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庶女》 原因和pk求票 很抱歉断更了两天,妍冰在此向大家道歉了,妍冰发现自写书以来,一直是在跟大家道歉,狂汗!妍冰也很无奈啊,码字速度很慢,目前的工作又很忙。自写文后,每天最多能睡上六个小时,但是看着那些数据,看到亲们在看我的文,我很开心。 前两天断更是因为生病了,那几天脑袋呈浆糊状态,根本码不了字,跟大家说对不起了。星期日尽量补更上去,但是今天,也就是周六得五点半起来,去较远的地方参加培训,到家大概得晚上十一点了,尽量更一章,否则周日就得写四章,对我来说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是对自己的一个挑战啊! 下周要去外地出差四天,不能带电脑。怎么年底事情那么多呢,郁闷中。但是尽量留些稿,到时候让朋友代发。 现在看自己的pk分,那叫个惨淡啊。妍冰大的承诺做不了,但是pk分每增加100分,加更一章,这个还是能完成的。希望亲们多多投票,当然其他性质的票子,妍冰也要。哎,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妍冰闪过ing 现在很困,也不知道写了什么,但是妍冰知道一点就是求票,嘿嘿。传上这些就准备睡了,大家晚安,好梦! 第一章 重生 海浪冲击着一块高出海面百米的岩石,不停地拍打着岩面,风刮得岩石上的人儿,准确地说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几乎站不稳脚。 谢宛华左右晃动了一下,努力稳住身体,不受风的影响。调皮的风儿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意念,稍停,半响乌黑亮丽的长发又开始飞舞。 她目光深远,却又那般空洞,只有远方的一线天依然透露着橘色光芒。一切似乎都跟几个月前的一样,可冥冥中却又透着不一样。是了,只有自己的心境是不一样的。不过,终于一切都结束了,谢宛华不由得嘘出一口气。 妈妈,我来陪你了,您孤身一人,一定很寂寞吧!风突然变大,不像是挽留,却像是哀奏,因为女孩的眼神虽然无比的落寞,但透着一股坚定,风自知无心之人亦无法挽留。 语毕,谢宛华纵身一跃,是那样淡然,但身体坠落之快超乎她的想象,这时才有一丝害怕,一丝惊恐。扪心自问,值否?意识比思考更快,清晰地告诉自己,为这么个人做到这个地步,必然是不值当的。 这时的谢宛华已经完全没入海水之中,窒息之感从四面八方袭来,汇聚于一点。在夹杂着过分的痛苦中,她几乎无法思考,只是在意识消失之前,她想起了与他同看日出的时候,万物吸收着太阳给予的恩惠,茁壮快乐得成长。 初始因谢宛华的坠落溅起的小小涟漪一下子就被奔腾的大浪所覆盖,海面顷刻间又恢复了平静。当以为就会一直这样平静下去时,忽然,海面上起了一阵不正常的波动,以她沉入大海的一点为圆心,向外扩散百八十米左右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并发出尖锐的响声,似哀鸣,似欢唱,哀鸣一个生命的结束,欢唱新的生命的开始。 附近归航的渔民看着这个怪异的漩涡,跟身边的同伴嚷道:“赵哥,海边怎么还会产生漩涡,太奇怪了吧?” 同伴放下正在整理的渔网,拍打着后背缓缓得站起来,看了一眼,“现在怪事那么多,也不差多个这事。今年灾难又多,明年不知道还有什么等着咱们呢!”说完,长叹一声,继续蹲整理渔网,好早点回家陪老婆孩子,想想有将尽半个月没见到孩子了,手下下意识的加快了动作。 刚才嚷嚷的那个渔民见再没人搭理了,顿感无趣,也将此事一撇,继续干活,他们的生活不变,还在继续。 谢宛华猛地睁开眼睛,感觉一直紧箍着自己脖子的双手离开了,自己又能够呼吸了,这一瞬间竟有一股莫名的幸福之感。于是大口大口得吸气,发现原来空气也是甜的,但是这究竟在哪? 莫名地抬眼望着床顶,只能见到已经分辨不出颜色的灰暗粗布床帐,愣愣地看着,心思则飘远了。她只记得自己跳入大海的刹那,被海水猛地灌入鼻口,稍瞬,身体中就都充满了海水,呼吸间,吸入地仍是海水,呼出的气息则越来越浅,然后呢?然后我是怎么了?用力的去想,脑袋却像是蹦了跟弦似的,嗡嗡作响,使劲地摇摇头,想挥去一切。 这时候,搁笔的声音将谢宛华从冥想中唤醒,嗑呲一声,凳子挪动时与地面发生了摩擦。她清晰地听到,衣服抖动簌簌的声响,以及脚步轻挪,鞋子踩踏地面的声音。来人脚步虽轻,但谢宛华意外的感觉到她心情格外沉重。 在来人靠近床沿之前,谢宛华本能地闭上双眼,呼吸也变得轻浅。当来人坐上床沿时,已经几乎感觉不到谢宛华的呼吸了。 她轻轻地抚模谢宛华的脸蛋,是女子特有的芊芊素手,但却布满茧子,弄得谢宛华柔女敕的皮肤生疼生疼的,为什么她的皮肤变得如此的脆弱,她想想清楚,可是现在却不是时候。 “五小姐,不,绫姐儿,我的儿啊,不要怪姨娘狠心,娘实在是不希望你再受苦了。徐府待不下去,就是连别院仆人都可以欺负主子。看着你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以及犯病时的痛苦,娘真想替你受了。”女子顿了一下,“可是娘代替不了啊,还不如咱娘俩一起……一起死了……”她因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原来她是这具身体的娘亲,只不过是徐府里一个不受待见的姨娘,连亲生女儿也不能喊自己为母亲。 徐为姓,名中有绫,是她投生的这具身体。想到刚才的窒息之感,与当时在海中不同,而听她话中的意思是,是她亲手断了自己女儿的生命。手不自觉得微微颤动,浑身的毛孔浑然张开,庆幸的是现在的母亲并没有发觉不对劲。而自己刚才的行为,对她来说却是无尽的嘲讽:自己竟然开始惜命了,谢宛华感到可笑。 耳边又响起女子的声音,“绫姐儿,以后都不用害怕了。娘以后都会跟你在一起,你也不用再受那样的苦了。”脸上突然有点湿意,“娘…马上…就来陪你了…”喘了口气,“你的脚程…慢,娘…不一会儿…就能赶上……你了。”好不容易咽下最后一个字,女子看着女儿稚女敕的脸颊,安静地好像睡着了似的,木然感到欣慰。用了最后一份力,将头靠在了女儿的身上,缓缓地闭上眼睛。 女子将头靠在她身上后,就没有了任何动静,但是她不敢动。又过了大概一刻钟时间,还是没有任何声响,谢宛华这才缓缓地将双眼睁开,下意识的,抬起短胖的手,困难地挪到女子的鼻尖,没有呼吸了,手指一抖,却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魂不是这具身体的,要想有难过的心情可想而知是不可能的,只是觉得可惜罢了。 艰难地支起不大的身子,细细地打量着女子,下意识的认为女子应该不过二十出头,尽管已经是满脸沧桑,难掩生活的困苦,但是还是能看出女子五官的精致,想来原本也是一个美人。女子的唇角微微地翘起,眼角虽然还残留着血泪,但安详地闭着,死亡对她来说看来是一种解月兑,也许也是一件好事。谢宛华轻叹一声,之前自己何尝不是觉得死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月兑呢。 她已经不记得落海后自己最后的反应了,当窒息的感觉上来的时候,想到这里,顿时感到一阵头痛,只能依稀记起那刚探出脑袋的太阳和山顶上蒙受光辉的万物。使劲甩甩头,不再去纠缠这个问题。 紧绷的心情松了下来,却感觉有点气喘,看来这个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移了移身体,缓慢地躺了下去,而浑身的痛觉在这一刻苏醒了,好像虫子正在骨头中爬动、撕咬,难受得紧。 放松,放松,呼气,吸气,强忍着疼痛,谢宛华尽量将注意力转移,打量起目前栖身的地方。 房间大概十平见方,入眼的是用白色韧皮纸儿裱糊的窗户,但显然已经好久没做更换了,纸上布满或大或小的洞眼,寒风嗖嗖得从其穿过,让本就没有火盆的房间,又降了几度。 谢宛华紧了紧盖在身上的被子,继续观察。靠着窗边的是一张老旧的圆桌儿,上边似乎放着张宣纸,想来是这具身子的娘亲在不久前写的,就不知道是给谁的了。在边上是缺了个脚的方凳,接着就是现在躺着的这张床,虽然已经破败不堪,但是看得出来是上好的梨花木所制。仅仅只是这几样家具,使不大的房间尽然看上去显得有点空旷… 细细地再看了一遍,发现这些东西虽都是旧的,坏的,但还是看得出十几年前应该也是花大价钱购置的。想来这极有可能是别院中的下人住房。当然,谢宛华只猜对了八分,这是个别院里废弃的院子,以前是放置杂物的,竟连仆人住的静心苑都比不得。半年前,白姨娘和她并一个丫头被府里赶出来后,就一直住在这里。 谢宛华动了动幼小的身体,身上压着个大人,时间一久,就觉得难受得紧,这才意识到查看被自己魂魄侵占的身体。约莫七八岁大小,颈部以上无法查看,从被子中伸出手,抬起胳膊,又短又粗,看来是个小胖墩,撩高棉被,果不其然,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撩开洗得泛白的中衣,大大小小的伤痕布满苍白的身体,显得触目惊心。这个女孩到底受了多少苦?也无怪乎她的母亲选择带她一起去死,而非艰难的活着。 正哀叹自身条件不好,窗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想到现在还无法确定境况如何,慌忙闭上眼睛,以探听虚实。不大会,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人跨进房内,转身轻轻地关上房门,放慢脚步,向床边走来。 这短短的几十秒时间,竟然让谢宛华感觉非常的漫长,与刚才的姨娘不同,当时自己的感官还未完全融入这具身体,现在却能听到小身板的“咚咚”的心跳声。这人究竟是谁?! 谢宛华有点草木皆兵,不过任谁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对于敌友未清的来人还是会产生恐惧的。 第二章 报丧(上) 三丫人小,步子也小,看见白姨娘趴在五小姐身上,想是睡着了,故有意放轻脚步和速度。何曾想到,这会使得谢宛华惊魂…… 走了几步,想到五小姐正生着病呢,压着必然不舒服。遂赶紧上前几步,伸手想扶起白姨娘,哪想小手不小心拂过白姨娘鼻翼,竟感觉不到任何气息,忙一慌。手抖动间,白姨娘复又重重地压在谢宛华身上,谢宛华疼得直想睁开眼,狠狠骂一下来人,但还是忍下来了。不知道任何这具身体的身份,如何在这儿生活下去了?! 三丫缓了缓神,不敢置信,低下腰,将耳朵贴在白姨娘胸前,没有心跳了,感觉眼前一黑,眼泪顿时喷薄而出。“白姨娘,您醒醒啊!”使劲得摇晃着白姨娘,见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知道白姨娘确实是死了,遂哭得更大声了,嚷道:“您怎么就这么走了,您让五小姐和我怎么办啊?对了,小姐。” 慌忙去看五小姐,一条突兀的紫色淤痕横在白皙的脖子上,脑中似有什么闪过,颤巍巍地将手伸到鼻前,微弱的气息吹过,幸好幸好,虽然弱了些,但是还是有呼吸的。三丫拍拍胸脯,一想到白姨娘死了,又哭将起来。 谢宛华见哭了好一阵子,想来自己不打断的话,会哭个没完,虽然理解她的心情,但是刚才的摇晃加上现在一个成人的重量压在身上,再下去,以后非得一直躺在床上不可。想罢,轻哼一声,三丫听见声响,忙抬眼,见五小姐缓缓睁开眼睛,胡乱擦了下眼泪,“小姐,您醒了?身子可还难受?” 我再不醒的话就等着残废吧!谢宛华暗暗道,抬眼打量这个丫头,直觉只有十一二岁,穿了一身青布旧棉衣,下着浅青色布裙。眉眼稍显稚女敕,五官较为平常,总体来说,是个清秀稍显不足但干净利落的小姑娘。想来自己好歹也是个小姐,尽管是个姨娘生的,怎么在这样一个地方住着。 淡淡地应答道,“好些了,我这是怎么了?” “您又犯病了,已经是这个月第二次了,这间隔时间越来越短了,三丫,不…”慌忙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奴婢甚是担心!”满眼担忧尽入谢宛华眼帘。 想来这个身子不仅仅有着肥胖的困扰和被人虐待的伤痕,还有似乎难于治愈的病症,无怪乎那么虚弱,即使是原先的五小姐已经被自己的娘亲所扼杀了,被自己这个现代的魂魄所侵占,但好像也未改变五小姐的命数,那何苦让她来走这一趟呢。心情不由得十分低落,遂低下眼帘。 三丫见五小姐脸色不停地变换,苦恼、无奈、嘲讽,接着就低下了头,似乎是在深思。摇摇头,这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十岁孩子的脸上,但一想,多次徘徊于生死之间,比一般孩童更为成熟,也不见得是什么怪事! 谢宛华该庆幸三丫主动将五小姐的变化给自圆了,否则在未来的日子里,看这小丫头还是否会忠心于她,两人相持相扶度过最艰难的日子。 三丫见五小姐长久未做应答,又想到白姨娘已经去了,得尽快备后事,复又喊了一声,“五小姐!” 谢宛华猛然被喊声所惊醒,发呆片刻,又想既然已经来了,暂且不知道能否在此待多久,但也须为以后做打算,猜测到,“无须担心,这病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见三丫并未对这个说法起疑,看来是有病了一阵子了,又道,“姨娘呢?” “白姨娘,白姨娘她……”三丫半响说不出话来,顷刻,又泣不成声,用手指指着趴在床上的白姨娘,“姨娘她去了。”见五小姐霎时愣住,忙上前抱住她,轻轻拍打后背,就怕她会过于震惊,过于悲伤。可不能独留她一人在世上,娘和姐姐半年前死了,接着又是白姨娘,万万不能让小姐也跟着去了。 谢宛华倒不是因为白姨娘去了而呆愣住,她早就知道结果,只是不知一个失去娘亲的七八岁孩童该如何表现,一下子给怔住了。让她大哭,似乎是不可能的,且不说刚来没多久,与她那娘亲有什么感情,她性子又向来趋于淡漠,不易动感情。即使是演戏,对她来说也相当困难。 转念,想到前世母亲爱她,不希望她再痛苦,选择在死亡来临前,离开医院,独自一人离开这个世界,只给她留下一份书信。字里行间,都希望她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地活着,幸福的活着,这样她也能安心的离开了。而今世的娘亲,希望她不再留在这个世上受苦,而选择与她一起死。想到两世的母亲,同样都是爱她,只是选择了不同的方式。谢宛华颇为感叹,眼泪也不自觉地流了下来,滴在了三丫的手上。 三丫暗松了口气,总算是哭出来了,这样就好。 待两人相拥哭罢,三丫遂问起:“小姐,不知道您有何打算?” 谢宛华不知道目前所处境地如何,更不知道报丧程序如何?不知作何回答,故答道:“三丫,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幸好本身年纪过小,如此回答倒也正常。 “五小姐,要不托陈妈妈到京里去报个信儿,告诉老爷、夫人,让夫人来安排。”还是让当家主母做一下安排为好,虽然白姨娘因事被遣到京郊别院,但毕竟也是徐家的白姨娘。三丫还是想得过于天真。 谢宛华需要知道更多的信息,故问道:“陈妈妈可信得过?”意思是会不会拦下不报,她也知道白姨娘估模是在徐家也是不受待见的,估计即使是报了也没啥用。谢宛华虽然作为现代人,但也知道在古代妾的地位是很低的,死了也是草草下葬,更何况是白姨娘这样的妾室。 三丫摇摇头,“小姐,您可能不知道,陈妈妈是在这别院里唯一对咱们好的。幸好又是厨房的管事,否则,您就该挨饿了。”顿了一下,继续道,“明天恰好是每月一次别院各管事到京里的日子,上报一月里的开支,正好能将白姨娘逝世的情况禀报给夫人。” 闻言细想了下,谢宛华心里还是不踏实,道:“夫人平时待姨娘可好?” “夫人性子是极好的,而且待白姨娘向来就好。如果当初不是夫人向老爷求情,姨娘可不单单是被遣到别院而已。姨娘犯得那事,是要被浸猪…”三丫神色一紧,抬起手就往自己脸上拍去。 谢宛华吓了一跳,赶忙阻止。 手被谢宛华抓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奴婢妄言了,愿受罚。” 回忆刚才听到的话,夫人向老爷求情没有问题,那就是后一句,说到白姨娘犯事,要被浸猪,这儿就停止了,后面没有说出,猪后面还有词。在古代做错事,惩罚跟猪有关。莫不是红杏出墙,所以要被浸猪笼!想想三丫如此忌讳说这事,就更加肯定了她的猜测。 “你这是做什么,快点起来。”这大会,都没有其他人过来这儿,想来白姨娘和她就这么一个丫鬟。陈妈妈当然不算,且不说白姨娘的身份如何,现今又是犯事的主儿,就不可能为了白姨娘从府里调过来的,自是这别院里的。 现在她也就是跟她两个人相依为命了,叹道:“姨娘,如今去了,”抬手抹了抹眼泪,“现在就剩我俩了,以后要相互扶持才是。快快起来!” 三丫缓缓起身,抱住谢宛华,大哭,“娘和姐姐都走了,白姨娘也走了,就剩我们了,呜…”可怜三丫也是个苦命的娃,年纪又甚小。 这是谢宛华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想在古代这年纪已经不算小了,生在平常人家的话,过两年也该择婿了。 谢宛华投身的这具身子又弱,经不起被三丫再折腾下去了。“好了,别哭了,得赶紧安葬姨娘才是。”动了动身子,“你给我再找个卧榻,这几天就让姨娘躺在床上,你陪我躺在榻上。”一个人实在不敢与尸体同处一室。 “是,奴婢这就去跟陈妈妈说。”离开谢宛华的身边,用袖子使劲擦擦眼睛,扶着她躺下,将白姨娘的身子移了移,看未压着她,这才放心转身,准备离去。 谢宛华一直看着她,余光撇到桌边,看到桌上的宣纸,忙唤住三丫,“帮我把圆桌儿上的宣纸拿过来。” 三丫应是,小心拿上,将纸递给谢宛华,“小姐,您先歇着,我去去就来。”见她点头,赶忙去找陈妈妈。 谢宛华听到门一开一合,知三丫已经离开。低头细看这宣纸,纸上的梅花小篆写得颇为秀丽,想是白姨娘的娘家也是个书香门第。字也较为好认,只是繁体字罢了。上书: 君不念旧日之情,不信婢妾之意,是为怨; 事后,驱遣母女二人至别院,枉顾血缘之亲,是为寒; 至别院,命仆人尽可辱之,逼迫吾不得择生而择死,是为恨; 吾与儿死之时,即你我恩断之时,且好自为之! 虽对白姨娘以及本体的遭遇知之不详,但短短四句,即可看出白姨娘对徐家老爷的恨意之深以及目前自己所需要面对的境况。而对于她,当务之急,需得解决这孱弱的身体。 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三章 报丧(中) 正待想如何改善身体状况时,三丫就回来了。 “小姐,三丫已经告诉陈妈妈了,陈妈妈已经应下了,等她安排完午饭,就过来看您。”三丫匆匆走至床边,“想来您现在应该是累了,再睡会。” 谢宛华顺势道好,就合眼,却是未睡。刚看了眼这个身体,过于肥胖,且有间歇性昏迷,身上又有大大小小的伤痕。伤痕好解释,是挨打才造成的。肥胖嘛,可能是以前吃得过多。只是那个病,就不知道是什么病了。 前景实在是令人担忧啊,不过老天爷不会是让她过来这个世上是为了再让她死一次吧?!想想还是不大可能啊,不管了,先减肥才是,伤痕过不久也能好,至于那个病呢,现在不了解,也不好做出诊断。 想着想着,不大会,困意袭来,不得不睡,看来这身体真是弱啊! 午间,谢宛华睡醒一觉,朦胧间听见三丫道:“陈妈妈过来了。” 谢宛华迷糊的嗯了一声,门中透过的冬日太阳还是把她给刺到了。晃了晃神,清醒不少,只见有个模糊地身影向她走来。近前,才看清来人,是个约莫四十来岁的妇人,身子略微发福,慈眉善目,干净利索,身着与三丫样式一样的衣裙,只颜色不同,秀样不同罢了。 未等谢宛华开口,陈妈妈抱过她,就开始哭道:“天可怜见的,五小姐才这般大,白姨娘您怎狠心留她一人在世上。”谢宛华撇了撇嘴,一脸尴尬,其实白姨娘已经将五小姐带走了,只不过被异世的游魂我暂用了身体而已。 不过,幸好陈妈妈看不到,否则又怎该解释这十岁的孩童所露出来的表情。 “五小姐,奴婢明天一早就去禀了夫人和老爷。”紧了一下谢宛华盖在身上的被子,陈妈妈带着哭腔道,“奴婢这就去收拾收拾,赶着下城门前进城。”说罢,将谢宛华轻轻地放在床上,急匆匆得开门出去。 这一个两个的,一哭就抱着她,真有点让她受不了。不过,这陈妈妈也太麻利了吧? 陈妈妈去后,谢宛华又睡了一觉,其实她也不想的。这么嗜睡,实在是身子的缘故。等办完三姨娘的丧事后,要着手忙减肥的事,就感到一阵头疼。 来了这世上已有半日之久,谢宛华却是未曾想起前世的事儿,想是她有意避开的吧! 转头去寻三丫,正好瞧见三丫半坐在方凳儿上,倚着圆桌,脑袋受了地球引力的作用堪堪要与桌面来个亲密接触,谢宛华赶紧唤了声三丫。 三丫猛地抬起头,使劲得睁了睁眼睛,习惯性地问道:“小姐,您身子可是难受了?” 这丫头倒是真心待自己的,三句话不离身体状况。但是估模她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也不着急着问,让她近前来。半响,才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戌时刚过一刻了,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奴婢这就去大厨房端了吃食过来。”看到谢宛华应了,就出去了。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三丫端着食盘进来了。上面放着一碗大米粥,并几样小菜,算是过得去。毕竟有陈妈妈在,吃食上到不怕别院太过苛刻。 喝了些粥,才感觉到这身子有了那么点生气。旋即,又陷入沉思。 三丫见五小姐又沉默了,想五小姐还想着白姨娘,怕她伤心。捡着几个有趣的事,说道:“前阵子,小姐与奴婢一起救的那个猫儿生了六个小崽子呢。”叹了一声,“就是没想到是住在别院的陈姨娘家的舅老爷的,哎…” 别院还住着一个姨娘的亲戚啊,看来陈姨娘是得宠的,否则一个区区姨娘的哥哥怎可能住进徐府别院。谢宛华到是猜得有七八分准确,现在最得徐老爷眼的就是陈姨娘和王姨娘。 “陈舅爷不是个好相与的,总是欺着姨娘和小姐,当初还不如不救那个猫儿呢。”三丫忿忿不平,陈舅爷竟然就在别院当家作主了,也不估量估量自己是什么身份。 虽然与三丫相处时间不长,但也知道她是一个善良的人,也就是跟她发发牢骚罢了。 “对了,小姐,”三丫突然大声,“奴婢在您睡着的时候去边上那杂物间找了一张床榻,已经收拾干净了,奴婢抱您过去。” 这三丫怎么一惊一乍的,谢宛华拍了拍胸,正打算点头,但想到自己的身材,又瞧了瞧三丫瘦弱的身板,道:“你还是扶我下床吧!” 三丫不笨,自是理解小姐的意思,“小姐,三丫在这半年里做惯粗活了,力气大着呢!”边说,边抱起谢宛华。 十步之间,已经将谢宛华放到床榻上,并从床上取了被子,将谢宛华包裹住,自己则是站在一边发抖。 谢宛华见状,道:“你也过来跟我一起躺着吧!” “没关系,奴婢不冷的。” “可是我冷,你赶紧给我上来。”谢宛华加重了语气。 三丫见拗不过自家小姐,上了床榻,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确实也增加了不少温度。幸好床榻够大,也是两个十岁左右的女孩也占不了多少位置,即使谢宛华胖,但十岁孩子的多大身量总是在的。 主仆两人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不少话。 这厢满是温馨,那厢陈妈妈却遇到了困难。 “哟,陈妈妈,你急匆匆的,这是干嘛?”真真是冤家路窄,陈姨娘拦住了陈妈妈。 陈姨娘斜眼看着陈妈妈,想她托她的大哥在别院里可个劲的虐待那不要脸的娘俩,她可到好,总是拦上一脚。陈姨娘冷哼了一声,这个碍事的,要不是她在府里还要靠刘管事帮衬着,早禀了老爷,遣了他去。 说那刘管事,其实是陈妈妈投奔的远房表亲,因着陈妈妈在厨房里有点本事儿,而他恰恰管着府里的总务,所以跟徐大管家托了个情,安排在了别院大厨房,当个小小的管事。 陈妈妈本想托他去跟夫人报丧,可曾想,到了年关,刘管事去了离京城有两天路程的永丰县采买一应事物去了,没有四五天是回不来的。可是,她只是别院里的一个小管事,没人可托。每月来也只是去一下账房,上报开支状况。 可不是来来回回走的就这么一条通往外院账房的路嘛,内院还不让他们这些普通管事出入。好不容易乘着内院的门房尿急,才溜了进来。结果还是迷路了,这正着急呢,就看见陈姨娘并三两丫鬟走了过来。 “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陈姨娘见她不做声,斥道。总算是让她碰到她的错处了,打算好好训一训她。 陈妈妈是见过陈姨娘的,在这徐府别院当了两年多的差,一年到头也能在账房碰到个几次,每次见,都是她带着丫鬟来支银子。就是不知道她怎的会记着她,忙福了福身子,道:“陈姨娘好,是刘管事找我过来的。” 平素也听到一些府里的外院小丫鬟碎嘴提到陈姨娘的,跟她哥哥是一个德性,仗着自己受老爷的宠爱,行事张扬跋扈,刁钻蛮狠,连夫人都要让她几分。更何况白姨娘在府里的时候,陈姨娘没少跟她作对。她更不能实话相告。 陈姨娘抬手,甩了她一巴掌,道:“你当我是没脑子的吗?刘管事前儿个晚上,就出发去永丰县了,没有个四五天,他是回不了府。” 陈姨娘打的那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把陈妈妈震得有点晃神,正想找借口圆了这个谎,只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姐姐,这是怎么了。出了甚事,怎么跟个下人怄上气来。” 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女子,芙蓉面,着一件藕荷色广袖上衣,外套一件窄腰雨过天晴锦棉袄子,腰系绿丝绦,下着一条绿芙蓉石榴裙,漫着步子,缓缓走来。 第四章 报丧(下) 陈姨娘转身,一看见是她,脸色霎时变得异常难看,恨恨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娇弱的王妹妹啊!”最是讨厌她那张嘴脸,靠着她年轻貌美,这才进府两年,就得了老爷半数的宠爱。 陈姨娘这么一说,陈妈妈就想起来了,她原来就是王姨娘啊!两年前进府,性子一向温柔,谦逊有礼,听说又是某个县的县令千金,待下人也非常好,从不打骂,在下人圈子里也是颇受好评的人物。 陈妈妈遂福了身子,问了声好。 王姨娘轻轻点了点头,看向陈姨娘,笑道:“刚用了晚膳,怕积食,就来小花园走走。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姐姐,”走近,牵起陈姨娘的手,“姐姐,可也是来消食的?”眉眼间笑意更深。 陈姨娘哼了一声,倒是也没甩了她的手去。 旁边两位姨娘过招,陈妈妈则暗暗懊恼。怎么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府后的小花园了,这跟正院可完全是一南一北啊,也是活该她倒霉,遇到这么个煞星。 见她没答话,王姨娘也不气恼,依旧轻声道:“姐姐,这年关将至,你何必跟个下人置气呢!”拖上个尾音,意思是你半个主子,自降身份,只能是与下人为伍。 这陈姨娘倒是没听出王姨娘的讽刺意味,但年关将至这四个字可到是印上了陈姨娘的心头,她家是经商的,平素最是信那些个兆头,鬼神之类的。她就是不为自个儿,也得为着浩哥儿和韵姐儿着想! 又想到这王姨娘虽然平时对她总是笑脸相迎,姐姐、姐姐得叫唤,但心里想着什么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保不准她是否会给老爷枕边吹吹风,说她欺压下人。想到就因这,已经被老爷说过一次。稍霁的脸色又犯了黑,但一想又不能被她抓了把柄去,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吞下这口气,笑道:“一个下人嘛,我也犯不着跟她生气。我这是提点提点她。别拿了咱们徐府的月银,却是个不干事的。” 说着就看向站立一旁的陈妈妈,语气一冷,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滚!赶紧办你的事去。”压下了后面的话,下次再被我逮到,可没这么好运了,定饶不了你! 陈妈妈感激地看了一眼王姨娘,向她微曲了身子,福了个礼。并向着陈姨娘应了声诺,行礼告退了。 看着陈妈妈匆匆忙忙离去的背影,王姨娘递了个眼神给贴身的婢女钿翠,钿翠会意,缓缓得退出小花园众人的视线,待到众人看不到,慌忙跟上陈妈妈。 到快近前时,喊了声:“陈妈妈,您先等等!” 陈妈妈刚才见这丫头跟着王姨娘,知是王姨娘的丫鬟,就是不知道叫什么,道:“姑娘,是王姨娘有事吩咐吗?”。 钿翠笑脸相迎,看着陈妈妈是个心细的人啊,道:“王姨娘怕陈妈妈又迷路了,故派钿翠过来带您到您要去的地方。” “这怎敢劳烦姑娘您,我自己过去就成。”虽然其他姨娘屋里最大的丫鬟也就是四个二等丫鬟,可这钿翠,看那一身穿着,就是一等丫鬟的份例,又听说就王姨娘有个一等丫鬟,是从王家带过来的,可不就是这钿翠。她只是别院里的一个妈妈,可当不起这份情,陈妈妈顿时有点惶惶。 “陈妈妈在别院可能不清楚,府里有些地方是禁入的,”钿翠有点不耐烦,加重了语气,“还是我带您过去的好!”潜意思是告诉她徐府的内院不是一个别院的小小管事可以随便进入的。 陈妈妈想到了她是偷模着进入内院的,还是赶紧把事办了,有人带路也是好事,应了声,“那就劳烦姑娘了。” 陈妈妈虽然干事利落,但毕竟没在大户人家待过,也没有细想,为什么内院的一个一等丫鬟,执意要给她带路。 钿翠见陈妈妈妥协,脸上带了几分笑意,道:“妈妈,客气了,您是要往哪去?我好陪您过去。” “麻烦姑娘带我去见一下夫人。” “这可真不巧了,夫人今早带着大少爷和大小姐去了忠伯侯府上。” 听了钿翠这话,陈妈妈慌了,使劲地拍着胸口,“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不像是问询钿翠,只是嘀咕的声音大了。 钿翠的眼珠儿一转,道:“我跟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采薇姐姐素来交好,今天姐姐因病着,倒是没陪着夫人到忠伯侯府。您要是信得过我的话,就让我给您去带个话,等夫人回来了,让姐姐禀了夫人。”顿了顿,又道:“您看怎样?” 陈妈妈有几分顾虑,这事又急,“不是我信不过您,实在是这事等不了人哪!”想不出法子,眼角瞥到路过的小厮,有了主意,“能不能再麻烦一下姑娘,带我去见见徐铸。”徐铸是老爷长随,心道,白姨娘这事也得告诉老爷。 过了半响,钿翠见套不出话来,皱着眉头道:“这就带您过去见徐铸。” 两人顺着抄手游廊,走到尽头,出了南边的那扇二道门,又路过一个院子,从穿堂中过去,走出那道屏门,就到了外院。 钿翠停了下来,指着前面那幢精致小楼,道:“徐铸现在应该就在老爷的书房日暮阁,外院我不便过去。您到书房门前喊一声,徐铸就会出来的。” 说罢,也不等陈妈妈答话,就转身准备回王姨娘身边去了。陈妈妈乘着钿翠没过屏门,赶忙连声道谢,“谢谢姑娘了!” 闻言,钿翠顿了一下,没耽搁,就进了门,一会就看不见身影了。 陈妈妈抬头望了眼不远处的小楼,精致中透着雅致,雅致又见磅礴之气,理应是书房没错。拾阶而上,抬起手,轻轻地敲了敲门,喊道:“徐铸徐长随可在?” “谁?”门应声而开,从里走出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眉清目秀,透着股书卷味儿,可两道剑眉却挤兑在一起,显露出来人的怒气来。看见陈妈妈呆立在门前,怒道:“书房重地,也是你该来的吗?”。 陈妈妈一听,暗道坏了,那钿翠丫头也没有告诉自己,这书房是不让随意过去的。这徐铸她也见过几面,印象中是个身材较为魁梧,敦厚老实的年青人。不是眼前这个俊秀的少年,但是看衣着,实在是判断不出眼前这位少年的身份。遂告罪道:“这位小哥,奴婢是别院的,不清楚府里的规矩。因有急事,需要将此事禀告老爷,故而来找徐长随。” “你告诉我就行了,我会转告!”少年无甚在意,心想你一个小小的奴才能有什么大事、急事。 “这……”陈妈妈拿不定主意,看天色,已经到掌灯时分了,内门的看守也加严了。如果想再混进内院,找其他人,估计也没什么机会了,况且夫人又不在府内,而这书房除了这个少年好像也没其他人。 “你到是想说什么!”少年有点不耐烦,等不到陈妈妈的话,手碰着门边儿,“你不说,就快滚!” 陈妈妈急了,顾不了那么多,就续续地把白姨娘去世的事情告诉了少年,望少年到时告诉老爷,好安排白姨娘的后事。并转告,如果老爷派了人,让他明日午时三刻在徐府正门相碰,一起回去。 见少年点头答应,此地又不宜久留,叹着气,去了刘管事的府外住处留宿一晚。只等着明天的回复。 又道那钿翠丫头,与陈妈妈分开后,对暗摆了陈妈妈一道,替自己出了口气,感到相当满意。也没晃到其他处所,直接就回了王姨娘住处流芳居。 抬脚跨过门槛,只见屋内其他丫鬟都不在,只有自家主子正低头捧着茶盏,细细地吹着浮在上面的茶叶,喊了声,“小姐。” 王姨娘也不抬头,举起茶盏,抿了一口,问道:“如何?”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别人可愣是听不明白,可她钿翠是谁?打小跟着自家小姐,自是十分清楚主子在问什么,答道:“陈妈妈先去找的夫人,因夫人不在,后又找老爷的长随徐铸,这事还是件急事,估模是别院的那位出了什么事。” 王姨娘这才放下茶盏,拿帕子擦了擦没有水印的唇角,眼角划过一丝痛快的笑意,一闪即逝,厉声道,“怎么没探出具体消息!” 素知小姐性格的钿翠也不怕,听那位出事了,小姐心里应该是高兴的,就是对她这次没办成事有些微的不满罢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重罚,忙跪下,“小姐,奴婢办事不利,请小姐责罚。” “罢了,你起来吧。”王姨娘抬抬手,示意她起来。 没想到一点惩罚也没有,这有点出乎钿翠的意料,想是这事已经愉悦了小姐,遂站起身,半福道“谢谢小姐,奴婢下次定会将事办妥。” 王姨娘也没理她,径自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一溜红梅,深思 (今天晚上还有一更。) 第九章 谋划(上) 徐青绫望着铜镜中模糊的影像,越变越大,长叹一口气,暗道,离得这么近了也看不清长啥样?这让她愈发怀念起前世的玻璃镜子,特别是在别墅里,她房间中的落地穿衣镜。不过,在这个世界应该没有吧? 喊了声三丫,发现屋里没人,遂,拿着铜盆,打算去院子里打一盆水,看看水中是否能看得更清晰一些。希望不会让她对本尊更失望,因为大致的体重已经完全超过了她所想的。 走至院中,经过一个月来所套取的信息,她知道她所居住的是别院中的一个废弃院子,平素是放置杂物的,名为绯园,取自废的同音。 那时三丫说起来还愤愤不平,虽然是被老爷遣到了别院,可没让别院的仆人随意对待。初始,她们三个并不是住在这个院子里。 别院是一个三进院落,外院、正院、后院,而绯园位于后院中,与静心苑比邻而居。之前她们住在正院的东厢荔院中,而正房听风院则是,夏天,徐家老爷夫人避暑时居住,一般人是不能住那的。 没有徐老爷这座大山作为白姨娘的依靠,别院仆人虽不至于欺凌母女俩,但也只是面上过得去,毕竟白姨娘还是半个主子,何况还有徐青绫这个正经主子,因为老爷并没有在白姨娘的事件发生后,将这个之前最疼爱的庶出女儿从族里除名。 背后呢,也只不过有一些辱没名声的话语传到白姨娘耳中,白姨娘倒也并未过于在意。就这样平静地过了两个多月,直到陈姨娘的哥哥陈升住进别院为止。因为生意亏损,变卖了一部分家产的陈升,投靠到了在徐府为妾的陈姨娘那。徐老爷呢,对于这个还有几分宠爱的陈姨娘的哥哥,也给足了面子,让他去别院暂住一段时日。 哪想这陈升却不知好歹,一开始居住在西厢荆园,到后来弄清白姨娘的处境后,竟然以主人自居,想要白姨娘让出,颇为雅致的荔院,听说只是因为荔院的摆设不同于荆园,一应木制家具大都以上好的交趾黄檀所制,其价值而非荆园的普通梨木可比。就仅仅是这么个原因,将处于弱势的白姨娘赶至绯园。 徐青绫不信,这个理由看起来太过牵强。知道陈升是商人,又听说极其势利,素来奸猾,又贪好美色,但奸猾的他好歹也能看清些事情:白姨娘虽然被赶,但徐老爷并未严罚白姨娘,可见白姨娘在徐老爷心里应该还是有些位置的。 搬至绯园后,别院里见风使舵的管事下人也开始对他们怠慢起来。每次想支点用度,不是说这个已经用尽,就是说那个还在采办,总之就是不给。她们的日子过得越来越紧,以至于后来连徐青绫的救命药也苛扣了下来。这也是造成白姨娘寻死的原因之一。 那时看着三丫嘟着小嘴不满的样子,徐青绫到是有了想会一会这个陈平的想法,看看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让白姨娘离开荔院,并将一应吃穿用度降至低等仆妇的份例! 不过,绯园的幽僻,对徐青绫来说,却是有莫大的好处,便于她以后一应计划的开展。 将水桶从井中拉上来,半桶的水全数倒在了铜盆中,刚刚满盆。铜盆中的倒影比铜镜清晰一些,当然还是不如玻璃镜,徐青绫本也不是挑剔的人,将就着打量了一下面容。 肉嘟嘟粉女敕女敕的,整张脸可以用这七个字来概括,但好在五官还算精致,白姨娘那样的美人,生出来的孩子应该不会太差。徐青绫刻意的忽略了便宜爹爹的长相,反正以后未必能见着。 看罢,徐青绫直起腰,看了看绯园,虽然院中杂草丛生,荒芜了些,但幸好,院子够大,理一理,能用的面积不小。过些日子,将杂草清了,顺便到虞山去看看,采些植物,移栽到院中。她记得安葬白姨娘的那天,她好像看见了一个东西,下次专门去确认一下,如果真是那个的话,对她将来推进计划的进程,颇为有用。 院中有三正两耳,外加一个小厨房,大大小小共六间屋子。小厨房看起来还算干净,应该是常有人打扫。只有白姨娘一个人的份例,供三人花费,想来是非常拮据的。偶尔开开火,省些用度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徐青绫不知道,并不是所有的院子都配有小厨房的,除了绯园,也就只有正院的听风院有小厨房。其余房里伙食均是由大厨房供应。 徐青绫再次弯下腰,吃力地捧起铜盆,向房中走去,辛辛苦苦打的一盆水,可不能浪费了。 突然一股冲力撞向徐青绫的背后,“嘭”铜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徐青绫的身上也洒落了不少水珠,这才刚过完年,还没入春呢,地上的水,不会儿,就结了层薄薄的冰。徐青绫窝着火,转过身,未及看清来人,道:“你这是作甚?” 三丫望着主子,仍在滴水的前襟,冰冷严肃的脸,吓了一跳:“小姐,奴婢错了。”说着就跪到了刚结的那层冰面上。 她这身上还淌着水呢,三丫却不管不顾,兀自跪在那里。徐青绫万分无奈,三丫这莽莽撞撞的性子总是改不了,她叹了口气,道:“你先起来。” “奴婢不敢!” “那你是想让我又生病,是吗?”。徐青绫摆着脸,加重了语气。 “啊?”三丫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抬起头,瞧见了高于她而立的小姐,这才记起了徐青绫正穿着滴水的衣服,慌忙站起来,拉着徐青绫,越过铜盆,进了屋。拿上衣物,就准备替徐青绫更衣。 “等等!”徐青绫阻止三丫,又道,“我自己换衣,你给我去煮碗糖水姜汤,然后将水烧上,我晚间要沐浴。” 三丫应诺出去,徐青绫换了身衣物,着一件通体浅黄色长袍,外套桃红色对襟大袖衫,脚上套了一双宽口凤鞋,这一身是她为了待会儿沐浴方便所穿,并不是三丫为她准备的那一身。她走至床边,坐下,就开始发呆了。 大约过了两盏茶的时间,三丫敲门进来,小心地捧着一碗姜汤,稍稍吹凉递给徐青绫。 这期间,徐青绫已经大胆地谋划了自己在古代的大致生活,首要的是要离开这个别院,但必须要有充足的银两。 她接过姜汤,小口小口地喝着,透着股优雅,剩了点,将瓷碗递回给三丫,问道:“你方才跑那么急,这是何故?” 听到问话,三丫一下子整张脸通红,诺诺道:“奴婢是担心,担心小姐没能用饭,所以跑得急了。”刚做完田管事安排的活,发现已经过了午时,怕小姐没有吃饭,所以走得匆忙。一想到如果小姐未定时用饭,到时病发时会更加厉害,就跑着,回了绯园。哪想到小姐在外面,等她看见的时候,已经停不下来了。 听三丫一说,徐青绫才记起她还没有用午膳,但她确实不饿啊!撇过这个话题,又问:“你刚才干甚去了?怎么没见你在屋里!” 第十章 谋划(下) “早间,田管事吩咐奴婢,将院子里其他仆妇的衣服洗干净。”三丫边说着,边将手缩到背后。 徐青绫没想到,这伺候她的丫头,竟然也要去伺候那些仆妇,未免太不将她这个主子放在眼里了!竟然支使三丫去干低等仆妇的活! 徐青绫又刻意忽略了她在徐府,以及别院里的地位! 方才一心只顾着谋划自己在异世的美好未来,却是没注意到三丫的手。三丫这么一躲,反而让她瞧出了端倪,一把拉过还想藏得更深的手,细细查看。 一看,徐青绫立马皱了皱眉,三丫的手肿得像个馒头,还有几道裂痕和水疱。望了眼,她带着委屈却紧抿着唇的小脸,道:“你再去煮一碗姜汤,等姜水稍凉,擦于患处。” “小姐,奴婢没事,过了冬天就好了。这样洗衣,就不会畏冷了。”三丫摇摇头,小厨房的姜也不多了。 洗仆妇衣服这事竟不是发生一次两次了,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徐青绫不由得沉下声,“还不快去!” 三丫见小姐拉下了脸,只好挪动步子,在将要抬腿迈过门槛时,耳边传来一声嘱咐,“记得不能放糖!” 三丫顿了一下,随后又迈开步子,向小厨房走去。进了厨房,她支起另一只锅,将刚才煮完姜汤的姜丝捡起来,熬了一碗淡淡地姜水。纳凉后,依着徐青绫的吩咐,将姜水涂抹于患处。可是脸上的泪水却不自觉地滴落,浸到伤处,滋滋的疼,自从娘和姐姐离开后,再也没人待她这般好了。 …………………… 水珠不停地在凝脂般的肌肤上跳跃,又一滴一滴地滑落,小手不停地上下拨动着,只听得见“哗啦啦”的水声,在寂静的夜里弹奏着欢乐地乐曲。 乌黑的发丝深深地埋入水中,半响,徐青绫才从水中探出头来,舒服地申吟一声。来到这个世界后,只有在洗澡的时候是最舒服的。如若条件允许的话,她定要将左侧耳房作为净房,用来随时洗漱沐浴。不过,至今为止还是个念想,甭说有没有银两,即使有,也没有相应的人力,别院的仆人肯定不会听令于她。 所以要完成这个念想,得挣足双倍的银钱才是。而且她也从三丫口中,打听到除了别院发给白姨娘的月例,她们就没有其他任何进项了。月例就仅仅能维持两个人一月的用度,这还是因着厨房有陈妈妈在,免了她们在吃食上的支出。就这样,也根本没有任何的结余。 而白姨娘只留给她一个看起来不怎么值钱的匣子,目前为止,还没有打开。因钥匙早就交给徐青绫,而现在的她并不知道钥匙放在何处。乘着今天洗完澡,三丫又搬去她隔壁的屋子,正好可以仔细找找。 不过,还是得想其他方法挣钱才是。看来得尽快去虞山看看了! 将一旁垂在几案上的白棉布取来,细细地擦干身子,穿上中衣中裤,外面罩上长袍,开了门。接过三丫递上来的披风,随手系上。主仆二人行进在去往屋子的廊下,速度很慢,犹如闲庭散步,但不会儿也就到了屋子。 徐青绫抬了抬手,让三丫回自个儿屋子去歇息。 这一个多月来,三丫知道,小姐很少让她随侍在旁,也就自回屋去了。 推开房门,进了屋,倒了杯茶水,润了润喉。稍作歇息后,徐青绫就开始翻找那个木匣的钥匙。 想起自己以往放东西一般都是在枕头下面,或者是褥子下面,依着思路,却是没有发现。重头找来,寻遍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硬是没有任何一丝迹象。 这小女娃可真是会藏东西,或者莫不是将这钥匙给弄丢了?想来一时也寻不找,遂坐到了那缺了一角的方凳上,哪想没有坐稳,一下子给跌倒在地。暗呼一声倒霉,用手撑地,打算起身,不小心又撞到了桌沿上。 徐青绫嘀咕了一句,这难道是霉星照顶了?无奈地笑笑,余光扫到桌角,却让她看见了乾坤。只见紧贴着圆桌背面的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绫帕,轻轻地模了模,感觉中间有块突起,这让徐青绫分外好奇!轻轻揭起帕子的一角,只是起了个小边,加大了力度,才把不知用什么粘上去的绫帕撕了下来。 “咚”地一声,物体落地的声音,徐青绫寻声找去,是一个形似葫芦的小薄木片,感觉像是开启某物的钥匙。 环视了一圈屋子,也没发现任何地方需要用这东西的地方。假若这是那个木匣的钥匙,可那也没有这样的锁孔啊。奇怪地摇了摇头,站起身,拍了拍衣服。 就听见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小姐,您怎么了?”三丫在门外问道,“奴婢听到了响声,您没事吧?” “没事,我不小心弄翻了凳子,你回去歇着吧!”徐青绫答道,想了想,还是得再将匣子拿出来,研究研究。 “您也早点歇息,有事您喊我。”三丫不放心地加了一句。 听到离开的脚步声,徐青绫走至衣柜,从中取了木匣出来。 这个匣子是由上好的梨花木制成的,色金黄而温润,不同于一般的匣子的深褐色。匣子的两侧分别浮雕着梅花,似真似幻。匣面上是绘着古老传说中的百鸟之王------凤凰,它们伸展开赤红的双翼,好似要月兑离匣子,欲展翅高飞。匣子底部未曾雕琢,透着梨花木独有的纹路,如行云流水。 边上挂着一把精致的小银锁,将它持平,看不出任何异状,只余一个圆形的小孔。左右都查看了,也没发现放葫芦似的木片的地方。 叹了口气,双手轻碰两边的梅花,准备将木匣放回原处。 可是,这时,伴随着“咔嚓”一声,匣面从中间分成了两半,轻轻地往两边移动,徐青绫紧紧地盯着,看见凤和凰分开后,露出了另一层板面,这个则是紫檀木的,中间正好阴刻着一个葫芦。 徐青绫将放在一旁的钥匙,拿过来,放在凹槽里。就这么一个动作,徐青绫感觉像是过了三秋,她不知道她的手正在微微发抖,这一刻她竟极是期待匣子里的所装之物! 新工作把我给弄懵了,需要一段时间的缓冲。但还是弱弱地喊一句,求收藏,求推荐!遁走ing 第十一章 宝物? “叮”一声,撞进了徐青绫的心中,心率好似随着声音多震动了一下。 小银锁随之月兑落,落在了红褐色桌面上,尽是异常的耀眼。 掀开匣盖,红色绒布上尽然还有一个小匣子,徐青绫现在的心情万分复杂,第一感觉到的就是这未知时代中的人尽然也如现代人般恶搞,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所幸的是小匣子的钥匙也极为简单,是那把小银锁,暂且不论锁也能当做是钥匙,现在关键是在将这小匣子打开,这时她的期待之心也冷却下来了。 不过,再她打开小匣子以后,她睁大了原本就大的明眸。 当然,老天不会再次恶作剧了。 仍旧是用红色绒里铺盖着的小匣子,空间并不大,相应地,就是里面的物件也不大。只有拇指般大小,是一只葡萄酒瓶,是的,就是现世的葡萄酒瓶,只不过瓶塞也是同一种材料所制,材质似乎是玻璃种翡翠,质地光滑,透着莹绿的光彩,移近,在摇曳的灯火下,明明灭灭闪烁着五彩的光华,煞是好看。 不过,也仅仅只是漂亮罢了,应该拿去当铺当了死当,也值不了几两银子吧! 罢了,罢了,这银子能挣,这漂亮的物事不一定能买到,还是留作自己耍玩吧。 徐青绫原本还以为这么严密藏着的东西会是个宝物,原本打算卖了它,好作为她前期事业的启动资金。奈何却是这么一个小物件? 暗自叹了口气,拿起它,看起来就更小了,只适合做挂件。又怕挂在外面掉了,万幸,瓶塞上有两个个小孔,用黑色粗麻绳穿过两个小孔,挂在了脖子上。 一切做完后,吹灭灯火,钻进被子,一夜无梦! 徐青绫将那个小葡萄酒瓶贴身戴着后,就将它给遗忘了! 这天,天气将暖,冬末的阳光显露出春天的温暖来,雪已经完全融化了,小草似乎也探出头来,共庆这美好时光。 徐青绫悠闲地漫步于晨曦之中,她可是没忘,这身体的状况。所以,总是会在用罢膳食后,散步于小小的绯园,一圈一圈地走,绕得在原地看着她的三丫直晕头。 今日亦是如此,除了散步外,在太阳还未完全升起的早晨,会练一整套哈他瑜伽,包括体位法、调息法、净身术和庞达。用罢晚膳,一个半时辰后,做半个时辰的普拉提,用来塑形。 今天也把三丫绕晕了,才停了步,抽出锦帕,擦了擦额际滴落的汗水。来到这里已经有近三个月了,似乎已经融入了这里的生活,忍受七天洗一次澡的日子,忍受没有电脑的生活,忍受没有抽水马桶的活法,忍受去刻意遗忘的过去,只是这只是特意忘记罢了,回忆,是无法泯灭的,因为它确实存在。 就这样,平平静静又过了一个多月,也就到了阳春三月,天空湛蓝,空气舒爽,正是踏春游玩的好时候! 徐青绫怎能轻易浪费了这个机会呢,所以在前一天已经支了三丫去告诉陈妈妈,让她再像上次那样雇个牛车过来。 上次安葬白姨娘,陈妈妈可出了不少力,徐青绫也发现了,只要不是和那些宅院里的人勾心斗角,而是让陈妈妈去办些事,总是办得极好,极为妥当。 那头陈妈妈尽心尽力地安排好徐青绫的交待,也不问她到底用车做什么,只兀自添了银两,交予那两个村民。 这真是徐青绫给遗漏了,并未考虑这银两之事。后来知道后,徐青绫也未作任何表示,只是在挣了钱后,买了一个二进的宅子,以供陈妈妈养老之用。 这头,徐青绫已经换上了让三丫准备的一身粗布衣裳,着一件里衣,套上青绿色的粗布外衣,,同样是里裤,同色外裤,竟是一身青绿,看起来似乎有些好笑,但只要不冷,上山方便,徐青绫也不讲究。 逼着三丫换上,让她拎起一个背篓,里面放了两把小铲子,先行离去,三丫跺跺脚也跟上了。 徐青绫走在前,月复诽不已,这三丫从初看见她时的胆怯,后来的疑惑,到现在实足是一个老妈子的作态,摇摇头,她这主子做得有够失败的。等哪时,还不被她惯成一个小泼妇。 徐青绫哪知道今日对三丫性格的无奈,却是今后让她以后行事方便了不少的助力。并且也就只有三丫这个丫头,能有如此强的接受能力,吸收徐青绫稀奇古怪的想法。当别人好奇时,她就会用眼神看那人一眼,好像在说,佛不来就你,你只能去就佛,你就接受吧! 今天的步伐不像那天那样沉重,昨日她在跟前生纠缠,今次则是为了创造美好的生活而迈开步子。 不一会儿,就到了偏门,三丫上前打开门,就瞧见了,那两个朴实的村民已经在外头等候了,见她俩过来,忙将旱烟摁灭,打了声招呼。 也没多话,徐青绫她们二人上了马车,一个村民赶车,另一个村民坐在车板上与她们聊开了,但多半是他在说,她们在听。 “姑娘,你们这是去踏青吗?”。也不要她们回答,禁自接下话,“现在去虞山可正是时候,不过,你们却不是去背着村庄的那面。” 原来,虞山的南面是他们的村庄,北面则更靠近京城,在那半山腰上修筑这一个寺庙,慈云寺,听说香火极旺。而这三月正好是踏青的时候,京城的各家夫人会带着各自的女儿,不论嫡庶,借此上香的机会,出来放风。这是徐青绫对村民话语的理解,对她来说,这不就是一个古代的相亲会嘛! 因为在寺庙的附近,会举办一场春华诗会,届时才俊文人均会在此展示才华,以期能让门第高的大家夫人及小姐相中,以便鱼跃龙门。不乏存着这样心思的人,但是春华诗会,也有其真正的实力在。 又聊了一些其他话题,就到了虞山脚下,嘱咐村民在未时在此等候,徐青绫并三丫就上山了 时间有限,未作修改就传了上来,明天修整。如有不当处,请各位亲们见谅 第十二章 这到底是谁? 山路两旁树木林立,好大一溜儿都是参天古树,枝繁叶茂,竞相伸展着它们傲人的枝丫,风采尽显;余下的只是在这初春时节抽出了细女敕的芽儿。早春午间的阳光透过叶与叶之间的空隙,树荫下随处可见小太阳,随风移动,洒洒点点。 那一片古树向东面延伸,在眼睛可视范围之内,就能看见一条山涧,汩汩之声,细水绵流。这就是上次徐青绫所听到的水声之源,除了水声,还有林间的鸟儿,发出沥沥之声。动中有静,静中有动,却是透着股静谧,异常和谐。 然而,忽然响起的粗重喘气声,硬是破坏了林间的和谐之态。 却见小径一旁,一颗圆润平坦的大青石上,坐着一位姑娘。早春,气温已经不那么冷了,那小姑娘身上穿着并不多,但仍显臃肿。正用双手支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呼着气,呼出的气息异常得紊乱。这人是谁?正是那与三丫上山掘宝的徐青绫是也! 上次是坐着竹轿上的山,完全没感觉到丝毫的疲惫,可是现在她这是什么状况? 徐青绫兀自暗呼道,微抬起脸,看着林间的树木,心道这异世的草木却透着古怪,跟前世截然不同。这才方是早春,大多已是枝繁叶茂,层层叠叠。无怪乎,这个季节还有那东西,不过正合她意,就是不知道三丫知不知道那物事。 胖乎乎的小脸儿又往上抬了一些,看了眼依旧笔直站立在身前的贴身丫鬟三丫。她这已经不下五次坐在路边歇腿了,而三丫却一次未歇。 庆幸的是前阵子就开始锻炼,身体条件自是好上不少,当然得略过未曾下降的体重。要是换作两三个月前的她,上这么一次山,看非把她的命给折腾没了不可!这更是让她坚定以后一直坚持锻炼的信念,反正她现在什么都没有,却有的是时间。 望了眼还算平坦的山间小径,拍了拍两条酸疼的、似不是自己的腿,双手仍旧支在膝盖上,费力地想起身。而臀部恰恰离开那青石,坚持不了一秒,复又无力地重重摔了下来。 徐青绫蹙了蹙秀眉,娇斥道:“你这丫头,也不拉你家小姐一把!” “小姐,奴婢刚才已经跟您说过,这走山路啊,是有技巧的!那就是不能歇,谁让您刚才不听劝的?”说得甚是理直气壮,三丫撇撇嘴,又道,“况且奴婢每次拉您,您哪次是起来的了?还不是照样得再歇会儿!” 潜意思是拉了也白费力气,何必再受这个苦呢? 三丫自是想起了前几次的经历,当她的双手使劲地攥住小姐的,小姐却并不使力,歇意犹存。想当然,不仅是拉不起小姐,反加她的重量压在了小姐身上,摔倒在一旁。她倒是不疼,但小姐即使有些分量,可素来体质极弱,哪经得起如此的摔打?故此,这次她硬是狠心不搭理。 三丫虽然这半年来总干粗活,但也是个身体单薄的女孩儿,哪里拉得动徐青绫这样的分量,到最后,徐青绫俨然成了肉垫子。 徐青绫知她想到了什么,瞪了一眼三丫,笑骂道:“臭丫头,你倒是越来越胆大了?” 三丫见徐青绫瞪大明眸看着她,并不害怕,笑了一声,道:“这也是您给惯的!怪得了谁呢?”想来是只能怪您自己,不过,三丫将后面的话压下不说。 可任谁都猜得出三丫压下来的话,更何况是一向自诩聪明灵动的徐青绫呢?! “看我怎么收拾你!”徐青绫作势要从青石上起来,随之,抬起手,握成拳。想要去捶打站在一步之遥的丫鬟,见三丫反射性地退后了几步,松开手,笑道,“怎么,害怕了?胆大的丫头!” 三丫摇摇头,万分认真地道:“奴婢这是怕受您的连累,跟着摔倒在地。” 这句话可是把徐青绫给彻底激到了,她艰难地弯下粗壮的腰身,费力地将绣鞋月兑了,拿在手中,直起身子,晃了晃手上的鞋,冲三丫喊了一句:“看我怎么治你,你这以下犯上的丫头!” 三丫见徐青绫举在手上的鞋儿,一下就慌了,忙道:“小姐,您怎么能将鞋月兑了呢?”转头向四方,谨慎地看了又看,急道:“这要是叫人看到,可怎生是好!” 在他们这儿,有个习俗:若是女子将鞋月兑了,叫别的男子看到的话,那可是得让男子三媒六聘娶了去才行,这可是甚是严重之事。 “这荒山野岭的,哪有谁能看到?”况且她又不是古人,更是不会在意这古代对于女子来说甚是荒谬的约束,“你是害怕了吧?” 徐青绫却是不知,这不是她所意想的那个古代! 话音刚落,徐青绫却敏感地感觉到,有股凌厉的视线绞在她身上。虽然她并不在意月兑鞋所能带来的影响,但是被人在一旁紧紧地盯着,自然甚是不舒服,遂向四方看去,心中疑道,这到底是谁? 远处的山峰层层叠翠,近处枝丫交斜,满眼绿意,光线明明灭灭,但大多能看得清四周景物。只一处,那的常青树甚是密集,按理说,不应该还会长得如此茂盛,但事实却摆在眼前,让徐青绫不得不以非常理来判断这个世界的植种。 再说那繁密的枝丫和宽大的树叶,恰恰形成了一个视线的死角,投下的厚重阴影,愣是看不清底下是否有人存在? 徐青绫特意看了一眼那,摇摇头,她冥冥中感到那是刚才凌厉眼光的来处,当她看去时,却任凭她怎么用心感觉,都觉不出任意异动。是的,既然她看不清,她不看。而附身的这个身子自一个多月前,就开始变得灵敏异常,细微的动静都能感觉得到。 好像是那人已经离去,她也未感觉到任何不善,徐青绫就未作深究。当然,这件事她不会告诉那个聒噪的丫鬟。三丫要是知道了,还不得将她的耳朵磨出茧子来。 “小姐,您怎么了?”三丫的喊声,将徐青绫从深思中拉出来,笑着回道:“我这是在观察,将鞋扔到哪里更合适?”也不待三丫答话,就将绣鞋扔向三丫。 只听,在林木幽深的半山腰上,传来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似清风在畅鸣,似流水在欢唱,万物好像在此刻复苏,弹奏着属于它们的乐曲;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鸟鸣,与她的笑声遥相呼应,她笑一声,它便叫一声,竟是一次不落。 三丫并未避开,绣鞋轻轻地砸在她的左肩膀上,便掉落在地上。她弯下腰捡起来,起身时,露出板着的脸,走向徐青绫 实在是抱歉,太忙了,本想今天多更些,哪知道公司组织培训。再次向亲们致以深深地歉意! 第十七章 制糖(上) 三丫端了食盘,徐青绫简单地用了些小米粥就几口咸菜后,吩咐三丫准备沐浴所用之物。 半个时辰后,徐青绫沐浴完,换了身素色长袍。等长发让三丫烘干后,就遣了她去休息,自己也歇下了,一夜睡得很是安稳。 远处的天边微露出淡淡曙光,院中大树的枝丫上已经生出女敕绿的芽儿,光线打在上面,折射出淡绿的光影。 徐青绫深吸一口气,空气分外清新,她喜欢这个时代的早晨,没有前世的乌烟瘴气,令人分外愉快。而这股喜悦随之就爬上了眼角,整个人豁然明亮起来。现在的徐青绫,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看起来会令人着迷。 昨天爬山后,她还担心会腰酸背疼的,没想到只是双腿有点微微发胀而已,其他方面好像并没有什么不适。这点让她更加愉快! “小姐,您怎么这么早就起身了。”三丫看着徐青绫灿烂的笑颜,假意埋怨道:“您怎么也不喊奴婢。” 徐青绫再次笑笑,与刚才的笑容不同,而且并没有说些什么,她一向不习惯说一些煽情的话语。 三丫见小姐这个反应,就大概知道了原因。她不能说百分百了解白姨娘去世后变化巨大的小姐,但是也有七八分清楚,知道徐青绫是怕她昨天累着,希望她多休息会,抬手拭了拭眼角,道:“小姐,那些菜做什么样的处置?” “你去向陈妈妈拿一套厨房用具来,记住避着点旁人。”徐青绫淡淡地吩咐道,“咱们就在小厨房处理这些菜。” 三丫正要点头离去,徐青绫想到了其他东西,忙唤住她,道:“你问问陈妈妈有没有漏斗形陶器和黄泥浆?” “小姐,您指的是瓦溜吗?”。没想到这里的名称竟然是跟他们那时的叫法一样,徐青绫点点头。三丫问道:“还需要其他东西吗?”。 “这些应该就够,不够到时候再说。”徐青绫摇摇头,在她的印象中应该是不缺什么了。得令后,三丫小跑离去。 是的,徐青绫要制糖。为什么她会想到制糖呢? 那是因为徐青绫前世的父亲开办的正是一家糖厂,糖厂在她五六岁的时候效益还是相当不错的,也算是国营的,她的爸爸那时候是个厂长,算是不大不小的官,挣得的钱在当时也是较多的。这也是为什么徐青绫会想起用甜菜来制糖来淘古代的第一桶金。 她事先询问过陈妈妈和三丫,目前市面上的糖只有被称之为饴糖的黄褐色粘稠液体,而只有石蜜是唯一呈固态的糖,不过这是西域作为贡品献给现在这个国家封国的皇帝的,并不流向于市井。 也只有在**和有功之臣的家里会被赐予石蜜,可见其之少见和珍贵。徐青绫听后,第一感觉就是她制的糖肯定会大卖,但只限于那些官宦人家和富裕之家,估模寻常百姓家是买不起的。 徐青绫细细回忆着在父亲糖厂的那一段经历。 她小时候是最喜欢去父亲的糖厂玩,那时候也是他们一家三口最幸福的时候。每每爸爸总是在她放假时带她去厂里,让她在车间玩耍,并吩咐车间主任照顾好自己,他则回办公室办公。 而她是一个好奇女圭女圭,总是屁颠屁颠地跟在周主任的背后,他走到哪,她就跟到哪。那时候周叔叔总是会一个流程一个流程地查看工人们的操作是否正确,看哪个步骤需要改进。穿着小白大褂的她也就看了每个流程的制作过程。 所以她知道甜菜制糖有这么几个程序,分别是提汁、清净、蒸发、分蜜、月兑色。 那时她会向周叔叔问不明白的地方,虽然不懂,但是那问出的问题恰好都在点上。周叔叔当时也觉得相当奇怪,总说,看来华华是天生来接管父业的。 她那时最期待的就是周叔叔走到最后一个流程,那个流程制作的是成型的白糖。周叔叔总会拿一块小小的方糖给她吃,这是她记忆中最好的零食。那种甜甜蜜蜜的味道深深印在她心上。 原本以为小时候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怎样制糖估计都忘得差不多了,没想到看到甜菜后就都想了起来,才有后续的一些事来。 ……………… 三丫已经将一些用具均借齐,整整齐齐地码在灶台上,只有黄泥浆没有,这月兑色的那部分就暂且放下。厨房也被三丫重新收拾了一遍。 徐青绫从那竹篓中拿出两棵甜菜,切除上面的菜叶,只剩下甜菜的块根。然后投入到一旁的清水盆中,细细地洗干净,这一步非常关键。如果未洗干净的话,虽然在后面的步骤中会有过滤这一环节,但是制作出的成品糖还是会混有少量的泥沙。 而甜菜的块根分为根头、根颈、根体和根尾四个部分,根头含糖分低,有害于制糖的物质含量高。根体占块根的大部分,含糖量高,是制糖的主要部分。根尾容易失水枯萎,是要切掉的。 如果徐青绫想要做高端产品,卖给有钱人家的只能是将根体中的糖分提取出来,成本较高。不过,跟头和根颈也能供应于一般人家,虽然甜度会低些,但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应该已经是够用的了。这样既能使普通百姓能吃上糖,又不至于浪费,徐青绫对自己的这个想法是越想越满意,就按照这个想法行动。 想着的那会儿,徐青绫已经将洗净的甜菜切成细丝,三丫多次想过来帮忙,都被徐青绫一句“你先好好看着,以后这些活儿就暂且由你来做了。”给打发在一旁,留心观看。 这时,锅里的热水煮开了,盛到木桶里,并将甜菜丝放入热水中浸泡,这是第一个环节——提汁。 大概过了两刻钟的时间,徐青绫约莫差不多了,将一块洁净的棉纱布覆在木盆之上,颇费了一股劲将木盆倒置,汁液透过纱布中的细孔,流到另一个木盆上。 看着汁液流入到另一个盆中,徐青绫想着如何改进这个过程,首先得是应该让三丫拿个小点的木盆,用木做的盆分量不轻啊。 跳出过滤后的汁液中的一些细小杂质——清净。 这时的汁液经过两刻中的时间再加上进行清净处理后,已经完全变凉。重起一个锅,将这些汁液倒入锅中,大火烧开。这个自然是三丫来进行操作的,如果让徐青绫来做的话,绝对会将厨房给烧了的。 三丫不停地添着柴火,正纳闷徐青绫煮汁液是干嘛,不知觉地就将疑问问出。 “你继续煮着就是了。”徐青绫黝黑发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锅里的渐渐变得粘稠的汁液,水蒸气大部分已经蒸发。这已经成了跟饴糖类似的糖浆了,只不过与饴糖的颜色不同,是带着些浅粉的透明状物质。 徐青绫取了一只筷子,筷尖沾了些糖浆,随后将筷子伸进嘴中,细细地抿着。嗯,糖度不够。 现在虽然没有那些专业的器械,但是程序并没有错,应该糖度不会这么低。究竟是哪个程序出了错呢。徐青绫习惯性地曲指敲了敲太阳穴,回忆起制作的程序。 现在五个程序,已经完成了提汁、清净、蒸发了,分蜜等到糖分在糖浆中达到一定饱和度时,自然就会开始分蜜。而月兑色因为现在没有黄泥浆而作罢,对于第三个步骤已经快结尾时的糖浆,糖度应该不会这么低!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第十八章 制糖(下) 徐青绫重新拿起两颗甜菜,正在烧着火的三丫见到后,慌忙添了把柴火。洗洗手,刚刚好接过徐青绫切好后的根体,道:“小姐,奴婢已经学会了,这次让奴婢来吧。” 徐青绫并没有推辞,她想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看,到底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 看着三丫学着她的动作,一步一步地做来。将甜菜丝浸在热水中,两刻钟后,三丫用手沾了点汁液,感觉了下温度,问了句:“小姐,汁液凉了,奴婢下一步是不是该将它加热了。” 听了这句话后,徐青绫原本平静地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是了,在提汁过程中随着水温的变化,糖分的渗透作用减弱,有一部分糖还留在那些甜菜丝中,糖浆中的甜度自然降低了。 “你将那些捞出来的甜菜丝放在那锅清水中再煮一下。” 三丫按着吩咐,将打算处理掉的甜菜丝投入到锅中。 只见白中发红的甜菜丝不停地在沸水中上下翻腾,大概有一盏茶的时间,清澈透明的水,已经微微泛红。 看来确实是这出了问题! 又过了一阵子,两个锅中分别熬制出浓稠的浅粉色糖浆,徐青绫让三丫将一个锅里的糖浆倒入另一个锅中。余下的那个锅,清洗干净后,重新烧水,再拿出一批甜菜,按之前的方法进行处理。 当新起的那个锅中熬制成糖浆后,之前的那个锅已经熬成了糖膏,出现了粉色透明的结晶糖,点缀在其中。将这些晶糖平铺在大的瓷盆中,拿到屋外晾晒。余下的液体再次与另一锅进行熬制,如此循环往复。 在夜幕降临之际,徐青绫和三丫将所有的甜菜熬制完毕,并将屋外充分暴晒的晶糖拿进屋内,留出一汤勺,其余均装进瓷罐中,密封保存。而剩余的则是做先前那样处理,准备明天晾晒。 在飘忽摇曳的烛光下,粉色透明颗粒状物质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如水晶一般,清透漂亮。 “小姐,这是什么?”三丫问道。 “难道你猜不到吗?”。徐青绫眨了眨明眸,细长的睫毛扇了扇,嘴角弯起一个弧度。 “这是……”三丫揪着自己的发尾,陷入沉思,然后猛地拍击双手,道:“这是石蜜,对不对?”她小时候在白姨娘的屋里看到过,当时白姨娘用最好的小瓷瓶装着石蜜。这是老爷在她生辰的时候,赐给她的。 白姨娘一直舍不得用它,总是将小瓷瓶拿在手中,轻轻地抚模,并总是将瓷瓶擦得干干净净的,从不落灰。 “你没有猜错,这就是类似于石蜜的一种东西,它叫做晶糖。”徐青绫点点头解释道。 “石蜜白得发灰,这个晶糖则是微微发红,呈浅红色,颜色非常好看。”三丫说出了两者的不同之处。 “晶糖在某种意义上确实比石蜜更加昂贵。” “比石蜜还珍贵?”三丫眼中顿时迸发出光彩,死死盯着那一勺晶糖,“那咱们岂不是发财了。” “这得拿到京里去卖了,才能知道。”徐青绫淡淡地笑笑,道,“应该能值些钱。” “那赶紧将这一勺糖也收起来吧。”作势要去将糖装进瓷罐中。 徐青绫伸出食指,点了点三丫的额迹,笑骂了句:“你这个财迷!”指了指那勺糖,“你沏一壶菊花茶,并这一勺糖,送到我屋里来。”说完就离开了,只留给三丫一个背影。 徐青绫推开房门,快步走至床边,将自己甩到床上,长叹出一口气。总算是舒心了,终于制成了。虽然还缺月兑色这一个环节,但是最后制成的糖,从表面看却是意外的漂亮。 这时,她才在这个世界中找到了一种真正的踏实感。她相信糖的制成让她足以在月兑离徐府后正常生活。 她现在的身份和目前在徐府的地位,根本给不了她任何的安全感。没有这个糖的制成,她估计她在这个封国永远都像是无根之萍般的存在,任何人也无法给她安全感。 她是一个害怕孤独的人,而她又恰恰不是这个世界的灵魂,这使得她只能永远保持心灵的孤独,不向任何人透露。 人一旦放松,所有的感觉器官也同样慢慢松缓。不知不觉中,徐青绫就睡去了,连晚膳都没有用。 头斜倚在床架上,整个身子也同样微微倾斜,一只脚安放在床上,另一只则是悬垂在半空。整个人散发着从未有过的柔和光芒,非常平静安详。 当三丫进来后,见到的就是这个情景,一颗架起来的心也就跟着着了地。 “小姐,我帮您解了衣裳,您再睡。”小声地说道,轻轻地推了推徐青绫,动作极是缓慢地将她的衣服除去,并将垂落在外的腿抬上床,盖好有点冷得发硬的被子。 随后,轻轻地关上房门,悄悄离去。 ………………… 清晨醒来后,三丫服侍徐青绫洗漱更衣,用了些吃食后,重新去厨房煮了沸水,将在自己屋里的晶糖拿到徐青绫屋中。 随后取出密封罐子里的杭白贡菊,这也是白姨娘留下来的。 用水温了一下茶壶,随后,取了七八朵放到茶壶中,浇上沸水,倒去茶水,再冲上沸水,茶成,这次是简化了的冲茶工序。 三丫将壶中的茶水倒出一杯,递给徐青绫。 徐青绫接过后,在茶中放了一小勺晶糖,沿着杯壁搅动,浅呷了一口,“你也喝一杯吧!” 三丫同样倒了一杯,轻尝一口,抿抿嘴,又重新喝了一口,道:“奴婢重来没有见过这样喝茶的方法,贡菊的涩味完全被剔除了。”拿起茶杯,将剩余的茶水一口喝尽,道了句,“真好喝。” 徐青绫笑笑,她之前喝些花茶都习惯加糖,只不过加得是冰糖罢了。放了晶糖,味道还是差些,没有放冰糖的味醇。不过,好在这个封国或者是这个世界的植物还是跟地球的不同,晶糖中有着特有的一股香味。 “你去准备一下,咱们拿着装晶糖的瓷罐进京都,找一家店卖了。还是用那两位大爷的牛车吧。”徐青绫说道。 第十九章 意外 “哒…哒…哒嗒”牛车缓慢前行,载着照常的四个人,往百米处的城门口行去。 高耸的城墙屹立在百米开外,城楼上,守卫着的士兵,来来回回地走动着,偶尔探下头来打量着来往的行人,查看有无异象。 那高大威武的城门,整体呈拱形状。这木质镶铁城门自开国后铸造,已经过了二三百年的风吹雨打,外面的那层涂有红漆的木板经过几次修复后又再一次月兑落,承载着累累岁月的沧桑。 门的上头浮雕着金光闪闪的三个大字“沁水城”,名字听起来温柔如水,但是却书写得极为苍劲有力,俊棱挺拔。 这是徐青绫所在的封国都城,滂水而建。临近沁水城的是名为湘江的河,湘江之水从不作怪,因此给这座皇城带来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同时,一面依山,虞山。 沁水城可谓是十足十的依山傍水,这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孕育了一代又一代富足的皇城百姓,使他们几百年的时间里在此安居乐业。 城墙的外门是向内开启着的,每扇大门分别镶嵌着九九八十一个铜质半圆球。外门的两侧分别陈设着一对铜鎏金狮子。还有两扇内门,则向两旁打开,紧贴着城墙,来来往往的人在城门中进进出出。 有行色匆匆的普通百姓,进城,出城;也有去城郊踏青的文人,则是走得颇为悠闲,同时,还有几辆华丽的马车从城中出来,匆匆驶向官道,只余下飞扬的尘土。城卫则只是各自站立在门的两旁,检查来往的行人。 徐青绫几人已经近前,经过城卫的盘查,正准备挥鞭进城时,突然从城中传出一阵喧嚣声,伴着这吵杂的声音映入眼帘的是六匹高头大马,马背上各自坐着六个着统一黑色白边劲装的护卫,三匹一排,排成两排,后面尾随着一辆黑色漆金马车,由两匹白色骏马拉着,在马车的左侧绘着一朵金色紫荆花。 在外门旁的城卫看见这辆马车,原本微软的骨头马上挺直了,一丝不动地笔直站立着,目视着这辆马车的行进。 然而这时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拉着徐青绫四人的老牛被这些高头大马的到来所惊吓到了,躁动地在原地不停地打圈,绕得徐青绫有点受不了,瘦弱的三丫更是被甩下了牛车,摔倒在地,眼看着六匹高头大马即将近前。 徐青绫失声冲着那在前的三个护卫大喊:“你们停下来,快停下来!”跟着跳下牛车,向三丫被甩出的地方跑去。 在徐青绫跳下车之前,王大爷反应过来,想拉住她,不过,他的大手恰恰只能碰到徐青绫的衣角,却没能抓住。王大爷跳下车,想去追徐青绫,却不小心被退避的行人给挤倒了,后面的人也跟着倒去,伴随着一声又一声的“哎哟”声。 跟在王大爷后面跳下车的李大爷无疑也是被挤倒的对象,刚好被没站稳的胖妇人给推到了,成为倒地事件的最后一人。 其实当这群整齐肃穆的护卫过来时,周围的百姓都被这阵仗所震慑到,纷纷向后躲避,以期离得远远的,这才造成了倒地事件。同时也使中间的那方空地越发变大,就出现了三丫落地的地方三尺之内没有任何人,孤立无援。 四周的倒地声、痛呼声、咒骂声,声声入耳,一片闹哄哄的混乱景象。可能是因为周遭的环境过于吵杂,那些护卫们并没有听见徐青绫的喊声,打头的三匹马又离三丫近了一步。 徐青绫顿时慌了,伴着哭音,撕心裂肺地喊着三丫的名字。 护卫们可能没听见,也可能是无视这些平民的生命,而假装没听见。 但是,马车中正静静看着书的人却是听到了这个有点熟悉的声音。他猛然抬头,并立即撩起车壁的帘子,稍探出头来。 正拖着笨重的身子奔跑着,嘶喊着的徐青绫,就这么撞进了他的视线。 原来真是她! “影”他发出严厉,但透着股与生俱来的慵懒声音,却是那般不容置疑。 原本没人的车外,闪现出一位身着黑色黄边劲装的高瘦男子,弯下腰,道:“主子有何吩咐?” “救下那位姑娘!”少年的下巴向着徐青绫的方向微抬。 影会意,点点头。 接着,这个被唤作影的男子,一晃就出现在了徐青绫身旁,大手捞过徐青绫,拖住徐青绫往一旁拉去。 而徐青绫自然不会不管三丫的生死,即使这也将使她陷入危险的境地,但是她不后悔这样做。故而当影抓住她时,徐青绫使劲地挣扎,不停地踢打着影,“放开我,快放开我。” 一个女孩的力量自然敌不过一个成年男子,何况这个男子还是个武功高手。 徐青绫见挣月兑不开,又将视线转向三丫。望着跌坐在地上的三丫,显然已经被吓出了魂,坐在地上硬是不动。 “三丫,三丫,快起来!”不,她不能再失去三丫了,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三丫陪伴着她,她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可无奈影使劲地箍住徐青绫,让她无法动弹。 而她只能努力睁大充满泪水的眼睛,眼睁睁地看着马匹一步一步向三丫挺进,却不能够做些什么,这种无奈和无力让她感到绝望和崩溃。 眼看着马蹄即将踏上时,徐青绫发出像破布被撕裂般地哭声,“不,三丫。”最后那一声,拖得无限长,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了她的悲痛。 而声音即止,徐青绫也一下子给撅了过去。 影立刻将她抱离原地,向着马车走去。 这时,车帘从里掀起,探出一个十三四岁的面相平凡的半大少年,接住影递过来的徐青绫。 中间还出了个小小的意外,就是徐青绫的体重差点让他失手。不过,最后还是将徐青绫安安稳稳地放在了马车中央铺着绵软毛毯的地方。 小林子抬眼望向倚在一侧的主子,见主子只是看了一眼躺在车上的十来岁胖女孩儿,就移过眼光,重新将目光盯着手中的书籍。 小林子暗松了口气,主子怎么可能看上这样的货色,又白又胖,像个肉团子。何况还是个孩子。 虽然心里将徐青绫贬得极低,但还是尽责地从一旁的茶案中的拉出小屉子,掏出白棉布,将徐青绫脸上的泪痕轻柔地擦去。 第二十章 钱囊 “主子,那丫头已被人救起。”马车外传来一个冷硬的声音。 主子给他的命令只是使那个胖丫头月兑离险境,并没有任何指示说让救起另一个倒地的丫头,他自是不会搭理。不过,那丫头能被人救起,也是她的福气。 在车内看着书的人,听到声音后,不是探向车外,而是抬头向徐青绫望去。白润的脸上有点泛红,泪痕已经被抹去了,但是她躺得却是极不安稳,紧揪着眉头,双手不停挥舞着,口中不停地呢喃着三丫的名字。 小林子见主子盯着徐青绫摇晃着的双手,忙将她的双手拍打下来,使劲地摁住,不让她有丝毫动弹的可能。 由于小林子的力道过大,使得徐青绫发出“咝”的吃痛之声。 靠在车壁上的人的双眉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这是第二次见到她,第一次,她允许自己的奴婢,也就是现在在那牛车上的丫头,临驾于她之上,对她没大没小。这一次,则还是为了那个丫头,差点连命也不要了。 他很好奇她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为什么会对区区一个小奴才紧张成这个样子。 影见主子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再次唤了一声,“主子。” 这一声呼唤,将他从思绪中打断。“把她也送过去吧。”他轻微地移动了坐着的角度,理了理衣衫。 影抱拳,答道:“是,属下遵命。” 听到主子下达的指令,小林子再一次掀开藏青色的厚重车帘,缓缓地将徐青绫递给影。 三丫仍是愣愣地坐在牛车上,还没有从刚才的惊险中缓过来。当时她吓坏了,想站起来,腿却是用不上劲。她也看见小姐向她跑来,她想喊:“小姐,你别管我,别过来!”可是发出的声音却是如蚊子般弱小,几乎连她自己都听不到。 幸好,当时冒出一个穿着黑色黄边劲装的人出现,及时将小姐拉走,送到一旁那华贵的马车中。这时她也被人从地上抱起,滚向一边,这才免了这场无妄之灾。 当三丫还陷在自己的思维中时,一旁的王大爷接过影递过来的徐青绫,喊了正安慰三丫的李大爷过来帮忙,才把她唤醒。 三丫慌忙地跳下牛车,搭一把力,将徐青绫平放在牛车上。 “我家主子说了,让这位姑娘先安置在客栈中。”说着影递给三丫一只钱袋,见三丫接过后,不再多言,转过身,眨眼间,就看不到他了,就像他凭空出现般,又凭空消失。 另一头的马车中,少年点点头,小林子会意,扯着公鸭般的嗓子,与一般处于变声期的男孩的声音不同,喊了一声:“启程!” 即刻,六个护卫并一辆马车向着官道飞奔而去,扬起一片土黄色的幕影。 城门附近的行人们见那对人马离去,纷纷走开,又恢复了人来人往的景象,好像刚才惊险的事情并未发生过,没有留下任何迹象。 “三丫头,现在怎么办?”王大爷安放好徐青绫后问道,毕竟他们现在只是徐青绫主仆顾来的车夫,并不能做主。 三丫像是向四周寻找着什么,寻遍了,都未有任何发现,问道:“我那位恩人呢?” 李大爷接话道:“那位恩公放下你,就离开了,没有留下什么话。” 如果没有那位脸上留着一道疤痕的男子的救助,今天还是避免不了这个祸事的。 三丫点点头,有点遗憾,自己没能向恩人亲自道谢。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安排小姐,现在小姐还昏迷着,显然不适合到城里闲逛,怎么说都得等小姐醒了,再商量后面的事情。 三丫细想一下,还是觉得那个黑衣人说得在理,道:“找一家客店,歇上一阵子。”三丫掂了掂那个人给予的钱袋,还不轻。 “找一家好点的客栈!”三丫补充道,这样不会鱼龙混杂,不能再在小姐晕迷时,出现任何意外。 已然平静的老牛载着他们四人进城寻找客栈去了。 考虑到要尽快安置徐青绫,他们并没有走多远,只是在外城找了一家干净整洁的客栈,要了间上房,和一间下房。 王、李两位大爷将徐青绫抬置上房后,就回下房歇息去了。 三丫则是吩咐店小二,送了盆热水,将布巾浸湿后,绞干。用还冒着热气的布巾细细地擦拭着徐青绫的额际、脸颊。 突然,徐青绫抓住三丫的手,力气之大,让三丫不能抽回。 随之而来的是,徐青绫带着哭音的呐喊,“三丫,三丫,小心!” 三丫霎时眼泪汹涌,“小姐,三丫没事了,三丫没事了。”用另一只手轻轻地安抚着徐青绫。 睡梦中的徐青绫似乎听到了三丫的声音,渐渐地平稳下来,也不在梦呓,眼角看起来也像是放松了。 三丫再用温热的布巾帮着徐青绫擦拭一遍,小心地为她捏好被角,自己则也胡乱地抹了一把脸。 从店小二那又要了一床被子,铺在床边的地上,今天小姐和她都累了。 不一会儿,三丫就进入了梦乡。 ……………………………………………… 徐青绫睁眼望着不熟悉的床顶,一时弄不清自己究竟在哪? 三丫呢? 徐青绫向四周寻去,转头,发现了睡在地上还未醒来的三丫,总算是安下了悬挂着的心。 她恨自己的一无是处! 她不能再让这种情况发生了,她当时是那么无力,连最亲的人都无法保护。这种心情她不想再有了。 她必须要有能力去保护最亲的人,她知道她应该学些武功,这样下次再有这种类似的情况发生,她就能做点什么了。 而不是眼看着最亲的人即将离去,而她却做不了什么,只能生生地看着亲人面临危险。 心口一阵阵地绞痛,徐青绫轻呼出生,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捂住嘴巴。 而一向睡眠极浅的三丫,醒了过来,看见小姐已经醒了,忙起身,来到床头。 “小姐,您怎么了?”看见徐青绫用手捂着心口,三丫关切地问道。 徐青绫放下手,“没事。”并没有将想法告诉三丫,来到这个世上,她轻易不将感情外露,她已经学会了如何隐藏自己。随口问了句:“现在这是在哪?” “这里是来福客栈的上房,那辆马车的主人遣了拉住您的黑衣人送了一个钱袋过来,说是让奴婢先找一家客栈安置您。”说着,从衣襟中掏出一个绣着墨竹的黑色金边钱袋,交到徐青绫的手中。 这钱袋中足足有二十多两的碎银子,当时她打开时吓了一跳,真是不少,交了两间房钱,还剩下不到二十两。 徐青绫接过钱囊,打量了起来。这钱囊,绣纹相当细致,用料讲究,上头的那两株墨竹活灵活现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凡品。拿到眼前细看,还有一股诺有诺无的熏香飘入鼻中,但不是女子惯用的香料。 徐青绫打开囊袋,数了数袋中的银两,不多不少,正好是十九两五钱银子。 三丫见徐青绫数着钱袋中的银两,呐呐出声,“一间上房,一间下房花了二两三钱银子。”声音不大,带着点不好意思。 三丫怕小姐生气,乱花别人给的钱财。 徐青绫当然明白三丫的想法,如果不是那些人不看着点周遭的百姓,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他们是一切祸事的源头,破费点钱财,也是应当的。 花他些小钱,徐青绫觉得理所应当,没有任何的负罪感。正好这些钱加上卖了那些糖,能找些短工,将虞山腰的甜菜给收割了。 徐青绫安慰三丫道,“没事,既然给了,自然是要花的。”如果下次碰到,把这钱囊还回去便罢了,这囊中的钱估计还不如这个钱囊值钱呢。 “你当时是被谁救起的?”徐青绫转移了话题,她知道她当时厥过去之前,那马蹄即将踏上三丫的身上。而现在三丫完好无伤,自然是被人救起的,但绝对不会是当时拉着她的黑衣人。 即使他武功再高,也没有那个能力去救起三丫。 第二十五章 玉盒 徐青绫说出的这句话并不会让人觉得有任何的起伏之感,平淡无波,但是那句话里所表达的意思却是甚为尖锐。 不要以为他们好相与,就顺着杆子往上爬,以至欺他们一头。 且不说一开始就是徐青绫他们在理,到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都不得不说,理字这边徐青绫是占了十足十的,一直都是那小童在寻事。 之前只要那小童不再寻事,这事本可以就此歇过。哪知道这小童甚是不知好歹,那她也不会对他客气。她做人做事向来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势不轻饶这十六字箴言。 这小童一开始先是看不惯三丫,出声责骂。与三丫对骂后,又居于下风。无法后,就开始对她徐青绫进行了人身攻击。连最后的道歉也丝毫未让徐青绫感觉到任何诚意,让她觉得他并未知道自己的错处在哪,只是奉行他家主子的命令和对她的敷衍罢了。 这恰恰是触及了徐青绫待事的底线,才会有方才的如此一喝。 “你,你…….”曲山想继续辩驳些什么,连对徐青绫的尊称都免了,以期向徐青绫来表达他的不满,一个一看就是没什么背景的胖姑娘,尽然如此待他。 想来他倚着他家主子的身份,又是主子跟前的第一人,向来在人前要风得雨。何曾受过这样的气,哪次不是别人受气的份儿。 听得那小童还想发言辩解,亦或是想再次开口骂人,在他还嘴之前,徐青绫一个凌厉的眼神望向他,生生的截住了他即将出口的话语。 “别忘了你的身份!”徐青绫从来不会用身份去压人,可是这名唤曲山的小童,却让她使出了这么一招,来压他一头。“你只是个下人。”要认清自己的身份。 一开始就是他的无礼,才引起了这么个事件。 曲山垂在两侧的双手微微握紧,想再次上前理论,做最后的挣扎,来挽回他的脸面。 这时,静立在一旁的曲岩兮喝道:“曲山,退下。” “可是,公子…….”曲山的声音听起来相当委屈。 曲岩兮一个眼神刮过曲山,绝对是比徐青绫的好用,曲山立马住了嘴,虽然嘴唇还在微微蠕动着,念叨着什么。 而曲岩兮又加了一句,并加重了语气,道:“哪那么多话,还不赶紧退下。”甩了甩宽大的衣袖。 熟知公子脾性的曲山,知道公子是认真的。 无奈下,曲山只得离去,在临离去之前狠狠地瞪了一眼三丫,这一眼饱含着七八分怨气。 而三丫似是想故意气他,当他向她看过来时,吐了吐舌头,好似在嘲笑着这斗败的公鸡。曲山的脸色顿时绿了又绿,极为难看。 目送曲山离开后,曲岩兮第一次正视徐青绫,望着那看起来没有任何怒气的粉女敕脸颊,曲岩兮却硬是看出了她的几分怒意来。 上前几步,在离徐青绫还有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站定后,向她躬身作了深深一揖,后直起身,道:“在下曲岩兮,向小姐赔不是了,是我教导无方,让你受累了。” 当曲岩兮向她走来时,徐青绫不得不承认她有那么丁点儿害怕。 在这个封建制度统治下的世界,身份才是最关键的,可以决定他人的生死。毕竟她不知道他的身份如何,但是在永清巷能有这么家店铺,以及这样张牙舞爪的下人,其身份必然不低。 故而当他向她走来时,所有的一切都存在着未知。什么都不可怕,只有未知是最可怕的。 她不知道他会对她做些什么,并且以她现在抱持着谨慎做人的心态,徐青绫的第一反应就是稍稍向后退了半步。 而他方才的行为就好像是硬生生地甩了她一个嘴巴子,似乎是在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虽说她没有丝毫这个意思,只是谨慎为人下的习惯性动作,但是既然动作已经发生,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咽下了苦水后,徐青绫对着曲岩兮微微屈膝,回了一礼,道:“既然公子诚心诚意道歉,青绫也不是不明理的人。” 意思是之前你们的道歉若有诚意,态势就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了。还有另一层明面上的意思,她徐青绫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 以徐青绫这样的反应,她和曲岩兮第一个回合的交锋,打了个平手。 “为了表示我的诚意,那个角落里的架子,也就是你之前抚模过的上着锁的那一个。”曲岩兮转身,向右前方一指,大大的衣袖,带过一阵清风,一股特有的香气瞬间传入徐青绫的鼻翼,道:“架子上的物件随你取一件。” 稍顿了一下,又道:“前提是你不能探知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但是可以清楚地告诉你,那个架子上的都是世人难以得见的稀罕物事。”特意强调了世人二字。 第一句话,暗指了徐青绫刚才未经主人同意,上手抚模盒子的事实,带了丝谴责意味。 而后面的话,更是让她感到相当意外,她原以为道了歉,这事算是了了,至少表面上应该算是和解了,至于以后,那就再无瓜葛了。 她的白糖自会找下一个买家。 而他所有话语的主要意思是要赠予她东西,尽管带了些责怪。 这完全出乎了她意料! 如此淡漠的人,竟然会说出这番话,而且还懂些人情世故,徐青绫最吃不住的就是这种人。 但是这东西,徐青绫哪能要,遂推辞道:“你无须如此,既已道歉,就互不相欠了!” 曲岩兮似乎早料到徐青绫会那么说,互不相欠,可他潜意识里却是不想。甩了甩这不明的情绪,道:“如果你不挑选的话,在下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并未接受道歉!”虽是问句,却是以叹号结尾,他甚是肯定徐青绫就是存有这样的想法。 这不要也不是,要也不是,她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如果不要,就是得罪了一个不知道身份的人物,以后不知道会有什么麻烦事,她一向是最怕麻烦事缠身的。 如果要的话,在徐青绫看来,这场对撞,明面上是徐青绫完胜了,既得了他的歉意,又得了一件稀罕物事。但是暗里她却是被曲岩兮压过去一头。 不过,她本不是扭捏的人,既然曲岩兮要送她,她也没把它硬是往外推的道理,虽然吃了点小亏,可她得到的是大头。不一会儿,她自己就想开了,何必在意,她向来能屈能伸,她略带嘲讽地笑笑。 “既然公子如此有诚意,青绫也不好不收,在此先谢过了。以后公子要是想讨回,青绫可是不依。”话中不自觉地带了点撒娇的意味儿,但是面上却是一本正经。 潜意思是说这是你强给我的,并不是我自己向你讨要的,莫要后悔! 徐青绫说这些话时眉眼间带了丝狐狸般的笑意,明眸看起来炯炯有神,散发出摄人的魅力,使原本被肥胖遮住的幼稚面孔变得漂亮异常。 曲岩兮深深地望了一眼,半响,转开眼神,左手在后,右手向右前方一探,“小姐,这边请。” 说完在前方带路,引徐青绫至那只架子前。 之前正打量这个架子时,被曲岩兮的一吓给打断了,并未好好打量过这个架子里所存放的物事。 有了此次机会,她明目张胆地打量着。暗道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细看呢,故而她的眼神缓慢地滑过每一个盒子。 这样的细细查看确实是让她发现了一个特点,那就是这里的盒子,基本上都是玉制的,而且是属于那种扁状长盒,上面刻画得图文也甚是精致。 余下的一些,徐青绫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所制的。 徐青绫不知道选哪一个,况且曲岩兮有言在先,不能让她知道里面装得是什么,故而她不能打开这些盒子一一查看。 思量着,随便取过一盒,便罢了。 然而这时,她胸口处却是微微有些发热,稍有些难受,带了些丝疼意。徐青绫抬起手,轻轻地抚模了下胸口,却是碰到了一个硬物。 这时,她才想起那个葡萄酒瓶,正悬挂在她的胸口处。而她自那日戴上它之后就将它给遗忘了,一直未曾想起。 而刚才散发出热量的根源,恰恰正是此物,并使她的胸口有点微微发疼。 与此同时,她也想起了装着它的那个小匣子和那把小银锁,之前她就觉得这架子上的小锁颇为眼熟,就是记不起来曾经在哪见过。将这些锁与那把小银锁一对比,答案呼之即出,他们甚是相像。 之所以说是相像,而不是相同,并不是指这些小锁在形状上与之前的那个锁有什么不同,它们看起来在形状上是完全一样的。但是不知道是何原因,徐青绫总觉得这些锁与她的那把小银锁,有略微不同,好像多了一股不明气息。 直觉上,让徐青绫觉得这些盒子里的物事,似乎与她的葡萄酒瓶儿存在着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好意思,更晚了。明天也只有一更,周末会加更。 第二十六章 佟掌柜 “小姐,可是要做出选择了?”曲岩兮轻问道,打断了徐青绫的思绪。 徐青绫对他一笑,看着已是用手拂过的所有盒子,指着一个外表看起来甚是平常的乳白色玉盒道:“我就要这个了。” 当她拂过所有的盒子,唯一感觉强烈的就是这个盒子。虽然它咋看起来极为平常,但徐青绫却是注意到了盒子中细小的纹路,雕刻之法与她的小匣子的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则是图案不同。她觉得这就是她所要的。 方才就是碰到这个盒子后,她的胸口才会微微发热,她相信葡萄酒瓶儿已经帮她做了选择了。 她向来相信她的直觉。况且,这葡萄酒瓶的特殊之处到目前为止就是发现这玉盒时会发热,她需要弄明白这葡萄酒瓶儿到底是什么?而这两点足以让她觉得这玉盒中的物件就是她和葡萄酒瓶儿所需要的。 还未等曲岩兮作答,从内院传出来一个暴跳如雷的声音。 “你这小子,又想将我的宝贝送人!”人未至,声却先至。 闻声识人,徐青绫相当肯定这人绝对是一个脾气暴躁的老顽童! 蹬蹬蹬的声音近了,从里屋冲出个人影,撞上了分隔店铺和内院的门帘子,却是未用手将覆在头上的帘子拿开,估计是嫌费事!伴随着咝啦一声,就这么冲了出来。 故而,徐青绫看到的就是一个整个身子几乎都被门帘罩住了的不怎么高大的小老头儿。他的出场和形象相当具有喜剧色彩,如果小老头儿想演丑角,绝对有优势,没人敢跟他争。这就是徐青绫第一次见到后来成为她爷爷的小老头儿时,心中所想。 小老头儿挠挠脑袋,道:“这天怎么黑了?” 这话惊得徐青绫笑出声来,后又忙捂住了嘴。 谁,谁在那?”小老头儿左右晃动着脑袋,随后转了个半圈,向四周瞧去,发现没人,又转了回去。 他当然看不见人,他的视线完全被门帘给遮住了,看得到人才怪。 “小姑娘,乖,让爷爷看看,你告诉爷爷你在哪儿?”小老头儿见找不到人,又确定有人在场。他认为除了他的徒儿和那个买家,肯定还有一人。 小老头儿见还是没人应声,又道:“乖,你出来让爷爷看看,爷爷就给你买糖吃。” 这听起来就像是大灰狼在诱哄小红帽的话语,让徐青绫憋笑憋得难受。当然她不是小红帽,也不是徐青绫本尊,自然不可能受那老头儿的哄骗。硬是没有出声,将眼光瞥向那个曲岩兮,竟在他脸上看到了无奈的表情。 她原先以为他是没有表情的人,却没想到能看到如此生动的表情出现在他,在徐青绫看来甚是僵硬的脸上。 不过,这个表情对曲岩兮来说,总是常常出现的,这是他不多的表情中出现频率极高的一种。 这么会儿,小老头儿还在原地转着圈儿,试图去寻找徐青绫,结果自然是遍寻不到的。 而曲岩兮无奈够了,似乎是也戏耍够了,才上前撩起帘子,得以让老头儿重见光明。 只见一个头发有点灰白且甚为凌乱,看起来就像是将鸟窝顶在了头上,的鹤发童颜的小老头儿,衣衫上也满是草木灰,满含怒气的站在那儿。 到目前为止,徐青绫在这个世界所见的男子,无论老少,不管是两位大爷,山上碰到的两个少年,街上的行人,还是站在眼前的曲岩兮,头发总是梳得齐齐整整的,衣着也甚为干净整洁,她还真没看到过这么不修边幅的人。 这厢徐青绫正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老头儿,那厢老头儿正冒着怒火看着曲岩兮。 老头儿这才发现小姑娘正是那个买家,他不觉得徐青绫是来卖东西给他们的,除了他的徒儿和小姑娘外,还有三人,只不过都是远远地站在门边上。 而他刚才的作为,不是那个小姑娘有意躲藏,而是问题出在他那儿,他竟然不知道头上罩着个门帘。 他的徒儿让他的老脸在外人面前完全给丢尽了!是的,他指的就是在外人面前,他在自己人面前,一向没脸…… 遂,他伸指指向曲岩兮,叫嚣道:“你这小子,怎么不早将它拿开?”小老头儿甚是恼怒,头顶几乎冒出烟来,责问着曲岩兮。 而这曲岩兮像是见怪不怪了,并未搭理老头儿,将面朝向正站在一旁看好戏的徐青绫,道:“小姐,你确定是要这个了?”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些狐疑。 曲岩兮指着这个在一群盒子中颇为普通的玉盒,再次向徐青绫确认。这时,他的表情已是恢复。 徐青绫点点头,她相信这个就是她要的,正待开口答应,一旁的老头儿刚刚回过神来,想到了自己冲出来的目的。 遂,快步走至那个架子旁,张开双臂,挡在架子前,瞪了一眼曲岩兮,道:“不许将我的宝贝送人。” 听了此话后,徐青绫将自己的答案咽回肚里,望向曲岩兮。 她倒是无所谓,本来就不是她应得的。虽然她觉得那盒子必然跟她的葡萄酒瓶儿有联系,失去了有点可惜。但仅仅也是可惜,她向来信奉“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同理,这玉盒还是需要正经得来的,徐青绫才会拿得安心。假若是主人不同意,她自不会取了去。 曲岩兮见徐青绫望过来的眼神,晓得她只是想要个答案,并不会强求。虽说是第一次见面,但是他就是能理解徐青绫所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朝她点点头,意思让她稍等会儿。 绕过老头儿挡着的手,径自取了玉盒,递给徐青绫。 “你这败家玩意儿!”老头儿大声嚷嚷,甚是不满,不过,倒是也没有上来抢夺。 不过,自拿到玉盒后,她的感觉就更强烈了。如若老头儿硬是想要回去的话,徐青绫这下可是不应了,她急迫地想要知道这玉盒中究竟装了什么? 从来没有这么强烈想要得到某样物件,连制作白糖,徐青绫还是习惯在心中将晶糖唤作白糖,挣得银钱,也只是她想月兑离徐家,离开徐家别院的一个途径罢了。 而至始至终,在老头儿看来徐青绫都极为淡然,不管是他不让他的徒儿取玉盒,还是将玉盒交到她手中,她都并未大喜大悲。况且他的一溜串儿行为,都实实在在地告诉了这玉盒中物件的珍贵不凡,这小姑娘自是能明白。这点让他老头儿看她极为顺眼。 他哪里知道,徐青绫她不是孩童,而且在这个世界上她已经学会了隐藏自己。 小老头儿温和地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转变之快,几乎让徐青绫反应不过来。他不正应该向她讨要回玉盒吗?怎么突然问起她的闺名来了,徐青绫甚是不解,就耽搁了会,并未说话。 “哦,哦,你瞧瞧我这记性。”小老头儿拍拍自己的脑袋,“我忘了介绍自己了。”小老头儿见徐青绫未作回答,解释了一句。 随后又道:“小老头儿姓佟,别人一向叫我佟掌柜。”边说着边抚了抚下巴上的灰白胡须,“你只要唤我一声佟爷爷,就是自家人了,爷爷我就将这玉盒送给你了。”语气中竟有股耍赖的味道。 他的想法是要让徐青绫成为自己人,他不怕在自己人面前做丢脸的事儿。 竟然叫佟掌柜! 佟掌柜这三个字让徐青绫记起了前世的搞笑剧,对比了这个不着调的老头儿,两者竟然颇为贴切。遂,闷笑出声,声音极为动听,如泉水般叮咚。 佟掌柜望着徐青绫的笑颜,也跟着笑了。 而曲岩兮则是怪异地望着他俩。 站在一旁当壁像的三丫他们三人也听到徐青绫难得发出的笑声 昨晚上不了网,所以定了闹铃,醒来,看看能不能上,万幸,终于能将这章传上来了(*^__^*)在此谢谢宝贝陈1童鞋的打赏! 第二十七章 寄卖 待徐青绫笑声停止,佟掌柜也立马停了下来,随后,满怀期待地望着徐青绫,等着她的答复。 这种开怀大笑徐青绫好久未曾有过了,今日笑得极是痛快,直到笑累了方才停下来。而随之而来的则是佟掌柜万分热切期盼的眼神。 徐青绫心中颇为尴尬,她是属于那种慢热型的,一下子让她过于亲近某人,那是不可能的。但,佟掌柜的这声佟爷爷她还是能开口叫唤的,毕竟佟掌柜的年龄摆在那,在前世她遇到爷爷辈儿的人,都是这么唤的。 只不过不要期望她能多亲热地唤出声,“佟爷爷!”语气很是清淡。 可这也把佟掌柜乐得没了边,抓住一旁曲岩兮的衣袖,道:“你小子,看见了吗?你师父我有干孙女了。” 呃……什么时候她成了他的干孙女了,徐青绫脸上冒出三道黑线。 “放开!”曲岩兮拽了拽被佟掌柜牢牢抓住不放的衣袖,却是抽不出来,遂,一手抓住衣袖,以防佟掌柜使力过大,松开后容易摔倒,另一只手则抓住那双拽住衣袖的手,使力将其扳了开来。 继而,大力地甩甩衣袖,使褶皱平复过来,略带嘲讽之意地回了一句,“您得看人姑娘同不同意!”一语直击核心,似乎想气气佟掌柜,不要过早得意忘形。 “我这干孙女都唤我爷爷了,还能不是吗?”。佟掌柜反驳道,只是后来的声音却是越来越低。“你说是不是?我的乖孙女!”佟掌柜转身,向前迈上一步,目不转睛地看着徐青绫,谨慎地问道。 徐青绫现在的心情哪里是无奈两字就可以形容的,这世上怎会有强认孙女的人! 她到底是哪点让佟掌柜觉得非认她不可,她自认目前为止的表现并没有多么出色到认亲的地步。 如若是因为她的身份,那更是不必。一看她今天的衣着,虽然用料是不错,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是旧衣裳改制而成,这再再表明她的身家背景并不好。 话又说回来,如若之前她与白姨娘来过这店铺,知道她是徐府的五小姐,那更不可能如此亲热地待她。毕竟她的娘亲白姨娘是犯事被赶出徐府的,应该是不会图她什么的。 而将佟掌柜认为干爷爷,对她好处却是颇多的。 佟掌柜在这永清巷开了这么家杂货铺,铺子里的东西样样都是金贵的,可见其身家丰厚。到底是否还有其他隐藏着的身份,徐青绫目前是不知的。再加上他的徒弟曲岩兮,身份应是不低,否则那曲山也不会如此仗势欺人。 认了干爷爷,就附带着与曲岩兮有了一层关系。这么想来,她却是占了个天大的便宜。在不久将来,她出逃别院,可能还可以助她一臂之力。 越想越是这个理,遂,小幅度地轻点了下头。 在佟掌柜看来,当他问出话时,徐青绫面上虽无表情,但是他这几十年的日子不是白过的,自然会时刻注意着徐青绫的双眼,因此,他看到了她清亮的眼睛随着她的深思不断一闪一闪,自是知道徐青绫在思量得失。暗叹道这小姑娘是个极为聪明冷静的孩子! 她肯定是晓得认他为干爷爷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相信聪明如斯的徐青绫自是会答应他的。哎,这样一来,他也算是完成了他朋友托付的任务。 佟掌柜哼哼两声,自是对着他徒儿曲岩兮的。而一旁的曲岩兮则是对佟掌柜的哼哼声并未说些什么。 “嘿嘿,真是我的乖孙女。”佟掌柜发出极为满意的笑声,模模徐青绫的脑袋。“来,爷爷给你个见面礼。”边说着,边将徐青绫拉至一个放置珠宝首饰的架子旁,抓了一个存放于架子的第二排,左手边数过来第三个,紫檀木所制的盒子,递了给她。 因佟掌柜取过来时已经将盒盖覆上,徐青绫并没有将它打开,而是福了福身子,道:“孙女儿在此谢过爷爷了。” 佟掌柜给的首饰想来差不到哪去! “呵呵,乖啊。”佟掌柜的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线,嘴角裂得大大的,满脸藏不住笑意和那高兴劲儿。 “爷爷,孙女还有一件事想劳烦您老人家。”徐青绫乘胜追击,提出了她的其他要求。她从没忘了此次出来可不是为了认亲的,她得将白糖的事跟佟掌柜商量。 佟掌柜睁开了眼睛,看了眼徐青绫,半响,才答道:“你尽管说,爷爷能帮到的,定然帮你。” 看来这位干爷爷对她并不是完全放心啊,还是防备着她的。故而方才才会思量了一下,并不立马答应,而是说得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的,他才会帮她。 徐青绫在心中暗笑,宽慰自己道,哪个人都不会将自己轻易交给别人。 想罢,喊了声,“三丫”。三丫“哎!”地应了一声,从李大爷那取过瓷罐儿,小心翼翼地捧着,走至徐青绫的左侧,捧着罐儿站定,等徐青绫发话。 “爷爷,孙女想在您这儿寄卖这瓷罐里的物事。”徐青绫伸出细女敕手指指了指三丫捧着的瓷罐儿。 是的,只是寄卖,而不是卖予他。虽然之前的打算是卖给杂货铺的老板,但是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佟掌柜见是这事,立马答应下来,“那有什么问题!”不过甚是好奇地探了探头,道:“这里面装得是什么?” 起初还想这小姑娘刚给了她见面礼,又想向他讨要东西,对她的好感就淡了些。后来,听说是这事,看来是误会她了,自是满口答应。 “三丫,你倒出一勺给爷爷和曲公子看看。”徐青绫转头,向三丫吩咐道。 “是,小姐。”三丫将瓷罐儿放到一旁的紫檀桌子上,拿开盖子,揭起封着的纸张,从瓷罐中掏出早已备着的瓷勺,取过桌上未用过的茶杯,将一勺晶糖放在了茶杯中。 三丫刚放下茶杯,佟掌柜就迫不及待地上前查看,只见细小的晶体状物质散发着浅粉色的光泽,尽管屋中的光线并不是太强,但是它折射出来的光彩却是一下就能让人看到,甚为耀眼。 “这是什么?”跟他印象中的东西有点相像,就是无法确定。 “小姐唤它为晶糖,就是比石蜜更好的物事。”三丫替徐青绫解释道。 “比石蜜还好?那可了不得。”佟掌柜拍拍膝盖,惊呼道。 这声惊呼引得站在一旁当壁角的曲岩兮也有了好奇之心,侧个身,望去,晶莹剔透的小颗粒堆积在一起,看起来纯度相当高。这是如何得来的? 这同时也是佟掌柜的想法,石蜜本是难得,封国中只有西域进贡时,会献给皇帝的,皇帝也只是赏下不多的石蜜给一些亲信大臣。而这竟然比石蜜还好,究竟是怎么得来的? “这是小姐亲手制成的!”三丫对于她的小姐是极其崇拜的,骄傲地道。 佟掌柜暗道,他活了大半辈子,竟然毫无防范地将内心的想法问出声来,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他摇摇头,谁让这物稀罕,这制成之人更是令他感到好奇呢? 徐青绫瞥了一眼还想继续说道的三丫,三丫见了,知道自己多嘴了,忙歇下后面的话语不说。 “爷爷,您可以尝尝!”徐青绫收回目光后,轻言道 这要命的网啊,今天加更! 第二十八章 定价 佟掌柜自是不用徐青绫再次相劝,朝内院方向,喊了声曲山,让其取一双筷子过来。 倒是曲岩兮并未有任何动作,只是端坐在小杌子上,也不搭话。徐青绫如若不是方前听过他开口,真会以为是个哑的。 不大会儿,曲山拿了筷子,递给佟掌柜,顺带狠狠瞪了一眼站立在徐青绫身旁伺候着的三丫。徐青绫他惹不起,但是一个小丫头他还是能得罪得起的,谁让三丫得罪过他,又是徐青绫的贴身婢子呢,连带她小姐的那份一块儿给恨上了。 三丫见了也不生气,满脸笑意地看着他,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模样,她家小姐现在可是他主子的师父的干孙女,她可不怕他。 三丫的态度让曲山更加窝火,上前一步,想再次理论。而三丫也不示弱,同时往前迈了一小步。 “曲山,还不退下。” “三丫,退下。” 两人同时开口,虽然从字面上看,内容是相同的,但是两人所要表达的意思却是不同。曲岩兮的声音严肃中带着不容置疑,而徐青绫则是宠溺般的轻斥。 曲山懊恼地退了出去,而三丫则带着胜利般地微笑回到原位站好。 曲岩兮向徐青绫点点头,道了句:“小姐,请见谅,是我管教不当。” 徐青绫摇摇头:“哪里哪里,是我家三丫失礼了。”递了个眼神给三丫,道:“还不向曲公子道个歉。” 三丫大大方方地福了福身子,施了一礼,道:“曲公子,是三丫失礼了。”是失礼,并未有错,三丫准确地抓住了徐青绫的言外之意。 曲岩兮轻点了头,表示接受。屋里又恢复了之前的气氛,但却是表面平静,内里波涛汹涌。 而爱凑热闹的佟掌柜这次却并未发话,而是笑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 当然也不受他们之间波动的影响,只是兀自用筷子沾上一些,随后将粘有晶糖的筷尖含在嘴里,并发出啧啧的品尝之声,末了还将筷子添了个干净。 “甚好!甚好!”佟掌柜食之后,鼓掌赞叹道,“这物稀罕,定能卖上个好价钱。”他曾尝过石蜜,当时觉得甚是不错,但是现在与这晶糖相比,那可不是差得一星半点。这晶糖味更醇、更甜。 佟掌柜对徐青绫更是另眼相看,暗道这是怎样的小脑袋瓜才能做出如此稀罕的物事呢? 徐青绫只是带着浅笑,并未自满,也未附和佟掌柜,她早料到了有这么个结果。相反,她问出了此事的关键,“爷爷,您看,定个什么价位合适?”徐青绫挪了挪坐着的小杌子,征求佟掌柜的意见。 佟掌柜略作深思,对待这生意上的事他还是极为认真的,问道:“你那还有多少存货?”对方才徐青绫的淡定甚为满意。 “不瞒爷爷,目前就这么一个瓷罐儿,当然,往后孙女自会遣人再行制作。”稍稍停顿后,继续道:“碍于石蜜,这晶糖也不好过多地流于市井,而孙女这边还会制一些比这稍次的糖来作替代。”之前她曾做出糖分较低的糖,只要不将两份糖浆混合便是,还是极为简单的。当然,在提汁过程中也不能加热。 而这石蜜,毕竟是西域进贡才有的,本身在西域产出就不多,而大部分运于天朝,故而皇室觉得其就甚为金贵。而若一旦得知,晶糖相比石蜜更是稀罕,势必也得上供给朝廷,这是徐青绫不愿看到的。 想到半山腰的十来亩甜菜,这晶糖的产量自是不会低到哪去,何况她以后也会遣人再行种植,这一部分的晶糖的消化,徐青绫需要另寻他处才行。 她合计了一下,最多也就只能卖出个五十来斤晶糖。这晶糖她定的价不会太高,自也不会太低。即使是大户人家,他们的采办支出估计也只够买一斤晶糖而已。留待下次采办时,自然是没有了,便会采买一些晶糖的替代之物,毕竟也差不到哪里去,这样那糖也是有了销路。 况且那次于晶糖一级的糖虽说比不上晶糖,但与石蜜相比,那也足矣。 而这五十来斤晶糖也就能流入五十多户人家手中,皇家自不会这么快就得知。即使到时查到杂货铺时,晶糖已是没了,宫里的石蜜也是够用的,最多也就是会添上一些次一级的糖罢了。徐青绫这番思量,是想将损失降到最低,一斤晶糖能做出两斤那糖。 佟掌柜点点头,甚是认同徐青绫的观点,物以稀为贵,这样才能叫上价去,“你看,十两银子一两,可合适?” 这正合徐青绫的心意,一斤是十两,也就是一百两银子,统共五十斤的话,算下来就是五千两,这足够让她在京城买上一个铺子,再做些其他的生意了。她在古代的第一桶金子应该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爷爷定的价位,孙女觉得相当合理。”徐青绫同意佟掌柜的定价,这一百两一斤的晶糖可不是寻常人家能吃得起的。“至于这,晶糖的出处,孙女还希望爷爷能够保密。” “这点心思,爷爷还是有的,定不会让你有麻烦的。”佟掌柜点点头,更是觉得这十来岁的小姑娘心思极为缜密。本就拿出那晶糖,就让他高看不少。 徐青绫笑笑,也不尴尬,她自是相信佟掌柜不会这么多嘴,但是还是事先说明白的好。 “这里的晶糖估模应该是两斤的量,那就先在您这寄卖了。”另外的四十八斤晶糖,徐青绫会尽快送到,以期在短期内将它出售。 佟掌柜也不答话,而是将手伸向曲岩兮面前,而曲岩兮倒也是理解他的意思,手伸入衣襟处,拿出两张票子来。 佟掌柜接过票子,递给徐青绫,徐青绫这才看到,是两张面额都是一百两的银票,忙推辞道:“这,孙女不能要,孙女是在您这儿寄卖的,而不是卖于您的,再说了,孙女还没给您寄卖费呢,怎好再收您的银钱。” 佟掌柜看了眼徐青绫身上的衣着,以他那老眼,自是能看出是新衣服还是由旧衣服改制的,“你先拿着,想必现在你也是不易的,而且你是我的干孙女,自是不能委屈了你,而这寄卖费不要再提了,否则爷爷可是要生气了。”佟掌柜加重了后一句话,意思是如果提的话,就是不将他当爷爷看待。 看见徐青绫还想拒绝,又加了句,“先作急用,就当是爷爷借你的,是要你还的。” 听着佟掌柜的话,颇为诚意,徐青绫也不好过于推辞,况且她现在确实急需用钱。而佟掌柜又说是借她的,这让徐青绫稍稍好受些,她不想再欠人情,因为世上只有人情是最难还清的。 她方才有想过将那玉盒中的物事卖了,换些银钱,但是却是不知那玉盒中装着些什么,而佟掌柜给的头面首饰自然是当不得的。 思量后还是承了佟掌柜的好意,随后站起身,向坐在紫檀椅子上的佟掌柜盈盈一拜,向佟掌柜道谢,“谢谢爷爷,孙女儿自当尽快归还。” 佟掌柜虚扶了一把,“快快坐下,爷爷我这儿不讲究这些虚礼。” 虽然佟掌柜那么说,但是徐青绫可不能将其当真,该有的礼数还是应该要有的。 待这事就这么了了,又与佟掌柜稍作闲聊。 当问及为什么取名为杂货铺时?佟掌柜回道:“这样既简单,又好记,最重要的是省事,取个其他名字,还得想上半天,不过这字就不是我写的了。”伸手指了指边上的曲岩兮,“诺,是他写的。”这虽然是他的想法,但是却是让曲岩兮给写上去的。 原来那龙凤飞舞般的字是他写的,那时她就觉得这字与这名字极是矛盾不搭,才会问出这个疑惑。不过,这干爷爷也太能省事了吧? 又扯了些旁的,徐青绫朝外看去,天色已近晌午,已是不早,想到还需要办一些其他事,忙向佟掌柜和曲岩兮告辞,道:“爷爷,天色已是不早,我们该告辞了。” “不留着用饭吗?”。佟掌柜挽留道,他是希望新认的干孙女能留下来陪着他用食的,虽然一开始是朋友的嘱托,但是越是接触,就越是喜欢上了这么个聪明谨慎的小姑娘。 “孙女还需要办些其他事,就不留了。”徐青绫婉言谢绝,她永远都清晰地知道,自己需要做些什么。 “那下次一定得陪爷爷用食!”佟掌柜见劝不动徐青绫,复又提出了其他要求。 徐青绫自是不会拒绝,这次她确实有事,遂,点点头,答应了佟掌柜。 佟掌柜和曲岩兮均起身,送徐青绫他们行至门口,见他们未留步,徐青绫忙道:“爷爷,曲公子,您们留步吧。” 佟掌柜想再送送,曲岩兮倒是没什么其他反应。不过,在徐青绫的坚持下,佟掌柜只能站在门槛处挥手向徐青绫告别。望着徐青绫坐上牛车离去,方才觉得自己事先给她二百两银子急用是相当正确的 一更到 第三十三章 怎会是他? 突然间,四周起了大风,天空一下子就暗了下来,一股山雨欲来的架势! 已经没有时间再做深思了,“马上就要变天了,两位大爷,麻烦你们先将这个男子往边上挪一挪。”徐青绫立马下了指示。这不将男子挪开的话,就什么也干不了,“三丫,你…” “小姐,这是,是不救了吗?”。李大爷打断了徐青绫,低下头,支支吾吾地道。 徐青绫看了李大爷一眼,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道:“三丫,你先上牛车去,等着王大爷过来驾车,回别院。随后,将采买的物事送回绯园,就放在我那屋子里。”捋顺被风吹得挡住视线的发丝,转向王大爷,“王大爷,挪开这个男子后,麻烦你去赶车,载三丫回别院,等卸下物事后,就回这儿。” 王大爷点头应诺,三丫摇了摇头,道:“小姐,那您怎么办?” “我自有安排,还不快去!”声音徒然走高,隐含些不耐。 三丫看着徐青绫紧绷着的脸,不再说什么,悻悻然地小跑着离开了。 而两位大爷也合力将那男子移开,放置在路边,王大爷走向牛车,李大爷则是颇为拘束地站在徐青绫左前方,不停地搓着手,不知道该如何言语。 徐青绫自然感觉到了,伸手模了模僵硬着的脸,上下摁了几下,缓解了一下紧绷着的心情,方才道:“李大爷,等王大爷回来后,还得麻烦你和他一起将这男子抬上车去。”算是对刚才的询问做了个解释,让李大爷明白她并不是不打算救他了。 “好嘞!”李大爷用力的点点头,笑了开来,脸上不再拘束。“姑娘,那到时将这人放置在哪?”李大爷突然想起了这最关键的问题。 到底将这男子放在哪里更合适? 之前徐青绫并未细想这个问题,只是因这天马上就要下起雨来,必须尽快作出决定,故而才会下先前的命令。而目前到这份上了,这不得不说是个相当棘手的问题! 两位大爷家里都有一家老小,怕到时候将这人安置在这两家的话,难免会使他们的家人受惊吓、不安,而将他藏在绯园则又不合适,虽然她只是个小姑娘,但是让一个男子在自己的院子里还是不太合适的。当然,她并不介意,但也怕别院里的其他仆人会发现,也不知道那小小的别院到底是安插了多少京里徐府的眼线。 其实她明白,白姨娘的逝世、安葬,引起的动静并不小。她不相信徐府会没有人知道,只不过是不言明罢了,毕竟一个不受宠且犯了错的姨娘死了不是件什么大事。 而她却是不同,在面上她还是徐府的五小姐,即使只是个庶出的,但也是记载在家谱中的,是位正正当当的主子。徐府不知道有多少人正盯着她呢,最好是能寻个错处,好将她这个疑似私生子的五小姐给除了名去。 昨日她出门未归,不知道该有多少人已经知道了此事。回别院后,就且等着他们来寻事吧! “吁”的一声,王大爷将车赶至他们边上后,遂,跳下了车,王大爷抬着那人的双腿,而李大爷则是抬起那人的头,两人将人抬到大致齐平后,挪动了几个大步,将其轻轻地放在车上。 徐青绫这时仍未想出个安置此人的好法子来,见两位大爷已经在车上等着她,不敢再耽搁,迈步走至车边,随后,跳上了马车。 此时,雨水似乎已经将乌云压至低点,已无法再低,而逃出来的唯一法子便是钻出来。因此,雨水透过了云层之间的空隙,倾泻下来,噼里啪啦的,噼里啪啦的响声顿时四起,立马就将他们三人淋了个透心凉。 徐青绫将面上的雨水拂去,看着眼前两位大爷湿透了的衣衫,道:“两位大爷,可有蓑衣?” 只见,李大爷听后,拍了拍脑袋,道:“瞧我俩这记性,竟然将蓑衣给忘了。”边说着,边拿起挂在老牛边上的一个布袋,从中掏出两件蓑衣来,将一件给正驾着车的王大爷披上,另一件则递给了徐青绫。 徐青绫用手挡住了李大爷送过来的蓑衣,“李大爷,我穿不惯这蓑衣,还是你穿上吧。”徐青绫说得是实话,这蓑衣穿在身上刺得慌,很是不舒服。 前几天,她正在逛园子的时候,也就在绯园周围逛了逛,她目前还不敢走远了去。走着走着,天也下起雨来,三丫就拿了件蓑衣给她穿上。 两人跑回屋后,拿掉蓑衣,一坐下来,徐青绫就感觉到浑身痒痒。她撩起衣袖竟然发现,满身是红红点点的疹子,吓了她一大跳,三丫当时还被吓哭了。总道是她的不好,以前的旧雨披已经破损得不能再穿了,别院也未分发下来新的,只是给了两件蓑衣。 她不曾想蓑衣会使徐青绫起疹子,因之前在徐府一直是用雨披的。自那之后,徐青绫就不曾使过蓑衣。 李大爷还想将蓑衣推回来,又被徐青绫推了回去,道:“我用不了蓑衣,会起疹子。”还得道清楚,否则两人推推诺诺,就谁也别想穿上蓑衣了。 李大爷这才收回了想要再次推给徐青绫的蓑衣,满脸歉意地穿在了身上。 徐青绫笑了笑,看向那个男子,脸上的血水已经被雨水冲刷了大半去,现在已经能大致看得出来面容了,是一张极其平凡憨厚的脸,如诺是扔在人堆里,根本没有人会去留意他。而究竟是什么原因,使这个老实人,竟遭至如此毒打? 车没行多久,就到了别院的后门,李大爷先一步跳下车,搀着徐青绫下车。随后,王大爷也下了车,回头去抬车上的人,不想竟发出“啊”的一声,满是惊讶! 李大爷和徐青绫齐齐回头,疑惑地望向像是被去了魂的王大爷,问道:“王大爷,出了什么事?” 半响,才听到王大爷的声音,“怎会是他?” 那声音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显得很小,但徐青绫终归还是听到了。这人,王大爷竟然是认识的! 感谢兔儿乖乖和zlx-清的pk票(*^__^*)pk票100加一更,还欠三章,今天可能只能再传一章了,余下两章,后面补上。 第三十四章 谁 “王大爷,这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他是谁?”徐青绫又问了一遍。 王大爷这才转过身来,并未回答,反而问道:“小姐,您可曾还记得,之前跟您提过的那个二愣子?” 徐青绫点点头,表示记得。不知道王大爷这会儿怎么会说起这二愣子来,但二愣子她自然是记得的。她制造那些白糖的原材料甜菜,正是捡漏自他家的。王大爷在此时提到二愣子,难道说这男子竟是二愣子? “他是二愣子!”王大爷似乎听到了徐青绫的心声,肯定了这一事实。 “什么?”站在徐青绫身边的李大爷并不能接受这个答案,他不相信,“怎么会是他?他不是在京城做苦力吗?”。不应该会出现在这儿。 王大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就是他!这中间有什么事情,你我现在哪能知道得了。”指了指躺在牛车上的人,“这人还昏迷着呢。”等他醒了,问过后才有可能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 徐青绫暗自考量,既然是相熟的人,那安置问题倒是好办了…… 还没等徐青绫说出口,王大爷就先一步将他的想法告诉了徐青绫,“小姐,将二愣子先安置在我家,您看是否可行?” 眼下不能将这般模样的二愣子送回家,他满身都是伤口,又昏迷不醒。如诺真这样回了家,那就是把他那年老的母亲和病弱的妻子往火坑里推,这可是要出人命的! 徐青绫很是赞同王大爷的办法,点点头,道:“那就先这么办,这雨是越下越大了,你和李大爷赶紧回去,我待明天去你家看看他。” “老头儿先告辞了,明天我来接您。”王大爷见徐青绫点头,催促李大爷赶紧上车,待李大爷坐稳后,就驱车离去了。 徐青绫也转身推门而入,行至一半,碰到了过来送伞的三丫,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那条通往绯园的小路,四周很是寂静,想来那些人应该是还未发现她们已经回来了。 进了屋子后,三丫替徐青绫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就出去熬姜汤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三丫端了两大碗姜汤进来,徐青绫和她均喝了一大碗。不大会儿她就能感觉到身子冒汗了,将寒气逼出去一半。 随后,洗了澡,让三丫将她的头发烘干。一切都收拾完后,徐青绫打发了三丫,就钻进了被窝。而三丫乘徐青绫沐浴那会儿,已将被褥换成了今天刚采买回来的,新被子没有那股子霉味,很是暖和。 徐青绫在温暖的包围下,晕晕乎乎地睡着了。而在睡梦中,她却是忽醒忽睡的,迷迷糊糊的。 那满身是血的二愣子还躺在路边上,徐青绫轻缓地走过去,弯,想抹去他满脸的血迹,可是却越抹越多,怎么也擦不去。这是怎么回事,抬起手,却发现自己的手心中央一直在淌着血,她吓得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可地上也到处是血,她很害怕,但是却叫不出声来,只能眼看着血水越来越多,汇集成河,最后成海。 这是哪里? 她整个身子沉浸在蔚蓝的水,水草在不断地漂浮,身边是形形色色的鱼儿,它们欢快地在水草和美丽的珊瑚中来回穿梭,摇摆着它们灵活的身子。 周围并不明亮,是一道光束照着,她才能够看见它们。她这是在海底吗? 她突然记起,她不会游泳,下意识地开始拼命地挣扎,双手来回摆动,双脚则是四处乱踢。折腾了好一会儿,她才记起她之前没有动弹时,也不会沉下去,手上和脚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还是不会沉下去,徐青绫很高兴发现了这一点,随之想到一点后,心情又开始低落了。 可她方才明明是在睡觉,对了,后来看见二愣子躺在了地上,她想帮他擦去血水,可是血却越来越多,最后她就在这儿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出现在海底? 仰起脖子,望着从上方投射下来的光柱,徐青绫决定还是顺着光线游去。去探探上边到底是哪里? “呼”徐青绫探出海面,总算是游到了,她现在正在离岸边大概不到十英里的海面上,与白色的海滩摇摇相望。 徐青绫暗叹怎么还有那么远,但是她必须游到岸边去。人毕竟是陆生动物,在海中还是令人很不习惯,尽管她并不会沉下去。 离岸边越来越近了,四周的景物却也是越来越熟悉。岸边耸立着一块高出海面百米的岩石,海浪不停地拍打着它,激起朵朵浪花。这个场景是如此地相似,简直是与她投身大海的那片海域一模一样。 这时,她能听见岸边传来的声音,一个男子道:“这好好的一个女孩儿,怎么会选择跳海自杀呢?” 另一个人叹了口气,“嗨,你瞎操什么心。这估计呀,又是一个为情自杀的!死了也就是对不起养育她这么多年的父母。” “哎,胖子,那人来了吗?”。刚才那男子问道。 “应该是快到了。” …………………. 徐青绫听了半天,听得大概意思是他们整整花了三天三夜的时间,将一个跳海自杀的女孩打捞上来了。女孩的身子已经完全走样了,面部也被水泡得发胀。而支付报酬让他们打捞的那人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 这时的徐青绫已经上岸,她向着围着人群的那处望去,却看见了疑似是前世的她的模样的尸体被放在沙滩上。尽管已经被海水泡得看不清了具体面目,但是那种熟悉感她是不会忘记的。那个费钱费力将她打捞上来的人是他吗? 徐青绫垫着脚,不发出任何声音,向着人群走去,在一块小岩石的背后停了下来,躲在背后静待那个人的到来。 那个人并没有让她等多久。 果真是他,她看见他从远处飞奔过来,由于跑得太急,摔倒在地。徐青绫的心揪了一下,看着他重新爬起来后,又往人群中跑来,没多大会儿,他就到了“她”跟前。 “宛华,这不是你对不对,不是你对不对?”他使劲地摇晃着“她”,满脸得不敢相信,反反复复地问着这个问题。这与他的性格不符,他不是一向都是冷酷无情,毫无感情可言的人吗,今天他是怎么了?难道她,对他来说真是那么重要的吗?她的死,真会对他有影响吗? “不,宛华,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那是她和他在最甜蜜的日子里,给他的承诺。在那时,她还不知道他的真面目,所以这个诺言并不算数的。 “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先生,请您节哀顺变。”徐青绫看见一位围观的游客,将一包纸巾递给了那人,难道他为她哭了吗? 她不信,她不会再相信他的! 讽刺的是,她似乎流下了泪水,因为满脸都是湿意! 不,她不会相信的!徐青绫双手覆住脸颊,蹲,却是不住得抽泣。 突然,徐青绫感觉到了窒息,猛地睁开双眼,看见一双布满伤痕的手,刚刚离开她的脖颈。 “谁?”徐青绫大喊出声,声音却有些沙哑。她有点儿暂时性局部失明,看不清来人,只是能看见在近处的手。 那人的手一抖,慌慌张张地向门跑去,因过于紧张,还碰翻了那缺了一角的方凳。 等她完全能看清来人时,那人已经开门出去,徐青绫只能大概看清个人影,判断应该是个男子。 徐青绫抚上额头,闭上眼睛,脑袋好像要裂开般生疼生疼的,嗓子也沙哑难听。重新掀开眼帘,还是那灰暗粗布床帐,发现自己还是在古代,刚才海边的情景只是个梦,是啊,他怎可能为她做到如此地步,这一切只不过是她的臆想和奢望罢了。 “小姐,我听到了您的呼喊声,您没事吧?”三丫说着已经走进屋子,那人并没有将门顺手关好 本章已做修改,照常求pk票(*^__^*) 第三十五章 赵家村 之前的梦境是那么真实,总让她感觉到似乎回到了现代,那般真真切切。 徐青绫有些茫然,几乎有点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听到三丫的说话声,习惯性地答道:“已经没事了。”方才那男子的行为,徐青绫现在想来还有些心悸,忙加了一句,“你今晚过来陪我睡吧!” 三丫见徐青绫脸色有些发青,点头应“是”。转身离开,去自己的屋子取了被褥来。将之前徐青绫屋子里的被子和褥子加上她自己的,铺在徐青绫床榻边上,厚厚一层,上面盖着的同是与徐青绫样子相似的昨儿个刚买回来的新被子。 待一切收拾妥当,三丫问了一句:“小姐,您可是要睡了?” “睡吧!”徐青绫躺子,掖了掖被角。 三丫将她带来的油灯,吹熄了,屋子里暗了下来,只余外头不甚明亮的月光偷偷洒进屋子里,浑圆的光亮将房中的一角照得透亮。 不一会儿,就能听见三丫细小的鼾声,而徐青绫却很是清醒,没有一丝睡意。 刚才的一切,让她想起了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她也是在窒息中醒来的,同是痛苦地醒来,同是从现代来到了这个世界。与那次不同的是,她清楚白姨娘是不想她再受苦,才会选择两人一起离开这个世界,而现在她却不清楚那男子为何想杀了她。 到目前为止,徐青绫没有头绪,也没有发现任何疑点,她只是堪堪看见那人的手而已,只是一双满是伤痕的手罢了。 回想来到这个世界后,她见到的人相当有限。两位大爷,在半山腰上见到的两个半大男孩,佟掌柜、曲岩兮主仆,首饰铺的女侍者,就只剩下还没照过面的二愣子,还有就是同住别院的三丫和陈妈妈,并未见过其他人任何人,也谈不上与人结怨。 话又说回来,在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如诺说,一个不到十岁的女娃会和人结仇,那更是个笑话。故而,徐青绫想都没想,就将这两点排除在外,只剩下唯一可被考虑的是这女娃的身份,有可能成为被杀的缘由。 而这三更半夜能出现在她屋中的,应该是别院里的人才是。当然,妈妈们、丫鬟和媳妇子除外,谁都有可能是那个男人。她现在还并未见过别院中的其他人,包括陈舅爷,管事们和其他男仆,按理说他们都不可能置她于死地,除非是徐府那些针对她身份的人在别院里安插着的眼线所为,不过,这个理由也有点太过牵强。 但是,从这两方面来看,只可能是这身份惹得祸。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庶女值得徐府的人专门找人来将她杀害吗?徐青绫百思不得其解。 ……………………………. 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徐青绫探出身,看见床榻上已不见三丫的身影,又重新躺回床上。昨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不过,她记得她仍未找到答案来解释昨晚的事情。 “吱呀”一声,三丫推门进来。 “小姐,您醒了,可是要起身?”三丫端着一盆清水,放在靠门的架子上。 “起吧,王大爷可是来了?”徐青绫望着门外,明晃晃的太阳挂在高空,时辰已是不早。 三丫用布巾擦了擦湿润的手,从柜子中取了衣裳,走至徐青绫的床边,“王大爷正在后门候着呢。”边说着边服侍徐青绫起身。 徐青绫点点头,任由三丫替她换上衣裳。今儿个穿得是一件蔚蓝色锦缎薄褙子,月白色的综裙,梳了个双丫鬟,只是简单地用一支碧玉簪子固定住。这是徐青绫在另一家首饰铺子所买的,仅仅只花了二两银子,这与天价的澡豆是没有什么可比性的。 普通人家不到十两银子就能过个舒适的两月,一般百姓自是买不起这澡豆的。 徐青绫嘀咕着,手上的动作还是没停。用绿豆面子先净了手,然后取了些澡豆,洒上几滴水,两手轻轻地来回揉搓,待揉出沫子后,打在脸上,轻柔地在面上打着圈,然后将它洗净。 用布巾擦拭脸颊后,取过一旁三丫递过来的面霜,坎了一小点,在脸上涂匀。又将余下的用来抹手,待一切收拾完后,三丫去小厨房取食了。 午膳还未开,早膳是三丫一早去大厨房找陈妈妈取的,现在正将它温在小厨房,等徐青绫起身后,就能吃到热气腾腾的饭食。 在三丫去取食的那会儿,徐青绫拿出昨日买来的《封国简史》翻看了起来。 之前只是从三丫的只字片语中得知,她现在所处的国家是封国,是一个强大的国家,其他相关信息则一概全无。 一个十几岁的小丫鬟,一直在宅院里生活着,如果真能说出些什么,徐青绫才会感到奇怪。 现在她有了这本《封国简史》,就能从中得知很多她想要的信息。 今年是天宝二十五年,轩辕是封国的国姓,而现在的皇帝轩辕明是轩辕皇朝的第三任皇帝,十岁登基,已经在位有二十五个年头了。是一位勤俭爱民的好皇帝,带领着封国的文武百官,将封国的百姓从一百多年前战乱遗留下来的阴影中月兑离出来,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 从前两天在京城里所见到的街头巷尾的景象,可以看出这里的百姓确实过得还不错,看来这本史书还是有一定的真实性的。徐青绫随手将书翻至最后一页,赫然写着“中书令司马迁编著”八个大字,她一下子被弄懵了,难道这个朝代也有司马迁这人,而且他的官职也正好是跟他一样? 看着这本书记载的年限,这人应该还是活着的,如果有幸能见到的话,她必定得好好瞧瞧,到底是不是历史记载中的那一人。 正打算翻至其他页,看看这轩辕皇朝的简史时,三丫端了食盘进来了。徐青绫将书随手放在了圆桌的一角,简单地用了些吃食,拭净手,便和三丫一前一后出了绯园,向着后门行去。 王大爷早已等在门外了,见两人过来,朝着徐青绫行了礼,徐青绫回了半礼后,三丫打了声招呼,就载着她俩,往赵家村驱车而去。 赵家村就位于虞山的脚下,因此,并没有行多长时间,不到半个时辰就进了村口,而路过的村民或是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或是停下了前行的脚步,都纷纷站定,好奇地打量着她俩。 赵家村人口不多,村里村外大家都是相熟的,一下子来了两个陌生脸孔,自是充满了新奇,打量着这两位外来者。有些与王大爷家,关系近的,就问出了声,“王大哥,这两位姑娘是打哪来的呀?”语气中并没有不善,看来这赵家村的人确实并不十分排外。 王大爷也没有不耐这和善的询问,只是含糊着说是远房亲戚,恰逢路过此地,过来家里坐坐,将那人打发了回去。 一旁的人听是亲戚,也就没再问别的,重新捡起活计,干起活来,而那些原先要去某处的人,也都迈开了脚步,众人一下子都散了。 这赵家村的村民还是很淳朴的,就是不知道那位赵里正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竟然会这么排斥外姓人,不得不说这赵里正在这些村民中绝对是个例外 妍冰照常在此求票,亲们别嫌烦哦,拿票来砸妍冰吧(*^__^*) 第三十六章 收割 赵家村的村民一户与一户之间都离得比较远,中间间或会隔个几亩水田,或是隔个小山丘。这才使得昨日傍晚,一来乘着天黑,二来下着大雨,才在不惊动任何其他村民的情况下,将二愣子安安全全地送到了王大爷家。 正想着这些,王大爷将牛车停在了一个院门前。 是一扇竹门,绘着些花草鸟儿,看起来颇为雅致,一个普通的村民竟有这眼光……徐青绫些微感到纳闷,不过,平常听王大爷的谈吐,倒也像是读过书的,有这品味也算是正常。 眼前的院子整个都是用竹篱笆团团围成一圈,进到院子内,正对着是三间正房,两侧各有一间偏厦,厨房和柴房各一间,占西南一角。院子里种得都是平素里惯常吃的菜,紧挨着一口井,浇洒倒也是方便的。东边的角落里堆放着农事用的几样工具和一个砍柴用的木墩子,西边则是围了一个鸡圈,养着几只鸡。完全能够自给自足! 整个院子归置得整整齐齐,干净利落。 徐青绫一路行至正房前,正待王大爷推开门,好进去。出乎她的意料,他却是手臂一引,将徐青绫引至隔壁的一间偏厦,后,解释道:“靠东边的偏厦是我小儿子住的,这西边的偏厦之前是堆放杂物的。我那婆子平常最爱串门子、好热闹,正房中,那些村妇们也常进进出出的。我就怕再弄出些事端,所以让我家那婆子连夜将偏厦收拾出来,给了二愣子住。” 徐青绫点点头,此事确实不该再让其他人知晓。 王大爷推了门,“连我那几个孩子也都是埋着的。”说着引徐青绫主仆进屋。 王大爷有两儿一女,大儿子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及冠了,娶了同村的一房媳妇,这过门都快四年了,可肚皮还是没有动静,把王大娘卢氏急的哟,到处寻医,盼着媳妇能生出个儿子来。 二女儿则马上就要行及笄礼了,在年前也议了门亲事。而小儿子应该是跟她差不多年纪,娶妻还为时过早了些。故而,王大爷家只有六口人,人员甚是简单。 而孩子们,现在都大了,不再总是倚着母亲。王大娘感到孤单,因此,急切地盼着能多个孙子,好含饴弄孙。可,媳妇偏偏是不争气,遂,王大娘忙前忙后替她张罗些偏方,这才使得王大娘住的正房,总是有人进进出出。 徐青绫打量着屋子,一张临时搭成的木板床、一张桌子、一张长凳,屋子里就这三样,一看就不是常住人的,但胜在光线还不错,倒是也不会让人感到不适。 王大爷将凳子搬到床边,用衣袖擦了擦原本就还干净的长凳,请徐青绫坐下,徐青绫倒也不推辞。捋衣而坐,三丫则站在她的身后。 徐青绫打量着已被收拾干净的二愣子,相貌平常,但看着还憨厚老实,问道:“他可是曾醒过?” 王大爷上前一步回话,“还没醒过。不过,已经请了村里的郎中看过了,说是伤口没有伤到要害,只是失血过多,才会昏迷不醒的。”见徐青绫将目光移到他身上,顿了顿道:“这赵郎中是个嘴严的,也同他说是上山时不小心跌了下来,才受得的伤,那赵郎中也没多问。” 徐青绫嘴角微微上扬,这赵郎中也是个知事的。 那伤口平平整整的,怎可能是失足掉下山而造成的伤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刀伤,何况是个郎中,但他却是隐下不问。 “看来,这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的,那就劳烦王大爷先照顾着。”毕竟是拿了人家的菾菜,也须负起些责任。 王大爷忙摇摇手,“同是赵家村的外姓人,原本就应该互相照应着,哪担得起您这句话。” 徐青绫不置一词,道:“二愣子要是醒了,你且让他好生休息着。叫他别担心今年的赋税,他那十亩沙田里的菾菜,也让他别记挂着。你转告他,那些我都买了。” 王大爷惊奇地望向徐青绫,道:“那菾菜也不知道吃不吃得,您怎么就都买下来了呢?”王大爷的心还是向着徐青绫的,忙劝道。 徐青绫眉角带笑,道:“我自有分寸,你无须担心,按我说的跟二愣子说就是。”又望了眼二愣子,连脸上都有几道伤痕,幸好是个男子,倒也无须在意,“你到时看看能否问得出他受伤的原因,如诺能问出来,是好的,我们也好有个底。他若不愿意说,也不用勉强。” 这是让王大爷探探他的口风,究竟是在京城里得罪了什么人,才会遭如此毒打。她也想到了二愣子对此事可能会讳莫如深,到也嘱咐王大爷无须勉强。 王大爷点头应“是”。 “王大爷,我还有一件事想麻烦你。” “小姐,尽管直说。”自知道徐青绫是那人的女儿后,就再也没有将她当雇主来看,一直是作为他的主子来做事的。 “你帮我找几个本分的村民,将那十亩的菾菜收割了,过个几日,运到别院去。”徐青绫思忖了片刻,扭转身,望向三丫道:“你拿50两给王大爷。” 三丫拿出那个墨竹钱囊,从中数出了四个银锭子,几个碎银子,交到了王大爷手上。 一个银锭子是十两,一两是一吊钱,也就是1000枚铜钱,一般人家二两银子就能过一个月。 徐青绫见王大爷略有些疑惑,道:“二十五两是给你雇人挖甜菜的,你也可以雇你的家人,这点我就不管了。另外二十五两是给二愣子的,就当是我买了他那些菾菜,事后也会再补偿他一些。”如若是雇五个人,五天时间就差不多能收割完,一天一两银子,并不算亏待他们。 “您给的太多了,十五两银子便也就足够了。”王大爷递给三丫一个银锭子,二愣子的二十五两王大爷没有推辞,他知晓二愣子一家很不容易。 三丫为难地望着王大爷,那银子也刚刚碰到她的手,没有小姐的吩咐,三丫也不好接。 “莫要再推辞了,多余的就留给你补贴家用。”徐青绫递了眼神,示意三丫将那一银锭子交还给王大爷。 王大爷面带犹豫,但终还是应了。 “那我们就不多耽搁了,三丫,我们回去吧。”未等王大爷挽留,徐青绫就往外走去。 正待三丫推门,准备离去时,门却被外边的人推开了,那人险先与三丫撞个正着,幸好两人一人往右,一人往左,错了开去。但三丫也稍稍退后几步,才稳住身影。 第四十一章 封律 封国等级分明,阶级观念深入人心。此国的律法《封律》中就有这么一条明文规定:贱民不得辱骂普通百姓,而普通百姓不能辱骂士族,除了谏官以外的士族则不能辱骂皇族。逐级违者,三十大板,越级违者,五十大板,并将在大牢中监禁一月,此间不准治伤。 这是极其严重的一条律法,特别是越级违反者,五十大板下去就去了半条命不说,何况事后不给治伤,直接关进地牢,十中有十只能是死在牢中。 而徐青绫还在徐家族谱里,她知道徐家怎么也不可能只是个普通百姓,不过倒是应该跟皇族也搭不上边,那就只能是士族了。 陈尖此人,听名字就知道是陈家的家仆。这几个月来,她多多少少有点了解封国的民俗和隐性条文。在封国,人牙子是不得买卖普通百姓的。 大户人家只能是雇佣这些良民,不得做死契,只能签活契,有一年契、五年契、十年契,最久也就只有十年,不过倒是可以续签,这就有了一些良民在一户人家一干就是一辈子,而这些人则是最得主家信任的。 还有一点就是作为普通百姓的下人,他们的姓氏还是保留着原先的姓氏。 自封国建国一百多年间,此项条文已经是成了不成文的规定了。 贱民签的则是死契,且不允许有自己的姓氏,只有主人觉得此人忠心耿耿,尽心为其办事,在合适的时机,才会被赐予他主人的姓氏。不过,一般是不会改籍的,仍是贱民。若是能得以改籍,那绝对是主子的天大恩赐。 由于改籍工序复杂,一般主子都不会为了个下人,费那事情。故而,在封国能改籍的贱民寥寥可数。观那被色心蒙面的陈升,是绝不会浪费人力、物力,仅仅只是为了给陈尖改籍。 陈尖一听,脸色全变青了,呐呐无语。 他并不是良民,之前多次跟陈升提过,帮他改籍,陈升都是当场应诺了,事后就将它抛到脑后,忘得一干二净。起初,他倒也不是特别介意,这对他在陈升面前的地位,没有半分影响。可没想到,如今出了这事。 陈尖泛青的脸,紧绷着,眼睛显得斗大,凶狠地瞪了一眼陈舅爷。眼前,他是既懊恼,又害怕。不过,即使他改了籍,还只是个良民,也是不能辱骂士族的。 若是徐青绫真去告发的话,那绝对是得挨上五十大板的,事后还会被关押进牢。而衙门想来是不会留任何情面给一个区区家境败落的商人的下人。想到此,脸上仅有的血色也慢慢褪去,顿时,脸色惨白惨白的。 那陈舅爷方才也被陈尖的那一脚吓了一大跳,好久才“醒”过来。又恰恰听到徐青绫提到的《封律》,好一阵子思索,才记起了有那么一条,低一等级的是不能辱骂上一等级的这一条文。 他记得之前答应陈尖改籍的事,他嫌麻烦,还得花银两打通关系,就根本没将此事当回事来看,估计这陈尖事后还不得将他大骂一顿。边想着边望向陈尖,刚好收到陈尖那狠厉的一眼,身子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吓了一大跳。 徐青绫看着陈尖不断变化的脸色,以及陈升那被陈尖吓退的一步,暗想这对主仆真是好笑,主子不像是主子,奴才不像是奴才,主子竟然会怕奴才,可真是稀奇。 不过,不管他们的相处模式如何,现在他们绝对不会再敢说些什么了。徐青绫相当肯定这一点。 “陈尖!”徐青绫喊道。 原本提心吊胆的陈尖,紧张地看着徐青绫的脸,不敢再与她的眼睛对视,只敢眼神闪烁地望着她的下颔,紧握的手也不断冒出汗来。不知道她要说什么,是将他法办还是?只等着徐青绫给他判刑。 而原本受了两次惊吓的陈升,被徐青绫再次这么一吓,紧贴着身子的褂子颜色顿时深了一片,竟然是被吓得屁滚尿流了! 徐青绫摇摇头,对陈升原先的印象完全颠覆了,竟是如此胆小,还不如一个奴才。陈尖虽然面色发白,但是还好好地站着,且他主子的糗事也并未发生在他身上。 “还愣着作甚,带着你的主子,给我滚开!马上给我离开绯园,以后不许踏进一步。否则,此事不会就此歇过,绝不轻饶。”他们并未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没必要将事做绝。刚才也只是为了警醒他们,她徐青绫不像是白姨娘这般好欺负。 与此同时,也是为了以后不受他们的打扰。毕竟以后她干得事情大,也多,出入别院的次数更是会增多。虽然她也知道,那别院中的眼线照样能得知她离开别院的事儿,但她只要保证在绯园的安静即可。而她出外行事时,他们怎么也没本事知道具体事宜。 陈尖感到相当意外,徐青绫竟然会饶了他,瞬间原本紧绷的脸就僵住了。 而陈升一听到,徐青绫不再追究,就赶紧作揖道:“五小姐,我们就走,就走。”说着,拿手一招那四个高大的下人,忙弓着背,快步走到门边。跨过门槛后,见徐青绫没有阻拦,就加快脚步飞奔出去。那速度就是后头有狗追着,也没那么快。 那臃肿的身材,虽是一摇一摆的,竟然能跑出如此速度,徐青绫有点叹为观止,不自觉间眉角带着些笑意,这陈升也算是娱乐了她一把。 其余四人见主子离开后,也纷纷作鸟兽散。竟然,都将陈尖给抛下了。 而徐青绫望着还愣在一旁的陈尖,道:“你还不快滚?”稍停了一下,继续道“还是你不满意我的安排?”尾音轻挑。 陈尖怕徐青绫改变主意,忙道:“不,不,五小姐,小人马上滚,马上滚。”说完后,头碰膝盖,给她行了一大礼。转身急急忙忙离开,却是不小心被门槛给绊了一跤,扑倒在地。 身旁的三丫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徐青绫听了瞟了一眼,三丫这才稍有些收敛,但是眉角还是止不住的笑意,懦懦道:“小姐,奴婢实在是忍不住。” 徐青绫也觉得好笑,但是她必须忍住,否则现在笑场的话,如何震得住还趴在地上的陈尖。 陈尖听见后,原本伸开着的支地的手掌,合拢握紧,这次的仇他一定非报不可。 刚被徐青绫赦免的陈尖似乎已经开始健忘了,忘了这次所受的教训。而徐青绫的这次心软,轻饶了陈尖,也为她以后埋下了一个不小的障碍。 陈尖努力撑起身,也不收拾满是灰尘的短褂,回过头,露出灰扑扑的脸,看了一眼她们,就像没发生过此事一样,傻笑着抬手模模脑袋,道:“五小姐,我这就走。”随后,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见并没再像方才一般摔倒在地,遂,飞奔着离开,这速度与他家主子有得一拼。 在陈尖走出绯园大门后,徐青绫才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本有所收敛的三丫,也跟着笑出声。 足足笑了三分之一炷香的光景,主仆两才笑罢,停下。 三丫走到正躺在地上的放铜盆的架子旁,蹲,将架子扶起来。随后,将铜盆、澡豆等一应物事都收拾齐溜后,拿过一旁的铜盆和白布,跟徐青绫道了声,出门打水去了。 此刻,屋内才算是真正静下来,而不是先前那紧绷着的安静。 直到此时,徐青绫才算真正松了口气。其实她内心并不如方才所表现的那般强势,心中也是十分害怕。陈升那方人多,必然势重,而她这边只有三丫跟她两人,况且都是半大的孩子,怎么也是比不了他们的人高马大。 万幸的是陈升胆小怕事,那四人又是听他行事,即使陈尖再怎么嚣张,也是他一人“孤军奋战”,故而力薄的徐青绫也能和他一战。而真正取胜的,完全是封国的律法《封律》所起的作用。她十分庆幸自己早间拿了《封国简史》来看,否则根本是想不到有这么一茬的条文。 而恰好陈尖也正如她所料只是个贱民而已,而她之前也算是京城贵女,倍受徐家老爷的宠爱,才不至于在被赶至别院时除了祖籍。这是徐青绫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徐老爷是先前宠着徐青绫才舍不得将她除名的,她想不出还有其他理由。 徐青绫知道若是没有这些巧合,今日还不知道如何收场才是。 思量至此,徐青绫就想起了三丫来。 “三丫”只是三丫的小名罢了,她的本名叫琉璃,也没有姓氏,原先就是白家的家仆,只是后来随着白姨娘来了徐府。而白姨娘只是个姨娘,是无法赐予三丫姓氏的。如今,今天的事情发生后,让她觉得必须得想法子改了她的户籍。 她绝不允许自己的人被欺负,也暗自庆幸曲岩兮当初并没有以《封律》为借口,故意刁难三丫的无礼。 而三丫这个小名也不再适合作为名来喊了,随着年岁的增长,三丫,不,琉璃也不算是个孩子了,在这个世界也算是个小姑娘了,过几年及笄后,就要配人了。 徐青绫不知道,在她深思的时候,头顶的屋檐上有人正望着坐在房中的她。在带有深意的一笑后,轻轻地将原本揭开的瓦片重新放回原位,使屋顶看起来没有丝毫的变化。 第四十二章 丫鬟(上) 而方才刚刚从徐青绫的绯园逃离的陈舅爷陈升,在将要跑至离别院大门最近的中堂处,才停了下来,回过头望了望身后,发现身后还未有人跟来。 已远离绯园,他总算是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拍拍厚实的胸脯,坐倒在地,随即用手一抹额头,发现手上尽是汗水。这汗水既有因奔跑而出的,也有是被徐青绫和陈尖给吓着的。 他不断地喘着粗气,暗想,没想到这以前刁蛮而胆子甚小的徐家五丫头,竟然有这气势,把他给吓得半死。往后是不敢再寻她的事了,可是想到美貌的白姨娘,又觉心痒难耐。 不一会儿,那四人就赶至主子陈升身旁,也跟着坐倒在地,他们从没想过自家主子这样的身材,竟也那么能跑。 最后到的是脸色依旧发青的陈尖,看着坐在地上的陈升,怒瞪一眼,而那陈升刚被风吹干了的褂子竟然又湿了一片,同时眼神也不敢望向陈尖,理亏的避了开去。 如诺是徐青绫见了这一幕,对陈升胆小的印象将会深植心中,更会将之前对此人的担忧抛诸脑后。 ……………………. 第二日,王大爷就来绯园禀了徐青绫。他已经雇佣了五个赵家村的村民,于今日开工收割菾菜,估模再有五日就能全部收割完。这五个村民倒是没有王大爷的家人,王大爷解释说是自家春忙,大儿子和大儿媳都帮忙自家的田地去了。 徐青绫点点头,对这个理由并没有说道些什么。 另外,王大爷说了二愣子的境况,他还是没醒,不过伤口已不再流血,有些还结了痂,且并没有发烧。 徐青绫再次点头,这样就行,只要不发烧,不流血,吃着药,迟早是会醒的。 “…….小姐,老头儿还有一事,想拜托您!”王大爷支支吾吾地说道。 “你说吧,有何事?如诺能帮得了你的,我尽力而为就是了。”徐青绫既没答应,也没说不帮,她了解自己目前的处境,不是什么忙都能帮得上的。即便是王大爷也不会将什么极难的事来麻烦她,不过,还是得先了解清楚才行。 “您知道我家的二丫头吧?” 徐青绫点点头,之前听王大爷提过,说是在年前刚议了一门婚事,现在正准备待嫁,“她怎么了?”徐青绫自然而然地接话道。 “年前,老头儿托了村里的赵媒婆,让她在京城帮忙找一户老实敦厚的人家。”王大爷叹了口气,继续道:“老头子也不是嫌弃村里的小伙子,毕竟村里的人家都是知根知底的,且也有些不错的小伙子。但哪个做父母的不希望自己的子女有个好归宿。” 王大爷的心情,徐青绫能明白,如诺换作是她,她也得好好考虑子女的婚事。不过,这王大爷说了半天好像也没说到点上,徐青绫听着心急,但也不方便催促他,只能等王大爷再次娓娓道来。 “您知道要找城里的女婿,这并不好找!”王大爷又是唉声叹气。 徐青绫并不清楚这个世界嫁娶情况,但是村里的姑娘要嫁进城里,这样的婚事在她原先的那个世界也并不容易说。徐青绫并不接话,示意王大爷继续说下去。 “这赵媒婆托了城里要好的孙媒婆,……,好不容易寻到一户人家,老头儿和我那老伴儿都颇为中意那户人家的儿子,敦厚老实,又踏实肯干。不过,那户人家的婆娘却是个难缠的,有点看不上眼我家闺女的出生,嫌弃二妞只是个村里的娃,一直不肯过庚帖,所以这婚事还是拖着呢。” 这并非王大爷无中生有,那户人家的婆娘见王大爷和卢氏都极为中意他家儿子,以二妞的出生为借口,故意刁难他们。只是在年前双方商量后,王大爷一家答应多随些嫁妆,这事才了。而前些日子刚过了庚帖,八字甚为相配,两家都高兴,现在只等着二妞及笄了。 王大爷叙叙当当地说了很多,徐青绫才找到了重点,这事情的关键还在于二妞的出生,可这毕竟是改不了的,以她现在的能力,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是劝他再寻户恰当的人家。 “王大爷,这事我没法帮你,我看你还是为二妞再寻户人家吧!”徐青绫劝他,又道:“即使是成了,届时二妞嫁过去,那样的婆婆,以后怕是不好过。” 王大爷见谈话偏离了原有的方向,心中暗暗着急,脸色也变得不好看,露出的表情显得甚是焦躁为难。 徐青绫见此,以为是王大爷舍不得那个相中了的准女婿,打定主意想将二妞嫁给这户人家。她摇摇头,方才她已经道明了其中的弊处,这事就不好再劝了。再说,这事旁人是劝不得的,只能是王大爷自己想明白。 又想王大爷方才说多了话,应是口干舌燥,忙吩咐三丫给王大爷倒了杯茶水。 王大爷缓缓行礼,并道了声谢,才接过茶杯,一口一口饮尽,借此机会好好想想怎么应对小姐。 饮毕,将茶杯递回给了三丫,随后,用袖子一抹嘴上的水痕,突然,屈膝一跪,道:“小姐,老头儿这儿倒是有一个法子,只求小姐能够答应。” 徐青绫见王大爷跪倒在地,她知道这个世界中跪是正常现象,但是这三四个月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向她下跪,心里难受得慌,忙让三丫扶他起来。 三丫拉不动他,王大爷还是跪在那里纹丝不动,徐青绫见王大爷如此固执,只能道:“你说说是什么法子?”也暗暗替二妞感到可惜,王大爷竟是不明白这浅显的道理,非将女儿嫁进这家不可。 王大爷见徐青绫松了口,忙道:“老头儿,想求您……求您让二妞给您做丫鬟。”他一说完就低下了头,他也实在是舍不得女儿,可是小姐需要人照顾! 徐青绫一听是这么回事,当即就拒绝了,“你这是糊涂了,怎么能让二妞为婢!这不是让二妞的身份再低一等嘛,这更是叫那家婆娘看不起,这亲事如何结得?” 王大爷见徐青绫脸上甚是决绝,暗叫这主意估计要黄了,心中既忧又喜,矛盾异常。但怕徐青绫并不知道个中的缘由,复又说道:“您不知道,从大户人家出来的婢女那可比一般的农家女身份要高得多。” 徐青绫暗暗思忖,好像确实有这么一说,一般从大户人家出来的婢女都是嫁得比普通人家要好。普通人家都认为,大户人家的婢女见过大世面,又懂事能干,能操持中馈,故而,最是稀罕这些被主子做主嫁人的婢女。 再则说若是王大爷家二妞过来的话,也只是签活契,并非是死契,到底还是良民出生,也不会对二妞造成过多的不良影响。 只不过是,她现在这身份很是尴尬,虽说她仍然是士族徐家的庶出之女,但是她是备受冷落的,又被赶至别院,身世不明的女儿,这样的徐家小姐当是提不起二妞的出生。 遂,道:“王大爷,你与李大爷跟了我进进出出几次,应该也是知道我的身份了。不瞒你说,我在徐家并不受待见,如今才会被赶至别院。”徐青绫并不想将所有的事都全盘托出,只是含含糊糊地将她的意思表明,“这忙,我是帮不了你,我看你,还是另寻他人合适,免得耽误了二妞的婚事。” 徐青绫到此时为止,还不清楚王大爷对她的身份和被赶至别院的缘由已经知道得清清楚楚了,更是不知道王大爷刻意隐瞒下来不说,与她关系重大的事儿。 “不,不要紧,只要您肯教导她…….”王大爷突然发现好像说得不对,忙止住了后续的话,默默无语。 徐青绫这时才感觉出王大爷这次是非让二妞成为她的丫鬟不可,这让她感到狐疑,不得不让她怀疑王大爷的用心。然而,这几日的相处,让她多多少少也了解到王大爷这人的秉性,应是不会伤害她的,她实在不想往那个方向想。 她宽慰自己,换个角度想,王大爷有可能埋着她其他事宜,否则也不会硬将他家二妞送过来,遂,露出温和的笑颜,半信半疑地道:“王大爷,你若是还有其他困难,你直说就是,只要是我能帮的,一定会帮着你的。” 王大爷听后,眼神飘忽了一下,忙又收回来,摇头叹气道,“不瞒您说,确实有难言之隐,可是现在不方便与您说,您看这事,还能不能劳烦您?”他不确定目前徐青绫能否答应他的请求。 王大爷果真是有隐言,她不是刨根问底的人,没必要追究到底,这个忙对她来说没有什么为难之处。她的绯园向来僻静,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是没什么所谓的,那些眼线也不敢对此有什么说法。那就暂且先帮了他这个忙吧。 “那你改天就将她送过来吧,暂时和三丫住一屋,等将另一间屋子收拾出来,再搬去那屋吧。只好是暂且先委屈一下二妞了。”徐青绫向王大爷表明,虽说是王大爷主动提及让二妞过来服侍她,但毕竟也是出于一些难处,被迫如此,她也不会亏待了她去。三丫有的,她也一样会有。 “不,不,小姐,您尽管使唤她就是。”王大爷忙客气道,“她能当您的丫鬟,是她三生有幸,是莫大的福气。哪能让您特意迁就她。”王大爷心中一松,知道此事算是定了下来。 第四十三章 丫鬟(下) 王大爷似乎理解错了徐青绫的本意,二妞和她之间的主仆关系不是迁不迁就的问题,“既然她成了我的丫鬟,我应当给予她该有的份例。”理清这部分关系,是她所坚持的。 “你先起身吧!”看着仍跪在地上的王大爷,徐青绫道。 王大爷应是,左腿支地,右手按住右膝,缓缓起身。可能是跪的时间长了,小腿发麻,有些不稳,三丫忙上前搭了把手,王大爷这才站稳。 随后,徐青绫让三丫去取了三两银子,递给王大爷,“这是给二妞头一个月的例钱,往后我都会将例钱交给二妞,头一个月的,就先交给你了。” 这三两银子是徐府一等丫鬟的月例,徐青绫给王大爷,也是教王大爷放心,既然入了她绯园,她是绝不会亏待二妞的。毕竟自投身后,王大爷帮了她不少忙,是该有所偿还的。 王大爷将三丫拿着银子的手,往外一推,说什么也不肯接受那三两银子,“小姐,这事本是我求得您,怎好再要您的银子。” “你是嫌银子不够?”徐青绫微微挑了挑眉,“二妞成了我的丫鬟,我这是要吩咐她干活的,而不是让她在我绯园当小姐的!” 徐青绫的这句话有些咽人,但是也道清了事实。 三丫重又将银子交给王大爷,王大爷不再说什么,有苦难言啊。摇摇头,这也怪不得小姐,是他主动,且不惜代价地将女儿送给她当丫鬟,任谁都会起疑。可他现在又不好将真相告诉小姐,只能是自己吃个哑巴亏,但是只要小姐好好的,他也算是对得起白家对他的恩情了。 “就先这么定了吧,什么时候将二妞送过来?”问清时间,才好作相应的安排。 王大爷说道,“今儿个,二妞去田里帮忙她大哥大嫂,您看,我明天将她送过来,可行?”还是赶紧送过来的好,能尽早照顾小姐。 徐青绫万万没想到,王大爷会那般急切地将女儿送到她这儿,不过,她也没说什么,省得王大爷到时又想歪了,点头道:“那你明天巳时,将她送过来吧。”又吩咐三丫近几日将另一间正房收拾出来。 王大爷点头应诺,连声道谢。 徐青绫端起茶杯,王大爷见此,忙告退出去。因徐青绫身边只有三丫一个丫鬟,并没有像来前那样引他出去。 王大爷迈出绯园,抬头望天,暗道,小姐,我王老头儿今天是舌忝着一张老脸硬是将亲生女儿送出去当婢女,也算是对得起您了吧!叹气摇头后,从原路返回。 见王大爷离去,仍待在屋里的三丫,道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想法,“小姐,您真是要让那王大爷家的二妞当您的丫鬟吗?”。言语间透着股感伤。 徐青绫伸指在三丫的额头上一弹,笑道:“你都听见了,我答应了王大爷,这难道还有假。” 三丫模模微微发疼的额头,照旧揪着她那一撮头发,道:“三丫了解,但是突然间多了这么一个人,会很不习惯的。”说完,也觉得自己有些无礼,不好意思地露齿一笑。 同样,她也会不习惯的,人嘛,不都是在学习着习惯吗?她当初来到这个世界,这个年代,不都是在习惯吗?习惯这个世界,习惯作为“徐青绫”的生活,生活还是需要继续的。既然上苍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她不会再选择死亡,死过一次就够了! 那种感觉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徐青绫笑着,模模三丫的头,道:“会习惯的,这绯园只有你和我,太寂寞了……” 三丫迷茫地望着徐青绫,十多岁的她并不是很能理解徐青绫这句话语中所代表的深意。 第二日巳时,王大爷将二妞带了过来。 立在眼前的人儿,外罩了件湖绿色如意纹棉布小袄,下着了条素色石榴裙,看起来像是刚做的新衣,面容清秀,带着浅浅的笑意,是个温婉如水的女子。 “你叫什么名字?”二妞是小名,徐青绫问得是大名。 “奴婢王罗秋,见过小姐。”王罗秋屈膝行礼,语调细细缓缓,声音似清泉般清爽,让人听得极为舒服。 看来是个懂礼数的,且品性温柔。徐青绫无声叹息,暗暗为她可惜,王大爷未能明白那议亲的人家其实并不适合王罗秋。只一味地求女婿人品好,他却未曾想到婚后王罗秋夫妇俩是要与公婆一起生活的。 如此势利的婆婆,对王罗秋是好是坏,那目前都是无法定论的。俗话说,婆婆和媳妇是天生的仇家,温柔似水的王罗秋怕是应付不来的。 但王大爷家的家事,她徐青绫也不好过多的掺和。 “这是三丫,她本名唤作琉璃,你以后这样唤她就行。”指了指站在身旁的三丫。 三丫与王罗秋相互见了礼,等着徐青绫发话。 “你比琉璃年长,以后你多帮衬着她。这丫头平素做事莽莽撞撞,你要记得时刻提点提点她。”徐青绫轻声道,话语中带着些对三丫的宠溺,同时也给足了与王罗秋并排而立的王大爷的脸面。 王罗秋脸目含笑,屈膝应诺。 三丫上前一步,拉住王罗秋的衣袖,道:“王姐姐,小姐说了,姐姐先跟妹妹住着,等妹妹将另一间正房收拾出来,姐姐再搬进去住,可好?” 王罗秋很是不好意思,道:“哪里敢劳烦琉璃妹妹亲自动手,还是姐姐我自个儿将房间收拾出来罢。倒是这几天,只能是委屈琉璃妹妹和姐姐同挤一张床了。” 倒也是个会说话的,先前让她提点三丫时,并未说些什么,徐青绫还以为她并不是那么能言善道的人。 只见三丫由方才拉着王罗秋的衣袖,改为一手挽着她的一只胳膊,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笑道:“姐姐言重了!倒是姐姐来了以后,咱们绯园从今以后就热闹了!”似是极为高兴王罗秋能来,与昨日的感伤完全不相符。 “好了,你先带罗秋下去吧!”徐青绫忙打住了她们之间的交谈,遣她们离开。 王罗秋和三丫纷纷行礼,将要告退时,站立在一旁一直未曾说话的王大爷忙将手中的包袱交给了王罗秋,眼中透着些不舍,看着她们二人离去。 即是不舍,何必将女儿送到她这儿,徐青绫暗自月复诽,也许是她现在还无法理解当父母的矛盾心情吧。 三丫出去后,将门轻轻掩上。 “王大爷,三丫会将罗秋安置好的,你放心吧。”徐青绫轻声安慰着,“你看还有什么事情需与我说的。”徐青绫见王大爷并未在罗秋和三丫离去时,告退,想是应该还有其他事宜需告知她。 “小姐,昨日所雇的五个村民已收割了两亩半的菾菜,可以提前将那十亩作物收割完。那挖出来的菾菜如今放置在老头儿家的地窖中,您看,是什么时候将菾菜给您送过来?”王大爷向徐青绫汇报昨日的收割情况。 徐青绫思量了会儿,道:“今日,你已经跑了一趟,就别再送过来了。明日吧,明日申时你将头两天的菾菜一起送至别院即可,记得找个人帮你。”那五亩的菾菜不是小数目,一个人定是忙不过来。 王大爷点头,道:“明日让李老头儿一块过来。” 知根知底的,那是再好不过了。 “还有,你找个时间去买辆马车,到时候方便出行。”徐青绫提及了马车问题,这确实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以后多着是机会出去走动,这样敞着的牛车就不是那么方便了。 王大爷应是,徐青绫起身去柜子中取了三十两银子,将银子搁在圆桌上,道:“二十五两银子是买马车的钱,五两银子是给你的工钱,以后的工钱会按月给你。” 此次,王大爷并没有推月兑,一来是买马车确实是一笔不小的开销,现如今他手头是拿不出来那么多银子来,二来是徐青绫在钱财这方面有她的坚持,一旦给了,是没有再收回去的可能的。 王大爷收起桌上的银子,放置在贴身藏着的钱袋中,再小心地揣进衣襟中。 贴身藏好后,王大爷跟徐青绫说起二愣子的境况来,“……今天老头儿的婆娘看见二愣子的身子好像是动了一下,看来近几日二愣子可能会醒过来。” “那就再劳烦你细心照料着二愣子,等他醒来后,你届时通知我。”二愣子醒后,她是必须与他见上一面的,不说事先没跟他商量过,就做主先留给他二十五两银子,将菾菜收割了。后续可能还需要他继续帮他种植菾菜,具体的事情还需要与他当面商量后,再做决定。 王大爷点头作揖,打算告辞离去,“那老头儿先告退了……” “先等等,你到隔壁屋去跟罗秋告个别吧,毕竟是她头次离家。”徐青绫顿了一下,“不过,也不必太难过,以后见面的机会还是很多的。”王大爷现在为她做着事,多多少少能有见面的机会。 这是徐青绫给王大爷的暗示,她不会像其他大户人家,雇佣了丫鬟,只每月放出一次让其见家人。 王大爷“哎”了一声,连声道谢后,告辞离去。 走至连着的正房,曲指敲门。 来应门的是三丫,王大爷与三丫打了声招呼,说明了来意。 随后,三丫喊了王罗秋出来,父女两漫步行走,走至绯园的垂花门处,依依话别。 一炷香的光景后,王大爷嘱咐她好好照顾小姐,因家里事忙,也不多做耽搁,告别离去。 王罗秋望着父亲远去的身影,眼眶顿时就湿润了,这刻,她才觉得她真的是离开了生养她十几年的家。 (妍冰在此厚颜求票,pk票、推荐票,啥票子,妍冰都收o(n_n)o哈哈~) 第四十四章 要事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昨日,王大爷和李大爷已经将最后一批菾菜运至别院,而三丫和王罗秋也提炼出了第一批晶糖来,大致估算了一下分量,足足有百来斤重,应付佟掌柜那边的供应那是完全够了。 与此同时,她们两人还用提炼出晶糖后的剩余残渣,经过同一道工序,得到了五十来斤次晶糖一级的糖。看着品相也是相当不错! 之后,三丫与王罗秋忙着将晶糖装罐,是那种小瓷罐,表面莹润幼滑,上面印着水墨山水,意境悠远,透着股雅致。 这罐子是徐青绫吩咐王大爷去京里买马车的那日,事后才想起来的。特意让王罗秋重回了趟家,一并将图纸和仅有的二十两银子带给王大爷,嘱咐他去专门烧制瓷罐的土窑订制而成。交了二十两定金,统共定制了一百来个。那五十个瓷罐还是王大爷昨日特意从京里将其取回的。 这不,今日就将它们派上用场了! 三丫应着徐青绫的嘱咐,与王罗秋一起,每个瓷罐儿,装一斤晶糖,不多也不少,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将五十个瓷罐给装完。随后,整整齐齐地将它们码在小厨房里的方木桌上。 这样一看,就觉得是值那百两银子一罐的事物。此时,三丫不得不再次佩服小姐的明智,事先定制了这么些瓷罐儿。 而剩余的五十斤晶糖和五十斤糖,徐青绫自然也不会任其敞着大口装在木盆里。封国的皇都沁水城虽谈不上是江南水乡,但怎么说也是依傍着湘江,空气较为湿润。何况徐家别院建在皇都之外,紧挨着虞山,离湘江也不远,空气也较为京里更湿润许多。 若是敞着口估计没几日,这一木盆晶糖就变成糖浆了。徐青绫自然是想到了这点,故而,在开工之前,特意嘱咐了她们二人,记得将剩余的晶糖和糖仔细密封好。 遂,三丫将晶糖和糖分别放在了两个大罐子中,王罗秋则先在罐口铺了层纱布,再用糊窗户的韧皮纸盖上。这是让王大爷去取瓷罐儿时,顺便从沁水城中捎带回来的。随后,用粗麻绳扎扎实实地缠绕几圈,再盖上瓷盖才算作罢。另一只罐子也是用同样的办法处置的,密封得严严实实。 徐青绫步入小厨房时,见到的就是三丫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小杌子上,而王罗秋则是端端正正地坐着,一看就不像是一般的农家女子。两人累得均是没有瞧见徐青绫进来…… 她轻咳一声,王罗秋先三丫一步看到了徐青绫,忙推了一把坐在一旁的三丫,三丫这才看到,自家小姐正站在离自己五步远处,而方才她却任是没看到。遂,不好意思的笑笑,与王罗秋一起给徐青绫行了礼。 三丫也没等徐青绫说话,禁自说了开来,“小姐,您看,奴婢和罗秋姐姐已经将第一批晶糖都分装进罐子里了。”右手食指往靠里的方木桌上一指,“这是要送到佟掌柜那的五十斤晶糖,按每个瓷罐儿一斤,都已分装进五十个瓷罐中。” 随后,三丫上前一步,指了指搁在方木桌子底下的两个大罐子,一个上面贴着晶糖,另一个则是写的糖,字体颇为纤细秀气。徐青绫知道三丫识字并不多,而糖字在这个世界的字体中是有些复杂的,想必这是王罗秋写的。她没想到王大爷家的闺女竟是个识字的,看来也有些功底。 “一个装着晶糖,是您说要留用的,另一个则是要和那五十个瓷罐一起运往佟掌柜杂货铺里的糖。”三丫依依指给徐青绫看,复又道:“不过,上面贴着的字是罗秋姐姐写的。”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依旧抓着她那一撮头发。 徐青绫眉眼带着笑意,赞赏道:“这两日,真是辛苦你们了。”此次的榨糖,徐青绫并没有出半分力气,只是将该注意的点和保存时需要做什么,略微提点了两人,她没想到她们会做得如此出色。“做得很好,罗秋的字写得也很不错。”徐青绫将眼神转向王罗秋,“王大爷是专门请先生教你识字吗?”。她一开始就觉得王大爷是读过书的,但是不能完全确定,故而,问了这个问题。 王罗秋先是向徐青绫福了福身子,才轻声细语地答道:“父亲并没有请先生教奴婢识字,奴婢是打小由父亲亲手教着识字的。而大哥和弟弟都是在村里的学堂上的学。” 果真如她所料,王大爷是读过书的! “哦,赵家村还有学堂?”徐青绫有些好奇,赵家村并不大,竟然也有一个学堂。村里人一般都是只要能种好庄稼即可,而学识在村中并不待见,只要学些养家糊口的本事即可。 “也不算是个正经的学堂,只是由先生的房子临时改置而成。先生是赵监生,因着考了五次春闱都中不了举人,才返乡教书。而村里有些见识的,都会将自己的儿子送到赵监生家去,识识字,学学文章,学学怎么算账等等。故而,父亲就将大哥和二弟都送了过去,只不过,大哥不爱学,才跟着赵五叔学着种地去了,倒是二弟还能在学堂坐得住,习些文章。”王罗秋缓缓道来。 这赵监生,也就是个秀才,倒是与一般秀才不同,读书人向来就看不起商人,更不会学商人如何记账。这赵监生自己学了倒也罢,竟然还教学生学习这些,徐青绫暗自月复诽道,看来也是为生活所迫而为之,不过,她倒认为学些算账的本事,倒也能用来作为养家糊口的一个好法子。 村里人一般是不选科举这一途的,学些字无非是到沁水城找一个不错的差事,而学会如何算账,倒是可以在铺子里当个账房先生,也可以在大户人家供职,这可比光是种田要好得多,至少一家人不用看着天来吃饭。 这两日,徐青绫看了许多那日买来的书籍,从中了解到了不少封国的一些历史、地理、风俗等常识。对目前的她来说,至少对这个世界的陌生感就少了许多。 徐青绫没有揪着这个话题继续展开下去,看着两人脸上均显出疲惫的神色来,道:“今日确实是辛苦了,三丫,你和罗秋下去歇着吧。” “不,奴婢和罗秋姐姐都不累。”三丫马上接了话尾,道:“况且不能留您一人,小姐,您不能没人服侍呀!”说着用眼神示意王罗秋,让她帮衬着她些。 王罗秋看在眼里,也跟着附和道:“小姐,您让琉璃回去歇着吧,奴婢不累,可以伺候您的。”话中之意,却是让三丫回去休息,她则继续侍奉着徐青绫。 三丫道:“应该是罗秋姐姐去歇着才是,姐姐这两天来来回回奔走于赵家村和别院之间,定是累了,还是姐姐你去休息吧。”罗秋确实是被徐青绫派遣回赵家村办过事,交待她父亲订制瓷罐儿的事。 徐青绫颇觉好笑地看着相争的两人,倒也未立即阻止,这样确实是使绯园热闹许多。 过了半响,见两人还没争出个结果来,徐青绫还是出声阻止道:“你们这两天制糖时,怎么也没见你们过来服侍我?” 一句话将两人说得哑口无言,这两天徐青绫都是自己一人待在屋中看书,喝茶的,可没见两人随伺在旁,不照样好好的吗?况且她是个现代人,向来是独立惯了的,除了那几年以外。 “你们两个还是回去休息吧,后日好与我一起去京里,否则谁病倒了,我可不带谁去。”徐青绫笑着威胁道,不过,却是没什么力度。 但是三丫一听后日要去京里,可不会留心徐青绫的面部神色,马上点头应诺,连声道:“奴婢这就去歇着,小姐,您去京里可一定要带着奴婢!” 三丫毕竟还是个十多岁的孩子,绯园里原先就只有白姨娘、“徐青绫”和三丫,白姨娘自来了别院后自是常常哀叹命运,而“徐青绫”则是因着病痛的折磨,再加上本性骄纵任性,更是不会搭理三丫,只想着如何发泄她心中的烦闷。 而她来到这个世界后,虽与三丫坦诚相待,但还是隔着年龄的差距,现在的她已经无法再感受童年的乐趣了。随后加入的王罗秋一看就是文静的人,而且她已经议过亲事,自不可以随意跟着三丫胡闹。 故而,这去京城,是三丫所盼望的,她喜欢京城的热闹。 对王罗秋来说,沁水城她近十五年来,还未曾踏入过。它还似蒙着面纱的女子,任何人都有想一探真面目的冲动。碍于她的性格,无法做到三丫那样兴奋,但是心中的喜悦还是透露出来了,眉角嘴角都带着笑意,在三丫之后,也屈膝应是。 “你们之中还是留下一人,来服侍我吧!”徐青绫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光芒,嘴角敛着笑意,眉角却是带起一个弧度。不过,那光一瞬即逝,两个婢女均是没有发现。 王罗秋只来绯园四五日,被徐青绫的话一下子给愣住了。而三丫多少有些了解徐青绫的,知道小姐是故意的,忙笑着求饶道:“小姐,您就行行好,让奴婢和罗秋姐姐都去歇着吧!否则,到时候可就没人陪您去京里了。” “你胆子倒是见长了?懂得危险我了?”徐青绫笑骂道,但三丫舌忝着笑脸,可怜兮兮地望着她,也不多做戏弄,道:“你俩去歇着吧,我在园子里转转。” 三丫笑着道谢,“谢谢小姐,奴婢这就和罗秋姐姐回去。您就在园子里走走,可别出了绯园。”三丫拉住罗秋的左手,还不忘叮咛徐青绫。 “知道了,你这个小管家婆!” “我可不当管家的妻子,我要一直侍奉着小姐。”三丫正色道。 徐青绫这才想起,这个世界可没这个词,也没相对应的意思,只是指管家的妻。她想大笑,但是如果笑出来的话,这三丫估计又会跟她磨机一番,只好忍住笑意,挑眉道:“还不快走,难道是不想去沁水城了?” “不,不,奴婢马上就走。”说着就拉着罗秋快步跨过门槛,只能隐约听见身后传来“噗嗤”的笑声。 王罗秋一直傻愣愣的,从没见过哪家主仆是这么相处的!直到被三丫拉进她俩暂时居住的屋子时,还是呆愣着。 而三丫突然的一声惊呼,倒是将她从冥想中惊醒。 “哎呀!罗秋姐姐,我将一件重要之事给忘了!”三丫脸色一变,扯着王罗秋的袖子道。 (抱歉,更晚了。不过,还是得照常求票o(n_n)o哈哈~pk也临近末尾了,求pk票,粉红票) 第四十九章 隐忧 冯道人看着神色各异的两人,露出了隐含深意的笑容,随手拿起方桌上那已经微凉的茶水,小抿了一口,带着茶凉后特有的苦涩。 “青绫丫头,你且等我那秦师兄回来,他必能解你的毒。”冯道人放下端在手中的茶盅,将徐青绫从深思中唤醒,“你如今就安心吧,原先怎么过就怎么过!”劝慰她莫将中毒之事看得过重,影响原先有序的生活。 徐青绫在面上自是不能抹了冯道人的面子,忙点头应诺,一并谢过,“……小女在此先谢过冯道人了,劳烦冯道人将我中毒之事告知您的秦师兄……”欲言又止,想来还是不说尽的好,以冯道人的人生阅历,该是听得出其中的深意。 徐青绫只不过是想确保届时冯道人的秦师兄回来后,能依冯道人所言,医治她。毕竟解不解她的毒,那是秦师兄说了算,并不是冯道人就能替他应着她的。 她现在求的是冯道人的一个保证。 在现世模爬滚打几十年的冯道人,已不是初离山门的他,自是听得出徐青绫内含的意思和担忧,弹了弹衣袖,轻笑道:“丫头,你就放心吧,我那秦师兄向来都不会见死不救的!” 徐青绫的秀眉蹙了蹙,暗暗思量道,不会见死不救可未必会救她,这冯道人是理解她的意思了,但是却也是留了一手,并未表明他自己定会求得秦师兄相帮于她,多多少少有那么些不想过多管此事之意。想到此,眉间的褶皱更深了。 在一旁坐着倾听的佟掌柜,自是明白好友的意思,不过,好友想来不知,到底是何人,托付他留住徐青绫,而他又进一步认了徐青绫为干孙女儿?再加上那秦道人性情无常,故而,才不会满口应了青绫丫头,帮着她求他的秦师兄解毒。 对于能考虑到一切变数的徐青绫,想她小小年纪竟能思量得如此周全,佟掌柜是越来越满意。自是可以理解她的担忧。 不过,悉知一切的佟掌柜,需得缓解徐青绫的担忧,“青绫,秦道人自会帮你除了这毒,你无须担心。”见徐青绫还想说些什么,佟掌柜忙摆手道:“你不还有爷爷在吗?怕什么,有什么事,爷爷自会替你担着。” 既然佟掌柜这么说了,徐青绫自不好再说什么,向着佟掌柜福了福身子,道:“总让爷爷操心青绫的事,青绫心中万分过意不去。”边说着,又向佟掌柜行了一礼。 徐青绫能感受到佟掌柜是真心为她着想的,她不能将他的那番心意抹煞了去,些微的担忧只能隐而不说,深藏在心间。 毕竟徐青绫根本未知中间的弯弯道道,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什么最可怕,只有未知才是最令人害怕的。 佟掌柜忙摆了摆手,“你是我孙女,爷爷不为你着想,谁能为你着想呢?”将徐青绫当得自己亲孙女般对待。 听了此话,徐青绫的鼻头略微有些发酸,扯了锦帕挡了挡鼻与眼之间,只半响功夫,便将锦帕放回原处,面上也含着些笑容,再次向佟掌柜道了谢,并一并向冯道人行了半礼,以示感谢,毕竟是冯道人发现她中毒之事,且告知他们,否则徐青绫和佟掌柜怎么也想不到,徐青绫竟然是中了毒。 冯道人受了徐青绫的半礼,脸上的表情有那么些不自然,他们修仙之人一向是冷酷的,对于别人的生命跟本是不在意的,何况徐青绫又是凡人,在他们眼里,凡人就是蝼蚁。 但对于小姑娘的礼数周全,聪慧,被他早已遗忘在角落的善心和愧疚之心,不自觉地颤动了一下。 佟掌柜见屋内气氛过于沉重,忙转移了话题,“青绫,你今日来寻爷爷是为何事?” 徐青绫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道:“爷爷,青绫已经将晶糖制作出来,还得劳烦您将它们销出去。”挪了挪站得有些发酸的腿,脸上的神情略微变化了一下。 “哦”佟掌柜感到相当意外,没想到这么短短时间内,徐青绫就将五十来斤的晶糖制了出来。 “与自己的爷爷还这般客气?”佟掌柜嘴角微挑,“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徐青绫微笑着点头,算是应诺,点头时身子却没稳住,向前倾了一小步。 “佟老友,你还是让青绫丫头坐下来吧!” 她刚刚向前的那一小步,不细看是根本察觉不出来的,哪想到冯道人的目光会如此敏锐,这让不知道冯道人真实身份的徐青绫觉得有些意外。 而那坐在另一扶手椅上的佟掌柜现在才发觉,竟让干孙女站了那么久,从一进来冯道人看出徐青绫中毒,到后来冯道人一眼看出徐青绫命定贵人的身份,就一直为徐青绫担忧焦虑着,哪会发现他竟然一直都未让徐青绫入座。 一抹懊恼在佟掌柜的面上稍纵即逝,让徐青绫快快入座,并向着门外,大喊了一声,让曲山进来。 看着已经入座的徐青绫,问了如今晶糖在何处,便吩咐已然立在身前的曲山,让其安排几个粗使仆人将那些糖抬进来。 曲山作揖,应声离去。 佟掌柜起身,上前七步,拎起煨在一旁火炉子上的铜壶,走回座位。揭开那汉铎壶的壶盖,将滚汤环壶口,缘壶边冲入,顿时就冒出一股茶香来,虽是第二次冲泡,但好茶的香味还是未被第一壶的冲泡所淡化。 “来来来,爷爷请你喝茶。”边说着,边娴熟地用茶盖将沫子撇去,待撇清后,盖定。随后,拿铜壶将开水淋于汉铎壶上。 紧接着拿起与汉铎壶配套的未用的汉铎杯,放置在茶盘中,随后便将茶夹从容则中取了出来,进行下一个步骤——烫杯。 此时封国的茶道与现今的功夫茶的步骤相同,无其他大的差别,徐青绫在前世对此也略有研究,也好这个。不过,几个月来,她并未碰过茶具。现在,她只是一个被冷落的庶出小姐,自是没那条件,继续将这个爱好继续发扬下去。 不大会儿,功夫茶成,茶香四溢。 佟掌柜将茶杯递给徐青绫,她起身,双手接过,一接手,就估模着应是龙井茶。闻其香,茶香高锐持久;观其色,汤色略黄;品其味,口感鲜醇,定是雨前的狮峰龙井。 “口感如何?”佟掌柜紧张地望着徐青绫,却矛盾地带着些显摆的意味。 “口感鲜醇,一入口,就带着一股香甜,涩味极少,且齿中留香,是好茶,如诺孙女儿猜得不错的话,应是雨前的狮峰龙井!”徐青绫不吝赞美之言。 听得佟掌柜笑眯了眼,道:“正是,乖孙女,难道你也懂茶?”心中暗道,他的孙女定不是普通人家的闺女。茶道并不是普通人家出身的能懂的,茶具的昂贵,好茶的难寻,处处阻挡着饮茶者。 这真是瞎猫碰着了死耗子,竟也被佟掌柜猜对了,徐家确实不是普通人家。 徐青绫含蓄地点了点头,“对此略懂些,并不精通。”说得极是谦虚。 一旁一直未曾搭话的冯道人,笑望着这对爷孙俩谈笑饮茶。他对方才徐青绫的表现,并未感到吃惊,那神情就仿佛徐青绫应是如此。当然,他心中也如他面上所展现的。暗道命定贵人自当应该如此,否则,如何当得起这一称呼。 屋内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温馨异常。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屋外响起了嘟嘟的敲门声,伴随着曲山的一声“佟掌柜”。 佟掌柜让他进屋,话音刚落,吱呀一声,门应声而开。只见曲山指挥着四个仆人将两个大箱子抬了进来,轻放在离主位三步之遥的空地上。 想来是王大爷和琉璃他们知会过这些仆人,箱中之物易碎,需将大木箱子轻放。 随后,其中两个仆人,用器具分别将两个木箱打开,将箱盖斜倚在箱旁,露出了箱中之物后,便由曲山领着,行礼退了出去。 待合上门扉,佟掌柜忙起身,冯道人也跟了上去。 只见五十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小瓷罐有序地放置于一个木箱中,而另一个木箱则只是放了一个大罐子。 佟掌柜随手拿起一个小瓷罐,分量不轻,大概有一斤半。瓷罐上印着山水画,意境深远,高雅别致,一看就值得起那所定的价钱。连声道:“不错,不错,是好东西,定能卖的上好价钱。” “这是何物?”冯道人不解罐中所装之物,如何能引得佟掌柜的连声道好。 “晶糖!”佟掌柜解释道,“是我这乖孙女所制的!”话语中透着难掩的骄傲。 “晶糖为何物?” 佟掌柜也不烦冯道人的多次发问,向他细说了这晶糖是何物,并让冯道人尝了尝滋味,引得冯道人也跟着连声说好。 冯道人是修仙之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但这晶糖却是闻所未闻,真不知这凡世间竟还有此物,对制出此物的徐青绫更是欣赏,赞其聪慧,没了先前所认为的理所当然。 (本可以赶在12点之前发文,无奈那时时抽风的网络不让妍冰的心愿得逞,只能是完了,跟亲们说声抱歉。明天要起早上班,就先将草稿发上,等有时间了将先前的章节一并进行下小的修改o(n_n)o~) 第五十章 醒了 徐青绫从装着五十个小瓷罐的大木箱中取出两个来,将那两个瓷罐放在果木嵌砾石面方桌上,一罐推向左边,一罐则是向右,是给佟掌柜和冯道人的。 佟掌柜也不跟徐青绫客气,顺手接过小瓷罐,道:“都是自家人,爷爷就不与你见外了。” 而今日才刚刚认识的冯道人,想来是对先前未答应相帮徐青绫,有些愧疚,推月兑了几次,最后还是成了徐青绫这个情,将礼收下。 “这剩下的四十八个小瓷罐,按原先的定价,以每罐一百两的价钱售卖。”说到此处,徐青绫思忖了片刻,才接着道:“当然也可分卖,分卖时小瓷罐则不送,可以将多余的小瓷罐以五两论算出售。”这样的售卖方法,有点类似于徐青绫前世的捆绑销售。 先前徐青绫并未将小瓷罐的成本算上,也是期望一户能买一罐,这样一方面流入的人家少,另一方面,也便于佟掌柜他们售卖。而分卖时,不送小瓷罐也是这个理,考虑到有些人家有喜好这样精致的小瓷罐的,还是会选择整罐买下来,也比分着买划算。不过,徐青绫也无法保证所有府邸都是如此,所以才会采取两种方式。 佟掌柜点点头,对徐青绫的想法很是认同。 接着,徐青绫用右手食指指着仅装了一个大瓷罐的木箱子,道:“这个大瓷罐中的五十斤糖,就是我上次与您说的次一级的糖,可以按五十两一斤售卖。” 徐青绫话刚落,佟掌柜就好奇地上前查看那糖,并用筷子沾了些尝尝,发现只是颜色变浅了,甜度变低了而已,还是比原先在市面上流通的饴糖要好,品相和石蜜差不了多少。 “价位是不是定得有些低了?”佟掌柜出声问道。 徐青绫摇摇头,“孙女并不是想依着它能挣多少钱,是想让更多地人尝尝这糖,更是希望普通百姓能在过年时,吃得起几两这糖。” 佟掌柜捋了捋胡子,笑意更深,对徐青绫是越发满意了。 “从此次开始,糖售卖后所得的银两,爷爷您拿三成,孙女儿则拿剩下的七成。” “你看,你又跟爷爷客气了不是!”佟掌柜的脸一下子绷紧了,语气徒变。他气恼徐青绫将什么都划得如此清楚,打心底里就没他这个爷爷,不满道:“爷爷可不能占你的便宜,拿你那些钱。况且,话又说回来,爷爷现今又不是七老八十了,干不动,没钱嚼用。真到那时,你可得拿出银钱让爷爷使。” 佟掌柜这杂货铺具体能给他挣多少银子,徐青绫并不十分清楚。但她看杂货铺那模样,每年应是不会少于万两银子,而实际能拿到的更不会比她所想像得要少。必是不会到那没有钱嚼用的地步,她想即使佟掌柜再活个百来年,再加上一些奴仆的份例、屋子修缮等方面的花销,那些钱还是足够的。 徐青绫知晓佟掌柜如此说,只不过是怜惜她在府内不受待见,需要多存些银两,不肯要她那些分成罢了。 但是她欠佟掌柜的已经够多了,她不想再多增一份情,遂,道:“爷爷,孙女儿给您的并不多,何况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徐青绫顿了顿,稍缓后才道:“您若是不收,我可再也不敢在您这寄卖了。” “这……”佟掌柜见徐青绫都说到如此地步了,这次似乎又比上次更加坚持,也不好多说什么。打算退让一步,反正,离那时还远着呢,他大可以借其他名义将给予他的那部分,给还回去。而当嫁妆,似乎是不错的选择,佟掌柜心中暗暗思量着。 因此,在徐青绫和佟掌柜彼此各持想法下,两人终是各退了一步。佟掌柜意思一下,拿一成,而徐青绫则拿了九成。 分成的事落定,徐青绫就想起了第一次寄卖的那两斤晶糖,问道:“上次那两斤晶糖可有卖出?” 佟掌柜听徐青绫这一问,就笑开了眼,“那晶糖在第二日就已经卖出去了。” 这么快!徐青绫很是讶异,遂,问起佟掌柜,是哪两家买的?而听了佟掌柜告知后,徐青绫发现那两户买家都是她所意想不到的,却又是自己所了解的。 原来那日佟掌柜和曲岩兮站在杂货铺外送她离去,当她一走出他们视线,尝了晶糖的滋味的曲岩兮就提起他想买一斤。 而另一斤则是被徐府的刘管事给采买了去,在这个世上,徐青绫对“徐府”二字甚是敏感,追问佟掌柜是哪个徐府? “是徐尚书府!”佟掌柜回道,当时就将徐青绫的这一问留在了心中。暗想同是徐姓子孙,莫不是与那徐府有关系?故而,自此佟掌柜就时常留意着徐府的动向,在日后帮了徐青绫不少忙。不过,这则是后话了。 得知此事后,徐青绫心中很是忐忑,这是她第一次从除了琉璃和陈妈妈以外的另一人中听得徐府。不知,徐家老爷知道自己吃得昂贵的晶糖是出自庶出女儿之手,会是何想法? “爷爷再给你续杯茶,如何?”佟掌柜问道。 徐青绫这才意识到自己又神游了,忙道谢,接过佟掌柜新倒的茶,抿了一口,不若第一杯的清香,似乎带着些涩味。 与佟掌柜和冯道人闲话家常了片刻,徐青绫就告辞离去,由着佟掌柜亲自送到门口,望着他们离去。 自上了马车后,徐青绫就陷入了深思。中毒之事令她烦心,她无法坐等着冯道人的秦师兄回来,因为中间存在着太多的变数。 她无法得知,这秦道人何时能回京里?即使回来了,这秦道人救不救她还是个未知之事?尽管佟掌柜确信那秦道人必定会救她,徐青绫心中还是放心不下。 使劲地摇了摇头,决不能如此被动,她势必要打听封国的那些个大夫,看有无能解此毒的,尽早去了这个不知何时会夺了她命的“奇”毒。而对于冯道人命定贵人的论断,徐青绫已是左耳进,右耳出,她从不相信命运,她只信奉人定胜天。 而方才听得徐府二字,也令徐青绫有些不舒服。 幸好坐在马车上比坐牛车舒服多了,也快多了,原先需花费一个半多时辰的路程,这次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否则,真不知,心情有些压抑的徐青绫会不会被颠得吐出来。 待马车停稳后,这次由王罗秋挑帘,琉璃扶着徐青绫下了马车。 刚抚平被风吹起的裙摆,徐青绫挺直身子,抬眼望去,就看见卢氏站在后门旁,左顾右盼,翘首遥望,似乎是在等着他们。 “小姐,您看那有个人!”琉璃指着卢氏对徐青绫道。 徐青绫点点头,道:“莫要大惊小怪,是王大娘。” 而王大爷经徐青绫那么一说,忙向那方向望去,发现那人似乎真是自己的婆娘。最后下车的王罗秋也跟着一眼望去,觉得那身影应是自己的娘亲。 但她知晓自己的身份,如今她是徐青绫的丫鬟,不能看见娘亲就随意跑过去。故而,上前一步,搀扶着徐青绫缓缓向后门行去。 王大爷则是慌忙地赶在了徐青绫前面,先她们三人几步走到了门旁。 徐青绫只听得王大爷刻意放小的声音,“你怎么过来了?”透着股谴责之意,“这哪是你该来的地方,还不赶紧离开。” “我这是有事才来的,不是你所想的!”卢氏向上踮起一脚,怒视着王大爷。 随即,两人就争执起来,徐青绫忙加快了步伐,赶到他们身旁。 “王大娘!”徐青绫喊道,阻止了王大爷本想说出口的话,“你这时来别院,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听得徐青绫这么一问,卢氏撇开王大爷拉着她衣袖的手,拘谨地搓了搓裙摆,向徐青绫行了一礼道:“小姐,二愣子醒了!” 近日事多,她差点将二愣子忘得一干二净,他可醒得真及时,“他何时醒的,现今身体状况如何了?”徐青绫出言询问道。 “今早刚醒的,醒来后喝了一大碗粥,又躺下了,我看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卢氏回道。 今日,在王大爷出门后,她就照例去偏厦探望二愣子。惯常地给他擦把脸,并将今日的药喂与他吃。哪想那药还没喂到一半,却听得一声咳嗽。 卢氏寻声望去,却见二愣子睁开了眼,却是醒了。 卢氏神情激动地絮絮叨叨了很多,徐青绫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 其实就是卢氏去给二愣子喂药时,刚喂了一半,二愣子就醒了。此时他的喉道打开得比他昏迷时的大,故而,才会一下子被药给呛着了。 而昏迷了五六日一直未进食的人,自然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即使身子还不太爽快,还是会喝上一大碗粥,补充体力,才会有吃完就歇下了的情况。 既然能醒来,身体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 听卢氏还说起,二愣子身上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有些发痒,相较于卢氏的纳闷,徐青绫到是非常淡定。这并没什么,只不过是伤口即将愈合时的症状罢了。二愣子应该庆幸自己受伤时只是开春,还未升温,否则,若是天气再热一些,有得苦让他受的。 “他如何受得伤,你可是问了?”究竟是何人,将他打伤成这样?对于这点徐青绫才表现出那么点好奇来。 (网又抽上了,哎,妍冰要赶紧挣钱搬家(*^__^*)) 第五十一章 事宜 “这我倒是没问,我想他刚醒,也不好问出口。”王大娘将自己的想法说与徐青绫听。 “嗯,这样呀!……也好。”明日由她亲自来问,想来会更好些。“这些天辛苦你了,今日还劳烦你跑一趟。”徐青绫客气地向卢氏道谢。 “小姐,您太客气了,这是应该的。”卢氏摇了摇手,嘴巴正待张开,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时,却是被王大爷一把拉住。随后,向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不要再多话。 王大爷之所以这么做,是怕他家婆娘会在无意中说漏他们与徐青绫生母的关系,毕竟言多必失,谨慎为上。 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丈夫的一言一语所隐含的意思,卢氏心中就跟个明镜似的,哪有不清楚的时候。此次向她使的这个眼色,卢氏自是知道丈夫的心意,也知晓他担心的是什么。 不过,丈夫未免也太信不过她了,她又不是那种拎不清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乡野村妇。卢氏心中埋怨着王大爷,她是什么性格的人,他该是一清二楚的。卢氏努了努嘴,表达着自己的不忿,但也没再次撇开王大爷的手,进而继续说些什么。 徐青绫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但也不便说些什么,她早已知道他们有事瞒着她。不过,既然他们不愿说亦或是不能说,她也不会强迫他们非得告诉她。他们说与不说,都对她没什么影响,至少目前是如此。 如今,王大爷一家子除了大儿子、大儿媳妇以及只是个半大孩子的小儿子外,其他人都在为她勤勤恳恳地办事,这一切她都明了。故而,自是不会为难他们,强迫他们说出刻意隐下的事情。不过,迟早会有那么一天,他们愿意将隐瞒的事说与她听,她现今所能做得就只能是等着这个时机的到来。 见自己的婆娘理解了自己的意思,王大爷便拉着她向徐青绫行礼告辞,徐青绫点点头,也不做挽留。只是说了明日来接她的时辰,就让他们离去了。 而李大爷的牛车是后来才赶到的,刚好王大爷要离开,就顺道跟在他们的马车后面离去,并未稍作停留。 此时时辰已近申时三刻了,王李两位大爷及卢氏赶回赵家村时,该正是生火做饭的时辰了,古人吃饭向来都早。毕竟待天色一暗,做什么都不那么方便。 徐青绫也已是习惯了每日早早地歇下,第二日,睡够了便起。虽是睡够了才起,但是也很早,照这的说法是卯时,按后世来说也就是早上七点左右。 因从杂货铺离去后,时辰已是不早,一行人转道去了一家酒楼用了午膳。一是吃得较晚,徐青绫还不饿,二来是她吃得也少。更何况,她如今心情不好,这就更没有用食的了。因此,只是遣了琉璃去小厨房用上次采买的小米、大米和红豆,熬个红豆小米粥。 而一直尾随着徐青绫的王罗秋则是随她回了正房。 进了屋内,徐青绫便坐到了方凳上,随手取过一本书,翻看起来。而王罗秋则是拿了铜盆出去打水了,是给徐青绫净手的。 不大会儿,徐青绫才刚看了一页书,王罗秋就折了回来。铜盆中已是盛了不少水,伴着她的行进,奏着轻快的曲子。 见此,徐青绫起身,走至木架子旁,将手探到已经放到架子上的铜盆中。如今已不需用热水调水温了,天气真的是暖和了。 用澡豆细细地揉出沫子后,将手洗净,并接过王罗秋递过来的干布巾将水珠子抹净,便又回到了圆桌边,拾起刚才看过的书籍,接着原先断了的地方看了起来。 随后,王罗秋又出去了,大概过了有一盏茶的光景,琉璃和王罗秋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先是琉璃将食盘中的红豆小米粥并几样清淡的小菜移至圆桌上,而后是王罗秋将开水注入到放了茉莉花茶的茶盏中,并用竹筷夹了几颗晶糖,沿着杯沿滑入茶盏中,以便徐青绫用罢晚膳后能立即饮用。 徐青绫喝了大半碗红豆小米粥,便饱了,随手拿起放在一旁的茉莉花茶,小抿一口,温度刚刚好。带着股茉莉花的清香和晶糖的甘甜的茶水,滑入喉间,徐青绫满足地轻溢出声,赞了一句王罗秋,“罗秋,泡茶的手艺是越来越精湛了。” “小姐,您过奖了。”王罗秋腼腆地应道。 徐青绫笑笑,见琉璃嘟着嘴巴,知是她赞了王罗秋,没有赞她的缘故,“这粥熬得也不错,火候刚刚好,以后不愁没人娶了。” “小姐,奴婢不嫁人!等小姐嫁人了,奴婢就当您的陪嫁丫头;等奴婢老了,小姐就赏个管事妈妈给奴婢当当。”说完,便揪着那撮头发,不断地绕啊绕啊,小女儿的娇态,尽露无遗。 “你这没大没小的丫头,我可不敢留你,还是乘早嫁出去的好。”徐青绫笑骂道,笑意全露在了脸上,只是没发出声音。 琉璃哪会不知徐青绫这是在逗她,“小姐,您莫要取笑奴婢了。若是这地面上有个洞,奴婢早就钻进去了。” 王罗秋也被琉璃给逗乐了,帮着劝徐青绫,“小姐,琉璃脸薄,经不起您这样的玩笑,您千万别拿嫁人之事取笑她,直接将她指了人去便是。” 这到底是在帮她还是帮着小姐取笑她,这罗秋姐姐真是的,哪有这样帮人的。琉璃满脸羞红的跺了跺脚,“罗秋姐姐,不带你这样的!”说完,便将身子转过去,背向她们。 徐青绫终是挡不住笑意,笑出声来,悦耳异常,心情被这么一闹,倒是回复不少。“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赶紧转过身来,我有事吩咐你们!” 王罗秋收住了笑意,而琉璃也是转过身来,一本正经地等着徐青绫下指示,气氛一下子变严肃了。 “无须如此紧张,也不是什么大事,咱们主仆间还是随意一些吧。你们各自取一把小杌子坐下吧。”指着一旁也是王大爷送来的小杌子,让二人坐下。 一阵杌子挪动的声音后,王罗秋并着琉璃一起半坐在小杌子上了,静等着主子的吩咐。 “罗秋,你明日随我一起回一趟你家,探望一下二愣子。”徐青绫倾着身子,面朝王罗秋吩咐道。 王罗秋点头应诺。 “小姐,那奴婢呢?您只让罗秋姐姐随您去吗?”。琉璃焦急地问道,怕徐青绫将她撇下了。 自那次小姐醒来后,她就不敢离小姐太远了。不过,自王罗秋来了后,原先小姐让她守夜的情况倒是没了,因此,也就是晚上歇下时,不在小姐的身边罢了,其余时候都是寸步不离的。这次,小姐似乎不打算明日带着她去王大爷家。 “你还是改不了这毛毛躁躁的毛病。”徐青绫摇头叹气道,“我是有其他事情交付于你,你且仔细听了。”加重了语气,让琉璃留心听她的吩咐,“你们才制完第一批晶糖,剩下的还有不少。加些人手的话,可能进度会快一些。但这是我不乐意看到的,制糖的这道工艺并不难学,加人手的话,就怕不老实的人学了去,对我们来说,是相当不利的。故而,只能是你和罗秋辛苦些,两人合力将剩下的给制出来。明日,只能是琉璃你一个人制糖了,后天则让罗秋看家,你再随我去一趟沁水城。”徐青绫坦诚地向她们道明了缘由,也不将这点事瞒着她们。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琉璃听了后,忙点头,“小姐,您放心,奴婢会将这事办妥的,明日您就安心和罗秋姐姐回家吧。” “明日只有你一人,在进度上必然比不上两人时,你也不必太过着急。制糖的量估计也同上一批差不多,不过,晶糖我们是不会再出售的,你只需将你制成的那小部分密封好即可,我另有他用。而后来榨取出来的糖,则是要送往杂货铺售卖的,同样也是用其他罐子密封好。余下的则留给罗秋在后日时做便可。”身子微微偏转,朝着两人,道:“我会再让王大爷去土窑烧制一些瓷罐,届时将晶糖和糖分类存着。这两日你俩就先将就着找其他的罐子存着吧!” 听罢,琉璃和王罗秋纷纷点头,“奴婢,记下了。”几乎是同时出声,话一落,两人便相视一笑。 “行了,你们各自去忙吧……”徐青绫打发她们走,“琉璃,你等一下,过来给我点盏灯,我再看会儿书。”唤住了正要开门离去的琉璃。 “那奴婢就先退下了。”王罗秋见徐青绫点头,先一步走出了屋内。 琉璃则是为徐青绫点了灯后,才告退离去。 那厢刚送走徐青绫主仆几人,佟掌柜便回了小楼内,看着老友仍是摆着他离开前的姿势,正悠闲地饮茶,他不放心地再次问道:“青绫这孩子,真的是没有性命之忧?” “你何时见我打过诳语,自是不会有事的。”冯道人闲闲地说道,“只等我那秦师兄回来了。” 佟掌柜叹了口气,怎会想到这丫头竟会中毒,要不是冯道人说起,即使他日常接触不少医术方面的事,仍旧是半点未察觉出来。这心情很少外露,只会将事藏于心中的孩子真不知能否安心渡过这段等待的日子? (以后都是晚上12点后更,这样即使平时有些什么事情,也不会断更了o(n_n)o~。还有妍冰手痒地求票票,嘿嘿)[bookid=1799213,bookname=《网游之宅女的桃花江湖》] 第五十二章 赋税 “今日可是醒了?”徐青绫问着引她走向偏厦的卢氏,今日二愣子是否已经醒了。 “二愣子今儿个很早就醒了,喝了碗粥,吃了个大馒头,刚刚让我那大儿媳妇熬了药,现在正喂与他吃呢!”卢氏走在徐青绫的右前方,指引着徐青绫。 胃口倒是不错,徐青绫暗想道,可能真是没什么大碍了。 二愣子住的那间偏厦,房门大敞着,一眼看去,一个衣着朴素,挽着寻常髻的女子,正手持调羹,给二愣子喂药,那女子应是卢氏的大儿媳。 房内只有二愣子和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为了避嫌,门自然是需要敞着的。不过,只能是卢氏的大儿媳喂他,这样看来,二愣子的手还是不足以使得了调羹的,看来伤势还是有些严重。 “二愣子,小姐,来看你了。”卢氏出声道,引得她那大儿媳和二愣子纷纷回头,卢氏那大儿媳听婆婆这么说,忙站了起来,将药碗放在一旁的几上,迎了上来,向着徐青绫曲膝行礼, “无须如此多礼。”徐青绫虚扶了一把,那卢氏的大儿媳就抬起头来,是个眉目极为清秀的女子。 “小姐,瞧您说的,礼是不能废的,您也别跟她客气。”随后,卢氏又介绍道:“这是我那大儿媳,闺名婉娘,您以后喊她婉娘就是了。” 却是突然一个沙哑粗矿的声音冒了出来,“小姐,小……姐……是……谁?”那字眼就像是从喉咙中一个一个蹦出来似的,听得让人颇为费劲。 是二愣子发出的声音,卢氏忙上前,立在床头,与二愣子直视道:“我昨儿个跟你说过,是小姐救了你,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么忘了?” “救命恩人啊,哦,我……我记起来了!”说完便发出嘿嘿地笑声,“救命恩人是小姐!” “对。”卢氏与二愣子的对话,就像是与一个孩子说话般,那般费力,那二愣子难道是 “这二愣子,平素可是这样。”徐青绫问道,要若是是的话,倒是还好,毕竟先前就是如此,这样还能做活,养活他娘和他媳妇,那倒是以后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反之,他先前就跟正常人般,只是自此次醒来后才变成如此德性的话,那也太可怜了。 “说来这孩子也是个可怜人,本来脑子就不灵光,一家子除了他就没个劳力,做了活后,还需要照顾年迈的母亲和一直病着就没好过的娘子。如今,经过这么一遭,可能是受的惊吓更大了,这脑子越发不灵活的,才会是如今这个模样。”卢氏眼中有着深深地无奈,怜悯地望着愣愣看着她们的二愣子。 看来这二愣子的名字就是这么得来的,原先二愣子就有些傻傻的,但是不至于到如此地步,只不过是这次的事情对他的影响很大,打击也不小,才造成那方才模样。 “自二愣子醒来后,你们可是有请过大夫吗?”。二愣子会的这番模样会一直如此,还是短暂性的,只要渡过这段时期就可以了?有太多的可能性了,事情永远都是有变数的,而非一成不变的。 “昨日我和我那当家的从别院回来后,就让他去唤了赵郎中,来查看这二愣子的伤势。赵郎中对他进行了一番检查后,觉得二愣子醒来后,就已经没有什么大事了,这股子傻劲也只是暂时的,只不过是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罢了,是会好的。”卢氏先前还语气较为平静,但却是突然将话锋一转,“天可怜见的,他这模样怎么照顾他那母亲和娘子,况且今年的赋税还没交呢。” 那日在别院前遇到二愣子时,他已是衣不蔽体,身上根本没有值钱东西,更何况是银两,估模在干苦力的工钱都被那些将他伤成这样的人都拿走了。 不过,当时,二愣子还昏迷着的时候,她给过王大爷二十五两银子,是替二愣子收的,是她买了二愣子菾菜的钱,想来卢氏是不知道的,估计这二十五两是绝对够给二愣子交赋税的了。 徐青绫不太了解古代的赋税情况,她只知道普通百姓一月能挣二两银子,算是相当不错的了。一般也就能勉强有一两银子的收入,就是不知道这赋税与收入的比例如何?便向卢氏问道:“今年这二愣子家应该交多少赋税?” 卢氏低下头,想了好大一会儿,才道:“我们家、那李老头家,以及这二愣子他们都是这赵家村的外来人,赋税是比赵家村本村的村民交得多的,多交一成,这个不知道您是否有听说过?” “王大爷跟我提过。”徐青绫点点头,这在那次下山时,王大爷就跟她说了这件事,包括二愣子家的情况也是那会儿说的,与此同时,她还知道了那十亩菾菜是有主人的,并且这主人正是那二愣子。 “按二愣子家的田地数目,今年的税钱应是九两左右,数目是不少的,这次乡里乡亲估计是帮不了他了。前几年,他自己还能有一些存银,东家凑一些,西家凑一些,也是够的。今年,整个村子的收成都不好,其他村民自己交了税赋后,都是紧巴巴的,更是不能照顾到二愣子家了。更何况,他如今应是一点存银都没有,今年这赋税可是如何交得?”卢氏唉声叹气道,也是一个为别人的事儿愁东愁西的热心人。 九两银子一年的赋税,对于一个穷人家确实是太困难了,完全是一整年的收入,遇到收成不好的年头,那更是凑不齐这笔数目。但是相比于徐青绫给过的现成的二十五两,那自是不多的。徐青绫笑笑,“这点你倒是无须心烦,自是有解决的办法的。” 原本正为这事愁着的卢氏,一听便来了精神,忙问道:“您可是有什么好的法子?” “好法子倒是没有,银两还真是有一些。”也就是她之前交予王大爷的二十五两。 卢氏“哦”了一声,精神头不那么足了,倒是也没继续绕着这个话题了。 (不好意思,今天部门有事,回来的很晚,更得晚了,也没做什么修改,想着先传上来,不能再断更了。抱歉~) 第五十七章 两讫 “有些印象,看那身影,那领头的好像是见过的,不过,方才他们站在门边上的时候 有些看不大清,这会儿稍稍能看清些。”琉璃很是不确定地用同样的低声答道,“小姐,您稍等下,奴婢再去瞧瞧!”见徐青绫点头,便直起身子,站稳后,向前迈了小步,贴着架子站着,从架子的空隙中往外望去。 此时,曲山正拎着茶水为刘中平倒茶,却是堪堪挡住了琉璃的视线,以至于琉璃完全看不见刘中平的脸,只看得见曲山的背影在眼前晃悠和那露出的一小撮棕黑色深衣。 琉璃向右挪了挪,那曲山为刘中平倒上茶水后,身子便转向左边,提壶为他家主子倒上,从琉璃这望去,又挡住了那刘中平。琉璃嘟囔着嘴,甚是不满曲山,不甘不愿地又移动了几步。可是每挪动一步,这曲山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总是跟她作对,跟着挪动了一步,总将那刘中平挡得死死的,一个侧面都不留。 正当琉璃咬着下唇,死死地盯着曲山的背影时,徐青绫看到曲山似乎颤动了一下,随后,便抬手模模他自己的后脑勺,徐青绫估计这曲山是感受到了琉璃的怨念,想到这极为可能,徐青绫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只听得曲岩兮那细腻温和的嗓音响起,“刘管事,请!”右手掌心朝上,指向那搁在几上的茶盅,手指纤长,肤色白润。 刘中平抬手道谢,“……公子,请。”邀曲岩兮也举杯共饮。 这怎么跟劝酒似的,徐青绫闷笑出声,声音倒还是极低的。难道是刘中平见着曲岩兮紧张了?徐青绫轻摇了头。这刘中平一看就是见惯场面的人,何以会对一个初次见面,不知身份的曲岩兮感到紧张不安呢? 徐青绫正在那对自己的猜测暗自好笑,而琉璃却是遍寻不着一个能看到刘中平正面的缝隙,急得脸上都冒出了细小的汗珠。 这时,门帘再次被掀起,徐青绫最先望了过去,跟随在后面的是曲岩兮,随后,整个屋子的人将视线都对准了那与内院相接的入口,连正焦急的琉璃也望了过去。 进来的是一个与曲山穿着完全不同的小厮,看着他的右手放下帘子,随后,将那手探到木盒的下方,重新用双手托着木盒,目不斜视地向着曲岩兮那方向走去。 那木盒呈扁平的长方体,并未上色,仍是那原色,透着股那新鲜梨木特有的香味,这木盒竟是梨木所制。 只见那小厮在离曲岩兮一步之遥处停了下来,“公子,按您的吩咐,已将那十罐晶糖装于木箱中。”说着,便抬了抬他手中的木盒。 “放在几上,你就可以退下了。”曲岩兮吩咐道。 “是,公子。”那小厮将木箱轻放在了地上,作揖退了下去。 “曲山,将这木盒打开让刘管事看看。”曲岩兮吩咐曲山将木盒打开,让刘管事验货。 杂货铺的字号在京城也是响当当的,自不会做出欺瞒客人的事,曲岩兮吩咐曲山让刘管事验货,若是这杂货铺的其他老主顾一般都是推月兑了不看的,但是这刘管事在此时在此次却是没应声。 曲山见刘管事没出声,只能是将木盒打开,让刘管事验货。 木盒中放着两排小瓷罐,一排五个,整整齐齐的,内无任何的损伤。 “公子,可否让鄙人打开瓷罐看看?”刘管事向曲岩兮提出了要求,他需看看瓷罐中的晶糖。 “请!”曲岩兮点头答应了这个听着有些下不了面儿的要求。 而一旁的曲山暗自月复诽道,这刘管事也太不知趣了,竟然提出这种要求,完全是落了他们杂货铺的面子,公子向来待人温和,应了他这个请求,今儿个要是唤作佟掌柜,早将他赶了出去,管他是不是老主顾。 那刘中平竟真是自己蹲在地上,而非让跟着他的那几个仆人,亲自打开一个个小瓷罐,细细查看,十个看下来也颇费些时间。一炷香的光景后,才终于将最后一个瓷罐重新封了口。 刘中平这才站起身子,可能是蹲着的时间有些久了,有些不稳。 “请公子见谅,夫人所托,不敢轻怠。”刘中平向着曲岩兮作揖行礼,向他解释了此番作为的原因。 “无妨!”曲岩兮拿起茶盅,饮了口茶,脸色平淡,并未有任何的不满显露在脸上。 刘中平看不出曲岩兮是否真的不介意,但他也是奉夫人之命,想起那似乎有过的一眼,心中不由地一颤,今儿个即使得罪了曲岩兮,他也是要看的。 想罢,刘中平示意跟着的随从,其中一人从衣襟中掏出一个钱囊,将钱囊递给了刘中平。 刘中平拿着钱囊道:“公子,这钱囊中是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曲山接过钱囊,打开,取出银票看了一眼,“主子,没错。” 曲岩兮点点头,笑道:“刘管事,银货两讫了。”重新又拿起了茶,送客。 刘中平自是明白,告辞准备离去,吩咐随从将那木盒抬起,“拿好了,千万别摔着。”话落,便又向曲岩兮抱拳作揖,“公子,那鄙人就告辞了。” “曲山,送刘管事出去。”曲岩兮吩咐道,“在下还有事,就不送了,刘管事,请走好!”说着便起身离座。 还未待曲岩兮抬脚迈步,便听得那厢架子发出“哐当”一声,声音之大,让屋子里的所有人均望向那架子。 原来是琉璃见刘中平即将离去,她却还未看到正面,一着急就碰上了架子。疼得她只想掉眼泪,却仍是张大眼睛往缝隙中看去,总算是让她看到了刘中平的脸,却是正对上他那眼睛。 琉璃吓得忙蹲子,却是碰到了架子上的物品,一只紫檀木盒掉了下来。在那木盒即将碰到地面时,一只小胖手伸了出来,恰好接住,这才没再弄出更大的响声来。 徐青绫将木盒轻放在桌上,靠近琉璃的右手轻拍了下琉璃的肩膀,此时,琉璃似乎缓过了那份惊慌,倒是也没再反应过度,只是将眼转向徐青绫。 (不好意思,昨天实在是有些不舒服,睡着了,三四点起来码的,只能码这么多了,得准备去上班了。) 第五十八章 半年 琉璃看向徐青绫的眼神有些惊慌失措,她不知自己怎么竟会闯出这样的祸来,给小姐和曲公子惹出了麻烦。 徐青绫和煦地望着琉璃,用眼神安慰着她,并将食指放在嘴边,轻嘘但并未出声,示意她莫要惊慌,且别再发出声音,侧耳聆听即可。 因方才的哐当声,铺子里一下子出现了诡异莫测的安静,刘中平稍显诧异看向曲岩兮,似在询问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之间的交谈,虽未有涉及什么秘事,但一想竟有他所不知的人躲在背后偷听他们的谈话,这让他心中甚为不舒坦。 等了片刻,却是未见曲岩兮回答他,看他依旧望向那方才发出声来的架子,刘中平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架子还是好好地立在原处,似乎原先的声响并不是从那架子中发出来的般。从架子的缝隙中望去,除了能看到一处小阴影外,并没能看出什么异常来。 “公子,可有其他人在铺子中?”刘中平最终还是出声问道,“莫不是小偷?” 从偷听者变成了小偷,这罪名就有些大了。 一听这话,琉璃紧咬下唇,用另一边的手攥住徐青绫的裙摆,显得很是紧张。 徐青绫轻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她相信曲岩兮会很妥善地将此事处理了。 “刘管事,时辰已是不早,你必不是单单为了采买晶糖而来永清巷的吧?”曲岩兮对刘中平的问题选择了避而不谈,而出口的话却是说得有些赶人的意思。 刘中平紧握拳头,曲岩兮是佟掌柜的徒弟,而这杂货铺的人他不敢得罪。他有耳闻这杂货铺的主子并不简单,况且能开得这么一家店的,背后必然有大的势力支持着。遂,只能是顺着曲岩兮的话,道:“多谢公子提醒,鄙人确确实实还需要为府里采买不少东西,那就先告辞了。” “请!”曲岩兮将手一抬,“曲山,送客。”发生此事后,不但未回答刘中平的问题,更是未改变心意,不打算亲自送刘中平出门。 曲山忙大声应诺,“刘管事,请。” 刘中平迟疑了一下,才道:“有劳了。”便抬步离去,身后跟着那几个随从。 曲山将他们送出杂货铺外的永清巷后,便返回至铺中,却是已不见自家主子在前铺,只留下那小厮收拾着茶盏等一应茶具,并布巾擦拭着桌子。 徐青绫静听刘中平离去后,还没来得及示意琉璃起身,那方才还在前铺的曲岩兮已经来到了架子后,波澜不惊地望了眼只半边身子坐在杌子上,侧着右边身子,右手还搁在琉璃肩膀上的徐青绫,随后,又撇了一眼,仍蹲在地上微微有些发抖的琉璃,便走至了那张紫檀椅旁,坐了下来。 随后,伸出纤长的手指,模了模已经凉透了的茶壶,喊了还在前铺的曲山过来,“拿去沏壶新的来!” 曲山应诺,拎起茶壶,快步离开,掀帘入了内院。 “小姐,是还不打算让你的丫鬟起身吗?”。曲岩兮微挑着眉,出声问道。 虽是提醒,但在徐青绫听来,仍带着些嘲讽的意味来。 徐青绫微微一怔,松开了放在琉璃肩上的手,蹙眉道:“琉璃,起来吧!” “是,小姐。”琉璃点头道,可是蹲着的时间有点久了,脚泛麻,无法单靠自己的力气起来,故而,将双手支在了架子的最后一层。因是用了些力气,架子有些晃动,发出不小的声响,琉璃忙撤了手,吓得不敢再动。 “可是脚麻了?”徐青绫离了杌子,“我扶你起来。”说着,就将双手放在琉璃的左右肩窝下,慢慢地扶着她起来。起来后,琉璃走了一小步,却是一瘸一拐的。 徐青绫见此,委婉道:“公子,可否赐个杌子让琉璃歇会儿?”她只是杂货铺的客人,不好自己做主让琉璃坐了,遂,向曲岩兮问道。 “小姐,太客气了,你怎么说也是杂货铺的半个主子。”曲岩兮的嗓音还是那么平淡无波。 这是曲岩兮同意琉璃坐在杌子上休息,遂,徐青绫指着她身边的锦杌,对琉璃道:“还不赶紧坐下。” 琉璃忍着麻痛的脚,向曲岩兮福身行礼,“谢公子,谢小姐。”随后,才艰难地迈开一步,走到杌子旁坐下。 徐青绫对琉璃的知礼还是比较满意的,不过,这丫头就一点不好,那就是方才未免有点太过胆小些。 这时,曲山掀开帘子进了铺子,望见琉璃坐在徐青绫身旁,稍稍一愣,便又快步提壶上前,重置了两个干净的杯子,为曲岩兮和徐青绫分别倒上了茶水。 徐青绫抿了口茶水,便静待曲岩兮问她方才发生的事。却是久久未听到曲岩兮发问,难道是不打算问方才之事了?虽说她还未来得及离开,本就是在铺子里的,这是曲岩兮和曲山都知道的事儿,但是对于方才因何事发出的声响,曲岩兮难道不好奇? 还是见琉璃蹲在地上,就一切都明白了? 既然曲岩兮不问,她自不会主动将事告诉他。 两人都沉默地饮着茶水。 徐青绫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琉璃的脚该是不再发麻了,便道:“时辰不早了,我和琉璃该离去了,今天真是劳烦曲公子了。” “好,我送小姐出去。”曲岩兮将“在下”二字除了去。 徐青绫离座,琉璃跟着站起来,轻跺了下脚,脚已不再发麻。忙走至徐青绫身旁站好,静待小姐的下一步指示。 徐青绫屈膝盈盈一礼,向曲岩兮道了声谢,但并未推辞曲岩兮提出来的相送。 三人走至门边,刚迈出门槛,曲岩兮还打算抬步将徐青绫送出去时,却听得徐青绫客气地道:“公子,请留步,青绫告辞了。”阻止曲岩兮再行相送。 “那好,我就不再远送了,路上小心。”曲岩兮温和一笑,也不在意。 徐青绫由琉璃搀着上了马车,王大爷扬鞭离去。 斜倚在琉璃刚做的大迎枕上,徐青绫闭目养神,半晌未再出声。 琉璃见小姐没出声,担忧道:“小姐,您是累了吗?”。一方面,今早起得太早,怕小姐是累了,另一方面,也怕小姐生气不理她,倒还不如训斥她一顿的好。 在琉璃以为徐青绫睡着了时,她却出声了,不是回答琉璃的问题,而是对着外头驾车的王大爷道:“王大爷,找家饭馆,大家都饿了。”早间出来的过早,徐青绫让琉璃将早膳省了,打算在沁水城用食。看这时辰,可以一并将午膳给解决了去。 徐青绫的这句话解了王大爷的围,他正不知道小姐打算往哪儿,刚刚就一直驱赶着马车,缓慢地行使在永清巷中。如今听得徐青绫的指示,忙道:“好嘞!”抬手一扬马鞭,加快了速度。 因着王大爷加快了速度,让没有坐稳妥的琉璃险些倒了下来,幸好徐青绫一把抓住了她,没让她真倒在车厢里,“别再如此莽撞了!”说完便又闭上了眼。 这是徐青绫第一次如此严厉地训斥琉璃,确实得好好紧紧琉璃有时那不着调的性子。 车厢中的气氛有一刹那的沉闷,不过,不多会儿就听见了琉璃的声音,“小姐,奴婢一定会改的。”她没将方才的事办妥,上了马车后就有些惴惴不安,怕小姐责怪她。小姐在先前并未出声,她心中是极为难过的,怕小姐再也不理她,甚至将她赶出去,谁叫她总是误事。 听到小姐的声音,她才算是心安了,虽是责怪她,但总好过不理她。 徐青绫并未对琉璃的保证多置一词,只是问道:“那刘中平到底是什么人?” “刘管事管着府里的总务,他是陈妈妈的远房表亲。”提起刘中平,琉璃神情有些怏怏地道,也不知道那刘管事有没有看见她。 “哦?”徐青绫睁开了眼睛,“这刘中平还与陈妈妈有着关系?”果然,这刘中平就是徐府的人,那他提到的夫人,该是徐家的当家主母了。 琉璃点点头道:“陈妈妈之所以能在别院做厨房的管事妈妈,靠的是刘管事,是刘管事见陈妈妈在厨房里还有些本事,所以才托了徐大管家,将陈妈妈安排在了别院。” 还有这么一出?这大宅院里,即使是下人们,关系也是错综复杂的,徐青绫想到这里倒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但是对于琉璃方才的过度反应,她还是问了出来,“那你方才如此紧张作甚?”难道是因为她们是偷溜出别院的? 琉璃的回答验证了徐青绫的想法。 琉璃怯怯地道:“小姐,咱们是被老爷贬到别院的,老爷当初下得命令就是不得离开别院半步,而刘管事又是管着府里的总务。” 徐青绫明了了琉璃的想法,这刘管事管着内院和外院的总务,包括一应事物的采办,事务繁多,且常常奔走于主子们之间,按着主子的要求办事儿。故而,在一天内多多少少总是会与徐家老爷见上一面。虽是应着陈妈妈的关系,不怕刘管事向徐老爷告状,但就怕他在无意中说漏了嘴,让徐老爷知道她们离开了别院,琉璃是怕届时徐老爷会惩罚她。 徐青绫扯了扯嘴角,她倒是无所谓,反正她早就想离开徐家,离开徐家别院的。 如今她也有些银两,足以在京城置办一间三进的院子,这是她早就打算要办的事儿,倒是无所谓是否提前将此事办了。不过,她从未告知过琉璃这事,无怪乎她会如此紧张,怕她们再受到徐老爷的惩罚。她更不会想到她家小姐想离开徐家,毕竟徐老爷是她的亲生父亲,况且哪家的小姐也不会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行为来。 话再说回来,即使刘管事将见到她们的事禀了徐老爷,那更好,她倒是想看看那徐家老爷到底是知不知道,白姨娘已经过世了,算算日子,也快五个月了。 “快半年了吧。”她来到这个世界也快半年了,时间过得好快,前世的事在她的心中已经渐渐模糊了,只留个些许个影像在心中。 琉璃疑惑道:“小姐,什么快半年了?” “没事。”徐青绫回了琉璃,撩开一旁的车帘,望向外面,王大爷已经驱车来到了青衣坊,这个时辰的街道上很是热闹,“王大爷,就停在这儿吧,我们去那家吃。”徐青绫拿手指着一家店铺对王大爷道。 “是!”王大爷高声应道,将马车往一旁赶去。 “吁”的一声,将马车停在了店铺边上。 待车停稳后,琉璃才小心翼翼地将徐青绫扶下了马车。 (明天双更,将27号那天的补上o(n_n)o~) 第五十九章 青衣阁 徐青绫微扬起头,轻掀附着浓密纤长睫毛的眼帘,明眸一眼望去,只见一幢白墙灰瓦的小楼立于此时正热闹非凡的青衣坊中,与周遭的红墙灰瓦形成鲜明的对照,就如那遗世独立的美人,融于青衣坊却似乎又独立于青衣坊。 这是一幢三层小楼,对徐青绫来说,同样是一幢古代楼阁,与沁水城的没啥差别。 灰瓦上的五角琉璃飞檐高高翘起,形成一道优美的弧线,而这弧度倒是比整个沁水城楼阁房檐都要弯上几分。檐角各有一只秀美的祥鸟,模样神似凤凰。不过,应不是凤凰,凤凰在这封国,只有位于都城沁水城东方的皇宫宫殿才能使得的。 琉璃瓦顶在阳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辉。 如诺说沁水城的亭台楼阁透着北方特有的高大雄伟,那这小楼则显示着江南水乡所特有的温柔婉约。 还未待徐青绫细细打量这处处透着股江南气息的小楼,店小二却是眼尖地望见了他们这行人,忙将原先拿在手中的布巾往左肩上一甩,迎了出来。 “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小二颇为热情地问着徐青绫,一看便知她才是正主。 没想到这不大的小楼竟还有客房,徐青绫原先以为这仅仅只是家酒楼而已。 “店小二,你这可还有包间?”琉璃在徐青绫的示意下出声问道。 他们如今是从别院偷偷溜出来的,自不可以大模大样的出现在众人眼前。原先是手中没有银两,不得不在那初次进城时,坐在客栈的一层大堂中,与众人一起用食。 还有一点,那就是她没有徐青绫原先的记忆,怕到时候有认得她而她却不认得的人认出她来,这倒也还好说,她也不怕有人将她们离开别院之事传到徐家老爷的耳中。但是,目前为止,徐青绫还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么做,能省却不少麻烦。 “有的,有的,客官,您先里边请。”边说着,边迎着徐青绫一行人进了小楼。 这个时辰正是用饭的点,一层的大堂里几乎座无虚席。有些人正埋头用饭,有些人则高谈阔论,似在等待其他友人的到来。而看那些人的衣着,显然都不差,与第一次进城时投宿的那家客栈中的客人,有着天壤之别。那里是一些普通百姓歇脚的小店,二三十文铜钱就能填饱肚子。而这里估模二三两银子是不够吃上一顿的。 那店小二将徐青绫一行人带至一旁,让出大门通向堂内的过道来,便恭敬地道。“客官,请您稍等会,小的去问问还剩下哪间包房?” “怎么,你连这都不清楚?”琉璃很是不满,责问道。这店小二刚刚岂不是存着先将他们骗了进来再说的想法,这家店未免太不厚道了,忙轻声问徐青绫,“小姐,要不换个地方?” “不了,就这儿吧。”她不想再折腾,况且这小楼的菜肴是她所肖想已久的,她知琉璃并不清楚这家小楼,但是她却是晓得的,否则也不会让王大爷将马车停在此处了。 前几日,她已将《封国简史》翻过了一遍。 《封国简史》中就记载了这青衣阁,它始建于封国建国之初。初始的青衣阁是一家极为有名的成衣铺子,从阁名中便可得知。因位于青衣坊中,又命名为青衣阁,当时,徐青绫就特意留意了有关它的记载。 简史中记录了青衣阁的整个发展历程,在极盛之时,宫里的成衣都是由这间铺子所供应的,因这青衣阁才会在简史中有所记载。而这家铺子的主子,好像是一位白姓女子,倒与白姨娘的姓氏相同,而那白府就是所谓的皇商。 也不知自何时起,这家铺子就成了酒楼。简史中对青衣阁的发展历程也不过是一带而过,并不详细。 不过,倒还是沿用了“青衣阁”作为酒楼的名字。一开始皇城的百姓对此甚为不认同,原本的成衣铺子如何能成为酒楼?因此,重新开店之初,门前极为冷清,只有那三三两两的外地商人才会在楼中用食。 不过,胜在这酒楼的菜肴都是极其美味的,且在这沁水城少有的,这名声就被那些外来的商人给宣传开了,百姓们才渐渐对此放平了心态,陆陆续续出入此间。 而如今,说到这青衣阁,那是哪个不知,哪个不晓的。当然一直在她醒来之前,只出府两次的琉璃除外。 那些大户人家的老爷夫人,少爷小姐,虽是在永清巷选买物事,但是如需在外用食,必然会来这青衣坊中的青衣阁中。那些老爷少爷们自无须避讳,一般会在雅座上便将膳食用了。而那些夫人小姐们必然会要上一间包间,为了避嫌。当然,不排除,来此商讨大事的,那定会要上一间包间,得以在一个隐蔽的环境中商讨大事。 “请客官稍等,小的去去就来。”那店小二匆匆跑到里间询问。 不大会儿,却传出,“你个死东子,老娘不都告诉过你没有吗?早已没有包间了?你要是再不长记性,你就别在老娘这儿待着了,自求高处去吧。” 那女子的声音极大,震得徐青绫耳朵有些发麻,只听身旁的琉璃小声地跟她说道:“小姐,这女子怎会有这么大的嗓门!”说罢,不由得又嘀咕了一句,“震得耳朵嗡嗡的!” 徐青绫嘴角扬起一丝细小的弧度,看来在青衣阁用食的人该是都听到了,二楼三楼的那些客人她看不到,无法求证。但是这在一楼大堂用食的客官们,徐青绫倒是将他们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未免也太平静了吧! 那些用食的客官,只是抬头望了下里间,便又低下头继续用食。那些与友人高谈阔论的,则是暂停了下话题,等那声音过去后,便又和老友继续方才未说尽的话。 徐青绫此时连眉角也轻轻扬起,看来这青衣阁的老板可不是第一次上演这戏码了,那些常客们都习以为常了。 而稍作停息的里间又响起了声音来,“哎哟!”那店小二发出一声痛呼,“老板,您饶了小的吧,小的下次一定,一定记住了。”店小二多次强调了“一定”二字,以期将他的保证显得更为可信。 而此时,徐青绫余光瞥见街道上有人向着青衣阁走来。 “嗯?这么说,你是还有下次?”这声音扬起,比方才的更大,使得徐青绫不得不捂住耳朵,以期减轻那声音的摧残。 那店小二继续讨饶,道:“不会再有下次了,不会再有下次了。” “是吗?”。似乎能听出有那么些商量的余地,“你以什么来做保证?”那女子的声音透着股戏谑般地奸猾。 “我……我……”店小二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其他字来。 “啊?你倒是说话啊?你打算怎么遭?”那女声又响起,伴随着店小二的另一声痛呼。 那店小二似乎受不住了,一字一顿地道:“我以这个月的月银保证,以后不会再忘了,……不,以后绝对记住。”慌忙又改了口,不过,声音如蚊子般嗡嗡的。 “你说什么?老娘听不清,再给老娘说一遍。”那女子离店小二应是不远,但似乎听不清店小二说得是什么? “小的下次一定记住了,如再发生,这个月的月银您就可以省下了。”店小二带着略带些不甘瓮声道。 “这还差不多!”那女子这才放过了那店小二。 此时,方才徐青绫用余光瞥见的那人,已经走过他们三人身边,只听得他与一桌只有三人的打招呼,“刘兄,李兄,马兄,真是对不住,在下因着些事来晚了。” 那三人纷纷站起来,由一个高个的开口,道:“不晚,不晚,是我与李兄、马兄早到了。”那姓刘的解释道,“正等着王兄一到,便让店小二传菜呢。” “大家都坐吧。”那姓王的坐在了方桌空着的位置上,对着仍站着的三人道。 待那三人坐下后,拿手指着里间,问道:“这又上演了?” “是呀,刚有一会儿,估模着快结束了,王兄刚好赶了个尾场!这三月才过了一半,已是让我碰到三场了。”其中一人道,就是不知究竟是姓李还是姓马。 另一人也附和道:“我也碰到过两场。” 其他人均诉说起自己碰见的次数。 果然,这青衣阁还真是常常上演这戏码,那些常客们都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因此,刚才才会如此淡定,照吃照喝,交谈的也只不过是避过那女子发出声音的时候罢了。 不大会儿,那店小二从里间出来,走至徐青绫他们身前,赔礼道:“客官,真是不好意思,方才是小的记错了,包间已满了。”那名唤东子的店小二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犹豫着道:“您看,二楼的雅座……。” 徐青绫盯了一眼东子红透了的左耳,正想说无碍,却是被琉璃抢了话头去,“不行,你得给我们找个包间才行。”琉璃对此很是坚持,她不想小姐再抛头入面了。 琉璃何时如此这般较真了,徐青绫轻皱了下眉,轻启双唇,却听得右后方传来轻柔和煦的男声,“小姐,如不嫌弃,不妨与我们共用一间包间。” 徐青绫竟是没能发现身旁突然多出几人来,一闪而过的惊慌后,转身望向来人。 (真抱歉,妍冰今天卡文卡得厉害,27号补更会在后续补上的) 第六十章 桃花眼 站在徐青绫面前的是挂着温和笑容的少年,俊朗儒雅,着一件靛蓝色杭绸深衣,黑发仍是高高束起,只不过今儿个用的是银鎏金簪子,不同于那日的竹纹玉簪子。笑意盈盈地望着徐青绫,这人徐青绫是相熟的,不是那在虞山上巧遇的陆姓公子,还能是谁? 他的身旁则不再是上次那名唤洛恒的男孩儿,而是与他年纪一般,但身量略高于他的少年。那少年着一件浅紫色直裰,腰系深紫色络穗,眼形似若桃花,面上带着妖娆的笑容,散发着一股男子少有的媚态,但并不显女气。 那桃花眼少年一手弯曲藏于身后,另一手则持撒金玳瑁折扇。在这阳春三月,空气中还透着股冷意,那少年竟是轻轻摇摆着手中的月下美人灯下玉的娟面扇子,似乎并不惧冷。 看着那并不相识的少年的这番装扮,徐青绫心里不由略略发抖,那一身模样莫名地带给她一丝冷意,不过,幸好只是面上的,而不是内里的。 徐青绫将右手轻轻地搭在左臂上,在众人不易察觉下,轻轻地揉搓了一下。待稍稍适应这股寒意后,她方回以一笑,盈盈地向陆公子福了福身子,道:“真巧,竟能在此与公子相遇。” “哦?”那桃花眼少年微挑了下眉,狐疑地问道:“你们认识?”随后,深怕一句还不足矣,便又加上一句,“这小胖丫头,你是何时认识的?”虽是对着陆公子问的,但那桃花眼却是对着徐青绫的。 徐青绫在那一刹那微微一怔,倒也是未发作。而琉璃却是无法容忍有人如此辱骂她家小姐,杏眼瞪起,怒视着那桃花眼少年,而那少年则是对此视而不见。 陆公子也被那桃花眼少年问得一愣,微皱了下眉,觉得好友的话有些过了。但仍是点点头,算是对那少年的疑问做了解答。 随后,便稍带歉意地对徐青绫道:“小姐,请勿见怪!”特他那好友道歉,“这儿不便长谈,可否请小姐与包间中再行交谈。” 徐青绫听了陆公子的话,便回头望向大堂,只见大部分食客都纷纷望向他们,昂头侧耳倾听他们之间的交谈。转过头,又望向陆公子,他们是背着门的,但她与琉璃及王大爷三人则是正对着大门。大门通向大堂的过道并不宽敞,门外的客人想进青衣阁,必然是需要他们将身子侧过来,方能入了大堂的。 徐青绫点点头,“公子,说得极是。”答应了陆公子的提议,不过,这厢房已满,这陆公子难道是事先预定了包间? 一旁的琉璃想说些什么,嘟哝一声,却是被耳尖的徐青绫给听了去,侧身对她道,“一切等上了楼再说。” 那妖异般的少年见此略带深意地一笑,对陆公子的这个提议也没有反对,只是闲闲得望了一眼徐青绫。这不大点的孩子说话竟极为老成,也能隐忍方才他对她的挑衅。 而此时在他们边上的店小二东子却是再庆幸不过了,如果不是陆公子和韩公子恰巧进来,解了围,他还不知道如何收场才好。方才那丫鬟比她的主子气势还大不少,差点将他吓个半死。看来,他已经被老板的每次怒吼声,弄得草木皆兵了。 “东子。”听起来,陆公子与这家店的小二也甚为熟悉,“你带我们去包间吧。”点醒了正呆愣着的店小二。 东子忙一吆喝,“好嘞!陆公子,绉纱已为您所预留,请您与韩公子以及这位小姐,随小的去绉纱。”说着,便打头走在左前方,引徐青绫,陆韩两位公子以及琉璃和王大爷上楼。 这绉纱却是布料中的一种,是带着褶皱的丝织品,但是听那东子的意思,包间竟是用“绉纱”来命名的。 轻迈着步伐,徐青绫随着前头的三人,缓步上楼,后边则尾随着琉璃和王大爷。几级台阶,拾级而上,便到了二层。 二层并没有包间,只有那淡紫色的沙曼将临近窗子的座位隔了开来,隐隐透着桌椅的影子,看得并不十分地清晰,这应是雅座了。 这沙曼将雅座三面环绕起来,而另一面则是迎窗,很是隐秘。外头的人只能看得见模糊的人影,其中坐着何人,生得何模样,那是无从窥见的。而这正好与徐青绫只不过不想让其他人看见面容的想法完全相符的。 徐青绫思量着,至少在她减肥成功之前,她还是希望将自己隐藏起来。待减肥成功后,她的模样该是不一样了。且那也是需要时间的,那时她的模样估计已经长开了,不仔细辨认的话,应是看不出她就是徐家的五小姐。 此时,一阵轻风吹过,将沙曼轻轻吹起,漫天飞舞的紫色带着它特有的清香,使雅座看起来颇为神秘慑人。 这更让徐青绫起意,下次一定要在这雅座上坐上一坐。 沙曼的另一边则是如同大堂那般的设置,放着方桌和锦杌,只是一桌与一桌的间隔却是比一层的大堂大上许多。 徐青绫只是匆匆一瞥,就随着他们的步伐迈上了三层,已是看不见那纷飞的紫纱。 三层是一间一间木质包间,包间的门外挂着一个椭圆形的木牌,上面用小楷书写着包房的名字。 (这章写得还是不顺,亲们先凑合着看,等有时间妍冰再改改) 第六十五章 敲打(上) “王大爷,你先将马车停至人少一处,便进来,与琉璃一道将膳食用了吧?”徐青绫撩起车帘朝外对王大爷吩咐道。 “这……这是唐大掌柜为您准备的,小的们怎能用了去。”王大爷推辞道。 “琉璃,你倒是说说这食盒,唐掌柜到底是为我准备的,还是为你们准备的?”徐青绫不正面作出解释,反而问向琉璃,让她解释给王大爷听。 琉璃想了会儿,便小心地打开食盒,看到唐掌柜所备着的菜色,便了悟一笑,道:“这食盒里的膳食应是唐掌柜赏赐给奴婢和王大爷的。如诺是为小姐备着的应是甜点之类的,而不是这正常规格的食物。” 那食盒分为两层,第一层放着两荤一素三个菜,第二层则是放着玉面馒头等主食和一道素菜,看那分量恰恰是两个人的量,足以令她和王大爷填饱肚子。 “况且,小姐是个好主子,一向体谅奴才们,自是不会让奴婢和王大爷忍着饥饿的。琉璃想啊,如那唐掌柜不准备,小姐也会自己再赏一些吃食的。”说到此处,琉璃脸上带着满足地笑容。 倒是学会了溜须拍马,“其他的不见你长进,倒是学会编排主子了?”徐青绫假怒道。 “这都是小姐教导得好。”琉璃低头诺诺地笑道,手指将那一撮头发不停地绕啊绕啊。 徐青绫瞪了她一眼,却是自己也憋不住,笑出声来,道:“琉璃,说得不错!王大爷,你快将马车靠边停了,进来用食,我们还待办不少事,这天色已是不早,再晚一些就赶不回去了。”不再为难琉璃,而是再次吩咐王大爷进来用食。 王大爷忙应声道是,将马车赶至僻静的巷子旁。待马车停稳后,方才进了车内,与琉璃一道将唐苏准备的吃食用了。 在他们用食那光景,徐青绫也不闲着,向他们道明接下来该办的事宜,“王大爷,你与琉璃用罢吃食就将马车赶至信誉好些的牙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铺子和三进院子,如诺有合适的,就买下来,我想手头的银两也是够的。以后进城的次数还多着,总这么来回别院和京城之间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王大爷听了后,一一点头应了。 而琉璃却是发出“咳咳咳”的咳嗽声,似是吞咽得太急,被食物给呛着了。 “怎么如此大意?”徐青绫皱眉道,边说边左手轻拍琉璃的后背,右手接过王大爷倒出的一杯水,递给琉璃,“把这杯水喝了,缓过劲就好了。” 琉璃点头接过,一口饮尽杯中之水,才缓将了过来。待一恢复,便忙道:“小姐,咱们在别院不是住得好好的嘛?虽然田妈妈将一应用度,缩了又缩,甚至是有些送过来的物事根本不得用。但是现在您手里有了卖晶糖所得的银两,再加上有奴婢和罗秋姐姐好好服侍您,在别院就能过上舒适的日子。”无须再在京中购置院子了,如真要是买了,岂不是真的是与老爷对着干,琉璃估量这话不可说,便隐了下来。 王大爷听了琉璃的话后,皱了皱眉,这岂是一个奴才该说的话,小姐是该好好做做规矩了,琉璃这丫头近来被小姐惯得越发没大没小了,这种话竟也所说得出口。小姐做这样的安排自有她的理由,必然是经过思量后才做的决定,哪是一个丫鬟该置疑的,即使是为着小姐好,也是不该的。 徐青绫甚为平静地道:“你可还觉得有其他不妥之处?”声调微微上扬,若是换做平常,琉璃自是发现了徐青绫的异常。 人道关心则乱,琉璃硬是没发觉出来,只是颇有些犹豫地道:“况且,老爷吩咐您与奴婢不得出了别院去。要是被发现了您经常出入京城,而且在京城购置了私产,到时候,不知该怎么罚您了。如今,姨娘又不在了,谁能护得了您呢……” 这才是今天这番话的重点,怕担了事去,她一向知她胆小,却不知她竟胆小如斯,“好了,别再说了。”徐青绫打断了琉璃,不让她再继续往下说。 “可是,小姐……”琉璃想接着说道些什么。 “闭嘴!”徐青绫沉下声,道:“现如今,还是你有理了?到底你是小姐,还是我是小姐?” 自小姐醒来后,琉璃便从未见小姐对谁如此严厉过,连那次对待不识好歹的曲山也未有这般怒气,她这下却是惊醒了,知自己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 徐青绫虽然气恼琉璃,但心中却是恍若明镜似的,知她说这番话,最本质的还是担心她再次受罚,这次如是被发现,可不是简简单单发配到别院享受这备受冷落的待遇便了事了,而是有可能将她从族谱中除名,从今以后,她便不再是徐家女。 从这几次出入别院时,徐青绫便感觉到了琉璃每次随她出来的时候总是惴惴难安,害怕徐府的人知道了去,担心到时不知该如何惩罚她们了?她并未将她打算离开别院的事告诉琉璃,也莫怪她总是提着颗心,难以放下。 思量至此,徐青绫的怒气已经少了一半,稍稍缓和着声,道:“这事我已经决定,你无须再说些别的了。” 出别院还是一个未定之数,而且超乎封国百姓的常理,她不打算告诉琉璃,这丫头还太过咋呼,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担得起她安排的事啊!徐青绫无声叹气道。 琉璃低下了头,默默无语,半晌才开口道:“奴婢知错了。”话里话外透着几分委屈。 徐青绫方才觉得说话似乎重了些,自她在异世中醒来后,一直就是琉璃贴身照顾着她,即使后来王大爷的闺女王罗秋也随身伺候,但她也从未离她太远,仍是分摊了大半的事儿,随身服侍,劳心劳力。而她也一直将她当做亲人般对待。 又因着自己来自另一世界,并没有太深的主仆观念,有些事也就随着她去了,从未约束过她。 可是,这立马又犯了错,似乎觉得是她错怪了她,这让她不得不敲打敲打她,这次事小,就怕以后造成难以挽回的大错来。 “你还觉得委屈了不是?你可知自己错在哪?”徐青绫沉声问道。 (已修改,困得不行,明天还得早起上班,明天尽量将敲打(下)早点上传) 第六十六章 敲打(下) 琉璃方才的那番话虽是好心,但却是逾矩了,哪家的婢子敢如此置疑主子的决定,哪个不是听令行事的。如诺是她们还在徐府中,被旁人听了去,岂不是该被说句治下不严,到时候受罚的可不是她,而是琉璃。 徐青绫在心中暗自思量道,还是现在提点提点她为好,这还没说她几句呢,就给她上脸了,以后还得了。若是这次不敲打的话,以后即使犯了事,受苦的仍旧是她! 琉璃听了后,嘟囔着嘴,不知该如何作答,她也不知她究竟是错在哪里?只是小姐似乎对她方才的话很是不满,她感到惶惶不安。 她的娘亲和姐姐已经离世了,就只剩下小姐和她两人相依为命了。她下意识地知道不该惹小姐生气,却是不知是何原因?也不知自己在言辞上究竟是出了什么差错? 看着琉璃不安地绞动着自己的那缕头发,对她来说,琉璃毕竟还是个孩子,被她的娘亲和姐姐一直保护着,白姨娘又是个好相与的主子,待琉璃也就像半个女儿般,她自是不知究竟是错在哪?况且,她也没安什么坏心思。 徐青绫意识到这点后,知道琉璃就是想破脑子也想不出原因来,遂,问道:“你觉得哪家小姐身边的丫鬟们?或者少爷身边的小厮们,是这般对着主子说话的?” 琉璃也是个聪明的,只不过这段时间徐青绫待她极为温和,一切的言行都未带着主子的架子,她就有些忘乎所以了,竟然对主子的想法产生质疑,并反驳出声。若是换作其他主子,还不得将她打上几大板子,更甚者是遣了她出去。 想到这里琉璃脸色一下子煞白煞白的,意识到了自己究竟错在哪里,呐呐道:“小姐,奴婢方才逾越了。” 徐青绫听到了她指出了自己的错处,便暗自宽慰道,罢了罢了,既然她已经知道错了,其他的就随她去吧。再则她也是决定离开别院的,提点她一下就是,何必跟她太过较真呢。 只不过,徐青绫也给自己提了个醒,以后得时时敲打敲打她,莫被人说她徐青绫没了规矩。 “好了,知错便好,此次我也不罚你了,王大爷也不是外人……。”说着便望向王大爷,见王大爷点头应是,道:“下次若是如此,可别怪我不轻饶你。”徐青绫告诫她,她并非是为她逾越而生气,只不过是怕有心人揪了她的错处,她与她的日子,均不会好过。 只见琉璃不停地点头,听没听进去话,徐青绫是不知道,但是她知此次的事情,还需要时间让她慢慢适应,慢慢消化。毕竟,以往她都是和颜悦色地待她。 话又说回来,徐青绫也想着离开别院,便没有继续就着这话题说下去。而是让她与王大爷尽快用食,方才,她在一旁训斥琉璃时,王大爷自然是停箸不用。 此时的琉璃则是再无心思用食了,车厢里气氛一下子颇为凝滞。还是王大爷推了她一把,琉璃方才举筷用了些。王大爷便也迅速地解决了他的那份,便出了马车,扬鞭,将马车重新驱赶了起来。 琉璃情绪甚为低落,徐青绫在一旁也不做声,由着她去,下次若是如此,她还是会继续敲打敲打她,省得她越发在人前失了规矩。 因着王大爷带她们去的牙行仍是位于青衣坊之中,因此,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已经将马车停妥在了一家锦记牙行前,怕琉璃这会儿办错事,故而,先一步撩起车帘,迎徐青绫出来。 幸好,琉璃没因心绪不稳忘了自己差事,小心翼翼地在王大爷的帮助下将徐青绫扶了下来,挺稳在牙行前。 此间正好是当正午,牙行内的人并不太多,徐青绫步入牙行,后面尾随着王大爷和琉璃。 里面的伙计见他们一行人进来,忙沏茶倒水,边问道:“几位客人,您们可是有熟悉的牙子?若是没有,是否需要让小的为您们引荐一位信誉良好的牙子?” 选对了牙行,也需选对牙子。这间牙行规模颇大,里面的牙子倒也是不少,有在为客人介绍着的,也有闲闲坐在一旁喝茶的,除了这些,因还有些牙子带着客人出去查看物品,亦或是房屋,良田等等。 位于沁水城的牙行中的牙子往往未有具体划分,每个牙子即承了房屋、良田、一些大宗物事的介绍,还承着一些例如帮一些大户人家雇佣或是买卖仆人,也就是俗称的人牙子,经营的范围种类繁多。 徐青绫对牙行不熟,想着让这伙计介绍一个合用的便是,却是听得王大爷道:“赵牙子可在?” “真是赶巧了,三位客人运气真不错,赵牙子今儿个正好因事推了桩买卖,否则这会儿在京郊了,而不是在店中了。”伙计笑着道,看向坐在椅上的徐青绫。 “那麻烦你去喊一下赵牙子。”王大爷笑着回应道。 伙计见徐青绫点头,便应声而去。 待那伙计离去,王大爷弯腰对徐青绫道:“这赵牙子是赵家村的,知根知底的,小的也熟知他的为人,小的和李老头儿在一些大户人家的差事也多是他给介绍的,为人极为敦厚,手头也有不少好的房屋、良田,在这一行里也算是有些名气。” 徐青绫点点头,也信任王大爷的选择,她此次要购置铺子和院子,动则上千两银子,经手的是大笔的买卖,牙人一定得选个老实敦厚的方行。 “这牙行可是会与一些西域的商人往来?”徐青绫想着让王大爷寻得物事,看看能否通过牙行,将这事办了,否则光是让王大爷漫无方向去寻的话,那便是大海捞针,徒费功夫罢了。 “也有一些西域商人将货物托付给牙人,由他们来代卖。”王大爷躬身回答道。 也是,并不是所有的西域商人都付得起佣金给牙人的,徐青绫估量,一般托付给牙行的西域商人必然是大宗物品或是物品种类繁多,有可能囊括那物事和菾菜的种子,可以试试在牙行中向牙人问询。 (还是更得晚了,哎!) 第六十七章 寻房(上) “客人们,赵牙子来了。”那伙计带着一个中年男子向徐青绫他们走来。 王大爷笑迎了上去,右手拍拍那中年男子的肩膀,道:“赵兄弟,好久不见。” “我还倒是谁指名找我呢,原来是王大哥啊,咱们可是好久未见了,你最近在忙啥子?我这正好有个不错的差事,给你和李大哥留着呢。”那赵牙子看见王大爷,很是高兴,说着便又开始帮王大爷介绍起差事来着。 “还是帮你李家大哥留着吧,我最近都不接差事了,现在正为小姐办事呢。而你李大哥只是偶尔过来帮帮忙,应是有时间接那活的。”王大爷带着些谢意,笑道,顺便帮李大爷接接活计。 赵牙子经王大爷这么一说,才发现有个圆胖的十来岁姑娘正端坐在椅子上,道:“莫不是这位小姐?”看着王大爷,眼神却瞥向徐青绫。 王大爷听后,忙回过头去,顺着赵牙子的视线,看见的正是徐青绫,道:“正是我家小姐。此次小姐来找你有要事,我为你引荐一下。”说着,便让赵牙子跟他过去。 王大爷往回走了几步,后面跟着赵牙子,而那伙计早被他们打发走了,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小姐,这就是小的刚才跟您提到的赵牙子。”王大爷向徐青绫介绍道。 徐青绫点点头,望向那赵牙子,中等个,看着面善,应是老实敦厚的主。 那赵牙子先招呼起来,道:“小姐,原来是您找我,不知我有什么可以帮您的?您要是有什么想买或是想寻的,只管开口,绝不欺您,况且,您还是王大哥的主子,那更得将最好的留给您。”赵牙子望着王大爷笑笑,很是给他面子。 王大爷介绍的人自然是可信的,不过,原以为赵牙子看着老实敦厚,多为口拙,倒是没成想他能如此善言。转念一想,这沁水城的牙行不只这一家,一家牙行中也不只有一个牙子,一般都有十来个,而这间牙行更是多了些。而在同一牙行中客人也要挑选中意的牙子,方才那伙计才会问有没有熟悉的牙子,若是没有,就帮忙介绍一个。 故而,牙行与牙行之间存在着竞争关系,同一家牙行的牙子中也要互相竞争着,这嘴皮子若是不溜儿,不说,牙子这行,客人更多的还是看信誉,但若是同样的,那就差了人一档。 徐青绫笑着道:“赵牙子是王大爷介绍的,自然是信得过的。”并请他在一边坐了。 是谁都愿听好话,赵牙子满脸见笑,坐了下来。 “不知小姐今日要我帮忙寻什么物事?”赵牙子从衣襟中掏出一本有些褶皱但大体看起来有九成新的册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看着极为珍惜。 徐青绫看了一眼那册子,道:“我想在京里购置一套三进的院子和一间店铺,院子是用来住的,当然以幽静舒适、安全坚固为主,而铺子呢,过往的来客多一些就行,当然,也可以看看那些好地段的。”手头的三千两银子估计只够买下院子,余下必然不多,她也不能求店铺在多好的地段,只要不是租的便是了。 徐青绫接着道:“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源?因着两笔都是不小的买卖,故而,才会让王大爷麻烦你。”徐青绫对赵牙子很是客气,另则也是让他莫要轻怠了这桩生意。 赵牙子自是明白徐青绫的意思,只不过想不通一个小姑娘怎会在京中购置这么大笔的房产,但有一点赵牙子很肯定,必然不会是家中大人让女儿来买房,谁家会将这么大的事儿交给一个幼女去办? 其中缘由如何,这也不是他所能过问的,他只要将事办妥,能挣上笔不错的佣金就是了。 “小姐放心,我会尽心尽力的,必不会让小姐失望。您且稍等,我依稀记得还有一个院子符合小姐的要求。”边说着,边随手翻起他那本册子,口里小声叨叨着“三进院子,铺子。” 徐青绫自是听得清楚,也不打扰他,拿起几上的茶盏轻轻吹去浮沫,饮上一口,艰难地吞咽下去,将另一手拿着的茶盖盖上,便将茶盏重又放在了几上,暗叹一句,嘴真是被养刁了。 佟掌柜的茶真是好茶,他那玉成窑出品的紫砂壶也确为好壶,徐青绫直到现在还惦记着那次佟掌柜亲手泡的茶。 不过,前世她倒也是喝得好茶,那人在这方面从未亏待过她。牙齿轻咬下唇,阻止自己的思绪再飘远了去。 “找到了。”赵牙子高兴道,引得徐青绫向他望去。 “这院子是工部主事钱大人的院子,他夫人在诞下麟儿后,不久便病死了,而钱大人也未再娶。前几年,好不容易拉拔长大的儿子,却在郊外马场骑马时坠马死了,接着,就孤身一人过了这么些年。如今他年岁大了,打算告老还乡了。而在京里也没其他亲人,只他一个人和一众仆人,才打算卖了院子。”赵牙子娓娓道来。 看来这钱大人与妻子很是恩爱,妻子死时他正值壮年,但却是未续弦,这样的男子在这个朝代应是少有的,自她所了解的,这儿的男子,有点钱,便是三妻四妾的。 不过,如今他家中除了一众仆人,也没个亲人,必然很是孤单,返乡的话,还有族人照应,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赵牙子迟疑道。 徐青绫见赵牙子迟迟未说,便道:“赵牙子,有什么问题只管说便是!” 赵牙子犹豫了一下,终是道:“不知道小姐祖籍在哪?是否是京中人士?” 赵牙子不答,反而向徐青绫问道。 徐青绫颜色略有不悦,但仍答道:“我祖籍本在江南,前段日子刚进京,从今以后就定居于此了。”毕竟之前在青衣阁里对着陆明轩和韩逸说是徐家族亲,当然是哪点都不能露陷,回去也得好好对身边的人嘱咐一番,别到时说漏了嘴。 “那您对京城可是有过了解?”赵牙子再次问道。 徐青绫稍有些不耐,略皱了下眉,道:“知之甚少。” “小姐莫怪,我只是不知道小姐是否了解京中的一些情况,故而才仔细问了您,诺有得罪,请小姐勿怪。”赵牙子解释道。 “哦”徐青绫应了一声,“莫非这房子有什么不妥?”暗道,不妥还将这房子介绍给她?这赵牙子应不是这么没谱的人。 第六十八章 寻(中) “沁水城分为内外城,想必这个小姐应该是知道的!”赵牙子满脸确信地看向徐青绫,以期得到她的回应。 徐青绫点点头,她统共只来京里三次,每一次都只是在外城徘徊,即使永清巷是最靠近内城的,她也从未进过内城。而对于这内外城之说,在书中都多多少少有所记载。 赵牙子见徐青绫点头,便继续道:“外城基本上都是些商铺、酒楼、客栈等,而内城则多用来居住。皇宫位于内城的中心,辐射出东西南北四城。西城均为王孙贵族的府邸,像那些个王府,公侯府等贵勋士族基本上都集中在西城,而北城是一些官宦人家的住宅,东城则是些富户,如京城的首富就在东城,南城则是普通百姓以及普通商人住着的。”说到这里,便拿起茶盏吃了口茶,润润嗓子。 “这是只有那些老皇民才清楚的事儿!小姐,不久前才来京中,应是不知道这些的。”赵牙子笑道,话语中带着些老皇民的骄傲。 外城是商业区,内城是居住区,这点徐青绫很清楚。不过,倒真是不知这内城还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城区,每片区域住着不同身份的人,似乎都按照等级进行了严格的划分。 徐青绫摇摇头,无奈地笑着,既然在这时期能将人分为三六九等,而将住宅区进行严格划分,又会是什么稀罕事呢? 她明了了,这钱主事的宅院必然就在北城!而她之前也并未告知赵牙子她的身份,赵牙子应是顾虑到她的等级不够,觉得此处不该是她所能住得的。 只听得赵牙子道:“钱大人的院子在北城,临于西城,位于内城的西北方向,与西城仅仅是隔了一条小巷子而已,并且有一面院墙恰好就建在西城的地界上。钱大人是京外人士,当时,还是因为得了一位王爷的赏识,才得以买下那个院子。” 据徐青绫所知,工部主事在封国天宝年间是属于正六品官,而一个小小的六品官在这满是皇亲国戚、贵勋士族的皇城,根本没什么地位,必然不可能买到如此地段的府院,除非他有后台,且后台过硬。 “而这沁水城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甚样的身份居于甚样的地段,不能逾越了去。”赵牙子颇有些为难,但终是道出了这点。 徐青绫早已经料到,故而,只是淡淡地道:“这钱大人对买家可有要求?”还是不愿且不能道出身份。 赵牙子微微一怔,思忖片刻,便用手使劲拍拍大腿,低声道:“瞧我这死脑筋,怎么没想到这点,光顾记着那些老规矩了。” 声音很低,应是不想让他们听到,徐青绫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这倒是没有,钱大人急于月兑手,只说是买家可别是会糟蹋院子的人就行。”赵牙子赶紧答了徐青绫的问话。 钱大人毕竟是住了这么些年,对这院子已是有了感情的,即使要卖也要卖给珍惜房子的买家吧。 “那就劳烦你仔细问了钱大人,这次可得将那些个细枝末节了解清楚了。”徐青绫取笑道,眉角眼梢都充满了笑意,“你也将我的情况告知钱大人,若是钱大人同意我买的话,那就定个时间,去看看那个宅院。你看,这可行?”征求赵牙子的意见。 赵牙子连连点头,道:“我会与钱大人好好商量商量的,到时再让王大哥将细节通报给您。” “那行,如诺钱大人不同意,还是得麻烦你帮忙留心一下其他合适的房子。”徐青绫考虑到另一种情形,遂,拜托道。 本听赵牙子那么一说,她也就最多只能买到东城的房子。钱大人的房子却是越了将近两级,怕是不好买。虽然钱大人对买者的身份并未有所要求,估模也是觉得这条文大家都清楚,只是未说明罢了。她之所以那么建议赵牙子,只不过是想试试,并不报多大希望。 “您且放心,一定为您寻到满意的院子。哪里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便是,而我还得感谢您照顾我的生意呢。”赵牙子连忙笑着答应了下来,道,“不过目前我手中没有合适的铺子,届时,也会一并留意着的。” 徐青绫思量片刻,如诺真能买到那钱大人的院子,这是最好不过了,毕竟耗时不会太久。而铺子倒是不急,一来,那物还未寻到;二来,她一旦买了宅子,手头的银两便不会宽裕了,估计是不够买铺子了。 所有的一切都必须尽快着手,否则目前所挣的银两,是不够花的。 “那一切就麻烦你了!”徐青绫温言道。 赵牙子也跟着客气了几句,本以为就这两桩事,徐青绫他们该是告辞离去。哪想却听徐青绫道:“我这还有两样物事,需要你帮忙寻寻。” 赵牙子微怔了一下,忙道:“不知小姐所托何物?我一定尽心尽力帮您寻!” “店里可有笔墨纸砚?”徐青绫问道。 “有的,我让人帮您取来。”说着便起身,与伙计说了,那伙计离去,他便又回到位子坐了下来。 不大会儿,那伙计就取了过来,恭敬地放于几上,随后,便退了下去。 由琉璃磨墨,徐青绫执笔将所寻之物细细画了下来,画完后,轻轻吹了吹,便让琉璃将画递给赵牙子。 随之,问道:“此物,你可是见过?” “这物……活了这么些年,我还真是未见过。”赵牙子摇摇头,犹疑道:“此物可做何用?寻找此物,小姐,可有大概的方向?” 徐青绫只回答了后半句,“你可问问那些西域商人,看看他们是否见过?”徐青绫也很是奇怪,此物在前世是那么稀松平常的东西,怎么到了这个世界却是未见,连那些典籍中都没能涉及。 “那这就好办,正好过阵子,有大批西域的商队过来,到时问问便知。就是不知,小姐,您还有何物相寻?”赵牙子问起徐青绫寻的另一物是何物 妍冰对自己无奈的分割线 哎,又晚了,还晚那么多,妍冰愧对亲们省略两百字,以妍冰的速度,今天的第二更估计得在12点以后了,亲们别等了,明早起来再看o(n_n)o~ 再次感谢101012112149490的亲的第三次打赏,妍冰鞠躬感谢(*^__^*) 第七十三章 夜半声响 其实,说白了佟掌柜的那句问话完全属于废话,如诺秦道人来了,曲山必然会带着他一起过来,何至于现在只他一人恭敬地立在佟掌柜前方回话。 “回佟老爷的话,您吩咐小的在铺子前等着秦道人的到来,待秦道人一到,便引他进来。小的可是一刻都不敢偷懒,完全是依照着您所给的画,查看进铺子的每一个人,不敢有任何错漏。但仍是未见疑似秦道人长相的人过来。”曲山数了数,这话他已经重复了三次,虽然不尽相同,但却是同一个意思。 他确实是未看到秦道人过来,何况,佟掌柜还画了幅画,让他辨认,虽然那画实在是画得……呃……有失水准。 如出一辙的话语,使得佟掌柜满脸失望,也知道曲山说得是实情,挥挥手,让他再去铺子外候着,“那你先出去吧,记得盯牢,切记,不可松懈!” 曲山应是后,目不斜视地告退离去。 待曲山一离开,佟掌柜便对徐青绫商量道:“乖孙女儿,你看,要不咱爷孙俩再等等?” 徐青绫虽在起初没有想到佟掌柜找她究竟是为何事,但却是早已预料到今日定回不了别院,故而,事先吩咐琉璃在青衣阁订了客房,做了先一手的准备。而此时,不论秦道人是否能如期而至,她也无后顾之忧。 望着佟掌柜期盼的眼神,徐青绫点头答应,道:“这本是为了孙女,劳烦爷爷一直为此操心记挂着,孙女儿理当陪着爷爷一起等待秦道人的到来!” 见徐青绫答应,佟掌柜仍是无奈地“哎”了一声,也不再跟徐青绫的见外较真,只不过心中越发心疼,小小年纪,懂事异常,行事总是这般惹人心疼,也不知曾经历过何事,才会有这过分的成熟。 徐青绫见佟掌柜没由得伤怀起来,忙与他说了几则自己近日遇到的笑料,表述得颇为生动,附带着一些稍为夸张的动作,使得佟掌柜的眉头渐渐舒缓起来,这时徐青绫的表现才有与她年纪相符的天真。 不大会儿,已到了掌灯时分,天色或明或暗,下人们将小楼外头的灯笼尽是点燃,小楼外已不是夕阳下的绯红,而是泛着灯笼的晕黄。 门外,响起嘟嘟嘟地敲门声,“老爷,天色已暗,奴婢们将灯掌上。”外头响起了婢女的请示声。 “进来吧。”声音已不如曲山来时的洪亮,估计对秦道人今日到来不抱什么希望了。 四个丫鬟鱼贯而入,向二人行了礼,四人便分别向着正堂外间四方走去,点燃了安置在四个角落里的角灯,整个外间顿时由半明转亮。靠窗的两个丫鬟,将窗户轻轻合上,另两个丫鬟则进了里间。 留在外间的两个丫鬟,将果木嵌砾石面方桌和两张八角几上的灯点燃后,便行礼退了出去。而内间的两个丫鬟也在不大会儿功夫后,也出来了,其中稍小的一个行礼告退,而稍大的一个,则向两人行礼后,便道:“老爷,已是晚膳时分,是否唤人传膳?” “让人传膳吧!”佟掌柜转向徐青绫,含笑道:“看来这秦道人今日是不会来了,你陪着爷爷用晚膳吧,我让人将东厢房收拾出来,你今日就住爷爷这吧!”在谈话间,佟掌柜知道徐青绫如今住在京郊,时辰已晚,自是不方便出城。 说着,便要让那丫鬟去拾绰拾绰东厢房,好让徐青绫留宿。 徐青绫忙示意站在边上的琉璃拦住那丫鬟,含蓄道:“爷爷,今日事多,青绫也没打算回去,故而,早早地便在青衣阁订了客房。没想到,爷爷会让曲山寻了青绫回来。青绫这次只能是陪爷爷用晚膳了。” 告知佟掌柜并不是她不愿在此歇下,实在是已定了房间,不得已才推月兑,算是全了佟掌柜的脸面。 “既然如此,那爷爷也不留你了。你去吩咐人备膳吧!”后半句是对着那个丫鬟说的。 那丫鬟曲膝应诺,琉璃此时已是避让开来,不再阻挠,只听门一开一合,那丫鬟已是匆匆离去。 晚膳是早已备下的,不大会儿,四个丫鬟后面跟着托着食盘的几个媳妇子,一行人已行至了门前,依旧是那个年纪稍长的丫鬟,道:“老爷,是将膳食摆在东次间还是正堂?” “就在正堂吧。”佟掌柜下了指令。 一行人听令,三个丫鬟并几个媳妇子跨过门槛,步入正堂,向着正堂左侧的梨木圆桌行去。而那颇为清秀的大丫鬟已将圆桌铺上一层暗色布帛,三个丫鬟从媳妇子的托盘中将膳食摆放在圆桌上,一并放置了两副碗筷。 媳妇子行礼退下,三个丫鬟仍在圆桌旁,而那个大丫鬟,来到正堂中央,请佟掌柜和徐青绫过去用食。 两个丫鬟伺候佟掌柜用食,另两个丫鬟并琉璃服侍着徐青绫用食,而佟掌柜时不时地亲自将她爱吃的食物送至她的碗中,让她多吃,也不怕她变得更胖。 晚膳极为丰富,味道堪比青衣阁,虽心里担心着自己的体重,可是也推不了佟掌柜的盛情,不觉中比平日多吃了小半碗米饭。 佟掌柜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心情稍好。 用罢晚膳后,两人移至正堂正厅喝茶消食,说了一小会儿话,徐青绫见天色过晚,便告辞离去。 佟掌柜唤了两个高大壮硕的仆人护送他们离去,徐青绫怕佟掌柜担心,便也应了。 此时的青衣阁,三层小楼,灯光依旧透亮,一层大堂里还有食客,仍是满座。这些食客都不是小门小户的贫穷人家,最差也是家境宽裕的,都有饭后用茶的习惯。便见一桌一桌的食客,边饮着茶,边与同桌的闲聊。 因这会儿都是男客,见徐青绫主仆三人进来,食客们便纷纷好奇地望了过去,倒也没有恶意,只不过见道半大女孩在这个时辰来青衣阁,便有些好奇。 站立在柜旁的东子见徐青绫进来了,低声与他身边的其他伙计耳语片刻,便迎了上来,忙将他们引至门外,避开了那些食客紧盯着的视线。徐青绫是他老板特意关照的,自不可轻怠了。 徐青绫正奇怪为何将她引至青衣阁外,就听见东子开口道:“客房是从另一道门进去,小姐,请随小的过来。” 徐青绫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些食客会好奇地看向他们。青衣阁向来也有女子过来投宿,只不过都不是从小楼的前门进去罢了,前面是饭馆,后面才是住房。 东子引着他们走至小楼左侧的巷子里,巷子里灯火通明,行了大概有二三十步远,便到了一处大门,门前是两个石雕,虽然大红堆纱灯笼照得巷子通亮,但是仍看不太清模样,只知道体型不小。 东子右手一引,站在右前方带路,请徐青绫他们进门。门旁站立着两个门房,见东子引他们进来,便向他们行了一礼。 院子并不宽敞,但却悠长,中间隔了一道墙,往左前方看去,是之前所见的青衣阁小楼的背面,只是被一道墙隔成了两半,他们所在的这半边较大,另半边没有一丝灯光的则较小。 这客房,也是三层小楼,东子引着他们进了小楼,“这边是下房。”东子唤来了一个在一层穿堂处候着的伙计。 徐青绫自是明白东子的意思,便点点头,吩咐道:“王大爷,奔波一天了,也是累了,你随这个伙计下去休息吧!” 王大爷依言随着那个伙计离去。 “小姐,请随我来!”徐青绫并琉璃二人跟着东子走过穿堂,东子在前头打起帘子,让她们先行通过。 入眼的却是一处庭院,夜间不好视物,只能闻到晚风中传来的淡淡花香,应是花园。花园的另一侧,是另一幢三层小楼。只有一个入口,也算是楼中楼。 东子加快步子,又行在了她们之前,为徐青绫引路。 进得小楼,明显与前面那幢小楼不同,里面的摆设更为雅致,处处透着些许华贵,未待徐青绫细细打量,东子便引她们上了二楼,没多耽搁。 快步将他们引至处于通道中间的房间,推门请她们进去。 “小姐,小的已让下人为您准备了热水,估计马上就会送过来,还请您早些休息。”说着,便要行礼出去。 在他离去之前,徐青绫忙唤住他,让他准备两份吃食,一份送到下房,一份则送到这里,王大爷和琉璃都还未用食。今日晚间,佟掌柜一直心神不宁,自然顾不上她的两个下人,她是客,也不好做主。 “是,小的这就去准备,请小姐稍等。”东子没想到徐青绫此时还未用饭,说完便急忙离去,自去准备了。 徐青绫打量着这个房间,不像是客栈里的客房,而更像是小姐的闺房。外间安置着一张卧榻,估计是为守夜的丫鬟准备的,里间才是闺房,一张雕漆拔步床,悬挂着的紫纱帐幔用铜钩拉至两侧,衾褥看起来极为软和舒适,顿时泛起了徐青绫的困意。 半晌子功夫,东子便让人送了吃食和热水过来,琉璃服侍徐青绫洗漱,更衣,她便躺在了里间的拔步床上。琉璃则在外间也铺好了被褥。用完食,洗漱后,便让候在外头的伙计将一应事物撤了,也躺在了卧榻上。 此时的徐青绫也并未睡着。 琉璃在外间小心克制着,尽量不发出声响,但是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声音无法泯灭,传入徐青绫的耳中。而她倒也不是因着这点声响才难以入眠,只不过是想着今日所发生的诸多事情,却是有些睡不着。 不过,一旦房间安静了下来,因着今日二人都多有劳累,不一会儿,便双双进入梦乡。 感觉入睡还不是很久,在半醒半睡间,徐青绫似乎听到了敲门声。 (答应亲们早点更,但是还是有些晚了,不过,这章的字数在近期的更新中是给力的哦,希望情节亲们也觉得给力o(n_n)o~呃~不过网速好像不给力,都传了好几遍了,希望这次能传上来(⊙o⊙)) 第七十四章 路遇(上) 徐青绫悠悠转醒,那敲门声还在持续,越到后来,竟越发富有节奏感。 此时,外间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接着,便是趿拉绣鞋的响声,徐青绫听得琉璃小声地嘀咕了句,“敲什么敲,半夜三更的,还让不让人歇息了?”感情,琉璃这丫头以为敲得是别家的门! 不过,倒是奇怪,这敲门声断断续续持续的功夫已经不算短了,不说两端的屋子能否听到响声,但不至于她们左右两旁的屋子会没有听到动静吧?怎不见有人出来? 通道中除了那敲门声,和外头略微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便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了,有些静得可怕。到底是谁大半夜的来寻她? 琉璃往前走了几步,却是醒了,站在门边,没有立马将门打开,还算有些防人之心,谨慎地问道:“是谁在外头?”发出的声音中强忍着颤意。 “是我!”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回应道,“我是青衣阁的东子。”随后,似乎意识到了琉璃并不一定能寻声辨人,特别是仅仅只见过两面的他,便补了一句。 “这么晚了,你可有什么事?今日小姐已经睡下了。”琉璃的声音渐渐平稳下来了,疑惑道,并告诉东子,如没有什么大事,请他明日再找。 “真是对不住,这么晚了,还来打搅小姐,不过,我这也是没办法!可否麻烦姑娘,向你家小姐通报一声?”想他也是半夜被人从睡梦中喊醒的,便接着道:“杂货铺的曲山在下房的穿堂中等候小姐,说是佟掌柜有急事相寻,务必请小姐赶去杂货铺。”东子一溜子地将话说完,随后,便大口吸气,备着应付下一个问话。 “你等等,我去请示一下小姐。”这事她做不了主。 在里间的徐青绫听得一清二楚,赶在琉璃转身前开口,“我这就起身,还劳烦东子吩咐伙计将热水送来,琉璃,你进来服侍我更衣。” 话刚落,东子便大声应道:“是,小姐,您稍等,小的立马就着手安排人去准备。”很是高兴,听得出是松了口气。 琉璃也微微颔首,愣神后,连忙应是,弯腰将绣鞋穿好,将外间的灯点燃,便进了里间,伺候徐青绫更衣。 这已经是今日的第二次了,两次的相寻都是匆匆忙忙的,第一次,晚间,是为了等待秦道人的到来,以期能及时将她身上的毒解了。而这一次,更是不顾深夜,仍是来寻,徐青绫不得不猜测,此次必然还是跟她身上的毒有关。 不过,今日的一切,都令她乏力,困意还未消尽,如诺是其他人相寻,来人必然是得吃上个闭门羹。但是,佟掌柜事事为她上心,她岂能为了贪图一时的衾褥温香,而毁了他的好意? 那些抬着热水的伙计来得很快,一炷香的光景,徐青绫便收拾停当,东子依旧是在前引路,琉璃尾随在后,一行人匆匆往下房的那间小楼行去。 一路行来,走道上皆是灯火通明,大红堆纱灯笼随风摇曳着,淡淡地花香仍是悄悄溜过鼻间。 东子抬手撩帘,引徐青绫进来。 甚为亮堂的穿堂上,曲山正来回踱步,焦急地等着他们,而一旁的王大爷则已是穿戴齐整,与曲山的焦躁不同,面上极为平静,身子也只是挺直着站立,并未移动,静待着徐青绫。 东子见徐青绫将目光望向王大爷,支支吾吾道:“小姐,……小的自作主张,将您的随从也唤了起来。那曲山虽是坐着马车过来的,但小的怕您不习惯。”声如蚊纳。 东子自是不知她与杂货铺的佟掌柜有何关系,如此做,不得不说他想得颇为周全。不过,她就纳闷了,今天午间,他怎会记不清,是否还有多余的包间? 徐青绫微微颔首,问道:“劳烦你了,不过,你是何时去唤的他?”他当然是指王大爷。 东子见徐青绫并未责怪,笑着回道:“是吩咐下人去打水的时候,让人将王大爷喊起来的。” 不是在去唤她之前,就好! 此时,他们已是行至离曲山他们只有三步远。 正对着他们的王大爷,早已见他们进来,待走至此处时,才向徐青绫躬身行礼,唤了一声,“小姐!” 曲山听到喊声,立马转过身,有些不稳,晃荡几下后,便向徐青绫行礼,“小姐,何时出发?” 徐青绫对此未作回答,“马车可是备好?”问得是王大爷。 “青衣阁的伙计,已将马车收拾妥当,就等您的指令了。”王大爷沉吟一下,回道。 徐青绫侧耳对琉璃吩咐几句。 琉璃掏出碎银子,递给东子,“这是小姐请你们喝酒的,今夜辛苦大家了,快回去歇息吧。” 东子及几个伙计连声道谢,银子则由东子笑着接了,“小姐,小的送您出门。” “走吧,曲山,你与我们一道过去。让载你过来的那辆马车,紧跟着我们。”徐青绫吩咐道,在到杂货铺之前,徐青绫得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曲山点头应诺,一行人出了院门,前后两辆马车,奔驰在寂静的街道上。 “曲山,佟掌柜可有说,寻我何事?”徐青绫斜倚在大迎枕上,望向车帘掀起一角,刚好露出曲山的背影,看不见王大爷,琉璃将分寸掌握的刚刚好。 曲山转过身,面上有些难色,低下头回道:“回小姐的话,佟老爷并未说,只是让小的莫要耽搁,赶紧过来寻您。” “知道了。”徐青绫恹恹道,对琉璃使了个眼色,琉璃便将举在手上的帘子放了下来。 曲山只是曲岩兮的小厮,佟掌柜怎会将此事告知与他? 罢了罢了,到了杂货铺,一切便可知晓,不差这点功夫。 “吁”的一声,马车急急停了下来,徐青绫倒向一边,幸好琉璃眼急手快扶住了她,差点撞在小茶几的边角上。 徐青绫寻思着,一般如诺到了目的地,王大爷会提醒一声,随后,才将马车缓缓地停下来,可现今是何情况? “马车上是何人?”不待徐青绫出声询问,马车外便传来了一声洪亮的问话。 (亲们,实在是对不住,妍冰晚上九点多才用上电脑,而妍冰又是个小墨迹,呃话说电脑一整天都被房东用来调修网络了,汗一个。所以先上草稿,然后,看看还能不能再码一些。今天亲们的推荐太给力了,妍冰都觉得有希望上下周的推荐榜了,不知道是不是妍冰的肖想,嘿嘿o(n_n)o~) 第七十五章 路遇(下) “小姐,您在车里稍等,老头儿先去瞧瞧是怎么个情况!”王大爷紧贴着车帘,对着徐青绫低语道。 “门外是何人,你可清楚?”王大爷这么说,门外自然不可能是他应付不了的大人物。 “是一队巡夜的官兵,可能是进行例行盘查。”王大爷也不是十分确定,估量着道,“老头儿先去看看?”说着,便打算下马车去。 “王大爷,你先等等,琉璃,拿几个碎银子来。”在琉璃解开钱囊那会儿,徐青绫思量了片刻,道:“拿五两银子就行!”不能给太多,毕竟人心难测。自古向来又是官匪一家,她不得不做些提防。不过,万幸的是她这辆马车本就朴素,而曲山之前坐得那辆车,也不过是杂货铺惯常给下人出去办事时用的车辆罢了。 “是,小姐。”琉璃数了五两碎银子出来,用另一手撩起车帘一角,从露出的一角中,将银子递给王大爷。 那队官兵见久不回应,仍旧是原先的那个大嗓门,开口叫嚷道:“怎么还不下来?宵禁的时刻,怎么还在街上行走。再不下来说清楚,就抓你们去衙门,鞭刑伺候!”话音刚落,外头便一阵起哄声。 徐青绫扯了扯嘴角,暗自月复诽道,这到底是官兵,还是流氓?这么大声,也不怕将周围的百姓从睡梦中惊醒。她方才的决定,看来是对的。 王大爷回应道:“官爷,这就下来,这就下来!”顺手接过银子,低声对曲山道,“麻烦小哥,在车上照看好小姐。” 曲山连忙点点头,他没有王大爷处事老道,怕是应付不了那帮子官兵,自然是应了下来。 王大爷见此,便略微放心地下了马车,笑脸迎向那队官兵。 而徐青绫仍是倚着大迎枕靠在车壁上,留心外头的动静。琉璃则是掀起车帘的一角,紧张地向外张望。那队官兵离得不算近,徐青绫对此也就不阻止了。而且,她正巧能从露出的细缝中,看到外面的情形,一清二楚! “各位官爷好!”王大爷弯腰向那队官兵行礼,不管是语气,还是动作,都透着恭敬。 打头的官兵闷哼一声,训斥道:“怎不见车里的人出来?你们难道不知道咱们封国的宵禁令吗?如今三更已过,怎么还在街上奔走?”说到后面,语气越发重了。 “官爷,实在是不得已啊,我家小姐病了,急着寻医,您看能否通融一下?”王大爷连连哈腰赔罪道,因着那队官兵借着宵禁令一说,王大爷并不好说出实情。 “哦,是吗?让你家小姐下来,我们瞧瞧,看看是否真是病了。”后头跟随着的官兵起哄道,顿时闹声一片。 那打头的官兵笑看着,并不说话。 而琉璃捏着车帘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双眉在不觉中竖起。 从缝隙中望去,王大爷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道:“请我家小姐下来倒是无妨,只要将脸挡住就行,别遭了风便是,不过,小的是怕官爷们过了病气,那可就不得了了。”说罢,便又唉声叹气起来。 听罢,那群官兵立马便静了下来,打头的那个似乎也觉察到了不对,忙问道:“你家小姐患得是何病,怎么还有不能遭风一说?”一时间想不起是何病。 “小的倒是也说不好,小姐一直高烧不退,脸上也起了疹子,看了好多大夫。”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便义愤填膺道:“那帮子庸医都不敢靠近小姐身边细看,却都说治不了,让我家老爷夫人尽早准备后事,还劝我们不要靠近小姐。可怜小姐才是个半大孩子,老爷和夫人怎能忍心让小姐就这么去了,故而,不听大夫之言,不分昼夜地照顾小姐。结果,没几日,老爷和夫人纷纷病倒,也发起高烧来。不过,前几日,小姐的高烧竟然退了。可今儿个夜里,竟然又病了,发起高烧来,所以……”王大爷一板一眼地说起故事来,还颇为生动。 王大爷正说到兴头上,却是被那帮官兵打断了,“快说,到底是什么病?大爷们哪有时间在这里听你掰和。”显得极为不耐烦。 王大爷连声道歉,忙道:“听那些庸医说,我家小姐得了牛痘。”所有人一静,王大爷讪笑着继续道:“不过,官爷,别听那些老糊涂瞎说,我家小姐,好端端的,怎么会得这种病呢?一定是他们医术不行,才将治不了的病都归咎在这种病上,好保全他们的名声。” 在这没有星星的夜里,初春的微风袭人,却莫名让人有些觉得慎得慌,周遭的一切都静得极为诡异。 那问话的官兵,怔了片刻,才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那就莫让你家小姐下来了,小心吹了……呃……风。”说得很是体谅他们,似乎刚才说话的那人并未出现过,只不过隐隐的颤音却是“恰当好处”地道出了那人及余下官兵的心声。 王大爷自然顺着向他们道谢,“多谢官爷们的体谅!”说着,便将手中的碎银子塞到那官兵手上,“这是我家小姐的一点心意。深夜里,官爷还不辞辛劳地在为民奔波劳累,辛苦了。这初春,天气还有些寒凉,请官爷们喝个小酒暖暖身子。” 那官兵一愣,便接过那些碎银子,颠了颠分量,又打量了一下马车,小声啐了一句,“没想到碰到个病秧子,幸好是个识趣的,还晓得拿点银子。不过,就是没想到是个落魄的,就那点,够干啥呀?” 嘀咕了几句,转而对王大爷道:“算了,赶紧带你家小姐去看病吧,下次看病也得乘早。”总比没有好,这次就放他们一马吧,对着后头的兄弟嚷道:“兄弟们,我们走吧!那些大人们还等着我们给他们办事呢!”说着,大手一挥,一队人马便撤退离去。 见他们一行人走远,王大爷转身返回,跳上马车,缓缓将马车驱赶起来。 一旁的曲山嘟囔了句,“今天怎会有官兵,我来得时候还没遇到呢,真是奇了怪了,这宵禁令好久都未曾实行了。” 徐青绫听到了他的那声,便也出声询问道:“今夜是何情况?往常可没听说过今日要实施宵禁!”怕是那些官兵假借宵禁令,搜刮些银两吧。 不过,封国确实是有宵禁令的,但是一般是不实施的,除非是在战乱发生、疫情散播等这样的特殊时期,才会严格实施宵禁令。 “老头儿也不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王大爷也同样感到疑惑不解,除了到了时辰,会关闭城门,禁止通行以外,这宵禁令已有经年不曾实施了。不过,他知道有点他做得不对,那就是,“小姐,今日老头儿放肆了,未听您的指示,便擅自做主,并假借您生病就医,回了那些官兵。” 据封律中记载,一更敲响暮鼓,禁止出行;直至五更敲响晨钟后才能开禁通行,一般由巡夜人或者是官兵巡街执行。若是有违反者,轻者,拘禁,笞打五十下,重者,就地正法。唯疾病、生育、死丧方可通行。 这也是王大爷假借她生病之由,那些官兵也不多加盘问,避让过去的源头。 “此事如何能怪得了王大爷呢,还是多亏了王大爷机警,否则我们也无法顺利通行。”徐青绫笑着赞道,不过,她却是记住了,那群官兵离去前的那一句话。 后面的路程很是顺畅,因着深夜无人,速度比白日里快上许多,不久,便到了杂货铺前。 王大爷拉住缰绳,停了马车,后面的马车也跟着停了。 并先一个跳下马车,将缰绳绕上手臂几圈,固定住马车。曲山尾随在后,拿起矮凳放在车前,而此时,琉璃也撩起了车帘,扶着徐青绫小心地下了马车,曲山则护在边上。 周围的铺子均是漆黑一片,唯有杂货铺灯光透亮,恍如白日。 他们到时,已有人去报,待他们都下了马车,佟掌柜也从铺子里迎了出来,“乖孙女,你们可是到了,没出什么事吧?爷爷见你久久不来,怕是曲山办事不利,正打算派其他人去接你呢!”见到他们后,面上的担忧之色才渐减。 一大群人站在铺子外,而方才极为安静的永清巷,估计巷头巷尾,都能听得到佟掌柜的回音声,极为不合适。佟掌柜怕是等久了,才会这般吧! 徐青绫笑言道:“爷爷,我们先进屋吧,青绫再细细跟您说来。” 佟掌柜这才方觉不妥,点点头道:“嗯,我们进屋再说。” 徐青绫与佟掌柜边说着边走着,行至抄手游廊处,便将路上遇到的情况一一说与佟掌柜听了。而佟掌柜对宵禁一事也觉得颇为奇怪,不过,并未多纠于此,只是连连叹道,应多派些下人过去。 徐青绫笑笑,不接话,派再多的人也是如此,那些官兵可不会因为人多,就漏了他们。 这样叙叙当当说了一路,临到小楼正堂前,徐青绫方有机会问起佟掌柜找她何事,“不知,爷爷这么晚了,寻青绫有何要事?” 佟掌柜脚下一顿,面有难色,尴尬地道,“秦道人到了。” 秦道人到了?这是徐青绫的第一反应,没曾想他还能在今日赶到。只不过,为何在深夜将她唤来?她所中之毒不至于今夜就要了她的命吧? 徐青绫正寻思着,眼前的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却是不见开门之人。 (更新啦,谢谢亲们的支持,亲们的支持很给力!不过,看了推荐榜,与其他大大还有差距啊咕~~(╯﹏╰)b所以,妍冰要加油写文,尽自己所能将文写得更精彩一些o(n_n)o哈哈~) 第七十六章 莫名其妙 佟掌柜微微一怔,对着徐青绫道:“青绫,你先跟爷爷进屋,我们再说!”并没有对这门突然无缘无故地打开,做些什么解释。 徐青绫轻点了下头,便随着佟掌柜进了正堂。 一眼便望见,一位年约二十出头的男子正极为随性地坐在上首,曲岩兮则是站在一旁。 徐青绫没想到,这大半夜的竟然还惊动了他,她自认与他并未有什么瓜葛,也没自恋到将曲岩兮此时站在此处的原因归结于她的到来。 眼神再次瞄向那陌生的男子,他的面容看起来极为俊逸,头上挽着个道髻,用碧玉簪牢牢固定着,身着与冯道人类似的青色道袍,只不过镶了银边,显得更为华贵一些。不过,他的周遭却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清冷气息,似乎还夹杂着许不明气息。 此时,徐青绫的胸口微微发热,与那次曲岩兮送予她玉盒时的感觉有着莫名的相似之处,只不过,此次唯有那葡萄酒瓶散发着热气罢了,胸口并未发疼。 此人应该就是佟掌柜所说的秦道人了,可他这般年纪却是年过半百的冯道人的师兄,难道是拜师有先后?这秦道人比冯道人先入的门?徐青绫暗自思量,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徐青绫在打量着那人的同时,那人自然也在观察着徐青绫。是一个半大的孩子,约莫不到八岁,但是真实的年龄,他心中自也是清楚的。穿着并不合身的衣服,完全是大人的衣服改制而成的,就像是贴在那孩子的身上一般。脸色看起来,还算是不错,粉粉女敕女敕的,不过,就是有点恹恹的。五官原本应是颇为精致,但是好像是被拉伸了,与原先的自然不同,这就失了那份精致。 全身上下就只有那双眼睛极为出彩,转眼一动,便能显现出万分神采。此时,正巧对上他的视线,倒是极为镇定自如,并未胆怯,心中不觉一赞。不过,她的身体如今是何状况? 那是极冷的一眼,让徐青绫心中一颤,不过,幸好那种感觉一闪即逝。她回视他,却见他眉角一拧,神仙般的人物竟也会有心情波动。 “秦道人,这就是我认的干孙女。”佟掌柜的话语,打断了各自冥想的他们。 见秦道人轻应一声,佟掌柜便又对着徐青绫道,“这就是冯道人和爷爷曾多次提到的秦道人。” 徐青绫听佟掌柜的言语中,带着些敬意,便向前,盈盈施以一礼,道:“秦道人,小女这厢有礼了。” “坐吧!”那秦道人发出清冷之音,与他周身的气质完全吻合。 佟掌柜作揖坐在了下首的左边的位子,徐青绫则立在了佟掌柜身旁。 “你也坐吧!”是对徐青绫说的。 徐青绫望了望立在秦道人边上的曲岩兮,又望了望佟掌柜的座位,并未坐下。 “你就坐吧。”佟掌柜出声道。 徐青绫择了佟掌柜边上的位置,并未对着而坐。 因着她是这儿年纪最小,辈分又是最小的,徐青绫只是安静地坐着,并未开口。 而秦道人之于佟掌柜似友人,更似师父,他熟知的医理尽是秦道人所教授的,只不过方法有些迥异,虽未曾正经拜师,没有师徒的名分,却又师徒的情分。 故而,佟掌柜也未先开口。而这儿唯一站着的曲岩兮,更是不得说什么,琉璃和曲山都并未让他们进屋。 秦道人直愣愣地望着徐青绫,并未说些什么。 屋中很静,静得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屋内的气氛一时透着几分压抑,几分尴尬。 一炷香的光景后,佟掌柜终是受不了这种气氛,开口道:“秦道人,您必然看出了我那孙女儿中毒了,您看,您能否看在我的面上,将她的毒解了。”也是你的面子啊,不是你让我认得这个干孙女吗?佟掌柜在心中喃喃自语。 “你们回去休息吧!”那秦道人未对佟掌柜的请求置之一词,竟是出声让他们回去。 徐青绫不由得紧握住双手,他这是什么意思,让她大半夜赶过来,还让那么多人奔波劳累,竟只是让他瞧上几眼,便想打发了去,这未免有些太气人吧,他这不是在折腾人吗? 这人难得让她在这个世界上有股熟悉之感,即使为人冷清,但她也并不反感。不过,如今,他这番作态,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在徐青绫想出声叱他两句时,佟掌柜却开口了,“那你们就先下去休息了,曲岩兮,你也跟着下去吧。”又对着徐青绫低声道:“爷爷已经让人在东厢房给你收拾了一间屋子,待会自有下人带你过去,让你那丫鬟陪着你过去。”他们是凡人,而他是修仙者,他们的命令是轻易不敢违逆的。 佟掌柜挡了徐青绫的话,她就不能驳了他的脸面,只能是应了一声,和曲岩兮一道出了正堂。 一出得门,之前晚膳时的那个大丫鬟便迎了上来,“小姐,奴婢带您去休息。” 徐青绫点点头,与曲岩兮道别一声,便带上琉璃随着那大丫鬟往东厢房走去。 而此时的正堂中,佟掌柜满是犹疑地问道:“秦道人,您这般做法,是何故?之前不是您让我认得青绫为干孙女的吗?怎么如今却是不关心她了,不顾她的生死了?我原本以为你是想解了她的毒,才于三更将她匆匆唤了过来,您这又是何意?您知道她在来的路上碰到了一行官兵,有多危险吗?”。 如诺此时徐青绫看到佟掌柜不复以往那老顽童的形象,而是极为认真严肃地指责着那秦道人时,竟完全不惧怕秦道人是修真者,不知有何感受? 秦道人冷眼一瞥,只听佟掌柜闷哼一声,“我的心思岂是你能揣度的?”声音极冷,一阵寒意。 ………………………………. 徐青绫将眼睁至天明,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而一无所知的琉璃却是一觉睡到天亮,见徐青绫打算起身,忙服侍她洗漱更衣。 精神极好的她,开始跟她叨叨昨晚的饭食,说是极为丰盛,鸡鸭鱼肉全齐了,而且味道极好。 徐青绫并未搭话,只是笑笑,那是自然,东子以为她也没有用食呢,王大爷的饭菜肯定是比不上她的。 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只听得珊瑚,道:“小姐,秦道人请您过去。”是昨晚那引路的大丫鬟,名为珊瑚,倒是跟琉璃可配成一对。 徐青绫淡淡地应了,琉璃上前开门,徐青绫迈了出去,琉璃也尾随在后,转身将门关上,举步上前跟上徐青绫,却是一手拦在了身前。 “秦道人只请了小姐一人。”那珊瑚无奈地道。 徐青绫蹙了蹙秀眉,对琉璃道,“你留在屋里吧!”究竟找她何事?只找了她一人,还是佟掌柜他们也在? 推荐朋友的书: 书名:重生之我要傍大款 书号:1781660 链接: 第八十一章 有信了 微风拂过,阵阵药香扑鼻而来,它们万分自由地在清风中拂动着柔女敕的腰肢,欢快地享受着阳光的照拂,微风的抚触。 早间,还不怎么刺眼的阳光照在露珠上,闪烁着点点星光,散发出斑斓的色彩。 佟掌柜凝望着这些长势良好的药草,回想起那两张药方中的要求,不觉长叹一声。 秦道人所指的采摘之法,大多对药草的伤害是极大的。像覆盆子之类的,倒是还好,本就是用那果实。可好多皆是连根拔起,且其中大多是珍品,药田中最多不超过两株,而用量多有两株,也就是说那些没有种子的药草便要绝种。 那药方中有好多徐青绫并未熟识的,其实,那指的是药草的幼株,用了别称罢了。而那些采摘幼苗主干的,摘了,药草便也无法再存活了。 如若不是他受了秦道人的委托,照料这些药草,根本也不知道该如何辨识药草。 这些年他日日夜夜照料着这些药草,佟掌柜不得不承认,对这些药草已是有了感情。如今要毁了这些生命,确实有几分不舍。 不过,这药田本是秦道人托他照料的,如今,他舍得将这些用来解开徐青绫身上所中之毒,而她又是他的干孙女儿,他自然是乐得举手赞成的,仅仅是对这药草还存有几分感情。 佟掌柜叹息一声,这也是他们的命啊!随后,又看了看手上的药方,那药方中的药草大多是能从这药田中采摘的。而为数不多的,也都能从济世堂中采买。 恐怕这秦道人早已知道徐青绫有这一难,前些年才早早地嘱托他好好照顾这片药田。秦道人明明总是无处不关照着徐青绫,但他的面上却是那般清冷。 佟掌柜摇了摇头,很是不解,不过,仙师的想法,他们凡人是猜不得的。随后,又望了一眼面前的那片药草,再次叹息一声,便往着西厢房而去。 这厢佟掌柜连连叹息,哀叹药草的生命,秦道人的冷面,那厢徐青绫已回了东厢房,与琉璃一番吩咐,让她与住在后罩房的王大爷一道先回别院,去取了那玉盒回来。 琉璃应了,别了徐青绫,匆匆与王大爷一道回了别院。 徐青绫所住的厢房中并没有任何书籍,也没其他可打发时间的物事,便唤了珊瑚过来,“……爷爷的府邸可是有书房?” “回孙小姐的话,老爷是有书房的,孙小姐,可是想看书?”此时的珊瑚已经从那下人的口中得知了佟掌柜的嘱咐。 “嗯,我想看看书,还有,你还是像以前那般唤我吧!”徐青绫听着并不习惯。 珊瑚是个识趣的,立马改了口,“小姐,那奴婢带您去书房!” “不用了,你挑拣几本得看的给我就是了。”声音中透着慵懒,此时,她不想动弹。 “不知,小姐,对哪一类的书比较感兴趣?”珊瑚提出了疑问,而非自作主张选几本书应付差事。 徐青绫大约给她指了几个类别,她便应声离去。 一炷香的光景后,珊瑚便敲门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各抱着几本书的小丫鬟。 珊瑚对徐青绫行了一礼,“小姐,按着您的吩咐,选了这几本书,您看看是否喜欢,如若不喜,奴婢再行让人去取。” “不必了!”徐青绫点点头,“放下后,你们就出去吧!” 珊瑚指挥着两个小丫鬟将手中的书轻放在炕桌上后,与两个小丫鬟一起给徐青绫行了一礼,便告退下去。 待屋中恢复了宁静,坐在炕上的徐青绫便翻捡起珊瑚拿来的书。 此时的炕,已无须再烧了。 珊瑚拿来的书,还是比较对徐青绫的胃口,一本《封国游记》,是一个自称墨韩的游者,周游封国大大小小的州郡时,将各地的风俗习惯和遇到一些奇事奇人后所发生的事情记载下来,语言颇为风趣。还有一本《凤凰传》,是封国的开国国母辅助开国皇帝取得江山的生平传记。 还有其他几本书籍,均是当初在杂货铺内看到的,其中有一本《礼记》,徐青绫本着看看是否与她前世的书籍相同的想法,翻看这本书来。 屋内只听得唰唰的翻书声,半个时辰后,徐青绫便看完了《礼记》这本书。书中主要是记载和论述封国的礼制、礼仪,内容包罗万象,涉及到封国的朝政、封律、祭祀等等,与她生前的不同,生前那本主要是记载先秦时期的。 徐青绫在那堆书中继续翻找,想看看是否有其他类似的书籍,却是一本未找到。便歇下那个心,想着还是出去后买上一套,慢慢研究吧。 存着这个想法,徐青绫又拿起其他书来看,待到眼睛有些乏累,便出了门,想着随意走走。 出门不到几步,便见到了珊瑚那丫头,执意非要跟着她,说是小姐身边怎么能不跟着个丫鬟,与礼不合等等,徐青绫便也随了她去,反正她只是逛逛而已。 徐青绫往药田走去,便见十来个婢女,用着专门采药的器具,小心翼翼地采摘着药田中的药草。 观察了片刻,徐青绫发现这些丫鬟分工各有不同,有些使得是玉铲,将一株药草连根拔起,放置在两尺宽,四尺长的大玉盒中。徐青绫嘀咕了句,也不知道爷爷是从哪里取来这些稀奇的玉盒。 便听“咔嚓”一声,玉剪剪掉了一株药草的叶子,下面同样是用玉盒接着,那叶子刚好飘落到玉盒中。 徐青绫看了半晌,前方十丈远处,曲山一手撩开帘子,另一手拎着药材,药材是用写有“济世堂”三字的红条封着。他的身后还随着几个面生的下人,人手几包药材。 一行人向她走来,打头的曲山先看到站在药田旁的徐青绫,向徐青绫行了一礼,后头几人纷纷跟着行礼。 徐青绫点头,问清这药材可是佟掌柜吩咐去买的,便让他们回去复命了。 他们走后,琉璃与王大爷便回来了,徐青绫遣了珊瑚,主仆三人便回了东厢房。 “小姐,方才回别院时,小的回了一趟赵家村。先前那赵牙子去了趟小的家,我家那婆娘告诉小的,他已经准备好种子了,届时让我们去取就行,大概有五十来石。”王大爷说着托那赵牙子寻的菾菜种子。 徐青绫有些惊讶,她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按照前世的计算方法,如若是实打实的五十石,那就是三千公斤。 “还有,他说已经寻到了合适的铺子,而房子的事,还得跟您当面说,他也未与我婆娘说道。最后,就是您所画的那个物事,还未有头绪。”王大爷继续说道。 徐青绫点点头,“辛苦了,你下去歇着吧!” (赶在最后一刻,更了o(n_n)o哈哈~) 第八十二章 灵参 徐青绫今日早早便醒了,想再眯瞪会儿,却是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唤了琉璃,让其服侍她起身更衣。 一番梳洗后,她轻柔地将脸上的面霜推开抹匀。琉璃今儿个为她挽了个随云髻,比她平日里挽的双丫髻繁复许多,但更显灵动,整个面容看起来似乎都活了起来。不过,在发髻上只斜斜地插了一支碧玉簪子,稍显单调一些。 身上穿着的还是往日里所穿着的旧衣,并未接受琉璃的提议,将新衣换上。还嘱咐她停了手上正做着的衣裳,琉璃很是奇怪,便出声问她,她报之以一笑,只是让她停了便是,并未做任何其他解释。 待一切拾绰妥当,琉璃去厨房端了早膳进来,徐青绫只用了几口,便让琉璃撤了。随后,主仆二人便一起出了房门。 即使在佟府,徐青绫还是习惯性地在用了早膳后,绕着院子散步。 今日的天气甚好,清晨的阳光并不刺眼,花草中的点点凝露还未消散。在春风的拂动下,露珠在它们的栖息之地,欢快地舞动着。此时的微风打在脸上,也只觉得舒爽,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绕着院子走了两圈,徐青绫便回了房,并吩咐琉璃将王大爷去唤来。 不一会儿,琉璃敲门,道:“小姐,王大爷来了。” “进来吧!”徐青绫坐在东厢房厅堂的炕上,让他们进屋。 “小姐,您唤小的来,不知有何吩咐?”王大爷向徐青绫行了礼,便问道。 “你家的院子可是还有空屋子?”徐青绫不答反问,笑着道。 王大爷突然跪下,赔罪道:“小姐,还请您原谅小的。” 徐青绫觉得很是莫名,她不过是问他家还有没有空房?即使没有空房,也不至于到跪下赔罪的地步。不觉间蹙了蹙眉,道:“究竟是何事?”既然赔罪了,总该有理由吧! “昨日没来得及跟您说,二愣子已经回了自己家。您瞧小的这记性,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呢!”王大爷哀叹自己已老,记性不好。 “哦,是吗?”。徐青绫还道是何事,不过,是这事罢了,让琉璃扶了一把王大爷,并赐了张锦杌,让他坐下,并让他好好将这事说清楚。 王大爷缓缓道来,“二愣子在昨儿个早间,神智便突然清醒不少,已是记得自己的老母和娘子,只是不记得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日,应是他们救了二愣子的那天。 徐青绫点点头,示意王大爷继续说下去。 “二愣子万分惦记家人,便想着回家看望老母和娘子。不过,人是小姐所救的,又托得小的好好照料,故而,我那婆娘一时拿不定主意,便不知如何是好。幸好,昨日小的回了一趟家,见二愣子的伤势已大愈,便自作主张地同意二愣子回家住去。” 说着便又起来给徐青绫赔不是,“是小的莽撞了,实在是拗不过二愣子的坚持,没法,只能是让他回家。”王大爷脸上带着愧意,“后来,小的还是觉得不妥,他那母亲和娘子都不是能照顾他的,所以小的让我家婆子,一日三次给他们送些吃食去。” 徐青绫让王大爷坐下,“此事你办得甚好,二愣子惦记家人也是人之常情。与其让他心中难安的在你家养伤,还不如安安心心让他在家将养着呢,何况你还让卢大娘去照顾他,他们的生活应是没有什么别的困难。”徐青绫笑笑,还想着给二愣子在济世堂也找个大夫回去瞧瞧,看来,此次来京城就无须再跑一趟济世堂了。 “小姐,您不怪小的就好,不怪就好!”王大爷松了口气,他就怕误了小主子的事。 “二愣子一走,可是腾出了一间偏厦?”徐青绫问道,她记得王大爷家有两间偏厦,一间作了小儿子的房间,另一间原是堆放杂物的,为了让二愣子养伤,特意收拾出来的,现在应是空出一间偏厦来。 “是的,小姐,原来为了二愣子挪出的那些杂物,已被我家婆娘放置在柴房了,那间偏厦暂时还是二愣子住着时候的模样。”王大爷知道主子可能会将这间屋子另作他用,便详细地描述了一下。 “那还得借你家那间偏厦一用。”徐青绫道出了今日将他唤来的目的,“昨日,你不是说那赵牙子已是备好了菾菜的种子,只差我们去取了吗?你今日跑一趟,将那种子运到你家偏厦存好。” 那种子不少,足足有五十来石,这菾菜本是应种在虞山的,她从未曾想过将它们运到京里。而运到别院又太过显眼,正好这赵家村就在虞山脚下,是以她才问起王大爷家有无空房,存放在他那,她是最放心的。 “小姐放心,小的立马去办。”说着,便起身,打算与徐青绫行了礼,便出去。 徐青绫忙唤住他,交代了些事,“……不是说我不信任那赵牙子,毕竟他对那种子也不熟悉,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那菾菜种子。二愣子今儿个不是清醒不少吗,你唤了他同去,让他帮你看着点儿。顺道,让李大爷跟着你一道去,用牛车将种子运到你家便是。” 王大爷连连应是,“二愣子已经记得事了,只是独独不记得那日究竟发生了何事。”是告知徐青绫,她那法子可行。 “快去吧!今日办了事,就无须再回杂货铺了,你也好久未和家人团聚了,去别院接上罗秋,让她与你一道回家!”徐青绫眉眼间尽是笑意。 “可是小姐,您万一今日要用马车,可如何是好!”王大爷心中自是欢喜,可一想到徐青绫万一急用马车,而他又不在身边,有些担忧。 “这点你无须担心,我今日不会出去。即使出去,爷爷这难道会没有让我外出的马车吗?”。徐青绫好笑道。 也是,那日半夜曲山到青衣阁唤小姐时所乘坐的马车就不比他们那辆马车差,佟掌柜这难道还会没有马车供小姐外出吗?他这纯粹是瞎操心! 王大爷连连应是,告退离去。 珊瑚可是赶巧了,王大爷刚离去,她便过来传话,说秦道人要见她。 徐青绫让琉璃取了用鸦青色锦缎包裹着的玉盒,出了门,照常,珊瑚阻了琉璃相跟。 只她们二人往正房走去,那玉盒琉璃交给她后,就一直是她拿着。她在一开始便推辞了想要替她的珊瑚。 就如昨日那般,珊瑚敲响了房门,留徐青绫一人站在正堂门前,等着秦道人让她进去。 “进来吧!”徐青绫留心静听,屋内似乎只有秦道人一人,看来,今日还是先唤了她过来的。 徐青绫应是,推门进屋,盈盈行了一礼,秦道人点点头,承了这一礼。 片刻后,不见秦道人开口说话,徐青绫便先发问出声,“不知您有何事,先寻了小女过来?”毕竟还未到他们约定的时辰。 “玉盒,你可是拿来了?”秦道人问道。 徐青绫上前几步,解开包裹着的鸦青色绸缎,两手托起玉盒,将它呈现给秦道人。 只听“嗖”的一声,那玉盒便飞到了秦道人的手上,绸缎也随之从徐青绫手上滑落。 秦道人也不打开,只是清冷地问道:“你可是有打开过这玉盒?” “没有。”徐青绫捡起那绸缎,回道。 她是试着想打开那玉盒,只是未成功罢了。这玉盒并不能用同她上次打开小匣子那方法打开,她一时模不着门道。故而,才将玉盒随手就放在了一旁,未曾留心她究竟是将它安置在哪,这也是昨日她想了好久才想起玉盒放在哪里的缘故。 “你该庆幸,你没有打开这玉盒。如若不然,里头的灵气怕不是带着那下品灵器的你所承受得了的。”秦道人沉吟道,“极有可能爆体而亡!”似在吓唬着徐青绫。 她徐青绫不是被吓大的,“不知这玉盒中,装得是何物事,竟有这威力!”她感到万分好奇,不信有如秦道人说得这般夸张。 秦道人不答,只是变动着嘴型,连徐青绫也并未听到有何声音从秦道人口中发出,半晌,只见那玉盒上的小锁应声而落。 那秦道人仍是未打开玉盒,只是将玉盒放置在果木嵌砾石面方桌上后,两手并未闲着,而是摆着些奇怪的动作,徐青绫凝神屏气静待事情的发展。 少顷,那玉盒盖子便在秦道人不断打出的甚为繁复的手印下,缓缓开启了盒盖。 完全打开后,一股浓郁的气息扑鼻而来,徐青绫深深地吸了一口,便觉身心舒爽,这应该就是秦道人所说的灵气吧! 她凝神望去,便见那玉盒中躺着一颗根须分明的硕大人参,徐青绫心中颇为诧异,她从未见过平素的人参有此功效,闻一闻,便能让人舒畅。 秦道人似乎明白徐青绫心中的疑问,解释道,“这棵灵参是千年灵植,在上古灵田中,蕴育了浓厚的灵气,自然不同于普通的人参,若是配于其他药材,炼制成丹,足以达到起死回生之效。” 徐青绫在讶异这株灵参的功效之时,便也觉得万分疑惑,灵参对她来说,只有好处,怎会有爆体一说? (妍冰以后尽量早更,o(n_n)o哈哈~) [bookid=1799213,bookname=《网游之宅女的桃花江湖》] 第八十三章 解毒 徐青绫回想起秦道人曾说过的话,估计问题应是出在白姨娘留给她的葡萄酒瓶上。 而此时,秦道人从虚空中一抓,摊开手掌,俨然是她那葡萄酒瓶。昨日她只顾着烦恼那堆药材如何取得,竟是将这葡萄酒瓶给落在秦道人那了。思量着,便想上前去取。 秦道人避开徐青绫的小胖手,呵斥她远离几步站好,“你且看着!” 他将手中的葡萄酒瓶缓缓地移至那玉盒旁,一直紧盯着那葡萄酒瓶的徐青绫,看见那瓶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就在徐青绫感觉到似乎要炸开来时,秦道人一把将那玉盒盖住,只余下少量的灵气飘散在空气中。 这时,徐青绫才感觉自己万分侥幸。幸好,当初自己没有坚持要将这玉盒打开。 “如今,你该是知道了吧?这葡萄酒瓶虽只是下品灵器,却是能自行吸收灵气,这并不是不好,恰恰相反,对它本身是有利而无一害的。只不过这支蕴含着磅礴灵气的灵参,对它来说,那外溢的灵气,无法完全吸收,便有灵气满溢导致膨胀的情况发生。”仔细打量了手中的葡萄酒瓶,“至于这还有什么作用,就靠你自己去发掘了,拿回去吧!”说着便将那葡萄酒瓶儿隔空送至徐青绫手上。 徐青绫行礼,向秦道人道谢。 “行了,你出去候着吧,一个时辰后,让佟掌柜将那份作汤药的药材,用这沁水城龙吟泉中的泉水熬煮两个时辰,以备你到时解了毒后泡汤之用。随后,你便进来吧,我为你解毒。”秦道人直言吩咐着徐青绫。 徐青绫点头应诺,便离开了正堂。 在路上寻了个丫鬟,将她带至佟掌柜那,将秦道人的吩咐一五一十地传达给他。当她提到龙吟泉泉水时,她明显地看出佟掌柜面色一沉,脸色颇为难看。 “爷爷,这泉水可是不好取?”徐青绫最终还是将疑问问了出来。 佟掌柜微微一怔,随后,摇了摇头,笑着安抚道:“青绫丫头,你不用担心,有爷爷在!难道这世上还有事能难住你爷爷?” 徐青绫见佟掌柜最近难得露出这种老顽童样,更是担心,“爷爷,有什么事,您直说,青绫也能尽自己所能,为爷爷解忧。况且,这也是为了青绫自己,没有道理光是让爷爷操心,而孙女不为您分忧的。” “丫头,爷爷知道你有本事,但是这事真不用你操心,你赶紧准备准备,不是说一个时辰后,秦道人要为你解毒嘛?”说着,便开始赶徐青绫离开,“爷爷也要安排人去取水……呃,去熬药了,你赶紧回东厢房!” 徐青绫见佟掌柜守口如瓶,坚持不愿透露分毫,她也无法。但从方才的话语中显然是透露着龙吟泉的泉水不好取,她也不知这龙吟泉的底细,估计是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是添乱罢了。最终还是行礼,向佟掌柜告退,满月复心事地回了东厢房。 让琉璃取了昨日珊瑚送来的书,随手拿上一本便看了起来。一炷香的光景后,发现自己仍看着第一行字,这整整一行字她竟是看了一炷香的功夫,无奈,只好将书放下。随后,便跳下炕,“随我出去走走吧!” 主仆二人走出房门,向小楼前的药田走去。 这离约定解毒的时辰越来越近了,徐青绫就越发无法静下心来。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便拖着这样一付带有残疾的身子,这已是将近半年。在这段日子里,最初的三个月,她努力使自己摆月兑前世,适应这个世界,适应这样一付身子。 而如今她也差不多融入了这个世界。为了创造出更好的条件,不论是生活条件,还是身体条件,都付出了巨大的努力。而如今,生活条件已有所改善,无须为短缺的份例而发愁。这身体条件马上便要改变,却是突然惆怅起来,这似乎可以被称为近情情怯。 徐青绫有些自嘲,最准确的应该是杞人忧天。她怕万一解了毒后,这身子依旧是矮胖矮胖的,没有任何变化。初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往后不管她做出什么努力,都瘦不下来,那才是最令她头痛的事,难道她就带着这付身子一辈子? 她无法想象,想起前世的那具身子,不说是倾国倾城的绝世佳人,但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这中间的落差,她早已在前三个月便找了回来,如今她无法接受的是,希望的再次破灭。 徐青绫抚了抚鬓角有些凌乱的秀发,抬眼望向前方,却是被震住了。 药田中的药草看起来过分稀稀拉拉,萎靡异常,完全没了前几日的繁花似锦,生气勃勃,想起了昨日出了房门后,佟掌柜的那一声哀叹,徐青绫心中顿时愈加难安。 为了医治她身上的毒,佟掌柜牺牲了如此之多,而自己却在这里担心还未发生之事,徐青绫使劲地敲了下头,她确实不该。既然解了毒,她就不怕再毒发而亡,即使事后,这身体还是如原本这样,她也照样能玩转这个世界,更能在异世活出精彩! “小姐,您怎么了?可别吓唬奴婢!”一旁地琉璃担忧地望着徐青绫,双手紧紧抓住徐青绫的小胖手,阻止她再自虐。 “没事,你家小姐我…好好的!以后会更好!”徐青绫笑着回道。 她方才竟开始多愁善感起来,这并不像她!使劲地摇了摇头,笑意越发灿烂,明眸闪烁,似朝阳,似星光。 “徐小姐!”一旁传来的悦耳声音打断了徐青绫的沉思,她向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在意料之中寻到了那张熟悉的平凡脸孔,施以一礼,“曲公子!” ………………………………………………… 秦风望着玉盒中的灵参,从储物袋中拿出惯用的九天神农鼎,将昨日晚间佟掌柜已送来的经过初步处理的药草按照顺序投入到鼎中。在鼎的四周用灵石摆成聚灵阵,用金丹之火使鼎逐渐升温,随之将法诀不断打到九天神农鼎上。 约莫一盏茶的光景,才将那灵参取其最精华的部分,投入到鼎中,随后,变换一种法诀,继续打在鼎上。在凝丹前,喷出一口精血,就见那丹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丹,丹成。 而此时,秦风也跌坐在扶手椅上,脸色煞白,精神很是不济,最后那一口精血,看来是损耗他不少修为。 秦风有些无力地抬手,将浮于鼎上的那颗乳白中透着股艳红的丹药投入到玉瓶中,便打坐休息,将灵气在经脉中运行一周后,脸色才稍稍回复一些。 一个时辰已到,徐青绫如约来到正堂,秦道人不待她开口,便让她进来。 徐青绫望着坐在扶手椅上,脸色有些苍白的秦道人,心中有些担忧,“小女看您脸色不好,您没大碍吧?” “我们开始吧。你过去躺在那美人榻上,我为你施针。”秦道人开门见山地便说为她解毒。 徐青绫点头应诺,走到不知何时放在正堂中的美人榻上躺好,忐忑难安地等待秦道人为她针灸。 而秦道人拿过石桌上的玉瓶后,便上前几步,在离美人榻还有两步远处便停了下来。将玉瓶搁置一旁,随后,打开另一手所拿着的玉盒,两排大小不一的不知是何材质的针灸用针整整齐齐地码在玉盒中,透着股生冷的银光,刺得人眼睛发疼。 徐青绫目光一凝,越发害怕,索性闭了眼,才不觉得那般恐慌。 此时,如若徐青绫睁着眼睛,便能看见两排针浮在她的身体之上,每一枚针对着她的一个穴位,上下浮动,却是未扎入徐青绫的身体。 刚闭上眼,徐青绫便感觉到通天、迎香、人中以及百会穴顿时发疼,应是秦道人在这些穴位上各扎了一针。随后,口中不自觉地分泌出液体,徐青绫闭紧嘴巴,想挡住那液体流出,却听秦道人大叱一声,“张嘴!你想让毒液流回你的体内吗?”。 徐青绫被秦道人一吓,赶紧张嘴,只觉得口中那液体不断地外流,液体流尽后,便觉脸部的肌肉似乎向内收紧。 脸部的疼痛才稍稍缓解,双手和双脚都传来了一股难忍的刺痛,徐青绫紧咬牙关,硬是不痛呼出声,一旁脸色依旧苍白的秦道人,似乎满意地点了点头。 感觉四肢都有液体外流,关节处似有拉伸之感,并发出“喀嚓”声。 在徐青绫将要痛晕过去的时候,一道听起来不再清冷的声音响起,“好了,睁眼吧。” 难道这样就结束了? 徐青绫还以为这才刚刚开始,她困难地抬起眼睑,睁大双眼,却发现眼前的物事竟是模模糊糊,无法辨清。她一下慌了,忙扬起身,一把攥住身旁人的衣襟,“秦道人,我是不是再也无法视物了?是不是?” “你这才像是正常人的表现!你如今太过老成了,即使是对成年的灵魂来说,也过头了!”秦道人叹息一声,才道:“你无须害怕,这只是暂时的,等你服了丹药,再泡上三天的汤药,便能恢复。” “你们进来吧,抬她出去。让她在沐浴后,将丹药服了,再用汤药泡澡。”秦道人对着门外吩咐道。 话音刚落,徐青绫便见一个模糊地身影移动着,向着里间走去。 门被粗鲁地推开,只听,“青绫丫头!”“小姐!”两声呼唤同时响起,徐青绫知道是佟掌柜和琉璃,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传来,直到榻前方才停了下来。 随后,是一阵的沉寂,徐青绫只能听到他们长短不一的呼吸声,只能看到三个模糊的身影,却是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更无法从他们的脸上辨别出,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青绫牵强地笑道:“这是怎么了?”话语间透着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苦意。 (亲们,窈窕庶女明天就要上架了,感谢亲们一直以来对妍冰的支持,也希望亲们能继续支持下去(*^__^*)。 明天更新时间:晚上7点半左右。新的一月,顺便求一下粉红票,20粉红加一更,亲们要给力啊o(n_n)o哈哈~ 近期剧情预告: 1、徐青绫的身子在解了毒后会发生什么变化? 2、她来到这个世界是意外,还是…….? 3、她是否会回到徐府? 4、白姨娘事件是宅斗的结果,还是……?) 第八十四章 变化 浓黑温热的药汤贴服着女孩如凝脂般的肌肤,她倚靠着浴桶壁,只将头露在药汤之外,双目紧闭,似在沉睡。 细微的动静便能带起一丝丝涟漪,药汤随着一圈圈波纹透过已变得薄如蝉翼的皮肤,渗入到骨髓中,而早已昏昏欲睡的徐青绫时常被这一阵阵刺痛给惊醒。 这次,她难得痛呼出声,不过,只是一声便止住了。待她咬紧牙关,缓过这一阵疼痛后,便决定不再被周公拉跑,这种在睡梦中被痛醒的感觉比那一直承受着些微的痛楚更令人痛苦。 徐青绫打量起四周来,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这是一间净房,如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位于东厢房这边的。她打量整间屋子,十来平见方,屋内一应沐浴洗漱用具尽有,各个物事都被摆放得有条不紊,她如今正斜靠在一个硕大的香柏木浴桶中,浸泡着的是秦道人所给的药方所熬成的药汤。 她的正前方,是翠绿的竹管,一头支在浴桶的边缘,正从里头冒出温热的浓黑药汤,流入到浴桶之中,而另一头则必然是连向厨房。浴桶的底端有一个小小的缝隙,药汤不断地从竹管中流入,又从缝隙中流出,故而,药汤总是保持着合适的高位和温度。 从竹管中冒出来的那股药汤并不大,却是从未间断过,今日精神方好些的她,不由得心疼起那些药材。她明明记得在那痛彻心扉时,听秦道人说泡上三天就行。 可佟掌柜却告诉她,秦道人特意嘱咐他,她需得泡上三天三夜。万幸,今日已是最后一天,等到明日卯正她便能从药汤中出来。 徐青绫转过头,向左望去,透过轻薄的竹篾纸,便能看见夜空中那一轮模糊地明月。 净房的外头高挂着大红堆纱灯笼,尽数点燃,恍如白日,即使在深夜中,独自一人在净房内,也不觉得那般害怕,何况外头还有粗使婆子轮流守着她。 想起她在头一天清醒过来,就遣了执意要留在净房内守着她的琉璃,只让她白日里每半个时辰过来一趟,看看她有无什么需要。而夜里则是让外头守夜的婆子替了她。 思绪一转,那日,她问出那句话后,便痛晕了过去,事后发生过什么,都一无所知。 等到她醒来,已是在东厢房,她的房中。 当她睁开眼睛,望着眼前那模糊的一片,耳中只听得自己用沙哑的嗓音喊了句,“琉璃,我饿了!”徐青绫暗自月复诽,她只有很久未进食才会觉得这般饥肠辘辘。 “小姐,您先忍着会儿,奴婢这就去厨房取!”琉璃忙不迭地回道,随后,是“噔”地一声,将手中的物事一撂,匆匆推门离去。 徐青绫的这一声“饿了”,将琉璃惊得一跳,自那次醒后,徐青绫就不曾喊过饿。“窈窕”那毒似乎克制了她的食欲,即使平素她的饭量不大,也不会有饥饿之感。 刚来到封国的那一阵子,琉璃总时不时地在私下里嘀咕,“小姐的食量怎会变得如此之小?” 徐青绫每次听到都装作不知,只笑不语。想这本尊不过是个孩童罢了,一来,抗拒不了美食的诱惑,二来又是这么被喂大的,当然是沿袭了从小到大的饮食习惯。 而她作为一个成年人,只要不饿,哪会特意跟琉璃要食! 此时,躺在床上的徐青绫,突然,感觉到屋中似乎还有一人,便问出声,“还有谁在屋里?” “小姐,奴婢是珊瑚,老爷怕琉璃一人照顾不了您,特意遣了奴婢过来,搭把手。”珊瑚快步来到床前。 “现今是什么时辰了?”嗓子哑得厉害,应该是离秦道人施完针好长一段时间了吧! “还未到申时,厨房正熬着药汤,还得一会儿,奴婢先去给您倒杯水。”说着便过去倒水。 离她昏迷,难道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 “小姐,我扶您起来喝水。”珊瑚很快端了杯水过来,轻放在床边的小几上。 徐青绫轻嗯一声,由着珊瑚扶她起来,让她倚在绵软的大迎枕上,就着她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 就如沙漠中极度缺水的行人,找到了水源般,只有喝得尽兴,才会停止。故而,徐青绫一连喝了三杯水,方才觉得好些,便止了珊瑚再次倒水。 “秦道人让人进正堂时,除了爷爷和琉璃,还有谁?”她记得她之前看到三个身影,其中只有佟掌柜和琉璃发声,她听出来了,就是不知道那第三人是谁? “小姐解毒的那会儿,奴婢正在厨房,看顾着药汤!”珊瑚委婉地道。 那就是没看到!徐青绫便歇下再问的念头,闭眼休息。 少顷,琉璃端着吃食,开门进来。 饭食很是清淡,就这样,徐青绫还用了整整一碗白米粥和两块糕点,却也只是填了五分饱。不过,她却是不敢多吃,她不知道如今她的身体状况如何了。 用罢饭食,便遣了珊瑚出去,留下琉璃说话。 她仍倚靠在舒服的大迎枕上,恬静地问道:“昨日,除了你和爷爷,还有谁去正堂了?” “是曲公子,您刚进去不久,曲公子便随着佟老爷一起过来了。”琉璃如实禀报。 “哦,是吗?”。徐青绫并不打算细问,“我当时是怎么了?”问的是他们刚进门后,出现一阵子沉寂的缘故。 “小姐,您那时候的模样真是吓了奴婢一大跳!”琉璃稍有些夸张地嚷道。 徐青绫见她有大吐其言的架势,遂,让她端了锦杌过来,放置在她床边坐下。 “奴婢和佟老爷他们推开门,便直奔着塌边而去,却看见您满身都是黑水地躺在榻上,那时连嘴角还泛着黑水呢!根本看不出您原先的样貌,真真是吓了奴婢一跳……”琉璃比划着,告诉徐青绫当日的情形。 徐青绫微微一愣,她怎么也没想到那冒出的液体会是黑水,而不是黑血。不过,若是黑血的话,她估计此时她已经失血过多而亡了。 “那时,从里间传出秦道人的声音,说是先为您做一下清洗,那黑水仍存有些毒性,不宜久留……待奴婢为您擦拭完身子,漱了口,便给您服了秦道人特意交代的那颗丹药。随后,便唤了几个力壮的仆妇将您送回东厢房。奴婢便为您重新净身,换身干净的中衣,她们则是帮着奴婢把您移到床上。不到一个时辰,您便醒了。”琉璃事无巨细地说起她昏迷之时所发生的一切。 “我可是有变化?”徐青绫还是没忍住,那惴惴不安的心情,让她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这…奴婢说不好……”琉璃支支吾吾说了半天,才冒出这么几个字来。 而此时,门外传来珊瑚的声音,“小姐,药汤已准备好了,奴婢服侍您到净房!” 罢了,待眼睛恢复,她再看便是。目前,除了周身的肌肤还泛着痛意,倒是未有其他任何不适。 “进来吧!”对着门外的珊瑚说道。 ……………………………………………. 徐青绫坐在浴桶中回忆这几天所发生的一切,后来的两天,除了吃饭、解手,她便一直浸泡在药汤之中。也不知道这药汤里头有些什么药材,泡久了,皮肤竟然也不会发皱。 想起前几日,身子刚碰到药汤的情形,她心中不由一颤。一碰到那药汤,她便跳了起来,温热的药汤如针扎般刺痛着她的肌肤,她便任性地不想再泡。 最终,还是秦道人让琉璃告诉她,如若不泡药汤的话,那毒便是白解了。这才强忍着痛意,沿着浴桶壁坐了下来。 不过,今日已是好上许多。徐青绫时不时地抬起手臂,眼前是被温热的药汤泡得绯红肌肤,调皮的水珠不断地滑落,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手臂似乎变得纤长许多。 “小姐,奴婢进来了!”琉璃敲着房门。 这么早?徐青绫望向窗外,外头高挂的大红堆纱灯笼不知何时已灭,她竟然没有丝毫察觉,肌肤上的刺痛好像也已经消失了,温热的药汤仍从那竹管中流出。 “嗯,进来吧,唤个人去厨房,告知他们,无须再熬煮药汤了。”徐青绫唤了琉璃进来。 半个时辰后,她便一身清爽地走出了净房,心情还算不错,除了裙子有些短,原先应是及地的裙子,如今却是只到脚果,露出那双精致秀气的天足。 徐青绫抿嘴一笑,想起方才琉璃服侍她穿衣时,极为疑惑地道了句,“这是新做的裙子,怎么会变得那么短。”想来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徐青绫心中自是明了,原先的怀疑,被确认为为事实! 大千世界,太过神奇!竟还有“窈窕”这种毒药。不过,身子是长高了,但是肥胖依旧困扰着她,她知道她并未瘦上许多,体重仍没有变化,只不过看上去比原先瘦了罢了。 徐青绫方才歇下,便有丫鬟来报,秦道人请她过去。 “只请了我一人?”徐青绫疑惑地问道。 “是的,小姐。”门外传来丫鬟恭敬的回答。 这毒是解了,是该过去亲自道声谢。 琉璃服侍她收拾妥当后,便独自随着那丫鬟过去。 那丫鬟敲了门,秦道人便让她退下,唤了徐青绫进来。 今日,秦道人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倒是比解毒那时好上许多。 徐青绫一进屋,便直直地跪了下来,向秦道人行了叩拜大礼,“谢谢秦道人的救命之恩,您的大恩大德,小女没齿难忘。” “起来吧!我也不是为了单单听你一声谢,才帮你解的毒。”秦道人还是那副冰冷样。 待徐青绫起身,秦道人便让她坐在下首,“身子才好不久,你坐下吧!”似乎有长聊之意。 徐青绫再次行礼道谢,坐在靠背椅上。 “你可知,这并非是我第一次救你!”秦道人开门见山,可声音听起来却是隔了千里之外,那般悠远。 眼睛直望着她,却似乎又不像是在看她,而是透过她看着她所不知道的远方。 (话说妍冰的心情也如徐青绫那般惴惴难安希望亲们能支持妍冰。顺便,再唠叨一句,粉红每增加二十,加一更o(n_n)o哈哈~) 第八十九章 曲折 赵牙子抬手抹了把汗,满脸愧色道:“小姐,真是对不住,我上次过来时,不是这个下人开得门。” 徐青绫轻点了下头,算是同意他的说法。 约莫是这钱大人近日就会返乡,该遣散的家仆已是遣散得差不多了,余下的几个,估计也不会好好做事。不过,由此看来,这钱大人平素对下人倒是放纵,竟是如此管教不严。 过了半晌,那下人才姗姗来迟,开了门,便道:“喂,你们进来吧!” 徐青绫蹙了蹙眉,迈过门槛进得大门,其他人尾随其后。 一入门扉,是一排倒坐房,此时便能闻到一股沁人的玉兰花香,甜香宜人,清幽绵远,寻香而去,五六株白玉兰植于庭院之中,花大色白,却是比外头早开不少,想来是照顾得很好。除了白玉兰之外,小道两旁还种了不少花草,错落有致,曲径深幽。 一行人随着那下人一路向北,行至垂花门前。徐青绫抬眼打量,垂花门前种了不少夹竹桃,已是抽出不少女敕绿的芽儿。枝丛旁是一个硕大的荷花缸,如若是夏天,必然会有睡莲争相开放。 徐青绫正看得入神,却有一道极为煞风景的声音传来,“眼睛放老实点,别四处打量!”那下人不客气地道,才那点赏钱,都不够他塞牙缝的。 他是看不起这穿戴朴素的徐青绫,哪能想到她在不久的将来,会成为他的主子,到了那时,便该是悔不当初了。 徐青绫心中怒气顿生,一个厉眼扫过那下人,那下人便一缩脖子,闭了声。 一时无语,徐青绫道了句,“走吧!”,一行人便穿过垂花门,入眼的是一座砖雕影壁,上头雕有繁复的花纹。匆匆绕过影壁,便进了内院,北面是五间屋子,三间正房,两间耳房,东西是各三间厢房,均是方砖铺地,青石作阶,房与房之间用抄手游廊连接着。 这钱大人不愧是在工部浸yin了十几年,这钱府虽是三进三出的院子,构造与时下的府邸大致相同,但是细微中见真招,却是独具匠心。 “老爷在正房的厅堂等着你们,你们在台阶下等着,我去通禀一声。”一行人已到了正房前,那下人阻拦道,此次的气焰倒是小了几分。 “蹬蹬蹬”跑上了台阶,只听那下人躬身掐媚道,“老爷,赵牙子,小人已经带到!” 见此,徐青绫撇嘴一笑。 “请他们进来吧!”钱大人回道。 那下人连声应是,便走下台阶,颇为客气地请他们上台阶,琉璃努努嘴,想说什么,但想起小姐的交待,便又止住了嘴。 推门而入,便见一瘦削的老人背对着他们立于桌案之前。 “钱大人,我带了买主过来了。”赵牙子出声,提醒钱大人道。 那钱大人听了后,极为缓慢地转过身子,徐青绫这才能看到他,同他的身形一般瘦削的脸,面色有些灰暗,但却是目光如炬,摆着个脸,端的是几分严肃。 “赵牙子,买主在哪?”钱大人巡视了一圈,未见有像买主一般的人,便问道。 赵牙子上前行了一礼,指着徐青绫道,“钱大人,这位就是我跟您提过的买家。” 那钱大人一听,面色更为僵硬,勃然大怒道:“赵四,你这是在戏弄老夫吗?这小姑娘哪里像是买主!亏得老夫这般信任你,将此事托付给你,你太令老夫失望了。来人,送客!” 赵牙子急了,忙道:“钱大人,您交付的事,我拿敢随意,更别说糊弄您了,这确实是买家!”悔恨当初没有详细与钱大人说明情况。 “这小姑娘哪里像是买家了,这般年纪,能成何事?又是个姑娘家的,更别说是做主了。”钱大人硬是不信,大声道。 见那赵牙子脸色灰暗,透着着些微悔恨,钱大人缓了下语气道:“赵牙子,老夫奉劝你一句,做人要老实,做生意更要忠厚,莫再做这种事情了,你们回去吧!” 赵牙子悔恨不已,当初他也是存了私心。见徐青绫出手大方,花钱买了那些不能用的菾菜种子,想着这桩生意必定能成。 故而,在告知钱大人时,隐瞒了一些事情不说。他怕钱大人知晓全部的情况后,未必能答应见徐青绫。 而如今,钱大人硬是不信徐青绫是买主,且认为他欺骗了他,怕是钱大人不会再让他帮忙寻找买家,这下是完完全全毁了这笔生意,哎,当初就不该摊得这个客人。 思量至此,赵牙子已有退却之意,正准备带徐青绫离去,却见她行了一礼,出声道,“钱大人,何以见得,小女不是买家?”声音清冷,却是礼数实足。 钱大人诧异的望向她,穿着极为不合身的衣裳,虽看得出是新做的,但却是完完全全短了一截。面容端正,目光清明、毫不畏惧地望着他,显得镇定异常,却不似她这般年龄所该有的。 轻哼一声,钱大人固执道,“你一个小姑娘家的,不在家里学着管家,做做女红,却是出来抛头露面,与礼不合,还不快与赵牙子一道回去。”摆摆手,赶他们出去。 “您可还有其他理由,觉得小女买不了这院子?”徐青绫抬眉,继续问道。 这钱大人方才说得根本不是理由,只是在指责她作为一个女子,抛头露面罢了。 “你这小姑娘,怎的如此这般固执!老夫说了不卖就是不卖,难道你一个小姑娘家的还能拿出几千两银子?”钱大人嗤笑道。 这钱大人见她是个半大孩子,想她拿不出银子。徐青绫转念一想,也是!谁家大人也不会将几千两银票交给一个孩子,还让她来买房。而她却是不同的,只不过,钱大人不曾知晓,她并不是一般人,拒绝也在情理之中。 见徐青绫不答,想是知难而退了,更是让钱大人觉得赵牙子糊弄了她,脸色越发不好,“来人,送客!”又唤了退避在一旁的丫鬟,遣他们出去。 “是,老爷。”丫鬟曲膝应是后,来至徐青绫他们身边,右手一引,请他们出去,“小姐,请您跟奴婢来!” 徐青绫抬手止了丫鬟的动作,而是上前给钱大人行了一礼,“钱大人,还请您给小女一个机会,让小女证明确实是诚心来买这个院子的,并且有能力来买下这院子。” 钱大人对着赵牙子冷哼一声,仍是带着十分怒气,却是答应了徐青绫的请求,“说吧!” “小女日前才从江南来到皇都沁水城,一直是住在族亲的别院之中。虽然族亲待我极好,但是长住亲戚家中总是不适宜的,这才存了买房的念头。后来寻到赵牙子那,听他说了您有房要出售,又听他说了些您府邸的情况,就想过来看看。而赵牙子见您时间紧迫,便同意帮小女约访您。” 徐青绫的意思是,她真心实意地存着买房的心思来相看这院子的,表明了她的诚心,并非是糊弄他的,也变相地为赵牙子解释了一番。 钱大人不做声,不过,脸色倒是缓和不少。 徐青绫给琉璃使了个眼色,琉璃会意,忙拿出了钱囊,交予她的手中。 “小女那房在江南便只剩下小女一人,故而,变卖了家产,来到了京中,寻找在京中做官的族亲。不过,就是不知您这院子需要多少银两?”徐青绫话虽不多,但是却莫名带起一阵悲伤,惹得最清楚不过的琉璃,都红了眼圈。 更别说,同是孤身一人的钱大人,颇有些同命相怜,脸色已是完全缓和下来了。 “你买是可以!”钱大人退了一步,“不过,老夫有两个问题问你!第一,老夫还未带你看这院子,你何以如此坚定,一定要买下我这院子?” 徐青绫还道是,钱大人想刁难她,没想到是这个问题,便笑着道:“小女一路行来,看院中花木繁茂,处处透着清幽,是为一喜,再看那各处院落,庄重中透着雅致,匠心独到,是为二喜,再说这屋内摆设,四处可见温馨,更是足见主人的用心,是为三喜。故而,便决定买下这个院子。” 钱大人听了后,颇为满意,知徐青绫是爱惜院子之人,届时他离去后,也能安心。 “老夫问你,你可知晓我这院子的特殊之处?” “这院子,有一堵院墙刚好位于西城地界!”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钱大人抚须道:“不错!那第二问,你那族亲可是何人,在京中任何官职?”这一问却有些打听人隐私之嫌。 徐青绫委婉道:“小女是徐家人!” 看来,只能是借用一下徐老爷之名了,否则她一小孤女何以能买上这院子? 钱大人一听便明白了,在京中为官的徐姓大人只有一位,那就是礼部尚书徐志清,“行了,那你先回去吧!届时有信了,老夫让人给赵四传话!” 说着,便让丫鬟送客。 出了大门,琉璃方才将疑惑问出,“小姐,这钱大人到底是卖还是不卖?” “那你觉得这是卖还是不卖呢?”徐青绫笑着反问道。 揪着她那小撮头发,琉璃面有难色道:“奴婢也不清楚,钱大人想卖的话,也未告知具体需要花费多少银两?如若是不想卖的话,也不像,奴婢看到那钱大人最后脸色好上不少,而且似乎对您的回答很是满意。”她更加糊涂了。 徐青绫笑了笑,道了句,“上车吧!” (不好意思,妍冰更晚了) 第九十章 诸事 一连过了几日,一直未曾从赵牙子那听到钱大人的消息,徐青绫也不着急,依旧过着悠然有序的生活。平日里看看书,眼睛累了便绕着绯园走走,或是去小厨房,看看琉璃与王罗秋她们制糖,而那陈舅爷近日倒是未再出现。 因着只有琉璃与王罗秋两人制糖,且制糖过程繁复,颇为辛苦,徐青绫便让卢大娘在赵家村分别寻了三拨共十来个老实敦厚的妇人。一拨三人,让她们将菾菜的菜叶切除,只余下块根;另一拨两人,负责块根的清洗;最后一拨,则是五人,将块根切丝。 最后,由王大爷在傍晚时分,天色或明或暗时,将原料运到徐府别院。 那三拨人并不在一块做活,彼此也并不清楚还有人与她们一样也承了这活儿。因是徐青绫之前就特意嘱咐了卢大娘告知那些做活儿的,勿将此事传出,否则以后有活便不再找她们。 她们皆是爽快地应了,彼此也存着些私心,因着徐青绫的活儿不仅简单,且给的报酬也极为丰厚,抵得上她们在外头辛辛苦苦干上五天的活儿。 而徐青绫每每只让她们做一天工,歇上两三天,这样琉璃与王罗秋就来得及将制糖的后续步骤完成,不至于做不完。否则,搁置久了,平白浪费些原料。 如此这般,那三拨妇人便来回做了十几次工,总算是将最后的菾菜给处理完,她们的活儿也算是收尾了,而琉璃她们二人则又花费了两三天功夫,将最后的糖制作完成。 这十亩菾菜整整耗费了一个多月功夫,十多个人力,制出了近万斤晶糖和糖,再加上之前由琉璃与王罗秋两人完成的百来斤晶糖和糖,数目颇为庞大。 其间,也不时地将糖运往杂货铺,而杂货铺也将售卖的银两让王大爷带回来,一并带回来的还有账簿,是让徐青绫对账的,而徐青绫往往看上几眼,就将那账簿搁置在了一旁。 上次余下的三十五斤晶糖与十八斤糖,共计四千四百两,佟掌柜让王大爷全数拿给了徐青绫,并未抽成,而后续送去的糖,又卖出不少,那一次统共拿回来七千两。而晶糖,徐青绫则不再出售,只是吩咐琉璃她们仔细封了口,密封保存在一间耳房之中。 近几日,天气皆是甚好,而今日更是不差,暖风袭人,一并带来淡淡花香,吹得人面容舒爽。 而徐青绫依旧在饭后,绕着园子散步,琉璃随侍在旁。 一个多月以来,徐青绫减少了饭量,往往只吃到七成饱,晚膳更是只用五分。而在其他时段,即使是饿了,也不食用糕点之类的零嘴。再加上早间瑜伽,晚间普拉提,饭后又绕园散步,如此下来,体重自是减轻不少,而身量只是些微的变化,并不明显。 然而两者叠加在一块,便是显得身量抽长不少。徐青绫感觉自己的身子在不断地趋好变化,身子更是轻省不少,心情就是越发好了,嘴角时常挂着笑容。 而此时,琉璃又再次小声嘀咕:“小姐,怎么又瘦了,这才刚做上的衣裳,看来又得重做新的!” “你这丫头,不是告诉过你,近日不让你再做吗?怎么又做上了?”徐青绫也不掩饰听到了琉璃的嘀咕声,便出口道。 琉璃撇撇嘴,道:“这不是怕小姐没得衣裳穿嘛,而且这院子的事还没有着落,怕小姐临时要出去。如若是穿着不合身的衣裳,那样可不好看,毕竟小姐怎么说也是徐府的小姐……”说到这儿,自觉不对,便用手捂住了嘴,带着悔意望向徐青绫。 徐青绫取笑琉璃道:“你不用自责,你家小姐我并不在意这些,难道我还能为这事罚你不成?” 琉璃揪着头发,尴尬地朝徐青绫笑笑,连声应是。 徐青绫笑着转身,一边漫步行走,一边估量着约莫再过半年这身子便能恢复同龄人那般,心情更是舒畅。 不大会儿,便结束了散步,回到她的房中。 倚着大迎枕靠坐在床角,徐青绫让琉璃将装了银票的匣子取来,翻看了一番,匣子中共有一万四千九百两银票,细数这些银票的来源,三千两是之前收的那笔货款,那几日在沁水城花去一些,一百两银票中剩下的则是放在了钱囊中,让琉璃保管着,这便是二千九百两。 五千两是后来佟掌柜所给,说是借她的,但并未在后来送来的七千两中扣除,这样就是一万二千两。如今,她手头的银两不知道够不够买钱大人那院子,她也不知道那房子所费几何,却是知道必然不便宜。 那钱府虽是占地面积比徐家别院小,也没徐家别院奢华、考究,但总归地段好,院子还是比较考究的,她怕她手中的银两抵不住。 只能是希望钱大人的消息能来得晚一些,待那些糖再卖些,多得些银两,方能好一些。徐青绫暗自嗤笑,她原先以为三千两就够的,却是不清楚京中的房屋售卖情况。若是在东城的话,自然是能买一座不错的三进院子。 哪能想到她会看中钱大人那房子,且已夸下海口,说如若是钱大人愿卖,她自是会买。 正当徐青绫暗自叹气之时,王大爷回来了,如往常般两三天一次,进绯园禀报糖的售卖,一并带回来五百两银子。 自看了钱大人的院子后,徐青绫总是蜗居在别院之中,这一个月来鲜少外出,都是王大爷在京郊与京中之间来回奔走,处理糖的售卖,以及徐青绫托付的其他事宜。 这次,王大爷也如往常般汇报了糖的售卖情况,却并未退下,继续道:“小姐,曲山告诉小的,说是钱大人同意将房卖给您了,顺天府好像也批复了文书。”说话间表情有些凝重。 怎么会是曲山告知的呢?本该是由赵牙子知会王大爷的!由此看来,爷爷终究还是插手了此事,且顺天府那边,也有可能是爷爷使了力气,看来这爷爷并不简单。 而看王大爷的神情,他应也发觉了不对。 “曲山有说,那钱大人要了多少银两,才将院子卖给我?什么时候将院子过户?”徐青绫指的是买房的一切事宜,立契、印契等等。 王大爷将曲山的话转述给徐青绫,“……说那钱大人只要了一万两千两,让您明儿个去办相关事宜……” “一万两千两”?这也太少了些,她之前估模着至少得费上一万七八千两才行。当然,她不会自大地认为自己得了钱大人的眼缘,故而,便宜卖她。看那钱大人做事一板一眼的,公私分明样,自然不可能便宜与她,她只能想到佟掌柜帮她添了钱。 “哎!”徐青绫叹息一声,嘱咐王大爷明日来别院接她,便遣了他回去。 一旁的琉璃尽数是听全了,体贴道:“小姐,您明日外出,奴婢去将衣裳给你收一收,改小一些。”她下次可该给自己提个醒,不能比照小姐当时的身量和体形,只能将衣裳往瘦里做。 徐青绫点点头,道:“……明日,让罗秋陪着我吧,你晚上想必要熬夜,明日可以晚些再起。” 琉璃笑着应诺,便开门离去。 而徐青绫则是叹息一声,看来这雪球是越滚越大了! 第二日,王大爷准时来别院,接上徐青绫与王罗秋,前往杂货铺。 自是先寻了佟掌柜才是,毕竟这消息是从他那传给她的。 然而,到了杂货铺,曲山却是告知,佟掌柜外出了,已让他遣了其他下人告知赵牙子。那赵牙子今日早间便会过来杂货铺,带徐青绫去办一些事宜。 买卖房屋之事自然是牙子更为清楚其中的手续事宜,佟掌柜跟去也不会有多大的作用。徐青绫猜想他可能是有事出去了,不过,极有可能怕她念叨他,还有就是怕她会设法从他口中套出究竟是帮她垫了多少银两! 徐青绫真真是觉得自己对这佟掌柜帮她垫上的无数银两之事,使不出力来!算了,她也不想在此多做纠结,佟掌柜愿给,她就收了便是,否则弄得两人都有些难堪,那就划不来了! 过了片刻,那赵牙子便如约而至,给徐青绫问了安,便带着徐青绫往内城而去,因着此次是在永清巷中,比上次快了一些。不过,进西城手续还是如此这般繁复。 徐青绫闭眼歇息,而王罗秋则在一旁伺候着她,时不时小心翼翼地调整一下大迎枕,让徐青绫依靠得更舒服些。 而坐在外头的赵牙子,却是在思量这徐青绫到底与那杂货铺的佟掌柜是怎样的关系,但是还算聪明的他,自是不会愚蠢地从徐青绫那得知这问题的答案。 到了钱府后,敲响铜环,开门的还是那天那个下人,徐青绫直接让王罗秋打赏了他一两碎银子。 那下人见比那天打赏得多,便喜笑颜开地道:“小姐,可是徐家小姐?” “正是我家小姐!”在徐青绫的示意下,王罗秋替徐青绫答了。 “老爷让我等着您,您快请进吧!”那下人道,语气很是恭敬,完全没了那天的懒散样。 徐青绫极为冷淡地应了一声,便让他带路,一行人往正房走去。 (今天又晚了,太对不起亲们了,工作上的事情告一段落,明天就正常了,还有感谢亲们今天的打赏! ps:明天给粉红票,就加更,因为妍冰时间有限,不敢过多承诺,之前的20票加更改为15票加一更o(n_n)o哈哈~) 第九十一章 行棋之人 徐青绫一行人向钱大人行了礼,而此次钱大人赐了座,不若上次一般,她一直未曾坐过。待她坐下后,两人便开始相谈买卖房屋的诸多事宜,而赵牙子在一旁提醒着遗漏之处。 这钱府是钱大人来京城为官后,才买的,他的族亲等都在老家,如今,就只剩他一人。而四周的邻里尽是为官的,而祖上又多在皇都,且日前无须买房,便省却了遍问亲邻这一环节。 “……待左大人府里的左大管家过来后,你我便一起去顺天府将过户手续办了便是。”钱大人如是说着,并让一旁的丫鬟打开手中的匣子,轻放到徐青绫身旁的茶几上。 “是我这院子的房契,你看一下吧!”钱大人指着那匣子道,神情多多少少有些感伤,再过些功夫,这耗费他不少心力的院子便不是他的了,遂,无声叹息。 徐青绫应是,便拿出放在匣子中的房契查看一番,上头的文字都与这院子比对得上,没有任何差错。 而就在此时,钱府的下人来报,左大管家来了! “快请进来!”钱大人一听,忙吩咐下去。 不一会儿,进来一个约莫三四十岁,颇为干练精瘦的中年男子,向钱大人作揖行礼。 钱大人免了礼,便指着左大管家,为徐青绫介绍道,“这是兵部尚书家的左大管家。”又指了指徐青绫道,“这位是徐小姐,我这院子的新主人,徐尚书家的族亲。” 那左大管家向徐青绫行了一礼,“在下见过徐小姐!”并未因她只是个女子且又没什么背景,而轻怠她。 而徐青绫哪敢收受,忙离了坐,还了半礼,喊了声,“左大管家!”一并说了些以后成了邻里,可能还会有麻烦他之处的客套话。 而那左大管家自然是应是,说了些邻里之间就是应该相帮之类的场面话。 “今日请你来,是为老夫与徐小姐做个公证的,你也已是知晓的,那我们便不再耽搁了!”然后转身对身边的丫鬟道:“一切可是准备齐全了?” 那丫鬟点头应是,钱大人便道:“徐小姐,左大管家,那我们出发吧!” 两人均点点头,尾随在钱大人身后,出得大门,上了各自的马车,一行人往顺天府行去。 一个半时辰后,徐青绫拿着红契与房契等相关文书从顺天府衙出来,心中感慨万千,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便一直寄居在别院之中,如今总算是有自己的家了!也不用再担惊受怕,哪天夜里那人会再次出现,立站床前,好乘机下手杀了她。 徐青绫摇头,不再细想,而是回想起方才在府衙内办得一应手续。 在府衙内,买卖房屋的手续倒是并不繁复,无非是立契、缴纳契税、印契等等,有了左大管家做公证人,更是方便许多,毕竟宰相门前四品官,兵部尚书府的大管家地位自然也不差,且这些管家一向多与顺天府打交道,里面办事的官吏也是相熟的。 故而,徐青绫交了买房的八成银两,并缓上了五日,让钱大人有时间收拾返乡的一应物事。自然,五日后便也是交房之日,更是她入住之时,届时,还得雇佣一些下人。 一切都顺顺当当地办完了,一行人便出得府衙。 出来后,徐青绫与钱大人行礼告辞,约定五日之后将剩余的房款付清,他便要启程返乡了。 又与左大管家互行了礼,并道了谢,在打赏了一些银两后,徐青绫便在王罗秋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并吩咐王大爷驱车去青衣坊,她要买些物事。 …………………………… 在原先买碧玉簪子的首饰铺内,徐青绫买了几样小物件后,便出了门。恰巧,它的旁边是一家成衣铺子,她正好要买些衣饰,便转身与王罗秋一起进了成衣铺内,王大爷一直未曾相跟。 这家铺子看起来很是不错,按不同的衣物类型,分类摆放着,想要买什么物事,便到相应的木柜上,挑选便是。且成衣样式比照一般铺子来说,新颖不少,布料也算是精致,一些小家小姐、太太,落魄的大家小姐、夫人等等都会从这铺子里买衣物,穿出去也还算是体面。 徐青绫顺着自己的喜好,挑选了一件翠色薄烟纱小袄,一条缠枝玉兰花纹饰织锦纱裙,都是这时节穿得的,所以完全是比照着自己如今的身形所买的。加上琉璃如今手头正做着的几件衣裳,春天的衣裳完全是够穿的。 接着,她又挑选了几件夏衫夏裙,但皆是偏小的,当夏季来临时方可穿得。又挑了些配套的丝绦,披帛等,徐青绫便唤了躬身立在一旁的侍应过来,算出所费银两,便让王罗秋将银两给了他。 自己则坐在了待客的椅子上,等着他们将她所买的衣饰打包,放在包袱中,到时好离去。 此时,却是突然传来一阵哭天抢地的声音,“老天啊,我怎生如此倒霉?竟然来了你们这店里,你怎么能做出如此店大欺客的事呢!”说完,便又哭将起来。 便见一妇人,坐躺在地上,嘤嘤啼哭,像是有人欠了她几百银两未还的模样,哭得煞是凄惨。 旁边立着一侍应,手足无措地看着她,连声劝道,“这位太太,真不是我撞得您,店里人多,您快起来。” 那侍应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劝那妇人起来,免得在人前失了脸面。 妇人听了,立马抬起头来,怒声斥道:“怎么,你们店大欺客,我还怕我这脸面不保吗?”。犹带哭腔,却是怒气尽显。 “太太,我真没撞了您!”那侍应满头是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不断地声明自己未撞那妇人,却是无凭无据,无法让那妇人信服。 这来回几声嚷嚷,使得店里的客人都围观上来,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圈子,而徐青绫则是坐在圈外的木椅上,刚好透过这有些残缺的圈子口往里看去,里面的情形一目了然。 那侍应不像是在扯谎,否则也不至于如此慌乱无措。看那妇人倒地的姿势,似乎也确确实实是被人撞倒的,两人都觉自己受尽委屈,两相对峙,却是无任何结果。 “就是你撞得,否则,我好端端地正要出去,怎么会突然跌倒在地。”停顿了一下,却是突然想起什么,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觉得我没有银两,又未在店里买物事,因此,才撞得我!”那妇人很是委屈,脸色顿时羞愧地红了一片。 在旁围观之人,均是纷纷打量那妇人,这自然包括在外围的徐青绫,只见那妇人穿着浆洗得发白的旧衣,此时,衣服上已沾上了不少地上的尘土,再加上那眼睛明显哭得有些红肿,糊了妆容,显得有些狼狈不堪。 见众人均望向她,那妇人脸色更红,羞愧万分,又是一声怒斥,“我这一把年岁了,虽是家境破落,但也由不得你如此欺我。” “太太,我怎么会这样待您呢?掌柜的一向教导我们,不管是何身份的客人来此挑选她们的心意之物,我们都需平常心对待,切不可怠慢任何一位客人。”那侍应总算是找到一个理由,来言明这并不是他撞的。 周遭的客人纷纷点头应声,说这店铺的掌柜向来教导有方,至今未曾出现过如此之事,怎会店大欺客,如此云云。 看来这掌柜的,颇得人心。 客人们均为掌柜的说话,那妇人更下不了面子了,“难道是我在欺骗你们吗?我们孙家虽然现在落魄了,但是我孙王氏的人品还是可以保证的。” 听到那妇人自报家门,一众围观之人,又开始纷纷议论,知晓孙王氏来头的,便左右相告。 说这孙王氏也是可怜的,孙大人一向为官清廉,在民间颇受好评,众人也听说过孙王氏,她是孙大人死了嫡妻后,后娶的继室。不过,待那些前妻的儿女那是没话说的,最后怕那些子女多心,连自己的子嗣都未生下。 不过,气人的是自从孙大人死后,那些子女却是不认这位后母,一个破箱笼便将她赶了出来,她便是独自一人在外头租了间屋子,孤苦零丁地过活。自此之后,那些败家子女便将原先的家产,耗个精光,便又开始赖上孙王氏,一家几口人如今窝在一间小小的屋子之中。 一提起这个,孙王氏便又觉得委屈万分,今日她原本是想给唯一待她还算不错的小女儿买个生辰礼物,却是在店铺中看了一圈,又颠了颠银两,怕是不够。 因此,动了出去后便将老爷生前送她的首饰典当了的念头,哪想到她会被那侍应撞倒在地,她又是个自尊心甚强的人,怕那侍应见她家境落魄了,看不起她。 故而,才有了现今这桩子事。 围观的人因这孙王氏的身世,一下子静了下来。然而此刻,却是从人群中冒出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可是这家店铺的掌柜的,也不是这般人啊!怎会纵容她的伙计如此这般待客呢。” 这声音一出,原本静谧的铺子内又炸开了锅,客人们分成了两拨,一拨替掌柜的说话,另一拨替孙王氏说话,真是喧哗异常! 徐青绫寻声望去,一眼便看到了一个多月前在街上及青衣阁中碰到过两次的少年,今日却是穿着女装,面容清秀俊丽,也是翩翩少女。徐青绫一笑,看来这少女也是好管事的。 但当那女子的纤纤素手伸向前方,那衣衫华丽的小姐垂挂在身侧的钱囊时,徐青绫的眉尖不觉深蹙,无怪乎方才觉得这场景莫名熟悉,又觉那少女的声音如此耳熟,竟是老相识。只不过,这次她成了看客,之前她与琉璃则是受害之人罢了。 而今日这侍应和孙王氏,同样当了一回她的棋子。 徐青绫方才对她还有些好感,如今,却是有些厌恶,人真是不能看表相呀! 正待徐青绫想上前几步,却是那唐苏派了东子来唤,急着让她过去一趟。 徐青绫再看了一眼铺子内的情形,看来只能是由着掌柜的来调节了,也不知这掌柜的在哪,竟是久未出现。 东子在一旁催促,徐青绫让王罗秋拿上付了银两的衣饰,便跟着东子出了铺子。 她自不会知晓,那少女在她离去之时,看了她一眼。 她更不会晓得,这少女在几年后,会与她姐妹相称! 推荐好友美文《十六国公主》 作者:璎影 书号:1738328 广告:落难公主求生存,不靠夫君不靠天 (不好意思,妍冰的本本因为过热自动关机了,重启之后文档就打不开了,只好重码。为了弥补歉意,妍冰明天双更,一更在晚上7点半,另一更在12点前后。) 第九十二章 一切的一切 到了青衣阁后,方才知晓唐苏找她也无甚大事,无非是得了几批品质相当不错的布料,想将这些布料送与她做些衣裳罢了。 徐青绫一进门,唐苏便拉上她的手,“哎呀!手怎么不如往日软和了?”发出惊叹之声,继而又夸赞道:“不过,妹妹近日是出落得越发水灵了,身子纤瘦不少,身量也比月前拔高不少。” 赞美之意尽显! 徐青绫粉脸一红,难得露出羞涩之态,“姐姐过奖了!” 唐苏像是怕徐青绫不够臊得慌,加油添醋道:“姐姐说得可是大实话,妹妹向来知道姐姐秉性如何,怎么就不信姐姐的话呢?”说完,便假意叹息一声。 “妹妹自是信得过姐姐!”徐青绫大方地应了,变相地承认了唐苏的赞美之言。 看徐青绫在应答间,并无小女儿之态,唐苏暗暗称奇! 而后,唐苏大笑一声,“好,不愧是我的妹子。”语调亲昵不少,“流水,你去将那刚送来的几批料子尽数搬来。”对着身边服侍的丫鬟,命令道。 流水曲膝应诺,退了出去。 又吩咐另一个丫鬟,“流沙,去将午膳端来,我与妹妹要在这锦缎房中用膳!”流沙应声而去。 此次,唐苏约她也是在这“锦缎”房。 “想必妹妹还没用膳吧!正好,姐姐也未用,妹妹同姐姐一起用些,可好?”唐苏像是在征询徐青绫的意见。 徐青绫无奈,这唐苏已经吩咐人去备膳了,她还能拒绝了吗?不过,方才她还没感觉到饥饿,如今,被唐苏一说,便觉肚子空空如也,并应声道了谢,“谢姐姐体谅,妹妹正好也是饿了!” “如此,甚好!”此时的唐苏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看起来异常妩媚,风华尽显。 片刻后,那被唤作流水的丫鬟,身后跟随着三个抱着布匹的小丫鬟,敲门进来,分别给唐苏与徐青绫行了礼,“主子!徐小姐!” “流水,将这些个布料拿给徐小姐看看!”又对徐青绫道,“妹妹,尽可挑选些合心意的,或是将这些个全拿去了也不妨事!”掩嘴一笑,又道:“不过呀,姐姐就怕妹妹眼光高,全看不上眼。”说着说着,便又开始打趣起徐青绫来。 徐青绫这回可是脸不红,气不喘地道:“姐姐,你又取笑我了,俗话说得好,君子不夺人所爱,妹妹我也是这般人。因此,岂能尽数将姐姐的心爱之物拿走?回头姐姐不知道该如何心疼了!”说完,便笑开了! 唐苏瞥了一眼徐青绫,娇嗔道:“你这小嘴越发贫了,记得初见妹妹时,姐姐总觉得妹妹是个木讷的,不会说道的!没想到今儿个,真是令姐姐刮目相看啊!……哎!”长叹一声,“是姐姐识人不清啊!” 徐青绫不理会唐苏的唱作俱佳,径自起身上前查看三个小丫鬟怀中的布匹,既然唐苏如是说了,她也不打算客气,挑选几个合心意的也不错,顺道为琉璃和王罗秋选上一匹,送与她们做衣裳。 三个丫鬟每人怀里叠放着两批布料,有颜色素雅的,也有色调明艳的,徐青绫看了一圈,便选出三匹布料来。 一匹雪青色湖绉,正好用来做织裙,夏日里穿着必然舒适清爽;一匹耦合色百合纹锦棉,是给王罗秋的,恬淡素雅,正合她的性子;另一匹也是锦棉,只不过是鹅黄如意云纹的,看着颇显活泼亮丽。 余下的三匹,一匹嫣红羽纱、一匹五彩刻丝锦缎、一匹绛紫色羽缎,相较于她,还是更适合唐苏! “姐姐,妹妹也不跟你客气,这三匹料子,妹妹收下了!”徐青绫巧笑嫣然道。 唐苏打量了徐青绫挑选出来的三匹料子,风格尽是不同,又望了望她随侍一旁的丫鬟,与前几次不同,便明了了徐青绫的心意,便也没因此说些责怪话,笑着应了。 徐青绫吩咐王罗秋将三匹料子放于一旁,并特意嘱咐她临走时别忘了拿,因此,又被唐苏一阵打趣,而徐青绫则是面不改色的听着,心中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随后,唐苏让那手抱布匹的三个小丫鬟退了,流水则立在唐苏左侧,并未出去。 不一会儿,流沙便带着几个媳妇子进来了,人人手中端着一个雕漆托盘,而流水与王罗秋见此则上前帮忙摆膳。 顷刻间,就摆了满满一桌子,“妹妹,你可得多吃些!”唐苏极为热情地劝道。 徐青绫笑着应是,但真到用食时还是有所克制,她怕她之前付出的努力会功亏一篑。 用过午膳后,唐苏命人上了茶水,吃些水果,便与徐青绫闲话家常。 徐青绫顺道提起自己在北城买的院子,五日后她便会搬至那院中居住,到时候正式发帖,约她庆贺一番。 唐苏一面责怪她不早告诉,一面连连应是,说要好好让她破费一番,如此云云。 又坐了半晌,徐青绫便告辞离去,这次则是直接回了徐家别院。 之后的五日,也是天天不得闲。 一日,去二愣子家看了一趟,慰问一番,又送了些银两、日常用品,以及延迟他一个多月的工钱,并告之他,下个月会令王大爷将工钱与他。 而二愣子一家三口对于徐青绫能亲临他们家,还给他们诸多物事、诸多照顾,皆是感恩代谢、潸然泪下。二愣子更是跪倒在地,感谢徐青绫的救命之恩、知遇之恩。 徐青绫则是鼓励他好好做事,并未再言其他。 二日,又唤了王大爷过来,让其暂时将车夫一职交予李大爷做,让李大爷隔个几日便将一批糖运往杂货铺。 而徐青绫也没让王大爷闲着,让他替她去寻那物事,一并留心铺子的事,且嘱咐他隔一段时日去杂货铺将糖售卖的银两取来。 还令他知会赵牙子一声,待搬到那京中院子后的第二日,便让赵牙子带些人过来,她好物色院子中的下人。那硕大的院子,自然要多些人看顾的,且她也不打算用钱大人留下来的下人。 如此看来,她得雇佣不少丫鬟、仆妇、小厮、管事,不过,此事不急,来日方长! 后几日,徐青绫便让琉璃、王罗秋收拾绯园中的物事,当问起“哪些该打包带走,哪些该留的?”时,徐青绫来了一句,“只要将她后来买的物事带走便是。” 就这么一句话,惹得琉璃将青盐、澡豆等物事都想一并带走,徐青绫忙阻止道:“这别院呀,还是时不时地要过来住上一阵子的。” 比方说,今年七月,徐家老爷陪徐夫人过来别院避暑时,她自然是得待在别院反省的。算算日子,还有两个月出头便到了。 “这日常用具之类的,明**们中一人带上李大爷,依照现今所用的规格,去采买一些便是!”徐青绫思忖片刻,道:“还是琉璃去吧,到时将所买之物,暂且寄存在爷爷那儿。不用多买,届时我们需大采办一番!” 此时,仍是不方便将采买之物放到那院子中,否则,这岂不是在约定时间之前,赶钱大人走吗?!徐青绫自然不会干出如此遭人碎嘴之事。 而之所以后来让琉璃过去,她也自有一番想法。琉璃虽与曲山多有拌嘴,但终究还是相熟之人,由琉璃出面,并提了徐青绫的意思,这事便极为好办。 琉璃笑着应是,满怀信心道:“小姐,您放心,奴婢一定将此事办妥。”说着,便放下手中的青盐、澡豆之类的,拿起其他物事打包。 徐青绫笑笑,她也是想锻炼锻炼琉璃一番,毕竟往后,她是要做她的大丫鬟的,自是得有能力胜任方才可行。 跟过她的人,她都不会亏待了她们。 而王罗秋再过大半载,便是要出嫁的,她到时与了她丰厚嫁妆便罢,也绝不让她的婆家轻怠了她去。 “别忘了将爷爷给的那匣子首饰和姨娘的小匣子带上!”徐青绫特意嘱咐道,贵重的物事自然是要带走的,岂能放心留在这没有一人的绯园之中。 银票大额的,她一向是贴身放着的,小额的,则是由琉璃与王罗秋分放着。 “琉璃,先别慌收拾,去知会陈妈妈一声,说是我们不日便将远行,大约两个月后方回,让她照常将饭菜送至绯园。”至于如何处理,一向帮她们做此事的陈妈妈,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琉璃点头应诺,正想迈出房门,徐青绫便又唤住了她,“若是陈妈妈问起,你什么都不要说,关住自己的嘴,明白吗?”。表情异常严正。 尽管琉璃纳闷,但小姐的话,自然是得听的。 过了半晌,琉璃才回来。 “怎么去那么久?”徐青绫估量着是陈妈妈拦了她! 琉璃不自在地答道:“陈妈妈一直拉着奴婢说话,扯东扯西的,奴婢也不好不给她面子,不过,陈妈妈旁敲侧击问起您要去哪?奴婢可是一概没说!” 徐青绫沉吟一声,便道:“你下去吧!去给罗秋搭一把手!” 琉璃应声离去。 她们外出,陈妈妈多有知晓,知道她们何时走,何时回。不过,就是不知,她们究竟是去干什么!而她也不怕别院中的眼线知晓,既然前阵子如此频繁地外出,也曾留宿在外,都未曾出现甚么状况。她估计这些眼线的主人是不会对此做出些什么事来的! 徐青绫轻哼一声,往后如有什么,她兵来将挡就是。思量间,拿起茶盏,轻抿一口,嘴角泛起笑意。 此时的徐青绫,瞳孔异常透亮,而眼中更是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彩! (一更到,妍冰继续码字去o(n_n)o哈哈~对了,妍冰建了个q群,群号是142702870,欢迎亲们加入哦) 第九十七章 整顿(上) 回去的途中,徐青绫放慢了脚步,恬淡地看着这院中的景色,正是*光无限时,何待夏风不归来。 百花,有含苞待放的,更有那在春季盛开的花朵,已是散发出迷人的芳香。 徐青绫一路行来,却是心情好了不少,步子也越发轻快了,不过,琉璃似乎对于方才那两妇人的作为还有些不忿,神情倦怠,手不停地拨弄路边的花草。 王罗秋见此,便与她说起了之前在正房中所发生的一切,说到钱权的出场,又如何自作主张地为徐青绫出主意,徐青绫又如何驳斥他等等,将发生之事,尽数告诉了琉璃,语言明快,跌宕起伏,引得琉璃不时地出声发问。 徐青绫倒是不知这王罗秋有这本事,在她的印象中,王罗秋一直是温柔少言之人,如今,当真是让她刮目相看。 待到了正房,王罗秋的故事也适时地讲完了,琉璃叹大快人心之时,又觉得不够过瘾,“小姐,怎么不将那老东西也关进柴房?” 徐青绫只是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那样就不好玩了!”嘴角微微扬起。 “啊!”琉璃疑惑地出声,不明白徐青绫的意思。 王罗秋推开门,徐青绫迈过门槛,道了句,“你只要看戏便是!”说着,便走到上首坐下,禁自从行李中拿出书籍来,翻看起来。 琉璃讷讷地应声,“哦!”便开始着手与王罗秋一道收拾行李。 因着行李并不多,琉璃与王罗秋两人不一会儿便是拾绰妥当,屋子里里外外皆是打扫得干干净净,能擦拭的地方均是抹了几遍。 大件家具摆设之类的,钱大人并没有带走,而是留给了她,只带走一些轻便的,故而,屋中色彩有些过于灰暗庄重,不似女子的闺房。 徐青绫环绕四周,见首位两旁的几案上,放着一对迎客松青花瓷瓶,便将琉璃唤至身边,“……去外头看看,有没有时令的花朵,剪几枝过来插在那两对瓷瓶中。” 琉璃点头应诺,从屋中寻了剪子,便出了房门。 半晌过后,琉璃便拿着几枝栀子花和一枝梨花进来,笑着道:“小姐,奴婢见外头栀子花与梨花都长得极好,便想着刚好都是白色的花朵,配着那对青花瓷瓶刚刚好!” “嗯,确实不错!”徐青绫赞道,“将这些花插到瓷瓶中吧。” “是,小姐。”琉璃应声,将花插到瓶中。 “你待会去知会王大爷一声,让他明日去采买食材时,记得买些当季的水果,置于这配套的青花瓷盘上。”徐青绫指了指方桌上的迎客松青花瓷盘,“屋内就不要点熏香之类的了。” 她喜欢屋中时时飘散着淡淡的果香。 “你现在就过去吧,知会王大爷后,顺便将他唤来,我有事问他。柴房那头,留着李大爷一人就行。” 琉璃应声离去后,徐青绫便让王罗秋写张帖子,邀请唐苏明日过府一叙。 “将帖子封仔细了,过会儿交予那钱马,让他送到青衣阁中。”见王罗秋写完最后一笔,徐青绫吩咐道。 王罗秋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来,只是应了声是,便动手将帖子仔仔细细地封了。 “你现在就拿去给他吧。如若马房中没有其他马车,就让他驾着我们那辆马车去。”这样即使出事,也无甚妨碍,毕竟是自个儿的马车,她能做主。 正当王罗秋离去时,王大爷与琉璃正好回来,三人擦肩而过,王大爷留心了一下王罗秋手中的那封物事。 “小姐,您找小的,可有事吩咐?”王大爷行礼后,直言道。 “你当时是在哪找到他们,他们到时在作甚?”徐青绫指的是钱马三人。 “小的,先是去下人房中找得他们,挨个敲了一遍,都不见有人应门。小姐辞了钱大人后,一路进来,也没碰到任何人,小的便想着去旁的那个小院寻寻,竟然真是被小的给寻着了,只不过…….”王大爷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 “我这儿,你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徐青绫略微有些不渝道。 王大爷“唉”了一声,才道,“小的一进那院门,竟是见他们几个正在赌博……那钱马似乎输了钱,便不愿再玩,而方才被小的推了一把的那人竟是提议,‘偷了家中的摆设之类的,拿去当了,再回来赌。’” 徐青绫微眯了眼,那人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有这般想法,此人留不得,“那钱马怎么反应,是觉得这提议甚好,还是……?” “那倒是没有,听了那人的提议后,钱马犹犹豫豫,不知该如何是好,半晌,才道,‘这不好吧,这可是犯法的,我不干。’门房与那人便起哄,说他没胆,钱马一张脸胀得通红。这时,小的一声呵斥,将他们吓了一跳,便过去抓他们,哪想,那门房溜得快,因此,小的只抓了两人……”王大爷事无巨细地一一说来,将他们当时的神情都描述出来。 徐青绫侧耳聆听,不时地点点头,并提出些疑问,王大爷也做了解答。思忖片刻,心中便有了想法,门房与那人留不得,而那钱马倒是可以留用。 是的,徐青绫方才之所以由着他们在正房中吵闹撒泼,也是想借此观察他们各自为人,哪些能留用,哪些必须赶出去,她好有个考量。 原先,她本打算着老人一概不用,尽数从赵牙子带来的人中选出合适的下人,不过,当她看着空旷的院子和那六个人后,她就改变了想法。 毕竟,新人还需老人指点,才能更好地做事,而她与琉璃他们对院中的一切并不熟悉,有几个旧人还是好的。 她当时回答那些人的话,并没有作假,确实就是得看他们各自的表现。 “你去柴房将刘月娥带来,说是我要放刘月娥出来。随后,将这事传到那钱权耳中去。”徐青绫沉吟道,“夜里,就得辛苦你与李大爷轮流守住柴房,有甚么动静,明日一早报给我。” “是,小姐。”王大爷应是。 “还有,与李大爷轮替时,留出些光景,一起去吃点夜宵!”徐青绫补充道,“明白吗?”。 王大爷点头,徐青绫便遣了他去柴房。 少顷,王罗秋便从马房回来,向徐青绫禀报,“……感恩代谢地接了,并表示会将请帖送到唐苏手中。又说,钱大人离去的时候,怕您的马车调转不过来,就留了一辆旧车给您,以备急用。奴婢见他驾着那辆马车离去后,才回了正房。” 这钱马为人倒还算是老实,就是掐媚了点,惫懒了些。不过,到底是否用他,还需要再考察一段时日方行。 “琉璃已去了小厨房,你去帮帮她。”徐青绫问王大爷话之前,便遣了琉璃去小厨房,将带来的食材处理了,备出今日的晚膳。 王罗秋点头告退。 这三进院落,各院均有小厨房,但大多不用,从正房的这个小厨房便能看得出来,琉璃曾中途回来过一趟,抱怨厨房中没有任何调料,炊具等,庆幸自己聪明执意将那些物事都带了过来。 徐青绫摇头,即使未带过来,大厨房中总是有的。不过,并未将此话说出口,看着琉璃高高兴兴扛着一推物事离去。 想起这些,徐青绫不觉一笑,捡起方才放下的书籍,便又看了起来。只不过,还没翻页,王大爷便带着刘月娥过来。 两人均向徐青绫行礼,刘月娥恭敬地喊了声主子,便开口言谢,大概意思就是谢徐青绫原谅了她,虽然不知道她错在哪,但是以后一定不会再犯这类的错误,如此云云。 徐青绫暗自感到好笑,她纳闷了,既然刘月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如何改错,改什么错? “你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徐青绫厉声问道。 “是,主子。”刘月娥闷声道。 “那我给你指出来,可好?”徐青绫抬眉,这人真是蠢笨如斯,或是大智若愚,更亦或是这些都是她有意装出来的! 刘月娥抬头,望向徐青绫,神情有些雀跃,“好!” “好,那我问你,之前你与那平娘为何争吵?你如实告诉我。” “是,是这样……”刘月娥将今日早间她与平娘发生争吵的原因,毫无逻辑地尽数告诉了徐青绫。 原来,这刘月娥与平娘都是管着厨房的,只不过刘月娥因与厨房的总管事有着亲戚关系,一直负责油水颇多的厨房采买一事,而平娘只不过是管着每日下人的膳食罢了。早就对刘月娥的差事眼红许久。 钱大人遣散仆人时,那总管事便拿了遣散费离开了,厨房的其余一众管事,除了刘月娥与平娘,也都离开了。 平娘性子一向霸道,今日,待钱大人一走,便进了刘月娥的房中,动了那旧时留下的采买食材的银两,刚好,被刘月娥撞见,便有了方才,在正房门前的那一场荒唐戏。 “后来的,您也知道了。”刘月娥怯怯道。 “那好,我就告诉你,你究竟犯了甚么错。”徐青绫稍作沉吟,继而拍桌道:“你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试图蒙骗我!” 推荐朋友的文: 书名:《重生云水间》 作者:晓晚 简介:乡村田野,豪门宫廷,她随遇而安! 随机应变,唯有对爱情的坚持不变! 牙刷和男人谢绝分享! (今天妍冰很累,肚子也不舒服,可能有些错误,明天做一些修改,但内容不变。对不起亲了,感谢你们一直支持着妍冰,谢谢!) 第九十八章 整顿(中) “主子,我没有骗您啊!您就是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做出欺瞒您的事啊!”刘月娥面上有些慌不择路,但说出来的话语却未有结巴。 对于刘月娥的狡辩,徐青绫不怒反笑,“那好,你既然如是说,那我问你!厨房的总管事,也就是你那亲戚离开钱府后,是做甚么去了?” 既然选择离开钱府,而不是跟着薄有积蓄的钱大人一起返乡。其家人均在皇城是一点,但更重要的必然是已经有了合适的出路,否则,还不如举家跟着钱大人离去的好。 那总管事年岁必然是不小了,也不可能寻了其他府邸从头开始,最大的可能便是有了更好的出路。既然这刘月娥与她是亲戚,何不帮她一把,也好过在这院子里等着新主子安排她未知的命运。 “姨母,呃,也就是总管事,她曾与我说过,出了钱府后,打算在外头开个小饭馆,自己谋营生。”刘月娥望了徐青绫一眼,又道:“姨母嫌我蠢笨,就没让我去帮她。” 似乎说得过去,但是既然刘月娥不聪明,那总管事为什么要把此事告诉她?又为何安排她负责厨房采买这样的肥差?那姨母能爬到总管事的位置,她想总不会愚蠢到将刘月娥这般蠢笨之人安排到如此重要的差事之上吧!难道她不怕刘月娥出些什么纰漏,继而牵连到她? 那唯一可以理解的是,刘月娥这人至少不像在她面前表现地这般蠢笨! “既然你如此蠢笨,你姨母怎么会将你安排在这么重要的差事之上?”徐青绫沉声问道。 刘月娥站得笔直的浑圆身子轻轻一颤,眼中难掩慌乱地望向徐青绫。 “既然你如此蠢笨,为何你姨母会将开店这般重要的事情商讨与你?你到底是真笨,还是在我面前装笨,难道我还看不出来?”音量一句一句拔高,那刘月娥的面色也就越发灰暗。 “你这般人,我留不得,你还是收拾物事,准备回家吧!”徐青绫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去。 刘月娥见此,忙“咚”的一声跪了下来,哭求道:“求主子饶了我,我不是有意的,不是有意欺骗您,也不是故意在您面前装糊涂。我是有苦衷的……”说到这里,便泣不成声。 徐青绫等了会儿,见她仍是啼哭不休,便不打算再做理会,转身朝内室而去。 而刘月娥见不对,忙蹒跚地站起来,跑前几步,拉住徐青绫的衣襟,“求主子再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一刻钟的光景就行。我把一切原原本本告诉您!求你了……主子!”仍是带着哭音,不过,倒是比方才好上许多。 徐青绫缓缓转身,望着满脸鼻涕眼泪的中年妇人,正一脸渴求地看着她。 暗叹一声,能不顾面子,在一个十多岁的半大孩童面前,哭成这般模样,可能真有什么隐情。徐青绫的心中还是软了半分,罢了,还是与她一个机会吧,且看她如何说! “你起来吧!”徐青绫绕过她,径直到首位坐了下来。 “谢主子,谢主子!”刘月娥用手支地,缓慢地起身,快步走到徐青绫面前,又跪了下来。 这次,徐青绫也没让她起来,既然她执意如此,跪着也罢。 “主子,之前我确实是在您面前装糊涂,装傻,可是,您不会知道,我什么时候来这府邸,便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装傻的。”刘月娥平复了下心情,继而缓缓道。 徐青绫并不诧异,从平娘和钱权对她的态度中就能看出几分来,“嗯,继续说!” “只是在您面前装得更傻罢了,但是我不是有意的。”抬眼望了徐青绫平静地面容,道:“虽说钱大人是后来调至皇都为官,只是短短二十几年,不过,在此期间,也有了家生子,钱府的水虽不深,但也不浅。” “我是从其他大户人家出来的,经得姨母的介绍,才来了钱府。因在之前干活的大户人家那受怕了太多的勾心斗角…….之事,来了钱府后,我就一直装傻,这才无事安心地过了几年。” “虽说姨母因着与我这层亲戚关系,将采买食材的差事交予我。但是姨母一向多疑,我采买时所记的账目,她都是一一过目的。大额的银两更是存在她那,只是按月给我些银两,因此,这差事在面上虽是我一人负责,实则还是姨母拿大。” 徐青绫点点头,这种差事本就不可能交予下头的人,即使是亲戚关系也不成。这总管事既然能在外头开得饭馆,定有不少积蓄,倒是极有可能吞了一部分银两。 “在后来,我发现姨母每月都短些银两。毕竟是有着亲戚关系,只要够平素厨房采买的,我也乐得装傻。” 估计,刘月娥的姨母也是觉得她好拿捏,刘月娥又是她介绍进来的,又有着亲戚这层关系,才将这差事给她的吧。即使明面上有了什么错,也有刘月娥为她顶着。不过,幸好这人也颇有头脑,不贪多,这才在钱大人离去时,安然退场。 “就这般安安稳稳地过了几年,便到了钱大人告老返乡之时。姨母便找了我,将她打算在外头开饭馆之事与我商量,也提议让我过去帮她。那日正好是钱大人与您一起去顺天府办过户手续,我答应姨母五日之后再答复她。然后,从其他下人那打听出买这院子的是个小姑娘!” 刘月娥又望了眼徐青绫,确信她并没有因此生气,便道:“我心想,这般主子,想来仆从不会复杂,又觉主子肯定心地善良。我本不想随姨母出去,只想过安安稳稳的日子。便想装傻,求得主子怜惜,好在这府邸留下来,求得一家子能过上安定的生活。” 徐青绫心中颇觉好笑,刘月娥怎么会以为她是个小姑娘,就一定心地善良?还想出装傻这招,何不装可怜,也许能更让她觉得怜惜,到时没准会留下她。 不过,也不能说她愚笨,这院中独独她一人猜到了她并不会用他们这些老人,毕竟是在大户人家待过的。听她那意思,估计那户人家比钱大人的官职还大上不少! 另外,她不愿随她姨母出去,除了想过安稳日子,还有一个原因,估模是不想再受姨母的钳制了吧! “不知内情的平娘以为我这差事油水颇多,这才进了我那屋子翻看,这才有了之前那事。”刘月娥觉得将事情交代清楚了,垂下头,等待徐青绫的发落。 “那你以为,你这般处心积虑的作为,能劝服我将你留下来吗?”。徐青绫沉声问道。 “主子,求您留我下来吧!求求您了!”刘月娥说着便给徐青绫磕起头来,“咚咚咚”声音之响,远甚过之前的。 “好了!”徐青绫斥道,又对王大爷道,“王大爷,过来把她扶起来。” 屋中除了她与刘月娥,王大爷一直未退下。 王大爷听令过来,拉住了刘月娥,使她不得不抬头。遂,刘月娥含泪看向徐青绫道:“主子,你是答应我留下来了吗?”。 “这事我会好好想想,你且下去吧,回你屋中便是!”柴房那晚上还有一出戏上演,让她过去,这事便没法成了。 “主子,我家中还有三个孩子,您可不能赶我出去啊!”刘月娥被王大爷拖走,临出门前,喊道,以求能让徐青绫改变心意,留她在院中。 过了片刻,王大爷回到正房,“小的已亲眼见她回了自己屋中。” 徐青绫点头,随之,问道:“你觉得她后来这番话,是真是假?”她对王大爷还是信得过的。 “小的,觉得倒有几分是真,就是不知她到底有何苦衷,非得留在这府邸,不愿跟随她的姨母出去。”王大爷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徐青绫。 这才是她犹豫的地方,她只能是理解为她在以前那大户人家,遇到过什么事情,所以,宁愿在她这单纯的院子过安定的生活,也不愿恢复自由出去讨生活。 “王大爷,你去打听打听,这刘月娥家中的状况,看看她这话是否属实。”徐青绫听她那意思,是说独自抚养着三个孩子。 王大爷会意退下。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那钱马来报,已经将请帖交予唐苏本人手上。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徐青绫道。 钱马局促地搓搓手,舌忝着掐媚的笑容,“主子,您看,您打算将奴才留下吗?”。 徐青绫蹙了蹙眉,“这事,我自有主张,你退了吧!” 钱马不敢在这会儿惹徐青绫生气,便恭声退了下去。临到门前,却是一声“姐姐”,让徐青绫将眼望向他。 “谁是你的姐姐,你那岁数都可以当我叔叔了!以后,喊姑娘,知道了吗?”。琉璃大声训斥道。 “是,是,那两位姑娘,小的退下了。”钱马也不生气,依旧笑着讨好道。 便见,琉璃与王罗秋一人端着个雕漆托盘走了进来,“小姐,您在哪用饭?” “就我一人,也不必麻烦,就在这用吧!”院子并不小,但是如今只她一人,她也无须守着些旧规矩,怎么舒坦怎么过! 琉璃将托盘轻轻放下后,埋怨道:“小姐,您肯定不知道,钱马方才在门外,竟然唤奴婢做姐姐,惹得奴婢浑身不自在……” 徐青绫笑着不语,这钱马是想讨好她身边的人。 她用了些吃食后,由王罗秋收拾了下去,琉璃则陪着她绕着正院走了一圈。回了正房后,琉璃服侍着她洗漱更衣,一切收拾妥当,她便躺下了。 虽然浑身乏力,但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睁开眼,望着床板。思量着,这些人到底该不该留,到底谁该留,谁不该留呢?朦朦胧胧间,便有了主意。 (不好意思,又晚了,昨晚太累,更新后,便睡了) 第九十九章 整顿(下) 第二日,徐青绫早早便起身了,今日的事太多了,她不得不提前打理。 因着唐苏过来,徐青绫也稍作打扮,着一件樱草色对襟上衣,下套一条碧色褶裥裙,裙长及地,将徐青绫的身量衬得修长几分,这般看来竟是硬比同龄人高出一星半点来。 一头青丝仍是挽成流云髻,那根碧玉簪子也还是待在老地方,只不过是在发间插着一朵娇艳欲滴的栀子花,为徐青绫的这身装扮增色不少。 她刚刚用完早膳,王罗秋便报王大爷求见,徐青绫忙让他进来。 王大爷行了礼,恭敬道:“正如小姐所料,昨日子时,小的与李老弟换班之时,假意在柴房门外,嚷着去吃夜宵。随后,小的们便悄悄隐在暗处观察。不一会儿,便见钱权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确定没人后,方才推门进了柴房……” 昨日果真是料准了,那钱权会去柴房会平娘。而从王大爷的传话中,也证实了那两人果真是一对露水夫妻。 徐青绫望着王大爷脸上泛起不自在的红意,这两人极有可能顶风作案。不顾两位大爷随时可能出现的情况下,尽然还有这闲情逸致,徐青绫真是万分佩服。 “……那钱权说本是想借着昨日平娘与刘月娥闹得那出戏,震您一震,不过,却是适得其反。他原先是打算借着自己如今是钱府旧有下人中地位最高的,想您……想你一个小姑娘得依仗着他,故而,昨日才会在您面前倚老卖老的…….” 这点昨日便能看出,徐青绫想知道的是他今后打算怎么办他会潜在暗处,伺机与平娘见面,总不会说些这般无用的话吧,也不可能只为了干那档子事。 “钱权与平娘商定,今日子时,收拾细软,与平娘一道离开府邸。说完这些,他便从柴房出来了,张望了下,见没人,这才安心离去……” 徐青绫思忖片刻,沉吟道:“今**盯紧钱权,待唐掌柜一走,你便带他过来。仔细看紧他的手脚,他一动府里的物事,你就将他绑了。”钱权说是与平娘一道,但是这种露水夫妻关系本不可靠,难保他不会自行离去。 王大爷应诺,随后,将今日采买物事的清单给徐青绫过目,条目列得极为清楚,在食材方面,鸡鸭鱼肉,果蔬之类的,也是样样齐全。 徐青绫赞了几句,便让王大爷退下了。 “罗秋,你将刘月娥唤来,我有事吩咐。”徐青绫摆弄着迎客松青花瓷盘上的几样时令水果,这是王大爷昨日听了徐青绫的吩咐,特意从早间采买的水果中挑出模样好的摆上的。 王罗秋应是后,退了出去。 半晌,刘月娥面带喜色地跟着王罗秋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向徐青绫曲膝行礼。 “你在原来那大户人家做的是什么差事?”徐青绫曼声问道。 刘月娥面上一僵,不知徐青绫何意,遂,谨慎地道,“那家的厨房总管事见我手艺还算不错,就让我负责姨娘们的伙食。” 看来这户人家也是姬妾成群不过,在这个世界,哪个男人不是?即使是那贫民百姓也是时时奢望能有妾室。 “既然这样,今日有客人过府,你就帮着罗秋置办午膳吧”徐青绫吩咐道。 “是,主子那……”刘月娥欢快地应了下来,不过,似乎还有话说,却临到后头,又欲言又止。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是想问她,是否将她留下来吧 “没,没,我这就与罗秋姑娘一起去准备午膳。”刘月娥并不敢问出口,她知道这新主子虽是个半大姑娘,却是个有主意的,左思右想,还是不问的好。 两人便行礼退下,刚迈过门槛时,便听徐青绫道了句,“如若是今**们准备的膳食,令客人满意的话,我就将你留下来” 刘月娥满脸喜色地应道,“主子,您放心,小人一定好好辅助罗秋姑娘准备膳食”说着,便退了下去。 巳正时分,便有钱马来报,唐苏到了,徐青绫忙让他迎进来。又环视自己一圈,见无甚不妥,便带着琉璃走过穿堂,出得正院,到那垂花门去迎。 她刚到,便见唐苏并三两丫鬟款步前来,徐青绫便迎上前去。 唐苏忙拉过她,打量她一番,赞道:“妹妹是越发俊俏了,一日变一模样。瞧这身衣裳,才是你应穿的。以前的,太素了,姐姐还真是有些看不过去,跟个小老太婆似的。”说着说着,便又开始打趣徐青绫。 徐青绫笑着凑趣道:“呀那姐姐怎么不早说否则,妹妹一定听姐姐的,早早地将那身衣裳给换了。” 唐苏伸手便捏住徐青绫的鼻子,嗔怪道:“如今,妹妹这是在埋怨姐姐吗?”。 被捏着鼻子,徐青绫有些无法顺畅呼吸,忙求饶道:“姐姐,饶了妹妹吧,妹妹再也不敢了。”说出的声音,竟是完全变了个调。 唐苏这才将手松开,得意道:“下次不敢了吧” “下次不敢了”徐青绫嬉笑着道,“再也不敢调戏姐姐了”说着,便退了几步,远离唐苏。 “哼,姐姐,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个小娃计较”唐苏素手一指,摆着面孔道。 徐青绫上前几步,毕竟不是那能胡闹的性子,“是,姐姐向来心胸宽广,还是请您随妹妹进去吧”右手一摆,做出“请”的姿势。 唐苏假意勉为其难道,“好吧,就随你进去吧”话落,便笑了开来,拉着徐青绫就往里走,“你这院子,还真是不错,入门便是花香,景色很是宜人。有空啊,姐姐一定要过来长住一段日子,妹妹可别嫌弃姐姐。” “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嫌弃姐姐”徐青绫客套道。 两人说说笑笑,便往正房走去。 一入厅堂,唐苏便让那丫鬟拿出随带的贺礼来,至于几案上。 唐苏指着那贺礼道,“妹妹,这是姐姐给你准备的贺礼,庆贺你乔迁之喜。” 徐青绫客气一番,让琉璃收了,余光瞥过,竟还是布匹,只不过比上次更为华贵一些,数量也颇多,足有六批。她心中暗叹,面上却并不显露,只是不时与她搭话闲聊几句。 唐苏是吃过晚膳才离去的,去时商定,待过了八月,再来长住。 她一离开,王大爷便带了手脚均被缚住的钱权进来,看来他真是动了府中的财物。 只听王大爷禀报道:“钱管事打算卷款而逃,刚好被小的撞见,因此,小的将他绑了带过来” 钱权瞪大他那铜大的眼珠子,叫嚣道:“主子,他胡说你哪只眼看到我动府中的物事了,简直是无中生有”拿手指着王大爷的鼻子,又对徐青绫道:“主子,您一定得为老奴做主啊” “好,既然你说王大爷冤枉了你怎么你的老相好平娘却说今日子时你要与她一道卷款逃离府中你俩的话,我该听谁的合适?”徐青绫假作疑惑地问道。 钱权一听,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暗道,这新主子难道已经传了平娘问话?遂,惴惴不安道,“主子,您一定得相信老奴啊,那婆娘说出的话,没一句是可信的” “既然你这般说,王大爷,你去唤了平娘过来,你俩对峙后,谁是谁非,便一清二楚了。”徐青绫吩咐道。 王大爷应是,“小姐,小的还有一物需呈给您看。”说着便把包袱递给琉璃,琉璃接过,放在方桌上,打开来,一堆衣物中俨然是府里的几个银质器皿。 徐青绫将那包袱朝钱权跪着的地方一扔,怒斥道:“这是什么?你还要狡辩到何时,你这般人,我留你不得王大爷,将他带到府衙,偷盗之人,自然只能是让官老爷发落” “求主子饶命,求主子饶命”钱权本就嘶哑之声因带着哭腔,更是难听,身子不停地簌簌发抖,如若是被带到官衙,那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 屋子内除了他的哭求声,便没有任何声音,在钱权以为徐青绫要将他送官法办之时,屋内却响起徐青绫的天籁之声,“不送官也可以,但是……你必须马上离开我这府邸,除了自己的,不准带走任何物件。” 钱权听到那个但是,以为还有什么处罚,将一颗心提得高高的,没想到徐青绫竟是这般轻易便饶了他,连声道谢,“谢谢主子,谢谢主子”就怕徐青绫反悔了。 “你出得这府门,从此便与我不相干,你且好自为之”话落,又对着王大爷道:“王大爷,你此时便送他出门吧琉璃,你从那包袱中取出府邸的物事,其余的给他。” 琉璃依言取出物事,将包袱扔到钱权眼前,而他忙一把抱过这包袱,鞠躬哈腰地随王大爷出去了。 见两人离去,徐青绫吩咐道,“去将钱马三人、平娘与刘月娥唤来” 琉璃与王罗秋应是,分头去找。 是平娘与李大爷先至,“钱管事,刚刚离去,你也跟着离开吧” 平娘听此,双眼怒瞪,“那死老头竟然先走了,老娘要打断他的狗腿。” “打不打断他的腿,我不管,我那丫鬟已经替你收拾了包袱,你这就离开吧,没准还能追得上他。”徐青绫指着桌上的另一个包袱,她在早间便吩咐琉璃将她的东西收拾了。 平娘上前拿过包袱,也不行礼,急急忙忙地便往外赶,徐青绫使了个眼色,李大爷便跟着平娘离去,直到将她送出门口,与王大爷一道关了府门,才回到正房。 进了正院,正巧听到,“钱马与刘月娥留下吧,你们两个给我离开吧” 听了此话后,四人面色不一,钱马与刘月娥纷纷行礼向徐青绫道谢,门房只是一脸暗色,昨日便已自知命运,只不过等待判刑罢了。而那大摇大摆之人,却是叫嚷道:“凭什么把我赶出去,我犯了什么错?” 徐青绫语气平淡道:“凭什么,凭我是这个院子的主人难道处置个下人,我还要汇报不成,还需要找什么理由不成?王大爷,李大爷,拿着他们的包袱,将他们二人带下去吧” 琉璃与王罗秋分别递过一个包袱给两人,李大爷拖拉着那傲慢之人,王大爷则是拉着那门房。 四人一走,“你俩也退下吧”徐青绫对着钱马与刘月娥道。 如今,总算是清理干净了。 (还是家人更重要,妍冰今天辞职,打算近日离开北京。关于文方面,听取朋友和读者的建议,调整文的思路,打算五六章之内让女主长大o(n_n)o哈哈~) 第一百章 孤苦无依 待人都走了,屋中便只剩徐青绫主仆三人。 “珊瑚的伤如何了?”徐青绫记起珊瑚的伤势,便问琉璃。 琉璃给徐青绫倒了杯水,巧笑道:“奴婢今日送吃食时,像是已经大好。珊瑚姐姐也对奴婢说,明天就能起身服侍小姐了,让小姐别为她担心。” 徐青绫点了点头,“没事的话,你们也退下歇息去吧” 王罗秋上前一步,“小姐,奴婢有事禀报” “嗯,说吧”徐青绫应了一声。 “方才小姐一直在处理府中旧人的事,故而,奴婢一直不敢打扰您。那赵牙子午间便带着一众丫鬟和仆役过来,如今正候在耳房中。”她今儿个见赵牙子带了这么些人,知晓小姐是要再买些奴仆,便敢自作主张。 徐青绫也不责怪王罗秋这会儿才报,午间时,她还陪着唐苏,自是不能亲自过去挑选奴仆。 “如今天色已暗,不好辨识,还是留在明日白天再看吧”徐青绫思忖片刻,又道,“罗秋,你将赵牙子唤来,我与他说道一番。” 王罗秋应诺离去,不一会儿,便带着赵牙子过来。 徐青绫请赵牙子坐了,又让琉璃上茶,“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今日事务繁多,到这会儿方才歇下。而如今天色已暗,就不好再挑选奴仆了,要不,我让罗秋安排住处,先将这些人留下,你看可好?”征询赵牙子的意思。 那么一群人,他来回带着,也不方便,况且,明日还得让徐青绫挑选,如此这般倒是省了他不少事。赵牙子略一思忖,便同意了徐青绫的提议。 “赵牙子,也在我这府邸歇下吧,我让人给你安排住处。”徐青绫提议道。 赵牙子委婉拒绝了,“多谢小姐美意若是我留下了,小姐还得派人知会一声我家婆娘,倒不如我自己回去便宜。就不劳烦小姐费心了” “也罢,那我就不留你了不过,用过晚膳再走吧”徐青绫并不强求,但是让人等了那么长时间,总得留人吃个晚膳才是。 赵牙子笑道:“方才,罗秋姑娘已是端了饭食到耳房,我们都用过了。” 徐青绫回他一笑,让琉璃拿了银两打赏了他,便让琉璃送他离去。 “约莫有多少人?”徐青绫问得是赵牙子带来的人。 “大概有二十几人,男女很是平均。” 这就好办多了,“那你就将他们安置在后罩房吧”后罩房本就是奴仆们的住处,铺盖被褥之类的也还齐全,屋子也够。 王罗秋曲膝行礼退了下去,琉璃回来后,就服侍徐青绫歇下了。 徐青绫在半睡半醒间,却是听见有人敲门,在外间守夜的琉璃忙上前问了是谁,才开了门。 只听见王罗秋低声问:“小姐,可是睡下了?” “早已是睡下了,罗秋姐姐,发生了什么事?”琉璃话语中仍旧泛着困意,若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罗秋是不会在夜间打扰小姐歇息的。 王罗秋有些为难,想了片刻,才道:“这事还是要告诉小姐的,要小姐拿主意才是” “那我去将小姐唤醒。”王罗秋一向是有分寸的,若不是紧迫之事,也不会做出这般无礼的要求。 “琉璃,你让罗秋进来吧”徐青绫在内室喊道。 两人应是,琉璃拿着灯,与王罗秋一道进了内室,又将内室的灯点燃,王罗秋则扶着徐青绫半躺在大迎枕上。 “究竟发生了何事?”徐青绫出声问道。 “小姐,后罩房内还有钱府旧人”想起方才之事,王罗秋就不自觉间一颤。 徐青绫心下一惊,怎么还有钱府旧人,“别慌,仔细将事情从头到尾说来。”徐青绫安抚道。 王罗秋稍作镇静,这才缓缓道来,“小姐,您让奴婢安置那些人的住处,奴婢将他们派了房,待奴婢准备回房时,却听一个小丫头大叫着从屋中跑了出来,神色慌张。奴婢问她究竟是发生了何事,她这才颤着手指着她跑出来的那个屋子道,说屋中还躺着个人。” 那人便是钱府旧人吧,“继续说” 王罗秋细细回忆着方才发生之事,“因着只剩那丫头一人,又是最后派到房的,所以,奴婢就指了一间偏远些的屋子给她。只奴婢与她两人,奴婢也不敢去看,遂,唤上两个男的,四人便进了屋。”王罗秋脸色泛红,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自己胆小。 若是她遇到这种情况,也得拉上几个男丁壮胆。 “奴婢进了屋,便见一女子,盖着被子,沉沉睡着,方才那么大的动静竟是没将她吵醒。奴婢觉得不对劲,便往她脸上打量,面色枯黄枯黄的,看那样子是病了一段日子了,不过,倒还是活着。奴婢见此,便打发了那两男丁回去,又带着那丫头换了间空屋子,便回了自己的屋子,心里却是怎么也难安,所以,才向小姐禀报。” 王罗秋这是不忍久病之人,让她那般躺着,自生自灭吧。不过,要请大夫,必然是要向她请示的。 “你到外院,让王大爷去济世堂请个大夫,然后,将钱马和刘月娥唤来”王大爷他们是歇在外院的,明日买了男仆,除了今日,也是将他们安置在外院的。 王罗秋应是离去,徐青绫唤了琉璃服侍她起身,收拾妥当后,便出了屋子,去了东次间的厅堂。此时,钱马与刘月娥已是穿戴齐整,等在东次间了。 徐青绫坐下后,并问说话,就光是看着他们二人。 钱马与刘月娥被徐青绫盯得有些不自在,想说话,又不敢说,直到徐青绫接过琉璃递过来的热水,抿了一口,才道:“你们应该知晓今晚发生之事了吧” 刘月娥诺诺应是,她是住在后罩房的,今晚的动静又不小,自是知道发生了何事。而钱马一直是住在外院的,外院离后罩房的距离颇远,倒真是不知。遂,茫然不知地望了徐青绫一眼,疑惑道:“小姐,奴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事,需要交给奴才去办的吗?”。自从确定能留下来后,他就随琉璃他们改了口。 “你们二人应该知道这府里还有人吧是谁还在后罩房中,而我又是不知道的?”徐青绫沉声问道。 钱马面上一惊,望着刘月娥,便月兑口而出,“难道是绿柳那丫头?”刘月娥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我这院中,除了她,还有谁?你们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那丫头会独自一人躺在床上,也不见你们禀告于我,嗯?”徐青绫抿了口茶水,声调清冷地道。 钱马想在徐青绫面前表现,抢在刘月娥面前答道:“小姐,绿柳丫头这已经是病了很久,钱大人遣散下人们那会儿,她病着,就并未让她离去。”边说着,边拿衣袖擦了擦眼睛,“绿柳是个可怜的,同奴才一样,都是孤儿,就是遣走她,她也不知道往哪里去。小姐来的这几日,大家都是纷纷为着能否留下来着急,所以就没人想到她。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这绿柳也是苦孤无依之人,她与琉璃又有何尝不是呢? 徐青绫沉吟道:“除了绿柳,这院中可是还有其他人?” “小姐,除了奴才六个,再加上琉璃,就没有其他人了。钱老爷在时,该遣散的都被老管家给遣散了,有些也随着老爷回乡了,就剩下七人了。”钱马如实道。 “刘嫂,你就去照顾着绿柳,待会儿大夫来了,也好有个帮衬。”徐青绫吩咐道,刘月娥点头应诺,便与钱马退了下去。 “罗秋,你待王大爷回来,去探一下绿柳,明个告诉我她的状况”徐青绫吩咐完,便回屋歇下了。 第二日,徐青绫刚刚用罢早膳,王罗秋便来报,说起绿柳的情况来,“……大夫说,绿柳受了风寒,高烧难退,又延误了诊治,待全好也得十天半个月了。” 只要能好就行本就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况且,这个时代医术并不发达,十天半月还是轻省的,“让刘月娥好好照顾着便是。” 话刚落,钱马便来报,赵牙子来了,如今,这钱马倒是勤快得很,因着徐青绫需照看的马匹不多,而王大爷又对那马有些感情,并不让钱马照看,这钱马便担起了门房的活。 徐青绫应了一声,便请他进来,又吩咐王罗秋将那群人唤来,“就让他们在院子里吧。” 院子空间大些,好盛下那些人。 王罗秋应是离去,不会儿,赵牙子便到了,向徐青绫行了一礼,便问起徐青绫何时挑选下人。 “待他们一到,我们便出去选吧”徐青绫笑道。 赵牙子笑着应了,乘着这空挡,徐青绫问起让他寻的铺子和那物事如何了,得到的回复却是,仍未找到。徐青绫倒也不急,有着糖售卖的银两替她支撑着平日的用度,还是完全够的。 此时,王罗秋进来了,“小姐,那些人已经等在院子中了” “那我们出去吧”徐青绫先起身出去,赵牙子尾随在后。 徐青绫来回打量着这二十来人,这些人则是恭敬地垂下头,“都抬起头吧”否则,她如何挑选。 一众人均抬起头来,而徐青绫没想到的是,竟然会看到熟人。 (妍冰要办一下手续,收拾东西什么的,最近只能是一更,等4月10号从业考试结束后,会加更几章o(n_n)o哈哈~) 第一百零五章 一场戏,两厢尽欢! 徐青绫双手交握,侧耳倾听园外的谈话,只听见琉璃喊了一声,“杨妈妈,您快快请进”声音倒是镇定许多。 杨妈妈嫌弃地看了一眼这有些破旧不堪的绯园,便开门见山道:“不了,你让白姨娘和五小姐出来吧”又忽觉自己语气过硬,忙补充道:“夫人在府中就时常念叨着白姨娘与五小姐,总是对我们说,也不知道她们是否在别院吃好住好?如今难得来别院,说是好久未见她们了,怪想念得紧。因此,特意吩咐了我过来,请她们过去叙叙” “哎呀”琉璃惊呼一声,将杨妈妈吓了一大跳后,这才为难道:“杨妈妈,真对不住,前几日小姐又犯病了,姨娘便日日夜夜地照顾着小姐,今日也累倒了。姨娘特意嘱咐我,若是夫人来了,便让我去夫人那通禀一声。还请夫人莫怪,姨娘怕过了病气给夫人,才没向夫人请安的又告诉奴婢不用担心,通情达理的夫人必然知道她的苦心。” 杨妈妈是经历了多少的人,早就练就了一双晶晶火眼,望着琉璃过分夸张的表情,对此将信将疑。 琉璃也不管她信还是不信,径自道:“姨娘听说夫人来了,这才打发我过去正房,向夫人通禀一声可巧,正碰上了您,就有劳您传话了。姨娘与小姐都需要人照顾,我实在是月兑不开身。” 琉璃越说越是得劲,竟愈加巧舌如簧起来,这让徐青绫颇为意外。看来琉璃还是个可造之材,以后得找机会多多锻炼她,也不枉让她将她放在丫鬟中的最高位置。 而园外,杨妈妈暗道,这半大丫鬟,一年不见,身量未长,胆子倒是见长不少,竟然敢支使起她来。 不过,她说得话又到底是真是假?五小姐与白姨娘到底是不是真如她所说的病了?五小姐向来是个病秧子,这是府中人都知晓的,有可能还真是病了。若是真病了,她进去查看的话,难免会沾惹一身晦气。如若不进去的话,又怕交不了差,真是让她左右为难。 突然灵光一闪,杨妈妈眼珠子滴溜一转,暗自嘀咕一声,先不论它是真是假,反正夫人向来不待见白姨娘,此次也不是真想见她,只不过是想看看她落魄的模样。只要她将杂乱无章,破旧不堪的绯园向夫人描述了,再告诉她白姨娘她们病了,应是能交得了差。 琉璃见杨妈**神色几经周转,必是在冥想,也不出声打断。她记得小姐曾说过言多必失,有时候沉默更能让人相信她言辞的真实,她还是不要做那掩耳盗铃之事为好。 因此,尽管琉璃的心蹦蹦乱跳,慌乱不安,又很怕杨妈妈突然闯进去,发现白姨娘不见了,继而追问出白姨娘已死,那她们不知会面临甚样的惩罚。但是,回想起徐青绫平日的教导,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面上也不显露出来,只是静待杨妈妈自个儿想通,想明白。 杨妈妈面色渐好,似乎已是想通,“既然这样的话,我会将白姨娘的话如数转告给夫人的,你就回去替夫人好好照顾着白姨娘和五小姐。若是短了什么,夫人说了,让白姨娘上王管家那领就是了,夫人已经派人知会过了。” 说着,便作势要走,“让白姨娘与五小姐安心养病,我也不多做耽搁了,夫人那缺不了我。” 琉璃忙不迭地点头应是,“我会将夫人与您的心意转告给白姨娘的。”就怕杨妈妈反悔了,连带地手往前一引,“那我送送您” 杨妈妈摆摆手,笑道:“不用了,你回去照顾白姨娘吧白姨娘那只有你一个丫鬟,也少不了你,赶紧回去吧”说着,便转身离去。 琉璃凝望着杨妈妈渐行渐远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为止,才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脸,便转身向屋内走去,她要向小姐汇报情况。 一场戏,两厢尽欢 “小姐,是夫人身边的杨妈妈,奉命请姨娘与您过去,奴婢按您所言,称病推了……”琉璃详详细细地转述了方才的情景。 徐青绫早在方才便尽数听到了,故而,这会儿并未用心听着。而是想着其他,这徐夫人到底是否知晓白姨娘已经亡故?若是按照面上的来看,今日过来请白姨娘与她过去,应是不知晓的。难道她在这别院没有安插眼线,监视着白姨娘与她? 一个在徐家老爷与姨娘之间游刃有余的正牌夫人,消息不会如此闭塞才对,应是知晓的,徐青绫低声嘀咕着,应是知晓的,肯定是知晓的。 “小姐,您知晓什么?”琉璃早已禀告完了方才发生之事,却不见徐青绫回应,只是一个劲得嘀咕着,这才探身问道。 “啊哦,没什么。方才之事你做得极好,以后也要这般行事,切记莫慌”徐青绫夸赞道,又笑着打趣她几句,“我刚才嘀咕着,要怎么夸你才是,一想,若是过分了,你必然骄傲。想着还是谨诫你几句吧”说着,笑容越发大了。 “小姐,你又打趣奴婢”琉璃不依道。 如此笑闹几句后,徐青绫便打发了琉璃出去,“你先出去吧”她想一个人静静。 琉璃应诺退下,门扇一开一合。 若徐夫人真是知晓,还来这么一出戏,那她究竟为的是什么?是假借让白姨娘去请安之名,亲自一探这消息是否属实?或是在徐家老爷面前,假装贤惠,才会派人来望一望白姨娘与她?即使妾室有错,她仍是大度以待,怜惜她们,并特意在此时,嘱咐王管家莫短了她们的用度? 如若真是这般,那这徐夫人的心思就太过复杂了。 突然间,徐青绫嗤笑出声,暗道自己什么时候竟变得如此幼稚了,竟然将徐夫人简单化了哪个牢牢坐在正室之位上,又受宠多年的夫人——徐家老爷独独带了徐夫人过来别院避暑,未带上别的妾室,更没带那近来颇受宠爱的王姨娘——她绝对不会是个单纯的人物? 还有一点,如今让她不得不去正视的是,难道徐家老爷真是不知白姨娘已逝的消息?如若真是这样,那徐夫人做这些才不会是白费心思看来徐家老爷不知晓得可能性极大。 她又记起白姨娘自缢前写的那封信,日子有些久了,她倒真是有些忘了,大意中好像点明了白姨娘与徐家老爷确实是有情的,只不过,后来发生了些事情,情淡人走。 徐青绫寻思着,还是将那封信找出来吧她记得好像是放在了柜子之中,遂,起身至柜子旁,一阵翻找。将柜子的物事,翻得一团乱后,终于才找到那封被她压在最底下的信。 用秀丽的梅花小篆书写着四句话: 君不念旧日之情,不信婢妾之意,是为怨; 事后,驱遣母女二人至别院,枉顾血缘之亲,是为寒; 至别院,命仆人尽可辱之,逼迫吾不得择生而择死,是为恨; 吾与儿死之时,即你我恩断之时,且好自为之 这短短几个字眼,完全能看出白姨娘对徐家老爷爱之深,恨之切。徐家老爷先是枉顾旧情,错将她们赶至别院,随后,她们又遭遇了怎样的冷待——她实在是很难想象——以至于白姨娘不得不杀了女儿,再自缢,这段感情纠葛完全显露在那四句话中。 她想,白姨娘留下这封书信,是想将她的心声告诉给徐家老爷吧以后如若是有机会,一定将她这个最后的心愿聊了,以报借她女儿身躯一用的恩情。 “吱呀”一声,门开了,灌进来一股热气,也打断了徐青绫的思绪,是琉璃拿着灯进来了。徐青绫这才意识到,这般思量,已是华灯初上。 “小姐,天色暗了,您怎么也不点灯?”琉璃埋怨了几句,又道:“是时辰该用膳了,还是给您端到屋中吗?”。 徐青绫点点头,琉璃出去了,半晌后,端着食盘又折了回来。 她没什么胃口,随随便便用了几下,便停箸,问起王罗秋来,“她可是一直待在屋中?”边用锦帕拭了拭唇角。 “罗秋姐姐,今儿个没出屋子一步,连饭食也是嘱咐奴婢送过去的。”琉璃收拾着碗碟,告诉徐青绫王罗秋的情况。 “嗯,那你快去用食吧,也送去她那一份,我自个儿出去转转。”徐青绫思量着道。 琉璃担忧地道:“小姐,天色已暗……”为难地看着徐青绫,今日小姐也是一步未出,现下却是提出要独自逛逛,不免有些反常,琉璃怕会有些不妥,想阻止,但又碍于自己是个丫鬟,不好明提。 徐青绫自是清楚琉璃在想些什么,忙安抚道:“不会有事的,我只是在园子中逛逛,不会出园门的。”径自就出了房门。 琉璃忙拿着食盘,快步到厨房之中,将饭食端给王罗秋后,便出来,看着徐青绫在园中走走,琉璃这才安心,缓缓地跟到她身后,陪着她散步。 徐青绫笑笑也不在意,带着琉璃就在园子内逛逛。 待她准备转身进屋时,却见一个小厮提着大红堆纱灯笼,紧赶快赶地向着绯园行来,眼看着马上就要进绯园了。 此时,徐青绫想要在不被他看见下进屋,已是不可能了。 (妍冰坐今晚的火车离京,明天才能到家,明日的更新可能会晚一些。) 第一百零六章 穿帮与否? 那小厮匆匆进了园门,看见她俩便道:“白姨娘与五小姐可在?我奉了老爷之命,请她们过去。” 今日是怎么了?原本无人问津的绯园竟是热闹起来,一个两个均是来找她与白姨娘,就仅仅因为徐家老爷来了别院吗?徐青绫感到好笑,这理由也太过冠冕堂皇了些。 那小厮见两人都未应答,不耐烦道:“你这两个丫头,问你们话呢?白姨娘与五小姐到底在是不在?在的话,去请她们出来不在的话,去寻了她们回来我在这等着你们” 按这小厮的意思,今儿个她是非去见徐家老爷不可了?也罢,见上一面又何妨反正,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天一个模样,避之作甚?一年后又是另一番模样,徐家老爷总不会一年召见一次吧。 此次,琉璃之所以不答,让这小厮抢白,那是因为徐青绫在身旁,做主意的自然得是徐青绫才行,她怕冒冒失失答了,反而坏了小姐的事儿,今儿个午间,杨妈妈来时,小姐避而不见,一是因姨娘的事儿,最主要的还是小姐并不想见吧 待徐青绫想通,只不过是短短几息光景,“姨娘身体不适,已经歇下了,我随你去见父亲吧”白姨娘的逝世还是先瞒着,待她见了徐家老爷打探下实情再说。 那小厮颇为诧异,他是今年才到府里,没见过五小姐,但是听人说五小姐不是又矮又胖吗?怎么会是如今这身子骨略显圆润的小姑娘呢?面上虽是不解,但还是向徐青绫行了礼,“小人赵树,向五小姐请安” 她也不至于骗他,否则,若是假的,到老爷那便见真招,那也有得她受了。此人是五小姐,那必定是那些老人以讹传讹了。 徐青绫摆摆手,让他免礼,“嗯,时辰已是不早,那你在前面带路吧,我随你去见父亲” “可是,白姨娘她……”方才老爷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将白姨娘带来,如今只去了个五小姐,他不好在老爷那交差,遂,想跟徐青绫说明情况,让她通融一下,唤醒白姨娘,随他们一道过去。 何曾想才说了几字,却被徐青绫给打断了,“就我一个人过去吧父亲那我会交代的,定不了你的错,父亲更不会因此而惩罚你。”态度极其强硬。 赵树只好满脸苦涩地应诺,“那就请小姐随我来吧”说着,便将大红堆纱灯笼高高举起,走在前方,徐青绫走在中间,琉璃则是尾随在徐青绫身后,一行三人,在夜色笼罩下,向正院走去。 一路上走的道都比较偏僻,三人行来,倒是没遇上其他人。 两盏茶的光景后,徐青绫她们尾随在赵树后面,走进了听风院,由赵树带着往一旁的耳房走去。 直接推门而入,赵树引着徐青绫坐在一旁的扶手椅上,“请五小姐在此稍候,老爷一会儿便至。”徐青绫点头,赵树行了礼,开门出去,倒不是离去,而是守在了门外。 徐青绫望着门外的身影,陷入了深思,徐家老爷招她与白姨娘过来到底是何意? 是旧情难忘,想看看自己宠爱的妾室与原先最疼爱的女儿在别院过得是否如意?还是因着白姨娘的所犯的错事,恨意难解,此次来别院,想看看她们的落魄样,让白姨娘悔恨当初?徐家老爷应该不会如此无聊吧 如若是这样,又何必一来别院,便去荔院探望呢?又怎会在夜里,让赵树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将她带至耳房,偷偷见上一面? 徐青绫左右思量,还是觉得第一种情况比较靠谱。这么想着,徐青绫便打量起这间耳房来,两个书架子并排摆放着,上头码着整整齐齐的书籍,数目颇为可观。一旁的桌上,笔墨纸砚尽齐,看这摆设应是书房。 突然,门外传来了声音,“书房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赵树一本正经道,阻止了另一个人影入内。 那人影厉声道:“我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樱桃,夫人派我来看看,老爷是否在此,想唤老爷过去商量事体,你赶紧让我进去,否则,耽误了要事,你可得吃不了兜着走” “老爷不在书房内,还请樱桃姐姐去其他处寻老爷。”赵树缓了几分语气道。 “你骗谁呢?竟然连我都骗”那樱桃满脸怒容,又道:“这书房内亮着灯,你又是老爷身前的小厮,平日总是紧跟着老爷,老爷在哪,你便在哪这会儿,老爷肯定是在书房内,你莫再骗我,否则,我告到夫人那,即使你是老爷的小厮,夫人也能做主罚你。还不让开,快让我进去”樱桃一口咬定,徐家老爷就在书房之中,让赵树赶紧将挡着门的身子让开,大有你不让开,我就闯进去的架势。 “樱桃姐姐,老爷确实是不在书房,我没有骗你”原本只是挡着的身子,此时更是张开双臂,拦在樱桃的身前。 樱桃气得满脸涨红,不进去瞧瞧,她在夫人面前交不了差。如今,夫人已经更加倚重青梅了,今日,好不容易将这件重要之事交予她来办,如若她想重拾夫人身边的第一丫鬟之位,自然是得将此事办妥。 如此想着,樱桃已是上前,动手拉扯赵树的手臂,未曾想到,毕竟男女有别,女子的力气不比男子,没有将赵树的手臂拉开,自己反而用力不稳,摔倒在地上。 “砰”地一声,声响之重,徐青绫都有些为她心疼,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地面,可不是那些泥地。 赵树面有难色的望着倒在地上的樱桃,却是没有让开防守之地,扶樱桃起来,“樱桃姐姐,你快起来,你这么做又是何必呢?我跟你说的是实话,老爷确实不在书房” 听了此话后,原本因倒地而羞红了脸的樱桃,更是恼羞成怒,伸出食指,指着赵树道,“你说甚么”说完,便单手支地,极为狼狈但却迅速地爬了身来,一站稳,便扑向赵树,口里嚷嚷着,“还不快让开”竟是想硬闯进来。 樱桃是夫人那的一等丫鬟,赵树推开也不是。而眼看着他就要被樱桃拉开了,差一步就要闯进书房,他又不推也不是。正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一道严肃的声音响起,“这是在做甚么,在书房面前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赵林,还不快把那丫鬟给我拉开” “是,老爷”赵林应诺,上前将缠着他哥的女子使力拉开,他可不像他哥那般,有什么顾忌。他所做的事,只要忠于老爷就是 竟是徐家老爷来了徐青绫将原本交握在身前的手握得更紧了,来这世上已是快一年了,如今,马上就要见到这具身子的父亲了,这个待白姨娘如斯的父亲,究竟会是怎么个模样? 门外,赵林三两把就将蛮横的樱桃拉了开去,带到了徐老爷身前,只听他大声斥责道:“你是夫人身边的人,怎么还如此不懂规矩书房,即使是夫人,未经我同意,也不准入内你怎会如此大胆是谁给你这胆子的” 樱桃面色惨白,一下子便跪在了地上,“求老爷恕罪,奴婢方才魔怔了求老爷饶了奴婢,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樱桃虽然蛮横,但还是有些头脑的,不会这般不顾后果行事,这徐老爷是知道的。因此,只能是无奈地摇摇头。 做了二十几年的夫妻,他还是多多少少了解他的夫人的,樱桃若不是奉了她的命令怎么会如此大胆,明知不可犯而犯之?故而,也未多加责怪樱桃,“我也不罚你既然是夫人的人,赵林,你就带她去夫人那吧,将事情告知夫人,一切惩罚由夫人做主。” 让赵林送她回去,让她知晓他已明白她的用心,也是想给她一个警醒,以后莫派人打听他想隐瞒着的事情。 樱桃听到前半句时松了口气,可是,后半句却是将她打入了地狱,面色更是白如霜。若是让夫人知晓她不但没将事情办妥,反而将事搞砸了,夫人仅仅是将她赶出去还是轻的,就怕夫人会将她乱棍打死。 她不想死,她还年轻 因此,赵林攥她的时候,她硬是不起,可赵林是怎样的性子,他可不像他哥那般温柔。遂,加足了劲,将樱桃攥起后,连拖带拉地将她带离书房,往夫人的屋子而去。 徐老爷叹息一声,看着还立在门前的赵树,问道:“白姨娘与五小姐,可是来了?” “五小姐已在书房中等着您了,白姨娘她……呃……”赵树支支吾吾,说了半路,又停在了那。 徐老爷神色一紧,忙厉声问道:“白姨娘怎么了?别支支吾吾的,还不快说” “白姨娘身子不适,早已经歇下了,五小姐,并未喊她起来,说让她歇着养病。”赵树豁出去了,一口气将话说完。 “那快随我去看看”徐老爷一脸紧张道。 “可是,可是五小姐,还在书房中呢”赵树提醒道。 徐老爷似乎这才想起,徐青绫还等在书房中,“对,你开门,我先唤上绫姐儿,一起去绯园看看宛如。” 坐在屋中的徐青绫一惊,难道这次真就要穿帮了吗? (如果明天不出意外的话,有可能要晚更,至于原因,研冰没脸说了,捂脸遁走) 第一百零七章 离去 此时,徐青绫绷紧着身子,双手置于两腿之上,凝望着现今还紧紧闭合着的门扇,静待开启的那一刻,也许,她的计划需要改变了 “是,老爷。”赵树应诺后转身,手已是碰着了门扇,正想按着徐老爷的吩咐将门打开时,突然,却从院外传来几声焦急的喊声:“老爷老爷” 伴随着的是徐大管家略带臃肿的身影出现在院门之中,徐老爷瞟了一眼徐大管家,又转身看着愣在门前的赵树,厉声道:“还不将门打开,愣在那作甚?” “是。”赵树行了礼后,“吱呀”一声将门打开了,徐青绫已是望见站在距离书房十来步之远的徐老爷,正面仍是朝着院门,徐青绫只能看见他站得笔直的背影。 徐大管家进了院门,便能看见老爷立在院中,忙不迭地道:“老爷,老爷,戚公公带着圣旨到府里了现在正在府里候着老爷。” “什么?”徐老爷不可置信地反问出声,到底会是甚么事情? 徐大管家又复述了一遍,“戚公公带着圣旨已经在府里候着老爷了,让老爷和夫人赶紧回去接旨。” 徐老爷点点头,沉吟片刻,“赶紧备马,我们立刻就走让夫人随后跟上贵客如今在哪?” “老奴赶过来禀告老爷的时候,刚好在路上碰到了贵客。他拦下老奴,问明白了缘由后,便让老奴跟老爷通禀一声,‘既然徐大人有事,那我就不在此多做打扰了。’说是今晚就离去。”徐大管家一五一十地转述了。 “您的坐骑已经备好,夫人那边,已让王管家去通知了,马车也随后能备好”徐大管家鞠躬行礼,恭敬道。 “那还等甚么?立即出发。”说着,便迈出脚步,却是在几步后,一滞,回转身,飞快地望了一眼书房,便匆匆离去。 徐青绫望着远去的背影,暗自揣测道,从他方才站着的角度,应是没有看见她吧。心情一松,伴随着一股没由来的失望,两手相触,她才发现手心竟是汗水。 赵树向着徐青绫行了一礼,便快步离去,跟上远去的徐老爷。 书房中就只剩徐青绫与琉璃两人,“赵树把我们晾在书房是怎么回事”琉璃对着赵树离去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后,便转身对徐青绫道:“小姐,那我们怎么办?” “自然是回绯园。”徐青绫说着,已是起身离座,向门外走去。 “哦”琉璃应了一声,跟上徐青绫,出了书房。转身将门合上后,又赶了几步,与徐青绫离着一步远,不远不近地相跟着。 徐青绫主仆二人方才出了听风院,赵树又折了回来,向徐青绫行了礼,“五小姐,老爷吩咐,让您与白姨娘再暂住别院一阵子,不日,他便会来接你们。您与白姨娘的份例,已吩咐王管家好好打理,您且安心住着。如若您有甚么其他的需要,只要知会王管家一声就行。” “行了,我知道了。”徐青绫淡淡地应着,徐家老爷打算接她们回府,这是否意味着他原谅白姨娘了?还是见她们过得并不好,心疼了? 徐青绫扯嘴一笑,她并不需要,她想白姨娘也并不需要这事后的补偿,当初徐家老爷不信任她,将她赶至别院后,她便已心死。留了封书信,在徐青绫看来,只是想让徐家老爷一直存活在后悔之中,让他也感受一下她一年中所受的苦楚。 赵树站在徐青绫身前,却觉得有些发冷。他很诧异,这一日来,他听说了很多事情,知道五小姐与白姨娘在别院中的日子并不好过,如今,老爷承诺将她们接回府中,但是,五小姐却未显露喜色,反而,让他觉得五小姐并不开心。 主子的事,他们做下人的是不能质疑的,遂,赵树向徐青绫行了一礼,“小姐,那小人就先退下了。” 徐青绫几不可见地点点头,算是应了。 赵树见徐青绫点头,忙小跑着离去。 另一厢,赵林攥着樱桃向夫人的房中走去,费了颇大的劲才将樱桃带进屋中,向夫人行了礼,才如数将之前发生的事,略加添油加醋地禀告给了徐夫人。 而一进门便跪在地上的樱桃,此时,更是颤着身子,向徐夫人求饶,“夫人,是奴婢错了,请夫人饶命,求夫人饶了奴婢吧” 徐夫人端坐在炕上,望着底下不停地磕着头的樱桃,握着茶盏的手不由一紧,却是温柔地道:“老爷既然将你交给我处置,那便不是想重重处罚于你。你虽有错,但是罪不至死。念在你从小服侍于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打上二十大板,赶出府中” 温柔的声音,说出狠毒的话语;说是轻罚,二十大板加上赶出府中,却是不轻。二十大板下去几乎能让一个女子卧床不起,此时,将她赶出府中,那便是绝了她的生路。 躬身立在一旁的赵林暗道,真是最毒女人心,以后可不能得罪了女人。 听了徐夫人的发落,原本就磕着头的樱桃更是磕得用力了,不停地嚷嚷着,“夫人饶命啊,求夫人开恩,千万别赶奴婢出府。奴婢错了,没将您吩咐的事办妥,下次不会了,下次……” “还不给我闭嘴”徐夫人厉声打断樱桃的求饶,握着茶盏的手更是犯白、青筋突起,“来人,给我拖出去” 樱桃慌忙跪爬着向徐夫人靠近,一把握住徐夫人的裙摆,哭喊着求饶道,“夫人,看在奴婢多年来服侍您的份上,您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奴婢下次定会办妥的。”樱桃在慌乱中却是没认清她到底是哪句话犯了徐夫人的忌讳,只是不停地求饶。 徐夫人跺了跺脚,却是挣不开樱桃抓着她裙摆的手,也未让屋中的仆妇帮忙,而是右腿一使力,将樱桃甩了出去。 “砰”地一声,声响极大,樱桃横躺在了地上。 徐夫人的女乃娘桂妈妈见一旁的赵林脸色不对,夫人这番作为又是当着他的面的,怕毁了夫人多年来在府中的形象,又怕他知道此事是夫人让樱桃去办的,有可能将这事告诉老爷。 遂,桂妈妈忙上前,扶起樱桃,叹道:“夫人方才也是一时气话,老爷的书房,闲杂人等一向是不让进的,即使是夫人过去,也得经过老爷的允许,你怎么如此大胆,竟然想硬闯老爷的书房。”将此事的责任完全推给了樱桃。 樱桃抬起凌乱的脑袋,泪眼望着桂妈妈,“可是,是夫人……” “可是,是夫人平日待你太过宽容,才由得你犯了这般大错。”桂妈妈在赵林看不见的地方,狠狠掐了樱桃一把,阻止樱桃再往下说,并接过了她的话。说完,便焦急地望向徐夫人,暗里着急,夫人怎么还不吩咐赵林下去 徐夫人冷静下来,刚好接到了桂妈妈递过来的眼色,才想起自己一直由着老爷的小厮在一旁看戏,这奴才竟是如此不知好歹心中怒气顿起,却是面不改色道:“你下去吧” 正看在兴头上的赵林,只好应诺退下。迈过门槛,却差点与急匆匆赶来的王管家撞上,幸好他机灵,躲了过去,只不过王管家一个趔趄,绊倒在地。 “是哪个臭小子,这么不长眼。”王管家艰难地扶着门扇,却是站不起身,不由得骂道。 赵林忙上前,扶起他,“王管家,真是对不住,是我不小心了。” 王管家立稳后,见是赵林,原本没有好脸色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哦,没事,没事,也没多疼,下次走路时注意点。”老爷身边的小厮可是比他这个远在郊外的别院管家吃得开。 赵林连连点头,提醒他道:“王管家这么急急忙忙,是有甚么要事禀告给夫人吗?”。 “哎呀,你说我糊涂的。”王管家一拍自己的脑袋瓜子,便落下了赵林,进了屋中。赵林笑笑,便离开了。 而王管家一进门,却看见徐夫人紧绷着的脸色,与地上跪趴着的丫鬟,还有半蹲在一旁的桂妈妈,嘴快地话便出口了,“夫人,这是怎么了?”说完,王管家便想绞断自己的舌根。 徐夫人自然没与他甚么好脸色,“有甚么事吗?”。寒声问道。 “是这么回事,戚公公带着圣旨已经到府中了,请……” 一炷香后,桂妈妈望着王管家远去的身影,趋前道,“夫人,该做准备了,不能让戚公公久等。” 徐夫人点点头,“那这丫头怎么办?”指着犹躺在地上的樱桃问道。 桂妈妈附耳上前,与徐夫人一阵低语,徐夫人连连点头,“这个法子可行,那就这么办吧”说着便起身离炕,向着内室行去。 随后的一个月间,徐青绫一直待在徐家别院,等着徐家老爷来接人,却是坐等不来。 五日后,收拾了一应物事,又与陈妈妈道了一声,每月固定一日到沁水城的青衣阁,将别院之事与府中之事告知与她,便带着琉璃与王罗秋离开别院。 出了后院偏门,徐青绫回望了一眼别院。 徐家老爷,别说我没给过机会,只是你未珍惜罢了 “小姐”琉璃喊了一声,徐青绫应了一声,“来了” 须臾,一辆马车,载着四个人,“哒哒哒”地离别院越行越远 (徐青绫总算要长大了,研冰总算是等到这一天了o(n_n)o~相信亲们也很辛苦!研冰再次感谢亲们对研冰的支持,谢谢) 第一百零八章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又是一年春,树梢上的雪已是融化,五彩斑斓的水珠儿落到丰饶的泥地中,发出细微的声响,随后,便消失不见了。 清晨的院外,只闻鸟语声,未闻人语声。而屋内,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屋内人影袅袅,徐青绫刚起身不久,琉璃忙着指挥着春夏秋冬,帮徐青绫更衣、梳洗,虽然事务繁多,但是个人干个人的活计,一切皆是井然有序。 “小姐,您看这身衣服可合适?”夏桑左手拿着雨过天青翠烟衫,右手搭着一条莹白湖绉裙,立在徐青绫左前方,询问着她。 徐青绫接过春桃递过来的手巾,将手中的水珠擦拭干净后,便转过身,向夏桑望去,“就穿这身吧”徐青绫点点头。 “小姐,这身衣服会不会过素了些?”琉璃在一旁打点着今日外出的行头,听见夏桑的问询,望了过去,发现夏桑手中的衣饰过素,连忙问道。 “今日,又无甚重要事情,只不过去罗秋那吃个满月酒而已,何必如此大费周遭。”徐青绫示意夏桑将这身衣裳为她换上,又笑道:“难道你还信不过你亲手培养的接替人吗?”。 如今,她的衣饰之类的活计,已由着夏桑接手,原先的春夏秋冬四个丫鬟也已经被她升做二等丫鬟,近身服侍她。而琉璃与珊瑚俨然已是她的左右手,琉璃负责着贵重的首饰珠宝以及其他一切没人负责的活计,珊瑚则是管着她屋中的用度一类的。 王罗秋则是三年前就嫁了人,还是原先定亲的那户人家。只不过,徐青绫让王罗秋从她府中出嫁的,颇有些势利的婆婆自是不会亏待了她去。这不,一月前生了个二胎,还是个大胖小子。 只不过,第一胎,生得是女儿,她婆婆虽然因着徐青绫的关系,见徐青绫又向来疼那大女儿,故而,并不会将王罗秋怎样,但也未给过她好脸色。现今,见王罗秋生了儿子,把她婆婆给乐得合不容嘴,更是买了上好的补药,与王罗秋调理身子。 此次,满月酒也是她提得议,原先的女儿只是一家人吃个饭,不过倒也是请了徐青绫过去,现今,王罗秋终是苦尽甘来,婆婆欢喜,丈夫更是将她捧在手心里疼着。 想起这些,徐青绫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笑意,此时,更是连眼角眉梢也带了股喜色。 琉璃以为徐青绫是因着打趣她而心生笑意,意识到这点,脸也不臊,凑趣道:“夏桑是奴婢一手交出来的,奴婢信不过她的眼光,难道还会信不过自己的?”只不过是,她记得今日除了喝罗秋姐姐孩子的满月酒以外,还有更重要的事,“可是,……” “可是甚么?”夏桑已经帮着徐青绫换了上衣,“没有什么好可是的了,你自己也说了信得过夏桑,那就不要再多说了。”突然,又起意道,“琉璃,我发现你是越发啰嗦了,等哪天我也打发了你出去,省得整天在我耳边叨叨。” 饶是这些年被徐青绫锻炼得脸皮甚厚,提及嫁人的问题,如今已是大姑娘的琉璃也不觉得羞红了耳根,“小姐”琉璃嗔怪一声,又道:“您可不带这么打趣奴婢的,奴婢说了,此生不嫁,要长伴小姐左右。” 见琉璃难得露出小女儿神色,徐青绫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你不嫁,那到时候曲山可怎么办?难道让他也终身不娶?” 前些年,曲山总是跟着佟掌柜来府里,琉璃逮着他,总喜欢与他斗嘴,一来二去,这对欢喜冤家也不知甚么时候竟是有了感情。 前些日子,曲山单独来找她,要求娶琉璃。徐青绫只是回复了他,她想让琉璃在她身边多留些日子,也是想借这段时日,再考验考验曲山。 只听,“扑哧”一声,刚刚将一应洗漱用品收拾妥当的春桃,忍不住笑出声来。一声带百声,屋中,顿时笑声一片。 琉璃羞红了脸,她拿自家小姐没法,但是这笑声的罪魁祸首却是能治上一治,撂下手中的物事,上前一步,一把揪住春桃的耳朵,“小丫头,你也敢笑话你姐姐我了,看我怎么治你”说着一手揪着春桃的耳朵,另一手则挠向春桃的致命弱点——她的胳肢窝最是怕痒。 春桃见琉璃伸过来的魔爪,忙高声求饶,“姐姐,春桃错了,春桃再也不敢了,以后凡是小姐说到曲山,春桃都不吱声。”求饶,却说得不是求饶话。 “你这丫头,如今真是胆子见长啊看我饶不饶你”说着就伸手在嘴边一哈气,随后,探下春桃的胳肢窝。 春桃一见琉璃这架势,此时,才觉得玩笑开大了,受苦得是她。挣扎几下,便挣月兑了琉璃的手,忙跑向徐青绫并求救道,“小姐,救命啊琉璃姐姐她……哈哈,哈哈,……” 却是琉璃得逞了,一把抓住了还没跑出几步的春桃,下手极快地挠她痒痒,于是乎,两人顿时闹成了一团。 此刻,冬雪端着茶水进来,看见的便是这一幕,却是神色正常地走向桌边,将茶水轻轻置于桌上,便走到徐青绫近前,一边帮着夏桑打理徐青绫身上的衣裳,一边询问夏桑,“琉璃姐姐与春桃又闹上了这次,又是为得何事?” “还能是何事,只有一件事,才能使稳重的琉璃姐姐着恼,往往受苦得还是春桃。”夏桑笑道,其言不明而喻。 “哦,小姐又拿曲山打趣琉璃姐姐了”冬雪立马就猜到了,接着,又叹息春桃的无辜,“哎,可怜的春桃啊,怎么就偏偏总是她撞到枪口上呢?” 徐青绫笑听着几个丫鬟在她身边闲话,自己则是看着屋中打闹地两个身影,琉璃近来越发稳重了,珊瑚比琉璃年长,必然是比她更早放出去,本想多留着她几年,没想到前几日,曲山却是前来求娶。 哎徐青绫叹息一声,终究是留不长久的,竟是会比珊瑚早放出去,徐青绫从未想到,不过,也好,她也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幸福。 看着躲闪着的春桃,性子倒是越来越像琉璃,只不过胆子却是比她刚来封国时遇到的琉璃大上不少,没准,她也能担得起琉璃这个位置,徐青绫思量着,该是另外再栽培一对左右手了。 徐青绫见打闹得差不多了,忙出声阻止道,“孙妈妈快来了,你们也赶紧收敛收敛。” 话音方落,孙王氏便推门进来,孙妈妈不是别人,正是那孙王氏 一进门,便看见来不收手的琉璃与还未站直身子的春桃,看着一眼春桃,衣衫有些凌乱,走近徐青绫,道:“小姐,琉璃与春桃又闹上了?您也不管管,就由着她们闹腾。”谴责中带着宠溺,这些年,孙王氏都是将徐青绫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疼,虽说仍是主仆关系,但徐青绫也不是那般木人,自然是能感受到。 琉璃赶在徐青绫前开口说话,“孙妈妈,这次,我可没与春桃闹。”连忙撇清,省得到时被孙妈妈训斥。 自从小姐让孙妈妈教导琴棋书画四个丫头后,她整个人便不一样了。她也从小姐那得知,孙妈妈是以往孙家的当家主母,还是有几分气势在的。 原先,她只是负责给小姐梳头,平日里也是谨小慎微,唯唯诺诺。不过,日子长了,小姐不亏待她,对她不错,性子便慢慢放开了。后来,小姐又让她教导新来的四个三等丫鬟,便重拾了当家主母的气势,平日里也常常指正她们的规矩。 她们倒不是怕她,就怕她唠叨,心中也是明白她是为小姐在立规矩,也是待小姐好的。故而,在她面前,她们从不胡闹,只有小姐会由着她们在她面前胡闹,偶尔也帮着隐瞒。 “是啊,她们并没闹腾孙妈妈,有时也随她们去吧,屋中也热闹热闹,省得过于沉闷。”徐青绫帮腔道。 孙妈妈福了福身子,“是,小姐”既然主子开口帮忙了,她也不好多加斥责。 在这之前,夏桑与冬雪已是帮着徐青绫穿妥衣裳,而孙妈妈除了平日里教导小丫头外,仍旧负责给徐青绫梳头,徐青绫也提过,另找一个,而孙妈妈回了她一句,“这是她的爱好,请小姐成全。”徐青绫便不在说什么了,仍让她负责着。 此时,徐青绫见已是穿着妥当,便向梳妆台走去,行走间,袅袅婷婷,她已非当年的小胖丫头了。 孙妈妈随后跟上,“小姐,还是梳随云髻吗?”。问今日梳何发式,不过,小姐似乎只钟爱于随云髻,一年中有大半的日子是梳这发式的。 徐青绫点点头,“今日,就戴爷爷送的那套银镏金嵌宝石珍珠头面首饰吧”还是不能太素了,毕竟,去的是王罗秋家,尽管她的婆婆如今已是真心喜爱她了,不过,还是需要她这个主子撑撑场面。 孙妈妈笑着应是,忙动手为徐青绫装扮。 一炷香的光景后,徐青绫望着镜中的人影,模糊的铜镜还是掩盖不了镜中人的天姿丽色,即使看了这些年,徐青绫还是不甚习惯,当年的小胖丫头,而如今竟已是豆蔻佳人。 (不好意思,太晚了,研冰还是只能捂脸。)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有因才有果 暗沉的红漆大门在阳光的折射下,光影斑斑点点,古朴庄重中透着股鲜亮。 大门前是三辆马车,一溜儿排开。样式差别不大,同样都是极为朴素,而车壁上均有一小截带着枝丫的桂花,只不过,打头的那辆马车,是徐青绫惯常坐的,自然是与后两辆马车有所不同。 琉璃和珊瑚伴着徐青绫出了大门,抬眼便能望见春夏秋冬及几个小丫鬟立在马车旁,神情肃穆恭敬,而眼神却掩饰不了那雀跃的心。 见徐青绫出得大门,齐齐向她曲膝行礼,“小姐。”声音竟是意外得整齐划一。 嘴角微扯,徐青绫摆了摆手,让她们起身,随后,转身,“孙妈妈,你还是不随我们一起去吗?”。身后竟还跟着一人,是那孙王氏。 孙妈妈避过徐青绫的视线,“不了,府里需要有人照看着,小姐,好好玩儿。”说着,便抬手整了整徐青绫的衣饰,一脸慈爱。 又不是所有人都去了,府邸哪需要她这个妇人来照看。徐青绫微微晃了晃脑袋,还是不肯外出啊,怕碰到那些儿女?其实,没必要,她们一直是坐在马车内的,即使是到了寺院,拜了佛,还是会进后院的厢房,那儿也不会碰到太多的人。也就在前殿拜佛那会儿,这短短的功夫,哪里能碰上,世上哪会有那样巧的事 不过,她昨日已是劝过,既然今日还是如此答复,她也不勉强她,“孙妈妈,府里的一切就托孙妈妈照料了。” 孙妈妈点点头,但当徐青绫转过身时,却又唤住了她,“小姐,别记挂昨日早间的事,既然出去了,就好好玩儿。” 徐青绫笑着应了,“好”孙妈妈说的是王大爷的事儿,目前为止,她还没收到探子的消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不是?王大爷应是不会有事的。嘴角笑意越发浓了,但却是未及眼角。 “上马车吧”徐青绫素手捻起裙角,双足踩在矮凳上,在琉璃与珊瑚的搀扶下上了马车,随后,两人也在小丫鬟的服侍下,上了第一辆马车。 见小姐登上了马车,春夏秋冬也纷纷上了第二辆马车,最后一辆则是坐着几个小丫鬟和两个媳妇子。 随行的还有四个小厮,分坐在后头两辆马车外头。而最前面是六个护卫开道,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北城城口而去。 孙妈妈目送着三辆马车离去,才转身进了门。 行至北城城门,护卫兵见了已看了三年的桂花枝丫,忙打开城门,使徐青绫一行人畅通无阻。看着马车远去,那护卫兵却不由跟同伴嘀咕一声,“这桂花枝丫看了三年,但是这阵仗还是头一次看见,也不知道这户人家究竟是何来头?” 那同伴托腮沉思,半晌,才故作深沉道:“三年前刚搬来的,买了钱大人的府邸,看这阵仗,想必不是普通人家。” “嗯肯定不是普通人家。”从那两护卫兵身后传来一道赞同声,两人傻笑着点点头,正打算回头,却是一人头上各挨了一拳,两人揉揉脑袋,回过身,却看见他们的头儿正怒视着他们,“住这北城的哪一家不是官宦人家,来头岂是会小?这户人家自然不会例外都是不能得罪的。我们只能护着他们的安全,其余的,不是我们该好奇的还有……” 那两护卫兵看着他们的头儿嘴巴一张一合,半晌,还不带停的,遂,互望了一眼,嘀咕了一句,又开始了 “快”突然那北城护卫兵的头儿喊了一嗓子,那两人以为头儿听到了,胆颤地将脸扭向一旁,“你们还在干嘛?”又是一人一拳,“还不快将城门打开,没看见兵部尚书家的马车吗?”。 两人撸了把汗,抬头看见了已快近前的马车,忙将城门打了开去,嘴里还不住地嘟囔着,今儿个怎么那么多马车外出,还都赶在这个时辰。 徐青绫一行人出了内城后,速度就慢了下来,此时,永清巷还是依旧冷清,而寄民街已是人声沸腾,马车不得不缓慢前行。 “小姐,人太多了,会不会赶不上?”琉璃将紫色轻纱掀开一角,望着人来人往的寄民街,担忧道。 “不会”徐青绫淡淡地答道,手持着紫砂壶点茶,并不抬头。 琉璃仍不放心,“可是,唐掌柜会不会已经到了城门?”这是唐掌柜第一次约小姐外出游玩,迟了,总归不好。 这次,徐青绫已是懒怠出声,珊瑚望着兀自焦急的琉璃,出声安抚道:“青衣阁离城门近,想必唐掌柜也不会过早出门。而从青衣阁出城门,也是要经过寄民街的,想必不会让唐掌柜久等。” 听珊瑚这么一说,琉璃才安了心,便不再发问。 果不其然,唐苏与徐青绫是一前一后出的城门,两人互打了声招呼,没耽搁多久便又出发了。又行了半个时辰,便到了虞山山脚。 徐青绫在琉璃与珊瑚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抬首从山脚望去,便能看见隐在半山腰的飞檐,亦虚亦实、亦动亦滞,想必这就是慈云寺了。 “妹妹”娇媚的声音自后方响起,徐青绫转过身,望着依旧是那一身茜色衣衫,将唐苏衬得越发娇艳动人。只见唐苏上前几步,拉过徐青绫,埋怨道:“坐马车可真是无聊都怪妹妹不肯与我同坐。” 在城门外,原本唐苏打算让她下了自家马车,与她同坐,不过,在她的坚持下作罢了,她还是习惯坐自家马车,“是妹妹不对,妹妹给姐姐赔罪。”徐青绫福了福身子,赔罪道。 “可别,姐姐我可不吃你这一趟,算了,不为难你了,我们赶紧上去吧。”唐苏大方道,徐青绫笑笑应了。 唐苏与徐青绫各自坐上了久候在一旁的竹轿,两家只是各自留了几个护卫看守马车,其余人均陪着她们上了虞山,只不过几个大丫鬟也有竹轿,就苦了几个徒步上山的小丫鬟,幸好,慈云寺的香火旺盛,上山的人多了,山路并不难走。 路也不长,慈云寺说是在半山腰,其实,只不过是走了一盏茶的山路便到了。 这一刻,徐青绫才感受到了慈云寺的香火到底有多旺盛一眼望去,都是人,只不过人与人之间隔着不长不短的距离,倒是不会因着人多,而感到烦闷。 慈云寺南靠虞山,北望沁水,绿树红墙,苍松翠柏,透着千年古寺的庄重肃穆。徐青绫下了竹轿,与唐苏一道顺着人流进了大雄宝殿。 两人本不是那常常礼佛之人,便只是恭敬地拜了一拜,捐了香油钱。唐苏捐得并不多,只是一百两,徐青绫示意了琉璃,只捐了八十两。 随后,两人便随着小沙弥进了后院,小沙弥在前头带路,徐青绫与唐苏则是跟在其后。 “今日难得来慈云寺,姐姐带你尝尝这寺里远近驰名的斋饭,这斋饭可是比得上我那青衣阁的饭食。”唐苏言笑晏晏道。 唐苏对慈云寺的斋饭评价极高,竟然将她与她的青衣阁的饭食作比。而原本徐青绫只是听传闻说着斋饭如何如何,她只信了五分,现今,被唐苏这么一说,本来对此次出行,无甚兴趣的她也突然来了兴致,想尝尝这斋饭究竟是何滋味? 徐青绫笑着应好,回眸间,余光扫见一个熟人,心下略惊,没想到他也会在今日来此。面上无甚波澜,只是略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对方回她一个温和地笑容,如春风拂面,便向另一边行去,并不出声阻拦并未看见他的唐苏。徐青绫知道,那边是男客的厢房,慈云寺将厢房分了男女,为香客们行了方便。 小沙弥将她们带进一间厢房,“施主们,请稍待我这就去厨房,吩咐师傅做饭食。” “有劳师父了。”唐苏示意流沙打赏那小沙弥,而琉璃也在徐青绫的示意下将几个银果子塞到那小沙弥手上。 小沙弥笑着道了谢,便匆匆离去,不大会儿,身后便尾随着几个和尚,端了饭食进来。“请施主们慢用。”将斋饭放置桌上后,小沙弥与和尚们都退了出去。 唐苏热情地招呼着徐青绫,“妹妹,快尝尝,味道很是不错的。”说着,便夹了一筷子素菜,放到徐青绫碗中。 “谢谢,姐姐”徐青绫道了谢,便将那素菜放入口中,味道果真不错,嘴角扬起,明眸微眯。 用罢斋饭后,琉璃拿出从自家带来的龙井为她们烹了一壶茶,两人饮着茶水闲聊着。 “妹妹,你可是知道,今日,这寺庙中为何会有这么许多人?”唐苏笑着发问,知晓答案,却是不直接说与徐青绫听,吊足了胃口。 徐青绫自然也没让唐苏失望,焦急地问道:“姐姐,可是知晓?是有什么缘故吗?”。今日并非过节,这寺庙本不应该有如此多人。 唐苏神秘地笑了笑,“自然是,有因才有果”说至此处,却是停下了声。 (妍冰在评论区开了一楼,招聘副版主,如果亲们感兴趣的话,在评论区留下qq,妍冰到时会与亲联系的哦o(n_n)o~) 第一百一十四章 相看 徐青绫略倾了倾身子,面上显得颇为好奇,“姐姐,您快说,到底是什么缘故?” 唐苏这才满意地一笑,抿了口茶水,徐徐道来,“今日恰逢三月的头一天,每年的这一日,这慈云寺附近都会举办春华诗会,妹妹可是知晓?” 春华诗会,颇有些耳熟,到底在哪听过?徐青绫回忆着。搜索了片刻,才记起:她第一次上虞山挖菾菜时,听王大爷他们粗略地提过。遂,忙点了点头。 “要是往年的春华诗会,人虽多,但也不如今年的热闹。”唐苏见徐青绫点头,又说出此次春华诗会的不同来。 “今日可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儿?”徐青绫随口问道。 唐苏笑着颔首,“妹妹猜得不全准,但是也差不了多少是有重要的人物将会在这次诗会中出现,听说是今年秋闱的主考官。不过,究竟是谁,姐姐就不知道了。” 封国的秋闱每三年举办一次,而今年的秋闱正好在八月举行。在考前,生员们除了寒窗苦读外,还会设法走走门路,像是向主考官、同考、提调等官员递个名帖之类的。 如若是出身好的,一般都有些门路,倒是不必在意此次的诗会。只有那些寒门出生的生员寻路无门,正好借这次诗会在主考官面前露了脸熟,更有才华横溢者,被主考官一眼相中,无疑是为今年的秋闱锦上添花。 徐青绫很能理解这种行为,毕竟在前世看得多了。况且,此次是凭自己的才华,取得关注,而非只是单凭关系。 不过,这与她无关,她不参加科考,对春华诗会更是不感兴趣,倒不如在厢房中歇息,等人散得差不多了,再打道回府,这才便宜。 唐苏见徐青绫几经变化的脸色,就知道她犯懒了,“这诗会呀,还有两盏茶的功夫便在慈云亭开始了” 徐青绫点点头,并无甚兴趣,点头也只不过是为了不冷场而已,且心觉向来不关心朝政的唐苏必然也不会敢兴趣,故而,心神就飘远了。 唐苏眼中流光一闪,用茶盖轻轻地碰着茶盏,发出清脆悦耳的碰瓷声,漫不经心地征求徐青绫的意见,“妹妹,可愿与姐姐一道去凑凑热闹?” 徐青绫仍是习惯性地点了点头,却觉不对。暗想后,才惊觉自己方才答应了甚么,面色不由一僵。顷刻,便缓了脸色,知晓如今反悔就没甚必要了。只不过,徐青绫颇有些好奇,向来对这种活动不敢兴趣的唐苏,为何会想去观摩这场诗会? 狐疑地望了眼笑意盈盈地望着她的唐苏,欣然同意道:“既然姐姐想去凑凑热闹,妹妹自然是陪同的,去观摩观摩,见识下我们封国生员和各大才子的风华,也好让妹妹长长见识。”不是有一句话吗?生活就像是xx,你无力反抗,不如去好好享受。 见徐青绫答应了,唐苏很是高兴,“出去见识见识总是好的,哪能像你往常一样,一天天总闷在府邸的。难得出来一次,就跟姐姐好好去热闹热闹。” 封国对女子的约束说严不严,但说松倒也不松,只不过是每逢节日或是有甚么类似春华诗会的活动,家中的父母还是允许女儿出府的,名门贵族也不例外。 徐青绫曾在不少书中看到,那些迂腐文人提到此点,总是夸赞封国民风开放。每当见此,徐青绫总是不由地嗤之以鼻,即使是坐牢,也是有放风的时候,何况,只不过是女子在这些日子出府罢了。 不过,女子在嫁做妇人后,就相对自由一些,常常会递个帖子,便出府访友。还有一个是例外的,那便是穷苦人家的女儿,为着生计奔波,也不得不抛头露面。 以上两点若是安在唐苏身上,那便都是不相符合的,她生生是个例外。徐青绫初认识她时,她便已是双十年华,却是并未嫁人。而如今过去三个春秋,她更是无半点嫁人的意愿。怎么说,在现今这个十八岁已被认定是老姑娘且已是难嫁的社会,她这般年纪却是老神在在的,半点不着急的,绝对是一个奇葩。 她与她这个异世的灵魂不同,在这个世界绝对算得上是众家女子的先锋。不仅如此,唐苏更是常常在外露面,总是鼓动着她出外游玩,只不过,除了这次,她往常总是以有事为由拒绝了。 唐苏见徐青绫神游天外,喊了声,“妹妹”并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徐青绫这才惊醒,自己在唐苏面前又走神了。 徐青绫微微颔首,笑道:“姐姐说的是”心中却是暗自懊恼,她总是管不住自己在让她安心的人面前走神,难道说她放下了对唐苏的戒心?却是立马打断了自己的这种念想,她还不能对其他人放心,除了琉璃与佟掌柜。 又看了一眼厢房中的沙漏,对唐苏道:“姐姐,时辰已是差不多了,我们是不是该过去了?”徐青绫没想到自己会走神了这么大会儿。 “嗯,正是时候,那我们过去吧”又对身边的丫鬟道,“只流沙与流水随我过去吧,其余的,你们自去玩吧。” 若是一屋子的人,都过去,确实不少,徐青绫也只让琉璃与珊瑚跟着,其余的,均打发她们玩儿,“……不过,你们想跟着也无妨。”是对着春夏秋冬说的,琉璃与珊瑚年纪见长,总是要嫁出去的,她是想从春夏秋冬挑选出合心意的,总得跟着她出去长点见识,才能撑得住场面,而小丫鬟们自是不用跟着了。 “小姐,诗会想必人已是不少,奴婢还是待在屋子里等小姐与唐掌柜回来。”夏桑委婉地拒绝了,其余三个丫鬟见夏桑如此,连眼中透着想出去凑热闹的春桃,也拒绝了。 徐青绫一笑,便随了她们的意愿,来日方长,她也不是急在这一刻,以后,有的是机会。随后,便抬脚出了厢房,跟上已是等在厢房外的唐苏主仆三人。 唐苏似乎对从厢房通至慈云亭的路很是熟悉,她在前打头,带着徐青绫她们绕了几条小径,也不知是从哪一扇门出了慈云寺。又行过几条曲径,才到一处广阔的平地,而平地上尽是含苞待放的桃花。在这片桃林中,向中心望去,便能看见慈云寺的圆攒尖以及那飞翘的六角重檐。 徐青绫回望了眼来时的路,这才发现慈云寺竟已是在千米开外,她暗叹一声,慈云亭离那慈云寺并不算近。之前她在寺院中看到的人,确是不少,只不过,这离得有些远,路也并不好找,人应该不会太多吧 人一多,她就会有些不适。三年前,窈窕之毒是解了,却是给她留下了这么一个后遗症。幸好,方才拜佛只是那一小会儿,倒也能调节过来。 “妹妹,慈云亭就在那边。”唐苏指着桃林中的慈云亭,并未转身,与身旁的徐青绫道。却是久等未见回复,这才转过身,发现徐青绫主仆三人已是落在十米开外。遂,快行几步,走至徐青绫身边,一把拍在她的肩膀之上,“妹妹,是在想甚么呢?” 徐青绫回眸一笑,“没什么,只不过是见此处景色如此之美,一时看呆了。” 唐苏连连应和,“这慈云亭附近的景色确实很美。不过,眼看着诗会即将开始,妹妹随姐姐过去吧” 徐青绫点点头,又行了几步,此时,便能听到从慈云亭中发出的人声,声声入耳,看来,方才她的估量有错,小瞧了主考官对一应生员的影响。 她们又往前行了几步,便能看见亭内亭外乌压压的一众人,徐青绫不由得抚了抚额际,这哪是简简单单只是人多,根本是方才寺院中的所有人,都汇集在这里。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或站或坐,或吟诗默念,或静静沉思,或高声交谈,形色各异。 徐青绫近前,才发觉这慈云亭并不小,足以容纳上百人,但在亭中之人却不多。只是在朝北的亭边,放置了一把梨花木扶手椅,前面是一张梨花木方桌。而它的对面又是一排几案,放着稍矮的同等数目的座椅。 此时,无一人坐于亭中,只有站在矮椅后面有一行人,看来诗会还没有开始,她们赶得恰恰好。 徐青绫又巡视一圈,竟然发现人群中有不少母亲带着自家的女儿,与别家的夫人闲谈。她颇有些诧异,大家小姐多有些才艺,来诗会凑凑这热闹也罢。怎么这各家的夫人,竟也有兴致参与年青人的活动? 一旁的唐苏,循着徐青绫的眼光看去,才抿嘴一笑,“妹妹,可是在奇怪这儿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妇人,携着自家的女儿?” 徐青绫被唐苏猜中了心思,此次却并无恼意,她却是有些好奇,“姐姐,这是为何?还请姐姐解了妹妹的这一疑惑。” 唐苏不由得嗤笑一声,徐青绫知晓唐苏笑得并不是她,并未出声,只是静待她的解答。只见,唐苏又看了一眼亭里亭外的这些夫人和小姐,才道,“那些夫人,还不是乘着这个机会,来相看挑选自家的女婿” (又到月末了,明天双更o(n_n)o~) 第一百一十五章 阻拦(上) 她怎就忘了这是古代典型的相亲会了呢?徐青绫巡视了一圈,这些个满脸跃跃欲试的青年才俊,也有不少是存着即使不被主考官看中,退而求其次,如若是被这些个名门夫人与大家闺秀看中了,那也能借助老丈人家上位,平步青云,也是不无可能的。 “妹妹,随姐姐入亭吧”唐苏笑着提议,已经有不少人看向她们一行人了。 “姐姐,可是任何人都能入亭观赏?”徐青绫略显疑惑道,她问得是入亭人的身份,亭外的人比亭内的人多了不知凡几,她估模着要某种身份才能入亭,这才有此一问。 “你随姐姐入亭就是,姐姐的身份还能入不了亭吗?”。唐苏神秘一笑,却是不为徐青绫解答。随后,见徐青绫半信半疑,又拍胸保证道:“姐姐向妹妹保证,我们肯定能入亭,看谁敢拦我们” 唐苏说完,便拿厉眼刮了一眼分别站立在入口两侧的小厮,一小厮被吓了一跳,另一个却是面不改色,大有不放她们入内之意。 而唐苏对此选择视而不见,拉住徐青绫的手,便拾阶而上。不料,却是有一人挡住了她们的去路,“你们是谁?这亭内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入内的。”正是那个面不改色的小厮,双臂大开,挡住了徐青绫她们的去路。 “小兄弟,你真觉得我不能入内吗?”。唐苏并不见恼,好声好气道,“你可得看清喽,我到底是谁?莫要挡错了去路” 那小厮却是打眼都不瞧唐苏一眼,直接道:“你可是有请帖?”说着,便伸手向唐苏等人讨要,“我家小姐说了,没有帖子,是不得入内的。”见唐苏一脸诧异,料定她必定没有,定不是上得了台面的人物,故而,轻蔑地看了她一眼。 这小厮的那一眼刺得唐苏眼睛生疼,她硬压住怒气,嗤笑出声,“我可是从来不知,如今还有这么一规矩这是谁出的规矩,入亭看帖却不识人的”轻佻了下眉头,说至后头,言语中已是透露出七分怒气,“将你家小姐唤出来,我倒是要与她理论理论。顺道见识一番,到底是谁定的这一规矩。” 另一小厮见双方对峙,已是引得亭里亭外各家公子、小姐的注意,忙靠近那小厮,耳语一番,“……会不会是我们疏漏了,没有送到?” 那小厮却是一把推开那略显胆怯的小厮,“这是小姐亲手写的,又是由小姐的二等丫鬟宝珠姐姐,亲自分发至每位公子与小姐府邸的,怎么可能有错?”瞪了一眼,明显被吓了一跳的小厮。 他这句话既将不好相与的宝珠姐姐得罪了,更是得罪了小姐。若是让小姐听到了,那他可有得罪受了。连忙左右打量了下,乘着小姐还未至,退到一旁,垂首不再言语。 唐苏知道那两小厮方才定在商量些甚么,却是听不清。便更显不耐,“还不快将你家小姐请出来我倒是要看看今年这诗会是谁在操办?” 方才阻拦徐青绫等人的小厮并不理会唐苏,认定了唐苏必定不是甚么大家小姐,遂,拔高了音量道,“这位姑娘,我家小姐吩咐了,只有持有帖子的大家闺秀才能入内。你没有帖子,我劝你还是在亭外观看吧”更是特意加重了姑娘与大家闺秀六字,眼底的轻蔑尽露。 那小厮的声量颇大,原本只是看热闹却并不知晓其中有什么内情的人,此时,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神情,有些人则是带着一脸不苟同地望向唐苏等人,更有甚者出言道,“没有请帖还想入内,以为自己是甚么身份我看呀,你们还是乖乖和我们一样待在亭外吧,你们说是不是?”说着,便征询周边人的意见。 亭外顿时响起一片应和声,有人做出头鸟,其余人便纷纷指指点点。琉璃与珊瑚护在徐青绫身边,挡住那些人的视线。流沙与流水也这般做,却是被唐苏一把推开,大有与所有人理论之意。 亭旁有一身穿绫罗绸缎的妇人,见气氛越发紧绷,忙上前劝道,“两位姑娘,你们还是在亭外观看吧既然是诗会,在哪里听都是一样的,何苦非得进亭内去凑那热闹呢?” 徐青绫见那妇人一脸慈颜善目,说得极诚恳,也有些道理,便动了心思,劝道,“姐姐,我们在亭外观看,也是一样的。反正,我们也不参与,这到底掺有多少水分的诗会,无须跟那小儿较真。” 说话间,让人丝毫感觉不到她心情有任何的起伏,而一番话却是不动声色地将被动化作主动,更是将矛头直指诗会与那小厮。 不是他们不让进,她们才不进。而是她们不愿参与这掺有水分的诗会。并暗指,她们大人有大量,不必跟这些小儿计较,也给了她们自己一个台阶下。 唐苏将原本铁青的脸色缓了缓,轻拍徐青绫拦着她的手,略显平静道:“妹妹,姐姐也知道这层道理。但是妹妹,你也知晓姐姐的脾性,若是这小厮好好与姐姐说道,姐姐也不至于如此生气。所以,这一次,姐姐一定要讨回公道。哪能让这不识好歹的小厮,轻看了我去。”说着,厉眼扫向那小厮。 而这次,那小厮明明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却不由得感到些心虚。 唐苏见此,冷声一笑,又面向徐青绫,温和道:“姐姐,知道妹妹素来不争这些,妹妹只要在一旁看着就是,一切由姐姐一人担当。”说着,便转身,打算登上几个台阶与那小厮对峙。否则,总感觉有些别扭,她如何能让一个奴才居高临下。 就在此时,唐苏感觉到身后传来一股拉力,回过身,却是看见徐青绫攥着她衣摆的手,抬高视线,映入眼帘的是徐青绫平静地望着她,一脸坚定,不由得问出口,“妹妹,这是?” 徐青绫展颜一笑,眸中发出晶亮晶亮的光彩,“妹妹虽是向来不愿与人发生争执,但是”她略一停顿,眼中的光彩更是夺目,“却无法容得别人欺到自家人头上既然姐姐已是决定讨回公道,妹妹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唐苏笑着点点头,拉了徐青绫一把,让她与她站得那级台阶相平。 身着绫罗绸缎的妇人,无奈地摇摇头,退至她女儿身边。她已经劝过了,既然她们执意如此,她也不好再相劝,省得好事未做成,反而惹人生怨。 “你们俩都没有请帖,想必家世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还是下来吧,省得给我们这些寒门子弟丢脸”亭外也不知是谁发出声音道,在原本已平静下来的人群中,无疑是平地起雷。又是一阵嗡嗡的议论声,有人反对,有人支持。 “你们”唐苏很是气恼,葱葱玉指,指向那一片声音,却是找不准方才那声音的源头。 徐青绫知晓方才唐苏就已经生气了,如今更是有些气晕了,说不出话来,完全不像她平素的那般强势。叹息一声,毕竟不如她这个局外人清醒,与唐苏换了个位置,挡在她的面前,面向那群寒门子弟,平静道:“你们所谓的脸面是甚么?” 却是不由得那些人开口回答,径自道:“难道是甘心屈与人下?”徐青绫嗤笑一声,又道,“只因他们出身显贵,就理所当然高于你们一等?难道这就是你们所谓的面子或是自尊”徐青绫轻笑着,望着底下那群默默无语的寒门子弟。 “你们参加这次诗会的目的是什么?请听清,是‘这次’诗会”徐青绫乘胜追击,又是抛出一个问题,此次却是不立马说话,静待那群人回话。 片刻过去,人群中有人耐不住这种紧绷的气氛,小声讷讷地道,“想在主考官大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才华,为秋闱增加取胜的筹码。” “没错”方才说话的人一惊,本以为只有周遭的人能听到他的声音,没想到远在十丈开外的徐青绫却是耳尖地听到了他的声音。 “我很能理解你们这种行为,靠自己的才华取得认同,不是凭着你们的家世,这并没有什么不对。”私下里每人都有这些想法,却是不敢说出来,而徐青绫却是将它们抬到明面上,“虽说我没有参加过诗会,但是我也知晓,肯定是亭内的人比你们更有优势。近水楼台先得月不是?” 徐青绫浅笑着,开着不大不小的玩笑,随即,又正色道:“我想大家也有听到,方才那小厮的话。”说着,并不回头,手指却准确的指向那个小厮站立的位置,“他的意思,想来大家都是读书人,也明白他隐藏的意思。他家小姐此次邀请入亭的,是大家公子和大家小姐,完全是因着身份,而不是谁的才华。难道你们甘心因为身份的缘故被挡在亭外?难道认命就是你们认为的骨气?” 底下静谧无声,徐青绫只闻见他们的呼吸声,以及稍远处那或高或低的说话声,余光扫过,那群人隐在桃林之间,却是并未打算出来阻止她的言论。 (一更到,二更妍冰会赶在十二点前更,早睡的亲们,可以明早起来看o(n_n)o~) 第一百一十六章 阻拦(下) 徐青绫稍安了心,她知晓她方才的言论对他们来说是不小的冲击,直指他们心中所固有的等级观念。方才的那番话,与今日的事相关性不大,只是她看不过去他们这种自甘堕落的行为而发的言论。 但她没忘最终的目的何在?在他们于冲击中还没缓过来之前,徐青绫细女敕纤指朝那群人中的某一处一点,“你何以见得,我们的家世不好?”唐苏找不准那人是谁,但是耳目皆聪的她却是知晓那源头是从哪而来 所有人听见徐青绫这突兀的一问后,顺着她手指指向望去,是一个相貌平凡,身着布衣的青年男子,略透着些读书人的清高。没想到,这人就是让他们这寒门子弟觉得万分惭愧的祸首,不由又是一阵指责。 那人见所有人都望向他,且都责问他,脸上不由得羞红,硬声回道:“我就是知道你们肯定不是甚么富贵人家出身何必非得进亭中,遭人嫌,我这是为你们好” 徐青绫暗觉好笑,还是一脸嘴硬,这么冠冕堂皇的话,也能说得出口,她实在佩服,但她并不打算立马反驳,想看看底下那群其他人的反应。 “我们是不是错怪了他?”有人道,征询身旁其他人的想法,“其实,他的心意是好的,是为了这两位姑娘,并不是自贱我们寒门子弟的自尊?” 却有人反驳道,“你听他瞎说,我可看不出他哪点是为了人姑娘好。人家两位姑娘只是为自己讨公道,何须多他一言。” 话落,就有人响应道,“是啊哪有人帮人是拖人后腿的,我还没有听说过。”嗤笑出声,又道:“我看,他的本意是妒忌人家,自己没本事,见不得两位姑娘好,自踏尊严凭什么,就我们寒门子弟需在亭外。佛家皆言,众生平等。” 看来寒门子弟大多数还是明事理的,站在她这一边,徐青绫眉眼带笑。 然而,早在方才徐青绫说话间,亭中已有人不满徐青绫所言的无阶级论,众生平等论,当然,他们并不知晓这些观念,只是笔者加上去的。他们只是不满有人冲击他们的出身不同,一生便不同的显贵论。 却一直未在徐青绫说话的当口,出声反驳,那是因为一直有人在压制着他们。那人并不是别人,正是早间那会儿在寺庙后院碰到的陆明轩。 接到陆明轩递过来的眼神,他们心中虽有不忿,但却是不敢言,因着他们的出身并没有陆明轩来得高。 而背面着亭中人的徐青绫并不知晓这些,她只觉背后的气息不是很稳,却不知是何原因。 那青年男子本是读书人,虽一向有些懦弱,但读书人钻入骨子里的清高和脸皮薄在他身上得到了很好的印证,他受不了众人指责的话语和眼神,向徐青绫这个他认为的引发一切的祸首,站立的方向冲了几步,却被前面的人给阻拦住。 顿时,满脸羞愤,指着拦住他的那人的鼻子,道:“你们不要脸,我还要脸呢她把我们寒门子弟的脸面都丢尽了,我难道不能阻止吗?”。 那人还是死揪着那点不放,然而,方才他只是得罪了徐青绫她们。那些寒门子弟也只是不满他而已,然而,此话一出,那便是将所有人一并得罪了。 “你,你”被指着鼻子的人急得跳脚,一甩长袖,将原本挡在他身前的手放了下来,“你,你简直不可理喻真是丢尽了我们所有读书人的脸面。”这么一来,那青年男子的罪名就大了,连是富贵人家的读书人都得罪了。 亭外还有一些富贵子弟,虽是入不了亭,但是也有家里为官的人。方才,矛头只是指向寒门子弟,他们并未发言,如今,却是斥责出声,幸好都是读书人,语言倒还算是文雅。 那青年男子脸色更是涨红,却是不敢再说些甚么,将剩下的人都得罪了。见身前已是无人阻拦,急忙跑到徐青绫近前,眼看着扬手就将巴掌甩在徐青绫脸上。 这一刻似乎被无限放慢,众人看见琉璃慌乱地跑至徐青绫身前,想替徐青绫挨那一巴掌,而那青年男子骨瘦如柴的手掌已贴近琉璃的脸侧,就差那么一点便甩到琉璃脸上。 有几个胆小的大家闺秀,忙躲进母亲的怀里,不忍看着这一刻。不过,大多,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至于原因,就多了去了。当然,也有一些面色平淡的,见惯这种场面的,只是想印证一下,这巴掌到底能否扇至那丫鬟脸上。 男子们也有些看不下去,侧过脸。但大多是,满脸不忿,却少有人上前阻止。而那些上前阻止的人,已是抬步跑向他们。自然,包括亭中人,其中之一,便是陆明轩,不过,以他们之间的距离,救场确实有些困难。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好一会儿,大家都没听到那清脆的巴掌声,抬眼望去,却是有一个冷面俊逸的男子抓住了那青年男子的手,这才没落下那一巴掌。 众人呼出一口气,却是没几人发现那个男子是何时行至徐青绫身旁的。而离徐青绫还有几步远的陆明轩,讪讪地放下了高抬的手,对着那男子恭敬地一笑,走回了原先的座椅上坐下。 知晓那男子身份的躬身行了礼,连在亭中的贵勋世家的夫人,也是微微欠了欠身,而小姐们则是向母亲询问,却在母亲的示意下,曲膝行了一礼。 那男子只是在那些夫人向他行礼时,微微颔首,以作回礼。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此人身份不低。若不是听人说主考官已是四十知天命,必然会将这年轻男子误认为主考官大人。 徐青绫眼快,但并不意味着手快,差点就让琉璃蒙受了这一巴掌,幸好,这身旁人抓住了那青年男子的手。抬起头,正想道谢,一张棱角分明,冷面俊逸的脸就生生撞入了徐青绫的眼中,微微一怔,这才行礼,“多谢韩大公子相助” 韩大公子大手一甩,挣月兑了原先抓着的手,那青年男子一个趔趄,就被抛下了台阶,倒地不起。而他只是淡淡回应了一声,就径直走进亭内。而那小厮并未阻拦,这点眼色还是有的,这人的身份高贵不说,一瞧他那气势,便是他得罪不起的。 此时,“徐小姐,你没事吧”韩逸气喘吁吁地道,一看就是从远处跑来的,“有没有伤着?”说着便想伸手查看一番。 徐青绫不着痕迹地躲闪开来,“多谢韩公子关心,我没事。” “也是,你能有什么事儿我堂哥赶过来,自是能化险为夷。”一下便恢复了以往的妖娆笑容,不过,说话却如三岁的孩童一般,满是孩子气。 徐青绫无奈地一笑,虽说她躲避得巧妙,瞒得过别人,却是瞒不过本人,撂了他的面子了。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晓得他表面妖孽,内心却是幼稚得很,徐青绫道:“改明儿让秋实做几盒糕点,送至你府上。”并不道明到底是道谢还是赔礼。 “这还差不多”仍是那笑脸挂在脸上,语气却是缓和不少,“你还不上去?”问着仍站在台阶上的徐青绫。 徐青绫“凝视”那小厮,却是回着韩逸的话,“你先进去,我一会儿就入亭。”看得那小厮的头垂得越发低了。 “那你可得快些,晚了可没位了。”韩逸并不知晓方才发生之事,他与他表哥刚刚行至亭边时,只听到徐青绫对着那些寒门学子所发表的言论,最先的事却是不知。 韩逸迈了几步,却是回首,对徐青绫道:“还是我先帮你占个座位为妥。”余光偏见一旁的唐苏,这才看见她站在徐青绫身旁。原先竟然是担心徐青绫有没有受伤,根本是没发现还有唐苏这人。他略显尴尬地道,“帮唐掌柜的也先占上。” 徐青绫微微颔首,心中却有些“担心”,被韩逸一占,这座椅还剩下多少? 而听到后一句话的唐苏,一反原先的恶劣心情,来回笑看着徐青绫与韩逸,将两人看得有些悚然后,才盈盈行了一礼,“奴家这就多谢韩公子了。” 韩逸妖娆之笑再现,引得亭内亭外的女子尽数向他看来,而若是韩逸对上了,便会回以一笑,那些女子则是羞红了脸,低垂下头。 徐青绫暗自嘀咕了一句,她方才的言论作废,妖孽依旧是妖孽。 惹得一些女子羞红了脸后,韩逸这才作罢,寻了个座椅坐下,并将两手撑在支在左右座椅上,占座之意尽显。不过,亭中人都知晓他,也没人有这个胆量跟他抢座椅。 而侧坐在座椅上的韩大公子,用余光便将一切扫进了眼底,紧锁了下眉,沉思不语。 徐青绫绕过身前的琉璃,下了台阶,“好了,言归正传”指着已是半坐在地的那青年男子,“此人,出言不逊在先,打人未遂在后,你们容得下这样的人污了读书人的名声吗?”。 “不应该再让这种道德败坏的人来参加此次诗会,不仅是污了我们读书人的名声,更是对这春华诗会的亵渎赶他出去,赶他出去。”徐青绫话落,便有人响应,众人对这种人的行为嗤之以鼻。 “赶他出去。这种人,更是不配参加今年的秋闱。如若是让他上榜,岂不是残害一方百姓。”其中一人,响应道,更是提出将他从今年的秋闱中除名。 那青年男子坐在地上,脸色越发深沉,而右手绕至头顶。 “除名除名”一声响,两声应,三声便是人声沸腾。有些人确实是对他的行为不忿,另一些人则是存着少了个对手,又何乐而不为的念头,跟着众人起哄。 亭中的人纷纷向亭外走去,陆明轩与韩逸已是走至亭边,而韩大公子却仍是面无表情地坐在椅上未动。 徐青绫暗自喊糟,闹大了,她只不过是想他得些教训,却是没想将他逼到这份上。抬手想让那些疯狂的人,静下来,“大家,静一静” 已是亢奋的人,哪里听得到徐青绫的喊声,只是不断地喊,“除名除名除名” 此时,那青年男子有了动作,蹒跚地从地上站起身,右手一直放在头顶,刚刚站稳,便向徐青绫冲来。动作过快,众人都没反应过来。 待那青年男子冲到徐青绫身前,众人才发出“啊”的一声惊呼,惊得端坐在座椅上的韩大公子一愣,起身向亭外走去。 此时,众人已是看清,青年男子拿在手上的是箍发的发簪,此时,他头发已是散乱,神情看起来很是疯魔。手中高举的银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散发这瘆人的寒意,而尖头却是对着徐青绫的心脏之处,竟是仇恨如斯,想要了徐青绫的性命。 就在尖端刺向徐青绫的最后一刻,一只坚实有力的手将已是呆滞的她带进怀中,一脚将那青年男子蹿开,拥着徐青绫,顺势将她带至一旁。而徐青绫则是惯性所致,伸开双臂将身边的人牢牢抱住。 她的鼻端紧贴着那人宽厚的胸膛,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竟是感到心安。这是她来异世后,第一次觉得心安。她知道,此刻,她安全了,因着他。 似有若无的果香窜入他高挺的鼻间,柔软的身躯紧贴着他的,方才还在微微颤抖的身躯,此刻,已是恢复了平静。而那幽香却是越发汹涌地融入他的五官之中,撞击他的心房。 众人已从青年男子的刺杀中,缓过劲来,有些人看向那青年男子,而有些人则是看向紧拥的徐青绫与韩大公子,顿时,脸色千变万化。 韩逸看着紧拥在一起的两人,眸色不觉间变了又变,而一旁的陆明轩还是那温和的笑容,庆幸徐青绫并未发生不测的同时,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却是改握成了拳。 亭中的人更是无一人发出声响,周遭的一切似乎都静下来了。 徐青绫这才觉得不对,意识到自己正抱着男子,忙放开了手,满脸羞 红。 (二更到,呼呼,总算是赶上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三皇子殿下 徐正宏父女俩笑说着相携入亭,一眼便瞧见了站在徐青绫身旁的韩大公子,忙神色一敛,正了正官服,恭恭敬敬地向韩大公子行了一礼,他身后跟随的官员更是行了全礼,齐声道:“下官参见三皇子殿下” 众人一惊,忙跪了下来,“参见三皇子殿下”有些人额迹已是冒汗,众人皆不知眼前之人正是那鲜少有人知晓的三皇子——轩辕熠,初见天家威严,心中难免有些惴惴。 亭中众夫人见此,原先因着嘱托只是略行了礼,这下,也跪了下来,行了全礼,“臣妇参见三皇子殿下。” 望着眼前跪了一地,乌压压的脑袋,韩大公子,轩辕熠,深锁眉头,眉间闪过一丝怒意,但仍是冷声道:“免礼” 而此时,徐青绫早已随众人跪了下来,眉间不现敬意,只是兀自沉思。 自方才那小厮说了韩逸的身份后,本就有些起疑韩大公子身份的她,更是加深了几分怀疑,几乎可以确定他就是那三皇子轩辕熠。 起初,韩逸唤韩大公子总是“表”、“堂”不分,她便已是暗暗记了下来;加上轩辕熠刚临慈云亭,那些官家夫人便恭敬地行礼,虽是未行君臣之礼,但这一切都能实实在在地表明,轩辕熠的身份不低。 而当那小厮说到韩逸的身份后,思及她之前所听闻的,便几乎已是确定了韩大公子就是轩辕熠这一事实。 “谢三皇子殿下”众人齐声谢恩,自是徐正宏及一众官员先起身,随后才是其余人等。 天家皇子,普通官宦之家就难以得见,更何况这些寒门子弟,普通百姓故而,即使轩辕熠让他们平身,亭外众人起身后,都是低垂着头,不敢言语。 “怎么,你打算长跪不起?”徐青绫突然听闻头顶传来轩辕熠低沉的声音,忙抬起头,才发现方才她过于出神,竟是未留意众人已是起身,只余她一人跪于地上。见众人偷偷递来的眼神以及唐苏并众丫鬟担忧的神情,徐青绫脑中不觉“嗡”地一声,满脸羞红。 又一想既然已是丢人,还有甚么好顾忌的?便敛了敛神色,大大方方起了身,向轩辕熠福了福身,“方才民女不知是三皇子殿下,多有失礼,还请殿下莫怪。” 半晌未见回应,徐青绫抬眼看了一眼,正瞧见轩辕熠倾身过来,只觉颈间传来一丝暖意,听那低沉的声音道:“要是我怪罪于你呢,你将怎么办方才多次救你的恩情,我可是在心中谨记,到时别忘了偿还就是” 暖风吹得她颇为尴尬,听了此话后,眼中更是闪过一丝恼意,暗自月复诽一句小气男而面上却是不显,低声恭敬道:“这是自然,欠人恩情,自当偿还民女这点认知还是有的。”却不知话里话外透着丝不忿。 轩辕熠也不恼,嘴角微扬,“那就好”依旧是吹得徐青绫颈间痒痒,而在徐青绫扫来一眼时,已是挺直了身子,“本殿下自不会与你这小女子计较,免礼吧”声音洪亮。 徐青绫努了努嘴,虽是不满,但仍是恭敬地道了谢,“谢殿下” 不论她所处朝代,更是在这众人面前,她也不能惹人诟病。在这皇权至上的朝代,她这来自异世的一缕幽魂,也不得不向皇权低头。 (今天扫墓,因为不是公墓,所以很早起来,很晚才到家。妍冰眼睛已是睁不开了,两个半小时才码了这些字,对亲们致以歉意。明天保底双更,一更在晚上六七点,一更12点前,亲们,真对不住还有因为更新总是匆匆忙忙,没在章节后感谢,所以,三月份打赏的亲们以及投粉红票的亲们,妍冰明天会在公众中单开一章,以示感谢。谢谢大家) 第一百二十二章 改期 话说众人跪拜三皇子殿下轩辕熠后,慈云寺四周悄然无声,众人皆是静待三皇子发言,不过,却是并未如意。轩辕熠仅是站着并不打算言辞,一时间气氛颇有些尴尬。 众人无措,但并不代表徐青绫有什么不自在,她沉吟着自己该如何行事,方能使自己不会令徐家老爷起疑,又能解恨。不说能将徐青韵怎么遭,毕竟她是徐家老爷的亲女儿,必不会因维护她这个“外人”而重罚徐青韵,但至少也得让她吃些苦头。 徐青绫在思量之时,众人已是按捺不住,频频地向徐正宏递来眼神,实在是气氛太过压抑。 故此,徐正宏敛了敛神,笑望着轩辕熠,向他作以一揖,“殿下此次能亲临春华诗会,实在是众士子之福更是我们封国之福如今,时辰已是不早,殿下,请您移驾主位,此届春华诗会方能开始” “徐大人,本殿看今日时辰已是不早,这春华诗会若还是今日举办的话,结束时莫不是得在晚间了这慈云亭不比京城,想是不安全吧还是择日再办更合适徐大人,你说是不是?”轩辕熠出声道,话中虽是商量,但那意思却是分明。 徐正宏思忖片刻,这虞山已是沁水城郊外,山里又未必安全,殿下的顾虑不是没道理。而且殿下那意思……“还是殿下考虑得周详,这慈云亭确实不太安全,春华诗会还是择日再举行吧” 徐青绫一听徐正宏答应了轩辕熠的提议,取消今日的春华诗会,便有些不满。这轩辕熠无端中间插一脚是何意,让她这边如何下手小惩徐青韵? 正当徐青绫微蹙眉头,思虑如何将原先的计划做一下微调之时,徐正宏向轩辕熠请示,“殿下,那您看何时举办这春华诗会更合适?” “过两日,便是三月三,正好是上巳节,将春华诗会改于早间。待前三甲出来,本殿便在青衣阁宴请诸位大人和前三甲。”轩辕熠一锤定音,将春华诗会改于两日后的上巳节。 徐正宏等官员忙连声道三皇子的主意好,而众士子更是跃跃欲试,争取两日后能进前三甲。不得不说,这次宴请确实是鱼跃龙门的大好机会,对这些寒门子弟更甚。 轩辕熠看向众人,“行了,你们都散了吧,徐大人留一下” “是,殿下”众人齐声应诺,纷纷离去,更有一些大家小姐,在离去之时,偷偷望了眼轩辕熠。 唐苏见人退得差不多了,却见徐青绫还愣在原地不动,便上了台阶,拉过徐青绫垂于身侧的手,“妹妹,也随姐姐离去吧”说罢,乘徐正宏未留意,狠狠得瞪了一眼腻在徐正宏身边的徐青韵,而徐青韵却是朝唐苏回瞪一眼,高抬下巴,一脸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将唐苏气得七窍生烟,虽是不愿,但既然殿下出言了,她不能忤逆他的意思,故而,才拉了徐青绫打算离去。 唐苏不愿,徐青绫自然也是不愿,但是看局势,估量着今儿个还是不得不离去,就应下了,“嗯,姐姐,我们这就离去吧。”抬脚离地,与唐苏一道向外行去。 轩辕熠却是拦住徐青绫,“你先留下,本殿下有话说。” (对不起,亲们妍冰食言了,自愿接受亲们的惩罚咕~~(╯﹏╰)今天头昏脑胀的,医生说是重感冒,打了吊瓶,晚上八点多才回家,也不知道自己写得是什么,实在是熬不住了,先将这些上传。) 第一百二十三章 意错 第一百二十四章 轻饶 “放肆,姐夫也是你该叫的吗?”。徐正宏怒斥道,随即使力一攥,将徐青韵拉至身后,这才向轩辕熠赔不是,“是微臣教女无方,青韵年幼无知,还请殿下莫怪。” “爹”徐青韵一跺脚,娇嗔道:“三皇子本来就是长姐的夫婿,我并没有叫错呀相信姐夫也不会责怪我的,是不是,姐夫?”说着,便想上前。 徐正宏忙拦住她,斥道:“青韵,不得无礼,就是姐姐也不是你该叫的,如今皇子妃与我们君臣有别,哪是你能这般叫唤的,还不快向殿下赔礼。” “我偏不我就是要唤姐姐、姐夫,我没有错”徐青韵嘟囔着嘴,不满道。 徐青绫听着这父女两唱得双簧,心中不断打鼓,怪不得方才众人中只有徐正宏一人行了半礼,原来是轩辕熠的岳父,这就难怪了他岂是会为了与他无相干的她而斥责岳父和小姨子呢?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想多了 敛了敛神,徐正宏那点小把戏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面上责骂,实则维护,他可真是做得滴水不漏。徐青绫微扯嘴角,不过,也只有他这个做父亲的先训斥,轩辕熠才不好惩罚徐青韵。想来,这徐正宏还真是心疼他的这个三女儿。 心中不由一痛,徐青绫硬是压下这怪异的感觉,将心神重新注意起身旁的三人。 徐正宏脸色并不好看,自从宛如与绫儿搬去别院之后,他便将对绫儿的疼宠全部转移给年岁相差无几的韵儿,平日里又有她娘惯着,如今更是不知礼数了,尽然说出如此之言。 “平日里,爹是怎么教导你的我徐正宏一生谦卑守礼,如何养得你这样的女儿。回去后你给我闭门思过,一个月不许出院门。”徐正宏这才狠下心,来责罚这个女儿。 而主位上一直未开口的轩辕熠,突然出声道,“徐大人,你这样的惩处不觉得有些低了吗?三小姐今日所做之事,险先闹出人命来,这件事情可是不小。徐大人,该好好教导她才是。”声音平缓,丝毫未有波动。 “什么”徐正宏面上惊疑,心中却是不由得发苦,他在亭外观看之时,便已察觉韵儿做事不妥,否则也不会刚好赶巧。入亭之时,他又是有意揭过此事,倒也是无人斗胆与他说及,即使是他颇为赞赏的女子也对他的身份有所顾忌,才未将韵儿的罪行揭露出来,为她自己讨回公道。 没想到千算万算,三皇子还是将此事说与他听,如此这般,他就不能轻饶了韵儿,“竟有此事韵儿,爹爹平素以为你只是娇蛮惯了,倘若你犯得是小错,爹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如今你犯了攸及性命之事,爹爹岂能轻饶了你。”徐正宏扶额摇头。 徐青韵本听到三皇子说及方才之事,脸色已是发白,此时,又听到父亲要重罚于她,面色更不好看,“爹爹,我没有错我没有错,是她,是她没有请帖便要硬闯,女儿为了正规矩,这才想小惩于她。”手指直指徐青绫。 方才徐青绫还在苦于找寻契机,好插言进来,正想着徐青韵就将这大好的机会给了她。遂,她向轩辕熠盈盈一福,又朝徐正宏施以一礼,“徐大人,还请容我申辩。” 徐正宏一向是最重礼法,又觉自己的女儿有愧于徐青绫,便扬手,让徐青绫说下去。 “谢大人”徐青绫道谢,随后,又道:“唐掌柜是春华诗会的捐资人,因着数年未参与春华诗会,自是不晓得这诗会如今的规矩。而今年的主办人,自然也是不认得唐掌柜了。因此,有这般误会,又因着下人的误传,才有了方才之事。我想,令爱也是不小心,才会将我推下台阶。”稍稍加重了“不小心”三字。 方才她向徐正宏行礼道谢之时,便转了心思。徐正宏听了轩辕熠的话后,只是斥责徐青韵不懂礼数,并未问及究竟是发生了何事,这让她更加肯定亭中所发生的一切,他尽数看在了眼里。 这些让她认识到徐正宏是存着心想包庇徐青韵,就是听她所言,在轩辕熠面前重罚了徐青韵,到底能否执行那还是另外一说,谁能看见有没有真正落实。那还不如她在他面前卖个乖,让他欠她一份人情,以后也方便她行事。 轩辕熠目光深邃,不动声色地瞟了眼徐青绫。 徐正宏则是意外,没想到,徐青绫会将这差点危及她性命之事,用“误会”及“不小心”两字轻巧带过。又回想起她最先发的言论,不由暗道,这女子不简单 细细打量过去,心下不由一惊,方才一直未曾细看徐青绫,这么一看,这女子竟然会如此酷似宛如。 正当徐正宏意难平之时,“不要你假好心,我本就没做错,不用你袒护我”声音颇有些尖锐,难以入耳。 “啪”的一声,徐正宏甩手给徐青韵一巴掌,怒道:“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不懂礼数,又不知感恩地女儿,还不快向这位姑娘道歉。” 徐青韵右手贴脸,一下便红了眼,怒视着徐青绫道:“爹爹,您从来没打过我,今日,竟然为了这个女子打我。到底我是您的亲生女儿,还是她是您的亲生女儿?”说完,哭着跑了出去。 徐正宏见此,想提步跟上去,又思及轩辕熠在此,行礼向他请罪,“臣无状,还请殿下责罚” “徐大人何错之有,只不过是爱女心切,还是快去将徐青韵追回吧”轩辕熠难得通些情理,仁慈道。 徐正宏道谢后,匆匆离去。 徐青绫望着远去的背影,眼神不觉一暗,只觉心中微凉。 “我也正要往慈云寺而去,徐小姐,不如一道回去吧”轩辕熠的提议,打断了徐青绫的思绪。 徐青绫应诺,便与轩辕熠一道回了慈云寺。一路静默无言,却是难得让她觉得即使在他人身边,也未觉不自在。 徐青绫在大雄宝殿辞了轩辕熠,回到了后院厢房,与唐苏一道回了沁水城。 (这几天码得少了,竟是半天才码了这么些字,惭愧) 第一百二十九章 清醒 门窗紧闭着,即使是正午,屋内还是有些幽暗,阳光透过竹篾纸,只在地上投下斑斓的光影。 曲岩兮坐在床榻旁边的锦杌上,兀自端详此时睡得并不甚安稳的徐青绫,眼神深邃悠远,不知道在寻思什么。只是,每当她额际渗出汗水,他总会拿起手边温热的锦帕,轻轻擦拭着,细心而又专致。 锦帕一路下行,移至干涩的唇边,稍作停留,复又移至另一边,依旧神色自然地擦拭着。 少顷,曲岩兮见汗珠已被拭净,双眼又不由得盯着徐青绫翕动着的干涩唇角,仔细聆听,却是丝毫辨识不清她所说的字眼。歇了继续听的意思,返身走至桌边,倒了杯茶水,向床边行去。 “母亲妈妈”声音干涩,吐字却是清晰。 曲岩兮足下微顿,片刻,便又重新抬步,走至床榻边,正要弯身将徐青绫扶起,喂她喝口水,却是一声更凄楚的喊声,“妈妈”,苦涩中透着挽留,让他身形一顿,眉头不觉微蹙。 这一声满月复感情的叫喊,也让徐青绫从梦中惊醒,抬眼望着有些眼熟的帐顶,有些不知,她如今身在何处? 徐青绫的怔怔发呆,自然没注意到躬身站在床榻边上的曲岩兮,更不可能察觉他那一瞬间的异样。 曲岩兮站直身子,将茶盏放在床边的小几上,问道:“你感觉如何了?还难受吗?”。 无神的双眼慢慢聚焦,扭头,看到一旁高大的身影,以她现在的视角,看不清是何人,只是抬抬手,示意他坐下,有气无力地道:“好多了。” 看见落了座的是曲岩兮,徐青绫有些诧异,竟会是他自解毒后,就没再见过,算算已经三年了,她不明白为何此时只他一人待在屋中,照料她,她的丫鬟们呢?她又是怎么被带到这的?依稀只记得她失去意识前,倒在了一个厚实的胸膛中。 思及此,侧目扫向一旁的曲岩兮,面上依旧是风轻云淡,见她望向他,只是淡淡一笑,轻声安慰道:“那就好只是风寒,好好调养段时日,便能好,不必担忧。” 徐青绫虚弱地报以一笑,“谢谢,曲公子,我那些丫鬟呢?珊瑚可有过来?”珊瑚本是佟府的下人,又是大丫鬟,曲岩兮自然相熟。 曲岩兮并不答话,只是将几上的茶盏拿在手中,“先喝些水吧” 徐青绫点点头,缓慢地坐起身,接过曲岩兮手中的茶盏,一口饮尽,后又将空茶盏交到曲岩兮平摊着的大掌中,只见他曲指握起,随即站起身,“那你好好歇息,我将珊瑚唤过来伺候。”说着,便转身,推门离去,如一阵风般。 听到门扉被合上的声音,徐青绫愣愣出神,她方才梦到了前世的母亲。心一时难静,母亲好久未曾出现在她的梦中了。梦中的那幕是母亲离开医院,只留给她一个孤寂的背影。徐青绫轻嘘口气,未能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令她抱撼终身。 而门外,曲岩兮并未离去,脑中是徐青绫睡梦中的模样,以及她的梦话“妈妈”。难道她梦中梦见的是服侍她的妈妈?曲岩兮暗自嗤笑一声,以他对她的了解,他们俩都是不易动情的性子。这声“妈妈”应该另有深意才是 曲岩兮抬步离去,吩咐下人唤了珊瑚去照顾徐青绫,自己则是往铺子走去,还未出得内院,却有铺中的伙计匆匆来报,“曲少爷,门外有个自称韩公子的人,想闯进内院来,嚷嚷着要见小姐。” “哦?现在如何了?我随你一道去看看。”不过,步子仍是迈得不紧不慢,如闲庭散步。 伙计脸带不安,焦急道:“现今被其他伙计挡在门外,他带的人不多,但个个是会打架的好手,估计他们撑不了多久了”一脸无奈地看着曲少爷仍是缓慢地迈开步子,向外行去。 在伙计干着急时,曲岩兮已是撩开门帘,进了铺子,一眼便看见铺中伙计与那自称韩公子的仆从打成一团,除了报信的伙计,还有一个伙计并没有加入乱战,而是紧盯着一华服男子,想来就是韩公子。 韩逸几次想钻空子,突破重围,闪进铺子,却总是被那伙计拦了下来。因着心中担忧徐青绫的安危,又久闯不入,焦急万分,顿时怒从心生,推搡着那伙计,愤恨道:“还不快给本少爷让开,小心本少爷摘了你的脑袋。”一句话,戾气实足。 听此,曲岩兮浅浅一笑,悠然道:“还不都给我住手。”声量不大,却也足以让众人听清。 众人停手,望向他,杂货铺的伙计们自然是垂手不再纠缠那些下人,齐声应道,“是,曲少爷。” 而那些仆从们无人阻挡,也是不动,静待主子发令。 韩逸望着独站一处的曲岩兮,虽面容平凡,气势却不容忽视,随即对上他的眼睛,妖娆一笑,打开随手拿着的折扇,“我叫韩逸,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完全无了方才的戾气,只余妖气。 “曲岩兮,不知韩公子有何事?”仍是挂着浅显的笑容。 “啪”的一声,折扇一合,“听说徐小姐病重,如今在贵铺调养,想求得一见,好叫我安心。” 方才去对头那铺子打听,才得知徐青绫晕倒了,被一男子抱到对面的铺子里了,就未曾出来过,心中又急又怒。匆匆来了杂货铺,却是被挡住不入。 “韩公子,徐小姐此时正昏睡着,不方便见客。”说起谎来,依旧云淡风轻,“不过,韩公子大可放心,大夫已经瞧过,无甚大碍,只是风寒罢了。”并一摆手,做个请势。 韩逸笑容一止,握着折扇的手骨骼突起,“小姐闺房,我自然不好硬闯,不过,不知曲公子打算何时送徐小姐回府?”复又打开折扇,轻轻一笑。 “这个,在下就不知了,得待徐小姐醒了才好择日。不过,佟府是她干爷爷的府邸,就是她家,韩公子不用担心,这里的下人会好好照料徐小姐的。”曲岩兮依旧摆着手,并无放下之意。 “那我就放心了,告辞。”韩逸一挥手,让仆从跟上。 正巧,琉璃等人从对面铺子匆匆过来,与韩逸碰个正着,忙向韩逸福了福身子,“韩公子,您可见到小姐了?”她们没赶上韩逸的马车,他们实在是太快了,又绕得小道,将她们拉得远远的。 见是徐青绫的大丫鬟,韩逸缓了脸色,“你家小姐还昏睡不醒,你快去伺候吧,好好照顾你家小姐。” 琉璃忙行了礼,匆匆离去,跨过门槛,进了铺子,曲岩兮点点头,琉璃福了一礼,便撩帘进了内院。 望着已然进了铺子的琉璃,韩逸一抬手,一仆从猛地窜出,跪地听令,“韩方,你去查查徐小姐到底遇到了何事,尽快来报”顿了片刻,又道:“再去查查曲岩兮是何人。” “是,世子。”韩方一闪身,便消失在当场。 韩逸甩袖转身,上了停驻一旁的鎏金马车,“走,回府。”车夫应了,马车疾驶而去。 那厢,琉璃让夏桑与冬雪他们一道歇在耳房,自己则轻敲着徐青绫在佟府的闺房,只听珊瑚在里头应道,“进来吧” 琉璃推门进来,绕过屏风,原本半坐在锦杌上的珊瑚站起身来,“珊瑚,去端把锦杌过来。”声音依旧沙哑,但比方才有精神多了。 想来小姐是想与她们详聊,珊瑚点头应诺,移步去一旁搬杌子。 琉璃忙一把拦住她,“哪有让姐姐搬得道理,珊瑚姐姐,我自己来。”说着,便从一旁搬了把锦杌,挨着床榻,坐了。望向面色苍白,精神萎靡的徐青绫,带着哭腔道:“小姐,都是奴婢不好,早间就应该劝您就医的,否则,您的病情也不会加重了,也不会,也不会晕倒了。” “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自从解了窈窕之毒后,她就没再生过病,连小病小痛都无,这才大意了。再加上今早情况紧迫,她也顾不了多少。 这病来得太突然了,让她措手不及,思及昨日发生的一切,给了她太多的冲击,韩逸及轩辕熠的身份,徐青韵的刁难,徐正宏的出现,以及他对徐青韵的袒护等等,也许这中间有许多对她来说无关紧要的,不,应该是全部。 可是“徐青绫”还有一部分意识残留在身体中,昨日得知原先疼爱她的父亲,如今却是偏袒她的姐姐,这也许让她受不了的,今日才会将病痛反应在她身上。 珊瑚也在一旁劝说,“小姐并无甚大碍,不要再自责了,否则小姐心里也必然不会舒坦的。”抽出帕子,帮琉璃拭泪。 琉璃嘤嘤止了哭声。 “你们扶我起来。” 琉璃拿了几个大迎枕,放在徐青绫背后,与珊瑚一道将她扶起。 “行了,你们坐吧,我有话问你们。”徐青绫费力地平稳气息后,问道,“珊瑚,我让你去查的事情如何了?” 第一百三十章 看不透 珊瑚轻柔地帮徐青绫掖了掖被角,才缓缓道来,“奴婢按着小姐的吩咐去探查,薛掌柜的两个儿子,大儿子名叫薛长贵,小儿子叫薛富贵。薛掌柜家原先是农户,七八年前攒下了些银两,才起了做生意的心思。又因着薛掌柜善于经营,铺子里的生意一向不错,但家里还有些薄田,无人打理。” 薛掌柜家的生意确实是不错,从王栋例行汇报中就能得知。不过,既然如此,经商七八年,应该不至于连铺子都是向人租用的吧?难道连买个铺子的银两都没有吗?徐青绫寻思着,细细聆听珊瑚接下来的话语。 “薛掌柜分外心焦,毕竟是祖上留下来的十几亩田地,卖了也不是,不卖又没人看管。正值当时,薛家好像发生了什么事,第二日,小儿子薛富贵便回了老家,照料那十几亩薄田,而大儿子依旧待在老父身边。也不知晓薛长贵平日在忙活什么,极少在铺子里出现。” 听着珊瑚的描述,那身着长袍与她对峙的是薛长贵,而跪地啼哭的,必然就是薛富贵,薛富贵倒是有些孝心,不过,这薛长贵,老父尸骨未寒,尽然有闲心算计她的铺子,人品显然易见,必不是什么好东西。 “昨日,薛掌柜离开酒楼后,脸色虽不好,但还算正常。只是听说,昨日晚间隔壁邻里听到薛掌柜家传出争吵声,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后,那争吵声便歇了。他们家再未传出声响,哪想今日一早便看薛掌柜吊死在正堂上。” 看来,昨日的争吵应该与薛掌柜的死息息相关,她确信薛掌柜不会因为她退租一事而选择死亡。她与薛掌柜虽只见过一面,但很确定他不是那种软弱到会寻死的人。那问题就出在他两个儿子身上,徐青绫几乎可以确信,薛掌柜的死,与薛长贵绝对月兑不了干系。 “奴婢已让人去打听了,昨日夜里他们究竟是为何事发生争吵,应该不久便能有回复。” 徐青绫虚弱地笑了笑,赞道,“做得不错,不过,再去打听件事,薛富贵为何会突然去照料薄田。日子有些久远,可能并不好打听,尽力就是。” 珊瑚点头应诺,“是,奴婢一定办妥。不过,小姐,此事要不要出动探子?” “这点小事,何必出动探子。”薛掌柜家的事并非是什么秘辛,若是出动探子,那就太过大材小用了。 珊瑚笑着点点头。 “你与我说说那薛长贵与薛富贵的性子如何?”坐得有些发麻,徐青绫微微动了一下坐姿,琉璃朝徐青绫欠欠身站了起来。 珊瑚换了个姿势,继续道:“听人说,那薛富贵为人敦厚老实,又向来孝敬他家老子;薛长贵,奴婢也未打听出来,只知道他很少外出。不过,有传言说,他好赌,奴婢倒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吩咐王栋,去沁水城各个赌坊打听下,薛长贵有无出入”徐青绫沉吟道,答案已是呼之欲出。 珊瑚见小姐神色严正,忙应是。 徐青绫神情稍缓,接过琉璃倒来的茶水,抿上一口,复又道:“薛掌柜家还有其他人吗?”。 “薛掌柜的妻子早逝了,薛长贵娶有一妻,纳有三妾,正妻叫桂香,娘家算得上富裕。小儿子并未娶妻。” 怎么看都是一个富裕人家,能纳三妾、家中又有仆妇伺候,怎么会连铺子都买不起?唯一的原因便出在薛长贵的赌瘾上。 徐青绫又抿了一口,将茶盏递给琉璃,“你那边如何了?”问的是唐苏那边如何反馈的? “……当时,韩公子也在,奴婢说了您的情况,唐掌柜他们都非常担心您。尤其是韩公子,一听您生病,面色一下子就惨白了,第一个冲出青衣阁。”即使知晓了韩公子的身份,她也没觉得小姐会配不上他。何况,韩公子对小姐一向用心,让他来做姑爷是再好不过的。 徐青绫暗自好笑,她也知晓韩逸对她有意,不过,琉璃这般向着他,时不时地总是想着为他美言几句,实在让她颇为无奈。 “对了,小姐奴婢赶到杂货铺门前时,恰巧看到韩公子离去,不知他有没有来看过您?”琉璃随即问道。 “没有。”见琉璃诧异,徐青绫解释道,“这毕竟不是我们府邸,况且,我这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哪能随随便便让男子在闺房相见”当下刻意忽略曲岩兮在她醒来前,坐在她床榻旁的事实。 琉璃脸上泛起了红意,“是奴婢忽略了这点。”小姐这些年来,既是经商,又是管理佟老爷的一些事务,总是在外忙碌,差点忽视了小姐还是闺中女子。 徐青绫浑身乏力,也无力气臊她,只是问向珊瑚,“王大爷那边可有消息了?探子可有来报?”将大半的探子派出去寻他,也应该有消息了吧? 珊瑚摇摇头,“探子那边还无甚消息传回,王大爷吉人天下,应该不会有事的。” 王大爷如若是出了事,她对王罗秋与王大娘就无法交代了,“明日,你带上给罗秋的孩子新做的两身衣裳,再拿着我的对牌,去库里取一些滋补药材,给他们送去。” 珊瑚应诺,徐青绫又对琉璃道,“明**去一趟赵家村,带些实用的物事去探望下王大娘,顺道去探探消息。”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琉璃。 琉璃收到徐青绫递来的眼神,点头应道,“小姐,您放心,奴婢一定会办妥。”别院那边,她与小姐确实好久未曾去看看了,应该无甚大事。 “你们记住,一定要守口如瓶”徐青绫指的是王大爷一事。 两人会意,连声应诺。 “我要歇会儿。”就这么一会儿,她便有些体力不支了。 两人服侍徐青绫躺下,她便让她们也下去歇息,一帮子人今日没少折腾。 珊瑚先出得门,琉璃似乎又想起一件事来,又折了回去,“小姐,奴婢方才忘了一事。唐掌柜与我一道出得门,赶到杂货铺前却没瞧见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徐青绫并未睁眼,只道,“知道了,你出去吧。”虽然她与唐苏姐妹相称,但她总是看不透她。 (昨天真抱歉,亲们,妍冰身体很不舒服,亲们知道的,每月都有一次。今天也只码出这些,哎,啥时候才能把债还清啊。) 第一百三十一章 病愈 徐青绫在睡梦中总感觉屋中有人进进出出,只不过她实在没有力气睁开眼来,瞅上一瞅。片刻后,屋中又静了,然而沉稳的脚步向她而来,少顷,一双冰冷的大掌抚上她光滑的额际,轻轻地摩挲。 突然,眼前一沉,来人的额际抵上她的,依旧透着凉意。她想睁开眼来,瞧一瞧那人究竟是谁? 轻柔地扇动黑亮纤长的睫毛,却是怎么也抬不起沉重的眼睑。当她使力打开一条缝隙后,来人却离了她,她只能模模糊糊瞧见一个身影立于榻前,那人仔细地帮她掖了掖被角,便返身离去。 唯一留给她的只是一抹孤寂的背影。 徐青绫有些恍惚,随即又闭了眼,沉沉睡去。 “小姐,您快醒醒”琉璃再一旁叨叨念,又一阵推搡。 实在无法,徐青绫只能是痛苦地睁开眼,有气无力地问道,“怎么了?” “小姐,您睡了一天了,都未进食,奴婢伺候您用些食物。”说着,扶徐青绫半坐起身,顺手拿过放在一旁几案上的燕窝粥,舀起一勺,吹凉后,喂到她口中。 口中的燕窝粥,绵软香甜,徐青绫虽是没什么食欲,但是还是艰难地吞了下去。 半晌后,琉璃将多半碗的粥置于几上,扶徐青绫躺下,将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小姐,今晚奴婢守夜,您要是哪里不舒服,就喊奴婢。” “嗯。”徐青绫轻声呢喃,双眼依旧紧闭。 一阵脚步声后,屋子又静了,落针可闻,徐青绫陷入无边的黑暗中,沉沉入梦。 当第一道曙光划破天际之时,东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琉璃从屋中出来,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这才去了其他丫鬟们住的耳房,吩咐春夏秋及玲珑四人好好照料小姐,便与珊瑚两人出了杂货铺,分头而去。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当夏桑推门而入时,徐青绫便醒了,“谁进来了?” 夏桑加快脚步,绕过屏风,回道,“小姐,奴婢是夏桑,您醒了吗?”。几步便来到了床榻前,小心地探了探徐青绫额前的温度,降了,安了心,“小姐,您起身吗?”。 “琉璃呢?她去哪了?”虽浑身酸疼,徐青绫还是在夏桑的搀扶下,起了身。 “琉璃姐姐与珊瑚姐姐一早便出了门,让奴婢们来服侍小姐。”夏桑服侍徐青绫穿上绣鞋。 “哦。”差点忘了,昨日她已是吩咐她们各自办事去了。 “琉璃姐姐还嘱咐奴婢问您,今日您还去慈云亭观看春华诗会吗?”。夏桑将温热的布巾递给徐青绫。 徐青绫拭了拭手,“不去了,用了午膳,我们便回府邸吧。”那日去春华诗会,本就是唐苏拉她去的,她不过是作陪罢了。再知晓徐青韵是这届春华诗会的主办人,而徐正宏又是在场,她没理由,更不愿去。 更何况,她身子虽好了,但还是有些乏力。 梳洗完后,春桃便端了膳食过来,徐青绫用了些,问起佟掌柜来,“爷爷,近日不在府里吗?”。她生病了,往常爷爷早就过来看她了。 (妍冰的表妹晚上一直在打电话,打了三四个小时了,现在还在打,呃。妍冰是那种只有安静状态下才码得了字的,哎,几个小时才憋出这几个字。) 第一百三十二章 来者何人? “佟老爷昨儿个就出去了,现今还没回来呢”夏桑帮徐青绫理了理衣襟,如是回道。 难怪,照往常,爷爷还不得大惊小怪一番,徐青绫抿嘴一笑。想着三年多来,爷爷对她就如嫡亲孙女儿一般,甚么东西都紧着她用,又时不时地送她些物事。现如今她府中的库房里堆了不少爷爷平日里给的奇珍异宝、名家书画等等,囊括万物。 突然想起,那库房好像不够用了,还需腾出一间屋子另作库房。待琉璃与珊瑚回来,商讨一番,究竟是另择一间房子还是在原库房旁加盖一间?想到这些徐青绫又颇有些头疼。 这三年来,除了爷爷时不时地借着各种名义送她物事以外,唐苏也送了不少珍贵的布匹,加上她自己买的,她的家财绝对是比京城里一般富户多了不少,至于高出多少,她还真不晓得。 绕过水墨山水围屏,徐青绫来到了外间的炕上,在落座前夏桑细心地垫了块锦垫,又在一旁安置了大迎枕,她方缓缓落座,斜倚着身子。 “小姐,您的身子已是好了不少,要不让人多备些膳食,您多用些。”声音中透着暖意,此时,冬雪推门进来。 身子确实好了不少,但记起那日在慈云亭发生的事,徐青绫隐隐觉得心头微微发痛。徐青韵的刁蛮,徐正宏的偏宠让她心中很不舒坦。 这三年间,嫡亲父亲徐正宏对她不闻不问,每当收了爷爷与唐苏的礼物后,常常会不由自主地与他做比,总能让她感慨半晌,即使她不是真正的徐青绫。心中也会不觉泛起一丝苦意,透着对“徐青绫”的怜惜,偶尔也能带上自己的一份莫名情绪。 “小姐,小姐…小姐”夏桑唤了三声,才将她从沉思中唤醒,牵强一笑,忆起方才的询问,轻轻颔首。 见徐青绫点头,夏桑虽猜不透小姐方才在想些什么,却也舒缓一笑,盈盈一礼,返身离去,与冬雪微点点头,擦身而过。 冬雪向徐青绫行了一礼,露出明媚的笑颜,“小姐,您的身子可是大好了?”随即便动作娴熟地为徐青绫泡上一杯蜂蜜玫瑰香茗,递与她。 徐青绫稍抿上一口,香甜入喉,口齿留香,“嗯,我吩咐你留意的事如何了?” “小姐晕倒后,那坐在地上的短衫男子依旧啼哭不停,也未曾理会诸事。倒是身旁的那些妇人立马停止了哭泣。而坐于首位的那家伙,面色铁青,或明或暗,就如小姐您作废了的画般,颜色异常斑斓。”说至那薛长贵,冬雪不由哼唧出声,一脸不屑。 望着满脸愤慨的冬雪,徐青绫不由一笑,“你这丫头,口齿越发伶俐了,都能赶得上你琉璃姐姐了。” 春夏秋冬四个丫鬟,三年前就随了她,她也不拘着她们的性子,如今这十二三岁的几个女孩儿已是定性,四人性子均是不同,春桃活泼好动,夏桑温柔恬静,秋实沉稳实干,冬雪聪明伶俐。 而教导她们的孙妈妈又是官家小姐出身,不仅教导她们规矩礼数,也教导她们识字,她们均是落落大方,绝对比得上那些小户人家出来的小姐。 冬雪双眼眯成缝儿,讨好道,“小姐,这还不是您教导得好,又有孙妈妈、琉璃姐姐与珊瑚姐姐在一旁督促,奴婢还能不好?连带着家里人也过上了好日子,这都是小姐给奴婢们的恩惠,自当铭记在心。” “好了,好了,说得越发没谱了,继续说正事吧”徐青绫忙阻止道,否则,冬雪这嘴开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收得住。 冬雪忙收敛了神色,“那家伙的婆娘似乎恨不得薛掌柜早死,骂骂咧咧的,好像还说了句,还说了句……”冬雪咬牙冥想,却是一时想不起说了句何话,“哎呀您瞧奴婢这脑子,总是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徐青绫安抚道,“不着急,慢慢说。”她只要知晓那短衫男子薛富贵不是伪装的便够了,至于薛长贵的婆娘说些什么并不重要。 “对了”冬雪一击掌,道,“凶婆娘指着那家伙说,‘你没给儿子挣上钱也就罢了,败光了家财,还想怎样?’,随后,那家伙就开始给他婆娘使眼色。” 那就对了,跟她昨儿个询问珊瑚完后得出的结论不谋而合了,清澈如雪的眸子不觉一亮,她就等着府尹大人的传令了,嘴角微扬,似狐似狼。 冬雪见自家小姐露出这种神情,心下莫名一抖,透着丝丝寒意。记起以往曾出现过一次,那次得罪过小姐的人,最终落魄收场,差点没家破人亡。看来近日又有人该遭殃了,不觉可怜起那人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打断了屋中两人的思绪,是夏桑等人端着食盘进来,早膳种类异常丰富,装了满满三个食盘。 春桃笑盈盈地帮着夏桑摆膳,“小姐,您猜奴婢与夏桑去厨房时,碰见了谁?”未等徐青绫回答,春桃就按捺不住说了出来,“是曲少爷,曲少爷对奴婢们温和一笑,便离开了。后来,奴婢与厨房的下人搭话,才晓得曲少爷之前亲自吩咐厨房,为您准备了丰富地早膳。连这盘您爱吃的玫瑰酥饼也是他特意让厨房做的……” 春桃犹在叨叨不觉,丝毫未觉徐青绫伸向那盘金黄膨松,溢着玫瑰清香点心的竹箸不觉一顿,稍稍一偏,夹了块金丝枣糕,咬了一小口,置于空盘中。 夏桑不着痕迹地戳了春桃一下,给她使了个眼色,春桃这才发觉自己似乎说过了,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她又没管住自己的嘴。 昨日珊瑚姐姐与她们说了曲少爷,她们三人加上玲珑都是满眼崇敬,瞧那曲少爷端的是一翩翩佳公子,结果,今日发现他照顾小姐又是十分周到,不觉便说多了。记起夏桑早与她说过,管不住嘴,早晚会闯祸的,心中不免惴惴不安。 徐青绫安静地用了早膳,期间并未再说一句话。只是临到她们撤了早膳时,淡淡道,“收了后,拾绰一番,我们提前回府。” 夏桑有些担心徐青绫的身子,想着小姐的身子也未大好,又记起今早琉璃姐姐提到,小姐说了用了午膳才走,如今却是提早了一上午。忆起方才春桃的多嘴,遂,瞪了一眼有些莫名的春桃,才劝道,“小姐,此时寒露未散,您的身子也未大好,还是缓缓再走吧” “无事,身子已是舒坦。”又吩咐冬雪去向曲岩兮辞别,“行了,你们下去吧” 三人点头应诺,曲膝行礼,返身离去时,却是传来徐青绫淡漠的一句,“珊瑚是佟府的家生子,她能唤曲公子为曲少爷,你们是我府中的丫鬟,莫再让我听到那声曲少爷从你们的口中传出。” 三人一怔,小姐少有用这种语气同她们说话,慌忙应是,关上房门,匆匆离去。 门应声而合,徐青绫不觉瘫软在炕边,自从发现了那事后,她与他便越行越远了。与他,再无可能。 颠簸的马车中,徐青绫睡着并不舒坦,即使丫鬟们比往常多垫了厚厚一层绒毯,还是不舒服,“夏桑,扶我起身吧” “小姐,您不再睡会儿了,离府邸还得一刻钟光景呢。”见徐青绫摇手,夏桑与冬雪只好无奈地将徐青绫扶起身子,春桃适时地将大迎枕置在车壁上,让她倚着更舒服些。 一刻钟前,冬雪向曲公子辞别时,他并未说些什么,只是给了她好多药丸,说这些都是为小姐调理身子的药丸,并让她们好好照料小姐,便遣了冬雪离开。 夏桑望着自家小姐平静无波而又越发美丽的容颜,想起冬雪传达给小姐曲公子嘱托时的情形。 当冬雪将一个装有药丸的精美檀木盒子呈给小姐时,眼前闪过疲惫不堪的平凡脸庞,多嘴道,“小姐,这是曲公子让奴婢交给您的,说您的身子虽解了毒,但还有些余毒未除,以后恐会不妥。这些药丸是曲公子连夜配制的,让您每隔七日服用一次,连续半年,这毒便除尽了。” 而小姐只是轻嗯了一声,未看一眼,便面无表情地道,“夏桑,你收了吧。赶紧收拾物事,我们一会儿便出发。”如今,这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檀木盒子,正捧在她的手中,而她坐于小姐身前,未曾睁眼看一眼。 时光流逝,帘外传来李大爷的声音,“小姐,到府邸了。” 夏桑才缓过神来,轻声喊着仍闭着眼的徐青绫,“小姐,到家了。” 徐青绫这才睁开眼,却依旧清澈明媚,未曾有醒来后的迷瞪,“嗯,下车吧” 几个丫鬟扶着徐青绫下了马车,夏桑上前敲响府门,一小厮探出头来,见是自家主子,忙开了门,迎了徐青绫一行人进来,“小姐,钱管事迎了位客人进去,正在偏房等候您。” 徐青绫微微一怔,这时候来得会是谁? (明天更5000,时间暂时不定) 第一百三十七章 座 青衣阁内人声鼎沸,却是不喧哗。 这些能进得阁内的客人,都是早几天预订了,如今才不用受夜间寒气侵身,而且在楼内,自然比外边的人,更易见到三皇子殿下,及其他达官显贵。 站在门边招呼客人的东子,一眼便瞧见了徐青绫一行人,向里间喊了声,“掌柜的,徐小姐来了。” “哎来了。”唐苏在里边应道,须臾,便见她撩起门帘出来,脸上笑容明媚,艳丽万分,“妹妹,今儿个真漂亮”唐苏今日也是盛装打扮,比往常更艳了几分。 随即,便看见了徐青绫身后的小林子,微微一福,喊了声,“林公公”随后,才拉上徐青绫的手,“妹妹,走,我们上楼去。” 徐青绫颔首,与唐苏齐肩而行,袅袅婷婷地往楼上行去。 上了二层,唐苏止了步,并未继续往三楼走,却拉着徐青绫往二层的雅座而去。二层格局与平素不同,在与楼梯的间隔处,多了一个八扇苏绣围屏,将入口团团围住,阻隔了过往客人的窥视。 绕过屏风才能瞧见二层雅座的整个格局,此时,除了她们并无他人。整个二层,中间用镂雕座屏分成了前后两间,可见的外间已是摆上了两个大圆桌。 唐苏领着她往里间走去,也是同样的两个圆桌,座屏处已用紫色沙曼垂挂,透过沙曼,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外间,看得并不真切。 “妹妹,宴会将在二层进行。”似乎晓得徐青绫的疑问,唐苏继而道,“是殿下见外头学子众多,临时调的处所。” 徐青绫颔首,二层有一面都是窗户,三皇子轩辕熠能与下头的学子更好的交流,更能方便他笼络人心。当然,下头的学子们是欢喜做这般安排的。而前三甲也不会有所怨言,毕竟只有他们才是真正地与三殿下同桌而食。 唐苏一笑,拉着徐青绫便往窗边而去,指着下头,眼中闪着光亮,透着喜色道,“妹妹,你看,我们青衣阁的伙计们燃起了灯笼。” 天色幽暗,随着青衣阁伙计们点亮悬挂在房梁处的一盏盏大红堆纱灯笼以及阁楼外路上的瓜型宫灯,继而门外马车上的仆从也点燃了自家带的宫灯,顿时,整个青衣阁恍如白日,迎来了它的璀璨之夜。 马车上的年轻学子,眼神灼灼,仰望着青衣阁二层,此时,二层隔空挂着的大红堆纱灯笼也尽燃了,亮晃晃的,令人一看便知,这是宴会的处所。 “姐姐,做事面面俱到,妹妹得向你好好学学。”徐青绫笑着夸赞道。 唐苏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瞧瞧你,又开始跟姐姐贫嘴了快随姐姐上三楼吧,此时宴会还未开始,受邀的人都在包厢歇息呢” 徐青绫笑着满混过去,只是朝着唐苏微微颔首。 一行人上了三楼,稍稍往前行了几步,徐青绫便看见韩逸正斜倚在“锦缎”的门旁,眼神慵懒,依旧挂着妖娆的笑容。 此时,韩逸也看见了她,眼神一亮,收了笑,正了身,大步向徐青绫走来。劈头就问,“你怎么样了?病好了吗?昨天真是担心死我了,那该死的曲岩兮将我拦在店铺外,也不让我进去。” 话到后头,韩公子不知自己正用撒娇的语气向徐青绫告状,状告曲岩兮的无礼。 徐青绫扫了他一个白眼,“你瞧我如此精神地站在你面前,你说这病好了没?”明知故问,第二句话才是他的用意吧 韩逸傻笑着模模头,随后扯着徐青绫的衣袖,笑道,“嘿嘿,好了就好,好了就好,这样我就安心了。” 这样的笑容出现在韩逸脸上,那绝对比说有人一夜暴富,更为稀有,更有看头。 徐青绫有些无奈,暗自嘀咕了句,还是个小孩子呀倒是与华霁月很般配,家世方面,华霁月也是合适的,正二品兵部尚书家的嫡女,做正室刚刚好,身份再高贵些,那皇帝该忌讳了。 “走,随我进去吧”韩逸扯着徐青绫就要往“锦缎”房走。 “唉”唐苏拦住了他们,“韩公子,‘锦缎’房中都是男子,妹妹过去并不合适,女眷们是在‘绫罗’房中。相信韩公子也不希望妹妹失了礼数吧” 韩逸却坚持道,“房中就几个大家都熟识的人,其余的都在其他包厢,徐小姐过去,并无关系,也自在些。省得女眷中有不识好歹的,冲撞了徐小姐。”对着徐青绫挤眉弄眼。 唐苏一想也是,房中还有一位徐家的三小姐徐青韵,进了包厢,不知该怎么为难妹妹呢不过,这还是得看她自己的意思。 “妹妹,你看如何?”毕竟是与一堆男子在一起,就怕她不自在。 韩逸暗示她时,她便知晓了,那徐青韵必然是在“绫罗”之中。不过,宴会应是快开始了吧,“我还是去‘绫罗’吧,别独独我坏了规矩。” 她不愿去“锦缎”,还有一点是,去的话,会不可避免地与轩辕熠碰面,她暂时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那日,他拥着她时的怦然心动依旧浮现在眼前,久久未散。 谁都没想到徐青绫会做出如此决定,唐苏一怔,而韩逸则是死攥着徐青绫的衣摆不松手。 徐青绫一攥,想从韩逸手中扯出衣摆,韩逸却是怎么都不松手,顿时怒气,“韩逸,你快给我放手” 却是两个人的声音,对着韩逸说着同样的呵斥。 徐青绫诧异,寻声望去,是那她不愿多见的轩辕熠,此时,他正站在‘锦缎’房外,冷眼凝视着他们。 除了仍愣在当场的韩逸,其余人均是向轩辕熠行礼。礼罢,小林子越过他们,站到了轩辕熠身后。 徐青绫的衣摆在不知不觉中从韩逸手中滑落,猛然惊醒,忙向着轩辕熠方向身子微曲,恭敬地喊了声,“表哥” 两人虽是表兄弟,但君臣有别,本不该如此叫唤,只不过是韩贵妃的一句话,给了韩逸特殊待遇。 轩辕熠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视线冷冷划过徐青绫与韩逸两人,对着唐苏道,“唐掌柜,开宴吧”说罢,便向着他们而来,在离徐青绫三步远处错身而过。 只听身后传来一步一步踏得分明的脚步声,他先行下了楼。 在轩辕熠离去后,徐青绫立马双手交叉抱臂,方才驱赶了刚刚他近身时透着的丝丝冷意,真不知是谁惹了他,欠了他 “妹妹,你与韩公子先下楼去,我让人将宴请的客人都唤下去,再过去” 徐青绫点头应好,这下好了,连歇息都不成了,无奈地撇撇嘴,又瞪了一眼韩逸,“还不下去?” 韩逸讨好地笑道,“走,走,走,我们下去。”重又攥着徐青绫的衣袖,拉着她一道下楼,丫鬟们自然随后。 绕过苏绣屏风,一眼就能看见轩辕熠斜倚在靠窗的主位上。对,斜倚着那主位不知何时换成了一张昂贵的紫檀榻。之前,徐青绫并未看到有这物事。 轩辕熠听见声响,转头望去,恰好对上了徐青绫打量的眼神,眸光冷冽而又慵懒,嘴角扯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徐青绫被盯着有些不自然,收敛神色,向他盈盈一礼。与韩逸分开,便往里间走去,绕过座屏,走至窗边的一个位置坐下。此座位,视线绝佳,底下的众人尽收眼底。 陆陆续续地一些女眷进来了,与徐青绫互点了头,纷纷择了位置而坐,她们的三两丫鬟则是站在了身后,不若徐青绫那般,足足带了五个丫鬟。 华霁月是与唐苏一道进来的,刚好徐青绫左右各有一个座位,两人挨着徐青绫坐了。 方落座,华霁月便拉着徐青绫的手,焦急地问道,“姐姐,你没事吧?病好了吗?昨日怕你不方便,所以也没去见你。这都怪我那两丫鬟,拉着我……”噼里啪啦,一顿说。还转身白了一眼身后的两个丫鬟。 徐青绫自然不能向待韩逸那般对她,客气道,“谢谢华小姐关心,我已经没事了。”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华霁月傻傻地拍着胸脯,引得徐青绫略有深意的抿嘴一笑。 一边应付着华霁月时不时地提问,一边将视线划过每一位女客,少了一个人。 而此时,外间的男客们也陆续进来了,伴随着娇滴滴的女声,徐青绫嗤笑,她怎可能不出席这种宴会呢。 透过紫色沙曼,凝视着亲密地倚在徐正宏身旁的徐青韵,眼神还是不由得一暗,心中还是划过了一丝疼痛。徐青绫知,那是本尊的。 “爹爹,我要挨着您坐。”徐青韵娇声要求着,心中窃喜,这样她便能多看姐夫几眼。 “胡闹男女不同席,你怎可以坐在外间,还不去女眷处坐着”徐正宏怒声斥道,什么时候这个女儿如此不懂礼数了?两日前的春华诗会也是这般 但毕竟是自己疼了这么些年的女儿,倒是也未多加斥责。 徐青韵以为父亲只是训斥她,并不是真意不让她坐。一想,撒撒娇,应该就能求得了。便开口求道,“爹爹近日事忙,女儿已经很久未与爹爹同桌用食了,这次您就应了女儿的要求吧” (不好意思,更晚了,不过,总算完成了\(^o^)/~) 第一百三十八章 巴掌 “瞎胡闹一个姑娘家的,怎能与男子同席,成何体统还不快进去”不管徐青韵如何撒娇打诨,徐正宏态度依旧坚决。 “爹爹”徐青韵见撒娇不管用,慌忙扯住父亲的衣袖,跺脚娇嗔道,“爹爹,您就应了青韵吧若是不应,女儿以后就不理你了。”说着,便转身背对着徐正宏,大有若是不答应,就永远不理他之意。 话落,徐正宏的脸色越发暗沉,女儿不听话也就罢了,如今竟然开始威胁他了。 正当此时,席面上传出嗤笑声,紧接着,便听那人假意劝道,“徐大人,我看您还是应了三小姐的要求吧否则,我们也没法开席如此僵持着终究不是办法,凭白耽误三皇子殿下的正事。” 徐正宏与徐青韵站得位置“绝佳”,正好挡在入口处,想进来的进不去,想出去的出不去。 而如此大胆之话,不是出自别人,正是从煊国公的独子韩逸口中说出。 余下的,除了三皇子殿下以外,都是位居徐正宏之下。而韩逸又是煊国公的老来子,韩贵妃的侄子,大伙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两难下,只得默不作声。 而里间,贵妇千金也歇了继续详聊的谈兴,侧耳聆听。 韩逸的话,使得徐正宏原本暗沉的脸色越发不好,青了又白,白了又青,甩袖挣月兑徐青韵紧抓着的手,反手便甩了她一巴掌,“孽障,这话你也说得出口,还不快给我进去”垂着的手颤颤发抖。 徐青韵“哇”的大声哭了出来,捂着左脸,满脸委屈地指责道,“爹爹,您从来不曾打过我,今日竟然,竟然为了这事,打,打女儿。”说完,跺跺脚跑了出去。 金盏愣在当场,这事实在是发生得太突然了,方才小姐还在向老爷撒娇,这会儿就被老爷甩了巴掌,跑了出去,一时让她反应不过来。 徐正宏递了个眼色给金盏,金盏会意,“小姐,小姐”边喊着,边追了出去。 “徐大人,您何必为了这点小事,而甩三小姐巴掌呢小姐犯得错,罪不至此。”韩逸轻笑出声,还嫌闹得不够,得寸进尺道。 哼,谁让她那日得罪他家徐青绫的,活该 徐正宏扫了韩逸一个冷眼,还不是因为你的话,否则他何至于此。随即,侧身向轩辕熠躬身行礼,“殿下,小女无礼,是臣管教不当,请您责罚。” 依旧斜倚着紫檀榻的轩辕熠,沉声道,“徐大人,养不教,父之过,你确实该罚不过,”抿嘴一笑,透着股冷意,他也不能让自己皇子妃的父亲太下不了台不是,“此次是三小姐任性了,错不在你。” “谢殿下宽恕臣回去定当好好教导女儿,万不可让她犯这种错误。”徐正宏作揖道,语气诚恳。 “行了,也耽搁不少了功夫,宴会开始吧” 话音方落,众人择位而坐,晚宴即将开始。 而楼外的年轻学子、众多小姐,见一女子以袖掩面,啼哭而出,纷纷诧异。 徐青韵有些慌不择路,冲撞了不少马匹,楼外顿时乱成一团,半晌,方才安顿妥当。 有人好奇,问道,“这女子是谁?阁内出了何事?” “啪”的一声,一人打开折扇,“明日问了里面的人,不就知道了吗?”。 众人响应,至此,徐青韵臭名远扬,三年内无人提亲,这又是后话,我们暂且不说。 (妍冰明天有个面试,得起早赶过去,余下的明天尽量补上) 第一百三十九章 脸红 且说三皇子殿下轩辕熠一声令下,“宴会开始”。 唐苏便向流沙点头,流沙会意,走至座屏处,示意负责外间服侍的流水。流水接令,绕过苏绣围屏,须臾,便领着一队手端食盘的侍女进来。 侍女们先将膳食端至轩辕熠那桌,随后,才分成两队,分别为里外间上菜。当一队侍女撤离,另一队侍女立马接上,没有丝毫间断。 众侍女皆训练有素,此番动作,犹如行云流水,无甚瑕疵。 流水侧耳与小林子说道一句,便见小林子近身,躬身对轩辕熠道,“殿下,一切已准备妥当” 轩辕熠颔首,小林子方才退至他身后,用尖细但并不刺耳的嗓音,对楼外及楼内众人道,“宴会开始” 众人起身,齐声应道,“谢三皇子殿下”声声震耳,方圆十丈之内皆可闻。 轩辕熠缓缓起身,举起酒樽道,“你们皆是我封国的子民,未来之臣,希望尔等好好办事,为父皇,为大周皇朝效力,我代父皇敬大家一杯。”说罢,豪气干云地一口干净,将空酒樽翻转,示意给众人。 “微臣定当尽心尽力” “小民定当尽心尽力” 声震于耳,二层众人皆是一口干净。 小林子机灵地上前,为轩辕熠添满酒,举步走至窗边,对上楼外同样举着酒樽的年轻学子道,“虽然你们在春华诗会上并未月兑颖而出,但是今年的秋闱是更大的一次考验,望尔等抓住此次机遇,有朝一日为朝廷效力。” 高举酒樽,“我敬大家”同样是一口饮尽,同样是翻转酒樽,同样是激励之言,同样振奋人心 “小民定当牢记殿下教诲,为皇上尽忠,为朝廷效力。”众人齐声应道。 徐青绫从窗外望去,见众人脸上闪烁着兴奋,满面潮红,尽然皆是被轩辕熠短短几字,激起斗性,恨不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略显诧异地透过紫色薄纱望向在窗前俯视众生的轩辕熠,目光久久未移,也许是身份使然吧才会引起这般效果 突然,轩辕熠身子侧向徐青绫所在之处,眼神幽幽,抿嘴一笑,方才转身坐下。 难道他感觉到她在看他了?徐青绫不由心悸,抚上胸口,心跳难至。 身旁的唐苏,见徐青绫表情怪异,万分紧张的模样,忙关心地问道,“妹妹,你没事吧?” “无事。”略显尴尬地放下手。 “那怎么脸这般红?难道是又生病了?”说着忙将手探下徐青绫额际,“奇怪,没发烧呀应该不是生病呀怎么脸越发红了,胸口有没有感觉不舒服,是不是人多,闷得慌?” 唐苏的话连番抛出,问得徐青绫有些招架不住,“姐姐,我无事,只是人多,有些闷罢了,你无须担心。”说完,脸更红了。 “原来姐姐没猜错呀流沙,拿把扇子,让周围的空气流动一下,这样应该能好些,让妹妹舒坦一些。”唐苏忙拿着衣袖在徐青绫四周左右扇动,又吩咐流沙拿扇子。 四周的空气好了,徐青绫却觉得越发尴尬,越发胸闷了,脸更是越发红了。 (下午后来又接了个面试,亲们,实在对不住啊,明天双更。觉得很对不起shelly7212,对不起所有支持妍冰的亲们,羞愧遁走本来想熬夜,但想起有位大神病了,实在是怕怕,不敢熬夜了,亲们,也不要熬夜哦,珍惜身子,愿大家都健康幸福) 第一百四十章 闹与静 这厢徐青绫羞赧万分,那厢酒筵上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酒喝至深处,便有一些臣子与前三甲大着胆子向一向低调,传闻为人冷漠,性子捉模不定的轩辕熠敬酒,起先战战兢兢,后见轩辕熠都一一应了,虽不见亲切,但也未必冷漠。后来敬酒之人便慢慢大胆起来,偶尔与他说道几句。 宴席中气氛越发浓烈,众人都透着几分喜色,连方才失了脸面的徐正宏也缓了脸色。 喝了酒的韩逸,一反常态,往常那见轩辕熠,便胆小如鼠的他,如今竟然也大起胆来。端着酒樽跌跌撞撞地靠近轩辕熠,猛地一下,拍打在轩辕熠的肩膀上,笑着嚷嚷道,“表哥,我敬你一杯。” 轩辕熠蹙眉,不耐地瞥向满脸醉态的韩逸,“小林子,去知会韩府的下人一声,将他们的世子带回府去,他醉了” “喏,殿下”小林子退下,去寻了韩府的下人过来。 “我不回,表哥我没醉,你陪我喝一杯吧”韩逸改拍为攥,扯着轩辕熠的裳服不松手,“就一杯,就一杯。”另一手举起一根手指不停地在轩辕熠眼前摇晃着,口中喃喃着“就一杯”三字。 轩辕熠的脸色明显透着不耐,也越发暗沉了。 而醉酒不知的韩逸口中逸出的仍是“就一杯”三字,笑脸越发开了。 “嘻嗝”一声,直到打了声酒嗝,韩逸方才停下一直嚷嚷着的嘴。 满脸酒意的气息喷得轩辕熠脸色阴沉了下来,一把攥开韩逸抓着他裳服的手,一时未控制好力道,韩逸一把栽在地上,眼神愣愣地望向轩辕熠,这时,酒也醒了一半,眼神越发清明了,却透出一抹些微的痛意。 正巧,小林子带着韩府下人过来,轩辕熠冷声道,“带你们世子离开,回府醒醒酒。” 韩方应诺,弯腰想将韩逸扶起,却是被他一把推开,沉声道,“我自己起来。”说着,双手支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神情肃穆,向轩辕熠一揖,“方才是臣弟放肆了,还请表哥莫怪,臣弟这就回府。” 也不见他等轩辕熠的回复,只是广袖一甩,转身离去。行了几步,脚步又是一滞,望了一眼里间,思忖片刻,终究还是选择离去。 轩辕熠循着他的目光望去,纱帘中影影绰绰的人影,模糊不清,而他却能一眼便找到她的所在。今日的她,确实让他万分惊艳,本就知道她美,美得平淡,不想会如今日般亮得刺人,让人移不开眼。 思及方才自己的失控,只不过是韩逸抓着她的衣袖罢了,竟会做出如此幼稚之事,忽觉之前的行为有些可笑。 一旁的小林子,见韩逸身子不稳地离去,不由感叹一声,“世子,还是个孩子啊” 久久未见主子应答,以为是主子不爱理他,却是不想,轩辕熠突然冒出一句,“确实是一个孩子呀她不愿让他趟这浑水,我同样也不愿。只是,何必呢……”声音已是飘远,远到化外。 小林子侧身望向主子,他目光深远,心已不再这酒宴之上。心中暗叹,哎,看来殿下又思及那事了 酒宴还在继续,众人皆是有了七分醉意,包括徐正宏在内。 韩逸离去之事,除了轩辕熠等人,无一人发现,不,还得刨除一人,那便是徐青绫。 “姐姐,你有在听吗?”。华霁月摇了摇怔怔出神的徐青绫,嘟囔着道。 “啊你方才有说了什么吗?”。徐青绫转过头,满脸不解地望向嘟着小嘴的华霁月。虽是这般望着,思绪还停留在方才之事。别人透过沙曼看不清楚,而她只是有些微的模糊,大致都能辨清。 韩逸离去时那痛苦的神色,以及轩辕熠在后来,目露的幽光,她都一清二楚。 突然,额头传来痛意,徐青绫这才完全回神,望着还未完全撤离的修长手指,是唐苏又狠狠敲打了一下她的额头,疑惑地对上她戏谑的眼神。 唐苏没好气地笑望着她,作势举起微曲的手指,想再次敲打她一下,“醒了吗?没醒的话,我再敲打你一下。” 徐青绫自知有错,忙施施然地道,“醒了醒了,姐姐” “终于醒了?你又出神了”手指由曲变直,指着徐青绫的额际道,话中透着几分无奈。 随即,又斥责道,“你快快瞧瞧霁月妹妹,差点将人小姑娘弄哭了真是” 徐青绫不知何时自己对着华霁月的脸,此时却是正对着唐苏,忆起,似乎自己方才又出神了。心中无奈,忙转过身,望去,见华霁月总是带着甜美笑颜的脸,此时,却是有些愁眉苦脸,眼中更是缀着欲掉不掉的泪珠。 她最是招架不住别人的眼泪,对付不了这种状况,有些慌乱,一眼瞥到一旁的夏桑,忙递了个眼色。 夏桑会意,掏出衣襟中为徐青绫备着的锦帕,是昨日在佟府刚刚绣好的,依旧是徐青绫喜欢的墨竹。将锦帕递给华霁月的丫鬟香溢,香溢含笑道了声谢,自家小姐的性子有时候真是让人招架不住。 自家老爷夫人才会如此不放心,故而,将有些事的决定权都交给了她与莫离。 香溢用帕子轻轻地为华霁月拭去眼角的泪珠,拭完将收之时,华霁月斜眼望了一眼帕中的墨竹,不禁止哭为笑道,“这花样子真好看,家中可没有这样的,姐姐家的物事就是好” 香溢暗叹一句,小祖宗,你往常不是只要有花的花样子吗?怎么,如今对这墨竹感兴趣了?摇摇头,并不理会华霁月的赞美,转身对夏桑低语,“这帕子,待我改日洗了,再送到贵府上。” 夏桑笑道,虽比香溢小上几岁,却也沉稳,小姐那意思,断然不可能要回这小小的帕子,“这是昨日妹妹刚刚绣成的,本是为小姐绣的,不过小姐一次未用。既然华小姐喜欢的话,姐姐洗了后就让华小姐留着用吧。”将香溢攥着帕子的手轻柔地往回推着。 见香溢想往回推,徐青绫忙道,“对,你替你家小姐收了吧我那些丫鬟没事,就喜欢给我绣些帕子之类的小物件,家中未用的还有整整一箱子呢既然你家小姐喜欢,就收了吧。” 说着,对上华霁月仍有些泛红的双眼,“方才走神了,是姐姐的不对,霁月妹妹可别怪姐姐,这帕子算是姐姐的赔礼,可好?” 华霁月见徐青绫平静地笑望着她,原先对于她不理她,委屈的心情也莫名平静了许多,笑道,“姐姐,那妹妹就收了哦”随即,又俏皮地强调道,“你可不许跟我要回来哦” 徐青绫笑模着华霁月的头,“送霁月妹妹的物事,姐姐哪有拿回来的道理,你就放心吧姐姐从不诳你” 华霁月嘿嘿傻笑着,不再言语。 香溢很是无奈,自家小姐,若是被人绑架了,绝对是会帮着绑匪数银两的那种人,何时被骗也不知道。不过,叹气归叹气,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缺了,“奴婢香溢代我家小姐谢过徐小姐。”曲膝向徐青绫行了一礼。 徐青绫笑看了香溢一眼,“起来吧,不必多礼。”心中暗自思忖着,这丫鬟绝对不简单绝不会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丫鬟 唐苏笑看着一切,打趣道,“你这丫头,几年不见,还是这么爱哭。不就是你青绫姐姐没听见你说话吗?至于哭成这般模样吗瞧瞧,脸都花了,都成小花猫了,也不羞羞脸若是让你家姑姑看到了,又该叨叨你了。” 华霁月吐吐舌,“姐姐们和香溢她们不说,姑姑怎会知道?况且,姑姑也不常回府,更没可能知道了。”这般模样更似小花猫了。 突然,又感伤道,“姑姑已经好久没回家了,霁月想她了。”貌似眼中又泛起了泪光。 “小傻瓜,你姑姑嫁人了,怎可能常回家”唐苏宽慰道,往日友人已成为他人妇,如今应该也为夫家孕育子嗣了吧?自己却还是独身一人,不觉笑了,透着几分无奈,几分孤寂。 也不知她过得如何了,也是该着人打听一下了。 徐青绫见她们一处氛围一时之间伤感起来,完全没了其他处依旧透着酒至半酣的欢快,想着转移她们的思绪,便道,“方才我还没听清霁月妹妹说些什么呢?霁月妹妹可否为姐姐解疑?” 果然,华霁月就被徐青绫的询问吸引去了心神,“方才啊,妹妹想与姐姐商量,昨日姐姐因病未来青衣阁,妹妹想着可否改日再聚?” 还以为会是什么大事,原来只是这事罢了,徐青绫笑着应道,“当然可以不过,近日姐姐有些事情需待处理,月兑不开身。等事了了,姐姐让丫鬟们送上拜帖,邀请你与唐姐姐一道过府一聚,你看如何?”薛掌柜的事,近日必须得处理了。 华霁月与唐苏笑着应了,席间又恢复了之前的氛围。 青衣阁中,笑语声,打闹声不断。 而京城的另一处宅院中,分外幽静,院中直立的身影隐在黑暗之中,无法辨清容貌,一只手却是放在腰间,看不清在捣鼓着什么。 那人一动未动,似乎是在等人…… (一更到,嘿嘿,啥都不说了,妍冰码字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何人相帮? “哦?是吗?”。徐青绫轻挑起眉,扫了满脸汗津津的琉璃一眼,朝珊瑚抬了抬下巴,“帮她端把杌子,顺便让人打些水,让她梳洗一下。” 珊瑚应诺,唤了春夏秋冬进来服侍徐青绫,又让小丫鬟去打了水,端了杌子,这才返身回到徐青绫身旁,挨着琉璃坐了。 此时,正听见琉璃道,“……在府衙外,遇到了薛长贵,奴婢起先还不知道那人就是薛长贵” 就是徐青绫也是在薛掌柜死了的那日,第一次见到薛长贵。之前只是与薛掌柜接触,若是早让她见了,她未必会将铺子租给薛掌柜。 自然,那日去了青衣阁的琉璃更是不得见。 “他比奴婢去的早,正好跟那些守门的官差在周旋,推推搡搡之间,似是那些官差不让他进。随后,他向那些官差递了些物事,而那些官爷却是不买账,直接将银两扔回到了他身上,并大声斥责道,‘薛长贵,你莫要再胡搅蛮缠了,师爷是不会见你的。’奴婢这才知晓那人便是薛长贵。” 看来这师爷就是薛长贵倚仗的人不过,为何那师爷会不见薛长贵呢?这中间到底是出了何事? 琉璃望了眼自家小姐,复又开口道,“奴婢后来打听了那师爷与薛长贵的关系,薛长贵的小姨子是那位师爷近日里宠爱的小妾。” 原来是相隔甚远的姻亲关系,想来,薛长贵为这事也下足了血本。否则,堂堂一个师爷怎会为了自家小妾的姐夫劳心劳力呢?只不过,中间必然发生了些事情,否则,原先说好的,怎会突然变卦呢? “那被银两砸在脑袋上的薛长贵一时怒起,恨恨道,说那师爷不守信,收了银两不办事。他递的状子,到现在还没着落,之类的话。而那官差必然是受了人嘱咐,反驳道,‘师爷何时收你银两了,你不要含血喷人,污蔑师爷的清誉。’说着便要上前揍人。” 说至此处,琉璃顿了顿,“其中一位想来没少收薛长贵好处的官爷忙两边劝说,才将两人调停,陪着薛长贵下了台阶,小声说着话,正好与奴婢擦肩而过。” 边说着,边疑惑地望了一眼自家小姐,“奴婢听到那官差道,‘薛兄弟,你莫再告状了,那铺子的主子来头可不低,府尹大人已将此事压了下去。你若是再执意下去,下次可不是将你赶出府衙就了事了’” “可是,小姐,之前,我们并未打听此事,也并未知会府尹大人,怎么好端端地,府尹大人就给压了下去呢?”琉璃疑惑地问道,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虽然说事情是解决了,但是总是让人觉得不踏实。 徐青绫沉吟片刻,还是未回答琉璃的问话,只是让她下去歇了,将其他人也遣了下去,只她一人坐在炕上,沉思。 据她所知,现今顺天府尹还依旧是三年前她见的那位,并未调职亦或是升迁。那次,她与钱大人及兵部尚书府的左大管家来顺天府衙办理过户手续,也只是匆匆见了礼。 她并没有自大到,仅仅有一面之缘的府尹大人会对她印象深刻,继而,在此次,薛长贵投递诉状时,会将此事压了下来。 况且,那收了薛长贵好处的官爷也说过,说的是她来头不低,可是,她在外的只是买了北城府邸的商贾之家,连当初蒙混韩逸与陆明轩的借口——江南徐家的族人,礼部尚书的族亲,都未曾用过。 何以会让人觉得来头不低?思来想去,唯一可以猜测到的便是,有人在暗中帮了她,而且那人的来头不低。 明面上知晓她这事的,只有四人,韩逸、唐苏、华霁月,还有就是曲岩兮。爷爷如今还未回来,自然不能算在里头。暗里的,她就无法估算了。 唐苏只是青衣阁的掌柜,自然权利不会太大,而华霁月是刚认得不久,自然不会费尽心力,为她与府尹大人周旋。 那剩下的便只是韩逸与曲岩兮了,韩逸的身份她清楚,足以让府尹大人压下此事,而曲岩兮的…… 猛然间发现,她对曲岩兮并不了解,可以说是一无所知,除了他是爷爷的徒弟 她当初也问过爷爷,他为何会拜他为师?她只记得爷爷说,“曲岩兮偶然见我那院中有许多珍贵药材,以为你爷爷医术高明,所以才阴错阳差下,拜了爷爷为师。后来,知道爷爷只是略懂医术,倒也没想着要解除师徒关系。不过,他的医术倒是极好的” “爷爷,那您知道他是什么人吗?”。那时的她恳切地问道,急于知晓。 佟掌柜摇摇头,叹气道,“爷爷也不知他是何人,也曾让探子查过,但是并未探查出来。爷爷觉得他无害人之心,便也将他留在了身边。” 最终,曲岩兮的身份还是成迷,无人知晓,她也并未向他本人问询,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今日,压下状子之事又让她想起了此事,不过,她还是,苦无头绪,这人她并不了解。忆起她初见先祖秦风之时,他似是早一步见了先祖,站在他的身旁,当时她还纳闷,深更半夜,他来是何故? 当然,现今她也无从得知。 徐青绫不想再在这人身上多做纠结,忙转了念,也不想寻思,究竟是谁在暗中相帮于她。只是唤了丫鬟们传膳。 用罢晚膳后,稍作歇息,便早早让丫鬟们服侍了梳洗,便躺在了床上。 许是真的累了,许是只因刚刚用过晚膳,徐青绫躺在床榻之上,不到一炷香的光景,便睡实诚了。 翌日,是滴滴答答的雨声,把她从睡梦中唤醒的。 窗外,春雨绵绵,淅淅沥沥地下着,时断时续。 徐青绫有些懒怠起床,这样的时候,最适合的是窝在床头,捧一本书籍,泡一壶香茗,合着窗外的雨声,最是惬意不过。 只不过,徐青绫并未享受到这一刻的静谧,便有丫鬟来报,管事王栋正在东次间候着,有要事禀报。 遂,徐青绫在丫鬟的服侍下,匆匆梳洗了,换了身家常便服,就去了东次间。 一眼便瞧见了被雨打湿了衣衫的王栋,不敢端坐于椅上,见徐青绫过来,似解月兑般,站了起来,向她行了一礼,“小的请小姐安” 徐青绫使了个眼色给夏桑,随后才坐在了首位,随即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对王栋道,“坐吧” 王栋有些不安地坐了,小心地不让打湿的衣摆衬到椅子上。待王栋安坐了,夏桑也拿了一条崭新的手巾过来,递到王栋手中。 “先擦擦脸吧”徐青绫曼声道,用杯盖轻轻磕碰着杯盏,将茶盏中的茶水稍稍吹凉,才在口中抿了一口。 “是”王栋接过夏桑递过来的手巾,粗略地擦拭了满是雨水的脸庞,又略略地将衣衫稍作擦拭,才将手巾递给夏桑,恳挚地道,“谢谢,夏桑姑娘。” 夏桑嫣然一笑,接过手巾,递给小丫鬟,便来到了徐青绫身旁站立,而王栋这才安坐了。 “是有何事要禀报与我?”徐青绫见王栋恢复了常态,这才问道。 王栋垂眸,恭敬地回道,“回小姐的话,探子来报,已经有王大爷的行踪了小的,想着小姐必然心焦,便未通过珊瑚姑娘,直接报与小姐知晓。” “是吗?”。徐青绫有些激动,手脚发颤,忙将手中的茶盏搁置在几案之上,不可置信地求证道。 “是” 得到王栋极为肯定的回答,徐青绫总算是心安了,不过面上仍是难掩喜色,声调倒是极为平静地道,“王大爷,现今如何了?可是安全?没出什么差池吧?” 听着徐青绫的连番询问,王栋倒也并不慌乱,沉稳道,“王大爷身上的伤好了泰半,只是消瘦了不少,现今,正在探子们的护送下,赶往我国境内。” 徐青绫目露赞赏之色,他已不再是当年被人陷害,与孙妈妈蛮横争执,手足无措的王栋了。而对于王大爷的如何受伤,徐青绫并未问及。王大爷无缘无故失踪,必然是被人掳走的,她不作他想,自然,受伤也是难免的。 只是问道,“那便好可有查到掳走王大爷的是何人?” 王栋摇摇头,黯然道,“据探子们来报,只说是被土匪掳走的。但是有几人却说,他们看着不是普通的土匪。问题似乎出在他们手中的兵器上,看着不像是普通强盗。” “嗯”徐青绫沉吟片刻,方道,“等他们护送王大爷回来了,到时再说不过,永清巷那间铺子的租户如何了?” 王大爷的事情是稳妥了,就是还有些其他琐碎的事情需要解决,也得等王大爷回来之后,方能处理。徐青绫可没忘了,还有一件极其心烦的事,正等着她处理了呢 府尹大人将状子压了下来,她可不认为薛家人会轻易罢休,至少薛长贵一家就是决然不会如此善了。她转念想着,还不如直接对簿公堂来得干脆一些,也好甚过他们的胡搅蛮缠。 这好心人到底是帮得倒忙还是解了徐青绫之忧?无人知晓,且看后续发展 第一百四十六章 拿出证据来! 听徐青绫问起,起先脸色平静的王栋,眼中顿现恼意,愤恨道,“薛长贵一家死活不肯搬离。”摇摇头,颇有些无奈道,“我今早过去,他那婆娘说她当家的还睡着呢,让小的别去吵他,有事与她说便是。小的大致与她说了,她便开始哭闹起来,并威胁小的,如若是让他们家搬离的话,他们全家便一起死给,死给……” 王栋脸色一变,却是怎么也无法将后续之言说出来,只是低垂着头,讷讷无语。 这薛家婆娘桂香,倒是耍起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平素虽说沉稳,但性子多为木讷的王栋,怎可能招架得住? 徐青绫嗤笑一声,反问道,“死给谁看?死给我看吗” 王栋抬头望了徐青绫一眼,复又低垂下头,轻声应道,“是” 徐青绫侧了个身,从半开的窗户望去,窗外依旧下着淅淅沥沥的春雨。 思忖片刻,方才转身道,“铺子的事,待雨晴了,我便过去……你若是无其他事要禀,就下去吧”待王大爷从西域赶到都城,最快也得半个月的功夫,她有的是时间与薛长贵耗着。况且,下雨天,她最烦外出,只愿在屋中待着。 王栋满脸不解,抬头疑惑地望向徐青绫,他实在是无法理解自家小姐为何会如此放纵他们,难道小姐有什么别的缘由?可是,他以为这事得尽快处理才是,拖不得 王栋他哪会知道徐青绫仅仅是因为下雨天,才懒怠出去,才会给薛长贵判个缓期徒刑,并不是有其他缘由。 “王管事王管事”春桃见王栋仍未回神,便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随后,弯腰靠近他的耳际,大喊一声,“王管事” 在王栋听来,这一声在他耳际的喊叫,声大如钟,惊得他一下子跳起身来,脑袋不期然地撞上了春桃的下巴。 春桃痛呼一声,捂住了下巴,眼中更是蓄满泪水,怒瞪着仍模不着边的王栋。 片刻后,收到春桃愤恨的眼神,发现自己疏忽的王栋连忙向春桃作揖,赔罪道,“春桃姑娘,真对不住我太不小心,你没事吧?” “噗嗤”一声,屋中传出轻笑。 徐青绫瞪了一眼发出笑声的冬雪,冬雪忙敛了神色道,“小姐,奴婢实在是忍不住了”说完,又掏出帕子,以帕掩面,吃吃笑了起来。 这丫头越发不将她放在眼里了,徐青绫有些无奈。不过,“你这丫头,多少得给王管事些面子,至少得憋到他出去为止才是”她突然来了兴致,合着冬雪一道,打趣木讷的王栋。 听听,这是一个做主子的该说的话吗? 春桃也笑将起来,只不过,眼中的泪水还是没有蓄住,掉落在地,因着发笑之时,牵动了下巴,直疼得她哭笑不得 王栋面上羞色难掩,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琉璃看不过去了,捎带埋怨地喊了声,“小姐”随后,便单手插腰,指着那两个犹在笑闹的丫头道,“你们这两个丫头,也笑闹够了吧该停停了” 随即,又侧身对王栋道,“王管事,方才小姐喊了你几声,都不见你应答,这才让春桃喊你的。以后,王管事,你莫要在小姐面前走神了” 王栋听了后,更是涨红了脸。随后,忆起方才自己走神的原因,忙向徐青绫行礼道,“小姐,小的认为,薛掌柜的事宜早不宜迟。还请小姐,尽快处理” 徐青绫懒懒道,“嗯,我知道了,待雨停了,我便即刻处理。没什么事的话,你先下去吧”下雨天,她一向都是不愿动弹的。 王栋见自家小姐仍在坚持雨后处理,便也没再说些什么,行礼后,便退了下去。他可不愿再成了众人的笑柄。 在王栋离去后,徐青绫自然是回了自己的屋子。让丫鬟们烹上一壶香茗,拿上一本书籍,便倚在炕上,静静地看书。 随后几天,果真应了那句话,“春雨绵绵无止休”。一连几日,天空中总是飘洒着细细的雨丝,一刻未停 因此,徐青绫也在屋内窝了几天,却是自在,偶尔下下棋,偶尔画画画,偶尔弹弹琴,最多的则是看看书。 她好久未曾这般惬意过了,在古代的日子并不那般悠闲。若是要过上舒坦的日子,那得要有资本。她这个爹不亲,娘早亡的徐家庶女,没有资本,只有汲汲营营,方能过得舒适。 幸好,她有一个对她不错的爷爷,否则,她不会如现今般顺畅。对了,爷爷究竟是去了哪里?到今日怎还没有回来? 放下手中的书籍,吩咐道,“琉璃,派个小丫鬟去杂货铺打听一下,看看爷爷回来了吗?”。 “是,小姐”琉璃应诺后,便退了出去。 晚膳时,琉璃为徐青绫布菜,顺道将上午让小丫鬟探听到的,告诉了徐青绫,“小姐,佟老爷至今未回呢。铺子里的伙计说,不知道佟老爷什么时候能回来,让小丫鬟进去问曲公子,说他应该知晓。” 此时,徐青绫夹了口鱼,刚巧送至嘴中咀嚼,听了却是停止了动作,状似随意道,“小丫鬟有进去问吗?曲岩兮怎么说?” 琉璃专心为徐青绫布菜,也没注意到她的异常,有些无奈地笑道,“小姐,您说怎么会有如此蠢笨的丫头说是让她问问佟老爷回来没有?竟然真是只问了这句,将那伙计的提议置之不理,径自回来了。” 就是说没见到曲岩兮喽 “帕子”徐青绫嚷了句,待琉璃将帕子递给她,她则将口中的鱼吐在了帕子中。此刻才发现嘴中满是鱼腥味,便没了食欲,“把饭菜撤了吧让冬雪给我泡一壶茶。”说着便起身离座,转至炕上坐了。 琉璃望着满桌子的菜肴,怔愣了一下。晌午那会儿,小姐还说晚膳时多备些菜肴。如今,这一碗米饭才用了几口,便落下竹箸不用了刚才她说了什么?才惹得小姐没了胃口? 心中纳闷,口中劝道,“可是,小姐,您还没用几口呢?晚上该饿了” “不了,我没什么胃口,等饿了再吃”徐青绫摆摆手,随后,吩咐道,“你派人去知会钱马一声,若是明天天晴,我们就过去铺子瞧瞧。” 琉璃见劝不动,便曲膝行礼,退了下去。 半夜,一连下了几日的雨,便停了。 翌日,艳阳当空,清风习习,是难得的好天气。 徐青绫带着琉璃、珊瑚等丫鬟,乘着马车,来到了永清巷中。马车是停在自家铺子前的,她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望了一眼人流涌动的隔壁铺子,此时,*光正好,正是放纸鸢的好时候这家铺子正是卖这些夫人小姐喜欢的耍玩物事,像纸鸢、竹蜻蜓之类的。 徐青绫错步进了自家的售糖铺子中。查看了近日糖铺子中的账簿,问了掌柜的几个问题,待掌柜一一答了,觉得无甚问题,便遣了掌柜的,兀自坐在原位喝茶。 徐青绫的位置,正好对着铺门,越过不宽的路,对着的便是杂货铺。铺内一切,尽收眼底。 此时,杂货铺中的客人似乎不少,伙计们在四处穿梭,忙忙碌碌的。每个人在干些什么,徐青绫看得一清二楚,却是看不见那人。 愣了片刻,徐青绫才回神,暗恼自己方才在想些什么,不是说好不再想起他了吗? 随即,站起身,“我们去隔壁的铺子看看吧”先一步走出了铺子。 隔壁的铺子便是租给薛掌柜的铺子,正是薛长贵想借老父之死,占为己有的铺子。 众丫鬟应诺,急急忙忙地跟着徐青绫出了铺子,还未踏上台阶,便从铺子中传出一声高亢尖锐的笑声。 随后,那笑声止了,便听大嗓门的婆娘道,“怎么会呢,这位夫人,您真真是说笑了这铺子不是别家的,是我家老爷子留给我家相公的。” “是吗?”。显然,那位夫人,并不相信,疑惑地说道,“我听人说,这铺子是哪家小姐的私产,你公公不是租的人家的铺子吗?怎么成了你家相公的了?” 铺子里的其他夫人小姐,纷纷应起,“是啊,怎么突然成了你家的了?” “这中间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有什么门道吗?你快说说” 坐着的夫人小姐,一个问罢,另一个问起,好不热闹。 徐青绫这次总算见识到了,这年代夫人小姐的八卦程度。 连番的问话,只是让薛家大媳妇桂香微微青了脸色,不过,立马又转了神色,讪笑道,“这铺子怎会是哪家小姐的呢?是我家老公公祖传下来的。肯定是哪个眼红我家生意好的,以讹传讹,传到各位夫人小姐耳中才会变了味。” 见桂香如此笃定,铺子中的夫人小姐,已有人露出了原来如此的神色,竟是相信了七八成。自然,也有人并不相信桂香所言,“哦,这样呀不过,你口说无凭,先拿出证据来,我们才能信了你。” 本是犹豫着该信还是不该信的人,连声应道,“是啊是啊,你拿出证据来,让我们看看” 桂香脸色一变,在众人未留意之时,狠狠瞪了一眼那首先让拿出证据的夫人,随即,笑着道,“我桂香向来说话都是有凭有据的,我们当然是有证据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 看好戏! 听那田桂香之言,琉璃迈步就想进铺子去阻止。 徐青绫上前一步,赶在之前拦住了她,厉声斥道,“怎么如此沉不住气竟比三年前还不如” 这一声斥责是极重的 “可是,小姐……”琉璃张口欲言。 “你还怕她真拿出甚么证据来不成?你别忘了,这家铺子是谁的”徐青绫厉眼一扫那犹在自得的田桂香,复又沉声道,“房契还在我手中,即使她伪造房契,也得看她过不过得了顺天府衙那一关,你怕甚么” 琉璃被徐青绫说得讷讷无言,垂首立在徐青绫身边,不再言语。 徐青绫轻叹了口气,缓声道,“且看她拿的是什么证据,到时候,再做应变不迟省得到时,无了章法,让人有机可乘。” 琉璃低垂着头,梗咽道,“小姐,是奴婢方才鲁莽了” “好了,先留心看着再说”徐青绫指了指铺子。 她们所站的位置绝佳,屋内的人看不到她们,她们却能将铺中的情形,一寸不落,尽收眼底。方才那会儿功夫,铺子内的夫人小姐只是相互之间议论纷纷,探讨着田桂香所言的可信程度。 而那田桂香还未拿出她所为的证据,只是满脸得色地看着众家夫人小姐各异的表情,心中暗笑不止,都是些没经过场面的妇人,如何比得过她这久沙场的 众人争论半晌,还是得不出结论 有人提议道,“等她拿出证据来,我们再来判别这铺子到底是否是他们家的” “对,拿过来瞧瞧” 见此,田桂香脸上的笑容一僵,不过,半晌又露出笑脸来,“夫人小姐们,请稍等,我这就去取来。” “去吧去吧我们在这里等你回来” 田桂香眼神闪了闪,僵硬地一笑,便转身带着一个妇人离去,几步便进了内院。 身边的妇人回头看了眼犹在晃动着的门帘,挪动几步,靠近田桂香,低声道,“姐姐,我们哪有什么证据啊这铺子本来就是那日来铺中的小姐的如今那些夫人小姐们还等着看呢?这该如何是好” 那妇人神色慌张,茫然不知所措,这拿不出证据来,就无法交代那些夫人小姐们。她们这些可是常客,要是让老爷知道了,这还得了 田桂香眼中透着丝厌恶,一把推开她,不耐道,“离我远点”狐狸精,要不是你蛊惑老爷,老爷会让你与我一道共同打理铺子? 想到此,田桂香更是生气,大声斥责道,“慌什么没有证据,难道就不能造一个?” 这一声怒吼,她自认为完全彰显出了她当家主母的气势来心中不由冷哼,一个小小的姨娘,也敢在她面前张狂 那薛家贾姓姨娘唯唯诺诺地应是,忙紧紧跟上自家主母。 田桂香怒气未消,“那些个臭婆娘,竟然也敢来管我家家事,真是不知好歹,不过是铺子的常客罢了,她们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哼,我说有证据,竟然真让我拿出来……” 一路上,田桂香不停嘟囔着,嘴一刻都不带停的。 总算在她进了屋子后,院子内又恢复了平静。 而在铺外,琉璃忍不住问道,“小姐,要先进去吗?”。 徐青绫思忖片刻,依旧摇摇头,“再等会儿” 在众人即将等得不耐烦之际,田桂香总算是姗姗来迟。 田桂香*光满面地道,“让各位夫人小姐久等了”笑容极为灿烂,拍拍脑袋,解释道,“一时之间,竟然忘了将房契与遗书放在哪了?找了好一阵子,这才耽搁了不少时间。”说罢,垂下手,藏于身后。 这田桂香的一连番动作在徐青绫看来,极为可笑,再加上她身后仍微微颤抖的手,嗤笑一声,不过是个空架子而已。 田桂香将手置于身后片刻,稍稍缓解了紧张情绪后,便将手伸向那贾姨娘,面仍朝着众人讪笑,“拿来” “什,什么?”贾姨娘颤声发问道,拿着两张薄纸的手不停的发抖。 田桂香对着众人一笑,将面转向贾姨娘后,脸色当下一沉,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还能是甚么当然是房契与遗书” 那一字一句皆是从牙缝中蹦出来一般,吓得贾姨娘脸色苍白。微怔了一下,却是靠近田桂香,冒着被正妻责罚的危险,犹自劝道,“姐姐,这房契与遗书都是妹妹写的,我怕,我怕那些夫人们不好蒙骗万一穿帮了怎么办?” “你不说,谁会知道”田桂香怒瞪着贾姨娘,要是她会识字的话,何必拉上这个胆小鬼,“你只要闭紧自己的嘴巴就行,其余的,你就别管了” 话落,便一把扯过贾姨娘手中的那两张薄纸,将纸摊开,高举过头顶,“夫人小姐们,请看这就是证据这是我家铺子的房契。”又将另一张纸摊开,“这是我家老爷子往生前,写的遗书” 有人想凑近看,田桂香却在那人凑近之时,将纸一合,“对不住,铺子的房契与老爷子的遗书不便给大家近看,请夫人小姐们在远处一观。” 这属于私人之物,主人家提出不便近看,众人也不好舌忝着脸凑近查看,那人只好悻悻然地退回了原位坐下。 “这样大家便信了吧这家铺子的的确确是我家老爷子留给我相公的以后还请诸位莫再听别人家的荤话。我在这还有个不情之请,麻烦在听别人说起,也请诸位帮忙解释一番,别毁了我们薛家的清誉。”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田桂香不知羞耻地要求道。 众人方才也是存着看好戏的想法,才让田桂香拿出证据来,让她们乐上一乐。现今她确实拿出证据来了,之前嚷嚷地最大声的,连忙应道,“这当然是没问题的,薛掌柜信誉一向极好,我们绝不能眼看着他死后还清誉不保” 众口铄金 琉璃心中着急,想再次劝说徐青绫之时,抬头,却发现小姐已经步入了铺子,慌忙与其他丫鬟一道,跟了进去。 “薛夫人,你可得跟众位夫人说清楚,这家铺子到底是我的,还是你家的可别让薛掌柜的信誉,在死后,毁在你手中。”徐青绫迈进铺子,不温不火地道。 田桂香见徐青绫进来,脸色极为阴郁,而贾姨娘更是吓得瘫软在地,连抬眼瞧上徐青绫一眼的胆量都没有。 “我不认识你你是谁”伸手便戳向徐青绫的额头,哭诉道,“天可怜见的你这恶人是不是见我早早没了公公,便想欺占我们家的铺子。” 徐青绫闪避过那短胖的手指,嗤笑道,“薛夫人真是健忘我们不是前几日才见过吗?哦,对了,就是薛掌柜自尽那日。我还听我那管事提到,前一日,薛掌柜与他在酒楼吃饭,而且还告诉了他一件大事。薛夫人,可想知道是何事?”边说着,边逼近田桂香,两眼不离她的表情。 果不其然,田桂香脸色发白,难道死老头将他儿子的丑事告诉外人了,这老不死的,死了也不叫人安生随即,又摇摇头,不对,他是回来告诉东家不让再租铺子,想将积蓄拿出来另外租赁铺子时,才发现自家相公挪用了那笔银两。 暗笑道,小丫头片子,跟我作对,还女敕着点,你能知道什么? 遂,大笑一声,“你我素未谋面,况且,我家老头子可不曾在前一日,与人上酒楼用过饭,你别想以这种小把戏来讹诈我家的铺子” 完全地颠倒是非 “是吗?”。徐青绫曼声道,声音中镇定异常,丝毫不见慌乱,“那得说出来,才清楚,我这话到底是真是假,是不是?” 田桂香面上一惊,毕竟是心虚,将两手交握,发现手心中满是汗水,却仍是强词夺理道,“哼,你这恶人,我倒要听听,你能说出些什么?” 徐青绫也未立刻就说些什么,只是轻柔地用帕子拭着不见丝毫污渍的手心,动作优雅至极,缓慢至极,绕得人心痒痒,绕得田桂香心中更是不安。 “这位姑娘,你快说说呀如若这铺子是你的,我们也好为你做主啊”已有急性子的夫人出声道。 “李家夫人,你这是说得什么话这家铺子本来就是我家的,你别掺和我家家事,先管好你家的那档子的事情吧我看你呀还是好好抓住李员外的心,才是正经事”田桂香仍在指鹿为马,急着辩驳道。 李家夫人指着田桂香,“你你你”连发三声,却是被气得说不出其他话来猛地起身离座,甩袖对自家下人道,“我们回去,以后别上这家铺子买物事。”话落,便不再看众人一眼,疾步离去。 田桂香这辩驳不清,却是将人给得罪了去。 其余人,窃窃私语,纷纷指责这田氏桂香,当众揭人之短,想来是个没眼色的。有人也想离去,却是被一旁人拉住,“看看后续怎样,我估模这铺子肯定是那姑娘的。” 那人点点头,又坐了下来,此刻,众人完全是一副看好戏样。可以说,原先是隐藏着的,此刻,却是明摆着看戏。 徐青绫眼带“怜惜”地望了田桂香一眼,这都不需要她将事情挑明,她的性子完全能让所有人都站在她这一边。 第一百四十八章 薛夫人,你莫害怕! 为下月求粉红,粉红20加一更妍冰会加油码字的一定做到 ………………………………. 田桂香有些怔怔,看着众人皆是一副看好戏地模样望着她,一时难掩羞愤,眼冒怒火,脸色更是几经变化,红了又白,白了又青。一想到此事的罪魁祸首,便立马转头瞪去,而徐青绫不知何时已远离了她。 远远地站在众人之中,融于世,又独立于世 此时,她已恢复了原先的云淡风轻、与世无争,与方才的咄咄逼人相去甚远 徐青绫意识到田桂香正用狠厉中带着讶异地目光盯着她,她抬眼回望过去,只不过,眼神与田桂香的不同,带着几分戏谑,几分轻视 这眼神在田桂香眼中便成了轻蔑。 她那蠢笨的身子不停地直跺脚,怒吼道,“你这作死的小丫头片子,你倒是说说啊不敢了是不?你晓得自己说的是假话,不敢了是不?”见徐青绫仍是笑望着她,那模样完全就是在看小丑跳梁 田桂香不由怒火中烧,扑上前就要去抓挠她 “姑娘,小心”众人一阵惊呼,想提醒徐青绫 而徐青绫早已看清了她的想法,正不疾不徐地想要闪避。 就在此时,突然,一阵疾风扫过,徐青绫的眼前一暗,一个颀长单薄的身影挡在了她的身前。却是严严实实的屹立不动的 望着眼前单薄却高大的背影,徐青绫微微一愣。这身影,她再熟悉不过了,忆起半年前,她总是这般望着他。 恍惚间,他们似乎又回到了半年前,他教她医术,她偶尔给他做些好吃的,日子平平静静却也充实。 那时,她的眼神总是时时追逐着他的身影,打理药草时那辛劳的身影,配制药方时那专注的身影,还有那无时无刻不透露着孤寂的身影也许,那时她正是被他的身影迷了眼,才会恋上他吧 自然地,她便想到了那日,让她死心的那日 心中轻叹一声,徐青绫,你不该再沉迷于此了,他并非你的良人 一思及此,脑袋不由得涨疼,看来,自己还是下意识地排斥那日的一切。既然这样,那便不想吧头痛稍稍缓解,望着眼前的身影,还是不由得发起呆来。 琉璃在耳边轻声唤道,“小姐小姐小姐”连唤三声,才将她从冥想中唤醒。 徐青绫一时未反应过来,习惯性地“啊”了一声,细若蚊呐,却引得那身影回头望了她一眼,清澈的眼眸正好对上徐青绫迷离的眼。 轻咬下唇,徐青绫强迫自己移开,而对面那清晰透彻的眸子却是先一步转过头去。 徐青绫讪笑道,原来,他比自己更绝这多少个日子,都是她一厢情愿,自作多情了心中苦笑,难道那日她还没有看清吗? 耳边却传来,那人依旧温和平静地声音,“曲山,去将她捆了,莫叫她再乱动,伤了人。” 这声音在曲岩兮转过头去时,便传了出来,不过,苦笑的徐青绫,自是无暇察觉。 琉璃站在徐青绫边上,轻轻推了一把犹陷在自己思绪中的她。 徐青绫望向她,用眼神询问她有何事,琉璃向田桂香方向抬了抬下巴,她这才意识到她又走神了。 视线越过曲岩兮单薄却坚硬的背影,望向田桂香。 此时的田桂香两手交握于背后,曲山正用绳子将她的双手缚在身后。饶是她再多么壮实的身材,也半分挣月兑不动。不过,身子虽然不自由,但是她的嘴却没塞上什么东西,不停地嚷嚷道,“救命啊强盗抢人啦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绑架良家妇女,这还有没有天理啊” 众人望了眼清风道骨的曲岩兮,又望了一眼机灵聪明的曲山,都摇摇头,不见阻止,皆是一副看好戏样,不过,大多都是不想自己沾惹上一身腥。 倒是也有人向来看不顺眼田桂香,提议道,“将她的嘴堵上吧凭白让她毁了这位公子的清誉” 而正好此时,徐青绫也示意琉璃道,“上前将她的嘴堵上,这尖锐的声响闹得我头疼” 琉璃应诺,扯了帕子,便匆匆上前,对曲山道,“你将她按住了莫叫她乱动” 曲山点头,而田桂香自然也听到了,便鬼哭狼嚎道,“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顺天府衙的师爷可是我的妹夫,你们胆敢堵上我的嘴,就别怪我将你们告上府衙。”透着几分狠劲。 琉璃拿着帕子,伸向田桂香的手一滞。 田桂香满脸得色,冷哼道,“现今知晓害怕了吧还不快将我放了” “琉璃,还杵在那干什么?还不快将她的嘴堵了”一声清冷无情的声音传来,徐青绫已有些不耐烦了,本身便有些头疼,被田桂香一闹,越发疼了。 听到此,田桂香本来细小的眼,睁得斗大,张大着嘴,一脸不敢置信地望向徐青绫,一时间竟是忘了吼叫。 琉璃乘机将帕子揉成一团,塞进她大张着的嘴。 总算是安静了,铺子中静谧异常,落针可闻。 众人都是愣愣地望着蹙眉的徐青绫,没有言语。 曲山将仍在不停抖动着的田桂香,摁倒在一靠背椅上坐了,将绳子的另一端牢牢地系在靠背上,让她不得动弹。 徐青绫缓缓越过曲岩兮,并未向他投去一眼,径自走到田桂香身边,略弯腰对上她怒视着她的眼。 田桂香虽是被帕子塞住了嘴,但是仍龇牙咧嘴,发出呜呜声。 半晌,徐青绫才直起身子,对着田桂香微微一笑,那一笑绝美无比,却是让田桂香心中发冷,森冷,森冷的 “薛夫人,你莫害怕我并没有想过把你怎样只不过,你方才不是说想听我说吗?我想呀若是让你张着嘴,这事不知何时能了耽误你的功夫,也耽搁我的时间。所以呢,便让我的丫鬟帮你闭上嘴,我才能好好说不是?”徐青绫柔声道,“薛夫人,你说是不是?” 话落,徐青绫又嫣然一笑,随即,向后挪了一步,才曼声道,“薛夫人,你不是想听我说,薛掌柜到底与我那管事说了什么吗?那我就先将这,与你说了” (这章妍冰总感觉自己写得不到位,一晚上改了好多次哎还有,之前通读了上一章,发现有句子不通的,昨天时间有点赶,通读一遍,稍微改了一下,等码完这章,再整理一下抱歉) 第一百五十三章 配不上! 声音极为洪亮,隐隐带着兴奋。 “哦,我们认识?”徐青绫疑惑地问道,她实在是记不起他是谁?只能是求解于他。 “记得,当然记得了”那少年斜眼望着她,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随后,口中发出啧啧声,道:“就是没想到,你如今瘦了那么多,不过,倒是漂亮不少,难怪乎陆大哥对你念念不忘,事事上心” 这些话,那少年说得极快,由不得陆明轩阻止,便已是月兑口而出。他顿觉万分尴尬,讪笑着望向徐青绫。 而徐青绫则是傻笑着,佯装自己并未听懂。 陆明轩见徐青绫这般,脸色即刻发沉,转瞬,又恢复了常年挂着微笑的脸,“徐小姐,你莫在意洛恒还是孩子心性,方才的话,皆是胡言乱语,你千万莫要往心里去。” 徐青绫乐得装傻,顺势转移话题,“原来这位公子名唤洛恒呀,我这厢有礼了。”福了福身子,算是两人相识的见礼。 同时,她也将洛恒对上了号。那日,是她第一次与琉璃上山挖菾菜,正好碰到迷路的陆明轩以及那正处于变声期的洛恒。记得那日小孩脾性的洛恒,问个路,也颐指气使的。心中不觉暗叹,真是本性难移啊,如今还是这般德性。 洛恒又瞄了她一眼,扯扯嘴,也向徐青绫随随便便一躬便了事了,算是与徐青绫互相见礼了。 他今日之所以硬要跟着陆大哥过来,也只不过是想看一下陆大哥的意中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使他近一年来,反抗着他的家族。极力反对他们为他娶妻,也因此,得罪了不少族中长辈,而他屋中,也只有一个小妾与一个通房。 如今看见了徐青绫,也只不过是一个美人而已,并无甚么特别之处,却让陆大哥心心念念着。洛恒在心中为陆大哥可惜,一看,此女子,身份就不高。而陆大哥为她而不娶妻,实在是不明智的。族中长辈们,必然不会同意陆大哥娶她为妻的。 见洛恒如此,徐青绫不觉抬了抬眉,因着他如此轻视的动作,眉间已现不悦。 陆明轩感觉气氛不对,忙调节道,“徐小姐,可是还记得洛恒?当日我与他迷路了,幸好得小姐的指点,否则我们天黑了,可能也无法下得山去。” 天黑了,也下不了山,确实是陆明轩太过夸大徐青绫的作用了。他们各自的下人,见主子不见了,必会来寻他们,就没有天黑,下不了山的说法。 “陆公子客气了,洛公子,我自然是记得的。”陆明轩给了她台阶,她哪有不下的理。边说着,边转身将手往前一引,“两位公子,请随我过来吧” 话落,便行在了前头,行走间,袅袅婷婷,仪态万千。 两人跟上,只不过,陆明轩有意地拉着洛恒落后了几步,低声警告道,“洛恒,莫要再乱说话了” 洛恒搔搔头,对陆明轩道,“陆大哥,这个女子根本不值得你如此。她身份这般低,伯父伯母必然不会同意的,她配不上你” 陆明轩望了一眼,走在前方,与他们错开一段距离的徐青绫,方才斥道,“瞎胡说什么我并没存着这种心思。更何况,徐小姐,是礼部尚书徐大人的族亲,她的身份会低到哪去?还有,今日之事,莫与我父母提起。” 洛恒讪讪然一笑,没再说些什么,自然也没答应下来。 两人迈大步子,几步便赶上了徐青绫,与她离着一步的距离,紧紧跟随着。 然而,两人没能看到的是,徐青绫在他们方才错后几步说话之时,唇角泛着笑意。 须臾,几人便来到了圆桌旁,徐青绫陪着两人在左桌坐了,又吩咐了丫鬟们上了茶。 刚刚上了茶水,便有丫鬟来报,“唐掌柜来了” 话音方落,便传来唐苏明媚爽朗的笑声,“让妹妹久等了。”转瞬,便见她并几个丫鬟,熟门熟路地进了园子,向徐青绫他们行来。 三人站起身,纷纷与唐苏见礼。 唐苏颇为讶异地望了洛恒一眼,“妹妹与洛公子也相熟吗?”。 显然,唐苏是认得洛恒的,徐青绫只是笑笑,既没应,也未出声反驳。 唐苏也不在意,只是一笑,看了眼前的几人,问道,“还有谁没来?竟然比我还迟?” “只余下,华小姐了” “这丫头,离得这般近,竟然现今还未到?”唐苏极为诧异,“当初,也是她闹得最狠的。”极为无奈地摇摇头,却是想起,“怎么,韩公子不过来吗?”。 “嗯,说是今日正好有事,所以就不过来了。”徐青绫浅笑着回道。 “哦,这样啊”唐苏也未深究,只是随着徐青绫坐在了右桌,四人吃着茶,用着点心,聊天聊地,只等着华霁月的到来,便开席。 而那厢,煊国公府中。 “什么”韩逸怒声道,“徐小姐来了帖子,让我过去赴宴,被母亲拦了下来?”怒中带着诧异,母亲一向是不管他与人来往的,为何会如此巧得刚好挡下了徐青绫的请帖? 难道是有人向母亲传了话? “是,世子。”韩方单膝跪地道。 “不行,乘着春宴还未开始,还赶得及”说着,便要往外冲出去。 韩方猛地站起身,挡住了韩逸的去路。 韩逸不觉挑眉,“怎么,你也想拦我?” “属下不敢,实在是夫人吩咐府中的护卫,守在院子四周,您这般是出不去的”出去也是白去,连他独自一人都打不过那些人,更何况是带着毫无功夫的世子,冲出重围去。 韩逸自是知晓,母亲身边的护卫,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皆是父亲挑选了功夫最好的护卫,保护着母亲的安全。没想到,母亲此时会将这些护卫用来阻止他外出。 长袖一甩,韩逸极为泄气地回了原位坐下,暗沉着脸色,愤恨地举起茶盏,将杯中的茶,一口饮尽。随后,将茶盏重重地撂下。 徐青绫府邸 华霁月姗姗来迟,不断地向众人道歉,唐苏打趣她,“你这丫头,是你先嚷嚷着要来妹妹府中聚会,结果,却是最后一个才来,该罚” 埋怨地望了一眼身边的两个丫鬟一眼,华霁月满怀歉意道,“是妹妹不对,下次一定不会了”都怪莫离她们千番阻挠,否则,她也不会来得最晚了 “华小姐,快快坐吧”徐青绫往旁边一指,请华霁月在她的身边坐下。 华霁月欠了欠身,便盈盈坐了下来,又分别点头与陆明轩两人见了礼。 徐青绫转头,示意琉璃上菜。 琉璃应诺,指挥着小丫鬟们将桌上的点心、茶水撤了。重新上了新的茶水、点心,又吩咐春夏秋冬,将菜肴上了。 菜肴多精巧,新奇,且荤素搭配得极好,让人觉得极为有食欲。 唐苏望着一桌精致多样的菜肴,笑道,“看来春宴,费了妹妹不少的心思” 徐青绫大方地一笑,“只要大家开心就行” 其余人纷纷道谢,客气一番,宴会便开始了。 鸟语花香间,笑语声不断。一场春宴,宾主尽欢 宴会进行一半,琉璃附耳过来,耳语一番,徐青绫起身,向众人欠了欠身,“对不住,临时有急事,我先离席一会儿。” “去吧,处理事务要紧”唐苏摆摆手,让她赶紧过去。 徐青绫再次欠了欠身,“琉璃,不用跟来了,帮我好好招待客人们。”说完,便离去,进了正堂,便看见端立在中央的佟忠,越过他,在炕上坐了。 “可是查出来了?”徐青绫问道。 佟忠向徐青绫行了礼,随后道,“属下已查明,韩公子曾在近几日与府尹大人接触过,不过,还有一人,似乎也与府尹大人碰头过,那人的身份,属下无能,未能查明。”说着,便垂首单膝跪地。 “哦?”这多出来的一人,是徐青绫未曾料到的。佟府的探子本是用来探查一些显贵的,本事极高。而佟忠作为头子,本事更是不一般。何故,他会查不到那人? 只能说,那人身份极高,且极有势力,他的探子,比佟府的探子,本事更大 “起来吧你再去查一查,洛恒的身份还有,陆明轩的”与陆明轩相识几年来,徐青绫从未动过这种心思。方才听了陆明轩与洛恒的对话,却让她好奇起来。 佟忠点头应诺,起身离去。 在他离开后,徐青绫便回到了园子中。 又过了半个时辰,宴会方才结束,徐青绫将他们送到了府外,看着他们的马车离去,方才回了自己的屋中。 翌日,天空依旧蔚蓝,*光依旧明媚。 徐青绫用了午膳后,便吩咐着小厮们,将美人榻放置在樱花树下,盖上薄被,便躺在榻上,歇午觉。 微风吹拂,飘落的樱花漫天飞舞,调皮地纷纷洒落在徐青绫的脸上,薄被上。粉红的樱花称着徐青绫白皙的脸颊,艳若桃花。 整个人完全融入在这片静谧、绝美之中,飘渺若仙,不似凡人。 而韩逸看到的便是这一幕,微微一怔,随后,将中指放于唇前,阻止了想唤醒徐青绫的琉璃,“你先下去吧,我在这等你家小姐醒来”指着一旁的石凳道。 (关于亲们提到的进度问题,妍冰一直在加快速度。不知道是不是还有这个原因:因为更得少,所以亲们觉得进度比较慢?亲们,可以去评论区吱一声,妍冰会针对不同情况,对文做一些处理。) 第一百五十四章 鞭伤 “可是”琉璃觉得不妥,让一个男子望着自家小姐的睡颜,与礼不合。 若是换做以往,琉璃没准还让韩逸就这么待着了。然而,自前日徐青绫给她洗脑后,她便不再想着让韩逸成为她的姑爷了,当然,不能叫他这么待着。 “可是,韩公子,您这样与礼不合,还请您别为难奴婢了,随奴婢去东次间歇歇吧您……” 正要将余下的话出口,却是被韩逸一个冷厉的目光,硬生生打断了,“我在这待着吧你退下去吧你不说,谁也不会知道。”稍稍缓和了脸色,轻声道。 琉璃僵硬着身子,福了福,方才转过身,极为缓慢地离去,走几步,便回头望上一眼。这般来回三四次后,才不再回头,径自走了。 韩公子,应该不会对小姐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情吧?除了身份上并不合适,韩公子还是值得小姐托付的人。琉璃摇摇头,无奈身份使然,小姐断不可能为妾的,虽然她并没有觉得这有何不妥。 琉璃叹了口气,便回了屋子中,她得嘱咐那些丫头,莫去打扰小姐。 而韩逸呆望了徐青绫一会儿,神色极为复杂,最终还是移步在石凳上坐了下来。静下来后,韩逸只觉得自己的手臂火辣辣地疼,歪了歪嘴,左手小心翼翼地拉起宽大的衣袖,尽量让袖子不与伤口相接触。 当露出整条手臂时,一条长长的红肿鞭伤便显露在空气之中。碰到清凉的空气,伤口越加疼了,韩逸不觉抽气出声。 母亲可真狠,竟然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下得了手韩逸望着伤痕,神情极为无奈,随后,似乎想到什么,撇撇嘴,眼神一暗,冷哼一声,都怪那告密的人 今日,他在府中一直坐立难安,想起昨日自己的身不由己,他便觉万分憋屈。猛地撂下手中的书籍,“嗖”得站起身,就要往屋外冲,韩方是拦也拦不住。 “世子,您别出去,外头的护卫,还守着院子。您……”韩方迈过门槛,视线所至,护卫们已经团团围住了韩逸,便止了话。 “世子,还请您回去夫人已下了命令,您近日不得出院门一步,请别让属下难做”护卫头子躬身作揖道。 韩逸笑了,妖娆至极,逼得护卫们不敢直视,皆是垂下头。 “若是我要离开呢?你们打算将我怎样?嗯?”韩逸斜视这一群护卫,漫不经心道。 护卫头子猛地抬起头,目光严肃,抱拳道,“如若世子执意如此,就别怪属下不客气了。”说着,便动手去逮韩逸。 韩逸自然是左右闪避,而韩方见自己的主子总是闪避不及,短短几息间,已经挨了几拳,便飞身上前,想帮着主子突围。 而结果可想而知,十来个身手高强的护卫,与一个功夫还算可以的小厮和半点功夫不会的主子组成的对阵,力量过于悬殊,几下功夫,便被护卫们制服,带至韩夫人处。 “啪”的一声,瓷器破碎的声音极为响亮,“你还想出去”韩夫人怒视着站立在身前的儿子,一时气不过,将手中的茶盏砸向了他。而韩逸却是半步未躲,硬生生地受了飞溅起的碎片,鬓角隐隐出血。 韩夫人纤指指着韩逸,气得“你,你,你”发不出声来,重重地拍打着身边的木桌,发出震耳的声来,这样,才能稍缓对自己儿子的怒气。 在韩夫人拍打桌子之时,韩逸只是木然地站着,待韩夫人稍稍消了气,才舌忝着笑道,“母亲,你让我出去一趟吧就几个时辰而已。”见韩夫人越发难看的脸色,小心翼翼地举起一个指头,“那,那就一个时辰”晃着手指,复又道,“母亲,就一个时辰。” 韩夫人一掌重拍在桌子上,腾地起身,“不行,你不能再出去见那女子” 韩逸脸色一僵,原先只是猜测母亲知晓她,而如今母亲的话语完完全全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讷讷道,“母亲,你怎么知晓的?”思绪一转,厉声问道,“是不是有人告诉您的” 韩夫人微微一怔,转瞬,便正色道,“这点你无须知晓只要听母亲的话,别再去见那女子了,她配不上你”语气异常严肃,坚定万分 韩逸困惑地望了韩夫人一眼,振声道,“母亲,她是礼部尚书徐正宏的族亲。而徐氏是江南的名门望族,这样的家族出来的嫡女,身份配儿子,也是勉强合适的。” 韩夫人嗤笑一声,“原来,那姑娘是这么骗你的?”无奈地叹气一声,“你这个傻儿子,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也不派人查一查。” “母亲,您在说什么?”韩逸心中隐隐不安,遂,迫不及待地问道。 初遇徐青绫的那日,他也曾怀疑过。只不过,因着事情耽搁了,以后就慢慢喜欢上了她,也就没刻意去深究过她的身份,如今,想来确实是疑点重重。 在春华诗会上,徐青绫并未向自己的族叔徐正宏行礼,或是叙旧一番。当时,她的面色极为复杂,每每见到徐正宏父女亲昵的模样,眼中闪过一抹痛意。 虽是稍逊即过,但是仍被时刻望着她的他瞧见了,心中不由一慌,难道真是如此? 在韩逸选择是不是倾听之时,韩夫人已是替他做主了,她慈祥地望着自己的儿子,缓声道,“我早已让人查过了,她根本不是徐正宏的什么族亲,只不过是徐正宏的庶……女……罢了,第五个女儿,还是被他贬到别院,身份不明的那个女儿” 整段话,韩夫人说得极为缓慢,尤其是庶女二字。 说完,便嗤笑道,“说来也可笑,徐正宏那老匹夫,连自己的女儿在不在别院,都不清楚竟然被人足足蒙混了几个年头,近日,方才开始关心这个女儿来” 韩夫人走至呆愣着的儿子身前,拿着帕子,轻轻地为他擦拭鬓角的血迹,轻笑道,“不过,这个徐青绫倒是也有点本事自己所经营的铺子,收益不错近几年,家底也越发厚实了。也算是混得风生水起,还识得了你们这帮子人,又有杂货铺做她的后盾,翅膀是越来越硬了。” 韩夫人刚刚收起帕子,呆愣着的韩逸便醒过神来,恳求道,“母亲,您让我去见她一面吧”既然母亲已经知晓,他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便直言道。 “什么?”韩夫人以为自己听错了,沉下脸求证道,“不说她的身份不合适你,遑论,她这般欺骗你,你竟然还想着去见她?” “母亲,求您了”韩逸哀求道。 “不行”韩夫人甩袖转身,坐回了原位,沉声道,“不许去”脸色极为暗沉,乌云密布,态度坚定。 “母亲,这次儿子不能听您的”说着,便要转身离去。 “逸儿”韩夫人起身大呼,“你再往前走一步以后就别认我这个母亲了” 韩逸脚下一滞,并未转身,只是道,“母亲,是儿子不孝,今日,我必定得去看看她,方才能安心”说着,便要往外走去。 韩夫人见自己的儿子如此不听话,顿时怒火中烧,拿起挂在墙壁上的鞭子,就往韩逸的身上招呼去,“逸儿,母亲不许你去” “啪”的一声,是鞭子划过软肉的声音,伤在儿身,痛在母心 韩逸只是稍稍一顿,便抬步出了屋子。 此时,众丫鬟、仆妇均是候在门外,他们早已在母子谈话之前,便被韩夫人遣了出去。众人均是好奇地望向韩逸,方才在屋外听到屋中茶盏摔打在地的声响,鞭子抽打的声音,众人心中皆是不安,如今,已经很少再看夫人发这么大的脾气了。只是不知,世子如何使得夫人发这般大的脾气。 而韩逸对众人的目光视而不见,扔下一句,“让母亲一个人静一静”便大步离去。 众人倒是松了一口气,他们可不敢面对自家夫人的怒气。 韩逸轻轻地放下卷起的衣袖,甚是无奈一笑,身上被护卫们所打的众多伤口加起来,都及不上母亲的鞭子所造成的鞭伤严重。毕竟,护卫们知道他是主子,自然会控制好力道。当然不能像母亲那般,下手极重。 正在韩逸无奈叹息之时,躺在美人榻上的徐青绫睡得并不安稳,不时发出微弱的梗咽声,时断时续,面容忧伤,也不知道究竟梦到了什么? 袖子已经完全放下,韩逸的思绪也转到了现实之中,便听见了徐青绫那传来的声响,忙站起身,靠近她身旁,担忧地望着睡得极为难受的她。正想着将她推醒,突然,徐青绫又平静下来了。 看了半晌,也不见徐青绫再难受出声,只是面色平静地睡着,韩逸见没有其他异样,便又回了石凳上坐下。 而韩逸不知的是,徐青绫在现实中无法回想的,却是在梦境中实现了,她回到了半年前。 那年秋天,硕果累累 (亲们,感谢你们在评论区留言,妍冰会微调一下情节,下章就会写到徐青绫与曲岩兮半年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o(n_n)o哈哈~) 第一百五十五章 半年前 正是秋风飒爽的时节,风轻云淡,秋高气爽。 在佟府的一角,那植满药草的院子中,无数幼苗在风中摇曳,散发出各自独有的香味。 早些年,为了解徐青绫的窈窕之毒,耗费了许多珍稀药草。一度,药田荒凉萧瑟,如今,又复以往般繁盛起来,这功劳最大的不是佟掌柜,而是此时在药田中弯着腰,忙碌地打理药草的曲岩兮。 不过,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小跟班——徐青绫,如今的她已不再是几年前的矮胖女孩,亭亭玉立,身姿摇曳,紧跟着在药田中穿梭的曲岩兮,偶尔递过去一把小铲子,为他打着下手,忙得不亦说乎。 曲岩兮则是偶尔回望她一眼,朝她温柔一笑,和煦如风,“累了吗?要不你先歇歇,待我忙完这一片,就能休息了。” 徐青绫摇摇头,回他一笑,清隽绝美,“我不累” 复又报以一笑,“那好,你随我过来,我教你识些药草。”说着,便拉着她肤如凝脂般的纤纤素手,往一旁走去。 行至几株细茎、结着不少短小刺多果实的蔓生植物前,曲岩兮指着它们,道,“这叫苍耳,虽然不是珍稀药草,不过,它既有药性,也有毒性,误食过量就会导致中毒而死。” 说着,回望徐青绫,见她面色平静,未见怕意,只是静静地回望着他,曲岩兮一笑,继续道,“自然,它也有妙用,可治愈皮肤病;炼制成油后,可用来做香料。此时,它的果实正是采撷的时候。” 徐青绫点点头,表示记住了,便随他来了另一处,“这是一株多花黄精,……” 平日里,曲岩兮也是这般教导她一些植株的药性,她听了不少,也学了不少。但这是其次,她很喜欢与他一道穿梭在药草间,闻着药香,偶尔与他说道几句的时光。这般恬淡平静的生活,正是她所要的。 半个时辰后,曲岩兮转身,正打算接过她手中的器具,却发现秋风将她的碎发吹到了脸上,抬起手,轻柔的将她的那缕秀发别至耳后,指尖不可避免地滑过柔女敕的肌肤,激起旖旎万千。 两人均是一怔,随后,曲岩兮极自然地缩回手,接过她手中的铲子之类的物事,“今天的,已经完成了,我们离开吧日头马上就该烈了,你受不住。”话落,拉着她出了药田。 “我待会儿,还有些事,需得出去一趟。你呢?是留在师傅这用午膳,还是回府?”曲岩兮将器具搁在杂物间后,问着身边的徐青绫。 “不了,今日府中还有些事,我待会儿便离去。”他还一次未曾去过她的府邸,总是听他说,两人还未成婚,去府中的话,与礼不合。 每当她想争辩时,他总是转移话题,左右而言他,直让她以为,这是封国的风俗,不得有违。 两人回至屋中,向佟掌柜道了别,唐掌柜自然是挽留几句,却是挡不住两人的去意,遂,也随他们去了。 “你先回去,我回屋中拿些物事再走。” 徐青绫微微颔首,两人在长廊里分开了,背对背越离越远,直至看不见身影,曲岩兮方才回过头,望去,只余一片裙角,但也稍瞬即逝。叹气一声,便进了自己的屋子。 一炷香的光景后,徐青绫乘着马车已驶离了杂货铺,却突然忆起自己落了一样要紧的物事,正赶着用呢,遂,忙又让车夫调转车头,往回驶去。 今日,她身边并没有跟着丫鬟,故而,甚么事都得亲力亲为。 徐青绫扶着车辕,下了马车,掸掸衣裙,抬头,正好瞧见曲岩兮从杂货铺出来,走得极快,忙唤了一声,“岩兮” 曲岩兮似乎并没有听见,大步离去,只是偶尔回过头,四处打量一下,见无甚可疑之人,便依旧向前行去,行径看起来颇为怪异。 徐青绫仗着眼力,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想不明白,曲岩兮究竟要去做什么?何故,左右查探有无人跟踪。说难听些,这行径有些鬼鬼祟祟,不过,他做来,却未让她有这种感觉。 可是,心中这般想,行为却不同,她面露疑惑,直觉自己还是应该跟过去一探究竟。遂,让车夫在一旁候着,她拉起裙子,向着曲岩兮的方向疾走而去。 疾走一阵子,与曲岩兮隔着远远的距离,紧跟着,但不再缩短距离,她怕他会发现她。 其实,她除了知晓,曲岩兮是爷爷的徒弟,加上医术精湛外,其他的一无所知,连爷爷也不清楚。但她能感觉出他瞒着她不少事情,却从不让她知晓,这一直是她心中的难解的疙瘩,自从明了了自己的感情以后,这段日子,他对她也总是忽冷忽热的。因着他的性子,这种感觉倒并不强烈,只不过,是她对一般事情的感觉都会比别人灵敏一些。 徐青绫紧跟着曲岩兮,绕过几条巷子,往内城而去。 进了内城,在外行走的人越来越少了。何况,曲岩兮特意从僻静的巷子走,行人更少,偶尔看到三三两两的人,那已经算是多了的。往往是,只有他们两人穿梭在巷子中。 徐青绫屏住呼吸,心跳如雷,越加小心地跟着他,更是将与他的距离拉开。 拐过一条巷子后,徐青绫看见曲岩兮进了一个宅院,在原地稍待一会儿,方才向着宅院而去。看着紧闭的院门,徐青绫有些颓然,她不会功夫,自然无法越墙而入。 无奈,想着当死马医,双手执力,用力一推。徐青绫有些喜出望外,门竟然没关只是虚掩着,门闩并没有插上。有些疑惑,做事严谨的曲岩兮此次竟然疏忽了 不再多想,徐青绫轻轻推开门,当只容一人通过时,便闪身进了门内。 向四周张望几下,发现并没有人,这才小心地在院中行走。 院子不大,庭院中的草木并没有好好地打理。她一路行来,也没瞧见半个人影,心中纳闷,眼中仍不断地打量着,耳朵更是仔细倾听。 突然,眼中一滞,停下了继续打量,微眯着眼,用心倾听,方才她听见了一个脚步声,但不是曲岩兮的,更似是一个女子的。 徐青绫心中一凛,寻声而去,脚步踩得极为轻浅,怕惊动了那女子。 当其转过一条小道,那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了,她又往前行了几步,便看见了一个着丫鬟服饰的女子,手中端着食盘,碗中还冒出腾腾的力气。 近段时日,她受着曲岩兮的教导,对药草极为敏感,又借助于灵敏的鼻端,虽然与那丫鬟隔着十丈远,却能闻得,那碗中的是汤药,还隐隐间,觉得极为熟悉。只不过,实在是想不出,那究竟是什么药。 徐青绫紧跟着丫鬟,进了一个小院子。见那丫鬟直往正房而去,便小心地隐在一处,竖起耳朵,听着动静。 那丫鬟,“咚咚咚”地敲着门,极有节奏感,像是某种暗号,徐青绫当下便记下了。 接着,从屋中传出声音来,“进来吧”是曲岩兮的声音 “是,少爷”那丫鬟应是后,“吱呀”一声,推开门。进去后,又将门关上。徐青绫靠近几步,隐在暗处。 只听曲岩兮说了句,“我来吧”应该是接过了那丫鬟手中的药碗。 丫鬟应是后,须臾,便听屋中传来,微弱的碰瓷声,有一会儿,曲岩兮与那丫鬟并没有说话,但也不见丫鬟出来。 徐青绫想着,那丫鬟应该帮忙搀扶着病人,好方便曲岩兮喂药吧 正如是想着,又传来曲岩兮温润的声音,“少夫人,近几日怎样了?” “回少爷的话,少夫人在您没来时,醒过一次,当时还问及您何时回来?……” 那丫鬟恭敬地回着,而徐青绫是再也听不下去了,“少爷”、“少夫人”两个简单地称呼,一直在心中萦绕,久久不散 “青绫,我会等着你的,等你长大” “青绫,待你及笄了,我便让师父做主,娶你为妻” “青绫,我以后绝不会纳妾的,定会好好待你” 当初的承诺在耳边飘过,就如刚刚提及般清晰,温润动听。徐青绫面容呆滞,愣愣地望着一处,心如绞痛,她在听那番不算甜言蜜语的密语时的悸动,仍清晰地记着。可是,她没想到当初曲岩兮的话,会成为她心痛的根本。 眼中泛着酸意,干涩难忍,徐青绫慢慢地移向屋子,立于檐下,久久不动,只是愣愣地望着屋子,眼眸一动不动,此时,更是少了份灵气,多了份痛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中传来脚步声,徐青绫无意识,身子却自动地将自己的身子隐在暗处,待那丫鬟走了,方才出来。 呆愣地举起手指,用指尖戳破竹篾纸,向里望去。 曲岩兮坐在床榻边上,含情脉脉地望着床中的人,那是个清丽的女子,平躺在床榻上,脸色极为苍白,一看便是久病不愈的。 徐青绫目光下移,望见了曲岩兮紧紧握着女子的手,白皙修长。 “青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的手,我是绝不会放开的,我也不会握他人之手。” 在她耳边,久久回荡,久久回荡 (感谢月落江天的催更票,妍冰今天出去了,晚上才回来,所以) 第一百五十六章 痛 心痛难忍,徐青绫右手缓缓抚上自己的胸口,一把揪紧衣衫,掐住胸前的软肉,似乎,这般才能止了痛意,却是没收到如期的效果。 不过,胸口的痛楚也给了徐青绫哭泣的借口,潸然泪下,梗咽出声,又因着曲岩兮在屋中,也不敢放声大哭,只余微弱的缀泣声。 可是即使这样,曲岩兮还是听到了屋外的动静,询问出声,“谁谁在外面?”声音狠厉,不复以往的温柔和煦。 屋外的徐青绫心中一慌,他发现了?随即,便听到愈来愈近的脚步声,慌忙闪避,寻到暗处,蹲子,双手更是紧紧地捂住嘴巴。嘴中只是发出轻弱的呜咽声,却控制不了眼中不断掉落的泪水。 “吱呀”一声,门开了,露出着一只蓝底白面的布靴,那是她跟着琉璃学了一个多月,随后,用半个月的功夫,没日没夜亲手做的。 忆起,他收到时,露出欣喜的笑容,“青绫,谢谢你”那时的她,觉得能得到他的微笑感谢,那近两个月的辛苦,就没有白费。而此时,那一双布靴对她而言却是实足的讽刺。 “到底是谁在外面,快给我出来”声音中透着不同以往的冷冽。 徐青绫一动不敢动,紧紧捂住嘴巴,这下连带着鼻子也给堵住了,身子缩成一团,只余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靴子,泪流不断。 曲岩兮四处查看一番,仍是未发现异状,终在徐青绫几乎断气之前,方才重又进了屋子。 徐青绫颓然地放下,沾满泪水的手,再未缀泣出声,只是目光空洞地望着,就这般望着,思绪飘远,爱,她是否还能相信,人间有爱。 她保持着这种姿势,一动未动。 门又开关几次,是那丫鬟给曲岩兮送来了午膳,服侍他吃了,才端着食盘出来,轻轻地关上房门,款步而去。 徐青绫依旧蹲着,紧缩着身子。 时间在一点一点流逝,徐青绫丝毫未觉,直至日落,天空挂满星辰,仍旧未知。 院中,突然传来脚步声,随后,是有节奏的敲门声,“少爷,您在院中用晚膳吗?”。 “不了,我这就回去,你进来吧”话落,已是打开房门,低声吩咐道,“好好照顾少夫人,有什么事,便来杂货铺寻我。” 那丫鬟曲膝应诺,望着曲岩兮离去后,方才进了屋子。 过了半晌,徐青绫也有了动作,一手抵在白墙上,艰难地站起身,双腿已是木了,根本就没了感觉。她轻轻地移动着,一阵昏眩传来,虚软无力,忙停下步子,一手撑着白墙,另一手轻抚上额际。她方才忆起,她一天未用食了。 徐青绫轻笑出声,苦涩而暗哑。心中暗自嘲讽,徐青绫啊,徐青绫啊,两世为人,你竟然会活到这般地步连上前责问曲岩兮,都不敢了吗? 缓过一阵后,徐青绫缓缓步出小院。来前记下了路径,便自动自发地依着来时的小径回去,开了院门,跨过门槛,出了宅院。 出了后,一直呆立着,也不见她移动一步。 突然间,天变了脸,起了风,萧瑟又阴冷。 令徐青绫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出了院门,正在在寂静暗沉的小巷之中,簌簌发抖。 身冷,心更冷。 徐青绫回望了宅院一眼,将它的模样深刻于心。 两次的痛彻心扉,便够了,她决不允许,决不允许自己再犯一次,陷入这种所谓的爱情泥沼。 将宅院的一切,大到几进院落,小到片砖片瓦,都深记于心,方才回过头,此时,天空已经飘起雨点,秋季深夜的雨,冷彻心扉,却不如心来得更冷。 冰冷的雨点打在身上,徐青绫冷得嘴唇青紫,却是始终未停止,行走的步伐,她得赶在宵禁之前,赶到杂货铺,府中的车夫还在等着她吧?或许见她久久未回,去府里告诉了丫鬟们,琉璃、珊瑚她们必定焦急万分吧 可是,路为何是这般长 徐青绫陷在梦境之中不可自拔,而表现在外的便是,紧闭着眼,却有泪水不停地从缝隙中流出来,白皙的面容顿时布满了泪水,楚楚可怜。 韩逸见徐青绫又梗咽出声,簌簌发抖,忙起身,行至美人榻前。方才不是已经平静了吗?何以又这般?他眼神极为复杂地望着她,究竟是做了什么梦?才让她伤心至如斯 抬起手,轻轻地抚上徐青绫的脸颊,轻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指月复带着暖意,轻轻摩挲着,带走泪痕。 而梦中的徐青绫,突然感觉到了暖意,心中一暖,心神便稍稍恢复,不再是方才的绝望。在古代,本没有什么爱情可言?何以,她会将她的人生放在这呢?她还年轻,可以做得事很多,很多。抬手轻轻拭去脸上混着泪水的雨水,继续在雨中行走。 虽是仍是很冷,但已不是冷得刺骨了。 韩逸见徐青绫已不再发抖,泪水也止住了,心中顿时一松。 他从没见过她这般,她在清醒之时,总是清冷的,不见她对任何事情上心过,特别在半年后,她似乎更冷了,感情从不外露。 无声叹息一声,他对于母亲在今早说得那些话,并未觉愤怒,反而对她多了份怜惜。他知道她做事一向是有分寸的,从母亲口中也了解了她的处境,更是觉得她活得艰难。 可她从未在人前露出过孱弱的一面,知晓她的性子虽然清冷,却也傲气,自尊心比任何人都强。 而在梦中,她将她所隐瞒的感情完全外露出来,令他觉得万分怜惜,更是深深切切地感到了她的痛苦,令他感同身受。他这辈子定会好好待她,不管是否能娶她为妻,他都会好好待她。 春风拂过,樱花飘飞,一卧,一站,完全融于自然。 樱花飘飘洒洒间,落于徐青绫的唇角。方才被泪水冲洗过的唇,越发娇艳欲滴。又是另一花瓣,飘落,堪堪盖住了红唇。 (晚上回家码字后,妍冰悲催地发现自己卡文了。觉得自己的笔力不够,怎么都写不好这段,改了又改,觉得还是不满意。看看时间,还是先将文发上来吧) 第一百六十一章 解恨?较量? 真叫她猜中了 徐正宏长长叹息一声,悠远绵长,他认真地望向徐青绫,缓缓道来,“徐氏家族确实是远在江南,照理说族长是不能轻易离开江南的。不过,发生此事的前一日,族长却意外地到达了京城,那日我真是相当意外,因为之前族长一直未有来信告知。所以,忙乱了一阵子,而当时前院中没有了处所,不得已才将他安置在后院偏远又不至于怠慢他的院子里。” “第二日,便发生了那事。在我未赶来之前,族长便已经在了当场。”徐正宏深吸了口气,“不待我反应,便说‘如此败德的女子,须得严惩。但碍于这是你的家事,我不便管。不过,该怎么惩处,你还得按照族规怎么惩处,不可纵容’态度极为强硬。” “那时,我也一下子懵了,看着衣衫凌乱的宛如就那么平躺在草丛上。”徐正宏皱紧眉头,陷入了无边痛苦的回忆之中,讷讷道,“旁边,旁边还跪着一个赤luo着身子的男子。亲眼见到那一幕,火气一下子便冲到了头顶,听族长这么一说,我立马,立马就答应了。” “这件事情是我今生做过的最后悔的事,我真没想过要将宛如送到别院里的,只是,只是一时冲动。从没想过,这次的冲动会让宛如与我天人永隔。”徐正宏眼中溢满了悲痛,看向虚空,梗咽着道。 “那你是什么时候,做出的惩处?决定将我与姨娘贬至别院中的?”徐青绫双目沉静,轻声问道,丝毫未受徐正宏那透着悲恸的言辞所影响。 “是在此事发生后的第三日,族长特意让下人叫我过去他所住的院子,警告我,若是我再不做出惩处,他便有权利决定对宛如的惩罚。那等着宛如的便是浸猪笼,这是族规所以我不得已才会将你们母女俩安置在别院之中。” 徐正宏抬起手,缓缓地伸到徐青绫眼前,想抚触她直视着他的眼,“我没想到别院的下人竟然会如此怠慢你们,这才害得宛如,宛如,早一步离我而去”说着话的同时,手与她的眼,只余一寸。 在即将触及她的眼时,徐青绫极为迅速地向左一侧,勘堪避过了徐正宏的手,却使得他的手僵硬在半空,过了半晌才缩回手,眼带痛意地望着她,“绫姐儿,你真的不打算原谅父亲了吗?”。 徐青绫回视着徐正宏,轻蔑一笑,“我的好父亲,女儿并没有说过不原谅你……” 徐正宏诧异地望了她一眼,猜不透的她的笑容,猜不透她的用意,不过,听了她的话,欣喜之色浮上眼角,“绫姐儿,你真的原谅父亲了?” 徐青绫用手触模着杯沿,缓缓的,一圈又一圈,久久不语。 无声的平静,给了徐正宏巨大的压力,原本紧绷着的那根弦绷得更紧了,痴痴的望着徐青绫,等着她的回答。 终于,徐青绫出声了,却不是他想听到的 只听她曼声道,“不过,我也没说过,要原谅徐大人您呀”话落,嫣然一笑。 徐正宏脸色即变,变得更难看了,青紫青紫的比方才回忆抓奸在场更痛,比方才忆起白宛如的死更殇,比方才未听到徐青绫的答复时更加焦灼。 徐青绫对此视而不见,只道,“方才你所说的一切,只不过是你的借口罢了。”说罢,她猛地起身,逼视着他。 之前她的本意只是想训斥徐正宏一番,让他愧疚,愧对早逝的白宛如,愧对这些年对她的疏忽,愧对他之前所做的决定。随后,便在半推半就下,随他回徐府。但是她没曾想到,徐正宏竟然还在为自己找借口 虽说促成此事,里面有徐氏族长不小的功劳。至于,还有那些人在从中作梗,亦或是主谋是谁,得等她回了徐府以后,方才能查明。而这族长也来得蹊跷,早不来晚不来却在那日前院正缺着屋子的时候来,这真真是一环扣一环的计策,确实高明。 不过,“既然你是第三日才做的决定,那么,前两日,你去做什么了?可有听听姨娘怎么说?”徐青绫责问道,“况且,再怎么说,两日的时间也足够你冷静下来,也足够你想出解决此事的对策来。当然,前提是你真的爱姨娘”她稍稍一顿,拔高音量道,“但是,你并没有所以,你是不爱姨娘的” 徐青绫替徐正宏下了定义,他对白宛如的并不是爱 暂且不论她说得是真话,还是仅仅是为了刺激徐正宏,一解心中之气的谎话,我们只管先来看看徐正宏此时的反应 只见他方才站得笔直的身子,顿时,不稳地晃动了一下,痛苦难耐,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显然,徐青绫的话对他的冲击极大,不说完全料中了他的想法,至少也有一部分是说对了。 徐青绫莞尔一笑,眼中透着耀眼的光辉,暗道:白姨娘,我算是帮你报了一小部分的仇了你且等着看吧,我一定为你沉冤昭雪 “还有,你本就应该知晓,下人们哪个不是见风使舵的,看着主子的眼色行事的你这将我们扔在别院,便不理不睬,当我们从来不存在的,怎么可能料不到我们会遭受欺凌” 一句比一句更沉 “何况,你还在别院安置了你极为宠爱的姨娘的哥哥,你说,即是自己妹妹的对手,又是个美貌年轻的女子,他怎会不想尽一切法子来欺侮姨娘” “你可知晓,我们是何时被赶至这荒芜的绯园的?你可知晓,我们是何时被那些管事减了用度的?你可知晓,我们是何时被深陷在泥潭中无法起身的?你可知晓,我当时犯病之时,我是如何的痛苦?你可知晓,我当时犯病之时,姨娘是如何的心碎?难道这一切你都不知晓吗?”。 徐青绫一连说了五个可知晓,一个不知晓,让徐正宏浑身一震,只能是将手撑在桌上,方才能稳住身子,而面色已由青转白。 而徐青绫并不打算这般就了事,给了他最后一击,“你别说你不知晓,我可不信”声音冷硬异常,完全没有一个女儿对父亲所具备的天性。 话音方落,徐正宏便向后仰倒,堪堪抓住了桌角,这才将身子稳住,随后,将身子倚靠在桌旁,让桌子支撑着他。他真是不知道女儿会对他的怨恨如此之切,误会如此之深 心痛之余,心中更是恼怒那隐瞒着一切的那人。 他面色苍白地望着徐青绫,无力地道,“绫姐儿,是父亲对不起你们母女俩但其中还有些误会和差错,不过,父亲知晓你此刻肯定听不进去。等你冷静下来,父亲再将详细的情况告诉你,可好?”徐正宏征询着徐青绫的意见,到了最后声音越来越弱,竟似在哀求 徐青绫冷静异常地望着面色铁青的徐正宏,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道,“我现在就很冷静” “不,不,不,你不冷静,等父亲改日再与你说。”徐正宏慌乱地道,“你先冷静几日,父亲告了假,这些天都住在听风院待会儿,便让下人帮你收拾行李,搬至荔院。” 徐青绫冷声道,“不需要我住在这‘简陋’的住处,正合适,不劳您费心” 徐正宏听了也不反对,只是应道,“也好,也好这儿毕竟是你熟悉的。这几日,你想通了的话,就可以来听风院找父亲,父亲定当为你好好将来龙去脉讲清。那就这样,父亲先离开了你好好休息” 话落,就怕徐青绫出声阻止,迅速转过身去,夺门而去。 徐青绫望着徐正宏落寞孤寂的远去身影,微眯了眼,静立当场,陷入沉思。 须臾,琉璃推门进来,向徐青绫行了一礼,扶着徐青绫坐在了床榻上,“小姐,我方才看见老爷离去了” 徐青绫轻轻应了一声,并没有答话 琉璃叹了一声,担心道,“小姐,老爷已经知晓了,知晓了……” 徐青绫月兑了绣鞋,上了床榻,道,“知晓了我们方才是在做戏是吗?”。嫣然一笑,“我并没想过要瞒着他,他在春华诗会上,已经见过了我多少知晓我真正的性子,怎会认为我是如方才表现的那般呢”说完,嗤嗤的笑了。 原来,方才王姨娘看到的一切——徐青绫的表现与性子,只是她事先吩咐琉璃,与她配合所演的一场戏罢了 真真是人生如戏 笑声一止,随即,便道,“我只要让她们以为我就是这样的人就行了”她们指的是何人,只有徐青绫一人清楚,琉璃也是蒙蒙中有些知晓,不过,只是不全。 徐青绫望着前方,眼神清晰明朗,光亮异常,嘴角微微扯起笑来,连眼角也带满了笑意。徐家众人,你们可是准备好了?准备好迎接她的到来了吗? 不管如何,她可是很期待与她们的第一次较量 琉璃望着眼神坚定的徐青绫,知晓自家小姐已经下定了决心,她只能,只有好好帮衬着她,帮她完成大事便可这仅仅是她所能做到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刁难 琉璃在外张望了一番,待瞄到了一个人影,便匆匆回身,一把推开徐青绫屋子的门,急切道,“小姐,老爷今日又来了还是在园子外,没有进来” 自从小姐与老爷争执后的第二日,老爷一早便来探望小姐了,却被小姐寻了个由头挡在了外头。那日,老爷一直等到日落,方才回的听风院。接下来几日,均是如此 琉璃焦急地望着徐青绫,等着她的吩咐。小姐之前曾说过,她这是在吊着老爷,让他知晓她这个女儿的珍贵,不是那么易得的,叫他以后莫轻怠了她去。小姐虽是这么说,但是是人都会厌烦。她怕久了,老爷就会厌倦,万一恼怒后,又不让小姐回府,这该如何是好? 徐青绫面色恬淡,眼神专注,双手使得针线一上一下,来回穿梭在帕子中,淡淡道,“让他等着吧” 绣针自上而下地穿透帕子,针头一偏,恰好扎在了手指上。一阵钻心的疼后,徐青绫缓缓拿出隐在帕子下的手指,指尖已渗出了血珠。圆润如玉的血珠,在莹白的指尖上细微地晃动着。 “小姐,您怎么这么不小心”琉璃慌忙掏出帕子,轻轻擦拭着血珠,心疼道,“小姐,还疼吗?”。 徐青绫摇摇头,翻过绣帕。帕子的边角上已沾上了鲜血,红亮如梅。又将帕子正过来,幽黑的墨竹在风中迎立。无声叹息,她绣的是墨竹啊看来这帕子是毁了,不能再用了。不过,这几年来她的刺绣手艺一直不见长,倒是弄坏了也不见心疼。只不过是她闲暇时用来打发时间罢了。 此次,一切从简,也没带书过来,只能是绣绣花,四处走走来打发时间罢了。而这几日,徐正宏一直在外“蹲守”着,她也不方便外出,所以,百无聊赖之际,才会拿起这帕子来,绣绣那墨竹。 几年前所得的那绣着墨竹的钱囊,至今都没还给那皇家人,仍旧被琉璃收在一处。 徐青绫随手将帕子搁置一旁,站起身来,走至窗边,向外张望,徐正宏仍在园子的门外来回踱步,近日来越发气定神闲了,丝毫没了头一日的焦躁不安。 琉璃随着徐青绫来到了窗边,顺着自家小姐的视线,透过窗棂,向外张望,只能看见园子内一片荒芜。 “小姐,今日让不让老爷进来?”琉璃转了视线,不再看向窗外,而是望着看得专注的自家小姐,出声问道。 徐青绫挪动了脚步,返身回到了床榻,“不用”态度坚决,说着,便月兑了绣鞋,歪在床榻之上,合眼道,“我先眯一会儿,用午膳前再唤醒我。” 琉璃无奈地点点头,“是,小姐。”应完,便推门离去,轻声关上房门后,就去了小厨房,烹上壶茶水。一盏茶后,拎上茶壶与茶水出了园子。 “老爷”琉璃唤着来回踱步的徐正宏。 徐正宏转过身来,望着向他曲膝行礼的琉璃,焦急而又欣喜地问道,“是绫姐儿让我进去了吗?”。 琉璃摇摇头,徐正宏旋即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老爷,已是晚春,此间日头大,您喝点茶水,润润。”说着将茶壶拎到徐正宏眼前,倒了杯茶水,端给他。 徐正宏接过,吹凉了后,饮尽茶水,问道,“绫姐儿在做什么?”这茶水确实是稍稍缓解了他嗓子的干痒。 琉璃将茶壶放在一旁阴凉处,福了福身子道,“回老爷的话,小姐,今日有些困乏,刚醒不久,便又在床上歇着了。小姐她不知道今日您来了。”她得为小姐说说好话,小姐是因为不知道,才不唤老爷进去的。 徐正宏苦笑,心中清明,只道了一句,“那你进去服侍小姐吧”将茶盏递给琉璃,“将这也带进去吧” “是,老爷”琉璃曲膝行礼,带着茶盏茶壶回了小厨房。 午时三刻,徐青绫总算是醒了。醒后一阵茫然,坐直身子,问一旁的琉璃,“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感觉自己似乎睡了一天一夜般,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快未时了”琉璃靠近床榻,为徐青绫在后背垫上个大迎枕,能舒适一些。 那就还是今日,不过,这时辰有些晚了,午膳该是早就送来了“都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唤我?”徐青绫淡然地问道,掀开被子,一脚垂地就想起身。 琉璃忙搭把手,扶徐青绫起身,“奴婢看小姐睡得香甜,就没有唤醒您午膳,奴婢已经从大厨房中取来,现在就温在小厨房中。小姐,奴婢这就去取来”待她稳住身子,琉璃便要往外走。 “先别慌着去取,我不饿”徐青绫阻止了她往外的步伐,“下次午觉,半个时辰便唤醒我吧”睡多了,不舒坦。 待琉璃应诺后,她便走至窗边望去,此时,正当中午,日头正烈,而徐正宏犹在园外徘徊,暗叹一句,他可真有恒心随后,就在方凳上坐了下来,对琉璃吩咐道,“去将午膳取来吧顺道给他送些水去。” 琉璃欢喜地应了,迈着欢快的步伐出了房门。先是将午膳端至屋中,随后,便拎着茶壶出去了。 “老爷,小姐一醒,便让奴婢给您送些水来。”琉璃手脚麻利地倒上一杯茶水递给徐正宏,“您用过午膳了吗?赵树有给您送过来吗?”。 徐正宏接过,并没有喝,只是问道,“绫姐儿让我进去了吗?”。看着琉璃的面有难色,便知晓了结果,叹气道,“我该知足了,如今,绫姐儿晓得给我送来一杯水,我就该是知足了。谁让我早早就让她没了娘亲,又对她漠不关心,害她吃了不少苦头。”声音越来越小,似在自言自语。 琉璃放下茶壶便回屋了,将那些话与徐青绫说了,希望小姐能软了心,让老爷进园子。 而徐青绫听后,不为所动,只是依旧扒拉着米饭,偶尔就口菜,这天气是越来越热了,没有什么胃口。她只是稍稍用了些,便停箸不动了。 “你也在屋子里吃吧”淡淡地对琉璃道,离座起身,拿起了上午绣了一半染了血污的帕子,细细地看着,看看能不能修复。 一下午的光景,徐青绫都在绣着帕子。她已经想出了法子,既然血珠如梅,那就绣朵梅花吧只不过,如今徐青绫绣得不是一朵梅花,而是一簇梅花与梅枝。 在即将绣完之际,琉璃推门进来了,“小姐,老爷离开了” 徐青绫抬头,“哦,已经日落了吗?”。 “小姐,稍后,奴婢就掌灯。”琉璃点头道,随后又劝道,“您莫再绣了,都绣了一天了伤眼睛。” 徐青绫也没有了再绣的意思,将帕子递给琉璃,“收了吧你也无须点灯,晚膳也不用去取了,随我去听风院走一趟。”时候也该是差不多了 “是,小姐”琉璃应了,帮徐青绫收拾停妥,便尾随在她身后,去了听风院。 两人入了院门,还未进了正房,便听见王姨娘心疼地道,“老爷,这都几日了您还这样天天去绯园,在日头下晒着,身子哪能受得住还不让我们在一旁伺候。五小姐也太不懂事了,也不知道心疼心疼自家父亲。” 埋怨声声,随后,提议道,“婢妾觉得明日您还是别去了,好好歇歇,后日就该回府”说着,拿过丫鬟手上的湿帕子,轻轻地为徐正宏擦拭着,温柔如水。 徐正宏轻轻拉下王姨娘的手,握在手中,轻笑着道,“皇上与礼部那头也容不得我再告假了,能去的也就明日一天了,你就别在我耳边唠叨了绫姐儿心中是疾苦的,你也别再埋怨她。”声音一顿,“是我对不起她们母女俩”说至此处,抬眼深深地看了王姨娘一眼。 王姨娘见徐正宏望来,有些莫名的紧张,结巴道,“老,老爷,不过,就得辛苦老爷了”转身轻吁口气,将帕子递给一旁的丫鬟。 “老爷,婢妾为您备上晚膳,您用一些。”王姨娘侧过身来,已是恢复了神色,平静地问道。 徐正宏点点头,“备上吧” 王姨娘福了福身子,正准备退出去备膳,就在此时,徐青绫迈步上前,进了屋子,大声道,“啧啧啧,真真是一福好景象情深意浓、关心切切若是我今日不来,岂不是错过了这一幕。” 徐青绫进了屋子,就挑了一把椅子坐了,瞬间转成冷硬的语气,“不过,你们可想过我那在地下的可怜的姨娘?啊?”说罢,紧盯着王姨娘看,方才的那几息,她怎会忘了两人的神情呢。当徐正宏说到他对不起白姨娘与徐青绫之时,她王姨娘为何会如此紧张? 而王姨娘在徐青绫看过来时,忙避开眼去,少顷,便挂起温柔的笑容,贤惠道,“老爷,五小姐,您俩先聊着。五小姐必定还没用过晚膳吧,婢妾这就去准备饭食。”向两人福了福身子,便想退出去。 “不用了”徐青绫抬手,身子转向徐正宏,“我是来告诉我的父亲大人的,我决定与你们一道回府去,毕竟……毕竟那才是我的家,不是吗?”。 (晚上还有一更,时间大概就是老时间。因为妍冰现在在亲戚家,等回家了才能码) 第一百六十三章 招摇过市 马车极其平稳地驶在街道上,徐青绫舒服地倚靠在大迎枕上,目视着马车中的一切,摆设无一不昭显出官宦人家的精致奢华。她不由得暗自嘀咕了句,徐府的马车确实比她的马车舒坦多了,所费必然也是不菲的,想来这徐正宏也是贪官一枚 否则,何以有这不符合俸禄的马车?徐青绫潜意识的将他的祖业排斥在外。一旦当一个人厌恶另一个人之时,总是看他哪哪都是不顺眼的 徐青绫想着贪官一事,自然地,便忆起昨日当她说出要随他们回徐府时,两人浑然迥异的神情。徐青绫嗤笑出声,当时的场景真真是分外可笑 那时,徐正宏听了她的提议后,虽然微微一怔,但即刻便挂满了笑容,连说三声好而好字刚落,身边就传来脸色铁青的王姨娘拔高音量后的声音,“不好” 完完全全驳斥了徐正宏的意思,引得他望向她,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脸上不悦之色显而易见。 王姨娘尴尬地一笑,辩解道,“老爷,婢妾不是这个意思。婢妾,婢妾,婢妾是说……”半晌转不过话来,一直吞吞吐吐。 徐正宏脸色不耐,斥责道,“说不清话,以后就别再说了”将手在桌上重重一拍,气势十足,倒真是与徐青绫有半分的相像。 王姨娘被吓得一跳,讷讷无语,柔弱地应了声,“是”便低垂下头,不再言语,而眼角却是闪过一道光芒,是她方才性急了,才会说出心中之言。像徐青绫这种骄横野蛮、做事不经大脑的蠢货,即使回了府,也对她造成不了什么影响的。 她扯嘴一笑,所以,当老爷问起之时,何须她再多说些旁的呢? 而一旁的徐青绫时刻观察着两人的神色,自然对王姨娘的目光不会忽视,看来,这人果然不简单,在人前倒还真是装得挺像不过这样,她在徐府的日子必定不会无聊了 与人斗,其乐无穷 徐青绫捂嘴打了个哈欠,困意难消。 琉璃看不过去,小姐这都打了几个哈欠了,便劝道,“小姐,要不您先躺会儿。到徐府还得有一些时候呢” “不了”她虽然困,却是睡不着,春天一般都困乏,即使已经是晚春了,车中还有些热,也许透透气会好一些。 想着便撩起纱帘,春风带着暖意扑面而来,虽然是透着热气,但毕竟风吹着还是舒服的。眯着眼,享受了片刻,方才张开眼睑,却正好对上一双深邃的丹凤眼。 徐青绫微微一怔,回望向他,只见他骑在一头有着金黄色鬃毛的骏马上,身后是一众骑马的侍卫,护卫在其身后,紧紧相随。 她微微蹙了蹙眉,轩辕熠骑着马,眼睛不向着正前方,却是侧头望着她,他也不怕到时出了差池,那可不简简单单只是摔伤而已。 不过,这点何须她来操心,自有他身后的一众护卫护着。 看着这一众人,徐青绫的脑中只闪过四个字,那便是“招摇过市” 而这一行人,此时已经引起不少百姓的指指点点,却犹是浑然不觉,亦或是人根本不在乎这些言论,心态好得很。 只听,一位大娘一脸惋惜道,“这马上的小伙子可真俊不过,怎么总是板着一张脸,凭白糟蹋了这张俊脸。这样,哪有姑娘能看得上他” 而身旁的女儿颇为不赞同自己娘亲的看法,反驳道,“娘,你如今不清楚行情了,现今呀,流行的就是这种酷哥我以后就要嫁这样的”一脸信誓旦旦 那大娘瞪了自己的女儿一眼,无奈道,“娘知道女大不中留了,留来留去留成仇要不娘托个媒婆,寻到他家,向他提个亲如何?” 女儿被自己的娘亲这么一说,毕竟是女孩子,脸皮薄,顿时羞红了脸,娇声喊道,“娘”随即,羞红着脸点点头。 与她们母女俩隔着不远的一个老头儿,嗤笑道,“你们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那位公子是你们俩可以肖想的吗?顾婆子,你就别在做白日梦了。顾妞儿根本是连给人当丫鬟的资格都不够”说完,吸了一口手中的旱烟,开始吞云吐雾了。 那大娘大步上前就开始拍打老头儿的肩膀,随后,一把夺过老头儿手中的旱烟,插腰斥责道,“你这作死的顾老头子,有这么贬低自家女儿的吗?何况,我们女儿拿有不好的?怎么配不上人家?” 说完,还不停地戳着老头儿的额头,倒是有股誓不作休的架势,而女儿倒是在一旁红了眼,渗出点点泪光。 徐青绫望着这搞笑的一家人,不由噗嗤一笑,却是一时止不住笑。为了顾及轩辕熠的颜面,慌忙垂下了纱帘,即刻就大笑出声,且笑声不止。 吓得模不着头脑的琉璃,焦急地盯着她,以为自家小姐向外张望之时,出了什么事 徐青绫的这般做法,在轩辕熠看来颇有些掩耳盗铃的意味。不过,听着她泉水叮咚般的笑声,他也不生气,倒是很难得看到她这般可爱的一面。 等缓过气后,徐青绫顿觉不对,重新打起帘子,向外张望,只见轩辕熠寻声回过头来,面色极为淡定,丝毫不见尴尬,丝毫不受影响。她不觉嘟囔了一句,果真是脸皮够厚的 他又哪里会是那女儿所说的“酷哥”,不过,她方才听到这个词的时候,还真真以为她也是从她前世的那个世界而来的。 拉回思绪,此时的轩辕熠已调转了脑袋,直视着前方。徐青绫忖度着,既然碰面了,还是应该与他打声招呼的,否则,就失了礼数。于是,便出声道,“民女请三皇子殿下安因在马车上,不便向殿下行礼,还请殿下海涵” 轩辕熠扯嘴一笑,状似宽容道,“本殿下也是知理的,那就暂且免了你的礼吧” 这轩辕熠还真是顺着杆子往上爬,心中嗤笑,面上却是不显,仍恭敬地谢道,“民女谢过殿下” 而轩辕熠似乎不想就此就放过徐青绫,待她道了谢后,随口问道,“徐小姐,你这是自哪来,往哪里去?”声音中透着实足的悠闲与慵懒。 徐青绫眼中顿时燃起一股怒火,忆起那日在湖边落荒而跑的窘迫,而如今,又相逢在此的意外。再且说,她现在坐得又是徐府的马车,马车上的梅花标志,透着精致的光辉,无一不能显出这就是徐府的马车。他这话显然是明知故问,纯粹是拿她当笑话 冷哼一声,极轻极轻,徐青绫很明白,他的身份,不是她这个小小庶女可以冒犯的,她更不会在冲动之下做了傻事,使他不能成为助力,反而,成了障碍。这种情况,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它发生的。 思忖片刻,徐青绫打碎牙齿往里吞,顺从地回道,“民女这是去徐正宏徐大人的府邸。哦,对了,民女忆起来了,这似乎还是殿下的其中一位妃子的娘家” 心中不忿,自然会在有限的范围内反将他一军。因着之前,他似乎对徐家人表现得并不热忱,想来,她的那位姐姐并不得三皇子殿下的宠爱,这才有了后头的一句话。 轩辕熠面色稍稍一僵,不过,只在几息间,随后便自然地应道,“徐府确实是本殿下岳父的府邸” 而这时,徐青绫却是震惊了。能唤岳父的,必然是正妻。 她之前以为她的那位姐姐只不过是侧妃罢了,竟真是未曾想到,她却是皇子正妃。一个二品官员的嫡女,怎么可能做得了一个皇子的正妃呢?其身份根本是不够格。若是二品官员的庶女的话,连成为他最卑微的侍妾也得通通关系才成。 徐青绫百思不得其解,而此时,轩辕熠却是跟她告辞一声,便匆匆离去。 随后的一盏茶光景内,徐青绫陷入了沉思,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今上并不中意这个儿子。而之所以不重视这个儿子,其中一个原因便是他的身份。 他是韩贵妃的儿子,而他的舅舅又是鼎鼎有名的煊国公,执掌兵权多年,多少有些功高震主。另外,煊国公又可以算是外戚,而自古以来,便有不少外戚掌权的局面,显然今上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 所谓帝王之术,无外乎就是权衡。既然不中意这个儿子,那就必然会对韩贵妃极尽宠爱。因为今上缺不了煊国公的助力,他执掌兵权多年,麾下必然有不少拥护他的良将,这股子势力并不小,由不得今上不谨慎待之。 思绪千思百转间,马车突然一滞,徐青绫向前一倾,幸好,琉璃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才没有磕碰在马车上。即使是铺了厚厚的绒毯,这么一摔,必然也会疼痛万分。 徐青绫坐直身子,茫然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小姐,徐府到了,我们该下马车了。”琉璃依旧扶着徐青绫,不敢动弹半分,方才真是吓了她一跳。 “哦,到了啊”徐青绫顺口接道。 此时,帘子“嗖”的一下被打起,传来徐正宏的声音,“绫姐儿,到家了” 徐青绫透过缝隙望去,府门前一片乌压压的脑袋,直晃了她的眼。 (今天因为写文的事情与母亲吵了一架,所以晚了,不好意思。但妍冰保证,既然开了文,就一定会写完的,也会与母亲好好协商的,请亲们放心。) 第一百六十四章 野孩子 看着大门前那乌压压的一众人,徐青绫轻抚了抚额际,颇有些无奈劲儿。随即,将视线拉回,便瞧见徐正宏正站在她所乘坐的马车边上,而打起帘子的是他身边的小厮赵林,双胞胎中的弟弟。 见徐青绫好奇地探出头来,徐正宏忙在外面吩咐道,“琉璃,扶你家小姐下来” 琉璃应是后,小心地扶着自家小姐下了马车。随后,将简单的行囊挂在肩上,亦步亦趋地尾随着自家小姐。 而徐青绫则是走在徐正宏的右后方,只一步之遥,低垂着头,提醒道,“父亲,希望您别忘了之前答应过女儿的事情。”声音压得极低,但足以让前方的徐正宏听清。 徐正宏脚步一滞,不过,只是微顿了下,又向前走去,同样低声道,“既然父亲答应你了,就会做到,这点你无须担心。” 话音方落,前方便有人迎了上来,望了两人一眼,便稍带矜持地微笑着,“老爷,您回来了”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徐府的当家夫人卫氏,素闻是个温柔贤惠,冷静自持的人。 徐正宏轻应了声,倒也并不热忱,只是随即问道,“近日府中如何?青霆没有生事吧?” 徐青绫对这徐青霆多少有些了解,他是徐正宏最小的儿子,是卫氏所生。而卫氏又向来疼他,平日从不打骂,也造就了他顽劣的性子,常常生事。所以,徐正宏才有此一问。 徐夫人面上的笑容一僵,望了眼一旁低垂着头的徐青绫,颇显尴尬地笑道,“霆哥儿,最近乖着呢贺夫子前几日告假,我想着左右没什么事,就送他去了家塾,让他同堂哥堂弟们一道学习,莫叫他耽搁了学业。” 徐氏家族只有徐正宏一支是久居京城的,其余都是要么在京中有宅院的,要么就是在京中租个宅院,专门是让到了年纪的子嗣来京中学习的。所以,京中是有徐氏的家塾的。只不过,徐正宏的孩子,多数是请一位贺夫子来教授他们的。 其中,还有一些家境困难的是直接借住在徐府之中,连束脩都是徐正宏给的。自然,是与徐正宏的子弟同出一师,都是由贺夫子来教导的。不过,这样的情况不多,听说近日也只有一位堂哥徐青山是居住在徐府之中。前不久,回了江南,何时回来,徐青绫就不知了。 而徐夫人边说着边拉过站在她一旁的约莫七八岁的男孩,将他推至徐正宏身前,“霆哥儿,你自己与父亲说说,这几日到底有没有生事。” 徐青霆抬头小心翼翼地打量了父亲一眼,见徐正宏望向他,忙低垂下头来,小声道,“父亲,儿子近日都是乖乖地在家塾学习,并没有偷懒,更,更没有生事。”明显有些底气不足,但幸好吐字清晰。 果然,徐青霆谁都不怕,就怕徐正宏一人,这多多少少也造成了他的霸王性格。 徐正宏“嗯”了一声,“你也大了,莫要再像孩子般生事了。” “是,父亲。”徐青霆恭敬地应道,仍未抬起头来,眼睛垂下,直视着斜前方不动。 徐正宏满意地点点头,正要向卫氏介绍徐青绫之时,一声埋怨窜入徐青绫的耳朵,“老爷,您可算是回来了婢妾总算是将您盼回来了”极为高兴的样子。 徐青绫抬头望去,想看看这究竟是哪个姨娘,这般不知礼数,这般愚蠢张扬,竟然在此时插话进来。 而徐夫人卫氏即刻为她解疑了,只听她斥道,“陈姨娘,我看你还须得再学学礼数”叹气一声,随后,道,“将你屋里的佛经再抄上一遍给我,也好静静心” 陈姨娘被训斥后,脸上羞红,向徐正宏求助道,“老爷,我错了您看,莫叫姐姐,不,夫人,罚我抄写佛经了。”一想到她为了讨好太夫人,特意让丫鬟买了许多佛经来,这会儿太夫人没讨好到,反而,自食恶果。 徐正宏对陈姨娘的求助眼神视而不见,只是冷声道,“你就按着夫人的吩咐做吧,后院的事都是由夫人做主的,连母亲都不曾插手。”生生地拒绝了陈姨娘的请求。 陈姨娘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与徐青绫年纪相仿的姑娘给拉住了,左右张望一下,附耳过去,声音压得极低,轻声道,“姨娘,你别再说了,到时候,到时候,万一触怒了母亲,惩罚可能就会加重。” “要不是你这般懦弱,半点不会行事,更别说在老爷面前得色,姨娘何苦为你操碎了心。你马上就到该寻门亲事的年纪了,若不是姨娘帮你操持着,特意在老爷面前出头,哪会犯了夫人的忌讳,落得这个惩罚。”说着,似乎是气不过,拧上了那姑娘挽着她的手。 那姑娘轻蹙了蹙眉,轻咬下唇,低声道,“姨娘,我帮你抄就是了,你别恼了。” 而徐夫人身边的一个半老妇人,看着陈姨娘与她的女儿低声交谈着,挂起一个嘲讽的笑容。 这姑娘就应该是徐府的四小姐徐青语——陈姨娘的女儿。而那半老妇人,若是她猜得不错,那便是徐夫人身边的得力妈妈——桂妈妈。 大门前除了这三人,还有不少人神色各异,有幸灾乐祸的,有稍带怜惜的,有视而不见的,有嗤之以鼻的,看着这群徐家人,徐青绫觉得她就能看到人生百态,不由得感叹道: 果真是一大家子,里头关系弯弯绕绕,一不小心,就能着了道。 而方才被打断思路的徐正宏,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对着徐夫人卫氏道,“夫人,这就是绫姐儿,从今往后就住在府中了,是个可怜的孩子,还希望夫人对她多关照些还有,单独拨给她一个院子吧”他并没忘了徐青绫方才对他的提醒。 众人皆是极为惊讶,纷纷望向徐青绫,这庶出小姐,是没有单独的院子的,这自古以来,都是这般说法。 徐夫人满脸惊异,望了眼依旧低垂着头的徐青绫,出声对徐正宏道,“可是,老爷,府中再没有旁的单独小院了倒是青语的院中,还能住下人。而且,我看青绫的身边也只有一个丫鬟,是可以住得下的。再说了,这实在是与礼不合,庶出的小姐,从没有过能单独有个自己的院子的说法。连青语也是同……” “不要再说了”徐正宏斥道,“青绫如今只有一个丫鬟,难道你还不给她配齐了吗?再说了,过几日,还有人进来。这些日子,你先拨几个丫鬟婆子给她使使。” 也不容徐夫人再做反驳,随即道,“我看青霆的院子是极好的,反正过几年他就必须住到外院去了。如此,那就先提前挪出去吧”徐正宏兀自做了决定,丝毫不给徐夫人再说理的机会。 众人在还未见到徐青绫的正脸,已被徐正宏所下的决定所震惊了。 “不,我不同意。”徐青霆抬起头,犟着嘴道,脸上愤愤不平,怒视着低垂着头的徐青绫,拿手指着她,愤恨道,“她是野孩子,是那对野鸳鸯生的孩子,根本不是我的庶姐。凭什么住我的院子我不同意我不同意我不搬我不住前院”叫嚷声声,声声不停。 这声音便如平地一雷,将众人从震惊中震醒过来。 白姨娘之事,这些年一直是府中的禁忌,徐正宏从不让人多说一句,而如今却从一个孩子的口中不经意传了出来。 之前,那些不管是不经心间说出来的,还是有意说出去的,不是被拉出去卖了,便是被遣出府去。而在这之前,还得受二十大板。 徐夫人脸色并不好看,之前,就被徐正宏的决定给震慑住了,而此时自己的儿子又犯了他的忌讳,忙使了个眼色给身边的桂妈妈。 桂妈妈得到主子的示意,忙半蹲着身子,捂住徐青霆翕动着的唇,叫嚷道,“哎哟喂,我的小祖宗,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徐青霆并没有就此罢休,使劲地挣扎着,而桂妈妈一时不察,竟然被八岁小儿给挣月兑了。他的身子极为灵活,一下子就甩开了桂妈妈。随后,跑到徐青绫身前,双手一推,企图将她推到,让她跌个狗吃屎。 无奈他的力气太小,徐青绫只是轻微的晃动了一下,便稳住了身子。而徐青霆已是被徐正宏一把抓了过去,放在了他的眼前。 “胡闹她是你的姐姐”徐正宏斥道。 “不是,她不是她是那个狐狸精勾引野男人生的她是野……”还没等他嚷完,就被“啪”的一声生生给打断了去。 当众人反应过来,徐青霆已是躺在了地上,嘴角流血。而徐正宏高举着的手掌,还没放下去,显然,这发生了事情是显而易见的 徐夫人从震惊中还神,慌了手脚,颤抖着蹲子,扶起徐青霆,心疼道,“霆哥儿,你没事吧?” 徐青霆却是硬着气不吱声,死死地盯着罪魁祸首徐青绫。 徐夫人顺着他的眼望去,望着不吱声的徐青绫,眼角闪过一抹狠厉,却是并未对她发火,而是对徐正宏哭诉道,“老爷,霆哥儿可是您的亲生儿子啊您怎么能狠得下心来” 这句话中,“亲生”二字,听着格外得刺耳 第一百六十九章 生父不详 约莫半个时辰的光景,琉璃服侍着徐青绫装扮完毕,脸上依旧是清汤挂面,只是抹了些护肤的面霜罢了。不过,即使这般也无法掩盖她的天生丽质。 她着一件翡翠色纱衣,雪青湖绉彩绣织恰恰及地,一支碧玉簪子斜插入层层叠叠的青丝之中,清逸间透着股媚态,袅袅婷婷,徐徐而行。 空气中飘散着日落后淡淡的花香、草香,花团锦簇间,只有那一朵是最明媚的,乘着余尽的霞光,散发着摄人的光华 徐青绫随着琉璃,穿过九曲回廊,进了月洞门。出现在眼前的是两条岔路,琉璃择了左边那条而入,而她则是暗暗将所到过的地形牢记在心,她必须熟知徐府的一切,自然包括极为重要的地形。 顺着路,一直前行,待行过穿堂,进了一扇院门,便到了饭厅。 她们并不是来得最早的,已经有两男三女落座于圆桌的四周,正轻声交谈着,只有两人她是见过的,一个是徐府的四小姐,陈姨娘的女儿,她的姐姐,徐青语,早间在府门前便见过,她看见她进来,对她稍显羞涩地浅浅一笑,便安静地坐在位子上,融入别样的静谧中。 另一个则是几年前她曾在首饰铺子匆匆一瞥,被称之为尹小姐的姑娘,而府中尹姓小姐,她不作他想,只有一人,那便是表小姐,她名义上的表姐。她的母亲是徐夫人的胞妹,同样出身荥阳卫氏,高贵的士族。只不过,幼年父母双亡,长期寄居在徐府之中。幸而深得徐夫人宠爱,与徐府的小姐的用度一致。 她温柔地对徐青绫一笑,起身迎她入座,“想必你就是五表妹了,屏画并未欺我,果然是天姿丽色” 徐青绫回她一笑,轻喊了一声“表姐”,将视线移向另外三人。余下的一个女子妇人装扮,年纪不大,约莫十七八,秀丽清雅,却透着股傲气。见徐青绫望来,只是轻轻扇了扇眼睑,并未吱声。 而坐在她身旁的是年方二十左右的青年男子,想来两人是夫妇,而徐府中已成亲了的子弟唯有一人,那便是嫡长子徐青云。听说在那之前,孙姨娘曾怀过一个男胎,只不过是在他未落地前,便已经胎死月复中,以至于徐青云既占了嫡字,又占了长字,在他们一辈中地位超然。 自那次后,孙姨娘便落下了病根,一度被诊断无法再次受孕,直至三年后,才孕育了一女,徐青墨,她的二姐,前年已出嫁,嫁给的是一个寒门子弟,做了正妻,听说是徐正宏的一个门生。只不过,二姐夫为人稍显懦弱,撑不起梁来。倒是二姐有些本事,支撑着他们的家。 记起当琉璃忆起,二姐徐青墨的嫁娶,觉得可惜了,一个二品官员家的二小姐,怎么就能嫁给一个寒门子弟呢?她则是回了她一句,“其实,二姐是个幸运的,至少不用面对一大堆妾室,或是自己成为别人的妾室。而且在家中,完全是由她来做主。” 徐正宏当时为了弥补对女儿的歉意,陪嫁了不少嫁妆,这些嫁妆用作嚼用,完全是够的。若是二姐懂得经营的话,也许能为后辈留下不少财富。再说了,她还带了不少丫鬟,仆从,及陪房,即使她的相公一辈子无法入仕途,一辈子的生活也是无忧无虑。 当时她告诉琉璃之时,便一直认为这样才是一个庶出女儿最好的结局。举凡所有庶出的女儿,要么是给官宦之家当继室,要么就是成为达官显贵的妾室,最后,那便是嫁与寒门子弟当正室,她想最后一种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思忖间,徐青云朝她一笑,“你便是五妹妹吧我是你的长兄。”说着指着他身旁道,“这是你的长嫂。” 他一切的动作,犹如行云如水,优雅轻柔,谦谦君子,温柔如水这便是她的长兄,与徐青韵不同,与徐青霆不同,一母同胞,性子却如此完全不同。 徐青绫有些诧异,但身子并未木讷,起身,向两人欠了欠身子,喊了声,“大哥,大嫂”算是见礼了,因是同辈,自然无见面礼一说。 随后,便坐了下来,她的视线则移至另一个少年,与徐青云眉宇间有些相似,年纪上差了四五岁,而徐正宏的儿子只有三个,也算是另一个意义上的子嗣单薄。而她见了徐青云、徐青霆,那便只剩下徐青浩,唯一的庶子,徐青语的胞兄。 而徐青浩似乎不是个善类,厉眼一扫徐青绫,“你就是五小姐,听说是白姨娘的女儿?”询问中透着股戾气。 徐青绫抬首直视着他不带丝毫善意的双眸,嘴角噙笑,“我便是,那你可是我的二哥?” 徐青浩没想到徐青绫如此镇定,心中愈加烦躁,不耐地应了一声。 此时的饭厅,除了三姐徐青韵,三弟徐青霆外,再加上嫁与轩辕熠为妃的嫡长女徐青萝与嫁与嫁给寒门子弟的二姐徐青墨,其余的小辈都到齐了,当然,刨除了前几日回了江南的徐青山。 加上徐青绫,此时,饭桌上变成了二男四女,互相之间缄默着,并不言语,只等着长辈入席。而随伺一旁的丫鬟们时刻静候着,以便她们在第一时间布菜。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徐青韵与徐青霆相伴徐夫人左右,言笑晏晏,逗得向来严谨的徐夫人,也满是笑意,三人进了饭厅,坐着的小辈们,纷纷起身见礼,恭敬地喊了一声,“母亲” 徐夫人轻轻应了一声,随即问道,“你们的父亲还未过来吗?”。 徐青云上前,回道,“母亲,父亲还需一炷香的时辰方能过来,您先坐。”引着徐夫人坐了首位的左边位置。 徐青韵挽着徐夫人的胳膊,在她的一旁坐了。坐定后,笑着打趣道,“母亲,您竟思念父亲如斯,何不让青梅去唤?” 徐夫人宠溺地刮了刮徐青韵的鼻梁,笑骂道,“你这孩子,如今竟然敢打趣父亲、母亲了,胆子是越发大了,你也不怕你的父亲斥责你。” 徐青韵娇嗔一声,“母亲,瞎说,父亲疼我,才不舍得斥责我半分呢” “是,是,是我的小祖宗,你父亲最疼得便是你,甚过你所有的兄弟姊妹”徐夫人状似无奈,眼神似有若无地瞥向了徐青绫,而她假装不知,只是与一旁的徐青语耳语几句。 听了徐夫人的赞同,徐青韵满心欢喜。而一旁的徐青霆直愣愣站着,双眼更是紧盯着徐青绫不放。 她有些诧异,一个八岁左右的孩童,竟然有这般大的怒气是了,谁叫她一来,便抢了人家的院落,让他不得不提早离开母亲,一个人住到前院去。 此时,一直与徐青韵笑谈的卫氏珊兰,止了笑,目光对准徐青霆半大的身子,沉声道,“霆哥儿,怎么不坐下来?若是让你父亲见了,又该说你了”未带半分怒意,只是透着股心疼。 “我不愿与她同席”短小仍有些肉乎的手指,直指徐青绫的眼眸。 徐青韵顺着徐青霆的手指,看去,满脸诧异,惊道,“你怎么会在我家中?”震惊之后,便是盛怒,“谁允许你进来的你这个贱民还不快给我滚出去” 徐青绫暗自好笑,她已经从平民升格为贱民了,这徐青韵真是让她有些无话可说,不过,她也不想与这种无礼之人说道些什么,因为这种人,你越是与她辩驳,气焰就越发高涨。若是你不理她,她也没能耐将你如何处置。 “青韵,休得无礼,她是你的五妹”徐青云斥道,即使脸色微怒,依旧不改温文如玉。 徐夫人则是随后轻声斥责道,“韵姐儿,你是怎么说话的,你一个做姐姐的,怎能说妹妹是贱民呢?以后不要再说了,若是让你的父亲听到,也许对你的宠爱,就不复踪影了,改而宠爱其他子女了呢” 说得正义凛然,只不过,卫氏珊兰似乎将“贱民”两字拖得极长极长,足以余韵绕梁。 “母亲,女儿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个贱……这个人,会成为我的五妹,难道她也是父亲的孩子?”徐青韵犹带着怒气,却是被惊讶冲淡不少。 徐夫人为徐青韵理了理额角的几丝乱发,宠溺地道,“傻孩子,她既然是你的五妹,自然是你父亲的孩子,是白姨娘所生,你小时候见过她”满脸慈爱,母爱尽显。 “她,她,她”连说三个她,却是同徐青霆一般,将手指直指徐青绫,“她就是小时候那个又矮又胖又丑的徐青绫”嘴巴张得极大,都能吞下颗鹅蛋了。 徐青韵记得十岁以前,她并不受宠,父亲的所有宠爱,都给了小她几个月的五妹——徐青绫,如今,她打算又来抢走她的父亲了,这种事,她绝对不允许 “你不是父亲的女儿”徐青韵闭了嘴后,大声嚷道,“你是那个狐狸精的女儿,是生父不详的野种” “谁是生父不详的野种?”一声雄厚的声音自外传来,众人面色均是一僵 (今天就开始加班,不过,幸好,赶上了o(n_n)o哈哈~) 第一百七十章 冲突 徐正宏又厉声道了句,“谁是生父不详的野种?” “种”字方落,徐正宏已是迈入饭厅,厉眼直望向被他的气势与怒气震得呆立当场的徐青韵,她不觉得低垂下头。 片刻后,猛然觉得不对,忙抬起头来,愤然道,“父亲,女儿说得并没有错别以为女儿当年年纪小,不记事。那件事情,女儿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她是白姨娘偷汉子后所生的,并不是您的女儿她就是一个野……” “给我闭嘴,这话也是你这个未出阁的姑娘所说的?”徐正宏斥道,脸色暗沉。 徐夫人忙上前劝道,“老爷,韵姐儿是有口无心她年岁还小,不懂事,您就饶了她这次吧”同时,递了个眼色给犹在坚持的徐青韵,示意她莫再反驳激怒父亲了。 然而,徐青韵却完全辜负了她,根本无视她的母亲的眼色,仰起头,犟着嘴道,“我说得没错,她就是野种同她母亲一样,是狐狸精” 徐正宏勃然大怒,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闭嘴” 此次的力道似乎有些过大,一把将她甩在了地上,嘴角更是渗出血丝。 左脸酸胀难忍,疼痛异常,徐青韵一手抚着脸,一手轻轻拭去嘴角的血丝,神色黯淡,这已经是父亲第二次动手打她了。第一次是在春华诗会后的酒宴上,这则是第二次。难道父亲真打算不再疼爱她了吗?她的眼中透着无尽的绝望。 一旁的徐夫人见女儿挨打,忙弯腰一把将她搂在怀中,轻轻拍打着,低声哭泣,道,“韵姐儿,我的女儿,你这是招惹了谁?竟然遭受如此的惩罚,疼在儿身,痛在母心你知道此时的母亲是多么心痛吗?……” 说了许多话,都不见徐青韵回神,她的神色依旧茫然,透着丝丝绝望。徐夫人慌了,改而左右摇摆徐青韵,“女儿,女儿,你这是怎么了?快醒醒”心如钻心般疼痛,终是哭出声来,“旁的人不值得你如此,即使你失了父亲的疼爱,可还有母亲在啊,母亲疼你依旧如斯,永生不变要知道亲情是无法泯灭的” 徐夫人说得所有话,徐青韵都未听进去,除了那三字“旁的人”,眼中逐渐聚焦,慢慢回神,转动着身子,似去寻找些什么。 而徐正宏只觉得对徐青韵太过失望了,他疼得女儿竟是这般,失望失落中,却听到了徐夫人的那句“亲情是无法泯灭的”,心中微微触动,是不是他对她附加的要求过高了? 正思忖间,徐青韵的眼神聚于一点,一把推开搂抱着她的徐夫人。 徐夫人始料不及,跌坐在地,向蹒跚着站起来的女儿,厉声喊道,“徐青韵你要做什么?”形势发展已是让她顾不得柔声相劝。 说话间,青梅将她搀扶起来,站稳后,想要劝阻她。不过,此时,再做阻止已经为时过晚。 因为,徐青韵已经窜到徐青绫面前,一手扯住她的翡翠色纱衣,另一手攥住她的满头青丝,迫使她低下头来,右腿曲起,使力顶向她的月复部。 徐青绫咬牙,头皮被攥得生疼,身子更是被她压得无法使力,暗道,这徐青韵还真是一个泼皮无赖,哪像是一个大家闺秀 然而,徐青韵的疯狂太过迅速,等众人反应过来时,她已是生生挨了她一腿。可是,她并不会就此放过她徐青绫眼看着巴掌已在近前时,一声怒斥,“你这是做什么?”即使是生气,声音依旧透着温和。 徐青云使劲攥开徐青韵死抓着徐青绫的手,因着一手抱着她,一手力道不足,哪里拉得开她的手。琉璃也在稍后加入,却仍是拉不开疯癫中的徐青韵。 “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打死这个狐狸精”徐青韵张牙舞爪,使劲挣扎着,想要月兑离开徐青云抱着她的手。 “还愣在那作甚还不快来帮忙”温文如玉的徐青云此时却是怒了,望向在当场看戏的妻子,“再怎样,你还是徐家人还不快来帮忙” 徐青绫余光撇去,她的大嫂满脸傲色,眼中更是透着丝丝鄙夷,向着他们的方向努了努嘴,对身后的丫鬟道,“去帮帮他们这些徐家人” 看来大嫂对徐家不满已久,且他们夫妻间相处貌似并不和睦。 而此时的徐青绫,青丝犹被徐青韵攥着,月复部更是疼痛异常,然而脑中却瞬间反映出这个结论,端的是冷静万分。她不觉嗤笑出声,自己竟是冷血如斯。 在徐大*女乃的贴身丫鬟加入下,总算是将发狂中的徐青韵拖开,琉璃则是将徐青绫扶起,又扶起一旁的椅凳,搀着她坐了。 方才在徐青韵猛然间扑过来时,椅子早已倒在了地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待其余众人反映过来时,扭打已是结束。然而,徐青绫注意到,有一人,从头到尾都是噙着笑,带着兴味看着这场戏,直到戏落幕,转而将嘲弄的笑脸对着徐青绫,那人便是唯一的庶子徐青浩。 徐青绫暗暗记下,由他看着,她的视线则是转向其余人,徐正宏面色铁青,身子更是摇晃不定,似是完全没料到徐青韵会发狂;而徐夫人此时已是瘫倒在地,她身边的大丫鬟青梅,正使劲架着她; 对过的徐青语,身子虽是微微发颤,但却带着悲悯望着挨打的她,手轻握成拳,似乎除了望着她,不知道该做什么?而她身旁的尹表姐极为镇定,只是怜惜地望着她,偶尔眼中透着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意味。 而徐青霆完全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还带着一丝痛快。因着岁数还小,似觉得自家的三姐为他报了仇,跑至徐青韵身旁,笑着夸赞道,“三姐,你真厉害” “胡说什么”徐正宏猛然间醒神,斥道,随后,越过徐青霆,望向跟在他身后的女乃娘,“还不将他带下去,今日,就让他在自个儿屋中用食吧” 女乃娘领命,半抱起体重已是不轻的徐青霆,退了下去。 “将你妹妹带下去,让她在屋中好好反思,什么时候改过,什么时候出来”徐正宏回复了神色,一个接一个地发令,安排。 “是,父亲”徐青云点头应诺,将犹在叫嚷着,“我不出去我不出去”的徐青韵硬拉了出去,当然是在其余人的帮助下才攥得动挣扎着的她,费了不少劲,才将她带离饭厅。 饭厅一下子静了,只余瘫软在地的徐夫人嘤嘤啼哭,徐正宏蹙眉,“别在哭了”又对着青梅道,“快将夫人扶起。” “喏老爷”青梅应诺,转头对离她最近的琉璃道,“麻烦姑娘帮我一把” 琉璃点头,两人将徐夫人扶起,在椅子上坐了。 徐正宏也坐在了首位,越过几人,对徐青绫柔声道,“绫姐儿,去耳房梳洗一下,我们就用膳。” 徐青绫离座,在琉璃的服侍下,进了一旁的耳房,这耳房平素也是女眷的歇脚处。一进门,左手边就是梳妆台。 她走至铜镜前的锦杌坐了,从模糊的镜面中望去,她发丝凌乱,碧玉簪子更是似掉非掉,悬在发间。只要她晃动一下,便会掉落下来。她此时的模样,不至于被人认做是疯女人,不过,也离疯女人不远了。 腰间隐隐发痛,提醒着她身为父亲的徐正宏最关心的反而是她的脸面,而不是她的身子是否有伤? 正当徐青绫黯然间,门外响起敲门声,随之而起的是赵林的声音,“小姐,老爷让我送化瘀膏过来。” “进来吧”徐青绫朝外喊道,并不露出任何声色,不过,话语间还是透出一抹轻快 赵林将膏药递给琉璃,便告退离去。 大约一炷香的光景,徐青绫已是抹了膏药,青丝也是打理整齐,不过,纱衣的衣尾却是裂了不大不小的口子,幸好,并不影响穿着,只是略显,不太美观。 她虽是不急,但饭厅还有一群人等着她,也顾不得许多。步履匆匆,腰间泛着微微的凉意,徐青绫进了饭厅。 此时,正有一个年青宦官立于徐正宏身前,躬身道,“启禀徐大人,徐夫人,三皇子妃让奴才送请帖过来。五日后,三皇子妃殿下将在府中宴请京城名媛,皇子妃殿下特请徐府小姐参加此次赏花会。” “魏公公,请放心届时,我会让女儿们盛装出席,愿皇子妃殿下一切都好” 这事,自然是由徐夫人作答 “大人,夫人,请放心,皇子妃殿下一切安好”魏公公果然老道,晓得徐夫人心中想知晓的是什么 “那便好,那便好”徐夫人难得宽慰不少,示意青梅打赏。 魏公公也不推月兑,接了锦袋,就告辞道,“如此,奴才便回府回话” “有劳魏公公走一趟”徐正宏客气道,让赵树送了魏公公出去。 魏公公往出走,徐青绫则是往里进,擦肩而过时,她向他欠了欠身,而他却是颇有深意地望了她一眼,这才行了礼,退了出去。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天方夜谭 对那有含有深意的一眼,徐青绫微蹙了蹙眉,稍瞬便转了脸色,面色平淡地行至徐正宏与其夫人面前,行礼告罪,一并道了谢。 “坐吧”徐正宏神色自然,泰然自若道。 而徐夫人则是面无神色,不喜也不悲,不怒也不怨,完全没了方才听到魏公公说三皇子妃殿下一切安好时的欣喜。 叹其变色之快之余,徐青绫在原位坐了。 “母亲,怎么没来?” 席间一阵默然后,由徐正宏打破了这份诡异的静谧,问起徐太夫人为何没来? 听到询问,徐夫人望向徐青绫,眼一直瞅着她,回答着徐正宏的问话,“老爷刚走,妾身便去请了,只不过,与母亲说明了情况后,母亲只道了句,‘今日不是什么节庆,我又一向茹素,多年的规矩,不能仅仅是为一个小辈的到来破了’便遣了妾身出去。” 长嘘一口气后,徐夫人带着歉意道,“妾身不敢有违母亲的意思,就没有强求。我看明日还是让五姑娘亲自去给母亲请安的好” 徐正宏沉默不语,她却看见徐夫人的嘴角微微扬起,虽然只是一瞬。如此看来,太夫人似乎不喜她回府。 “那便摆膳吧”徐正宏望了一眼徐青绫,似在安抚她。 徐夫人得令,转头对微微躬身的青梅道,“布膳吧” 一群丫鬟间杂着几个媳妇子鱼贯而入,少顷,便摆了满满一桌子。 虽然菜肴精致而丰盛,众人被方才那一闹,却没了胃口,只是匆匆用了些,当然,必须将徐青浩排除在外。他反而吃得津津有味,似乎刚才的闹剧,让他开胃不少。 不过,似乎还没等他吃够,徐正宏一声令下,便让众人散了。他虽有不满,但估计是不敢发作,只是努了努嘴,离座起身。 徐青绫堪堪迈出门槛,被徐正宏的一声“绫姐儿,你先留下,父亲有话与你说。”,止住了步伐,进而转身,回了饭厅。 而众人的脚步只是稍稍一滞,须臾,便皆是纷纷离了饭厅。 片刻后,饭厅中只余徐青绫父女。 而徐正宏也没有打算在饭厅中与徐青绫交谈的意思,只是道了句,“跟为父过来”便先行一步走在前面,徐青绫稍后跟上。 两人徐徐而行,身后的丫鬟小厮则是亦步亦趋。徐正宏并不着急,神情却是凝重,似在梳理思绪。而徐青绫更是不急,将这权当成饭后散步了。 在花木间穿梭一阵子后,两人来到了一个小院,徐正宏亲自推门而入,让赵林与琉璃守在院门外,只唤了徐青绫进去。 进了院门后,徐青绫将门合上,方才转身。 天色还余有光亮,徐青绫就着这微弱的光芒,看去,院中花木繁盛,各色花草应有尽有,虽然被打理得极好,不过,却没有人烟的踪迹,想来这院落是久未住人了。 此时,徐正宏已走到了房门前,问着身后的徐青绫,“绫姐儿,你可曾对这院落有印象?” 徐青绫摇摇头,但她已经猜到了这应该就是白姨娘以前的院落,不过,一个姨娘能有单独的院落,即使这个院落不大,便已是天大的恩惠了。 由此不难想到,徐正宏当时对她的盛宠,以及白姨娘超月兑其他姨娘的地位,再加上,当时徐青绫也极受他的宠爱,一来,造成她之前娇蛮的性子,二来,引得别人的妒恨,这才使得白姨娘与她遭了人妒,被人设计陷害,最后惨淡收场,甚至搭上了性命。 徐青绫正暗自可惜之时,却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不过,不是她的 “年岁久远了,你当时年纪还小,不记得也是自然,也是自然”徐正宏不停重复着“也是自然”四字,话语中透着半分失落,半分悔恨,“这几年间,连你的性子也变了许多,懂事多了,真的是长大了” 徐青绫含蓄地笑了,徐正宏能将她的性子转变当成几年来缺了母亲、缺了父亲的疼爱之后的才引起的变化,那是再好不过了,省得她到时候找理由辩解。 “宛院”徐正宏在叹息女儿不在身边长大后,说了两字,过了半晌,才道,“宛院,这是你母亲之前的院落”话至此,已是语带梗咽。 这个母亲自然不是指徐夫人,而是她的亲生母亲,白姨娘。他与她说话时,常常会冒出母亲两字,指的自然不是别人,而是白姨娘。 一而再,再而三的举动与话语,都透露出徐正宏确实是对白姨娘用情至深,他们之间又是发生过怎样的故事?为何,到头来,在发生花园事件后,虽然迫于族长的强压,不得不做出表示,但也不至于轻易将白姨娘母女送到别院之中,过后又不再搭理。 除了几年前的那一次,将她叫唤到听松院,却又因为圣旨匆匆离去。还有,琉璃的母亲与姐姐为何会代白姨娘而死?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团又一团的迷雾,现今的她,还不足以撩开这神秘的面纱,一窥其中的根本。 “吱呀”一声,徐正宏推开了门,也打断了徐青绫的思绪,她尾随在后进了屋子,而徐正宏寻了火折子,亲自将宫灯点上,幽暗的屋内,顿时唐亮了起来。 屋中的一切,并不见脏乱,徐青绫走至桌边,轻轻一抹,抬手一看,指尖依旧白皙如昔,看来是有人经常过来清理的。 正思量间,听到徐正宏的声音从里间传来,“自你们母女离开以后,我便让下人一天进出院落一次,摆设均是原封不动的,跟以前一般,只是让他们打扫。” 徐青绫轻轻应了一声,便打起帘子,进了内室,徐正宏此时正坐在临窗的檀木椅上,窗子已被推开,望去,院中的景色一览无遗。 天色已暗,看不真切,但她可以想见,景色必然宜人。 “坐吧”徐正宏右手指着身旁的另一张檀木椅,而脸隐在暗处,只是声音淡淡,似乎已经缓了过来,不再梗咽。 徐青绫在一旁坐了,等着徐正宏说正事,她自然不会以为他只是让她来看一看白姨娘之前的院落。 半晌后,徐正宏缓缓出声,“我总是以为你的母亲还会回来,所以将宛院一直完好的保留着。即使是现今我还是那么想着,才会让青霆挪出院子给予你住,我总觉得有一天你的娘亲还会回来。” 徐青绫无言,既然这样,又何必当初呢? “父亲这些年总是活在悔恨中,更是蒙了眼,竟然一直不知你的娘亲早已入土为安之事……”至此,便是长时间地沉默。 昏昏欲睡间,徐正宏突然开口了,“该惩处的人,父亲已是惩处如今,父亲唯一想做的便是补偿你们母女。你就安心在家中待着吧,待你及笄了,父亲给你找户好的人家嫁出去,不求他们如何显贵,但求对你真心实意。而你母亲……” “今日父亲便想与你商量一事,后**与父亲一道去看看你母亲。也让风水先生看看,选个吉日,将你母亲迁进祖坟。” 徐青绫顿时一个激灵,睡意完完全全跑光了。不光是为着徐正宏说要为她找户真心实意对她的人家嫁了,更是为了最后一句,“将你的母亲迁进祖坟”。 要知道,妾室是不得入祖坟的,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而徐氏家族是江南的名门望族,族长又素来不喜“伤风败德”的白姨娘,想要将白姨娘的尸骨迁入祖坟,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父亲,母亲如今葬在虞山,那处风景宜人,安逸恬淡,想必母亲是喜欢的。何必劳师动众将她迁入祖坟呢,没由得扰了她清净。”徐青绫劝道,并不同意,迁坟,对徐正宏来说是对白姨娘的弥补,但是对她来说,只是让白姨娘难安。 而且,迁坟之事势必会引起轩然大*,牵涉甚广,她不能让徐正宏冒这个险,最后反而得不了好处。 然而,徐正宏回首,将脸转到了明处,眼神透着坚毅,坚持道,“此事,为父主意已定,你就别再劝了。在你母亲生前,我便应下了她,死后让她葬入祖坟。” 徐青绫面色一凛,“姨娘可是同意?” 眼神闪烁间,徐正宏将脸转向窗外,依旧看着外头院中的景色,缓缓道,“你母亲自然是同意的。” 到底白姨娘是否赞同徐正宏的做法,她一看他的神色便知晓了。不过,她也不想再劝,迁坟一事,他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心安罢了。 “如果父亲没有旁的事情的话,女儿告退了。”徐青绫意欲起身离去。 “等等”徐正宏唤道,随后,道,“五日后的赏花宴,你也出席吧三皇子妃殿下是你的长姐。” 徐青绫点头应诺,起身离座,曲膝行了一礼,便举步离去。正当她打起帘子,欲出了内室,徐正宏略显沙哑的声音传来,“明日别忘了去见见你的祖母。” “女儿知道”徐青绫应了,随后,她撩起帘子,便出了内室。 屋内只余徐正宏一人隐在暗处,孤寂而落寞。 (连着搬家,网络成了问题。昨天是在便利店老板那借的网更的,今天是在公司。公司新家太偏僻了,商务区才刚刚开发出来,都没有多少公司入驻。太晚不敢走,只能是先一更了,抱歉另一更会在近期补上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你给我小心! 翌日,徐青绫早早便起了,初来陌生地,睡得并不踏实,何况,这徐府并不是能让人安睡之地。 唤了琉璃,服侍她梳洗一番,方才卯正时分,幸好已近夏日,天已大亮。否则,若是冬日,这会儿天色还是或明或暗之时。 对于今日早起,徐青绫倒是也不着恼,待拾绰妥当,便带着琉璃向太夫人的院落而去。 徐太夫人清修多年,早已将当家主母的位子让与了徐夫人,并不主事,除非发生了让她不得不出面的事情,不过,这种事甚少甚少。 又因为太夫人向来礼佛,喜好清净,所以住得偏远,她的院落在徐府的一角,远远地隔离了凡尘地。 据探子来报,她是一位严肃,不苟言笑的老妇人,常年深居简出。服侍她的仆妇也不多,只有一位林妈妈与两个大丫鬟,香菱与香草。其余的婆子与小丫鬟都是打扫院落的,太夫人从不让她们进屋。 徐青绫徐徐而行,估测着如此生活作息的太夫人对于白姨娘的事情,会是知晓多少?边思忖着,边出了月洞门,走上一条岔路,抬首便望见另一条岔路上,徐夫人带着徐青韵并几个丫鬟仆妇缓缓而行。 两方人越走越近,徐夫人与徐青韵也看到了她们。 徐夫人诧异的眼神一闪而过,随后面色便恢复了平静。而徐青韵见到她,自然没有好眼色,“哟哟哟,你可真早真够殷勤的你是想讨好女乃女乃吗?”。说着,徐青韵扬起唇角笑了,嘲弄地看着她,随即,冷哼一声,道,“女乃女乃可不是你想讨好就能讨好的” 说完,便拉着徐夫人先一步走上主路,将徐青绫主仆远远地落在身后。 徐青绫轻轻笑了,对琉璃道,“我们也走吧”徐青韵拉着徐夫人走得如此之快,连她给她母亲行礼的功夫都省了。正好,她也不耐烦行这些虚礼。 又行了一段路,便到了太夫人的院落,守门婆子开了院门,迎她们入内,道了句,“此时,太夫人正在佛堂做早课,五小姐先等一会儿吧” 徐青绫点头,问道,“以往这个时辰,太夫人也都在做早课吗?”。 “当然,太夫人诚心礼佛,从不间断,以往的这个时辰自然是在做早课。如若五小姐没有其他事体,老奴便告退了。” 徐青绫点头,那婆子便欠了欠身子,转身坐在了门边的杌子上打起盹来。 望着这一幕,徐青绫眉尖微蹙,太夫人院中的仆妇竟然懒怠如斯?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向前行去。 既然太夫人在这个时辰向来是在做早课的,为何徐夫人她们会不知,早早地来了,不说来早了,只能是徒等,更会打扰了太夫人做早课,难道这些连三岁小儿都知道的事儿,她们还能不知? 那唯一的可能便是,她们本打算来向太夫人告状的,顺便看她出丑。而方才徐夫人见到她时露出的诧异眼神就是证据,她们没想到她会这么早去太夫人的院落。 徐青绫思量着,少顷,便到了正堂,果然,徐夫人与徐青韵及她们的一众仆妇,乌压压的大堆人都是在正堂门前候着,太夫人还没让她们入屋。 徐青绫抿嘴一笑,盈盈向徐夫人一礼,“女儿请母亲安” 看见你,我就心头难安。徐夫人暗自月复诽着,面上不显,只是平静地让她起身,体贴道,“青绫,在客院住着可是妥帖?” “一切安好,劳烦母亲挂念。”徐青绫欠了欠身,回答她道。 徐夫人矜持一笑,淡漠道,“那便好,我也就安心了” 徐青绫回以一笑,正堂门前一阵默然,意外的是,徐青韵除了看向她的眼神并不友善以外,竟然也安安静静的。看来她也不敢在太夫人面前放肆。 须臾,正堂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一位面容端庄五十开外的妇人,想必就是服侍太夫人的林妈妈。 林妈妈向众人行了一礼,恭敬道,“夫人,三小姐,五小姐,太夫人已在正堂等候各位,请随老奴过来” 众人应了,徐夫人走在前头,问着林妈妈太夫人近日的状况。 “太夫人一切安好,请夫人放心。”林妈妈引她们进了屋,恭敬地回道。 此时,众人已是进了正堂。 徐青绫抬眼望去,一位面容严肃的妇人安坐于首位,因为保养得益,显得极为年轻,一点也不似年岁已过五十的人。她望向她之时,正好对上她锐利的视线扫向她,她镇定地回望向她。 两人对视良久,太夫人审视着徐青绫,而徐青绫则是用镇定坚毅的眼神回望向她。半晌后,太夫人似是考察够了,移了视线,面向众人。对着恭敬地站立在她眼前的徐夫人与颇有些拘束的徐青韵,淡漠道,“今日,你们怎么过来了?” 徐夫人尴尬地一笑,道,“母亲,虽然您免了我们晨昏定省,但是我们作为晚辈的,还是应该时不时地过来看望一下您” 果然如此徐青绫一笑,看来是好久没来了。 太夫人仍是不苟言笑,面容一摆,严厉道,“那也不是这个时辰过来,我以前不是说过吗,让你们在我做完早课后再过来,难道你们忘了?你都进徐家二十几年了,难道连这点规矩也守不了?” 两个“难道”,说得徐夫人面有菜色,而对着太夫人,她只能是谦逊地应了声,“母亲,以后媳妇儿会注意的。”说完便一指徐青绫,“昨日跟您提过,青绫回府了,今日特向您来请安” 而徐夫人此时提到徐青绫有两个用意,一是,提醒太夫人,当着小辈面前,别过于给她难堪,二是,她今日之所以在这个时辰请安,完全是因为徐青绫刚刚回来,特意引荐她过来,倒是将自己的责任抹煞得一干二净。 这两点徐青绫清楚,而精明的太夫人更是晓得,两人均是对此不置一词。 不过,既然徐夫人开了头,徐青绫当然是顺势上前,林妈妈拿了个软垫,置于她身前。徐青绫跪于软垫上,向太夫人行了个晚辈礼,“孙女儿青绫给太夫人请安了,愿太夫人身体安康。” “起来吧”太夫人平淡道,与对他人的态度一致,并未对徐青绫过于热情。 “谢太夫人”徐青绫道谢后,起身,恭敬地侧立在一旁。 “你也与他们一样,就免了晨昏定省吧”太夫人淡淡道,微眯上眼,轻声道,“如若没有其他事体的话,我累了,你们就先退下去吧”遣她们离去。 众人恭声应是,退出了正堂。 待门一闭上,太夫人便张开了眼,眼神清明,哪有一丝困意。 “林媛,你看这徐青绫的性子怎样?” “回小姐的话,老奴看五小姐眼神坚毅,性子应是个坚韧的,且知礼守礼,是个极聪明的孩子。”边说着,林妈妈边上前,为太夫人调整了一下大迎枕,让她坐得更舒适一些。 “哦,是吗?看来你对她的印象不差?” 林妈妈含蓄一笑,便不再言语。 “你呀还是与以前一般竟说好的”太夫人笑着扫了她一眼,随后,便正色道,“心性倒是好的,就是太过仁慈了” 如若唤作是她的话,便要反将媳妇儿一军,太善良了。 “老奴觉得五小姐的性子,倒是与小姐您年轻时有些相像” 徐太夫人沉吟半晌,道,“还别说,真的是有些相像呢……”目光望向一处,沉默无语,已是陷入回忆之中。 此刻,林妈妈当然不会不识相地打扰到她,只是安静地站立于一旁。 良久后,徐夫人轻声道,“希望她莫步了我的后尘,别着了她的道……”声音低沉,似呢喃。 林妈妈目光幽远,也陷入回忆之中,只不过是讷讷无语。 主仆俩皆是默默无声,正堂之中沉寂异常,却也安之若素。 而另一头,一行人行至岔路口,徐青绫向徐夫人欠了欠身,“母亲若是没有其他事儿的话,女儿这就告辞了。” 徐夫人冷淡地应了一声,“你旅途劳累,回去好好歇着吧”同意她离去。 徐青韵则是瞪了徐青绫一眼,厉声道,“昨日的事情我记着了,你下次给我小心点” 潜意思是莫着了她的道,若不小心落到她手上,定会叫她好看。恐吓之意,显而易见。 “韵姐儿”徐夫人厉声一喊,随后,便放柔了声音,道,“我们回去吧”便硬拉着嘴角翕动,还想恐吓她的徐青韵离去。 两方人在岔道上分开,但徐青绫并不是径直回了客院,而是拐到另一条小径,去向其他院落。 而此时,徐青绫的名气与性子,已在下人之间传开了。 在下人眼中,厨房管事与厨娘只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而已,竟然就被徐青绫一举告到老爷之处,还受了如此严厉的惩罚。自此,下人们缄口,再也不敢当面是非徐青绫,只余偶尔背后非议几句,过过嘴瘾。 (晚些时候还有更新) 第一百七十七章 平地炸雷 徐青绫换了身衣裳,披了件薄衫,便让琉璃跟上,两人匆匆离了客院,往徐夫人的院落而去。 平日须得一刻钟光景的路途,如今才一盏茶的时间,两人便到了徐夫人的院落外。徐青绫侧耳倾听片刻,才抬起手,止了琉璃继续向前,“我们在院外等着吧”她未曾听见院落中,有大的动静。 而此时,徐青绫指的动静是徐家夫妇并未谈论迁坟一事,只是闲话家常。只不过,多数是徐夫人说得多,徐正宏偶尔应上一声。 沁水城位于封国的北方,即使是临近夏日,夜路更深之时,在外头待久了,还是很冷的。此时的徐青绫主仆蜷缩着身子,她们已是在外待了小半个时辰了,也冻了将近半个时辰,她却只是听到夫妻之间的嘤嘤私语,并未听到一句关于迁坟之事,关于腾院之事。 徐青绫蹙了蹙眉头,半点没听到甚么有用的,只有夫妻间不咸不淡地聊着。如此,直至,正房熄了灯火。稍后,便有婆子来锁院门。 她们侧了身子,婆子自然是没看到隐在暗处的她们。 “回去吧”徐青绫这才死了心,却是想到了一点,这徐正宏不会是使的缓兵之计吧不,应该还有一计,那便是…… 刚思忖至此,便听院内的婆子,轻声道,“老爷,好久未曾来咱们的院落了” “是啊”是青梅的声音,听着似乎面含喜色,“夫人,知晓老爷今日宿在院中,不知道多高兴呢” 青梅也感染了卫氏的好心情,比往日多回了一嘴,若是平日,那婆子休想能从她口中听到这些话语。 那婆子“哎哎哎”连应三声,短促而有力,心情明显是极为高兴,“老爷都快近一个月未曾来夫人的院中了,即使连初一十五这样的大日子也不过是坐坐,便回了。”婆子不免感慨万分,主子好,她们这些下人便也能跟着沾光。 否则,若是夫人不高兴了,她们又该遭罪了 “好了,别说了你也下去歇息吧”青梅有些不耐烦听那婆子唠叨,遣了婆子下去休息。 婆子连声道谢,“谢谢青梅姑娘,那老身告退了”她好久未曾早睡了,近日来,夫人总是为老爷留门到很晚,怕万一他到院中来,无人应门。 随着,几声略显蹒跚的脚步声离去,片刻后,那轻盈的脚步声也离开了院门。 再也听不出什么,徐青绫对着双臂交叉紧抱着的琉璃道,“我们也走吧”琉璃比她穿得少,如今该是受不住了。 主仆两人快步离去,与来时的速度不相上下。一盏茶的功夫后,她们进了客院,随后,快步入了屋子。 琉璃手脚不停地忙着烹茶,忙着为徐青绫披衣,为她驱走寒冷,然而,此时,徐青绫经过方才的快步行走,已是不冷了,只是让琉璃回屋穿件衣裳,而她则是捧着茶盏,一口未喝。 方才,她太过急躁了不够冷静,听到徐正宏去了卫氏的院落,就急了。她怕他这么做,不仅饶了白姨娘的安宁,最令她无法接受的便是还有可能会办不成事情。那时,她会后悔万分的,后悔自己为何不劝阻徐正宏。 徐青绫将手中的茶盏轻轻地放在炕几上,托着下巴,思忖着。那缕“徐青绫”本尊的余魂离开后,她原以为不会再受她的影响了。却是没想到另一点,这么久与那一丝魂魄久居一体,竟是在她的浸染下,对白姨娘也有了感情。 因此,此次,她才会慌了手脚。人就是不能有弱点,一旦有了,敌人还没对你怎么样,你自己倒是先自乱了阵脚。 她此次便是这般,完全没有静下心来思量片刻。否则,便不会连这点都想不通。徐正宏的官位不低,也不是靠祖上的庇荫而得来的,完全是靠他自己。虽然他在白姨娘之事上,无法理智行事,但是,对于旁人,绝不会愚蠢如斯。 更何况,这事还是与白姨娘有关的,他不可能不谨慎行事,更不可能连徐夫人会借醉酒之故,故意将他的话视为耳边风的情况,都没有考虑在内。若真是如此,徐府就不是久待之地了,更不会长久在京城屹立不倒,足足二十余年。 思绪千丝百转间,琉璃披了件外赏,推门进来,见徐青绫支着下巴,眼睛已是闭了起来,忙放轻脚步,缓缓走至她的身边。 还没待琉璃靠近,徐青绫淡淡道,“我要歇息了”眼睛仍是合着的。 琉璃脚下微微一滞,稍后,便快步上前,“奴婢以为小姐睡着了呢”待琉璃走至眼前,徐青绫方才睁开双眼,眼神清冷镇定,闪耀着某种光芒,完全不复方才的慌乱。 她要变强,足以在这个世上生存,活得自在,活得顺心,只能是将自己的弱点泯灭在萌芽之中,如此,只有淡漠,没有她法。 ………………………………………… 翌日,她是在琉璃的呼喊中,醒来的。 昨夜睡得晚,又受了风,如今,醒来,脑袋有些涨疼。起床气又起,正待大声责问琉璃,却是见她满脸不安,责骂月兑口而出的便是询问,“发生什么事?” “小姐夫人与老爷闹起来了”琉璃有些慌乱,心中更是不安她怕此事会让本就不豫的夫人,迁怒到自家小姐。 “莫慌仔细说与我听了”徐青绫坐起身来,让琉璃将事情的经过说道一番。 理了理思绪,琉璃半晌才道,“小姐,方才奴婢去大厨房取膳食时,听那些厨房中的下人说起的。” “一开始,见奴婢进来,那些人便止了嘴,不再说甚么,奴婢知晓她们定是又说甚么不好听的了。不过,这次是再也不敢在奴婢面前说了所以,也未曾理会,取了早膳便离去了。” 徐青绫心急,示意她说重点。 “……早膳中少了物事,奴婢便折了回去,没想到却听到她们说起,一大早,夫人便同老爷闹了起来,后来,老爷甩袖离去,如今,应该是在上朝了。”琉璃简略地将事情经过说了。 徐青绫无奈地抚了抚额际,这真是越着急,琉璃越是活回去了,越说越乱,让她不得不问出口,“她们到底是怎么说的?早上,老爷与夫人他们究竟是发生了甚么事情?是不是争吵起来了?又是为了何事?” 琉璃轻轻吁了口气,才缓缓道来,“听她们的意思:老爷要上早朝,夫人一早便让人备了膳食,两人平静地吃了。待应厨娘将要退出去时,老爷与夫人提起了迁坟之事,随后,又提了七七四十九天需得让所有子女除了小姐,轮流念经之事。” “夫人听了便怒火中天,与老爷嚷道,‘一个妾室如何进得了祖坟,更何况是让我的子女们为她念经了,这绝不可能’驳了老爷,老爷倒也没与她争论甚么,只是说,‘这事你记下吧近日便开始着手准备吧’” 徐青绫蹙眉,这徐正宏的反应,只能是让卫氏更加光火。 果不其然,琉璃转了语气,讷讷道,“后面的话,夫人说得很是难听……”便停在了那,一直无语。 “既然都说了,便说开吧对我,你还有甚么顾虑多难听的话,你家小姐我,都经受得住,说吧”徐青绫循循善诱,她倒是想听听,这话该是如何难听。 “夫人说,夫人说”却是一直说不出口,半晌后,深呼口气,道,“‘白姨娘是个甚么东西不过,是个红杏出墙的贱婢迁到祖坟?哼你不怕你头上冒着绿光,我还怕孩子们以后也像你这般,戴上顶绿帽子’还有,……” 确实听着有些刺耳,连她听了琉璃的转述,仍气愤不过,更何况是爱白姨娘至深的徐正宏 徐青绫沉声问道,“还有什么?” 琉璃望了徐青绫一眼,见自家小姐面色有些发沉,但还算镇静,便大着胆子道,“‘那野种不用念经,却独独让我的孩子们为一个下人念经,这是何道理?是不是她唆使你的是不是’” “那老爷是怎么说的?”徐青绫平静地问道。 “老爷起初还是一阵默然,听到最后一句,脸色暮然一变,甩袖扔下一句,‘别以为谁都跟你一般,处处算计你别忘了,白姨娘的死是谁造成的’便匆匆离去了。” 徐夫人是她所不能一眼看透的,只能蒙蒙融融看到一些。因为,在她面前,她一向收敛神色,举止更是得体,即使心中不愿,也未曾显露出来。像是徐老爷要她腾出徐青霆的院子,她也未曾拒绝过。 不过,在她眼中的徐夫人,必然是攻于心计的,否则,如何使得徐正宏虽是子嗣单薄,但是四个孩子皆出于卫氏的肚中。 另外,撑起这么一大家子,且一切有序,本就不是简单的人物。徐青绫能多少分析出她的性子,要完全看透,还是需要时间。 脑中不停地思量着,门外便想起了敲门声,“五小姐,可是醒了?”是青梅的声音,徐青绫向琉璃示意。 琉璃会意,朝外喊了一声,“小姐刚起,青梅姑娘,可是有事?” “夫人来看五小姐了” 青梅的声音很是动听,不过,对徐青绫主仆而言,却无疑是平地炸雷 第一百七十八章 第一次较量 屋里徐青绫主仆正说着徐夫人的事呢,门外却传来了徐夫人已至的信息。 琉璃眼神慌乱,透过珠帘望向外间的大门,阳光影影绰绰间,便能看见门外站着两人,那必然就是青梅与徐夫人,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遂,又看向自家小姐,却发现小姐眼神极为平静,方才听到夫人来了,也只是露出诧异的眼神,并不显慌乱。 见此,她稍稍镇定了些。 徐青绫见琉璃又开始紧张地绞着发丝,有些蹙眉,随后,便见她望来,稍后,脸色便镇定许多,她舒了眉,示意琉璃去开门。 琉璃应诺,匆匆而去,开了门,迎了徐夫人进来 “夫人,还请您稍待会儿小姐刚起身,还未梳洗,不敢出来见您,怕浊了您的眼。”琉璃此时满面含笑,热情地为徐夫人倒上一杯香茗,便退至一旁,神色间极为恭敬。 徐夫人摆摆手,宽容道,“无事是我来早了,惊扰了你家小姐”语气平淡,但话中的意思,却是充满荆棘。 “夫人,说的是哪里的话”徐青绫打起帘子,浅笑着向徐夫人走来,至她身前,缓缓行了一礼,“女儿请母亲安” 徐夫人离炕,虚扶了徐青绫一把,待她起身,便回了原位,坐定。 “本应该是女儿去母亲的院落请安是女儿贪睡,还劳烦母亲亲自过来女儿既惶恐不安,又受宠若惊”徐青绫起身后,立于徐夫人身前,不咸不淡地说着场面话。 徐夫人眉尖一扬,转瞬,又恢复了平静,让她在她的身旁坐了。 徐青绫推辞一番,最终与徐夫人隔着炕几坐了,而不是直接坐在她身旁。 “自昨日在太夫人那,与你匆匆一见,也未曾好好相询于你也不知道你在离开些许年的府中,是否住得惯”徐夫人亲热道,边说着,边将手跨过炕几,握住徐青绫至于一旁的手,轻轻拍打着。 徐青绫原先只是嘴角带笑,听了徐夫人的话后,眉间也带着笑意,“这本就是女儿的家,哪有什么住得惯,住不惯的母亲,您说笑了” 徐夫人面色一滞,随即,开颜道,“母亲老了,连话都说不顺溜了” “母亲这是说得哪里话父亲,还正当壮年,母亲如何能老了”徐青绫体贴着劝慰道。 徐家,众人皆知,徐夫人比徐正宏大上三岁,况且,男子本就不易老,特别是这个岁数的。所以,徐夫人即使保养得再好,也看得出岁月的痕迹。若是他们两人站在一处,谁年轻与否,立竿见影。 将徐正宏与徐夫人作比,徐青绫明面上是劝慰,实际上却是讽刺居多,徐夫人如何听不出来。 徐夫人的一只手依旧轻轻拍打着徐青绫,力道极为均匀,未有一丝变化,而另一只手则是不由握拳。即使这般,徐夫人脸上仍挂着笑容,夸赞道,“还是你会说话韵姐儿比你,差远了” 徐青绫借着灵敏的视觉,自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不由暗自月复诽,这样也成?这卫氏平衡感真是没话说的。如若换做是她,只能是做到面上平静,绝对是笑不出来 “姐姐‘还是’极好的,母亲莫贬低了她”徐青绫委婉道,她就不信,不管她如何刺激,她还能平静地面对她。 徐青绫的这话,无疑是将徐青韵摆得低她一等。之所以说了今日这些话,她只是想探探徐夫人的底线到底在哪?故而,才拿徐青韵说事,那是因为,她想看看一向护短的徐夫人,会不会因此而发怒。 徐夫人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不过,这样,也只能是让她绷着脸,却还是没有朝她发怒。 徐青绫眼眸微微一动,看来,这徐夫人确实不简单,忍耐力也是非人能比的。 屋中,瞬间,压抑而沉默。 不过,那只是瞬间,少顷,徐夫人便转了脸色,依旧笑着,“我此次过来客院,一是,想看看你在府中是否住得习惯?二是,母亲这还有个不情之请,还请你能答应。” 徐青绫自是不会应的,只道,“母亲,请说如若女儿能办到的,必定帮母亲完成。”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徐夫人的眼神闪了闪,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也知道,霆哥儿六月才刚刚满八岁,年岁还小。母亲实在是舍不得他一个人住在外院,没有人照料。你也是个善良的孩子,又是心疼弟弟的,自然是不会让他那么小的年纪,就没了母亲的照料” 看徐青霆那股霸道野蛮劲儿,徐夫人还怕他缺了她的照料,受委屈吗?徐青绫心中嗤笑,她怎么没想过在徐正宏将她们母女俩赶至别院时,劝上一劝呢 “母亲,您太过忧虑了外院还是有仆妇的,小弟如何能缺得了人照料呢”徐青绫委婉道,立场却是极为坚定的。 徐夫人垂下头,拿起帕子轻轻拭了拭眼睛,便哭将起来,“我可怜的霆哥儿”如此喊了几声,方才抬起头,用红肿的眼,望向徐青绫,哭求道,“就算是母亲拜托你了,千万别将霆哥儿赶到外院。” 徐青绫轻轻摇头,“母亲,您错了怎么是我将小弟赶出内院的,当初,我可是一句话没说一切都是凭父亲做主。女人一生,不就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嘛,我自是听从父亲的意思,不敢有任何违背” 徐夫人瞬间眼神一厉,扫向徐青绫,却是在半路便转了话题,“你刚从别院回来,对府中有所不知。府中除了霆哥儿的院落以外,还有一处宅院是空着的。要不……” “母亲,我知晓的”徐青绫敢在她开口前,事先打断了她,“父亲带着我去看过,那处宅院是姨娘的居所。我看,既然母亲不忍心将霆哥儿置于外院,我看还是让他去姨娘那处院落住吧离母亲更近了,也方便母亲照料” 徐青绫一点不带停的,将一大串话说出来,在徐夫人反应之前,已是将这主意敲定了,“母亲,女儿这就去跟父亲说,相信父亲也是愿意的。”说着,便站起身,欲往外走。 徐夫人忙向青梅使了眼色,拦住徐青绫的去路。 徐青绫状似一脸迷惑地望向她,“母亲,可是还有别的吩咐。” “你父亲去上早朝了此时,并未在府中” “哦是女儿疏忽了”徐青绫认了错,便回转身,在原处坐了。 “这件事情啊还是我到时候,同你父亲说吧”徐夫人笑着道。 她可不愿她的儿子,住到那狐狸精的院子中,况且,徐正宏现在对那院子宝贝的紧,哪会可能将院子给她。 徐青绫笑着应了,自然知晓其中的缘由。 见徐青绫歇了那念头,徐夫人站起身,“也没旁的事情,你好好歇着吧” 徐青绫欲起身相送,徐夫人摆手止住了,“不用送了,在屋中歇着吧我怕你近日刚回府,还未适应过来。那赏花宴你就别去了,好好在家休养着吧” 淡淡一笑,徐青绫既没应,也没反驳,只是起身送徐夫人出了门。 片刻后,主仆俩返回屋中。 琉璃轻声问道,“小姐,这夫人过来,半点未提姨娘迁坟之事,是何用意?”她很是不解,为何单单来了,只是说了院落的事情,其他,一概不说 “这还能为什么?她本就只是来探探我的底,根本就不是真的想让我将那院落还给徐青霆。”徐青绫返回炕上坐了,为自己倒上一杯茶。 若真是想要回去的,那便是一句话而已。她是当家主母,内宅本就是她来管的。想要回去,今日只要知会她一声即可。如何还能相求与她?连徐正宏届时也只能是斥责几句,还能强抢过来? “那方才夫人说得,不让您去赏花宴之事,是不是真的?”琉璃焦虑地问道,这是多么好的一次机会啊错过了,就真的可惜了 赏花宴一定能识得不少人,若是好人家的夫人看中了小姐,小姐的婚事就不用愁了。否则,也不知何时能有这样的机会。 徐青绫听了,一笑,“那还能是假的?”将手中的茶盏置于炕几上,踢了绣鞋,整个身子斜倚在靠垫上。 徐夫人只不过是在与她的第一次较量中,输了。面子上下不去,自是要寻寻她的晦气。不过,她对那赏花宴也兴趣缺缺,还不如窝在房中看书呢 突然,徐青绫脸色一滞,估计徐正宏是不会同意的,定然会反驳徐夫人,势必将她押去赏花宴不可,他可是存着与琉璃一样的想法,想借此次,将她介绍给京中的贵妇们,好为她挑选一门好亲事 算了,不烦了,早晨被琉璃那么一喊,又花精力应付徐夫人,颇让她有些筋疲力尽。先睡一觉再说,明天再烦明天的事情。 琉璃只听了小姐说了那么一句话,百思不得其解中,想再次问道,却不曾想徐青绫已歪在炕上睡着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回来了 徐青绫一早起身,便带着琉璃,去了徐夫人的院落请安。 却被丫鬟告知,“夫人还未起身,请五小姐在此稍等”也不请徐青绫进去,只让她留在廊檐下等着,自个儿径自回了屋子,砰地一声,将门关了起来。 琉璃面色难看,不忿地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强忍着没作声。徐夫人身边的丫鬟失了礼数,她是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不能也那般失礼,否则小姐的脸面如何丢得起? 那丫鬟没给她好脸色是替她的主子给她难堪呢 徐青绫挑眉,看来徐夫人这是还未气消,想来昨日她的话语着实气到了她,撂了她的面子,即使“惩罚”了她,不让她去赏花宴,还难让她气消。今日,借这个机会摆她一道,让她知晓她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更是借此惩戒她,让她知晓她虽然按着老爷的吩咐,不得不将徐青霆的院落腾出来给她,她是不甘不愿的。 一件事接着另一件事,将徐夫人的本性露出了泰半。 如此,徐青绫呆立在徐夫人门前,也不知晓是在想着什么。 一盏茶的光景后,徐青韵并一众丫鬟也过来了,斜睇了站在廊下的徐青绫一眼,朝着她嗤笑一声,特意与她靠得极近,低声道,“你要知道,这府中如今是谁在当家”冷哼出声,大手一甩,眼看着是要往徐青绫身上招呼, 她自不可能坐以待毙,身子向旁微微一倾,躲过了徐青韵的那一掌。 而徐青韵却是收力不及,硬生生地撞上了门沿,“砰”地一声,白皙的小手一下子撞得通红通红。 那一撞,动静不小。 未等徐青韵向徐青绫发作,门“吱呀”一声开了,徐夫人身边另外一个得脸的婆子,杨妈妈开门出来,一眼便看到了徐青韵通红的手,心疼地道,“我的好小姐,这是怎么了?” 徐青绫赶在徐青韵之前开口了,“三姐姐甩手不小心撞上了门,妈妈,快带三姐姐进去消消肿。” 杨妈妈望向徐青韵求证,而徐青韵又不好发作,只能是点点头。 “夫人刚刚起身,正在梳洗五小姐就先在这儿侯一阵子,三小姐受伤了,奴婢先将三小姐带进去消肿,还请五小姐莫见怪”杨妈妈瞥向立在一旁的徐青绫,赔罪道,脸上丝毫未见歉意。 徐青绫笑着应了,杨妈妈便领着徐青韵进了屋子。 又过了半晌,还不见丫鬟来开门,而徐青语与尹小姐倒是相携而来。 只听,徐青语轻声细语道,“在来太太院子的路上,偶遇尹姐姐,便相携着一道来了。” “五妹妹怎么等在门外?是姨妈还没起身吗?”。尹小姐诧异地问道。 “是啊”徐青语接口道,“平日里,母亲这时候早已是起了” 尹小姐轻轻拉了拉徐青语的衣袖,示意她莫乱说话。徐青绫也不予理会,只是道,“母亲还在梳洗,两位姐姐且与青绫一道等在门外吧” 两人应了,尹小姐仍是镇定,而徐青语则已经是为她方才的话语羞红了脸。 直到屋内传来了徐夫人卫氏与徐青韵的笑语声,之前那丫鬟才替她们开了门,请她们进去。 三人纷纷向卫氏行了礼,卫氏笑着让三人坐了。 三人均是坐在炕旁的绣墩上,仅仅是徐青韵一人亲热地依偎着卫氏坐着,依旧泛着红意的手挽着卫氏的手不停地摇晃着,“母亲,你就答应我吧” 卫氏宠溺地用手一刮她的鼻沿,笑着打趣道,“你还怕母亲不同意你去不成毕竟是你嫡亲的姐姐办的赏花宴,哪有你不去的理。你父亲也不过只是在气头上那么一说罢了,你回去就准备衣裳吧” 徐青韵欢喜地道了谢,身子更是倚紧了徐夫人,实足像是一块牛皮糖。 卫氏轻轻地理了理徐青韵的散发,笑望着满脸欢喜的她,两人之间的气氛温馨异常,全然不顾底下的两个庶出女儿与她的外甥女。 过了半晌,似方才记起她们,转头对她们道,“青语、紫玉,你们可也将后日出行的行头准备齐了?” “母亲,都备齐了”青语轻声道,说完便又垂下了头。 “姨妈,紫玉也备妥了,是一身紫色的衣衫。”尹紫玉笑着道,话语间难掩卫氏还是极其疼爱这个自小失了父母的外甥女儿,否则,她说话也不会如此随意亲热。 卫氏夸赞道,“你肤色白皙,是极称紫色衣衫的。”随后,便也夸奖她用心了。 “母亲,五妹妹不同我们一道参加宴会吗?”。徐青韵轻扯起唇角,笑问道。虽是问句,但眼神却是笃定的。 想必之前在她们另外三人未进屋时,卫氏已经与徐青韵提到过,如今,只不过是借着女儿的嘴让她难堪罢了 “你五妹妹旅途劳顿,我让她在家好生歇着,这样的宴会什么时候没有,何必非得不顾及身子参加呢青绫,你说是不是?”卫氏笑着解释道。 旅途劳顿,谁都知晓徐青绫是在京城的郊外,来徐府只不过小半天的功夫,如今,徐青绫都到府邸四五日了,如何还能缓解不过来 众人都知道,徐夫人只不过是寻了个缘由,不让徐青绫去参加宴会罢了。今日,特意在人前表明了,一是,让众人知晓,下徐青绫的面子。二,则是坐实了这个说法。 “多谢母亲为女儿考虑周全”徐青绫并未如徐青韵所愿,露出愤慨之色,面上,平静如水,根本不在意是否出席这样的聚会。 而坐在一旁的两人可是不觉得,她们认为不能参加这样的聚会是极其可惜的。徐青语怜悯地望向她,而尹紫玉则是轻轻地握住她的手。 “你能体谅母亲的苦心就好”卫氏很满意徐青绫的作为,吩咐下人上早膳,留着四人一起陪她用早膳。 乘着下人上菜期间,徐夫人卫氏又道,“不日,即可将霆哥儿的清风苑腾出来,过一段日子,你便可搬进去了。” 未有怒容,依旧满面笑容。似是方才徐青绫答应不出席宴请,取悦了卫氏。 徐青绫暗自月复诽一句,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她要的可不只是这些。 “感谢母亲为女儿如此上心”她不介意再将卫氏捧得高高的,“不过,还有一事,还请母亲答应。” “什么事情,说吧”卫氏也不说明确答应她的请求,只是让她说出来。 “女儿希望母亲能让女儿出府一趟。”她自是要乘着此时提出来,这样卫氏拒绝的可能性,极低极低。 今日一早,在她来卫氏的院落之前,探子便来报,说是王大爷已经到了京城,竟然是比原先预期的要早了几日,徐青绫知晓王大爷肯定是快马加鞭赶过来的。今日请安,也想挑个时机,与卫氏说道一番。没想到,卫氏就将这样的机会给了她,她自当好好利用。 果不其然,外出对于参加宴席之事,微乎甚微,卫氏笑着应了,“母亲还以为你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呢,只要出府时与管事告知一声,回府时来我这里一趟便是了。” 卫氏也未曾询问徐青绫出府是为了何事,轻易便答应了。更让她觉得自己不参加赏花宴绝对给了卫氏莫大的好处,看来她着实是不愿让她有个好出路。 徐青绫只在心中暗自思量,面上感激涕零地道了谢。 卫氏又关切地问了,“……什么时候出去?什么时候回来?” “女儿想今日便出府。” “也好反正你不去赏花宴,也没什么旁的事情,出去走走也好”卫氏体贴地道,此时,却是不再怕她劳累了,反而鼓励她出去走走。 转头对身旁的杨妈妈道,“去为五小姐备好马车,晚些用了早膳,也好即刻出去。傍晚时也能早些回来” 杨妈妈应了,退了出去。 此时,青梅上前,“夫人,可以用膳了” 卫氏点点头,拉着徐青韵起身,走向饭桌,也让其余三人跟上。徐青韵与尹紫玉一左一右在卫氏身边坐了。席间,无话。早膳吃得极是沉闷,众人心思各异。 徐青韵为着后日的宴会兴奋着,连用食时,也是满脸笑意,而尹紫玉则是神色平淡地用着吃食,而徐青语偶尔抬首往徐青绫一眼,眼神中带满了怜惜。 徐青绫则是面容清雅,不声不响地用着饭食,全然不顾徐青语那偶尔抬眼打量她的眼神,那带着一个姐姐对妹妹的怜惜。还带着一丝无奈,毕竟她也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出女儿罢了,比不上尹紫玉,更是比不上徐青韵。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众人用完膳食,又闲聊一阵,卫氏便打发徐青绫出去,而徐青绫正是巴不得她如此。 徐青绫恭声告退,回了客院,稍作歇息,便同琉璃从后门而出,那里早已有自家的马车等着了。她并未坐卫氏着人为她准备的,至少现在她还不是暴露她实力的时候,决不能让卫氏知晓她的宅子。 况且,她心急如焚,还是坐自己的马车,更为妥帖。 第一百八十章 招兵买马 因自己的宅子与徐府同在北城,约莫一刻钟后,徐青绫便到了。门前,珊瑚已带着众丫鬟候着她。 徐青绫在琉璃的搀扶下,匆匆下了马车,脚步不停,急着进府去,身边的丫鬟忙跟上。 “王大爷可是来了?”徐青绫边走边问着,脚步如飞,心中更是焦急。 “王大爷今早便在东次间等候小姐了,也不顾小姐有没有传信能回来,说是要等到小姐才回去。”珊瑚答道,她方才是劝不动。 “哦?”徐青绫轻声应了,随即,道,“王大爷回了京城后,有没有家去?” 珊瑚摇摇头,“说是一来,便来了府邸,不曾回过家中。”王大爷一向对小姐极是忠心耿耿,她们是比不上的,即使是她。 徐青绫听后,心中不觉一暖,稍后又一阵酸楚,王大爷待她真的如自己的亲生闺女一般,没准对她的疼爱更甚。 叹了口气,不觉又加快了脚步。徐青绫箭步如飞,身子不觉吃力,而身后跟着的丫鬟们可是受不住了,稍稍落后。 所以,徐青绫推开门时,身边已是没有一个丫鬟随伺了。 东次间中有一个老者坐在扶手椅上,饮着茶水。听见开门的声响,连忙抬头望向徐青绫,虽然背光,但是还是能辨清是谁。一下子便跪在了地上,“小姐,小的回来了” 徐青绫连忙走向他身边,扶起他,“王大爷不必多礼”扶着他,便想拉他在座位上坐了,奈何王大爷硬是不起。 “小姐,小的不负小姐所托,将那物事寻回。”说着,便从衣襟中掏出一个纸包,仍是有些不确信道,“应该是小姐所需之物。” 他有些不自信,小姐这些年让她所寻之物,竟是在西域的一个部落中极为常见的吃食,因为那部落很少与其他部落相交,所有的东西都是自给自足,所以他才会找得如此费劲。 可这是极为寻常的吃食,真的是小姐所要的吗? 徐青绫在前世也只是吃过,从没看到它的种子。倒是知晓它的籽是怎样的,也知道这籽儿便能种出来那物事。也没说什么,只是接过王大爷递过来的纸包,打开一看,赫然就是那籽儿——那葡萄籽儿。 没错,她让王大爷苦苦相寻的便是那葡萄。在沁水城,乃至于整个封国,果酒是极为常见的,有梅子酒、桑葚酒等等,凡是能酿酒的果子,都有它们相应的酒。然而,独独缺了葡萄酒。 她让王大爷寻来,前世极为普遍的葡萄,就是为了酿造在前世极为普遍的酒,不过,在这异世,俨然是没有出现过的。她就是想以这新奇劲儿,能赢得这个市场。 既然,前世葡萄酒能得到如此的赞誉,比其他果酒,更加广泛存在,必然是有其独到的缘由,因此,徐青绫一为消耗那过量不易出售的晶糖,二也是为了在酒市场开辟一条新的酒种,才会让王大爷辛苦劳累相寻。 “王大爷,这些年,你辛苦了这就是我所要寻求的物事”徐青绫再次拉起仍跪在地上的他,此次,她加足了劲儿,不再任由王大爷跪着了。 王大爷也不执意跪着,蹒跚地站起身,向徐青绫深深一揖,“老奴总算是完成了小姐交付的任务,也安心了” 徐青绫又虚扶了一下他,让他在一旁坐了,自己则是在首位坐了,将手中的纸包封号,放在炕几上。 这才得了时间,好好打量一下王大爷。 此时的王大爷精神还算好,但是身子却是极为瘦削,定是吃了不少苦头。徐青绫一阵酸楚,瞥过眼去。半晌,才正了声道,“王大爷,您辛苦了” 虽已经稳住心神,但是比方才那句辛苦,歉意更深,想起让他与王大娘长期分离,徐青绫心中仍不是滋味。 此时,丫鬟们总算是赶到东次间,又是沏茶,又是拿糕点,徐青绫拦住了正要去外头的珊瑚,“派人去将王大娘与罗秋请来。” 珊瑚欠了欠身,下去了。 乘着这个时间,徐青绫问起王大爷回来途中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让那些强盗给虏了去。 王大爷听了徐青绫相寻,便缓缓道来,“那日,我见总算是将小姐所托之事办妥,便与小姐派来保护我的佟为相商,准备启程回去。上午收拾了行囊,下午便往关内赶去。” “在夜晚来临之前,一切都很正常。直至日落,佟为建议我们一行十来人停下休息,明早再赶路。因着我心急,也没有听他的建议,便执意要回。结果,却发生了那件事情,害得佟为还因为保护我而受了伤,实在是对不住他。” 王大爷指的佟为也是佟府的家生子,是另一组探子的头子,而佟忠则是五组探子的总头领。与佟忠一样,同样对徐青绫忠心耿耿。自然不会违背徐青绫派去特意保护的王大爷。 徐青绫想起之前曾见过他一面,他比佟忠更为愚忠,这才使得年岁想同的两人,同时成为探子,佟忠此时已经是百来人的探子的头子,他还是二十几人的头儿。 “究竟是怎么发生这件事情的?”徐青绫问道,她虽然已经知道是强盗虏了他们出去,却是不知道,是如何发生的。 想起当日的事情,王大爷不由得脸色一暗,他本以为因为他的错误指令,贪图早一日回到京中,会让包括他在内的十多人丧失性命。没想到,今日能够平安回来,不得不感慨万分。 “前半夜,虽然官道上还偶尔有别的马车经过,也是同小的们一样是赶路的,一切还算平静。然而,到了后半夜,却突然来了一队人马,早在他们未至前,佟为便听到众多的马蹄声,说是不妙,想改道。”说道这里,王大爷停下话头,半晌才道,“都是小的不好,若是一早听了他的话,也不会让小姐您受惊焦急了。” “……那队人马人数众多,足足有一百多人”王大爷描述着当时的情景,直到现今都仍然觉得惊讶,竟然有这么多人,会在夜间出动。不过,走了一圈土匪窝,还是不太明白那些人究竟是什么人。 徐青绫也没能想到,会这么多人,她以为最多不过三十多人,看来这确实如她那日所料,绝非是普通的盗匪。 “他们人多,不大会儿,小的们便被制服了。他们倒也不是想要小的们的命,所以,多数受得只是轻伤。不过,身边外露的财物倒是都被他们给拿走了随即,便压着我们去了他们的……怎么说呢,可以说是营地。” “因为那片空地,都是帐篷,我们被押到一顶帐篷中。然而,里面早已经有了一些人,问起,大多遭遇相同。问及为何只是关押着他们,他们说是让家人拿赎金来赎他们出去。” 看来那群人目的很明确,为得只是钱财。 “……小的身上本就藏有近千两的银子,是小姐给的盘缠。但是,小的不敢拿出来,怕他们拿了银两,又会将我们关押,等着小姐来赎。”王大爷说道,这才会在另一批探子来寻时,他们依旧是在那营地中。 徐青绫点头,王大爷此次去西域,她给了两千两银子,怕他去的时日过久,肯定得花不少银两,也不时地会使钱让当地的人打听一番。确实是给了不少,但是也差不多是该用尽了,没想到还剩那么许多。 这是她所想不到的,王大爷还真是会为她省钱肯定是紧着自己吃喝,估计那些个探子,也受了不少苦。 “……直至佟忠他们来寻,小的才将银两拿出来给他们。他们也知晓,小的们的身份不高,给了七八百两银子,便让小的们走了,没没有多加为难。只不过,跟来时一样,还是蒙着脸出去的。” 王大爷感慨没能看清他们的大本营,半晌后,惊觉道,“而且将马车等一应事物也留下了,对了,还有佟为他们的兵器也被留下了。” 她怎么觉得这些人不仅不是强盗,而是训练有素的军队,而他们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在招兵买马?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这个理由。不让他们知晓营地在哪?也不强取他们的性命,只是将一切的钱财尽数留下,还让他们的家人拿钱来赎。 除此之外,她不做他想。 直觉上,徐青绫觉得几年后,封国的边境又会难安。 不过,这似乎离她很远很远,她只是深宅中的小姐,即使是起战争,除非沁水城沦陷,否则,应是不会牵涉到她。 徐青绫歇了再往那处想的念头,只是拿起茶盏,轻轻抿上一口。 而王大爷此时,却是无法平静,不知道是该问还是不该问,着实犹豫了一番。不过,最终还是决定问了出来,“小姐,听珊瑚说,你如今回了徐府”脸色有些发青,焦急地望向徐青绫,等着她的回应。 徐青绫也不瞒着他,轻声应了。 “小姐,您怎么能回徐府呢?”王大爷眼神灰暗,无意识地呢喃出声,似是耳语。 却是被徐青绫听见了,她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第一百八十五章 那女子是谁? 在徐青绫睡得正香甜的时候,被琉璃给唤醒了,“……小姐,三皇子的府邸,不时将至……” 晃了晃脑袋,徐青绫迷糊地应了一声,便依旧歪着身子,想再眯瞪一会儿,却耐不住琉璃地多次叫唤,不耐烦道了一句,“知道了,我醒了” 琉璃吐了吐舍,偷笑一声,便摆正了姿势,拿着微微有些湿意的锦帕,小心地避开徐青绫淡淡的妆容,轻轻擦拭着,为她抹去那残留的睡意。 稍后,徐青绫已是清醒不少,待她完全醒过神来时,马车突然一滞,停下不再动了。须臾,车外传来车夫的声音,“五小姐,三皇子府到了” 琉璃抬手打起帘子,对立在马车边上的车夫道了句,“知道了”便“刷”的一声,撂下帘子,轻声道,“小姐,该下马车了” 徐青绫点头,抬手,让琉璃扶着出了马车。 一立定,徐府众人已等在了车外。徐青韵神色不耐地看了她一眼,“还真当自己是大家小姐了,还得让人三催四请的,你可端的是好眼色,竟然在母亲面前还如此放肆哼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 “身份”一词,竟是说得极慢极慢,内含深意。 徐青绫则是面色从容,欠了欠身,“母亲,女儿失礼了”依旧恭敬如常,不见丝毫不恭。 卫氏闪了闪眼神,对着徐青韵斥道,“你这个做姐姐的,等等妹妹怎么了,母亲这个长辈不照样等着吗?你又有什么不满了”卫氏话中有话,虽然诧异徐青绫竟然未公然驳斥,对她仍是恭敬万分,但是岂会甘心不刺她一刺。 待卫氏在明面上对徐青韵的斥责刚落,侧身对着徐青绫道,“下次注意就是了,莫让长辈姐姐们久等了。这样有损我们徐府的清誉,我们徐府一向重规矩。” 连说两个“我们”,竟是有意将徐青绫排除在外。 徐青绫只是好脾气地笑笑,安然道,“母亲,自然,我们徐府一向看重得便是规矩,品格女儿在车夫禀了到达三皇子府时,一刻未曾就久留,便让丫鬟扶着下来了。可能是女儿脚程太慢了,亦或是我那丫鬟手脚太慢,让母亲与各位姐姐久候了,女儿真是过意不去,请母亲莫怪” 清清淡淡地往车夫方向递过去一眼,吓得那车夫一哆嗦,朝卫氏那看了一眼,往后退了一步,地垂下头。 言外之意,与那不经意间的行为,表明的是那车夫知会她晚了,至于究竟是谁支使,谁心中清楚。 在众人未察觉之时,徐青绫轻哼一声,真是打得好主意在外人面前,给她这个不大不小的难堪,既不会让徐府丢了脸面,又能借机败坏她的名声。她实在是高估了卫氏,初始以为她猜不透她,心机深沉。如今看来,也不过尔耳 没错,三皇子府外,不只是停靠着她们徐府的马车。府外马车众多,且各自的标志均是不尽相同,已有不少人下了马车,正向他们望来。 久经世事的卫氏,哪有听不出,徐青绫已是看出了她们使得小把戏,但是她到底有没有猜到是谁出的这主意,她却是不知道了。环视了纷纷看过来的众人,卫氏在极为隐蔽的角度,瞥了一眼桂妈妈,看得她头一耸,垂得更低了,方才舒了心,真是个自作主张的奴才,险先失了她的颜面。 桂妈妈却兀自在那低头暗想,方才,她在夫人心中失了颜面,便想着以这种方式,能挽回些。没想到,夫人,似乎并不喜她如此作为。 “好了,我们进去吧不要在府门前,挡了贵客的路了。”卫氏语调平淡地,默然道。 但是听在徐青绫耳中,却透着三分得意,看来这卫氏自视甚高,似乎,真将三皇子当成了她的女婿,竟然以半个主人自居。“呵”徐青绫在众人未察觉的情况下,不由得嗤笑出声。 “是,母亲”徐青语轻言道,胆小羞涩地庶出四小姐,在卫氏面前,一直是一个乖顺的女儿,自然,此时发生了一点不愉快的事儿后,对她并未有所影响,依旧扮演着先前的角色。 而一旁寄人篱下的表小姐,尹紫玉,跟着应道,“是,姨母。” 话音方落,徐青绫接口道,“是,母亲”上前走了几步,缩小与徐府众人的距离,只不过神色有意无意地往一旁的桂妈妈撇去,惊得桂妈妈偷偷抬起的头,垂得更低了。 三位小姐纷纷对着卫氏,应诺,只余下卫氏的亲生女儿,徐青韵。 见众人均望向她,等着她的答复,徐青韵的脸上一阵赧然,将之前对卫氏置气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摆着满脸骄傲之色,睇了三人一眼,随即,挽上卫氏的手,撒娇道,“那娘,我们走吧” 将众人与她的称呼区分出来,“娘”字自然是比“母亲”二字,更亲切一些,将她们与卫氏的距离远远地拉了开来,提醒她与徐青语,她们不过是庶出的罢了。 徐青语一下转了颜色,神色黯然,而徐青绫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满脸悻然地望着眼前亲热异常的母女两人。 徐青韵见徐青绫神色正常,顿时,没了方才的成就感,只是冷哼了一声,再次娇声道了句,“娘,我们进去吧”攥着卫氏往府门而去。 徐青绫笑笑,再次望了桂妈妈与那车夫一眼,便随着众人的步子,低头,缓缓前行。 “夫人,请走这边”不亢不卑的声音响起,众人的脚步一滞,而垂首想事的徐青绫差点就撞上了尹紫玉,幸好琉璃慌忙拉了她一把,才不至于撞了上去。 尹紫玉发现身后的异常,回首,向徐青绫友善地一笑,并未责怪,便转过头去,侧头望向前方。 徐青绫有些诧异,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也就顺着尹紫玉的方向望去。 前头,一个年约中年的公公将拂尘一扫,将众人引向一旁的角门,竟是不让她们从洞开着的正门而入。 徐青绫这才打量起三皇子殿下的府邸,只见门前蹲着两个巨型石狮子,顺着过去,是正门,东西各一扇角门。那正门上却未有任何匾额,她思忖片刻,方才忆起之前的传闻,三皇子殿下虽然分府,却是未曾有过封号。 似乎今上将这位宠妃所生的皇子给遗忘了,比他岁数小的兄弟,也有不少已经有封号的了,他却是没有,也从未向今上陈请,怡然自若,依旧低调处事。正门前,连个“三皇子府”这几个字的匾额,也没有。 徐青绫不觉暗道了句,三皇子殿下,可真是够淡定的。随即,月兑了思绪,转而留意眼前发生的事情。 三皇子殿下的府邸,三头大门均是洞开着,东边的角门,已有人进出,而西边角门,正是那公公要引着她们而去的那扇门。 徐青韵满脸不忿,斥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三皇子殿下又是我的谁吗?”。鄙夷地望了一眼那公公,“说实在的,我还真没见过你想来你的身份也不会太高,姐夫……” “住嘴”卫氏厉声斥道,递了个眼色给徐青韵,不让她再说下去。因为,她知晓,若是真让她大言不惭地继续说下去,一准待会儿会出了事。倘若真是让她影响了老爷的仕途,即使是亲生女儿,她也不会轻饶的。 徐青韵却是对卫氏的暗示,视而未见,径自道,“这正门,我进定了你若是不让我进,我就让……”话语未完,她不停地支唔出声,却是被得了卫氏指示的桂妈妈捂住了嘴,使她将未出口的话,尽数咽了回去。 卫氏尴尬地笑了笑,示意桂妈妈将方才上前的徐青韵拖后一些,自己则上前一步,对着那公公好言道,“多谢公公指引” “夫人客气了”那公公躬身一礼,“多谢夫人体谅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苦处。”说着,便又一引,示意她们可以从西角门进去了。 卫氏点点头,回身对众女道,“我们进去吧” 众人应是,唯有徐青韵仍是不断挣扎着,想月兑离桂妈**束缚。几度挣月兑不了,便双腿撑地,硬是不入。 卫氏蹙了蹙眉头,示意青梅与香溪上前帮忙,强硬地挪动了徐青韵半分,半拖半抗地将徐青韵往西角门拖。 而余下众女,跟在卫氏身后,亦步亦趋。 马车是被拦在外头的,并未有任何人家的马车自门而入。 片刻过后,徐家众人已有一半从西角门而入,却是在此时,一声娇喊,“你们给我让开”引得徐家众女纷纷回望过去,只见一位颜色艳丽的二八芳华女子,骑在骏马上,右手挥鞭,打算从正门而入。 在众人的预期下,原本以为门前那公公定然会阻止她进入。然而,没有料想到的是,那公公恭敬地退至一旁,向着那女子方向躬身着,恭迎她从正门而入。 待女子扬长而去后,众人方回过神来,而此时,见到此情此景的徐青韵,更是不依不饶,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挣月兑了三人的束缚,朝着那公公的方向奔去。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一损俱损 “徐青韵,你这是去做什么”卫氏厉声喊道,另外,示意仆妇丫鬟们将徐青韵拦下来。 据徐青绫所知,卫氏从未唤过徐青韵全名,想来此时的她是极为生气了。徐青韵不顾身份,不顾大体,没有脑子地直冲而上,这不仅仅是失了徐府的颜面,更是怕毁了三皇子府与礼部尚书府并不紧密的关系。 况且,今日来的都是达官显贵,没准里头,还有御史的夫人,女儿,若是传到御史耳中,向今上状告徐府。虽然今上对三皇子并不足够地宠爱,但毕竟还是皇家血肉。若是知晓,徐青韵在三皇子府中撒泼打滚,可想而知,今上的怒气不是她们所能承受的。 这个时代,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此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会出人命的。 万幸,在众人的努力下,眼看着徐青韵张牙舞爪地冲到那公公身前之时,总算是将她拦了下来,缓缓地拖到卫氏身后。 卫氏示意,将她先行带进西角门,与徐青绫她们一道会和。而徐青韵哪里肯依,只是嚷道,“凭什么,她能骑马入正门,而我们非得步行从西角门而入。没有哪个奴才像你这般欺主,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三皇子妃殿下的妹妹,三皇子殿下的小姨子,你这狗奴才,也敢如此对我?” 徐青韵像倒豆子般,语速迅速地将自己地不满倾倒出来,而抓着她的那些丫鬟仆妇,根本没有多余的手,及时将她的嘴捂住,让她不再说道这些浑话 写到一半,有些头疼,来不及将余下的码完。所以,妍冰有个不情之请,想将前头那章补在后头,晚点将后面的补上。 在徐青绫睡得正香甜的时候,被琉璃给唤醒了,“……小姐,三皇子的府邸,不时将至……” 晃了晃脑袋,徐青绫迷糊地应了一声,便依旧歪着身子,想再眯瞪一会儿,却耐不住琉璃地多次叫唤,不耐烦道了一句,“知道了,我醒了” 琉璃吐了吐舍,偷笑一声,便摆正了姿势,拿着微微有些湿意的锦帕,小心地避开徐青绫淡淡的妆容,轻轻擦拭着,为她抹去那残留的睡意。 稍后,徐青绫已是清醒不少,待她完全醒过神来时,马车突然一滞,停下不再动了。须臾,车外传来车夫的声音,“五小姐,三皇子府到了” 琉璃抬手打起帘子,对立在马车边上的车夫道了句,“知道了”便“刷”的一声,撂下帘子,轻声道,“小姐,该下马车了” 徐青绫点头,抬手,让琉璃扶着出了马车。 一立定,徐府众人已等在了车外。徐青韵神色不耐地看了她一眼,“还真当自己是大家小姐了,还得让人三催四请的,你可端的是好眼色,竟然在母亲面前还如此放肆哼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 “身份”一词,竟是说得极慢极慢,内含深意。 徐青绫则是面色从容,欠了欠身,“母亲,女儿失礼了”依旧恭敬如常,不见丝毫不恭。 卫氏闪了闪眼神,对着徐青韵斥道,“你这个做姐姐的,等等妹妹怎么了,母亲这个长辈不照样等着吗?你又有什么不满了”卫氏话中有话,虽然诧异徐青绫竟然未公然驳斥,对她仍是恭敬万分,但是岂会甘心不刺她一刺。 待卫氏在明面上对徐青韵的斥责刚落,侧身对着徐青绫道,“下次注意就是了,莫让长辈姐姐们久等了。这样有损我们徐府的清誉,我们徐府一向重规矩。” 连说两个“我们”,竟是有意将徐青绫排除在外。 徐青绫只是好脾气地笑笑,安然道,“母亲,自然,我们徐府一向看重得便是规矩,品格女儿在车夫禀了到达三皇子府时,一刻未曾就久留,便让丫鬟扶着下来了。可能是女儿脚程太慢了,亦或是我那丫鬟手脚太慢,让母亲与各位姐姐久候了,女儿真是过意不去,请母亲莫怪” 清清淡淡地往车夫方向递过去一眼,吓得那车夫一哆嗦,朝卫氏那看了一眼,往后退了一步,地垂下头。 言外之意,与那不经意间的行为,表明的是那车夫知会她晚了,至于究竟是谁支使,谁心中清楚。 在众人未察觉之时,徐青绫轻哼一声,真是打得好主意在外人面前,给她这个不大不小的难堪,既不会让徐府丢了脸面,又能借机败坏她的名声。她实在是高估了卫氏,初始以为她猜不透她,心机深沉。如今看来,也不过尔耳 没错,三皇子府外,不只是停靠着她们徐府的马车。府外马车众多,且各自的标志均是不尽相同,已有不少人下了马车,正向他们望来。 久经世事的卫氏,哪有听不出,徐青绫已是看出了她们使得小把戏,但是她到底有没有猜到是谁出的这主意,她却是不知道了。环视了纷纷看过来的众人,卫氏在极为隐蔽的角度,瞥了一眼桂妈妈,看得她头一耸,垂得更低了,方才舒了心,真是个自作主张的奴才,险先失了她的颜面。 桂妈妈却兀自在那低头暗想,方才,她在夫人心中失了颜面,便想着以这种方式,能挽回些。没想到,夫人,似乎并不喜她如此作为。 “好了,我们进去吧不要在府门前,挡了贵客的路了。”卫氏语调平淡地,默然道。 但是听在徐青绫耳中,却透着三分得意,看来这卫氏自视甚高,似乎,真将三皇子当成了她的女婿,竟然以半个主人自居。“呵”徐青绫在众人未察觉的情况下,不由得嗤笑出声。 “是,母亲”徐青语轻言道,胆小羞涩地庶出四小姐,在卫氏面前,一直是一个乖顺的女儿,自然,此时发生了一点不愉快的事儿后,对她并未有所影响,依旧扮演着先前的角色。 而一旁寄人篱下的表小姐,尹紫玉,跟着应道,“是,姨母。” 话音方落,徐青绫接口道,“是,母亲”上前走了几步,缩小与徐府众人的距离,只不过神色有意无意地往一旁的桂妈妈撇去,惊得桂妈妈偷偷抬起的头,垂得更低了。 三位小姐纷纷对着卫氏,应诺,只余下卫氏的亲生女儿,徐青韵。 见众人均望向她,等着她的答复,徐青韵的脸上一阵赧然,将之前对卫氏置气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摆着满脸骄傲之色,睇了三人一眼,随即,挽上卫氏的手,撒娇道,“那娘,我们走吧” 将众人与她的称呼区分出来,“娘”字自然是比“母亲”二字,更亲切一些,将她们与卫氏的距离远远地拉了开来,提醒她与徐青语,她们不过是庶出的罢了。 徐青语一下转了颜色,神色黯然,而徐青绫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满脸悻然地望着眼前亲热异常的母女两人。 徐青韵见徐青绫神色正常,顿时,没了方才的成就感,只是冷哼了一声,再次娇声道了句,“娘,我们进去吧”攥着卫氏往府门而去。 徐青绫笑笑,再次望了桂妈妈与那车夫一眼,便随着众人的步子,低头,缓缓前行。 “夫人,请走这边”不亢不卑的声音响起,众人的脚步一滞,而垂首想事的徐青绫差点就撞上了尹紫玉,幸好琉璃慌忙拉了她一把,才不至于撞了上去。 尹紫玉发现身后的异常,回首,向徐青绫友善地一笑,并未责怪,便转过头去,侧头望向前方。 徐青绫有些诧异,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也就顺着尹紫玉的方向望去。 前头,一个年约中年的公公将拂尘一扫,将众人引向一旁的角门,竟是不让她们从洞开着的正门而入。 徐青绫这才打量起三皇子殿下的府邸,只见门前蹲着两个巨型石狮子,顺着过去,是正门,东西各一扇角门。那正门上却未有任何匾额,她思忖片刻,方才忆起之前的传闻,三皇子殿下虽然分府,却是未曾有过封号。 似乎今上将这位宠妃所生的皇子给遗忘了,比他岁数小的兄弟,也有不少已经有封号的了,他却是没有,也从未向今上陈请,怡然自若,依旧低调处事。正门前,连个“三皇子府”这几个字的匾额,也没有。 徐青绫不觉暗道了句,三皇子殿下,可真是够淡定的。随即,月兑了思绪,转而留意眼前发生的事情。 三皇子殿下的府邸,三头大门均是洞开着,东边的角门,已有人进出,而西边角门,正是那公公要引着她们而去的那扇门。 徐青韵满脸不忿,斥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三皇子殿下又是我的谁吗?”。鄙夷地望了一眼那公公,“说实在的,我还真没见过你想来你的身份也不会太高,姐夫……” “住嘴”卫氏厉声斥道,递了个眼色给徐青韵,不让她再说下去。因为,她知晓,若是真让她大言不惭地继续说下去,一准待会儿会出了事。倘若真是让她影响了老爷的仕途,即使是亲生女儿,她也不会轻饶的。 徐青韵却是对卫氏的暗示,视而未见,径自道,“这正门,我进定了你若是不让我进,我就让……”话语未完,她不停地支唔出声,却是被得了卫氏指示的桂妈妈捂住了嘴,使她将未出口的话,尽数咽了回去。 第一百八十七章 肖想 那自西角门顺延的小道上,独自在一处的青帷小油车中,传出那短促的惊呼之后,稍瞬便恢复了一片平静,只余三皇子府的府门后,有不少人侧耳,却是未闻任何异声,那些人便歇了念头,不再专注于此,与左右相熟的人,互相攀谈起来。 然而,他人歇了念头,徐青绫却仍是专注地侧身聆听着,因着那青帷小油车上的声音在她的耳中极为清晰,不听自入自动闯入她的耳中,由不得她不听。 片刻之后,徐青绫轻抿着唇角,淡淡一笑,原来是她的长姐,三皇子妃殿下徐青萝怪不得卫氏会惊呼,她哪里能想到,皇子妃殿下竟然亲自来接她了。毕竟,她如今与她已不再是单纯的母女关系,而是隔着“君臣”二字。 而作为君的三皇子妃殿下,如何能亲自来府门处接自己的母亲?她不仅要顾及自己的身份,更要顾忌三皇子的声誉,他们代表的是皇家的尊严只能见得极为隐秘,不让任何人察觉,自然是包括咋舌不懂事的徐青韵。 车中传来两人压得极低的声音,卫氏似乎在向徐青萝行礼,“卫氏请三皇子妃殿下安祝三皇子妃福寿齐全” “母亲,没有他人在,你何必呢”徐青萝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到自己的母亲如此卑躬屈膝,心中阵痛难忍,她与母亲终究是远了,不再若幼时那般亲密了就因为隔着这一层,她并不想要的关系 无奈之情油然而生,伴随着丝丝心痛,徐青萝想转移自己的心念,故而,转头移向小油车的一处,透过重重的沙影,往外望去。油车旁,徐家余下的几个女儿,身影重重盈盈,姿态怡然,却是无法将面容看得真切。 “皇子妃殿下”卫氏轻喊一声,使得徐青萝将视线重新挪回到卫氏身上,喊了声,“母亲” 卫氏面色一滞,狐疑地望了一眼徐青萝,稍后,便面带惴惴之色,轻轻询问出声,“殿下,您如何能亲自来接臣妇若是让御史得知了,少不得得参奏一本,这与您和三皇子殿下均是不利的。”稍稍一顿,方才担忧地问道,“是不是,是不是,韵姐儿的事情,让您为难了?” “母亲以为呢?”徐青萝神色淡淡,垂首看着自己镶金的衣袖,顺过一遍后,方才抬头,道,“为难倒是没有不过,母亲,你们对绫姐儿的宠爱似乎过分了。如今,她才会这般不守礼,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的”捋了捋未见杂乱的鬓角,复又道,“幸好,今儿个那位并未瞧见” 当徐青萝说及那位时,神色间,不自觉透着无奈,还有深深地苦楚。 “那位是?”卫氏先前并未见过方才那纵马而入的女子,不过,看着徐青萝或明或暗地神色,不觉出声道,“难道是她”竟是诧异万分 在神色明灭间,徐青萝轻轻地应了。 “她怎么,她怎么,能如此不将你这个堂堂的正妃放在眼里?那公公又是怎么回事?竟然容得人将你欺负了去”卫氏愤慨,不自觉间加重了声量。并且,对徐青萝的称呼已在不经意间从“您”换成了“你”。因着她已经气愤到了极点,已是完全忽视了这点。 “母亲”徐青萝蹙眉,示意卫氏压低音量。 接收到徐青萝的眼神,卫氏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半晌后,手离了唇,置于唇边,才轻声道,“母亲也是太过气愤了” 徐青萝点点头,“我知道可是,您……莫……忘了,她的身份” “是郡主又能怎样”卫氏眼神幽暗,“莫忘了,您如今可是三皇子殿下的正妃,她还只不过是个郡主而已,再怎样郡主也不会成为三皇子妃” 听自己的母亲提及此事,徐青萝不觉神色黯淡下来。虽然她自及笄后,从未肖想过这个位置,但是,既然如今她已是身处此位,她就有她的尊严,容不得他人如此践踏 不过,近日,今上似乎已经打算松了口,黯然道了句,“如今,那可说不准”声若蚊呐,似在自语。 卫氏没听清,径自问道,“您方才说了什么?” “哦”徐青萝轻应了一声,抬首望向焦急的卫氏,只道了句,“没什么”便歇了嘴,不再说什么。 卫氏察觉到,自己的女儿神色不对,暗自思忖,难道发生了她所不知道的事情?正待她想向徐青萝再次求证之时,却被徐青萝一句问话,“母亲还需好好管教韵姐儿,莫让她失了我们徐家的礼数”给转移了话题。 “是,殿下臣妇会好好教导韵姐儿的,请殿下放心。”卫氏施施然地望了一眼徐青萝,不再深究内中的隐情,大女儿已不想再谈,她不想好不容易能来看望她一次的时机,让不愉快的事情,毁了两人的心情。 不过,关于那一切,她会着手让人去探听一番的。 虽然大女儿自小是个有主意的,又颇富有才女之名,小时,她便很少能与她这个母亲交心,不若,她的二丫头韵姐儿来得亲。但是终究是她的骨血,没有让她一人受罪的道理,她知道,这些年,她过得并不愉快,但是身为皇媳,她必须忍着。 思量着,卫氏紧紧握了握徐青萝安置在一旁的素手,坚定地道了句,“有母亲呢” 只一句话,却包含了诸多的感情。 眼角微微酸涩,徐青萝别开眼去,双手仍由卫氏握着,只向帘外,轻轻咳了一声。不时,她的贴身女官,明悦,探身进了车内,只听她淡淡地吩咐道,“让妹妹们上车吧我们该去赴宴了” 明悦点头应诺,下了油车,向徐青绫一行人行去,至她们眼前,方微微屈膝一礼,“请四位小姐,上车” 她们点头,而徐青韵早已上了离卫氏最近也最大的一辆青帷小油车,根本不曾理睬明悦,自然更不屑与徐青绫她们礼让一番。 明悦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只恭敬地让余下的三人上了小油车。 一行人离了门后的众人,往府内而去。 此时,平静无波,然而,等着她们的又会是什么呢? 第一百八十八章 姐夫不来吗? 青帷小油车载着徐府一行人,行行停停,走了约莫一刻钟有余,却仍是未到。 虽然青帷小油车行得极慢,但是徐青绫仍是有些不耐三皇子府邸占地之广,这若光是靠双脚,那些贵女,该走到何时去? 无聊之余,徐青绫斜睨了一眼,随她坐在小油车上的琉璃,今日来三皇子府的丫鬟中,唯有她一人坐上了小油车。 小油车只得两人方能安坐,徐青韵独独上了一辆,而尹紫玉与徐青语又坐了一辆,只剩下她一人。她们一行人,明悦只安排了三辆小车,她如今坐的这辆,还是明悦临时调派过来的。 思忖至此,徐青绫撩开纱帘,向外望去。着眼便是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又有假山环绕其间,极尽奢华,不愧是皇子的府邸,即使,这个皇子并不受今上的宠爱。 又行过须臾,青帷小油车停了,琉璃打起帘子望去,前方几辆小油车中,有众丫鬟服侍着内中的主子下车。忙放下帘子,对自家小姐道,“小姐,到了” 徐青绫轻应一声,方有明悦姗姗来迟,恭敬地道,“五小姐,到了,请您下车” 琉璃向明悦道了谢后,扶着徐青绫下了油车。刚落地,便听前方的徐青韵不满道,“又是最晚的”说着,望向卫氏,撒娇道,“母亲,这次,你可得好好惩罚五妹妹了由不得她次次如此,兀得叫我们失了颜面” 完全是贼喊抓贼,只准州官发火,不许百姓点灯。 徐青绫沉默,意外的是,卫氏却没心思搭理徐青韵的话,只道,“行了,你就别给我再惹事了”说完,抬首望了一眼她身旁的青帷小油车。 顺着卫氏的视线望去,那辆小油车安静异常,只有时不时的清风吹起那车壁上的纱帘,掀起一角。 车内昏暗,徐青绫只看得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三皇子妃徐氏并未下了小油车。 她轻轻抿了下唇角,卫氏的异常,自然是由方才与徐青萝的谈话引起的。似乎那个郡主是个麻烦人,是比她更麻烦的角色,故而,卫氏已经没有精力再来应付她了。除此之外,她想还有徐青萝的告诫:让她好好管教徐青韵。 此时,明悦向卫氏欠了欠身,侧身示意另外一个打头的宫女将小油车撤下去。 随后,她转过身,朝向众人,一引,谦恭道,“夫人,请随我来吧”说完,前行一步,引着她们向一旁的宫殿走去。 徐青绫抬首望去,朝华宫三字入木三分,是三皇子妃的宫殿,是整个皇子府中的除了皇子的英华宫外,最贵的地方,是皇子正妃身份的象征。 不过,竟然没有让她们直接去汐园,难道三皇子妃还想与她们话话家常?看看时辰,已是不早了,离开宴约莫还有半个时辰。 胡乱猜想间,众人已步入了朝华宫,穿堂处,众多宫女躬身静立,徐青绫她们走过穿堂,又过了朝华宫的小花园,来到正殿前。 明悦止步,请她们稍后,便进了正殿,须臾,便出来了,屈膝一礼,道,“皇子妃殿下请各位入殿。”便引着她们过了殿门。 余光撇向殿内摆设,简约大雅,处处可见豪贵,无一不昭显徐青萝那华贵的身份。 几步后,众人止了步,徐青绫抬首望去,一容貌清丽的美人,安坐在首位,正向她望来,静静地对视几息,她先一步低垂下头,谦恭安然。 “臣妇请三皇子妃殿下安”卫氏跪倒在地。 她们四人紧随卫氏之后,跪了下来,齐声道,“臣女请三皇子妃殿下安” 见此,徐青萝离了坐,快行几步,亲自扶起卫氏,“母亲,快快请起”随后,侧首,对她们四人道,“诸位妹妹,也起来吧” 徐青萝又将卫氏扶到下首坐下,这才回了首位,对身旁的宫女道,“奉茶” 随即,笑着道,“母亲,已有好久未见了此次,我们可要好好叙叙。”徐青萝说着场面话,一口一个母亲,叫得卫氏轻蹙了眉,喊了一声,“皇子妃殿下”是让她注意称呼,莫叫那些人寻了她的错处。 “没事”徐青萝环视了一遍随伺在旁的宫女,转而对卫氏道,“她们都是我的人” 卫氏仍不敢苟同,目露担忧地望向打开的殿门,徐青萝轻轻一笑,便遣了身旁的宫女去将殿门关了。殿内一暗,不过只是一瞬,稍后便有宫女拿着斗大的夜明珠,安置在镂空灯柱上,顿时,殿内亮如殿外 徐青绫暗自咋舌,果然是皇室中人殿内,除了她稍稍感叹之外,其余二人也暗自惊讶,暗叹皇子府的奢华因着身份,她们也是头一次来三皇子府,不若徐青韵她随着徐夫人卫氏一年到头,倒也有几次出入三皇子府中。 徐青韵望着三人,暗自月复诽了一句,穷酸相却也只是在心中默默嘲讽,也不敢说出声来。无奈地撇撇嘴,她向来不敢在长姐面前放肆,想着,便望向正在饮茶的徐青萝,面色清冷。长姐贵为皇子妃,又是京中有名的才女,性子却向来清冷,不好亲近。 她不由心闷,虽然同是出自卫氏,皆是徐府的嫡女,她与长姐的关系只是一般,侧首望了一眼低垂着头地尹紫玉,不若她与长姐更亲近。 待宫女撤回原先的位置,徐青萝轻唤出声,“韵姐儿,近来可好”询问着此时神游天外的徐青韵。 “啊”了一声,徐青韵回过神来,又有一旁的贴身丫鬟提醒,上前一步,屈膝行了礼,恭敬地道,“青韵一切安好劳长姐挂心”没有一个多余的字儿,极为文静。 徐青萝笑了,“韵姐儿,长高了,也更漂亮了”随即,侧头问向一旁的卫氏,“韵姐儿,也该到议亲的年龄了吧?” 卫氏也跟着笑了,“是啊今年年底便及笄了,该给她物色了” 两人就着这话题,又说了几句,徐青韵不自然地红了脸,异于往常,毕竟是姑娘家的婚事,奈何哪个胆大的女子,对此都抱有矜持。 随后,徐青萝问起尹紫玉,“紫玉,也快十六了吧?”话语中透着亲切。 尹紫玉恭敬地上前,“回皇子妃殿下,是的。” 徐青萝盯着尹紫玉看了几眼,又望向卫氏,“母亲,您也该为紫玉张罗张罗了” 卫氏面色一滞,随后道,“是母亲疏忽了”转而,对着尹紫玉道,“姨母,回府后,便替你张罗也是该嫁人的年纪了” “母亲,我也替妹妹们相看着,若是有合适的人,会好好留意的”徐青萝笑着道,神秘地望了一眼卫氏,卫氏虽然纳闷,可是还是淡淡应了,对着她们道,“还不快谢谢三皇子妃殿下” 众女屈膝行礼,道了谢,徐青萝又问起徐青绫来,“听说,五妹妹前几日,刚回了府” 卫氏点点头,厉声喊道,“青绫,还不过来见过皇子妃殿下” 徐青绫朝卫氏欠欠身,随后,上前一步,向徐青萝行了一礼,低垂着头,喊了一声,“三皇子妃殿下” “抬起头来”徐青萝淡淡道。 徐青绫缓缓抬起头,望向徐青萝,却未同第一次般,没有对准她的眼睛,只是注视着她的下半张脸,眼神谦恭。 徐青萝打量了半晌,随后,轻轻扇了扇眼睑,沉声思量会儿后,方才道,“五妹妹好颜色随了白姨娘七分,不过,颜色更甚白姨娘。”轻笑一声后,“而且,如今,体形婀娜,再不似几年前那个小胖姑娘了” 徐青绫仍未对上徐青萝的眼,只是轻声道,“谢殿下夸赞”便不再言语。 徐青萝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随即道,“我们也该是起身去汐园了,宴会该开始了”说完,打头在前,众人恭敬应是,紧随其后。 待众人行至朝华宫外,已有六架软轿恭候在殿外。 她们上了软娇后,约莫一炷香的光景便到了今日赏花宴的所在——汐园,无怪乎,徐青萝不紧不慢的,原来汐园离着朝华宫是如此之近。 下了轿,依旧是徐青萝在前,卫氏其后,向汐园的月洞门而去。 还未至月洞门,便有娇声从月洞门内传来。 “呀这是姚黄吗?魏紫,这是魏紫”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娇俏而起,透着惊讶,“这牡丹的花期竟然提前了而且,还是这么名贵的品种” “醒醒吧有这么可惊讶的吗?别忘了这是三皇子殿下的府邸,有名贵的花种并不稀奇你难道没听说过,韩贵妃向来喜花,今上又对她多有宠爱,自然是皇上从各地派人搜寻过来的”另一女子鄙夷道。 “那有什么相关吗?”。前头那女子询问出声,很是不解。 只听“咚”的一声,稍后便是那女子的痛呼声,“阮姐姐,你为什么打我” “你可真笨韩贵妃是三皇子殿下的母妃,自然是她赐给三皇子殿下的。所以,这汐园中才有这种名贵的花种。”另一个女子无奈地道。 “那,那也有可能是三皇子殿下寻来的……”前头的那女子诺诺出声,不同意另外那女子的说法。 “说你笨,还真是笨得可以,三皇子殿下堂堂一个大男子,怎么会做如此无聊之事这汐园自然是三皇子妃殿下在照料的,三皇子他忙着朝堂的事情都来不及,哪里会顾及这妇道人家的玩意儿,只有……” 另外那女子话语未落,却被一个不耐地声音打断,“哪有那么多话”透着怒意,对她们方才的言语极为不满。 稍后,里头其余的声响也断了,另外那女子似有不满,“文华郡主,这儿可不是你们长公主府,由不得你来说道” 文华郡主,应该就是之前,卫氏与徐青萝提到的那位郡主吧徐青绫暗自思量着,她也曾听说过文华郡主的名号。她是长公主的女儿,而长公主又是今上唯一的嫡亲姐姐,身份自然贵不可言。 而且,听说,今上对这位姐姐极好,比对他的同胞皇弟安亲王好多了。自然,文华郡主,有骄傲的本钱,她又向来我行我素,一般不将旁人看在眼里。在她出现的地方,她就是最大的。 哪里容得旁人反驳她,她怒声道,“阮清水,我在我表哥的府邸,哪里做不了主倒是你父亲虽然贵为异姓王,而你同样也是郡主,但是可别忘了,你终究是姓阮,而不是轩辕家的,容不得你狂妄如斯。” 这个阮清水,她也听过,只不过,不是因为她的身份,而是她的才名。她比徐青萝小上三岁,却可以与徐青萝齐名,同样是京中有名的才女。 “你”阮清水怒极反笑,嗤笑道,“难道你就是轩辕文华了?哼,只不过,同我半斤八两,莫忘了你自己是姓宋的。我听说,宋驸马爷又在……” “给我住嘴阮清水”宋文华厉声斥道,心中暗狠自己不长进的父亲,待母亲生下她后,便常常出入烟柳之地寻花问柳。哼,娶了母亲,是他前世修来的福气,竟然如此不珍惜。 宋文华似乎忘了,她的母亲光华公主,在公主府也豢养了不少面首。 两人相争起来,谁也不让谁。 阮清水向来看不起这些仗着自己是皇室宗亲的身份,到处惹是生非,而她又向来自恃傲物,很少有看得起的人,除了与她齐名的三皇子妃殿下徐青萝。 而宋文华,从来都是别人奉承她的份,哪有像阮清水那般对着她干的。自然是怒火越发盛了。 徐青绫轻轻一笑,声音极轻极轻。 却是由得徐青萝侧身看向她,徐青绫也不慌乱,极为镇定,只是回望了她一眼,眼神平淡安逸。 徐青萝的余光望向其余三女,徐青韵满脸鄙夷,却是倾身聆听着里头的动静;而徐青语已是紧张地揪住一旁尹紫玉的手,尹紫玉的面色倒还比较镇定,但是绝不像徐青绫这般,冷静自持,还有谈笑风生的胆量。 微微点点头,徐青萝清冷道,“戏听够了,我们该进去了”丝毫未受她们争吵的影响,依旧清冷镇定。她说完,打头进了月洞门。 而落在后头的徐青绫,会意地一笑,这位长姐也是不简单的人物。 入门后,汐园内的情形,众人一目了然。 宋文华坐在桌旁,与远在园内一角的阮清水对峙着,弩拔弓张,而她们的丫鬟已是在她们视线的中间扭打起来,得了主子的命令,自然谁也不饶谁 “住手”徐青萝严肃地斥道。 两拨丫鬟停了手,向徐青萝恭敬地一礼。 而宋文华见丫鬟停了下来,讶异地月兑了阮清水的视线,望向来人,见是徐青萝,她努了努嘴,转头斥道,“愣着作甚,还不给我动手。难道我们长公主府是那么好欺负的”竟是完全不顾徐青萝的阻止,仍是吩咐丫鬟们互相撕扯起来。 丫鬟们不敢,望了望徐青萝,有几个丫鬟又望向阮清水,看来是她的丫鬟。 阮清水蹙眉,她没想到刚好让三皇子妃瞧见了,思忖片刻,示意丫鬟们回来,自己则是向徐青萝行去,在她五步之远处,停了下来,向她盈盈福了福身子,请安道,“清水,请殿下安” “起身吧”徐青萝柔声道,“阮小姐,怎么,你的丫鬟竟与文华妹妹的丫鬟拉扯起来了呢”话语中,透着对方才之事,丝毫未知。 阮清水红了脸,羞涩道,“回殿下的话,并没有什么大事,只不过,是丫鬟们自己起了口角。”轻轻浅浅地将自己与这件事撇了开来。 “哦,既然这样,没什么事的话,大家都入席吧”徐青萝看了一眼低垂着头地阮清水,望向站着看好戏的众人。 众人纷纷应是,按着身份入了席,而又因年纪的不同,分了席面,已婚的坐了一席,姑娘们又坐了一席,而身份高贵的又入了一席,而徐青萝自然是与她们坐一处。 作为三皇子妃殿下的母亲,自是在那贵处,徐青韵与她同坐了。徐府来的其余三个姑娘坐在那姑娘的一席,与宋文华、阮清水远远相隔,坐在不同一桌。倒是徐青韵与文华郡主紧挨着。 “我们先吃些吃食,稍后,再赏花,大家看可好?”徐青萝柔声道,似是求证,却更像是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只不过,客气地询问了众人一声。 众人自是纷纷应好,唯有宋文华轻哼出声,对徐青萝似有些不满 “既然这样,明悦,上菜吧”徐青萝并未理会宋文华的轻哼声,径自对自己的贴身女官道。 明悦应诺,须臾,便有宫女将各色菜肴纷纷呈现上来。 徐青韵坐得极为不踏实,望了徐青萝身边的一处空位,随后,望向月洞门。似在等着什么人,可是,月洞门,久未有动静。她随即四处打量,寻找着什么。 片刻后,终于捺不住焦躁的心情,越过宋文华,轻问出声,“长姐,姐夫不来吗?”。话语间,透着紧张慌乱。 第一百九十三章 索要丫鬟 听徐青绫提及要求一事,卫氏神色一紧,随后,眉目便舒缓开来。 徐青绫来府邸至今也未曾在明面上提过什么要求,都是借由老爷的口提出来的,就是那调换院子一事,也是如此她倒要看她今日能提出什么要求。 故而,慈眉善目地道,“你且说若是母亲能做得到的,定是应了你的要求。” 徐青绫笑了,本想提及让她自己宅院中的丫鬟调过来一事,深思后,却是不妥,毕竟,在明面上,她还是久待在别院的获罪庶女。这些人、物如何来得不明不白?岂不是坐实了她多次外出的罪名?到时候怕是卫氏会责问她一番,安她个品行不端的罪名。 虽然她心中清楚,卫氏早已经从眼线口中知晓这些事情,而在府外便见过她的徐青韵必然也会向卫氏说上不少关于她的“好话”。但是将那些人事调过来的事情还得想一个周全的法子才可行。 不过,这事必然得从卫氏那过,毕竟是内宅上的事,不好越过她,托了徐老爷。 心中思量利弊,口中更是接上了卫氏的问话,不过,在那之前,先看了一眼随伺在旁的琉璃,“母亲,女儿身边唯有琉璃一人”话落,徐青绫满脸羞红,微微抬首,谨慎地望了一眼卫氏。 这是向她讨要丫鬟了即使她迟早要安几个可靠的人,她突然提出这么个要求,仍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不过,既然这样,将这事提前也好 卫氏眼中充满了笑意,慈颜善目道,“我也觉得你身边可用的人太少了早就想再安排几个丫鬟过去服侍你,等你新搬了院子,也得添些粗使婆子与些小丫鬟让你使使,毕竟你是我们徐府的‘五小姐’” 徐青绫也应和着笑了,“母亲为女儿劳累了” 反正卫氏肯定要往她院落中安人,只不过是早晚的事儿何不由她提前提出来,也好过卫氏支了人过来,她才知晓,那样就太被动了。还有就是,她也寻思着,若是先让卫氏的眼线进来了,她的那些丫鬟进来也容易些。基于这些缘由,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做母亲的本就应该为女儿做打算,这有什么劳累不劳累的”卫氏笑着嗔怪道,笑意却是不达眼角。 徐青绫自然又是感恩代谢一番。 “母女俩”又亲热地说了一番话,徐青绫看时辰不早了,便想告辞离去,知趣地道,“母亲,那女儿就不打扰母亲处理事务了” 卫氏点点头,道,“也好你也自去准备准备准备移迁的事宜。”说着,转头唤了杨妈妈过来。 杨妈妈恭敬地立在卫氏身前,听吩咐,只听卫氏道,“五小姐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这些事情也不熟悉,你过去帮帮五小姐” 杨妈妈自然是恭顺地应了是。 徐青绫也道了谢,便向卫氏福了福身子,准备离去,转身之前,见卫氏眼神深邃,似在思量着甚么,她自当没瞧见,便向杨妈妈点点头,示意她跟着她过去。 既然,卫氏说了,让杨妈妈帮帮她,虽然她很清楚卫氏为的是什么,她也需得做足了场子。 刚行至门槛处,却又被卫氏唤住了。 (抱歉,妍冰刚看其他作者的文,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才更了这些。明天双更,中午十二点前会一更) 第一百九十四章 忧心忡忡 听了卫氏的叫唤,徐青绫回转身子,喊了声,“母亲” 卫氏稍作沉吟,微笑道,“既然你今日求了丫鬟,我看择日不如撞日,现今就给你个,也好让她相帮你”话落,眼神灼灼,笑望着底下的徐青绫。 徐青绫恭顺地应了,“还是母亲想得周全,知道女儿急用人手”她哪里还要什么丫鬟,她来徐府时,手边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包袱,还需要什么额外的人收拾这个包袱不成? “母亲也怕单单只一个丫鬟在你身边,照料不周全。”说着,卫氏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随即,便让青梅倾身过来,耳语几句,便退了出去。 “我让青梅去将那丫鬟唤来,认认主子。”卫氏解释道,“那丫鬟是家生子,办事极为稳妥,与青梅的性子倒有些相像,是个值得重用的。”卫氏循循善诱,就似对亲生女儿身边的丫鬟般关切,“她在我这虽是二等丫鬟,近日本就想将她往上提提。而今日就赶巧了,正好你向我讨要她”话落,眉眼间尽是笑容。 徐青绫倾听着卫氏的话语,并时不时地点点头,她哪有不晓得卫氏说这些话的用意,还不是想将那丫鬟给了她,也顺便将她提到一等丫鬟,那是因为…… 还不等她思量,卫氏便道了出来,“你身边只有一个丫鬟,想她也是尽心尽力服侍你多年,就将她提为一等的吧” 琉璃在她身边,早已就是一等丫鬟,拿得更是一等丫鬟的份例何须她似给了多大的恩惠,将琉璃提上来?只不过,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引出她背后的目的,也就是那个因。 “还不上前来谢过太太”徐青绫对一旁的琉璃道。 琉璃应诺,躬身上前,行了跪拜之礼,“谢太太的赏识”一切做得都是毕恭毕敬的,让人丝毫找不到错处。 卫氏的笑意更深了,示意杨妈妈将她扶起身,叮嘱道,“……以后更要好好照顾我们家的五小姐” “奴婢定不会辜负夫人的期望”琉璃起身,低垂着头,恭敬地回道。 卫氏极为满意今日庶女与她那丫鬟的表现,“青绫,你身边只有一个一等丫鬟,恐不够用啊”露出满是担忧的眼神,长吁一口气。 而此时,青梅带了个眉目清秀的丫鬟进来了,时时留意着门外的卫氏见了,笑着对徐青绫道,“这就是我之前给你说的丫头唤作绿柳” 徐青绫的眼神微微一滞,琉璃亦是好奇地望了过去,那名唤绿柳的丫鬟眉目间看着还算是恭谨。 绿柳在来太太房里的途中,便听青梅大致说了,自然是知晓,太太是要将她与给刚入府不久的五小姐的。她先向太太盈盈行了一礼后,又对着徐青绫施了一礼,便垂首站在卫氏跟前听候吩咐。 卫氏对绿柳的表现极为满意,暗道这丫头是越发长进了,也不枉费她教导她几年,该是让她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正好让她补了你身边的缺”卫氏笑道。 徐青绫回以一笑,“母亲身边的人,自然是极好的瞧她方才那番作为,比琉璃行事更为妥当、周全。”委婉地应了卫氏的要求。 卫氏听着,连眼角都带着微微的笑意,这便成了。 “你身边的一等丫鬟这也就齐全了至于余下的二三等丫鬟,待你明日搬了院子,我不日就会将人调过去,就放心吧”卫氏继续安排着。 徐青绫点点头,卫氏从始自终都是打着她身边余下的一个一等丫鬟的位置,不过,她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点她嘴角闪过了一丝笑意,这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儿,并无人发觉。 既然事情已了,卫氏便催促着徐青绫离去,“你也该是回去收拾收拾了” 徐青绫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又道了谢,这才带着多出来的两人,恭敬地告退出去。 估模着徐青绫已经离了徐夫人的院落,桂妈妈示意卫氏身边的丫鬟出去,一并将青梅也遣了出去。而此时,徐夫人只是闭着双眼,不受那些丫鬟“不经意间”发出的声响所影响,直至待青梅将门带上,方才睁开眼来 “你看她怎样?”卫氏沉声问道,完全没了方才那慈母般的笑容。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徐青绫。 服侍卫氏几十年的桂妈妈哪有揣摩不出自家主子的意思,只见她凑到卫氏跟前道,“听方才那传话的丫鬟说,那贱人生养的,……听了夫人让她早些过来,忙不迭地拾绰了自己,将那准备好的早膳晾在炕桌上,便匆匆过来了” 卫氏听了,面上仍没有笑意,依旧紧绷着,似在思绪着什么。 桂妈妈那滴溜儿圆的眼珠子一转,揣测道,“我看这五小姐是没有那胆子与夫人作对的那王姨娘说的话,只不过是想紊乱夫人的心,她好乘机得了便宜” 见卫氏仍是不应声,桂妈妈又道,“方才那杨旺财家的,故意刁难她,她不也是没有任何反应吗?也许没有想到那里去” 桂妈**意思是,徐青绫没有聪明到,能想到杨妈妈方才让她坐等着是故意为之的,还真以为是徐夫人没有梳洗完毕,老老实实地坐着。殊不知她们隔了一墙,正细细观察着她的表现。 “照着老奴看来,那贱人生养的,实在是不足为患,就跟当年那贱人一样”桂妈妈笑中带着轻蔑,那一双老眼吊起,使得她的脸别提有多诡异了。 随后,又道,“所以,夫人,您大可以放宽心了她是个好拿捏的,从今日的表现就可知了”也不顾及卫氏有没有搭理她,径自下了结论 卫氏思量着,觉得那徐青绫并不会如此简单她这边正想着哪,那边又听着桂妈妈在她耳边聒噪地说着话,顿时有些不耐,“行了这些我自有考量,你也别自持在我身边的身份,又是老人,就倚老卖老了。” 她早就想说说桂妈妈了,那日徐青绫过府,也是她自作主张,特意不拘住霆哥儿,让霆哥儿闯了祸。这才让老爷当众给了她难堪,以为是她指使的,故而,在提及腾院子的事中,丝毫不留情面。让她如今不好推月兑,只能是将霆哥儿移了出来。思量至此,心中越发有气了。 见她事事仰仗着她,近来越发无法无天了,竟是望了奴才的本分。 卫氏那番话,确实是有些重了,桂妈妈脸色有些难堪,哀哀凄凄道,“夫人真是折煞老奴了夫人打小就是老奴看着长大的,……” 卫氏脸色一暗,还未等桂妈妈说完,就抬手打断了她,厉声道,“你这是说我忘了你乳大我的情分了”这不是暗指她忘恩负义吗?“你这不是辱了我的名声吗?”。 桂妈妈一见不对,忙转了脸色,道,“老奴在夫人身边多年,夫人一向是对老奴好的。夫人也必然知道老奴心中不是那意思,老奴也是为着夫人打算着,哪敢说那诛心的话。” 卫氏稍稍缓了脸色,思忖着,以后还有用到她的地方,不觉就放软了语气,“行了,我也向来知道你的忠心,只是那徐青绫的事情不好妄断我也是气你这点怎么能就轻易下了结论。” 又将话题扯回徐青绫身上,算是绕过桂妈妈这次了。 桂妈妈眼神闪烁,低头连连应是,认了错,“是老奴的不是不过,不知,夫人对那徐青绫是如何思量的?”顺着卫氏给得台阶下了。 卫氏斜睨了桂妈妈一眼,还是将自己的意思告知与她,以后也好方便行事,“我这倒也没看出来,她究竟是怎样的性子” 话音方落,桂妈妈抬起头,诧异地望向卫氏,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倒也不是丝毫未看出来”这是为了安抚桂妈妈说的,“那王,王姨娘,让人传了信,说她是一个张扬跋扈、被娇宠坏了的,我倒也没太过相信她的话,毕竟她对那人也存着不少芥蒂,又出了那事我也只信了七分,不过,如若那徐青绫真是如此,倒是也好对付。” “哪能想到,她在我面前,以及所有的徐家人面前,表现出极为恭顺又谨小慎微的样子。一开始还会明里暗里刺我几句,后来,倒是一直就是那模样。” 卫氏眼神飘忽,桂妈妈又上前了一步,奉承道,“也许,她是被夫人给降服了,这才前后的性子有些不同” 摇摇头,卫氏轻声道,“也不全然是或是全然不是自从她进府里,府中就不安宁了。先是霆哥儿受了罚,我又将霆哥儿的院子腾了给她,然后,便是那厨房的管事跟着受了罚,随后,便是老爷让办生辰宴现如今,现如今,老爷竟然想让那人迁入祖坟” 卫氏说得有些急促,桂妈妈忙走至一旁,为她顺气,待缓过起来,她方才道,“也不见她做些什么,这些事情对她却都是有利的,足见她不简单” 桂妈妈暗地里撇了撇嘴,心中嘀咕了句,夫人这胆量是渐小了连个小小的庶女,都让她忧心忡忡完全不像是会做出那种的事的人了 卫氏满眼愁色,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急忙道,“还有那在大姐儿府中的事”说着,推了一把桂妈妈,“你赶紧派人去将紫玉喊来我要问个清楚” 第一百九十五章 暗桩 桂妈妈顿时被推得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忙应了声,“喏”便步履匆匆地向外走去,推开了门,对门外的小丫鬟嘱咐几句。 待那丫鬟小跑着离开后,她方才折回屋中,打眼便瞧见卫氏紧锁眉头,沉思着。 这厢卫氏焦灼难忍,苦等着尹紫玉的到来而那厢,徐青绫暂居的客院也并不太平。 此时,琉璃推开了房门,引徐青绫进去。 见杨妈妈与卫氏方才恩赐的绿柳尾随在后,她客气道,“杨妈妈,绿柳姑娘,你们先进。”杨妈妈一点头,便理所当然地进去了。而绿柳倒是与琉璃推让一番,最终,拗不过琉璃的执意,方才谦顺地进了屋子。 杨妈妈走得极慢,眼神闪烁,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屋子,屋内的摆设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添了抹颜色。那青花缠枝花卉纹抱月瓶中插着几朵白色木槿,让暗沉的屋子,顿时鲜亮起来。 微点点头,杨妈妈暗道,五小姐确实不是那种性子沉闷的人。 随即,撇过那抱月瓶,又打量起他处,余光不经意间扫向摆着膳食的炕桌,没有丝毫动过的痕迹,看来早间五小姐是急着去了夫人那的。 杨妈妈移了视线,却一下子与徐青绫的撞了个正着,她心思一沉。然而,她却回了她一个温和的笑容,自然,她也娴熟地转了脸色,朝徐青绫一笑。 此时,徐青绫已经安坐在炕上,“琉璃,给杨妈妈与绿柳姑娘搬两把锦杌来” 两人纷纷向徐青绫道了谢,杨妈妈站着不动,而绿柳则是帮着琉璃一起搬了锦杌,随后,两人坐下。而琉璃伺候着坐在炕上的徐青绫吃茶,并不作声。 端着茶盏,吃了口茶后,徐青绫方才开口道,“我身边的物事不多,只不过一包裹而已。母亲派遣你们过来,只不过是心疼我。这点小东西,琉璃一人便行了。” 琉璃在一旁忙应和道。 “小姐,这是说得哪里话夫人派我们过来,是要我们帮着小姐的,怎能让琉璃一人包办了呢”杨妈妈笑道,“要不,琉璃伺候着您将早膳用了,我与绿柳先将屋子收拾了。” 说着,便起身,往内室而去。 琉璃忙挡住杨妈**去路,阻止道,“哪能劳烦妈妈动手,我一人就够了。妈妈还是先歇歇,陪着小姐说说话” 杨妈妈神色一闪,坚持道,“若是夫人晓得我光是坐着,什么都没干,可非剥了我的皮不可。”说着,向徐青绫欠了欠身,“小姐,就让我帮着拾绰拾绰吧” 徐青绫面色一暗,半晌后,才缓声道,“那就劳烦妈妈了” 杨妈妈将徐青绫的面色变化看在眼里,这内室,她更是想进了,只见,她笑道,“五小姐,您客气了既然夫人派我过来,就是让我来帮着小姐的。”说着,给绿柳使了个眼色,意喻拖住徐青绫。 而徐青绫与琉璃亦在同一时间,对视了一眼。 “多谢妈妈”在杨妈妈望向她们之前,徐青绫先开口了,“琉璃,你陪着妈妈进去记住不要劳烦妈妈太多” 而此时,在杨妈**注视下,徐青绫给琉璃使了个隐晦的眼色,那在杨妈妈看来,再简单不过了,只是告诉琉璃别让她们动不该动的物件。 杨妈妈笑着应了,随着琉璃一道,进了内室。 这时,绿柳才敢抬起头,望向徐青绫,眼带湿意,而徐青绫朝着她点点头,唇语着稍安勿躁。 半晌后,杨妈妈从内室出来,身后跟着琉璃。 一出来,她就向徐青绫半福了福身子,笑道,“小姐的物事,我与琉璃已经收拾妥当了。如今,也好回去向夫人交差了” 徐青绫捧了茶,“那我就不留妈妈了”朝着她身后的琉璃道,“送送杨妈妈” 杨妈妈推辞几句,也就应了,临走前,颇有深意地看了绿柳一眼,在看见她点头后,方才随着琉璃出去。 待两人出了房门,又过了片刻,无甚动静,绿柳才离了锦杌,跪倒在地,喊了声,“小姐”抬首,已是潸然泪下。 此时,琉璃送了杨妈妈离去后,进了屋子,问道,“小姐,是否将门关了”她怕屋内的情形,若是让人看见,就不妙了。 “开着吧”关着,反而防不胜防。况且,先前的那番动作,估计那多疑的杨妈妈不会折回来,听壁角的。 随后,对绿柳道,“你也起来吧” 琉璃即刻上前几步,将绿柳搀扶起来,两人挪了挪锦杌,更靠近徐青绫一些,才落座。 “这些年,在徐府可好?”徐青绫轻声问着,心中计量着,自绿柳病愈后,她到徐府已是三年整了。 听徐青绫问起,绿柳神色一暗,一步一步走到徐夫人身边,成为她的二等丫鬟,并不容易。这其中的艰辛只有她自己知晓,旁人是无法体会的 不过,小姐问了,她自然是要回的,“奴婢如今一切都好夫人对奴婢还算不错,青梅还算公平,并不会打压她下头的人” “若是有什么苦楚,就说出来,无须忍着。现今在我身边了,也不会让你再受什么委屈”徐青绫淡淡地道,但声音是极温柔的,透着暖意。 绿柳鼻尖越发酸了,只是低垂下头,道了句,“小姐,您总算回府了”等了这么些年,她有些等怕了,她以为小姐不会再回了 主仆三人又叙了会儿,徐青绫估模着时辰差不多了,道,“你也是该回去看看了”杨妈妈离去前的神色,是让绿柳回去 绿柳起身,曲膝行礼,急道,“奴婢去去就来” “不急”徐青绫曼声道,“琉璃,带绿柳下去,洗把脸莫叫人看出来” 两人应诺离去,约莫一盏茶的光景后,琉璃独自一人回了屋中,“小姐,奴婢将早膳拿去热一热” 徐青绫抬手,阻止了,“用些糕点即可,别再热了”说着,拿起一块白霜桂花糕就着茶吃了。 琉璃也没闲着,伺候着徐青绫用膳的同时,边说着话,“奴婢好些年没见过绿柳了”瞅了徐青绫一眼,见自家小姐的神色未变,方才大着胆子,道,“自她病好了,奴婢就没见着她了,没想到,她会被小姐派到府中。” 徐青绫轻应了一声,只道,“别忘了,她是自钱大人离京前,便出了钱府。在一个好心大娘的照料下,才病愈,后寻了门道,进了徐府的” 琉璃忙活着的手一滞,随即,慎重地应道,“奴婢记下了” 主仆两人不再说话,屋内的气氛有些沉重,琉璃自是知晓若是将绿柳的原先身份透露出去的话,很可能连小姐也保不住绿柳。 暂且不论徐青绫主仆两人的心思,且说,绿柳回了卫氏的院子。 杨妈妈就在院门前翘首相望,见绿柳过来,忙上前拉住她,“我的姑女乃女乃,你怎么才回来夫人可正等着你呢” 绿柳笑道,“方才,五小姐让我服侍着用了早膳,所以晚了。”说着,挽住杨妈**手,道,“妈妈,你可得为绿柳在夫人面前美言几句。” 杨妈妈点了她的额头,宠溺道,“你呀真是会让妈妈操心” “绿柳知道,妈妈一向疼我。” 说话间,两人便进了屋子,只见卫氏坐在了首位,已不见方才的烦躁,应是从尹紫玉口中得了想知道的了。 绿柳上前行了礼,“奴婢回来得晚了” 卫氏也不责怪,而是让青梅扶她起身,嘱咐道,“……去了她那,不要放松,时时刻刻留意着,若有不对,马上回来报了我可是听懂了?” “奴婢明白” “我是看你一向聪慧,才将你调到她身边,可莫叫我失望了”卫氏沉声道,“你回去后,就去查清,她在三皇子府邸,是否真的碰见了三皇子殿下。” 绿柳应诺,卫氏便遣了她离去,“快回去吧莫叫她起疑了” 待绿柳出了院落,卫氏问着杨妈妈,“她怎么晚了?” “说是五小姐让她服侍着用膳了又找了借口,所以晚了。”杨妈妈将与绿柳的对话说与卫氏听,心中思忖着,绿柳已经进府邸三年了,虽然多有她的帮衬,夫人还是信不过她。 卫氏听着,面色一冷,“她倒是会支使我的丫鬟”话语中多有不甘。 杨妈妈忙宽慰道,“这也说明了她并未起疑,以后,夫人您也好拿捏她” 桂妈妈在一旁,也上前道,“夫人,您多虑了,老奴看那五小姐只不过是只纸老虎,生不起浪来” 卫氏斜睨了桂妈妈一眼,桂妈妈忙住了口,边用手拍打自己的嘴,舌忝着笑道,“您看,老奴又多嘴了” 话落,仍不见卫氏缓了神色。 “夫人,您也别怪老姐姐了”杨妈妈上前,为桂妈妈说着好话,“她也是为着您” 只淡淡的两句话,就让卫氏平复了怒气,“你觉得我那外甥女的话,是否可信?” 杨妈妈进院门时,恰恰与尹紫玉错身而过,现今,卫氏问得自然是桂妈妈。 “老奴觉得表小姐的话,只能信一半毕竟,这些年,她多多少少有些怨恨着夫人”桂妈妈见自家夫人消了气,忙不迭地回道。 第一百九十六章 意料外的人 不过,桂妈妈这话还是说错了没能使卫氏保持着平和的脸色,反而是惹得她更为不快了 “怎么你是觉得我对我那外甥女还不够照顾?”卫氏冷哼一声,随即沉声道,“自她十二岁入府,如今已过了五年。这五年间,我有短了她吃的,还是短了她的份例?她的一切还不是照着大姐儿置办的比得过府中的其他小姐了,难道她还敢不知足?” 卫氏这话中提到的其他小姐,自然是指徐府的其他庶出小姐。 “虽说与她同年的二小姐已经嫁了人,但她也不看看,她嫁得是怎样的人家”卫氏脸色依旧阴霾,“我同她母亲是嫡亲的姊妹,自然是希望能为她寻户好人家,嫁了你叫她莫要不知足了,也在你身上少使些心眼,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静静心” 桂妈妈暗自一惊,难道夫人知道她收了表小姐的好处了? 话音方落,卫氏警告道,“还有,你的手脚也该收敛收敛了。否则,到时候在老爷面前出了事儿,连我也保不了你” 听了这话,桂妈妈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夫人,老奴再也不敢了” 卫氏斜睨了桂妈妈一眼,并不让她起来,她自是不会相信桂妈**话 此时,徐青绫暂居的客院屋子内,气氛依旧有些沉闷。 徐青绫翻捡着糕点,却是再也提不起胃口,用上第二块糕点。撂了筷子,抬首便见琉璃有些发愣,她轻笑出声,道,“我也不是拘着你,这事儿可大可小” “小姐,奴婢明白的,小姐曾说过,莫要大意失荆州,行事务必谨慎奴婢一直谨记在心,不敢忘”琉璃眼中虽透着迷茫,但却也坚定。 徐青绫又笑了,琉璃未必懂得那句话的意思,却是将那“大意失荆州”几字记下了。也没再揪着这话题,只是问道,“杨妈妈进去,做了什么?” “幸好,小姐昨日便让奴婢将贵重物事贴身藏了”琉璃在暗自庆幸之余,说起杨妈**行事,“杨妈妈眼尖得很,进了内室,便四处查探,极热情地帮奴婢拿这又取那,忙得不亦说乎一圈下来,几乎是将屋子的各个角落都寻了个遍” 杨妈妈是瞧着琉璃看起来有些木讷,故而,便放大了胆子,行事随便起来。何况,她在她面前也只是做个面子罢了,未必会将她这个小小的庶女看在眼里。毕竟,徐老爷根本不可能将手伸到内院,而内院近几年还是由卫氏把持着的。即使那徐大*女乃想掌家,那也得看看卫氏是否舍得放权 如此一来,往后的二十年内,徐府的内院做主的估模还是徐夫人 自然,那些看惯眼色,又惯会见风使舵的奴才,还不各个傍着徐夫人,倚仗着徐夫人,就莫说会有奴才真心实意对着她的。 “既然她眼尖着,你们以后行事更要小心,莫让她瞧出什么端倪来”徐青绫嘱咐着。 琉璃笑着应了,“奴婢省得” 话落,门外便传来脚步声,须臾,绿柳就进了屋子,向徐青绫盈盈一礼,“夫人找奴婢过去,只是嘱咐奴婢一番,若有什么不对,就回去报了她。” 瞧清局势的徐青绫,有些想笑,不过,终究还是没笑出来,只道,“若是我这有不对,你就告知母亲吧” 绿柳恭敬地应了,知道小姐只不过是让她在必要之时,传递些似真似假的消息罢了。 徐青绫微微点点头,绿柳是个聪明的,否则,她也不会派刚刚收为己用的她,出任如此重要的任务,充当眼线,布在卫氏身边。 主仆三人闲聊着,身边有着两人,琉璃干起事情也轻便了不少。不到午时,将原先当着杨妈妈面收拾的包袱又重新打了包,调换出不少物事来。 刚刚收拾妥当,绿柳便端着午膳进来了。 今日的午膳,比往日看着更丰盛些。 看来,绿柳在徐府混得还算不错。怎么说,徐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都是有些身份的。府中的其他奴才见了,也得唤她一声,“姑娘” 琉璃帮着绿柳将午膳摆在炕桌上后,便对徐青绫道了一声,“奴婢去打水”便退了出去。 却是眨眼间,又回了屋中,只不过,出去前,只她一人,回来时,身后却跟了一人。 那人上前,便跪倒在徐青绫脚下,声泪俱下地喊了一声,“小姐” 不是旁的人,却是那在徐家别院的厨房管事陈妈妈。自白姨娘被赶至别院,就对她们特别照顾的陈妈妈。 徐青绫盯着陈妈妈看了半晌,也未让她起身,只是问道,“妈妈,怎么来了?”今日,可不是那管事议事之日。 一旁的琉璃心念着陈妈妈,抢白道,“奴婢出去打水时,见妈妈让人领着来了院中。说是老爷将她从别院调换出来的,为的是来府中照料小姐的。” 徐青绫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妈妈,快起来吧”又示意琉璃将她扶起。 陈妈妈被琉璃搀扶着起身,含泪道,“老奴以为这辈子也难见小姐了实在是没想到,老爷开了恩,特赐老奴过来照料小姐。” 徐青绫宽慰了几句,琉璃自是在一旁也劝解着,好不容易将陈妈**泪劝住了。 “今日,你就与绿柳住一屋吧”徐青绫吩咐着陈妈妈,“明日,我们便能搬到新的院落,届时,再安排你们的住处” 陈妈妈迟疑了一下,望了琉璃一眼,方才应了。 琉璃自然收到陈妈妈那略显紧张的一眼,便试着询问着自家小姐的意思,“小姐,陈妈妈与绿柳不熟,不如让她与我同住一屋?” “迟早就得在一处做事的,早点熟悉一下,也好”徐青绫淡淡地说着,便不再望向她们,而是举起竹箸,用起午膳来。 陈妈妈上前,替徐青绫张罗着吃食,“能进府伺候小姐便是老奴的福分,既然同是伺候小姐的,更是不能生分。”说着,盛了一碗女乃白色的鱼汤,端给徐青绫,“府邸的厨房管事看来是个细心的,对小姐喜爱的吃食也模了个透。” 徐青绫抿嘴一笑,接过鱼汤,便小口喝了起来,举止优雅,处处透着矜贵。 用罢午膳后,徐青绫吩咐了一句,“让琉璃服侍着我歇会儿午觉,你俩先下去吧” 若是让有心人看来,徐府五小姐还是用惯了身边的老人的,倒是对陈妈妈与徐夫人所赐的绿柳是同等对待的。 绿柳与陈妈妈告退离去时,便将房门带上了。 徐青绫下了炕,对着在炕边张罗着的琉璃道,“你随我进来吧” 琉璃疑惑不解,问出了声,“小姐,您是不打算在炕上歇午觉吗?”。自来了府中,小姐一向是在炕上小憩的。 徐青绫点点头,只是让她进来。 待两人进了内室,徐青绫坐在床榻之上,望向琉璃,盯了她良久良久,似要从她的脸上看出花来,直看得琉璃有些不知所措。 遂,模模脸颊,问道,“小姐,怎么了?奴婢的脸上是有什么脏东西吗?”。 “我知道你对陈妈妈是存着感情的,我与姨娘在别院的这几年却是也仰仗着她不少,否则也难能在别院讨生活下去。但是,一码归一码。”徐青绫突然加重了语气,“我们在宅院中的事情也从未告知过她,既然这样,有关与绿柳的一切,也莫说了她听。” “这事,知道得人越少越好若是陈妈妈问起,你只道是,她是母亲恩赐与我的,其他,一切莫说与她听。还有,不要装作以往便认识绿柳,先与她生疏几日。当着外人的面,更要如此你可是明白了?” 琉璃一向不理解小姐为什么做什么事儿,总是避着陈妈妈,特别是近些年。然而,她的心中却一直牢记着白姨娘之前嘱咐她的话,说陈妈妈是可近的。她也记着,她们去别院后,陈妈妈对她们的照料。若是没有陈妈妈,她与小姐的日子可是不会好过了。定是饥一顿,饱一顿。 故而,听得徐青绫这般说,琉璃不解,问道,“小姐,为何要避着陈妈妈?陈妈妈是自己人,姨娘在世时,便常说,要知恩图报的” 徐青绫只是道了句,“这事情还是少些人知道的好,万一泄了密,母亲自不会轻饶知晓的人,……”余下的话,她就不再说下去了. 虽是随意找的理由,但是琉璃应是明白她未尽的话。 琉璃忙收敛了神色,谨慎地应道,“奴婢定不会将此事泄漏给陈妈**” “行了,你出去吧我躺会儿。”说着,便斜倚在床榻上。 琉璃点头应诺,轻声离去,极为小心得关了门,不弄出半点声响。 又约莫着过了一盏茶的光景,紧闭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徐青绫闻声,也睁开了眼,眼中却没有丝毫睡意。这么大会儿功夫,竟是没睡过去 轻盈的脚步声,向着内室而来,少顷,便有人打起帘子,进了内室。 第二百零一章 白姨娘的身世(上) 须臾,琉璃便添了文华郡主在宴请的单子上,又另写了一张烫金帖子。 “小姐,您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吗?”。琉璃将单子与一摞烫金帖子递给徐青绫。 徐青绫随意翻看几下,复又将单子递与绿柳,“你去夫人那一趟,将单子交予她,看看还有没有需要添加的?” 绿柳应诺离去。 徐青绫又嘱咐起琉璃,“……让探子去查一查京中各府的动向随后,你去告诉老爷,我已经搬进新的院子,其余的,一概不说。” 琉璃方点头离去,屋中立即便闪现出一个身影。 “小姐,属下已查出些眉目”佟忠跪倒在地,垂首道。 “如何?”徐青绫捧着茶盏,并未饮上一口,只是问道,“王大爷究竟与徐府有什么干系?”亦或是他与她又有着怎样一层关系? “王大爷与李大爷是白姨娘娘家白府的仆人”佟忠低声道,“忠仆” 徐青绫当下一惊,难怪乎王大爷一直以来对她都是诸多照顾。这样的关系摆在那儿,也说得过去。不过,有一点她想不明白,为何王大爷与李大爷两大家子会住在赵家村,而不是白府难道白府没落了?白姨娘又究竟有怎样的身世? 从她的字迹中,完全能看出她出自书香世家这样的门第,如果还是繁盛,如何能让女儿嫁与旁人做妾室?必然是没落了。 但是,她还是得问一问,“白府在哪?可在京城?现今又如何了?” “白府是皇城新民,当年是京中少有的富贵人家。而且,白府的老爷当时是有官职的,也不知为何,在十五年前,一夜之间便没落了。”说至此处,一顿,不知该如何开口。 徐青绫神色平淡地斜睨佟忠一眼,“说吧当年有什么风声?” 佟忠头垂得更低了,“当时,那事轰动整个京城,属下也略有耳闻。” 既然轰动全城,岂会略有耳闻? “当时,今上判了白大人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即日处死。而今上又念及白府余人,罪不至死,上谕‘不忍刑罚,流之远方’。所以,白府的所有人都被流放到隙地。”佟忠一一说来,“除了白姨娘,获了陛下额外的恩典,才得以免了流放之罪。” 隙地,她也有所耳闻,是极寒之地,农田又寸草不生,数年来,颗粒无收,粮食均是从邻近的村庄采买,而隙地人皆是靠打猎为生。 这白府的余人,都是娇养的,哪里懂得猎杀动物,以维持生存这样的惩处又与用刑罚有何区别,不过是多活几日而已。 封国民众道今上仁慈宽厚,是位明主,徐青绫嗤笑,能坐上皇位的,哪里会是个仁慈的皆是表面已矣,以留贤名于后世。 “你可打听过,姨娘是得了什么恩典?” 是什么缘由让今上失了“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的念头,饶了白姨娘一命,又周转到徐府为妾?她身上的窈窕之毒以及后来发生在白姨娘身上的不幸,又是否与此事相关? 徐青绫摇摇头,她不敢再想下去,若真是牵涉到朝政,白姨娘就是必死无疑。她的死,也不仅仅只是宅斗的结果,而是有人在背后操控一切 越往深里探究,徐青绫越觉得心惊,面色也越发苍白了。 “属下无能,并未查探出来”佟忠语带愧意,话落,静待徐青绫责罚,却是久等不来,只好又重复了一遍,“属下无能,未曾查探出白姨娘得了什么恩惠” “啊”徐青绫显然是被佟忠吓着了,方才她想得太过出神了。 随即,敛了敛神色,问道,“罢了那我问你,白府是何时迁到京城的?祖籍又在哪?” “据属下的探查,是二十年前从江南迁到皇城的,白大人的祖籍应在江南”佟忠神色略微闪烁,疑惑小姐为何对白府一无所知,但一想白姨娘毕竟是罪人之女,如何能同自己的女儿说起此事,也就事无巨细地一一说来。 “二十年前,白大人因着进士出身,所以,举家迁到皇城,起先,是暂居在京郊。待三年后,授予了官职,才真正迁入内城……” “那白府的一切,是否都被查封了?”徐青绫犹带些不死心地问道。 佟忠低声应道,“是的,小姐。” “朝廷一般对罪臣的府邸以及其他一切,又是如何处置的?”徐青绫问得是查封之后,这些财物的动向。 “一般是充入国库的,部分会赏给功臣。像,像白府之前在京郊的府邸,今上赏给了徐大人。” “哪位徐大人?”徐青绫拔高声音问道。 “现今位居礼部尚书的徐正宏徐大人……”即使知晓小姐的身份,耿直的性子,使得佟忠还是如实以报,并未打算欺瞒他现任的主子,他相信如此聪慧的主子,想得到的只是真话。 徐青绫觉得自己问得分外好笑,在京为官的徐大人只有徐正宏一人,并无旁人。那么,白府的宅院便是现今的徐府别院白姨娘克死在娘家,也算是全了她的念想。 分外讽刺的是,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子,又绕回到徐正宏头上了。原以为,徐正宏对白姨娘是真心的,定然不会眼看着白姨娘死去。然而,现在,她不得不再次留心徐正宏。白姨娘含恨而死并不是那么简单,其中,徐正宏定也逃月兑不了关系。 事态发展到如今,是越发复杂了她也是时候与王大爷摊牌了。 “知会王大爷一声,二日后,在永清巷的铺子中,我要见他一面。” “是,小姐” “派几个人去江南查探,看看还有无白氏族人。另外,继续让人留意徐府的动静。”徐青绫思绪千回,不停地下着命令,“稍后,琉璃会与你们接洽,让你们查查京中各府的动向。打听各府的家世,各自相交的人家。与哪些府邸交好,与哪些又是交恶的。还有,特别留心诸家少爷小姐的嫁娶情况……” 佟忠一一应诺后,徐青绫便遣了他离去。 又过了一炷香的光景,绿柳推门进来,望着陷入思绪的徐青绫,紧张道,“小姐,您怎么站在院子里?现下日头大,您进屋歇歇,可别中了暑气。” 徐青绫轻点了头,转身进了屋子。 自佟忠离开后,她便出了屋子,望着蔚蓝的天,她心中方能好受些。人一旦相处久了,难免会有些感情的,她也不例外。虽然,与徐正宏只相处了短短几日,但是他对她所做的一切,她都是看在眼底的。 刚入府时的维护,随后的调换院落,还有,言辞中时不时地透露出对她的关怀,以及对白姨娘的深情,这些细枝末节,让她心软了。然而,今天所得知的一切,不得不让她深思,徐正宏是否真如她表面所看到的,对白姨娘钟情,对她爱护? 她不希望真如她现今所想那般,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她表面所看到的。 还待深思,却被绿柳所打断了。 “小姐,喝茶”绿柳奉了茶给徐青绫。 徐青绫接过,抿上一口,问道,“夫人怎么说?” 绿柳微微有些闪神,口中道着,“夫人说,小姐端的是细心,并无遗漏。让小姐安排人,将帖子送了。夫人那边另请的通家之好,已是派人送了帖子。”竟然是,未曾让小姐过目一番,直接下了帖子。 思至此,绿柳不觉忆起,方才夫人拿到单子的情形。 卫氏拿着绿柳呈上来的单子,越往下看,面色就越发沉了,“没想到,这小小的庶女,倒是借了三皇子妃殿下宴请的机会,认识不少权贵。可是,那又如何?庶女永远是庶女,她还能越过嫡女去不成。” 心情忽而转好,便将手中的单子递给一旁的杨妈妈看。 杨妈妈并不是立马就看,而是几步靠近桂妈妈,两人挨在一处将这单子看了。 看罢,桂妈妈一笑,奉承道,“夫人说的极是五小姐不过是个姨娘所出,哪比得上我们三小姐金贵,她最多也就只能配个即将入土的人。” 卫氏拿着锦帕,掩嘴一笑,“这还说不准呢” “嫁不嫁,那还不是夫人一句话难道这五小姐连四小姐都越不过去,还能越得过夫人去暂且,先让她得意几日,霆少爷的院落还不是霆少爷的” 杨妈妈见桂妈妈越说越大了,扫了一眼躬身立着的绿柳,轻扯了桂妈**衣袖。 然而,桂妈妈自然不甩她,如此好的机会,让她能在夫人面前表现一番,她如何能放过,“她还以为夫人真是为着她的生辰所举办的酒宴,殊不知,只是为了让那人相看……” “满嘴胡说些什么”卫氏大声叱道,“这事情还做不得准呢你年纪长了,就越发大胆了,什么话都敢说那样的人家,可是说让一个庶女进门,就进门的?” 呵斥完桂妈妈,随后,卫氏便将厉眼扫向绿柳,正声道,“到了别处,可不能忘了自己的主子是谁?对于敢一心祀奉二主的下人,我容她不得我想,你现今的主子,若是知晓了,定也不会轻饶了你去。” 绿柳忙跪下,磕头道,“奴婢不敢,奴婢时刻牢记夫人的教诲,绝不会做出此等欺主之事。”夫人是在告诫她,莫将今日所听到的说与小姐听。 “行了,起来吧”卫氏示意青梅将绿柳扶起。 转而,笑着,唤她们过来,一手握住一人的手,亲昵道,“我一向将你们视为我的女儿,你们比之韵姐儿可能是差些,但是与四小姐、五小姐齐平。我也是将你们娇养着,并未曾将你们当做下人来看。” 卫氏轻轻笑着,露出慈祥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两人,“你们俩办事都是沉稳的,我很放心绿柳又稍显机灵一些,所以,派了你去五小姐那,我也是相当放心的。”说着,收紧了左边的手。 杨妈妈当下应声道,“绿柳,你可莫要辜负夫人对你的厚望” “你们在我屋中都是一等一的。”卫氏并未责罚杨妈**插嘴,“我身边还有一个一等丫鬟的缺,等你回了我身边,就让你补上这个缺。” “若是不然……”卫氏突然变了脸色,沉声道,“若是不然,你知道的,小姐出嫁,陪嫁丫鬟是有一定定额的” “陪嫁丫鬟是有一定定额的” 右手轻轻抚触着被抓疼的左臂,脑中不断回忆着夫人方才警告她的话语。 她知道,若是她追随着五小姐,势必要做陪嫁丫鬟的。 而夫人是绝不会让五小姐嫁了好人家的。听桂妈**意思,是要将五小姐嫁给即将入土的人。小姐一旦嫁过去,便是去守寡的。若是姑爷家的身份一般,人丁单薄,那还算好听夫人那意思,那户人家来头还不小。小姐没了相公的倚仗,在那样的人家,是难以活得舒坦的,自然,她底下的,也得不了好的姻缘。 她从没有要做通房的心,她只求嫁个还算不错的管事,当个管家娘子,便知足了。如今看来,这样也只不过是奢侈罢了。还不如,还不如…… 绿柳突然握紧左臂,还不如,在夫人身边当个一等丫鬟。大*女乃若是还无所出,夫人定会安排通房丫鬟的,凭她的本事,被抬成姨娘,应是没有悬念的。 “绿柳,绿柳”徐青绫轻轻推了一把,绿柳慕然醒神。 眼前丫鬟方才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看来几年来,只是书信相通,是远远不够的,她对她这个主子的信任远远不及卫氏对她的利诱。 “想什么想得愣住了?”徐青绫淡淡笑着,不经意地打趣道。 绿柳握了握左臂,垂首回道,“没什么,没什么可能是方才热着了。” 看来是不打算说了 徐青绫轻笑,“我看你脸色不好,要不下去歇歇吧” 似是怕她拒绝,徐青绫接着道,“我身边还有人伺候着,你既然身子不爽利,还是下去歇着吧” “琉璃,还没回来呢陈妈妈又不在身边,小姐身边短不得人”绿柳婉拒了。 就在此时,院门突然开了,是琉璃回来了 “琉璃回来了,你这丫头,就放心下去歇着吧身子要紧。”徐青绫淡淡道。 绿柳鼻尖一酸,躬身退下。 第二百零二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白姨娘的身世(中)】 琉璃堪堪与绿柳擦肩而过,足下稍滞,转瞬,就迈进了屋子。 待绿柳的脚步声远去,越来越轻了,直至听不到为止,琉璃方才开口问道,“小姐,奴婢看绿柳的面色不好?她是怎么了?” 徐青绫轻轻扇动着眼睑,只道了句,“许是身子不爽利吧”随即,便问道,“怎样?” 问得是琉璃是否将事体办妥当了? “奴婢已告知,他们会留心近日各府的动向。另外,老爷说了,处理完公事,便来探望小姐。”琉璃禀报着,“奴婢问过赵林,老爷一般到申正时分才能处理完当日的公事。” 这儿说来,她还有小半天的光景,能歇上一歇。 正打算,让琉璃伺候着歇息,院门外却又是响起一阵敲门声,陈妈妈匆匆跑去开了,迎进来的是王姨娘。 王姨娘款步而来,行走间,袅袅婷婷,婀娜多姿。面容更似二八芳华的女子,无怪乎,能让徐正宏独宠她多年。 陈妈妈忙引着她上前,大声向徐青绫禀报,“小姐,王姨娘来看您了” 听陈妈妈禀报,王姨娘温柔地笑开了。 须臾,两人已是步入堂内,她向着徐青绫盈盈一礼,温和地开口道,“没有打扰到五小姐歇息吧?” 却听不出其中有何歉意。 徐青绫嫣然一笑,“自回了府中,久未见王姨娘。王姨娘近日可好?” 听说,除了陈妈妈进府的前一日,徐正宏去过王姨娘那处,之前以及之后的日子,便未曾听闻有踏入过王姨娘屋子的时候。 王姨娘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脸上仍保持着笑容,“近日,除了有些乏力,没有什么不好。”拿着帕子轻轻拭了拭额际并不存在的汗珠,“我也怕过了病气给老爷,所以,近日一直避门不出。直至今日,才听身边的丫鬟说五小姐挪了院子。” “恰好,今日,我身子也舒坦多了,便来探探五小姐。”说着,拿出一个鎏金首饰盒,递给了一旁的琉璃,“这是用来庆贺小姐的乔迁之喜。”话落,又叹气起来,“五小姐若是从夫人肚子中出来的,这时候该是办乔迁宴的时候了。” 徐青绫从琉璃手中接过首饰盒,佯装欢喜地打量一番,许久后,才道了谢,“多谢王姨娘记挂”说着,也不禁叹了口气,“恍若我的姨娘还在世的话,也不是这番光景了,毕竟,我与母亲之间,还是有隔膜的。” 口中说着不识大体的话,眼睛却是不着痕迹地紧盯着王姨娘,见她的眼神在说及白姨娘已逝时,忽而闪了闪,面色发紫,陷入深思。甚至连她久久盯着她不动,她都毫无知觉。 这让徐青绫的眼神,不觉暗了暗。 白姨娘所遭受的一切,她定也参了一脚。至于,究竟在里面起了什么作用……徐青绫不觉微眯了眼,善恶总有报她若是对不起白姨娘,那么,她绝不会善了的。 片刻后,两人纷纷回神。 王姨娘掩帕一笑,宠溺着责怪道,“还好今日是在我面前,若是在旁人面前,小姐,以后可千万千万不能这么说方才您说的话,若是让夫人或是旁的人知晓了,那可是被视为不孝。毕竟,她才是你的母亲,白姨娘只不过是你的姨娘罢了,她有生你的权利,却没有抚养你长大的身份。” 说话的同时,更是紧盯着徐青绫的神色,怕方才她的神情,被她窥了去。 而徐青绫也没有让她失望,在她透着长辈对晚辈关爱的敦敦教诲下,面带羞涩,地垂下头来,“王姨娘说得极是,青绫受教了。” 王姨娘的眼神闪了闪,充满了笑意,只不过是一个向来娇蛮惯了的孩子,在别院中,也是受尽了委屈,才会向她发泄。如今看来,也只不过是个“单蠢”的孩子。 她思量着,进而道,“懂了就好,以后,可是不要在旁人面前犯这种错误”依旧笑望着徐青绫,“即使,你再怎么怨恨夫人知晓她当初没有维护你的姨娘,反而,落井下石,你也不能说出这种话,更不应该对她有所不满,再怎么说,她才是你的母亲” 王姨娘那话中的意思,徐青绫再也清楚不过了。 她愤然道,“落井下石?难道母亲是嫉恨姨娘,才会由得父亲将姨娘贬至别院?”说至后来,声音不觉发颤,无声询问着王姨娘。 半晌,才发出破碎的声音,“难道,难道……”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王姨娘悲痛地朝徐青绫微微点了点头,眼角却扬起一丝笑意来,今日,她的目的算是达成了。 徐青绫双手捂脸,垂下头去。若是半大的孩子从底下往上去看去,只能看到清澈无波的眼睛,透着丝冷意,哪有方才那悲痛中带着愤慨的眼神。 在王姨娘看来,徐青绫是悲痛难忍,根本无法料想到她此刻的神情,只是自以为温柔地安慰道,“青绫,你莫再难过了。我想白姨娘肯定是希望你活得好好的,更希望你能在有朝一日,让她得以沉冤得雪。这样,她在地下,也能安心。” 紧捂住脸颊的指缝间,扬起一丝笑意,第二个希望才是她所希望的吧 酝酿片刻,徐青绫猛地抬起头,望向王姨娘的神情像是下定了决心,“我知道我该怎么做”更是紧握双手,“一定会让仇人,血债血偿” 声音中透着坚硬冷漠,眼神更是冰冷,此时的徐青绫,让王姨娘心中不觉发冷。 忙双手抱胸,安慰着自己,她今日的两个目的已经达成,而徐青绫方才的话,也只是让徐夫人血债血偿,与她没半点关系。王姨娘不断地说服着自己,慢慢便去了那股渗人的冷意。随即,笑道,“青绫,你莫再多想了,好好歇息昨日忙了一天,也该累了。你只要记着夫人对你的好便是了,其余的,可不要再想了。” 话落,抬首望向屋外,“时辰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说着,便离了座。 “陈妈妈,你去送送王姨娘。”徐青绫虽然眼神坚定,精神却有些萎靡,只是摆了摆手,唤陈妈妈进来,送王姨娘离开。 王姨娘神情稍显尴尬,稍后,便盯着低垂着头的徐青绫,莞尔一笑,暂且给你些时间也无妨过了今日,你便会清楚,该与谁站队才是 思罢,挺了挺胸,矜持地向徐青绫一礼,“那我就先回去了” 待徐青绫点头,王姨娘方才跟在陈妈妈身后,出了院门。 随即,便听“咔嚓”一声,陈妈妈关上了院门。而隐在一旁的丫鬟钿翠上前,“姨娘,五小姐怎么说?” 王姨娘冷哼一声,掩帕而笑,“一个单纯的黄毛丫头,哪里会是我的对手” 话中的单纯,却另有深意。 而徐青绫的屋中,自王姨娘离开后,便恢复了以往的神态,不再做戏,眼神比往常愈发清冷了。 王姨娘今日过来,无非是两个目的。 一是,来探探她的性子,说白了,就是来看看她到底是蠢笨还是聪明? 相信此次,她定未让王姨娘失望而归。毕竟,她将她的“蠢笨”的性子毫无保留的展现在她面前。在别院时,她的表现,还未完全让她下了定论,而此次,必然会让她放下所有的疑虑,相信她是一个感情用事,又毫无头脑的丫头。 至于另一个目的,徐青绫抿嘴一笑,王姨娘话里话外,都在引导一个“愚蠢”丫头,陷入憎恨嫡母的情绪当中。自然,她的目的便是来离间徐夫人卫氏与她之间的关系,甚至是让她恨上卫氏,继而与她站在同一个阵营上,来对付卫氏。 不过,她不得不说,王姨娘还算是个聪明的。 从怜惜她不是从卫氏肚中出生,让她不得不说出,她与卫氏之间存着隔阂。又借此,不经意间透露,卫氏不仅不帮着劝说徐正宏,反而是陷白姨娘到徐家别院的罪魁祸首之一,进而,让她恨上卫氏。更是委婉地告诉她,要让白姨娘在地下安眠的唯一法子,便是替她报仇。 在最后,更是提醒她,只要记着卫氏对她的好便是了。若是平常说这话,确实并无不妥。然而,此时,这话反而会让她更觉得卫氏对她好定是不安好心,继而,坚定了报仇的决心。 这一步步走来,王姨娘既算到了徐青绫的性子,尽管她当时并不十分确定,却是有胆量做出如此猜想;又知晓徐青绫对她白姨娘存有深切的感情。 但是,她千算万算,还是未料到,徐青绫并非是那个“徐青绫”,而她真正的性子自然不会是“她”的性子,也就不会是她展现给她所看的性子。 如此一来,她所有的谋算在起步时,便全盘出错了。她不知道螳螂捕蝉,还有黄雀在后。 徐青绫抿嘴一笑,拿起茶盏,饮了一口。 不过,若她真是徐青绫本尊的话,她所有的谋划,便能按着她预期的方向发展。 王姨娘打得是好主意,就是没料到,老天爷会给她摆了这么道谱思量至此,突然间,眼角也起了笑意,不对应是王姨娘没有料到,她的先祖——秦风会摆了这么道谱才是。 “小姐,老爷来看您了”琉璃从外传来的禀告声,打断了徐青绫的沉思。 徐青绫忙收敛了神色,又理了理衣襟,方才离了坐,起身迎向徐正宏,笑着道,“父亲,累了吧,您快坐下。”她让徐正宏在首位坐了,又吩咐琉璃上茶,上点心。 徐正宏忙抬手阻止忙乱的徐青绫,满目慈光地道,“让丫鬟别忙活了,你也坐下来吧,陪父亲聊聊” 徐青绫手中一滞,目露诧异。 徐正宏见此,笑着解释道,“父亲就是来看看你,稍后,还得出门一趟。” “父亲这般忙?”徐青绫面有恙色,随即,又关切道,“即使是忙,也要注意身子。”转身吩咐赵树赵林照顾好徐正宏,“莫让老爷过分劳累了,你们也得时刻留心着,提醒老爷,注意休息。” 两人自然是点头应诺。 徐正宏露出满意的笑容,打趣道,“女儿这般体贴人,不知是谁家公子有这样的福气,能娶了我家绫姐儿。” 徐青绫笑得极为羞涩,低垂下的眼睛,却清澈透亮,无半点赧然之色。 徐正宏瞧着自己的女儿露出小女儿姿态,知道女儿家脸薄,也不再打趣了,只是,拍了拍一旁的椅子,让她坐了。 “昨日,父亲实在是月兑不开身,你可别怪父亲没来看你”徐正宏望着徐青绫的目光极其慈祥,开口便向徐青绫道歉。 “父亲,女儿不是不懂事的人。自是知晓父亲平日政事繁忙,更是知晓父亲一向疼我,岂会不知足得因为父亲昨日没来看望女儿而心生埋怨”徐青绫表现得极为识大体,进而道,“女儿愿为父亲分忧解难若是父亲有什么需要女儿帮忙的,请尽管开口。” “这……”徐正宏犹豫半晌,还是没说出来,只是道,“父亲也没有什么需要使得上你力气的。” 徐青绫没想到,她只是说着场面话,徐正宏还真是有事想寻她帮忙。 不过,既然徐正宏到最后没有开口让她相帮,她自然也不会凑上前去。也只是道了句,“也是,父亲的难处都是政事上的,女儿也帮不上什么忙。”随即,便将话题转开了,绕到在院子里开一道通向府外的门。 “这点,你放心,我会知会夫人一声的,不日,便将这扇门开了”徐正宏保证道。 徐青绫笑着应了,自然是不会追问,他拿什么借口,又是怎么与卫氏说。 父女俩又说了些旁的,徐青绫借机提起二日后出府的事情,徐正宏也应了,“正好,那日,父亲要出去。你暂且等到父亲下了朝,随着,父亲一道离去便是。然后,在府外会合,再一道回府。” “是,父亲”徐青绫无二话,又道了谢。 随后,父女俩一阵静默。 而徐青绫又有意营造出紧张的气氛,让徐正宏不得不开口问出声来,“可是,还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女儿不知道,要不要将此事告知父亲。”说话间,万分犹豫,最终,在徐正宏鼓励的眼神下,说了出来,“有个自称是姨娘娘家的忠仆,托了人找上了女儿……” (妍冰会每日至少更新四千字,补上前段日子生病所欠下的。) 第二百零三章 诸事渐渐浮出水面【白姨娘的身世(下)】 “什么?”徐正宏瞬间瞪大了眼,满眼皆是不可置信,出口的两字,更是带着颤音。 徐青绫低垂着眼,柔顺地重复了一遍,“白府的忠仆托人来寻女儿了” 真的是来人了可是,白家在京的阖府除了宛如以外,尽数被流放到了隙地,这人又会是谁?难道是江南的白府来了人?寻绫姐儿,又有甚样的目的?徐正宏沉思不得其解,遂,只是问道,“你可是见过那人?” “还不得见只是让人传了话,说是想见见女儿。女儿正拿不定主意,还请父亲给女儿指点明路,到底要不要见?还有,他是否真是姨娘的娘家人,也得请父亲明示。” 徐正宏稍作沉吟,复又问道,“他托的是何人?中人可是有透露过,他寻你是因着何事?”连问两个问题,徐正宏忽觉自己问得突兀,忙解释道,“为父也不清楚他到底是不是白府的仆人,所以,你尽量仔细地说与为父听,为父也好帮你做判断。” 徐青绫垂首应诺,曼声道,“……是琉璃传的话,当时,女儿也详细地问了她。不过,琉璃说,她也未曾见过那中人,只说那中人似乎是一个极为年轻的小厮,撂下话头,就走了。” 目光悠远,徐青绫似在回忆当时的情形,徐正宏也是屏息等着自己的女儿细细将那时的情景说来。 “那小厮只说了,有个自称是白府的家仆,托了他,让他来寻我,说是想见我一面。还说,过几日,他会另外托人来寻问我的意思。其他的,一概未说。”徐青绫轻声道着,“所以,女儿也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谁,寻我又是何事。” 听罢徐青绫的诉述,徐正宏沉思片刻,“那小厮在什么时候找得琉璃?” “昨日”徐青绫柔声回道,“因着昨日搬入新院子,有些劳累,早早便歇着了,女儿也未曾告知父亲此事。” 她记得昨日,徐正宏的几个同僚来府拜访,身边自是不乏年轻的小厮。 徐正宏听了,只是“哦”了一声,脸色却是越发晦涩了。昨日,来的同僚不少,兵部尚书华大人,吏部左侍郎贺大人,晋王府长史司左长史田大人,五城兵马司刘大人。另外,还有他的几个下属,这些人身边跟着的可都是年轻的小厮,年长的长随一般都不会随主子单单只是过府拜访,而是另作他用。 这么一来,要从这些人中挑出那小厮,难度是大了不少。毕竟,是他人的仆从,而非他府中的。且昨日过府的同僚,并非都是与他同心,这就更难了。徐正宏叹了口气,还真是不好查。 “父亲也判断不出那到底是不是白府的下人要不,到时候他托人来寻你了,你就即刻让人通知父亲,届时,父亲派了人,让他们保护着你见他一面,看看他到底是有何所求?” 徐青绫自是无异议地应了,只是忍不住问了句,“听父亲的意思,这忠仆有可能只是借了白府的名义寻上门来,是假的白府是不是没有这样的人?”问完,便兀自笑开了,转瞬,又不经意地问道,“姨娘从没跟女儿说过她娘家的事儿,如今,这自称白府仆人的人寻上门来,女儿端的是有几分好奇父亲,可否与女儿说说,姨娘娘家的情况。 省得女儿对姨娘的事一无所知,现今连念想姨娘的地儿都没有”她说得合情合理,又提及思念白姨娘,这会儿,徐正宏该是会透露几分。 徐青绫暗自猜测着,却是没想到徐正宏被问得一愣,面色有些微的阴霾后,仍是未松口说些什么,只是劝道,“宛如已逝多年,你如今也还小,不要想太多。”稍顿后,又道,“知道得越多,只能图惹悲伤,还是不知道得好你就安安心心地等着嫁人,嫁人后,相夫教子,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日子。上辈子的事情,还是让上辈子的人记着便好” 无奈中透着悲伤,悲伤里又浅埋着愧疚,徐正宏对徐青绫尘封了白姨娘的往事。 “可是,父亲”徐青绫正声道,“虽然您心疼女儿,不愿让女儿知道后过分悲伤,但是,女儿还是想知道关于姨娘的一切。因为那毕竟是生养了女儿的女子,女儿岂能为了贪图今生的无忧,而泯灭了这份亲情?” 徐正宏抬首望着眼神异常坚定的女儿,久久无语。 “而且,女儿自认为姨娘不是那样的人,也绝不会做出有辱家门的事儿那事情必然存着些蹊跷,女儿希望自己能查明,以还姨娘的清誉。”徐青绫试探性地透了些口风。 “胡闹”徐正宏怒斥道,“是哪个在你耳边嚼耳根子了?”厉眼扫过周遭的下人,对上陈妈妈时,停的功夫又稍微久些,“不要听人瞎说,当时的事情,不是你一个孩子能够明白的。而且,当时徐氏族长也在场。” 果然,徐正宏对这事儿极其排斥,更不愿她深究。然而,他这样,更让她坚定想查清一切的想法。而末尾的那句,又是什么意思?徐氏族长在场,是想说明此事的公正,还是他也想安慰自己当时的无能为力全数是因为徐氏族长,将一切责任全部推卸给徐族长? 徐青绫抿嘴一笑,沉吟道,“可是,父亲,女儿想要查明的不止是这一件事,想必,您也知道女儿自幼便是带着病的。” 徐正宏心中咯噔一下,望向徐青绫的目光,带着怜惜,间或夹杂着一道难明的神色,“为父见你近来并无犯病,以为这病是好了。”微顿了顿,“为父记得那时向皇上求了恩情,特意让顾太医诊了脉,也配了珍贵的药丸,你的病情就稍稍缓解了些。” 突然似是想起了什么,徐正宏目光阴冷,“难道你住在别院之时,没有人给你送药?” 送没送药她不知,不过,第一天来这异世时,那满身的伤,她却是谨记着。若是寻着机会,至少也要让那伤她的人受些教训。 不过,那么珍贵的药丸,必然是经过卫氏的手。若是她说些话,能让徐正宏加深对卫氏的反感,她又何乐不为呢? “年岁太久了,女儿已经记不清了。”徐青绫故作黯然,道。 那时,绫姐儿已经是十岁了,不可能会记不清,想来肯定是那个妒妇特意给拦下了。 徐正宏胸口沉闷,恼恨卫氏的作为,但更担心徐青绫现今的身体状况,“那如今,还是会时时犯病吗?”。 徐青绫摇了摇头,“前些年,遇到一个贵人,在女儿险些断了气时,救了女儿一命,但是,贵人说,这病无法根除,缠绵于女儿一生。”轻叹口气,话中透着无尽地惋惜与悲哀,“不过,这也是女儿的命” 这种认命的态度,让徐正宏更将怒气全数转向了卫氏等人,“绫姐儿,为父一定会为你寻得治病的大夫,你别多想……” “还有,你也别多想宛如的事情,一旦时候到了,为父自然会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 徐正宏还是不愿将白姨娘的娘家白府的事情亦或是他对白姨娘的感情,透露丝毫给她。反而是找了借口来应付她。看来,今日是无法撬动他紧闭的嘴了。 不过,也无妨,自然还有人会告知她,有关于白姨娘的事情。 徐正宏又嘱咐了一些话语,也不作久留,便离开了徐青绫的院子。 徐青绫是将徐正宏送到院外的,她身边只跟了琉璃,“去看看老爷这是要往哪里去?” 琉璃应声离开了,徐青绫则是独自回了屋内。此时,陈妈妈还呆立在屋中,只是不知道她的思绪飘到了哪去。 徐青绫只是淡淡瞄了她一眼,便开口喊了声,“陈妈妈” 陈妈妈回神,见自家小姐紧盯着她,忙不迭地垂下脑袋,“小姐,有什么吩咐?” 徐青绫轻笑着道,“方才,喊了你几声,都不见你回神,陈妈妈这是想哪去了?”见陈妈**身子不觉一颤,又道,“我那时还小,不记事,不知道府中有没有送了这药丸。不过,我想陈妈妈有可能知道些什么,不妨说与我听听。” 陈妈妈抬头,想了片刻,道,“这事儿,老奴倒是还有些印象。记得当时,夫人送了有两次,后来,就没见到过了。所以,那次……” “所以,那次怎么了?” “所以,姨娘过世的那日,小姐才会因犯了病,从假山上掉了下来” 陈妈妈对这件事情没有半点含糊,只是在说及假山两字时,不自觉中双手紧握。 那假山她也见过,就在别院中,有些高度,却还算平坦。但是,据她所知,“徐青绫”的性子虽然娇蛮,但还算是比较文静,并没有这种野猴般的喜好。那何以会爬到假山上,又怎会因犯病,失足从顶部平坦的假山上跌了下去。 而当时别院中只住了陈姨娘的哥哥,陈妈妈说及假山二字,又有点不对劲儿,与方才说及药丸一事全然不同。这中间的关联…… 徐青绫思及此,唇角含了三分笑意,只是淡然道,“你先下去吧也是该准备膳食的时候了。” 五小姐的一切行径,她看了半年有余,她的性子也能模透一些。可是,自从那次以后,五小姐就离她远了些,只琉璃与她还亲近些。那时,她有些闹不明白,又怕她是猜到了那事,也不敢向她亲近,这一离,就是三年。如今,这会儿更是模不透五小姐的心思了。 心中叹气,口上自然是应诺,退了下去。 陈妈妈刚刚退下,琉璃便进屋子了,侧耳对徐青绫道,“……我跟着老爷到了夫人的院子,便折了回来。” “嗯”徐青绫轻应了一声,嘴角含笑,吩咐道,“知会佟忠一声,让他去查查府里的陈管事与那陈姨娘的关系。” 琉璃应诺,不料徐青绫还未将话说尽。 “还有陈妈妈” 琉璃瞪大了眼睛,有些不能相信,却见自家小姐神色严肃,并不是在开玩笑,脸色不觉暗了下来。之前只是怀疑陈妈妈,而现今,小姐是料定陈妈妈有异心,下决心要将她查清楚了。而陈妈妈是白姨娘离世后,唯一对她们好的人,小姐连她都不信了。那么,下一个,是不是该怀疑到她了? “琉璃,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吗?”。徐青绫微蹙了蹙眉,打断了沉思的琉璃。 “明白了,小姐,奴婢会将小姐的意思,传达给佟忠的。”声调已不若方才的轻快,透着丝沉重。 而此时,徐青绫虽是觉察到琉璃有异,但是她现在却没有心思管这事儿。因为,若是佟忠所查清的事情,与她所料的相同,那么,那晚夜里,想要杀她的凶手就浮出了水面。 另外,她的另一半心思则是放在了卫氏的院落,自然是无暇分身了。 而此刻,徐青绫放了心思的院落并不平静。 徐正宏怒视着卫氏,斥责道,“你怎么会如此狠心,竟然断了绫姐儿续命的药丸” “老爷,你这说得是什么话?”卫氏强辩道,“我待青绫不薄,她来了,就赶紧让霆哥儿腾了院落让她住。这几日,又忙着操持她的生辰宴而无暇分身,更是因此短了对霆哥儿的照料。可怜我那儿,才是个孩子 这些暂且不论,就说说我所做一切,可有丝毫亏待青绫的意思?老爷,难道您还认为我是个狠心的嫡母吗?”。说着,便哭将起来,“真真是嫡母难为,谁让我没有这个福分,成为青绫的生身母亲” 说完,便一直哭个不停。 “好了”徐正宏依然带着怒气,可是已比方才缓和了许多,“我说得不是绫姐儿回府后的事情,而是指她在别院时,你短了她的救命药丸。” 卫氏渐渐止了哭声,“老爷,您也知道,给青绫续命的药丸有多么昂贵那些药材可不只是值个千金,那时,又忙着大姐儿的婚事,操办她的嫁妆,府中哪有余钱再做那药丸。我看原先的那药丸,还能维持一阵子,便将后面的给停了。待到有钱制药丸时,忽听别院传了消息,说是五小姐的病,被贵人给治好了泰半,就不需要这药丸了,所以……” “所以,你就给断了?”徐正宏沉声道。 第二百零四章 是否参了一脚 “不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你就这般狠心吗?我一向知道你不是大方的人,但还算是个识大体的。没想到,你就这么不把庶女的命放在眼里”徐正宏面色阴沉,厉声道。 “老爷,你说这话,可是曾模过你的良心”卫氏睁大垂着泪珠的眼,使得平日严谨的脸柔和了不少,“大方,怎样的才算是大方在我怀云哥儿那会儿,孙姨娘又刚刚小产,怕你没人照顾,便替你纳了陈姨娘。不日,你又说,想将白姨娘纳为妾室,我可曾有反对过 那时,我整个身子都肿了,但是纳妾所需的,可是一样也没短了陈姨娘与白姨娘。都做到如此地步了,你如今还指责我不大方吗?”。 卫氏哭诉着,反驳着,看起来万分娇柔,完全没了平日里的端庄肃穆,让人不觉起了怜意。自然,徐正宏也不能例外。 他将卫氏按回了原位坐了,自己则是坐在她的身旁,开口道,“我所说的不大方,并非是指责你有妒心” “而是,你对绫姐儿她们不够关心,虽然她们是姨娘所生,但都是喊你为母亲,你应当同等对待才是,而不是特别偏爱韵姐儿她们。因为她们都是你的孩子”徐正宏放缓了声调,不再硬声指责,只是好声劝道。 “老爷,我知道你肯定是觉得她们不是我亲生的,总觉得我会亏待了她们,可是她们的份例,哪一样是与韵姐儿、霆哥儿不同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又怎会只顾及一边呢”卫氏依旧梨花带雨,深情地望着徐正宏。 她得把握住这次机会才是,自反对了那迁坟之事,老爷对她是越发地冷淡了。 徐正宏长长叹气一声,语调是越发软了,“可是,这事毕竟是你不对,怎能就这么停了绫姐儿的药呢这药可是为她续命的,轻易不得断了” 卫氏眼神闪了闪,这是不打算追究了? “老爷,你也知道,我对青绫不薄,怎会故意断了这药呢”卫氏语气诚恳,“皇上御赐的婚事,怎可能马虎。而且大姐儿嫁得可是位皇子,那可是今上的嫡亲血脉,更是马虎不得。那时,云哥儿可是还没吃上皇粮,家里就靠着你一人的俸禄,以及那几个庄子。况且,江南的产业可不是在您的名下,在这般困境之下,我就是连周转的银两都拿不出来,哪里还有银两置办那药丸? 我也是看着原先给的药丸,能顶上一段日子,这才没让人再配药。这可并不是我狠心想将庶女置于死地。” 卫氏说得有理有据,又语带委屈,徐正宏不觉露出愧疚的神色,满怀歉意道,“是我错怪你了” “老爷是大丈夫,哪里有那闲心管内院的事儿。误会了,也是难免的。”卫氏止了泪,用锦帕轻轻拭去泪痕,笑意盈盈地望着徐正宏。 两人难得平心静气地坐下来说话,此刻的气氛,又是异常融洽。这让徐正宏将总是不知该如何开口的问题问了出来,“还有一事,我想问问你” 卫氏目光柔和,道了句,“老爷请说” “五年前,宛如所发生的事情,你到底是否参了一脚?” (悲催的加班,只能赶出一千字。明天补上,妍冰算算,明天似乎至少要补7000字) 第二百零九章 惊诧万分(下) 王大爷摇摇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小的也不是十分清楚。只记得当时,朝廷张贴了皇榜,昭告天下,说老爷通敌叛国,处以死刑。可是,老爷的性子虽然固执,但一向是温和的,哪有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这岂止是诬陷根本就是今上识人不明,听信谗言” 王大爷激动异常,语带梗咽 “糊涂这种大不敬的话哪能说出来若是挨个罪名,那就是满门抄斩”徐青绫微蹙了蹙眉,厉声叱道。 此时,王大爷也觉察到自己的口无遮拦,吞咽了几下,平静下心神,才道,“小姐,小的不怕我那婆娘也不是贪生怕死的主儿,只是怕连累了小姐” 徐青绫蹙眉,“既然知道会累及我,这样的话莫再出口了况且,满门可不单单是指你与王大娘两人。难道,你是打算连你那子女与两个小外孙都不顾了吗?”。斜睨了王大爷一眼,复又斥道,“真真是荒唐” 王大爷一怔,垂下了脑袋,好半晌,才道,“是小的糊涂了” 徐青绫让琉璃重又斟了杯茶,抿上一口,才曼声道,“当年,今上判了白府众人流放隙地,我听说,那时无一人幸免,除了我的姨娘。” 王大爷自是知晓徐青绫想要知道的是什么,恭声道,“在今上下旨捉拿老爷前的一个月,老爷便将小的这些签了活契的下人都给遣散了不过,当时动静不大,是挨个遣散的,有些是因着罪名被撵出去的;有些则是到了年限,没有再签;还有些……像我,是白姨娘向老爷求了恩典,被放出去的。 李老弟似乎是被家人给赎回去的,具体的,小的也没问。”王大爷陷入回忆之中,“当时被遣散的人不少,余下的也都是些年青力壮的下人。随后,又因着出了件事,丫鬟们大多涉及此事,老爷动怒了,都给遣散了出去。随后,不久,便听说,老爷让夫人找了人牙子来,小的们当时还以为,老爷是要将府里的下人重新换血殊不知,殊不知,小的们却得了大恩惠。” 如此看来,她的外祖父是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罪名,所以才事先将下人遣散了? “老爷被处斩的那日,也是夫人被流放到隙地的日子。我与李老弟不忍去看老爷,只是到城门处去送了夫人。夫人一夜间满头白发,脸色虽有些苍白,但仍是凛然正色。乘着押解的官兵疏忽之时,让下人给小的递了话,让我好好照看白姨娘奈何,我那时与李大爷离了京,回来后,竟亲手送走了白姨娘,实在是愧对夫人” 王大爷面色悲恸,徐青绫也不觉鼻尖酸楚,忍不住问道,“外祖母身边可是有照顾的妈妈?”丫鬟们大多被遣散了,妈妈们,不知白老爷是怎么处置的。若真是无人在身边伺候,白夫人的日子何止是难过估计还没到隙地,就已经克死路途。 大手在眼际重重一抹,王大爷深吸了口气,道,“有四个得力的妈妈与两个大丫鬟是跟着夫人流放到隙地的。” 徐青绫不觉间松了口气,那么,若是能在隙地得以生存,外祖母可能此时还活在这个世上。她心中一暖,这世她还有亲人是活着的。 而徐正宏已是被她自动忽略了,且不说,他在白府受罪时扮演得是怎样的角色,更枉论,他又是间接害死白姨娘的人而这些事后,他所得的好处却是能看见的白府成了徐家别院,他如今又得了今上的信赖,官至正二品,且大女儿又被赐婚给三皇子殿下除此之外,必然还有很多她所不知道的好处 这让她如何将他视为亲人? “你们是被外祖父遣散的,但是姨娘也幸免于难,你可知是得了什么恩惠?”她现在首要的目的,便是尽快将所有的一切理清楚。 “小的虽然不清楚白姨娘得了什么恩惠,但小的知道”王大爷犹豫了一下,道,“小的知道这话不该说,更是不动听,但是仍觉得应该说与小姐听” 重重的呼了一口气,也不待徐青绫说些什么,便抢先道,“您的父亲,现今的礼部尚书徐大人,肯定是在其中起了作用的”王大爷有些忿忿不平,“以小姐的身份,理当是给姑爷当正房太太的,哪能作了人家的妾室可是,谁料到那有妻妾的男人,竟然还想来招惹小姐即使他是小姐曾经的青梅竹马,那更不能如此作践小姐” 王大爷说至后来,已是乱了章法,不知不觉地又改了称呼。 徐青绫一愣,其缘由,并不是王大爷胆敢当着她的面,说着徐正宏的不是,而是那“青梅竹马”四字印入了她的心中她万万没想到徐正宏与白姨娘还有这等渊源 而王大爷话落,便觉失言,不安地望向怔愣着的徐青绫,“小姐,小的说得句句都是实话,请小姐明鉴” “啊”徐青绫恍然醒神,随即掩饰地应了一声,“嗯”便不再对王大爷方才的话多置一词。 这厢徐青绫连连因着得到的信息而诧异万分,那厢徐正宏的马车就停在青衣阁门前,人则已拾阶而上,被东子迎了进去。 东子朝内吆喝了一声,“掌柜的,徐大人来了” 闻言,正与客人谈笑风生的唐苏目光一滞,随即,笑着向客人们说了声对不住,便转身施施然地迎了过去。走至徐正宏身前,盈盈施以一礼。 “徐大人,诸位大人已在‘锦缎’中等候”见徐正宏点头,便对一旁的东子吩咐道,“引徐大人到厢房中。”随即,转身,手臂向前一引,说了一个“请”字。 徐正宏颔首,与唐苏擦肩而过 待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行越远,原本泰然自若的脸顿时紧绷起来,这时候夫人也该在路上了,应该不日便能进京。 思量至此,唐苏又恢复了笑脸,将另一拨客人迎进了大堂。随后,吩咐其他伙计小心伺候着,自己便月兑了身,走至一旁,打起帘子,进了内院。 快行几步,走至正房,见丫鬟们正在收拾屋子,更有陆陆续续的小厮将库里的摆设安置在正房之中,使得原先的正房添色不少。 唐苏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正房一直是闲置着的,主子平日过来,也只不过是暂歇在东厢房,这正房一直以来都是留给夫人的。 不久前,夫人传信过来,不日便将抵达京畿,她就让人开始着手收拾了,如今,也算是倒腾出了模样。只不过,有一件事让她颇为伤神,她没料到平日里安安静静的青绫,竟然会临时起意,在不知会她的情况下,进了徐府。 夫人不日就要回来,她又该如何向她交代 唐苏蹙了蹙眉,便转身出了内院,回到铺子中,招呼客人 ……………………………………………. 茶壶中再也倒不出一滴水来,琉璃犹疑地问道,“小姐,需要再续茶吗?”。王大爷离去后,这都已经倒空了两次,却是看小姐仍无任何动静,难道小姐想再继续这么坐下去?在待一会儿,那便是吃午膳的时辰了。 而小姐吃了午膳后的惯例,便是小歇一会儿。而这段时间,正是日光最烈的时候,那如谪仙般的公子,…… “再去烹壶茶”徐青绫淡淡的吩咐,打断了琉璃神游的思绪。 琉璃欠了欠身,应诺下去。 见琉璃离去,徐青绫也陷入了思绪,不光是为着早间王大爷说的话,另外,要见那人她终归还是有些抵触的,她不知道该如何再面对他 徐青绫就这么静坐着,思绪也是千回百转,直至琉璃烹了茶,端了进来,方才,让她将茶壶放在几案上,吩咐她拿了些书。 琉璃见小姐依旧是不动,也是没法,只是端了把锦杌,坐在徐青绫身旁,拿出锦帕来绣,待绣好了,可将它配小姐的新衣。 只是一会儿,铺子的伙计便来传话,说是可以用膳了。 琉璃连忙将手中的锦帕搁置在一旁,与徐青绫道了一声,便出去端了午膳进来。 服侍着徐青绫用了膳食,又伺候着她小歇一会儿。 待徐青绫睡醒后,琉璃以为这下该是出发去陶然亭了,没想到佟忠又来议事。她长叹一声,暗自嘀咕了句,曲公子,这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天不助你 在她以为这议事大概会去了大半个时辰之时,门却是开了,佟忠出来,向她点点头,便无言离去。 琉璃有些诧异,忙抬步进了屋子。 徐青绫听见琉璃进来,也不抬头,只是吩咐道,“下去让车夫准备出发”神色却是不如方才那般轻松,目光严峻,透着抹忧色。 琉璃稍稍一愣,忙应诺,便快步离去。 须臾,两人便出了铺子,上了徐府的马车,向着陶然亭而去。 不大会儿,便来到了青衣坊,马车刚刚驶过,徐青绫却是朝外喊了声,“慢着” 琉璃疑惑不解,忙问道,“小姐,怎么了?” 第二百一十章 结束? 徐青绫径自撩开一旁的纱帘,向外望去。 却只看到那身影闪身便进了一旁的巷子,沉吟片刻后,徐青绫松了手,道,“走吧” 琉璃心中虽有些困惑,手却兀自打起帘子,让车夫继续赶路。 天气越发炎热了,这会儿陶然亭的游客是少之又少,只余零星几个,若是找人者,一眼便能瞧见想寻的那人。 徐青绫由琉璃搀扶着下了马车,余光一扫,便瞧见了那颀长俊逸的身影,在亭前来回踱步,不过,仍旧是不急不躁。她微撇了下唇角,他一向都是如此。 她放慢了步子,徐徐而行。 似过了久远,徐青绫才行至曲岩兮身后,缓缓一礼,喊了声,“曲公子”声音疏远而清冷。 曲岩兮闻声,暮然转身,一眼望去,伊人在前,却与往日迥然不同。 “青绫”曲岩兮上前一步。 徐青绫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一步,淡淡道,“曲公子,找我可有何事?” 曲岩兮一愣,望了眼仍然耀眼的阳光,微笑道,“我们进亭再说” 徐青绫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随着曲岩兮步入亭内。 半晌后,两人落座,琉璃奉了茶,便退到亭外守着,而徐青绫所坐之位,抬首便能瞧见曲岩兮的正脸,平凡的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看来是一直就等在亭外。 思量着,垂下头去,翻捡着盘中的点心,却是怎么也不捻起一块,送入嘴中。窒息的静谧在四周流转,她有些坐不住了。 “曲公子,你找我何事?”声音中透着几分焦躁。 曲岩兮轻轻一笑,对徐青绫的问话,避而不言,只是回忆着,“……你可曾记得往日我们常来这坐坐我摆弄着我的药草,你却是兀自看书”淡淡的笑容中透着抹戏谑,“也不知道是谁,以往整日央着我教她医术,临到最后,却是自看自书,愣是没将我所讲的,印到脑子里去。” 徐青绫微微一怔,唇角翕动,终是未言一词。 “我们相处的时候总是恬淡居多。”曲岩兮笑道,带着几分难掩的遗憾。 随即,便收了笑容,“也许是这种恬淡将一切都冲淡了。不知从何时起,你我之间却是生分了是从我回来后,亦或是在那之前,也只有你心中清楚。”苦笑一声,轻声道,“你与我终究是远了” 徐青绫轻笑着应了,心中一阵酸楚,一切就这么结束了 缓缓站起身,唤了琉璃进来收拾,“若是没有旁的事儿,那我就先告辞了”向着曲岩兮微微一躬身,带着笑容,转身离去。 一声“青绫”,止住了徐青绫的步子,背对着他,问道,“曲公子,还有什么事儿吗?”。 “在徐府一切小心若是有困难,可以让琉璃去杂货铺寻我”曲岩兮叮咛道。 然而这声关切的叮咛,却是让徐青绫愣住了,将素笺送至徐府时,他应是已经查清了她的处境。知道她在徐府中未必好过,才给了她这个承诺吗? “多谢曲公子挂念我想我也不会有劳烦到曲公子的地方。”重又抬起脚步,缓缓步下了石阶。 曲岩兮一直望着徐青绫离去的背影,直至再也看不见为止,方才喃喃出声,“守护你一生”焦距一直对准着远处的某一点,平淡无波的神情中难得有一抹亮色。 曲山无奈地摇了摇头,从亭外进来,他愣是没有想到公子千方百计将徐小姐约出来,不是为了解除误会,却是为了放她离去。 “公子,您其实应该向徐小姐道明,少夫人并不是……” 曲岩兮扫来的厉眼让曲山止住了嘴,支吾了半晌,终究,还是孱弱地道了句,“也许,就不是这番光景了。” 目光微微一停顿,曲岩兮收回了视线,转身望向别处,“我与她终难成姻缘,还不如及早放她离去” 良久良久,都未见曲岩兮再言一语,久到让曲山以为,日暮前动不了身时,那已站成松地公子,开口了。 “走吧”话落,口中却是溢满了苦涩。 …………………………………… “小姐?小姐”琉璃连喊了数声,徐青绫才回过神来,疑惑地望向琉璃,“怎么了?” “老爷还没来小姐,您看是先回去,还是等老爷一道回去?”琉璃询问着徐青绫,他们已在这儿等了一个多时辰了,却还未见老爷的马车出现 闻言,徐青绫撩起一旁的纱帘,向外望去。此时,天已是暗沉沉的了,远远望去,住在城门附近的人家早已是点上了大红灯笼,而城门处也点了灯盏,看这时辰,已是过了酋时,徐正宏却是仍未回来。 难道是出事了?徐青绫摇头,应是有事耽搁了吧? “再等一刻吧若是还未见老爷回来,我们就先回去” 话落,便闭了眼,“我小歇一会儿,时辰到了,记得唤醒我” 琉璃应诺,心中却是犯了嘀咕,小姐今日到底是小歇了几次?轻轻叹息一声,也不再说话,就着车内微弱的灯光,将完成了一半的喜鹊登梅花样的锦帕拿出来绣。 还不到一刻光景,载着徐正宏的马车疾驶而来。 琉璃忙唤醒了徐青绫,“老爷来了” 徐青绫微微睁了睁眼,应了一声,而车外传来徐正宏的声音,“绫姐儿,为父有事耽搁了。时辰有些晚了,我们立即回府吧” “是,父亲”徐青绫在车内应了,并未探出头去。 两辆马车在夜色的笼罩下,疾驶而去,不大会儿,便到了徐府。 徐青绫下了马车,向一旁等着她的徐正宏缓缓施以一礼,喊了声,“父亲”鼻尖微微耸动,却有股酒气扑鼻而来,喝酒了? 惊疑之下,徐青绫抬首直视徐正宏,却见他微醺的脸满面红光,丝毫不显醉态,眼角处反而带着笑意。心中纳闷,这出去一趟,又有了何喜事? 徐正宏察觉到了徐青绫的注视,笑望向她,没头没脑地道了句,“父亲定能为你寻门好亲事”语气竟是异常的笃定。 今日出去,是为着她的?听他那语气,对她的婚事,似已经有了眉目。 徐青绫低垂下头,忆起今日佟忠汇报与她的消息,不禁微蹙了蹙眉,徐正宏至今为止,倒是实心实意对她的,而卫氏则是…… 徐正宏见徐青绫垂下头,以为她是害臊了,哈哈大笑两声,道,“吾家有女初长成。”随即,又叹气道,“真真是到时候了” 徐青绫只作微笑不语,随着徐正宏一道从中门步入了徐府。 两人在垂花门分开了,徐青绫回了自己的院子,而徐正宏则是去了王姨娘处。 刚刚步入院子,绿柳就匆匆迎了过来,避开他人的视线,对着她点了点头。 徐青绫微微颔首,步入了屋子,随口问道,“今日可有发生什么事儿?” “老夫人身边的妈妈过来传话,明日,老夫人要与府中众人一道用晚膳”绿柳说着,服侍着徐青绫换了身衣裳。 徐青绫轻应了一声,稍作休息,便带着两人去了卫氏的院落请安。 卫氏见她,只是冷淡地关心了几句,随后,便问起明日徐老夫人与众人用膳的事儿,“你可曾听闻了,明日要见老夫人?” “女儿听绿柳说了”徐青绫应道。 卫氏满意地望了绿柳一眼,道,“绿柳这丫头,你用着可是顺手?” 徐青绫淡淡一笑,看来是又想在她身边安插人了,抿嘴一笑道,“母亲身边出来的人,自然是得力的。” “我们徐府小姐身边的丫鬟是有定数的,你如今只有琉璃与绿柳两人,手边可用的人实在不多。前几日,我也是忙着安排你生辰宴的事,月兑不开身。”卫氏笑道,“今日正好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妥了,于是,便挑选了几个看着还老实安分的丫鬟,拨到你的院子” 徐青绫自是应了下来,一并道了谢。 卫氏眉眼间的笑意更深了,“我也不知道你何时回府,便先将人拨到了你的院子。哪里能料到你此时来了我的院子,若是早一步的话,倒是可以让你见上一见。要是有看着不满意的,我也好立即给你调换过来。” 看着说得为庶女考虑得极为周详,但仔细看来,却是步步不容反驳。 要是她想让她自己挑,她也不会“恰好”赶在这会儿。况且,她回府了,卫氏哪有可能会不知道,却偏偏赶在这个时候。她这是明摆着硬将人塞到她的院子,她不收也得收 “还是母亲想得周全”徐青绫浅浅一笑,向卫氏行了礼。 “行了”卫氏摆摆手,让她起身,“该到用晚膳的时辰了,你与我一道过去吧” 徐青绫笑着应诺了,而卫氏也撑着杨妈**手,下了炕。 用罢晚膳,徐青绫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在还未步入院子之时,院中便传来了女子的嬉戏调笑声,徐青绫微蹙了眉,这就是卫氏给她挑选的人? 转身,给身后的琉璃使了个眼色,琉璃会意,上前一步。 (抱歉,昨天写着写着就睡着了,还差一千,但是总抽不出时间来码,晚了,不好意思。今天决定在公司码完再走应该至少会有两更o(n_n)o) 第二百一十一章 受罚! 琉璃上前,厉声斥道,“你们在做什么?如此喧哗” 原先凑成堆的丫鬟们纷纷向院门望来,只见一个身着杏黄春衫,头戴镶金梅花簪子的大丫鬟,双手叉腰,怒视着众人。并不见旁人,众人微微松了口气。有些丫鬟倒是拘谨了些,不再与旁人嬉戏笑闹。 有几个胆大的却依然故我,不过,另有几个有眼力的丫鬟向琉璃微微一礼,由一人带头道,“姐姐可是五小姐身边的大丫鬟,琉璃姐姐?” 琉璃点点头,面色仍是不豫,纤手一指,直指向那三个胆大的丫鬟,“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其中那面目娇艳的丫鬟,双腿微微一曲,“奴婢是夫人派来的” “我问得是你们的名字,不是在问你们是不是夫人指给小姐使的丫鬟”琉璃闻言,一下子怒瞪了眼,“还有,这是五小姐的院子,容不得你们撒野” 那丫鬟没有料到琉璃并不吃这一套,一下子吓得怔愣了。一旁的另两个丫鬟见此,忙恭敬地喊了声,“琉璃姐姐”再不敢放肆 扫视了一圈低垂着头的丫鬟们,琉璃轻轻点了点头。随即,走出院门,请了徐青绫进来。院中的丫鬟这才意识到,五小姐一直是看着她们的,顿时,面色有些发白。 徐青绫径直向正堂走去,经过那些丫鬟身旁,只是淡淡地道了句,“都跟我进来吧” 众丫鬟忙恭敬应诺,相互对望了眼,早就听说五小姐是个和气的,莫不是真如传闻所言?随后,摇摇头,却是松了口气。 待徐青绫一坐定,那些丫鬟们也已经低垂着头恭敬地站着。 抬眼望去,此次,卫氏指给了她四个二等丫鬟,八个小丫鬟,独独缺了三等丫鬟,想她是想让她从那八个丫鬟中提拔几个上来。 一般从人牙子手上买的,多是小丫鬟,调.教几年,才会由其中挑出三等丫鬟。如今这小丫鬟便有八个,其中的四个自然是要提拔成三等丫鬟的,余下的小丫鬟则是刚刚好,是再塞不进人来了。 不过,这事儿谁又能料得准呢? “虽然你们是母亲送到我屋里的,但是这里有这里的规矩。”徐青绫缓声道,“不管是谁犯了错事,我定不会轻饶” 众丫鬟低垂着头应诺。 “好了,你们都抬起头吧,报上你们的名字。”徐青绫打开茶盖,捧起茶盏,轻轻吹开漂浮着的茶叶。 “奴婢叫芮茹”二等丫鬟中打头的那个报了名。 徐青绫点头,望着下一人,正是方才那面目娇艳的丫鬟,她收着下颔,恭敬地曲膝行礼,“奴婢叫香荟。” “月纱,日纱,向小姐请安”两人同时向徐青绫行了礼。 最后两个二等丫鬟是一对双生姐妹,妹妹眼角有颗不起眼的小痣。 随后,小丫鬟们也各自报了姓名,徐青绫便先遣了她们下去,吩咐绿柳将她们安顿了,留下了那四个二等丫鬟。 “既然太太择了你们做我的二等丫鬟,必然就有你们的过人之处且尽心做事,我自然会厚待你们的。”徐青绫道。 “是,小姐”四人齐声应诺。 徐青绫点头,“我还有事问你们”轻抿了口茶,才道,“同你们一道来的那些个婆子去哪了?” 四人神色均是一紧,互望了一眼,最终由香荟上前回话,“回小姐的话,奴婢们也不知” “不知?”徐青绫挑了挑眉,将茶盏重重地放下,“磕碰”一声,将那四人一惊,“这点小事儿,你们也不知,我还要你们作甚” 香荟面色惨白,一旁的芮茹拉了她一把,四人跪倒在徐青绫身前,“请小姐息怒奴婢们真的不知那几个婆子在哪”待徐青绫轻哼出声,立马又道,“奴婢们只知晓那几个婆子好吃酒没准儿,没准儿,凑在一起,吃酒去了。” “哦?”徐青绫接过琉璃递过来的锦帕拭干方才溅出来的水,吩咐道,“去唤两个小丫鬟进来,让她们去找找,务必找到若是找不到的话,她们也别回来了” 琉璃忙应诺,吩咐了下去。 徐青绫也没让她们四人起身,只自己一人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品着茶。 而四人均是安静地低垂着头,不敢抬首望上徐青绫一眼。 约莫过了有半个时辰,琉璃带着四个推推搡搡的婆子进了正堂,四个婆子见跪了一地的二等丫鬟,顿时止了嘴,懦懦地唤了声,“小姐” 徐青绫头也不抬,只淡漠地问道,“你们去做甚么了?” “没有,老奴,老奴没做什么”婆子狡辩道。 “还说没做什么”徐青绫撂下茶盏,沉声道,“你们头一次来我院中当值,竟然聚在一起吃酒,难道你们在母亲院中也是如此当值的?” “小姐,冤枉呀老奴怎敢聚众吃酒,这是万万做不得的若是夫人也误解了,那老奴可是要受重罚的,所以,老奴怎会明知故犯呢”其中,一个婆子上前争辩道。 “哦,是吗?”。徐青绫离了座,上前一步,“那你满身的酒气是从哪来的?”徐青绫冷哼一声,“这点小事又何须惊扰到母亲呢,我就能做主罚了你们” “来人给我叉出去,各打二十大板” 其余三个婆子面色一惊,忙跪了下来,“小姐,饶命啊,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 而方才争辩的婆子一愣,随后,硬声道,“小姐,老奴是夫人派给您的,您不能就这么罚了老奴……” 徐青绫厉眼一扫,斥道,“还愣着作甚么还不给我叉出去” 小丫鬟们忙应诺,足足用了四个小丫鬟,方才把不断挣扎着哭喊着的婆子拖了出去 而下面跪着的四个丫鬟与三个婆子,面色惨白,愣是低垂着头,不敢动弹。 “你们……”徐青绫开口了,让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中,“起来吧莫让我再看见这种情况各自下去领五板子,罚两个月的俸禄” “谢小姐”众人齐声道,那比罚二十板子好上太多了。二十板子下去,那可是会去了她们半天老命。 “香荟,罚三个月的俸禄,你且好自为之”徐青绫坐回了位置,“都下去吧” (明天就是新的一月,妍冰会给力的) 第二百一十二章 回帖 翌日一早,徐青绫的院中,一切皆是井然有序 经过昨日那一出,丫鬟、婆子们再不敢喧哗嬉戏,各自敛神,干着手中的活儿。 徐青绫则是用了早膳,斜倚在炕上看书,便听小丫鬟来报,之前送出去的帖子有了回音。她所列名单中的夫人小姐均回了帖子,说是必定如期而至,并没有借故推月兑的。 她淡淡地接过丫鬟手中的回帖,只随意搁置在一旁,吩咐道,“让琉璃进来”便遣了她出去。 须臾,琉璃进来了,打发了屋中的其余丫鬟,并随手将门关了。 徐青绫合拢了手中的书,将它轻放在炕桌上,抬首问道,“怎么样了?” “……奴婢按着小姐的吩咐说与她的丫鬟听了,然后那丫鬟拿着帖子进了府中,不大会儿,就说郡主答应赴宴” 徐青绫轻轻点头,“另一处又如何?” “……是夫人亲自派人送的帖子,听说已经应了下来”琉璃道着方才打听出来的消息,“小姐,奴婢担心……”琉璃满脸忧色地望向徐青绫,“她们两位若是在一处的话,必然会大闹您的生辰宴,到时,您又不能安生了” “无须担忧”徐青绫抿嘴笑了,若真是只一人的话,那必然会大闹。现今,有人牵制着她,也好叫她无暇分身。 徐青绫的镇静,一下便抚平了琉璃焦躁不安的心。她照旧看书,琉璃则是下去帮着陈妈妈安排午膳了。 用罢午膳后,徐青绫照旧小憩了会儿,便有小丫鬟来请示:夫人派了十来个长工过来,说是给院子开外门的。 “让琉璃带着他们过去,顺道再唤上几个人,帮他们打打下手”徐青绫吩咐道。 小丫鬟应诺,出了门,去找了琉璃。 片刻后,院门西侧便传来敲打声,徐青绫放了手中的书,从一旁的绣篮中,捡出前些日子琉璃在绣着的喜鹊登梅,只差最后一片梅花瓣,便能完工了。 因着院内有些吵闹,她也没心思再看书了,遂,拿起那针,开始绣那最后一片梅花瓣。 小半个时辰后,她刚刚收了尾,绿柳便敲门进来了。 她向徐青绫微微一礼,“小姐,昨日府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儿。” 徐青绫目光一沉,没有发生什么事儿,那为何徐老夫人会想着今日与他们一道用晚膳?今日既不逢节,又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老夫人理应是在自己院中用膳的 “昨日,老太太院中的丫鬟、婆子有没有与旁人有过往来?” 绿柳细想了会儿,方才道,“让小姐这么一问,还真是有这么一人。老夫人院中的任婆子托了王姨娘身边的丫鬟钿翠去买了些物事。那任婆子向来都会托人去买些东西,自己则从不出府门。” “莫不是这钿翠同那任婆子说了些什么?然后,那任婆子又禀了老夫人?”绿柳猜测道,随即,又摇了摇头,“不对,那任婆子只是个粗使婆子,是进不了老夫人的屋子的……” 绿柳有些想不通,而徐青绫则似解了疑惑。 这就对了老夫人定是透过任婆子听说了些什么,才决定今日的晚膳之事。只不过,这究竟是王姨娘指使了钿翠说与任婆子听了,还是老夫人特意让任婆子去打探的? 且看看晚些时候,老夫人的态度,究竟是如何? (今天搭了朋友的便车回了家,在家没法码字,明天回去,补上七千字。) 第二百一十七章 归来 琉璃屏气,小心地将钱囊解了开来,随即,便伸进手去,指尖触及之处,皆是滑腻温润,惊得她缩回了手。随后,稍显紧张地回望向徐青绫,以求得她的指示。 徐青绫甚为悠闲地吹了吹茶叶,抿了口茶后,方才道,“将那物件取出来吧”应是玉石之类的物件,方才有些硌手…… 琉璃犹豫着应了,缓慢地将那物件,捧了出来,放下钱囊,方才双手呈给徐青绫。 徐青绫握着茶盏的手突然一滞,随即,立马将它放了下来,接过琉璃手中的羊脂玉,放在手心中,细细打量。 这是一块上等的羊脂玉,不论是成色,还是亮度,都显示出了这块羊脂玉的不凡这不是寻常人所能有的,他竟然会将这么贵重的物事,随随便便装在一个钱囊之中,送到她手中?他这又是何意? 徐青绫视线紧盯着那玉石,口中吩咐着,“琉璃,看看钱囊之中还有没有其他物事?”她不信,他只是为送她而送她,必然是,还有其他意图 琉璃将钱囊翻了个底朝天,都未有任何物事,“小姐,除了那玉之外,并无他物” 闻言,徐青绫稍作沉吟,便将那羊脂玉高高举起,置于光线处。 斑斓的阳光透过玉石,相互交错着,环绕着,隐隐约约间,形成了一幅似有似无的图案,发出点点光亮。 徐青绫蹙了蹙眉,微眯起了眼,看去,俨然是一个“熠”字,周边似有龙状物环绕着,不觉手微微发抖,差点让那羊脂玉滑落在地。 忙收了手,她沉思地望着手中的玉石,无语,这难道是天然便是如此?亦或是后天雕琢而成?他将那么块玉石给她,又是何意? 这简直陷她于危险之境一旦是让人知晓了这么块玉石,那便多多少少会沾上谋位的罪名,她可不想经受这种无妄之灾。 思量片刻,她忆起往日并未有得罪他的地方,除非他强要将那冲撞到他的几次,算在里头,那她也无话可说。 “将它收了吧”徐青绫将玉石递回给了琉璃,“然后,将那钱囊锁在箱笼里。” …………………………………………………… 依旧是车水马龙的青衣阁门前,站着一位沧桑却睿智的夫人,她抬首望向那三个大字,愣愣出神,只得一旁的丫鬟提醒,“夫人,该进去了。”方才回过神来,极为优雅地点了点头,道了句,“进去吧”便先一步,进了青衣阁。 随后,方是一位年迈的妈妈,跟在其后进了去,最后,才是另一些丫鬟随从,人不多,亦不少,统共十来个罢了。 东子迎了上来,“这位夫人,您是吃饭还是住店?” 年迈的妈妈,先一步上前,笑着对东子道,“小哥,麻烦你喊一下你家唐掌柜的,便说我们是从远处来的,是来投奔她的,她便知晓了。” 东子迟疑了片刻,还是上楼去了。 须臾,便听“咚咚咚”的,颇为急促的脚步声,几息后,便见唐苏疾跑了下来,急行至那一行人身前,曲膝行了礼,方才,颤着声喊道,“夫人” 唐苏出现之时,动静不小,引得大堂的客人有泰半都望向了他们,暗自猜测着这究竟是来了何人,竟让得素日里圆滑却又傲气的唐掌柜,如此恭敬以对。 “先进去吧”那夫人淡淡地开口了。 唐苏这才发觉了方才的莽撞,竟让夫人暴露在了人前,急忙应了,亲自引着他们一行人进了院子。 “我以为夫人得明后天,才能到沁水城,没想到今日却到了。要是早知晓的话,我便去城门处接您,何须让您自个儿过来”唐苏歉意万分地道。 “又不是没在这皇城生活过这青衣阁又是我白家的,我是闭着眼都能模到这儿你无须自责。”夫人淡然道,“我也是接到你的来信,方才紧赶几日,才提前在她生辰宴之前赶了回来。” 唐苏点头,迟疑地问道,“那夫人的意思是?”说着,推开了门,“我已经吩咐人将夫人的屋子打扫过了,今日,夫人便能住下了。” 白夫人大致看了眼屋内的布置,与她在京中白府中的屋子摆设几乎一模一样,遂,叹了口气,“你有心了” 唐苏一笑,将她引至首位坐了。 “夫人,周途劳顿,您要不先歇歇?”唐苏笑道。 白夫人既未应下来,也没驳了去,只是问道,“你家主子呢?” “主子本打算明日过来,没料到夫人今日到了我刚刚遣了人去唤,夫人还请稍待会儿。”唐苏解释道。 “嗯,我也不急着见他。”白夫人神情淡淡,“我先进里间躺一会儿,若是他来了,便让他等着吧等我睡醒了,再见” 唐苏面色一僵,随即,答应了下来。夫人对那事,到如今还是耿耿于怀啊所以,听了那消息后,便想尽一切办法,从那出不得的隙地出来。 见唐苏应了,白夫人越过她,径自进了里间。 冯妈妈见此,忙笑着拉住她的手,安慰道,“夫人心心念念着孙小姐,虽是从未见过她,不过,对她却是极为珍爱的。由此迁怒了公子,实属非她本意。她心中也是念着公子的” “冯妈妈,我懂的”唐苏垂下头,应道。 “那我先进去服侍夫人了,若是,公子来了,就只能暂且委屈他先等着”冯妈妈道,见唐苏点了头,方才带了两个丫鬟进了内室。 随后,唐苏出了屋子,将余下的人,安排了住处。 “我今日就不出去了,你去知会东子一声。”唐苏进了自己的屋子,对流沙吩咐道,“若是公子来了,就过来知会我一声。” 流沙应诺离去,刚刚进了店内,东子便领着一位公子过来,“是来找掌柜的,掌柜可是出来了?” 闻言,流沙抬眼望去,却是有些背光,看不太清,“公子寻掌柜的,可是有何事?” “你家掌柜遣了人,让我过来的”声音温和如风。 流沙面色一凛,朝东子点了下头,对那公子道,“请公子随奴婢过来掌柜的,正等着您呢” (今天,妍冰头似快裂开了般,码字一直不在状态,没能补上五千,心中很不舒服,觉得对不起大家) 第二百一十八章 公子何人? (大家都应该猜到了o(n_n)o~) 流沙先引着那公子到正堂坐了,“公子,请您稍等,奴婢这就去请掌柜的。”见他点头,便曲膝行礼,退了下去。 须臾,唐苏匆匆进了正堂,单膝跪地,道,“属下见过主子” 那公子放下手中的茶盏,抬起头来,“起来吧” 唐苏颔首起身,抬首望向依旧云淡风轻的主子,正巧对上他淡漠的眼神,忙又垂了下去,饶是妹妹这般聪明的人,也不可能料到主子还有这层身份吧 “夫人在哪?” “夫人……”唐苏稍作迟疑,抬起头,“夫人今日方至,有些累了,正歇着……”话落,便又垂下了头。 他自是知晓唐苏话中的未尽之意,只是点点头,“你先下去吧我在这儿等着。” 只是这一等,直至夜幕降临,白老夫人都没有允他见上一面。 冯妈妈望着屋外点燃的大红堆纱灯笼,之前便听人来报,公子已是等在了正堂,她也禀了老夫人,可是……冯妈妈转过身,老夫人正持笔写字,不疾不徐,却丝毫未有那见公子一面的意思。 无声叹了口气,冯妈妈上前,靠近书案,“夫人,天色已是不早,公子已是等您多久了,要不您见上一见?” 白老夫人笔尖微滞,索性歇笔,淡淡地看了冯妈妈一眼,“那就让他等着吧”随后,便重又拿起笔,沾了沾墨,起笔挥洒间,暗中藏锋。 冯妈妈顿时垂下眼睑,不再相劝,只出了门,让丫鬟们准备膳食,并吩咐丫鬟去知会公子一声,说老夫人暂不相见。至于,做出何种决定,那都是公子的事儿。待一切安排妥当,便又重新回了屋,老夫人,在写字的时候,是不让人服侍的,除了她。 …… 唐苏听得丫鬟来报,便知今日,老夫人是不打算见主子了,忙起身匆匆赶往正堂。 刚刚迈过门槛,便急急道,“主子,夫人今日可能无法见您了……” 他缓缓抬起头,淡漠地瞥了唐苏一眼,淡淡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属下为公子安排晚膳。” “不用了”他在唐苏迈出正堂之前,阻止了她,“也别叫丫鬟过来了,我想一个人待会儿。”说着,便不再看她。 唐苏心中有些闷闷,但最后,还是应下了,主子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她曲膝行礼后,便转身离去了,只余他一人。 捏着杯茶盏,轻易便能让他忆起那日陶然亭中的她,她消瘦了不少,不过,精神还算不错。看来,他对她的影响已经渐渐淡去了,无法再追回了。 不由得握紧茶盏,他只能是去守护她。只因,只因,那段…… 半年前,老夫人急招回他之时,他便觉不对,不对,应该说是那日传讯,说白宛雪病了,想见他之时,便是不对了。她与他终究是缘分浅了些…… …… 徐青绫静静坐着,指月复轻轻摩挲着钱囊上的纹路,透过那纹路,玉石的温润似传到了她的手中。垂首看了眼,手中握着的钱囊,她微微蹙了蹙眉。 刚放入箱笼中不久,她便让琉璃将它重又取了出来,就这般轻轻摩挲着,沉思着。 她不解那轩辕熠究竟是何意?难道是想告诉她,他想上位?那又有什么缘由,透过这种方式让她知晓? 此刻,那方才的想法却又都被她否决了。 正思量着,琉璃进了屋子,看看幽暗的屋子,又看看隐在暗处的自家小姐,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姐,天暗了,怎么不让小丫鬟进来点灯?”说着,便着手将屋中的灯都点上了。 熄了火折子,琉璃走至徐青绫身边,道,“小姐,该是时候用膳了”夫人午间便让人来报,因着明日小姐的生辰宴,让府中的主子今儿个晚膳都在各院用了。 “小姐,奴婢将钱囊收了?”琉璃指着那贵重的钱囊,征询着自家小姐的意思。 徐青绫淡淡地应了,指月复又摩挲了几下,方才将钱囊交到琉璃手中,亲眼看着她将钱囊郑重地收在箱笼中,才移了视线。又待琉璃回到她的身边,才起了身,出了内室。 进了外间,琉璃问到在哪用膳,徐青绫只淡淡地道,“就在外间的炕桌上吧” 琉璃颔首,出门吩咐小丫鬟们摆了膳食。 徐青绫用过晚膳,便早早歇下了。 翌日一早,卫氏身边的丫鬟甘露过来了,“五小姐,夫人让您提早细心装扮了,不久,那些宾客们就将至了,届时,夫人会带您去二门相迎。” 徐青绫点点头,笑道,“我知道了。”侧身,看了眼绿柳。 绿柳上前,将一个荷包塞到甘露怀中,“一大早的,辛苦姐姐了。” 甘露眉眼带笑,向徐青绫曲膝行礼,道了谢,方才将荷包塞入怀中,道,“妹妹这是哪里的话,夫人的吩咐没有辛不辛苦的。” 绿柳只是一笑,回身对徐青绫道,“小姐,我送甘露出去”见徐青绫点头,方才搀着甘露的手,迈过门槛,出了屋子。 她们一离开,徐青绫便冷下了脸,默默无声。 这卫氏三番两次,都提醒她盛装装扮,她难道就不怕她察觉她的真正意图,违抗她的意思? 徐青绫微眯起了眼,抿嘴笑了,能否达成她的目的,那就得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稍后,绿柳进了屋,沮丧道,“甘露嘴严,并没能问出什么。” “无事”徐青绫只淡淡笑了,“也是时候帮我装扮了” “小姐的意思是?”琉璃问道。 “那就按着夫人的意思,帮我盛装打扮了吧” …… 卫氏看着镜中梳理得整整齐齐的鬓发,随即,又抬手捋了捋,问着刚刚从徐青绫的院子回来的甘露,“怎么样了?” “……奴婢进去时,便见五小姐让人将夫人所赐的那身衣裳取了出来,放置在床榻之上,因是准备穿着的。” “是吗”卫氏垂下了手,笑望了眼甘露,“那样最好” “一个黄毛丫头,再怎样都逃月兑不了我的手心” 卫氏说至此处,眉眼都舒展开来了,看似心情极好 而甘露见此,只是隐晦地垂下了眼睑,不着声色地抚上了略硬胸口。绿柳方才对她说的话,还是隐下不说吧 (昨天码不了几字,就睡着了。今日更得也有些少了,周末两天,妍冰会多更些,暂定周六更五千,周日六千。) 第二百一十九章 盛宴(上) 模糊的镜面中是一张妆点精致的脸,薄粉淡脂,恰当好处,完美无瑕,却又不显张扬。 “小姐” 闻声,徐青绫回过头,接过琉璃手中的口脂,轻轻一抿,唇色立即鲜亮了起来,整张面容犹如画笔点睛,瑰姿艳逸,仪静体闲。 徐青绫缓缓起身,将口脂递了回去,琉璃眼神闪烁,犹豫地接了回来,紧张地问道,“小姐,您真要如此?” 眼睑轻扇,徐青绫淡然一笑,“走吧” 琉璃双手交握,愣在当场,一旁的绿柳走了过来,低声安慰道,“小姐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话落,便移了视线,目光茫然间,远望那摇曳生姿的背影。 她也弄不明白小姐存的是什么心思,毕竟,这次决不是简简单单的庶女生辰宴。如此靓妆,又是为何? 绿柳眼神闪了闪,“我们跟上吧” 琉璃只是稍稍迟疑,便同绿柳一道,紧走几步,跟在了徐青绫身后,出了院子。 只一会儿,便到了卫氏的院落。 小丫鬟在院门前迎了她进来,便朝内大声喊道,“五小姐来了” 须臾,甘露笑着打起了帘子,朝里喊了声,“夫人,五小姐来了。”便转身,引了她们进去。 此时,卫氏也已妆点完毕,正坐在炕上喝茶,闻声抬起头来,便瞧见一曼妙佳人走了进来,行姿优美,面容精致,风华尽显。 卫氏眼神一厉,不过只是一瞬,便又端起了笑容,“这身衣裳穿你身上正合适”说着,便微眯起了眼,近处打量起了徐青绫。 上着一件象牙色如意云纹罗衫,盘金彩绣织裙为下裳,腰系翠绿宫绦,纤腰,美目,青丝上是那镏金镶宝团形簪子,发出熠熠光彩。卫氏微眯着的眼,不由得一暗,果然是精心装扮 徐青绫浅浅一笑,极为腼腆,“母亲的眼光,一向都是极好的” 卫氏扯扯脸皮子,依旧笑着。 “母亲”突然,一声娇俏的喊声响起,徐青韵进来了,身后跟着的是徐青语与尹紫玉。 徐青韵一身娇艳,端的是精心装扮,美则美矣,不过,却是落了三分俗套。 徐青语衣裳依然素淡,而尹紫玉身上虽是素了点,但看得出是精心装扮了。她见徐青绫望来,回了一笑,意欲不明。 徐青绫向她点了点头,喊了声,“四姐,表姐。”引得徐青韵望向她,瞪视着她半晌,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遍,方才重哼一声,举步,挽住卫氏,“母亲,五妹妹身上不是日前女儿在您屋中看到的衣裳吗?怎么是给她的” 徐青韵嘟起嘴,满脸不忿,回首又瞪了徐青绫几眼。 卫氏抬手轻轻抚模她的背,眼带宠溺道,“今日是你五妹妹的生辰宴,她是寿星” “寿星怎么了?不就是过个生辰吗?值得您如此为她操办吗?”。徐青韵撇撇嘴,嗤笑道,“不过是个庶女罢了” 卫氏脸色一僵,女儿太不识大体了,这话怎能当着别人的面说该紧着时间教她些规矩了,若是今日的事情顺利,离她嫁到婆家的日子也不远了。倘若还是这般,岂不是会被婆婆给嫌弃了? 桂妈妈见此,一手撑腰,蹒跚着上前,“我的好小姐,您可是夫人的心肝儿,夫人怎会不疼您,而偏疼五小姐呢”说着,瞧了其他人一眼,方才靠近徐青韵低声道,“夫人,已经吩咐人去为您定制新衣裳了,不日,便能取回来” 闻言,徐青绫抿嘴一笑,这般大的人了,还让人哄着,若是嫁人了,卫氏岂不是该为她操碎了心? 桂妈**话,徐青韵自然听进去了,忙转了脸色,展颜笑了,亲热地偎向卫氏,“母亲,这可是真的?” 卫氏颔首,点了下她的鼻子,“这下该如意了吧?”徐青韵点头,“那就走吧,该去给老夫人请安了”又看向她们,道了声,“走吧” 众人应诺,跟在卫氏身后,向老夫人的院落而去。 给老夫人请了安,又听她训导几句,一行人便回了卫氏的院落。方才坐下,便有丫鬟来报,忠义伯夫人来了。 卫氏忙起身,带着众人去迎。 刚到了垂花门,恰好,领路的婆子将忠义伯夫人一行人,带至了此处。 卫氏忙迎了上去,客气几句,便听到忠义伯夫人爽朗一笑,“徐夫人,太客气了”说着,又望向她们这群姑娘,“今日的寿星是哪位?能值得你家母亲如此大肆操办”问着,转向卫氏,轻轻拍打两人相握的手,“应是极得你心的。不若我那两个丫头,真是让我不省心” 话落,便闻身后两个不依的娇声,忠义伯家的六小姐,更是对徐青绫挤眉弄眼,闹得她不由得发笑。 而卫氏闻言,只微微一滞,随后,便笑着应了,向后喊了声,“青绫” 待徐青绫上前,卫氏握住她的手,向忠义伯介绍道,“她便是今日的寿星,我们的五小姐” “母亲,她也是我的闺蜜”忠义伯家的六小姐郑瑾萱,耐不住出声了。 “哦?”郑夫人打量着徐青绫,妆容得宜,不浓不淡;动静得宜,不过不少;面带笑容,目光恬淡,不见蠢笨,不失为一个可纳入媳妇行列的人选。 徐青绫见郑夫人望来,忙曲膝行礼,“青绫见过夫人”抬首道,“小辈的生辰,您能屈尊过来,青绫倍感荣幸” 行事大方,说话得体 郑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让她起身,笑着对卫氏道,“是个不错的孩子,看来你平日没少花心思教导她” 卫氏略显尴尬,只点点头。 郑夫人似没感觉到,又道,“是个不错的媳妇人选” 卫氏一惊,抬起头来,她的本意可不是如此忙转了话题,“还请夫人移驾小花园。” 郑夫人颔首,望向她与徐夫人说话间,已是悄悄与寿星聊上了的女儿,笑骂道,“瞧瞧,这可是能叫人省心?” “母亲,我这不是立即就跟上吗?”。说着,对徐青绫吐吐舌,“我们待会儿聊,于烟差不多也是时候过来了” 郑瑾萱说的是荣国公家的三小姐,她不若郑瑾萱是忠义伯家的嫡小姐,只是庶出,不过,幸好,荣国公家就她一个女儿,荣国公夫人自是将她走哪带哪。 待引着忠义伯一家入了小花园,丫鬟又来报,西平王王妃来了。 “那还不快快出去相迎”卫氏带着众女匆匆赶了过去,迎了西平王王妃与阮清水入了小花园。 忠义伯夫人一行,忙起身行礼,双方见了礼,便聊开了。 阮清水扫视了小花园一眼,又看了看桌案上摆放着的精致糕点,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问向一旁的徐青绫,“你家长嫂呢,怎不见她出来?” “嫂子因着晨间身子有些不适,已遣了人过来知会了母亲,说只能晚些到了。”随即,抬头看看天色,“她差不多该出来了,郡主,请稍待会儿” 阮清水稍带傲气地点了点头,便坐在了一旁的椅上,偶尔与忠义伯家的小姐搭上几句,不过,多数是一人静坐着的。 须臾,便听丫鬟来报,“大*女乃来了” 闻言,阮清水忙起身,一改方才的神色,迎了上去,拉住姚氏的手,“听五小姐说,表姐的身子不适,如今可是好一些了?” 姚氏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她向徐青绫善意地点了点头,将阮清水的飘散的秀发轻轻捋至耳后,“我已经好多了。” 看来长嫂确实是病了 徐青绫忆起今早听丫鬟来报,姚氏要迟些到时,卫氏的神色阴郁得吓人,怒骂了句,“别以为身份高,就觉得我们徐家配不上她” 这一对婆媳并不如外人所见那般和睦。 徐家虽是江南大族,但却是以经商起家,徐正宏入了仕后,才陆续有徐家子弟走官场这一路。而姚家自古便是书香门第,祖辈历代为官,品级不低,且姚家的女儿多数都嫁得好,姚家二姑女乃女乃便是西平王正妃。 京中曾有言,“娶妻当姚家女”一时间,提亲之人几乎踏破了姚家大门。也不知为何,姚大人选中了徐青云,这才将女儿嫁了过来。 若是抡起渊源,徐家的身份确实是低了一些。 徐青绫瞧了眼,此时正话姐妹情深的姚氏与阮清水两人,稍稍离了她们远些。不过,只一会儿,她便又被喊去迎客人进来。 随后,进来的是荣国公夫人与于烟,另有文乐侯老夫人、礼部侍郎家的夫人、五城兵马司刘夫人等人。 郑瑾萱见了于烟,忙起身,向荣国公夫人等人曲膝行礼,“夫人,可容我带于烟离开?” 于夫人轻笑出声,“郑家的小猴,何时变得如此有礼了?”语带着几分宠溺,抬抬手,道,“带走吧” 看得出两家走得颇近,极为熟稔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郑瑾萱作揖道,逗得几家夫人皆是笑了。随即,又向卫氏借了徐青绫,三人走至一旁,聊开了。 多数时间,是她们两人说话,徐青绫偶尔搭上一句,还是聆听得多些。 不一会儿,便有丫鬟来请,“小姐,有重要客人,夫人让您去迎” 莫不是那文华郡主?徐青绫敛神,朝那丫鬟点了点头,又与两人告罪几句,便带着丫鬟,向垂花门走去。 “青绫,你看谁来了?”卫氏远远望见徐青绫过来,颇为亲热地喊道。 徐青绫闻言,望去,却是眼神一滞 (会将昨天的五千补齐) 第二百二十章 盛宴(下) 她怎么来了? 徐青绫面带几分喜色,放慢了步子,迎向她们,想来是卫氏请来的吧。 卫氏望着亲热的两方人马,略带深意地笑了 “兵部尚书华大人家,与我们徐府是二十年来的通家之好。”卫氏与华夫人并排走在前头,为后头的小辈解释着,“青绫,你又是与霁月相熟的,正好” 华夫人惊疑出声,“我今日是头一次见到青绫,怎么,我家霁月早就同她认识了?” 卫氏笑着转头,望向身后,“她们是在春华诗会上相识的呢青绫,你说是不是?” 看来她细心装扮了,卫氏还是不放心呢才会在此时此刻特意透露出,她知晓她在别院中所做的事儿,想以此来拿捏她。 不过,她似乎料错了她的这点事儿,徐正宏是知道得相当清楚的,若是想以此做危险,那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眼神一闪,徐青绫笑着应了,“母亲说得极是” 话落,卫氏才笑意满满地转过头去,对着还有些愣神的华夫人,淡淡一笑。 不是说,这徐府五小姐,是徐大人刚刚从徐家别院接回来的吗?怎与徐夫人感情如此深厚?连这小事儿都说与她知晓? 华夫人心中虽纳闷,但是也不好开口细问,只是略带责怪地回望向自己的女儿,“怎不早早与我说了?” 华霁月望了徐青绫一眼,尴尬地回了母亲一笑。 随即,卫氏便转了话题,引着兵部尚书华夫人一行人进了小花园。 华霁月循着众人未留意她们之时,拉了徐青绫出来,一并遣了相跟着的丫鬟。 而她不知,早已有人盯着她们,见她们避开众人,打算出了小花园,面上的笑意更深了。直至徐青绫回过头来,对上她的视线,才收起嘴边的笑意。 “姐姐,您怎么会在徐府?”华霁月满面焦急,“怎么又成了徐府的五小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徐青绫目光悠远,淡然道,“我只不过在我该在的地方罢了”声调竟是异常的缥缈,超月兑于世。 华霁月不知该如何接话,此时,又有丫鬟来寻,“文华郡主到了,夫人让您去迎” 徐青绫点点头,又吩咐丫鬟,“将华小姐带到小花园中”随后,向华霁月点点头,举步远去。 她到之时,卫氏已等在了垂花门旁,宋文华还没到。 见她过来,卫氏招了招手,让她在她身边站了,并嘱咐道,“莫失了礼数” 徐青绫笑了,这可是今日她头一次提醒她注意礼数,其心昭然,“是,母亲” 刚刚应下,便远远见一众丫鬟仆妇簇拥着宋文华,徐徐而来。她身边,另有一位夫人,年岁应与长公主相近,不过气势上却弱了宋文华不只一分。 卫氏带着徐青绫忙迎了上去,曲膝行礼,“请郡主安” 宋文华斜睨了两人一眼,半晌,才让她们起身,“徐夫人,你这府邸,我还是头一次过来,你带我转转吧”扫视了四周一圈,带着几分挑衅,直直对上卫氏的眼。 卫氏忙避了开去,垂下的眼,闪过一丝阴厉。若不是有事要求着她,她如何能请了她这位处处针对大姐儿的过来 “是,郡主”卫氏恭敬应道。 “郡,郡主。”宋文华右后方的夫人出声了,“今日,可是来为徐家五小姐祝寿的……” 宋文华撇撇嘴,有些不耐,但终究没有朝那夫人发火。 卫氏眼望向那夫人,问道,“这位夫人是?” 是她支了人过来求她,让她带大伯娘过来,这时,倒是装上了。宋文华冷哼一声,不过,看在她拿来的礼物与那答应她的事,她暂且就先忍着她。 “这是本郡主的大伯娘,文昌伯宋夫人。”宋文华朝文昌伯夫人抬了抬下巴,没有一丝一毫对长辈的敬意。 宋夫人这才与卫氏相互见了礼,问道,“今天的寿星,可是这位小姐?” 卫氏笑着热络道,“文昌伯夫人猜得不错,正是我家五姑娘”转头望向徐青绫,“还不快向宋夫人行礼。” 徐青绫浅笑着,恭敬地行了礼,宋夫人连连赞叹几声,目光久久凝视着徐青绫。半晌后,才在卫氏的提醒下,带着满脸不满的宋文华,随着卫氏向小花园而去。 特意落后了一步,徐青绫望着远去的一行人,忆起前些日子佟忠探听到的消息。 “……文昌伯宋家有一个庶长子,因长年多病,一直未娶近来,有传闻说,似乎病得更重了。这些日子,文昌伯夫人正急着四处打听各家适婚小姐。” 即便是妇道人家的事儿,也让佟忠摇了头,“哪家父母会狠心到让自己的女儿嫁到这样的人家去?文昌伯夫人所做的一切,完全是白费力气” 记得她那时道了句,“那可不见得” 究竟是不见得有没有这样狠心的父母,还是文昌伯夫人探听各家小姐另有其意,不见得只是为庶长子寻亲呢? 应该说两者都有吧礼部尚书家的徐夫人卫氏不是正有这打算将她送过去吗?除此之外,她还听说文昌伯夫人的嫡亲儿子也到了适婚年龄。所以,不见得文昌伯夫人单单只是想为庶长子寻个合适的妻子人选。 不过,今日所见,文昌伯夫人确实如佟忠探听到的那般,是个温顺但有些软弱的女子。若不是这般,怎可能容许妾室生下庶长子?倘若是嫁过去的话,应是不会太刁难一个失了丈夫的媳妇吧 徐青绫寻思着,跟着众人,进了小花园。 前面的宋文华依旧寒着脸,挑剔地看看这儿,望望那儿,突然,嘲讽道,“徐夫人,徐府这小花园也太寒碜了些吧如何能招待我们这些贵客?” 卫氏顿时气由心生,一冲动,便想驳了她去。却是被人抢先了,不过,她事后该是庆幸,已有人为她出了头。 “怎么,堂堂封国的文华郡主,还嫌在三皇子府邸,不够丢人现眼,今日又想在三皇子妃殿下的娘家徐尚书府闹事了吗?”。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阮清水缓缓走了出来。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异姓王家的郡主啊,你怎么会在这儿?又是谁容许你在这儿的?”说着,转向卫氏,直视着她,命令道,“还不将她给我赶出去” “有她的地方,没我有我的地方,没她”宋文华食指直指向阮清水,“你自己掂量掂量吧到底想让谁离开?” “啧啧啧,我的好郡主,你都是多大个人了,还使性子呢?怪不得,这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是云英未嫁,真真是让长公主操透了心,还连带着今上为你的终身大事着急”阮清水嗤笑道。 这话刚刚好击中了宋文华的软肋,一时间,她竟是说不出话来反驳阮清水。 此时,觉得女儿方才的话,确实有些过了的西平王王妃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走近阮清水,斥道,“太没规矩了,还不快向郡主赔不是” “女儿说得句句都是事实,母妃何必因着身份,袒护宋文华呢”阮清水傲声道,硬是不低下这个头。 西平王王妃只能摇头,都是平日里王爷给娇惯的,如今,连她也拿她没法。也不知道像谁,性子太直,又仗着自己有几分才气,总是张口就言。叹了声气,她无奈道,“既然这样,那就回府吧别因着你扫了大家的兴头,还让今天的寿星难堪。” 说着,移了几步,歉意地拉起徐青绫的手,对着卫氏道,“徐夫人,真是对不住,让你笑话了今日,就不耽搁了,省得扫了众位夫人的雅兴,更是让寿星为难。” 她们本就不是她请来的,虽然是姻亲,但平素来往得也不多。何况,卫氏转了视线,寻找自己那高贵的媳妇,她不能让她再同娘家人接触,免得她的气焰过分高涨。 “王妃,今日发生之事,也实非我所愿。没能照顾周到,还请您宽待些”卫氏看上去极为为难,让人看来,实在是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做了这决定,“他日办堂会,定请您与郡主过来。” 西平王王妃笑着应承了几句,又对宋文华说了些好话,才对阮清水道,“回府吧” 阮清水撇了撇嘴,朝表姐姚氏望去,见她投来让她安心的眼神,方才应了声,“是”回去也无妨,反正,她答应来参加生辰宴,也不是为着参加徐青绫的生辰宴,只不过,是想了解下表姐的近况罢了。 既然表姐一直不肯向她透露半分,她也没有待着的必要了,遂,跟着母妃,由徐府的丫鬟领着,出了小花园。 而宋文华今日虽是没闹腾,但是也觉面子下不去,扔下文昌伯夫人,带着丫鬟,匆匆离去,连知会卫氏一声也免了。 卫氏面色稍显尴尬,而徐青绫则是望着宋文华的背影,笑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身份使然,因为她的性子使然,若是留着她,只会让她行事处处绑手绑脚罢了。 对于宋文华的不打招呼就离去,卫氏的尴尬只停留了几息。只见她亲热地拉着文昌伯夫人入席,又向众位夫人小姐说了些道歉的场面话,便吩咐丫鬟们上菜。 徐青绫这次是同卫氏坐在主桌上的,除了她们,主桌还坐着些身份高贵的夫人。 须臾,待丫鬟们将菜色上齐了,卫氏一声,“开席”众人方才动竹箸。 宴席开始没多久,徐青绫便发觉,有一视线总是绞着她,她不动声色地将竹箸伸向那个方向,略略抬首望去,只见一位有些陌生的夫人,正时不时地将目光瞥向她。 眼神中带着探究,更多的是不满 第二百二十五章 寓意(上) 韩夫人听着贴身丫鬟打听来的消息,嘴角的笑容越发大了。她倒是不知徐青绫竟然还认识这么个人物 遂,侧了个身,望向徐青绫。 正巧,见她与徐夫人身边那似乎被唤作甘露的丫鬟,窃窃私语,暗道,无非就是那事儿。正想着转过身去,却是突然间,冷不丁地从她嘴里冒出一句,“哦,你可知那家主子是谁?”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她听到。 韩夫人听后,扬起了唇角,连徐青绫自己也不知那人是谁,这倒让她有些好奇了。帮她一把,倒也无妨 “韩夫人,可是发生了什么事?”长公主斜睨了一眼韩夫人身边的丫鬟,闲闲地问道。 韩夫人回了神,笑着回道,“国公爷回府了,让丫鬟来报,说是有事寻我。” “哦,是吗?”。长公主眼神微微一滞,转而,笑着岔开了话题去,也不对此多问,亦或是让韩夫人先家去。 只是又说上几句话,便见徐青绫缓缓向她们走来,她冷眼瞥向她,问道,“有什么事吗?”。 徐青绫垂首,“殿下,母亲寻臣女有事,请允臣女暂时离席。” “嗯,知道了。”长公主抬抬手,不耐地让她离去。 正待徐青绫稍作迟疑,准备应是之时,韩夫人开口了,“殿下,宴席也进行得差不多了,主家又不在,我们何不与徐五小姐同去,看看徐夫人有无其他安排。若是没有,我们也好告辞离去。” 不论在外看来她平日里有多么荒诞,但是从深宫中出来的她,怎会不懂韩夫人那已表露在外的想法。况且,此时也有些无趣,何不去瞧瞧热闹。 “你说得极是,就这么办吧”长公主应下了。 闻言,韩夫人含笑起身,与园子里的夫人小姐说了。 不管是出于对韩夫人身份的忌讳,还是出于她所说的话在理,众人都一一应下了,尤其是那事先着人打听了的夫人小姐,更是乐意由韩夫人开这个口。 见此,甘露神色微变,夫人本意是不愿让五小姐见那位冯妈**,在吩咐她唤五小姐过去时,面色已是不善。更何况是让这么多夫人小姐亲眼见到冯妈妈送过来的那些贺礼。 甘露微微挪了步子,却是被徐青绫早已授意过的绿柳,在不经意间,挡住了去路,“甘露,你方才说,夫人可是在前厅?” “绿柳”徐青绫轻声唤道,“还不带殿下与众位夫人赶紧过去,莫让母亲久等了。” 打断了甘露还未出口的话。 绿柳忙应是,甘露无法,只得尾随在后,带着园子内的众多夫人小姐去了前厅。 正巧,绿梅打起帘子,来寻徐青绫,便见长公主在前的众位夫人小姐向着前厅而来,她微微一愣神,便想向长公主行礼。 长公主却是一摆手,免了她的礼数,更是没让她有机会出声,径自进了前厅。 卫氏听见脚步声,抬首斥了句,“怎么来得如此晚?”有外人在这,她也不好发作,不料,即便是如此,入眼的却是长公主,一惊,忙离座迎了上来,行礼道,“臣妇不知长公主到来,多有失礼,请长公主莫怪。” 长公主冷嗤一声,倒是也没说什么,绕过箱笼,在首位坐了。随后的一些夫人小姐也陆续跟了进来,卫氏的脸色也越发难看了。 “这些又是什么?” 卫氏“啊”了一声,在众人投来讶异的目光下,忙敛神,笑道,“是位唐姓夫人送予五丫头的贺礼,这丫头真真是个有福气的。” 说话间极为亲昵,让站在一旁的徐青绫笑了,卫氏的变脸术是愈发精湛了。 “哦,那送礼的人,可是还在?”长公主问道。 “回殿下的话,奴婢在。”冯妈妈含笑地走了出来,恭敬地向长公主施了一礼。 “你就是那送礼人?” “是,殿下” “这箱笼中的贺礼,可是能让我一观?”长公主瞪视了冯妈妈半晌,方才开口问道。 众人却是未料到长公主竟然提出这般无礼的要求,尽管她们都想看看那箱笼中的,到底是怎样的物事?听长公主说出,还是难免有些吃惊。 然而,冯妈妈依旧满眼带笑,“能让殿下赏识,那是这些俗物的荣幸”说着,转身,“麻烦甘露姑娘,出去唤一声,让随我同来的那几个丫鬟进来。” 甘露望了一眼卫氏,方才出了屋子。须臾,便带了四个丫鬟进来。 “奴婢参见长公主殿下,殿下万福”四个丫鬟先向长公主殿下行了礼,便在冯妈**示意下,将十六抬箱笼通通打了开来。 一阵流光溢彩后,众人望去,每个箱笼都装了各色物事,不说有多珍贵,但其价值绝对不低,更何况这些只是作为生辰贺礼。 众人纷纷猜测,到底是怎样的人家才会送给一个庶女这么大一份贺礼?京中何时又多了个财大气粗的唐府?然而,最令她们好奇的是,徐家庶女是怎么识得这么一户人家的? 在众人望来时,徐青绫却是被其中一个箱笼灼了眼,那是放着一整套青花瓷器的箱笼:一对青花釉里红开光镂花大罐,一对青花海水龙纹带盖八棱瓶,一件青花八棱玉壶春小瓶,一把青花八棱执壶,就那么安静地摆放在僻静的箱笼里,散发着它独特的光彩,抚平了方才因着冯妈**作为而深锁的眉头。 只不过,这只是一瞬,徐青绫心中的平静便被两个失礼的眼神所打断了,她蹙眉,抬眼望去,其中那一眼正是从她的表姐尹紫玉那处传来。 另一个眼神,极其隐晦,她只能判断出是从簇拥着韩夫人的那一处传来,她敛神,暗暗记了下来。 “我还道是什么珍贵贺礼不过是些姑娘家的寻常物事,无甚稀奇”长公主显然失了兴致,只是淡淡扔出这么一句。 长公主是皇家人,这些物事自然是见得多了,就不觉得稀奇。然而,这些箱笼在在场的贵勋世家夫人小姐眼中,却也是极其难得的。 闻言,韩夫人笑着近前,对长公主道,“殿下,您不觉得这些箱笼似乎透着某种寓意吗?”。 第二百二十六章 寓意(下) 众人被韩夫人那句话引得更是细细打量那箱笼中的物事。 长公主疑惑地睇了韩夫人一眼,又回过头去,扫视了一遍,便明白了韩夫人的意思。 韩夫人见此,一笑,“殿下猜得不错,这箱笼中的物事,可不都是女子出嫁时的嫁妆行头吗?”。缓步走至箱笼前,拿起一个雕刻精致的小拔步床,“只不过,那些大件都被雕刻成了精致的摆设” 那十六抬箱笼中的物事,可不正是如韩夫人所说那般,还真真是一应俱全。大至如房前桌、红橱、床前橱、春凳、子孙桶、梳妆台之类的物事已被雕刻成了摆件,分放在四五个箱笼中。而小至四季衣物、金贵布匹、金银首饰之类的,皆是分门别类地摆放在不同的箱笼中,有序而又华贵。 韩夫人敛袖,笑着转身,走向卫氏,“这唐夫人送与五小姐的这些贺礼,那又是有何用意呢?徐夫人” 能为出嫁的儿女准备嫁妆的,那都是家中长辈,而在京中又一向是由当家主母准备的,外人只不过是添上一两件物事作为添妆罢了,哪有全权包办的,更何况是提前送予了一个连议亲还未议的未嫁女。 这唐夫人的用意足以让卫氏斟酌几番 卫氏笑得极为勉强,“唐夫人的贺礼,是为我家五丫头添妆用的,日后五丫头的嫁妆,自然是得由我来亲自准备的。” 那唐夫人是怕她不为徐青绫准备嫁妆吗?卫氏微眯了眼,这面子上的事儿,她还是会做全的,怕那唐夫人是多虑了。 “徐夫人说得极是,这些箱笼是我家夫人给五小姐添妆用的。”冯妈妈笑道。 冯妈妈这番为卫氏辩解的话,众人却是听出了其他意味,皆是心知肚明的笑笑,卫氏也只是尴尬地赔笑。 “殿下,臣妇已是备了戏台子,还请殿下移驾”卫氏转了话题,想将这群夫人小姐挪到那戏台处,莫再揪着这十六抬箱笼说话。 长公主倒是也遂了卫氏的心意,去了那戏台,众人自然尾随在后。 这事儿总算是停歇了,但这并不代表这些个夫人小姐出了徐府后,会对此不置一词。 暂且不论此事在后续对徐青绫及卫氏会造成何种影响,只道长公主在看了一出戏后,便提前离了徐府。众人在送了长公主离去后,回了戏楼,继续坐看那京中有名的戏班子姚家班的那一出《西厢记》。 众人皆是被台上戏子那精湛华丽的唱词与那婉转动听的唱腔所吸引住了,当一曲又罢,众夫人纷纷看赏,引得戏班主带着众戏子连连道谢。 正在此时,外院的小厮来报,“夫人,老爷同贵客回府了,让您带着五小姐过去见礼。” 卫氏抬首望向那小厮,随后,与韩夫人道了声对不住,便起身,避开了众人,“是哪位贵客?”今儿个这是怎么了?这小小庶女的生辰宴,连连有贵客到访 “回夫人的话,是三皇子殿下”小厮恭敬地回了。 卫氏诧异,自从大姐儿嫁过去后,三皇子殿下极少来府中,怎么就偏赶上今日来了?按捺下心中的疑惑,卫氏稍作沉吟,便让绿梅去唤了徐青绫。 “甘露”卫氏突然喊道。 “是,夫人”甘露正声应道。 “去将表小姐也唤过来,同去”卫氏说着,微眯起眼,笑了 养了她这么些年,也该到了将她派上用场的时候了不过,若是她那聪明劲儿用错了地方,那就别怪她不念与她母亲的姐妹之情 (今天妍冰先睡了,明天会多更的) 第二百二十七章 须臾,便见徐青绫与尹紫玉一前一后到了卫氏跟前。 望着在她面前恭顺的两人,卫氏对此甚为满意,只抬了抬下巴,道了句,“你们同我来吧” 两人应诺,随着卫氏出了戏园子。原本紧随在卫氏身后的尹紫玉放慢了步子,侧身问道,“五妹妹,你可是知道姨母把我们唤出来,是为何事?” 徐青绫摇头,“我也不知。”亦是稍稍放慢了步子,同她拉开了距离。 “哦”尹紫玉无趣地应了一声,便未再理会徐青绫,而是加大了步子,复又紧紧尾随在卫氏身后。 徐青绫睇了一眼前方的两人,侧了头,问道,“可是谁来了?” 绿柳上前半步,“刚得了消息,是三皇子殿下同老爷回府了。” 据她所知,这三皇子殿下并不常来府中,那么,他此次过府的目的又是什么?是同徐正宏议事的?徐尚书虽为三皇子殿下的岳丈大人,却与三皇子并不亲厚,反而同兵部尚书走得近些。 而兵部尚书家的华夫人却是来自先皇后的母族是四皇子殿下那派的 现如今,今上又正值壮年,党派之争倒并未显白炽化,只是各方势力在暗地里蓄势,拉拢朝中肱股之臣。不过,这些作为,皆是隐在明面之下。 况且,她并未发现京中近日有任何异动。那三皇子殿下今日来府,必定不是商讨朝中之事,那究竟又是所谓何事? 徐青绫随着卫氏出了垂花门,往外院书房日暮阁而去。 今日传她过去,她倒是不觉新奇。今日徐府宴席是为了庆贺她的生辰,不管身份多高的贵客过府,总得给徐正宏些薄面,探望一下寿星。而女眷的生辰必然只有女眷作陪,这才会让她去见,而非亲自到戏园子。 就是不知那三皇子是否顺道来向她讨要那日他着人送来的诡秘羊脂玉?若是这般,那倒是正合她意。如此不妥之物,她是从未想过让它久留于手中的。 在神游天外之际,卫氏的一声,“我们到了。”打断了徐青绫的思绪。 她微微敛神,在赵树的通报下,“老爷,夫人、五小姐与表小姐,来了。”与卫氏一道入了日暮阁。 此时,轩辕熠同徐正宏一道坐于桌案旁的扶手椅上,神情难得闲淡,只饮着茶,并未抬首望她们一眼。 然而,徐正宏却是看向了三人,当瞥见尹紫玉时,微微诧异,随即,斜睨了卫氏一眼,眼中自带不悦。 卫氏对此视而不见,只是径自带着庶女与外甥女向三皇子殿下行礼,“殿下,万安不知殿下今日到来,臣妇多有怠慢。” “无妨”轩辕熠抬手让她们起身,“只不过与徐大人在街上偶遇,便来了府上。”看了眼恭顺垂首立在一旁的徐青绫,“又听闻府上正为五小姐庆生,便让徐大人唤了五小姐过来。不知五小姐是哪位?” 徐青绫抿嘴,这戏做得? 卫氏一笑,手往徐青绫身前一引,“这就是我家那五丫头。”随后,便转向另一侧的尹紫玉,“这是王妃的嫡亲表妹,王妃在出嫁前,与我这外甥女是极为要好的,两人都在京中小有才名。” 这话,卫氏回得似乎有些本末倒置了。 “哦,是尹小姐?”轩辕熠眉头一挑,在“众望所归”下,看向尹紫玉。 “殿下也知我这外甥女?”卫氏一惊,趋前道。 轩辕熠点头,“听王妃曾提起过,两人常常形影不离。” 卫氏神色一暗,殿下与大姐儿也曾恩爱过,否则,怎会提起那闺中小事可是,今日不比往昔,大姐儿虽从未在她面前表露出任何异常,但是,她这过来人怎能看不出这其中的不妥? 也怪大姐儿的肚子不争气,到如今还未替三皇子殿下诞下子嗣,为皇家开枝散叶。然而,皇家又比一般人家更为重视子嗣的传承,这才让她不得不想到了这步。 思忖着,望向听得三皇子殿下识得自己的,喜色中掺杂着羞意的尹紫玉,卫氏脸色一紧,也是她该派上用场的时候了,养了她这么些年,就是让她来帮衬大姐儿的。 “紫玉丫头同王妃一样,性子是极好的,温柔娴静,大方得体”卫氏笑道,“自王妃出嫁后,我便让紫玉丫头……” 卫氏一说起,竟是没完没了了。 徐正宏脸色越渐发暗,斥道,“好了”怒瞪了眼卫氏,“殿下哪有那闲工夫听你说道这些,还不给我住嘴” 卫氏一怔,满脸羞红,不过,片刻后,便转了脸色,笑着对轩辕熠道,“殿下,这外甥女是臣妇从小看着长大的,心性好,便让臣妇忍不住多夸赞了几句,还请殿下勿怪”向轩辕熠微微施了一礼,“殿下唤臣妇过来,不知有何要事?” “不是殿下让你们过来的”徐正宏正色道,“是我让你带上五丫头过来的。” 徐青绫闻言,诧异万分,习惯性地抬首看向徐正宏,哪想对上的却是一双深邃无底的凤眼,微微一愣,方才不动声色地转了视线。 只听得徐正宏解释道,“今日是五丫头的生辰,理当来拜见殿下” “本殿也是方从徐大人口中听闻今日是五小姐的生辰宴,手中也无甚物件可作贺礼的。不过,正好,今日从墨香阁过小林子”轩辕熠向右后方喊道,“把那套书籍赠予五小姐。” “喏,殿下”小林子双手捧着用上好锦帕包裹着的书籍,递向琉璃。 琉璃抬眼望向徐青绫,徐青绫又望向徐正宏,见他点头,方才对琉璃点头。只不过,在垂首之时,扬起了唇角。 这小小的动作,屋中所有人均未察觉。 又闲话几句,徐正宏便让三人离去。 卫氏带着两女行了礼,便退了出来,“戏还未散,你们随我回戏园子吧可千万莫怠慢了贵客们。”说着,便先行了一步,不复方才对两女的亲昵。 尹紫玉见卫氏离去,忙快步跟上。 徐青绫望了绿柳一眼,绿柳会意,接过琉璃递过来的书籍,转道而行。而徐青绫带着琉璃,不紧不慢地跟在卫氏身后。 回了戏园子,又陪着众小姐夫人看了一出戏。 戏罢,已是申时三刻,众人见天色已是不早,忙纷纷告辞离去。 卫氏带着徐府众女将客人们送出了大门,方才让小厮闭了门,“都回各自的院落吧,晚膳就在自己屋中用吧”卫氏神情倦怠,想必是累了。 众女应诺,纷纷散开。 徐青绫回了自己的院子,绿柳从屋中迎了出来。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三殿下在日暮阁中又待了小半个时辰,老爷方才送他离府。”绿柳侧了个身,引徐青绫进屋。 小半个时辰不算太久,但也足够将事情议出个大概来。 徐青绫只是轻应了一声,便入了净房,由琉璃与绿柳服侍着,换了身衣裳出来。 “让陈妈妈准备些清淡的膳食,顺道让日纱去大厨房取了饭菜过来。”徐青绫遣了月纱出去,后脚,琉璃便上前将门关了。 直至脚步声渐渐远去,徐青绫方才出声问道,“王大爷可有消息传来?”即使在她的院落中独开了一道通街之门,她的外出次数也不可过频。 “……铺子已经整改得差不多了,内院也已修葺一新了。”绿柳为徐青绫斟上一杯新茶,“那小姐称之为‘葡萄’的物事,王大爷说,已经结出了青色的果实。” 看来是准备得差不多了,不过,就是不知王大爷从西域得来的果实,是哪一品种的。只能待到成熟了,方才能看出个一二来。 不过,若是用作酿酒的话,倒也不必太过在意是何品种。 “让王大爷将那成串的果实用麻纱纸包裹起来。”徐青绫抿了一口清茶,“这事儿,可以雇些赵家村的妇人,切忌包裹之时,要轻巧些。” 再过些日子,葡萄就熟透了,若是让这王大爷差点赔上性命的果实坠落在地,就真是白白滋养了土地。 绿柳不知徐青绫这般做法是为何意,但仍是应下了。 “还有,让佟忠再去探查一下,那消息到底是否属实”徐青绫补充道。 眼看着日子近了,为何京中还无消息,连那些贵勋世家的夫人小姐们似乎也是一概不知,因着她今日并未听她们议起此事,这着实透着几分怪异,让她不得不怀疑这消息到底是否只是空穴来风。 “是,小姐。”绿柳点头应诺。 “去将今日三皇子殿下赠予我的书籍取来” 绿柳应诺,进了内室。 徐青绫也让琉璃停了揉按着她肩膀的手,“去打听一下,夫人将唐夫人送的十六抬箱笼以及众位夫人送的贺礼归置在哪处了?” 显然,卫氏不会让她亲自处置那些贺礼的。而兴起打听之意,只不过是因为那些贺礼价值不低,光是那十六抬箱笼已是价值非凡,本是她的,且那唐夫人究竟是谁,她也颇为好奇。故而,她自然是要知晓它们的归处的。 当然,进了卫氏的眼,那些箱笼自然不会尽数如了唐夫人的意,全被当做她的添妆,一起随她到夫家去。不过,卫氏也不会做得太过分,因为这些箱笼可是在京中贵勋夫人面前袒露出来了。 极其维护自己脸面的卫氏,自然不会自打耳光,毁了她经营一世的名声。 思忖间,绿柳出了内室,将那一整套书籍置于几案之上,解开包裹牢固的锦布,一套名为《四方志》的书籍尽数暴露在徐青绫主仆的眼前。 徐青绫只是轻轻睇了一眼,“将它们重新包起来吧,置于内室的箱笼中便是。”说至后来,声音中透着浓重的无奈。 他到底是何意?难道还真是存了那心思? 徐青绫摇头,只吩咐着,“除了让佟忠探查那消息之外,再去查查,京中何时出来个唐姓夫人……”静默片刻后,又道,“让他从唐苏身上入手。” 绿柳应诺,将那书籍重又包裹结实后,捧着入了内室,琉璃则将屋门打开。 徐青绫捧起杯盏,抿了口茶,思绪又飘远了。 这唐夫人派冯妈妈来又为哪般?到底是恶意还是善意? 她暂且从冯妈**作为中,看不出分毫来。不过,她这一送贺礼,却是实实在在地将她一个隐在徐府背后默默无名的庶女,完完全全推到了风口浪头之上。 虽说,过了今日,足以让京中众夫人对她刮目相看,她不再是无权无势的悲苦庶女,而是有着神秘贵夫人支持的京中贵女。 忆起自从在前厅见了那十六抬贺礼,原先对她不屑一顾的夫人,却一改之前的态度,对她热络起来。她不禁冷笑出声,她们之所以会来参加她的生辰宴席,只不过是为了给礼部尚书徐夫人面子罢了,无他。 哪能想到唐夫人会给她这么个贺礼,这是她们始料未及的她也不能因这怨她们的失态不是?徐青绫心中嗤笑,那些夫人的作为未免也太过女敕了些。 …… “啪”的一声,极响 “夫人息怒,为那小杂.种气得伤了身子,可是不值当的。”桂妈妈劝慰着。 自打夫人回了院落,便连连发火。虽然她今日并未相跟着夫人去前头服侍,但也能猜出几分来,必然是那白贱.人所生的咋种惹得夫人生得这般大的气。 桂妈妈一边轻轻抚触着卫氏的背脊,为她顺气,一边,将眼扫向跟随卫氏出去的杨妈妈,到底是出了何事? 杨妈妈朝着桂妈妈轻点了下头,也是劝慰几句。 “行了。”卫氏终是开口制止她们再说下去,“我倒也不是生那丫头的气,只是……”却是止了,不再说下去。 “去查查那唐夫人是何来头?看那办事的,似乎来头不小。还有,徐青绫又是何时识得那人的?我可从未听他提起过。”卫氏狐疑万分,复又道,“难道他将这些隐瞒下来了?那陈金红可是知晓?”沉吟片刻后,又吩咐道,“再着人将白宛如被贬到别院后到徐青绫进府之前的事情,细细查来,不准漏下任何事情。” 杨妈妈连连应诺,“那……那些贺礼,夫人打算如何处置?” “自然是将他们尽数归入我的库里。”卫氏轻笑,至于,徐青绫未来的嫁妆,自然还是由她来操办的,会不会用到这其中的哪些贺礼,那就另说。 此时,为卫氏捶腿的甘露抬首,问道,“夫人,今日长公主过府,真是为了庆贺五小姐的生辰的吗?”。 “我也奇怪,长公主与韩夫人为何会同时过府。”卫氏收了笑容,确实透着几分怪异,“不过,长公主与驸马感情不好,对文昌伯及其夫人也没有什么好脸色。莫不是”知晓她有意与文昌伯府联姻,特意来搅合的? 越想越有这种可能,听说,她们妯娌之间向来很少走动。长公主总是高高在上,观那文昌伯夫人对长公主更是恭敬有余,亲情全无。 忆起文昌伯夫人在宴席上的神色,差点让长公主将那好事搅合了。虽然对唐夫人的无理要求生气,不过,也让文昌伯夫人转了念头,看来那事能成 思量至此,卫氏的面色转好。 …… 徐老夫人倚着大迎枕,听着林妈妈将今日的事情一一道来,惊奇道,“没想到五丫头这小小的生辰,能生出这么多事儿来。” 林妈妈笑道,“不过,幸好没发生大事。” “哎,是啊谁让我这把老骨头不中用了,否则,也能帮五丫头撑起场面来,不让人欺负了去。”徐老夫人长叹出声,将身子向后平躺。 少顷,似想起了什么,正起身子来,“那唐夫人又是何方人物?竟然出手如此阔绰还有,你说,五丫头可真是认识这么个人物?” 林妈妈摇头,“回老夫人的话,依老奴看来,小姐似乎是识得那唐夫人的。”话中透着半分迟疑,她想起徐青绫见到冯妈妈时的情形,似乎透着些许意外。虽然五小姐掩饰得很好,但终究还是让她起疑了。 “似乎?”徐老夫人瞪视着林妈妈,“你的意思是?” 林妈妈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尽数倒了出来…… 徐府各人对徐青绫的生辰宴会所发生之事抱持着不同的想法,而文乐侯陆老夫人回了府邸后,吩咐丫鬟将文乐侯唤来。 须臾,丫鬟便折了回来,“老夫人,侯爷还在衙里,还没回府。” 陆老夫人沉着脸,道,“让他一回来,便到我院中,不得耽搁。” 丫鬟应诺,退了下去。 那徐家五小姐对轩儿并未有情,这下,轩儿该是死心了吧陆老夫人心道,她是铁了心,不会让那徐青绫进府的。 “老侯爷可是回府了?”陆老夫人问着身边的丫鬟。 见丫鬟摇头,陆老夫人的脸色愈加暗了,这老的,小的,一个个都不让她省心。罢了罢了,只要轩儿不娶那徐青绫进门,就随他们去吧。 “老夫人,您要不要先歇歇,今日,出去一天,也该是乏了。”红玉上前,询问道。 陆老夫人点头,让丫鬟服侍着换了身衣裳,便进了内室,临进去之前,还不忘嘱咐丫鬟,“别忘了待到侯爷回来了,记得通报与我。” “老夫人,您且放心,由奴婢盯着呢”红玉应道,话语中透出几分喜色来。 陆老夫人听了后极为满意,这才由着旁的丫鬟服侍着,进了内室。 直至徐府这边送了客人出去,文乐侯陆明轩才回了自己的府邸。 方在屋中净了手,便听丫鬟来传,“侯爷,老夫人让您回府后,立即去见她。” “嗯,知道了。”陆明轩擦干了手中的水珠,又换了身常服,方才随着那丫鬟去了母亲的院落。 此时,陆老夫人已经醒了,正在听着红玉念**,见儿子进来,忙招手让他在她身边坐了。 “今日,正巧是徐府五小姐的生辰宴会,母亲也去了。”陆老夫人开门见山,也不想跟自己的儿子绕什么弯子。 陆明轩一惊,他今日知母亲被邀请去参加京中某位小姐的生辰宴会,却是不知是一直以来都惺惺念念的徐青绫,心中难为诧异,又带着几分喜色。 “母亲,那你觉得徐五小姐如何?”陆明轩急问道,“您是不是也觉得她是一位善良却又睿智的女子,足以担待当家主母?” 陆老夫人叹了口气后,硬声道,“她是不是善良,我不知道。但是她却绝不是个尊老的人,竟然对你母亲出言不逊,这样的媳妇,我要不得也要不起” “母亲,这中间是不是有误会?”陆明轩为徐青绫辩解着,“她决不是这样的女子,否则,儿子也不会倾心于她。” 陆老夫人闻言,将手重重拍打在桌案上,“难道娘还能污蔑于她不可?” “母亲,儿子不是这个意思。”陆明轩见自己的母亲气性颇大,忙服软解释道,“只不过,她虽然性子冷淡,却是一位极为难得的女子。” “不要再说了我绝不会允许这样的女子进我们文乐侯府的,你就给我死了这条心吧不要在想着她了。”陆老夫人态度极为坚决,“况且,一个小小的庶女,怎能让她进侯府做当家主母呢。” “母亲,我知晓您嫌弃她身份低,但是以她的才智,足以做我的正室夫人,还请您允了儿子的这个请求吧”陆明轩依然不放弃。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你就死了这条心吧”陆老夫人一手支在桌案上,起身打算离去。 陆明轩忙一把拉住她,“母亲,儿子非她不娶” “人家对你无情,你也打算强求?”陆老夫人心痛地望着自己的儿子,竟是如此执迷不悟,她本不想将这告知他的,没想到儿子一直不肯死心,让她不得不出此狠招。 陆明轩明显一滞,“母亲,您说什么?” 陆老夫人叹了口气,“我今日问过徐家五小姐,她对你并不旁的意思,更没有一丝情意,你娶来又有何意,也只不过是貌合神离罢了,你也不想重蹈我与你父亲的后路吧” 闻言,陆明轩眼神呆滞,竟是又问了句,“母亲,您说什么?” 待陆老夫人重又回复了他一边,然而,陆明轩又问了同样的问题,语气较之方才更是生硬了。此时,陆老夫人才发觉儿子的不对劲,忙攥住他的衣袖,使劲摇晃他,“轩儿,你究竟是怎么了?” 却是未得到陆明轩的回复。 “轩儿,轩儿,你怎么了?”陆老夫人未得到儿子的答复,多用了几分劲,陆明轩却是一把挣月兑了陆老夫人。 由于没料到陆明轩会是这个反应,陆老夫人一时不察,跌倒在地。 陆明轩眼神一闪,转瞬,便又是神情呆滞,未再看陆老夫人一眼,便径自出了屋子,对陆老夫人的哭喊听而不闻。 …… “夫人,老奴已将您吩咐的事情办妥了。”冯妈妈恭顺地立着,这时,才能感觉到冯妈妈发自内心的恭顺与敬仰,与对待卫氏的态度全然不同。 那老夫人转过身来,赫然是被曲岩兮恭敬以待,近日才进得京中的老夫人,她望向冯妈妈,淡然问道,“哦,那反响如何?” “果然如夫人所料一般,那卫氏听闻是送给孙小姐的,脸色铁青。”冯妈妈掺着老夫人坐到了垫着锦垫的扶手椅上,“起初,她还想落夫人的面子呢。” 老夫人轻笑,“不过,你自然不会如她意的。你也别给我卖关子了,快快详详细细地与我道来。” “是,夫人。”冯妈妈笑着应道。 一时间,便听冯妈妈声色俱佳地将今日在徐府所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详详细细地道了给夫人听,引得老夫人连连点头,更是难得地夸赞她几句。 冯妈妈对老夫人的夸赞也极为受用,因为老夫人从不夸人。 “这些就是全部了,夫人。”冯妈妈说着一滞,面带忧色道,“不过,夫人,老奴的行事这般张扬,会不会将孙小姐陷入两难的境地。” 她就怕她之前在徐府的行事过分了,无端给孙小姐惹来非议。 “这哪会呀你多虑了”老夫人眼神一敛,避开了冯妈妈望来的视线,“我这做外祖母的,当然是处处为着我那苦命的外孙女的,又怎会舍得让她受半分委屈呢。” “夫人自然是为着孙小姐好的,只是,如此一来,孙小姐势必被摆在刀锋处,到时难为会给她造成不小的影响。可千万别好心办坏事。”冯妈妈仍放不下心来,生怕行错一步,对孙小姐造成致命的伤害。 “行了,你就爱瞎想,难道你还信不过你家夫人?”老夫人不耐道,“况且,若是连这点小小的难处都摆不平的话,也不配做我们白家的外孙女。” 白老夫人说着,起身进了内室,便不再理会冯妈**追问。 ……… 翌日,果不其然,京中纷纷传出昨日徐府发生的事情,更是对徐五小姐议论纷纷。 但多数是惊叹一个往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小姐,竟然识得那样的人物。更是有夫人为自己的儿子,打听徐青绫为人的。 若是换做往日,即使是一个正二品官员的庶女,那也只不过是比一般官员的庶女稍高罢了,根本无法引起众多夫人对她的关注。 而如今,打听徐青绫的,多数也只是看上了唐夫人所赠予她的那陪嫁之物,这样的人家,即使是为官的,那品级也不会高过四品,大多为一些末等小官,以期靠媳妇的陪嫁之物,为家中为官的子弟铺路罢了。 (妍冰上个月一直更新不稳,而大家一直对我支持着,让妍冰非常感谢,谢谢你们,因为有你们的支持,妍冰会更加努力并更有动力地将窈窕庶女的后续章节写得更精彩,谢谢你们。) 第二百三十三章 徐青绫一笑,不语,只是遣了她们出去,只留琉璃在屋中。 “现下该是晓得我的用意了吧?”徐青绫笑睇了琉璃一眼。 琉璃颔首,纳闷道,“不过,小姐,您怎么就料到表小姐今日会过来?” “这还不简单”徐青绫莞尔一笑,“宴会时,母亲特意找了她与我同去日暮阁,向三皇子殿下见礼。母亲的用意,她还不得细细揣度起来。而今日派冰一事,却是让她越发笃定了之前的想法,母亲这是要将她重用起来。” “表小姐也没理由巴巴地过来,既然已是笃定了,大可不必走这么一趟。”琉璃百思不得其解,还需自家小姐帮她解惑。 “几年前,自尹姨母重病托孤至徐府,表姐就过上了寄居篱下的生活。母亲与她又向来不亲厚,她自然是处处小心,处处谨慎。猛然间,母亲又高待起她来,高兴之余,怀疑居多。况且,她也不知其他姐妹的情况,她自然得探探虚实。头一遭,便是来看望那日与她同去的我。三姐姐那处,她不必去探;接下来,定是去了四姐姐的院落。” 若是尹紫玉去了徐青语的院落,还是这般来去匆匆,她的本意就完全暴露在众人耳目之下。要知道,徐青语可不同她没了亲生母亲,她身边可是还有一个陈姨娘,依着陈姨娘的性子,如此厚此薄彼,她绝对会去向卫氏讨要个公道来 这下府里又该热闹了。 临近晚膳时分,绿柳办了差事回来,便与她说起,方才路上所闻。 “……表小姐刚巧碰到从四小姐那出来的陈姨娘,两人又折了回去……不知怎的,就被陈姨娘知道了今日各院落得冰的情况,便一脸怒气地去向夫人讨要说法去了……字里字外,责怪夫人处事不公,又说,四小姐是正经小姐,怎能只得了这些,还说,夫人向着娘家人……” 嫁出去的女儿就如泼出去的水,那水可是收不回来的。 嫁做人妇的女儿自当为夫家操持,对待娘家的事上,小心谨慎,不落人口实。纵是有当家主母暗里帮衬着娘家人的,做人姨娘的,也只是记在心中,哪有与当家主母为这事对峙的。 陈姨娘的这番作为,不能为徐青语谋得什么,反而会给她带来不小的麻烦。她还是希望卫氏会对陈姨娘做些什么惩处,也好过届时在婚事上为难徐青语。毕竟,徐青语在那事上没有大错,性子是软了点,但秉性却是良善的。 怪只能怪在摊了这么个姨娘。 徐青绫叹气道,“陈姨娘也太莽撞了些,终归只是个姨娘。” 说好听了,是半个主子实质上只是比奴才的身份稍高一些。 “现如今,陈姨娘还在夫人院中呢” 绿柳话音方落,锦素便进来了,本是来告知小姐,夫人让晚膳在各自屋中用,恰好听见绿柳的话,便接口道,“可不是珊兰苑此时正热闹着呢陈姨娘刚驳了夫人的面子,便又向夫人讨要起四小姐的婚事来……” (囧,昨天太困,本来打算睡会儿再写,没想到醒来就是这个点了(洗漱完该上班了)先把已经写的发上来,余下的两千分开补在今天晚上与明天晚上的更,抱歉) 第二百三十四章 所有人都觉诧异,这陈姨娘不是明摆着往刀口子上撞,又是什么? 在冲撞了卫氏之后,难道她还认为能争些好处不成?何况,卫氏又向来是容不得外人有丝毫差池的人,别因这事儿,在徐青语的婚嫁上撒盐那已是万幸了。 日纱应声撇嘴道,“陈姨娘竟然会这般蠢笨,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 “休得胡言”徐青绫硬声斥道,冷眼扫向日纱,“我这儿容不得底下的人非议主子,以后,给我收紧你们的嘴巴。” 日纱慌了神,没想到月兑口而出的话,惹得五小姐生这般大的气,忙认错,“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嗯,都下去吧”徐青绫并未再责难日纱,她虽有二主,但至今为止未曾做出出格的事儿…… 余下的丫鬟们听令都退了出去,琉璃则是下去准备晚膳,而绿柳与徐青绫汇报着刚得来的消息,“……已寻到了橡木,半个月内便能做出一只橡木桶来。” “太慢了”时间不等人,眼看着葡萄就要成熟了,若是半个月才能制作出一只木桶来,那等到葡萄烂了,酿酒的器具可能还未准备齐全,今年就得白搭了。 不,她等不起,眼看着卫氏就要将她出嫁的事儿定了。必须在这之前,将酒肆开办起来 徐青绫沉吟片刻,道,“多与些银两,让木匠在七天之内,先将橡木桶赶制出来。另外,让王大爷多寻觅些橡木备着,再找些能做出此桶的木匠,记住,得找些老实忠厚的。” 绿柳点头,“自小姐吩咐后,探子们一直留心青衣阁的一切,曾看见曲公子几次出入青衣阁,多有唐掌柜作陪在旁。 徐青绫用指月复摩挲着杯沿的手一顿,自那次在陶然亭相见后,这还是第一次听闻他的消息。 他与唐苏相识,还是因着她。而如今,他与唐苏仍有往来,而她与他已是断了…… 徐青绫敛神,将注意力集中在青花瓷杯盏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问得是曲岩兮与神秘的唐夫人是否存在一定的关联。 绿柳略微想了一下该如何措辞,方才道,“在小姐举办生辰宴之前,有人曾看到曲公子去过青衣阁。” 那便是近日的作为,那么,他又为何如此?他与唐苏并未多么亲厚,不过,也只是借着她而相识罢了,除非,除非,她看到的只是浮在水面上的;亦或是近日有什么别的状况,才导致他频频在青衣阁出现。 “继续让人盯着青衣阁。” 随后,徐青绫重让绿柳换了个杯盏,注上茶水,抿了一口,才道,“宫里可有传出什么消息来?” “昨日午后,袁大人被传召进宫了,想必是快了。” “哦”徐青绫轻应了一声,“确实是快了。” 袁大人掌管着户部,今上宣他进宫,多数是如那位姑姑所言,选秀已是被提上了日程。不过,究竟是为什么,数年来,未曾选秀的今上,重新又将选秀提起来,那位姑姑倒是没有传出任何缘由来。 不过,古往今来,选秀的目的最多逃不过充盈后.宫与赐予皇子、王爷、大臣为妃、为妻,至于,隐藏在表象中的,又会是什么?还待看日后的动向才能做定论。 “那位姑姑还真是料事如神”绿柳笑着赞道。 徐青绫回以一笑,确实,这位姑姑不简单。 爷爷背后的势力,真是不可估量,总让她有惊喜,这位姑姑还是近日爷爷同她提起的,以便让她了解宫中动向,避免盲目行事,毕竟,她接触的都是贵勋世家、皇亲国戚。 正思量间,琉璃敲门进来,“小姐,该用晚膳了。” 徐青绫点头,琉璃带着丫鬟和媳妇子鱼贯而入,有序地将手中的膳食一一摆放在饭桌上后,请她过去。 晚膳比午饭清淡多了,但仍能引起食欲,徐青绫在丫鬟们的服侍下,用着饭菜。其中的蟹黄豆腐,她不觉多用了一些。 半晌后,撂下碗筷,徐青绫心底却是泛起一股莫名的失意,对陈妈妈竟也有些不舍。毕竟,她在某些方面,对她是无微不至的,多少也是因为这些,她多日来,才会按兵不动。不过,卫氏已着眼她的婚嫁之事,她就不能再拖了。 徐青绫起身,借以转移自己的这种失落心情,“撤下去吧”自己则带着两个大丫鬟,出了屋子,在院落中散步。 走至一花丛处,便见两个婆子坐于石桌上聊天。 一婆子不信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另一婆子笃定道,“我才从夫人的院子回来,亲眼所见,千真万确。”那婆子连说两词,已证实自己的可信度,“陈姨娘刚刚从珊兰苑出来,脸色不大好,我想啊,夫人定是不会轻易允了她,更何况,之前她还指责过夫人的不是” “哎”之前那婆子叹气道,她方才只是惊讶,当老姐姐一说,她便信了,“夫人纵然是菩萨心肠,处事公正,也容不得一个姨娘在自己头上跋扈。我呀,就是不明白,看着还算聪明的陈姨娘,如今是越发的蠢笨了。” 另一个婆子也感叹,“可不是,怎么说也生了二少爷与四小姐,当时,她可是独一份,你看,旁的姨娘,可有这福分?” 两个婆子嘴里嘀咕着她们的当家主母是多么的菩萨心肠,心中却是有另一番想法。毕竟,在这种大户人家的下人,妻妾相争的事情看多了,多少也能看出个大概来。 不过,陈姨娘能生得一男一女,绝不是因为她年轻时的聪明,而是卫氏早已看透了她的为人,好拿捏,又有些冲动蠢笨,才让她生了一双子女。 徐青浩自视甚高,却没有多大本事;徐青语良善明理,性子又过于软弱。两人对她,对她的子女并没有什么影响。她自是高兴陈姨娘为她做挡箭牌,这让外人看来,她绝对不是那容不得人的人,否则,怎么还会有儿子从姨娘的肚中爬出来呢? 徐青绫扬起唇角,卫氏果然是个周旋于徐正宏各个妾室之间,不沾片叶的能手。不过,那陈姨娘也不是众人所见的多么蠢笨的人…… 只不过,局者迷,观者清,罢了,罢了 (还欠六千字,咕~~(╯﹏╰)b) 第二百三十五章 “这可怎生了得?这可怎生了得”陈姨娘从珊兰苑回了自己的屋子后,便焦躁地来回踱步,“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左右思量,都想不到什么万全之策来。 “翠玉,你倒是快给我出出主意”陈姨娘突然转身,对跟在她身后的丫鬟嚷道。 见翠玉一脸为难,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来,陈姨娘顿时觉得窝火,怨道,“你平日里主意一向多,怎么今儿个,就拿不出办法来了?徐府中五小姐的婚事定了,看夫人那意思是要将她配了文昌伯家的庶长子,就连她的外甥女,徐府的表小姐,也被安排妥当了,至于,三小姐,那自不必说,那可是她心头的一块肉啊,她能不为她着想吗?可是,为什么就独独漏了我的四小姐。” 陈姨娘心头难安,“不行,定要想出个办法来,即使四小姐进不了皇家的门,也得让她嫁到贵勋世家,我绝不容许,我的女儿跟她的女儿一般做寒门的媳妇。” “对我得好好想想”陈姨娘暗自嘀咕了几句,不再来回走动,而是安静地坐在了炕上,沉思着。 翠玉见此,暗自松了口气,也不敢出去。吩咐了小丫鬟将灯点上,自己则是立在五米开外处,静候着陈姨娘的吩咐。 静谧的空气中透着股紧绷,她知道这是从姨娘身上传出来的,这让她强打起精神,好随时应付姨娘的命令。只不过,这种不正常的氛围持续得太久了,久到她半眯了眼,快入梦时,才被一声稍显尖锐,却又有着兴奋的声音唤醒。 “翠玉,明日上午,你去通知陈管事一声,让他下午过来,我有事让他做” 陈姨娘说这话时,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心在不知觉中猛跳了一下。近几年来,翠玉已是很少看到姨娘露出这种表情了…… …… 早间,徐青绫依旧在自己的书房中画画,至最后一笔收尾后,便吩咐琉璃去内室,取了书回来。 挑了最上头的一本,拿起来大致翻看了一下,这才细细地从第一页看起。原本以为对这类的书籍丝毫不敢兴趣,却是不知不觉间竟入了迷。 一看便是一上午,随后,匆匆用了午膳,又捧起书来,直到绿柳推门进来。 “小姐,兵部侍郎家的林夫人来访,现下正在夫人的院中,您看需不需要不派人细细探听一番?”绿柳汇报了刚得来的消息,征询着徐青绫的意见。 “不用。”徐青绫摇头,转而,拿起几案上的书籍,继续刚才那未完的一章。 兵部侍郎林府与文昌伯府一向交好,听说还带着点儿姻亲关系。而徐府却是与林府少有往来,倒是兵部尚书华大人曾多次来府中与徐正宏一聚,现下林夫人来府中拜访卫氏。没有什么旁的理由,必定是为着文昌伯的庶长子来的。 她还以为得等上好一阵子呢不曾想文昌伯府会这般心急,才没几天,便巴巴地让林夫人过来了。 心神有些不宁,徐青绫顿时没了看书的心情,她将书搁置在一旁,吩咐还未退下的绿柳,“让人去查一查,文昌伯家的情况,留心一下他们府中的开销。另外,去探听探听那庶长子的秉性如何?” (前几天,临时决定去上海,也没带笔记本过去,没法码字。今天码字,感觉有点手生,只码了这些,抱歉) 第二百三十六章 拒绝(上) 徐青绫轻缓地抚触着书面上微微凸起的三个字,沉思片刻,才看向仍未退下的绿柳,吩咐道,“找个理由,让陈管事来我的院落一趟,我会提前让琉璃去父亲那知会一声的。” 虽说陈管事统管着整个徐府的采买事宜,出入内院也是常有的事儿,但大多跑得最勤的,是主母卫氏的院落。而她一个云英未嫁的闺门小姐,理应与那些管事避得远远的,轻易不得见上一面。 自然,她如今要主动见他,必然得费上一些周折,只能是劳动徐府的家主徐正宏出面,才能以冠冕堂皇的理由,并且在不动声色之下,与陈管事见上一面。 她见他,不为别的,只是想让真相更真实一些罢了。 绿柳应诺退了下去,琉璃见徐青绫只是坐着,也未重拾起书来,便指着桌案上的书籍,道,“小姐,您看了一上午了,也该歇歇了,奴婢把它收了吧?” 徐青绫对此避而不谈,只道,“父亲也差不多快回府了,你去书房候着吧。” 琉璃微微颔首,“小姐身边不能短了人,奴婢这就让锦素进来伺候。” “不用了”徐青绫摆手阻止,“我想再看会儿书,不需唤人进来伺候。” 琉璃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临走前,轻轻合上房门之时,透过狭窄的门缝中,依稀能看清自家小姐捧起了那本书,却是未曾翻动一页。随即,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将门闭紧,不留一丝空隙。 临近午时的阳光,透过窗棂,清晰地映照出屋中的一切,随处都是亮堂堂的。而被徐青绫捧在手中的书,更是发出熠熠光彩,仔细打量起来,发现仅仅是书面上的三个字《四方志》发出耀眼的光芒。 四方志,志在四方 …… 卫氏抿了口茶,笑望着林夫人,说着客气话,“今日不知林夫人远道而来,也没让下人特意准备,家中也只有雨前茶还能入口,请林夫人莫嫌。” 既然卫氏劝着饮茶,林夫人自不会不给她面子,便轻轻抿上一口。却是面上一滞,又饮上一口,暗道,果然是初始味苦略涩,至后回甘绵长,齿颊生香,好茶 虽说雨前茶不若明前茶珍贵,但若是招待普通的客人,也是够的。不过,这徐夫人拿出的茶,可不是一般的雨前茶,她素来爱茶,一品便知它是雨前茶的上上品,亦可知其价值千金。 对她这个媒妁尚且如此,看得出来徐夫人对这桩婚事也是极为重视的 林夫人状似思量,微低了头,抬起手中的杯盏又饮上了一口。 她与文昌伯夫人虽是远房表亲,却是从小便耍玩到大的,在出嫁前的几年,更是住在了文昌伯夫人的娘家。故而,她与她一向交好,亲若嫡亲姐妹一般。即使各自嫁了人,也多有往来,她更会拿诸事与她商量。 也因此,她早前便已经知晓了如今的文昌伯府并不如表面看着那般风光,也知道她在伯府中的难处。 忆起临行前,文昌伯夫人的细细嘱咐,林夫人轻轻叹了口气,再次抿了口茶以作掩饰,方才抬头,望向徐夫人,“徐夫人谦虚了,我看着这茶甚好”将杯盏轻轻置于几案之上,又道,“想必夫人已是知晓我是为何事而来。”见徐夫人微微颔首,继而道,“文昌伯夫人自五小姐的生辰宴后,同我多有提起,更是经常夸赞五小姐,容貌端庄,处事大方。常道,若能成为自家的儿媳,能帮衬着她打理府中的一切,那是她这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样看来,文昌伯夫人对我家五丫头是中意的?”卫氏笑道。 林夫人笑着应和,“那是自然否则也不会特意拖了我过来说项” 卫氏听了,满眼笑意,“能被文昌伯夫人相中,那是我家五丫头的福气。” 双方一来一往,又说了几句客套话。 林夫人见时机也差不多了,笑道,“夫人的意思,我也明白了,我回去便将您的意思传达给文昌伯夫人。”接着,抿了口茶,才道,“既然这样,文昌伯夫人之前也曾知会过我,若是夫人同意,择日便会在府中举办堂会。届时,还请徐夫人同小姐们一起前往。” 文昌伯夫人之所以会举办堂会,是想让卫氏也去相看一下她那庶长子,也是对女方的尊重。这一点,卫氏自然心领神会,不过,到底是否会前往,那又是另说。 一般在缔结良缘之前,必得让双方长辈都相看对方的子女,若是双方都中意,方才能提其他,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等六礼也方才能够举行。 按照常理,若是作为一般的母亲,自然是欣然答应,毕竟是女儿的婚姻大事,疏忽不得,只有相看了男方,才能安心将女儿嫁过去。 然而,卫氏的回答,却是大大超过了林夫人原先的设想。 “近期诸事繁忙,若是文昌伯夫人举办堂会,我可能不能亲临了,还请林夫人替我向文昌伯夫人告罪,实在是月兑不开身。”卫氏为难道。 这是拒绝相看了? 林夫人极为诧异,带着七分焦急,难道她临时改了主意,不想让五小姐嫁与文昌伯府为媳? 心中这般思量着,便冲口而出道,“徐夫人,您可是还有什么顾虑?您且只管说来,我会将您的意思尽数传达给文昌伯夫人的。” 许是想提些什么条件? “林夫人莫慌,我并非不同意这桩婚事,只是如今确实是月兑不开身,就将这个过场给免了吧”卫氏未经思量,便笑着答道。 闻言,林夫人趟大了眼,惊讶道,“难道夫人真不打算相看了?” 林夫人完全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哪有做母亲的,对女儿的婚事会如此不上心?虽说只是个庶女,但毕竟也是认了她做母亲的,没想到竟是想急急地把她给推出去,这让她甚为不解。 卫氏见林夫人如此反应,才意识到自己性急,竟说漏了嘴,忙掩饰道,“只是,只是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文昌伯夫人能准许。” (妍冰最近生病了,虽然牙疼不是病,痛起来却是要人命,前几天实在没有精力码字,抱歉。打了两天的点滴,倒是有些气色了,至少不是那么疼了,所以,今天才能码上一些。明天的更新会尽量早些,大概在晚上八点左右。) 第二百四十一章 冰山一角(下) “谁让她今年刚好也是论亲的年纪了,若是她还老老实实地待在别院之中,想必没人会将事情做绝。怪只怪她挡了四小姐的出路,况且,就是我们不对她怎样,府中多得是对她虎视眈眈的人。” 陈管事抬眼看了怔愣着的陈妈妈,继而道,“你以为当年白宛如的女儿,这府中的主子们会任由老爷宠着她而不作为?你也太天真了”陈管事嘲笑陈妈**愚笨,“府中有多少只眼睛盯着她,多得是想寻着她的错处,将她赶出府去。她来的这几个月,别看没什么动静,其实,多得是有人在暗中布局。只是你想不透,也看不到,罢了” “所以,我劝你,还是别在天真了,帮着她又有何意”陈管事哂笑道,“我们家族世代经商,你不会连这点商人衡量利益得失的本事都无吧?” 陈妈妈闷声不响,既不反驳,也不应和。 陈管事见硬的不行,忙转了策略,“五小姐迟早是要嫁人的,今日我见你与她也算不上亲厚,必定不会让你陪嫁过去。还不如,待在府中,有我与堂妹帮衬着,你也可享福了。再说了,我也不是让你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只是帮我通通消息罢了。” 见陈妈妈仍是不为所动,陈管事拧着眉道,“再过几个年头,你出了府,身边也没有个人可傍身的,我看你拿什么养活自己”冷哼出声,一甩袖,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无用之人,他也留她不得 陈妈妈方才已是发白的脸色,霎时铁青,无子,那一直是卡在她心头的一根刺。虽然当时婆家多有怨言,但因着她的丈夫疼她,总是挡了回去。可临到她的男人一去,当即就被他们家因为无子这一条,给生生赶了出来。 娘家早已是没人了,无人可依靠。乡里乡亲对她这个守寡被赶出来的妇人多有言辞,她是再也待不下去了,才会在走投无路之下,投奔在京畿中安家的远亲。当时,她寻到陈管事她们之时,哪能想到他们那一房做生意失了利,进了礼部尚书徐大人家做管事。 虽然士农工商,商人是最低贱的,但怎么也不能沦落到旁人家做奴才。后来,才得知与陈管事走得颇近的那一房中,有个堂妹做了尚书大人的姨娘,而陈管事同她说,大户人家水深,一个不小心便会搭上自己的性命,他这才进了府,来帮衬她的。 血浓于水 他又劝服了她,同他一道帮着陈姨娘,便去了别院。那时候,府中一片混乱,她想着去别院也是好的,至少轻省。 那年,白姨娘因为不贞,被老爷赶到了别院。 她见她面容枯瘦,郁郁寡欢,独自带着五小姐,而且五小姐吵着嚷着要回府,不时地给她出些难题,总是让她筋疲力尽。 身边只有一个琉璃小丫鬟,能帮她做些什么? 白姨娘被赶至别院,同她净户出身又有何差别。她总是寻了空,去与她说说话,宽慰宽慰她。接触多了,也知晓她内心良善,外表柔弱的女子,又对老爷用情极深,根本没有下人之间传的那样,是个媚惑老爷,排挤别的姨娘的主。 便从一开始的同情,渐渐付出了真心。 哪能想,不久,陈管事与她说事,让她帮着陈姨娘对付白姨娘,虽然被赶至别院,但是什么时候老爷想起了她的好,随时有可能接她回府,何况是老爷至少一年一次来别院避暑。这叫她如何放心? 因此,找上她时,陈姨娘与陈管事商讨好了对策,威逼利诱,最终她还是眼睁睁地看着那远方表弟入府,随之,一计又一计,直到逼死白姨娘为止。 她心中愧疚,对刚刚失了生母的五小姐更为关怀,哪能想到,她以为事情平静了,却是又一个阴谋的开始。 那天,她被支使出去办事,却是被采办处的小厮给拖住了,迟迟回不了别院。待到她回了,已是第二日,从琉璃口中听闻昨日小姐差点就丧了命。 这才发觉,他们又出了手,连对他们无甚危险的柔弱孩子都下得了手。往后,她总是远远地避开。然而,那时他们在别院的眼线出了事,因着消息闭塞,他们又找上了她。 她思量,不如传些假消息出去,胜过他们再派其他的眼线盯着五小姐。 她注定一生无子,便将全部的心血用在五小姐身上,当成自己的孩子般疼爱。可是,五小姐自白姨娘死了后,大变了样儿,不再蛮横,亦不再撒泼,整个人瞬间懂事起来。凡事不劳她操心,总常常出别院,也总是与她隔着一层距离。 她当时还以为她发现了,但是马上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陈管事在府中也一向与陈姨娘不甚亲近,他做事一向又谨慎,即使与她同姓,府中也未有人将他们联想到一处去。 既否定了自己推测,不过,别院中密布府中各个势力的眼线,她只能帮着五小姐掩护,这才相安无事地看着她长大。 随即,老爷终是想起了她在别院中还有一个女儿,更是得知白姨娘早已逝世,痛苦万分之际,将五小姐接了回去。 她心中不安,五小姐虽然天资聪颖,但毕竟年岁还小,怕她趟不过府中的那浑水。正好,陈管事又来寻她,在旁敲侧击地了解了她在府中的情况后,便不动声色地提到进府之事。而恰巧,那日,老爷心疼小姐,让人传她进府。 陈管事当场便应了她,会在老爷面前提提,让她永远待在府中。没曾想,他心中竟是为了今日。就在她以为沉淀了几年,已不再让她做些龌龊事,该是安心的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 更是以她晚年生活,无依无靠相要挟 不如还是同几年前那般,传些假消息也好,不管如何,她都要让小姐安安心心、平平安安地嫁了人。 如此思量着,便与陈管事隔着一个石凳,坐了。 陈管事见陈妈妈服软,笑道,“这才对你想想谁才是你最亲的,还不是我们这些亲戚吗?再说了,那五小姐温柔有余,却威信不足,连几个小丫鬟都调.教不好。连被绿柳那丫头拿捏了都不知晓,而另一个丫鬟虽然泼辣劲儿实足,但脑子却也是蠢笨的很。身边没个得用的人,哪能有什么出息不懂御下,绝非明主你跟着……” 陈妈妈打断他,“陈管事不必多言,你有什么吩咐,且尽管说来,我尽力而为。” “也不是什么难事,你只要将五小姐的动向,与我说来就是随后,……”只见陈管事嘴角翕动着,将要陈妈妈办的事儿一一说来。 说话间,总是带上句不难,情分之类的词儿。 不远处,一处草木丛生处,有几分异动,稍瞬,又恢复了平静。 绿柳步履匆匆,进了垂花门,又往东一拐,穿过另一道门。大约走了一炷香的光景,便进了自己的院落。 见两个婆子仍坐靠在门边打盹儿,心下一松的当时,暗道,那下在饭菜中的药果然是管用的。 下午那会儿,她还担心小姐胡乱找的那些药草,怎么会管用呢,所以,多加阻拦。还是琉璃趁着她不注意,偷偷地下在了饭菜里,等她知道的时候,那两婆子已经吃上了饭菜。 她竟是不知小姐也是懂药的,才会让人采买那些花花草草时,总是夹杂几株她叫不上名来的花草。也是今日,她才知道,那是药草,而现今,庭院处,在常见的花草中,也夹杂着几株她并不知道效用的药草。 如此想着,她已经敲响自家小姐的屋子,声音极轻,是小姐特意嘱咐过的。 不等回声,绿柳开门进去。打起帘子,进了内室,见小姐斜躺在床边,就着梅花宫灯的光亮,正在看那本《四方志》。 而琉璃则是坐在床榻边的小杌子上,帮小姐捶腿,有一下,没一下的,却也恰恰能打腿脚上中穴位。 “杵在那儿作甚,还不过来。”徐青绫淡淡地扫了一眼进来的绿柳,让一旁的琉璃歇了手,让她去搬把杌子。 绿柳见此,忙道,“奴婢自己来就行。”搬了把杌子,在琉璃边上坐下了。 徐青绫也不急着问话,将着眼的这页书看了,又翻过一页来,待看完这个章节,才将书递给绿柳,由着她将书搁置在安放着梅花宫灯的床头几案上。 “怎么样了?”徐青绫这才问道,“可能探到什么消息?” 绿柳点头,“陈管事是帮着陈姨娘做事的,今日,便是让陈妈妈帮着她办事……以往的事情,也确实是同小姐所猜测的那般,那夜下手的,就是陈管事。” 琉璃面色不是很好看,心道,这下就落实了陈妈妈帮凶的罪状,那陈妈妈终究是成了小姐心头的疙瘩。但是她怎么想都是想不通,处处为小姐着想的陈妈妈,怎会做出那样的事来,她有些不可置信。 “你可是确信,陈妈妈在那夜行凶之事上,帮了陈管事?”琉璃问出声来。 徐青绫微微蹙眉,听绿柳道来,“陈管事确实是有提及,四年前的事情,陈妈妈帮了他的忙,这才能潜入绯园,动些手脚。不过,……” “不过什么?”琉璃忙问道,“你快说呀” 绿柳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你那么心急作甚我这不正要说,却被你打断了。” 绿柳是后来的,不比她从小就跟着小姐,了解陈妈**本性,自是不会了解她的心情,她也不跟她争辩什么,只是示意她快些说。 在徐青绫也睇了玩笑琉璃的绿柳一眼,她才开口道,“陈妈妈说,进府之时,便已经说清了,不再帮着陈管事办事,不参与到此中纠纷中。另外,陈妈妈之前是极力反对的。”就不再说什么。 “哦,那之后呢?”徐青绫开口了,“之后,必然是同意了。毕竟,他们是有着血缘的牵绊,更何况,陈妈妈一生无子,老来无依,而我今日的作为,想必让他们觉得她不会让陈妈妈做陪嫁妈妈。而陈妈妈衡量利益得失,最后,必然是同意了。” 小姐将一切都想到了,她再说些什么也没什么必要了,她只好点点头,她们防了又防,还是不可避免地有别人的眼线。 四个二等丫鬟中哪个都是不省心的,锦素是老夫人身边的,而日纱与月纱显然就是听夫人,至于最后一个,现在倒还算是安分的。 而小姐身边的老人,陈妈妈与琉璃,一个不可信,一个正坐在她身旁发愣,显然,陈妈**事情,对她的打击颇大。 至于那些不能进屋子的婆子,小丫鬟们,其中又是混了这徐府中哪一位主子的眼线,倒是还看不出来。毕竟离得远些,屋中的事情,她们也不知道,只要小心些,就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徐青绫看了一眼床榻边上各有所思的两个丫鬟,“夜深了,你们也下去歇着吧” “小姐,奴婢留下来守夜吧”琉璃回过神来,小姐到时起夜,没个人怎么行。 今日,因着有事要办,对外,便是琉璃留下来守夜。 徐青绫颔首,关怀道,“那你就歇在外头的炕上吧,夜深了,还是有些凉意,睡在窗边榻上,容易着凉。”又对绿柳道,“你就赶紧回去睡吧,今日也累了,记住,出去时,小心些,别让人察觉到。” 绿柳点头,又听徐青绫道,“即使今日我们的所为让陈管事信了,但他生性多疑,明日,你那事情还是要做的。” “奴婢明日一早,便去大厨房一趟。”绿柳应道。 徐青绫这才由着两个丫鬟服侍着躺下了,绿柳开门出去了,而琉璃歇在了外间的榻上。 翌日一早,徐青绫让锦素趁着花草上的露珠未消散,便让她带着小丫鬟们搜集了几小瓶露珠来,用作以后烹茶之用。 去年冬日收集的雪水已快用尽,春日存下的露珠该是得派上用场了,待到莲花盛开之时,需得从撑船至莲叶旁,在莲花中收集了。 锦素让小丫鬟们将小瓷瓶存放在小厨房旁另外开辟的用来储这些露水,雪水之类的瓶瓶罐罐的房间,又去了百花丛中,采了几朵开得娇艳的连枝木槿并几朵玉兰花,插在青花莲纹花斛中,端进了内室。 徐青绫用了早膳,便去了卫氏的院落请安,自然,杨妈妈又请她去了一旁的厅堂等候,“夫人刚刚起身,请五小姐坐着等一会儿。” 待徐青绫颔首,杨妈妈便退了出去。 如此情形,总是日日出现,徐青绫倒也能找些事做,时不时地拿几块绣花样子琢磨着,又或是动笔描上几幅新奇的花样子。她如今绣艺不说顶好,但也是能拿得出手的。 她刚刚看懂了一幅前几日让人从街上买来的花样子,便听见珠帘响动,暗道一句,今日倒是未让她等上太久,便站起身,迎上满面笑容的卫氏。 她上去请安,卫氏笑着,“你总是最早的”便坐在了上座,让她也坐了下来,“眼见着这天气是越发热了,你那院子可还凉快?我记得霆哥儿当时住着的时候,夜间还嚷嚷着让小丫鬟取些薄被来。” 徐青绫淡淡一笑,“夜间,确实还有些凉意,就是白天会热些。” “哦?那顾婆子可是有将冰块派到你院中?”卫氏笑着问道,并无有半点情绪波动。 徐青绫低垂了眼,她的话是说对了,“……已经让丫鬟摆放在屋中各处了,能驱散些燥热。” “那便好”卫氏应道,“今年比往年都要热得早些,冰窖中的冰块也化得快了些,数目并不多,只能是省着点用。” 徐青绫轻点了点头,“白日里,丫鬟们会摇扇。” 知道庶女并未对她派冰的不公,有什么怨言,这让卫氏极为满意,难得夸赞道,“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从来不会让**心。哪像你三姐姐,昨日还跟我嚷嚷着热呢” 说到徐青韵时,完全是带着宠溺的。 徐青绫只是挂着浅浅的笑容,又与卫氏说了几句。 此时,陆续有人进来,徐青语第一个到,向卫氏请了安。 而卫氏在徐青语进来之时就收了笑容,见她来得早,又恭敬地请了安,倒也是缓了脸色,只不过,却是让她站着,并未让她坐下。 这是陈姨娘对她的不敬,殃及到了徐青语的身上。不过,这都连续几日了,卫氏的气还未完全消下去。 随后,进来的是大嫂,连一向最晚到的徐青韵都到了,还未见尹紫玉的身影。往日,她总是在她之后第一个到的。 徐青韵与尹紫玉并不交好,嘟囔着嘴,告罪道,“表姐起得也太晚了些,这日头都该下了,竟然还没到母亲,你可得给她做做规矩,这哪是一个小姐该为的事儿。” 话落,听着外头丫鬟报,“夫人,表小姐来了。” 随即,入眼的是她的大丫鬟搀扶着尹紫玉缓慢走来的身影,“姨母,我来晚了,还请您责罚?” 卫氏瞥了一眼她苍白的脸,关心道,“你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也没旁的,就是有些头晕,挣扎了几次才起了身。”尹紫玉诉说着她起晚的缘由。 “还不快扶你家小姐坐下。”卫氏斥道,惊得她身边的丫鬟慌忙扶着尹紫玉坐下。 刚刚落座,尹紫玉想说些什么,却听得外头有丫鬟报,“长公主家的龚妈妈来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牡丹花宴(上) 长公主家向来与他们少有瓜葛,上次庶女的生辰宴席,她并没有送过帖子,长公主却大驾光临已是让她诧异。 这次派身边的龚妈妈过来又是何意? 卫氏心中揣摩着,口中也不含糊,“快快将龚妈妈请进来” 须臾,一位年约三四十的妇人跟在小丫鬟身后,款步而来,自带一股风流韵味,面容端庄,她先朝着卫氏曲膝行礼,礼数十分周到,又向着徐家的几位小姐福了福身子。 宰相门前四品官,何况这是长公主府的得宠妈妈,徐青绫一众人哪能受得了这礼,纷纷起身,还以半礼。 看来来者并无恶意,卫氏紧绷的脸孔也舒展开来,见众人礼罢,便请龚妈妈坐下,“不知龚妈妈今日来府中,所为何事?可是长公主殿下有什么吩咐?” 龚妈妈一笑,道,“时至六月,正是牡丹花好之日,长公主想请众家女眷,到府中赏花游玩。”说着,让身后尾随着的小丫鬟取了帖子来,递给甘露。 长公主府往年都会在六月举办赏花会,但凡邀请的都是与长公主亲厚的,或是些权贵的女眷,徐府没有一次是在应邀之列的。 卫氏微微一怔后,方才从甘露手中接过这烫金请帖,展开一看,上书:兹定于六月十五,呈请礼部尚书府徐夫人与各位小姐,于府中共赏牡丹,盼尔等早临。 简洁明了,却自带一份傲气,果然是天家公主 卫氏将帖子一合,笑道,“还请龚妈妈传话,长公主盛情,臣妇深感荣幸,六月十五日必当携女而至。”又向绿梅望去,绿梅会意,转身,撩帘进了内室。 “老奴听闻徐尚书家有四位千金,各个是花容月貌,如今得见,果然名不虚传。”龚妈妈夸赞道,抿了口小丫鬟送上来的茶,又道,“长公主特意嘱咐了,让四位小姐同徐夫人一起赏花。” 卫氏自然是应着,又见绿梅出来,忙示意她将手中的荷包给龚妈妈。 龚妈妈也不推月兑,大大方方地接了,起身向卫氏行礼道谢。 “公主的意思,老奴已经带到,就不久留了。”龚妈妈向卫氏告辞,卫氏也不留她,她知晓今日龚妈妈绝不是只到她们府中传达长公主的意思。 遂,卫氏亲自将龚妈妈送出院落,又命大丫鬟绿梅将她妥善地送出府去。 众人又回了厅堂,卫氏抿了口茶,正色道,“方才龚妈**话,你们都听清楚了吗?”。 众女应是,就是连徐青韵今日也是恭恭敬敬的,完全没了往日里的刁蛮。 “很好,既然这样,那你们近日好好准备,不得轻怠了。”卫氏嘱咐道,“毕竟是驸马府,轻易不得出什么差错。” 说罢,望向尹紫玉,问道,“紫玉,你方才想同我说些什么?” “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姨母。”离公主府的赏花宴只有五日了,她怎敢称病拿乔,虽说长公主让龚妈妈特意吩咐了,说要带着她们四人一起去。但若是因着生病而不能前往,那又是另话。她只好转了口,岔开话题去,“听丫鬟说您的老毛病又犯了,今日可还好?” “也就你还惦记着,看看这些个丫头,哪有一个关心我的。”卫氏嗔道,“哎,真是,辛辛苦苦把她们拉拔长大,都是几个没用的。” 卫氏虽说的是气话,但是心情还是好的,并不见丝毫怒意。 徐青绫与徐青语只是愧疚地应道,“都是女儿们的不对” 不过,一直是卫氏捧在手心里的徐青韵可不依,她起身挨着卫氏坐了,“母亲,可不带您这样说的。您不能自夸表姐一人,我今日早早过来,就是想帮母亲锤锤肩,哪能想到长公主府的妈妈能这么不凑巧,偏偏赶在这个时候过来。” 卫氏打掉徐青韵抓着她的手,宠溺地斥道,“瞎胡闹不要净想着编排别人昨日我犯病时,你怎么就不过来?” “母亲”徐青韵重新又抓着卫氏的衣袖撒娇,嘟囔道,“昨日,最应该来的是父亲才对” 卫氏的病已有十几个年头了,那时,徐正宏还是个外官。恰逢三年进京述职,出发前本已是迟了,随从又带的少,不过,因为今年留京为官的可能性大于外放,所以,多半的家当是带在身边的。 哪曾想,半途,竟是遇到了盗匪,虽然幸得同是进京述职的现兵部尚书华大人一家相救,才免得了人财两失。不过,卫氏却在救徐正宏时,为他挡了一刀。这一刀恰好是在肩上,因着要赶着进京,也没好好医治,往后便落下了这个毛病。 每逢雨天或是在四季更替之时,总是会隐隐作痛,除了让人不停歇地揉按,才能缓解痛楚,而犯病持续的时间一般是一到两日。 昨日犯病,今日,看她的脸色还算好,心情亦是不错,看来这次的犯病时间不长。也是,昨日并非雨天,也不是春夏更替之时,这次犯病,估计是被陈姨娘给气的,今日,这才没给徐青语好脸色。 不过,往常这样的日子,徐正宏必然会陪伴在旁,如今看卫氏变了的脸色,想来这次徐正宏是没在。两人还为着为姨娘迁坟的事儿闹不和呢屈指一算,时间已是不短了。看来,这次徐正宏动真格了,还真是卫氏不妥协,他也绝不放弃。 徐青绫在脑中兜兜转转,而这边卫氏面色一冷,徐正宏已是一个多月未曾踏进她的院落一步,用晚膳时在饭厅中碰到,也说不上几句话。成天的歇在那几个姨娘的院落,王姨娘那处居多。真真是祸患,送走一个白宛如,却请不走一个王语凤。 她不想在庶女面前动怒,只是遣了她们出去,“你们都下去吧”拉开徐青韵攥着她衣袖的手,“你也给我出去。” 徐青韵知道母亲生气,撇了撇嘴,没再说些什么,便带着丫鬟离开了。 余下的三人,自然识趣地告退下去。 徐青绫回了自己的院子,换了身便服,便坐在炕上喝茶,饮下一杯,方才开口问道,“绿柳可是回来了?事情办得如何了?” (抱歉,今天有事出去了,只能来得及更这些了,明天补上) 第二百四十三章 玷.污名声 锦素本已捧着茶盘准备退下,听小姐这么一问,忙折了回来,“绿柳姐姐一大早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边说着,边打量徐青绫的神色,试探着问道,“小姐,您有什么且吩咐奴婢做就是,奴婢定当尽力而为。” 闻言,徐青绫的视线离了彩瓷花卉茶盏,对上带了三分惧怕,七分坚定的一双明眸大眼,锦素自从来了她的院子,她一直是未曾重用过的,不是对她有猜疑,只不过有好多事,并不是一日两日她能了解,并明白个中利害的。 就是绿柳,在让她来徐府之前,也跟在她身边将近一年。不过,对于锦素稍显含蓄的投诚,她也不能直接拒绝了。反之,以后便难以笼络人心。 徐青绫收回了视线,淡淡一笑,道,“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就是这几日,老夫人那也没传个消息过来,我也着实有些担心,想让她过去瞧瞧。既然你开口了,那正好带些陈妈妈做的点心过去看看老夫人,代我向老夫人请安。” 锦素是从老夫人身边出来的,奉她的命令过去探望,是再好不过了。她本也有这打算,只不过她提前问起,早一步过去也好。 她也好久未曾见得老夫人一面。徐老夫人自打那次与徐家众人在饭厅用了晚膳后,便未再众人面前出现过,仍是免了晨昏定省。这让她不得不怀疑,老夫人是否单单只是为了安插锦素在她的身边,而出现在众人眼前,得以与卫氏相互制衡。 “正好,你又是从老夫人身边出来的,也说得上话。”徐青绫依旧笑着,“改日得空,我必定亲自去探望她老人家。” 锦素点头应下,她虽知晓小姐找绿柳并不单为这事儿,但她也晓得小姐当下定不会重用她,此事急不得若是过于心急,让小姐误以为她别有用心,那她这辈子也就完了。所以,她还需慢慢谋划才行。 见此,徐青绫方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是个知进退的。平日里,做事也算稳妥,不过,该嘱咐的,她还是得说上几句。 便又与锦素细细说了,“……待老夫人歇过午觉,你再过去吧,可千万别扰了她老人家休息。” “是,小姐。” 锦素应下了,徐青绫便遣她出去,“帮衬着陈妈妈先将吃食准备起来吧。” 见锦素退了出去,又唤了日纱过来,去将琉璃叫进来。 此时,琉璃正在准备徐青绫五日后出席驸马府的赏花宴所需之物,被日纱急急喊了进来,喘着气,慌张地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急什么”徐青绫递了条锦帕给琉璃,扫了日纱一眼,见她退后了一步,低下头不语,“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宴席要用的,你准备得如何了?”回头又望向日纱,“你去帮锦素准备吃食去吧” 日纱不敢多言,急急地退了下去。 徐青绫又遣了小丫鬟出去,待只余下她与琉璃两人时,才无奈地嗔怪道,“竟然还会着了个小丫鬟的道” 琉璃尴尬地一笑,“奴婢也是担心小姐出什么事儿……” “行了,我在屋中,能出什么事儿。”徐青绫摇了摇头,“赏花宴上要用的衣裳,不用再另外购置了,就穿那条孔雀绿如意云纹罗裙。” 琉璃颔首,“小姐,您可还有旁的事情吩咐?” “派人去院门守着,绿柳一回来了,就让她立刻来见我。”徐青绫的话方落,便听屋外响起绿柳的呵斥声,“日纱,你站在门外作甚” 徐青绫目光一凛,厉声道,“绿柳,你带日纱进来” 须臾,小丫鬟推开房门,绿柳揪着不断挣扎着的日纱进了屋子,至徐青绫三尺远处,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这就是你学的规矩”徐青绫沉声道,“竟在屋子外头听墙角,我想母亲可不是这么教导你的我们徐府更不会养出这样的丫鬟来,你可知此事的后果?” 日纱知道罪责难免,忙磕头求饶,“小姐,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那磕头声倒是极响,只不过,多半是磕在她的手上。 徐青绫蹙眉,“你一旦做了,就要想到此事的后果”哪家主子能容得下头的奴才有异心,她正愁抓不住她的错处,如今,她自己撞上头来,就别怪她无情。 床榻之侧,岂能容他人安睡 “送她家去,我用不起这等丫鬟” 日纱与月纱的老子娘是卫氏的陪房,管着卫氏的一处庄子,而这对双生儿从小便送进府来,养在卫氏院中。因她们老子娘得宠,卫氏对她们也算不错。 不过,这双生儿性格迥异,大的有些木讷,不若小的机灵,如今犯了事,懦懦说不出好听的话来,双手绞在一起,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小姐这是要赶她出府,若是让夫人知道了,也不会帮她,对于弃子,夫人从不花费心思还不如向五小姐投诚,求着五小姐开恩,“小姐,您饶了奴婢吧是,是夫人指使奴婢这么做的。”小姐一向比夫人心善,也心软,她说了真话,应该会饶了她。 哪想徐青绫立即变了脸,“胡说些什么,快将她的嘴塞上,莫叫她胡言乱语。” 她并不打算这时候与卫氏撕破脸,不说白姨娘的事情还没有半点头绪,就是四五年前,让她差点香消玉殒的凶手,可还活得好好的。 徐青绫看着被堵上嘴,发出残破喊声的日纱,就是这般容易变节的丫鬟,她也不得用她。今日,能背离徐夫人,他日便同样会背叛她。 见日纱的喊声渐渐弱了,徐青绫扫视了一圈,屋中的众人,脸色不一,有害怕的,有鄙夷的,她微扬起唇角,略微提高了嗓音,“今日的事情,大家可都记住了既然来了我的院子,你们的主子便只有一个若是谁有异心,下场便同她这般” 众丫鬟慌忙跪下应是,“给我闭紧你们的嘴,我不想从别人那听到此事” 在屋中所有人齐声应是的当口,屋外的鸦青色衣角慌忙闪过,徐青绫侧耳聆听,一串略显笨重的脚步声匆匆远去。 “都起来吧该忙什么就去忙什么吧”徐青绫缓了声,“将日纱先带下去。” 待丫鬟们带着日纱离去,徐青绫便对身边的两个大丫鬟吩咐道,“琉璃,你先去查探一下,到底是哪个婆子离了院子。” 琉璃应下后,知道事情要紧,忙转身打算离去,却被徐青绫拦了下来,“不慌,随她去吧”见琉璃犹豫地杵在那不动弹,徐青绫莞尔一笑,道,“放心,让她先将此事告知母亲也无妨。” “是,小姐。”琉璃在沉吟片刻后,应声退下。 “待会儿,你去母亲院中,将此事细细说与她听。”徐青绫并未让绿柳去抢先机,赶在那婆子前,将卫氏对事情的看法转圜回来,只是问起她今早所办之事,“出了什么事,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绿柳比她早出得门,本应在她之前便回来了。 听小姐询问,绿柳忆起今早发生之事,便娓娓道来,“……碰到了陈管事……” 原来,今天,绿柳早早地便去了大厨房,本是打算在陈管事未到之前,再去大厨房撒泼耍懒,硬要上一碗半碗冰糖血燕,以落实自己从夫人院中的二等丫鬟成了小姐身边的一等丫鬟后,便拿乔,开始仗势欺人的印象。 也好让陈管事将手头的事情安排妥当后,去大厨房一打听,便知晓她的性子,让他觉得身边有她这样一个丫鬟的徐青绫成不了大事,再在往后的日子里,发生点“小事”,坐实这一印象,好让陈管事做事无甚顾忌。 没想到,她正与管事娘子争执之时,陈管事却先到了,目睹了她硬抢冰糖血燕的那一幕。这倒也无妨,陈管事却仗着他是负责采买的管事,将她痛责了一顿不说,更是说了小姐的不是。 “李大同家的,这冰糖血燕是炖给哪位主子的?”陈管事命人将绿柳与管事娘子从厨房中带了出来,便问道。 “回陈管事的话,三小姐近日身子有些虚软,是夫人特意吩咐厨房,炖给三小姐的。”厨房中的采买是大头,陈管事是管着她们的,若是得罪了他,万一原材料供应不上,那厨房可得开天窗了。 虽然她同样对近日里得宠的五小姐身边的大丫鬟绿柳不敢造次,不过,相比较之下,李大同家的仍然决定恭顺地回答陈管事的问题。 陈管事扫了一眼自始自终低垂着头的绿柳,追问道,“夫人可说还有给旁的主子的份儿?” 李大同家的看了绿柳一眼,心中纳闷方才与她恨声的绿柳怎么就沉默了,“只有三小姐的,连夫人与老爷都是不吃的。” “昨日,我看五小姐面色红润,不带一丝病态,绿柳姑娘这般夺人救命之物,又是何意?难道是五小姐容许你这般做的?”陈管事面色阴沉,“你可知这血燕有多金贵?连夫人与老爷都舍不得吃” 闻言,绿柳猛地抬起头,怒视着陈管事,她不敢坏了小姐的大事,不敢当面维护小姐的名声,只是反驳道,“陈管事,您怎么说都是外院的管事,而我只是内院的一个小丫鬟,您犯不着为着这事错怪我吧” 内院是由当家主母来主持中馈,而外院的一切,都是由徐正宏决策,徐大管家统管的。内外院虽然只是一墙之隔,却是不能逾矩的,外院的管事管不到丫鬟头上,而内院的管事妈妈也管不着小厮。 绿柳是暗指陈管事越权了,管不着她头上 陈管事面容一僵,“真是牙尖嘴利的丫鬟,这就是五小姐做的规矩?我看还得让管事妈妈再好好教导你一番,……” 虽说她心中有气,但比起小姐的大计来,那自是不重要的,当下便少了几分气势。 对峙一番后,最终,陈管事甩袖离去,面色不说好看,但也没有阴沉下来。而绿柳则被陈管事骂的狗血淋头,却不能大声反驳,心中颇有些窝火。 当下气性未消,却不敢当着徐青绫的面发出来,也不敢将陈管事的话原原本本地说与她听,只含糊其辞,大概说了,“……陈管事将奴婢拦了下来,训斥了奴婢一顿,便耽搁到现在。” 徐青绫斜睨了一眼,跟着她将近一年,便送进徐府来的丫鬟,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是绿柳的性子她还是一清二楚的,受不了别人给她气受,却是能在顾全大局的情况下,忍下怒气来。 但是这怒火不是凭空消失了,而是隐忍着。往往这样的时候,小丫鬟们总是离得她远远的,怕因此当了出气筒。 为了那些丫鬟免受无妄之灾,徐青绫笑道,“我且问你,世间有人辱我、欺我、谤我、笑我、轻我、骗我、贱我,我又该如何处治乎?” 绿柳心中有气,正当没处发,听小姐问起,便冲口而言,“自当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手还手,以脚还脚,要叫他好看” 徐青绫莞尔一笑,“只要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可否这般为之?” 绿柳一怔,细细琢磨着小姐话中的意思。 “更何况,不用你过几年再看他,我们只需要几个月的功夫。”徐青绫收了笑容,正色道。 绿柳沉吟片刻后,回了徐青绫这么一句话,“让小姐这么一说,奴婢心里舒坦多了。” 徐青绫颔首,“时间也差不多了,你该去母亲的院落了。” …… “这事情可是千真万确?”卫氏沉声问道。 今个儿,总算是在夫人面前长了脸,婆子面上喜色难掩,却是强忍着,恭顺道,“夫人,千真万确老奴是半点谎话都不敢说,日纱姑娘偷听五小姐说话时被刚回院中的绿柳姑娘给撞了个正着,五小姐让人拿下了日纱姑娘,说是要将她送回她老子娘那。这会儿,该是关在柴房,择日便将她送出去” “五小姐好大的胆子,日纱可是夫人给她的人,她怎能私自就处置了。更何况,有可能是日纱恰巧经过,被绿柳给误会了,对,误会了,根本是没有错的事儿,怎么就闹到要送到她老子娘那了。”桂妈妈抢在卫氏面前开口了。 日纱月纱的娘与她一向交好,他们两口子管着一处庄子,每年不少赚银子,但是毕竟是远离京畿的,自家闺女窝在庄子,始终没什么出息。所以,托了她,又与她不少银两使着,将两丫头早早便弄进了府中。 两丫头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对她又一向孝顺。她想着在夫人身边,最多不过是到了年纪,寻个小厮或是外头的人家嫁了,夫人是万万不能将她们给老爷做姨娘的,这不是自己砸自己的脚吗? 她寻思着如今府中小姐身边没有空缺了,正好,五小姐被老爷从别院中接回来,与夫人提了,让她们跟着五小姐,有自己人在,到时也好通报消息。 毕竟,五小姐终究是要嫁人的,给姑爷当姨娘那是再好不过了,还能帮着夫人看着五小姐。没想到,这才几日,竟然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五小姐要将她们撵出府去 想起两丫头的老子向来是个狠角色,要是知道,不说他是否敢对她怎样?光想到,要将这些年得的钱财,尽数还回去,她是怎么都不肯的。 想到此,桂妈妈说得更起劲了,“夫人,您可得为日纱做主啊,好好的孩子,怎能让五小姐这般平白无故地玷.污了名声呢” 卫氏正为无端失了一个眼线心烦,而这枚棋子显然不听话,临到最后,还将她牵连在内。又听得桂妈妈泼妇般的哭声,心头更是来气,“行了,你给我闭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收了日纱老子娘多少好处吗?”。 日纱终是弃子,她不可能为了保全她,与自己的庶女正面撞上,毕竟,此时正在与文昌伯府的庶长子议亲,且若是这桩婚事成了,到时候少不得要她帮衬着。 文昌伯府再怎么落魄,也是大驸马哥哥家,何况长公主与先皇后又是闺中密友,四皇子的势力现如今也不可小估,她不能只将宝压死在三皇子那,总得寻些旁的出路。 如此思量着,更是觉得至少在徐青绫出嫁之前,不能与她撕破了脸。 桂妈妈被卫氏说中心事,顿时,面有菜色,可是,她仍不死心,挣扎着道,“夫人,日纱在您身边一直都是尽心尽力的,又学了一手推拿的好手艺,您看要不您劝劝五小姐,让她从宽处置,反正也不是大罪,最多将日纱降一个等级。” 听桂妈妈出了主意,卫氏也念起了她的好来,往常犯病之时,都是日纱日日夜夜地在前伺候着,从不敢懈怠。临去徐青绫院落之前,又将法子交给了其他丫鬟,这才让她昨日犯病时,没有痛晕过去。 若是跟庶女说说,也是能行的,何况,日后,徐青绫嫁了人,还得让她替她看着她,与她通些消息。 况且,话说回来,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贬为三等丫鬟这样的惩处,也足以抵罪了。 卫氏正犹豫间,听外头丫鬟来报,“绿柳姑娘过来了。” (终于赶上了o(n_n)o~) 第二百四十四章 求您拿主意! 绿柳面带笑容,向着卫氏,款款而来,曲膝向卫氏行了礼。 卫氏面色平静地让小丫鬟搬了锦杌,让绿柳在她的炕边上坐了,“你今日来我这儿,可是有什么事情?”并打发了屋中的奴才们出去。 绿柳向着卫氏福了福身子,道了谢,方才半坐在锦杌上,道,“今日,五小姐让奴婢过来,是想请夫人帮她拿个主意的。” 话里话外,与徐青绫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以免卫氏起疑。毕竟,她是从她身边出来的。 “哦?”卫氏面带诧异,故作惊疑道,“你家小姐有什么事情是需要由我来拿主意的?” “五小姐常常对奴婢说起,您是她的母亲,虽然才刚刚入府不足几月,但您对她的疼爱,她时常铭记于心,从不敢忘了。”绿柳笑着道,“又说您独自一人,操持这么大家业,却能使得府中井然有序,真是极为不容易。五小姐还跟我提起,您是她最敬佩的人” 若是这话由徐青绫亲自说给卫氏听,那就大有拍马屁之嫌。然而,恰恰如此煽情的话,出自一个原先在她身边的丫鬟之口,那效果就截然不同了 卫氏虽然对这种话半信半疑,但心中还是欢喜的。自她拿了当家大权后,府中可是没出过半点大的纰漏,要撑起这么大一个家,说不辛苦是不可能的,可如今,谁又能体谅她? 一向聪慧懂事,又最是体贴她的大姐儿早已外嫁,而青云又是个男儿,大了,心思深沉,就与她不同心了。两个小的,别叫她操心,她就烧香拜佛了,哪敢让他们来体谅她 现如今,听绿柳这般说起,她还是多少有些欣慰的,且不管她可信度如何,至少,她能站在她的位子上,替她思量一番。 “你家小姐不会为了哄我开心,才教你这般说的吧”卫氏不自觉地已是软了口气,浅笑着打趣道。 绿柳稍稍拔高了音量,月兑口而出,“哪能啊,夫人奴婢可是听小姐与她最亲近的丫鬟琉璃说起的,半点做不了假”说罢,慌忙捂住了嘴。 卫氏疑惑地望着她,完全没有意识到,绿柳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她早前说的可是,“常常对奴婢说起。”那可是对她说起,如何又能跑出一个琉璃来 “只是,只是……”绿柳偷偷打量了眼卫氏,思绪一转,便欲言又止。 然而,绿柳的欲言又止,引得卫氏自己半点未曾思量,反而,思绪跟着绿柳而转,急切地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绿柳这才抬眼望了卫氏一眼,“只是奴婢不敢跟您说,是奴婢偷听的”说着,便状似羞愧地低垂下头,不语。 卫氏听了,轻笑道,“我道是什么呢让你这般支支吾吾的瞧你那小媳妇样儿”卫氏好心情地打趣着绿柳的扭扭捏捏,“她们说话时,没避着你,这是好的是因着你从我这儿出去后,便尽心尽力服侍五小姐,这足以证明她们如今是信任你的。” 卫氏亲自为绿柳找了个借口,将这偷听转圜成徐青绫主仆间说悄悄话,没有刻意避着她,是因为徐青绫已经开始信任她。 绿柳暗自嘀咕了一句,“是真的吗?”。而这声嘀咕恰恰又能让卫氏听见。 卫氏抿嘴一笑,“你也别犯嘀咕了,往后,你更要替我好好照顾你家小姐才是若是有什么不妥,且尽管报来。”说着,略带深意地望了绿柳一眼。 绿柳回以一笑,颔首道,“奴婢明白了,定当尽心尽力伺候好五小姐,让五小姐时常挂念着夫人的好” “行了,你也别油嘴滑舌了”卫氏阻止绿柳再往下岔开去,“说说吧,你家小姐究竟是让我替她拿什么主意?” 绿柳当下面色一紧,将今早发生的事情,由她润色后,说了出来,听得卫氏面色几变。 “……因着都是从夫人屋中出来的,奴婢对日纱月纱等都有着好感。奴婢也曾劝过日纱,夫人的大事,由不得她急功近利、冒进坏事,应当细水长流、细细谋划才是。却没想到今早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若是琉璃没有起了疑,从窗口探出头来,奴婢倒也是能帮她挡过去。” 卫氏沉吟着,那婆子确实是说绿柳大喊起来,才引得屋中的徐青绫注意,却是漏了她那丫鬟探出头来这事儿。究竟孰对孰错,她也不好辩驳。 毕竟,一个是在她身边待了三年,又处处贴心,事事为她着想的丫鬟,没道理,短短几个月,就转移了阵营,反而偏帮一个庶女。她知道绿柳是个聪明的,她不相信她一个当家主母的权势会比不过一个庶女;而另一个虽是粗使婆子,与绿柳却向来无仇,何以会陷害于她? 除非是那婆子不是在事发当场,而是后来听闻院中有异动,偷听了,为了强功才匆匆来报与她听? 绿柳见卫氏兀自思量着,并不言语,只是略微顿了一下,便径自道,“小姐也未曾严加责问她,只是说想送她家去,本想着让她回家好好反省一下,随后,派人将她接回来。没想到她误会了小姐的意思,竟然,说出是夫人指使她这么做的” 说到后来,绿柳越发义愤填膺,“她从小是养在夫人身边的,不若奴婢是后进来的,竟然如此不体谅夫人劳苦用心,真真是该打” “啪”的一声,卫氏重重拍打在炕桌上,“徐青绫真的只是让她先回家反省?”问话一出,卫氏已是信了七分,而另外三分,她需得找那婆子细细问来。 绿柳点头,“五小姐只说了句,‘你一旦做了,就要想到此事的后果’随后,又说了句,‘送她家去,我用不起这等丫鬟’,就这么两句,就让她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虽说待在五小姐身边不足两月,却是多少知道些她的性子,她从来不曾重罚丫鬟们,性子绵软。日纱也曾与奴婢探讨过五小姐的性子,也同意奴婢的看法。她应该知道五小姐只是说的气话而已,却没想到被沙眯了眼,说出污蔑夫人的话来。” 卫氏微微颔首,同意绿柳的说法,徐青绫的性子确实是有些绵软,好拿捏,就连第一个丫鬟,也是老夫人做主处置的。当下,对绿柳的话,又多信了一分。 “那你家小姐对此是持着什么看法?” 卫氏问的自然是徐青绫对日纱说的话,相不相信?是否真的认为是她派日纱来监视她的? 绿柳忙摇头道,“小姐听了日纱的胡言乱语后,便叫人堵上了她的嘴,不叫她再疯言疯语,凭白坏了夫人的名声。” 卫氏点点头,“青绫这般做是对的”说话间,自带一股亲昵。 绿柳忙附和,随后,道,“五小姐命令婆子将日纱叉出去后,便唤了奴婢进去,与奴婢商讨该怎么处置日纱好” 绿柳自始自终,在卫氏面前,称呼徐青绫为五小姐,与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那她可是与你商讨出来办法?”听到此处,卫氏将身子往前探了探,与绿柳的距离更近了些。 绿柳目光坚定地望向卫氏,“回夫人的话,这就是为什么五小姐派奴婢过来,求您帮她拿拿主意了” “哦,怎么说?”卫氏故作不知,探身问道。 “五小姐说,日纱是夫人赏赐给她的,她怕处置得重了,伤了夫人您对她的厚望,怕是以后夫人对她都会隔着这层;又怕处罚轻了,在众丫鬟中树立不了威信,以后就是嫁了人,也不能帮着婆家做事,怕婆家因这错怪到母亲头上。” 是了,亲家不会过多责怪自己的儿媳,只会迁怒到她这个嫡母头上,没有将庶女管教好这让她想起,接下来,家中有四位小姐要出嫁,是否具备当家的才能,能否到婆家管家,也决定着她日后能帮衬着家族做多大的事儿,尽多大的力。 卫氏思量着,也是时候教教她们如何管家了。 绿柳时刻注意着卫氏的情绪,掂量着如何言辞,“所以,小姐想不出办法,只好让奴婢来求夫人,并且说,‘不光日纱是母亲赏赐的,我如今吃的用的,哪一个不是母亲恩赐的。就是要惩罚丫鬟,也得由母亲来做这个主我们做女儿的,轻易不能逾越’当下便遣了奴婢过来。” “真是瞎胡闹”卫氏嗔怪道,“既然是我赐给她的丫鬟,进了她的院子,便是她的人了,理当由她来做得这个主哪有我替她拿主意的道理。” 虽是责骂,却是未带丝毫怒气。 “你且告诉绫姐儿,她院子中的奴才由她自己拿主意,以后,莫将这种小事说与我听”卫氏又换了称呼,越发透着股亲昵劲儿,“还有,绫姐儿耳根子软,性子又过分良善,你既然是她身边的大丫鬟,要帮着她把关才是,莫叫那些粗鄙的奴才欺了她去。” 深深地看了一眼绿柳,卫氏便拿起茶盏,抿了一口。 绿柳应是,起身,又听得外头有丫鬟传膳,“奴婢定当谨记夫人的教诲,将您的吩咐告知五小姐。如今,时辰已是不早,就不叨唠夫人用膳了。” 卫氏点头,目视着绿柳退了下去。 此时,连着内室的珠帘晃动了几下,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久久绕梁于耳。 第二百四十九章 牡丹花宴(下)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那阮清水郡主,两人相见必定弩拔弓张,此刻也不例外,这阮郡主也是个能人,在驸马府也敢如此张扬,也不知是谁给了她这份胆量而在稍后,这个答案就会揭晓,那又是后话。 徐青绫正暗叹着这次的熟人绝不会少,片刻后,入眼的却是不相识的人也不少方才,卫氏极有眼界地辞了两位郡主大人,便带着她们往笑闹声而去。 绕过一处假山,眼前的便入了徐家女的眼。 这才是真正所谓的群花争艳,姹紫嫣红那些年轻小姐们穿红着绿,头戴宝钗金簪,环佩叮当、巧笑嫣然,端的是一幅好景象。哪能像徐家的小姐们,穿得那么穷酸。卫氏面色有些僵硬,不过,想到自己的计谋,又觉得丢点面子,也不算什么。 然而,尹紫玉却是羞愧难当,就是连徐青语也僵了脸色,唯有徐青绫依旧清清淡淡,不见丝毫异色。 离假山不远处,是迎客的丫鬟,见她们过来,忙迎上前来,曲膝行了一礼,“奴婢带夫人小姐过去。” 卫氏颔首,跟着丫鬟往前了几步,到了人群的中心,正是被众人围绕着的长公主。即使长公主是主人,但是身份高贵,也用不得她站起来迎客。 而卫氏一行近了前,忙向长公主行礼。 长公主笑着让她们不必多礼,让人扶了起来,只是拿眼来来回回打量着徐家的四个小姐,笑得隐晦。 众人的眼睛,自然是追随着长公主的,都或多或少露出了嘲讽之色,不过,她们自不敢在长公主面前出声嘲笑,但却是可以拿眼嘲讽着徐家四女。 然而,也不是没有人敢出声,这不,离长公主近处坐着的美貌**开口了,“徐夫人,你家的小姐怎么装扮得如此素雅?” “素雅”,徐青绫听到这两字,眼角一弯,对方留了口德,但也足以让卫氏难堪。 卫氏沉吟片刻,才回道,“回七公主的话,今日是赏花之日,自然要与牡丹花几分颜色,这才让她们着得素些。” 徐青绫惊叹又是一公主的同时,对卫氏说出来的话,不自觉地蹙了蹙眉,思量过后的话,怎么还是这般。这不是将所有的夫人小姐都得罪了吗? 七公主倒是也不在意,只是轻笑几声,便给了卫氏台阶下,移了话题,“姑母,想必此时,姑父在外院中已开了宴席。” 长公主轻应了一声,“我们在等些时候,也开席吧” 长公主府的牡丹花宴确实标新立异,竟然连男子也邀请了,不过,在外院,也没什么打紧。 想来,这也是内院的女眷们盛装打扮的原因,亦是卫氏看紧她们的缘故,不过,可惜了,她们应是不易得见那些适龄男子们。 既然外院早已开席,这也难怪一路行来,无缘得见那些貌美女婢,原来,都去伺候外院的达官显贵、世家名流去了。 徐青绫正兀自陷入思绪中,听丫鬟们通禀,“三皇子妃殿下来了。”而徐青绫的第一个反应,便是那冷峻邪魅的轩辕熠也来了吗? 甩开这种思绪,见徐青萝向长公主殿下行了礼。 而长公主殿下未加刁难,便赐了座,唯有卫氏她们依旧站着,在这宽敞的亭中有些显眼。不过,须臾,长公主便赐了座,在另一个席面上。 徐青绫跟在卫氏身后,不料,长公主却喊住了她,“徐家五小姐,请留在原地。” 徐青语担忧地望了徐青绫一眼,她对她一笑,便走回了原地待着,福了福身子,问道,“不知长公主殿下,有何事吩咐?” “大胆”长公主呵斥道,引得众人均望向她。 徐青绫跪倒在地上,“不知臣女何处做得不对,还请长公主殿下教诲。” “教诲”将罪责轻轻揭过,是长辈对晚辈的教导,而非是因着长公主的身份,与她所做的错事。她不觉她有什么事情碍着了长公主的贵眼。 徐青绫低垂着头,跪着,感受着各处的视线,她撇嘴,过了今天,她又该出名了,是唯一一个被在轻松的宴席上,被斥责的臣女。 然而,有一道视线清冷中透着怜惜,徐青绫清楚,那是她的长姐,如今的三皇子妃,徐青萝所投来的。 长公主在“大胆”后,就未再出声,只是与周遭的夫人小姐闲话着,谁家的公子该是时候为他物色媳妇了,谁家的牡丹比她家开得还好,等等诸如此类的。就是未曾想着让徐青绫起身,或是将她的罪责说与众女眷听。 长公主今日只是要她难堪罢了,而她又如何能随了她的意呢? “煊国公夫人到了”宫女的声音又起,接着,便是韩夫人被丫鬟簇拥着而来。近前的身子突然一滞,显然是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徐青绫。 “这是哪家的姑娘?怎么就跪在这冰冷的地上?”韩夫人越过她,向长公主行了礼,便轻笑着道,眼光不时地打量着她。 低垂着头,叫人看不清她的脸,倒是有些遗憾韩夫人暗想着,对于徐青绫,她本来就没什么好脸色,上次生辰宴上也是。一想到逸儿这些天的作为,她更是有些恼怒,全没了参加牡丹花宴的好心情。 “殿下,这姑娘可是惹您生气了?”韩夫人状似无心地问道,见长公主殿下脸色不豫,她又道,“每年的牡丹花宴,哪一次,殿下不都是眉开眼笑的,今儿个怎么如此反常?若是有什么不干净的碍着您的眼了,将她从您眼中撵走就是,何必自己置气呢?凭白伤了身子。” 徐青绫眉头一挑,怎么,如今,韩夫人看她更是碍眼了,这韩逸也不知如何作为的,竟叫她做了他的出气筒。 长公主正想开口,却被一声,“母亲”给截断了 “怎么来的这么晚?真真是越发缺少管教了”长公主斥道,并没给宋文华一丝笑容,“驸马爷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文华郡主一向与驸马走得近些,而长公主自然将驸马爷的不忿,迁怒到自己的女儿身上。 宋文华面色难看,知道母亲向来不见待自己,也从未对她和颜悦色过,就连她喜欢的表哥,她也没给过好脸色。 她知道都是她向着父亲引起的,母亲恨父亲的风.流,可是,母亲又何尝不是呢府中养着这么多男宠,难道还不能解了她的怒气吗?父亲是外人,可她是她的女儿,嫡亲的女儿啊 抬眼望向高贵的母亲,宋文华自然也看到了各处投来的目光,有带着怜惜的,有带着嘲讽的,什么样的都有。不能对母亲发火,却是将火引到了在座的各家女眷们。 “你们看什么?”宋文华尖叫道,“再看,我就让皇帝舅舅挖了你们的眼” 如此惊世骇俗的话,竟然月兑口而出,果然是个刁蛮郡主。众人纷纷移了眼,不过,长公主却是冷着脸,让龚妈妈带宋文华到身边。 冷冷地扫了宋文华一眼,长公主开口了,“真真是丢尽了我的脸面果然同他是一样的接下来,别在给我开口说话,否则,你这个月就不用从自己的院子出来了,给我好好待着。” 长公主与宋文华,绝对是棍棒教育。 阮清水相跟着宋文华进来的,此时,便至了众人眼前,看着显得异常沉默地气氛,笑着道,“今日良辰美景,是谁惹殿下生气了。”看了跪在地上的徐青绫一眼,随后,便越过去,向长公主殿下福了福身子,便将眼凝在一旁情绪低迷的宋文华,“郡主大人,怎么沉闷起来,往日这时候,最活跃的便是她。” 眼下之意,再清楚不过了,她越过徐青绫,将矛头直指宋文华。 “还能是谁,不就是那个孽障吗?”。长公主冷声道,情绪依旧不好。 阮清水听后,忙劝慰道,“殿下,您别跟郡主置气了,最近您常说,您的身子有些不适,清水很是担心,您可消消气,千万别气坏了身子,那就得不偿失了。” 挨着长公主的另一边坐了,夹在长公主与七公主之间,阮清水并不安坐着,“清水还想多听听殿下的教诲,有些诗词问题还想请教殿下” 这也是长公主不待见宋文华,反而,比较喜欢阮清水。长公主年轻时,素有才名,而驸马爷也是当年状元,没想到生出的女儿却是不爱诗词歌赋,只爱胭脂水粉,花色衣裳的。 长公主难得缓了脸色,一笑后,轻点了下阮清水的额头,打趣道,“我本以为,你是担心我,原来是担忧没人给你解疑” 阮清水连忙反驳,众人均是笑看着,与之前宋文华的待遇,可是天差地别。 一旁的宋文华,紧缩着肩,握在手中的竹箸,顶着桌沿,头垂得越发低了,不过,那怒气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众人又闲话片刻,女眷也到的差不多了,长公主这才留意到跪在地上的徐青绫,“怎么还跪着呢?还不快快起来。” 徐青绫应声,跪得时间久了,有些趔趄,不过,还是稳住了。 长公主对着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又道,“徐五小姐,看着身子有些不妥,金玲,你带着她下去歇着吧” 那叫做金玲的宫女应诺后,带着徐青绫出了花园,往僻静处而去…… (赶上了,不过,过渡章节写得很是纠结) 第二百五十章 另择道而行 她们本就是背离园子而去,因着今日驸马府的盛宴,大多下人们都被支去伺候外院以及花园里的老爷夫人,所以,一路行来,竟是没碰到一个人影。 方才徐青绫跪得久了,起来后立马被人带了出来,腿脚有些酸麻,步子自然迈得极小极小,使得那宫女总是走三步,又往回走上两步。 那金铃似乎性子极好,就是这样来回十几次仍未有怨言,可是,眼见着,她们越行越偏,徐青绫却没了耐性,“金铃姑娘,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她没有那兴致与精力陪长公主耍玩 虽猜不透长公主的意思,不过,方才让她跪在众人面前,那已是她的极限,断不能让长公主再对她有所作为。 金铃回转身,看了一眼面带浅笑的徐五小姐,半晌后,方才福了福身子,答道,“您身子不适,长公主命奴婢带您去客院歇着。” “哦?”徐青绫打量着眼前的景色,又指了指枯败的草木,意有所指地问道,“驸马府的客院在这附近?” 金铃面色稍稍一滞,垂下头,应了声是。 徐青绫嗤笑一声,轻柔道,“徐府中也设有客院,不过,因着要招待好贵客,已尽地主之谊,所以,客院位于主院附近……不出……十丈。” 至后来,入耳的话说得轻缓,气场却压得金铃将头垂得一低再低,僵着背。若不是长公主吩咐她,在未惊动她之前,就将她带至芜院;若不是这离着外院并不远,惊动她,万一引来了前院的贵客……她一个在长公主面前上得了脸的宫女,如何能让一个庶女这般质问。 强压下心头的气,金铃抬头,笑着提醒道,“徐五小姐,这是驸马府” “是啊这是驸马府,长公主的驸马府”徐青绫并未反驳了金铃,“那么,还请金铃姑娘在前带路。” 然而,金铃却是被徐青绫的回答,惊得一愣,她已经察觉了不妥,又为何反而顺了她们的意,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那么,请徐五小姐跟着奴婢过来” 徐青绫应了一声,笑看着金铃道,“不过,我腿脚有些不适,脚程有些慢,还请金铃姑娘多担待些。” “这是自然,徐小姐,这边请”金铃在前带路。 行了三步,习惯性地往后看,却是见徐青绫仍是站在原地不动,眉头顿时紧锁,快步走到徐青绫身前,语气不善道,“徐小姐,长公主身边离不了奴婢,况且您脚程慢,我们还是紧走着些。” 徐青绫揉了揉酸痛的膝盖,顺着纤细小腿而下,至脚踝处敲了敲,“不是我不体谅金铃姑娘,实在疼得动不了。” “难道还要我背你不成?”金铃月兑口质问道。 徐青绫直起腰,仍将右手搭在腿上揉搓,轻笑道,“那倒不是,我怎敢劳动金铃姑娘呢只是……”看了一眼脚下的小径,又指了一旁离着不远的小道,“只是这条小径有些不平,很是难走。我想走这条比较平坦的小道,应该也能到得了客院。” 金铃瞥了徐青绫一眼,再看向一旁的小道,点了点头,轻声嘀咕了一句,“多事”便先一步走到那条小道上。 徐青绫看着金铃的背影,抬起右手,抚了抚发髻,却是笑了 她又怎会无缘无故另择道而行 (今天回家了,不好码字,所以更得少了,明天下午回去,补齐) 第二百五十一章 坦诚 右手扶着腿,徐青绫看起来极为艰难地从小径走到了小道上,依旧是缓慢行走,而金玲也偶尔回过头来查看一二。 两人又走了一小段路程,徐青绫听着似乎离外院摆宴席的地方更近了,她是能完全听见宴会上杯盏相碰的声响以及豪爽的笑谈声,一副觥筹交错的景象浮现于眼前,她估模着金玲现下应该也能隐隐约约听到一些。 金玲向前走了两步,便顿住了,侧耳聆听片刻,立马回转头来,催促道,“徐小姐,还请您加快些步子,时辰已是不早了。”神色焦急显得有些焦急。 什么路不好选,偏偏就选了这条小道从花园至芜院本就会有一段路,与外院离得较近,方才的小径则离得远一些,而这条小道却是更近了,她怎么就疏忽了这点?徐家五小姐可别在这会儿给她生事 金玲心中恼怒,匆匆走到徐青绫身边,“奴婢扶着您,您也好走一些。” 徐青绫乖顺地点了点头,对这样的决定并未有丝毫的异议,将身子一半的重量倚靠在金玲身上,“那就有劳金玲姑娘了。” 金玲点了点头,“走吧”,心中却是泛起了嘀咕,看着瘦瘦弱弱的,怎么会这般重。不过,她如今无暇顾及,只想着尽快走过这段路程吧。 遂,搀扶着徐青绫艰难地走在小道上,速度虽是快了,不过,就是走得不太稳当。 …… 韩逸举起杯盏,饮尽了里头的烈酒,将空了的杯盏向众人一示,妖娆一笑。 顿时,宴席上赞叹声起,这让韩逸的笑意越发浓了,环视众人,却对上了一双冷峻锐利的眼睛,立马收了脸上的笑容,让身旁的小厮将杯盏重新满上,站起身道,“三皇子殿下,表弟敬您一杯。” 轩辕熠示意在身旁服侍的小林子将酒满上,与韩逸饮尽了这一杯。 这桌酒席上又开始了原先的热闹。 宴席进行一半,韩方至主子跟前回话。 “可是真的?”韩逸压低声音反问道。 “千真万确,主子” 韩逸点头,找了尿遁的借口,离了席面,而此时,轩辕熠招了招手,让小林子过来,附耳道,“跟着韩逸。” 小林子狐疑地望了一眼主子,在主子向他看来时,忙点头应诺,匆匆离了席面,让影卫去跟着韩逸,他可没有那本事能在不让韩公子察觉的情况下,跟踪他。 …… 临近午间,初夏的阳光极为炽热,灼得人难受。 驸马府的小道上,有两条蹒跚的身影在烈阳下吃力的行走,她们看起来走得很急,不过,速度却是不快,东倒西歪的。 离着外院越发近了,徐青绫走得更是吃力,连带着扶着她的金玲也是满身的汗水,那灼热的阳光似要将她们烤焦了般,让人喘不过气来。 突然,徐青绫被路边的石子绊了一跤,由于她一手抓着金玲的肩膀,连带着将她拉了下来,“砰”地一声,两人摔倒在地。 “哎哟”金玲一阵痛呼,想要责骂徐青绫,却是发现她闭眼倒在地上,脑袋直接就枕在了小道上。她心中一惊,将颤着的手放到徐青绫的鼻息上,顿时松了一口气,还好,还有气 不过,立马想起,自己哪背得动她,“完了,这可该怎么办好?难道再去寻人?”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个方法可行,遂,站起身,左右张望了一下,并未见其他人,安了心,匆匆跑了开去。 闭着眼的徐青绫躺在小道上,待完全听不到脚步声时,正打算睁开眼,却是又传来脚步声,一惊,难道是谁在这附近? 她故意择了这条道,只是想乱了金玲的心思,可并不是想引来外院的男子,毕竟,若是让人瞧见了,她可就有理说不清了。 幸好,她倒下的地方,草木繁盛,来人应该不会注意到她 却是突觉手臂一紧,叫人给扶了起来,心中顿时惊慌,不敢睁开眼来。 “我知道你没晕过去”韩逸笑得明媚,方才那一幕,他看得一清二楚,分明是这丫头将人攥倒,又将人当了垫背,随后,待驸马府的宫女查看的前一刻,方才脑袋着了地,让她以为她晕了过去。 以往看到的她,一向是清冷淡泊,总是让他看着心痛,没料到,还有这调皮的一面。 韩逸的话,让徐青绫更是不敢睁开眼,何况,还是熟人,竟然叫人看到了这一幕,听他话中的意思,他知道她是故意为之的,虽然他不知道起因,但这种事情毕竟发生了,足以让韩逸抓着笑话她一阵子,难道她一世的英名就这么给毁了? 徐青绫心中无限悲凉,更是闭紧眼睛,打定主意,绝不睁开眼。 “好了,我就当没看见就是了,何必遭罪自己。”韩逸无奈道。 这含着笑意的话语听在徐青绫耳中,更是越发刺耳,猛地睁开眼,危险道,“往后别想从我院中拿吃食走” “啊”韩逸立马收了笑容,委屈道,“你可不能恩将仇报” 徐青绫蹙眉,问道,“你什么时候给了我恩惠?” 韩逸一笑,妖娆万分,喊了声,“韩方” 须臾,便见韩方带着显然是晕了过去的金玲,向她行礼。 “你也不想,她去喊了人过来吧”韩逸笑问道,遣了韩方下去。 徐青绫极为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她不知道长公主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是她决不能着了她的道,她直觉,要是她被带到了金玲所谓的客院,那她的一生,便毁了。 “最近,你跑哪去了?我去了你那院子,春桃说你出远门了,怎么现下出现在长公主的牡丹花宴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逸的问话,打断了徐青绫冥想的思绪。 她沉吟片刻,道,“我回了徐府”她虽然从未提过,但是她知晓韩逸必定已经得知了她的身份,只不过方才的问话仍未提及,是不想让她知道他已经调查过了,或是,他是想等着她亲自告诉他。 韩逸被徐青绫的话说得一愣,半晌后,才道,“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且尽管开口,再怎么说我也是煊国公世子,多少能帮上你一些。” 两人都说得极为坦诚,这是双方自相识以来的头一次,不过,多少有些不习惯。她习惯了他在她面前孩子气的一面,旁人前妖孽的一面,对于这么认真的他,她突然有些不习惯了。 而韩逸也没想到,徐青绫会这么轻轻易易地对她提及她的身份,原来她并不是想隐瞒,只是不想说而已。 因此,双方都有些沉寂。 最后,是韩逸开得口,“别一人扛着” 徐青绫一怔,半晌,才微微颔首,她说不出伤人的话来,就呈了韩逸这次情吧 “……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就少了”韩逸伤感道。 两人都清楚,徐青绫是养在深闺的小姐,如此与他私下相见,已是不妥,若是让人知晓了,那不仅对她的名声有碍,更是对她会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 韩逸喃喃自语,“不过,待我说服了母亲……”说到这,立马顿住了,凝望着徐青绫,眼神坚定而深远。 徐青绫慌忙避了过去,“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韩逸点点头,“我先让人带着你出去,长公主那边,我会安排。你那两个丫鬟,我也会叫人带出来的,放心” 徐青绫颔首,“谢谢” 幸好,因为牡丹花宴,所以,两人一路行来,碰到的下人不多,而碰到的两队侍卫,韩逸带着她也险险地避了过去。 片刻后,两人来到了一辆青帷小油车前,旁边站了个低垂着头的丫鬟与跟车的小厮。 “我就不便送你出去,云水,常年伺候我的,是可信的。”韩逸嘱咐道。 徐青绫微微颔首,由那丫鬟扶着上了青帷小油车,小油车正要启动,却是被韩逸的一声,“等等”给叫停了。 闻言,徐青绫撩起纱帘,探出头去,“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韩逸望着她,久久,久久,到头来只是一句话,“路上注意安全,我已经安排了马车等在府外,他们会送你回徐尚书府。” 徐青绫点头,一声“保重”后,便放下了纱帘。 小油车动了起来,看着它越行越远,韩逸方才掉转头,对迎上来的韩方道,“走吧还得善后” 花园中,女眷的宴席也开始了。 众人推杯浊酒,纷纷敬向长公主,长公主满面红光,饮了这杯酒,惬意万分,碍眼的人不在,她心情舒畅极了,想起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儿,更是笑容满面。 她决不能让这桩婚事成了 众家女眷都极为欢快,吃酒,吃菜,当然,不会注意到园中少了两个无关紧要的丫鬟。 绿柳问着前面带路的丫鬟,“这位姐姐,您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她们正担心着小姐,却突然见她过来,告知她们小姐找她们,便匆匆跟了出来。可是,出来后,疑点重重。 她带着她们往偏僻的地方走,就是人来了,也远远地避开去。 “你们跟着便是,哪那么多废话”云山冷声道。 绿柳面色一僵,她好声问她,竟然对她这般不客气,思量着,越过云山,伸臂挡在她面前,“若是你不说清,休想让我们跟你走” 云山望着曲径尽头过来的宫女,沉声道,“是我家主子韩逸让我过来带你们走的。” 绿柳对韩逸也有些了解,不过,都是听说的,她很早前就避开了人,院子里的人都差不多以为她生病不治而死了,除了小姐与琉璃。 不久后,她又去了徐府,就连听琉璃提起的机会,也没了。于是,她抬首望向琉璃,琉璃点点头,“就是这位姐姐面生的紧” “世子外出,一向不带丫鬟,除了这种的宴会。”云山已是不耐,“你们还走不走?” 绿柳与琉璃相视一眼,“还请姐姐在前头带路。” 片刻后,两人便被带至青帷小油车前,云山示意她们上车。 琉璃摇头,“这青帷小油车一向是主子们坐的,奴婢怎么能坐” “放心,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煊国公府的丫鬟云山,云水,守门的便不会问你们甚么”云山自是知晓她们担心的是什么。 琉璃望着绿柳一笑,两人道谢,“那就麻烦姐姐了。” 云山点点头,“徐小姐在府门外的马车上等着你们。”说完,便转身离去。 而这厢花园内,众人正酣,好不热闹。 徐青萝只是抿着茶水,远远地将目光投在园子的入口处。 “三皇子妃殿下,臣妇敬您一杯”旁边的夫人向徐青萝敬酒。 徐青萝淡淡一笑,客气道,“吴夫人,我身子有些不适,以茶代酒,还请您见谅” 那吴夫人推说哪里哪里,便饮干了手中的酒,“三皇子妃殿下,您随意就是” 徐青萝莞尔一笑,看着手中的茶盏,“那就多谢吴夫人了”只是抿了一口,一杯茶足以让她涨肚,况且,她今日身子确实是有些不适。 也传了御医看过,只说无事,只要宽心就好 “素闻三皇子妃殿下向来贤惠、温顺,无怪乎三皇子殿下对您始终如一。”吴夫人笑着,无话找话道。 徐青萝只是回以一笑,微微垂首,眼带晦涩。 另一个席面上,少了一个女儿的卫氏,仍是与众夫人应酬着,丝毫未受影响,众人纳罕,这徐夫人是放心自家女儿,还是对这个女儿可有可无? 与身旁人相视一笑后,便吃了卫氏敬她们的茶。 在座的,估计就徐青语对徐青绫仍是有些担忧,频频地望向园子入口。 “四妹妹,你这是怎么了?难道那入口处有吸引你的地方?”尹紫玉嗤笑道。 徐青语低垂下头,“没,没有” 尹紫玉笑得更欢了,夹了一个水晶虾饺在她的碗里,“赶紧趁热吃了,凉了,就变味了。” 徐青语讷讷地道了声,“谢谢” 而此时,园子入口进来一个身穿宫装的宫女,只见她匆匆向着长公主那一席走去。 第二百五十二章 重病 离长公主越近,金玲越是犹豫,最后,一咬牙,还是走了过去,轻声唤道,“殿下,殿下” 正与七公主说笑的长公主闻声回头,见是向来办事得力的金玲,笑着问道,“办妥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她摇摇头,侧身对长公主耳语。 须臾,便听长公主的怒斥以及响亮的巴掌声在花园内响起,“你是怎么办事的” 后来,徐青绫听闻,长公主怒声教训了一个宫女,牡丹花宴后来的赏花与看戏,因着长公主的怒气,众家夫人纷纷告辞离去。 听闻这一消息的时候,徐青绫已在了徐府她自已的院落中,半躺在陈管事送来的临窗美人榻上,吃着冰镇的水果降暑。 而旁边随伺的琉璃,将水果切成小块儿,方便自家小姐用食。手下动作利落的同时,嘴也没闲着,“小姐,真是韩公子带着您出来的?” 徐青绫轻轻“嗯”了一声,“不是你想得那样” 琉璃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徐青绫给堵上了,但是还是禁不住问出口来,“小姐,韩公子真的待您挺好的” 徐青绫闻言,坐起身来,表情严肃,“我那日同你说得话,你可还记得” 琉璃半晌才点了头,她当然记得,她知道小姐的身份配不上韩公子,况且,这几次见到韩夫人,似乎也并不待见小姐,可是她仍存着这样的念想,希望小姐嫁得好。 徐青绫见琉璃不语,“过几日,你同我去铺子里看看,若是还有时间,便去赵家村看看。” 琉璃颔首,“那今日,奴婢去向老爷请示一下” “不用了”徐青绫用银箸夹起一块苹果,“待今日母亲过来了,我与她说便是了。” 琉璃惊起,“夫人,今日会过来?” 徐青绫点头,琉璃又问,“可是夫人还在长公主府啊,回府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徐青绫轻笑,漫不经心地耍玩着银箸,道,“你刚才不是读了字条中的话吗?戏台子都叫人撤了,母亲自然会提前回来。” “虽然韩公子传过来地字条上是这般写的,但是赏花宴未必这么快能结束,毕竟是与礼不合,长公主殿下应该会安排其他的节目。” “别忘了,长公主殿下向来不会顾及那些俗礼,行事又惊世骇俗,这种事情,她自然能做得出来。”徐青绫极为肯定道。 …… 马车摇摇晃晃,搅得她的心都乱了,烦躁异常,这五丫头究竟是办了什么事儿,竟然将长公主气成这样,想起长公主临前的话,激得她一声冷汗。 她造的是什么孽,竟然摊上这么一个祸害,白姨娘倒好,留下一个烂摊子给她,自己倒是走得干脆。 “母亲”徐青韵喊了一声闭目养神的卫氏,“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是不是五妹妹出事了,连累到了我们?”一想起长公主对母亲的脸色,徐青韵就觉得窝火,凭什么徐青绫做的错事,要让母亲,让她,让整个徐家来担? “行了”卫氏睁开眼来,“别攥着我的衣裳,至于是不是你五妹妹所为,见了她就知道了。” 而后面的马车上,尹紫玉甩开大迎枕,“都怪五妹妹,肯定是做了惹公主生气的事儿,否则,怎么会早早地解了宴席连戏也没看成” 她早就打听过了,驸马府的戏台子只有一个,那外院的必然要与她们共用。凭她的美貌与智慧,迟早要将三皇子殿下虏到她的石榴裙下,届时,别说是帮衬着徐青萝了,就是让她的宠爱复起,那又有何难 所有的一切,她都准备妥当了,唯一没想到的是徐青绫会坏了她的好事,真真是可气。 徐青语对尹紫玉的话,不语,对她紧抓着大迎枕的手,更是视而不见,她有些担心徐青绫,听说是摔伤了。 在四人的各怀心思下,马车进了徐府。 待下了马车,卫氏吩咐了一句,“都散了吧回去好好休息”便进了自己的院落,吩咐绿梅,“让人去将五小姐请来” 绿梅颔首,一刻钟后,便有小丫鬟回了话,绿梅向卫氏通禀,“五小姐摔得有些严重,现下还昏迷着呢” “哦?”卫氏惊疑,“叫大夫看了吗?”。 绿梅点头,“说是让梅大夫看了,梅大夫说摔得有些严重,此时,昏迷着实属正常,半年内需得好生调养。” “摔得这么严重?”卫氏有些不信,“替我换身衣衫,我过去瞧瞧。” 绿梅帮着卫氏换了身常服,便跟随在身后,匆匆来到徐青绫的院子。 一进院子,见守门的婆子要通传,卫氏忙止住了,“你家小姐还昏迷着呢,莫叫声音干扰了她” 那婆子点头,叫了小丫鬟带路,自己则退至一旁。 “我听说,你们家小姐说得有些严重?”卫氏问着前头带路的小丫鬟。 小丫鬟闻言,转过身,福了福身子,才道,“小姐被抬进来时,满身是血,好像是磕到了,嗯?磕到了脑袋。”小丫鬟有些不确信。 卫氏点头,带着哭腔道,“那你赶紧带我去看看我可怜的儿啊,这是招的什么罪啊” 小丫鬟忙应声答是,匆匆带着卫氏向着徐青绫的闺房而去,正待敲门通传,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是琉璃端着一盆血水出来,看见卫氏,忙将血盆递给那带路的丫鬟,向卫氏行礼,道,“夫人,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家小姐,伤得很严重?”卫氏余光望向小丫鬟手中的血盆,看着有些吓人。 “奴婢代小姐谢谢夫人的厚爱。”说着,说着便抽泣起来,“如今,都还没醒呢虽然梅大夫说了,今日能醒过来,但是奴婢看小姐今日的状况怕是难” 琉璃以袖掩面,引着卫氏进了房门。 “大夫可说,若是今日不醒,会如何?”卫氏跟着琉璃的步子,迈进了房门,追问道。 “大夫说,今日不醒,他日醒来,有可能会,会,会,痴了”琉璃语带梗咽,几乎话不成音。 “啊?”卫氏的声音高了八度,暗想道,若是痴了,这可不行与文昌伯府的婚事,她不可能推了。可千万得醒过来才是 如此想着,也未等琉璃打起帘子,自己以手撩帘,进了内室。 近前,徐青绫平躺在床榻之上,脸色极为苍白,头上更是绑着厚厚的绷带,双眼紧闭。 绿柳搬了锦杌过来,放在脚踏上,卫氏坐了下来,一把抓起徐青绫露在被子外头的手,瞬间,又撒了手,“你家小姐的手,怎么会这么冰?你们有没有好好伺候着?” 内室的丫鬟除了卫氏带来的,纷纷跪在地上,“奴婢们不敢轻忽,最少也会留一个在小姐身边伺候着。” 卫氏重新又抓起徐青绫的手,还是冰凉渗骨,若不是探向鼻尖的手,感知她还有气,她都以为这么一摔,这丫头就撒手人间了。 “大夫可有说具体什么时辰能醒?”屋内有些沉闷,窗子又是紧闭的,卫氏只有说话,才能透过气来。 “差不多就是这会儿”绿柳抬首回道,身子依旧跪在地上。 卫氏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却突然觉得她握着的手,突然有些回暖,忙向前探去,暗自嘀咕了句,难道是要醒了? 半晌,也不见徐青绫醒来,只不过手上的温度已经与正常人相同了。 自己表露的关切也差不多了,时辰已晚。若是她不醒,难道还待到她醒为止,这样,就错过了她的晚膳,遂,道,“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你们好好照料着五小姐,若是她出了差池,唯你们是问还有,先别告诉老爷,省得他担心” 众人应诺,卫氏满意地点了点头,正想月兑开徐青绫的手,那手却是一动,惊得她甩开她的手,发出一声重响。 屋中所有人都望向她,卫氏咬牙道,“绫姐儿,似乎快醒了” “真的?”琉璃与绿柳同时发问,也不待卫氏让她们起身,慌忙赶至床头,一个为徐青绫拭汗,一个为她掖了掖被子,而卫氏也紧盯着徐青绫。 此时,徐青绫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幽幽”转醒,有片刻的迷茫,看着屋内的众人不发一语。 卫氏从锦杌上起身,探向徐青绫,“可是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徐青绫这才将目光对准卫氏,看了半晌,明白过来是谁后,慌忙想起身,“母亲,您怎么来了?”却是被卫氏阻挡下来。 “你先好好养伤要紧”卫氏关心道,“幸好,你还年轻,身子骨能养过来”语中带着欣慰,要真是出事,她还真想不出来,让谁嫁去文昌伯府。 毕竟,尹紫玉她已有安排,徐青语又稍显木讷,成不了大事,至于徐青韵,她是她嫡亲的女儿,她又怎么可能将她推入火海。 而眼前的徐青绫,虽说她也不是很满意,但众观所有人来看,看来看去,还是她比较得用。 卫氏转了思绪,微笑道,“近些日子,让大厨房给你煲汤,天天喝上一盅,好的才快” 徐青绫眼中淌着泪珠,点了点头,“谢谢母亲” “傻孩子,哭什么”卫氏忙拿着锦帕意思意思地擦了擦徐青绫的眼角,“你只要好好养伤就是,旁的事情就让丫鬟们做。” 徐青绫点头,开口道,“有一事,想求母亲同意”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谢谢月光族bluesky的打赏与粉红o(n_n)o~) 第二百五十七章 圣意难测! 出了厨房,徐青绫与王大爷于院子一角说话,嘱咐了诸多事项,包括橡木桶的数量,葡萄的采摘,方才演示的酿造方法以及橡木桶的续造,酒楼的选址等等。 徐青绫将手伸向琉璃,琉璃会意,从衣襟内掏出几张折叠整齐的纸张,递给王大爷,“方才我所说的各项事情,都详详细细地写在了上面,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告诉佟忠。另外,过几日我会再出来一趟,届时,再提前让人知会你。” “是,小姐,小的明白了。”王大爷点头应诺。 “如今,时辰已是不早了,至于村里的两处种植葡萄的田地,我就暂且不看了。另外,你再寻觅一些赵家村周围的良田,要是有合适的,你去铺子里支些银两,将它们买下来。用处如何,待买上了我再告诉你。”今日有外人在场,她也不便多说,只能是大概嘱咐一番。 待王大爷颔首,徐青绫从角落里走向众人,与王大娘辞别一番,方才同轩辕熠一起出了院子。 向轩辕熠行过礼后,徐青绫带着两个丫鬟上了马车,又有王大爷递上来一小筐葡萄,稳妥地安置在马车一角,方才让车夫驾车。 远离王大爷家,出了赵家村,眼看着离京畿越来越近了,可徐青绫仍是感觉到轩辕熠的马车离她们不近不远地跟着,顿时,有些恼意,这轩辕熠是什么意思 她方才就同他说过,她会直接回府,怎么还跟着他出京畿不是为着办事吗?难道真有这闲情逸致跟着她这个“小姨子”到处晃悠? 徐青绫顿觉胸口有些气闷,撩开一处纱帘,却见远处尘烟滚滚,“哒哒哒”的马蹄声越渐清晰。她向后望去,显然这马上的人寻得不是她 片刻后,那马已是近前,徐青绫睨了一眼马上之人,便松了手中的纱帘,不再看。 此时,徐青绫后面一辆马车上的人也察觉到了,待马停了下来后,马车便也停了。 随即,下马,听那人大声行礼,“殿下,属下有急事要禀。” “上来”依旧是那冰冷无温的声音,她都有些怀疑,方才在厨房里的他,到底是不是魔怔了,声音才会如此平缓温和,带着一丝暖意。 往后,徐青绫再也听不清了,不知他是有意避着她,还是她的马车越行越远,离停在原地的他越来越远。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哒哒哒”的马蹄声又在耳边响起,离她越来越近了,突然,“吁”的一声,停在了她前方不远处,车夫立即拉住马缰,使马车滑过一段,停了下来。 “小姐,前头有人挡道,您看如何处之?”车夫在车外询问着。 徐青绫向绿柳点了点头,绿柳颔首,掀开车帘,探向车外,大声道,“不知壮士挡道,是有何事?” 她从掀开的缝隙望去,马上的人正是方才那人,轩辕熠的下属。而绿柳未曾见过,自然不知。 只见,那人下马,向着马车行了一礼,抱拳道,“三皇子殿下特让属下来禀,他有要事,无法送小姐家去,还请小姐谅解。” 徐青绫坐在马车中,并未开口,绿柳朝内望了一眼,便转过头对那人道,“三皇子殿下的好意,我们家小姐心领了。既然有要事,我们不便打扰,就先行离去了。” “且慢”那人抬手道,“殿下特吩咐属下,要护送小姐回府。” 绿柳不敢做主应下来,撩起帘子,将事情禀了徐青绫,她只淡淡道,“让他护着送进城就是,进城后便让他离去告诉他,今上贤明,京畿安良。”轩辕熠的特意照顾,还不能直接驳了。 绿柳颔首,又出了马车,只听她道,“小姐让奴婢多谢殿下的照顾不过,在今上的治理下,京畿之内,百姓安居乐业,人人富足,自然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而大人想必也有他事,待进了京城后,请大人自去忙吧” 借用皇上的名头来压制,想必轩辕熠无法做反驳,至少面上会应了她。否则,岂不是说皇上治理无方吗?人言可畏,即使是这样的郊外,不该说的话,还是不应该出口。 那人望向徐青绫身后的马车,也不知何时,轩辕熠已经赶上了他们,方才她让绿柳所说的话与想要传达的意思,自然是入了他的耳中。 须臾,那人收了视线,抱拳道,“属下听凭小姐吩咐” 绿柳颔首,打起帘子,进了马车内。车夫也挥鞭,将马车驱赶起来。 一盏茶的光景,城门已在眼前,在守城护卫的例行盘问后,一众人进了城内。在此时,轩辕熠的马车才超前了,向着另一方向而去。 而那马上的侍卫,也向徐青绫辞了行,便调转方向,追随轩辕熠的马车而去。 唯独,徐青绫的马车依旧按着原先的方向,缓慢而行,比在郊外慢上许多。行至青衣坊时,徐青绫让人改了方向,“去青衣阁” 听得徐青绫发令,琉璃与绿柳有些诧异,按着原先的行程,可没有青衣阁一项,倒是有去查看小姐在永清巷的两间铺子这一条。 徐青绫一笑,“好久没见唐苏了,该是去看看她了,顺道带些葡萄给她,你们也别愣在那了,赶紧将葡萄分一小篮出来。” 两个丫鬟心口顿时一松,从车厢内的暗格中,取出一个小篮子,将葡萄小心地挪进一些,她们如今可是熟能生巧了,不会无端将葡萄弄下来几颗。 目光离了两个丫鬟,徐青绫探向车外,静静望着这条熟悉的道路。才过了未时,更何况是夏日,天色其实还早,不若真如她所说那般,天色已晚。因此,车流,人流,依旧川流不息。 不过,倒是离用晚膳的时间还早,青衣阁外虽然马车不减,但比起用午饭与晚饭时,还是少了三成。而此时在青衣阁内的,多半是自负文雅的读书人。 徐青绫下了马车,进了青衣阁内,照例是东子迎了上来,很是欢快地道,又让人快去请唐掌柜出来,便将她引至三楼“锦缎”房内。 一入房门,徐青绫扫视了一圈,目露些许诧异,但仍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问一旁的东子,“这厢房,你家掌柜让人重新修整过了?” 东子点头,“您好久没来青衣阁了,可能不知道。两个月前,唐掌柜封了三楼,不再迎客,就是为了修葺一事。这不,前几日,方才重新使用。” 徐青绫又环视一周,确实是添了不少物事,在桌旁添了一道水墨屏风,将整个厢房隔成了两半,“越发雅致了”她赞道,起身离了坐,走向屏风的另一侧,没人 屏风后,倒是放置了一张美人榻,看来是供客人歇脚用的,不过,她从没觉得唐苏是想得如此细致的人。 须臾,徐青绫从屏风后出来,对东子笑道,“唐姐姐实属匠心别具,上青衣阁的客人真是有福了。” “若是掌柜的,能听到小姐这么夸赞,定会欢喜” “谁会欢喜?”人未至,声先到,听声音,显然唐苏的心情极好 伴随着来人的发问,包厢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艳色丽人一进包房,就抓住了徐青绫的手,责怪道,“妹妹这是去哪了?我寻到你家,也不见你的人影听那几个丫鬟说,是出远门。问你去哪了?嘴把得可真紧,怎么问都问不出来……” 唐苏大吐怨言,临到最后一句,还怨道,“这么久不来,竟是把姐姐给忘了” 语气稍显重了,但是却不见怒气。 徐青绫淡淡一笑,她不信唐苏到如今还不知道她的身份,怎么都是青衣阁的当家掌柜,连这点事情都查探不出来,她家主子早该把她遣退了,而如今故意瞒着…… “唐姐姐,妹妹忘了别人,也不会忘了你,这点,你可得深信才是”徐青绫避开她到底去了哪里,既然唐苏不愿意告诉她,她自然不能倒了她的台子。不过,这一番话下来,却是说得严肃。 唐苏微微一怔,没想到徐青绫是这么一个回应,便尴尬笑笑。 “我听东子说起,你将这三层的厢房都修葺了一遍,怎么……”徐青绫顿了下来,既然唐苏连知晓她身份的事情都不让她知道,她又何必问这修葺的原因呢 尽管,她知道是她先隐瞒在先。 她转了话题,“看着倒是比以往别致了些,也更舒适了些。” 唐苏避过徐青绫望来的视线,看向一旁的东子,笑骂道,“尽在妹妹面前说我是非” 东子赶紧讨饶,又因着茶水还没上来,便告退出了房门。 唐苏看着他出去,方才转过身去,“妹妹多赞了,其实,并非我一人的功劳。” 想要再往深一些,唐苏是半句也无。徐青绫轻笑,道出今日的目的,“今日过来,一是想看看姐姐,不知姐姐近日可好?” “还是一样,总是为着这青衣阁团团转。”唐苏缓缓道,“不知妹妹可好?” “一切安好”徐青绫笑道,“二呢,琉璃”琉璃上前,放在一旁几案上的那一篮子葡萄挪到圆桌旁,“这是妹妹新得的水果,看着还算稀奇,便送来给姐姐尝尝鲜” 唐苏露出好奇的神色,将覆在上头的锦帕给掀了去,“葡萄?” 竟是知道 徐青绫微微颔首,笑道,“没错姐姐也识得?” “以往,我常常往西域跑,也曾吃到过。”唐苏回徐青绫一笑,简单地一句话带过,“不过,这玩意儿在西域也是难得,怎么就叫你给寻到了呢?” “是我的一家人,去西域寻到了种子,便试着种种,没想到,竟然还真种成了”徐青绫笑得满足,“我尝过了,很是甜美。就是不敢多吃,怕吃多了涨肚姐姐,你也尝尝” 唐苏夸了徐青绫一句,“心思聪慧”便顺了她的意,吃了一颗,连连赞叹,“竟是比我在西域吃得还要香甜。”又拿了一颗,在嘴里含着,半晌,才吃下去,“好像有一股特别的香味。” 那是玫瑰香,但是这异世可没有玫瑰,徐青绫只当不应,也没有说些旁的。 此时,东子领着丫鬟上了茶水,徐青绫又略坐了一会儿,与唐苏说些有的没的,两人至此都没再提起徐青绫这段日子不见,是去了哪里。 一刻后,徐青绫见时辰真是不早了,便告辞离去。 唐苏也没再挽留,起身送她,临到厢房门口时,却是听得一声细微的声响,小到旁人根本无法听闻,若不是她听觉一向灵敏,估计也无法察觉。 徐青绫向那屏风的另一侧望去,那里,她已经确认过了没人,怎么声音还会从那处传出来? “妹妹妹妹” 徐青绫回了神,“我们走吧” 唐苏颔首,让徐青绫先走,自己则回身,关上房门时,手边明显一滞,如此隐蔽,她应该不会发现 徐青绫走出青衣阁,由着唐苏看着她上车,绝尘而去。 马车不再耽搁,经过永清巷,也不曾停下来,径直向着礼部尚书府而去。 主仆三人赶在了酋时之前,进了自家的院子。 徐青绫进了净房,让琉璃与绿柳两人也各自去换了衣裳,而锦素跟着进来,“今日,府中,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兵部侍郎家的林夫人一早便来拜访了夫人,两人在屋中待了很久。奴婢让人打听,听说夫人将小姐的庚帖交给了林夫人。”锦素禀报着今日府里动态的同时,观察着自家小姐的神色。 虽然,小姐从不轻易将心中所想表露在面上,但她仍想看出些端倪来,毕竟,事关婚姻大事,哪个女子不得动容一番。 正冥想着自家小姐必然会问及“是替哪家提的亲事?”的锦素,却是被小姐问到与此事毫无相关的事情后,明显一怔。 徐青绫神态自然地用手巾擦干了手,将它挂在一旁,转过头来,看向一直未曾回话的丫鬟,见她神游天外,不得不在问一遍,“除了这事儿,府中可还有什么事情发生?” 锦素回神,忙垂下头道,“请小姐责罚” 徐青绫对此不置一词,只是道,“替我换身衣裳。” 锦素点头应诺,“谢主子不罚”便将徐青绫外出的衣裳解了开来,换上一身便服,口中也不停地将所打听到的事情,与徐青绫说道,“……林夫人出府后,陈姨娘便召了陈管事过去,说是要采买一些物事,可是,未曾向夫人请恩。” “哦?是吗?”。徐青绫轻轻应了一声,看来,林夫人的到来,促使陈姨娘不得不将事情提前了。不过,如今卫氏注意到了她,不知会是阻挠呢,还是旁观,亦或是相帮?这就得看届时陈姨娘怎么应对卫氏的询问。 锦素连连点头,“陈姨娘不仅召了陈管事过去,还去了四小姐的院子。” 徐青绫微微颔首,拢了拢一旁的碎发,“还有呢?” “旁的,倒是没发生什么事情。”锦素细想了一下,将她所知道的,已经全都告诉了小姐。 “那么,我们出去吧”徐青绫走出了净房,锦素尾随在后。 此时,绿柳与琉璃已经换了身衣裳,忙着指挥小丫鬟们,将葡萄放置在鲤鱼戏水白瓷盘中,又将白瓷盘放置在食盒中。 见徐青绫出来,丫鬟们行礼。 “琉璃,绿柳,你们各自拎着一个食盒,随我出去。”徐青绫吩咐道,“另外,锦素,你先将食盒拎到老夫人那,祖母向来喜欢清静,由你过去合适。若是祖母问起,你就说是我在青衣坊的一个店铺里买到的。” 其实,老夫人是希望能亲自见见您 锦素欲言又止,那日,冯妈妈便同她提起过。不过,今日似乎不是好机会,所以,她最终还是应下了。 “芮茹,你等过了一刻后,再将余下的三个食盒送到两位小姐以及表小姐那。”徐青绫接着吩咐道。 “是,小姐。”芮茹曲膝应诺。 徐青绫颔首,便带着两个大丫鬟离去,先是去了外院的日暮阁,徐正宏除了上朝,去衙里,会朋友以外,大多是在外院的书房里。 然而,现下这个时辰,竟然不在。因为再过半个时辰,该是用晚膳的时候了 徐青绫只见了赵树的弟弟赵林,“午间过后,老爷就被皇上给召进宫了,现下还没回来呢” “是赵树陪着父亲过去的?”徐青绫可有可无地询问道,她清楚,若是旁的时候被召唤进宫,徐正宏带的一般都是处事稳重的赵树,鲜少带赵林进去。她有此一问,只是让人觉得她是关心她的父亲徐正宏的。 自然,徐青绫如愿听了赵林应是,指着琉璃手中的那食盒道,“这是今日我出府时,看着稀罕,所以买的,还请父亲尝尝鲜” 赵林收下后,徐青绫便转身离去。 珊兰苑中一切正常,徐青绫在丫鬟的禀告声后,进了屋子,而屋中的丫鬟们却若有似无地向她撇来一眼,这些才是卫氏的心月复。 徐青绫笑着向卫氏行礼,卫氏一笑,“可是有好好散心?”又让在她身边的绿梅端来锦杌,放在紧挨着窗边的榻前。今日,卫氏不知为何兴起,不坐炕上,反而斜躺在了美人榻上,让小丫鬟一锤一锤地敲打着双腿。 而让小丫鬟端来锦杌的绿梅,引着徐青绫正要坐下,却是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幸好一旁有徐青绫与空手的琉璃稳住了她,方才化险为夷。 卫氏笑着斥道,也没多责怪绿梅的意思,徐青绫对此只是一笑,绿梅果然是卫氏身边的得意人。 而绿梅则是连连道歉,“都是奴婢不小心,还差点连累了五小姐。” 徐青绫笑着摇头,敛袖,坐在了锦杌上,并无半点责怪之意,卫氏笑看着,满意地望了身边的杨妈妈一眼,杨妈妈对卫氏一笑,又对徐青绫笑笑。 “女儿多谢母亲关心,外头有不少新奇的东西,青绫是长了眼见。”徐青绫让丫鬟停了捶打的手,自己替卫氏按揉起来,“还有一道吃食,女儿觉得新奇,便想带给父亲,母亲与各位姐姐尝尝。父亲那已经送过去了。” 卫氏稍稍一愣,沉吟片刻后,方才笑问道,“然后呢?然后你就来了我这院子?” 徐青绫原先带着喜色的脸,有些苦闷,“不过,父亲不在。”望向卫氏,“听说被皇上召进宫里去了,到现下还没回来。” “哦”卫氏应道,大有原来如此的意思,也不再多询问关于徐正宏的事情,“将你那稀罕物事,拿过来,我瞧瞧,看看我是不是见过。” 徐青绫连忙应是,唤了绿柳过来,让她呈给卫氏。 卫氏从绿梅手中接过那白瓷盘,看着一盘紫红紫红的像李子一样,但又没有李子大的水果,有些纳罕,笑道,“这还真是稀奇物,我竟然还真没看过” “母亲,让绿梅剥了皮,您尝尝好不好吃?”徐青绫建议道。 卫氏听了徐青绫的建议,吃了一颗,随后,又让绿梅剥了一颗,塞进嘴里。 “母亲,这水果可好吃?”若只是话面上的意思,徐青绫这番话倒是有明知故问之意,“若是母亲觉得好吃,女儿再给您买。” “你瞧瞧,这刚回来,又跟我找借口,想着下次出去的事儿”卫氏指了指徐青绫,回头笑对着杨妈妈道。 杨妈妈笑着道,“夫人,这是小姐的一片孝心” 卫氏笑着转头望向徐青绫,“看看,如今连着你们杨妈妈也帮你说话” 徐青绫忙起身,向卫氏曲膝一礼,又向着杨妈妈道谢。 “行了,快坐下吧”卫氏摆手,又让绿梅剥了葡萄,“让你们杨妈妈也尝尝鲜”这是卫氏对奴才的恩赐,杨妈妈忙磕头谢恩。 徐青绫又与卫氏闲聊几句,便告退离去。而此时徐府的三小姐,四小姐,表小姐分别收到了徐青绫送的葡萄。 等到她回了自己的院落,芮茹也送了水果回来,向她禀报着,“三小姐看了,便问‘这是什么?我可不稀罕那小贱……你们家小姐出府了?是谁允许的?’;四小姐让人恭敬地放在几案上,让奴婢替她向小姐道谢;而表小姐,径自拿到近前看了一圈,又问了奴婢,‘这真如你家小姐所说的,能吃?’” 芮茹想不通,自家小姐为什么会想知道其他三位小姐的反应。 徐青绫听了一笑而过,至少,徐青韵晓得呈了她的情,而不将那三个字骂全,还算是懂些礼数。 “锦素,可有回来?” “奴婢回来了”徐青绫话落,便见锦素匆匆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 琉璃忙轻轻拍打着,“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跑得这么急?” 锦素也不带喘气,不过,疾跑后,有些口齿不清,“小,小,小姐,宫,宫力,来人了” 徐青绫是听明白了,“给她一杯茶水。绿柳,芮茹,你们进来,替我换一身衣裳。”她身上穿的这件太随意了,不够端庄。 待徐青绫从净房出来,锦素已经喘过气来。 “……奴婢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夫人派来的婆子,她赶着去通知表小姐,便让奴婢代传。说是老爷带着戚公公来了府上,夫人让各位小姐去外院的厅堂接旨。”锦素一气将话传完,才吸进一口气。 徐青绫会意,看来那事,皇上要昭告天下了。 “琉璃,绿柳,随我过去接旨”徐青绫吩咐后,便出了院子。 内院的女眷在垂花门处会合,卫氏穿上了二品诰命夫人朝服,而徐青韵与尹紫玉都精心装扮过了,所以,来得也最晚。只有她与徐青语只是着了比往日端庄的衣服罢了,徐青语见到她,便对着她一笑。 因着不能让皇上身边的红人多等,众女眷一会合,便向外院厅堂而去。 厅堂内,徐正宏陪着戚公公坐着,心中略有不安,之前就因着选秀一事,召过他入宫,这次唤他过去,也就是让他开始准备安排选秀的诸多事宜。 他清楚皇上安排此次选秀女的目的,不是为了充盈后.宫,而是为一些成年皇子甄选正妃与侧妃。也听闻了韩贵妃在此之前也面见了皇上,所谓何事,他没本事打听出来,不过与此次选秀女必然月兑不了干系。 他心疼向来懂事聪慧的大姐儿,然而,嫁进了皇家,这事绝对避免不了。况且,三皇子的妃子并不多,最重要的是大姐儿嫁进去三四年了,如今还未孕育子嗣,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没法向皇上开口。 如今,连戚公公手中的圣旨中是何圣意,都半点不知。 按理说,甄选秀女之事,只是需要让礼部将公文传达到各个正四品以上的官员家中便可,无须再颁布一道圣旨。 圣意难以揣测啊 徐正宏思忖间,便见徐夫人领着众多儿女进了厅堂,“戚公公,好” 戚公公见此,笑着起身,“既然人都到齐了,咱家就宣读圣旨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自作主张 徐正宏跟着起身,道,“老母腿脚不便,还未至,还请公公稍待片刻。”母亲久未掌事,也难怪戚公公会忘了。而上次赐婚时,皇上又特命了戚公公不必让母亲接旨,好好养病。不过,这次皇上并未提及,自然是要老母来接旨的。 他早吩咐人去请了母亲,只是母亲年迈,脚程慢,这才姗姗未至。 戚公公闻言,倒也不拿乔,躬身道,“是咱家疏忽了还请徐大人勿怪” 徐正宏忙还了礼,连称,“不敢不敢” 而此时,门外响起一老妇人中气十足的声音,“老身惭愧,让戚公公久等了。” 戚公公端着笑脸,迎了上去,“老夫人,近来身子可好?” “多谢公公挂念,老身身子还算健硕,就是脚程慢了点,所以来迟了,可别因此耽误了正事才好”徐老夫人满怀歉意道。 “不会,不会”戚公公一面应付着老夫人,一面对徐正宏点头,“事不宜迟,咱家就开始宣读圣旨了。” 徐家一众人以身穿诰命服的徐老夫人为首,齐齐跪倒在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素闻礼部尚书徐正宏三女,品貌端庄,温良醇厚,特令择其二女入宫待选,钦此” “二女”?无怪乎要特意颁一道圣旨,徐青绫低垂着头庆幸,幸好林夫人来得早,早早地将她的庚帖带了回去,否则,卫氏一思量,没准还真让她入宫去待选。 徐老夫人听闻,一惊,这皇上是跟他们徐家扛上了不成,一个,两个地都要送进他们皇家去。先是大姐儿,而如今一嫡两庶中还得选出两个来入宫参选。 徐正宏也有些难以置信,从未听说过,一家需得同时送两个女儿入宫待选秀女的,更何况,大姐儿已经嫁给了三皇子殿下。若是另两个女儿也嫁进皇家…… 而且,皇上的皇子们大多已是成年,如今,太子之位空悬,一个不小心,难免会陷入党派之争。 戚公公垂下头来,见徐府一众人跪在地上,神情不一,各有所思,故而,拔高音量道,“徐大人,还不快领旨谢恩” 徐正宏回神,忙接过戚公公递过来的以黑犀牛角为轴的圣旨,跪拜谢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后,徐府众人齐声谢恩。 “恭喜徐大人,这可是难得的喜事啊徐氏一门金贵,如今又有小姐得皇上赏识,真是可喜可贺”戚公公按着往常的礼数,恭贺徐正宏。 既然事已成定因,无力挽回,还不如趁早打听清楚,皇上属意的是哪个女儿。 徐正宏这般一沉吟,“公公,皇上的意思是……” “我等岂能擅自揣摩圣意?”戚公公摆下了脸来,“不过,……”望向徐正宏,戚公公思量着,皇上还是看重他的,也曾跟他提过,若是徐正宏到时问起,且给他一些提示遂,摆手道,“罢了罢了……”意蕴深长地望向徐家三女与尹紫玉所站立之处,随后回过头,低声道,“前阵子府中大摆五小姐生辰筵席之时,听说连长公主与三皇子殿下都来贺喜了。” 戚公公说话声音极低,这话只有徐老夫人、徐正宏以及卫氏听得,还有就是那耳目聪敏的徐青绫也听见了,四人均是一惊。 难道皇上是恼了她?单单是一个庶女的生辰,如何能让京中的权贵争相而来所以,这才会想让她进宫待选,至于待选的目的又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些她都无法确定,不过,她能想到的是必定有人在皇上跟前说了什么,否则,一个小小的生辰宴,即使权贵满堂,也不值得皇上投去一眼。 然而,徐青绫不知道的是皇上之所以想要让她进宫备选,还另有目的,是一个她完全想象不到的缘由 徐正宏是四人中最先回过神来的,他忙道,“皇上这是……” “皇上的圣意如何?咱家不便多说”戚公公是再也不肯多说一句,“徐大人,请仔细思量后,再做决定,切勿莽撞,冲撞了圣意咱家言尽于此,需得即刻回宫,告辞”转身便走,连卫氏让绿梅递过去的荷包都没接。 “恭送公公”徐家众人目送着戚公公离去,卫氏便遣了众子女离开。 偌大的厅堂,一下子便只剩下徐老夫人、徐正宏、卫氏三人。 徐正宏请徐老夫人上座,自己则与卫氏分坐在下首的左右头座,“母亲,您方才也听到了戚公公的话。”徐老夫人点头,“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不会无缘无故就这么提点我一句,必然是有原因的。” “没错,戚公公这人颇受皇上器重,也不是那空口无凭的人,既然他都这般说了,就说明皇上留意了五丫头,是好是坏,现下倒是无法分辨出来。不过,将五丫头送入宫中备选,那是已成定局了。”徐老夫人说完后,长叹一声,只能是想办法让皇上撂下牌子,否则,指婚给年轻的皇子为妃倒是还好,就怕是入宫为妃。 “可是”卫氏急急插嘴道,“我今日已经将青绫的庚帖交给了林夫人” 徐正宏一下变了脸色,责问道,“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卫氏脸色一僵,埋怨道,“老爷,近日都不去妾身的院落,妾身也没有机会将此事告诉老爷。况且,女儿的婚事都是做母亲操办的,所以,妾身就没有特意让人向老爷禀报。”若是知道她准备将徐青绫嫁给文昌伯府那病怏怏的庶长子,那还得了? 卫氏努了努嘴,大有徐正宏大惊小怪之意,更是明里暗里告诉徐老夫人,他那儿子已经多久没到过儿媳的院落,整天不是宿在那些姨娘那,就是宿在书房。 徐正宏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怒气,沉声道,“我曾对你说过,绫姐儿的婚事不必你操心,由我来做主,你怎么私自就给应下了?”还是掩不住满脸的怒意,厉声斥责卫氏的自作主张,“这个家到底是你来当家,还是我在当家?” “老爷”卫氏被徐正宏的怒气吓了一跳,怎么这般大的气性?“妾身也不想这样,妾身……” “好了”徐老夫人“终是”看不下去,出声阻止道,“发脾气有什么用,先想想办法才是” 见徐正宏撇过脸去,不再对着卫氏,徐老夫人又问道,“那林夫人是替谁家来提亲的?” “这……这……”卫氏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心底却更恨徐老夫人,这个老不死的,几年前没将她害死,如今倒是来遭罪她了。 “啪”的一声,徐正宏重重拍打在几案上,将卫氏吓得几乎跳起来,“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想隐瞒?说,你到底是将绫姐儿许配给怎样的人家了?” “吓死我了”卫氏拍拍胸口,拿起一旁几案上的茶盏,正待喝,却是被徐正宏一句,“还不快说”吓得手下一颤,拿起的茶盖磕碰到了茶盏,“哐当”一声,落在了几案上。而飞溅的水珠烫得卫氏将茶盏扔了出去,瞬间,茶盏碎成了两半。 “老夫人,可是出了什么事?需要老奴进来服侍吗?”。林妈妈在外头听见这连续不但的声响,怕老夫人出了意外,忙问道。 徐老夫人斜睨了卫氏一眼,对林妈妈道,“不用只是不小心碰翻了茶盏,你们在门外守着吧” 卫氏在连连受了惊吓后,豁了开去,起身道,“我为着青绫费劲了心思,好不容易谋得了这么一桩好婚事,竟被你说得这么不堪青绫是记在我名下的,我自是将她当做嫡亲女儿看待。自她从别院回来,我可是有亏待她的时候?” 卫氏娓娓道来,“刚刚搬来,就让霆哥儿为她腾了院落,可怜我孩儿还小;又遵从老爷的吩咐,耗费银两,给她在院落中开了通街之门;而她的一应用度无不是按照嫡出小姐的份例,连从小便养在身边的青语,也没有这般用度。今日,又与了她银两出去散心,不就是看她病愈后,郁郁寡欢,心中怜惜嘛?”卫氏自觉委屈,说着说着,便用锦帕拭起泪来,“谁能体谅我这做嫡母的苦心” 徐正宏也缓了脸色,他平常忙于政事,不常在府中,即使在府中,多半也在日暮阁,内院是极少踏入的。最近更是因为宛如迁坟的事情,与族内的长辈商讨,无暇顾及内院,就是连前阵子绫姐儿受伤也是第二日才得知的。 他只能听赵林禀报,也知晓卫氏对绫姐儿还算不错。 徐老夫人见儿子缓了脸色,知道他又被卫氏的表面功夫给骗了去,出声道,“儿媳啊,同是母亲,我与你感同身受,知道你凡事为着五丫头好,就是不知你为五丫头谋了哪家的婚事?皇上的旨意,我们不敢抗旨不尊你且说出来,我们也好想法子回绝了去,尽量不伤害到两家的情分。” 徐正宏也正色道,“若是同僚,我也好回绝了去。”但明显已经缓了语气。 卫氏抬首望了徐老夫人一眼,又看向徐正宏,道,“是文昌伯府” 第二百五十九章 存得又是什么心思? “文昌伯家的二少爷?”徐正宏应声反问道,文昌伯府的三少爷年岁还小,未到适婚年龄,自然不会是他。 文昌伯府的二少爷,是文昌伯的嫡子,迟早是要继承他父亲的爵位的。而且这年轻人,他也见过,面目俊朗,做事稳重,若不是有这道圣旨,倒真是门好亲事。 徐正宏突然起意,道,“也不知文昌伯府愿不愿意等选秀结束,倘若绫姐儿被撂下了牌子,再成就这门亲事倒真是一桩喜事” 毕竟是为人父者,总是向着自家女儿的。自家女儿百般好,总是希望男方没准能缓上几个月。可是,他不知,卫氏说的并不是他。 闻言,卫氏脸色愈加苍白,摇头道,“说的是宋呰” “什么?宋呰?”徐正宏怒瞪了眼问道。 卫氏低垂下头,小声道,“是文昌伯府的长子,宋呰,他未娶,二少爷怎么能越过他先娶妻,这与礼不合” “你还知道与礼不合了?”徐正宏气得头上冒烟,“宋呰是什么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这些年不娶妻,不是因为他年纪不够,而是因为他都是一脚踏入棺材的人了,谁会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去守活寡拿自己的女儿去糟蹋的,我看,只有你这恶毒的妇人” 徐正宏起身,向卫氏走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你卖了庶女冲喜,无非是为着你自己的嫡子嫡女” 老夫人也看不过去,开了口,“你可真真是糊涂,怎么就为绫姐儿谋了这么一桩婚事。且不说,绫姐儿嫁过去就有可能守活寡,万一,那庶长子没了,又该如何?” “我听闻那宋呰自小聪慧,深得文昌伯爷的喜爱。如若伯爷将庶长子的死,怪罪到绫姐儿头上,你可是捞不到半点好处,反之,对你,对徐府都有莫大的伤害”老夫人循循教导着卫氏。 可卫氏哪里听得,抬首反驳道,“文昌伯夫人承诺过,不会因为庶长子的死怪罪绫姐儿头上,更不会怪到府里,母亲,您放心吧” “你这不是明摆着让绫姐儿去守寡吗?”。徐正宏逼近卫氏,“你这恶毒的嫡母”一巴掌便甩在卫氏身上。 “老爷,你打我”卫氏捂脸哭诉道,“我二十多年来,为着徐府忙上忙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就落了个这么下场不就是一个庶女的婚事吗?值得您这般生气吗?你是不是还想着白姨娘,还忘不了白宛如?啊,你说啊”卫氏改为揪住徐正宏的衣衫撒泼。 “她都已经入土几年了,你还想着个死人作甚” 卫氏继续哭诉着,却久久不见徐正宏吱声,抬头望去,却见他脸色阴得吓人,手下一抖,松了他的衣衫。 “你果然是知道的”徐正宏脸色阴沉,短短几个字,便吓得卫氏脸色苍白,今日,他们总算是将事情挑明了,“五年前的事,你是不是也插手了?” “还有十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宛如为何会无缘无故晕倒在花园内?”徐正宏步步逼问,使得卫氏一退再退,直到无法再退为止。 卫氏将手支在椅背上,好不容易忍住身子直想瘫坐下去的欲.望,使劲摇头,“老爷,老爷,我真的没有,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老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没做真的没做那伤天害理的事情。” “我真的没做,我真的没做我真的没做呀……”卫氏反复强调着,似是魔怔了般,临到最后更是大声喊道,“不是我做的”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徐正宏,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 “姨娘”翠玉匆匆进了屋子,侧耳轻声道,“您让查的事情,奴婢已经查到了。” “哦”陈姨娘忙放下手中的绣活,抬首望着翠玉,“圣旨上讲些什么?戚公公有没有说些什么?快将所有的一切统统告诉我” “宫中近日要甄选秀女,皇上也不知从哪听说了我们徐府的小姐品貌端庄,温良醇厚,所以特意下旨让老爷从三位小姐中挑选两个女儿入宫备选”翠玉一刻都不敢耽搁地回道,生怕说慢了,惹姨娘生气,“至于,戚公公说些什么,奴婢实在是打听不出来……” 翠玉说完,小心地打量着陈姨娘的神色,而陈姨娘此时早已被她之前说的话,勾住了心魂,至于后面的话,她是半点也没映入脑子里去。 “是从三位小姐中选择两位小姐,是吗?”。陈姨娘见翠玉点头,“那三位小姐是哪三位?三小姐、四小姐与表小姐吗?”。她自动将徐青绫给排除在外了,毕竟,听说今早夫人就将她的庚帖交给了林夫人。 “姨娘,当然不是了”翠玉摇头,“况且,圣旨上都说了是选出两个女儿来,而表小姐只不过是外甥女罢了,再怎么也轮不到她。” 陈姨娘觉得翠玉说得有理,“也是我听人说,秀女甄选时,在年纪上也是有限制的,表小姐如今已满十七岁了吧,刚刚好不够格。表小姐可真可怜,摊着这么个狠心的姨母,也不知道今生还嫁不嫁得出去” 她又喃喃自语片刻,突然眼神一亮,想起了,“那徐青绫,夫人已经为她谋了桩婚事……这么说来,老爷只能从三小姐与四小姐两人中选出两个来,那么,我们家四小姐进宫岂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一旦入宫,封为嫔妃,我这个姨娘也是母凭子贵,到时,也叫她给我挣个诰命来,岂不是美事一桩?” 陈姨娘嘴角的笑容越裂越大,那股得意劲儿真是无法单单用言语来形容。就这么待了片刻,才想起,“我得赶紧为四小姐准备,衣裳、绣鞋等等,都得压过别人去才行”说着,拿起搁置在一旁的绣活,重新做了起来。 翠玉立在一旁不接话,暗自斟酌一番,才道,“姨娘,那您嘱咐陈管事的事情……” “对,差点就将这事儿给忘了,你快快去知会陈管事一声,那事就此罢手吧文昌伯府的庶长子怎能与当今皇上相比?”陈姨娘嗤笑一声,转而道,“不过,倒是白白便宜了那贱.胚子生的女儿。” 翠玉应诺,退了下去。 …… 徐青绫从外院回来就有些失神,连派出去打听的绿柳敲门进来,都没有察觉到。 绿柳近前喊了几声,“小姐小姐小姐”才将徐青绫从冥想中唤醒过来,“怎么样了?”声音有气无力,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绿柳有些担忧,“小姐,您要不先歇一歇?至于那事,由奴婢与琉璃盯着呢,您可以放心而且,现在府中也没什么大事儿发生。” 徐青绫心中清明,圣旨下达的此刻,府中各人都在消化听到的消息,并不会有什么大动作,不过,“不了,我并不累,只是……还是说说你打听来的情况吧”她强打起精神,吩咐道。 绿柳稍作犹豫,便将打听来的情况一一说来,“……表小姐进了院子,就没再出来过,不过连院外经过的下人,也能听到里头传出来的噼里啪啦声,持续了一刻有余,奴婢猜测,她院中完好的物事怕是不多了。” 徐青绫点头,“也难怪表姐会如此,虽说母亲似乎答应了她什么,可是这久久不兑现,足以将人给拖疯了。不过,表姐的年纪已经列不上秀女的条件;她的父母若是在世,也只是个从六品的县令;更何况,皇上在圣旨中已经明确指明了,他要的是父亲的女儿,徐府的正经小姐。” “可不是吗?表小姐又何必置气,再怎样,伤的最深的还是自己。”绿柳也不觉哀叹,虽然她并不喜欢表小姐,但在此时,也不得不为她的命运凄凄艾艾 徐青绫勉强一笑,“你这丫头,表小姐是个要强的,会自己寻求出路的,你我不必担心还是说说其他的吧” “奴婢是最后出得外院,在路上,还碰到了钿翠与翠玉。” 钿翠是王姨娘身边的,翠玉则是陈姨娘的丫鬟。戚公公宣读圣旨,姨娘们是没有身份在场的,自然要使唤丫鬟来打听。不过,她要的是她们听了自家丫鬟禀报后的反应。 “翠玉进去后,半晌,便又出来了,去寻了陈管事。”绿柳继续说着,“要说府中最安静的便是四小姐与王姨娘的院落。四小姐进了院落后,便叫婆子关了院门,也没听到里头有什么动静。而最最反常的就是王姨娘的院落,竟然也是毫无动静,也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 陈姨娘对付她的动作是停了,就是不知道王姨娘在谋划什么。自打那次来了她的院落,就很少出现在她面前,凭直觉,她是个无风都能起浪的人,绝不会什么事情也不做。 徐青绫的思绪千回百转后,问道,“怎么独独没有三小姐院中的情况?” “不是”绿柳摇头,“只是奴婢猜不透,三小姐究竟是存着怎样的心思?” (妍冰以后将更新改在九十点钟^_^) 第二百六十章 冷静 徐青绫抬眼望向站在跟前的绿柳,“哦?怎么说?” “按理说,小姐的庚帖给了林夫人,这会儿已经是府中众人尽知的事儿,那么,皇上让老爷选两位小姐进宫,那必然就是三小姐与四小姐。这样的好机会,为什么三小姐反而会不高兴?而且还重罚了身边说起此事的丫鬟。” 绿柳是没有听见戚公公与徐正宏所说的话,才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更何况,她也不知卫氏是否舍得让徐青韵进宫? 而对于徐青韵来说,她心心念念的是自己的大姐夫。进了宫,今生就有可能出不来了,自然不会有任何的喜色。 “也别再这事上多想,三小姐自有她的想法,只要她不伤及别人和她自己就行。”徐青绫只是淡淡说了这么一句,绿柳连忙应了。 “锦素,也该回来了吧?”徐青绫算算这个时辰,徐老夫人,徐正宏与卫氏也该商讨完了,派出去打听的锦素也是时候回来了。 “应该快了,小姐,要不,奴婢让人去打听打听?”绿柳话音刚落,却见屋外急匆匆地跑进来一个身影,正是她们所念的锦素。 “小姐,不……得了了,不得了了”锦素慌慌张张跑进来,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 “急什么”绿柳斥道,“缓过来,再回话也不迟” 锦素也不听劝,不带喘气地道,“小姐,夫人失心疯了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失心疯?”徐青绫惊疑,难得打起精神来,追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快详细说来。” “奴婢听了小姐的吩咐,在厅堂外伺候着。一开始老爷寻问夫人,帮小姐找的是那户人家?然后,也不知怎么就争吵了起来在争执间,老爷突然就提起五年前的事情与十五年前白姨娘晕倒的事情,问是不是夫人做的咳咳咳” 锦素说得太急,一口气没喘过来,待好不容易吸了一口气,又因为吸得太猛了,给呛着了,咳个不停。 而徐青绫兀自陷入了沉思之中,五年前是那时白姨娘带着琉璃与“徐青绫”被贬到徐家别院之中,那时是因为白姨娘与人私通,徐正宏从轻处置,将她们留在别院,这也是她回徐府的其中一个原因;至于十五年前,那又会是什么事? 徐青绫挪了挪身子,一手支在炕上回想,她如今十四岁,十四年前,再往前推一年,那便是白姨娘怀她的时候,那时候晕倒了? 而先祖曾说过,她身上所中的是毒,一种被称之为“窈窕”的毒,是自娘胎里就带有的,不会危害母体,只会植入婴儿身体中。难道那次就恰好是她中毒的时候?徐正宏是在问卫氏有没有下毒? 那么说来,徐正宏是知道她中毒了?而卫氏呢? 此时,锦素已经不再咳嗽,听她继续说道,“老爷这么质问,夫人自然说不是她做的,一直强调了好几遍,临到最后将老爷推开,跑了出来,连杨妈妈喊她,她都未停下来。奴婢看,夫人怕是不好”说完,焦急地看着徐青绫,问道,“小姐,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夫人?” 看来,卫氏多半是有些知道当年的事情,否则反应不会如此之大,也不会一直强调不是她做的。而到底是否是她做的,她又知道多少?还是需要查清的 自她进府到现在,这两件事情一直没有进展,不管她派出去多少探子,也探查不清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派丫鬟去打听,不过,一提起那两件事情,府中年老的奴仆都是缄口不言,根本探听不出来。而如今,皇上下了这么一道圣旨,却也多多少少帮到她不少,毕竟卫氏也许可以成为两件事情的切入点。 绿柳看着沉思的徐青绫,也不得不提醒道,“小姐,夫人如今这般,我们是不是该去看一眼?否则,……” “不急”徐青绫打断了她,卫氏只是被这两件事刺激到了,癫狂也只是一时罢了,不见得真如锦素所说得了失心疯,这时过去,绝讨不了好处,若是等卫氏清醒过来,癫狂时的丑态被庶女看见了,她不针对你便是好的。 “那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锦素满脸疑惑,若是换做表小姐,早就过去了,这种献殷勤的机会,她是绝对不会错过的。她就怕自家小姐吃亏,因此,忙向绿柳望去,想让她再帮忙劝劝。 绿柳对上锦素祈求的眼神,略一沉吟,问道,“锦素,杨妈妈看见你在外头了吗?或者说,夫人院中伺候的奴才有没有看见你?” 锦素点头,“杨妈妈看见了,绿梅姐姐也看见了,绿柳姐姐,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绿柳一向聪慧,她是知道的,不过,这般能懂她的想法,却是没料到的。 “那你只要去夫人的院落问候一声便可以了,只要见到杨妈妈就行,不用真的进夫人的屋中。”绿柳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徐青绫轻轻一笑,比方才稍稍好些了,“绿柳的法子可行,不过,你带着陈妈妈做的糕点过去,就说我怕夫人没有用膳,先用些点心垫垫肚子,别的什么都不要说,见了杨妈妈就出来。” 锦素有些明白徐青绫的意思,却又不是很了解,不过,点头应下了,“奴婢这就去让陈妈妈做,估计等陈妈妈做好了,送过去就正是时候。” 徐青绫点头,锦素忙行礼告退。 …… 见卫氏发了疯般跑了出去,徐正宏有些发愣。 徐老夫人叹气,“好好的,怎么就弄成这样了。皇上颁发圣旨,本是件好事,却被你们给搅和得乌烟瘴气的。” “儿子也不知道,这两件事情对她的刺激会这般大”徐正宏坐回了位子,“难道那两件事情真是她做的?” “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徐老夫人蹙眉道,“不过,你今天也别去珊兰苑刺激她,让她先冷静冷静。” 徐正宏连忙应诺,母亲难得对这事插手,他也不好违背她老人家的意思。 第二百六十五章 药 “琉璃”曲山语带哀求,右手一伸,欲抓住她方才挣月兑的手,“我只是个奴才,岂能左右少爷的行程。” 琉璃躲闪着,她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这事并不怪曲山可是,小姐自那日从陶然亭回来,就心情低落,这次她不能坐视不管。 “我都与你没有瓜葛了,你何必再做纠缠”琉璃撇过脸去,不敢与曲山对视,她怕她心软 “咳”徐青绫轻咳一声,两人忙各自收敛,双双行礼,“小姐” 徐青绫双唇微微抿紧,轻轻撇过两人,淡淡道,“回去吧” 闻言,曲山猛地抬头,张口喊道,“小姐” 那一声孕育了诸多感情,使得徐青绫向外走的步子明显一顿,她望向琉璃,征询她的意思。 琉璃颔首,硬气道,“小姐,我们回去吧” “好”徐青绫点头应了,并对一旁的伙计道,“同爷爷说一声,我有事先回了。”便带着两个丫鬟越过呆愣着的曲山,上了铺子外的马车。 马车又重新动了起来,徐青绫还是觉得身子不适,故而,只闭着眼,无言,她只想着能尽快挨过这难熬的路程,便无闲暇去理会琉璃此刻的心情。 直至小半个时辰后,下了马车,进了院子,又歇上一会儿,方才觉得好些。而此时的琉璃明显心不在焉,有一下没一下地帮她擦拭着脸上的汗珠,力道一轻一重,磨得她生疼生疼的。 徐青绫摆手,阻止了她的继续擦拭,淡然道,“若是你愿意,我可以将曲山要过来”琉璃无非是顾忌她与曲岩兮的关系,才想着与曲山断了关系。 琉璃一怔后,摇摇头,“小姐,这手巾已温热,奴婢下去将它再冰冰。”说着,匆匆离去。 徐青绫无奈,对一旁的绿柳道,“这几日多顾虑着她一些。” 绿柳点头,“小姐,放心” “陪我去院子里走走吧”徐青绫一直惦记着方才在杂货铺看到的药草,而如今已是缓过不少劲儿,便想着出去看看,那几株药草是否都能在自己的院中找到。于是,站起了身,带着绿柳出去。 药草种得杂乱,并不像杂货铺的院子里单独开辟一处来做药田。一是,因为想避人耳目,二则是,她认为这样更利于草药的生长。 所以,徐青绫一株一株看得仔细,生怕错漏了百花丛中的那一株药草。 “一二”徐青绫转了个身子,向着东边而去,“三”换了一处,又发现挨着墙角,隐在牡丹之下的那株苗子,有点小,她心中暗自嘀咕了一句,不过,有甚过于无,制作那方药,应该是够了。 那药方需要五种药草作为主药,还有一个便是药引。药引好找,是她自身的一滴鲜血,而五味主药,还差一株,它到底在哪呢?徐青绫寻思着,眼睛更是急速运转,不错漏一处。 “小姐,您还差哪株药草,您将特征告诉奴婢,奴婢帮您找”绿柳在一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难免心中着急,连连问徐青绫。 徐青绫并未搭理,直到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方才扶着腰直起身,道,“不用了,我已经找到了。各处我都已经标记,你稍晚些时候,用药铲按照我所说的,择取药草的一个部分。” 绿柳应诺,小姐寻药草的时候,她一直尾随在后,大致位置都是记得的。 徐青绫拍落身上沾上的土,如今就只差药方了。她曾跟在曲岩兮身边见过他配制过一次,依稀记得一些,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配成。 那是上古药方,并不外传,故而,曲岩兮也并未告诉过她,她只能凭着记忆调配出来,成功的可能性极低。不过,也得试试,毕竟,它能助她躲过这次选秀。 这味药,名为“无息”。不过,并非吃了它后,便无声无息了,呈假死状态,而是气息微弱,只够吊命,且全身会犯上红疹,直至药效过了,方才能慢慢恢复,就跟真的生病了一样,不会引起他人怀疑。 这药效多半会持续十天半个月,而那时候,甄选秀女应该已经接近尾声了,她便能逃过这一劫。至于,徐正宏与卫氏会找何人代替,那不是她所能管的了。 徐青绫摇摇头,将思路打断在此处,进了东梢间,摆弄起制药的工具来。待一切就绪,绿柳已经将药草采集了,给她送了过来。 “你出去吧”她需得静下心来,决不能出一丝差错,若是稍有不慎,那便会是一味毒药,致人死亡。 绿柳心知事态严重,便谨慎地点了点头,告退下去,“奴婢去看看琉璃”出去后,将门轻轻关上,又让小丫鬟在门外守着,更不许她们出声打扰。 而屋内徐青绫已是处理完了药草,开始调配起来。时间过得极快,那药方已接近了尾声,只需药引。 她只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匕首在手上轻轻一划,眼看着鲜血融入到药盅上,渐渐扩散,最后看不见那一抹鲜红,然而,到了这一步,才算是关键,徐青绫凝神屏气,就看那药丸能否凝结起来。 此时,药盅起了变化,里面的药水迅速旋转起来,纷纷向中心聚拢,瞬间拢成一个球形,接着,越变越小,在徐青绫以为那药丸制作成功之时,却又在那一刻分崩离析,毁了 徐青绫死盯着那药盅,感觉都快过了一个世纪之长,方才叹气起身,她的血液有问题,才是导致这次制药失败的本质原因。之前中窈窕之毒时,她的先祖秦风便改变了她的血液。 这古方甚为奇怪,谁吃的,便要用谁的鲜血作为药引,否则,根本就是毒药。若不是有这个要求,她又何必如此费事,直接去杂货铺那放置成药的房间,取了过来就是,因为那里早前已经有用曲岩兮的血作为药引而制成的“无息”。 绿柳看了琉璃,见她无碍后,便又来到东梢间,见小姐久久不出来,实在是有些担心,于是,试探性地轻声喊道,“小姐” 半晌后,门才“吱呀”一声开了。 绿柳打量了眼徐青绫的神情,便知药没制成,也不敢多言,只是随伺在旁。 (今天在外头跑了一天,累得慌,状态有些不佳。还有就是忙着灭宿舍的蟑螂,药是从淘宝上买的,今天第一次用,没想到刚放了药,过一个小时去看,就死了五六只蟑螂,还真管用,不过,就是味道不好闻。呃,跑题了,今天没完成的,明天补上,抱歉,亲们) 第二百六十六章 出事! 难道真的得求曲岩兮? 徐青绫摇头,她不想,也不愿 即使回了屋子,小姐依旧蹙着眉,与她在东梢间看见时,没有什么两样,绿柳忧心,“现下日头已经下了山,小姐,要不要奴婢陪您去院子里逛逛?” 徐青绫轻笑,“不用了”不是不知道绿柳的担心,但是她如今对什么都有些恹恹,打不起精神来,所以,在屋中还是去院子又有何区别呢?最多不过是在筋疲力尽之下,再费些体力罢了。 随后,又加了句,“你去把那本书拿来吧”只是想安绿柳的心,其实,她无半点看书的心情。 “小姐,这天都暗下来了,看书伤眼睛。”端着茶盏进来的琉璃,听见了徐青绫的话,忙出口道。 徐青绫不以为然,道,“将灯点起来就行” 琉璃还想说些什么,绿柳向她看了一眼,她方作罢,最后点点头,绿柳这才去内室取了《四方志》回来,递到徐青绫手上。 “明日,再出府一趟吧”徐青绫接过书,至于一旁的炕桌上,对两人道,见绿柳望来,轻柔地笑出声,“是去赵家村。”打破了绿柳心中的念想。 要是真的不得不入宫,她得趁着这段时间,将外头的一切都打理好。 两人应诺,琉璃吩咐小丫鬟掌了灯,自己则与绿柳一道在边上做起绣活来,一时间,屋内静静无语。 翌日一早,徐青绫仍然是带着琉璃与绿柳两个丫鬟出了府,并未知会任何一人,除了锦素。 一行人赶在太阳当头之前,到了赵家村,不例外的,看到了王大爷与李大爷两家人。只要是交办绿柳做的事情,她总是能想得周全。 两家人向着徐青绫行了礼后,王大爷问道,“小姐,是先看葡萄田还是菾菜田?” 种植葡萄的是村子里的两处良田,至于菾菜,那是在山上,自然是先看村里的,“去看看葡萄吧” 王大爷颔首,李大爷也随陪在身边,如今,葡萄的种植是由王大爷在管,菾菜则是交给了李大爷。两种作物的规模都不小,一户人家根本管不过来。 徐青绫重又上了马车,缓缓而行。 赵家村不大不小,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其中一处葡萄田,徐青绫扶着琉璃下了马车,视线所及,便是夹杂在翠绿中的一簇簇紫红。其间,有村民忙碌地穿梭与其中,而地上则是散落在各处的箩筐。 王大爷近前,“小姐,前几日,便按着您的吩咐,将熟透了的果实采摘下来,用作酿酒。”他此时已经知道小姐种这么多葡萄的缘由,又指着另一处箩筐,“今日,便会送到青衣坊的铺里,下午便可以售卖了。” 徐青绫点头,此时,已经有村民注意到了他们,在远处对他们指指点点,却不敢上前。又过了半晌,当徐青绫准备离去之时,他们也选出了代表过来,是个年轻小伙子,到了她的身前,行了一个大礼,“小的名叫赵狗蛋。” “噗”绿柳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徐青绫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止了笑,才回过头去,抽出身边的锦帕,捂住整个下巴。 只不过,风吹过,吹起了嘴角的微微弧度。 只听徐青绫轻轻应了一声,“有事吗?”。一切正常,只是声调有细微的不稳。 赵狗蛋摇摇头,又点点头,徐青绫也不催他,倒是一旁的琉璃有些急了,“你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小姐,可等不得你。” 赵狗蛋马上点头,强调道,“小人有事”停顿片刻,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小人替全村谢谢小姐的照拂,因着小姐的照顾,我的父亲才能活下来……” 赵狗蛋说的是几个月前,他的父亲在打猎的时候,从山上摔了下来,昏迷不醒,急需钱请大夫。而那时,王大爷恰好又找到了他,让他帮工。后来,王大爷又找了她,告知她事情原委,她应下了,提前支了些银两给他。 这些事情,她都知道,只是,她不知那人的名字,还是这么个颇具戏剧性的名字。 徐青绫闻言,望向王大爷,“小姐嘱咐找些老实敦厚的村民帮着做事,给的工钱又多,活也不重……” 王大爷说了一堆,不过,他所说的,徐青绫都明白,只不过都不是她想要的,望着王大爷,她问道,“还有呢?” 一旁王大娘脸颊越发红了,支支吾吾道,“小姐,是我嘴快,给说漏了。”做好事,哪有不留名的 徐青绫明白王大娘的意思,“下次莫再发生这种情况了。” 绿柳在一旁补充道,“小姐的身份,不是轻易能说的,会给小姐造成麻烦的。” 王大娘此时才知道事态的严重,忙自掌嘴,道,“都是我嘴快都是我嘴快” 徐青绫一笑,也没在意,王大娘是心直口快的人,这样的人才让她觉得舒服,不用在周边树立高不可越的心防,“下次注意就是了。”叫琉璃拉下了她的手,不叫她再自打嘴巴子。 随后,望向赵狗蛋,“你也不用道谢,只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说完,便转身,“我们走吧” 然而,赵狗蛋突然站了起来,双手撑开拦住徐青绫的去路,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此,王大爷上前,想拉开赵狗蛋,“二蛋子,别拦着。”又对徐青绫道,“平素见二蛋子,是个机灵勤奋的小伙子,今日,没想到会这般失礼。”希望她原谅赵狗蛋的行径。 绿柳觉得“二蛋子”更让人好笑,不过,此时的气氛,似乎并不适合,忙收敛了。 而作为当事人的徐青绫只是淡淡看了一眼赵狗蛋,平静道,“还有什么事吗?”。 赵狗蛋突然跪了下来,“小姐的大恩,小人永生都不敢忘记” 嗯,这不是重点,徐青绫的视线依旧凝着他。而此时,赵狗蛋见徐青绫没有问话,犹豫了片刻后,似下定了决心豁出去了,垂头道,“小人想近前伺候小姐” 徐青绫被赵狗蛋这么一闹,近几日低落的心情,莫名地有些缓和了,突然,有了兴致,逗他一逗,“你是男子,怎么可能近前伺候我” 赵狗蛋被徐青绫的话说得一愣,“我,我,我……”结巴得说不出话来。 徐青绫这才真正有了笑意,绕过赵狗蛋,径自往自家马车而去,两个丫鬟连忙跟上,而绿柳在经过赵狗蛋身边时,一时忍不住笑出声来,嘀咕了一句,“二蛋子二蛋子……”连连唤了几声,直至赵狗蛋回了神,望向绿柳的同时,脸更是煞红煞红的。 绿柳这才满意地看了他一眼,快走几步,跟上小姐的步伐。 余下的众人自是跟上,当王大爷来到了马车边上时,徐青绫让绿柳传了话,“小姐说,您不用跟着了,自去忙吧另外,我们在青衣坊的铺子里不是少一个伙计吗?你让赵,赵狗蛋,替上吧”说完,绿柳掩袖进了马车。 少顷,又探出头来,“另外,记得让赵狗蛋记得改个像样的名儿毕竟,我们那铺子是招呼大家小姐与各家管事的,太过俗气的名字,有损铺子的声誉。” 王大爷连连应是,笑着带着一家子转身。 片刻后,传来赵狗蛋惊讶的声音,“真的?王大爷,可是真的?”随即,便爆出欢呼声,而此时,徐青绫的马车已经离远。 那虞山离赵家村不远,一刻后,便到了虞山脚下,只不过,从山脚到山头却有一段不小的距离,而且是山路,并不易走,何况前几日还下过雨。面上的土壤都干透了,深处却仍是湿滑。 抬着竹轿的脚夫异常小心,而两个丫鬟跟在身边更是不敢轻易放松,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走着,总算在比平常多花了一半的功夫下,到了那菾菜地。 徐青绫望着眼前一整片的菾菜地,内心无法平静。她来这异世的第一桶金是靠着菾菜,那时的她困苦无依,而此时的她,她也算是能在这异世立足。 仅仅是立足而已,要想在这皇权至上的异世,一不小心,脑袋就能离了脖子的异世,生存,她不敢大意,一直都是谨小慎微的。 徐青绫摇摇头,打断自己的思绪,她早前便让人买下了周遭的土地,也不知是为何,那菾菜只能在这片地域下生存下来,离了这山腰,便无法存活,更何况是结出果实来。 视线向远处望去,竟是见到了一个熟人。 不知为何,这赵家村村民的小名都带上个二字,真是奇了怪了。 二愣子此时直起腰来,想松松腿脚,没想到却看到了徐青绫一众人,忙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徐青绫身前,行了礼,“小人多谢小姐一直以来的照拂。” 徐青绫点头,“家人可好?” “好好”二愣子点头,“娘的身子好多了。” “那就好你去忙吧”遣了二愣子离开,四年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二愣子并未再提起过,知情的人,似乎将此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走吧”徐青绫看着一切都正常,就安下心来了,有王大爷与李大爷帮她管着,她也放心了。 “小姐,这轿子?”琉璃追过来,询问。 “就走走”坐竹轿下山,让她更觉得自己的性命是掌控在他人手上的,一不小心,就会因为重力的影响而摔下去,她不想坐 琉璃望了绿柳一眼,两人都带着点无奈,她们都知道,小姐,虽然随意,但固执起来,却比任何人都固执。 两人跑上前去,一手搀着一边,小心地随着徐青绫的步子,慢慢下移。不过,山路毕竟只是个小径,窄而陡,两人变成了一人轮流搀扶着,到最后,有一段路,只有徐青绫一人,两人只有小心地跟着。 幸好,前方的路又开始变宽了,两个丫鬟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没想到意外却是在此时发生了。徐青绫一脚踩在布满青苔的岩石,打滑了一下,眼看着就要滚下山去。 难得徐青绫也惶恐起来,周遭没有可抓之物,整个身子完全不是她所能掌控的了,一直往下跌。几乎她以为不死也得摔个残废之时,下滑止住了。 她紧闭着眼,只觉得自己被人带着一纵一跃,最后双足踏上了平地。而没了死亡的危险,徐青绫刹那间放松下来的同时,也感知了抱住她的人有着宽阔的胸膛,一起一伏,与她的心跳竟然是莫名的默契。 还有那散发出来的熟悉味道,都实实在在地告知着他是谁。徐青绫避着眼,只是扇动的睫毛陷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睁眼”依旧是冷峻的声调,依旧是简练的语言,徐青绫却能从其中听出几分戏谑来,如此,她更是不敢睁开眼,想着要不假装晕过去得了,然而,他的后一句话,却是打消了她那愚蠢的念头,“抱着,舒服?嗯?” 上调的尾音,让她懊恼,怎么不直接晕过去得了。 “别想着晕过去,我知道你是醒的” 徐青绫的脸颊愈发嫣红了,瞬间睁开眼来,同时,环绕着他腰身的双手也一并放了下来,望向身边的人,“三皇子殿下,请您松开手” “要是我也放手了,你不怕你会摔下去?”轩辕熠眉头一挑,问道。 要知道,此时,她的双脚已经站在了实地上,根本没有摔倒一说。 徐青绫睇了一眼睁眼说瞎话的轩辕熠,大喊一声,“琉璃,绿柳,你俩还愣着干嘛呢,还不快将我扶住。” 两人之前完全是吓懵了,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家小姐正在男人的怀里,即使这个人是三皇子殿下。回神后,两人忙疾走过来,一边一个扶住徐青绫。 “殿下,这下该放心了吧”徐青绫温顺地问道,眼神却是挑衅地望向轩辕熠。 轩辕熠无声地回视了徐青绫一眼,细长的丹凤眼瞬间闪过一丝笑意,松了手,又看了两个丫鬟一眼,两人扶着徐青绫的手微微发抖,半晌后,才镇定下来,而此时,他又道,“以后小心点” 徐青绫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轩辕熠又道,“以后莫来这里了,危险回去吧” “谢殿下,臣女这就回去”徐青绫曲膝行礼,告退离去,也不问,他是为何出现在这里的,又为何不同她一道回去 而轩辕熠一直望着徐青绫离去,直至看不见她们的身影,才对身边出现的影,吩咐道,“护送徐小姐下山” 影得令,转瞬便消失了。 随后,下山的路上,徐青绫更加小心了,如此这般,速度也慢下不少,以至于她让脚夫们晚点启程,如今,也赶上她们了。 “小姐,您要不坐着小山?”琉璃询问道,她担心再出事。 徐青绫摇头,她已经能看见山脚的小径了,就几步路而已,何必费事再坐轿子。然而,却还是走了一会儿,她错估了她的眼力。 下了山,徐青绫告别与脚夫同行的李大爷,上了马车,便径直奔着沁水城而去。 一个时辰左右,马车进了城,却是被城门处的人流,挡住了去路,寸步难行。 “什么事,绿柳,你去看看”徐青绫闭眼吩咐道。 绿柳颔首,打起帘子,出了轿子,须臾,便重新回了车内,“小姐,皇上要甄选秀女的皇榜张贴在城门处,所以,城里的百姓们互相奔告,又争相求看。” 这般人流自然又多又杂,马车行得极为小心。 闻言,徐青绫睁开眼,撩起纱帘,往外望去,只看见人头颤动,而人群最多的地方,赫然是一张明黄的皇榜。 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她得抓紧了。 徐青绫放下帘子,对琉璃道,“让车夫慢走些,但是不要停下来。” 如此,又行了一段路,总算是挤过去大堆的人群,路变得宽敞多了,比往常快的通行,眼看着便要路过青衣坊,随后,便是永清巷。 可是,却听车夫“吁”的一声,叫停了马匹。 徐青绫蹙眉,琉璃忙向外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车外响起车夫的声音,“刚刚的那个小伙子求见小姐” 这赵狗蛋还顺着杆子往上爬了?徐青绫眉尖一调,明显有些不悦,“若是道谢的话,让他回去吧” 绿柳示意琉璃让她来说,她出了马车,对赵狗蛋喊道,“二蛋子,你可有什么要紧事?若是没有的话,还是快快离开,小姐,要赶着回去。” “是王大爷让小的在此处等小姐的马车,铺子出事了,请小姐尽快赶过去。”赵狗蛋心中着急,小姐总算是回来了。 绿柳脸色一变,忙回了马车,将事情告诉徐青绫。 徐青绫微一沉吟,“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马车重新启动,只是改了方向,而赵狗蛋则是跟在马车后面跑,她们到的时候,赵狗蛋竟然也到了。 铺子外过于清冷,完全没有一般刚刚开业铺子的那股热闹劲儿。 究竟出了什么事儿?徐青绫猜测着,带着众人进了铺子。 第二百六十七章 出场! 一层铺子整整齐齐地码着几大箩筐,都用麻纱纸覆盖着,显然是搬进来后,没有动过的。而铺子中只留了一个伙计,见徐青绫一行人进来,忙迎上前来行礼。 徐青绫扫视了一圈铺子,微微蹙眉,问道,“人呢?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竟然将今日最重要的开业时辰也给忘了? 伙计指了指通往二楼的楼梯,提着心道,“王掌柜他们都在上头呢刚刚来了位夫人,掌柜的将一切都停了,连舞狮的都被赶了回去,说是另外择时间通知他们过来。” 徐青绫眉尖深锁,微微颔首,“你领我们上去” 伙计忙应诺,领着徐青绫一行人匆匆上了二楼,然而,楼梯口立着的两个侍女却将众人挡住了,“夫人吩咐了,只允许小姐进去。” 徐青绫微挑了眉,抬首望向两个侍女,目光冷冽,轻声道,“这是我的铺子。”她所说的是陈述句,语调中更无恶气,却让两个丫鬟莫名地感到浑身犯冷。 “请小姐别为难奴婢,奴婢也是奉令行事”两个丫鬟低垂下头,不敢直视徐青绫的目光。 “哦,可以但是,要我这么做,总得给我个理由” 两个丫鬟相互对视一眼,不知该如何行事,于是,其中一个道,“请小姐在这里稍后,我去禀报一下夫人。”而另一个丫鬟留下来看着她们。 不过片刻,那丫鬟便出来了,曲膝行礼后道,“夫人说了,因为事关重大,不能让过多人知道,只让小姐带着信任的人进去。” 徐青绫不自觉地抿了下嘴,颔首,让琉璃与绿柳跟上,对其他人道,“你们就下去等吧”话落,那丫鬟打起帘子,让徐青绫与她的两个丫鬟进去,又带着她们进了另辟出来的她准备用来歇脚的房间。 门应声而开,入眼的是王大爷与冯妈妈恭敬地分立在唐夫人的两侧,而此时,唐夫人捧着茶盏向徐青绫望来,目光沉沉,蕴含着千言万语。 王大爷是白府的家奴 徐青绫觉得分外好笑,她扬起唇角,回望着唐夫人,“我是应该唤你一声唐夫人呢,还是白夫人?” 白老夫人皱起眉头,沉声道,“你应该喊我一声外祖母” 徐青绫嗤笑一声,问道,“为什么?” 白老夫人将自己的茶盏重重地磕碰在身旁的几案上,“我是你母亲的母亲,难道还当不得你喊我一声外祖母吗?”。 若是嫡亲外祖母,就不会设计诱导自己的外孙女入那不愿去的深宫 “您有什么事吗?”。徐青绫不想与她在这个问题上争论不休,“今日,我出府,没跟母亲打好招呼,您要是有什么事情,请尽快告诉我,我也好办妥了,早早地回去,免得母亲挂记。” 白老夫人眉头皱得更深了,“宛如才是你的娘亲,那卫氏岂会是你的母亲?” “她是父亲的嫡妻,我的嫡母。”徐青绫淡淡道,陈述着事实。 “你,你这个不孝女,居然认贼作母,要是让你母亲亲知道了,她在九泉之下岂能安心?”白老夫人恼怒,捂着心口,应声指责徐青绫。 “孙小姐,您就说句软话吧老夫人的身子不好”林妈妈看着剑拔弩张的祖孙两,忙调解道,“隙地阴冷潮湿,十几年下来,即使再硬朗的身子也受不住。孙小姐,您就体谅体谅老夫人的用心吧” 徐青绫不语,径自走到了对面坐下,笑着继续问道,“老夫人,您可有什么事情吩咐?”明显软了语气,不过,仍旧没有改口。 冯妈妈帮白老夫人顺着气息,半晌后,才听白老夫人缓缓要求道,“不改也罢只是,你一定得进宫去,这样才能查到你母亲亲之所以致死的本质原因。” 帮白姨娘报仇与自己的自由相比,她似乎会选择后者,毕竟,她不是徐青绫本人对于仅仅见过白姨娘最后一面的她来说,进宫查清白姨娘的死因,已经不重要了。 “老夫人只有这么一件事情吩咐吗?”。徐青绫嫣然一笑,“若是没有旁的事情的话,我就先告退了。另外,希望老夫人能借我王大爷一用。” 白老夫人凝视着徐青绫良久,半晌,才道,“王七,你和孙小姐一起下去吧” 王大爷点头应诺,徐青绫道了声,“多谢”便带着两个丫鬟与王大爷一起下了楼,独留白老夫人与冯妈妈在那间屋子里。 下了楼,徐青绫问王大爷开业的事情,“什么时候再重新开业?” “小的会让风水先生在明日寻个好时辰,并请来舞狮师傅过来,必定将事情办妥,您放心”只能是尽快,他能等,但是那些摘下来的果实不能等。 王大爷暗自思忖着,不经意接收到了徐青绫置疑的眼神,忙连连保证,“小的保证不会再出什么差池,今日,小的实在是没想到老夫人会从隙地出来,太过意外,所以,才会将开业延迟。” “嗯你自己安排好就行”徐青绫点了头,“如此,我就回去了明日不用等我,我不会出来。” “可是铺子的开业,这么重要的事情,您怎么能不来呢?”王大爷劝道。 徐青绫摇头,“我该回去了”对着琉璃与绿柳点了点头,两人与车夫便先一步出了铺子,她跟随在后,而王大爷欲言又止地送了她出来,眼睁睁地看着她上了马车,渐渐行远,消失在他的眼前,仍旧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 与此同时,徐府内因着皇榜的张贴,表面平静无波,而内里却是波涛汹涌。 陈姨娘坐不住了,频频地望向门外。 今日早早便听人来报,皇榜张贴了,这样便离进宫选秀的日子不远了,何况,皇榜中明确提到进宫日期,七月八,乞巧节的后一日,离现在也就半个月的时间,而她必须在这几天内让卫氏择了青语进宫。 “姨娘,姨娘”翠玉跑着进来,急喘着气。 陈姨娘对她不理,而是望向她的身后,却不见任何人影,“陈管事呢?怎么没来?” “奴婢刚到的时候,老爷身边的赵林来请他过去,说是老爷有重要的事情要吩咐。”翠玉缓了缓气,才道,还想继续说时,被陈姨娘给打断了,“你应该等陈管事回来了,再同他一道回院里。”陈姨娘明显不满翠玉的作为,她心中焦急,却还出了这种岔子。老爷能找陈管事何事?还不是为着那进宫的名额。 翠玉忙摇头,辩解道,“姨娘,陈管事让我带了话回来” “那你还不快说”陈姨娘蹙着眉头,冷眼看着翠玉。 “陈管事一见事情不对,便找了机会,让奴婢传话。”翠玉低下头说道,“陈管事说了‘姨娘不需担忧,我已经想出法子了’就只说了这么一句,就被赵林给带走了。” 陈姨娘攥住翠玉的手,连声问道,“陈管事真是这么说的?可是真的?” 翠玉忙连不停地点头,“奴婢说的,句句属实” 陈姨娘闻言,瞬间笑开了脸,脸上哪还有方才的阴云密布,嘀咕着,“那就好那就好这样,我就安心了” …… “皇榜已经张贴了?”卫氏跟杨妈妈再次求证道。 杨妈妈笑着颔首,“是的,夫人。方才赵树便来通知过了,而且传话说老爷让夫人将准备工作做起来,再过半个月,就得安排两位小姐入宫了,时间紧张,不过,也得事事仔细了,毕竟,皇宫内院,疏忽不得” 卫氏笑着点头,“老爷说得极是,我们徐府,正二品官员的府邸,又出了一个皇子妃殿下,另有两个女儿进宫入选,自然一切都疏忽不得。杨妈妈,吩咐下去,务必让下人好好准备一应物事,不可轻怠” 杨妈妈颔首,正想出去,卫氏忙摆手阻止,“这事,还是让绿梅去办吧你随我一起进内室去,将我的箱笼打开,挑几样像样的首饰,珠宝,布匹给韵姐儿准备着。” “夫人的陪嫁,样样都是精品,拿到外头,那便是价值连城。”杨妈妈微笑着道,“哪一样都出得了手。” 卫氏笑得极欢,“是啊,母亲都是将最好的东西留给我可惜,如今荥阳卫氏落魄了,否则,老爷怎敢这般对我” 杨妈妈听了,忙宽慰道,“夫人多心了” “不想这些了,赶紧帮着挑几样好的,给韵姐儿留下”卫氏道。 “是,夫人”两人进了内室,挑了近两个时辰,方才出来。 …… 徐青绫回了自己的院落,平静地换了身衣裳,心绪丝毫未受方才白老夫人摆的那一道影响,依旧喝茶,看书,更是在用晚膳之前,画了幅花团锦簇图。 再用罢晚膳之后,更是起了兴致,拉着绿柳同她下了一盘又一盘棋。直至再也睁不开眼睛,方才作罢。 片刻后,她已经平躺在床上,累极,却是无眠。不管如何,她绝不会应了白夫人的要求而入宫去。有些事情,她由不得旁人做主 第二百六十八章 晚了 徐青绫觉得自己刚睡下,便叫琉璃给喊了起来,“小姐,时辰到了。” “嗯”徐青绫轻轻应了一声,让琉璃扶着她起身,梳洗,穿衣,又用热锦帕敷了脸,方才觉得精神好些。 匆匆离了内室,在外间的炕上坐了,让琉璃取些清淡的食物过来,硬撑着用了半块糕点,淡淡道,“是时候过去了。” 想是起得太急了,昨夜又没有睡好,徐青绫有些头晕,一手支在炕桌上,又坐了下来。 而此时,锦素慌里慌张地进了屋子,忙不迭地道,“小姐,四小姐来找您了……奴婢看着,她气色很不好。” 徐青绫扶额,问了琉璃时辰,思忖片刻,还有点儿时间,便让锦素带她进来。 片刻后,徐青语进来了她是搀着丫鬟的手进来的,脸色苍白,黑眼圈极重,显然,昨夜她是一夜未眠,她比她还好些,至少睡了会儿。 徐青语见了徐青绫,牵强地笑着道歉,“真对不住,五妹妹,我又来打扰你了” 在向卫氏请安之前,来了她的院子,看来情况有些严重了。 徐青绫回以一笑,“四姐姐严重了”又对她身边的丫鬟斥道,“还不快扶着你家小姐坐了。”转而笑着面向徐青语,“姐姐是有什么要事,非得亲自过来?过会儿便该去向母亲请安了。” 徐青语笑得比方才更勉强了,比哭好看不了多少,沉默片刻,方才赶在徐青绫再次催促之前,将话说了,“我是想让五妹妹劝劝父亲,进宫的人选,另择其人吧三姐姐比我更合适。” 徐青绫微微扬起唇角,果然还是这事儿,不过,她还是原话,不是不帮她,而是她帮不上她“父亲恐怕不会听我的,还是姐姐自己同父亲说说,也许还有挽回的机会。” 估计,陈姨娘又同她说什么了,或者是陈管事想出了个法子,非得让徐正宏选择徐青语,而非是徐青韵。 闻言,徐青语脸色灰白,梗咽道,“父亲应该会听妹妹的,父亲疼你” 徐青绫摇头,“这件事情,不是小事儿。父亲绝不会仅仅因为我的话而改变主意,毕竟,弄不好,会使徐府陷入极为不堪的境地。” “我明白”徐青语潸然泪下,一想起,昨日姨娘所提及的事情,她就莫名感到害怕,她决不能进宫。一旦进宫,那便是死路一条 不能,不能,她得阻止。 突然,徐青语站了起来,疾步走至徐青绫跟前,跪了下来,“五妹妹,算是我做姐姐的求你了,你就帮帮我吧” 徐青绫望着徐青语久久无语,良久后,起身,想将她扶起来,可是,今日她本身就不舒服,哪里攥得动打定了主意长跪不起的徐青语。 “你们还杵在那作甚,还不快将四小姐扶起来”徐青绫朝着屋中呆愣住的丫鬟喊道。 丫鬟们忙警醒,纷纷向她聚拢,一起使力将徐青语扶了起来。 徐青绫望着满是泪痕的徐青语,只一句话,“姐姐,再不过去,该晚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其乐融融 保不准又有一个被选为皇子妃,他们徐府可真是越发金贵了,一连出了两个皇子妃。至于未来的储君之争,也比别人多一份胜算……未来,她家老爷的仕途没准还要仰仗着徐家。 林夫人一想至此,笑容裂得更大了,“不知道两位小姐的教养嬷嬷可是定下来了?”说着,将身子向着卫氏的方向靠近,“要是没有,我倒是可以举荐一二。” 她差点忘了林夫人的妹妹虞嫔此刻正皇恩荣宠,不过,比起盛宠不衰的韩贵妃娘娘来说,又差远了些。但是,寻个宫中的教养嬷嬷倒不是难事只不过,大姐儿已经向韩贵妃娘娘求了人来,对于林夫人的好意,她只能是推辞了。 卫氏笑着婉拒道,“明日,三皇子妃殿下就要接她几个妹妹去暂住一段日子,想在她们进宫前叙叙姐妹情谊……林夫人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 林夫人也不尴尬,笑着转移了话题。 卫氏与两人又闲聊片刻,便告辞离去,而林夫人刚刚接到卫氏的眼神,也笑着告辞,“秀芹,府中还有些事情,我也先告辞了。” 秀芹是文昌伯夫人的闺名,林夫人与文昌伯夫人向来亲厚,即使出嫁了,各自还是以对方的闺名相称。 文昌伯夫人站起身,笑着点头,“你快去忙吧,可别因为我府里的事情,耽搁了你。”望了眼卫氏,又道,“顺道你帮我送送徐夫人。” 林夫人知道文昌伯夫人一直是强颜欢笑,忙应了下来,“你就安心吧我一定将徐夫人照顾周到” “对不住了,徐夫人,我这边府中还有些事情月兑不开身,就不送你出去了。”文昌伯夫人赔笑道,她自有她的矜持与伤痛。 卫氏笑着摆手,“夫人不必为我费心,有林夫人作陪就够了。” 三人又客套几句,林夫人才陪着卫氏离去。 待两人离了厅堂,文昌伯夫人立刻收了笑容,一把瘫坐在座位上,目光无神,精气神似被抽走了大半。过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才让人将方才徐夫人所送的礼物拿了出来,端详。 …… 卫氏心情愉悦地回了府,又遣杨妈妈带着徐青绫与徐青韵的庚帖去徐正宏那,说今日在文昌伯府的情况,并嘱咐杨妈妈告知老爷,今日晚膳在饭厅中用。 又遣了绿梅去徐老夫人那通禀一声,不过,她知道,徐老夫人多半是不会过来用膳的,她只不过是走个形式罢了。 屋中其余的丫鬟,被她遣了去各位小主子那告知晚间在饭厅用膳。卫氏掐指细算,也有几日,一家人没有在一起用膳了。如今,趁着几桩大事已了,再加上明日她们便要去三皇子府中,她也有些事情要嘱咐她们,借这个晚膳,也好交代清楚。 此时,屋中只余桂妈妈一人,她为卫氏添上茶水,殷勤地笑道,“夫人,一路劳累了先用些茶水,润润喉。老奴趁着这会儿帮您捶捶肩,松快松快,否则,明日,您的肩又该酸疼了。” “还是女乃娘想得周到。”卫氏点头,侧了个身,方便桂妈妈捶肩。 “女乃娘”二字,让桂妈妈霎时红了眼,夫人有多久没有唤她一声女乃娘了,而且,这些日子,重要的事情总是避着她,不让她知晓,凡事总是依靠着杨婆子,与年轻不经事的丫鬟绿梅、甘露。 卫氏见桂妈妈久久没有动静,转过头去,就看见了她泛红的眼,心中知道她委屈,可是即便是她的女乃娘,不能用的人,她还是不会委以重任的。否则,让她坏了事,她岂不是白搭了心思。 她没有那种不必要的妇人之仁 卫氏在桂妈妈察觉之前,转了回去,轻声却不容置疑地喊道,“桂妈妈” 桂妈妈忙收回了心思,应道,“夫人,老奴这就动手。”话落,手也落在了卫氏的两肩上,缓缓揉捻起来。 片刻后,杨妈妈从外院回来了。 卫氏将桂妈妈支了出去,“女乃娘,你去看看午膳准备的如何了”看着桂妈妈出了屋子,方才问道,“老爷,怎么说?” “老爷让奴才告诉夫人,他用过午膳,便将两位小姐的庚帖与名册交到户部。”杨妈妈将徐正宏的意思说了,“晚膳的事儿,老爷说知道了。” 卫氏点头,如此也就定了。 此时,绿梅也回来了,“夫人,老夫人说,她会过来用晚膳,劳夫人多费心了。” 卫氏虽心中惊讶,但也并不意外,毕竟,不日,她那两个孙女便要送进宫去,往后,能见到的日子就越发少了。 …… 明日,便是去三皇子府中的日子,徐府的几位小姐,各有不同的心思。 徐青韵看着丫鬟们忙进忙出,也未像往日那般颐指气使,而是心绪复杂地坐在软榻上,神游太虚。若是卫氏见了,都得惊讶几分,竟然转性了,不再咋咋呼呼了? “哎”一声长叹后,她站了起来,她与那些人的计谋,竟然被徐青绫那个臭丫头给生生破坏了,一想到她,她就来气她该找她算算这笔账才是 如此想着,便举步往出走,而她的大丫鬟湖波见此,忙跟上前来,宽慰道,“小姐,您可不能泄气,要往大了想。您想呀,您进了三皇子府,求求大小姐,没准大小姐能帮上您的忙,撤了这个进宫的名头,或是让旁人顶上,那也是有可能的。而且,若是让三皇子殿下中意了,没准就求了皇上的旨意,让您留在了三皇子府中。” 闻言,徐青韵的眼睛亮了亮,又恢复了光彩,止步问道,“真的?” 湖波忙连连点头,“小姐,您这么聪明,仔细想想,就知道奴婢说的话,有没有道理。” 徐青韵跟着点头,随即便笑了,“你说得也是,我就不信了,去了三皇子府也玩不过那个臭丫头。” 那股得意劲儿显露在外,哪有方才的郁闷之色。 “心情舒畅了,我这肚子也饿了。”徐青韵捂着咕咕叫的肚子,问道,“午膳可是准备好了?还有晚膳时用的点心,可有准备?” 湖波点头,又摇头,道,“午膳是备好了,不过,晚膳,夫人让人告知了,说一道在饭厅用。” “我怎么不知?母亲是什么时候说的?”徐青韵撇嘴道,显然是不愿的。 湖波露出尴尬一笑,“小姐,方才还是您让甘露在您面前回话的呢” 徐青韵听闻,顿时拉下了脸,刁蛮劲儿又起,哪里能容忍别人说她半点不是,“当着我的面,你竟敢还想撒谎骗我你这脑袋还要不要了?” 湖波面色一僵,忙告饶。 徐青韵自然不会这么快就饶了湖波,顿时,院子里,又开始热闹起来,不,应该说鸡飞狗跳更为正确。 尹紫玉的欢喜,自然不需另说,而徐青语情绪也恢复不少,在卫氏叫人来报,晚膳在饭厅中用时,就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而对徐青绫而言,今日异常忙碌。前几日,因着徐青语与徐青韵两人的事情,又加上自己生病的事儿,耽搁了不少功夫,一切物事都没来得及收拾。 她必须在离府之前,将一些贵重的物事以及一些药材,制成的药丸等等统统带走。若是不然,想必她前脚刚出了徐府,后脚,卫氏就会明目张胆地进她的院子搜刮东西。 所以,此刻,她异常忙碌,忙着指挥丫鬟们,哪些物事要带走,哪些物事仍是放在原处不动,哪些又得收起来等等,今日,她是没空闲心思再去寻思要不要逃离这事儿,一切等出了徐府再说。 待一切收拾妥当,日暮已是降临。 徐青绫看着几大箱笼的东西,遣了其他丫鬟,只余琉璃与绿柳在身边,“知会他们一声,明日,将这几箱笼的物事带回院子。另外,择取一些要紧以及合用的物事,收容在一箱子内,我带去三皇子府。” 两人颔首,琉璃犹豫了片刻,才问道,“小姐,陈妈妈到时跟着我们一道离去吗?”。 徐青绫摇头,“让她留在府中照看院子吧”她确实是不想将曾经有异心的陈妈妈带在身边,何况,这院子,卫氏并未说要回,且到时候,她们应该是从徐府进宫的。既然,还是要回来的,这段时间就需要让她来照料。 “哦”琉璃应了一声,便垂下头。 绿柳则应起问道,“小姐,准备带哪些丫鬟过去?” “二等丫鬟,就带上锦素与芮茹吧” 那就是不带月纱了绿柳颔首,随后又提醒道,“小姐,该过去用晚膳了。” 徐青绫颔首,带着两个丫鬟去了饭厅。 虽然去得早,但也没有多等,一顿饭下来,也算是其乐融融,只不过,中途,卫氏对着徐青语道,“你身子还未大好,就不用陪着去三皇子府了,留在家中,好好静养吧” 这是卫氏对徐青语不听话的惩罚 随后,在用了晚膳,将她们三个留了下来,说是有些事情需要提点提点她们。 (还有六千,妍冰尽量赶上) 第二百七十四章 惊人的线索 至于提点什么,无非是让她们好好跟着教养嬷嬷学规矩,又嘱咐她们切勿忘了她以及徐正宏对她们的养育之恩,其目的不外乎是,即使往后成了皇子妃,也得帮着娘家,否则,没有娘家的支持,她们在夫家也成不了多大的能耐之类的话语。 又将一千两银票以及零碎的银两,交到每个人手上,告诫道,“三皇子府,一应吃穿用度,皆是我们徐府比不上的。连下人,宫女,太监们也比我们府中的家人金贵,该打赏的地方,决不能省! 随后,又打发了徐青韵与徐青绫出去,独独留下了尹紫玉。 具体说些什么,徐青绫是不清楚,但是大致内容必然是嘱咐尹紫玉如何帮衬着徐青萝在三皇子府中巩固地位,尽早怀上三皇子殿下的子嗣,也许还会提及,让她将子嗣记在徐青萝名下等等。 想这些作甚徐青绫对自己颇有些无奈,摇了摇头,对身边的两个丫鬟道,“我们快些走吧”便急急往自己的院落里赶。 还未到院门前,便看见芮茹远远地等在门外,不觉脚下又加快了步子。 片刻后,芮茹也看见了主仆三人,忙迎上前去,“小姐,老爷让人传了话,让小姐一回来,便去外院书房找他。” “你进去吧,我这就过去”徐青绫点头,干脆也没进院子,折回身,带着丫鬟,向着外院走去。 赵树在日暮阁外等着,见徐青绫过来,忙开了门,引她进屋。 徐青绫对着他点了点头,便进了屋子,迎头就撞上了徐正宏望来的眼神,“绫姐儿,让你的两个丫鬟出去吧” 琉璃与绿柳同时向自家小姐望去,见徐青绫点头,方才出了门。 “绫姐儿,你过来坐”徐正宏对徐青绫招了招手,让她在他身边坐下。 “父亲,您有什么事情找我吗?”。徐青绫坐下后,问道,神色淡淡,并没有想详谈的打算。 “父亲愧对你的娘亲,而今对你又有所亏欠,我真是不配当你的父亲”徐正宏神情沮丧,“绫姐儿,父亲本是希望给你找个普通的读书人家,过安安稳稳的日子。可万万没想到皇上竟然会下这样的旨意,进了宫,那便处处都是勾心斗角的事儿,你自个儿可是得小心记得要谨小慎微,不要轻易相信旁人。你母亲亲就是太过相信别人了,才……”徐正宏察觉到自己的话过了,眼神一暗,忙收了回来。 “总之,要处处小心,谨慎为上,若是被皇上撂下牌子,你就能安安稳稳地出来了。”徐正宏嘱咐着,“都怪父亲不好都怪父亲不好,是父亲没有能力给你母亲亲幸福,连带着也给不了你安稳舒逸的生活。” 徐青绫微微一挑眉,对徐正宏的话语,并未多置一词,只是神色冷清道,“父亲,您无须多说,女儿也知道您是多么地万不得已毕竟是圣旨,您也难以违抗” 徐正宏微愣,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分离多年的女儿,只是再次嘱咐道,“可以与你姐姐说说心事,她是过来人,在皇子府的生活,也能让她多提点你一些。” 徐青绫颔首,“父亲的嘱咐,女儿都应下了。若是父亲,没有什么旁的事情的话,时辰不早,女儿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徐正宏抬手阻止,“且再等等”说完,起身,去了一旁书架,在一个极为隐蔽的角落里取了一个檀木盒过来。 坐下,方才打开,里面是一叠银票,“等你从三皇子府中出来,怕是不方便再将银票给你。趁着现下,我就把它交到你手上。”将所有的银票交到徐青绫手上,“在宫中打赏的地方多,需要用到的地方也多,你小心将这些银两藏了,带进宫去。” “别说要推辞,我知道你缺什么,也不缺这银两”徐正宏按住徐青绫要松开的手,“就算是父亲补偿你的。” “那女儿就收下了”徐青绫本也没有打算将交到她手上的银两,再推出去。她银两多是一回事,而这些银两只能说是作为对白姨娘母女的一些补偿,她就代她们先收下了。 “确实,时辰已是不早,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明日要起个大早,否则到了三皇子府就该困了。”徐正宏再次嘱咐道。 在这句话中,徐正宏将意思隐藏得极深,而徐青绫却还是多多少少领会了,看来,三皇子府内的生活,她们也不会轻松。 徐青绫曲膝行礼,退了下去。 而有些话,徐正宏到徐青绫离开,也没再提起。 徐青绫从外院回来,夜已经深了,而自己的院中,却还是灯影惶惶。 守门的婆子见徐青绫过来,忙开了院门,而院内还有锦素等着,“小姐,老夫人现下在厅堂内等您” “这么晚了”徐青绫无意地嘀咕了一句,锦素却听在了耳中,“老夫人是在小姐离开后,命人来请小姐过去的。那人回去了,过了有一刻功夫,老夫人便带着林妈妈过来了。” 徐青绫颔首,看来老夫人今日是铁着心要见她,也不知道所谓何事,应该不单单只是跟着徐正宏一般,嘱咐她几句,给她一些珍贵物事。 而那厢,小丫鬟禀报给林妈妈,说道,“小姐,回来了。” 林妈妈赶紧附在昏昏欲睡地老夫人耳边,轻声道,“老夫人,小姐,到了。” 话音刚落,下一刻,徐青绫便进了厅堂,恭恭敬敬地向徐老夫人行了礼。 “坐吧”徐老夫人睁了睁眼,半晌后,才笑呵呵地道,“人老了,不中用了喽一静下来,就容易犯困,瞧瞧,如今连这点功夫都等不了。” 徐青绫挨着徐老夫人坐了,笑着道,“老夫人多虑了,您还年轻” 徐老夫人摇摇头,“你这丫头,就别哄我开心了,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心中清楚。我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你们都嫁给了好人家,子孙满堂,也好让我在临走前,抱抱曾外孙。” 徐青绫轻声笑道,“老夫人,您应该先催催大哥大嫂,赶紧先让您抱抱曾孙。” “哎,不说他们成亲这么久,也没见你大嫂能怀上一个,看来我这是无望了原先还盼着你们能早早地嫁人,如今,真是风云莫测,哪里会想到皇上偏偏会下这样的旨意,也不知道是听了谁的教唆,又是听了哪家的耳边风。” 徐老夫人将最后一句在这个异世听起来大逆不道的话,说得极重 徐青绫知道这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里面的深意,她不得不深究,而此刻,她只能是岔开话题去,“老夫人,这不还有浩弟吗?霆哥儿人还小,但是浩弟可是不小了,也该让母亲合计合计,找门亲事了。” “别提你母亲,一提她,我便来气”徐老夫人蹙眉道,“她整日里想着为自己的四个孩子谋利益,对你们这些庶出的子女可是没半点好脸色,就是对你,虽说面上对你和善,心里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这话,她是不能接的。徐老夫人是长辈,斥责卫氏几句,那是在教训晚辈,若是她应了,那就是对长辈不敬。 所以,徐青绫只是笑笑,静待着徐老夫人说出她来此的目的。 “是我老糊涂了,你看看我,说了大半天,都没有说到点子里去。我们就不提你母亲了”徐老夫人无奈,沉吟片刻后,方才道,“至于你母亲亲。” 那个娘亲,自然是指白姨娘,徐老夫人倒是跟徐正宏一个口径,用“娘亲”二字来指代,而不是以你的姨娘来称呼白宛如。 “以往是我对不起你母亲亲,让她受了苦,当时,我也是被人蒙了心,才会对她多有责怪。”徐老夫人口气沉重,徐徐道来。 徐青绫安静地听着,想必,当时徐老夫人的作为,对白姨娘来说,绝对不仅仅是“责怪”二字就能轻轻揭过的。 “直到她被他们合谋赶出了府中,我后来才醒悟过来,可是,为时已晚,你母亲亲在那时候就离开了人世。”徐老夫人已不复方才的笑意,望着徐青绫的眼神,认真而又慎重,“接下来的话,你可得听好了” 徐青绫点头,先不提老夫人也在别院安插了眼线,如今,且等她到底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徐老夫人看了林妈妈一眼,林妈妈会意,带着屋中的其余丫鬟出去,一并合上房门。徐青绫余光撇过,能清晰地看见,林妈妈守在门外不动。 “我知道你进府,多半有着替你母亲亲报仇的念头。” 徐青绫想开口,徐老夫人忙阻止道,“别以为我从不管府中的事情,就老眼昏花,什么都不知道、看不清你对你的父亲时冷时热,对你母亲却是一尽讨好,对着其他姨娘,不冷不热的,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 徐青绫不辩驳,也不同意,低垂着头听着。 “你可能从没有留心过王姨娘,而在五年前的事情,她在其中起了不小的作用” 徐青绫猛地抬头,望向徐老夫人。 徐老夫人轻轻一笑,叹气道,“终究还是一个孩子啊即便是多么沉稳也无法做到万事处变不惊。” 轻轻抚了抚徐青绫的头,又道,“至于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是得靠你自己去查清,我说得再多,也没有多大的用处。另外,还有我们徐氏的族长,你也得留心我提点你一句,那就是‘家族内的纠纷不是一日两日便能形成的’。还有,不知道,宏儿有没有跟你提过,徐氏族长近日便会带着他的六郎以及族中其他人,来京畿求路子。” 徐青绫摇头,徐老夫人又道,“现在知道也不晚,他们应该会在你进宫之前,赶到的。” 徐老夫人的意思是让她留心徐氏族长与王姨娘二人,并且,要将族中纷争,考虑在内。对王姨娘,确实是她疏忽了,只有刚见面的时候,对她有过怀疑,至于后来,也许是她过于低调,才让她轻忽了她。 “五年前的事情,我就知道得这么多。宫里那位有没有参与,我就不知道了。”徐老夫人徐徐说出这句话,让徐青绫实实在在呆愣了半晌。 徐老夫人与白老夫人共同指认宫里有人在操纵徐府的事情,至于是谁,都没有明说,亦或是,她们也并不知晓。 然而,突然,徐老夫人握住徐青绫的手,又将另一手贴在徐青绫的额际,半晌后,才解疑,“……你还是小的时候,就时时犯病,在你去别院前,还是如此。不过,你如今回了府中,却是没有再犯过病。告诉祖母,可是完全痊愈了?” 徐青绫默然无语,徐老夫人见此,也不勉强,“不说也罢你这病,从娘胎里便带来了。话说,你母亲亲身子骨一直坚实,也不曾见她在孕期有过什么病痛,你理应不会带病的。然而,你却总是犯病,而且一日比过一日严重,我细细想来,怕是你母亲亲有一次在花丛中昏倒了,应该是与这有关。” “这也是我后来不再掌家,才想明白的。”徐老夫人可惜道,“若是早知道的话,我绝对会阻止宏儿将你们母女俩送到别院去。” 先祖也曾提到过,不过,这么一说,还是没有任何线索。她即使是有探子,但是对于这些陈年旧事,且无脉络可循的,要想查清楚,怎会容易她需要徐老夫人将所知晓的枝杈说与她听,她也好从线头查起。 徐老夫人依旧在回忆,“我记得你母亲亲怀你那时候,你父亲嘴边总是挂着一句话,‘若你是男儿生,便教你学字习文,报效朝廷……’我只记得这两句了,另外有什么话,祖母老了,是记不得了。会不会因为这些话,而触动了宫里那位的什么心思,我也没法揣测。你这次能进宫也好,多少能探听些事情的原委。” 这么说来,她为了查清白姨娘的事情,还真是不得不入宫才行? 徐青绫思忖片刻,“老夫人说的一切,孙女儿都记下了。如今时辰已是不早了,孙女儿送你回去,早点歇息吧”看着徐老夫人方才说话时,就连连打了几个哈欠,眼看着就熬不住了,徐青绫忙劝道,至于,进宫的事情,她还得再想想。 “也好”徐老夫人同意了徐青绫的提议,站起身来,又对她道,“在宫中一切小心,你母亲亲是白家人,这也是我之前一直不待见她的原因。切记,老一辈的恩怨,会牵连至下一代,甚至于下下一代。” 徐青绫闻言深思半晌后,诚恳道,“老夫人今天所说的一切,孙女儿会铭记在心的。”比之方才诚心不少。 “好好好”徐老夫人连说了三声好,便喊林妈妈进来。 林媛进来,从五小姐手中接过徐老夫人,对着她福了福身子,“五小姐放心,老夫人身边有老奴呢” 因为今日,徐老夫人来得匆忙,似乎也不想让过多人知晓,只有她与林妈妈两人,连个打灯的丫鬟都没有。徐青绫如何能放心两个半百的老人独自回去,忙喊了锦素过来,“送老夫人回去” 锦素颔首,接过绿柳递过来的灯。 “老奴谢过五小姐了”说着,林妈妈搀扶着昏昏欲睡地徐老夫人,而锦素一手打着灯,一手帮忙扶着老夫人,三人迈着缓慢而又稳健地步伐,出了徐青绫的院子。 在隙地艰苦多年的白老夫人比在徐府养尊处优的徐老夫人,身子骨是健硕许多。 已经有两位长辈,让她进宫去查探,她不信,徐老夫人能与白老夫人串通在一起,共同来劝导她,那也就说宫里确实有证据来帮助她查清当年的两桩事情。 那么,等着她的,是已经向她开启的宫中大门。 …… 夏日已至,白昼来得越发早了。 而今日,又是徐府的大事,卫氏早早便起来张罗了。 徐青绫也起得早,她不是为着今日去三皇子府中而早早醒了,而是一夜基本上难眠,她依旧想着徐老夫人与白老夫人的话。 在鸡鸣之时,她也下定了决心,既然冥冥之中自有注定,要让她进宫去,她何不进宫一探,也去看看这异世的皇宫与前世的故宫又有什么区别,权当是去旅游了。 等丫鬟们将一切安排妥当,徐青绫让她们一部分去院外等候。又让芮茹去开了通街之门。 门外有六七个小厮候着,见开了门,忙迎上去,“姐姐,是小姐让我们来搬箱笼的。” 芮茹点头,“跟我来吧”将他们带到徐青绫眼前。 众人已有许久未见自家主子,心中难掩激动,但是仍是照着徐青绫的命令,将多半箱笼都抬了出去。只余下一个中等大小的箱笼,是她要带到三皇子府的,若是宫中允许,也是她要带进宫里去的。 待一切都办妥后,芮茹关了通街之门,开了院门,让门前守着的两个婆子进来,将徐青绫余下的物事搬到院门前。 “你们好好守着院子。”徐青绫对院前的丫鬟婆子,淡然道,倒也不是真能靠她们守住,否则,她也不会让人来取了箱笼,只不过,是场面话而已。 众人应诺,徐青绫又对陈妈妈道,“这院子,就托您照看了” “小姐,放心”陈妈妈眼神坚定,“绝不会辜负小姐的期望” 徐青绫颔首,她不知,陈妈妈会因为这一句话,而始终坚守着这院子,直到身死。 当徐青绫来到垂花门时,众人已经都在了。 她上前,向徐老夫人、徐正宏、卫氏曲膝行了礼,卫氏让她将行李安置在她的那辆马车中。徐青绫颔首,让婆子们将行李放了上去,便遣退了她们,如此,下来,她身边就只跟了四个丫鬟,琉璃、绿柳、锦素、芮茹,相对于尹紫玉与徐青韵的丫鬟,那是一目了然,且少之又少。 卫氏眼中不满,斥道,“怎么才这么点人?若是你人手不够,怎么不早说早说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再挑两个你满意的丫鬟,也不至于才这么点人,凭白寒酸了旁人。” 当日,卫氏指给她的丫鬟,就留了绿柳与芮茹,锦素还是老夫人赏的。 徐青绫心中好笑,她是打着主意今日才说,她就是让卫氏断了想再在她身上安插人的念头。而面上自然不显,她福了福身子,道,“母亲,不必担心,这些丫鬟,女儿也就够用了而且,女儿想,毕竟是三皇子府中,我们身为客人的,不好因此给主家多添些麻烦。” 卫氏蹙眉,但一想,倒也觉得徐青绫的话有理,虽然丫鬟们是他们徐府出得份例,但是毕竟是一个活生生地人,不说占地儿,吃穿用度,想必大姐儿会费心多备上几分。 “嗯,只能是这样了你们大姐姐想必早早便为你们准备上了,你们尽快过去吧”卫氏下了令。 而徐老夫人与徐正宏趁着这段功夫,又与两个孙女,女儿说了几句话,唯独尹紫玉在一旁孤零零的。 徐老夫人说着说着,眼中便泛起了泪光,一把搂住徐青绫与徐青韵。这样,倒是方便了徐青绫,她趁着众人的心神都不在她身边时,朝着卫氏身边的绿梅点了点头。 然而,她却忽视了,在一旁呆立着尹紫玉。直至,三人向着各自的马车而去时,尹紫玉略有深意地看了徐青绫一眼,“你今日记得来我的屋子否则,……”说着,回望向卫氏,“有你好看的” 徐青绫神色淡淡,在丫鬟的搀扶下,进了自己的马车。 而尹紫玉在原地狠狠地跺了跺脚,也上了自己的那辆马车。 此行,统共有四辆马车,前三辆载着徐青绫三人,而后面一辆是徐青韵与尹紫玉多余的丫鬟与多余的行李。 早前,卫氏得了徐青萝的消息后,便又给尹紫玉找了几个机灵的丫鬟,是监视,也是帮衬,至于,其中的意思,就只有卫氏与尹紫玉自己去理会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林庶妃 徐青绫一行人在各自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时,徐青萝已是领着一群人在府门外等候,这次不比上次的赏花宴,上次,外人在场,作为三皇子妃殿下的她自然不便相迎。而这次,则是例外,难得自家姐妹来府中小住,她哪有坐等着的道理。 徐青绫抬头望去,一眼便望见了站在人前的徐青萝,散发着她独特的气质,清冷而又高傲,见到她们也只是挂着淡淡地笑容,“我已经吩咐人将你们的院子准备好了,就挨着我的朝华宫。” 闻言,徐青绫与尹紫玉纷纷向徐青萝道谢,唯有徐青韵四处张望。 “韵姐儿”徐青萝喊了一声,见她不应,微微蹙了蹙眉,提高了音量,“韵姐儿” “哦”徐青韵总算是被喊回了心神,抬首见徐青萝望着她,也不隐瞒,径直问道,“大姐,姐夫怎么不在?” “大姐”二字已经使徐青萝眉头皱得更深,而那“姐夫”一出口,徐青绫便感觉到她心绪也起了波动。 “三皇子殿下,不在府内。”徐青萝面色冷清地对徐青韵的问题一带而过,“妹妹们还是跟着我一起进府吧早点安置下来,也好歇歇。” 徐青韵显然不满,嘟了嘟嘴,却忍住没再说些什么,她还记得母亲在出门前,特意提点过她,三皇子府不比家中可任意行事,一切还需谨言慎行。 余下的两人自然应诺,随着徐青萝从正门进了府邸。 此次,陪着徐青萝迎接她们的只有丫鬟,三皇子殿下的其他妃妾却是未曾见到。 几人再次上了青帷小油车,徐青萝先带着她们去安置了行李,随后,又跟着她回了朝华宫,“午膳就同我一起用吧” 众人颔首,跟着徐青萝进了正殿。 她们才刚刚落座,明悦就匆匆来报,“殿下,林庶妃与夏昭容在偏殿等您” 徐青萝轻轻“嗯”了一声,“传她们进来吧” 须臾,明悦便领着两位貌美女子进了正殿,她们在离徐青萝三丈远处停了下来,向她行了一礼,“婢妾向殿下请安” “免礼”徐青萝让她们起身,“明悦,赐座” “谢殿下”两人道谢后,坐下,此时,才抬起头来,得以让她们三人看清。 那被唤作林庶妃的女子,面容清俊,且透着股旁人所没有的灵气,徐青绫觉得眼熟,不觉多看了一眼,才惊觉她正是那日的行棋之人,又曾在青衣阁自称林越的女子。 “怎么这时候你们还没回去?我昨日不是遣了人去知会你们了吗?今日,就别过来请安了。”徐青萝看了两人一眼,问道。 “殿下,规矩不可废”夏昭容笑着道,“况且,殿下接徐小姐进府,也花不了多少功夫,我与林姐姐商量着,便在偏殿候着您。” “是啊”林庶妃应和道,眼光又扫向她们三人,“殿下的妹妹,婢妾看着有些眼熟,不知道曾在哪里见过。” 上次,在青衣阁,林庶妃并未认出她来,没想到此刻她竟然是还记得。 第二百七十六章 自砸脑袋! “哦?”徐青萝疑惑地斜睨了徐青绫一眼,转而对林庶妃正色道,“我这妹妹,极少出府,应该是没有见过你的,可能是你看岔了” 林庶妃喃喃自语,“确实是在哪见过了,怎么就是想不起来呢?”百思不得其解。 徐青萝嘴角动了动,指着林庶妃,为她们介绍,“林庶妃是镇守西南的广威将军之女,从小随父亲在西南生活,直至几年前,才独自回了京畿。” “独自”二字,徐青萝咬得极重。 徐青绫记下了,因为徐青萝不会无缘无故就提起一个庶妃的出生,想来是在暗示什么,多半可能与进宫选秀有关。 若是她记得没错的话,广威将军恰好是正四品武官。 徐青绫起身,尹紫玉也跟着起身,见徐青韵仍坐在位子上,忙拉了她一把,她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意思意思地向林庶妃行了一礼,而余下两人皆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林庶妃忙道,“在我们西南,就没有这么多礼节可讲究的……”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又住了嘴。 “林庶妃,莫忘了,现在是在京畿一旦出去,你代表的可是整个三皇子府,我知道你不讲究这些繁文缛节,但是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缺。”徐青萝正色道,但也并不严厉。 “是,王妃殿下”林庶妃忙应道。 徐青萝端起茶盏,那一直无话的夏昭容,睇了一眼林庶妃,站起身,向徐青萝告辞,“殿下的妹妹刚到府中,婢妾们就不打扰了殿下叙姐妹情谊。” 林庶妃也忙道,“是啊,我们就不叨扰殿下了。” 徐青萝点头,看着她们离去后,淡淡道,“明悦,摆膳吧” 明悦点头,准备转身,而此时,门外匆匆跑进来一个宫女,她蹙眉,低声斥道,“正殿之上,怎可喧哗明竹,没看见主子在吗?”。 明竹被斥得有些不知所措,怯怯地望了徐青萝一眼。 “说吧,究竟是什么事情,值得你这么慌慌张张的?”徐青萝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是,是萧良媛派了月如,来……来向殿下告假,她……身子不适,今日就没法来给殿下请安了。”明竹断断续续地回道。 “这萧良媛,别以为仗着殿下的宠爱,就无法无天了,连主子也不放在眼里。不就是生了个没把儿的丫头……” “明兰,不得浑说这时辰也到了,还不快吩咐下去,让人将午膳备好,殿下与小姐们该用膳了。”明悦打断了刚进门宫女的不满声,拉着她一起往出走,经过明竹身边,连带道,“明竹,你也随我来吧” 直至三人出了门,徐青萝对萧良媛一事,都不做声。 徐青韵沉不住气,好奇而又气愤地问道,“大姐,那萧良媛是何人?竟然如此不识体统,您可得好好训她一顿,别以为您是好欺负的而且,您可是正妃,怎能让人强压您一头” 徐青萝挑眉,道,“这些话,不是你该说的至于那萧良媛,还没有那本事让我高看一眼。就这点小伎俩,我还不看在眼里。” 果然,徐青萝是不屑对萧良媛的作为,发表什么意见,或是施加怎样的惩处,只是那明兰宫女与徐青韵看不清而已。 片刻后,那领头的明悦进了正殿,曲膝行礼道,“主子,午膳已经备好,请您移驾至花厅用食。” 徐青萝点头,站起身,“走吧” 三人颔首,跟上,顺着抄手游廊,进了花厅。 桌上的饭食,虽然极为清淡,但数量众多,且样样精致,足以达到了作为皇子妃的品级。该有的,该做的,徐青萝还是不会少些什么。 一顿饭,在徐青萝的默默无语中,很快结束。 随后,她们又移至正殿用茶,明竹从外头进来,“主子,殿下回来了。让人过来传话,他中午就在英华宫用膳,就不过来朝华宫了。另外,他听说小姐们今日过来,让您准备接风宴,为小姐们接风洗尘。” 徐青韵听了眼睛亮了亮,月兑口反问道,“真的?” 而尹紫玉绞了绞手中的绣帕,看着也极为高兴,唯有徐青绫,听后,没什么大的反应,依旧用着茶。 徐青萝淡淡一笑,“去回了殿下,就告诉他,我知道了。” 明竹应诺退下,徐青萝这才面向她们三人,“你们也听到了吧,今日,殿下为你们洗尘。你们先回各自屋中歇歇,稍后,我让宫女们去接你们。” 三人忙行礼退下,出了朝华宫,走了一小段路,过了一座小桥,便到了她们暂居的院子。一大早,三人便忙活,而今,用过午膳后,也累了,各自都没有怎么说话,径自回了自己的屋中歇歇。 徐青绫一进屋,芮茹就迎了上来,“小姐,行李都收拾好了,您要不要歇会儿午觉?奴婢这就去收拾床铺。” “也好”徐青绫点头,“将床榻收拾出来吧,今日起得太早,确实是有些犯困了。” 芮茹点头,退了下去。 随后,绿柳将锦素也支了开去,“锦素,屋中没有备茶,你去烹壶茶来。” 待只剩下徐青绫主仆三人,绿柳方才开口问道,“小姐,您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徐青绫轻笑,点头道,“去查一查林庶妃有没有姊妹,要进宫待选的。”既然决定要进宫,她还是应该认真以对才是,而第一步,就是要尽可能地清楚备选秀女的背景。 “另外,去查查那萧良媛又是何人?”徐青绫稍稍迟疑了一下,才下了命令,毕竟,她还要在三皇子府里生活一段日子,还是弄清府中状况才好。 “奴婢明白了”绿柳应道。 “那萧良媛不知是何人,竟然这么大胆?”琉璃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徐青绫轻笑,“原来,你也同三姐姐一样,对那女子好奇那且等着吧,等绿柳查实了,你就可以知道了。” 琉璃满脸涨红,羞赧道,“奴婢只是纯粹好奇罢了,可没有存着三小姐那样的心思。” 至于什么心思,屋中的三人心知肚明,徐青韵不过是妄想罢了,别说卫氏不会同意,连徐青萝也未必能同意。 “咚咚咚”门外响起敲门声,是锦素,“进来吧” 锦素以手肘撞开了门,端着雕漆托盘进来,看着极为不便,琉璃忙过去接过她手中的托盘,锦素这才腾出手,去关门。 琉璃笑着将托盘放在了几案上,“以往不觉得小丫鬟有多么重要,而今,离了她们,才觉得万事不便。” 徐青绫点头,“毕竟是在三皇子府,我们只能一切从简。”她这次只带了四个丫鬟过来,人手自然是不够的。 锦素上前布茶,边洗杯,边低声道,“小姐,奴婢刚刚看见皇子妃殿边的宫女请了表小姐过去。” 徐青绫拿着紫砂壶的手一顿,点了点头,并未说话,尹紫玉来三皇子府的目的与她们不同,可以说,她们是为着尹紫玉做掩护的,她是卫氏送进三皇子府,巩固徐青萝地位的。 …… “母亲,可是同你说了?”徐青萝望着尹紫玉,问道。 尹紫玉看了看徐青萝身边的宫女,不语。 徐青萝点了点头,明悦带着众宫女出了正殿,又细心地将门合上。 “现下可以说了吧?” 尹紫玉点头,眼中已经含了泪珠,“大表姐,姨母已经同我说了。在闺阁中,你我最为要好,即使您嫁到三皇子府中,我也时常挂念着。没想到,您在三皇子府中……” 忙捂住了嘴,尹紫玉聪明地懂得点到为止。什么事情都是过犹不及,因此,她不再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姨母让我事事多帮衬着大表姐,莫叫大表姐在三皇子府中受了旁人的闲气。” 徐青萝微微扯了扯唇角,“是我对不住你你是大姨唯一的宝贝女儿,我应该让母亲帮你寻一门好亲事,而不是让她将你送进府中,陪着我受累。” “不”尹紫玉大声道,微微一顿,似乎察觉到了自己反应过大,忙解释道,“大表姐在闺阁之时,总是照顾我,如今大表姐有难,我哪有不帮的道理。您可千万别太过自责,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同姨母一样,都希望大表姐在皇家能站稳脚跟。” 徐青萝眼神微眯,看向远处,片刻后,才回神道,“那就好” …… 徐青绫略坐一会儿,便进内室歇息去了。睡了大概有半个时辰,就醒来了,琉璃忙亲自打水,让她梳洗。 “绿柳,回来了吗?”。徐青绫将澡豆放在手上揉搓,待揉出泡沫后,方问道。 琉璃摇头,担忧道,“绿柳出去后,还没有回来,不知道,会不会出事?”毕竟,不是在府中,这三皇子府,她们才第二次来,就怕出什么纰漏。她们出事不要紧,怕就怕在连累小姐。 徐青绫将手中的泡沫洗净,接过琉璃手中的手巾,将水珠拭干,“不会的,绿柳办事,我还是放心的,她向来想得周详,可能是有事耽搁了。” 将手巾交还琉璃,徐青绫向外间走去。 琉璃忙将手巾放置于架子上,疾步走在徐青绫之前,打起了帘子。 没有小丫鬟,一切都得她们四个丫鬟来。 徐青绫扫了一圈,坐了下来,“芮茹与锦素呢?” “明悦让她们去取点心与份例了,皇子妃殿下说了,小姐的份例参照林庶妃的份例。”琉璃将一个大迎枕倚在徐青绫的背后,让她坐着更舒适些。 徐青绫点头,徐青萝还是为她们准备了,“去将棋盘拿来,闲来也无事,你陪着我下下棋。”她记得自己是放了一盒棋子进去的。 琉璃一愣,自然不敢违背,但是心中对徐青绫的棋品实在是有些不敢恭维。 一炷香后,徐青绫凝神贯注地留心着此盘棋局,她执的是黑子,琉璃是白子,而此刻,整个盘面,黑子将白子团团围住,只差一子。正待她要将这枚黑子安置在那一位置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不是芮茹与锦素,更不是绿柳。 “五小姐,奴婢是明悦。”伴随着敲门声,门外响起了沉稳的声音。 徐青萝是有什么事情?徐青绫略一思忖,便让琉璃开了门,“明悦姐姐,快快请进” 明悦笑着上前,向徐青绫行了一礼后,徐青绫方站起身,“明悦姐姐不必多礼”又让琉璃赐座,“不知道皇子妃殿下,寻我可有何事?” “主子见小姐身边没有几个伺候的丫鬟,怕万事皆是不便,就特意嘱咐奴婢给小姐送来几个得用的宫女。”明悦指着一排站着的八个宫女,“还请五小姐挑选四个满意的留下。” 徐青萝这是没有给她任何转圜的余地,摆明着让她挑四个留下,她自然不会推却,何况,人手确实是不够,所以,稍作打量,就挑了四个比较中意的留下。 “明悦姐姐,请代我向皇子妃殿下道谢”徐青绫笑着道。 明悦颔首,“奴婢一定将小姐的话带到,既然,小姐已经选定了,奴婢也不多打扰您休息了。”又指着剩下的四个宫女道,“这些都是主子亲自挑出来的,都是得力的,是要给三小姐与表小姐的。” 徐青绫稍一怔愣,忙露出感激的笑脸,“那我就不挽留明悦姐姐了,琉璃,你替我去送送明悦姐姐。” 明悦望着徐青绫一笑,起身,随着琉璃出了屋子。 而徐青绫遣了刚刚挑中的四个丫鬟下去,自己则在屋中捣鼓棋盘中的棋子,须臾,琉璃折了回来,附耳道,“小姐,明悦带着余下的四个宫女确实往三小姐的屋子去了。”如今,屋中不只她们四人,还多了另外四个陌生的宫女,万事得小心为上。 徐青绫轻轻“嗯”了一声,也不抬头,只低头拨弄着棋子,“再陪我下一盘吧”说着,掷出手中握着的黑子,一把打乱了方才下的棋局。 琉璃心中不觉嘀咕了一句,小姐,下棋可真有瘾 “别慌,今日就这一盘”等明悦离开,她才好出去,“等下完这一盘,你就陪我出去走走” 被猜中了心思,琉璃脸带羞涩,连连应诺,重新开了棋局。 不过,这一局,两人显然都有些不在心思,开局便有些乱。 徐青绫心不在焉,她仍想着刚才的事儿,徐青萝为何会这般重视她,三人中,竟然让她先挑,她既不是她的嫡亲妹妹,更不是与她关系亲厚的,她不会认为徐青萝是因为她身边的丫鬟最少,而让她先挑。 是为了选秀的事情,还是其他。这没有头尾的事情,让她有些模不着边际,只能是后续再看徐青萝还有什么作为。 而当她回过神来后,一盘好好的棋局显然已经乱了套。顿时,她没了下棋的心思,此刻,又听到院门开合的声音,以及明悦的脚步声,看来是离开了。 “不下了”徐青绫将手中的棋子扔到棋盘上。 琉璃手脚麻利地将棋子收了起来,“小姐,那奴婢陪你去外头走走?” “先给我斟杯茶吧”徐青绫摇头,估计这会儿,明悦还没有走远。 待又过了大概一炷香的光景,徐青绫方才带着琉璃出了屋子,院中无一人,徐青韵与尹紫玉的屋门都闭得紧紧的。 她们三人,徐青萝都安排在了一个院子里,她与徐青韵的屋子紧挨着,而尹紫玉的屋子是在她们俩的后面。好在,院子很大,能抵上徐府的两个院子大小,三人并丫鬟住着,也不算拥挤,同样也不会扰到别人。 就是有一点不好,若是院子里有丫鬟在,谁人进出,对方都一清二楚,好在,这会儿,估计两人都在歇息,各自的丫鬟也留在屋中伺候。 徐青绫出了院门,也不敢走远,只是在院子四周转悠,且循着树荫处走动,此时的日头虽然有点西斜,但是阳光的余热还是照得人不舒服,不过,比起前世的这个时辰,是要好上许多,否则,这上上下下包得严严实实的,还不得悟出痱子来。 走至一处,徐青绫感觉到有股沁凉的湿气扑面而来,扑打在脸上极为舒服,不知不觉就带着琉璃往那处而去。 走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又绕过数条小径,徐青绫眼角所及的是整片辽阔的湖面,她顿时叹为观止。在这寸土寸金的京畿,在这贵勋世家、皇子宗族满布的西城,竟然还能有这么大的湖泊。 徐家别院的那个湖泊相比较这个而言,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与当日在汐园赏花宴中途看到的那个湖泊也有不同,比上次那个大上许多。 徐青绫深吸口气,正准备好好享受这湖面风光,耳际却是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不由警觉。在这三皇子府,她一时都不可能松懈,即使这脚步声极为熟悉。 虽不愿,她还是向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望去,便看见穿着黑色锦袍的轩辕熠,正悠闲地漫步于湖边,看见徐青绫只是点了点头。 轩辕熠的态度,让她莫名松了口气,不是特意来寻她的便好 然而,徐青绫刚刚放下紧绷的心情,轩辕熠开口了,“你可是满意?” “啊?”徐青绫不明白他的意思,更不知,他这话是否同她说的。 轩辕熠也不恼,又说了一遍,“你可是满意?”随即,见徐青绫一阵茫然,指着这片湖泊,再次问了一遍,“你可是满意?” 徐青绫被问得茫然,望着这片湖泊,答得中规中矩,“殿下府中,风景秀丽,两个湖泊都非常美丽。” 然而,这却引得轩辕熠笑了,“我府中只有一个湖泊” “那,这是?”徐青绫蹙了眉头,她深信,她并没有走得太远,不可能会到那个湖泊,它离朝华宫很远很远。 轩辕熠嗤笑一声,“这就是上次那湖”他问她名字的那个湖泊。 “不可能”徐青绫应起回道,“那个湖泊比这个小多了。”虽然理直气壮地回答了,但是她心下也不由起疑,望着周边的景色,确实是有几分相似。 “前段日子,我让人又拓宽了。”轩辕熠向徐青绫的方向走了几步,“所以,我才问你满不满意。”停顿片刻,才道,“你似乎对湖泊之类的,情有独钟。” 徐青绫愕然,不过,轩辕熠说错了,她不是对湖泊情有独钟,而是她向来喜水,只要有水的地方,她都愿意接近。也因此,才会造成,三次与轩辕熠“偶遇”在湖边。 “在府中,可是住得习惯?”轩辕熠转了话题,也让徐青绫少些尴尬。 “臣女才刚至……不过,殿下府中比家中华贵,至今,臣女住着都极为舒适。”她今日才过来,没有住不习惯,住得习惯一说。 “若是不惯,我让皇子妃给你重新择一宫殿住着,省得你们三人挤在一个院子中。”轩辕笑看着徐青绫,提议道。 轩辕熠是要将她置于何地?徐青绫眼中怒火一闪而逝,忙摇头道,“殿下不必费心,臣女住着极好” 轩辕熠看了她半晌,才道,“好吧随你”转身望向湖面,“若是有什么不妥的,直接跟皇子妃说就是,她是你的长姐。” 徐青绫微微颔首,“谢殿下关心臣女出来已久,也该回去了。”话落,向轩辕熠福了福身子,转身带着琉璃离去。 然而,身后传来了轩辕熠浑厚的声音,“很甜”怕徐青绫不明白,又补充道,“你那日送我的水果,很甜” 徐青绫回身,“若是殿下喜欢,我让人再送些过来” 轩辕熠摇头,“改日,你过去那边,带我过去可好?” 徐青绫微微一怔,随后,摆头道,“怕是没什么机会了,殿下应该也知道,臣女不日便要进宫甄选秀女了,可能没有什么机会再去京郊。”说完,便向他行了一礼,转身,便匆匆离去,脚下的步子更是越来越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轩辕熠的眼前。 当徐青绫与琉璃回了院子,院中还是空无一人,心中有些奇怪,转念一想,却又明白了。此时,离晚宴,还有一个多时辰,想必她们二人都急着打扮自己,哪里有空让丫鬟在屋外晃悠。 如此思量着,琉璃推开了房门,徐青绫迈过门槛,进了屋子。 绿柳已经候在屋中,见徐青绫满头大汗地回来,忙折回了内室,取了手巾出来,为徐青绫擦拭一番,才道,“芮茹与锦素,以及那四个宫女,奴婢已经打发出去了。小姐,要的消息,奴婢已经查到了。” 徐青绫让琉璃端了把锦杌,放在她的脚边,对绿柳道,“坐下,且慢慢说来” 绿柳道谢,半坐下来,“林庶妃是四年前,随着广威将军回了京畿,那时,她似乎并不知道,将军是要将她送给三皇子殿下做庶妃。自林庶妃进了门,广威将军也没多耽搁,进京述职结束后,便带着小女儿回了西南。” “两年前,广威将军见林庶妃无所出,原想将他的小女儿,林庶妃的妹妹送进三皇子府中,帮衬着她姐姐。” 姐妹共侍一夫,虽然被世人所不齿,但是在皇室中却是例外 皇上与众皇子的妃嫔中也偶有一两个是姐妹,这是为了捍卫家族的利益,更是为稳固姐姐在皇族中的地位,多半,这样家族的妹妹会再姐姐之后,被送到同一个府邸。 “后来,不知道为何广威将军临时改了主意,一直留女不嫁。直至近日,才将小女儿送往京畿,参加此次的秀女甄选。” “还有那萧良媛本是三皇子殿下的贴身宫女,自从三皇子殿下开了府,便随着殿下从宫里出来,一直随伺在旁。最后,因为怀了身孕,才被提为妾室。直至她的女儿出身,因着是三皇子殿下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子嗣,便破格将宫女出生的她升为良媛。” “不过,皇上因为萧良媛出生低下,至今也没给她的女儿加封郡主。” 徐青绫点头,她没想到轩辕熠的子嗣会这么单薄,原先,她想着,至少也有两三个,没想到仅仅是只得了一个女儿。 “萧良媛是什么时候提的?”徐青绫问道。 “是在大小姐……呃,三皇子妃殿下嫁进来后,才怀上子嗣的。”绿柳回道。 也就是说在徐青萝进了府后才爬上轩辕熠床的,也难怪,徐青萝不待见她,想必,多多少少,那女子用了见不得光地手段,否则,她岂能容一个宫女爬到她的头上。 她虽然清高孤傲,但是并不代表着她能容忍这种事情,如今,连她身边的宫女都没给过萧良媛好脸色。 “听说,那位萧良媛自生了女儿后,身子一直不好总是时不时地告假,不去三皇子妃殿下那请安” 小小的宫女因为生了个女儿,竟然也晓得拿大了? 徐青绫有些好笑,如果真是这么蠢笨,想必徐青萝也不用太过上心,迟早会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脑袋。 第二百八十一章 无理取闹 片刻后,田嬷嬷将韩贵妃娘娘耳提面命的话语,尽量婉转地告知给徐青萝。 抬眼望向听完后神色莫名的三皇子妃殿下,田嬷嬷心中起了怜意,宽慰道,“殿下还请宽心,此事虽要紧,但不宜操之过急” 她哪有不知这生养子嗣一事,哪是她想就能轻易办到的 掐指算算,她嫁进三皇子府也已有四个年头,可是肚子却迟迟不见动静,能想的法子,她早已想过。奈何,不仅仅是她的肚皮不争气,就是三皇子殿下也少有在她那坐坐,这般,她得子嗣的机会就愈发小了。 若不是萧良媛为殿下孕育了一女,那些外人又不知该如何说是非了。而今日,田嬷嬷传达韩贵妃娘娘的话语中也隐约透着这个意思。 徐青萝琢磨着韩贵妃娘娘是否是想让她帮着三皇子殿下再纳一房妾室。 却听田嬷嬷又说道,“殿下还请宽心娘娘是极看中血脉的,您好好将养着身子,殿下那头,娘娘也会劝劝,让他不要尽忙着朝中事宜,而忽略了您。另外,这次从宫中出来,娘娘让老奴带了不少药材出来,都是让您调理身子的” 徐青萝挑眉,韩贵妃娘娘是什么意思? 心中忖度着,脸上则已是露出了一抹娇羞,回道,“母妃的话,儿臣必当谨记在心”左右思量,唯有这才说得通。 眼见着选秀的日子越发近了,韩贵妃娘娘不过是想安她的心,让她松了戒心罢了。 韩贵妃娘娘一向对她不甚热络,她所知的其中一项缘由,便是她的身份不够韩贵妃一直认为能坐上三皇子正妃这个位置的,只有贵勋世家的小姐们,她这二品官员的女儿,是当不起的。 无奈,皇上对三皇子殿下寡淡。在我朝,皇子成年后,皇上就会在宫外赐予府邸,过不了几年,就会封王。而三皇子府如今仍是皇子府邸,就是比殿下晚开府的四皇子殿下,也已经被皇上封为瑞亲王。 因着皇上对三皇子的态度,这才让她得了空子,成了三皇子妃。心中不免一阵唏嘘,又多有讽刺,不知是在讽刺她自己,还是那些看不清的旁人。 徐青萝思绪千回百转之际,田嬷嬷也在暗中打量着她。 暗自叹道,不愧是京中才女,她方才的话中,无一丝错漏,竟也叫她察觉出异样来。不过,总归涉世不深,情绪不管如何遮掩,还是让她察觉出来了。 田嬷嬷与李嬷嬷对视一眼,略略点头,这次仍旧是田嬷嬷开得口,“老奴将宫中赏下来的药材交予殿下。”说着,让明悦将她们带来的宫女唤进了正殿。 进来四个宫女,每个人托盘上的都叠得高高的,并用红布遮盖着。 徐青萝命明悦收了,又让人打赏了,方才让田李两位老嬷嬷退了下去。 先是让明悦带着她们在一处离朝华宫不远,离徐青绫她们住的院子也不远的僻静院落安顿下来。待让她们用了午膳后,方才带着去了徐青绫三人的院落。 徐青萝早已吩咐宫女知会了三人,是以,田李两位老嬷嬷进了院子后,就看见她们恭敬地等在院子中。 两位嬷嬷对视一眼,上前行了礼。 尹紫玉抢先一步,将两位嬷嬷虚扶起来,“两位老嬷嬷是韩贵妃娘娘身边的老人,应是小女向两位嬷嬷行礼才是”说着,向她们福了福身子。 田嬷嬷微蹙了眉,不过,脸上仍带着笑意。然而,李嬷嬷面容严肃,却不是好说话的,“我们封国一向重礼,主子便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哪有主子向奴才行礼的道理” 尹紫玉一愣,她本是想着两位老嬷嬷是宫中出来的,又是韩贵妃娘娘身边得力的,她如今即将要成为三皇子殿下的妾室,讨好了,总是没错的。说不准,往后还是不可少的助力。且希冀着她们在韩贵妃娘娘身边多多美言,将她的位分提得高些。 没想到,竟然会遭到斥责,而且是当着她两个表妹与众多丫鬟,一点也不给她留有颜面。尹紫玉左右相看,徐青韵鄙夷地望着她,而徐青绫眼神依旧清冷,面色未变,隐约中,还听到丫鬟窃窃私语,顿时,有些羞得无地自容。方才她们在朝华宫也行了礼,怎就不见她驳斥她们,单单在此时,刁难她,扫了她的脸面 如此想着,尹紫玉心中更是恼怒,扫了李嬷嬷一眼,眼风端的是凌厉。 田嬷嬷将一切看在眼里,脸上依旧带着笑容,“表姑娘可能不知,倒也不怪。我与李嬷嬷本是由韩贵妃娘娘派出宫的,姑娘们第一次见礼,也是有理可循。不过,此时,确实如李嬷嬷所说的,奴是奴,当不得姑娘们这一礼。” 田嬷嬷说得委婉,给了尹紫玉台阶下,她当然不会不知好歹,忙点头应道,“小女愚昧,往后还请两位嬷嬷多多教导。” “请两位嬷嬷多多教导”另外两人顺势道。 徐青韵倒还是有些小聪明,而徐青绫自不必说,田嬷嬷其实有一点未提及,她们如今是她们的师,虽是奴,但是她们行礼却是应当的。 至于,摆了这么一出,里头的深意,只有她们自知。 “老奴定当尽心尽力不负韩贵妃娘娘与三皇子妃殿下的重托,如此,我们就开始吧,小姐们,请”两位老嬷嬷同时恭声道,由明悦引着,去了院落的花厅。 随后,明悦便告退回了朝华宫。 此时,宫女们正服侍徐青萝梳洗,她也有习惯,午间会歇会儿午觉。见明悦进来,问道,“怎样了?” 明悦上前,附耳将方才的事情说了。 徐青萝脸色稍沉,接过宫女递过来的锦帕,拭干了手,出了内殿,在外殿的榻上坐了。 四年多不见,如今汲汲营营、心思深沉的尹紫玉已非原先柔弱无助的她了,岁月催人变,或是说环境促人变,她并不怪她,也不怪母亲,怪得只能是自己,是自己疏忽了这一点。然而,此时,若是再送回去,为时已晚。 何况,她现在也找不到比尹紫玉更合适的人选,既然母亲最终选了她过来,多少还是有些把握的。她只要对她稍加留意,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她总不能越过她去。 思绪兜转,徐青萝想起了她尚在闺房之时,大姨家中才刚刚出事,那时的表妹柔弱无依,对谁都是小心谨慎,对谁都离得远远的,唯独对她,却是例外。 她喜欢与她亲近,也总是在她身边跟前跟后,随着她兜兜转转。也不知是何时,转了性子,再次见她已有了隔阂。 “殿下”明悦上前,打断了她的思绪,“饷午闷热,用些冰镇酸梅汤,解解暑气。”说着,将食盘上隐隐冒着寒气的酸梅汤放在了榻边的几案上。 徐青萝点头,托着碗,一勺一勺慢慢地喂进自己的口中。 那厢,徐青绫三人香汗淋漓,在李嬷嬷不断念叨着,“凡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务清、贞,清则身洁,贞则身荣,行莫回头,语莫掀唇……”学着如何行走。 而田嬷嬷拿着一尺竹棍,不断地纠正着三人的走姿。 “不对,重来”田嬷嬷此时已没了之前和蔼可亲的笑容,面容严肃,她教学起来,是丝毫都不敢马虎,可个劲地挑着她们的错处,容不得一丝一毫的瑕疵。 尹紫玉已是受不了这种高强度的练习,脸色有些发白,腿脚更是虚软,而她知道她只能是硬撑着,开头已是丢脸,她再丢不起这脸。 而向来嚣张跋扈的徐青韵哪里受过这种苦头,先是嚷嚷着,想要歇息,而得到李嬷嬷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后,便耍起了小性子,立在当场,就是不愿意再做。 田嬷嬷见此,竹棍向她扫去。 她一惊,吓得瘫坐在地,竟是耍起泼来。 “你们两个狗,狗奴才。”徐青韵被李嬷嬷盯得几乎不能成言,紧张地咽下口水后,给自己壮了壮胆,便又叫嚣道,“别以为你们是韩贵妃娘娘派来的,就高我们一等,不管如何,你们终究不过是个奴才,伺候人的奴才。” 李嬷嬷神色难看,连一向都是挂着笑脸,即使教导她们时,面容稍稍严肃的田嬷嬷此时也冷了脸,她放下了手中的竹棍,“既然这般,老奴担不起教导小姐们的责任,还请小姐们另请高师。老奴这就去向皇子妃殿下请辞,想必殿下也不会怪罪老奴。” 说着,便要往出走。 那竹棍,田嬷嬷虽是拿着,但从未曾打过她们,只是用来矫正她们动作用的。相对于此,徐青韵的行为,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徐青绫蹙了蹙眉,徐青韵怎么就口无遮拦上了,这不只是给两位嬷嬷难堪,更是让韩贵妃娘娘难堪,由此,娘娘自然会迁怒到三皇子妃殿下,有什么后果,她不知。她知晓的是,她们的宫廷礼仪,就此不用再学了。 至于进宫后,韩贵妃娘娘会不会因着此事刁难她们,她也无法预知。 看着田嬷嬷一步一步向门外走去,徐青绫思忖一番,还是开口了,“嬷嬷,且慢” (妍冰又失言了,上周六日公司组织活动,推辞不了,今天的更新也晚了,至于欠下的一万六千字,妍冰会补上。至于大家信不信,反正妍冰是信了,连自己都不信,那更别想完成了,还请大家看往后的更新吧咕~~(╯﹏╰)b) 第二百八十二章 服软 田嬷嬷稍作迟疑,方才转过身,望向徐青绫。她微欠了欠身,道,“不知五小姐唤老奴有何吩咐?” 声调冷硬,依旧透着不豫,不过好在,并未因着徐青韵的胡闹,而迁怒了她,她也大致有了底:还是有可能抚平田嬷嬷的怒气…… 遂,徐青绫上前几步,盈盈一礼,微笑道,“嬷嬷,还请息怒三姐姐一向性子急,又是个要强的,再加上天气有些闷热,半天下来难免有些浮躁,才会一时口快……并非有意为之。” 若徐青韵是个明白的,就不会对她的话,做任何反驳。 田嬷嬷躬身道,“老奴不敢”虽然仍是有些僵硬,但听得出,声音已是缓和不少,“五小姐多虑了。” 然而,徐青绫似乎是高估了徐青韵的“本事”,在田嬷嬷欠身说话的同时,霍的起身,指着徐青绫的鼻子,月兑口而出,“说话之前,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一个小小的庶女,也敢替主子说话”冷哼一声,怒瞪着眼,望着徐青绫不动。 足有几息,似稍稍消了怒气,方才转身对田嬷嬷道,“我方才说得并没错”仍是不肯低头陪个不是,“你说说,‘你是奴才’,这句话,我可有说错?” 虽不肯认错,但终究已是软了语气,想必她也不敢真得罪了两位老嬷嬷。若真是叫韩贵妃生厌了,那她就没有机会进三皇子府,服侍三皇子了。 然而,田嬷嬷又是怎样的人,单单是软了语气,可不能让她满意,也起不到教化徐青韵的作用,“老奴确实是个奴才,这点,三小姐说得没错”看着徐青韵竟然点头,眼神一闪,余光望了一眼一旁的徐青绫,改了主意,“所以,老奴无法胜任这份差事,这就去禀了三皇子妃殿下,让她为您另择名师。” 话落,对着徐青韵福了福身子,唤了李嬷嬷,打算离去。 徐青韵这才急了,向徐青绫求救,见她避开眼去不理,顿时,心慌无措,忙唤道,“喂,你们等等” 见田嬷嬷两人只是放慢了步子,并不见停,徐青韵就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无奈之下,还是望向徐青绫,见她有意无意地向她的丫鬟投去些许目光,突然,灵光乍起,忙斥道,“湖波,还不快快将两位嬷嬷留下来。” 然而,丫鬟们上前,田嬷嬷两人也并未停下步子。 这时,徐青绫才上前,劝道,“三姐姐,你亲自去挽留两位嬷嬷,想必她们一定不会驳了你的面子。”有了之前的伏笔,这时,该是能劝动徐青韵了。 由徐青韵自己认错,比由她来做,会更好些,至少,以后这样的事情也少些眼看着选秀即将开始,她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搁了。 然而徐青韵闻言,猛地看向徐青绫,带着怒气,不过,也开始考虑该不该拉份去,去留两位嬷嬷。最终,作了一番思想斗争后,还是跺跺脚,小跑着追去。 一直在一旁未曾开口的尹紫玉,见此,也跟着徐青韵跑了出去,而徐青绫也尾随着出了花厅,只不过,步子不紧不慢而已。 此时,两位嬷嬷已经出了花厅,离着院门已是不远。若不是湖波等一众丫鬟拖慢了她们的步子,如今,她们早该出了院门,朝着朝华宫而去。 “嬷嬷,是我方才鲁莽了”徐青韵已经近前,只说了这么一句,便直立不语。 一旁的尹紫玉忙接口道,“还请两位嬷嬷原谅三妹妹的失言,宫中的规矩,还得劳烦两位嬷嬷费心教导我们”若是往后,她能进得宫去,少不了得靠着她们,软言软语她还是会开口的。不若徐青韵有着那不该有的傲气,不懂得圆滑做人。 田嬷嬷转身,越过两人,扫了徐青绫一眼,方才对她们道,“希望往后三位小姐能用心学着,我们封国是礼仪之邦,宫内极为重视个人的言行。并且,宫中艰险,一处行得不得当,便能招来杀生之祸,还请三位小姐,切记,切记” 她原先也只是想借着此事挫一挫徐青韵的傲气,另外,…… 田嬷嬷将余光扫向徐青绫,她只不过是遵从了娘娘的命令,来探探她的性情罢了。看得出是个聪慧冷静的女子,也懂得利用他人的性子成事。 然而,这些却完全不足以完成娘娘的嘱托,不过,来日方长,且待她慢慢观察。 田嬷嬷的这番话,说得极为诚恳,却真真是为着她们着想的,三人也不全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自然懂得如何应对,纷纷应道,“多谢嬷嬷提点。” 两位嬷嬷回了礼,“请小姐们移步花厅,宫中还有许多规矩,需要小姐们学习的。” 如此,众人又从院门边上折回了花厅,继续重复方才的动作。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明悦奉了徐青萝的命令,送了冰盆过来,“是殿下让小姐们消暑气的。” 方才的事情,想必已经有人告知了徐青萝,这冰盆才能送得这般及时。 四个冰盆分别安置与花厅的四个角落,刹那间,暑气降下来不少,而此时,三人的行姿看起来曼妙又不失端庄,两位嬷嬷这才觉得差不多了,让她们稍作歇息后,便又学起了坐姿。 如此这般,几天下来,三人将两位嬷嬷所教的礼仪也学了泰半,其中,尹紫玉最为出挑,频频得到两位嬷嬷的夸奖,连徐青萝也曾赞叹过。 熬足了劲儿的徐青韵自也不差,而徐青绫相较于两人而来,就显得成绩平平了些。再也没有引起田嬷嬷特别注意的时候了。 三人无波无澜地学着规矩,今日,早间刚学了宴席上的礼数,徐青萝便派了宫女来请,让她们过去朝华宫用午膳。 除了先头的两日,午膳与晚膳都是在朝华宫用的,其余的日子,都是在各人的屋中用食。 难得今日徐青萝派人请她们过去用膳,徐青绫估模着徐青萝是有事情吩咐她们,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多半与尹紫玉有关。 故而,到了时辰,徐青绫等人辞别了两位嬷嬷,带着自己的丫鬟,向朝华宫而去。 (本想再码一千更的,但是今天早上忙得风中凌乱,这一千字就挪到晚上吧。) 第二百八十三章 珍珠翡翠耳挖簪子 三人步履匆匆,也不敢多做耽搁。 须臾,便已是行了一半,徐青韵与尹紫玉一向是养尊处优的身子,如今,步子迈得有些急了,就有点儿喘不过气来。忙让丫鬟们停了,“且等等……”深吸了口气,“此时,离用午膳还有一段光景,我们何不先到亭子里小歇一会儿?”尹紫玉提议道。 然而,此时,她们所处的位置,与尹紫玉所指向的亭子还是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徐青绫不作任何表示,正主儿都没意识到该着急的事儿,她一外人又何必反驳,省得招惹人厌。何况,那亭子旁边的小径又恰恰是通往另一宫殿的,尹紫玉心中打的什么主意,她也能猜出来些,她又何必坏人好事儿 徐青韵点头,说话也有些喘,“表……表姐,说,说得极是我们过去歇歇吧,可累死我了大姐也真是的,怎么不派青帷小油车过来接我们,本来练那规矩,就够累人的了。用个膳,竟然也狠心到让我们走过去。” 徐青绫蹙了蹙眉,这徐青韵还真当这三皇子府是徐府呢,说话也不过过大脑。她微微摇了摇头,将眼扫向一旁的明悦,果然见她脸色极不好看,却也并未吱声。 那徐青韵毕竟是徐青萝的嫡亲妹妹,明悦如何能给她脸色看。 徐青韵与尹紫玉两人达成了共识,也不理会徐青绫有没有作答,径自相携着走向那头的亭子。 到了亭内,歇了下来,尹紫玉用锦帕试了试汗,也不让丫鬟收了,只拿在手上把玩。轻柔地摇摆着,无故平添了几分妩媚。 且常常在不经意间望向小径,先头还是姿态闲逸,可离着用午膳的时辰越发近了,心中难免焦急,看向小径的次数也越发多了,终是奈不住急躁,招来屏画,低声问道,“你可是确定表姐也请了三皇子殿下?怎么都到这会儿了,人还没到” 屏画点头,附耳道,“奴婢取早膳时,碰到了三皇子妃身边的宫女,是听她们说起的,应该是没有差错的。” 尹紫玉蹙起了眉头,思量一番,方才甩甩锦帕,让屏画退下。 此时,徐青韵已觉歇得差不多了,问着自己的丫鬟,“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那丫鬟上前一步,道,“小姐,离午时还有一刻” 在这皇子府中用午膳的点几乎是一成不变的,一般都是在午时,自然,她们必须得在午时之前赶到朝华宫。而从这里到朝华宫,约莫也就一盏茶的功夫,时间还有些结余。 不过,朝华宫是皇子正妃的居所,占地面积不小,而余下的时间是要让她们从殿前赶到正殿的,因此,时间确实有些紧了。 徐青韵还算明白,当下有些着急,起身道,“表姐,我们快快走吧否则,该来不及了” 而此时,得了屏画肯定回复的尹紫玉哪肯错过这次机会,遂,伸手锤锤腿脚,故作气定神闲道,“三妹妹,不着急而且,我的腿还酸疼着呢,再歇会儿吧”见徐青韵蹙起眉头,又劝道,“我们从这里过去,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正殿也不远,现下过去还早” “那我们先行一步,表姐随后过来就是了。”徐青韵可不是能听人劝的人。 这下尹紫玉倒是心急了,法不责众若只是她一人,那可就不一样了,她起身拉住徐青韵,特意先睇了徐青绫一眼,才贴耳道,“我听说大表姐也邀请了殿下过去。” “真的?”徐青韵高声反问道,眉眼全开了,哪还有方才恹恹神色。 尹紫玉挑眉道,“我还能骗你不成?” 这句话一下子便安了徐青韵的心,她随着尹紫玉重新坐了下来,且同尹紫玉一般,不时地引颈眺望。 但是她们的行为,并不代表徐青绫会一直无视并遵从。 “三姐姐,表姐,我脚程慢些,怕赶不上,还是先走一步了。”徐青绫起身对两人道。 此时,徐青绫背着光站着,尹紫玉望去,那曼妙身影忽闪忽现,即使看不清面容,但那清冷姿态,没得勾人心怜。 遂,应道,“也好” 而徐青韵她自然不愿多一个人与她相争,她还嫌尹紫玉也碍事呢挥挥手,“你快走吧省得到时拖累了我们。” 徐青绫眼中泛起笑意,欠了欠身,越过一旁候着的明悦,带着自己的丫鬟出了亭子。 片刻后,就进了殿门,有宫女上前,引她进正殿,跨过门栏,一抬眼便看见徐青萝端坐着,朝她看来。 徐青绫如往常般镇定自若地上前,向徐青萝行了一礼。 “赐座”徐青萝吩咐身边的宫女,待她坐定后,也不问其他两人为何不曾同她前来,而是聊些无关的,“两位老嬷嬷都是韩贵妃娘娘身边的教养嬷嬷,对宫中的一切都极为熟知,规矩方面可能是严了些。” 徐青绫淡淡一笑,“妹妹自当向两位嬷嬷好好学规矩,定不负您与母亲对我的期望” 徐青萝微笑着,道,“我看你们的规矩也学得差不多了,这日子也快到了,进宫要带的物事,母亲应该也为你们准备好了。” 两人都是笑得淡然无争,这么看来,竟莫名有几分相像只不过,徐青萝笑容中多了一分不易让人察觉的孤寂哀伤。 “宫中也不允许多带物事,母亲也不过就是为你们准备几身换洗的衣物与些银两。”说着,徐青萝招来一旁的宫女,“将我给五小姐准备的东西取来” 少顷,那宫女去而复返,徐青萝点头,她才将那红漆锦盒交予琉璃手中。 徐青萝向殿外望去,喃喃自语一句,“还有时间。”便收回视线,对徐青绫嫣然一笑,“打开来看看,喜不喜欢?” 徐青绫应了一声,从琉璃手中接过锦盒,将盒盖打开,是一款极为普通的珍珠翡翠耳挖簪子。眼中闪现一丝诧异,转瞬,又平淡无波,手不由自主地伸向那颗圆润却色泽不够的珍珠。 见此,徐青萝笑道,“将那颗珍珠旋开看看” (晚上有更,因为妍冰下午出去办事,所以,时间无法确定。) 第二百八十四章 留人 “是,殿下”徐青绫回以一笑,顺势旋开那颗珍珠,琉璃将珍珠接过,她则望向那露出来的小孔,旋即,将自己头上的簪子取下来,将藏在里头的纸张挑了出来,展开一看,俨然是一张三千两面值的银票。 “这……”徐青绫抬首望向徐青萝,婉言拒绝道,“殿下的心意,妹妹领了,但是银票,妹妹不能收下”将银票交给身后的琉璃,示意她呈上去。 徐青萝并没有吩咐身边的宫女接过琉璃递来的银票,宫女们自然不敢收,如此,琉璃只能望向徐青绫。 “殿下,这实在是太多了,妹妹确实是不能收下,还请殿下收回。”她们只是嫡姐庶妹的关系,三千两的银票对她而言,虽不多,但绝对是超过了这层关系。 而徐青萝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给了她这个不甚亲近的妹妹这么多钱财,将来,必然有用上她的时候,常言“拿人手短”…… 徐青萝摆手,“你不必多言三妹妹与表妹的份儿,我都有准备,你且安心收着。”以为徐青绫怕单单是她有份,才加了这句话,继而又道,“宫中不比在外,有些钱傍身也是好的,母亲应该也会为你们准备些零碎的银两权当打赏用的,你把这三张银票藏回簪子中,以便急用” 徐青绫略作沉吟,忖度得失之后,最终还是应下了,毕竟徐青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不接,岂不是驳了她三皇子妃殿下的颜面?故而,不得不道了谢,让琉璃将银票藏回了簪子中。 然而,刚刚将红漆锦盒落锁,便听见了阵阵嬉笑声,是徐青韵与尹紫玉一左一右伴着轩辕熠进了正殿,见徐青萝眼中一闪而逝的不豫,徐青绫只垂眸不语。直到他们进内,方才随着徐青萝起身,向轩辕熠行礼。 “免礼”轩辕熠抬手,快走几步,摆月兑身边的两个女子,径自坐在了徐青萝的位子上。 而此时,徐青韵与尹紫玉拉远了与轩辕熠的距离,这才想到要向徐青萝行礼,“殿下”尹紫玉小心翼翼地抬眼望向徐青萝,礼数还算周全,心中则不时揣摩着她此刻的心情。 而徐青韵则是喊了声,“大姐”径自在下首坐了,娇声嘟囔着,“这天气可真热,大姐,您怎么不在殿内多摆几个冰盆,降降这暑气?” 徐青萝对徐青韵的话语,置若罔闻,这时,恰好明悦又带着明竹等一应宫女,端着净手瓷盆从偏殿过来,徐青萝自然在一旁服侍轩辕熠洗手,倒也让徐青韵没顾得上追问。 “殿下,偏殿已经准备妥当了”明兰匆匆进了正殿,向轩辕熠行了礼后,对徐青萝附耳道。 徐青萝颔首,挂着浅笑,望向轩辕熠,“殿下,膳食已经备好,还请移驾至偏殿。” “嗯,过去吧”轩辕熠点头。 一行人进了偏殿,落座后,便有宫女布菜。席间还算安静,唯有徐青韵一人不时地说笑“俏皮话”,想讨得轩辕熠的欢心。 徐青绫本就在人前甚少开口,徐青萝又一向奉行“食不言寝不语”,倒是尹紫玉有些反常,只是寥寥几句,更是时不时地抬首打量徐青萝,几句话多半也是向着她说的。 直至轩辕熠停箸,徐青萝开了口,“殿下,妾身有事相商”,刚刚松了口气的尹紫玉又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而坐她身边的徐青绫明显地感觉到了这一变化。 徐青绫垂眸,想来她是怕之前的作为恼了徐青萝,阻了她往后的去路。不过,……徐青绫抬首望向此刻面容淡定,气度高雅的徐青萝,她惯于辨清眼前局势,绝不会弃了眼前这颗绝佳的棋子,反而是尹紫玉多虑了。 轩辕熠接过宫女奉上的漱口水,漱了口,才开口道,“说吧” “两位妹妹,五日后便要进宫,父亲……徐大人与徐夫人对此事极为重视……”徐青萝缓缓而言,“她们三日后,便要回徐府。妾身想着……” 徐青绫与徐青韵必然是要从徐府出发入宫的。 轩辕熠顺着徐青萝的目光,望向徐青绫,三指轻叩席面,问徐青萝的未尽之言,“你有何打算?”显然徐青萝是等着他亲口发问,不过,无非是些寻常事情,多不过为两女讨要些好处,利于两人的选秀,毕竟是徐家的大事,她想必不会轻怠。只不过,他心中自有打算。 再次抬眼撇向端坐着的徐青绫,轩辕熠有些不耐道,“若是后院的事情,你做主便是”他没有这等闲功夫理会这些小事。 徐青萝一愣,旋即,笑着应了,“妾身以为还是应该知会殿下一声。” 轩辕熠睇了一眼徐青萝,道,“说吧” “如今,表妹同两位妹妹一起跟着母妃娘娘身边的嬷嬷学习规矩,无疑是分走了嬷嬷们一部分的精力,妾身想着,将表妹另行安排住处,也好让她们安心学习。” “这种事情,往后,你无须知会我毕竟,你是堂堂正正的三皇子妃,这点小事你自己做主即可。”轩辕熠挑眉,冷声道。 徐青萝略显尴尬,可是她还有话未尽,只能微笑道,“殿下,妾身身边素来无人陪伴,所以……所以,两位妹妹回府后,妾身想再留表妹一段日子。” 此番话,她说得极为艰难,心中即使有诸多不愿,还是必须将此事办妥,韩贵妃娘娘已经让两位嬷嬷传了话,两位嬷嬷虽说得隐晦,但个中意思,她完全能够领会。 即使她不为轩辕熠挑选妾室,不日,娘娘就会在秀女中挑选更好的,送进三皇子府中,这般,于她更是不利,她必须赶在之前将尹紫玉的事情办妥。 “这事你自己安排就行”轩辕熠起身,大步离去。 徐青萝望着远去的高大背影,他是同意了?安心的同时,莫名透着股酸涩,他向来鲜少近,所以,在成年的皇子中,妾室是最少的。成婚后,她也曾试探地提起要为他纳妾,都被他驳了。除了麾下大将广威将军献上来的女儿林庶妃,就未曾纳过旁人。 连那唯一为他孕育子嗣的萧良媛也是意外得子后,才封的良媛。没想到,今次,倒是同意了…… “大姐”徐青韵再次喊道,拉回了徐青萝外游的心神,她敛了神色,问道,“什么事情?” “大姐,您方才说的可是真的?”徐青韵眼带祈求,望向徐青萝,“我们三日后,便要回府?”嘟着嘴指向尹紫玉,又道,“表姐为什么不同我们一起离去?” 后头一句,才是她真正想问的。 徐青萝轻蹙了眉头,“我方才已经说了缘由,这也不是你该关心的五日后,你们便要进宫了,还是赶紧学着规矩,莫在宫中生事,你记住,一旦进了宫,就不是你一人的事情,你牵涉的是整个徐府,甚至是整个家族” 徐青萝声音极为冷硬,徐青韵虽知道这个大姐性子清冷,但是这番话却比往常又重了几分,于是,止了想再问出口的话语。 “三妹妹留下,你们俩都回去吧”徐青萝从明兰手中接过茶盏,低头喝茶。 徐青绫起身,告退,而尹紫玉身子一顿,呆愣片刻,最终还是在徐青绫之后,向徐青萝行了礼,告退离去。 殿内只余徐青萝与徐青韵嫡亲姐妹两人,另有明字头的宫女还随侍在旁。 徐青萝一直无声,轻抿着手中的茶,徐青韵则是正襟危坐,她怕等来的是责骂,她还是不敢在大姐姐面前太过放肆。 终于,徐青萝将绿地金彩缠枝花纹茶盏搁置在桌面上,抬首望向等得焦急的徐青韵,只是看了一眼,便示意明悦。 须臾,明悦取了只锦盒出来,将它呈给了徐青韵。 “打开看看吧” 徐青韵心中欢喜,看来大姐姐并不想责怪她,而且还赐了她东西。锦盒中又会是什么好东西呢?大姐姐贵为三皇子妃,想必赐予的东西不会差,如此想着,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盒盖。 锦盒一开,徐青韵却是拉下了脸,嘟囔了句,“什么破玩意儿?” 即使声音再轻,离得与她极近的徐青萝还是听见了,看着眼前的嫡妹,想起睿智的徐青绫,心中不免叹息,真是差远了…… “将珍珠取下来看看吧”徐青萝道。 徐青韵的这款团形簪子同样镶了一颗不大的珍珠,内里的构造与徐青绫的有几分相似。 “将珍珠取下来有什么用?”徐青韵不动,反而询问道。 取下来,这款簪子更不值钱了 徐青萝轻抚眉头,母亲怎能送三妹妹进宫?这样的心性,迟早是要出大事的。 …… 徐青绫与尹紫玉一前一后出了朝华宫,起初无话,然而,快至几人的院门前时,尹紫玉突然快走几步赶上徐青绫,装作无意地问道,“五妹妹,你是什么时候到的?大表姐可同你说过什么?” 徐青绫停下步子,望着尹紫玉,双唇轻启,却是久久不吐一字。直至尹紫玉怒目相向,她才笑着缓缓道,“没……什……么” 说完,便甩袖越过呆立着的尹紫玉,进了院门。 而徐青绫今日身着广袖衣衫,甩袖,款步而去,竟是飘渺若仙,不似凡人。 尹紫玉就这般眼睁睁地看着徐青绫进了院门,半晌后,方才咬牙,暗自记恨着,有朝一日,她要她十倍偿之。 跺了跺脚,带着丫鬟进了院落,便紧闭房门不出。直至酋时一刻,明兰来请,尹紫玉方才随着她出了房门,向朝华宫而去。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一汪春水 徐青绫一脚刚跨过门槛,那匹黑色骏马的前蹄就恰好落在石阶上,原是要一跃而上,却被马背上的主人“吁”的一声,急急攥住马缰,使之前蹄硬生生停在半空。那骏马喷出浓重的鼻息之后,略有不甘地退回了石阶前,四蹄仍旧焦躁地在原地死命跺着,以抗议主人的临时变卦。 这匹桀骜不驯的骏马的主人显然就是马背上的人,正是那多日不见的三皇子轩辕熠,此时,他正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 她,衣饰依旧简单素淡,平淡无波的眼中一如以往,偶尔闪过一抹晶亮。这些日子不见,身子未曾消瘦,容貌倒是越发出挑了。 想来方才是紧跑了两步,此时,她胸口微微起伏,喘气连连,一并使得她的双颊浮现一抹透亮的粉色,生生轻减了那骨子里自带的清冷。往日里看她,总觉得似真似幻,不像这世俗中的女子…… 在轩辕熠凝视她的同时,徐青绫亦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多日不见,他的脸上只多了几分倦容,无丝毫沧桑之感,反而,看上去精气神实足。 不过,面色倒是比原先黝黑不少。有什么事儿,还要他堂堂一个天家皇子“抛头露面”不成?这个质疑的念头在徐青绫的脑中一闪而过,终究没再想下去。 划过他的脸,不期然地便对上了他探究的眼,徐青绫略有些尴尬地瞥了开去,敛了神色后,向着他的方向盈盈一礼,“臣女请殿下安,殿下万福” 轩辕熠微点了下头,之前从府中的奴仆口中得知她们今日便要回徐府,他又见堤坝修建得也差不多了,应该不会出什么大的纰漏,又想着自己也该回京一趟,便令下属准备好马匹,当即就启程,在近郊又换上了“追风”。 一路上,除了累死三匹马外,一切都正常。唯一意外的是小半个月的路程,他快马加鞭,不到十天竟然就赶到了。 而今刚刚准备进府,恰巧就碰见她从府中出来…… “免礼”轩辕熠摆摆手,下了马,向着徐青绫走近几步,余光若有若无地扫了几个提着行李的丫鬟,“你们这是准备回徐府去。” “是的,殿下。”徐青绫还是恭声应了,即便轩辕熠并不需要她回答,“殿下刚回,想必很是劳累,臣女这就不叨唠殿下进府休息了。”说着,欠了欠身子,恭敬有礼。 轩辕熠皱起眉头,盯着低垂着脑袋的徐青绫,不满一闪而过的。 一时间无话,只余一股莫名的气流,在两人之间流窜。徐青绫权当不知,静静地等着轩辕熠应下,毕竟,隔着这么层关系,他也不会对她怎样。 轩辕熠轻声呼出一口气,一手紧握于背后,长“嗯”了一声,“你走吧” 如今,还不是时候 轩辕熠的松口,让徐青绫紧绷的心弦一松,方才她也只是猜测而已。随后,她福了福身子,道了声谢,方转身向着马车行去。 她迈着既稳又匀的步子,双手极自然地垂握着,尽量让自己的呼吸也变得匀称,让呼出去的空气,与吸进来的空气刚好相当,半分不差。 就这般,走至了等候的马车前,在丫鬟们的服侍下,进了车中。直至帘子落下,才挡住了那灼人的视线,徐青绫一下松了心神,斜倚到了引枕上。 ………… 小林子一早便得了消息,今日殿下就能回府。而方才又听到门房的传话,就急匆匆地从府中迎了出来。 然而,刚出得大门,便见自家主子望着前方不远处的马车一动不动,眼角不禁往上一挑,暗道,那不是徐府两位小姐的马车吗?也来不及多想,径自快步走到主子跟前,道,“殿下,殿下,该进府了。您这次回京的事儿,还未上报皇上,您看需不需要让奴才进宫去禀报一声?” 主子这次是奉了皇上的命令去办事的,中途未经上报就匆匆离开,这件事情便可大可小。若是让旁的有心人抓了这个把柄,到皇上面前参上一本,那就是擅离职守,是要被皇上降罪的。 关键还不只这点,皇上向来不疼宠自家主子,好不容易将份重要差事交给主子去办,若是搞砸了,就怕皇上对主子越发不待见了。 “去拿纸笔来” “啊?什么?”小林子还无法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魂来,本能地回道。待收到自家主子投来的一眼,身子忙一缩,方知道刚才说错了话,虽然不知道主子要纸笔何用,但仍旧回了门房,让守门的去取了纸笔来。 好在,平日里门房处就备有纸笔,守门的只要去屋子里拿来便是,倒不会让主子久等。 只不过,这纸笔当然不能跟主子往日里用的相比,粗糙许多。 轩辕熠接过,倒也没挑剔什么。 小林子还算自觉,自动自发地将纸铺在了自己的背上,等着主子落笔。 只感觉主子略写了几个字,便停了下来,对折四次,方交到他手中,“送过去” 小林子何其机灵,又在轩辕熠身边待了多年,即使主子未道明,他也知道是何意思。故此,拿着那张纸,快步走至马车跟前,略作沉思,既然徐家三小姐还在门内,这位自然就是五小姐了,他躬身道,“五小姐,殿下有东西要交给您。” 此时,徐青绫已经平静下来,突然,听得有人道,轩辕熠有东西给她。蓦然一惊,直起身子后,方想到自己在马车之中,无须如此,又躺了下来。转而,唤绿柳去接。 只是片刻,绿柳便折回马车之中,呈上来的是一张被折叠过四次的普通纸张。 徐青绫狐疑地接过,不紧不慢地展开来一看,只见上头大约写了十来个字,“宫中已着人安排,尔勿担忧”笔力苍劲,口气冷硬,但却能让她近来躁动的心情莫名地安定了几分。 即使是两世为人,但面对未知的宫廷,说不紧张,不忧心,那是骗人的。皇上的别有用心,是善是恶,单单凭借非让她进宫来看,还看不出任何明确的意图来。所以,她没法对症下药,提前提防几分。只能是进宫后,处处小心谨慎,见机行事。 而轩辕熠的这句话,无疑是沙漠中的一股清流,不见得有多深多广,但确确实实安了她的心,即使她不小心行错一步,也有人提点打理。 徐青绫稳了下心神,对着绿柳道,“去代我谢谢三皇子殿下。” 绿柳点头应诺,挑帘出了马车。 徐青绫依旧斜倚着,就着微弱的光线,看着手中的这张纸,轩辕熠为何会对她……她们的事情如此上心,难道是因着大姐徐青萝的关系吗?这个倒也说得,说得通。 如此这般想下来,徐青绫有意避重就轻,轩辕熠的好意,完全被她想象为是对两个小姨子的关心,下意识忽略了徐青韵未必也得了轩辕熠的特意嘱咐。 而马车外头,绿柳行了礼,“那奴婢就退下了。”得轩辕熠点头后,便返身回了马车。 小林子在一旁道,“殿下,该进府了。” 轩辕熠正要点头,门内恰好传来纷沓的脚步声,在出大门前,明显一滞,只听耳语,似是三皇子妃殿下徐青萝在责问自己的胞妹,此时怎还未离开? “殿下?”显然小林子也听见了,他寻问轩辕熠是否在此时进府。 轩辕熠望了眼自己磅礴的府门,“等” 片刻后,方才举步向正门走去。 ………… 自午间后,徐青韵对徐青萝便有些畏惧,此刻,又不能直说是为了看看来人是不是三皇子殿下,以解相思之苦,所以这才等在这儿不走。一时有些词穷,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支支吾吾道,“大姐姐,我,我……” 徐青萝蹙眉,望着洞开的大门,已是了然。 不觉惆怅,众多姊妹,怎么就都看中了她三皇子府的内院,一个二个的,都想进来哎终究不过是母亲往日里拘得太紧,导致她们能相识的人实在太少,而三皇子殿下又是极出众的,所以…… 只不过几息,徐青萝就收了心神,厉声道,“母亲早早就遣了人过来,如今该是着急了。即使母亲再疼你,也由不得你这样,还不快快回去”扫视一圈,又问道,“五妹妹呢?” 徐青韵低着头也不回话,湖波忙上前解围道,“五小姐已经等在外头了。” “那你还愣在这作甚还不快将你家小姐扶上车去,别让五小姐久等了”徐青萝有些气苦,也不知道是不是母亲太过娇养了,才养成三妹妹如今这不知天高地厚,遇事又没有主见的性子,连回话都要丫鬟替着,真不知道为何母亲非得让她进宫,这不摆明了是害她吗? 看来明日得让人送封信过去,即使改不了她进宫的命运,也得让母亲多多少少提点她几句,然后,她在一旁打点打点,估计也能平平安安度过这两个月。 “是,殿下”湖波使了个眼色给一旁的宝珠,两个丫鬟一左一右,半拖半拉地将徐青韵从西角门处拉出,刚刚好与从大门进府的轩辕熠错身而过。 徐青韵心有不甘,回过头来时,只能看见一个颀长的身影在正闭合的大门中一闪而逝。眼神一暗,莫名又多了几分忧伤,闷闷不乐地上了马车。 (抱歉,抱歉,昨天看书看过头了,忘了更新。明天的更新大概也是八点左右。) 第二百九十章 徐氏族长 徐青绫几人到徐府时,正是近黄昏。夏日的傍晚,还有股余热未散,自下而上的热气扑打得人有些烦躁。 从西城自北城,这段路,不远不近,即使是马车内的徐青绫,依旧能感受到夕阳的毒辣。就是下了马车,琉璃还时不时地上前为徐青绫擦拭汗珠。 迎接她们的是卫氏,她亲自出得府门相迎。 一见到她们,就露出了温婉的笑容,不过,少不了几句埋怨,“怎么回得这样晚?可是在路上有事情耽搁了?”又问,“三皇子可好?皇子妃殿下可好?”就连她们在三皇子府的生活也一一问了。 此时,徐青韵的心情还有些低落,所以,对于卫氏的问题,都不咸不淡地答了,偶尔,答不上来的,徐青绫也帮着掩饰了,不过,卫氏终究对此上了心。 她从丫鬟手上接过徐青韵,轻轻拍打她的手背,笑道,“那就好我就怕你们在路上出了事儿,所以一直让婆子看着,一有信儿,便立刻知会我。否则,我哪能这般及时地接上你们”有外人在,她此刻也不好问。 卫氏眼神微闪,从怀中掏出绣帕,替徐青韵擦去脸上的汗水,又顺带捋了捋捏在一起的秀发,“来,跟母亲进府去。”说着,拉着徐青韵便往门里走。 拾阶而上时,脚下突地一顿,想起一直被她冷落着的庶女,回身道,“你也跟着进来吧” 徐青绫福了福身子,低声应了是,便尾随在两人身后,进了府。 一行人是在垂花门处分开的,卫氏拉着徐青韵往正院珊兰苑而去,母女俩多日不见,自然得叙叙话。 而对徐青绫只留了一句“关切”的话,“坐了一天的车,想必你也累了,先回去歇歇吧,就不必去我那请安了。” 徐青绫笑着应诺,带着丫鬟回了自己的院落。 院子是前一天卫氏吩咐人打扫过了,主人不在,倒也不显得杂乱。只不过,迎接她们的是月纱,近一个月未见,似乎胖了点。她的离开,反而成全了她,她估计是淡忘了日纱犯下的错。 不过,见到她时,月纱的身子还是缩了缩,笑容也有几分勉强,“小姐,您回来啦” “嗯”徐青绫点点头,进了院门,院内的婆子丫鬟们纷纷笑着向她请安,她也略点下头,就进了自己的屋子。 芮茹服侍着她去了净房梳洗,琉璃则进了内室,将行李收拾了,贵重的东西锁进了箱笼,其余的则分放在了原先的位置。 绿柳让锦素去烹茶,自己则去了小厨房,准备今日的晚膳。 能进屋子的,徐青绫的院落因着三等丫鬟并未挑选出来,也就只有一等丫鬟与二等丫鬟,二等丫鬟中,日纱被遣了,便就只剩下三个。其余两人都去忙了,虽然月纱也进屋子了,却只能尴尬地站着。 她知道,小姐这是在冷落她那段提心吊胆的日子又回来了,好在小姐后日就要进宫,她多少还有些盼头。 徐青绫出来时,一眼就看见月纱尴尬地杵在屋子中央,两手一会儿交握着放在腰前,一会儿又垂在身子两边,心神也不知道飘到了哪里,连她出来,都未注意到。 总之,与这屋子格格不入。 徐青绫在炕边坐下,锦素刚好端着茶盘从屋外进来,月纱这才想到过去帮忙,然而,却被锦素断然拒绝了,“奉茶,妹妹一个人就够了,姐姐昨日收拾屋子也累了,还是在旁歇着吧” 说完,绕过她,将茶具放在了炕桌上,又笑着对徐青绫道,“小姐,这套茶器可让奴婢一顿好找,您瞧瞧奴婢这记性,才不到一个月就不知它放在哪了。看来奴婢,真的是老了” 锦素这话的意思,当然不是指自己的记性不好,多半是在埋怨月纱动了茶器的位置。 月纱脸上蓦地一红,正想上前解释,然而,绿柳正好进了屋子,适时地打趣道,“是哪个丫头,在说自己老了?我们这些做姐姐的都还没喊老呢,如今被你一说,岂不是更老了”恰好替月纱解了围。 被绿柳一说,锦素想起小姐也比自己大上半年,忙笑着掌嘴道歉,“哎呀是妹妹说错话了,姐姐可别怪罪。”走过去挽住绿柳的胳膊直摇晃,“姐姐,可要原谅妹妹的不是” “好了,好了,别摇了,再摇下去,身子骨都要被你摇散架了。”绿柳笑道,随即,又对离她不远处的月纱道,“听陈妈妈说起,厨下的两个婆子都请假探亲去了,一时间人手有些不够,月纱,你过去给陈妈妈打打下手吧” 月纱应声,退了下去。 待没了月纱的身影,锦素满脸不屑,小声嘟囔了句,“现在还有脸进屋子里,要是我,早躲得远远了,省得小姐看了心烦……” “锦素”徐青绫打断了她的嘀咕声,“你随我去老夫人那请安芮茹,你去里屋,让琉璃将三皇子妃殿下给老夫人的礼取来。”回来,再说月纱的去处吧。 徐青萝备给徐老夫人的礼物,是托她带过来的。 锦素紧忙收敛了神色,等芮茹捧着徐老夫人的礼出来,就随着徐青绫一道去了老夫人的院落。 行至半路,余光扫见远处,一行人簇拥着一个妙龄少女进了一旁的侧门,谈笑声隐隐传来。难道是徐正宏新纳的妾室?疑问刚出头,就被徐青绫给否定了,徐正宏断不可能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纳妾,估计他如今也没有那个心思去纳妾。再说她们的装扮,也不像是徐府的人。 徐青绫脚下略停,复又朝徐老夫人的院子而去。 林妈妈见了她,极为高兴,“老夫人刚还在念叨您呢,说您今日回府,必定会来看她,恰巧您就来了。老夫人还说了,让您一来,就过去见她,不必通报。”边说着,边将徐青绫往正屋里引。 徐青绫笑着道了谢,关切道,“老夫人近日里可好?老毛病没有再犯吧?” 林妈妈听徐青绫问起,顿时,收了笑容,脸上浮起了几分忧色,“前几天,老夫人还说头晕呢,让大夫看了,只开了药调理。不过,那药似乎不管用,老夫人一连痛了几天,今天方才好些……” “别听林媛瞎说”徐老夫人打断了林妈**话,“我的孩子,你快进来,让祖母瞧瞧是不是又瘦了” 徐青绫应了一声,与林妈妈相看一眼,加快步子,进了屋。 天色还未全暗下来,不过,屋内早已燃起了灯,倒也算亮堂。 就着灯光望去,徐老夫人正满面笑容地望着她,身旁是个凹陷下去的大引枕,想必方才徐老夫人是斜倚在它上头,听见她们的谈话声,才起身的。 徐青绫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走近,向徐老夫人行了礼,又在老夫人的坚持下,坐到了她的身旁。 近身看去,老夫人的面色确实有些不好。虽然平常对她也并未多亲昵,不过,在徐府中,也就只有老夫人是真心待她好的,脑中则自动将徐正宏摘了出去。 所以,徐青绫话语间也难免有了担忧,“老夫人,头痛可好些?我给您配的药,可是吃了?”她也看过,但就是看不出什么毛病来,只能配一些止痛的药丸,减缓些痛楚。 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让他看看,也许能看出什么问题来,她的道行终究还是浅了些。 林妈妈赶忙抢在徐老夫人前头说道,“小姐配的药,很是管用。老夫人头痛的时候,服一粒,就能好。不过,就是没剩下几颗了,老夫人她不舍得吃,才让大夫开了药。今日,还是因为您要回来,所以,才服了一颗。” 林妈妈一骨碌就将话给说了,只能让徐老夫人干瞪眼。 她拉过徐青绫的手,道,“林媛就会夸大事实,我也没多大事儿,你别担心还是跟祖母说说,你们在大姐儿府中的事情。那宫中来的嬷嬷严不严?你的规矩又学得怎么样了?” 徐青绫没有回答徐老夫人的问题,反而,说起那药丸的事儿,“那药丸怕潮,所以,孙女儿备得少了,我明天就让丫鬟将新配的药送过来。” 她做得少,不完全是这个原因,最主要的是她之前认为那是够的,又加上止疼药,多吃了对身子也无意,所以没有多配。就是没料想到,老夫人这般需要它。 徐老夫人终究是没有推辞,徐青绫又笑着陪她说了会儿话,见老夫人精神有些萎靡,想着告辞离去,却被她给拦了下来,“我还有些话要说” 林妈妈会意,带着锦素出了屋子,又将门合起来,两人守在外头。 “老夫人,您躺下说,让孙女儿给您揉揉肩。” 徐老夫人倒也应了,斜倚在引枕上。 而徐青绫则坐在一旁为她揉肩,听老夫人缓缓说起,“今日早间,我们徐氏的族长带着族里年轻一辈进了府中。现今的族长,是我侄子辈的,我也没过去。宏儿也因为衙门上的事情,不在府中,他们是媳妇儿给迎进府中的。我听林媛说起,媳妇儿陪着他坐了会,只留着王玉在里头伺候。” 王玉,是徐氏身旁杨妈**闺名。 她是知道徐氏族长今日到府的,所以,老夫人这话,听起来平白无常,但却暗藏深意。卫氏陪着族长说话,说家常也有可能,谈些重要的事情,更是有可能。 想起方才卫氏对待她与往常迥异的态度,想来有可能是两人说了些什么。 “你要当心……”徐老夫人还想接着说下去,却听林妈妈在门外低声道,“老夫人,有人过来了” (不好意思,有点晚了,明天的更新大概是上午十一点左右。)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不速之客 且听林妈妈在门外低声提醒,徐老夫人神色一紧,将正要出口的话,收了起来,“将门打开” 林妈妈应声开了门,锦素也机灵,门一开,就立马溜进了屋。 趁着人还没到门前这当口,徐青绫又想起了徐老夫人的话,按理说,徐正宏应该是知道今日族长他们就该到府了,况且,他们到京畿之时,连徐青萝也知悉了,没道理徐正宏反而会不知道。难道衙门真有事情,月兑不开身? 应该不是那就是说徐正宏是有意避开去的,这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他与族长关系不好?不对,除了在白姨娘的事情上,徐正宏从来都不是那种意气用事的人,所以,绝对不会因为这避开去。 那又是为了什么? 方才老夫人又说了什么?说卫氏单独与族长谈过话,这只能让她知晓,那徐氏族长对她并不友善而已,至于这种不友善,是因为什么?她现在倒是想不太明白,不过,多多少少与五年前白姨娘出的事情有些关联,中间又牵扯了什么利益往来,她现在是没法得知的。 除了这个,还能说明什么? 那么反过来想一下,若是徐正宏在的话,卫氏与族长的单独谈话就落空了,难道徐正宏正是为了成全他们?那又是为了什么? 一时间,徐青绫没法想出个所以然,便决定待回了自己的院中再说。思罢,抬起头,见徐老夫人正看着她,她报以一笑,完全没有那种被人抓到走神的窘迫。 “老夫人,孙女儿给您捶捶腿”徐青绫笑着道,此时,老夫人已经坐了起来,准备迎那不速之客。 老夫人笑得慈祥,“也好”让锦素去取了美人锤来。 徐青绫接过美人锤,刚好,林妈妈引着卫氏等一众人站在屋子前,通禀道,“老夫人,夫人与小姐们过来看您了。” 徐青绫顺势拿起美人锤给徐老夫人捶腿,一下一下,不轻不重地敲打着,所以,在卫氏一行人看来,这捶腿已经不是一时半会儿了。 “进来吧”徐老夫人极自然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如此这般,祖孙俩合力将密谈隐瞒得天衣无缝。 卫氏带着一众人进到徐老夫人跟前,停了下来,徐青绫也适时地停下动作,站起身,退避到一旁。她此时处的位置,刚好能纵观全局,将屋中的一切尽数收罗到眼底,自然,将卫氏身后跟着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徐青韵与徐青语都跟着过来了,其中,还有一个,正是她在半路上看到的那个少女,原来,她方才是去了卫氏的珊兰苑。 卫氏带着一众姑娘给徐老夫人行了礼,徐青绫又上前向卫氏福了福身子,待徐老夫人赐座,一众人坐下后,笑道,“今日是刮得什么风,竟然把让你们一个二个都给吹来我老婆子这儿了难得让我这清净的院落,有了几分人气。” 徐老夫人慈颜善目的,不过,说出来的话里隐隐约约带着几分嘲弄,让来人知道,她可不见得如面上这般好说话。 卫氏正要开口解释,徐老夫人一句,“青绫啊,你也过去坐着吧,捶腿的活儿,还是让林媛来做吧”给生生打断了。 林妈妈笑着应是,拿过徐青绫手中的美人锤,坐在踏脚上,替徐老夫人敲打起来。 徐青绫自然不会推月兑,在众人的目光下,坐在了椅子上。 卫氏这才开口说话,“瞧您说的,媳妇儿也想天天来给母亲请安,不过,母亲一向喜好清静,就怕媳妇儿过来,会打扰到母亲礼佛。” 一行话下来,卫氏也丝毫不肯示弱。 徐老夫人冷哼一声,嗤笑道,“那今日倒不怕打扰到我了吗?”。 卫氏一怔,忙笑着打圆场,而徐老夫人看着有外人在场也不好现在发作,只是淡淡地将此事绕了过去,未再深究。 两人一来一往,各自过招,而这次徐老夫人险胜。 这种场面,徐青绫只看过两次,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她刚回府的那日,在饭厅用膳的时候。 如此算来,她进府后,也就看到过两次两人面对面的时候,无一例外,都起了冲突。看来,徐府内院权柄交接之时,两人起过不小的冲突。 徐青绫只稍稍走神一会儿,卫氏已经说起她的不是来,“……本来想着等青绫过去我那,一道过来向母亲请安的,哪想到,一直等不来,让丫鬟去看了,才知道,她先过来您这儿了。” 简直就是睁眼说瞎话 在垂花门处分开之时,她可是亲耳听到卫氏让她不用过去。好吧,就算是,她错信了卫氏,但也不至于当着她的面给她下绊子吧? 她纳闷了,徐氏族长到底同卫氏说了些什么?让她好不容易与卫氏建立起来的关系,一下子风崩离析,甚至更糟 徐青绫终究也只是疑惑一下,进宫前夕,还是顾全大局为要。 “你也别说那孩子的不是,是我让丫鬟去寻的她,这才让你扑了个空。”徐老夫人替徐青绫解围道,“可将正攀他们安顿好了?” 徐正宏与徐氏族长徐正攀是同一辈人,只不过,一个在官场,是正二品官员,而另一个在民间,也只是在家族中有些威望。 “都已经安顿好了,媳妇将族长安排在了听松院里,其他世侄都住在栖云苑中,青山依旧住在他以前的院落中。”卫氏一一道来。 徐老夫人点点头,道,“栖云苑虽然偏了点,但胜在安静,地方也大,能让他们安心备考。虽然青山也要备考,但终究住惯了,还是在原先的院落里好。” 听松院与栖云苑都是外院的两处极大的院落,徐老夫人只说了栖云苑与青山的院落,徐正攀住得听松院却是半点未提,她记得那处院落靠近日暮阁,离着内院是极近的。 “母亲说的极是,媳妇儿也是这么考虑的。”卫氏笑着道,又指了指挨着她坐的那少女,道,“这次族长除了带着世侄们进京赶考,还带着青烟一道过来了,说是来京里见见世面。来,青烟,快过来见过老夫人。” 徐青烟应声起身,朝着徐老夫人盈盈一拜,“老祖宗,青烟给您请安了” “快快起来让祖母瞧瞧,上次见你,你还是不大点的小女娃儿,如今都长这般大了,祖母都快认不出来了”徐老夫人笑着向徐青烟招手道。 “哎老祖宗。”徐青烟起身,依着徐老夫人坐了,大眼睛一闪一闪的,说得极生动,“我在家的时候,父亲时常跟孙女儿说起老祖宗呢说呀,孙女儿小时候特别喜欢粘着老祖宗,老祖宗走哪儿,孙女儿就跟哪儿老祖宗,也疼孙女儿,有好吃好玩儿的,都给孙女儿留出一份来。” “谁说不是呢,当初,韵姐儿还因此耍过小脾气呢”卫氏笑着接过话茬,“都说亲姐妹没有隔夜仇,如今两人见了,姐姐妹妹的,叫着可亲热了。” 徐青烟朝着卫氏一笑,起身将徐青韵从座位上拉了过来,让她坐在了徐老夫人的另一侧,两个人一左一右地紧挨着徐老夫人。 “老祖宗,小时候都怪孙女儿不懂事,没有让着妹妹,总跟她置气,现今大了,就不会了。”说着,徐青烟跟徐老夫人挨得更紧了。 徐老夫人一笑,揉了揉徐青烟靠过来的脑袋,宠溺道,“烟儿,大了,也懂事了”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活泛起来,再不是刚才卫氏与徐老夫人对峙时,那般弩拔弓张。 徐青绫抿嘴一笑,徐青烟也不是那简单的人物呀 “青烟,你还没见过你五妹妹吧?”卫氏瞥了一眼在旁做壁上观的徐青绫,对徐青烟说道,“青绫,还不向你的堂姐见礼” 躺着也能中枪 徐青绫虽有些无奈,但是还是起身与徐青烟见了礼。 徐青烟却是拉住徐青绫的手不放,“这就是五妹妹吗?就是白姨娘的女儿。”面朝向卫氏又道,“小时候见她还是肉嘟嘟的小胖妞儿,没想到,长大后,竟然出落得如此出挑了以往,我娘还跟我说起,白姨娘长得极好,怎么生出的女儿却是这个模样,原来是没长开呢堂婶,您看,如今,五妹妹是不是与白姨娘有几分相像了?” 原来,徐青烟也并不是全懂卫氏的心思啊 卫氏脸色有些不好看,不过,少顷,又恢复了笑容,“你们俩都快快坐下吧,挡着老夫人的眼了”这般就将话题避了开去。 徐青烟讪讪一笑,松了徐青绫的手,又坐回了徐老夫人身边,小手握拳,讨好道,“老夫人,我给您锤锤腿。” “母亲,媳妇儿还有一事跟您商量,得让您给媳妇儿拿拿主意。”卫氏斟酌后方道。 “你一向主意就大,怎么如今还得让我给你拿主意了?”徐老夫人对卫氏依旧没什么好脸色,不过,在小辈面前,还是给她留了面子,“说吧什么事儿?” (早上有事儿,紧赶慢赶,还是更晚了。这章算是加更,晚上还有一更,尽量赶在八九点更。) 第二百九十二章 少女怀春 卫氏讪讪笑道,“今日,天色已晚,而族长他们又刚刚进府,从江南到京畿,长途跋涉的,多有劳累,媳妇儿想着将洗尘宴改在明日中午,让族长他们好好休息一晚。”说着,看向徐老夫人,征询她的意思。 “我也不是那不明事理的人,你考量的也有道理,就这么办吧”徐老夫人摆摆手,同意了卫氏的做法,“除了这个,还有旁的事情吗?”。 “刚好赶上明日又是乞巧节,再加上今年情况有些特殊。”卫氏娓娓道来,说至此处,稍稍顿了一下。 众人也都明白卫氏指的是后日徐青绫与徐青韵进宫的事情,唯一不是十分清楚的徐青烟也没有插嘴打断她。 只听卫氏继续道,“所以,媳妇想着还是弄得简单些,将往年的惯例,穿七孔针乞巧改成丢巧针。不过,拜织女却是省不了,只能让她们早些散了。另外,这次世侄们正好要准备明年的春闱,媳妇想着在外院另起案头,让他们拜拜魁星,以祈求来年考运亨通,一举中的。” 穿七巧针确实得花费不少的时间,不如丢巧针来的省事儿 徐老夫人听后,连连点头,“你考虑得还算周详,拜织女确实是不能省,明日案头上的贡品也准备得丰富些,祈求织女娘娘能保佑我们青绫与青韵能够平平安安的。其他的,就按着你说的去做吧” 卫氏笑着恭维道,“还是母亲想得周全,那就多准备几样吃食供在案头上。” 这两样事情一定,两人又说了些其他相关细节,徐青烟见说得差不多了,笑着开口,“烟儿在江南也年年随着母亲及族里的姐妹们乞巧,倒是没见识过京中是怎样的光景,烟儿着实好奇。” “你这丫头明日就能瞧见了,还好奇什么”卫氏笑道。 徐青烟摇头,道,“方才婶婶提到的穿七巧针,丢巧针,拜织女,拜魁星,江南都有,想必也都差不多。烟儿唯一好奇的是……放,放河灯”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徐老夫人拍拍徐青烟放在她膝盖上的手,疑惑道,“江南多的是大大小小的河,放河灯在乞巧节也是极盛行的,烟儿怎么独独就对京中的放河灯上心了呢?” 除了依旧反应淡淡的徐青韵,在座的众人也都有些纳闷。 徐青绫将手中的茶盏放回到几案上,顺势抬眼望去,刚好看到徐青烟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她淡淡一笑,倒是明白了几分。 只听徐青烟说道,“京城除了是皇都以外,那围绕整个皇都的湘江也是我们江南人所津津乐道的,所以,烟儿是好奇,在湘江中放河灯是个怎样的情景。烟儿还听说湘江之水,绵长深远,将整个皇都团团包围,而乞巧节那日,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京中所有的年轻男女都会过去放河灯,连足不出户的大家小姐也会出府。因此,烟儿也想,也想过去看看。” 最后一句,徐青烟说得吞吞吐吐的,说完后,便低下了脑袋,脸颊似乎隐隐约约泛着难掩的红意。 虽然,徐青烟说得隐晦,但到了这时,徐老夫人与卫氏也都醒悟过来了,原来徐青烟好奇的不是放河灯,而是想趁着大家小姐少爷们都去湘江放河灯之际,想去瞧瞧,少女怀春,两个过来人都经历过,也不反对,但是,让她一个女儿家家地独自出去,两人终究不太放心。 “明日湘江附近,必定人多且杂青烟,让你一个人出去,婶婶实在是不太放心。况且,京中大户人家之间的聚会也是常有的,就是你们年轻人之间的诗会,赏花会也有不少,时间还长着呢,不必急在这一时。”卫氏劝慰道。 姑娘家的小心思被卫氏委婉地道破了,徐青烟再大胆也只是个适龄少女,本就嫣红的两颊看起来越发红了。 “婶婶想哪去了烟儿只是单纯地想去湘江看看,断不是婶婶所想的那样,是抱着那种心思去的。”徐青烟红着脸娇嗔道,还想拉着徐老夫人给她评理,“老祖宗,您看,婶婶在笑话人家呢” 可徐老夫人摆明着不吃这一套,反而,笑着打趣道,“你婶婶想得是哪样?你又是抱着哪种心态过去的?”将徐青烟问得一愣,方才,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心思,婶婶知道了,祖母还能不知道?” 两句话下来,顿时将徐青烟臊得没脸,她见一招不成,便使出杀手锏,可怜巴巴地望着徐老夫人,这还不够,两只眼睛还扑闪扑闪的,几乎能泛出泪光来,双手更是不停地摇晃着徐老夫人的胳膊。 徐老夫人虽然被缠得没法,但仍是未见松口,只道,“好了,别闹了你婶婶也是担心你的安危要是,青绫她们后日不进宫,你们姊妹四个多带些丫鬟,仆妇,再喊上几个身强体壮的家仆,倒也是使得。” 听罢,徐青烟松了手,垂下头,有些闷闷不乐,半晌,才出声道,“孙女儿,那就,那就听老祖宗的。”说话间,隐隐带着有些不甘。 “这才是祖母的好孩子”徐老夫人笑道,“明日,你就跟着你四妹妹在府中耍玩吧改日,再让你婶婶带你出去。” 徐青烟勉强应了下来,卫氏这才松了口气,徐青烟是族长的女儿,虽然,族长并未在朝为官,但毕竟是一族之长,要徐青烟真是执拗下去,她最后还是不得不碍着族长的面子答应下来。 而一直旁观这场戏始末的徐青绫,反而是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但好在掩饰得巧妙,再加上屋中众人的心思也多半在徐青烟身上,倒是未曾留意到她。 她之所以感到惊讶,实在是这结果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照她所观察的,徐青烟绝对不是那种能轻易妥协的人,也就是说,她认为徐青烟是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这样的结果,反而显得极为诡异,让她心中有些不适。 然而,翌日,徐青烟的表现,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反倒是叫徐青绫猜中了几分。这个,我们暂且不说,且说徐青烟在徐老夫人与卫氏的劝告下,心有不甘地放弃了去湘江放河灯的想法,半晌后,又问起徐青绫与徐青韵进宫的事儿。 “烟儿往常听人说起,一般人家最多不过是一个姑娘进宫待选,怎么婶婶家却与旁人不同,有两位妹妹进得宫?”徐青烟满脸都是好奇之色,看看徐青绫,又看看徐青韵,心道,这两个妹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也就是五妹妹与她一般出挑罢了,若是让她与五妹妹一道进宫,那还差不多。 “此事说来话长”卫氏看了徐青绫一眼后,叹气道,随后,便将事情始末娓娓道来,“是这样,……” 当然,有些不该说的话,卫氏自是不会当着徐青烟说起。 如此这般,等卫氏说完,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屋中的灯光也比方才亮堂了一些。 去而复返的林妈妈,询问起老夫人的意思,“老夫人,晚膳已经备妥,您看是在哪处摆膳?”往常老夫人一个人用膳,都是摆在炕桌上的。要是今儿个老夫人要留膳,那必定是摆在厅堂里。 “要不你们陪老婆子一道用膳?”徐老夫人笑着问道,“我这难得这般热闹,心中也是极欢喜的。” 然而,卫氏却委婉地拒绝了,“老夫人,今日事多,也没顾得上处理家中的事务,现在那些管事,还在回事处等着媳妇呢,媳妇儿就不叨扰老夫人用膳了。” 徐老夫人倒也不是真的想留卫氏用膳,听她这么说,倒也干脆,摆摆手,道,“做主母的,多少有些身不由己。既然你事多,就先去忙吧让三个孙女儿陪着我这老婆子吃饭就是了。” 卫氏面有些难色,徐老夫人借机摆下脸色,不豫道,“怎么,我连留孙女吃饭都不行吗?”。 卫氏忙请罪道,“老夫人还请息怒,不是媳妇儿有想法,实在是族长回听松院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的,让青烟回去陪他用晚膳。”说完,忙看了徐青烟一眼。 徐府毕竟是徐夫人在当家,这点,徐青烟心中最是清楚,遂,识时务道,“虽然烟儿也想陪着老祖宗吃吃饭,说说体己话。不过,婶婶说得没错,爹爹确确实实让烟儿回去陪他吃饭。”语中透露出淡淡的无奈,“哎谁叫他是烟儿的老子呢” 最后一句,倒是让徐老夫人开了怀,嗔怪道,“你这丫头”最终,还是让卫氏与徐青烟离开,连带着魂不守舍的徐青韵也被卫氏找了个借口,带了回去。 卫氏本想连徐青绫一并带走,省得让那老婆子与她说些有的没的。 但在徐老夫人拉下脸后,不得不让徐青绫留了下来。 等一群人闹哄哄地离开后,徐老夫人收敛了神色,对林妈妈与徐青绫道了一句,“这下,耳根子总算是清静了” 徐青绫淡淡笑着,坐回徐老夫人身边,拿美人锤替她捶腿。 “还是亲孙女的手劲好,力道不轻不重的,不像那青烟,完全不知轻重”徐老夫人意有所指,“青绫呀你说说,卫氏今日来我这儿,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又迟了,哎妍冰这速度明日照旧双更,第一更尽量在上午发,具体时间就先不定了,如果状态好的话,估计跟今天差不多点儿。) 第二百九十七章 风波(下) 徐青绫挑了挑眉,让身边的两个丫鬟跟上,向着徐青烟她们走去,“七姐姐” 徐青烟在徐氏家族嫡支这一系中行七,小名七娘。 正与徐青韵说话的徐青烟闻声,回头,对着徐青绫嫣然一笑,“五妹妹,快快过来就差你了。”转过头,亲切地拉了拉徐青韵,道,“今天好不容易出来,我们可要玩得尽兴。” “烟儿姐姐说的不错,我说五妹妹,你还不快点过来,莫让我们单单等你一个,这还没开始玩儿,就扫了大家的兴……”徐青韵大喘了口气,挥了挥手中的锦帕,道,“兴,兴致真真是扫兴!” 徐青韵的说话声极大,即使是以往,也从来没有这般大声过。 有一句话说得好,做贼者心虚也这徐青韵不就是心里没底,靠大声说话,来提提胆量。但多说多错,即使声量再大,也掩饰不了她话语中透露出的焦虑与烦躁。 “三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脸上这么多汗水?”这时,连徐青语也察觉出不对来,忙掏出锦帕,伸手就想替徐青韵擦去汗珠。 然而,徐青韵并不领情,一把挥开徐青语探过来的手,脸色极为难看,“你干什么?” 徐青语被挥退得一趔趄,差点儿就摔倒在地,幸好,有身边的丫鬟扶住,但是,着实受了些惊吓,不安道,“三姐姐,我只是想帮你擦汗而已,你是怎么了?” 已是带了哭腔,话中更是带着五分的委屈。 徐青烟忙在一旁劝慰,“四妹妹,你没事吧?”见徐青语摇摇头,便笑道,“旁观者清四妹妹,刚刚三妹妹也是不小心,她正要拭汗,没想到你凑了过来,一不小心,就把你的手给挥开了去,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七姐姐放心,妹妹不会往心里去的。正好,五妹妹也过来了,我们先过去吧”徐青语摇摇头,徐徐说道,少了三分委屈,不过,面色看上去,仍有些不好。不过,对徐青韵的反常却是上心了。 “那就好”徐青烟笑着,将仍生着闷气的徐青韵拉至身旁,“行了,你也别生气了,四妹妹只是好心办错事,值得你这般生气吗?”。 徐青韵回头朝着徐青语冷哼一声,便闷声不响地跟在徐青烟身边,向着湘水河畔而去。徐青语则是稍稍错后,与徐青韵齐步,放低声音问道,“五妹妹,我觉得三姐姐有些反常,你说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应该不会有事”徐青绫回道,“四姐姐,放心” “可是,我心里还是不安,总觉得会出什么大事。”徐青语面带忧色,抚了抚胸口,“我眼皮子直跳,我们还是回府吧,对,我们去跟七姐姐说说,我们还是回府吧” 徐青绫闻言,停下脚步,转过身望去。 徐青语脸色有些惨白,似乎真是被吓到了。徐青绫微微有些诧异,这么小的胆量,怎么会想到自缢,来逃避进宫呢? “四姐姐放心,我不会让三姐姐出事的”回去的念头,还是趁早打消得好,不说徐青韵不愿,徐青烟不允,就是她也想看看徐青烟到底图的是什么,或者说徐正攀图的是什么? 徐青语看去,五妹妹眼中流光溢彩,清冷中透着股坚定,却莫名使她躁动的心安定下来,信了她能保证三姐姐的安全。 看着徐青语点头,又睇了眼前方走远的两人,“四姐姐,我们还是赶紧过去吧今夜人多,可千万别走散了。” 徐青语觉得徐青绫说得也有道理,两人一合计,便加大了步子。 可是,湘水边上到处都是人,哪是加快步子,就能跟上的。往往总是错身而过,两方却是越行越远了。徐青绫不着痕迹地搜寻着绿柳的身影,幸在她的视力不错,不过须臾,便找到了紧跟在徐青韵两人身后的绿柳。 似有感应,绿柳也在此时回过头来,徐青绫向着她点头示意,绿柳慌忙回应着点了下头,表示明白她的意思,旋即,便回首,依旧不远不近地跟着两人。 “怎么了,五妹妹?”徐青语不解,踮着脚探头望了望前方,又不得不随着徐青绫停下脚步。 徐青绫回身,道,“四姐姐,我们怕是追不上她们了,我看还是分头找,若是在亥时还没碰头,就在那棵柳树下等。”扫视了身边加上护卫奴仆不下十个人的大队伍,不仅追不上徐青烟她们,反而会误事。 徐青语一怔,面带犹豫,确实是要找她们,还得留心身边的人不会走散,反而加大了事情的难度,思罢,她随着徐青绫纤手所指的方向望去,离这大约一里开外的湘水堤岸上,垂柳依依。 “也好”徐青语犹豫着道,“那我们亥正时分,在此汇合” 徐青绫颔首,“四姐姐,一切小心你往西面寻,我则去东面,我们分开行动。”徐青语她倒是放心,因为她并不在列,也不怕徐正攀做什么手脚。只不过,要是能避开这股风波,还是避开得好,免得遭受无妄之灾。 徐青语点头,“五妹妹也是,千万当心那我们这就分开吧”说完,先一步离去。 徐青绫望了一眼她们离去的背影,对身边的丫鬟道,“我们也走吧”转身,朝着东面而去,远远望去,徐青烟她们已经越行越远了。 她倒是也不着急,徐青烟要做手脚,也会寻处人多的地方,以混淆视听。 只是,行了不过几步路,迎面而来的是那位手持纸扇,自以为风流倜傥的公子,一抬手便挡住了她的去路,桃花眼笑得分外妖娆,在向她抛出一个媚眼后,戏谑道,“这位小姐,怎么看着如此面熟?” “公子看着我眼熟,只不过,我不认得公子,麻烦让下路。”徐青绫睇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错开脚,就要迈过去。 韩逸忙将折扇一合,正了脸色,道,“这可不行” 徐青绫瞥了他一眼,上前几步,离了众人,韩逸忙抬脚跟上,琉璃、韩方等人则远远地候着,“怎么,我那院子的点心还不够你吃?如今还特特寻了我来?” 韩逸讶异出声,“你知道?” “那院子是我的,我还能不知?”徐青绫好笑道。 韩逸心中不免嘀咕几句,尽管依旧笑得妖娆,但终归还是有些委屈,“那你怎不抽空过来瞧瞧,枉我苦苦等你,连带得害了你家秋实。” 徐青绫冷哼一声,没有给韩逸好脸色,“难不成那还是我的过错?也不想想我如今是在什么地方,可是能轻易出来的?” “我自是也想到了,所以,山不来就我,只能我去就山了。”韩逸折扇一开,全没了方才那委屈的小媳妇样儿,依旧笑得一副欠扁样儿。 这连番几次变脸,倒是将徐青绫给惹笑了。 “行了,别耍宝了”徐青绫敛了笑容,正色道,“今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韩逸也不答,凝神盯着徐青绫看,只觉得方才那笑容灿若夏花,而此时,不点而朱的双唇一张一合,更是显得娇艳欲滴。 “若是没事儿,我就先离开了。”徐青绫被他看得颇不自在,转身便想离去。 “等等”韩逸许是心急,一把抓住了徐青绫的手,见她转过身望来,忙松了手,结巴道,“难得……难得今日佳节,要不我……我陪你放河灯,何如?”见徐青绫不应,又道,“或者,让本世子陪你沿着堤岸走走” “我要寻人,可能陪不了你,世子爷还是找别人相陪吧”徐青绫直接拒了他。 “那我陪你寻人,今日,这湘水岸边人这般多,你一个人也不好寻,我把韩方支给你,让他帮你找找,可好?”韩逸退一步道。 徐青绫思量着,被韩逸这么一耽搁,也不知道徐青烟她们到哪了,让他帮着寻寻也好只是,这毕竟是她们徐府的家事,不便让外人牵扯过多。 “寻着人,你就离开吧”徐青绫斟酌后道,“待我出了宫,再让人寻你。” 徐青绫说得隐晦,但是其中的意思,他也明了。之后的事情,他不便牵涉太多,于是点头应下了,只是嘱咐她,道,“入宫后,一切当心我让母亲在宫中疏通疏通,也好过你独身一人。” 只寥寥几句,就停了下来。来时心心念念着想见她一面,真到了见面,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韩逸沉吟片刻后,补充道,“宫廷之中是非多,关系又盘根错节,若非必要,千万别涉足进去。” “我心中明了。”徐青绫点头,“我们该过去了,否则,怕是不好找人。” 话落,向东边望去,却是遍寻不到徐青烟与徐青韵两人,糟糕该不会是跟丢了吧? 韩逸见徐青绫脸色不好,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不好找,我让韩方过来。”招手唤了韩方到跟前,又问道,“是谁丢了?” “是我那三姐姐,还有一位是从江南来的堂姐,刚才我们还在一起。哪想到今日人多,给冲散了,你赶紧帮我找找”徐青绫头也不回道。 (待会儿还有一章,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受凉了,有点发烧,昨天欠的字数今天可能补不上了,顺延一下,抱歉。) 第二百九十八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桃花眼微眯,韩逸犯难了,这光知道是她的姐姐,那可不管事,“你那俩姐姐,我都没见过,她们今天是什么装扮,可有什么一眼便能识别的地方?” 徐青绫因着方才的心思不在回答韩逸的问题上,所以,敷衍了几句。而此时,又远远地看见了她们,更是懒得搭理他,只道,“我已经瞧见她们了,你可以回去了” 韩逸气得跳脚,怒道,“你这不是过河残桥嘛?” 若是旁人看来,韩逸如今的模样还存有几分慵懒,几分妖娆?实足是一个性子暴躁的**青年。 这明白着,徐青绫是不想让他掺和此事,况且,他也未曾为寻人这事搭过桥,牵过线,何来这句“过河拆桥”? 有道是日日相思,临到跟前,却又失了心魂,应对不得,应对不得啊 再说眼前,这景,依旧热闹非凡,这人,却已经是拉下了脸。 徐青绫冷冷地睇了他一眼,“琉璃,锦素,我们走”话方落,人已经在两步开外。 韩逸完全傻眼了,他还想着徐青绫望向他时,能认个错,给他陪个不是,他也就半推半就地原谅她,随后,虽然不是夫妻双双把家回,但至少也是双双把人寻吧?哪想到她竟然这么待他。 呆愣了足足半晌,才反应过来,然而,此时,徐青绫主仆已经离得他极远,心下着急,忙朝着她唤道,“哎,你等等我啊” 琉璃回头望了一眼,见韩逸急得跳脚,实在不忍,“小姐,我们要不要等等韩公子?” 徐青绫撇了撇嘴,道,“无须理会他,若是他真要跟过来,那就让他跟着吧。”若是刚才的冷脸也没有吓跑他,那也只能如此了,她只能让事情尽快结束,希望不会将他拉进这片连她也还没闹明白的混乱之中。 脚下下意识地加大了步子,身影轻灵地躲避过那些拿着河灯的年轻男女,急急向东边而去,幸好,离她们越发近了,而徐青烟此时也还没来得及动手,两人正蹲着身子,将手中的河灯轻柔地放在水面上,双手合十,祈祷着。 离着她们只有十步之遥时,徐青绫终于放慢了步子,一手朝后伸来。 正喘着气的琉璃会意,拿过锦素手中的河灯,递了过去,幸好,小姐,到后来放慢了步子,否则,还真是追不上。 “你们就留在这里吧”徐青绫下了指示,她们俩的体力不如她,此刻,还没缓过气来,若是让她们跟着,容易让徐青烟生疑。 见她们俩准备起身,而徐青烟一手已经搭在徐青韵的后背,徐青绫忙上前几步,嗔笑道,“七姐姐,三姐姐,总算是找到你们了,可是让妹妹好找” 徐青烟手下一顿,旋即,收回了手,与徐青韵一道缓缓转过身,笑道,“你们跟着跟着,怎么就跟丢了?我方才还遣了丫鬟们去找,没想到,你自己竟找过来了” 可不是,此时,她们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丫鬟伺候 “这么大个人了,连跟人都能把人给跟丢了,也不知道你这脑子成天想着什么?惦记着什么?”徐青韵努努嘴,满脸不屑。 什么时候不出来,偏偏赶在这个时候出来,真是个会坏事的料如此想着,对徐青绫越发没有好脸色了,冷哼一声,蹲,拨弄着脚边触手可及的湘水。 徐青绫蹙了蹙眉,想上前刺她几句,转念一想,徐青韵连自己被人算计,差点丢了性命都不知道,她又何必跟这种人置气 徐青烟看着两人面色都不好,怕她们闹起来,就更没有机会了,忙上来打圆场,岔开话题去,“我怎么不见四妹妹?她在哪?” “我们约好了分开找两位姐姐,若是碰不到一起,便在柳树下等。”徐青绫如实道,“之所以,我这般着急找姐姐,是有原因的。” “哦,是吗?”。徐青烟将信将疑,“什么事?” “是下人传了话过来,母亲有事要寻三姐姐,让三姐姐速速回府。”徐青绫说得极为诚恳,随即,又道,“让我们也一道回去。” “此时还早,婶婶应该不会使人来催,许是五妹妹听错了那传话的下人可在?让我来问问他”徐青烟显然不信。 “真是不巧,我让那下人在马车边等。妹妹就怕找到了两位姐姐,反而那下人却走散了,那可不好,母亲还急着等我们回去呢。” 然而,徐青烟还来不及说话,徐青韵却蓦地直起身,比徐青烟的反应还大,“现在时辰尚早,我还不想回去,你去告诉那下人,让他等一等。” 徐青绫脸上有了愁色,“要是姐姐如此,我没法在母亲面前交代,还请姐姐体谅妹妹一回,跟妹妹回去吧” “我不回”徐青韵斩钉截铁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在骗人母亲这会儿早歇下了,怎么还会使人来唤”越说越觉得自己被骗了,“你这是安的什么心?莫不是跟你姨娘一样,天生就是贱骨头,不学好,如今竟然学会骗人了你……” 听着徐青韵越来越荒唐的话语,徐青绫抬首就甩了她一巴掌。打得她措手不及,硬生生将即将出口的话给逼了回去。 徐青韵完全没料到,不过是说她几句,这小小的庶女竟然敢动手打她? 顿时,眼睛泛红,目露恨意,扑上去就要对徐青绫拳打脚踢,却是不料被后来赶上来的韩逸轻轻一推,摔倒在地,离湘水只不过一步的距离。 徐青绫有些着恼,她使计让徐青韵远离湘水,韩逸竟然反将她推了回去。 剜了一眼韩逸,徐青绫走上前去,想将徐青韵扶起,一时将心神都放在吓傻眼的徐青韵身上,却没顾得上留心朝她背后伸来的黑手。 而韩逸则是被徐青绫那一眼看得莫名,一时给怔愣住了,竟然也没注意到周边的异常。 真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韩逸帮忙不成,反误其事 (刚才有朋友问妍冰事情,所以给耽搁了,只赶出两千来,余下的一千,明天补上) 第二百九十九章 她若死,你也别想独活! 且说,韩逸帮忙不成,却是将徐青绫推到了极其危险的境地。 两人因故都未留心,魔爪已经朝徐青绫伸来,而在她们身后的琉璃等人却是看到了,她们齐齐喊出,“小姐,当心” 可惜,待徐青绫反应过来时,却为时已晚。 魔爪已经贴近她的背后,死命一推,将来不及防备的徐青绫推向湘水。 徐青绫方才是弯着身子的,着力不稳,被那人推得踉踉跄跄,身子向着水面而去,一头扎进了湘水。 即使此刻正值夏季,接近亥时的河水,也是透着股沁人的冰凉。 真不愧是沁水城的湘水,果然沁人心脾,徐青绫在水中自嘲道。万幸,除了琉璃,没人知道,其实她会泅水 她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这一步 而在岸上的众人,却没有徐青绫的闲情逸致,还能苦笑自嘲一番。 那“扑通”一声,落水声极大 引得众人侧目,见有人落水,忙呼救起来,“有人落水了快来救人啊” 原先,几人的争吵,本就引起了附近众人的注意,不过,先头众人都以为只是姐妹之间的普通争吵,只是笑笑,便同身边的人说话,并未再留意她们。 没想到,事态会发生到如此地步,这是始料未及的 即使再愣神,落水声与众人的呼救声,也把韩逸给惊醒了,他心下一突,慌忙望过去,岸边只有瘫坐在一旁的徐青韵与愣愣望着江面的徐青烟。 此时,韩逸当真是慌了神,想也不想地向江边冲去,在即将要跳入湘水的那一刻,却是被后头赶来的韩方牢牢抱住,“世子,你不会泅水啊” 韩方的这一喊,瞬间惊醒了失了三魂的韩逸,他身子一顿,望向深不见底的湘水,不过片刻,又卯足了劲儿想要挣月兑韩方的束缚,“你放开” 无奈,韩方誓死捍主,硬是不放,口中求道,“世子爷,小的求您了,您千万别涉险您不会泅水,但是小的会啊小的这就去救徐小姐,您在岸边等着。” “那还抓着我作甚还不快去”韩逸怒斥道。 韩方连声应是,松开韩逸,纵身一跃,跳进湘水之中。 江面泛起了涟漪,顷刻,便又恢复了平静,似乎从未有两人跳进湘水。 在此时,似乎还有人嫌事态不够严重、混乱 徐青烟再次望了眼湘江,回身将疲软的徐青韵扶起,可此时的徐青韵似乎已经魔怔了,连连喊着,“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 徐青烟忙劝慰着,连连道,“对,不是你做的你是她的嫡姐,她是你的庶妹,当然不会是你做的” 那嫡庶两字,徐青烟咬得极重,更像是欲盖弥彰,引人无限遐想 “三妹妹,我扶你坐下” 不知道是不是徐青烟太过瘦弱,所以,把不住徐青韵的身子,本是想远离岸边,却是在摇摇晃晃下,离水面越行越近。 突然,徐青烟似乎被岸边的石子给绊了一下,趔趄几步,手中一下不稳,松开了虚软的徐青韵,自己堪堪在岸前止步。而徐青韵因着没人牵绊着她,直直向前冲去,一头扎进湘水之中。 “啊”的一声,徐青烟忍不住惊叫出声,不过,这一喊,倒是将她的力气抽个干净,双腿一软,跪倒在原地。 伴随着那尖叫声的,是众人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又有人落水了” 而从远处赶来的两道身影,一道身影明显一顿,而另一道身影,风驰电掣,如雷霆般,一起一落,已经来到了岸边。 一手拦住身子前倾的韩逸,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那声音极冷,比此时的湘水冷,甚至于比那冬日凛冽的寒风更冷使得垂头瘫坐在岸边的徐青烟,身子明显一颤,又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 韩逸本是见没有动静,怕两人都遭遇了不测,心下慌了,哪顾得了他自己是否会泅水,当下就想跳进湘水救人,哪想到被人突然一拦,给挡住了去路。 不安本就使他愈发烦躁,更何况还是在这要紧关头被人拦了下来,于是,还没看清来人,就开口骂道,“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挡住本世子的去路,还不快快滚开” 抬手就要挥向来人,却是在来人足以冰冻活人的视线下,险险停了下来,“表哥?” 来人一把挥开韩逸挡在眼前的手,“究竟是怎么回事?” “青绫被人推下水了”话音方落,已听得“扑通”一声,眼前哪还有轩辕熠的身影。 岸边上的众人紧张地揪着水面不放,唯独一人除外,那就是徐青烟随着轩辕熠跳入湘水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活了过来。方才那人的冰冷一眼,却让她心有余悸但是她也顾不得那多,回过神,便颤着身子,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她尤记得,那人入水之前的话。 “她若死,你也别想偷生” “她若死,你也别想偷生” “她若死,你也别想偷生” 这句话一直萦绕在她的耳边,钻进她的心底,生根发芽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逃离这里,逃离这里逃离这里,就能逃开那宿命 徐青烟此刻已是不清醒,她只记得自己要逃手不停地在虚空划拉着,“走开走开”脚下更是不稳,明明觉得自己已经走出了三步,却是在原地一步不动。 琉璃焦急地望了眼水面,又转头盯着徐青烟。 她还记得小姐当时的嘱咐,“若是我掉进了水中,你千万别傻乎乎地也跟着跳下来,记得帮我看住她” 起先,她不明白小姐指的她是谁?但是,此刻她却是一清二楚了。 看着徐青烟似魔怔般在原地挥舞着双手,琉璃眼中几乎要蹦出火来,若不是她推小姐一把,小姐也不会掉下水去。 而在琉璃愤恨之际,一个身影翩然而至,那是方才听见呼喊声顿了一下,便永远落后于人一步的那人,他问得轻柔,“青绫呢?” 轻若鸿毛,却又重如泰山 琉璃抬眼,一愣,“曲公子”多日不见,她几乎将他忘记了,想必小姐也如同她一般,没想到,他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原先束起的心防顿时土崩瓦解,琉璃哭诉,道,“小姐被她推进了湘水” 曲岩兮顺着琉璃所指望去,“你留在岸上,看好她”最后那三字,似从虚空中而来,绕过千山万水,幽远而阴冷。 在众人还未留神之际,如一阵风般,消失在岸边,隐没在湘水之中。 好冷?好冷 徐青绫感觉自己的身体渐渐失去了温度,但她不知道这湘江之水想要将她推往何处,身子在水中浮浮沉沉,不知道哪里是家,哪边是归路? 她没想到,在快游到岸边时,会因右腿抽筋,来不及上岸。 沉入水中之时,她想起自己在入水之前,没来得及做暖身运动,抽筋也是她活该吧 徐青绫嗤笑,料准了别人的计谋,算计了别人的错漏,却算不准自己的疏忽,这又能怨谁呢? 转瞬,那一阵阵熟悉的窒息感向她袭来。 这是在哪里?似乎不久前她曾同样遭受过? 她记起了 她记起了她是怎么来到这异世的?也许就是通过这片仿若相同的水域,来到这异世。然而,神给了她这几年的生命,却是为了惩罚她的。让她再次感知生活的乐趣,生命的宝贵后,让死亡再一次来临。 神这是在惩罚她,惩罚她原先不珍惜生命 身子越来越冷,感官却是越来越灵敏了,她能听见韩逸的嘶喊声,也能听见琉璃的哭泣声,似乎,还能听见那人的声音,平淡而悠长。 不过,似乎还忘了点什么? 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死人并不需要记住太多,也不需要记起太多。 她放手了,就这样吧 此念头一现,徐青绫的身子便急速往下坠。 水下本应极暗,却是在河灯的辐照下,恍如白昼。 轩辕熠双手本能地拨开水面,眼睛却一直在水中搜索,丝毫不敢闭眼,他不敢错过任何一处,却是在搜寻了方圆十里之后,仍是找不到徐青绫的身影。 有一下,他的眼角闪过一抹惊慌。 这种眼神,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即使敌军将领将矛指向他的颈项时,他也未曾惊慌。然而,此刻,他慌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轩辕熠忙敛了心神,徐青绫坠落之地绝不会太远,既然三里之内都已经搜寻过了,也许……思罢,他即刻返身游回到岸边。 河灯大多顺着水流,已经浮到江中心,岸边显得稍暗,光靠眼睛,已经辨别不出有没有人沉在水中。 轩辕熠加大了两手的幅度,在即将绝望之际,却是模到了轻软的衣衫,手下一滞,反手一抓,便抓住了徐青绫的脚踝。顺着徐青绫的身子,向前一游,松了抓住脚踝的手,一把抱住徐青绫的腰身。 此刻,两人才真正面对面。 只不过,轩辕熠望去,一张小脸,面色惨白,双眼紧闭,双唇微张,眼见着就是出气多,进气少。 箍着腰身的手,不觉一紧,将徐青绫与他贴得更近了。 额际相抵,鼻尖相触,唇只有一线之隔…… (码完298章的时候,思路还算不错,想着明天可能会没有这种感觉,所以,熬着继续码,终于在四点前赶出来了。因为这章各个人物的笔墨都比较重,所以,写得也比较辛苦。妍冰杜绝不了盗版,但是希望看盗版的亲们,能体谅妍冰的辛劳,能到起点支持正版阅读。另外,感谢一直支持妍冰的亲们,谢谢你们另外,ps:这章定时定在十点更) 第三百章 冰块脸现尴尬! 细长的丹凤眼微眯,尽管光线微弱,但是视线所及之处,已是能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不过,此时,她闭着眼,看起来毫无生机。恍惚之间,他以为他抱着的不过是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 手下一紧,鼻梁微侧,两唇蓦地相碰,然而,所触的却是一片冰凉…… 轩辕熠眉头一皱,一手箍紧徐青绫的身子,一手捏住她的两颊,唇舌微微使力,硬是将她紧抿的双唇撬开,趁机渡进去一口气。 连续几口气渡进去后,徐青绫微微起了反应,浓密的睫毛几欲揭起,最终还是没能张开眼来。 轩辕熠的眉头锁得更紧,又是连番灌了几口气进去。 徐青绫终是咳嗽出声,刚刚张口,却又一时不察呛进水去,还未待她再一次咳嗽出声,突然,唇边一暖,温润炽热的触感,生生让她将咳嗽咽了下去。 心下微凉,身体的知觉也慢慢恢复过来,唇贴着唇的同时,完全能感知到有一只手在她的背后轻抚,一下又一下,生硬中透着股暖意。 徐青绫的睫毛轻扇,全身的感官顿时敏锐起来,唇边的麻意也一并传来,她蓦然睁开眼来,望进去的却是一汪深邃无底的潭水。 轩辕熠淡淡地斜睨了她一眼,将她箍得更紧,随后,便离了她的唇。 “咳”此时,已经清醒的徐青绫,在咳出一声后,忙调整了呼吸,虽然咽喉仍旧麻痒,好在还能忍住。 片刻后,在轩辕熠的助力之下,两人浮出水面。 “攀住”轩辕熠低喝一声。 徐青绫一怔后,就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此时她浑身无力,两手只能虚软地搭在岸边。 轩辕熠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抓紧了” 气息吹拂她的耳际,苏苏麻麻的,徐青绫当下一惊,忙收敛神色,反搭为抓,泛白疲软的双手,骨节根根分明。 轩辕熠这才改圈为托,一把将徐青绫托上岸去。 两人此番动作,只持续几息,又因为离掉下的地方,稍稍有些距离,岸上凝神的众人竟是一个都没发现。 “咳咳咳,咳咳咳” 直到徐青绫咳嗽出声,众人才将视线转向她。 “小姐”琉璃大呼一声,带着锦素等人向徐青绫奔去。 轩辕熠抬头看了一眼,“可有衣衫?” “有,有,有”琉璃连连点头,手下也不耽搁,从琉璃递过来的包袱中,取出一件长衫,蹲下,为徐青绫披上。又唤了锦素过来,两人各占一边,艰难地将虚软在地的徐青绫扶起来。 此刻,她的面色依旧苍白,但他却不能动,连扶她一把也不能。 轩辕熠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双手下意识地反握成拳,沉声命令道,“将她扶进马车,徐府太远,先送回别院” 琉璃无法行礼,只好点头,“是,三皇子殿下。只是,别院没有大夫……” “我自会让人过来。”轩辕熠打断道,丹凤眼朝徐青绫望了一眼,方才提步离去,须臾,便不见踪影。 琉璃见三皇子殿下离开,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对着府中的家仆,道,“一人先回府通知夫人,余下一人,我另有安排。其余人分头去找三小姐的丫鬟,要快等三小姐被救上来后,让她们将三小姐带回别院。” 然而,对于徐氏族长所派的护卫,她却是不敢命令,谁知道他们会安什么心,还是用自己人放心 至于徐青烟,她相信曲公子与韩公子都会处置。 那些家仆也知事态严重,点头后,便匆匆离开,只余一人。而那些护卫,虽然琉璃没有命令,却也不敢动,毕竟,京畿不是他们的地盘。 “你去通知韩公子,告诉他,我们将小姐送回别院,让他放心”曲公子,她却是一句也不敢在小姐面前提。 琉璃不知,徐青绫已听见过他的声音。 听着琉璃镇定地收拾局面,强撑着的徐青绫,嘴角浮现出一抹笑容,略感欣慰后,彻底晕睡过去。 她再次醒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情。 徐青绫刚刚睁眼之时,还有一阵恍惚,全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不过,只是片刻,又拧上了眉,她不知道徐青烟到底是原先就想算计她,还是被她参了一脚后,临时改变主意,将手伸向她…… “小姐,您醒了?”琉璃转过身,便看见自家小姐睁开了眼,当下欣喜,叫嚷出声,将徐青绫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嗯”徐青绫应了一声,“把我扶起来。” 半坐起身后,徐青绫打量起这间屋子,窗边的桌椅同四年前一样,还是没变,只是凳脚已经补上,连床上挂着的青纱帐慢,也是一年前她亲自买的。 琉璃倒了杯茶回身,服侍着徐青绫喝了,见自家小姐打量,忙解释道,“奴婢怕小姐住不惯旁的屋子,就直接送小姐回了绯园。” 绯园地处偏僻,环境清幽,倒是极适合调养身子。 徐青绫点头,琉璃又道,“三皇子殿下遣了太医来看,太医说,小姐只是受了惊吓,又在冰凉的水中泡了半天,所以,有些体虚。只要休养几日,就没有什么大碍” 太医出去后,中途又有曲公子来看过,琉璃却是不敢告知。 徐青绫沉吟着,自己的身体状况,她自是知道。确实也如太医所说的,歇过两日,就会没事只是,明日就是进宫之时,只怕是今上容不得她休养身子。 徐青绫轻叹一声后,问道,“母亲呢?” 琉璃摇头,“夫人还没赶过来,不过,应该也快了。” 徐青绫点头,此时,外头想起锦素的声音,“小姐,该吃药了”敲门后,端着雕漆托盘进来,琉璃迎上前,接过。 “小姐,奴婢服侍您用药。”琉璃轻轻吹开汤药上冒出的热气,将一勺汤药送至徐青绫嘴边。 徐青绫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还是一口将药咽下。挥开琉璃喂过来的第二勺药,坚定道,“将药碗给我” 琉璃清楚自家小姐的用药习惯,将药又稍稍吹凉些,才递过去。 徐青绫双手接过,用舌头探了探温度后,一气将药喝尽,端的是万分豪气,不过,就是紧蹙的眉头久久不曾松开。 与此同时,洞开的门前传来衣料抖动的轻微声响。徐青绫抬眼望去,轩辕熠脸上的那抹“笑容”却是没来得及收住,被徐青绫逮个正着。瞬间,面上就浮现了可疑的“囧色”。 前提是,倘若徐青绫没有在微弱的灯光下看花眼,再加上,如果那微微扬起的唇角能算作笑容的话,如若那黑中带点红意的脸色能算作囧色的话,那么,冰块脸上出现了第二种神态,那似乎被世人叫做“尴尬”。 不管事实如何,轩辕熠确实是轻咳出声,也许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也许是提醒屋中人自己的存在。 两个丫鬟忙闻声转过身子,见是三皇子殿下,纷纷见礼,“奴婢请三皇子殿下安” “免礼……你躺着吧,不用见礼了”轩辕熠抬手止了徐青绫行礼,依旧是站在门外,并不迈步进来,尽管,门槛就在他的脚边…… “好好休养,父皇那边,你不用担心至于她……你不用理会” 她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轩辕熠扔下这句话,就匆匆离去。 徐青绫望着门外,沉思着,难道他就是为了说这句话而来?抿了抿嘴,不再去想轩辕熠的目的,而是细细将那句话品味一番。 “好好休养,父皇那边,你不用担心” 他的意思是…… 他是在告诉她,明日她不用进宫?那选秀怎么办?难道皇上真的会……? 锦素过去将门关上,又喊了声“小姐”,打断了她的沉思。 徐青绫回神,看向锦素,道,“什么事?” “奴婢刚听说,夫人过来了,她去了荔院。”锦素道,随后,又补充,“荔院,暂时安置着三小姐。” 徐青绫颔首,她晕迷之前,从众人的神态言语中,已经知道徐青韵也出了事,“现下三姐姐如何了?” 锦素神色一暗,道,“不太好自从被救上来后,一直就昏迷不醒。太医也过去看了,但是听说情况不是太妙” 徐青绫多少也能理解,她好端端地掉进水中,也需要休养几日。何况,当时,徐青韵神色已是不对,再加上衣服里头还装了不少东西,估计沉在水中的时间不短。 “小姐”琉璃喊了一声,却欲言又止。 徐青绫见她神色不对,沉吟片刻,问道,“绿柳呢?” 闻言,琉璃迅速地抬头,见徐青绫望来,又低下头,略带担忧道,“现在正躺在奴婢的屋中,不过,应该是不要紧的,大夫说绿柳只是被打晕过去,未伤及要害,只要醒过来就好” 那醒不过来呢…… 徐青绫沉下脸来,问道,“在哪发现的她?” “离小姐出事的地方不远” “是谁发现的?” “是,是四小姐……”琉璃说得犹疑。 琉璃隐下不说,徐青绫心中也明了,只不过,还是被一旁的锦素给道破了,“四小姐不是往西边而去了吗?怎么会到东边?” 徐青绫不语,琉璃自是不会回答,锦素也敏锐地发觉出了问题,不再继续追问。 “扶我躺下吧”半晌后,徐青绫出声道。 两人扶着徐青绫躺下,琉璃又帮她掖了掖被角。只听徐青绫道,“你们出去吧”琉璃这才听令,带着锦素下去。 门扉合上,徐青绫睁眼望着帐顶,无眠。 难道,连徐青语也算计了她? (那天四点睡,这两天都缓不过来,所以,调整了一下,更的少了。另外,谢谢尾号8432的亲提的意见,前文确实是少了,不过,妍冰想着后面才是重点,所以将在后文中重点描述公卿世家与朝堂上的内容。) 第三百零五章 落定 皇帝理了理袖子后落座,一旁又有公公上前,将香茗置于龙案之上,“去将徐大人请进来” 那公公躬身应诺,方闭门退了下去,须臾,便有通报声,道,“启禀皇上,徐大人来了” “嗯”皇帝低头抿了口茶,道,“让他进来吧” 徐正宏进门,跪地行礼,“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徐爱卿,请起”皇帝抬抬手,“赐座” “谢皇上”徐正宏半坐在扶手椅上,恭敬地问道,“不知皇上喊微臣来,有何要事?” “秋闱在即,可有将一切事宜都安排妥了?”皇帝问得漫不经心,问完后,拿起一旁的奏折翻看。 徐正宏答得谨慎,“已将相关文书下发至各布政使司,前几日,已有布政使司上报,已将贡院备妥,各附带了一份主持秋闱的主考、统考、提调等各个官员名单……,请皇上放心,微臣定当尽心尽力。” 皇上一向重视人才的选拔,举凡攸关科举方面的事宜,都会亲自过问。此次秋闱,皇上曾多次问及,徐正宏也不意外,答得详细。 “徐爱卿要用心监管,若有营私舞弊行为,重罚之,定不得轻饶明年的春闱也是一样”皇帝看向徐正宏,面色严肃。 看来,徐正攀进京一事,皇上已有耳闻。 徐正宏忙起身,躬身道,“臣遵旨” “行了这秋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相信徐爱卿定不会让它出什么大事”皇帝摆摆手,“坐下吧” “谢,皇上”徐正宏这才在座位上坐了下来。 “朕今日看徐爱卿很是劳累,是不是秋闱的事情,让你忙不过来?要不朕派个人帮帮你?”皇帝低头翻看着奏折,状似无意地问道。 “臣有罪”徐正宏起身跪倒在地,“臣二女昨日于湘水放河灯之际,失足落水,现正病倒在臣的京郊别院,如今还没有消息传来,不知是否清醒过来。臣恐她们殿前失仪,特来向皇上告罪。详情记于奏折当中,请皇上明察” 闻言,皇帝撂下手中的奏折,抬头责问道,“徐正宏啊徐正宏,你可真是荒唐。今日就是进宫之日,昨日竟然还让你二女去湘水边上放河灯,朕一向以为你是个行事周到,有分寸的臣子,没想到如今竟会出这种事情” “这选秀之事,一向是后宫统管,这次母后又极为重视,向朕提出,要亲自操办此事。现下这般,朕看你怎么向太后交代”皇帝站起身,来回踱步。 “微臣知罪”徐正宏头垂得更低了,“都是微臣没有考量清楚” 这本是卫氏做的决定,徐正宏却没有将卫氏指摘出来,一个人承担了所有的罪过。 “行了,你退下吧”皇帝挥手,“这事情还是得由母后来定夺。” “谢皇上”徐正宏跪谢后退了出去。 可能是跪得久了,也可能是一夜没睡耗费了所有的精力,徐正宏出门时,身子有些不稳,一旁的公公忙伸手扶住,“徐大人,您没事吧?” 徐正宏抚了抚额际,摇头道谢,道,“劳烦盛公公了” “徐大人说得是哪里话,杂家让人将徐大人的侍从唤来。”盛公公道。 “盛公公不必麻烦,我自己过去就行”徐正宏摆摆手,推辞道。 盛公公也不勉强,看着徐正宏脚下不稳地走远,自己返身进了御书房。 “皇上,您看这事儿,如何办好?需不需要奴才到慈安宫,将此事原委禀告给太后娘娘知晓?”盛公公询问着皇上的意思。 “那些秀女可是进宫了?”皇帝问道。 盛公公摇头,“回皇上的话,秀女们还候在神武门外再有半个时辰,就该进宫初选了。”半个时辰,赶到慈安宫是绰绰有余的,初选也无须太后娘娘亲临。 皇帝略一沉吟,道,“你随朕一同前往慈安宫吧”说罢,大步离去。盛公公即刻跟上,随着御辇一同前往慈安宫。 慈安宫宫人见皇上驾到,正要高声通禀,皇帝手一挥,“朕自个儿进去就行,不用通禀了。” 那宫人自然应诺,侧身弯腰,让皇帝过去。 还未至正殿,便听到了殿内一片欢声笑语,皇帝脚下一顿,随即,提步上前,朗声笑道,“是哪位爱妃让母后如此高兴?” 皇帝一出声,殿内顿时止了谈笑声。 “儿子向母后请安”皇帝行了礼后,以韩贵妃为首的嫔妃又向皇帝请安,“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吧”皇帝一挥手,让她们免礼。 “如烟,赐座”太后娘娘转头对身边的宫女吩咐,随即,又问道,“皇上今日怎么有空来哀家这慈安宫?可是刚下早朝?” 皇帝敛襟坐下,“儿子在御书房处理了几件事情,才过来的。没想到母后这儿会这般热闹。” 太后娘娘笑得慈眉善目,“可不是平日里,哀家这儿冷清,恨不得她们再待晚些,无奈都各自有事。以往这会儿,她们都已经各自回各自的宫了,哪像今日到的这样齐全,留的这么久的?”说着,笑望着下头的几人。 “瞧太后娘娘说的,以往臣妾们都是怕打扰您休息,所以,请了安,就匆匆离开。今日,看着太后娘娘气色还好,所以就留得久些。不过,才一日,您就觉得烦了,要是臣妾们天天不走,太后娘娘岂不是该撵臣妾们出去了?”韩贵妃边上的一嫔妃嘟嘴道。 小小的一个嫔妃敢这么跟太后说话,必然,是有倚仗的。 “皇帝,你瞧瞧这安妃,一张小嘴利得喔,都快赶上长公主了,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太后指着安妃,取笑道。 “太后娘娘”安妃脸上一红,娇嗔道。 太后也不再揪着她来取笑,问道,“话又说回来了,皇帝,你今日来哀家这儿,可是有什么事情?”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来看看母后”眼神却是望向一众妃嫔。 宫中的女人那都是心有七窍,堪比比干的,哪里不知道皇帝的意思,所以,皇帝一开口,便以韩贵妃为首的众嫔妃起身,请辞道,“太后娘娘,臣妾们叨扰娘娘多时,现下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也好你们都各自回宫歇着吧”太后娘娘顺势让她们离开,并不挽留。 见一众人都离去后,太后又遣了宫女下去,只留下如烟还随伺一旁,“如今人都走了,皇上该放心了?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让皇上一大早撇下正事,来哀家这儿”说着,一顿,又道,“不会也是选秀的事情吧?” 今上一向不是之辈,又是封国的第三任皇帝,这江山已是坐稳,并不需要大肆选秀来拉拢人心。所以,原本三年一届的选秀之事,就被改成了五年一届。 然而,这次选秀离上次秀女大选还不足三年,所以,一时间搞得人心惶惶。宫中知晓选秀真正目的的人不足五个,自然处于后宫之中,不能轻易见外人的宫妃们都担心皇上此次要充盈后.宫。 所以,才会在秀女进宫这天,一大早,就来她这慈安宫请安,请安后,又待着不走,是想从她嘴中套些消息出来。 “母后猜得不错”皇帝同意了太后的说法,将徐正宏二女失足落水一事,向太后娓娓道来。 太后一愣,挑眉道,“这事出得蹊跷那卫氏可是徐家两位小姐的嫡母?” 那卫氏自然是徐家所有子女的嫡母,而太后的意思,皇帝也是明白,她是问那卫氏是否是两位小姐的亲生母亲。 “听说,那个大的,是卫氏所生”皇帝立即道。 太后蹙眉,道,“这可就奇怪了哪有做亲生母亲的,不在这关键时候小心谨慎的?还不得处处防着点儿,哪里会发生这双双落水的戏目,这事情,可真是奇怪了” 皇帝应和道,“儿子也觉得不寻常,只是如今徐家的二位小姐,都病倒在徐家别院,儿子也怕她们俩给宫中过了病气,所以,想跟母后讨个主意。” “徐家可还有女儿?”太后思量了会儿,问道。 “听说,徐正宏有四个女儿,大女儿素来有才名,四年前,被儿子赐给了三皇子,还有两个昨日落水的,算算也就只剩下一个女儿了。” 太后叹气,连道,“可惜了,可惜了皇上也是看着三皇子妃虽然无所出,但是治家也算有方,又有贤名在外,所以,才兴起让徐家的其他女儿进宫,倘若,有合适的,就留下赐给旁的皇子做个侧妃,哪里能想到会出这么个事情。” 太后直道可惜,又问道,“那剩下的那个女儿出身如何?” “这个儿子倒是不知。”皇帝摇头。 “若是那个女儿出身清白的话,就用来代替那两个吧”太后提议道,但并不是在征求皇帝的意思,毕竟这选秀的事情,还是得由太后来做主。 按道理说,皇上应该顺着太后应下了,然而,皇帝闻言,却趋前道,“这落水的两个女儿中,听说其中一个是那人的子嗣。” 太后微微一愣,却也听明白了皇帝的话,犹豫道,“那这可就难办了”皇上说的听说,那可一定是已经确切的事儿了。既然,是那人的子嗣,是该进宫,让她与皇上都看看,否则,哪能安心 “所以,儿子以为倒不如让她们过一段日子再进宫。”皇帝说出了心中的想法,随后,又补充道,“她们俩的画像,儿子都看过” 虽然皇上并没有对两人的样貌形态做过评价,但是既然能入得皇上的眼,想必应该是不差的,过初选应该是没什么大地问题。 太后这么一想,觉得皇上说得也算是有理,反正初选不过是对待选秀女,形、貌、体、态等几方面做一下初审,合适的就留牌子,不合适的,撂下牌子,遣送出宫就是了。 此番初选暂定五日,想必五日后,这两位落水的小姐该是好齐全了吧?那就一道进宫吧,也省得她一人,目标太过明显,让旁的宗亲臆测出当年的事来,总归有碍皇家的名声。 “既然皇上这么定下了,那就依皇上的意思”太后道,“那就让她们五日后,一道进宫来,索性,将初选也免了吧。” “一切谨遵母后的意思” 此件事了,皇帝起身,道,“还有事情需得儿子处理,儿子这就不打扰母后休息了。” “嗯”太后应了一声,“正事要紧哀家这就不留皇上了,盛公公,替哀家好生照顾着皇上。” 盛公公忙鞠躬应下,旋即,尾随在皇帝身边出了正殿。 此时,东暖阁与正殿相连的门帘,被人打起,出来一个与太后岁数一般的女子,容貌上还真是有几分相似,对着出神的太后,福了福身子,“太后娘娘” 太后神色一凛,回过头来,笑看向她,“让妹妹看笑话了”又让如烟搬了锦杌过来,安放在太后的身边,“过来坐吧你难得进宫一次,没想到让你看到这样的场面。” “太后娘娘,您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安老夫人也不推辞,挨着太后坐了,“臣妇看太后娘娘与皇上一幅母慈子孝的模样,心中也是羡慕,可惜我身下无子。” 道这安老夫人是谁,正是当今太后一母同胞的妹妹,已逝武国公的夫人,如今忠孝侯的嫡母,唯一可惜的是这忠孝侯不是安老夫人的亲生儿子,安老夫人只得两个女儿,一个留京,嫁给忠义伯,另一个则远嫁西南士族。 好在忠孝侯孝顺,从不敢违背安老夫人的意思,如此,家中也还算是和睦,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 “忠孝侯是个孝顺的,你家中也算安宁,那还有什么可愁的。”太后开解道。 “他还不是念在太后娘娘的份上,若是没有太后娘娘,估计,臣妇这日子,可就犯愁了”安老夫人叹气,“他未必会像如今这般对臣妇。”语气颇为无奈。 “哀家若在世一日,便能保你一世安稳”太后拍拍安老夫人的手,老姐妹俩一时感慨颇多,“若不是先皇怕外戚独大,我们任氏一族也不会落魄如斯” (晚点还有一章) 第三百零六章 施家有女,名唤忆彤 “姐姐”安老夫人一声高喊,阻止了太后再继续说下去,面色紧张地望了望殿内的几个宫人。 太后拍拍安老夫人的手,安抚道,“妹妹放心,在这殿内的,都是哀家的人,要是身边没自己的人,哀家这半辈子就算是白混了”说着,看向殿内的宫人,那几个宫女太监被太后厉眼扫视后,都纷纷低下头去,“哀家倒是要看看谁敢嘴碎,说道出去” 此话一落,宫人们垂得更低了。 “哀家也是老了,年轻时的事情,总是会时时想起来。想起我们还在闺中的时候,哀家总是要跟你争个一二,那时,哀家还小,总不能接受母亲将一份爱扳成两半,一半给你,一半给哀家。”太后笑道,思绪已是飘远了,“如今想想,真是好笑。母亲怎会想到,当时水火不相容的姐妹俩自从家中落败之后,便和睦起来。老来,还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 安老夫人笑着应道,“可不是吗?真是岁月匆匆,一晃眼,一辈子也快结束了。年纪大了,越发想念远在西南的二女儿。” “这都怨哀家若不是当年哀家做事鲁莽,中了那女人的计谋,皇上也不会疑心你们,也就不会让蓉儿远嫁异乡,这真是哀家的罪过啊”太后愧疚道,“我这些年心中愧疚,一直念着蓉儿,就怕她在西南受了委屈。” “前阵子,蓉儿让人递了信过来,信上说一切都好,谢太后娘娘惦记。”安老夫人说起自己的女儿,脸上的神情,不自觉间更柔了。 太后笑看着,随口道,“你看看蓉儿在西南还惦记着你,皇上除了日常的请安外,在哀家跟前也不常来,今日过来,还是有事想求哀家。虽说是让哀家做主,你看他,哪是征求哀家的意思” 这种非议皇上的事情,安老夫人哪敢接嘴,只是淡淡地笑着,劝慰道,“皇上日理万机,想必空闲下来的时候少,太后,您也放宽心些。” “哀家若是放不宽心,早就被这一个两个给气出病来”太后苦笑着,道,“我们不聊他们了,说说你家蓉儿吧哀家记得蓉儿当时嫁得是蜀州同知,可对?” 安老夫人点头,笑道,“不过,如今已是蜀州知府了,蓉儿也算是熬出头来了” 同知与知府虽只是差着两级官阶,但是手握的实权却是天差地别,知府说得粗俗一点,那就是一地头蛇,在他的辖地权利还是很大的。 然而,太后却是想到了旁处,“蜀州知府,按照我们封国的官制,应该是正四品官员。蓉儿可有女儿?” 安老夫人眼角泛起了笑意,总算是说到点上了,“回太后娘娘的话,蓉儿的二女儿,正符合此次待选秀女的条件,想来如今已经从神武门进宫了。”若是太后能念在当初那事情让蓉儿受苦,必会多加照顾蓉儿的女儿,那她此次进宫也不算是白跑一趟。 “哎呀,怎么早不告诉哀家”太后埋怨道,“蓉儿的女儿,哀家还真应该看看,若是讨哀家欢心的话,哀家定为她寻个合适的婆家。” 太后笑道,眼角眉梢满是笑意。 安老夫人连忙行礼道谢,“那臣妇先替忆彤谢谢太后娘娘” “哀家哪有说答应你了?”太后笑着打趣道,“哀家只是说若是讨哀家欢心的话,哀家再给她择个好夫婿。蓉儿那二姑娘,可是你方才说的‘忆彤’……”说至此处,太后突然收了笑容,“忆彤,忆彤,忆彤……” 安老夫人颔首,又强调道,“姓施,名忆彤,是蓉儿的二女儿” 太后的闺名之中恰好带着一个“彤”字,此时,不得不说,太后的心情有多么复杂。 “蓉儿小时候,最喜欢粘着哀家,每次进宫都是不离哀家三步之远,哀家记得她小时候又瘦又小的,所以,也多疼惜了她一些,没想到,她自己当母亲了,还想着哀家呢?”说着,说着,太后已是眼中含泪。 安老夫人也跟着抹泪,“可不是嘛蓉儿平常就连臣妇都不粘,独独喜欢在太后身边。” 两个老姐妹哭了一场,又说了会儿话,午时将至,太后便留她下来用膳,又在东暖阁歇上一觉,方赐了软轿,让太监抬着,向着宫门而去。 这坐着软轿从慈安宫到宫门,可比她方才用双脚走到慈安宫,可是快多了,她来这一趟,还是对的,就像忆彤所说的,斩不断的还是亲情。 却说桂福安已是回了卫氏,说没有赶在徐正宏上朝之前到达,坏了卫氏交给他的事情。这次卫氏倒是也没有责骂,不是她不想骂他一顿,而是实在是没有精力再费这些口舌。 照料徐青韵一夜,已是让她筋疲力尽。又害怕夫妻不同心,担心徐正宏向皇上禀明实情,让皇上降罪。 若真是这样,即使她想挽回,也没有一丝半点的机会。 因此,身子与精神都受着双倍的折磨,竟是饶了桂福安,只是遣了他下去,连一句重话也无。 此时,她歪在安置徐青韵的外屋榻上假寐,听得屋内丫鬟惊喜道,“三小姐,您醒了?”就蓦地从榻上跳了起来,甩开桂妈妈要搀扶的手,自个儿就进了屋子,冲到徐青韵床前,问道,“韵姐儿,你可是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告诉娘,娘让大夫过来看看” 徐青韵眼神有些漠然,之前是看着前方,听见卫氏的声音后,方才转过来,向卫氏望去,不过神情依旧是有些不对劲,好似前方没有人般,透过卫氏望着远处。 卫氏一怔,顺着徐青韵的视线向后望去,只有珠帘抖动,并无一人。 “韵姐儿,你在看什么呢?”卫氏心中微乱,转过身,覆上徐青韵的额头,另一手抚上自己的额头,眉头微蹙,烧已经退了,怎么还是这样。 桂妈妈在一旁看得分明,“三小姐不会是烧糊涂了吧?怎么是这般模……样……” 却被卫氏的一个眼神,将未说完的话,生生吞进了肚子里,片刻后,方才提议道,“夫人,要不老奴让人去寻个大夫再过来看看?” 卫氏点头,突然觉得桂妈妈说的话有些不对劲,连忙喊住正要打起帘子出去的桂妈妈,“为什么还要再去寻大夫过来?之前的那位张太医呢?” “太医,太医……”桂妈妈回得吞吞吐吐,“张太医,今早,为,为,两位小姐请了脉,留了个方子,就回京了。” 卫氏眉头紧皱,“怎么就突然回了京城?他不知道韵姐儿还没醒吗?”。 “张太医说宫中有事,已经向三皇子殿下请辞过了,所以,想向夫人告辞,当时,夫人精神欠佳,老奴怕夫人责怪,就自作主张地没请张太医进来”这次,桂妈妈倒是一溜儿地将话给说全了。 “你,你”卫氏指着桂妈**鼻子说不出话来,一旁的绿梅忙上前为卫氏顺气,半晌后,卫氏方开口道,“你如今胆子是越发大了,什么事情该你拿主意,什么事情该我拿主意,你都分不清了,是不是?我这个当家主母,是不是得让你来当……来当……才是?” 说到后来,卫氏愈加踹不过气来,瞪圆了双眼,望着桂妈妈不放,但口中仍强迫着自己说出话来,“你,你,你真真,是好,本,事”那音越到后来,就越是尖锐,直至音落,人也厥了过去。 卫氏本就身子虚弱,见徐青韵又有些不对,再被桂妈妈这么一气,不想晕过去,也难 顿时,屋子里的丫鬟们,又是一阵忙乱,而桂妈妈却在一处,不知该如何自处,若是换做以往,早就在那指手划脚了。 丫鬟们将卫氏扶到塌上躺下,又是出去打水,又是拿药丸,忙得不可开交。而桂妈妈一愣愣地杵在那儿,却是有些碍事。 绿梅上前,道,“桂妈妈,还请您去请一个大夫,来看看夫人与三小姐,否则,这样下去,万一出事了,可是不好” “对,对,对”桂妈妈连连点头,“我这就出去,你在屋里好好照看着夫人与三小姐,我去去就来。” 绿梅点头,“您快去吧,别让马车赶得太急” “哎”桂妈妈应声后,出了屋子。 相较于荔院的忙乱,徐青绫的绯园却是极为静谧。 徐青绫倚在床头看书,此时,琉璃端着雕漆托盘敲门进来,道,“小姐,这是奴婢刚熬的米酒鸡蛋,加了一些晶糖进去,您喝上一碗暖暖身子,补补气血。” 在这绯园的小厨房中,只留了一小瓷罐的晶糖,一是,不常来,二,也是怕被人发现晶糖的出处,就是赵家村的村民也因为感恩徐青绫让他们富足起来,又有王大爷的交代,自是对外一字不漏。 所以,一切都还算平静,况且这晶糖已经不流于市面上,倒是未扩散起来。 徐青绫喝着米酒鸡蛋,心中却是想着自己的葡萄酒,不知觉间竟说出口来,“也不知道,那葡萄酒如何了?” 琉璃在一旁笑道,“若小姐真是想的话,这儿离赵家村也近,小姐何不亲自过去看看呢?” 闻言,徐青绫转念一想,是呀琉璃的提议也算不错。 想必此时,徐正宏该是将她们落水一事,上报给了皇上,皇上一怒之下,多半会免了她们俩进宫,如此一来,这时间也就充裕起来,该是好好打算了。 “也好我们下午过去看看吧”徐青绫应下了。 “小姐不好了小姐不好了”锦素匆匆跑了进来,连说几句不好。 (不好意思,晚了十多分钟,不过,总算是发现,妍冰与全勤无缘,叹气另外,下下周要陪妹妹去杭城艺考,连工作的这个月全勤也一样保不住了╮(╯▽╰)╭) 第三百零七章 徐青绫脸上的笑容一止,“怎么了?” “是,是……”锦素心中着急,却因为跑得太急,踹得说不出话来。 “跑那么急作甚?”琉璃食指一点锦素的额头,埋怨着,随手倒了杯茶,递过去,“先吃盏茶歇会儿,再着急的事,也急不过这一小会儿” 锦素点头,咕噜噜地一下就将一盏茶吃个干净,动作却是少见地粗鲁,将嘴一抹,就开口道,“小姐,我方才去大厨房取饭的时候,听说夫人病倒了” “怎么回事?”徐青绫半晌说不出话来,卫氏身子一向康健,以往可未曾听闻她有什么病痛,想来昨日出的这事的确是让她怒极攻心,再加上,徐青韵一直没有醒过来,怕更是心力交瘁。 锦素将旁人添油加醋的话,像倒豆子般,噼里啪啦,全倒了出来。 在徐青绫听来,无非就是卫氏身边的桂妈妈擅自做主,误了事儿,把照顾了徐青韵一夜体弱的卫氏给气倒了。卫氏最多也不过是气血上了头,晕了过去,服两剂汤药就能醒过来。 “你们俩跟我过去看看吧”再怎么说,卫氏也是她名义上的嫡母,她还是应该过去看看的。 琉璃与锦素自然是点头应诺,只是琉璃叮咛道,“小姐,您身子还虚,慢慢走着就是。绿梅姐姐应该已经让人去请了大夫。”潜意思是说她们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琉璃是下意识地忽略了徐青绫略懂医术的事儿,对她来说,卫氏再怎么样都比不过自家的小姐。 徐青绫睫毛扑扇了下,琉璃的小心思,她是清楚的。便笑着应了,带着两人来到了荔院。只见院中丫鬟婆子进进出出,乱成一团,连她们过来了,都不知晓。 徐青绫的眉头不自觉地挑起,若是让容不得下人出半点差错的卫氏看到,还不得打发一批丫鬟婆子出去。摇摇头,重新迈开步子,避让了几次莽撞冲出来的丫鬟,进得了屋子。 只见卫氏歪在临窗的榻上,只绿梅一人,在一旁看顾,其他丫鬟只是送些要紧的物事过来,就匆匆离开。与外间相隔的内室,珠帘也是时不时地被打起。 徐青绫扫视了一圈,才走近榻边,绿梅与她对视一眼,便恭敬地福了福身子,面色平静道,“五小姐,您身子还未大好,怎么就过来了?” “我听说母亲病倒了,就过来看看”徐青绫看着面色惨白,即使晕了过去,仍旧死咬着下唇的卫氏,徐徐道,“况且,我的身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绿梅应着,又让小丫鬟端了绣墩过来,“五小姐,您身子还虚,先坐下吧” 徐青绫在绣墩上坐下,扫视了卫氏一圈,问道,“母亲晕过去多久了?” “约莫有小半个时辰了。” 徐青绫一愣,这功夫可是不短了,“怎么不见大夫?” 这时,甘露打起帘子,从内室出来,插嘴道,“还不是桂妈妈,奴婢估计她是慌了神,又模不着头脑,迷了路,自然是怎么都寻不到大夫……” 甘露一出口,满嘴的幸灾乐祸,泼辣劲儿十足。 桂妈妈平日里仗着自己是夫人身边得力的,常常给珊兰苑的丫鬟婆子下绊子,显然,甘露也曾被她算计过。 绿梅拿眼一扫甘露,甘露忙闭了嘴,规规矩矩地向徐青绫行了礼。 (不好意思,亲们,年底到了,工作很忙,前两天那是天天开会,昨天倒床就睡了,第二天才醒,今天还算好,十点半的时候醒了,只能在12点前码出这些了。不过,辛苦应该也算是有回报的,今天开会,被评了个优秀员工。明天应该没有这么多事了,可以好好码字了。亲们,下周开始双更,这周暂且一更,但是有可能加更o(n_n)o) 第三百零八章 探子 徐青绫点头,受了甘露这一礼,方才道,“桂妈妈对这别院附近的状况必然不熟,找不到大夫也是常理。”又望着绿梅道,“你再使唤两个在别院当差的婆子去请,早点将大夫请来,好早点给母亲和三姐姐医治。” 绿梅应下了,便打发甘露去办此事,“甘露妹妹,我对这别院不如你熟悉,夫人身边也少不得我,还得麻烦妹妹跑这一趟,辛苦你了”说着,拿了银两交到甘露手上。 甘露几不可见得努了努嘴,撇嘴道,“姐姐,说的是哪里话,一屋子的事情,本来就得姐姐来安排五小姐,奴婢这就下去。”又朝着徐青绫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绿梅并不显尴尬,回身对徐青绫道,“三小姐是醒了,只不过似乎没有回过魂来,看着有些不对。夫人心急,要找张太医,只是……”如此这般,绿梅详详细细地将今早发生的事情对徐青绫说了。 徐青绫点头后,看向锦素。 锦素虽有些狐疑,但还是福了福身子,到门外守着,琉璃则是去了与内室相连的珠帘处,随意摆弄着一旁的器具。 “前日,老爷上了早朝,没有回来,听小厮来报,是直接去了衙门,夫人当时生了好大的气,才去府门前迎得族长等一行人。午膳过后,夫人遣了奴婢们,独独留下杨妈妈一人,陪着她。大约半个时辰过后,族长才从屋中出来。奴婢进去的时候,夫人的脸色并不好”绿柳压低了声音,说起徐氏族长到来那日的情形。 想来,徐正攀同卫氏说了些什么,不论是五年前的事情,还是其他,绿梅不知道,她也猜不准,但是导致的结果她是看到的,突然对她转了态度,先前对她还算温和,那日她们回府时,却是夹枪带棒的,话里话外,都透着对她的不满。 徐青绫淡然一笑,这也无妨。先前,她假意接近,只不过是想让卫氏松了心房,套点消息出来。然而,卫氏太过谨慎,连在身边数年的大丫鬟绿梅都不信任,何况,是隔着一个白姨娘的她她还是应该想旁的法子才是。 “这段日子,辛苦你了”徐青绫对绿梅笑道。 “这是奴婢应该做的”绿梅回得冷然,不同以往那般温柔稳重,然而,这才是她的真面目,作为一个探子的真面目,是不会轻易流露出感情。 在这徐府,不只有绿柳一人是她的人。只不过,像绿梅这样的,却不是她亲自安插进来的,而是佟掌柜之前布的探子,她只是接手过来时,才发现的,也才知道佟掌柜在京中达官显贵,贵勋世家,宗族皇亲中基本上都有安插探子。 佟掌柜这么做,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她虽然奇怪,但是从未有意去探究过,至今为止,她也不想去猜测。 “绿梅,你好好照顾母亲”徐青绫嘴角扬起,透着深意的眼望进绿梅眼中,“我去内室看看三姐姐。” “是,五小姐”绿梅应道,“奴婢定当尽心,若是有什么特别的情况,会及时向小姐通报” 徐青绫笑着颔首,纤纤素手探向卫氏,鼻息是稳的。 她这才起身,让锦素进来,“同绿梅一道,好好照料母亲。”随后,带着琉璃进了内室。 (不好意思,昨天是直接睡了过去,今天也是没码多少,实在是太困了,坚持不住了。因为前几天的更新情况,明天提前双更,一更下午,一更晚上。从明天开始双更,能更多久,妍冰不知道,希望能把下周坚持住。不过,星期四要去杭城陪考,到底是一更还是双更,妍冰还真没法预料。) 第三百一十三章 欲 “老爷” 艳容娇媚入骨的声音响起,听得徐正攀连骨头都酥软了,一把将她搂进怀里,连连叫道,“我的小心肝儿” 而艳容脸颊飞红,徐徐垂下头,露出自己白皙的颈项,这让徐正攀眼神愈发深邃了,正想着探头吻住,艳容却缓缓抬起头,目光朦胧地仰视着徐正攀,而她那柔软无骨的小手却是直探入徐正攀的,这让他眼中的欲.火渐烈,直接翻身压倒在艳容身上,准备驰骋沙场。 然而,在徐正攀正打算持枪而入之际,却是被门外慌乱的敲门声给生生打断了。 徐正攀欲.火难忍,脸色憋得铁青,自然没有什么好口气,“最好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不然,我就打折你的手” “老爷,是要紧的事情”那下人颤巍巍道。 徐正攀脸色青紫,吼道,“那还不快说”姿势却保持不变,想来是等着他说完,他好继续方才被中断的事情。 而艳容被他那一吼声,吓得缩了缩,徐正攀忙和颜悦色地安抚她,“小心肝儿,别怕” 门外的下人,想了想,半晌后道,“老爷,今早阖府的下人都在传,皇上下了旨意,让徐大人家的三小姐与五小姐择日后入宫……”身子朝门内贴了贴,细听房内的动静,要是老爷怒气太盛的话,他也好早早开溜。 徐正攀身下之物顿时一软,面色已经涨得紫红。 艳容担忧地喊了声,“老爷”劝道,“这消息有可能不可信呢您千万别着了道,气着自己,反而划不来。” 艳容不出声倒还好,一出声,就让徐正宏想起,这一切都是她的主意,让他不只赔上自己唯一的女儿,还落得两面不好越想越气,恍惚间,一把将她推开。 艳容没有提防到徐正攀会来这么一手,翻滚几下,便重重摔落在地。 “咚”的一声重响,方才让徐正攀回过神来,看着可怜兮兮望着自己的通房丫鬟,平常早就搂进怀里心肝儿的叫唤,此次,却只是冷哼一声,并不搭理。 艳容微眯了眼,收了可怜的神色,委屈道,“老爷,奴婢只是想宽慰您,怎就得了您这么狠心的对待。况且,是阖府的下人传的消息,那些下人都是好嚼舌根的,您又如何知道,她们传的消息就是真的?” 张嘴一个“下人”,闭嘴一个“下人”,艳容似乎忘了她也只是一个下人不管在哪个府邸,通房丫鬟都算不上半个主子,只能算是地位稍高的奴才而已,终究不过是个下人 徐正攀瞪了艳容一眼,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披上外袍,直接朝门而去。 而门外的下人,在听见发出“咚”的一声重响后,早就待不住了。后又听到“争执声”,身子向后退,正打算撒腿就跑,没想到门就应声而开了,徐正攀满脸怒容的走出来,“你给我滚进来,将传言给我详详细细说清楚了,要是说不清楚,我让人撕裂你的嘴,看你还敢不敢满嘴胡言” 那下人被吓得一哆嗦,颤颤巍巍地跟着徐正攀进了屋子。 刚进屋子,他的鼻尖就闻到了异味,眼神不觉地向屏风后望去,只见艳容纤细窈窕的身子,若隐若现,惹得他心中躁动几分,更是伸出舌头舌忝了舌忝干裂的下唇。 他早就肖想艳容这小娘皮好久了,每次见她媚态十足地勾.引老爷,都让他心痒难耐,下次要是让他逮着机会,他一定要好好将她疼爱一番。 徐正攀一直背着身,直至他坐下来,方转过来。而这时,那下人已经收了神色,垂着头毕恭毕敬地站在徐正攀身前不动,所以,徐正攀完全不知道眼前还算老实的下人,正在肖想他的女人。 “说吧”徐正攀拿起茶盏轻轻地吹了起来。 那下人忙应是,一五一十地将徐府下人如何传的消息,又是传的什么消息,通通告诉了徐正攀。 听罢,徐正攀默声不语。 而与他们只一屏风而隔的艳容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她将自己拾绰齐整,便婀娜多姿地绕过屏风,走了出来。 那媚态,直叫那粗鄙的下人看得眼睛发直。 “老爷”艳容向徐正攀福了福身子,而媚眼却是抛给了那下人,随后,缓缓走向徐正攀,直接就坐在了他的腿上。 徐正攀显然不给她面子,想将她推下去,却是被艳容先一步搂住他的脖子,娇嗔道,“老爷,您看朱透直直盯着奴家看,老爷您一定要为奴家做主啊” 那被唤作朱透的下人一愣,忙收了神色,暗道,这恬不知耻的小娘皮,下次千万不要落在他手上,否则,有她好看的 而徐正攀望去,朱透已经变得低眉顺目了,实非如艳容所说,眯了眯狭小的眼睛,沉声道,“你下去吧” 徐正攀虽然不相信艳容,但是也不再将她推下腿去。 见此,艳容妩媚一笑,也不恼,反正,她的目的是达成了 “老爷,奴婢在里头也听到了,想来这传言未必是真,何不向这徐府的主子求证一下呢?要是真的,也好早作打算。”手朝着自己的脖子一划拉,艳容依旧挂着妩媚的笑容。 “那你说,我该找谁打听消息合适?”徐正攀愣了一下,随后,敛神问道。 听徐正攀这么问,艳容笑得更媚了,“老爷,您何不找她?” “她?”徐正攀不明白艳容指的是谁。 “对,就是她”艳容笑出声,“老爷,难道您不记得四五年前您的那位相好了?若是她知道了,该伤透心了” “你怎么知道?”以为事情败露的徐正攀,扬起手就打算甩向艳容。 艳容忙离开他的大腿,避得远远的,才嘟着嘴做吃醋状,“老爷,奴婢是听您在睡梦中提起的今日被您这么一推,脑子糊涂了,才会口无遮拦地说出口,谁叫她”艳容垂下了头,揪住衣角,“谁叫她从奴婢身边抢走了老爷的心。” 徐正攀盯着她久久不语,似在怀疑她话里的可信度,直至半晌后,方道,“让人去将早膳取来” 艳容嗖的一下,抬起头望去,老爷这是同意了她的提议? (白天太忙,没码,等妹妹睡着了,才码的,晚了,不好意思。因为明天六点起来,就要坐火车,即使状态还好,还是忍住不码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请 徐正攀在艳容的服侍下用过早膳,就去了一旁的侧室。 吩咐她研完墨,就让她离得远远的,思量了一番,匆匆写了封信,又不假他人之手,亲自将信封了起来,随后才交到艳容手上。 徐正攀难得面容肃穆地对着他的通房丫鬟,道,“避开人交给她,拿了回信就离开,别给我惹麻烦”那事了了后,她就一再告诫他别去找她。 他也着实忌讳,若是她不管不顾地将事情捅了出来,他非但这族长之位不保,连在江南都很难混下去。毕竟,近来她父亲得了势,已经当上了江州知府,就连她的嫡亲妹妹,也在进宫的秀女之列。 万一,她那妹妹上了位,他可是开罪不起。他一向懂得未雨绸缪,所以,这次来徐正宏的府邸,丝毫没有动过见她的念头。要不是此事,怕是他最后离京,都不会让人去找她。 艳容看着徐正攀几经变化的脸色,弯起了唇角,见他望来,慌忙垂下头,收敛神色。 “你没听明白吗?”。徐正攀皱眉,吼道,“还不快去” 艳容连连应是,向徐正攀福了福身子,快步出了侧室。待离了院子,方才停下来喘气,无意识地拿起信来扇,却突然一顿,看着封得死死的信,她就不信,看不见什么。 于是,将信对着太阳上下翻看,半晌后,却是看不出什么头绪来。 艳容撇撇嘴,想了想,突然笑了,不过,无非是早间她跟老爷提到的那事儿,还怕他跟人王姨娘旧情复燃不成,即使他敢,想必王姨娘也有忌讳。 想罢,艳容笑着拉出锦帕,抖了抖,轻轻拭了拭脸上的汗珠,又理了理衣衫,自得地扭着柳腰,向着徐府内院而去。 那厢,卫氏也得了消息,顿时,脸上有了笑容,感觉无力的身子也轻省了许多,“女乃娘,你去告诉赵树,我与韵姐儿稍作休整,下午就回府里去。” 桂妈妈有些担心,犹豫道,“夫人,三小姐此刻……老奴担心……” 卫氏脸上的笑容一收,打断了桂妈**话,斥道,“韵姐儿如今的情况,我还能不知,要你多什么嘴” 冷哼一声,又似自语道,“我不能让韵姐儿待在别院中,凭白坏了名声,若是让皇上知晓,对韵姐儿的将来没有什么好处,还不如趁着旁人没发觉,早早送回府去。等回了府,再说,再说” 桂妈妈见主子生气,怕牵连到自身,忙点头哈腰道,“夫人说的是,老奴这就让赵树回去禀告老爷一声。” 话落,就匆忙出了屋子。 看着桂妈妈蹒跚的背影,卫氏暗自思量着,女乃娘是越老越糊涂了,也是时候让她的儿子接她回去养老了。女乃娘一辈子跟着她,如今,也是时候想想清福了 卫氏心中做了决定,转头问正绞着帕子的绿梅,“族长的女儿怎么样了?” 若是换做以往,卫氏定亲昵地喊声烟儿。不过,这份亲切到底真假,也就只有卫氏自个儿知晓。 “七小姐这两日都不肯吃东西,不管奴婢们如何劝说,都劝不动。这些天,夫人又卧病在榻,奴婢也没拿这事儿烦您”绿梅这是为卫氏找个台阶下,毕竟,徐青烟所犯的事情还没有落实,若是传出去,卫氏自然得背个疏忽侄女的坏名声。 而卫氏又向来在乎自己的名声,绿梅也算是在她跟前讨了个巧。 显然,绿梅的回话让卫氏极为满意,“她可还说了些旁的?” 绿梅被问得一怔,支支吾吾地答不上话来。 “但说无妨” “是,夫人”绿梅颔首,简略地将徐青烟所说的话转述出来,“七小姐只道,夫人冤枉了她,若是夫人怪罪她没有阻止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也只不过是她当时慌了神,没有顾上……” 这番话,显然已是被绿梅修饰过了,卫氏掌家多年哪有听不出的道理。 冷哼一声,卫氏冷声道,“我儿因着她差点丢了性命,岂是她一句慌了神就能逃月兑罪名的。你且将‘七小姐’请来,我倒是要看看她如何狡辩。”脸上是满脸的不屑与愤恨。 卫氏与族长一家即使不会交恶,出了这事儿,往后两家心中必定有了膈应。 绿梅神色微敛,忙应诺,出了门,唤了两个丫鬟与两个壮硕的婆子,亲自去将七小姐“请”过来。 绿梅离开后,卫氏身边的活儿由甘露接上。 甘露将帕子投了绞干后,为卫氏轻轻拭去汗珠,回身去清洗帕子,却听得卫氏道,“将这种小事交给小丫鬟来做,你陪我去内室看看韵姐儿。” 甘露自然不敢耽搁,忙将手中的帕子搁置在一旁,去外头唤了小丫鬟进来,嘱咐一番,才扶着卫氏去了内室。 这些天卫氏病着,没什么精力,又怕过了病气给大病初愈的徐青韵,便一直没有进内室看她。而今日,卫氏的病也好了泰半,又加上府上传来了喜事,自然没有什么顾忌。 而自甘泉回了府,徐青韵的丫鬟们又被卫氏给打发了,卫氏就遣了她过来伺候。所以,当卫氏进内室时,甘泉正为徐青韵擦拭着身子。 甘泉闻声,忙转身向卫氏行了礼。 卫氏摆手,“韵姐儿如今怎么样了?可是还同前几日般?”说着,径直走到床榻边上,直接坐在床沿上,看去。 只见徐青韵依旧双眼无神地望着帐顶,卫氏进来的动静也不小,竟像是未曾察觉一般。卫氏心下一堵,她这好好的孩子,竟成了这般。 若是待到了进宫的日子,还是这般,即使她使人让她进宫,但是又如何躲得过宫中的那些人精呢,怕是会被半路遣回。 此时,甘泉担忧的声音传来,“三小姐近些天,一直都是这般,奴婢喂她吃食,倒也会吞咽下去,也不见吐出来;困了,也会眯眼睡觉。但就是,不管奴婢怎么唤,小姐从来不应声。奴婢实在是看着忧心,但又不敢拿此事让夫人添堵,所以,一直隐瞒着,还请夫人降罪。”直直地跪倒在卫氏身前。 卫氏叹了口气,又示意甘露将她扶起,道,“你又何罪之有呢”她的老子娘分别管着她一处庄子与铺子,总是要给些颜面的,而且,她服侍也一向周到,倒是没得将气撒到她的身上。 话落,卫氏贴近徐青韵的身子,轻柔地抚了抚她的面颊,轻喊道,“韵姐儿,娘来看你了,你身上可还有不舒服的地儿?” 徐青韵一动不动,似没有听见卫氏的关切声。 卫氏心中微凉,这可怎生是好?偏巧,外间传来了绿梅的通禀声,“夫人,奴婢已经将七小姐请到了隔壁的东次间。” (实在是对不住,一直等妹妹睡了,才有时间码字,但今天她又睡得不安稳,明天就要考试,也不敢耽搁她睡觉,先就到这儿,回去之后补齐。明晚回去的动车是赶不上了,不知道大巴能不能赶上,哎) 第三百一十五章 讥 卫氏将担忧尽数转化为怒气,声音一沉,道,“我这就过来,你先去看顾着” 外头绿梅应诺,卫氏又对着一旁的甘泉嘱咐几句,“好好照顾着小姐,并让旁的丫鬟将行囊收拾出来,我们下午就回府” 话落,卫氏轻轻抚触着徐青韵稍显冰凉的脸颊,将她贴脸的一缕发丝别至耳后,方才起身,带着甘露,又招来两个粗使婆子,去了东次间。 还没等一行人近前,便听到屋中扎耳的吵闹声,卫氏眉头一皱,更是不喜。甘露见此,忙让守在门前的两个丫鬟将门打开,搀扶着卫氏进了屋。 听见门边传来响声,徐青烟冲着绿梅的嚷嚷声一止,虚弱地转身,望向大门。一见是卫氏,便“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步履蹒跚地奔至卫氏身前,直接跪倒在地,连连磕了几个响头。 见徐青烟这番作态,卫氏眉头锁得更深了,望了一眼跟过来的绿梅,绿梅忙将徐青烟搀扶起来,“七小姐,地上寒凉,您快快起来” 徐青烟在绿梅的搀扶下,半推半就地在下首坐下,方才慢慢止了哭声,半晌,才望向坐在首位的卫氏,哽咽道,“婶婶,都是烟儿的错,没有看顾好两位妹妹,让她们出了事,这些天,烟儿心中很是难安,不知道两位妹妹可有月兑离危险?” 这明明是设计谋害的弑妹行为,被徐青烟轻轻巧巧地转换成了照顾疏漏、导致两人落水的意外事件 听在哪个母亲耳中,都会气愤填膺,更何况是眼里容不得一颗沙子的卫氏 所以,卫氏闻言立马抬首望去,凝视着徐青烟不动,脸色晦涩难懂。 不过只饿了两日,徐青烟还不至于到两颊枯瘦、双眼凹陷的地步,但多多少少有些气虚,脸色也显得苍白了些。此时,更是满脸愧疚地望着她,双眼缀着泪珠,含而不放。 那模样,让不知情的人看来,别提有多委屈,多愧疚了 卫氏心中冷哼,若不是她抬头够快,多年的阅历又使她的眼神更加锐利,在一片苍白中,抓住了徐青烟眼角那一闪而逝的狡黠,这副楚楚可怜又满怀歉疚的面容,还真能让她怀疑自己原先的猜测,是不是真错了? 可惜的是,她的眼睛没瞎,也没有老到抬不起头来 卫氏讥诮道,“多谢‘七小姐’问候,我那两个不争气的女儿,幸亏有老天爷的保佑,无甚大事不过,实在是不敢让‘七小姐’挂念,也不敢劳烦‘七小姐’惦记我自认小女没有那种福气” 卫氏这番话说得阴阳怪气的,却实在是恼了徐青烟,恨不得立马将她棒杀,却因着她是族长的女儿,不得不有所顾忌,硬生生压抑下这种念头。便是在此种心情下,方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些话来 徐青烟垂下头,眼神着恼,抬起头,却是愈加显得可怜了,“无怪乎婶婶会误会烟儿,那些在一旁的丫鬟离得远,那日人又多,看不真切也不能错怪她们实在是烟儿当时慌了神,双腿无力,没能死命拉住两位妹妹,导致她们坠河,烟儿心中愧疚,这些日子也是茶饭不思,一直祈求着上苍,让两位妹妹快些好起来若是婶婶觉得烟儿罪该致死的话,那么,还请婶婶处置” 啜泣声愈发大了,却也坚定了徐青烟的“论断”,“是幽禁也好,是打杀也好,一切但凭婶婶处置”说完,便哽咽无语。 那神情,那语气,那言辞,真让人觉得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而且,短短的几句辩解,也说得极为艺术。不说那些丫鬟混淆视听、谎报实情,而是道出她们看走了眼,所以,才会在卫氏耳边嚼舌根,冤枉了她;不说她如何拉住徐青绫两人,而是说慌乱中导致了她们俩坠河,一而再地说明了她已经尽力了且将罪名撇开;不说卫氏冤枉了她,而说若是卫氏听信了丫鬟们的谣言,就直接将她打杀便是,这让卫氏不知该如何下手惩处。 倘若卫氏毫不知情且处事柔绵,还真能叫她囫囵过去 然而,对已经认定了且差不多查清了事情真相的卫氏来说,恁是徐青烟如何巧舌如簧,这番话也丝毫不起作用,反而加剧了她的怒气 “我说烟儿啊”卫氏唤得极为轻柔。 事后,徐青烟想起,还一度以为,那时卫氏是真信了她的话怎么也没想到,后来会是这样的发展。 “婶婶我,可从没提过,你在此事上有什么纰漏”卫氏笑得极为和蔼,仿若是观音菩萨,但一字一顿,都能让愚笨的人察觉出不正常来,何况是聪慧敏感的徐青烟 她当下一哆嗦,不敢再直视着卫氏。 “只不过,你这些话说来,却反而让婶婶怀疑了,你到底是没攥住两人呢,还是将她们推下了湘水?是不得力的帮手呢,还是罪魁祸首?” “婶婶”徐青烟慌了神,于是,大喊了出来,想阻止卫氏继续再说下去。 她万万没想到,苦思冥想的一番话,却反而让卫氏生了疑,懊恼之余,只剩下害怕 即使徐青烟再聪明,也抵不过年岁小,经历的事情少。让卫氏这么一诈,到底是慌了神,乱了阵脚 卫氏看在眼底,更是看她不起,“你是族长的女儿,我也不好私自论罪一切还得由族中长老来论断,至于事情的真相,我也没这精力来查,就一并让族人来查清吧” 卫氏重重拍在几案上,支起身子,拿眼示意了绿梅,招手让甘露搀扶着出了屋子,全然不看瘫坐在椅子上的徐青烟一眼。 直至守在门外的两个丫鬟重新将门闭起来,才听见徐青烟极为尖锐刺耳的一声喊叫,“烟儿冤枉啊”随后,屋外众人包括卫氏便听见了极为沉闷的“咚”声,并伴随着惨叫……不止。 卫氏脚下一顿,甘露立马上前请示,“夫人,要不要奴婢回去看看?” “不用了”卫氏只犹豫片刻,便提步向正房走去。 大约过了一刻有余,绿梅进了正房,此时,卫氏正躺在窗前塌上,双眼紧闭,似睡了过去。 绿梅也以为如此,所以,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却被卫氏的问话,愣得脚下一顿,又恢复了以往的步调,走至卫氏身前,躬身道,“夫人,七小姐已经被‘安置’下了” 没错卫氏方才问的就是徐青烟的情况。 此刻,卫氏已经睁开了眼,却是望着绿梅不语。 绿梅会意,将卫氏离去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七小姐想撞墙,被奴婢拦住了……”所以,才会是沉闷的“咚”的一声,而不是一声脆响;所以,才会是惨叫不止,而不是惨叫一声 “……奴婢‘服侍’着七小姐将药喝了,将她挪到东次间炕上睡下了……”绿梅说得详细,卫氏听得也认真。 话落,绿梅自然得了卫氏的夸赞,随后,卫氏才真正闭了眼,假寐 她可由不得徐青烟死得不明不白,白白坏了她的名声 与此同时,徐府内院的一处院落,也不平静 (妹妹的事情忙完,自己的考试报名也在两个小时前搞定,以后每天只要分些时间准备考试,更新应该能稳定起来。另外,28号的更新,如果下午能码出两千,就先更上,余下的,等过了12点再更上。) 第三百一十六章 葬送 “什么?”王姨娘蓦然转身,瞪视着近前的钿翠,缓缓吐出声音,“你再说一遍” 那温和的气息吹拂在钿翠面上如羽毛般轻柔,却是令她不自觉地颤栗,使劲地吞咽了一口气后,方强自镇定下来。 五年前,姨娘与徐家族长的往来,并没有瞒着她,两人之间传递书信,都是由她一手完成的。虽然她不知道信中所写内容,但是,她记得那时两人关系极好,姨娘的谋算,也是徐家族长帮衬着完成的。 怎么今日听到徐族长身边的丫鬟求见,反而,怒火中烧了,差点将她吓个半死。 钿翠想不明白,偷偷望了眼王姨娘,收到她投来的视线,再次吞咽了下口水。 她是姨娘身边的老人,从小服侍着姨娘,而大人将姨娘送进徐府,也只有她一人陪伴左右,更是帮着姨娘在这陌生的地方艰难地生存下来。 姨娘对她极为信任,好多事情都是吩咐她来完成的,即使姨娘后来求了老爷,将玛瑙讨要过来,成了第二个一等丫鬟,但总归比不上她。要紧的事情,还是由她来办 念着主仆多年的情分,姨娘也不会将她处置了这点钿翠深信着,所以,斟酌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徐族长身边的艳容姑娘求见,奴婢见她手中拿着信,应该是替徐族长来送信的。” 这次钿翠说得详细,王姨娘自然也听明白了。 王姨娘蹙眉,何不只让丫鬟将信交给钿翠,怎地就巴巴地上门求见,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难道他忘了她的告诫吗? 因为爹爹的升迁与老爷的宠爱,府中有多少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好借机找出错处来。就是一向不在意她的夫人,也派了人来看着她,就怕她被抬为贵妾 她如今的处境艰难,从来不敢错行一步。怎么那人前几日没动静,她还倒是他忌讳着她爹爹的官位,却是她料错了了 王姨娘气得眼皮直跳,一把将案上的青花缠枝纹花斛扫落在地,“去将她请进来” 那声音似从牙缝中吐出来般,震得钿翠一愣,才慌忙应诺,出了屋子,又吩咐了小丫鬟去将碎瓷片扫了,自己则想着去将艳容请来。不过,只行了一步,却又停了下来,转身望向堂屋。 望着小丫鬟渐行渐远的背影,钿翠叹了口气,那花斛可是老爷送给姨娘的,姨娘一向小心翼翼地当菩萨供奉着,连带着她们这帮子丫鬟搬动那摆件时,总是轻手轻脚的,就怕摔了它今日,姨娘却是气得将它直接扫落在地。 唯一庆幸的是玛瑙请了假去看望老子娘了,否则,连找个相似的瞒混过去的机会都没有。 晚些时候,她还得去寻个差不多点的摆上 钿翠寻思着,便收了神色,加快了步子,去将艳容请进来。 “钿翠姑娘,王姨娘的院子可真宽敞,我家的姨娘都是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的,没想到五老爷这儿的姨娘是一人一个院子,五夫人可真是宽容”艳容紧跟在钿翠身后,打量着院子道。 对艳容夹枪带棒的话语,钿翠有点恼怒,不过回身望见艳容羡慕的神情,反而摆起了笑容,“艳容姑娘好眼力,夫人待妾室宽厚的名声在外,想必你也听说了,姨娘一人一个院子倒不是什么稀罕事” 闻言,艳容面上的笑容一顿,牵强地扯了扯唇角,道,“这倒是,是我小见多怪了” 钿翠轻笑,右手一摆,“姨娘正等着,艳容姑娘还请快快同我过去。”说完,转过身,在前带路。 艳容紧握双手,轻哼一声,区区一个丫鬟,她有什么好置气的,她要针对的不是她,而是王姨娘 所以,她才违背了族长的意思,“求见”了王姨娘,而不是直接将信交给钿翠,等着拿回信。 如此想着,听见小丫鬟的通禀声响起,“姨娘,艳容姑娘来了。” 艳容忙收了神色,心中更是丝毫不敢松懈,因为她听闻这王姨娘是极聪明的人,那多余的表情外露,都会让她觉察出不对劲来。 “艳容见过王姨娘。”艳容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屋子早已经让小丫鬟打扫过了,连案头上少了的花斛也让旁的摆件替换上了。此时,王姨娘坐在首位,面带笑容望着艳容,客气道,“艳容姑娘,快快请起”身子却是半分未动,还是一旁的钿翠象征性地虚扶了艳容一把。 “钿翠,去搬把杌子让艳容姑娘坐,就放在我边上。”王姨娘笑得依旧亲切,吩咐着身边的大丫鬟亲自去搬杌子。 钿翠会意,姨娘是要避开旁人,毕竟这院子除了她与玛瑙,都是府里的各个主子给的,谁都不知道她们身后会有谁。 如此想着,钿翠抬步去了里屋,寻了一把最矮的杌子过来,放在王姨娘的跟前。 赐座是为了显示亲近,但是姨娘的意思,却是想叫艳容低人一等,姨娘的这点心思,她还是懂的。 果不其然,姨娘朝着她点了点头,而艳容落座后的面容自是难看。 钿翠避开艳容的目光,偷偷地抿嘴一笑,便向王姨娘福了福身子,又搬了把锦杌出来,从绣箩里捡起还未完工的络子,在门外打了起来。 王姨娘收回了望着艳容的目光,拿起一旁的茶盏,抿了口茶,轻声道,“不知艳容姑娘今日大驾光临,有何要事?” 艳容此时已经调整了神色,笑道,“王姨娘客气了,您喊奴婢艳容就是。”说着,谦逊地垂下头,隐下了眼角的笑意,她可是等着看后面的好戏 然而,在外看来,艳容主动以奴婢自称,是在向王姨娘示弱。 通房丫鬟只要主子点个头,就能被抬为姨娘,虽与姨娘差了一截,但是却比普通丫鬟地位高些,倒是不用在姨娘面前以奴婢自称。何况,艳容不是徐府的通房丫鬟。 王姨娘轻轻一笑,却是不为所动,“不知艳容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寻我?”称呼上已经“顺应”着艳容的意思改了过来。 “是我家老爷让奴婢送信过来的”艳容笑着将那封信呈给了王姨娘,然而,她并不是安安静静地等着王姨娘看完,而是继续笑着“叙旧”道,“老爷虽然前几日就到了京畿,一直未曾来探望姨娘,是因为刚到京中诸事繁多,月兑不开身,还请姨娘见谅。老爷还让奴婢问候姨娘,他一直记挂着姨娘。” 话落,艳容浅笑晏晏地望向王姨娘,只见这王姨娘总算是变了脸色,眼中泛起了怒火,一改原先的笑容,而方才还平展的信封已被握成一团。 这该死的杀千刀的竟然把他们两人的关系让一个丫鬟知道了去,还让那丫鬟问候她,他是怕她不够清白吗? 徐正攀不在眼前,王姨娘自然将怒火迁怒至身边传信的丫鬟,故而,一个厉眼扫去,收到的却是瑟缩着、勉强挂着笑容的眼神,此刻正面露疑惑地望着她。 王姨娘的目光暗了暗,令人晦涩难懂。 半晌后,才抚平信封,拆开来看,略略地扫视了一眼,朝门外喊道,“钿翠,请艳容去你屋里坐坐。” 钿翠应了一声,放下绣箩,进了堂屋。 王姨娘才笑着对艳容道,“我这就去写回信,好了后,我会让丫鬟去请,再让你带回去。” 艳容忙起身,行了礼,才扭着腰肢,身段曼妙地跟着钿翠出了堂屋。 然而,她不知的是,王姨娘盯着她的背影久久未动。 片刻后,面无表情的王姨娘却是笑了,看她这身段,怕是已经爬上了徐正攀的床,那么知道她与徐正攀的关系,倒是有理由解释了。 但是,这绝不能作为徐正攀将事情陷露的借口 王姨娘将手中的信揉成一团,看着眼前的纸团,又笑开了,徐正攀可是除了问她进宫的事,一概未在信中提及挂念她,这传话怕是这通房丫鬟拿来试探她的,不过,她可是算计错了人 她也容不得还有知晓她与徐正攀关系的第三人存活在这世上 艳容不知的是,她这小小的心计,加上最后小小的疏忽,却是险先葬送了她的性命 她此时还在钿翠的屋子里说笑着,不同方才,此刻的笑容是真心实意的,因为王姨娘的反应已经告诉她,即使她家老爷有这个贼心,王姨娘也容不得他有这个贼胆,她现下是完完全全放心了,谁也危险不了她在老爷心中的地位,即使是那早就被打入冷.宫的正室夫人。 当然,徐正攀,府中还另有姨娘无数,不过,这些姨娘之类的,艳容从来都没有将她们放在过眼里。 “妹妹这屋子布置得真是雅致”艳容睁眼说着瞎话,不过,两人的关系倒是因着方才的谈笑,拉进了许多。 钿翠满嘴都是掩不住的笑意,但仍旧谦虚道,“姐姐过奖了,我也就是将姨娘赏下来的物件,随意摆放着,关键呀,还是姨娘的物件好” 艳容笑着应和道,“姨娘的物件自是不一般,不过,也是妹妹得了姨娘的眼,才会让姨娘将心爱之物赏给妹妹。” 钿翠笑得更开了,此时,门外又有小丫鬟来报,“钿翠姐姐,姨娘让艳容姑娘过去。” (祝大家节日快乐,2012年事事顺心) 第三百二十一章 计 片刻后,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你这没脑子的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内院是随随便便就能让男子进去的吗?”。 闻言,徐青绫顿时松了心神,幸好这些江南徐府的下人还有些忌讳,不敢直接进门,否则,这无人看守的垂花门,对他们来说,完全没有什么阻碍,怕是早就看到了她。 “王管事说的是朱胜,你就是着急也不能坏了规矩”一个高亢的女声响起,紧接着又是几声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只听那王管事等一众人颇为恭敬地喊了声,“吴妈妈” 又有王管事上前问道,“吴妈妈,您看如今该怎么办好?” 徐青绫微微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凝神细听,这吴妈妈又是哪号人物?她刚才可没看见她,以前,更是没见过她。 而听王管事的语气,这吴妈妈怕是地位颇高的管事妈妈 “我先进去探探情况你回去禀告老爷,让老爷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说动五夫人,让你们进内院搜搜不管如何,这艳容势必要找到的”吴妈妈沉吟道,话中自带着抹狠厉。 “如今,也只能如此了那就听吴妈**”王管事手一挥,一众下人都跟着他退了回去,只有,那叫朱胜的,还回头望上几眼。 徐青绫往后退了几步,绿柳她们还没有赶回来接应她,此刻,她不能妄动。 然而,一尖锐的责问声,却是让她止步了 “你是在哪个院子当差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这人的声音,她记得,是这垂花门的守门婆子,周婆子 周婆子的声音越来越近,“大清早的,你鬼鬼祟祟地站在这里做什么” 那吴妈妈也不生气,含笑道,“我是大老太太身边的吴妈妈,这次陪着七小姐进京,前几日,因为水土不服,一直病在床上,也没敢进内院给老夫人与夫人请安,怕过了病气如今,我这病也好得七七八八了,所以,想早早地向两位夫人请安,替在江南的大老太太问声好” 这大老太太正是徐氏长房,徐正攀的母亲 这周婆子正巧也是从江南过来的奴才,自然是晓得这大老太太的身份,是长房的当家主母。 周婆子斜眼看了吴妈妈几眼,身上穿的是七八成新锦缎做成的夏衫,头上簪金带玉的,怕是在大老太太身边也算得上得力。 吴妈**话,这周婆子已是信了,只是作为正二品官员的守门婆子,自有她“矜持”的地方,所以,周婆子看着她,依旧不开口。 在表明身后后,吴妈妈见周婆子仍旧不说话,也不恼,只是笑道,“不知道这位妈妈怎么称呼?” 这句话一下子就对了周婆子的心意,她是守门的婆子,哪有被人高喊过一声妈妈,一下子高兴开了,便与这吴妈妈热络起来,闲聊几句后,还将她亲自迎进垂花门内。 幸好,在周婆子与吴妈妈闲聊的当口,绿柳赶了回来,徐青绫拉住她,与她耳语几句,就月兑开绿柳抓着她的手,向东边疾步而去。 绿柳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只好在原地踱步。 而此时,吴妈妈被周婆子热情地迎进了垂花门,还指点了几句,“……老夫人好清净,住在最北边的院子里。至于夫人住的珊兰苑,你笔直往前走,穿过抄手游廊,进西边的月洞门,在往前走上几步就是了……” “谢谢老姐姐”吴妈妈口气依然谦逊。 听这一句“老姐姐”,周婆子更是眉开眼笑,“都是老姐妹了,还客气什么你快快过去吧,这垂花门呢,我还得替主子们去守着” 吴妈妈笑着应了一声,看着周婆子出了垂花门,这才转身四处张望一番,却是真叫她看见了急色匆匆且喃喃自语的的绿柳。 隐约听见她口中念着几句,“今儿个真是晦气竟然碰见个疯子……” 吴妈妈忙上前紧走几步,挡在她面前,急急问道,“这位姑娘,我是七小姐身边的妈妈,是来给老夫人与夫人请安的,不过,刚刚走丢了一个小丫鬟,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见?” “没看见倒是看见了一个疯子”绿柳不耐烦地拨开吴妈妈挡在身前的手,“还请这位妈妈让让,主子还有急事让我去办” “还请这位姑娘留步”吴妈妈退后几步,又挡在绿柳身前,从袖中拿出一个成色不大好的簪子,“我刚刚在路上捡到那小丫鬟的簪子,怕是此刻她已经披头散发了,估计正着急找我呢,所以,姑娘口中的疯子,可能就是我要找的人” 绿柳将吴妈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似在怀疑她话中的可信度。 “姑娘,我怕那丫鬟不懂事,到时候冲撞了主子,那可不得了”吴妈妈紧张道。 闻言,绿柳秀眉一皱,半晌后,才向东一指,“喏朝着这个方向去了,我看那丫鬟疯癫得紧,可千万别让她冲撞了主子们”说完,拨开吴妈**身子,向前紧走几步。 却突然又回过头来,道,“对了,东边是潇池,可别是跑那去了”微微顿了一下,眯了眼道,“那丫鬟别是去寻短见的吧?”绿柳努了努嘴,“我看极有可能,妈妈还是快去吧” 闻言,一直挂着弥勒佛般笑容的吴妈妈顿时变了脸色,“姑娘是不信我说的话?否则,怎么会跟我开这样的玩笑” “我可没那闲工夫跟妈妈开玩笑,你自己去看了就知道了”绿柳嗤笑着,道,“那潇池可不是个小池子,而是一条不浅的河呢” 话落,便甩袖离去,全然不顾瞪着眼的吴妈妈 对绿柳无礼的言语,吴妈妈尽管生气,却是信了几分,要真是艳容投河自杀了,倒是件好事如此思量着,便按着绿柳所指的方向,急急而去。 在吴妈妈离开后,绿柳也从假山后出来,去了竹林,她已经尽量拖延了吴妈妈,希望小姐与琉璃已经布置好了一切。 ………… 吴妈妈一直朝着东边而去,越往东去,就越偏了,路上连一个丫鬟婆子都没有,心中不觉起了狐疑,也许那姑娘见到的人,不是艳容。 这样想着,步子越来越小,逐渐停了下来。因急走而起伏的胸口,也慢慢平静下来,然而,耳中听到的喘气声却越来越大 吴妈妈一惊,她确信这不是她发出的 “是艳容吗?”。吴妈妈朝声音的来源望去,在树影交错间,隐隐约约看见一个身影,看那体态似是艳容。 “艳容,你放心,老爷只不过是随口一说。你跟着老爷多年,仅仅凭这恩情,老爷也不会对你下毒手,你还是快出来吧,随我回去”吴妈妈朝着那个身影慢慢移动着步子,“这是五老爷的内院,也容不得你如此放肆,要是五老爷问罪下来,连老爷都保不住你。” 这些话说得苦口婆心,又恩威并济,要是心软的,怕就这么信了。 然而,那身影的主人却是不信,吴妈妈向前一步,她就往后退上一步,直至退出树影,方才转身疾跑,吴妈妈则在身后紧追着。 还没跑出多大一会儿,那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人便急急停下脚步,因为前面正是绿柳所说的潇池。 当然,吴妈妈也看见了,停下脚步,喘息片刻后,方才道,“我说艳容姑娘,你还是跟我回去吧,那潇池极深,你要是跳下去,可是真就没命了你要是回去,老爷还能饶你一命” 艳容一向怕死,自然不会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跳下河去。所以,结果已经毋庸置疑了,吴妈妈在自己都还没察觉时就松了口,露了馅。 那身影一僵,却是纵身一跃,跳入了潇池,击起万千水珠。 吴妈妈完全没有料到,事态会这样发展,想要上前去查探一番,却又听见不远处有人惊道,“你刚才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我怎么觉得像是有人掉进了潇池呢” 闻言,吴妈妈脸上一惊,收回了迈出去的右脚,转身离开。 一来是避嫌,二来,她得回去搬救兵,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若是让艳容逃跑了,那篓子就有可能被捅大了。到时,不仅老爷饶不了她,老太太要是知道了,也非得重重处罚她不可。因为在临行前,老太太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替老爷好好谋划。 吴妈妈更是加快了自己的步子,暗自恼恨着,她这病早不好,晚不好,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好全了,否则,也不会在此事上参上一脚。 待完全看不见吴妈**人影,琉璃才从那树影中出来,急急奔向潇池,伏低身子,喊道,“小姐,小姐”却是不敢大声 琉璃是怕那吴妈妈去而复返,毁了自家小姐的谋划 如此喊了七八声,水面依旧平静无波。 琉璃被这种情况给吓着了,小姐不会是像上次一样,下去就不上来了吧?这样的想法一浮现在脑中,她连忙甩头,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也不再压抑声音,大喊道,“小姐,小姐您快出来啊” 到后来已是带了哭腔 与自家小姐的性命相比,那艳容根本不足为道凭什么小姐得拼上一命,来救那艳容。琉璃越想越委屈,啜泣声渐大。 “别哭了,你家小姐我还没死呢”徐青绫从水中冒了出来,没好气道。 “小姐,您还活着”琉璃喜极而泣,便冲口而出。 徐青绫翻了翻白眼,“我这不好好的吗?快拉我一把,我脚抽筋了,使不上力气” 琉璃这才注意到自家小姐一张小脸毫无血色,连忙往前一趴,半个身子露在外头,才抓住她的手。 徐青绫只是有些虚月兑,体力倒是还有些,借力向岸边靠拢,费了好大劲,才攀住河岸。稍歇了口气,在琉璃的辅助下,一步一步上岸 这时,徐青绫的力气也耗光了,身子直直往下坠去,幸好,琉璃也算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身子,不至于摔在地上。 “小姐,我扶您回去” 徐青绫点头,在琉璃的搀扶下,缓步前行。 此刻,天色已是大亮,一路上来往的丫鬟婆子也渐渐多了,而徐青绫一身破败的丫鬟服饰,且浑身湿透,必须避开那些下人,所以,两人躲躲闪闪,行得极慢。 原本一刻功夫的路程,生生走了近一个时辰。 直到徐青绫进了屋子,并嘱咐琉璃将门闭紧,院子里似乎才开始热闹起来。 “锦素,你去看看小厨房的水烧好了吗?”。绿柳的声音在屋外想起,“我去看看小姐醒了吗?”。 锦素对绿柳眨眨眼,才道,“是,绿柳姐姐,我这就去看。” 她们都明白,这是说给院子里的其他丫鬟婆子听的,贴身的四个丫鬟,都知道徐青绫已经起身了,只不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锦素与芮茹是不知道的。 绿柳看着锦素远去,才推门进了屋子,返身就将门闭了起来。 此刻,徐青绫已经拭干了身子,穿着小衣,躺在床上。 绿柳曲膝行了礼,才近前道,“小姐,奴婢已经让小厨房备了水,也吩咐芮茹去大厨房取早膳了。” 徐青绫点头,虚弱无力道,“估计过会儿,母亲就会让人来传话,你小心应付着,千万别让人知道我们在此事上参了一脚。若是免了我们的请安,那更好” 出了这种事情,徐正攀必然会找上卫氏,以吴妈妈与王管事等人对艳容的捉拿来看,怕是会搜人。 至于对徐正攀已经反感的卫氏,会不会同意让人去搜,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被琉璃在颈后塞了个大引枕,徐青绫才开口问艳容的情况,“她怎么样了?” “已经按着小姐的吩咐,将她藏在了西次间。”西次间是小姐用来堆放杂物的,一个月也进不了一次,被人发现的可能性极小。 “清醒了吗?”。徐青绫让琉璃扶起她,坐靠在床头,仰着脖子说话,还是有些累。 “她已经回过神来了,奴婢也警告过她,要是想活命的话,就乖乖待着。她是个惜命的,不敢大喊大叫的。” 徐青绫颔首,“那就好” 话音方落,门外也响起了敲门声,“小姐,水已经准备好了”是锦素的声音。 徐青绫看向琉璃,琉璃打起帘子,开了门,让挑着水的粗使婆子进了净房,在浴盆上倒满水后,就让她们离开,自己则留下来调水温。 而绿柳与锦素也扶着徐青绫进来了,几人服侍着徐青绫沐浴,换上了新的里衣,又在外添上外衣,才扶着腿脚还不甚利落的徐青绫进了内室。 徐青绫躺在床上歇息,身边的几个大丫鬟则是如同往常一般忙碌起来。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卫氏派了丫鬟过来,免了她过去请安。也只有到这时,琉璃她们才算是松了口气。 徐青绫则在床上又躺了半天,才算是真真缓过来。 午膳是绿柳去大厨房取的 徐青绫从内室出来,丫鬟们已经将膳食摆在了炕桌上,琉璃扶着徐青绫在炕上坐下,又遣了其余丫鬟出去,只留下她与绿柳两人在旁服侍着。 “怎么样了?” 徐青绫问的是卫氏与徐正攀的动静。 “族长让吴妈妈去见了夫人,最后说动了夫人,让从江南来的下人下河搜找。已经找了一上午了,都没找到。” 这人在她这儿,自然不可能找到 “当时,夫人吩咐桂妈妈在一旁看着,不过,奴婢打听到,桂妈妈好像没在潇池边上,而是在夫人的屋子里。” 也就是说,桂妈**行为,是卫氏允许的。 那么,有可能卫氏是知道在潇池是搜不出任何人来的,“去查查潇池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难道这潇池真如府中传言,是通下府外的? 不过,她在潇池中时,是感觉有一股力量,将她推向北面。否则,她也不会这么久才浮出水面,更不会在热身之后下水还会抽筋? “是,小姐”绿柳应诺。 “王姨娘的院子,有什么动静?”自从知道她与徐正攀通信后,她就加派了探子看着,应该是有消息传来了。 “王姨娘的院子,从昨晚开始,就紧闭院门。” 看来王姨娘与今早发生的事情,绝月兑不了关系,“我让你取的东西,可有取来。” 绿柳点头,“已经放在了东次间。” 徐青绫微微颔首,又看向琉璃,她让琉璃盯着徐青韵的院子。“三小姐如何了?” “三小姐还是跟昨日一样,没什么起色院中也没什么大的动静。” 徐青绫点头,“明日再去看她吧” “王姨娘的院子,从昨晚开始,就紧闭院门。” 看来王姨娘与今早发生的事情,绝月兑不了关系,“我让你取的东西,可有取来。” 绿柳点头,“已经放在了东次间。” 徐青绫微微颔首,又看向琉璃,她让琉璃盯着徐青韵的院子。“三小姐如何了?” “三小姐还是跟昨日一样,没什么起色院中也没什么大的动静。” 徐青绫点头,“明日再去看她吧” 第三百二十二章 动摇 午膳过后,潇池那仍是人声不绝,动静颇大,徐正攀与卫氏似达成了默契,掘地三尺,也要将那坠河的丫鬟给找出来。 最后,连一向不理事的徐老夫人也惊动了。 林妈妈向卫氏行了礼,一并将来意说了,“老夫人想请夫人过去一趟。” 卫氏蹙眉沉思片刻,方道,“正好,我也有事要与老夫人商讨,稍作修整就随你过去。”话落,起身招了绿梅等人,进了净房,梳洗一番,方随着林妈妈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一进院子,林妈妈便引着卫氏往正房暖阁而去,徐老夫人除了去佛堂,日常起居都在这里。 “老夫人,夫人过来了”林妈妈在门外通秉,直到老夫人稍显沉闷的声音传来,“进来吧”才引着卫氏进了暖阁。 外头日光正烈,屋中昏暗,卫氏的眼睛适应了会儿,才看清徐老夫人坐在炕上,闭目养神,而手上的佛珠不紧不慢地滚动着。 卫氏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老夫人很少将礼佛有关的物事带出佛堂在她刚嫁进徐府同老夫人关系尚好的时候,曾问过。记得老夫人当时神色很淡,只说怕外头的污浊脏了圣物。 那抹诧异一闪而逝,失态也只不过片刻,卫氏上前向徐老夫人行了礼。 半晌,徐老夫人才睁开眼,缓缓道,“去坐下吧”手上的佛珠却是一直不停。 卫氏依言在炕下寻了把靠里的椅子坐了,林妈妈奉了茶,退了出去,才问道,“不知老夫人寻儿媳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徐老夫人没有立即说话,只是又闭上了眼睛,不停地滚动着佛珠,若是仔细听来,老夫人不时蠕动的嘴中,正吟诵着佛经。 而卫氏此时倒是还算镇定,捧了茶在手,也不喝。 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光景,徐老夫人再次睁开了眼,将手中的佛珠串收在炕桌上的锦盒中,才回过身来,看着卫氏。 “我听说你允了族长,让下人在潇池寻人”徐老夫人神色平静地拿起一旁的茶盏,抿了一口后搁下,又望向卫氏。 虽然老夫人只是在平静地陈述一个阖府皆知的事实,但即便这样,卫氏拿着茶盏的手还是微微一抖,索性将捧着一口未喝的茶放了下来,才答道,“族长今日一早遣了大老太太身边的吴妈妈过来,说有一个丫鬟掉进了潇池,让儿媳允许他的下人下河救人。人命关天的事情,儿媳便允了。” “多少时辰了?”徐老夫人开口问道。 “啊?”卫氏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发出一声惊疑后,就明白老夫人是在问她救人持续了多久,“不到两个时辰。” 徐老夫人眉头一蹙,“那潇池是通向府外的,这么长时间,没有将人救上来,怕是顺着水流,飘走了。” 徐老夫人是在婉转地告诉卫氏,再寻也没什么意思了要的是她主动将寻人的事情停下来。 这话说得直白易懂,然而,卫氏似乎没有听懂,“儿媳怕的就是这一点那丫鬟要是个普普通通的丫鬟,那也就算了。”卫氏这么说,就不会顺着老夫人的意思真停手了,“她叫艳容,是族长极为宠爱的通房丫鬟,若是找不到人,儿媳怕不好向族长交代。还想向老夫人请示,要不要再加派人手。” 卫氏的这些话说得让人膈应,不过,徐老夫人只是闭了闭眼,道,“这通房丫鬟毕竟也只是丫鬟,连妾室都算不上而且,你别忘了潇池是在徐府的内院” 徐老夫人说着,突地睁开了眼,望向卫氏的眼神锐利,“更不要忘了你还有两个女儿择日进宫复选。” 卫氏的脸色有些难看,半晌后,才道,“老夫人教训的是,媳妇儿本末倒置了” 徐老夫人沉闷地应了一声,闭上眼,“你回去处理吧” “老夫人,媳妇还有话说。”卫氏挪了挪身子,略有些不安道。 “说吧什么事?”徐老夫人也没有睁开眼来。 卫氏犹豫了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夫人,穆长老那边可有回音。若是没有回音的话,要不……” “想都别想”徐老夫人蓦地睁开了眼,怒瞪向卫氏,“我不知道正攀拿什么事情劝服了你,但这件事情绝不能就这么结束了。虽然他们是长房,但正宏也是堂堂的二品大员若是此事就这么算了,以后族里的行事就越发没章法了” “老夫人”卫氏喊道,“也许烟儿她也是无心之过呢韵姐儿与青绫也没什么大碍,再说了,皇上也准许她们复选时进宫……” “给我闭嘴”徐老夫人怒斥道,“你以为她们还能进宫就没事了吗?你可知没经过初选就进宫,就是将她们放在剑刃上,注定她们在宫中的日子愈加艰难” 卫氏被训斥得无语,有些坐立难安,身子时不时地动动,以缓解方才的尴尬。 “行了,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徐老夫人脸上已经带上薄怒,“穆长老已经让人回了话,明日一早就过来另外,其他四位长老,我也着人去通知了,除了魏长老临时有事走不开,余下的三位长老说一定到。” 卫氏猛地抬眼,直视向徐老夫人,竟然是不信她所以,才会将交给她处理的四位长老也一并通知了。 “你下去吧”徐老夫人摆摆手,“别忘去知会族长一声” 卫氏低应了一声,神不守舍地出了暖阁。 ………… 用过午膳后,徐青绫又睡了一觉,这才真正缓过劲来。 招了丫鬟进来伺候,绿柳边为她穿衣梳洗,边将打听来的消息告诉她,“小姐午睡的时候,老夫人招了夫人过去,夫人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就让人撤了。” 绿柳说的简明,徐青绫也明白这寻人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至于以后寻不寻,那是徐正攀的事情。 “几位长老可有答复?”徐青绫将外衫穿上,挪到梳妆台前坐下。 “除了魏长老临时有事,其余四位长老都答应了,明天一早就过府。”绿柳将打听来的一一说了出来。 一般家族的长老都是轻易不管事的,也很少陷入家族纠纷之中,但也有例外,比如魏长老,听说与族长那一房走得较近,这次的做法,也算是为了避嫌 明日审讯一事,应该没什么大的问题。就是不知道对徐青烟的处罚会如何? 徐青绫站了起来,琉璃在一旁打起帘子,出了内室,略略在炕上坐了会儿,用了小半冰镇瓜果,才对绿柳道,“随我去清一清西次间的杂物” 艳容正是被藏在了西次间,绿柳一下就明白了自家小姐的意思,忙应诺,随着徐青绫去了西次间。 只不过几步路便到了,徐青绫向后让了让,让绿柳将门打开, 门一开,徐青绫就能清晰地看见阳光下的灰尘浮浮沉沉的,真是很久没进去了,也是该收拾一番了。等将艳容挪出去,就着人收拾吧 如此想着,徐青绫迈步进了屋子,看见艳容依旧披散着头发低垂着脑袋瘫坐在地上,不远处是打开的食盒,里面的饭菜倒是下去了大半。 绿柳上前蹲身将食盒盖上了,“艳容姑娘,小姐来看你了” 等了半晌,艳容还是一动不动。 绿柳有些不忿,加大了声音,道,“艳容姑娘,你可别忘了谁救你出来的” 这些话,对艳容来说,根本没有丝毫触动,只是垂着脑袋,玩着袖口。 徐青绫轻笑出声,“绿柳,你起来吧将艳容带下去梳洗梳洗,二伯父正让人寻她呢想必现在见到她,该是高兴的。” 还没等绿柳应是,艳容就嚯的一下站起了身,攥住一旁的桌脚,朝徐青绫吼道,“我不去打死我也不会去的” 这西次间窗子都是封起来的,并不透风,门又让绿柳关了起来,所以,屋子里极为极为闷热。这让徐青绫掏出锦帕,甩了甩,“不用打死你,我让你去,你不去也得去”她极怕夏天,一热,便让她浑身难受,心情也有些浮躁,自然,对艳容没有好言好语。 艳容攥住桌角脚的双手一顿,也不再说话,还是觉得徐青绫要想将她拖出去的可能性极小。 这让徐青绫越发不耐了,声音一沉,“绿柳,你去喊四个粗使婆子过来,将艳容送到外院族长的院子里,请他发落。” 绿柳应诺,准备离去,却听艳容开了口,“五小姐,您想让奴婢为您做什么?” “你”变成了“您”,“我”也改成了“奴婢”,这是艳容再向徐青绫示弱。 徐青绫看了眼望着她的艳容,目光坚定,确信她是有事让她做,才会设法将她救了回来。倒是有些聪明,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救她。 “你不用着急”徐青绫轻轻一笑,“我是有事问你但也不用急在这一刻,等天黑了,梳洗一番,你再过来回话现在,你就先在这好好呆着吧,别发出什么不正常的声音,否则,我随时可以将你绑到族长跟前” (昨天不小心睡了过去,醒来后已经过了12点) 第三百二十三章 好一出离间计! 话一说完,徐青绫就出了西次间。 绿柳瞥了一眼挂着笑脸,依旧坐在地上的艳容,弯腰拾起食盒,默不作声地出了房门,返身将锁头落下。这才紧走几步,跟上自家小姐。 徐青绫见绿柳跟上来,停下了手中用作驱赶热气的帕子,道,“现下正是小厨房清闲的时候,你先将食盒送回去吧。” 这院子,她并不打算久留,故而,也没将那些塞进来的都给清出去,现在看来,倒是有些不便,不过,好在这些留下来的人,也还算老实。而艳容的事情,也就只有绿柳与琉璃知晓。 绿柳心中明了,应诺后,提步离去。 一炷香的功夫,徐青绫梳洗一番后,绿柳就折了回来,让她下去歇了。又想着明日那些长老会来,她与徐青韵免不了会被招去问话,还是趁着这会儿去探探她,所以,便点了锦素与芮茹两人随同,又嘱咐琉璃看家。 徐青绫到徐青韵的院子时,满院寂静,连在院子里洒扫的粗使丫鬟每动一下,都格外得小心翼翼,就怕触了主子的逆鳞。 往前看去,堂屋里也有丫鬟进出,一切看上去却比以往来得井然有序。 刚刚收回视线,就有一个眼生的丫鬟迎上来,笑着跟徐青绫行礼请安,“奴婢是三小姐身边的春香,给五小姐请安了五小姐来得正巧,三小姐刚刚醒来。”说着就引徐青绫到了堂屋,高声道,“三小姐,五小姐来看您了” 须臾,从屋中传出声音,“春香,三小姐让你请五小姐进来” “是,甘泉姐姐。”春香清脆地应了一声,引徐青绫进了屋子。 入室清凉,空气中飘散着安定人心的淡雅香气,若不是徐青韵恹恹地斜躺在榻上,使得屋子有些沉闷,倒是一处舒适的起居休憩之所。 心神一晃,徐青绫进来已有片刻,却并未见徐青韵抬首看她一眼,反而,是她身边那叫做甘泉的丫鬟迎上来向她请安,又命春香去端了把锦杌放置在榻旁,引徐青绫坐了。 “三小姐,五小姐来看您了”甘泉柔声道。 徐青韵这次倒是听到了,掀起眼皮,望了眼徐青绫,就又望向窗外,不理。 甘泉尴尬地朝徐青绫笑笑,“小姐刚刚醒来,精神还不大好,还请五小姐多担担些。” “三姐姐大病初愈,没精神也是正常。”徐青绫点头,又道,“我陪着三姐姐说说话。” 甘泉乖觉,不动声色地将屋中的丫鬟支了开去,又亲热地拉上锦素二人,“小厨房的王妈妈刚做了一笼点心,小姐近日吃不进油腻的,就赏了我们,倒是全了我们的口福。两位妹妹,同我一道去吃茶吃点心,可好?” 锦素自然应下了,与甘泉相携一道出了堂屋。 听到屋门应声关了,徐青绫开口道,“三姐姐的病,可是好全了?”见徐青韵还是不语,她也不急,只不紧不慢道,“今日看来,应该是好得差不多了,我也安心了。眼看着离进宫的日子一步一步逼进,妹妹可真是怕姐姐不能与我一道进宫。” 一句话下来,徐青绫将“进宫”两字咬得极重。 果不其然,听到这两字,徐青韵反应极大,一跃起身,冲着徐青绫喊道,“要你多事别以为你假惺惺示好,我就会念着你的好,我告诉你,你这算盘是打错了” 一时间,唾沫星子横飞,在喷到徐青绫面上前,已经安然地落在了帕子上。 “三姐姐怕是想岔了,我是怕你进宫后混混沌沌连累了我,毕竟,我们都是徐府出来的小姐,礼部尚书徐大人的千金。”徐青绫拿下挡在眼前的帕子,笑道。 闻言,徐青韵一口气堵在喉咙上,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脸色憋得有些发青,双目怒睁,指着徐青绫,“你,你,你” “现下清醒了?可能好好听妹妹说话?”看着徐青韵迟疑地拿下了手指,徐青绫继而道,“三姐姐可打听过这次皇上择选秀女意在为何?另外,还有那七夕发生的事儿,跟七姐姐原先帮你谋划设想的可有出入?” 仗着卫氏的宠溺,徐青韵一下骄纵惯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是个笨的,更何况徐青绫已经提点到这份上了,她哪能不再仔细思量一番七夕当日所发生之事的前因后果。 而徐青韵全神贯注地投入到思考之中后,倒是将徐青绫如何知晓徐青烟帮她谋划出逃的事情给忽略了过去。若是她注意到这点,往后定然不敢小瞧了徐青绫去。 “那我就不打扰三姐姐想事情了,三姐姐好生歇着。希望明日再见之时,三姐姐能够想透彻,可千万别又着了他人的道,到时,可不是只你自已一人受罪” 徐青绫只将话说得三分白,余下的七分,就得靠徐青韵自己去想明白。若是明日还不能想明白,怕是在宫中只会拖她的后腿,那她就得离她远远的。 徐青韵浑浑噩噩地应了,徐青绫倒也不想深究徐青韵能听进去多少,亲自打开了门。而刚刚走出堂屋,甘泉与锦素等人就笑说着向她而来。 这分寸掌握得刚刚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让她丝毫不觉得唐突再想起院子里的一切比当初湖波在时更井然有条,徐青绫不禁扬起了唇角浅笑,是个聪明会算计的 有这甘泉在身边,倒是能为徐青韵添把助力,不过,前提只能寄希望于她的主子不是那扶不起的阿斗…… 心思一转,几个丫鬟已经到了她的跟前,福身行礼,甘泉显得有些意外,“五小姐这是要回去了?” 徐青绫笑看着她点头,“我就不多打扰三姐姐休息了,好好照顾三姐姐,若是三姐姐有什么让你去办的,你可得尽心尽力去办。”说罢,不顾杵在当场不动的甘泉,就转过身去。 甘泉正思量着为什么五小姐在临走之前会加上这么一句话时,却见她转过身来,“我听说,母亲已经将你给了三姐姐,那就别忘了,你应该为谁着想,如谁的愿” 徐青绫冷不丁的又冒出这么一句话,着实引得甘泉想反复咀嚼几遍,只是现在还不是细想的时候 甘泉向着徐青绫福了福身子后,才开口,“五小姐的话,奴婢定会好好思量一番的。”说完,低垂下头,做恭谨状,然而,余光却是扫向徐青绫。 不期然的,那明亮如佛光般的笑容,融进了她的心底,激起千帆波涛后,在平静的温暖下却透着彻骨的凉意。 “姐姐,甘泉姐姐”春香在一旁推了推她,她才回过神来,向院门望去,此刻,哪里还能看到徐家五小姐纤弱的身影。 木讷了几息,甘泉望着比她矮了半个头的春香,问道,“什么事情?” “姐姐,你可算是回过神来了?”春香满目焦急,“小姐喊姐姐进去,说是有事情吩咐” 甘泉一顿,“那还不赶紧进去”说着,面容祥和地步入堂屋,然而,心中却是不如面上那般平静。 难道真叫五小姐给说动了,三小姐才会着急喊她进去?那事情,怕是真如刚才五小姐所说,得让她在夫人与三小姐之间做一个选择? “可是听明白了?”徐青韵的一声娇斥,拉回了甘泉的心神。 “小姐,可是让奴婢去打听,这次宫中择选秀女的目的何在?”甘泉怕是自己走神听错了,又复述了一遍。 看着三小姐缓慢却坚定地颔首,甘泉心里咯噔一下,虽然她前阵子在庄子里,但并不代表她就会耳鼻闭塞。她与老子娘这么多年经营下来,区区一个消息,难不倒她们。回府又有意打听了一下,而夫人也并不瞒着她。 并且,将她调至三小姐跟前时,就曾私下里同她说起过,要打消三小姐存着那不该有的念想。至于是什么念想,因为三小姐极喜欢在三皇子殿下跟前出现,同为女子,甘泉是多多少少知道的。这次,又听说,韩贵妃已经求了皇上的恩准,要为子嗣单薄的三皇子再择几位侧妃。 要是让三小姐知道这个消息,以她的性子,少不得要在宫中做出一番事情来,来谋求这几个位子,怕是会闯出大祸。更何况,夫人并不希望出现二女同嫁一夫的事情。 甘泉只含含糊糊地应了,这让徐青韵有些不满,“别以为我病着,你就可以阳奉阴违,敷衍了事了?此事不查清楚,休想让我如了你的意,让你当我的陪嫁,跟着我去夫家你也知道湖波的下场”说至后来,话中已经透露着阴狠。 仔细琢磨了徐青韵的这番话,甘泉明白三小姐已经多半知道了此次择选的目的,否则也不会提起夫家,但却不是尽如五小姐的意思。 心念一转,看向三小姐对她满是狐疑的眼神,当子被惊得冰凉,五小姐的目的是想让她的迟疑在三小姐的心中落下怀疑。 好一出离间计 (晚点还有更) 第三百二十四章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甘泉哪里还敢有半分迟疑,忙不迭地应道,“奴婢必不负小姐的重托,一定将此次择选秀女的目的打听清楚,还请小姐放心”曲膝行了礼,道,“奴婢这就去打听。” 徐青韵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捺不住急迫的心情,还是催促道,“快去快回” 甘泉疾步出了堂屋,走出院子,才放慢速度。心道,这点留在三小姐心中的污渍,怕是难以消除。随后,又牵强一笑,夫人常常自语三小姐的性子不像她,然而,在夫人身边多年的她看来,母女俩多疑的性子就似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 这目的,她早已知晓,但还是得去“打听”,否则,让三小姐知道她知情不报,那可比敷衍了事严重多了。 甘泉挪了步子,向珊兰苑而去,寻了甘露说了一番话语,又去了外院,寻了赵树,方才返回院子,将“打听到的”尽数告诉了徐青韵。至于三皇子择侧妃的事情,则是瞒得严严实实的,绝不透露一句。 至于徐青韵能否猜测到这点,这不是甘泉能过问的。 看着三小姐面带喜色的脸颊,怕是已经臆测到了此事,但终归好在没有证据,只是猜测一下罢了即使会采取行动,那也得等证实后,才会谋划。而那时,三小姐人已经是到了宫里,夫人也就不能将此事怪罪到她的头上,毕竟,她不能跟着进宫伺候。 这厢甘泉动着自己的小心思,那头徐青绫的院子却来了意外访客。 “不知四姐姐与陈姨娘寻我可有何事?”徐青绫扫了一眼露着掐媚笑容的陈姨娘,随后,望着拘谨坐着的徐青语问道。 徐青语攥着衣角,别别扭扭地回望了一眼徐青绫,又低下头去,道,“没,没什么事情,就是来看看五妹妹……” 徐青语说得支支吾吾,又顾左右而言他,陈姨娘看着急了,忙打断了,急道,“四小姐是有事情要找五小姐,不过,因着四小姐还在闺中,面皮薄,还是让婢妾来说吧。” 徐青绫眉间一蹙,还是笑着道,“那就请陈姨娘代劳,替四姐姐转告给我。” 话语中透着浅浅的戏谑,让性子细腻的徐青语将头垂得更低了。 而一向粗线条又不懂进退的陈姨娘满心欢喜,自然听不出徐青绫暗藏的意思,只顾着思考该怎么将自以为珍贵的消息“卖给”徐青绫。思量一番后,带着夸张而又小心翼翼地神色看了看屋子里的丫鬟,徐青绫也不多说,抬手示意,让琉璃将屋中的丫鬟遣了出去。 “姨娘,这下可以放心说了”徐青绫抿了口茶,方问道。 陈姨娘故作神秘,道,“五小姐,您可知今早族长家的仆人在潇池寻什么人?” 徐青绫举着茶盏的素手一顿,只不过片刻,就将茶盏安放在身边的几案上,以掩饰方才的失误,略带好奇地开口问道,“那倒是不知这种有外男介入的事情,我们合该避开的。若是母亲想让我们知道,也不会瞒我们的。” 陈姨娘在心中暗笑,跟那卫氏一样,喜欢将话说得冠冕堂皇的,其实心中早就好奇得要死,否则,也不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不过,既然你要装矜持,我自然是要配合的。陈姨娘暗自月复诽着,脸上依旧媚笑着,透着几分神秘道,“五小姐说的不错,只不过,这事夫人怕是是要压下来的。”陈姨娘放轻了声音,又道,“家丑不可外扬……”不怕你不上钩。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徐青绫自然也不能免俗,她看了一眼神色莫名的徐青语,急着向陈姨娘问道,“难道这事儿还暗藏着玄机不成?陈姨娘可知晓此事因果?” 她此时已经肯定了,这陈姨娘并不知道艳容在她院中,而是想凭借她所知道的消息来换取她所需要的,或者说是她与徐青语共同需要的。那她就要看看,这消息值不值得让她帮徐青语促成一门好的婚事。 而连番两个问句,让陈姨娘肯定了徐青绫开始对她所说的事情,感兴趣了。 “这……”陈姨娘迟疑了,面有难色地望着徐青绫,不知道该不该将事情说出口。 看着陈姨娘那多变的神色,徐青绫心中不禁暗自发笑,知道勾起她了的兴趣,此刻,又假装迟疑,是想引她上钩,好让她答应她的要求。 顺她一次,那又何妨 “陈姨娘,可是有什么顾虑?若是我能帮的,你尽管提出来就是若是我无能力相帮的,你也可提出来,我也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鱼儿上钩了 陈姨娘面上难言喜色,却又刻意压制着自己,向徐青绫吐起苦水来,“三小姐与五小姐此次进宫参选,往后就是宫里的主子,再不济也能谋得一份好姻缘,根本不会让府中的不贞名声所影响可怜四小姐还待字闺中,不得不顾虑家中的名声,所以,婢妾才不知道此事该不该说” 她不知道此次选秀女的目的,多次耍泼想从老爷口中套话,都套不出来,只好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反正,进了宫,那就是好事不管她怎么说,那都不为过。 要不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四丫头,不知好歹,用得着她这么来求一个死了娘的野种吗?陈姨娘委屈极了,却不能显露在面上,只能面有难色地望着徐青绫,颇有些凄凄哀哀之色。 徐青绫心中是极其厌烦这种死要面子且又贪心不足的人,自己想提要求,却要下套让人逼着才会说出来。并且,下的套子又如此粗浅愚蠢,简直让人啼笑皆非 这种人怕是会上杆子往上爬,徐青绫收了笑意,这次绝不能就这么轻轻易易就如了她的愿 所以,徐青绫的面色顿时就冷了下来,透着几分生疏,不若方才的热络,“陈姨娘怕是多虑了,且不说母亲由不得人败坏家里的名声,对下头的子女的婚事,更不会草率了事,定会为四姐姐寻一门好的婆家,陈姨娘不用焦心” 陈姨娘膛大了眼望着徐青绫,竟是不敢置信刚刚还有说有笑的人,此时,竟对她摆起脸色来。不由得在心中啐了一口,不过是个野种,倒是狂得无法无天了等着,老娘迟早有一天要收拾了你,让你知晓什么叫做长幼有序,尊卑有别 这番,也只不过是陈姨娘在心中意yin一番,并不敢冲着徐青绫大声嚷嚷。而是换了一种略微“婉转”的语句将心中的不忿说了出来,“五小姐,你与四小姐是亲姊妹,同是姨娘肚子里出来的,比不得大姑女乃女乃与三小姐这样的嫡出小姐,四小姐的难处,你不会不知道,何苦要为难四小姐呢” “陈姨娘这话何曾说起我还真不知,我在哪里为难了四姐姐。还有,我想提醒姨娘一句,虽然我与四姐姐都是从姨娘肚子里出来的,但是,我们都是记在夫人名下的,婚姻大事,自然是由父亲与嫡母做主,哪是姨娘与我能做得了主的姨娘,怕是求错了人”徐青绫生硬道,陈姨娘的作为确实是将她给惹火了 而一直默不作声,在一旁看着陈姨娘演戏而不阻止的徐青语,此时,被徐青绫的这番话语说得粉脸红一阵,白一阵的,煞是“好看”。终于,还是因着脸皮太薄,不动声色地扯了扯陈姨娘的衣角,轻声道,“姨娘,我们回去吧别在五妹妹这丢人现眼了” 陈姨娘完全不理会徐青语说了什么,只是专注地想着那从徐青绫的口中蹦出来的一字一句,她的脑袋突然涨疼得厉害,想到了自己生养的子女却是记在卫氏名下,要喊卫氏一声母亲。就是连儿女的婚姻大事,她也插不上话,这叫她近二十年来,在心中都想将卫氏除之而后快而表面,却是连卫氏的一句话都不敢违逆。 因为这种历史,经历数千年之久,反而,她的这种反抗思想却是与时代中嫡庶之论是完全相悖的。 所以,这种想法在她的脑中根深蒂固,而内外不一的想法促成了她心态的扭曲,此刻,她被徐青绫一击,已经是压抑到了极限。 某位名人曾说,不再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而陈姨娘选择了爆发,跳起来,指着徐青绫的鼻子,骂道,“你这个不知从哪蹦出来的野种,没资格说这样的话,跟你那贱.人姨娘一样,都是不识好歹的她从不领我的情,最后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哈哈哈哈;我低声下气地求你,你这野种却不给我面子” “姨娘”徐青语看了一眼满脸愠色的徐青绫,忙拉住她的衣袖,将她拖开几分,“五妹妹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 陈姨娘不断地挣扎着,试图挣月兑徐青语桎梏着她的双手,费了好大的力气,却是不动一分,想着自己生养的女儿,竟然在这个时候帮着外人,这下她心火更旺了。 于是,使上了蛮劲,对着徐青语又推又打,好不容易挣开了,还不解气,右手一扭,在徐青语的臂上落下一块红紫,口中更是骂道,“你这吃里爬外的东西竟然帮着外人欺负起自己的老娘来,上次你将那么好的机会让给这个野种,老娘还没找你算账呢” 又在徐青语身上迅速地掐了几下,才大力推开她,“砰”地一声,因着冲力,徐青语撞倒了椅子,连人带椅摔倒在地上,半晌,哼不出一句来。 在屋外守着的丫鬟们,早在争执声起,就已经按捺不住了。然而,一开始只是一些轻微的争执声,主子又没让进去,也不敢贸贸然进去。直到最后那声重响,琉璃等人已经不能置之不理了,在门外喊道,“小姐,奴婢进来了。” 只说了一声,也不等徐青绫答应,就推门进来。除了纤弱的丫鬟们,身后还跟着好几个高壮的粗使婆子。 而就在众人进屋的那刻,陈姨娘看着倒地的女儿片刻不动,徐青绫趁着她怔愣的时候,离她远远的,一步一步像门外走去。 当陈姨娘泛着血丝的眼,望向首位之时,徐青绫已经在众丫鬟的团团包围之下,而当陈姨娘见首位无人,转身望向门外之时,堂屋内已经只剩下几个粗使婆子。 “陈姨娘,请恕老奴无礼了”带头的粗使婆子只是象征性地对陈姨娘点了点头,就招了其他人上前,将陈姨娘团团包围起来。也费了一番劲儿,才将魔怔的陈姨娘制住。 一直立在门外的徐青绫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这场闹剧总算是告一段落了事情发展到这样是她始料未及的,她没料到陈姨娘反应如此激烈。 凡事过犹不及 这六个字在她的脑中一闪而过,却是被留在了内心深处,处事的分寸,她还是有所欠缺,虽然两世为人,但有些事情,不是想领悟就能领悟到的。 徐青绫叹了口气,吩咐琉璃带人将徐青语扶起来,送回她自己的院落,又让绿柳将此事去报了卫氏。 在琉璃与芮茹一左一右地搀扶下,徐青语步履艰难地走了出来,经过徐青绫身边时,却是挣月兑了两个丫鬟的手,跪倒在徐青绫身前。 “四姐姐,你这是作甚么”徐青绫愠怒道,又使了个眼色,让丫鬟将徐青语搀扶起来。不管两个丫鬟如何使力,却是怎么也不能将她扶起来。 “四姐姐,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徐青绫眉头轻蹙,叹了口气,蹲,亲自将徐青语扶起来,“今日的事情,我会让丫鬟酌情告诉母亲的,你不用太过担心” 见徐青语将视线挪开,望向院中的丫鬟与堂屋里的粗使婆子,徐青绫心中明了,“至于这院子里的下人,她们不敢透露一句”说着,扫向院中的众人。 众人哪有看到过五小姐如此狠厉过,只是微微一愣,便忙连声应是。 徐青语的脸色这才稍稍转好,“谢谢五妹妹成全,姨娘也是担心我,所以,才会一时失了分寸,还请五妹妹勿怪” “四姐姐多心了,我哪里会责怪陈姨娘,姨娘的辛苦,也就只有我们这些做子女的心里清楚。何况,今日,我也有不当之处。”徐青绫安慰道,“我看四姐姐脸色不好,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我让丫鬟禀了母亲后,就让她们去请大夫。” “那姨娘……”徐青语看向堂屋中被粗使婆子制住手脚的陈姨娘,担忧之色难掩。 徐青绫也随着徐青语的目光望去,看着仍不断挣扎着的陈姨娘,“四姐姐不用担心,我会让婆子将陈姨娘送回去,先让她们照看着。” 徐青语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说出来,向徐青绫道了谢,在丫鬟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出了院子。 当徐青语的身影隐没在院门外,徐青绫的面容也冷了下来,那带头的粗使婆子上前请示,“五小姐,陈姨娘该怎么处置?” “将她送回住处,等候母亲发落”落下这几个字,徐青绫便往自己的屋子而去,锦素等人忙跟了上去,服侍着她梳洗更衣。 待一切换洗一新,徐青绫才在窗边的榻上躺下。 细想着方才的情形,陈姨娘未经大脑冲口而出的话语,可信度怕是极高,那么,也就是说,当年的事情,陈姨娘隐隐是知晓的,或是参与过的,否则,她也不会说出白姨娘因为不领她的情,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至于其中有几分是夸大的,她不必深究。 躺了大约有一刻钟的功夫,琉璃与绿柳前后脚回来了。 “小姐,奴婢怕四小姐那边应付不过来,就留下芮茹帮忙。”琉璃拍着胸脯,仍有些心有余悸,“真没想到陈姨娘会这样的狠心,连四小姐都打幸好,小姐,您没什么事情” 而琉璃话刚落下,门外便有小丫鬟喊道,“小姐,绿柳姐姐回来了” “母亲那边怎样?”徐青绫坐起身问道,她怕是会气得不轻吧 七夕那事情就够她闹腾了,明日,族中的四个长老要审问徐青烟;后日,又是她与徐青韵进宫的日子,这一件挨着一件,都是需要卫氏亲力亲为的大事。今日,这个只不过是姨娘与庶女发生的争执,不算什么事儿。想着卫氏即使生气,怕也是顾不过来。 况且,她又让绿柳尽量轻描淡写,最终的处罚应该不会太重。 “小姐,无须太过担心,夫人的处罚不重”绿柳说完这句话,才在徐青绫的示意下,坐在了榻边绣墩上,将情况细细说来,“起头,夫人听奴婢说完,极为生气,却被一旁的杨妈妈劝住了。又听奴婢将稍作润色后的情况说与她听,赞了小姐处事得当,又说小姐即将进宫,也就功过相抵了,不做处罚。至于四小姐,也只罚了两个月的月钱,闭门思过一月;只有陈姨娘罚得稍稍重些,罚了半年的份例,禁足半年。不过,这些,都将在她们的伤势好了后,才会实行。” 这处罚不算轻,也不算重。 到了晚膳时分,卫氏院中的丫鬟来传,徐正宏与同僚有应酬,卫氏让各人在自己院中用膳,怕也是不想陈姨娘疯癫一事声张,毕竟,传出去名声不好听,届时怕影响两个女儿选秀。 正好,徐青绫也落得清静,无声地用了饭食,带上两个丫鬟去了徐青语的院子。 望着比徐青韵那院落足足小了一半的院子,徐青绫只能无声叹息,卫氏对待底下的庶出儿女同嫡出儿女一般的好名声也不知道是怎么传出去的。 徐青绫在徐青语丫鬟的指引下,去了东厢房,而正房的门紧闭着,她也只看了一眼,那是尹紫玉住的,以后怕是鲜少能看到了。 耳边有丫鬟通报,“小姐,五小姐来看您了”听到屋里的应答声,便引着徐青绫进去。 徐青语见徐青绫进来,想从床上起来,徐青绫忙制止道,“四姐姐,你伤势未愈,还是躺着同我说说话就好” 见自己起身确实有些困难,徐青语就不再勉强,让丫鬟端了把锦杌放在床边,请徐青绫坐下,才拉着手,哽咽道,“多谢……五……妹妹要不是你……压着,最后也不知道这事能不能善,善了。” 徐青绫只浅笑着,避开这个话题,问起徐青语的伤势。 看着徐青语说话吃力,芮茹在一旁回道,“脚踝崴了,手臂与背部都有不同层度的扭伤与擦伤,大夫说,还好是小伤,在床上将养半个月就能好全幸好没有伤到筋骨,否则,怕是得躺上半年。” 徐青语不小了,如若在床上躺上半年的话,一来,年龄坐大,二来,怕是也不好找婆家。幸好,只是小伤。 芮茹是徐青绫的丫鬟,徐青语自然不好当着她的面教训,只是讪讪然一笑,“哪有……这丫头说得严重就是躺下后,有些浑身酸痛罢了,躺上两日就好”说至此处便不再接下去,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了,面容上带着几分失落。 徐青绫赶在徐青语开口之前,先说话了,“四姐姐,你且好好歇着,现下时辰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这么快……”徐青语难掩失落。 “我明天再来看四姐姐”徐青绫说完,又特意嘱咐屋中的丫鬟几句,带上芮茹出了院子。 “陈姨娘怎么样了?”她着急出来,就怕自己一时心软,应下徐青语的要求。 “大夫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但陈姨娘到如今还是浑浑噩噩的。小姐进来前,四小姐刚得了这个消息,哭得好不伤心,直到听到外头丫鬟的通报声,才止住了泪水。” 徐青绫轻轻点头,“你先回院子,让小厨房烧水,我回去后就沐浴。”遣了芮茹先行离开,她则带着余下的两个丫鬟慢慢踱步回去。 一盏茶的功夫,徐青绫进了自己的屋子,遣了丫鬟出去,独自去了净房,而净房内早已摆上了大木桶,里面是滚烫的热水,泛着层层热气。 木桶边上是淡然坐在地上的艳容与守着她的琉璃、绿柳。 (情节略微有些细小的变动。断了将近一个月,今天重新开始更文,对于上一个月的动向,还是觉得有必要跟大家汇报一下,年前工作很忙,往往有时候一天只睡三个小时,所以,又生病了,那段日子,没精力码字,跟大家说声抱歉。还有,谢谢到现在为止,仍相信妍冰的rp并支持妍冰的读者,鞠躬,感谢) 第三百二十九章 宫中来人 这一夜睡得还算安稳,只是漆黑的天空方露出一抹鱼肚白时,就让琉璃给唤醒了。待得徐青绫勉强起身后,屋子里的丫鬟们就开始折腾。 倒着实也不费她什么力气,最多不过是睁着迷糊的眼,傻愣愣地看着,还能趁机假寐片刻。 这种看似清醒,实则梦中成蝶的神游状态一直持续到她入水沐浴。 随后,拭身,着衣,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完全不像方才那样杂乱。然而,在这满屋静谧下却透着一抹难掩的沉闷。 徐青绫用力甩开这恼人的心绪,在梳妆台前的锦杌上坐下,望着模糊的铜镜所映出的人影,竟微微有些怔愣,片刻后,才缓过神来。 方才她乍眼一看,镜中人依稀与当年的水中影竟有七分相像,待定睛细看后,就觉得是自己的精神太过紧绷,给看岔眼了。 四五年前的她,同她本就是两个灵魂,何来相像?何况当时的面容,也非今日这般。徐青绫的眸光暗了暗,她犹记得解毒时的痛苦…… 徐青绫暗自唏嘘一番后,屏住心气,凝神注视着丫鬟们为她上妆、绾发。 正当琉璃取了口脂,为她抹上时,徐青绫打断了她,“不用这个”引得她诧异地望来,徐青绫只拿起一旁的胭脂道,“换成这个吧” 闻言,琉璃面上露出欣喜之色,“小姐平日的妆容太素了,合该在脸颊点上胭脂,这样看着,气色更好”说话的当口,巧手已经拿着胭脂利落地为她上了妆。 徐青绫笑了。 而在绿柳看来,自家小姐的笑容,极富深意 今日,依旧绾的是随云髻,徐青绫亲自将梳妆台上单放着的那支鎏金珍珠梅花簪子戴上,又在妆奁上挑了支流光溢彩的琉璃玉兰簪子,将梅花簪子隐在其下,看着并不起眼。 待妆点停当,徐青绫又将自身查看了一遍,见并无异样,这才带着两个大丫鬟并一个小行囊去了卫氏的珊兰苑请安。 还未及进屋,徐青绫就听见了笑语声,唇角微微一扬,跟着小丫鬟向堂屋而去。 这时,帘子一启,甘露笑着迎上前来,“五小姐,夫人正等您呢~” 徐青绫含笑点头,绿柳则热情地上前,挽住甘露的手,偷偷塞给她一个荷包,甘露也不客气,收进袖笼里,圆盘脸笑得眉眼全合在一起。 收了余光,徐青绫在小丫鬟打起珠帘后,进了屋子。 她进宫这段日子,卫氏身边的人,多少应该打点打点,一有个风吹草动,绿柳她们也好早作打算。至于绿梅,在事了之前,是不能轻易暴露的。 听到珠帘响动,卫氏闻声望去。 模糊的身影由远至近,渐渐清晰起来。一身崭新的月白色刻丝夏衫,一张略施薄妆的芙蓉面,一头合宜的头面首饰,分开来看,一切都极出彩可是倘若合在一起,卫氏怎么看就怎么别扭。 不过,这样最好既让人挑不出错来,又不起眼对,不起眼完完全全地隐没在了人堆之中看来她是将她昨日告诫她的话听进去了 卫氏薄唇扬起,透出难掩的笑意。 徐青绫迎上卫氏的视线后,低垂下头来,恭敬地行了礼。 卫氏笑着招呼她坐了,而挨着她的徐青韵则是上上下下将徐青绫打量个遍,眼里便露出讥诮的神色,挑衅地乜了徐青绫一眼,道,“五妹妹,你怎么现在才来,可叫母亲好等” 徐青绫平静无波地朝徐青韵望去一眼,这短短一日功夫,她就恢复了往日里的张扬跋扈,可真是“性情中人” 自然,应对挑衅,最好的法子,便是不予理会 徐青韵见徐青绫如此作为,立马怒瞪起眼,紧咬下唇,竟将口脂吃去一半。显然,是被她给气着了 而方才被徐青绫的妆扮愉悦了的卫氏倒是警告地看了徐青韵一眼,叫她不要多事儿,并让丫鬟带她进去补妆。 自己则与徐青绫闲聊了几句,无非是将那些话又重复了一遍,待得徐青韵出来,三人这才去了徐老夫人的院子请安。 徐老夫人除了对徐青绫的妆容颇有微词外,并未多说什么,也没让她重新梳妆打扮,只留了几人在她那用早膳。恰好,徐青语因珊兰苑无人,自动自发地来了徐老夫人的文殊院请安,自然也被留下用膳。 今日是特殊的日子,徐府众人都比往常早起了一个时辰,即使这样,用罢早膳后,也是不早,堪堪离进宫的时间只余一个时辰。 徐老夫人便催促着两人赶紧动身,“去拜别一下你们的父亲,就赶紧上路吧” 话音方落,门外便传来通禀声,“老夫人,夫人身边的杨妈妈有急事禀报。” “那就让她赶紧进来” 杨妈妈进来,匆匆行了礼,也不含糊,挑要紧的说了,“太后娘娘身边的陶嬷嬷亲自过来接两位小姐进宫”稍顿片刻,又补充道,“按老奴看,怕是太后娘娘身边得力的”说的自然是陶嬷嬷。 在场众人皆诧异万分,这接待规格也委实太高了 徐青绫垂下脸,若有所思,从太后的这番动作来看,打一场硬仗怕是免不了 徐老夫人也是思绪万千,暗自揣测太后的心思,片刻后才回过神,道,“将府门大开,快快请陶嬷嬷在荣安堂稍坐,我们立刻就过去。” 杨妈妈不敢迟疑,应诺后就退了出去。 徐老夫人又吩咐身边伺候的丫鬟,“去告知老爷一声,在垂花门碰头,然后,再一起去荣安堂。”这样,路上也能有功夫话别,见了陶嬷嬷,怕是即刻就要进宫了。 又望向徐青绫二人,“你们入宫的行囊可有带在身边?”眼神一移,就看见了琉璃挎在手上的轻便包袱,又见徐青韵神色慌乱,正要斥责几句。 卫氏赶紧解释道,“料想不到会这般着急,韵姐儿的行囊搁置在了儿媳的院子,儿媳这就让人去取来,送到荣安堂,绝不会耽误大事”说着,扫了甘泉一眼,对甘露吩咐道,“快将三小姐的行囊去取来。” “行囊是奴婢放的,甘露姐姐怕是不知道在何处,奴婢帮着一起找,也能快些。”甘泉上前道,卫氏点了头,两人匆匆离去不提。 且说一行人与徐正宏在垂花门汇合后,徐正宏只隐晦地看了徐青绫一眼,也没功夫话别,就匆匆去了荣安堂。 到时,见荣安堂内有一精瘦的中年宫人坐在下首,正举盏饮茶。 想必那就是陶嬷嬷 闻声,陶嬷嬷转过脸来,见是他们,忙将手中的杯盏放下,起身行礼,不卑不亢地请安道,“老奴见过徐大人,徐老夫人,徐夫人”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徐正宏客气道,同时,徐老夫人亲自将其搀扶起身,客套道,“劳烦陶嬷嬷跑这一趟,请坐” “老夫人不必客气,老奴只是遵从太后娘娘的吩咐罢了。”陶嬷嬷语调冷淡,并不热络,“太后娘娘她老人家,还在宫中等着,还请两位小姐速速同老奴进宫” 这话还没说上两句,就急着摆明了来意。 卫氏神色有些不自然,思忖着,方才她特意放慢了脚步,甘泉她们也差不多该到了。而徐青韵更是频频向外张望,脸上透着焦色。 宫中出来的人,自然是眼观四方,耳听八方,都不是好相与的 陶嬷嬷抿了嘴,问道,“怎么?可是还有什么疑虑?” “来了,来了”陶嬷嬷话刚落,徐青韵就轻声叫嚷起来。 陶嬷嬷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顺着徐青韵的目光望去,见一丫鬟拎着一包袱匆匆而来。 卫氏不由得舒了口气,得到徐老夫人的示意后,道,“并没有什么疑虑,只是怕嬷嬷劳累,歇一会儿再走也不迟”说着,亲手将一沉甸甸的荷包塞到陶嬷嬷手中,“两个丫头都是第一次入宫,怕有不得当的地方,还请嬷嬷多多照顾。” 陶嬷嬷眉头又皱紧了几分,她是太后娘娘派来打头阵的,不好做得太过,便只道,“照顾不敢当,老奴只是个奴才此刻,怕是太后娘娘正念着,请两位小姐赶紧随老奴进宫去吧至于这个,老奴不能收”说着,推了回去。 卫氏心中已有恼意,但不好当面发作,于是,尴尬地望向徐老夫人,面上颇有些不知所措。 “嬷嬷既然说了,那你就收起来吧”徐老夫人轻笑着道,“未免太后娘娘着急,我们这就送嬷嬷出去” 陶嬷嬷这才缓了脸色,一行人往府门行去。 府门外,除了徐府的马车外,还停着两辆马车,看着极为朴素,完全不像宫中出来的。刚才来不及仔细打量陶嬷嬷的衣着,如今余光扫去,除了气度与旁的奴才不同以外,不过是普通大户人家奴才的装扮。 徐青绫在陶嬷嬷察觉之前,收回余光,依旧老实地垂首立着。 陶嬷嬷与徐府众人又客套几句,便催促着徐青绫两人上车,“两位小姐,请上第一辆马车。” 徐青绫从琉璃手中接过行囊,等着年长的徐青韵先行上车。 徐青韵一愣,“甘泉她们不同行吗?”。 卫氏在陶嬷嬷开口前,斥道,“胡闹宫中岂是她们这种贱婢能进得的?”又笑着向陶嬷嬷赔罪道,“小女不懂事,还请嬷嬷勿怪” “三小姐本性纯真。”陶嬷嬷略带深意地笑道。 除了徐青韵,在场所有人都明白陶嬷嬷的意思,只好跟着干笑两声,也催促着两人上马车,随后,陶嬷嬷行了礼,也上了第一辆马车。 推荐好友的书: 书名:农家小神碗 书号:2206612 作者:羊小懒 简介:手拿神碗,种田发家。 第三百三十章 刁难 马车平稳行驶着,横穿过西城,又走过十余里,方停下来。 随行的宫女慌忙下了马车,跑至打头的那辆,撑起车帘子,扶着陶嬷嬷先行下了马车。 而刚刚在底下站稳,陶嬷嬷就“迫不及待”地抬高了枯瘦的手,请徐青绫二人下车,“两位小姐,神武门到了时辰不早,切莫让太后娘娘久等,还请小姐们速速下车改乘软轿” 声调中透着淡漠与不容置疑 徐青韵目露犹豫,避开陶嬷嬷看来的视线,扭头向徐青绫柔声道,“五妹妹,先请” “长幼有序,妹妹不敢逾矩,还请姐姐先行。”徐青绫笑着谦恭道。 徐青韵听了,心里不痛快,想冲着她吼上两句,但终还是小心地瞥了陶嬷嬷一眼,颤巍巍地将手放在她的手心,借力下了马车。 她可不敢在明面上得罪了那刁钻阴险的陶嬷嬷,想她方才在车上拿银两打赏她,哪想到好心竟被当成了驴肝肺,贿赂拉拢不成,反被责骂。徐青韵心里憋着股气,却小心地隐藏了不满与不平,她时刻谨记着母亲的话,在宫中耍的就是心机,拼的就是心眼儿 徐青韵蹙眉抿嘴,立稳后向前走了两步,徐青绫才跟着下了车。 大周皇宫是严格按着“前朝后寝,左祖右社”而建,她们如今身处的神武门是北门,不经前朝而直入大周内廷。 她抬眼打量这大周皇宫的神武门,高约三丈有余的两扇大门,乌沉沉的,泛着暗哑的绛色,暗沉中又透着股低调的奢华。四周是比之更高的城墙,阻隔了庶民的窥探,暗喻着其绝对的皇权。 陶嬷嬷的催促,打断了徐青绫的冥想,经过守门禁军的例行盘查后,紧随着陶嬷嬷,与同样被眼前的一切所震慑的徐青韵一道进了皇宫。 “吱……唔……”随着低沉闷哑的关门声传来,遮挡了宫内的身影,也阻断了宫外的视线。 “公子,已经看不见了,我们该走了。”曲山扯了扯看不清神情的公子,低声劝道。 看着曲岩兮抬步的身影,曲山暗暗焦急,今日,好不容易瞒过老夫人,偷偷跟着马车,过来瞧上一眼。要是临到最后反而被那些守门禁军察觉到,那可是得不偿失。他犹记得,不日他家公子便要上任,在此之前,可不能惹上什么是非。 闻言,曲岩兮的身子一顿,片刻后,终还是停下了步子。 “走吧” 那声音似从远方传来,叫人听不真切 当曲山反应过来时,曲岩兮已经跨马狂奔出三里之外。 “公子,等等小的。”曲山上串下跳,又不敢大声,实在是有些苦不堪言,他的马是跟公子的那匹拴在一起的,现下倒好,公子的马狂奔离去,它也跟着人家跑了。 沮丧片刻,曲山耷拉着肩,只好认命地走回铺子。 软轿是宫中惯用的软轿,与平日里皇太后宣外命妇进宫赏赐的软轿并没有什么不同。 一行三轿急色匆匆地到了慈安宫前,未等徐氏二女站稳,陶嬷嬷就紧催着她们进了大殿。 有内侍宣唱,“礼部尚书徐大人家的两位小姐觐见~”那嗓音尖细,且将尾音拖得极长,徐青绫与徐青韵皆有些不适,不过,这声调,却让她们觉得她们这是真的进了皇宫。 陶嬷嬷看去,徐三小姐看起来满脸兴奋,而徐家五姑娘,低垂着头,两手端正地放在身子两侧,极为谦恭,倒是看不出其他心思来。 少顷,便有宫女传话,“太后娘娘让两位小姐进殿” 两人尾随在陶嬷嬷身后,进了偏殿。 陶嬷嬷向端直身子坐着的太后,行了礼,就退到了一旁,将两人留在宽阔清冷的大殿中央。 周遭肃静,没有一丝多余的响动,徐青韵心底有些发寒,忍不住微微颤抖,进宫伊始的兴奋顿然全失,取而代之的是紧张与惶恐。 徐青绫不动声色地斜睨了一眼,也紧随其后,将双手“不安”地绞在身前。 陶嬷嬷望向太后,才出声道,“徐家小姐,还不快快向太后娘娘行礼?” 两人这才顿悟,徐青绫跟着徐青韵慌不择路地跪倒在地,向前一拜,行大礼道,“臣,臣女徐青韵,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臣,臣女徐青绫,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语速异常一致,没有人快或慢,显出异常来。 “你们就是徐尚书的爱女。”那声音听起来异常温和,没有因为两人的失礼有丝毫责怪的意思,反而笑道,“勿需紧张,哀家又不会吃了你们哀家早前就听人说徐尚书的爱女个个都是花容月貌,才华横溢的。来,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徐青韵紧咬下唇,暗自懊恼刚才的失误。 竟然会忘了行礼?这简直太过,太过令人匪夷所思了因此,在懊恼与悔恨交织间,徐青韵突听得太后的指令,便猛然抬头望去,一下子撞进了雍容华贵的女子笑眯着的眼,深邃幽远,望不到底,更探不出其心思。 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慌忙垂下头去。 而徐青绫也只抬首一瞬,复又低下头去不语。 太后依旧笑着,夸赞道,“果真是好相貌地上寒凉,你俩也别跪着了,起来吧”见两人不敢起,又笑着吩咐道,“怕是被吓着了,问秋、岁寒,你们去将徐小姐扶起来。” 殿门旁的两个宫女应诺,分别扶起二人,随后,又退回了原位。 “哀家也不留你们,再过一月,便要复选,这几日,你们就同先头的秀女一样,跟着教养姑姑学规矩吧问秋、岁寒,你们随徐家小姐去云秀宫,就不用回来了,留着伺候吧。” “太后娘娘,这万万不可问秋与岁寒两位姐姐是您身边的人,臣女怎么好夺您所好还请太后娘娘收回成命。”徐青韵忙不迭地道,她要挽回方才失了的面子。 “噗”太后忍不住笑出声来,“夺哀家所好?你这丫头,还真有点意思” 徐青韵以为自己成功得了太后的注意,正暗自窃喜,哪料到太后只此一句,便推说累了,要去寝殿休息,只留了名叫如烟的宫女,让其安排事体,陶嬷嬷也跟随在太后身后,出了偏殿。 如烟招手唤来几个内侍,交代一番,随后,才向徐青绫二人行了礼,徐青韵忙扶起,客气道,“如烟姐姐是太后身边得力的,我们怎敢受姐姐这一礼?” 如烟只是笑笑,说起正事儿,“今日是众秀女休沐的日子,应都在云秀宫歇着。正好,两位小姐趁此可以与大家熟识熟识。方才,我已知会过小东子与小李子,又有问秋与岁寒在一旁伺候着,两位小姐大可放心。” 话毕,徐青韵又与如烟客套一番,徐青绫也偶有插上几句,随后,两人告别如烟,坐着来时的软轿去了云秀宫。 直到坐在软轿中,徐青绫的心绪才渐渐平静下来。这一路行来,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在这异世,皇权足以遮天说白了,头上的脑袋留不留,只需这宫中主子的一句话。 当然,也不会紧张到像方才她表现在外的那样夸张。 只是她外露的谨小慎微、木讷胆怯的性子似乎收效甚微,最后,还是得了个眼线在身边。不过,好在,她们似乎并不是心月复。 这种结局她也曾预料过,太后虽长居高位,但在后宫却无人能与她相争,似乎理应过着闲逸无争的生活。只是,这宫中的主子,哪个又是简单的?更何况,在今上即位后,太后凭借贤妃之资,挤退上一代的皇后,荣登太后宝座。这样的女子,又怎会是如面上所展现的,只是慈祥和气的老太太? 往后的日子,她不免得行一步,看十步,步步谋算、谨慎周详才行 ………… 宫女依次将冰镇过的红豆膳粥、双色马蹄糕、翠玉豆糕并几样清爽的小菜:万字珊瑚白菜、杏仁豆腐、桂花酱鸡等端上膳桌,陶嬷嬷则立在身后,同其他宫女一道,服侍着太后用膳。 不过,显然,太后的心思并不在这美食佳肴上,只是略动了几箸,便叫人撤了,留陶嬷嬷说话。 “你眼光一向老辣,依你看这两人性子如何?”太后放下龙凤金盏,不紧不慢地问道。 陶嬷嬷躬身,道,“老奴到徐府的时候,那徐三小姐的行囊是后送到的,老奴看她不是个做事周详的人。老奴还从徐府的下人口中得知,这三小姐性子有些娇蛮,又争强好胜。倒是那五小姐,听说是个温和大度的,只是按着方才的表现,似乎是个木讷胆小的,应该成不了大事” “徐家三女儿的娇蛮倒是能看得出来,这大概与前些年徐大人的宠爱月兑不了干系。只是这五姑娘,哀家还真看不明白。按理说,她是姨娘生养的,又被贬到别院数年,养成胆小怕事的性子,是有理可依的。但是,也不知为何,哀家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停顿片刻,太后又道,“若真是这样,皇帝也不会在发生那事后,还特意下旨,召两人进宫” “罢了,罢了,不去想了皇帝的心思,连哀家都猜他不透”太后摆摆手,道“有问秋与岁寒在,也不怕她们出什么幺蛾子,坏了宫中的风气。” 而在太后谈论徐青绫二人之时,她们也到了云秀宫前。 第三百三十一章 榆木疙瘩 云秀宫宫门台基下左右分设着一对铜鹿,两旁又有墨绿苍劲的柏树相护,遮挡了烈日。入了树荫,一股沁人的凉意便直钻人心。 徐青绫越过铜鹿,拾级而上,在宫女内侍的引领下,入了云秀宫,迎面而来的是比宫外更甚的凉意,庭院里错落着苍翠欲滴的大树,偶有几棵松柏在微风中轻轻抖动着。 深吸一口气,徐青绫打量起这要暂居一月之久的宫殿。 云秀宫位于大周皇宫西面,隶属于西六宫之一,只供过了初选的秀女暂居。即使是这样,整个云秀宫都修缮得精巧无比。正殿是楠木雕万字锦底裙板隔扇门,窗户是万字团寿纹灯笼锦支摘窗,入内,亦是精巧华丽。 正殿前间安置着楠木五福捧寿镂空罩背,罩背前是香案、宝座、宫扇、熏笼等物件,无一不精致奢华。 “正殿只用来听训、学规矩与平常的起居,并不住人。”问秋开口了,是两个宫女年纪稍长的那位,“秀女们只入住云秀宫的东西侧殿、东西配殿与后殿。请两位小姐稍后,奴婢这就让岁寒去请云秀宫的教引嬷嬷过来,看看哪处还有空房间,好早些让两位小姐安置。” 两人自是应了,已经折腾将近半日了,还滴水未入,谁也不愿意再被琐事耽搁。 只不过须臾,岁寒便带着两位姿态严谨年约三十的宫女进来,问秋向两人行礼问好,徐青绫与徐青韵自然跟着行了半礼,“穆姑姑、钟姑姑。” 两位宫女微微曲膝,算作还礼。礼罢,其中穆姑姑开口道,“两位小姐想必就是皇上特召入宫的徐家小姐。”声音严肃,面容更是不苟一笑,“其他秀女已经学了半个月规矩,两位小姐可得抓紧,否则,若是在复选之时,殿前失仪……切莫悔恨不若当初” 两人小心地应着,徐青韵更是觉得这位穆姑姑不好对付。 突然,钟姑姑轻笑出声,面容柔和,道,“你们穆姑姑没有坏心思,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她只是希望你们不要犯错,因为一月后你们将面对宫中主子,其中轻重想必你们也清楚。” “好了,今日休沐,且不说这些了后殿还有两间房空着,倒也是便宜了你们,让你们一人一间。”钟姑姑巧笑嫣兮,对比穆姑姑的严肃,亲切讨喜多了。 这时,穆姑姑也再次开了口,“太后娘娘既然已经赐了你们随伺的宫女,我们就不另外派人了,你们俩下去歇着吧。” 两人福了福,去了后殿,各自进了屋子,问秋入了徐青韵的屋子,而岁寒则是跟着徐青绫进了相邻一间。原先随行的内侍,则是从哪里来,便往那里回。 这片刻的相处,徐青绫大概了解了岁寒的性子,是个寡言尽职的宫女,倒是对她也是处处尽心,手脚麻利地收拾了床铺,又去云秀宫的膳房,取了午膳。 秀女并未有资格享用御膳房烹制的膳食,只是安排了庖人五名,司膳太监数名搭了一个临时膳房,只供选秀期间。 徐青绫接过银箸,随意扒了两口,便让岁寒撤了,又借口累了,遣她出了内室。 她并非真累了,只是不想身边有个眼线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好在这次选秀与往次不同,秀女住的屋子规格要比原先来得高,分内外两间,这才能让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不知是岁寒太过安静、没有丝毫声响,还是屋子里除了蝉鸣与微风拂面引起的响动,一切都太过静谧,徐青绫朦朦胧胧地进入了梦乡。 直到被来人不耐烦的敲门声吵醒,才醒过来,喊了岁寒进来伺候,“是谁在外头?” 还未等岁寒回话,“是我”徐青韵挑帘进来,出声道。 看着半坐起身一副没睡醒模样的徐青绫,徐青韵立马皱紧眉头,不赞同道,“都到这时候了?你这个榆木脑袋,怎么还有心思睡觉” 徐青绫看徐青韵气性颇大,怕说出不该说的话,忙将岁寒打发出去,“想必问秋姐姐也过来了,岁寒姐姐,你过去陪她说说话。” 岁寒面无表情,也不动,徐青绫看去,对视几息,才朝她点点头,出了内室。 “伺候你的这个宫女,怎么跟个木头似的。”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徐青韵嬉笑道,“不过,木头配你这个榆木疙瘩,倒是正正好” “三姐姐”她不说话,并不意味着她能容忍她随意嘲弄,“三姐姐,这么急急过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徐青韵突地拔高音量,不满道,“大事?当然是大事,要人性命的大事儿” 见徐青韵说得夸张,徐青绫垂下眼睑,她们刚入宫,能有什么大事无非是打探敌情——了解周遭秀女的身份,若是有本事,还能查出皇上是打算给哪几个皇子拴婚,为哪几位宗亲指婚等等,不一而论。 徐青绫神色平淡地望向她,道,“还请三姐姐道明?为妹妹解惑” 对徐青绫寡淡的表情,徐青韵显然不认同,“说你是榆木疙瘩,还真是榆木疙瘩,你怎么就没有紧迫感呢我们本就比别人晚入宫,对宫中的情形一概不知,要改变这劣势,还不是得尽快了解这宫中的一切……”又胡乱责骂一通,才开始说起正事,“方才我就让问秋去打听了,这住在云秀宫的是哪些人?” 打断骨头连着筋 徐青绫不得不提醒道,“问秋是太后.宫中出来的,并不是一般的宫人,三姐姐还是尽量少差遣她。” 徐青韵努了努嘴,满不在意,但还是压低了声音,道,“我有分寸,无需五妹妹挂心,你只要顾好自己,别拖累了我就是”被徐青绫这么一打断,又顿时失了说话的兴致,只略略道,“……有大嫂的表妹阮清水阮郡主、荣国公家的三小姐于烟、永昌侯家的八小姐傅蓉、兵部尚书家的大小姐华霁月等等,还有许多,你明日看了就知。阮清水住在东侧殿,于烟与傅蓉同住在西侧殿,华霁月住在西配殿……” 徐青韵提到的四人,倒有三个是相识的,这次选秀的网罗面还真广。 “对了,还有王姨娘的嫡亲妹子江州知府七小姐王婉清,就住在后殿,与我们隔着几个屋子说到她,我这心头的火就嗖嗖往上冒,一个姨娘的妹妹也配和我们一起入宫王姨娘也不出面挡挡,这不是当众下我们徐府的面子吗?”。徐青韵的声音越拔越高,到最后甚至有些尖利。 徐青绫忙打断道,“三姐姐”下巴朝着外间扬了扬。 “行了我也不说了,你要记得我们都是从徐府出来的,谁倒霉了,另一个也讨不得好”徐青韵站起身,朝外间而去。 一手撩起帘子,一脚准备迈出去,只是,突地一顿,松了珠帘,一手改撑在门框上,道,“记住,欠你的人情,我已经还清至于母亲说的让你帮我,也不必了”话落,就径直挑帘出了内室。 那人情怕是临进宫前,她跟她说的那番话。不过,即使她不告诉她,进宫后,她也会知道,只是早晚问题。倒是她凭白占了她一个便宜。 看着晃动的珠帘,徐青绫笑了,连眉角眼梢都带上了笑意。 须臾,便听到隔扇门发出的乒乓声,随后,是岁寒撩帘进来,“姑娘,您要不再歇会儿。” “不了”被徐青韵这么折腾过,她哪里还有困意,只道,“麻烦岁寒姐姐,帮我备些梳洗的物事。”说罢,揭被而起,径自穿衣不提。 而岁寒也只看了正穿衣的徐青绫一眼,并不上前伺候,而是听了她的要求出内室准备梳洗物事去了。 片刻后,徐青绫梳洗完毕,又让岁寒寻了红泥小火炉与提梁壶过来,亲自烹茶。待得一壶茶后,放一杯于岁寒身前,未语,其意却明。 岁寒自然明白,却摇头道,“奴婢没有饮茶的喜好,姑娘自饮就好” 徐青绫未抬头,视线依旧绞在书上,只道,“天气燥热,喝些茶,可以解解暑气” 岁寒没有再推月兑,也不喝,只是拿起来捧在手心。 当徐青绫翻过一面书页,余光扫去,见岁寒还是手捧着茶盏,眼盯着茶水,立在一侧,显然心神并不在这儿。 “岁寒,你自去忙吧若是无事,可以去隔壁找问秋,我这边暂时不需要人伺候。” 岁寒应了声好,福了福身子,就退了出去。 徐青绫摇摇头,重又开始看起书来。 却是久久不闻脚步声,复又抬首望去,只见绿纱糊的支摘窗下,有一抹影影绰绰的墨绿身影,立在那里,纹丝不动。 徐青绫叹了口气,这岁寒还真是冷硬不吃,真叫徐青韵给说中了,性子如木头。她也不去管她,将心思转回到书上,继续看书。 半下午的功夫过去,就下去了小半本书。 徐青绫拿帕子揉了揉眼睛,见外头天色渐暗,透过窗子,看到岁寒依然站在门外。刚张口想喊她进来,她就动了。与此同时,门外也响起了敲门声,“姑娘,天色昏暗,奴婢为您掌灯。” “进来吧” 待屋子被灯影照得透亮,岁寒就去了膳房取食。 片刻后,见到饭菜,徐青绫倒是真饿了,吃了大半,等岁寒收拾了去,又喝了杯茶水去去油腻,便提议出去走走。 岁寒颔首,跟在徐青绫身后出了屋子。 两人一路向前殿走去,徐青绫没想到这短短几步路,就碰到了熟人。 (妍冰尽量都定在12点左右更新,不过,明天考试,有可能更新会晚。) 第三百三十二章 小心机 正值月上柳梢头之际,徐青绫步履悠闲,踏月乘凉,怎料在这个用膳点会有人同她一样有兴致在庭院闲逛,且还是个熟人 两人两两相望,片刻功夫后,相视而笑。 早已将诧异隐下的徐青绫扬着笑脸,看着那娇柔的身姿向她碎步行来,她也加大了步子,两人相会后,互相见了礼,问了好。 “怎么你也有兴致闲庭信步?”于烟挑眉笑问道,“今日这般折腾,你难道不累?怎么不在屋里多歇歇”话里话外透着几分亲切。 她与于烟也算熟稔,除了在三皇子府与自己的寿宴上见过,期间由忠义伯家六小姐郑瑾萱牵头办过的几次茶会、诗会、赏花会,于烟都有到场。她的嫡母并不拘她在家,反而,极赞同她外出交友。 而她则是因为院子里有通街之门且郑瑾萱盛情相邀,而卫氏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前些日子,才会频频与她们有所交集。 “晌午那会儿,歇过一觉,若是再让我躺下去,估计这把老骨头就该提早散架了”徐青绫也笑着回道,对于烟在云秀宫见到她并不显惊讶,也不问原委。 宫中没有秘密 何况,徐家也未曾特意隐瞒,只要稍稍一打听,有点身份的人,都能知晓。 于烟娇嗔一声,假怒道,“就你嘴贫你才多大点年纪呀比我还小两岁的人,成天在姐姐面前称老,你可叫姐姐们以后怎么活?” 徐青绫笑着讨饶,“于小姐可别生气,是我嘴笨,不会说话” 于烟性子绵柔,本就是说笑,也不多计较,只道,“就罚你陪我走走”见徐青绫沉默片刻后,颔首,便转身对身边跟着的宫女,道,“我与徐小姐四处逛逛,你不用陪着了。” 那宫女犹豫地应了,徐青绫自是闻音知雅,也将身后跟着的岁寒支走,两人往幽径深处走去。 起先,两人只是静静地走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期间,于烟翕动着双唇,几次想要张口说话,到最后还是不了了之。徐青绫约莫着估计是她没有想好措辞,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屡次以失败而告终。自然,不明白于烟来意的她也不会贸然相问。 直到两人出了幽径,于烟才缓缓开了口,却是不答反问,“你可知晓瑾萱的近况?” 徐青绫摇头,但是她知道她并没有进宫,否则,以她的身份,徐青韵不会不提及 “瞧我糊涂的,你当时出了那事,哪里还有心思注意这些。”于烟自觉有些尴尬,忙替徐青绫开解道,“瑾萱,有个要好的青梅竹马,是顺天府尹闵家的大公子。两家原先挨得近,两人自幼又玩得好,大人们曾玩笑说将两人配成对。不过,自闵大人从通政司副使升任顺天府府尹后,就搬离了原先的宅子,两家来往就少了。而且,两人大了,就不方便时时相见,关系也就淡了。” 于烟不是长嘴的人,自然不会道别人长短,何况,她与郑瑾萱关系素来就好 “就在一个月前,闵夫人派人去打理了长久不住的老宅,随后,两家又开始串起了门子。而就在今上昭告天下选秀前,两家为两人通了庚帖,合了八字,将婚期定在了明年开春。所以,忠义伯上表了皇上,而忠义伯夫人又特意进宫请示了太后,除了瑾萱的选秀资格。” 一个月前,徐青绫粗略算算,就是徐正宏突然提及她的婚嫁的时候,想必忠义伯也是那时候得知今上要选秀的事儿。 她曾见过几次忠义伯夫人,每次都能见到她用宠溺的眼光,笑望着郑瑾萱,还曾提到过,“萱姐儿这性子,我是不放心让她嫁到像我们这样的公卿之家,这样的人家规矩多,萱姐儿未必受得了。所以啊,我只图个能像我这做娘的一般疼她的女婿,不论身份地位,因为这些都是虚的。” 所以,这一切都是因为忠义伯夫妇心疼自己的闺女而谋划的。 “当时,瑾萱的名已经登记在册了,本是不能驳回的。”于烟一对秀眉轻轻弯起,露出羡慕的神色,“有这么为子女着想的父母,不知是瑾萱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慢慢地,于烟的神色黯淡下来,脚下也是一顿。 徐青绫望着怔愣的于烟,暗自揣测着,怕是于烟的父亲荣国公也是早已知晓的,而此时站在云秀宫的她,已经很好地说明了一切。显然,荣国公是将家族利益放在首位的而确实以于烟的资质,配给皇子当侧妃是极有可能的。 看着沉默地立在她身前的于烟,徐青绫想开口安慰,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无法感同身受,因为她进宫本就是奔着查探白姨娘的事儿,至于婚姻大事,她还真没有想过 在她犹豫该怎么措辞时,于烟落寞地开了口,“当时,我父亲是知晓的,也同我说起过,并问过我的意思,可是,最终,我还是进来了。到底是命运在捉弄人,还是人在捉弄命运?” 眼角的一抹晶亮,一闪而逝。 “谁知道呢只有天知道吧”徐青绫同于烟一样望向灰暗的天空,笑指着一处微弱的亮光,“看,星星出来了” 于烟点头,露出了一抹笑容,“是啊,星星出来了 又望了片刻,于烟收回了视线,对徐青绫嫣然一笑,指着一处亭子,道,“走了这么久,倒是乏了,我们去那陶然亭歇歇?” “陶然亭?”徐青绫的笑容明显一滞。 此刻,于烟已经走向亭子,自然没有察觉到背后徐青绫的异样,只笑着解释道,“我刚知道的时候,也觉得诧异,这不是都城外的那陶然亭,只名字相同罢了。” 又走了几步,见徐青绫没有跟上,转身催促道,“快过来歇歇” 当于烟转身的瞬间,徐青绫已经恢复了寻常的神色,应了声,“这就过来”便举步走去。然而,心里却闪过一丝牵挂,不知他如今可好? 七夕那日,她似乎隐约见到了他…… 两人分别在石凳上坐了,于烟笑得懊恼,“瞧我方才有的没的说了一些不着调的话……”微抿了嘴,道,“倒将正事给忘了。我想着你今日刚进宫,怕是不知道,所以,特意去寻的你,哪想恰巧你会在庭院中散步。至于,方才那地儿,不合适,所以,才引着你来了这陶然亭。” 陶然亭四周并无草木遮挡,只有在数丈开外,被竹林团团围住,倒是不失为一处说话的好地方 只是,于烟要同她说什么? “于小姐,请说” 于烟苦笑道,“你说话还是这样客气,了解你性子的,知道你一向如此;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性子孤傲,难以亲近呢” 徐青绫对此不置一词,但还是改了口,“于烟,你说”她性子清冷,但是对郑瑾萱、于烟几人还是愿意亲近的。 “这就对了”于烟笑道,“昨日,我就听说了,文华郡主与安华郡主明日进宫,可能会到云秀宫。你同文华郡主有过过节,三皇子妃又是你大姐,我怕她到时候找你麻烦所以,过来给你提个醒,明日,你避着她点儿,可别往她跟前凑。” 不往宋文华跟前凑,她就不找人麻烦了吗?倘若是这样,那就不是她宋文华了 “于烟,谢谢你,我记住了”徐青绫道谢。 于烟显然不信徐青绫有将她的话,记在心里,“你可别敷衍我,文华郡主的性子,你我都清楚,特别是她一直心仪着那位。以她的身份,自然不会被送来择选,但我听说她为这事儿到御前闹过,最后,是被长公主给拎回去的。当然,皇上也没有同意。郡主都是外嫁的,哪有娶回来的道理我们大周可从没有过这样的特例” 徐青绫难得嬉笑地望向于烟,保证道,“管家婆的话,我一定记着明日除了学规矩,我就躲在屋子里闭门不出,谁来也不见”顿了顿,又笑道“当然,你除外”摊了摊手,无奈道,“这样,总可以了吧?” “好啊你这徐青绫,竟然说我是管家婆以后你的事情,我可一概不管了”于烟假怒道,又见徐青绫摊手,倒是被她的无奈模样给逗乐了,用帕子捂着嘴直笑。等眼角笑出了泪珠,就没了声响,徐青绫能听见轻微的呜呜声,这还靠的是她双耳的听觉比常人敏锐 “于烟”徐青绫高声喊道。 音调中饱含了不满。 只不过须臾,于烟似乎平静了下来,抬起头望向徐青绫,用帕子抹去那“笑出来”的泪珠,“我从不知你是这般风趣的人,瞧把我给乐的,都将我的眼泪给逼了出来。” 徐青绫不语,片刻后,起身,缓缓道,“我们在这耽搁很久了,该回了”说着,转身向亭外走去,下了台基,身子却是一顿,才道,“若是你想说了,可以去找我” 重新提步,待她进了幽径,才听到于烟放声大哭,也许,哭出来就会好的。不管是接受事实,还是奋起同命运抗争 至于,她对她耍的小心机,她并不计较 (今天实在太冷了,又是雨,考场的椅子又冰,回家后缓过一阵子,才码的字,所以到这点了。明天可能也得晚,要去看中医,抱歉) 第三百三十七章 生气 梅公公见站在殿外的一行人已有些不耐烦,其中以文华郡主尤甚,不觉皱了眉头,招手让守在殿门前的宫女过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那宫女抬头看了一眼梅公公,复又低下头,毕恭毕敬地回道,“公公您刚走,就有贵客临门,娘娘让我们在殿外守着,所以……” 知是有外人在,她才回得隐晦,梅公公点头,对此并不表示,只是皱着眉头低声斥道,“怎么不将两位郡主请到东侧殿等候,为何将她们晾在此处进宫时学的规矩,你们都忘了不成?若是叫人传了出去,那是在往娘娘的脸上抹黑你们让娘娘的面子往哪里搁你们让重华宫的面子往哪里放” 说至最后,梅公公的音量越拔越高,眉头越皱越紧。而面对着的,已不是那宫女,而是徐青绫与徐青韵二人。 显然,封的是她们的嘴,堵的是她们的口 徐青绫垂首蹙眉,面上有些不豫。才多大点事儿,何至于此? 梅公公本是想借此敲打徐家二女,倒不是真生气,可是骂到后头,自己却是越想越生气,甩了甩手中的帕子,正想要转身朝着守门的宫女吼上几句,然而,就在此时,殿内传出和煦清亮的声音,“是谁在殿外喧哗?” “回娘娘,老奴奉命领徐家两位小姐回宫时,正巧又碰见了文华郡主与若华郡主,两位郡主十分挂念娘娘,便跟着奴才一道回来了。”梅公公掐着尖细的嗓门,躬身道。 殿内一时无声,片刻后,才传来声音,“让她们进来吧” “是,娘娘。”梅公公使了个眼色给殿外的宫女。宫女们在梅公公的示意下,将楠木缠枝牡丹花纹裙板隔扇门轻轻推开,引众人入殿。 而原先在殿内的宫女,则井然有序地将四周的窗子打开,整个室内豁然明亮起来。 徐青绫低垂着头尾随在众人身后行了大礼,“臣女请韩贵妃娘娘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韩贵妃的声音依旧柔和,又笑对着文华郡主两人道,“怎么今日有空过来看我?” 面对韩贵妃,宋文华笑得腼腆,带着三分羞意贴近韩贵妃,“文华此次进宫,本就是来探望娘娘的,只不过是有事耽搁了,所以才晚了” 韩贵妃笑着一指宋文华,嗔怪道,“所以,才会从云秀宫绕道而来我看呀,你不是打心眼里想要来看我的” “哪有”宋文华跺脚不依,挨着韩贵妃更近了,“娘娘这是冤枉了文华” 韩贵妃摇摇头,望向坐于下方的韩夫人,无奈道,“煊国公夫人,你看看这丫头,都已经到嫁人的年纪了,怎么还是一副孩子心性?” 话里话外透着难掩的宠溺。 煊国公韩夫人见宋文华脸上浮起红晕,忙起身行礼,“臣妇见过两位郡主”顿时,解了宋文华的尴尬,也打断了这个话题。 徐青绫二人亦上前行礼,见过煊国公韩夫人。 韩贵妃笑看着,待众人行礼完毕,就赐了坐,宋文华是挨着韩贵妃坐了,而若华郡主则是含着胸,垂着头,离她们远远的,反而与徐青绫紧挨着。 待众人坐定,煊国公夫人笑着起身,行礼道,“既然娘娘有客人在,臣妇就不多打搅了,恳请告退离去。” 韩贵妃含笑点头,“那我就不多留你了,另外,嘱托你的事情,还请夫人多多上心” “娘娘吩咐的事,臣妇定当尽力办妥”话毕,煊国公夫人欠身离去。 韩贵妃拍拍宋文华挽着的手,让她松手后,方才笑着对两人道,“对于你们二人进宫一事,三皇子妃比你们还要紧张,这不一开宫门就打发了人来问,深怕呀,这皇宫会吃了你们”说着,亲自动手理了理宋文华的鬓角,闲淡道,“这要是传到皇上耳中,必定是不高兴的所以,我早早就让她回去了。此外,我听说近日三皇子妃身子不适,就免了她进宫请安,让她在府中好好休养身子,好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韩贵妃闲闲碎碎说了很多,但遣词逐句中都显露出对徐青萝的不满,屡次拿多年无子说项,不过,每每说至此处的时候,看着宋文华的眼神,却是越发轻柔了。 而宋文华则是低垂下高贵的头颅,露出修长的玉颈,欲语含羞,全然一副小女儿的娇羞姿态。 韩贵妃中意的是宋文华 早年,皇上下旨赐婚时,就有传闻,当时怀有身孕的韩贵妃曾在皇上面前大闹过一场,不满这桩婚事。也是因为这样,才导致八皇子轩辕嵘过早出世。 不论这传闻是否真假,韩贵妃不喜徐青萝这一点却是事实,而且,从韩贵妃今天的言论中,可以得知她更有让宋文华取而代之的想法。 “娘娘” 突地一声焦急的叫唤,打断了徐青绫的思绪,循声望去,见徐青韵涨红着脸,紧握着双拳,目露焦色,一瞬不瞬地盯着韩贵妃。 拳拳温情一下子被人打断了去,韩贵妃即使未露出怒容,也收起了挂在嘴角的笑容,沉声问道,“徐家小姐,唤本宫,可有何事?” 这是头一次,韩贵妃在她们面前自称本宫。 “娘娘,这也不全是大姐姐,不,三皇子妃殿下的错” 徐青绫蹙眉,睨了一眼韩贵妃,见她已是眯起了眼,连忙向对面的徐青韵使眼色,然而,她却权当没看见,扭头望向韩贵妃。 只见,韩贵妃轻笑一声,讥诮道,“那徐家小姐说说,这究竟又是谁的错?” 徐青韵紧张地咽下口水,结结巴巴道,“一,一则是,三皇子殿下事务,事务繁忙。二是,二是,三皇子殿下妻妾甚少,这,这才使得三皇子膝下儿女甚少,目前,只得了,只得了一个女儿……” “哦,是吗?那你可有法子替你长姐分忧?”韩贵妃问得漫不经心。 “臣女不才,恰是有一个办法。”徐青韵忙挺直身子,迫不及待道。 “什么法子,你且说来” “恰逢此次大选,娘娘何不择其一二秀女,选为皇子侧妃,为殿下开枝散叶?” 徐青韵说完,小心地打量着韩贵妃的神色。 韩贵妃抿嘴一笑,心中一时寒凉,徐青萝要是知晓此刻自己的嫡亲妹妹正在算计她身边的位置,怕是会伤痛欲绝,没想到自己煞费苦心,养的却是头白眼狼。 只是,这深宫内院之中多的是这样的例子,寒凉也只不过一时。她早已学会,在这宫中生活,不算计别人,就得被别人算计 更何况,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 韩贵妃点头,“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只是像这样的事情,理当由皇子妃操心才是,本宫这做母妃的,也不过是偶尔赏赐个人进去。没能为皇家添子添孙,终究是皇子妃的错,你说对不对?徐家小姐” 她没有那心思来刁难徐家二女,此次,招她们过来,也不过是想见见这对让徐青萝破费心思的妹妹,而另一个缘由,这徐家**,是煊国公韩夫人曾经提及过的,而且还是那人的女儿…… 思量至此,韩贵妃抬首望去,见她依旧低垂着脑袋,安静地坐着,同轩辕若兰一样,存在感极低。 而相对于安静的徐青绫来说,急着争宠的徐青韵,却让她不喜,这种人若是给了三皇子,那也不过是让他府里添乱,成不了什么大事。 徐青韵心中惶恐,韩贵妃并未如她所料般赞她姐妹情深,这让她慌了阵脚。她提这样的主意,本是为了得到夸赞,她好趁机毛遂自荐,哪料到不仅没有夸奖,反而听韩贵妃的意思,是要将大姐姐的错迁怒至她。 瑟缩着的双手交握在一起,徐青韵颤着声,辩驳道,“娘娘,臣女并未强词夺理,只是三皇子妃是臣女的亲姐姐,臣女理应护着。万万不愿娘娘错怪了她,故而,臣女今日才会斗胆提出此等法子,也是希望娘娘念在臣女的份上,饶过三皇子妃。” 韩贵妃不怒反笑,“难道徐家小姐是在责怪本宫,是本宫的过错?”转瞬,却是将脸一摆,“本宫方才可并未在怪罪三皇子妃,只不过是提到让她休养好身子,好早日让本宫含饴弄孙,难不成就使徐家小姐误会了?而且你一个闺阁女子,公然谈论婚嫁之事,可还有羞耻心在?” “臣女不是这个意思,臣女不是这个意思”徐青韵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还请韩贵妃娘娘饶恕臣女,臣女万万不敢了,再也不敢诋毁娘娘了。” 宋文华看着如此作态的徐青韵,心中别提有多痛快了,更想上前狠狠地踹她一脚,但是,鉴于韩贵妃娘娘就在身旁,怕毁了她在娘娘眼里的好印象,她还是克制住了。只是眼中噙着笑意,幸灾乐祸地看着匍匐在地上的徐青韵。 “娘娘,臣女与姐姐素来嘴拙,惹得娘娘生气,还请娘娘责罚”徐青绫起身,跪倒在徐青韵身旁,恳切道。 她本不能插话,但事态发展到这份上了,由不得她不作为。 韩贵妃平生最不喜的事儿,就是如今徐青绫所做的,此刻,她的脸色紧绷着,看着底下跪着的二女,眼中冒出火来,张口就想斥责几句,没料到会被从殿外传来的声音给生生打断去。 “是哪个不知好歹的奴才惹母妃生气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索人 闻声,韩贵妃不由得蹙眉,而坐在她身旁的宋文华却是满脸笑意,“娘娘,是四皇兄”话音方落,就想起身去迎,却被韩贵妃一把攥住。 “你这孩子,你四皇兄又不是头一趟来我这儿了,熟门熟路的,无须你出去相迎” “母妃说的是”说话间,轩辕晗已经进了正殿,嬉皮笑脸道,“我对这比你还熟悉,就不劳动我们文华郡主的大驾了再说了,你可是母妃心尖子上的肉,倘若你磕着碰着,母妃可是会心疼的!” 轩辕晗大步越过徐青绫,躬身向韩贵妃请安行礼,“晗儿请母妃安” 而垂首跪着的徐青绫只看见垂地的镶金袍边荡起的一抹涟漪,紧接着耳边传来的就是那近前的肆无忌惮的笑声。 这就是那传闻中不为凡事所累、恣意妄为的四皇子瑞亲王,先后唯一遗留的血脉。端听这笑声与话语,倒是与传言无甚大出入。 而端坐着的韩贵妃,听到“母妃”二字,眉头几不可见地挑了挑,只道,“瑞亲王无须多礼,素云,赐座” “不敢劳烦素云姑姑”轩辕晗肆意笑着,摆手阻止,“母妃身旁还空着座位,我与文华一样,挨着母妃坐就是了。” “这……”素云想说这于礼不合,瑞亲王与娘娘毕竟隔着血缘,又是成年皇子,合该要避嫌。只不过,即使她说了,对从来不将规矩礼仪放在眼里的瑞亲王而言,多半会依旧顾我。无奈之下,素云望向韩贵妃,寻求主意。 韩贵妃的眉头抽了抽,当初就不该答应让他唤她母妃的,皇上这不是成心为难她吗?她底下本就有子嗣,当初先皇后仙逝之时,理当交由无所出的安妃抚养,怎料到会托付到她身上。 别人家的孩子,怎么都没法打心眼里去疼 挂着牵强的笑容,韩贵妃看了眼这行事与世俗礼教相悖的皇嫡子,淡淡道,“素云,还不引瑞亲王坐了。” 这是不赞同瑞亲王坐她边上 素云忙颔首,引着轩辕晗往左手边的紫檀扶手椅而去。 对韩贵妃的冷漠,轩辕晗丝毫不在意,嘴角仍旧张扬着肆意的笑容,只不过,径自在右侧的椅子上坐了,又笑着对素云道,“素云姑姑,本王在这坐就是了,何必绕远” 这并不合宜,右侧已然坐着若华郡主 素云望向韩贵妃,见她点头,方才退至一侧。 而韩贵妃虽然漠视了瑞亲王的作为,但还是不由得微眯了眼,心下恼恨,暗嗤一句,真真是没有教养不过,面上依然淡笑点点,并关怀道,“此行定然辛苦,本宫看着瑞亲王比原先在京时更瘦了,也黑了。如今回来了,本宫定去求了皇上,多留你些时日。至于,那些个偷懒耍滑的奴才,本宫必当严惩”话中隐约透着几分心疼,“枉本宫在你临行前特意找来训斥一番,那些奴才竟是将本宫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母妃,为那些奴才生气可不值得”轩辕晗笑道,随即,扫了一眼宋文华,道,“文华表妹,你还不帮着四皇兄劝劝母妃” 怔愣的宋文华,朝着轩辕晗一笑,转身替韩贵妃顺气,娇声道,“娘娘,您身子金贵,犯不着生那些狗奴才的气,若是气坏了身子,可是最最不值得的,文华会心疼的” 她这个爹娘都不疼的,也只有韩贵妃会花心思待她。 宋文华说至后来,气息娇弱,神情郁结。 而方才并未真生气的韩贵妃见此,起伏的胸脯自然平稳下来,将宋文华的双手握在自己手心,轻抚着,“本宫没有你想得那般柔弱,怎会因这区区小事儿伤了身子你这丫头,心思太重,可千万要放宽心……” “娘娘”对于韩贵妃情深意切的话语,宋文华眼中已充盈着泪光。 如此一来一回,两人又上演了一场母慈女孝的戏码,倒是将瑞亲王闲置了起来,却恰好给了他机会去打量底下跪着的二女。 离他近的,跪在右侧的姑娘低垂着头,无声无息地,似乎已坐禅入境,不过,观身姿形态,却是比一般姑子要来得娇俏 轩辕晗眉角上挑,戏谑的笑容在唇角无限扩大,视线在徐青绫身上稍顿,几许后,才转向左侧的徐青韵,却是一下子皱起了眉头。 徐青韵心中害怕,方才建议不成反而惹怒了韩贵妃娘娘,吓得一口气哽在喉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而今,韩贵妃已被文华郡主分去了心神,总算是将那口气咽了下去,却还是不由得感到恐慌,浑身轻颤之余,扯住徐青绫的衣袖,颤着声道,“五妹妹,该,该如何是好?” 见徐青绫只是扫了她一眼,又垂首看地,她便一下子慌了,跪着挪了几步,贴近她,道,“五妹妹,你一向主意多,快想想法子要是娘娘治罪于我,可与你无好处,一撇可写不出两个徐字。万一连累三皇子妃,连累家里,那你我可都是徐家的罪人” 闻言,徐青绫有些心寒,自进宫后对徐青韵升起的好感也突然间尽失。 “是非对错,娘娘自会判断妹妹也想不出法子,我深以为娘娘心中清明,自不会无故冤枉了我们,姐姐且放宽心”徐青绫按捺住不耐,心平气和地宽慰道,声量不大不小,恰好这殿内的主子都能听清。形势如此,应以大局为重 韩贵妃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徐青绫,随后,越过若华郡主,望向瑞亲王,笑道,“今**刚回京,早些出宫回去歇着吧,至于那几个奴才,本宫看,还是都换了吧。过几日,本宫赐几个得用的人给你,省得你身边一时没有可用之人。” 徐家二女,她是成心想晾她们一阵子,挫挫她们的锐气,以防她们在选秀中坏她的好事至于,在轩辕晗身边安插眼线,是她几年来一直想为之,却是从未成了的事,因为每到这个时候,轩辕晗总能找到理由,婉拒她的“好意”。 此次,她也是抱着试试的心态,然而,轩辕晗的反应却出乎了她的意料 “本王一切皆听母妃的安排”轩辕晗竟是应下了,“不过,晗儿,有个请求,还请母妃准许” “你且说来”疑惑之余,韩贵妃的声音中已含了几分喜色。 “晗儿想跟母妃讨要个人” 韩贵妃诧异,怔愣片刻,反而笑道,“瑞亲王向本宫讨要的是谁?” 轩辕晗肆意笑着,手指徐青绫,缓缓吐出一字,“她” (前面三个月,妍冰因为各种原因更新都不正常,四月开始正常更新。今日,回来的晚了,只赶出这些,明日补上。) 第三百三十九章 西北 殿内众人均是诧异万分,根本没料到轩辕晗开口索要的会是徐青绫 韩贵妃愕然,挂着僵住的笑颜,视线在轩辕晗与徐青绫之间来回穿梭。而一旁被还未入口的茶水喷了一身的宋文华,都忘了招呼宫女擦拭换衣,只瞪大眼瞧着这一出刚刚开幕的大戏。 若华郡主轩辕若兰仍旧低眉敛目,倘若细看,就能瞧见她早熟的慧眼中迸射出一道明显带着不予苟同的光亮,这向来不安分的四皇兄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而此时的徐青绫即使低垂着头,也能感觉到几道光芒绞在她身上,自然能推算出那行事诡异的瑞亲王轩辕晗向韩贵妃索要的是她,她虽模不准瑞亲王要耍什么把戏,但她敢笃定,他必定是知道她并不是宫女,因为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她身上的衣裳与宫女的服饰有多么不同。 “瑞亲王,她不是宫女”在死寂般的沉默中,韩贵妃开口了。 轩辕晗瞅了一眼依旧低垂着头,仿若事不关己的女子,几乎让他错以为他们讨论的不是她的去留问题。这让他突然对她升起了兴趣,倒是十分好奇她接下来会有甚样的反应。 “晗儿知道。”轩辕晗笑道,“可那又如何?” 可那又如何?那又如何 这话一直在徐青绫耳际回荡,久久不息,生生不灭。 安置在身边的左手不由间变掌为拳,有些混乱的思绪仍克制着她不要轻举妄动,她现下唯一能做的就是静待韩贵妃与瑞亲王博弈。她与韩贵妃之间毕竟还隔着三皇子妃,三皇子妃代表着三皇子府的脸面。事关三皇子的面子问题,她相信韩贵妃不会轻易就应允了瑞亲王的要求,不会将她——三皇子妃的庶妹如今的待选秀女轻易赏赐给四皇子瑞亲王。 韩贵妃敛眉竖目,不悦道,“她是待选的秀女,而今年的选秀是太后娘娘亲自督办的。”荒唐也得有度,她这是在告诉他,若想要人,就直接找皇太后要。 更何况,徐家二女是皇上下旨进宫的,这次由不得他胡来 “那好”轩辕晗拍案起身,笑道,“既然母妃做不了主,那我就去求求皇祖母。皇祖母一向疼我,这样的小小要求,自会应允”说罢,用余光扫向徐青绫,这下该慌了吧 良久,却仍不见徐青绫有什么反应,轩辕晗突觉无趣,朝着韩贵妃敷衍地行了礼,便返身朝殿门而去。 眼看着轩辕晗行礼告退,韩贵妃忙示意素云阻拦,自己则不顾失仪,大声喊道,“等等” 轩辕晗扫了挡在他前头的素云两眼,直看得素云低下头去,才作罢。随后,转身向韩贵妃一礼,笑道,“母妃,可还有事吩咐?” “她是你三皇嫂的庶妹” 韩贵妃眼皮微跳,直觉这话拦他不住 果然,轩辕晗轻笑着,语带轻挑道,“母妃放心,我自会顾全三皇嫂的颜面,晋她为侧妃。”想她一小小庶女,能成为瑞亲王侧妃,怕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心中这般想着,轩辕晗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上位者对被施舍者的轻视。 那令人生厌的声音,气得徐青绫紧咬住下唇,好好的粉女敕唇瓣被生生咬出一道血印子来,别提有多扎眼。万般忍耐下,才没失控反驳。 “你……”韩贵妃亦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他这是在跟她打马虎眼呢 “若是母妃没有旁的事体,那晗儿就先告退了。”轩辕晗垂首,轻蔑一笑,就这能耐,还想在他身边安插人? 半晌不见韩贵妃吱声,轩辕晗行了礼,转身大步离去。 而就在此时,殿门旁窜出一条身影,双手撑开,挡住了轩辕晗的去路。 这连番几次被人阻拦,一向荒唐的轩辕晗再也捺不住,破口大骂,道,“是哪个大胆的奴才,敢挡本王的去路?这颈上的脑袋还要不……” 一句话还未说完,却听轩辕晗已是转了语气,“三皇兄,你今日怎么也过来了可是来看望母妃的?” “嗯”轩辕熠应了一声,从韩逸身侧走过,踏入正殿。 韩逸放下撑开的双手,嬉笑着向瑞亲王行礼,“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不去寻我上次你输我的那一坛子梨花白,我可记着呢,别想抵赖” 瑞亲王一拳打在韩逸肩上,“别以为本王同你般小气,可不差你这一坛子梨花白,改**过府来,咱俩不醉不归” “那就这么说定了” 随即,韩逸靠近轩辕晗,朝着徐青绫的方向努了努嘴,压低声音问道,“你不会真是看上了那徐家的小姐,打算娶来做侧妃吧?” 轩辕晗一笑,把玩着腰间的石青色柳叶络子,漫不经心地道,“方才的话,你都听到了?”见韩逸点头,又道,“你觉得我们大周的皇上会同意吗?”。 韩逸当下一惊,瞪大那双妖媚的桃花眼瞧去,“你不会是动真格的吧”顿了片刻,道,“皇上是不会同意的前段日子,你不在京中,可是发生了一件大事。就在选秀前日,这徐家两位小姐可是纷纷落水,按理说皇上会降罪不取徐家女。至于,后来怎样,你也看到了”指了指跪着的两人,“如今这徐家两位小姐都在宫中,是因为皇上下了旨意,特召入宫的,可不是你轻易能动的人” 轩辕晗转身瞥了眼徐青绫,才道,“你还当真了?本王只不过是逗逗这徐家的姑娘,替母妃解解闷而已,怎会真想纳这徐小姐为侧妃,况且,她那庶女的身份,也当不得本王的侧妃。”除非是皇上赐婚,就像当初皇上将徐家大小姐徐青萝赐给三皇兄当正妃一样。 思量至此,轩辕晗的神色不觉暗了暗,他犹记得当年那清冷孤傲的身影。 “你能这么想就好”韩逸当下松了口气,暗自高兴,便伸手拍拍轩辕晗的臂膀,“我看此次你可是做得有些过头了,要不同我进去,给韩贵妃赔个不是?” “不必”轩辕晗回神,“你进去吧,我府中还有事,先回去了”说罢,甩甩衣袖,阔步离去。 待出了重华宫门,轩辕晗才放缓了步子,朝着东北边行去,不过,这并不是出宫的方向 且不说瑞亲王轩辕晗如何,重华宫正殿内,爆出一声怒吼,“什么?你这才刚回京,又要去西北?如今西北又没有战事,皇上派你去做什么?” (几乎花了五六个小时,本来满打满算,应该能写完五千字的。但可能是许久没写,一下子找不到感觉了,所以,才挤出这几个字来,还请大家原谅,另外,希望大家能给妍冰一周的时间作调整。妍冰真心希望明天就能调整过来,望天╮(╯▽╰)╭) 第三百四十章 巧遇 轩辕熠斜睨了底下跪着的两人一眼,淡漠道,“整顿西北守军。” 言简意赅,并没有透露出想就此事与她详谈的意思。 韩贵妃几次张了张嘴,想驳斥几句,但终究还是不敢对皇上的旨意置喙,只叨念道,“这次多带些人,西北可不比南方富饶。穷乡僻壤的地界,吃的、穿的、用的,可都要带足了。另外,带去服侍的人,可有想好?” 殿内众人神色莫辨,自然都清楚那所谓带去服侍的人是何种人 轩辕熠的脸色几不可见地沉了沉。 许久未听见答话的韩贵妃,乜了他一眼,便自顾自地道,“我看啊,就带上林庶妃吧她早年不是跟随她父亲在西南边界生活吗?想必是个能吃苦的,定然也能早些适应那头的生活,这样,也好腾出手来照料你” 轩辕熠闷声不响,但面上已经明显有了不耐。 一旁的韩逸见他脸色越来越黑,忙自觉地打断,道,“姑母,距表兄离京还有一段时日,并不急在这一时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了。” “是啊,娘娘,何况这事情理当由三表嫂来安排,应当由她来操这个心才是”听韩逸一开口,宋文华也亟不可待地帮腔,“倘若她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妥,那就不配为三皇子妃。” 暗自思量着,她该找个怎样的由头,好跟去西北 韩贵妃拍拍宋文华的手,看着韩逸,道,“这也不能怪本宫,谁叫他子嗣稀薄,就是小他两岁的瑞亲王,如今也有三子二女环绕膝下。他若不是有个女儿,不知道京中的百姓该传出什么来……”颇有一番怒其不争的意味 韩逸嬉笑着附和两句,又有宋文华哄着,倒也是把韩贵妃逗乐了两次,便不再死揪着此事说项。 只听韩贵妃笑着嗔怪道,“你们三皇兄就是个锯嘴葫芦”,韩逸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又看了眼跪着的徐青绫,尽量不露心怜的神色,道,“姑母,侄儿虽不知道两位小姐因何受罚,但侄儿想冒昧替两位小姐求个情,还请姑母恩准。” 闻言,韩贵妃收了唇角的笑容,晦涩不明地看看韩逸,难道真如大嫂说的,韩逸中意徐家的姑娘? “您罚也罚过了,就让她们起来吧” 韩贵妃将视线移至轩辕熠,对上他淡漠的眼神,也不知怎地,突地眼皮跳了跳,竟是想起了秀女进宫那日,他派人过来让她打听皇上的意思……却是想不出什么头绪来。 宋文华见韩贵妃走神了,又偷偷地瞧上轩辕熠一眼,暗道自己要显得宽容善良才是,便跟着求情道,“娘娘,地上寒凉,还是让徐家的两位小姐起身吧,不然,三表嫂该心疼了。” 韩贵妃看向宋文华,点点头,“既然三皇子、文华郡主和煊国公世子都求情了,你们就起来吧记住,在宫中要谨言慎行这也算是本宫不负三皇子妃所托,亲自教导你们一次。” 徐青绫二人忙磕头谢恩。 因跪得久了,起身时不免趔趄,让韩逸紧张了一把,也让韩贵妃记在了心头。最后,韩贵妃了无兴致,直接打发她们离开。 徐青韵被徐青绫搀扶着的身子,微微轻颤着,嘴中不停地咕哝着,“五妹妹,你说说,我给出的这个主意,是不是一个好法子?贵妃娘娘怎会无缘无故就发了脾气,真真是想不通” 显然,徐青韵并不需要她回答,只不过是喃喃自语似的抱怨和疑惑。 “前头的两位小姐,请留步” 两人顿住,回过身去,见韩逸急急追来,而他身后十丈远处是漫步而行的轩辕熠,即便对上她们的视线,也只是朝着她们点头示意,随后,就步入一旁的夹道,消失在繁盛的翠竹林中。 徐青韵撇了撇嘴,不乐意了,“难道大姐姐不曾让姐夫带话吗?我看大姐姐心中没有你我这两个妹妹” 话音刚落,韩逸就已到了近前,展开妖孽般的笑颜,“徐五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在宫中,如此行事,并不合宜 徐青绫摇摇头,“三姐姐并不是外人” 因韩逸迎头的那句冷了脸的徐青韵,听了后,倒是暖了神色,就是站着不动,端看这煊国公世子有何话说。 韩逸撇撇嘴,转头直对上徐青韵,“可否请徐三小姐移步,我只借舍妹片刻,过后必定归还”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徐青韵没理由拒绝,瞪了徐青绫一眼,道,“你可快些”转身离开。 “你有什么事情,快些说,我出来很久了。” “喂喂喂这是对作为知交好友的我该有的口气吗?枉费我特特偷溜进宫来看你,也不知道你这丫头的良心是怎么长的?”韩逸不满道。 徐青绫看了他一眼,“有事说事,没事的话,我就回去了。”说着,就要离开。 韩逸急道,“父亲希望我去历练一番,可能会跟着表哥一道去西北”话落,便一动不动地盯着徐青绫直看,怕错漏一丝不该错过的神情。 徐青绫点头,“嗯,我知道了,多保重” “就这样?”韩逸失落,简直不敢相信。 徐青绫微微颔首,“如若没有旁的事情,那我就先回去了。”福了福身子,错身离去。 原本期待的心一下子跌落到低谷,韩逸神色极为难看,然而,已走出几步远的徐青绫突然停了下来,“你将秋实带上吧”半晌后,又道,“那边伙食差,秋实手艺日进,让她跟着,给你做饭食点心吧” 韩逸的桃花眼一闪,极大声地应道,“好” 徐青绫意味莫名地笑笑,叹息一声,又重新迈开步子追去,不知是不是徐青韵的脚程快,还是她耽误了太久,一路至重华宫门前,都没见着她的人影。 正疑惑间,抬首却看见了早前在竹林中消失的轩辕熠。 徐青绫困惑地福了福身子,“臣女请三皇子殿下安”此处,是云秀宫,轩辕熠不应该出现的。 “是去御书房途径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