扬下着大雪,两只小动物亲密的蹲坐在一起,彼此依靠。 宋姣说:“送给你的。” 许今朝无法形容自己这一刻的心情。 她觉得自己像被剥掉了糖纸的糖球,晒在阳光底下,要软软甜甜的融化了。 她很想说些什么,那会是一句感谢的话语,比如‘谢谢,我好喜欢它’。 又或者对omega的赞美‘你真好,我很高兴能认识你’,但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alpha迟迟没有接过礼物,宋姣觉得她像是傻掉了。 那双无需再赘述其妩媚程度的眼睛,此刻湿润,水亮,像映了丝绒夜空星点的湖泊,随着睫毛微颤,泛起无声的涟漪。 她的红唇感激又动容的嗫嚅,好像这不是在街边买来的廉价小礼品,而是什么不得了的珍宝。 才让她踟蹰难信,不敢去接。 宋姣在她的视线下逐渐心虚,思考着是不是本该买点更好的东西,才配的上alpha这样的感动。 许今朝终于有了行动,她接过玻璃球,紧紧的捏在掌中,还拿着那支小花。 “我把它放到卧室!”她的笑容其实过分激动了,可宋姣就是觉得明媚又好看。 见宋姣点头,许今朝立刻转身往二楼冲,又在楼梯上驻足,探头道:“李阿姨在厨房热菜,你去洗手,我们一会儿吃饭!” alpha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 宋姣居然有种终于从紧张里得救的释然,她轻轻呼出一口气,为暂时不必再面对许今朝毫不遮掩的感动。 真是,真是感情充沛到不可思议的一个人……快乐对她而言是相当轻易的事情。 简直算得上自己的反面。 宋姣摸了下自己心口,心脏在胸腔强而有力的跳动,让她能鲜明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倒也不是坏事。 许今朝高兴极了,她拿着来自omega的礼物冲进卧室,在屋子里团团转。 放在哪里好? 她把水晶球放在门口的小柜上,觉得不好,立刻又拿起来,摆到梳妆台上。 不行,距离还是太远。 许今朝最终把它安置在床头柜上,调整角度,让水晶球里的两只小动物面向枕头的方向。 她脱掉拖鞋,侧躺在床上,这样正好能看到小猫故作冷漠的脸儿。 许今朝就笑起来。 她暂时没有拆水晶球外的透明硬壳包装,而是坐起身,给齐耀发短信。 [给我定制个透明防尘罩,要漂亮。] 眼下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齐耀却秒回了短信。 齐助理:[大小姐想要什么尺寸,花样材质有要求吗?] 齐耀这个人很有意思,在不涉及正经工作事务的情况下,都是称呼[大小姐],而到了工作场合,就会变成[许特助]。 许今朝现在很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宋姣给自己送了礼物。 多么不可思议啊,omega几天前分明还用刀锋对准她自己的脸,威胁说再靠近就划掉这张[她]迷恋的漂亮面孔。 可现在的齐耀不行,在其位谋其政,他受雇于许博扬,就会如实的把自己动向报告给对方。 到时候那个心理变态的老东西,指不定会把这理解成沉溺感情的‘堕落’,又要对她的行为不满,插手干涉。 许今朝回覆文字:[罩苹果那么大的东西,简洁就好。] 齐助理再次秒回:[明早送到。] 许今朝这时候已经渐渐冷静,眼见打工人在自己心血来潮的要求下予取予求,就有些内疚。 许今朝:[不急,明天再做。下班时间好好休息。] 这波炫耀不出去,她憋得难受。 许今朝翻看手机通讯录,从记忆中调取对应的言行,发现都是些坏坯子。 许今朝:“……” 她打开照相机,把床头灯按亮,关掉过亮的吊灯,在暖黄灯光中找寻合适的构图比例与角度。 由于很小就开始专攻美术,许今朝没怎么跟着她爸一起玩过摄影。 但审美功底摆在那里,她很快拍出了几张不错的照片。 这个世界的智能手机像素不算高,供使用的软件种类也不丰富,并不能在移动端为图片调色。 许今朝不打算再开电脑修图。 她调出满列表垃圾里唯一不那么败坏的蒋超,用彩信把图片发过去。 蒋超没有回复,很正常,现在是这个浪荡子夜生活开始的时间。 但许今朝等不及,直接给蒋超打电话。 忙音响完,蒋超没接,许今朝想了想,又给蒋超的马仔打。 电话那头有隐约震响的音乐声,没等小弟一声‘许姐’叫完,许今朝说:“叫蒋超接电话,快点。” 小弟忙去找蒋超,对着跟漂亮女孩贴身跳舞的老大喊:“超哥,许姐有急事找你!” 舞池里音乐开的震天响,蒋超歉疚挥别了一脸不悦的美女。 走到声音不那么大的地方,他才接起手机:“怎么了?” 许今朝:“看短信。” 她挂了电话,蒋超一头雾水,从衣袋里摸出自己手机。 手机里有许今朝的未接来电,还有图片短信。 蒋超下载那几张图片,发现都他妈是一个东西,不通事小屁孩才会喜欢的玻璃球。 蒋超:[?] 这个问号是他内心的如实写照。 那边秒速回复。 [好看吧。] [我老婆送我的。] [她还送了我花,我拍给你看。] 因为这点小事被叫出来的蒋超简直无语,但考虑到许今朝迷她老婆迷得要死,能干出这事倒不奇怪。 他就耐心等着,心想许今朝老婆难不成不是送了她999朵红玫瑰什么的,把人刺激成这样。 新短信很快进来,蒋超点开图片。 这照片拍的很好,很用心,找的角度很别致。 ……但就是一支明显从路边什么地方随便掐下来的小野花啊!!! 它有指甲盖大吗??? 如果许今朝在场,就能针对他此刻的表情给出精准形容:地铁老人手机。 迟迟没有收到蒋超的回复短信,许今朝再次打给马仔。 电话那头没了蒋超,马仔小弟的声音唯唯诺诺:“呃,超哥让我转告您,新婚快乐,祝您幸福。” 小弟把蒋超原话里绝不会讨许今朝欢心的大串抱怨去掉,精炼提取,这样告诉她。 许今朝满意了:“知道了,替我谢谢他。” 虽然不是什么三观对口、值得深交的人,但蒋超还是很有用处的。 许今朝在卧室忙着炫耀礼物,宋姣脱掉了围巾外套,换好拖鞋。 她没有立刻上楼换家居服,而是走到厨房去。 宋姣在家政公司看过李阿姨的档案,也询问过经理她的从业经历,确认从前没有什么和雇主间的不愉快。 经理还介绍说,李阿姨曾经是厨师,在省会有名的长南菜餐馆工作过。 对于他这话宋姣持保留态度,认为有一定水分,不过是否学过厨这点很容易就能在日常看出来,应该假不了。 李阿姨正把热好的菜往外端,看到宋姣,赶紧跟她打招呼。 签试用合同那天两人见过面,宋姣简单观察了李阿姨的举止,感觉比较得体,不像是憨里藏奸的那类人。 她做事习惯一次到位,不希望后续再有麻烦。 宋姣对李阿姨颔首,视线转向餐桌上色泽观感极佳、香气四溢的菜肴。 李阿姨道:“这些菜回锅热过,口感可能不如刚做出来时好。” 她显得有些局促,可宋姣观察到盘碟汤碗与菜肴接触的边缘非常干净,李阿姨明显为了摆盘好看,炒热后又取了新盘来装。 这样菜品的卖相能最大程度保持,可李阿姨自己却得多刷洗盘子。 宋姣道:“没关系,我觉得还不错。” 李阿姨这才松了口气。 她总觉得,两位雇主中态度比较严格、不会讲情面的反而是眼前娇娇柔柔的omega,而不是那位面相更凌厉的alpha。 宋姣又与李阿姨交谈了几句,才回卧室换衣服。 等宋姣换好下楼,许今朝已经在餐桌旁等候了。 alpha眉眼弯弯,看起来相当愉快。 她还招呼李阿姨一起用餐,李阿姨忙拒绝道:“不用,我自己回房间吃就好。” 许今朝也没强求,转而用亮晶晶眼眸看着宋姣。 宋姣坐到她对面,许今朝道:“你尝尝,我觉得阿姨的手艺很好。” 宋姣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糖醋鲤鱼。 这道菜如果提前做出来放置,就会失去外脆里嫩的口感,因此许今朝确认过宋姣回家时间后,才请李阿姨现剖现炸。 入口之后,宋姣就知道家政公司的经理没有夸大吹牛。 鲤鱼被处理得很好,不带丝毫腥气,裹了淀粉炸制金黄的外层酥脆,内部鱼肉紧实嫩滑,料汁酸甜浓郁,可口极了。 宋姣看向许今朝,alpha忍不住笑了,期待问:“是不是?” omega诚实点头,却也催促对面:“你也快吃呀。” 她特意要求找厨艺出彩的家政,不就是为了让许今朝在家里也能露出那样的有趣吃相吗? 许今朝的确饿了,她从五点期待到七点多,要不是等着宋姣同样的认可,早就忍不住了。 她提起筷子,开始大快朵颐。 宋姣不时瞥一眼alpha快活的模样,心想:许今朝的家教应当很好,下筷这么频繁,人也嘴馋得很,却能保持住一定的端正礼仪。 她现在对alpha好奇极了。她有怎样的成长经历,又有怎样的生活背景? omega隐隐有点后悔,没趁着许今朝昨晚醉酒多套一点话出来。 晚餐后,阿姨在厨房洗刷餐盘。 许今朝打开客厅的电视,靠在沙发里按遥控器,一个劲的换频道。 这些带着烟火味的生活气息,是乔楚去世之后宋姣就再没感受过的。 她曾经对此没有太多眷恋,此刻居然有点不舍得就这么离开,从楼上抱了笔记本电脑和书下来。 看到宋姣手里这个时代还很厚重的笔记本,许今朝总觉得有些时光倒退的颠覆感。 《姣姣》作者设定的时代背景很怪异,互联网与手机、便携式电脑制造业都不发达,其余各部分倒和现实没有太多区别。 宋姣坐到了长沙发另一侧,把笔记本开机,又翻开了书本。 许今朝坐得端正了些,她挺高兴宋姣没有独自躲回房间,还主动将电视机的声音调小,以免干扰到宋姣做事。 原作对于宋姣的起家经历和主要涉足的行业并没详述,而是着重描写她心境的变迁。 许今朝并不认为有自己这个变数在宋姣就不会成功了,优秀的人在任何环境下都会崭露头角。 [许今朝]带给宋姣的苦难太深重,与那些恶劣残忍的后续影响比,对宋姣心性上的那点琢磨根本不值一提。 在狼群中,普通成员狼面对头狼时必须顺服,夹起尾巴,翻倒在地,将脆弱的腹部和咽喉暴露出来,显示自己对首领没有威胁。 如果有谁不顺服,立刻就会遭到头狼以咬杀为目的的攻击。 狼群头领的更迭尚能通过搏斗决定,可abo性别系统下的人类却天然被信息素分出优劣,形成无法逾越的生理鸿沟。 高等alpha的信息素能对omega、beta以及较低等的alpha形成恫吓,后者完全无法反抗,这是一种写进dna的本能。 或许在远古时期,远超过文明社会历史长度百千倍的时间里,原始的高等alpha一度对不服从的同类施加残忍血腥的报复。 向强者臣服,或者死亡。 选择前者的人类留下了自己的dna。 后来即使人类社会有了道德与法制,面对有能力杀死自己的强者时,远古幸存者的后裔们还是会在生理支配下产生无与伦比的恐惧,进而表现在躯体语言上。 这是强烈到甚至难以通过训练弱化的人类本能。 作为omega的宋姣没办法以意志对抗本能,她选择了一条罕有人走的捷径:剜除自己的信息腺。 这不仅是近乎绝育的做法,更会燃烧她的寿命。 剜掉腺体后,剩余的生殖系统会最先萎缩,而后是其他身体器官逐步跟进衰竭,引起痛苦的并发症。 宋姣最多只能活到40岁。 尤其在最后的10年,她将以常人无法想像的速度迅速衰弱,无时不刻感受生命的飞快流失。* 但宋姣显然认为,失去自我尊严、屈从顺服的活着比这样更可怕。 不自由,毋宁死。 可即使到了最后,许今朝也不觉得宋姣真的彻底失去了善念。 她的确变得异常极端,尖锐偏执,却仍然推动起了对omega权利的立法加强。 走向生命终结的宋姣,想保护那些正遭受与过去的她相同苦难的人。 或许她的确只是在拥有足够能力后,试图挽救投射在其他人身上那个曾经只能忍受折磨、无人救助的自己,但这何尝不是一份正面的情感呢。 分神想着这些,许今朝把电视频道调到了科教,那里播放着草原上猫科动物的生活。 许今朝也不愿过多思考沉重的话题,开始把视线转移到大猫幼崽身上。 宋姣的注意力却不自觉被alpha吸引走,她手中捏着笔,余光扫向一旁的许今朝。 alpha似乎看纪录片入了迷,肢体语言重新放松了下来,不再像自己刚才过来时那么紧绷。 宋姣觉得这是好现象。 她喜欢做掌控全局、手握秘密的那个人,可对于许今朝,宋姣有点隐秘的小渴望—— 她希望能和许今朝相处得更好一些,让alpha不要表现得那么礼貌和克制,她希望能与对方更亲近。 也许,自己想和许今朝做朋友。 这样的想法前所未有,在宋姣过去的二十年人生里,她从不觉得自己需要朋友。 但现在宋姣突然又想要了。 对于自己渴望得到的东西,宋姣会直接伸手去拿。 她先是假装随意的脱掉拖鞋,双□□叠放在沙发上,把笔记本电脑压上大腿,重新拿起书本和笔。 宋姣注意到,alpha朝自己这里看了一眼。 等alpha收回视线,宋姣在书页上勾划的笔突然‘失手’滑落,摔在地板上。 它滚到了许今朝那边。 宋姣看向许今朝。 许今朝也下意识看向宋姣。 omega漂亮的下垂眼温顺且无辜,她请求道: “可以帮我捡一下笔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猫故意碰掉东西x 小猫想和人做朋友√ 第二十七章 听到她的请求,许今朝立刻俯身捡起笔。 自来水笔身微凉,没有寻常被人握在手中使用后理应残留的一点温度。 阅读过以omega乳名命名的《姣姣》,许今朝知道,宋姣的体温比常人低,手足常年是偏冷的。 她拿着笔,朝宋姣那边走去。 omega始终注视着许今朝的动作,她瞥到alpha手上有个细微的调整,将笔尖朝向自己掌心的方向,笔杆的一端朝外,指尖捏在下方尖帽上。 她将笔递来,几乎凑近到宋姣手边,正好是让宋姣可以顺手握住防滑垫继续书写的角度。 也正因如此,两人之间现在靠的极近了,足够宋姣嗅到她身上飘来的清幽香味。 不是属于信息素的柑橘香气,大约是浴液或洗发水的香氛。 omega觉得还挺好闻,她打算把洗护品牌列入明天的备选谈论话题里。 手指轻轻挪动,宋姣将alpha贴心递到手边的笔捏在掌中。 不得不提,这与一个牵手的距离只差几厘米的错位。 宋姣从前没有过与任何人建立友谊的兴趣,但她擅长观察,知道寻常朋友间不会有太多客套。 于是omega并未道谢,而是在alpha松手之前抬头看向她,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 宋姣表演过许多种笑容,欣喜的,赞叹的,释然的,嘲讽的……更不乏现在这样感谢的笑。 她明白应当怎样调整自己脸部的表情,让眼神同步传达出与其一致的神态,这几乎已经成为她的本能。 但这还是宋姣第一次以献出友谊为目的进行表演—— 不是获得,而是献出。 这其中的差别很大,她并不只想得到许今朝对自己单方面的好感,也不止想得到一个伙伴。* 宋姣想尝试更紧密的交互,她不懂其中的情感原理,但她可以模仿外在。 而即使是在宋姣的认知内,真正的友情也不是某种单向的东西,应当由双方共同经营。 先付出,再获取。 这对宋姣来说有点陌生,也有点让她忐忑,她无需将手掌贴到胸口,就能感受到心脏鲜明的跳动。 alpha有个明显的小惊讶,这在她漂亮的脸上一闪而过。 但随后回馈而来的是一个友善量超标、远胜过宋姣给出尺度的灿烂笑容。 好极了,宋姣想。 自己的一小步,对方的一大步。 许今朝如果总是如此慷慨,加倍返还自己给出的善意,或许用不了多久,她的目标就能达成。 许今朝也觉得好极了。 经过周末对于[许今朝]身份的不认同而带来的精神折磨,她实际上已经接受了现实。 自己拥有了[许今朝]的一切,哪怕这些东西是命运强加,对她而言负面远大于正面,许今朝本身并不喜欢,却也无可奈何。 帮助宋姣的决定是她自己给自己下达的,又不是强制性的任务,或者omega的请求。 人总得对自己的决定负责任。 许今朝已经放任自己沉沦痛苦过一次,结果是越陷越深,失去全部的勇气,成了一个沉溺酒精的废人。 伤口的余痛仍在,许今朝不能在同样的问题上再错一回。 何况她现在肩负的不只是自己,还有另一个女孩多舛的命运。 [许今朝]的过去很恶心,但在已经成为[许今朝]的前提下,她必须拿着这一手烂牌,尽量把它打好。 而若是以此为目标,现在的情况不正往好的方向发展吗? 宋姣不那么抵触她了,肯将结合热周期的隐私告诉她,与她探讨音乐,肯与她在人前演出亲近,为她烹饪早餐。 omega送出的水晶球和花,还正放在她二楼卧室的床头呢。 这已经是[许今朝]用遍手段,都无法得到哪怕其中之一的优待。 许今朝认为自己找到了正确的思路。 她松开手,视线转到宋姣只拿来却未接通的笔记本电源线上。 刚获得了[宋姣感谢的微笑x1],许今朝的自信心空前膨胀,并没再询问宋姣是否需要,主动帮她接通了电源。 眼看着自己准备的下一步互动被许今朝抢先做好的宋姣:“……” 她开始思考把笔再次丢下去让alpha捡,而不被对方察觉刻意性的可能。 许今朝已经心满意足坐回原位,视线却无法再聚焦给电视屏幕上的大猫。 她犹豫着是否能跟宋姣聊点什么,又觉得不好打扰对方。 出人意料,竟然是宋姣先打破沉寂。 “李阿姨的厨艺真不错。” 李阿姨洗刷完餐具,将流理台擦洗的珵亮,上下一尘不染。 她从厨房出来,就看到客厅里的两位女主人。电视机里已经开始播奶粉广告,alpha面向omega盘腿坐着,满面笑容。 她们的物理距离似乎远了些,一人占据沙发一角,可交谈间的氛围却极融洽。 李阿姨忙放轻了脚步,没有打扰她们相处,悄悄返回自己房间去。 这家的情况有点不寻常,打扫到二楼时,李阿姨就发现两位女主人的卧室是分开的,各自房间的床上也都只有一套寝具。 但现在看,两人之间的感情似乎也不是特别冷淡? 宋姣认为今天过得无可挑剔。 晚上十一点钟,她冲完了热水澡,裹上浴袍,将头发烘干,准备用舒适的睡眠给完美一天画上句号。 出浴室前,宋姣顿住了脚步。 她折返回去,拧开墙壁置物挂架底部的密封圈,从中摸出藏在里头的短刃小刀。 宋姣将刀刃弹开,一窄钢身映出omega的面容,此时钢面上的她已经没有了几天前决绝的戾气。 她将弹簧刀折拢。 走出浴室,omega把藏在房间各个角落的其他锐器翻出来,一并放进床头的抽屉里。 宋姣能感觉到,自己渴望尝试交友的对象是个教养良好、且道德感极高的人。 alpha的原则性很强,虽然对自己有点没来由的偏爱和包容,却也将界限分得很清。 许今朝不会做超出ao间常规互动外的举止,甚至在宋姣主动示好前,一直克制保持着与她的距离。 现在她已经不需要将防身武器到处隐匿,频繁调换位置,担忧着被[许今朝]发觉私藏刀具后的起疑。 至少在这个家里,宋姣什么都不必担心,她重新获得了已经失去三年的安全感。 一墙之隔,许今朝打开夜灯。 她翻身上床,把脸颊陷进柔软枕头中,暖黄的光亮在她的眼眸里。 保持着侧躺的姿势,许今朝伸手拿起床边小柜上的水晶球,摇晃几下,让里面开始下雪。 alpha指尖隔着玻璃,点了点里头故作冷傲的小猫。 “晚安。” 二楼的两位女主人,今夜都有一场好睡眠。 第二天起床,到吃完早饭前,宋姣的心情都还可以。 李阿姨早起焖了排骨,和好面团,等宋姣下楼就快速□开,切面抻面一波煮熟,浇上浓郁喷香的排骨浇头。 可一碗面吃掉大半,眼见落地钟分针指向7点20,许今朝都没下来。 宋姣就觉得不那么好了。 拖到7点30,她对李阿姨道:“我先走了。等许今朝起来你帮我转告她。” omega的声音里藏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失望与一点点埋怨。 这些情绪太过微小,李阿姨更不可能发现,点头应下。 等某睡神终于起床,享用到李阿姨端上桌的美味排骨面,就听对方道:“小宋太太出门前让我跟你说,她先走了。” 许今朝挑起裹了汤汁的面条,闻言一愣:“啊?” 她没搞明白宋姣为什么要李阿姨转达这个,又想了想,也品不出什么异常的地方。 许今朝不太确定,追问:“没有别的话吗,她看上去怎么样?” 李阿姨摇头道:“没有,就这一句。看上去没什么,平平淡淡,蛮正常的。” 许今朝就放了心,看来只是礼貌性的告个别,挺好。 这碗面真是香! 经过了昨天在家整个闲到发慌,空巢老人似的一天,许今朝决定今天要出去逛逛。 长南省省会雎洲是个一体两面、很有割裂感的大城市,它依山傍水,苍江自西向东从雎洲的土地上穿过。 江北岸的那小片城区古建筑相对保留的更好,还有许多近代名人旧邸。 江对岸越往南,就越发现代化,钢筋水泥,高楼广厦,混凝土建筑起了庞然的城市森林。 雎洲城繁华的市中区在南岸,许氏集团的大厦却建造在北岸。 以许氏的摩天大厦为中心的大片区域,是苍江北最热闹的地段,几乎可以说是一家之力带动起了北岸。 考虑到许家老宅在北岸郊区,许今朝觉得怕不是老东西不愿意从那栋大宅子里搬走,这才把公司大楼建在北岸,方便他自己出行。 尽管南岸的整体风格非常现代化,却也不乏有设计感的建筑物,规划了各种极富创意的公共建筑。 [许今朝]记忆里,南岸体育场的外观就很有趣,由四个边角高近80米的纯黑色钢架耸立支撑起顶盖,粗犷又野性。 许今朝对这座造型独特的体育场兴趣极大。 南岸体育场附近有大型商业中心,她中午不打算回家,在那边找个餐厅吃,出门前提前告知李阿姨不必为自己准备午饭。 许今朝现在已经转变为能松快一天是一天的心态。 眼见着[许今朝]的婚假快要走完,与其提前烦心未来,还不如先把这剩下几日享受了。 五天的时间够干什么? 反正不够她速成变身实操老油条。 那何苦浪费在焦虑上! 许今朝参观完体育场,又到购物广场去闲逛。 不得不说,许家在雎洲市真是树大根深,许今朝后知后觉从记忆里翻出来,这座综合商业体也是许家出品。 她逛的累了,买了杯饮品坐到长椅上喝,广场一层设有公共钢琴,偶尔会有路人坐下弹奏。 手机在衣袋中响起,许今朝本以为会是宋姣,拿出来才看到来电人,又是蒋超。 她接通电话,喂了一声。 蒋超:“哟,这次心平气和了?” 许今朝:“哪来这么多话,没事我挂了。” 她虽然这样说,却没真的挂断。 许今朝昨晚翻通讯录时就再次确认过,原身交际圈里基本都是alpha垃圾,男男女女,行为作风和[许今朝]高度一致。 秋香效应之下,反而把蒋超衬托了出来。 纨绔二代,满城皆知的风流爱玩,倒从不虚情假意许诺,和他交往的人也心知肚明,总能好聚好散。 同时也是《姣姣》原文出现的[许今朝]好友里,唯一对宋姣心生过怜悯的人。 其他人要么垂涎友妻的美色,要么认为[许今朝]做的没毛病,只有蒋超有过近似同情的心理活动。 [蒋超记得,宋姣早先是个美的相当有生机的omega。 现在美貌容颜仍在,甚至随着年龄增长而更风姿动人,蒋超却觉得omega的眼神像死物,他打了个激灵,心底里生出寒意来。] [许今朝究竟对她妻子做了什么?才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现在这样? 蒋超意识到,许今朝与宋姣间的矛盾,绝不止她口中叙述出的那么轻描淡写。] 在出场全员皆恶人的《姣姣》里,身上仅有私生活不检点这一个标签的蒋超,竟都算得上清白干净了。 许今朝举目望过去,除了宋姣几乎没有能一起说话的人。 昨天接到蒋超来电时,宋姣刚走,这种孤独感还没那么明显,她又有其他烦心事。 可现在独自逛了一上午,接到这通电话,虽然不是来自最想沟通的那个人,许今朝也隐约期盼着能随便闲聊些什么。 “我还真有事儿跟你讲。你晚上要陪老婆,白天总有时间吧?” 许今朝其实想不出这人能有什么正事,她已经站起了身,随口问:“什么事?” 蒋超却误以为许今朝还是没兴趣面谈,他懒得再约第三次,直接道: “你爸那个干儿子徐晏河,他从丰北回来了,前几天我瞧见他跟秦家二房的女儿一起吃饭。” 徐晏河。 这个名字让许今朝脚步一顿。 《姣姣》主要的视角在宋姣,原作中她与这个人只见过寥寥几面。 宋姣被[许今朝]带着参加许博扬生日宴的剧情里,许家干兄徐晏河第一次出场。 他是个外貌温文、年龄比许今朝略长的alpha。 宋姣的心理活动很简略:[徐晏河的眼睛里有狼性。] [许今朝]目前的记忆中与徐晏河关系一般,她认为徐晏河温吞的像个假人,也不太看得起这个干哥哥。 许今朝问:“然后呢。” 蒋超道:“然后就跟秦家女儿亲上嘴了,我和老三亲眼看见的。” “他们在谈恋爱?” 蒋超大无语:“总不能是做人工呼吸!我说,他就是想学林洋,秦令月也不好惹。你爸给他了那么大的权力,妹妹,我总觉得你得防备着点。” 林洋就是秦令月的父亲,入赘秦家后虐待妻女的赘婿,曾经也是雎洲城里有头脸的人物。 蒋超这话的暗示意味很明显。 秦令月是早就立起来的狠角色,徐晏河的意图恐怕不会在秦家,而是想通过联姻壮大自己,图谋许家亲女的东西。 蒋超或许还真猜对了,原作中徐晏河的确闹出了很大的事情。 《姣姣》的中心在宋姣,那时期omega连家门都出不了,但[许今朝]一度因此狂躁异常,变本加厉对宋姣施暴,宣泄情绪。 后来风波平息,[许今朝]就又向宋姣温柔忏悔,将责任全部推给徐晏河,带宋姣出去用餐的剧情也在这件事之后。 但徐晏河如何生事,最终又如何被解决,原作没提,许今朝也就不清楚。 现在蒋超至少给了点头绪:徐晏河正跟秦家二房的女儿走得很近。 许今朝道:“多谢你告诉我,这很重要,我会防备他。” 她郑重的道谢,反倒让电话另一端的蒋超有些惊讶。 他给许家发小打这通电话,只是出于‘看都看到了,不说给她听总不好’的心思。 [许今朝]性格傲慢又暴躁,两个人成年后联络很少,大多都是一伙人聚在一起时能碰个头。 前天秦令月的派对上不方便说,昨天叫她出来她不来,蒋超今天只好在电话里告诉她。 他原本做好了心理准备,[许今朝]有可能敷衍一句‘知道了’,或者干脆发表些对于泥腿子徐晏河的鄙夷与不屑一顾。 许今朝这样认真严肃的感谢态度,让蒋超很是意外,也有点自己的告诫被重视到的高兴。 他笑起来:“嗨,客气什么。” 早就随着长大而疏远开的情谊,似乎又被拉近了。 下午最后一堂课结束,宋姣收拾起课本,准备回家。 她刚到停车场,手机震动了两下。 宋姣打开这条来自熟人的短信。 郁:[长南之家听风版又有人发布关于你的谣言。] 长南之家是长南大往届学生建立起来的私密网站,站务管理人员为在校生,毕业即卸任,交接给其他人。 在这里消遣的学生很多,大多版块都还不算太乌烟瘴气,唯独凭邀请码进入的听风版,内部言论恶劣混乱。 手机又进来一条。 郁:[既然站务不管事,那干脆大家就都别玩了。] 这话说的隐晦,长南之家的站务删帖全看心情,投诉的机制很玄学,宋姣知道对方肯定是又直接把站子弄瘫痪了。 她发了条短信:[多谢。我有点其他的灵感,晚上发邮件详细说。] 宋姣的确有些大胆且前卫的判断,假如操作得当,构想成真,能攫取的利益或许将很可观。 [郁]是个任性的天才,宋姣与她交际就是看重对方的才能,她可以在自己的领域内为宋姣解决一些小麻烦。 现在看来,这个伙伴的作用不止于此。 宋姣收起手机,她要回家了,现在是下午5点30分,已经接近omega为自己预定的今日私人交友时段。 值得一提,昨天的交友时间开始于7点半钟,全长3小时。 宋姣认为做事就应当提前打预案,也有自信能在开车返家途中完成它。 她拧动车钥匙,开始思考。 首先,早上七点半都不起床的人,今天没有礼物拿。 一根狗尾巴草都别想。 回到家,宋姣将车停进后园车库,快步走向前廊,按指纹开门。 客厅的电视背景音激|情澎湃:“不要998,不要198!” 宋姣脱掉外套,挂上衣钩,又动作缓慢的换了拖鞋,还是没等来自己期待中那句问好。 她走过玄关,alpha的声音从厨房方向传来:“我认命啦,没天分就是没天分。” omega脚步一顿,改往那边去。 许今朝觉得,自己是学不会拉面条了。 她把扯断的面揉在一起,哀叹着:“阿姨,你看这面还有救吗?” 早晨看到李阿姨抻面的样子,许今朝觉得很有意思。 下午回家后她就要跟李阿姨学这手功夫,而且信心满满,因为看上去真的好简单啊! 不是拉面师傅那种银蛇狂舞似的手法,好像就是□薄,切面,再卷起拉长。 许今朝的大脑:我会了。 她的双手:你会个锤子。 李阿姨笑道:“下次我来和面,揉好了你再拉。” 许今朝:“唉,算了。” 这还有什么意思,跟用买来的复合调味料凉拌土豆丝有区别吗? 洗干净手,许今朝摘掉围裙,垂头丧气走出厨房,发现漂亮的omega就站在不远处。 她重新振奋起来:“你回来啦!” 谁知宋姣的态度却很冷淡,只是点点头,转过身去。 这不太对,许今朝想。 毕竟昨天晚上她们聊得还挺好,虽说一开始双方都有些磕绊,后面就和谐顺畅了起来。 怎么跟失去了玩耍兴趣的小猫似的,把头一转,忽然不肯理人了? 直觉告诉许今朝,肯定哪里有问题。 转身之后,宋姣其实就后悔了。 回家路上她想得好好的,进门要先给许今朝一个微笑,然后若无其事问: “为什么早上没有下楼和我一起吃饭呀?” 可事情并未顺利展开,正如许今朝今天没有在门口迎接她。 甚至连宋姣自己的情绪都出现了奇怪的小失控。 她的笑容没能给出,还在alpha主动问好后做出了不礼貌的举动。 宋姣发现,交友比自己想像中困难且要不受控的多。 但她决定挽回自己的失误。 重新转身面向alpha的一瞬,omega的眼睛奇迹般变得湿润又可怜。 她像个受了委屈,想要得到理解和安慰的孩子,小声开口恳求。 “明天你能送我去学校吗……我的手腕受伤了,现在好疼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猫咪: 你知道吗,有些心眼很多的小猫,会假装自己生病来博取注意。 关于自由: [自己上学第一天] 姣姣:我free了!奔跑,跳跃,成年人就要自己掌控回家的时间! [第二天] 姣姣:姐姐接送我。 关于防身: [从前] 姣姣:重度火力不足恐惧症,这个家里到处藏着我的武器。 [现在] 姣姣:随便放床头吧?感觉也用不到。 请评论区自由展望[未来]xdd *正文不合适再做机械解释,在这里提一下,宋姣的逻辑里,伙伴和朋友这两个词不共通,前者无需她付出任何情感,是很容易结成的关系。 ps:作者菌要到医院去复查,没有足够时间码字了,明天会准时发写好的章节部分,但字数估计会少一点,对不起呀。 亲亲大家,这些天的评论我都有看,很开心天使们喜欢,等我从医院回来努力码字日六!! 第二十八章 问题:做出了错误的举动,或将造成不良后果,该如何补救? 宋姣给出的答案如下: 结合自身优势与对方弱点,因地制宜,制造一个更大的问题,转移矛盾。 她对自己的外貌和表演技能有信心,也对许今朝的道德感高度有清晰判定。 果然,alpha一口答应下来:“没事,明天我接送你。” 很好,宋姣想,既掩盖住了自己先前没来由的态度不佳,又增加了她们明天的相处时间。 可她的‘伤势’仍然是一个要设法圆好的新谎言。 听到宋姣请求的许今朝立马理解了对方刚才的冷淡,甚至还有几分感同身受的戚戚。 她自己经年累月拿画笔,虽然已经非常注重保养,手腕和手指关节仍然问题频出,有段时间还发作的很严重。 身体疼痛起来,心情也跟着变差,这可太寻常了。 许今朝关切道:“怎么受的伤,在学校医务室看过没,校医怎么说?” 宋姣摇摇头,看上去情绪低落,鸦青的睫毛都垂下了,在眼底投下些微闪动的阴影。 “我没有去医务室。其实,也没受外伤,就是忽然开始疼……” 她声音轻轻软软,透着一股沮丧的无奈劲,指尖无意识的搭上了大半缩在衣袖中的左腕。 omega今天穿着一件燕麦色的半高领毛衣,整体宽松且长,手臂自然垂下时衣袖恰好遮住手腕和大部分手掌。 为对抗渐冷天气的秋季穿着将女孩的身体严包密裹,却也奇异的让她显出一股惹人怜爱的脆弱小巧。 许今朝不由走近了些,她柔声问:“让我看看?” omega就将毛衣袖口卷起,露出一小节手腕,掌心向上,展示给她瞧。 女孩的手腕如记忆中一样洁白、纤细,雪色肌肤下是微青的脉络,看上去就很容易受伤害。 许今朝试探着伸出手,停在距离对方微蜷的手指只差几厘米的位置,她看向omega的眼睛。 这是个无声的问话:我可以碰触你吗? 假如宋姣做出一点抗拒的表现,她就会收回手,假装无事发生,转为口头询问。 相识起初,许今朝一度以为omega的虹膜是纯黑色,可实际近距离看就能发现,那其实是相当浓郁的暗棕。 只有足够靠近,才能观察到其中颜色更深层次的美丽花纹。 这个贴近的对视只持续了极短暂时间,omega就又垂下眼睫,将它中断。 可她的手却主动送上前,停在了alpha指腹下,没有一点矜持犹豫的意味。 许今朝为这举动不觉露出一点笑容,又觉得不太好,立时收敛起。 她轻轻捏住对方柔软的手掌,这还是许今朝第一次在明确允许下触碰到对方的手。 除去发烧与结合热的特殊情况,omega体温一直偏低。许今朝虽然知道这些,却也忍不住为传来的微冷温度而感到本能的怜惜。 她细微挪动着指腹,仔细轻按从指根到手腕容易出现损伤的几个部位,发现都没有肿胀。 宋姣被alpha握住手,脑中唯一的感觉就是好暖。 虽然仅局限在对方手指的接触,却仍带来不同于自身肌肤的温热体验,让宋姣忍不住的又抬眼去看她。 alpha低着头,那张美得鲜明凌厉、仅看相貌就极有攻击性的脸上,浮现出的是宋姣已经熟悉的温柔神情。 她在细致的检查宋姣的手掌,可omega全部的心神却都在她身上。 许今朝摸不出明显的异常,用了些力气按住宋姣大拇指侧,询问道:“这里痛吗?” 她原本想一一排查过去,谁知刚发问,宋姣就点头了。 许今朝自己手上问题频出,常要去医院,一些相关常识基本懂得,见宋姣点头,猜测可能和腱鞘有关。 她的眉头当即蹙起,把omega的拇指按进掌心,拢上其余手指,捏住被自己摆弄攥起的拳头,示意向侧下方用力。 等宋姣照做了,许今朝又问:“疼吗?” 宋姣回答:“还好。” 这就奇怪了,但许今朝到底不是专业医生,她自己拿不准,就说:“我打电话叫值班医生来。” 碧湾的户型虽小,不是大型豪宅,却也属于相当高档的别墅小区,物业费用高昂,有私家医生24小时轮值。 宋姣没想到许今朝会这么郑重,心头警铃大作。 毕竟她压根就没事,真叫来医生,自己也说不出所以然。她只是想找借口让许今朝接送几天,好方便加深友谊啊! 宋姣尝试阻拦:“我觉得没什么?休息几天大概就好了,其实也不是特别疼。” 许今朝却相当坚决,她自己吃过手部疾病的苦,宁可小题大做些,也要确认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即使真的没有大碍,产生疼痛也说明存在一定炎症,得针对炎症部位及时养护防范。 她拿出手机找号码,笃定道:“现在别不在乎,以后积液肿起来,天天疼的要死,哭也没用了。” omega却问:“你怎么知道的?” 许今朝卡了壳,她现在是[许今朝],而后者金娇玉贵,可没受过这罪。 她灵机一动:“是蒋超!” 许今朝:“蒋超他……他总按手机,跟人发短信聊天,最后得了腱鞘炎。” 许今朝:“他手肿得跟猪蹄一样,筷子都拿不动,疼的打滚,跟我眼泪哗哗的哭!傻子一样,可惨了。” 正好医务室的电话拨通,许今朝藉着这机会脱身。 瞧着alpha慌忙转身讲电话的模样,宋姣很有理由怀疑,难受到筷子都拿不住、哭成傻子的是许今朝本人。 唯有自己亲身体会过疼痛,才会这么重视随口一句谎言里的‘手腕疼’。 而仅因为担忧她那一点点的生病可能,就大张旗鼓叫医生。许今朝心地的柔软程度,或许比自己猜想的还要夸张。 这次上门的不是上回那位女医生,而是个胖胖的男医生,发际线看上去有点岌岌可危。 胖医生天生一张和煦的脸,他笑呵呵的问诊,触诊,然后说:“没什么大碍,休养几天应该可以恢复。” 许今朝不放心道:“不是腱鞘炎吧?” 胖医生立刻改口:“也不排除存在这个可能性。” 实际上很健康的宋姣:“……” 她明白了,对方明显在和稀泥,跟着许今朝的猜测说话。 眼见着许今朝的担心一点都没能减少,宋姣只好主动道:“周末我去省立医院挂个号。” 胖医生拍手赞同:“可以,这样比较保险。” 如此,业主和小区医生皆大欢喜,只有骗子宋姣需要额外花时间跑医院的局面形成了。 送走胖医生,许今朝嘀咕说:“今天这个医生不大靠谱,我改天得问问物业,究竟从哪里招聘的,有没有行医执照。” 宋姣发觉自己判断失误,许今朝其实也听出了胖医生的太极话术。 她盯着许今朝的脸,不确定的想,alpha是不是故意表现得那么焦虑,好让她松口去医院检查啊? 以及许今朝的手当时究竟多疼,才留下这么大的心理阴影? 宋姣还在思考关于老实大狗勾究竟有没有坏心眼、爪子究竟受过多少伤的严肃问题,李阿姨已经把饭菜端上餐桌,招呼吃饭了。 许今朝安慰宋姣说:“还好不是右手,你这两天多休息,别总用左手。等会儿吃了饭,我打热水给你泡。” 许今朝显然说到做到,行动力超强。 饭后李阿姨忙着收拾餐具,她把omega赶到沙发上坐着,自己找出个盆,倒了热水给宋姣端来。 她言之凿凿:“蒋超就用热水泡过,很管用。” 好吧,现在omega知道了,许今朝用热水泡手缓解过疼痛。 宋姣听话把手掌浸在热水中,水温暖暖的,的确很舒服。 alpha还搬来布艺坐墩,坐到她对面监督,时刻准备给凉了的水盆续热水。 电视机正播放到家长里短的调解节目,许今朝总忍不住想分神去看,干脆拿遥控器把音量调低。 听不见电视里中年夫妻的争吵声后,许今朝的心神终于稳了,也才注意到omega一直在看着她。 在许今朝去准备热水的时间里,omega把发辫拆开了。 她的长发保持了卷曲弧度,就这样轻盈散开,又由于天生的蓬松柔软,显示出一种极难描述的怀旧美感。 宋姣轻声问许今朝:“蒋超痛了多久,最后是怎么好起来的?有留下后遗症吗?” 她很想再多了解许今朝一点,alpha那些未知的,塑造了她人格的,自己从未参与的过去。 许今朝认为,宋姣虽然嘴硬说歇几天就好,但还是怕了自己对‘蒋超’的描述,这才怯生生的开口询问。 面对这张乖巧小心的漂亮小脸,许今朝不忍再恐吓她。 她选择避重就轻,瞒下曾忍受的缠绵痛苦与不安,把好的结果讲给对方听。 “她啊,其实也没多久。找了一个中医做小针刀,把腱鞘通开,对方手法很高明,做完之后不久就养好了。” 这的确是实话,许今朝原本还焦虑自己的手会不会出问题,她毕竟要靠手来作画,灵活与否差别很大。 结果做过小针刀后,又积极的康复锻炼,很快就恢复过来。 但许今朝再也不敢那么放肆的使用自己的伤手,变得克制又谨慎。 她怕说的太轻,omega又开始不当回事,强调道:“再好的治疗都不如健康的手,你懂吧?损坏了再修,怎么也不及最开始好用。” 许今朝拿起热水壶,示意宋姣抬手。 宋姣抬起手,纤白的手指湿淋淋搭在盆边,alpha贴着水面轻缓注入热水,全程没溅起一点水花。 omega视线落在她拎着水壶的手上,心想着。 还好,[许今朝]有一双健康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许今朝]:你礼貌吗? 第二十九章 宋姣是个非常聪明,且对自己绝对自信的女孩。 超群的记忆力与学习能力在极幼小时就已经展现,她比寻常幼儿更早开口说话,识字,思考,提问,并迅速消化应用从成年人口中得到的答案。 宋姣也通过对双亲以及身边人的观察,成功在脱离幼童阶段前,直觉的学会把自己伪装成正常同龄人模样。 她能栩栩如生的模仿出喜怒哀乐,并精准应用在生活中,以至于父母都未发觉她的不同之处。 虽然宋姣小提琴上的导师,那位长南省的音乐名家,点评她的话语是:技巧有余,情感全无。 但若从另一个角度看,也就是在情感认知天然存在障碍、缺乏某部分天赋的前提下,8岁的宋姣进行的演奏已经能在技巧上得到导师的认可了。 文化知识学习层面,乔楚去世前,她和宋以康一直在纠结让女儿频繁的跳级是否正确。 而乔楚去世后,宋以康的精神状态始终不太好,在他的操作安排下,宋姣又回到了自己年龄段该待的年级。 宋以康入狱前叮嘱女儿,要她隐藏自己,不要太过张扬,暴露人前。 有这些从小到大的经历,尽管在分化成为omega之后,遇到了一些性别上的歧视与打压,尤其是来自[许今朝]方面,宋姣依然保有绝对的信心。 她总是比其他人优秀的那一个,她总能成功,做到别人认定做不到的事情。 哪怕被外在的桎梏捆绑了三年,宋姣在正常状态下也没失去过可以翻身的自信,唯一的例外就是出现转机的那个晚上—— 原来alpha的确存在天然优势,在信息素的生理性压制下,自己居然会毫无反抗之力,连生出抵抗的念头都是妄想。 但在脱离alpha信息素的干扰后,宋姣的信心实际仍然未被动摇,她确信自己可以做到任何事,包括与本能对抗。 即使现在做不到,未来也一定可以。 在《姣姣》的原作中,宋姣的确想到了办法。 她在没有任何麻醉的情况下,用藏起来的小剪刀刺|入自己后颈感知神经密布的信息腺。 宋姣立刻因为巨大的疼痛而晕厥过去,片刻后冷汗淋漓的醒来,她重复,再重复,用半小时将腺体组织彻底划烂,连带皮肉一起血淋淋撕扯下。 这要了omega半条命,宋姣被送去医院抢救,几乎死在icu。 [许今朝]终于发现自己的确无法驯服这头已经奄奄一息的烈鹰,她的父亲也不许她再和一个没了生育能力的残废omega在一起。 宋姣总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向来如此,包括自由。 对于需要[郁]协助完成的那件事情,宋姣心中早就有了想法,但苦于[许今朝]的存在,并不能够去实践。 现在omega不再需要经历那些摧毁了她健康的折磨,可以提前展翅,尝试飞翔了。 回到卧室后,宋姣将自己对学生社交网络建构的设想写在邮件里,她能感受到自己心潮罕有的澎湃汹涌,这会是她走出的第一步。 而在平静下来后,宋姣又大篇幅的删减了内容,只留下对网站基础功能的要求部分。 宋姣在邮件末尾标上自己可以预支给[郁]的酬劳,没什么表情的敲下充满煽动力的话语: [毫无疑问,所有人都受够了长南之家糟糕的用户体验和听风版无休止的谣言,我的网站将取代长南之家,曾经出现在你我身上的事情,不会再在其他人身上上演。] 她知道[郁]的愤慨与不甘,这个被长南大开除的天才,会为了她这段话拼尽全力做好开发,哪怕没有酬劳也肯干。 宋姣绝口不提这个新网站的盈利前景,只在话语中暗示,自己建立网站的本意是为长南大的学生构建良好的网络环境。 她没大方到这时候就开始分羹,却也不会让[郁]做白工,宋姣继续敲键盘: [我了解你的性格,请不要回复‘不收费’之类的话,因为我知道你需要钱。请相信,我们的未来都会走向光明,我的朋友。] 笔记本屏幕的幽光映亮omega冷静的脸庞,片刻之后,她删除最后四个字,让光标停在光明后。 宋姣点击了发送键。 不得不说,齐耀真是一个全能且细心的助理,难怪宋姣未来会不计前嫌,让他继续为自己工作。 许今朝托腮看着桌上的水晶防尘罩,这样想。 尽管她没有说明具体需要用它做什么,只提到是罩苹果大小的物品。 可齐耀显然推测到她要保护的是一件珍视且可长久留存的东西,不仅送来符合要求中简洁、漂亮两个标准的防尘罩,还有配套的底座。 许今朝分辨不出底座的具体木材材质,但嗅着那股幽微香味,感觉是某种檀木。 底座里还有可单独取下的红色丝绒小垫,做工精美极了。 这一套防尘设备的价格,就超过玻璃球几百上千倍。 齐耀反正是万万想不到,许大小姐是要把一只普通的礼品小球珍而重之的防尘收藏。 许今朝将玻璃球的外包装拆掉,轻轻置放在底座上,她瞧着玻璃球里那两只小东西,就忍不住开心。 许今朝拿起玻璃球摇晃,让里面再次缓慢下起大雪,随后才扣好防尘罩,用手机拍照。 画面定格后,她打开手机信息箱,将图片上传发送宋姣,顺便附上一句赠语。 几乎下一刻,隔壁的omega合上了笔记本,听到手机在床头震动。 她走到床边,拿起手机。 许今朝:[晚安,早点睡。ps:不要回复,好好休息。] 宋姣下载彩信附带的图片,看到暖黄灯光下依偎在大雪里的金毛犬和小猫。 这个她挑选来认为肯定符合许今朝审美的小玩具,果然很受alpha喜爱,还为它配了防尘罩。 她的视线又移回文字上。 omega看了很久,然后叹气。 好想回复。 可是,不被允许。 果然,一个谎言后续需要无数的行动来支撑。 宋姣只能在心中说:晚安,许今朝。 李阿姨真是一个非常勤快的人,第二天许今朝起床时,发现她已经在厨房忙活了。 许今朝还以为自己起得挺早,毕竟才六点多,外头天都没大亮。 她正探头探脑瞧那些盆碗,试图帮(添)忙(乱),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宋姣竟然也下楼了,omega的头发梳理柔顺,整齐的编起,看着似乎是已经洗漱好的样子。 许今朝惊讶问:“这么早起来,怎么不多睡会儿?” 宋姣摇摇头,大约是表示不需要。 许今朝也就没再强求,转而笑起来:“李阿姨要做煎包子呢,今天有口福了。” alpha还兴致勃勃问李阿姨:“有我可以帮忙的吗?” 李阿姨道:“没有,跟小宋太太去等着吧,都准备的差不多了,等面发好就可以包。” 被撵出门外后,许今朝对宋姣耸肩,她强调:“我觉得,我的天赋可能就在发酵类面食上。你懂吧,做不好面条,不代表包不好包子。” 许今朝一脸‘面点界痛失未来偏科大师’,装模作样的遗憾。 宋姣完全能够根据现有证据戳破alpha的幻想,但朋友之间需要互相鼓励和安慰,谎言也可以善意的应用于此。 于是omega赞同道:“你说的有道理。” 宋姣的表情太过严肃笃定,许今朝一时竟拿不准她在跟着一起说笑,还是真的认可了自己吹出去的牛。 omega尽管已经对待她很亲善,可或许性格使然,并没开过许今朝的玩笑。 许今朝怕她当了真,劝自己去跟李阿姨申请学厨,忙转移话题: “你的手还疼吗?” 宋姣抬起手来,她把手掌给许今朝看。 “泡过热水后就不痛了。” omega穿着薄绒家居服,衣裳颜色是略深的棕,把手掌与袖口外的腕臂衬成了勾在咖啡表面的白奶油,泛着可口迷人的色泽。* 她这举动有点童稚且天真的安抚意味,毕竟损伤在皮肤下,肉眼又看不着。 炎症也不是热敷一次就能消退,顶多缓解些许痛苦。 许今朝却很给面子,她笑着说:“那晚上我再给你倒热水泡手。” 宋姣望向她满含笑意的眉眼,轻声强调:“我可等着了,你要守承诺。” 许今朝不必去翻记忆,也知道宋姣被[许今朝]大大小小诓骗过许多回。 omega不放心的要自己守诺,许今朝也不觉得她小题大做,反倒有些柔软的怜爱在心底。 她坚定说:“当然。” 李阿姨不止做了猪肉、三鲜两种馅料的煎包,还有生煎做法的椒盐小卷子。 面点底层煎得金黄酥脆,其余部分却因为发酵良好而蓬松柔软,煎包馅料调的汁多味美,鲜得不得了。 许今朝吃得开心,她跟李阿姨开玩笑:“阿姨,再过一阵子,我的体重保准稳不住。” 李阿姨却道:“小许你根本不胖,多吃点,能吃是福。” 她和许今朝相处得好,面对宋姣也不再那么拘谨,还说:“小宋太太更得多吃东西。” 许今朝看向对面omega纤细的手腕,很难不赞同:“对,宋姣饭量跟猫似的,人可太瘦了。阿姨,她要是能养胖一点,我年末给你包个大红包。” 李阿姨笑道:“你们给我开的工资就够高啦。说起来,既然小宋太太手伤了,晚上吃炖猪蹄补一补。” 宋姣:一个谎言需要……算了,反正她又不讨厌猪蹄。 今天的时间充裕,家中气氛也极好,宋姣当真在许今朝的说笑中多吃了两个生煎包子。 许今朝对此很满意,她评价道:“是大进步,再接再厉。” 送宋姣去学校的路上,许今朝还念叨:“等把你送去学校,我就到商场买个体重秤,每天让你上去称一称。” 她不打算再找齐耀,感觉总让齐耀做这么多事不好,有压榨打工人的意思。 虽说[许今朝]从前是惯性的拿齐耀当自己管家使,许今朝也考虑到不能总避开这个许博扬的监控探头,可什么鸡毛蒜皮都吩咐他做,还是良心不安。 宋姣说:“我体重还可以。” 许今朝:“等回头称完算一下bmi,肯定偏低。” omega没再接话,许今朝意识自己可能管得过多了,用余光瞥向后视镜。 宋姣并没表现出想像里的不满或郁闷,而是若有所思,她问:“你是在心疼我吗?” 或许是omega用词过于直白,许今朝脸颊有些发烫,她咕哝着:“我希望你健康,希望你能享受生活。” 许今朝忘不了《姣姣》番外里,记者视角下35岁的宋姣。 [记者看向这位国内家喻户晓的女富豪,有人称呼她暴君,有人称呼她斗士。 这两种称谓都充满了力量,记者也见过许多宋女士过去的照片影像,她在其中的确神采奕奕、像一柄无坚不摧的钢刀。] [可眼前的人却让记者陷入久久的沉默。深居简出多年的传奇坐在轮椅上,曾经秀美如云的长发已经大半灰白。 宋女士瘦得皮包骨头,她只有35岁,却即将迎来生命的终结,只有那双眼睛依然锐利明亮,仿佛能一眼看透人的内心。] 许今朝永远不想看到那样的宋姣,她希望宋姣健康,活力,做被命运宠爱的人,因为这本是宋姣应得的。 她不该在还该享受生活的年纪,就提前面对病痛和死亡。 许今朝停在可以临时停靠的路段,长南大的仿古校门就在远处斜前方。 她转头对宋姣说:“去吧。” 快去吧,去拥抱你曾被[许今朝]剥夺的青春生活。 宋姣却没有立刻下车,omega看着她,开口道:“你得来接我。” 这是宋姣第一次用这样的口吻和alpha讲话,言语和口吻带着强硬的命令,实际并不礼貌。 但她觉得自己必须这么做,因为许今朝看向她的目光复杂且割裂,就好像alpha和她不同存在于一个世界上。 这怎么可能,许今朝正在眼前呢。 但宋姣直觉的感受到不安,她不再恳求,试探,而是下达命令—— 你接受了我的友谊,就得一直陪着我。 许今朝失笑,她说:“当然。” 现在alpha似乎又变回了往常的样子,宋姣端详这笑容几秒,才重新安下心。 下车之后,她走出两步,又转身对许今朝挥手。 等许今朝也冲她挥手告别,宋姣才转头快步奔向校园。 许今朝望着omega小鸟归林的背影,她愿宋姣能永远这样轻盈奔跑。 当然,如果身上能多长点肉就更好了。 许今朝清楚记得自己把宋姣从浴缸中捞起来时,对方轻到让人难以放心的体重。 像只晕倒街头的流浪猫,稍微用力一抄就抱起来了。 她乐意看到宋姣能像小猫一样活泼,任性,大胆探险,却不想omega真的瘦成只猫儿。 许今朝打定了主意,掉头往附近商场去。 她在超市买了三台体重秤,准备一台放在客厅,其余分别放自己和宋姣卧室。 等许今朝开车回家,李阿姨并不在家里,大概是去采购早上说过要做给宋姣的猪蹄。 [许今朝]搬到这里来后,就吩咐过每天送新鲜时蔬和禽畜鱼虾肉类,家中从不缺食材。 但有些李阿姨准备烹饪的菜肴所需要的食材品种,定时送来的这些里不一定有。 比方先前那道糖醋鲤鱼,就是阿姨自己去挑选采购的新鲜鲤鱼。 因此许今朝给李阿姨发放了经费,随意她去买。 家里收拾得整洁极了,许今朝拆了两台体重秤,安置一台在客厅的墙角,又上楼把另一台放到自己卧室里。 许今朝调整好体重秤的位置,视线转到梳妆台上。 宋姣送出的茉莉花被她用微波烘干,本来打算和水晶球罩在一起,不过齐耀送来的防尘罩底座是檀木,有特殊香味,会混掉茉莉本身的香。 于是这支小花就被放进了旋盖玻璃杯,静静立在梳妆镜边。 她将杯盖拧开,浅淡的芳香幽微传出,这是清心解郁的花儿。 许今朝莫名又想到《姣姣》的那篇番外,来采访的记者送给了宋姣一束花。 那名年轻omega女记者去花店采买,她选择了康乃馨和满天星,让工作人员精致的包好。 康乃馨是最常见送给老师或母亲的花,它代表着尊敬与感恩,蓝色满天星则传达关怀。 女记者是保护法案的受益者之一,她敬爱着宋姣,也祝福宋姣能够健康。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寿命极限只有40岁,甚至更短。 采访结束后,文字的镜头停留在宋姣身上,衰弱的omega盯着那束花看了很久。 [宋姣想,自己是有些嫉妒年轻人的。多么鲜活,漂亮,就像她眼前盛放的花儿,充满了生命力。 正因为这份嫉妒,她没有对那女孩表现出友善。这可不太体面,或许那个自己的小崇拜者也会因此感到失望,但宋姣已经没有精力去关注了。] 可当文字描述再给到年轻女记者,这姑娘在楼下崩溃痛哭。 [记者非常的懊悔,因为自己本可以做到更好,她理应更得体的面对宋女士。 可看到对方现状的第一眼,她已经难受到几乎失控。] 许今朝也在为自己早上的些许失态而后悔。 宋姣明显看出了她的不对劲,才会那样认真的和她确认,临行又驻足,转身对她挥手。 她不该把这些负面的情绪带给宋姣,许今朝想,自己应当进行补救。 许今朝重新将玻璃杯拧紧,注视着杯中烘干的茉莉花,她有了个不错的主意。 许今朝匆匆冲下楼,正好遇上携着购物袋回来的李阿姨。 李阿姨吓了一跳,许今朝道:“我出去办点事情,中午还会回来吃饭!” 看着年轻alpha充满活力的背影,李阿姨摇了摇头,把手中拎的食材放下。 除了准备猪蹄,她还要炖一道红枣乌鸡汤,小宋太太的气色不是太好,得多补血。 许今朝开车来到去长南大路上瞥见过的一家花店,她在店面看了一圈,感觉各色花卉质量都还不错,询问店主:“有没有狐尾百合?” “店里暂时没有狐尾百合,今天要下午送来。”店主回答。 许今朝就追问:“五点钟之前能到吗?” “两点钟就来。” 她当即下了订单,要一束最好的白色狐尾百合,得包装得好看,五点钟来取。 店主问道:“需要写卡片祝语吗?” 许今朝思考了片刻,她有许多话可以跟宋姣说,可又好像什么要说的都没有。 “不必了。” 等下午许今朝来取花,她要的狐尾百合已经被包好。 洁白花瓣展开,向外翻卷着,深红色的花穗尖下垂,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许今朝抱起这束张扬的花。 她愿omega的未来能如狐尾百合,欣欣向荣,愿她内心永葆鲜活与美丽。 宋姣在学校听到关于长南之家的传言。 学生们抱怨着网站服务器又被人攻击,登录不上去。 “也不知道谁这么恨长南之家,三天两头的攻击服务器,听说到页面现在还瘫痪着呢。” “我猜是校内学生。” “呵呵,谁恨长南之家?你还不如问谁不恨,xx有听风版的邀请码,说里面天天的造谣。彻底关了才好。” “站务有毒一样,耀武扬威在里头搞独|裁,何况没有人攻击时候,它一样隔三差五出问题。” “可也没有别的去处了……” 宋姣把这些听在耳中,收好自己的物品。 时近傍晚,天际的云彩晕开灿金与橘色渐变的美丽光彩。 想到许今朝或许就在门口等自己,宋姣的脚步不由加快了些。 她忽然觉得诈伤也算个好借口,虽然后续有麻烦之处,但有益于自身的部分似乎更多些? 宋姣步伐越来越快,她无视了其他人投来的不解目光,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往校门口冲,直到远远看到背对自己站立的身影。 宋姣放缓脚步,想要悄悄的靠近。 或许她可以拍一下许今朝的肩膀,把alpha吓一跳,又或者主动招呼:“等我很久了吗?” 她分明已经走得很轻,alpha却仿佛仍察觉到了声音,转过身来。 宋姣看见她手中有一大捧漂亮的百合花。 [许今朝]也曾带着花来学校,那是一束朱丽叶玫瑰,之前她动手打了宋姣一耳光,然后异想天开的企图用这种方式来强行和解。 后来有同学问宋姣,那天拿着玫瑰花在门口等她的alpha是谁? 宋姣冷漠回答:“无关紧要的人。” 可当许今朝对她举起那捧百合,宋姣的脸上浮现出笑容—— 或许仍然有表演的意味在,但她现在真的感受到了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也正是许今朝想要的。 她希望你快乐。 *咖啡拉花是牛奶打出的奶泡来做,但这里用奶泡这个词不如奶油更有感觉,大家懂。 ps:顺便强调下文案里阅读指南的第一条鸭,文中省市,地理,背景,统统是假的,非现实向,具备大量幻想元素。 主角的事业发展也可参考这条,作者菌除了干饭搞什么都业余,如果有除干饭外任何行业的业内读者看到本文出现与现实不符的情况,就说明作者菌又在一本正经说瞎话了。 毕竟是个主要谈感情的恋爱向故事,就让我们默认作者编造的创业前景与细节都合理叭(跪地双手合十 pps:然而今朝和姣姣是真的,她们szd!!! 第三十章 许今朝的确并未听到宋姣的脚步。 学校门口的人流量不小,她抱着这么大一束鲜花,几乎每个人都要朝她行注目礼。 许今朝又来得早,站了十几分钟都没等到宋姣,总被学生们好奇的盯着瞧,面对着校门也有些不太自在,才干脆背过身。 行人谈笑,车流来往,这么多的杂音,可许今朝就是忽然有了一种感觉,似乎有个声音在心底说,你等的人到了。 她转过身,宋姣真的就站在不远处。 落日余晖下omega姣美的面容柔和极了,看上去温软、明亮。 许今朝将狐尾百合的花束举起,向她展示,然后收获到对方略带惊喜的笑容。 她对原文[宋姣]结局的回忆而残留的不良情绪随这笑容烟消云散,只剩下填满心房的愉快与满足,还有少许的怜爱之情。 于是许今朝也笑了,她主动上前,把花递过去:“看来你很喜欢。” omega接过花,低头轻轻嗅闻香气,然后抬起眼睛看她,浓深眼瞳中亮着夕阳橙金的光彩。 许今朝忽然轻声开口:“我好像没对你说过,宋姣,我觉得你很美,也很鲜活,有生命力,不止在外貌,其他层面也是。” 宋姣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她了。 夸赞自己容貌的话语,宋姣听过无数句,她知道自己是大众审美意义上的相貌出众,但alpha强调的部分却还有鲜活,以及‘不止在外貌’。 她有些茫然,猜测许今朝是在称赞自己的内在?或者说,人格? 可自己的人格美吗? 在这个问题上,宋姣对自己再有自信心,也必须澄清一句:她的人格不美。 她不诚实,不善良,缺乏同情心、道德感,自私多疑,做事从来都不择手段,只考虑能获取的利益与要付出的代价。 许今朝却是与她截然不同的个体,甚至称得上宋姣的反面。 宋姣凝望进alpha那双温柔的眼睛,她想,这里装着的才是真正美丽、鲜活的灵魂吧。 宋姣低头再看怀中的狐尾百合,寓意美好的花,理应送给心灵美好的人。 可她天生小气,这花儿也是自己难得喜欢极了的礼物。 宋姣挣扎,犹豫,最后选择从花束中抽出最大最美的一支,递给许今朝。 alpha看上去非常惊讶。 宋姣说:“送给你。” omega把自己喜爱的东西分享给了许今朝,虽然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许今朝又笑起来,她大方收下那支花,凑到鼻端轻嗅,赞叹说:“好香。” 宋姣喜欢对方的反应。 这让她分享所得后心中的遗憾也减轻了些许。 到了停车场,许今朝将花递还宋姣,一本正经道:“你帮我拿着。” 宋姣飞快的接过,把那支百合重新搂进怀里。 早在并肩走来的路上,许今朝就从omega不断投来的视线里察觉出宋姣可能不太舍得这花。 她弯了弯嘴角,若无其事上车。 等回家之后,宋姣似乎全然忘了自己只是在帮许今朝拿这支百合,根本没有主动归还的意思,和花束一并紧紧抱着。 许今朝觉得她小猫护食似的模样很可爱,也不戳破,只说:“家里有空余花瓶,你可以把花插在花瓶里,它还能开好多天。” 宋姣抬眼看许今朝,她瞧见对方脸上的表情,就知道alpha是默许她把花收回。 两个人心照不宣,各自都很满意。 等进了房子,宋姣立刻找出来花瓶,将狐尾百合花束打开,精心一支支插|进去。 许今朝在一旁看着直笑,宋姣并不理睬她,自顾自插手下的花。 可晚餐上桌后,许今朝笑不出来了。 因为宋姣坚持要把花瓶摆在餐桌上,百合浓烈的花香混杂在饭菜香味里,那气味简直诡异。 许今朝劝道:“这花是不是太香了,不如拿到客厅去?” 宋姣却坚持:“可是我很喜欢。” omega可怜巴巴的看着她,那双无辜的下垂眼里满是恳求与企盼,她希望花儿能留下。 许今朝投降了:“好吧,就让它在这。” 宋姣心满意足,用餐期间都没怎么看许今朝,一直瞧那些正散发香气的狐尾百合。 吃一口,看两眼。 许今朝心里嘀咕:这能下饭吗? 然而实际上,宋姣今天居然真吃了不少。 李阿姨不但炖了猪蹄,一砂锅的红枣乌鸡汤,还做了手撕包菜跟酸菜鱼。 她挺遗憾的讲:“附近没买到好酸菜,改天我买点大芥菜回来自己腌。” 许今朝由衷希望李阿姨买到芥菜腌制的时候,花瓶里的花已经谢掉了。 晚饭后她履行早上承诺,给宋姣接手浴的热水。 李阿姨大约认为这是她们妻子之间的相处乐趣,并没抢着帮她做,反而笑眯眯的。 就这一会儿功夫,等许今朝回来,她无语的发现,花瓶已经被宋姣从餐桌转移到了客厅。 omega守着那瓶花,双目炯炯望来,长发又被拆散在肩后。 她原样调出了和昨天一致的电视频道,连许今朝昨天的坐墩也一并提前搬过来,只手侧多出香气四溢的鲜花。 好吧,许今朝想,她喜欢就好。 她给任性小猫把泡爪子的水盆端过去。 两个人坐在满室花香里,背景音是几个老兄弟姐妹声嘶力竭争家产。 许今朝昨天其实只是无意调到这频道,当时在播放梨园戏曲,她转头去了厨房学做面(失败)。 等到晚上和宋姣两个人在客厅,电视直播已经进行到了民生调解。 许今朝对此可没什么偏好,但节目的情节很能抢注意力,戏剧冲突频频,让人上头,她昨天才总分神。 谁知道宋姣似乎认定她爱看这个,居然又给调到这频道来了。 许今朝拿起遥控器,把音量调低。 她问宋姣:“今天还疼吗?” omega衣袖卷到了肘下,露出一截莹白的纤细手臂,手掌肌肤在热水中泡得泛起粉意。 宋姣摇摇头,又点头:“不疼了,但还是不太舒服。” 这当然是说谎,她只是希望许今朝明天还能接送自己,而不是躺在卧室睡懒觉。 许今朝安慰道:“周六我陪你去医院。” 宋姣:“……” 宋姣试图抢救一下自己:“我觉得,应该没事?或许到周六就彻底痊愈了。” 许今朝:“生病了就得看医生,不要讳疾忌医。” 发现alpha意志坚定,宋姣立刻放弃无意义的挣扎,选择开启新话题。 “你什么时候学的画画?” 这很犀利,许今朝当即被问住了。 因为[许今朝]并没有系统的进行过美术学习,顶多小学课堂上有过两笔涂鸦。 不过幸好,[许今朝]并非和宋姣一起长大,她们的交集更多是在宋姣10岁后。 许今朝也就含糊说:“很小就学了。” 这话可以理解为[许今朝]小时候学过、后来搁置的意思,那么宋姣现在不知情也正常。 许今朝觉得多少能蒙混过去。 omega点头,她想了想,真情实感道:“你的画很好。我觉得,你的天赋在绘画,而不在做包子面条。” 许今朝先是一愣,忍俊不禁。 宋姣有些疑惑她为什么突然发笑,自己的话哪里不对吗? 许今朝边笑边说:“没想到你还挺幽默的,我以为你不会调侃人呢。” 宋姣还是没搞懂笑点在哪,但瞧着许今朝乐不可支的模样,就又把疑问的话语又咽回了肚子里。 好吧,宋姣想,她开心就好。 半个小时的手浴结束,眼见omega用毛巾把手擦干净,许今朝道: “我买了体重秤,你上去称一下。” 宋姣不太情愿的走过去,穿着鞋就要往体重秤上站。 许今朝制止她:“把拖鞋脱掉。” 宋姣:“……” omega脱掉拖鞋,站上体重秤,显示数字的下一秒,她转头对alpha说:“bmi16.1,还好。” 许今朝上前看了眼,42.3kg。 她问宋姣:“你身高多少?” 许今朝目测宋姣身高应该有1米6多点,宋姣答道:“1米62。” 许今朝拿出手机,搜索了个bmi计算网站输入数据,的确是16.1。 她有些惊叹宋姣的心算能力,却板着脸道:“bmi指数正常区间是18-24。你身上还穿着衣裳呢,分明连16都不到。” omega不说话了,许今朝却从她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出了点郁闷。 许今朝心头一软。 她想到宋姣这三年来所忍受的来自[许今朝]的精神压力,在这样的环境里,宋姣没有垮掉都是万幸了。 “也是,其实比我想像的要好。”许今朝轻声细语,用商量的口吻对宋姣说,“你觉得,到年末能够提高到正常区间吗?” 宋姣对她承诺:“会的。” 许今朝瞧着omega小心的模样,对方头顶无形的毛绒猫耳朵似乎都向下折了起来。 许今朝伸手轻轻按在宋姣发顶,她并未用力,而是浅尝辄止的触碰,轻缓且柔和的顺着外层发丝抚摸而下。 alpha安慰道:“不急,慢慢来。我们的时间还有很久。” 宋姣喜欢她抚摸自己头发时温存的力度,喜欢她将两人绑定共同称呼‘我们’。 更喜欢最后这句话,这让她对未来的每一天都充满期待。 第二天,把宋姣送到学校之后,许今朝收到了来自许博扬的短信。 许博扬要她中午回老宅。 许今朝认为许博扬简直有毒。 满口许诺两周婚假,不干涉她行为的是他;现在还在婚假内,什么原因都不说又要女儿回老宅的也是他。 但这就是许博扬的作风了,以自我为中心,毫不在意他人想法。 她直接从长南大开车往许家老宅去,近日气温骤降,接近老宅时,附近连绵的林木草植已经没有了盎然的绿意。 老宅外圈的面积太广,并不能及时打理,乔木落叶就厚厚的铺在草坪上。 但当车驶入正门,大宅内部的西式园林仍然修剪的精致美丽。 前庭喷泉喷出大股水柱,化作水雾细密落下,虽然这座宅邸的主人可能一天都不会看这里一眼,仍24小时不间断的运转。 站在灰顶主宅前廊迎接她的还是老管家,许今朝询问:“今天是有什么事情吗?” 她不愿意称呼许博扬父亲,只这样带过。 管家道:“大小姐好几天没回家,或许先生想您了。” 许今朝对此不置可否。 她心里很清楚,周末许博扬还把自己叫到公司,针对她对宋姣的过于优待好一番教训,可不像什么思念的样子。 不过管家也提醒:“徐少爷也在。” 这个徐少爷,自然只能是徐晏河。 大宅仍然是那幅金碧辉煌的空旷模样,管家把许今朝领到二楼西南套间的书房前,轻轻叩门。 里面传来许博扬低沉的声音:“进。” 管家驻足门外,对许今朝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是许博扬曾与她谈话的书房,许今朝推门进去,老alpha正和徐晏河站在窗前。 许今朝亲眼见到了徐晏河,与记忆中相同,这是个气质极温和的男性alpha。 他身量比许今朝要高少许,戴一副金属框的眼镜,算得上英俊,神态温文平和,甚至有些书卷气。 许今朝敏锐察觉到,对方的衣着有仿照许博扬的痕迹,衬衣剪裁与马甲花色材质与许博扬惯常的风格相当相近。 徐晏河待她的态度极亲善,主动笑道:“今朝来了。” 他话说得亲昵,许今朝学着原身的态度,只对徐晏河略一点头。 以[许今朝]的记忆看,徐晏河的存在相当怪异。 她母亲去世后不久,许博扬将徐晏河领到家中,告诉她,这是自己认的干儿子,以后也是[许今朝]的哥哥。 当时的徐晏河可不是现在的精英模样。 他很瘦,神情局促,皮肤有被阳光晒灼的痕迹,说话还带着乡下口音。 徐晏河年长许今朝六岁,已经分化成了alpha,[许今朝]却没有。 [许今朝]一度极其厌恶徐晏河,甚至怀疑过徐晏河是否是父亲的私生子,父亲才在母亲去世后将他领来。 但徐晏河并未在老宅住多久,很快就消失了。 [许今朝]还问父亲:“晏河哥哥怎么突然走了?” 这当然是装模作样,她心里反感极了这个疑似父亲私生子的大男孩。 许博扬回道:“徐晏河回自己家去了。他只是来咱们家小住,陪你玩耍几天。” 又过去许多年,当徐晏河再出现,他长大成人,说话时已经没有了口音,穿着举止也变得体面,在许氏集团做事。 尽管进了许氏,许博扬待他也不算太亲善,丝毫没有对[许今朝]那种明显的看重与培养。 [许今朝]便渐渐打消了自己的怀疑,可以容忍徐晏河的存在了。 但他一直温温吞吞的,性格就让和许博扬一脉相承的[许今朝]瞧不上,所以亲近不起来。 许博扬今天的态度不错,不多么和蔼,却也有点笑容,他招呼女儿过来:“最近怎么样?” 许今朝心想自己这边的动态老东西绝对一清二楚,现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扬起笑脸,一副愉快欢欣的模样:“宋姣挺听话的,我们相处的不错。我叫她雇了保姆,宋姣看人的眼光还可以。” 许今朝故意提起自行雇来的李阿姨,虽然没经过齐耀,但她猜许博扬应当知道李阿姨的存在。 毕竟定时上门配送时蔬菜肉的人也是齐耀安排来的,现在这些东西都由李阿姨交接,她可不信许博扬不会探听。 果然,许博扬看上去并不意外,只是轻飘飘道:“你用着合适就好。如果不称心,就从家里带人去。” 许今朝才不想带许家老宅的人回家,嘴上却赞成:“当然。” 听她这样说,许博扬满意一笑。 这时始终保持安静的徐晏河才又接了句话:“恭喜小妹了,喜得良缘。” 许今朝冲徐晏河微微一笑,并没有交谈的意思。 不同于身为当局者的[许今朝],她从过往记忆里隐约察觉到,许博扬似乎乐见于看到女儿对待干儿子冷淡疏离的态度,有时甚至还会蓄意挑拨。 许今朝不清楚这是出于什么心理。 但她觉得许博扬就是个老变态,指不定能从女儿和干儿子间的针锋相对里获得什么快感。 事实证明,许博扬叫许今朝回来的确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后续闲谈的话题始终围绕着小辈们的生活,近期社会上的事情,丝毫不涉及公务。 午饭之后,许博扬又要他们一起陪着打高尔夫。 许家老宅占地极广,里头修了小型的高尔夫球场,并不用再外出。 许今朝要换衣服,也就第一次来到原身在家中的套房。 这里仅衣帽间就赶得上碧湾别墅里主卧室的面积了,也难怪许今朝会有自己是在体验‘普通人’生活的错觉。 许今朝换好运动内衣,又穿了球服与高尔夫钉鞋,戴上遮阳帽,拿了副墨镜。 她对高尔夫不陌生,加之仍有属于[许今朝]的球感在,玩得还算顺畅。 许博扬的兴致极高,一直打到接近四点钟,许今朝有些呆不住了。 宋姣下课的时间是五点多,从北岸老宅到长南大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徐晏河是最先发现许今朝有些分神的人,在她击球失误后,他问: “怎么心神不宁的?” 有姣姣的后续剧情在,许今朝知道徐晏河对待自己并不像表面那样亲善。 她从徐晏河这话中品出了几分刻意,他是故意在许博扬面前指出自己的不专注。 许博扬果然望向她。 许今朝道:“我答应了宋姣,要去接她放学,晚上陪她一起逛街。” 她露出少许得意的神色,炫耀中又有些无奈。 许博扬今天心情很不错,指着许今朝,对徐晏河笑着说:“我们今朝可是个痴情种子,对她媳妇喜欢的很。” 他随后挥手:“去吧,我这个老头子,也不妨碍你们年轻人相处。” 许今朝终于得以脱身,开着自己那辆小高尔夫球车回主宅。 徐晏河拧开水杯,慢慢喝水。 他望着许今朝的背影,始终平和无害的脸上终于显出了些许冷郁。 许今朝来不及再冲澡换衣服,她只脱掉钉鞋换了休闲鞋,就匆匆开车出来。 许今朝估算着时间不太够用,提前给宋姣发了条短信。 她告知对方自己现在在老宅,在尽快赶回去,但可能会迟到片刻。 宋姣看到短信时已经是课间,发信时间20分钟前。 omega立刻回复:[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放学之后,宋姣背起小包,随着人群往外走。 她清楚许宅与长南大之间的距离,加之堵路况等不确定因素,alpha一时片刻肯定到不了。 校门外没等着自己想见的那个人,宋姣也就不心急。 她慢悠悠走出来,站在上回许今朝等的地方。 或许是知道对方不会失约,在这样的等候中,宋姣反倒品出一点期待会面的雀跃乐趣。 道路一头远远传来响亮的引擎轰鸣,宋姣朝那边看了眼,又不感兴趣的扭回头。 许今朝不喜欢开引擎声音太大的车,许今朝的跑车她从不碰,不会是她。 涂装花哨的敞篷跑车从道南方向驰来,横冲直撞,一路制造着滚滚声浪,直到接近学校才开始减缓。 校园门口穿梭的学生众多,再不减速保准要撞上行人。 这车越开越慢,最后在宋姣身边停下,驾驶座上是个染了一撮绿毛的年轻alpha。 他穿着件非常骚包的皮衣,两只耳朵打了耳钉,握着方向盘的手戴了好几枚宝石戒指,把墨镜往头顶一推,吹了声口哨。 宋姣并不打算理会对方,近在咫尺的口哨也没能吸引到她的视线。 年轻男人一计不成,也没恼火,笑嘻嘻开口:“妹妹,要不要搭车?我送你一程。” 这人说话不像长南本地口音,有些奇怪的腔调。 宋姣冷漠转身,往公交站牌的方向去。 跑车男仍不肯放弃,踩油门让车跟着宋姣走,嘴上搭讪:“坐公车多没劲啊,哥哥带你去兜风。” 许今朝把车停在惯放的停车场,这里离长南大也就几百米远,她一路小跑着往学校冲。 今天有段路比较堵,耽误了时间,许今朝心里很歉疚。 校门口并没有宋姣的身影,她四下张望,才看到远处公交站牌前的omega,身前那辆涂得花里胡哨的跑车,和里头嬉皮笑脸的人。 许今朝故意大声喊:“老婆!” 对口哨和搭讪表现得无动于衷的宋姣,立刻回头朝她这边看来。 许今朝笑的特别夸张,冲omega挥手,快步走过去。 她语气简直柔情蜜意:“老婆,你等急了吧,对不起啊,我来晚了。” 宋姣的反应极迅敏,在许今朝冲她喊老婆的时候,就意识到alpha应当有什么坏打算。 omega入戏极快,她小鸟依人的贴过去,嘴里嗔怪着:“怎么才来,我等你好久。” 许今朝握住她的手,宋姣没有丝毫抗拒,反倒主动与她十指相扣,还问: “我们今天吃什么呀?” 她们你侬我侬,跑车男则几乎瞠目结舌。 他打量着新来的alpha,从头顶的遮阳帽,扫到上身的长袖polo衫,最后扫到浅色休闲裤裤脚的草屑泥灰,目光逐渐鄙夷起来。 跑车男把车倒退回两人跟前,重重按了下喇叭,斜着眼看向许今朝。 “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今朝:介绍一下我自己,你搭讪小美人的合法配偶,唯一爱人,作者亲口认证的宋姣灵魂伴侣,现在被她主动牵小手之人。 今朝:笑死,你甚至没有姓名。 ps:今朝方面也要逐渐铺展开了,大家放心鸭,今朝这边不会受挫哦,狗勾和猫咪未来是会携手共进的xd [许今朝]的记忆与经验自有用处。 [许今朝]:第二次了,你们礼貌吗! 第三十一章 许今朝丝毫没有搭理那家伙的意思。 她连个眼神都不给对方,自顾自与宋姣十指交握,温柔询问:“冷不冷?怎么没戴手套?” 宋姣说:“那你给我暖一暖呀。” 许今朝就拉起宋姣另一只手,反手一并握在掌中,给omega暖手。 这波恩爱简直要闪瞎跑车男的狗眼,他还从来没被这么无视过,愤愤按住喇叭不松手,发出刺耳的长鸣。 许今朝转头看那小子,他头发挑染了绿色,硕大的墨镜顶在头上,吊着眼睛,一脸挑衅。 但她也只是看着对方,并不说话。 绿毛吸引到了许今朝的注意力,却迟迟没等到回答,不得不憋屈的又问一遍:“我问你是谁!” 许今朝故作茫然:“你又是谁?” 绿毛鼻子一翘,刚要开口,却忽然想到什么,顿时一噎。 这里是长南省,他人在雎洲市,报他哥的名号可不好使,更没人知道他是谁。 可绿毛怎么也不甘心,他把胳膊搭起来,若无其事亮出明晃晃的宝石戒指,和手腕上的钻表,嘲讽道: “这妹妹是你老婆?可不可怜,来接人,连个车都开不起。” 绿毛alpha现在的目标显然变了,从搭讪宋姣,改成和许今朝较劲。 许今朝却一点都不恼,还眼神怜悯的嘲笑他: “可我老婆就喜欢我,她不乐意瞧你一眼,却愿意跟着我走,你管得着?何况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车?” 绿毛的神情恼火又鄙夷,显然觉得许今朝是打肿脸充胖子。 可不等他开口,宋姣率先拉着许今朝的手撒娇:“亲爱的,咱们走吧,不跟他说话。” omega又故意放低了一点点声音,对许今朝说:“这么冷的天开敞篷,真好笑,还有他那头发,跟乌龟似的。” 宋姣这‘悄悄话’也就低了两分贝,绿毛听得清清楚楚,鼻子都要气歪了。 许今朝跟宋姣一起笑完,才转头劝绿毛:“这里是学校的公交站台,在这鸣笛和停车都违章,要罚款扣分的,你赶紧走吧。” 绿毛整张脸都涨红了,他重重拍了两下方向盘,把喇叭按的震天响:“爷乐意,爷交得起罚款,你管得着吗?穷鬼!” 他在这边滞留这么久,又不断的按喇叭吵嚷,早引起了学生和保安亭的注意。 许今朝耸耸肩,对宋姣说:“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咱们走吧,不管他,等交警来了有他哭的。” 她们牵着手,转身就走,绿毛在后头咆哮:“你骂谁呢!谁怕交警?” 两名长南大的学校保安过来,板着脸驱赶他:“公交车快来了,别占道,赶紧走。” 绿毛本来就在许今朝那儿受了一肚子气,没处发泄,愤怒叫嚣着:“爷爷今天在这住下了!” 见保安来,有驻足看热闹的学生在旁边起哄:“嘿,谁走谁是孙子。” 正僵持间,到站的公交驶来,在后面大声按喇叭催促,让前面跑车离开。 绿毛骑虎难下,又不肯服这个输,要上公交的人怨声载道,有人打电话报警,有人打电话给媒体。 绿毛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到雎洲第一天,搭讪了个漂亮omega妹妹,被甩冷脸,被对方的穷鬼alpha妻子嘲讽,还因为赌气陷入了窘境。 他在抱怨声中恼羞成怒,指着拿手机拍照录像的人喊:“你们这些长南的穷傻逼,拍什么拍?” 地图炮一开,原本置身事外的人也都恼了,当即挽袖子冲绿毛开骂。 另两位当事人早已离开了风暴中心,徒留绿毛扯着喉咙和路人对喷。 许今朝和宋姣牵着手走出老远,再看身后,仍然吵闹不休。 两个人默契的松开对方,相视而笑。 许今朝扯了扯polo衫袖子,又双手合十,一本正经道歉道:“老婆,对不起,我穿成这样给你丢人啦。” 宋姣瞧着她束起长发后全然展露在外的漂亮脸孔,白皙肌肤下透着运动后的微红。 alpha的眉毛尤其灵动,总能随神态做出各种微表情来传达主人的心情。 现在这对长眉正故作可怜的垂着,很有几分俏皮与可爱。 她额鬓还有些长短碎发茸茸的炸开,马尾抓理的不甚整齐,活像在草地上疯跑一圈回来的活泼长毛大犬。 宋姣忍住总往alpha乱发上看的视线,她说:“你穿裙子好看,漂亮,成熟。但现在也特别青春,很有活力。” 尽管宋姣知道许今朝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但她还是忍不住夸一夸。 许今朝捂住脸颊,笑道:“怎么突然这样夸我?让我不好意思了。” 宋姣在alpha的神情中没有看到任何不自在,这样的表态只是一种应对夸奖的自我调侃。 有个想法忽然从宋姣脑子里冒出来: [许今朝]的相貌,是否与许今朝本人是类似甚至相同的呢? 许今朝是一个道德感很强,在某些方面有些小较真的人。 假如她们的长相有差异,许今朝绝不会这样自然的接受自己针对她外貌的赞美。 虽然宋姣心里清楚,自己所赞美的本质是许今朝由内而外内在散发的气质,而非仅仅这副皮相。 [许今朝]还在的时候,她可从来不觉得alpha美,只认为面目可憎,令人厌烦。 宋姣从前从不在意[许今朝]是美是丑,现在倒开始庆幸她有张与许今朝相同的漂亮面孔了。 若是[许今朝]长得不符合大众审美,许今朝变成[许今朝],发现自己成了个丑八怪,估计会非常郁闷吧? 宋姣心中莫名一松。 许今朝并不知道宋姣心中这些想法,omega已然完全把[许今朝]当成了给她提供一副配套身体的工具人。 许今朝在想方才握住宋姣手掌时,对方主动勾缠上来的手指,她问宋姣: “我现在是不是很好?不让你讨厌了?” 参加秦令月派对前许今朝曾说过的话,这会儿又浮现在宋姣心头。 omega的记忆力极好,甚至仍记得当时许今朝的表情,和说话时语气细微的变化。 宋姣告诉她:“我会一直看着你,看你以后的表现,如果哪天你变坏了,我就不再理你。” 许今朝不像头一次被承认时那么激动,却也笑得非常开心,还带着点洋洋得意的小神秘。 宋姣早已经看透一切,把许今朝的马甲扒了个干净。 她宽容的想:看在alpha今年2岁的份上,孩子为了这种小事而快活也正常。* 许今朝突发奇想:“咱们去兜风吧。” alpha的眼睛亮闪闪,里头藏着小太阳:“晚上不回家吃了。兜风完我们去商场,我给你买冬装,你自己挑款式。” 她知道,宋姣现在衣柜里许多衣服都是许今朝做主买的。 但宋姣基本不穿,总会穿自己带来的旧衣裳,眼下天气转冷,冬装总得提前预备起来。 两人这时已经走到了停车场,宋姣道:“我听你的。” 许今朝便兴奋起来,她给李阿姨打了电话。告知晚上先不回家。 等收回手机,她的视线转向宋姣:“坐副驾驶吗?” omega从来都坐在后座,躲避着[许今朝]。 但,许今朝想,宋姣现在已经不抵触自己了。 宋姣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期待,她露出一个许可的小小笑容。 许今朝也笑起来,她快走几步,拉开那辆劳斯莱斯suv的副驾驶车门。 omega施施然坐好,许今朝为她关上车门,等转到另一边,打开车门时她才想到,自己或许该换身衣服。 绿毛的鄙夷不是没有原因,不说别的,她身上确实有些明显的灰尘。 宋姣看出了alpha的迟疑,询问:“怎么了?” 许今朝:“我们等会儿要去商场……我得换一下衣服。” 宋姣:“那你去后座换?” 宋姣没有出去避让的意思,许今朝也就释然了。 人家omega都不在乎,她一个正常性别系统世界来的人,还在意什么ao性别? 许今朝坐进suv后车厢,这辆车的内部空间非常敞阔。 离开主宅时她把换下的外衣鞋子都携带了来,打包放进纸袋,正放在后排脚垫上。 许今朝将衣裙从纸袋中拿出来,就背对宋姣,脱掉了身上的高尔夫polo衫。 alpha在后座换衣,发出些细微的声响。 宋姣的视线不由的瞥向了后视镜。 她觉得自己不是故意的,只不过眼睛忽然无处安放了,就朝那个方向看去。 alpha的长卷发被发圈扎住,高高束在脑后,她褪去外衫,露出紧致雪白的美丽脊背来。 她的卷发散开时垂在肩下两掌多点,此刻扎成马尾,发辫尾梢便在后颈间荡动,若隐若现的扫着阻隔贴。 alpha光裸肩颈的线条如那天自己所见的一般动人,她穿着墨绿色的运动内衣,衬得未被裹住的大片肌肤白得耀眼。 宋姣今天终于得以窥见肩胛再向下的部分,alpha不瘦削,她丰盈得恰到好处,让那细腻的漂亮皮肤呈现出一种润泽、饱满的视觉感官。 或许天生使然,她的腰线又极明显,夸张的向内收紧起,那极致的弧线惹人目眩神迷。 许今朝没有脱掉她的运动内衣,换正常文胸,而是直接套上了连衣裙。这让宋姣有些莫名的遗憾。 alpha将裙子套好后,就转过了身。 宋姣则在她转身之前收回视线,佯装看向窗外,什么偷瞄的坏事都没做。 许今朝换下休闲裤,将polo衫和它一起塞进那个纸袋里。 她用余光扫了宋姣一眼,发现omega神态如常,正往窗外瞧。 许今朝便觉得是自己小人之心,刚才后背上感受到的如有实质的注视,或许只是她幻想出来的。 她暗暗唾弃自己:想什么呢,宋姣闲着没事看你换衣服? 雎洲最好的兜风路线,自然在苍江两岸,可以看到大江奔流而过,滚滚连绵。 周末时候,宋姣看望完父亲也曾独自开车沿江兜风。 现在迎面的江风自由依旧,她身边却已经多了朋友的陪伴,似乎也不再那么寒冷。 许今朝没有跨过苍江向北,而是沿南岸公路行驶。 雎洲市最繁华的地带几乎都在苍江南,结束兜风后,她们就近找了大型商场购物。 许今朝起初还信守诺言,让宋姣自己挑选,自己不发表任何意见。 却是宋姣不断询问她:“你觉得这件好看吗?这件呢?” 既然宋姣先开口,许今朝可就憋不住了,兴致勃勃地和宋姣一起挑选。 她虽然不是服装设计出身,对色彩搭配却是手到擒来。 发现许今朝眼光居然很不错,宋姣就干脆放权,任由她选择打扮自己。 宋姣不算高挑,但绝对长腿细腰,比例极佳,人又长得漂亮,是个衣架子,怎样穿都好看。 许今朝选择困难发作,她觉得都很不错,于是拍板:“包起来吧,全要了。” 一旁的导购小姐笑得开心极了。 许今朝自己早先也是小富婆,由于小有名气,画作不缺买家,来此之前虽然遇到窘境,却也有从前积攒的大笔积蓄在。 她花[许今朝]的钱没什么心理负担,毕竟这些牌子许今朝自己也买得起,只是购买时不会这么大手笔罢了。 宋姣并没在意许今朝的举动,她指向一条墨绿色的长裙,对许今朝道: “我觉得你穿这个颜色会很好看。” 许今朝一愣,宋姣却已经向导购小姐报出尺码,让对方去拿。 导购小姐的动作极快,许今朝还没追问清楚宋姣怎么知道的自己穿衣尺寸,就将裙子拿来了。 宋姣催促她:“目测的,你去试一试。” 许今朝进了试衣间,等她再出来,已经换好那条绿裙。 alpha穿墨绿色果真极美,这裙子的剪裁又很得当,将腰肢纤细勾勒出来。 宋姣称赞说:“很美,适合你。” 许今朝便笑了:“好吧,虽然不是冬装,既然你喜欢,那这条也买了,我回家穿给你看。” 宋姣凝视她动人的笑脸,心中思忖,总有一天,自己也可以为许今朝随意付费。 两人从这家店出来,携着大大小小的购物纸袋,许今朝能者多劳,她拎得最多。 也是相当赶巧,在门口遇到了熟人。 徐晏河衣冠楚楚,挽了一名omega女孩正要进门。 omega有张可爱的娃娃脸,妆容却画的很精致成熟,染成栗色的短发卷在脸颊边,身上裹着皮草。 许今朝认出,这omega正是秦家二房的小女儿,叫秦好。 秦好见了她,神情有些不自然。 她爸妈曾考虑过与许家联姻,秦好的容貌不错,小时候也曾与[许今朝]一同玩耍过,勉强算是青梅竹马。 虽然秦家二房有些没落了,终究有秦氏的股份在手,尽管没有太多话语权,日子过得却也非常体面。 如果孩子们乐意,许博扬应当不会有异议。 谁知[许今朝]是个奇葩,为许家叛徒的omega女儿着迷,许博扬居然也对女儿的行为没有意见,反倒乐见其成似的。 因为这事儿是秦家主动提起,算是她们上赶着贴许家,又被拒绝了,秦好一直觉得没有面子。 其实父母对她提起[许今朝]时,她心里是乐意的,毕竟许今朝是个漂亮alpha,家世也出挑。 可这事儿告吹之后,秦好就再也不愿见[许今朝]了,更对宋姣有些耿耿于怀。 二房与大房那边的秦令月有些龃龉,秦好却只是个不通世事的千金小姐,与秦少谦玩得极好。 当她从秦少谦口中听说,[许今朝]与宋姣之间的关系其实相当僵硬时,秦好心中还有些快意。 不过要说她对许今朝有情意,那倒真不是,纯粹是被冷落后的不忿。 徐晏河率先打招呼,他笑道:“好巧,居然在这里碰到了。” 他温柔看了眼身边秦好,又将视线转给许今朝:“今朝认识阿好,我也不必多做介绍。” 徐晏河表现的落落大方,似乎并不避讳让许今朝知晓自己和秦好的事情。 他等着许今朝介绍宋姣。 [许今朝]与宋姣结婚仓促,宋姣本身不太乐意,并未操办婚宴,只是先领证定下,徐晏河也就没与宋姣见过面。 许今朝道:“这是我妻子,宋姣。” 她又看向秦好,略一点头:“秦小姐。” 秦好的视线落在许今朝手中购物袋上,对待自己这样冷淡的alpha,却愿意为了宋姣拎袋子。 她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但看着未施粉黛,就已姿容胜雪的omega,又不得不承认,的确是个绝色的美人。 秦好不太愿与这样出挑的omega一同站太久,显得自己黯淡,缠着徐晏河进了店。 可等在店内逛了一圈,秦好又兴致缺缺,并没挑到什么中意的衣服。 秦好转而对徐晏河说:“去看看男装,晏河,你平时的穿搭好严肃,我给你挑几件衣服。” 徐晏河笑着都依了她。 秦好便心满意足,她给徐晏河搭配衣服试穿,alpha进换衣间。这功夫里,秦好等得无聊,给秦少谦发了条八卦短信。 [你消息渠道有误,许今朝跟宋姣很亲近,我刚才逛街碰到她们了,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谁知一向温和好说话的秦少谦迅速回了三个字:[不可能。] 秦好有些恼,她心想,爱信不信。 秦少谦才不信,他亲眼见过宋姣对旁人说过,许今朝是无关紧要的人。 虽然到了后来,许今朝在长南大校门口对宋姣高调求婚,宋姣也收下了她的戒指。 但秦少谦又不瞎,看得出宋姣脸色僵硬,并不情愿。 他跟秦好两个人都认为自己眼见为实。 将购物袋通通堆上后座,许今朝问宋姣:“我看到附近有条小吃街,咱们是去正经下馆子,还是到小吃街逛一圈?” 乔楚去世前,她和宋以康都是许氏的高管,许博扬器重的干将。 两个人事业繁忙,并没有太多与女儿相处的时间。宋姣由保姆看管,还真没太逛过小吃街这样的地方。 omega有些好奇,她也觉得逛街是比一起在餐馆吃饭更有趣、更能增进感情的事情,便果断选择了后者。 这也正是许今朝偏向的选项,两人一拍即合。 小吃街上热闹极了,人群熙熙攘攘,出行的家庭,情侣,朋友,在街头笑闹着。 宋姣从没喜欢过这样吵闹的氛围。 可与许今朝一起挤在人群中时,她又觉得,似乎还不错? 这么多的人里,只有她们两个之间有关联,她们互相只有彼此。 许今朝怕与宋姣走散,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 尽管隔着秋装,宋姣仍能感觉到alpha的身体是极温暖的,这是与自己不同的温度。 当依偎在许今朝怀里,好像自己也变暖了。 许今朝笑着大声问她:“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宋姣抬头环顾,各色店面太多太杂,她一时也选择困难起来。 最后宋姣指向卖麻辣兔头特色小吃的店:“我想吃那个。” 许今朝顺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面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但还是说:“走,我们去排队。” 排队买完兔头,许今朝跟宋姣在门口找了张空闲的矮桌坐下。 宋姣戴上一次性手套,许今朝却一动不动呆坐。 宋姣问她:“你不吃吗?” 许今朝讪笑:“不了,不了。” 宋姣看了她几秒,忽然问:“你是不是不敢吃兔头?” 许今朝:“……” 许今朝选择诚实:“我不太敢吃。” 宋姣瞧她苦着脸,觉得有趣,她说:“那你去买些别的来吃呀,我就在这儿等着你,哪里也不去。” 许今朝在老宅打了许久高尔夫,现在其实也很饿。听宋姣这样说,立刻起身去买吃的。 宋姣拆着兔头,她一边慢条斯理的吃,视线始终追随着人群中许今朝的背影。 alpha并未往远处走,在隔壁摊子买了烧烤,油条摊买了炸糕,拎着两杯柠檬水回来。 她把这些东西摆在桌上,推给宋姣一杯柠檬水,嘴里嘀咕:“这兔头看着就很辣。” 宋姣知道许今朝肯定不是怕兔头辣,她见过许今朝吃辣。alpha就是不敢吃兔头罢了。 但她很善解人意:“的确很辣。” omega又要求道:“帮我把吸管插上。” 许今朝看了眼宋姣手上红油油的兔头汤汁,拆开吸管,插好递到她嘴边。 宋姣叼住吸管,喝了口柠檬水,然后冲着许今朝笑。 许今朝却分明看到,她脸颊上有一点兔头的酱汁,忽然福至心灵,笑嘻嘻用手指点了点自己脸上同样的位置。 宋姣一怔,两人的思维此刻同步,回到了之前她们头一回面对面用餐时。 当时宋姣也是这样提醒许今朝,她的脸上有小笼包汤汁。 许今朝抽了张纸巾,伸手为宋姣擦去脸颊上的红油,又将纸巾上的痕迹给她瞧。 alpha自觉扳回一城,有些小得意。有谁能保证吃东西永远不会粘在脸上呢? 宋姣没有在意,她吃完兔头,将手套摘掉,又拆开湿巾仔细的擦拭每一根手指。 许今朝吃着烧烤,和宋姣闲聊:“今天我往北岸去,看到新开的公园,那边环境不错。我瞧见天空上有风筝,大概是游人在放。” 宋姣随口提议:“周六我们一起去看看。” 许今朝忽然警惕,放下吃空的烤钎:“不行,周六你要去医院看手。” 宋姣:“……” 你怎么还没忘啊。 omega拿起一只油炸糕,直接塞到许今朝嘴边。 赶紧吃,哪来这么多话—— 作者有话要说: 撒谎小猫被狗勾拿捏x 聪明小猫用食物堵嘴√ 我的大脑已经快进到狗勾乱说话破坏约会气氛,被小猫踮起jio直接用亲吻堵嘴的场景了,手却只写到小猫投喂狗勾,只恨自己时速1000不能日码10万,啊!!!!! 当然,写这样场景前坚决不能让小猫吃兔头0.0 ps:今朝的婚假其实快要结束了,她闲散的快乐时光也接近终结了。生活不易,狗勾提前叹气。 *25章时,醉酒小许忘了自己具体二十几岁,只记得一个2,于是声称自己2岁。姣姣这里在心中调侃今朝幼稚。 第三十二章 周六早上,宋姣迎来了一个小小的‘噩耗’。 她不但要去看许今朝坚持的骨科,还得去omega专科门诊。 这一切,只因为预计周四之前就该到来的结合热直到现在还没有发作。 宋姣觉得许今朝有些反应过度,毕竟自己热潮期不准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实际上,自从分化之后,宋姣的结合热就从来没正常过。 她分化时间比平常人晚,寻常ao的分化期都在12岁左右,超过14岁信息腺还未发育分化的,一般就可认定是beta。* 所有人一度都以为宋姣是个beta,包括许今朝。 普遍意义上,大众与医学都认为alpha与omega更相配,因为beta无法被标记,更无法对ao的信息素进行感知处理并回馈。 普通alpha和omega都更倾向于与对方结合,何况是极端性别沙文主义的许博扬与他一脉相承的女儿许今朝。 因此尽管在分化前宋姣就已然显现出了惊人的美貌,许今朝对她也已经抱有好感和觊觎,许家也从未动过与宋家约定婚姻的想法。 宋姣却在16岁时突然分化,成为了omega。 她的噩梦,也在晚宴上被许今朝一脸迷醉的夸赞‘你闻上去像蜜桃’后开启。 成年alpha的忽然贴近,让宋姣有些本能的悚然,她的父亲反应更是激烈。 宋姣清楚记得,宋以康当时难看至极的神色。 他堪称粗暴的把许今朝这个老板家的alpha大小姐从自己身边推开了。 宋家没有omega母亲,乔楚早在多年前去世,宋以康此后的状态一直不佳。 许博扬强行口头定下婚约后,他抗拒极了,精神上的紧绷达到了顶点。 他满心想着怎么帮女儿摆脱许家,甚至铤而走险做出了违法的事情,没有额外心思去关注宋姣的热潮周期。 分化至今,宋姣其实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周期时间不准确的结合热,以及那些过度的热潮反应。 发现除此外没有其他健康上的负面现象后,宋姣一直这样得过且过。 听到自己还要再多去一个门诊,宋姣有些不太情愿: “我们一定要去吗?” 她倒不是抵触医院,而是目前的确对大部分日常生活没有什么影响,宋姣也觉得周期长些无妨,不用那么频繁的发作反倒挺便捷。 宋姣巴不得结合热再也不来,做个普通的beta才好。而她对于疼痛与各种不适的忍耐度也高,因此并不以介意。 宋姣表现得这样无所谓,认为自己现状还不错,许今朝却清楚其中的隐患。 许今朝知道宋姣未来的热潮发作会越来越严重,不只是发高热脱水,还开始对抑制剂耐受。 等寻常剂量压制不住痛苦后,她不得不加倍使用,再忍受抑制剂滥用带来的副作用。 且在剜除自己腺体之前,宋姣就已经有了神经性头痛的毛病,时常发作,严重时候甚至她都无法正常进食。 许今朝原本以为这是生活压力导致的,可现在宋姣心态平稳,情绪正常,热潮却依旧紊乱。 或许关心则乱,她很难不多心。 许今朝哄她:“不要害怕医院啊,而且我们看完病还是会到公园去。” 她的神情严肃且温柔,长眉这会儿低低的压下,又有些担忧在眼中。 宋姣瞧出了她的认真与在意。 omega的确想和许今朝一起去北岸的公园消遣,听她这样保证,也没有了异议。 许今朝提前和李阿姨说起了自己周六的计划,要去公园消遣一天。 李阿姨就准备好了野餐垫,便携餐具,还有湿巾纸巾、垃圾袋等物品,分门别类收拾好。 今天又早起做了三明治和饭团,打包新鲜水果,炖好肉羹装进保温桶。 李阿姨收拾出一个大背包,另有一小箱的东西,她叮嘱两人: “从医院出来记得好好洗手,医院里病菌可多了,别没检查出什么问题,反倒被感染生病。” 她一边说,又往背包里塞进小包装的花茶。 李阿姨这样郑重,把她们当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许今朝却很领情,满口答应。 许今朝并不觉得阿姨啰嗦,她背着那个大包,宋姣拎着小保温箱,两人到车库,将包和箱子放进suv后备箱内。 许今朝对宋姣感慨:“阿姨是个细心的好人。” 宋姣认为她说的有些道理,虽然与李阿姨之间存在雇佣关系,但不是每一个家政都会这样细致的去叮嘱雇主,把一切准备得事无钜细。 她们要去的正是那天宋姣提起的省立医院,这是雎洲市乃至长南省内最好的综合医院之一。 齐耀为许今朝预约的那位省内骨科专家今天要坐诊,但出于特权方面的因素,许今朝可以随时插一个号进去。 这样肯定会被其他看病的人抱怨,但遵守规则显然不是许今朝会做的事情,她不好在齐耀这边表现出太多的异常。 其实齐耀原先打算叫院方让那位专家停诊半天,专门为她们服务。 许今朝觉得这不太道德,会耽误其他病人就诊,而自己这边只是小事,而非要紧的疾病。 正值周六,医院人头攒动。 许今朝和宋姣在打好招呼的护士带领下进诊室。 那位骨科专家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留着一部花白的胡子,瞧着的确是经验极丰富的老专家模样。 他刚接诊完一名腰椎间盘有问题的患者,护士对他道:“这是预约过的许女士。” 老先生的态度比较冷淡,许今朝心想,齐耀的强行‘预约’怕不是反而让对方反感了。 但这没有影响到他认真接诊。 从宋姣口中得知已经没有了什么异常的疼痛后,老医生还是进行详细的触诊,依次捏宋姣左手的各处关节,活动检察。 他最后道:“这不是挺好吗,没事,很正常。” 宋姣看向许今朝,omega选择倒打一耙:“我就说没什么问题,早就不疼了。” 谁知这句话,却引得老先生各打五十大板,毫不客气。 许今朝这边的评语是‘小题大做’,对宋姣则说“年轻人要爱护自己的身体,别挥霍健康”。 两个人在老大夫面前全无还口之力,乖乖听训。 等从骨科门诊出来,许今朝振奋精神:“只要没问题,那可就太好了。” 宋姣眼瞧着她被训时蔫头耷脑,出了门却又立刻自我安慰,迅速恢复活力,觉得有趣。 宋姣说:“人家医生刚才说你浪费医疗资源呢。” 许今朝反驳道:“医生也说了,你应当在出现疼痛后立刻来医院,而不是心存侥幸拖着。” 宋姣和许今朝对视一眼,双方都决定忘记这件事情,停止互相伤害。 许今朝道:“那位omega专科的主任医师今天不接诊,专门为咱们来的,得到她办公室去。” 主任的办公室不在门诊大楼,而在院内的3号楼。 省立医院的内部规划建设风格与南岸这边整体一致,总结来说就是相当现代化,建筑修得气派又冷硬。 3号楼不像门诊大楼有那么多楼层,那位主任医师的办公室在三楼西南角。 对方年龄比骨科老专家要年轻些,是位50多岁的阿姨,相貌言行都相当温柔可亲。 女主任对宋姣进行了问诊,在病历本上详细写了许多行,又开出三项检查,其中一项需要空腹抽血。 宋姣和许今朝一起吃过早饭,验血是不行了。 医生温声道:“那你们明天再来,明天我在门诊上,检查结果出来直接到门诊找我就好。” 许今朝问她:“大夫,我妻子的问题严不严重?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女主任用词很谨慎,只说需要看检查结果,暂时不好判定。 许今朝也知道这个道理,却仍有些失望,宋姣反而很镇定。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后,她对许今朝说:“除了周期紊乱些,也没有其他不好的现象,不会有事的。何况你不是说了?有病就要看医生,求医问药来解决。” 许今朝看着反过来安慰自己的omega,她无法告诉宋姣,自己知道她在某条时间线上的未来。 她后续的4年会深受热潮不稳的影响,还有可能患上严重的头痛病。 不过宋姣说的有道理。 宋姣抵触极了许今朝,她不肯对许今朝说自己的情况,不肯求助对方。 但现在陪在她身边的是自己,即使的确有什么疾病,也不存在无药可治的情况,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许今朝定神下来,眼见她神情总算平和,宋姣主动拉住她的手,在她掌心捏了下才松开。 “走吧,去公园,我们说好了的。” 原路返回到一楼,两人却被一个抱孩子的omega女人拦住,对方结结巴巴的求助: “你好,儿科药房在哪里?” 女人打扮不入时,甚至有些土气,脸上没有任何妆容,人也憔悴,但仍旧是个漂亮omega,说话时雎洲本地口音非常重。 她怀里的孩子两三岁大小,病得很虚弱,瞧着也怕生,紧紧的环住母亲的脖子,把小脸藏在妈妈颈窝间。 这年轻女人似乎不太擅长社交,显得局促又焦急,说话时不太敢和直视人。 “她们告诉我在1楼,可我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你们知道儿科药房在哪儿吗?” 宋姣的视线只在那对母子身上停了一瞬,将他们打量完,就重新回到许今朝脸上。 观察到alpha对这两人明显有些同情,宋姣就忽然开口:“门诊一楼。” 方才她看过院内地图,宋姣记忆力极佳,将大半布局览入了脑海中。 宋姣又对许今朝说:“咱们也要从门诊出去,顺便把这姐姐一起带过去吧。” 到了药房,女人也不太懂院内的取药机制,宋姣又告诉她:“报患者名字就可以取药。” 女人感激极了,连连道谢。 许今朝对宋姣的行为有些惊讶,却也显得挺开心。 这不出宋姣所料。 宋姣知道,许今朝是个善良心软,容易与他人共情,也总是乐于帮助别人的好人。 正如她成为许今朝后对自己所展现的善待与包容,不求回报,仅仅发自本心的付出。 宋姣不会成为许今朝这样的好人,但不妨碍她喜欢许今朝,也乐意做一点对方会欣赏的事情。 只要这能让许今朝高兴。 许今朝的反应无疑代表宋姣猜对了。 她满意的想,自己总是对的。 身后隐约传来抱孩子女人口音浓重的声音:“徐海清,对,拿徐海清的药。” 今天的天气极好,秋高气爽,天空湛蓝一片,阳光照耀下整个人都暖了。 从医院出来,许今朝开车载着宋姣一路向北,她们要去的新公园在苍江北岸。 要论自然环境,雎洲北的确要比雎洲南好许多。 南岸的确繁华,高楼林立,却不如北岸的生态佳,没有那么多名胜古迹,整体的绿化也不及北岸。 驶过跨江大桥,许今朝循着记忆,找到回老宅路上瞧见的那处大公园。 今天是周六,游人比周四上午多许多。 这公园沿小清河两岸建设铺展开,所以官方称呼为清河公园。 目前公园的管理还比较松散,有不少摊贩在此售卖小货物。 许今朝去官方报亭买了份公园的折叠地图。 公园划分出几个大区和若干小区,她们目前在西南边缘,再往里走才能看到小清河。 这么大的面积,自然不可能周游个遍,许今朝将地图递给宋姣,问她:“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宋姣接过地图,聚精会神的查看。 omega今天穿的极其休闲,套着一件宽大的浅灰色绒卫衣,她也将长发扎成马尾,只是长度要比许今朝的头发长许多。 今天早晨出门时天气较冷,她带了针织毛线帽,现在气温回升,才把帽子摘掉。 宋姣看了会儿地图,对许今朝说:“我想去放风筝。” 其实宋姣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她是想起了小吃街上许今朝的描述里关于风筝的那部分。 许今朝接过地图:“那我们就去放风筝,我刚才看到有卖风筝的小摊,去选两个。” 两人下了车,去地摊边买风筝,宋姣一贯不太在这些小事的选择上置喙,许今朝看中了两只黑白相间的鸟儿风筝。 她瞧着不像燕子,询问摊主:“这是什么风筝?” 摊主答道:“是喜鹊。” 许今朝觉得寓意极好,喜鹊登枝,漂亮又吉祥。 她转头看宋姣,宋姣读懂了她的眼神,冲许今朝轻轻点头。 等再去问价,摊主报出个极其离谱的价格。 许今朝好气又好笑,即使是在公园摆摊,也没有这样宰客的道理吧。 她当即摇头,要拉宋姣要去别的摊位,摊主忙又降价。 许今朝仍是不理,对宋姣说:“我们再往里走。” 摊主道:“越往里价格越贵,算了,看你诚心要,一口价xxx,两只都拿走。” 许今朝又和对方一番砍价,才将喜鹊风筝买走。 等两人拿着风筝离开,摊主向身边人抱怨:“开劳斯莱斯的怎么也这么抠门?” 许今朝将喜鹊风筝放在后座,宋姣道:“那老板在背后骂你。” 许今朝笑着说:“尽管骂,我真用那个价买走,他还要笑我是大傻子呢。” 开车到东区的大风筝场,这片新开发的公园即使周六人也不算太多,车位倒还宽裕。 许今朝将车停好,和宋姣拿风筝往广场去放。 这片风筝场是特意规划出来的,开阔平坦,附近没有树木,四周被大片的草坪环绕,不必担心风筝落下被树枝缠住。 这会儿正好有微风,许今朝抬手试了风向,问宋姣:“你会放风筝吗?要不要我教你?” 宋姣的确不会,许今朝便兴致勃勃地说各种要领,还要给宋姣展示。 alpha一手拿风筝,一手扯着线,向后小跑,风筝面被猎猎吹鼓,她松开了那只黑白的大喜鹊。 宋姣看见那只喜鹊风筝当真从许今朝手中翩然起飞了,它藉着风,往天上飞去。 她忙又去看许今朝手上的动作,观察对方怎样收线,扯线。 许今朝的动作极自在,好似不费吹灰之力,指挥着风筝在空中高高的飞翔,如臂使指,潇洒极了。 宋姣也忍不住有些向往,眼巴巴的看许今朝。 许今朝遥遥叫:“你这只也放起来呀!” 宋姣却犹豫了。 她,她好像会了,又好像没有。 许今朝看出了她的迟疑,扯着风筝,往回走近些,鼓励她: “来吧,逆着风跑,线紧起来就放线,松了就收。” 她说的这样轻易,宋姣也就放开胆子去尝试。 可在许今朝手上振翅高飞的大喜鹊,在自己手里却怎么也起不来,一次次落在地上。 宋姣难得的感受到挫败,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运动神经不算发达。 许今朝可是要带宋姣来享受快乐,而非失败苦恼的。 她将自己手中的风筝轴递给宋姣:“你拉着它,我帮你放飞起来。” 宋姣没有立刻接,许今朝笑道:“放心,它已经飞起来了,不会轻易落下。” omega这才接过许今朝的风筝。 她看alpha将自己的那只喜鹊风筝也高高放起,它越飞越高,越飞越高,很快就追赶上了最先飞起来的那一只。 两只黑白色的纸扎鸟儿,在空中比翼。 瞧着它们翱翔的模样,宋姣的心似乎也随之变得轻盈振奋。 她不由又去看许今朝,发现alpha也正瞧着自己,对方脸上是秋阳一样温暖的美丽笑容。 两个主人都走神的后果,几乎在下一刻就显现出来。 宋姣手上一紧,下意识再向空中看去,两只喜鹊风筝的线缠在了一起。 她不由小小惊呼了一声,这时风逐渐变大,风筝们在空中纠缠着乱飞,不再受掌控。 手中的拉力忽然一松,风筝线软软飘落。 那两只喜鹊断了线,被风越吹越高,缠绵飞到看不清的高处去了。 宋姣有些遗憾,她刚得到了一点乐趣,又想到许今朝和摊主讲价时的锱铢必较,转头看她。 方才还斤斤计较的alpha却笑着说:“喜鹊高飞,是好兆头呀。” 宋姣瞧着她轻松的模样,也露出了笑容。 她感觉有什么东西随着高飞的风筝,一并远离了自己心头。 宋姣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将和眼前崭新的人,开始崭新的生活了。 风筝飞走了,也没必要再在风筝场呆着。 两人重新上车,再往前十几分钟,远远看到一片人工湖。 湖畔不远就是枫林,大片的枫叶正红,在风中簌簌,间而飘落,像压低到地面的火烧云。 这儿的景色极好,时间也差不多,许今朝和宋姣决定落脚吃午餐。 两人背了包,拎起保温箱,下车找了片地势略凹、可以避风的地方,将野餐垫铺平,四角压住,把李阿姨准备好的东西摆放开。 许今朝翻出一次性纸杯,拆开一小包花茶,分别倒进纸杯里。 李阿姨临行前为她们烧开了水,灌进保温壶里,这会儿还烫着。 许今朝捣鼓花茶,宋姣拿出三明治和饭团的餐盒,又旋开保温桶盖,里头的肉羹极其鲜美,散发出浓郁勾人垂涎的香气。 许今朝已经饿到不行了,她冲泡好花茶,把滚烫纸杯放在一旁,又拿了两只杯子让宋姣倒肉羹进去。 两人人手一杯热腾腾的肉羹,从便携餐具盒中取了勺子,也顾不得什么,各自埋头享用。 肉羹下肚,许今朝终于踏实起来。 她抬眼去看宋姣,看到omega也是同样透着满足的神情。 午餐后,将用过的一次性纸杯、湿巾等垃圾装进垃圾袋,饭盒也收起。 宋姣喝着花茶,见许今朝起身朝枫树林的方向走去。 宋姣这会儿有些懒懒的不乐意动弹,只瞧着alpha低头在那些树下寻找,挑挑拣拣,踩得地面沙沙响。 她拿了一把红枫叶回来,把这些叶子在野餐垫上排开,挑出颜色最浓,形状最完美的一只,在宋姣眼前晃了晃。 许今朝的笑容有些狡黠,宋姣还没明白这笑容背后的含义,alpha已然倾身过来,将枫叶别在她鬓发间。 宋姣下意识抬手,用指尖碰了下耳侧的枫叶。 许今朝忙道:“好看的。” 她似乎以为宋姣要摘掉枫叶,所以这样保证。 宋姣不讨厌这叶子,她才不会摘。 喝完热花茶,omega就有点困倦,眼皮直打架。 许今朝劝她:“回车上睡吧。” 宋姣却不愿离开这个让她感觉安逸舒适的环境。 她从大背包中翻出李阿姨塞进来的毯子,裹在身上。 面对她的任性,许今朝总是缺乏抵抗力。 许今朝便拍拍自己的腿:“好吧,那你到这儿来。” alpha提供了膝枕,宋姣也毫不客气,当真枕在了许今朝膝头。 躺下前她还不忘把枫叶取下,观察两眼,而后塞给许今朝,强调道: “不许弄丢,我记住它的样子了。” 许今朝耸耸肩,想起已经被做成永生花的狐尾百合,觉得omega大概是有些什么收集癖。 等宋姣躺下,许今朝将卫衣的兜帽拉起,给宋姣带好,又把毯子向上扯,为宋姣挡风。 她空余的那只手忽然被omega微凉的柔软手掌拉住,拽进了毯子里。 许今朝调侃她:“宋姣,你是小宝宝吗?要握着妈妈的手才可以睡着。” 宋姣却抬起头,反戈一击。 “你喊过我妈妈。” 许今朝:“……” 求求你,忘记这件事儿。 眼见她一脸生无可恋,omega才满意的重新闭上眼睛,也把alpha温热的手往怀里拉得更深,珍宝般攥在掌中。 一个谎言,二次应用。 许今朝真是个可爱的老实人,又好骗,又好留。 她喜欢和许今朝一起玩—— 作者有话要说: 传下去,宋姣喜欢许今朝。 这两个人加起来不超过5岁,是幼儿园爱情(笃定 ps:为防止有天使忘记结尾玩笑话的来由,提醒一下,今朝醉酒第二天,姣姣为了让她别再喝酒,骗今朝说她喝醉后抱着自己喊妈妈。 第三十三章 周日早晨,许今朝还未起床,便朦胧察觉天色不太好。 卧室窗帘她在睡前会拉紧,但往日太阳升起来,总能透出隐隐的亮光,今天屋子里却极暗沉。 她坐起身下床,走到窗前。 拉开窗帘,窗外天空灰濛濛一片,厚重的云层将朝阳都尽数遮蔽了。 许今朝想,今天怕是要下雨,出门得带伞。 上周末便是个雨天,那场秋雨一下,温度骤降。往后只会越发冷。 她钻进浴室洗漱,让自己精神抖擞起来,换了衣服下楼。 这些天许今朝算是察觉到,自己是这个家里起床最晚的人。 李阿姨勤快,宋姣的睡眠似乎不长,早先自己那些沾沾自喜的早起,只不过是omega醒后不愿从房间出来,才拖延着下楼。 现在宋姣不再避着她,两人的相处趋于正常,许今朝每天起来时,宋姣往往已经在楼下。 李阿姨蒸了肉末蛋羹,还有一碟切块蒸熟的芋头,可以蘸白糖吃。 可惜宋姣需要空腹去医院抽血检查,早上得饿肚子,这些都归许今朝享用。 许今朝坐在桌边吃早餐,总觉得身边omega的眼神有些奇怪,她忙加快了进食速度。 稍微填起肚子,许今朝便说:“我吃饱了,咱们走吧。” 李阿姨已经准备好了雨伞,又将一个纸袋递过来,她叮嘱:“我做了三明治,小宋太太抽完血吃。” 许今朝接过纸袋,两人人手一把雨伞,出门往车库去。 外头天色的确阴沉的不正常,云层几乎压在了头顶,大片乌云隐隐翻滚,酝酿积蓄,今天这场雨是小不了。 两人上车,许今朝将雨伞递给副驾驶的宋姣,让她一并帮自己拿着,嘴里嘀咕:“昨天还好好的,忽然就这样了。” 宋姣已经系好了安全带,把两柄伞随意支在脚边,她问:“非要去医院不可吗?我们可以在家里过周末。” 许今朝听出她仍不想去做检查,只假装没听到。 宋姣余光扫了眼alpha若无其事的脸,也没再说什么。 尽管天色很差,医院里人仍很多,许今朝找到那位主任医师的诊室,打了个招呼,开出检查项目。 一项激素常规,一项腹部彩超,这些在许今朝早先的世界里都有,唯一特殊的就是针对信息腺的彩超检查。 护士抽完血,取样送检。 许今朝赶紧让宋姣用免洗消毒洗手液洗了手,吃个三明治垫一垫肚子。 李阿姨的大三明治里加了包菜丝、鸡蛋酱、香煎鸡肉,用烘焙纸包着对半切成两角。 宋姣拿着半个三明治慢慢的吃,许今朝打开一瓶牛奶递过去。 omega食量不大,她想起许今朝早上吃饭时急匆匆的模样,开口说:“其他的你吃。我吃不了这么多。” 许今朝的确没太吃饱,确认宋姣的确吃不下,才拿出另外半个三明治。 宋姣喜欢观察她的进食时的模样,神情总是那么满足,好像每次都是什么无上珍馐。 血液需要一定的时间进行化验,宋姣先去做了腹部彩超,拿到检查报告后,又去做腺体彩超。 许今朝是两人中唯一紧张的那个,反覆的看那两份报告,感觉报告结论部分的用词都很正常,不像有什么病变。 宋姣笑她:“你什么时候修的医科,我怎么不知道?” 许今朝振振有词:“看一看又不犯法,我也没给你诊断开药不是?” 等激素常规检测报告出来,就一并拿给那位omega专科医生看。 两份彩超报告的确没有问题,医生简单一瞧便放在手边,专注去看激素那份。 许今朝早看到那份激素常规报告中有两项指标异常,《姣姣》世界中的激素常规检查不止六项,还有另外几种,宋姣指标异常的就是另外那些中的两项。 女医生道:“的确有些问题。” 许今朝立刻肉眼可见的紧张了,就听医生对宋姣说:“我给你开点药,记得按时按量服用,如果有效就继续服,没有效果记得来复诊。” 许今朝问:“是要长期服药吗?我太太究竟是什么问题?” 她觉得疑惑,听医生的意思,宋姣似乎要一直服下去。 医生对她解释:“热潮紊乱本身就是慢性病,发病机制很复杂,并不好判断。不过好在患者虽然分化时间晚,腺体发育却很良好,你不必太过担心,药物的副作用很小。” 虽然说的委婉,许今朝却明白这意思确实是要长期服药。 她对齐耀的工作能力和态度有信心,这位大夫的主任医师头衔也做不了假。宋姣热潮紊乱的毛病恐怕的确比较棘手。 许今朝清楚所谓‘慢性病’背后的隐喻,能被冠以慢性的疾病,或许发作不致命,但往往都难有彻底治愈的方法。 她想到未来折磨宋姣的头痛病,不由开口问医生:“需要做脑部ct或者磁共振什么的吗?” 女大夫显得很惊讶:“omega专科疾病不需要做脑ct。” 被专业人士用看傻子的眼神瞧,许今朝也蔫了。 等医生开完药,将服药规则详细说明,有护士去替她们取。 许今朝看上去很沮丧,宋姣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这样看重自己热潮紊乱的事情,却也不想看她这样担忧。 “我会好好服药,你也别太担心。” 许今朝没办法告诉她,自己的烦心之处在于,她一直以为宋姣的问题只是因为外在压力过大,只要脱离有许今朝在的环境就可缓解。 可医生的话无疑证明事情并非她所设想的那样简单,她对于许今朝的取代并非万能。 护士从药房取来药,交到许今朝手上。 等护士离开,宋姣就轻轻牵起许今朝的另一只手,正如昨天在医院时那样,可这次宋姣没有轻易松开。 omega微凉的手指握着她的掌心,尽管这样的体温并不暖,反倒在许今朝身上汲取着热量,可却仍有一股坚定的力度由宋姣传递而来。 她的眼睛向来会让许今朝联想到诸如无辜、纯净等词汇,宋姣天然拥有类似宗教画中天使或羔羊的天真无害眼神,看上去像未经任何凡尘洗礼,拥有近乎奇迹的纯粹。 这当然是奇迹,因为许今朝知道她经历过多少,更知道omega未来有可能的模样,可这双眼睛就如婴儿一般,无法浸染进杂质。 可现在,许今朝竟从这双向来极少见波澜的眼睛中,看到了些许人性化的关切光彩。 ‘人性化’这样的词汇听上去有些匪夷所思,毕竟宋姣的确是切实存在的人,甚至不久前还正与她玩笑调侃。 许今朝却想不到更好的形容词,除了人性化,她的词库里也没有更恰当的形容了。 正因为对这个眼神的捕捉,许今朝恍然察觉,宋姣从前展示的那些喜怒哀乐,与之相对比总有些许违和。 她说不清违和在哪儿,这是某种第六感的辨别,直觉到更像是错觉。 这念头在许今朝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就感受到手掌被人捏紧,原本往深处思考的神魂也被拉回。 许今朝听到宋姣说:“你别怕呀。我都不害怕,你害怕什么?” omega又问她:“还是说,你不愿和我一起面对呢?” 这样的问话让许今朝一凛,她立刻道:“不,当然不,我……如果你肯,我当然愿意和你一起面对。” 宋姣喜欢这样的承诺,将双方绑定的、有关未来的承诺。 她就紧紧握着许今朝的手掌,两个人从对方身上互相汲取自己所需要的东西,她也带动alpha和自己一起走: “好啦,现在我们要回家了。” 外头已经下起了滂沱大雨,还未出门诊大楼,就有雨水被大风刮进来,狠狠抽打在身上。 这时她们才不得不松开对方,分别撑雨伞。 也是不巧,宋姣撑开伞时,风向忽的一变,便将伞骨向后吹折。 宋姣的力气小,一个没拿稳,整把伞已经被风卷入雨幕中,跌跌撞撞的飞远了。 许今朝今天穿了羊绒大衣,见状将扣子解开,脱下半边。 她不由分说将宋姣搂入衣襟,而后撑开自己那把伞,两个人躲在伞底,裹着同一条大衣,冲入雨幕。 击打伞面的雨点无比猛烈,简直像是在下冰雹的阵势,辟里啪啦的冲撞,震得许今朝握伞的手发麻。 又因为雨势太大,雨伞只能勉强遮住她头脸,等跑到停车场,下半|身体都打湿了,鞋子和裤脚更是湿透。 许今朝先打开副驾驶,将怀里的omega塞进去,又把门关好,才顶着几乎被雨水打歪的伞又跑到另一边。 她慌忙的开门钻进驾驶室,连伞上雨水都来不及抖,匆匆收进来,关车门的那只手淋满了水。 灰幕也似的天空上忽得闪出一条巨大的银龙,这道大闪电亮得晃眼。 车内两人几乎同时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几秒钟后,便是撼动天地的一声惊雷炸开。 待到这阵雷电渐小,慢慢隐回云层,许今朝和宋姣才惊魂未定放下遮耳朵的手。 两人面面相觑,许今朝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波实在狼狈过头了,简直慌不择路的狂奔,宋姣鬓边的发夹都歪在耳侧,想来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 暴雨将城市冲刷了个干净,也将所有杂七杂八的情绪一并带走。 回到碧湾,雨势仍不见小,两人又顶着同一把伞冲进门廊,湿淋淋的进了屋子。 李阿姨显然相当有先见之明,意识到下这样大的雨,虽然拿了伞,也保不准要挨淋,提前煮好一锅红糖姜汤。 许今朝拿羊绒大衣护住了小个子的宋姣,自己的外套湿了个干净。 宋姣身上还好,她的大衣当真淋透了,冰冷雨水沁进里头贴身的衣服,冻得许今朝直发抖。 李阿姨催促许今朝将大衣外套脱掉,拿毯子给她裹上,宋姣则拿来干爽的大毛巾给她擦头发。 许今朝哆嗦着抢过毛巾:“我自己来。” 李阿姨端来两碗姜汤,宋姣先接过一碗,捧在手里小口喝,许今朝胡乱擦拭两下头发,用毛巾将头整个裹住,也接了姜汤喝。 甜中带辣的热姜汤下肚,她整个人才暖和起来。 李阿姨要去张罗午饭,叮嘱许今朝赶紧换衣服,最好也洗个澡。 许今朝洗完热水澡,终于彻底舒服了,换好干净衣服下楼。 宋姣提醒她:“你的手机刚才在响。” 许今朝从包里拿出手机,发现未接来电居然是许博扬,还有后续一条许博扬的短信。 父亲:[周一上午9点30前去营销部报到,找你霍叔叔。] 许今朝将这十几个字反覆看了几遍,确认许博扬是要她去营销部工作。 不必再在许博扬手边呆着当然是极大的好消息,不过营销部的工作对于许今朝而言仍是陌生的活计,甚至对许今朝也是。 宋姣看出她神色的些微变动,随口询问:“怎么了?” 许今朝道:“是……让我到营销部去。” 她不知该如何称呼许博扬,许今朝并不把这个道德败坏的人当自己的父亲,更不想用‘父亲’或更亲近的昵称,但作为许今朝直呼其名也不合适,因此含糊带过。 宋姣却想的更多,她想起许今朝对艺术的热衷,alpha懂得鉴赏小提琴乐,拥有出色的画技。 一个人能在某个领域出彩,必然是投入大量精力换取的,与之相应,其他方面便会有所欠缺。 许今朝能应付得来属于许今朝的工作吗? 尽管alpha表现的很轻松,而从宋姣从前试探的结果也可知,她拥有许今朝的记忆,可宋姣难免忧心。 宋姣并未将这些忧虑展露出来,而是挑了不重要的方面询问:“那你以后几点下班呀?” 许今朝道:“总归早不了,集团大楼在北岸,车程就将近一小时呢。” 或许是从前有要在许博扬眼皮子底下讨生活的觉悟,现在转到营销部门,有前者的艰难程度对比,许今朝反倒比较乐观。 不再打心底里抵触许今朝这个身份后,这具身体的记忆开始逐渐与她融汇,不再像上周时那样,总有些运转不利的艰涩。 这无疑是件极好的事情。 许今朝的心态不错,晚上睡得挺好,早上起来精神抖擞。 她将自己打理整齐,换上正装,长卷发按许今朝日常的习惯挽起。 许博扬要她9点30去报到,除去通勤时间,八点从家出发也绰绰有余了。 许今朝挑出一件黑色的过膝长风衣搭在手臂上,对着穿衣镜,确认自己着装妆容无误,拿好手机下楼。 宋姣果然已经在一楼了。 许今朝盯着omega看上去圆了一圈儿的身体猛瞧,觉得她灰蓝的高领毛衣里指不定塞进了两件保暖内衣,才有现在一夜骤胖的效果。 不过omega体重基数小,本来就纤细单薄,穿得这样厚实也不显臃肿。 许今朝开玩笑的向她打招呼:“早啊,老婆。” 宋姣却说:“七点半,不早了。” 许今朝狡辩道:“我得去工作,就多睡了会儿,养养精神。” 宋姣已经吃完了早饭,拿起桌上的手套戴,一边上下审视着她的装扮,评价道:“还不错。” 许今朝注意到宋姣手上的手套是她在街边买的那对半指手套,有着浅橘色狸花猫的纹色。 她记得那掌心还有粉红毛线织出的色块,仿照小猫的肉球。 宋姣将手套戴好,站起身来。 许今朝就看到橘色的‘猫爪’张开,有一点浅粉在掌中一闪而过。 随后omega的手指便落在自己胸前,为她调整了下衬衣与小西装摩擦出的褶皱。 她们两人离得极近,比她矮一些的omega微微抬头看她,眼瞳中映着许今朝近在咫尺的脸庞。 她听到宋姣说:“祝你工作顺利。” 这可是许今朝从未享受过的待遇,许今朝刚要对她露出个笑容,说些等我努力赚钱养家之类的俏皮话。 omega却张开了双手,送给她一个轻轻的拥抱。 许今朝一瞬愣住了,女孩柔软的身体贴上她前胸,环住她的腰身,那双手还在她后背拍了拍,像是在鼓励。 昨天她们还曾用近乎拥抱的姿势一同躲在伞下,在雨幕中奔跑,她用大衣裹住omega的身体,为她遮风挡雨。 而今天宋姣回馈给了她一个真正的拥抱。 许今朝在宋姣松手之前,也轻轻反手抱住她,她似乎又从对方发丝间幻嗅到一丝迷人的蜜桃香气。 “别担心,我会加油的。” 她鬼使神差的说,这样的回答似乎有些奇怪,毕竟宋姣并没有表露出任何担忧,omega也没有可担忧的理由。 还好宋姣没在意这句话语,结束拥抱后,便丢下一句“我去上学了”,匆匆离开。 许氏集团的重心在房地产,是长南省乃至周边其他几个大省的地产龙头。 许博扬自称是长南许家的后人,家传渊源,还买回了一度流入他人之手的许家老宅。 不过雎洲上下心知肚明,长南许家的正统已经没落。 可许博扬有钱,旁人还指望着沾他的光,或与许氏合作,自然只会称赞他名门之后的底蕴与风采。 营销部总监霍松是许博扬的嫡系,早期就在他手下做事的老人。 这位霍叔叔面对许今朝极亲切,亲自将她带到已经安排好的办公室。 许今朝的职位是副经理,霍松解释道:“你刚到营销部,得先磨合人事,这也是许总的意思。” 这话像是还担心她对此不满。 许今朝隐约明白霍松为何会这样认为,许今朝一直被带在许博扬身边,仅仅有个特助的小头衔,而徐晏河已经是财务部的经理。 许今朝极其争强好胜,是典型的alpha性格,她早就想到下面部门去任职做事,而且心气极高,自有一番自己的见解。 许今朝拥有她的记忆,知道许今朝的确有能力,能将许博扬安排的事情处理得极好。 但个人的记忆主观性太强,而以许今朝角度看,许今朝性情中又有较为孤傲偏执的一面。 许今朝并不打算按照她的张扬作风行事,感谢了霍松,并未流露出任何不满。 工作的第一天,许今朝没急着进入节奏,而是观察周围环境,部门的人事,将这些成员与他们的岗位种种记在心里,做了些不容易出现大失误的工作。 她清楚自己本质是个新手,虽然有许今朝的记忆与经验在,又是许家的地盘,可行事还是要谨慎小心。 结束这一天,许今朝对自己的评价是:还可以,至少没出错。 霍松却在背后对许博扬感慨:“今朝这孩子,明显沉稳了,不再像以前那么毛躁。” 许博扬听了这话很是得意,老alpha用棋子敲了敲棋盘:“她可是我的种。” 话语中满是对自己基因的自信。 走到停车场前,许今朝就给宋姣发了短信,要她自己吃饭,不必等自己。 她在夜幕与灯火中开车驶过跨江大桥,一路向南,往碧湾的方向去。 把suv停入车库,看到别墅内温暖灯光的一瞬,许今朝终于有回家了的释然感。 一整天的疲惫一扫而空,许今朝觉得好极了,自己并不形单影只,回家后还有亲近的人在房子里。 她的脚步就变得坚实有力,推开家门,大声的宣布:“我回来啦!” 客厅的电视机敞着,正在播放新闻,宋姣从厨房探出头来,许今朝看到她身上系了围裙,手上沾着面粉。 许今朝惊讶道:“还没吃饭吗?” 李阿姨在一旁说:“小宋太太在学包饺子。” 许今朝这下可真来劲了,雀跃道:“还有我,还有我。” 她脱了大衣,快步上楼换上家居服,把手洗干净,又兴冲冲跑下来。 宋姣问她:“今天工作怎么样?” 许今朝瞧着她手边那些包好的漂亮饺子,眼都直了:“啊,还好。这是你包的?” 宋姣点头,许今朝惊叹道:“真不错!” 她自信满满:“我觉得我也行。” 事实证明,她不行。 宋姣切剂子,□皮,包饺子一条龙,那些饺子皮和饺子简直都像从流水线上下来一样标准。 反观许今朝,□的皮大小薄厚不一,包出来歪瓜裂枣,也立不住,躺在那里。 许今朝整个人都很不服气,声称自己只是缺乏练习,自己煮皮蛋瘦肉粥可就很不错。 宋姣却指着手边最前排的几只饺子,对她说:“这是我最早的饺子。” 许今朝看看那几只与其他饺子没什么两样的实验品,扭头对宋姣说:“我要吃你包的。” 李阿姨在一旁直乐。 许今朝放弃了添乱,她把醋碟倒好,连同筷子一起拿到餐桌旁。 宋姣在李阿姨指导下烧水下饺子,圆滚滚的饺子浮在水面翻滚,她一脸严肃的往里加凉水。 等饺子煮熟,许今朝也终于又派上了用场,负责端盘子。 宋姣说:“原汤化原食,盛碗饺子汤。” 许今朝看向她,宋姣补充:“李阿姨说的。” 饺子和饺子汤上桌,李阿姨仍不肯和她们一起,笑眯眯让她们两人去吃。 阿姨调了韭菜三鲜、香菇猪肉、还有牛肉三种馅料,每一样都鲜美的不得了。 许今朝吃着饺子,又忍不住抬眼去瞧坐在对面的omega。 宋姣的长发盘起,她低着头,正用勺子搅拌饺子汤,试图让它降温,姣美面庞上染了几分烟火气。 宋姣注意到许今朝的视线,四下一扫,以为是想要辣椒油,将自己面前的辣椒油碗朝许今朝那边推去。 许今朝往自己的醋碟里舀了辣椒油,还是偷偷瞄宋姣。 这就实在难以忽视了,宋姣突然问: “你在想什么?” “啊,我在想,”许今朝饺子吃得太美,她脑子有点脱线,“你这样真的好像是我老婆。”—— 作者有话要说: 姣姣:?我们的婚姻关系好像也还存续着。 笑死,本来就是你老婆。 ps:为防大家烦忧,来点无伤大雅小剧透。今朝的前程不局限在许家,现在先在温和环境练手(郑重声明,作者常年只做自己一个人的主管,事业剧情都是抓瞎写的,大家意会就好),以备日后升级。 这里我们就不得不又提起某位许姓女士,并感谢她的无私贡献。 许今朝:请换个人迫害,好吗? 第三十四章 许今朝的大脑正钝着,这会儿运转速度迟缓到可怕。 她话说出口,几乎又过了四五秒钟,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对宋姣讲了什么。 omega脸上的神情怪异极了,她看上去很是茫然,还有些看傻子似的疑惑。 许今朝自知失言,她试图和对方解释。 “不,我的意思是,你现在看上去,我是说你的行为,啊不,你的样子……” 她话说的颠三倒四,最后也没讲出个所以然,怎么改口都不太对。 宋姣神情中的茫然就渐渐消失,只剩下看傻子的那部分。 许今朝决定放弃抢救。 她捂住脸,把自己从对面人的视线中藏起来,闷闷道:“求求了,把这件事也忘掉。” 宋姣有点疑惑她语句中的‘也’,片刻后才恍然,alpha请求她忘记的另一件事大约是关于“喊妈妈”的那个谎言。 宋姣:你要是现在不提,我还真没想起来撒过的谎。 她瞧着许今朝明显谢绝交谈的肢体语言,心想,她在害羞这方面的阈值好低。 宋姣可没有这么多的羞耻心,也从不会将所谓的尴尬记在心里,她认为这是自己的一大优点。 她还在思索着是否该传授些经验给自己的朋友,对方已经默默的自我修复完毕,放下了捂着脸的手。 许今朝并不知道宋姣在考虑该不该教授她诸如‘如何自然甩锅’‘我做坏事,但我理直气壮’‘如何在失误后坦然自若,假装无事发生’之类的经验。 她嘟哝着:“你知道吗,我虽然好像总会在你面前犯傻,但绝大多数人都觉得我挺靠谱的。” alpha说到这里顿了顿,她迟疑起来,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讲出口,到嘴边却被咽了回去。 宋姣始终在注意着她,也就将这个细节览入眼底,她询问:“你想说什么?” 许今朝欲言又止的举动其实相当细微,不过短短一瞬而已。 她本来都将那些疑问、包括内心那个笨拙无能被人讨厌着的自己重新藏匿了起来,却又在宋姣的问句中显形。 许今朝抬眼去看对方,omega纯净的眸子显出了相当程度的包容与宽和,这眼神莫名赐予了她勇气。 许今朝:“有一个人——” “她是我的一个朋友,”她强调到,“她的其他朋友都挺喜欢她,但有三个她很重视的人,先后评价她自私,她就对自己产生了疑惑,自己是否的确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宋姣想:开什么玩笑,许今朝的作风如果算自私,这世界上哪还有称得上无私的人? 宋姣问:“所以,蒋超求助了你?” 许今朝:“啊,不是蒋超……好吧,的确是蒋超。” 她在心中默默对工具型朋友蒋超说了句抱歉:“总之她很纠结,这三个人里,一个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一个和她非常谈得来。” 话到此处,许今朝停顿住了,宋姣催促她:“第三个呢?” 许今朝慢慢开口:“第三个背叛了她,让她很伤心。她曾反覆思考,自己是否做过对不起第三个的事,结论是,没有。” 宋姣道:“首先排除主动背叛者,背叛者的话不可信,那就不过两个人这么说而已。” 她话说得干脆,斩钉截铁,随后又忽然问:“你刚刚说‘其他’朋友,其他是多少?” 这句话的口吻其实含着酸意,宋姣也的确有些酸,甚至很不忿和悻悻。 原来许今朝拥有很多朋友,自己并不是她的唯一。 许今朝想了想,回答道:“很亲近的有4个,其余交情还不错、偶尔能一起吃饭逛街的就很多了,不太好计算数量。” 宋姣:“……” 她盯着一脸无辜的alpha,牙根发痒,很想叼住什么磨一磨牙,比如许今朝的手指或者耳朵,感觉都很不错,绝对会是上佳选择。 许今朝并不知道宋小猫内心熊熊燃烧的嫉妒火焰,只觉得对方眼睛有些异常发亮,她强调说:“就这些了。” 呵,只有一个朋友的宋姣阴暗的想,你现在只有我。 她原本很气,可意识到这点后,就又重新得意起来。 是呢,许今朝现在身边只有她。 “退一万步讲,”宋姣恢复了镇定,她对许今朝说,“即使你曾经真是个自私的人,但以我现在的角度看,你跟这个的词语没有任何关联。你在我面前展露出的态度甚至是无私。” “我其实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在没有回报的前提下就对我好。” 宋姣难得吐露了一点心声,她立刻又问许今朝:“你对我的态度,难道都是假的吗?” 这句话的意义不在询问求证,因为宋姣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她这样问,只不过是要逼出许今朝的信心。 果然,许今朝立刻说:“当然不是!” alpha有些焦急了,努力想要证明自己的真实。 宋姣看着她:“你曾经对我说,让我信任你的表现,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信你。那你呢,愿意相信我吗?” 许今朝有些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话语,关于许诺给她信任那部分,她呆呆望着宋姣。 宋姣则补充强调道:“我是相信改过后的你,我愿意对你付出信任,你会回馈我同等的信任,对吧?” 宋姣知道,许今朝有些在意自己和[许今朝]的区别。 她总会假装若无其事的试探一下,从她口中旁敲侧击询问,一旦得到好的结果,便会很开心。 宋姣觉得这行为有点蠢,许今朝和她存在什么可比性吗?会有人认为鱼目配和珍珠一起比较价值? 但许今朝坚持不懈,宋姣也开始从其中感觉到,对方在通过这样的行为寻求自我价值的认同。 如若从后面这个角度来看,结合许今朝的人格表现,宋姣又能够理解了。 一个感情充沛、多愁善感,拥有4个关系很近的朋友和若干不错熟人的人,突然被放进一个陌生的环境。 失去全部的人际关系,过往人生,她当然需要寻求些什么,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证明她不是许今朝,而是她自己。 宋姣读懂了许今朝的彷徨不安,却也很高兴她会彷徨不安,这给了她进入、取代、填充的机会。 她会趁虚而入,抢占她心里的位置,做她今后唯一重要的人。 她的想法缺乏同理心,也并不道德,可宋姣从不是一个讲究道德的人,她想要什么东西,就得千方百计拿到。 正如现在,她诱导暗示着:你要相信我,你只能相信我。 她如愿听到自己想听的。 “我当然信你。” 宋姣便微笑起来,这是一个真实的笑容,为她总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她伸出手,隔着桌子,握住alpha暖暖的手掌,笃定道:“你现在很好,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许今朝看上去触动极了,可片刻之后,她的神色一肃。 “那个人是蒋超,不是我。” 宋姣:“……” 别装了,你就跟你包的那些饺子一样容易露馅儿。 眼见宋姣一脸无语,许今朝就笑起来,她亲昵捏了下宋姣手掌,真诚感谢道: “谢谢你呀,宋姣,你也是很好的人,我也很喜欢你。” 宋姣有些莫名的开心,却还是强调:“但我并没有说喜欢你,请不要用‘也’。” “好吧,”许今朝并不坚持,她笑眯眯的,正如宋姣坚信自己的观察,她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东西,“是我单方面喜欢你,好不好?” 宋姣需要更正自己先前的判断。 许今朝的羞耻阈值并不固定,它是自由活动的,会根据不同情景上下波动。 真是个奇怪的人,正巧,宋姣自己也是怪人。 同类相吸,怪人和怪人在一起,这很合理,简直天经地义。 许今朝轻声说:“我很幸运,能够遇到你。宋姣,谢谢你的开解,我不会再执着无意义的事情了。” 她的确从宋姣身上学到很多,omega面对逆境的不屈从,她对自身的绝对自信,都值得她参考。 自己或许学不来宋姣那种用以审视自身、冷静到残酷的视角,这是属于宋姣独特的天赋。 许今朝却也欣赏这样状态带来的奇异活力,认为是一种美。 她的omega很美。 许今朝现在的眼神就有些让宋姣读不懂了,但总归很正面。 她对许今朝说:“饺子要凉了。” “啊!”许今朝大惊失色,连忙松开她的手,埋头去干饭。 李阿姨在厨房利落的包着饺子,将生饺子排在保鲜盘里,预备着放进冷冻层。 她能听到外面两人的声音,李阿姨觉得她们两个都很有趣,先前稍显冷漠的小宋太太也是个可爱的年轻人。 李阿姨琢磨着明天的食谱,市场上下来了新鲜莲藕,可以切片或切丁清炒,味道肯定不错。 再做个桂花糯米藕,小宋太太喜欢吃甜。 曾经由同同一条导火索引炸的暗雷,一并摧毁了许今朝在情感和事业上的信心。 可在这晚的谈话之后,她开始逐渐恢复底气了。 与此同时,许今朝在许氏营销部门的工作也走上正轨。 许今朝是自信到自负的极端,她不愿意像对方那样行事,却不会走另一条极端。 许今朝的表现被霍松看在眼里,时常传达到许博扬那头。许博扬对此得意至极,认为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许氏的员工福利不错,公司食堂供应的饭菜很好,许今朝从前挑剔,而且自矜身份,并不肯到食堂来。 许今朝头一天出现在食堂时,还引起了许多员工的视线,或明或暗的偷偷打量。 起初没太有人敢凑到她身边,生怕惹到这位喜怒无常的大小姐。 现在一周多的时间过去,许今朝持续表现出的温和,终于渐渐打消了其他人的犹豫。 这正是许今朝期待的,人是社会动物,需要社交活动,她没有许博扬父女那种享受被别人惧怕乐趣的心态,不会在工作外苛刻待人。 她乐意友好对待他人,这是她的本性,压制本性才是令人痛苦的做法。 从前以作画作为工作时,若在创作中被打扰影响到,她会毫不留情面发怒,但在画室外,许今朝都极好说话。 这些习惯被带入进了在许氏的日常里。 许今朝中午打了饭菜坐下,有两个小主管也端着餐盘坐过来。 这两人都是beta,其中一个笑问:“许经理今天又吃龙井虾仁?” 许今朝道:“这道好吃,我推荐你也尝尝。打饭阿姨跟我说明天还有。” 三个人在这闲聊,也不谈工作,只说些琐事解闷。 正说着,最先发话的女主管对许今朝使了个不明显的眼色,示意她往身侧看。 许今朝余光扫过去,瞧见是徐晏河。 徐晏河在财务部,通常各个部门里都是跟自己人坐在一起,刚才财务部的小领导团体就在不远处。 这会儿用餐完,他朝许今朝这边走来。 徐晏河主动打招呼:“今朝。” 许今朝现下在慢慢改回自己本身的做派,何况又不是在许博扬面前,便也改了称谓:“徐哥,有事儿吗?” 这还是许今朝来营销部门后,头一次和徐晏河打照面。 这个被善于观察他人的宋姣定义眼睛有狼性的alpha,看上去相当斯文,见人先带三分笑。 许今朝改变态度,他未露任何惊讶,而是如常的亲善:“听说你在营销部干的不错,我在财务这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以后尽管来找我。” 许今朝知道徐晏河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般随和,他若真与世无争,也坐不到现在的位置。 徐晏河这样说,她却懒得猜背后的用意,只是微微一笑:“那可就太感谢了。” 徐晏河目光多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又寒暄几句,这才离开。 等到徐晏河走远,许今朝才重新说:“后天国庆假日,你们有什么安排?” 许今朝饭打得早,吃完也早。她起身离开之后,两个主管压低了声音,开始真正话题。 “许太女倒是真改了性子。” 这是从前对许今朝的称呼,她虽然是许博扬的特助,但出身摆在那里,明眼人都看得出许博扬有多重视她。 许今朝从前在公司不说跋扈,却也不好相处,很有许博扬的样子。 各种工作岗位上都是beta居多,毕竟性别比例摆在这里,男女beta的人数远超alpha和omega。 许今朝对beta雇员的态度却隐约有些瞧不上,认为alpha天然更具优势。 她不会明摆着歧视谁,但更多接触alpha同类,对于下面的员工更有种高高在上的俯瞰。 现在许今朝的态度却有了极大转变。 另一名主管道:“这不挺好,我倒盼着她能立起来了,有那位在上头,别说omega,beta就都出不了头。” 他暗指的便是许博扬,公司内部的人事调动数据摆在那里,老许总摆明了青睐alpha,提拔上去的没几个beta。 女主管往徐晏河的方向看了眼,轻嗤一声:“这位小爷怕是要急。” 男主管把声音压得更低:“他算哪门子的爷?没有凤凰命,偏得凤凰病。” 他话说得刻薄,徐晏河处处仿照老许总,上下学了个遍,看着温温和和,却也很有许博扬唯性别论的作风。 女主管轻声笑了:“他千方百计拉拢同僚,可又有什么用呢。老许总还是更看血缘。” 两个人这样八卦感慨。 话题中心转移到徐晏河,可就有的是说头。 逢迎上司,口蜜腹剑,心眼儿比针尖小,笑面虎,两面派,都是他的标签。 女主管掩住嘴巴:“人家这么会讨好上面,指不定那天许经理成了小许总,他又要给小许总鞠躬尽瘁呢。” 两人这样大的怨气,也只因常在徐晏河处碰壁。公司里这样发他牢骚的中基层员工不在少数。 徐晏河的手机在衣袋内震动,他对身边人歉意一笑:“去接个电话。” 他走到僻静处,又左右瞧了确认,才接起电话。 “小健啊,”那头苍老的女声这样喊她,“你好久没回家了……” 不等对方将话说完,徐晏河脸色微微一变,他的语气有些生硬:“都改名多少年了,叫我晏河。” 徐妈嗓音低下来:“妈这不是习惯了吗。” 徐晏河讨厌自己原来的名字,俗气,没有内涵,正如他讨厌自己的出身,自己平凡无奇的家庭。 “叫我回去有事吗?” 他甚至不愿称呼那个地方为家。 “海清病了好几天,一直发烧。”徐妈说,“你媳妇带他去市里医院……” 徐晏河再次打断了她的话:“妈,你糊涂了,我哪有什么媳妇。” 徐晏河不认为自己说的有错,他身上的确没有法律承认的婚姻关系。 他未来的妻子也不会是一个只上过初中的女人,哪怕对方全心爱慕着他,却无法给他事业上的助力。 他说:“没什么事情我挂了,我这边工作忙,正在开会。还有,少来市里,不要给我添乱。” 徐晏河刚挂断,又有新电话进来,他接起,语气又变得如常温吞。 “秦二少。”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徐晏河笑起来,承诺道: “这是当然,你放心,毕竟我们目的一致。” 许今朝下了班,开车回家。 宋姣最近似乎在忙些什么,有时回来比她还晚,许今朝倒也不过问。 现在天气越发冷,许今朝路过商场,停车下去,到专柜买手套。 现在降温这么严重,宋姣还总在外头跑,老戴着那半指手套,好几次瞧见她手指尖都冻得发红。 宋姣对自己太不上心,许今朝觉得她手觉不出冷来似的,之前提醒她换双手套,结果还是那双。 许今朝无奈,就决定再给她买双能到冬天也戴的暖和手套,一劳永逸。 她挑了双羊绒里的小羊皮手套,摸着软软糯糯,皮质上佳,试戴后感觉保暖性不错。 许今朝对宋姣手掌的尺码有数,选了焦糖色,叫柜姐拿合适尺寸,打包装袋带走。 她本以为宋姣又会在外头忙,停车入库发现那辆奥迪车正停在自己位置上。 许今朝就知道,宋姣在家呢。 她带着礼物回家,腰杆挺得笔直,进门就喊:“我回来啦。” 这嗓门都比平时要大些。 许今朝的声音中气十足,宋姣在阳台就听见了,她放下浇花的喷壶,出去迎接这个幼稚鬼。 等走到客厅,看见许今朝大衣外套没脱,鞋子也没换,宋姣毫不客气驱赶她:“去换拖鞋,李阿姨刚拖完地。” 许今朝也是一时忘了,忙又回去换鞋。 换好拖鞋,她就冲宋姣显摆手上袋子:“你猜是什么?” 宋姣看着那只不大的纸袋,佯装不知,摇了摇头。 她故意戴着半指手套在许今朝面前晃,等的就是现在。 许今朝把袋子打开,取出手套递给宋姣:“戴上试试,看合不合适。” 这其实是废话,她对宋姣的手寸很清楚。但总不好说我跟你握手次数多了,摸出了你的尺码,给你挑了双合手的手套。 宋姣接过手套,它的质地很软,里头是羊绒织就,戴上之后不大不小,刚刚合手。 omega扬起眉毛,心知肯定不是巧合。 她抬起手张合了下,给许今朝瞧。 柔软小羊皮手套裹住宋姣纤美的手掌,焦糖色皮革与奶白的腕臂肌肤对比鲜明。 许今朝清了清嗓子:“怎么袖子挽着。” 宋姣说:“我在浇花。” 家里头一直有盆栽,从前自生自灭,李阿姨来了之后才有好日子过,茁壮生长起来。 宋姣不知从哪儿弄来一盆吊兰,吊在阳台。 她每天早晨起来、晚上回家,都要去关照她的植物。 许今朝瞧着她认真的姣美脸庞,忍不住叮嘱:“你别把花浇死了。” 宋姣自信道:“不会,好着呢。” 她说着,还拉许今朝去看吊兰。 那吊兰小小一株,栽种在大花盆里,瞧着怪可怜。 不过叶子绿油油,看上去倒还真挺健康,许今朝忍不住问傻问题:“什么时候能长大?” 宋姣也认真回答:“再等等,它有了小吊兰,我就分你一株。” 两个人在灯光下盯着吊兰看,宋姣忽然说:“我公假日要去给我妈妈祭拜。” 许今朝一愣,隐约记起宋姣的妈妈乔楚的确是在假期意外去世的,《姣姣》的国庆公假日便是乔楚忌日。 之前[许今朝]也会在宋姣要求下安排司机送她去祭拜。 不等许今朝想好说什么,宋姣的视线由吊兰转向她。 “你陪我去吧,也见我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 四舍五入一下,算不算见家长? ps:依然是为防误会的说明,今朝并不自私,大家也能从日常看出来。再多的我就不说了,涉及剧透辣。 第三十五章 别墅一楼向外延伸出去的大阳台,三面都是落地窗,头顶天花板也是玻璃材质。 在太阳晴好的日子里,阳光无死角的照耀进来,整间阳台简直是个大暖房。 在征求了许今朝的同意后,李阿姨用泡沫箱在阳台播种了小番茄之类的蔬菜,还插上了草莓秧。 现下外面夜幕沉沉,唯有里头亮着暖光,这间阳台成了夜海中的灯塔。 高低不一的绿植和蔬菜们环着阳台,室内温暖如春,宋姣的吊兰悬挂在东南角,两人隔着花盆对视。 因为方才许今朝很幼稚的用手指推了吊兰盆,那些碧绿狭细的吊兰长叶此刻便在她与宋姣之间荡动。 她看到宋姣眼中倒映的夜色、微微摆动的叶片影子,还有那个小小的自己。 花盆吊锁细铁链发出极小的吱嘎声,李阿姨在厨房准备晚餐,油烟机与餐具碰撞的声响隐隐传过来,奏出充满生活气息的交响。 许今朝知道,宋姣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她几乎从不心血来潮,所有言行都有背后的思量。 这个邀请也是如此,必然是宋姣深思熟虑的结果。 这的确算得上邀请,更弥足珍贵。毕竟有谁会叫不相干的人轻易参与对自己母亲的祭拜呢? 许今朝有些动容,因为宋姣极少提起她的家人,上次对自己说起,还是要去看狱中的宋以康。 那时她们之间的关系还未如此和缓,宋姣还不拥有出行的自由。 尽管许今朝没有限制的意思,但omega默认[许今朝]留下的规则还奏效,她想去探视自己的父亲,尚要向对方请求。 许今朝也是那时恍然发现,原来她与宋姣存在的隔阂还有这么多,远没自己想像中的亲近。 这更勾起了许今朝对于自己亲人的思念,以及对自身存在的诸多质疑。 而许多东西都在后来的日常中,向着好的方向细微无声的改变了。 宋姣现在可以开着车到处跑,许今朝从不会过问,她们之间有了默契的信赖。 宋姣想去给母亲扫墓,这本不必通知许今朝,她却主动的说起,邀她同行。 这或许是某种暗示,许今朝想,暗示自己可以更深入她的生活,包括她的过去,她的家庭。 假如她们要去的地方不是公墓,要见的不是宋姣母亲的墓碑,这甚至是一个将朋友与家人互相介绍认识的行为。 许今朝感受到了宋姣含蓄的友善,她确信这不是自己过度分析,而是宋姣传递过来、也希望她领会的东西。 许今朝说:“没问题,我会陪你去。” 她心里踌躇地思索着,自己是否应当在对宋姣说些什么,是感谢她的邀请,还是应当安慰对方,让她不要过分哀痛。 宋姣也没有立刻予以回应,因为她刚才话说出口,就忽然想起许今朝醉酒后在纸上的涂鸦。 那对面容亲和,笑脸温暖的夫妻。 许今朝显然极在意自己的父母,否则画不出那样温柔的肖像。 她也想到那次回家后看到的许今朝湿润的眼睛,宋姣当时就觉得,alpha肯定是哭过了。 宋姣不确定许今朝会不会被勾起对双亲的想念,普通人似乎都会思念父母,尤其她的朋友还格外情感丰富。 两个人一时都陷入沉默,最后是宋姣先开口: “我妈妈从前总是很忙。” 她选择说些自己相关的往事,来转移开许今朝有可能的怅惘。 这些事情宋姣从未对人说起,一直深藏在她记忆里,她甚至从不对父亲提,因为宋以康总会对往事反应过度,做出些异常的癫狂举动。 随着话语落地,宋姣才发觉,原来母亲在自己心中的影像并不那么模糊,似乎随着她的脱口,而立刻变得清晰、真实,栩栩如生了。 更多的细节也被她回忆起,宋姣慢慢说:“她很漂亮,也会打扮自己,她总是很有精力,只不过更多放在工作上。” 宋姣指尖勾起自己肩头的发辫,细细的把玩,像将那些蒙了阴影的前尘也一并拿起,在掌中摆弄。 “我喜欢她给我梳头发,她的手很巧,会编很多好看的辫子,可亲自给我扎的次数不多,我就学着她的方法,每天给自己编。” 宋姣抬起眼眸,她的瞳仁浓深、清亮,吊兰已经停止了晃动,安静映在她眼底。 她用一种近乎得意的口吻,炫耀自己的聪明:“我总能学会,不用我妈妈教。” “所以即使她不在,我也可以把自己的头发打理得很好。家里的阿姨只给我梳马尾,只有我妈妈会编那么多花样的辫子。” 宋姣有些疑惑地发现,许今朝的神情似乎不太对,她的确被自己的话语吸引,却流露出了些许的爱怜与伤感。 这可与她的目的相悖,宋姣希望许今朝不要思考负面的事情,才对她分享自己与家人之间私人的互动。 宋姣想了想,她强调:“我那时候很快乐。” 她玩了个小小的文字游戏,快乐当然有,但并没有语境中暗示的那么多。这对她而言是奢侈的体验。 谁知许今朝看上去更为她伤心了,宋姣不得不反过来安慰她: “你别难过啊,我现在也很好。” 宋姣的确觉得现在很好,或许正因为她缺乏那些鲜活的、正面的、寻常人能随意拥有的情感,与之相应,在失去一些东西时,她也不会像寻常人那么痛苦。 有失必有得,她觉得很公平。 宋姣伸出手,她隔着吊兰叶,指尖碰触到许今朝的发丝,五指深入其中,为她细致的梳理,试图让她快乐起来。 许今朝的头发长了些,在公司里她总会把长发挽起,现下回了家,就拆开披散在肩下。 alpha之前烫过的卷发部分由于未再找发型师打理,波浪的弧度已经不再那么明显。 她的头发不像宋姣那样蓬松到夸张,发质要比她软许多。 许今朝尽管有一张鲜明凌厉的浓颜面孔,却有着与性格一致的柔软发丝。 宋姣抚摸着这些漂亮且手感极佳的长发,突发奇想:“我来给你编发呀,好不好?” 她意料之内的看到alpha对自己点头,许今朝很少会拒绝她,哪怕宋姣的要求有时并不常规,也总会极宽容的答应。 说真的,还从没有人这么纵容过宋姣,任由她占口舌的上风,做各种无理的举动。 不过,宋姣对自己编发的手艺有信心,她可以给许今朝打理得很好看,保准叫对方高兴。 许今朝被omega拉着带到客厅,按坐在沙发上,宋姣对她说:“你等我,我去拿些东西。” 看到宋姣像轻盈的小鸟一样快步飞上楼,许今朝心里却有些沉重。 尽管宋姣说话的口吻松快寻常,却让讲述而出的童年经历更显出了孤独的意味。 宋姣在某些方面极敏感,也总能客观看待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 她说母亲很忙,并不能常与自己互动,那么这个忙碌的程度就不会带有私人感官的滤镜,而是母亲的确疏于陪伴小宋姣。 许今朝几乎能够想像,在母亲为小宋姣梳头时,她是怎样盯着她手指的动作,将那些细节全部记录在心里。 然后无人时刻,小宋姣就会对着镜子将母亲给她梳的发辫复刻,也试图从这过程中,寻找与母亲相处时的欢乐。 许今朝猜得没有错,唯一的偏差就在于,宋姣曾在其中寻觅的欢乐,只有少少的一点。 却也因为稀少,才格外鲜明,成为黑白世界中的那一抹彩色,让她念念不忘。 宋姣拎着小箱下楼,alpha还乖乖坐着等在原地,这让她很满意。 omega拿来了些编发的辅助工具,诸如皮筋、卡子、抓夹一类。 刚来这个世界的那个晚上,许今朝是在宋姣床下睡的,当时为防止那些alpha本能作祟,她在宋姣梳妆台上找了成卷的缎带,将自己手腕缚住。 因此许今朝知道,宋姣有许多装饰头发的小玩意儿,她似乎是个很爱美的女孩。 宋姣搬来了坐墩,双手指尖按在许今朝脸颊两侧,端详着她的面容,似乎在思考该怎么为她编发。 许今朝想要开口,她有很多话想问,她曾以为自己非常了解宋姣,现在看却远远不够。 她对宋姣的认知有许多来自《姣姣》,可一个真实人格的造就,又哪里是文字能够描述周全、尽数展示的呢? 宋姣好像想好了,她坐得离许今朝更近了些,拿起梳子,将那些乌亮的长发握在掌中梳理。 她的动作极娴熟,又快又轻巧,许今朝只感觉得到微微的扯动,没有被弄痛分毫。 宋姣对自己的手法有信心,她拿发夹把梳好的长发分片夹住。 她撩起其中一绺,听到许今朝说:“我看你编过很多种发式,都是你妈妈给你编过的吗?” 宋姣专注着手下动作:“当然不是,她真的很忙,没有那么多时间给我扎头发。” “很忙是多忙?”许今朝问,“每天总会回家吧。” 宋姣摇摇头:“她不常回家,经常要加班。我爸的话还好,但我一周可能只会看到我妈妈一两次。” 这样的频率就有些夸张了,乔楚和宋以康都是许氏的高管,许今朝有些不解,为什么对比宋以康,宋姣见乔楚更少。 她听到宋姣继续说:“我妈妈工作很拚命,我觉得,她大概想证明自己。” 许今朝一愣。 宋姣轻声道:“她是omega,要证明自己总比其他人更难。我有时候想,她死了,或许也不会那么累了,终于能躺下休息。” 听宋姣这样讲,许今朝逐渐反应了过来。 许博扬是一个alpha沙文主义者,在他的手下,beta都难出头。 乔楚是公司曾经管理层中唯一的omega,这本身已经佐证着她的能力。 但以许博扬曾经谈起乔楚时的口吻看,他似乎只将对方当做宋以康的附属一般,哪怕乔楚在工作上实际创造的价值可能比宋以康更高。 宋姣换了个位置,为许今朝编另一侧的头发,她轻描淡写提起母亲的死亡。 “那次国庆假期,他们本来说好要带我出去玩,但公司似乎有什么事情,我妈妈接了许伯父的电话,就要赶过去。我爸本来不同意,她却很坚持。她走了,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宋姣的声音很平静:“我爸不许我去见她最后一面,把我留在家里,自己去的医院。但我听别人说,我妈妈开的车被一辆刹车失灵的大挂车正面撞上,烂成废铁了。” 许今朝忽然不寒而栗,她意识到,从某种程度上讲,乔楚几乎是被许博扬逼死的。 这场车祸是意外,却不完全是。 她也终于明白许今朝记忆中,宋以康看过来的眼神究竟哪里不对。 或许在宋以康的视角下,许博扬是害死自己妻子的间接凶手,这个间接凶手还毫无愧疚与同情,对乔楚的死无动于衷。 就像是死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不那么合手好用的工具。 而许今朝这个间接杀妻凶手的成年alpha女儿,还要通过强权夺走他仅剩的孩子。 面对这样走投无路的绝境,许今朝能够理解宋以康的绝望与极端。 她也为宋姣描述中的乔楚感到窒息,那些无休止的疯狂工作,永远不可能达成的被认可的目的。 正因为知道许博扬对于乔楚的定义,她的死才格外具有讽刺意味和悲剧色彩。 许今朝同样理解了宋姣的话,当推着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死在中途,对乔楚而言这可能真的是解脱。* 宋姣察觉到她的异样,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许今朝。 她发现alpha的神情相当复杂,宋姣一时竟难以分析清楚这究竟是怎样的神态。 宋姣这才想起来许今朝似乎格外能与人共情,尤其是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情。 宋姣不知道alpha究竟想到了什么,可这样的状态保持下去可不行。 她捧住许今朝的脸颊,安慰对方:“你不要多想。” 宋姣说:“人要活在当下,追溯过去的事情没有意义。重要的是,你会一直对我好,一直保护我,是不是?” 许今朝就在她掌心重重地点头,她也握住宋姣的手,片刻后才说:“当然。” 宋姣便对她微笑,轻声告诉她:“那我也会对你好,也会保护你。我可是很公正的人。” 她知道以自己的现状说这些话有些滑稽,毕竟目前的自己一无所有。 宋姣能为许今朝奉上的,只有对未来的许诺,对此她有了一些头绪,但不打算现在对许今朝开诚布公。 omega继续为许今朝编发,许今朝则在思索另一件事情。 她由乔楚想到了许今朝的母亲。 许妈妈生育许今朝时年龄不小,她似乎在分娩时受到了伤害,自许今朝有记忆起,许妈妈身体就不太健康。 许妈妈对许今朝极好,是个温柔的女人,但身体越发不济,总会生病,孩子只能交给保姆带。 后来她病得厉害,许博扬也将妻子和女儿隔离开。 时间久了,许今朝更依赖保姆和常出现的父亲,对母亲的印象便是一个病女人。 也是巧合,许妈妈是在许今朝10岁病逝的,乔楚逝世时候宋姣也是10岁,只不过两人有4岁的年龄差。 许今朝对母亲没有太多的感情,许博扬也不太常提起亡妻,过往记忆里她给母亲扫墓的次数寥寥无几。 许今朝觉得许今朝未免有些凉薄,她记得许妈妈将全部的遗产都留给了女儿,在许今朝成年后便拿到了手。 她对宋姣道:“到时候我也去祭拜一下……祭拜一下我妈,给她扫墓。” 许今朝对着许博扬喊不出爸,对许妈妈却保有尊敬。 宋姣道:“好,那我们说定了。” 她用小卡子将发髻稳稳固定住,又调整向后挽起的鬓发,拿镜子给许今朝照。 许今朝发现宋姣的手果然极灵巧,她编了多股麻花,看似随性的向后拢,又将这些细辫编成粗股,低低的垂挽在脑后。 两鬓的头发并未全收,而是梳理出蓬松的空气感,修饰着整体。 她夸赞说:“很好看。” 李阿姨已经将饭菜端上桌,在餐厅招呼两位女主人:“开饭啦!” 到了公假日那天,许今朝早早起床,她没有化妆,换上深色系正装,将长发盘起。 她从管家处问到了许妈妈具体的墓地位置,恰好也在雎洲北城墓园。 宋姣与她着装类似,两人的打扮都极其正经,许今朝前一天订了鲜花,早上就能开车去拿。 宋姣看上去与往日神情没有什么区别,反而是许今朝有点紧张。 临行前,omega还有心情取笑她:“你怎么这么紧张,走路都同手同脚了。” 许今朝看出宋姣是真的不太在意,而非故作轻松,她也就被这样的心情感染,放松下来。 她应对道:“你现在是我老婆,我这算是见岳母,紧张不很正常吗?” 宋姣玩笑的叮嘱:“那你要表现好一些,让我妈妈喜欢你。” 许今朝装模作样想了想,自信道:“我觉得我还挺讨长辈喜欢。” 两人出门虽然早,今天的路况却不大好,由于是公假日,出行者不在少数。 终于抵达雎洲北城墓园,许今朝将车停在停车场,和宋姣各拿了祭拜的鲜花,先往乔楚墓碑所在的墓地去。 进入墓园后,两人的态度便严肃了,不再说笑。 许今朝在墓碑的照片上见到了乔女士,黑白照上的女人笑容明媚,充满自信,这似乎是她年轻时的照片,非常漂亮青春。 宋姣亲手扫除了周边的土尘,将手中的康乃馨与白雏菊放在墓碑前,许今朝就驻足在旁边。 宋姣为母亲上了三炷香,她静静在墓碑前立了片刻,然后才说: “妈妈,你在下面好好休息。我很好,你不要记挂我。” 她的神情淡然,许今朝却有些酸楚,越是这样的平静,她反而越发为宋姣遭遇的一切难过。 宋姣和母亲说完话,抬眼看向许今朝,示意她上前。 许今朝将为乔楚准备的鲜花轻轻放在宋姣的花束旁,她没好意思再以宋姣的妻子自居,而是说: “阿姨你好,我是宋姣的朋友,我叫许今朝。我会好好照顾宋姣,不让她受委屈。” 说完,她冲乔楚的墓碑鞠了一躬。 等许今朝直起身,两人又站了会儿,宋姣便对她说:“走吧,我们去看连阿姨。” 墓园中的气氛很宁静,周边绿化很好,有许多鸟雀鸣叫。 许今朝的妈妈名叫连恬,人如其名,连女士的相貌神情都极柔和,在遗照里端坐,对照片外的人露出微笑。 这并非许今朝的母亲,想来连女士渴望看到的也该是许今朝才对。可惜她的女儿从前不大记得来看母亲,未来也不会了。 许今朝第一次为自己占据了许今朝的身份而感到愧疚,她默默放下花,也不知该对连女士说什么好。 即使就她所知的《姣姣》世界线上,许今朝道德败坏,她用非法手段迫害[宋姣],最终也被法律制裁。 许今朝叹了口气,终究没说什么,而是看向宋姣。 宋姣大约明白她的心态,上前放下花。 走出墓园,回到车上。 宋姣坐在副驾驶,她将安全带系好,对许今朝说: “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 宋姣的态度极认真,许今朝不知道她要讲什么,略茫然的看过去。 宋姣说:“我需要50万,现款,而非信用卡额度。” 她注视着alpha的脸庞,对方的神情有些惊讶,但仍凝神等待聆听后续。 宋姣将自己对于社交网络的规划与未来前景的预期,尽量简洁明了的讲给许今朝。 她没有对合作开发者[郁]展示过任何一点野心,却毫无保留的对许今朝袒露,哪怕她并没把握许今朝会对自己的判断有几分信任。 许今朝的确说过信她,但那是情感方面的承诺,其中的区别宋姣当然清楚。 “……所以,如果只是供应长南大、甚至雎洲周边这些大学的学生使用,我自己手上的钱足够租用服务器,让网站上线运营。但我渴望的不止于此。” “一旦它按照我的计划推广开,用户增长的速度将非常惊人,50万的前期投入其实已经是保守估计。” 宋姣没有从许今朝脸上看到任何的轻视或敷衍。 实际上,许今朝看过来的眼神简直灼热极了,omega确定自己从中看到了钦佩。 许今朝的确被震惊到了,她听完宋姣的陈述,几近喟叹的轻声感慨。 “宋姣,你是个天才。” 来到这里的日子,许今朝早已发现,这个世界的互联网只是初露萌芽,属于新兴行业。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作为土著人士的宋姣几乎精准预言了网络社交时代的到来。 《姣姣》中没有明说宋姣最终从事的行业,但被许今朝圈禁4年的她,想必那时已经错过互联网的浪潮,却仍燃起了万丈光焰。 她几乎痛恨起许今朝,恨她所做的一切,却也果断道:“没问题,我给你这笔钱,你不必还。” 若是作为许今朝对于宋姣的补偿,50万其实都过于少了。 许今朝看向宋姣的目光灼灼,宋姣却皱起了眉头。 宋姣:“我不是跟你借钱。” omega认真的反驳:“搞清楚,我是要你投资我,你出资50万,我给你20%的股份。这跟借钱可天差地别。”—— 作者有话要说: 傻孩子,醒醒!!你老婆是要带你起飞啊!!! *西西弗斯是希腊神话人物,具体故事可度娘,这里指代的是乔楚无效无望的劳动,在许博扬的固有印象下,她永远无法让对方正视自己的能力。 ps:作话是开玩笑,今朝不会只吃老婆的,放心鸭! 第三十六章 宋姣并不知道自己的话给许今朝带来了多大的震撼,许今朝几乎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宋姣说得很直白,投资50万,许今朝拿她社交网站20%的股份。 许今朝从互联网高度发达的时代来,她非常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此刻大脑里也混乱一片。 就她所在时代的那些互联网巨头,每家公司的市值都有几千亿美元,换算为人民币即是万亿起步。 许今朝从前是小有名气的青年画家,因为在国外的肖像画大赛中拿下年轻艺术家奖的奖项而在国内名声大噪。 在她之前,上一个获得此奖的国人还要追溯到二十年前,一时引起了极大震动。 许今朝获奖前并没有太大名声,日常靠给杂志画插画等赚取稿费,在肖像画赛中扬名后,她画作的价格水涨船高。 有许多艺术品收藏爱好者会收藏有潜力年轻画家的作品,静待升值。 许今朝那副获奖的油画被国内富商高价买下,其余画作价格也被炒高。 许今朝从来不缺钱,她的家境不差,能支撑得起她从小玩乐器、玩油画。 后来打出名声,不愁作品销路了,更能自给自足,是个小小的富婆。 但这个‘富’,也不过对比正常同龄人,哪里可以和富豪排行榜上的大佬们相提并论? 她是能够比较自由的消费,可花销的同样是自己的血汗,是她年纪轻轻落下一身职业病换来的辛苦钱。 许今朝望着宋姣严肃的脸庞,她竟不能确定对方是否明白自己许诺出了什么。 宋姣刚才的确对她讲述了网络社交的发展前途,可omega真的明白这20%蕴含的价值吗? 宋姣还在等待许今朝回复,她听到alpha迟疑的声音: “不,这太过了,我不能拿你这么多的股份,这不行。” 宋姣:“……” 她确定了,许今朝是个奇葩。 许今朝的确认为太过,她甚至不必换算什么,这20%股份代表多么庞大的利益,任何一个经历过互联网时代的人都懂。 宋姣的能力有《姣姣》的认证,她是这个世界苛刻对待又宠爱着的孩子,她在这里经历常人不会有的磋磨,造物主同时也将最卓绝的天赋赐予她。 如果许今朝答应宋姣,她未来就可以躺在这些股权上醉生梦死,一辈子都花不完这座金矿。 她再也不必担心许家的事情,不必担心徐晏河会有什么阴谋,许博扬再有什么刁难。 这真是一个甜美的诱惑。 可许今朝不能。 与未来能攫取的利益相比,许今朝50万的付出无限接近于0,这等于不劳而获,违背她的原则。 她不能平白拿宋姣这么多东西,这会让许今朝良心不安,让她欠下沉重的债。 想清楚这些后,许今朝的声音便坚定下来,她告诉宋姣: “我会给你50万,这是……欠你的,应该给你。股份我不要。” 许今朝的回答让宋姣无言以对。 可等omega推测出alpha背后可能的心理活动,又觉得这行为的确很许今朝。 ——是的,在宋姣眼中,许今朝已经是一个形容词了。 代表着温柔,诚恳,高道德感,也代表傻瓜,笨蛋,容易受骗。 宋姣还从未见过这种大傻子,把塞进手里的东西往外推,梗着脖子不肯接纳。 她甚至看到许今朝如释重负的神情,像是做下了某个无比艰难、却让她内心释然畅快的决定。 宋姣真不懂她,却也越发喜爱这样的她,更舍不得她。 omega劝道:“为什么不要呢,你拿出50万,这些股份就是你应得的,我其他什么都不缺,只缺资金。” 这当然是谎言。 即使宋以康因为泄露许氏内部信息而入狱,还被判处对许博扬进行赔偿,庞大的赔偿金几乎掏干了宋家这些年的积蓄,但宋姣并非一无所有。 乔楚和宋以康都是思想新派的人,两人早早立下遗嘱,乔楚将自己名下的房产和部分存款留给了女儿。 这些钱足够宋姣支付学费,宽裕的生活,并开展自己的事业。 她从前没有将想法践行,只因为许今朝这个阻碍在,宋姣不想为他人做嫁衣,被许家人抢夺走自己创造的价值。 现在没有了[许今朝],鱼游大海,鹰击长空,宋姣再没了额外的顾虑。 有母亲的遗产在,宋姣完全能够维持网站一定时间的运营,并在此期间吸引到大量有眼光的投资人。 她相信自己预见到的前景,届时将是投资人挥舞着大把钞票,争夺入股机会,她要放出的股权则只会占极小比例。 可宋姣渴望予以许今朝馈赠,她有一套清楚的逻辑。 她想让许今朝看到自己的诚意,她是真心把许今朝看作重要的朋友,当成生活的一部分。 她也想用这二成股份绑定许今朝,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和自己共享未来。 这是宋姣深思熟虑的结果,她将这些日子与许今朝的相处细节复盘,进行分析,得出结论: 只要许今朝点头,哪怕她目前不相信自己所言的前景,一旦未来源源不断的红利到手,许今朝就一定会对她产生愧疚心,认为自己占有了宋姣的所得。 那宋姣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利用这份内疚,从她那儿获取更多想要的东西。 至于自己能从许今朝身上得到什么,宋姣其实还没想好,只有一点简单的轮廓,大约是对方的忠诚和陪伴吧。 这份陪伴也有明确的期限,在宋姣死之前,许今朝都别想离开。 宋姣将一切策划的都很好,在脑海中推算演练了数次。 可许今朝实在是一个总能脱出她计划掌控的人,宋姣万万没想到,许今朝会傻到不肯不劳而获。 许今朝仍然摇头,宋姣便有些焦急,omega干脆耍起了无赖。 “你必须要收!” 许今朝简直哭笑不得,方才心中那些让她纠结的复杂斗争余韵,也随宋姣气鼓鼓的模样消散。 她问宋姣:“可你为什么一定要给我呀?” 许今朝这话出口,就觉得似乎有些无耻,人家许诺给她万贯家财,她还要反问原因。 可宋姣却切实被问住了。 她心里存着用不见光手段将alpha绑定在身边的私密目的,为此推算了许今朝未来可能的心理变迁,却从未想过对方会询问原因。 宋姣的脑子转得极快,她选择用许今朝的那套逻辑解决困境。 “我不能白拿你的钱,你要是不肯给,那我就另想办法。” 她大声的自言自语:“我现在可没法从银行贷到款,也不会有人给我投资,说不定我要出去借非法的高|利|贷……”* “胡说什么。”许今朝哭笑不得。 宋姣便住口,歪着头看她。 omega有张极漂亮的脸,这无需许今朝再多描述,她的神情从未像现在这么活泼灵动过,还带着一点试探的狡黠。 宋姣说:“那就5%,这很合理。” 未来社交网络巨头的5%,也是一笔巨款了。 许今朝下定了决心,如若未来在宋姣处得到分红,她就单独开一个账户储存起来,不会去动。 她说:“好吧,不许再说什么高|利贷的傻话。” 许今朝实在觉得有些不真切,宋姣选择在这样奇怪的环境里对她展示未来帝国的蓝图。 这难道不配有个更体面的场合吗? 她无奈道:“宋女士,你能让人家看看我要投资50万的网站吗?我到现在还没瞧见它一眼呢。” 宋姣便说:“那我们回家,网站前天已经上线了,我回去打开给你看。” 她们又从雎洲北城墓园开车返回碧湾。 宋姣一路上对她说自己社交网站的大致布局,目前进展,赖以吸引用户停留的点。 许今朝难得见宋姣说这么多话,知道她对自己的作品非常得意,就认真聆听着。 而等到家,宋姣兴冲冲拉她上楼,直接将许今朝拽到自己卧室。 这还是许今朝第2次进宋姣的卧室,头一次是在才来到这个世界的晚上。 那时候的回忆可不太愉快,被人抗拒讨厌着,现在屋子的主人却主动将自己带进来。 宋姣去开电脑,许今朝的注意力则落在了梳妆台上。 那束自己送的狐尾百合被做成永生花,正安静摆放在桌面。 花儿没有了新鲜时的鲜妍,可这份原本易逝的礼物却被omega永久的保存下来。 许今朝也想起送花时候,宋姣从中吝啬地抽出一支反送给自己,omega依依不舍,忘不掉分享出的那支花。 最后又在彼此的心照不宣下,将花偷偷收回。 可现在宋姣却轻描淡写,给自己递出这样一份豪礼,堪称一掷万金。 许今朝还在出神,宋姣已经将笔记本开机,招呼她来看。 这个时代的笔记本造型厚重笨拙,并没有许今朝时代的精美,屏幕上打开着一个网页,简易的版头写着:好友录。 宋姣为她展示网页的功能,基础的个人主页,留言板,好友关联等等。 宋姣对许今朝说:“网站采用实名制,目前向长南大内部开放,现在上线三天,我们已经有了200多名用户。” 她的神采飞扬,向许今朝侃侃而谈:“我们的初期推广很有意思。你应当知道长南之家,那边的管理很差劲,用户体验也不好,我们的程序员用了点小手段,到长南之家做宣传。” 宋姣在‘宣传’上的咬字意味深长,她说:“宣传网站的帖子在长南之家置顶,学生们可以注册参与好友录的匿名投票,票选自己在长南之家最讨厌的站务人员。” “这为我们带来了现成的流量和话题,被投票吸引来的学生成为我们的用户,并开始使用好友录进行社交。” 宋姣笃定道:“现在只是200人,这个数字会迅速扩大,全长南大的学生很快都会被吸纳,到时候就要敞开部分注册,让周边大学的学生也可以注册使用。” “但是,校园社交不是我的最终目的,校园之外还有更广阔的市场……” omega看上去简直闪闪发光,比从前任何时候都美丽、更吸引许今朝的注意。 她为宋姣的头脑与视野惊叹。 宋姣会成为一个新时代的开创者,一个伟大的人,未来有任何人提起这个时代,都不会错过她的名字。 这样的感慨之余,许今朝也意识到,自己在被这样的宋姣拉开差距。 她第一次开始思考,自己是否还有其他的可能性,不是被动的随遇而安,而是也可以应用自己的优势做些什么。 中午,许今朝接到了许博扬的电话,要她晚上带宋姣回老宅参加宴会。 许今朝问宋姣:“你要去吗?” 她打定了主意,如果宋姣不想参与,自己就自行前去,到时候找借口和许博扬周旋。 宋姣却没拒绝,而是答应下来。 宋姣知道许今朝在许博扬处受到的压力,不愿让她太为难,一个人承担这些。 许今朝道:“今天是正式晚宴,需要穿晚礼服。我们先回老宅,我打电话叫齐耀派人送衣服挑选,也叫团队来化妆造型。” 听着似乎阵仗浩大,其实是许今朝参加宴会的标配。 宋姣没有什么异议,两人开车赶回许家老宅。 对比许今朝回家的频率,许今朝与这里实在是疏远了许多。 许博扬的脸色并不太好看,见到他沉着脸,许今朝才后知后觉感觉到,幸好宋姣和自己一起回来。 否则她再次抗命,还不知要面对许博扬的多少怒火。 宋姣又变回了那副低眉顺目的温驯模样,她真的很擅长演戏,也不介意演戏,许今朝对着许博扬多少次没喊出口的‘爸’,宋姣倒是替她喊了。 要知道先前和许今朝提起许博扬时,宋姣的称呼还是许伯父。 宋姣无懈可击的乖巧让许博扬脸色稍霁,询问了些她们的日常,便挥手让两人去做准备。 转身背对许博扬后,许今朝的脸上才流露出一丝厌烦,这神情稍纵即逝,还是被留意着她的宋姣捕捉到。 走出几步,omega微凉的小手主动握住了许今朝的手。 许今朝有一瞬的迟疑,就又坚定的反握了回去。 她们之间的小小互动被许博扬看在眼底,他并未叫住两人,对此发表什么意见。 老alpha从雪茄柜中抽出一支雪茄,拿起剪刀,眼底泛着若有所思的神色。 宴会在晚上六点钟举行,雎洲市的名流齐聚,许今朝和宋姣盛装打扮,应许博扬的吩咐在大宅前庭的红毯代他迎宾。 许今朝觉得,许博扬大约有借此契机让女儿的omega妻子在人前展示的意思,毕竟许今朝与宋姣的婚姻低调过头了。 宋姣从品牌送选的礼服中挑了一条香槟色的礼裙,她的长发被造型师高高挽起,露出仪态优美的肩颈,此刻雪白颈间佩戴着华贵的珠宝。 她的笑容有些羞怯,却还算落落大方,既保持着在许博扬面前的形象,也应对得体。 许今朝觉得她演戏的模样很可爱,悄声低头在宋姣耳侧问:“笑得累不累?” 宋姣瞥她一眼,两人离得极近,omega抬起指背遮口,眼波脉脉:“你不累,我就不累。” 她戴了同为香槟色的丝绸手套,手套外套着结婚戒指,白金戒圈上理想切工的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美丽火彩。 许今朝没能讨到口舌便宜,也不怎么介意,反而冲宋姣笑。 老宅前庭地下铺设了地暖设备,这保证园林的草木能在冬季漂亮生长,她们两人穿着礼服裙,因此也倒并不冷。 新来的宾客开口调侃许今朝,她嗓音沙哑柔媚:“每次见到你们都是这样,一个眼神也不肯分给我。” 许今朝回头看去,来人是秦令月。 她仍穿着自己最爱的黑色,这次的材质是某种哑光的绒面,女人妆容依旧张扬,她的红唇灼灼,嘴角暧昧抿出笑容。 许今朝注意到,秦令月挽着的还是上次派对那个年轻alpha女郎。 女孩的长相其实有些凶,倒并非类似许今朝这种鲜明锋利的浓颜,她属于皮相美人,脸蛋丰润饱满,眉眼间却自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无畏。 可这条凶巴巴的小狼狗却任由秦令月牵着,垂下尾巴跟在她身边。 许今朝记得,上次秦令月说自己奋斗是为了享受人生,她给情人们想要的,自己也被漂亮人儿哄着取乐。 眼下这女孩恐怕就很能叫秦令月开心。 “这是姚乐,你们见过,不过今朝贵人多忘事,或许记不得。”秦令月这样说。 虽然这次介绍了姚乐,秦令月却未多提,又将话题转到宋姣:“宋小姐越发|漂亮了,今朝真是好福气。” 宋姣假装害羞的低头,许今朝则亲昵揽住她的腰,把omega往怀里带。 “的确是我的福气。” 等重要来宾到齐,许今朝也不再在前庭吹冷风。 主宅的大厅这会儿倒是宾客济济,没了往日的空旷。宴会进行过半,许今朝才注意到秦少谦也在,他并不是与秦令月一起出席。 她不知道秦家姐弟之间的龃龉发展到了什么程度,想来已经比较严重。 许今朝犹豫着是否要对秦令月暗示几句。 她觉得对方未必看不出秦少谦的不安分,但许今朝对秦令月观感不错,如果不提醒,总觉得不是滋味。 宋姣轻声问她:“怎么了?” 许今朝道:“没什么……好吧,我在想秦少谦的事情。他不是能屈居人下的人。” 宋姣极敏锐,无需许今朝多言,便意识到了alpha的想法。 她问:“你想对秦令月示好?” 这与事实有些偏差,但也错不了太多,许今朝道:“但我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总不能拿着猜想去卖人情。” 宋姣想了想,然后提议:“我去和秦家姐姐讲。” 许今朝注意到她改变了对秦令月的称呼,抬眼望过去。 宋姣冲她眨眼:“秦家姐姐是聪明人,聪明人总爱多想。” 许今朝几乎立刻意会到了宋姣所指。 的确,她并不需要拿出实质证据,越是捕风捉影的事情,反倒越容易叫聪明人起疑。 许今朝笑起来:“你是要空手套白狼。” 宋姣很满意她的反应速度,夸赞道:“你也是聪明人。” 她施施然离开,去找秦令月。 宋姣刚走,许今朝便听见许博扬的呼喊:“今朝,过来。” 许博扬身边是雎洲主要的几个名流富豪,他冲着这些人和蔼夸赞了女儿一番,还提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丰北省那个度假山庄的合作项目,我准备叫今朝去带。” 许今朝条件反射的看向许博扬,许博扬毫无所察似的,笑道:“晏河那孩子温和有余,魄力不足,没能做好。你去了可要好好干,给爸爸长脸。” 许博扬后续没有再提这件事,又转到其他话题,许今朝在一旁作陪。 她原本打算戒酒,也的确这样做了,日常没再饮酒,今天却因为许博扬的要求不得不一起喝。 宴会散场后,许今朝喝得微醺,脸颊飞红,她倒还保有清醒意识,喝了酒却不能再开车。 管家叫来家里司机,送两人回碧湾。 这次许今朝和宋姣都是坐在后排的人,老宅远离闹市,处在郊外,车外是黑沉的夜,只有路灯的暖光一串串在窗外闪过。 劳斯莱斯suv后座很宽敞,许今朝却坐得离宋姣很近,宋姣能嗅到她身上隐约的酒精气息,还有残留的些许香水味。 宋姣想,这香水的味道可没有许今朝信息素的味道好闻。 她听见alpha的呼吸越来越轻缓,身体也逐渐放松陷进座椅中,似乎是睡着了。 车辆拐弯时,车厢内难免些微荡动,许今朝的头也不觉歪倒,靠在了宋姣的肩上。 宋姣没有叫醒她,任由许今朝靠在自己肩头熟睡。 她甚至从包里悄悄拿出了手机,用不甚清晰的前摄拍许今朝的睡颜。 拍了几张,宋姣又调整角度,把自己也纳入取景框内,留下她与某位睡神的合照。 宋姣心情极好,在夜幕掩盖下露出了一点微笑。 等车驶入碧湾,宋姣轻轻推着许今朝:“醒一醒,别睡了。我们到家了。” 许今朝困倦地咕哝几声,她还不愿睁眼,宋姣又晃她两下,才把许今朝叫起来。 等下了车,深秋的夜风一吹,许今朝打了个激灵,才稍微清醒了些。 她裹紧大衣,看见omega素白的小脸藏在毛绒领子里,两人一起进家门。 李阿姨想来是睡了,屋子里漆黑一片,许今朝不愿搅扰她,也没开灯。 她打开手机手电筒,要藉着这点光上楼。 宋姣知道许今朝是个心地柔软的人,并没有发表异议,而是随她一起轻轻蹑蹑上楼去。 等到了二楼,这边地面铺着地毯,倒也不用担心足音。 许今朝打开二楼走廊的灯,她与宋姣的卧室只有一墙之隔,许今朝在走廊里面的大主卧。 宋姣进房门之前,她藉着酒劲,叫住了omega:“宋姣。” 许今朝半醉着,她没意识到自己的嗓音多么软,简直像拖着长音撒娇。 宋姣开门的手停住了,转头看她。 走廊的灯不算太亮,暖暖的光照在alpha脸上,她的脸颊因为酒意而染上酡红。 那对眼尾上挑、睫毛卷翘,双眼皮宽深明显,颇有几分异域风情的妩媚眼睛朦胧眯着,里头似乎盈着水光。 她走近了几步,宋姣才发觉她瞳色浅淡的眸子里其实是映了廊灯的灯光,才显出那种含情似水的神态。 许今朝贴得过近了,她大衣前襟就蹭着宋姣胸前的衣裳。 宋姣都能听到她呼吸的声音,也又嗅到了酒精与香水后调的香氛,还有alpha脸上那些脂粉的淡淡香味儿。 她今晚的妆有些浓,却很美,嘴唇涂得极红,呈现着像是红丝绒般的质地。 许今朝轻声跟她道歉:“唉,对不起,我本来说不再喝酒的,食言了。” 她的声音真的很轻,而且有些慵懒的倦意,不像往常那样有活力,反而沙沙地勾着宋姣的耳膜,让她觉得有些痒。 宋姣说:“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总会有这样必须得喝的场合,你不要再酗酒就好了。” 许今朝似乎有些站立不稳,她伸出双手撑在门上,也将宋姣禁锢在自己怀中的小小空间里。 很奇异,宋姣并不抗拒这样的举动,反而觉得安心。 她还挺喜欢这样的距离。 许今朝比宋姣高半头多,低头向她看过来,遮挡住了廊灯的光线,也叫宋姣眼中只剩她的脸庞。 alpha脸上似乎有些委屈,她松开撑住门的一只手。 没等宋姣为自己重获‘自由’而遗憾,她就又拉住了宋姣的手。 宋姣手上戴着她送的小羊皮手套,手掌隔着焦糖色的柔软皮革,被许今朝握在手里。 许今朝也感觉到了手感的异常,她蛮横不讲理的将宋姣手套摘掉,小羊皮手套无声落在地毯上,她握住omega微凉的手指,执起贴在唇边。 许今朝凝视着宋姣,她浅淡的眸子里也只有宋姣,自己与这个世界唯一的关联。 她的嘴唇几乎擦着宋姣的指背,却没有真切碰触到。 “我可能要去丰北省很久,宋姣,你会想我吧?不会忘了我吧?” 她这样说着,看上去更委屈了,似乎已经被宋姣遗忘,再见面都想不起是谁了,浓长凌厉的眉哀怨垂下。 许今朝的红唇轻轻落上宋姣的手指,给出一个亲吻。 她恳求对方。 “你可要多想我呀,因为我肯定会很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太粘人了!!还没分别就开始想人,真受不了!!! *大家不,要,借,贷!听到作者大声讲的话了吗,不要借贷!那些校园贷小额贷乱七八糟包装美化的东西,千万别沾,要听话! 第三十七章 许今朝开口叫住宋姣时,宋姣真没发觉她已经醉成这样了。 之前在许家老宅,许今朝虽然面颊飞红,明显带了醉意,言谈举止却依旧逻辑清晰,端庄得体。 她没在宾客面前露出任何破绽,没在宴会散场后应对许博扬时出纰漏,甚至在返程路上也仅安静的小憩,睡熟后才不觉将头倚靠在宋姣肩上。 许今朝完美演绎着许博扬女儿的角色,在诸多名流面前表现得稳重大方,应对得宜。 当她回家,又惦念关灯睡下的阿姨,不愿吵醒对方,打着手机手电筒轻轻上楼。 可直到许今朝摘下宋姣的手套,握住omega的指节,拉到唇边,对她诉说自己内心的紧张与害怕,宋姣才恍然发觉许今朝竟然大醉着。 因为alpha在清醒时,从不会主动做这样亲昵的举动。 她或许会牵自己的手,却不会像现在这样恐惧失去似的紧紧握住,落下亲吻。 失算了,宋姣想,自己的朋友竟然是个相当优秀的表演家,把自诩聪明的她也骗过了。 许今朝的嘴唇和她的手掌一样热,宋姣只觉得自己的手指似乎要融化在她的掌心和火热吐息间。 她尝试着向外拉扯,试图挣脱这过热的桎梏,许今朝却异常的坚持,反而用另一只手覆上吻过的指背,关押在两手中,不许她走。 醉鬼的眼睛湿漉漉的,眼神又甜又黏,还很可怜,带着些谴责。 她简直像加热后的麦芽糖,不慎粘上就甩不掉了,非得花上一些时间,才能把这甜蜜的烦恼舔吮干净。 宋姣叹了口气,放弃了挣扎。 她问许今朝:“你要去丰北省?什么时候的事儿?” 宋姣当真不知道这个,她与秦令月进行了些交谈,关于秦家女掌门那位绝非池中之物的alpha弟弟。 她并不清楚许今朝究竟从何判定秦少谦会对她姐姐形成威胁,但仅从心理角度分析,秦少谦的确具备野心。 秦少谦享受的物质条件极为优越,却不爱寻常二代消遣的那些寻常奢侈玩意儿,跑车游艇,名表豪宅,他只喜欢玩人。 如若剖析秦少谦不断玩弄omega女性心理的深层需求,宋姣觉得他或许是想对标证明什么。 证明自身的综合能力,证明他比自己优秀的姐姐还强。 秦家的事情在雎洲市不是秘密,秦令月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有她在一天,秦少谦的名字就是与之绑定的‘秦令月的弟弟’。 哪怕秦少谦能够立起来,也绝少不了流言蜚语,说他坐在姐姐的肩膀上,轻易摘到了桃子。 想要彻底取代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当然是站到那个人的对立面,再将对方碾到土里,用自己的名字覆盖。 宋姣分析得出了秦少谦的大致想法,却对此嗤之以鼻。 他有再多的不甘心,也的确享受着秦令月带来的种种好处,他如果不想活在姐姐的阴影下,大可以放弃这些福利,自己去空手争取。 既不肯放弃目前优渥的生活,又不忿带给他这些的人过分优秀,以至于掩盖自己光芒,秦少谦未免太软弱贪婪了。 许今朝想和秦令月交好,想来也看到了宋姣分析预料出的东西,宋姣不介意帮自己的朋友达成目的。 但她没想到,在自己离开的短暂时间里,许今朝这头似乎有了变故。 她继续询问:“是许伯父的意思?” 宋姣拿不准许今朝醉酒的程度,不能保证她会像上次一样把这些事情忘干净,因此没有对许博扬直呼其名,而是谨慎的称呼许伯父。 许今朝却撅起了嘴巴,她简直像个大孩子,不满于宋姣的态度,就用这样的表情抗议。 “我都要走了,你还提别人。”她这样控诉着,“反正你不许忘了我,你得跟我保证,要经常想我。你知道吗,我只有你!” 最后的四个字精准戳中了宋姣心底最柔软私密的地方,这正是她看待许今朝的态度,alpha也是她所执着的唯一。 现在从对方口中听到相同含义的陈述,就让宋姣很高兴。 宋姣哄着她:“当然不会忘,我会一直想着你,行不行?” omega本想告诉许今朝,她也只有她一个,可宋姣又觉得这太过示弱,真说出口,总让她心里有点别扭。 她选择用甜言蜜语哄她,叫alpha不要担心,不要害怕。 宋姣真的有点怜爱对方了,许今朝上次醉酒后可没有这么黏人的表现,又是拉着不松手,又是亲她的手指。 或许许今朝从得知自己必须得离开的时候就在恐慌,只不过她不能表露出来,所以一直压在心底。 直到回到家,周围只有她们两个人,她才可怜兮兮的爆发。 宋姣知道许今朝脑子可能不会像平常运转的那么快速,所以话说得又慢又清楚,一字一句告诉她,自己会想她。 许今朝果真满意了,她就冲宋姣笑,那笑容很招人,可又迅速的消失掉,重新闷闷低下头。 “又怎么啦?”宋姣问她。 许今朝抬起眼睛,宋姣喜欢她虹膜的颜色,比[许今朝]浅淡,是极透亮清澈的琥珀色,某些角度看还带着点灰。 这颜色迷人极了,在这样近的距离能观察到瞳仁内部只比底色稍微深一点的花纹,像散在雾里的丝缕青烟。 廊灯昏暗,她的瞳孔在这环境下变大放圆,显得天真又无辜,有种难言的洁净感。 “可我不想离开你,真的不想。我在这里活着,除了你以外并没有别的什么意义。我是为你存在的,如果不能帮助到你,我又该做什么呢。” 许今朝的喃喃,让宋姣的心脏都随之加速跳动了。 她知道许今朝现在可能很苦闷和纠结,可就是无法自控的为这些话窃喜着。 她甚至不得不压制自己嘴角几乎就要浮出的笑意,把心底败德的愉快隐藏,只展示给许今朝看符合对方道德审美的模样。 真好,真好。 宋姣觉得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最走运的无耻之徒,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一个独属于她的美丽灵魂。 但现在不是能只顾着自己开心的时候,omega得给她的漂亮朋友做心理按摩,给予对方一些安慰。 “你怎么会是只为我存在的呢?”她口是心非的说。 你当然是只为我存在。 “你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又不独属于谁,如果非要说归属,那也是归属你自己。” 但我也拥有你一部分的所有权,这还是你自己主动交出的。 “你能做很多事情,你的能力比你想像的要大得多,不要这么看轻自己,把自己局限住。” 你跑远了也没关系,我会找到你。 宋姣抬起没被许今朝握住的那只手,捏了捏alpha的耳垂,她可真是个火热的人,连耳朵都暖暖的。 “别怕呀,有我呢。” 许今朝似乎终于安心了,她的眼睛亮晶晶,信服的看着她,这让宋姣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整个人都有些得意到膨胀。 许今朝把身体整个更近的欺压过来,将宋姣挤得几乎整个人躺在门板上。 alpha低下头,这个甜甜的大黏人精把自己的额头贴上了宋姣额头,现在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是0。 她们的鼻尖几乎都要蹭到一起了,可宋姣一点都不讨厌这样,她喜欢极了这个新的距离,这让她们亲如一体。 没错,她们本就该是一体双生,是正面与反面,一辈子不可分离,牢牢绑定。 这样唯一的不好处或许就是看不清许今朝的脸,但没关系,还有其他感官可以代替视觉,它们同样能带来美妙体验。 宋姣觉得自己也醉了,头脑幸福的晕眩着。 她几乎要溺毙在这些温柔正面的情感享受里,此刻的快乐比过去几年感受到的加起来还要多。 上天真是厚待她,赐给了这样好的人。 她们安静依偎了很久,许今朝才站直身体,alpha学着宋姣刚才的动作,也捏了下omega的耳垂。 “晚安,宋姣。” 对面的漂亮人儿在微笑。 “晚安,许今朝。” 宋姣也说,凝视着对方转身,看她摇晃着消失在自个儿的房间门口。 许今朝第二天在卧室床上醒来,她有些宿醉的头痛,但不像上次酗酒后那么天旋地转的难受。 卷着被子翻了个身,她逐渐恢复了意识,也想起自己昨晚干了些什么。 “天啊……”许今朝几乎痛苦的呻|吟出声,她发誓自己的酒品从前真的不错,甚至在许家老宅都没出问题。 可每次一和宋姣独处,她就会不由自主做些蠢事。 她拉着人家撒娇,亲人家的手指,不肯好好跟人沟通,自顾自抱怨耍无赖,被温柔安慰了还变本加厉黏着人不放…… 亏着宋姣好脾气,居然都忍下来了。 也幸亏自己没有再往深处说,只是小小的吐露了些心声。 看宋姣反应,omega可能只以为是酒鬼无逻辑的撒娇,要是不小心说得再直白些,她指不定就猜到什么了。 许今朝不想起床,她想当一只鸵鸟,藏在沙堆里逃避这个世界。 她最后还是蔫蔫地坐起来。 许今朝下床打开窗帘,让阳光照进屋子,走到梳妆镜前瞧了瞧自己的脸。 她依稀记得昨晚醉醺醺卸了妆,现在看居然卸的挺彻底,脸上干干净净,就是眼底有些乌青。 许今朝扯了浴袍,钻进浴室冲澡。 热水从头到脚沐浴而过,她思考着许博扬昨晚提起的丰北省度假山庄的事情。 《姣姣》世界的省级行政区屈指可数,每个面积都比现世的一省要广得多。 许博扬盘驻长南省,在长南和周边几个省根深蒂固,一直也想往丰北那边发展。这个面向富豪的度假山庄,就是与丰北省的龙头合作开发。 这个项目并不能给许氏集团带来多大的利润,却是一个试探的开始。 它既重要又不重要,否则许博扬会自己亲自做,而不是让小辈去。 [许今朝]的记忆里,许博扬最初考虑过让她来当负责人。 但当时[许今朝]还没离开许博扬身边试过手,公司内部的老高管们也隐晦提出了建议,包括现在营销部的总监霍松。 所以许博扬最终将徐晏河派出去,可听他昨晚的意思,徐晏河似乎干得并不出彩,这才从丰北又回来。 可度假山庄的项目在丰北省,主要由那边的合作企业操办,徐晏河不过是许氏的代表,象征意义大于实际作用。 他究竟做了什么,才导致许博扬不大满意? 许今朝也拿不准,她关掉花洒,裹上浴袍,决心走一步看一步。 昨晚宋姣给出的高评价,许今朝想起来隐隐脸红,却也知道无论哪行哪业,做事最要紧的就是要有信心。 如果自己都不自信,没底气,等于未战先怯,提前缴械投降。 许今朝下定了决心,她要做战士,不能当胆怯的逃兵。 许博扬虽然在晚宴上提起了要许今朝去丰北省这件事,却也不是立刻就去。 她在营销部的工作刚上手,有了自己负责的范围,必须得交接清楚才能离开。 许今朝在这期间也预备起要带去丰北的东西,一些随身物品和衣物等等。 那边气候比长南省要冷很多,长南深秋的衣裳穿去丰北,下飞机就等着挨冻了。 李阿姨对这事也很重视,她甚至还叮嘱许今朝带一小包长南的土和盐,如果去了那边水土不服,就用加一点冲水喝。 许今朝:“……阿姨,这没什么科学依据,而且我们平时吃的盐还是外地海盐,雎洲不产盐。” 何况许今朝从前经常去外地采风,也出国进修过两年,让她小小扬名的那个奖就是在国外拿到的,自认适应能力还挺强。 但李阿姨坚持,许今朝也就领了好意,从宋姣的吊兰花盆里挖了点土打包,决定打死也不喝。 让许今朝有些郁闷的是,宋姣似乎对她的离开没有什么留恋。 她分明记得自己醉酒后拉着宋姣,要她承诺得想着自己时,宋姣可是答应了,还特别温柔的陪她说话。 现在宋姣却无动于衷,甚至往外跑的更勤。 许今朝几次若无其事提起自己还有x天就要走,宋姣的回应是简单的‘哦’,后来甚至还提醒‘你上午就跟我说过’。 许今朝在那一个人生闷气,她都怀疑那天晚上自己是不是只是做了个梦,而非真的跟宋姣亲亲密密的说过话。 她能理解宋姣现在繁忙,但说句‘一路顺风’或者‘我会想你’,也就一秒钟时间啊! 许今朝:气成河豚.jpg 宋姣对许今朝的种种大声叹气和讨论丰北天气的行为视若无睹。 直到许今朝临行前一晚,她才把一个纸袋递给她。 “虽然李阿姨替你准备了,但我觉得买都买了,你就拿上吧。” 宋姣这样说着。 许今朝打开纸袋,从里面拿出一双和她送给宋姣那双极其相似的小羊皮手套。 她仔细端详了做工款式,确认就是同款,只不过宋姣选了纯黑色。 omega垂着眼睫,没有直视她:“戴黑色要庄重些,这颜色也好搭衣服。” 宋姣没有说的是,她觉得许今朝和黑皮革很配。 这大约来源于她们最初相识时,在车后座的她,看到alpha雪白手指抓陷进饱满的黑色皮面,那一瞬带给她的视觉冲击,一直深刻留在了宋脑子里。 许今朝不知道这些,她终于被满足了,不再意难平,欢喜的试戴手套。 戴上后她发现只稍稍紧一些,等穿戴些日子,手套延展开,便能合手,这尺寸正合适。 钞票都花了出去,这牌子的价格可不便宜,当然是选对尺码才舒坦。 许今朝忽然回忆起自己给宋姣买手套时的心理活动,下意识问:“你怎么知道我戴哪个尺码?” 宋姣言简意赅:“目测。” 许今朝就又想到她们在商场购物那回,宋姣为她挑选裙子、精准对导购小姐报出她穿衣尺码的事。 有那次经历作为参考,目测一说也不是不可能。 她总不好问宋姣:你是不是摸出了我手的尺码啊? 这不就等于告诉宋姣,她为她选对手套,也是因为摸准了宋姣手的大小吗! 许今朝才没有这么蠢。 她咕哝着:“那你眼力还挺准,上次那条裙子的码数就正好。” 宋姣可不会告诉她自己在后视镜中看到了怎样的风光,只是微微一笑。 许今朝总归高兴起来,终于不再和宋姣‘冷战’,虽然她的‘冷战’不过每天少跟宋姣说几句话罢了。 她也把原本打算赌气不带上的水晶球放进了行李箱。 这一去,可能就要很久不能见面,只能看着它睹物思人了。 许今朝重新惆怅起来,感受到分别带来的失落,又隐隐后悔这几天少跟宋姣说的那些话。 她临睡前忍不住给宋姣发了条短信。 宋姣在电脑前敲键盘,手机在桌上震动两下。 omega拿起手机,看到是许今朝的短信,朝她卧室方向看了眼,才打开信息。 许今朝:[要保持联络啊,你的短信和电话费用我报销。] 这个幼稚鬼还在信息尾部缀上了一个哭泣的表情,跟宋姣撒娇卖惨。 宋姣回复给她一个像素微笑。 许今朝盯着那个小笑脸琢磨,宋姣这是答应了呢,还是嘲笑她呢? 微笑脸的含义诠释可有很多种。 她长叹了口气,将手机关上。 唉,睡觉。 经历长途飞行抵达丰北省,许今朝一下机,便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冷空气。 这里的气温可比雎洲冷多了,天色看着还阴沉沉的,怎么都不太妙。 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小助理,曾经被齐耀吩咐来给宋姣送抑制剂的小张。 他替许今朝拉着行李箱,接机的人已经在等候,许今朝坐上安排好的车,往定下的酒店去。 [许今朝]在外可是个不好伺候的豌豆公主,骄矜极了。 许今朝对张助理提出不必小题大做,但‘大题小做’的结果只是取缔了[许今朝]曾经那些具体到矿泉水品牌和牙签数量的要求,安排的住处仍是五星级酒店的顶级套房。 能住得舒服些,许今朝没异议。 套房接近顶层,有独立的电梯入户,装潢风格相当现代化,标配的会客厅、卧室、衣帽间,大到夸张的卫浴间,还配了夫人房。 许今朝在套房各个房间转了一圈,又去阳台俯瞰,忍不住给宋姣发短信。 许今朝:[小张安排的套间还不错,就是一个人住着挺空。] 她附上了拍的几张图,包括在阳台拍摄的江景。 宋姣居然回信极快。 宋姣:[这是在哪家酒店?] 许今朝如实回复,并问她那边怎么样。 宋姣的回复很简短,只说一切都好,让她放心。 许今朝在套房住了一晚,第二天去见丰北这边合作公司的人。 与许氏合作的企业是遥北地产,高管很热情的接待了许今朝,并对许今朝说:“我们林总目前不在国内,他临行前特意提了,让我对小许总讲,回来后立刻见您。” 这话是真是假许今朝也不好判断,只是笑着应下。 中午许今朝到那处度假山庄的工地去,实地看完后,她认为选址不错,附近的风景极好,还有温泉地热,交通也便利。 度假山庄已经在施工建造中,许今朝看过设计图,以中式建筑风格为主,天然温泉与依傍的小山峰是宣传卖点。 她发觉这里其实没有什么需要自己插手的地方,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 许今朝不由疑惑起来,许博扬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自己在丰北长驻? 抵达那天的坏天气在今天下午应验了,天上居然下起了雪。 这才10月下旬,长南省还是深秋的模样,丰北这边已经飘起雪花。 发现自己居然没什么事情可做后,许今朝甚至有些意兴阑珊,颇有点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傍晚她返回酒店,这天气真是冷极了,许今朝快步往专属电梯方向走,心里琢磨着乱七八糟的事情。 她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这声音无比熟悉,却万万不该出现在这里。 “许今朝。” 许今朝驻足,她整个人都愣住了,迟疑转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她看到这甜润嗓音的主人拖着行李箱,穿着冬装靴子,质地扎实的大衣长到膝下,颈肩缠着厚实羊绒格子长围巾,把自己裹得极暖和。 omega带着她送的小羊皮手套,头上是顶毛绒针织帽,下巴藏了一点在围巾里,冲她微笑。 “surprise。” 宋姣这样说,许今朝看到对方大衣肩膀的位置有些深色的濡湿痕迹,大约是雪化在了上面。 她鼻尖冻得通红,平时少几分血色的脸颊也是红红的。 许今朝几乎傻掉了,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朝她奔过去。 她冲到宋姣面前,摘掉自己的手套,胡乱塞在衣袋里,就用手掌暖她的脸。 宋姣的脸冰凉,冷得可怜。 许今朝心疼极了,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她语无伦次:“你怎么来了,你怎么会来?你不是应该在学校吗?” 许今朝几乎以为这是一个梦境,她捂着宋姣的脸颊,用自己的体温让对方暖起来,就又把变冷的掌心贴在自己脸上。 是凉的,很真实,不是梦。 她像个傻子,手捧着脸,望向宋姣,希望从她那里得到刚才问题的回答。 宋姣没有让她久等,开口道: “我从长南大退学了,你先不要问原因,我自然有需要退学的理由,我以后会在丰北,会和你在一起。” 许今朝目瞪口呆。 她还在消化这段话,就看到omega居然有些不满的鼓起了脸颊,向自己嗔怒瞪过来。 “你就不请我上去,坐下喝杯热茶吗?”—— 作者有话要说: surprise! 昨天有天使说期待久别重逢,我憋住了没说,现在大家知道啦,姣姣的粘人程度跟狗勾其实不分上下(笑 ps:关于前半部分姣姣因为今朝全心依赖自己而窃喜的独白,这只是她角度下的理解罢了,作为旁观者的大家明白,她们两个人其实是互相为彼此存在,而非谁单独为谁。 我可太喜欢感情小骗子反把自己赔进去的桥段了xd pps:xd是一个比较有年代的表情符号,倒过来看就是笑脸,第30章 作话我句末用了xd,有天使以为我是说姣姣跟今朝是兄弟。 我:??? 不可能的,她们未来的关系能是兄弟,我这辈子就没老婆(毒誓 以上是来自网络老年人的严肃科普与澄清。 第三十八章 直到宋姣开口明示,许今朝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omega都不知在这儿等了多久,她甚至不晓得对方是什么时候来的,几点的航班。 宋姣先前只问了她所在的酒店,却没问房号,如果……不对,即使她和宋姣提了房号也没什么用,套房电梯入户,没有房卡使用不了。 许今朝的脑子里一瞬想了许多,她的身体却很果断,直接隔着手套牵住了宋姣的手。 小羊皮手套的触感极软糯,她感受到柔韧皮革内部女孩的手指立刻主动扣住了自己的掌心。 这样彰显信赖亲近的小举动,让许今朝心底泛起酸甜的小波澜,先前那些杂乱的思想,也全都随手指缠上来的触压感消失不见。 她觉得世界都在自己手中,再没有什么别的渴望了。 许今朝还想要接过宋姣手中的行李箱拉杆,宋姣却拒绝了。 她说:“凉,别碰。” 许今朝又开始心疼她,没有坚持再接行李箱,而是拉着她往专属电梯走。 当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脚步声不再是自己一人,有人伴随,她竟生出了无穷的勇气。 这倒并不是说许今朝先前没有勇气,而是终究不同。 她生活的意义就这样奔赴而来,陪在身侧,握在掌中,失又重得的惊喜实在太过美妙,让人几乎飘飘然了。 等两人进了电梯,许今朝仍牵着宋姣的手不肯放。 对方没有丝毫要甩脱的意思,像最乖巧黏人的小猫,被捉住爪垫揉捏也不抗拒,反倒用轻软的回握来彰显自己的态度。 她也很思念她。 这比最甜蜜的语言表达都要更动人些。 许今朝满足的享受着这一刻,电梯抵达套房楼层,她拉着宋姣进套间。 电梯门在身后关闭,许今朝这才似乎脱离了酒店大堂处在大庭广众之下的那种被窥视感,可以放心的好好端详对方,和她说话了。 没等宋姣有什么动作,许今朝就先帮她摘围巾。 厚实的羊绒围巾在颈间绕了好几圈,尽可能的裹住脖颈,也把下巴藏在里头。 围巾最外层无疑也和大衣肩上一样是冰凉微湿的,今天的雪下得极大,人在室外走一遭,身上便会被雪花扑满。 许今朝将长围巾摘掉,宋姣温顺地任她施为,那双眼尾处肌肤薄透晕红的下垂眼一直凝视着她,瞳仁在睫毛下随许今朝的动作而微微转动。 她简直像个漂亮的瓷娃娃,天生不懂反抗,任由人为自己换装打扮。 可许今朝知道,她是无法被驯服的鹰,生来有反骨的狼。 这就让许今朝心底里更加柔软温热了,她都不知该如何回馈这份信任,只能在心里发誓,要对她好,对她更好。 许今朝将围巾挂在立架上,又用双手去捂宋姣的耳朵,可太凉了,比方才的脸蛋都凉。 她心疼坏了,宋姣骤然从长南来丰北,就吹到初冬的大雪,遇上丰北气温骤降,也不知有没有冻伤,会不会皴裂。 可许今朝又不忍心谴责什么,只能帮她暖着耳朵。 中央温控开着,屋子里很宜人,但许今朝就是不愿放手,让她快先暖起来。 宋姣手上有了动作,她摘掉手套,抬起双手,冰冷的掌心覆在许今朝手背上。 许今朝注意到她手指都泛着粉,指尖和关节尤其红,这却当然不是发热的状态,而是被冻红了。 omega真的很容易受凉,许今朝戴着同款的手套,也没冻成这样,反而暖呼呼,宋姣的手心却凉得像冰。 许今朝终于开口:“你应该告诉我你要来,我就可以提前和大堂打招呼,叫工作人员带你上来,而不是在下面傻等。你哪怕到后给我打个电话呢,怎么这么笨啊,都不知道心疼自己……” 从前都是宋姣说她笨,是傻子,现在轮到许今朝有了机会回击,她却一点都不开心,只有满满的埋怨和后悔。 她早该知道的,宋姣怎么可能没来由的问她在哪家酒店住,她是会在意这些细节的人吗? 现在想来那本身就是个预兆,指不定宋姣连机票都订好了,就等着飞过来找她汇合呢。 宋姣本以为她会问自己为什么要退学,却不想竟是抱怨这些小事。 她从对方手掌汲取着源源不断的暖意,舍不得松开分毫,维持着现在的姿势,一脸无辜: “那就不是惊喜了。” 许今朝想到她那声‘surprise’,又好气又好笑,她说:“没有惊喜,只有惊吓。” 宋姣怎么会看不出alpha的口是心非,她分明很快乐,却不肯说实话。 宋姣宽容的选择不戳穿她,反而道歉:“吓到你了,对不起呀。” 听见这样的回答,许今朝所有的脾气都没了,又是开心又是愧悔。 “衣服沉不沉?我给你脱了大衣。” 她这样说,挣开手去脱宋姣的羊毛大衣,两人的双手理所当然分开,宋姣有些小遗憾,也乖乖让许今朝帮自己脱大衣外套。 她的身体的确冻得有些发僵,宋姣对各种不适感的忍耐度很高,但生理性质的不便凭意志力不能够改善。 宋姣其实并没比许今朝早来多久,她几乎前脚刚进酒店大堂,就听见了许今朝的脚步声。 ——她熟悉对方走路时落脚的节奏,耳朵灵敏的从杂乱声音中辨别出了它。 宋姣之所以冻透了,是因为在机场不好打车,她在寒风中站了许久,出租车又堵在即将到酒店的路上,怎么都挪不动,干脆中途下车步行过来。 其实她本来准备给许今朝打电话的,但既然对方为自己的现状感到心疼,宋姣就厚颜无耻的默认下了。 她爱看许今朝眼里只有自己的样子,爱看她为自己动容。 宋姣甚至对许今朝说:“我好冷,你给我暖一暖手。” 她的确冷,却还远没到不能忍受的程度,只不过贪恋对方手掌的温暖,才面不改色撒谎。 许今朝总是会纵容她,这次也不例外,把大衣挂好就立刻握住宋姣的手,把两只小小的冰块儿攥在掌心。 她努力的握着,又拉宋姣往会客厅走。 宋姣不肯:“我们还没换鞋子。” 她们的鞋底都踩了路面积雪,室内再往里有地毯,穿靴子踩不合适。 许今朝却坚持拉着她,把人往里带:“明天让客房服务换新地毯。” 她说得果断干脆,宋姣也不再抗拒,被拉进会客厅,两个人坐到沙发上。 许今朝把宋姣的双手温度稍微暖高了些,就又起身离开。 她回来时已经换下了自己的大衣,脚下是拖鞋,手中还拿着备用拖鞋。 宋姣想弯腰去拉短靴的拉链,她上身穿得极厚实,保暖内衣外是厚毛衣,还有一件羽绒马甲,简直裹成了小圆面包。 许今朝看她笨拙弯腰,还有些没缓过来的样子,直接蹲身为她的omega脱鞋子。 宋姣其实没想到许今朝会这样做。 她们拉过手,拥过抱,许今朝醉酒后还和她脸贴脸,已经是极好的朋友,为她脱靴却是头一回。 宋姣心里开心,乖巧的抬起脚,让许今朝帮她拉开靴子拉链,再把鞋脱下,露出里头毛茸茸胖滚滚的脚丫。 许今朝:“你穿了两层袜子?” 这珊瑚绒袜子里头绝对还有一层,她可曾经看过宋姣的脚,和omega的手掌一样,都很小巧且精致,许今朝怀疑她都能穿青少年鞋子的码。 宋姣实话实说:“三层。” 许今朝:“……” 难为你把穿着这么多袜子的脚塞进靴子里,怪不得刚才脱鞋时候那么费力。 看alpha一脸无语,宋姣嗓音软软:“我怕冷,没办法。” 其实倒不是怕冷,而是因为怕不知不觉冻伤,她来之前查了丰北的天气,已经降到零下十度。 许今朝重新在她身边坐下,瞧着宋姣的脸色舒缓了,才询问:“怎么突然退学了,跑到丰北来?” 见面时宋姣的话语听上去好像是为了陪她似的,可许今朝才不会这么自作多情,也不认为宋姣是会仅仅因为这样的原因而退学的人。 她觉得这大约是小骗子耍心机的话术,结合那句surprise,好叫她感动惊喜一下。 惊喜的确有,感动也很汹涌,但冷静下来后,许今朝才不会当真。 果然,她听见宋姣说:“因为再继续上下去也没有意义,我不需要学历来证明自己,在学校上课只会浪费我的时间,而时间很重要。” 许今朝立刻理解了她的意思。 宋姣的未来的确不需要那一纸学历,在《姣姣》中,她早早因为[许今朝]而被迫退学,这却丝毫没妨碍到她后期在家中也可以‘协助’[许今朝]处理公务。 她甚至比[许今朝]做得更好,她的视野更宽广,判断更精准,更在脱离[许今朝]后,拖着生命飞速流逝的病弱身体,一飞冲天。 宋姣继续解释道:“网站上线这一个多月,我们已经有了接近2万用户,在技术总监要求下招聘了新人,目前还应付得来,后面就不好说了。” 许今朝都不知道好友录的用户居然从200飙升到了2万,着实吃了一惊,还下意识问:“技术总监?” 宋姣道:“郁兰,你或许听说过她。” 许今朝略一回忆,还真想了起来。 这个名字在雎洲市小有名气,这个极度偏科的天才拒绝过帝都那边大学的降分录取。 她声称自己参加自主招生考试只是学校的任务,她恋家,不愿意离开长南省,最后入学长南大。 但她后来被长南大开除,原因是她窃取老师的隐私照片发布上网,被警方逮捕,学校认为行为有辱校格,将郁兰除名。 [许今朝]记忆里,郁兰发布出的所谓隐私照片,是一名alpha老师隐瞒已婚事实与学生交往,并诱哄拍下用来威胁对方的双人床|照。 郁兰黑进老师电脑获取了这些照片,截掉学生的部分,却把老师的姓名身份住址联系方式都标在了不雅照上,传播上网。 那名老师报了警,郁兰没扫干净尾,也被警方调查出来,他与交往的学生达成私人和解,把郁兰告上法庭。 郁兰最终被判刑6个月,长南大学丢了大脸,做出不道德行为的老师停职,郁兰也被开除,事情闹得很大。 许今朝问:“她是你的技术总监?” 宋姣点头:“网站初期的开发就是她做的,她从前容易冲动,吃了教训,现在冷静沉稳多了。” 许今朝想起长南之家对好友录的‘主动置顶宣传’,挑起眉毛,觉得宋姣口中的沉稳恐怕也是相对来看。 宋姣继续道:“我不打算让公司安家在长南省,你知道,许伯父的控制欲很强。” 她对许博扬的评价和许今朝如出一辙,话虽然点到为止,可许今朝太清楚她的意思了。 宋姣是担心许博扬利用强权,对好友录的发展进行干涉,甚至恶意竞争或逼迫抢夺。 长南省毕竟是许博扬的地盘,可丰北省不一样,许博扬的手伸不到丰北,这里的环境更自由安全。 许今朝问:“你现在来了丰北,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宋姣有清晰的思路:“租一处房子做办公地点,我们目前虽然资金有限,但想要招揽投资,也不能搞得太难看,显出拮据。” 她侃侃而谈,又一次提到了郁兰: “郁总监不太想离开雎洲市,但我告诉她,如果她不肯来,我就找别人替代她的位置,她现在手下有一个技术经理就不错。” 宋姣这个公司现在显然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人员很齐整。 “但到时候,这个她一行行敲出代码构建的网站,将不会再和她有关系。我们现在有2万用户,以后会有200万,2000万,甚至2亿用户,她如果放手,等于舍弃让长南大学那些目光短浅的学校领导后悔莫及的机会。” 宋姣总结:“她就答应了。” 许今朝简直乐不可支,她的omega真是个玩弄心理的高手。 许今朝忽然又想到一件事:“你走了,李阿姨那边?” 试用期过后,她们就跟李阿姨签订了半年的合同,现在可才过去一个多月。 宋姣淡定道:“李阿姨帮咱们照顾家,我的吊兰还在家里呢。” 她尝试着开了个小小的玩笑,见alpha没笑,才说: “我问了李阿姨愿不愿意一起来丰北,也是很巧,阿姨的儿子在丰北上大学。等我这边安顿下,租好房子,就叫阿姨搬过来。” 许今朝觉得极好,这下自己熟悉的人都齐了,在长南还是在丰北,对她而言其实没什么区别。 这晚,宋姣睡在夫人房,许今朝在主卧辗转反侧。 宋姣的事业已经起航,而她这边从得知宋姣建构社交网络后,就有了些属于自己的想法。 她有着[许今朝]的记忆,了解这个世界互联网相关行业的现状,更了解互联网行业未来的各种发展方向,之前在许氏短暂做事,实践过人员管理。 许今朝想,她也总得闯出一片天地去,不能被宋姣落下。 她不想做被迁就陪伴的人,她们总得并肩才对。 许今朝爬起身,打开台灯,又开了厚重的笔记本电脑,将自己的思路详细记录下来。 第二天早上,许今朝起得有些迟。 她昨天就发现了,自己在丰北这边就是个甩手掌柜,不需要做什么事情,许今朝搞不懂许博扬让她离开营销部到这来无所事事是为什么。 她起床洗漱出卧室,眼前是甜蜜的惊喜,宋姣用套房的厨房和冰箱食材为她们二人烹制了早餐。 许今朝早从包饺子事件发现,宋姣在厨艺上学得极快,比自己强多了。 她顶多不炸厨房,熬个简单没有技术含量的皮蛋粥,煮个炝锅面,宋姣则是实在的天才,体现在方方面面。 只不过早餐吃到一半,她们还在商议租房的事情,许今朝接到了小张的电话。 遥北地产的林总回来了,说下午安排时间见她。 林亮工是与许博扬同等地位的大佬,许今朝未来还想在丰北省混,可不能开罪对方,立刻答应下来。 有了昨天的谈话,许今朝对宋姣没有什么不放心的,omega显然很有主见与行动力。 她对宋姣说:“我把小张的电话给你,你可以让他帮点忙,尝试和他接触一下。” 许今朝话说得含蓄,宋姣却听懂了。 alpha这是想要她挖角许博扬,齐耀手下这些助理,个个都很有能力。 许今朝显然对她极有信心。 宋姣享受这份信任,她认可自己的能力,也喜欢被许今朝认可的感觉。 宋姣微微一笑:“我有分寸。” 许今朝伸手捏了下她的脸颊,眼见omega睁大了眼睛,她说:“对不起,太可爱了,忍不住。” 好吧,宋姣想,看在这句勉强算夸奖的评语的份上,原谅幼稚鬼的无礼举动。 下午,许今朝来到遥北地产总部。 她来得早,这位林总正在开会,许今朝被带去林亮工的私人办公室。 许今朝被墙壁上钢缆悬挂的几幅油画吸引了注意力。 这间办公室的采光并不好,光线相对比较暗淡,室内极空旷,那几幅画就挂在避光的墙上,还配备了遮光帘,只是此时并未拉拢。 许今朝了解油画保养,她敏锐察觉到这间办公室内的湿度很得宜,室温也不算高,大约在20度。 这都是适合油画保存的条件。 那几幅画更是相当迷人,许今朝忍不住走近了欣赏,确认绝对是大师的手笔。 有一幅的年代还比较久远了,表面难免有些斑驳裂痕,还有精心修复过的痕迹。 正对着林亮工办公桌的那幅画却不是名家真品,而是一副仿作,虽然仿制临摹的很好。 许今朝有些疑惑,林亮工为何要放一幅这样的画作在里面? “小许对油画感兴趣?”她听到有个声音在背后说。 许今朝这才发现自己看入了迷,竟没听到林亮工进门的声音。 这位丰北省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完全不像许博扬的做派,他看上去其貌不扬,相当平凡,衣着打扮也低调。 许博扬恨不能将三件套焊在身上,林亮工则穿得像个普通中年上班族,人很清瘦,面上带着些和煦笑意。 “的确是,”许今朝致歉道,“没经您允许,擅自看了您的收藏。” 林亮工只是摆手,无谓道:“画摆出来就是让人看的,否则我就锁在屋子里了。小许觉得我这收藏怎么样。” 许今朝感叹道:“价值连城,您花费不小。” 林亮工笑了:“我拍下弗朗西斯科《异教徒的婚礼》的新闻可是随处可查。”* 听他说起《异教徒的婚礼》,许今朝却是一愣,因为这正是那幅在她眼里出现在此处很突兀的仿作。 许今朝的犹豫被林亮工看在眼里,他问:“你怎么看这幅画?” 许今朝实在忍不了这幅仿作被冠上弗朗西斯真迹的称呼,她如实道: “仿的很精彩,您是担心画作放在公司不安全,才悬挂了仿作吗?” 许今朝尽量说得含蓄,给林亮工留面子,却不想对方哈哈大笑。 “想不到啊,许博扬那个附庸风雅的老东西,会有你这样眼光毒辣的女儿。” 林亮工的态度骤然变得亲切了,他甚至拍了拍许今朝的肩膀: “的确不是真品,这是我女儿临摹后又故意做旧来玩闹的,从前可从没人辨认出来,都是变着法子夸赞,包括你那个干哥哥。” 或许是因为难得遇到真正懂行的人,林亮工兴致勃勃拉着许今朝聊。 他竟没什么架子,也不谈商业,话题一直围绕着艺术领域。 许今朝也看出来林亮工是真的收藏发烧友,也非常懂画,同样谈得兴起。 一老一少聊了许久,竟消磨到傍晚。 林亮工请许今朝一起用餐,还约定改天带许今朝参观自己的私人博物馆。 许今朝哪有不乐意的,立刻应下。 等许今朝回到酒店,已经是晚上9点,林亮工本人小酌了佐餐酒,却没拉着她喝,是个极有风度的人。 她乘电梯上楼,宋姣的衣物挂在衣帽间,想来已经回来了。 许今朝脱掉大衣,喊了一声:“宋姣?” 可却没人答应,许今朝还以为她在夫人房,可里面同样没人。 她刚想去阳台,便发现大洗浴间的磨砂玻璃隐隐透出光,里头还有声音。 宋姣在里面洗澡。 许今朝立刻驻足,选择先回自己卧室去。 片刻之后,她听到外头有了响动。 许今朝以为宋姣会回夫人房,却不想脚步声竟朝她这边来。 她看到裹着浴袍的小美人儿出现在门口。 omega大约在汗蒸房享受过,她的皮肤现在看上去透亮润泽,湿漉漉的乌发盘在头上,有几缕垂到鬓边,有种说不出的风情与美丽。 她的嘴唇仿佛也吸足了水分,像秋天饱满多汁的浆果,被奶油白的肌肤衬得红艳异常。 黑白与红的配色,是永恒传唱的经典。 格林童话故事里最出名的那位公主,就拥有黑发,雪肤,和她母亲被缝衣针刺破手指滴出的鲜血一般的红唇。 许今朝却听见宋姣说:“我耳根有些不对劲,对着镜子看不清楚,你给我瞧瞧。” 宋姣这样讲,携着氤氲的热气坐到许今朝身边。 许今朝看到omega用纤白的手指撩起垂在耳侧的湿发,让自己看耳朵。 她凝神去看,就发现宋姣耳根有些小小的皴裂。 宋姣昨天冻成那样,果然出了问题。 许今朝顿时又是心疼,又是有点生气,刚才那一点点欣赏美人的花花心思都飞了。 她恐吓宋姣:“你的耳朵要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姣姣:?太假了,不信。 *此处画作与画家为杜撰。 我重看完把虫捉了啊啊啊!其实我十点就醒了,睡了有六个小时(可太爆炸了,再不敢拖延码字时间到这么晚了),但这一章在审核没法修,现在放出来就立刻自己捉了虫!亲亲大家! 第三十九章 许今朝这话说得很吓人,还配着惊慌的口吻,台词功底一流,简直能给惊悚片配音了。 宋姣是真觉得耳朵有些不对劲,才让她帮自己瞧,预备听到的回答里可没有这样的选项,不由得一愣,下意识去摸自己耳朵。 这不是好好的吗? 宋姣是对痛感的认知有点问题,忍耐度高,可也不至于后知后觉成那样。 发现自己被骗后,她转头去看alpha,打算从对方表情中分析点什么出来,自己明确表达了不适,许今朝可不是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人。 刚一转头,她就看到许今朝板着一张脸,她浓长锋利的眉低低压下,那双向来温柔的眼睛里都没了笑意。 宋姣搞不明白,明明是她先戏弄自己,怎么反而生起气来了? 但许今朝绝不会无的放矢,尤其是对自己展露负面情绪的时候,都自有原因在。 看到柔软无害的老好人生气,宋姣居然有点忐忑,她的大脑拚命运转,思考着自己究竟有没有做不好的事情。 可是,好像没有?她们今晚见面也才说了两句话,她请对方看一下自己耳朵而已。 宋姣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想让我坐在你床上吗?” 许今朝看她的肢体语言,身体整个都紧绷了,似乎自己点一下头,这只小猫就要跳走,离开不被允许坐着的地方。 这可完全猜错方向了,许今朝哪里是在意这个,她只是生气宋姣不够爱惜自己。 先前在雎洲时候就是,天冷了也不换全指厚手套,手指冻得通红,明明提醒过她也不在意,非等把手套买来塞过去,才知道换上。 得亏长南省的气温不像丰北,她要敢在丰北室外光着手指乱晃,真的会生冻疮,甚至冻坏手。 现在耳朵不就是吗? 耳根皮肤裂开了小口子,都不知道耳廓的软骨有没有冻伤。 宋姣明白要穿三层袜子暖住脚,怎么就不知道给自己打个电话,派人去机场接她呢? 可眼见宋姣忽然又变回最开始谨小慎微的可怜模样,许今朝还是忍不住心软了。 哪怕知道对方是个演技超群的小骗子,还讨厌着[许今朝]时就能演出无懈可击的乖巧来,但很无奈,许今朝真的吃装乖这一套。 瞧见她好像整个人都瑟缩紧张着,许今朝叹了口气,终于柔和下面孔。 她轻声说:“别动,把头转过去,让我再看一看。” 宋姣还是拿不准究竟怎么回事,她的思维完全想不到这么细腻的地方—— alpha只是心疼了。 她温顺的侧过脸,再次把耳朵展示给许今朝,这回她头偏得更低,露出脆弱脖颈间大片雪白的肌肤来。 宋姣强调说:“有点疼,我觉得不大舒服。刚刚手指碰到就在痛。” 这当然是夸张的说法,对她而言这点疼痛不算什么,她只是想博取同情,让对方怜爱。不管为什么,总之别对她生气。 可宋姣显然失算了,她现在呼痛就是在alpha柔软的底线上跳舞,只起到了反效果。 她听到许今朝哼了一声,而后微微倾身过来,指尖触碰上她受伤的耳朵,在耳廓上轻轻细细的捏。 宋姣刚做了汗蒸,全身上下都是暖的,没再觉得许今朝的手摸上来有多么热,倒是觉得痒,耳朵到脖颈还被牵连出一些奇怪的酥麻。 她几乎要像被挠痒的小猫一样哼唧起来,堪堪吞下那些不妙的声音。 许今朝的手劲很克制,怕扯动宋姣耳根,只是用指腹轻按耳廓,试探皮肤下有没有异常的小肿块,或者脱皮的部分。 她仔细上下捏了一遍,感觉应该未被冻伤,宋姣也并没有被弄疼的反馈。 许今朝松开手,宋姣重新转头看向她,许今朝发觉她被自己摸过的那只耳朵好像有点红。 不对,另一只也很红。 宋姣控诉说:“你为什么要抓我耳朵的痒,我忍得很辛苦。” 许今朝被告了一脸自己的状,她怀疑这又是omega试图转移矛盾的小手段,狐疑的审视她。 宋姣看出她不信,这下真有点委屈了。 喜欢撒谎的小孩不肯反省是自己谎言太多,才导致真的‘狼来了’却不被相信,她把责任都甩给许今朝:“你的手上有电,你手上有毒。” 许今朝:“是你太容易痒。” 宋姣才不干呢,她吃了亏,要报复回去,当即伸手去挠许今朝的耳朵。 还不是一只,她选择双份的报复。 许今朝也没反抗,她要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才是对的,明明就是宋姣耳朵太容易被摸痒。 宋姣两手揪住alpha的耳朵,也像小蚂蚁爬一样上下捏,并观察对方的神情,看她有没有在忍着那种奇怪的酥痒。 许今朝任由她揉捏小面团似的摸耳朵,岿然不动。 笑死,一点都不痒。 宋姣不服气,她才不承认自己判断失误,改为用手指尖拚命搔挠对方的耳朵。 这可就犯规了,许今朝忍不住笑出声,还缩住了脖子,把宋姣不安分的手夹在脖颈间。 宋姣发现新大陆似的大惊小怪:“你笑了,我刚才都没笑!” 许今朝也不干:“我刚才又没有故意抓你痒,你不讲武德!” 两个人拌起嘴来,许今朝倒真把早先那些想教训任性不听话女孩的心思给忘了。 她们各执己见,谁也说不过谁。 直到宋姣不小心又碰到自己耳朵,被疼痛刺得下意识皱了皱眉,这个小细节被许今朝敏锐捕捉到。 她不再和omega争执,转而问:“特别疼吗?” 宋姣同样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无意义的争辩中,她选择回归自己最擅长的领域,用丰富的经验击败对方。 她闷闷低着头:“本来就是,你还吓唬我,不给我好脸色。” 这样态度弱势的小埋怨,许今朝最受不了,她习惯性的反省起自身,瞧着omega一脸不开心,轻声说:“好吧,是我错啦。” 宋姣并没有得理不饶人,她在把握分寸方面很有心得,只是问:“你刚刚为什么生气?” 许今朝的小恼火不是假的,宋姣不喜欢未知感,她得弄清楚。 许今朝没有长篇大论翻旧账,仅仅简单说:“看到你不注意保护自己,我就生气。” 宋姣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思路,她建议道:“噢,你下次要是心疼人,可以换一种方式。” 许今朝被当面直白的说破,恼羞成怒:“谁心疼你,你去把耳朵冻掉吧,我也不管。” 她赌气背过身,可omega却又主动贴了过来,在她旁边复读机似的碎碎念: “别呀,别呀……” 宋姣声音软的像在撒娇:“你得管我呀,除了你,还有谁管我啊?” 许今朝的手指动了动,宋姣的话无疑击中了她心里旺盛的保护欲和怜爱心,可她又知道,说话的人是个小撒谎精,最会骗人。 瞧这个小老板,都要把她死命恋家的技术总监从长南省忽悠出来了,哪有她做不到的事呢? 宋姣没料到许今朝对自己的语言有了抗体,她一计不成,又施一计。 omega柔软的手指落在许今朝的肩膀上,隔着毛衣给她捏肩膀。 她的动作可太轻了,象征意义大于实质作用,跟猫踩奶似的在那按,并不能缓解疲劳,却把许今朝的心给踩软了。 “我错了,我错了……”小复读机开始了新循环。 许今朝一个没憋住,笑出声。 宋姣立刻停止按摩,问:“不气了?” 她可真是精明,目的达成就不再肯干活儿,探头探脑的试探。 许今朝转过身看她,对omega伸出手。 alpha并没有说什么,宋姣却直觉地将手放在她掌中。 许今朝说:“管你太操心了,你一个人顶10个幼儿园小朋友,可是没办法,谁让我是劳碌命呢。” 宋姣因为这话开心起来,她还说:“你管我就够了,不能再去管其他人。” 许今朝咕哝着:“哪有那个精力,真是想太多。” 宋姣才不管她为什么答应,总之答应就是答应了,她还趁机要求:“你不许再交朋友,至少不能交和我一样要好的朋友。” 前半句是她的真实诉求,后半句是不情不愿加上的,宋姣只是缺乏廉耻心,而不是不懂得普世意义上的各种做人规范。 许今朝问:“我们是朋友吗?” 这其实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反问,毕竟她们从来没有谈论过这个话题,而是自然而然就的亲昵起来。 眼见宋姣瞪起眼睛,很有跟她辩论一番的意思,许今朝立刻偷换概念。 “我还以为你是我老婆。” 这个角度倒很有趣,宋姣没在意她偷换概念,反而继续强调:“你也不能有别的老婆。” 宋姣这话其实就是字面意思,有些含蓄的大阴险在里面,她不许alpha去和别人恋爱,然后离开自己。 毕竟大多数人好像都有恋爱需求,哪怕宋姣觉得自己并没有,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万一许今朝跟其他omega谈起恋爱,她还得想办法破坏掉,把那人不着痕迹赶走。 宋姣向来喜欢开局即完美,做到一劳永逸,不爱处理后续麻烦。但情感方面的问题可太难琢磨,也太不好肯定了。 她现在倒是非常庆幸,[许今朝]先前胁迫着自己和她结婚,倒让她反向套牢了许今朝。 宋姣不觉得自己的话哪里好笑,许今朝却乐不可支,在那直笑,松开宋姣的手猛拍床垫: “我没有犯重婚罪的想法,这你大可以放心。” 宋姣就当她同意了,满意点头。 “那就好。你敢违法,我就敢起诉你,你敢出轨,我也会用自己方法维权。” 许今朝笑得更夸张了,宋姣才不在乎她的‘嘲笑’,她只在意自己想要的结果。 等终于笑完,许今朝跟宋姣说起正经事,这次可是她有求于对方: “等你有时间,能不能帮我找几个it方面懂行的人,或者等郁兰过来,让她帮我面试一下员工。” [许今朝]对信息技术没有太多了解,许今朝自己也只看得到大局势走向,拥有清晰的发展观,某些方面还必须得仰仗专业人士。 宋姣来了兴趣:“你要做什么?” 许今朝耍了个花招,她不愿让对方把自己在网络相关行业的‘预知性’理解为天纵奇才,毕竟她知道,自己只是站在巨人肩膀上。 “之前你对我谈起社交网络的构架,让我也对互联网产生了兴趣,这是个空白待开发的市场,不止在社交层面。” 这些倒是真的,许今朝继续说: “我了解到了一些新鲜东西,之前国内就有人在搞电子商务,但都没成气候,倒闭了一些网站。有人对我分析现在条件已经成熟,我也想尝试搞一搞。如果不去做,我不甘心。” 宋姣给她展示好友录后,许今朝就意识到了《姣姣》世界背景下互联网行业潜在的巨大商机。 她特意花时间去仔细调研了一番,目前的电商行业无限接近现实中千禧年前的状态。 所谓的有人对她分析,当然只是许今朝不愿空头揽功的说辞。 她的信心来源于对现实电商从萌芽到起步腾飞历程的了解,与自己调研对比的结果。 许今朝原本还有些犹豫,但在亲耳听到宋姣的好友录在短短一月吸纳到2万大学生用户后,她忽然反应过来,正如宋姣所说,时间就是金钱。 现在的举棋不定,就有可能导致错失千载难逢的机会。 自己或许存在许多短处,更不一定仅凭超前时代的大局观就能做成功。 如果试了,她可能失败;但如果不试,就一定是失败的,还会在未来无数回为此懊恼。 许今朝几乎已经不抱期望自己可以回到现实,那么就要活在当下,让现在的人生精彩。 还有件她不会吐露的原因,许今朝不愿被宋姣甩下,而这是自己迎头追赶的最佳良机。 宋姣喜欢她现在表现出来的坚定,她鼓励道:“那就去做。” 她之前一度担心过许今朝在许氏的前程,毕竟在宋姣的猜测里,许今朝很有可能是艺术工作者出身。 虽然有[许今朝]的记忆,alpha能否应付得来许氏的工作仍是问题。 但事实证明,许今朝做得很不错。 她对许今朝说:“不要怕失败,你可是我公司5%股权的持有人,哪怕把自己赔空,我以后也养得起你。” 宋姣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好巧,许今朝对她也有。 这可是《姣姣》的位面之女,在经商一道得天独厚,备受世界意志宠爱的孩子。 许今朝笑了:“后面我和你一起去找房子,没准我们俩的小作坊能当对门儿。” 她开了这样的玩笑,没想到居然当真找到了两户对门出租的房子。 春樾小区d4号楼5单元的101室和102室,极宽敞的大三居,户主都是一人,买了房子往外出租的。 许今朝和宋姣实地看了房,感觉还不错,便敲定下来,付了半年租金。 倒不是不能租更长,而是两人都认为,她们不一定会在这里停驻太久。 许今朝还与张助理进行了谈话。 她和颜悦色的对小张说:“我这里的行程动态,你可以一并往上汇报,事无钜细,就和从前一样。” 小张完全没有预料到她会将事情说穿,一时冒了满头冷汗。 许今朝浑不在意:“你不用紧张,有些事情又不是秘密,大家心知肚明。你现在是一定得留在我这边,回去就等于办砸了差事,许氏肯定容不下你。” 她觉得自己说的是大实话,继续道:“在总部调你回去之前,你就是我的人,要听我的吩咐,帮我办事情。我允许你往上报,但我这头的工作要做好,否则我也容不下你。” 许今朝凝视着对方,她的眉眼极锐利,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 “你现在没得选,可未来不一定。如果你现在尽心,以后就有选择,是留在我的公司,还是回许氏。都看你自己。” 宋姣就在旁边沏茶,一言不发,等小张走后,她将一杯递给许今朝:“哪儿用我跟他说,你这不是做的很好。” 许今朝接过小茶杯,询问她:“你耳朵好些没?” “擦了两天药就好啦。”宋姣抬手摸了下耳垂,“郁兰今天下午到,有两个员工不愿意来丰北,我这边也得现招实习生。” 许今朝来了精神:“那可正好,我还只有自己一个,咱们一起了。” 张助理并不知道,小许总口中‘我的公司’目前都没注册,只有她一人。 在和他说开之后,许今朝便肆无忌惮地使唤起他,顶着许氏在丰北负责人的名头,做自己的准备。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更换角度看待,脱离既定环境,许今朝对许博扬的敬畏之心也迅速减淡了。 这里是丰北,许博扬的手伸不来。 她以后要自己讨生活,无需仰仗许博扬鼻息,是赔是赚自己承担,许今朝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也有前所未有的自由。 长南省雎洲市到丰北省华城市的航班将在下午5点到达,郁兰从进入机场的一刻起就后悔了。 她全程都在拚命思考,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宋姣许诺出的未来是否真的会实现。 郁兰觉得自己这个小学妹真是很可怕,自己全程都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回忆一下与宋姣相识的经历,她甚至有些怀疑宋姣当时帮她就是考虑到现在。 郁兰当初看到宋姣那封电子邮件里诚恳用词时的巨大感动,早在宋姣驱赶她出门去接触自己不想接触的人、冷嘲她会被长南大领导鄙夷一辈子、人生高光就在被开除后的电视新闻里的种种作为中消耗干净。 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大傻子,收了一张‘新时代开创人之一’的空头支票,就鼓起勇气登机,来一个陌生的地方。 许今朝跟宋姣等在接机口,宋姣做了一个写有郁兰名字的纸牌,悠闲拿在手里。 许今朝问她:“郁兰是个什么性格的人,和她接触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点吗?” 许今朝觉得,这种it天才恐怕都是桀骜不驯、特立独行的刺头,她必须得提前问清楚。 宋姣想了想:“她比较抵触社交,有点社恐,但如果不得不社交,她也能做好。你不用迁就她。” 许今朝有些摸不着头脑,宋姣说: “我觉得你不必刻意做什么,她应该会挺喜欢你。” 说到这里,宋姣忽然警惕起来:“但你不许和她做朋友,你的好朋友只有我。” 她这话说得没头没尾,许今朝一脸茫然,宋姣却缠着她许诺:“你可以和她当伙伴,但不能是朋友。” 许今朝哭笑不得:“这两个词差别很大吗?” 宋姣震惊:“这两个词有关联吗?” 两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许今朝举手投降:“好吧,好吧。我听你的。” 宋姣心满意足了,她觉得,许今朝和郁兰的正义感都很强,郁兰或许会看许今朝很顺眼。她得打个预防针,免得许今朝被什么野猫野狗拐走。 航班落地,大批的旅客往接机口走。 宋姣原本打算让许今朝举着郁兰的牌子,但考虑到许今朝对于自己的私有性质,她决定自己举牌。 可想而知,身高1米62的宋姣即使举起牌子,也不是多么显眼。 她却拒绝了许今朝帮忙举牌的要求,并点评道:“如果她在航站楼都能迷路,又愚蠢到不知道使用手机,那还是扒住飞机起落架回雎洲吧。我不给她买机票。” 许今朝:“……” 不是你连哄带骗让人家来,至于这么损人吗。 她忽然感觉,宋姣对自己真的很好。 宋姣目光看向一个方向,同时放下了手上的牌子。 “来了。” 许今朝顺着宋姣的视线看去,尽管没见过郁兰的照片,[许今朝]记忆中的电视新闻也只提及名字而没有影像,她还是迅速锁定了疑似郁兰的人。 那是个高挑纤瘦的女alpha,她戴一顶灰色贝雷帽,长发松散束起,辫尾搭在肩头,大冷的天儿居然连条围巾都不戴。 从敞开的驼色大衣前襟里能看到她上身穿着黑毛衣,下|身牛仔裤,脚下的马丁靴才总算稍微有了点温度感。 因为宋姣视线投去的方向,要么是组团的家庭成员,要么是结伴的朋友,年龄性别都对得上的就是她,许今朝觉得错不了。 女alpha的半张脸被口罩捂得严严实实,仅看身形应当是个美人。 她果然朝这边走来,拉着一个大行李箱,等她走近,许今朝发觉对方的身高与自己相仿,都比小只的宋姣高10多公分。 只是这气质,好像跟宋姣描述中的社恐不太一致?这不是挺自然的。 许今朝这样想着,就听宋姣刻薄评价:“郁兰,你的耳朵今天就要掉,一只也留不下。” 许今朝:“……” 好像有些耳熟,这貌似是她吓唬omega的话。 不过就郁兰这身在长南省穿都嫌冷的打扮来看,掉耳朵也不是不可能。 郁兰没被口罩遮住的眉眼冷冷扫向宋姣,她打量着穿得极暖和的小老板兼学妹,又转向宋姣身边漂亮温和的alpha。 许今朝刚想跟郁兰打招呼,就听对方问:“你就是她的alpha?” 她的声音和人一样凉,这倒是许今朝没想到的开场白,不过也没错,许今朝坦然点头。 郁兰诚恳乞求。 “管管你老婆,我谢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 玉兰花小姐姐,宋小猫的迫害对象。 今朝:这波对比出来了,我老婆对我真就很好。不用扒飞机起落架的人生真快乐。 ps:作者菌对电商的了解来自查询的文字资料与纪录片,学习电商专业或从业电商的读者请无视文中可能存在的问题鸭,让我们快乐磕糖! pps:我觉得吧,犬猫妻妻俩看对方实属自带独特滤镜了。 小猫操控狗勾心理,狗勾:可爱。 小猫操控玉兰心理,玉兰:可怕。 第四十章 许今朝有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她下意识问:“什么?” 郁兰刚刚那句话说的极小声,比询问她是否是宋姣alpha那一句声音要低得多,而且似恳求似企盼,好像还有点委屈的意思。 虽然宋姣先前告诉许今朝,郁兰在社交上有些抵触,但不得不说,人类是感官动物。 郁兰从出机口走出来,自带2米8的气场,长腿迈得大步流星,抬头挺胸,大冷的天穿薄风衣牛仔裤,戴一顶没有什么御寒意义却很加美貌值的贝雷帽,气质飒爽。 就这样地初登场亮相,许今朝下意识就觉得,这是个相当无畏自信,甚至毫不在意其他人态度的人。 更别提她那嗓音,声线冷且有穿透力,看着比宋姣都更有领导者气质。 郁兰:“……” 许今朝和她面面相觑,郁兰迟迟没有再开口,没被口罩遮挡住的一双眼睛凝望住许今朝。 宋姣冷眼旁观,倒很清楚怎么回事。 刚才跟许今朝暗搓搓告自己一嘴状,恐怕已经消耗了郁兰积攒的勇气,女alpha现在连视线都不敢往她这边投。 她这位技术总监,卖相极佳,能力过硬,唯一的短板就在社交。 虽然在人前装的很像那么回事,但宋姣知道郁兰其实怂的要死,她早就在接触中把对方的性格摸了一干二净。 帝都顶尖的大学当初要破格降分录取她,郁兰狂傲回复不去,自己在哪里都是天才,更喜欢长南省的气候,雎洲风景天下第一。 这些言论还引起来一番地域混战。 可引得她跟自己剖白后,宋姣就听郁兰亲口承认了。 她是不敢去新环境,接触陌生人,一想到去了帝都,身边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她就想哭,害怕的要发抖。 然而当宋姣问她,后不后悔只为了让那个alpha老师社死,得到报应,就要背上案底,被学校开除。 她连帝都的学校都不敢去,却实在蹲了3个月监狱。如果不是在里面靠计算机方面的成果拿奖,因作出巨大贡献获得减刑,她的刑期实际该是6个月。* 郁兰诚实地说了后悔,但她是后悔自己太冲动,应该用不涉及违法犯罪的方式达成目的。 但后果已经不可挽回,她在监狱里,又没办法立刻放出来,就只能适应里头的生活。 听她这样说,宋姣就断定,她在社交方面的可塑性很强,忍耐力也比郁兰自己认为的高。 如果不逼迫她,郁兰可能会一直待在某个小环境里不挪动,做一条在虚拟世界呼风唤雨的现实咸鱼。 可一旦有不得不改变生活环境和方式的外在驱动,郁兰也会火速适应变化,哪怕她内心不情不愿,牢骚满腹。 正如同今天,郁兰上机之前给她发了几十条短信,或狂怒,或抱怨,或哀求,或哭诉,试图说服宋姣改变主意,不要让自己离开雎洲到华城来。 宋姣只假装没看见,等到航班起飞的时间之后,才给她回复一条: [刚刚在忙。] 而不出所料,郁兰没有回复短信,显然是在空乘要求下把手机关机了。 宋姣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退堂鼓打得再震天响,没有得到逃跑的许可,这不也心如死灰飞过来了吗。 宋姣对郁兰说过自己这边的情况,提了她的alpha也在华城。 郁兰刚才声音虽低,可宋姣耳朵极灵敏,三人离得又近,当然听得清清楚楚。 郁兰摆明了在跟许今朝告状,希望许今朝替她“主持正义”,可惜胆子还是太小,话只敢说一遍。 宋姣选择做个宽容的老板,她说:“你来之前不知道查一下天气吗,穿得像个傻子。车在外面等着,别发呆了。” 她拉着许今朝的衣袖,率先转身。 许今朝忙再看郁兰,就见一身冷气的女alpha默默拖起行李箱跟着。 许今朝若有所悟,郁兰刚才求她做主的话恐怕发自真心,就宋姣对她说话这个态度,可太欺负人家了。 她想了想,替宋姣解释。 “宋姣是要你多穿衣服,注意温差,别冻坏了。我们的车在机场外等着,你飞了这么久,早点安定下来好休息。” 许今朝这大翻译术一施展,郁兰顿时舒坦不少,刚才宋姣见面就预言她要掉耳朵,可把人郁闷坏了。 郁兰对许今朝说:“谢谢。” 许今朝微笑了下,感觉手臂一紧,宋姣隔着衣服牢牢扣住她的手腕,直视前方。 许今朝:我这不是为你缓和跟员工之间的关系吗。 她低头凑到宋姣耳边,用旁人听不到的耳语告诉omega:“没有要和她做朋友,放心,我都答应你了。” 奇迹般地,许今朝从宋姣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上看出了一丝柔软的变化,宋姣对她的话很满意。 郁兰一直在偷瞄她们的互动。 她觉得宋姣的alpha真是好脾气,被omega用冷脸怼着也不生气,还冲宋姣笑。 出了大楼,离开有温控的环境,迎面就是冷风,郁兰再次感受到了下机时那种刺骨的寒冷。 她发现宋姣的话可能真不是危言耸听,自己的耳朵和脸颊已经在发麻发疼,身体似乎也被吹透了。 许今朝本想把围巾摘给郁兰挡一挡风,但考虑到家有心眼超级小、喜欢圈地盘的名义老婆,决定还是不了,省得宋姣又猫性大发。 她刚要加快脚步,别让郁兰吹太久冷风,谁知宋姣反而松开捉住她衣袖的手,omega把围巾取了下来,塞给郁兰。 宋姣告诉她:“我不想再给你配助听器,目前公司财政不宽裕,这种额外的支出没有必要。” 她还强调道:“你用完得还给我,自觉点儿,给我用去信息素洗衣液洗干净,不能留味道。” 即使有阻隔贴,贴着信息腺皮肤的围巾还是有几率沾染些许没能彻底分解的信息素。 何况郁兰刚经历了长时间飞行,阻隔贴的效用肯定不如刚贴上时强效。 郁兰只觉得自己刚才一瞬的感动都是自作多情,宋姣嫌弃的语气可太招人恨了。 不过在寒冷面前,她选择保住耳朵,而不是有尊严有骨气的把围巾扔宋姣一脸。 郁兰刚想把围巾戴上,却见许今朝飞快解下了自己颈间的围巾。 “还是戴我的吧,不用还了,天气这么冷,不戴围巾人会冻坏的。” 她温声软语,取走了宋姣那条围巾,把自己的塞给她,并且说:“我不在易感期,换阻隔贴也很勤,围巾没有alpha信息素气味,应该不会让你不舒服。” 郁兰可万万没想到,宋姣的alpha是这样一个细致体贴的人,她内心感激涕零,对许今朝点头,把围巾严严的裹上。 哎,总算暖和点了,不用担心掉耳朵,真好。 许今朝把从郁兰手中抢回来的围巾抖开,重新给宋姣缠上:“快戴好。” 开玩笑,宋姣的围巾上肯定也沾着omega信息素的气味,怎么可以随便给人戴。 倒不是许今朝直a癌,可陌生o的信息素就是容易勾动alpha的情绪和生理变化,让郁兰用的确不合适。 而且宋姣的耳朵刚好不久,不能再受冻,万一又冻伤了怎么办。 宋姣乖乖任她施为。 等许今朝把围巾缠得不剩多少,又将围巾尾巴塞进脖颈里,保证一丝风也吹不进去,她就抬手把许今朝大衣的衣领立起来,对她说: “咱们快走吧。” 这可是对着郁兰没有的缓和语气,绝对是独属优待。 走出机场,酒店的宾利车就停在不远处等候。 许今朝在酒店的总统套房有接送服务,费用包含在房费中,反正是许博扬买单,不用白不用。 郁兰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豪车,司机下车,帮她装行李箱。 她心中其实有些局促,但面上仍是一派高冷稳重,对司机点头简单致谢。 郁兰主动坐了副驾驶,她虽然也不想面对司机,但更不想跟宋姣坐一起,后者简直让她浑身紧张,是种更大的煎熬。 宋姣则对她的识相很满意,和许今朝一起坐在后座。 车辆启动后,许今朝询问司机:“回酒店路上有没有商场?” [许今朝]不是华城本地人,当然不清楚华城的情况。 司机回答道:“有商场,但不是太高档,您是想去购物吗?如果要购物,我绕远一些带您去另一家。” 许今朝不在意:“没关系,在商场停一下,我下去买点东西。” 听她这样说,司机也就不再坚持。 许今朝从宋姣那里听闻了郁兰可能有些抵触社交,虽然目前看没有太明显的表现,但还是选择不和她搭话,让社恐人士自在些。 车内很温暖,宋姣已经摘下了围巾,许今朝小声对她说: “你不要耳朵啦,才刚好了多久?在外头解围巾,逞英雄让给别人。” 宋姣才不是逞英雄,她是不想许今朝发善心把自己围巾给郁兰。 是的,宋姣预判到这个可能,但许今朝也预判了宋姣的预判,知道她占有欲旺盛的女孩很可能为此不快,并没打算这样做。 虽然alpha最后还是做了,却并非主动,而是在自己取下围巾后才让出,这其中动机的差别可就大了。 心疼自己和关心别人能一样吗?宋姣对此很满意。 许今朝顾及宋姣的面子,把声音压得很低,不叫前面的郁兰听到omega曾经冻到了耳朵。 宋姣道:“那你不要耳朵了?不也摘自己的围巾给别人。” 她说话用的正常音量,惯性地在许今朝面前胡搅蛮缠。 许今朝习惯了这样的互动方式,毫不在意,她笑着随意闲聊:“我身上热,体温高,你又不是不知道。” 前排虽然没有参与谈话的意愿,却竖起耳朵听动静的郁兰:“……” 这什么虎狼之词! 天可怜见,许今朝这话就是字面意思,宋姣拉过她的手,知道她体温高,仅此而已。 宋姣同样没有多想:“你就算是个暖炉,华城的风一吹也得灭,把你的铜暖炉耳朵冻掉。” 郁兰心里顿时平衡不少,宋姣跟她的alpha说话也这个态度,这就是条嘴里含着毒汁的三角脑袋小蛇。 然后她听见女alpha说:“那我就抢走你的耳朵用,让你做没耳朵小猫。” 郁兰:? 许今朝不慎说漏嘴,把自己内心对宋姣的比喻讲了出口,宋姣立刻气势汹汹看过来。 “你说我是猫,那你就是小狗。” 许今朝:“行吧,扯平了。” 宋姣:“大暖炉,给我暖暖手。” 郁兰瞥向后视镜,看见那个相貌极有侵略性、天然有着张扬浓颜,却气质和煦的女alpha摘掉了宋姣的手套。 小毒蛇懒洋洋一动不动,任由人家伺候,把她的小手握在掌心。 郁兰:你怎么不把她揣进怀里去。 她心里腹诽着农夫与蛇的典故,却看到宋姣向后视镜投来的眼神。 她们在后视镜中对视,郁兰浑身的皮都紧了起来,立刻挪开视线,不敢再偷瞧。 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自己才是可怜无助的小狗,被这对情侣踢来踹去。 郁兰认定了这是一对爱情鸟,听她们在后面叽叽喳喳。 “真是怪,你的体温总这么低。” “天生的……” 宋姣可从来没这么多话过,想来真的很喜欢自己的alpha,才陪她一起碎碎念地说话。 宾利车中途停在了那家商场附近。 司机问:“三位都要去购物吗?” 许今朝道:“你找位置停下,我自己去买东西,很快就回来。” 她下了车,直奔商场,找了个卖衣服的普通专柜,估摸着郁兰穿衣的尺码,往大里挑了件相当长的羽绒服。 付完款,她又去买了一顶加绒毛线帽子,一双厚手套。 许今朝也没花心思选什么款式,拎着这些购物袋急匆匆出来,总共花费不到20分钟。 她回到车上,把装羽绒服跟帽子手套的纸袋一并给郁兰:“不知道你有没有带冬装,先凑合着穿吧。” 郁兰并不知道她下车是为了给自己买冬装,一时间相当感动,认定这是个大好人。 许今朝瞧着宋姣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知道她猫病又犯了。 她对此早有应对,冲宋姣笑,从衣袋里拿出一小条巧克力:“给你的。” 宋姣喜欢吃甜食,许今朝记得她第一次向自己提要求,就是在秦令月的派对上,要许今朝为她去拿巧克力蛋糕。 她没进超市卖场,那太耽误时间,这条巧克力是在自动售卖机买的。 宋姣接过巧克力,拆开包装,掰开一块,用外袋捏着递到许今朝嘴边。 她对自家狗勾的自觉很满意,奖励给她吃一口巧克力。* 许今朝没有抗拒,乖乖咬住,然后才用舌尖卷进嘴里含住。 含糖量有点高了,宋姣肯定会喜欢这种齁甜的东西。 她果然看到宋姣也开始吃这条巧克力,直接咬着嚼,丝毫不嫌甜腻,吃得很开心。 宋姣的外表和饮食口味实在不相称,如果对她不熟悉,看脸会以为是个清淡高洁、菜做得油腻些都吃不下的人,实际上最爱甜酸重辣,浓油赤酱的烧法。 车开到酒店,直接从特殊通道进内部,倒不用再吹冷风。 三人下车,服务生帮郁兰拎购物袋拉行李箱,先行送回套间去。 许今朝觉得郁兰不一定愿意在餐厅吃饭,商量着询问对方: “酒店的餐厅不错,可以临窗看到江景,不过你坐了这么久飞机,估计累了,让厨房送餐到房间怎么样?” 郁兰立刻点头。 许今朝确定宋姣应该没有夸大,郁兰的确不太喜欢公共场合,能避则避。 值得一提,郁兰到现在都没摘她的口罩,一直用口罩把脸挡住,颇有些抗拒社交的意思。 三人乘电梯上楼,郁兰的行李已经被放置在行李间。 总统套房除了主卧和夫人房外还有一间客房,正好给郁兰居住。 现下时间已经6点多,许今朝打电话叫往上送餐,她还问宋姣:“郁兰有没有什么饮食偏好?” 宋姣说:“她喝功能饮料和咖啡都能活着,有得吃就不错了。” 许今朝发现了,宋姣这张漂亮嘴巴面对郁兰真的很毒。 不过这倒间接证明,宋姣的确拿郁兰当自己人看,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的虚假客套,摆明了理直气壮欺负她玩。 如果对待不重要的人,宋姣根本不会给任何一个眼神,又谈何戏弄对方。 郁兰在宋姣公司的地位的确重要,但并非不可取代,最要紧的部分在宋姣自己,她的视野独一无二。 宋姣却非要她跟来华城,还拿她未来永远会被讨厌的人瞧不起来激将。 许今朝还发现,郁兰恐怕同样也将宋姣当自己人看,一边害怕着宋姣,对她没办法,被欺负到没脾气。 可宋姣叫她来华城,她即使有一万个不乐意,还是离开舒适圈过来了。 许今朝觉得有趣,在她看来,宋姣对待郁兰是比较亲昵的,有可能发展为普世意义(这四个字需要划重点)上朋友的关系。 她很乐意看到宋姣有除自己之外亲近的人,omega值得拥有一个正常女孩的交际关系圈。 当然,许今朝能够这样宽容乐观,是在目前的大前提下:她自己对宋姣而言是无可取代的存在。 没有人能替代她对宋姣的意义,只有她能看到宋姣撒娇粘人的一面,只有她能享受宋姣的嫉妒心。 这很好,带给许今朝踏实的安全感,也让她可以坦然考虑宋姣的交际需求。 许今朝点好三人份的餐,让服务生尽快送上来,挂断电话后,她问宋姣:“你挺欣赏郁兰?” 宋姣没有否认,却说:“她只在信息技术上有脑子,在生活里是个笨蛋。但这样的笨蛋,不应该被生活苛待。” 宋姣始终凝视着许今朝,她从前一直认为郁兰很傻,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陌生同学去强出头,结果把自己栽进去。 她与郁兰结交,也只是为了日后利用的可能,随手释放出一份无需成本的善意。 直到遇到许今朝之后,宋姣才恍然发现,如果站在被帮助者的角度看,这样的人格真的很耀眼。 宋姣一向不善与他人共情,她不觉得这是什么缺点,毕竟自己完全可以通过观察来弥补缺乏共情带来的缺失,到现在依旧如此。 可当她成为了被帮助的那一方,宋姣就立刻懂得了该如何去欣赏一个好人,像许今朝这样的人。 她或许永远不会成为许今朝、郁兰,宋姣拥有坚实的自我,但她也觉得,好人不应当被生活苛责,这些闪光不应该被磨灭。 既然现在有拉郁兰一把的能力,她不介意这样做。 当然,更多是不可能了。 许今朝对她而言是特殊的,宋姣在许今朝身上第一次看懂人性的美丽,这样的美还是独自对她展示。 她渴望继续欣赏,更渴望继续独占。 这种不知廉耻的自私是宋姣与生俱来的本能,她不确定许今朝是否能接受自己这一面,所以将最极端的部分隐藏,只展示无伤大雅的浅层。 许今朝并不知道宋姣心中这繁多复杂的想法。 她好像明白了宋姣话语的意思,又没完全明白,但宋姣如果能拥有可正常交际的人,是件极好的事情。 她循循善诱:“你欣赏她,就要对她好一点,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需要双方来维护,不存在只有一方明显的付出,另一方不回馈,或只给出隐晦到对方无法察觉的回馈。” 她看得出宋姣对于郁兰的关心,但这些关心的体现可太辛辣了,郁兰能一直承受着也是很奇。 许今朝担心郁兰的忍耐会被磨空,宋姣会失去拥有一个正常意义友人的机会。 宋姣不认为自己有对郁兰付出感情,她听到感情这个关键词,就自动将许今朝的话代入她们双方。 “可我们之间不是呀,起先一直是你在对我付出,而我没有回馈。” 许今朝笑了:“并不是,我一直看得到你的回馈。” alpha点了点自己的眼睛:“我都看着,也记在心里。我观察你可是很用心的,但其他人可能不会这样细致的去观察你。” 她看到宋姣若有所思,继续说:“我觉得郁兰是把你当朋友看,她重视你们之间的友情——好吧,别这样看着我,她重视你们之间的联系,所以才肯听你的话。” 在宋姣的瞪视下,她修改了用词。 许今朝的确是这样认为的,恐惧可以驱策人前进,对心理的把控可以让宋姣拥有不会轻易背叛的下属。 但如果想获得一份长久真挚的友情,就得用同样性质的情感来交换,至少也得表现在正面的行动上。 宋姣得对郁兰好一点,别总用幼稚的欺负来彰显自己的重视。 许今朝告诉她:“如果你关心她,就对她说,告诉她华城很冷,你得多穿衣服,总喝功能饮料和咖啡不好,得正常饮食。这样她才能感受到你的善意。” 作为十级宋言宋语分析专家,许今朝敏锐地从宋姣针对郁兰的话语中察觉到,宋姣不满郁兰在个人生活上的不注意。 但她的表达方式过分刺耳,得亏郁兰性格不错,才任由她翻来覆去的语言鞭打。 许今朝等着宋姣的回答,假如她不认可也没关系,那自己就在适当的范围内帮助她们沟通。 宋姣却突然开口。 “你就是这样拥有了4个日常联络关系很好的朋友、还有无法计数的可以一起玩耍的普通朋友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姣姣:对不起,忘不了你有多少朋友,我就是这样嫉妒心强的小猫。 笑死,我觉得姣姣如果有机会完全接触今朝的交友圈,今朝普通朋友的数量就不会是无法报数,而是被清算准确到个位的数字。 *1.现实中这种六个月刑期犯人的减刑机制作者菌没查到,按照最多可减刑一半来了。反正是《姣姣》的世界嘛。玉兰花姐姐的经历大家引以为鉴,有正义感是好事,但需要以合法的方式来展示鸭,不要把自己赔进去,比心。 *真实狗勾(毛茸茸,会汪汪叫摇尾巴那种)不可以吃巧克力,漂亮姐姐许今朝可以吃巧克力。 第四十一章 宋姣的思维跳跃跨度真是太大了,许今朝还在思考她与郁兰之间友谊小火苗的维护,循循教导她应当怎么表达善意。 谁知omega忽然将问题扯到了许今朝自己身上。 她们第一次在雎洲家里谈论相关话题时,宋姣可没有表现出太明显的相关情绪。 宋姣把自己伪装得很好,温和友善的不可思议,一个劲开解许今朝。 直到宋姣那天晚上对她提出要求,要许今朝不许再交和她一样要好的朋友,许今朝才意识到宋姣在这方面有非常强的占有欲。 一起到机场接机郁兰,她还没跟对方有任何接触,宋姣就拚命打起了预防针,这更佐证了许今朝的猜测。 这只小猫,相当善妒。 她却没想到宋姣能把一个多月前压着没提的旧账翻出来,其中数目还记得清清楚楚。 许今朝清了清嗓子:“那是蒋超。” 她选择把工具人蒋超拉出来挡枪,只要许今朝不承认,拥有4个至交好友和许多普通朋友的就不是自己。 她才不要回答这种送命题。 宋姣可没这么好敷衍,她执着的要得到答案,也不介意和穿着皇帝新衣性质马甲的alpha对话。 她的新问话还修改了点措辞,补充内容:“所以蒋超就是这样拥有合计加起来多达两位数、其中十位数字不明数量朋友的?” 许今朝:“……怎么就断定是两位数了。” 宋姣自有一套严谨的逻辑。 “因为会被‘蒋超’看作普通朋友,能一起吃饭逛街的人,她和她们之间的相处肯定比较融洽,并保有一定印象,不会轻易遗忘。” “假如数量在10个以内,她至少能够指出大致范围,比如五六个,八|九个,而不会使用‘很多’和‘不好计算数量’这种词,所以她的普通朋友数量起码是两位数。” 许今朝无言以对,因为这话的确很有道理,也和她那天的思维走向几乎重叠。 宋姣的阅读理解还没有停止。 “实际上,考虑到‘蒋超’也没有圈定‘十几个’这种范围,我甚至怀疑她的普通朋友数量起码是2开头的两位数。” 但她话锋一转:“可这样的猜测就缺乏足够有力的支持了,那么保守估计,‘蒋超’拥有10个普通朋友,加上她强调交际极好的4个,难道不是两位数吗?” 宋姣这一套组合拳下来,有理有据,把许今朝锤得晕头转向。 她简直觉得自己像在外头交往了一堆野生朋友的花心大萝卜,回家就被家养小猫跳起来左右开弓暴打。 许今朝:“好吧,我想是吧,应该是这样交到的。” 她自己曾经说出口的话,现在被翻出来当做呈堂证供,许今朝无从抵赖,只能坦白从宽,老实认罪。 宋姣看上去满意了,又有点气鼓鼓。 她声称:“我已经学会了,我也要出去交两位数的朋友,用你传授的方法。” 这倒让许今朝有了点兴趣,她问:“你学到什么了,要去跟谁交朋友?” 宋姣:“我不告诉你。” 看宋姣好像真的有点恼火,许今朝不再逗她,反而哄着:“别生气啦,你跟其他人不一样。” 宋姣怎么可能被这样轻易哄好。 她觉得特别不公平,可所谓要出去交两位数的朋友又是气话。 她哪有空闲时间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只为了对标许今朝。 她要的是独占,不和别人分享,那还不如实际一点,把许今朝身边的人都赶走,操作难度就小多了。 宋姣很快从那种奇怪的冲动中清醒,决定要藉机讨一些好处,弥补自己为此感到的气闷。 她没搭理许今朝,走到沙发坐下,背对着alpha。 这可是一个很巧妙的距离。 既不是跑回房间,那太远太私密了,许今朝很可能会犹豫,放弃追过来;也不是仅仅转身背对,那不足以体现她的“愤怒”程度。 许今朝果然跟过来,坐到了她身边。 宋姣盘算着自己可以要些什么,比如让许今朝承诺不再交任何新朋友……不行,这太过火,会被拒绝。 她不快的想,许今朝为什么不可以坏一点呢,如果对方不是这么好,就不会招揽许多人的喜爱,乐意和她做朋友。 但这种幻想又不现实。 宋姣还在胡乱思忖,就感觉肩膀压上了什么东西。 alpha的双手落在了她肩头,捏住她的肩颈开始按摩。 这跟先前宋姣象征意义的讨好按肩可不是一个性质,许今朝按的很认真。 她先是用指尖压着颈部两侧最容易僵硬的肌肉,有规律地按揉,动作不轻不重,却很舒服,让omega不自觉跟着放松下来。 随后这双灵巧的手又往外侧轻缓挪动按压,宋姣也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手法,她只知道自己两肩的骨头都要被按的舒服散开了。 真可恶,这个人真可恶。 她明明想跟她要很多,却被这样简单的小按摩给满足到了。 如果宋姣真是一只猫,可能已经呼噜着躺在许今朝膝头,摊开身体享受,探起小猫脑袋迎合她的手指。 哪怕宋姣现在把嘴巴闭得紧紧的,身体语言骗不了人。 许今朝可不会像某个无利不起早的小骗子那样达成目的就松手,继续揉按她已经软软放松的肩膀,顺便试探着问: “不生气了吧?” 生气还是有一点,除非许今朝那么多的朋友突然真的变成蒋超的,但宋姣酸溜溜的内心的确好受了些。 她闭着眼睛,任由许今朝在自己肩膀上推来按去,跟着动作小小摇晃,嘴里辩解:“我才没有生气,我只是累了,所以要坐下。” 她听到许今朝轻笑,立刻睁开眼睛,凶巴巴问:“你不信吗。” 许今朝虽然在她背后,瞧不见宋姣的脸,却听出了这语气中的小威胁,她要是不给omega面子,对方肯定要不干的。 她巧妙回答:“怎么会,我就是知道你累了,才来给你按肩膀呢。” 宋姣还算满意自己听到的答案,她抬起手,指尖搭上许今朝按在自己左肩的手。 许今朝顺势停止了动作,omega转过身,许今朝看到她的神情有些闷闷,并非设想中可能的那种恶人先告状的可怜巴巴。 宋姣看上去似乎真的很苦恼。 这不像伪装,而是货真价实的郁闷,许今朝还是头一次见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要知道宋姣以前即使装模作样的造假,也从未有过这种神情。 这其中还有些茫然,却比那些能以假乱真的无助和可怜还要让许今朝心里发软。 许今朝问她:“怎么了?” 宋姣也说不清楚自己怎么了,她就是感觉不大开心,都没什么力气去作假要好处。 她说:“你刚才告诉我,一份友情需要双方共同来维护,付出,收获,都应当是双向的。” 这不完全是许今朝的原话,但宋姣的理解也没有错,她对宋姣点头表示认可。 宋姣望向她:“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馈你……不是什么行动,而是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回馈你的情感。” 她知道许今朝喜爱自己,她从许今朝处得到来自alpha付出的很多情感,宋姣努力用行动去回馈了,可她唯独不知道应该怎么回报给她同样的情感。 不是那些礼物,玻璃球,茉莉花,5%的股份,临行前的手套;也不是日常的互动,递到嘴边的巧克力,在寒风中为对方立起大衣衣领。 她做这些事情,只是因为这些事情合理,她在观察中发现这会是人们普遍会认可的善意举动。 宋姣多么想回馈给许今朝情感,可这是她最匮乏的东西,她没办法感受到,认知清。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具备致命缺陷,因为她可以人为补足,能被补足的东西,又怎么能算是缺陷呢。 然而现在,宋姣却开始为此遗憾,她有些渴望自己能像正常人一样有健康完整的情感系统了。 这样她就会知道,那些自己分不清的颜色各自究竟有多美丽。 许今朝看上去并没听懂她在说什么,alpha还在皱着眉思考,宋姣却已经收拾起了杂乱心情,她问许今朝: “你会一直对我很好吧?” 从前都是许今朝向她承诺,让她看着自己表现,现在宋姣却有些无端地害怕,怕目前的生活会改变。 她的人生里有了彩色,虽然还很模糊浅淡,杂乱的混在一起,却也比黑白灰好看,她不想再回到原先的样子。 就像盲人见到了光明,绝不想再重归黑暗,假如不可以一直拥有,她宁可不要这三天光明。 现在她已经有了光明,如果被剥夺,宋姣会发疯。 她种种精心、卑劣的算计,一步步的构想实践,绑定许今朝,都源于此。 她不止贪心,她还害怕。 许今朝的确没有理解宋姣话中的含义,她不太明白,宋姣为什么说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回馈感情。 可是这又不妨碍她看出宋姣不对劲,以omega平时的淡定自若来参考,她现在的表情简直算得上焦虑到偏执了。 她没被牢牢捉住的那只手掌捧住宋姣半边脸蛋,用指腹轻柔摩挲她脸颊,还有她漂亮眼眸下细嫩柔软的肌肤。 如果现在宋姣在哭泣,这会是一个温柔擦拭泪水的动作。 许今朝告诉她:“当然会,否则我能到哪里去,去对谁好呢。我刚才可没有骗你,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这并非是说许今朝与她友人们的感情不真挚,而是宋姣的确太特殊。 许今朝在《姣姣》世界生活的这些天,宋姣已然不再仅仅是一个熟悉惹她爱怜的小说角色。 她活生生在自己身边,是个真实存在的女孩,她有优点,有缺点,聪明至极,狡猾小气…… 宋姣甚至已经从[宋姣]的形象中脱离出,成为完全独立的个体。 [宋姣]构成许今朝对她的初始印象,是她保护对方的初衷,也让许今朝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寻找到存在理由。 在她失去亲人,朋友,一切属于自己的过往,孤独飘荡在真空,是对宋姣的执念让她坚定住意志,找回立足的重心。 宋姣对许今朝的意义无人可替代,即使脱离现在的环境也同样如此,这是已发生的事情,一个既定的事实。 许今朝怎么会对宋姣不好,对她而言,这是无可替代、很难定义性质、意义特殊的姑娘,她怎么会对这样重要的人不好。 alpha没有松开触碰宋姣脸颊的手掌,她将这只不会自然哭泣的缺陷小猫捧在手心,视作珍宝。* 许今朝问她:“到现在为止,我有哪里对你不好吗?” 即使用最挑剔的角度看,宋姣也找不出她一丁点儿的坏处,或许在除自己之外还有许多朋友算是个小小缺点,但这并不算对她不好。 许今朝的偏爱,保护,照料,那些唠唠叨叨的叮嘱,宋姣都觉得很好,许今朝是她眼里完美的人。 就连许今朝对于其他人评价的过度在意,也是傻到可爱的。 怎么会有人会在意那些见鬼的东西?什么傻瓜智障。 ——哦,原来是许今朝,那没事了,怎么有这么见鬼的人,会用言语伤害许今朝? 要知道就连宋姣自己都只舍得小小地欺负她,指使她给自己暖手,挠她的痒,争一争口舌上的上风。 宋姣诚实的说:“没有,你对我好极了,我妈妈都没对我这么好。” 这真情实感的话语倒是逗笑了许今朝,她顺手捏了捏宋姣的腮肉,没用什么力气,不带什么意味,就是忽然想捏一下她还有点婴儿肥的脸蛋。 宋姣乖乖的任她捏,没有一点反抗。 她这样的乖巧,可对比之前这张漂亮小脸上的恐惧不安,就有了另一层含义。 我会很听话,不要对我坏,不要抛弃我。 许今朝听懂了这些无声的语言,松开捏住宋姣脸颊的手指。 她将一直被omega紧拉住不放的另一只手抬起,也就顺势拉起来宋姣的手。 许今朝将她的指节凑到唇边,落下一个轻吻。 当她得知自己要离开宋姣到丰北省去时,许今朝藉着酒劲向宋姣倾诉不安,亲吻人家的手指,求人家不要忘了自己。 这当然是属于醉酒人士的离谱行为和想法,可许今朝选择用同样的动作,同样的亲吻,在宋姣指背烙下信誉的印章。 “我会一直对你好,我做任何事都不会是为了伤害你,你要信我。” 她只是直觉的想这样做,这个亲吻很干净纯粹,代表她的承诺。 宋姣知道,正常的婚姻关系中会用亲吻彼此的方式来传递感情信息,她与许今朝的婚姻不寻常,所以她们之间不会有亲吻。 现在许今朝的手指吻别出心裁,宋姣很喜欢,这是属于她们独特的互动方式。 于是宋姣也学着她的模样,将许今朝的手拉到自己唇边,在许今朝的指背亲一口,再亲一口。 她恨不能用嘴唇给许今朝盖下好多个章,彰示自己的主权。 许今朝被她亲笑了,眉眼弯弯地任她幼稚施为,随她高兴。 宋姣也终于心满意足,心慌都在亲吻中飞走,她踏实下来,觉得掌中的人逃不掉了。 于是她重新变得嚣张,指挥许今朝:“你再给我按按肩膀,刚才按的不错。” 许今朝毫不意外她的表现,笑眯眯答应,两个人都坐在宽大沙发上,她直接脱去了拖鞋,膝行到宋姣身后,给omega捏肩膀。 许今朝一边按,一边低伏做小的问:“太太,我捏的行不行?太太舒服了吗?我可以休息了吗?” 宋姣说:“不行,你是不是没吃饭,手劲儿这么小,给猫按摩还是给人按摩。” 许今朝:“啊,今天晚上是没吃饭,怎么送餐的还不来……” 刚整理好行李,从客房出来的郁兰:小毒蛇真是太坏了,这么欺负自己老婆,她老婆好爱她。 郁兰默默选择退回客房,这间会客厅现在不属于她,打扰宋姣享受绝对会被报复。 方才和宋姣的谈话花了些时间,许今朝只给她捏了一会儿肩,定好的餐点就被服务生送了上来。 许今朝喊郁兰来吃晚餐,直到这时才见到宋姣这位技术总监口罩下的庐山真面目。 不得不说,卖相极佳。 和郁兰从出机口走出来时一瞬带给她的深刻印象一致,这个女alpha有张秀美的脸。 她的相貌看上去相当冷艳,带着点天生的倦怠感,眉眼唇角凉薄又烦厌,非常能镇得住场子,简直是无情渣女的长相,跟声线无缝匹配。 许今朝几乎能想像,这样长相嗓音的人开起嘲讽来,得有多大的杀伤力。 这波属于自带气场,老天赏饭。 如果不是对宋姣完全信任,又看出了她行为中似乎真的带点抵触社交的意思,许今朝短期很难发现,有一个人霸凌全世界气质的郁兰,其实是个怂人。 可事实就是郁兰怕宋姣怕的要死,远远占据餐桌一角,满脸冷漠地坐(缩)着。 许今朝有点怀疑如果不是不敢开口,她甚至更想拖餐盘回客房去吃东西。 许今朝不信郁兰对宋姣只有畏惧,郁兰总暗搓搓地观察她们两个,还在见面时乞求她管管宋姣,当时许今朝都还没自我介绍。 话语很生硬,可分明是很想缓和跟宋姣之间的相处方式。 真正害怕宋姣,怎么敢当着宋姣的面让她做主。 许今朝敢以她广泛的朋友圈子起誓,郁兰绝对想跟宋姣交朋友,甚至已经把她当朋友看。 她思考着人际关系的复杂问题,宋姣对她说:“牛排做的不错,对吧?”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许今朝愣了下,随后立刻接话。 “是不错,肉质很鲜嫩。郁兰还吃得惯吗?也没问你有没有什么饮食上的偏好,就随便点了餐。” 她直觉的知道,宋姣是要她代替自己开启话题。 正如宋姣所说,郁兰是个喝功能饮料续命日常吃泡面的不讲究人,怎么快捷省事怎么来。 她能开火煮个泡面,往里打个蛋加根火腿肠,那都是过节一样,非得有什么重大喜事才肯多这道工序。 至于下馆子去餐厅,或者去吃快餐,一来郁兰比较拮据,二来她真的不太情愿额外出门。 到超市去采购她可以戴着帽子口罩,不需要和收银员额外沟通些什么,到外头吃饭就必须得自己点餐了。 她倒不是不能,而是她不想。 郁兰回答:“好吃。” 这已经是郁兰能给出的最高评价,再多的她没有那个造诣,超出能力范围。 宋姣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注意到许今朝投来的暗示眼神,alpha冲她眨眼,用口型说:友善。 宋姣改口:“她吃一份不够,再给她点一份主菜。或者我的意面可以给她。” 许今朝:“……” 看见郁兰越发生无可恋的神情,她觉得,宋姣还有很大进步空间。 就很离奇,宋姣和其他人虚与委蛇时做的比谁都好,真让她去交朋友,就突然变成了笨蛋。 许今朝打圆场:“坐这么久飞机是很累,我从雎洲来华城时候也狠狠吃了一顿大餐。” 她离开餐桌去打电话,跟酒店厨房打招呼,回来瞧见宋姣的意面盘子到了郁兰那头。 许今朝觉得估计是宋姣强塞过去的。 ……行吧,对宋姣来说,肯分享自己的东西给他人,已经是极大的善意了。 许今朝再落座,宋姣似乎是感觉自己完成了今日友善指标,整个人神清气爽,开始谈论起工作。 她还直接对郁兰讲:“你明天多面试几个实习生,除了好友录,许今朝那里也要招聘人,要求跟咱们这没什么区别。” 郁兰看上去已经只剩一口气吊着。 许今朝不社恐,但她能理解社恐人士要去当面试官见应聘者的亿些恐惧。 许今朝道:“不着急,郁兰刚到华城,先适应一下这边水土,免得水土不服生病。102室那边不是已经住了两个雎洲来的员工,可以让他们初步筛选。” 郁兰向她投来灼灼的感激眼神,看许今朝像是看救世主。 她确定,宋姣的老婆是一个大善人,救苦救难的菩萨,从宋姣手中拯救被摧残的她。 宋姣在一旁嘀嘀咕咕的念:“以后总有她要管着几百上千人的时候……” 许今朝直接叉起一口小蛋糕塞到宋姣嘴边:“快尝尝,特别好吃,不吃后悔。” 真的别说了,郁兰要被念死了。 等到许今朝临睡前,她收到了来自刚交换通讯方式的郁兰的短信。 郁兰:你老婆坏透了,你是个好人。] 许今朝:“……” 绝不能给宋姣看见这话—— 作者有话要说: 小猫咪可听不得这种贬损!!! *此处为上帝视角,非今朝视角。 第四十二章 许今朝知道,要是让宋姣看见郁兰的控诉,这番拉踩言论绝对能让宋姣辣手摧花,用工作把她技术总监的所有时间填满都是毛毛雨。 许今朝迅速回复。 [宋姣不太擅长表达,她其实很在意你这个朋友,只不过表现出的方式不太好让人接受。] 这当然是美化后的说法,在意的确在意,两人之间也真的有那么点儿近乎友情的联系,可远远没到许今朝话语中暗示的程度。 新短信极快的进来。 郁兰:[她真的把我当朋友吗?] 对方这样询问了,许今朝自然不能否定,她多少有些心虚,毕竟宋姣对郁兰目前的口头定义还是伙伴。 [是啊,她把自己的围巾让给你,背后和我抱怨你总喝功能饮料,不正常饮食。宋姣可不是会关心无关紧要人的性格。] 许今朝觉得自己也没撒谎,这些都是事实嘛,她不过在搬运途中进行了小小的加工与评价佐证,无伤大雅。 这次过了几分钟,许今朝才收到回复。 郁兰:[她应该很喜欢你,她对你还是挺好的,跟对别的人都不同。] 郁兰将话题从自身岔开到了许今朝,许今朝倒是很有兴趣,她想知道在郁兰眼中,宋姣对待自己是怎样差别的态度。 [怎么说?能给我讲一讲她对别人是什么样子吗?] 郁兰:[可以参考对我。] 许今朝:“……” 她从这短短的6个字当中,看出了无限的委屈。 郁兰:[好吧,其实要更差一些。对待有些人的态度是无视,有些就是故意恶心对方了,这样一想,她对我的确还挺好。] 许今朝觉得,郁兰之所以能保持住对宋姣的好感度,原因可能全在郁兰的自我友情攻略。 这才几句话,她自己就开始给宋姣洗白了。 郁兰:[宋姣不太乐意别人碰她,甚至也不乐意别人碰她的东西,我挺好奇你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不得不说,郁兰在现实和短信聊天中呈现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社交态度。 现实世界的郁兰唯唯诺诺,用最冷酷的表情说最怂的话,文字聊天的郁兰开朗大方,还有那么点话痨的潜质。 许今朝仔细搜寻了一下[许今朝]的记忆,宋姣的确如郁兰所说,很少与他人有肢体接触,也总把自己的物品收拾妥当,不让他人碰触。 假如郁兰不提,许今朝还真没发现这些小细节。 她心里头便很高兴,也觉得晚餐前被宋姣拚命亲过盖戳的手指有点发烫。 郁兰:[前面就是随口一说,没有打听你们之间感情的意思。你应该也很喜欢她吧,很多alpha都不希望妻子有其他alpha做朋友,你很特别,难怪她也会喜欢你。] 许今朝心想,她不介意宋姣交友,这当然是因为对自己很自信,自信自己对宋姣独一无二。 假如将许今朝的真实想法尽数讲出来,其实有点对不起郁兰,因为这种自信是从宋姣对郁兰的态度上得到的。 看吧,她许今朝可是独一档,和第二梯队的郁兰拉出天壤之别。也是某种意义上的被偏爱所以有恃无恐了。 郁兰按键盘打字的速度飞快,谈性上来,一连发出好几条,不等许今朝回复,又有新消息进来。 郁兰:[之前有人在长南之家造谣,说宋姣和她alpha妻子之间的感情不好,我觉得这些人眼瞎,要么就是心黑。] 这件事倒有些让许今朝意外,她一瞬间想到是不是和秦少谦有关,接着郁兰的短信又来了。 郁兰:[笑死,你跟宋姣要还不真,我就把手机给吞了。] 许今朝:“……” 其实,倒也不必发此毒誓。 她有点心虚,毕竟自己和宋姣的关系不是郁兰认为的那种“真”,许今朝选择避重就轻。 [宋姣还是挺可爱的。] 她这话显然让对面的女alpha不敢苟同了,郁兰发来了一长串省略号,随后对方表示: [不是我故意说你老婆坏话,她真的很坏,一肚子坏水,还很会伪装。如果她想,能轻易的获得别人好感,这阶段她是挺可爱,可你看看她现在怎么对我的。] 郁兰这段话最后还缀着几个哭泣的像素脸表情,以及一把像素小刀。 许今朝觉得郁兰的话好像没毛病,但也觉得郁兰是在深渊边缘反覆伸脚试探,底下就是张开嘴巴要吃人的猫猫怪。 这是怎样一个心大的傻姑娘,跟她才认识不到半天,怎么就确定自己不会向宋姣告密,哗哗的往外倒真心话。 郁兰:[她有各种缺点,人也很坏,但已经是我的朋友了,所以有句话我必须要说,你得好好对她,别伤害她。她很在意你,我想能伤害她的只有你。祝你们幸福。] 这有些出乎许今朝的意料,郁兰在抱怨出一堆针对宋姣的牢骚之后,恳切的说出了要她善待宋姣的话。 许今朝想到郁兰曾经的意气之举。 因为看不惯alpha老师欺骗玩弄学生感情,始乱终弃反口诬蔑学生的行为,入侵对方电脑盗取照片传播。 她揭开了斯文败类的真面目,也为自己招来牢狱之灾。 对于并不熟悉的外系同学,郁兰都肯振臂帮助,哪怕采用的方式并不可取,她的热血与正义心却切实存在。 对于当做朋友看待的宋姣,即使总被对方欺负,郁兰所做的不过随口跟自己怨念几句,转头就发出警示,要她别辜负宋姣。 许今朝郑重的回复。 [当然不会,我是最希望她永远开心的人。] 谁知道下条短信再一次大转折。 郁兰:[所以你们到底怎么在一起的,求求了,跟我讲一下吧,我快好奇死了。我可以拿我的秘密跟你交换,你知道我的小脚趾有一点畸形吗?] 许今朝:所以前面的“随口说说”和“不打听”都是假的,对吧? 她对郁兰的小脚趾没有任何兴趣,但也哭笑不得,许今朝万万没想到,有张冷漠脸的社恐郁兰在不需要和人打照面的情况下,会是这样八卦至死的活泼性格。 许今朝怕了她,选择稍微透露一些出来。 [算是婚约吧……她起初不太情愿,但后来我们相处的就很好了。] 郁兰:[?搞什么,这都什么年代,还有婚约这种见鬼的东西。] 郁兰:[还有你这话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太对,你没对她做什么不好的事吧,我说。] 面对这逆转如风的态度,许今朝真实感受到了郁兰的嫉恶如仇。 她敢保证,如果在《姣姣》的世界线上,让郁兰知道了[许今朝]的所作所为,她绝对能为朋友出头干要命的事。 新短信又进来。 郁兰:[没事了,我想了想,宋姣那个脾气,你要是真干出来什么,她能亲手送你上路。] 郁兰:[再多说点,求你,别逼我叫你妈妈。] 许今朝对此等厚颜无耻的人没有办法。 [你想听什么?] 那头秒回,许今朝怀疑她在意念打字。 郁兰:[你们第一次约会是在哪儿,那个小坏蛋是不是约会的时候也很嘴欠?我不会告诉她,我用我的小脚趾发誓,需要我给你拍照片留证交换吗?] 许今朝完全不想看郁兰的脚趾照片。 [不,别拍,谢谢。] 她回忆了一下自己和宋姣称得上“约会”的时刻,感觉应该是去雎洲北岸清河公园那次。 许今朝:[在公园。我们去放了风筝,一起在枫树林边野餐,她枕到我腿上睡午觉,嘴上的确还是不饶人。] 郁兰:[这么纯情的吗,真受不了。唉,我有点后悔告诉你我的小脚趾畸形了,否则我就可以拿你们约会的事去嘲笑宋姣。] 许今朝:“……” 你究竟多么在意你的小脚趾,而且都这么在意了,还把这个要紧的秘密拿出来跟人交换打听八卦,还有你根本不敢嘲笑宋姣,别吹牛了。 郁兰:[我注意到宋姣睡夫人房,我是不是打扰到了你们的夜生活,哇,宋姣肯定很不爽,我要继续住下去。] 许今朝觉得,郁兰有点脱线。 毕竟假如她和宋姣真的有所谓“夜生活”,总不可能只单方面打扰宋姣一人,郁兰这样得意洋洋地拿她当自己人分享快乐,是有几率被报复性转发的。 许今朝选择善良。 [我要去睡了,再见。] 郁兰:[才几点,这么早就睡,我去维护一下网站,属于我的夜生活才刚开始。明天见。] 许今朝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方显示的时间,晚上10:07,以郁兰这阴间作息,她明天的早餐和午餐完全可以合并一起吃。 以及许今朝严重怀疑,社恐如郁兰,虽然在短信里无所不能,嘲笑她们在公园‘约会’的纯情,实际上指不定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 她退出郁兰的短信页面,给宋姣发短信: [突然想到,郁兰有女朋友吗,她到华城来,她的女友会不会有意见。] 这当然是一个婉转的切入点,以免宋姣发现她和郁兰聊天,导致她的小猫又疑神疑鬼,把柠檬树砍翻。 宋姣也没有睡,很快回复。 [郁兰能有女朋友,还不如指望长南大聘请她回来当名誉教授。] ……哦,果然。 宋姣:[跟人对视都心慌,等着哪天国家颁布法律,人与计算机的婚姻被承认,她就能拥有合法妻子了。] 许今朝想,这两个人真是够了,一个拚命损对方不留口德,一个明明很怂,却又缺心眼口无遮拦。 她可太难了,调和这种友谊。 许今朝:[你可以用更委婉的方式向她提建议,告诉她,过分抵触社交会影响她的恋爱生活,你要是对她说上面这种话,郁兰会以为你在嘲笑她。] 十级宋学家许今朝分析出了宋姣嘲讽话语背后的含义。 那头过了会儿才回复。 宋姣:[我说不出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其实都想好了,就是说不出来。] 看着这段话,许今朝甚至能脑补出宋姣闷闷的语气,不由笑了。 许今朝告诉她。 [很简单呀,你可以选择不说,只做。就比如今天晚上,如果你觉得郁兰吃不饱,可以为主动她再点一份餐,或者把你的盘子给她,不需要说什么,我想郁兰会高兴。] 既然宋姣一时不能适应用语言表示友好,那就只用行动表达好了。 片刻之后,宋姣再次回复。 宋姣:[你说的有道理,我会采纳你的建议。] 宋姣:[其实我晚上跟你说我学会了是假的,要出去交两位数的朋友也是假的。] 她这样郑重认真的澄清,引得许今朝笑意更深。 [那我放心啦,可吓死我了。] 宋姣:[大骗子,你根本没害怕,我早看出来你根本不担心。你就是仗着我没办法讨厌你,你可太坏了,都不知道对我好点。] 许今朝往床上一躺。 [你这不是很会说话吗,我听着很开心,对着郁兰就不会说了?] 宋姣:[怎么这么笨,你是特殊的,感觉不到吗,你跟其他人又不一样。] 许今朝喜欢她这句话,这还是宋姣头一次明确讲出口,于是她也强调: [你也是特殊的,对我来说。] 宋姣:[跟你以两位数计的那些朋友不一样?] 许今朝:[……当然不一样,停止翻旧账,聊点别的。] 宋姣:[没什么好聊。] 许今朝:[那我走啦,晚安?] 宋姣:[不,我想起来了,你今天那条围巾很好看,送给郁兰可惜。] 许今朝:[你再给我买一条更好看的,把她比下去。] 宋姣:[你倒是很聪明。] 许今朝:[谢谢夸奖。] 在晚上10点号称自己夜生活刚刚开始的郁兰,第二天早上果然没能爬起来。 许今朝给郁兰发了短信,告诉她起床后该怎么订餐,这比留便笺更靠谱(对郁兰来说),然后和宋姣一起去春樾小区。 102室现在是好友录在使用,宋姣初期的员工里好几个不愿意来丰北,有两个倒是无所谓,听她许诺可以包吃住后就早早坐火车赶过来。 是的,宋姣只给郁兰买了机票,其他人都是火车票,郁兰也是磨蹭到最后来的那个。 对此宋姣的解释是:“我怕她在火车上紧张过度晕倒,那太丢人了。” 许今朝已经习惯了宋姣的口是心非,自动转化为:乘飞机时间短,速度快,属于短痛,能让郁兰稍微舒服些。 赶来的两位员工一男一女,都是beta,102是三居室,两人一人住一间次卧。 大客厅和主卧稍微修缮,用作工作间,宋姣找人提前配了些计算机安装上。 目前华城加上郁兰只有三名员工,宋姣日后会将这里作为总部,抛弃雎洲。 她准备再招十个实习生,现在好友录的用户增长速度飞快,即使有留在雎洲的那些人手也不大够用。 郁兰没过来,但她昨晚准备好了面试的问题,用邮件发送给那两名员工,让她们先代替自己面试。 许今朝也在旁围观了过程,目前的招聘只能说勉勉强强,《姣姣》世界的互联网行业刚新兴起来,还没有太多可供挑选的专业人才。 何况以好友录现在的规模只算是小作坊,吸引力也不够。 许今朝认为,宋姣的公司本来就短缺人,新聘员工不适合再分流到不算紧急的自己这边。 [许今朝]人脉所在的长南省反正不能回,那里是许博扬的大本营。 想享受长南省的便捷人脉,就要忍受许博扬的控制与干涉,许今朝早下定了决心要和许博扬切割开。 她正思忖,忽然回忆起,蒋超是在丰北上的大学,或许他能提供些帮助。 许今朝给蒋超打去电话,蒋超接通的很快:“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对方的语气轻松,许今朝对他说:“帮我个忙,你在丰北华城有没有什么同学朋友,给我找些会编程的人。” 蒋超奇道:“你不是去带许伯父和遥北地产的合作项目了吗,这是做什么。” 有上次蒋超主动提醒要她注意徐晏河的事情在,许今朝对他有一定的信任度,加之自己要做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便如实对蒋超讲述。 蒋超听完询问:“你那边缺人手?我这几天正好要到华城玩,我来帮你联络。” 这倒是意外之喜,许今朝立刻感谢了蒋超。 蒋超笑道:“不用谢我,举手之劳。不过你这要自己创业,自家的家业不管了?” 许今朝简单道:“拿别人的东西,总归不如自己赚来的舒坦。” 蒋超听了她这话,就对许今朝提起另一件事情:“你倒是与众不同,不惦记家产,秦少谦可不安分。秦氏要开股东大会,秦令月的位置可能坐不稳了。” 许今朝一愣,来华城之前的宴会上,她特意让宋姣提醒过秦令月要注意秦少谦。 如果按照《姣姣》的时间线,秦令月也应当两年之后才被逐出管理层,现在事情却提前了。 许今朝问:“秦家怎么回事,我不在雎洲,不清楚这些。” 蒋超说:“和秦令月身边的情人跟助手有关。现在传的满城风雨,秦少谦用了离间计,秦令月身边人大批的出问题,真没想到会这样。” 听到情人部分许今朝就蹙起眉头,她上一次见秦令月时,对方还特意对她介绍姚乐,她问蒋超:“情人?是不是叫姚乐。” “是有个姓姚的,”蒋超道,“秦令月前阵子带她出席各种场合最多,但她私下给秦少谦传递过消息,现在也被秦令月扫地出门了。” 许今朝觉得匪夷所思,姚乐看向秦令月的眼神做不了假,的确对秦令月有感情,为什么要背叛秦令月? 蒋超继续说:“秦少谦这人也有意思,这件事情是他主动讲出来的,还不止一次,到处宣扬,我觉得他是想搞秦令月的心态。” 许今朝问:“秦少谦怎么说?” 蒋超道:“说的挺刻薄,他是真恨他姐姐。秦少谦说,他姐姐整天自诩有情有义,对他好,对身边下属好,对身边情人好,可她对每个人都好,反而让每个人都不完全恭顺,各有野心和嫉妒,嫉妒最容易变成恨,只不过各自做些挑拨,就让所有人都背离了秦令月。” 讲完秦少谦原话,蒋超就开始说自己的看法:“秦少谦够狠毒,他姐姐对他多好,外人也能看得到。他知道秦令月重情义,就让秦令月失去最重要的东西。秦令月身边人怎么下的手我不知道,但秦氏的几个工程的确砸了,股东们都很不满意。” 许今朝陷入了沉默,秦少谦的确杀人诛心,不只要把秦令月赶下台,还要动摇秦令月立身的观念。 他要用彻底摧毁秦令月的方式,证明自己的行为才是更优越的模式,秦令月所坚持的准则一文不值。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如此,成王败寇。 许今朝摇摇头,至少目前,秦令月还没有失败,要看股东大会的结果。 挂断电话,许今朝对宋姣提起这件事情。 许今朝道:“我是真没想到,秦令月会这么快出事。虽说现在还没有结果……总之,挺让人唏嘘。” 宋姣看她似乎心有戚戚,知道许今朝是为了同样重情义的秦令月伤感,或许还有些与对方共情。 宋姣说:“秦令月是像你。” 她这话让许今朝吓了一跳,这可是了不得的褒奖。 哪怕只是颠倒前后顺序说她像秦令月,那都是拿她比做一个了不得的女枭雄,叫她受之有愧,何况是说秦令月像她。 许今朝看向宋姣,宋姣道:“你们的一些行事态度的确很像,秦令月是更冷血自私一些的你,可仍然有共通之处。” 宋姣的确这样认为,但她提起此事的目的是为了让许今朝宽心,不要为此受到干扰。 宋姣凝视着alpha讶然的脸庞,告诉她:“但我不会像那些人背叛秦令月一样背叛你,所以你尽管可以在我这里放心。” 她或许在情感认知上存在缺陷,这让她无法正常回馈许今朝感情,无法像注视秦令月的那些人一样,投出那种炽烈饱含情感的视线。 但宋姣自认也因此比常人理智,不会轻易被情绪干扰判断,这是缺陷带给她的天赋,让她能够冷静客观地看待很多事情。 宋姣说:“天底下所有的人背叛你,我也不会。” 如果离开了许今朝,她又该去哪里看那么多漂亮的色彩呢,她可不想回归黑白,回归乏味暗淡的寒冷世界。 宋姣对她许诺忠诚,拉起许今朝的手,将温暖攥在掌心。 omega趁机夹带些私货。 “这是由于你一直偏爱我才得来的,所以你得继续偏爱下去,懂我意思吧?”—— 作者有话要说: 姣姣(恐吓):这就是海王的下场,你引以为鉴。 笑死,见缝插针的试图搞洗脑,这行为很宋小猫。 ps:大家莫慌,秦姐姐要来给今朝做合伙人的,这是我提前就设计好的桥段,不比给秦氏一大家子勾心斗角的拖油瓶卖力工作有前途? 以及,道德败坏的小人在本书都不会有好结果,作为本文作者的我至少能在这本书里主持正义(震声 第四十三章 宋姣最后的强调实在转折过快,许今朝先是一愣,随后就笑起来。 她原本还有些感动于宋姣对自己的承诺,关于绝不背叛的那部分。 这许诺当真戳中了许今朝内心中柔软的深层,也让为秦令月而唏嘘的她被切实震动到。 许今朝的确由秦令月的遭遇联想到自身,她们拿着相似的剧本,遭到相似的背叛,最大的区别在于秦令月手里的是一份加强版本。 某种程度上,秦令月要比她惨很多,从蒋超的描述看,背弃她的人不在少数。 被搞砸的多笔生意影响了股东们对她的信任,秦令月要从自己盘踞多年的位置上跌落了。 秦令月当然还拥有一部分母亲手中继承而来的秦氏股份,最糟也只是远离决策层,日后还会衣食无忧,可以做富贵闲人。 但这样权力场外的生活,对她来说恐怕才是最大的折磨。 被亲手养大舍不得放弃的弟弟赶下台,情人靠不住,助手靠不住,多年经营一朝崩塌。 许今朝很难揣测秦令月现在的想法,她对秦令月有一定了解,但并不够多。 只知道她幼年活在父亲冰冷的阴影下,少女时又被父亲做主定下婚约,成年后放浪形骸,逼得婚约对像主动退婚。 她父亲自以为已经把女儿养废,转头思考该怎样对儿子如法炮制,秦令月却暗中拉拢二房与其她股东,联手将父亲驱逐出了秦氏管理层。 所有人都认为秦令月是二房推出的幌子,一个荒唐的花丛浪子,穿丝绸裙子坐在办公桌后的浪荡|女人,年轻的她却力排众议,在冷嘲热讽中拿下了数笔大订单。 随着公司营收一路走高,秦令月证明了自己的眼光,事实胜于雄辩,无需她再多言什么,质疑的声音就全部消失。 秦令月掌管秦氏的七年间,让它跃升到隐隐可与许氏比肩的地位,这是她的心血,都涓滴倾注在这些年的经营里。 可当秦令月已经成为秦氏代名词,一个兼具信义柔情的铁娘子,她的作风即是秦氏的文化,她还正策划着秦氏的转型,却要被无耻小人从这里赶走,黯然下台了。 许今朝不知道这是否是秦令月的末路,在《姣姣》中她所占篇幅只有几十个字,这本聚焦一人的书没有提及秦令月的未来。 她无从得知秦令月此刻的感想,是否被动摇了信念,[许今朝]的那些记忆也不足以让她推断,但许今朝清楚,至少肯定不会好受。 一个人的背叛与刻薄评语,就牵连出许今朝的过往记忆,让她不受控的反思与自省,衡量自己行为是否真的存在问题。 秦令月毫无疑问比那时的她意志坚韧百倍,许今朝倒毫不认为对方会一蹶不振,可也难免替她的遭遇而叹息。 谁知宋姣似乎过度解读了她的怅惘,以为许今朝是担忧身边人会背叛,主动对她许诺起了忠诚。 许今朝喜欢她笃定自己信誉的模样,也感动于宋姣理所当然的口吻。 谁知omega话锋一转,就又拉回到要许今朝对自己保持偏爱的老话题。 许今朝瞧着对方含着小狡黠的漂亮眉眼,她似乎越来越能看穿宋姣话语背后的意图了,当然也是omega在她面前的伪装越来越不走心。 这个精明又缺爱的小骗子总致力于忽悠她把全部重心放在自己身上,哪怕她已经这样做了,贪心的小猫还是不满足。 许今朝忍不住想逗逗她,故意问宋姣:“我很偏爱你吗?” 她的确偏爱宋姣,却也很确定自己并未说出口过,她想知道,宋姣眼里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听了许今朝的反问,宋姣用一种“你在说什么废话”的眼神看她,omega伸手指自己的眼睛。 “我像是瞎子吗?” 这是许今朝曾做过的动作,告诉她自己看得到宋姣所有细微的反馈。 许今朝忍不住笑起来,她夸赞道:“当然不,你有世界上最明亮的眼睛。” 这认可了自己对她的偏爱是事实,同时是一句实在的褒赞。 许今朝觉得,omega的眼睛在逐渐变得越发有神。 她曾经在心底联想形容过,宋姣日常的眼神看上去像宗教画中的天使或羔羊,前者脱离凡尘,后者纯净天然。 这可不寻常,只有人类的婴儿才会有这么干净天真的眼睛,出现在宋姣身上,美则美矣,却有些难以形容的违和。 许今朝阅读原文时,就曾为原作者针对[宋姣]眼眸的描写产生过困惑。 [许今朝]视角下,只看得见[宋姣]眼睛的美丽,能惹起她的欲|望。 [齐耀]视角下,全文开始与结束时宋姣两次看来的眼神没有变化,可以完美重叠,让意识到这一点的他莫名打起寒颤。 [蒋超]的看法与后者相同,他眼中的[宋姣]曾经有生机,又在与[许今朝]的相处中变成死物。 等后来许家垮台,他再见到她,就恢复了最早的模样。 [蒋超]态度公正的认为,虐待妻子的发小落得凄惨下场纯属活该,[宋姣]能涅重生则是天道轮回。 关于[齐耀]为什么会直觉的恐惧,或许是因为他全程围观着许家人对[宋姣]的摧残,知道她具体在四年里受了怎样的折磨。 他甚至是一部分参与者,一个身不由己却的确做着伥鬼的沉默帮凶。 发现[宋姣]竟然变回原来婴儿一样的清澈眼神时,这种诡谲的异常让[齐耀]的本能开始对身体预警。 当追完连载,重读全文,许今朝又发现了作者写法上的刻意。 作者的叙述手法很奇怪,属于[宋姣]的心理独白不少,唯独吝啬于提及她此时对应的情感,让读者只能根据那些文字猜想。 这让许今朝不能清楚从[宋姣]角度看明白,omega内心究竟居住着一个怎样的人格。 虽说不妨碍许今朝对于这个角色的喜欢,却的确是件不大正常的事情。 在她来到《姣姣》世界,宋姣起初表现出的模样没有什么反常,可越到后来,许今朝就越觉得宋姣早先的眼睛不够有神。 那很美,现在回忆起来,也是一双美丽的眼睛,随着宋姣神情的喜怒哀乐而变动眼神。 但若与眼下对比,就明显缺乏真实的神韵,更像是技术精湛的表演,再以假乱真,也终究与真实存在着些微不同。 许今朝觉得,或许因为宋姣真正对自己放下了戒备,开始付出信任,才终止演戏,把真实样貌袒露。 从写满全身的抵触,到‘我信你’,再到‘所有人都背叛,我也不会背叛你’,跨越了两道不言而喻的天堑。 omega的眼睛在变得有神,这本就是一双纯净明亮的眼睛,现在卸掉伪装,更多了丰富的人性。* 许今朝的话显然取悦了宋姣,她看上去相当愉快,嘴角翘起,理直气壮要求道:“我喜欢听这样的话,你再多说点。” 许今朝装模作样想了想,她问:“太太想听什么好话?” 宋姣道:“自由发挥,快点。” 许今朝端详着她的面孔,看她闪闪发亮的眼睛,看她鲜活的微笑。 “你让我有了作画的冲动,我真想记录下来你现在的表情,你美极了,你把春天带到了华城。” 这是许今朝发自内心的想法,她想用自己的画笔捕捉宋姣此刻的神情,它让初冬的华城不再寒冷,吹来化冻的春风。 她多喜欢此刻的生机,让她忘却一切烦忧,心中只有对美的欣赏与创作的冲动。 这也是许今朝能献上的最高赞美,把她比作自己的缪斯,让人重拾灵感的女神。 宋姣知道许今朝可能是美术工作者,当然就知道这些话语中包含的深意。 这让她快乐极了,也让她想起被自己精心收藏的那张肖像。 许今朝早就为她作过画啦,宋姣想,是否在当时的许今朝眼中,穿那件礼服的自己也是值得她为此创作的呢? 宋姣自认是一个公平的人,她喜欢看许今朝在自己不讲理戏弄下还无可奈何包容的样子,也会回馈alpha自己能给的东西。 她说:“你让我有了更多赚钱的冲动,这样哪怕哪天你把自己赔空,我也可以养着你,让你金尊玉贵,没人敢招惹。” 宋姣这话说得有趣,惹得许今朝直笑,如若与她刚才的话对比,宋姣的言论显然就是大把撒钱女商人的范儿。 可许今朝喜欢,这同样代表着宋姣对自己的态度,能成为宋姣的动力,这得是多大的看重。 她的笑声里只有纯粹的快乐,宋姣当然听得出。 宋姣希望许今朝永远这么快乐,她会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强大,不叫秦令月遭遇的事情,发生在许今朝身上。 许今朝已经彻底摆出了不管许氏在丰北合作项目的态度,她甚至都不装模作样的去过问两句,到度假山庄的施工现场再走一遭。 反正本来也没有什么需要她做的事,许今朝在丰北的意义并不大,如若是项目初期,她或许还有些工作在身上。 现在工程做的好好的,没有她一切正常运行,许今朝毫无渎职的负罪感。 张助理肯定已经将这些现状报告给了许博扬,这也是许今朝下达明确许可,让对方做的事情。 下属私下这样做,和她扯开了表明允许他这样做,可是两种不同的状态。 这就是许今朝把事情说开的缘由,她并非瞎子聋子,看不到许博扬在自己身边窥伺的眼睛,听不见那些小动静。 许今朝通过这件事情向许博扬暗示:我要与你切割开,脱离你的掌控。 长南省那边许博扬还没有动作,连通电话都没打过来,似乎丰北什么都没发生,他的女儿没有起任何逆反心。 许今朝不会多花时间猜想许博扬有什么打算,思考这些没意义,她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在春樾小区待了一天,许今朝帮宋姣那边处理事情,傍晚才回到酒店。 宋姣刚回去,就对郁兰发布了一条让后者梦想破碎的指令。 “你也该休息够了,明天去公司工作。哦对了,公司目前设立在居民小区里,你正好可以在那里住,其他人也在。” 郁兰昨天晚上才跟许今朝放出狂言,要继续跟她们一起住,妨碍两人并不存在的夜生活。 现在宋姣要撵人,话语坚决,不留拒绝空间。 宋姣道:“你可以住在102的主卧,那里虽然改做了工作间,可床铺还在,不过后面我们招到人你就得早起,因为大家需要进来工作。或者你也可以和小宁商量,跟她一起,她那个房间是两层床。” 小宁是两名不介意来华城的雎洲员工之一,是个女beta。 许今朝从郁兰天生的冷漠脸上看出了天崩地裂,这显然是两个她都不愿意接受的选项。 一个是住在改成工作间的主卧,一个是和其他人一起住次卧,前者生活不便利,后者还不如杀了郁兰给个痛快。 宋姣这个决定并没有和许今朝提前讲,许今朝对她提议道: “可以让郁兰住到101去,我那边反正没人,后面招聘员工应该会要本地人,郁兰住着也不碍事。” 话一出口,她就感受到了郁兰灼热的视线,包含着满满感激。 既然许今朝愿意,宋姣也没有必须要让郁兰住102的需求,反正现在两家对门,通勤不超一分钟。 宋姣便点点头:“那可以。” 郁兰当晚又给许今朝疯狂发短信,声泪俱下控诉宋姣,简直是把当面没敢说的话通通用短信说了出来。 许今朝一边看短信,一边复制保存她那些花样百出的颜文字,抽时间在不断涌入的短信中回复安慰几句。 [101室现在没有人,你自己住进去很安静,后面应该也不会有人在那住,你白天去102办公,晚上回101。] 郁兰:[菩萨,谢谢你,辛苦下凡来救我,宋姣良心大大地坏,她跟我说有吃有住,可没说是要和别人住一间屋子。] 郁兰:[我的姐妹,我以后会报答你,你就是我亲姐姐。] 许今朝实在给她逗乐了,保存下她新信息中的小猫颜文字,转头发给宋姣。 宋姣很快回复。 宋姣:[这是什么。] 许今朝:[一只亮出爪子微笑的小猫,很可爱,发给你看看。] 宋姣:[你是不是和郁兰聊天了。] 许今朝:[没有。] 宋姣:[你敢撒谎,她就完了。] 许今朝:[好吧,我们刚刚的确在聊天,郁兰刚适应了这边环境,不大想搬走。] 宋姣:[不搬也得搬,好友录的重心很快就会转移到华城来,她是技术总监,哪能一直住在这里,后面多的是事情需要她做。] 宋姣:[图片] 许今朝下载了宋姣发来的照片,发现是她的吊兰,明显已经长大了很多,绿油油的叶片伸展开,健康又旺盛。 许今朝:[李阿姨发给你的?] 宋姣:[对,阿姨把它照顾得很好,感觉很快就会有小吊兰了。] 李阿姨刚来的时候宋姣对她还很疏远,保持着不冷不淡的距离,现在宋姣却显然在和阿姨聊短信。 许今朝:[我觉得李阿姨喜欢你比喜欢我多了,阿姨都没怎么给我发短信。] 宋姣:[图片] 许今朝打开图片,这次是李阿姨在阳台上种植的番茄,早先的小苗已经长得很茁壮,番茄苗旁边就是草莓秧,全都郁郁葱葱,看着很有活力。 宋姣:[阿姨似乎觉得你很忙。其实也没有频繁给我发,开始是我拜托她隔天拍一下我的吊兰,结果一起发来了很多东西。] 宋姣虽然这样说,却显然不抵触李阿姨给自己发这些照片,否则也不会转发给许今朝。 许今朝有些怀念雎洲的那所小别墅了,那是近似家的地方。 许今朝:[等我们开始盈利,手头宽裕后,也在丰北置产吧。] 她前几天就清点了自己的资产,存款,可变卖的首饰手表,名下房产车子,汇总起来颇丰。 但目前是创业阶段,这些东西都应当作为原始资金,在还未盈利宽裕之前,最好都不要动。 宋姣:[当然,总得有个家。] 她的话与许今朝不谋而合,许今朝便笑起来。 许今朝:[是的,我们总得有个家。(:3[??]不早了,晚安。 宋姣:[这次又是什么?] 许今朝:[你把头往左转,是个盖被子的小人,代表我已经躺下了。] 宋姣:[又是郁兰发你的?] 许今朝:[这个是我自己找的,她发我的大多数其实用不上,但都挺有意思。比如这种(╯''-'')╯︵┴═┴] 宋姣:[看到这个表情,我怀疑她跟你说我的坏话。] 许今朝:[不算坏话,郁兰把你当好朋友,还要我对你好,我感觉如果我对你不好,她有可能会暗鲨我。] 宋姣:[那为了保住你的性命,请对我好一点。] 许今朝:[好的╭(°a°`)╮] 郁兰第二天被早早揪起来,蔫头耷脑打包起自己的东西,被送往春樾小区。 需要出门,郁兰就又戴上了口罩,她穿着许今朝买给她那件羽绒服,还戴了毛线帽,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变得很憨。 宋姣其实早就给她准备好了寝具,甚至还有两箱泡面,小区里也已经开始供暖,肯定饿不死冻不死。 郁兰住进102室,她把个人物品拿出来摆放,许今朝就见到了传说中有可能成为她合法妻子的笔记本电脑,和这个时代的便携电脑一样都很厚重笨拙。 许今朝真诚祈祷,郁兰可以找到碳基生物做妻子,不必和电脑过一生。 郁兰则发短信向许今朝提出了一点点小请求,拜托她转达宋老板,并从中说和。 郁兰:[拜托了,我不是很想到隔壁去,我已经听到那边的声音了,人好像很多。要死了,不想和那么多人说话,我可以在你这里办公吗,我向宋姣保证不会耽误事情。帮帮忙吧,我的菩萨。] 短信最后跟着上香的颜文字。 人家喊着菩萨,香都烧了,许今朝也感觉应该不妨事,两家之间说白了就是一间办公室的距离。 对面有什么问题大可以过来找。 她对宋姣商议这件事,宋姣的回答是:“可以。” 言简意赅,显然并不在意。 宋姣难得宽容,郁兰便开始了在101居住吃饭、为102办公的生活。 新聘来的实习生陆续上岗工作,好友录这边逐渐运转开,蒋超也到了华城。 他对华城熟门熟路,都没喊许今朝接机,下了飞机后给她打电话,问许今朝人在哪里。 蒋超也是个少爷,他哥哥姐姐能干,家里头对他最大的要求就是别惹事,蒋超大学毕业后一直瞎玩。 之前他在雎洲开酒吧,就是图着消遣,经营都由专业的人搞。 蒋超心中其实也有些茫然,才沉浸在醉生梦死里。 先前因为徐晏河的事跟生疏多年的发小重修与好,许今朝向他打电话询问,蒋超一口答应下帮她联系。 许今朝还真找对了人,蒋超自己就对编程感兴趣,大学时候认识不少相关的同学朋友。 他赶来华城,是想亲耳听许今朝讲她的创业项目,否则只电话联系那些旧人也足够了。 按许今朝发来的地址找来,蒋超万万没想到,许今朝居然会在这样一个普通居民小区的单元楼里办公。 许今朝为了日后好拉投资,早就精心准备过,蒋超正好成为第一个演讲对象,供她试手。 她在客厅立起了大黑板,洋洋洒洒开讲,向蒋超分析电子商务的前景与发展方向,夹杂着无数听了让人激|情澎湃,近乎传|销洗脑的话术。* 因为许今朝自己十足笃定有搞头,所以底气异常的足,完全不露怯,把蒋超听的一愣一愣,馋起了她画出来的大饼。 蒋超最后拍板道:“妹妹,以后我入伙跟你干了!我懂编程,我再给你找其他人一起,包在我身上!” 许今朝完全没想到,居然把蒋超一气忽悠了进来。 她转念一思考,蒋超其实就比许今朝大三天,人从来没真正工作过,轻易就被激到热血沸腾也正常。 许今朝试探道:“我在华城可不是来享福,你看着工作环境就知道,我们的前景在后头,前面肯定是亏本吃苦。你要是想着朝九晚五,轻松做事,迅速赚到大钱,还是趁早退了,回去当你的大少爷。” 这样简单的激将,竟也把蒋超的斗志给挑了起来。 “谁扛不住谁是孙子,妹妹,我跟定你了,你要拿我当朋友,当哥们儿,就别说这些虚的!” 许今朝发现了,蒋超的聪明劲可能都用在看外人弯弯绕的宅斗家斗上。 他看得透徐晏河,看得透秦少谦,却被这些虚无的激励话术套成了傻狗。 蒋超还在对许今朝表忠心,102的门被从外头打开,走进来一个面无表情的宋姣。 她对客厅里的蒋超行注目礼,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宋姣走到主卧门口,把门拧开,揪出来里头长发蓬乱的郁兰。 “102有事儿解决不了,你去看看。” 蒋超完全没想到这间屋子里居然还藏着个人,更没想到对门还有更多。 他目瞪口呆,看着小个子的宋姣把大只郁兰提溜走,塞进闹腾腾的102。 宋姣并没有和郁兰一起离开,她重新进门,把101的大门一关。 omega转身,深深看了蒋超一眼,冲许今朝露出虚假的笑容: “哟,来朋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宋小猫闻着许狗勾朋友的味儿就过来了xd 蒋超(惊恐):妹妹,这醋可吃不得! *1.这里是不知情人士今朝的看法,我们当然都明白,某小猫有情感认知方面的障碍。 *2.不要相信话术,不要上当传销,现实里没有美丽许云带你起飞,只有庞氏骗局坑你家财,切记切记! 第四十四章 宋姣这话听在许今朝耳朵里,已经品出了狂恰十斤柠檬的倒牙酸度。 她这才忽然想起,自己虽然和宋姣讲了秦令月相关的事情,也提到蒋超会为自己寻觅人手,却没说蒋超会飞来华城。 许今朝的大脑疯狂运作起来,思考应当如何保全蒋超的这条小命,从狂暴小猫手下拯救自己的未来合伙人。 蒋超却已经亮出一口大白牙,他转头冲许今朝傻笑:“行啊,真没想到,你们家小宋妹妹也跟来了。” 蒋超乐颠颠的,又向宋姣自我介绍:“你还认得我吗,我是许今朝的发小,叫蒋超。” 他很自来熟地跟宋姣絮叨起来。 “咱们之前见过的,我记得是在有几次聚会上?不过很久以前了,你要是不记得也正常。说起来上回秦家姐姐开派对,你好像没跟她一起……” 许今朝确定了,蒋超没有任何危机意识,他压根没看出宋姣的不友善。 宋姣营业性微笑:“怎么会,我记得你。你怎么来了华城,我都不知道呢。” 蒋超对自己比出大拇指,他一脸得意:“许今朝在华城啊,我本来是想看看她究竟在搞什么创业项目,现在也要入伙啦,以后都是一家人,哈哈哈!” 蒋超这见鬼的用词,简直是在宋姣的底线上疯狂蹦迪,许今朝看不下去了,出声打断。 “什么一家人,你别在这瞎说。” 她一开口,蒋超立刻恍然,他不好意思挠头,赶紧找补:“咱们不都要合伙了吗,我这四舍五入一下……也对,你们才是一家人。” 许今朝无奈,只能对傻狗解释。 “宋姣她有自己公司,不参与这个项目。宋姣比我厉害得多,她起步早,发展快,那边用户都破5万了。” 如同许今朝当初听到好友录一个多月狂吸2万用户时的震撼,蒋超也吃了一惊,他忙问:“小宋也在搞电商?” 许今朝道:“不,是社交网站,叫好友录,现在主要在做大学校园交友。” 没想到蒋超来了兴趣:“我听说过这个,最近在雎洲的大学生里很火,居然是小宋妹妹搞出来的网站?” 宋姣漂亮的小脸上保持着虚假笑容,她看上去简直和善可亲:“我们的总部搬来了华城,就在对面102室,有兴趣去参观一下吗?” 蒋超哪有不乐意的,他立刻起身,就要去对面参观。 宋姣还非常善解人意告诉他:“我们的技术总监是郁兰,你应当听说过她,网站的主体架构最早就由她搭建起来。我刚把郁兰叫去了102,你可以找她给你介绍好友录的情况。” 许今朝:“……” 蒋超已经狂喜:“郁兰!我当然知道,这是大佬啊!!啊啊啊所以刚才那是郁兰吗,她可太帅了!我能把她的语录倒背如流,谢谢小宋妹妹,我要去朝圣了!” 许今朝还没来得及多提醒点什么,蒋超已经撸袖子冲了,小旋风一样刮去102。 ……好毒的宋小猫,这波一石二鸟。 郁兰绝对能被社牛迷弟烦到原地上吊,蒋超也绝对别想从真神郁兰那里领到什么好脸色。 骗走碍事的大傻子,宋姣终于能跟许今朝好好聊聊(重音)。 许今朝有许多属于她的好友,这个宋姣当然知道,为此她耿耿于怀了好久,这才刚释然没几天。 可宋姣完全没想到,在[许今朝]的身份下,这都搬到了华城,还会有自称许今朝朋友的人流窜过来。 还有没用的郁兰,天天窝在101的卧室里,肯定听得见外头动静,都不知道给自己通风报信一波,还敢说是她的好朋友! 要不是她来找郁兰去处理故障,在门外听到了蒋超满口的‘妹妹’‘朋友’‘哥们’,宋姣还蒙在鼓里,都不知道跑来了个许今朝的野朋友,登堂入室了呢! 宋姣妒火冲天,她蛮不讲理地把责任也甩给郁兰一部分,丝毫不管自己完全没跟郁兰提过要她当耳报神之类的事。 蒋超一走,101客厅只剩创业讲师许今朝,守着她写满光明前景的大黑板,在猫猫怪面前瑟瑟发抖。 宋姣却并没像许今朝假想中那样,喵嗷喵嗷张牙舞爪,或者发表一番宋式酸言酸语。 她反倒敛住满身乱炸的毛,收起小爪子,委委屈屈地蹭过来,还小声问: “你什么时候和蒋超关系这么熟的呀,我怎么都不知道。怪不得你老拿他举例子。” 前半部分的确是宋姣在意的重点,[许今朝]和蒋超的从前关系只能说是一般,两个人只有在大小聚会上才偶尔碰头,早就不太一起玩。 可现在蒋超明显跟许今朝热络得很,都要抛弃闲人快乐生活,一起来跟她创业了,容不得宋姣不酸。 她本来以为自己是许今朝现在的唯一朋友,许今朝这些日子里只跟她好,被她的事情填满,谁知居然还有精力和其他人结交。 宋姣的危机意识骤然起来了。 要知道,远在天边的‘两位数’们其实并不构成威胁,蒋超这样活蹦乱跳的才是真麻烦。 当她在许今朝身边发现一个朋友,指不定已经有一百个在路上。哪天就会‘汪’的炸开,欢天喜地全冒出来,挤在许今朝身边一起快乐摇尾巴。 宋姣不得不警惕这些可能影响到自己地位、占据许今朝时间的野生朋友。 她太了解许今朝了,清楚alpha的性格,所以选择走怀柔路线。 许今朝不知道她这么多的小心思,只看到许久未见的可怜小猫脸重出江湖,甜甜软软地小心问话。 再次强调一遍,许今朝很吃宋姣这套。 她的心都被omega给搞化了,哪怕知道这是个小骗子,最擅长装模作样,还刚耍了心眼让蒋超和郁兰去互相伤害,也不由得开口跟她详细解释。 “没有,先前蒋超跟我说,我那个干哥哥徐晏河在跟秦家二房的女儿交往,让我小心他,我们关系这才和缓起来。他这人有点自来熟,不怕生,还大嘴巴,你别听他在那瞎扯。” 宋姣心里顿时舒服不少,她继续小声问:“就这些?” 许今朝刚要点头,想起来的确还有别的,老实交代:“你之前给我买的礼物水晶球,还有那支茉莉花,我给他拍照片看过。别的没有了。” 眼见宋姣眼睛炯炯地发亮,嘴唇抿着,直勾勾朝自己看过来,许今朝选择拿出手机,调通信记录给她瞧。 许今朝当时给蒋超发短信,就是单纯炫耀一波那个水晶球,还有宋姣送的小茉莉花,许今朝那回可高兴坏了,不炫耀出去难受。 许今朝把手机属于蒋超的短信通信栏翻到最上头,的确就是那么一小段,贴着精心拍摄的水晶球照片,还有兴高采烈的骄傲话语。 蒋超的回复只有一个:[?] 再往下则是许今朝发过去的茉莉花照片,蒋超后续连回复都没有。 宋姣点开那几张照片,越看越觉得拍摄得有水平,把自己一分的心意拍出了十分的好看:“拍得多好啊,一会儿你也把这些照片发给我,我要保存下来。” 许今朝的摄影技术得到宋姣认可,心里非常得意,她说:“对吧,就是很好看。你的礼物好,我拍得也不错。” 缓和完两人间的气氛,宋姣就开始端起绿茶杯挑拨离间,她故作不满道: “蒋超怎么对你这么冷淡啊,你说了这么多,他都不回复。”不回复正好,跟别人家的好朋友聊什么天。 许今朝觉得蒋超跟冷淡这两个字就不沾边,他分明话多得要命,刚才对着宋姣都能自言自语一堆。 她为蒋超澄清:“我们在电话里说了。” 宋姣:“……” 哦,你们那时候还通过电话啊。 宋姣就又柔柔软软问:“你们聊了什么呀,他有夸我送的小球漂亮吗?” 这又是一个充满心机和陷阱的问题,宋姣只看那些许今朝单方面输出展示的短信,就知道蒋超绝对看不上alpha心爱的玻璃球和小花。 虽说也不是多么走心正式的礼物,但许今朝喜欢得很,宋姣现在也觉得自己送得很妙。 许今朝努力回想了下,蒋超还真没正面表达过这些,但他的小马仔转达了蒋超嘱咐的话。不过那些话现在讲出来总觉得怪怪的。 她不是很能说出口,就清了清嗓子:“这倒没有,不过他态度还挺好。” 许今朝顾左右而言他,宋姣却不干,缠着alpha一个劲撒娇,非要她告诉自己蒋超究竟说了什么。 许今朝没办法,只好举手投降:“好吧,嗯,蒋超祝我们新婚快乐和幸福。” 她的确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许今朝]和宋姣的婚姻没什么可祝福的,哪怕当时许今朝已经和宋姣关系大为缓和,但新婚快乐这样的祝词还是有点怪。 谁知这话却取悦了宋姣,她喜欢将自己和许今朝绑定的这段婚姻,她们也当然会快乐幸福。 宋姣心情大好,顿觉蒋超不是那么面目可憎了,毕竟他嘴巴挺甜,很会说话,难怪许今朝愿意跟他来往。 她小人家宽宏大量,决定对蒋超态度宽容点,只要他不占用许今朝太多私人空间,就不讲太多他的坏话。 蒋超并不知道,他小马仔急中生智的一句祝语,在两个多月后的现在挽救了他,让他在宋姣这里的印象急转直上。 如果当时马仔老实转告许今朝,蒋超被打扰后那一长串的抱怨原话:‘她老婆买了个小屁孩玩具玻璃球哄人,把她高兴成那样’‘不就是路边掐的一朵野花,我还当送什么了’。 绝对能让宋姣原地爆炸,从此后致力于给他使绊子。 蒋超正在102室撒欢玩耍,跟每一个好友录人打招呼。 他对着华城的实习生讲大学四年间学到的一口蹩脚华城话,对着两个雎洲的正式员工大呼小叫喊老乡,还夸好友录把公司设在居民楼的创意酷呆了。 这种人简直就是郁兰一生之敌,不能承受之重,何况蒋超还疯狂吹嘘郁兰的各种黑历史,把她年少轻狂的话挖出来奉为圭臬。 郁兰真是害怕极了,她怕这是好友录新招来的员工,找了个借口钻进女员工小宁的屋子里,给许今朝疯狂发短信。 郁兰:[菩萨,救命啊,sos,这里有个疯子!他要杀了我!] 郁兰:[快把这个生化武器弄走,我的老天爷,他不会是好友录的新人吧,宋姣是不是想让我死!!] 郁兰:[快把这疯子带走!他在外面敲门了啊啊啊啊!!!] 许今朝将手机放在一旁,她忙着跟宋姣说话,郁兰发到第三条,许今朝才在频繁响起的提示声中打开手机查看。 许今朝看完哭笑不得,她立刻回复。 [不是好友录的人,是我这边的,他只过去看看,一会儿就走。] 郁兰:[弄走,弄走!快弄走,我不能呼吸了!!!] 她在短信里大呼小叫,活不下去,许今朝实在没办法,只好去102找蒋超。 那边的氛围可不是郁兰文字中表现出来的发癫狂躁,蒋超已经和好友录员工们其乐融融,打成了一片,正两眼放光地挨个围观大伙儿的工作。 见许今朝过来,他还催促问:“你看看郁神在屋子里干什么,她好一会儿没出来,我敲门也不回话。” 蒋超根本没发现郁兰已经被他烦到窒息,对着许今朝打包票:“我那帮朋友们要是知道能跟郁神一起工作,哪怕只是对门,不在一家,也肯定乐意,你知不知道……” 蒋超还想再大谈郁兰曾今的光辉战绩,许今朝忙道:“那你快去招呼他们来,你在华城有住处吧,我给你联系酒店?” 蒋超:“我在这有个公寓,上大学时候家里给我买的。” 许今朝:“你回去休息一天,把要拉过来的人联络好,明天给我来工作。还有,你们的郁神每天至少工作15个小时,没那么多时间跟你们闲聊,都自觉点。” 蒋超顿时肃然起敬:“那我要向郁神学习,我走了,明天带兄弟姐妹们过来。” 烦人的家伙终于离开,102恢复正常,郁兰把许今朝拉进屋子,她简直声泪俱下: “你别跟我说你那边招来的全是这样恐怖的人!我都听见了,他说还要带更多来!” 这算是郁兰跟许今朝说过最长的一段话,非短信沟通当面那种。 许今朝安抚她:“你放心,我会跟他们讲好,不要打扰你生活,忙碌起来他们也没时间跟你说话。不过,你以后还在101住吗?” 这显然是个问题,蒋超和他注定热情过头的朋友们是得在101办公的,到时候外头一堆迷弟迷妹,许今朝拿不准郁兰受不受得了。 郁兰:“住!” 当然得住,在101她可以把卧室门关紧,挂上请勿打扰的牌子,装聋作哑享受一个人独处的空间。 可搬到102,就得跟满屋子人一整天在一起,孰轻孰重,这样简单的选择题郁兰会做。 郁兰说得斩钉截铁,当天就拿公司的打印机打了张告示,贴在101的卧室门上。 [请勿敲门,谢绝对话,有事短信or网络联系。联系方式见下方小字。] 她附上自己的手机号码和常用聊天室的网址,在最下方标注:宋姣除外。 不标也没办法,宋姣根本不会听。 第二天,蒋超浩浩荡荡拉来十几个人,有男有女有b有a有o。 看到这则告示,众人狂喜:“啊!郁神的联系方式,郁神的私人聊天室地址!” 来到101室的第一分钟,这群geek已经先爱上了自己的工作环境。 许今朝的大演说术也得以再次施展。 她之前从没觉得自己有搞洗脑的潜力,可当她对着黑板,笔走龙蛇,将昨天和蒋超宣讲过的内容整合补充,天花乱坠讲出来。 底下绕着她席地而坐的一圈人全都跟着激|情澎湃,热血上涌。 “我们会是最伟大互联网公司的开创人!我们会创造历史,创造时代!” 蒋超带头,大家嗷嗷呼应着这样的口号。 许今朝给网站起名为万物通,这个名字取自《易经·泰卦》。 她亲手为万物通设计出一个简洁鲜明有记忆度的logo,注册了域名,众人便开始了没日没夜地辛苦工作。 万物通的网站进入开发,当进度过半时,许今朝接到了来自许博扬的电话。 许博扬在电话中的口吻很平静,甚至算得上非常和蔼,他叫许今朝回雎洲去面谈。 这也是许今朝等待已久的一则通话,代表楼顶悬而未落的第二只靴子终于落地,无需再挂心。 她将万物通的事情安排妥当,嘱咐蒋超有问题就给自己打电话。 蒋超已经全然没有了刚来华城时候油头粉面的公子哥模样,脱了衬衣马甲,在暖气屋子里穿着t恤、运动大裤衩和拖鞋。 他整个人邋邋遢遢,脸颊已经迅速凹陷了下去,休息不足让他眼底乌青一片,黑眼圈很重,眼神却明亮。 蒋超对许今朝拍胸脯:“好勒,你去吧。我觉得许伯父不会为难你,他那种老派的人,即使不支持你搞互联网,也顶多看着你摔跤,等你再回去找他。当然,我们才不会跌跟头。” 他大声宣称:“万物通会是最伟大的公司,我们则是创造伟大的人!哟吼!” 其他人也纷纷响应,然后继续埋头敲键盘。 许今朝很满意,这群家伙显然比她自己还上头,这是极佳的现象。 101万物通这些天的气氛,也明显影响到了对面102,两家一家赛一家地苦干,热火朝天。 宋姣要和许今朝一起回雎洲,好友录在雎洲有些事情得她处理。 在飞机上,许今朝一派气定神闲,还有心情仔细翻看杂志,宋姣问她:“你不紧张吗?” 宋姣清楚记得,许今朝曾经非常抵触与许博扬会面,也正是在被许博扬叫去公司谈话后,她喝得酩酊大醉,才在宋姣面前露了马脚。 等回到雎洲,许今朝必然要面对许博扬的谈话,现在她却显得非常淡定自若,没有丝毫担忧。 宋姣欣赏她此刻还能放宽心阅读书刊的泰然,却也很好奇许今朝的内心想法。 许今朝将那本印刷着[掌舵七年,秦氏女ceo狼狈下台]的杂志合拢,转头看向宋姣。 omega还是那么喜欢编发,她乌云般的长发被拢到脑后,分两束编成麻花辫,逆向缠在头顶,发辫呈现出规律有美感的编织花纹,衬得她素白的脸蛋美丽庄重。 许今朝忍不住伸出手,在宋姣的发顶按了按,感受那些漂亮发丝蓬松的手感。 宋姣乖乖地让她摸,睁着那双闪烁期待的无辜大眼,等待alpha的回答。 许今朝收回手,她答非所问:“你的发质好硬。” 头发硬的人,似乎都很倔强刚强,宋姣有着最柔和姣美的容貌,却有一头不太听话的秀发,每次散开发辫后就会自由的蓬着。 宋姣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把话题转到发质,omega也贴近过去,用手指玩弄许今朝的长发。 这些卷发疏于打理,已经没有了早先妩媚的大弧度,这些日子比从前长长了一些,垂到肩下三掌的长度。 不像她,alpha的头发就软,绕在指间又轻又柔,色泽也不是宋姣那样明亮惹眼,而是似乎有些哑光的黑。 宋姣为这触感和色泽着迷,她没有放开手指缠绕卷起的长发,而是勾着它们,对许今朝说:“你的发质很软,像你这个人。” 许今朝笑起来,她转回正题:“我没有了必须留下的束缚,也就不再在意是否能得体应对。” 以许博扬的自负,他不会认为事情能脱出掌控,女儿能跳出他的天地。 他很可能会坐等自己这头失败,然后以救世主和过来人的姿态收留她回来,再敲打许今朝以后别好高骛远,对她重新强调一遍‘你是我的女儿,才拥有这么多的容错空间’。 许博扬性格里傲慢的一面远超过其他,许今朝有九成把握会是这样的结果。 既然他肯定会留空间给许今朝‘试错’,那就别怪许今朝正大光明钻这个空子永远离开。 宋姣看着她的笑脸,alpha一笑起来,眼尾天然挑起的上扬弧线越发明显,还有些意气风发、胜券在握的得意在里面。 她越看越喜欢,莫名有种想亲一亲对方眼角肌肤的冲动。 宋姣的心中鼓胀,被很多复杂难辨却快乐正面的情绪填满。 她最后拉起那缕绕在指上的长发,贴在唇边,送出一个久久的亲吻,视线始终落在自己渴望觊觎的漂亮眼尾上。 “那我预祝你自由。” 许今朝的预料没有出错,许博扬果真表现出了一副相当开明的态度。 他前所未有地和蔼宽和,喊许今朝来给他点雪茄。 许博扬似乎喜欢用让小辈点雪茄的方式来彰显自己的权威与地位,许今朝第一次被示意这样做是在许家老宅。 当时他甚至没有开口,而是用眼神扫过来注视,那种浓厚的理所应当氛围下,许今朝几乎立刻就领悟到了他的意思。 这次的许博扬却是语言招呼,许今朝没有表露抗拒,她用火柴引燃松木条,供他烘烤雪茄。 她不吸烟,更不习惯给这样的人点烟,用这些繁琐耗时的仪式。 许今朝甩灭燃掉了大半的残木条上的火苗,最后一次压制天性听这个自傲老alpha的长篇训诫。 他最终用一句看似温和的话收尾。 “……你想做,就去做吧。失败了可以回来,许氏永远为你敞开大门,这里是你的家。” 许博扬的眼角眉梢都是笃信,自信于拥有他dna的女儿不会真正逃离家门。 可当许今朝与他道别,转过身,背对许博扬,她心想,这里不属于我,更不会是我的家。 宋姣就在许氏的大楼外等待,她没有进大厅,亭亭立在街边。 omega出众的容貌与气度无疑极其惹人注意,来往出入者都忍不住投去视线,她在其中坦然昂着头。 许今朝快步从台阶走下,原本闲适打量常青树叶片的宋姣察觉她的脚步,转身看来。 她小跑上前,亲昵拉住宋姣的手,另一手为omega拂开额鬓被风吹乱的发丝。 “久等啦。”许今朝轻快说,“现在你的祝福成真,我自由了。” 她看上去快活开心极了,这也是宋姣想看的模样。 捆缚在许今朝脚踝上、属于[许今朝]的镣铐被彻底解开,这只羽毛丰美的大鸟将振翅飞往春天,再不回头。 那种奇异酸甜的鼓胀又开始在宋姣心头充盈了,让她的灵魂轻盈向上,她想和眼前的漂亮鸟儿在天空比翼,直到永远。 她们凝视着对方,被一个熟悉的柔哑嗓音打断。 “也是很奇怪,每次看见你们,都是在这样缠缠绵绵地对视,让我不好意思张口打招呼。” 许今朝下意识转头望去。 她看见裹着雍容灰皮草的秦令月,对方这次独自站着。 这个不再年轻的女人身上当然有其动人的魅力在,那是无人能仿的上位者风姿,也有成熟|女人才有的迷人韵味,让她只是站在那里,就具备极致的引力。 华贵皮草大衣里是永恒的黑裙,垂坠感良好的裙摆下露出她高跟皮靴的尖头。 秦令月身上没有任何变化,她依旧自信、张扬,唇角翘起意味暧昧的调侃弧度,被背叛与失势没有影响她分毫。 她笑盈盈问。 “又见面了,小爱情鸟们,听说你们现在飞到华城去啦?”—— 作者有话要说: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这里用崔护的诗,不过当然不能单纯从诗句原意来解。 第四十五章 秦令月实在是个相当耀眼的女人,她的身边从不缺乏爱慕者。 许今朝第一次与她见面,是在西班牙餐厅里的偶遇,秦令月带着自己年轻的alpha情人招摇走来。 尽管秦令月是beta,而非天然具备信息素吸引力的omega,她更不是正当年华的那种绝色美人,仍旧让她的小情人神魂颠倒,把许今朝当成假想敌。 当时许今朝就想,这个女人好厉害。 在有着浓重性别歧视氛围的社会背景下,那年轻女alpha心甘情愿让她摆来弄去,被她勾住下巴强行挪开视线,也丝毫没有被把控的不悦,反而热切的继续与她同行。 那场派对上更是如此,秦令月的情人并不止一个,这些漂亮好斗的女alpha们彼此知道对方存在,依然肯忍住独占的天性,与其他人共存,只为抢占她身边一个位置。 没有信息素的致命吸引,她们不是[许今朝]那样因本能陷入失控状态的野兽,而是理智又狂热的追随着自己博爱的爱慕对象。 等围观过后来闹剧的蒋超来到华城后,许今朝曾忍不住问他:“秦令月那里怎么回事,她身边到底发生什么了?” 不怪许今朝对此无法释怀,总想搞清楚,因为秦令月身边人真的一个赛一个对她着迷,为她痴狂,怎么忽然就都出事了。 蒋超回答:“还不是秦少谦搞的鬼,他弄了很多录音,秦家姐姐不信任她那群情人了,那些女孩子也的确各自讲过让她恼火的话,或者做了不大好的事,干脆都赶走。” 蒋超说女孩儿们一开始并不肯死心,对秦令月苦苦的道歉和哀求,求她原谅。 但秦令月心如铁石,她不要背叛者,说什么都没用,曾经的温存都变作无视。 许今朝其实早猜到,大多数人或许是由于嫉妒才做出失控举动,而非真正叛离。 毕竟哪怕早约定好不走心,不固定,但相处之后,恐怕这些女alpha谁都想独占那个魅力绝伦的温柔女人,成为她的唯一。 当有可能做到的人出现,这份嫉妒百倍增长,也给了秦少谦挑拨撺掇,从中作梗的机会。 当问到被偏宠的为什么也背叛秦令月时,蒋超道:“秦少谦炫耀这个最多。他说人的贪婪没有止境,有了1就想要2,有了2就会想要10,那姓姚的女孩不会满足只得到这些,他让人告诉她,秦令月掌管秦氏一天,就不可能跟她结婚,秦令月爱权力比爱她多。” “他知道对方不可能做出过分的实质举动,所以对她讲,不会让她做真正伤害秦令月的事情,只问一些秦令月琐碎的生活起居。” 然而,只是这些也足够了。 “秦少谦把与所有人接触的通话都录音,背后的抱怨,为他传递的消息,统统发给了秦令月。他得意极了,说他姐姐当天就把那些女孩子一个不留都赶走了,其实帮他做要紧的事情的并不是这些人。” 这样的做法很[秦少谦],他在《姣姣》中就是一个喜欢搞攻心诡计的人。 秦令月讲情义,爱憎分明,用个人魅力聚拢起大批拥趸,众星拱月,身边永远有陪伴她行走的信徒。 他就分别针对这些人离间,对秦令月的下属威逼利诱,对秦令月的情人们动之以‘理’,然后把证据统统甩给秦令月。 看,这就是你仁义宽和的结果。 他可以让秦令月众叛亲离一次,未来就可以做到第二次,第三次。 秦少谦是要摧毁姐姐的一切,从她在秦氏的多年奋斗,到她为人处世的态度,全部否定掉,让她怀疑自身,陷入内耗甚至崩溃。 想通这些,许今朝就觉得秦少谦真是狠毒至极。 他满怀恶意的攻击秦令月人格中她引以为傲的部分,还把这些事情当做谈资笑料,到处谈起,嘲讽庇佑了他二十多年的长姐。 可当这个女人被蓬松灰皮草簇裹,含着暧昧笑意站到眼前,看见秦令月的第一眼,许今朝心头对她遭遇的同情就全部消散了,只留满心的震撼与钦佩。 她猛然意识到,秦少谦做了无用功,秦令月也不需要她的同情,因为这位女枭雄并没把自己当成不幸的人。 同情才是对秦令月的侮辱,虽然她压根不会在意这些侮辱。 女人的笑容依然多情张扬,自信镇定。 让她充满吸引力的,从不是那些环绕的追随者,不是她手中的权力,不是她的红唇与黑裙,而是她这个人本身。 哪里是秦令月被人抛弃。 分明是秦令月将不忠诚者扫地出门。 许今朝实在被深深的折服到,她立即扬起笑容,这是秦令月最春风得意时她都未曾有的友好态度。 “令月姐,好久不见。” 许今朝几乎下意识的就这样做了,话说出口,才发觉自己可能表现得热情过头,有可能招惹宋姣不快。 她赶紧把视线转给宋姣,却看到omega态度良好,居然冲秦令月微笑,还不是那种惺惺作态的假笑。 许今朝:啊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宋小猫心胸忽然变大度了? 宋姣不知道许今朝在贬损她小心眼,她正为秦令月指代她们是‘爱情鸟’的话而大为高兴,这与她内心关于比翼鸟儿的想法不谋而合,听得舒坦呢。 与两人搭上话,秦令月才款款走近。 月亮没了拱卫的星星,仍然光彩照人,她的视线在两人间流转,故作惊讶。 “我还以为你们会听不见我打招呼,年轻人真不得了,在哪里都能把恋爱谈起来。” 许今朝当然晓得对方为什么这样误会,因为算上这一回,秦令月总共一起见过她和宋姣三次,每次她们两个都是在对视。 自个儿把氛围搞的怪亲近缠绵,也不怪秦令月拿这个说事调侃。 她避重就轻,只道:“怎么会听不见姐姐说话,我还怕总不小心怠慢姐姐,让你不开心呢。说起来,令月姐怎么到这边来了?” 许今朝的确觉得奇怪,她在飞机上看到报道秦氏变动的杂志,知道秦令月已经卸任ceo,目前只是普通股东,不再在管理层任职,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许氏门口。 秦令月笑道:“来找人,瞧,他来啦。” 许今朝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到西装革履的徐晏河,alpha刚从许氏装潢气派的正门走出来,下了台阶,左右张望。 她到许博扬办公室的路上就碰见了徐晏河,他可是春风得意,还拉着许今朝关切一番,说了好些话。 徐晏河戴着金属框的眼镜,头发用发胶梳理得一丝不苟,很有些精英范儿。 他这会儿脸上少了先前的斯文气,而是微皱着眉头,神色阴沉,竟真有他崇拜的许博扬那种意思。 许今朝不知道秦令月找他做什么,不由转回视线。 秦令月抬起手,高高打出一个响指。 她的手漂亮极了,骨节分明,修长白皙,指甲染着显眼的红甲油。 用响指吸引到徐晏河的注意,瞧他朝这边转头,秦令月就顺势勾勾手指,唤人过来。 从始至终,秦令月都未挪动一步,说一句话,嘴角噙着不变的笑容。 许今朝和宋姣对视一眼,她们都意识到,自己可能要看到好戏。 秦令月这种招呼动物式的手法,可不像是对徐晏河有任何一点友好态度。 这次秦令月被投出管理层,秦家二房出了大力气,联络说服其他犹豫的股东,而徐晏河从前与二房唯一的关联就是和秦好恋爱。 现在秦令月上门来找徐晏河,只有一种可能:他与此事有关。 徐晏河似乎并没想到来人是秦令月,还和许今朝站在一起,他先是一愣,脸色瞬间大变,流露出惊慌来。 秦令月用指背掩着嘴巴,轻声对许今朝说:“妹妹,碰巧你在,这可就天时地利人和啦。你帮我一个忙,等会儿姐姐说话别反驳,见机行事,我不会害你,这事对你没坏处。” 她的眉眼话语依然带笑,嗓音沙哑甜媚,许今朝信任她的人品,微微冲她颔首。 宋姣也好奇秦令月要做什么,她打量着走来的徐晏河,在一旁静观。 徐晏河的确春风得意,最近发生的种种,计划内的,计划外的,几乎都是好事。 这让他有些飘飘然,当看到风尘仆仆的许今朝赶到许氏来时,徐晏河的好心情达到顶峰,他异常愉快地跟这位正牌大小姐寒暄问好,关怀她的事业。 天堂到地狱,却只间隔了一线。 徐晏河努力调整着表情,不让自己看上去太僵硬,他扯出一个笑脸:“秦姐,你怎么在这,今朝也在啊。” 他甚至已经没有心情再向宋姣打招呼了,紧紧盯住秦令月的脸,观察她的表情,拚命思考心中的糟糕猜测是否真实。 秦令月言笑晏晏:“小徐说笑了,不就是我喊你出来的吗?” 徐晏河的心沉到谷底,他一瞬间手脚冰凉,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他问:“你怎么会……” 徐晏河的话说到一半,就再也继续不下去,秦令月替他说完:“我怎么会用你老家妻子的口吻给你发短信,对吧?” 旁边许今朝和宋姣都没想到会是这种走向,两个人保持住了神情。 许今朝还在徐晏河下意识投来的目光中,对他微微一笑。 徐晏河的脑子乱成一团,耳朵边嗡嗡作响,全身的血液都在疯狂乱窜。 他的脸肉眼可见地有些涨红,却生硬道:“秦姐才是说笑,我哪有什么妻子。” 秦令月却故作惊讶:“如果不是你没名分的妻子给你发短信,告诉你,她抱着孩子来找你了,你会出来吗?恐怕她跟你说你的孩子病重了,你也不会理会吧。” 徐晏河咬住牙齿,从牙缝里挤出话:“我还有事情要忙,不像秦姐这么清闲,如果没有事情,就别和我开玩笑了。” 他显然已经被冲昏了头脑,话语里讽刺起秦令月的失势。 秦令月却不恼火,她笑吟吟问:“真可怜啊,你知道是谁告诉我这件事的吗?我可从不会关注你这种小人物,更谈何调查。” 她话语轻描淡写,却狠狠戳中徐晏河内心最在意的点,让他的心脏发疼。 他的确是个小人物,这是他始终无法介怀、为此自卑的事实。 徐晏河一言不发,秦令月也不需要他发话,她面容上浮现出怜悯。 “你的盟友背叛你了。真有意思,小人物们互帮互助,一个成功了,就反手把另一个卖了。” 徐晏河猛地直直看向她。 秦令月笑道:“你真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价值,值得另一个小野心家投资?我那小弟,最瞧不起的就是你这种人。徐健,许博扬给你改了个名,你就觉得自己是名正言顺许家人啦?” 这倒是许今朝都不知道的事情,徐晏河居然不是他的原名。 “晏河,晏河,”女人柔媚烟嗓念着这个名字,“海晏河清,天下太平。许博扬认你当义子,是听了算命先生的话,认为你的生辰八字可以挡住他克全家的命格。你倒是很孝顺,也很喜欢这名字,给自己儿子——” “够了!”徐晏河终于爆发出来。 秦令月竖起食指,比在唇边:“嘘,别让许氏的人听见,这么高声喧哗,可不体面。” 许今朝向前一步,她顺手把宋姣往后推,然后挡在宋姣和秦令月身前,提防着对面alpha有可能的狂躁发作。 秦令月还有心情和宋姣调笑,她用葱白似的指侧刮过omega柔嫩脸颊。 “你的妻子很心疼你,我也沾光啦。” 宋姣喜欢听这话,也没抗拒秦令月的小接触,视线始终粘在许今朝身上。 秦令月不再刺激徐晏河,她平静道:“你好自为之,回去工作吧。我懒得跟你这种人计较,但秦好是个不坏的姑娘,你配不上她,我会把事情对她讲。姐姐心好,这才跟你提个醒,免得秦好打上门来,你还不知情。” 徐晏河失魂落魄走了,秦令月等他走远,拍着手开怀嘲笑:“这个大傻子,真好骗。” 女人笑得开心,好像搞了什么恶作剧一样,宋姣心电急转,几乎立刻推测出秦令月做了什么。 她道:“秦少谦什么都没跟令月姐姐说,对吧。” 听见资深小骗子的结论,许今朝也立刻恍然,领悟到关窍。 秦令月的目的,既不是嘲讽徐晏河玩火自焚,也不是她所谓的心好提醒,她是来挑拨离间的! 秦少谦根基不稳,他底子比当年的秦令月还薄,不可能出卖盟友徐晏河,秦令月更不会像她自称的那样瞧不起小人物。 秦令月找过来,她光明正大的告诉徐晏河:秦少谦卖你,把你的秘密告诉给了我。 无论秦少谦究竟知不知道盟友有妻有子,徐晏河究竟信不信秦少谦告密,他做秦家女婿的美梦注定破碎,在许氏更进一步也成泡影,最抵触被人知道的身世更不再隐秘。 这头被逼上绝路的疯兽,需要撕咬什么来发泄自己的狂怒。 他斗不过秦令月,欺软怕硬是小人天性,徐晏河绝对会逮住疑似告密、道德有亏的秦少谦往死里咬,跟他鱼死网破。 最起码的,徐晏河会想尽办法让秦家二房相信,秦少谦对自己事情都知情,让秦少谦在二房这里的印象狂跌。 秦令月这手,是阳谋。 只需要往许多真实里掺一个谎言,甚至这谎言对方是否相信也不重要。 她算准了两个小人的结盟不会多么稳固,秦令月就笑吟吟走过去,踢一脚,看他们起的高楼自己倒塌。 许今朝的出现无疑是意外之喜,她是对徐晏河最佳的刺激,徐晏河自厌于自己的出身,在许今朝面前被揭底就足够让他崩溃。 更别提许今朝还在秦令月暗示下做戏,模棱两可地演出早就知情的模样。 ——自己不久前还满心怜悯,装模作样慨叹的对象,其实对自己的身世一清二楚,看他像看个小丑。 徐晏河不发疯才怪。 许今朝赞叹道:“姐姐真是厉害。” 秦令月拢起皮草,笑眯眯问:“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你们怎么到华城去了?” 许今朝如实告诉她自己和宋姣在做互联网相关的创业,长南省不方便,这才去了丰北。 秦令月很有些兴趣,她与许博扬不同,秦令月年纪轻,思维不死板,不认为只有实业才立得住脚。 许今朝见她听得认真,还问自己是什么方向的创业,忽然有个念头在脑中闪现。 她立刻拉上宋姣,要请秦令月一起去喝咖啡,听自己详说。 秦令月从善如流答应。 三人就近找了咖啡馆坐下,宋姣其实就是作陪,她对好友录的把控尽在掌中,需要帮手的是许今朝。 有对于另一个世界上电商发展史的了解,本土互联网现况的调研,以及先前对蒋超等人的诸多演讲打底,许今朝向店员借了纸笔,开始对秦令月规划蓝图,勾勒前景。 她知道秦令月不同于蒋超那些小年轻,删去了多余的激励夸大话术,只把核心思路精简出来。 许今朝当然也没有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而是挑出部分来说,并提起自己的网站已经基本成型,只待上线。 许今朝也提到了合伙人制度,以她为首的这群创业者们,将每人各自拿出一笔钱(实在没有就由许今朝借给对方),整合作为启动资金,分配股份给所有人。 她说:“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公司,不独属于谁。他们相信自己在创造历史,而我相信这是事实。” 秦令月全程只端起过一次咖啡杯,就又立刻放下,聚精会神的听许今朝讲述。 宋姣在一旁观察,她看见秦令月眼底映出的亮光,这是先前秦令月成功给秦少谦搞出大|麻烦时候都没有过的。 那会儿秦令月的确挺开心,但也仅仅是随便找了个乐子的开心。 她断定秦令月对万物通感兴趣,非常。 宋姣的视线更多还是落在许今朝身上。 她看到alpha飞扬的神采,谈话中迸发出的激|情,那种明亮美丽的生命力,让她的面容华彩绝伦,也让宋姣的心脏在砰砰跳动。 宋姣发现她的alpha很漂亮。 真美,她凌厉的眉眼美,侧脸稚气的线条轮廓美,英挺的高鼻梁美,秀气略翘的鼻尖美…… 还有alpha的嘴唇,饱满唇珠点在她上唇,柔软圆润,如果用指尖按上去,是不是手感也像视觉那样极佳? 宋姣不觉已经将自己的咖啡喝空,她举着杯子在唇边,眼眸注视对面的漂亮嘴唇,滚动喉咙。 许今朝尝起来是什么味道? 肯定不像自己口中的咖啡,只能在苦涩中品味一丝香醇。 她理应是甜的,像新鲜多汁的柑橘。 宋姣会自己剥开柑橘外皮,而不是用刀来切,那多么粗鲁,也丧失了嗅闻外层果皮独特清冽涩香的机会。 她的嘴唇会比柑橘还甜。 宋姣觉得自己控制不住心跳了,她的心脏背叛了她,在胸腔里一阵阵的冲撞,让她端着咖啡杯的手都被抽干了力气。 真要命,怎么突然开始心悸。 宋姣抬手摸摸自己心口,觉得莫名其妙,那里在不听使唤地乱跳。 秦令月拍板:“我和你们去丰北,我要亲眼看一看你的万物通,我对它很有兴趣。” 许今朝的喜悦几乎无法遮掩,她对秦令月伸出手,两人短暂相握,约定下来。 秦令月看上去简直不想再多浪费一分钟,她站起身:“我还有些收尾的事情要做,该死,不把这些事情做完总不够痛快。你把在华城的具体地址用短信发给我,我解决完自己这边,就立刻过去。” 秦令月居然爆了粗口,拎起她的包,快步如飞先行走人,离去的身影婀娜多姿,保持着她一贯摇曳勾人的体态。 许今朝端起自己的凉咖啡,一口闷。 她觉得自己可能凑齐了最后的那角拼图,有了这样经验丰富的合伙人,万物通再无短板,未来可期。 用凉咖啡平定了心神,许今朝转头看到宋姣似乎有些恍惚。 omega的眼睛发直,满是迷茫,整个人晕乎乎的,脸颊还有一点点红,捂着心口发呆。 许今朝吓了一跳,她忙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听见这样的问话,宋姣直勾勾看向alpha,特别委屈的倾诉:“我心口不舒服,心跳的很快,身上没力气。” 许今朝慌了:“怎么回事!” 宋姣扯住她的手,一头栽进许今朝颈窝里,她终于找到了依靠,可以把软乎乎的身体靠在上头。 她的额头抵着许今朝脖颈,把脸埋在人家衣服前襟中,闷闷的说:“你给我拍拍背,我觉得好难受。” 许今朝已经吓坏了:“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宋姣:“快给我拍背。” 她执着的这样要求,许今朝虽然很想立刻拨打120叫急救车,还是忙伸出空闲那只手给她抚背。 许今朝也不敢用力,像是给小猫顺毛一样隔着她的套头毛衣抚摸轻拍,过了一会儿问:“好点没?” 宋姣说:“好点了,再拍拍。” 许今朝听见她声音多少恢复回来一点,立刻又给她连抚带拍,希望宋姣能舒服点。 宋姣嗅着alpha颈间和衣衫上隐约的柑橘香气,这是让人舒适缓心的香氛,她模糊记得好像很久前就是如此。 宋姣的心跳总算逐渐恢复了正常。 她把头抬起来:“我好了。” 许今朝已经快吓哭了,宋姣安抚她:“真的好了,我怀疑是突然喝咖啡导致的,我有好久没喝咖啡。” 许今朝:“以后不许喝了,听到没!” 宋姣:“不喝了,不喝了。” 许今朝紧紧抓着宋姣的手,她还问:“我们去医院做心电图吧,你这样我害怕。” 宋姣说:“应该没事,我现在感觉还不错,因为喝咖啡心跳过速就跑去医院可太傻了。” 许今朝还是不放心,她狠狠发誓:“以后必须定期体检。” 宋姣连连点头。 许今朝爆发:“你就该骂郁兰,满屋子都是她的红牛罐子,她在找死,你就该骂她!让她学点好!” 宋姣:“回去就骂,都是她带坏我。” 许今朝焦虑:“蒋超他们会不会死?” 宋姣:“应该不会。”他那么烦人,一看就很长命。 许今朝决定:“所有人都要一年体检一次,必须体检,郁兰再不乐意见人也得去!” 宋姣:“你说得对,郁兰也去。” 两个人敲定了计划,眼见宋姣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事情,还是健康活泼的样子,许今朝终于放下心,也建议: “算了,别骂郁兰了。没病给她骂出病来,她害怕你,你要是骂她她得应激。” 许今朝现在说什么,宋姣都认可,答应不骂郁兰,对她好点。 郁兰靠着菩萨发作的善心逃过一劫,大难不死。 宋姣把雎洲的事务处理完,两个人连夜又飞回华城。 由于已经和许博扬扯开关系,许今朝和宋姣也不再在之前许氏安排的酒店住,而是搬到101的另外两间卧室。 李阿姨听说她们回了雎洲,却没回家,非常的遗憾,给许今朝打电话,问在华城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云云。 许今朝看着满屋子盯着电脑屏幕的人,堆满墙角大箱各种口味的泡面,吃完不刷的碗筷,发出了真诚的声音: “我跟宋姣还好,我的合伙人们不行。等我们情况好一些,换了宽敞地方,就把您接来。到时候再找几个帮厨,您主管食堂,给这些家伙喂点人该吃的东西。我给您开高薪。” 她这敬语都用上了,把李阿姨逗得直笑。 第二天傍晚,秦令月抵达华城。 秦令月也没跟许今朝打招呼,她自行定好酒店,配套豪车送人到春樾小区。 这个分外惹眼的女人按照许今朝给的具体门牌号找上门,按响101室的门铃。 非常不巧,许今朝和宋姣在外头采购,蒋超带着几个还清醒的人出去下馆子,还有几个熬了将近18小时的已经在地板上睡死。 整间101,只有藏在主卧的郁兰还清醒着,她穿一件大t恤,染了漏油水笔印的格子睡裤,长发披散开,蹲在电脑椅上敲键盘。 郁兰听见门铃响,却没人去开门。 她拿起手机,给蒋超发短信:[去开门,来人了。] 蒋超满头大汗的吃火锅,他整张嘴都辣肿了,跟对面的兄弟姐妹吆喝:“吃完回去继续啊!我还挺得住,我们离成功不远了!” “没问题,谁先睡谁是孙子!” 蒋超没回复,郁兰群发给其他人。 超市里的许今朝正在挑选白菜,收到短信,就给郁兰打电话。 郁兰秒拒接。 许今朝无奈,只好也发短信:[你去开门,家里没人能开。] 郁兰:[不要啊!不要啊!] 许今朝:[那你从猫眼看一下,看来的是谁,这总不难为你吧?] 郁兰:[客厅里有人吗?] 许今朝:[大家都睡了。加油去开,勇敢郁兰,不怕困难!] 宋姣把一捆粉条放进购物车:“你在干什么?” 许今朝说:“家里来人,郁兰不敢开门,我在劝她。” 宋姣蹙起眉,伸手:“手机拿来,我给她发。” 许今朝手机里有郁兰无数条抱怨宋姣的短信,哪里敢给她:“没事,我快劝动她了。” 宋姣想也知道怎么回事,她板起小脸,拿出自己手机。 宋姣:[去开门。] 郁兰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收到了阎王爷的催命短信,必须要去干一件可能让她送命的事情,可她不能不干。 101室门口,秦令月按了好几遍门铃,始终没有人来开,心里有些疑惑,她拿出手机。 郁兰把卧室门推开一条缝,看见外头地板上躺了好几个睡成狗的万物通人。 她壮起胆子,大声喊:“喂!你们!” 郁兰指望喊人起来开门,可没人回应她的喊话,反倒是门外的秦令月听到了声音,立刻停下拨号的手。 “许今朝?” 人家这样指名道姓喊,明显是许今朝熟人,郁兰再不想开门也得去开了。 她蔫头耷脑穿过客厅:“来了。” 穿t恤和格子睡裤的郁兰把防盗门打开,昏黄的楼道感应灯下,站着一身贵气的妩媚女人。 对方不年轻,却成熟又性感,即使裹着看不出身体线条的皮草大衣,郁兰也觉得她该死的性感,散发让人荡魂的荷尔蒙。 女人对她微笑,那笑容很撩。 “你好,这里是万物通吧?我找许今朝。” 郁兰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姣姣(委屈,不懂):我心慌,让姐姐摸一摸才不慌。 今朝:rua猫,拚命rua,猫猫不哭 真成年人,还得看秦令月:p ps:不懂最后符号的年轻人,把你们漂亮的小脑袋给我往左转,那是个吐舌头的小人。 第四十六章 在101居住的这大半个月里,郁兰压根没出过单元楼门。 宋姣给她备下的泡面还没吃完,蒋超等若干人就占据了101的客厅,虽然伴随无数聒噪和困扰,但郁兰也成功得到一批代购小弟小妹。 她想买什么东西,只需要手机短信招呼,赶上谁出门就给捎带回来,舒服到起飞。 但即使从不出门,郁兰也知道春樾小区就是个普通居民小区,物业管理散漫,不怎么高档那种。 一楼楼道的墙壁上被小孩子涂鸦了各种人物和幼稚话语,保洁难得来一次,地面楼梯大多需要看不过眼的住户自己动手打扫。 楼道的感应灯起初不大亮,物业迟迟不管,还是许今朝买了灯泡,踩凳子拆开灯罩换上。 现在这灯光就洒在门外女人的身上,对方整个人看上去与单元楼道格格不入。 女人颈间围着与皮草大衣同色的蓝灰围巾,摘掉了一只手套,手机屏幕被她按灭,周身上下只有被绒厚毛皮簇裹的妩媚脸庞和那只裸出的手莹白如玉,却也晃得郁兰目眩。 她笑吟吟问:“许今朝不在吗?你能不能让我先进去,外头冷极啦。” 郁兰这才发觉对比背后温暖如春的室内,门外正往自己头脸身上扑冷风,她的手背皮肤在降温,唯有掌心缓缓冒着汗。 郁兰有些局促,却也忙退开身,让这个贵气十足的女人进来。 女人冲她礼貌颔首,那些柔软美丽、蓝中带银的狐毛随动作摩擦她的面颊,带来华贵且暧昧的视觉体验。 对方与郁兰擦肩而过,掠过一阵香风,不是omega的那种外激素香气,而是干净迷人的香水味,这是个beta女人。 郁兰关上门,她觉得自己快不行了。 在这样符合她审美的漂亮女人面前,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盼着许今朝能快快出现,救苦救难。 她握着门把手,不肯撒开,拚命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别害怕,这是人,不是上门吃人的狐狸精。 可郁兰也很怕人,不到万不得已她真不想和任何人讲话,尤其是身后已经在屋子里走动起来的这个女人。 所有心理活动的外在时间流速其实只有短短一两秒,有张厌倦冷漠脸的女alpha已经转过了身。 女人显然不像郁兰那么怕生,对方解下了那条蓝狐皮围巾,极感兴趣的端详这间屋子。 沙发和地板上横七竖八睡了人,餐桌上摆着还没来得及刷洗的碗筷,泡面味理所当然飘得到处都是。 郁兰前所未有的窘迫起来,她以前没觉得这样的环境有哪里不好,却被眼前人衬成了因她才蓬荜生辉的邋遢草庐。 她一声不吭走过去,从餐厅搬来一张空餐椅,铺上干净坐垫,放在沙发对面。 女人也注意到郁兰的动作,停下脚步,观察她的举动。 等郁兰做完这些,眼巴巴看向她,眼神示意可以坐在这里,她就又笑了。 她将另一只手套也摘下,款款走近,她的手递在郁兰面前:“你好,我是秦令月,来考察万物通,或许我们日后有机会共事。” 郁兰垂眼盯住染在玉白手指上的美艳红蔻丹,犹豫着伸出手。 交握的一瞬,她忽然想跳槽。 宋姣并不知道,她的好友录后院有着火趋势,还在往购物车里放速冻食品。 许今朝低头给郁兰发短信,问来的人是谁,但郁兰一直没回复。 宋姣推着购物车走出几步,见许今朝还在按手机,就催促她:“走吧,我们去收银结账。” 许今朝道:“郁兰一直没回短信,她不会出什么事吧?” 她说话时,大脑里闪现出许多类似假装邻居敲门、骗人开门后入室抢劫凶杀的乱七八糟案子,郁兰已经在她脑海中以多种方式横尸数次。 宋姣不觉得能有什么事情,101除了郁兰,客厅里还呼呼睡着好几个,何况还有对门102。 她说:“那就快结账回去看看,指不定还能赶得上叫救护车。” 宋姣说了个冷笑话,许今朝却一脸严肃,拨号给郁兰打电话。 宋姣没办法,一手挽住把手机贴在耳边的许今朝,一手推购物车往收银口走。 忙音响了两声,郁兰那头挂断。 许今朝拿不准是她日常的社恐式拒接,还是被凶杀犯掐断的,刚要继续打,就收到了回信。 郁兰:[人是来找你的,她说自己叫秦令月,大秦的秦,号令的令,明月的月。] 郁兰:[我告诉她我叫郁兰,郁闷的郁,兰草的兰,我好像搞砸了,她一直笑。] 郁兰:[菩萨,秦令月在跟我讲话,怎么办,我该怎么回?我不敢跟她说话。] 郁兰:[她老看着我,我完了,我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许今朝怀疑郁兰在用意念打字,否则怎么秒发出这么多短信,这里的半智能手机可还是有着实体键盘,打字多少需要费点力气。 不过看到来人是秦令月,许今朝可就放心了,她回复:[好好招待,和人聊天不要按手机,我这就回去。] 郁兰:[那求你了,快点。] 这条之后,郁兰也没再发短信过来,大约听从建议放下手机,做礼貌孩子,跟姐姐认真说话去了。 宋姣问:“怎么样,还来得及抢救吗?” 许今朝发现她现在越来越爱开玩笑,虽然一般都是以迫害郁兰为目的,她耸耸肩:“是秦姐,郁兰给她开了门。” 宋姣倒也不意外,昨天在咖啡馆里,秦令月全程越来越亮的眼神骗不了人,她对万物通感兴趣的很,迫不及待赶来也正常。 她说:“秦姐对你的项目很重视,雎洲的戏都不看了,把戏台子搭好,就急匆匆自己飞来华城。” 许今朝当然知道宋姣话中隐喻所指,把徐晏河逼上绝路只是第一步,好戏分明还在后头。 娇养起来没受过委屈的大小姐秦好的暴怒,秦家二房长辈被准女婿欺骗的恼火,徐晏河对秦少谦的撕咬,秦少谦两边焦头烂额地应对,这些才是重头戏。 秦令月放弃看她自己亲手排出大戏的机会,离开雎洲来到华城,显然是如宋姣所说,对万物通的重视远大过目睹小人报应。 许今朝很高兴,知道拉人入伙的事八成稳了,但还是谦逊道:“希望如此。” 她这幅隐含欣喜却还要拚命克制的模样,惹得宋姣一直盯着她,许今朝被omega看到发毛,不禁问:“总瞧我做什么?” 宋姣告诉她:“想笑就笑吧,不用憋着,又不会笑话你,我也为你开心呢。” 这话听在许今朝心里就很甜,她一个没忍住,真的笑出声来。 既为有可能拉到靠谱大佬秦令月一起合伙做事,也为宋姣话语里头包含的亲昵意味。 宋姣话说出口,也才反应过来自己讲了什么。 人不假思索就说出的话通常最真实,因为这往往是埋在潜意识里深层的想法,不经任何控制与修饰。 许今朝还在笑,宋姣却反倒有点发懵,为自己有可能在与许今朝共情,为她而开心的这个事实。 等alpha伸手揉她毛线帽的头顶,伸手扯后头那个小绒球,宋姣立刻捉住她胡作非为的手,不许她拉自己帽子。 许今朝道:“发什么呆,这不是很好吗,我也一直为你高兴。” 她的口吻轻松,宋姣原本因为思索自身问题而紧密运转起来的大脑慢慢随之放松。 收银台排开结账的长队走了一位,omega身体向前走出几步,心里逐渐开始沾沾自喜,为自己和许今朝终于有了相似之处。 宋姣从前不觉得自己缺乏同理心是坏事,可在与许今朝变得越发亲近后,她就开始因为她们之间缺乏相似点而感到少许遗憾。 她之所以认定郁兰会和许今朝友好相处,就是由于两人同样拥有轻易能与人共情的能力。 当宋姣还不足够重视许今朝时,她从未把与对方缺乏共同点、需要观察思考才知道该如何接触她的事情放在心上,毕竟对宋姣而言,结果永远是最重要的。 然而看着郁兰轻而易举跟许今朝混熟,蒋超为首的万物通合伙人和许今朝打打闹闹,甚至好友录的员工们也爱和许今朝这位老板娘说话,宋姣就忍不住开始别扭。 这感觉就像是,许今朝身边的人都很好,她们都是好苹果,只有她一个坏苹果。 宋姣从未因不合群而感受到过孤独,现在也没有(许今朝是她的),但她的确别扭又嫉妒,为所有人都有,偏偏她没有的东西。 刚才脱口而出的话带来了意外惊喜。 omega抬起手,搭在自己手腕脉搏跳动的位置,用指腹感受皮下动脉一下下轻快地小撞击,她喜欢触碰这些充满生机的脉动。 真好,宋姣想,在生活里有了色彩之后,她好像也开始能分辨它们、应用它们去涂抹了。 虽然只是很少的一点,却已经足够让她感到满足与喜悦。 她的视线转向许今朝,alpha正在把大件的东西从购物车往外拿,马上就要轮到她们结账。 许今朝嘀咕:“不能再让他们拿泡面当三餐,这东西不健康,热量也高,我觉得郁兰好像胖了,蒋超整个人也不太对……” 宋姣才不管郁兰会不会吃成郁球,她顺势diss蒋超:“那是因为他不洗头,他很懒,其他人看他不洗,也跟着学坏了。” 两边团队里的女孩子普遍还在意点形象,如郁兰和小宁打头的她们几个,其他的就一个赛一个不注意,还有人借口养络腮胡子不剃须。 许今朝道:“回去就押他洗头,别在秦姐面前丢脸。啊!早知道秦姐现在就过来,我该收拾一下屋子!” 她后知后觉想起来101室乱成一片,自己昨天出去了一天,空泡面碗就已经泛滥成灾。 刷卡结账之后,两人的采买成果装了四大袋,各自拎着两个大购物袋从超市出来。 这家大超市在春樾小区附近,距离小区只有几百米远。 许今朝和宋姣现在戴着普通的加棉手套,穿羽绒服配加绒雪地靴,像两只行走的长面包。 现在她俩忙得要死,偷闲出来采购,完全没心情好好穿衣打扮,不冻着就谢天谢地。 丰北的冬天好冷,迎面吹来的风像是夹着刀子,一下下细密割在脸上。 许今朝干脆往前走了两步,她背过身体,挡在宋姣前面,倒退着走: “你帮我看着路。这街上没遮没挡,等进了小区就没有这么大的风了。” 她比宋姣高挑,当真挡住了那些冷风,又因为背对着风,许今朝自己的脸也不冷。 这边小区不是很繁华,恰逢是饭点,街道没什么人,否则平时这样走一撞一个准。 宋姣看着她被街灯映黄的温柔脸庞,毛线帽遮住了许今朝的头顶和耳朵,长发散在帽下,被风刮着朝她这边撩。 alpha浑不在意这别扭的行走方式,小心给她挡着丰北的凛风。 许今朝总想为自己遮风挡雨,无论是在心理层面,还是实质的恶劣天气,她总会努力地充当保护者角色。 宋姣想到她们在长南省立医院,那个周末雎洲突降大雨。 李阿姨给准备了伞,可宋姣的伞在撑开一瞬就被风卷进了雨中。 许今朝果断脱掉一半大衣,把她裹进怀里,撑伞顶住扑面砸来的狂风暴雨,跌跌撞撞护着她往停车场冲,拉开副驾驶把她塞进去,才转到另一边上车。 这似乎就是许今朝全部行为的一个小缩影,她并非无所不能,可以理智且完美地处理所有事情,让两个人从容穿过风暴。 她的能力有限,却会尽其所能。 许今朝有1给她1,有10就会给她10。 100%地给予,世界上哪还会有这种无私对她的陌生傻瓜呢。退一万步讲,即使再有,也不是眼前的许今朝。 宋姣的心脏又在怦然跃动了。 她的视线再次落在许今朝的嘴唇上,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内心鼓噪的冲动,她想去尝一尝,看这总说出讨喜话语的漂亮嘴巴,是否是自己先前想像中那样甜。 可手中拎着的购物袋阻碍了她的行动。 这两个装满生活物品的袋子坠得宋姣手疼,却又不能丢开它们任性地扑上去,踮起脚,在许今朝嘴唇上咬一口、尝尝味道。 最后宋姣不甘的看见alpha转过了身,她们已经到了小区门口。 如果,如果这段路再长一些,多给她点思考衡量的时间…… 进入小区,小区内的路灯比外头更暗,许今朝走在前头,她叮嘱宋姣: “跟着我走,前几天路面上的冰还没消干净。” 前些天小区里水管到处跑水,水流到路面,立刻结了冰冻在那里。 白天多注意就好,晚上不认真看路很容易踩到冰跌倒。 许今朝说的实在,宋姣也不得不收起她乱七八糟的吃人心思,老实跟在她身后。 两个人终于回到d4号楼5单元,这次买的东西除了她们日常的吃用,基本都是给101室。 毕竟102好友录现在还好,万物通却是没日没夜的开发网站,日常饿了吃泡面,困了喝速溶咖啡或者功能饮料。 今天晚上本来也是这样,可蒋超突然馋病发作,说再不吃火锅就要暴毙了,才带着没睡的人出去。 许今朝怕这些人把自己折腾出毛病,所以出去买蔬菜粮肉,后面怎么也得搞点正常饭菜给他们吃。 进了单元内部,许今朝手上拎着东西,她干脆在外头招呼:“郁兰,来开门!” 现在有客人在,郁兰虽然抵触社交,但该礼貌时候也不含糊,肯定不会做开了门藏进自己屋子里的事情。 许今朝觉得她八成还会如蒙大赦。 有脚步声从室内隐约过来,101室的防盗门被从里面打开。 来人有一张妩媚含笑的脸,在温暖室内脱去了御寒的外套,露出里头身着黑长裙、曼妙有致的身体。 许今朝吃了一惊:“秦姐?” 她刚想问郁兰去哪儿了,怎么是秦令月来开门,女人就慵懒开口,嗓音沙柔:“等了你们好久,赶紧进来吧,真够冷的。” 等许今朝和宋姣进来,秦令月便将门关好,隔绝掉外头的冷空气。 高跟长靴摆在鞋架边,秦令月已经换了拖鞋,露出裹着丝袜的足跟与纤美脚踝,毛绒兔子拖鞋直接弱化了她周身的气场。 宋姣一眼认出秦令月脚上是郁兰刚让蒋超帮忙买回来、准备换洗的拖鞋,对方还一天都没穿。 许今朝则望着大变样的屋子,整个人就很呆,难以置信。 泡面碗被收拾走,乱扔的东西摆放整齐,地板拖过,房间明显通了风,没了那些乱七八糟味道。 还有躺在沙发和地板上睡死的家伙们,身上盖了床单和先前拆下来的帘子,连脸都一并蒙住,如果不是布料花花绿绿,帘子上还有喜鹊登枝,简直像是躺在太平间。 许今朝问:“郁兰呢?大伙儿怎么都给盖住了?” 秦令月走到她身边,女人一脸无辜:“跑去厨房刷碗啦。为什么盖睡着的人我也不知道,突然就开始打扫起来。” 许今朝看着对方笑盈盈的脸,总觉得不太对头,秦令月不是像她嘴上说的那么一无所知。 秦令月道:“我头一回见这么有意思的人,她也是你的合伙人吗?” 许今朝和秦令月在客厅说话,宋姣则脱掉外套,拎起装蔬菜的袋子进厨房。 郁兰套了个大围裙,在那挥汗如雨,把十几个人攒了两天的碗筷都刷干净了,厨房流理台和地板也干净的要命。 宋姣把门关好,郁兰和她共处一室,整个人瑟瑟发抖(精神上)。 宋姣问:“怎么变勤快了?” 她的语气还挺温和,毕竟如果不是郁兰把碗洗了,后头许今朝肯定也要和其他人一起洗。 宋姣挺爱惜许今朝的手,不乐意让她干活儿,尤其是为别人洗碗,所以很满意郁兰的突然识相。 郁兰听出她话语中没有任何要搞自己的意思,立刻说:“我害怕!” 宋姣:“?” 郁兰看起来焦虑极了,压低声音:“你知道吗,她跟我要拖鞋,我就给她拿,然后她在我面前脱靴子!脱衣服!一件件的!” 宋姣给她整不会了,郁兰这话说的好像秦令月在她面前大跳脱衣舞,可人家分明穿着长到脚踝的裙子,非常文明优雅。 她耐着性子听郁兰继续。 “我就觉得不行啊,我不能再跟她待在一起了。而且这个房子被蒋超他们搞的乱七八糟,跟她不搭,她至少不能在这么乱的房子里。还有睡着的那几个,穿着运动短裤流口水,不能让她看这个。” 郁兰又脱掉自己外头的大围裙罩衫,露出里面平时叠起来压得有点皱的衬衣和套裙。 “我也换了衣服,我不能穿成那样!” 郁兰平时很少讲话,现在长篇说起话来颠三倒四,比日常短信里还没逻辑。 宋姣却大概懂了她的意思:“你是说,她看上去很体面,家里不体面,所以你要收拾遮掩,自己也换上正装接待?” 郁兰拚命点头。 宋姣又说:“还有她身材太好了,你不敢看,对吧?” 郁兰继续点头。 宋姣抬高手,拍拍她的发顶:“挺好,今天表现不错,加油。” 这还是郁兰来到华城后,头一次从宋姣嘴里听到这么温柔动听的话,她感动坏了,立刻要重新套上围裙罩衫,继续刷洗厨房。 宋姣阻止她:“不用洗了,我跟许今朝要做饭,你吃不吃?” 郁兰傻傻问:“我可以吃吗?” 宋姣从她手里接过罩衫:“你想继续吃泡面也可以。” 郁兰早就吃泡面腻歪透顶,她欢天喜地:“那我们吃什么!” 宋姣回忆了下郁兰发来短信说家中来人的时间,又计算了从机场到春樾小区的路程,她觉得秦令月肯定没吃晚饭。 “本来只打算炖菜,但今天来客人,应该会多做几道菜。” 她话音刚落,许今朝就打开了厨房门,alpha脱去了羽绒外套,看到厨房这么整洁也是很惊喜。 “都是郁兰洗干净的吗?” 郁兰仿佛被双亲分别夸赞的孩子,整个人就很骄傲,虽然她的本意是逃避秦令月,和不能让漂亮女人待在脏乱房子里。 许今朝道:“你去休息,我跟宋姣要做晚饭,一会儿喊你吃饭。” 郁兰被两个人从厨房撵出来,秦令月正在翻许今朝打印在纸上,用订书机装订起来的一些东西。 跟女人再次对视,郁兰先是下意识想逃跑,反正许今朝说她可以去休息。 但是,她看着又对自己笑起来的秦令月,那笑容明艳又好看,郁兰就怎么都挪不动脚了。 真是,真是…… 于是,晚餐时间。 许今朝本来都把单独盛出来,可以方便社恐人士端进自己的封闭空间享用的那份晚饭准备好了,却看到一个傲了吧唧坐在餐桌旁的郁兰,和跟大伙儿开心聊天的秦令月。 蒋超早已经带着火锅大军回来,他看到秦令月时候像见了亲人一样开心,跟所有人介绍这位秦家姐姐。 他的滔滔不绝却被郁兰打断:“去洗头,轮流。” 蒋超:“啊,好的。” 最能说会道、也认识来宾的人被率先赶去收拾自己,客厅却没冷场。 秦令月相当有亲和力,很快跟万物通人们聊得火热。 郁兰则监督每一个不够得体的人,让他们轮流使用洗漱间,确保所有人都干干净净,不会让秦令月恶心到。 等到许今朝出来,看到的就是秦令月身边围了一群叽叽喳喳的人,只有郁兰嘴巴紧闭,是沉默的唯一。 许今朝:“?” 变天了,郁兰怎么没藏回房间。 秦令月在101吃了晚餐,宾主尽欢,蒋超要送其他人,也大包大揽顺路送秦令月。 许今朝这才给郁兰发短信询问缘由。 郁兰:[她太美了,我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不看吃亏。] 郁兰:[她可比宋姣好看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朝:?敢拉踩我老婆,忍不了,这就转发给宋姣。 ps:难得说一次完全的题外话,刚才去审评论,打开写作助手的后台,点错到榜单栏,突然发现21号显示更了寒酸的1个字,我先大惊失色,又迅速悟了。 没毛病,21号的更新让我写好就手滑发出去了,那一个字估计还是凌晨修文修出来的:-( pps:在我这里出现不认得的符号,一般把头往左转就能看懂。 第四十七章 看到短信内容里对秦令月的不吝赞美,以及对宋姣的嫌弃,许今朝的脑子里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 夸秦令月,可以。 她的确是很有魅力的成熟女人,身上还有雍容的上位者气质,华贵且妩媚,像仕女图里走出来的实权公主,自带放肆招摇的气质。 可,为什么要顺带拉踩宋姣? 她的宋姣怎么就不如秦令月好看了,还有两个人根本不是一类风情,就好比把青花瓷跟唐三彩放一起,还非要分出高下,断言唐三彩就是好,青花瓷远远逊色。 而且,宋姣是她老婆,至少名义上! 有人在找死。 许今朝很想敲开郁兰的脑壳,看一看里面装的除了代码是不是就是水,她耐着性子回复。 [笑死,宋姣更好看。] 对方火速回复。 郁兰:[恕我直言,宋姣的性格起码给她的容貌减色九成,黑曼巴是美丽小蛇没错,然而它剧毒:)] 许今朝:[恕我直言,黑曼巴是大型毒蛇谢谢,它不小,体长只比最长的眼镜王蛇短。还有你在无理取闹,我们难道不是在对比颜值,何况宋姣很好,她很甜,我确定:)] 郁兰:[你被她毒傻了,我确定。] 许今朝:[那你知不知道黑曼巴蛇也是移动速度最快的蛇?20km/h,至少比你跑起来快,虽然是它的逃跑速度。] 郁兰:[为什么又开始说蛇?] 许今朝:[因为如果我把你关于黑曼巴蛇的比喻告诉宋姣,她就会以比逃跑黑曼巴还快的速度杀进你的屋子,置你于死地:)] 郁兰:[你不可以!!!] 许今朝:[我想我可以。] 郁兰:[我错了,菩萨,我真的错了。宋姣是最可爱的小猫,她从不伤害人类,她是人类的好朋友,毛绒小猫就是最甜的。] 许今朝:[晚了,我正在复制你的短信,虽然你说过她很多坏话,但我是一个仁慈的人,只会把毒蛇相关的部分发给她。] 郁兰:[求你了,你是最美的天使,你老婆是你怀里最纯洁的羔羊。] 郁兰:[……你,不会正在发吧。] 郁兰:[……] 郁兰:[我现在服毒还来得及吗。] 郁兰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握着手机,惊慌失措,开始认真思考把床头开罐好多天一直忘记喝的那罐红牛喝下,能否无痛离开人世。 她心脏提到了喉咙口,面无人色,紧紧盯住卧室门把手。 有个倒计时在脑子里一秒秒闪,预告着可怕花豹怪的破门与锁喉。 然而,无事发生。 这就让郁兰提起的心,又重新一点点放下,怀疑许菩萨只是吓唬自己,毕竟对方从未告密过。 她正拚命思索,该如何挽救自己刚才被威胁就秒滑跪的可悲人设,新短信进来了。 宋姣:[你那是什么见鬼的比喻。] 郁兰:“!” 她已经捏住了红牛罐子,拚命安慰自己:你不亏,毕竟不久前刚握过了绝世美女的手,对方还冲你微笑无数次,你已经人生无憾。 宋姣:[好吧,我觉得许今朝最美和天使那部分没毛病,但我不是纯洁羔羊,谢谢。] 郁兰从地狱回到了天堂。 郁兰:[我赞同!你老婆真的是漂亮天使,没有比她还善良的人,她的确是个好人,你能和她结婚真是太好了,我为你高兴。] 宋姣:[我也觉得。] 宋姣:[你今天表现不错,没有在客人面前无礼,还打扫了屋子,做得很好。] 郁兰给宋姣发出去一长串撒娇打滚卖萌的颜文字,确认对方应该不会再回复后,立刻切换到许今朝的短信通讯栏。 郁兰:[菩萨,你好慈悲,这样的你,我好爱。] 许今朝:[下不为例。] 郁兰:[再也不敢了,谢菩萨开恩。] 许今朝高高抬起,轻轻放下,吓唬郁兰一遭,只把对方拚命找补、说omega是她怀里羔羊的事告诉了宋姣。 看郁兰现在感恩戴德的反应,宋姣果然没怎么着她。 郁兰:[可秦令月真的好好看,我没见过这么美的人。你知道吗,我看到她第一眼,就觉得她理应站到能反光的高级大理石地板或者汉白玉台阶上,而不是我们的水泥楼道里。] 许今朝本以为郁兰大难不死,起码会蔫哒哒消失一会儿,没想到还有心情在这里念叨秦令月。 不过,郁兰的话她认可。 秦令月看上去就很人间富贵花,适合开在楼阁台榭,高堂广厦。 总之只要不涉及拉踩宋姣,她就可以正常跟郁兰沟通。 许今朝刚想表示赞同,她的手指却停在了键盘上,又有一个新的疑问从心头浮起。 郁兰对着秦令月大加赞美,一遍遍的强调对方很美,她欣赏对方的美。 这该不会是对秦令月有意思吧? 许今朝倒是对她们两个人的人品都放心,郁兰不用说,一个正义感爆炸的傻出头鸟,秦令月也是仗义之人,报复行为都干得光明磊落,对身边人没得说。 但问题是,秦令月也是真博爱。 她身边的莺莺燕燕虽然因为忠诚问题被撵走了,可不代表不会再聚起来新的一群。 秦令月的吸引力可是实打实,社恐如郁兰,都为了多看她几眼,不回房间待在客厅受人群煎熬。 华城的狂蜂浪蝶难道会比雎洲少? 许今朝:[我可提前告诉你,虽然到时候她也会对你说。秦姐从前身边漂亮alpha一大堆,她从来不缺人爱,她也会对所有人都温柔,但仅限于此,她好像还没真的和谁正经谈过一对一恋爱,走心那种。] 郁兰:[她好有魅力啊!!] 许今朝只觉得和自己聊天的是个傻子,不得不扯开了问。 [你是不是喜欢她,想追她?] 谁知道郁兰表现得比她还惊讶。 郁兰:[菩萨,你在开玩笑吗,你别是想转职干月老,乱点鸳鸯谱。] 郁兰的确大惊,自己感慨美人好看,居然被许今朝误以为自己对美人有意思。 她不行,她不可啊! 只要一想到得跟谁对面说话,郁兰都浑身难受,更别提追人谈恋爱,她长这么大,还从没有过那种心思。 郁兰于是信誓旦旦。 郁兰:[你信我,我对美女没有非分之想,只是欣赏她的美。] 郁兰:[我这辈子不可能跟人在一起,如果国家放开与计算机的婚姻登记,我立刻带我的笔记本去民政局。] 许今朝:“……”啊这,之前错怪宋姣了,她还挺懂你。 整天的互相背后开嘲讽,没想到你们是真心友。 郁兰:[不说了,我要和我不合法的计算机老婆开始我们的夜生活。] 郁兰:[最后说一句,其实你们不用顾忌我的存在,大可以坦荡住一间房,没什么不好意思,因为我也在隔壁和计算机老婆夜夜笙歌。] 许今朝和宋姣搬来了101,却不是住一间房,而是一人一间,加上郁兰正好三间卧室都占满。 看到郁兰误会,许今朝也就任由她误会,不打算解释,毕竟不管怎么解释,感觉都很怪。 [我和我老婆之间存在婚姻,但我们其实是好到不能用朋友来定义的特殊关系?] [我和我老婆虽然关系合法,但不像你和你的笔记本那样能无心理障碍睡一起?] 许今朝摇摇头,选择去洗澡。 客厅里已经空荡荡,合伙人们通宵达旦工作这么久,她于心不忍,强制要求大家都回去好好休息一晚。 等洗完澡,换上睡衣回卧室,许今朝就看到手机里蒋超发来已经将秦令月送回所在酒店的信息。 许今朝:[辛苦了。] 蒋超:[所以秦姐真的要跟我们合伙做万物通对吧!我100%的信心变成200%了!] 许今朝早先还担心蒋超只有三分钟热度,毕竟在[许今朝]的印象里,蒋超不算是个靠谱的人,他不像[许今朝]是唯一继承人,上头有能干的哥哥姐姐。 秦少谦从前被人提起,还会提一句聪明机敏,像他姐姐秦令月。 蒋超却是纯然小透明,不愁吃喝,家里却也没有他可以发光发热的位置,哥哥姐姐们已经要抢破头了,他被挤在外头一个人玩。 [许今朝]并不怎么看得上他,但蒋超却在万物通表现出了超强的意志力和极其乐观的事业态度,是团队里最狂热的一个。 许今朝想,他也是想证明自己的吧。证明自己也有能力,只是从前没有可发挥的余地,才被人轻视着。 秦少谦选择用阴谋诡计,试图取秦令月而代之;比他还被轻视的蒋超,却主动离开舒适的环境,用每天16小时打底的疯狂工作,来搏一个理想中的光明前程。 许今朝正要回复他,卧室门却被人在外头敲了敲。 会敲她门的人只可能是宋姣,许今朝左右看了看,房间里不乱,便道:“门没锁。” 门口是穿一身小熊印花睡衣,抱着软枕头的宋姣。 omega的长发披着,蓬松散开,手指压进箍在怀中的大枕头里,睡裤下露出白生生的纤细脚踝,小巧足掌踩在拖鞋里。 她把卧室门一关,可怜巴巴道:“我的屋子不能睡了,我要和你一起。” 许今朝惊讶:“怎么了,为什么不能睡?” 宋姣道:“我怀疑那里有老鼠,我听见窸窸窣窣的。” 或许是太多次把宋姣比作是猫,许今朝立刻生出一些‘小猫居然会怕老鼠’‘你不是应该一爪子把老鼠抽骨折’之类的不靠谱想法。 她努力收回发散的思维:“不可能吧,现在这种封闭的房子里怎么会招老鼠,何况郁兰住了这么久,也没说过有老鼠……难道是蟑螂?” 许今朝刚想到这个可能,就又否决掉:“也不太可能,丰北这边似乎没那么多蟑螂。” 宋姣立刻告状:“指不定是蒋超养的,他们天天把家里搞得很脏,今天还是郁兰收拾了屋子。” 许今朝便道:“那我们换房间,我这里没声音,我不怕蟑螂,去你屋子睡。” 她刚要从床上爬起来,宋姣就说:“不,我要跟你一起,我一个人害怕。” 许今朝狐疑望向她。 这反应可不对劲,她现在严重怀疑其实没有老鼠,也没有蟑螂,小猫是在撒谎,想搞什么幺蛾子。 先不说宋姣独立性有多强,她从前十次表现出可怜来,有九次都是为了达成目的而演戏。 宋姣把枕头抱得更紧,一双下垂眼水汪汪:“求你了。” 许今朝被ko了。 没办法,她就是吃这种无理由恳求的没用心软人。 她说:“好吧,我把床垫和被子搬去你房间,在你床边睡,可以吧?小朋友。” 许今朝当真打算打地铺睡,不说她自己的取向问题,这个世界还有a与o的第二性别在,她总觉得跟宋姣睡一张床不大好。 宋姣:“不,我要和你一张床。你房间也好,我房间也好,如果非要有个人在地板上,那会是我。” 许今朝给她搞糊涂了,她道:“你瘦得一把骨头,我体格比你好。” 宋姣却不肯,她强调说:“我现在bmi17了。还有,我们都贴好阻隔贴,你不在易感期,我这次的热潮前几天也刚过去,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要么就我睡地板。” 许今朝实在没办法,只好举手投降:“我去给你抱被子,你把我枕头被子挪开。” 宋姣立刻小兔子一样几步蹦过来,爬上床,帮她挪动原本在正中的枕头被褥,把自己的枕头摆在许今朝枕头旁边。 许今朝去宋姣房间给她拿被子。 alpha一出门,宋姣就已经美滋滋躺上床,占据了原本一半属于许今朝的位置,乖巧把双手叠在小腹上。 傍晚从超市回家,宋姣没能下定决心丢开手上东西,去亲许今朝的嘴巴一口,品品滋味。 现在她痛定思痛,决定等深夜许今朝睡熟后,藉机行事。 宋姣已经控制不住自己脑子里的想法了,她觉得alpha就像一只熟透的大只柑橘,在眼前晃啊晃,勾起她的无穷食欲和渴望。 她非得把她给捉住,剥开尝一尝,看究竟是哪个亚属品种,是砂糖橘,沃柑,还是冰糖橙…… 总之宋姣已经幻想出无数种的许今朝嘴唇味道,总该有一种对,又或者和那些她吃过的种种柑橘属水果都不同,拥有自己的馥郁芳香和独特口感。 宋姣咽了咽口水,她的大脑里乱糟糟一片,都是许今朝。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或许只要她亲到,尝到,就能得到满足,然后恢复正常。 这种偷偷的举动当然不太对头,实际上扑上去强行咬也不对,但宋姣才不讲游戏规则,她喜欢胡作非为,反正又没有惩罚。 她不会变成食人魔……应该不会。 许今朝的拖鞋声从门外传来,宋姣从仰卧变成侧躺,手掌依然老实揣叠着,眼睛始终盯着alpha的动作。 许今朝可没想到宋姣已经迫不及待躺下了,她把薄被抖开,搭在omega身上。 屋子里有地暖,并不用盖太厚的被子,有时候过热了反而还得开窗。 许今朝也坐上床,问正睁着大眼睛,直勾勾看自己的宋姣:“你现在就睡吗?” “随你。” 许今朝:“那我看会儿书,大概十五分钟后睡。” 宋姣问:“你要看什么书?” 许今朝拿起床头那本前任房客留下的《雾都孤儿》,把封皮给宋姣看。* “我在床头柜里发现的,小时候看过,现在回顾一下。” 宋姣说:“哦,狄更斯的书。” 许今朝的视线从书本身转到了宋姣:“你看过这本?” 宋姣从前的确看过《雾都孤儿》,但情感认知上的天然障碍,导致她无法很好地进入故事,去感受藏在书页文字下更深层的用意,去体悟狄更斯作品中为世人所称道的温情。 她说:“很早前。需要睡前故事吗,我可以读给你听。” 这显然是omega对于那声‘小朋友’的反击,许今朝笑起来,从善如流把手中的书递给宋姣:“请。” 宋姣坐起身,换成许今朝安稳躺在枕头里,她掀开那本书页都泛黄了的《雾都孤儿》,娓娓念给她的alpha听。 小夜灯下,她读完篇幅短小的第一章 。 这是孤儿小奥利弗在贫民收容院出生的片段,年轻的母亲死去了,留下一个裹在罩衫里嗷嗷哭泣,注定会在饥饿与虐打中长大、无任何人怜爱的孩子。 宋姣从前阅读《雾都孤儿》,并未有过触动,可这一次却深刻的体会到奥利弗所在的究竟是什么处境。 她的轻声朗读不知何时停止了。 宋姣想起[许今朝]的耳光,许博扬对她高高在上的告诫,所有可以总结成‘你宿命活该如此,别想着反抗’的话语和行为。 小奥利弗要比她困难千万倍,打一出生起,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宋姣隐约记得这孩子始终未曾堕落,活在污泥里,保有干净的心。 她努力地思索,品味着自己在阅读时体会到的酸涩情感。 那大约是……怜悯,更多给有类似处境的曾经的自己,也有些许给小奥利弗。 宋姣的心脏砰砰跳动,她似乎辨认出了一种颜色。 它的名字叫怜悯,会让她的心有点疼,它现在还很细微,却很美且鲜活。 她的喉咙一时酸胀起来,有千言万语的欢喜想倾诉,却哽在其中,无法言说。 当宋姣把视线转给枕边人,才发觉许今朝已经不知不觉睡着,她面向自己侧躺,沉静闭着眸子,细细浅浅地呼吸。 许今朝总那么容易和人共情,当她看向她,是否也是如她怜悯自己、怜悯奥利弗那样?感受到心脏涩疼,为此动容? 她从没觉得自己需要怜悯,现在却为一个人对自己温柔的怜悯而喜悦万分。 宋姣向alpha倾身过去。 她眼瞳中映着夜灯的黄光,还有一个小小的、熟睡的漂亮面孔。 omega已经忘记自己最初为何想要吻她了,当她虔诚用嘴唇轻触那人柔软的唇瓣,已经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什么都品味不出来。 她现在只很感激,感激她带给自己这么多迷人的色彩,教会她目前看来可能一通百通的本领。 她期待极了未来。 郁兰是在室外的喧闹中醒来的,她睁开眼睛,发现有阳光从窗帘中透出,天色已经大亮。 卧室门封印了外头吵嚷的人,带给她最后一点心安,她是安全的,寂静的,一个人幸福的待着。真不错。 郁兰拿起手机按亮,7点15分。 难怪他们在外头喧哗,已经到了万物通的日常办公时间,网站眼见就要完成开发,昨天晚上许今朝赶他们走,一个个都不乐意。 睡了接近五小时的她精神抖擞起身,钻进卫生间洗漱。 郁兰占据着有唯一独立卫浴间的主卧,屋子里还有热水壶,墙角有泡面,她大可以在这安稳待一整天,直到深夜外头寂静了,再暗搓搓到厨房扔垃圾拿东西。 郁兰洗脸,郁兰刷牙,郁兰假装外面的声音不存在,她是一个快乐的独居人。 她把自己收拾干净,准备打开电脑也做自己的工作,却听到了有如地狱魔鬼三叉戟震动的敲门声。 郁兰:“……” 谁这么没有眼色,不开,这里没人。 性感沙哑的女人嗓音在门外轻唤。 “郁兰?你醒了吗?” 蒋超对坚持站在门前的秦令月说:“秦姐,你真不如去许姐她们卧室换。郁神一般不让人进她的房间,敲也不开门,这大概就是天才的特立独行,我真的很佩服她这一点。” 下一秒,门被从里面打开,露出郁兰倦怠冷漠的美丽面孔。 蒋超很识趣,他立刻转身走人,不让郁神看见自己后犯不爽。 “都干活了干活了,别分神,我们的历史第二步马上就要踏出了!” 秦令月笑着问:“我能进去吗?” 郁兰默默让开身位,放拎着购物纸袋的女人进来。 秦令月没像昨天巡视客厅那样放肆的打量郁兰卧室,其实这屋子也没什么好打量,除了巨多的功能饮料空罐,没叠起的被子,倒还算空荡整洁。 郁兰把卧室门关闭,隔绝外头张牙舞爪的一群妖魔鬼怪。 她的手心又在出汗了,她觉得自己不该开门这么快,她应该先换身衣服,把头发扎起来,她的睡裤还是昨天染了水笔油墨的那条,就在左膝盖上。 秦令月转过身,对她微笑:“介意我用一下你的卫生间吗,我想换衣服。” 郁兰看了看她,默默自己走向卫生间,开门,进去,关门一条龙。 她选择让秦令月在卧室换衣服,那更方便,她自己和洗手台、马桶、淋浴喷头为伴。 这房子的隔音可不怎么好,郁兰能听到一门之隔外卧室里的动静。 她甚至能分辨那是脱哪些衣服的声音……要命,她真不是故意要听的! 片刻之后,敲门声又响起,她听见有一口烟嗓的美人说:“出来吧,我换好啦。” 郁兰这才从卫生间出来。 在郁兰对许今朝的描述中理应锦衣华服站在亭台之上的女神,现在换了黑t恤,休闲裤。 郁兰视线在对方上身飞快掠过,不敢多看,秦令月的胸围真的很可观,难怪t恤要穿v领,视觉上会显瘦。 实际她只是胸部丰满而已,到了腰肢部分就纤细得极动人,腰下是宽松的浅色休闲裤,穿着昨天郁兰拿给她的新拖鞋。 秦令月注意到郁兰在看自己脚下拖鞋,她解释:“我看见你把它单独放在墙角盒子上,就继续拿来穿了。” 郁兰点头,她没有稀罕这鞋的意思,大可以让蒋超再给捎一双回来。 秦令月拎起一只胶袋,递给她。 郁兰有些懵,她在秦令月的眼神示意下迟钝接下,才发现里头是一双拖鞋。 她把那双拖鞋拿出来,这鞋子的设计很有意思,鞋面半长的柔软白毛裹着黑乎乎绒布,绒布上缝着小动物的圆眼睛,两侧则耷拉着黑绒长耳朵。 秦令月笑道:“苏格兰黑脸羊,是不是挺可爱?”* 郁兰迟钝点头,她觉得自己看上去肯定像个痴呆的大傻子,可她真的做不到更好了。 女人靠她更近了些,她近距离端详着郁兰的脸,这让后者能清晰嗅闻到她身上柔和诱人的香水味,也让郁兰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秦令月轻快开口。 “你真该尝试笑一笑,换种风格也不错。别总黑着脸啊,小姑娘。” 许今朝的手机在衣袋中震了震,她没有理会,从钱包里点出小额钞票,递给油条摊老板,然后接过一兜新鲜炸出来的油条。 这是给101和102们买的早饭,一旁宋姣还拎着热腾腾的豆浆和包子。 她转过身,发现宋姣已经把装包子的塑料袋并到拎豆浆袋子那只手,空出的手捏住手机,正盯着手机屏幕看,神情复杂,一言难尽。 所以一言难尽,当然是十级宋学家许今朝自己品味出来的,旁人看来宋姣就是简单的面无表情。 许今朝忍不住问:“怎么了?” 宋姣抬起头,她把手机屏幕给alpha看。 许今朝也凑过头去。 她看到屏幕上是郁兰的自拍照,这真是破天荒的事情,郁兰向来不愿面对任何镜头,哪怕是她自己手机的自拍镜头。 照片当然不是重点,人活在世总有几张照片,要命的是照片里郁兰的表情。 有张厌世脸的女alpha高高举起了手机自拍,她显然努力的在让自己嘴角上翘,看起来却虚假又勉强,更像是在嘲讽谁。 许今朝:“?” 这是干嘛,郁兰睡落枕了,还是脸抽筋了?怎么这种见鬼的表情,像扛着刀跟人讨债似的。 宋姣退出图片,给她看郁兰的文字短信。 许今朝先注意到图片更上方那一堆打滚撒娇的颜文字,视线才又挪到图片下方。 郁兰:[sos,许今朝不理人,求帮我看看,我的笑容够不够甜?急,在线等!]—— 作者有话要说: 一级演员宋姣:就这? *1.《雾都孤儿》,狄更斯总会讴歌真善美。这里写到这本书,其实有映射本文立意的意思,看过《雾都孤儿》的天使应该会明白,不过我的立意当然比较浅薄简单了,没啥文化的作者写的爱情文嘛。 *2.苏格兰黑脸羊,《小羊肖恩》的原形,感兴趣的天使可直接查小羊肖恩,想像拖鞋大致模样。 第四十八章 这已经是许今朝第二次为来自郁兰的人类迷惑行为在脑中画问号了。 她盯着那几行文字看,尤其是‘够不够甜’四个字,视线上挪到自拍缩略图,忍不住又伸手指戳开它。 像素虽低,盖不住来自郁兰虚假微笑的天然冷嘲味,和那种正在做违法犯罪讨债勾当女打手的隐隐凶气。 许今朝觉得郁兰怕不是痴呆了,才觉得自己的笑容甜。 她想起刚才买油条时候手机在衣袋里震动的那两下,应该是来自郁兰的求助,只不过正在掏钱包付钱没及时查看,心急火燎的女alpha才大起胆子发给宋姣。 许今朝疑惑:“她搞什么?” 宋姣则已经露出了属于表演大师看待班门弄斧新手、而立之年姐姐看待无能妹妹的包容(嘲讽)笑容。 omega退出信息,把自己的手机递给许今朝,后者下意识接下。 宋姣点点屏幕下的相机标志,示意许今朝打开:“我来教教她,笨得让人看不下去。” 她决定大发慈悲,让小菜鸡郁兰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甜美。 许今朝一时还没真正反应过来宋姣要做什么,她举起手机,把戴着灰色毛线帽的女孩纳入取景框。 镜头下的宋姣依然保持着睥睨又傲慢的神态,像一只荣膺捕鼠冠军、披挂上大红花游街的骄傲小猫,为自己的能力洋洋自得,还鄙夷着并不在场的笨蛋大猫。 两个人买早点的地点在春樾小区外,这是条逼仄的小巷,两边坐落以低矮平房做店面的小店,或者干脆摊子餐车摆出来在外头,来往行人皆是居民,非常有生活气息。 宋姣身后就是馄饨车,老板在室外煮馄饨,再往后是斑驳砖墙,敞开的小店铁门,挤在室内坐着马扎吃馄饨的人。 许今朝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调整角度,好让自己脑海中直觉想要的构图画面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然后她观赏到了无比精彩的一幕。 等她放低手机,调好人物与背景的比例布局,举手表示ok。 原本还一脸自傲、不乏嘲笑的宋姣,亲身演绎什么叫变脸比翻书还快。 宋姣的眉眼神情开始变动,她浓黑明亮的瞳仁在眼睫下微转,由原本的斜眼看人,调整到温和亲善的位置。 当讥讽抬起的眉峰放平,本就自带三分无辜的下垂眼含上笑意,眉目快乐舒展,她可爱漂亮的小脸上已然露出一个灿烂笑容,笑得又甜又天真。 冬日暖阳,灰绒线帽,牢裹颈间的针织围巾,搭在肩头松散编起的发辫,把整个人穿成小面包的短羽绒衣,搭配青春甜蜜、无忧无虑的笑容。 许今朝按下快门,将女孩与身后的喧闹市井定格在屏幕。 她检查着拍出的照片,看见要溢出屏幕的超标生机与蜜糖,心里被两个字疯狂刷屏:厉害! 许今朝给宋姣跪了。 小骗子,不愧是你,演技超群。 如果不是出门时候宋姣还刻薄评价说应该给蒋超吃清水挂面煮青菜鸡蛋,她都要被这快乐笑容给蒙蔽了。 宋姣也过来探头看,她帽子上的大绒球就在许今朝眼前晃,惹得许今朝总想去捏。 omega满意道:“不错,很可以。” 她把手中拎着的大袋豆浆和包子塞给许今朝:“我给她回短信,你帮我拿。” 许今朝能怎么办,自己骄纵出来的任性小猫,只能自己宠着。 两个人从早餐巷往外走,许今朝凑头看宋姣的回复内容。 宋姣脱掉了她的另一只棉手套,两只一起夹在手臂与身体间,用还戴了半指手套的小手快速按键盘,发图片。 宋姣:[给你参考学习,改善自身。] 宋姣:[图片] 她刚想把手套戴回去,郁兰秒回。 郁兰:[慕了,是怎么做到的,我好像不太可,笑起来像傻瓜。] 许今朝心里想,不,你分明像讨债的,拿不到钱分分钟切人小指那种。 相对比下,宋姣的笑容真是洗了她的眼,瞬间从《古惑仔:华城江湖》的火拚现场跳跃到法治社会,邻里和谐友爱,人人都有盼头。 郁兰:[我的老板,是老板娘给你拍的吗?我觉得我就可能缺一个这么会拍照的人,你能把老板娘借给我用一下吗?] 许今朝只觉得郁兰大约患了失心疯,这是怎样不自量力的想法,居然认为自己和宋姣之间的段位只差一个拿手机拍照的她。 她的视线扫向宋姣,果然看到omega嘴角翘起一个嘲讽度max的冷蔑弧度。 宋姣:[不行。多反省你自己,你自己笑成杀疯了的藏獒,就没人救得了你。] 许今朝差点因为宋姣的奇妙比喻而笑出声,努力忍住。 郁兰又发来一大堆乞求的可怜颜文字,宋姣已经无视新短信,把手机收起,戴好手套。 她接过许今朝手上的早餐袋。 “你看看她给你发了什么,我猜也是这照片。” 许今朝立刻从衣袋中拿出手机。 她昨天与宋姣的短信交流停止在郁兰和她心爱的计算机老婆,这是比较安全的话题,被宋姣扫到也无碍郁兰的身家性命。 她打开郁兰的短信,发现居然不止那张讨债式甜笑,还有四五张其他风味的恶女笑容,每张都特别要命。 郁兰:[快,菩萨,你觉得哪种笑比较好看,选出你觉得更甜和可爱一点的。] 许今朝敢断定,郁兰给自己发这么多图备选,却只给宋姣发一张,保准是怕宋姣不耐烦。 而发给宋姣的那张,估计就是她审美下认为最可爱的一张了。 宋姣:“她为什么叫你菩萨?” 小猫果然在旁边偷看短信内容,还对这个称呼产生疑问。 ……郁兰这么喊她,是因为她总从宋姣恶爪下拯救可怜社恐娇花,但这绝不能跟宋姣讲。 许今朝含糊道:“可能是因为觉得我比较和善可亲。” 宋姣就去瞧许今朝的脸,只看外貌并没有庄重慈悲的佛相,但alpha日常的神态的确很和善温柔,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她看见许今朝回复郁兰。 [你应该放松些,别那么紧绷,或许你可以想想什么快乐的事情,帮助你笑得更自然。] 这显然就是在含蓄告诉郁兰,这些笑容都跟可爱不沾边。 宋姣觉得许今朝是对的,郁兰的确用力过猛到像想吃小孩。 她刚才拍给郁兰看的笑容,就不完全是表演,或者说,她对着许今朝总能更真情实感的笑出来。 宋姣在一旁建议:“你可以告诉她,让她想想把属于自己的笔记本抱在怀里时候的感觉。” 许今朝:“啊?哦。” 她如实把宋姣的建议转告,鉴于这两个人其实很心友。 郁兰:[!] 郁兰:[我悟了,谢谢菩萨。] 文字末跟着三炷香。 许今朝觉得郁兰和宋姣这两个人能别别扭扭维持友谊,果然不是没原因,她补充回复: [是宋姣的主意。] 郁兰:[替我谢谢我亲爱的宋老板!我会努力工作,只花五分钟练习笑容。] 郁兰:[我老板的笑容真甜,她就是最甜的小甜菜。] 许今朝为郁兰的求生欲竖起大拇指。 孩子自己争气啊,知道严格的那位家长可能正在旁边看,所以整个人的画风都溜须拍马了起来。 宋姣一向秉承背后如何她不管、当面非议就是挑衅的原则,也很满意郁兰的识相。 她说:“还挺机灵。” 这话听在许今朝耳中,就有点小猫哼唧咕哝的口吻,觉得可爱。 她笑眯眯收起手机,先给宋姣调整了下帽子边缘,把露出来的一点耳朵遮回去,才戴上棉手套,接过宋姣手中超载的食品袋。 两人拎着大包食物回到d4号楼,分头去招呼没吃早餐的人吃饭。 102还好,作息还算规律,只有几个早晨起晚没来得及吃饱的员工要了包子和豆浆。 101则是重灾区,蒋超一大早就把人搜罗回来,从各自家里床铺挖出来带到这,个个饿得前胸贴后背,亟需救济粮填肚子。 许今朝有些愧疚路上耽误的时间,他们居然真全等住了买早餐,没搞泡面吃,忙把早餐分发开。 许今朝嘱咐着:“厨房有拌菜,蒋超拿过来,大家都得吃,不吃蔬菜不行。我还买了维生素片,每个人饭后吃两片。” 一旁刚加入团队,虽然穿着黑t休闲裤,扎起卷发,未施粉黛,对比狼吞虎咽土狗们仍然艳光四射的秦令月道:“我去拿。” 她压手让要起身的蒋超坐下,进厨房拿许今朝早起拌好的大盆蔬菜。 贴着[请勿打扰]告示的卧室门开了,走出来一个沉默的郁兰。 许今朝发现郁兰用发圈把半长的头发扎了起来,还别着两只缎面小发卡,换掉日常的盖过臀部的宽松大t恤和格子睡裤,穿上了吊带睡裙。 虽然这睡裙也是比较宽松的小碎花裙子,但已经是巨大进步,整个人清爽又漂亮。 许今朝大震惊,眼睁睁看着郁兰站到了餐桌边,蒋超也非常震惊:“啊,郁神出门吃早饭啊?” 这话似乎哪里不大对,但对于郁兰而言,从卧室里出来的确算出门吃早饭了。 头号迷弟选择给大神让座,一边吃包子一边说:“我饱了。” 秦令月端来用不锈钢盆装的满满一盆拌菜,许今朝先前用李阿姨给的方子调了拌菜汁,煮了十几个蛋切进去。 许今朝拉住蒋超:“把鸡蛋和蔬菜吃了再走。” 蒋超:“位子坐不开。” 许今朝:“那就站着吃,别跟我说你怕胡萝卜。” 秦令月分发筷子给众人,发到郁兰时,对她微微一笑。 郁兰:“……” 宋姣开门走进101,屋子里喧闹声一片。 她也注意到了郁兰在餐桌边,但视线也只是一扫而过,就走到许今朝身边,拉住她的衣袖,示意她跟自己出来。 许今朝不明所以,跟她走到厨房。 宋姣在102就摘掉了帽子,脱去羽绒衣,现在她上身是一件米白色的高领毛衣,质地非常柔软。 毛衣高领扫着omega下颌,许今朝注意到她的眼神异常明亮。 宋姣关闭厨房门,把许今朝拉到靠窗那边,远离喧嚣,轻声告诉她: “我和跃丰公司的那边负责人谈妥了,他们刚才给了消息,还有其余几家也是。” 许今朝心头一跳,宋姣所说的跃丰公司是《姣姣》本土出名的投行,之前跃丰与其他几家投资基金与宋姣接触,但他们的条件宋姣不满意,于是果断拒绝。 宋姣上次回雎洲,就是与那边的一家外资投资公司接洽。 许今朝立刻问:“怎么样?” 宋姣对她微笑,许今朝看到她素净美丽的脸上浮现出志得意满的神采,她把耳朵凑过去,听到来自omega的几句低语。 听完这次谈妥的条件与金额,许今朝也迸发出同样巨大的喜悦来。 她笃定道:“跃丰很看重你。” 宋姣纠正:“准确来说,是我们。别忘了你也有5%的股份。” 许今朝连连点头,她现在全身心的为宋姣开心,也顾不得说什么自己并未给宋姣的好友录增砖添瓦的话。 她简直欢喜疯了。 实际上,许今朝与宋姣都背负着巨大的压力,虽然表面风平浪静,似乎欣欣向荣,但许今朝很清楚水面下的暗流涌动。 她想宋姣应当也是紧张的,对未来的判断归判断,两个人现在的确都悬而未决,处在黎明前最黑暗的阶段,哪怕知道太阳终将升起,却也得艰难的熬过去。 许今朝不说,宋姣也不说,但不代表不存在。她们尽量把积极的情绪传递向外,维持着一切运转。 现在宋姣这里的巨石终于落地,跃丰与其他基金的这笔巨额融资会是一针强心针,注入到好友录中,让它焕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劲活力。 宋姣道:“顺便一提,好友录的用户破20万了。我想,再过一阵子我可以租个体面的办公地点,让我们的员工搬迁过去,再招录些新人。” 许今朝真心实意的为她而开心,她说:“当然,你不应当再窝在这个居民楼里。真好,你要起飞了。” “进展比我想像的要困难,”宋姣轻声说,“但整体未脱出掌控,好事多磨。” 她凝视着alpha的脸庞:“相信你自己,不管实际究竟有多大的把握,都要给自己100%的信任。” 这似乎有些自相矛盾的话,既是对许今朝说,也是对她自己说。 在宋姣推断出许今朝的实际从业经验可能都在艺术领域后,她对许今朝未来的忧虑就一直存在。 尽管说出‘你失败了,我也养得起你’这样的话,她对社交网络的前景也的确绝对看好,但宋姣不想看到许今朝那边折戟。 她希望眼前的alpha能保持她所喜爱的那些快乐与飞扬。 之前宋姣没弄懂,自己这些隐约的想法是什么缘由。 可现在她明白,自己获取了同理心,这是许今朝富有,而她曾经没有的东西。 宋姣现在不止想让许今朝在自己身边,也希望对方能高兴和自信,而非做一个金尊玉贵的附庸,许今朝绝不会为做人附庸而快乐。 alpha的人格那么鲜活美丽,可如果没有扎根任她生长的沃土,这漂亮的花儿终将凋零。 她可以把狐尾百合做成永生花,保留它的形体,却留不住狐尾百合的生命,就连那些残留的花香,也终将有日消散干净。 宋姣本来想过,假如许今朝在万物通上失败,那时候好友录肯定已经走上正轨,她大可以建议许今朝去自在搞真正喜欢的东西,拾起画笔,去攀登另一个殿堂。 到时候许今朝肯定会乐意给她画一幅正经的肖像,又或许是很多幅,她们同样会各有所得,做各自行业的佼佼者。 但当看到许今朝殚精竭虑地筹划,看到她反覆去草拟那些说给投资人的话,润色修改,看她真的招揽起自己的班底,在成功拉来秦令月后狂喜—— 宋姣忽然比她还害怕万物通会失败了。 她怕许今朝失望,怕对方有可能的颓唐,怕她们之间会有罅隙,怕未来渐行渐远,失去共同的话题。 这是宋姣所不能承受的。 接到跃丰负责人电话的时候,宋姣思考的是好友录,她紧张期盼的前景终于打开了一条缝隙,透出亮光。 而结束这通电话后,她的思考内容又添上了万物通。 她不能去干涉许今朝的选择,但她胜在起步早,自己趟出的这条路,可以给许今朝参考,让对方多一些胜算。 认知到情感很甜,认知到情感也很苦,她为那些辨认出的颜色而着迷,也在其中知道,做一个健全人还有这么多的负面效果。 她还只是一个情感上牙牙学语的婴儿,就已经在感受那些酸疼。 但宋姣不后悔,她也不能后悔。 她对许今朝说,也对自己说:要100%信任你的选择。 她没在发现自己开始有了情绪波动时立刻阻断,选择更深层的去体会和学习,就要100%信任自己选择的正确性。 这种自信心让宋姣过去的人生轻松简易,她也该继续保有下去,应用到新的领域。 许今朝说:“当然,你实际已经对我讲过了,这些都在你的行为里。我说过吧?我一直看着你。” alpha又做出那个指点自己眼眸的举动,带着与当日似乎无二的笑意。 当时宋姣更多思考的是如何独占,如何让许今朝的眼睛里只有自己,那些不负责任的任性快乐。 可她现在却想,她得让许今朝快乐,让许今朝得到想要的。 独占很酸,分享很苦。 但如果这是想感受甜蜜就必须经历的,那她好像就必须全部品尝,不能剔除。 宋姣说:“你会拥有很多。” 许今朝没太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这样说,就静静看着宋姣,等待她的下文。 宋姣却只是贴近过来,然后拥抱了她。 宋姣把自己的脸贴在许今朝的颈窝间,从对方身上传来许多的热意,让她原本又冷又苦又酸的身体变暖,变甜。 许今朝不知道宋姣为何这样做,但也把手圈在omega后背,安抚性质的上下摩挲。 因为她似乎并不是太快乐。 宋姣在这个所渴求的怀抱里一直待着,她希望时间就这么停止,让自己不必做选择。 让永恒停留在暖与甜,不去面对其他。 但又不现实,宋姣想,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呢。 睁开眼睛看到的怎么会只有阳光和花,世界上不美的事物那么多,哪里能只为她一个人的恳求就消失。 她在许今朝怀里说:“你教会了我一些东西,有些很好,有些不好。但我总体是感谢你的,你是个好老师。” 宋姣也没预料到,自己只是想跟许今朝说一个好消息,再告诉对方自己的感想,却衍生出无数的复杂情感,让她根本辨不清,也意识到在情感认知上,自己未知的东西还有很多。 等依依不舍的松开许今朝,宋姣自己的面颊上还残留着来自许今朝的体温。 她先是问对方:“你会一直教我吧?” 这是一个惯性的问题,宋姣习惯于获取陪伴的承诺,然后让自己快乐,但没等许今朝回答,宋姣就又立刻阻止。 “不,不用回答。” omega现在觉得这些问话根本没有意义,得到许诺又如何呢,她已经无法仅仅因为陪伴而满足,有很多贪念在她心中生长。 她下定了决心,自己理当寻找新的快乐,而不是纠结于最早带来快乐的东西。 宋姣自言自语:“我应该去做些其他的事情,来冲淡我现在的情绪,这可不对。” 许今朝已经被她搞蒙了,不明白对方的小脑瓜里究竟想了什么,为什么看上去忽然变得没有逻辑了,语言跳跃,让人琢磨不透。 宋姣道:“跃丰那边的人约我今天签合同,我去给律师打电话,合同得详细看,这是重中之重,口头的东西落实纸面才能放心。” 她话说得飞快,似乎瞬间又变得精神高涨,动力满满起来。 宋姣扑上来又抱了抱许今朝,丢下一句话:“还是工作好,工作不会让我胡思乱想。” 许今朝:“?” 宋姣开始了她忙碌的一天,她跟跃丰公司的负责人洽谈,跟其他投资基金的负责人洽谈,和律师一起研究合同,最后在合同上签字,敲定融资。 她用工作把自己填满,不让自己有几乎去想一些有的没的。 对宋姣来说这比睡眠都更有用,更能恢复她的精力。 夜幕黑沉,夜色渐深。 万物通的网站架构在这一天终于全部做完,许今朝让所有人回去休息,明天一起讨论下一步的进程。 接近11点,102那边的员工要么下班回家,要么已经睡下,宋姣却还在隔壁熬着。 许今朝给她发了短信催,宋姣只回复说在忙工作。 许今朝拿着那本《雾都孤儿》,却怎么都看不下去,想躺下睡觉又睡不着。 宋姣的枕头被子早上就被omega又抱回她的屋子里,现在许今朝独自倚着床头,对著书发呆。 她忽然听到防盗门开启的声音,然后是熟悉的脚步声,宋姣似乎回了自己房间。 许今朝终于松了口气,宋姣今天真是非常反常,特别地不对劲。 她放松下来,一边看书,一边分神听着外头的动静。 宋姣好像去了浴室洗澡。 宋姣好像从浴室出来,又回了房间。 许今朝心不在焉的盯着手上书本里的文字,她又在想着万物通上线运营的事情。 片刻之后,许今朝决定睡觉。 她刚把书放下,正打算关床头灯,门外却传来脚步声,许今朝的卧室门被拧开。 omega散开半湿的长发,肩膀上搭着毛巾,怀里抱着枕头和被子,理直气壮说: “我来睡觉了,快把位置让开!”—— 作者有话要说: 姣姣:为情所乱,或许工作才最快乐。 …… 姣姣:乱你个鬼,反正一起不会有错,赶紧把床分我一半! 第四十九章 许今朝原本都要睡下了,她的《雾都孤儿》放在床边小柜,整个人缩进薄被里,正伸手要关床头灯。 她的手指停在开关按钮,眼睁睁看着宋姣后背挤上卧室门板,直接把门‘卡’一声关闭,怀里抱着大枕头和自己的被子。 早上宋姣把这些拿走时,许今朝还以为她放弃了和自己挤一张床。 昨天或许只是心血来潮,类似习惯独居的小姑娘,忽然想试试和朋友一起睡,但睡一晚就发现并没有想像中那么有趣。 当然,以此也可以确定,所谓的老鼠蟑螂也都是借口。 许今朝圆睁着眼睛,看omega像衔着筑巢树枝的小鸟,自带枕被轻盈飞到床边,并连声催促:“快让开,我还要再擦一擦头发。” 她刚洗完澡,长发没有完全擦干,湿漉漉的披在肩后,被一条大毛巾和睡衣隔开,脸蛋也被热水蒸得微红。 只看这门也不敲的架势,听这口吻,简直像是许今朝独占了属于两个人的床。 许今朝简直匪夷所思:“你怎么又过来了?” 她虽然这样抱怨着,却也拿宋姣没办法,只好连人带被子往一边挪动,也把枕头拖到这一侧,让出位置给对方。 宋姣用自己的枕头占据了一半床头,又把被子铺开,然后迅速爬上床,盘腿坐好。 她撩起毛巾,就在那擦头发,平日干爽时会自然蓬开的长发此刻被打湿,也变得服帖起来,被宋姣用毛巾揉来搓去。 omega的头发实在又多又长,看她不急不缓的擦,像吃饱饭的小猫慢悠悠舔毛,许今朝都替她着急。 许今朝无奈叹气,伸手把床头灯又调亮了些,然后坐起身,掀开被子下床。 她简直能感觉到宋姣盯在自己后背的视线,因为真的一点都不遮掩,还很灼热,有温度的探照灯似的扫过来。 许今朝腹诽着宋姣时刻紧盯的粘人,全然忘了自己要离开雎洲到华城时的凄惨模样,她是怎么借酒粘住对方,让人许诺不许遗忘的。 这间次卧有个不小的壁橱,房东做了推拉门,除了挂衣隔间,还有置物板和抽屉。 许今朝这是刚搬过来,本身随身衣物不算多,除了从雎洲带来的一些衣服,就是在本地商场购买的御寒外套。 壁橱里挺空荡,她打开抽屉,拿出一条干毛巾,把推拉门合拢。 不关推拉门总觉得不够安全,像是里头蹲伏着什么可怕的小怪物,灯一关就会扑出来,关好门才能封印它。 这自然是无聊人类自己吓自己的想法。 许今朝顺手把桌上的小吹风机也拿来,放在床头,反正隔壁是个夜猫子,现在正精神着,不怕噪音打扰。 她踢掉拖鞋,重新上床,冲宋姣抖开手上干毛巾,嘀嘀咕咕膝行到omega身后。 “你好慢,等你把头发擦完晾干,天也要亮了。” 许今朝用毛巾包住她的头发,手上的动作极柔和,比擦拭自己头发还小心。 宋姣能感受到alpha隔着毛巾的手指在自己头上按压轻揉的动作,又快又柔的用毛巾吸走水分。 这正是她想要的。 宋姣垂着眼睫,拿毛巾一角漫不经心揉着发尾,暗暗翘起一点嘴角。 许今朝一边擦那些倔强的湿头发,再次感慨宋姣的发质,顺便问她:“你今天上午怎么回事,我总觉得你不大对。” 上午宋姣把她拉到厨房,告诉她跃丰公司那边融资的事情,说完这件正经事后,就忽然开始变得奇怪。 omega的状态很不对劲。 若是排除那些跳跃的话语,只让旁人看宋姣那会儿的表情,或许会觉得她在平静的独自思考。 可许今朝太过于了解宋姣,知道她那时候的表情绝对不正常,忽喜忽愁,很情绪化。 情绪化,这种词跟宋姣从前根本不沾边,可刚说出‘要给自己100%信任’的omega,却似乎就陷入了对自身的某些质疑里。 虽然她又迅速恢复冷静,异常的举动都只局限在短暂的几分钟内,便精力充沛跑去工作,傍晚时候发短信告诉许今朝,自己已经在律师协助审核下签完了合同。 许今朝既为她高兴,又免不了担忧,为这破天荒头一次的反常。 她怕打扰宋姣做事的思路,没有询问对方,现在总算找到了机会。 宋姣说:“我只是发现,当人感受到快乐,就会有起码与快乐对等份量的烦恼在后面等着。” 这说法许今朝认可,她问:“所以,你在为什么而烦恼?” 能让宋姣陷入情绪化,肯定是极大的困扰了,许今朝分神猜测着,总不会是平白忧愁起来,她刚到手那么巨额的一笔投资呢。 无情小猫在为自己新学到的种种酸甜苦的情感而烦恼,这些丝线缠成了一个球,她努力地想把线拆分出来,谁知越拆越乱,最后干脆把线球丢在地上开始暴力踢打取乐—— 粘着许今朝总是没错,管它的,她这辈子不可能撒手让自己的快乐源泉飞走。 已经满脑子事业的狗勾,只以为能让宋姣烦忧的只有好友录,这个未来价值庞大、现在却刚起步腾飞的小公司。 两个人的思路南辕北辙,都自顾自琢磨着自己思考的方向。 宋姣轻快道:“我已经想好了。” 她在发现自己拆不开那些乱糟糟的情绪,找到一个明确来源时,果断选择快刀斩乱麻,先把烦恼搁置,投入工作。 这真是非常有效的方法,只要她的日程够满,她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内耗。 假如现在宋姣是个闲人,她可能会出去健身游泳,如果她有扛得住的身体,搞点搬砖刮墙的累活更有效。 果不其然,一整天疯狂工作过后,宋姣豁然开朗。 开玩笑,她这么繁忙,许今朝也繁忙,哪有那么多有的没的闲心,她要及时行乐,能粘许今朝多久是多久! 眼见好友录要扩大规模,招收更多员工,寻觅新的办公地点,能随时随地见到许今朝的时间不多。 等到万物通一上线,许今朝要做的事多得很,要想方设法拉用户,协助她目标所向的中小企业接订单,让平台真正开始运转。 即使有秦令月在,她本身是一块金字招牌,或许在投资洽谈上会不那么困难,但万物通与好友录有实质差别,许今朝未来的忙碌时间只会比宋姣多,而不会少。 洗澡的时间里,把纠结放置了一天的宋姣成功想通。 她得奔着快乐活,而不是为其他乱七八糟的负面情绪,把那些东西放大到忽略快乐。 宋姣实在是个思维异常灵敏的聪明人,即使面对着刚见识到冰山一角的情感色彩世界,也凭着直觉,用超快速度找到了准确的进击方向。 所以omega对许今朝宣布: “只要你别拒绝我接近你,我就不会有太多的烦恼,你知道吧?选择权在你。” 许今朝就很搞不懂,她停下手,那些头发已经差不多半干,她随手将毛巾盖在宋姣头顶,身体往侧边移动了些。 又伸手把放出无耻宣言的小猫脑袋掰转过来,好让自己能看见她的脸。 许今朝端详着宋姣的神情,不像是在说谎转移话题,也不像是在无理取闹。 宋姣似乎真的这样打心底里认为,所以就坦荡荡说出口。 这张漂亮小脸还残留着热水澡淋浴后的温热,没有平常那么凉。 omega目光清亮,粉蓝色的毛巾盖在发顶,她就这么任由许今朝摆弄自己的头,静静注视alpha颜色浅淡的眼眸。 许今朝说:“你不老实。你在耍花招,你瞒着我一些东西,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 她的话语笃定,确信宋姣有事瞒着自己。 宋姣的确在隐瞒,她曾经在慌乱无力时不慎告诉许今朝,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回馈情感。* 那是宋姣第一次跟人提到自身存在的缺陷,虽然只是语义不甚明显的一点透露,她自己也迅速收拾起情绪,用请求陪伴的话题岔开。 此后宋姣变得更加谨慎,她控制自己,再没对许今朝说起过类似的话。 她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去花样博取同情,作戏惹alpha怜悯,但前提是她并不认为自己用以博同情的东西确实对自身有影响。 宋姣不介意许今朝怜悯她曾经的遭遇,甚至觉得这种怜悯很温柔,让她觉得欢喜。 可那是由于许今朝所怜悯的东西已经是过去式了,她不再是刀俎下的鱼肉,而当她身为鱼肉时,并没有那么多人性化的思想与情感。 她可以割裂的看待自己的过去与现在,作为幸福的好人怜爱一下过去可怜的自己,却拒绝尚在进行时的真正缺陷被曝光。 宋姣认为自己的母亲很傻且偏执,为了根本不可能得到的尊重与正视,远离家庭,丢掉性命。 可她自己也的确继承了来自乔楚性格里的那份偏执与倔强。 宋姣甚至还在对许今朝的暂时性隐瞒里得到了一些快乐,类似于‘我要悄悄学全所有感情,然后一把子惊艳你’之类的雀跃期待。 她在alpha掌心里露出狡黠的微笑:“我不告诉你,总之我没说谎。” 许今朝盯着这个笑容看了几秒,松开手,坐直身体,居高临下对omega道:“好吧,随便你开心,只要你高兴就行。” 简直是用最有气势的姿态,说出了最无奈包容的话。 这也是变相承诺不会拒绝自己的靠近了,宋姣想,她甜甜的说:“你真好,帮我吹头发。” 许今朝任劳任怨又爬到床头拿吹风机,把插头连在插座上,吹风机的线不够长,她就冲宋姣招招手,让任性小猫好歹配合挪一挪位置,方便她吹毛。 宋姣轻快挪到许今朝身前,背对她坐好。 许今朝打开吹风机,分片拨开眼前浓黑的湿发,保持着出风口和发丝间的一定距离,用热风烘吹头发。 宋姣热潮期刚过,这时候omega的信息素分泌不那么旺盛,可以不使用阻隔贴,但或许是为了遵守之前要赖在许今朝房间时的承诺,她湿发下的后颈现在贴着贴片。 许今朝觉得她信息素的那种香氛很迷人,这些奇妙的外激素本身没有能被位于鼻腔的人类正常嗅觉感受器感知传达的气味物质。 唯有被alpha嗅闻接收后,才会被alpha特有的感知器官分析处理,形成气味认知。 那是近乎于蜜桃,却比真正桃子摆在面前时更浓郁的香,也与化工调制的香水味不同,多出更真实自然的芳香体验。 如果这不是能引起生理冲动的信息素,其实许今朝真的很喜欢。 她把这些无意义的思绪赶走,认真做手下工作。 宋姣头发湿着时候还算听话,等到差不多吹干,只残留了一点得宜不伤发的湿度,就已经要蓬松炸起了。 许今朝关掉吹风机,她忽然顿悟: “你留长发,是不是也怕短发会特别夸张的炸开,不好打理?” 宋姣回头,用指尖拢起秀发,默默看她。 一切尽在不言中。 万物通终于上线运营,没有什么轰轰烈烈,值得称道的爆炸性效果,而是平静无息。 这在许今朝的意料之中。 构架推出的两个站点,中文版页面就显示万物通,英文版由于面向国际,取了中文谐音缩写为55t。 之前调研《姣姣》的网络环境,许今朝就意识到了此时互联网的状况与她所在世界千禧年前的高度类似之处。 有前人的经验作为参考,还是先从外贸b2b走起也是她仔细对比衡量下的决定。 因为很多时候思想太过超前不完全是好事,她有必要制定适合现况的战略,一味的跨过时代做事,反而会死在时代的局限性上。 多日的忙碌成果终于产出,万物通的创始人们齐聚一堂,许今朝将准备好的合同拿出来分发。 之前遥北地产的林亮工约她去参观私人收藏,许今朝趁机请他为自己推荐了律师。 林亮工是性情中人,对上真正的同好就极好说话,让助理发给她几家华城口碑不错的事务所联系方式。 之前宋姣与各个投资机构接洽,为她提供法律咨询的律师就是从其中一家聘请的。 这些合同出自专业人士之手,许今朝让所有人务必拿回去仔细阅读,有必要也可以找律师再审阅。 当蒋超想表示信任,要立刻签下时,也严肃的让他先认真看。 许今朝道:“签合同绝不能草率,听话,我们都得学习秦姐的稳重。” 秦令月正在逐字逐行地阅读那些条款,闻言抬头,对众人微笑:“我之前在合同上吃过亏。” 网站上线运营,公司注册启航。 这是蒋超之前所说的‘历史性第二步’,但距离大步如飞前进都有很长的距离,更不必提腾飞。 各自有着鲜亮头衔的创始人们都行动了起来,万物通的网站现在还空荡荡,需要货源信息来展示填充。 互联网上已然有了初期的企业门户网站,大家通过门户网站提供的联络方式,一家家给那些中小型的外贸企业打电话,邀请它们免费入驻。 即使是免费性质的服务,也有许今朝提前构思好让演练记牢的话术思路,被拒之门外依然是常态。 做这些辛苦又难堪工作的人,是团队内的全部,包括许今朝与秦令月在内。 正如许今朝从前从事美术工作时,没想过自己还有搞演说的天赋,当拿起电话做推销,她也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也有推销员的天赋,当然,这两者其实存在共通点。 成功邀请到第一家同意入驻,许今朝难掩激动,挂断电话后,站到屋子正中央大声宣布这个好消息。 原本蔫头耷脑的众人都用看神明一样的眼神围过来。 许今朝把她之前的几十次失败抛在脑后,强调着这一次的成功,鼓舞士气,也把在失败中逐渐做出的细微调整,叙述强调给众人。 让人意外又不意外,后来的第二个成功者是秦令月。 这位拿得起,放得下,在众人中身家最高,曾经习惯裙装示人,却也穿上休闲服打入集体的优雅女人,无疑是做什么行业都会成功的那种人。 当她笑着举手高声示意时,许今朝第一个欢呼,带动鼓掌,让大家加油继续。 对比还在艰难起步的万物通,好友录无疑已经欣欣向荣。 宋姣租到了合适的办公楼,网站搬迁扩招,大队人马从102搬走,去往无疑更敞阔漂亮的环境里。 102留给了101万物通使用,让十几个人不必再挤在一间客厅,可以好歹分散开做事。 正如同宋姣所预料的,两个人都忙得团团转,唯一的相处基本就是晚上睡眠时间。 她非常得意自己有先见之明,挤占了许今朝身边的位置,否则她们可能一周都相处不了多久。 无论是宋姣自身感受,还是外界可获取的信息,都告诉她任何性质的情谊都需要一定的相处时间来巩固。 没有足够的相处,再紧密的关联也会被时间冲散。 反正只要她不在热潮期,许今朝不在易感期,就得坚持共处加强联系。 宋姣还趁许今朝疯狂工作导致用嗓过度、喉咙肿胀疼痛,必须休息的日子,趁机提出: “去好友录看一看吧,你还没见过我们的公司呢。” 许今朝拥有5%的好友录,这样的说法完全没毛病。 虽说许今朝对于万物通的感情肯定更深,这是她一手操持起的小公司,但宋姣也必须得不时提醒,她还有好友录。 就像是许今朝和宋姣都分别抚养起一个孩子,最大的重视肯定要给予亲手带大的孩子,但好友录可还有一层特殊身份在: 这是具有她们双方‘血缘’,真正‘亲生’的那个。 许今朝的嗓子几乎已经哑了,她是团队里成功率最高(相比较下)也最拚命的人。 她的喉咙现在彻底讲不出话了,不想休息也得休息。 alpha含着口含片,对宋姣点头。 宋姣带另一位家长见争气孩子的计划初步成功。 第二天,宋姣便开着她在华城买来代步的车,载许今朝去好友录的办公楼。 这并不是多好的车,不及许今朝曾从秦令月手中收到的劳斯莱斯,也不及开旧的奥迪,起方便通勤的作用罢了。 但无论许今朝和宋姣,都认为这车坐着很舒服,开着也惬意。 眼下已入深冬,前几天华城又下了一场雪,当时道路都难行。 马路周围还有残留的积雪,宋姣将车泊入地下停车场,两人乘电梯到好友录目前所在的楼层。 对比万物通,好友录现在真的是飞跃了一个等级,办公环境从逼仄的居民楼三居室,瞬间扩大开来。 早期的老员工现在都担任着一些管理层面的职务,好友录的工作重心也正式由雎洲彻底转到华城。 许今朝心中感慨,却更燃烧起了旺盛强烈的斗志。 尽管万物通的性质决定了它会比好友录走得更艰难,但终有一日也会迎来从陋室到大厦的蜕变,而两家的未来也绝不止眼下如此。 宋姣与员工间的关系现在还保持着一定的亲昵,尤其最早跟她的那一批人。 大家见了面就打招呼,喊许今朝‘许姐’,要不是宋姣的死亡视线,恐怕能上来送个拥抱。 许今朝嗓子好了些,能哑着说些话,也笑眯眯和他们招呼。 搬迁后招的实习生们不认识她,等宋姣和许今朝离开,就忙着探听询问身份。 “是老板娘。” 从雎洲来的宁主管言简意赅。 宋姣指着玻璃墙贴了防窥膜的小隔间,对许今朝道:“郁兰在这儿,她现在在附近的公寓住,还是老样子,恨不能住在办公室。” 许今朝哑着嗓子:“前几天她说秦姐不回她短信,我跟她讲,秦姐现在忙得要死,她就在短信里跟我唉声叹气。” 宋姣:“她要不是不敢和人讲话,都要跳槽去万物通了。” 许今朝听了这话笑:“怎么会,郁兰就是爱瞎说。” 郁兰现在仍然声称自己对秦令月是欣赏颜值与人格的性质,但许今朝总觉得这两个人的联系不是很对劲。 这两个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交换了电话号码,之前郁兰发错短信,把给秦令月看的自拍照发给了她。 不得不说,她现在笑起来还是那么凶。 许今朝问她给秦令月发这个干嘛,郁兰回复:[女神说,我笑起来的气质很独特。] ……是挺独特,倒也没毛病。 将好友录参观大半,宋姣带许今朝去最后目的地。 许今朝体验过许氏整栋大厦独属一家的气派,但在她心中,那终究是许博扬的所有物,与她没有任何关联。 好友录现在当然不及许氏,可许今朝却真情实感的为宋姣快乐。 从居民楼的小作坊到正规漂亮写字楼,她的女孩已经蜕变成蝶,展露光芒。 宋姣并没有穿正装,实际上好友录上下都自由极了,omega羽绒衣下是墨绿色加绒连帽卫衣,宽松牛仔裤配运动鞋。 她穿得像是还在校园,却已经是这家前途无限互联网公司的掌权人。 宋姣把许今朝带到自己办公室,这里采光极好,阳光从大窗子照进室内。 许今朝把外套挂好,看到宋姣已经坐到了办公桌后,把电脑打开。 她忽然间玩心大起,退出办公室,把门带上。 宋姣:“?” 门被敲了三下,omega已经隐约有点意识到alpha是要搞什么:“进。” 别说,她还挺期待。 许今朝把办公室门打开,犹犹豫豫进来,可怜极了,看着就像个受气包。 宋姣从没见过她这副模样。 许今朝戏精附体,她哽咽:“对不起,宋总,您安排下去的事情,我没做好……” 宋姣被她勾起了角色扮演的兴致。 “许秘书,那你也太没用了,怎么什么都做不好?” 可怜的废物美人许秘书瑟缩得更厉害,头也不敢抬。 宋总裁上下打量,饶有兴致。 “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 作者有话要说: 好友录:?你们就是这么看孩子的? *此处对应前文41章。 第五十章 她俩现在的模样实在有点滑稽。 穿宽松连帽衫,一脸学生气的宋总裁坐在大办公桌后,整个人向后仰进办公椅里,一双小手交叉叠到身前。 她满脸的傲慢与不怀好意,几乎要从眼角眉梢溢出来,看上去坏极了。 相对而言,许秘书因为要在正规写字楼见她俩的崽儿‘好友录’,没听宋总裁的劝告,今天在羊毛长大衣下穿了正装。 浅色高领打底衣,配灰黑色毛呢西装,同色的西装长裤,脚下皮鞋擦得极亮,一副精英派头。 这两个人怎么看怎么颠倒,高个儿许秘书可怜巴巴的站着,把鞋尖都并拢了,头恨不能垂到胸里。 小个子宋总裁翘起了二郎腿。 办公桌底脚踏实地的鞋子现在只剩一只,右腿被她抬起压住左膝,运动鞋尖翘在小腿边,还晃了晃。 看似低头垂眼、老实巴交的许秘书,实际在用余光观察对面人,注意到总裁的运动鞋,差点破功笑出来。 她立刻把头压得更低,好隐藏对宋总裁小白鞋的嘲笑。 而随着这个动作,宋姣也把身体坐直,她不动声色往前拖拽了下办公椅,让自己可以把手肘撑在办公桌上。 她搭起手指,撑住下巴,装模作样的慨叹。 “不是我说,许秘书,我让你进公司本来就是看你叔叔的面子,可你干什么都不行,端茶倒水也做不好,让我犯难。要不你还是主动辞职吧,也保全咱们两家的感情,我是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岗位你能做。” 宋姣这下把剧情背景都给设计了出来,漂亮花瓶许秘书走后门进公司,仰仗着‘叔叔’面子才混了个职位,现在要被忍无可忍宋总裁劝退了。 许今朝立刻抬起头,她的眉毛极灵动,这会儿已经绝望地垂下,满脸的难以置信: “您,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宋姣装模作样想了想:“要不,你去公司门口迎宾?你的外貌条件还是过关的,不用多说话,你说话总得罪人,只微笑鞠躬问好就行。” 许秘书:“可是外面那么冷,我的脸肯定会被冻伤,这是我擦一盒一万块的面霜才养出来的好皮肤,您可怜可怜我,除了这个。” 宋姣的眉毛动了动,许今朝发誓她肯定也差点没忍住笑。 宋总裁也是很上道的人,立刻接戏:“那你去扫公司的厕所吧,至少这样不会把热茶水倒在键盘上。” 许今朝:“啊,那太脏了,我不可以洗墩布拖地,我的手会被磨粗糙,这可是在学校选美比赛里拿过大奖的手!” alpha还亮出了自己的双手,的确很漂亮,骨节分明还修长,美玉琢出来似的莹润,虽然这段时间忙于工作没怎么精心修指甲,但天生的资本不会因为主人疏忽就流失。 宋总裁饶有兴致,冲她勾勾手指: “我看不清,你走近点,让我瞧瞧这双手值不值得拿奖。” 许秘书哪里能忍自己的美手被污蔑不值一个校园奖,立刻上前,小西装外套贴上办公桌,把手递给宋总裁瞧。 宋总裁捏住她的手掌,又是摸又是捏,在那仔细的品鉴,啧啧称奇。 “的确是好皮肤啊,细滑,白腻,摸着像没骨头一样软,手指也跟玉笋似的。我还是头一次看这么漂亮的手,的确不该做粗活。” 许秘书显然认为这是合理的评价,兴高采烈:“我舍友都说我手好看。” 宋总裁捉着她,没有撒手,而是抬起眼睛,审视这只刚走出象牙塔的爱美小羊羔。 “我想到你可以做什么了。” 许秘书眨巴眼睛,期待问:“我可以做什么呀?我能留在公司了,对吗?” 宋总裁终于露出了禽兽真面目,她微笑着:“你可以给我做情人。” 许秘书花容失色:“我不要!” 她立刻抽回手,想要逃命,宋总裁却还捏着秘书的小辫子:“没问题,你可以选择回去写辞呈,就当我没说过这些话。” 许秘书不想失去工作,她犹豫着哭唧唧:“那给您做情人,又有什么工作内容呢?” 宋总裁把翘起的腿放下,运动鞋蹬住地板,让办公椅往后滑,拍拍自己的大腿。 “你只负责让我高兴就行,来,坐到姐姐腿上来。” 宋姣本以为该到此结束,谁知道许今朝真的忸忸怩怩上前,拢住不存在的裙摆,侧身坐到了她腿上。 倒不是真坐,这猫儿又小又轻,alpha怕压到她,只是虚虚地压住。 两个人当真贴到一起,许今朝可就比宋姣要大只得多,依偎不到omega怀里去,她就用手肘撑住扶手,低眉顺目的俯视宋总裁。 “这可是您自己说的。” 许秘书忽然也露出个笑容,她美貌脸上不见了那些畏缩与抵触,而是谋算终于得逞的张扬。 她用被宋总裁抚摸过的漂亮手指,勾起女孩儿的下巴:“我肯定能让您……很快乐。” 她们离得近极了,宋姣曾无数次在心底称赞许今朝的外貌,那骨相极佳、凌厉如刀的面容,因为内里居住着一个高道德感的美丽灵魂,而中和出良善如水的温柔。 她一度以为许今朝就是这样,就该像大片开满田野的花儿,山巅冰雪融流的溪水,带着自由的香气与清爽。 可当这张脸染上渴求与欲|望,却骤然变了模样。 并不像曾经的[许今朝]那样可憎,反而激出了奇异诱人的美感,整个人的气质摇身骤变,原本的纯净高洁、不可染指,仿佛都化作了泡沫被冲刷走,留下一个欲与美的女神。 阿佛洛狄忒坐在膝头,对她微笑。 光芒闪烁的美艳面容近在咫尺,属于神明的温柔眷顾停留在她下颌。 宋姣忽然说不出话了,为眼前人前所未见的模样。 真是……可真是离奇。 许今朝大笑起来,她得意于自己的机智,让自己在这场戏中最后占据了上风,成为赢家。 她的嗓音还带沙哑,笑着便偏开头,捂住嘴巴咳嗽,喉咙扯动下还越咳越重了。 许今朝慌忙站起身,背对着宋姣,不让她看见自己失态。 宋姣昨天见识过alpha一句话都说不出的凄惨模样,今天把她带来,随身包里就备上了小包的润喉茶。 宋姣起身去给许今朝泡茶,有点后悔陪对方演戏,引得许今朝刚好一点又咳嗽起来。 ——虽然是她自己赢了之后得意忘形,才笑到连呛带咳。 茶水泡好需要时间,还得等着降温,宋姣把茶壶和杯子放到窗前的小桌上,转身再看许今朝。 许今朝终于缓住了咳嗽,她从衣袋里取出润喉含片,塞进嘴巴含着。 宋姣哼道:“什么叫乐极生悲啊。” 含片在许今朝口腔里慢慢融开,散出一股清凉往下走,缓和咽喉处的丝丝胀痛。 她只对宋姣笑,走到茶桌旁,率先坐进小沙发里。 宋姣趁着还没忙碌起来,打算偷闲多跟许今朝相处一会儿,也坐到了她对面。 许今朝含了会儿喉糖,觉得好多了,喉咙上下滚了滚,开口道:“真不错,好友录的确走上正轨了。” 宋姣喜欢她神色真诚的称赞,她道:“你太拚命了,喉咙不舒服时候就该停一停,现在声音像砂纸似的,难听。” 她一贯会有这种辛辣不悦耳的比喻,对待许今朝其实已经算非常温和了。 许今朝知道宋姣是心疼自己嗓子,她丝毫不在意声音难听的评价,只为隐含其中的关切而高兴。 “没办法,我是团队里领头的人,我们目前做的工作,对大家来说其实比较困难,我总得冲锋在最前头,把路开辟出来,也让他们看得见希望才行。” 许今朝说的是真心话,万物通十几个人跟着她,除了自己,哪怕是秦令月,都不一定对未来的前景有非常明确的认知与把控力。 她选择要做起这个项目,就得承担住责任,对所有信赖她的合伙人,更对自己负责。 许今朝不能快速讲话,她慢慢道:“这只是个开头,我们的后路难着呢,不提最近两年是指望不上盈利,再往后要面对的风险更多。” 那些激扬鼓舞的话不假,因为远大前程的确存在,她从一开始就灌输的价值观也不假,但任何事情都是一体两面,最丰厚的宝藏藏在最危险的海域里。 宋姣问她:“坚持得住吧?” “当然,”许今朝冲她眨眼,“那么多人都把万物通当骗子,可我非要把骗局变成真的不可。” 在小许今朝起初学画的时候,由于她的文化课成绩也一直非常不错,班主任老师曾对她的父母劝,孩子还这么小,就要走艺术吗? 许今朝妈妈摸着她的头,告诉老师:“我们今朝有天赋,也喜欢画画,如果不在这个年龄就学起,她以后才真会后悔。” 许今朝或许不及宋姣的天才,但也绝对是聪明人,一边投入大量精力学画,一边维持着很不错的学习成绩。 类似的问话在中学时也有一次,那次回绝班主任的是许今朝自己。 “因为我能在美术上更成功啊,如果专注学习,我或许会成为万分之一优秀的人,可如果专注美术,我能成为千万分之一。” 她如愿进入自己向往的学府,被泰斗级的人物收做徒弟,但这其实也只是磨难的开始。 当时的许今朝很幸运,没有过多的杂念在脑子里,她的家境足够她为了自己的目标去奋斗,需要做的就是吃苦,耐住寂寞。 许今朝当然也不愿只从父母那里要钱,她努力接活赚画材钱生活费,给杂志社和其他地方供稿,同时也没放下自己在艺术上的追求。 身边放弃者不胜枚举,有些是天赋不足,有些是毅力不足,有些是实在背运。 或许天时地利人和,许今朝在国外深造时送选的作品,拿下了那年国际大赛的青年艺术家奖。 她这才真正崭露头角,开始小有名气。 来此之前发生的事情,还是许今朝头一次遇到这类困境,立时把她的脚绊住,陷进泥潭里无法走出。 但只论吃苦受累,只论事业,许今朝绝不是娇气缺乏自信的人。 她把宋姣当做活下去的精神支柱,不愿被这个世界意志其实厚爱着的孩子甩下,误打误撞选择了要走眼下的路,那就一定得走下去。 这些天的磕碰的确还只是开始,许今朝有充足的心理准备,未来只会比眼下更困难,不定因素更多。 而她已经带着所有人走到现在,一起受了冷眼和不耐的嘲笑,她就非得把事情做成不可。 看到许今朝仍然有充足的活力,宋姣也稍微放下心,她问许今朝:“下一步决定怎么走?” 许今朝哑声道:“其他人已经慢慢上手了,接下来还要同步把万物通往外推销,拉投资,可能得到处跑。这也要秦姐跟我一起,秦姐有门路,而项目的核心理念在我。缺一不可吧。” 宋姣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对比好友录,万物通的确前途未卜,空有许今朝的理念和一个外壳在。 假如没有秦令月,许今朝只能挣扎前行,而有了这位经营长南秦氏多年的金字招牌,无论人脉关系还是口碑信誉上,都大有裨益。 许今朝发疯一样带头工作,把热脸贴出去招揽用户,无偿地投放货源,协助订单,为的就是鼓舞其他青涩的合伙人,亲身教给他们该怎么做,用什么态度去做。 技术层面的学问她不懂,可不懂技术的许今朝在网站上线后的确展现出了领头人应有的气质。 现在她喉咙受伤,不得不稍微歇息。 蒋超等人对宋姣要带她出去散一天心的做法举双手双脚赞成,她是这段时间所有人里最累的那个,也是唯一不能倒的那个。 宋姣点到为止,把润喉茶推给她。 “你喝茶,不跟你说话了,我也得做事情,你歇一歇喉咙,今天休息。” 许今朝的确就歇了这一天,后面又开始连轴转。 她并不一直在华城,也要到处去见投资人,这时秦令月的作用显现无疑,如果没有秦令月,许今朝不知道要吃多少闭门羹。 但即便有这位合伙人作保,新年之前许今朝也未能真正拉到投资,有些是明确拒绝,有些表示还需观察考虑。 许今朝并不意外,她反而对秦令月说:“正好,快要过年了,许多工厂都要停工,大伙儿忙了一冬天,也能喘口气。” 许今朝依然乐观积极。 “新年新气象,养好精神继续。我觉得明年开春后会有好消息。” 秦令月极欣赏她的态度,她从前与许今朝接触不多,只觉得这是个被许博扬娇养大的孩子。 或许有能力,但缺乏挫折与磨练,性格不够成熟稳重,未来能否扛起许氏并不一定。 但与许今朝共事的这些时间,秦令月对她有了巨大改观。 先是万物通的市场定位,这是吸引她加入的最初诱因,再是许今朝工作中展示出的领导力,那些旺盛的斗志与信心,百折不挠的勇气,带动着身边人一起拚命向前跑。 秦令月用了七年时间试图改造秦氏,想给它塑造灵魂,但终究没有成功。 卸下这个沉重的老朽担子,她还没来得及怅惘,就立刻收获了新惊喜:一个干干净净的新生公司,一群想创造历史的年轻人。 秦令月道:“我认可你的看法。” 万物通的年轻人们在透支身体工作,眼下赶上新年,正好可以放松休息,把精力养回来,然后开始新一轮的长期冲刺。 关于许今朝随口说来给她自己鼓劲的‘好消息’,秦令月认为有几家投资基金存在意向,万物通获得融资只是时间早晚。 她自身其实就有足够万物通支持很久的资产,只不过眼下还不到拿出来的紧要关头。 秦令月喜爱这里的朝气,而要生存下去的紧迫感是造就朝气的原因,不到迫不得已,她不会出手干涉。 两人现在在候机室等回华城的航班,许今朝问她:“秦姐,你过年回雎洲吗?” 出门在外,两人都打扮回得体的模样,不像在华城时随意。 秦令月指尖摆弄着一只打火机,她戒烟有段时间了,却仍习惯把玩这个。 “不回去了,那边也没意思。我现在觉得华城很好,比雎洲好。” 许今朝有所耳闻,秦氏乌烟瘴气闹成一团,秦少谦挖空心思算计,却连个掌权的傀儡都做不了。 二房一家独大,有其他股东想过请秦令月回来,她笑吟吟说自己在度假休息,不打算再参与秦氏的事情。 许今朝现在与秦令月极亲善,这是与人合伙经营所必备的基础关系,她们都有意识地向对方靠拢,为了共同的目标而努力。 她笑道:“你可是雎洲人。” 秦令月也笑,女人的笑容自带妩媚气质:“你不也是雎洲人?” 许今朝心想,还真不是。 许今朝忽然又想起郁兰,现在所有人都繁忙,郁兰也不再住101,搬去通勤更便利的公寓。 她试探着问秦令月:“你留在华城,是要来101,还是另有计划?” 许今朝没有明说,但秦令月是聪明人,她将一直翻来覆去把玩的火机握在掌心。 “的确另有计划。” 这基本算是承认了,许今朝道:“我想,郁兰不会是能和人共享的性格。” 秦令月如果只是抱着从前一样的想法,许今朝其实并不看好她与郁兰。 郁兰性格极认真,又重情,只看她对认定为朋友的宋姣各种退让就可见一斑。 许今朝把郁兰当朋友,也把秦令月当朋友,她不希望两个人最后出现问题,不希望看到任何一方伤心。 秦令月却看向她,轻声道:“作为beta,我从前坐在高位,总需要些额外的协助,来应对来自alpha的恶意。” 许今朝知道这一点,正如宋姣无法反抗来自[许今朝]的恶意信息素压制,秦令月其实与宋姣面对着类似的境况。 她将长发撩到耳后,这个简单的动作就透出风情:“我曾经认为,只把筹码放在一个人身上不安全,所以分散出去许多。但这样的做法同样有隐患,我不是不懂,只是不敢去改变。” 许今朝立刻意识到这是推心置腹的话,聚精会神聆听。 “隐雷爆炸的时候,我其实不意外。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从那个位置下来,我终于可以换一种活法,更简单、专一些的。” 秦令月意味深长,她看向许今朝:“你放心。” 这三个字,她说得很轻盈,其中的意义却极重,掷地有声。 许今朝信得过秦令月的信誉,她倒是笑起来:“你这样说,我就没有不放心的。” 她其实有些好奇秦令月为何会和郁兰走近,对待郁兰又是怎样的态度,是仅仅谈一段真正的恋爱,还是以婚姻为目的。 但这属于个人隐私,许今朝不会唐突去问。 况且从郁兰的表现看,这俩人八字还没一撇,而指不定真在一起之后,某个网络社牛会忍不住自己曝光出来。 时近年关,万物通终于暂停脚步。 许今朝回绝了来自许家管家的提醒,说自己很忙。她并不打算回去见许博扬,许今朝的确感情丰富,却不会与许博扬这种人共情。 见到许博扬,只会让许今朝更想念自己真正的父母,这是她努力压在心底的思情。 蒋超准备回家过年,他对许今朝说:“我总觉得以后不会总有能清闲的机会,该回去看看了。” 许今朝认可他的说法,公子哥重新把自己拾掇得油头粉面,穿回他的衬衣马甲,用蒋超的话说: “不管成没成,人先衣锦还乡。” 他是团队里最能逗趣的人,许今朝更擅长鼓舞与激励,蒋超则能做到让大家紧绷的弦稍微放松,再重新上紧。 其他家在华城的人也都各自回家,101难得地空荡下来。 许今朝还没来得及稍微失落一下,就被同样清闲了的宋姣拉去采购。 华城现在冷极了,又是一场大雪,宋姣跟许今朝裹成圆面包,从单元楼出来。 宋姣在小区里租了停车位,她对许今朝道:“李阿姨说,家里的草莓秧结了小草莓,可惜我们吃不到。” 她这么说,许今朝就有点馋草莓,嘟哝着:“我想吃草莓。” 宋姣道:“哦,那我把草莓加到购物清单里。” 许今朝的愿望被满足,她感慨:“之前还跟李阿姨开玩笑,说换了敞亮地方,就让阿姨来做食堂主管,遥遥无期哟。” 她只是随便一感慨,倒并不真对现况多惆怅,就又问宋姣:“你的购物清单在哪,加上草莓了吗?” 宋姣点点自己的太阳穴:“在我的脑子里,忘不了。” 许今朝:懂了,懂了。 两个人上车,这次打算去离春樾小区更远一些的大商场。 许今朝现在是坐副驾驶的人,她系好安全带,宋姣将车启动。 许今朝曾经考虑过托运辆车过来,但仔细衡量后发现目前用到的次数并不多,算一下还不如乘出租车划算,也就暂时作罢。 出行的时间点还好,路况不错,到商场把车停好,她们便下车去采购。 许今朝自己其实也有些采买的想法,准备到时候跟宋姣比对。 她脑子里正盘算着这些东西,有对女性ao情侣手牵手,笑闹着走到了她们前头去。 宋姣的视线在那两人牵起的手上停留了一瞬,本来挺开心的她,立刻觉得现在好像并不那么美好。 omega大声咳嗽起来。 许今朝转头看她,一脸茫然:“怎么了?你嗓子不舒服?” 宋姣也不打哑谜,她把手一伸。 “笨死了,都不知道牵着你老婆!”—— 作者有话要说: 姣姣:老婆身份,就是我的法宝。 第五十一章 宋姣这声音可是一点也不知道收敛,喊得清脆又大声。 她们正在从停车场往商场主建筑走的路上,眼下出来置办年货购物的家庭和人不少,周围都是行人。 她这么一嚷,许今朝敏感察觉到周围的视线都朝自己这边聚集过来。 前头一对拉着手的年轻情侣也回头看,两个人窃窃私语的咬耳朵。 许今朝本来还在盘算都要买些什么,这下全从脑子里飞出去,只剩哭笑不得。 她敢说,宋姣是故意的。 这个坏小猫就是想让自己难堪,被众人视线集火,许今朝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了她不开心,但绝对敢保证omega行为的刻意性。 要知道宋姣可从来不是会高声讲话的人,刚才的分贝有她平时嗓音两倍大了。 都是自己惯出来的任性妄为,不讲道理,许今朝选择为自己买单。 她默默贴过去,伸手去牵穿着厚实羽绒衣的宋姣,把对方没戴手套的小手握在掌中。 真别说,又是冰凉。 还没大冷时候宋姣的手日常也不热乎,比平常人体温要低些,摸着就透出凉意,一直被欺负的郁兰总背后喊她带毒小蛇,如果从体温低这点看,倒也不算说错。 今天开车出门,她们俩都没带手套。 下车这才一两分钟,许今朝的手还暖暖的,宋姣这里倒已经是小冰块儿了。 许今朝就把捉着的那只小手塞回宋姣羽绒服衣袋里。 然后绕了个边,把宋姣另一只手拉住,连同她自己的手一并揣进衣兜:“你手好凉,我给你暖暖。” 宋姣这才高兴,心满意足和许今朝共享一个衣袋,让人给自己暖手。 她心里快活极了,也就炫耀似地回视那些四下投过来的目光,像是捧起夜明珠在大马路上招摇的富贵人。 宋姣忙着跟外人秀自己生活多美满,许今朝则专心捏住掌心的小冰手,试图给她暖起来。 “就奇怪,我在车里还嫌空调开太热,你倒冷成这样。” 许今朝嘀咕着,把宋姣的注意力拉回了她身上,于是冰凉手指在alpha手心里灵活的乱动,彰显自己并没有冻僵。 她这么不安分,指尖把许今朝抓痒了,后者笑出声:“哎,你老实点!” 许今朝牢牢抓住犯上作乱的小手,强行镇压,宋姣也不恼,顺势享受着从对方皮肤上源源传来的热意,连同心一起被捂暖开来。 许今朝:“刚才正想事情,没注意到你手冷。” 这显然是对于方才走神的解释,也是许今朝思考得出的宋姣大声喧哗的缘由。 宋姣不在意她怎么理解,总之现在目的达成,她们是人群里最腻乎亲近的两个啦,这比什么都要紧。 她还要顺杆爬:“知道错就好。” 许今朝让她大言不惭的模样给逗乐了,宽容的笑:“我错了,我错了。” 宋姣就很开心,她享受许今朝的纵容,这能让她感受到重视,以及更深层的来自对方的情感,她现在体验这些上瘾。 omega没有说话,而是亲昵的把身体贴得更近,整个人粘过来,挤着许今朝走。 许今朝简直幻视了一只粘人的小猫,贴着自己手臂撒娇,用小脸和身体拚命蹭来蹭去,把气味跟掉落的毛一起黏到她身上。 她顶住来自幼稚小女孩挤过来的压力,维持着两个人直线前行:“你要买哪些年货呀,我们对一对清单。” 商场大门就在不远处,隐隐有内部喜庆的音乐|透出来,歌唱着要过年的欢乐。 宋姣道:“干果炒货,生鲜腌腊,耐放的蔬菜,水果,还有往家里贴挂的东西,再看情况买些零食,我还想给你买新衣服,买草莓。” 她一口气总结出来,把许今朝放在最后压轴。 从前乔楚在的时候,赶上过年一家人才能难得安稳团聚几天,不太有中途离开处理公司急事的情况。 宋姣对这些事情记得很清楚,这也是她从前黑白回忆里难得的亮色部分之一。 后来乔楚去世,宋以康整个人精神状态垮掉,一直不好,生活就全部死气沉沉了,等到父亲入狱,宋姣过年又会被强行带去许家一起,那宅子可是又冷又假,没什么意思。 许今朝笑起来:“哇,要给我买新衣服啊?” 她们一起走进大门,暖气扑面而来,宋姣却依然贴着许今朝,不肯轻易撒开:“别跟我说,你不打算给我买。” 许今朝前阵子就像冰面上的陀螺一样,被她自己内心的长鞭抽策着来回疯狂转,没有一刻停下。 现在好不容易能有正当理由歇脚,眼见许今朝往沙发里一歪,似乎就这么躺成一条咸鱼把年过了,宋姣才看不过去。 她得对这个笨蛋好点,给她买新衣服穿上,当然笨蛋也得对她好,这叫一换一。 宋姣心里算盘打得辟啪响,许今朝也说:“买,我们都换新衣服。” 商场内部温暖如春,俩人很快腻不到一起了,宋姣有些遗憾的撒手,两人各自把羽绒外套拉开。 服装卖场在二楼,她们和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起乘扶梯上楼。 许今朝一个没忍住,不觉跟着洗脑的喜庆歌曲哼唱起来,宋姣觉得好笑,心想这人一点定力都没有。 结果上到二楼,许今朝住口了,她兴致勃勃,四下张望专柜,宋姣已经满脑子固定旋律循环往复播放。 宋姣:“……” 两个人在卖场闲逛,宋姣知道许今朝现在忙活创业,根本没选有奢品专柜的商场,这就是个普通的百货商城。 她虽然想跟许今朝互相买新衣,交换快乐,但也考虑到对方现况不适合进行高消费。 许今朝却比她想的幼稚多了,嘻嘻哈哈拿起一件印了福字的大红外套:“你穿这个,多喜庆。” 宋姣对专柜销售小姐姐招手,指向许今朝:“拿件适合这人的码数,让她换上试试。” 许今朝立刻在销售姐姐的无奈眼神中把宋姣拖走,中止互相伤害。 买衣服有时候真是很碰运气,两个人逛了一圈,居然都没有特别中意入眼的。 最后她们各买一条红围巾送给对方,挂到对方脖子上,就算买了新衣,转去日用卖场。 家里只有她们两人,但该摆出来的姿态也要有。 宋姣按照原定计划买各色干果,这些东西放的住,一时吃不完,后面也可以慢慢继续消耗。 她还买了好些糖,奶糖软糖椰子糖巧克力,一包包往购物车里放。 许今朝看不下去,提醒她:“小心你的牙齿,吃太多糖会牙疼。” 宋姣道:“我买一次,吃一年。” 她的理由显然多多,许今朝嘀咕着:“保质期有一年吗……”并决定监控住糖的份量,以免有人真的把自己牙齿吃坏。 omega转到饼干的几排货架,一盒盒往购物车里扫饼干,许今朝必须得阻止她了:“适可而止啊,你吃得了吗。” 宋姣这才罢休。 许今朝心知她食量小,到时候拆开包装也吃不了几片,饼干开封在屋子里放着容易吸潮,去拿了保鲜袋丢进那一堆糖果饼干里。 离开甜食爱好者快乐架,蔬菜区挤着好些奶奶阿姨大爷大叔,许今朝问宋姣:“你想买什么蔬菜?” 宋姣:“耐放又好吃的,你看着拿。” 于是宋姣推购物车排队等称重,许今朝火速扯袋子装符合宋姣要求的蔬菜,另外也打包了绿叶菜和西蓝花。 两个人一起合作,许今朝在排到宋姣之前把菜都装好,堆进购物车里。 宋姣评头论足:“你好狼狈。” 许今朝却自得:“这叫潇洒,看我动作多快,挑的菜还都新鲜。” 她举起那颗西蓝花在宋姣面前晃。 宋姣撇撇嘴:“这东西不好吃,也就你喜欢。” 称重封口,贴好价格签,终于到了许今朝心心念念的水果区。 这季节草莓都是暖棚种植,超市摆出来成盆的草莓一颗颗又大又红,小盆上蒙着保鲜膜,许今朝倒犹豫起来:“会不会不好吃?我觉得它们漂亮得很假。” 她还在试图分辨会不会是骗老实人的没味道美丽草莓,宋姣已经往购物车里放了一盆。 许今朝大惊:“等等,别着急,让我再挑一挑!” 好一番吵嚷挣扎,许今朝发现还是宋姣最初选的那盆草莓看上去卖相最佳。 她觉得omega想对自己翻白眼,假装没注意到对方的嘲讽眼神,合十祈祷:“但愿好吃,最起码要有一点味道,不能像在嚼蜡。” 宋姣说:“放心,它们不会浪费,我会监督你都吃掉。” 许今朝一顿,祷告得更诚心了。 超市卖场有对联、灯笼和大大小小的中国结卖,宋姣本来想买些回家,可许今朝这些天联络各种外贸厂家,在万物通投放它们的货源,知道了许多内情。 她道:“咱们不在这儿买,溢价太多。你要是想要,等会儿我带你去华城的批发市场,那里便宜。” 许今朝还夸口:“对联我能写,手写不比这些印刷的好看?” alpha会写对联倒不多么让宋姣惊讶,她能跟书画收藏发烧友林亮工侃侃而谈,被对方视为忘年交,能写毛笔书法不稀奇。 宋姣拿起一副红底烫金字的对联:“这种可以写吗?” 她的眼睛很亮,明显不是质疑的口吻,而是满满地期待在里面,许今朝相当自信: “有成品金墨卖,不过我觉得还是得自己调出来写着舒服。” 宋姣好久没有从许今朝口中听过属于真实她的生活,旁敲侧击着:“你什么时候学的书法,我怎么不知道?” 她语气很随意,也不盯着对方眼睛,许今朝就很放松:“很小就在写大字,后来……因为其他事情搁下,没继续认真学。不过你放心,我练几笔,写个过得去的春联绝对没问题。” 许今朝的确对自己的书法有信心。 她起初来到这个世界时候,一直按照记忆仿[许今朝]的字体,后面慢慢的掺进去自己风格,做潜移默化改变,不让人发现,到现在彻底改回了自己的笔迹。 认真学画之前,许今朝的爱好驳杂,她在各种形式的艺术上似乎都有天赋,学什么都上手很快。 她在书法上有不错的鉴赏能力,也能自己写几笔。 有打下的底子在,哪怕来到这里后有些日子没碰笔,练一练手找感觉,写一幅能糊弄外行人的春联出来还是可以的。 许今朝淡定自若,宋姣却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催促着:“那我们赶紧结账去买纸笔。” 许今朝提醒她:“不是说还要买肉跟腊肠什么的?” 这的确是采购的重点之一,宋姣只能加快节奏,快速到生鲜区挑选要买的各种鲜肉和腊货。 许今朝没想到她对写春联这么感兴趣。 其实许博扬这个人很西式,对[许今朝]的教养也是。 或许和他所自诩长南许家后人有关,这个家族从前就是相当洋派的新贵,兴盛时建立起的大庄园完全按照欧洲建筑的风格来。 长南许家流亡出去,以后人自居的许博扬买下了那座宅邸,修缮扩建,大片圈地,把它修得更富丽堂皇。 在这样的庄园里居住,当然不可能往灰顶主宅的门廊上贴春联,[许今朝]也没学过毛笔字,倒是弹过钢琴。 但宋姣与[许今朝]的接触基本在后者14岁之后,所以许今朝把各种事情都推给‘小时候’。 从商场结账出来,买好的年货放在后备箱,宋姣问许今朝:“你带驾照了吗?” 许今朝有随身携带各种证件的习惯,见她点头,宋姣立刻拉开副驾驶门:“你认识路,你开车。要去哪个市场快去,买完回家,我得把鲜肉放冰箱。” 许今朝也没含糊,立刻开车往之前跟宋姣说的批发市场去。 两人买了装饰气氛的中国结等物品,这是宋姣在超市时候就想往购物车放的东西,价格的确要便宜许多。 许今朝还一并买到了万年红宣纸,挑了镇纸和几支廉价毛笔。 等她买完,宋姣才问:“为什么不买好一点的笔?” 许今朝道:“好笔用金墨写完也废了,没必要。” 等到她跑去卖五金的店面,买了合金粉、清漆和稀料出来,宋姣才恍然是要用这些东西调金墨汁。 许今朝得意道:“老板人不错,送了我一个空油漆桶。” 两人早晨出门,回春樾小区时已经中午,太阳高挂。 因为要整理买来的年货,许今朝还要调墨练字,她们也没打算自己开火做饭。 许今朝中途下车,去巷子里买羊汤和葱油饼。 因为宋姣喜欢香辣,她点出来钞票,放在钱罐里,拜托羊汤摊老板:“阿姨,羊杂那份多放点辣子啊。” 摊子阿姨利落给打包好,笑眯眯递过来:“小许,你媳妇这次怎么没一起?” 许今朝也笑:“在外面等我呢。” 回到101室,平时挤满屋子的万物通人都回家过节了,只留满客厅的空长桌和一台台电脑。 这次采买的东西不少,许今朝额外多拎了一趟,才都搬运回来。 宋姣已经到厨房拿了碗筷汤匙,把热腾腾的羊汤袋子各自套到汤碗上。 许今朝把门一关,将手中拎着的大塑料袋放在地板上,摘下红围巾,挂在宋姣那条旁边。 因为两条围巾其实是同款,她还特意打了一个结区分,才脱下羽绒外套,换上拖鞋。 平时大伙儿在的时候许今朝其实没这么讲究,毕竟是一大堆人当办公室使的地方,也讲究不起来。 但昨天人走了个干净后,她把屋子大扫除,重新恢复干净整洁,这要再穿着鞋往里踩,许今朝自己第一个难受。 她已经嗅到了浓浓的香味,整个人都精神抖擞,立刻去洗手。 这家摊子虽然没有像样的店铺,羊汤味道却极好,又香又浓,味道醇不腥膻,给的料也足。 宋姣口味重,更喜欢吃羊杂,她那份加了一大勺羊油辣子,汤色都带着点红艳。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喝汤吃葱油饼。 许今朝快感动哭了:“真好吃,这家的饼可太香了。” 宋姣觉得眼前的alpha吃什么都挺香,不过葱油饼味道的确很好。 她顺嘴一提:“我bmi17.6了。” 许今朝很是振奋,立刻抬起头看她:“可以啊,继续加油,很快就能到正常区间啦。” 宋姣早先的食量很小,偶尔一餐多吃些,可能下一餐就不想吃了。 这当然不是好现象,体重过轻过重其实都不好,宋姣早先穿着秋装去称重,算出来bmi才16.1。 倒不是说单纯凭借bmi指数就能衡量一个人健康与否,可是游离在最低线下肯定不太正常。 许今朝挺高兴,恨不能替宋姣多吃点。 宋姣心里则琢磨着另外的念头。 许今朝保持着健身锻炼的习惯,这是[许今朝]从前没有的,早在发现许今朝后颈的红痣后,她就有些怀疑,与灵魂转换一并发生的,还有其他更玄妙的现象。 这或许并不算是[许今朝]的身体。 最早发生改变的信息素气味判定,相较之下更浅淡点的瞳色,曾经在后视镜中窥见的隐约肌肉线条,以及[许今朝]不曾有过的小小红痣。 宋姣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理带来的这些改变,能否以科学的思路诠释出来,但她……其实对许今朝挺感兴趣。 嗯,关于身材的那部分。 许今朝在雎洲时睡眠挺多,偶尔睡个懒觉,alpha狡辩说是美容秘籍,后面要去许氏上班她才开始早起。 但许今朝坚持锻炼,碧湾小区的环境不错,大多数时候她都出去慢跑,天气不好就在小别墅的跑步机上。 除去慢跑还有各种无氧运动,[许今朝]置办好却没怎么动过的健身房,许今朝频繁会用。 不过来到华城,开始万物通的筹备与运营,许今朝整个人忙得要命,日常运动基本就只剩下慢跑。 宋姣自己的睡眠时间天生就短,从青春期后一直是6个小时,这足够她一整天精力充沛。 许今朝的生物钟却很神奇,她跟宋姣夸口演示过:“只要我想几点起,睡前给自己下暗示,拚命在心里重复,我就能自然醒。我之前不早起是因为我不想,没有务必要起床做的事情。” 这倒真不假,宋姣有次迷迷糊糊醒来,卧室里黑沉一片,她发觉alpha正轻手轻脚起身,带得床垫细微摆动。 人类拥有暗视觉功能,可以在少光极黑的环境下模糊看到些东西。 宋姣通常会11点钟睡,这样早上5点会醒。 许今朝那天有上午7点30的航班,她要去外地见投资人,宋姣本以为她好歹得多睡会儿,免去晨跑,alpha却比宋姣更早一点醒来。 宋姣睁开眼睛,适应了光线条件,看到许今朝站到衣柜前,尽量轻缓的开门拿衣服,脱去睡衣。 因为当时真的太暗太暗,她只能看见alpha在黑暗里仍能与深色衣柜对比出明暗关系的脊背,那些不甚清晰的模糊轮廓线条。 宋姣几乎下意识屏住气,又缓缓放开,假装自己还在熟睡,均匀呼吸。 许今朝背对着她,似乎是换上了运动内衣,窸窸窣窣套衣服,抱上一些东西,蹑手蹑脚开门离开。 而后宋姣就听到她在门外换其他装备,最后拿钥匙,拧开防盗门出门。 等到防盗门关闭的声音响起,宋姣立刻从床上爬起来。 她裸着脚跳下床,跑到窗前,把窗帘扯开一条缝往外看。 冬季不到早上5点的华城,天空还是深夜似的漆黑,小区路灯也没开,除了一点可怜的星光,就只有单元楼门口声控的灯光。 宋姣隔着窗户玻璃,借昏黄的声控灯光,看到穿防风衣的许今朝跑进刺骨的黑暗里,她轻盈跑过窗外不远的小径,似乎往小区外去了。 omega当时就想,难怪许今朝能带动万物通那些人一起疯狂工作。 她坚持做某事的样子真的很动人。 不过宋姣更感兴趣的,还是许今朝把这些碍事的跑步装备统统脱掉之后,仅仅存留的漂亮躯体。 但很令人沮丧,许今朝似乎总习惯在她面前穿戴整齐。 要么是睡衣,要么是家居服,要么干脆已经穿上外出常服才出现。 宋姣不觉得这是好习惯。 有好看身材的人为什么不能就大方点,多给别人瞧一瞧? 她可是许今朝的合法老婆,说出去让人笑话,连自己妻子的腰都没怎么看过,这合适吗? 显然不合适! 宋姣意识到,眼下自己似乎有一个机会,或许可以让许今朝把身上碍事衣服脱了,做个坦荡的好人。 她盯着一脸欢快的alpha。 “许今朝,你每天吃这么多……不会有小肚腩吧?”—— 作者有话要说: 姣姣:自证,赶紧给我自证! 第五十二章 宋姣的问话实属霹雳一击,让许今朝喝汤的勺子都停住了。 她立刻否认:“没有,我好得很。” 许今朝的确有点心虚,小肚腩是没有的,但她最近的日子其实有点放纵过头,饮食不够节制,运动也不多,除去跑步差不多就没别的。 工作很忙,她没有足够的精力分散去注意饮食中的热量摄入和均衡配比。 同样的原因,她也没有精力多做无氧运动,对自己的要求降低到了只每天坚持慢跑。 许今朝从前虽然不会像[许今朝]那么刻意的保养自己皮肤头发,但她从小就被迫养成了锻炼的习惯,日常被爸妈从被窝拖出来一起晨跑。 这样的生活始终保持着,她后来也有意规划科学的力量训练,让自己身体更健康有力,好抗住长年累月美术工作带来的损伤。 要说像运动员一样健美不可能,但许今朝的身材在普通人里算挺不错了。 毕竟她自己天生基因不差,腰线明显,稍微练出腹肌线条来会更有力量感,许今朝自己瞧着开心。 成为[许今朝]初期那段时间,她察觉到了一些不太能解释清楚的微妙变化。 这具身体似乎随着内部居住灵魂的改变,在逐渐与她同步,基本都是好的方面。 譬如彰显许今朝身份的红痣,这是她确认自己与[许今朝]差别、不至于认知错乱的重要标记之一。 还保留下了属于[许今朝]健康的双手与腰背,倒未同调来许今朝常年执画笔坐画架导致的旧疾损伤。 [许今朝]喜爱享乐,没有健身习惯,许今朝清楚记得身体最早没什么明显肌肉线条,可后来许今朝对着镜子,却恍然察觉体态竟越发像她自己。 毕竟她刚用这身体拾起来锻炼不久,不可能有这么明显效果,只能归咎于玄学。 然而,许今朝两相结合的良好运动习惯到了华城、展开万物通的工作后,就开始有点保不住了。 她天天忙得要死,日常要么带头电话从早打到晚拚命拉用户,要么是殚精竭虑谋划未来,四处找投资人介绍自己的项目,每天都处在透支精力的状态。 许今朝累得只想倒头睡,根本做不到再规律做无氧,只有每日出门慢跑意思一下,守住基本底线。 可所有健身过的人都懂,一旦中止保持,所有清晰的轮廓就会逐渐隐回去,原本漂亮有型的身材随之退化,不再像巅峰时候那么好看。 甚至如果不把嘴牢牢管住,还维持从前的热量摄入,哦豁。 一直装聋作哑,假装看不到自己体脂率在肉眼可见慢慢增高的许今朝,被宋姣一句话犀利问住了。 她整个人就很慌乱,皇帝的新衣被人扯破,虽然底下身材还不至于太走形,但保不准哪天真的就有小肚腩了。 许今朝强调:“不会的,我不会有肚腩,腰围很稳。” 宋姣看上去却更怀疑了,对面的omega眯起眼睛看她,还道:“解释就是掩饰,你的掩饰技术在我这里可不过关。” 许今朝香喷喷的饼子吃不下去了,手里还剩的一小块葱油饼,仿佛已经变成未来的小肚子,让她在梦中惊醒。 这曾经是个有腹肌的自律人啊! 许今朝艰难放下饼子,推开汤碗,痛定思痛:“不吃了,留到晚上吧。我现在要去拌点蔬菜,得吃草,摄入蛋白质,然后锻炼起来。” 宋姣没想到笨蛋老婆这么不上道,把衣服撩起来自证一下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倒要跑去吃草。 她不觉得许今朝真有小肚腩,之前在雎洲时候,宋姣在后视镜窥见过她背对自己换衣服。 对许今朝这样高个子骨架基础的女孩来说,alpha的腰可是纤细得要命,那线条收紧到让宋姣挪不开眼。 她略一思考,认为大概率是对方对自身体态有比较高的要求,这才在刺激下选择立刻约束饮食,加强锻炼,而不是自证显摆给她看。 宋姣失算了,却还不甘心。 她在‘不是吧,不是吧,你真的有肚腩了啊’和‘别急,我开玩笑的’中衡量,选择了怀柔路线。 “羊肉汤放凉可不好喝了,会有腥味,葱油饼放凉也就不酥了,这么好的汤和饼,浪费可惜。” 眼见许今朝犹豫挣扎起来,宋姣又道:“刚才跟你开玩笑呢,郁兰那样的长小肚腩才正常。你生活够自律了,天天跑步,我觉得你身材肯定很好。” 一番不着痕迹的拉踩和吹捧铺垫,心机的omega才引入正题:“你之前在雎洲那会儿一直健身,天气冷,都没机会穿轻薄衣服显出身材来。” 许今朝发誓:“以后再累也要做力量训练,人的懈怠就是从放弃很多件事中的其中一件开始的。” 宋姣放下汤匙,小海豹鼓掌:“说得对,你换掉衣服,我给你拍照录像,留作以后对比。” 两个人一拍即合,许今朝解决掉她的午餐,就先跑去洗漱,毕竟羊肉的味道有点重。 等许今朝回房间换衣服,宋姣才慢悠悠踱到洗手间,把自己也收拾清爽。 客厅里有数码相机,这是许今朝买来用以拍摄记录万物通发展历程的,宋姣将相机翻出来,拿在手里调试。 卧室门被从内打开,宋姣抬起眼眸,将视线从相机转移向上,投到只穿了运动内衣和运动短裤的alpha身上。 必须要说,许今朝即使放松了锻炼强度,现在身材也没得说。 她个子高挑,比例也好,有身清透的好皮肤,现在穿着运动短裤,露出她修长且直、皮肉紧致的白皙长腿。 宋姣由下而上,扫过alpha脚踝、纤长含力的小腿,到她圆润有致、腿根隐到运动短裤下摆内的大腿。 她手中的相机摄录画面也随着视线上移,许今朝不是那种一味纤瘦的腿型,而是有着恰当且美的力感,让人忍不住想要抚触,体验想像中柔软有弹性的美好手感。 宋姣:“你的腿很好看,漂亮,健康,特别有生命力。” 许今朝让omega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她没想到宋姣已经开始摄录了,嘴里咕哝着:“别夸了,这不是拍来和以后做对比的吗。” 她心里要做黑历史见证的录像,却是宋姣对于觊觎已久美丽身体的影像记录。 当游移在那双长腿上的镜头再向上,就摄录到了许今朝最在意有没有多余脂肪的腰腹部位。 必须要说句公道话,宋姣觉得许今朝的腰真是该死的好看。 哪怕alpha自己斤斤计较着有些隐去的肌肉轮廓,可再挑剔的人也无法说这腰不美。 生而优越的体型就决定了,她躯体的线条就该在腰侧收出迷人曲线。 即使体脂率有所上升,也只让眼前奶白的肌肤更丰满、润泽,视觉看过去,就几乎能感受到那种指腹按压后弹回的丰软力度。 何况许今朝的肌肉线条也没全丢掉,它们就隐约藏在这莹润发亮的雪色肌肤下,能看到一点彰显存在的轮廓。 宋姣的喉咙有些不舒服,她清了清嗓子:“唔,你的小腹,也好看,看着就很好摸的样子,很柔软。” 许今朝误解了宋姣的意思,她用手去按小腹,发觉是多出不少脂肪:“啊!那我真得锻炼了。” 宋姣敷衍着应声,心想,这么好看的腰,总得找机会摸一下。 她没有急功近利的向许今朝立刻请求,而是继续将镜头上移,运动内衣有些令人扫兴,以许今朝平日里穿衣能撑起的弧线,现在属于物理封印。 但alpha的手臂和肩颈线条也好看,如若回忆之前在雎洲的惊鸿一瞥,的确有些许丰盈,但女性的身体能饱满点同样很美啊! 何况眼前这个身材优越的可恶女人对自己的标准跟寻常人又不一样,话语里明显是更追求有肌肉线条,追求力量感。 没错,因为暂时只能看,却不能亲手碰,无辜许今朝已经被任性小猫划归为了可恶女人专栏,这里只有她一人。 宋姣催促:“转身,转身,我要360°无死角录下来。” 许今朝乖乖转过身背对她,她的长发这会儿柔顺披散着,稍卷的发尾垂到了运动内衣边缘再往下。 手腕上正箍着发圈,许今朝两手随意抄住长发,将这些柔软发丝向上高高拢起,用发圈三两下缚紧,束起个高马尾。 宋姣将她扎头发的动作全部收入,举着相机当真绕圈来拍。 许今朝问:“可以了吗?我觉得还是拍个照吧,录像可能不好对比。” 宋姣觉得极有道理,结束录像后,聚焦她自己最感兴趣的几个部位拍照。 等宋姣拍完拿给许今朝看,alpha惨叫:“不对啊,不能只拍局部,也要拍全身才能更全面对比。我说你怎么离我这么近。” 宋姣立刻又给她拍了全身照,许今朝这才满意了,信誓旦旦:“等到夏天,我的身材就又复原了。” 她满脑子如何在忙碌工作中安插力量训练,宋姣想的则是。 ——一定要在夏天前,找到借口摸一摸许今朝的肚子,不,还有腿,可真是一身漂亮皮肉,不摸吃亏。 许今朝把衣服换好,从厨房翻出条穿旧了的围裙,还有家中洗碗常备的一次性□纶手套。 她对宋姣道:“我到楼道口调墨汁,再去102试着写几笔。” 宋姣这才想起自己期待的写春联环节,她立刻道:“我也要在旁边看你调,看你写。” 许今朝笑她:“这么好奇?” 宋姣是对属于许今朝的私人部分有兴趣,她还问:“需要我帮忙吗?” 许今朝见她兴致很高,就安排道:“那你去找口罩出来,咱们戴上口罩。” 调金墨的几样东西都是有害化学品,吸入会损害身体,这也是许今朝要去102的原因,毕竟那边暂时没人,写完可以开窗通风。 许今朝先到102,这里也有101的那种办公长桌,她把电脑显示器挪开,铺上毛毡,展开练手的万年红纸,用镇纸仔细压好。 宋姣就在旁边瞧,许今朝一回头,看见omega比自己还专注。 她不由又笑,觉得宋姣还是那个宋姣,像只探头探脑的大胆小猫。 嘴角的笑意被口罩遮挡,却遮不住弯弯眉眼,许今朝拎起塑料袋:“来吧,去调墨。” 两人到了楼道口,今天恰好没什么风,因为是寒假期间,能隐隐听到四周居民楼内家庭的笑闹声、电视机外放声。 虽说没风,但室外依然极冷。 许今朝决定速战速决,她铺开塑料布,戴好□纶手套,又套一层在五金店买的劳保手套,把东西摆开。 宋姣蹲在她身边,许今朝叮嘱:“离远点,这些东西闻了没好处。” 宋姣就往后退了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点点,总之非要看清楚不可。 许今朝拿她没辙,从衣袋里摸出钥匙,将清漆小桶撬开半圈备用。 宋姣看着alpha往老板赠送的空油漆桶里倒合金粉,金闪闪的细粉末铺在桶底,又浇上味道极冲的清漆。 宋姣歪头问她:“有什么比例吗?” 许今朝的睫毛卷翘且长,遮住她底色浅淡的眼眸,她忙着开稀料瓶子:“我都是摸索着来,差不多就行。“ 油漆稀料的味道有种别样的刺鼻,宋姣看她用刷子搅拌这些混合液,动作相当娴熟,金粉与被稀释的清漆逐渐调和在一起。 宋姣忽然又想到许今朝醉酒后的那两张肖像了,一张是她,一张是许今朝的父母。 那对面容和蔼温柔的陌生中年夫妻,恩爱依偎在潦草肖像中,眼角眉梢透出幸福与柔情,噙着笑意看向画外人。 两个人看上去就是那类有涵养、好脾气的知识分子,许今朝的毛笔字,会不会是跟随父母学到的? 小小的许今朝,是否也是像刚才一样,伸着小手铺开宣纸,用沉沉的镇纸压住,提笔认真写大字? 长大的许今朝,是否也是像现在这样,在过年时调制金墨? 她这样优秀出彩,是否会写很多幅春联,不止为自己家写,也送给邻居和亲朋做年礼? 许今朝,又是否想念自己的父母、亲友,是否渴望团聚,是否思念过去的人生,那个没有她参与的人生? 答案显然是肯定的。 她的alpha柔软且善感,在这样的团圆佳节,怎么会不思念亲人与家乡呢。 就连宋姣,这个冬天也回了两趟雎洲,去探望还在服刑中的宋以康。 在逐渐懂得关于感情的许多认知后,宋姣感觉自己不太能像从前一样心如止水的面对父亲了。 她曾经能够站在冷漠公正的第三方视角,评价母亲的行为不值,父亲的做法愚蠢。 可作为家人,她又直觉的给予他们应有的包容,包容这些又傻又离奇的举动,哪怕她不理解。她也会去为母亲扫墓,为父亲送衣裳,读物,在许家人手里保父亲的命。 宋姣满20周岁时,[许今朝]就开始提结婚,但她一直想方设法拖延。 后来[许今朝]变了招,她对宋姣说:“你爸在雎洲东城监狱,你知道那边的典狱长和我家来往很近吧,我可以打招呼,让你爸过得舒服些。” 这其中隐含的威胁宋姣当然明白。 她听话,宋以康就能活得好点;她不听话,宋以康就活得不好、甚至活不下去。 一场重感冒,一个小意外,足够一名身体和精神都欠佳的犯人合理死去。 宋姣年前最后一次回雎洲探监。 宋以康还是那么瘦弱且神经质的样子,和往常一样,在隔着玻璃墙通话时,偶尔会有失控的举动。 宋姣看到他凹陷的脸颊,心里泛起许多酸楚来,还有些小小的疼痛。 不剧烈,但明显,像夹在棉花里的针,只能扎出一点点血,却也是宋姣过往人生没有过的体验。 她想,妈妈死的时候,爸爸的心是不是被刀扎穿、绞烂,流失了身体里大半的血,才彻底恢复不过来了呢? 也或许在乔楚还活着,却执着地要做出成绩、获得认可,把自己折腾到生病的时候,宋以康就已经在失血和疼痛了。 宋姣如常的对他说自己很好,一切都好,让他放心。 这的确是实话,可她看着父亲欢喜的憔悴脸庞,却知道他一点都不好,只指望着自己还好的消息挣扎求生。 这些问话交流后,宋以康如每一次那样对她强调:“当心许家人,不要相信许家人,许家人都是刽子手。” 如果许今朝在,她会认为这是真知灼见,《姣姣》中的许博扬和[许今朝]就是在屠戮宋姣的生命,却反被更狠的宋姣扳倒,送进宋以康死去的监狱里。 许今朝已经调好了金墨,如果只看这闪闪发光的金粉墨汁,根本想不到它的味道有多冲。 她把金墨桶放在一旁,盖好清漆罐,折起洒上了稀料和漆的塑料布,准备等都搞完再一并丢掉。 许今朝发现宋姣在发呆,提醒道:“调好啦,去看我写春联呀。” 宋姣回神,和许今朝对视。 她看到alpha的眼眸依然温柔美丽,不带分毫回忆中[许今朝]傲慢可憎的神态。 她慢慢点头。 然后对面人就在口罩下笑起来,眉眼弯起,似乎还想伸手拉她,却又半途缩回。 手上还戴着沾了油漆稀料的劳保手套呢。 许今朝率先站起来,拎起那些密封好的瓶罐袋子,另一手拎金墨汁桶。 宋姣也随她站起身,两个人回102去,许今朝的手都被占住,宋姣就从她衣袋里拿钥匙开门。 许今朝忙把拎桶的手抬远一点:“小心点,别让漆蹭上衣服,我可不给你赔。” 宋姣在她衣兜里掏钥匙:“你以前蹭到过?” 许今朝咳嗽一声:“往事,往事。” 她嘀咕这话的口吻很诙谐,带着点心虚,宋姣喜欢和她相处的感觉,总能让人心头由重转轻。 进了102,许今朝把铁罐放在毛毡上,脱去外套,挽好袖口,捻开笔尖在金墨汁中润了润。 如果忽略满室的清漆味,alpha姿态还是非常雅致有型的。 许今朝许久未写字,事先铺开的也不是尺寸合适的成品对联纸,而是没裁开的万年红纸。 她落笔下去,在红宣纸上书写。 宋姣在旁边凝神看着,许今朝运笔到一半,就发觉对方写的是‘姣’。 这让她心头一动,也不觉抬头望向许今朝。 对方的神情极郑重,她的眉眼间距本就窄,容易显得神色锐利,此刻长眉低压住眼眸,不见了往日的和煦。 宋姣再低头看那宣纸,一个流金的‘姣’字落在红底上。 许今朝并未停下,她似乎写得不是很顺手,又润了润笔,用罐边刮去多余金墨,再度落笔。 姣姣。 这是宋姣乳名,现在极少有人含着真情这样柔软唤她了。 在她还不懂得感情的时候,没觉得被呼唤姣姣有什么过分特殊的地方。 可现在,宋姣却忽然从这其中品味出令她动容的震颤来。 她一时间心头又是发乱又是发软,有苦有酸也有甜,无数的往事在脑海中碰撞浮现,让她愣怔当场。 许今朝则在姣姣旁,又写下—— 今朝。 这两个字就像是具有另一种魔力了,教宋姣心中原本正躁动不安着的潮涌重归平静,慢慢退回心湖之中。 是了,她们本来就是并列一起,密不可分,谁也缺不得谁。 刚才在许今朝调墨时就被激起的万般想法,那些近乎于对过去许今朝幸福生活的沉默想像,对她停留在此、无法脱身的莫名难过,也又被宋姣坚定压回去。 她会对她很好,补足她失去的东西,她会是她的亲人、朋友,能填满她心中所有需求的人。 正如许今朝对宋姣所做的那样。 omega望着那并列的两个名字,半晌又去看许今朝,发现alpha也正在看她。 短暂的对视过后,宋姣拉住许今朝的手,她说:“你别走。” 不要走,我会对你很好,给你所有你想要的……只要我能给。 别离开我。 许今朝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将右手的毛笔放下,揉了揉她发顶:“我能到哪儿去?” 宋姣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就是忽然心慌,她丢掉了自己一度不再在意承诺的想法,坚持索要一个许诺。 “你得在我身边。” 许今朝察觉她的手非常非常凉,这已经不是日常的那种温度,而是更近乎失血似的的体温,她立刻保证: “我会,我会。” 她直觉的感受到宋姣不大好,还把小个子的女孩儿拉到自己怀里,把她搂住。 许今朝安慰的抱着她,用手心轻抚她僵硬的脊背,还隔着口罩在omega发顶亲了亲:“别怕,我不走。” 宋姣终于心安了,她的身体重新柔软下来,依偎在让人安心的怀抱里。 她有一瞬觉得自己似乎要流下眼泪,可终究没有,眼眶现在是干的。 她莫名想:我已经懂了这么多感情,什么时候能学会流泪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姣 朝姣 第五十三章 宋姣很难懂,又很好懂。 许今朝拥抱着逐渐温软下来的omega,感受她也缓慢抬起、搂到自己腰间的手臂,心里想着,可真是个既复杂又简单的女孩儿。 这两种评价并不冲突,就体现在宋姣日常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宋姣经常会有些让人摸不清的举动,背后带着她独特的想法与意图,如果真要把这些东西分析透彻,许今朝做不到。 但许今朝可以化繁为简,用最不必花时间思考反应的方式来应对宋姣。 那就是对她好,给她爱,让她感受到自己被重视。 宋姣无疑是缺爱的,在不知道她母亲的具体过往时,许今朝就通过对《姣姣》的阅读领会到了这一点。 一个年轻姑娘,母亲早亡,父亲入狱,逼不得已与厌恶的人组建家庭,被对方折磨迫害,被对方的家人折磨迫害,生活里出现的不是恶虎豺狼,就是助纣为虐的伥鬼。 生活在这种环境下,意志再坚定不移的人,再理智镇定的人,都会感受到孤独与寒冷。 人是天生的社会动物,需要拥有交际,需要生活在群体里。 即使是抵触面对面交谈的郁兰,也通过互联网来构架自己的交际圈,用文字短信、网络聊天室进行沟通,获得乐趣。 可仅从《姣姣》看,宋姣至少在17岁就被隐形地孤立了起来,她遭遇到的一切身边没有任何人体验过,也没人会与她感同身受,提供帮助。 即使是还未被禁止出行的三年里,她也缺乏轻松积极的社交活动,游离在群体外。这既是[许今朝]想要的效果,也是宋姣自己的选择。 后来就更不必说,施加给宋姣的圈禁,精神与身体上各种形式的暴力,无法反抗的强权压迫下,她别无选择,干脆绝育自己,让[许今朝]在许博扬必然的干涉中主动结束婚姻关系。 宋姣人生里就没有一丁点正面的东西,充斥着勉强留她一条性命的虐待,而施暴者还摆出理所应当的傲慢姿态,反倒认为她亏欠自己。 ——你父亲曾害我们许家受损。 ——我都这么爱你了,你怎么就不能回馈我一点?我对你和对其他人的不同,你感受不到吗? 许今朝取代[许今朝]时,宋姣已经在窒息中生活了3年。 而通过宋姣对于自己母亲的逐渐讲述,许今朝又了解到,乔楚对工作成绩、他人眼光的过度在意,实际上干扰了她的家庭生活,乔楚没有给女儿足够的相处时间和明确的爱意表达。 工作与家庭,这的确是很难得到两全结果的选择,许今朝不能片面的说乔楚错,因为每个人追求的东西不同,但她能感觉得到,宋姣真的受到了一定影响。 10岁死了母亲,父亲的精神状态又不好,不能尽到作为家长在提供物质之外的情感职责,宋姣显然比她猜想的更早陷入孤独,陷入冰冷的真空。 宋姣现在是个成年人,发育良好,充满女性魅力。 可在某种意义上她也仍然是个有些偏执的孩子,由于缺乏他人的疼爱与怜惜,才变得难以琢磨,反覆不定。 许今朝无法彻底剖析宋姣的内心世界,但她可以用简单粗暴却有效的方式,达到一力降十会的奇妙效果。 显然,这次也依然在起效。 许今朝主动抚摸上她发顶,omega今天难得没有编发,而是简单将两鬓的头发挽到脑后,并作一股扎住。 披散在后的长发方便了许今朝动作,她的手指温柔插|进这些乌云似的蓬松青丝里,为怀中人慢慢的整理,梳弄。 这是最直白简易的感情交流,作为灵长类动物的人类,同样可以通过互相梳理头发,获取到同伴传达的正面情感。 等许今朝感觉宋姣的确好起来了,她才低低笑出声。 宋姣依然偎在她怀里,用侧脸贴住alpha毛衣领口,手臂也紧紧的环着对方的腰肢。 在不久之前,宋姣还预谋着该怎么摸一摸许今朝丰润的好皮肤,这会儿却完全没有了乱七八糟心思,只留劫后余生似的少许心悸和安稳。 她闷声问:“你笑什么?” 许今朝回答:“哦,我手上有股油漆味儿,现在也擦在你头发上啦。” 宋姣却不在意这些,若是平时,她或许会跟许今朝计较着闹一闹,现在完全不想考虑这些有的没的。 不过她略踮起脚,贴近alpha的脸颊,隔着口罩嗅了嗅,然后说:“满屋子都是油漆味,谁也别笑话谁了,我们两个人都臭臭的。” 许今朝顺势落手,拍了拍她单薄后背:“好啦,安心点没,小宝宝?姐姐要写春联了。” 这当然是玩笑话,也是确认宋姣的确精神缓和后才能谈笑起的内容。 宋姣没有像往常为‘小宝宝’的称呼针锋相对,真的乖乖松开手。 许今朝也没立刻执笔去写,而是端详宋姣在口罩外上半张脸的神情,看到omega的眼神重归柔软,才彻底放心。 她了解宋姣的性格,知道刨根问底不会有结果,所以拿起放在油漆盖上的毛笔,重新润笔,又写了几行字找感觉。 等差不多之后,许今朝搁下笔,移开镇纸,将练手的大幅红宣纸挪走,同时招呼宋姣。 “可以了,把对联纸展开。” 宋姣便去翻装宣纸的袋子,取出对联纸铺在毛毡上,自己比划了下,又调整到比较舒服的书写位置,拿镇纸压好。 许今朝转身看宋姣摆得认真,不由也笑:“一会儿你帮我往上挪纸。” 宋姣极享受这种互动,如此许今朝写一个字,她便帮着拖动一下对联纸。 许今朝并未自己做对子,直接用了流传极广、经典常见的辞旧迎新对句,还写了两个福字。 毕竟不是自己房子,许今朝也没买浆糊刷墙来贴春联,等金墨干透之后,就拿透明胶带把春联和福字贴上。 宋姣倒很遗憾,她贴好101的福字,在那念叨:“用胶带贴好丑,把字的感觉都破坏了,等以后住自己房子,想怎么贴怎么贴。” 许今朝则笑:“我这字有什么破坏不破坏的,也才将就能看。还有,宋老板,现在的那些高档别墅区你又不是不知道,全是偏西式风格的建筑,贴上春联更滑稽。” 这话不假,眼下的居民楼还正常,脑补一下碧湾那栋小别墅贴上万年红对联纸,的确有点突兀感。 宋姣并不在意,她道:“我就要贴,我觉得可好看了。” 超市买来的草莓没有辜负许今朝的祈祷,味道居然很不错,酸酸甜甜,不是担忧中的那种味同嚼蜡。 许今朝开心得像是白捡一样,完全不用宋姣监督催促,把那一盆草莓吃了小半。 李阿姨种在碧湾阳台的草莓勾起来的馋虫这下被彻底镇压,许今朝也趁着清闲,规划出后续的健身计划。 考虑到年后肯定又要回归东奔西跑的日子,她决定还是以无器械为主。 许今朝行动力很强,晚上就铺开垫子做卷腹。 宋姣在旁边围观,许今朝倒不会不好意思,但总感觉omega的眼神灼热过头。 等她出了一身运动后的热汗,盘腿坐在垫子上,用毛巾胡乱擦着头脸,询问宋姣:“你是也想锻炼吗?” 许今朝认为宋姣的兴趣在于锻炼本身,完全不知道人家只是单纯想欣赏美好肉|体,才待在客厅一直炯炯凝视。 宋姣视线几乎锁死在许今朝柔韧雪白的小腹上。 她觉得离奇,毕竟自己以前可从来没有欣赏女色之类的喜好,对于人的外貌身材都不怎么在意。 屋子里很暖和,许今朝穿着运动内衣和紧身七分裤。 那裤子把宋姣同样很感兴趣的漂亮长腿裹住,只露出修长紧实的大半小腿,这会儿因为盘坐的姿势,关节精致的漂亮脚踝与裸足也藏在腿下。 所以宋姣全部的注意力就都在许今朝腰腹上,alpha抬手用毛巾擦拭着肩颈汗水,小腹却被暂时忽略。 她的肌肤因为剧烈的无氧运动而沁出一层汗,莹莹的水珠浮在雪色之上,让那本来就很现眼的白更加耀目夺人了。 宋姣真心觉得许今朝现在的体态就很好,小腹肌肤下的脂肪层恰到好处,令它有了触目可觉的轻薄绵软感。 她的手指不太听使唤,正在自顾自的微动,似乎要脱离理智掌控,去达成鉴定柔软度的目的。 宋姣敷衍着:“啊,不,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话说出口,宋姣就又一顿,她心思转的极快,接口说:“不过,有点肌肉好像是很不错啊,就比如你这样。” 许今朝把毛巾往肩头搭,曲起手臂,侧头端详自己的胳膊,很嫌弃的摇头。 她又低头看肚子,扯下毛巾擦掉小腹上的薄汗:“现在不太行啦,长了好些肉,腹肌轮廓都看不清了。” 宋姣终于吐露险恶用心:“我觉得你腰腹挺好看呀,能让我摸一摸吗?” 许今朝有些为难,一来她的确觉得自己腰部有些走形,二来她自己不直,宋姣又是极其符合她审美取向的姑娘,让她摸肚皮,嗯…… 总是很奇怪,像在放任不知情的漂亮女孩跟自己亲近,有种犯罪感。 她含糊道:“没什么好摸的,很丑。” 宋姣:“不丑,好看的,让我摸一下,或许我也能有动力健身。” 许今朝看她一脸的向往,终于还是松口了:“那好吧。” 宋姣在《姣姣》原书的尾声中,被那么多优秀的追随者狂热爱慕,可始终没有动过任何一点情爱方面的心思。 许今朝觉得,满足一下冰雪小人的好奇心,应当也没什么? 她把毛巾重新搭回肩膀上,刚想站起来,omega却已经甩掉拖鞋,跪坐在了对面。 许今朝觉得她这郑重且迫不及待的样子很有趣,心中犹豫就消散了大半。 许今朝当真摆出任人来碰的姿态,宋姣反倒成了踌躇起来的那个。 她有点说不上来因何的心虚,视线却被近在咫尺、羊脂美玉似的美丽白肤牢牢吸引,最终还是伸出手,触摸上去。 宋姣的小手真是随时随地都很凉,肌肤被她软腻指腹碰到的一刻,像是冷血小蛇爬上了肚皮。 许今朝本以为她会随意来摸一通,却不想omega的神情极其严肃,仿佛在做什么玄学研究,把冰凉小手轻轻印到柔软腰腹上,就不大动弹了。 她忍不住笑:“宋大师,你是在做法吗?” 宋姣训斥她:“别说话。” 宋姣在非常努力的忍耐,她的心脏往胸腔外砰砰乱撞,掌心下暖玉似的皮肤有种魔力,在紊乱心神,召唤灵魂。 如果许今朝真的是想像中的温顺长毛大型犬,她绝对已经丧心病狂的一通狂揉,满足自己再说,管它会不会被rua秃。 可手下偏偏是个鲜活、漂亮的人,所以不行。 宋姣轻轻摩挲了下,感受着温热丝绸般的柔软触感,觉得自己的心都要从喉咙跳出来了。 她终于收回手,整个人就很恍惚,舌尖莫名发干,似乎还有些隐约的噪声在耳边鼓动。 宋姣:“……你的皮肤有毒。” 许今朝:“啊?” 宋姣下了判定,也不管许今朝的连连追问,装聋作哑不理会。 离腊月三十越发近,宋姣觉得许今朝的举动有些鬼鬼祟祟,很不正常。 她前一天的下午还跑出去过一趟,宋姣问去哪里也不说,只道有要紧事。 现在外头街道已经逐渐冷清,店面差不多关掉大半,都没什么行人在路上。 但宋姣观察着许今朝的表情,又似乎不像是做了什么坏事,好像还带着点沾沾自喜的得意,志得意满似的。 宋姣便暂时压下狐疑,假装没发现她的不对劲。 本来按照雎洲人的习惯,过年该炸些东西吃,但宋姣和许今朝都没做过炸货,虽然有远在雎洲的场外指导李阿姨,也没人敢真的大跨步尝试。 许今朝也说:“面粉和油,加上肉,哇,热量炸弹,反正我坚决不吃。” 宋姣怀疑她很可能也是完全不信任自己两个人的手艺,认为没有做出火候恰当炸物的可能。 真别说,宋姣自己也不自信。 她查询了些资料,觉得还是果断放弃为妙,省得浪费东西。 不过,腊月三十这天,许今朝倒是非常勤快的忙活,宋姣和面调饺子馅,她在厨房切菜炖排骨。 这种简单做法许今朝有经验,焯水,炒制上色,加水小火慢炖等肉酥烂,还切了盘提前解冻好的卤牛肉,又做了凉拌菜,把莲藕切片备用。 宋姣和李阿姨学了好几种包饺子的手法,□好皮,将肉菜分离的馅料拌匀,用最简单的方法迅速捏合包出来。 许今朝从厨房出来,她解下围裙:“我出去一趟。” 宋姣很是不解:“你要去哪儿?” 许今朝深知有时候玄虚不能弄太过,反而引起误会,她道:“不到远处去,你放心,大概20分钟就回来,有惊喜。” 许今朝这样讲,宋姣将信将疑,咕哝着:“能有什么惊喜。” 不过还是挥挥沾着面粉的手,放alpha去捣鼓所谓惊喜。 许今朝戴上毛线帽,把羽绒服穿好,抄起手套:“我马上回来啊!” 出了家门,外头冰天雪地的寒冷。 许今朝把遮住一半脸的围巾又往上提了提,华城这个冬天降了好多场雪,昨晚无声无息又下起来,还好规模不大,路面基本已经清扫干净,否则20分钟真不一定能赶回家。 宋姣公历生日大约一个月前就过了,当时许今朝没在华城,虽然给她发短信祝福生日快乐,可终究有点遗憾。 还好她记得很清楚,宋姣的农历生日是大年三十,这日子还挺特殊,宋姣小时候真正庆生也是过农历。 原文中提起过,在宋以康入狱后,每逢过年宋姣都会到许家老宅去。 不是她想去,而是近乎强制的被带到那一起‘团圆’。 而实际书中也提到,打从乔楚一去世起,宋家的年也都没有什么节日气氛了。 宋以康的情绪不稳,有时候好些,有时候消沉,偶尔还会有笑着笑着突然沉郁的情况,许今朝替她想一想就觉得很难受。 omega几乎没有过什么关于过年和庆生的愉快经历。 许今朝希望自己陪伴她度过的第一个生日,会是完美无缺、值得日后回忆起来露出开心微笑的。 许今朝提前准备好了礼物,就放在客厅某个工作台的抽屉里,现在她要去取订做的蛋糕。 就很幸运,先前询问附近蛋糕店时,有一家说大年三十中午才停止营业,这样她不必往远处去,出了小区走一百多米就能拿到。 店果然还开着,店主已经把蛋糕打包好,那是个不大的水果奶油蛋糕,只有6寸,毕竟许今朝自己不打算吃。 之前两个人商量好了,要把年夜饭提到中午,就宋姣那食量,再买太大尺寸蛋糕她根本吃不完。 许今朝拎着蛋糕从店里出来,路上走得很小心,生怕一不小心跌倒,把惊喜搞糊掉。 所幸最坏的发展没有出现,她安安全全到家,不过花费时间比较久,距离出门已经接近半小时了。 许今朝打开家门,不再藏着掖着(主要也藏不住),直接冲正在收拾案板的宋姣举起蛋糕盒:“生日快乐!” 她把防盗门关好,拉下挡住脸颊的围巾,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强调道:“二十一岁生日快乐,姣姣。” 宋姣有点呆住了,因为之前公历生日时许今朝已经对她送过祝语。 alpha不止发短信,还通了电话絮絮叨叨的道歉,说没想到自己赶不回来,后来还买了一束花补给宋姣,所以她真的完全没想到许今朝会郑重的再给她过一次生日。 许今朝日常都是喊全名,这次猛地改叫她姣姣,也让宋姣突然就不知所措起来。 她不久前才为落在万年红纸上的‘姣姣’心潮荡动,意识到包含在自己乳名里的某些东西,领悟起从前父母呼唤自己时语气中爱怜、亲昵的情感。 现在这个名字从许今朝口中吐出,似乎又有些不同的意味在其中,让宋姣的脸颊都有些莫名发烫。 分明又不是头一次这样叫她啊…… 在秦令月面前装模作样时,许今朝也喊自己‘姣姣’,为什么这次就忽然觉得不一样,觉得甜,觉得通过一个叠字乳名就被深刻宠爱到了呢? 宋姣人在发愣,身体却不由自主上前,接过alpha手中的蛋糕。 在眼前晃动的笑脸真是美丽极了,她听到许今朝问:“高不高兴?” 宋姣点头,她当然高兴,就是整个人有点发懵,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 许今朝道:“很好,以后你每个生日都会很高兴,过生日嘛,就该快快乐乐的。哦不对,女孩子任何时候都得保持快乐……” 她已经在唠叨起保持好心情对女性的重要性,摘围巾,脱外套,换上拖鞋。 宋姣把饺子都包好了,许今朝对着那些整齐有如流水线上下来的圆滚滚饺子,大加赞扬:“真好看,我去把它们煮了。” 她还叮嘱宋姣:“你不要拆蛋糕盒,我和店家要了数字蜡烛,等会儿给你点上,吹蜡烛许完愿再吃蛋糕。” 宋姣已经逐渐恢复了过来,她立刻反驳:“我才没有那么馋。” 许今朝笑:“好吧,是我小人之心度太太君子之腹了。” alpha系好围裙,装模作样地拱手作揖,给君子小猫赔不是。 许今朝主动承包下端饭菜和煮饺子的工作,不许宋姣再进厨房。 “要不是我学不会包饺子,也就代你包了。生日一年才一次,你在外头玩吧。” 宋姣舍不得离她太远,在厨房门口开玩笑:“你现在这么慇勤,是不是打算自己过生日时候享受回来?” 许今朝故作惊讶:“你居然发现了!” 宋姣心头一动,她问:“你生日在几号来着?” 许今朝:“8月初二。” 和[许今朝]一样,而且是未经思考就脱口的回答,那自己并没有错过许今朝的生日,宋姣想。 许今朝清炒了莲藕,这是简单的快手菜,又把排骨盛了一大汤碗出来,连同切片牛肉和凉拌菜,统统端上桌。 她对宋姣说:“我煮饺子,拆蛋糕盒吧,马上就开饭。” 宋姣就把系住蛋糕盒的丝带打开,取下塑料壳,露出小小的6寸蛋糕。 许今朝煮好饺子,一桌饭齐全。 她洗了手,围裙都没解,就跑去客厅翻自己准备的礼物,差点忘记究竟在哪个抽屉,幸而还是顺利找出来。 许今朝只当没看到omega看傻瓜一样的眼神,把小首饰盒打开,推给对方。 “碰巧淘到的,你应该会喜欢。” 首饰盒中是一枚漂亮的百合花造型小胸针。 胸针由合金材质制成,花瓣有着精细仿真的纹路,也能从长而卷曲的特殊花蕊形状认出原型是狐尾百合。 这显然不如曾经许今朝佩戴在宋姣颈间的钻石扣海水珍珠项链名贵,却的确让宋姣喜欢。 她拿起胸针,递给许今朝:“给我别在衣服上,我要戴着我的礼物吹蜡烛。” 宋姣现在穿着薄卫衣,根本不适合戴这个,许今朝笑她:“哪有穿卫衣戴胸针的啊。” omega却坚持要戴,许今朝干脆给她别在盘起的发髻上,还挺别致。 宋姣摸着发间的合金小花,许今朝则把2和1的两支数字蜡烛插好点燃,氛围立刻有了。 许今朝催促她:“吹蜡烛许愿,不许说出来,说出口就不灵了。” 宋姣不搭理对方的念叨,她把手掌合起,吹熄蜡烛,在心中默念—— 佛祖,上帝,玉皇大帝,真主安拉,不管哪路神仙谁听到我许愿。 请保佑我和许今朝永远在一起呀——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你这个小猫咪不是特别诚心,但本上帝准了。 第五十四章 华城,盛夏。 天气热的出奇,太阳火辣辣悬在头顶,把钢筋混凝土的城市森林炙烤得直冒烟,马路面上空一眼望过去隐约扭曲着。 行道树好歹提供了些许树荫,行人贴着阴凉走,饶是如此也在室外疯狂出汗,无不快步朝目的地赶,连交谈的兴致也没了。 只有夏蝉在枝头吱吱大声鸣叫,一阵一阵盖过在来往车流的声音。 新湖广场的大厦外停着辆小型载货卡车,装卸工人忙活着把卡车上的物品往下搬,送进大厦内。 蒋超穿着衬衣在旁边指挥,他汗流浃背,热辣阳光直直刺在头脸上,稍一抬头就被晃得眯眼。 如果在大半年之前,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能忍受这种高温的苦意,现在却习以为常,随意用手背擦去要滚进眼里的汗珠,大声招呼。 “师傅小心哎,别把机子磕碰坏了,对,对,您小心搬运。” 搬运工人的人手不足,他也跟着搭手,身上曾经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气分毫都不剩了。 走货梯将运送来的东西都送上楼,确认完好没有损伤,蒋超就带领头的师傅去财务那里结账。 把人送去财务室,蒋超也没闲着,又一并和大伙儿一起组装这些电脑。 他整个人比去年黑了好几个色号,人也清瘦不少,现在一笑露出口大白牙,跟皮肤对比鲜明,模样很可乐。 许今朝同样忙着干活,没拿自己特殊看待,为了方便做事,梳成高马尾的长发用随手拿的圆珠笔紧紧挽在头顶。 她穿着印有万物通字样的白色文化衫,浅蓝牛仔短裤,脚踩运动鞋。 宽松的白t恤打了个结,在腰侧系起,露出一小节雪白柔韧的腰肢,磨边短裤下是漂亮有力的长腿,半跪在地板上调整线路。 这是属于万物通的新家,春天时因为扩招的原因就经历过一次搬迁,从春樾小区搬到附近的老写字楼。 但那还只是临时办公场所,环境同样一般,现在终于大升级,搬进了新建不久的新湖广场。 蒋超像只精力旺盛的土狗一样窜来窜去,惹得林琦笑他:“超子,都说了不用穿正装,你非穿衬衣西裤皮鞋来,现在鞋脏了,衬衫也湿了。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仪式感。” 林琦是丰北人,家不在华城,而是丰北省南边的小城市,她也是最初被召集起来的创始人之一,现在负责带技术团队。 蒋超满不在乎:“我高兴呢,别瞧不起仪式感。” 搬家折腾了一上午,许今朝却很欣喜,看着敞亮空旷的办公环境,脸上的笑容一直就没消失。 她租下了新湖广场办公大厦的整整一层,万物通现在员工规模还不够填满这里,许今朝和所有管理层却一致认为以公司现在飞速发展扩张的趋势,有必要未雨绸缪起来。 中午时候提前订好的餐送到。 其实就是普通盒饭,不难吃也不多么好吃的水平,上下同样的规格标准。 许今朝也要去拿盒饭,手机却在裤袋里响起。 拿出手机一看,发现居然是宋姣。 “怎么啦,突然给我打电话?”许今朝接通电话,轻松询问。 听筒里传出宋姣甜润的声音:“想打就打了,你们是在新湖广场16楼吧,家搬完了吗?” 许今朝道:“对,在16楼,刚搬过来,忙了一上午,可把我累死了。正想吃午饭呢,我那个办公室的味道挺大,外头还好点。” 蒋超在旁边喧哗:“谁偷了我的鸡腿,我洗个手回来,鸡腿就没了。赶紧自首,坦白从宽!” 他要抓偷鸡腿贼,许今朝心知是其他人在跟蒋超闹着玩,至于究竟是谁干的,肯定脱不了那几个万物通老人,却也被他吵得头疼。 “别嚷了,我的鸡腿给你。” 蒋超正要跟她讲清楚自己在意的不是鸡腿,而是被人挑战他作为行政总监的尊严,视线却越过许今朝,落到她身后。 许今朝下意识转身,和她通电话的那个人正在不远处站着。 她惊喜极了:“啊,你怎么来了!” omega穿着伞裙,裙摆轻盈停在膝盖上方,颜色是相当有清凉感的浅绿色,脚下是双漂亮的小凉鞋。 她连衣裙外还罩着轻薄的防晒衣,墨镜推在头顶发间,一手拎着折叠起来的遮阳伞,另一手提保温箱。 宋姣出了电梯就给许今朝打电话,倒不是确认楼层,她记得很清楚是在16层没错,而电梯外的走廊上还悬挂上了万物通的logo,她就是想跟对方开个玩笑。 许今朝念叨着说话时候,宋姣已经推开玻璃大门进来,一眼在人群中辨认出许今朝的背影。 alpha的个子高挑,比例又佳,一身皮肤雪似的白,即使是文化衫加短裤的穿着,身材也惹眼极了。 她的站姿极挺拔,从不含胸低头,仅看背影就能看出飞扬自信的气质。 宋姣本来正扫瞄着对方修长匀称的美丽长腿,并悄悄靠近,准备拍肩膀吓她一跳,却被蒋超看过来的视线给出卖了。 她立刻改变策略,对许今朝露出甜蜜微笑:“正好路过新湖,来看看万物通,顺便给你捎了午饭。” 许今朝果断把手里的整份盒饭塞给蒋超:“都给你,吃个饱。” 然后便脱离集体,几步奔上前,亲亲热热和宋姣说话。 宋姣的工作担子不比许今朝轻多少。 好友录率先从春樾小区搬走,转年万物通也搬家,在上个写字楼临时办公的几个月里,宋姣就来过万物通一次,现在的新人基本都不认识她。 蒋超可是个大嘴巴,说起各种八卦的事儿来就没有闭上的时候。 他在背后夸张的大声介绍:“是咱们许总的太太,宋总,哎呀,感情可好了,这不来送午饭……” 许今朝都懒得教训这个人来疯,拉宋姣去清净地方。 万物通的年轻管理层之间嘻嘻哈哈,普通员工跟实习生就拘谨些。 他们这位ceo虽说年龄不大,是个漂亮秀美的女alpha,平时笑眯眯没什么架子,做演讲动员时极富个人魅力,刚才还帮着一起安装机器。 但她严厉起来同样很吓人,对待工作的态度极其认真。 其他人同理,蒋超看似是高层里的万人欺,跟员工们也会日常调侃说笑,该翻脸了他比谁都迅速。 有个男实习生实在好奇,大着胆子问蒋超:“蒋哥,你刚才说,宋总?” 这的确是大家感兴趣的点之一,毕竟他们都不知道公司里有个宋总,还和许总是一对。 见有人打头询问,刚领了盒饭的磨磨蹭蹭不走,已经吃着的也靠近过来听。 蒋超知道大家是误会了,解释说:“不是咱们公司,是好友录的宋总。” 好友录现在已经打响了知名度,立刻有个女员工叫道:“我想起来了,好友录的ceo是姓宋,之前看文字采访配了有照片,是这位没错,居然是我们许总的夫人吗!” 其他人立刻也七嘴八舌的谈论起来。 “的确般配,两个人都年轻有为。” “没想到许总她英年早婚……” “人家这是爱情事业两手抓,会不会用词。” 许今朝拉宋姣找了个空桌,还拿毛巾仔细扫掉凳子灰尘,又把桌面擦干净,才让omega坐下。 宋姣喜欢看她为自己做事的模样,等许今朝收拾妥当,她把饭盒放桌上:“新湖这边还不错啊。” 许今朝四下看办公环境:“是挺好,总算可以安稳下来。唯一的不好处就是新楼新用品,总有一点甲醛味儿。” 宋姣刚才就听她说自己办公室味道大,不由问:“你办公室能用吗?” 许今朝耸肩:“也不是不行,主要我不习惯一个人吃饭,怪没意思。” 宋姣知道她喜欢热闹,又仔细瞧许今朝表情,不是在勉强说谎,便催促她:“你洗洗手,我给你把饭盒打开。” 许今朝立刻去洗手。 路过那一大群正在八卦她的家伙,员工和实习生们乖巧微笑,只有黑成煤球的蒋超露出闪亮大白牙,挤眉弄眼。 许今朝没好气白他:“我老婆难得给我送一次饭,你瞎精神什么。” 蒋超拉长音:“哦哟,宋总来了,许总的腰杆也硬了。” 许今朝又不能拿他怎么样,反正周围人也没有敢起哄的,干脆装聋作哑。 蒋超在雎洲时候特别爱玩,到了华城后却开始整个人围着公司转,每天醒着梦里都是万物通。 有天半夜蒋超突然给她打电话狂呼公司出事,把许今朝也给吓精神了,可怎么问都问不出所以然。 最后才发现是傻狗做噩梦,惊醒后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给当了真。 洗完手回去,宋姣已经把大保温箱里的东西都摆在了桌面上,简直丰盛过头。 许今朝认出这是家里的用具,问她:“李阿姨准备的?” 宋姣将汤碗的密封盖打开:“对,我早晨就和阿姨说了中午要来你这边,让阿姨准备午餐,我中午顺路捎带着。” 今年春初万物通拉到了一大笔投资,公司账面上瞬间宽裕起来。 许今朝要扩大规模,筹备着换办公环境,宋姣顺势问她要不要一起在华城置产,她看好了一处现房,买下来装修好,这边租期到期后正好搬进去。 她看好的房子也是普通商品房,不过要比春樾小区好些。 之前许今朝考虑到公司运营,手头即使有钱也会谨慎花销,以备不时之需,现在总算进入正轨,她终于能够放宽一点。 跟宋姣一起看过房子,许今朝觉得的确不错,户型很好,地理位置优越。 于是她跟宋姣一人出一半房款,买下了这套房子。 宋姣很是开心,喜欢极了这处明确写着两个人名字的房子,装修都由她大包大揽的操办。 而等万物通从春樾小区搬走,两人将李阿姨接来,续了合同。 李阿姨对于华城适应良好,她儿子在这里读大一,去世的丈夫是丰北人,她还会讲流利的丰北方言。 两人都不止将李阿姨当普通的家政来看,尤其许今朝,拿这个和善温柔爱操心的阿姨做半个长辈。 宋姣和李阿姨之间现在很亲善了,李阿姨把宋姣的小吊兰养得郁郁葱葱,疯狂长出一大盆,一并托运带来华城。 发现她们两个现在睡一个卧室后,李阿姨似乎还特欣慰的模样,但阿姨没有明确说什么,许今朝就没跟她解释。 毕竟真的,不太好解释…… 现在三人搬进新小区,这里可是自己家,搬家后宋姣硬让许今朝又写了一幅春联,拿浆糊贴整齐。 许今朝美滋滋喝汤:“哎呀,舒服了。真好。” 她中午不回家,就在公司和大伙儿一起吃,有李阿姨的好手艺对比,盒饭的水准真不太行。 宋姣也拿起筷子,许今朝对她道:“阿姨真该自己开餐馆,在咱们家属于埋没了她。” 这话许今朝跟李阿姨认真提过,但阿姨并不打算这样做。 李阿姨之前在雎洲的知名菜馆做厨师,但手受过伤,似乎还受了什么打击,于是彻底退下来。 阿姨自己并不缺钱,之所以出来工作,是由于儿子离家后一个人生活很沉闷,所以去家政公司报了名。 她简历上提到大餐馆的工作经验,偏巧赶上宋姣强调要好厨艺家政,才被经理推荐给宋姣。 许今朝现在再提起也就顺口一说,用以称赞李阿姨手艺,便又埋头享用。 alpha吃东西的模样真是很香,宋姣一边慢条斯理进食,一边不时瞧着对面。 午餐过半,许今朝把肚子填了半饱,对宋姣说:“新湖这边有健身房,我之前来考察时候看到的,设施还不错,感觉可以办张卡。” 两个人闲聊,许今朝还催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啊,我们去华城医院约个体检。” 自从之前宋姣突然说心悸之后,许今朝就惦记着要做体检的事情,只是两个人都忙,一直拖到现在。 现在两边公司都不再像起初那样紧迫,好友录的发展尤其迅速,宋姣在华城乃至整个互联网圈子里都小有了姓名。 许今朝道:“身体健康是要紧事情,我总觉得还是早点体检一下好。” 许今朝都这样说了,宋姣在脑中简单过了下自己的近期日程,告诉她:“过几天吧,我把要紧事情提前,再推一推不重要的,应该能空出一天。” 宋姣明确表示认可,许今朝也挺高兴:“好,那你算好时间提前告诉我,如果可以我也跟你一起。” 这就是宋姣喜闻乐见的发展了,毕竟两个人事业起步后相处的时间在明显减少,omega一口答应下来。 宋姣中午忙里偷闲过来,午餐之后就要离开,许今朝把她送到新湖大厦楼下。 天气真是热得要命,整座城市像个巨型蒸笼,一出有冷气的大厦门口,就是走进滚滚热流里,整个人迅速开始升温。 外头太阳毒,宋姣没让许今朝再往外走,她拢好防晒衣,撑开遮阳伞,踏入炽热的正午阳光里。 遮阳伞投下的阴影堪堪挡住她上身,宋姣转过身,把墨镜拉下戴在脸上,在蝉鸣中冲许今朝摆了摆手。 许今朝也笑着向她挥手。 送走宋姣,许今朝返回位于16层的万物通总部,她的班子虽然撑起来了,可未来还任重而道远。 下午宋姣和好友录的管理层开会,讨论推出新功能。 这种会议上,郁兰自然不可能不出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技术总监走出办公室,脸上像是挂了冰霜。 公司内许多员工都怕郁兰,觉得她虽然漂亮,却很冷漠且凶,不好接近。 之前有实习生出了错,需要郁兰来救火,女alpha全程一句话都没说,她把漏洞补上,盯着那个姑娘看了好几秒,让对方脸都白了。 等她一走,实习生整个人才敢崩溃,跟自己的主管哭着道歉。 有时刻拉着冷脸的郁兰在,小姑娘连眼泪也不敢流。 就连从雎洲时候就一起共事的人,都摸不透这位同僚的性格,如此底下人跟关系好的上司问,同样问不出个所以然。 严厉的郁总监一出现在公共场合,瞬间四周分贝压低,气温似乎跟着骤降,每个人都寒毛直竖,本能的紧起皮。 等她穿过办公区域,往会议室去,肃静的环境才慢慢被窃窃私语打破。 “好吓人……” “我一看到她,连话都不敢说。” “小易上次被郁总监骂哭了。” “啊,女魔头还会骂人?说起来,她说过话吗……” “说过吧,不可能没说过。” 技术们在议论可怕的郁总监,整个人就很僵硬的郁兰已经进了会议室。 她度秒如年的熬着,尽量把注意力集中给坐在最前的宋姣,不去看其他人、避免胡思乱想他们有没有发现自己的不合群。 会议结束后,郁兰立刻撒丫子开溜,窜回自己办公室才安心。 她给宋姣发短信:[我敬爱的老板,您说人类有没有可能实现足不出户开会,您有做这种项目的计划吗?您忠实的员工郁兰每天都因为精神过敏而命垂一线。] 宋姣并没立刻回复,她只扫了一眼短信内容,确认是郁兰的日常无用牢骚,就开始拉日程表。 她把各种事情规划紧缩起来,最后发现最容易空出的日子是下周三和周四。 宋姣把日期发给许今朝,让alpha也能提前做好准备。 做完这些,又有电话被秘书转接进来,等她忙完手头所有的事情,才回复郁兰。 宋姣:[我有个新想法,打算做一个基于好友录的即时通讯软件。] 这念头宋姣萌生有段时间了,目前市场上不是没有类似的产品,但普及度都不高,定位也不明确。 校园社交的市场是宋姣基本盘,但有即时通讯需求的人群无疑比有网络社交需要的大学生群体更广博。 好友录现在有着一定的用户基础,完全可以依靠它开推广开新产品。 郁兰立刻回复了她,询问具体细节,宋姣怀疑对方很可能是巴望着哪天能用线上取代真实,最好能够让她在家办公,足不出户才好。 宋姣还没有完全构思好,她在短信中诚实对郁兰说明,并鼓励对方也对此进行思考。 许今朝的短信这时候进来。 [好,我尽量把周四空出来,约这一天的体检,公司有些事情,今天可能晚些回去。] 一天的工作结束,宋姣开车回家。 两人现在居住的小区叫檀港,宋姣把车停好,许今朝的车位空着,果然是没回来。 这其实是常态,两个人隔三差五就会各自有事情要加班,岔开为数不多的共处时间。 宋姣回到家,推门后浓浓的饭菜味道,李阿姨大约在炖肉,真的香极了。 宋姣换拖鞋进客厅,李阿姨从厨房探头:“小宋回来啦!” 阿姨的小圆脸盘上带着笑,宋姣不觉也对她笑,还问:“怎么没开空调?” 李阿姨道:“一直有开,只是要到厨房做饭,这才关掉了。” 宋姣把空调打开,又随手打开电视机,倚在沙发上看新闻。 她有关注时事的习惯,不看电视也会在网络上获取信息,只是对比消息日渐驳杂的互联网,传统电视媒体的可信度要更高一些。 李阿姨解掉围裙,洗了手去阳台收晾晒的东西:“平时这个点,小许也该到家了。” 阿姨一提,宋姣便说:“她要晚些才回来。” 许今朝话语中的‘晚些’,大约会比常规时间晚1小时-2小时之间。 结果这次到晚上9点,许今朝还没回家,她给宋姣发了条短信哭唧唧,说事情还没处理完,大伙都在加班,盒饭难吃云云。 宋姣短信里安慰着她,心中却难免有些气闷,觉得失落。 她思来想去,选择给郁兰发短信。 [你跟秦令月,两个人中有一方加班,另一方会觉得不高兴吗?你们都怎么排解情绪?] 那头火速回复。 郁兰:[当然会不高兴,老板,通常加班那个人是我,偶尔才会是姐姐,唉,姐姐今天出差,我也好寂寞。老板是你要大发慈悲,以后不留我加班了吗?] 宋姣:[把我的短信重看一遍,分析出重点再回答。] 郁兰:[我找朋友聊天,聊着聊着就忘了,姐姐大约会去购物?在家里吃东西,喝点酒?或者找朋友出去聚会?] 宋姣:[还有其他方式吗。] 她不喜欢喝酒,现在不想吃东西,更没有购物欲,唯一称得上朋友的人正在跟她聊天,但没什么效果,她不想跟对方出去聚会,这个社恐也肯定不会想跟她出去聚。 郁兰:[我想想……] 郁兰:[好像没别的了?不过,我们会弥补错过的时间,嘻嘻嘻。] 宋姣觉得她最后那三个嘻很碍眼,但还是耐着性子问。 [怎么弥补?] 郁兰:[当然是玩点花♀样了,没有什么问题不能这样解决,你懂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猫沉思.jpg 第五十五章 郁兰的短信发过来,宋姣看了好几秒,才领悟到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倒不能怪宋姣迟钝,而是她正心情沉郁着,又没有这方面的相关经验。 从前偶尔与郁兰聊工作外的事情,对方也几乎不跟她开这类玩笑,导致宋姣一时没弄清楚郁兰短信内容的具体所指。 这时候她再去看上一条结尾处的嘻笑,可就品出来不同的味道,郁兰明显已经在暗示这些了。 宋姣的第一反应是:有这么神奇吗? 堆积积攒的情绪,真能通过这些排解掉,郁兰别是在诓她? 宋姣的疑虑当然不能就这样正面问出来,她在人前立出的人设可是‘许今朝心爱老婆’‘婚姻美满的人生赢家’。 她只在情感认知上存在障碍,可不是不懂得生理与婚姻常识的傻瓜,当然明白真正恩爱的伴侣间一定有规律的床笫运动存在。 只不过自己与许今朝之间的精神纽带并不好定义,无法为外人道,她又渴望让所有人都见证到她们两人的绝美关联,才选取了普遍都能理解的‘伴侣’形象作为对外展示。 宋姣经营了这么久的稳定人设,才不会在这时候搞崩塌,同时她也好奇郁兰所形容的无所不能功效。 她略一思考,这样回复。 [有道理,那你们都怎么玩?说给我参考参考。] 这下可把郁兰给搞激动了,她还特别忸怩做作的跟宋姣确认。 郁兰:[啊,你要问细节吗,真的吗?我要是说了,你可别外传,我对外一直是个正经严肃的人来着。] 宋姣觉得她字里行间透露的就是‘快问我细节’,她回复。 [我能跟谁说?你要是不想讲就算了,我自己再想办法。] 这招以退为进很有效,郁兰立刻不再假装矜持,哗啦啦发过来好些不堪入目的文字。 宋姣用近乎学术研究的心态仔细阅读,整个人越看越不信。 但她很快又意识到,自己隐约在持否定的态度看这些东西,等于预先把自己安排到反对立场上,这种前提下她不可能被对方说服。 自己跟郁兰聊天的目的是学习相处经验,解决目前困境,而不是质疑道具的使用价值。 何况以郁兰的性格,她明显真情实感认为它们有效,文字里的亢奋情绪都要从屏幕溢出来了。 这人从前可是特别抵触交际的,跟任何人类都是,现在却热情主动的跟秦令月玩这些。 宋姣调整好心态,她换了个坐姿,让自己在沙发上躺得更舒服些,并尝试把郁兰提到的关键词和许今朝对接。 皮项圈,许今朝的确很适合穿戴皮革制品。 想像一下,在alpha修长高昂的颈间扣上一条黑色皮质项圈,黑皮革和白到耀眼的肌肤底色相对比,或许还会有金属铆钉装饰在皮具上。 用禁锢驯养兽类的项圈锁住漂亮人类的咽喉…… 宋姣有点理解郁兰和秦令月了,项圈的确是很棒的主意。 至于腿环,许今朝可是拥有一双无与伦比的好看长腿,还有雪砌银妆的好皮肤。 小腿紧实纤长,大腿有着恰到好处的运动感,既不过分健美,也不过分纤细,宋姣喜欢。 假如给这圆润美丽的雪白大腿箍上腿环。 蕾丝、缎面、皮革,无论任何材质,最好能稍微勒紧些,让它略陷进皮肤里,箍出一点勒痕…… 宋姣指尖在坐垫上滑动了下,她开始羡慕起正常情侣,也头一次意识到自己居然错过了这么多唾手可得的伴侣福利。 但许今朝显然不是会和真正交心爱人外的人做这些事情的性格,从日常相处中不难看出,alpha甚至还挺保守。 她总习惯把衣服穿好才在自己面前出现,睡衣,家居服,常服,宋姣几乎没见过许今朝衣衫不整在家里走动。 宋姣多少有些不甘心,但对许今朝的了解又让她清楚,对方对情感的需求远高过其他。 郁兰的建议,在自己这里基本没有实践可能。 她难得叹起气来,整个人都很惆怅。 如此再看郁兰展示的别样生活乐趣,也就分外可恶了,更透出来对方自得自满的小炫耀。 宋姣选择转移话题。 [之前一直没问过,你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秦令月的?] 她只是随口一提,试图把话题绕开,郁兰的回答却吸引了宋姣的注意力。 郁兰:[我每次看到姐姐,都会心脏加速,你明白吧,像是在心悸,可我又忍不住想看她,想接近她,哪怕在她面前犯蠢,被她笑,都很开心。] 宋姣不由得想起自己曾经凝视许今朝时感受到过的心动过速,那种心脏不受控狂跳,让她整个人呼吸加速,头脑发晕,手足无力的奇怪感觉。 可这样就是喜欢了吗?如果是,她很快又恢复了平静,那是否代表她对许今朝的喜欢只在心悸的那几分钟里? 没等宋姣想好稳妥发问的措辞,新短信又进来。 郁兰:[年关时候,姐姐来我公寓送年礼,她说坐一会儿就走。等她进门之后,我始终不想结束和她的交谈,一直在拚命找话题,讲了很多傻话,这挺反常。] 的确反常,宋姣想,郁兰向来抵触社交,任何一点面对面地失误语言表达都会让她难受万分,正常情况下早该主动把人请走。 郁兰:[姐姐告诉我她没有地方去,大概会在酒店跨年。我说,如果她愿意,可以留在我这,我们一起过年。] 郁兰:[说完这话,我突然就知道了,我完了,我好喜欢她,喜欢到不行了。这可怎么办,许今朝说她有很多人爱,我会被她喜欢吗?我什么都不是,我算什么啊?] 宋姣被郁兰的描述吸引住了,她不由得追问:[然后呢?] 郁兰:[我难受了好久,后来我想,我至少要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让她开心,让她高兴,至于能不能和姐姐在一起,不重要,听天由命。] 郁兰:[后来有次,姐姐在我这里玩,她弟弟打电话过来,我替她接电话,把那个垃圾骂了一顿。] 郁兰:[挂掉电话,姐姐忽然问我,她说,郁兰,我能亲你吗?我说可以,我们就在一起了。所以老天对我还蛮好的,我什么都没想要,却什么都给我了。] 所以,需要一方突然觉悟,配合持之以恒的行为表达,再加上某个让对方意识到自己意图、给予反馈的契机? 宋姣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一点,可郁兰形容中‘突然就知道了’的觉悟,又是怎么产生的? 她选择询问过来人。 宋姣:[你反应到自己喜欢秦令月时,是什么感觉?] 郁兰:[老板,你好八卦啊,我今天真是对你刮目相看了。] 郁兰:[不好形容,那很奇妙,像是一种本能的觉醒,顿悟,在它发生之前我思考不清的东西,瞬间想通了。] 郁兰:[你应该也懂,你跟许菩萨那么好。总之就是这样。] 宋姣并不懂,她正想该怎么敷衍过去,就听到了楼道里的脚步声。 她精神一震,迅速回复。 宋姣:[不说了,许今朝回来了。] 她没再管郁兰的后续回应,就跳下沙发,穿上拖鞋。 门口传来钥匙拧动锁芯的声音,许今朝开门进来,宋姣迎上前,alpha看上去有些疲倦,却还是冲她笑: “哇,特意来迎接我吗?” 现在是晚上十点钟,许今朝才风尘仆仆回来,宋姣问:“吃点东西?李阿姨留了菜。” 许今朝摇摇头:“不了,吃夜宵可不是好习惯。” 她把随身包挂好,从鞋柜里拿拖鞋换上,又比划出一个展示肱二头肌的姿势:“何况我也要保持身材。” 宋姣催促:“那你赶快去洗澡,等会儿我有话要问你。” 许今朝问她:“什么啊?” omega并不肯说,许今朝就回房间拿好换洗衣服和浴巾,钻进浴室洗澡。 宋姣倚在床头,思考着该怎么和许今朝发问,关于起初从郁兰那里听到的东西。 虽然知道许今朝大概率不会点头,可万一呢?万一自己走眼了,许今朝的确是有这方面需求的呢? 那么她就可以趁虚而入……不对,她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告诉她:你可以来找我,我不抵触配合你。 她们可是彼此的合法妻子。 如果许今朝愿意穿性|感内衣给她看,她也可以穿给许今朝看,这挺公平,不是吗? 除非许今朝不喜欢她这种类型,认为她没有吸引力。 想到这里,宋姣突然有点紧张,立刻翻身下床,到梳妆台前照镜子。 [许今朝]曾经对她万分着迷,宋姣更从未在意怀疑过自己的外貌,现在却盯着镜子里的漂亮脸蛋,下意识评判挑剔起来。 她的五官是不是不够明艳成熟?下巴是不是过尖?眼睛形状是不是很丧? 她越看越不自信,居然又觉得自己身材也不好,许今朝习惯健身,会喜欢她这种纤瘦的人吗? 她撩起睡裙,观察自己的腿,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如许今朝有力修长。 宋姣前所未有的沮丧起来。 许今朝换好睡衣,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一只蔫哒哒的没精神小猫。 宋姣趴在镜子前,像是失去了灵魂,一动不动。 许今朝不由道:“怎么了?” 她把卧室门关好,走近梳妆台,omega慢慢把埋在手臂间的脸抬起来。 宋姣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莹白小脸无精打采,长睫毛遮住丢掉大半神采的瞳仁,整个人似乎都褪色了。 “怎么啦?”许今朝把声音放得更低柔,轻声询问她,“怎么不高兴?” 宋姣:“我是不是很丑?” 许今朝:“?” 许今朝搞不懂宋姣的想法,却笃定道:“不丑,很漂亮。” 宋姣眼瞳里恢复了点光彩,终于抬起眼睫,期盼似的看过来。 许今朝认为哪怕以最严苛的要求衡量,宋姣也绝对是美人,她伸出双手,轻轻扶正对方的脸,让她对着镜子。 alpha轻快道:“你这话可别到外头讲,人家会以为你在炫耀。” 宋姣不满足于这种哄人似的话语,她追问:“那我符合你的审美标准吗?” 许今朝没有多想:“当然。” 这当然是符合她审美标准的长相,以至于在许今朝成为[许今朝],看清身下人长相时,第一反应不是她是谁,而是她好美。 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女人,哭得梨花带雨,惹人怜爱,把她的心都哭慌了。 不过在后来的相处之中,或许由于处在保护者的定位中,她开始更多用女孩儿来称呼对方,把宋姣看做需要自己照料的小姑娘。 下一刻,她臆想里的小姑娘问出了劲爆问题:“那,许今朝,你如果想跟人上床,会考虑我这种吗?” 许今朝吓了一跳,下意识松开手。 “……怎么突然问这种话?” 宋姣看上去有点恼火:“哦,看来你前面的话是骗我了,我根本不美,对你也没有性|吸引力,是吧?” 怎么可能! 许今朝只觉得百口莫辩,要知道,就因为宋姣默认两人得睡一张床,她现在都开始特意使用缓释抑制剂了! 想想吧,一个无比招你喜欢的漂亮女孩,天天睡在你枕边,偶尔还在睡梦中缠过来,把你当暖炉贴着。 许今朝从前跟正经女友交往时都没这么亲近接触过。 她一直有比较执拗的想法,每个阶段该做什么事情,认为需要两个人感情培养到深处,才应当更进一步,而不是把情到真时的交融升华提前完成。 许今朝觉得那是过早消耗期待感,不过她自己最终也没能践行这份期待就是了。 可她终究是个成年女人,又不冷感,何况作为alpha,生理决定她会在易感期变得特别容易被omega撩动。 当许今朝发现自己似乎在对身边人进行桃色幻想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立刻找借口出房间,翻出药片服下,让自己镇定。 许今朝可不想做被本能支配的野兽。 正好市面上推出了抑制剂的缓释版本,一支的注射可以保证三个月不发作,这可比时效短暂的普通抑制剂方便。 眼下宋姣问出致命问题,许今朝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最终选择诚实:“会,你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我现在没有这种想法。” 这话千真万确,许今朝对这个世界并没有太多的归属感,即使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大半年,她依然会时常感觉到陌生和荒诞。 身边的朋友是真的,事业是真的,可除了牢固作为连接纽带的宋姣,又都不那么真。 许今朝很难弄清楚这究竟是什么心理,或许她始终把自己与这世界隐约割裂分离开,牵挂着属于真实许今朝的那些人,那些城市。 这样的心态下,她很难有展开恋爱的想法,更别说进行自己天真构想中的升华。 宋姣似乎为这回答而终于开心了些,她强调:“如果你哪天有想法了,尽管可以来找我,不要出轨,知道吧?” 许今朝失笑,她保证:“不会的。” 宋姣不知道她所指是哪一部分,是说不会有需求,还是不会出轨,但总归确认了自己是许今朝审美取向,已经是很好的事情。 她美滋滋开始梳头发,又对镜子里自己的容貌感到满意了。 许今朝总觉得宋姣今天的话突兀,她问:“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些?” 宋姣道:“和郁兰聊天,她跟秦姐现在好极了,给我分享了不少小技巧。” 许今朝:“……” 郁兰,人设不改,只要隔着网络或者手机,她就是最奔放的那个人。 许今朝完全不想再问细节,她不能跟自己一度有过性|幻想的人讨论这个,选择默默躺上床。 宋姣还在梳理长发,摆弄些东西,发出轻微的响动。 许今朝今天累极了,不知不觉闭上眼睛,很快陷入梦乡。 听到alpha呼吸变得匀长后,宋姣才停止动作,侧头去瞧她。 即使已经睡着,这张漂亮容颜的神态中也透着属于许今朝的和缓温柔,将外貌天然的攻击性中和软化。 omega蹑手蹑脚绕到另一侧,轻轻上床。 她没有立刻躺倒,而是注视着对方沉静睡颜,用指背轻轻碰触身边人的脸颊。 指下的肌肤温暖柔嫩,许今朝大约真的很疲倦了,丝毫没有察觉到被碰触。 于是微凉指背便随着这雪腻的皮肤下滑,停在更灼热些的颈侧。 就缺一根皮项圈装饰,宋姣想,肯定会很好看。 这些想法引得她的心脏开始加速,她将另一只手捂在心口,感受那振奋的跃动。 就很奇怪,这样算喜欢吗? 她想到许今朝戴项圈就会心动过速,算是喜欢许今朝吗? 第二天早上,宋姣要去公司。 好友录距离檀港的路程比万物通所在的新湖广场要稍远一些,多十几分钟车程。 不是宋姣买房子不考虑通勤,而是新湖广场距离檀港太近。 这实属巧合,许今朝还说:“新湖广场这地方分明是王小千推荐给我的,不知道的以为我以权谋私呢。” 王小千是万物通的最初创始人之一,土生土长华城人,当初考虑再次搬迁时,给许今朝推荐了刚建成的新湖广场大厦。 omega临走前,许今朝顺口叮嘱。 “路上注意安全。” 宋姣拿起包,冲她点点自己的脸:“告别吻,快点。” 因为是玩笑般的语气,许今朝也就真的低头亲了亲她脸颊,并说:“把我今天的好运分给你一半。” 宋姣心情愉快下楼,开车驶出小区,往公司去。 原本一切都很正常,和往日没什么区别,却在要到公司时出了事故。 眼见路口即将变灯,宋姣减缓车速,后方紧随的车却没能刹住,从后向前撞了上来。 事情发生的太快,她自己都搞不清楚究竟是撞到了哪里,只觉得眼前忽然就是一黑,整个人的意识就没了。 过了大约几秒钟,她又逐渐回笼,眼前的世界却是模糊发花,一阵阵的犯恶心。 宋姣似乎听到有人在旁边惊叫,可具体说了什么也听不清,感到天旋地转地晕眩。 幸好许今朝把运气分了一半给我…… 再次晕倒之前,这个想法在宋姣脑海中一闪而过。 许今朝到了新湖广场,她莫名有些心慌,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安宁不下来。 勉强压下这些奇怪的心悸,刚投入工作,她就接到了来自郁兰的电话。 这显然是个蹊跷事情,郁兰几乎不给人打电话,有事都是发短信。 许今朝接起,对方大声喊着:“快来华城医院,宋姣出车祸了!” 许今朝脑子里嗡的一声,手脚一瞬间冰凉,几乎拿不稳手机。 郁兰那边很混乱,她还在继续说:“我也拿不准什么情况,她晕过去了,我们在救护车上,你赶紧过来!” 许今朝:“我这就去。” 她的声线虚弱到发抖,挂断电话之后,努力掐着手心让自己冷静。 许今朝站起身,撑着桌面深呼吸几口,立刻往办公室外跑。 所有人都在忙碌,许今朝几乎是跌跌撞撞的一路冲出去,差点把蒋超撞倒。 蒋超拉住她问:“怎么了?” 许今朝说:“宋姣出车祸了,你盯着公司这边,我得去医院。” 蒋超也是大吃一惊,不再阻拦。 许今朝坐电梯下楼,全程手指都在颤抖,她觉得自己这个状态不能开车,直接拦了辆出租车。 她似乎有无数想法在脑海中,又好像是空白一片,被抽干了灵魂。 之前明明还说要到华城医院体检,怎么却是被救护车送过去的呢。 抵达医院,许今朝又给郁兰打电话,可对方没有接,她几乎急疯了,拉着急诊的护士。 “有没有车祸的病人?女病人,叫宋姣,被送去哪儿了?” 许今朝已经濒临崩溃,幸好郁兰给她回拨电话,说已经做完检查,办了住院手续,人在病房楼。 “她怎么样,她有没有事啊?” 郁兰安慰道:“没事了,在路上就醒了,医生说轻微脑震荡,需要观察几天。” 许今朝心中大石落地,脚下一软,差点摔倒。 她稳住了心神,可等看到躺在病床脸色苍白的宋姣之后,就又是心疼难受。 许今朝问郁兰:“到底怎么回事?” 郁兰道:“在公司附近被追尾了,我认出是宋姣的车,肇事的家伙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跑了。我就打电话报警,又叫了救护车来。” 许今朝恨得要命,她对郁兰说:“你是不是得去做笔录?做完直接回公司吧,我叫李阿姨来帮忙,好友录那边还得你帮忙看一下。” 她了解宋姣的性格,宋姣绝对不会让郁兰放弃工作在这守着。 郁兰有些犹豫,许今朝催促:“去吧,省得宋姣一会儿缓过来骂你。” 她这样说,自然是为了宽郁兰的心,女alpha叹了口气,低声咒骂了几句雎洲脏话问候肇事司机,又把取检查报告的事情交代清楚,这才依依不舍离开。 许今朝给李阿姨打电话,李阿姨也是吓得不行,说立刻过来。 挂掉电话,她坐在病床边,守着宋姣。 宋姣看上去迷迷糊糊的,小声说:“别告诉许今朝,她那边忙。” 许今朝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告诉她:“没有,没跟许今朝说。” 宋姣好像是放心了,过了一会儿,却又念叨着:“别让许今朝来……” 许今朝就很难受,宋姣都这样了,还惦记着她很忙,不让她过来。 等李阿姨到医院,许今朝把宋姣交托给她,取片子给医生看。 医生用观片灯看了两张片子,告诉她:“还好,没有骨折和出血。” 许今朝刚松了一口气,医生却又问:“你是病人家属对吧?” “对,她是我妻子。” 医生叮嘱:“那你应该知道她的病史,病人清醒后多留意一下她的精神状况吧。” 许今朝没听明白:“精神状况?” 医生道:“从片子看,你太太的大脑已经有器质性病变了,这次脑震荡不是很严重,但也要多注意观察。” “毕竟,有不少精神病人在车祸后症状加重的前例。”——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文做过许多铺垫,关于同理心,道德感,廉耻感……姣姣的确有着精神病患者的大脑。 我们都知道这是天生使然,而医生误以为姣姣是严重精神疾病引发的大脑器质性病变,所以才好心嘱咐今朝要多注意她。 这里终于可以详细解释一下我的设定: 姣姣的情感认知障碍源自先天,由大脑结构的天生异常导致,年幼时家人没能及时发现,还疏于陪伴,再后来更家破人亡,所以一直浑浑噩噩。 遗传+后天环境,双重原因造就。 她本可以缓慢地感受认知,逐渐好转起来的。 ps:一切只是虚构的小说设定鸭,大家不要当真,比心。 第五十六章 许今朝一时愣住了。 医生的每一句话她都听得懂,可以清楚理解,但这些嘱咐里的核心人物,怎么会是宋姣呢? 她完全不相信。 “大夫,不对啊,我妻子没有精神疾病,她一直很正常,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在一起生活了很久。您再看一下片子?” 为了佐证自己的说法,许今朝还拿出[许今朝]与宋姣共同长大的经历,请医生重新看扫瞄片。 她也确信宋姣一切都很正常,早晨出门前,跟她开玩笑要告别吻,昨天晚上还突然耍小脾气,一定要确认自己的容貌是她喜欢的类型。 那么鲜活的一个人,怎么会跟精神疾病有牵连? 倒不是许今朝歧视精神疾病患者,她有一定的相关医学常识,知道这与各种人类易患的慢性病一样,都是常见疾病。 她自己在陷入焦虑与抑郁情绪后,也去挂过精神科,但考虑到药物的各种副作用,尤其是静止性震颤等锥体外系反应,最终没有服用。 可那是宋姣啊,每天精力满满,会和她说笑玩闹,偶尔任性要人哄,但又很贴心关怀她的宋姣。 许今朝并不觉得宋姣哪里有问题,见医生没有推翻自己前面判断的意思,她又问: “片子会不会打错了?” 她表现得这样肯定,医生再度严肃询问一遍,确认宋姣过往没有相关病史,然后道: “不太可能出现同时打错ct跟核磁共振片子的情况,你如果不放心,就去影像科问一问。” 许今朝觉得必须要去问一遍,如果当真弄错片子可就麻烦了,毕竟除去宋姣还关联另一个病人。 她找到医院影像科,华城医院医护人员很认真,立刻去核实。 许今朝并不肯信宋姣真有什么大脑器质性病变,认定搞错了片子,心里有些小恼火,还觉得好笑。 真够离谱的,她得把这事情讲给宋姣听,让她也笑一笑。 谁知医院方面很快有了回复:片子没搞错,这两张脑部扫瞄片都是宋姣的。 上午因脑震荡而同时做ct与核磁共振检查的患者只有宋姣一个,其他片子都对不上。 许今朝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她站在原地,只觉医院空调温度开得好低,让人浑身发凉。 她仿佛又回到了听见宋姣出车祸后那会儿,脑子里乱成一片,找不出个头绪。 许今朝找到负责宋姣的医生,她没了先前的确信,整个人就很仓皇。 “大夫,我和我妻子,我们的确一起长大,她父母很久前就都不在她身边了,我们一起生活好几年,我能确认她没有过就医精神科的经历,她的日常表现也很正常,特别正常。她怎么会,有脑部病变呢?” 医生也觉得离奇,他的态度极温和,没有因为许今朝来回的折腾而不耐,而是重看两张扫瞄片。 许今朝紧张极了,她问:“会危及她生命吗?我该怎么办?” 医生也不能给出确定答案:“不会直接危及生命,但如果患者的确没有过精神病史,就可能是天生的大脑结构异常。” 他指出几个部位,许今朝不是医科专业,听不太懂究竟关联什么,对方的结论却很明确。 “……理论上来说,这些都会干扰患者对情感的认知,和对社会行为的调控。” 许今朝问:“能说具体一些吗?” 医生有点犹豫,他斟酌着用词:“表现在日常生活中,常见的现象,比方不容易与人共情,导致看上去缺乏同情心,比较冷漠,也不常为自身行为懊恼等等。但人类的大脑很复杂,不能说绝对就会如此。” 医生的说法已经很含蓄了,他仅仅揭开了冰山一角,谨慎讲出可能存在的共情方面障碍,愧疚心的缺乏。 这是相对而言比较容易被接受的用词。 考虑到眼前的女alpha一再强调妻子日常表现没有异常,为了不刺激到她,医生也没提患者在进行伪装这一可能,并在结尾强调了人体大脑机制的复杂性。 尽管医生很委婉,他的话却醍醐灌顶一般,让许今朝想通了很多事情。 她想到曾经模糊有所查的‘表演感’,想到宋姣生活中的许多一直被她忽略的蹊跷之处,想到宋姣茫然问她: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馈你的情感。 许今朝对医生说:“谢谢您。” 她接过医生从观片灯上取下的两张扫瞄片,装回胶袋中,起身离开。 许今朝走在医院的长廊里,有人坐在轮椅上被家人推着走,有人吊着打了石膏的受伤手臂,独自排队缴费,有人紧张不安等待化验结果,有病恹恹的孩子在父母怀里发出细微哭泣声…… 她在这其中穿行,拐角处立着医院的索引图,一栋栋一层层,分解开各个区域,给予指示。 许今朝驻足在索引图前,看到各个科室、病房,代表着各种身体疾病的字样,她最终,长长呼出一口气。 至少,她想。 至少宋姣没有这些难缠的病,她不需要化疗,不需要透析,不需要手术。 流失掉的力气和灵魂逐渐回到许今朝身体里。 的确是这个道理,整座医院里来往着这么多病人,多少人被身体疾病折磨得痛不欲生。 不管怎么说,宋姣至少已经摆脱了不到40岁就会死去的命运,她还有长久的人生可以度过。 至于那些,同情心,愧疚心,什么乱七八糟的正常人情感,没有就没有吧。 何况,宋姣真就不具备这些吗? 她在脑震荡导致的神志不清中,还反覆念叨不能把车祸的事情告诉自己。 “别告诉许今朝,她那边忙……” 许今朝耳边又响起宋姣细弱无力的喃喃声。 她更信任自己的所见所闻,更信任自己的日常观察。 无论从前怎样,现在的宋姣的确鲜活可爱,她对自己的在意不是假的。 一个人得多么愚蠢,才会为了两张颅脑扫瞄图,就否定掉自己所牵挂者行为的真实性? 人类的情感多么微妙,并不能粗暴地全部归纳为化学反应、物理现象,至少许今朝不会这样拆解它们。 她选择相信直觉。 许今朝回到宋姣所在的病房,李阿姨刚从卫生间出来,她对许今朝说: “小宋刚才呕得厉害,她说口渴,我也没敢让她喝水。” 许今朝忙进病房,看到宋姣的病床已经被摇上来,omega套着病号服,背后垫着枕头,倚在抬起的半边床板上。 宋姣脸色依然苍白,但神情已经清明了很多,看到许今朝的一瞬很惊讶,似乎想开口讲话。 许今朝阻止她:“别着急说话。” 她坐在床边小凳上,拉起宋姣的一只手,把那盛夏天里仍然发凉的小手握在掌中。 宋姣偏过头,微朝向许今朝,视线一直停在她脸上,像是看不够似的。 许今朝心里有些发疼和酸楚,轻声说:“我早就来啦,你出了车祸,是郁兰叫救护车把你送来的。我让她做完笔录回公司,帮你盯着,你就在这放心休息,观察几天。” 宋姣的手指在她掌心挪动,轻轻握住,又捏了捏。 她的声音很小:“你把好运气分了我一半,我没事。” 许今朝起初没反应过来,过了两秒,才意识到宋姣是说那个离别吻,以及她开玩笑要把好运分出去给她的话。 她心头的酸疼更重,越发不觉得宋姣哪里有问题,轻轻俯身,又在omega脸颊亲了亲。 许今朝的长发束成马尾,随着倾身的动作,发辫也在脑后滑落。 当她靠近过来时,发丝尾稍扫在宋姣锁骨上,而温热柔软的吻缓慢落在脸颊。 宋姣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加速,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无形中萌芽出来,却又因为脑部的不适,而牵连出一阵生理性的头晕和恶心。 她忍住难受,无奈撒手放过了一闪而逝的某种灵感。 许今朝重新坐直身体,把另一只手轻拢在宋姣手背上:“那我把所有的幸运都给你啦,你会很快好起来。” 宋姣还有些眩晕,却也不禁翘起一点嘴角,等堵在胸腔的呕吐感褪去,才低声玩笑。 “那你可怎么办啊,你把幸运都给我,你自己怎么办?” 她的语速很慢,说几个字便停一下,等她说完,许今朝才道:“少点幸运而已,又不代表会倒霉,对吧?” 这样狡猾的说法,又惹得宋姣笑,她说:“我好好休息,你回去吧。” 许今朝道:“我再陪陪你。” 宋姣却微微摇头,坚持说:“回去。” 她甚至主动撒开了许今朝的手,把自己的手缩回到身边,也转过脸,不再看她。 宋姣太清楚许今朝对万物通的看重,这是对方目前重心所在,她只是轻微脑震荡,又不是要死了。 虽然她其实很想有许今朝陪在身边,可想起自己发现不能立刻起身回公司时的恼火和无奈,假如让对方留下,许今朝肯定也得惦记万物通。 她不能牵连许今朝,让她无谓地浪费时间在医院。 许今朝看着倔强躲避自己视线的omega,恍然发觉,这几乎是颠覆宋姣从前行为模式的举动。 她本该撒娇喊疼,让她陪,缠着不要她走,她本该是只关注自身利益,不在乎其他人想法与困境的作风态度。 许今朝数不清她过去有过多少次地任性蛮缠,可原本最不通人性的小猫,现在病着把人往外赶,拒绝她主动给出的陪伴。 许今朝轻声说:“那我走啦?” 她看到宋姣的指尖略微动了动,omega也终于重新转过头,和她对视。 许今朝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不舍,也看到催促。 她感受到各种难言的情绪在心尖萦绕,起初是夹杂在酸苦中对世界的恨意,恨为什么要给眼前人这么多磨难。 后面却反倒充盈起无数正面的情感,对于宋姣给予自己的宝贵回馈,这个在生理上得到判定、可以理直气壮保持自私的人格向她释放而出的美丽善意,让许今朝觉得心灵被洗涤。 “你一点都不冷漠。” 这句话脱口之后,许今朝察觉到自己失言,过分突兀了,她避开宋姣的视线,只坚定说: “你很好,真的很好。好好休息,我先走,晚上我来陪你。” 许今朝转身离开了,宋姣却陷入到深深的疑惑中。 她的脑子还不完全清醒,整个人状态也不好,许今朝临走前所说的话却显而易见的异常。 李阿姨原本在病房外,把空间留给她们两个,这会儿才重新进来。 宋姣小声呼唤:“阿姨。” 李阿姨瞧着她没一点血色的小脸就心疼,忙问:“是口渴了吗,我拿勺子喂你喝一点。” 医生嘱咐暂时不要给大口喝水,宋姣把胃里的东西都吐空了,从刚才就在说渴,李阿姨却只敢让她润一润嘴巴。 宋姣摇头,她问:“许今朝之前,她去干什么了?” 李阿姨告诉她:“好像是拿ct片子给医生看,去了好一会儿。” 宋姣若有所思,她又问:“医生怎么说?” “小许没跟我讲,你放心吧,没事的。”李阿姨以为她担心自己的病情,安慰道。 宋姣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等到医生来查房,宋姣已经恢复了许多,不再那么虚弱,可以自己正常坐着,声音也重新有力起来。 等医生询问完情况,她就对李阿姨说:“阿姨,我好想喝牛奶,你去帮我买瓶牛奶吧。” 李阿姨看向医生,医生道:“既然已经不呕吐了,喝点牛奶没关系的,也可以适当进食,记得保持清淡,不要吃油腻食物。” 得到许可后,李阿姨也没了顾虑,欢喜去买牛奶。 这间位于东南角的病房一共两张床位,另一位病人早上刚出院,现在只有宋姣自己在。 她叫住也要离开的医生。 “大夫,等一等,我有件事情想要问你。” 许今朝离开前没有带走那两张扫瞄片,交给了李阿姨,被阿姨放在储物柜里。 宋姣精神好些之后,就让阿姨把片子拿来,但她自己当然看不明白,现在装片子的胶袋正挂在病床旁。 支走李阿姨,她取下胶袋,将ct片和核磁共振片都取出,递到半空中。 “请看一下这两张片子。” 医生接过扫瞄片,他原本已经将上午的女alpha和她询问的事情忘在了脑后。 病人这么多,作为医生不可能事无钜细记下所有细节,查房时也会翻阅住院病案对照。 但宋姣的情况比较特殊,两张片子一入眼,他就回忆起了之前的事。 医生不由再次看向宋姣,眼前的omega女病人在刚才的对话中举止言谈得体,是个教养良好、逻辑清晰的年轻人。 仅看行为的确很正常,神情中没有精神病人常出现的僵硬呆滞,还对着陪床的中年女人撒娇,恳求帮忙。 宋姣轻声问:“我的脑子有问题,对不对?” 她的声音不大,神色平静,虽然使用了疑问的口吻,却透出笃定。 医生一时被她问住了,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在将扫瞄片递给医生后,宋姣的视线就一直落在对方脸上,仔细观察他的反应。 医生拿到片子,明显立刻辨认出来,他对这两张扫瞄片有印象,接着就抬头看她,似乎在把真人与片子中扫瞄的脑图做对照。 宋姣这时已经有了七成的把握,自己的猜想是对的。 许今朝走后,她的脑子慢慢不再那么混沌,反覆思考起alpha那两句话。 其中最核心的关键词,就是冷漠。 许今朝断言她并不冷漠,这句话明显是冲动之下说出口的,像在反驳什么。 宋姣认为,很可能是不久前有谁说过她冷漠,许今朝在隔空回应这一评价。 她们两人早晨才分开,许今朝从昨晚到今早的表现中没有任何反常之处,她不是能在自己面前藏住事的人,这件事一定在自己离家后才发生的。 而自己现在车祸受伤,留院观察,以许今朝的性格,不该在这种时候分神思考她对人的态度问题。 除非是受到了极大刺激。 冷漠,心理状态,ct片,宋姣只是稍微的联想组合一下,就有了推论。 她的颅脑ct或许有异常,异常的方向与她心理状态有关,有谁根据扫瞄片推断出了她的问题,并透露给许今朝。 宋姣曾查阅过相关资料,她的情感认知障碍现象在幼儿时就已经出现,这显然不会是完全的后天因素,而是生理使然。 她当时便隐约意识到,自己的脑子不大正常。 通过ct图指给许今朝这一点的人,大概率是她的主治医生,对方肯定不会抱有恶意,其中应当有什么误会。 宋姣这句问话有着自己的考量,她需要得到准确回答,事情是否如自己所想。 于是她没绕任何弯子,直白发问,医生还没给出回复,宋姣却从对方暂时的沉默态度上得到了答案。 她开口道:“您不必回答,我明白了。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和我妻子说起的吗?请和我讲一讲细节,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宋姣声音恳切,面容带着半真半假的疲倦,她得获取其中的详情。 许今朝上午从医院离开,还没到公司,就接到郁兰的电话。 肇事逃逸的司机自首了,那个人没考出驾照就开车上路,追尾后想找宋姣私了,宋姣却昏迷过去怎么都喊不醒。 他立刻慌了,脑子一时犯糊涂,返回车上驾车离开,试图找人顶包。 但事故路段是交叉路口,他下车上车地折腾,早就给监控拍到了正脸,在家人劝说下投案自首。 许今朝真是恨极了这人,看到宋姣昏过去不及时叫救护车,还是住在附近公寓的郁兰恰好上班路过,立刻拨急救。 幸好只是轻微脑震荡,如果真的伤情严重,抢救时间就被耽误了。 郁兰:“这个弱智**东西,我刚才打电话问律师,宋姣的情况估计判定不了轻伤,但他**无证驾驶,又在发现宋姣昏迷逃逸,虽然自首了,也够他拘留几天的。” 许今朝本来在恼火,听到郁兰用雎洲方言问候肇事司机,社恐如她还主动去问律师,十成的气消了七成。 她道:“别骂啦,我去交警队,你把给宋姣做检查和住院的花销清单发给我。” 许今朝打车到交警队,肇事者已经被拘留,对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承诺会负责医疗费用,给予赔偿。 处理完这些事情,回到新湖广场已经时过中午,蒋超问她:“你怎么回来了,小宋伤得严不严重?” 许今朝如实说完,蒋超和郁兰一样痛批逃逸司机,机关|枪似的往外飙雎洲话。 许今朝残留的那点怨气,被两个真正雎洲人花样百出的方言辱骂给弄没了。 “唉,行了,我赶紧把上午积压的事情处理掉,晚上去医院陪宋姣。” 她打定了主意,宋姣的心思本就细腻敏感,现在受伤躺在医院,她要尽量多陪陪对方。 许今朝把两张扫瞄片引发的想法全部抛开,她性格中感性的那一面时常为她带来困扰,现在却帮助许今朝稳定了心神。 去他*的理智,去他*的医学,她眼里的宋姣就是好得不得了。 退一万步讲,哪怕宋姣真就是只冷血的小猫,她的所作所为有伪装成分在,可那又如何啊? 宋姣早已不再需要她的保护,却还是依恋地粘在她身边,这不比任何存在于意识中可认知的情感都更有说服力吗? 宋姣在乎她,她在乎宋姣,没毛病! 结束这一天的工作,许今朝晚饭也没认真吃,她根本顾及不了太多,买了两个三明治当晚餐。 新湖广场离家很近,许今朝回去换衣服,打包好洗漱用品,就又往华城医院赶。 夜幕昏沉,华灯初上。 许今朝抵达医院,她没有陪护证,但病房看管不是很严,跟在几个外出打饭回来的陪床家属后头进了病房楼层。 宋姣正在吃晚饭,病床上支起桌板,李阿姨在一旁絮絮叨叨地念她。 “大夫不让下床,就听话在床上待着呀,哪有这么多坐不住……” 病房门敞开着,许今朝放缓了脚步。 她瞧见omega一手托腮,一手拿汤匙,低着头在外带粥碗里捞来来去,一脸生无可恋。 李阿姨:“不要玩弄粮食,再搅就要凉了,快喝掉,瘦得像猫儿一样,还挑食。听话,等回家给你熬砂锅粥……” 许今朝听到宋姣说:“许今朝肯定在外头吃香喝辣,我却要喝刷锅水。” 许今朝:“?” 冤枉啊,她晚餐吃三明治,还忘了买水,差点被噎死。 李阿姨:“瞎说,这粥是稀了点,也不至于是刷锅水。” 宋姣:“许今朝肯定……” 许今朝不能再放任坏心小猫诋毁自己人格,在门口大声咳嗽起来。 宋姣抬头看来,眼睛里瞬间多出光彩。 她把粥碗一推,甜甜开口: “老婆,你来啦!晚饭吃了吗,要不要喝粥?”—— 作者有话要说: 今朝:我的老婆,的确缺乏廉耻心(叹气 第五十七章 真是厉害了,许今朝想。 这粥究竟多么难喝,让宋姣拼着当面大变脸,也要把它推让出去? 或许因为宋姣的表现坦率过头,她就是不想喝它,满身写着抗拒,宁可明目张胆坑老婆也不喝。 许今朝并没有因为她跟自己分享‘刷锅水’而不悦。 许今朝走进病房,李阿姨像是盼来了救世主。 “你快劝小宋吃点东西,这一整天,只喝了瓶牛奶,吃了煮蛋,晚上问她吃什么,说都可以,结果买回来又不吃。” 许今朝看向病床上的omega,她的脸色已经比分别时候好看不少,多少有了点血色,正一脸无辜望过来。 她转头安慰李阿姨:“我把东西放下,回来劝她吃饭。” 两个人像是安排不听话幼儿园小朋友的成年人,一拍即合。 许今朝打开储物柜,把自己带来的洗漱用品包放进去,又去洗手间把手洗干净。 李阿姨找到了能管教住宋小姣的主心骨,整个人精神抖擞,拎水壶去开水房打水。 许今朝坐到病床边,小桌上放着装晚饭的餐盒和塑料袋。 除了那碗被评价为刷锅水的稀粥,还有几个小笼包,一份炒有机菜花,切片打包的小份卤牛肉。 许今朝故作惊讶:“真不错,晚餐还挺丰盛,比我吃的好多了。” 宋姣的视线就没从她脸上挪开,听她这样说,立刻顺杆爬。 “那你就再吃点,要喝粥吗?” 许今朝深刻感受到了宋姣对那碗粥的嫌弃之情,她探头去看小米粥碗,的确挺稀薄,清汤寡水,颜色也不黄亮。 宋姣诉苦:“你不知道它多难喝,一点香味都没有,我喝了一口就不想再喝了。” 许今朝伸手把粥碗端到自己面前,拿起宋姣刚才搅拌的勺子,发现一勺打捞上来的小米粒肉眼就能数清楚。 许今朝忍不住笑:“别跟我说你刚才在数米粒。” 宋姣道:“我才没有那么无聊,只是想拖延一下。” “好吧,”许今朝放下勺子,“那我们不喝粥,吃点别的?我觉得这牛肉卤的还行。” 她的嗓音轻柔,像是在哄小孩,由于太刻意,就带着点调侃的意味。 宋姣再次用指背托住脸颊,闷闷道:“我不想吃,我又不饿。” 这下许今朝可确定了,不怪李阿姨又是唠叨教育、又是告状,有人分明在任性拒食。 “阿姨刚才说你今天只喝了牛奶。” 宋姣纠正她:“还吃了两个煮蛋,中午一个,晚上一个。” 许今朝瞥见了桌上塑料袋里的蛋壳,她道:“那也够少了。小宋仙女,你要喝露水,吸收天地日月精华吗?” 宋姣:“我就是不想吃饭……” 她把嗓音压得很可怜,像在撒娇,可许今朝会在其他事情上纵容她,眼下可不行。 许今朝:“稍微吃一点,你得补充营养,听话。我喂你吃,好不好?” 原本已经转成把脸埋在手心里、打算假装头疼的omega,立刻抬头看过来。 “真的?” 她的动作幅度不大,指尖还撑着额头,长发散在脸颊边,遮住了一点脸孔。 许今朝伸手把她那些不听话的长发撩起,挽到耳后,让白皙秀丽的小脸整张露出来。 “这还有假。” alpha果真拿起筷子,一本正经询问:“太太,您想吃什么?我给您布菜。” 宋姣哼唧:“就两个菜,有什么好布的,我要吃菜花。” 她把双手放回桌板下,显然不打算自己动手,等着人喂到嘴边。 许今朝乐得哄她多吃些东西,夹起菜花喂过去:“太太,张嘴。” 宋姣咬住菜花,用舌尖卷到口中,慢慢咀嚼,吞掉后评价: “不如李阿姨做的好吃。” 许今朝道:“快餐店而已,能有李阿姨的水平才反常,等你出了院,让阿姨做大餐。” 宋姣:“阿姨说要给我煲砂锅粥。” 许今朝又喂给她一颗菜花,笑道:“我听见了,我还听见有人诬赖我在外面吃香喝辣。” 宋小猫恶人先告状:“好呀,你偷听我们讲话。” 许今朝不在意这个指控,她问:“吃不吃牛肉?” 宋姣:“吃。” 等把卤牛肉喂过去,宋姣忙着嚼牛肉,许今朝才说:“天地冤枉,太太敞开门说话,我还以为是默认谁都可以听。” 她还道:“我晚餐就吃了两个三明治。说是两个,其实是一整个切成两半,可真会做生意。” 几口菜下去,宋姣有点口干,把藏在桌下的手伸出来去端粥碗,也没再嫌弃小米粥熬的不香。 她喝了两口,问许今朝。 “那你饿不饿呀,你再吃点吧,我吃不下这么多。李阿姨已经在外面吃过了。” 许今朝笑道:“我伺候完太太再吃。” 见她还在开主仆玩笑,宋姣也不羞恼,反而催促:“别磨蹭,菜已经开始凉了。” omega从打包袋里拿出一次性筷子,拆开一半包装,递给许今朝。 许今朝接过筷子,又把手中宋姣那双还给她:“你这双是咱们家筷子?” 宋姣道:“对,阿姨捎带来的。” 许今朝把一次性竹筷的外袋都撕掉:“阿姨早上来的可快了,我看见她收拾来一大包东西。” 宋姣想起自己恢复清醒时李阿姨难掩惊喜的脸,还有这一整天忙前忙后的悉心照顾,她轻声道: “阿姨和你是一类人。” 许今朝下筷的手一顿,看向宋姣。 omega的神情很平静,她垂着眼睫,陈述自己看到的事实。 “你们都是好人,总会主动承担起一些本不属于自己的责任,还有郁兰也是,你们是一类人。” 这不是她第一次发现这个了,宋姣从前对此唯一的困扰在于自己的格格不入,现在也一样。 只是困扰,没有太多难过或遗憾,哪怕正在对许今朝揭开面纱,她也没为自己缺乏责任心和道德感这件事而有过多情绪波动。 宋姣有种预感,即使她认知到的情感越来越鲜明复杂,自己恐怕也永远达不到正常人的道德水平,更不必说像她所在意的好人们那样。 许今朝从宋姣的话语中意识到了什么,她问:“你……” 宋姣抬起眼睛,那双美丽的下垂眼中,蕴着许今朝还未措辞好的问题的答案。 人类的眼睛能传递信息,尤其对于彼此熟悉信赖的两个人,有时一个对视就抵过千言万语的交流。 许今朝忽然难过愧疚起来。 她以为自己足够懂她,给予了她足够多的东西,可事实却是,宋姣可能依然一直生活在无人理解的孤独里。 李阿姨打热水回来,冲散了她们有些沉重的对视。 “热水房那边出了点故障。” 阿姨解释着自己迟来的原因,等看到宋姣正拿着筷子,便开心起来:“快餐店的东西是不好,先将就一下,等小宋出院,再给你们做好吃的。” 许今朝打起精神,她说:“阿姨,你忙了一天,回去休息吧,早上再过来,我在这陪着宋姣。” 李阿姨连连摆手,不肯照办。 “我没事,小许你工作忙,你陪小宋吃完饭就回家,我守着。” 许今朝坚持道:“我正好有些事情想跟宋姣谈,你早回去早休息。” 宋姣也说:“阿姨,你明天帮我把笔记本拿来,别忘了电源线。” 两个人意见一致,你一句我一句的安排,李阿姨无法,她临走前叮嘱许今朝。 “不要让小宋下床走动,医生说要静养的。” 送走李阿姨,结束晚餐,许今朝把餐盒等物品打包收拾好,丢去医院的垃圾间。 这间病房在西南角,位于走廊尽头。 窗外是沉沉夜色,铺盖天地的黑丝绒间点缀着城市灯火,许今朝回来时,宋姣正透过窗子望向夜空。 许今朝坐到她身边,一并向外看。 宋姣说:“我从有意识起,就已经不正常了。” 许今朝收回视线,转到宋姣脸上。 后者仍然凝视窗外,华城夜里亮起的霓虹映在她浓深眼瞳中。 “我最早以为,其他人也和我一样,我们都会直觉地模仿成年人展示出的情感,喜怒哀乐,那些神态与肢体语言,而成年人也是从他们的父母那里学到这些,大家约定俗成地表演。” 宋姣终于正过脸,许今朝发现omega的神情称得上沉静无波。 “当然,我那时候还不知道这叫表演。” 她越这样平淡不起波澜,许今朝就越觉得难受,但她没有说话,选择安静倾听。 “不难过,不喜悦,这就是我之前的状态,”宋姣向她形容自己的感受,“偶尔会有起伏,但次数不多。绝大多数时候,我的感觉就是没有感觉。” 宋姣冷静陈述:“少数有的那些情绪起伏里,我更多在愤怒,恐惧,我会因为被坏小孩扯乱头发而愤怒,会在从树上摔下去时恐惧。” “快乐也有,爸爸妈妈都在身边,我感受到快乐的几率就比较大。” 她顿了顿,轻声说:“我妈妈死的时候,我挺难过,心脏有点疼。我告诉自己,没关系,其实妈妈本来在家里的时间就不多,于是我慢慢就好起来了。” “我爸去医院认尸前很平静,回来后很平静,他给我妈妈办葬礼时也很平静,我以为他的想法和我一样。” “可等要把骨灰盒埋进墓地里时,他开始发抖,开始流泪,他那时候是很高大的一个男人,却站都站不稳了,摔倒在地上挣扎。” 宋姣看着许今朝压抑不住难过的神情,她陈述:“这就是我和你的不同之处了,我那时候甚至不能与我的亲人共情。” “他一直在哭,眼泪都流干了,我觉得他的眼睛像是快要流血,劝他不要再哭。后来我去洗手间,听到来参加葬礼的人议论,他们说,宋姣有点奇怪,她妈死了,她都不流泪,那么镇定,看着很吓人。” 宋姣抬起手,用指尖碰触自己眼下。 “我这才真正意识到,我是个异类,我很反常,我是个连为自己妈妈的死哭一哭都做不到的怪人,我的表现会让常人抵触。” 许今朝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浸满盐水的棉球塞满,让她咽喉胀疼,发不出声音。 宋姣跳过了[许今朝]相关的部分,她向许今朝伸出手,而后者立刻起身坐到她身边,用温热手掌牢牢握住她的手。 她从中汲取到暖意和力量,凝视着眼前为过去的自己而痛苦的女alpha。 “你知道吗,你现在是彩色的。” 宋姣觉得对方肯定能听懂自己的话,许今朝就是那样擅于共情与理解的人: “我的世界从前是灰色,你带来了改变。这不是突然间发生的变化,而是不知道哪一天起,我逐渐感到世界变得不太一样。” “我从不知道有色彩的世界能这么美,我思来想去,发现这是你展示给我看的。我就觉得,我得留下你,因为我还想继续看,看更多,我不能在拥有后再失去。” 宋姣看到许今朝的眼眶在泛红,她说: “我不想回到过去了,这就是我的想法。我觉得现在真好,真美,带给我这些的你真好,我希望你也能这么快乐,和我一样快乐。” 有眼泪在顺alpha的脸颊流,对方仍睁着湿润含泪的漂亮眼眸看她。 宋姣用没被紧紧攥着的那只手去为她擦拭泪水,她的心里有些酸胀,却也仅此而已。 “你看,这就是我做不到的事情。” 她闷声说:“我还是做不到。” 许今朝觉得自己的脸现在肯定很丑很难看,她低下头,松开宋姣的手,仓促去扯床头柜上的抽纸袋。 她塞给宋姣纸巾,让对方擦手,才又胡乱扯了几张去擦自己的脸。 宋姣没有再说话,许今朝拚命平复着情绪。 等终于心态平稳一点,她才抬起头,勉力露出笑容:“其实,情感过于丰富也不是好事,就像我,容易在人前失态。” 宋姣却说:“不,至少对我而言是好事。如果你没有这么强烈的情感,我可能也不会有机会感受到这些东西。” 这是发自宋姣心底的庆幸。 她庆幸许今朝是许今朝,庆幸她的善于共情、庆幸她乐于帮助他人、对自己行为负责的习惯。 或许在很多人见解中这些不是优点(包括从前的她)。 可如果许今朝舍弃她,又或者平淡的对待她,待她不这么好,不这么包容,她的生活恐怕真就没有机会添上亮色了。 宋姣不管其他人以任何角度做出的评价,这个正勉强微笑的女人是她眼中的完美,是吸引她靠拢的迷人火焰。 她告诉她:“我向你保证,我现在说的所有话都是真话,没有一点造假。如果我刚才撒谎,就让我重新回到灰色调的世界里去。” 许今朝冲她摇头,她的声音依然沙哑。 “别对自己发这种毒誓,姣姣,我也希望你永远快乐。” 宋姣期盼地问:“所以,我们还会像从前一样,是不是?” 这就是她选择将原委说清楚的原因,她怕如果不和许今朝说明白,alpha会戴有色眼镜看她,误解她的言行。 许今朝冲她伸出尾指,宋姣也立刻用自己的小指勾住。 omega肌肤依然微凉,像一尾冷血的小蛇,迫不及待用尾巴尖勾缠上来。 可许今朝知道,她的恶意永远不会向自己展示,她之所以紧密缠绕,也只因为怕被丢弃。 许今朝竖起拇指,两个人的指腹对接,盖上一个小小的戳,她保证: “这是当然,否则你想怎么样?像以前欺负郁兰那样,天天用语言鞭打我吗?” 宋姣忍不住笑起来,她的欢喜难以掩藏,让那张姣美的脸耀眼闪光。 “别以为我不知道,郁兰背后没少跟你讲我坏话。” 许今朝道:“你对待她态度变温和之后,她基本就不大说了。” 她松开与宋姣勾指作保的手,询问对方:“我给你拿牙刷和口杯来?” 许今朝打算让宋姣在床边洗漱,李阿姨带来了各种用具,她在病房的卫生间看到熟悉的脸盆。 宋姣却摇头:“我下午就不太碍事了,没再头晕呕吐,我自己能走路。” 许今朝劝说无果,只好放她自己起身去洗手间。 宋姣走得很稳,许今朝一直看着她的动作,发现的确还可以,才放心开储物柜拿之前放在里面的洗漱用品包。 她拿出自己的牙具,也钻进洗手间,和宋姣一高一低并肩站着。 病房洗手池对面是大镜子,许今朝往牙刷上挤牙膏,埋头刷牙。 宋姣则看着镜中的alpha,偶尔又用余光扫一扫本人,确认她正真实的存在着。 这让她心中异常满足,在意的人就站在自己身边,哪儿也不会去。 现在并不是两人日常就寝的时间。 但考虑到宋姣还处在脑震荡后的观察期,应当多睡眠养身体,结束洗漱后,她就赶宋姣去睡觉。 宋姣:“现在才几点……” 许今朝:“隔壁病房的病人都在睡觉了,赶紧躺下。” 宋姣无法,只好乖乖上床躺好。 她却不肯闭眼,看着许今朝:“你不睡觉吗?” 许今朝道:“我去护士站租个陪护床,一会儿就回来。” 宋姣却是灵光一闪,她像毛毛虫一样往床边挪动,让出位置:“睡我旁边呀。” 许今朝无奈:“你不挤吗,不热吗?” 宋姣坚持:“不挤,这病床挺大的,睡我们两个人足够。我也不热,快去拿枕头,我看到李阿姨整理放在储物柜里面了。” “怪不得阿姨来的时候提着好大的包,枕头都拿来了……” 许今朝嘀咕着,拉开储物壁柜,里头塞着李阿姨拎来的大包,包里果然有个小抱枕。 许今朝拍了拍抱枕:“这是咱们家沙发上的。” 关掉病房内的灯,她把小抱枕放在宋姣的枕头旁,翻身上床,又把病床两边栏杆拉起来。 宋姣盯着许今朝的举动,后者对她解释:“我怕我们掉下去。” 这病床是不小,但也绝非双人能舒适躺开的宽度。 不拉好栏杆,她自己摔一下无妨,宋姣的伤还养没好,再磕到可就坏事了。 许今朝和衣躺好,两人紧密靠在一起,几乎肩膀擦着肩膀。 她刚想闭上眼睛,就感觉脚踝上方有点不对劲,有人不老实,在努力伸脚趾抓她痒。 许今朝笑起来:“你干嘛。” 宋姣:“没干嘛。” 许今朝:“小短腿,别跟我闹。” 宋姣:“第一,我腿不短,只是身高不及你,第二,我在长南女孩正常身高范畴内,傻大个。” 许今朝:“小短腿。” 宋姣:“傻大个。” 两个人拌起嘴来,最后还是许今朝先停战,她一把捉住omega想挠她肚子的手。 “睡觉,睡觉。” 盛夏天里被alpha暖呼呼的手握住,其实挺热,但宋姣莫名觉得安心。 “我刚才说谎的,你不是傻大个,你的体态很好看。” 她这样告诉许今朝。 许今朝:“我也是跟你开玩笑,唔,你的手脚小小的,很可爱。” 她还捏了捏掌中小手。 两人终于不再闹腾搞怪,她们昏昏沉入黑甜之中。 宋姣一共在医院待了三天。 其实第二天醒来基本就没有不良反应了,稳妥起见,还是又留院观察一天。 第三天傍晚,宋姣终于可以出院。 办理完出院手续,她换好常服,和李阿姨一起收拾那些带来的东西。 李阿姨念叨:“回家之后,把这些衣服毛巾都扔掉,再往家里撒些盐,去去晦气。这次真是倒霉……” 宋姣把私人物品往包里装,心不在焉听着。 提起肇事司机,李阿姨切换到雎洲方言模式,又快又狠地碎碎念斥责对方。 司机本人被拘留着,他的家人当天下午就到医院来看望道歉,送了好些补给品,后来谈赔偿金也没含糊。 但等李阿姨第二天从来看人的郁兰嘴里听到肇事者开车跑路的事,就立刻变了脸色,和郁兰一起痛骂对方没良心。 宋姣劝她:“阿姨,我已经没事了,你念得我头好痛。” 她只是随口夸大一说,李阿姨却大惊失色:“啊,怎么又头疼?” 宋姣:“……” 对于阿姨的过度关心,她小人家很无奈,不得不拉住要去找医生的李阿姨解释。 许今朝把工作加急处理完,开车赶到医院接人,就看到omega对李阿姨无可奈何这一幕。 她心里暗暗发笑,心想真是一物降一物,宋姣居然怕好心长辈念叨。 宋姣见她出现在门口,忙对阿姨说:“许今朝来了。” 许今朝冲两人笑,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首饰盒,捏在掌中摇晃。 宋姣问:“这是什么?” 李阿姨有心给年轻人们留出私人相处的空间:“你们看一看有没有落下的东西,我去跟医生说句谢谢。” 李阿姨走了,病房的另一张病床上现在住着病人。 许今朝对宋姣招手,两人到走廊说话。 许今朝打开首饰盒,取出一条带小挂坠的红绳:“阿姨说要辟邪去晦气,让我买红绳,我挑了个带招财猫的。” 宋姣瞧见红绳上微笑的黄金小招财猫,撇撇嘴:“你买这种,阿姨肯定不满意。” 许今朝把首饰盒放回包中,解开红绳绳扣。 宋姣伸出手,许今朝把红绳系到她腕上,omega的手腕雪白纤细,还挺好看。 许今朝笑眯眯:“这小猫像你,多有福气啊。” 宋姣盯着那只圆圆脸小猫看了两秒,顺势伸手点自己脸颊。 许今朝意会,这是在索要好运吻嘛,大方低头在她脸蛋上啾了一下。 宋姣一脸高深莫测,用指尖挠了挠alpha下巴。 “好乖。”—— 作者有话要说: 今朝:啊这,坏小猫心机本色不改。 第五十八章 虽然看上去很嫌弃那根招财猫吊坠的小红绳,宋姣却坚持戴了下来。 它似乎成为了宋老板的新宠,日日不离手,许今朝后面就忍不住问。 “这么喜欢啊?” 宋姣道:“我觉得它还挺有效,最近运气不错。” 许今朝可不觉得宋姣是相信玄学的人,然而打从这次问话之后,宋姣开始频繁提起自己的好运与红绳间的关系。 由于住院的三天耽误了不少事情,原定在下周四的体检被推迟。 等两人再次来到华城医院,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 不过检查结果挺好,宋姣抖着检查报告,也把它归为招财猫红绳带来的好运气。 “你早该给我买这个,指不定我当时也不会脑震荡。” 许今朝觉得匪夷所思,她打量镇定自若的宋姣:“你是不是中邪了?” 宋姣送给她一个鄙夷的眼神。 类似这种事情频繁发生,宋姣恨不能把自己某天吃到的葡萄特别甜都说成是红绳的功劳,许今朝百思不得其解。 她最后忍不住去敲郁兰。 [宋姣最近在公司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异样?] 郁兰:[一切正常,世界和平。] 许今朝:[她有没有特别提起自己的饰品,我是说,她手腕上的那根红绳子。] 郁兰:[啊,她手腕上有红绳?] 许今朝先是无语,后来一想也对,就郁兰那改不了的社交抵触,非重要会议或必须自己出面的事情,绝不肯离开办公室一步,怎么会关注宋姣身上的变化。 她倒是有小宁的电话号码,这是最早从雎洲跟来的好友录员工,现在已经是主管了,可也不好去打扰人家问无聊问题。 在许今朝心不在焉给花浇水、被阿姨阻止并询问走神原因后,她如实告诉阿姨,也询问宋姣有没有跟她提及。 “这倒没有,”李阿姨无意中一语道破玄机,“不过你好像好久没给小宋买东西,她把它当礼物,格外珍视倒也不奇怪?” 许今朝恍然大悟,瞬间懂了宋姣九曲十八弯的暗示。 她哭笑不得,心想宋小猫果真本色不改,自己不高兴就非要连带着吓唬她。 许今朝第二天就去花店定了花,让送去好友录,下班之后还在甜品店给某位甜食爱好者买回来一盒葡式蛋挞。 宋总收到老婆送到公司的花,自觉大出风头,对她的上道很满意,果真没再装神弄鬼反覆提红绳。 许今朝的阴历生日在八月初二。 日期临近,宋姣工作之余也在想该怎么给她庆祝。 许今朝那边则似乎忙昏了头,对宋姣故意提起八月将近的事情很无动于衷。 “哦,时间过得还挺快,万物通搬家都一个月了。” 发现alpha完全忘记了自己生日,宋姣就开始构思惊喜庆祝。 她开动脑筋想出好几个方案,但都觉得不合适,要送礼物,当然得收礼物的人喜欢才最好。 宋姣最后做出了一个不太情愿的决定,这有悖于她自身的喜好倾向,却肯定会让许今朝开心。 不过在八月来临之前,宋姣还要回一次雎洲,去监狱见父亲。 她并没对宋以康提起自己创办好友录公司的事情,宋姣很清楚父亲精神状况实际多么病态。 除去对她的关怀,他满心都是恨意,这种扭曲的状态体现在每次探监时的交流中。 哪怕宋姣自己尽量躲开许家相关话题,宋以康却也总主动询问,确认宋姣的安全,给予叮嘱。 宋姣并不想将难得的见面时间浪费在这些无意义的话题上,但她知道如果自己避而不谈,反倒会刺激到父亲,让他陷入慌乱妄想中。 宋姣只能一遍遍说,自己还好,在和[许今朝]周旋。 她甚至都没说自己现在在华城,也没说自己退学,编造出一些在长南大上学的日常告诉他。 宋以康的刑期总共五年零六个月,现在已经服刑四年多,一天刑期都没减过。 他开罪的人是许博扬,宋姣清楚许博扬在雎洲的经营,父亲能在东城监狱保住性命都是万幸,不可能有减刑机会。 宋姣的猜测的确没错,在没有许今朝的世界线上,她的父亲死在了出狱前。 那是斩断她所有情感牵挂的一刀。 宋姣提前安排好事务,准备在七月三十飞一趟雎洲,去见宋以康。 也是很巧合,许今朝听她说起后,问:“你要订哪一班航班?” 宋姣探监的事情只在第一次对许今朝造成了大冲击。 当时她刚与宋姣缓和,omega用一种极其卑微谨慎的态度提起,这让本就不能适应[许今朝]身份、一直拚命自欺欺人的许今朝陷入了情绪挣扎里。 但两人间的关系很快迅速拉近,许今朝不再缺乏安全与稳定感,找到了新的生活方向,也能够比较坦然地面对[许今朝]过往所牵连的事情了。 宋姣说出自己算好的时间,有些奇怪她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许今朝道:“我也得到雎洲一趟,咱们一起吧。” 许今朝接到了来自许博扬的电话。 离开雎洲的大半年里,她跟许博扬见面的次数不多,过年期间更推辞着没有回去,和宋姣一起在华城跨年。 她实在恶心透顶原身这个父亲的行事方式,现在好容易离开长南省,其实根本不想再和他接触。 但许今朝也有顾虑,她的顾虑和从前的宋姣一致,那就是宋以康。 她与对方素未谋面,只在[许今朝]的过往记忆中见过。 但许今朝在乎宋姣,也感念于这位父亲的拳拳怜女之心。 宋以康会不知道自己的行为触犯法律?会不知道其中存在的风险?不知道自己会落得什么下场? 他之所以还是铤而走险,不是因为愚蠢,而是因为绝望。 他的妻子已经没了,家庭支离破碎,只剩下一个女儿陪伴,许博扬却自恃权柄,干涉他女儿的婚姻自主。 宋以康被逼上绝路,退无可退,才发疯一样搏上前途与性命反抗。 [许今朝]的记忆中,她曾经问许博扬:“如果宋以康辞职,把宋姣带走呢?” 许博扬微笑告诉女儿:“他们哪儿也去不了。” 在[许今朝]的视角下,原身感受到的是胜券在握的得意,仰仗强权占有他人的快乐。 但许今朝只感到无比可怕,他们所讨论的不是某样物品,或所属自己的宠物,是两个活生生的人。 当许博扬向[许今朝]保证,她想要的人根本出不了雎洲,而[许今朝]笑逐颜开。 这样轻松惬意的姿态,简直像是在讨论有可能逃跑的两个大小奴隶。 可他们分明处在现代环境中,中央空调往外吹着冷气,落地窗外是钢筋混凝土的城市森林,马路上有无数车流正缓慢驶过。 这种时代错乱般的景象让人毛骨悚然。 许今朝能够理解宋以康绝境中打出微弱底牌挣扎一搏的作法,更能理解他为什么绝不想让女儿嫁到这种家庭里。 尽管她无比厌恶许博扬,却也必须和他保持表面的良好关系,不能撕破脸,毕竟宋以康现在还等同于捏在对方手中。 这是宋姣的亲人,也是一个或许没有足够能力保护住女儿,却仍值得尊敬的父亲。 许博扬在一天前的通话中倒是语气平和,询问她的进展,并提到她一直在外,应当回家看看了。 许今朝听出了对方的不满,她打算去雎洲敷衍下老家伙,正好宋姣也要回去探监,便想着不如跟宋姣订同一班飞机。 她对宋姣说:“我得回老宅一趟。” 许今朝仍然不愿称呼许博扬为父亲,每次都是模糊提起。 宋姣心思敏捷,自然明白对方的这种抵触,每每只假装没察觉许今朝对许博扬的不够尊敬和避之不提。 她同样有所感,许今朝之所以还保持着和许博扬的联络,可能是考虑到宋以康的安危。 如果是从前的宋姣,受困于认知上的不足,她根本思及不到这种爱屋及乌的情感因素。 但她现在当然能懂,也不愿让许今朝一个人去承担这些:“我跟你一起。” 许今朝有些惊讶,宋姣则说: “许伯父一直想让你接许家的产业,现在你自立门户,他肯定不大高兴,我陪着你回去,还能多少从中转圜一下。” 这当然是委婉的说法,宋姣的实际想法是,自己和许今朝一并回许家,可以稍微麻痹许博扬,让许今朝不必太低伏做小讨好对方。 许今朝问:“你方便吗?” 宋姣冲她眨了眨眼:“我自己主动提出来,当然就是方便的意思。” 许今朝笑起来:“那好。” 两人到雎洲时接近中午,由于提前和许博扬说了航班号,下机就看到许家的司机举着接机牌在等。 许今朝自从离开雎洲,就没再体验过这种高门大小姐的日常生活,和宋姣一并坐上豪车后座时还有少许不习惯,只是未在面上表露。 司机对她道:“大小姐,先生正在等您。” 他是想对许今朝展示来自她父亲的重视,讨许今朝欢心,才特意多提一句。 许今朝心里不在意许博扬的态度,她假意翘起嘴角,问他:“家里最近怎么样?” 这并非随意问出的问题,许今朝清楚许博扬的控制欲,他肯定叮嘱了司机要报告自己的言行。 她做出这幅还对许家关切感兴趣的态度,是要给许博扬看。 做司机的人消息都很灵通,立刻和许今朝讲述起来,后面又说了些许氏公司的事情。 他还提起徐晏河:“徐少爷闹出了些不体面的事情,惹得先生不高兴。” 许今朝不确定司机说这些是现场随口讲起,还是许博扬的授意,她接口问。 “他老家妻子和孩子的事?这个我倒是知道。” 许今朝通过许博扬的行为习惯推测,宋姣则在不动声色瞧司机的神情举动,发现对方一直在藉着后视镜观察许今朝和她。 司机道:“那是半年前的事,徐少爷前阵子和秦少谦打架,让好些人看了笑话。” 秦令月还在时,许家的人可不会直呼秦少谦的名字。 现在看来他是彻底失势,破鼓万人捶,得不到任何表面尊敬了。 许今朝轻笑一声:“秦少谦,够丢人的。” 她没有提徐晏河,而是这样模棱两可的嘲讽,既可以理解为嘲弄秦少谦,也可以理解为讥讽和这种人争执打架的徐晏河丢人。 她问:“他们怎么打起来的?” 司机道:“其实还是之前的事没掰扯完,秦少谦又到公司找徐少爷,在门口把人堵住,没说几句就大打出手,两个人斗了好久,徐少爷嘴角都裂开了,秦少谦也没好到哪去,鼻青脸肿的。” “保安没拦着?” 司机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许今朝想,看来徐晏河已经彻底不被许博扬的待见,来接她的司机都可以绘声绘色说起他的丑态。 她又想起秦令月之前挑拨徐秦两人时,提起许博扬为了挡住命格里的凶煞才认徐晏河当义子的事情,心中更觉讽刺。 [许今朝]的记忆中,徐晏河对许博扬可是比对亲爹妈都亲,见面一口一个干爹,过年积极来拜年,恨不能住到许家,孝顺敬爱得很。 知晓这些内情后,再回忆许博扬对两人的态度,许今朝便意识到,老alpha是在利用徐晏河挑起[许今朝]的危机意识。 他故意表现出对徐晏河的看重,又不肯直说自己认这门干亲的目的,让[许今朝]为了干哥哥而争风吃醋,讨好亲父。 许博扬享受着被两个小辈吹捧、而两人间因自己彼此警惕敌视的状态,为此愉悦。 但以许博扬的核心作风看,他根本不可能把徐晏河当做继承人,他有着浓重的血统观念,手中产业只会给有自己基因的alpha后代。 许今朝也怀疑,在[许今朝]还没分化的时期,许博扬培养徐晏河,也有万一女儿分化为omega、他可以作为备选赘婿人选的意思。 许博扬对omega的蔑视根深蒂固。 假如[许今朝]分化成o,或者没有分化,只是个女性beta,老家伙估计会立刻放弃对[许今朝]的栽培,让她去生育下一代。 最初意识到这些时,许今朝真是恶心透顶。 《姣姣》中一切悲剧的根源,可以说都源自许博扬这个人和他秉持的alpha沙文主义理念。 但她与宋姣目前必须与许博扬维持住关系,这是暂时没有办法的事情。 抵达许家庄园,许博扬已经等在西侧厅,见到同行而来的还有宋姣,他的面色果然舒缓许多。 尽管迫于现实,许今朝不得不在他面前表现出恭顺,这一餐也是如以往每次般食不知味。 宋姣倒是非常平和,人前作戏已经是她生存的本能,一边听许博扬问话、回话,一边享用老宅厨师的手艺。 李阿姨擅长中餐,许家西化的饮食倒也别有风味。 许博扬对两个人所创业的互联网方向持有偏见,认为并不稳定,这些态度也在他的言语中流露。 宋姣和许今朝都乐得他不看好,越不看好,他干涉搅局的几率就越小。 午餐结束后,许博扬谈话的兴致未减,宋姣却要离开。 她道:“今天是东城监狱的会见日,我回雎洲也是想去看望我爸。” 许博扬原本有些不悦,闻言却又转变了神情,变得温和起来:“这是人之常情,孝敬父母是应当的。” 他还转向许今朝:“今朝,你陪宋姣一起去吧,不必留在家了。” 许今朝没想到他会肯轻易放自己走,但转念就想到了许博扬的意图。 许博扬明知道宋以康是夹在在女儿和宋姣之间的阴影,却还让她一起去探监,摆明了故意戳宋姣痛处,不让她们两个人之间顺当。 这个老男人真是阴暗且变态,看不得女儿有正常的婚姻关系,非要从中挑拨。 她心里气闷,哪怕清楚宋姣不会介意什么,却仍然隐隐作呕。 走出主宅,许今朝拒绝了要送她们去东城的司机:“我自己开车去。” [许今朝]留在老宅有十几辆车,她随便开了一辆载宋姣走。 宋姣看出了她的郁闷,驶出老宅,才轻声说:“别生气。” 许今朝知道自己可能表现得过于明显了,她压下这些情绪,偏头冲宋姣笑了笑。 宋姣才该是被安慰的那个人,她的父亲还在狱中,不应当由她来劝说自己。 许今朝道:“等会儿你自己去见你爸,我在外头等你。” 自己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去见宋以康,她是那个可怜父亲眼中的施暴者,去了只会刺激对方。 许今朝尽量轻松问:“需要买点什么东西吗?” 宋姣见她不想继续话题,答道:“我上个月来就已经送了好些过夏的用品,这次给账户汇点生活费就好,路上有书店的话停一下吧,我去买几本书。” 宋以康有阅读的习惯,宋姣每次探监都会买些书籍刊物,经过狱方审核后交到他手中,让父亲看书排解苦闷。 抵达东城监狱,宋姣对这里已经熟门熟路,两人都拿出证件登记。 申请下探视证,狱警带宋姣去探视,许今朝留在接待室等她。 这是一段漫长的等待。 仅从时间流速看其实也就是一个小时,但许今朝心情并不好,她也做不到在宋姣与狱中父亲相见时玩手机消遣,默默坐着。 许今朝忍不住去想,宋姣在和自己父亲说些什么,聊什么话题,亲人见面,是否舍不得挂掉电话? ……她也想念自己的父母。 许今朝很久没有见到他们了,从前爸妈再满世界飞,一年也总能有一段时间相处。 可从上次他们离家后,再加上在这里的大半年,许今朝已经两年没见到双亲。 她平日里总会压抑自己,不让自己去想,用工作和生活把思维填充起来,今天却很难再自控。 这些围绕亲人的想念持续了很久,许今朝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几乎要把她溺毙在其中。 直到肩膀被人拍了拍,许今朝抬头。 宋姣轻声对她说:“好啦,结束了,咱们走吧。” 许今朝深吸了口气,向宋姣伸出手。 她坐在接待室的长椅上,小个子的omega正站在面前。 宋姣毫不犹豫握住她伸出的手,将许今朝拉起,这当然不是单方面的拉拽,她没有这么大的力气。 许今朝只是,突然需要一个人拉自己一把。 在被那只微凉的小手攥住时,许今朝就汲取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她藉着那些,顺势站起身。 她低声道:“谢谢。” 从雎洲回华城,许今又投入到工作中,她要尽量找回状态,不能放纵自己的情绪。 她肩负着万物通这么多人的前途,这也是她自己选择的结果,既然担起了责任,就要一直坚定走下去,这是许今朝做人的准则。 八月初二,一切好像和昨天都没有什么差别。 因为并非每天都会关注阴历,许今朝居然一整天都没注意到这是自己生日。 照常去新湖广场大厦,一整天忙碌结束,她接到了宋姣的电话。 “许今朝,李阿姨今天有事,你去超市买点东西回来吧,购物清单我用短信发给你。” 许今朝没多想,华城大学已经开学好几天了,她只以为李阿姨是去那边给儿子送东西,满口答应下来。 宋姣发来了好长一串购物清单,许今朝到附近商场,推着购物车,在卖场转了半个多小时才买全。 等付完账赶回檀港,比平时晚一个小时的时间到家。 宋姣居然在地下车库停车场等着,帮许今朝拎购物袋。 许今朝调侃:“怎么回事,太阳从西边出来,今天这么慇勤?” 宋姣振振有词:“要买的东西太多,怕你拎不了呀,我就是这么贴心的人。” 许今朝:“我还想问,你要我买这么多种类饮料和零食做什么?” 宋姣:“吃。” 许今朝:“……你下半年不打算去超市了,对吧?” 两个人一路说着话,乘电梯到家门口。 许今朝放下手中零食袋子,拿钥匙开门,就在开门的一瞬,原本暗沉的房间亮起灯,彩带砰地炸开,落了她满身。 蒋超大喊着:“生日快乐!” 这个坏小子是拉开彩带的那个人,而其他人也一起跟着喊:“生日快乐,许今朝!” 许今朝愣住了,有只小手在她背后轻轻一推,大家一拥而上,把这个傻瓜带进屋子。 以蒋超、秦令月为首的万物通创始人们,还有郁兰、小宁等曾经一起在春樾小区d4号楼相处过的好友录人们,现在齐聚一堂。 闹哄哄二三十号人挤在一起,就连郁兰都没冷脸,全程带着她渗人的恶女笑容。 李阿姨张罗出了两大桌饭菜,餐桌被搬到客厅,摆在茶几附近,还有平时下象棋的小桌也被打开摆上佳肴。 宋姣问许今朝:“我把朋友们都请来了,你开不开心?” 许今朝已经只会点头,说不出话。 茶几中央是个三层大蛋糕,这可比许今朝当初给宋姣买的6寸小蛋糕大多了,足够这些家伙造。 蛋糕上没有插具体的年龄蜡烛,插了三根普通生日彩蜡,秦令月解释道: “宋姣说你今年三岁,再多没有,只让插三根。” 屋子里顿时口哨声和笑声齐飞,所有人肆无忌惮嘲笑三岁许总。 宋姣则催促:“快把蜡烛点着,让她吹蜡烛许愿,我好饿。” 蒋超深有同感,立刻上前点燃蜡烛。 客厅大灯被关闭,只亮着吊顶四周小灯,蛋糕上燃烧跳跃的烛光成了室内最明亮的光源。 在身边人荒腔走调的生日歌中,许今朝被簇拥坐到沙发上。 烛火对面的宋姣含着笑意,漂亮小脸那么温柔,拍着手为自己指挥歌唱。 许今朝心中盈满感动与满足,她把蜡烛吹熄,闭眼许下愿望—— 让我的姣姣,永远健康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许今朝,生日快乐! 第五十九章 又是一年开学季,长南大的学生们重返校园。 两年下来,好友录已经成为了大学生必备的社交软件,频繁出现在校园内的对话中。 今年暑期好友录突然推出的通讯软件快通也是讨论的热门话题。 仰仗庞大的用户基数,快通迅速在使用好友录的大学生间普及开来。 加之不像好友录那样必须有学校后缀邮箱才可注册,快通的发展速度远超当初的好友录,上线半个月,它的使用人数就超过了百万。 快通的注册用户主体起初由校内学生构成,毕竟软件是基于大学生社交网络推广开的。 但有即时通讯需求的人群数量实在庞大,在精心策划的营销方案推动下,快通迅速进驻到无数智能手机使用者的软件列表内。 作为好友录最早的起步地点,长南大乃至整个雎洲市内各所大学的学生都对它有着特殊感情。 即使创始人已经退学,公司更搬迁去了丰北,仍然不减学生们这种与有荣焉的热切。 不过学校领导就有点尴尬了,毕竟提起好友录,提起宋姣,往往也会一并提起郁兰。 对比身上只有当年毅然退学这一话题点的宋姣,郁兰这些年的跌宕显然更具讨论价值。 她曾经的特立独行,散布在网络上至今流传的某老师不雅照(那名被停职的老师早就又回归到了长南大教职团队内),长南大副校长曾经痛斥‘学校以这种学生为耻’‘有辱校格’的评价。 以学生的角度,他们无疑大多更能与郁兰同情。 尽管她为自己的作为付出了惨痛代价,可仍富有热血与激|情的年轻人们,不觉得这样就值得被评作学校之耻,钉在耻辱柱上,动辄隔空拉出来训斥一番。 道德败坏的某位alpha老师都还在校内若无其事继续教书,郁兰怎么就辱了长南大的校格?她造成的影响能比已婚老师诱骗学生更恶劣? 为解决好友录衍生引发的长久舆论争议,长南大校方曾经想出过禁止学生在校内访问好友录的馊主意,但很快就在巨大的抗议与举报投诉中取消了这个禁令。 宋姣和郁兰不在校园中,却是长南大每个角落都在热烈谈论的风云人物之一,甚至还包括早已毕业的许今朝。 万物通初期的方向不涉及个人,但同样在今年才新推出的c2c网购平台却是面向个人用户。 这是相当新鲜有趣的模式,目前受困于物流条件,基本都在同城交易,要说多么便利快捷也算不上,不过的确因此在群众中有了一定知名度。 尤其重要的一点,宋姣和许今朝两个人是婚姻关系。 人类的本质是八卦,很多时候谈着比较正经的事,往往就偏题到情感绯闻上。 “快通和好友录怎么回事,为什么说是它们一家?” “这是好友录旗下的软件啊,郁兰不也担任好友录的高层职位。” “郁兰是谁?” “你在逗我吗,长南大的学生还有不知道郁兰的,别告诉我你也不知道宋姣。” “宋学姐我当然知道,好友录的创始人,两年前直接退学去搞网站,可真有魄力。我在网上看过她照片,好漂亮的一个omega,又这么会赚钱。” “宋学姐的alpha也是个人物。” “我靠,学姐结婚了??” “……真不敢相信学校里还有你们这种与世隔绝一样的人,她的alpha妻子是许今朝,也是咱们学姐,比她大四届。” “我好像听说过她,是不是办云购的许今朝?之前我宿舍有人在云购买了条围巾,卖家骑车给送到学校传达室来,还挺有意思。” “许学姐主要做的万物通吧,挺有名的外贸平台,我记得之前上过国外的杂志。” “你们说以后学校会不会请她们回来做演讲?” “我觉得肯定。” 雎洲学生们话题的中心人物,此刻正在千里之外的华城。 继跃丰为首风投基金的第二轮融资后,好友录次年又收到了跃丰的追加投资,并在今年年初与海外的科技龙头接洽,春末得到建立至今以来的最大的一笔融资。 好友录也搬迁到新园区,早先的写字楼已经不再匹配它如今体量。 临近下午,宋姣用快通给许今朝发消息:[我明天有空,咱们出去消遣一天,说定了。] 她配上了一个小小的表情符号。 那边迅速给出回复。 许今朝:[?我好像并没有跟你说定,而且你不是忙得要命,哪来的空闲时间。] 许今朝从今年夏初身体就莫名不太好,连连发低烧。 每天早晨起来还行,到中午就开始低烧,伴随着心跳加快,静坐不动都会心悸发慌,头脑昏沉。 她没当回事,只以为是感冒的前兆,可后续低烧状态消失,反倒心脏持续不舒服,带得浑身没力气。 许今朝察觉不对立刻去医院。 医生开了甲亢和心电图检查,血检的结果没问题,心电图做完查出窦性心动过速,心率都飙高到140了。 她从医院药房取药回来吃,起初两天挺有效,渐渐却又控不太住。 许今朝无法,只能再去医院挂号,医生给换成另一种西药,可是服用后效果还没有第一种好。 换药,换医生,再换医生。 连番折腾下来,许今朝整个人状态肉眼可见地下滑。 所有的大夫都询问她,生活中是否压力过大,是否过度劳累,有没有焦虑情绪,睡眠质量如何。 但许今朝早已经熬过了最艰难时期,出现低烧和心脏问题前的日子是她这两年间状态最好的一段时间。 她曾怀疑过使用的新型抑制剂,但制药公司方面反馈并没出现过类似状况,而她停止用药后依旧没有好转。 许今朝百思不得其解。 她的气色实在难看,每天强打精神去公司,硬撑着咬牙坚持。 宋姣担忧她身体,劝她先停下歇歇。 许今朝始终不肯,直到突然在讨论云购发展方向的会议上又发作起来,才不得不接受现实: 自己的确不能工作了。 她两天前把自己手头的事情整理好,分散交给其他合伙人,回去休养。 也是离奇,回家第一天,许今朝的心率就开始趋于平稳,这是药物都没能达到的效果。 许今朝无奈又沮丧,她对宋姣说:“真没想到,会是身体原因妨碍我往前走。” 宋姣则安慰她:“你只是暂时休息,等把身体养好就回去。其他时候你不肯给自己休假,现在正好合理放松一下。” 见识过她在万物通初期的执着后,宋姣就意识到,事业上的拚搏对许今朝而言是一种保证生存活力的方式。 许今朝在意的不单纯是万物通能带来的远大前景,她更像把它当做一种动力,让自己保持心态的健康向上。 所以宋姣知道,这种时候她要给出的安慰不应当是什么‘我养你’,哪怕自己已经有了这种能力,因为许今朝需要的养分不在物质,而在精神。 听她这样说,许今朝果然松快不少,还玩笑似的调侃问:“看到我休假,你是不是很羡慕?” 宋姣道:“反正郁兰羡慕到要发疯了,她现在带着快通,天天跟我鬼哭狼嚎。” 许今朝听了直笑。 宋姣咨询过相关专家,由于许今朝后续各种身体检查的结果都没问题,专家给出的方向与心理相关。 但她日常对许今朝的观察极细致,alpha的萎靡只表现在身体上,并没有出现不良的精神状态。 在开始休息后,许今朝有所恢复,也让一直担忧的宋姣终于放下心。 她反覆思考,感觉罪魁祸首应当还是长期的高强度工作与压力承担。 许今朝做万物通,等于突然转行,从一个行业跨越到了风马牛不相及的另一个行业。 她的工作量不比宋姣小,承受的压力只会比宋姣更大,性格又极认真,不肯轻易撒手。 许今朝还习惯压制自己的负面情绪,宋姣偶尔都会没来由冲人发怒,可许今朝对自身道德要求极高,她绝不愿无故迁怒他人。 即使有人出现工作失误,许今朝也只就事论事,不会藉机宣泄。 克制当然是种美德,但宋姣左思右想,如果长久的压抑是导致许今朝身体出问题的原因,她宁可对方不克制情绪。 宋姣还担心许今朝突然从高速运转中停止会不适应,这才调整日程,空出一整天时间,打算和许今朝一起休一天假。 宋姣回复:[只许你清闲,不许我也放松一下吗?总之说定了,我明天休假,咱们出去玩。] 许今朝:[你准备去哪儿?] 宋姣:[我想去郊外的公园放风筝,还想去看电影,听郁兰说有一部很不错的片子。] 许今朝在家中休息两天,的确觉得空落落,宋姣突然发短信说出去玩,她其实很开心。 许今朝:[我们好久没放风筝。] 宋姣:[更正一下,我们只放过一次风筝,那时候还在雎洲,而且有必要提,我们也没一起看过电影。你真是个不称职的老婆。] 许今朝不由笑起来,她回复:[好吧,是我错了。] 这当然只是习惯性地包容回应,两个人紧锣密鼓工作,每天各自时间都不够用,基本没有能一起消遣玩乐的时候。 宋姣:[所以我要做婚姻中称职的那个人,带我的老婆出去玩,把空白稍微补足。] 许今朝:[你要带我看哪部电影?] 和许今朝聊了几分钟,宋姣继续埋首工作,好友录现在运转良好,她实际比从前要轻松些,否则也不会轻易调出一整天空闲来。 傍晚结束工作,宋姣开车回家。 她和许今朝现在仍然住檀港,尽管万物通去年年尾已经开始盈利,好友录的估值则到了相当可怕的数字,也没打算换房子。 宋姣喜欢她们在这里留下的生活痕迹,喜欢门口换过两轮的红楹联,还有进门后充斥小小室内的声响与烟火气息。 她没有过多物欲,不觉得豪宅能让自己更舒服,甚至不觉得有必要换辆更好的车,到现在仍开着到华城第一年买的那辆小破车。 宋姣开门进家,许今朝正倚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电脑看什么。 她第一反应是对方在偷偷工作,却不想许今朝似乎极入神,都没发现自己回家。 还是李阿姨的招呼声惊动了许今朝: “小宋今天好早。” 许今朝从屏幕上移开视线,看到玄关正弯腰脱高跟鞋的omega。 宋姣已经不再像早先那么喜爱休闲服装,曾经以运动鞋居多的鞋柜,也逐渐被各种漂亮高跟鞋取代,车里也放着驾驶时换穿的平底鞋。 她穿了条枫糖色的丝绸连衣裙,裙摆垂坠在膝下,款式很简约,剪裁却极好,衬出来美丽窈窕的动人身姿。 可等宋姣脱掉脚上高跟鞋,小巧好看的脚掌踩进凉拖里,瞬间破坏了丝绸裙子不经意带来的妩媚感。 许今朝也回神,她立刻收回在宋姣身上游移的视线,清了清嗓子。 “回来啦?” 宋姣走过来,坐在她身旁:“在看什么?刚刚那么专心,都没听见我进门。” 许今朝道:“许氏似乎出了些问题。” 她把笔记本屏幕转给宋姣看,后者仔细阅读上面的报道。 许氏有高管被带走调查,笔者称涉及贪腐,新闻来源是长南本地媒体。 这条新闻下的评论区还有些雎洲ip前缀的网民在讨论,谈及许氏过往工程中的一些黑幕。 许今朝心中疑窦不小。 她知道《姣姣》原文中,[宋姣]在协助[许今朝]处理公务时收集记忆了许多东西。 脱离许家后,这些成为[宋姣]最终扳倒许博扬父女的仰仗。 不过其中并未详述,许今朝也无从得知[宋姣]究竟从那些公文里弄到了什么。 如若按照原作的时间线,许家倒台起码还要再过四年,为何现在竟爆出这样的新闻? 许今朝清楚,如果在许家鼎盛时期,这条新闻稿根本不会发出,关于过往与当下的阴影,都会淹没在花团锦簇的绚丽表象下。 许博扬为人做事不择手段,却极其爱好面子,他做丑事可以,其他人决不许以负面态度议论。 他会将往昔事情包装成‘不得已’,称其为成大事者的不拘小节,肆意物化人类,然后轻描淡写说‘这就是现实’。 这或许的确是现实,却不该是现实。 许博扬事事讲究排场,买下过往长南许家的大庄园,自称名门后人,这些都是他对名望追求的体现。 可出自长南省媒体的新闻清清楚楚爆出许氏被调查,这起码说明许博扬已经无暇他顾,暂时没心思管有损他名声消息的传播。 许今朝一时也猜不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将笔记本重新收好。 “这些无妨。我查了下你下午和我说的电影《太阳湖》,好像是爱情片?” 她对许氏的风云起伏没有兴趣,只要不波及自己与宋姣,许氏是死是活和她没有关系,许博扬要是倒台,她第一个拍手称快。 许今朝觉得宋姣大约也是类似想法,认为许氏垮掉更好,不过omega或许碍于她的存在,还要掩饰住喜悦,所以才转移话题到电影上。 宋姣猜到了许今朝的逻辑,也顺势改为谈论电影:“郁兰跟我说很好看,她和秦姐一起去看了。” 许今朝嘀咕:“这两个人倒是很会忙里偷闲,享受人生。” 她真觉得秦令月是奇人,忙着繁重工作,仍然能能把私生活安排得甜甜蜜蜜。 宋姣轻快道:“我们明天也要去享受人生啦。” 听她这样说,许今朝便露出笑容:“放风筝,看电影,还有呢?” 明天可是一整天,总不会只做这两件事情。 宋姣果然还有安排:“华城美术馆新来了展品,我们可以去看看,你觉得怎么样?” 这可完全是投许今朝喜好的选择,她很心动,却犹豫问:“你会不会觉得无聊?” 宋姣原本想说,有许今朝在身边,两个人坐着发呆她也不会无聊,话到口边,却心思一转。 omega换上了她提要求时候常用的小心姿态,眼神瞬间变得温顺可怜:“我陪你去美术馆,你答应我个请求。” 许今朝无论看多少遍,都觉得宋姣这变脸技术非常神奇,她笑问:“什么请求?” 宋姣小声说:“给我画一幅肖像,不必太复杂,可以吗?” 她知道许今朝时常动笔画画,只是往往会避开人,还把自己用过的速写本藏起来,并不放在桌面上。 宋姣不会背后翻她的东西,却也好奇许今朝都画些什么。 她仍收藏着许今朝醉酒后用水笔涂的那张肖像,也渴望能从她那里得到更多。 对方忙于万物通和云购期间,宋姣并未提起过自己的想法,现在她终于将长久以来的期盼问出口。 许今朝自打来到这里后其实就生疏了画笔上的功夫,这有迫不得已的外在因素,也有她刻意为之的部分。 她并不敢将过往太多带到现在的环境里,这容易让她联想过去,破坏自己建立起的心理防线。 但许今朝更做不到完全放下,所以偶尔会拿起铅笔画两笔,浅尝辄止。 她的画技无疑已经退步许多,属于许今朝自己羞于见人的水平。 可她看到了宋姣眼中的渴盼,omega真情实意希望得到她画出的肖像,无关乎艺术水平,只在于作画的人。 许今朝心弦忽然就被触动到,她立刻说:“当然可以。” 宋姣便满足地笑出来。 当她快乐微笑时,那天然带有纯真意味的下垂眼弯起,秀雅的淡眉舒展开,一张气质略显疏离的漂亮脸儿立刻迸发出动人生机。 许今朝已经可以分辨她何时是真情流露,何时是逢场作戏。 这成为了她的本能,小骗子或许可以用假笑行骗天下,却几乎无法再骗过她。 所以她也清楚看出宋姣现在究竟多么快活,眼角眉梢全带着喜悦。 这种开心也感染到了许今朝,她忍不住伸手,去碰触对方带有蜜糖香气的笑容,用指腹感受那种视觉可查的甜与芬芳。 宋姣没有任何拒绝接触的举动,她甚至主动靠拢过来,将小脸贴在她掌心。 她乖巧地任人捧着,主动将指尖轻点变成微缩的身体交贴,似乎要把自己全部奉献而出,只为获取伸手那人的欢心似的。 可许今朝又知道她掌中小软糖的本质,这本是个心如铁石的冷漠人格,却把自己化作绕指缠来的冰凉丝绸,以模仿来体悟,将虚假变真实。 她不知道对方关于肖像的请求在心中藏了多久,再了解一个人,也不可能完全明了对方所思所想。 何况眼前这只皮毛丰美的猫儿心思多变,简单表象后蕴着千转心机。 她低语:“你怎么这么容易被满足呢?你应该多要点,想要什么就去拿,而不是衡量、克制。” 这几乎是无意识喃喃念出的话,是许今朝对宋姣深刻的了解,基于那本勾勒出眼前人的书,更基于这许多日夜的相处与观察。 即使被迫害着的命运里,宋姣也保持着她为所欲为的秉性,只是那时被压制到几乎不能展露。 许今朝也不知道现在的走向究竟是不是最好的发展,宋姣因依慕而生的种种忍让,是否属于压抑天性。 她给对方所树立的,究竟是不是一个合适的范例? 宋姣看出许今朝并非主动发问,而只是陷入思考,自言自语,问句的核心也不止在她索要到肖像画后的表现。 但她仍然诚恳回答: “因为我发现并不只是占有才会快乐,更不是占有越多就越快乐。” 这是宋姣现在发自心底的想法,长久以来,她认为独占是世界上最能带来快|感的行为。 她曾想独占她的父母,想独占带给她美丽色彩的许今朝。 可当她认知到的越多,就越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独占一个有思想的人。 正如她无法阻止母亲追求被他人认可能力,无法阻止父亲为了她去拚死一搏,她也无法把许今朝当做玩具或宠物轻易据为己有。 每一个有思想的人类都需要得到独特的养分才能生存,他们各自需要的东西也不同,宋姣做不到在独占的同时给予这些。 母亲陪伴她,就无法践行自己的理想(无论这理想是否切实);父亲不去铤而走险,他的精神底线就会彻底被击溃。 许今朝活力的基底就更复杂了,她得有社交圈,得有为之奋斗的事业,哪一样都与她的‘独占’相悖。 宋姣并非没有纠结过,曾经她选择一刀切,装聋作哑不管其他,只把独属于两人的时间过得快快乐乐。 可后来,或者说她下定决心请来许今朝所有朋友熟人,凑足2打头的两位数,为对方过一个热闹生日的时候。 看着许今朝在烛火中湿润的双眸,那一刻又酸又甜的奇异幸福感,是宋姣从未体验过的。 她发觉,原来分享也会快乐,只要许今朝感到高兴,她也能得到满足。 这显然是基础共情的一种升级,即使有损于自身利益,也能感受到正面情绪在内心压倒性的充盈。 当许今朝与她对视的一刻。 宋姣说:“我还发现了,不止目的达成时会快乐,我为之努力与忍耐的过程中同样有快乐。” 她再次笑起来。 “你看,在你身边,我好像一直非常快乐。” “所以,”宋姣轻快道,“你就是我的满足。”—— 作者有话要说: 姣姣向许老师报告学习成果.jpg 这波甜言蜜语,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大拇指 ps:虽然在正文明确提起了,但还是强调下,本章又过度过去一年。 想平衡就很难,毕竟事业线不可能迅速走齐,两年发展到正文形容的水平其实比较玄幻了,我在尽力不让它显得太突兀,虽说本文事业方面的bug已经不少(叹气 恨作者只有写感情故事的脑洞,没有行业精英的阅历(?;︵;`) pps:这次的表情符号不用转头或手机,但晋江把小人的左边眉毛变成了乱码问号 第六十章 许今朝深深凝望着眼前人,她的心弦被轻柔触响,泛起比方才更重的波动。 曾经纯净如羔羊的眼眸里,不知何时已经没有了昔日近乎非人的天真,这却是足够让许今朝欣喜的变化。 宋姣的表达方式与从前没有太多不同,她依旧不会像常人那般自然倾诉出情感色彩浓重的言语,更习惯有条理地分析总结,得出结论。 可毫无疑问,这些看似并无过多差别的表述里已然有了许多温和柔软、无比人性化的东西。 她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句快乐,好像生命里除去快乐就没有其他东西似的。 以及omega最后的那句话。 “你就是我的满足。” 许今朝甚至没亲耳听情感认知正常的人说出过这样动人的话语。 这更像是应当书写在纸面上,选取自诗歌里的句子,抒情到简直不该和宋姣联系在一起。 但也的确自她口中轻快吐出。 像在随意讲一个公认的世间真理,正因为不带任何强调与笃定,反倒震颤人心。 许今朝深吸口气,她感到心底落下沉甸甸的东西,这并非重担,而是填压空虚的满足,让人踏足实地的引力。 她露出微笑,被动捧住宋姣脸颊的手探得更近,向后擦过omega微凉的耳廓,将指尖梳进对方浓密散开的黑发间,轻柔滑下。 许今朝轻声告诉她:“我很荣幸。” 这当然是一种幸运,世上能有几个人获得这样炽烈热情的回馈,看到雪山为自己主动消融,遍野开出蓬勃快活的花儿? 宋姣喜欢许今朝此刻的郑重与温柔,这让她感受到自己在被报以至少同等量级的重视。 这比单纯独占与索取更令人愉快。 自己其实并没有改变太多,宋姣想,她依然会本能地衡量利弊,更倾向于自我为中心。 只不过在原有准则的基础上,她学到了更多种正面情感的解锁方式,让自己能和许今朝共赢。 宋姣觉得自己真是很聪明,也为此沾沾自喜,她甚至跟许今朝自吹自擂,讨要起夸奖来。 “我是不是很厉害?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这种觉悟,对不对?” 许今朝也爱她此刻鲜活得意的模样,不吝赞美:“很天才,比我想像里更天才。” 宋姣开心极了,她直接把许今朝怀里已经关机扣拢的笔记本挪走,翻身枕在对方大腿上。 alpha穿着柔软的棉麻睡裙,因为在家中休养,长发简单束起,竟平添出些居家的闲适淑良,看得人心痒。 反倒是宋姣,她也不管自己那条价值不菲的真丝裙子是否会被弄皱,像小狐狸精似的软软歪倒,霸占住人膝头,还用手肆无忌惮去摸许今朝裸|露在外的雪白臂膀。 她先前花了好些时间让对方适应自己的接触,现在随便摸一摸胳膊,玩一玩手,许今朝都没什么反应了。 柔软微凉的手指在许今朝臂间游移,像温顺攀附而上的小蛇。 许今朝觉得宋姣大约有什么肌肤接触的需求,问就是‘好看,想摸’的理直气壮回答,最后已经任由她碰,习以为常。 宋姣指尖顺着柔软臂膀一路下滑,拉起许今朝右手,翻来覆去把玩。 真是好看,修长又精致的漂亮手,骨节分明,指甲圆润整齐,都挑不出一丝瑕疵来。 她玩心大起,给alpha摆出庆祝的手势,牵着许今朝手腕,举到人家额鬓边。 许今朝听见宋姣说:“许今朝,你是一只大兔子。” 许今朝也不恼,随意去撩她头发:“哦,那你是一只小猫。” 宋姣问:“你能穿兔女郎的衣服给我看吗?紧身抹胸、渔网丝袜,还有兔耳发箍和绒球尾巴那种。” 这还是宋姣头一次把脑中的幻想说出口,她可太清楚许今朝有多么性|感的身材曲线。 假如给雪白长腿裹上黑丝袜,比例优越的腰臀用紧身衣贴身完美勾勒出,绒球兔子尾巴随走动在挺翘圆臀间摇摆,转身就可见低胸衣半遮半裹的风光,和发顶诱惑折垂的一双粉白兔耳…… 许今朝无情打破了美丽幻梦,把她从想像世界中拉回:“不能。” 宋姣也没觉得alpha会一口答应,那才真的很异常,却也执着追问: “为什么呀?” 她还翻身爬起来,趴在许今朝腿上,睁着眼睛无辜仰望,复读机念:“为什么,为什么?” 总之非要拿到被拒绝的回答才行。 许今朝被吵得不行,反问她:“让我穿那个做什么?” 宋姣的答案很简单:“好看,想看。” 这的确是她真实的想法,身材性|感的许今朝就该做大方女人,穿兔女郎装给宋姣看。 许今朝一口回绝:“不穿。” 宋姣躺回alpha大腿上,她至少得保住这个舒服位置:“许今朝,你真小气。” 许今朝:“你不小气,你穿。” 宋姣:“可以啊,那我穿给你看,你也要穿给我看。” 许今朝只是随口跟她拌嘴,心里想着肯定又是郁兰跟宋姣传播了些禁止出现在绿色网站正文的夜间档桥段,没想到宋姣居然果断答应了下来。 许今朝被这奔放回答堵个正着,一时无言,脑中还很可耻的出现了低胸衣兔女郎版的长耳朵omega形象。 她的脸颊有些发红,努力把发间探出黑兔耳的妩媚小女郎从脑中赶走。 “我又不想看。” 宋姣挑起秀气的眉毛,观察力惊人的好处就在这里了,她好整以暇:“哦,你在说谎,你分明很想。” 许今朝矢口否认:“没有。” 宋姣没再追着话题不放,她心情已经大好,为alpha脸蛋上飞起的这一点红。 这当然值得高兴,在任何层面发现自己对许今朝的热衷并非单向,都是值得开香槟庆祝的好事。 第二天的天气不错,早晨起来,推窗就能感受到微风。 许今朝对宋姣说:“真好,今天有风,正好放风筝。” 她们昨晚已经商议好,上午去公园放风筝,下午去许今朝极感兴趣的艺术馆,出来可以在周边逛一逛,晚上看那部《太阳湖》。 之所以把放风筝安排在上午,是怕下午日头太毒,晒得难受。 因为肯定得跑跑跳跳,两人穿着都比较休闲,许今朝直接t恤配牛仔短裤,宋姣则穿了背心网球裙。 必须得说,尽管宋姣不是高个子女孩,但比例真没得说,长腿细腰,脸蛋也是小小的,如果单看照片感觉上比真人站在眼前要高挑。 而且omega胸臀的曲线也极佳,昨天那条剪裁良好的枫糖色丝绸长裙穿在身上,透出十足的女性魅力。 现在她换了网球裙,白背心上衣裹住对比纤细腰身而言相当丰润的上围,蓝短裙裙摆垂在白皙大腿间,纤美的腿部线条几乎全部展露了在视野中。 许今朝强迫自己把视线从对方身上移开,以免又产生某些关于兔女郎的糟糕想像,打开随身包,将速写本和笔盒装进去。 宋姣对着镜子调整好遮阳帽,瞥见背对自己站在桌前的alpha。 她穿了件尺码较大的白t恤,下摆掖进牛仔短裤腰内,长发扎成高马尾,乌黑发尾在颈下微微晃动,遮挡住了后颈奶白的漂亮肌肤。 宋姣问:“你在收拾什么?” 许今朝回头看了一眼,把还没拉好的包打开展示给她看:“我们放完风筝,我给你画张肖像速写。” 宋姣立刻来了兴趣,她凑上前看,瞧见包内的速写本是崭新的。 这倒也正常,她对许今朝那些藏起来的画本隐约有所猜测,应当与对方以往的生活有关。 许今朝并不知道自己早已经在她这儿被扒掉马甲,肯定要把这些关联过去的画作收藏好,以免‘暴露’。 宋姣有点手握她不为人知秘密的小自得,悄悄翘起嘴角。 李阿姨对她们要出门消遣的行为举双手赞同。 她早就觉得许今朝和宋姣有点把自己逼得太紧,打从离开雎洲,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几乎没有什么休假。 相处将近两年,除去寒暑假期的部分时间外,李阿姨都和两个年轻人生活在一起。 许今朝和宋姣待她很尊重亲近,阿姨也把她们俩当孩子似的看待。 昨晚听说了今天的日程,李阿姨立刻出门采购野餐外出用品,给规划整理完备,也早起准备了便携的餐点。 两人在餐桌前吃早餐。 李阿姨把从冰箱取出来的乌梅汤倒进保温瓶,又往里加了冰块,确保到不会太早恢复到常温。 阿姨还叮嘱宋姣:“不要让小许喝,她现在身体又不好,冷饮对她没好处。哦对了,你喝之前也不要剧烈运动……” 宋姣瞧着alpha丧气的模样,乖巧点头,表示自己会监督许今朝。 许今朝的确挺郁闷,早先都是她和李阿姨两个人各种督促宋姣,现在自己倒成了家里不让人放心的那个。 但她也实在无法。 这次的病来得蹊跷,将近三个月里许今朝每天心脏都不舒服,吃不好睡不好,人迅速消瘦下来,无怪阿姨把她当成玻璃娃娃照顾。 吃过早饭,两人背起包,拎着小箱和李阿姨告别下楼。 宋姣采访她:“被重点关照的感觉如何?” 许今朝耸肩:“我总算明白,你之前住院那会儿为什么怕和阿姨相处了。” 宋姣听了直笑,许今朝则嘀咕:“这就是风水轮流转啊。” 她从前笑宋姣是瘦弱小猫,还看过omega面对李阿姨时无所适从的热闹。 这下可好,一年时间过去,轮到宋姣笑看她被管束。 外出地点是宋姣策划好的,有她大包大揽,许今朝也乐得清闲。 上车时,许今朝看到后排放了两只一模一样的风筝。 风筝是黑白两色,鸟儿形状。 她仔细回想,当初在雎洲和宋姣一起放风筝时,似乎就是黑白的鸟类风筝。 宋姣道:“我提前买好啦,也是喜鹊风筝,不过造型和早先断线飞走的不太一样。” 她这样一说,许今朝也想起来,当初的确飞走两只喜鹊风筝。 时隔近两年,许今朝好些事情里不要紧的细节都记不清了。 宋姣的记忆力却是惊人,她把所有两人共处的时光都记在脑子里,不时还能翻出来重温某些片段。 宋姣调侃她:“你记不记得自己嫌公园摆摊的风筝宰客?跟人家讨价还价。” 许今朝仔细回忆了下,似乎是有这么回事。 她系好安全带,不由又回头去瞧后座的黑白喜鹊,问宋姣: “你什么时候买的风筝?” 宋姣将车发动:“前天就买了。” 许今朝正是前天正式在家开始休养,她收回视线,扫过专注驾驶的omega,显然对方那时就开始策划今天的事情。 下午要去的艺术展览馆在嘉怀区,宋姣也就选了离展览馆较近的一处公园。 两人拿风筝到广场,现在并非节假日,游人并不多,倒还挺空旷自在。 这会儿的风比早晨时小些,许今朝抬手拭了拭:“风有点小,得跑着放。” 宋姣事先做了许多功课,现在也跃跃欲试,不再像早前那么茫然。 许今朝是玩风筝的老手,藉着助跑的风力顺利将喜鹊风筝升空。 她最近的身体状态一般,只短暂跑了这么一小会儿,心脏就开始砰砰乱跳。 好在风筝起飞挺顺利,许今朝略定了定神,她不想花费太多力气扯线,也没敢把它放太高。 宋姣那边尝试了几次,她的运气不错,居然也将风筝放了起来。 两只黑白大喜鹊飞在空中,蓝天白云,仿佛又回到了最初在雎洲的日子里。 她也想到当时的心境,摆脱旧的生活,与许今朝开启新的人生旅途。 不过宋姣可不想再经历一次风筝刚起飞就缠线崩断的经历,谨慎地控制着自己的风筝,希望它能飞久一点,再久一点。 放风筝是个体力活儿。 眼下两个人,宋姣的身体素质一般,平时运动不多,许今朝病歪歪不敢多跑动劳累,最终前后让风筝们落地,收起休息。 旁边有一个和家人来公园玩的小姑娘,已经眼巴巴看了好久,终于在父母鼓励下上前搭话。 或许是孩子的直觉,她选择了许今朝而非宋姣。 这是个大约四五岁的小女孩儿,看上去有些瘦弱,梳着羊角小辫子,发尾稍微发黄,脸蛋儿生得漂亮可爱。 女孩仰着头,小声问她:“姐姐,请问你的风筝在哪里买的呀?” 许今朝注意到她手背上有滞留针,也瞧见小女孩的胳膊和小腿都非常细瘦,猜测她身体可能不好。 她对这样嘴甜又病弱的孩子有些怜爱,蹲下|身,和小姑娘平视。 “风筝是这个姐姐送我的。” 许今朝声音放得轻柔,伸手指向正走过来的宋姣。 小女孩儿看向宋姣,似乎想再次发问,却又不太敢,犹豫着抿住嘴唇。 许今朝替她开口:“姣姣,小妹妹问我们的风筝在哪里买的。” 看着眼前一大一小,许今朝的神情与肢体语言都极柔和亲善,宋姣也蹲身下来。 omega认真道:“xx街的绿桥购物中心,三楼商店。” 小女孩立刻沮丧起来,脑后翘起的小辫子似乎也没了精神。 尽管看上去很失落,她还是非常礼貌地道谢:“谢谢姐姐……” 女孩儿垂下头,想要回到不远处一直关注这里的父母身边,许今朝却又问: “你是想要买这种风筝吗?” 许今朝猜到了大概,公园售卖的摊位可能没有喜鹊风筝,小姑娘实在喜欢,才大着胆子上来问。 小女孩蔫蔫点头,许今朝看了宋姣一眼,后者几乎立刻领悟到她的意图,对她颔首。 获得了宋姣的同意,许今朝便笑着对小女孩说:“我把它送给你,好吗?” 小姑娘的眼睛立刻亮了,可她努力克制自己,摇头说:“爸爸妈妈说,不能随便要其他人的东西。” 许今朝觉得这孩子真是很乖巧懂事,柔声道:“没关系,不是你向我要,是姐姐主动把它送给你呀。” 女孩儿依然摇头:“爸爸妈妈也说,不可以随便收别人的礼物。” 她的家教显然很好,不肯收下。 许今朝忍着想捏一下小家伙脸蛋儿的冲动,告诉她:“他们是对的。这样,我去和你爸爸妈妈讲,好不好?” 小女孩有些犹豫,许今朝已经起身,走向了那对父母。 沟通之后,发现果然和她的猜测差不多。 许今朝表示想把风筝送给孩子,那对夫妻很感激,一定要付钱给她。 许今朝是瞧着小姑娘可爱,主动馈赠,怎么肯收钱。 最后孩子妈妈硬塞了一袋荔枝过来,才接下喜鹊风筝,还让女儿亲自道谢。 “年年,快谢谢送风筝的姐姐。” 女孩儿已经高兴坏了,对着许今朝喊了好几声谢谢。 这显然是个细心又周全的孩子,还拿着风筝跑回到宋姣身边,也对着她奶声奶气道谢。 年年和她的爸爸去放风筝,年年妈留下和许今朝两人聊了几句。 小年年身体的确不好,在附近医院住院治疗,她闷坏了,央求爸妈带她来公园玩一玩。 年年妈叹息解释:“孩子平时很腼腆,我们总想着多让她和人交流,因为中午就得回去,实在没时间再去别处买这风筝,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结束短暂的闲聊,许今朝对宋姣道歉:“对不起呀,把你买的风筝送人了。” 她有些歉疚,尽管自己是出于好心,刚才也获得了点头默许,但终究是宋姣买来一起放的风筝。 宋姣并不在意,她看向远处广场上欢笑拍手的年年。 “你很喜欢小孩子?” 许今朝道:“挺喜欢,而且这孩子太乖了,招人心疼。” 然后她听到了宋姣石破天惊般的发言。 “那我们以后也要个孩子吧。” 许今朝几乎目瞪口呆,看着一脸风轻云淡的宋姣。 宋姣却已经开始憧憬。 “你说我们的孩子该叫什么名字?她会长得更像你,还是更像我?” 许今朝不得不打断她:“醒醒,我们没有孩子。” 宋姣道:“是啊,现在都太忙了,可以以后再要,我觉得你的鼻梁和嘴巴很好看,如果我们的孩子能继承就好了。” 许今朝简直要抓狂:“不,我们不会要孩子。” 宋姣显得很疑惑:“为什么?” 许今朝觉得她关于孩子的话说得太轻易了,简直像在说:我们养奶牛猫,还是狸花猫呢? 太阳已经很高了,她四下看了看,锁定一片树荫,拉着宋姣走过去。 她从背包中取出两条小垫子,铺在树下的石凳上,以免弄脏两人衣服。 许今朝要给宋姣上一课。 她严肃道:“你知不知道,生育是非常损害女性身体的行为?” 许今朝整理思绪,一条条对宋姣讲其中的风险与伤害,十月怀胎,这可不是去领养一只小猫小狗。 何况即使养小猫小狗,也需要提前布置好环境,预备宠物需要的物品,做好它们有可能影响到自己生活、出现意料外变故的心理准备。 她最后强调:“而且,一个孩子的成长需要稳定的环境,健康的家庭氛围,ta才能幸福快乐长大,这可不是我们随便一想就能决定的事情。” 宋姣似乎在认真思考,许今朝拿出两瓶水,先拧开一瓶递给她。 omega接过水瓶,她又安静想了会儿,认真问:“如果我愿意承担这些风险,那我们以后会有孩子吧?” 许今朝本以为她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没想到居然是在衡量利弊,差点呛到。 “老天,我们一定要讨论这种事情吗?你才多大啊,过五年再说吧。” 她这样斩钉截铁,宋姣也觉得不急在一时,打开瓶盖慢慢喝了一口。 两人的风筝瘾已经过了,许今朝取出速写本和笔盒,准备履行承诺,给宋姣画幅速写肖像。 这是宋姣期待已久的环节,她问: “我摆什么姿势好?我觉得我的侧脸比较好看,可不可以画我的侧脸?” 许今朝当然都依她,撕下一只垃圾袋展开,拿美工刀削铅笔。 “侧面啊?也好,做模特的过程会比较枯燥,你可以拿手机坐着玩。” 宋姣突发奇想:“那你给我纸笔,我也要画画。” 许今朝只带来一本速写本,还好包里有个小塑料垫板,她便撕下几张速写纸,夹在垫板上,连同削好的铅笔一起递过去。 把橡皮一切为二,塞给宋姣半块。 许今朝很久没画过人物速写了,仔细审视宋姣的神态动作。 omega垂着眼睫,她侧面轮廓的确非常美,头型饱满,面部的骨骼发育良好,更有着优越的皮相,整体线条极具美感。 但除这些外貌特征外,更需要抓住的是神韵。 她正在速写纸上勾画,专注且兴致盎然,更有种隐隐的期待与欢喜在里面。 有韵律的沙沙声响起,许今朝维持着对眼前人的观察,落笔作画。 她起初有些生疏,逐渐又找回了些发力的记忆和感觉。 宋姣的涂鸦其实很快就结束了,余光扫到许今朝认真的脸,她又继续在纸面上描画。 等她许久后终于停笔,宋姣抢先把自己的大作递过去。 许今朝盯着纸面上奇形怪状的小人,迟疑问:“这是?” 她能看出宋姣没有美术功底,可能在寻常人中也算没太有天赋那种。 画纸上的小人潦草且丑,比例极度失衡,顶多能辨认是个穿裙子的女孩儿,长发梳成两条马尾辫子,一边长一边短。 宋姣笃定道: “这是我们两个未来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今朝(土拨鼠尖叫):啊!!!!!! 第六十一章 许今朝低头看速写纸上的小人。 必须要说,宋姣的画工真是非常了得,寻常成年人都画不到这么丑。 如果不是方才宋姣画画时的神情当真极开心,看模样又很认真,许今朝都以为这是个恶作剧了。 她不想打击对方,想从她们两个的‘未来女儿’身上找些优点夸一夸。 宋姣用铅笔给画上小女孩儿描了深色连衣裙子,涂上腮红,睫毛画得根根挺立,铁丝似的刘海和双马尾辫。 非常有创意的是,大小不太一致的椭圆形双眼里,瞳孔是涂黑的两个小爱心。 许今朝憋了半天,说出一句: “我觉得,还挺可爱?” 宋姣早看出她的纠结,却也满意许今朝识趣没有质疑孩子颜值。 她赞同道:“当然,我们的孩子是最可爱的,她是个小公主。” 宋姣似乎被自己的话语启发到,立刻又拿回这张画,给她的小宝贝加上皇冠,手里歪歪扭扭穿过小权杖,还画上蝴蝶结。 许今朝从没想到宋姣还有这等公主心,等宋姣把女儿的装备全部画好,又展示给她看,omega信誓旦旦: “世界上不会有比她更好的小姑娘,我觉得她肯定会很贴心。” 眼见宋姣已经幻想起小棉袄,许今朝哭笑不得,她问:“孩子她妈,你还看不看自己的肖像?” 宋姣:“看。” 她从许今朝手中接过速写本,把画纸上的女儿递给许今朝,嘱咐道:“你跟孩子培养一下感情。” 许今朝简直了,硬着头皮收下。 她忍不住又打量添上潦草王冠的印象派画风小女儿,觉得宋姣真是个人才。 不同于许今朝的纠结,宋姣沉浸在全然的喜悦里。 她的美术审美眼光并不高,属于只会围观看个热闹的外行人,并不能判断许今朝线面速写的艺术水平。 但仅‘许今朝为她画像’这一点就足够宋姣感到快乐,何况速写本上的半身肖像画得极美。 宋姣无法从技法的角度去评价,只觉得光影与结构比例和谐,更从画面中感受到栩栩如生的神韵。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画那涂鸦画作时有这么温柔专注的神情。 宋姣向alpha确认:“这张画送给我了,是吧?” 许今朝还在心中拚命给她们的印象派女儿一层层加美化滤镜,闻言抬头。 “当然。” 宋姣很开心,她将速写本小心合拢,拿在手中,又忍不住掀开看会不会弄脏画面。 确保万无一失后,宋姣才站起身。 “我要把它放到车上,顺便拿我们的午餐来。” 许今朝举起手中速写纸:“这张呢,不一起拿走吗?” 宋姣翻脸不认:“她太丑了,你自己留着吧。” 许今朝:“……” 宋姣已经转身轻快跑出树荫,深蓝的网球裙摆在阳光下摆动,兴冲冲往停车处去了。 许今朝低头,再看亲妈认证的丑女儿,油然升起许多怜爱之情。 女鹅,你好惨,出生后只被宠爱了几分钟,就惨遭嫌弃。 她忍不住又打开笔盒,以宋姣创作的小女孩儿为蓝本,现场画起简笔插画来。 宋姣把有自己肖像的速写本珍重放在后座,确认安全稳妥,才提起野餐箱。 停车位置正好在公园公共建筑的阴影下,没有被太阳直射到,车内温度还不算高到夸张。 拎着箱子回到风筝场边,梳羊角辫的小女孩年年和她的家人不见了身影。 宋姣刚才同样注意到了年年手背上的滞留针,孩子妈妈也说是他们是从医院来,现在临近中午,大约已经回去了。 她远远地看见许今朝又在勾勒什么东西,放轻脚步靠近。 alpha做事时极专注,被人缓步走到身后都没注意。 宋姣将野餐箱轻轻放到脚下,探身去看许今朝手中垫板上的画。 在她信手乱画的丑丫头旁边,多了个画风截然不同、又多少带点相似之处的可爱小人。 许今朝的线条清晰流畅,笔下小人儿有张小圆脸,线条扫出浅淡羞涩的腮红,柔软刘海搭在额前,发间卡着小王冠。 由于宋姣并不懂绘画原理,所以她的小丫头全身就硬怼着正面。 许今朝的美化版本中改变了姿势,抓住几个宋姣给出的元素,一个有些羞怯的可爱蓬蓬裙小公主跃然纸上。 宋姣感叹:“好看。” 她原本默不作声站在背后,忽然在人家耳边说话,把许今朝吓了一跳。 许今朝回头看某只走路不带声音的神出鬼没猫,就听她点评:“我们的女儿好可爱。” 宋姣还说:“我要给她起个名字。” 许今朝将垫板放在一旁,开背包翻免洗洗手凝胶:“先别想名字了,我好饿。” 宋姣在树荫下铺开野餐垫,打开野餐箱,把李阿姨自己熬的冰镇酸梅汤取出来。 酸梅汤装在保温瓶里,阿姨还往瓶子中加了冰块,保证冰爽。 宋姣消毒洗干净手,就拧开瓶盖,倒出一小杯还泛着凉气的酸梅汤,美滋滋享用消暑。 许今朝羡慕极了,干脆扭过头,眼不看为净,把年年妈给的荔枝袋子打开,吃荔枝解馋。 正午时分,气温逐渐升高。 还好有树荫可供乘凉,公园开阔,不时有微风吹过。 从快节奏的生活中脱离出来,能不带牵挂坐在绿草地中,放空大脑,休闲饮食,实在是极其舒缓心情的事情。 许今朝吃完自己那份便当,就开始觉得困倦,她从前精力一直极旺盛,近期却总容易疲惫发困。 她早先想着可能是休息不足,但在家休养这两天,分明已经无所事事了,依然时常感到疲乏。 许今朝努力打起精神,宋姣却问她:“是困了吗?要不要睡个午觉。” omega的嗓音轻柔,也没有方才炫耀酸梅汤时候的得意劲头,带着满满的关切。 许今朝很想保持清醒,可生理上的莫名疲倦却压过来,她说:“是有点。” 现在是夏天,两人轻装上阵,也没带什么外套毯子。 她准备拿自己的背包,好歹当枕头用,宋姣已经主动提供膝枕服务。 “我不困,你枕到我腿上睡。” 许今朝想要拒绝,宋姣却非常执着,很有点强买强卖的意思。 “快点,等你休息完,我们就去华城美术展览馆。” 她直接扯住许今朝的手腕,要alpha枕在自己身上。 宋姣今天穿网球裙,裙摆极短,防走光的打底裤也极短,白生生的漂亮大腿就露在外面。 早先她好多次躺在许今朝膝头,这次调换角色,宋姣觉得很有意思。 许今朝枕着omega柔软雪白的大腿,起初还有点不自在,可不讲道理袭上的困倦让她放弃了所有犹豫。 许今朝咕哝:“我好困啊。” 宋姣摆弄着她马尾辫的尾稍,问:“需要我给你唱摇篮曲吗?” 许今朝的头脑有些昏沉了,她闭上眼睛:“随便你……” 宋姣真的低低哼起安眠曲子,伴着微风吹拂绿草与树叶的沙沙声音,轻缓地从嗓底哼出婉转旋律。 alpha很快睡沉了,呼吸变得匀长安稳。 宋姣没有使坏打扰对方睡觉,许今朝的身体状态真的欠佳,能稳当休息是好事。 往日始终活力无限、似乎永远不缺乏斗志与精力的人,忽然就病了。 虽然有原本经常锻炼的底子在,没垮到太差劲,可看着许今朝还要拚命地强打精神,假装无事发生,宋姣心里也很急。 可宋姣又不能强制性让许今朝停止工作,只能在旁边默默担忧。 她从秦令月口中得知,许今朝那天在会议上突然状态开始变差,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坐进椅子里,好半天讲不出话。 秦令月告诉她,许今朝当时脸色煞白,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声音比平时小很多,额头上都是冷汗。 散会之后,万物通的高管们留下。 alpha粉饰太平三个多月,这时才把实情告诉大家,她下定决心要回家休养,让秦令月暂时兼代自己的职务。 秦令月在电话中说:“小许把所有人都吓坏了,我们之前知道她一直不太舒服,可都没想到这么严重。” 宋姣又后怕又欣喜。 怕的是许今朝这吓人的身体状态,也为她终于认清身体才是第一位而松了口气。 宋姣仔细分析过许今朝这蹊跷病症有可能的起因。 由于各种检查的结果都没显示心脏有病理性改变,估计真就出在心理状况上。 她能放下公司事务去放松休息,总算是个好的转机。 宋姣视线始终在熟睡alpha的面颊上游移,因为是背对她躺着,只能描摹对方的侧脸。 alpha纤长浓密的眼睫此刻沉静垂下,遮住了瞳色浅淡的眼眸,呼吸被风吹草叶声盖过,几不可闻。 宋姣将头俯得更低,让自己能更近距离端详她,看清那美丽睡颜的每一个细节。 她本想碰一碰对方细嫩素白的脸蛋肌肤,却又怕将人惊醒,最终指背隔着小小的距离,在许今朝脸颊上方抚过。 宋姣抬起头,她缓慢伸手,用极小的幅度微微转身,拿起旁边石凳上的画纸垫板和笔盒。 她先是盯着分别出自许今朝和自己手下的‘女儿’瞧,对着自己画的小丑人撇嘴,然后小心取下画纸,夹在没用过的速写纸下。 许今朝早先撕了好几张纸给她,这下可又有了用武之地。 宋姣打开笔盒,拿出铅笔捏在手中,认真用它在纸上描画起来。 她看一眼许今朝的脸,在纸面上画一会儿,心想有了模特参考,或许能标致些? 事实证明,并不能。 宋姣画出了奇丑无比的‘许今朝’,面孔身体一言难尽那种,她自己看着都心虚。 而等她掀起这张纸,对比底下的丑女儿,再看上面的‘许今朝’,感觉的确有亲生那味儿了…… 宋姣脑中略一联想,差点笑出声。 把人画这么难看可是缺大德,宋姣决定干脆一条道走到黑,也画一个自己上去。 她迅速在‘许今朝’旁边补上同样画风的‘宋姣’,个头比‘许今朝’矮一些,难看程度不相上下。 两人间有一小片空白,这是宋姣留给她们家崽儿的位置。 先把家长画好,再将不到两人大腿高的丑小姑娘画在中间,一左一右牵住手。 瞧见这看长相就是一家人的两大一小,宋姣很快活,给纸上小人也画出傻笑。 不错,宋姣满意想,这就是她们的完美未来。 她终于放下垫板,又努力伸长手臂去勾属于自己的背包。 宋姣怕吵醒许今朝,动作幅度不敢太大,用手指把不远处的包勾到手,慢慢拖过来。 她打开包,取出自己的手机。 手机市场更新迭代,全面屏智能机取代了键盘手机,拍摄像素也提高许多,不再有从前那种较为明显的颗粒感。 宋姣打开相机,先关闭快门声,将许今朝的睡颜框入取景框中。 alpha睡得正香,丝毫不知道膝枕主人正暗搓搓对着自己拍照。 许今朝有张极其上相的脸,高立体度的面部轮廓,相较常人更深邃的五官,让她的面容出现在镜头中时并不会显得平。 这无疑是很优越的上镜脸,美貌不会被镜头吞吃,能比较完整的还原出她本人的出彩容颜。 尤其在夜晚的路灯下、床头边等光照较暗的环境下,可以轻易拍出富有迷人阴影效果、故事感强烈的照片。 宋姣调整手机镜头的方向,视线凝视手机屏幕中略带了些色差的漂亮睡颜,选出最好看的角度拍下。 她换角度拍了好几张,才心满意足收手,转为拍摄周围风景。 宋姣非常心机的把野餐垫一角也拍了进去,又举起装着酸梅汤的透明杯子,稍微挡住许今朝睡脸。 看似拍酸梅汤,实则拍躺在她腿上幸福睡觉的alpha。 宋姣把后面这些照片发给郁兰。 现在正是公司午休时间,对方几乎秒回了快通。 郁兰:[!?] 郁兰:[我在公司累死累活,老板你在外头游山玩水,没有天理啊!] 郁兰:[等等,我刚才没仔细看,你腿上躺了谁,许菩萨?] 郁兰:[老板,出去玩就玩了,还要秀给我看,我胆子大起来什么都敢干,别逼我删你好友。)] 宋姣心情愉快极了,她单方面被郁兰炫耀私人生活这么久,终于可以反击一回,整个人身心舒畅。 郁兰:[我觉得快通有必要开发一个黑名单功能,谢谢老板给我的灵感。] 宋姣:[可以,抓紧做出来。] 郁兰:[……] 许今朝是自然睡醒的。 睁开眼睛,眼前是如茵的绿草,远处林木郁郁葱葱,游人的欢笑声隐约传入耳中。 过了片刻,许今朝才神智回笼,她从宋姣膝头坐起身:“几点了?” 她的嗓音带着初醒的困倦。 宋姣收起手机:“1点20,你睡了不到40分钟。” 许今朝额角皮肤有些发红,她眸子半眯着,似乎含着朦胧水光,神情发怔,还没完全从睡梦中脱离。 原本整齐拢在脑后的马尾也有些歪,许今朝伸手摸了摸,解开发圈,让黑发如瀑散下,披到肩头。 她的脸蛋被柔软青丝映衬得越发素白,宋姣心头微动,重新打开相机,对准还在迷糊的alpha拍下。 画面定格住,长发披散,一脸茫然的慵懒美人被存留在手机中。 许今朝终于彻底清醒了,她用手指梳理长发,嘴里说:“你又偷拍我。” 宋姣也不反驳,毕竟自己的确做了不良行径,但管他呢,她的库存又添一张。 等许今朝把马尾扎起,重新抖擞精神,两人收拾野餐残留的各种垃圾,把物品整理好放回包中。 许今朝已经在期待华城美术馆的行程了,对宋姣道:“来华城这么久,我还没去过那里。” 她原本对于不得不回家养病感到失落,一时无法适应忽然无限放缓的节奏,心头也空荡荡的,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没用的闲人。 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清闲过,前两天待在家里,虽然有李阿姨可以说话,但终究存在一定代沟。 和宋姣玩耍这半日,许今朝才重新找回了些活力。 她忙到窒息时,不是做梦都想着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几天吗? 那时候盼望着哪天能不必挂怀万物通,挂怀刚起步的云购,现在因为身体变故暂时放手,就合该放松脑子里绷紧的弦,而不是在茫然空虚中度过。 《姣姣》中许多背景都可以看到许今朝现实世界的影子,许今朝曾耳熟能详的大师与其作品这里也大多存在。 只是似乎世界线在近现代忽然转了个弯,出现偏差,造就了人文背景的差异。 当然还有不得不提的最大差别,自远古便存在的abo第二性别系统。 它们早先在这片土地上有着另一套称呼方式,到近现代才改为用希腊字母的英文写法指代。 某种程度上其实也挺有趣,记忆中的那些历史名人、艺术大师,在这里都各有其第二性别,也衍生发展出很多现实中没有的小故事。 美术馆距离这座同在嘉怀区的公园,理论上有30多分钟车程,不过这会儿路况不太好,耽误了些时间。 抵达时是下午两点半,两人买了票入内,在馆中游览欣赏。 虽然称呼里冠上所在城市的前缀,其实这里是省级的美术博物馆,只不过日常中都习惯叫它华城美术馆。 美术馆的新展品是一批近代毛笔书画。 出于与现实的偏差性,这些书画与其创作者并不在许今朝的知识范围内,她对此兴趣极大。 除去这部分新展品,还有一直收藏在内展览的许多美术作品。 现在是工作日,仍然有许多参观者在馆中流连观赏,可见华城美术馆这些典藏的珍贵性。 宋姣性格里有喜她重视之人所喜的成分在,正因为许今朝喜爱,就也一并看得认真。 直到下午4点30开始清场,许今朝才恋恋不舍随人流一并离开。 宋姣能看得出她极高兴,这显然是许今朝真正感兴趣、发自心底向往的地方。 走出美术馆大楼,许今朝问宋姣:“你买了几点的电影票?” 宋姣道:“晚上六点,我们可以步行去电影院,附近有小吃街,路上吃点东西,时间就差不多了。” 她早就算好了时间和行程,订票的影院距离华城美术馆不远,正好步行前往,顺便逛小吃街填一填肚子。 见许今朝很高兴,宋姣也给她泼了点冷水:“生冷和过分油腻的东西就别想吃了,我会监督你的。” omega伸手指了指自己眼睛,又指许今朝,显然在表明态度。 许今朝也不失望,她是能为了身材忍住口腹之欲的人,何况现在是考虑到健康:“能出来逛逛就挺好了,欢迎监督。” 两人玩闹着启程,宋姣提前看过这边地图,顺利找到了位于中学后面的小吃夜宵街。 现在这个点,小吃街已经开始热闹。 许今朝和宋姣从街头逛到街尾,排除掉油炸食物,其实没了好多选择,最后在烧烤摊吃花甲粉。 这家花甲粉的做法比较清淡,但汤汁非常鲜美,两人都吃得挺开心。 抵达电影院,的确差不多接近开场,宋姣得意道:“时间正好。” 郁兰推荐那部《太阳湖》*,是国外引进的爱情片,宋姣跟她问起最近影片时强烈推荐,说很好看。 两人入场,等待影片开始。 这片子的画面色彩极其明亮,故事背景是某个名字极长的的小国。 宋姣从前对这类节奏缓慢,以爱情为主旨的影片不感兴趣,她并不能理解其中传达的细腻情感。 她又有着观察他人神情举动的习惯,在观影时总会不自觉将注意力放在分析演员行为上,观看爱情片子几乎是浪费她的时间。 大荧幕上明艳斑斓的颜色映在omega眼瞳中,她人生第一次被爱情片吸引。 女孩阿妮塔爱慕着将她从太阳湖里救起的女老师埃斯特拉,对方健康、美丽,有一双勾动她心魂的蓝眼睛。 她与想像中的埃斯特拉起舞,红裙摆在脑海里蹁跹,当美梦苏醒,她要面对的仍然是酒鬼父亲,待她冷漠刻薄的母亲,以及满屋子吵闹的弟妹。 阿妮塔在日记中写:“埃斯特拉对我是不同的,或许她爱我。” 但埃斯特拉来便利店购物时,收银的阿妮塔甚至不能抬头看她一眼。 她只敢在在角落凝望自己的太阳。 当埃斯特拉与女友分手,在公园崩溃哭泣,阿妮塔终于鼓足勇气,上前和她说话。 埃斯特拉说:“我记得你,你是那个掉进太阳湖里的孩子。” 阿妮塔望着那双含泪的蓝眼睛,告诉她自己18岁了,已经不是孩子。 进度走到50分钟,宋姣终于发觉到自己为何觉得影片中的埃斯特拉熟悉。 那种温柔与勇敢,被伤害后表现出的脆弱感,对待他人的友善可亲,俨然就像身边正专注观影的这个人。 宋姣的视线转向许今朝,她心想,可我不是阿妮塔。 故事最后,阿妮塔并未能与埃斯特拉成为她幻梦中的爱人关系,甚至没有将爱意倾吐出口。 这无疑是一个以无望暗恋为主题的故事,尽管画面鲜亮,配乐轻快,却由女孩求而不得、酸涩苦痛的单向爱情贯穿。 宋姣并没想到会是这种结局,看完整个人都闷闷的不太好,走出电影院,对许今朝抱怨:“郁兰说它很好看!” 她其实是想表达:好影片难道不该有个快乐幸福的结局吗? 许今朝觉得这是部不错的片子,却也不好驳宋姣意思,结果omega又说: “郁兰她完了,故意给我推荐悲剧结尾的电影,我也要报复她。” 许今朝察觉到宋姣对于电影的在意在结局,她试图挽救一下郁兰。 “我觉得,她没有这个胆子……” 这的确是许今朝的真实想法,郁兰哪里敢故意折腾自己眼中的小毒蛇。 她恐怕是真心觉得《太阳湖》好看,或许还和阿妮塔有一定共情。 头一次真正体验到情感悲剧威力的宋小猫则几乎被这种后劲搞到炸毛,她浑身不舒服。 “我快不能呼吸了,我一定要报复郁兰,让我想一想怎么办。” 宋姣自言自语:“哦对,我要把她办公室的防窥膜铲掉。” 许今朝:“……”你不如杀了她。 眼见宋姣眼睛发亮,俨然盘算出了一个绝佳的坏主意,许今朝替郁兰解释:“她肯定不是故意的。” 宋姣:“然而我心灵受到的创伤已经是事实,无法挽回。” 许今朝实在不忍社恐被如此摧残,垂死挣扎:“或许还有方法可以修复?” 宋姣板着脸:“除非你扮成兔女郎给我看,否则我想不到其他任何可以修复的方式。” omega只是随口一说,以示决心,没想到许今朝看向她,迟疑着慢慢开口。 “……穿一次,其实也不是不行?” 宋姣:“?” 宋姣:“!”—— 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叫以身饲虎啊(大拇指 玉兰花这不得连夜供菩萨上神龛。 *《太阳湖》,杜撰电影。 ps:内容提要是宋小猫全家福大作的水平。 第六十二章 宋姣从不是个迟钝的人,向来心思迅敏,应对任何事情都很从容不迫。 这次却真的被天空中掉落而下的大馅饼给砸晕了头! 她足足过了三四秒,才从震惊转为喜悦,由《太阳湖》引发的所有不良情绪全部不翼而飞。 omega努力压制着心头雀跃,不让自己显得大喜过望,像个馋人家身子的无耻之徒。 她心里想:好耶,幸好许今朝是个看不得朋友受苦,总忍不住要救苦救难的人。 嘴上说着:“真的吗,郁兰值得吗?” 许今朝分明瞧见宋姣眼睛都亮了,映在她眼底的城市灯火闪闪发光,却还要故作矜持地推拒两下,好像真为谁觉得不值似的。 她心中好笑,指尖捏住下巴,假装犹豫:“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不值?” 宋姣看出alpha是在故意钓着自己玩儿,演得非常不走心,却还是做傻小鱼主动上钩:“不,我改变主意了,我们的确应该对她好点。” 宋姣正义凛然:“你这种仗义献身的精神令人感动,值得表彰。” 还不忘补充强调:“当然,记住只对我发扬就好,对待其他人要有底线。” 她承认自己是小气鬼,总想把漂亮许今朝藏起来不给外人瞧,何况还是魂牵梦绕的兔女郎版本。 许今朝之所以肯松口,其实更多是看着宋姣闷闷不乐,想哄对方开心。 omega从前可不会对爱情类故事有反应,两人在家中观看影视剧,宋姣针对剧集的点评从不会从情感出发,她对于他人感情的共鸣少之又少。 现在会为了《太阳湖》怨念到要辣手摧花,许今朝好笑之余,也有点小开心。 宋姣无疑越发变得具有人情味了,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改变着,不时带给人眼前一亮的惊喜。 不过改变虽多,性格中的基础特质可丝毫没动摇,比方那些有趣的小自私,能够面不改色推翻自己前面话语的可爱小厚颜。 许今朝轻快冲她敬礼,表示自己牢牢记住了宋长官命令。 宋姣心满意足,上下打量着眼前人,已经开始思考具体着装细节。 她这视线可相当灼热,却因为过于直白不加掩饰,反倒没让人觉得不自在。 许今朝拉着omega的手腕:“走吧,我们散散步,去停车场。” 宋姣任她带自己前行,手指攀住许今朝手掌,把这变成一个夜色中的牵手。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她总觉得许今朝的手没有先前那么暖了,不由叮嘱对方。 “你得认真放松休息,不许偷偷工作,或者想相关的事情。” 来自宋姣的严格关怀,许今朝接收到了,她捏了下掌中微凉小手:“知道啦,我肯定会的。” 宋姣感受到指上传来的力度,也安心下来,同样有力地反握回去。 微闷的夏夜,街头人流如织。 许今朝和宋姣漫步其中,这是她们许久没有过的闲适体验,仿佛忽然其他事情都不存在,只留下与身边人牵手前行这一种享受。 许今朝欣赏着嘉怀区的夜景,兴致盎然打量街头建筑,特色乔木,灯火中来往嬉笑的行人。 宋姣则更多看向身边的alpha,这是她永远不会感到烦腻的脸,做什么举动都值得欣赏的人。 她注意到许今朝的视线停留在某个方向,有些缩影与灯光一并出现在对方浅淡瞳中。 宋姣不觉也顺着这角度看过去,发现是街角对面摆开的小摊。 许今朝道:“我们去那边看看。” 宋姣当然不会拒绝,她甚至希望从影院到艺术馆附近停车场的路永远不会走完,能让时空凝固在只有她们携手的夏夜里。 小地摊在售卖一些玩具和饰品,透明萤光|气球,大小布艺玩偶,装饰头发的发夹发箍,塑料与金属的耳饰手饰。 宋姣不知道许今朝是对哪些产生了兴趣,随着目光扫过,一一排除掉,猜测着她有可能会拿起来看的东西。 这是属于宋姣的乐趣,许今朝已经盯住了心仪目标。 她从整排的展示架子上取下一只黑发箍,发箍主体不算太宽,裹着细绒布,最惹眼的无疑是上头的两个小尖角。 许今朝拿起这只发箍,在宋姣额前比划了下,赞叹道:“可爱,肯定适合你。” 宋姣没从她神情中看到调侃,alpha似乎是真心觉得有趣。 宋姣从许今朝手中接过发箍,当真戴在了头上。 黑发箍与omega的头发几乎融为一体,两只深红色小犄角从黑发中探出,好像真是长着尖角的小恶魔。 许今朝不由笑起来,果断拿钱包付款。 把小额钞票递给摊主,收下找零,许今朝又回头看某个小恶魔,对方正顶着她的两只小角望向自己。 许今朝伸手去摸宋姣头上的两只尖角,后者乖乖任由她摸。 宋姣心里想的是: 许今朝都要穿绒球尾巴紧身衣,戴毛绒兔耳给自己看了,她戴个小恶魔发箍也不算什么。 宋姣可不是会在意他人眼光的性格,从始至终没摘掉这个有些幼稚的小饰品,顶着恶魔小红角招摇过市。 这还有另一个好处。 许今朝不再四下张望夜景,反倒频频朝她看过来,就让宋姣很满意发箍带来的效果。 她甚至还大方问许今朝:“你想看我戴兔子耳朵吗?” 这话隐含的意思不言而喻,宋姣自认是个很公正的人,许今朝肯扮兔女郎,她不介意也扮给许今朝看。 早先被许今朝赶出脑海的性感兔耳女郎版omega再次挤了进来,她避开眼前小恶魔的视线,嘟哝着:“不用了。” 宋姣注意到对方雪白的耳尖似乎在变红,追问道:“真的不看吗?或许我以后就不想穿给你看了哦。” 许今朝:“不看,不看。” 宋姣也不在意,反正她自己的福利已经稳稳握在手中了。 回程的路很长,可不知不觉似乎就走到终点,来到停车场外。 驶在从嘉怀区返回新湖区的路上,宋姣说:“今天真好,我觉得差一点点就很完美。” 这话吸引了许今朝的注意,忍不住问:“差哪一点?” 这正是宋姣开口的意图所在,她用余光扫向身边人:“当然是差一个好的收尾,今天可还没过完呢。” 许今朝也反应过来,不由笑道:“好呀,你想怎么收尾?” 宋姣:“唔,我觉得,大概是睡前的故事朗读?我看到你昨天买了几本书,怎么样,需要我的睡前故事吗?” 其实她更想让许今朝读给自己听,但又不舍得alpha睡着后能谋取的小乐趣。 许今朝当然不会拒绝:“那可太好啦,我喜欢这个。” 宋姣的嗓音可是极动听,当她声线放低,便是温柔轻软,像剥开熟透蜜桃果皮,吮进口中、滚过咽喉的甜汁。 双方快乐就睡前故事达成一致,许今朝还说:“改天我也读给你听。” 她冲正在驾驶的宋姣眨眼:“我是个公正的人,不会让你吃亏。” 这明显在玩笑对标宋姣时常自诩的‘公正’,而omega对此结果不能更满意。 “可以,你有这样的觉悟我不意外。” 许今朝乐不可支,在连绵映进车内的路灯黄光中直笑。 宋姣强迫自己不去看这笑容,内心谴责不懂事老婆引自己分神的行为。 两人到家时已经接近9点,客厅里漆黑一片,李阿姨的卧室门下隐隐透出些光。 卧室有独立卫浴,许今朝先去洗澡,宋姣则翻看她买回家的那些书。 其中有一本许今朝明显已经在阅读,书页中夹了书签,是一本当代本土作家的中篇小说。 宋姣沿书签打开许今朝当前的进度部分,简单看了几段,觉得氛围过于沉重,不适合睡前阅读。 还在春樾小区居住时,她曾读《雾都孤儿》给许今朝听,后来又抽出闲暇时间将这本书再度完整看完。 时代背景虽然黑暗,但它总体是一个向上、向光明走的故事,现在手上这本字里行间却透着赤|裸裸的压抑与诡异。 宋姣便把它合拢,又去翻其他书,最终选出一本散文集。 浴室的吹风机声停了,宋姣一直分神听着里头动静,许今朝大约已经吹好了头发。 片刻之后,alpha果真从浴室出来,她穿了件吊带睡裙,肌肤在浴后呈现出水亮莹润的光泽,神色看上去也比平时更好些。 许今朝这几个月消瘦不少,脸蛋都没以前那么饱满了。 虽说天生的漂亮容颜不会因为气色不佳而过分减色,但宋姣还是更爱她健康有活力时的模样。 等宋姣也洗去在外一天的风尘,把头发擦得半干,就把吹风机从浴室拿出来,理直气壮塞向许今朝: “帮我吹头发。” 许今朝正在应对来自郁兰的哭唧唧。 她不知道自己差一点就要被铲掉办公室防窥膜,从安全的封闭世界中暴露,还在跟许今朝哭诉加班的痛苦。 许今朝其实对她有点愧疚,因为健康原因,自己不得不将ceo职位与繁重工作一并暂交给秦令月,这肯定会缩短她们两个的私人相处时间。 可郁兰绝口不提这些影响,只难得正经地叮嘱她好好休养。 不过严肃的对话也就只一次,郁兰关怀完许今朝的身体,立刻原形毕露,对许今朝能在家休息表现出恨不能取而代之的羡慕。 今天郁兰和她带的团队加班到9点多,到停车场发现车坏了,这会儿正在搭手下人的车回家的路上,并因此浑身难受。 郁兰:[我觉得自己撑不到回家那一刻,如果不是想着家里还有姐姐等我,我宁可在公司睡。] 宋姣要许今朝给她吹头发,她也就匆匆发了条快通结束对话。 许今朝:[宋姣洗完澡出来了,明天再聊。] 她把手机放在一旁,接过吹风机,任劳任怨爬起身,去给宋姣吹头。 宋姣的长发剪短了些许,现在是垂在肩下一掌的长度,白天扎起马尾时发梢只遮住一点点后颈,贴身背心外|裸着大片白瓷似的肌肤。 许今朝撩动手中湿发,用风筒吹着烘干,宋姣则像只精神奕奕的小猫,透过梳妆镜盯住她的动作。 完成吹发工作,omega的头发已经倔强地微微蓬开了,许今朝拿气垫梳给她梳理,并调侃宋姣刚才的注视。 “大晚上的这么有精神,眼睛跟会闪光似的。” 宋姣则回答:“我就喜欢看。” 这当然是实话,她的确爱瞧着许今朝,这是她的快乐源泉,舔不完的大糖块。 两人爬上床,墙壁上挂钟的时针指向6,已经9点30了。 宋姣翻动那本散文集,对许今朝说:“把眼睛闭好,我看到你在偷偷睁眼。” 许今朝已经躺进了枕头里,闻言咕哝一句什么,宋姣没听清楚,不过看到alpha乖乖闭好了眼睛。 宋姣便轻声诵读起来。 手中作者的散文篇幅都不长,千字左右便是一篇,文字清新又平易通俗,透着舒缓气。 宋姣读完第三篇时,就听到身边不再发出小动静,呼吸也变得均匀低长。 她微微转头去看,瞧见在床头灯光笼罩下的许今朝已经睡去。 许今朝入睡的速度可比从前快多了,这倒也算好事,通过睡眠休息又没坏处。 宋姣把书轻轻放上床头,也滑进属于自己的薄被里。 空调在往外吹着冷气,发出些许稳定的噪声,宋姣面对她的alpha朝侧躺着,没有立刻关掉灯,而是享受着她们的共处。 她用视线描摹身边人的美丽脸孔,又轻轻抬头贴近,小心枕到对方身边。 可能今天许今朝没把阻隔贴粘牢,宋姣在她身上嗅到了浅淡的柑橘香气。 它并不算浓郁,而像是有谁用手剥开橘瓣,指尖染了新鲜崩出的果汁,抬到唇边便停止,隔着这种距离轻轻嗅闻。 与清甜果香一并裹挟而来的,还有让人联想到海洋与风的微咸。 宋姣感觉自己躺在了小小的海岛中央,阳光透过结了果实的柑橘树荫,斑驳投下,她被自然又诱惑的香氛环绕,感受心潮与海浪在同调涌动。 宋姣不由将脸更近地贴过去,几乎要埋在那雪白颈窝中。 离得越近,能闻到的香味便越浓烈些,她的肾上腺素在飙升,都能听到自己胸腔中心脏快沉跳动的声音。 它又急又重,像鼓槌猛力地一下下擂在鼓面上,发出急促到让人眩晕的巨大声响。 在她的嘴唇要接触到对方温热肌肤时,一直安静沉睡的人却在耳边唔了一声。 这声音不大,宋姣却立刻被从着魔似的状态里拉离出来,她一时也不敢动,维持着贴在alpha颈项间的状态。 许今朝睁开一点眼睛,她意识并不清醒,迷迷糊糊伸手关掉了还亮着的床头灯。 指尖在怀中人散开的长发上蹭过,等再收回时,房间中已然暗下。 空调温度有些低,她下意识把怀里人搂紧,抱住温香的柔软身体,再次将眼睫垂拢。 好困…… 许今朝第二天醒来,宋姣已经起床去了公司。 她钻进卫生间洗漱,等从卧室出来,看到李阿姨正在客厅拖地板。 吃完早餐,许今朝拿出画板,请阿姨给自己当模特。 李阿姨很惊讶:“小许还会画画?” 她之前从没在除宋姣外其他人面前动过笔,也难怪阿姨吃惊。 李阿姨对此倒很有兴趣,欣然答应。 许今朝之前没有买画架,她坐在小板凳上,用腿弯夹住画板,动笔画速写。 离开了高压的工作环境,前两天闲到心里发慌的日子也让许今朝不舒服。 她终于决定还是重操旧业,在这段休养的空闲里,把素描的基本功稍微拾起来。 一张速写完成,李阿姨对它赞不绝口,也许是没想到许今朝还有这种技能,就跟宋姣似的惊喜。 “小许不开公司,做画家也能很成功呀!”阿姨这样夸赞着。 许今朝只是笑,知道李阿姨是以此来称赞罢了,不过她对自己现在笔下的画并不满意。 上午许今朝出门去美术用品店买了画架,中午小睡一会儿,搬画架到楼下,找荫凉地方写生。 因为是周五,小区内很快热闹起来。 放假回家的幼儿园孩子和低年级小学生跑来跑去玩耍。 有孩子好奇的在附近探头探脑,许今朝注意力很专注,专心在纸上簌簌作画。 等到她停笔,就有个胆大的女孩凑近上来问。 那女孩穿着附近小学的校服,个子却小小的,许今朝轻声慢语回答女孩的诸多问题。 或许是看她温和不凶,很好说话,孩子们便逐渐围拢过来,叽叽喳喳问。 最早凑过来的女孩还问:“姐姐,你会画人吗?” 许今朝画纸上是小区凉亭的写生,她把画板打开,回答道:“会画,有没有小朋友愿意给我当模特?” 这下孩子们可就兴奋了,争先恐后举手,小个子女孩尤其机灵,已经跑到画板前站好了。 许今朝一直在楼下待到傍晚。 宋姣回家时就看到她守着画架,被大小毛头和阿姨们围观,给一个头发花白的小老太太画像。 宋姣在旁边驻足等待,许今朝把最后这张画完,收拾画架和下班的老婆一起回家。 她这一下午已经俘获了许多老阿姨们和若干孩子的好感,阿姨奶奶们夸完她又去夸赞宋姣,说小许漂亮,小许的媳妇也漂亮。 宋姣人生头一回被这么多热情的中老年女性围住。 还有个矮个子小姑娘挤进来,递给她一朵小花:“我从我妈小花园里折的,送给姐姐!” 许今朝没想到,自己给小丫头画了像,她转头给自己老婆送花大献慇勤。 她在旁边说:“好呀,你都没给我花。” 小丫头嘻嘻笑,又跑到许今朝身边,招手让她弯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宋姣:“……” 两人从人群中脱身,拐进楼道。 电梯在26楼,宋姣盯着许今朝的侧脸,冲她勾勾手。 许今朝有点莫名其妙,还是贴近过去,就被踮起脚尖的omega在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 宋姣严肃道:“不许让其他人随便亲你,知道吧?你是有家室的人。” 许今朝要笑死了,她说:“那孩子才六岁,她还给你送了花呢!” 宋姣把花别到alpha鬓角。 “现在是你的花。” 许今朝真没想到她对着六岁小朋友也能借题发挥,忙转移话题: “你买了什么,怎么拎着袋子?” 宋姣神情顿时变得愉快起来,她比了个兔耳朵手势:“你答应过我要穿的衣服。” 许今朝:“啊,这么快,你从哪弄来的?”这是能轻易随便买来的东西吗。 宋姣:“郁兰给了我店铺地址。” 许今朝:“……”哦,她好像知道宋姣的灵感来源了。 晚餐过后,李阿姨照例下楼去遛弯。 阿姨一出门,许今朝就感受到从宋姣那里投射而来的灼灼目光。 她举手投降:“我这就去换。” 衣服袋子就放在卧室,许今朝把它打开,拿出里头的套装。 穿都穿了,许今朝决定化个妆。 她正对着镜子往脸上打粉底,就听到omega催促的敲门声。 许今朝道:“在化妆,等一等呀。” 门外立刻没了动静。 宋姣没想到许今朝还要化妆,心中的期待感更盛,坐回到沙发上等待。 过了有起码一个世纪那么长,她等候的兔耳女招待终于姗姗来迟。 宋姣会说,等待是值得的。 当她觊觎已久的漂亮长腿裹上黑色细网袜,丝质紧身衣勾勒出妩媚的女性曲线,与大片黑色呈对比的,则是被高高拢起的美丽雪色起伏。 alpha化着相当张扬惹眼的妆容,这是她平时里罕见的妆扮,宋姣几乎要被那红唇迷到目眩,看着兔耳的性感女郎摆动腰臀,踮着足尖款步走来。 宋姣无法用语言描述自己此刻所想,她只知道不要眨眼,不要眨眼,别让这桃色的梦境转瞬破碎。 女招待走到近前,又微侧过身,冲她微笑,晃动弯折的兔耳,毛绒绒的圆尾巴在臀间摇摆,似乎在惹人来触摸感受。 宋姣的心脏又在擂鼓了,她心头也有一只白兔在拚命跳动,跳得人头脑发晕,口干舌燥。 她的兔女郎偏偏躲过了试探而来的指尖,嗔怪道:“客人,您不被允许触碰我哦。” 该死,去他的,宋姣心想,非得想办法打破规矩才行。 可下一秒,她的迷梦就主动贴近而来,用柔软雪白的臂膀揽住她肩颈。 宋姣望着眼前的美艳面容,再次看到欲与美的阿佛洛狄忒,挟春风拂过她面颊,让花儿开放在雪山上。 化为兔耳招待的女神与她近在咫尺,笑吟吟低语。 “但我可以碰触您。” 宋姣听到自己心里有个声音: 你完了,你好喜欢她—— 作者有话要说: 姣姣第一次把今朝比作美神在第五十章 ,也是一次角色扮演,那是她产生欲|望的开始。 突然感觉,小猫的觉醒对比玉兰花的就有点……?不够纯情? 第六十三章 宋姣在听郁兰讲述自己对秦令月动心过程时感到困惑。 为什么会突然地明白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会一瞬意识到非她不可,要做她比朋友更亲近的爱人? 她持考据的心态对此认真分析过。 结合郁兰话语中描述的情景,自己的社恐朋友在秦令月‘孤独’时主动提出一起过年,这打破了郁兰的原则,也让对方意识到,秦令月是自己可以为之做出改变的人。 所以,动心是意识到自己可以为她付出,为她违背原则? 但她又觉得大概不对,毕竟她自己就曾因许今朝做出过许多改变,那为何她身上没有发生顿悟,从未体验到那种心如明镜的恍然? 宋姣一度曾想,是否自己注定不会懂爱情。 毕竟自己无数次凝视身边最重视、最接近爱人关系的那个人,却没有过明澈的醒悟。 当她听到脑海中声音陈述喜爱的一刻,宋姣必须得承认,郁兰那些描述可太精准了。 她过去对郁兰话语内容的质疑,所有的不信任,就像泼在烈日地面上的一杯水,瞬间变为蒸气、一丝彰显存在的痕迹都未残留。 alpha离她那么近,光|裸臂弯就搭在她肩头,对方白玉似的美丽面颊,含着幻想中无尽引诱神采的眼眸,与距她仅有寸许之遥的红唇,都在眼前像雪和火焰般晃动。 太近了,太近了。 近到似乎宋姣心中但凡生出一点点微末勇敢,就可以将珍宝据为己有,让幻梦成真。 可该死的也如像郁兰说过那样,从不缺乏勇气的宋姣,在这一刻成为无数胆怯逃兵中的一员。 她脑中有许多声音响起,说着她听不懂、却领悟得到含义的话,告诉她自己与天上星星的距离都是错觉,即使伸手也触碰不到。 ——她那么好,那么美,那么多人爱,你怎么配独自占有,怎么配成为万千人中的幸运儿? ——她待你特殊?她只是怜悯你没有人爱,才把自己的偏爱慷慨给予你,让你不必做可怜人。 ——她可没表现出过也喜欢你啊! ——如果真的在毫无事前准备的情况下就贸然出击,你就要惨败回来,落得遍体鳞伤,连仅有的东西也保不住了。 短暂几秒钟内,宋姣已经生出数不清的谴责念头,把自己贬低到不值一文,才将倾身去亲吻那红唇、浇灭心头燃动欲|求的渴望压下。 她不能这样做,这太突兀,太冲动,具有过高的风险,她会毁掉自己暂时拥有的一切,她赌不起那点微小的成功可能。 理智压退了铺天盖地涌起的情感,让它再度退回心湖。 宋姣有一瞬心头激烈打架,甜蜜,酸楚,快乐,委屈,所有的情绪都堆叠在一起吵嚷叫嚣,试图占据全部,最后又统统被她强制挤到一个小角落里。 都安分点!别给我添乱! omega仍紧紧注视眼前承载她所有渴求的美人,任谁都看不出她心底已经乱成被发疯猛虎抓扯过的小卧室,烂得一地狼藉,墙皮都给扬了。 许今朝也只觉得宋姣眼睛亮得异常,并未瞧出任何端倪,还在轻松调笑:“您想喝点什么?” 如果现在有谁询问宋姣,喜欢上一个人会是什么感受。 宋姣会说,至少在她耳中,任何一句来自对方的话语,都能引发她桃色的幻想,看到的每一个眼神,都像是含着暧昧的诱惑。 然而她脑子里又无比清醒,冷水与烈火同在,满是鄙夷地告诉自己,人家没想让她饮自己红唇中的蜜浆,所谓柔软含情的轻睨也只是alpha随意投来的一瞥。 这种美好想像与冷静理性的搏斗都快把她撕成两半了,宋姣道:“……让我想想。” 她词库里空空如也,曾经机敏的应对破天荒卡了壳,根本不知道如何才能不露怯的完美接下。 救命啊,她好像变成了一个傻子! 《太阳湖》的桥段也在宋姣脑中嘲讽般播放起来。 观影时无论如何都不能完全理解的、属于阿妮塔的无助与纠结,就在她认定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的第二天,分毫不差地上演了。 宋姣只能在心底拚命喊起sos,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和许今朝相处了,她都接不上自己喜欢的女人的一句调笑。 救命啊,快给她来点场外援助! 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恋爱前辈郁兰更不能和她脑电波沟通,她只能傻气呆坐着,像个僵硬的木偶人。 许今朝眼中的狡猾小猫却是在思索什么坏主意,比如提一种家中没有的饮品,来为难她这个新人女招待。 alpha立刻开口:“俱乐部只提供清水与茶,还有收费的牛奶和果汁,其他拒不供给哦!” 已经忘掉各种饮料该怎么说的宋姣终于被提示想起,她干巴巴开口:“给我来一杯茶。” 她的确需要一杯茶,来清掉导致自己出现危险当机状况的脑内高热。 女招待许今朝很满意身边客人的见好就收,冲她勾唇微笑,轻巧起身去为顾客泡茶。 这衣服刚穿上身那会儿是有点让人害羞,可她的适应能力显然比想像中要好,已经能自然地代入角色,去和提出要求的omega互动。 原本贴近到让宋姣不知所措的美艳兔女郎终于远离,她暗自松了口气,就看对方摆动绒球尾巴,踮起足尖走去茶桌前。 它就对比鲜明地缀在被纯黑衣料紧裹的挺翘圆臀后,随着迈步不自觉的天真摇摆,被网格丝袜暧昧渲染成半透明黑的美丽长腿也教人禁不住神迷目眩。 宋姣问:“为什么不穿高跟鞋?” 她的兔女郎没有穿鞋子,抬起足跟走动,小半足掌妩媚踩着脚下每一块幸运的地板。 许今朝打开茶盒,在茶壶加热声中侧身睨挑剔的顾客:“您想让楼下邻居来敲门吗?” 宋姣不说话了,她的视线停留在alpha额前的雪白兔耳上…… 这可真是绝妙的纯真引诱。 女招待当真沏了茶来,宋姣已经被迷坏心窍,伸手就要接滚烫的茶水杯子。 许今朝却用手指遮住茶杯:“茶太热,您现在不能喝,嘴巴会被烫伤。” omega非常、非常想亲一亲女招待总吐出拒绝话语的红唇,或者被美人主动送出合乎规则的亲吻,那肯定比茶水还灼热,能把她全身都引燃。 兔耳女招待放下茶杯,又坐到她身边,宋姣感觉沙发被对方动作带得些微晃动,又想到那可爱圆尾巴是否正被委屈挤在中央。 没等她更多去想绒球尾巴,她的性|感女郎就将左腿抬高,搭上膝头,摆出闲适的交叠,半透藏在细网格黑袜中的漂亮长腿还摇晃了下,让自己坐得更舒适。 每个动作都在引诱客人的女招待问:“您是为什么来俱乐部里消遣呢?” 宋姣强迫自己把视线从美丽长腿转移回alpha脸上。 对方天然带着媚意的上挑眼尾,在眼妆修饰下更加添出不可言说的暧昧勾动,撩得人心急似火,恨不能立刻对她倾吐爱意。 她都不知道这些是自己滤镜叠加下的效果,还是许今朝当真扮演了一个有意勾引的美艳兔耳招待,宋姣觉得自己已经失去基本的判断能力了。 宋姣甚至想,如果不是许今朝现在的确是抱着玩乐心态作戏,自己根本不敢去正眼瞧对方。 她好像变成了一个满眼美色、再看不见其他的浪荡胆小女人,被荷尔蒙支配思想,处处往下|流的方向思考。 omega不受控地开口说:“当然是来见你,我还有其他什么可求的吗?” 女招待在挑眉,宋姣有一瞬觉得对方是回应自己的含蓄抒情,又或嘲讽她的不自量力,还是仅仅表示惊讶,或者其他什么含义。 宋姣看到眼前的漂亮面孔随着倾身的动作贴近,有对纯情又诱惑兔耳的alpha问她:“可您能给我什么呢?” 她张了张嘴,想说所有,可又觉得这样太苍白无力,她拥有的一切都不值一提,大概换不到真正的青睐。 就在宋姣陷入沮丧思考中时,听到天籁般的问话:“您会把自己全部给我吗?” 宋姣立刻抬起眼睫,看到美艳女郎笑盈盈的脸。 假如这是圈套,她会选择立刻跳进去,落入猎人掌心也无比甘愿:“我会,我当然会。” 这迫不及待的话逗笑了许今朝,她笑道:“哎呀,你这角色也太好上当了,让人家一钓就自己咬钩。” 宋姣被迫脱离出幻想中的场景,没有吧台,没有意乱情迷的傻顾客,没有扮成纯洁白兔的猎手。 她一时慌乱垂下眼睛,当真不敢看许今朝的脸了,双手也不知该往哪里放,僵硬搭在膝头,像在老师面前不知所措的学生。 迷梦结束,连身边人让她下意识躲藏眼神又被吸引的装束也没能维持多久。 这个晚上宋姣一直心神不宁。 并非那种心脏一直狂跳的明显生理性表现,而是脑海中不断刷新浮动出各种想法,一个推翻另一个,无穷无尽地消耗她心魂。 宋姣很想去问郁兰,问问她花了多长时间才安定下自己的心,让它不再时甜时酸、浮躁紊乱,到底多久出才能脚踏实地得出个具体思路? 可是她又不能这样做。 她舍不得自己在人前立起的赢家形象,总不情愿轻易曝光出去,让朋友知道她其实是个守着宝藏不知道染指的傻瓜。 宋姣头一回憎恶起自己对交际圈中人的苛刻审核标准,还有往日忍耐不住的虚荣炫耀心。 否则她起码就能有更多可选择咨询的对象,又或者少些暴露真实的纠结。 等到夜深,许今朝问她要不要去休息,宋姣就更惊惶了。 她现在连像往常那样自在盯着alpha看都做不到,更别提与对方睡一间屋子,她觉得自己大概率会在彷徨纠结中失眠整晚,或者做出些让许今朝吃惊的失控举动。 可宋姣最后还是一声不吭跟她回房间,坐在梳妆台前虐待自己的头发,侧耳倾听浴室中的水声。 她从没有过这么多的浮想联翩,幻想着一墙之隔外会是怎样的场景。 让人浑身难安的旖旎想像在脑中挥之不去,围绕着蒸腾水雾和属于她喜欢的人胜过雪与花的美丽肌肤。 宋姣一下下梳着长发,紧紧盯住梳妆镜中那个心不在焉的讨厌鬼,内心催促她赶紧下个决断,别让自己受这种甜蜜折磨。 ——你要是真不敢,就彻底断了这些想法,继续和她保持友人以上的微妙关系,至少这样能轻松快乐。 ——我不甘心,都没尝试去得到,怎么能因为害怕就放弃? 她简直要被这些繁杂更迭的想法搞晕了,似乎之前二十多年人生里麻醉屏蔽掉的所有恐惧与情意,都在这会儿涌上心头打架。 宋姣内心的斗争影响到了感官。 直到有脚步走到背后,她才猛地打了个激灵,意识到水声不知何时停了。 她浑身发僵,气垫梳停在发尾,过了几秒才又开始机械地梳理。 宋姣听到许今朝的声音响起:“还没梳好头发吗?” alpha站在她身后,弯腰对着镜子端详自己的眼睛,咕哝着:“我觉得眼皮不对劲,好像有点痛。” 许今朝挪动了下位置,避开宋姣的身体,更近地冲梳妆镜倾身过去。 浴液香味擦着垂下眼睫的omega脸颊而过,不是她心向往之的柑橘与海盐,却仍然让人心脏偷偷加快跳动。 老天啊,为什么只是发现自己喜欢一个人,就无法正常直视、和她相处了? 宋姣又在心中疯狂呼救,许今朝则自言自语:“没事啊,奇怪。” 控制她心率的坏女人终于离开,坐到床边摆弄那些书。 宋姣放下梳子,缓慢逃进了浴室。 许今朝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宋姣很奇怪,但要说哪里不对,又具体讲不出来。 她思索了会儿,好像是在她们今晚的扮演游戏之后? 许今朝摇摇头,一时也不知道对方怎么回事,找出宋姣昨天为自己诵读的那本散文集,拿在手中翻开。 宋姣平日的奇思妙想实在不少,又总像粘人猫似的缠着她,摆弄她手臂与手掌,偶尔还会把脸贴上来。 许今朝起初总被她贴住摸来摸去时还挺不自在。 可omega每回都理直气壮,如此温水慢煮下来,她对于宋姣好些缺乏距离感的接触和话语都不甚在意了。 她还曾想过,是否是幼时缺乏来自母亲的关心与爱抚,才让宋姣现在这么渴望与信任的人近距离接触。 只因为母亲曾为童年的自己编过发,宋姣就在成年后依然习惯这样做。 这很难不让许今朝联想到创伤或缺失,每每见宋姣梳理编起自己的头发,她就仿佛看到抱住毛绒毯子踩来踩去的离群小猫。 许今朝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应当对她再好一点。 也许,主动给出一些皮肤接触? 她思索着这些事情,漫不经心往后翻书页。 因为昨天入睡太快,许今朝不记得宋姣最后读到了哪里,决定从第五篇开始读给对方听。 宋姣今天的睡前澡似乎洗得格外漫长,许今朝看了好一会儿书,里头才开始吹头发。 吹头发时间也格外久,让许今朝怀疑某人的头发是不是已经被吹焦了。 她耐心等着,过了好一会儿风筒声终于停止,本以为人该出来了,谁知浴室里又没了动静。 许今朝:“?” 又过了几分钟,她忍不住高声问:“宋姣?” 浴室门推开,走出来蔫头蔫脑的炸毛小猫,乌黑长发很有主见的蓬在肩上。 很显然,宋姣头发吹得过干了,原本还能靠长度带来的重量拉低一下蓬松度,现在剪短到肩下,压根不听使唤。 许今朝差点笑出声,清清嗓子,假装什么都没发现:“来呀,给你读睡前书。” 她的声音轻柔,把眼神乱飞的omega召唤到身边。 等人慢吞吞爬上床,许今朝从床头柜里翻出条干净的香槟色真丝方巾,给宋姣包头发。 宋姣依然不太敢看她的眼睛,视线却落在她吊带睡裙胸前。 她能感受到轻薄丝绸裹住发顶的柔软压力,温柔将那些不听话的乱发收拢起,许今朝离她更近了些,好像是要调整丝巾的系法。 这也让她离被睡裙遮挡住的丰满肌肤更近,alpha似乎真的没有穿内衣…… 这根本就是不需要视觉进一步验证的事情,宋姣却忍不住用眼睛去无耻确认,还享受着不知情伴侣贴心的服务。 许今朝在给她系好丝巾后,就安慰道:“好啦,明天头发应该会顺滑些。” 宋姣仍然垂着眼睛,似乎闷闷不乐的样子,而因为系着头巾,看上去像是要去采摘蘑菇的漂亮小村姑。 她把身体滑进空调被里,闭上眼睛,觉得自己根本不可能睡着。 宋姣现在脑子里时而是不可描述的场景,时而是冷下脸不理她的许今朝,时而又是针对自己懦弱行为的唾弃。 她听到许今朝开始轻声诵读。 宋姣很轻易就从那些个人风格浓烈的清淡禅意文字里听出,这是昨天自己读给许今朝的那本散文集。 alpha的嗓音软且轻盈,真就是给乖巧小孩读睡前故事的口吻。 可宋姣不是一个乖小孩,她的心正在为读书的人而火热跳动,所思所想也与人家念出故事的美丽嘴唇关联,她真的好想被她怀着爱意亲吻全身,那她就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她克制着自己的呼吸,让它逐渐变缓慢,假装已经熟睡。 身边人也停止了对散文书的轻柔念诵,她感觉对方大约在打量自己,观察她是否真的睡着。 宋姣并没有做坏事,却在这不含杂质的温柔目光中感受到被炙烤。 如果她真的是一只猫,耳朵肯定已经向后拚命折起,贴住毛绒小猫脑壳。 她无需睁开眼睛,就知道alpha在看她敛下的眉眼。 这也让她眉骨处肌肤在注视下像火烧一般灼烫发抖,不得不在被子下掐住手心,才没有发出声音。 片刻后,许今朝挪走视线,宋姣也终于可以稍微放松。 她听到衣被摩擦声,台灯开关啪一声轻响,透过薄薄眼皮肌肤照进来微光消失。 可随后,宋姣机敏的猫耳朵再次后缩,不存在的尾巴也瞬间炸成毛掸子。 许今朝又靠近了! 感谢黑暗,这让她可以自由地咬住嘴唇,不用怕被发现装睡。 宋姣感觉有什么温软到不可思议的东西在额角贴了贴,片刻后才从alpha的软语中反应过来这是一个额头吻。 “晚安,姣姣。” 宋姣的脚趾都蜷紧了,她真不知道自己的乳名为何又有了新魔力,羽毛尖暧昧搔过耳朵似的过电、发痒。 再次感谢黑暗…… 她的脸肯定红了,还有耳朵尖。 属于许今朝自己的一天又在画架前度过,她给小区里的孩子和阿姨们画像,也努力拾取着已经生疏的手感。 她总觉得自己得做些什么事情。 秦令月和蒋超他们都没对她过多提起万物通与云购那边的工作,只是语气轻松询问她休假的感觉,身体是不是有恢复。 非常蹊跷,只要不去想公司那边,许今朝的心脏就比较安稳,一旦思考那些,就立刻开始在胸腔砰砰鼓噪。 可她已经习惯了时间被各种日程填满,空落在家也并不好受,这是另一种落寞难受。 许今朝重拾画笔,也是想着应当给自己找些事做,不要空落落地乱思考。 傍晚下班时间,她把画架收起,等在宋姣回家必经的拐角边,迎接忙碌一天的omega。 昨天折了妈妈小花园里花儿送人的小丫头一溜烟跑过来,气喘吁吁跟她透露: “姐姐,你的漂亮老婆给你抱来好大一捧花!” 许今朝不太信,以为指不定是宋姣买了什么盆栽花。 可出人意料,宋姣真是抱着正经花捧拐过来。 两个人都很惊讶。 许今朝是为那束火焰似的红玫瑰,宋姣则是单纯被背着画板等在这里的alpha吓了一跳。 宋姣完全没想到许今朝等在这儿,她还在纠结该怎么和许今朝说这捧花。 她觉得自己鬼迷心窍一般,下班路上看到街头花店摆开的红玫瑰,停了车跑去买。 宋姣一路上都在分神思考如何处理它,丢在路边不好,送给其他人也不对。 又或者明天带去公司,假装是许今朝送给她的? 可最后她还是拿着包装精致的漂亮玫瑰花束下了车,磨磨蹭蹭往家走。 直到跟许今朝撞个正着,宋姣也没想好完美说辞,睁圆眼睛看向同样吃惊的alpha。 她脑筋疯狂转动:“呃,郁兰说,她和秦令月都会互相送花,我想,我还没正经送过你花……” 宋姣在对方的笑脸中,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闭嘴,粗暴把玫瑰塞过去:“快收下!” 凶神恶煞讲话她可就有底气多了,原本怎么都讲不利落的话也流畅起来。 “不许嫌弃它,知不知道?” 小丫头和她的小伙伴在一旁瞎起哄:“答应她,嫁给她!” 显然在小朋友的脑思维回路里,红玫瑰加扭扭捏捏的表现,无疑跟求婚挂钩。 许今朝对小孩子们的欢呼声哭笑不得,忙夹起画架与玫瑰花,和尴尬老婆一起狼窜而逃。 宋姣真是非常泄气,她觉得自己把一切都搞砸了,送个花像在强买强卖,没有任何柔情的氛围可言。 回家后她立刻躲进卫生间,再顾不得面子,发快通跟郁兰求援。 [喜欢一个人,该怎么对她好?怎么让她感受到?] 对方秒回。 郁兰:[……你移情别恋了?] 郁兰:[我这就去告诉许今朝。]—— 作者有话要说: 玉兰花,不偏不倚,就很正直(点烟 第六十四章 宋姣盯着手机屏幕,她感觉自己在和一个傻瓜对话。 ……也不对,从郁兰的角度看,自己突然向她进行恋爱咨询,的确有些蹊跷。 毕竟作为郁兰眼中的已婚且常年炫耀人士,宋姣自己理应不缺乏相关经验。 宋姣生怕她这个头脑一根筋的傻朋友真去跟许今朝说什么有的没的。 到时候把自己推到不得不立刻表白的情况,把不准方向不说,也肯定会让好多人看笑话。 她果断回复。 [你在说什么傻话?我是问你该怎么让许今朝感受到我喜欢她!] 宋姣选择直接忽视自己行为中的不合理性,强制转回问题本身,还特意在句末标上感叹号以示她问话的认真程度。 短信那头的郁兰整个人都很懵,刚刚看完短信时她简直心情炸裂。 在几秒钟内经历了‘天塌了宋姣要出轨了’‘我该不该告诉许今朝’‘小毒蛇为什么要给我出这种难题’的复杂心理斗争,并决定要做正直朋友,警告宋姣悬崖勒马。 谁知道心理建设白做了,宋姣似乎并没有移情别恋,可这也让郁兰百思不得其解。 [恕我直言,你日常表现得像是恨不能把许今朝揣进口袋里随身携带,我觉得够明显了。] 对方还没理解她的真正意思,但能让郁兰放弃从道义角度出发搞破坏,已经让宋姣长松口气。 宋姣:[你不懂,我跟她之间的关系很特殊。] 郁兰:[……我是不懂,你们两个人就奇奇怪怪的,如果你告诉我,你们在玩假装失忆重新恋爱的y我也不意外。] 宋姣心想还有这种玩法? 但这无疑是一个很有趣的提议,她立刻记在心里。 宋姣:[总之,你只需要告诉我,我该怎么让我喜欢的人感受到我的爱。] 郁兰:[不对,我还是怀疑你想搞婚外恋,妹妹,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勾搭上了什么野妖精?] 宋姣真是服了她,头一次为郁兰过剩的正义感而头疼。 她略一思考,决定还是稍微对郁兰透露些许实情,好让对方结束那些不靠谱脑补,做称职军师。 宋姣:[这样说吧,我和许今朝两个人起初不是心甘情愿跟对方结婚,后来才慢慢缓和了关系。] 宋姣:[我现在觉得我们之间缺少正常情侣间的许多流程,想要填补完整,这样你能理解吗?] 郁兰终于放下心,她也隐约回忆起才认识时候许今朝似乎是跟她提过,自己跟宋姣的婚姻并不是双方爱情的结果。 她回复:[明白啦,让我想想。] 宋姣可算是堵上了郁兰质疑的嘴巴,在卫生间里焦急等待后续。 郁兰:[你应该跟她做个天昏地暗,然后告诉她,你好喜欢她,还想再来一次。] 宋姣:“……” 谢谢,这两件事她目前都做不到。 宋姣:[你脑子里除了doi就没有其他东西了吗?能不能说点靠谱的。] 郁兰:[啊这,你从前不是挺喜欢这些,我都忘了问,我推荐给你那家店是不是很棒?] 宋姣想起alpha装扮成兔耳女招待后惹得她目眩神迷的撩人模样,不禁回复:[的确很好。] 但她又很快回神,气势汹汹敲出正经文字。 [我需要纯情一点的建议,至少降级到高中或大学等级那种。] 郁兰:[那你可以约她去逛街,去购物,去游乐场,一起到有情调的餐厅吃饭,在相处中给她暗示,问她喜不喜欢你们的约会。] 宋姣:[我都不知道你跟秦令月去过这么多地方。] 郁兰:[好吧,这其实是我在电视剧和小说里看到的。] 郁兰:[我们更常在床上约会。] 宋姣很想把狗头军师从手机那头拖出来,狠狠按在盆里,把对方脑子里进的水控干。 郁兰:[不开玩笑了,这些真的有用哦,我跟姐姐虽然都很忙,但也会抽出时间去约会,外面跟家里的感觉很不同。] 郁兰:[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给你几家餐厅的地址。] 宋姣这才稍微满意,她回复[需要],又盯着郁兰倒数第二条短信的结尾看。 或许的确是这个道理。 家中生活气息太浓重了,在两个人都相当熟悉的地方相处,可能真的不太容易做出改变。 片刻之后,郁兰发来餐厅地址和相应预约电话,还标注上了各自的特色,但她又补充强调。 郁兰:[所有的暗示都只是前期铺垫,你得在合适时机挑明,告诉许今朝你爱她。] 宋姣觉得手里的手机有点烫手。 她把那三个字含在舌尖,尝试着对想像中的alpha倾吐,却发现怎么都说不出口,哪怕只是面向幻想里微笑的人。 宋姣不觉咬住嘴唇,发现自己讲不出来,她尝试调换字眼,把爱换成喜欢。 毕竟可能自己对许今朝的感情还没有到爱的高度? 她在心中练习:我……我喜欢…… 啊,还是好难啊! 宋姣简直要发疯,她感觉自己满脸热烫,心里莫名其妙的又羞又恼,丢下手机,到洗手台前用冷水冲洗脸颊。 等omega洗完脸抬起头,她看到镜中有一个眼神游移、脸颊发红,做贼心虚似的傻子。 宋姣调整思路,又给郁兰发消息: [有没有什么办法,我是说,不需要表白就可以走流程那种。] 宋姣:[我觉得表白是非常蠢的行为,想一想就很尴尬。] 她强词夺理把自己心头奇怪的胆怯说成尴尬,试图以此混淆视听。 郁兰:[?] 郁兰:[表白分明是恋爱里最美好的行为,别跟我说你不想被许今朝表白。] 被许今朝表白。 这几个字像是具有魔力,让宋姣情不自禁想像起来。 她的alpha可是很擅长说甜言蜜语,又有双妩媚含情的眼睛,假如被这浅淡温柔的眼瞳凝视,听对方说爱她…… 只一个情景设想,宋姣就已经觉得眩晕到不行了,她承认郁兰是对的,诚实是爱情里最值得称颂的美德。 着急小猫在卫生间里追着尾巴团团转,可也想不出该怎么击破自己的软弱,重拾勇敢。 她最后回复:[我知道了。] 从卫生间出来,宋姣探头看到许今朝正在阳台浇花,她趁对方正背对这边,溜回了房间。 宋姣坐到书桌前,翻出一本崭新的笔记本,打开钢笔开始列要点,做计划。 她先标明自己最终目的(和漂亮许今朝成为恋人关系),将郁兰短信中提到的内容逐条总结,并拉出日程表,围绕这些可参考的做法进行发散衍伸。 但兜兜转转,似乎都离不开最终从暗转明的挑破,宋姣觉得自己可能连暗示都做不好,更别提向对方告白。 合拢已写了两页的笔记本,她有点恼羞成怒,甚至埋怨起许今朝来—— 你为什么不会读心术! 许今朝哪里知道,宋姣已经开始代她祈祷起天赐读心超能力。 把阳台的各种植物浇灌一遍,她又回头去客厅看那束已经打开包花纸、插进花瓶中的玫瑰。 方才宋姣带着大捧红玫瑰回来,许今朝大吃一惊,一瞬都想到了是否有人对omega示爱。 她并没往宋姣买给自己的方向思考,尽管报信小丫头的用词是‘给你’抱来了花,但许今朝潜意识里并不敢按这个继续联想。 天晓得许今朝看到玫瑰时心多乱。 她几乎都在心里难过盘算起来,如果宋姣跟自己提离婚,说要开始新生活,自己该怎么尽量洒脱的答应对方。 许今朝不知道,究竟是自己早就有害怕被一厢情愿作为精神支撑的omega抛弃的念头,还是仅仅因为目前身体欠佳,才突然萌生出恐惧。 但她当时真是怕极了,心脏都在胸腔砰砰跳,又努力劝自己冷静。 幸好,宋姣只是听了郁兰的建议,才突发奇想要买花送自己。 听到对方结结巴巴解释那一刻,本已做好最坏打算的许今朝当即笑出来,发自心底那种。 这可不是宋姣似乎误以为的取笑。 许今朝只是切实松了口气,劫后余生般禁不住喜悦。 她现在彻底恢复镇定,愉快拨弄着玫瑰柔嫩的花瓣,觉得生活无比美好,阳台外被夕阳染成金红的天空也美得耀眼。 两个人各自思索着心头惦念的事情,居然都没发现对方不对劲。 宋姣那会儿满心都是自己丢大脸,根本没敢仔细看许今朝的神情,许今朝也是相似心境,被自己的糟糕猜测吓到几乎绷不住表面从容。 回到家,她们又一个谎称去卫生间,一个说找花瓶摆玫瑰,分别藏去求援/冷静,庆幸着拙劣借口没被对方看穿。 卧室里的宋姣叹了口气,她再怎么临时祷告,许今朝也不会被恩赐获得读心术。 何况她也明白,自己最害怕的其实是被对方拒绝。 假如因为冒然表白,提出交往,而许今朝并没有这种意思,她可就真把一切搞砸了。 以许今朝的性格,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包括日常的贴贴碰碰,同床共枕,‘睡着’后的晚安吻,毫不见外的温柔对待,统统都会被alpha想办法叫停。 这太可怕啦,宋姣宁愿维持现状,也不要噩梦成真。 她务必得把一切规划完美,努力试探,至少要有一定把握,才能在恰当时机告诉对方—— 她发现自己还是无法在预演中把那些短句默念出口,挫败把头埋进了臂弯中。 宋姣觉得自己好难,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大胆起来。 她突然就变得优柔寡断,患得患失,做不到在其他事情上的果断了。 宋姣最终决定给自己一点压力,先把计划提上日程,逼着自己不得不随机应变。 于是晚餐时候,omega一脸若无其事问许今朝。 “我觉得你闲着好像也很难受,要不要来好友录逛一逛?我们的新园区还挺有意思。” 李阿姨也看出了这一点,或许是忙习惯了,许今朝在家里同样不太舒服,这两天才搬着画架往外跑。 现在宋姣提出建议,阿姨觉得这主意还挺好,但也没说什么,只是给许今朝盛过去满满一碗汤。 许今朝伸手接过汤碗,为宋姣的话相当心动。 之前她一直把身心投入在万物通,晚上也有宋姣在身边,不觉得孤独,直到突然暂时退下来,白天没有合适事情可填补这个空缺,总是空落落一个人胡思乱想。 许今朝问:“我去合适吗?” 宋姣心头一喜,却冲她板起脸:“别忘了你的5%,如果你同意,我甚至可以给你找个闲职挂上,顺便安排间办公室。省得你对好友录没半点归属感。” 许今朝当真忘了她的5%,对方不提根本想不起来。 宋姣还在继续话题:“我办公室挺大,可以划出间隔断给你,职位你觉得总裁特别顾问怎么样?这头衔比秘书或者助理要配得上你身份。” 许今朝便故作好奇:“那我每天都要做什么呢?” 宋姣言简意赅:“带薪玩耍。” 许今朝要笑死了,她对宋姣说:“我觉得郁兰会嫉妒到变形。你现在给了她那么大权力,可她根本不想要,我感觉以她对社交的抵触程度,这辈子都脱敏不了。” 宋姣也接过李阿姨递给她的一小碗汤,对郁兰持续至今的不断牢骚不以为然。 “她做得蛮好,比她自己以为的好多了。” 她觉得郁兰是装满水的海绵,潜力全藏在身体里,只是需要外界来挤压,否则就会躺在原地假装咸鱼。 宋姣还随口评价。 “郁兰的思维很灵活,她不死板,第六感也很强,天生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管住人,这是其他人比不了的优势。只是也太懒了,总想着让其他人打头,从不肯主动改变自己。” 眼见omega夸了没两句,结尾又话锋一转,责备郁兰是怕事懒鬼,许今朝笑道: “你只跟她说前面的话就好。” 宋姣咕哝:“这是当然……” 她早就学会了如何温和与朋友相处,才不会再总通过挑剔来提示对方。 毕竟对一个人好不好,很多时候并不能取决于她自己的感觉,而要由对方来给出判断。 哪怕她的本意是好的,表现出的方式太过刺人,也会让朋友不舒服。 宋姣问许今朝:“明天一起吗?我们的新园区设计真的很有趣。你如果累了,可以待在我的办公室休息,我让人采买画具放到那,你想画画也没问题。” 这真是很贴心且有诱惑力的提议,许今朝最终说:“好,我跟你去。” 宋姣在心底开心比出一个v字。 有过昨天的挣扎经历,宋姣临睡前的表现正常多了,不再那么慌张无措,至少能表现出不被许今朝察觉异样的镇静。 宋姣照常洗澡,换睡裙,像是内心没有那些蠢蠢欲动的暧昧鼓噪。 她抢先用了浴室,现在得以乖巧缩在床上,等许今朝洗完澡,给自己念睡前读物。 她心里想着,如果今天自己也提前‘睡着’,会不会也得到一个悄悄的晚安吻? 可等许今朝当真出现,宋姣就完全思考不了多余的东西了。 许今朝没有穿往以往惯常的棉睡裙,居然换上了一条轻薄的真丝灰睡裙。 她的心脏砰砰跳,因为许今朝真是很适合丝绸制品,那些柔滑衣料似乎能像水一般流动,裹出女alpha妩媚的身体。 许今朝身体要比从前瘦些。 宋姣曾在心底称赞过恰当的丰腴能让女人躯体更具美感,可她又得承认自己的双标,因为她觉得许今朝现在也好看极了,透着一股别样的清冷美艳。 最后这两个形容词绝不冲突,它们正复杂的糅合叠加在眼前人身上。 她一边感到不可直视,一边又无法自控的去扫许今朝隐在丝质裙料下若现的迷人曲线,顺着起伏往复描摹。 熟悉的撕扯又在脑海中上演,一部分意识尖叫别看了,另一部分却强迫她继续。 宋姣甚至不由自主,调取出许久之前、或许算得上她与许今朝正式初见时的画面。 她也是躺在床上,透过眼睫间的缝隙,看到alpha用唇齿咬开捆住手腕的丝带,许今朝第一次将手掌贴上她额头,又去梳妆台前写便笺给她,保证不会再带来伤害。 事实证明对方信守承诺,让春风吹开她生活里的坚冰,也抚平了她用以自卫的棱角。 可宋姣脑海里已经只装得下那时同样被绸包缎裹的美丽腰臀,随弯身动作上升的裙摆,顺势裸出的雪白大腿肌肤,以及在长绒地毯中微微抬起的光|裸足掌。 她现在想对许今朝说,让那张便笺作废吧,你可以对我为所欲为。 许今朝翻身上床,倚到床头,刚翻开书页,就瞥见身边人转来灼灼的视线。 她随口哄道:“快闭眼。” 宋姣闭上眼睛,可没一会儿又睁开了,漂亮小脸上似乎写着无辜。 许今朝不禁露出点无奈微笑,又很快收敛起,想了想,对不老实的omega倾身过去。 她送给亢奋小猫一个额头吻:“听话,把眼睛闭好。” 等许今朝再起身,看到宋姣已经无比顺服地敛下了眼睫,乖到不可思议,好像什么命令都肯听从。 许今朝这才开始轻声朗读,直到枕边的呼吸变得缓长,好像已经沉沉入睡。 她看了对方好一会儿,想着些未来相关的事情,宋姣会不会有一天真的离她而去,而到时候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可牵挂…… 许今朝微叹了口气。 她再度倾身,这次的动作小心且慢,生怕吵醒了omega。 温柔一吻落在对方微凉额角,她低语:“晚安,小猫。” 当床头灯关闭,在咚咚心跳伴奏中,宋姣听见身边窸窣躺下的声音,才终于敢松开手中攥紧的被角。 她开始喜欢许今朝这样喊自己了。 早晨被宋姣叫醒,许今朝一时意识还有些迷茫,她问:“怎么?” 宋姣看上去衣服整齐,强调道:“你说要和我一起去上班的呀。” 许今朝又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她最近的睡眠真是很多,打着哈欠坐起身:“几点了?” 宋姣轻快道:“七点钟,你也该睡够啦。” 等许今朝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出卧室,宋姣正在餐桌旁等她。 李阿姨笑眯眯说:“真好,小许去你那边,又能透气,又不必像之前那么拚命工作。” 宋姣看着换装完毕,秀色可餐的alpha,很是认同: “我不介意真给你一个顾问的职位,如果你乐意。每天几点打卡上班都随意。” 许今朝冲她耸肩,两人吃过早饭,一起去好友录的新园区。 这边地皮上的建筑好友录签了很长一段租期,经过许多改造与装潢,用作公司总部。 许今朝是头一次到这边来,已经能感受到未来大互联网企业的派头雏形。 宋姣亲自带着她参观,这次周游所花费的时间可比在最早那层写字楼里久得多。 途中向她投来的好奇视线也众多,好友录目前的职员数量非昔日可比,高中层中没和她打过交道的大有人在。 宋姣则一脸严肃,被问到她就信口介绍:“哦,这是我们的特别顾问。” 许今朝也很配合,微笑点头。 等两人走远,上前打招呼的部门经理迷茫问身边两个同僚:“这不是万物通的许总吗?” 同僚同样茫然,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年轻的ceo在打什么哑谜。 其中一人道:“不如去问宁总监。” 曾经随宋姣从雎洲来到华城的小宁,已然是好友录的财务总监。 对比郁副总,宁总监可要好说话得多,她摊开手:“大概是人家妻子间的情趣吧。” 走这一路,宋姣其实每刻都很想牵住许今朝的手。 这曾经是她很轻易就能做到的事情,现在却忽然变得无比困难。 她途中几次想伸手拉许今朝,却又胆怯缩回。 这好像成了个令人为难的任务,自己要捉住的不是心上人温热柔软的手掌,而是带刺的玫瑰花骨,才让她因为恐惧被刺伤,迟迟不敢上前触碰。 宋姣谴责着大脑的软弱,不断煽动自己手指,劝它争气一点,别慌张,赶紧去做想做的事。 怕什么,你不是无数次跟人家牵过,不是无数次故作天真抓住它把玩? 可很显然,她的废物手不肯背叛大脑,也要一起做逃兵。 宋姣不得不再去劝服大脑,内心忙得不可开交,面上维持着她自己也不知道演出了几分的从容。 等参观到食堂时,宋姣终于下定决心,可由于过分紧张,她抓住许今朝手掌的力度过大,把alpha吓了一跳。 许今朝惊讶回头看她,而宋姣早先想好的说辞也立刻忘了个干净。 郁兰的短信内容在她脑中浮现。 你得在相处中暗示。 宋姣张开口,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 “我……你想郁兰吗?”—— 作者有话要说: 郁兰:??? 郁兰:我当初可没有这么拉。 第六十五章 话一出口,宋姣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只是想告诉许今朝,自己希望能跟她牵手走,这难道不是一个很好的暗示吗? 一切都在脑子里完美构思出来,先鼓起勇气,拉住自己渴望去触碰的人,再望向对方眼睛,轻声慢语: “我们牵着手呀。” 却在执行第一步就惨遭滑铁卢,力道大到像要飞车劫人,怎么也说不出已经在脑中过了许多遍的台词,全部卡在喉咙中,最后鬼使神差拖出来郁兰。 宋姣过去人生里与尴尬状态无缘,现在却亲身体会了什么叫恨不能把头埋进沙子里,无法直面犯蠢后的世界。 好在许今朝的确相当擅长解围,惊讶过后,她顺着宋姣的话问:“你是想先带我去快通那边吗?” 快通自立项开始就从好友录中脱离开,自成一个团队,由郁兰作为负责人带领进行开发与后续运营,不与好友录混合在一起。 这样理解完全没问题。 宋姣立刻道:“对,我们先去快通的办公处,食堂没有什么好看的。” 她躲在许今朝给出的恰当理由背后,假装自己就是这意思,而不是做出了临战就怯的愚蠢行径。 许今朝笑起来:“好吧,你刚才吓到我了。” 她正打量着园区内部的装潢,突然被宋姣用力扯住手掌,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或者自己无意中做了不合适的举动。 宋姣可算能稍微放松,不让身体那么僵硬。 虽然有个糟糕的开始,可勉强四舍五入一下,自己的确达成了目标不是吗? 拚命给自己做着心理按摩,她感受到许今朝轻轻反握过来的力度。 alpha似乎并没有太在意她的失常举动,还是如从前无数次般信赖地给予回馈。 窘境一过,宋姣就忍不住为过往自己坚持拉近两人距离、让许今朝习以为常的举动而沾沾自喜,这无疑很有先见之明。 不过这窃喜并没能维持多久,宋姣拉许今朝转去快通所在的南角楼。 从先前的慌张里脱出后,她与对方手掌相贴的那小片肌肤在逐渐自行发热。 自己的心跳似乎从胸腔转移到了指尖,为每一个不经意的小小摩擦而无端加快跃动。 她分明是引路人,手指却不敢在许今朝掌中挪动分毫。 起初这份灼烫中还带着些许惶恐,后面却褪去不安,剩下喜悦与夹杂其中的些许羞怯。 这同样是宋姣极少感受过的情绪。 她与许今朝不知多少次牵手前行,可在意识到自己的喜欢之后,就忽然有了不同的意义,多出让她不太敢于去直面身边人的羞赧。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它既酸且甜,让人在快乐中感到心悸。 尽管心里充盈满了蜂蜜与柠檬混合的甜酸蜜浆,在舌尖品出复杂多变、并不纯甜的难言滋味,却始终不舍得真的撒开,宁可就这样难过着开心。 真好,宋姣心想,她愿意为这种甜蜜支付一些小代价。 如果爱一个人的副作用只是现在的酸涩与害羞,她能继续喜欢许今朝一辈子,为身边人悸动到心脏停止跳动那一刻。 她觉得自己真是变得面目全非了,一条条主动推翻过去的准则,只为了在心里腾出更宽阔的位置,让她隐秘的爱人能多多占据心田。 可这又如何呢,她现在体会到的快乐是从前许多年加起来都没有过的强烈,再不愿回到原先平静无澜的世界里去。 片刻之后,宋姣终于够接受了自己的新定位,和在这前提下与alpha的牵手。 她当真是相当善于适应环境的人,方才还想着要习惯为单方面的喜爱承担代价,现在已经将那些伴随生出的羞涩驱逐走,理直气壮享受起快乐。 她不再像个被握住手的小木头人,而是轻柔热烈给出反应,将自己在罕见发热的手指展开,让简单交握变成主动的十指相扣。 许今朝的视线再次被这变化吸引回宋姣身上,微微低头看来。 宋姣送给她一个微笑,觉得无比畅快,自己好像摸到了一点窍门,关于应该如何自然、和缓地展露爱慕,给予暗示。 omega总算重拾回了勇气。 许今朝不太明白宋姣今天的各种反常举动来源,只觉得这笑容美丽亮眼,看得人心尖发暖。 她也对宋姣微笑,任由对方将牵手升级得更亲昵。 好友录的新园区由多栋面积不小的低层楼共同组成,快通所在的办公处在园区南角,单独划分出有回廊相连的两栋独自使用。 许今朝发觉快通楼的外墙颜色和好友录有明显区别,以蓝与灰色为主体,这是快通软件logo的配色。 宋姣道:“外墙是后期刷好的。总要有个区分,毕竟是独立团队,这也是郁兰的建议。” 走进大楼内部,这里装潢隔断基本以玻璃为主,许今朝猜郁兰办公室估计也是如此,宋姣恼火后才赌咒发誓要铲她防窥膜。 和两人打上照面的员工纷纷对宋姣问好,后者现在心情好极了,毫不吝惜的对他们回以笑脸。 走远之后,人群才开始议论。 “宋总今天似乎挺高兴,她笑得真好看,比咱们,咳,温柔多了。” “她身边的alpha有点眼熟,跟宋总什么关系?” “你消息有够落后,老板娘呗。宋总的alpha妻子,创立万物通的许今朝,也是咱们股东之一。” “这恩爱秀的……” “别闲聊了,仔细着点皮,让头儿知道你们就完了。” “她基本不出办公室……好吧。” 短暂八卦之后,聚头交流消息的快通人立刻在名为郁头儿的无形恐吓中作鸟兽散。 自家的头儿郁兰,漂亮是真漂亮,技术是真厉害,一张含刀带刺的冷脸也是真吓人,偶尔冷笑起来像要吃小孩,没谁想碰她的霉头。 上次从好友录那边调来的新人还拿‘郁头儿’这个称呼玩笑,说你们快通的老大听上去就很甜。 结果没几天赶上郁兰的车出故障,新人傻傻说可以顺路捎带她回家,第二天再见面已经变得噤若寒蝉,比谁都怂了,这种恫吓力简直可怕。 宋姣和许今朝上了电梯,到郁兰办公室所在的三层去。 不出所料,三楼的隔断风格与底层保持一致,都是大片全景玻璃,到处可见快通的logo装饰。 郁兰的办公间在东南角,两面落地窗,两面隔断墙。 不同于其他半贴或不贴防窥的办公隔间,郁兰这间的玻璃墙被从头到脚贴了厚实磨砂防窥膜,门缝也被防风条挡得密不透风,小飞虫都不能从外头看见里面的人。 宋姣松开许今朝的手,走到门前,冲alpha眨了眨眼,招手示意她跟过来。 许今朝立刻明白,坏心眼小猫要捉弄郁兰。 她站在宋姣身后,就见omega用指节轻轻叩了三下门。 片刻之后,里头隐约传来郁兰冷淡的声音:“进。” 只听这声音可完全品不出任何异样,似乎就是不苟言笑严厉上司面对来汇报工作员工的态度。 许今朝低头凑到宋姣耳边,轻笑着调侃:“我还以为她会反住锁门。” 宋姣被她发笑的细微呵气扫到耳廓,觉得那一侧耳朵连带半边脸颊都开始发热,身体不觉绷紧,又强迫自己放松。 她转动瞳仁,用一种略带谴责的眼神扫向alpha,下垂眼里闪着些委屈的微光。 许今朝一时没明白宋姣为何这样看自己,却也在这含嗔似怪的扫视里噤声。 她住了口,可看着omega又垂下纤长眼睫,将水亮浓黑的眼瞳遮住,心尖又有一点莫名的触动与怜爱。 许今朝没来得及细想,宋姣已经扭动金属门把,将玻璃门推开。 郁兰的办公室内部与其他隔断间无二,面积还要更小一些,路上宋姣对她提起过,这位社恐人士觉得狭窄点的屋子更有安全感。 选择两面贴外墙落地窗的位置也是同理,能让她不至于觉得被人四面包围,获取一点心理上的小安慰。 办公室玻璃门边有张展开的小靠背椅,椅子上贴着‘请放此处!’。 许今朝差点笑出声,宋姣虽然说起,郁兰要求帮她送午饭或重要文件的员工把东西放在门口,但看到打印纸上加粗的黑体字和感叹号,仍然忍不住笑意。 郁兰,本色不改。 如无必要,社交活动能少则少。 她跟着宋姣进入办公室,视线转到内部,发现郁兰的办公桌摆在距离门最远的靠墙角落里,这无疑是个很古怪的位置。 办公桌后那块落地窗的长帘被拉到桌子边缘,可许今朝分明记得从玻璃墙外看不到内部任何动静,估计是郁兰自己心理上的被窥视感作祟,才要把身体用窗帘藏起来,与外隔绝。 电脑显示屏和亚克力挡板遮住了郁兰大部□□体,从门口只能看到女alpha盖在发顶的柔软皮革帽子和捏着鼠标的右手。 许今朝不得不感慨,郁兰真是把抗拒进行到底,恨不能写上大字穿在身上。 宋姣把办公室门合拢,勾住许今朝手指,轻快朝郁副总走去。 靠近办公桌许今朝才看清郁兰的脸,对方视线紧紧盯着电脑屏幕,丝毫不给来访者,不知情人只怕还以为这是上司的习惯性冷漠。 两人都站在她面前了,有张美丽厌倦面孔的女alpha仍没分出任何一点余光。 “什么事?” 这种视而不见的功夫就很绝,宋姣轻敲了敲桌面,语气一本正经:“来客人了。” 郁兰从屏幕前刷地抬起眼睛,许今朝终于笑出了声,宋姣也露出笑脸来。 刚才还一脸冷淡的郁兰在笑声中大声抱怨:“啊,我就知道!” 她往后一躺。 “我手下人从来不会进门不讲话,太过分了,许今朝你也不管管宋姣!” 三人认识这么久,郁兰现在在宋姣和许今朝面前还算比较放松,不会像从前那么紧绷无措、寡言少语。 宋姣无辜道:“是许今朝的主意。” 郁兰才不信:“开什么玩笑,只有你才有这么多吓唬人的坏心眼。” 许今朝仍然在大笑,宋姣则补充: “至少许今朝没阻止我。” 郁兰方才被敲门声搞得坐立不安,以为又有什么需要自己出去处理的问题,现在也懒得(主要是没办法)再跟宋姣计较。 她转为控诉许今朝:“你跟你老婆合伙欺负我,真要命,你被她带坏了。” 许今朝可算止住了笑声,她带着笑意跟郁兰致歉:“我错啦,你原谅我吧。” 郁兰对老实朋友的道歉没有抵抗力,嘴里嘀咕着:“下不为例,把我搞出毛病对宋姣可没什么好处。” 她揉揉自己吓到冰凉的脸。 “我还没问,你怎么过来了?不是在休养吗。” 许今朝看向宋姣,后者摊开手:“她是个劳碌命,在家里也闲不住,我干脆让她跟我来好友录玩,至少能呼吸点不一样的空气。” 郁兰不觉得好友录的空气有什么好呼吸的,这里每一寸都弥漫着紧张,节奏快到飞起,但也很嫉妒宋姣能随身携带老婆上班。 “不公平,为什么宋姣可以随便带人来公司,我也要把姐姐带到身边!” 宋姣微微一笑:“许今朝是我特别任命的总裁顾问,开支从我薪水中扣除,职位给你参考,只要你能说服秦姐。” 这显然不现实,秦令月暂时接手了万物通ceo的职位,和蒋超、林琦、王小千等分摊开从前属于许今朝的沉重工作。 秦令月对这家她与众多合伙人们共同建起的公司有着高度的热爱与归属感,要她来好友录划水绝不可能,还不如指望太阳从西边升起,天空下牛奶雨。 郁兰整个人蔫了,她瘫倒在办公椅里,用一半灵魂祈祷:“许今朝,你赶紧健康起来。” 许今朝笑:“承你吉言。” 宋姣迫害完自己可怜的副总,心满意足牵着漂亮心上人离开,郁兰在身后嘀咕:“快走吧,至少给我留点一个人的清净。” 宋姣的办公室在园区主楼,这是好友录面积最大的一栋楼,位置也是顶层。 与快通楼里那种大面积使用全景玻璃的装潢略有不同,主楼顶层的隔断墙更多应用普通石膏隔断。 这是租下这片园区前就已经装潢好的,因为急着搬迁进来,并没拆除重装,而快通那头当时还是空旷一片,现在是郁兰团队过去前装修出来的效果。 宋姣把许今朝领到自己办公室,说是办公室,其实算是个套间。 除去进门后的办公区域,里头附带有休息室与卫生间,休息室安置着沙发和床,中午可以在此小憩,又或加班无法回家时将就睡下。 许今朝注意到办公室角落里展开搭起的画架,宋姣轻描淡写:“让助理早上顺便捎来了。” 宋姣昨天晚上才跟许今朝提起要她来好友录,今早就已经把可以让alpha作画消遣的画具准备了个齐全。 她对许今朝说:“我也不懂这些,就让人随便买了。你去试试,看合不合用。” 许今朝心中动容于宋姣的这份贴心,也不觉得画架能有什么不合手,但还是乖乖去画架前坐下。 她的角度正好斜对着宋姣那张实木办公桌,桌后没有摆书架或博古架等常见的装饰,而是一张巨大的白板,宋姣能随时转身在上头写些东西。 这简陋随心的装潢设计肯定不是出自正经设计师之手,只能是宋姣自己的要求。 实际上这间办公室虽然面积不小,却并没有多么精心装饰填充,除去办公桌、饮水装置、窗边待客的小茶桌,就是才安置上的属于许今朝的画架。 omega转到办公桌后,宽大舒适的真皮座椅中坐进含着微笑的女掌权人。 不需要彰显精英身份的正装与妆容,剪短到肩下的长发自两鬓编发挽在耳后,这张精灵似的美丽面孔凝望向自己,这所有的随性与自在,无疑都是心底真正自信的体现。 宋姣道:“我要开始工作啦,你要是在我这儿无聊,可以出去逛逛。园区这边你也看到了,占地挺大,有很多有意思的设施,我休息室还有备用电脑,你想怎么都可以。” 这其实是她的违心之语,宋姣无比希望许今朝能留在自己身边,就待在这间办公室里,自己视线可及的地方。 但她也知道,自己不应全凭自己喜好来固定alpha的位置,对方又不是能随心意摆动的装饰物品。 宋姣虽然保有私心、想让许今朝离她近些才鼓动她来好友录,却更想许今朝能玩得快活,不想对方有哪怕一分钟的闷闷不乐。 她却听到许今朝轻快回答:“不出去了,我跟你在一块儿又不无聊。” 这简单话语听在宋姣耳中比天籁还要动听,omega不由露出笑容,又觉得自己这么轻易就开心笑显得有点傻气,努力压制住笑意。 许今朝的确觉得和宋姣在一起就充实,这是和在万物通的奋斗一样能让她满足的事情。 尤其在生病之后,她明显感觉到了精神状态在随身体一并出现下滑,这一定程度上比身体上的虚弱更难以让人忍受。 她开始变得耐不住独处和寂寞,渴望能在人群中获得温暖,渴望感受到存在的价值,而最能带给她这些安全感的人无疑是宋姣。 许今朝其实对自己的隐秘想法有些不耻,尤其看到宋姣抱着玫瑰花回来的那一刻,她心中立刻升腾起要被抛弃了的恐惧。 那时与该如何释然接受的思考一并出现在脑海中的,还有一股要不计代价留下对方的强烈执念。 后面这种想法并不道德,因为许今朝比谁(甚至比宋姣)都清楚,她与omega的婚姻并非建立在两情相悦的基础上,更不是正常概念里稳定健康的情感关系。 假如宋姣真的有了能欣然接受的追求者,许今朝理应祝福她们。 毕竟她再将对方视作精神支撑,她的姣姣首先也是个有独立自主思想的人,她该为她终于觅得良伴而高兴,而非自私阴暗地想着怎么才能挽留她在身边。 她大约从没想过宋姣还有离开自己这种可能,才在猛然思及此处时害怕起来。 许今朝有一瞬曾萌生出吐露真实的冲动,她想和宋姣说清楚。 她不是[许今朝],她是个孤独生活在这里的陌生灵魂,始终无法放下一切真正融入,兜兜转转,与这世界唯一真正强有力的纽带还是宋姣。 宋姣已经和从前大不相同,如果她真的说出口,或许omega会选择留下。 陪伴这个软弱的她,明明说过不需要回报,却又想挟着微末恩情、请求对方不要离开的自私的人。 所幸事情并没往她设想的糟糕方向发展,那束花儿甚至还是宋姣买来,别别扭扭要送给自己的。 许今朝长松一口气,却也真正意识到自己心底里的脆弱面仍在,它或许还在不知不觉中发展到了有点不正常的状态。 她在这里生活越久,打下的烙印越深,与之相对的隔阂也越深。 这并不冲突,越多人接受许今朝形象的[许今朝],她就越清楚自己不是[许今朝],越想念属于真正自己的世界。 这种既割裂又紧密关联的感觉糟糕极了,她又无人可倾诉心中所想,只能深深埋藏起来,放任它在深处扩散。 只有和宋姣在一起时,许今朝才能真正放松,而非自我麻痹,她很难形容这其中的差异,却的确在与omega的共处中感到安心。 宋姣上午有个会要开,商讨快通的下一步发展前景。 等她回到办公室,就看到许今朝坐在落地窗前向外瞧,看背影似乎在发呆。 宋姣轻唤她:“许今朝?” 许今朝回头,看到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宋姣在冲自己微笑:“走吧,我订了附近的餐厅。” 许今朝这才发觉已经到了中午。 她收拾起心情,起身朝宋姣走去。 她们并肩时,omega主动拉住她手掌,这动作轻柔自然多了,不再是早上时急促仓皇的猛扯。 许今朝也从与这微凉小手的交握中获取到了支撑的力量,终于重新开心起来,觉得未来依然值得期许。 宋姣订下这间餐厅是郁兰推荐列表中的几家之一,因为距离好友录最近而雀屏中选。 餐厅的环境很清幽,播放着轻快舒缓的乐曲。 两人点完餐,由于一切进展顺利,宋姣的心情极好。 她展开餐巾纸,用水笔在上头勾勾画画,内容是手牵手的两个奇形怪状丑小人。 许今朝不禁问:“你画了什么?” 宋姣得意展示简笔画给她看,并说:“画了我和你。” 许今朝早已经受过宋姣画技洗礼,她笑起来,接过那张质量极佳的餐巾纸,仔细端详。 或许由于画上的内容是她与宋姣,许今朝都不觉得这画风丑了,反而看出几分独特的风格。 她兴致起来,跟宋姣要来那支水笔,认真在小人下方标上两人姓名,拿给宋姣看。 宋姣的神情有些纠结,许今朝搞不懂她怎么了,不由又开口:“有什么问题吗?” 宋姣道:“唔,你把我们两个的名字标反了。” 许今朝:“……” 她才不信,指着略高那个小人:“这难道不是我吗?” 宋姣却说:“我想在画里当比较高的那个啊,反正我现实里已经比你矮了。” 因为宋姣实在没画出什么要紧的体貌特征,两个小人除了一高一矮外,都丑得不相上下,还真看不出谁是谁。 许今朝没想到她这么幼稚,在画里要当高个子,有点哭笑不得。 宋姣咕哝:“好吧,标错就标错。” 她拿起水笔,又开始在餐巾纸上勾描另一个小人。 许今朝看着omega认真低垂的眼睫,她忽然说:“宋姣?” 宋姣停手,抬眼望过来。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对吧?”—— 作者有话要说: 姣姣(诚实):我恨不能把你锁死。 第六十六章 许今朝的问话几乎让宋姣心脏漏跳了一拍。 水笔尖在餐巾纸上不慎戳下,新小人的脸边顿时多出一个小点。 宋姣顾不得再去管纸面上那个丑小丫头,她曾不知多少次向许今朝询问,索要永远陪伴的承诺保障,却还是第一次由许今朝问出这种问题。 在骤然头脑与心跳的空白之后,她不由生出一些微小的美丽妄想来,可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不敢确认。 宋姣的嘴唇动了动,没有立刻给出保证,即使内心已经在猛烈叫嚣着赶紧答应对方,吐出口的却是反问。 “……为什么这样问?” 许今朝的神情有些迷茫,这并不是弄虚作假,她的确不知道自己为何向宋姣问出这种问题。 alpha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算了,当我没有说吧。” 她迳自低下头,可宋姣很焦急,不肯就这么结束话题,从桌对面伸出手捉住许今朝的手掌。 这引得许今朝再次看向她,也让宋姣有机会去阅读对面人的神情。 omega不由憎恨起自己细致入微的观察能力,她失望看出,许今朝似乎并没有她渴望中的那种意思。 尽管知道自己心中的妄想已经落空,宋姣依然请求许今朝再好好想一想,给自己个稍微正向点的回答。 “你是,你是想一直跟我在一起,不想离开我,也不想让我走,是这样吗?” 许今朝望着omega透出祈求的美丽小脸,她能从这神情中看到类似于自己曾油然升起的那种恐惧,仿佛一面情绪的镜子,映照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她。 她忽然意识到,宋姣从前为何总会一遍遍询问、希望自己能保证留下,她当时肯定也和自己现在是相似的心境,不想让精神的寄托飞走,再次变回孤单的一个人。 许今朝心头钝痛起来,立刻说:“是,我是这样想。” 这是她目前能给出来对宋姣最坚定的回应,她渴望和对方一直生活在一起,也许两个孤独的人互相陪伴,就能消弭掉身不由己的众多苦闷。 宋姣露出一点笑容。 许今朝无法参透这微笑背后的含义,只觉得既酸又甜,比自己现在的心情更复杂百倍。 omega深吸口气,她对许今朝说:“只会是你抛下我,不会是我抛弃你。” 这是一个沉重且苦涩的保证,她把自己摆在低下的位置,说出这种单向的卑微誓言,让她的alpha安心。 宋姣在这一刻无比理解《太阳湖》里的阿妮塔,为何她会做埃斯特拉忠诚的守护者,在对方需要时出现,又在对方重拾生活信心后离开。 一切只因为爱意,她们都爱慕着一个完美的拯救者,又深刻明白自己多么渺小与胆怯,只能尽其所能取悦她们喜欢的人,渴求着命运能赐予一点幸运。 她真不希望自己是阿妮塔。 但宋姣又能清楚看到,许今朝看过来的眼神中,似乎并没有自己对她投以的那种热烈感情。 宋姣并没有太沮丧,她多少还是寻找到一点宽慰,alpha同样离不开她,害怕着被丢下。 她实在不舍得对方受这种苦,所以对她郑重许诺,把象征抛弃权力的权杖交进她掌中。 这对自己而言被动极了,可有些事情确实强求不来,那她宁可先让自己喜欢的人舒服好过些,这是宋姣能做到的全部。 许今朝想要反驳些什么,宋姣却冲她摇头,omega轻声说:“你别害怕。” 这还是第一次由她说出宽慰安抚的话,先前都是许今朝告诉她别怕,现在调换位置,宋姣只感到轻松。 她心头仍残留有一点求而不得的酸涩,但终究确认了许今朝的确对自己有着某种依恋,无论出自什么原因,这仍是能令人稍微愉快起来的事实。 她甚至可以从容微笑了,不再需要勉强自己,而是相当镇定地展露笑容。 退让现在对她而言变得无比简单,宋姣恍然发现,原来只需要向后迈出最困难的第一步,就可以迅速适应,开始大步奔跑,离从前的底线越来越远。 她松开许今朝的手,微微侧头,用指尖点向自己颈项间。 “如果你依然不放心,可以戴个项圈锁住我,把链子握在你手里。当然,这得是在人后,不能曝光出去,毕竟我现在代表的不止是自己,还有好友录这个整体。” 宋姣曾想过在alpha雪白脖颈间圈起皮革项圈的模样,谁知首次将这幻想中的举动说出口,却是应用到自己身上。 她看出许今朝的不安仅来自于缺乏安全感,所以用这种半真半假的调笑暗示: 我愿意全心服从于你。 尽管omega的口吻已经相当闲适随意,无限接近一个玩笑。 可她的眼神没有任何遮掩,了当直接地望过去,让许今朝为其中包含的认真意味而心神震荡。 [许今朝]费劲手段都没能降服的烈鹰,敛起翱翔天空的翼,垂头向自己亲昵贴来,还要交托出赖以掠食的利爪,主动教自己锁上铁链,只为了换得她的安心。 许今朝突然失去了语言的能力,往日里能言善辩的喉舌一时不知所措,只能用摇头的方式来拚命拒绝,却也传达不出其他讯息。 宋姣并不在意对方的反馈,她现在很惬意,还有心情继续用谈笑口吻对alpha许诺。 “好吧,虽然你现在不想,但我保留你私下随意支配我行动的这份权力,如果你哪天又想了,随时欢迎执行。” 她冲许今朝眨眼,重新拿起那支黑水笔,继续自己在餐巾纸上的涂鸦。 宋姣循着自己的直觉往后退,终于在抛却一切后重获安宁。 她觉得好极了,不用去绞尽脑汁思考和争取的感觉真不错,难怪郁兰总喜欢往原地一躺,然后什么都不管,任事情自由发展。 做摆烂的咸鱼果真比拚命努力要舒服得多,当然,仅限于自己针对许今朝的单相思这方面。 她迅速在纸巾上画完计划中自己和许今朝未来的那个小丫头。 因为画中两个妈妈已经牵着手,所以只好委屈一下‘乖女’,一个小人独自站到大人们旁边。 不过宋姣想了想,还是良心不安。 就又快笔给她添上手拉手的玩伴,一个同样穿裙子的奇怪长相小姑娘,让小可怜不至于孤单一人。 全部画好,宋姣把餐巾纸再次展示给许今朝看。 许今朝尽管心里乱成一片,却还是忍不住指向陌生的新人物:“这又是谁?” 她想到宋姣可能会说‘我们的二胎’之类的言语,没想到omega介绍道: “是乖女儿的好朋友,我还没想好她的身份,总之宝贝开心就好。” 宋姣上回还嫌弃自己画的孩子丑,现在补上两个丑妈妈,全家人画风和谐起来,就重新变回满口乖女儿。 许今朝被逗笑了,原本有些压抑住的心情随之松快开来,她端详着餐巾纸上的两大两小,问宋姣: “能把这幅画送给我吗?” 宋姣有点惊讶,她清楚自己的涂鸦到底什么水平,因此也就随便画两笔取乐,自己都没把它当成正经画作。 许今朝却郑重询求起她的同意,这让宋姣很开心,感受到来自对方真诚的重视。 她立刻把餐巾纸边角压皱的部分抚平,然后才递给许今朝:“它是你的了。” 许今朝接过餐巾纸,取出钱夹,整理出空闲一层,小心折起纸巾放进去收好。 等再抬头,就看到对面omega闪亮的眼睛,许今朝冲她笑了笑,才轻声道: “别再说先前那种话啦,你的自由应该只属于你自己才对。” 许今朝的情绪仍然没有理顺,但现在告诉宋姣的话却无疑不需要任何理智来衡量。 宋姣回答:“可是,我觉得这样很轻松。你知道吗,我们两个人都在害怕失去,如果非要有一个交托出自由让另一个安心,我宁可那个人是我。” 许今朝微怔,宋姣已然把水笔笔帽合拢,凝望着她强调:“我不愿意强迫你做任何事情,任何。” 这是宋姣的肺腑之言,她不希望许今朝有任何勉强,她所渴求的东西早已不再是留下这个人在身边那么简单,而是变成精神上更高层次的追求。 还有什么比两个人真心相爱还要复杂且美丽的事情吗? 宋姣至今仍不能完全像一个寻常人那样,自在顺应自己的情感去做事,她知道自己脑中的系统太不完善,有着大大小小的缺口。 她始终不敢放任这台有缺陷的机器自由运转,也承担不起它如若失控可能带来的后果。 可在许今朝这里,宋姣已经发觉自己很难去压制住那些躁动的感情。 好在她从alpha身上学到了好多行为准则,奉献,包容,退让……宋姣说不清自己究竟为什么会为这个人着迷,是否与这些有关。 但她知道,只要秉承这些准则,她的感情肯定不会伤害到对方。 因为许今朝自身从前的挣扎与迷茫就从未波及到过她,虽说那时候宋姣也并没有什么可被创伤的点。 我可真是个很贪心且极端的人,宋姣想,又想得到人家的爱,又要人家是真心主动爱我,而非勉强为之。 这么多不知羞耻的要求,能得到上天的许可吗? 宋姣不愿去细想,她只是告诉许今朝:“为所欲为不能让我快乐了。” 这顿午餐对于许今朝而言,氛围多少有些不同寻常。 她苦恼于宋姣这些模棱两可的哑谜,想要追问下去,可omega却怎么都不肯清楚表述,吝啬地透露出一些谜面,就撒手让她自己猜。 也不知道是否因为过多耗费精力思考,许今朝午餐后不久就开始困倦。 等两人回到办公室,宋姣带昏昏欲睡的她去休息间午睡。 许今朝几乎是沾到枕头的下一秒便睡着,陷入朦胧的黑沉中。 她回到了很久之前。 许今朝忘记了很多重要事情,怎么都回忆不起来,她强迫自己抛开杂乱想法,坐在画架前等着模特赶来,试图重新打个草稿。 她先前已经耽误了很多时间,成型的稿子意外损毁,必须要从头开始。 到画室来找许今朝的谢珺曾看过初稿,她对它表现出了极高的兴趣,赞不绝口,可惜画在马上就要完成前被入室盗窃的小偷碰毁了。 模特迟迟未到,谢珺坐在旁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不如再想一个主题。” 许今朝却不甘心,她对谢珺说:“我要重画一遍。” 不知怎的,谢珺显得有些烦躁,还冲她发了火:“你就非得在意那一幅画吗,你又不是画不出更好的!” 许今朝本想对谢珺服软,哄一哄她,她知道自己小女友是多么喜怒无常的性格。 就譬如两人间分明是师妹先索吻,先表白,谢珺却又在她坦然接受后焦虑了很久,也时常在相处中莫名其妙就闹脾气。 许今朝一直认为自己是年长一方,应当多容忍些,从前也一直这样做。 但不知为何,许今朝突然感到难言的厌恶,望着眼前还在无端冲她发怒、宣泄情绪的女孩,心里有个声音说: 不值得。 这个人不值得你的任何付出。 她甚至没来由觉得反胃,似乎有一只老鼠在胃里上蹿下跳,搅得腹内翻腾,几欲作呕。 许今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容忍对方的任性了,为什么心底忽然就给好像也没犯什么大过错的谢珺下出前所未有的刻薄定义。 她努力压制着把人赶出画室的冲动,只是冷冷开口: “我从没干涉过你创作的自由,谢珺,你又为什么一定要我改变主题呢?” 对方的抱怨话语戛然而止,女孩儿的脸在慢慢涨红。 许今朝从没对她说过这么重的话,也难怪谢珺觉得难堪,可不知为何,许今朝并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任何愧悔。 谢珺问:“许今朝,你也真够能忍的,怎么,终于装不下去了吗?” 许今朝冷漠接受着对方无缘由的新一轮指责,她将视线转移回空白画布上。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假的人,把自己装得像个圣人,我很早就想问,你累不累?你贱不贱?拼了命讨好身边每一个人,装得像没脾气一样,你这不是也会发火吗?” 谢珺的情绪随话语逐渐激动起来,她不许许今朝看画布,将画架推倒在地。 “我真讨厌你,你这种伪君子才是眼里只有自己、最让人反感的那类人,每天看着你演戏简直活受罪!” 许今朝认为谢珺有点莫名其妙,说这么多伤人的话,可离奇的是,她现在只想静下心作画,并不太在意对方的评价。 没等她细想,谢珺又突然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她冷笑起来。 “你这个自恋又恶心的同性恋,真以为我喜欢跟你在一块儿吗,我当初开玩笑你也能当真。真好笑。” 许今朝终于看向已经将言语升级到攻击她性取向的女友。 不,前女友,谢珺说出这种话,显然不打算跟她继续了,许今朝感觉这场景有些熟悉,似乎自己早就经历过一遍,再不能引起心里任何波澜。 谢珺却大约误会了她的反应,先是露出些快意,又有奇怪的挣扎与后悔浮现其中。 许今朝觉得离奇,自己不该有这么敏锐的观察力,能细致捕捉到面前人的细微情绪变动。 她站起身,把被推倒的画架扶起,一旁的谢珺也没有出声,画室中恢复平静。 许今朝重新坐在画架前,她对谢珺说:“我知道了,你走吧,我不会再去找你,你以后也别来找我了。” 对方那张现在只让她感到厌烦的面孔又有了波动。 谢珺突然落下眼泪来,显得又愤恨又委屈,好像她才是被辱骂了一通的那个人。 许今朝不明白她为什么还不走,蹙眉看向谢珺,眼前女孩的泪水无法让她有任何动容。 谢珺最终说:“别重画了,重画对你没好处。” 抛下这句话,谢珺转身离开许今朝的画室。 她与许今朝的模特擦肩而过,后者下意识看了谢珺一眼,赶紧向许今朝道歉:“对不起,许老师,我迟到了。” 许今朝叹气道:“没关系,我这边刚才也乱糟糟的。” 她本想让对方继续按照惯例,摆出临窗眺望的姿势,却鬼使神差说:“你……把头发散开。” 这姑娘有一头相当秀美的长发,发质极硬,这会儿正被发绳扎在脑后,这也是许今朝之前的要求。 模特听话解开了发绳,这些美丽的黑发像乌云般散开,拢在姑娘肩头。 许今朝将一张小桌从角落搬过来,往上铺了桌布,让模特坐在桌后。 她仔细看着对方,先征求人家同意:“我给你编条辫子。” 模特点头之后,她才上前为姑娘编发,手法并不繁复,只是极松散地从中下段编起,再将发尾搭在肩头。* 许今朝做完这些,坐到模特对面。 她仿佛透过眼前人,望见了另一张能引动自己全部神魂、底下蕴藏着无数复杂心机的姣美面容。 她看到陌生又熟悉的缪斯女神,跨越时间与空间,对她微笑。 许今朝这一觉睡得极长,她做了很长的梦,但醒来后完全记不清梦境内容。 她慢慢坐起身,觉得有些胸闷,心脏在胸腔内一阵乱跳,过了好几分钟才逐渐平复。 许今朝捂着胸口,视线转向窗帘间的缝隙,看到外头天色已经有几分黄昏的微沉。 室内空调还在吹冷风,许今朝随手拿遥控器把空调关掉,视线也扫到小床对面的挂钟。 已经傍晚七点钟,自己居然睡了五个小时,难怪觉得过了好久。 许今朝翻身下床,并不敢动作太剧烈,生怕扯到胸腔。 这也是最近几个月才出现的奇怪现象,一旦睡醒后有大动作,胸口就有几率被牵动疼痛。 但检查结果却又很正常,心脏没有器质性病变,肋骨也很健康,不存在炎症。 她略活动了下|身体,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开,西边停着正散发万丈金色光焰的落日,把天际流云映得橘红一片。 许今朝有些奇怪宋姣为什么没有叫醒自己,现在早过了好友录的下班时间,透过窗子能看到园区的停车场已经空了大片。 她返回床边,从小柜上拿起手机,发现有来自宋姣半小时前的快通信息。 宋姣:[我去南角楼开会,七点十五分结束。] 这大概是omega看到自己还没醒,才在会议前发来的消息,以免她醒后找不到人。 许今朝不觉笑起来。 她按熄手机,对着不再发光的屏幕瞧自己脸,确认下宋姣有没有趁她睡觉搞什么恶作剧。 脸上干干净净,没有猫胡须,没有奇怪的字迹,宋姣显然比许今朝想像中要乖巧老实得多。 许今朝觉得自己肯定不能跟宋姣说这些睡醒后的下意识检查,以免启发到omega,当真给她弄出点小动作。 她完全没反思到是自己把宋姣想得太坏心,收好手机,叠起休息室的薄被。 许今朝走出休息室,把房间门轻轻带合,办公室内果真空无一人,电脑也已经关机,空荡荡只剩她自己。 她来到画架前,画纸上是上午对着办公中的宋姣简单打下的草图。 许今朝审视着自己构图,片刻后视线又转给茶桌上的手包。 许今朝拿起手包,取出钱夹,从夹层中抽出折叠整齐的餐巾纸来。 她坐到茶桌边的软椅上,展开餐巾纸,其中涂鸦大作入目一瞬,许今朝就笑起来。 omega属于非常没有美术天赋那类人,人物画得奇形怪状,一家三口连带小成员的好友都很辣眼睛。 但许今朝越看越觉得开心,视线在‘宋姣’和‘许今朝’身上来回转,脸上的笑容就没断,一个人傻乐。 她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这涂鸦小人是丑了一点,也不至于有太持久笑点。 可许今朝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最终看一眼就忍不住笑一声,不得不把纸巾扣在桌面,省得总惹自己发笑。 或许是超长的睡眠让她养足了精神,许今朝现在精神振奋,心情好极了。 她无意瞥向窗外,扫到南角楼门口走出十几个小身影,其中迳自朝这边走来的那个无比熟悉,等专注望过去,发现果然是宋姣。 隔着从主楼到东南端的远距离俯瞰,都能看出omega在颇为急切的快步行走。 许今朝拿出手机,给宋姣发了个哭唧唧的颜文字。 发完之后她又抬头,就见宋姣已经止住步子,似乎在低头看什么。 许今朝掌中手机震动了下。 宋姣:[怎么了?] 许今朝:[一个人好无聊。] omega发来一串省略号,许今朝又笑起来,她再看向窗外,就看到南角楼外的小身影精准抬头看向这边。 宋姣:[我看到你了,快下来。] 言简意赅,许今朝才不信她能看见自己,却还是乖巧回复:[来啦。] 她将手机收起,又把倒扣在茶桌上的纸巾叠回钱夹,塞进手包,兴冲冲下楼。 许今朝心头有些奇异的雀跃,期待着和宋姣见面。 尽管两个人今天一直待在一起,她仍为这种小重逢而快活。 来到一楼,白日里热闹的大厅已然空荡安静,许今朝走出主楼,看见等在台阶下的宋姣。 她那张漂亮洁净的小脸被夕阳染成了浅橘,连同整齐编在耳后束起的长发也泛着说不出温柔色彩。 omega暖暖向她看过来。 许今朝只觉得眼前人美极了,心头所有期许都被世界满足,洋溢出许多超标的快乐。 她快步下台阶,主动将微凉小手抄在掌中。 “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猫本章前半部分在直觉地以退为进。 但仍然要给小猫劝告:不要太信任自己观察的结果,人的情感很复杂,有时候并不能一眼参透。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别做谜语人!!! *这里是姣姣最早还防备着今朝那会儿,与她共进早餐时常有的造型。 ps:本章中段,今朝实际是回到了现实世界的时间线前,开始逆转被师妹背刺泼脏水的那段人生。 正文信息一直传递得比较内敛和碎片化,这里为可能没完全看懂或跳章过的天使总结下剧情。 谢珺是今朝师妹,她对今朝的感情比较复杂,抱有一定嫉妒心,是两人中真正在假装纯良无害的那个人。 她跟今朝在一起,是直女稀里糊涂撩了姬,亲吻告白都是玩笑,但其实也有些不自察的喜欢,既恐惧真正发展又禁不住被吸引。 今朝信任她,给她看自己参赛的油画(设定中这幅画非常出彩),谢珺为它着迷,自己背地里画了仿作。 碰巧今朝画室进贼,画被毁坏,谢珺鬼迷心窍递交上自己署名的仿作,想法是物尽其用,反正许今朝的画毁了。 但今朝很倔强,要赶在截稿前重画,谢珺又怕又悔又恨,试图阻止她重画。 逆转时间线的发展: 如正文,在《姣姣》中有过两年磨练、并隐约存有被背刺后对谢珺印象的今朝,选择和谢珺彻底翻脸,准备画下忽然出现在脑海中的那个形象。 至于是谁,大家懂得。 原有时间线的发展: 今朝容忍了谢珺的情绪宣泄,私下重画提交,但作品比较潦草,又晚于谢珺那幅,审核方发现有两幅类似的画,排查时间,疑似剽窃者的罪名安在了今朝身上。 谢珺选择默认,为保住自己的心态,攻击今朝同样是虚伪自私自利的人,那她自私一点也没什么,进行了比本章正文中更极端刺耳的语言指责,导致今朝心态崩溃。 作者菌非美术专业,涉及专业部分情节不合理性肯定有,大家尽量无视鸭 [比心] pps:师妹名字随手起的,如果赶巧碰上有姓谢名珺的天使,真是抱歉了(双手合十),你的名字很好听! 第六十七章 许今朝的主动让宋姣高兴极了。 她反握住对方温热手掌,微微抬头去看alpha近在咫尺的美丽面容。 宋姣觉得许今朝比中午时显得精神许多,整个人神采奕奕,早先眉眼中不明显的迷茫与倦怠一扫而空。 她问许今朝:“你什么时候醒的?” 许今朝如实道:“七点钟,我睡了好久,醒来时候看到时间还吓了一跳。” 现在已是傍晚,但眼下这天气不分昼夜的闷热,太阳也未完全落山,仍金灿灿半隐在西边,还要过一会儿才能彻底降入地平线下。 眼下落日余晖仍旧灼热,在室内时不显,站到室外便能察觉这看似温和光照的威力。 许今朝也是离近才看见宋姣额头的一层细汗,她立刻拉omega往停车场走:“天气好热,咱们走吧。” 宋姣任她带着自己前行。 许今朝记得从主楼到停车处的路线,刚才她在楼上还俯瞰研究了会儿,发现快通南角楼离停车场的距离比较近,宋姣是要来找她才脱离出楼的人群往这边走。 温度这么高,被握住手真挺热。 尽管宋姣总觉得alpha的体温比从前低了些,对比她而言许今朝仍是个暖洋洋的人。 但她一声不吭,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快活与甜蜜,再度在心底得意称赞起自己从前的先见之明。 多么有远见啊,早早将两人关系拉到紧密无间,敢问这世界上还有哪个幸运儿能被默默喜欢的人主动牵住手呢? 宋姣被许今朝带着前行,没把视线分给路面分毫,始终落在身边人脸上,询问对方: “是不是睡得不错?你脸色比中午那会儿好多了。” 宋姣敢于看人不看路,全仰仗许今朝一贯的细致小心。 alpha习惯于在引路时关注路况细节,有一点崎岖不平的地方就会念叨提醒,好像她是个会平地摔的小朋友。 宋姣觉得自己哪怕是目不能视的盲人,被对方牵着也绝不会有磕绊。 许今朝道:“是不错,睡了将近5个小时,真夸张。可能睡太久,刚醒时候头昏脑涨,现在好起来了。” 她扯着omega的小手,绕开前方一角微微翘起的青石板,叮嘱道:“你走路倒是看着点脚下,小心摔倒。” 宋姣才不在意:“反正有你嘛,你代替我看着了。” 许今朝调侃她:“这要是哪天没有我,你是不是得养条导盲犬?” 宋姣不爱听她这话,反驳道:“你在旁边我才不看路的。何况怎么会没有你,我都说了,除非你不要我……” 眼见宋姣似乎又要提把抛弃权利单独交予她的事,许今朝忙叫停:“好吧,我错了,就是随口开玩笑。” 宋姣却不肯罢休,她跟许今朝闷闷强调:“别这样说,我不喜欢听这种话。” 这让她的好心情都稍微褪色了点。 omega尽管说着许今朝是双方间唯一有丢弃权的那个人,可这是建立在她认为不会真正分开的前提下做出来的最坏假设。 她讲给惴惴不安的许今朝,是希望对方能够放心,不代表她乐意在对方口中听到这类话题。 这行为挺双标的,她以此跟许今朝做担保,却不愿许今朝跟自己说任何涉及别离的话。 可宋姣没办法改变自己性格中不够讨喜的任性部分。 她就是忍不住会在在安全环境下跟许今朝耍无赖,列各种禁令,提各种要求。 一旦察觉危险的风吹草动,又立刻折起耳朵,贴到人家身边蹭来蹭去,扮出可怜相祈求安全保障。 这不是宋姣第一次反覆横跳,也不会是最后一次,omega真的很难控制自己身上这些根深蒂固的小恶劣。 许今朝却很理解宋姣的不开心,尤其在她自己亲身感受过那种有可能重返孤独的惶恐之后。 她捏捏对方掌心,保证道:“我再也不开这种玩笑了。别不高兴,好不好?” 宋姣的小烦闷来得快去得也快,仅需要一个亲昵的小动作,加上alpha的轻哄,她就重展笑颜,还藉机道: “我现在不想回家。” 她还记着从郁兰短信中总结出的要领:在过分熟悉的环境里不容易寻求到变化。 宋姣的确渴望能被许今朝主动喜欢上,但不代表要两手一甩,什么都不做,任由时间点滴走过,把一切交给未知的机缘。 不强求和不求之间的差距大了去。 她只是不打算急切推动,以免过犹不及、造成不好的后果,而非当真要纹丝不动停在原地,做守株待兔的傻事。 许今朝问她:“你想去哪儿?” 宋姣已经做好了安排:“附近有条河,我们可以开车过去,到河边走一走。一会儿我跟阿姨说晚点回去。” 她对近处的地形摸得很透,知道那条小河哪段少有人去,可以供给自己和许今朝安静愉快的傍晚漫步时间。 许今朝当然没异议,实际上她也挺喜欢这种超出行程设想的小意外。 加之宋姣从不无的放矢,既然会提到这条河作为推迟回家时间的去处,河畔风景肯定相当不错,完全不用担心有什么倒心情的发展。 两人到了停车场,留下参加会议的快通团队成员大部分已经驾车离开,整个园区内不剩几个人。 宋姣坐进驾驶座,她给李阿姨打了个电话,告诉阿姨会迟一个半小时回家。 许今朝系好安全带,看omega挂断电话,随口道:“过阵子到了中秋,阿姨应该又要回雎洲几天。” 不到这种节假日,许今朝平时都觉不出李阿姨并非她和宋姣的亲人。 她早不跟李阿姨见外,日常像家人一样相处,宋姣现在也是这样,习惯了回家后的热饭和闲聊,偶尔还能看到omega对阿姨撒娇。 许今朝觉得很幸运,身边能有这样类似长辈般真正关心她们起居的人,稍微填补她对父母的思念,也让宋姣能体会到被年长女性关切的感受。 只是李阿姨在雎洲老家有自己亲朋,儿子节假也会回家,尤其中秋和过年期间,总要团圆起来聚一聚。 许今朝轻声感慨:“时间过得真快。” 今年暑假阿姨儿子没有回雎洲,而是在华城打暑期工,李阿姨也就待在了华城,算起来上次离开还是清明时候。 但中秋节阿姨肯定照旧得回去,这是雎洲老一辈的传统,习惯回家乡。 宋姣发动车,她问许今朝:“许伯父有让你回家吗?” 许博扬前两年中秋都会提前好多天给许今朝打电话,叫她回雎洲,今年倒没听许今朝提起。 许今朝是真把许博扬给忘在了脑后,她略一思忖:“没有,他好久没和我联系了,起码有三个月。” 她记得自己最近一次接到许博扬消息是身体开始不舒服之前,这样算的确至少三个多月没有音讯。 许今朝一直避免想起这人,她与许博扬三观合不来,相比于这个[许今朝]血缘上的父亲,她更愿意将亲善的李阿姨当做长辈。 宋姣不提,她完全没注意到今年中秋许博扬的反常。 不说这么长时间的联络中断,以往中秋前许博扬早就来电话命令她按时回老宅了。 这是许今朝无法避免的恶心碰头,代表着又要被傲慢的老alpha当面训教,食不知味吃一或两餐漫长的饭。 去年过年时许博扬还对她明示,说她应当跟宋姣要个孩子,发表了一番omega太在乎事业就会偏离家庭重心之类的高论。 许今朝无比反感他的言行,好似宋姣的价值就只体现在家庭与后代上似的,更把生育说得轻描淡写。 老东西眼盲心瞎一样看不到宋姣掌控下好友录如日中天的势头,三句话不离她的家庭价值。 也不睁开眼睛看一看,宋姣才23岁,怎么就到了应当‘收心’回归的时候。 何况许博扬无疑比所有人清楚生育的风险。 他的妻子,[许今朝]的母亲,那位已经长眠地底的连女士就是生产时伤了身体,缠绵病榻十年,三十多岁便撒手人寰。 如果不是考虑到宋姣的父亲还在东城监狱服刑,许今朝真不愿就这种话题跟许博扬虚与委蛇。 许今朝不觉联系起前几天在媒体上看到的许氏相关新闻,沸沸扬扬被带走调查的高管,心中隐约有了些猜测。 许氏的问题恐怕比想像中要严重,以至于许博扬都不在中秋召唤她回去了。 她早已不在许氏,[许今朝]先前与许氏相关的记忆中也不存在能牵扯到自身的事情。 离开雎洲的两年间,许今朝的资金来自[许今朝]母亲连女士的遗产,跟许氏和许博扬没有瓜葛。 自万物通盈利后,她已经将挪用的遗产钱款填回,许今朝对连女士保有尊敬,这也是占据[许今朝]身份后她唯一感到愧疚的人。 许今朝跟许家的关联被抹到极淡,提到她的名字,更多被联想起的是万物通,只有过去熟悉[许今朝]的人才会想到她还有许家这个出身。 即便大厦倾颓,也不会波及她。 不过对许家那头的猜测终究只是猜测,许今朝至少乐得中秋不必回去见许博扬。 她对宋姣说:“今年中秋节我或许可以留下陪你一起过。” 话说出口,许今朝忽然想到,现在宋姣眼里的自己恐怕是个带孝女,丝毫不关心她老子安危。 她觉得可乐,不由笑起来,不介意把形象渲染得更没心没肺点。 宋姣余光扫向alpha,没弄懂对方为什么忽然发笑。 难不成是想到能留在华城和自己过中秋,太过开心了? 许今朝不知道宋姣早就扒下了她的马甲,宋姣也看不穿许今朝的小笑点,两个人思路分别朝着截然不同的方向奔。 圆黄夕阳终于沉下了地平线,不再拚命发散光焰,不过天色这会儿仍然很亮。 宋姣将车停好,两人下车往河堤边走。 许今朝发现宋姣真是很会挑地方,这段堤坝远离喧嚣,几乎没有什么行人。 前几天华城刚下了雨,水位上涨,河道内流淌出轻缓细微的水纹。 不远处浮着一只野鸭子,身后曳开一路脚掌波动的轻漪,忽地扎进水面下去。 许今朝道:“华城环境不错。” 消失在水下的野鸭子从另一处水面钻出来,抖动着翅膀,嘎嘎叫着把灰绿羽毛外的水珠拍掉。 宋姣拉住她的手:“我们到那边桥上去,时间不多了,一会儿天黑下来就会有蚊虫。” 这会儿起了微风,吹拂的河畔柳树的长枝成片摆动,空气也不再像白日里那么闷热。 许今朝被宋姣拉着快步走,她们穿过草丛中的鹅卵石小径,惊到了路边可能是猫的毛茸茸小动物,它低伏身体迅速钻进灌木里。 两人也不知谁先开始加快步伐,变成一路小跑,更不知谁先笑起来,傻乎乎边笑边跑,登上了横跨河道的小石桥。 许今朝身体大不如前,气喘吁吁停在桥中央,单手扶住石栏杆,觉得心脏在胸腔里一个劲乱跳。 她看到身后的omega更狼狈,宋姣手掌撑住小腹,长发散在肩下,大口喘着气,还在断续发出点笑声。 许今朝指控:“你为什么忽然笑,还跑这么快。” 宋姣已经笑到不行了,还是不甘示弱,努力站直身体:“是,是你先跑的。” 她散碎的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上,上前两步,一米六出头的身高展示出两米八的气势:“干嘛跑这么快!” 宋姣其实也记不清究竟是自己先跑起来,抑或许今朝,总之才不肯认罪。 可在仰头贴近许今朝之后,原本不服输、要展示笃定气概的她,就完全忘掉了自己本意,只顾藉着未暗天光欣赏眼前女人带笑的面容。 alpha素白面颊这会儿染了红,透出诱人的粉意,不甚明显的薄汗浮在额鬓。 一双本就天然具有异域妩媚的浅色大眼这会儿蒙着水雾,自生病后总少些血色的唇也娇艳欲滴,粉白修长的脖颈间汗湿了乌黑乱发,呼吸带动着美丽肌肤大片起伏。 宋姣只觉得刚平复的心跳又怦然跃动开了,让她手足直发软。 空气中漾开极具诱惑力的信息素香气,连同这柑橘香氛主人的漂亮面孔都在她眼中变恍惚了。 许今朝同样嗅闻到久违的omega香味,那种在唇边剥开桃子果皮后扑面而来的甜蜜芳香,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让人心荡神驰。 她不觉想再靠近些,最好将唇齿埋入其中,享用解渴,用蜜桃的果肉与甜汁消去燥热,获得魂与身的满足,将内心叫嚣躁动已久的压抑释放。 有什么灵感在许今朝脑中一闪而过,她本想捕捉住这个重要的讯息,但还是被它溜走了。 而耳畔来自是小女人浸满渴望意味的低语:“你想不想……” 许今朝猛然一惊,自己不觉已经与宋姣靠得极近,距离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omega的面颊贴碰在她颈间,随耳语传来的还有对方颤抖不稳的吐息。 而她正着了魔般低下头,呼吸着自秀发间散出的迷人香气,手指贴在人家肩上,要撩开遮挡桃子香氛来源的凌乱长发。 许今朝立刻收回正往发丝间探的双手,把这即将成型的拥抱毁坏,整个人跌跌撞撞后退。 她退得过分仓促与慌张,险些就跌倒在石头桥上,还好努力稳住了身体平衡,拉开与omega之间的距离。 宋姣小脸上已是潮红一片,骤然跟许今朝拆分开,神情中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迷茫。 许今朝心头的罪恶与惊慌感更重,她拚命道歉:“对不起,我一时昏了头,我……” 她伸手去触碰自己后颈,发觉阻隔贴不知何时在汗水中翘开了一角,而肤下的信息腺正灼灼发烫,隔着贴片都能感受到热跳的温度。 许今朝愧悔极了,她之前一年多都在用起效三个月的缓释剂。 前阵子身体出问题,怀疑是否是这种新制剂的问题,就没再使用,结果习惯了三个月一注射的周期,停用后她居然忘了及时关注自己易感期。 因为alpha的热潮与omega不同,周期相对更长,基本是季度性的自然发作,许今朝一时疏忽,期间竟完全没想起注意这个。 宋姣的结合热半个月前才发作过,现在摆明了是许今朝自己不对劲,才诱得宋姣也不觉信息素散逸。 好在目前只是些轻微征兆,她还能自控,并未出现真正易感期中强烈到让人发疯的冲动与疼痛。 许今朝包里有这个世界ao随时携带的临时抑制分散片,她很想立刻回车上拿药,又不放心宋姣单独留在这里。 她庆幸着自己没有本能驱使下做错事,眼巴巴看宋姣:“我们,我们回去吧。” 宋姣的头脑也已经逐渐清醒,从方才迷离的状态中恢复,看着退到七八步之外的alpha,说不失落肯定是假的。 她的确只是单纯想和许今朝一起在河边走一走,寻求些自然产生的契机。 可方才显然就是个极佳的机会,尽管是在生理冲动下导致的行为失控,但也许,并不是坏事? 宋姣问一脸惶恐的alpha:“你需要临时标记我吗?我愿意让你这样做。” 她甚至将长发撩在一侧肩头,诚恳看向对方,继续劝说:“你看,我们有合法的婚姻关系,互相帮助对方不是很好吗?我保证自己不是在信息素干扰下才这样讲。” 宋姣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借口有道理,应该也很有说服力和诱惑力。 谁知许今朝在不远处拚命摇头,连声拒绝:“不,不,我的药片就在包里,我一直随身带着。” 她看上去惊魂未定,宋姣怀疑她是不是没听懂自己的意思,又重复了一遍自己认定的完美借口。 可许今朝还是一个劲摇头,好像那些苦药片比她的信息素更有诱惑力似的。 宋姣非常泄气,瞪着眼前的傻瓜,仍对她散发出致命吸引力的美丽alpha,控诉出声:“你这个大笨蛋,许今朝,你是不是不行!” 许今朝整个人懵了,不知道该摇头还是点头,似乎怎样都不对。 她的脑子多少有点发胀,委屈看向宋姣,可怜兮兮解释:“可是,我有药……” 宋姣又好气又好笑,可瞧见对方这副被主人举起拖鞋责骂到不敢睁眼的蔫哒哒狗勾模样,又觉得不该对她这么凶。 她似乎看到许今朝不存在的毛绒耳朵和尾巴都惴惴不安垂了下来,只好妥协:“随便你。” omega气鼓鼓转身往回走。 许今朝下意识想哄一哄,也不敢靠她太近,生气小猫的大跟班一样追在后头,怕被那些要命的甜甜桃子香气干扰到状态,始终距离她五六步远。 走下桥,宋姣就已经不气了。 她只是小算盘落空后的恼羞成怒,为许今朝是个不知道占人便宜的笨蛋而感到恼火。 可本质上这也是她会喜欢许今朝的众多理由之一。 这个笨蛋最早不就是痛到站不稳也要冲出房间、不肯循本能对她施为吗?总不能早先万般倔强的一个人,被自己巧语诱哄几句,就突然肯了。 宋姣转头用余光去扫身后人,瞧见自己垂头丧气的可怜alpha,似乎灵魂都被抽掉一半,没了夕阳下神气活现的漂亮。 许今朝看到omega驻足停下,也忙收住自己脚步。 她听到宋姣清了清嗓子,偏过头,低低开口:“别离我那么远。” 许今朝并不是多害怕小猫那点‘怒火’的余威,仅仅担心被对方的信息素干扰,忙对她解释。 “你自己闻不见,但你刚才身上一直有股香味,我有点怕被影响。” 她说得恳切,宋姣却在已经渐沉的天光中翘起一点嘴角,故作不经意地询问。 “什么香味儿?” 许今朝支支吾吾,她刚从那种迷人神魂的香氛中脱离,总觉得跟宋姣谈论这个有点怪,毕竟自己切实被勾动起了渴求。 她咕哝:“信息素的味儿啊……” 宋姣不肯放过她,非要许今朝形容出来不可:“你说清楚呀,我闻起来是什么味道?让你那么紧张。” 许今朝觉得这小猫真是坏透了,她那么聪明,保准知道自己尴尬,却一定得追问。 她觉得脸有些发烧,干脆说:“已经忘了,我记性不好。” 宋姣才不信呢,omega突然捕捉到了一些窍门,指尖卷住发尾,故意转身向alpha贴近过去。 “你再闻一闻?” 许今朝差点叫出声,她连忙往后退,大声喊:“我想起来了,你闻上去像桃子!” 这声音慌极了,尾音都有点颤抖,生怕说迟一步就又被蛊惑人心的香气环绕住,做出发|情野兽似的失控举动来。 她看到omega停下脚步,刚松一口气,就又听到对方笑吟吟吐出的柔软问语。 “许今朝,我好不好闻呀?”——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两个,也不怕被河边的蚊子咬死…… ps:突然羡慕薄荷/除虫菊味儿的a或o,这夏天多驱蚊啊,是我梦寐以求的体质了。 第六十八章 许今朝感到脸颊火烧火燎,万分庆幸天色已暗,她现在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心里埋怨着毫无底线使坏的小猫。 她之前从未和omega交流过信息素相关的话题。 虽说并非土生土长本世界居民,可许今朝拥有[许今朝]记忆中的常识,很清楚这绝不是寻常闲聊能谈起的话。 这些主要由腺体分泌、芳香诱人的外激素,其带来的刺激绝不下于情人间爱抚,a与o的信息素交互本身就承担有许多性质不可言的社交功能,也因此与性挂钩。 如若严肃上升一下,宋姣现在的行为算得上……那什么骚扰,尽管这样形容挺怪。 这问话差不多可以对标当成一个漂亮姑娘拉下胸衣,笑嘻嘻问她好不好看了! 许今朝难得在宋姣面前感到羞恼,她躲避开对方的视线,不肯回答这个问题,只催促:“我们快回去。” 宋姣却从她的反应中得到了极大的乐趣与灵感,丝毫没有终止的意思,反倒在暗淡天光中笑起来。 她的笑声轻轻小小,将许今朝的视线从脚边暗密绿草中吸引走,在omega身上停留一瞬,又慌张转移开,莫名不能长久瞧那已经随周遭景致蒙上晚光的窈窕身影。 宋姣轻快道:“既然你不说,那我可说啦。许今朝,你闻上去很甜。” 话说出口,宋姣发觉自己讲的相当流畅,不知不觉从早几天那些忐忑中脱离。 这小成功带来了更多勇气,让她能继续自己的描述。 “你让我想吃甜橘子……还想来点海盐汽水,这就是你的信息素带给我的感觉。” omega诚实讲出,并且补充:“你闻着可跟以前不一样。” 宋姣心里清楚,这信息素香气的翻天变化来源于何。 她感兴趣的是带来混合柑橘与海盐清甜香调的许今朝,而不是辛辣烟草堆里培育出来似的[许今朝]。 宋姣不打算扯开自己与许今朝间那层轻薄面纱,但认为有必要做出些含蓄暗示,让alpha明白,自己讲出的甜只与对方关联。 在omega用那种天真又遐想的暧昧语调形容她信息素味道时,许今朝脸上的火已然烧到了耳尖和脖颈。 她想不通为何宋姣能如此坦然地在危险边缘来回走动,把两人长久默契保持的界限放肆踩平。 可等宋姣最后那句话一出口,许今朝思考的重点就由‘形式老婆的语言骚扰’转到了‘跟以前不同’。 由于alpha的相关嗅觉器官无法给予身为同类的自身信息素以气味判定,许今朝先前根本没注意过自己有这方面变化。 想到身上那些不同于[许今朝]的体征,她不由警觉起来,背后沁出一层冷汗。 许今朝问:“……我以前,是什么味道?” 在《姣姣》原文描述中,并没有太明确的形容过[许今朝]信息素的具体气息,[宋姣]视角下普遍是为此感到恶心、头晕,身与心双重的反感抵触。 原文强调对方针对性的恶意欲|念越强,越让[宋姣]觉得窒息难忍,被烟雾似的手掌掐住喉咙,却未给出可参考的现实香源,以至于许今朝根本不清楚原身能被omega闻出什么气味。 她掌心不觉都被后怕的汗水濡湿了,自己跟许博扬打过那么多次照面,如果不是这种特殊的‘只有o能给出a的气味判定’背景,恐怕早被对方发现了不对。 毕竟贴片的确能分解绝大多数散逸的信息素,却不能保证100%阻隔。 宋姣敏感发觉到许今朝的异样,她心思转得极快,迅速猜到对方有可能是害怕身份在其他人面前暴露。 她形容道:“非常冲的烟味,还有其他一些很刺鼻难闻的香辛料味儿,再详细我也说不出来。” 眼见许今朝露出点勉强的干笑,宋姣轻描淡写: “头一次发现你的信息素味道有变化时我觉得奇怪,去网络上查,发现信息素改变的情况还挺常见。” 这当然是在不动声色宽慰对方,让她别为此过分紧张。 这话非常有效,许今朝看上去轻松了些,还迫不及待确认:“很常见吗?” 宋姣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故意展示出疑惑与审视,眼前人刚才的反应明显过度,omega打算配合她把戏严丝合缝演全。 许今朝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看重这件事了。 面前的小猫几乎是台会行走的测谎仪,警惕又灵敏,肯定察觉到了她身上的异样。 虽说没有一定要保守这个秘密的必要,可她也不想在这种场合下说出来,毕竟同理,自己不是非跟宋姣把一切说清楚才行。 许今朝觉得目前和宋姣的相处很融洽,不打算横生什么枝节,便避开话题。 “算了,也没什么。” 她听到宋姣低声咕哝:“你今天挺奇怪,总一惊一乍。” 许今朝眼见omega将自己先前面对那些过火调笑的尴尬无措也打成行为奇怪,不由哭笑不得,催她:“快回去吧,我觉得有蚊子出来了。” 宋姣可不喜欢被蚊虫叮咬,立刻转身往停车方向走,被堵在这条石子小路上的许今朝松了口气,跟在她身后。 她们就这样一前一后,赶回车边。 宋姣使用的是非热潮期普通分解剂量的贴片,方才身体在alpha柑橘香气干扰下不觉加快了信息素分泌,阻隔贴无法立刻分解掉超标的外激素,才教许今朝嗅到了浓烈迷幻的特殊香味儿。 现在她心境与生理平复,身上已经没有了那些引人神荡的蜜桃甜香,倒不用再更换阻隔贴。 她把许今朝的包取出,递给对方。 太阳落山后天黑得极快,天空已然迅速暗淡下来,唯有不远处路灯亮起还不太显眼的黄光,带来些可见度。 宋姣看到许今朝打开包翻找,犹不死心,最后一次确认:“你真的不想通过和我临时标记度过易感期吗?这可比使用抑制剂要好。” 这话不假,a用抑制剂只是尽量模拟替代o信息素通过口腔进入身体后的效用,缓解热潮中的身体痛苦,反之亦然。 无论对哪一方而言,一个临时标记都强过人工合成的抑制剂,化工产品和天然反应哪种更有效不言而喻。 可她的漂亮笨蛋老婆依然把头摇成拨浪鼓,飞速从铝箔板中按出分散片,塞进嘴巴里。 宋姣就很泄气,盯着对方露出释然神色的脸,简直又爱又恨。 这是怎样一个让人没有办法的傻瓜啊! 许今朝取出便携的小瓶阻隔喷雾,对着后颈猛喷,确保这些高效的药雾能应对散逸开的信息素,才迅速更换掉阻隔贴。 她把换下的贴片装进处理袋,这是随阻隔贴一并搭配赠送的密封袋,内部有不适用于人体的化学分解包,能迅速处理掉贴片沾染的信息素,降低被丢弃后污染环境的几率,以免对他人造成有可能的干扰。 许今朝终于搞定这些,在舌尖崩解残留的甜苦药粉也已经尽数吞咽进腹中,迅速生效,让她持续发胀的头脑变得舒适。 闹出这么一出,她现在又有些蔫蔫的,似乎下午长睡眠养回的精神再次被消耗掉了大半。 她心里叹息想,这算是充电五小时,续航一小时吗? 宋姣看出许今朝不太精神,轻声道:“咱们回家?阿姨应该已经做好晚饭了。” 许今朝将密封袋也放到包里,预备着等会儿丢掉,对她点头。 两人都上了车,驶离河畔,在暗沉暮色笼罩中,并入连绵路灯映照下的车流。 宋姣一直有点担忧许今朝,问副驾驶上的alpha: “你要不要再去医院做个检查,我总感觉你又开始无精打采了,看上去没什么力气。” 许今朝刚开始休养那几天状态还行,有明显的恢复,逐渐就又变得抬不起神,肉眼可见的不健康,时常昏昏欲睡,今天尤其明显。 她先前是多么鲜活明亮的一个人,宋姣瞧着现在多跑几步便气喘的许今朝,心里其实也难受。 许今朝将投往窗外的视线收回,转向宋姣,摇头道: “你知道,我做过好几遍检查,从华城医院换到丰北省立,都没查出什么问题。那些检查也伤身体,还是别做无用功了。” 她接着劝慰宋姣:“我现在还好?顶多容易疲累困倦些,大不了多休息。” 许今朝想起之前宋姣车祸入院、自己意外从医生那里得知omega脑部有异常时的心境,走出诊室,举目望去那么多病恹恹的人。 有的坐轮椅,有的吊手臂,还有趴在父母怀中面色憔悴的瘦弱儿童。 她当时就觉得或许不应当奢求太多,除去死别外的任何事情都变得可以接受了。 现在也是同理,与其沉浸在奇怪病症带来的少许苦痛中,还不如放松些面对。 许今朝倒是还能想得开,宋姣也不想让自己的情绪过多影响到她,干脆转变话题:“如果你中秋真不用回雎洲,我们那天一起出去玩吧。” 许今朝笑起来:“你想去哪儿玩?” 宋姣想到自己依据郁兰建议列出的那些清单:“游乐场怎么样,华城这边有个主题城堡,听说很有意思。” 窗外的天幕黑沉,城市彻底沉入依靠人工光明映照的夜晚。 宋姣又忆起曾经,慢慢对许今朝说:“我还没怎么去过这种地方,你知道的。我突然挺想去玩一趟。” 许今朝当然明白她为什么没太去过游乐园,宋姣十岁前的童年里父母都忙于工作,之后更不必说。 其中她母亲乔楚性格好强,比宋以康更拚命,甚至乔女士就死在难得全家出行后的独自返程中。 宋姣有几次跟她提起,父亲从那之后状态就很差,始终沉浸在伤痛里,想来也不会有带女儿出去玩耍的精力。 这让许今朝开始心疼起omega,她果断答应下来:“当然可以,即使中秋不能去,后面也有的是机会可以去玩。” 藉着路灯透窗而来的黄光,许今朝看到对方绽放出的小小笑容,她忽然又由刚才的思绪想到件事情。 “你爸他,今年年尾就能从东城那边出来了吧。” 她依稀记得宋以康的刑期是五年多,自己成为[许今朝]时,宋以康已经入狱三年。 由于许博扬的施压,他刑期根本没减过,但算一下时间应当也快要到头了。 宋姣低低应声,打方向盘拐过交叉路口,她每月都要回雎洲一次,当然比许今朝更清楚父亲还有多久出狱。 她道:“11月24号。” 这两年宋姣始终没有跟父亲说过自己身边的变化,包括许今朝,自己从长南大退学,公司从创办到后续的发展。 她还像模像样编出一套毕业后在许氏实习的经历,讲给宋以康听,骗父亲以为自己依旧跟[许今朝]周旋。 父亲快要出狱了,这原本是很好的事情,她真不忍看他一月苍老过一月的脸,越发佝偻干瘦的身体。 宋姣却无法纯然开心,仍有许多烦忧在心里。 她建构起那么一大套谎言,就为了不和宋以康起冲突,刺激到父亲,但等到能接他出狱那天,又该怎么向父亲解释呢? 尤其自己对身边alpha的感情,她们的婚姻,哪怕自己说出许今朝不是[许今朝]的事实,父亲能听得进去,能相信这件离奇的异事吗…… 这些心事沉重地堆叠起来,行道树的阴影一片片扫过,omega唇角那点笑容逐渐消失了。 她握着方向盘的指尖收紧,似乎已经提前陷入两难的抉择境地里。 宋姣轻声呼唤:“许今朝。” 许今朝一直在注视她,眼睁睁瞧见对方如何从愉快变得沉郁,她大约能猜测到宋姣在想什么,这也让她自己的心头压下了重石。 她应道:“我在听。” 宋姣终于规划好了措辞,她对许今朝说:“我爸他不太……喜欢你,他恨许博扬,连带着恨和许博扬相关的很多人。” 这是宋姣第一次正面与许今朝谈起两家人之间的怨怼。 实际上她自己或许也恨许博扬,只不过过去与许家人接触时,她大脑里掌控情感的区域还大半牢牢锁着。 宋姣从前更多思考现实相关的问题。 比如她应当如何自保,如何留住唯一家人的性命,以后该怎么脱身,以及其他更微小的细节,比方怎么拒绝[许今朝]明天的午餐邀请? 这对她而言是正常且舒适的思维方式,心里有厌恶,但不至于像父亲那么恨,甚至恨到发疯。 现在她逐渐体验到了寻常人的七情六欲,擦亮回忆中蒙尘的灰暗画面,让一个个人、一件件事变鲜活。 过往只能放映黑白的记忆胶卷投放出了前所未有的美丽光彩,也让她能看清楚对比而出的大片伤痛阴影。 一切混沌未分时,她还不甚明白父亲为什么日渐憔悴癫狂,也不过分担忧父亲与许今朝未来的相处,认为总会有办法解决。 宋姣眼下完全没有了先前的自信。 只需要代入想一想,假如许今朝也变成废铁中的血肉,她们的孩子要被迫锁进高墙内受折磨,宋姣就骤然明白父亲为何疯狂了。 仅仅在脑海发生的设想,就足够宋姣恨到指尖发麻,双眼胀痛,这是带给她无微不至关爱的人,是教会她怎么看世界的人,是她愿意真诚向上天祈求换对方健康快乐的人。 她的父亲失去了生命里那个人。 每次想到这里,宋姣所有随模拟而生的膨胀恨意就骤然跌坠,也带着她的身体沉沉下降,落入进父亲正居住的冰冷深渊里。 宋姣隐隐感觉,父亲很难接受许今朝作为自己的伴侣。 他之所以还坚持活着,的确有她的原因在,但更多或许还是因为仇恨。 父亲真的能冷静下心,听她陈述与许今朝相爱的缘由吗? 宋姣连一成把握都没有。 她说:“如果他以后对你说什么恶劣的话,你不要放在心里,好不好?我知道你有多好,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omega的声音极轻,她对许今朝预警的几乎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两边都是她无比在意的人。 一个是亲人,童年时笑着把她高高举起,放在肩头,有时叹着气抚摸她发顶,告诉她,妈妈有工作不能来了,但妈妈爱着她(虽然那时候宋姣不清楚爱到底是什么),离别前手掌颤抖,说姣姣对不起,姣姣等着爸爸。 一个是爱人,把她从混沌中拉离,区分出天与地,让她看到阳光和花,感受到生活还能这么快乐,是她的欲|望,是她的反面,是她幸福与痛苦的意义,是她可以放心依赖撒娇的人,更是她情感的锚点。 宋姣知道自己的要求不合理,但她不敢保证自己能说服父亲,对比很大几率无法沟通的亲人,她只好向另一方寻求宽容。 许今朝很少看到宋姣这样害怕,不是寻常怕到粘在身边要安慰的样子,而是拚命装出镇定,试图藏起一眼可见的恐惧。 她明白omega为什么惶恐,毕竟这不仅是她与她之间的问题,掺杂进了自第三方的不稳定因素。 许今朝告诉宋姣:“我知道的。” 她虽然这样说,心里却也有些不安,担忧宋姣才迈上正轨不久的生活又被扰乱,这份干扰又显然威力极大,假如不能调节,会将负面影响持续下去。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分别思索着属于自己的应对之道,又都没有任何头绪。 车驶近檀港小区,在附近的药店临时停下,许今朝下车买抑制剂。 她透过落下的车窗对宋姣微笑,转身快步走进店中。 许今朝不准备再用那种长效缓释剂,让药师拿了普通的常温针剂去结账。 等从药房出来,走近停在路边的车,许今朝看到omega正望着着前方发呆,这是很罕见的现象。 她开门上车,故意用轻快口吻说:“买好啦,药房有注射间,不过我觉得还是回家比较好。” 宋姣回神,也冲她笑了笑,开车往地下车库入口驶。 许今朝心中微叹。 两人到家之后,她洗干净手,拆开抑制剂包装盒,拿酒精给自己手臂皮肤消毒,用注射笔注入浅金色的药液。 李阿姨已经做好了饭菜,结束晚餐,许今朝有些疲惫,她现在信息素不稳,不能再跟宋姣住一起,独自往另一间次卧去了。 阿姨收拾完餐盘,问坐在客厅仍然拚命思考寻觅解题思路的宋姣。 “你们两个怎么啦,小许没精神,你也呆呆的。” 宋姣抬起头,看向李阿姨关切的小圆脸,向她伸出双手。 这可把李阿姨心疼坏了,忙坐过去让宋姣抱住。 宋姣埋在阿姨肩头,从无限近乎于一个温柔长辈的她身上汲取温暖,小声说: “阿姨,我好喜欢许今朝啊。我希望我在乎的人都能在身边。” 许今朝再度忘却了许多事情,专注自己手下的画。 她觉得自己处在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里,面对编起长发坐在餐桌前的模特,从对方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我大概是要疯了,许今朝想,总出现这种幻视,我应该放下画笔,立刻去挂精神科。 但她没有这样做,而是着魔般在画布上涂抹颜料,不断望向幻想中重叠在模特身上的美丽身影。 她不知道这是谁,只知道注视对方笑容时心脏会在耳畔鼓动出有力声音,整个人沉浸在惬意与安宁的云端。 许今朝甚至觉得自己的手腕与指都是轻盈健康的,她愿与自己虚无的缪斯从清晨共度到傍晚,再到新一个清晨来临。 幸好她仍记得自己的本意,是要赶出一幅新作品送展,随着一切臻于完美,终究来到别离的时刻。 当那幻影彻底消失不见,陌生的年轻女神已经在画布上对许今朝微笑了。 许今朝送走了加班几天的模特,心中对这姑娘有些小歉疚,她只是借对方轮廓来画自己迷幻状态下想像的人。 但等许今朝再度凝视画布中纯净如羔羊的眼神,看她温驯神情下天真的冷漠,却无法对这张缺乏人性、美到极点的面孔有任何抵触心,只生出怜爱与喜欢,更不能再想起那点对于模特的愧疚。 等待油画阴干的时间里,许今朝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她为一个画中现实不存在的小女人神魂颠倒,当真从清晨凝视到傍晚,除了吃饭洗澡睡觉就是看这张正在初步干燥的画。 到了终于能给画裱上外框,送去参赛,许今朝才从痴迷中清醒,发觉自己赶在了截稿最后一周。 送去前她给这幅画起名《姣姣》。 许今朝直觉的知道画中人就是这个名字,全名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画送出第二天,她终于彻底恢复正常,打开手机,看到自己在期间模板一样回复了所有发来微信的朋友: [在陪老婆,忙。] 许今朝:“……” 她觉得自己肯定魔怔了没错—— 作者有话要说: 画里的小猫比现实还会蛊人(大拇指 ps:写完自己夸一下自己,推得还挺稳?衔接比我困难设想里要流畅些,还坚持住了日更。 要知道这曾经是写剧情流花一年勉强到30万字的废柴懒鬼老鸽子啊! 第六十九章 中秋前夕,许今朝的睡眠一天多过一天,人总是昏昏沉沉,似乎做了很多梦。 她记不清自己梦里都有什么详细内容,仿佛醒来就被清空脑子,梦境立刻罩上厚重不透明的隔膜,只能回忆起是在睡梦里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尽管有所察觉,但除去睡觉时间多些外,似乎没有其他问题,更没影响到睡眠质量。 于是她自我安慰,告诉自己,至少比失眠或噩梦缠身要好点? 背地里思来想去,许今朝并未跟宋姣说起这件事,闲聊中绝口不提。 她早发现宋姣相当担忧自己身体状况,对方现在要挂怀的事情无疑很多,她不想让宋姣因此再增添一份烦心。 之前从万物通离开时,许今朝抱着休养两周就抓紧回到公司的想法。 毕竟万物通是基本站稳了,可云购才刚起步,她不放心这个才孵化不久、暂时保不准是否能顺利发展起来的项目。 尽管合伙人中有如蒋超、林琦、王小千等等包揽各个方面的人才,尤其暂代她职位的秦令月,更是毋庸置疑的另一只万物通领头羊,手腕超群。 但许今朝仍然无法真正撒手丢下,觉得自己既然有一定预知性,就理应多向前引领,让这家年轻的合伙公司走得顺畅些。 她当时想,假如身上这些奇怪症状真是因为工作太久得不到休息导致的,歇息半月应该就能好转,到时候蓄足了精神正好回去。 许今朝惦记着好转后的回归,为方方面面做思考,唯独没预料状态会变得越发差劲。 当长达数小时的午睡成为常态后,她就感到事情也许不会按自己的设想发展了。 她只能苦中作乐,尽量往好处想。 假如自己不及时退下来,可能早就真的垮在岗位上、连现在伤春悲秋的机会都没了呢? 许今朝自认心态还是比较可以的,很快让自己接受了现实,及时调整生活重心,不让烦恼占据主旋律。 华城下了一场大雨,雨后气温终于降下来,稳在还算舒适的区间,不再天天的燥热难耐。 许博扬这期间并没给她打电话。 许今朝装聋作哑,也不主动跟他联系,每天刷一刷许氏相关的新闻,猜测着老东西那边估计焦头烂额,大约真腾不出手搞虚情假意的中秋聚会了。 临回雎洲前,李阿姨拿烤箱做出一大批月饼。 自制月饼是这两年的保留项目,头一次看到阿姨烤出来漂亮喷香的酥皮月饼时,许今朝和宋姣相当震惊。 等尝过味道,两人再也不愿在外买月饼,对李阿姨心悦诚服。 许今朝一番吹捧把阿姨哄得眉开眼笑,连相对不那么嘴甜的宋姣都真情实感发表称赞,并许诺升级烤箱,好让阿姨能更好发挥出手艺。 今年同样如此,李阿姨一次性烤出来好多炉,甜咸都有,留下一部分家里自己吃,其余的精心包装好,让两人拿去做中秋礼给朋友。 第一年烤月饼时她俩的确往外送了一些,毕竟量真的很大,根本吃不完。 这么好吃的月饼浪费多可惜,送出去让身边傻狗傻猫们尝个自家的鲜,顺便炫耀下李阿姨多么厉害(这是宋姣的主要目的)。 谁知送这一回,两人的厚脸皮朋友们今年就纷纷提前明示,索要月饼。 蒋超:“妹妹,我让人给你家送去了螃蟹,肥美得很,你跟小宋一起吃。害,不为别的,就想换李阿姨的鲜肉月饼,你可别忘了啊。” 秦令月:“去年那盒月饼真不错,我跟郁兰分着吃了,她挺喜欢。今年记得多送点,我给你俩回厚礼。” 林琦:“许姐,我想你家的酥皮奶黄月饼了,你懂吧……” 郁兰:[菩萨,赏点月饼。] 郁兰:[老板,赏点月饼。] 其中最执着且馋的无疑就是郁兰,两头催许今朝和宋姣,试图跟她俩分别讨一盒过来,还理直气壮哭唧唧。 郁兰:[一年只有一次中秋节,可我跟姐姐是两个人,要两份月饼满足一下有错吗!] 郁兰:[老板求求了。] 最后所有人都得到了满足,李阿姨投喂出去的月饼被一张张讨食的小嘴叼走,也收获猫猫狗狗们的真诚马屁和礼物。 眼见李阿姨忙活这么久,宋姣很不满,在餐桌上抱怨:“他们怎么这么嘴馋,隔三差五还总想找借口来聚会。” 许今朝也搭腔:“阿姨都累坏了。” 李阿姨不觉得辛苦,她爱跟这些小辈相处,也高兴看到自己做的东西被孩子们喜欢,她辩解道: “小秦送了两台按摩椅来,说一台给我,让我平时用,我按完舒服多啦。” 许今朝琢磨要给阿姨办理疗卡,宋姣则相当有危机意识,跟李阿姨撒娇。 “这是秦姐的糖衣炮|弹,阿姨你吃掉糖衣,别管炮|弹,她要是挖你,千万不要跟她走。没有你,我和许今朝怎么办啊,我们以后就没饭吃了。” 她这话说得可怜极了,总之不管秦令月有没有挖墙脚的心思,先预警一波再说。 宋姣撒起娇来真是一把好手,刻意分明就摆在脸上,可还是叫人抵挡不了,受不住这故意扮出来的娇气凄惨。 李阿姨忙笑眯眯跟她作保证,许今朝则趁阿姨离开桌子去拿东西的间隙,冲宋姣比大拇指。 omega坦然受下。 中秋之前,李阿姨回了雎洲。 让许今朝彻底高兴起来的是,一直不见音讯的许博扬并没节外生枝。 直到八月十四,许今朝也没接到来自许博扬的电话,看样子这次当真不必回老宅。 她早早买好敷衍对方的礼品去邮局安排寄送,算时间差不多该到了。 许今朝心里盘算,准备等明天晚上跟宋姣从游乐场回来,再给许博扬发条短信。 宋以康眼见快能出狱,她跟许博扬必须维持表面父慈女孝的日子也终于要到头了,思及此处就觉得畅快很多。 宋姣对明天的行程相当看重,内心里将它看做重要的约会。 她订好了中秋这天两张华城游乐世界的票,提前详细策划行程。 这是华城最大的游乐场,口碑相当不错,但考虑到许今朝的心脏问题,有些项目最好不要尝试,以免对方身体难受。 宋姣划去花样百出的过山车、跳楼机、鬼屋、海盗船等刺激游戏,圈出相对温和的,把宣传折页拿给许今朝看。 许今朝看到折页地图上的勾勾划划,很快明白宋姣在根据她的身体现状做排除选择。 对方难得有这么想去的地方,许今朝不想她因为顾忌自己而错过精彩项目。 她指着被划掉的选项问宋姣:“这些你想去吗?看上去很有意思,如果你想玩,就不要排除掉呀,我可以在底下看你玩。” 许今朝从前挺喜欢过山车,不过现在自己心脏什么情况她清楚,稍微不注意就会在胸腔内疯狂蹦跳,咚咚擂起鼓点。 虽说一直查不出明确疾病,为保安全,她的确不能去寻刺激。 但要让宋姣也跟着她一起避开游乐场最有趣惊险的部分,许今朝也不愿意,她希望明天宋姣能玩得开心。 宋姣却冲她摇头。 相比于游乐场,omega更期待的是‘和许今朝去游乐园约会’这件事本身。 假如能一起坐过山车,玩激流勇进,闯鬼屋当然好。 她们就可以放肆在失重感下并肩尖叫,牵着手走进鬼宅,或许自己还能藉机往对方怀里钻……让许今朝钻进她怀里也不错。 不过,既然alpha的身体现状不支持,那不去也没关系。 一次有许今朝陪伴的游乐场之旅,已经足够让宋姣开心雀跃。 宋姣轻快道:“我更喜欢能跟你一块儿玩的项目,这些去不去无所谓。” 许今朝看出宋姣肯定不排斥被她划掉那些,提议说:“你选一个,大老远去一趟,不玩点刺激的可惜了。” 她伸手揉了下omega散开的蓬松长发,催促道:“选个吧,我到时候就在旁边等你。” 许今朝都这样催了,宋姣又把折页拿在手里,她审视着可选的诸多排除项,上头标明有刺激指数。 她点了点指数三颗星的过山车,敲定道:“这个吧。” 华城游乐世界有好多过山车类项目,从三颗星到满级,宋姣从前没玩过这个,倒不能保证自己受得了太过陡峭惊险的。 许今朝笑起来:“好。” 她冲宋姣眨眼,调侃说:“我会等在出口,如果你下来腿软走不了路,就负责扶着你。” 宋姣信心满满:“肯定不会。” 两个人凑在一起研究那张折页地图,你一言我一语,规划出具体的时间路线。 为了确保明天的续航,许今朝决定要早些睡。 她易感期来得突然且长,一直没彻底结束,总会不时心浮气躁。 不知道是不是用惯了缓释剂,许今朝觉得普通短期剂的效力不够强,她怕自己失控,最近几乎每天都打一针抑制剂。 alpha抑制剂的推荐使用剂量是一次一支,至少间隔24小时,一周用量不超过5支。 按常理来说,易感期顶多发作两三天就会结束,许今朝这回却足有六天信息素不稳。 前几天反应最猛烈,后面才慢慢好起来,到今天停掉抑制剂。 许今朝睡前琢磨了下,决定明天早上再用一支,宋姣兴致这么高,她可不想中途出岔子。 第二天,许今朝是被闹铃叫醒的。 她从前很少需要闹钟,基本给自己确立一个必须要起的时间点,脑子里强调重复几遍,就可以在想起的时间醒来。 这算是个不太常见的技能。 大多数人顶多偶尔能做到在闹钟前醒,像她这样可以纯靠自己提前定点暗示,便能自然清醒的情况比较少有。 不过自从身体出问题后,这项机能也一并紊乱不起效了,许今朝想要提前起来,必须依赖闹钟。 她迷迷糊糊坐起身,把还在响个不停的手机按灭。 许今朝记得自己在做梦,她给爸妈打电话说起什么事情…… 来到这世界将近两年,许今朝根本没能梦到过从前身边人,包括父母,哪怕她发疯一样思念他们的时期。 她在窗帘紧闭的昏暗卧室中拚命记忆,试图让梦的内容稍微留一点在脑子里,别让它这么快溜走。 片刻之后,alpha慢吞吞下床。 走到窗边,伸手拉开窗帘,让晨光映进屋子里,驱散沉积一夜的黑。 望着微亮的天空,许今朝脑子有些发沉,现在她完全想不起方才梦到了什么,一点印象都没了,莫名胸闷。 许今朝叹了口气,干脆不再去想,省得又头疼难受。 她把睡前只留一条缝隙的窗子开到最大,让略凉的晨风扑面卷进来。 许今朝终于打起些精神,她仍惦记着睡前下好的决定,简单洗漱完,打开睡前放在卧室里的药箱。 注射器针头规格极小,短短4毫米,装进注射笔后又完全看不到针头刺进皮肤,只在针尖垂直扎入的一瞬感到些微疼痛。 药液推入完,许今朝收起注射笔,按压几秒止血,就去处理医疗废品。 她不晕针,抑制剂针头的创口也不大,但她先前可从没想过会有这么淡定自若给自己扎针的时候。 轻缓推开次卧门,走进客厅,许今朝发觉宋姣大概还没醒,屋子里静悄悄一片。 只有时钟指针在发出稳定微小噪音,间或几声遥遥传来的晨鸟啼鸣。 许今朝忽然愉悦起来。 李阿姨不在,家中只有她们俩,自己可以给宋姣做一餐早饭,她醒后看到肯定会很开心。 蹑手蹑脚进入厨房,许今朝把门关好,就去冰箱内翻找。 她好久没下过厨,自己的厨艺只能算还过得去,会做些简单的家常菜式。 不过许今朝了解宋姣,某种程度上对方也是个爱憎分明的人。 omega要么不投入任何感情,要么就热烈的倾洒出去,偏心得理直气壮,对方做出什么举动她都会认为优秀得不得了。 作为被偏爱的那个人,许今朝觉得这性格可爱极了。 她敢说,自己即使煮一锅白粥出来,宋姣也会眼睛闪亮说好喝,是最好喝的白粥。 当然,只用白粥敷衍人未免太没有诚意,许今朝决定拌碗凉菜,做个皮蛋瘦肉粥,再切些水果摆一盘。 她在厨房窸窣忙活起来。 窗外天色越发亮,太阳要从地平线上升起了。 油烟机的噪声掩盖了外头动静,直到宋姣从外面打开厨房门,许今朝才发觉她起床了。 omega的固定睡眠时长顶多六小时,许今朝看看窗外大亮的天光,不禁问她:“你昨晚几点睡的?” 宋姣说:“唔,十二点。你在做我们的早饭吗?” 她的长发简单束在脑后,快乐看过来,眼眸映着水润闪光,毫不遮掩自己现在的开心。 预料成真,许今朝对她笑起来:“粥快煮好了,还有凉菜、水果,一人吃一颗水煮蛋。” 她怕吵醒宋姣,没把盘碗往外端,这些东西都在流理台上。 宋姣立刻道:“营养很均衡。” 她站在厨房门口,从这角度看不到流理台的盘碗,何况omega一直盯着许今朝瞧,就这也能迅速找到夸奖早餐的理由。 许今朝搅动粥锅,笑问:“洗手没有?帮我端盘子呀。” 宋姣喜欢这种两人间的合作,赶忙又去认真洗了遍手,钻进厨房拿餐具、端盘子。 对方在身后慇勤跑来跑去,许今朝不由得联想起一趟趟搬运坚果的花栗鼠。 omega的脚步轻快,连带着做饭人脸上的笑容也一直没消失。 一切准备就绪,许今朝把小粥锅端上餐桌,发现宋姣连隔热垫都贴心铺好了。 她盛出一碗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放在宋姣面前,又盛了自己那碗。 宋姣拿起汤匙,在冒着热气的粥碗中搅拌,视线追随着alpha的动作,随对方落座而下降。 她轻声道:“你第一次给我做吃的,就是熬了这种粥。” 许今朝一愣,努力回忆,却也记不起自己什么时候给她煮的第一餐饭。 时间飞逝,她们相识已有两年,要像记忆力惊人的宋姣那样把一切细节都记在心里,显然不现实。 omega微笑起来,神情带着些自得,或许是得意自己记性极佳,她垂着眼睫,跟许今朝叙述起细节。 “我那会儿不喜欢你呢,提防你,根本没喝。现在想想好可惜。” 她说:“这粥好香。” 朝阳映在餐桌对面漂亮活泼的小脸上,宋姣看上去满足极了,许今朝依然忆不起她说的是什么时候。 许今朝心里就想,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啊。 把自己生活里对她任何一丁点好都牢牢记着,随时能翻出来晒一晒,讲一讲。 像捡回一大堆碎玻璃在窝里的小恶龙,认真把这些当宝石收藏着,举在阳光下,折射出碎裂光彩,吹嘘每一颗都很珍贵和美丽。 她心里有些发烫,也说不清为何,最后只能告诉omega:“不可惜,只要你想喝,我随时可以再给你做。” 对方显然为这回答高兴。 她抬起眼睫看来,让许今朝瞧见那浓深瞳仁中容纳微缩的太阳。 现在任谁也不会说这样的眼神不具备人性了,她的小猫鲜活无比,有着比任何人都明亮热烈的神采。 许今朝忽然不能直视她眼神了,莫名觉得眩晕,这些怪异的反应来得不合时宜,让alpha仓促低头。 避开与宋姣的对视后,她才觉得重获呼吸与清醒的自由,忙专注视线在粥碗上。 结束早餐,两人简单收拾梳洗,下楼往地下车库去。 宋姣穿了条深色窄管裤,搭配轻薄的灰蓝色长外套,长发松散编在脑后,脚下踩着双休闲鞋,鞋与裤脚间露出一小节雪白纤细的足踝。 她现在情绪就高涨起来,轻盈走在前头,转身喊许今朝也快些。 许今朝今天同样穿着随意,长袖衬衣搭高腰牛仔裤,她的头发有段时间没剪短了,比omega要长,柔软地披散开,把防正午日光的墨镜推上去当发箍使。 直到两人上车,开始从檀港小区开往华城游乐世界的漫长旅程,宋姣才逐渐又镇静些许,路上依然不断跟许今朝说笑。 由于是节假日,出行游客众多,接近游乐世界园区后便能看出车流的拥挤。 等进入停车场,找车位泊入,宋姣嘀咕道:“人真够多的,停车位这就快满了。” 许今朝则说:“正常,都跟咱们一样,想借这机会出来玩。” 为了安慰发现赶上人山人海而有点怏怏的omega,她主动牵住了对方手掌。 许今朝几乎记住了对方小手的温度,摸到还是熟悉的微凉。 最近降温,骤然甩脱连绵的夏天尾巴,不像先前那么热了。 许今朝下意识就将手掌相贴的范围扩大,想多给她暖一暖,而后才反应过来现在并不冷,不需要这样做。 宋姣却已经热切反握住她,力度比许今朝方才更大,连手腕都贴在一起,让两人手臂隔着轻薄衣服亲昵擦碰。 许今朝想:真粘人。 可她自己唇角倒先含上了笑意。 她们手拉着手,直到检票口才松开,而等检票进入园区后,也不知谁先主动,又不知不觉握在了一起。 宋姣看地图都不舍得松开许今朝的手,她第一站要先自己去坐选定的过山车,单手展开折页确认路线。 华城游乐世界的设施修得很不错,这里才开园不到一年,一路上光鲜亮丽,还挺有看头。 许今朝不能坐过山车,却也有独到的乐趣,陪宋姣排队时,听着过从空中传来的乘客尖叫声,对omega笑道: “加油小猫,在上头别怕。” 她心情极好,不慎又将心里的昵称说出了口,宋姣也不恼,反问她:“哦,那你见过猫会恐高的吗?” 这倒把许今朝问住了。 宋姣对自己的心理素质很有自信,这一轮乘客下来,轮到她随其他人上过山车,还特别张扬冲许今朝挥手。 听着身边人大声小声的议论,说如何可怕,宋姣镇定自若,很有些小猫上树睥睨天下的冷静。 不过当真缓缓升到高空,她那些镇定就已经飞走了些许,心里胡思乱想着反正不能露怯,不能让—— 过山车像发了疯似地俯冲下去,呼啸风声、铁轨运作声和身边人的尖叫一并响起,宋姣只觉得灵魂都被从身体里甩出去了,整个人身体和意识完全脱了节。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喊没喊,叫没叫,一瞬满脑子都是:这车失控了! 它肯定失控了!! 抓狂小猫用指甲紧紧抓住足下树干,不可以从树上掉下去,掉下去会死的! 她要死了!!! 宋姣好恨自己没立个遗嘱,她应该提前切分开财产,给许今朝一部分,给父亲一部分,再捐献给社会一部分,做点微薄贡献。 要和许今朝永别了,可能下一秒就要被摔断脖子,她跟许今朝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来着?啊许今朝会不会在她死后娶别的老婆? 被狂甩一个世纪之后,过山车缓缓驶到了终点。 宋姣被抛在高空的灵魂飘回了身体,她惊魂未定,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去。 见到许今朝,她简直恍如隔世,而alpha居然还在没心没肺笑。 宋姣委屈得要命,所有在轨道上呼啸而过时的想法又在脑子里被回忆起。 她那会儿还想着要分配给许今朝多少遗产,可恶的笨蛋老婆却看着她的惨状笑成了花儿。 omega颤抖发誓。 “许今朝,你那份遗产没有了!” 许今朝:“……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笑死了,这是小猫在这本书里第一次真正怒斥狗勾哈哈哈! 第七十章 许今朝哪能知道宋姣在惊吓中衍生的财产分配思考,只看出omega恼了,却搞不清楚她说的遗产是什么。 不过弄不懂对方话语也没关系。 宋姣显然是在过山车上吓着了,气恼自己调侃笑她,才发起小脾气。 许今朝收起笑容,主动贴到她身边去,小声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带着点熟悉的安抚意味。 宋姣那点小怨念其实在alpha靠过来时就消散了大半,这会儿被温柔问着,剩余的恼火也没了,全数变成委屈。 她可不认为自己从无所畏惧到恼羞成怒的反差有什么值得尴尬的,直接跟许今朝诉苦: “那过山车发疯了,我还以为自己要死在上面,现在心脏还在乱跳。” 许今朝还记得宋姣跟自己挥别前自信满满的模样,她是绝不肯轻易服输的人,这会儿惊魂未定的念叨自己感受,可见这趟过山车带来了多大惊吓。 她立刻伸手,把人圈在怀里,哄在云巅吓坏的小猫:“不怕,已经落地了。” 许今朝拢着omega肩头,跟她道歉:“我错啦,不该在你害怕时候笑话你,原谅我,好不好?” 宋姣也没怎么生气,只是自己‘临死’还记挂要分配给遗产的老婆,好容易‘死里逃生’见了面,没第一时间获得安慰拥抱和关怀,反倒被小小取笑了。 这落差太大,她一时恼了,才脱口威胁出来。 可许今朝又没有读心术,怎么能知道她的恐慌呢,宋姣觉得自己刚才真是失策,不该对她说那句傻话。 一来根本没有震慑力,二来跟alpha赌气又没意义。 她应当主动扑上去哭诉一番,说自己如何如何害怕,换取更多怜爱跟福利才对。 宋姣选择纠正自己的错误,把额角抵在许今朝颈窝间,放软了声音。 “我真以为过山车失控了,那会儿好可怕,我都想着早知道该立个遗嘱才对,把我的财产分割开,省得你跟我爸闹纠纷……” 许今朝又好笑又感动,终于明白宋姣为什么一下来就提遗产。 omega这会儿倚在她身上,又像怕把她压坏似的不敢用力,谨慎依偎过来,可怜又可爱。 许今朝忍不住用嘴唇轻贴了下怀中人的发顶,她的力度同样微小,这个吻甚至并未让对方察觉,跟宋姣说: “不会的,不会有事故,别害怕。” 她还有些歉疚,毕竟是自己对宋姣提议选个刺激游戏体验一下,却没想到宋姣事前表现得从容冷静,下来就飞了一半魂。 许今朝问:“心还慌吗?” 宋姣在她怀里点头,蹭动棉麻衬衣柔软的布料,许今朝不由后悔起来,叹气道:“以后不玩这个了。” 宋姣这会儿倒也没多心慌,只是alpha问了,她干脆顺势撒一撒娇,听对方语气似乎在当真,就改口说:“也还好。” 过山车在轨道上狂冲猛转时宋姣的确浑身汗毛倒竖,思想跟着身体一起天旋地转,由于缺乏经验,连后事都在脑子里安排起来。 现在恢复镇定再去回忆,又觉得那时候的惊慌失措还挺好笑? 她抬起头,对许今朝提议:“等以后你身体好起来,得到医生许可,我们再一起来玩这个。” omega的口吻含着期盼,这既是对许今朝的祝福,又是对未来的试探央求。 许今朝笑起来:“我也希望自己能快点变好。不过你真的还敢再坐吗?” 最后一句话不带调侃,而是关切询问宋姣感受,能让对方短暂思维失控的情况可不多,如果受不了过山车,还是不坐为妙。 宋姣:“我觉得,我可以。” 许今朝心想,刚才上过山车前你也是觉得可以,不过她也不会在这时候扫兴,承诺道: “那好啊,等我康复了,就跟你一起把游乐世界的项目都玩一遍。” 过山车已经再次开动,听着在空中遥遥传来的尖叫声,宋姣想起这一处过山车的指数才有三颗星。 她对许今朝‘全玩一遍’的提议多少有点犹豫,转移话题:“唔,好,我们先去别处逛逛。” 许今朝看出了omega的怯阵,她只假装没发现,反而顺势问:“我们下一站是哪儿来着?” 宋姣早把策划好的游玩顺序记在心里,立刻道:“碰碰车,我看到单页上说有双人车和单人车,我们到时候开哪种?” 她从许今朝怀里退出来,不再让alpha揽着,又若无其事牵住对方的手。 园区内游人如织,也有不少情侣亲昵携手走在周围,宋姣觉得她和许今朝已经完美混入其中,或许在外人眼里也是甜甜蜜蜜的一对小情人。 宋姣不着痕迹让自己身体离许今朝更近,一边并肩说着话前行,一边用余光去扫身边人的神情。 她把地图单页交给了许今朝,现在是对方引路,不过周遭熙熙攘攘都是行人,还有跑来跑去的大小孩子,她并不能像往常那样把注意力全集中给许今朝。 由于排除掉了许多选项,路上好些设施都只是驻足看一看,并不上去体验,距碰碰车场还有段距离,两人倒像是来参观视察似的一路走。 直到路过衔接两片区域的小广场,看到散布的跷跷板,许今朝才兴致勃勃拉着宋姣过去:“啊,咱们玩一玩这个。” 在自己世界里,她去游乐场更多都奔着刺激项目玩,很少把注意力分给那些平缓的,这会儿好容易见到跷跷板倒来了精神。 许今朝率先坐到一头,她对宋姣笑得开心:“快来!” 今天的天气极佳,晴朗少云,这会儿太阳还没升到刺眼的高度,alpha的墨镜仍然推在发顶,箍住她柔软散开的长发。 为了方便小朋友使用,跷跷板的高度设计偏低,高个子许今朝坐上去显得有点别扭,两条长腿无处安放似的摆开,漂亮脸上却带着灿烂笑容。 宋姣忍不住先拿出手机,迅速对准许今朝拍了张照,把眼前画面定格在屏幕中。 她坐上跷跷板,才跟许今朝说:“失策了,我应该带相机来。” 手机拍出的图片分辨率太低,颜色也有些失真,宋姣真心觉得遗憾,她应当带相机来拍照,到时候就可以洗出照片挂在家里。 她以前拍许今朝,更多倾向于捕捉具有私密性质的画面,比方alpha睡着后的恬静面容,夏日穿着清凉倚在沙发里休闲,又或者浴后用毛巾漫不经心揉搓湿发等等。 当然还有宋姣存在电脑硬盘中,当初假意要拍作对比的运动内衣照,她真挺喜欢许今朝那会儿略有一点丰腴的模样…… 扯远了,总之这些照片都是宋姣只想深藏、不乐意给别人看的库存。 她才不愿意摆上明面,让其他人分享仅有自己能瞧见的慵懒美丽。 可游乐园的照片不同,宋姣完全可以把这些象征她们间共处快乐时光的画面洗出来,刚才alpha笑得像个大孩子那张就非常好。 许今朝只会对她露出这种笑。 宋姣想到这里,心脏就开始砰然加速,她已经不执着于让许今朝生活中只有自己,却也喜欢这种特殊性。 她的思维由拍出好照片转到‘我是她特殊对待的人’,许今朝则耸肩道:“相机那么沉,没带就没带吧。” 许今朝原本独自将跷跷板一头压下,现在宋姣坐到对面,她撑着地面的长腿略一松,让omega下沉带动自己上升。 她大笑起来,觉得这游戏有趣极了。 宋姣心想这人好幼稚,三岁不能更多,身体却配合着让座椅来回升降,小脸上不觉也浮现出笑容。 两个人压来压去玩跷跷板,折腾了好一会儿,等许今朝喊停时候,反倒宋姣意犹未尽。 小广场上还有秋千,这会儿被几个真正的小孩子荡来荡去。 她四下瞧着记住方位,才恋恋不舍被许今朝拉走。 碰碰车场极热闹,宋姣拉着许今朝排队顺便观察,发现所谓的双人碰碰车其实只有一个方向盘。 这种一般是家长带着儿童玩,而非她想像里可以合作操控的双人车。 宋姣有点遗憾,许今朝则跟她说起碰碰车的操作技巧,叮嘱该如何驾驶,以及防止震动碰伤手脚的细节。 之前在过山车那里omega前后的表现可是出人意料,许今朝就领悟到,宋姣表现得自信,可不代表上去也能有这样的淡定。 排队人众多,哪怕一场大概只有几分钟,两人也等了很久,这期间许今朝念叨个不停,生怕宋姣受伤或玩不上手。 宋姣都快把她的话倒背如流了,可也不舍得松开被许今朝紧握的手,只能听着点头。 终于排到她们,两人各自上了一辆单人碰碰车。 直到亲身去驾驶,宋姣才明白为何许今朝不断对自己强调各种技巧,这小车当真不太好开。 她笨拙地适应着操作规则,看到alpha已经横冲直撞拿车头撞了好几辆车,不过始终没有开太远,就在自己四周转悠搞事。 宋姣忙着去熟悉小车,片刻后才后知后觉发现,许今朝大概是怕她吃亏,先后顶开了两辆猛冲过来的碰碰车。 对方的运动神经可能真比自己发达许多,在这乱场里还能分神来注意她。 宋姣心里高兴,不太娴熟地操控着车子去碰许今朝车尾。 alpha被她撞了,反倒哈哈大笑,高声提醒:“撞侧方,侧方!” 这是之前许今朝提示的要点之一,宋姣临场倒真忘了。 一场碰碰车时间极短,很快就被吹停,许今朝拉着宋姣下车出场,笑问:“还玩吗?” 宋姣用力点头,她还没玩够呢。 排队又玩两轮,宋姣才稍微有点上手,可惜中途等待时间太久,总不能把一上午都耗费在碰碰车场。 许今朝展开地图:“咱们再去儿童乐园,那里也好玩。” 她这话说得坦然,丝毫不觉得跑儿童乐园有什么不好意思,还道:“那边应该会有迷你过山车和跳楼机,不过是给小朋友提供的,玩一玩也不错。” 反正自己现在不能来真的,享受一把低配版同样挺好? 俩成年人手牵手找去儿童乐园。 走进卡通外观的大建筑内部,发现里头的大人不少,除了陪孩子的家长,还有些同样在这消遣的年轻人。 这边果然有许今朝提的儿童过山车,成年人也可以上去玩,不过刺激程度就是小朋友水平了。 宋姣在真正过山车上惊魂了一把,对眼前的儿童版极有好感,第一时间拉许今朝排队。 两人并排坐进小过山车里,前后大多是大小毛头和陪伴崽儿的父母。 过山车隆隆开动,惹得小孩子们欢笑惊呼一片,许今朝手背被身边人微凉的指尖攀上,她不由向omega看过去。 小猫总不会坐儿童车也害怕吧,许今朝想,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有力反握回去。 宋姣则只觉得满足,她和喜欢的人一起补全了幼时缺憾,自己当然得随时握住现有的全部幸福。 一趟过山车结束,两人又跑去坐水上飞机,和小毛头们玩水上漂流,挤进儿童摩天轮里面‘观光’。 给孩子们设计的摩天轮室内相对逼仄,许今朝的膝盖贴着宋姣的膝盖,缩在狭窄小舱内。 姿势委屈巴巴的,人却很快活,许今朝还说:“不错,这里比外头的氛围好多了,不那么紧张。” 今天华城游乐世界人满为患,绝大多数区域都闹哄哄,人们急着排队,急着体验,急着离开。 儿童乐园的节奏相对慢,跟以嘻嘻哈哈小孩子为主的群体在一块儿,的确挺轻松。 小摩天轮升空,由于是非常迷你的一架机器,在里头能清楚听见其他舱室里叽喳的议论声,还有留在地面父母大声鼓励,称赞孩子勇敢的喊声。 宋姣忽然又握住了许今朝的手,omega的眼睛亮极了,灼灼看过来。 许今朝又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炽烈的执着神采,她原本还算平稳跳着的心脏莫名开始躁动,觉得这眼神让人眩晕,像具有某种麻醉的效果,使得人头脑昏沉发烫。 可她们离得太近了,许今朝竟不知应当怎么自然地避让开,只能被动看向这双热切柔亮、让她心慌意乱的眼眸。 许今朝觉得自己成了被猎人盯住的猎物,忽而又仿佛是在透过瞄准镜与一匹美丽小鹿对视,凝望住它清澈眼瞳,从中看到,看到…… 看到类人的爱慕。 她的心脏在失控狂跳。 许今朝不敢确定自己所见,她身体一阵冷一阵热,大脑乱得像被煮开的一锅粥,自己现在的状况肯定很不正常,有杂音在四处响起,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omega轻声说:“你听说过吗,在摩天轮升到最高时和人接吻,就能永远跟对方在一起。” 这甜润嗓音忽远忽近,许今朝却听清了每一个字,这让她原本就擂起狂乱鼓点的心跳开始下暴雨,从下而上敲打着喉咙口。 她开口想问对方,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是否对她抱有想要亲吻彼此嘴唇的情感。 它被世人称作|爱情,是她们合法关系中本该存在的部分,她好像…… 许今朝的脑子已经彻底灼烧开来,无法再去细想,只觉得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好受,刚从冰水里打捞出来,就又被丢进热油锅里烹炸。 宋姣一直望着alpha,努力观察着她的神情,用迷你摩天轮转动三圈时间鼓起的勇气,说出自己能给的最赤|裸暗示,渴望获取她的正向反馈。 只要对方稍稍颔首,略略倾身,甚至只需要一点不明显的微笑,宋姣就敢去吻她,在许今朝睁着漂亮眼睛时候献上双唇。 她们多么契合,她们会是世上最完美的眷侣,日后永远生活在一起。 可让宋姣有些失望的是,许今朝好像没听懂自己的话? 她看上去呆呆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的僵硬,像在拚命忍耐些什么。 omega不禁又害怕起来,懊悔起自己的冲动,她是不是太过冒失?不合时宜?暗示过早? 或者最糟糕的……许今朝是不是并不喜欢她。 宋姣振奋激动的身体又逐渐开始变凉,一时不知所措,简直想回到两分钟前,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巴。 哪来这么多话,怎么这么不能忍! 她坐立不安,拚命思索应当如何把话题引开,原本紧握住许今朝手掌的手也僵住了,不知应当松开还是若无其事继续牵着。 一直运作转动的小摩天轮节奏变缓,一舱一舱放乘客们下去,宋姣终于寻觅到合适的开口机会。 “我们该下摩天轮了。” 许今朝用正沸腾的大脑思考omega新说出口的话,缓慢问:“结束了吗?” 宋姣点头,这会儿舱室落地,小门自动打开,外头是两个等待进入的小乘客,她拉着仍然很呆的alpha从里面出来。 许今朝出舱门时差点磕到头,还好宋姣注意着她状态的不对劲,眼疾手快压了下她肩膀。 宋姣顾不得自己心里头的紧张,带许今朝走出几步到安全范围,忧心问她:“你怎么了?” 许今朝也不晓得自己怎么回事,她身体很不舒服,思维也极迟钝。 她小声说:“我想休息。” 附近就有供游人停坐的休息区,alpha虽然神情恍惚,步伐却还算稳,被宋姣拉到长椅边坐下。 宋姣先伸手试她额头,温度正常,又拉过许今朝的手腕,用指腹去把桡动脉,发觉她的心率极快,又乱又轻。 omega紧张起来:“你还好吗?感觉怎么样?” 许今朝摇摇头,从封闭的摩天轮舱室出来后她逐渐清醒了些,现在身上有了点力气,打开随身包去摸药盒。 宋姣连忙帮她拧开水瓶,让许今朝可以借水服药。 现在omega心脏也在不安地乱跳,她不知道许今朝到底怎么了,如果不是对方还能自己清楚地找药,她已经要拿手机叫救护车,喊工作人员问园区有没有医生了。 许今朝吞下一片药,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她很快觉得安定不少,安慰宋姣:“我好些了。” 她顿了顿,对宋姣说:“可能是今天太开心,情绪激动,又比较疲劳的缘故。” 宋姣后悔极了今天拉许今朝出来玩,对方身体这么虚弱,应该在家里静养才对。 “我们在这休息,等会儿回家吧。” omega的声音很小,她嗓音似乎都在发抖,许今朝很想说自己还能坚持,可又清楚或许不行了,她心里有些遗憾和愧疚,也埋怨自己为什么身体不争气。 她现在不敢去回忆摩天轮上发生的事情,一往那边想,稍稍平复的心跳就又鼓噪起来,不得不把那些思绪压下。 两人依偎在一起坐着,周围是欢声笑语,头顶是温暖阳光,过了十几分钟,许今朝终于稍稍缓过来,她长呼出一口气。 宋姣侧头看她,发现alpha先前脸上那种吓人的僵硬神色褪去了大半,现在虽然仍略显疲惫,但总算正常得多。 她心头的大石这才落了地,紧握着许今朝的手,叮嘱说:“你在这等我,我找园区的工作人员,去搞个代步车。” 许今朝也想不到会出这种岔子,她不确定自己能否正常行走回去,只得点头。 宋姣快步离开,长椅上只余许今朝一人。 临近正午,温度升高,她却觉得冷和困倦,慢慢闭上眼睛。 等许今朝再睁开眼,发现自己处在一条长廊中。 她低头去看手脚和身体,足掌赤|裸踩着银色地砖,身上披了一条蔽体的白裙。 许今朝怔愣片刻,她循着一股直觉前行,往长廊尽头走去。 那里有扇门。 或许,推开它,自己就能回到该回的地方去。 她忽然顿住了脚步,自己该到哪里去? 许今朝莫名手足无措,她想转身向后看,却有股力量不许她转。 她的身体颤抖起来,猛然意识到什么,攥紧了拳头,大声质问: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戏弄她? 许今朝发着抖,心底生出恐惧与恨意。 为什么要忽然把她丢进一个陌生世界里,举目无亲,只有另一个更可怜千百倍的灵魂陪伴。 她一无所有,生活在惶恐中,尽自己所能去庇护臂弯间还不能自保的小猫,挡住本就是世界恶意对怀中人降下的暴风与冰雪。 现在她们终于好过了,自己努力适应着新人生……或许,也要有一段新感情。 为什么突然又要把她带走,就像来时那样毫无缘由,傲慢到不给个解释? 有双无形的手强迫推她前行。 许今朝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一步步被动地向前挪,她的眼泪往下流,绝望地呜咽出声。 她不敢想宋姣会多么伤心,这姑娘刚有了柔软稚嫩的感情,自己突然不辞而别,宋姣该怎么办?她会不会悲伤发疯? 不,她不止想和她告别,她还想做更多,她都没想好自己该怎么回馈对方投注而来的热情。 许今朝彻底崩溃起来,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要面临这样的局面。 她都不知道世界是残忍还是温柔。 既然替自己在两难间强制做出了选择,可又为何不能再怜悯她一些,将惦念的全部都赐予,非要她余生活在痛苦里? 许今朝紧紧闭上眼睛,抗拒着现实,她也咬紧牙关,不肯再示弱分毫。 “还有三个月。”有声音在她耳畔低语。 许今朝猛地睁开眼,她坐起身,手背刺痛,转头看到坐在床边的宋姣。 omega看上去不比她镇定多少,小脸苍白一片,见她醒来,眼中顿时闪出喜悦。 [还有三个月。] 那声音在她脑中重复。 许今朝觉得自己坠进了冰窟里——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尽量写温柔点呜呜呜,到该发刀子的情节又特别不忍心。 今朝这段走廊中被推着前行的情节,是世界意志给她的预告,告诉她要走了。 转头往回跑会留在《姣姣》的世界,但没有这个选项,在今朝看来,这就是要她和姣姣永别,重回现实,却仍要抱着悔恨与痛苦过余生,才会拚命大声质问。 ps:总之本文肯定是he,别怕! 第七十一章 许今朝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 她整个人从头到脚冷成一片,分明处在夏末秋初的温暖室内,却感到透骨的寒意从头顶灌下。 许今朝的牙齿几乎要打起颤,她望着眼前omega又惊又喜的小脸,心头席卷过难言的绝望,甚至无法勉力露出个微笑让对方安心。 宋姣却已无暇再去端详许今朝的神情,她注意到病床上alpha的输液针滚了,手背正在慢慢肿起。 她连忙上前止住点滴,撕开医用胶布,将针起出,指腹压住止血,又按铃喊护士。 隔离许今朝与这个世界的无形隔膜随着宋姣这一系列动作和手指肌肤的碰触突然消融开,像一个包裹全身的巨大泡泡被戳破,让许今朝终于重新感受到真实。 她从结了霜的鱼缸被放回自然,身体却仍处在僵直状态中,做不到摆尾游动,被身边人的小手托着才不至于沉到湖底去。 许今朝小口缓慢呼吸着,她根本没有多少力气,拼尽意志才将另一只手抬起,覆到宋姣手背上。 宋姣正为许今朝按着医用棉,指背被对方轻轻落下的手掌盖住。 这触碰的力度轻极了,掌心也冷极了,她根本没见许今朝的手凉成这样过,刚从冰水里泡过似的搭上来,简直没有点正常人的温度。 omega不禁害怕起来,抬头紧紧注视着许今朝,没有跟她讲话,生怕消耗了alpha的精力,又像中午在游乐园里那样沉沉昏迷过去。 宋姣当时吓坏了,自己只离开几分钟,走之前许今朝还好好的,等叫了人再回去,就歪靠着长椅怎么也喊不醒了。 她整个人心慌意乱,强自镇定将许今朝送来医院,做完检查才知道是抑制剂使用过量才导致的昏迷。 宋姣后悔又自责,觉得就不该提什么游乐场,许今朝肯定是不愿让她扫兴,才隐瞒住身体不适,注射抑制剂也要陪自己一起。 尽管医生安慰说病人很快就能清醒,她却莫名无法安心。 说不出的惶恐惊惧在宋姣心头涌动,看着病床上面色苍白昏着的alpha,她就躺在那里,可宋姣感觉许今朝离自己特别遥远,远到拉着她手掌都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宋姣努力告诉自己这是幻觉,她只是太紧张了,才胡思乱想,等许今朝醒来指不定还要笑她大惊小怪,可就是一阵阵心慌。 现在许今朝终于醒来,失而复得似的喜悦没保持多久,她心头的重石就又重新压了回去。 宋姣脑中有根无形的弦在拚命响着警报,告诉她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 病房里一时陷入死寂,许今朝说不出话,宋姣不敢说话,两个人只能无奈又绝望的凝视彼此,直到这氛围被赶来的护士打破。 护士重新为许今朝换手打点滴,让alpha重新躺下休息,询问许今朝的感受,宋姣代为回答: “她好像没力气,说不出话。” 护士检查完许今朝的体征,记录在病案上,对宋姣说:“还算正常,应该是刚从昏迷中醒来,身体虚弱。等会儿医生会过来。” 直到护士离开,许今朝才从那种无能为力的恐惧中慢慢脱离,重新恢复语言的能力。 她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肯定让宋姣心慌了。 宋姣仍握着许今朝滚针那只手,小心避开手背,只攥着手指,对方体温在慢慢回暖,不再像才醒时那样凉到可怕。 她稍稍松了口气,也不敢完全放心,直觉预警的弦还紧绷着,一切并没有完全变好。 许今朝开口问她:“几点了?” 她话说出口,发觉自己喉咙干涩沙哑,声音也极小,比蚊讷高不了多少。 宋姣道:“马上就下午三点啦。” omega努力保持着镇定,还对许今朝笑了下。 她从来是伪装作戏的高手,这回的笑容却极勉强,以至于宋姣自己都察觉到神情不对,低下头掩饰调整。 许今朝脑子里混乱一片,却还是忍不住心疼她,轻声说:“我还好。” 这是她仅能讲出的安抚话语,许今朝不可以对宋姣撒谎,对方肯定看得出来自己不诚实,到时候只会让omega更难心安。 宋姣点头,重复强调着: “当然很好,你没有什么大问题,医生说是抑制剂注射过量,现在给你用了药,住院观察一下,可能明天就好起来了。” 她话说得坚定。 这的确是医生的保证,宋姣先前怎么都笃信不起来,这会儿讲给许今朝听,既是安慰对方,又是安慰自己。 许今朝这才知道自己在游乐园里反常状况的由来。 这周自己用了五支抑制剂,刚停掉一天,她觉得信息素没有完全平稳,怕出岔子,早上就又注射了一支。 但比起她昏迷中获取到的‘预告’,这些已经算不得事。 许今朝想起先前日子里身体越发严重的各种不适反应,她把该做的检查都做了,仍然确定不了病源。 现在她才反应过来,这或许也是来自世界的提醒。 许今朝在心中质问:[为什么?] 她想知道为什么,正如她在那条长廊中大声询问的,为何自作主张把她带来,又不由分说丢回去? 可任凭许今朝怎么呼喊,都得不到回答,好似初醒时听到的声音只是一句幻听。 许今朝渐渐明白了,自己没有谈判商议的资格,任由她愤怒、哭喊、恳求,恐怕都不会动摇世界意志分毫。 自己能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只剩三个月。 许今朝觉得荒诞又悲哀,这些神情变幻被宋姣看在眼里,omega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茫然地望着她。 医生进病房,详细问许今朝的感受,有没有头晕恶心,先前抑制剂的使用情况等等。 许今朝一一回答,她的情绪已经趋于平静,等医生走后,许今朝对宋姣说: “姣姣,我想喝点水。” alpha不常这样喊她,宋姣尽管心中不安,仍为此小小振奋,去为许今朝倒水。 许今朝积蓄了些力气,不再像刚才那么虚弱,自己坐起身,接过宋姣递来的水杯。 她喝下半杯水,又凝望向宋姣。 从前没有这三个月的倒计时悬在头顶,许今朝从未有过紧迫感,她总觉得她们的时间还有很久,久到看不见尽头。 可现在忽然间给出一个期限,许今朝才发觉生命有限,并非永恒,她和宋姣相处的时间过一天少一天。 许今朝轻缓说:“你变化好大。” 她回忆很久之前,宋姣会微笑,会乖巧的低眉敛目,轻声细语和她讲话,温顺得像个没脾气的棉花娃娃。 许今朝当然知道宋姣在演戏,也因此没发觉她的异样。 只觉得宋姣眼睛好清澈,多么干净漂亮,是天真到不可思议的一双眼眸。 直到后来,许今朝才隐隐意识到对方神采里少了些人性化的东西,模仿得再以假乱真,也恰恰缺乏画龙点睛的一笔。 宋姣太会表演了,如果不是近距离、长时间的观察,她连这点模糊的发现都不会有。 许今朝想不起omega的变化从何时开始,只知道她逐渐有了小脾气,会撒娇任性,又总来小心求她,热烈执着地拉住她的手,跟她提各种各样要求。 这个小机器人一点点变得鲜活了。 直到今天,她向自己投注以充满爱慕与渴望的目光,试探着问:[你知道在摩天轮上接吻的意义吗?] 她现在都懂得爱人,都知道向爱的人大胆索吻啦。 许今朝心里泛着酸涩,如果不是那时自己难受到像在滚油里挣扎,大约会在暧昧氛围中举手投降,给小猫想要的亲吻,让她得到满足。 等她们从小摩天轮上下来,再牵手就有了不同的意义,她们会一起品尝甜蜜,扛过磨砺,在未来互相支撑着彼此前行。 这是对许今朝而言不够完美,却属于宋姣的美丽人生。 许今朝不能说这是自己想要的全部,那太虚伪,因为这终究并非她的世界,她还有一半灵魂牵挂现实。 酸涩变成了针扎似的刺痛,许今朝在心中乞求:[我走之后,能让宋姣忘了我吗?] 如果非得有人痛苦,那就让她独自承担好了,让她独自做一辈子走不出来的人,给宋姣解脱,让omega忘了她,快乐幸福地生活下去。 世界能把她拉到这里来,肯定也有能力完成这个小小的愿望吧? 可许今朝听不到任何回应,就和之前质问时一样,她像在和高高在上的太阳月亮对话,做着注定不会有结果的努力。 宋姣仍在看她,姣美小脸上带着些许不解,等待听她后续的话。 许今朝不再去想虚无缥缈又恶劣的世界意志,将注意力集中回面前人身上。 她告诉宋姣:“你知道吗,你看上去好极了。你从前说自己不正常,不知道该怎么回馈情感,你更擅长模仿表演,你不想被人发现异常,可你现在没有任何反常的样子了,你现在什么都不缺乏。” 宋姣这才知道,许今朝说的‘变化’是指这些,她不觉抬起手碰自己面颊,心想:我已经变正常了吗? 或许,或许是的? 发现许今朝晕倒时的惊慌失措不是假的,小摩天轮上情难自控的委婉表白不是假的,即使抛开与许今朝在一起的时间……自己多久没为了刻意展示喜怒哀乐而作戏了? 宋姣小声问她:“我真的没有任何反常了?” omega看上去有些不敢置信,问得小心翼翼,指尖贴在半边脸颊上,神情迷茫,看上去可怜又可爱。 许今朝习惯了随意和她进行肢体接触,强忍着去揉一揉宋姣长发的冲动,冲她微笑点头。 宋姣的眼睛逐渐亮起来,许今朝轻声道:“你真该亲眼看看自己现在的表情,最好的演员也演不出这样的你。” 听alpha这样说,宋姣不禁四下张望,试图寻找镜子。 她想起卫生间有,下意识站起身,又觉得不合时宜,重新坐回床边。 宋姣说:“我相信你。” 看到她这么高兴,许今朝却突然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她原本要继续微笑的,可怎么都笑不出来,手中的杯子在颤抖,不得不将它放下。 她想深呼吸冷静,却发出了一点呜咽声,许今朝立刻仓皇低下头,用没有打点滴、手背滚针肿起那只手捂住脸。 真笨,真没用,哭什么! 许今朝在心里骂自己,试图掩藏起无能流泪的模样,她感受到omega的小手扶上自己肩头。 对方无措问:“你怎么了?” 许今朝无法回答,她在拚命咬住牙齿,不让声音与眼泪一起从指缝里溢出,她心里愧疚,心里绝望,她恨极了。 她从前一直想着,来到这里也不是全无意义,至少扭转了宋姣的人生。 可现在这样算什么啊,才让宋姣短暂过了不到两年的安稳好日子,才让宋姣变得快乐起来,就要让宋姣面临生离死别。 许今朝太清楚宋姣多么怕分别,omega无数次缠着她许诺,说要永远在一起,让她不要离开自己。 她完全没考虑到自己会被不可抗力强制带走的可能,眼光短浅地认为不会变更对宋姣的喜爱在意,就贸然一次次应下,换取宋姣的安心。 许今朝心脏都被拧绞痛了,以前的相处多快乐,现在要讲出别离就有多难过。 她发疯一样想找出把自己带来的那个该死的世界意志,跟祂打一架,用自己知道最恶毒的词句咒骂祂,可她什么都做不到! 她只能在这里仇恨狂怒,伤心痛哭,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走后会是什么样,这身体是就此死去—— ……还是变回从前的[许今朝]? 最后想到的可能,让许今朝骤然全身发冷,她醒后思绪一直局限在情感上,完全忘了自己现在是[许今朝],她才是鸠占鹊巢那个人。 这身体早就和[许今朝]有了差别,却难保不会再变回来。 alpha抬起头,满脸都是泪水,眼眶泛红,鼻尖也被掌心压红,神色凄苦又慌乱。 宋姣哪里看过许今朝这么狼狈的样子,对方从前不是没流过眼泪,可从没哭这么惨过,看上去完全失控了。 被这双泪眼看着,宋姣不知道她为何崩溃,劝说安慰都没有思路,只能拿纸巾给许今朝擦脸。 她问:“你为什么哭啊?” omega的声音慌极了,擦拭许今朝眼泪的动作也有些重。 许今朝捉住宋姣的手,她想立刻提离婚,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许今朝对宋姣说:“你信我,姣姣,我不想跟你分开,我真的不想。” 她维持不住冷静,原作中那些作践宋姣的桥段不断被她忆起,想到[许今朝]万一回来的可能性她就又怒又怕。 宋姣也有些慌:“我信你,我当然信你,可是你在说什么呀……” 许今朝用力喘着气,她已经不再落泪,紧紧注视着omega。 “我们得离婚,对,还得把财产切割开,我要把万物通的股份给你,好友录的5%也还给你,我什么都不能留。” 许今朝快速把这些说出口,她决不会给[许今朝]任何可以骚扰干涉宋姣生活的机会。 宋姣呆住了,傻傻听她说话。 等许今朝一口气把这些安排好,omega突然用力甩开她,这还是宋姣第一次在被许今朝握着手的情况下挣脱。 “我不离!” 宋姣冲许今朝喊,她像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浇得通体寒冷,不住发抖。 最害怕的噩梦成了真,宋姣根本不能镇定思考alpha为何要这么做。 她原本还在拚命想许今朝为何失控,现她自己却要发疯了。 委屈,惊恐,无数种负面情绪潮涌上来,宋姣这些天本就一直悬着心,这下彻底被冲垮了心防。 她觉得心里好疼,从没这么疼过,宋姣很想摔些东西,或者大喊大叫,可残留的一丝理智又告诉她这没用。 心中的疼痛还在膨胀,这些情绪无处发泄,竟开始往上钻,让她喉咙酸痛,眼眶涩疼。 宋姣哭出了声,她的视线一瞬模糊,眼泪顺着双颊往下流。 她无助哽咽着,觉得自己现在肯定很丑,可许今朝都要和她离婚了,那她丑或美又有什么意义? 许今朝惊慌看见她omega妻子的眼眶在变红。 那双小鹿一样的下垂眼圆睁着,泪水下一秒滚落,看上去天塌地陷,悲伤欲绝。 曾经自称不会流泪的小妻子哭着向她询问。 “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你为什么要跟我离婚啊?”—— 作者有话要说: 唉,狗勾哭完小猫哭。 今天是今朝想打我骂我,明天再加上姣姣,那就是双人份痛骂。 第七十二章 宋姣的眼泪来得太快太突然。 许今朝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眼睁睁看见泪水落下,在那张美丽小脸上滚出两道亮痕,也让她一瞬慌了神,大脑当机,手足无措。 omega哭得悲惨极了,她圆睁眼睛,不肯让睫毛眨动,却仍阻止不了大颗泪珠滚连成行,沿苍白脸蛋下滑滴落。 许今朝从没见谁有过这么猛且狠的泪水,又快又急往外涌,像要把过去人生中被迫攒在心里、没外现过的泪水一次性流出,抽干整个人也在所不惜。 这势头把许今朝给吓坏了,她忘记自己右手背还扎着针,抬手倾身试图去抱宋姣。 这时反倒是已经崩溃到不行的omega还惦记着这事,快虚弱的许今朝一步,把她右臂又压回去。 按着许今朝手腕的小手那么凉,砸在她赤|裸小臂皮肤上眼泪却滚烫,对方哽咽斥责:“你干嘛,护士才帮你扎好针!” 宋姣扑在病床上,不让她乱动,许今朝心乱如麻,高高肿起的左手盖住她手背,语无伦次劝说: “别哭,姣姣,你别哭。” 眼前人曾经带着遗憾与落寞告诉许今朝,说自己是个怪人,做不到为什么事悲伤流泪。 许今朝那时替她觉得酸楚,现在却只希望小妻子不要哭了,别流泪了,自己心脏都因为她的泪水而抽动发疼,喉咙里灌了岩浆似的烧灼作痛。 可宋姣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它们完全不听使唤,想来就来,争先恐后往外涌。 她哽咽道:“我不知道怎么停,我心里难受,我不想离婚……” omega诉说着委屈与不解,说起离婚她反倒更难过,哭得越发不能自已。 许今朝不得不用谎言哄她:“我们不离婚,我刚刚瞎说的。” 这话非常有效,宋姣终于肯稍微镇定听她说话,坐回床边去,手掌反捉住许今朝左手的手指,紧紧牵着,生怕她突然从身边溜走一样。 宋姣现在的模样比许今朝刚才还要狼狈得多。 她依然管不住泪水,它们还在不时大颗往下掉落,眼眶这会儿已经有点红肿,看上去可怜无助极了。 许今朝都说不清自己心里头是什么感受,她被深刻的负罪感与迫不得已的苦痛折磨,却又见不得omega惨兮兮的泪眼。 理性和情感两种力量在撕扯她内心,往两个方面拚命拉拽,要把血肉做的一颗真心撕成两半。 她竟然在这些不断发作的裂痛中冷静下来,催促宋姣:“擦一擦眼泪,干在脸上不好。” 宋姣还有点生理性的小抽噎,反驳说:“你自己的脸还没有擦干净。” 尽管这样讲,她还是松开攥住救命稻草一样紧握的手,打开湿巾包,先抽出两张给许今朝。 许今朝则抽了纸巾递给她交换,室内短暂安静,先后失控的两个人忙着低头整理自己,也各自借这时间思考对策。 宋姣方才惊慌失措,听到许今朝说要离婚,还在那里安排财产,这些日子的各种忧心不安一并发作,让她不由痛哭起来。 这会儿omega终于能稍微从崩溃中恢复些理智,她想着许今朝绝不会无的放矢。 许今朝不久前分明还担忧过分离,问她“我们是不是会永远在一起”,不可能忽然间改了主意,莫名就不要她了。 宋姣飞快在心中列出常见的离婚原因,又迅速一一排除,这些都不可能。 她一时没有头绪,却也打定主意,绝不离婚,死也不跟许今朝离婚,哪怕用不光彩的道德绑架手段,也要把她留下。 许今朝是先打理完仪表那个人,看向还在低头擦着脸的omega。 她真就像小猫洗脸一样不断擦拭,还好已经换成了湿巾,应当不至于让干纸巾擦到脸蛋泛红,脊背委屈又提防地弓起,浑身上下写着害怕和戒备。 许今朝默默等待着她,在腹中调整自己的措辞,希望能尽量婉转地说清楚,不让宋姣过分伤心……可又怎么可能呢。 她自己都无法从时间沙漏正在以三个月为期、不停倒计流逝的恐慌心情中脱离,只能暂时强压住钝刀切割而过的苦痛,何况是现在连哭泣都控不住的宋姣。 等对方抬起头,许今朝看到她的表情已经不再过分慌张激动,平静下仍透着隐隐的焦虑与不安,牙关咬着决绝,似乎衔住了无形猎物的咽喉,怎么也不肯松口的。 许今朝知道她有多倔强,没有直接再说离婚的话题,而是告诉她:“我不是[许今朝]。” 这是她想好用来破题的话之一,本以为omega多少会感到震惊或不解,谁知竟没引起半点波澜。 这下吃惊的人变成了许今朝,宋姣则开口验证了她心里隐约升起的猜测。 “我知道。” 宋姣告诉她:“你和她差别太大,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虽然你在努力演绎过度,可我早就有感觉,后来又验证确认下来。” 许今朝不禁问:“什么时候?” 宋姣想起纸面上冲画外微笑的中年夫妻,情绪有少许低落,那是许今朝日夜思念的亲人,可她却无力圆alpha这份想念。 “在雎洲,你喝醉之后画了真正父母的肖像,告诉我,这是你爸妈。” 许今朝恍然,不觉低语:“原来是那时候啊……” 她还以为自己糊弄了过去,没想到早就暴露了,宋姣一直假装不察而已。 许今朝沉默半晌,轻声对宋姣说:“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这不是我的世界,我一直以为我会永远留下,可现在,祂又要把我带走了。” omega手足开始发冷,她被简直吓到身体颤抖了,不知道许今朝说的ta是谁,惊慌问:“谁要把你带走?” 她和许今朝对视,看到对方眼中的悲哀与无奈。 “我也不知道祂是谁,世界的意志?某个神明?先前我在长椅上昏过去,再醒已经站在一条走廊里。我在那儿只能往前走,不可以再回头。” alpha喘息两口,轻声叙述。 “祂让我本能地知道了,穿过走廊,打开尽头的门就可以回去,可我……我又放不下你,我问祂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带我来,又突然要我走。祂却只告诉我,我还有三个月。” 许今朝想到在长廊上无法回头、被不可抗力推着前行时的感受,不由开始战栗。 她完全记不清祂声音的任何特征,却回忆起了在足够扭绞毁坏整个世界的力量下|体会过的深刻恐惧。 宋姣察觉到了alpha的异样,对方瞳孔在阳光下剧烈放圆。 这让宋姣都跟着惊惧起来,却仍立刻伸手握住对方手指,努力把正在发颤的指尖攥紧。 许今朝大口深呼吸,拚命稳住心神,过了半晌,她才逐渐安静身体,放平呼吸,慢慢说:“我醒来后,祂又强调了一遍时间。” “祂说,还有三个月。” 宋姣几乎感受到了与许今朝同等的绝望,她茫然睁着眼睛,自言自语: “……三个月?” 这不是针对许今朝的问句,而是在问自己,能跟许今朝在一起的时间,只有短短三个月了? 宋姣不敢相信,不能相信。 就在今天出门前,她还快乐想着要怎样玩耍,怎么对许今朝暗示喜欢,给alpha拍下的大笑照片正保存在她手机里。 膝碰膝挤在小摩天轮中,自己终于在四下小孩子的笑闹声里鼓起勇气,委婉示爱。 虽然没获得答覆,可她以为两个人起码还有四五十年的未来啊,她们一起的人生进度条也就走了不到5%,还有大把时间可以挥霍才对。 怎么就,只剩三个月啊? 她拚命让散掉的眼瞳重新聚焦,看向许今朝,试图找出一点撒谎的痕迹。 宋姣发疯般希望对方能突然微笑,告诉她自己是开玩笑的,只是吓唬她一下。 根本没有世界意志,没有神的提示,更没有什么倒计时。 她肯定会扑在许今朝怀里,大声骂她讨厌,怎么可以拿这种事情玩笑,把她吓坏啦。 可什么都没发生,alpha的神情仍旧悲伤,看上去已经伤心到快麻木,自己曾无数次觊觎的漂亮嘴唇在发颤,许今朝看上去要哭了。 宋姣很想安慰她,可张开嘴巴,却说不出话。 她觉得自己是个行将就木、要死去的人,已经无力做任何事,只能躺在窄小的一方天地里,等待头顶敲响丧钟。 她最终喃喃道:“……啊。” 这是omega现在仅能发出的声音,她好像哑掉了。 许今朝终于落下泪来,她也很想安慰宋姣,然而两个人溺在同一片水域里,谁都拉不了谁上岸,一起在其中无望地挣扎。 宋姣机械地扯来抽纸,给她左擦右擦,试图擦掉两边滚落的泪水。 她听到许今朝哽咽说: “我不想的,我也不想的,姣姣,可是我不知道三个月后会是什么样,不确定[许今朝]是不是会回来,到时候这段婚姻又会成为你的麻烦。” 直到此时,宋姣才从那种濒死的状态抽离,她敏锐意识到alpha要重提离婚的话题,这让宋姣散成一片的心弦重新绷紧。 不,她绝不。 既然自己跟许今朝真就只剩这点时间,她理应立刻紧迫起来,去跟许今朝告白,和她在一起,然后把每一分钟当一小时过,而不是如许今朝所愿去规划什么未来。 宋姣已经可以预感到灰暗重新降临的样子,自己绝对会疯癫掉……她无法忍受再变回孤单一个人。 omega忽然打断道:“不要哭,许今朝,你会哭坏眼睛。” 这声音冷静极了,许今朝含着眼泪看过去,见到对面人自己也红了眼眶,眼底浮着水光,却坚定说:“别哭啦,我们流泪没有用处,祂会因此心生怜悯,让你留下吗?” 当然不,许今朝在意识长廊中拼了命抗拒哭泣,也没能让祂改变主意,只冰冷通知出最后期限。 许今朝心底的悲伤和疼痛逐渐化成敌意,omega先前怎么擦都擦不完的泪水不再往外流淌了,她咬住牙齿:“不会。” 她从宋姣脸上看到了与自己镜子映像般的恨意,这些情绪流淌在她血管中,给这具原本疲弱的身躯灌入了力量。 许今朝开口诅咒起来,把自己知道的全部恶语都送给傻逼世界,送给随意摆弄操控人的那个祂。 宋姣也被带动燃起愤怒,她想起自己与许今朝过的第一个生日,吹熄烛火后的祈祷。 该死的垃圾神那时是不是正瞧着她们的热闹,笑她愚蠢? 是不是已经期待着把许今朝带走,看她两个人绝望痛苦来取乐? omega恨到发抖,往狠毒里揣测着祂的想法,紧紧拉住许今朝的手。 “祂就等着看我们离婚,在我们身上找乐子呢,我偏不如祂的意,我要……我要好好的,我不要和你离婚。” 这些天始终不能吐出的爱语就缠绕在咽喉中,宋姣深吸一口气,等许今朝宣泄完怒意、掏空腹中最后的骂词,才慢慢开口倾吐: “我好喜欢你啊,许今朝,我觉得我是爱你的,你喜欢我吗?你对我有一点喜欢吗?” 她恳切真诚的望向alpha,把心中所想尽数说出。 许今朝说她已经完全正常,什么都不缺乏,那大概也代表,她对许今朝的爱意同样是正常人定义里的爱了? 宋姣再管不了更多,她再不能拖下去,必须要跟许今朝正面告白出来,晚一天都会是一天的遗憾。 她重复着最后那句:“你对我有一点喜欢吗?” 宋姣还是不敢奢求太多,她只要许今朝一点对恋人那种喜欢就够了。 现在所有乱七八糟的情感都从她心湖里被冲刷走,只留支撑她表白的巨大爱慕和忐忑不安。 许今朝没有再逃避omega的视线,尽管她心中矛盾重重,反覆挣扎,明知道不会有将来,可她无法对宋姣撒谎,她也无法对自己的心撒谎。 宋姣太心急了,这些急切放缓了她世界中的时间流速,她感觉已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可还没获得许今朝的回应。 她不由失望起来,更有委屈在浮动:你就这么吝啬,连一点点喜欢都不肯给我? 宋姣觉得又要有泪水从眼眶中掉落了,呜咽出声: “我只能拥有你三个月了,你就不能勉强下自己,稍微爱一爱我,让我快乐90天吗?” 她心里涌出新的绝望,这种难受可能只比要跟许今朝分别稍微弱一点。 假如不能让alpha爱上自己,那她之前所有的期盼羞涩和自我感觉良好真就过于可笑了。 就在宋姣要在心底迁怒咒骂起令她难堪的世界意志时,许今朝挣开了她的手。 宋姣一瞬通体冰凉,以为这是许今朝在委婉地拒绝。 可在omega的世界彻底灰暗下来前,对方向她伸出手,穿过散开的长发,攀上她的后颈。 那温热指掌柔软地施下压力,让她不觉向前倾身。 在许多夜晚静寐枕边、让她为之辗转反侧的那个人,忽然间主动贴近了。 落在颈后的手掌在上移,指尖探进她发丝间,温柔按住了后脑。 宋姣觉得脑海空白一片,她含在眼中的委屈泪水已经不受控滑落下去,与来自许今朝的亲吻混在一起。 她们之间真正的第一个吻被眼泪染上咸苦,不过这差劲滋味很快就又被冲淡、消失在舌尖。 omega感受到心悸与眩晕,她像被过山车抛上云巅,心脏在柔软与甜美中怦然跃动,越跳越快,让她手足发软,觉得一切都好到不真实。 她只好被动享受唇齿间突然恩赐而来的蜜糖,无措被带动着勾缠。 直到隐约感觉对方想要脱离,才突然反应过来—— 不,不能就这么结束! 许今朝原本还在犹豫该怎么回应宋姣,她怕太过热情,会让未来的分别变得更痛苦。 没想到宋姣会误以为她不喜欢自己,伤心到委屈质问,眼泪打转。 她没有办法,只好先用行动证明自己的感情,别让她再流泪。 当用手指撩起omega长发,触碰到她颈间软玉似的肌肤,许今朝才意识到,或许自己一直在忍耐,在欺骗,在逃避。 她对她有感觉,很有感觉。 后面的事情变得顺理成章,许今朝都不知道自己这么有天赋。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敢撬开对方并没怎么设防的唇齿,给刚告白就流泪的小猫一个热|吻,封住她可怜的呜咽,不让她再哭泣。 许今朝觉得自己从没这么大胆过,可她也觉得好极了,一切前所未有的美妙。 等她想要结束、跟宋姣谈一谈时,怀中越来越软的omega却忽然行动起来。 她可没有许今朝一手还拖着吊瓶的别扭束缚,直接热切地抱来。 先紧紧搂住肩膀,又松开往上攀,穿插发间、最后转为用力捧住许今朝的脸颊,拚命加深这个吻。 许今朝从她动作里感受到执着的爱意与一点癫狂,心中热甜酸涩,自己心里也清楚所剩时日无多,放任宋姣来吻,温柔回应疯闹的小猫。 宋姣恨不能吻过地老天荒,直到永恒,别让她和许今朝分开,别拆散她们一对眷侣。 可再长的吻也会结束。 当她终于放开alpha脸颊,看到许今朝泛红的眼眶、鼻尖,被自己唇舌摩挲染红的嘴唇,看到对方复杂欲泣的神情,宋姣告诉她:“我好爱你,我不后悔。” 她们全在不知不觉间爱到发疯了。 虽然濒临放弃理智,宋姣却仍注意着许今朝的点滴药瓶,看到药液已经只剩一小截。 两个人再度各自平复心情,整理仪表,这次再对视时,表面已然没有了方才紧张到弓弦拉紧、窒息不安的氛围。 但她们也都清楚,悬在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正在缓缓下降。 许今朝不愿在吻过她后重提扫兴的事情,她轻声对宋姣说:“我也爱你,我也不后悔。” 这是回应宋姣的爱语,尽管她想到眼下的甜与相伴有个短暂期限,心脏就像被狠狠攥住似的发痛,却不后悔对宋姣倾吐心声,不后悔对她动真情。 她努力微笑,心想,我或许要靠这三个月的回忆过余生了。 宋姣按铃叫护士为许今朝起针,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陷入长久且痴热的互相凝视里,而是当真把每一分钟当最后一分钟来过。 等护士收走药瓶与长点滴针管,宋姣才开口问:“要吃点东西吗?” 许今朝摇头,她的胃袋空空,可现在什么都吃不下去。 alpha昏迷这几个小时里,宋姣也没吃午餐,只喝了点水,同样食不下咽。 她坐得离许今朝更近了些:“那就和我讲讲你。” 许今朝当然明白宋姣的意思,她想了想,告诉她:“我的世界里,没有abo第二性别。” 这显然颠覆了宋姣的认知,许今朝看着omega略睁大的眼睛,对她笑了下: “我在那边是纯女性,取向也是女性。嗯,我和[许今朝]的外貌年龄基本没有差别,而且我想,你吻的人应该还算是我。” 许今朝不觉伸手触碰后颈的阻隔贴片,这底下有颗小红痣,水笔落在肌肤上那么小一点,是[许今朝]记忆中没有的。 她道:“我父母生育我时年龄挺大,他们都是大学教师,现在已经退休啦,两个人常年在外旅行,我自己独居。” 许今朝简单带过父母相关的话题,转回自己身上: “我大学是油画专业,目前算是有一点小名气的画家,我的性格……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性格。” 她轻快自我介绍着,说到最后指了下自己的脸,示意日常展示给宋姣看的就是她真实性格。 这动作逗笑了omega,让她露出今天下午第一个真正的笑容来。 许今朝看到她笑,心头松畅不少,冲她眨了眨眼睛:“这就是大概的我了。” 宋姣:“唔,我有个问题。” 许今朝爽快道:“问吧。” 宋姣注视着她,慢慢开口:“你和多少个人接过吻?” 许今朝:“……” 妈的,送命题。 许今朝选择诚实:“三个。” 这数字让宋姣意识到了什么,漂亮小脸顿时拉得老长:“哦,你之前跟我说过三个曾经很重视的朋友,看来是你的前任了?” 宋姣倒不觉得许今朝来到这里前还在持续和谁交往,以alpha的道德水平,根本就不必怀疑,许今朝压根不是能安心脚踏两只船的人。 但她依然对此感觉妒火中烧。 宋姣嫉妒坏了,她简单的小脑袋瓜里只思考了许今朝会不会喜欢自己这个问题,完全没想过老婆的野前任。 美丽又温柔的许今朝招人爱,这事太正常不过,之前万物通里就有过明显对她有好感的女o。 这也是宋姣隔三差五跑过去彰显主权的原因。 她想起许今朝对这三个人的描述,特别最后那个背叛者,一度影响到了alpha的自信心,恨不能一爪子拍烂醋坛子。 宋姣心里酸极了,许今朝很快就会被垃圾的世界意志带走……以后她会不会再交别的女友,她心里会不会再住进除自己之外的人? 一想到这个,宋姣就难受,她盯着忐忑的许今朝,很想让对方保证回家后封心锁爱,不可以再跟别人交往。 但她又怎么舍得许今朝以后孤单没有人陪,omega最后艰难开口。 “你现在最好骗一骗我,说点好听的话,告诉我这辈子只爱我一个人。” 她强忍着酸楚,警告许今朝:“你回去后,不许把我讲给你的下任听……” 许今朝听了觉得心酸又滑稽,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无奈问宋姣: “你干嘛替我构想根本不会有的其他人啊?” 她捧住宋姣脸蛋,认真在对方嘴唇上亲了亲:“你不跟我分手,我就没有下一任。” 这比方才的爱语还让宋姣觉得高兴,她抱住许今朝,把自己短暂的幸福搂在怀里。 omega恨恨想: 那什么讨厌的世界意志,肯定是个看不得别人谈恋爱的单身狗!—— 作者有话要说: 中,中箭了,但没完全中。 牡丹作者落泪,基友看完最近几章,说我是拆散小情侣的西王母qaq 第七十三章 不知是否因为情绪起伏、过分激动,消耗了大量精力,许今朝很快就又开始感到疲倦。 她原本还强撑精神,试图继续跟宋姣说话,被omega敏锐察觉到不对。 宋姣看出许今朝眉眼间的倦意,对方脊背都挺不直了,便说:“你躺下休息一会儿。” 她的语气很坚决,带着种命令似的口吻,站起身调整枕头位置,让许今朝躺好休息。 alpha躺下后,起初还努力睁着眼睛,执着地看过来,生来容颜凌厉、却被温柔神情中和掉攻击性的漂亮脸孔带着病态的白。 她分明已经疲惫到不行,先前因为两次流泪而微红的眼睛闭上又睁开,像是不能安心入梦,非要再看一看宋姣,确认自己仍有能力睁眼与她对视。 宋姣从这些微小动作中感受到对方传递而来的复杂情绪。 不舍,眷恋,伤感……这些也同时流淌在自己的四肢百骸中,让她难过到指尖发麻。 许今朝最终还是无法抵抗生理上的困倦,慢慢敛下眼睫,再度陷入黑沉里。 听到她呼吸逐渐匀长后,宋姣的肩膀逐渐垮下来。 omega无声把脸埋进掌心,颓然弓起脊背。 宋姣向来觉得自己强大有力,罕有缺乏信心的时刻,总能仰仗头脑达成目标,将想要的东西摘到手。 可现在她却感到深刻的无助与茫然,方才的情绪爆发暂时燃尽了她对世界的仇恨,现在萦绕在心头的只剩恐惧与无力感。 她要对抗一个无形无体、强大到能左右许今朝去留的可怕敌人。 宋姣咬住嘴唇,强迫自己的精神停止下滑,拚命思索起来,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她抬起头,把视线重新投注到许今朝身上,看向alpha苍白安静的睡脸。 万一,万一这只是许今朝的妄想呢? 毕竟对方近来的状态很糟糕,每天都无精打采,扬不起精神。 然而宋姣又说服不了自己。 许今朝昏迷时她自己就隐约有所感,看着alpha躺在病床中,医生分明说了不会有大碍,可她偏偏难以安定。 她回忆着那会儿疯狂跳动的第六感,那种说不出来由的诡异直觉。 当时竟觉得病床上的许今朝离自己很远,隔着不能缩近半步的万水千山,任凭自己紧握对方手掌,也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这或许就是许今朝告诉她自己将要离开时,宋姣瞬时相信、并情绪崩溃的原因。 ——因为omega自己也察觉,有什么不可对抗的力量在将许今朝从她身边拉离。 如若仅有许今朝一人的叙述,宋姣会半信半疑,口头敷衍,思考对方精神出现障碍的可能性,想办法哄她去治疗。 可宋姣自己分明也感受到了那个超现实的祂,以及施加而来的可怕影响。 窗外阳光很暖,宋姣身体却冰凉。 她不清楚祂究竟是真的无法对抗,还是自己被祂的意志干扰、不敢往反抗的思路想,这两种可能都非常可怕。 许今朝正在梦海中沉浮。 她隐约听见了许多杂音,有谁在失声哭泣,还有谁哽咽叹息,伴随着旋律不详的凄婉乐声,许多人低低谈话、小步走动。 这些声音像被隔在玻璃罩外,怎么都听不清内容,只能分辨个大概。 许今朝莫名觉得声音们很熟悉,却想不起都是谁,只能被动接收它们,并为此感到心焦似火,拚命想要睁眼看一看。 可她根本动弹不得,陷在某种凝固住的胶体中,连挪一挪指尖都做不到,更别说睁开眼睛。 许今朝焦躁起来,这状态糟糕极了,让她难以忍受,意识在胶稠黑暗里拚命挣扎。 她忽地睁开眼,面前朦胧一片。 随着可以模糊视物,听觉就又被剥夺,进入到有光无声的世界里。 许今朝无法细想现在的异常,她的思维被某种东西阻隔,视角也被固定住,只做得到眨动‘眼睛’,刷新视域,让它变得稍微清晰些。 努力有了成效,在一片被雾霾沙尘遮蔽般的寂静昏黄中,许今朝发觉自己好像站在某个礼堂的大门外。 她并不能看得太清楚,眼前景象的时间流速在放缓,让许今朝能尽量端详辨认,获取信息。 她认出穿黑西装的蒋超,高壮的alpha似乎正下车,看起来丧气极了。 许今朝的视力并没能完全恢复,但她可以挪动拉近想看的东西,她努力聚焦蒋超的脸,发觉这小子看上去一脸木然,眼眶红肿。 她似乎瞧见了对方胸前的一朵白花,没等许今朝细想,放慢的时间流速又被加快,蒋超身影闪进门内。 许今朝茫然看向起码几十倍速飞快走进、以至于看不清是谁的人们,直到一切忽然又停顿。 这次缓慢定格的是两个女人,视野比先前更清晰不少,许今朝一眼认出是郁兰与秦令月。 两人同样一身黑。 秦令月这样穿不稀罕,她本来就喜爱黑色,郁兰惯常偏向暖色调的穿搭,现在却裹着黑风衣,颈间挂一条白围巾。 女alpha也是无比颓唐木然的一张脸,悲伤又茫然,挽着身边年长女友的手臂,看起来精神恍惚。 许今朝被胶水黏住的脑子缓慢开动,她终于意识到,这群人是可能在参加葬礼。 反应过来后,她眼前的画面立刻被切走。 再看清时,许今朝发现自己的视线骤然低矮了一大截,耳畔仍旧开着静音。 她只能看到从地面到人腿弯再上那么高,还被锁死视野最高点,怎么都无法抬头,这状态让她难受得要命。 刚清晰起来的画面更是直接糊成240p,好在总算可以自由移动了。 许今朝忍着不适,四下张望。 她很快认出郁兰刚才风衣的下摆和高跟鞋,旁边则明显站着秦令月,这大概是进入了礼堂内部。 许今朝心里抱怨着要命的不能抬头金毛狗视角,继续向前推,停在大片堆起的鲜花花圈前。 她想要看看挽联,确认究竟是谁的葬礼,怎么这么大排场。 这些花圈的体积都不小,挽联也就挂得高,最后的字基本是‘敬挽’‘泣挽’等字样。 以许今朝目前被强制放低的视域,只能模糊看到挽联最下方的一两个字。 许今朝不死心继续挨个看,终于在一只花圈上看到了不同格式的挽联,精神一震,努力去辨认。 她看到白绢最下写着—— 今朝。 许今朝睁开了眼睛,倒不是惊吓,而是被从梦中强制驱赶了出来。 她心脏还算平稳,只稍微加快了点跳动,四周相当安静,头顶是素白一片的天花吊顶。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许今朝并不做梦,直到最近才忽然频繁长梦,但完全记不住内容。 她急促呼吸两口,忽然明白过来,这是来自世界意志的提醒: [许今朝]不会回来,你会直接死去。 许今朝都不知自己该哭抑或该笑,为这傻逼一样的提示方式。 冷静之后,她发现自己额头似乎出汗了,下意识想抬手,手臂却被困在薄被中。 等略坐起身,许今朝才看到趴在床边睡着的omega。 对方也被她的动作惊醒,浑身打了个激灵,仓皇抬头看来。 那张姣美小脸被压红了一小片,刚醒来神情便满是紧张,直到看清许今朝的脸,才稍微放松。 许今朝心里清楚宋姣是吓怕了。 尽管给出的离开期限是三个月,可面临分别的惊惶恐惧已经深刻烙印进了两人心底。 她安抚道:“没事的,别害怕。” 说完后,就看见宋姣对她缓慢点头,眼眸仍不肯从自己脸上移开,许今朝心中又泛起酸楚来。 她勉强笑道:“倒是有个好消息,我们不必离婚了。” omega看上去精神一震,刚从浅睡中醒来的小迷茫不翼而飞,眼底生出希冀来。 许今朝开口:“我刚才做了个梦……” 说完这一句,她又觉得梦境的佐证不够有力,解释道:“我做梦都记不住内容,这次却记得很清楚,我想,这大概是个提示。” 宋姣急切问她:“什么提示?是告诉你不必走了吗?” 这显然是来自对方的美好设想,许今朝微微摇头:“没这么好,只是我走后[许今朝]不会回来。” 许今朝没有提起梦中自己的葬礼,这绝对会刺激到宋姣。 尽管没在礼堂里看到omega的身影,只清楚让她看见了来吊唁的其中几个朋友,可宋姣绝不会比悲恸哭泣的友人们好受。 她心中沉甸甸的,觉得对不起真情为自己落泪的大家,更对不起宋姣。 许今朝的心脏开始在胸腔里绞痛了,她却咬住牙齿,不肯发声,自暴自弃的想,反正又不可能让自己死,总会养到三个月后再宰。 宋姣并没沉浸在失落里太久,毕竟她其实也没抱太大期望,不会过分受打击。 发觉许今朝的神情不太对,她慌忙问:“哪里不舒服吗?” 许今朝摇摇头,又忍了片刻,等情绪掀起的那一波心脏疼痛过去,才轻声开口。 “姣姣,别难过。我跟你说个事情,你肯定会吃惊。” 她转移开话题,不想让宋姣问起梦的内容,omega看出了她的意图,却也不愿让许今朝为难,顺着询问:“什么?” 许今朝没太有力气,她挪动身体,反手去摸枕头,想要垫在身后倚靠着。 宋姣立刻按动按钮,让病床半边升起,顺手也帮许今朝调整枕头。 许今朝看向墙壁时钟,发现是下午四点多,自己大概只睡了半小时。 这病房是个小套间,如果忽视房间内的医疗设备,看装潢风格更像酒店,相当漂亮舒适。 许今朝将视线转回给宋姣,轻笑了下:“我倒想起你车祸住院那次了。” 宋姣明白alpha的意思,也跟着勉强翘起嘴角。 那回是郁兰把自己送去急救,忙前忙后办理住院手续。 对方没什么经验,更不知道有高级病房,等安顿下来,宋姣稍微恢复神智,人看上去虚弱得要命,她和李阿姨也没敢折腾。 再后来,omega自己贪图跟许今朝挤小床的快乐,压根不愿挪动,在大病房里住到出院。 宋姣:“你当时骂我是小短腿。” 许今朝一愣,努力回想才忆起和对方玩笑似的骂战,她笑道:“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让你给记住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互翻旧账。 毫不意外,宋姣以压倒性的优势占据上风,没办法,她记性太好,捉住过的小辫子全都存在脑子里。 这话题缓和了气氛,许今朝举手投降:“好吧,我认了,我是最坏那个。” 看到omega嘴角得意的笑容,她说:“你肯定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 这成功吸引到了宋姣的注意力。 许今朝觉得自己也不算标题党,在书里认识到宋姣,勉强也能算单方面见她。 许今朝道:“那是一本以你为主角的小说,书名叫《姣姣》。我那时候正失意,想方设法逃避现实,看到开头后被吸引,在论坛里追这本书的连载。” 她说完便停住,留给宋姣反应思考的时间。 omega有些惊讶,沉吟片刻,抬起眼睫问:“传记小说,还是虚构小说?” 这问题很敏锐,精准抓住重点。 如果是传记小说,许今朝无疑来自后世,如果是虚构创作…… 许今朝道:“后者。” 宋姣保持了镇定,并未因得知自己是虚构人物而有什么过大反应,点头示意许今朝继续讲。 许今朝倒不意外,她的小女友才不是会为这就质疑自身存在的人。 “其实,最早吸引我关注它的是书里的主要配角,也是主要反角,因为她的名字和我一模一样。” 她诚实说出口,自己的确是因为误点开链接,就看到[许今朝]扯起小妻子长发、殴打对方的文字,才没立刻关闭页面。 《姣姣》开局采用倒叙,[许今朝]回家后突然对妻子施暴,[宋姣]面对落在头脸上的撕扯和耳光,一声不吭。 她不求饶,也不辱骂对方,任由[许今朝]虐打,直到alpha怒极开始狠命动拳脚,才发出些生理性的闷哼。 这些场面的描写手法很冰冷,像一台摄像机,不带任何倾向去拍摄,却看得许今朝紧皱起眉头。 故事就以[许今朝]针对妻子一通没来由的殴打开始。 因为得不到[宋姣]的任何反应,盛怒之下她甚至掐住omega脖子,企图以此让对方反馈挣扎。 可诡异且违背本能的是,[宋姣]被掐到脸蛋涨红、濒临窒息,居然也没有试图去掰开[许今朝]的手。 她手指死命扯住地毯,粉白甲盖抓得掀开,鲜血往外涌流,不向对方示弱求饶。 而在alpha视角下,小妻子现在的模样美艳又诡谲,让她无比愤怒,心生恐慌。 [许今朝]恐慌的是—— [宋姣究竟能不能被捂热,会不会对她有爱的反馈?] 许今朝当时额头血管发跳,不明白这个和自己同名的混账女人究竟是什么逻辑。 再往下阅读,她才知道了一点故事背景。 这个叫[宋姣]的倔强omega,好像刚死了父亲,她的追求者[秦少谦]把这事透露给了[许今朝],也让同名混账因为妻子与外人的接触醋意大发。 这本书这时候只有一章,内容很长,底下回复的楼层都在辱骂[许今朝]。 许今朝看得气闷,也下场痛骂一番,不带大名,只以家暴人渣指代那种。 随后她就随手把帖子网址保存下来,等着后续发展。 在接下来的连载中,许今朝见证了[宋姣]在原作中遭受的无数欺辱,还有她以生命为代价换取燃烧的万丈光焰。 没有alpha转换态度祈求原谅,只有被踩进泥里的[宋姣]挣扎不死,破茧而出。 自恃强权的迫害者们尝尽了她的报复,最后也被送上法庭审判,剥去自由,在监狱度过余生。 结尾命不久矣的[宋姣]端坐长桌一端,冷静看向疯狂簇拥而坐的追随者们。 她认为他们的爱由权力催生,自己的权柄滋养了这些人的爱意,让她觉得乏味又丑陋。 许今朝没有和宋姣详说这些,她只轻描淡写带过,告诉omega:这是你的复仇故事,你将许家人绳之以法,也做了很多努力,去帮助其他人。 宋姣不觉得那个自己会真心帮谁,在那种环境下,自己恐怕不会有现在这样多彩的感情,诚恳道: “我想,她可能只是想报复许家那种人,不让他们好过。” 这倒是许今朝没想到的思路。 她摇摇头,笑起来:“好吧,还是你自己比较了解自己。” 宋姣看着许今朝,她问:“你更喜欢[宋姣],还是更喜欢我?” 这是一个无需思考的问题,许今朝俯身上前,在omega嘴角落下温柔轻吻:“我很喜欢她,无关爱情,但我爱你。” 她的小猫满足地笑了。 许今朝的身体状况实在不佳,宋姣和她商量后,决定先在医院疗养一阵子。 这里的环境还不错,宋姣让护士把套间陪护房的小床推到病床边,当晚陪许今朝一起住在这儿。 第二天早上,宋姣离开医院去公司。 许今朝以为她会不管不顾舍下好友录,还想着该怎么劝对方顾着点公司,没想到宋姣自己早早走了。 结果接近中午,宋姣就又赶回来,身后还跟着一只神色严肃的郁兰。 女alpha正装加身,脚踩高跟鞋,比小猫高出一大截,冷得结冰的脸上还化着妆,卖相特别能唬人。 门一关,郁兰立刻破功。 她慌张问许今朝:“你是不是生了什么重病,不太好那种?” 许今朝:呃,好像也和绝症差不多。 甚至死期会更精准些。 许今朝想起梦境中郁兰哭红的双眼,悲伤到显出茫然的神色,也不知该如何跟她讲。 她看向宋姣,omega解释:“我只是想补度三个月的蜜月,所以暂时把公司交给她,她就已经脑补到你去世了。” 许今朝明白了,宋姣暂时不想让郁兰知道这些事情,也如她所料要把好友录撒手丢。 她不可能违心说希望宋姣还像从前那样管着公司,那压根不现实,自己跟宋姣能相处的时间真的不多了,许今朝同样渴望和她能共度这些时光。 许今朝对郁兰道:“别胡思乱想,我现在很好,否则就不是在疗养间,而是该进特殊病房。” 郁兰神情中还有些迟疑,宋姣在身后补刀:“等许今朝身体好一些,我们就出去旅行。” 郁兰:“……” 天天加班的我要破防了! 郁副总终究是个心(社)软(恐)的人,没有指着顶头上司和她的好老婆痛骂,反而关切了许今朝的身体,让对方好好养病。 她干巴巴说完,被宋姣带出病房。 两人到了走廊,郁兰还不太放心,问宋姣:“许今朝真没事?” 宋姣道:“你还是多关心一下你自己的头发,据我所知,万物通蒋超的发际线已经开始后退了。” 郁兰:“这我倒是不担心。” 她露出个鲨鱼似的可怕笑容。 宋姣看出对方只是在满不在乎咧嘴,只可惜老天爷赏了郁兰一张能去讨债的漂亮恶脸,怎么笑都不像好人。 郁兰终于从宋姣保持本色的辛辣话语中获得了安全感,小声嘀咕:“那就好。唉,你也太会压榨人了。” 这是郁兰能当宋姣面说出的最出格抱怨话语,更多不敢。 宋姣叮嘱她:“许今朝很好,不要和其他人胡说。如果有人跑来探病打扰我们的蜜月,我就当是你说的。” 郁兰:“……哦。” 忍气吞声。 宋姣把人送到电梯口,郁兰趁电梯关闭前,对她嘟哝一句:“在医院开始补蜜月,真有你的。” 女alpha抱怨完,电梯门正好彻底合拢,开始下行。 宋姣不觉笑了下。 她的好朋友兼好副手,现在胆子明显变大啦。 折返回病房,宋姣看到许今朝正在低头沉思,问她:“你在想什么?” 许今朝回神,她道:“我想,我应该给朋友们各自留封信。” 在这个世界的两年里,她也有了许多朋友,万物通里亲密的合伙人们,与宋姣共同的好友郁兰,还有半个长辈般的李阿姨。 她理应给大家留下些文字,当然不会将一切和盘托出,却也总得告诉他们: 别伤心,保重身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许今朝想好了,她可以写在电子邮件中,设置定时发送,这样稳妥又安全。 宋姣没有接话,闷闷低下头,扯过桌上的本子和笔随手勾画。 许今朝轻柔问:“在画什么?” 宋姣不答,直到画完最后一笔,才拿给许今朝看。 许今朝发现又是印象派‘许今朝’和‘宋姣’的小人,不禁笑起来。 “咱们的乖女儿呢?” 这已经是属于她和宋姣的一个梗,不再像最初宋姣提起时那么让她大惊失色。 宋姣收回画,她涂全家小人已经极得心应手,每次都丑得和从前一模一样。她之所以不画女儿,是觉得不会有女儿了。 许今朝注定会被带走,宋姣都不敢想到时候自己得多么绝望,她大概会伤心到发疯的。 一个悲伤的她,还怎么养女儿? 不说孩子留不留得下,估计看到女儿就会想起许今朝,让她也过和自己差不多的人生。 而且以alpha那种古板的道德感,之前提孩子吓得对方长篇大论科普,才不会留她一个人生育。 宋姣说:“不要了,已经扔了。” 等到午睡时,她忍不住又翻开本子,背着许今朝,在两人身边偷偷补上了一个穿裙子的小丫头。 宋姣盯着丑女儿看了好一会儿,把这张纸撕下,将小丫头单独折叠到了背面。 扔了,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崽崽:被嫌弃的我的一生qvq ps:全文完结后,可能会有[宋姣]获得属于她的许今朝的小番外? 如果写,大概会是轻松小喜剧吧,我真写不太来悲情或者治愈系黑暗故事。不过还不确定会不会有。 玉兰花和令月姐姐肯定会拥有番外。 第七十四章 11月24号,雎洲万里晴空。 前几天连绵有雨,预报显示会持续到24号,宋姣已经做好准备踩着最后一天阴雨的尾巴去接人。 没想到,头天下午雨就渐渐停了,被乌云笼罩大半周的雎洲终于得见阳光。 太阳拨开云层,从缝隙中投出大片金线似的光芒。 许今朝对宋姣说:“是好兆头啊。” 宋姣也觉得很好,与迷信无关,只是阴雨天总带给人压抑之感,见不到阳光对情绪的确有影响。 如果出狱第一天就有阴沉沉的乌云罩顶,四周飘着让人骨冷的冬雨,踩过积水沉闷走出来,肯定会给出不良的心理暗示。 24号早上起床看到依然是大晴天时,宋姣高兴极了。 这样好的天气,想来父亲看了心里也能舒畅些,稍微洗刷掉一点常年困于囚牢中的阴霾。 监狱没有通知家属接人的义务,但宋姣将日子牢牢记在心里,早两天送去崭新的衣帽鞋袜,让父亲能在出来前换上。 上午八点钟,宋姣就来到东城监狱,做好登记后等在接待室。 后来又忍不住站到外头,凝望着高大封闭的铁门,翘首以盼,也希望父亲出来第一眼就能看到自己,这应当会让他开心。 水泥地面还有些潮润,未被阳光完全烘干,宋姣独自在这里站立。 临近八点半,那两道紧闭的厚铁门终于隆隆开启,走出来两个身影,宋姣一眼认出了其中的父亲,却也在这一瞬感受到难言的心酸胀痛。 每月都会隔着玻璃见一面,这还是五年多来宋以康真正遥遥站到面前。 曾经高大健壮,能把幼小的她举起来笑闹,哪怕消沉时也顶住天空、支撑家庭,无所不能的父亲老了。 她想起回家整理时看到爬在小楼外墙的藤蔓,这些植物在秋天落光了叶子,变得枯槁难看,干黄立在那里。 宋以康穿着她亲手购买的常服,崭新夹克外套空荡挂在肩膀上,罩住枯槁身躯。 裤管也一样发空,里头好似支着没有生命的僵硬竹棍,而非血肉与骨的双腿。 宋姣强忍住心头的难受,露出笑容,迎上前去。 见到高墙外阳光那一刻,宋以康整个人是茫然的,太阳很暖,自由很美,但他心里更多萦绕着不安与恐慌。 宋以康不知道身边狱友的想法,他自己忽然觉得胆怯了,被不算耀眼的阳光晃得头晕。 他听到一声清亮呼喊:“爸!” 宋以康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对上女儿欢喜的笑脸,他下意识冲宋姣伸出手,又迟疑停在半空,竟不敢去拥抱女儿。 反倒是宋姣,雏鸟一般毫不犹豫投入了宋以康怀抱,拥住他骨骼嶙峋、硌得人发疼的胸腔。 狱友不由露出艳羡目光,同样是今天出狱,宋以康有女儿送来新衣新鞋,亲自迎接,他却什么都没有。 老狱友冲宋以康点点头,算是告别,一人低头往外走去了。 成为被羡慕对象的宋以康心中五味杂陈。 欣喜当然有,他无数次做梦梦见自由,可当真的迎来它,又没有想像中那么欣喜若狂。 他想,或许是因为知道头顶还有另一座大山正投下阴影。 尽管心里压得发沉,宋以康也不愿见面就跟女儿提许家,结束时隔五年半的再次拥抱,他迫切低头端详起宋姣的脸。 她还是分别时个子小小的样子,脸蛋明显变得漂亮成熟了,神情中没有设想中有可能的压抑,反倒非常健康快活。 宋以康望着女儿含笑的脸,半晌才说:“姣姣长大了。” 他的声音沙哑且苍老,宋姣仰着头,近距离将父亲脸孔揽入眼底。 她能清楚看到深刻在他干瘦皮肤上沟壑似的纹路,眼角唇边的皮肉颓然下垂,看上去不像五十岁出头的人,竟像奔着六十往后走。 宋姣努力维持着自己神情,不肯露出一点伤感来,哪怕夹在在发丝间的大片灰白刺痛了眼睛,也依然笑得开心。 “当然,我都23岁啦。” 她提前送来的除衣物外还有一个包,可以装带出来的随身物品,正被宋以康拎在手中。 宋姣问他:“这些东西还要吗?” 宋以康低头看手中提包,陷入短暂恍惚之中,这种状态在他入狱前就偶有发生,宋姣也没打断,任由他思考。 他说:“丢掉吧。” 两人拐出东城监狱,宋姣带着他到停车场,宋以康的行动反应还有些迟钝,她为父亲打开车门。 这辆车是再度回雎洲后才购置的,宋姣不喜奢华,算不得太高调的豪车,但也挺惹眼。 她注意到宋以康在打量它,宋姣暂时不能从他神情中看出什么。 漫长的时光让父女间彼此都变得陌生,不止在外貌,神态言行也有了无法用老习惯去应对的变化。 宋姣不禁想到,宋以康曾经也是开朗自信的人,虽然性情偏向温和,却也有着无畏扛起责任的担当,是她眼中无所不能的父亲。 改变从母亲去世那一天开始。 他变得消沉阴郁起来,几乎很少自然微笑,脸孔蒙上灰沉雾霭,眼神或含着悲伤,或含着仇恨,后来越发带上偏执与狠厉。 即使是这样的宋以康,形象也是高大的,他不会像现在这样弓起肩与脊梁,眼睛偶尔下意识躲闪。 宋姣甚至觉得,他比在监狱里还没有精气神,眼中的光奇异般隐去了。 她浮起隐隐的担忧,却未表露分毫,等宋以康坐进车内,才转到另一边坐上驾驶座。 宋姣没雇司机,她更习惯自己驾驶,这样许今朝就可以坐在旁边。 现在也是,她不觉得宋以康会高兴有外人在旁边,他肯定更希望能跟自己聊一聊。 宋以康的视线落在后视镜下悬挂的小玩偶上。 那是一只毛绒小猫,小半个巴掌大,由于过分可爱,跟这辆车从内到外的冷硬风格不太搭。 他问:“姣姣,你喜欢这种小玩具?” 这其实是许今朝喜欢的东西,alpha把小猫挂再后视镜上,用指尖拨来拨去,笑着对宋姣说:“它好像你啊。” 宋姣并不觉得自己跟它哪里像,但也默许许今朝悬挂这个在车里。 看了几天,她倒觉得也还挺顺眼,有那么点意思。 宋姣伸手拨弄毛绒小猫,捏捏它的小爪子:“还好,挺有趣儿。” 她没发觉自己说话时嘴角带的笑意。 宋姣将车发动,问父亲:“我开车载你在雎洲逛一逛?” 听到宋以康应声,她便开车绕雎洲市转,这线路是提前设计过的,让他能看一看雎洲的变化,新增添的建筑和道路。 她敏感察觉到,走出高墙的宋以康话明显变少,没有了每次探视时的叨念和神经质叮嘱,显得寡言局促许多。 宋姣也不刻意拉他过多说话,让父亲自己去适应。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讲话,默契只提无关紧要的事,直到宋姣兜到雎洲北岸,望着隐约可见的许氏大楼,宋以康才问: “你在许氏怎么样?” 这两年宋姣一直瞒着他自己现状,跟宋以康说在自己许氏上班,编得有模有样。 这是她能想到没有许今朝意外出现的情况下,最好的那个发展可能。 [许今朝]不会任她按自己心意做事,宋姣如若正常实习,绝对会被安排到许氏,在对方眼皮底下待着。 当然,她已经在许今朝那里知道了自己被[许今朝]囚禁、父亲身死的走向。 宋姣说:“爸,我之前跟你说了谎,我并没进许氏。而且,许氏半个月前宣布破产,前几天许博扬被逮捕了。” 这话几乎像一道惊雷劈到宋以康脑中,他骤然转头看向宋姣。 宋姣打方向盘拐弯,她轻声道:“所以,你现在什么都不用担心,专心养好身体。” 宋以康最初被震惊到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可他知道女儿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心头立刻涌出巨大的喜悦与快意来。 宋姣余光扫他的神情,发现父亲眼中又有了闪光,却也不同于狱中那些疯狂且怨毒的眼神,而是清晰可见的狂喜。 他甚至没问宋姣先前为什么说谎,开口问:“许博扬家的alpha女儿呢,那个[许今朝]怎么样了?” 这话的语气让宋姣心底一沉,父亲几乎是咬着不亚于许博扬的仇视在询问。 宋姣避重就轻:“许家的事情和她没关系,没牵连许今朝。” 宋以康失望又愤恨地呵了声。 宋姣的心脏愈发下沉,她隐约发觉,自己的确不可能把许今朝介绍给父亲。 她道:“咱们回家吧,我已经让人把老房子收拾好了,回去再详细说这些。” 提到老房子,宋以康的神色迅速缓和,他露出点笑容:“我们回家。” 自从被[许今朝]带去碧湾,宋姣有两年没回自己的家。 这栋小楼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早就有些老旧,宋以康却一直没有翻新过,只简单找人维护,执着保留过往一家三口的生活痕迹。 母亲乔楚是孤女,所以宋姣没有外公外婆。 宋以康那边,他父亲早逝,他和乔楚一致对宋姣说,奶奶身体不好,住在疗养院里。 直到宋姣十五岁时,奶奶去世,她才从亲戚闲谈中听到,奶奶这些年其实在精神病院,早就疯到不认人了。 宋姣提前找保洁打扫干净这栋两年没住人的小楼,为宋以康添置了许多衣服,挂在他卧室的衣柜内。 回到家中,宋以康看上去变得放松许多,他站在老照片墙前贪婪看着,这里有他与乔楚的回忆,还有小小的女儿,一家三口幸福生活在一起。 宋姣望着父亲的背影,只觉得熟悉又陌生。 自己与家人亮色的回忆大多都在童年,那时母亲还在,她学会认知感情后,就把这些童年记忆翻找出来,细细上色,渲染得美丽非凡。 她一直想着,母亲已经不会回来了,自己得对仅有的父亲好点。 可直到这一刻,宋姣才蓦然意识到,或许和父亲一样,她也只是怀念最早那些年里、一切还完整时的家人。 她过去不认为宋以康对过去的疯狂思念能对自己构成影响,现在却觉得这种氛围过于压抑,让人不适。 宋姣无声叹了口气。 她觉得自己得降低些对父亲的要求,先前定下的情感期待度实在过高。 宋姣在旧小楼陪伴了父亲大半日,并将编造出来的新谎言告诉对方。 她没提自己与许今朝的婚姻和恋情,只说起在华城的好友录,讲创业初期的不稳定,说自己怕退学的事会让宋以康担心,才跟他撒了谎。 宋姣一直巧妙绕开与许今朝相关的话题,中午从附近餐厅订餐送上门。 宋以康脱离外界太久,他有太多信息需要摄入学习,包括现在的数码产品也早跟五年前大不相同。 宋姣早买好一支新手机,把父亲的旧电话卡装入,展示给他看好友录和快通,帮父亲注册快通账号,加入自己列表中。 一直在这里待到临近傍晚,宋姣才对宋以康说:“爸,我先走了,明天再过来。” 宋以康惊讶极了,他问:“你要去哪儿?姣姣,晚上不在家里住吗?” 宋姣对他笑了下:“我来雎洲还有事情做。” 宋以康不明白:“晚上总该回家吧,难道要去住酒店?” 宋姣还是摇头,宋以康忽然反应过来,犹豫开口:“……你谈恋爱了?” 宋姣没有否认,她说:“是,一个女alpha,她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她。” 宋以康神情有些愣怔,他问:“对方叫什么名字,多大年龄,做什么工作?” 这是属于父亲本能会问的问题,女儿恋爱了,他总得问一问是什么人,尤其在宋以康的意识里,宋姣还是他入狱前刚成年的小姑娘。 宋姣怎么能告诉他,含糊道:“是我公司最早的投资人之一,我们现在刚在一起,还不确定未来,等稳定后我再带她来家里见你。” 宋以康仍有很多疑虑,但宋姣不肯透露,他只能叹道:“年轻人……好吧,你记得一定保护好自己。” 这显然是个含蓄的暗示。 宋以康说这些话时,宋姣才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期盼的父亲模样,这让她笑起来,上前拥抱住对方。 “我会的。” 回去的路上,华灯初上。 宋姣行驶在熙攘车流中,心情和早上离开时大不相同,没了那些雀跃和期待。 回忆父亲提及许今朝时的厌恶神色,她觉得还是不要试图把许今朝介绍给他认识为好。 自己和许今朝只剩不到一个月相处时间,随着日期临近,宋姣就越发紧绷慌乱,她真的承受不起更多横生的枝节。 回到碧湾时,天色已然彻底暗淡。 宋姣将车停入车库,快步走进小花园,听到从室内传出的隐约声音。 她打开门,熟悉的饭菜香已然萦绕到玄关处,宋姣脱掉外套挂好,换上拖鞋。 许今朝没来迎接她,宋姣以为alpha在二楼,走进客厅,才发现对方正站在阳台侍弄花草。 见到宋姣,许今朝吃了一惊:“你怎么回来了?” 她以为对方会留在宋家,还当刚才听到的各种声音是隔壁,这才没往门口去。 宋姣说:“我跟我爸说,要跟女朋友约会,他就放我出来啦。” 她把这话说得轻快,还冲许今朝眨眼,带着一身外头染的冷气贴近过去。 许今朝不禁笑了,她手里还拎着修剪叶片用的剪刀,随手放在某个花盆上,牵住小女友的手。 omega的小手冰凉,她各攥一只在两掌中,拉她来看吊兰。 这是宋姣最早那盆吊兰的兰子兰孙,生出的小吊兰剪下栽种的,正摆在细铁链悬挂的吊架上。 两人现在姿势有点滑稽,双手面对面牵着,把悬空的吊兰花盆围在中间。 许今朝道:“它要开花了,好奇怪,现在是十一月末啊。” 听她这样说,原本透过影绰长叶片缝隙看许今朝的宋姣转为凝神去瞧吊兰。 这花盆吊得挺高,许今朝之前把铁链放低过,转头宋姣又拉高回去了,就爱把它往高里放。 现在omega正好平视花叶,许今朝则微微低头弯身,两个人手拉手看反季结出的小花苞。 宋姣嘀咕:“还真是啊……” 她专注看那几个不易察觉的吊兰花苞,许今朝注意力却落在了吊兰窄叶间的姣美小脸上。 alpha觉得自己在窥视一只林间小鹿,对方眨着明亮的大眼,纤长眼睫在树叶间隙中闪动,浓深美丽的眼瞳映着叶影与小巧花蕾。 许今朝捏了下宋姣掌心,后者立刻抬眼看向她,这下她眼底立刻被自己占据,让许今朝满意一笑。 宋姣:“怎么啦?” 许今朝:“唔,也没什么,就想让你看看我。” 宋姣喜欢听她讲这些温柔含蓄的情话,这让omega露出笑脸,对她撒娇:“晚饭之后,我们去苍江边散步吧。” 许今朝问她:“你不冷吗?” 宋姣道:“现在气温还行,我们穿厚一点,戴围巾手套。” 她都这样讲了,许今朝自然依她。 许今朝在华城医院疗养时,宋姣直接给李阿姨打了电话,说她们要去国外出差,给阿姨放长假,回来再告诉她。 宋姣话说得笃定,撒谎不眨眼睛,李阿姨也就信了。 许今朝疗养一周多,出院之后,她们立刻开始了两个人的旅行。 因为alpha精神不济,倒也并没天南海北飞,而是就近挑出几个气候宜人、适合度假的地方去慢游。 十一月中旬时候,临近宋以康出狱,她们就赶回雎洲,没想到刚下飞机,在街边撞上出来购物的李阿姨。 阿姨:“啊,你们不是出差了吗?” 宋姣:“是,出差回来了,我们决定回雎洲住一阵子。” omega继续她的谎言,李阿姨也信了,还收拾跟回碧湾的小别墅。 刚才阿姨在厨房烹饪晚餐,开着油烟机完全没听到外头声音,看到宋姣回来也极惊讶。 宋姣出门前没说什么,许今朝倒是告诉李阿姨,她今天可能不回来。 三人坐在餐桌边,围着一桌饭菜,宋姣心底觉得这里更有家的感觉。 她本想陪宋以康吃完晚饭再走,但中午那顿饭并不多么愉快,父亲在餐间一度情绪低沉,下午也有一段时间沉默不语。 宋姣不知道应当如何开导他,她甚至感觉自己待在那反而让气氛变得凝滞。 她最终决定还是走吧,将充满旧日回忆的小楼单独留给他,父亲更愿意跟那些老照片和旧物在一起,或许晚上也能在床榻上做个好梦,回到母亲还在的时光里。 晚餐之后,宋姣和许今朝当真穿好风衣,戴上帽子围巾出门。 她俩没敢跟李阿姨说是去江边,现在免得招来对方唠叨,只说要到外头开车玩一圈。 逃出屋子,两个人像是成功背着老妈做了糟糕事的坏小孩,对视一眼,在彼此脸上看到得意笑容。 宋姣开车,许今朝副驾驶,两个人在车内一路说笑,往苍江驶去。 最早在雎洲那些时光,许今朝每天都要驾车往返,清楚记着看跨江大桥钢缆在窗外掠过的节奏,傍晚连绵桥灯的亮度,以至于没有了新鲜感。 可等离开这座城市,她偶尔又会想起奔流的苍江,华城可没有这样的大江,没有能漫步听江水奔流的堤坝。 许今朝觉得,宋姣或许也是想念雎洲的? 对比自己,omega才是被这片土地与河流滋养的孩子,无论她在这里遭受过什么,它终究是会让人牵挂不忘的故土。 两人在夜色中脱离熙攘闹市,来到罕有人至的江段,将车停在坝边不远处。 白昼里有阳光,并不算寒冷,夜晚江边的晚风可就不饶人了。 许今朝和宋姣拢好毛线帽,裹紧围巾,各戴上手套,隔着柔软的小羊皮交握双手,往堤坝上走去。 堤坝边修了绵长小路,还有大片野草地,夏天时会疯长到没过腰的高度,现在则已经枯黄。 宋姣在江风中说: “我以前离家出走过,坐公交车到江边来,沿着堤坝走,天黑后躺在长椅上,好多蚊子咬我。” 许今朝没想到身边人还有离家出走的黑历史,她以为宋姣从前应当是那种小机器人,输入指令给出反应。 她问:“为什么离家出走,你那时候几岁?” 这里没有路灯,只能借远处公路的昏黄灯光视物,许今朝看不清omega表情,只能听到对方被风吹得模糊的声音。 “十四岁,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某天放学后突然就不想回家了。”宋姣这样说。 她描述道:“我打算做点和平时不一样的事,谁也不见,就自己一个人待着。在闹市里肯定很快就会被找到,苍江却很大且安静,这儿有谁能轻易找着我呢?” 从这些平静话语中,许今朝感受到了隐藏其后的酸楚与孤独。 她忍不住把宋姣拉近,也止住脚步,就近端详对方。 这儿真是不明亮,藉着月光与远处的昏黄灯火,许今朝只能勉强看清omega的五官,也不知脸蛋和鼻尖有没有被吹红。 宋姣的下巴和嘴唇藏在围巾里,眼神看上去并不伤感,反倒很坚定。 许今朝逐渐涌动起亲吻她的冲动。 这种渴望燃烧进alpha眼底,她胡乱将自己长围巾解开两圈,扯在宋姣耳侧,挡住吹来的晚风,拉下她用来护住脸蛋的羊绒围巾。 宋姣也领悟到她行动的意义,乖巧抬起小脸,任许今朝的手按到自己脑后,和她在围巾保护下热烈接吻。 她尝到alpha如火燎来的唇舌,热与甜中还能品出一丝面临绝境时的疯狂,这种失控并不明显,被对方温柔克制住,却更让宋姣着迷难舍。 等她们终于肯分开彼此,许今朝仍未放下遮挡江风的围巾,在这小小暖室中凝视彼此。 双份的急促呼吸声中,omega听见爱人颤声开口。 “等我走了……” 没等对方把话讲完,宋姣已经踮起足尖,搂着她脖颈,又凶又狠献上咬|吻来堵—— 哪来这么多话!—— 作者有话要说: 破坏气氛是会被小猫强吻的! 第七十五章 宋姣可听不得这种扫兴话语。 与其谈论这些令人心里酸胀的东西,omega更想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她用亲吻制止了许今朝后续的丧气话。 管什么以后,管什么未来,宋姣只想永远留在现在,停住向东奔流的江水,冻结吹动围巾的晚风,让月亮不再落下,太阳不再升起。 这两个月共度的每时每刻,其实都可以作为永恒的终点,为她们画一个圆满的句号。 可现实却很残酷,时间一点一滴走,细沙簌簌往下流,宋姣心中的弦已然被越扯越紧,濒临绷断。 宋姣有次做噩梦,梦见已经失去许今朝后的某天,自己行尸走肉般穿梭在城市里。 灰亮阳光晃得她头晕,汽车鸣笛声让她胃袋翻腾,她看到满街那么多欢笑的行人,没有一个属于自己。 梦中的她头脑发胀,咽喉作痛,漠然从中走过,心想着,又是糟糕的一天。 惊醒后,宋姣紧掐住被单,在黑暗里制止住发声的冲动,侧头去看枕边人。 尽管只能对比出明暗关系,她也隐约看到对方在睡梦中拧紧的眉头。 许今朝的睡颜染着愁绪,不知在梦些什么,是否也是没有自己的将来呢? 宋姣再没闭眼睡下,也没有起床,而是侧躺着看许今朝。 假如对方醒来,这显然会是很惊悚的一幕,可她不愿合上眼睛,也不敢再入梦,她怕再回到黑白灰的城市里,独自继续那种人生。 江风在围巾外刮过,宋姣踮起脚发疯般去亲alpha,她想把爱人衔在口里,吞入腹中,不让任何谁夺走。 这是方才许今朝想做、却努力克制情感没有施加的痛吻。 小猫咬疼了她嘴唇的皮肤,许今朝却连按在她后脑上掌指的力量都未加重,更未回以凶狠过线的反咬回馈,而是主动低下头,让她不必踮这么辛苦。 不舍得,不舍得。 许今朝被omega痴缠在这痛且暖的亲吻里,心中茫然想,不舍得让她也疼,不舍得和她分开。 来自爱人的纵容与温柔,却让宋姣沉进甜与苦的深海中。 她的眼眶胀痛发酸,几乎就要流泪了,却拚命忍住,不叫泪水落下。 她终于停止发狂,在交织的呼吸间,一下下轻亲被自己咬出深痕的嘴唇,把难过与后悔咽下,又颤抖去贴alpha脸颊,勾住对方脖颈的指尖也在小羊皮手套中发颤。 她听到许今朝说:“姣姣,别怕。” 这是最了解她,最包容她的女人。 宋姣不想跟许今朝分开,她们还有一个月,她却已经觉得日子要过不下去了。 两人在夜风里站了许久,许今朝把宋姣的围巾重新拉起,仔细遮在鼻尖下,才将自己解下用以挡风的围巾收回,让浮光的江面与远处公路重新出现在视野里。 许今朝缠起围巾,刚放下手就被宋姣牵住,她们继续沿着堤坝前行。 苍江长到好像永远走不到尽头,许今朝隐约觉得面颊在从外里透冷了,轻声对宋姣说:“我们回去吧。” 折返的路总感觉比来时要长,耗费更多时间,可等遥远看到停在堤坝边的车,就仿佛立刻开始缩地成寸,没多久到了车边。 两个人上车,把越刮越厉的晚风隔绝在外,丝绒似的漆黑夜空中悬挂着弯月,月色明亮,今夜看不到星星。 许今朝摘下帽子,在车中暖了会儿,把围巾和手套摘掉。 她听到宋姣说:“我想让你永久标记我。” 这话叫许今朝吃了一惊,立刻扭头看她。 omega还没解掉颈间围巾,从上车后她似乎就在发呆,把毛线帽拿在手中,隔着手套无意识摆来弄去。 宋姣也看向她:“许今朝,我——” 话说到一半,宋姣就停住了,她在许今朝脸上看到坚决的不赞同。 当然如此,永久标记以目前医疗技术是很难洗掉的。 一旦omega被永久标记,抑制剂将再难对她生效,这意味着假如alpha不能及时在结合热发作期间给予omega信息素安抚,后者就要自己忍受痛苦了。 许今朝知道这些,宋姣更知道这些。 但她刚才莫名疯狂想要一个属于许今朝的永恒痕迹,让对方留下些什么给她,她想跟许今朝做永久伴侣,哪怕日后天人相隔,再不能见。 宋姣在许今朝视线中垂下眼睫,低落地开口自嘲:“我大概是快疯了。” 说完这句话,她又摇头:“不提这些。” 片刻沉默后,宋姣摘掉围巾,侧探过身搭住alpha后颈,提出新要求:“亲亲我。” 这无疑是轻易就会被满足的请求,她已经搂住女友肩颈,只需要许今朝再靠近一点点就好。 许今朝没让她失望,俯身低头,温热的吻落在宋姣嘴唇上。 窗外是黑夜与冷风,她们在昏黄感应灯下取暖,躲藏进寂静的一方小天地里,不去管外头一切风霜刀剑,也假装这份安宁没有尽头。 许今朝低声道:“我们回家去。” 宋姣已经从早先的怅惘难过中脱出,她觉得郁兰说得没错,亲吻产生的大量激素能够压倒坏情绪,忘记一切。 她捧住许今朝脸颊:“我要你跟我求婚,我想要红玫瑰和戒指。” 她与[许今朝]的婚姻只有形式,没有感情,来自[许今朝]的钻戒像套在宋姣颈间的铁环,冰冷锁住她的自由。 宋姣一度也只拿这份婚姻来绑定许今朝,确保她留在自己身边。 现在她想要来自许今朝的求婚,虽然是omega主动提出来,可玫瑰指环都不能少。 许今朝亲一亲她掌心,应允道:“会的,我明天就去订做,好不好?” “你要快一点。”宋姣这样说。 从苍江边回碧湾,车停进车库。 许今朝想要开门下车,却被宋姣拉住手腕,她转头看去,听到对方说:“我们不上楼。” 许今朝忽然从对方灼热眼神中意识到了什么。 宋姣还快她一步,在许今朝提问前按开储物箱展示必须用品:“车里有,我放的。” 而且现在已经晚上10点钟,小别墅内没有亮灯,阿姨应当睡了,不会出来查看。 看见alpha挑起长眉,灰琥珀似的浅淡瞳仁中映出暖光与调侃笑意。 缺乏廉耻心的好处此刻体现无余,宋姣甚至还能面不改色,倾身告诉她自己的想法。 “你让我开始喜欢皮革了……” 两年前,雎洲秋初的夜里。 许今朝坐进驾驶室,她折起风衣,身上是灰绿色的挂肩塔夫绸长裙,肌肤在车内暗光下泛着美丽雪色。 alpha倾身去取副驾驶下的鞋盒,宋姣记得她把雪白手掌搭上座椅,指与革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响,深深抓陷进真皮面内。 宋姣当时就想,许今朝和黑皮革配真是好看,如果有机会还想再看。 她通常总能如愿以偿。 两人上楼时,已经接近午夜。 直到洗完澡躺在柔软床铺上,许今朝才开口:“刚才吓死我了。” 宋姣依在她怀里,摆弄对方手掌玩,柔软小猫整个人懒懒的,嘲笑女朋友:“你胆子太小。” 许今朝:“我以为是阿姨。” 宋姣把她指背拉到唇边亲了亲,她自有一套道理:“阿姨出来也只会装没看到。” 许今朝竟无言以对,她反手捏住omega脸蛋:“你的脸皮好厚,真要命。” 她并不用力,只是亲昵虚捏一下。 宋姣把这当成夸奖坦然接受,还再次捉住女友手指,握在掌心,抬眼去瞧许今朝。 小猫有双无辜漂亮的下垂眼,眼尾肌肤极薄,平日便像抹过浅淡红晕,这会儿被渲染得更深,凉凉小手攥着许今朝的手指,轻柔摩挲。 她又将alpha指尖按进自己唇上亲吻,眼睫眨也不眨,大胆高抬,明亮地凝视过去。 许今朝都被小女友看得脸红,想收回手,却怎么也扯不动,咕哝批判:“哎呀,怎么这么不知羞耻……” 宋姣:“你分明很喜欢。” 她觉得许今朝肯定喜欢这一切,自己现在没什么力气,如果真不爱被自己亲手指,alpha早就逃掉了。 许今朝:“没有。” 她这样说,却依然未将手强制收回,甚至被小猫咬住指腹,她也只转动眼瞳,躲开宋姣投来的视线。 宋姣觉得大美人女友害羞又正直的模样很可爱,她凑到对方耳根处亲了亲,低声夸奖。 许今朝问:“……真的?” 宋姣对她点头,许今朝就也凑到她耳边说起话,这段话可比宋姣讲得久多了。 两个人亲密私语,依偎在暖灯下。 许今朝白天睡了很久,不过她近来身体越发不济,这会儿其实也并没有很精神,只是不舍得错过这种时光。 过了会儿,宋姣对她强调:“别忘了你许诺我的。我要玫瑰花,要你的求婚,要指环。” 许今朝轻柔道:“都会有。” 也是离奇,在其他人眼中她们结婚都有两年了,只有许今朝和宋姣自己知道,正常的恋爱流程在两个月前才开始走。 想到这里,难免又要想仅剩的一个月,以及再往后…… 宋姣强迫自己打住思绪,她不能再想,要保住好容易恢复愉快的心情。 她故意用轻松口吻问:“早就想问,你都给朋友们写了什么信?” 这是早先许今朝就和她说起过的事情,alpha准备给每个友人各写一封邮件,定时发送,当做最后的告别。 宋姣问得轻松随意,不见伤感,许今朝也就说:“私人邮件,不可以告诉你。” omega又问:“你也给我写信了吧。” 这次许今朝停顿两秒才说:“写啦,给你写的那封信最长,比其他人加起来都长。” 宋姣说:“我到时候会检查的。” 这幅斤斤计较的模样既好笑,又有点让许今朝心酸,她道:“我修改添补了好多遍。” 宋姣问:“你在信里说爱我了吗?” 许今朝告诉她:“说了好多句。” 宋姣笑起来,小声要求:“我要你现在说给我听,快点。” 许今朝对她讲: “我爱你,我爱你……姣姣,我好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短一点,我觉得这部分应当独立出来,不和后续的剧情掺杂。 第七十六章 宋姣在清晨醒来,她睁开眼睛,看到主卧天花板上的吊灯。 耳侧是属于爱人细微均匀的呼吸声,这声音让她心中安宁,许今朝还在,这很好。 宋姣拢了下身上被子,单独的一条。 她记得入睡时自己分明正挤在许今朝被子里中,枕了她一半枕头,搂着alpha柔软身体沉入的梦乡。 显然熟睡之后她不觉又翻滚出许今朝的被褥范围,回到了自己那侧床铺。 宋姣小心转动身体,尽量轻缓不出声音。 室内已经有了微光,她对自己睡眠时间有数,现在大概是早上六点半钟左右。 等转过身,面朝许今朝侧躺,她满意看到对方也正以同样姿势安睡着。 醒后第一时间看漂亮女友睡颜,总比对上散着乱发的后脑勺要来得开心。 宋姣不再动了,她安静缩在自己被中,借透帘而来的微光凝视枕边人。 许今朝睡得很沉。 她这次没有拧住眉心,浓长英气的眉舒展开,眼睫垂敛,看上去恬静又放松。 宋姣反覆用视线描摹她的容颜,顺着鲜明凌厉的骨骼轮廓扫过。 她昨天用嘴唇吻遍了这美丽面孔的每一寸,现在不便惊扰对方,就换成更温和内敛的注视来感受、镌刻。 宋姣也不知自己看了许今朝多久,她只知道自己希望能永远凝望下去,别让这个清晨结束。 愿望很美好,可投射进室内的光却在逐渐变亮,让人感受到时光的点滴流逝,明白幻想终究只会是幻想。 四周也开始有声音传来。 起初只是楼下李阿姨起床后发出的一些动静,后来又多出远处的隐约人声、犬吠声、汽车引擎发动声…… 这些声音并不大,遥遥透窗而来后,只剩不甚明显的一点动静。 可宋姣听力灵敏,她企盼着天别大亮,让静谧的晨间时光永恒继续,小小杂音听在耳中就显出鼓噪来,好似晨跑遛狗的邻居就在窗下徘徊,开出车库的车从耳膜碾过。 omega不觉鼓起脸,在心中埋怨时间太快,恨世界跟自己作对。 她没有起身,毕竟父亲那边无需她多管,他是阅历比自己丰富一倍的中年人,与社会相隔也只有五年。 宋姣昨天给他留了现金和卡,打算到十点钟再去旧小楼那边,这样完全可以一直躺到许今朝也醒来。 又过不知多久,她察觉alpha在无意识挪动手臂,还缓慢踢蹬起被子,发出一点含糊的声音。 宋姣知道她快醒了,也就抛弃了自己的被窝,钻到许今朝那里去。 许今朝还未完全清醒,她朦胧感觉被子被掀开,贴过来熟悉的香软身体,随后来自对方的啄吻细碎落在了脸上。 她觉得自己是想赖床的懒惰人类,被活泼小猫反覆嗅闻脸蛋,亲亲碰碰,从眉毛亲到嘴角,拱着撒娇提醒: “喵呜……” 这当然是错觉,猫咪嘴巴碰到脸上会绒绒瘙痒,在她这里亲个不停的是暖且柔软的人类嘴唇,更没有想像中的喵喵叫。 许今朝伸手去搂犯上作乱的小女友,她眼睛还未睁开,低声咕哝:“别闹。” 宋姣才不是能被整个按在怀里、就此窝住消停的小猫,非但不听从,亲吻目标还又转向了许今朝的鬓角和耳根。 许今朝不觉笑出声,她耳朵被亲得发痒,对方的发尾落在颈间,小羽毛尖似地乱搔。 她试图用点力气反制住不安分的omega,后者却又变成叫醒主人就跳床跑掉的坏小猫,飞快从被子里逃开。 许今朝左右去摸,捞了个空。 她不得不睁开眼,爬起身,发现宋姣已经站到床边地毯上,长发蓬松散在肩头,一脸得意看过来。 许今朝:“你好无聊。” 宋姣才不搭理她的指控,打了场胜仗似的抬头挺胸,轻快窜到窗边,拉开窗帘。 耀眼阳光倾泻进卧室里,许今朝抬起手试图遮挡,她控诉:“你太坏了——” 宋姣裸着脚,小巧足掌踩进长绒地毯里,到床边穿拖鞋,许今朝当即伸手去捉。 可惜她刚醒,身手还有些迟钝,被对方敏捷躲闪开,指尖擦过睡裙衣料,遗憾扑空。 omega笑着跑进洗手间,许今朝为了挽回尊严,大声评价:“真幼稚。” 宋姣从门口探出半边脸:“可是,你输了。” 许今朝:我又没跟你竞赛,是你自己恶作剧。 她很想躺回柔软床铺里,但抬眼去瞧墙壁上的钟表,发现已经八点多钟,决定还是起床。 许今朝开窗通风,微凉的空气扑进室内,让人精神一震。 她在窗边站立片刻,走到书桌边。 等宋姣从洗手间出来,就看见alpha坐在桌旁,长发被拢在一侧胸前,拿铅笔专注勾画。 宋姣好奇问:“在画什么?” 许今朝:“设计求婚戒指样式,你要看吗?” 她要把本子举给宋姣看,后者连忙转头躲避,指责女友:“啊!提前透图给我,会消磨掉惊喜程度的!” 许今朝笑起来,宽容道:“好吧,我还以为你会愿意参与。” 宋姣余光瞥见她放下手,这才挪到alpha附近,隔着不会看见纸面内容的距离坐下:“你会设计戒指?” 许今朝解释:“没学过珠宝设计,但画个概念图出来给专业人士参考倒没问题。” 她将本子合拢,冲宋姣眨眼:“我去洗漱,不要偷看。” 宋姣嘀咕:“我才不看。” 她说得信誓旦旦,可等许今朝进了洗手间,视线却总忍不住往本子上瞟。 这其中似乎藏着一个巨大的诱惑,堪比小猫看见庭院水盆里游动的小金鱼,不由自主就它被吸引,想要伸爪去捞。 当宋姣指尖碰触到速写本封皮时,窗外扑扇翅膀飞过的几只鸟雀把她给惊醒了。 她在心中默念:未知感,未知感…… 未知感是惊喜的最有力保障,她不可以提前看,那可太没意思了。 宋姣强迫自己离开桌边,怏怏不乐去换衣服。 许今朝洗漱完毕,随口问已经换好常服的小女友:“有没有偷看设计图?” 宋姣:“……你赶紧把它藏起来。” 许今朝转头看她,omega接着说:“否则我觉得自己肯定忍不住。” 这份难得的诚实真是可爱极了,许今朝怎么看怎么喜欢,上前把人搂进怀里,送上薄荷味儿的亲吻。 宋姣也不知道许今朝为什么忽然亲自己,但有谁会拒绝来自爱人主动的甜吻呢? 长吻结束,许今朝告诉宋姣。 “看了也没关系,我上午肯定会再改,最后版本跟现在估计都不关联。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参谋吗?” 宋姣摇头,她只是道:“你要快一点。” omega没有直说‘我们时间不多’,可许今朝怎么会不懂呢。 她不禁又低头亲一下她微凉耳垂,和对方安静拥抱了会儿,才低语:“你先下楼去,我换身衣服。” 宋姣:“不。”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她要光明正大看。 等两个人手牵手下楼,李阿姨正在客厅看着电视打毛线,忙放下手中棒针:“早餐想吃什么?” 宋姣说:“阿姨,我要吃面。” 她语调拖得长长的,一派撒娇气,还拉许今朝一起看阿姨的毛线筐。 李阿姨问:“小宋要不要围巾?这都是好毛线,亲戚送的。” 宋姣正观察已经打好那的那一截上漂亮规律的花纹,听了立刻点头,指着它说:“我也要这种。” 李阿姨笑眯眯应允,又问许今朝:“小许要不要?” 许今朝回答得很响亮:“要。” 冰箱里有盘好的面团,李阿姨放在室内回温,系上围裙切肉丁来炒浇头。 跟两碗面一起热气腾腾端上桌的,还有两杯香浓的豆浆。 李阿姨说:“早上就打好了。刚才忘了问,你们两个昨晚几点回的家?我都没听到声音。” 许今朝正拌面条,闻言庆幸自己还没入口,否则肯定会呛到。 她清了清嗓子:“回家是挺晚了,没看时间。” 想起昨天和宋姣在车里的胡闹,许今朝不禁有点脸热,抬头去看omega。 宋姣看上去镇定自若,还对阿姨说:“咱们雎洲的风景不错,夜里看也很好。” 李阿姨笑道:“这么冷的天,我是不懂你们……” 许今朝总觉得宋姣话里有话,但她没有证据指控对方。 早餐吃完,接近十点钟。 宋姣对许今朝说:“我出门啦。” 宋姣穿好风衣外套,换了鞋子,拿起随身包,许今朝送她到门口。 她轻快道:“回去吧,外头冷。” 许今朝听话驻足,宋姣走出十几米远,又回身对她挥手,今天阳光极好,omega姣美小脸上带着笑容,和这天气相得益彰。 目送宋姣转去车库,许今朝才关上门。 她决定上楼把戒指概念图画好,下午就找珠宝商订做。 宋姣手里有小楼的钥匙,直接开门进去,她本以为会看到宋以康,没想到家里静悄悄,一楼二楼都没人。 宋姣又去厨房看了眼,发现垃圾桶里有食品袋,她拿出手机给宋以康打电话。 那头倒是很快接通,宋姣问:“爸,你去哪儿了,回家没看到你。” 手机听筒里有些微风声,她听到父亲说:“马上到家,去了趟北城墓园。” 挂断电话后,宋姣坐到客厅沙发里,她望着斜对面的照片墙,那里承载着全家人最好那段时光。 她叹了口气,垂下头。 宋姣觉得家中氛围说不出的憋闷,她并不知应当如何改善,或者说,她自己或许同样走不出这种阴霾。 片刻之后,宋以康果然到家。 他没再穿昨天的那套衣服,而是换上正装,宋姣发现他还理了发,但没有染,仍旧满头灰白。 宋姣迎上前,宋以康对女儿笑:“我去北城那边看你妈妈,顺便也到许氏大厦走了一圈。” 他说前半句时神色温柔,到后半句笑容里已经含了嘲讽。 宋姣听父亲问:“我听说,是许博扬那个干儿子往上举报了他的问题?” 宋姣倒不惊讶宋以康能打听到这些内情,父亲自有一些熟人故交,徐晏河反水的事情寻常人不清楚,但某种程度上也不是秘密。 她提前跟那些叔叔阿姨打了招呼,让他们不要和父亲讲她与[许今朝]的婚姻。 有好友录在,他们很乐意和宋姣交好,为她做点小掩饰。 宋姣道:“是,他之前在许氏的财务部门做事,在私德上的问题被人披露出来,后来也和许博扬有了龃龉。” 她不愿多提这些,陪宋以康到客厅,找些轻松话题和他聊,不动声色观察着父亲神情。 她发觉宋以康的状态看上去比昨天要差很多,气色与神情中疲态尽显。 又过了好一会儿,宋以康逐渐打起些精神,但眼底还是有些浑浊,他说:“姣姣,我现在只有一件事情不放心。” 父亲的口吻和话语内容让宋姣觉得不安,这不像是一个对生活有期待的人会说的话,她轻声问:“什么?” 宋以康看向她,他伸出手,似乎想抚摸下宋姣的发顶,却又中途缩回。 他的手掌干枯,皮肤皱在粗大骨架上,颜色是不健康的蜡黄,看得宋姣心中泛酸。 宋以康沉默片刻,对宋姣说: “我还是不放心你,我还没见过你那个女朋友,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人品怎么样,家庭怎么样……” 他这样说,显然希望能为女儿把关。 可宋姣怎么敢把许今朝带给父亲看,哪怕她知道许今朝是多好一个人,宋以康也肯定不会接受作为[许今朝]的她。 宋以康现在肉眼可见的精神状态差,恐怕听不进她说那些充满玄学色彩的内情,到时候真就一发不可收拾。 她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和许今朝在一起,不能让仅有的日子陷入混乱里。 何况她总觉得不详,本以为父亲没有了那些外在压力,日子能够过得轻松些,却不料他看上去更糟糕了,说出‘只有一件事不放心’的话。 宋姣压下这些紊乱思绪,等宋以康叙述完自己的担忧,才道:“爸,你别担心这些,我不会让自己吃亏。” 她这话说得笃定,又提起另一件事:“我想给你约省立医院的查体,做个身体检查。” 宋姣不仅担忧宋以康的身体健康,更忧心他的心理。 宋姣对女友情况避而不谈,让宋以康有些失望,但也没继续追问。 听女儿说到体检,他下意识就想拒绝。 宋以康的日子早就过得没有意思了,他不在意自己究竟还能活多久,不在意自己是什么状态活着。 但看到女儿望过来的目光,宋以康又把拒绝的话咽了下去。 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宋姣,并没有尽到做父亲应有的责任,最初如此,后来也是,现在她提这样小一个请求,自己不该再拒绝。 宋以康道:“也好。” 他答应下来,宋姣立刻松了口气,脸上浮现出笑容。 她怕父亲失去求生意志,肯去做体检,无疑算个好兆头。 宋姣对他说:“明天可以吗,我明天带你过去?” 见宋以康点头,她心里高兴,又说:“爸,等你身体好一些,就给你买辆新车开,你后面想工作还是继续休息都行,都随你。” 她为父亲规划着未来,还提起要雇钟点工,被宋以康拒绝。 他道:“不必了,这是咱们的家,我亲手打扫就好。” 宋姣想到仍挂在主卧衣柜中属于母亲那些衣服,茶盘里已经留到泛黄的旧水杯,大箱大箱的母亲旧物,点头应下。 她问:“那三餐呢?” 宋以康说:“我又不是没有手,你也留了钱,我总不会饿到自己。” 宋姣陪他吃了午饭,找出家里的棋盘下棋。 早在宋姣很小的时候,宋以康就下不过女儿了,从前他偶尔和乔楚下棋,两人也要跟小宋姣说好,不许在旁边偷帮任何一方云云。 为了保有对弈的乐趣,宋姣先让棋,再和宋以康下,两人杀得你来我往,宋以康脸上也终于有了些生机。 下午时候,反倒是宋以康先催宋姣走。 他说:“你走吧,不用一直在家里陪着我,去做你自己的事情。” 宋以康收着那些棋子,低声道:“你有自己生活,不必强围着我转。” 宋姣对他说:“爸,你可以多出去转一转,跟其他人下下棋,聊聊天。” 宋以康答应下来,把宋姣送到门口。 宋姣临行前道:“我明天上午接你去体检,记得早上别喝水吃东西。” 告别父亲,宋姣回到车上,她没有第一时间发动,而是去电话向省立医院那边打招呼。 约好明天的体检,她在车里坐了会儿,给许今朝发消息:[你在哪儿?] 片刻之后,收到回信。 许今朝:[在珠宝店看钻石。] 宋姣不觉笑起来,她回复:[这么快就画好样式了?] 许今朝:[当然,不止求婚戒指,还有结婚对戒。你要一起过来选吗,我觉得有几颗钻石切工不错,很漂亮。] 宋姣:[不,我要等着惊喜。] 许今朝:[小猫,你真的很特立独行,婚戒总该一起看吧。] 宋姣:[我就想你和我求婚。] 许今朝:[好吧,我懂了。] alpha发来一个无语的表情,随后又跟上一句爱语:[虽然你很不同寻常,但我还是爱你。] 宋姣:[你在什么位置?] 许今朝发来地址。 珠宝店所在的这条街宋姣刚好熟悉,她回复:[等我去吻你。] 这显然是绝妙的回应,许今朝看着手机屏幕,也微笑起来。 她收起手机,既然宋姣单纯只想要她的求婚,玫瑰与戒指显然也仅仅是这行为的附加品,用以满足omega‘别人都有,我也要有’的执念,对方大约真不在意指环样式。 许今朝抬头问:“就刚才那颗,工期最快要多久?” 得到一到两周的回答后,她道:“可以,尽快赶出来,对戒一枚是我的手寸,另一枚和求婚戒指需要我女友的,她一会儿过来。” 许今朝刷卡支付定金,让店员为自己测量手寸,纪录好数据,便到休息区等待宋姣。 过了有半小时,她接到宋姣表示抵达的快通消息,许今朝回复: [来量手寸,量完吻你。] 她转头去看落地窗外,果然看到熟悉的车,和拢着风衣从车中走出的漂亮omega。 许今朝站起身,走到门前,伸手牵住快步拾级而上的宋姣。 她笑问:“这么迫不及待?” 这问话间的暧昧成分只有两人清楚,宋姣和她携手并肩进店,轻柔回答:“当然。” 她迫不及待想吻她了。 许今朝找到店员,让对方拿皮尺测量宋姣手寸。 宋姣张开左手,方才在许今朝指间缠绕过的软尺,现在在测量她无名指的手寸。 许今朝笑吟吟看着,等店员收起软尺,便把掌心轻巧覆在宋姣手背上。 她手掌热暖,体温天生高,又在室内喝茶等待,刚盖住omega微凉的小手上,就又被她转腕扣住十指。 两人向对方转身,给彼此一个默契含情的亲吻,因为是在公共场合,不能做太出格,几乎只是一触即离。 许今朝问:“真不看一看?” 宋姣道:“不看,我等你的求婚。” 她们牵手进门,牵手出门。 只不过许今朝先前自己开了车来,所以不能同车一起回去。 但松开手前,她忍不住又低头在宋姣耳根轻啄一口,说句悄悄话。 两个人之间的浓情蜜意,几乎刺疼了出租车里宋以康的眼睛。 他冰冷看着这一切,脑中一会儿是亡妻的温柔微笑,一会儿是太平间内冒着冷气的脸孔,一会儿又是乔楚葬礼上许博扬来了又走的不耐背影。 宋以康深吸口气,他说:“跟上。” 宋姣和许今朝各自驾车回碧湾。 两人把车停入车库,宋姣还没解开安全带,就接到来自父亲的电话。 她接通电话:“爸,有什么事吗?” 听筒那边宋以康问:“姣姣,你现在在哪儿?” 他的话语平静,宋姣却莫名听出些异常,她对已经下车的许今朝比了个手势,示意alpha不要讲话。 宋姣道:“和我女朋友在一起。” 宋以康:“让她接电话。” 宋姣心头一沉,停顿片刻,低声道:“她不方便接。” 她听到父亲的冷笑:“哦,是多么贵人事忙,都没有时间来接我这个小人物的电话?” 宋姣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咬住嘴唇,心脏在胸腔中疯狂乱跳。 听筒中宋以康轻声说: “姣姣,你到小区外来,爸爸有话要对你讲。”—— 作者有话要说: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七十七章 宋以康的话无疑验证了宋姣心头最差那个猜测。 她一瞬大脑空白,竟不知应当全力想些什么,做些什么,无数种纷扰念头堆上心头。 宋姣以为这种状态持续了很久,实际只有短暂一两秒钟,她就回答道: “好,我这就来。” 挂断电话,她视线转向车窗外正等待的许今朝,也从玻璃上隐约看到了自己安静无澜的面孔。 omega感谢起自己对神态的习惯性控制,也庆幸没有打开车门再接听。 收起手机,她将车窗落下。 这是个不甚明显的信号,许今朝走近几步,弯身询问:“是有什么事情吗?” 宋姣没有熄火下车,许今朝意识到她恐怕还要再驾车出去。 现在已经临近黄昏,初冬夕阳投下沉红的光芒,将半面天空渐变染色,也让大地万物笼上了晦涩不清的大片昏黄。 透过分割出alpha漂亮面孔的车窗框凝望而去,宋姣恍惚觉得对方像是降落在画框里、向自己投以温柔注视的使者,携着神祇对凡人偶发的悲悯,被大师捕捉落画,让自己得以一窥天堂中的美与乐。 或许是傍晚光影带来的不真实质感,也或许压在心头的沉重包袱终于让宋姣感觉难以承受了,她呼吸两口,还是对许今朝微笑: “我爸的电话,让我回家去一趟。” 她的神色无奈,看不出任何异样,许今朝点点头,叮嘱道:“路上开慢点。” 宋姣把左臂搭上窗口,倾身过来,眼瞳里映出两簇由夕阳燃起的金色暗火。 许今朝领悟到对方的意图,将身体俯得更低,亲昵去吻小女友柔软献上的嘴唇。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omega有些发僵,对方好像并不是特别愉快来索吻。 但下一刻宋姣就结束了这次亲吻,退回驾驶室内,只用微凉指尖划过许今朝脸颊:“我走啦。” 她嗓音轻快且软,许今朝心头刚冒出来那点微小的疑问消弭在这尾音里,退开空间,让宋姣出车库。 最后,许今朝忍不住扬声问:“姣姣,还回家吃饭吗?” 看到omega小手探出车窗摆了摆,她便叹口气,看来是不回来一起吃晚饭。 宋姣驶出碧湾小区,远远看到站在梧桐树下的父亲。 这些种在宽阔道路两旁的乔木在十一月中旬就开始落叶了,树冠黄褐相杂的连绵长云随风簌簌,摇落无数比手掌还大的叶片,环卫扫完又落。 树底下的宋以康看上去比秋天枯黄的梧桐更没有生机,至少梧桐挺拔笔直,他高大干瘦的身体却正佝偻着。 当他察觉宋姣的车驶近,宋以康立刻挺起腰背,朝女儿看过来的平静面孔下蕴着翻滚乌云。 宋姣降下车窗,对他说:“爸,外面冷,你上车。” 外头正起风,宋以康打开副驾驶车门坐上来,宋姣没再往前开,而是就让车停在这里。 她料想到下面的谈话氛围不会愉快,却没想父亲开口问:“姣姣,你还记得你妈妈是怎么走的吧?” 宋姣当然记得,她看向父亲,听到他说:“你记性从小就好,大概忘不了。” 她沉默不语,宋以康没有看她,直视前方,他这会儿身上竟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生命力来,从神情到肢体语言无不透出怒意与恨。 宋以康道:“我想不通,你为什么会和那种人走在一起,你应当知道她父亲什么样子,也知道她什么样子。” 他终于转头看宋姣,没有再说话,可脸上的失望轻易可见。 宋姣觉得喉咙被一双无形的手扼紧了,她问:“你现在能冷静听我说话吗?” 这是宋姣真诚想问的问题,她要确保父亲能保持一定理性听自己解释,而不是被情绪把控思维。 宋以康:“你说。” 宋姣看不出他有任何一点对自身愤怒的收敛,但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她深吸口气,直接告诉父亲。 “她和[许今朝]不是一个人。” 宋以康用看一个拙劣撒谎者的目光看她,宋姣道:“她只是有[许今朝]的身份,却不是[许今朝]本人。” 宋以康短促笑了声。 “这不像你能编造出的借口,现在的医学技术还没发达到能让一个人换脸顶替另一个。” 宋姣:“不,这无关医学,只关乎玄学,她是从灵魂层面顶替掉了[许今朝]。” 现在宋以康投来的眼神简直像在看陷入谵妄的病人了,宋姣无法向他证明这件事的真实性,只能说: “她和[许今朝]是完全不同的人,如果你和她接触过就会明白的,这不是天方夜谭。” 正如宋姣从前所想,宋以康完全不肯听信: “你可以讲些更合情合理的理由来说给我,而不是这样敷衍。” 他把事实当成了没有诚意的荒诞搪塞,从见到宋姣和许今朝牵手时就在脑中发酵的怒火终于按捺不住了,脱口说:“如果你执意要跟她一起,以后就不要再回家见我!” 这是个赤|裸的威胁:继续和许今朝在一起,就别再回家,别再认他这个父亲。 宋姣攥紧掌心,她胸腔里被灌了铅,又沉又疼往下坠,茫然又委屈。 她想到自己在[许今朝]提到东城监狱后的妥协,想到十岁之后家中死寂的气氛,可免不了也想起从前父亲的温暖笑脸,入狱前颤抖的手掌…… 这些东西曾经都不带颜色,灰白存在她脑海里,现在却已经各自染上了色彩,她记得被忽视时的孤独,同样忘不了父亲做过的付出。 宋姣努力不让自己显露出情绪来。 “爸,我送你回去,我们两个都需要时间思考,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没有说谎。” 宋以康方才冲动威胁了女儿,心中也升腾起悔意,这次没有再反驳她。 接下来的路上,父女两人谁都没讲话。 宋姣把宋以康送到小楼前,在他下车时开口:“明天上午,我接你去体检。” 宋以康看向女儿,他本想继续赌气说不去,但瞧见宋姣泛着苍白的小脸,忽然又开始猛烈地心疼懊恼。 自己并没能多么完备尽到父亲义务,用这份关系胁迫女儿服软,又算什么呢? 他一时间心乱如麻,恨许家人,也恨让女儿为难的自己,几乎就要说出服软许可她们的话,最终还是生生忍住,转过身去。 宋姣坐在车里,目送他离开。 天色已经大暗,父亲的身影消失在小楼门口,不多久家里亮起灯光,这暖黄的光像针一样刺进她眼睛里,让眼眶一阵发酸发疼。 宋姣擦去眼泪,她转过头不再看,失魂落魄坐着。 自己本该还有二十多天可以快乐活着,不应在这时候就难受到不能自控的。 宋姣抱住胳膊,在座椅中把身体蜷缩起来,逃避这些让她胃里翻腾的现实。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麻木开车离开。 宋姣并没回家,而是开到苍江边,这次没有许今朝,她独自走在堤坝上。 迎面而来的江风有着她不具备的自由随性,卷着草叶奔过,宋姣迷茫走了好久,直到身体快冻透走不动了,才返回到车里。 她给许今朝打电话,那边很快接通:“姣姣?” 听到alpha温柔询问的嗓音,宋姣终于感受到少许安心,她小声问:“你能来接我吗?” 她现在状态差极了,稳不下心神,许今朝在她离开前嘱咐要安全驾驶,宋姣不敢这样回去。 许今朝坐直身体,她说:“当然能,你在哪儿?” 听筒里传来omega低低的回答:“在苍江边上,我们昨天晚上来的那个地方。” 许今朝飞快换好衣服出门,她本想保持着跟宋姣的通话,对方却已经挂断,发消息要她专心开车。 她心急如焚,顺着昨天的路线来到苍江边,熟悉的车就停在那里。 许今朝甩上车门,匆匆跑过去。 omega并未锁车,她拉开驾驶室车门,里面空空如也,而后才注意到躺在后排的小女友。 许今朝忙又去开后车厢门,第一时间伸手试宋姣额头。 触手温度还算正常,她没能完全放心,急切问:“姣姣,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宋姣摇头,握住她的手掌,勉强爬起身。 许今朝坐进车内,把人搂在怀里,她几乎没见宋姣在不生病时露出过这种疲态。 宋姣告诉她:“我爸知道了。” 她讲话的声音很轻很轻,若是在车外恐怕就被风吹走了,现在正落在alpha耳朵里。 许今朝先是一愣,又立刻意识到宋姣指的是什么,她问:“宋叔叔,他怎么说?” 宋姣整个身体依偎在她身上,一声不吭。 片刻之后,许今朝才听到她喃喃:“我好难受啊,许今朝,我连最后这几天……都过不好啦。” 她们两个人都清楚时日无多,往常宋姣不会主动提起这个,这会儿情绪显然已经濒临崩溃,罕见说出了丧气话。 许今朝心中绞痛,她不好去指责宋姣父亲,可满腔怒火又无处发泄,最后愤怒咒骂起世界意志来。 宋姣这下似乎也跟着找到了宣泄的方向,手指抓住许今朝的风衣,虽然没开口一起诅咒,却也在心里附和女友。 骂得好,骂得好! 但这没能持续多久,许今朝感觉怀里人似乎变得暖烘烘的,再次去试宋姣额头,的确比方才烫。 她说:“我们回家,姣姣,你有点发烧。” 许今朝给蒋超的一个小弟打去电话,报上具体位置,让对方帮忙来把自己的车弄回去,开宋姣的车载她回碧湾。 宋姣中途似乎有了些精神,不再那么虚弱无力,从后座凑到正驾驶的许今朝耳边嘀咕: “等到家,我想……” 发烧小猫跟女友讲着自己的桃色幻想,一个比一个离谱、让人脸热心跳。 许今朝嘴上哄:“都听你的。” 心里想:你只能吃退烧药,然后去睡觉。 两人在夜幕中到家,许今朝熄火,下去给宋姣开车门,刚才还满口不可描述的omega却躺在座椅上不肯动了。 许今朝摸她额头,这次热得烫手,她不敢耽误,立刻重新上车赶去医院。 宋姣烧到接近40度,迷迷糊糊被送上病床打点滴,她小声呼唤:“许今朝,许今朝。” 许今朝守在旁边,人也疲倦,听到omega小小的喊声,急忙回答:“我在呢。” 宋姣并不清醒,她只是在迷濛里感觉不到许今朝在了,这才着急喊叫,听到声音就安心下来。 她沉入梦里,梦到父亲责骂自己: “我早就知道你没有心,你妈妈死了,都不为她流泪,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宋姣难受极了,她跟父亲解释,说不是的,她那会儿还不懂认知感情,她不是不爱妈妈,不肯为妈妈难过。 她只是不会,她那时候还不会呀…… 可梦里的父亲不听她讲话,把她赶出门去,摔上门板:“你走吧,不要再留在这个家里了!” 宋姣恍惚又回14岁的那个周五,学校放假,自己悄悄挤进往北岸去的公交车。 她想着,妈妈不在了,爸爸恨不能跟妈妈一起走,自己在家里也没什么意思。 公交车摇晃着一路向北,少女的她在临近跨江大桥的站台下车,步行往江边去。 堤坝边的野草能没过她的大腿,即使是人工修成的小径石板里也横钻出许多草叶来。 这次好像没有蚊虫叮咬,她往前走啊走,走到太阳下沉,黑夜来临。 她筋疲力竭,躺在长椅上。 仰面是夏夜的星空,她轻声说:“妈妈,我好想你啊,爸爸不要我了……” 宋姣在迷梦里哽咽,许今朝一直侧耳听她这些没什么逻辑的梦呓,心脏跟着发胀作痛。 又过了会儿,omega不再说梦话,似乎已经睡沉。 寂静病房中响起手机铃声。 许今朝左右张望,最后从宋姣的风衣口袋里翻出音源,手机屏幕显示:爸爸。 如若在先前,许今朝不会代宋姣接这通电话,毕竟自己身份尴尬,可她刚听了宋姣那么多关于家人的呓语,实在替她难受。 她起身走出病房,按下接通键。 许今朝冲动接了电话,却也不知应当如何开口,谁知对方也没出声,通话一时陷入寂静。 又过片刻,听筒里夹杂些微电流声的苍老哑音问:“姣姣,我发的消息你看了吗?” 许今朝回答:“宋姣发高烧昏过去了,现在睡着,应该没看。” 原本疲惫低沉着的声音立刻抬高:“宋姣怎么了?” 许今朝道:“在苍江边吹了冷风,人都烧糊涂了,她在省立医院,你要过来吗?” “我这就去!” 许今朝告诉他具体病房位置,听到那头兵荒马乱,似乎在忙着出门。 她知道宋姣锁屏密码,挂断电话后解锁,调出宋以康号码,拿自己手机给他发短信,重复地址。 回到病房,宋姣还昏沉睡着,许今朝用指背轻轻触碰她脸颊,还有些热,但比先前好多了。 alpha在她耳边小声安慰:“别怕,你爸没有不要你,他很关心你。” 宋以康打车来到省立医院。 他心焦极了,与白日里跟踪女儿时的心境完全不同,脑海中盘旋着惶恐与悔意。 在对宋姣说过重话后,宋以康就有些后悔,但他又气恼宋姣拿那么假的托词糊弄自己,撑着不肯松口。 现在他却忧心着宋姣,催促出租车司机快一点,再快一点。 宋以康按照那个陌生号码给出的地址找到病房,看到守在宋姣病床前的许今朝。 他其实隐约有预感会是她,但宋姣现在躺在病床上,一张小脸烧得通红,紧闭着眼睛,宋以康眼中就再看不进其他人。 许今朝侧开位置,让这个憔悴苍老的父亲去瞧他的女儿。 她心中对宋以康其实有些不满,对方在妻子去世后对宋姣的诸多忽视,今天给宋姣造成的巨大刺激,都让她心生抵触。 但宋以康眼下的模样真的……让许今朝不能和[许今朝]记忆里对照。 即使是临近入狱前气质略显阴郁的宋以康,都比现在精神百倍,他被生活与自己的心磋磨到难以辨认,简直像个六十奔七的迟暮老人。 许今朝对他说:“宋姣还有些烧,但比先前好些了,你如果有话要对我讲,我们到走廊去,别吵到她休息。” 宋以康抬起头看她。 他原比许今朝身量更高大,但现在脊背弯驼,双腿更不能完全站直,两个人平视彼此。 再与仇人之女近距离会面,宋以康竟不能再在她身上看到过去的任何影子。 所有肖似许博扬的部分,曾掩饰在表象下的高傲,还不够隐晦的轻视眼神,此刻都不见了踪影。 眼前年轻的女alpha还是他记忆里的凌厉脸孔,极具侵略感的张扬五官,可向他望来的眼神完全不同。 其中分明有着谴责与不善,却也比从前温和百倍。 两个人一并走出病房,许今朝注意到对方略微僵硬打弯的膝盖,停住脚步:“稍等。” 许今朝记得宋姣说过她爸有风湿不能久站,就回病房拿来两把椅子,让宋以康坐下,自己坐在他对面。 做完这些,许今朝开口。 “宋叔叔,我不知道宋姣跟你说了些什么,但我想告诉你,我活不久了。你如果不赞同我和她在一起,完全可以再等一个月,我很快就会死。” 她话说得平静,声音也不大,却像滚雷一样在宋以康耳边炸开。 宋以康看得出女儿和许今朝之间的甜蜜,也正因为这份甜蜜,让他如鲠在喉。 换作其他任何人,只要女儿喜欢,他不会过多置喙,唯独[许今朝]令宋以康难以忍受。 他问:“……什么意思?” 许今朝道:“我只能再陪宋姣很短一段时间,叔叔,我没必要用这种话骗你。” 她说:“而且,我不是[许今朝],不是许博扬的女儿,那个老东西羁押待审,他的案子年后会开庭,轻判不了。” 讲到这里,许今朝笑了下:“他那么执着alpha后代,要是知道[我]死了,自己绝后,应该会很崩溃吧?” 宋以康视线锐利盯向她,许今朝坦然以对,她轻声道。 “宋姣这段时间情绪一直不好,我没有办法解决,只希望最后这一个月多陪伴她,多让她开心。” 许今朝想到宋姣高烧里的梦呓,转口说:“宋姣一年前出过车祸,当时拍了ct片和核磁共振片,我从那次才知道,宋姣的大脑不太正常。” 宋以康深深皱起眉,他终于又开口:“大脑?” 许今朝道:“是,她的脑域有些异于常人,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过,宋姣一直在假装自己情感认知正常,她之前……还为自己不会正常伤心流泪耿耿于怀。” 宋以康听到最后,神情忽然一滞。 他似乎在回忆些什么,许今朝说:“她告诉我,自己在母亲葬礼上没有流眼泪,表现得很平静,亲戚们在背后说她异常,觉得吓人。” 宋以康看向许今朝,他神色怔忪,哑声低语:“姣姣的确……” 许今朝轻声道:“她现在已经好很多了,而且,宋姣一直很在乎你,也很在乎她妈妈,之前[许今朝]拿你的生命来威胁她,才让宋姣同意跟她在一起。” 顶着与[许今朝]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这样说话,总该有些违和感。 可宋以康却无法将眼前人跟[许今朝]联系一起,也终于明白宋姣之前为什么说“和她接触过就会明白。” 他按在膝头的手掌有些颤抖,半晌之后,宋以康问:“姣姣这些年,她是不是过得很不好。” 这虽然是个疑问句,却是陈述的口吻,宋以康心里明白,女儿肯定不好过。 许今朝道:“我来之前,的确是。” 她看到宋以康惨然一笑,而后他深深垂下头。 许今朝没有讲话,直到对方终于又抬头,对她恳求。 “跟我讲讲她,讲一讲姣姣这几年的事情。” 他的目光中终于有了明亮生机,掺杂着愧悔与痛苦,却是见面后第一次迸发出光亮,不再满面死气。 许今朝想:宋姣会开心吧,至少这最后的一个月,她会好过些了。 宋姣醒来是在凌晨。 她头昏脑涨,从黑沉里挣扎出来,勉强睁开眼睛,试图看清周围的环境。 这肯定不是在家中,她能感觉到不同。 可宋姣浑身无力,完全爬不起身,甚至不能左右转动脖颈去观察。 她安静躺了一会儿,小声说: “许今朝?” 她问:“你在吗?” 宋姣喉咙现在很痛,她发不出太大声音,小得像小奶猫叫,理所当然没能立刻得到回应。 陌生的微光中,omega莫名惶恐起来。 她的意识并不太清醒,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一瞬间最怕的噩梦忽然出现在脑海中,她以为许今朝已经走了。 宋姣几乎发起抖来,她拚命挣扎,大喊着:“许今朝……” 这所谓的“挣扎”只是摆动了下手臂,“大喊”也相当微弱,却让睡梦中的alpha骤然惊醒。 许今朝正在不远处和衣躺着浅眠,听见宋姣的小小叫喊,立刻翻身坐起,大声问: “怎么了?” 听见她的声音,宋姣才意识到最坏的事情没有发生,等许今朝打开小灯,坐到病床前,宋姣努力向她伸出手。 许今朝顺从俯身,让宋姣抱住。 她听到宋姣急促且细的呼吸声,落在自己颈间的手臂并没有多少力气,指尖软绵绵按上来。 “我以为,以为你走了。” 宋姣这样说,她仍然未从混沌中脱离,声线颤抖哽咽。 alpha温柔去亲她耳根。 “没有,没有。” 许今朝说:“别怕,好好休息。等好起来,我再吻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基友总结:你这本书,人物在自身情绪正常的前提下,会无条件接受女主灵魂转换的设定。 我:啊,的确是! 我基友吐槽:还有你开文给我看大纲,不是恨海情天走向?女主间的揪心拉扯,宋姣和宋爸的反目成仇,她爱她刻骨,她疯到自毁,以及重逢后阴暗面的极致体现xxxx,怎么写成小甜文了? 我:害,害…… 我基友评价:啧,意志不够坚定。 我:我,心疼她俩啊qvq 作话放一只小猫和狗勾快乐玩毛线球,等我月末的he! 第七十八章 宋姣这次高烧来得凶猛,点滴后好歹退了烧,凌晨醒来一次,又沉沉睡过去。 晚间时候,许今朝和宋以康谈完,后者在女儿病床边守了好一会儿,他沉默坐在那里看着,一直待到接近十点。 宋以康原本还不肯离开,许今朝拿宋姣会担心他身体来劝,才好歹把人劝动。 临走前,宋以康对她说:“姣姣让我明天来这边体检,我到时候先做完检查,再过来看她。” 他能这样说,倒让许今朝也替宋姣觉得宽慰了。 自宋以康出狱后,宋姣的情绪就总透出不稳,她尽管已经极力掩饰,许今朝却能从一些小细节上看出反常。 这显然跟她父亲有一定关联,但宋姣不主动说,许今朝担心惹她烦忧,就三缄其口,不去询问。 宋以康的选择会是宋姣乐见的。 许今朝道:“等宋姣醒了我就告诉她。宋叔叔,我早上安排人去接你。” 宋以康深深望过来,他没有拒绝,冲她轻一点头,拖着有些发僵的步子转身离开。 许今朝目送他离去,又给李阿姨打电话。 她自己身体也不济,不一定能撑得住,决定让阿姨明天到省立医院来。 李阿姨听完很是担心,她本想立刻赶过来,被许今朝制止,叫阿姨先好好休息一晚,现在有自己在,明天早上再来也不迟。 宋姣退烧后一直没有醒来的征兆,许今朝和衣躺下时还担心自己早晨能否及时醒,定了两个闹钟。 没想到凌晨稍有动静,她就立刻被惊醒了,慌忙起身到宋姣身边。 听着omega充满恐慌的喃念,许今朝心里很不好受,但仍柔声安慰,耳语低哄,让病糊涂的小猫安心去睡。 等宋姣再次安眠下,许今朝在床头边坐了好久。 这会儿是凌晨两点多钟,身处城市之中,说不上万籁俱寂,却也比白昼里静谧许多。 宋姣的睡颜看上去恹恹的,乌黑长发散在枕中,一张小脸上不止有病容,还氤氲着忧愁。 许今朝藉着灯光凝望,视线盘旋在她微蹙的眉心、睡眠中沉郁垂下的唇角。 alpha最终轻叹一口,缓慢起身,熄灭室内的照明灯,重新躺回到自己那张床上。 宋姣第二天醒来,侧头看到身边陪着许今朝和李阿姨,两个人正小声交谈什么。 她没有出声,打量完周围的布置,就静静看着许今朝,直到被她察觉。 alpha惊喜靠过来,她神情有点疲倦,眼底也带着休息不足的红,张口低问。 “姣姣,好点没,要不要喝水?” 宋姣摇头,她问:“现在几点了?” 她的声音又小又哑,许今朝回答:“上午八点。” 宋姣向她伸手,许今朝立刻握住,就听宋姣道:“你代我找个人,接我爸去做体检。” 她还惦记着之前承诺过的事情,现在自己这么糟糕,肯定不能亲自去了。 许今朝对她露出安抚笑容。 “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昨晚见了宋叔叔,他不反对我们啦,还守了你好久,我把他劝回去休息,他也说了体检的事情,我全安排好了。” 这让宋姣相当吃惊,她一时不敢相信,搭在许今朝掌心的手指也使不上力气,又过了好几秒,才小声问: “……真的?” 宋姣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她连开心都不敢太过分,直直盯向许今朝。 她面容憔悴,神情怔怔的,看上去茫然竟比喜悦还多。 许今朝道:“阿姨带了早餐,你吃点东西,我慢慢跟你讲。” 听她提到早餐,宋姣想起自己昨天晚饭也没吃,现在腹内空空,立刻冲许今朝点头。 一旁李阿姨连忙升起床板,搭好小桌,保温盒中的餐点还温热,被她取出来摆开。 宋姣饿极了,许今朝因为挂心她,早上没能吃进多少东西,这会儿一起用餐。 有阿姨在旁边,一些细节许今朝不好直说,含糊讲给宋姣听。 omega一边吃饭,一边听她讲述和宋以康的交谈,脸上逐渐有了光彩。 中午时分,做完体检的宋以康来到病房里,他看上去有些局促,手中拎着一个小纸袋。 负责接送的是昨天帮许今朝把车开回家的那个马仔小赵,从前鞍前马后跟着蒋超,这会儿染了头很惹眼的蓝毛。 许今朝对宋以康打了招呼,借口跟蓝毛小赵讲话,从病房里出来。 她带上房门,问小赵:“宋叔叔体检还顺利吗?” 小赵笑出一口牙,很有点蒋超的意思:“顺利,宋姐都安排好了,报上叔叔名字之后,一路绿灯。” 他道:“其实不到十一点就全做完了,我带叔叔去吃饭,他又去给宋姐买了点东西。” 许今朝想到宋以康手中纸袋,下意识问:“买东西?” 小赵道:“是啊,地方还挺难找,一家老点心店,在巷子里藏特别深。” 许今朝若有所思,她对小赵说:“谢了,你先走吧,有需要我再叫你。” 小赵忙不迭答应,还冲许今朝敬礼,这才颠颠儿走人。 许今朝也没回病房,走到窗边,给李阿姨打电话。 病房里配备小厨房,但阿姨总觉得别扭,许今朝直接在附近订了间有厨房的酒店套房,让阿姨在那边烹饪,两人也可以接替去休息。 许今朝告诉阿姨可以晚一点过来。 她挂掉电话,心想,宋姣肯定和她爸有很多话要说。 病房中的宋以康把纸袋放在小桌上,他坐到宋姣床边,问女儿:“还发烧吗?” 宋姣冲他摇头,她这场病外因心因都有,早上醒时还低烧着,饭后体温就褪了下来,人也变精神。 宋以康轻声开口:“对不起,姣姣,我昨天不该那样跟你讲话。” 宋姣没想到父亲会一上来就道歉。 她看向他的眼睛,他的眼周深刻着皱纹,诚恳又歉疚看向自己,他说: “我其实……根本没资格说那种话,我并没给过你多少关心,我太自私,也很傲慢,才自以为是的指责你。” 宋姣的眼眶有些发热,她说不清自己究竟什么感受,是委屈,是伤感,是喜悦,又或者其他更多更复杂的情绪杂糅。 她后来想过,自己从前其实是怨父亲,怨母亲的,埋怨他们为什么不可以多分一些注意给自己,埋怨他们为何先后离开身边。 自己浑浑噩噩的这许多年里,即使并不能真切体悟这些负面情感,它们却的确在她心底深埋下种子,等待春天来临,与象征爱与幸福的花草一并发芽,向下扎根。 宋姣在接父亲回家后想,他为什么不问问她过得怎么样呢? 为什么要先紧密关注家里的仇人,又在已经成为泡影的过往中迷茫畅游一遭,最后才想到自己,询问少许,甚至还只关心她的女友为人是否正派,把她的婚姻当成‘唯一放不下的事’。 自己分明还活在父亲眼前,他为什么就摆出生活没有意义的样子,要放任自己沉沦了啊? 宋姣忍住了眼泪,她说:“我昨天都开始讨厌你了,爸爸。” 宋以康神情苦涩,他已经遍布纹路的脸上写满愧疚与难过:“是我错了,姣姣,我做错了……从很久之前就在错,你早就该恨我。” 宋姣告诉他:“你以后不许再说自暴自弃的话,也别再对我发火。” 她没有说原谅的话,这些要求本身却已经是对宋以康最大的宽恕。 他终于获得了自由呼吸的权利,看着女儿隐约含泪的眼眶,想到许今朝的话。 “宋姣从前并不有过大的情感波动,她不难过,不哭泣。直到现在,她也只在很伤心的时候才哭,最近她并不开心,心里始终压抑着。” 宋以康说:“不会了,我听你的,爸爸跟你保证。” 宋姣露出了他进门后的第一个笑容。 宋以康心里又暖又酸,他起身去洗手,才打开带来的纸袋。 “你小时候喜欢吃这家的红豆糕,也不知道现在还合不合你口味。” 宋姣刚才就看到了纸袋上熟悉的字样,这是她从小吃到大的点心,怎么都不会腻。 以前是宋以康或乔楚给她买回来,后来变成宋姣自己登门去买,而她孤身一人后,忽然失去了对大部分食物的兴趣,逐渐也将红豆糕忘记。 许今朝站在走廊外,沿窗看外头来往的医护人员和病人,听到身后病房门被推开。 她转身,看到宋以康略微佝偻的高瘦身影。 “小许,姣姣喊你进来吃点心。” 他的面容已经变得轻松,眼角眉梢带出笑意,看过来的眼神也要温和许多。 许今朝也不禁笑起来,她心头跟着松畅起来,还带点酸楚的释然。 至少,等自己离开后宋姣和家人的关系不会僵硬了,她真是很怕她昨晚流露出的那种绝望。 一个正常人被剥夺掉生活里全部的快乐和希望,会些做什么?她都不敢去深思。 还好,宋姣现在挽回了一部分。 宋姣这场病来得气势汹汹,幸而好起来也飞快,只在第二天的下午又烧过一次,后面逐渐康复起来。 宋以康那边看上去很糟糕,体检后发现没有重大的疾病,体检报告居然勉强还可以。 等到出院回家,李阿姨又在小别墅前后撒盐,严肃说: “去去晦气,不是小许生病,就是小宋生病,我改天得去找庙里找大师求个符。” 许今朝很想告诉阿姨,符咒是道教特有,能给来求保佑的信众画符的寺庙可能不是太靠谱。 她最后却道: “阿姨说得对,我和姣姣是该到庙里拜一拜。” 这虽是由一部小说构建而出的世界,左右她存在的,似乎也是许今朝在朦胧中感受到的世界意志,那条长廊更没有任何宗教的符号。 但许今朝还是想去寺庙中祈祷许愿,稍微挣扎一下,去求一求神佛菩萨的恩典。 宋姣也说:“我觉得可以,就到下个月初一去。” 李阿姨对她们的决定拍手赞成,还嘱咐:“既然要到庙里拜,就直接到北山的雎洲寺去好了,这是长南数一数二的大寺庙,可惜不给画符。” 阿姨对符纸的执着让许今朝哭笑不得,她道:“阿姨,符咒不在佛教体系里,这是道家的手段。” 李阿姨却自有一番见解:“传进咱们这里,那就是咱们的东西,两边结合起来不就更厉害了?” 许今朝觉得这理解的角度挺有趣,听宋姣率先说:“阿姨说得有道理。” 她看向宋姣,就见对方一脸严肃,还道:“三清天尊和如来佛祖加起来,是不是会很厉害?” 许今朝没想到宋姣会有这种类似关公秦琼联手的想像,毕竟omega不像是会对道尊和佛祖战斗力感兴趣的性格。 她刚要笑着接句话,忽然福至心灵,意识到或许宋姣也和自己存着同样想法。 她们两个,都是想去抱佛脚…… 许今朝道:“对,肯定很厉害,战无不胜那种,任何邪魔遇到都要败退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李阿姨插话道:“我们市里有三清观,也在北山上。你俩真要拜,就一并去拜了吧。” 许今朝不了解这些,毕竟[许今朝]记忆里没有,她问:“寺庙和道观在一座山?” 李阿姨点头:“是啊,很方便。” 许今朝:“……也好。” 这起码证明两家能够和睦相处,也就可以携手对敌! 冬月初一,许今朝和宋姣当真去了北山。 两个人头天晚上都没胡闹,一人捧着《地藏经》(李阿姨给的),一人捧着《道德经》(书店刚买的),各自苦读,希望能增添些效果。 她俩大早晨起来,李阿姨给准备了素膳,味道相当不错。 面对许今朝的称赞,阿姨谦逊表示:“好多年之前跟做素斋的大师傅学过,早就生疏了。” 吃过早饭,开车上路。 关于先去哪边,本来有些选择上的挣扎,最后还是李阿姨说:“雎洲寺名声大,去那的人多,时间晚了会拥挤,三清观好进。” 于是最终定下先进雎洲寺,然后再去拜三清。 为了赶早,启程的时间天还黑着,路上车辆不多,两侧路灯有无数光球连绵向前。 两人在路上聊天,起初为示诚心,聊的都是正经话题,譬如昨天在经书里读过的内容。 后面就逐渐偏离开来,宋姣问:“戒指还没有做好吗?” 许今朝说:“快啦,之前我不是拿了蜡雕让你试戴?还有两三天就可以去取。” omega又不满起她的提前透露,咕哝着:“不要对我说具体时间呀……” 许今朝笑起来:“好吧。” 她的姣姣渴望惊喜,许今朝自然会满足她这份心愿。 一路向北,她们边行驶边聊天,天色也在路途中逐渐变亮,路灯黄光也随之渐暗,直到彻底熄灭。 过了跨江大桥,再过20分钟的路程来到北山脚下。 两个人在山腰处停车,按照提前调查好的路线往雎洲寺去。 北山海拔并不高,是座两峰小山,让它出名的正是西峰的雎洲寺。 这座寺庙香火极旺,建筑群规模也大,现在临近早上七点钟,已经有不少香客在等候了。 许今朝和宋姣时间掐得准,正赶上开山门,顺利进入古寺里。 大雄宝殿外放着大香炉,两人各向香灯师请了三炷香,引燃之后,高举过头顶。 许今朝心中的万千想法到这时居然全不在脑中了,她一片空白作揖,将三炷香依次插|入香炉里。 等到进殿内礼佛,许今朝才意识到刚才忘记许愿,只能在三拜后,对着横世三佛补充祈祷—— 别让我和姣姣分开啊! 因为上香时忘了许愿这件事,许今朝从大雄宝殿出来便蔫蔫的,宋姣问她也不肯说。 两个人转到东峰,三清观的规模比之邻居就要小许多,香客不多,却也自有一派清幽气。 这次许今朝万万不敢忘掉请愿,点燃线香后就在心中默念,望三清道尊一定要听见,恭敬入香炉,才去叩拜。 三清观院内有一棵巨大的银杏树,被围拢保护起来,但隔开的池中落了许多硬币,应当是来往游人香客抛进去的。 许今朝现在恨不能什么神佛都拜一拜,钱包中却没有硬币,去找院内的小道士换硬币。 她也塞给宋姣硬币,两人认真往里扔。 许今朝说:“我觉得道尊肯定听到我许愿了。” 宋姣补充:“还有佛祖。” 许今朝方才忘记请愿,不敢接佛祖这个话茬,她牵住宋姣的手,两个人走出三清观。 完成这一趟北山之旅,也算是了却执念,该做的努力都做了,只能听天由命。 许今朝道:“我们先不回家,现在不想回去,在北岸玩一天。” 宋姣看向她,见alpha神色闷闷的,就说:“好,北城这边有好几处景点,咱们去玩。你要是累了,下午找酒店休息。” 许今朝本想亲一亲她,但在这古观外并不好举动轻浮,便只捏了捏宋姣掌心。 两人当真在雎洲北城游玩起来。 这边老城的维护极佳,保留了许多古代与近代建筑,自然环境也好。 虽说现在是初冬时节,落叶乔木都掉光了叶子,不比夏天时候绿荫遍布,却也别有一番景致可品味。 等到中午,许今朝打电话给蓝毛小赵咨询,问他北城有什么好餐馆。 雎洲最繁华地带在南岸,许家老宅在北,[许今朝]从前却多在南岸活动,现在许今朝远离雎洲两年,还是问最会玩乐的本地人靠谱。 这方面和蒋超一起混的人当真灵通,小赵给提供了好几个特色馆子,许今朝和宋姣商量后,选定一家去吃午餐。 宋姣先前说如果疲倦就找酒店,完全不是杞人忧天,许今朝下午果真累了,没有上午那么有精神。 她身体现在莫名被削弱,在医院陪宋姣那几天就透支了不少精力,能逛到现在已经很不错。 眼见许今朝步伐变缓,宋姣赶紧叫停这趟小旅行,两人就近找酒店去休息。 许今朝沉沉入眠,宋姣则睡不着,从包中取出那本《道德经》翻看。 文言写作的经书晦涩难懂,可她又不是来钻研道家典籍的,只是实在不能让脑子空着,必须用什么东西填补住。 宋姣一直看到临近傍晚,身边的许今朝才有了点动静。 她把书收起,去亲吻alpha脸颊。 许今朝几乎习惯了被小猫闹醒,任由小女友在她脸上亲来亲去,把对方搂在怀里,含糊问:“几点了?” 宋姣说:“六点钟,该起啦。” 她听到许今朝咕哝:“哦,那是该回家。” 宋姣并未多想,只以为她是指该回去吃晚餐,许今朝也果真坐起身,钻进卫生间洗漱打理自己。 看许今朝精心梳理着长发,还从随身包里拿化妆品简单上妆,宋姣就随口问。 “怎么这时候化妆?” 许今朝涂完口红,才转头说:“我觉得,去寺院道观祈福应当素净点。” alpha冲她笑,平日里就足够明艳张扬的面容更添妩媚,宋姣总觉得她红唇含着的笑意莫名暧昧,撩得自己心脏不能安宁。 宋姣指控:“你勾引我。” 许今朝:“没有,没有,我们回家呀。” 她勾住宋姣手指,这动作柔软极了,不是以往常有那种紧密相握,透着股不安分的劲。 这可是很罕见的事情,两人间更大胆主动的人往往是宋姣(她没那么多羞耻心)。 她喜欢这样突然不含蓄的许今朝。 从北城回到市中,驶入碧湾别墅区,临近家中,宋姣才察觉不对,因为小别墅内并没有灯光。 omega疑惑问:“阿姨不在家?” 许今朝这才说:“我让阿姨回家了,今天就我们两个在家。” 宋姣自以为已经识透女友的打算,暗自笑起来。 她说:“好吧,那我们就得自己做饭,自由夜晚的代价,对吧?” 走进家门,许今朝就拉着宋姣往楼上去,后者想,难不成不吃饭了? 谁知走到二楼并没去卧室,宋姣反倒又被拉往小天台。 楼顶露台建起了玻璃暖房,平日许今朝总爱在这儿消遣。 宋姣又懂了:哦…… 登上露台之后,许今朝打开灯控,整个露台上亮起灯光。 不止往日的照明灯,现在这里还拉起漂亮的灯链,宋姣在温暖灯光下看到满玻璃房的玫瑰花。 这些象征爱情的漂亮花儿遍地都是,燃着火红与芳香。 宋姣站在花海之中,她听到《水边的阿狄丽娜》的钢琴曲响起,许今朝连音乐都放了起来。 她正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配这曲子是否太舒缓。 却见许今朝脱下风衣,捧起一束用花纸精致包好的红玫瑰,转身对她微笑。 宋姣的心脏忽然加急跳动。 她意识到了什么,看着在灯光下妆容美艳的女友款款走来。 许今朝比她要高,可并没等贴近到需要宋姣微微仰头的距离,她就已经单膝跪下,将美丽花束举起。 宋姣几乎头晕目眩,她盯着藏在玫瑰花中的那枚戒指,钻石的完美切工将投来光芒凝聚其中,反射出耀眼夺目的明亮火彩。 她听到许今朝说:“嫁给我吧,姣姣,我好爱你。” 这求婚话语朴素极了,却像火舌般燎动她的心,让她从内到外开始发烫,指尖都不觉颤抖起来。 宋姣差点就哭了,泪水盈在眼眶中,她伸出左手,催促对方。 “我嫁,我嫁!” 许今朝从玫瑰中取下求婚戒指,执着omega微凉的小手,为她的无名指套入指环。 宋姣望着指间闪动的五色火彩,她哽咽着,埋怨许今朝:“我都没准备好,你吓到我了……” 许今朝站起身,把她搂进怀里,小声说:“是你要惊喜的呀。” 宋姣埋在alpha颈窝间,心想是很惊喜,她刚才人都傻掉了。 片刻之后,她立刻又说:“换掉这枚,给我戴结婚戒指。” 许今朝:“啊,现在吗?” 宋姣:“对,就是现在。” 她要立刻成为许今朝的妻子,一刻都不想再等。 幸而婚戒的首饰盒也藏在暖房里,许今朝把它找出来,在玫瑰和钢琴曲伴奏中对宋姣打开。 对戒的款式设计比那枚求婚戒指要简约得多。 宋姣说不清许今朝用了那些元素设计,她就觉得好看,真是太美了,比求婚戒指更美,必须马上套在她和许今朝手指上,才不会被无耻盗贼偷走。 她迫不及待取下一枚,许今朝拿下另一枚,两个糊涂未婚妻给对方互戴指环,才发现不对劲。 两人的手寸差不太多,仅凭借视觉并不能判定究竟哪枚是谁的。 许今朝手指被暴力小猫硬往上怼戒指,觉察有些滞涩,连忙叫停:“错啦,你拿错戒指啦!” 闹了这番乌龙,终于戴好指环。 宋姣的激动心情没能减去分毫,她直接捧住妻子脸颊,踮脚亲吻上去。 许今朝和她吻在一起,钢琴曲的节奏完全跟不上小猫猛如虎的操作。 等她终于肯松口,许今朝看到对方嘴唇都被自己的口红染了色,更抹在唇角外肌肤上,透着说不出的热切与煽情。 宋姣告诉她。 “我也好爱你,我爱你爱到……” 爱到要发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世界意志大魔王的祝福: 小猫修狗,百年好合[撒花][撒花][撒花] *《水边的阿狄丽娜》,保罗·尚勒维作曲,理查德·克莱德曼演奏成名的钢琴曲,我就当《姣姣》里也有这两位了! 我这里选这首曲子,和阿狄丽娜本身的典故有关,感兴趣的天使可以度娘。 诶嘿,应该不算太过剧透~ ps:作话里3个显示问号的标点,祝福后应当是冒号,钢琴曲介绍结束段是感叹号,度娘后是句号,晋江都给我抽成问号,怎么改都改不掉,开眼界了(作者无奈脸 第七十九章 宋姣迫不及待和许今朝交换了婚戒,但许今朝还是问她:“我们要办婚礼吗?” 宋姣对此否决。 她起初没有告诉许今朝原因,临近冬月中旬,某天她才突然对许今朝说:“我不想办婚礼,因为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哭。” 雎洲下起了冬雨,两人都没有出门,窝在家中临窗喝茶。 宋姣说这话时并未看向许今朝,她手中捧着茶杯,侧头望窗外的雨幕。 这场雨不算大,却实在打下了雎洲的气温。 雨滴踩着节拍砸进小院里,拍打着围栏、地砖,也没放过花园中仅剩的常绿灌木丛,暗绿的叶片在其中瑟瑟颤抖。 许今朝从omega眼瞳中看到淅沥小雨,她似乎在看地面水纹,微垂着眼睫,却遮不住不断落进眼底的雨线。 这雨正一并下在许今朝心底。 她很希望自己能有一把伞,这样就可以帮宋姣挡住冷雨,可她连一片纸板都没有,更身不由己离她的小妻子越来越远,连用身体为她遮挡都快做不到了。 许今朝听到宋姣低语: “办婚礼呀,让朋友们齐聚一堂,大伙儿看我哭成一个傻瓜,还以为我是高兴的……然后再过几天,他们也会替我哭了。” 许今朝心中酸胀,有根无形的弦在随时间绷紧,她与姣姣各握着一端。 这根弦无时不刻地勒割她们手掌,嵌进血肉里,翻绞开切口,可两人谁也不肯松手,拚命去拉拽,因为能感受弦在掌中的痛苦都是一种幸福。 没等她说些什么,宋姣已经转过头来。 她漂亮的小脸在雨天暗光里泛出冷白,对许今朝笑着:“我们去华城一趟吧,见见朋友。” 许今朝当然明白她的意图,宋姣是想让她在离开前再和大家见一面,毕竟不久之后,就会是永别。 许今朝道:“好。” 她原本不想再回华城,理由和宋姣拒绝婚礼一样,她也怕自己会不合时宜落泪,让朋友们疑惑不安。 但宋姣这样说,许今朝却又觉得的确应当再去见一面,哪怕做不到坦诚相对,也该隐晦与他们告别。 于是在这场雨停之后,两人定下去华城的航班,赶往丰北。 丰北已然大冷,万物通那边许今朝提前打了招呼,说自己要回来一趟。 她这‘补度蜜月’,一走就是两个多月不见人影,要不是还会给蒋超打电话讨要人手,偶尔也跟秦令月谈公司的发展问题,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时隔这些天,再回万物通,许今朝居然有隔世之感。 分明还是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可总感觉有哪里陌生。 许今朝把这感想说出口,蒋超说:“那是因为公司内部装潢过啊。” 林琦插嘴补充:“至于人,蒋超最近头发掉得厉害,我听说他跟好友录的郁兰问生发秘籍。” 蒋超大怒,他也爆林琦的料:“这小子胖了十五斤。” 王小千冷不丁开口:“蒋超好像在和一个雎洲来的姑娘谈恋爱,天天梳他的头发。” 这口子一开,其他合伙人七嘴八舌抖起蒋超相关的八卦,底裤都快被无良损友们扒干净了。 蒋超两手堵不来这许多张嘴,无能狂怒,跟许今朝哭诉:“这群人就不知道隐私两个字怎么写!” 许今朝终于找回了从前的感觉,同情看向团欺:“找你秦姐告状,让她做主。” 秦令月含笑的沙哑烟嗓在人群外响起:“是不是今朝到啦?” 她依旧那么光彩照人,简直像是自带聚光灯,无论身上穿什么衣裳,都平添出闲适的华贵气派,雍容妩媚。 原本聚众调侃蒋超的一众合伙人跟秦令月打招呼,挤眉弄眼散开。 蒋超居然没向秦令月告状,他看上去无比老实,像个安分守己的乖孩子,没一会儿找了借口开溜。 许今朝瞧着有趣,身边的宋姣则直接问:“秦姐捏了蒋超什么把柄?” 秦令月天然自带柔情的眉眼弯起,轻笑道:“他跟秦好在一块儿了,怕我生气呢。” 许今朝有些惊讶,徐晏河的一地鸡毛闹出来后,秦家二房在雎洲没少被人笑话,她对此有所耳闻。 被徐晏河摆了一通的秦好大跌面子,让不少塑料小姐妹嘲笑。 秦令月不以为意:“秦好这小丫头见了我也瑟瑟缩缩的,这俩人一副模样。” 她不像其他人那么爱拿蒋超打趣,转为询问许今朝的健康状况:“你现在身体好些了吗?” 许今朝只笑说:“好些了。” 她和宋姣方才已经跟其他人聊了好一会儿,现在就与秦令月闲叙,说些旅行中的见闻。 两人并没在万物通待太久,毕竟这边的事务繁忙,很快也向秦令月告别。 临走之前,秦令月叫住许今朝。 她叮嘱道:“养好身体,我们都等你回来。” 秦令月神情间不带任何敷衍,关切真诚,还含着一丝不明显的担忧。 许今朝隐约感觉自己言行中可能流露出了异常,被对方捕捉察觉到,所以才告诉自己万物通留有位置,随时欢迎她回家。 她的眼眶有些酸涩,扬起笑脸:“当然!” 许今朝冲年长的朋友挥手,和宋姣一起转身离开。 再去好友录,就是另一种气氛。 被宋姣赶去自己办公室的郁兰如在炼狱,她大概认定宋姣和许今朝在外头一定逍遥度日,看过来的眼神像控诉两个负心汉。 宋姣称赞她:“做得很不错。” 郁兰:谢谢,生不如死。 她也和秦令月一样,问许今朝的身体情况,有没有好转起来。 之前宋姣骤然把偌大一个好友录摊子扔给自己,要拿三个月陪许今朝,郁兰第一反应就是怀疑许今朝可能生了重病。 郁兰这直觉显然很准,她的猜测与事实相差无几。 不过眼见过去这些时间,对方看上去似乎还可以,她才消弭了关于绝症的猜测。 郁兰道:“要快点好起来啊,许今朝。你一生病,宋姣就把公司扔给我,我现在度秒如年,恨不能开个加速。” 她难得当面讲这么长的抱怨,许今朝笑道:“会的。” 心里却清楚,自己不会好起来了。 从华城回到雎洲,宋姣变得越发粘人。 她时刻都不想和许今朝分开,去父亲那边也要带着她,有时候半夜还会被噩梦惊醒,不管不顾钻到alpha怀里,汲取温暖与安全。 但无论两人多么不愿接受,时间的确一分一秒在走,勒在掌心的弦已经摩擦到了指骨,让她们时刻疼到髓里。 倒计时的最后一天是冬至。 李阿姨下午拌起饺子馅,和面□皮,也会包饺子的宋姣完全没有精神,阿姨就一个人张罗忙活,包出好多圆滚滚的饺子。 她把其中一部分放进冷冻室,烧开水煮饺子。 厨房氤氲开热气,客厅沙发上,两个沉默的房子女主人握着彼此手掌,觉得冷到窒息。 饺子端上桌,李阿姨招呼她们来吃,许今朝强打精神,把omega拉起来,三人围在桌边。 宋以康更习惯在宋家的小楼居住,尽管他已经想开许多,终究眷恋旧居。 阿姨的手艺好极了,许今朝却再品不出滋味,她装出笑脸,用在极度悲伤中失去味觉的口腔咀嚼,对面是宋姣同样强扮出的笑容。 许今朝提议:“现在还早,我们去给宋叔叔送一些。” 见宋姣点头,李阿姨就开冷冻室取还没冻牢的饺子:“熟饺子路上就凉了,不好加热,拿生饺子去现煮吧。” 两人各自戴上阿姨手工织出的围巾,带饺子盒上车。 半路上居然飘起雪花,天气预报可没说有雪,车窗外纷飞着雪末,天幕黑沉沉压下来。 现在宋姣去看父亲,许今朝都会一起,她对路线已经熟稔于胸,这会儿沿途街景蒙上了让它们变得陌生的雪雾。 在家时的沉默被一扫而空,她们在路上拚命说着话,像每一对末日临头、无望抓住对方倾诉的伴侣。 路途遥远,却终有尽头。 抵达小楼的时候雪势渐大,雎洲罕少在冬至下这样规模的雪,小楼前积了一层白雪,随着两位访客走过,在雪色中留下四行脚印。 宋姣打开门,室内亮且温暖,宋以康从厨房中惊讶探头。 他正准备做饭,看到宋姣和许今朝送来的饺子,又看窗外大片飘过的雪花,开心之余又忍不住小责怪:“你们两个孩子,怎么这时候过来?” 宋姣说:“出门还没下雪呢。” 宋以康想留她们一起吃饭,宋姣摇摇头,对父亲说:“等雪下大,路就不好走了。” 宋以康也就不再挽留,把她们送到门口,目送两人离开。 来时宋姣开车,回家换成许今朝驾驶,宋姣的情绪实在低落,把驾驶座让给她,自己坐在旁边。 omega看着车上电子时钟框的时间。 18:35,还有不到六个小时。 她突然很想大哭出声,去嚎啕,去埋怨,去痛骂,去宣泄掉心里被挤压已久的情绪,可这有什么用呢。 这不能留下许今朝,不能让她们共度余生,许今朝很快就要回她自己的家。 宋姣知道自己应当祝福,愿望爱人与家人团聚后能高兴,或者更无私一些,愿望抹掉许今朝关于宋姣整个人的记忆,重新继续她的人生。 可她做不到,她只面对生离死别就已经濒临崩溃,她骨子里是个自私的人,做不到让爱人忘记自己,她顶多祈祷: 让许今朝少一点难过,多一点快乐…… 宋姣死死咬住嘴唇,把哽在喉咙中的无望哭喊吞下,让眼眶中打转的泪水不许掉落,更若无其事侧过头,不让许今朝看到。 雪越下越大,沿途路面的积雪已经被来往车辆碾实成冰,雪花也遮挡视线,许今朝真不敢分神了。 她放缓车速,谨慎驾驶。 但即使已经足够谨慎小心,但在行驶出拥挤路段,到一段较空旷的小路上时,意外还是突生。 路况这么糟糕,对面远处有辆越野车却肉眼可见开得飞快,向这边驰来。 这车涂得花哨极了,司机似乎在炫技,在压实的冰面上左右摇动车身。 遇上这种人,许今朝心里头晦气,这段路中间偏还没有护栏。 她把车速放得更缓,想着实在不行先靠边停一停,等对面横冲直撞的傻逼过去再开。 可对面越野车的速度远超过许今朝估算,转眼就已经靠近。 脑残司机不知是不是人来疯,想在其他车前秀一把。 他让车身更猛烈地摇摆,却控不住轮胎打滑,车身直朝许今朝和宋姣车头猛冲过来! 许今朝紧急关头猛打方向盘,向右避让,保护住副驾驶的宋姣。 激烈碰撞中,她大脑一片空白,都没来得及感受到疼痛,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 许今朝感觉自己可能是梦魇了,她似乎正躺在床上,意识却挣扎在一片黑海里。 她能模糊听到外界声音,细微的指针走动,空调外机的嗡鸣声,蝉鸣声,遥远处行人交谈发笑…… 四周温度特别高,许今朝贴身衣服与鬓发都湿透了,汗珠顺着额头往下流。 她可以感受到这么多,却偏偏睁不开眼,动不了指头。 许今朝在梦魇的焦虑无措中拚命反抗,想要眨动眼睛,或者翻身滚下床,却怎么也不能如愿。 直到窗外突然扑棱棱飞过大群鸟雀,它们的翅膀有力且大声地扇过。 她骤然睁眼,在立刻席卷而来的疲倦困意中强撑着直起身,颓然弯腰坐在床上。 许今朝的心脏疯狂跳动,她这会儿意识还不太清楚,整个人莫名惶恐不安,大口呼吸着灼热空气。 终于回过神,她才慢慢抬头。 眼前的房间陌生极了,许今朝起初并没能认出来,她打量着这间陈设简单的屋子,好一会儿才想起来。 这是她的卧室。 一个与[许今朝],与宋姣,没有任何关联的地方。 许今朝站起身,她在一室闷热中走到窗帘紧闭的窗户前,将遮蔽了绝大多数光线的帘子拉开。 盛夏午后的热烈阳光扑面而来,窗下不是雎洲的小花园,而是住宅楼半空。 再往下看,修剪整齐的花坛落在两栋小高层中间,还有郁郁葱葱的树冠,蝉鸣声就是从这些树上传出来。 许今朝刚平稳下来的心脏,沉甸甸坠入到了胃里。 她回来了。一个人。 方才还觉得无比炎热的空气,一下子转为冰冷,许今朝从内冷到外,站在阳光里发抖。 这状态持续了好一会儿,她才恢复表面的平静。 许今朝想起自己拚命调整过来的碰撞方向,宋姣应当不会受太重的伤。 她过转身,浑浑噩噩走出卧室,想为自己接杯水。 许今朝对自己真正的房子布局感到陌生,走到茶桌前,盯着饮水机的面板,迷茫抬手,片刻后才意识到没有电。 她想起卧室里听到的邻居空调外机声音,找到电表箱,发现电表跳闸。 抬起电闸,恢复供电,室内的电器各自发出细微声音,许今朝终于可以接水解渴。 耳熟的电子乐声在卧室响起,许今朝愣了几秒,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手机铃。 她回到卧室,从床头拿起手机。 来电人:高鹿鸣。 这名字总不会再令她陌生,高鹿鸣是许今朝相当要好的朋友,也是她曾对宋姣说过极亲近的友人之一。 许今朝接通电话:“……喂?” 对方问:“老许,晚上的高中同学会,你参不参加啊?” 这句问话像开启魔盒的钥匙,许今朝脑中纷涌出了许多记忆,它们争先恐后往外挤,飞快从脑海里掠过。 她愣神了足足七八秒钟,高鹿鸣在那头问:“人呢?老许?” 许今朝回答:“我不去了。” 高鹿鸣:“别跟我说你又要陪你‘老婆’,姐妹,你人真魔怔了?画里的姑娘再美,可她走不出画来啊!” 许今朝:“……嗯。” 高鹿鸣:“都多久没怎么出家门了,出来散散心,多好,省得身上发霉。何况你刚拿了个奖,见老同学们也不寒碜。” 许今朝:“让我再想想。” 高鹿鸣:“!” 高鹿鸣:“我可当你同意了!” 对面火速挂断了电话,许今朝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着急定下。 因为‘自己’先前是绝不肯松口出门聚会的,现在的反应已经足够让高鹿鸣觉得惊喜,当做把她带出家门的契机。 许今朝已经记起了先前所有被迫遗忘的梦境,自己分明在梦里回到了大半年前的现实中。 她想起自己是怎样鬼使神差画下一幅《姣姣》,这幅画在曾让她名誉扫地的美展上拿下奖项。 《姣姣》的画作收回后,她没有出售,而是为画中微笑的年轻女郎着迷入魔,在家中单独布置出一间屋子,摆在那里日夜去看。 高鹿鸣为她疯魔的状态忧心,拚命想拉许今朝出门。 那幅画的创作过程也的确蹊跷,画中人和许今朝作画时找的模特没有任何相似之处,许今朝‘自己’都说不清是怎么画出来这个面容美到妖异的女孩。 当然,不参考创作背景,画中姑娘的相貌分明姣美纯洁,神情中还能品味出极强的故事性。 但考虑到作画过程的诡异,后续对人心的蛊惑,画中的美人就渲染上了惊悚色彩。 许今朝怔愣半晌,她收起手机,拖着步子往另一间卧室去。 这里已经被改造成了独属于《姣姣》的收藏间。 推门前,许今朝深呼吸了几口,让自己心情尽量平静。 她打开卧室门,这儿的家具已经被清空,玻璃窗也被盖住一部分,不让阳光暴晒进来,本该打开保持温度的空调随跳闸停下,室内闷热一片。 许今朝的目光被背光墙上那副画牢牢吸引住,在收回这半年的记忆后,她等于是已经与宋姣分别了许久。 再从画中看到对方,她的心魂与身体一并恍惚震颤。 画中的omega坐在餐桌后,长发松散编起,发辫搭在肩头,向画外投来微笑。 许今朝太清楚这是什么状态下的姣姣了,因为她的眼眸天真纯净,不染俗尘,不带柔情,林间小鹿般望过来。 她含羞带怯笑着,彰显自己的温驯服从,乖巧无害,笑纹却波动不进浓深眼瞳,浮在美丽面容之上。 女孩握着刀叉,右手掌中却分明不是餐刀,而是一把小巧匕首。 它锋芒毕露,刀尖并不切向盘中,而是向前微抬,对准了陪她用餐的人。 许今朝在心中默念:姣姣,姣姣…… 自己在没有对她记忆的情况下,画出了这样一幅画。 宋姣当然并不曾做过这种动作,赤|裸表现过自己的抵触,可初见时候的omega的确像画中这样,在顺服伪装下竖起了一身尖刺,警惕笑对着她。 许今朝伸手触碰上自己后颈,她感受到属于alpha的信息腺正埋藏在皮肤之下。 许久之后,她将室内空调和除湿器打开,像以往许多次那样,坐在画前凝视。 宋姣从朦胧中恢复了意识。 她记得自己和许今朝开车回家,路上出了车祸,再往后便陷入到黑沉里。 她觉得自己的状态不太对,似乎是漂浮着,像在什么迷幻的梦境里游荡。 宋姣睁开眼睛,坐直身体,低头看到自己穿着冬装、半透明的双腿。 她左右环顾四周,自己在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小卧室里,正以灵魂状态坐在床上。 这是哪里,许今朝呢?她想。 因为短靴的鞋底还沾着些雪泥,宋姣下意识把腿从人家床上移下,选择站到地板上。 灵魂的她在房间内走动,急着找许今朝,见这里没有明确能彰示主人身份的东西,便走出卧室,来到小客厅。 电视柜上摆着照片,宋姣上前去看,这是一家三口的合照,中年夫妻和年轻的女儿贴在一起,三人笑得开心。 看见照片内容的时候,宋姣就立刻反应了过来,因为这是许今朝和她真正的父母,对比真人长相,alpha给父母的肖像画相当传神。 ……这是许今朝的家。 她不知所措,看着自己半透明的双手,呆呆立在地上,脑子里乱成一片。 自己是死了吗? 宋姣心中茫然,她几乎觉得自己被许今朝口中的‘祂’恶劣戏弄了。 这是在搞什么,在搞什么?! 她一瞬间想到父亲,想到雎洲和华城,也想到恐怕已经回家的许今朝。 无数负面的情绪在心头缠绕,宋姣几乎感受到了窒息。 她甚至都想到,假如自己就这样像鬼魂一样待在这里,是否会眼睁睁看着许今朝重启新人生,看对方交往新女友(许今朝有三个前任!),跟对方你侬我侬,谈情说爱,约会接吻,然后…… 宋姣简直要被自己的脑补折磨炸裂,心里燃烧起几乎要冲垮理智的嫉妒和委屈,恨不能马上痛哭一场,发疯把整间屋子拆掉。 可在她濒临崩溃时,却听到一阵低低的哭泣。 这哭声太过耳熟,以至于宋姣指尖都随听清的一瞬颤抖起来。 她扑向那个方向,穿过紧闭的房门,也差一点就从埋头哭泣的alpha身上穿过。 宋姣看到墙壁上被钢丝悬挂起的大幅油画肖像。 画中的自己在装模作样假笑,而她终于回家的可怜爱人蜷在座椅中,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许今朝从来没这么痛苦过,自己的身体重新恢复了健康,却又从心脏蔓延开一种新的疼痛。 望着姣姣的画像,她心底就开始从内往外翻绞,有把刀在里头拚命往外戳,要剖开她的心脏,从胸腔里钻出来。 她疼到浑身发抖,坐不直身体,脊背越来越弯,把脸埋在手掌中。 许今朝最终像个无助孩子似的哭起来,她甚至发不出太大的声音,只能啜泣流泪,觉得自己软弱到难看。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小妻子就在旁边急得团团转,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宋姣想尽了办法,可许今朝完全看不到自己,她喊叫,挥手,都没有用。 omega最终也在绝望与难过中哭出了声。 [许今朝,你看看我呀……]—— 作者有话要说: 姣姣(天崩地裂):要眼睁睁看着老婆跟别人谈恋爱了!!! 实际上 今朝(哭到瘫倒):我的姣姣!!! 我,主角眼中带恶人,挨骂(点烟 第八十章 终章(上) 宋姣难过极了,以往她在许今朝面前哭泣,都会得到对方的全心安慰,被alpha温柔亲吻,小声哄抚。 可现在许今朝根本看不见她,连知道彼此正存在身边都成了奢望。 她也不知道灵魂状态下的自己究竟哭出了些什么,无助伴着饮泣的妻子落泪,努力用半透明的身体去拥抱对方。 她们明明就在同一个空间内,omega的怀抱却只能穿过许今朝的身体,空落落捞不到任何触碰。 许今朝觉得身体冰冷,从胸腔蔓延开的裂痛遍布了全身。 一堆碎瓷片勉强拼凑粘连起一个她,随时从缝隙里钻进风去,把四肢百骸冻到作痛。 她在透窗而进的光里发抖,茫然抬头去看画中的姣姣。 隔着朦胧泪水,许今朝看到小妻子依旧温顺微笑的脸,不动声色抬起的刀锋。 omega鲜活坐在画布上,看似触手可及,却远隔千山万水,再也触碰不到了。 许今朝难以从这痛苦里抽身,她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这种撕扯灵魂的疼是会慢慢消退,还是反倒随着时间加剧折磨? 三个月里的心理建设没有任何效果,防线一触即溃,只需要真正意识到两人的永别,她就瞬时崩溃到不能自已,再保持不住平静。 许今朝拚命凝望油画上妻子的脸,心酸又恐惧。 而她看不到的身侧,宋姣也抛下所有体面矜持坐到地板上,陪伴她一起陷入透骨的茫然里。 许今朝自言自语:“姣姣,你有没有在车祸里受伤?你现在……在做什么啊?” 宋姣答:[我在陪着你。] 过了会儿,许今朝又说:“你不要难过,把生活过好,我就开心了。” 宋姣:[我才不信。] 许今朝重新沉默下去,颓唐呆坐。 室内那点光线随太阳一点点偏移,始终没能绕开保护画作的长帘,灼烧到画中微笑的小女郎。 直到光芒染上金红,她的手机在衣袋里响起。 许今朝拿出手机,原本抱膝坐在她腿边的宋姣转过脸,也探头看她的手机屏幕。 [高鹿鸣。] omega记下这名字,就见许今朝垂眸接通,低声道:“老高?” 会这样称呼,显然是亲近朋友,宋姣不觉略松了口气。 她已经顾不得什么隐私不隐私,彻底道德摆烂,光明正大的去偷听。 高鹿鸣:“赶紧准备起来,认真收拾一下自己,化个妆。” 宋姣刚放下的心立刻又高高提起,这是要做什么,为什么让许今朝打扮? 许今朝说:“我还是不去了,这种场合又没什么意思,高中那些人我还联络的就只有你,其他人见面都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高鹿鸣劝她:“来吧,出来透个风,吃完饭消遣一下,你闷在家就有意思了?” 随后她又是一番软磨硬泡,许今朝才道:“好吧,地址是哪儿?” 同学会的事情高鹿鸣几天前就在跟她说,先前‘自己’被画蛊到发晕,并不打算去。 但许今朝却实在两年没有见过高鹿鸣,对朋友很想念,还是松了口。 挂断电话,高鹿鸣用微信发来地址,是本市比较出名的酒店,还说老班长会包消费。 她收起手机,起身回自己卧室,宋姣亦步亦趋跟着她。 许今朝的眼睛因为流泪而微微红肿,神情和肢体语言都很沉闷。 她推开衣柜,从里面翻换洗内衣和浴巾,宋姣才知道这是要洗澡。 当许今朝站在花洒下,让水流从上而下冲过,她几乎在温水冲刷中又发起呆,过了好一会儿,开始慢慢擦洗身体。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没洗太久就关掉花洒,裹上了浴巾。 一身冬装的宋姣正靠在浴室瓷砖墙上猛瞧。 她既然不能跟许今朝对话,不能和她拥抱牵手,总该在其他方面找补回来。 许今朝可不知道自己心念的小妻子就挤在同一个浴室里,她洗完澡,吹干头发,也没心情擦身体乳,更没心情按高鹿鸣说的化妆。 现实中正值盛夏,她胡乱挑出一条连衣长裙,高跟鞋都没穿,拿起手包就出门。 高鹿鸣发微信:[可不要鸽啊,我刚才跟老班长报了你的名字。] 许今朝回复:[不鸽,在等电梯。] 高鹿鸣:[?] 高鹿鸣:[好家伙,你化妆没。] 许今朝:[没有,今天没心情。] 高鹿鸣:[真行,别跟我说你连口红也没涂。] 许今朝:[你猜对了。] 高鹿鸣:[行叭,真任性。] 探头看屏幕的宋姣抬起头,看向许今朝不带什么表情的沉郁面容。 这张脸的美丽无需再赘述,宋姣更多见她神态和善、含笑对人的模样,可现在对方心情极差,没有了温柔气场中和相貌上天然的侵略感,她看上去冷如冰霜,竟显出如刀般的凌厉美艳。 宋姣想:她披麻袋出来都好看,不化妆正好,省得招人。 等来电梯,两人乘坐下楼。 电梯中的镜子映出面无表情的许今朝,留不下影像的宋姣将自己一只半透明的小手穿过她掌心,假装她们在牵手出门。 地下车库里,许今朝坐进驾驶座。 宋姣占据副驾驶,扭头对她说:[我现在可系不了安全带。] 许今朝来到同学会聚餐的酒店,把车泊好,发微信给高鹿鸣:[你到了没?] 高鹿鸣:[快了,路上有点堵车。] 许今朝就在酒店大堂等着高鹿鸣。 看到高鹿鸣的一刻,许今朝心中有些激动,她差点就上去给老友一个拥抱,克制住冲动,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谁也看不到的宋姣不觉鼓了下脸颊,闷闷转过脸。 除去高鹿鸣,许今朝的确没有其他还在联络的高中同学,出来这趟只是为了见好友。 她兴致不高,并不积极跟其他人说话,席间找她谈笑叙旧的老同学却不少。 宋姣看哪个都像是来搭讪她已婚老婆的登徒子,站在许今朝身边,警惕一个个瞪过去。 聚餐进度过半,包厢里进来新人。 老班长热情招呼:“林小嘉!哎呀,之前他们还跟我说你不来这次聚会,我就不信,这不到了吗!” 因为他的嗓门大且夸张,宋姣下意识投去目光。 这个林小嘉身材高挑,长发披肩,能看出精心化了妆,相貌挺漂亮。 她一边敷衍着老班长,视线在室内扫视寻觅,锁定到许今朝这边的方向。 宋姣忽然有了一种很不妙的预感。 林小嘉朝这边走来,当真停在许今朝面前:“好久不见。” 这是许今朝一起长大的青梅,只不过早在尝试恋爱后闹翻了,分手时林小嘉劈头盖脸说了不少刻薄话,后面几年两人没有再见过面。 许今朝早不在意她那些话,但考虑到有可能的尴尬,听到老班长喊林小嘉,就假装没注意。 谁知林小嘉自己找过来,她就冲对方点头,略笑了下:“是啊。” 许今朝没表现出热络,在她的印象里,林小嘉是个高傲的公主脾气,被被人淡淡对待,马上就会转身走人。 可林小嘉这次却坐在了她在的这张桌子上,还跟高鹿鸣聊起天,不时也拉许今朝说话。 高鹿鸣是她俩共同的发小,对她们的事儿一清二楚,林小嘉中途出去接电话,她凑近问许今朝:“小嘉是不是想跟你……?” 许今朝道:“我俩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别瞎猜。” 高鹿鸣:“哦……” 谁知等到散席,一部分人要转去酒吧,许今朝没有兴趣,她站起身,林小嘉在身后开口。 “今朝,你等一下。” 林小嘉这一声喊得极亲热,神情中也有些罕有的恳求。 高鹿鸣:“我跟大伙儿去玩。” 好友开溜,许今朝却不得不驻足,林小嘉问:“有时间吗,我们去喝一杯?” 许今朝道:“我开车,不能喝酒。” 林小嘉转口道:“我是说咖啡。” 宋姣要爆炸了,灵魂状态的她挽着许今朝胳膊,咬牙切齿宣布:[她不跟别的女人喝咖啡!] 许今朝笑了下,对林小嘉说:“不了,我恋人会吃醋。” 宋姣非常满意她的自觉。 林小嘉抿住嘴唇,过了片刻,她低声说:“也对,你从来不缺人追,有女朋友也正常。” 她的神情有些怅然,许今朝问:“没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 林小嘉望着她,忽然道:“你从前从不拒绝我邀请的。” 许今朝没接她的话,只是保持着礼貌性的一点笑容,林小嘉也就知道,自己的确不可能弥补心里沉积多年的遗憾了。 她勉强扬起笑脸。 “我今天就是想跟你道个歉,虽然……迟了太久,我以前脾气不行,人也特别自私,分开时候对你讲了很多有侮辱性的话。” 林小嘉说:“对不起啊,许今朝。” 许今朝道:“没关系,我现在基本都忘掉了。” 她没说谎,林小嘉在分手后换着手机号给她发了大堆宣泄情绪的信息,许今朝也就只记着了一点点。 林小嘉看起来并没因为许今朝的话而彻底释然,最后还是低下头,转身离开。 宋姣自觉打赢了保卫战,依然怒视了林小嘉背影,才跟上许今朝脚步。 今晚她的郁闷事却并没有结束。 在要出酒店大堂时,有个女声在身后喊:“许今朝?” 许今朝回头望去,叫住她的人也有点意外:“还真是你。” 年轻女人容貌不算出挑,穿着很显身材的紧身裙,颈间与耳垂都佩戴了珠宝,拿着小包,踩高跟鞋摇摆走来的模样十分妩媚。 许今朝一时没认出来人,对方笑道:“我是陈榕。” 经她提醒,许今朝这才从妆容中辨认出熟悉的脸:“你变化好大,我都没敢认。” 的确如此,她与对方交往时候,陈榕可是特别清爽朴素的打扮,跟现在完全是两个人。 陈榕冲她摊手:“我那时候想投你所好啊。” 许今朝有些吃惊。 陈榕又笑起来:“不是吧,你完全没发现吗?我最早请过你在我酒吧喝酒,但你对我没兴趣,我才恶补了许多油画知识,去跟你的画展。” 许今朝完全没有印象,她不怎么习惯夜场,被朋友拉去过几次酒吧,却适应不了环境,总想着赶紧离开。 她说:“我是真不知道。” 陈榕冲她眨眼:“哦,那你现在不会还没有经验吧?” 许今朝没想到她会问这种问题,宋姣则已经炸毛,要冲骚扰她老婆的前任2.0拍爪子了。 许今朝不大想回答,陈榕也不在意。 “你那会儿真是让我想不通,明明都在一起了,却还是害羞得不行,我最后实在受不了,只好跟你分开。” 她看了眼腕表:“我要迟啦,回聊。” 她从手包中取出一张名片,塞给许今朝:“联系方式。” 大变模样(变回原样)的前任匆匆离场,许今朝低头看名片,发现印刷着本市相当有名气一家夜店的logo,背面是陈榕名字与电话号码。 自己很久前似乎是被带去过这里。 宋姣恨不能用视线把这张卡片烧掉,就见许今朝走出两步,把它丢进了垃圾桶。 她转怒为喜,快活跟到许今朝身边,用透明小手牵住她。 许今朝走出酒店,直接到停车场开车回家。 车窗外晃过一片片城市霓虹,副驾驶上的宋姣心态居然比来时好多了。 许今朝回到家,她把包放下,回到挂有《姣姣》肖像画的卧室里。 先前还没有记忆的‘自己’凝视这幅画时,心中升腾的是一种难言的爱慕与痴恋,‘自己’觉得蹊跷不正常,却又难以自控地被吸引。 现在她看着画里的妻子,却只觉得难过伤感,轻声说:“你要是在我身边,今天晚上肯定会很生气。” 宋姣:[快气死了!] 许今朝当然听不到真正宋姣的大声抱怨,她痴痴望着暗灯下的姣姣:“我好想听你说句话,哪怕冲我发脾气,我肯定也会笑着听。” 宋姣:[那我要开始骂你了,你赶紧笑一下。] 明明说好会笑的许今朝,却险些流下泪来,她深呼吸几口。 “晚安,姣姣。我得适应自己一个人了。” 当许今朝躺在床上,看不到的小妻子也在她枕边,睁着眼睛瞧她,还把手臂虚放在她腰间。 这可是宋姣的专属位置。 宋姣本以为自己不会困倦,可等许今朝敛下眼睫,呼吸清浅后,她却不觉缓慢闭上了眼。 或许自己也需要休息…… 再恢复意识时,宋姣浑身无力,她的状态糟糕极了,掀开眼帘,看到头顶陌生的白色灯罩。 宋姣努力积蓄力气,才把一只手抬起,又重重落在被单上,发出砰一声轻响。 这声音却惊雷般炸响在宋姣脑中。 她有身体,不是灵魂状态! 宋姣试图坐起身,可怎么也做不到,她只能缓慢用手掌拍打床铺,讲话也发不出声音。 她发出的动静似乎惊到了什么人,有个护工打扮的中年女人匆匆过来,惊声叫道:“哎呀,醒了!醒了!” 足足三天之后,宋姣才能够稍微自由地活动身体、沙哑讲一点话。 在这期间,她发疯一样想弄清楚自己在哪里,因为这显然不会是雎洲,身边没有任何一个熟悉的人。 听护工与医生护士的谈话,她是一个刚清醒过来的植物人,护工喊她‘宋小姐’,但她根本没办法说话,手指也不灵活,无法写字或按手机询问。 恢复语言功能,宋姣的第一个问题是:“我,在关城吗?” 这是她随许今朝出门时,在路边看到过的城市名。 见到护工点头,她又问:“日期?” 护工报上日期,宋姣发现与自己在许今朝手机屏幕上看到的时间只差三天。 宋姣:“镜子。” 从护工拿来的镜子中,她看到了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只是有些瘦到脱形。 她喜悦又茫然,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尽管搞不清楚状况,宋姣还是努力开始了复健。 她的进展飞快,不止一次听到医生或护士惊讶议论‘奇迹’。 在这期间,宋姣套出了自己身体的身份背景,身体和自己同名,三年前在国外滑雪时候摔伤,陷入昏迷。 她是单亲家庭,父亲宋先生似乎很有能力,在某个跨国企业担任要职,现在人不在国内。 宋姣完全没有身体的记忆,这与许今朝曾经讲述给自己的情况不同,这个‘宋姣’好像空白一片,没有留给她任何东西。 最离奇的是,‘宋姣’颈后的omega腺体分明彰示着她与这世界其他人的不同之处。 许今朝对她讲过,自己的世界只有男女性别之分,没有abo第二性别。 所有一切归总起来,给她的感觉就好像‘宋姣’是专门为她创造出来、供她使用的新身份似的。 但世界意志在宋姣心中留下了极重的心理阴影,她才不觉得祂会有这么好心。 稍微恢复之后,宋姣就想赶紧去见许今朝。 可护工虽然相当恭敬,却怎么也不肯推她出医院,怕出事被雇佣自己的宋先生追究责任。 宋姣心急如焚,护工拿来了她的手机,可她只知道许今朝住址,没有对方的号码,这让她怎么联络她? 半个多月过去,她能自己勉强走动几步,操控轮椅在院内转了,宋姣可不听护工“等宋先生回来”的话,决定自己溜出去找人。 ‘宋姣’手机密码与她自己的一致,她摸清楚了各种软件的使用操作,也发现这个世界还有移动支付这种快捷的业务,她连纸钞都不需要费心思弄。 宋姣在关城医院策划逃脱时,许今朝收到老师生病住院的消息。 她的老师谢教授是国内油画泰斗之一,许今朝在他身边受益匪浅。 老先生年纪大了,身体难免不好,这次因为心脑血管问题入院,幸而不是太严重。 许今朝到医院探望,和老师说了好一会儿话,老先生很关切她的心理状态,询问许今朝有没有从《姣姣》那幅画里走出来。 许今朝凭空画出这幅肖像、后续又为它着魔的事情不是秘密。 谢教授门生不少,但中生代居多,新生代里许今朝是最出挑的,他总会多注意一些。 许今朝面对老师十分愧疚,她其实已经荒废了两年,对老师保证会抓紧拾起创作,才让老先生放心。 出了病房楼,她迎面对上了谢珺。 谢珺是谢教授的孙女,她出现在这儿再寻常不过。 许今朝拾回了梦中记忆,自然知道谢珺如最初那般在她的画意外被毁后,向美展提交了自己的仿作,拿下了铜奖。 她没有对谢教授提这件事,老师身体不好,不能让他为此动怒,许今朝冲谢珺略一点头,便要离开。 谢珺却喊她:“许今朝。” 与许今朝一并停下的,还有刚操控轮椅从病房楼出来的宋姣。 宋姣根本没料到,自己医院都没出,就遇到了要找的人。 看着熟悉的背影,她激动到险些喊出声,立刻调转方向朝许今朝那边去。 许今朝看向谢珺:“有什么事吗?” 谢珺也不知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把人叫住,她面对许今朝有极重的愧疚与羞耻,尽管许今朝没有重画那幅画,而是交上完全不同的新稿,但她终究剽窃了对方的稿子。 她问:“你看过我爷爷了?” 许今朝道:“是,老师精神状态还不错,我和他说了好一会儿话。” 或许是许今朝温和的态度给了她错误暗示,谢珺说: “那幅画,我之所以把那幅画交上去,是因为真的很喜欢你的原作,我不想让它蒙尘……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 在跟许今朝大闹一通后,谢珺就不太敢面对她,始终避着她走。 她对许今朝一直有些小嫉妒,创作上的惊艳灵感,爷爷的看重,师兄姐的宠爱,这些东西许今朝轻而易举就拥有。 可谢珺也忍不住被她的画作,被她这个人吸引。 她跟许今朝交朋友,缠着她喊师姐,跟她亲亲密密,但那股不甘心与妒意又让她拚命在心里抹黑对方,以此来安慰自己,获取平衡。 再后来,她对许今朝玩笑的表白被对方信以为真,而她稀里糊涂……也没和对方澄清,她至今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想法。 她或许真的,有点喜欢许今朝。 只是在更深重的嫉妒与虚荣心驱使下,谢珺做了错事,也对许今朝说出了心底最阴暗的想法。 谢珺:“还有那天的话,都是我瞎说的,我是故意想气你。” 她抬起头,想向许今朝道歉。 许今朝看着师妹,这是自己最早没能获知的真相,谢珺指责的话语、贪念下使她背负上的剽窃污点,一度成为自己的心魔。 也有些滑稽,她最痛苦时候谢珺没有坦白,现在已经不在意了,对方却郑重向她说出口。 距离许今朝背影只有几步之遥的宋姣,听全了这陌生女孩对许今朝说的话。 她还能有什么猜不清楚的! 前任3.0呗! 让许今朝深刻纠结质疑自身那个! 宋姣很想恶狠狠问她的好老婆: 啊,为什么我出个门就能碰到一个你的前任?! 但理智告诉她,再见面就和爱人翻旧账一点都不浪漫,她才不接受自己与许今朝重逢后的话题是见鬼的前任。 谢珺终于说出口:“对不起。” 这三个字倾吐出来,谢珺突然整个人都轻松了,像是卸下什么重担。 没等许今朝回复什么,一支笔滚到了脚边,停在鞋跟处。 许今朝低头看那支笔,视线沿着它滚来的方向扫去,看到踩在轮椅踏板上的凉鞋,和鞋子主人细瘦到让人心疼的脚踝。 她顺着脚踝向上看,最终对上一张苍白姣美的小脸,这容貌让许今朝的指尖都开始颤抖了。 对方仰头望来,一派不认识她的天真微笑,用对陌生人口吻礼貌询问。 “你好,可以帮我捡一下笔吗?”—— 作者有话要说: 姣姣:对不起,打扰你和前任叙旧了,你老婆我啊,很抱歉:) 第八十一章 终章(中) 在这礼貌问话之前,许今朝几乎就要颤抖开口呼唤她“姣姣”了。 过往的记忆历历在目,两年中许多她曾自以为已经忘却掉的相处,随着别离的发生,而忽然变得清晰起来。 这些天她不断回忆她们的曾经,回忆属于许今朝和宋姣的美丽时光,每一个细节都闪着温柔明媚的光芒。 许今朝不允许自己错过分毫,拼了命追忆,将拥有时并未太过珍惜的褪色物品一件件俯身重拾,擦去灰尘,重新渲染,陈列在她记忆的展柜里,作为未来维持自己呼吸的宝贵养料。 所以她能够清晰记起她们关系刚开始和缓的时候,自己在秋天傍晚收到来自宋姣的第一份礼物,记得那时候高兴到无以复加的心情。 她们本来保持着互不干涉的默契共识,即便共处一室,也各自做着自己的消遣。 直到一支掉落地板的自来水笔,如眼下这支般向自己轻巧滚来,矜持停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omega指尖按著书页,向她询问:“可以帮我捡一下笔吗?” 这是正式开启她梦幻旅程的美妙信号,从那之后,距离逐寸缩短,冰川涓滴融化,她在旅途中看到盛放的花海,蓝空飘起比翼云间的风筝。 当旅行结束,美梦碎成泡沫,途中的所有见闻又被她珍藏心底,陪伴那个带来这一切的人。 许今朝真的险些呼唤出那名字,自己孤身返家后日夜思念的小妻子,舌尖含上因这个人变得意义非凡的叠字。 可对方的态度却让她的喉舌重新窒住,方才一瞬失而复得的狂喜,突然凝滞在心头。 她呆呆看着面前人,把妻子的乳名重新咽回腹中。 原来,原来不是她的姣姣,只是一个无比相似的陌生人吗? 她茫然想着。 许今朝还是捡起了那支笔。 脚下大地被阳光炙烤到发烫,她握着被地面热意染上些微温度的笔身,递还给对方。 她仍抱着一丝希望,期盼问道:“你……你认识我吗?” 许今朝渴望看到一个点头,或者突然绽放的笑容,听对方笑着说“傻瓜,我在和你开玩笑呀”。 然而,坐在轮椅上、面带少许病容的女孩儿接过笔,投来疑惑视线,冲她轻轻摇头。 许今朝心头最后的热血也凉了。 谢珺在看清轮椅女孩脸庞后,同样大吃了一惊。 她从其他人口中知道了许今朝半年来对那幅画的痴迷,也听说了许今朝画出它的离奇经历。 谢珺本来疑心过,许今朝是否当真有了个昵称叫姣姣的新恋人。 种种迹象又表明,对方当真只是日夜守着画痴看,完全脱离社交。 现在突然之间,画中人走进现实,因为出自许今朝之手、而被谢珺记到脑中的女郎活生生坐在眼前,容不得她不惊。 惊吓过后,谢珺的第一反应是: 这女孩才是《姣姣》真正的模特,许今朝先前的话只是托词。 可将视线转给许今朝后,谢珺又不确定了,因为对方脸上有显而易见的失望。 许今朝面颊上激动泛起的红晕,像潮水似的退却了下来,她喃喃道:“哦,那抱歉,是我认错了……” 许今朝再次看了轮椅女孩一眼,便强迫自己收回视线,她不该把任何人当成宋姣的替代品,哪怕只是睹容思人也不可以。 她对谢珺说:“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谢珺却还想再跟许今朝说些什么。 这些天,谢珺一直生活在自我谴责和越来越重的悔意里。 她也说不清自己是在后悔什么,剽窃了许今朝的创作?对许今朝的伤害?又或者……又或者被她亲手毁了的感情。 谢珺从前不觉得自己的取向是女性,她和许今朝搅在一起本身就是个乌龙,让她寝食难安。 她自己觉得纠结苦闷,对许今朝的态度就越发恶劣无礼,把自己内心的情绪发泄出去,也希望让许今朝先喊终止。 可等当真跟对方分开了,她却感受不到任何释然。 自己终于解脱开一份自认为并没有真心的恋情,却又抑制不住频繁去想过往的许多事情,辗转反侧。 谢珺鼓足勇气看过去,或许…… 但她只在许今朝眼中看到了彻底翻脸那天感受过的平淡。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 这就像一盆冷水泼在了谢珺身上。 她难堪地低下了头。 许今朝默认师妹没有话要讲了,她想要离开,又忍不住侧过身。 轮椅女孩还没走,她正拿一本杂志挡在眉前,遮住过分热烈投下的阳光,摆弄那支被自己递还的水笔。 许今朝把手中的折叠伞递给她:“日头毒,送给你。” 大概因为对方和姣姣的相貌神态真的太像了,让她忍不住给予一点关注怜悯,但也不打算和她过多接触。 宋姣接过遮阳伞,看着老婆毫不留恋就要走,终于叫停:“等一等。” 她已经看完了这边的戏,可不能把送上门的人再放走。 宋姣还算满意自家老婆对最可恶3.0的态度,瞧吧,许今朝对此刻身为‘陌生人’的自己都比对3.0亲善。 她问:“能加个微信吗?” 宋姣知道这软件差不多是许今朝世界的快通,人们普遍用它来联络朋友。 但她只收到了一个歉然的微笑与摇头拒绝,许今朝显然不准备和自己交换联络方式。 宋姣便也笑起来: “好吧,那我想问一下,你知道华城怎么走吗?我想去万物通的总部找个人,她对我很重要。” 从地狱到天堂,只需要几秒钟。 许今朝错愕睁圆了眼睛,她像个傻瓜似的站着,眼见已经撑开遮阳伞的小妻子冲自己狡黠微笑,把她从冰冷炼狱中救赎出来。 天啊,这可真是—— 许今朝简直要大声埋怨对方的恶劣玩笑了,她抬手抱住了头,又惊又喜,一时竟不知该做什么。 宋姣打开自己的二维码名片,再次问:“加个微信?” 许今朝拿出手机,她握着机身的手不住轻颤,扫瞄二维码,等属于宋姣的微信小窗口出现在她屏幕中时,才终于有了把一切重握掌中的真切感。 她问宋姣:“你在这家医院住院?” 宋姣对她眨了下眼睛:“据说躺了三年,之前是植物人,近期才醒来。” 许今朝说:“外面太热,你小心中暑,我们到室内去。” 宋姣理直气壮要求:“你推我。” 许今朝当然会照做,别说是推轮椅,哪怕姣姣现在要她去摘天上的星星,她也会拚命一试。 她立刻上前,推着宋姣的轮椅,上斜坡往病房楼里去。 “你病房在几楼……” 两人旁若无人般离开了,空余谢珺站在原地,看许今朝推着那个跟《姣姣》画里一模一样的女孩儿,消失在病房楼门口。 谢珺心中迷茫一片,但她清楚,自己跟许今朝,是彻底结束了。 她被阳光晃得眼疼,再次低下头。 许今朝把宋姣送回所在疗养病房时,护工正在着急她的去向。 没等护工松口气,宋姣就宣布:“我要办出院手续,到女朋友家住,不在医院待着了。” 她对护工说:“帮我收拾下行李,衣物用品,一会儿带走。” 护工还想提那位宋先生,宋姣道:“他还有一周就回国了不是吗?到时候我会和他说清楚,有问题也不是你的责任。” 她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护工无法,只好帮宋姣收拾行李箱。 宋姣现在的身体状况恢复得很不错,体征平稳,不需要用药,除去长时间行走还比较困难外没有其他问题。 办完手续,许今朝临走前把自己的手机号给了护工,好叫人家放心。 她拖起宋姣的行李箱,让宋姣在楼门前等着,自己开车过来接。 宋姣坐轮椅是因为要方便从医院偷溜,她现在身体孱弱,走个几百米就要坐下歇一歇,却不是完全不能走。 许今朝的车到楼下,宋姣就站起身,自己把轮椅推过去,利落折叠。 不过她现在可拎不动轮椅,许今朝打开后备箱,下车把轮椅提进去,宋姣已然非常有女主人风采地坐进了副驾驶。 载着失而复得的妻子往家里走,在医院里人多耳杂,许今朝控制着自己情绪,并没有拚命问宋姣问题。 现在两个人处在小小车厢内,她再也忍不住了,大堆问题一股脑问出口。 宋姣当然理解对方有多困惑,一一为许今朝解答。 她这具身体的背景非常蹊跷,宋姣这些天仔细翻查,手机里通讯录和微信列表空空如也,除去父亲、房屋管家、各种吃喝玩乐地方的负责人,没有一个朋友的号码,笔记本电脑更是崭新。 身体似乎一直跟父亲工作所在的国家读书生活,国内没有任何熟识的人,回来极少,滑雪时受重伤成为植物人,却突然又被送回国,在关城医院住院维持生命。 一切都透出不正常,宋姣试图跟列表中的父亲联络,但跨洋电话打过去,接听者却一直是对方的秘书,告诉她对方在工作没有时间接听。 宋姣把摸清的消息告诉许今朝,也说出自己的猜测:“这好像是专门为我准备的身份。” 这个‘宋姣’的痕迹太干净了,干净到不像活人,空白一片。 起初宋姣还保持着警戒心,但越摸索调查,就越觉得根本不是真实存在生活的人。 许今朝意识到她的意思,在驾驶中抽空用余光和宋姣对视一眼。 宋姣问她:“你的腺体还在,对不对?” 听她问出这个问题,许今朝有点惊讶,她说:“是,但是……” 在《姣姣》世界中,她可以直觉分辨出每一个人的第二性别,这似乎是一种本能。 但在现实见到宋姣后,许今朝没能辨认出第二性别,这也是她起先被宋姣一糊弄就信了的原因。 宋姣道:“我猜的,因为我的腺体也在。这个世界里的人没有abo性别,但如果世界意志是想要给我们一个足够好的安排,就不会只保留我的腺体。” 因此,即使宋姣同样没能辨认出许今朝的第二性别,还是猜测许今朝仍旧有信息腺。 宋姣慢慢说:“我想,或许我们也不会过多受热潮影响,毕竟这里可没有抑制剂提供。” 她们两个痛骂过无数次的世界意志,好像并不是想像中的大魔王,反而还……挺不错。 许今朝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驶过红绿灯路口,半晌才道:“现在你到我这里来,你爸那边怎么办啊?” 宋姣笑了:“假如我没猜错,祂会给我个惊喜。” 她话说得意味深长,许今朝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 那位人在国外的宋先生,恐怕会是被一并遣送过来的宋以康。 许今朝连连说了好几声“那就太好了”,为宋姣感到喜悦,她太清楚被迫跟家人分离的感受,如果这猜想是真,她们之间将再无遗憾。 许今朝的房子在8楼,她几乎迫不及待地带宋姣上来,要她看自己的家。 宋姣可没告诉许今朝,自己曾经以灵魂状态跟在她身边半天,早把她小房子里陈设看了个遍。 她对此三缄其口,毕竟许今朝洗澡时自己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全程围观,要讲出来,对方肯定会羞耻到不行。 宋姣120%发挥了自己的演技特长,把假好奇装得像真的,开轮椅在客厅乱转,还要求看许今朝卧室。 参观完卧室,宋姣佯装无知问:“另一间呢,是客房吗?” 她当然知道那间屋子里收藏了些什么,现在明知故问罢了。 许今朝道:“并不,是收藏室。” 她有心让宋姣看一看那幅画,虽说是自己在没有相关记忆的情况下创作的,但当真抓住了宋姣最初那会儿的容貌与神韵。 之前看《姣姣》肖像,许今朝心中充盈满了悲伤,现在宋姣就在身边,这幅肖像便成了可以拿来献宝的可爱作品。 上头描画的形象能相当直观展现出omega那一阶段的神态举止,指不定能逗她的姣姣开心。 许今朝可不知道宋姣连自己对着画崩溃大哭都见过了,兴冲冲带她去看。 她推门前一脸神秘:“你肯定猜不到里面是什么。” 许今朝表情这么欢欣,本质心知肚明的宋姣起初觉得好笑,但想到妻子哭泣时痛苦到不能自已的样子,心头就萦绕出酸涩的爱意来。 这当真是她的许今朝啊,任何时候都愿意讨自己开心,对曾经历的煎熬思念闭口不提,只展露出最美好快乐那一面给她瞧。 宋姣努力配合着妻子故意设出的悬疑:“是什么呀,和我有关吗?你快打开。” 许今朝:“啊,我的姣姣就是聪明。” 她这口吻像是在夸小孩,拧动门把手,将门打开。 然而让两个人都大吃一惊的是,画还在,只是里面空留下背景与餐桌,桌后微笑持刀的omega却不在了。 人像占据的那片画布填充好了与已有部分完美融合的背景,画框中现在只有一张餐桌,放置餐盘两边的匕首与餐叉,以及曾经画中人背后的玻璃窗。 没有了‘姣姣’遮挡,阳光倾洒在餐桌上,原画里闭拢的窗子此刻在画中敞开着,似乎用餐人已经放下刀叉,跳窗逃走。 许今朝半晌才道:“……原先不是这样的,原先,这是你的肖像。” 她转头向宋姣解释,又将视线移回画上。 宋姣同样在看消失主角的画作,她微笑起来:“没关系,我就在这里。” 对比无法与爱人对话携手,失去一幅肖像可完全不算事情。 她的话吸引回了许今朝的视线,宋姣轻快问:“你肯定愿意再为我画一幅,对吧?” 她还坐在轮椅上,向许今朝伸出手。 上一次在这房间里,她没办法触碰对方,没办法为她擦去眼泪,告诉她自己在,别伤心,她不能和她牵手出门,只好自欺欺人,伪装出携手同游的模样来自娱。 现在,她终于能随心所欲啦。 许今朝握住这只小手,它现在的温度有些陌生,不再是低于常人体温的微冷,却更让她欣喜快活。 她说:“你的手好暖了。” 宋姣答道:“没有吧?我还是感觉你的手比我热。” 许今朝说:“是真的。” 一直让她心疼的冷血小猫,终于拥有了常人的温度,以后这双小手再攀上她颈肩、腰脊,可不会感觉像有身体微凉的小蛇游走而过了。 宋姣藉着与妻子交握的力量从轮椅上站起身来。 这身体躺了三年,身体机能有所下降,不过支撑她献上一个亲吻可绰绰有余。 爱人间的默契让她们无需语言沟通,许今朝低下头,被她的姣姣勾住脖颈。 时隔看似不长的时光再吻彼此,她们都珍惜无比,郑重爱怜。 险些失去的宝物重回掌中,大约就是这种感受了,必然要柔软碰触,珍重摩挲,用诚挚爱意来洗礼。 她们竟从没如此柔和的吻过对方,因为那时有想像中的利刃悬在空中,每一次亲吻就都急不可待,充斥着末日临头的绝望。 当脱离将永久分别的威胁,这对爱人才发现,原来接吻还可以这么慵懒随意。 毕竟她们还有大把时间可以挥霍,她们的未来长到拥有永恒。 当两人终于舍得结束,宋姣将头埋在许今朝颈窝间。 她嗅见alpha那柑橘与海盐清冽杂糅的信息素香,这美妙的香氛让她的神经彻底舒缓,想沉沦进这漂洋柑橘的海洋中。 许今朝也在她发丝间感知到自颈后散逸而来的桃子香气,它们真实存在,就甜蜜氤氲在身边。 可这些暧昧缱绻的香雾不再能猛烈激发出过度的渴望,引她失控。 而像是—— 像是世界对她们的温柔馈赠—— 作者有话要说: 带恶人口碑大逆袭!!! ps:呜呜这都快完结了,我也说句大实话,作者有一个月没敢看评论了,总觉得自己没能完全写好,不够精彩,怕被评价无聊或者节奏情节不好,到时候就心态拉胯,更发挥不好了。 68章我突然自己夸自己的作话,就是想像了满屏差评而拚命给自己的鼓劲:要坚持住日更啊! 写完这一章后,我想着,咬咬牙,看一眼评论吧,肯定不会全在指责我写得很拉的,不会有那么多意见不同读者在打架的。 于是熬夜翻了这一个月的评论区,才发现居然都在夸赞我,表白我笔下的角色们,根据剧情造有趣的梗,氛围像个快乐的大集体(这个比喻有点俗,但真的是!),作者现在激动到睡不着觉了。 真好,真好,谢谢你们,我其实写文经验不多,人也不博学,各种短板明显,一小时只能写不到一千字,码字磕磕绊绊,却有这么多人赞扬。 我看评论区时候特别震惊和感激(我根据自己觉得没写好的部分脑补了很多差评),虽然知道自己德不配位,却也为评论区的评价忍不住开心。 由于没敢看评论,所以这期间捉虫都是靠自己审,肯定有疏漏,等我睡醒爬起来根据捉虫评再全文改一遍。 谢谢大家! 第八十二章 终章(下) 盛夏天里,烈日高悬,栖居在树上的蝉群拚命鸣叫,制造出独属于酷暑的噪声。 客厅有空调往外吹冷风,厨房里的温度就不那么宜人了,蒸笼似的发闷,热得许今朝直流汗。 她转头对守在门前的宋姣说:“你去沙发坐着休息,一直站这儿太累了。” 宋姣却不肯,反驳道:“我需要一定的走动与站立来复健。” 这的确是医嘱,可许今朝催她到沙发坐,是觉得天太热,怕热到还不大健康的宋姣。 厨房口就是蒸笼盖掀开的那条缝,把室外传导进来的热意往客厅赶。 许今朝道:“门口多热啊,听话。” 她这样说着,拿毛巾擦拭掉马上要流进眼睛的汗水。 听了许今朝循循善诱的轻哄,宋姣才缓慢转身,往外走去。 许今朝在闷热中继续处理食材,将切好的西蓝花泡在盐水里,旁边高压锅中已经焖着排骨汤,从放气阀溢出香气来。 烫掉番茄外皮,切碎放进碗中,许今朝忽然又感觉到了熟悉的被注视感。 她转过头,发现宋姣压根没走远,这会儿正坐在餐桌后,炯炯凝视过来。 许今朝不由笑了,看就看吧,至少人在餐厅坐着,不累也不热。 她打开油烟机,倒也没把厨房门关闭,毕竟外头还有个小偷窥者,她自顾自炒番茄,熬煮酸汤。 宋姣一只手托着腮,幸福享受大美人老婆为自己烹饪的快乐,眼瞳随许今朝左右转动,觉得正生活在天堂。 许今朝用番茄汤煮了虾仁和鱼丸,调酱汁拌一盘凉菜,将排骨汤从高压锅盛到汤碗里,最后切蒜片准备炒西蓝花。 在她做完前面这些后,腿脚还不怎么利落的小妻子就又溜跶过来,帮忙端盘子,拿碗筷,临走还踮脚在许今朝脸颊亲一口。 她甜甜说:“辛苦老婆。” 许今朝不由笑起来,亲昵赶她:“油烟味儿重,别染在身上。” 清炒西蓝花上桌,总算整治齐全一桌像模像样的午餐。 宋姣起初打算贴着还没摘掉围裙的许今朝坐,可缩短物理距离的坏处是不方便自己看对方下饭。 这可不行,宋姣赶紧端起碗筷,重新坐到对面去。 一抬头就是许今朝温柔漂亮的脸,这下她彻底舒服了。 许今朝花了两年才把小猫稍微养胖一点,现在一朝回到解放前,又成了细嫩柳枝似的模样。 她可看不得这样风吹要倒的模样,努力给宋姣夹菜,恨不能立刻把她喂养圆润起来。 许今朝猛捞手工鱼丸和虾仁给宋姣,嘴里念叨:“你现在不能沾油腻辛辣的东西,酸汤也挺有滋味。” 宋姣一贯爱吃重口味的食物,越酸辣甜咸越喜欢。 可现在身体不佳,沾不得这些,许今朝就用番茄汤煮鱼肉和虾,以免她吃到嘴里没滋味。 不等宋姣努力消耗完这些富含蛋白质的肉类,许今朝又催她吃西蓝花。 “蔬菜,多吃深色蔬菜,我洒了黑胡椒,用蒜焖炒的,好吃。” 宋姣才不喜欢吃西蓝花,她觉得这东西世界上只有许今朝爱吃,能美滋滋吃一整盘。 但这是许今朝亲手炒出来,自己不吃多让她伤心啊,她只好苦着脸,勉强咽下几颗。 许今朝:“再吃点凉菜,一会儿我给你盛排骨汤,味道应该不错。” 宋姣:“……” 重聚后的第一餐,宋姣在许今朝的全程殷切投喂中度过。 她有点不好的预感,在自己恢复到正常体重之前,恐怕都要被时刻监督饮食了。 不得不说,宋姣的预感果真很准。 晚饭时间,她又吃了一餐营养配比非常科学、味道也还不错,但就是清淡到要命的饭菜。 夜间合理的消食运动请求也被严词拒绝,许今朝翻开读物,哄着她:“过几天,你现在身体这么弱。” 她是有原则的人,不做禽兽之举。 宋姣把书夺走:“我不要听这个。” 许今朝问:“好吧,那我换一本书?” 宋姣打开手机,调出小说页面递过去:“我今天只听它。” 许今朝接过手机,屏幕上落着黑体字:《姐姐爱我gl》,再往下翻,车速一路狂飙,直上秋名山,简直不堪入目。 许今朝:“……你从哪里弄来的?” 宋姣:“郁兰教过我一些小技巧,关于该怎么在互联网上寻找自己想要的资源。” 许今朝才不要读这个,这是能作为睡前故事念的作品吗! 可毫无廉耻心的omega凑过来和她咬耳朵:“那我读给你听呀……” 人类的退化,只需要一个足够粘人的美丽小妻子,和一本声情并茂的晚间小书。 宋姣好喜欢现在的时光,她觉得从未这么轻松惬意过。 早上醒来,自己可以全然放松地躺着,不必思考计算还有多少时间可相处,她能全心凝视爱人的睡颜,这是自己本该拥有的快乐,终于被归还到手中。 她几乎乐不思蜀,毕竟慷慨的世界意志肯定会把父亲送来,她不思念好友录,如果当时被要求拿所有财产交换许今朝,她肯定立刻照办。 唯一让宋姣感到伤感与抱歉的,也只有郁兰了,她有点不敢想,自己和许今朝骤然‘死去’,这个耿直真诚的笨蛋会多么伤心。 秦令月见识过无数滔天风浪,她相信对方能走出阴霾,可郁兰终究是心肠软得像水似的一个人。 宋姣觉得许今朝对此肯定也无比清楚,闭口不提,恐怕只是不想让自己难过。 重逢第二天,许今朝对宋姣说:“我带你去我的画室看一看吧。” 昨天在医院看望老师,她被敦促要勤加创作,不要辜负天赋与韶华。 许今朝明白谢教授的苦心与期许,打算重拾画笔陪老婆两不误,直接带姣姣到长期租下的画室去。 何况先前那副肖像画只余下背景,并不算是完整作品,她画室中可有过往许多幅画能让宋姣欣赏。 宋姣对与许今朝相关的一切都抱有极大好奇心,点头应允。 她还提起另一件事情:“我想看一看那本《姣姣》,以我为主角的那个小说。” 许今朝这些天倒是完全没去网络上找寻这本书。 它承载着[宋姣]的磨难与屈辱,在不曾认识宋姣前,她能把这本书当成悲剧性质的文学创作来反覆阅读,为角色流泪喟叹。 可当宋姣成为身边活生生的人,成为她的恋人、妻子,许今朝就再不想去回忆《姣姣》了。 作为读者时的愤怒悲哀尚可控制,作为爱人的她则完全不忍回想那些沉重的故事。 许今朝最终还是答应了宋姣的请求,打开手机搜索当初看书的论坛。 论坛还在,依然有许多作者在里头连载些小故事,她输入关键词:姣姣。 [对不起,没有找到匹配结果。] 许今朝有些吃惊,她还以为自己打错了字,视线上移到搜索框,发现并没有错。 她于是又重新输入搜索,同样显示没有找到匹配结果。 许今朝转到搜索引擎寻找,上面也没有任何内容对照得上、关于小说《姣姣》的信息。 她怔然抬头,望向宋姣:“这本书,好像也消失了。” 宋姣早从许今朝神情中看出了不对,她摊开手:“或许我们该问世界意志。” 可世界意志很酷,祂只做事,不言语,仅在告知离开时间时用奇异方式讲过话,许今朝听完记不住任何声音特征。 许今朝:“你去问?” 宋姣才不想像个傻瓜一样对着空气问话,然后被对方无视(毕竟曾经的痛骂就被无视了),这场面太傻了。 她道:“唔,那我不看了。” 宋姣只是有点好奇,这本让许今朝难以释怀的书,它到底讲述了怎样的故事,有怎样的叙事风格,仅仅好奇,并不是非看不可。 许今朝租用的画室离家挺远,在城中一片传了许多年要拆迁的旧房屋建筑群里。 这栋带围墙院子的小楼原本是装修队储存物品的仓库,后来包工头本人退休,就闲置下来。 许今朝拿钥匙开外院大门,对宋姣道:“房东叔叔是我爸的朋友,到现在每年都会一起聚餐那种,所以用特别低的价格租给了我。” 一楼作为画室使用,曾经被工人搭起摆放工具与五金建材的橱架没被拆除,现在用以搁置画材画具。 二层则装潢改造成了大型收藏间,光线、温度、湿度都被把控住,陈列许今朝没出售的油画作品和习作。 许今朝领宋姣到二楼,将自己的画作展示给她看。 她画肖像画居多,风景画也有一些,宋姣对于油画没有什么鉴赏能力,只觉得笔触与色调相当柔软温暖,和作画人本身的性格极相似。 许今朝笑问:“能请你为我做模特吗?我有段时间没动过画笔啦。” 宋姣怎么会拒绝呢,她可积极了,回到楼下,没等许今朝找好布景光线,就去拉衣裙系带。 许今朝一回头,老婆把连衣裙领口纽扣都解开了,露出里头雪色的肌肤来。 她连忙按住对方,哭笑不得:“你脱衣服做什么啊?” 宋姣表示自己要为艺术献身:“我听说,搞油画的都爱画裸|像。” 许今朝:“不必了,不必了。” 宋姣却很坚持:“呀,我不会闹你的,你放心。” 她是真不在意让许今朝画自己裸|体,才不是居心叵测意图拉对方搞涩。 许今朝:“这里我装了监控,现在正运转呢。而且习作画好放在二楼,以后有人来画室可能会被看到的。” 宋姣:“我不在乎。” 她本来就没羞耻心,即使现在能像寻常人一样爱恨笑泣了,她的道德与廉耻感也不多强。 许今朝:“我在乎。” 她说这话时候脸颊有一点窘迫的羞红,小声嘀咕:“我可是很小气的……” 宋姣小步贴近她,真不是她故意走这样慢到暧昧的步子,而是还没完全恢复,为了保持站稳,她根本走不快。 她勾住alpha脖颈,注视对方眼神游移的浅淡眼瞳:“你不想我的身体被别人看到啊?” 宋姣可一点不觉得有被冒犯到什么袒露身体的权利,她只为爱人难得的占有欲表露而愉悦。 许今朝诚实说:“很不想。” 假如哪天小猫突发奇想要去什么天体沙滩,她估计会自己一个人生闷气很久。 诚实的人得到了来自小妻子奖励的亲吻,宋姣在她唇瓣上轻啄一口:“好吧,我来给你做模特儿。” omega闲适躺在许今朝布置好的竹躺椅里,上头铺了柔软的小毯子。 阳光从窗外洒入,浮动在柔软裙装包裹的美丽身体上,她的乌发惬意披散,衬得脸蛋愈发小巧精致,盈盈冲许今朝微笑。 她们在这里度过了愉快的上午,缪斯女神的眷顾让许今朝一点点重拾手感,画布才是真正属于她的舞台。 午餐在附近的小餐馆共用,两个人牵手穿行矮旧的房舍,挤在画室的小床上午休。 下午高鹿鸣给许今朝打电话,叫她出来喝茶聊天。 她显然还以为许今朝仍然闷在家里,许今朝告诉她: “不去了,我在画室,我老婆陪着我。” 高鹿鸣无语问:“啊这,你的纸片人老婆姣姣?” 许今朝挂掉电话,给躺回原位敬职工作的模特宋小姐拍照,发给友人。 高鹿鸣回复来简直吵到许今朝眼睛的一大堆感叹号,好在没发什么[你老婆活了]之类的蠢话,只表示自己会火速赶到。 许今朝抬头对宋姣说:“我朋友一会儿过来。” 她跟宋姣提起高鹿鸣的名字,详细介绍发小身份,殊不知宋姣早就跟高鹿鸣‘无形’见过面,还窥过自己的聊天屏。 宋姣故作好奇:“她什么性格呀?” 许今朝道:“很好相处,有点大咧咧的,偶尔会做点傻事,但不招人反感,特别仗义开朗。” 正式一见面,宋姣就明白了为何许今朝特意提朋友容易做傻事。 高鹿鸣见到她,整个人就一个大震惊,抱头问许今朝:“你怎么做到的,你怎么把这个妹妹从画里变出来的?!” 许今朝道:“没有,我和姣姣是在医院遇到的,挺神奇。” 她这倒也不能算是说谎。 高鹿鸣特别小声问:“可是,你说这是你老婆啊!” 听力极其灵敏的omega主动回答:“我们是一见钟情哦。” 许今朝看向宋姣,得到一个甜蜜的笑脸回馈,她也慢慢笑了:“是的,我们是一见钟情。” 或许,命运的齿轮在她们被世界推送相见的一刻便开始转动,她们是彼此最适配的灵魂伴侣,注定会相知相爱的人。 完全没顺她们思路走的高鹿鸣充满期盼问:“姐妹,你能根据我对理想型的偏好,给我也画一个吗?” 许今朝:“我没有超能力,谢谢。” 确认了发小的确不能凭空创造人出来,宋姣是真人,高鹿鸣终于死心,垂头丧气为自己的唐突向宋姣道歉。 宋姣觉得她性格还挺有趣儿,大度表示没关系,并开始笑眯眯套问许今朝童年和少女时候的往事。 没几句话,许今朝的傻朋友就觉得宋姣这人不错,能相处。 高鹿鸣痛快把许今朝卖了,哇啦哇啦跟继续躺下做模特的宋姣狂倒她的料。 高鹿鸣:老许这天选伴侣人真不戳。 许今朝拿画笔的手,微微颤抖。 许今朝:“我要生气啦!” 高鹿鸣:“哈哈哈!” 宋姣:小猫微笑.jpg 在暂时其实还不知是否是宋以康的宋先生回国前,许今朝接到妈妈华兰君从国外打来的电话。 华女士和丈夫许良驰生育女儿时候年龄挺大了,在前两年光荣退休,许爸爸干脆辞职,陪她满世界旅行。 华妈妈教书育人几十年,骨子里却不是什么老成稳重的性格,许爸爸看似满身书卷气,说起话来温文尔雅,实则有一颗比老婆更野的心。 两个人身上找不着的温和保守,全集中到许今朝身上,她被心大父母放养着,时常还要操心他俩在外头的安危。 毕竟这是五十多岁跑去跟年轻人玩滑板的爸和妈啊! 许今朝接起电话,没几句差点心梗。 俩人跑去了北美摄影,竟然在墨西哥跟向导走散,遇到了武|装分子。 以华妈和许爸的西语水平,加起来也只会跟人说你好再见谢谢,被怼住盘问好半天,幸好遇到去当地出差的国人,对方与那些人相熟,才被放走。 旁听的宋姣都目瞪口呆了,华妈妈分享完获救奇遇,还特别开心宣布:“我们要和新认识的朋友一起提前回国啦。” 许爸爸插嘴:“女儿,开不开心啊?” 许今朝:赶紧回来吧,求求了,我快不能呼吸了。 宋姣不由感慨:“心太大了。” 许今朝:“唉,真的是!后天我们一起去接机,我把你介绍给我爸妈认识。” 宋姣现在完全不担心自己会不会被许今朝父母喜欢,这两人的性格明显好过头,更不是会对孩子恋爱提异议的那类家长。 接机当日,和许爸华妈一起回国的朋友让许今朝大吃一惊。 当然,这位救了她爸妈一命的叔叔比许今朝更惊讶,上前抱住宋姣痛哭出声。 比分别时明显年轻健康一些的宋以康失控大哭,许今朝的脱线父母在旁边七嘴八舌劝。 宋姣见到父亲也激动万分,她却是在场表现最镇定的那个人,拍着宋以康的后背安慰他。 等宋以康终于能平静下来,才对在这个世界新认识的两位友人说:“这就是我之前说过的女儿姣姣。” 他心中感慨万千,没想到偶然一次施以援手,救下的竟然是许今朝的家人。 许今朝也向他问好道谢:“宋叔叔,好久不见,我爸妈的事真是太谢谢你了。” 她转为对爸妈介绍宋姣:“我女朋友宋姣,之前在电话里和你们说过话,太巧了,她是宋叔叔的女儿。” 华妈妈上来就给宋姣一个拥抱,然后把许今朝一并拉进怀里,一人亲一口:“哎呀,妈妈好想你们!” 许今朝祈求:“你们二老以后少去冒险,我心脏受不了。” 许爸爸笑呵呵:“一定,一定。” 有这份救命恩情,两家人简直无缝对接,晚上一起热热闹闹聚餐。 许今朝和宋姣也从宋以康那里知晓了她们被带离后的事情。 在宋以康眼中,女儿和她的alpha妻子是一起车祸去世了,许今朝拚命打过来的方向,也没能保护住宋姣的性命,两人在车祸里丧生。 这对宋以康的打击是毁天灭地般的,他几乎不想活了。 但他想起之前对女儿的承诺,不能自暴自弃,让她伤心,白发人流着眼泪给两个年轻的孩子办丧事。 她们的骨灰合葬在一起,葬礼只邀请了她们在万物通与好友录的好朋友们出席。 郁兰是其中最崩溃那个,她完全无法接受现实,哭到不能自已。 由于是合伙人制度,许今朝在万物通的股份不多,在好友录的也只有5%,她的死没对两家公司产生过大影响。 而宋姣留下全部的遗产到了宋以康名下,他知道这是女儿一手创办起的公司,生前无比看中。 他将宋姣一直紧握手中的好友录股份转赠给了暂代ceo职位的郁兰,这是宋姣在好友录最信任的人,也是唯一能继承她理念继续经营的人。 宋以康做完这些,决定回到乡下度过残生,却在旅途中睡着,再睡醒已经是这里跨国企业北美区的高管,即将被调任回国。 他有着这个‘宋以康’的记忆,当然知道他也有一个名为宋姣的女儿在国内,刚从植物人状态苏醒。 自己新身份和女儿相关的记忆一片空白,宋以康试图给宋姣打电话,却总被无形力量干扰,无法联络。 宋姣听完父亲的讲述,心中大致有数了,打不过来的电话肯定是世界意志施加的干扰。 至于目的为何……祂本来就是个奇奇怪怪的存在,做出什么举动都不离奇。 她和许今朝真诚感谢起了世界意志,没有给另一个世界的朋友们留下烂摊子,等一切解决,才将宋以康拉过来。 这位神明带来的惊喜远不止于此。 宋姣银行卡账户中多出了数目大到可怕的一笔巨款,还有一名房产经纪人打电话告知许今朝:“许小姐,您的别墅已经过户完毕了。” 许今朝的名下居然莫名各有了好几处房产,手续齐全、流程完备、合法合规那种。 她根本没有买房子的记忆啊! 宋姣看过账户余额,接受度良好,淡定对许今朝说:“我想,这是世界给我们的补偿。” 总不能让她俩白奋斗,对吧? 许今朝叹气:“那豪宅根本不是我现在消费得起的,短时间内肯定得对我爸妈保密。” 宋姣拉起她的手:“走吧,我们去看祂送的婚房。” 两个人在雎洲世界时可是物欲极低,一门心思只想经营公司。 许今朝的万物通刚走上正轨,盈利不多久,宋姣在好友录和快通身上则已经赚到手软,也没怎么做过一掷千金的豪奢消费。 人生在世,短暂如斯,她更在乎与自己心意相通的爱人。 握住她的手掌,就胜过驾驶游艇豪车,有她在枕边,一间陋室也是天堂。 这座占地几千平米、几乎像个小度假山庄的大房子真是极其漂亮,除去住进去肯定空旷,没有任何值得挑剔的地方。 走进庭院,世界意志又送给两人一个超级巨大的惊喜。 宋姣手机的微信通讯列表中,多出了新好友的名字:[郁兰]。 在听到提示音打开手机,看到郁兰名字的一瞬,饶是镇定如宋姣,也不由惊喜交加,惊声叫起来。 许今朝原本在打量房屋,品味建筑风格,听到小猫破天荒的一声惊呼,立刻转头看她。 宋姣脸上是遮盖不住的喜悦。 “你快看,你看这是谁!” 她献宝一般把手机屏幕给许今朝瞧,后者简直呆立在当场,过了七八秒,许今朝问。 “……我们,能联系郁兰了?” 宋姣迅速给郁兰发出微信。 [郁兰,我是宋姣,许今朝在我身边。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这消息的口吻,可以说跟宋姣不沾一点边,郁兰很快回复来一堆夹杂雎洲本土脏话的狂怒辱骂,暴跳质问宋姣: [你**是怎么把木马植入你妈手机里的,我***,**给我等着,拿姣姣跟今朝找乐子,你死了,我**!!!!] 宋姣:“……” 许今朝:“她不是故意的,她真不是,姣姣,你别生气。” 宋姣当然知道许今朝什么意思,如果自己站在郁兰的立场上,突然手机里多出个陌生软件,还有人以已经去世朋友(根本不像)的口吻跟自己闲聊,也会认为是个该死的恶心恶作剧,非要把对方找出来教训一通不可。 宋姣又气又好笑,她干脆拉过许今朝,和她合拍一张,以示是本人没错。 等照片发过去,郁兰更爆炸了。 [你**还盗取了姣姣的手机照片,孙子,你给我等着,别动什么坏心眼,否则我弄死你!] 许今朝没想到郁兰的防诈骗意识这么强,她哭笑不得,接过宋姣手机,直接拨去视频电话。 电话响了好多下,大概是郁兰在思考要不要接通,要知道快通现在可没有视频功能,这对郁兰而言是个陌生的东西。 最终郁兰那头还是接起电话,手机屏幕出现了郁兰怒中带狠的面孔,女alpha那边应该在夜里,室内亮着灯。 她身上是件吊带丝绸睡裙,咬牙望向镜头,看上去要吃小孩了。 可没过几秒,郁兰的神情变得呆滞无比,她像个傻子一样震惊看来,显然是延迟显示了她看到许今朝和宋姣时的神情。 许今朝笑着冲她打招呼:“郁兰,你惹宋姣生气啦!” 她把面无表情的omega框进右上角的取景框里,对宋姣玩笑道:“姣姣,和郁总裁打个招呼。” 郁兰现在可是好友录实打实的掌权人,手握足够份量股份的ceo,这样称呼没毛病。 宋姣抬起眼帘,满脸写着开心,冲暴怒下对自己输出无数脏话的老朋友假笑。 许今朝微笑再看屏幕,等待着郁兰的回应,片刻手机屏幕里的景象开始疯狂闪动,郁兰发出狼嚎似的失态尖叫。 她大笑起来,亲昵搂住宋姣肩头,后者终于绷不住假脸,也笑出了声。 真好,真好,还有什么比这更好吗! 郁兰一通鬼哭狼嚎,终于冷静了,重新把脸对准镜头。 她原本还算整齐散在肩头的长发此刻乱得像被鬼抓挠过,整个人连哭带笑,大声喊:“姣姣,今朝!你们怎么回事啊,你们在哪儿啊!” 许今朝的眼眶也湿润了,她告诉郁兰:“我们很好,我们还活着,只是和你不在一个世界。你看过我发的邮件,对吧?” 她在邮件中和郁兰说,如果自己死了,不要伤心,因为那并不是真正的死亡,她会去往另一个世界,继续自己的人生。 虽然很遗憾不能够再相见,但请相信,她的心与大家同在,也请郁兰多安慰宋姣,omega知道全部的真相,是一点点与自己分离开的人,她肯定会是最伤心那个,拜托要尽量多陪伴她,别让她孤独。 许今朝给秦令月,给蒋超,给王小千等等许多人都发去邮件,给李阿姨的是手写信,藏在了阿姨的房间里。 邮件和信的内容与郁兰那一封有类似之处,但也各有不同,她分别对大家致谢,劝说不要为她的死而伤感,自己真的还活着,如果可以,务必帮自己留心宋姣,别让她沉沦进痛苦里。 在给宋姣的邮件中,她写了几万字的剖白,恨不能讲尽世间所有爱语,在邮件里亲吻她,一遍遍说爱她,要她一定要坚强,要好好活着,过好未来人生,不要为她伤怀。 她不会再与其他人相爱,她会是她唯一的爱人,唯一的妻子,自己会用余生全部的时间来纪念她们的爱情,而如果姣姣有幸走出了她离去的阴霾,遇到更好的人,她祝愿她们幸福,她永远希望宋姣快乐。 这封邮件宋姣自然没有看到,这真的太好了,许今朝做梦都不敢想像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她可以真正亲吻她,爱她,和她携手共度,还有了与朋友通话的机会。 郁兰冲她拚命地点头,她丝毫没有往日恐惧面对镜头、面对对话的模样,边哭边笑。 “我看了,我们都看了,你邮件里说你会走,没有说宋姣也会走啊!我们以为你在说谎,是安慰我们,不让我们伤心……许今朝,我好想你啊!宋姣,我好想你!我好想你们啊!” 她这样崩溃又幸福的大喊,不管不顾,还往镜头上亲吻过来。 许今朝含着眼泪大笑,宋姣也是如此。 郁兰终于亲吻够了镜头,才擦去眼泪,她狼狈极了,询问:“你们真的还活着吗?不是在骗我,不是在什么天堂之类乱七八糟的地方?” 许今朝向她承诺:“当然,我们当然活着,宋叔叔也在,我们都很好。” 宋姣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有点沙哑:“郁兰,你真是个笨蛋,非要我上来就骂你,你才相信开心吗?” 郁兰大声喊:“啊啊啊,你骂吧,随便你!只要你还活着,随便你怎样!姣姣,你还活着真是太好啦,太好啦!你知道吗,李阿姨现在在我们家,阿姨做的菜可好吃啦,你之前过的日子真幸福!” 她语无伦次的说着话,又抓狂道:“我现在出差在外面,姐姐不在,阿姨也不在,我没办法让你见她们。” 宋姣告诉她:“不急,现在有了手机这个渠道,我们以后能沟通的时间多得是。” 郁兰听完问:“我们还能一直再联系吗?这个软件是怎么植入进我手机里的,它不会突然消失吧?” 她听上去很害怕,生怕不能再跟宋姣和许今朝对话,伸手给手机屏幕截屏,留下两个朋友的影像。 许今朝安慰她:“别怕,祂都肯给我们联络渠道了,肯定不会再收回,指不定哪天我们还能再见面呢。” 郁兰问:“ta是谁?是什么人?” 许今朝抓着重点给她解释,让郁兰知道,自己并非本来就在雎洲世界生活的人,现在和宋姣被世界意志妥当安排回来,过得非常不错。 郁兰高兴极了,她满屋子转圈,大呼小叫,怎么都冷静不下来。 宋姣问她:“你那边几点了?” 郁兰道:“四点,我在办公呢。” 宋姣就知道她又在熬夜肝工作,警告道:“保护好你的身体,不许喝那些功能饮料。我刚才在你的房间看到空罐子了。” 最后一句当然是谎言,郁兰来回在屋子里乱跑宣泄心情,酒店房间的陈设都因为跑跳糊成一片看不清,哪里能看到功能饮料罐子呢。 郁兰在宋姣面前根本不够她诈的,承诺道:“就这一次,这一次。” 宋姣道:“我不信秦姐能容忍你这么作,我会告诉她这件事。” 郁兰整个人蔫了,她乞求:“不要啊,不要告诉姐姐,姐姐会生气的。” 宋姣:“反正我已经在生气了。” 郁兰哭唧唧:“我这就去睡觉,你别对姐姐说这事,好不好?” 好友录的现任女ceo怕极了被告状。 宋姣:“那就快去睡,我或许还会思考一下。” 那头赶紧把视频电话挂断,估计今夜要抱着忐忑和喜悦入睡。 宋姣咕哝:“她总是不爱惜身体。” 许今朝笑:“她总是怕你。” 两个人对视彼此,忍不住都笑了。 她们站在大房子院落的树荫下,远处天空碧蓝,白云丝缕随风飘荡,阳光像两人的心情一般明媚耀眼。 宋姣感慨:“今天阳光真好。” 许今朝也去看天空,看被宋姣赞美的阳光,她忽然注意到空中有什么东西,仔细去辨认,而后伸手。 “姣姣,你看那风筝!” 宋姣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真看到高飞在蓝天上的两只风筝。 它们的丝线似乎交缠在一起,因为距离太远,并看不真切具体的形状,但却是黑白两色。 许今朝想到了在雎洲天空挣开线的两只喜鹊风筝,宋姣也想到了。 会是雎洲的喜鹊,飞到这里来为她们报喜了吗? 她看向宋姣,宋姣也看向她。 爱人间的默契就在于此,只需要一个眼神,她们就知道对方也在渴望一个甜蜜的亲吻。 也不知是许今朝先低头,或宋姣先仰头,她们在树下拥吻。 这一吻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它是完美不带缺憾、彰示着一段新旅程开启的乐符。 大房子里有谁按动琴键,从室内传出来钢琴乐声。 许今朝和宋姣都拥有一定的音乐鉴别能力,听出来那是属于轻缓舞曲的演奏。 她们尝试着想进入屋子瞧一瞧,究竟是谁在弹奏。 可两人怎么都做不到靠近,更连落地窗帘子都不知何时被一面面拉拢,似乎祂羞于见人。 许今朝放弃了一窥真面目的想法,她笑起来,转为冲宋姣随意做出个邀舞的手势。 “好吧,我想我们可以开始跳舞了。事先说明,我不太擅长舞蹈。” 宋姣也露出笑容。 她看上去真的美极了,闪闪发光,将小巧手掌搭在许今朝掌心。 两人踩着舞曲的节奏迈步,宋姣轻盈旋转,这对爱侣贴近彼此,身体相依,手掌相握,回旋着温柔舞蹈。 天空飞过鸽群,不知哪里钟塔的钟声沉沉敲响,遥遥传来。 蓝天白鸽,相爱的人。 这是无比美好的一天,像这样的日子未来仍会继续,直到永远—— 作者有话要说: 熬夜写完完结章,我却觉得很幸福。 写这句话时是凌晨5点钟,作者菌定了早上9点的闹钟,不过很可惜,新章发出前的闹钟没把我叫醒,所以感谢名单是后来勾选的orz 对于世界意志,这里统一曝光下,祂就是我,这个不能说太多话的神是作者本人,这本书存在一个开文既有的框架,让我得在不过分偏离原有轨道的前提下推动角色,安排命运。 正因为文案走向、大纲框架是既定的,即使作为看似拥有无上权柄的神,祂也不能随意修改角色命运,只能在自己权力范围内微调。 我觉得这是个挺有意思的设定? 一个辛苦编织故事的神,被主角恐惧着,祂却不敢打破第四面墙,只能转头对读者诉苦: [今天小猫和狗勾又骂我啦qaq] 祂无法正面和主角沟通,作话唉声叹气,在正文里夹带对自己的吹嘘,因为得到主角认可而大为开心……这些都是小彩蛋,散落在正文内外的角落里。 这本书不是现实向(正如文案所标),我搭建出这个充满阳光和鲜花的世界,连自己在作话出现时的形象也往诙谐逗趣里塑造,就是愿望让读者脱开现实、在爱情童话里得到沐浴放松。 作者菌并非不懂人间真实,只是这些与本文基调不搭,童话嘛,总要圆满才称得上。 给大家比心鸭,你们收获快乐了吗? 第八十三章 番外 黑脸小羊与月亮(上) 郁兰从未担忧过自己是否对他人具有性|吸引力。 实际上,她觉得这是一个不需要费心思考的无意义问题,反正她的计算机老婆不会嫌弃她。 郁兰可以蹲在电脑椅上陪老婆,躺在床上陪老婆,坐在沙发下的地板上陪老婆。 只要敲击键盘,输入指令,它便与她心意相通。 世界上没有任何关系能抵得过她和计算机之间的联系,它陪她在虚拟世界攻城拔寨,平地起高楼,不必穿泳衣,就能一同遨游信息海洋。 郁兰才不会幻想计算机变成人,她甚至不期待出现有自主意识的ai。 假如真有那么一天,对她而言无疑是个噩耗,这代表作为世界上最后净土的蜗居也被攻占。 当电子产品不再沉默,各有智能和思想,她的小家将再无安宁。 她得跟闹钟打招呼,应对吸尘器和抽油烟机提出的抗议,计算机不再保持体贴的静默,会在她正开心兴奋时出言提醒。 “现在是凌晨三点钟,给你30秒收尾,我要关机了。” 想到家中也会有需要面对面沟通的智慧生命,她就眼前一黑,恨不能用网线把自己吊在房梁上。 这种消极的社交态度,无疑很难被大众理解和宽待。 郁兰从前以为宋姣是例外,这是难得主动靠近她的善良朋友,一个由于各种原因(比如过分优秀,对方也是个天才),同样不被身边大多数人接纳的孤僻女孩。 ——事实证明,她对宋姣的认知判断不能说是完全靠谱,可以说是毫不沾边。 收到从雎洲到华城的电子客票短信通知时,郁兰整个人天旋地转,她给已经晋升成为自己小老板的友人狂发短信。 [我绝不去华城。] [救命,求求了,快把机票退订,我在华城活不过三天!] 在雎洲办公就足够让人窒息,郁兰万万没想到,宋姣真会把公司总部搬到陌生的华城去。 她真情实感认为自己做不到在华城生活,她觉得自己指不定连飞机都不敢上,那宋姣订票的钱就要打水漂,还不如尽早退票,及时止损。 当然,她的短信连环call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郁兰在空乘提醒下将手机关机,无助僵硬在机舱座椅里。 直到住进春樾小区的101室,她仍不时有种不真实感。 或许自己没交过一个叫宋姣的损友,没被对方威逼利诱到华城,她还待在雎洲安全的小屋子里独居,卧室外也没有吵吵嚷嚷的一大群人。 “谁把我泡面吃了?” “老蒋,来给我看下这段代码。” “还是不行……” “呼叫郁神吧。” 每次听外头提到自己,郁兰飘在头顶的神魂就会迅速下落回身体内,退出手上工作,打开私人聊天室。 [代码发来。] 不是她多么乐于帮外头的万物通人找代码bug,她怕这些家伙不顾告示提醒凑过来敲门。 “诶嘿,运行起来了,郁神牛啊!” “嘘,有话进聊天室发。” 紧接着就会是齐刷刷的赞美刷屏,郁兰几乎能透过id听出每个人喊话的不同声音。 ……太可怕了,门外是地狱。 更可怕的是,她好像并没在这种生活里抓狂崩溃,反而逐渐开始适应。 郁兰下定决心,绝不在外头有人的情况下主动开门。 她的恶友老板是条观察力爆表的可怕小毒蛇,最擅长伪装无害和压榨他人,一旦被发现还有可进步空间,未来必将是黑暗一片。 郁兰发誓要咸鱼到底,只要自己把自己挂起来彻底风干,就没人能给她打强心针。 然而,人的生活中总会出现变数。 冬日的傍晚,郁兰穿着洗到泛白的格子睡裤,垂头丧气打开防盗门。 她一瞬以为自己开启了空间隧道,尽头通向某个名流云集的会场,看到衣香鬓影间被宾客簇拥奉承的高贵主人。 穿蓝灰色狐裘的慵懒女人在微笑。 生平第一次,郁兰感受到来自另一个人的吸引力。 成熟又美丽的大姐姐,连发丝卷起的弧度都透出迷人风韵,摘去皮手套的雪腻指掌在感应灯下如同有温度的软玉。 获得进门的许可后,女人与郁兰在门户间擦身而过,扫来带有暧昧香氛的一瞥。 对方肯定知道自己的容貌与气质多让毛躁年轻人着迷,却故意把心中的明悟显在眉眼里,含在笑意中,丝毫不掩藏那种成竹在胸的了然。 郁兰从前不喜欢被人看穿,更不喜欢被人看穿后调侃,这让她觉得羞耻难当。 但是,来自这个陌生姐姐的无声调笑,她好喜欢。 当秦令月询问她名字具体是哪两个字时,郁兰回复:“郁闷的郁,兰草的兰。” 这个拆解方式不算好,还带点情绪上的负面流露,她话说出口就后悔了。 秦令月却笑起来,用略带沙哑的嗓音赞叹:“芬芳馥郁,芝兰玉树。这名字很衬你。” 郁兰从没被人这么夸过,她有些懵懵的,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肯定脸红了,因为脸颊烧得滚烫。 她暗暗懊悔起自己的不通交际,否则就能判断出人家究竟是礼貌性称赞、还是真心觉得她配得上被这样的美好解读。 这个晚上,郁兰忍着精神过敏,倔强留在客厅,在人群中做唯一把嘴巴闭成蚌壳的呆头鹅。 她认为自己期间肯定出现幻觉了,否则怎么会觉得秦令月总向自己投来微睐呢? 如果说,第一次开门是不得已而为之,打开的也只是这套房子最外层的那扇。 第二次为秦令月开门,郁兰可就找不到任何可推诿过去的外在理由了。 秦令月在她的卧室里褪去华服,摇身换上更能融入群体的朴素穿着。 没有蓝皮草,没有黑长裙,这女人穿t恤和休闲裤也能勾动她神魂。 郁兰不敢多看她丰满的胸脯与细腰,也不敢多看她洗去铅华仍不减艳光的脸庞,只能把眼睛垂下,去看秦令月穿的鞋子。 因为实在缺乏面对这种气派大美人的经验,她连手足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合适。 郁兰没有勇气直视月亮,月亮却偏要离开黑丝绒与碎钻铺就的夜幕,贴近到她身边来。 拿着对方送的毛绒小羊拖鞋,郁兰再怎么抵触社交,也知道这时候得抬起头与她对视,自己不能表现得太无礼。 秦令月的眼睛很美,狭长妩媚,松针似的睫毛阴影微遮着瞳仁,让她的眼神看上去天然迷离,雾霭朦胧。 只有距离足够近,才能瞧见对方眼底明媚透亮的浅棕。 女人那口烟嗓听起来真的很独特,含笑对她建议。 “别总黑着脸啊,小姑娘。” 郁兰足足花了七八秒钟,才读懂秦令月话语中的笑意来源于何。 她低头再看手上的拖鞋,被拿来和她比较的黑脸小羊茫然垂着耳朵,它可比自己可爱得多。 郁兰说:“……我不是有意的。” 这句话生硬干涩,尾音还因为紧张而有些微变形。 郁兰紧张对秦令月解释:“我只是,我天生就这个样子,我没有针对你,我……” 我只是不太会和人相处,我已经很努力在展示我的善意。 她没能把后面的话说出口,再度与秦令月对视让她神经紧张,说到一半,舌头就好像被打了死结。 沮丧情绪随静默一并席卷而来,郁兰觉得自己大概又搞砸了一次交际。 有谁会愿意跟一个口齿笨拙的人过多接触呢? 秦令月却没像郁兰糟糕设想里一样礼貌退后,道别离开。 她反倒很有谈话兴致似的,对郁兰说:“我觉得,你笑起来应该会很可爱。” 郁兰知道这是一次新机会,这回自己无需讲话,只要一个笑容,就能取悦对方。 可是,可是她真不太习惯对人笑。 郁兰也不知道自己对社交的恐惧从何而来,好像不知不觉间,她就已经退回到自己封闭的小房间里,拒绝其他人进入,逃掉所有不必要的面对面。 她太久没对人笑过,以至于现在需要使用笑容来对人示好,却急到手掌沁汗,也做不到自然微笑。 郁兰绝望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心里想,完了,彻底完了。 她的笑总不能准确传达心意,每每被人解读出各种负面含义,露出笑脸后反倒冷场,以至于长久以来更习惯保持面无表情。 出乎意料,秦令月也笑起来。 她的笑脸美极了,有种说不出的风致在眉眼间:“和我想的一样,哦,不对,还有个小惊喜。” 秦令月用指尖点了下右边脸颊,她告诉郁兰:“你这里有个小酒窝,它很甜。” 救命啊,郁兰在心里疯狂呼救,这女人都已经这么漂亮了,为什么还这么会夸人。 她会信以为真的啊! 秦令月似乎并不介意她的无措反应,问她:“交换个联系方式?小蒋说你不太习惯跟人接触,我按你的规矩互发短信。” 郁兰立刻把自己手机从衣袋里拿出来,点开拨号栏递出去,方便她输入号码。 对方认真按着键盘,郁兰忍不住开口:“你,你可以直接敲门。” 她想自己肯定是被蓝狐狸蛊惑住了,否则怎么会失心疯到准许有人敲门召唤。 可当秦令月抬起眼睫,展颜一笑,郁兰又觉得一切都值得。 假如能经常看到她,看到这样美的笑容,忍一忍外面的聒噪好像也不成问题。 门外的万物通傻狗日常吵闹,满屋子汪汪乱窜,郁兰烧水准备泡面,对着手机发呆。 向来更擅长通过文字通讯与人交流的她,在秦令月这里卡了壳。 她不知道该写什么开场白,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秦令月。 秦姐太生疏,令月姐也不够亲近。 假如叫姐姐……自己可以直接喊她姐姐吗,会不会太自来熟,惹她不喜欢? 敲几个字,删掉,再敲几个字,又删掉。 郁兰左右为难,有心给秦令月发自己精挑细选出的微笑自拍,可又觉得这样挺唐突,总该有个过度。 最后,她发给对方的是毛绒小羊拖鞋的穿着照。 由于过分紧张,郁兰还忘了复制精挑细选出来的可爱颜文字,盯着手机守了十几秒才想起来。 她手忙脚乱想补发,却已经收到来自秦令月的回信。 郁兰下载那张图片,发现是对方的拖鞋照,紧接着进来文字短信。 姐姐:[你好,黑脸小羊。] 她直接被这个昵称给击倒了,整个人扑在床上,恨不能打几个滚。 姐姐:[不出来吃早餐吗,或者我给你送过去?] 郁兰从床上一跃而起,她可不能让秦令月给自己送餐。 [我这就出去!] 她匆忙收拾自己,抛下桌上独自亮着屏幕的计算机。 鼓起勇气,踏出房门。 人类的本质,是什么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 玉兰花:大姐姐真香! 今天拿到基友买给我的键盘,觉得不立刻码一章简直对不起它的价格和手感,我信心满满认定自己能起飞,写到十一点半,回头一看,发现还是时速不到一千(╯‵□')╯︵┴═┴ 究竟是键盘错付了qvq 第八十四章 黑脸小羊与月亮(中) 秦令月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坐在这张大办公桌后的感觉。 那时候她刚把父亲从这里赶走,看着长久以来像高山般投下阴影的男人轰然倒塌,变成一条落水狗,心里有种冷静的快意。 离席之前,父亲扫来无比阴沉的一瞥。 她心想,真难看,以后我如果也要退位让贤,可不能这么无礼。 年轻的秦令月取代了老ceo,笑吟吟上前,站在顶端,用双手撑住黑漆长桌。 她是股东大会上唯一没穿正装的人,左右两列全是或不赞同、或不信任的眼神,还有些长辈甚至鄙夷到懒得看她一眼。 秦令月笑道:“我父亲从前爱摆这姿势,我觉得很气派,现在也忍不住试一试,的确有点意思。”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朝她汇聚过来,为这轻佻不庄重的开场白。 秦令月不在意他们的注视是否负面,她欣然落座,正式成为这艘老旧巨轮的船长。 这个位置,一坐就是七年。 很长一段时间里,秦令月忘记了自己关于下台姿态的思考,她忙着修补甲板、加固桅杆,筛选可用的水手,扬帆出海,把秦氏当成真正属于自己的产业来认真经营。 她的领航总能成功,以至于许多人把她和秦氏划等号,也有许多人仰慕聚在身边。 秦令月享受这一切,乘风破浪,掌舵前行,把最好的年华全部投注在她的大船上。 时间走到执掌公司的最后一个年头,秦令月其实隐约有所察觉。 她发觉自己已经攀登到能站的最高峰,再往前走,未来就是下坡路。 摆在秦令月面前有两个选择。 一是离开秦氏,她会以完美领袖的姿态退场,无牵无挂开始新挑战。 二是留在这里,带这个庞然大物转型,来自内外的阻力可以想见。 衡量风险,衡量得失,她该选一。 但秦令月还是选择留下,下定决心的一刻,多年前脑中闪过的念头重现:假如也被逼宫,自己得保持体面。 这想法真不是个吉祥的征兆。 秦令月微笑站起身,她的双掌再度撑上长桌,视线向两侧扫过,没几个人有底气和她对视,大多垂眸避让。 坐在二房长辈身边的秦少谦倒是目光极亮,毫不遮掩得意与取而代之的渴望。 这次秦令月已经无需耍语言上的小花招吸引眼球,她坦然开口,向投自己出局的股东们索要最后的认同。 “我想,过去几年自己做得还不错,至少尽职尽责,功能抵过。叔叔阿姨们,你们认可吗?” 寂静席间开始有了嗡嗡耳语。 秦令月耐心等待,片刻之后,掌声从支持者的少数席位响起,随后增多,再增多。 最后在座的股东都站立起来鼓掌,包括带头倒她的二房叔叔。 掌声中,一并起立的小弟脸色变得略有些僵硬,他大概意识到了什么,再维持不住胜利者的姿态—— 属于秦令月的阴影将永远存在,除非他能比她更耀眼。 秦令月自认不是以德报怨的人,她对秦少谦仁至义尽,对母亲的承诺早已践行,是时候让被保护周到的小弟也尝一尝人间疾苦了。 她光明正大找去许氏大厦,用一条假短信诓小弟的盟友下楼。 估算好时间,让保镖留在车内待命,秦令月下车就看到执手对视彼此的一对小爱情鸟。 她早对许今朝改观许多,这个曾经也满身高傲alpha习气的年轻人大变了模样,听说已经离开许氏,独自去打拼闯荡。 秦令月欣赏这样的做法,心中曾经不无羡慕,想着如果秦少谦也有这姑娘的勇敢和志气该多好。 出乎意料,许今朝对她展示出了一个具有巨大潜力的互联网项目。 秦令月自认还没迟钝到跟不上时代节奏,她迅速被它吸引、激动到必须压住振奋指尖,因为眼前是一大片空白画卷,可以供自己挥洒笔墨。 她甚至都等不及看完雎洲这场戏,匆匆搭好台,将演员驱赶上去,就毫不留恋飞往华城。 敲开101室的窄门前,秦令月对这里唯一的期待就是万物通。 她思考着应当如何把它推上巅峰,也做好与一大群满心为信息技术着迷的合伙人相处的心理准备。 然而,哇哦。 防盗门向外打开,露出里面倦怠美丽的冷漠脸蛋。 这是个气质相当独特的女alpha,像冬夜静默飘下的雪花,升华结晶出漂亮的几何棱角,拒人于千里之外,落在掌中就要融化。 秦令月对郁兰的感官很好,随后短暂接触中,又刷新出一系列新的有趣印象。 她还从没见过这种类型,分明有张容貌优越的脸蛋,却不知运用,表现得笨拙羞涩,还带点不易察觉的自卑。 这样性格的人,很容易在生活里吃亏。 或许是更多见美而自知的女孩,秦令月才被这只不自信的腼腆小羊吸引。 她不禁恶趣味发作,故意不收敛自己,赞美对方名字的寓意,把寡言少语的冷颜女孩逗到脸红,慌张低头,逃避与她的对视。 作为beta,即便秦令月的权势高于他人,也总被alpha无形看轻。 这种轻视往往不会明确表露,因为她为自己挣来了极高的社会地位,积威之下,没有哪个alpha敢在她面前放肆,摆狂傲架子。 但有些深入骨髓的东西并不会随表面姿态放低而消失。 秦令月的感知敏锐,阅历丰富,她能做到无视浸润在相处细节里的轻视,却不会与因第二性别看轻自己的人真正交心。 因此秦少谦发来的录音里,来自女a们暗存歧视的抱怨并没能刺激她,只让她有种“果然如此”的遗憾。 秦令月从不会委屈自己,也向来公平,别人对她投以多大尊重,她就回馈多大尊重。 她觉得郁兰很可爱,向自己看来的眼神干净又真诚,尽管没什么表情,天生一张桀骜抗拒的脸,却不带任何真正的傲慢。 连对方的不善言谈都因此变得有趣了,她好久没体验过这么闲适放松的谈话。 秦令月逗弄着容易害羞的好脾气姑娘,夸她穿正装漂亮英气,得知郁兰其实是好友录的技术总监,又称赞她对好友录网站的构建。 对方开口反驳:“那是宋姣的设计,我只负责代码开发。” 她显然很诚实,不肯虚领他人功劳,不过又努力挤出一句干巴巴的吹嘘:“……我们的网站还没出过问题,因为我一直在维护。” 秦令月不懂it技术,从善如流问。 “我不是专业人士,你能给我讲解一下吗?” 涉及到自己的专业领域,沉默小雪花立刻抖擞起来,吐出大串行外人根本听不懂的词句,兴致高昂解释她的编程思路,自己对抗攻击的经历等等。 足足说了十几分钟,她忽然停嘴,像是反应过来自己说的东西过于晦涩,眼神忽闪,不安地用余光偷瞄秦令月神情。 郁兰:“你,你听懂了吗?” 秦令月:“这倒没有。” 对方立刻脸蛋爆红,借口收拾房子,暂时逃进厨房去了。 晚上的聚餐里,郁兰也在座。 她看上去非常不自在,蒋超慇勤问:“郁神,我给你把晚餐端进卧室?” 郁兰尴尬极了,似乎很想伸手掐死一脸崇拜的蒋超。 秦令月忍不住微笑,觉得有趣。 不过,从这夸张的尊称中可以确定,郁兰的确是这群geek里能力最强的那个,只不过本人真的不太擅长吹捧自己。 临走前,秦令月换下了郁兰拿给她的毛绒拖鞋。 那是双没穿过的新鞋子,被对方从自己卧室拎出来,期间她还听到了翻箱倒柜找剪刀、剪标签的声音。 秦令月本想让酒店工作人员帮忙采购一双拖鞋还给郁兰,可想到晚间无事,干脆自己去附近的商场亲手挑选。 很奇妙,她一眼看到货架上悬挂的黑脸小羊鞋子。 云朵似的白卷毛绒绒簇着小黑脸,小羊睁着圆眼睛,耷拉长耳朵,轻易就让秦令月想到郁兰冷淡神情下的纯净眼神。 秦令月果断取下拖鞋,转去结账。 在郁兰卧室的门板上贴着大字告示:[请勿敲门,谢绝对话]。 这挺符合郁兰给秦令月的印象,一个不够合群、抗拒社交的孤僻天才。 但她有种基于昨天相处细节的直觉,郁兰会给自己开门。 秦令月伸手敲门,然后如愿以偿。 必须得说,郁兰的举止里总有点诙谐,带着些不自觉的喜剧色彩。 听到她借用卫生间换衣服的请求,郁兰一声不吭转身,果断自己走进卫生间,把门关闭,还卡地上了锁。 秦令月险些为这出精彩哑剧笑出声,她几乎能想到女alpha局促缩在里面自闭的模样。 而等她换好衣裳站到郁兰身前,高挑的含羞草几乎要把身体蜷起来,只敢低头看她的鞋尖。 秦令月觉得自己得让郁兰知道,她该自信抬起头,也别总阴沉着脸蛋,为什么不笑一笑呢? 她告诉郁兰:“我觉得你笑起来应该会很可爱。” 郁兰终于努力对她笑了下。 秦令月真心认为这笑容可爱,笑起来后颊边浮现的酒窝也很甜。 或许是因为自己自见面起不断送出的赞美,让郁兰缓慢卸下心防。 短信交流中,秦令月收到郁兰练习微笑的自拍照,她真诚夸奖了每一张。 秦令月过往人生中,还从没有过这么纯情有趣的接触试探。 她从前站在高位,需要alpha给予生理上的保护,毕竟各种场合里免不了有心怀恶意的对手,试图用信息素来干扰压制她。 但她能观察得出女伴压抑在讨好下的傲慢态度,自己并没获得实际想要的尊重。 她们仅仅是含着隐忍降低身段,脱离外在权势的拱卫,自己未必会被真正放在同等地位看待。 当许今朝暗示让她慎重对待郁兰时,秦令月只说时移世易,自己不打算再分散筹码、降低风险,让许今朝尽管放心。 秦令月没好意思讲出口,自己真的欣赏郁兰,从外貌到内在,也觉得三观难得合拍。 更重要的是,这也是她头一次认真想和一个人交往。 这样的话,哪能先对朋友说呢?小羊还没听到的甜言蜜语,自己还是先对友人保密吧。 而立之年,秦令月终于松手过去,迎来崭新的事业前景。 她期待着明年的春天。 到那时,自己或许能再收获一份简单却诚挚的感情—— 作者有话要说: 姐姐:[我想走心]这种话,要先讲给小羊听。 爱情鸟,小雪花,含羞草,黑脸小羊,令月姐姐,您真是起外号小能手。 副cp这对属于双一见钟情了,她们距离看上彼此只差一个对视。 ps:大家发现没,姐姐看玉兰花也是有很重滤镜的! pps:下午六点还有混合视角的(下),让我先攒一攒这章的评论,两章一起发这章评论难免少点(精明打算盘 第八十五章 黑脸小羊与月亮(下) 拿到来自以跃丰为首投资基金的第一笔融资后,好友录的账面瞬时宽裕。 恶友老板火速找到合适的写字楼,将公司整个迁进去,顺便帮郁兰在附近租了小公寓,勒令她搬家。 这对郁兰而言实在是个不得了的变动,她才习惯在101卧室听着万物通人嚎叫背景音办公的日子,就要被撵去新住所。 更糟糕的是,郁兰再也不能足不出户、随意切换工作与生活状态,她得通勤上班,还得坐办公室! 以及,以及…… 她以后肯定不能经常见到秦令月了。 两家小公司面对面窝在居民楼里,工作之外难分你我,好友录员工到101蹭饭,万物通合伙人去102拉外援,都是常有的事情。 这样的日子过久了,以至于郁兰生出错觉,两家就该像许今朝和宋姣似的绑定在一起,热热闹闹走下去。 自己也可以随心所欲见想见的人,实在不愿出门也没关系,短信发出去,一墙之隔外就会响起提示音。 她一度以为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却不想变动迅速发生,好友录率先起飞,连带着自己也要离开舒适环境,和这里告别。 郁兰伤心极了,尤其想到日后或许会和秦令月疏远,就禁不住情绪低沉。 她认为这很有可能,眼见对方两小时没回短信,跟许今朝哭诉: [姐姐不回我短信。] 郁兰难过到不想用颜文字,她放下手机,没多久收到许今朝的回复。 许今朝:[秦姐在忙。] 随信附上一张随手拍的照片,照片里秦令月拿着座机话筒,面带微笑讲话,手边放着泡了花茶的水杯。 郁兰长吁短叹:[好想跳槽,想回101,回万物通。] 许今朝:[?] 许今朝:[这次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对秦姐有意思。] 郁兰:[没有,怎么可能。] 郁兰:[我也要努力工作了,回聊。] 她没有撒谎,她的确觉得不可能。 笑死,她会对碳基生物有超越友情的感情?会和人类同住一个房间,睡一张床? 郁兰认为自己做不到这种脱敏程度,她只是爱跟姐姐聊天,看到姐姐会心跳加速而已。 她只是一个可耻的老色批,为了多看两眼漂亮姐姐,拚命对抗社恐本能。 时近年关,郁兰也没适应来往写字楼和住处的生活,感到无比煎熬。 幸好迎来了新年假期,让她可以躲回公寓喘口气。 郁兰往家里堆了好几箱泡面,她的脑子里好歹还存留着在101居住时许今朝的念叨,也一并买了青菜水果和牛奶。 华城冷极了,有暖气在室内温度还行,不过只要把窗户打开,阳台很快就变成天然小冷藏室。 因此郁兰根本没给冰箱插电,反正她基本不储存容易变质的食物,阳台门一关,随便放在角落就好。 好友录放假,万物通那边也停摆。 她终于盼来能跟秦令月正常通讯的日子,每天给姐姐发自己生活里鸡毛蒜皮的小事。 郁兰:[我刚才烧水煮面,烫到了手指,现在好疼(。_。)] 姐姐:[快用冷水冲一冲,有没有起水泡?起泡要去医院挑开,别自己乱处理。] 郁兰:[没有没有,只是有点红肿,我还能敲键盘!] 姐姐:[爱护好你的手,小天才。] 郁兰早就发现秦令月很喜欢给她起各种绰号,冷不丁就在聊天中冒出来一个。 如果不是有短信这种文字交流的方式,她真不敢想,被当面喊可爱外号的自己得脸红成什么样。 她不能违心说不喜欢这些小昵称……好吧,她其实很喜欢,但是也好让人害羞啊! 被叫成小天才的郁兰捂着脸倒在床上,觉得这三个字比万物通所有人的敬佩赞美加起来都更让自己飘飘然。 除夕前,郁兰放在阳台的青菜还没吃完,但大多都蔫了。 她挑拣出坏掉的菜叶丢进垃圾桶,准备夜里扔垃圾时一并倒掉。 郁兰随手对秦令月诉苦。 [姐姐,我的蔬菜烂掉了,它们坏得好快,我在想,人类什么时候能研发出延长保鲜期的方法啊。] 姐姐:[你上次买菜是什么时候?] 郁兰:[一周前?我不想出门,所以买了很多,冬天的青菜好贵?_?] 姐姐:[你该买大白菜,我看到小许储存了白菜,它们一直没坏。] 郁兰:[好的,唉,让我先做一做心理建设,我不喜欢出去买东西。] 秦令月头也不抬,对司机说:“就近找个超市,我下车采购。” 她继续给郁兰发短信:[你喜欢吃什么蔬菜?] 来到公寓楼外,秦令月都没跟郁兰打招呼确认是否在家,她很确定,半个小时不足以让社恐小羊下定决心伸脚出门。 酒店司机帮忙将装满蔬菜和食品的大购物袋拎上楼,秦令月告诉他:“不用等,直接回去吧。” 郁兰的确还在挣扎,想着究竟值不值得为了买菜而出去。 自己的泡面库存足够吃一个月,鸡蛋则还有半个月的量,没有青菜顶多饮食不太健康,可都吃泡面的人了,还要什么健康? 咸鱼郁兰躺在沙发上思考,突然听到敲门声,整个人吓到瞬间僵直坐起。 在这里住了两个月,还是头一次有人敲她房门。 郁兰从不半夜洗澡,没有听音乐的习惯,也不喧哗跑跳,晚上出去扔垃圾总会轻声开关门,属于非常安静、没有存在感的那类住户,邻居们不打照面都不知道屋子里有人。 她坐立不安,第一反应就是给秦令月发短信:[窒息了,有人在敲我的门!] 姐姐:[别怕,是我。] 郁兰:“!” 两秒钟后,她打开防盗门,门外当真站着秦令月,女人穿一件质感软糯的羊绒大衣,妩媚脸庞被毛绒丰厚的围巾簇裹着,光彩照人。 郁兰慌张又惊喜,砰砰乱跳的心脏都要从胸口撞出来了。 她日常在秦令月面前犯蠢,伸手抢着拎起对方脚边的礼盒和购物袋,迎漂亮客人进门。 把那些袋东西放下,郁兰才后知后觉自己都没跟秦令月打招呼,显得多着急收礼物似的。 她,她只是怕姐姐累到手,哎呀…… 秦令月刚踏进玄关,小旋风似的郁兰就又飞卷回来,闷声开鞋柜,给她拿拖鞋。 脱下大衣,秦令月观察到这又是一双新拖鞋,郁兰可不是欢迎访客来家的主人,却额外多准备了鞋子。 她对郁兰微笑,愉快看到对方的耳尖快速变粉。 女人换上拖鞋,轻快道:“本来就要来给你送年礼的,顺便买了青菜和速冻食品,你应该比较需要这些。” 郁兰:“我,我没给你准备年礼……” 她不好意思,觉得很失礼,因为自己不愿出门,压根没考虑到还要准备这些。 秦令月笑道:“你肯给我开门,让我在你家坐一坐,就是很好的礼物了。” 被宽容对待的郁兰却不肯原谅自己,匆忙扫平被躺皱的沙发垫,引她落座,又跑去小阳台翻待客的食品。 郁兰把家里端得上台面的东西统统堆上茶几,听秦令月说: “不用这么郑重,我坐小一会儿,说说话就走。” 这本该是郁兰很乐意听到的回答,她一向不喜欢待客,更不喜欢自己的安全领地被其他人入侵。 可她现在莫名有些失落,心里想:啊,说完话就走吗? 秦令月叮嘱她:“袋子里有速冻水饺和牛羊肉卷,你冻到冰箱里去。” 郁兰忙去给冰箱插电,暂时将这些东西放在开着窗冷飕飕的阳台保鲜。 做完这些,她坐到秦令月身边,小心保持着两人间的距离,以免自己没出息到心悸晕倒。 秦令月跟她闲聊:“之前一直没问,你是雎洲人,过年不回家?” 郁兰不太敢直视秦令月,可低头不看也舍不得,她如实道:“我爸妈离婚了,他们各自有家庭孩子,我去哪边都不合适。” 说完又急忙补充:“这样挺好,我更习惯一个人独居。” 这是郁兰的真实感受,反正自己不喜欢跟人一起生活,更不怕大多数人似乎都恐惧的孤独。 秦令月的确没在她神情中看到落寞。 这只天才小羊显然不能用衡量常人的标准去看待,对方很享受独自生活的感觉。 没等秦令月思忖自己让司机离开是否过于草率,身边人率先笨拙开口。 “呃,姐姐,你吃午饭了吗?” 她看向忐忑开口的郁兰,天生有张冷淡脸的女alpha努力露出笑容,素净脸颊边的酒窝浅浅显现,看上去乖巧又讨喜。 秦令月想伸手碰一碰这小梨涡,又担心把小羊吓跑,只说:“还没有。” 郁兰精神振奋:“我也没吃,我这就去做午饭!” 她怕秦令月会开口拒绝,果断起身,难得行动力爆表。 郁兰本来准备用泡面打发自己,但有姐姐在,只搞这种垃圾食品就过分了。 她全然忘记了自己对泡面真挚的爱,嫌弃踢到一边,庆幸着厨房有宋姣顺手送来的厨具和调味料,竭尽所能整治饭菜。 招待完午餐,郁兰依然不愿结束今天的相处,搜肠刮肚找话题。 她这一天说的话可能比之前半年都多,讲到口干舌燥,说无可说,不得不翻出来秦令月之前的问话来聊。 郁兰问:“姐姐,你过年回不回雎洲?明天就是除夕了。” 一直带着温柔笑意的秦令月摇头,轻声对她说:“不回去,我也没有可容留我的家人啦。回雎洲同样是一个人过,还不如留在酒店,听说会有庆祝活动,好歹热闹点。” 郁兰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尽管她自己不爱热闹,秦令月讲话的口吻也相当平常,却有种莫名的难过从心底涌上来。 ……姐姐怎么会没人容留呢? 郁兰很想问秦令月的家人怎么了,但她左思右想,觉得自己终究不合适详问,怕冒犯到对方。 但她总得做点什么,郁兰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大声说: “我,我可以和你一起过年,你要是不嫌弃,就留在我这儿,我们能一起聊天消遣,就是,地方小了点……” 说到最后,郁兰才想到自己蜗居的简陋,她慌忙去看秦令月,以为自己的唐突请求会被对方礼貌拒绝。 秦令月问:“我会打扰你吗?” 她看上去没有任何勉强或不情愿,那双总含着暧昧雾霭的眼眸闪着惊喜。 郁兰几乎要溺毙在对方明媚的眼波中,对秦令月缓慢摇头。 她心中明悟,自己之前的想法大错特错。 完了,她根本不介意分享给秦令月自己的家,甚至是床。 她很欢迎姐姐进入她的生活。 郁兰一度纠结得要命,她无数次反问自己:郁兰,你好大的胆啊,你怎么敢对万人迷动心? 她辗转反侧,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没希望,根本不可能被秦令月喜欢。 姐姐总来找她,也就是想听一听雎洲的乡音,把她看成值得信任的小友而已。 每每想到这里,郁兰就会自我谴责。 她认为自己实在眼高于顶,啃着青草,眼巴巴觊觎天上的月亮,这就是痴心妄想。 姐姐把她当知心朋友,跟她说生活里的事情,说不成器的弟弟,她却不能专心宽慰对方,脑子里胡思乱想。 当开春后,发现秦令月竟然搬到了这栋公寓里来时,郁兰有一会儿想入非非,整个人飘上云端。 随后她立刻在心里反问: 姐姐能看上你什么?看上你不出门,看上你不见人? 郁兰内心的左右互搏,一直持续到春末,公寓楼下的桃花树眼见要结束花期,粉白花瓣被纷扬吹落一地。 秦令月在郁兰家中喝茶,这茶叶还是她带来的年礼。 郁兰已经习惯了心上人的经常造访,也从胡乱拿开水泡价值不菲的好茶,过渡到懂得怎么正确冲茶,家里还多出了一套秦令月送的茶具。 秦令月的手机铃声响起,看一眼屏幕,微微蹙起眉头。 这是从未在她脸上出现过的嫌恶神色,郁兰不禁问:“姐姐?” 秦令月本想挂掉电话,她才懒得听秦少谦那些虚情假意的忏悔,可视线落在郁兰关切的神情上,心头却一动。 秦令月沉吟道:“是我小弟的电话,不太想接。” 郁兰从她口中听过了关于秦少谦的种种往事,早把这个家伙看成天字一号大恶人,活在世上就是浪费资源的活体垃圾。 她立刻伸手:“让我来。” 秦令月当真把手机交给她,郁兰接通,凶巴巴问:“打电话干嘛?” 电话另一头的人显然懵了,过了几秒才问:“……你是谁?” 郁兰:“废物,你还有脸问。” 郁兰:“我是你爷爷,不肖的孙子,别再打电话骚扰我,否则让你爹把你吊起来抽。自己干了什么事心里没数?爬!” 她劈头盖脸一顿骂,秦少谦根本没能插进话。 不等他反应过来,郁兰果断掐断通话,抬头看到秦令月含着笑意的脸。 她当即局促起来,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 郁兰想要开口解释,自己是想替姐姐出气,却听秦令月轻声问:“郁兰,我能亲你吗?” 这,这…… 郁兰晕乎乎说:“当然可以。” 她获得了来自姐姐的亲吻,柔软指腹抚上她脸颊,日思夜想的红唇携着香气贴近,这个吻比梦中更缱绻温柔。 郁兰简直不敢呼吸,怕这只是幻觉,是想像,一戳就破的白日梦。 秦令月放开醉酒了似的迷糊小羊,她无奈叹气:“真笨啊,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 真可爱啊。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姐姐:不等啦,再等桃花都要开过了。 第八十六章 崽崽很乖 宋姣打来电话时,许今朝刚给干燥色层涂好上光油。 她放下刷子,到杂物桌边取手机,赶在自动挂断前接通。 “姣姣?” 很反常的是,听筒里并没有立刻传出声音,只有些细微的杂音。 许今朝有点疑惑,她刚想再次开口询问,就听见那头带着点呜咽哭腔的轻轻童声: “妈咪接电话了吗……” 这小女孩儿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距离感,许今朝迟疑问:“姣姣,你在哪儿?” 现在是上午10点37分,距离她们约好的午餐时间还有接近两个小时,这时段宋姣应当在忙工作才对,身边怎么会有小孩子讲话? 通话另一端的宋姣如实回答:“在办公室里。” 坐在她面前的小不点刚止住哭泣不久,正可怜巴巴望着宋姣。 小丫头也就四五岁大,怀里搂着小熊玩偶,有张漂亮可爱的小脸。 她看向宋姣的神情又怕又渴望,长睫毛上还沾了没擦干的泪珠,小声说:“妈妈,妈咪肯定还记得我吧?” 宋姣觉得自己恐怕会让小家伙失望了,毕竟看反应,许今朝也对这孩子的出现一无所知。 她叹了口气,对通话那头说:“电话里不方便讲,中午我去画室,带一个……小惊喜见你。” 宋姣本来想说“小客人”,但考虑到这个用词有可能惹孩子哭泣,就改成了“小惊喜”。 挂掉电话,她柔声哄着:“别害怕,我带你去找妈咪。” 小丫头的眼底却又积蓄起水汽,她显然很聪明,问宋姣。 “妈咪也不记得昳昳了?” 对于小许昳来说,被妈妈和妈咪遗忘绝对是晴天霹雳般的打击。 她后悔极了,自己不该调皮躲进妈妈办公室的储物间,迷糊一觉醒来,竟然就变成了没人记得的孩子。 小许昳不敢再在这个有点陌生的妈妈面前哭,她拚命忍住眼泪,祈求道:“你能送我回真正的家吗?” 宋姣其实多少也有些无措。 小许昳几乎就是她和许今朝外貌的结合体,遮住眉眼部分,小家伙的下半张脸很像许今朝,只看秀气的眉毛和下垂眼,又像极了她自己。 她基本可以确定,这个见面就抱着自己喊妈妈的小丫头没撒谎,只不过,她们之间存在某些误差—— 准确来讲,是时间上的误差。 因为从小许昳口中说出的年份,与现在不符,这孩子来自未来。 宋姣试探着对孩子伸出手,小家伙犹豫片刻,还是怯生生钻进了她的怀里。 被陌生妈妈抱住的一刻,小许昳哭出了声。 “妈妈,妈妈,我再也不敢淘气了,你别忘记我,你别不要我……” 尽管只和小许昳见面不到十五分钟,宋姣仍被怀里的小可怜哭得心慌,笨拙摸头,拚命安慰。 “不会,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呢?” 哄着孩子的宋姣,突然想起一件往事。 那时自己还在华城,满心以为即将与许今朝永别,怀着沉郁心情涂鸦,画下手牵手的两个人,单独把‘乖女儿’折叠到背面。 这,这……应该不算丢弃女儿吧? 宋姣正发懵,她握在掌中的手机振动了下,锁屏亮起,时钟模块正下方多出读秒跳动的倒计时。 [09:59:59] [09:59:58] …… 属于许今朝和宋姣的情侣午餐无疑泡汤了,她们之间多出一个可爱的小烦恼。 宋姣来不及现买儿童安全座椅,让秘书问了一圈,换手下有娃员工的车开,带着小许昳来找许妈咪。 她提前给许今朝发微信: [我们的孩子意外从未来过来,还有九个多小时就会回去,我带孩子去见你,记得不要大惊小怪,她现在很不安。] 宋姣还不忘附上悄悄拍摄的照片一张,小丫头正低头亲小熊玩偶的毛绒耳朵。 [女儿大名许昳,小名昳昳。她习惯喊你妈咪,表现得亲热一点,你肯定比我擅长哄孩子。] 收到微信的许今朝:“!” 她惊呆了,宋姣电话里含糊其辞要带给她的小惊喜,居然是这样? 许今朝来不及细思,火速收拾起自己的画,脱掉工作围裙,换好常服,认真把手洗干净,确保没残留上光油的气味。 她把小院内外门锁好,等在巷口。 这栋两年前就在传言拆迁的小楼到现在还没收到确定消息,许今朝用惯了这里做画室,始终没搬走。 因为宋姣开着辆陌生的车,车驶到近前,许今朝才透过落下的玻璃看到驾驶室内的她,也一并看到坐在后排儿童座椅里的小丫头。 宋姣对许今朝做口型:温柔点。 许今朝心领神会,打开后车厢门,她没有俯视小丫头,而是蹲下|身,让孩子能平视自己。 “你好啊,昳昳,你比我想像里还可爱。” 小许昳本来已经红了眼眶,因为这个妈咪看自己的眼神同样很陌生。 但她的声线和态度却一如往常柔软,妈妈在路上也说了,自己晚上就可以回家,现在只是被送来玩耍半天。 眼见女儿丢掉小熊玩偶,对自己张开小胳膊,许今朝贴近过去,让她环住脖颈。 等小许昳终于舍得松开,许今朝顺势亲一亲小丫头脸蛋,柔声问:“饿不饿?一会儿带你去吃饭。” 小许昳握着她的手,用力点头,含泪的大眼睛又转看向宋姣,也冲妈妈伸出一只小手。 宋姣从驾驶座上探身,她跟委屈巴巴的小许昳牵手,努力哄女儿。 “你在这里想要什么、想吃什么都可以,妈妈给你买。” 许今朝并不赞同,她转头反驳:“才不是,我们不能这么没有原则。” 宋姣:“昳昳难得来一次。” 许今朝:“如果让昳昳随便吃东西,未来的你会生气。” 宋姣:“哦,那就让她生气好了。” 听着她们“激烈”拌嘴,小许昳反而开心了起来,露出来到这里后的第一个笑容。 她总算在这里的妈妈和妈咪身上寻找到了熟悉感。 小家伙的到来无疑扰乱计划,许今朝给定好的餐厅打电话,询问是否能提供儿童餐,得到肯定答覆后,一家三口才赶过去。 午餐之后,或许是总算相处熟,许昳小丫头不再那么胆怯,粘着两个妈妈,不时要个亲亲。 许今朝也从宋姣口中得知,她是怎么发现许昳的:打开办公室储物间,里头缩着一个睡眼惺忪的小家伙。 等到许昳午睡时候,宋姣关好房门,一脸满足道:“她睡着的样子真可爱。” 许今朝认同她的看法,只不过:“可爱也不是你随意给她许诺东西的理由。” 宋姣不以为意,兴致高昂提议:“下午带昳昳一起去见郁兰和秦姐吧。” 许今朝道:“当然得带着,孩子还是吓到了,没完全安心,才一直不肯撒开我们。” 她顿了顿,又问宋姣:“我们真能在关城机场接到人吗?” 第一次通过手机与郁兰视频联络时,为了让朋友安心,许今朝宽慰说指不定哪天还能见面。 这句安慰之语似乎真要被兑现了。 对许今朝就在前几天,郁兰声称自己预约到了从雎洲到关城的机票,抵达时间是今天下午4点。 她还把订票信息截图发过来,信誓旦旦保证不是谎言。 许今朝觉得郁兰不是会拿这种事情玩笑的人,可又怎么都想不通,飞机该怎么从雎洲起飞、穿过两个世界的壁垒,抵达关城? 宋姣却很淡定:“我倒觉得,世界意志特快航班比普通飞机靠谱,祂总不会搞出什么小概率的失踪事故来。” 结束午睡,得知要一起接机,许昳兴奋极了,小丫头兴奋道: “我好想郁阿姨,好想秦阿姨!” 许今朝和宋姣对视一眼,默契意识到,未来能与郁秦二人见面的机会恐怕不少。 瞧,自家女儿都跟她俩混熟了。 许今朝问宋姣:“要不要给郁兰发条消息,提前说一下昳昳的事情。” 宋姣却说:“唔,还是不了,我更想给郁兰个惊喜。” 许今朝不禁笑起来,在妻子唇边偷一个轻吻:“你到时候打算怎么说?” 她显然很了解宋姣,坏心猫咪才不会只用许昳的存在简单吓唬郁兰一下。 小丫头正在房子里大冒险,她还暂时理解不了自己见到的是更年轻的两个妈妈,也理解不了时光变迁下室内摆设也会有差异,在远处为没见过的小挂毯惊呼。 趁着没有女儿打扰,宋姣选择加深这个吻,她们在午后的阳光里甜蜜勾缠,舍不得放开彼此。 一吻结束,omega也没正面回复许今朝的问题,低声咕哝抱怨:“养女儿好麻烦,我们还得避开她。” 许今朝调侃道:“可是姣姣,你中午还夸她可爱。” 宋姣:“唉,这就是两难的困扰了。” 许今朝险些被她逗笑。 关城机场,两大一小等在航站楼。 许今朝还没放弃从宋姣口中打探她的意图,究竟要怎么给郁兰‘惊喜’。 被许今朝抱着的小许昳东张西望,也不忘竖着耳朵听妈妈们谈话。 她不知道两个大人是在谈论恶作剧,闻言宣布:“我也要给郁阿姨惊喜。” 宋姣教女儿:“等会儿妈妈说完话,你就告诉郁阿姨,说我们等了她好久。” 许昳努力点头,表示记住。 许今朝心中要与友人重逢的感慨都快给宋姣搞没了,她笑道:“我觉得郁兰会后悔来关城。” 雎洲直达关城的航班只有郁兰和秦令月两个人乘坐。 登机时,其他乘客像是看不到这架飞机似的,眼睛都不往这边扫一眼。 这挺诡异,像什么恐怖电影里会出现的场景。 郁兰很有点悍不畏死的悲壮,还试图劝秦令月下机:“要不我自己去吧,我觉得这飞机上的空乘不对劲。” 秦令月倒没觉得空乘有哪里不对,给女友一个安抚的亲吻:“别怕。” 郁兰:“没有怕。” ……好吧,她是有一点点怕,订票和等待期间兴奋极了,现在却很紧张。 好在飞行途中并没出什么问题,飞机正常升空,机舱外的云层也没有异常,郁兰又开始犯嘀咕: 就这,就这? 等航班降落在关城机场,她才重拾兴奋,想到要跟宋姣和许今朝见面,还有点抑制不住的激动。 秦令月是少数能从郁兰脸上看出真正情绪的人,被恨不能撒蹄狂奔的小羊拉着,她不由笑问:“终于开心啦?” 郁兰的确开心,她简直迫不及待要见朋友们! 迫不及待的郁兰被惊呆了。 她呆望着被许今朝抱在怀里的小丫头,这孩子有和宋姣复制粘贴的无辜小鹿眼,长相中还能品出几分许今朝的模样。 宋姣一脸严肃介绍:“这是我女儿许昳,可爱吧。” 郁兰整个人被震撼住,宋姣摇头叹息:“你来得好迟,昳昳都四岁了。” 许昳:“郁阿姨,我们等你好久。” 郁兰:“……” 郁兰:“我们,我们居然飞了四年?不对,是五年?!” 她满脸不敢置信的震惊,许今朝第一个破功,大笑起来。 秦令月很是怜爱轻易被骗的笨蛋女友,她率先上前与宋姣拥抱。 宋姣被抱了满怀,原本还在戏弄郁兰的她,鼻子莫名酸涩,小声道:“对不起啊。” 对不起,突然用那种残酷的方式离开大家,虽然那并不是她愿意的。 秦令月松开手,她只是说:“你们都还好好的,我们就很高兴了。” 她对许今朝微笑:“好久不见。” 许今朝抱着许昳,没办法给秦令月一个拥抱,举起女儿的小手跟她打招呼:“嗨,秦姐。” 许昳:“嗨,秦阿姨。” 秦令月已经开始逗孩子,傻站着的郁兰被恶友抱住,她还在茫然问:“我们飞了五年?” 宋姣:“没有,我骗你的。” 郁兰:“可是,你和许今朝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宋姣笑起来:“到家再告诉你们。” 宋姣车里已经临时安装好儿童座椅,借用员工的那辆车也被还了回去。 四人没有选择在外面聚餐,而是去挑选新鲜食材,回家一起动手烹饪。 从宋姣口中得知许昳的清楚来历,郁兰才长松一口气。 有了坐飞机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的魔幻经历,她对未来崽崽到现在一游的事情接受度良好,只抱怨着: “我们两年没见,你却只想着吓唬我。” 这对郁兰而言已经是非常大胆的怨言,但跟小许昳玩在一起后,她又悄悄问宋姣。 “小昳今天就要离开吗?” 见宋姣点头,郁兰整个人很蔫。 小朋友的睡眠时间早,八点钟就开始犯困,许今朝给她挤好牙膏,许昳认真刷牙,在妈咪帮助下洗香。 宋姣赶郁兰和秦令月去看夜景,她取出洗好烘干的小睡衣和裤裤,这些是跟儿童牙具一起买来的,拿给乖女儿换好。 许昳躺在小枕头上,困到快睁不开眼了,还挣扎冲妈妈和妈咪招手,给每人一个亲亲。 小姑娘说:“晚安……” 这句晚安讲完,她就已经闭上眼睛,沉入了梦乡。 她的睡颜很可爱,像个小天使,许今朝有点不舍得这么乖的许昳走。 两人轻轻带上门。 宋姣牵住许今朝的手,她说:“我觉得,有个女儿还是很幸福的。” 许今朝看向她,宋姣转移重点。 “我已经等不及要教育许昳了。” 她一本正经:“我会告诉她,乖孩子不可以钻储物间。”—— 作者有话要说: 姣姣:其实吧,主要是想和崽玩。 小猫今天又在欺压小羊xd ps:许昳(yi)是乖崽崽,不常给妈妈教育自己的机会。 妈妈=姣姣,妈咪=今朝。 本章时间点为回归书外世界两年后,小猫不甘拿着世界意志给的巨款过财务自由逍遥人生,又在创业奋斗,昳昳是从更后面的时间点过来哒。 第八十七章 穷画家和女暴君(上) 对于雎洲人而言,宋姣的发家史以及围绕在她身上的过往绯闻,始终是本地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关于宋姣的传言有许多版本。 有人相信她心思深沉到可怕,与许家女儿的婚姻本身就是算计;有人相信她另有深厚背景,现在市面上的流言都是掩护;有人相信她命格硬到无人能克,走到现在属于八字加持。 这些看法各有信众,没有哪种能完全占据上风,彼此间还互相鄙夷,阴谋论者认为命硬说纯属迷信,信玄学的则会反问: “命不硬,她怎么还活着?” 这……的确是个好问题。 在与已经坟头长草的前妻结婚第一天,宋姣就剜掉了自己后颈的信息腺。 这是能让所有人汗毛倒竖的狠辣手段,腺体内部密布着敏感的神经末梢,被外物打击造成的巨大疼痛就足够人昏厥,更别说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亲手划烂撕去这块组织。 作为人体最特殊的组成部分,信息腺不止关联生殖、承担外激素的分泌功能,它的存在与性命挂钩。 失去腺体的宋姣如今却不见任何衰败,偶尔在镜头前亮相,依旧光彩照人,姿容美丽。 这位女富豪能健康如初的活着,本身就是个违反医学常识的奇迹。 医学奇迹本人近期却并不开心。 宋姣的脸色冷得像要结冰,时常大发雷霆,公司自上而下噤若寒蝉,没谁敢去触霉头。 不少高层跟齐秘书套近乎,试图探听点消息出来,齐耀只是微笑:“谁还没个心情不好的时候呢?” 再往下细问,他就要跟人大谈坏情绪产生的一百种原因以及对生活和工作造成的干扰。 总之,齐秘书的嘴巴紧得像蚌壳,跟他喝酒聊天,只能听他讲一堆没用的废话。 这些人在背后骂:“什么东西!” 对此,齐耀只是一笑而过。 他能作为许家旧人仍在宋姣身边服务,当然有自己明哲保身的一套行事准则。 实际上齐秘书也很犯愁,他拿着这份数额惊人的薪水,日常不止承担公事,老板的生活事务也得负责。 宋总的睡眠出了问题,已经很久没能睡个好觉,对身边人发怒的频率越来越高。 服药与心理治疗皆无效后,她甚至不再相信医生,这让齐秘书非常头痛。 汇报酒会邀约时,齐秘书本以为又会听到一句“不去”,他已经在心里帮老板思考起应对邀请方的妥当措辞。 宋姣的确不想去。 她被失眠问题折磨得暴躁异常,由缺乏睡眠引发的一系列问题让人恼火,失控感加剧了她的喜怒无常,接着恶性循环。 但当她抬起头,宋姣在对面齐秘书的脸上看到一丝了然,对方似乎已经预测到了会从自己这里得到的回答。 莫名的怒气从心里燃烧起来,宋姣知道这不对,齐耀只是依据她近期的行为模式做出了合理判断,他没有任何不当举动,顶多是不小心表露在神情里。 她不能对秘书发火。 宋姣:“告诉她,我会去。” 齐耀:“好的,我帮您回绝……啊,您,您是要出席对吧,我去叫造型团队!” 看齐秘书火速改口、慌张挽救走神造成的工作失误,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宋姣感到些许恶作剧成功的小快意。 她道:“不用造型,我就穿这身衣服。” 许今朝得到了一份临时小兼职。 她的室友兼发小高鹿鸣总能从各种渠道弄到打高薪短工的机会,可是说真的,许今朝总觉得这次不大对劲。 她们两个今晚要在酒会上当侍应生,招聘方对应聘者的要求大多数还算正常,无非身高、相貌、体态等等。 唯一蹊跷的地方在于:只招女a。 一般来讲,侍应这类工作更多倾向于聘用男女性beta,这才是行业主流。 毕竟alpha往往心高气傲,容易惹是生非,这样评价可能沾点刻板印象的意思,但从生理上看,alpha确实普遍更暴躁好斗,更有攻击性。 半个月前,高鹿鸣把许今朝从画架前拽起来,兴高采烈说有好活儿。 到了面试地点,许今朝一眼望去,满走廊都是精心打扮、开屏孔雀似的女a,不像在选侍应生,倒像是在选美。 看眼前的环肥燕瘦,又想到路上高鹿鸣报给自己的夸张时薪,她不禁发自真心地询问。 “老高,我们到底在面试什么?你别是骗我来卖身的吧!” 高鹿鸣:“服务生。” 许今朝:“……” 发小打开招聘页面给她看,许今朝仔细研究了一番,瞧着倒挺正规,但她左思右想,还是打起退堂鼓。 许今朝理性分析:“正常服务生能给这么高的薪水?” 高鹿鸣一针见血:“可是,我们的房租马上就到期。” 许今朝被高鹿鸣说服了。 经济压力下,她选择铤而走险。 高鹿鸣到现在仍然很乐观:“这至少比去抢银行的风险低。老许,干完今天这一票,我们吃喝不愁,不用担心流落街头,你也有钱买画材。” 许今朝正对着镜子调整丝巾,闻言差点把自己勒死。 高鹿鸣这通发言后,许今朝觉得更衣室内的其他同事看过来的眼光怪怪的,似乎有些警惕。 许今朝很想澄清,她们没打算绑票酒会上的上流人士,自己是守法公民,真的是! 临开场前,一个始终独自站在角落的女a走近许今朝。 她的气质相当独特,有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许今朝扫到对方胸口名牌:c20-郁兰。 郁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让许今朝浑身不自在,她才问:“你们,想绑架谁?” 许今朝:不不,我们没有这个打算。 高鹿鸣却眼前一亮,这还是更衣室里第一个跟她俩搭话的人。 之前她试图跟同事们打招呼,却没有任何人肯搭理,这下可逮住能说话的人啦! 高鹿鸣用力和郁兰握手:“你好,我是高鹿鸣,今天负责c12区。” 郁兰被她拉住手欢快摇晃,一脸僵硬,神情比刚才更抗拒了。 高鹿鸣看郁兰的名牌:“啊,c20,你区域和许今朝靠着,老许,今晚我们得分开,你就跟这个姐妹互相照应吧。” 许今朝觉得郁兰看上去不大好,像是哮喘病要发作似的那种糟糕脸色。 她忙把人从自来熟过头的发小手下救出来,并随口诓骗:“你的眼妆有点花。” 高鹿鸣忙去检查自己眼妆,许今朝则藉机跟郁兰小声解释:“我朋友刚才在开玩笑,今天的报酬很高,你知道的。” 郁兰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几秒,她说:“是很高,够我半年的房租。” 许今朝顿生知己之感,感动道:“也够我和老高半年房租了!” 在场三个真就单纯来打工的女a聚在一起,压根不知道更衣室里其他人的心思。 ——这可是秦令月的酒会。 宋姣跟齐秘书说自己不需要妆造,只是在恶意戏耍他。 她当然知道自己穿日常服装赴宴是对秦令月的不尊重,不过一时烦闷发作,想看手下人为难而已。 齐秘书还以为是自己的百般劝说起了效果,慌忙叫来妆造团队,为喜怒无常的老板服务。 宋姣出现在酒会上时穿一袭灰蓝色礼服长裙,长发盘起,颈项间佩戴着珠宝,她的面容本就姣美动人,在妆容修饰下更添光彩。 只是美则美矣,她却阴沉着脸,透出不加掩藏的不耐与冷漠。 齐秘书偷瞄老板冷脸,外界已经在默契称呼宋姣“女暴君”,这可不是什么赞美的话语。 酒会主人的风格和宋姣截然不同,她言笑晏晏:“贵客来了,我有失远迎。” 秦令月身边原本围着好些人,都在拚命献慇勤,直到她热情上前招呼宋姣,狂蜂浪蝶们又全停在原地,不敢跟来。 秦令月看不见宋姣神情似的,面色如常地打趣她:“我还当你不会来呢,怎么转了性子,愿意来玩啦?” 宋姣不喜欢出席这类纯交际的场合,认为没有价值,但既然到场就要给主人面子,和秦令月简单寒暄。 秦令月和她打过交道,清楚宋姣性格,并未强拉着讲太多话。 这场酒会的受邀者大多是雎洲的年轻名流,尽管最初畏惧宋姣的身份地位,后面还是大着胆子过来尝试攀谈。 宋姣很快为自己的到场感到后悔,认为这是近期做出的最糟糕决定。 她根本不想应付这些人,选择走出主会场,躲去偏僻露台找清净。 秦令月这栋别墅的装潢很别致,宋姣把窗帘拉拢,遮住整个小露台,也将室内的喧嚣阻隔在身后。 露台布置有玻璃小桌和座椅,桌上摆着点心饮品,还有一瓶玫瑰花。 宋姣对这些不感兴趣,她昨晚总共只睡不到三小时,这样糟糕的睡眠状态已经持续了很久,精神上的疲惫与难以入眠共存,让她一天烦躁过一天。 她倚着露台栏杆,面无表情向下看去,尽管刚入夜不久,脑中却已经开始为晚上睡眠的事情焦虑。 宋姣厌倦透顶自己的现状,生理上的不受控令她恶心,几乎能比拟很久之前、她还无法操控自己命运时的感觉。 露台上没有开照明灯,厚重的窗帘也遮住了自宴会厅内投来的灯光。 她独自在这片安静的暗处烦闷,直到思绪被对话声音打断。 “真的好吗,躲到这边来。” “别跟我说你乐意被揩油,我觉得那几个人看你的眼神很不对。” “可是,我们拿那么高的薪水……” “哇,老许,你是要为了金钱出卖自己色相了吗?” “你怎么偷换概念啊!” “结果不都一样……” 露台上宋姣的视线不觉向声音出处转去,花园内走来两个穿黑白制服的女a。 她们小声争执着,宋姣的听力极佳,也迅速从她们的对话中简单分析出始末。 这两个侍应生在躲酒会上宾客有可能的骚扰,藏到了花园里来。 楼下的两人走到路灯边,宋姣没发出任何声音,藉着光打量她们,当看到其中一人的脸时,她感受到了罕有的震惊。 宋姣有一瞬以为自己看到[许今朝]死而复生,但很快又确认并不是。 相貌酷似[许今朝]的女alpha站在灯下,从宋姣的角度能完整看清对方的长相,她正拉扯着颈间的丝巾,似乎有些呼吸不畅,被灯光映黄的漂亮脸蛋上满是无奈。 假如不是亲眼所见,宋姣很难想像,这张熟悉的脸孔还能表现出眼下这种温和气质。 她听到女alpha对同伴说:“唉,我总觉得不好。” 许今朝被高鹿鸣一路拉到小花园,解开桎梏住喉咙的丝巾,哀怨道:“如果被逮住,我们还能拿到工资吗?” 高鹿鸣:“不会的,我观察过,会场里的侍应生数量过剩,少我们两个根本不算事儿。” 许今朝:“但愿如此。” 她有点怵总跟自己讲话那两个珠光宝气的贵妇人,打算在这躲一躲再回去。 高鹿鸣:“老许,你在这等着,我去把郁兰叫过来,她肯定也烦死了。” 高鹿鸣的行动力惊人,没等许今朝反应过来,就兴冲冲窜了出去。 许今朝追出去两步,发小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里,只好又折返回来,孤零零站在路灯下。 她叹着气,抱住胳膊等待,却有一支玫瑰花从天而降,悄声落在脚边。 许今朝一怔。 她弯身拾起娇艳似火的红玫瑰,花儿开得绚丽,散发出丝缕香气。 许今朝下意识抬起头去看,想找出它从何降落。 宋姣居高临下,开口召唤。 “你,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朝:!工作摸鱼被抓了! 世界背景杂糅,一切为剧情服务。 小高同学仍在仗义寻找她结交的新朋友玉兰花xd 第八十八章 穷画家和女暴君(中) 瞧见斜倚在露台栏杆边身影的瞬间,许今朝大脑当即宕机。 夜色暗沉,藉着路灯昏黄暖光能看到属于女性的柔美曲线,灰蓝色的长裙缎料隐现在雕花栏杆间。 由于隔着露台到地面的垂直距离,许今朝根本辨认不出她的第二性别,但从穿着就足够判断,对方至少是雇主邀请来的客人。 许今朝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发誓自己之前从没做过这种脱岗摸鱼的事情,这次的确是怕了试图跟她调|情的贵妇,才和同样炸毛的高鹿鸣一起偷溜。 谁知人生头一次摆烂,就被抓包当场。 拿着被丢下来作提醒的玫瑰花,许今朝感觉自己像上课走神挨粉笔头的学渣,尴尬到只知道傻仰着头,连一句恳求的话都讲不出。 穿灰蓝长裙的女客打破寂静。 “你,上来。” 传入耳中的声线意外甜润,许今朝打了个激灵,仿若在盛夏天里饮下一杯冒着冷气的冰镇果浆。 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她重新回到热闹会场。 许今朝途中并没看到郁兰或高鹿鸣,绕过刚才那几个贵妇人,一路往露台找过去。 等她拉开窗帘,身后的通明灯火瞬时投进延伸向外的小露台,也映亮了眼前omega姣美含霜的脸蛋。 挂肩礼服裙垂坠而下,女客耳颈佩戴着贵重首饰,可华美钻石的火彩也不能夺去雪色肌肤泛起的美丽冷光,更无法与正在她眼眸中亮起的光华争辉。 理智告诉许今朝,那只是倒映的灯光罢了。 她心里想的却是:要命啊,为什么我会在这种境况下遇到理想型! 如果不是刚被对方攥住丢人的小辫子,尽管气势惊人的娇小女人妆饰贵气,许今朝指不定也会无视珠光、想方设法搭讪一二,至少得多看几眼。 可眼下境遇过于尴尬,许今朝根本没脸跟人家搭话,只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宋姣当然看出了女alpha神情中的窘迫,她站直身体,靠近几步,发觉对方的身高同样与[许今朝]相仿。 真是奇妙,眼前人几乎就是外貌复刻版的[许今朝],眉眼间的气质神态却截然相反,透出发自心底的柔软温吞。 宋姣不免心生好奇,伸手将窗帘又拉拢回去,只留一掌宽用以透光的窄隙。 她把视线重新投给一脸局促的美丽女侍应:“你坐下。” 对方相当紧张,起初并不敢完全听从,按照指令小心挪到玻璃桌边,没有落座。 宋姣重复自己的命令:“坐下。” 这次的口吻要严厉许多,高挑的alpha女招待立刻听话坐在了藤椅上。 她身穿黑色西装制服套裙,乖巧斜并的长腿薄裹丝袜,裙摆随动作升到膝上,又被搭上膝头的白皙手掌遮盖。 宋姣发觉对方上装外套里白衬衣的纽扣老实紧扣着,并没有其他女a似的暧昧解开一两颗,香槟色丝巾在颈间慌张打着结。 她分明刚把方巾摘下不久,现在这块色泽柔和的真丝软料却重归岗位。 宋姣擅长观察他人,从神态举止中分析对方的性格与行为模式,这是她的习惯,更是喜好。 通常来说她的打量不会这么明显,毕竟要打交道的更多是些狡猾难缠的对手。 可眼前这个酷似[许今朝]的女人太容易看懂,更没有任何在alpha身上常见的侵略性。 她的气质无害纯良到像只不会蹬人的大兔子,让人可以肆无忌惮揉捏。 许今朝简直在心头狂喊sos,她已经明白漂亮女客为何要自己坐下,毕竟她要比对方高出十几公分,不方便居高临下审视。 但是,但是为什么要贴这样近啊! 宋姣开口:“你的工牌。” 在场所有侍应生都有工牌,被她叫上来的脱岗女a却把带名字的工牌摘掉了,显然在垂死挣扎。 许今朝挣扎几秒,还是从衣袋中取出工牌,蔫哒哒戴好,尝试为自己辩护:“我不是故意消极怠工……” omega女客却打断了她的话。 “你叫许今朝?” 许今朝茫然抬头,与女客对视。 她说:“是,我叫许今朝。” 看清工牌上的名字,宋姣有一瞬怀疑起自己的判断,她不信世界上能有这种巧合,与[许今朝]容貌相同的人,居然也和[许今朝]同名。 她目光锐利,紧紧盯向许今朝颜色浅淡的眼瞳,想从中分辨出刻意的成分,找到伪装作假的可能。 但对方看起来根本不懂她为何忽然警惕,神情无比迷茫。 两人离得近极了,宋姣的手掌已经按上许今朝的椅背,这姿势让她们贴近得过分,也让宋姣察觉到一丝异常。 她在许今朝身上嗅到奇妙的香气。 宋姣太久没感受到过信息素气息,为自保决绝剜掉腺体后,这种感觉就与她绝缘。 她早已失去对alpha信息素的气味判定能力,以至于第一反应是将萦绕在空气中柑橘与海盐的香氛当成香水味。 许今朝颈项间隐约有清新且甜的复杂香氛,它像是具有摄人心魂的魔力,引得宋姣不觉开始仔细嗅闻。 她甚至忘了自己的初衷,头脑昏沉,说不出的舒适安心,几乎要被幸福的困意压倒—— 这不对! 宋姣猛地回过神。 许今朝的确搞不懂究竟怎么了。 她被叫上露台,又被莫名其妙撵走,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直到酒会结束、领钱走人,她和高鹿鸣都没受到什么处罚。 高鹿鸣并不知道差点就要薪水泡汤,她开心得不得了,只遗憾没能跟郁兰要个联系方式。 换上常服的高鹿鸣摇头道:“奇怪了,到最后也没碰到人,我觉得这姐妹人还不错,就是性格闷了点。” 许今朝压根没把这些慨叹听进脑子里,心里想着露台上惊鸿一瞥的omega。 可对方的出现只有那么短暂几分钟,更没留下任何足以作为记号的痕迹,以至于许今朝都觉得自己是否做了场白日梦,一切都没发生过。 高鹿鸣自顾自说着话,她们两个都不是雎洲本地人,她要在雎洲追逐自己的设计师梦想,租了间两室一厅的小房子,拉同样工作不定的发小许今朝合租。 她道:“……说起来,这场酒会上有个不得了的大人物,可惜没见着。” 高鹿鸣终于注意到许今朝的走神,在夜风中猛戳她的胳膊。 许今朝不得不问:“什么大人物?” 高鹿鸣:“好友录的宋姣,我听到那些宾客们议论的。” 许今朝听说过这个名字,好友录旗下的软件她也在用,但对这位女富豪并没有太多了解。 高鹿鸣却来了谈兴:“哎呀,这位不仅有钱有权,相貌也美,不少人把她当梦中情人呢。” 许今朝:“哦。” 高鹿鸣不满意了:“老许,你好歹给点热烈反应,态度这么平淡,多没意思。” 许今朝很没诚意的道歉:“对不起,我怠慢了你的梦中情人。” 高鹿鸣:“这倒没有。宋老板不是我的菜,我更喜欢比我年龄大的女性。” 两个穷人早先是坐公交后又步行抵达的,酒会举办地比较偏僻,结束工作出来已是凌晨,根本没能打到车。 她俩就沿着路慢慢走,巴望着能碰运气遇上路过的出租车。 许今朝打趣高鹿鸣:“会场上不是有年长的女o跟你要酒?我觉得那姐姐对你有意思。” 高鹿鸣连连摆手:“不了,人家手上有婚戒呢,你饶了我吧。” 正笑闹间,身后传来汽车行驶的声音,还有车前灯的光隐约打来,她们忙驻足回头看,期待着是辆能载客的车。 可等车辆稍微驶近,看清豪奢外观,这愿望就落空了。 高鹿鸣扯一下许今朝衣袖,叹气道:“走吧,咱们加快点脚步,天亮前指不定能到家。” 希望成空,许今朝同样有些郁闷。 两人转身继续前行,身后的豪车却没有像预想中那样呼啸而过。 耀眼灯光投在前方,它降低速度,气派车头上飞天女神车标缓慢掠过,车身停在外侧的许今朝身边。 许今朝疑惑转头,后座车窗玻璃降落,露出暗光中omega美丽惹眼的面容,仍不知姓名的女客对她说: “上车。” 许今朝这次真觉得自己在做梦了。 她们傻傻上了车,副驾驶上的高鹿鸣安静如鸡,许今朝则像只不知所措的呆头鹅,和这辆豪车的女主人一起坐在后排。 要紧的事情,宋姣从不会拖延。 她让随行的齐秘书从秦令月的酒会策划手里要来了许今朝的身份信息,迅速安排进行调查。 世上真就存在如双胞胎姊妹似的两个人,一个生在长南,一个长在丰北,年龄相仿,名字相同。 这个许今朝,确实与[许今朝]无关。 宋姣想到身体对许今朝信息素的奇异反应,那种久违的美妙困倦…… 她已经将近半年没睡过一场好觉,舒服躺在床榻上安眠竟然都成了奢望。 药物的副作用让她难以忍受,心理治疗也没有效果,而现在,似乎有个能够解决问题的方法就摆在眼前。 不如试一试,反正不会更糟糕。 许今朝的手机在衣袋中振动了下,她拿出手机,发现是前排发小无声发来的消息。 高鹿鸣:[啊啊啊,你为什么会认识宋姣?!] 许今朝没搞懂她的脑思维回路,回复道:[你魔怔了?我怎么可能认识那种富豪。] 高鹿鸣:[那宋老板为什么要好心送我们回家啊!!!] 许今朝:“……” 她缓慢退出快通页面,打开浏览器,在搜索引擎中输入:[宋姣]。 这风口浪尖上的名字无需其他关键词辅助,页面百科栏中赫然置顶着这位漂亮大佬的照片。 许今朝觉得自己要不能呼吸了。 她应该多关心时事的,而不是一门心思搞让自己钱包空空的艺术创作,这样就不会像个傻瓜、面对着身家千亿的大人物都认不出来。 高鹿鸣:[不管了,反正我能吹一辈子,你知道吗老许,我能吹一辈子!!!] 高鹿鸣:[我得拍照作证。] 高鹿鸣:[你说宋姣会愿意和我合影吗?] 高鹿鸣:[她会愿意给我签名吗?] 许今朝已经无暇去管发小的可怕野望,她现在坐立不安,满脑子都是她俩先前的丢人举动。 等车终于停在旧居民小区大门外,许今朝鼓足勇气和宋姣致谢。 “多谢您,送我们回家。” 紧张之下,她甚至用上了敬语。 身边的omega仍然美貌惊人,许今朝却完全抛去了露台上那一丢丢的旖旎心思,不敢再有遐想了。 她在心中默默数着宋姣资产后缀的零,期盼能快点得到答覆。 快通消息里喊着想合照又想要签名的高鹿鸣这会儿显然怂了,也只干巴巴挤出感谢。 宋姣却没有很快回应,浓深的眼瞳盯住许今朝,让后者越发紧张。 她道:“我需要你做一件事情。” 许今朝不觉问:“什么?” 这句话她完全没经过脑子,全然忘却应当对陌生人保有防备心。 ——开玩笑,那可是宋姣! 人家能图她什么? 宋姣告诉许今朝:“我要你……陪我睡一晚。”—— 作者有话要说: 今朝:咱整个就一大震惊!!! 别误会,纯陪|睡觉的啊(严肃脸 ps:我好爱这些老梗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八十九章 穷画家和女暴君(下) “就这?” “就这。” “……老许,你觉得我像小学生吗?会相信世界上有免费豪宅住,相信喂一喂猫、充当夜间抱枕,就能从千亿身家的富豪手里拿到钞票?不,小学生都不会信的。” 许今朝无奈:“我也不信,但事实真就这样。顺便一提,我没签那份合同。” 闻言,高鹿鸣松了口气:“哦,没签就好。” 许今朝:“我提议降低薪水数字,宋姣的秘书同意了,所以我签的是月薪三千的猫保姆合同。” “你是不是傻?!” 高鹿鸣简直怒其不争,抓狂大叫:“两万的合同你不签,降到三千你签了?” 许今朝哭笑不得,她已经在不违反保密协议的前提下尽可能跟发小解释情况,可高鹿鸣显然不信,一心觉得她在搞颜色交易。 高鹿鸣越想越觉得亏,饮品店终究是公共场合,她压低声音: “不行,这个价绝对不行,你都肯放下自尊让人包养了,当然得利益最大化。有钱人眼里金钱就是个数字,宋姣能缺你给她省的一万七千块?下个月赶紧提涨薪。” 许今朝感觉,宋老板可能真不把这点钱放眼里,否则也不会上来就给她开出高薪。 可问题是,自己的工作内容真就只有喂猫,和晚上陪宋姣睡觉—— 字面意义的陪她睡觉。 她不知道宋姣究竟为什么需要人陪才能睡着,反正一个月的试用期下来,许今朝没被要求提供任何高鹿鸣糟糕设想里的额外服务。 宋姣家中的奶牛猫同样很好照顾,它一点都不怕生,精神稳定,不在房子里上下跑酷,许今朝每天解冻生骨肉按时喂它就好。 除此之外,再没别的要做了。 反观能享受的员工福利,包括一栋白天主人不在家的豪宅(大多数设施随便用),可随时点餐的厨师服务,脾气好到能随便rua的可爱猫咪。 而且,工作合同仅仅要求了晚上睡眠的时间与地点,这意味着她白天只要把猫喂饱,就可以随意出去做任何事。 在许今朝眼里,大善人宋女士简直是在扶危济贫,救助穷困潦倒的自己。 吃人家住人家,还要拿人家的钱,她已经很脸红了啊! 许今朝看一眼手机时间,对高鹿鸣说:“不早了,我要回去喂小乖。” 高鹿鸣怒其不争:“唉,你好傻。” 同样的评价也从宋姣这里得出。 她站在阳台,盯着正满花园跑、用自购逗猫棒陪小乖玩耍的许今朝,觉得这个alpha有点傻。 右耳有缺口的奶牛猫追着铃铛羽毛飞扑,它跳来跃去,试图抓住这只在草坪上低飞的“小鸟”。 宋姣没给吃了睡睡了吃的懒猫买过玩具,许今朝用来逗它的逗猫棒显然是她自掏腰包。 实际上,宋姣都没给它起名字。 这只长毛黑白猫是个登堂入室碰瓷的无赖,某天突然出现在宋姣的庭院里。 因为气质悠闲自得,皮毛油光水滑,长得颇有几分姿色,被家政误认为是主家的宠物。 如此一传十,十传百,除宋姣之外的所有人都认定这是她的猫。 宋姣不讨厌猫,对猫毛不过敏,上门的小无赖又很聪明识相,最后她半推半就认账,把猫留下了。 许今朝询问猫的名字时,宋姣如实说:“没有名字。” 平时她只需要拍拍手,碰瓷猫就会相当慇勤地凑过来给摸,所以根本没起名。 她随意道:“你可以给它起一个,叫什么都可以。” 当天晚上,宋姣就看到alpha抱着已经长到十四斤的碰瓷猫摇来晃去,满口喊着小乖。 没过几天,许今朝又担忧起小乖的体重,兼职猫保姆的陪|睡员严肃道: “宋总,小乖体重可能有点超标。” 宋姣看了眼沙发上呼呼大睡的奶牛猫,合理怀疑许今朝是被这头小猪坠疼了胳膊。 她随口说:“那就帮它减肥。” 说完,宋姣顿了顿,又道:“你可以直接叫我宋姣。” 许今朝应声答应。 宋姣开始还以为她只是应下直呼名字的要求,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开始想方设法让懒猫加强锻炼。 她倚着阳台围栏,眼瞳不觉随着夜色里嬉闹跑跳的人和猫转动,最终全部注意力集中到许今朝身上。 alpha的长发高高束在脑后,为了方便活动,身上穿了工字背心和运动裙裤,露出大片光洁的雪白肌肤。 宋姣没怎么关注过[许今朝],她对已经入土的前妻只有恶感。 相当奇异的是,虽然有着极其相近的样貌,许今朝的言行举止却极柔和内敛,宋姣只在第一次见面时由这张脸联想到[许今朝],相处熟悉后就再没混淆过两人。 她目光扫过楼下alpha浮着薄汗的后颈,又下滑落在背心到裙裤间那一截柔韧腰身上,最后盯住圆润紧致的白皙长腿,漫不经心想: 大概相由心生吧。 足足好一会儿,许今朝才注意到二楼的宋姣,她驻足抬头,不好意思问:“我打扰到你了?” 在宋姣的纠正下,许今朝不再拘谨称呼她,人也放松很多,不会动辄紧张。 宋姣摇头,她藉着庭院灯光,不动声色扫视着alpha漂亮面颊上运动后的薄红,就听对方邀请。 “要来一起和小乖玩吗?” 许今朝话说出口,觉得自己或许问了不必要的问题,宋姣看上去可不像会对拿羽毛逗猫这种事感兴趣的人。 出乎意料的是,宋姣居然同意了。 omega下楼时换了衣服,她从许今朝手中接过逗猫棒,抖动钢丝末端的羽毛,模仿猎物扑闪躲藏,惹得小乖难以自控站起来继续追逐。 许今朝发现宋姣的动作还挺有章法,不禁问:“你之前逗过它?” 宋姣钓着小乖左扑右扑,她现在觉得这游戏的确挺有趣,在羽毛铃铛声中回答:“没有。” 的确没有,但她在看许今朝逗猫的十几分钟里观察出了套路。 等小乖实在没了捕猎力气,一屁股趴在草坪上喘气,宋姣才停手。 宋姣把逗猫棒还给许今朝,开口说:“去开瓶红酒,陪我喝两杯。” 或许因为她的口吻过于理所当然,许今朝当真去酒柜拿来红酒,陪老板对酌。 她记不得自己究竟喝了多少,只知道杯中佳酿香醇可口,宋姣的态度友好亲和,大方和自己分享美酒,更记不得闲聊的话题后来走向了哪里。 等许今朝再醒来,枕边是omega餍足安眠的小脸,她柔软光|裸的臂膀正搭在自己腰间,许今朝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脑中只剩一个念头在盘旋。 戒酒,必须戒酒! 许今朝真的没想到,自己刚跟高鹿鸣强调完服务内容不包括那种陪|睡,就稀里糊涂跟老板滚在了一起。 她心神不宁,搞不清楚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一度心惊胆战,以为是自己唐突冒犯。 没过几天,直到宋姣微凉的指尖再次在正常工作时撩过她耳侧,在颈间摩挲暗示,许今朝才意识到: 她许今朝走过最长的路,就是宋老板的套路。 许今朝可从没有过给谁当情人的职业计划,宋姣很美,宋姣是她的理想型,宋姣对她有性|吸引力,但眼下情况不对啊! 她现在连做猫保姆的三千块拿着都烫手,小乖的柔滑长毛撸着也不香了,简直坐立难安,觉得自己跟被包养也没两样。 许今朝的不安当然被宋姣看在眼里,毕竟她在床上都专心不起来。 omega干脆推开许今朝,起身把床头灯调得更亮,气势汹汹盯住做这事也能走神的alpha。 “你在焦虑什么?” 许今朝:“我……” 她支支吾吾,宋姣却不想再经历一次中途熄火,非要问出答案来不可。 许今朝:“那个,我们先把衣服穿上?”她觉得这样谈话很尴尬。 宋姣:“不行。” 许今朝只好沮丧坦白。 “唉,我不想这么不明不白,你知道吗,我尽管一无所有,可也从没想过靠不正当的手段谋生……如果要保持这样的关系,我还是不要拿你的薪酬比较好。” 对方的话很含蓄,宋姣却敏锐捕捉到了重点,她说:“你早该告诉我的,这可太好解决了。” 许今朝并没跟上她的思路,灰琥珀似的眼瞳中透出茫然。 宋姣环住许今朝的脖颈,将温暖身体与柑橘香气一并拉近,询问她: “做我的正当女友,会让你更有动力吗?” 下一秒,在来自alpha主动且热烈的亲吻中,宋姣心想。 要头衔不要工钱,可真是个笨蛋。 [后续小片段] 宋姣真心认为自己的女友有些傻气,总会在奇怪的地方显露出固执一面。 许今朝是个还没混出名气的画家,搞艺术总是要烧钱的,看过她的油画作品后,宋姣提议要许今朝为自己也画一幅肖像,她会按价付费。 许今朝花了大把时间为她画像,然后拒收稿酬。 她坚持:“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宋姣没有办法,只好回赠她颜料,免得许今朝在自己身上倒赔太多。 确定关系后,许今朝再不肯要她的接济,也不肯在约会时让她买单。 以至于宋姣给齐秘书发消息,让他订餐厅时都会额外提醒:[价格选低一些,人均xxx以内。] 齐秘书:“?” 许今朝的肖像画要获大奖,她兴奋打越洋电话告诉宋姣:“结果出来啦,我已经进了决赛圈!” 半夜被吵醒的宋姣:“颁奖致辞记得感谢我。” 许今朝:“会的会的,我爱你,姣姣,我会告诉所有人我爱你。” 宋姣:“我继续睡觉了。” 许今朝:“好的!” 如果哪天,精力无限的女友突然消沉下来,那不必问,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 宋姣问面容愁苦的alpha:“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难过?” 许今朝:“没有难过。” 宋姣:“撒谎。” 许今朝:“……你把我当替身!我看过那个谁的照片了,我跟她长得一模一样。” 宋姣仔细端详许今朝的脸,笃定回答:“怎么会,我前妻好丑的,哪有你漂亮。” 许今朝:“我都没说是谁!” 宋姣:“啊,那我们的婚礼取消?” 许今朝:“绝不。” 到了晚上,许今朝才别别扭扭问。 “你真觉得我比她好看?” 宋姣送上安抚的亲吻。 “当然了,我只这样亲过你。”—— 作者有话要说: 大佬宋姣今天强占许今朝了吗? 没有,她们双向奔赴了。 第九十章 猫猫x狗勾 今朝搬到了小镇上,带着数量不多的行李和她的主人h女士。 邻居们热心极了,迅速帮她们打理出荒废已久的小院,让今朝能够在院子里肆意撒欢,抖开一身蓬松的金毛。 今朝快活地跑来跑去,和飞到院中的蝴蝶玩耍,炫耀自己比阳光还好看的长毛。 可怜的h女士在屋子里忙工作,她是负责赚钱养家的那个,需要努力做事,来喂饱自己和今朝的肚子。 等小蝴蝶飞走了,今朝就趴在青石板上晒太阳,她听到h女士嘀咕: “该在小院里种点菜。” 今朝汪了一声,承诺道:[我会看好我们的菜地。] 她们就这样在小镇定居下来。 h女士是个懒惰的人类,今朝必须每天带她出门散步,以免主人在家里躺到发霉。 散步的路上,今朝经常能碰到家住附近的朋友们。 有时候是小高,一只很有思想的哈士奇,她的主人对她束手无策,小高每次看到今朝都很开心,一路拖着主人朝她狂奔。 [姐妹,我半天没见你啦!] 缘分多么奇妙,她们两个还是小奶狗的时候就认识对方,不久前在这镇子里重逢。 小高的梦想是离家出走,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但小高其实并不太能认路,所以计划被迫搁浅。 有时候是蒋超,他是一只拉布拉多犬,毛皮油光水滑,亲热友善,能把尾巴摇成螺旋桨,隔着很远就大声打招呼。 [你好啊,今朝。] 蒋超消息灵通,经常跟今朝分享八卦,他很崇拜一只叫郁兰的暹罗猫,据说对方曾经在夜里抓花过偷狗贼的脸。 蒋超骄傲道:[她超勇的!] 今朝很想认识一下勇敢的郁兰,可惜郁兰神出鬼没,天黑后才有可能出现在街道上,只好暂时作罢。 也有时候,今朝会偶遇镇子里所有猫咪的梦中情猫,一只走姿慵懒的美丽黑猫,蒋超告诉她那是大头领令月。 蒋超:[她把意图篡位的弟弟揍出了镇子,真是厉害极了。] 平静的生活在一个雨天被打破。 外面淅沥下着小雨,今朝怏怏不乐卧在门廊边,期盼雨能快点停,好带h女士出门散步。 她突然听到了一些响动,来自院子围栏的西南角。 今朝立刻抬起头,警觉朝那边看去。 小院角落里支起了葡萄架,大片爬架而上的藤蔓长满绿叶,葡萄藤下还种着花生。 有个小东西躲在碧绿的花生叶间。 她回头看一眼室内,h女士这时候在午睡,今朝歪头想了想,决定自己去查看。 哎呀,才不是想在雨里玩呢。 今朝站起来,抖了抖毛,欢快走进下着雨的庭院里。 雨水能冲刷走大多数气味,直到今朝拱开大堆的花生叶片,对上警惕向后折起耳朵的小猫脑袋,她才兴奋发觉: 哇,是只橘色的狸花小猫! 小猫看上去又凶又狼狈,瞳孔放圆,被雨水打湿的短毛炸起,冲今朝拍爪子咆哮: [走开,我要打你了!] 她的毛色相当淡,不是那种常见的深橘,而是奶茶似的温暖浅色。 因为浑身湿透,小橘猫真实的身体线条能被轻易看清,相当纤弱的一小只,肯定长期吃不饱饭,才会瘦成这样。 今朝问她:[你要吃我的粮食吗?] 小猫凶巴巴叫:[离我远点!] 今朝看出她在冷雨里发抖,稍微后退了点,又问:[你要到我的门廊下躲一躲雨吗?] 小猫不回答,依然弓着身体警戒。 今朝没有办法,她倒不是怕挨猫猫拳,可如果漂亮小猫跑走,肯定不会再回来。 她回到屋子里,从角落叼出h女士闲置的大快递箱,放在有屋瓦遮挡、不会被雨淋的墙根处,对葡萄藤下的小猫招呼:[到这边来呀。] 小猫并不肯动弹,今朝只好先折返回门廊内,她卧倒在地,若无其事地舔舐爪子,偷偷注视那边的动静。 没过多久,花生叶片摇动,一道浅橘黄的小闪电穿过雨幕,冲进纸箱里。 等到主人午睡起床,今朝咬着她的衣角,努力往门外拽。 h女士:“今天不出门。” 今朝摇着尾巴,汪了一声:[我不出去,你快过来看。] 她把主人拉到快递箱边,想介绍小猫给h女士认识,然后顺理成章让小猫留下。 小猫却又如离弦之箭般从纸箱里突然窜了出去。 这次她没在花生丛中停留,直接越过围栏,从栅栏间穿梭跃过,逃得不见了踪影。 今朝垂下尾巴。 被吓了一跳的h女士:“!” h女士看一眼空荡荡的快递箱,又看向失望到褪色的悲伤狗勾。 “今朝,这是你的朋友吗?” 今朝很伤心,今朝不想说话。 她垂头丧气回到门廊里,觉得天色比刚才更灰暗了。 这天之后,今朝就蔫蔫的。 她总想着那只瘦弱的奶黄色小猫,可自己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h女士给她开罐头,今朝吃了两口,就想到大约正在外面流浪的小猫。 罐头顿时失去了吸引力。 h女士带她去散步,今朝走在路上,她一会儿看车底,一会儿望墙头。 小猫淋了雨,她现在还好吗? 今朝试图向路过的大头领打听: “令月姐姐,你认不认识一只浅橘色的小猫?她小小的,却很凶,我想邀请她加入我的家。” 黑猫令月回答:“镇上有很多橘猫,但没有一只瘦小,他们都挺胖。” 今朝很失望。 h女士看得出今朝不快乐,但她想尽了办法,也无法让狗勾开心。 她给今朝梳毛,碎碎念问:“罐头不香了吗?出门散步不好玩吗?” 今朝把下巴搭在爪子上,一声不吭。 转入秋天,葡萄藤逐渐枯黄,花生果在地底成熟,h女士赶在发芽前把它们拔|出来,铺开晾晒。 今朝觉得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小猫了。 可就在某天傍晚,今朝陪h女士采购回家,踏进小院,嗅到了些陌生气味。 她对自己的嗅觉很有信心,努力在地面上嗅闻,试图找出来源。 h女士在拿勺子敲罐头盒呼唤,今朝抵挡住诱惑,坚持搜寻,在杂物间中发现了意外来客! ——奶橘色的小猫正躺在报纸堆里。 小猫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她比从前更瘦,毛色暗淡极了。 就连今朝贴近去拱,也只让她稍微睁开眼睛,微弱挣扎两下,用爪垫无力地推蹬。 今朝急坏了,她能听出小猫心跳很弱,用嘴巴轻柔咬住对方后颈,将她从杂物间叼出来。 再次被吓到的h女士:“!” 今朝把小猫放进自己窝里,转去拚命拱主人:[救救她,快救救她!] h女士当机立断,找出一个大手提包,打包小猫去东边的宠物医院。 不幸中的万幸,小猫只是饿晕了。 隔着笼子,今朝忧伤问大口吃猫粮的小猫:[我先前都说要把自己的粮食给你吃,你为什么不吃呀?] 小猫看了她一眼,漂亮的金色眼睛里仍然有冷淡,却已经不再炸毛。 今朝:[你从哪里来,为什么令月姐姐没在镇子里见过你?] 今朝:[不要再跑了,h女士是个很仗义的主人,粮食管饱,给吃罐头,每天提供梳毛服务。如果你不跑,我们就可以睡在一个垫子上。] 今朝试图说服她留下。 小猫开口,说的却是:[你好吵。] 今朝委屈巴巴闭上嘴,从喉咙里发出点呜咽声,趴在小猫的笼子外。 小猫吃饱喝足,揣着爪子闭目养神。 今朝:[你叫什么名字?] 小猫睁开眼睛看她,过了半晌,才小声喵呜:[姣姣。] 今朝欢天喜地:[姣姣,姣姣!你要不要睡我的窝?] 姣姣:[……] h女士在昏迷小猫的脖颈间摘下有名牌的项圈,项圈尺寸明显过小,紧勒着喉咙。 名牌上面刻着猫咪的名字,却没有联系方式和电话号码。 她到处贴告示,试图寻找小猫姣姣的主人,可半个月过去都没有人认领。 h女士:“看来是找不到主人了,这可怎么办?姣姣有点凶,恐怕也不好找领养。” 朋友:“你们家今朝还挺喜欢它。” h女士:“我倒挺想自己留下的,可问题是姣姣好像不喜欢今朝?我看到它从笼子里伸手要打今朝。” 朋友:“你太难了……” 愁云惨淡的h女士回到家,发现一直不舍得离开猫别墅半步的狗勾正安静窝在垫子上。 见她回家,今朝立刻抬头注视过来,还摇了两下尾巴。 h女士没多在意,上楼准备为猫咪添点水,却惊讶发现大猫笼的笼门正敞开着,里头空空如也。 聪明的小住客显然开笼门跑出来了。 她呼唤着:“姣姣?” h女士翻箱倒柜找猫,趴在地板上看沙发和床底,掀窗帘开橱柜,翻各种缝隙,家里上下搜查,哪里都没有小橘猫的身影。 她心想:唉,看来是逃掉了。 h女士心情有点低落,她走下楼,想抱住自家乖狗治愈下被无良小猫伤害的心灵。 可当她走到金毛犬卧着的软垫边,刚蹲下|身,还没来得及伸手,就发觉哪里不对。 h女士受到了第三次惊吓:“!” 奶黄色的瘦弱小猫可不正窝在金毛狗勾肚皮边,被大犬的前爪搂着。 一大一小两只毛茸茸,亲密无间地依偎在一起。 姣姣睁开眼睛,她看了h女士一眼,转而对今朝评价: [你的饭票看上去有点傻。] 今朝纠正她。 [不,是我们的饭票。]—— 作者有话要说: 有生之年,真的很想养大型犬…… 至此全文正式结束了,亲一亲追更到这里的大家,爱你们!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