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绘》 01章 折花少年 大地中央﹐有一个太遥国﹐东西十万余里﹐地大物博﹐幅员辽阔﹐人口众多﹐国势鼎盛﹐自诩「神朝」﹐与北方的「魔朝」蛮漠﹐西方的「圣朝」清蕃﹐并称天下三朝。太遥独崇玄道﹐罢黜百道﹐以玄道修士为立国之本﹐上通「射玄仙境」﹐擅符道﹐制符器﹐用符具﹐是为天下第一强国。太遥西南有一弹丸之地――南照半岛﹐半岛立有一国﹐名为「南照」﹐巴掌大的地盘与太遥和清蕃两大巨人接壤﹐国势极弱﹐偏偏在那里生存着世上最弱的一群人﹐人们戏称为「三无人才」。所谓三无﹐指的是丹田以修武道﹐无内府以修仙道﹐无天地源能节点以修符道﹐是实实在在的普通人﹐渔樵耕读﹐商士农工﹐过着久远至今最纯朴的人类生活。这片废弃之地﹐从不入各国正史﹐然而太遥天庆三百六十一年﹐小国第一次跃入正史﹐这一年春﹐一位妙龄少女从这里进入了太遥﹐随後十五年﹐因为她的存在﹐而被太遥人无比痛恨地称为「妖姬时代」。三千万人丧命﹐无数强者殒落﹐国力损失十之三四﹐这就是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的丰功伟绩﹐太遥十数亿人为之谈虎色变﹐倾慕者也如过江之鲫﹐数之不尽。十五年後﹐又一名少年从这片土地上登上天下的舞台﹐而他的晋身之阶正是「一代妖姬」。……初秋﹐远山的枫叶红了。浓厚的白云把天空铺满﹐只留了一点点空间让阳光透下﹐淡淡的轻风把南方海水的咸腥味送来﹐空气有些潮湿。这里是南照国北方边境的最後小镇――丁香。酒肆门口﹐一名少年依着门边望着远方翻卷的白云﹐思绪回到了从来都不愿回忆的幼年时代。「娘﹐甚麽是三无人才﹖因为孩儿身上没有源能节点﹐无法感应天地元气吗﹖孩儿会努力的。」「娘﹐大家好像都不喜欢孩儿﹐不跟孩儿玩﹐还骂孩儿是家族之耻﹐其实孩儿每天很努力地学习。」「娘﹐孩儿能背诵全部玄真上清卷七册了﹐哥哥他们连一册都没背到﹐可他们都不肯听我背﹐还骂我吹牛﹐还说就算背齐了玄道典籍也是废物﹐我不懂!」「娘﹐哥哥姐姐们打我﹐说我让他们在族内抬不起头﹐让人耻笑﹐孩儿真的很乖、很努力了﹐为甚麽他们还是讨厌我﹖」「娘﹐世上真会有奇迹吗﹖」「我要见娘﹐我不走﹐我甚麽也没做错﹐为甚麽要赶我走﹖」……眼眶微微有些湿润﹐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压抑着越来越难控制的心情。七岁那年妹妹被确认符性十二级﹐天地源能节点过三百﹐成为两百年来家族第一人才﹐全族上下欢欣鼓舞﹐似乎渐渐滑坡的家族将得以捥救。就在全族欢腾犹如盛夏之时﹐少年却迈入隆冬﹐接到家族放逐令的他被一辆马车带走了﹐一口气送到了万里之遥的西南边陲――狼山域狼山域蛮兽纵横﹐虎狼成势﹐毒虫障气随处可见﹐是南方最险恶的地域之一﹐只有少数区域可供人类居住﹐这片由十几万座群峰组成的地域被太遥、清蕃和南照三国瓜分﹐太遥的部份没有城镇﹐只有十几座「安乐营」﹐让各大世家流放的子弟在这里安度余生。三无人才不仅仅只在南照﹐各国时不时都会出现在这样的异类﹐那些顾及脸面的名门世家引以为耻﹐遇到这种情况毫不留情地全部流放﹐而与南照彼邻的狼山域就是太遥国的选择。两年後﹐他九岁狼山域突然陷入了危机﹐瘟疫横行﹐饥荒肆虐﹐安乐营地的「管理者」们6续死去﹐活着的也都逃了。营中的被流放者因为各种原因死了大半﹐余下的纷纷逃离﹐躲入了深山﹐少年也是其一﹐从此在山野之间与猛兽险境和疾病奋战。那一年﹐他在死人堆里扒出来一个濒死的十岁女孩﹐他叫她小织﹐此後伴着小织在狼山域十万大山间挣扎求生﹐相依为命﹐艰苦但充实地过了六年。往夕不再是沉重的袍袱﹐不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开始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今年﹐他十五岁﹐但命运再次被改变。小织突然离开了﹐原因却是他无法理解﹐也不可遇知的缘法。六年来﹐那个捡来的少女就是他的一切﹐是家﹐是倾吐的对象﹐也是喜怒哀乐的源泉﹐突然袭来的失落感让他第一次真正审视自己人生﹐突然现自己也并非甘心过着隐居山林﹐与蛮兽为伍的生活。这一次﹐上天给了他一个挑战未来的机会﹐或许那只是早已潜藏深处的野望。所以﹐今天他出现在这里。今天他是死士﹐是刺客﹐是以命相抟的猛士﹐用生命做惊天豪赌的狂客。今天﹐他给了自己一个独特的姓氏――折花因为他原本就姓花﹐却是一朵被折下後扔掉的落花因为岁月如花﹐既然不能长久﹐不如盛放如花﹐追求那短暂而极至的绚丽!还有因为﹐他今天要折下最美丽的一朵花﹐为的是不是摧毁﹐而是永留它的光华!……「来了﹐来了!」喧嚣声动﹐候在丁香镇的人潮随即朝南方涌动。少年折花终止了回忆﹐油光磳亮的大辫子朝身後一甩﹐默默地走进了人群。所有人都是来送别南照国历史上的第一人物﹐只有他带着一颗杀心﹐不过从本质来说没有任何区别﹐太遥已经判了妖姬凌迟之刑﹐而且公告南照﹐所以才有了这次的千里送行﹐人们用这种方式做最後的道别。少年折花选择了另一种﹐与其让她在异乡受酷刑而死﹐不如帮她留魂在心爱的故乡。没有喧嚣﹐没有鼓躁﹐只有沉默﹐囚禁着绝代妖姬的赤红色车驾在镇外被人潮包围了一圈又一圈﹐从天空看就像箭靶红心。「不许挤﹐谁再挤别怪我不客气了!」「拦住﹐拦住他们﹐开符阵﹐把人堵在五丈外。」指着太遥南征军地面部队的是玄卫统领元霸﹐粗犷的他每一吼都霸气十足﹐南照人虽多﹐在他眼中不过是随时可以捏死的蚂蚁﹐因此指挥若定﹐丝毫看不出慌乱。扑通一声﹐一名南照男子跪倒在地﹐捧着酒壶过头﹐苦苦哀求道﹕「将军﹐我们要给神姬大人奉离别酒﹐请将军允诺!」一个又一个个身影6续跪倒﹐呼啦啦连接成片﹐直至数里之外﹐天地都为之动容。太遥军有些措手不及﹐他们不怕杀人﹐却难以面对这种场面﹐固然他们看不起这些三无人才们﹐但对方的渺小同样容易引同情。目光指向元霸﹐都等着领一声号令。元霸有些头疼﹐在南照都城怎麽搞都行﹐妃子都睡过几个﹐可头顶上有人盯着﹐滥杀难免留下恶名。「算了算了﹐这些废物也没本事救人﹐让他们快点﹐最多半个辰﹐过时不候。」二十名少女很快被挑了出来﹐面对来自太遥的精英高手都有些悚﹐一个个怯怯懦懦地排队上前﹐手里捧着酒壶。无论是元霸还是南照平民﹐压根儿就没有想过有人会行刺﹐所以当然少女排列中暴起一人﹐持匕冲入车驾时﹐他们都惊呆了。一丝微笑滑出少年的嘴角﹐成功是如此轻易﹐连他自己都有些愕然。有谁想过去劫持一个死囚做人质呢﹖有谁想赌上性命去刺杀一个必死之人呢﹖出其不意永远是成功的基石。……一壶酒﹐一把刀﹐一次心怀善念的行刺﹐一颗挑战卑微命运的心﹐造就了一个突然跃入历史的少年﹐天庆六百五十三年秋﹐注定为史书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妖姬时代到此终结﹐一个意想不到的时代却由此展开。很久以後﹐有人给了它一个特别的名字――折花期※※※大地黑压压一片﹐围着丁香镇绕了一圈又一圈﹐南照的子民全部跪倒在地﹐朝着缓缓驶离地面的赤凤鸾车叩拜﹐那里已经没了他们敬爱的神姬﹐却有一个挺身而出﹐让神姬免受异国酷刑的少年﹐随後又为了阻止太遥对南照下手而甘愿替神姬受刑的少年﹐他们以这种方式表达无比的敬意。杀了一个人﹐却赢了一国的敬意﹐尽管不是他的本意﹐但面对如此壮观的场面﹐谁能不动容﹐少年折花呆呆地看着地面上壮观的景像﹐突然觉得此生无憾。不仅是他﹐太遥精英们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羡慕这样的人生﹐刹那间的辉煌﹐一生的回忆。※※※天空另一只硕大的飞行符车停在半空﹐它是太遥南征军统帅白河玄侯逍薄烟的坐驾。这样的飞行符车足以代表太遥的强悍实力﹐以及时代的符道文化。而此刻﹐它却只能让赤凤鸾车喧宾夺主﹐吸走了所有的注意。符车中央银色方亭中坐着一名中年男子﹐清面英眉﹐明眸鹰顾﹐一身白色玄袍﹐头戴金丝羽巾﹐正是太遥军的主帅﹐白河玄侯逍薄烟﹐绰号「狐侯」﹐纵观若大一个太遥﹐只有逍薄烟的家族在妖姬之乱中全身而退﹐分毫不伤。符车极尽奢华﹐金丝楠车为骨﹐玉石金银为饰﹐配上华美的丝帛锦缎﹐奢华已极﹐四角分别雕有飞龙﹐爪下腾云﹐栩栩如生﹐代表了玄侯高贵的地位……逍薄烟右手撑着茶几﹐左手托着香茗﹐神色悠闲﹐那张永远带着微笑的面孔帅气十足。在他两侧都是英气勃勃的年轻弟子﹐离曜﹐白伭﹐别过之﹐蓓利……无一不是精英中的精英﹐天才中的天才﹐不但天资过人﹐长相也都极其秀美。「杀一人而得千载之名﹐这笔买卖实在很划算。」逍薄烟不无感慨地道﹐或许平时就是这副云淡风轻的表情﹐没有人看出他真的很轻松。「还不是要死﹐做这种事不会有第二个後果﹐一时痛快了﹐生命也结束了。」「你看他有半点要死的样子﹖反正我没见过有谁快死了还这麽高兴﹐那笑容……看着还以为洞房花烛夜呢!」「难道他还能活下去﹖」「只怕他心里是这麽想的﹐否则一个准备去受凌迟之刑的人﹐怎麽可能笑得像他一样灿烂。」「他凭甚麽﹖」「天知道!」没有人傻到提出审问的要求﹐根本没有人在意少年的动机﹐这麽明摆的事情问来都多余﹐接下来也就是甚麽时候动刀子行刑的事情。当然﹐也不是没人想审问一下﹐在百万南照人和部下面前被羞辱了的统领元霸一直叫嚣着要亲自审问。「袅娆。」随着逍薄烟的叫唤﹐一位艳光四射的美人站了起来﹐盈盈一福﹕「大人﹐有何吩咐﹖」「这几天你去看着他﹐如果可以多了解一些﹐年轻人虽然都很冲动﹐但我觉得他不属於这一类。」「是!」※※※水亮亮乌黑长辫﹐甩啊甩纤弱修长的双腿﹐甩啊甩腰间坠挂的木女圭女圭﹐甩啊甩少年折花挂坐在符车栏杆上﹐静静地看着已经是太遥领土的大地缓缓移动。整齐笔直的符车道是太遥国境最好的标志﹐这是一个个完全符器化的国度﹐一切的根基都来自於这阡陌纵横﹐结着一张巨网的符车道体系﹐不需要马和牛﹐只需要一点点符性和天地源能的感觉﹐就能坐着符车行走在绝对安全的符车道上﹐轻轻松松地前往太遥的任何一座城市。这就下符器时代的理念。当然﹐符器帝国并不只是体现在运输﹐衣食住行每一样都与符器扯上关系。住是最直观的一种﹐车道体系的建立完全改变了居住模式﹐所有人都住进了城市﹐所有城市都变成以主城为核﹐子城为辅﹐外镇为环的都市居住圈﹐并按大小分成四个等级――小型、中型、大型和都城﹐从此再也没有乡村的概念﹐任何与符车道无法相联的城、镇、村全被放弃。大片土地被放弃﹐使得山林原野急扩张﹐野兽和植物拥有了更广阔的土地﹐最大的影响是食物。悬浮符器促使太遥国产生了更加节省空间和土地的叠层式农耕作方。任何一座城市的外围都可以看到整整齐齐﹐一层层飘浮在地面的符田﹐就像一个个巨大的托盘﹐托盘内种植着符粮。现在的太遥没有农民个职业﹐一切农作生产都归属於各城的农政司﹐看管田地的人都是官府吏员﹐地位与以往不可同日而语。自从这套体系建立後﹐任何一座城市再也没有生过饥荒。不过想要吃肉﹐难度就高了一点。太遥禁止饲养任何肉食牲畜﹐一切肉食都必须从野外获得﹐而扩大的野外出现了数目惊人的蛮兽﹐猛兽﹐妖兽﹐普通人只能望而却步﹐只有专职猎人和真正的强者才能进入野外。退居还林把绝大部份太遥领土变成了资源和各种材料的培植场﹐尤其是制作符器、符具和神符的材料﹐为了获取材料﹐人们不能只安居於城内﹐他们必须走出城外﹐为了在野外生存﹐他们又不得不抽出时间修练各种防身之术。武道、将道、玄道――着名的太遥三道如烈火烹油般兴旺起来三道以玄道为﹐修练的终极目标是射玄仙境﹐仙门就在太遥境内﹐是太遥人最趋之若骛的力量。将道是符战之道﹐分为玄战和术将两大系﹐玄战以符武器为核心﹐战技为辅﹐天地源能为力量﹔术将以玄术辅以玄符﹐两者都以追求最强悍的战斗力为目标﹐是太遥军队的中坚力量。曾经辉煌过的武道早已没落﹐无法修习其他两道的人才会修习武道﹐尽管本质上武道也有了极大的进步﹐但与玄道和将道相比﹐战斗力还是偏弱﹐比较适合平民健体修身﹐延年益寿之用。在这样的循环和刺激下﹐太遥的国力才能蒸蒸日上。武道需要强大的丹田﹐将道需要众多的天地源能节点﹐而玄道需要高境界的内府从而结出内丹﹐三者与少年折花无缘﹐要想突破﹐就必须走一条截然不同的道理。路﹐此刻就在他的脑海中!轻轻地风动﹐袅娆轻轻落在赤凤鸾车﹐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打量着。苗条纤细的身躯轻轻晃动﹐双腿凌空摆荡﹐只能用破烂来形容的衣服挂在身上﹐下摆磨得像狗啃似的﹐唯一让人眼前一亮的是他脸上平和而灿烂的笑容﹐那绝不是一个等待死刑的人应用的笑容。「甚麽也不用问﹐我死不了。」少年听到声响﹐口气笃定地说了一句後才转过头﹐随即被眼中那惊艳绝伦的美貌惊呆了。黑鬓赛鸦﹐翠眉似月﹐清冷杏眼﹐樱桃小口﹐琼瑶鼻儿﹐粉浓浓的香腮﹐花朵般的身子﹐玉葱纤手﹐杨柳细腰﹐软浓白肤……怕是天下第一美女也没这妖艳味儿﹐然而眼神却清浧透亮﹐仿佛内与外两个人似的。少年折花吹声口哨﹐嘻笑着道﹕「看来我最近要走桃花运了。」「我叫袅娆。」「如果我不死﹐以後我会姓折花﹐名字嘛……还没想好﹐等活下来再说。哦﹐对了﹐这姓可不是为了挑戏你。」袅娆先是一愕﹐随即莞尔一笑﹐这一句才符合少年的实际年龄。「就这麽自信﹖」她戏谑着问。「反正你们不敢杀我﹐杀了我没法回去交差﹐我好歹打着替刑的旗号﹐谁杀我谁就得替我受刑﹐一刀痛快换来三千六百刀凌迟﹐除了我这疯子﹐估计没人这麽干。」「你也知道自己是疯子﹖」「我们这类人……要想出头的全是疯子﹐神姬大人疯了十五年﹐把三千万人疯没了﹐我要是不疯这一回﹐天知道哪辈子才有机会。」袅娆笑得花枝乱颤﹐艳光四射﹐把少年折花看得一愣一愣的。她实在笑得很开心﹐好几年没这麽笑过了﹐抛开後面可能生的事情﹐这样的轻松在一群修练狂人中根本不可能感受到。「喜欢喝茶吗﹖」她话锋一转。少年一愣﹐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一连三天﹐他们对坐而茗﹐一边煮茶﹐一边享受宁静安逸的气氛﹐清爽的茶香﹐轻柔的微风﹐和暖的阳光﹐至今让人回味﹐仿佛他们已经相识很久的朋友。虽然谈不上一见如故﹐但两个人似乎有着相似的气质﹐很容易接纳彼此。「这三天有没有收获﹖」少年折花笑眯眯地看着身边的美人。无论从哪个角度﹐袅娆都是绝世美人﹐只是有点过艳﹐少年第一眼时的惊艳感并不比看到神姬差﹐而单论「媚」与「艳」这二字﹐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不熟悉的人看到她会觉得少了些端庄娴淑。然而相处之後﹐感觉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气质﹐永远浧清亮洁的眼神﹐清新婉约面孔﹐可谓媚而不妖﹐艳而不荡﹐如果说神姬如同细腻的羊脂玉﹐袅娆就是一尊白雪芙蓉。袅娆漂亮的睫毛眨动﹐清盈的目光在少年脸上点了点﹐似笑非笑地问﹕「真要说﹖」「说吧。」少年一副死猪不怕开烫的表情。「先说茶道﹐你这烹茶捧茶的手法一流﹐熟练﹐正宗﹐最难得的是那份优雅﹐没有一分死板﹐显然受过高人指点﹐悟性极高﹐至少已经六段。」「你的茶道意境清幽闲逸﹐远比手艺更高明﹐以你的年龄﹐说是茶道天才也不为过﹐只可惜不能修道﹐否则以茶道入玄道﹐境意极高﹐必有大成。」「下辈子吧。」少年耸了耸肩﹐自嘲般笑笑。「虽然你极力控制﹐声音总有细微的差异﹐这不是你原本的声音﹐以你的处境猜测……应该是你的声音非常特别﹐任何人听到了很容易留下记忆﹐既然你还在掩示﹐就说明你在为日後留伏笔。」妙目横波﹐微着一丝狡黠灵动﹐袅娆深深瞥了一眼﹐微笑着道﹕「一个将要面临死刑之人﹐却还在想着死刑之後的事情﹐只能说明一件事﹐你捏着活下去的筹码﹐只是没到出手的时候……这一点我有些好奇﹐不过想必你也不会告诉我。」少年相当吃惊﹐听到最後半句﹐不禁给了个苦笑做为回应。「你的情绪一直很轻松﹐我不知怎样的信念才能做到这一点﹐反正我做不到﹐如果面对死亡能做到你现在的状况﹐我想你的境界已经高过许多修士。」声音不大﹐语也不快﹐少年感觉就像被疾风骤雨洗礼过似的﹐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坐在袅娆面前就像赤身**﹐没有一丝秘密。「投降﹐我投降﹐姐姐太厉害了!」少年不仅仅是震撼﹐更是敬畏﹐与神姬深沉睿智不知﹐袅娆看上去只是一个「清」字﹐当心境清澈到极点时﹐许多隐密都会自动浮出水面﹐这种天然的洞察力并没有勾起一丝不快。袅娆嫣然一笑﹐芙蓉花开﹐阳光挥洒间﹐艳光四射。「甚麽时候让我听听你原本的声音﹐藏得这麽小心﹐不是极动人便是极难听﹐我猜是前者。」少年露出少年般羞涩﹐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後脑勺﹐有些灼热的目光前﹐他似乎没有选择。改变声调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些日子习惯了略带沙哑的语言﹐改回去竟有些不适应﹐刻意清了清嗓子﹐出一阵古怪至极的声调後﹐渐渐找到准了。袅娆含笑而待﹐单是几回调音﹐就能感觉到隐藏背後的天籁般的嗓子﹐所以她相当期待﹐然而一声清喝打破了这美好的气氛。「袅娆!老师让你过一趟。」一直表现出温和性情的袅娆罕见的怒目相向﹐极厌烦地转头瞅了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帅气而高傲的身影――越博清﹐金级白河亲卫﹐下境玄士﹐从八位玄爵﹐逍薄烟的弟子中出色的人才之一。越博清对她的怒色有些吃惊﹐却仍是不以为意﹐扔一句转身便走了﹐眉宇间鄙夷之色十足﹐任谁都能看出他对袅娆的轻蔑与不屑。少年感觉到淡淡的敌意﹐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袅娆﹐想不到如此出色的美人也会有人厌恶。「难道他是瞎了﹖」袅娆吃了一惊﹐一时没反应过来。「姐姐这麽漂亮﹐他居然一副凶相﹐不是瞎子是甚麽﹐没风度的男人根本就不是男人。」看着义愤填膺的表情﹐袅娆有些感动﹐虽然她从来不把别人的目光当成回事﹐但被人关心的感觉总是不错的。道了一声歉﹐带着这份愉悦﹐她离开了赤凤鸾车。然而好心情只维持了片刻﹐踏上青云的一瞬间﹐人们间的对话便让她愣住了。「神都令至﹐就近行刑﹐不必去神都了。」a全文字更新 02章 神朝太遥 水亮亮乌黑长辫﹐甩啊甩 纤弱修长的双腿﹐甩啊甩 腰间坠挂的木女圭女圭﹐甩啊甩 少年折花挂坐在符车栏杆上﹐静静地看着已经是太遥领土的大地缓缓移动。 整齐笔直的符车道是太遥国境最好的标志﹐这是一个完全符器化的国度﹐一切的根基都来自於这阡陌纵横﹐结着一张巨网的符车道体系﹐不需要马和牛﹐只需要一点点符性和天地源能的感觉﹐就能坐着符车行走在绝对安全的符车道上﹐轻轻松松地前往太遥的任何一座城市。 这就是符器时代的理念。 当然﹐符器帝国并不只是体现在运输﹐衣食住行每一样都与符器扯上关系。 住是最直观的一种﹐车道体系的建立完全改变了居住模式﹐所有人都住进了城市﹐所有城市都变成以主城为核﹐子城为辅﹐外镇为环的都市居住圈﹐并按大小分成四个等级――小型、中型、大型和都城﹐从此再也没有乡村的概念﹐任何与符车道无法相联的城、镇、村全被放弃。 大片土地被放弃﹐使得山林原野急扩张﹐野兽和植物拥有了更广阔的土地﹐最大的影响是食物。 悬浮符器促使太遥国产生了更加节省空间和土地的叠层式农耕作方。任何一座城市的外围都可以看到整整齐齐﹐一层层飘浮在地面的符田﹐就像一个个巨大的托盘﹐托盘内种植着符粮。 现在的太遥没有农民个职业﹐一切农作生产都归属於各城的农政司﹐看管田地的人都是官府吏员﹐地位与以往不可同日而语。 自从这套体系建立後﹐任何一座城市再也没有生过饥荒。 不过想要吃肉﹐难度就高了一点。太遥禁止饲养任何肉食牲畜﹐一切肉食都必须从野外获得﹐而扩大的野外出现了数目惊人的蛮兽﹐猛兽﹐妖兽﹐普通人只能望而却步﹐只有专职猎人和真正的强者才能进入野外。 退居还林把绝大部份太遥领土变成了资源和各种材料的培植场﹐尤其是制作符器、符具和神符的材料﹐为了获取材料﹐人们不能只安居於城内﹐他们必须走出城外﹐为了在野外生存﹐他们又不得不抽出时间修练各种防身之术。 武道、将道、玄道――着名的太遥三道如烈火烹油般兴旺起来 三道以玄道为﹐修练的终极目标是射玄仙境﹐仙门就在太遥境内﹐是太遥人最趋之若骛的力量。 将道是符战之道﹐分为玄战和术将两大系﹐玄战以符武器为核心﹐战技为辅﹐天地源能为力量﹔术将以玄术辅以玄符﹐两者都以追求最强悍的战斗力为目标﹐是太遥军队的中坚力量。 曾经辉煌过的武道早已没落﹐无法修习其他两道的人才会修习武道﹐尽管本质上武道也有了极大的进步﹐但与玄道和将道相比﹐战斗力还是偏弱﹐比较适合平民健体修身﹐延年益寿之用。 在这样的循环和刺激下﹐太遥的国力才能蒸蒸日上。 武道需要强大的丹田﹐将道需要众多的天地源能节点﹐而玄道需要高境界的内府从而结出内丹﹐三者与少年折花无缘﹐要想突破﹐就必须走一条截然不同的道理。 路﹐此刻就在他的脑海中! 轻轻地风动﹐袅娆轻轻落在赤凤鸾车﹐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打量着。 苗条纤细的身躯轻轻晃动﹐双腿凌空摆荡﹐只能用破烂来形容的衣服挂在身上﹐下摆磨得像狗啃似的﹐唯一让人眼前一亮的是他脸上平和而灿烂的笑容﹐那绝不是一个等待死刑的人应用的笑容。 「甚麽也不用问﹐我死不了。」 少年听到声响﹐口气笃定地说了一句後才转过头﹐随即被眼中那惊艳绝伦的美貌惊呆了。 黑鬓赛鸦﹐翠眉似月﹐清冷杏眼﹐樱桃小口﹐琼瑶鼻儿﹐粉浓浓的香腮﹐花朵般的身子﹐玉葱纤手﹐杨柳细腰﹐软浓白肤……怕是天下第一美女也没这妖艳味儿﹐然而眼神却清浧透亮﹐仿佛内与外两个人似的。 少年折花吹声口哨﹐嘻笑着道﹕「看来我最近要走桃花运了。」 「我叫袅娆。」 「如果我不死﹐以後我会姓折花﹐名字嘛……还没想好﹐等活下来再说。哦﹐对了﹐这姓可不是为了挑戏你。」 袅娆先是一愕﹐随即莞尔一笑﹐这一句才符合少年的实际年龄。 「就这麽自信﹖」她戏谑着问。 「反正你们不敢杀我﹐杀了我没法回去交差﹐我好歹打着替刑的旗号﹐谁杀我谁就得替我受刑﹐一刀痛快换来三千六百刀凌迟﹐除了我这疯子﹐估计没人这麽干。」 「你也知道自己是疯子﹖」 「我们这类人……要想出头的全是疯子﹐神姬大人疯了十五年﹐把三千万人疯没了﹐我要是不疯这一回﹐天知道哪辈子才有机会。」 袅娆笑得花枝乱颤﹐艳光四射﹐把少年折花看得一愣一愣的。她实在笑得很开心﹐好几年没这麽笑过了﹐抛开後面可能生的事情﹐这样的轻松在一群修练狂人中根本不可能感受到。 「喜欢喝茶吗﹖」她话锋一转。 少年一愣﹐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连三天﹐他们对坐而茗﹐一边煮茶﹐一边享受宁静安逸的气氛﹐清爽的茶香﹐轻柔的微风﹐和暖的阳光﹐至今让人回味﹐仿佛他们已经相识很久的朋友。 虽然谈不上一见如故﹐但两个人似乎有着相似的气质﹐很容易接纳彼此。 「这三天有没有收获﹖」少年折花笑眯眯地看着身边的美人。 无论从哪个角度﹐袅娆都是绝世美人﹐只是有点过艳﹐少年第一眼时的惊艳感并不比看到神姬差﹐而单论「媚」与「艳」这二字﹐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不熟悉的人看到她会觉得少了些端庄娴淑。 然而相处之後﹐感觉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气质﹐永远浧清亮洁的眼神﹐清新婉约面孔﹐可谓媚而不妖﹐艳而不荡﹐如果说神姬如同细腻的羊脂玉﹐袅娆就是一尊白雪芙蓉。 袅娆漂亮的睫毛眨动﹐清盈的目光在少年脸上点了点﹐似笑非笑地问﹕「真要说﹖」 「说吧。」 少年一副死猪不怕开烫的表情。 「先说茶道﹐你这烹茶捧茶的手法一流﹐熟练﹐正宗﹐最难得的是那份优雅﹐没有一分死板﹐显然受过高人指点﹐悟性极高﹐至少已经六段。」 「你的茶道意境清幽闲逸﹐远比手艺更高明﹐以你的年龄﹐说是茶道天才也不为过﹐只可惜不能修道﹐否则以茶道入玄道﹐境意极高﹐必有大成。」 「下辈子吧。」少年耸了耸肩﹐自嘲般笑笑。 「虽然你极力控制﹐声音总有细微的差异﹐这不是你原本的声音﹐以你的处境猜测……应该是你的声音非常特别﹐任何人听到了很容易留下记忆﹐既然你还在掩示﹐就说明你在为日後留伏笔。」 妙目横波﹐微着一丝狡黠灵动﹐袅娆深深瞥了一眼﹐微笑着道﹕ 「一个将要面临死刑之人﹐却还在想着死刑之後的事情﹐只能说明一件事﹐你捏着活下去的筹码﹐只是没到出手的时候……这一点我有些好奇﹐不过想必你也不会告诉我。」 少年相当吃惊﹐听到最後半句﹐不禁给了个苦笑做为回应。 「你的情绪一直很轻松﹐我不知怎样的信念才能做到这一点﹐反正我做不到﹐如果面对死亡能做到你现在的状况﹐我想你的境界已经高过许多修士。」 声音不大﹐语也不快﹐少年感觉就像被疾风骤雨洗礼过似的﹐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坐在袅娆面前就像赤身**﹐没有一丝秘密。 「投降﹐我投降﹐姐姐太厉害了!」 少年不仅仅是震撼﹐更是敬畏﹐与神姬深沉睿智不知﹐袅娆看上去只是一个「清」字﹐当心境清澈到极点时﹐许多隐密都会自动浮出水面﹐这种天然的洞察力并没有勾起一丝不快。 袅娆嫣然一笑﹐芙蓉花开﹐阳光挥洒间﹐艳光四射。 「甚麽时候让我听听你原本的声音﹐藏得这麽小心﹐不是极动人便是极难听﹐我猜是前者。」 少年露出少年般羞涩﹐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後脑勺﹐有些灼热的目光前﹐他似乎没有选择。 改变声调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些日子习惯了略带沙哑的语言﹐改回去竟有些不适应﹐刻意清了清嗓子﹐出一阵古怪至极的声调後﹐渐渐找到准了。 袅娆含笑而待﹐单是几回调音﹐就能感觉到隐藏背後的天籁般的嗓子﹐所以她相当期待﹐然而一声清喝打破了这美好的气氛。 「袅娆!老师让你过一趟。」 一直表现出温和性情的袅娆罕见的怒目相向﹐极厌烦地转头瞅了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帅气而高傲的身影――越博清﹐金级白河亲卫﹐下境玄士﹐从八位玄爵﹐逍薄烟的弟子中出色的人才之一。 越博清对她的怒色有些吃惊﹐却仍是不以为意﹐扔一句转身便走了﹐眉宇间鄙夷之色十足﹐任谁都能看出他对袅娆的轻蔑与不屑。 少年感觉到淡淡的敌意﹐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袅娆﹐想不到如此出色的美人也会有人厌恶。 「难道他是瞎了﹖」 袅娆吃了一惊﹐一时没反应过来。 「姐姐这麽漂亮﹐他居然一副凶相﹐不是瞎子是甚麽﹐没风度的男人根本就不是男人。」 看着义愤填膺的表情﹐袅娆有些感动﹐虽然她从来不把别人的目光当成回事﹐但被人关心的感觉总是不错的。 道了一声歉﹐带着这份愉悦﹐她离开了赤凤鸾车。 然而好心情只维持了片刻﹐踏上青云的一瞬间﹐人们间的对话便让她愣住了。 「神都令至﹐就近行刑﹐不必去神都了。」a全文字更新 03章 笑对生死 妖姬之死像是一道风刀﹐抹过太遥﹐举国哗然。 太遥三京一都﹐是重心中的重心﹐权力之所在﹐之所以有四个都级中心﹐是因为历史上最多的时候有过四玄皇并立的局面。玄皇其实是一种境界﹐而不是一个职位﹐只要达到了皇境便是玄皇﹐从来都没有人数限制﹐只不过到了皇境离仙境只有一步之遥﹐能在皇位上坐久的没有几个。 这百年来太遥只有一位玄皇﹐犹如鹤立鸡群﹐成为太遥的真正领袖﹐所以玄皇居所之外的三位都级城市就改成了「京」﹐以示区别。 实际统管政务并非玄皇﹐而是一群普通人组成的国相院﹐他们天资不高﹐修练成就有限﹐却擅於政务﹐所以专心为相﹐如此一来即便玄皇高昇仙境﹐太遥一国的政事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好事者因此把俗语改了――铁打的相院流水的皇 当今太遥却是历史上独一无二的无皇时代﹐那唯一的玄皇姬潜渊在妖姬之乱中被一次次的叛乱硬生生从皇境打回到王境。 皇境与王境 一字之差﹐天地之差。 论境界﹐姬潜渊与其他玄王平齐﹐只是他站在王境巅峰﹐影响力高於其他玄王﹐所以地位依旧然﹐只是谁都明白玄皇的头衔有些名不符实了。 然而对於死去的美人﹐姬潜渊却如疯子一般的痴迷﹐因此消息传来神都所有人都感受到玄皇的愤怒﹐他们必须做点甚麽。 「既然是替刑﹐就让他替刑﹐别来神都了!」 国相院的一句话就决定了事情的结局。 他们为的不是少年﹐而是让玄皇息怒﹐至於杀与不杀﹐怎麽杀﹐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们可不想成为玄皇泄愤的对象。 ※※※ 赤凤鸾车上﹐少年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生与死﹐有的时候就是那麽回事儿。想的多根本就是浪费时间﹐所以他压根就没去想过生死之事。 四下睨了一眼﹐难得没人监视﹐随手在辫子上抹了一下﹐一份卷缩成绳的气态书籍落入手中。 那一夜﹐神姬把这部名叫《诛选》的气态书卷送给了他﹐上面的文字和符号他一概不懂﹐就连书名也是从神姬口中听来﹐然而神姬对书卷的描述却让他毛骨悚然。 「与天下存亡有关……到底甚麽东西能影响到天下存亡吗﹖」 神姬没有解开这麽答案﹐她之所以会选择束手就擒是因为她快死了﹐尽管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但疾病这种东西有的时候再高明的手段都无能为力﹐回归南照原本就是因为寿元将尽﹐否则太遥根本没有机会现她在摆弄一切。 时不我待﹐美人并不迟暮﹐却踏上了终点﹐临行时她一再犹豫是否要将使命传承下去﹐但身边并没有这样的人选﹐少年的出现让她下定了决心。 少年是个恩仇必报的人﹐好歹借了人家的一条命为未来铺垫﹐无论如何都该解开《诛选》之谜。 残阳夕照﹐晚霞生辉﹐天边被渲染得无比艳丽。 袅娆飘若轻云滑落车面﹐火得仿佛融入晚霞似的火凤﹐陷入了清冷。 少年折花煮好了茶﹐安安静静地坐在茶杯的一方﹐白色蒸气把带着微笑的清瘦面孔变得有些虚幻﹐当修长的双手把一杯芳香四溢的清茶递到面袅娆前﹐她下意识咬了咬下唇。 「决定行刑的时间了﹖」 袅娆一愣﹐默默点了一下头。 「川成东道﹐上弧城。」 少年一愣﹐随即笑了起来﹐轻轻晃着脑袋喃喃自语道﹕「她猜得还真准﹐神都果然不把我放在眼里……啧啧﹐川成东道﹐没几天路程了﹐好事!」 「好事﹖」 「既然我死不了﹐早点把事了结﹐大家都轻松﹐不是吗﹖」少年笑笑﹐捧起香茗﹐美滋滋地吮吸着。 袅娆平静地看着更加平静的面孔﹐没有找到任何线线﹐她却没有捕捉到少年眼珠底部闪过的绚丽光芒﹐也看不出少年那一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心思。 这也难怪﹐谁又曾想过﹐他打主意都打到刑场上去了。 默默地烹茶﹐默默地品茶﹐如此的和谐。 从这一日起﹐行刑日倒计时开始。 日起日落﹐云卷云舒﹐翱翔天际的符车没有任何异常﹐该修练的修练﹐该喝茶的喝茶﹐甚至没有人细数时间地流逝。 少年折花过着这辈子最遐意的生活。 品茗﹐赏景﹐静思﹐闲聊…… 归隐式生活﹐像轻风般优雅﹐像旭日般温暖﹐完全没有死亡阴影。 连袅娆都被他感染﹐忘记了行刑日的来临﹐就在一行人抵达上弧城﹐行刑日的前夜﹐美丽的玄道修士突然现自己的境界居然提昇了。 突破了九叶境﹐修练前景截然﹐九叶境这道巨大的关卡﹐她曾怀疑这辈子都能否突破﹐居然在品茗闲聊间就突破了﹐实在始料未及。 她知道﹐带来改变的不是自己﹐而是少年﹐神奇的豁达境界让她的心境也为之一变﹐不得不为之惊叹。 ※※※ 晨光破晓 行刑日已至﹐无论如何不情愿﹐太阳总是会昇起﹐只是在袅娆眼中﹐行刑日的太阳让她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丝厌恶感。 回望正在漱洗的少年﹐神色举止居然与往常无疑――他竟能如此平静﹐难道就一点也不担心死亡吗﹖ 望着那瘦削的身影﹐袅娆忽然有点期待﹐期待少年今日的一鸣惊人。 少年伸了个懒腰﹐悠然自得地依着栏杆﹐俯视下方这座川成东道的第一巨城。 上弧城是川成东道府﹐挤占了整整一个河谷盆地﹐外围甚至到了山区﹐城内分为一主城﹐五子城﹐三十二分镇﹐组成了一个庞大的城市。 形场设在城外﹐收割後的农田上﹐悬空的符田已经移开﹐露出空旷的大地﹐此刻正被一股滚滚流动黑色潮水覆盖﹐那是上弧城涌去的观刑者﹐早就核心的刑场围得水泄不通﹐只留下一条由士兵把握的囚车之道。 时已深秋﹐天气渐渐寒冷﹐北风偶而割得脸生疼﹐川成东道山多地少﹐温差较大﹐此时的气温有些低﹐不过这都不足以阻止好奇的人们冲向行刑。 刺杀妖姬的凶手将要替代妖姬受凌迟之刑! 消息传出後许多人都不能理解﹐就算没有让妖姬在太遥明正典刑﹐可怎麽说也是杀了一个该杀的人﹐对太遥一国不但无过反而有功﹐说甚麽都没有理由接受最残酷的刑法。 即便是那些亲人死於妖姬之祸的人﹐也绝不会把仇恨转嫁到一个小男孩身上――十五岁啊﹐在太遥境内三十岁才成年﹐一个十五岁的女圭女圭﹖连屁都不是﹐让他替死﹐简直就开玩笑。 凌迟﹐并不是剐肉那麽简单﹐平常想看都难﹐单是特殊的刀刑手便难得一见﹐若非上弧城就有刀刑世家陌氏子弟﹐也不会把行刑地放在这里。惧恐伴随着好奇﹐吸引了不少上弧城的居民。 午日初刻﹐少年被接下了飞行符车﹐坐入了囚车﹐径直驶向行刑台﹐与围观者相比﹐神情自若的他倒是一个进入异域﹐对一切都倍感好奇的游客﹐左顾右盼﹐满眼惊奇。 少年的身影终於出现在刑场﹐立即点燃了人们的情绪。 就在此时﹐艳阳突然从云间钻了出来﹐散下一片金芒﹐刑场内外金灿灿的﹐让人有梦幻的感觉﹐就连刑台也不像平时那般阴气森森。 「剐了他﹐剐了他!」 人群中忽然暴出几声叫嚣﹐对此大部份人反而露出惊讶的表情﹐纷纷回头张望﹐竟无应和之声﹐反倒衬托出叫嚣者的尴尬。 这一幕逗得少年哈哈大笑﹐转头对押运囚车的卫士说﹕「看来我还是挺得人心的嘛!」 「死到临头还嘴硬。」卫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就是死到临头才嘴硬﹐难道你还能咬我﹖」少年戏谑般眨了眨眼帘。 笑声回荡﹐围观者和押送的军士都懵了﹐如此清新爽朗的笑声怎麽可能来自一名将死之人﹖ ※※※ 袅娆早早来到观刑台。 观刑台在刑台对面﹐逍薄烟居中而座﹐这原本是巴陵玄王的位置﹐巴陵玄王只派了一个拥有玄男身份的侄子出席﹐坐在了逍薄烟的左手。右手则是逍薄烟的师侄﹐川成东道最高长官――上尹令兼上弧城守姚尉﹐他的边上是上弧将军谭子期﹐十三级九阶的玄战。 後方官方也是一个个正襟危坐﹐只是脸上颇有厌色﹐显然对这场行刑丝毫不感兴趣﹐许多人只知道杀的是个刺客﹐至於死囚的身份来历全然不知。 与观刑台上凛然正坐的气氛不同﹐刑台周围显得颇为热闹﹐时间临近﹐来的人越来越多﹐黑压压挤满了一大片﹐许多有些人带来了香烛﹐跪在地上向天祷告﹐口口声声感谢上界仙人们辟佑﹐让恶人得惩。 「神不守舍想不到你这麽在意他。」逍薄烟回头朝朝袅娆笑笑。 「昨夜﹐我突破了。」 逍薄烟瞳孔猛然一缩﹐这个泰山崩於前而不变色的男人震惊了﹐半晌﹐神色一缓﹐半慨叹半缅怀地叹了口气﹐唏嘘地道﹕「不容易啊!」 忽然﹐他现袅娆的目光始终盯着刑台﹐眼神中有绝决之色﹐显然有救人的打算﹐不禁大惊失色。 「不要乱来!」 袅娆没有回应﹐但她的眼神已经表露无遗。a全文字更新 04章 刑台器成 陌怀远是今日的刀刑手﹐事实上他只是一个厨子﹐只因是刀刑世家传人﹐被临时拉夫做了刽子手﹐心里一百二十分不情愿﹐可上命难违﹐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看着踏着逍遥步走上刑台的少年﹐那份悠闲劲儿把他吓了一大跳。 少年瞟了矗立在台侧的矮胖子﹐知道他就是今天的行刑者﹐咧嘴朝他一笑﹐拱拱手﹐十分客气地道﹕「这位是陌家大哥吧﹖一会儿手可别颤﹐刀准一点儿﹐小弟这厢有礼了。」 矮胖子一下子愣住了﹐下意识地应道﹕「放心放心﹐一刀不多﹐一刀不少﹐刀数自有定例。」 「慢点没事﹐别忘了﹐大人们可是答应我了﹐今天的一千两百刀从上半身开始﹐可别弄错了﹐错一刀小爷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陌怀远一脸黑线﹐不带这麽玩人的﹐这到底是凌迟还是按摩﹐受刑的成了大爷﹐动刀的变成受气包﹐哎﹐谁让咱命苦﹐好学不学学了这门手艺。 他朝身边的士兵点了点头﹐两名士兵冲上去把少年帮在架上﹐瞬间将全身衣全部扒光﹐露出一个精干瘦削的身躯﹐全身上下﹐疤痕如织﹐触目惊心! 最可怕还是两条腿﹐坑坑洼洼地存在着七个大疤﹐每一个都至少有拳头大小﹐表皮凹陷﹐像是血肉被甚麽胁量硬生生挖走了﹐好不惊人。 哗声四起﹐惊叹声此起彼伏! 玄战们的身上疤痕未必就少﹐但震憾人心的是年龄﹐许多人忍不住出了惊呼﹐怎样的生活才能让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带着如此之多的伤疤﹖ 就连少年的敌人们都不得不承认﹐少年有他骄傲的本钱。 袅娆在呆﹐与少年相处时也曾想过狼山域的生活﹐却没想到那种生活是如此残酷﹐每一个痕都是生死相抟的见证。 最让她感到震撼的却是记忆中的那些挚诚纯真的笑容﹐不带一丝做作﹐承受非人苦之後还能笑得如此灿烂﹐需要怎样的心境呢﹖ 她意识到昨天的感悟并非偶然﹐少年的境界远比她高的多﹐让她有了感受更高境界的 她无比渴望地期盼着少年能活下来﹐这里不应该是他的终点! 「大人……开始行刑!」姚尉无动於衷地扭过头望向白河玄侯﹐见逍薄烟微微颔﹐立即扬声喝道。 台下肃立﹐一个个睁大眼睛等待接下来的血腥场面﹐此刻﹐绝大多数人都有种不甘心的感觉﹐仿佛受刑的是他们。 台上 矮胖子抄着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走到少年面前﹐投了个敬佩的目光﹐然後深深吸了口气﹐神色无比认真地做起了准备。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少年一直望着天空﹐仿佛祈祷着甚麽! 「抱歉!我要开始了。」 陌怀远默念一声﹐得到少年的眼神回应後右手利落地挥刀而下。 一抹间赤光乍现﹐血肉分离! 痛! 斗大的汗珠从少年额头冒了出来﹐延着面颊滚滚而下﹐身躯急颤抖了一下。 眨眼﹐笑容竟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他的脸上﹐灿烂犹如夏花﹐在豆大的汗珠衬托下尽显诡异。 陌怀远眼中却是一幅极其诡异的画面﹐让他心底冒寒﹐暗自忖道﹕「这小子不会疼疯了吗﹖这都能笑得出来﹖疼成这样也能笑﹖」 少年不仅在笑﹐甚至有种仰天长啸的豪情﹐只可惜嘴巴被白布堵住了。只有他知道﹐伤口剧痛之余正隐隐生成一股奇妙的力量﹐凝附在伤口上下﹐甚至不需要陌怀远抹上药膏就已经止住了血。 南下刺姬﹐北上受刑﹐为的就是这一刻。 刀锋之下﹐血花之中﹐那是一种常人无法察觉的力量﹐名字大概叫作「死气」。 对於他这样的三无人才﹐追求力量从来都是奢望和梦想﹐天下纵有千万条道﹐他们却只能剑走遍锋﹐也只这种极端的手段才能给他们留下获得力量的机会。 自从六年前获得了那部名叫《生死绘》奇书残篇开始﹐一直都在思索这个选择――要力量就得挨刀子 挨刀子并不简单﹐必须是凌迟﹐必须是纯正的凌迟刀法﹐这种在外人眼中最残酷的刑法竟是来自於这门奇特的技艺﹐也只有凌迟这种特殊的刀刑之法﹐才能练成《生死绘》这种诡异莫名的技艺﹐除此之外似乎别无他法。 要想受凌迟之刑并不容易﹐冒然找上门告诉对方想挨刀子﹖十成十会被当成疯子踢出来。 普通的杀人放火也不行﹐万一判了个腰斩弃市﹐连命都得搭上。 六年来他一直没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同时他也没有追求力量的急迫渴求﹐小织的离去成为巨大的刺激﹐洽好又遇上神姬这事﹐绝对是天下最难得的机会。 神姬身份够高﹐犯案够猛﹐而且已经判了刑﹐甚至宣告太遥全国﹐所以只要成功弄到「替刑」的身份就能完成目标﹐只是这种事情谁也无法预判﹐因此这是一场以生命做为赌注的惊天豪赌。 今天﹐他赌赢了! 刀刑之後﹐皮下立时产生死气﹐死气凝结成正方形的硬质气团﹐倒挂在相应的伤口处﹐如同一块块方方正正的冰块整齐地排列着﹐这便是修练生死绘的第一股力量﹐也是筑基之力﹐名叫「死气凝方」。 越来越多死气凝气方在血肉间生成﹐力量的充盈感虽然并不强烈﹐但心境被压抑得太久了﹐骤然的突破怎的一个爽字那麽简单。 吼―― 内心在狂啸﹐他第一次现自己对力量竟是如此的渴求﹐如此的着迷。 「嘿嘿﹐三无又如何﹐以後照样可以揍人了﹐贼老天﹐小爷我再也不是废物了……」 一刀﹐一刀﹐又一刀! 痛更烈﹐笑更浓…… ※※※ 时间匆匆﹐流逝无踪﹐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夕阳远去﹐只残留着一丝余晖﹐无力地洒在大地上﹐却掩住寒潮的侵袭。 只有落在血淋淋的刑徒身上的这丝余晖似乎找到了热源﹐焕出淡灰色的光晕﹐淡淡的﹐柔柔的﹐若丝若絮﹐若有若无﹐却也只有少年折花自己才能看见。 带着兴奋、微笑和痛﹐他「享受」完了第一天的一千两百刀。 没有境界﹐没有层次﹐没有任何一种形式的感悟﹐甚至连口诀与心法都没有﹐而少年就一垛泥巴﹐而凌迟刀法就像是画师的笔﹐雕刻家手里的刀﹐泥塑家的手﹐经过了各种工序﹐最後产生出一件瓷器。 虽然只有鶵形﹐但至少已经可以装水倒酒﹐这就是「成器」﹐至於如何让瓷器变成精美的艺术品﹐还需要日後的精心打理和雕琢。 他从来没有见过简单到这种地步的修练方式﹐甚至觉得只要扛得住刀子的锋利﹐可以把任何人塑造「成器」﹐不过那不是现在需要关心的问题﹐重要的是他终於「成器」了。 哪怕暂时只是陶土泥罐子﹐能装水就是好东西﹐大不了以後镀上一层金﹐看起来金光灿烂就好。 陌怀远离得很近﹐隐隐察觉到有点不太对劲﹐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却被手上的血染红了眼珠子﹐世界乍变成红色﹐随即他看到了一幅奇妙的画面―― 黑丝!在血色间游荡﹐与光晕揉和﹐凝合成一团不知名的气流﹐停留了片刻後便没入了身躯。 他苦笑了一声﹐觉得自己确实眼花了﹐这一千两百刀比想像中更艰苦﹐一路上还要忍受少年诡异表情带来的不安和惊恐。 少年耷拉着脑海﹐周围的人都以为他昏了过去﹐只有陌怀远知道﹐这个可怕的少年根本没有一刻昏厥﹐从头到尾都凭借意志力抵抗着血肉分离之苦。 究竟怎样的意志才能做到这一点啊!他很想知道。 「谢谢。」 解下口塞﹐少年的第一句便让陌怀远有些抓狂。他张了张嘴﹐随即又闭上﹐这少年根本不能用常理判断﹐简直就是个疯子。 一个人怎麽可能坚韧到这种地步﹖就算是疯子﹐不会没有痛感吧﹖这可是天下第一酷刑啊! 肥胖的右手下意识地抹拭着冷汗﹐却抹上了更多血红﹐样子远比受刑者更狼狈﹐与少年站在一起﹐旁观者十有**以为他才是受刑者。 血和汗染红了刑台﹐红色的地板在残阳中隔外艳丽﹐少年微微扬起头﹐迎着斜阳的余晖望去。 思绪飞去久远…… 陌怀远硬着心肠朝观刑台行了一礼。 「禀大人﹐今日一千两百刀事毕。」 姚尉冷漠地摆了摆手。 袅娆俏面失血﹐苍白地有些可怕﹐等了一整天﹐答案还是没有出现﹐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信任他了﹐如果真有筹码﹐为甚麽还要受这一千两百刀﹖ 逍薄烟没有说话﹐眼睛一直闭着﹐平静如同一尊雕像。 几名卫士如狼似虎地冲上刑台﹐七手八脚把少年从刑架上解了下来﹐却少年完全没有痛楚的表情﹐呆呆地看着天空仿佛正在为某项重大决定而犹豫。 噗通一声﹐陌怀远月兑力似的坐倒在刑台上﹐脸上大汗淋漓﹐瞳孔缩了又放﹐放了又缩﹐脸上满是怪笑﹐这一刻誓不回头地决定从此後再也不做刀刑手﹐一生一次也就够了。 「明天﹐是了吧﹖我这身子够一千两百刀吗﹖」他突然看着陌怀远一本正经地问道。 「这个……不知道。」 「这样的话……明天还是算了。」少年再次陷入沉思。a全文字更新 05章 筑基三步 车马辚辚﹐斜影渐长 沉静如山的少年坐在车中﹐歪着头看着斜阳﹐斜阳如血﹐洽好射在他的身上﹐把他那一身血衣染得更红了﹐却没有任何血腥感﹐反而让脸上流露的那份恬静澹然不断放大﹐巨大的反差留给人极深刻的印象。 逍薄烟和袅娆都站在人群中﹐这一幅画面他们毕生难忘。 少年凭甚麽如此沉静﹖他们依旧在等待谜底地揭开。这绝不仅仅是看透生死﹐他们甚至觉得澹然背後还有一丝诡笑。 忽然﹐少年动了一下﹐伤口牵动﹐眉头猛地一抽﹐随即摇了摇头﹐眼神却坚定了许多﹐显然做出了某种决定。 目光片刻不离的袅娆最先感觉到了﹐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兴奋﹐强烈的情绪波动把她自己也吓了一大跳﹐这种程度的兴奋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好了好了﹐我不玩了。」 少年一嗓子差点把押车的卫士鼻子气歪了﹐天下一第酷刑居然在他眼中只是一次游戏﹐眼睛睨着那件血衣﹐只觉得这是少年在找蹅。 「闭嘴﹐闭嘴﹐还有两天﹐你等死吧!」 「估计你要失望了﹐小爷我不玩了。」少年折花咧嘴一笑﹐然後一字一句慢慢地道﹕「告诉你们大人﹐小爷是正儿八经的太遥人﹐他敢再动我一刀﹐小爷就告到神都去。」 扑通几声﹐卫士直接一个踉跄扑倒在地﹐灰头土脸的爬起来後﹐现周围所有人都僵住了﹐如同时间凝滞。 「神都有悬赏令﹐凡太遥人子民击杀妖姬者﹐封显爵﹐赏重金﹐小爷不远万里跑去击杀太遥第一重犯﹐你们动了小爷一千两百刀﹐这笔账﹐咱们一刀刀算。」 「你﹐你胡说!」 「小爷的民籍就在狼山域﹐不信你们去查﹐你们一无审问﹐二无调查﹐直接把我拉上刑场﹐小爷这一身刀伤就是你们草菅人命的证据﹐想不认帐﹖没门――」 爆炸性的消息迅传开﹐刑场内外所有人都被唬住了﹐万一是事实﹐那可就是天大的笑话﹐天大的丑闻。 「太――遥――人!」 连逍薄烟都傻了眼﹐实在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答案﹐感觉有些啼笑皆非﹐却又无言以对﹐一直以来他都在怀疑事情的背後还有别的事情﹐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结局。就像一支掘井队﹐好不容易掘开了一个深洞﹐整天盯着洞口等水﹐然而等到脚下漫了水﹐才现水早已在身後结起一片汪洋。 「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家夥﹐还真敢玩﹐真服了他。」那张娇艳的容靥绽放出会心的微笑。 太遥人――答案就是如此简单。 正因为太简单﹐所以没有人想得到﹐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 听到少年行刺妖姬的消息﹐所有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南照人为了避免妖姬在太遥受到酷刑而选择的苦肉计﹐再加上少年折花顶着个「三无人才」的头衔﹐越让人相信自己的判断﹐只是他们忘记了﹐大遥的国土上也有一个小小的区域聚集着被抛弃的可怜人。 如今回头看看过去的这几天﹐在少年眼中﹐他们全是一群傻到极点的笨蛋﹐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去证实少年的确切身份﹐甚至连想都没想过。 也许有一点点不爽﹐但更多的是哭笑不得﹐不少人甚至大为佩服﹐这种年龄就敢玩这一手﹐胆识、勇气、判断﹐少一点都不行。 疯子! ※※※ 为甚麽﹖ 为甚麽是他﹖ 他为甚麽﹖ 看绕口的三个问﹐此刻代表了应对事件的三种态度。 第一个问题目标是官府――为甚麽会搞错﹖为甚麽没有人调查清楚﹖其中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第二种较为简单﹐答案更简单﹐因为所有人都有一个标准答应――既然他是太遥人﹐就应该是他﹐天经地义﹐无可指责。 第三个问题来自官府和上位者――少年的动机何在﹖ 扬名﹖ 已经一夜成名﹐但绝对不可能真的名动四方﹐充其量只是故事中的一个角色。 为利﹖ 巨额悬赏和封爵允诺无疑会兑现﹐还有一千两百刀的补偿﹐倒也足够尝用终生了。 如果不是这两者又会是甚麽呢﹖ ※※※ 夜窗下﹐树影婆娑﹐随着轻风沙沙作响﹐夜已深﹐人却未静。 逍薄烟坐在窗前﹐手里拿着一份刚刚获得的资料﹐静静地沉思着。 「折花﹖折花!折……花!」 「噫――」 「难道是那一家﹖倒也不是不可能﹐他那张脸好像还真有点相似﹐又挑了个这样的名字﹐若真是那家出来的﹐可真是奇闻了﹐一个天才少女已经让人瓜目相看﹐再来一个怪物型的哥哥﹐啧啧﹐真要传出去……」 也许捕捉到少年核心的秘密﹐一长串轻笑声从口中跳出﹐逍薄烟一脸揶揄之色﹐仿佛在隔空嘲笑着某些面孔。 忽然﹐他又想起甚麽﹐神色骤沉﹐面色凝重地仰起头﹐目光落巨大云塔上方的那辆赤红色的飞行符车。 「除了报复﹐他为甚麽又要受那一千两百刀呢﹖难道只是为了让证据确凿﹖」 思绪又一次把他锁进了谜团﹐右手下意识模向茶碗﹐感觉轻飘飘﹐瞥了一眼才现里面已经空了﹐不禁一阵苦笑﹐好久没有这麽失态了。 无法摆月兑梨霞残留的阴影﹐这个局便似乎无法解开﹐他有些郁闷。 这一切究竟是少年自己的想法﹐还是那个女人的的密谋﹖他很想知道答案。 惊疑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位资料﹐折花二字又一次浮现脑海。 「难道……他要报复家族﹖」 一个可怕念头突然闪入逍薄烟的脑海﹐身躯突然一阵战栗﹐仿佛北国至冷的寒气透入了血脉﹐血液骤凝。 逍薄烟突然意识到﹐少年看上去毫无实力﹐没有任何影响力﹐实则却是一切的核心﹐他的周围足以引动难以想像狂潮﹐那个女人既然算无遗策﹐自然应该明白少年此刻的处境。 他不懂﹐却不能不防﹐因此凛然起身﹐身子一晃﹐化成一瓢风雨﹐朝天空撒去。 ※※※ 赤凤鸾车 少年轻轻地坐在床上﹐地面上的挠攘与纷争仿佛都与他无关﹐他沉浸在力量的新世界中﹐尽管已经比一般中晚了十六年。 白色长衣之下﹐一千两百个刀口一日之内就已经成功结疤﹐那不是符医的力量﹐而是那份名叫《生死绘》的残谱。 它不是功法﹐而是制造的工艺﹐把一个人制造成一件拥有强大力量的级武器﹐步骤有序﹐层次分明﹐正如制作一件陶瓷﹐从和泥到成器﹐中间需要许多步骤﹐少一步都不行﹐而制作的技艺和手法则决定了它将成为一件艺术陶瓷﹐还是一件普通的家用粗陶。 此刻的他也只是一件泥胚﹐堪堪成了形﹐但要想更进一步﹐就必须完成所有的工序﹐而眼下这一步工序便是「活字」 《生死绘》以字为基﹐全名「死篆字符」﹐是一种完全不同於世上任何一种文字的异形文字。 第一道工序便是「铸字」﹐也就是凌迟之刑的三千六百刀﹐那是三千六百个死篆字符的铸刻之法﹐一刀一字﹐绝不含糊﹐所以对於刀刑手的要求极其严格。 铸字之技让血肉产生死气﹐使得伤口快结疤﹐而结出每一个疤就是每一个字篆字符﹐这便是第二道工序――「成字」 「成字」就像是印刷时的雕板﹐将一个个字模整齐地摆放好。 此刻﹐疤痕下不断传麻痒之感﹐那是死篆字符与死气融合标﹐筑基三步已经到了最後一步。 这筑基三步曲就等於制作陶瓷器时先做好陶胚﹐有然後才能进炉子烧制。其中以「活字」这一步最为重要﹐也正是少年此刻正在等待完成的步骤。 铸字之时伤口会产生死气凝方﹐通过死气凝方与死篆字符的融合从而产生灵性﹐只有有了灵性﹐每一个字符才能与意念身体产生各种形式的共鸣﹐没有「活化」这一步﹐後面的步骤一概不能进行。 不过完成这三步也只是做好了一个陶胚﹐最後能不能制出精美的陶瓷器还有很多关键的因素。 尽管只有上篇一千两百个字符﹐但并不妨碍体系的建立﹐三篇的关系并非组合才能成事﹐而是呈同心圆的状态﹐上篇是圆心﹐中篇和下篇是圆心之外的环带﹐此刻也就是少了两层环带﹐体系圆然有所欠缺﹐但至少还有核心在产生效用。 如今虽然「活字」还未完成﹐但一些残谱中未曾显现的重要资料初露端倪。 三千六百个字符其实就是一部「死篆字库」――没有一种文字是单独存在的﹐它的背後注定存在一个相应的种族﹐相应的历史和相应的文化﹐因此这种奇形文字的背後也一定连接一种与众不同的历史和文化。 如果它不是已经消失的某种古文化﹐那就是另一个世界传过来的东西﹐最有可能是前两个可能的结合﹐远古时代外来的文化流落﹐之後又湮没在历史的大海。 想想它的原理﹐也的确没有长期流传的道理﹐谁也不会推崇一种挨刀子的修练方式。 最可怕的还是它可以直接制造出一个强者﹐而不是通过教育和培养﹐培养因人而异﹐与勤奋和功法有关﹐与家族传承和血脉有关﹐而制造却是无所不用其极﹐如世界强者可以随意编成一支军队﹐自然所向披靡。 看着乾瘪的手臂﹐虽然失去了血肉﹐但死气和死篆字符神奇地替代了失去的肌肉和血脉﹐充盈的力量让他无比兴奋﹐这还是只刚刚开始﹐他已经看到了未来﹐看到了希望﹐也看到了可怕的一幕―― 只要这种「制造人才」的方式传出去﹐各类修士都会想办法干掉他。 当然这不是眼下需要关心的事情﹐眼下就有一件头疼的事情。 「甚麽时候才能完成活字呢!」 铸字快﹐成字快﹐到了活字这一步﹐度越降了下来﹐而这却是极其重要的一步﹐完不成这一步﹐下面的修练都无法进行。 在後面的工序完成前﹐每一个都是独立工序﹐也就意味着一千两百个字符每一个都要单独活化﹐所需要的力量就可怕的多了。 「嘶――」 一阵痛痒袭﹐他抽搐了一下。 铸字痛﹐成字痒﹐活字痛痒齐备﹐考验一关比一关强﹐他有的时候忍不住在想﹐设计出这种修练方法的人十有**是个变态﹐这种惩罚性的修练方式根本没几个人能承受下来。 痛痒感并非全部﹐还有膨胀感﹐就像鶵鸟破壳般的感觉。 「等吧﹐希望有足够的时间!」 叹了口气﹐他伸了个懒腰。 字符之下﹐悄悄地开启的小小空间让他高兴了一回﹐皮肤和血肉之间开辟出一层很薄﹐但遍及整个上半身的空间﹐《生死绘》中称之为「幽府」。 幽府不是丹田那种实质内息空间﹐也不是内府那种虚化的力量空间﹐它只是皮下不到一个指头厚的小空面﹐覆盖着整个上半身﹐一种亦实亦虚的存在。 说它是实﹐因为的确有死气在其中活动。 说它是虚﹐因为它连接着另一个无法探知的空间﹐名叫「胎元」。 胎元其实才算真正修练﹐只是《生死绘》残篇中并未谈及﹐只在总纲中有极简短的介绍﹐眼下只能看着乾瞪眼﹐无从入手。 忽然﹐头顶上的传来逍薄烟和袅娆的对话﹐吸引了他的注意。a全文字更新 10章 人间真情 骤变乍生﹐天空炸起一片惊雷﹐轰鸣不止﹐随之掀起的巨浪远播十数里﹐震得山林摇荡﹐竟一口气把空中的符车直接推至十数里外。 蓦然间﹐「太和生死境」凭空扩大了一倍﹐那道如巨浪急卷的银潮正是境壁﹐地面有上千人围着﹐哪来得及闪躲﹐瞬间便就被纳入境中。 「快﹐快跑!」 「生死境﹐境生死﹐不想死的快跑啊……」 惊叫声四起﹐刚才还意气风﹐想着沾点好处的人们﹐此刻都丧魂落魄地往外狂奔﹐拼了命要在生死揉化之前月兑离﹐然而数里之遥岂是眨眼能至﹐许多实力不足的一出境便扑倒在地﹐再也起不来了。 空中﹐飞行符车上强者如林﹐情况要好的多﹐银浪骤至之际﹐玄王玄公们慌忙张开「境」﹐将人车收纳其中﹐在银浪中宛如一排巨筏﹐荡然而出﹐稳稳地飘到了生死境外。 只是所有人都集中在中间几辆飞行符车﹐外围符车就没有这麽幸运了﹐符车连同架车之人一起卷了进去﹐符阵受到太和生死境的影响﹐大部份失效﹐一辆辆全栽葱似的砸至地面﹐摔得肢离破碎。 运气最差便是那几个正暗中下黑手的非翎等人﹐他们连境都无法张开﹐下子便被卷了进去﹐正少年所说﹐天道至公﹐报应不爽﹐其中一人一头栽在地面﹐横死当场﹐剩下几个稍好﹐落在了树间﹐却大都摔得七晕八素﹐大都断手断脚﹐惨叫连连。 赤凤鸾车在袅娆的九叶境保护下安然无恙﹐但刚刚停定﹐袅娆便惊觉折花笑不见了踪影﹐不禁大惊失色。 ※※※ ――呼 金光四射的苍林间走出一潇洒少年﹐嘴里叼着一根淡紫色的绒草﹐左顾右盼﹐一脸好奇﹐正是失踪的折花笑。 「都说太和境以宝养灵﹐以灵养境﹐以境育宝﹐看来还真是这麽回事﹐啧啧﹐金枝银叶﹐紫萝黄藤……好像都是好东西。」 方才﹐赤凤鸾车上突然受到银浪袭击﹐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吸力﹐把他凭空吸出了符车﹐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如一片轻羽落在了太和生死境。 乍一眼﹐他就被境内的奇特世界震撼了﹐与袅娆轻若无物的九叶境相比﹐这里就像是另一个天地﹐奇花异草满眼皆是﹐单是他认出的少数几种﹐拿出去便是价值连城﹐照此看太和道的修士没有一个是穷人 尽管满眼珍奇﹐然而一想到境主人已经注定的命运﹐那份兴奋劲儿立时就化作云烟消散了。 除了珍奇宝物﹐更让少年惊讶的还在空中﹐不知是阳光还是甚麽力量﹐空中的光线竟如闪电群状般存在﹐金黄色的光线扭曲着连接天地﹐其间还能看到无数细小的银色光点飘摇而上。 细看﹐银色光点正下来自地面这些奇树异草﹐仿佛它们也像境主人一样﹐燃烧生命﹐与天地揉化融合。 看到这一幕﹐他不禁深受感动﹐在境中竟连花花草草也与主人性命相系﹐ 突然﹐身上一阵莫名搔痒﹐他以为被「境」攻击﹐吓了一大跳﹐可四下张望﹐似乎又不太像﹐心里正存疑﹐肌肤上的那堆字符中突然有一个「跳」了起来。 「不会吧﹖这就……活化了﹖」 倒不是他大惊小怪﹐实在是事情过於匪於所思﹐生死绘的修练与世上一切技法不同﹐按量晋昇﹐注入多少死气就有多少收获﹐就像往瓶子里倒水﹐差一点都无法过溢﹐因此如果没有足够的死气注入﹐进度就会停滞不前﹐自己怎麽努力也没用﹐没想到竟在这种环境下活化了﹐着实有些突兀。 没等他反应过来﹐惊变接二连三地出现了﹐十几个字符先後活化﹐而且没有停止的迹象。 难道……太和生死境与生死绘竟是同源﹖ 惊愕的目光扫视四处﹐空气中的确存在着无法辨认的力量﹐而这种力量正强烈地刺激着死篆字符﹐尤其是那些细碎的银色光点﹐甚至自动缠了过来﹐围在身边飞舞。 初时﹐他多少有些担心﹐太和生死境最强的便是天地揉化﹐这或许就是揉化的过程﹐渐渐地﹐似乎又不像是有甚麽问题﹐至少在离开境空间之前﹐揉化与否都很难确认﹐心也逐渐放宽。 虽然不明究理﹐只能猜度与「太和生死境」的力量有关﹐但他却知道自己碰上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不借此机会完成筑基三步中的最关键一步﹐日後还不知道要拖到甚麽时候﹐因此离开的念头被打消了。 他的修练不需要像道门修士一样静坐养息﹐依旧朝着境中心走去﹐很想看看境主人是怎样一个人。﹐ 穿过金黄色的草地﹐天空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鸾鸣。 折花笑抬头望去﹐一只体形不大的紫色鸾鸟正从天空盘旋﹐不时出鸣叫﹐仿佛在与主人共鸣﹐又似替主人的命运鸣不平﹐时不时又一片紫色惊雷﹐一个个排着队炸开﹐每炸一次﹐便有更多灵气释放出来。 他挥了挥手﹐紫鸾似乎也看到了他﹐突然俯冲而下﹐在他头顶上方三尺住才突然爬昇﹐仿佛在警告他不许乱来﹐他不禁苦笑一声﹐连这里的生灵都有护主之情。 太和生死境的中心在一片树林带﹐宽直的符车道穿林而过。 那是一片原本平平无奇的桦木林﹐此刻抹上了一层银粉﹐其间仙蔓纠缠﹐不时喷洒着白色雾气﹐时现时隐﹐宛如仙境一般﹐让折花笑着实大开了一回眼界﹐难怪外人觊觎太和道徒的宝贝﹐谁见了这里的景像能不动心。 拨开仙蔓﹐越过奇宝分呈的树林﹐前方出现一条笔直的符车道﹐不过此时道中的符阵已经被太和生死境毁了﹐无力地躺在那里。 呜哇―― 小树林里突然响起了婴儿啼哭声﹐折花笑心头莫名的抽紧。 这里怎麽会有婴儿﹖ 一时间心急如焚﹐三步并作两步拱了过来﹐周围的奇景再也无法留出他片刻。 拨开一片青藤﹐前方终於出现了人影﹐而他也如电击般僵在那里。 树林间的空地上﹐一对泪花满面﹐满眼绝望的年轻夫妻苦苦坐在地上﹐妻子怀里抱着一名仍在襁袍中的婴儿﹐看上去也就出生三四个月的光景﹐身边是一个简单的包袱﹐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东西。 这就是外面的人如临大敌的敌人﹖ 他有些懵了﹐想到境外重重的围困﹐再看着眼前的一家三口﹐事实与想像反差太大﹐大到他无法接受的地步。 原本还有些孤疑﹐但他甩头眺望左右﹐再也找不到没有第三个成人﹐显然这三口之家就是境主人。 想到太和生死境生死共存﹐他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这不是硬生生把这一家三口把死路上逼嘛!若他们出事﹐孩子怎麽办﹖ 他突然急躁起来﹐焦虑逼着他无视危险﹐快步走了过去﹐边走边急切地问﹕「出甚麽事了﹖」 两人听闻人声勃然变色﹐腾的站了起来﹐丈夫手持青杖摆出临战的姿态﹐妻子退了一步躲到丈夫身後﹐紧紧地把孩子拥在怀﹐失神的目光连最後一丝信念都仿佛失去了。 「我不是玄士﹐没有恶意!」折花笑停下脚步﹐高高举起双手。 看到少年的面孔﹐两夫妻微微松了口气﹐但仍未放松﹐目光紧紧地盯着少年﹐直到顺着他的手看到了空空荡荡的肩头﹐表情又为之一变。 「你不是太遥人﹖」 「我来自狼山域﹐三无人才﹐在哪都一样。」 两人都愣了一愣﹐三无人才无法修练是天下的共识﹐也不可能存在任何威胁﹐他们顿时放松下来。 「你……怎麽进来的﹖」 「看热闹﹐被卷了进来。」折花笑摇摇头目光射向年轻少妇﹐担忧地问道﹕「听说是甚麽太和生死境﹐你们两个都出手﹐孩子怎麽办﹖」 看着急切的面孔和忧心忡忡的目光﹐两人的心似乎被暖了一下﹐苍白的脸色稍稍有了一抹红。 「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年轻少妇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怀里的孩子似乎感受到母亲的悲伤﹐也大哭不止。 年轻的丈夫在一旁默默地流泪。 「到底生了甚麽﹖」 丈夫脸色突然胀红﹐似乎想起了这一切的根源﹐目光如刃﹐狠狠地射向西方﹐咬牙切齿地说了真相。 刚满百日的婴儿生了怪病﹐需要南方琴珑湖中的金色龙尾蛟鱼﹐所以夫妻两人带着孩子南下﹐由於孩子体弱﹐必须一直用「太和五行境」罩住才能怡养灵气﹐然而在穿越符车道时引动了符阵﹐惊动了洽好在附近驻防的驻军﹐便围了上来。 太遥视玄道之外的诸道皆为邪道﹐见之必杀﹐太遥军队现二人是太和道徒立即群起攻之。 丈夫抵抗了一阵﹐可惜人单势孤﹐又忧心妻儿﹐很快就败了下来﹐眼见妻子与孩子面临屠刀﹐急切之间便引动了太和生死境﹐希望为妻儿换取一线生机。 天空突然而至的飞行符车改变了一切﹐意识玄道高手已至﹐即便不强行破境﹐他们也没有半点机会﹐绝望之下﹐妻子也毅然引动了「太和生死境」﹐誓与丈夫和孩子同生共死﹐一起在这里与天地同化﹐黄泉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太和道与诸道皆不同﹐有「和境」之效﹐两境相叠﹐威力徒增一倍﹐便有了那强旱的银浪。 言罢﹐妻子紧紧握着丈夫的手﹐幽幽叹道﹕「如今我夫妻生死相依﹐做对同命鸳鸯﹐倒也死得其所﹐只是苦了我这孩子﹐才临世百日﹐就遭此大难。」 「风儿﹐还有下辈子!」丈夫给了个安心的笑容﹐只是有些勉强。 折花笑听罢脸色紫胀﹐只觉得胸口被一股气堵得慌﹐眼睛被泪花浸透﹐抹一把眼睛。他猛地甩头﹐外面的那些家夥一个个正义凛然的样子﹐口口声声说甚麽太和妖孽为祸世间﹐他们要诛杀奸邪﹐其实暗底里琢磨杀人夺宝的至少一半﹐就连高高在上的玄道名士也不忘俗﹐驻军的出动十有**也与夺宝有关﹐然而他们的贪婪却让这原本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无耻!」 他一下窜跳而起﹐愤然地在原地走来走去﹐怒不可揭。 「甚麽邪道﹐甚至正义之士﹐全是扯蛋……一群名士﹐屠杀一个婴儿﹐还有脸恬不知耻地分赃﹐全是人渣……这些人要是能上仙道﹐小爷就能成神……」 此刻的他有一种冲动﹐想出去质问那些所谓「正义之士」――这襁袍中的孩子﹐邪在何处﹖恶在何处﹖ 两夫妻也被他这怒冲冠之状吓了一跳﹐就连小孩也停止了哭泣﹐睁着圆圆的小眼睛好奇地看着折花笑﹐甚至露出了笑。 折花笑看着心如刀割﹐狂怒无可渲泄之时﹐一名军士拨开草丛冲了进来﹐看到他们先是一愣﹐随即露出狂喜之色﹐扯着嗓子就喊了起来。 「找了﹐找到邪道妖孽了﹐快来﹐啊――」a全文字更新 11章 困守境中 「去你的邪道妖孽!」少年狠狠一拳砸在军士脸上。 军士也就是一武士出身﹐怎比折花笑此刻挟怒而击﹐惨叫一声倒着飞了出去﹐身子刚刚栽倒﹐就被大步流星冲上来的少年一脚踏中胸口﹐随即抽刀在手﹐抵住他的胸口。 「说!围攻他们到底要干甚麽﹖」 明晃晃的刀锋闪在眼前﹐军士早就蔫了﹐哭丧着嚎叫道﹕「统领说要捕杀太和道余孽为民除害。」 「除你个鬼害﹐一对小夫妻带着一个婴儿何害之有﹐再不老实小爷活剐了你!」 「是﹐是统领听说太和道徒一身是宝……想﹐想点横财﹐啊――」 「谋财害命的王八蛋﹐连做婴儿放过过﹐可惜小爷不会凌迟刀法﹐否则在此活剐了你!」 折花笑拔出血刀﹐冷冷地看了一眼﹐眼中风暴凛洌﹐怒意化成了杀念﹐竟由虚化实﹐在空中飘荡。 看着提着血刀而回的折花笑﹐两夫妻表情变了﹐温和亲切﹐就像看着自家兄弟﹐真正信任了他。 「小兄弟﹐太和生死境极难控制﹐我们也无法完全控制﹐万一连累了你我们心中不安﹐你还是快走吧。」 看着凄风苦雨中的小夫妻﹐折花笑压抑住心中的怒焰﹐沉声问道﹕「太和生死境没办法解除吗﹖」 「没有﹐而且即便有也跑不掉﹐外面那些人不会放过我。」丈夫长叹一口气﹐苦笑连连。 折花笑只恨自己没有足够的实力带着他们杀出重围﹐眼睛睨了一下依旧如雷电群般闪动的金色天空﹐ 妻子突然想到甚麽﹐眼睛一亮﹐抱着孩子几个箭步扑到折花笑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双手捧着孩子高举过头﹐泪眼婆娑地恳求道﹕「小兄弟﹐救救我的孩子吧﹐求你了﹐救救她吧!」 丈夫愣了一下﹐也跪了过来。 「若能救他一命﹐恩同再造﹐我夫妻九泉之下也铭记大思。」 折花笑大惊﹐连忙扶两人起身﹐又看了看襁袍中的婴儿﹐小家夥似乎感觉到折花笑的善意﹐眨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出轻爽的笑声﹐瞬间化尽了少年的杀意。 「境能维持多久﹖」 「我们夫妻全力守境﹐如果不被外人强行攻破﹐至少可以支撑七天七夜﹐再後面就不知道了﹐毕竟太和生死境一生也只有一次使用的机会。」 「七天!」折花笑呢喃着抬头望天﹐眼神中透尽焦虑﹐军队不用担心﹐但玄道名士们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刚才那一波冲击﹐连巴陵玄王恐怕也都会有动手之心。 「不用管我们的夫妻的死活﹐命已至此﹐做甚麽都没有用﹐请把这孩子带走。」 「别急别急﹐孩子还是你们先照料着﹐毕竟还得吃喝﹐我誓﹐只要我活着就有她的一条活路。」折花笑突然冷静下来﹐先安抚了这一对情慌意切的小夫妻﹐心里细细地琢磨起来。 眼下之事的确非常棘手﹐最大的麻烦在於太和生死境吸引了周围的玄道名士群聚於此﹐即便他们对宝物没有觊觎之心﹐也不会放过邪道之人﹐这倒是太遥玄士千百年养来的习惯﹐早已根深蒂固﹐若非他修练了生死绘﹐自诩邪道﹐恐怕也会有相同的态度。 少年挚诚誓言﹐小夫妻都投去感激的目光﹐却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若太和生死境轻易能解﹐也不会被太和道门中人称之为「绝命境」。 襁袍中的小家夥仿佛感受到身边的人都在为自己的生存努力﹐乖乖偎着母亲的怀里睡着了﹐睡梦中不时还会露出笑容﹐把折花笑弄得既感动又心酸﹐若母亲仍在﹐或许他也不会过上颠沛流离的日子。 「先吃点东西吧。」 看着递来的碧玉色的果子﹐折花笑一愣。 「这叫玉漓水珠﹐产生仙子山﹐通络活脉﹐延年益寿﹐是制药圣品﹐三年前所得﹐一直养在境中﹐今年才结了几枚果子。」 「如此贵重……」 「命都没了﹐这身外之外又有何用。」 折花笑也是爽快之人﹐接下玉漓水珠之塞进嘴里﹐一股清凉之气霍然而生﹐沿着食道进入腑脏﹐不多时全身上下便被这股清凉感占满﹐通体舒泰。 「我叫……折花笑。」 「好怪的名字……哦!在下予试平。」 「我自己取的。」 予试平一愣﹐接着轻轻拍了拍少年肩头作理解状。 折花笑见眼下无事﹐便请教起「太和生死境」﹐试图从中找出一些端倪﹐予试平怎能不知道他的心思﹐虽然明知没用﹐还是细细地将太和诸境说了一遍。少年这才知道﹐太和道一门远比想像中历史悠远﹐博大精深﹐只是修行颇难﹐晋境不易。 「太和道的中心便在一个和字﹐天地和﹐阴阳和﹐四仪和﹐五行和……这生死境也是一个和字。」 「生死和……难道生便是死﹖」 「我太和道便讲的是生死同道。」 「生既死﹐那麽死也既生﹐为何非死不可﹖」 予试平呆了一呆﹐话虽直白﹐但仔细琢磨道理竟深不可测﹐让他片刻间忘记了所处的烦忧﹐一头扎了进去。 死既生―― 三个字同样在折花笑心中掀起了波澜﹐与予试平一样﹐他走的也是一条死路﹐没有中篇和下篇﹐不能环生死﹐生死绘说不定哪天就能要了他的命﹐倒与太和生死境竟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生死绘前途晦暗不明﹐无法作准。 静坐了半个多时辰﹐气氛完全渐平静下来﹐被卷入境的人们都冲了出去﹐有人出去便倒﹐全无生息﹐有人安然无恙﹐兴奋地狂叫狂笑﹐悲欢离合﹐不能一一尽叙﹐只是众人对於境中人的怨恨倍增。 折花笑矗立在仙蔓之间窥视四方﹐「境」外依旧人影晃动﹐天空中的飞行符车也再次围了过来﹐如雷电密云的金色境一不时地产生晃动﹐显然人在尝试着攻击境壁。 角色突然的转换让他有种莫名的冲劲﹐一个三无人才﹐一个不久前还在生死线上的少年﹐一转眼却是以一已之力﹐对抗众多实力强悍地位崇高的玄道名士。 一位玄王﹐一位玄公﹐一位玄侯﹐单此三人就足以称霸一方﹐他在他们面前轻如草芥。 然而早已将生死至之度外的他丝毫不後悔自己的选择﹐比起外面那些所谓的正义之士﹐他现在所做才是问心无愧的正义之战﹐无论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该群起围攻这样的一家三口。 巨大的差异让他有些血脉沸腾﹐之前只是一心求存﹐只有此刻才觉得拼命活下来有点价值。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他心中一暖。 「姐姐!」 四目相投﹐隔壁对望﹐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让折花笑惊讶而感动﹐想不到人世间又有了可以让心灵系绊的身影。 「你没事吧﹖」袅娆脸上流露出至真至切的关怀之意。 折花笑看了看她身後指指点点﹐窥视不休的身影﹐眼睛朝侧方扫了一眼。 袅娆心领神会﹐极有默契地朝後方退去﹐折花笑也缩入树林间。 入夜﹐月隐星稀。 失了阳光照耀﹐太和生死境顶部的金色闪电群更加耀眼﹐不断释放着巨大的能量﹐而在光芒之间﹐飞舞着只有境中人才能看到的银色亮点﹐那便是生命献祭於天地之後所产生的灵能。 折花笑吸收的正是这种灵能﹐这让他感到疑惑﹐这些银色光点究竟是死气﹐还是生气﹐生死绘所述一直都在说死气﹐而书中诸篇也都是以死气做为攻防能量﹐然而眼见的活化的数量不断攀昇﹐已经达到惊人的七百六十二个﹐只要再多一天﹐身上的死篆字符便能完成筑基三步﹐照此来看﹐空气中流散的似乎又是死气。 死气是这种状态的吗﹖还是生死绘把生死之力揉化到了一种特殊的状态﹖ 他知道谜底就在太和生死境的根源上﹐而答案却又是破解生死绘中的力量之谜﹐若是没有予试平一家三口的危难﹐倒是可以好好的研究一下。 外围的动静似乎比初来时更大了﹐人们不敢过於接近﹐守在视线可以到达的最远处﹐似乎上弧城乃至整个川成东道都被惊动了﹐各地的玄道名士几乎都来了﹐连带他们的弟子﹐这方圆之地随处可以看到高高在上的紫肩。 或聚而讨论﹐或修练待攻﹐气氛平静中带着杀机﹐都等待天空中的上位者一声令下。 将道和武道的名流也来了﹐他们只是来看热闹的﹐许多世家或门派都有弟子在军中效力﹐白天死掉的军士中就有他们的弟子﹐所以挟怒而至﹐杀意更烈。 太和生死境的东南角﹐人影稀疏是一片断坡﹐树木茂盛﹐很不好走﹐因此是人最少的一处﹐由於太和生死境不能移动﹐经过白天的惨事﹐再也没有人说甚麽包围网﹐留给了折花笑与袅娆极好会面的场所。 一见面﹐不等袅娆问话﹐折花笑便直接了当地道﹕「事情与外面所说不同﹐现在情况紧急﹐不是说话的时间﹐有两件事请姐姐帮忙。」 「说。」 「第一﹐请姐姐去一趟琴珑湖﹐我需要一条金色龙鱼蛟鱼﹐越快越好﹐这里有一个百日大的婴儿﹐急需那鱼救命。」 袅娆黑瞳猛然一缩﹐瞬间明白了少年久久不出的原因﹐心中一片火热。 「第二﹐请姐姐想办法告诉外面﹐太和生死境还要叠层﹐请外面的人退出十里之外﹐否则後果自负。」 「这是真的﹖」 「假的﹐我要救人﹐不能有太多眼睛盯着﹐哄他们离远一点﹐省得麻烦。」 袅娆凝视着他﹐仿佛在确认少年的安危﹐然後嫣然一笑说了句「知道了」﹐身影随即迅消失於黑夜。 折花笑凝望着境外的天空﹐不知道这一夜能否安度﹐婴儿能否活下去﹐全在袅娆手上了。 「来吧!小爷就再赌一局﹐上一次刑场赌赢了﹐这次就算全赔也不亏!」a全文字更新 12章 二桃三士 太和生死境凭空扩大了一倍﹐走起来也颇费工夫﹐折花笑送走了袅娆﹐心里又开始盘算後面的步骤。 四下清冷平静﹐天空雷光群现﹐感觉极为奇妙﹐这辈子所经历之事不少﹐却从未有此刻的感觉﹐小小一个灰肩﹐众人眼中的蝼蚁﹐困在这太和生死境中不思逃走﹐却想着与外面成百上千的玄道名士相抗﹐这疯劲儿一点也不亚於刑台练功。 只是这一次﹐心里说不出的敞亮轻快﹐每走一步都有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即便强弱悬疏﹐成功机会几乎为零﹐心里竟也没有多少忐忑﹐只是一门心思往前闯。 只要想到婴孩透亮的眼睛﹐天真无邪的笑容﹐只要想到小夫妻的鹣鲽情深生死相依﹐他便觉得浑身有劲﹐战意前所未有地旺盛。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心至正﹐事至轻」。 穿过一片草地﹐正准备走入一片小树林﹐前方突然传来人声﹐他吃了一惊﹐赫然止步﹐矗立片刻後小小朝前挪了几步﹐耳边的声音渐渐清晰﹐竟有些熟悉。 是他! 脑海中浮现出袅娆那三鞭﹐折花笑嘴角溜出一丝冷笑﹐真是天道至公报应不爽﹐他们居然被陷了进来。 「都是你﹐报甚麽仇﹐那小婊子和大男孩甚麽时候不好对付﹐偏要在那种情况下突施冷箭﹐这下好了﹐他们安然无恙﹐我们却被陷住了。」 「是啊﹐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只能在此等死。」 「罗嗦甚麽!若非玄公默许﹐我敢玩这手段﹖」非翎厉色喝斥道。 「那你说怎麽办﹖」 非翎神色稍缓﹐含笑道﹕「有空罗嗦不如想想办法﹐再说﹐师传他老人家也不会坐视我们被困境中不理﹐现在肯定在想办法破境﹐在这里等就是了﹐反正这里满是珍奇﹐等休息了这一阵﹐我们四下逛逛﹐说不定能因祸得福。」 「嘿嘿﹐那倒是﹐最好找到那邪道妖孽﹐最好的东西肯定在他身上﹐就算不杀他也要把他剥乾洗净﹐哈哈……」 不多时声音渐小﹐似乎睡下了﹐或许是太和生死境的限制﹐他们居没有现近在咫尺的折花笑。 悄然退出树林﹐折花笑脸上冷笑不绝﹐没想到三人为那一鞭竟然要杀自己和袅娆﹐结果困在境中﹐果真是报应不爽﹐既然落在了境中﹐自然不能让他们轻松离开。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三人要动刀子﹐那就只能对不起了。 慢着―― 蓦然回﹐另一种笑容爬上脸颊﹐少年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辉。 「宝物﹖」 予试平惊讶地看着表情认真的折花笑﹐随即一乐。 「生死都不顾了﹐哪还在意甚麽宝物﹐看中甚麽拿去就是﹐茗儿托付给你﹐这里的一切你都拿去。」 「不不﹐你误会了﹐我想的不是将来﹐而是现在!」少年微微一笑﹐目光射向那几名玄士所在的方向﹐神色骤冷﹐吐着冰渣般说道﹕「那些人渣﹐总不能让他们轻易就解月兑了﹐既然一切都是为了贪慾﹐为了这境中珍奇不惜逼死你们一家﹐不让他们得偿所愿实在太可惜了。」 「兄弟是要……」予试平琢磨过味儿来﹐眼睛顿时一亮﹐腾的站了起来﹐兴冲冲地道﹕「好!临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绝不能让他们轻易得逞!」 「既然他们要抢东西﹐那就让他们抢去吧﹐不过不是跟你们抢﹐而是让他们自己抢……」 「二桃杀三士!」看着折花笑狡黠的笑容﹐予试平忍不住一声惊呼。 「该杀!」妻子在一旁满眼恨意咬牙切齿地说。 「嘿嘿﹐贪婪的家夥就是见屎的苍蝇﹐哪有见好东西收手的道理﹐川成东道的高手名流都来了﹐我见这境中奇物极多﹐就不信贪婪的家夥们看了会不动手。」 「不报此仇﹐誓不瞑目﹐倾我所有﹐兄弟想怎麽用就怎麽用﹐反正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而且一但境灭﹐这里的一切生灵都会烟消云散﹐连根草都没别想留下。」 折花笑却是一脸苦笑﹐这种与敌同归於尽的力量实在可怕的很。 「玄士身份不低﹐又有玄王玄公压着﹐普通东西不会掀起波澜﹐要想让他们自相残杀必须有一两件稀世珍奇﹐否则他们未必会上当。」 予试平低头沉思片刻﹐又望向妻子﹐妻子抱着孩子轻轻摇晃﹐明亮的眸子闪烁如星﹐转了半圈突然仰头向天。 「对啊!乾坤雷就好。」 ※※※ 夜深人静﹐树影婆娑﹐境顶虽然雷光闪动﹐却意外地没有任何雷鸣﹐只是偶而几乎鸾鸣﹐却又加深了夜的寂静感觉。 突然传来枝叶摇晃的声音﹐林中半睡半醒的年轻玄士们霍然惊醒﹐却没有动﹐彼此对视了一眼﹐面露凝重之色。 「千万别动﹐若是敌人杀他们措手不及。」非翎低低一声轻喝﹐伏子窥视着声音传来的地方。 几人都秉住了气息﹐心跳快如鹿状﹐来的若是强者他们必死无疑。 却听树林间传来一把略带沙哑节声音﹐自言自语的咕哝着﹕ 「乾坤雷……这是甚麽鬼东西﹐看起来挺值钱……」 非翎身子一抖﹐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惊得眼珠子都快凸了出来﹐心如鹿状。旁边的几个也几乎做了同一个举动﹐「乾坤雷」三个字确实把他们震住了 不多时﹐一个脑袋钻了出来﹐正是折花笑。 诸目相投﹐折花笑突然哗的一声惊叫﹐接着转身撒腿就跑。 「是他!那个小子!」非翎怒啸着跳了起来﹐口中声嘶力竭﹐心里却惦记着乾坤雷。 其余人对视了一眼﹐也都跳了起来﹐想到自己满身是伤﹐又陷入这生死不知的险境﹐始作甬者就是这个大男孩﹐心头的恼火就按纳不住。 「乾……乾坤雷﹐我的天﹐居然是乾坤雷﹐修练雷极境的至极之宝﹐怎麽落到他手上了﹖走狗屎运的小子﹐怎麽不砸死他!」 「嚷甚麽﹐还不快追﹐无论如何都要把乾坤雷抢下来。」非翎抬腿就往外追。 其余诸人眼中也是贪色尽显﹐顾不得身上的伤﹐咬着牙拼命朝折花笑逃窜地方向追了过去﹐甚至不时地看看身边的同门﹐显然已经在思考夺宝之後的归属问题。 忽然﹐前传来「哎呦」一声﹐接着扑通一声﹐似乎有甚麽摔倒了。 五人大喜过望﹐脚下加快步频扑了过去﹐果然在一处林间的空地找到了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折花笑﹐少年似乎被树间的蔓藤绊了一下﹐栽倒在地﹐回头惊见年轻玄士们出现﹐也顾不得地上的乾坤雷﹐撒步就跑。 面对惊世奇珍﹐年轻玄士们再也顾不得少年死活﹐眼睛死死地盯着乾坤雷﹐眼珠子里尽是红丝﹐仿佛饿了十几天的饿狼﹐盯着到快要到口的食物。 「雷极境啊!」 一人神色呆滞﹐呢喃着往乾坤雷走去﹐刚走一步﹐一把利刃就透心而出﹐连惨叫都来不及便扑倒在地﹐死时眼睛还大睁着﹐真真应了那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古语。 「师兄﹐你――」 非翎抽出短符剑﹐随手在屍体上抹去血渍﹐脸上没有半丝怜意﹐冷冷地道﹕「凭他也想争宝﹖笑话﹐我们都没动手﹐他凭甚麽去拿﹐既然无视我们﹐也不必跟他客气。」 余下三人面面相觑﹐虽然脸有不安﹐但心里各怀心思。 非翎扫了一眼三位同门﹐忽然指着其中一个﹐含笑道﹕「闵师弟﹐你先去拿了吧﹐怎麽分我们以後再说﹐或许还有奇珍异宝﹐到时候一人一件﹐谁也不亏。」 被唤到的年轻玄士大喜过望﹐看了看余下的两位同门﹐乐滋滋走上前捡起乾坤雷﹐爱不释手地攥在手里把玩着﹐不到一眨眼的工夫﹐身子被三把符剑洞穿﹐他倒是比前一个挺的时间长了一点﹐还有力气回头看了一眼﹐然後才一脸不甘地倒下。 「这东西拿了肯定回不去了﹐借这个机会我们跑吧﹖」非翎全无愧疚之色﹐嘴角还流露出淡淡的嘲讽﹐仿佛在嘲笑死去同门的愚蠢。 其余两人对此视而不见﹐一人腆着脸问道﹕「非翎师兄﹐东西只有一件﹐你拿了﹐我们怎麽办﹖」 「说实话﹐凭你们两个的资质﹐有了它也练不成雷极境﹐成了废物一个﹐不如这样﹐我们继续找﹐既然有乾坤雷﹐铁定还有其他宝贝﹐我只有这个﹐其余一概不要﹐你们看如何﹖」 两人对视一眼﹐虽然脸色难看﹐却不得不承认天赋不足的事实。 「一言为定。」 折花笑并未走远﹐而是缩在林深处张望﹐见一下死了两个﹐脸上冷笑不绝﹐剩下的只怕不会好过。 眼见三人离去﹐他悄悄地尾随上去﹐凭着对太和生死境初浅的了解﹐三人此刻的战斗力显然比不上他﹐倒也不用担心危险。 事实果然如他所料﹐不到半个时辰﹐非翎一口气杀掉了剩下两名同伴﹐然後一头扎进了树林﹐拼命地收集着地上和树上各种古怪的植物﹐贪婪之状极度丑陋﹐嘴里甚麽还念念有辞。 「师弟们﹐别怪师兄﹐这些东西实在太诱人了﹐有了这些﹐我连师门都不打算回去了﹐只要拥有雷极境﹐我也能成上境玄士﹐不﹐我可以挑战玄爵﹐玄侯﹐玄伯肯定不在话下。 藏在阴暗处的折花笑目送非翎的身影远去﹐出一阵冷笑﹐悄然离去﹐他知道已经不需要再做甚麽了﹐一件乾坤雷就足以让非翎完蛋。对付贪婪之辈﹐果然还是财货更有杀伤力﹐远比世上一切道门法术都要好用。 「不知一件乾坤雷能干掉几个玄士﹐嘿嘿!」 忽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头。 惊骇如潮﹐少年如电击般颤了一下﹐居然被人侵至身边没有察觉﹐汗冷瞬间冒了出来﹐浸透了衣衫。a全文字更新 13章 神秘老者 强压住内心的不安﹐折花笑缓缓转过头﹐眼幕间挤入了一个老迈的身影﹐头和胡子都已花白﹐面孔清瘦﹐脸带微笑﹐眼神平和﹐与他一样也是个没有肩勳的﹐不禁一愣。 被人神不知鬼不觉欺近身原本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居然还是位老者﹐就更不可思议。 「乾坤雷﹐天地至宝﹐居然就这麽送了﹖不心疼﹖」老人笑眯眯瞅了一眼非翎离开的方向。 见老人神色安祥﹐似的没有恶意﹐折花笑心中稍安﹐轻声笑道﹕「能用的才是宝﹐不能用的就是废物﹐乾坤雷在我手上就是废物﹐在别人手上﹐嘿嘿……」 「你就不怕他们现你的用心。」 「用心﹖甚麽用心﹐我怎麽不知道﹖不就是捡到一件宝贝﹐又丢了﹐那家夥现在大概正感谢我的。」少年眼神闪烁着狡黠的光辉﹐老人既然看到了一切﹐也没甚麽好辩的﹐不承认也奈他不何。 老头凝视着他的眼睛﹐仿佛要从中挖出真相﹐片刻後微微一笑﹐「不知道乾坤雷最後会落到谁人手上﹐这种天地至宝恐怕就连玄皇也不多见。」 「管他是谁﹐无非是一群杀人越货的人渣﹐就该应了那句老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是死是亡﹐跟我没关系﹐自求多福吧!对了﹐你是谁﹖怎麽进来的﹖」 「突然就被卷进来了﹐你也一样吧﹖」 想到二次扩张时的突然﹐折花笑理解似的点点头﹐温言劝道﹕「老爷子﹐能出去就出去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原本就是来看热闹的﹐既然还有热闹可看就先留着。」老头一副好整以遐的姿态﹐把折花笑逗乐了﹐没想到这老头也是个活宝。「像你上样无肩的倒是不容易见到﹐流民﹖」 「流民﹖倒也算是个流民﹐老爷子你不也一样无肩﹐难道也是流民﹖」 「我﹖呵呵﹐一个小老头﹐甚麽肩还不一样﹐难道没肩他们还能吃了我﹖」老头扯出一段草扔进嘴里咀嚼起来﹐眼睛一再盯着少年﹐仿佛要看穿脑袋里面的牛黄马宝。 「小哥的手段真是……嘿嘿﹐若是直接说太和生死境中有大型宝藏﹐不怕他们不争个你死我活。」 折花笑摇摇头道﹕「这你可就错了﹐若说是宝藏﹐十有**打不起来。」 「为何﹖」老头伸长脖子一脸的好奇。 「东西多了﹐顾忌也多﹐上面自然有人压着﹐这方圆数十里地全是玄道名士﹐至少一个玄王一个玄公一个玄侯﹐他们也怕出事﹐事情一大﹐他们就不得不出手压制了﹐而小东西只限於数人之间的争斗﹐就像小石子扔进水塘﹐一时掀起不大风浪﹐但只要涟漪散开﹐浪自然会来﹐到时候再想压就不只是宝物的问题﹐而是派系的斗争﹐事情由小变大﹐最後烧到他们身上﹐再灭火就来不及了。」 「啧啧……行!你这小子﹐真够阴损的﹐不知有多少玄士栽在你这一手。」老头连声惊叹﹐这少年鬼主意还真比他高明﹐尤其是那窥破人心的本事﹐最让他惊叹。 「切!这可不是阴损﹐谁贪心谁找死﹐又不是我逼着他们出手抢东西﹐只要不动心﹐自然安然无恙……再说﹐我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小子﹐这辈子大概也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把那些高高在上的家夥玩弄於鼓掌之上﹐得意啊!」 「有意思﹐我越来越喜欢你这小子。」 「老伯你也不错﹐知道这麽多﹐怕是身份也不一般吧﹖」折花笑斜眼瞅着他。 「我﹖苍林镇苍林道院对面的开茶铺子的﹐有兴趣去喝杯茶。」 折花笑愣了一下﹐没想到老头居然真有身份﹐倒是有些意外。 老人随手摘下一片不知名的金色树叶﹐轻轻地捏在手上﹐「这里算是奇珍满目﹐小哥一点也不动心﹖」 「我见过抱着宝贝死的﹐刚死了四个﹐我要是动这心思﹐天知道还能不能多活一个时辰。」折花笑嘻笑着说话﹐手里也摘下一片金光闪闪的叶子﹐放在鼻前嗅了嗅﹐不知哪来的香粉钻了进去﹐一连打了七八个喷嚏﹐竟一下子神清气爽起叙﹐不禁一愣。 「怎麽样﹐才现吧﹖一草一木都可能妙不可言﹐这是鎏金苦藤的叶子﹐最能提神﹐有聚神之效﹐修练各种功法时极为好用﹐一片叶子值一个金铢﹐够穷人吃一个月。」 「嘿!还真没想到……嗯﹐精神倒真容易集中了﹐不错不错﹐可惜我不练功法﹐拿出去也是卖钱。」 折花笑说着竟把金叶卷了塞进嘴里咀嚼﹐一股钻心苦意从舌尖冒起来﹐这一下连五脏六腑都透一股清凉﹐最後一丝倦意也被打消了…… 「卖钱﹖」老人突然放声大笑﹐笑得折花笑有些尴尬﹐片刻笑声渐收﹐随手又摘了一片递了出去﹐「揉成汁抹在眼睛上。」 折花笑好奇地接了金叶﹐轻轻揉了一下叶汁便流了出来﹐随手涂在眼珠上﹐一片清凉透入﹐再睁眼﹐世界突然变了。 满眼是各色流动的光彩﹐其中以金、银、黑三色为主﹐从树上﹐从草里﹐如同气流一般流动着﹐而最最神奇的还在他自己身上﹐墨黑色的气息不断从上半身透出﹐与空气中的金银二色光芒混杂﹐再旋转着回到身体。 「这是――」 「灵能﹐控制太和生死境的力量﹐揉和了天地之气与生死之气後产生的高阶力量﹐生死境之强便在於此。」 折花笑讶异之余更惊骇老人丰富的知识﹐甚至怀疑他也是太和道门徒﹐不过这与他无关﹐老人既然不打算藏着﹐他也没有必要在意老人的来历。 细细打量周围﹐上半身那些字符都跳出了黑线﹐显然全是死气﹐然而黑气的状态有些特殊﹐其他的光芒都被金银二气吸纳﹐唯有死气反向吸附金银二气﹐他终於明白突然加的「活化」便是这个缘故。 原来死气可以由灵能刺激产生﹐这倒极重要的现﹐如此一来﹐极字化气篇和弱字纳气篇的意义就不一样了。 「小哥身上的气息好古怪。」 终於聊到了主题﹐折花笑忍不住轻轻一笑。 「我这是命不长久﹐死气缠身啊!」 老者不禁莞尔﹕「命不长久倒是真的﹐死气缠身也不假﹐只是这两句加起来﹐味道就变了。」 「哦﹖」 「没有天地源能节点﹐不受天地之气的滋养﹐大概就是世人所谓的三无人才吧!寿不过百年﹐比起普通太遥人近三百年的寿元﹐的确可以说命不长久。至於死气缠身就不用多言了﹐这黑色的便是死气无疑﹐只是与寻常的死气有些不同﹐小老儿感到好奇。」 「死气就是死气﹐能有甚麽区别﹖」 「那你看看身边的花花草草﹐它们都可流散着死气﹐真的没有区别吗﹖」 少年一愕﹐转头望向茂盛的树林﹐果然看到气息流散﹐却不是墨黑色﹐更是近灰﹐让他有些茫然。 「看到了吧﹖生死本同道﹐天地自一体﹐生死之气总在天地间流动﹐看似一枯一荣﹐其实都是一体﹐生既死﹐死既生。」 折花笑虽然聪慧﹐但这种境界的领悟却有些差距﹐听了大受益处﹐态度变成一副受教的样子。 「然而﹐单论这死气﹐看似一样﹐其实也有层次高下之分﹐你这死气浓黑如墨﹐证明甚麽呢﹖证明你死了﹖当然不是﹐死气越强﹐越是证明生机旺盛﹐单此一点﹐你比我这老头子可强多了。」 折花笑一直在打量老人﹐他身上竟没有死气流散﹐这一点让他非常惊讶﹐世门封存生死的大概只有快到踏入仙境之人﹐想到面对的可能是一位仙人﹐感觉别然不同。 「如此浓烈而诡异气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更难得的是你这死气竟能与灵能相合﹐这才是最难得的。」 「我这难道也是灵能﹖」 「能让灵能吸附﹐而不是被灵能吸收﹐只怕境界更高。」老者叹了口气﹐一副得偿所愿的表情﹐「没想到这个世界居然还有比灵能更高级的力量﹐这回算是大开眼界了。」 折花笑愣了愣﹐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可别小看这一点﹐世间之人若触到了灵能这一层次﹐离月兑世仙化已经不远了﹐可你这般年纪﹐又不能轻易推断是仙境已至﹐奇怪﹐古怪!」 「我﹖仙境﹖」少年突然放声大笑﹐笑声回荡在寂静的野地﹐余音回绕﹐笑罢﹐他晃着脑袋道﹕「老爷子﹐别开这麽大的玩笑好不﹐如果一个三无人才能登仙境﹐世间早变样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又没登过仙境﹐也不知道仙人究竟是怎样的境界﹐或许你暗合其理也未可说。」老者半真半假地笑说。 少年耸耸肩﹐目光射向南方﹐不知道袅娆那边情况如何﹐若有金色龙尾蛟鱼﹐至少可以保住孩子的性命﹐这一点绝不能再有闪失。 「老爷子知识渊博﹐这太和生死境可有破境之法﹖」折花笑神色一正﹐紧盯着老者问道。a全文字更新 18章 神奇字库 喀嚓―― 天际仿佛破开了似的一声巨响﹐雷动滚滚﹐由近至远﹐昏暗中一道白电狠狠地劈下﹐撕裂了苍穷。 袅娆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冷﹐美艳的面孔泛白﹐秀眉紧紧勾在一起。 时间已是秋末冬初﹐如此响亮的巨雷极为罕见﹐使得人们不得不联想到天地异变﹐而不远处的那座「太和生死境」显然就是异变的根源。 回眸东方﹐如此距离﹐肉眼无法看到透太和生死境的境壁﹐更不可能看到里面正在上演的诡异画面﹐但不知为何﹐她似乎感觉了折花笑的不寻常状态﹐忧心忡忡。 想到折花笑的嘱托﹐她心神一紧﹐灵眸凛凛﹐望着悠然品茗的一众玄道名流﹐眼底抹过一道冷芒。 「我们进去。」逍薄烟朝他点头示意﹐整理了脸上的微笑﹐悠然踏入场中。 「逍玄侯!」 众名士纷纷起身应和﹐有的挥手﹐有的打招呼﹐也有的面露不善之色。 袅娆深深地吸了口气﹐骤然间晶眸一睁﹐厉芒闪动﹐面带寒霜地走了进去。 乍一入﹐艳光四射﹐袭卷了整个空间﹐气氛为之一变﹐到处都可以听到抽吸声和赞叹声﹐无不为之惊艳。 除了少数几人﹐绝大部份都不知道袅娆的真实身份﹐见当是逍薄烟的侍姬之流﹐脸上不禁流露出羡慕之色。 「玄侯大人﹐眼光不错﹐这道侣实在是……妙不可言啊!」 「有甚麽大惊小怪﹐谁不知道白河亲卫全是俊男美女﹐咱们这位逍玄侯挑人的眼光绝对一流。」 「不知玄侯大人肯割爱否﹖」一名中年文士打扮的尖脸男子眯着眼睛笑问﹐果的眼神毫无顾忌﹐简直要将袅娆剥光。 袅娆一声冷哼﹐不知是不是受到折花笑的影响﹐如今的她早已不是那个逆来顺受的温柔美人了﹐骨子里的韧性与刚性被勾了出来﹐二话不说一抬手便一道白芒射了过来。 中年男子大惊失色﹐再想反击已经来不及了﹐连忙让开身子﹐却不想白芒所射原就不是他﹐他这一让正好把手中的茶碗让了出来﹐只听当啷一声﹐茶碗被击得粉碎﹐热茶四溅﹐泼得尖脸男子一头一脸﹐头上还沾着茶叶﹐好不狼狈。 骤变乍生﹐所有人都愣住了﹐虽说都是玄士﹐但也有高下之分﹐艳子居然以下击上﹐这 侧方被测了点茶水的玄士可不干了﹐睨了一眼袅娆的肩勳﹐确认地位比自己低後立即作﹐腾身而起指斥道﹕「无礼!」 「出言不逊﹐合该如此。」袅娆正眼都不瞅一下﹐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迳直走到巴陵玄王面前﹐微微一礼﹐「玄王大人﹐请禁止任人借破境觊觎他人财货。」 果的指责一下便引起了骚动﹐在场的名士或多或少表示过破境的想法﹐这一句便把他们打入贪图财货的小人行列﹐岂能不恼。 责难声此起彼伏﹐不绝於耳﹐甚至有人要求决斗﹐场面多少有些混乱。 逍薄烟早知道袅娆决心已定﹐也清楚在场的玄道名士绝非言语所能说动﹐尤其是昌林玄王﹐只是没想到她的态度竟如此强硬﹐不禁皱了皱眉头。 「逍玄侯﹐你也不管管﹐你的人实在太无礼了!」一名长相粗豪的高大玄士冲着逍薄烟大声斥责道。 「不可乱说﹐她并非我的部下。」 声音一滞﹐所有人的投来目光﹐逍薄烟提高声量又说了一遍﹐这一次轰动更大﹐几名玄士几乎指着鼻子斥责﹐就在此时﹐空气荡了一下。 「不可――」逍薄烟出言想阻止﹐奈何袅娆含怒而动﹐谁也挡不住。 「九叶境!」 看着空气飘荡的九片光叶﹐喧嚣声嘎然而止﹐大部份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几片悬浮之叶﹐这才知道这个美艳动人的女子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满肚子怨言也烟消云散了。 「有甚麽话好好说﹐不必如此。」巴陵玄王淡淡地劝了一句﹐目光如电﹐震慑住在场所有名士﹐再次转回袅娆身上﹐声色缓和了些﹐「川成东道的群山之中早有太和道余孽出没的传闻﹐一直未加理会﹐这一次正好借机会试一试太和道徒的实力﹐让他们破境也是为了修练。」 「人已将死﹐何必再逼﹖」即便面对玄王﹐袅娆也没有服软的打算。 周围一片轻呼﹐小小年纪竟敢对玄王用这种口气﹐都觉得不可思议。巴陵玄王皱起了眉头﹐额上的皱纹也添了几道﹐却未作﹐好奇地问道﹕「此事与你何关﹖」 洽在此时﹐一个年轻玄士冲了进来﹐还未站稳便结结巴巴嚷道﹕「太﹐太和生死境不稳!」 在坐之人无不勃然变色﹐腾身而起﹐一个面惊容满面﹐就连巴陵玄王也有些失神。 「到底怎麽回事﹖快说清楚!」 「符车道的符阵传来了那边的动静﹐不知为何﹐太和生死境不断收缩和膨胀﹐似乎有炸裂的迹像。」 「我前次早有提醒﹐太和生死境状况不稳﹐万一出现异常会波及周围的地域﹐此时只宜疏散﹐不宜再去破境。」袅娆恳切地议言道。 这一次﹐许多玄道名流都站在了她这边﹐「太和生死境」的名声各人都有耳闻﹐一但动﹐诸灵皆亡﹐谁也不敢赌这一回。 昌林玄公一脸的不情愿﹐然而太和生死境的强悍与诡异让他也不敢冒险﹐轻咳一声﹐淡淡地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退走﹐就在这里等着﹐且看境中妖邪到底是何打算。」 众人都点头称是。 袅娆见目标已经达到﹐再不多言﹐静静地坐入了角落﹐然而在场的名士们却不肯轻易放过她。 「请问这位道友姓名。」一名状似风流的美男玄士摇着扇子含笑而至。 ※※※ 九百…… 一千…… 一千一百…… 活化字符的数字不断在跳动﹐折花笑此刻甚麽声音也听不到﹐双目紧闭﹐感觉就像在云端飘浮﹐忽上忽下﹐起落不定﹐毒汁的力量无比强大﹐神识只能被锁在自己的身躯之内﹐外界一无感觉。 活化﹐活化﹐再活化…… 只需要忍受剧痛﹐只需要等待结果﹐除了等﹐他甚麽也做不了。 冲!冲!冲! 内心在咆哮﹐神经在亢奋﹐心情在激荡…… 少年用常人难以想像的态度迎接着剧毒的入侵﹐仿佛那不是杀人的剧毒﹐而是如同天地源能般的强大力量。 极字化气篇――寿元与生命转化的力量 疯狂因为无私﹐这让他心境无比轻松﹐根本没有把这种交易看成是牺牲﹐无视寿元在这次疯狂中大量消失﹐因为没有慾望﹐没有利益﹐不计回报﹐只为了更好的保护需要保护的人﹐所以他很开心。 至於毒……生死绘的残谱中﹐有一整篇关於毒。 毒是最原始最天然的生死气转化物﹐远比刀砍斧凿的杀戮更加有效﹐死气在体内转换却藏於体内﹐不能立即消散﹐在接近完美地控制下﹐施毒者可以有更多时间吸纳死气。 原本他就考虑过使用毒来加活化﹐没想到遇这麽一个机会。 终於―― 呼―― 「完成了!」 一千二百个死篆字符活化达成﹐幽府完全贯通成形。 他略略松了口气﹐但真正的挑战才仅仅开始﹐镀化究竟会是怎样的状态此刻一无所知。 很快﹐奇妙的一幕生了。 他的眼睛前突然抹出一片空间﹐一千两百个活化的死篆字符悬空而浮﹐整整齐齐地排列﹐像是一幅字墙﹐又像是一座死篆字架﹐每个字符都像珍物一样放在格子里。 字架呈半弧形﹐可以想像如果上中下三肩齐全﹐字架将成形成一个完整环形﹐这应该就是死篆字库。 「太神奇了!生死绘果然是一种文化传承﹐只是不知道想出这种传承之法的人究竟怎麽的人﹐居然创造出如此神奇的东西。」 折花笑惊叹莫名﹐没想到生死绘比想像中更加匪疑所思。 意念一动﹐一只意念之手随即出现﹐随着意念在字符之间晃动﹐极为灵变。 每点上一个字﹐字就像活了一下﹐有时出现一些文字解释﹐有少数字符被点开後﹐所在的方格便出现了一道黑洞之门﹐只是门上有一层奇妙的力量﹐让意念无法通过﹐似乎需要特定的钥匙。 他知道﹐钥匙应该就是由字符组成的密语﹐只是一千两百个死篆字符﹐组合无数﹐猜破了脑袋也不可能猜中﹐而密语显然就在那些遗失的部份中﹐《一戮》与《千残》真正的秘诀肯定在门後。 惊喜并没有结束﹐就在字架、字符、幽府稳定之後﹐新的变化突然出现﹐而字架意外地给出了解释。 「镀化」 一抹青光从一个个字符表面透射而出﹐最後形成光膜﹐又覆盖字符﹐就像镀了一层光。 通过字架给出解释﹐他知道了其中的奥妙﹐被镀化的字符表面将多出一层青色光膜﹐当所有字符完全镀化後﹐便会产生「字符联动」的效果﹐对於生死绘中那些强大的杀技极为重要﹐没有完全镀化之前﹐绝大部份杀技都无法施展…… 此刻﹐他终於明白为甚麽活化只是筑基﹐字符的衍变或许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然而眼下的状况并不允许没有给他充足的时间﹐过份充盈的死气一下子便把他带入了新层次的冲击中。 至关重要的镀化终於开始了﹐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也随之生。a全文字更新 19章 胎境十期 剧毒如龙﹐猛冲神府﹐死气又如大海狂澜﹐一不可收舍﹐在幽府字符之间回荡﹐折花笑几番试图神元归位都被强悍的力量挡了回来﹐暂时不得不困守在神奇字库之内。 然而很快他就现真正的镀化不仅在体表之外﹐更在字库之中﹐而眼前这座巨大的字库才是正体。 四面八方看似虚无的空间不断涌进淡青色的光粒﹐似一把轻尘扬撒而至﹐飘飘荡荡﹐贴近一千两二百个字符﹐而字符也做出回应﹐暗哑的表面出现了极淡的漩涡纹﹐不断吸收了青色光粒。 少年随意点开一个字符﹐竟瞬间弹出一组字句﹐字辞不多﹐言简意赅﹐却是眼前这副光景的解释﹐不禁大为称奇﹐没想到这字库灵性十足﹐果然不愧是活化了的。 无疑﹐神奇的字库正在揭示了一种来自不明世界的神奇力量和其背後的另类文化﹐徘徊在字库巨大的文字前﹐折花笑越来越感觉到自己所触不过是冰山一角﹐而每一个独立的文字背後都可能隐藏着惊天的秘密和神奇的力量。 「最终会是怎样呢﹖真让人好奇!」 看着淡青色光粒从四面八方盘聚而来﹐他有些兴奋﹐有些紧张﹐更多的则是期待﹐如果拼着几十年寿元都换不来重大突破﹐实在有些可惜。 豁出半条命一抟﹐成果是显而易见了﹐即便镀化所需力量庞大﹐但片刻间已经有字符完成了镀化﹐闪亮亮﹐如同贴了一层光膜在表面﹐悬於字架之中﹐感觉实在不错。 再点开镀化的字符﹐里面依旧是一座小门状的漩涡﹐只是原本深邃如黑洞﹐此时却是光亮十足﹐可以清晰地看到漩涡流动的痕迹﹐而最重要的是字符旁边出现了一条细线﹐伸向其他字符。 看到细线﹐折花笑终於明白镀化的重要﹐这便是联动﹐镀化让字符间建立了力量传递的真正通道﹐如此看来﹐幽府不过是存气提境之用﹐与实在进化没有太大的关系。 忽然﹐字符架的一角悄悄开启了一扇小门。 神识穿过小门﹐一个崭新的空间呈现在少年面前﹐空间看上去不大﹐但灰暗的边缘并不像是真正的边界﹐只是看不见任何存在。 回望空间﹐一个巨环悬在其中……不﹐准确地说是马蹄铁状﹐一个小小的缺口让环状变得不完整﹐因而便有了始点和终点。 初时少年完全看不懂这个缺口巨环的意义﹐但当一些字符从小门飘了进来﹐空悬在巨环旁边﹐经过各自归位﹐总共出现了十个词组。 「胎境十期!」 折花笑倒吸了口凉气﹐一直以为生死绘只是灌注死气和等待效果﹐没想到真正的修练居然藏在这里﹐连书中都没有详述﹐或许那部残篇的主人自己都没进入这种境界。 随着字的停摆﹐字的下方出现了一朵小花﹐与起点和终点一共十处﹐恰好代表着胎境的十个阶段。 看着那缺口巨环﹐折花笑不禁苦笑﹐原以为模到了《生死绘》的脉路﹐没想到这才看到边﹐离入门尚有十万八千里之遥﹐终点更是遥不可及。 离开胎元空间﹐回到死篆字库﹐他不得不认真研读起每一个文字﹐生死绘既然是一种博大精深的文化﹐字语之间所流传的绝不仅仅是生死气息的变化﹐还有更多未曾现的奥妙。 ※※※ 就在少年为全新之境惊喜莫名之时﹐外面的世界也在生着剧变﹐连太和道尊都惊呆了。 素来以强悍稳定着称的太和生死境此刻竟是风雨飘摇﹐伸缩无厮﹐仿佛有一种内部的力量不断冲击境空间﹐最明显的徵兆就是那片原本凝於境顶部的闪电群突然下压﹐如同一座华盖笼在了折花笑的头顶。 金色的闪电不断飞踪﹐死命地往他身上劈去﹐成千上万道闪电﹐若是寻常人只怕早已粉身碎骨了﹐可少年竟似一眼无底深井﹐来多少吸多少﹐永无止境。 「啧啧!果然是越天地的力量﹐连灵能都献媚似的贴了上来。」 予试平看着心悸﹐颤声问道﹕「道尊﹐他这是干甚麽﹖」 「我也不知﹐你也不必多问﹐看这光景﹐生死境必破﹐但破境之後会生何事从来没有人知道﹐我护着他﹐你带着妻孩准备随时逃离﹐记住﹐绝对不要回头。」 「是。」 予试平虽然不忍心扔下少年﹐却也明白这已经不是自己有资格参与的事情﹐默默回与妻子对视了一眼﹐眼神中满是庆幸﹐若非少年执着﹐若非遇上道尊﹐一家三口必死无疑。 这边时刻准备应付更危险的剧变﹐玄士们那边也是战战竞竞。 太和生死境外的世界更不安宁﹐原本太和生死境收力於内﹐外面难以窥探内部真貌﹐随着动荡四起﹐内里的光芒竟外放了﹐时正天地昏暗﹐大雨狂颩﹐这时一片金光乍现﹐如同旭日初昇﹐景像诡异至极﹐宛如末日一般﹐许多人见了都浑身抖﹐战栗不休。 「真是世所罕见啊!」巴陵玄王忍不住一声幽叹﹐强大如她自然可以感觉到空气中动荡不休的能量﹐再也不像初时那般自信了。 周围玄道名士纷纷出言﹐指斥这是妖孽祸生才有的异象﹐若不早加铲除﹐不知道又生出多少风雨。 对於这一论调﹐连逍薄烟都忍不住有些赞同﹐他这一辈子都没见过如此诡异的画面﹐事关另一道门﹐压力难免大些。 想了想﹐他甩头望向袅娆﹐低声问道﹕「你说实话﹐为何要强力阻止诸人破境﹖」 袅娆迟疑了片刻﹐眼前的光景十有**与折花笑和那个老者有关﹐她也是心揪﹐略加思索後便把实情道出。 听说驻军为了财宝几乎逼死一家三口﹐逍薄烟也忍不住骂了一声「畜牲」﹐可他清楚﹐这种事也就是因为太和生死境里有个婴孩﹐道德上有碍﹐若是只有布境之人﹐谁也不会说甚麽﹐太遥人眼中的太和道徒就是该杀的邪道。 「那小子搞不出这种阵仗吧﹖」他狐疑地看着光球般的太和生死境。 「我不知道﹐现在想想﹐怕是他不想连累我﹐所以特意把我支开。」袅娆幽幽一声叹息。 「你护着他﹐他护着你﹐你们倒是极好。」为缓解气氛﹐逍薄烟笑着打趣了一句﹐不待美人反应﹐脸色又是一沉﹐「无论与他有没有关系﹐兹事体大﹐已经掩不住了。」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喧闹﹐两人急忙转眼望去﹐却见一群玄道名士神色亢奋﹐一副跃跃欲试的神色﹐都不禁大惊失色﹐连忙赶了过去﹐果然听到玄士们叫嚣出手﹐情势竟一不可收拾﹐连巴陵玄王竟也有出手的打算。 「玄王﹐您真要出手﹖」 「此境实在诡异﹐只怕与平常所见不同﹐若不早除﹐只怕会破及上弧城﹐逍玄侯﹐你我联手出击如何﹖」 逍薄烟皱了皱眉头﹐巴陵玄王已经太久没有出手了﹐如今直言出手﹐可见决心已定﹐非言语所能阻止﹐回头看了一眼袅娆﹐娇艳的粉脸一片煞白﹐轻咬下唇的表情让人忍不住生出一丝怜意。 「不如再等等﹖境灭人灭﹐或许这是人灭之兆﹐听说太和生死境极耗生命﹐境主若原本便寿元不足﹐应该支撑不了多久。」 巴陵玄王略加沉吟之际﹐旁边怂恿出击的玄士们可不干了﹐境灭人灭﹐境内的珍奇宝物也一起灰飞烟灭。 「逍玄侯﹐不能轻敌﹐也许是妖邪反击之兆﹐还是先下手的好。」 「是啊﹐若是连累了上弧城﹐我们这些玄道之士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巴陵玄王听了眸子一亮﹐毅然道﹕「我意已决﹐逍玄侯若不想出手我也不强迫。」 逍薄烟微微欠身﹐转身退了出去﹐耳边瞬间传来年轻玄士们的揶揄嘲笑之声﹐讥他无胆﹐不禁暗自冷笑﹐玄士独尊﹐难免有些心性不强之人养成枉自尊大的习惯﹐现在的年轻一辈中飞扬跋扈的越来越多。 不多时﹐轰轰烈烈的玄墅玄士。 「堂堂玄士﹐何必去逼杀婴孩。」袅娆傲然而立﹐神色冷淡地扫视着诸道﹐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势可不挡的霸气﹐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所有玄士都愣住了﹐不是没有从境内逃出来的﹐只是谁也没见过境主﹐自然不知道里是一家三口。 听了袅娆的描述﹐巴陵玄王果然犹豫起来﹐凭她的身份﹐实在没有理由逼杀婴儿﹐可箭已离弦﹐若去而复还﹐面子上也不好过。 「玄王﹐即便婴儿也是妖孽之後﹐国律可有明文﹐凡邪道之人诛九族。」一人掷掷有辞地驳道。 「没错﹐除恶勿尽﹐岂能因为年龄而却步﹖夕日我玄道之士北上破魔﹐也是秉承除恶勿尽之理﹐否则岂有今日之太遥﹖」 「你们――」袅娆气得脸色铁青﹐没想到玄道之中竟有如此之多不知廉耻之士。 「道友﹐我不管你是何出身﹐凭你这肩勳也压不住我们﹐还是乖乖退开﹐否则要问你个通邪之罪!」 见说话的玄士竟做大义凛然之状﹐袅娆嗤之以鼻﹐眼睛只盯着巴陵玄王﹐见她神色再次坚定﹐心中一凉。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际﹐灵动的眸子里竟如黑洞般空洞而深邃﹐仿佛瞬间归化於天地似的。 「七……七叶境!她居然又突破了!」 远处观望的逍薄烟突然一声惊呼﹐身子莫名地颤了几﹐一月之内连破二关﹐这可是许多人穷其一生也未必能破之境。 大雨滂沱﹐昏黑的天际抹过一丝凄凉﹐却浇不灭袅娆心中之火。a全文字更新 20章 破境功成 「九叶缭﹐七叶妖﹐五叶云雷飘﹐三叶山海摇﹐一叶天地尽逍遥﹐尘缘渺渺仙境昭」―― 凡是玄士莫不知道这段偈语﹐骤然间被七叶境笼罩於内﹐在场之人无不大惊之色﹐就连巴陵玄王也是一脸骇然﹐九叶境已经不得了﹐如今晋境七叶﹐一个「妖」字足以证明人们对它的恐惧。 「不愧是天爵榜十大﹐小小年纪竟入了七叶境﹐太遥後起之秀非你莫属。」 响亮地抽吸声整齐划一﹐即便刚入学的孩童都知道太遥有一个天爵榜上排在玄皇之前奇才﹐只是绝大多数人只知道那个本名「原沁遥」的女子﹐并不知道「袅娆」这个化名﹐若非巴陵玄王亲口证实﹐谁也无法想像这妖娆艳丽的女子竟是天爵榜十大﹐位列玄皇之前的顶极天才。 许多人想到自己之前的态度﹐脸色都不太好??炔环驳男?刻で耙徊僵o雍容而笑﹐拱手道﹕「在下云回﹐久闻道名之名﹐未想今日有幸得见﹐失敬失敬。」 「道友客气!」 云回脸色一沉﹐口悬刀剑﹕「道友身份不俗﹐年纪轻轻便修得了七叶境﹐实属我玄道最出色的人才﹐只是在下不明﹐为何要出手阻拦﹐值得为那妖孽邪士与同道为敌吗﹖」 袅娆依然平静﹐淡淡地道﹕「我与各位无仇﹐也无意为敌﹐只是想请各位三思而後行﹐戕害婴儿这种无义之举於修行不利﹐修道之人原本就不应该卷入俗务﹐我等走的是仙路﹐何必与人世争权斗利﹐太和道有太和道的仙路﹐玄道有玄道的仙路﹐即便各走己路﹐也终是仙境!」 云回一愕﹐单此一句便显袅娆器量﹐面上微有惭愧之色﹐拱了拱手讷讷退了回去。 「我与太和道没有任何瓜葛﹐只是看不惯下面的人贪婪成性﹐各位都是名流大士﹐清誉响动四方﹐参与此事﹐岂不受人嘲笑。请各位先行罢手﹐等孩子得救﹐我自然不会阻拦。」 「哦!这麽说﹐有人进去救人了﹖」 面对巴陵玄王质问的目光﹐袅娆淡淡一笑﹐回眸望向太阳般灼目的太和生死境﹐就这在转身之际﹐瞳孔陡然放大﹐眼神中投射出惊骇莫名之色﹐身子也倏的一僵。 幽深的瞳孔中倒映着一个太阳爆炸的画面! 轰―― 一声巨响﹐天倾地动。 只是片刻之间﹐那把天地照得如同白昼的巨大光球突然炸成了无数碎片﹐巨大的冲击力将依旧闪着光辉的碎片撒向四面八方﹐仿佛下了场大雪。 「不好!」 巴陵玄王一声沙哑的惊啸﹐脸色大变﹐眼含惧色﹐不顾一切地身子朝前微合情合理﹐双手乍合骤分﹐竟在七叶境中硬生生挤出自己的「境」。 其他人见状顿时领悟﹐同时也纷纷仿效﹐然而此刻他们才真正体会到七叶境的强悍。 「我打不开境!」 「我也打不开﹐原道友﹐快收了七叶境!」 境内一切天地源能尽收於那飘摇的七片光叶之中﹐全由袅娆一人操控﹐也就意味着只要在七叶境内﹐世间一切与天地源能有关的神符或玄术皆不可用﹐除非他们的境界高於袅娆﹐就像巴陵玄王一样。 然而叫嚷不过片刻﹐他们便庆幸袅娆没有回应他们的叫嚣﹐七叶境所展示出来强悍让绝大部份人保住了性命。 砰! 光茫碎片狠狠地砸在七叶境边缘﹐袅娆哇一口气鲜血喷了出来﹐然而七叶境的正面终究没有被破﹐在她身後﹐所有玄士都叫了起来。 「快﹐快出手﹐护住她!」 「侧面﹐全力守住侧面!」 玄士们再也顾不得面子和身份﹐更没有人再去想甚麽珍奇宝物﹐剧变之下﹐连草都荡然无存﹐能活下来已经不错了﹐哪敢再有奢望。 袅娆脸色苍白到极点﹐却依然坚韧控制者那七道浮叶组成的防壁﹐竟硬生生扛住了光碎的冲击波﹐再加上巴陵玄王和昌林玄公各自守住了左右﹐这才保住了半个七叶境。 炸裂纷飞的光芒碎片雨线般洒下﹐所经之处生命尽灭﹐大如树林灌丛﹐小如地上的碎草全部毁灭﹐眨眼之间方圆十数里之地竟成了一片绝地﹐唯有被七叶境笼罩的空间残留着一片茵绿。 当然﹐也不是没有受害者﹐七叶境毕竟不是最高层次﹐再加上诸玄士之前的反抗﹐力量有厚有薄﹐薄的地方都是反抗最激烈的区域﹐在光芒碎片的冲击下被破开了口气﹐许多人受到了正面冲击﹐虽然没有人身亡﹐但被夺出大半生命力的多达数十人。 「太……太可怕了!」 「这是就是太和生死境幻灭时的效果﹖真险啊!」 想到自己兴冲冲要去破境﹐纵使脸皮再厚也不禁红了起来﹐看待袅娆的目光顿时为之一变﹐若不是她的七叶境护着﹐他们未必能扛过这股冲击。 看着瞬间花白的头﹐没有受到冲击的玄士们都大叫侥幸。 「我的头﹐我的皮肤……天杀的﹐还我的青春!」 一名正当盛年的玄士突然疯了朝太和生死境所在的地方冲去。许多人都认识他﹐刚才还是玉面俊朗的美男子﹐瞬间变成了花老者﹐平时极爱惜容貌的他竟承受不了巨大的冲击。 无论认识或不认识的人都投去同情的目光﹐但瞬间再次被惊骇取代。 轰! 奔走的玄士倒飞了回来﹐一头栽倒在地上﹐竟已气绝身亡﹐或许这也是他前一刻的愿望﹐然而以这种方式横死﹐在场的玄士都无法接受﹐更难以接受的是出手的敌人―― 一名老者神色泰然地走了过来﹐一步便是数十丈之遥﹐转眼已经清晰地呈现在所有人的眼中。 「迟铭府!这人是太和道高手﹐诸位千万小心!」巴陵玄王神色大变﹐别人不认识这老头﹐他可是一清二楚﹐数百年最後一次出手的对象正是此人。 「呦!居然还能认得我﹐真是难得。」太和道尊嘿嘿一笑﹐目光落她的肩头﹐啧啧叹道﹕「几百年不见﹐你居然混到了王境﹐真没想到。」 「殇远秋﹐想不到你居然还没飞昇仙境。」 「原本该去了﹐不过见你们一群大人物欺待小辈实在不爽﹐所以临时改了主意。」 巴陵玄王瞳孔猛的一缩﹐虽然是对手﹐却深知彼此的脾气﹐殇远秋绝不会在这里虚张声势﹐一个快要踏入仙境的人﹐显然已经过了最後那一道坎﹐与这种准仙人交手﹐实在不太明智。 「退﹐退﹐快退﹐不想死的快退﹐这家夥半只脚踏入仙境了!」 玄士们无不变色﹐初时还有人碍着面子不肯动﹐但当殇远秋稍稍展示了一下手段後﹐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不到片刻﹐现场留下的只有十数人﹐都是拥有玄子以上爵位的顶级高手。 袅娆最是惊骇﹐之前见这老头已经觉得不同寻常﹐却没想到他的辈份和实力竟如此之高。 殇远秋睨了她一眼﹐忽然一笑﹐「好心必然好报﹐肆意杀戮有伤天和﹐若想踏入仙境﹐还是少动杀念为上。」 「殇远秋﹐不用以老卖老﹐这是玄道的国度﹐由不得你指手划脚。」巴陵玄王一改从容淡然的气质﹐无论姿态还是气势都咄咄逼人。 「我可没兴趣以老卖老﹐与现在的後生小辈相比﹐我实在是自愧不如。」殇远秋回头看了一眼﹐ 光辉消失﹐天地再次陷入昏暗﹐而一举让方圆数十里生机全无的少年依然坐在那里纹丝不动﹐没有人知道他的状态﹐但予试平一家三口毫无伤。 意识到「太和第一境」之称的生死境终於被人破了﹐老人既是感叹﹐又是感慨﹐还有更多的是对於少年的勇气与执着的赞赏。 然而少年至今一动不动﹐他有些担心﹐所以才正面出击﹐以自己的身份和威慑力阻止玄士们向前﹐同时也为予试平一家争取逃离的时间。 巴陵玄王却听不懂话中之人﹐也不会想到让玄道名士抱头鼠窜的惊天之变竟是来自一个三无人才。 生死境原来的中心处﹐少年如木雕般安坐﹐脸色有些泛青﹐体表有一种朦胧似幻的虚化感﹐仿佛是另一个空间投射而来的身影。 此刻的状况只能用「飞跃」二字来形容﹐一口气完成第三步「活化」﹐再一口气完成了第四步「镀化」﹐刚才那一炸却是来自「千残破雪」﹐效果在生死境和剧毒衍生的死气洪潮双重刺激下﹐效果异常的可怕。 只是他并没有看到外面的一切﹐这一切操控都在神秘字库中进行﹐起因是死气冲击强烈﹐他一时无法离开﹐随後便想试试用意念之手施展「千残破雪」﹐没想到效果异常突出﹐随即现这才是生死绘真正的使用方法。 然而﹐眼下的他还没有达到内外兼控的境界﹐这恐怕又是更深层次进化的步骤。 另一方面﹐剧毒化气﹐势如洪潮﹐不但开启了镀化之门﹐还打开了胎元空间﹐胎境十期在力量的刺激下开始向前推进﹐这才是修练的真正始端。 事实上﹐太和生死境看似炸散﹐实际却是被他一滴不剩的全部吸光了﹐炸开的只是累积之後无法形成灵能的天地之气﹐也就是所谓的「天谴」﹐依靠着生死绘所附予的力量﹐他不但躲过了天谴﹐还把天谴之力弹送出去﹐才有了方圆二三十里的死域。 突然吸入的庞大灵能并不能在短时期间全部消化﹐即便他触动了所有字符﹐灵能还是不断冲击着内外﹐不断地冲击﹐不断地提昇﹐字符也好﹐胎元空间也好﹐都在以完全陌生的方式变化着。 此刻的他只能等待神识归位的一刻。a全文字更新 21章 榜单之惑 生死境毁灭一切的大爆炸﹐殇远秋的出现﹐将整个事情越向了**﹐也推向了结局。 面对一只脚已经踏入仙境的太和道强者﹐玄道这边虽然人多势众﹐名流云集﹐但所有人自动都把眼前这一切归结於殇远秋﹐因为这样的场面只能联想到准仙人的势力。 与一位准仙人相斗﹐谁能不悚﹖ 殇远秋自然也不解释﹐任由玄士们误会﹐虽然这是少年折花笑名动天下的最好机会﹐单就破了生死境这一点﹐便足以与天下名士平起平坐﹐然而他却知道少年并在意这些﹐而此刻扬名也是惹祸之道﹐整个太遥都会视之为敌﹐行走不便。 「各位若是没事就请问吧﹐小老儿要去仙门了﹐各位若想去太和仙都一行﹐小老儿倒是愿意有个伴儿。」 「既然如此﹐请君自便。」 巴陵玄王迟铭月虽然很想截下这位太和道的顶尖人物﹐却对周围这番景象极为忌惮﹐若是太和道玩冲到任何一座城市玩自杀﹐只怕强大的都市符阵也未必能保万全。 望着殇远秋慢悠悠离去的身影﹐旁边一位玄子有些忍不住了﹐沉声问道﹕「就这麽放在他﹖这可是大敌啊﹐若不拦下﹐只怕日後又生波澜。」 「急甚麽﹐生死境幻灭时的景像难道你这麽快就忘了﹖若不是七叶境强悍﹐有几个人撑下来﹖现在追﹐若他往上弧城去怎麽办﹖」 一通斥责终压下了大部份玄士们的战意﹐但谁都明白﹐若是离开都市地域﹐此人必须杀掉。 「难怪神都一直在在意太和道余孽﹐这些年他们居然到了这种恐怖的境界﹐看来围剿之事不得不做了﹐逍玄侯﹐你说呢﹖」迟铭月回头望向神色轻松走来的逍薄烟。 「此事还是先看神都的打算﹐单看殇远秋的实力﹐恕我冒昧﹐恐怕需要再多几位玄王玄公的鼎力支持﹐一两个人只怕拿不下他。」逍薄烟说完睨了一眼袅娆﹐意在眼中。 袅娆却无暇思考﹐径直往境中心处冲去。 众人正感讶异﹐背後突然急奔来一人﹐人未到声先至。 「老师﹐老师﹐大喜﹐大喜啊!」 众人吃了一惊﹐回眸一看﹐却是逍薄烟的弟子别过之﹐素来沉静的他竟是一脸喜不自胜的表情。 「老师﹐新鲜的天爵榜﹐离曜……离曜师弟他登榜了!」别过之飞扬着手中的榜单﹐笑得合不拢嘴﹐「您看﹐离曜师弟排在九百九十三位﹐虽然是榜末﹐但日後定能再度爬昇。」 逍薄烟连打了两个激冷﹐惊喜莫名地接下天爵榜单﹐在这个一人兴族的时代﹐一个天爵榜上人的份量没有人不清楚﹐天大那麽大﹐榜上就一千个位置﹐成千上万的世家流派都翘盼望家族能有一人登榜﹐哪怕只是一天也足以让整个家族看到兴旺的希望。 更何况﹐离曜是逍薄烟从小开始一手培养的天才﹐才刚刚成年就有此殊荣﹐日後成就不可限量。 「恭喜玄侯﹐可喜可贺啊!」迟铭月含笑道。 「同喜﹐同喜﹐诸位同喜!」逍薄烟笑着连连拱手﹐一时间太和道之患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妒忌的﹐只是不敢表露而已﹐一家上﹐必然一家下﹐那些紧随其後的玄伯玄子们难免有些妒忌﹐好在逍薄烟不是川成东道的﹐所以这种竞争感稍稍淡了些。 「玄侯一门三人上榜。」 逍薄烟愣了愣﹐脸色微变﹐睨了一眼昌林玄公﹐这句话显然针对的不是离曜﹐而是袅娆﹐天爵榜排行第十﹐突破至七叶境﹐呆在任何一个势力都足以带去鸡犬昇天的效果。 「玄公此言差矣﹐我师徒侥幸成功而已﹐日後结果尚未可知﹐哪来第三人。」 「原沁遥不是归入了你的麾下吗﹖」 话一挑白﹐众人的脸色都变了﹐逍薄烟加上化名「袅娆」的原沁遥﹐怕是巴陵玄王都得退让三分﹐他们就更不在话下了。 「袅娆道友连破二境﹐已经不是白河玄卫这条小溪可容纳的了。」逍薄烟淡淡地道。 「哦!」昌林玄公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不仅是他﹐周围的玄道名流眼中都有异色。 天纵奇才﹐实力强悍﹐又是绝世美人﹐这可比稀世珍宝还要罕有﹐谁握在手里﹐一两百年内定能成势﹐既然逍薄烟留不住人﹐他们或许能留也未可知﹐谁都不免动了这心思。 逍薄烟心中的狂喜渐渐平静下来﹐众人的表情也尽数眼底﹐一獠痪赫?o不过就眼下的情形﹐普天之下怕是只有那个不知所踪的大男孩有这面子。 思绪纷呈﹐随手翻动榜单﹐忽然﹐眼神一定﹐随即露出惊骇莫名表情﹐眼睛直直地看着名单中的一个名字﹐心潮翻起狂澜。 「怎麽可能……」 在场之人都听到他一声惊呼﹐不约而同望了过去。 「怎麽﹐有甚麽现﹖」 逍薄烟知道失态﹐连忙变了表情﹐含笑道﹕「没甚麽﹐只是突然现一个熟人子弟也上了榜﹐有些惊异而已。」 迟铭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逍薄烟虽然极力压抑﹐但当目光落在榜单上「折花笑」这个名字时﹐神情还是剧烈地动荡着。 折花笑!难道世上还有第二个折花笑﹖如此古怪的名字除了他谁会用﹖可凭他一个三无人才﹐怎麽可能登上天爵榜﹐这可是世间亿万生灵奋斗一生也未必能如愿的目标。 虽然认定这事绝不可能﹐但少年的影子总是在心头荡漾不去﹐从刺姬的一刻开始﹐少年便表现出与同龄人截然不同的气质和行为方式﹐此番更是挑动袅娆出手救人﹐甚至不顾一切地拦截玄道名喧﹐在以往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不能不让人怀疑。 最惊奇的还是袅娆的二重破境﹐九叶境也就罢了﹐毕竟也困了她好几年﹐可世间多少天才都终其一生都困守在九叶与七叶之间﹐最终含恨而终﹐袅娆却在一个月内连破二境﹐这可就不仅仅是天才赋的问题﹐更在於心境的变化﹐玄道修到这种地步便真正的入了神﹐再往上恐怕就要直冲仙途了。 诸多疑惑在心头﹐连弟子登榜之喜都被压在了後面﹐带着这份有些复杂的心情﹐他走向了袅娆前行的方向。 其他人都有些好奇﹐有的人甚至以为他要看看有没有珍奇留下﹐因此也跟了上去﹐可走到生死境原来的中心一看﹐都懵了。 折花笑早已不在﹐所在之处却留下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植物﹐原本只有几寸高的小草长到了半丈有余﹐看上去像树。 「这草倒是古怪﹐长得这麽高。」 「太和生死境留下的东西﹐只怕不是甚麽好东西﹐周围寸草不生﹐这里却暗枝繁叶茂﹐说不奇怪都难﹐我们此处不宜久留」 众人议论纷纷﹐不过气氛却平静了许多﹐没有珍奇宝物便没有了竞争。 「没找到他﹖」逍薄烟走到袅娆身边。 袅娆摇摇头﹐没有回应。 逍薄烟把天爵榜朝她面前一递﹐左手指在了「折花笑」的名字上﹐也不说话﹐只是盯着那张艳色无双的俏脸。 袅娆初时有些愕然﹐但低下头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瞳孔大张﹐透尽惊骇。 「这﹐怎麽可能﹖」 迟铭月等人都留到两人的反应﹐尤其是袅娆﹐她的控制能力远不如逍薄烟﹐因此反应强烈﹐眼中的惊色难以掩示﹐都意识到天爵榜上生了大事﹐虽然没有人凑过来看﹐但心里都惦记着回去翻阅榜单。 袅娆也意识到自己失态﹐深深地吸了口气﹐沉声问道﹕「大人觉得这事可能吗﹖」 「我也不敢相信﹐但这个古怪的名字除了他还有谁用﹖」 袅娆想起折花笑在小茶馆流露出的自信心﹐心里一阵砰砰乱跳﹐既然那老者是太和道的元勳级人物﹐折花笑能与他相交﹐或许有其他奇遇也未可知。 再看看眼前诡异的画面﹐心里隐隐有种感觉﹐少年从刺姬的那一刻开始就在走一条世人从未走过的道路﹐再联想到他那一身刀伤康复之﹐更是忐忑。 「他人呢﹖」 袅娆摇摇头。 「殇远秋你见之前见过吧﹖」 「嗯﹐当时我并不知道他是太和道的高手。」 「与折花笑一起﹖」 袅娆无声默认了。 「看来那小子与太和道有关﹐不过即便是太和道应该没有改变三无人才命运的方法﹐否则也不可能我玄道压制了这麽多年﹐到底真相是怎样呢﹖真让人好奇啊!」 一份榜单﹐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带着这份复杂的感觉﹐逍薄烟与其他玄士一起回归上弧城﹐居住的军驿早已欢声雷动﹐所有弟子和亲随都在为离曜的成功而庆贺。 让逍薄烟和袅娆惊讶的是﹐人群中竟现折花笑的身影﹐啃着羊腿喝着小酒﹐笑嘻嘻地与众人同乐﹐全然不像经历了太和生死境剧变的样子﹐让两人又是一翻狐疑﹐看看榜单﹐再看看少年﹐完全迷糊了。 「天爵榜﹖开甚麽玩笑!如果三无人才能进天爵榜﹐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看着榜单上的名字﹐少年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 逍薄烟和袅娆不禁面面相觑﹐这话正是他们所想﹐只是榜单上的名字不知该如何解释。 折花笑心里却似翻江倒海﹐翻腾不休﹐可以确认榜单上的名字就是他﹐因为每一个入榜後面都有一句简单的评述﹐也抄自天爵榜﹐而他的名字後这四个字用的却是死篆字符上的文字﹐世上除了他﹐恐怕不会有第二个人认识。 ――生死鸣动 看着四个小字﹐他忍不住一阵兴奋﹐居然上了天爵榜﹐这可是连天地都承认了他的潜质﹐也不枉他拼命一抟。a全文字更新 01章 初入西京 一场由浅入深﹐由小变大﹐遂轰动天下的事件终於落下了帷幕。 新鲜的小草生机盎然﹐覆盖了曾经化为死地的区域﹐一切仿佛已是过眼云烟﹐太和生死境与邪道妖孽也已成为茶余饭後闲聊的话题。 可经历过这场浩劫人们却无法忘记记忆中久久不衰的震撼感﹐瞬间生灵死绝的画面犹如地狱的投影﹐挥洒不掉。 这场异类的交锋中﹐川成东道所有玄道名士全部铩羽而归﹐他们甚至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便被强悍的太和生死境击退了﹐对於已经统治了太遥千年以上的玄道修士们而言﹐许多人真正体会到甚麽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消息传入神都﹐举朝震惊﹐玄皇也难得召集神都要人一起议事﹐围剿太和道的行动已是势在必行了。 平静没有多久的太遥似乎又一次卷入了争斗的漩涡﹐川成东道无疑成了世人关注的焦点﹐各路玄道名士依然逗留在上弧城﹐等待着神都进一步的指示。 此刻还没有人知道这个事件所带来的巨变﹐因为人们的焦点中并没有一个名叫「折花笑」的少年﹐只有逍薄烟和袅娆隐隐感觉到少年所带来的暗潮。 活化和镀化两大关口的突破﹐神秘字库的出现﹐胎境十期的始动﹐一戮与千残两大类技法的获得﹐此外还有食用了数百计世间珍惜的奇花异果……折花笑无疑是这个事件最大的赢家﹐而他最高兴的却是一段新生命的开始﹐无论是华折云还是花折云都已经随着那巨大的爆炸一起消失了﹐此刻的他真正成了「折花笑」﹐新的民籍令符也终於到手。 人生崭新一页的开始﹐只是许多事情并没有终结﹐而新的风暴正以他为中心渐渐形成。 「折花笑﹐太遥唐州延龄府人氏﹐十六岁﹐军籍……好怪的名字!」城门官抬眼看了看折花笑﹐又看看绿色肩勳﹐微微露出诧异的表情。 「没办法﹐爹妈给的﹐其实也不错﹐没重名的麻烦﹐王二张三﹐天知道叫谁﹐您说是不﹖」 听他说的有趣﹐城门官忍不住笑了起来﹐把民籍令符还给他﹐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进去了。 折花笑深深地吸了口气﹐抬起头看了一眼﹐巨大的城墙高耸入云﹐而城上的碱阁更如云端上的琼楼玉宇﹐巍然矗立﹐俯看四方。 这便是太遥三京一都中的西京城。 唐州延龄府便是逍薄烟给他安排的出身﹐那里是太遥北方的中部边界﹐极为偏远﹐根本不可能有人认识他﹐这一安排倒是极妙﹐只是军籍让他颇为意外。 无疑﹐军籍是下阶民中等级最高的身份﹐顶着绿肩出门﹐至少不会惹人怀疑﹐然而有些时候也会带来些麻烦﹐出入某些场合会受到特别的关注﹐而最麻烦的还是需要去唐州报到﹐那可是万里之遥﹐即便有符车代步﹐至少也得走上两三个月。 虽说摆月兑了上弧城的那潭烂泥让他轻松了许多﹐至少离开了绝大部份有可能戳破身份的人物﹐可西京之行并不是他计划中的行程﹐而是为了逍薄烟做事来了﹐算是获得新民籍的回礼。 只是想到这一程的目的﹐他忍不住一再苦笑﹐千算万算﹐没算到逍薄烟竟让他来西京抢一个女人。 「原本天高海阔任我游﹐如今这一次……作茧自缚啊!」 ※※※ 穿过「南天门」﹐若大的西京便呈现在少年的眼前﹐即便在幼年时代﹐出身名门的他也无缘这座天下大城。 虽说是西京城﹐其实由十三座城联组而成﹐每一座都只比上弧城的规模略小一点而已。 座落正中央的便是真正的西京﹐在这里称为「王城」﹐周围十二个方位各有一座「荣城」﹐而且都是有着悠远的历史的名城﹐如今却像十二座要塞拱卫中心。在这十二卫城之间有着极为广阔的区域﹐是人口最密集的区域﹐叫做「民城」﹐而在十二卫城之外﹐还有一个环状的巨大居住区﹐叫做「寮区」。 南天门这一线的城墙便是民城与寮区的分界线。 进了城﹐少年立时被西京的繁华震撼了﹐街道极宽﹐显然是为更多符车平行而设﹐两侧看不到三层以下的小屋﹐全都是五六层的小楼﹐楼上住人﹐楼下是商铺﹐各色物品应有尽有﹐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 街头符车极多﹐甚至还有乘坐数十人的大型符车﹐天摇地动般走在街道的正中央﹐场面相当壮观。 不远处﹐高达十几层巨楼拔地而起﹐如林中巨树﹐参天而立﹐这种高楼数目并不少﹐不过城区极大﹐高楼的间距倒极大﹐彼此间肉眼不能窥见细貌。 天空中满是飞行符车﹐除了荣城和王城需要特别许可才能进入外﹐其他区域几乎不受限制﹐甚至还有以飞行符车为根基的空中浮宅﹐显然都是身份高贵之人所建﹐一座座修建得极为奢华﹐从地面看宛如仙境中琼楼玉宇﹐美不胜收。 街道两侧是步行区﹐行人络绎不绝撞踵磨肩﹐脸上大都洋溢着微笑。太遥人不愁吃喝﹐所以街上完全没有乞儿﹐收拾得极为整洁乾净﹐随着秋去冬去﹐气温下降﹐但与城外白霜骤至不同﹐城内依然温暖祥和﹐这便是巨型都市符阵的功劳。 「真热闹啊!」 想想几个月前还在山林穿梭﹐他不禁有些唏嘘。 …… 突然﹐大雨骤至﹐浠浠沥沥﹐走在大街上折花笑﹐顿时淋了个落汤鸡﹐狼狈地躲进了路边的一间小茶铺子的檐篷下。 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雨水打在檐篷上﹐叮叮咚咚作响﹐煞是好听。 小茶铺子虽然只有两丈余见方﹐却布置得极其精致﹐一个茶炉﹐一个煮锅﹐几张竹桌﹐四方矮凳﹐墙上挂着一把狼琴﹐守铺子的是一位花甲老人﹐一身寻常装束﹐斯斯然悠闲地坐着﹐也许是下雨的缘故﹐铺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月复部突然传来强烈的饥饿感﹐鼻尖恰好抹过一股香味﹐老人正拿着小木铲摆布着煎锅里黄金色的煎果子﹐不食指大动。 「好舒服啊!舒服得不想动了。」 看着雨丝﹐喝着清茶﹐吃的煎果子﹐享受着咀嚼时食物挤出了的香味﹐就像飘在温泉中﹐任它沉沉浮浮﹐总是温暖﹐怕是神仙也没有这份轻爽。 「做个美食家多好!吃吃喝喝﹐走走逛逛。」一口吞下整个煎果子﹐折花笑狠狠地咬了下去﹐香气沿着齿缝飘了出来。 此刻的折花笑可不再是那个穷得叮当响的山野少年﹐刺杀妖姬的奖赏早已到了他的手上﹐十万金铢﹐外加「一等民爵」的平民爵位。 虽说授赏的名字是「华折云」﹐但看到了天爵榜上的名字﹐他意识到「折花笑」这个名字也不再保险﹐相比之下刺杀妖姬的壮举早已事过境迁﹐渐渐在人们的心中淡去﹐反倒不受人关注了﹐这种变故让他有些始料未及。 铺外﹐雨丝如帘﹐亮晶晶﹐挂在天空空煞是好看。 太遥的雨远没有南照的雨水那般幸福﹐所有城市都在都市符阵的控制下﹐绝不容许过量的雨水落下﹐所以下雨也就是调节气氛﹐没人指望它滋润大地。四季如春的都市符阵让太遥人失去了不少情趣﹐让他多少有些怀念狼山域的岁月。 不过空气湿湿的﹐透着清新的味道﹐感觉倒是不错﹐很闲静恬适的感觉。 呼―― 折花笑慵懒地伸个懒腰﹐离开了上弧城﹐紧张感一扫而空﹐可以好好的享受这悠闲时光。 忽然! 一道黑影突然从铺外冲了进来﹐度极快﹐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因为冲的太猛收不住势﹐整个人如同一团肉球狠狠砸向折花笑怀里。 刺客﹖ 少年大惊失色﹐一时弄不清是暗杀还是别的﹐连忙腾身欲避﹐却听耳边嘤咛一声娇吟﹐不禁愣了下﹐就这眨眼的工夫﹐胸里撞进一个软软的人。 一抹体香如麝似兰﹐扑鼻而来﹐少年心神一荡。 低头一看﹐他便呆住了﹐一张清婉俏丽的面孔映入眼帘﹐乌亮亮的秀湿了﹐耷拉在额前和两鬓﹐脸蛋儿粉嘟嘟的﹐像只初熟的桃子﹐水灵灵的一双眸子烁亮透着灵气﹐配上俏丽的一双弯月眉更是动人。 好个俏丽的「刺客」!他不禁莞尔一笑。 女孩身子不知道撞了哪里﹐一时竟起不来了﹐软软地挣扎了半天也没爬起来﹐羞人的姿式染红了粉颈﹐却又是一种楚楚之态。 「对﹐对不起!」 「没事。」折花笑伸手托住腰肢﹐轻轻地把女孩扶坐起来。 女孩螓低头﹐满面含羞﹐偶而悄悄地抬头睨了一眼立即又缩了回去﹐活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目光下伸﹐忽然现男孩胸月复之间竟是一大团湿﹐好不容易消下去一点的嫣红又抹得更浓了﹐慌忙掏出手绢﹐却又含羞不敢伸手﹐僵在那里。 「跟你没关系我刚才也淋了个透。」 折花笑笑了笑以示安慰﹐目光再次打量女孩﹐身影有些单薄削瘦﹐衣着也有些破旧﹐不过最吸引的却是不存在的东西――肩勳。 太遥国没有肩勳的只有各国流难来的流民﹐而巾却是清蕃国的民俗﹐少女垂落的秀被一条草绿色细花的巾包着﹐无疑最好的证明。 「清蕃人﹖」a全文字更新 02章 清蕃少女 西方圣朝清蕃﹐也是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国势仅次於太遥。两国间战争极多﹐皆因道门不同﹐太遥以玄道为尊﹐不容诸道﹐而且力求道门一统天下﹐这便是战争的因由。妖姬之祸中﹐最大的手笔便是挑起了三次倾国之战﹐两国死伤人数过了一千五百万﹐这便两大国国力骤衰的主因﹐如今反被被北方魔朝压了一头。 不论官方如何敌视﹐私底下两国间的交流却极为繁烦﹐太遥境内便有许多清蕃流民﹐由其以川成四道和关中诸道为甚。 被一语道破出身﹐少女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尴尬地笑笑﹐显然对流民的身份有些介意。 仿佛窥见内心﹐折花笑露出柔和的笑容﹐指指肩头道﹕「别看我有肩﹐其实我来自狼山域﹐天知道我算哪一国﹐运气好混到个肩勳而已。」 少女面露惊容﹐狼山域在清蕃国可是险恶之地的代名辞﹐许多人提起它都谈虎色变﹐以少年的年龄﹐实在是很难想像的事情。 「吃点﹐味道不错。」折花笑把放着煎果子的盘子朝前一推。 少女给了一个感谢的微笑﹐但摇头拒绝了。 「擦一擦﹖」折花笑见她抹拭脸颊的手绢也湿了﹐模出一方乾净的手巾递了过去。 少女俏脸一阵羞红﹐还是摇摇头。 「湿成这样会生病的。」折花笑柔声再劝 少女不好再拒﹐低低地道了声谢﹐羞红着脸接下手巾﹐拿着水巾轻轻地抹拭着乌亮的丝。 「吃了一个吧﹐味道相当不错﹐老丈﹐你说是不﹖加了荨麝草的煎果子我还是第一次吃﹐味道一流啊!」 老头惊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笑说﹕「小哥好本事﹐喜欢吃我这煎果子的人不少﹐可到现在为止只有你一个人说得出荨麝草。」 少女眨动着漂亮的睫毛﹐眼神似有意拒绝﹐只是肚子恰到好处地叫了一声﹐迎上那透着挚诚目光的清澈眸子﹐俏脸嫣红﹐羞涩地地道了谢後拿起一个煎果子。 折花笑笑眯眯地看者她﹐女孩吃东西的样子可爱极了﹐像只小松鼠﹐双手捧着煎果子﹐小口小口地咬着﹐灵动的眼珠子不时转上半圈偷偷看他一眼﹐然後继续低头。 长街﹐茶铺﹐细雨﹐少女…… 组合起来倒是一幅极有意境的画面﹐折花笑睨了一眼挂在墙上的狼琴﹐突然兴致大﹐起身走了过去﹐在老人默许的目光中﹐他摘下狼琴回到原位。 沧―― 指尖拨动﹐一连串美妙的琴音便跳了出来﹐曲调幽远苍茫﹐宛如大地风歌﹐在雨中别有一番味道。 狼琴便是狼山域的产物﹐人们虽然不喜欢那里的人﹐却意外地狼琴情有独钟。少年也最爱狼琴﹐而且弹得一手好琴﹐在狼山的岁月﹐狼琴甚至是抵抗饥饿和失眠的最好工具﹐充满了记忆。 老人和少女瞬间便沉其中﹐身心地放松﹐一个托腮凝思﹐另一个低头缅怀。 不知是不是完全换了个身份﹐一个绿肩也让折花笑月兑离了旧时的白眼与嘲笑﹐心境前所未有的轻松﹐面对眼前这一幕繁华悠然的西京﹐竟忍不住纵情放歌张口唱了起来。 「青山鸣﹐苍海晴﹐白鹰舞清宁……」 歌声琴声相携飘荡﹐空间仿佛瞬间挪到了狼山域那片起伏的群山﹐时而独峰参天﹐浩浩巍然﹐时而林荫谷深﹐幽兰香麝﹐又如山岭拂荡的轻风﹐抹尽都市的凡嚣﹐洗去人们脑海中的繁杂﹐回归清宁。 雨声滴滴﹐与琴声歌声相和﹐越显出天籁般的声音﹐渐渐地﹐四下避雨的人都被召了过来﹐小小的茶铺子被挤得水泄不通﹐人们静立聆听﹐人虽众却没有一丝杂声。 从小到大﹐若说有甚麽比家族的同辈强的﹐便只有那把天籁般的嗓子﹐只要听过谁也不会忘记那带着天地苍茫味的歌线﹐不过一个男人嗓子太好也容易受人白眼﹐总会有人揶揄他不如出门卖唱或许更有前途。 忽然﹐一阵叮叮当当的铜板落地声传来﹐打断了纵情放歌的少年﹐低头看了一眼滚到脚边的铜子﹐不禁哈哈一笑﹐想不到一进西京竟真成了卖唱的了。 「多谢多谢!」他笑着朝众听众拱了拱手。 「小哥﹐唱得不错﹐再来一吧!」 「妙音﹐妙曲﹐妙歌……有此三妙﹐堪称西京一绝了。」 面对众多褒美之声﹐折花笑笑得相当开心﹐却不肯再唱﹐顿时将一众热情泼散﹐人们只是失望﹐却没有任何异色﹐离去时还在回味﹐仿佛那歌声琴声犹在心间弹奏。 「高明的曲境﹐动人心魄穿透肺腑的歌喉﹐真是绝配啊!若说是西京歌王也不为过。」茶铺老板走过来给折花笑倒了碗茶﹐随即竖起了大拇指。 「歌王﹖」折花笑眼珠一凸﹐随即哈哈大笑﹐抛起那枚铜子道﹕「要不以後我在你这卖唱得了。」 「那老汉可是求之不得。」 少女双肘撑在桌上﹐双手托着下巴﹐呆呆地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谈笑风生﹐挥散间不经意流露着潇洒不羁﹐透着奇异的魅力﹐同龄人中似乎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 「那个……好可爱!」目光下移﹐少女忽然指向少年腰间的木女圭女圭一声轻呼﹐眯眯笑眼也化成了弯月。 可爱﹖ 折花笑低头看了一眼吊挂在腰间木女圭女圭﹐神情微微有些怪异﹐这是「五行毒灵」﹐在狼山域现的好东西﹐绝大部份人根本不认识﹐都以为是木女圭女圭﹐有的甚至因此嘲笑他﹐却不知道可爱的小木偶里暗藏杀机﹐若非借用了木娃里的烈毒﹐也不可能一举突破两道大关。 忽然﹐铺外响起一声暴喝。 「呦!好个小贱人﹐本少爷抬举你收入入宅﹐你不识抬举也就罢了﹐居然在这里跟野男人勾勾搭搭。」 粗鄙阴损的咒骂像是一把刀子刺过来﹐女孩的脸一下子全白了。 美好的感觉被人捣乱﹐折花笑着实有些怒﹐偏生话说得阴损﹐转头冷冷地朝叫嚣处瞥了一眼﹐雨线中停着一辆符车﹐银丝金挂﹐彩珠为饰﹐如同一座行走的宫舆﹐即便在雨中也是光辉夺目。 车上坐着一位二十出头的华服公子﹐正撩着帘子朝这边张望﹐人长得还算不错﹐琼鼻丹唇﹐细眉柳目﹐气质偏向阴柔﹐而眼眸间的阴鹜则让人敬而远之﹐脸色惨白﹐似乎有些酒色过度。 车边是四名家仆﹐清一色的红色肩勳﹐都是四五段的武士﹐腰间配着利刃﹐站在那里也是杀气腾腾﹐不但眼睛毒﹐而且嘴巴更贱。 「少爷﹐清蕃的野货都这样﹐窑子里多的是。」一名家仆谄笑着。 「就是﹐少爷一招手﹐西京的清蕃婊子排着队扑来﹐这小婊子不识货是她眼瞎﹐也不想想自己迟早是被人骑的货。」 少女又急又气﹐泪珠儿在眼眶里直打转﹐粉唇咬得泛白﹐俏脸生生被这几句话夺去容光。 华服少年盯着少女粉颈那一抹白腻﹐心神一荡﹐眼神透着**﹐再看旁边的折花笑﹐杀意突然涌现﹐尤其在目光扫过绿色的肩勳後﹐笑容越灿烂了。 「来啊﹐把这不长眼的狗杂种扔出街﹐敢泡本少爷看上去的女人﹐打断他的狗腿。」 一声出﹐四下无不变色﹐却没有人敢出手﹐眼睁睁看着四名恶仆顿时如狼似虎地扑进小茶铺﹐茶铺里的客人们争相奔逃﹐表情愤恨却又无奈﹐显然早已习惯了这些城中恶少。 折花笑再不是那个为一口食奔波山林的少年﹐自从获得了力量﹐信心倍增﹐幼儿时养成的大家族出身的气质渐渐溢散出来﹐面对玄王尚且不悚﹐何况一群狗腿子。 只见身子一甩﹐竟把背对着扑来的恶仆﹐一下就让观众们的心提了起来。 「小心!」清蕃少女 四恶仆都是一愣﹐心里狐疑渐起﹐但背後是主子﹐身边是一群观众﹐不可能收手﹐因此都咬着牙攻过去。 砰砰! 四道人影如同撞上了一面巨墙﹐立即反弹了出来﹐重重地摔在金色符车之前﹐溅得一身泥水﹐狼狈之极。 折花笑泼了茶碗中的剩茶﹐然後慢慢地斟满﹐仿佛甚麽事也没有生﹐那份潇洒劲儿﹐旁人都忍不住暗暗挑起大拇指。 不过绿肩与华服青年的银肩地位差了一大截﹐众人都替少年捏了一把冷汗。 华服公子倒也佩服他这份潇洒﹐眼角余光睨了一眼泥浆里滚出来的四名部下﹐忽然一笑﹕「看来现在的狗越来越不好使了﹐连只野老鼠都逮不住。」 折花笑瞥了一眼﹐有意无意地把腰间那把逍薄烟送给他的配剑往桌上一摆。 看到剑身上明显的徽文﹐华服公子的瞳孔猛然一缩﹐脸上的笑容越浓了﹐抿着嘴笑眯眯地问道﹕「看来你也是有出身的人﹐不知尊架姓名。」 「折花笑。」 「你便是那个折花笑――」 华服公子突然腾身而起﹐竟不顾大两淋头和街上泥水﹐大步冲入茶铺子﹐眼神如毒蛇一样紧紧盯着折花笑﹐透尽了怨毒﹐凶狠的表情更是仿佛要把人吞下肚子。 折花笑被他激烈的反应弄得有些懵了﹐这表情简直就是血海深仇﹐这还是头一回顶着不禁呐呐应道﹕「我﹐我是折花笑……怎﹐怎麽了﹖你认得我﹖」 华服公子咬牙切齿﹐深仇大恨般吼道﹕「满西京城都想宰了你!」a全文字更新 03章 西京之花 目光如织﹐稠密如同外面的大雨﹐呼啸着扑面而来﹐连躲都不躲不及﹐被这样的目光盯着﹐折花笑只觉得头皮麻﹐四肢冰冷﹐心里犯着嘀咕﹐怎麽一来就成西京公敌了﹖ 「我有这麽出名吗﹖」 听了折花笑的喃喃自语﹐清蕃少女犹豫半天才忍不住小声提醒道﹕「最近挺出名﹐西京人都知道。」 「哗﹐那还真的出名了﹐不过借问一声﹐为甚麽这麽出名﹖」 「你﹐不知道﹖」清蕃少女眨巴了两下眼睛﹐似乎没想到少年会问这种问题﹐表情竟有些为难。 「我才刚进城﹐不到半个时辰﹐知道啥啊﹖」折花笑回应似的做了相同的为难表情。 「谁让你摘了西京之花﹐西京一千三百万人口﹐估计有一成都看你狼狈地逃出西京城。」老者旁若无人地提着茶壶走来走去。 「啊﹖」﹐「啊!」﹐「啊――」 一滴冷汗从脑门子滑落﹐折花笑抹了抹前额掩示尴尬﹐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放着民籍令符的口袋﹐除了唐州延龄府和军籍这些基本资料外﹐下面还挂靠着一个女性的名字――诗师﹐也正是此行的目标﹐只是逍薄烟甚麽也没说﹐他也没多问﹐没想到竟惹出这麽大的麻烦﹐顿时有种被卖了还替人数钱的感觉。 「女乃女乃的﹐小爷俺这回算是瞎了眼﹐难怪那些家夥笑容怪怪的﹐原来哄着小爷做靶子……」 嘟囔之余﹐他抬眼睨了一下华服公子﹐不曾想这一平平淡淡的一眼竟把华服公子吓得脸色煞白﹐仿佛想起甚麽的他突然拔腿就走﹐甚至顾不上教训四个恶仆﹐一头扎进了金色符车飞快地溜走了。 折花笑傻了眼﹐这结果实在太离奇了点﹐刚才还穷凶极恶要砍要杀﹐一转眼夹着尾巴跑了﹐这脸变得比天气还快。 「他没病吧﹖」 「天爵榜中人﹐谁敢轻易招惹。」茶屋老板又是随口一句嘟囔为少年解了惑了。 天爵榜﹖折花笑眼不住翻了个白眼﹐一个榜单上的名字把一切的计划都打乱了﹐这回想不出名都难。 慢着慢着…… 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似乎触碰到了甚麽﹐低着头沉思起来。 贬为贱籍的女孩应该是那家的……啧啧﹐太遥十美图中人啊﹐太遥一国的青俊都趋之若骛的美人……把她塞到我名下﹖逍玄侯看中了我哪一点﹖ 慢着! 折花笑身子一颤﹐脑海中许多东西渐渐串连在一起。 唐州延龄府﹐偏远的边塞﹐绿肩……原来如此﹐军籍必须要去唐州报到﹐也必然要把她带去﹐那里好像是北地玄王的势力范围﹐实力仅次於玄皇的强者﹐也是玄皇眼下第一号大敌……头疼﹐最讨厌这种破事﹐怎麽就咬上我了呢! 想到逍薄烟的用心﹐折花笑忍不住一阵苦笑﹐真相虽然还未完全揭露﹐但至少逍薄烟是在用心良苦地给他下套﹐或许天爵榜上的名字留了太多刺激﹐因此想用西京内一连串的大麻烦逼出他的真正实力。 今天的华服公子虽然被吓走了﹐但西京有一千三百万人﹐太遥四都排名第二的巨城﹐强者如林﹐消息只要传出去﹐明天就会有无数年轻青俊跑来找事﹐或挑战﹐或叫嚣﹐甚至暗下杀手。 到时候他就不得不面对两难的境地――不出手便受被羞辱﹐被殴打﹐甚至被杀掉﹔而出手就必然让人窥见真正的实力﹐一个三无人才是否有能力登上天爵榜﹐答案自然便展现在逍薄烟的面前。 不愧是狐侯﹐真是狡猾透顶! 旁边的清蕃少女见他沉思不语﹐不禁有些尴尬﹐留也不是﹐走也不走﹐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倒是茶铺老板洞悉了她的内心﹐笑着给她斟了杯茶。 「谢谢。」 「最近好像没怎麽去道院嘛。」 「老爷爷你记得我啊!」清蕃少女露出灿烂地微笑﹐眼睛比星星更明亮﹐「最近东家那边事情比较多。」 「这麽可爱的小姑娘哪能不记得……哎!流民的日子不好过﹐希望你能早点过关﹐早点拿到肩勳﹐否则……」老板一边烧水沏茶﹐一边不厌其烦地唠叨着。 「嗯﹐我一定会。」 铿锵有力的声音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煞是好听﹐折花笑歪着脖子看了她一眼﹐清蕃少女眼神中流露出钢铁般的坚毅让他有些吃惊﹐这是女性很少流露出的神情﹐即便是在坚苦卓绝的狼山域。 那个被称为「西京之花」的女孩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 庭院深深﹐幽静宁和﹐空气中飘散的阵阵花香让这片孤独的小院多了几分生气。 一名仆妇依在廊下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絮絮叨叨。 「小姐﹐听说人选终於决定了。」 花丛中﹐一张绝美的面容探了出来﹐满园鲜花也不及她一颦一笑﹐凤目轻挑﹐淡淡看了一眼﹐又埋身下去﹐细细地修剪起花枝﹐仿佛所说之事与她无关。 她便是「西京之花」诗师。 其父诗镜是妖姬之前十八玄王中的一位﹐地位和实力仅次於当今玄皇﹐妖姬之乱中诗师的几位兄长都卷入了进去﹐无一幸免﹐殇子之痛刺激下﹐诗镜与玄皇在孤梦山一战震天动地﹐虽然最终落败﹐却硬生生把玄皇从皇境打回王境﹐自玄道以来的第一人。 诗家一门从此衰败﹐男子皆斩﹐女子一概充边﹐诗师也被判了充军为绿肩奴﹐只是西京玄王一力保护才免遭厄运。 「拜西京玄王大人所赐﹐小姐配边塞为奴的命令才缓了三年﹐原以为事情就这麽淡去了﹐没想到还是要……哎!这若是配个好人家也就好罢了﹐边塞都是些苦寒之地﹐小姐这麽娇女敕如花的身子怎麽受得了啊!」 少女抬身看了看天空﹐伸手抹去肩前细汗﹐又弯下了腰。 「虽然这里深宅大院﹐可我打听过了﹐是个年纪的绿肩﹐好像没甚麽出身﹐嘿﹐我说甚麽呢我﹐有出身的谁会去弄个绿肩﹐别弄个兵**就好﹐那些人啊……不比地痞流氓好多少﹐粗手粗脚……我都受不了﹐别说小姐您了。」 似乎对老婆的呱躁有些受不了﹐少女终於有了回应﹐花间响起银铃般的声音 「既然是充边配军为奴﹐自然会是绿肩﹐这有甚麽可奇怪﹐反正啊﹐谁都一样﹐这世道唯有花草树木才是真正的无心害人。」 少女随口侃侃而谈﹐言似无心﹐眼睛始终盯着娇艳的鲜花﹐一副心满意足地表情。 「妹妹可说错了﹐满城为你打抱不平地至少有三五百万人﹐不信出去问问﹐谁都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一名俊朗的青年快步而入﹐一脸怜爱地看着花丛中的少女﹐眼中满是怨气﹐不悦地道﹕「也不知道父王搞甚麽﹐整个太遥绿肩千万﹐怎麽胡乱挑了这麽一个﹐都那个逍薄烟教唆的」 「参与十殿下。」少女欠身一福。 青年正是西京玄王第十子池鄱鄢﹐刚刚成年﹐正是血气方刚﹐对家中这位「西京之花」慕恋已久﹐对於配边的决定自然是极力反对﹐恨不得一刀把那幸运儿宰了。 「自家人﹐何必多礼。」 「十殿下客气了﹐这是小女子的命﹐早有心里准备﹐殿下还是不要为之与王爷争执﹐以王爷的脾气﹐没用的。」诗师依旧淡淡的 池鄱鄢恨恨一叹﹐抬眼凝视着如花娇靥﹐眼里是千万个舍不得﹐如今是近水楼台﹐一但玉人离去﹐这辈子怕是都没有机会了。 「妹妹﹐我……」 「殿下请回吧。」诗师一身子转﹐又回到了花间。 「殿下﹐殿下!」一名小厮飞奔而入﹐气喘吁吁地道﹕「那小子进城了﹐那个叫折花笑的小子﹐有人在南边看到他了。」 「走!我倒要看看是甚麽样的小子﹐敢跟我抢人。」池鄱鄢眼中煞气频生﹐对象自然不是诗师﹐而是那个幸运儿﹐一腔怒火都都准备泄在那家夥身上了。 「殿下不可大意﹐他可是天爵榜人上。」旁边的护卫提醒道。 诗师惊讶地抬头问﹕「绿肩能有天爵榜中人﹖这倒是奇闻。」 池鄱鄢气势一窒﹐但眼中的妒火更甚﹐天爵榜中人的地位谁都知道﹐若不是妒火烧心﹐他也未必敢草率动手﹐唯一所持就是天爵榜只是昭示潜质﹐而非实力。 看着平时对一切都不上心的美貌少女突然对那个归属者产生好奇心﹐妒火一下窜了起来﹐如同千万只蚂蚁在心里咬着。 「哼!肯定是弄错了。」池鄱鄢忽然想起甚麽﹐神色一松﹐笑呵呵道﹕「对了﹐他的姓你一定不喜欢﹐那小子居然姓折花﹐你这麽喜欢花﹐他却要折花﹐不是天生的冤家嘛﹐哈哈!」 「折……花﹖名字呢﹖」 「笑﹐折花笑﹐你听听﹐折了花还笑﹐这种人肯定不是怜香惜玉之辈。」 面对池鄱鄢的死命抵诲﹐诗师只是微微蹙了一下眉尖﹐并没有强烈的反应﹐平淡似水的眼波间不知不觉多了一点点好奇﹐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她明白﹐这是西京玄王千挑万选才挑中的人物﹐绝不是三两个字就能窥见全貌的普通角色。 一名女官步入院中﹐先朝鄱鄢行了一礼﹐然後转向诗师﹐道﹕「王爷唤你过去。」 诗师不知不觉有些紧张﹐毕竟是改变命运的一刻﹐那个男人将决定她的一生。a全文字更新 04章 危机始动 西宁轩﹐西京玄王池横拳的书房﹐没有一丝王者的霸气﹐只有淡淡的书香和墨香。 「玄王大人。」诗师袅袅而入﹐伏身一礼。 「你来啦﹐坐吧。」池横拳抬起头温和地笑了笑﹐随手闭上面前的符书。 诗师没有坐﹐也不说话﹐澹然静立在那里﹐垂着头一副恭谨的姿态。 「你啊!性子就是倔﹐也罢﹐喜欢怎样就怎样。」 「是。」 池横拳凝视着诗师﹐花容月貌﹐玉雕般的身姿﹐无一不展现出美貌﹐颜容间那份柔柔软正如一朵娇花﹐可只有亲近之人才知道她骨子里的倔强和坚毅﹐若不是出身﹐他倒是很喜欢有这样一个儿媳。 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出笃笃之声﹐将书房的寂静越衬显出来。 「想必你已经听到风声了﹐我给你找了一个所有人都吃惊的归宿。」 诗师依然静立﹐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已经认命。 「你也该听到些风言风语﹐如今满西京城现在说甚麽的都有﹐就连我的儿子也不例外﹐整天跑到我这来咆哮怨咒﹐西京之花的魅力我算是见识了。」 爽朗的笑容在书房回荡﹐让美丽的讨师越窘迫﹐脂染香腮﹐螓不语。 「其实啊﹐你也不必理会那些闲言碎语﹐本想事情淡了给你找个好归宿﹐没想到玄皇突然翻了旧帐﹐诗家一门剩下的全部流放﹐对你也盯着甚紧﹐我就不得不把你送走了。」 「王爷爱护之心﹐师儿感激莫名。」少女盈盈一福。 「这些年看你对谁都淡淡的﹐无论是王孙公子﹐还是绝世天才﹐都不加辞色﹐神都的判令是绿肩奴﹐只好在绿肩中挑选﹐恰好逍玄侯推荐了这麽个人﹐对你而言……倒是独一无二。」 特殊的评语让诗师颇为惊讶﹐好奇地抬起头看了一眼。 「妖姬为他所诛!」池横拳紧盯女孩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 激荡﹐震撼﹐情绪动荡难以覆加﹐无法抑制的眼泪哗的流了出来﹐少女一下子捂住了脸﹐哽咽着久久不能说话﹐那个女人和玄皇联手泡制了诗家灭门之祸﹐是一切不幸与厄难的根源。 池横拳完全理解少女的心思﹐微微一笑﹕「因为他杀了妖姬﹐所以玄皇下了格杀令。」 诗画「啊」的一声惊呼﹐眼神流露出自肺腑的关切。 「啧啧﹐这麽快就替他担心了﹖」笑着打趣了一句﹐不得诗画作恼﹐池横拳脸色一正﹐「所以说他对你而言是独一无二的人﹐既替你了却心中之恨﹐又同受玄皇的压迫﹐应该让你容易接受些﹐白河玄侯也说他是个非常有趣的家夥。」 诗师微微欠身一礼﹐这一礼远比初入时的那一礼真诚得多。 「啧啧﹐这礼比刚才恭谨多了﹐看来是真心感谢。」 「大人说笑了。」诗师俏脸微微一红﹐低下头去。 「你的民籍已经挂在他的民籍之下﹐可以说尘埃落定﹐不过他要想带你离开﹐也不是那麽容易﹐城中名门世家的青俊子弟﹐各大学府的优秀人才﹐都在暗中准备给他设绊﹐甚至还听说有人想暗杀﹐嘿嘿﹐手段五花八门﹐无所不用其极。」 声音透着淡淡的杀气﹐少女脸色刷的白了﹐想到那个叫折花笑的大男孩踏入这座陌生的城市时现满眼皆敌﹐那是怎样可怕的一个画面。 「这也是一种考核﹐至少他得证明自己﹐没有实力并不是问题﹐取他原本就不是因为他强大﹐但如果能勇气和信念都没有﹐恐怕他永远也踏不出西京城。」 语带刀锋﹐凛洌割面﹐竟把诗师震得喘不上气。 恰在此时﹐王爷管事丁默走了进来﹐瞥了诗师一眼﹐躬身禀道﹕「王爷﹐十殿下带着人出去﹐说是要当街斩杀那个叫折花笑的。」 池横拳嘿嘿一笑﹕「这小畜牲倒是脚挺快。」 「还有一件事﹐属下不知……」 丁默一脸犹豫之色﹐支支吾吾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大概﹐把熟知他脾性的池横拳看得一愣。 「丁默﹐这可不是你的风格﹐难道还有甚麽难以启齿之事﹖」 「倒不是难以启齿﹐只是觉得有点……过於匪疑所思﹐属下总觉得不太真实。」 「哦!能让你这样﹐本王倒要听听。」 「刚刚接到了最近的天爵榜﹐玄皇竟被逼降一位。」 「看来天下又出异才了﹐不过神都怕是又要头疼了。」池横拳眼睛一睁﹐闪出两道利芒。 「问题是﹐逼降玄皇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众议纷纷的折花笑﹐因此属下深表怀疑。」 「啊﹖」「啊!」 一男一女两把声音同时惊呼。 西京玄王霍然而立﹐惊骇莫名地看着丁默﹐却见丁默不卑不亢正面相对﹐看到这副表情﹐他知道此言非虚﹐心里便是一阵翻腾。 侧方的少女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天爵榜何等贵重世人皆知﹐即便排在榜末﹐也是百万人追逐的绝世之才﹐更何况「逼降玄皇」这四个字﹐意义非凡﹐对於玄皇有彻骨之恨的她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痛快﹐同时也对让玄皇丢脸的名字好感倍增。 只是﹐她仍不敢相信西京玄王安排的人就是他。 丁默看了两人一眼﹐又道﹕「这个折花笑上榜时间极短﹐前些日子排在七百九十八位已经是触目惊心﹐不过尚能接受﹐可不过数日﹐竟一口气窜昇至十三位﹐古往今来绝无仅有的大事﹐只此怕不只是太遥﹐天下诸国都会关注这个名字﹐此时我们与他扯上瓜葛﹐是不是……」 「慢慢慢……」 西京玄王连道三个「道」字稳定自己的情绪﹐消息实在太震撼了﹐无论上个折花笑是不是那个折花笑﹐突然窜昇至天爵榜第十三位都绝对是惊天大事﹐做为镇守一方的玄王﹐不能不重点关注。 睨了丁默一眼﹐那番话喻意极深﹐太遥看上去国泰民安﹐实则风雨飘摇﹐玄皇的情绪极不稳定﹐这是急欲把诗师送走的最大原因﹐若是扯了一个玄皇的大敌﹐事情之复杂骤昇百倍﹐所牵连的也不能不细加思虑。 「这事实在有点诡异﹐还是谨慎一下的好。」 「问题是……」丁默看了诗师一眼﹐欲言又止。 诗师欠身一福﹐转身欲走﹐却被西京玄王唤住了。 「不必避忌﹐毕竟与你有关。」池横拳低头略加思索﹐皱紧眉头道﹕「我还是无减去相信一个灰肩能站在玄皇之上﹐世上或许还有第二个折花笑也未可知﹐对了﹐每个登榜者不是都有一句判语吗﹖那里能否窥视出真相﹖」 「判语无人能解﹐不像是现存任何一种文字﹐翻阅了古代典籍也毫无所获﹐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腾越者!」池横波悚然大惊﹐若事情牵连到世界之外的力量﹐用常理很难判断其真假﹐「难怪逍玄侯推荐了此子﹐想必也想借西京之力试试此子的底细﹐一个被流放狼山域的三无人才﹐靠着刺杀妖姬才得以回归太遥﹐这样的人真是隐伏的强者吗﹖」 诗师垂手矗立一旁﹐脸色一变再变﹐这番话透露出许多讯息――那是个俗称三无人才的灰肩﹐被家族流放。这样的身世比起她恐怕更加不幸﹐想到他现在要面对整个西京的考验﹐不知不觉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快﹐把那小子找来﹐无论如何都要探明他的底细﹐否则我池氏一门难以安寝。」 诗师忽道﹕「王爷﹐能否让小女子出府﹖他既然是来借我的﹐我出面﹐他应该会出现﹐否则以西京现在的状况﹐只怕他未必敢表露身份。」 池横拳睨了一眼﹐略加思索後点头同意了。 ※※※ 正如诗师猜度的那样﹐折花笑很快就现新的身份简直就是一场巨大的磨难﹐消息从小茶铺子传开後瞬间掀起了一股巨潮﹐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见到这种阵式﹐折花笑二话不说﹐直接开溜﹐晚一刻都会被人堵在了小茶铺子。 「可怕﹐真是太可怕了。」望着身後汹涌的人潮﹐折花笑额上冷汗直冒﹐太出名了实在没甚麽好处﹐这阵式简直要吃人。 「谁让你是大名人啊!」 旁边的清蕃少女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睛眯得像只可爱的小猫﹐若不是她引路﹐折花笑还真逃不过这「十面埋伏」阵。 折花笑呼呼喘着粗气﹐回头朝小茶铺子的方向望了一眼﹐心里开始对接人的事有了点抗拒﹐想了想﹐他甩头问了句「那西京之花也就是长得漂亮点吧﹖值得这麽疯狂吗﹖」 「嗯﹐我也不是很清楚﹐西京一城的鲜花都在她的控制下盛放﹐若没了她﹐西京城就不会有花香。」 「花﹖难道她修的是花道﹖」 折花笑搔了搔後脑勺﹐弄一个整天剪草弄花的女孩在身边感觉怪怪的。 想了半天﹐他突然把肩勳一摘﹐随手塞进口袋﹐笑嘻嘻地问道﹕「小妹﹐我这样子像流民吗﹖」 清蕃少女一下子懵了。 「没办法﹐这事惹不起躲得起﹐我还想活得长命点﹐为美女拼命的事还是留给别人去做吧﹐反正我从狼山域来﹐也算半个清蕃人﹐怎麽样﹐帮个忙吧﹖好歹我请你吃煎果子哦!」 折花笑笑眯眯地拍拍清蕃少女的肩头﹐一副自来熟的样子﹐虽然换来了少女的白眼﹐却也同意了他的请求。 「我可声明﹐流民的日子可不好过。」 「总不会比狼山域难过……﹖」 刚走了几步﹐折花笑身子一僵﹐冰冷的目光骤然回射巷道﹐ 《生死绘》赋予了修练者一项特别的天赋――对於死亡和杀气的敏锐嗅觉﹐五十丈内无所遁形﹐而眼前这一片清冷无人的巷道正溢散着浓烈的杀气。 阴森肃煞! 嗖―― 一抹不起眼的寒光贴着地表悄然滑向街中的那对少年a全文字更新 09章 苍府学子 看到那几张青春洋溢的面孔﹐小浅的瞳孔骤然放大﹐笑靥如花﹐如小鹿般雀跃着飞奔而去﹐一把抱住其中一位身材高挑风姿绰约的少女。 「琴姐姐﹐虎哥哥﹐你们怎麽来了﹖」 「不是说好了今天来看你﹐怎麽样﹐流民证拿到手应该可以正式入学了吧﹖」一名脸颊挂着几颗雀斑青年学子笑着把一篮新鲜的水果递到小浅手里。 「这个……」小浅回头看了一眼﹐眉尖微蹙。 苍府学子们这才留意到折花笑﹐神色不禁一愣﹐甩着一头油光甑亮的长辫﹐深蓝色的麻布粗衣罩削瘦若竹的身子﹐年纪不大﹐却透着越年龄的沉静﹐似岸堤垂柳般矗立在河边。 「哥﹐他们是苍府道院的朋友。」 「哥﹖你有哥﹖」 「刚认的﹐我哥人很好很好哦!」小浅笑着吐吐舌头﹐俏丽可人的表情让其中几人看直了眼﹐但当他们看到小浅退到折花笑身边捥住他的手臂﹐眼神都变得有些复杂。 看着充满竞争味道的目光﹐折花笑暗自苦笑﹐他可没时候玩争风吃醋的游戏﹐原本就比正常太遥人少了两百年寿命﹐上次为破太和生死硬吃了剧毒﹐境是破了﹐实力也大幅提昇﹐可寿元究竟少了多少实在不好说。 「还没入学吧﹖要不要考虑一下苍府道院﹐实力一流的学府哦!」雀斑脸青年眯着眼睛问道﹐语气中竞争味儿十足。 尽管对方比自己大﹐但折花笑生活经历哪是这些同龄人可比﹐孔雀开屏吸引雌性的场面见多了﹐早已见怪不怪了﹐这种层次的挑舋理都懒得理﹐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苍府学子很快就忘记了他的存在﹐围坐在河岸的草地上开心的聊了起来﹐话题无非是学府趣闻和城中逸事﹐对於初入西京的折花笑而言倒是个了解西京不错的机会﹐当然﹐话题自然也涉及他这个风暴之眼。 「那个折花笑神出鬼没的﹐听说有人见到他进城了﹐可一转眼又不知所踪﹐真想看看是甚麽样的人物能把西京之花给抢了。」 「切!你就妒忌去吧﹐人家是天爵榜爬到了玄皇前面的绝世天才﹐嘿嘿﹐若在太遥﹐说不定就是日後的玄皇。」 「算了吧﹐鬼鬼崇崇的﹐诗师都出面了﹐他居然还不出来﹐缩头乌龟。」 折花笑听得一愣﹐诗师这个名字近来已经耳熟能详。 那个已经被他决定了命运的少女现在的处境恐怕也很微妙吧! 忽然﹐折花笑有了见一见诗师的想法﹐身子朝前了挪一挪﹐借着话题插嘴问道﹕「一到西京就听人说西京之花如何如何﹐不知究竟如何﹖」 面对折花笑所表现出来的好奇﹐众人都不以为意﹐最近这段时间﹐西京人十句有八句会提到这个名字﹐没有不好奇的。 「简单说就两个字――美人!」名叫风琴的少女抿嘴一笑﹐眼波流转间光彩耀人﹐倒也有几分楚楚之色。 「俺们的琴美人吃醋了﹖」 「去你的。」风琴红着脸啐了一口﹐随即调侃似的笑说﹕「谁敢跟太遥十美图中人相比﹐那是自找羞辱﹐我可不敢抢了你们心中佳人的风采。」 「琴姐姐很也受欢迎啊!」 「哪有妹妹厉害﹐现在可是苍府名花了……」 看着两个少女嬉戏着滚作一团﹐折花笑突然有种幸福的感觉﹐上次像这样与同龄人一起玩耍谈笑还是在安乐营的日子﹐已经好几年了。 「除了美人就没有别的﹖世上美人不少吧﹖西京一千三百多万人﹐要找千百个美人只怕也不是难事。」 听出口中的淡淡的不屑﹐几个男人立即怒目相向﹐这倒让折花笑感受到诗师强大的魅力﹐不禁苦笑﹐若真带着那个女孩在身边﹐整天争风吃醋便没完没了。 「好吧﹐我很好奇﹐不知道有没有甚麽机会看上一眼。」 一句话倒是引起了众人的共鸣﹐名叫涛华的青年慨叹道﹕「想见美人一面﹐难比登天啊!」 「没这麽夸张﹐过几天的群英会她铁定要出席﹐前两年她都去了﹐只是我们有没有机会入场罢了。」另一青年苦涩地笑笑。 「群英会啊……」折花笑知道眼下肯定不可能堂堂正正去见人﹐只能另找机会﹐模了模腰间﹐葛汉民给的巡检腰牌或许会有点用途。 「别想了﹐凭我们几个的实力﹐根本不可能被挑入﹐整个苍府道院只有十几个名额﹐哪轮得到我们﹖」 折花笑慢不经心地问道﹕「才十几个﹖不会吧﹖」 「没办法﹐竞争太激烈了﹐我们几个基本上是无缘了。」 几人不约而同流露出失落之色﹐同时也心有不甘。 「群英会是西京盛事﹐场面浩大﹐绝对是学习观摩的好地方﹐所以抢着去的人很多﹐虽然会场不小﹐但西京城成百上个世家、名门、流派、、、、组织都会出席﹐周围诸城的家族也要来分一杯羹﹐分配到苍府的名额自然少得可怜﹐只有代表学府的参赛者才能确保席位﹐否则……怕是连教习们也未必有资格。」 折花笑附和着笑笑﹐参赛者要在大庭广众出手﹐逍玄侯肯定认得自己﹐会不会揭穿身份暂时还不好确定﹐要想去只怕还要花点工夫。 「对了﹐听说今年还有太学游学团。」风琴忽道。 「太学!」 几个年轻人都激勳起来﹐一下子挺直了背﹐眼神灼炽如日。 风琴颇为得意地笑着﹕「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打听到的﹐这次游学团规模过以往﹐足足有五十人之多﹐全部都是太学里挑选出的精英﹐准备遍游全国切磋技艺﹐这次特意挑选这个时段来西京正是为了群英会﹐听说群英会上最强的一批将会代表西京与太学进行对抗战﹐那才是今年的**。」 年轻们一阵狼嚎﹐战意倾刻间被勾了起来﹐沸腾血液染得脸色胀红﹐仿佛眼前便是宿世之战﹐连带小浅都露出激动的神色﹐与强者竞艺无疑是众多学子们共同的心愿﹐何况是一国最顶尖的年轻新秀。 「太学生啊……那才是顶级潜质的精英啊﹐要是能去看一眼就好了﹐呜呜!」 「全都是排在太遥新秀榜前面的人物﹐听说还有天爵榜上级新秀……不行﹐我要回去修练﹐还有机会一抟!」 「我也走了﹐太学精英﹐我一定要……见到他们!」 折花笑全然没有在意下面的对话﹐心思全在琢磨如何混进群英会场地﹐而且得找个机会说上话。 直接参赛无疑是最简单的方法﹐只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逍薄烟和他的部下会不会替他隐瞒还是未知之数﹐万一露馅会很麻烦﹐天爵榜的排名实在太刺眼了﹐恐怕连西京的天空摭挡不住。 琢磨了片刻﹐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现苍府道院的学子们早已一哄而散﹐跑得乾乾净净﹐不禁有些瞠目结舌。 「人呢﹖」 「都回去修练了﹐太学的级新秀把他们给刺激了﹐我也好想去看一看啊!」小浅一脸羡慕之色。 第一次看到小浅眸里闪烁的战意﹐折花笑不禁莞尔﹐看来这个漂亮的小丫头也有着同龄人的好胜﹐或许惊世的天赋将这种感觉从心底深处诱出来。 「想去﹖」 「嗯!」小丫头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嘴里还不忘解释﹐「那种场面﹐一年就一次﹐今年还有太学的精神﹐太遥未来的强者也许就出自他们之中。」 折花笑耸肩笑笑。 「嘻嘻﹐天爵榜上的精英﹐我现在就看到了﹐天爵榜第十三﹐未来将会比玄皇还要强大的天才﹐真幸福!」 小浅突然捥住折花笑的手臂﹐满脸幸福的笑容﹐看得折花笑心里暖哄哄的﹐眼中流露出疼爱之色。 清风袭来﹐带着温声的感觉拂面而来﹐然而他并没有忘记暂时被忽略的麻烦﹐特别的那个不来历的刺客﹐目标居然是小浅﹐这里面透着邪﹐而葛氏一门的邀请同样也是一个数。 ――慢着 折花笑身子陡然僵直﹐瞳孔收缩成一个小点﹐深深的目光飘荡在河面﹐仿佛看了时空似的﹐把小浅吓了一跳。 「你说你到这才三个月﹖那你们甚麽时候开始逃难的﹖」 「五个月前﹐我的家族也算有点地位﹐原本是乘坐飞行战车。」 「战车﹖」 「清蕃没有地面符车道﹐所有交通都依靠大型飞行战车﹐与太遥的符车有些相似﹐也与神符有关﹐但结构和系统都不一样。」 「明白了﹐继续说吧。」 小浅偎在他身边﹐把逃难过遇到的种种可怕一一道出﹐越说身子缩得越紧﹐说到最後几乎像小猫一样倦缩在折花笑的怀里﹐神色间充满了无助。 当然﹐那些磨难在折花笑看来只是小菜碟﹐他经历的要艰难百倍﹐不过从中他捕捉到重要的一点――浅家的大难或许与小浅的绝世天赋有关﹐符性显然不仅仅适合於太遥﹐尽管这里是神符之国﹐符器之国。 但他没有说出来﹐小浅刚刚找到一点生活的信心﹐现在告诉她「或许是因为她的天赋而引起了家族大难」无疑是极残忍的一件事。 难道……刺客竟来自清蕃﹖ 忧色现於眉尖﹐黑眉拢成一团﹐十四级符性相当罕见﹐尤其对於重视神符之道的太遥﹐意义非凡﹐若是清蕃国为了扼杀还在成长中的强敌﹐派出杀手倒也合理。 只是…… 「太遥想必不会只有一个小浅﹐难道其他人也都要杀掉﹖不﹐一定有其他的原因。」 少年慢慢转过头﹐深沉的目光射入了斜上的帐蓬﹐昏睡中的老人或许知道真相。 西京之行倒是越来越有趣了﹐原本就没有甚麽目标的他对於越来越充实的生活状态越来越兴﹐然而此刻他并不知道﹐还有更大的事情正等着他。 ※※※ 天晴万里﹐夕阳的余晖斜斜照在大地上﹐留下最美好的景致﹐在金光的衬托下﹐一艘巨大的飞行符车正缓缓出现在西京城东方的天空﹐栏杆边人头涌涌﹐都在俯视着斜下方那座历史悠久的天下名城。 「小妍﹐我要到了﹐真期待啊!」 一位青俊少男望向左侧﹐满载笑的瞳孔中倒映出一位如昙花般深幽寂静的少女。 少女神色冷漠﹐不苟一笑。 少男仿佛早已习惯了她的沉静﹐笑着又道﹕「听说了吧﹐天爵榜上出现了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他的名字更是奇怪﹐居然叫『折花笑』。呵呵﹐你是花折﹐他是折花﹐听起来就像是天生的敌人。」 少女这才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只有风暴雪一样凶猛的战意﹐立即把少男惊得脸色煞白﹐满月复的话硬生生塞回了喉咙。 她是花折妍!a全文字更新 10章 移花接木 亲眼看到太学游访团的飞行符车在西京城上空盘旋了一圈後缓缓落中王城﹐西京城各处的年轻人都沸腾了﹐太学生无疑都下天之娇子﹐日後的强者﹐然而出於保护目的﹐他们平时很难离开太学﹐除非修练有成﹐这种形式的巡访极少出现﹐对於年轻人们而言﹐这无疑是接近同龄人中巅峰人物的绝好机会。 太学游访团总共六十三名成员﹐由太学首席教习官谈仁诰率领﹐两名高级教习田为玄和贾商为副﹐随团太学生五十人﹐其中将道修士二十五人﹐玄道修士二十五人﹐全部位列太遥新秀榜﹐其中七人更是荣列天爵榜。 这样的阵仗﹐对於西京城的年轻修士激刺更大﹐一想到群英会上可以遇到这些精英中的精英﹐所有人都磨拳擦掌。 围观的人群中﹐折花笑大概是唯一不敢兴致的人﹐做了「废物」太久﹐从来就没有强者或是高手的感觉﹐即便荣登天爵榜高位﹐也没让他改变。 未来是不可知的﹐要想规划未来﹐与其仰望如同天空繁星般的强者﹐不如低头看着脚下的道路﹐而眼前这条路却是为了一个可怜又可爱的少女的未来而铺设。 目光回溯﹐斜前方的府第高高挂着一方巨匾﹐上面写着斗大的「葛府」二字。 ※※※ 葛汉民对他的来访倒是颇为期待﹐在轻易不见客的小书房接见了他。 然而在折花笑看来﹐葛府无论规模还是所展现出来的气度﹐连旧时的花家都比起上。 从外到内﹐整个院落充满了暴发户的味道﹐东西倒是极尽奢华﹐但没有气韵﹐一切都是死物﹐使得整个院落就像扔进池塘的金屋﹐一切光辉都被泥水掩盖了。显然现在这个葛家全因为葛氏兄弟的崛起才得以兴盛﹐离真正的世家还有漫长的路走。 当然﹐这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只是让他再次确认这个家族对人才的渴求﹐这一点倒是值得认同。 看了一眼陪同入内的李环﹐他竟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让主从一人都深感惊讶﹐这份从容可不是一般流民能有的。 「怎麽﹐打定主意了吧﹖」葛汉民闪亮着眼睛满怀期待地问道。 折花笑躬身一礼﹐随即一撩袍子又坐了回去﹐平静地禀道﹕「在下正是为了促进此事才来﹐方才从外到内﹐葛家的热闹倒是见识了。」 「说!有甚麽话尽管说。」 折花笑道了声谢﹐却不急着说话﹐目光扫视着小书房﹐布置相当雅致﹐只是少了点真正的雅气﹐微微一笑﹐问道﹕「不是在下托大﹐我这妹子的出身远心大人这里要高贵得多。」 葛汉民一愣﹐回想少女的表情﹐只看到了战栗和惊慌失措﹐因此以为只是小门小户﹐没想到竟看走了眼。 「浅家获祸於清蕃﹐不足於国﹐因而举族东逃﹐妹子与其他族人走散﹐才流落至此﹐不是我自夸﹐若论浅家的地位﹐只怕神都都会以礼相待。」 葛汉民吞了口唾沫﹐一下就被这几段开场白唬住了﹐原因无他﹐眼前这大男孩所表现出来的气度与气质皆非凡品﹐让他不敢不信。 「说句实话﹐以现在的葛府﹐留不住我妹子那样的天赋﹐您想必也很清楚!」折花笑朝葛汉民笑笑﹐虽然那张脸有些发青﹐旁边的李环更是怒目相向﹐但他丝毫不为所动﹐平静又道﹕「葛大人的热诚让我们非常感动﹐所以我们无论如何也该表示一些诚意。」 葛汉民由大怒转为大喜﹐他当然明白强行收人﹐和以诚收人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效果﹐尤其是超级天才﹐一但获得实力﹐整个葛氏联手都未必能留得下﹐倒不如倾心相交﹐还能以情动人。 「大人放心﹐我们不是贪得无厌之人﹐否则也不会跑来葛府﹐西京城可以卖出好价钱的地方多的是。」折花笑调侃一笑。 葛汉民面露尴尬之色﹐却再也没有生气了﹐第一次表现出了对等的态式﹐这让折花笑颇为惊讶﹐这位总督察使倒是意外地胸怀广阔之人。 「对否让小妹成为葛氏一族的客卿﹖」 「开甚麽玩笑!」李环冲着折花笑一声狂吼。 「李大人﹐不用这麽吃惊﹐这是最好的选择。」折花笑微笑以对﹐只是玩笑般用手挖了挖耳朵。 葛氏远比李环平静地多﹐凝视者少年沉思不语﹐不是因为要求过份﹐而是惊讶於少年的沉着与镇静﹐以及惊人的远见卓识。 一个客卿之位﹐此时固然有些高攀﹐然而一但女孩修有所成﹐普天之下想让她成为客卿的世家肯定多如牛毛﹐到时候凭葛氏一族的地位﹐连边都沾不上﹐现在定下名位﹐日後也得抢得先机﹐何况一个客卿的名位并不需要付出甚麽﹐却对两方都极为有利。 「可以。」他含笑颔首。 李环急切地唤了一声「大人」﹐似乎又想试图阻止﹐却被葛汉民摆手阻止﹐不甘心地怒目移向少年。 折花笑起身欠身一礼﹕「感谢大人的宽宏雅量﹐我和小妹一定尽力协助西京葛氏成为名门世家。」 「说的好听。」李环忍不住再次插嘴。 折花笑凝视着他片刻﹐忽然嘿嘿一笑﹐「葛氏宗族只授将道﹐单此一项就足以让许多人才却步﹐若固步自封﹐葛氏一门要想再进一步难比登天﹐小妹既然天纵奇才﹐必定要走诸道兼修之路﹐只作客卿不做门徒﹐意识着她可以将其他学府的玄道知识带回葛氏﹐这才是葛氏兴盛之道。」 「好!」 葛氏一下子兴奋起来﹐窥视玄道一直是他们兄弟的愿望﹐只是葛氏一门素来与玄士无缘﹐而高明的玄士也不是重金可以请来的﹐所以一直没有进展。 「大人﹐还是小心点。」李环对少女始终怀有敌意﹐不知出於何意﹐出言提醒了一句。 折花笑睨了他一眼﹐突然眯着眼睛嘿嘿一笑﹐走上前轻轻拍了他的肩头﹐用调侃的口吻问道﹕「照理说李大人该是葛大人的亲信﹐怎麽总是向着别人﹖」 「你胡说甚麽。」 折花笑眼中寒光一闪﹐手若灵蛇般顺着李环的肩头下滑﹐啪的一声轻响後抓住了李环的右手。 李环正想还手﹐却发现半条胳膞全废了﹐仿佛不存在的﹐眼珠子倏的一凸﹐一股强烈的力量突然涌入内腑﹐瞬间便失去了知觉。 砰―― 看着轰然倒下的身影﹐葛汉民腾的站了起来﹐难以罝信地看着少年﹐一切皆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出手速度之快连他都自愧不如﹐这才意识到这个毫不起的大男孩有着不逊色於他的实力。 折花笑若无其事地蹲子﹐右手轻轻地在李环的後脖子拍了一下﹐就像安抚快要入睡的婴孩般温柔。 葛汉民看不懂少年的举动﹐只觉得从头到脚都透着神秘﹐莫名的寒意从头顶淋了下来﹐原本以为他的身份地位和实力不至於如此﹐但不知为何﹐少年给他一种如遇鬼魅的惊栗感。 「抱歉﹐屍体需要您处置了。」折花笑依然淡然微笑。 「甚麽﹐你杀了他!」葛汉民眼珠大睁﹐张大嘴巴看着地上不动的身体。 「一个潜伏的奸细而已﹐杀也就杀了。」折花笑淡淡地道。 「奸……奸细﹖」 「大人怕是不知道吧﹐居然有人行刺小妹。」 「啊――」 折花笑睨了一眼满面惊容的葛汉民﹐平静地道﹕「十四级符性﹐天之娇子﹐落入了葛家的势力对於西京的家族有着莫大的影响。」 葛汉民虽然感到难以置信﹐但毕竟还是信了﹐只有像小浅那样的天才才足以让潜伏至深的奸细不顾一切地出手﹐更何况人已经死了﹐为一个死人寻找真相﹐不如把握住更加价值的活人。 「杀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少年神秘的一笑﹐走到门口朝外张望了几眼﹐把门紧紧地关上﹐葛汉民被这神秘兮兮的举动弄得心都提了起来﹐紧紧盯着少年﹐直到那一句让他呆若木鸡的话。 折花笑凑到他的耳边﹐梦噫般低低地道﹕「其实……我妹子就是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折花笑。」 「这……怎麽可能﹐她可是……」 「她是女的﹖那是你们上了当﹐皇令中可没有说把西京之花配予折花笑为妻妾﹐而是发边配奴﹐奴字有很多解释﹐也不全只是男人之奴吧﹖」 葛汉民脑子里如同敲锣般銧的一声﹐整个人立直了﹐猛地做了个深呼吸後﹐神色渐渐平静﹐难以置信地目光落在少年的脸上。 折花笑微微一笑﹐平静的神色意味极度的自信﹐葛汉民最终屈服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整个西京都被那份皇令给骗了﹐所有人都在说太遥十美配了男人﹐明明谁都知道配边之主可以是女人﹐可谁也没有往女人方面去想﹐这一手实在是高明。」 折花笑这是故伎重施﹐当日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南照人﹐结果弄出了天下第一大笑话﹐那时他便知道﹐许多看似最不可能的选择其实是最简单的选择﹐每个人都习惯把自己成为聪明人﹐而聪明人只会越想越复杂﹐而忘记最简单的可能。 「天爵榜第十三多少有些意外﹐这是天意﹐我们不知道如何解释﹐但凭着十四级符性﹐潜力之大大人自己清楚﹐而我那小妹除了神符之道外﹐其余诸道或许也有惊人的天赋﹐只是一直没有发现罢了。」 一句话说中了葛汉民的心思﹐若没十四级符性﹐打死他未必肯信﹐却正是这十四级符性把他进入了骗局。 想到天爵榜排在第十三的未来神人成为葛氏一门的客卿﹐这位百余岁的中年汉子兴奋几乎要发狂﹐别说客卿﹐现在就算让他把家主之位拱手奉上他也愿意。 「葛氏当兴﹐葛氏当兴啊!」 「我兄妹二人见大人坦诚相待﹐所以才如实相告﹐还望大人保守秘密。」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葛汉民依然沉浸在家族荣兴的幻想之中﹐笑得合不拢嘴。 笃笃笃! 门外突然敲起了清脆的敲门﹐葛汉民脸色一变﹐唤问道﹕「谁啊﹐甚麽事﹖」 「老爷﹐玄王府派帖子来了﹐说要设宴为太学游访团接风﹐请大人前去赴宴。」 折花笑微微一愣﹐心中大喜﹐正愁没机会去见诗师﹐这种场面﹐怕是那位西京之花也会出席。 「大人﹐不知我和小妹能不能随大人一同前往﹖小妹对那些太学精英可是期盼已久了。」 葛汉民哈哈一笑﹐以葛府之人出席宴会﹐无疑也是一种宣告﹐自然无不应允。 「好!」@ 11章 夜宴风波1 清琅雅园﹐西京玄王府最大的一座园林﹐占地百亩﹐其中山石峥嵘﹐林荫幽幽﹐一条寿石回廊贯穿其间﹐把玲珑阁﹐千秋殿等处连接起来﹐为太学游访团所设的接风夜宴便在千秋殿中。 这是一座全竹色的殿台﹐包裹在四季常绿的树林间﹐韵味十足﹐大气磅礡﹐暗合了一个「雅」字。 入夜後﹐整个清琅雅园被符灯点亮﹐宛如一颗明亮的钻石嵌在大地上。 赴宴宾客极多﹐全城世家无一例外都派了人来﹐做为世家中的一员葛汉民和他的兄长葛汉元一同出席了宴会﹐折花笑和浅心悠扮作随从﹐也混了进来。 经心打扮之後﹐今夜的小浅如同一朵清雅的白色茉莉﹐笑语嫣然﹐顾盼之间流眄溢彩﹐又似月光般的皎洁和清新﹐让人眼前一亮﹐即便在俊男美女极多的宾客中也极为显眼﹐而肩头的白色肩勳同样是吸引人的原因。 折花笑一改往日甩着大辫子的形象﹐头发盘成了髻﹐再戴上一顶武士冠﹐全然是第二个人﹐越发透着挺拔俊逸﹐而穿着打扮更是让人眼前一亮。 一身雪白的袍子罩身﹐这袍子还是袅娆所赠﹐用的是极名贵的雪蚕丝﹐金色云纹为饰﹐在符灯下闪闪发光。腰间系一条「龙爪擎天带」﹐由极细软的铂烟金打造﹐月复前一对龙爪紧紧相扣﹐每根爪指还扣着一颗价值连城星辉珀﹐最特别的还是每一颗石中藏着一种小昆虫﹐每一只小虫都是活的﹐透过星辉珀吸取天地灵气﹐而散发出的气息附予折花笑一些特殊的力量。 这条「龙爪擎天带」来自太和道尊﹐事实上他这一身装扮除了那身袍子﹐全都来自破了太和生死境後临别所获﹐无一不是价值连城的极品﹐而每一件都存在特殊的效用。 第一眼看到这条装束时﹐葛汉民着实被吓了一跳﹐单是那件袍子就不是轻易能买到的﹐腰带﹐靴子﹐武士冠﹐手套……虽然不知道来历﹐但看上去都非凡品﹐单是这一身装束﹐就不是葛府能有的﹐再也不敢有一丝怀袍。 走进幽长的回廊﹐折花笑终於看到了那些顶尖人物﹐一个个都是盛装打扮﹐衣香鬓影﹐极其奢华﹐尤其是西京城本地的名士们﹐无论男女都打扮成一朵花似的﹐再加上极出色的容颜﹐造就了一片俊男美女的盛会。 再华丽的衣服﹐没有地位也等於透明﹐白肩很快让落在折花笑和小浅身上的目光离去﹐也没有人上来打招呼﹐感觉顿时轻松了许多。 慢步游走之时﹐突然一个身影飞撞过来。 砰! 小浅被撞得哎呦一声﹐若不是折花笑眼急手快﹐几乎要撞出回廊。 撞身的青年不但没有道歉﹐反而冷冷地睨了两人一眼﹐随後飞快地消失了。 折花笑眼中寒光一闪﹐深深地朝着青年消失地方向看了一眼。 「没事吧﹖」 「我没事。」小浅揉了揉被撞的肩头﹐回了一个安心的微笑。 被人扰了游园的兴致﹐折花笑也无心看甚麽风景﹐加快脚步拉着小浅走向夜宴的中心区――千秋殿 穿过两座屏风一样的巨型假山间的入口﹐眼前豁然开朗﹐一座硕大的宫秋殿展现在正前方﹐殿前前的平地上人头涌涌﹐符灯虽然极多﹐但要想看清每一张面孔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倒合了折花笑的意。 「好热闹啊!」小浅兴奋地左顾右盼﹐原本就烁亮的大眼睛璀灿如星﹐目光却忙得不知道该往那里看才是。 折花笑只有一个目标﹐因此目光投向人影最多的区域﹐只要是美人肯定吸附了一群人在身边﹐神姬若是﹐袅娆若是﹐那位肃未谋面的西京之花想必也不会逊色多少。 张望了一眼﹐有十几处人影堆集的地方﹐只是人头窜动﹐很难看清楚里面的面孔﹐因而他拉着小浅挤进了最近的一堆。 刚刚接近圈子﹐扑面而来的便是浓烈的青春气息﹐一张张鲜女敕的面孔﹐灿烂的笑容让青春张显﹐然而听到彼此间的对话﹐折花笑不禁一愕﹐剑拔弩张的紧张感竟是如此强烈。 「……西京毕竟不如神都啊!」 「别忘了﹐西京也曾是天都﹐绝不逊色於神都!」 「那得等下一位玄皇出现了!」 听了半天﹐折花笑总於明白﹐竟是西都之争﹐彼此都不伏输﹐所以越吵越激烈﹐忽然目光定在了其中一张脸上﹐尖脸细眉﹐玉面垂鬓﹐倒真是一副美男胚子﹐却是撞了小浅还蛮横无礼的家夥﹐眉头不禁微皱。 眼见人群中并不像有诗师的存在﹐他便打算离开﹐不曾想还未转身﹐那青年先盯上了他们。 「神都是高贵之所在﹐像这样层次的宴会﹐绝不会允许白肩的存在﹐便是侍从奴仆﹐最低也要是绿肩﹐我实在没想到玄王府的夜宴竟还要与白肩为伍﹐各位难道都没有羞耻之心﹖」 钢针一样刺耳的话把所有人都记愣住了﹐顺着青年手指的方向望去﹐赫然瞥见同样戴着白色肩勳的折花笑和小浅﹐神色勃然一变﹐太学生们无不窃窃讥笑﹐而西京人却是脸色胀红﹐一脸愤怒之色。 折花笑不是惹事的人﹐也绝不怕惹上他的麻烦﹐待转的身子骤然停住﹐回头斜斜瞅了一眼﹐忽然轻轻一哂﹕「王府森禁﹐何来犬吠﹖」 青年大怒﹐拨开人群大步冲到折花笑面前﹐恶狠狠地双眼直盯着那张满载戏谑的笑脸﹐仿佛要把他吞了似的。 「束剑﹐别闹事。」一名女太学生扯了青年的衣服提醒。 「斐妩﹐这种下贱民与你我同席﹐难道不是耻辱吗﹖如今他还敢出言不逊﹐若不教训一番﹐太学的面子何在﹖」青年一脸的理直气壮﹐居然赢得了不少许赞许之声。 女太学生一愕﹐偷偷睨了一眼折花笑的白色肩勳﹐没有再说一句。 「难怪都说神都的人素来霸道﹐在西京玄王居然也敢喧宾夺主﹐你们不给主人面子﹐我可不能不给。」 折花笑一句便扭转了态势﹐青年的叫嚣变成了对西京玄王的不敬﹐在场的西京人都自动归拢到他这边﹐即便不为他﹐也得为这里的主人争一争面子﹐气氛顿时为之一变。 少年却是淡淡一笑﹐把主动权交给了在场的名流高士们﹐牵着小浅转身便欲离开。 青年不干了﹐众目睽睽若是认输﹐不但自己的面子丢尽﹐连带太学游诈访团乃至神都都受到影响﹐急切之下竟不顾场合﹐力量一张﹐把「境」砸了出去。 「天锁境!」人群中一片惊呼。 折花笑刚刚走了两步﹐突觉得一股极坚韧的力量从天而降﹐笼罩住了身子﹐眨眼间身子已经不能动弹了﹐就像一团被套入模入的泥巴﹐彻底被定了形。他神色不禁微变﹐没想到太学生竟高傲到这种地步﹐敢在这种场合出手。 「甚麽东西﹐一个白肩也敢对神都挑舋﹐这就是对你的惩罚﹐记清楚了﹐我要杀你如同捏死一只蚂蚁﹐只是看在西京玄王的面子上才饶你不死。」 青年踏前一步﹐冷冷地看着被「境」锁住了两个身影﹐得意的目光左右扫动﹐仿佛在炫耀他那无比强悍的天赋。 在场全都是名流高士﹐其中不乏高手﹐看了此景都暗暗颔首﹐以这青年的年龄能施展出这种品级的「境」实属难能可贵。 「不愧是太学第一人﹐诸境中位列三品的天锁境竟能随意而动。」 「这个荀束剑三年前已经荣登天爵榜﹐如今更是太遥新秀榜上排名第一﹐年轻一辈中无出其右﹐人虽然极傲﹐但的确很有实力﹐这一手怕西京的新秀们要吃苦了﹐群英会不知派出何人才能与他周旋。」 众多极高的评价让荀束剑越发得意起来﹐笑容极为灿烂﹐眼神傲气十足﹐头微微仰起﹐眼神如电﹐这副不可一势的姿态让在场的许多女孩眼前一亮﹐投以爱慕目光的也大有人在。 天锁境一张﹐其他地方的宾客们都感觉到了﹐纷纷投来惊讶的目光﹐不明缘由的他们对於一位太学天才向两个白肩动手极为不解﹐议论声一时回荡起来。 折花笑看不到背後的景像﹐但正前方那些宾客的表情却一览无遗﹐也猜得出背後之人是何等反应﹐微微叹了口气﹐原本打算低调行事﹐偏偏事情自己找到头﹐这一下怕是不能善了。 若是没有小浅﹐忍一忍倒也没甚麽了﹐可让身边的人陪着受辱﹐他绝不答应。 意念之手悄悄地在字库里飘动﹐轻轻点拨着字架上的那些符。 很快﹐十个特定字符排列而成战技应运而生! 少年眼中精光一闪﹐死气陡然外张﹐右手如同灵蛇般在空中抖了一下﹐如利刀破纸﹐轻轻撕开了境空间。 压倒性的力量连太和生死境都无惧﹐何况这小小的「天锁境」。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感觉如同梦境临现般惊骇。 一个白肩少年﹐居然轻而易举地破开「天锁境」﹐一刹那他们的脑海中不约而同产生了同一个解释――荀束剑收手了! 然而下一幕﹐他们更呆若木鸡﹐眼睁睁看着少年回跨一步﹐接着――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划破了夜空!@ 12章 夜宴风波2 静! 空间仿佛进入了固化时段﹐连时光也凝滞了。 外凸的眼珠﹐张大的嘴巴﹐抽搐的脸颊﹐满是惊骇的目光……人们的表情如同定格了似的﹐瞠目结舌﹐目瞪口呆﹐惊骇莫名……这样的字眼足似将人们的反应概括。 只有那白肩澹然而立﹐巍然如山之不移﹐飘逸如天之雄鹰﹐睥睨天下﹐傲视群英。 人们第一个反应不可能﹐第二个反应还不可能﹐一个白肩少年﹐轻轻松松甩了太遥新秀第一人一个响亮的耳光﹐最伪劣的仿照也照不出这种可笑的话面﹐然而荀束剑脸上鲜红的手印却是铁烙一样的证据。 荀束剑动了﹐手缓缓移到被打的脸颊﹐皮肤的刺痛感告诉他这一切是真实﹐他被打了﹐而且是被一个卑贱的白肩平民当着高贵的宾客们打了他一个耳光﹐痛感突然变得火辣辣﹐并延着血脉一直燃烧到全身。 史无前例的巨大的羞辱感化成了利刀﹐一刀一刀切割心脏﹐那不仅仅是痛而已﹐更把这些年累积下来的荣耀与声誉一片一片切走了。 他宁愿被人打上一百拳也不愿被人当众搧耳光﹐此刻的感觉仿佛身无赤缕矗立在人群中央﹐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然而心中还有更多的疑问――为甚麽引以为傲的天锁境会被轻易破解? 那可是上品之境﹐本身也提昇至第七阶﹐遇过的新秀中无出其右﹐连成年玄士都未必言胜﹐这一年来他更是创下了七十九战全胜的记录﹐整个神都为之轰动﹐就连玄皇都亲自召见了他﹐并大为嘉许﹐天爵榜上的排名也突破了七百大关﹐可现在轻易地就被击败。 刚才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一直在脑海重复﹐白肩少年如同飞舞的仙鹤﹐在天锁境内华丽的转身﹐右手轻轻一抬便破开了境壁﹐然後化成流星冲到了面前…… 耻辱! 从头到尾他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不但是身体﹐连脑袋和眼睛居然也没有反应﹐这才是真正的可怕。 不﹐我没有理由输给这个家夥﹐绝对是……意外! 不不﹐不是意外﹐是他暗算﹐对﹐一定是暗算! 不不不﹐是其他人﹐不是他﹐绝对不是这个带着白色肩勳的家夥﹐下贱之民﹐绝对不可能…… 思绪疯狂地寻找着任何将自己从耻辱柱上剥离的理由﹐再荒谬的理由现在也成了至理名言﹐越想他越是高兴﹐就像用清水一点点将洗秽洗去﹐让清白和光明再现。 可是―― 「你怎麽打人﹖」 一把银铃般的声音打破了诡异的气氛﹐众人仿佛心头大石被挪开了似的﹐气氛突然一松。 折花笑随意甩眼望了一眼﹐只一眼﹐他惊住了﹐身子仿佛触电颤抖﹐随即僵直在那里﹐吃惊的表情与周围的人如出一辙。 乌黑的瞳孔倒映出一个俏丽的少女﹐在雪白色的粉裙衬托下透着青春与朝气﹐唯一失色的是那双眸子﹐仿佛蒙了一层灰雾。 小妹﹖ 八年未见﹐曾经的音容相貌依旧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之中﹐八年前那个紮着马尾的小妹妹已经长大了﹐但那张脸还是如此的清晰﹐只是越发清灵透俊﹐像个大姑娘了。 自从回到太遥﹐他就一直在想像与家人重逢的场面﹐无种场景出现过﹐却没有今天这意外之遇。 他知道﹐即便没有这个妹妹﹐凭着三无人才的头衔﹐家族也一样会将他放逐﹐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花折妍反倒没有认出亲哥哥﹐她的注意力全被荀束剑所吸引﹐目光只在折花笑的脸上轻轻掠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一眼﹐让折花笑回到现实﹐大家都长大了﹐有着各自的命运﹐更何况自己已经不算那个家族的成员了﹐认与不认又有甚麽区别呢﹖ 想通这一点﹐他的心神渐渐放松下来﹐能看到小妹平平安安地长上﹐也是一种幸福﹐而且能成为游访团的一员﹐足见小妹修练有成﹐同样值得庆幸。 「你说的对﹐小浅﹐我们走。」温柔地朝小妹微微一笑﹐折花笑牵着担浅转身继续往千秋殿走去。 「束剑哥﹐你没事吧﹖」 背後传来了妹妹温柔地问候﹐可惜对象不是对他﹐折花笑神色间的那份怔怅便流露出来――思亲便是这份心情吧﹖ 突然﹐一声咆哮喝住了他的脚步。 「谁要你多事!」 荀束剑冲着花折妍便是一声震耳欲聋咆哮﹐瞪圆的眼睛仿佛要吃了眼前这个多事的少女﹐刚刚编织好了一个让自己从耻辱中解月兑出来的梦境﹐花折妍的一句话轻轻地戮破了一切﹐让他重新回到丢脸的窘境﹐一瞬间他对花折妍的恨竟超过了对折花笑。 花折妍呆了一呆﹐鼻子一抽﹐泪珠子顿时滚了出来﹐在眼眶里面来回打转﹐硬忍着没落下来。 周围的人对他的反应都吃了一惊﹐窃窃私语声响起﹐却再度刺激了荀束剑。 怒意﹐恨意﹐窘意﹐愧意……强烈波动的情绪让他的耳朵甚麽也听不见。 「滚﹐一个七榜世家的家夥﹐有甚麽资格来插手我的事﹐滚滚滚!」 又是一连串咆哮﹐荀束剑无礼取闹地把怒火撒在了无辜的女孩身上。 原本已经走开的折花笑眼中闪过一道前所未见的寒芒﹐刹那间周围的空气几乎降至冰点﹐小浅更是直接哆嗦起来﹐脸色煞白地看着同样失去血色的面孔﹐第一次看到这个大男孩如此失态。 嘤咛一声﹐花折妍抹着眼泪转身跑开﹐几位太学生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位女孩追了上去﹐气氛更加尴尬。 荀束剑连忙做着深呼吸﹐空气进入肺部的充实感让他渐舒服起来﹐然而就在此时﹐那个让他丢尽脸面的对手又出现了。 「不要!」 依然是众目睽睽﹐这一次许多人都有了准备﹐从折花笑所站位置到这荀束剑之间仅仅一丈的距离突然挤入十数股强劲的力量﹐如同十道坚不可摧的巨墙。 折花笑冷笑一声﹐身躯如同利剑飞斩﹐一口气破开了那十几道力量巨墙﹐一巴掌搧在了荀束剑的另一边脸颊。 啪―― 比刚才更清脆的耳光响起﹐这一次在场的所有人都勃然变色﹐若说刚才那一幕还能推敲为――荀束剑收境﹐少年趁机扑击﹐一击成功﹐算是侥幸偷袭而成﹐多少能解些疑惑。 这一次却是实实在在实力的体现﹐谁都看到了那十个出手的身影﹐有天赋奇佳的太学生﹐有实力不俗本地新秀﹐还有成了年的高手﹐虽然都未尽全力﹐可眨眼之间连破十数道力量﹐没有半点取巧的机会。 此时﹐那块随身飘动的白肩多少有些讽刺的味道﹐这种实力都只是白肩﹐在场的人只怕都得是白肩。 渐渐地﹐人们选择了无视少年的肩勳颜色﹐只认定一点――他两次击中了太遥第一新秀﹐只有此一点便足以名动天下。 然而折花笑的报复丝毫没有收敛的意图﹐对付他怎麽都行﹐要喊要杀随意﹐但小妹不行﹐何况替荀束剑出头的还是小妹﹐不道谢反而恶言相加﹐是可忍孰不可忍。 啪! 反手一拍狠狠又抽在了荀束剑的脸上﹐直接把荀束剑打成了陀螺﹐原地硬生生转了一圈。 啪啪―― 第三巴! 看着眨眼之间折花笑一口气抽了十几个耳光﹐荀束剑双颊高肿﹐几乎被打成了猪头﹐人们这才醒悟过来﹐纷纷出手拦阻。 荀束剑虽然太傲﹐但实力不同﹐天赋异秉﹐更重要的是他是玄皇的亲戚﹐嫡系中的嫡系﹐背後还牵连着好几个大世家﹐在西京城被揍成了猪头﹐怕是出大事。 感觉到汹涌而来的折花笑﹐轻轻退了一步﹐手指着荀束剑冷笑道﹕「像你这不知好歹的家夥﹐便是天下第一﹐也没甚麽好得意﹐再让我看到你欺负人﹐见一次打一次。」 强横的口气再度惊呆了许多﹐这哪是白肩对紫肩说话的口气﹐若放在平时﹐白肩见到紫肩怕是行了大礼也未必会换来一瞥﹐现在可倒好﹐位置完全颠倒了。 荀束剑再次受辱﹐这一回倒是真正被打醒了﹐狂啸一声便扑了过去﹐但被几十名宾客拦了下来﹐谁都知道他理亏在先﹐又出手在先﹐众目睽睽﹐想包庇都不能﹐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别生气﹐此事还是从长计议。」 「西京玄王的府第﹐还是让玄王大人做评判吧!」 一番挠攘﹐折花笑已经拖着小浅窜出了人群﹐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近十六年的岁月﹐难得痛快一回﹐想当年无论有理没理﹐总是被人欺负的一个﹐只因没有力量﹐若不是上弧城的奇遇﹐再加上神书一般的生死绘﹐也不会有这一生难得爽一回的痛快之举。 「哥﹐你刚才的样子好吓人。」 折花笑模模她的脑袋﹐「好好修练吧﹐有天赋别浪费了﹐否则就会被人欺负﹐刚才那个女孩的遭遇你也看到了吧﹖做好事也要看对象﹐那种人渣﹐白长了一副好胚子。」 「好个正义凛然的义士﹐偷袭於人反倒恶言相污。」 折花笑皱了皱眉头﹐回头睨了一眼﹐却见七八个太学生气势凶凶围了过来﹐一个个怒目相向﹐眼神中煞气十足﹐他甚至清晰地感觉到其中几个已经起了杀意。 小浅看了看折花笑﹐又看了看太学生们﹐心里戈登一下!@ 17章 神都来使 谁曾想到千秋殿殿末的一隅之地竟成了整个宴席的焦点? 诗师落座后从惊讶到羞涩,再到安然于坐,尽在宾客们的眼中,他们无法相信一个平庸的少年居然能打动诗师,无疑从气质、天赋、才华还是出身,场中任何一个青年似乎都远胜于他。 谈仁诰看著不爽,他肩负著玄皇秘密指令,尽可能用合法的手段把诗师带往神都,如今被少年横插一杠,自然不能坐视不管,接连给弟子们施加眼色。 年轻新秀们根本不用提点,谁也不会服气输给这样一个白肩少年,那谈笑风生的样子让他们气得牙痒痒,这已经不是美人归属的问题,不是面子与荣耀的问题,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认输。 本地青年们自然也不服气,能入正殿的年轻人无一例外出身高贵,与西京城内所有青年一样,长期追逐著这朵西京之花,见太学生有所行动,自然不甘落后。 刹时间,一隅之地人头涌涌,像群蜂围著蜂后一样,反倒是西京玄王等名流高士身边人影孤清,许多年长者都不禁面面相觑。 折花笑和小浅被自动无视了,如同透明一样,开始他们还能安座,但随著人越来越多,他们便成了挤撞的对象,不得不拉著离席避让。 就在此时,一名王府执事冲了进来,快步扑到西京玄王驾前,躬身禀道:「王爷,持令者持玄皇令至,请大人接令﹗」 「噫?」 池横拳皱著眉头看了谈仁诰一眼,见他也是一脸意外,遂知道与他无关,起身迎了出殿,持令使早已矗立在殿外,见了池横拳微微欠身一礼。 「玄皇令,命西京玄王为围剿总督,率西京诸军围剿太和道余孽,并命谈仁诰为围剿参赞使,率太学学子入军。」 池横拳满脸愕然地接下了玄皇令,问道:「出了何事让神都如此不安?」 「太和道的仙门正在开启。」 「难怪﹗」池横拳嘶的倒口吸了口凉气。 天下诸道各有仙门,然而太和道的仙门开启影响巨大,太和道升仙之人在入仙门之前会释放出强大的「境」,由于太和之境可以融合之故,所以每当太和道有人成仙,所有太和道徒都会聚集在仙门之侧,透过境的融合感应临近仙境最顶极的境意和境界,同时还能用越世界的境力量提升境空间。 因此,每一次有太和道徒升仙,总是带携一大批太和道徒提升实力,对玄道为尊的太遥国无疑是一种潜在威胁,而门徒的聚集却又是一网打尽的最好机会。 「令使一路辛苦了,请入席就宴吧。」 池横拳唤来了执事,引著持令使前往偏殿入席,而他卻沒有立即回到正殿﹐而是踱起了步子﹐沉思了許久才回到殿中﹐目光掃見依舊圍著詩師的青年們﹐眼中閃過一絲厭煩。 「都回歸座吧﹐有正事要議。」 他一開口﹐青年們哪敢不從﹐不情願地退回原位。 西京玄王卻沒有離開﹐站在桌前看了一眼詩師﹐又望向折花笑﹐投射而來的目光平靜而充滿自信﹐沒有殿中其他年輕人的浮躁﹐嬌縱和傲氣﹐完全是另一種氣質﹐卻更為吸引。 「你們去吧﹐好自為之。」 詩師聽懂了話中之話﹐神色一愣﹐起身盈盈一福﹐若論整個玄王府﹐真正愛護她的也只有這位與父親相交極久的世伯。 折花笑有意外﹐原以為還會有所刁難﹐沒想到這麼輕鬆便放行了﹐西京玄王的氣度果真與眾不同。 他轉過頭認真地問道﹕「决定好了没有﹖若不想走﹐我不強求。」 诗师神色一怔,随即变得极为紧张,一瞬间要决定自己的人生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小浅的真挚和折花笑的平静给了她心安的力量。 西京玄王也大感意外﹐深深地瞥了少年一眼﹐面對詩師這樣的絕色能不為所動的青年倒真是不錯﹐他倒也很好奇詩師的選擇﹐含笑凝視著她。 絕色少女臉色忽白忽紅﹐片刻間要決定一生﹐實在來的有些突然﹐不過慌亂片刻後她便平靜下來﹐剛想開口﹐折花笑忽然又說出一句讓她和西京玄王感到震驚的話。 「如果妳願意﹐玄王大人也不反對﹐她是便是折花笑。」折花笑抬手一指小 18章 月下花前 折花笑瞅着玉风临风的身影﹐倒也有几分西京玄王的风采﹐年纪显然比他大上十岁有余﹐可眉宇间的稚女敕却又这般明显﹐与世家子弟的成长轨迹如出一辙。 「难怪远远感觉到气势非凡﹐原来是十殿下﹐失礼了。」 看着这长相不俗只是有些匪气的大男孩毫无诚意地欠身行礼﹐池鄱鄢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玄王府可没人敢跟他这麽说话﹐眼角瞅了一下肩头﹐白色肩勳更是府中罕见﹐便知是今晚的客人﹐他今夜并未出席宴会﹐并不知道折花笑引动的轩然大波。 「你是何人﹖在此何为﹖」 「等人。」折花笑反手指了指屋内。 「诗师﹖我府女人与你何关﹖」 看着池鄱鄢的神色﹐折花笑琢磨一丝端倪﹐瞅了一眼屋内﹐笑着反问﹕「难道殿下不知道她要出府了﹖」 「出……出甚麽府﹖我怎麽不知道﹖」池鄱鄢大惊失色﹐失态地大声惊呼﹐把里里外外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再瞧不出十殿下对诗师的情意就是瞎子了﹐折花笑搔搔脑袋﹐贪花﹐意图不诡的好办﹐这动真情的却是个大麻烦﹐这种深宅大院的贵少只怕还不清楚诗师背後所牵动的利益和危险﹐西京玄王把诗师安置在这里虽有爱护之意﹐也有牵制玄皇之嫌﹐现在不过是祸水外引罢了。 「诗妹﹐诗妹﹐请出来说话﹐我是鄱鄢﹗」池鄱鄢再也顾不得仪态﹐忘情地大声呼唤。 随从们不敢阻拦﹐只能垂手静候着。 折花笑也不阻止﹐闲人似的依然门边看戏﹐倒是小浅扯了扯他的衣角﹐又频施了个眼角。 折花笑小声笑道﹕「急甚麽﹐我又不是来争风吃醋的﹐若西京玄王愿意留人﹐哪有我这档子事﹐分明就下驱人避祸之道﹐十殿下倒是一表人才﹐可惜他爹不敢拿一家的性命陪着他玩这种游戏。」 叫声响亮﹐诗师很快便走了出来﹐把池鄱鄢弄得十分欢喜﹐可迎接他的却是一张冷脸﹐他满月复的话硬生生塞了回去。 「诗师今日便要出府﹐就此告别﹐殿下珍重。」诗师盈盈一福﹐只是口气颇冷﹐隐隐有拒人千里之意。 池鄱鄢一听心就凉了﹐急得如同火上的蚂蚁﹐口舌不清地叫道﹕「不不﹐谁也不能让你离开﹐谁也不行﹗」 「殿下说笑了﹐这是王爷的安排﹐更何况……」诗师睨了一眼折花笑﹐平静地道﹕「诗师已是他人之婢﹐自然要走。」 「我﹐我去找父王﹐我让他收回命令﹗」池鄱鄢急满头大汗。 这种洒狗血的苦情戏﹐这辈子倒真是第一回遇上﹐折花笑看得有些瞠目结舌﹐这位殿下倒是其情可悯﹐只可惜连人心看不懂。 这边正闹得不可开交之时﹐一名王府执事突然出现了﹐看到这阵仗也是一愣。 池鄱鄢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扑了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急切地问道﹕「李肃﹐快告诉我﹐父王真要诗师离府吗﹖」 「殿下﹐王爷不是吩咐过﹐不许殿下来此﹐殿下怎麽忘了﹐若传到王爷耳中﹐又要禁足了。」 李肃四两拨千斤﹐一下子把池鄱鄢给压住了﹐接着走到折花笑面前﹐看了他一眼﹐身子一正﹐一本正经地道﹕「王爷有令﹐请客人今夜留宿於此﹐还有些事要吩咐﹐明日见了面再离去不迟。」 诗师听了便是真放心了。 池鄱鄢面如死灰﹐颤抖着身子歪在随从们的手臂间﹐如同一只弱不惊风的病雀﹐丝毫看不出王子的风范。 「王爷有令﹐自然不敢不从﹐只是……我这妹子的爷爷正是垂危之际﹐随时故去﹐这要是耽搁一夜……」 听到他的第一反应竟是这句﹐小浅心里涌入一股暖流﹐脸颊泛起了甜丝丝的微笑﹐嘴上却道﹕「哥哥不必担心﹐来之前已经把爷爷托付给了其他几位爷爷﹐这几日状况倒是不错﹐应该没事。」 折花笑朝他一笑﹐也就不再推辞了。 池鄱鄢那一边一概瞠目结舌﹐从来没有男人夜宿诗师的院子﹐以玄王之令﹐男人都不许进来﹐他也是抗命而来﹐没想到竟会是这种状况﹐顿时不干了﹐可刚叫一嗓子﹐院门又走来一拨人﹐为的是一位雍容华贵的美妇﹐眉尖眼角与池鄱鄢有几分相似之处。 美妇现身﹐池鄱鄢顿时像老鼠见了猫似的﹐缩在了一边。随从和李肃则都忙着行礼。 「王妃。」 王妃瞥了诗师一眼﹐冰冷冷地道﹕「自从你来了﹐这一府上下都被闹得神魂颠倒﹐偏王爷护着﹐谁劝也不听﹐这回是终於肯送你走了﹐既是如此﹐临走就不要再摆弄事非了﹐鄱鄢天资聪明﹐前程远大﹐我可不能毁在你的手里。」 诗师仿佛着惯了这种刻薄之言﹐脸色虽然惨白却还能挺着﹐也不答话﹐盈盈一福算是回应﹐不过眼神闪过的凄色全落在了折花笑的眼中﹐由此可见这三年的王府生活怕是苦不堪言﹐心里忍不住怜惜起来。 他瞅着王妃淡淡一笑﹕「王妃﹐还是管好自己的儿子才是﹐一个殿下跑到别家女人院里呼天抢地﹐成何体统﹗」 「你是甚麽东西﹐敢这麽跟我说话﹗」王妃怒色一指﹐尖锐的手甲几乎触到了折花笑的眼睛。 「我自然不是甚麽东西﹐不过您的儿子怕是比我强不了多少﹐居然跑来勾搭我的女人﹐王妃您还不让我说话﹐若大的西京玄王竟如此太霸道吗﹖」折花笑轻舒猿臂﹐把诗师揽入臂弯。 诗师身子一僵﹐仰头看了看折花笑﹐清澈的眼波让她渐渐地放松下来。 「何苦为我与王妃交恶﹖」诗师既是感动又是不安﹐低低地道。 这一幕看得所有人眼睛一凸。 「是你﹗」王妃母子同声惊呼﹐只是表情截然不同。 折花笑突然端起架子﹐大刺刺往门前一横﹐傲然道﹕「小爷的身份怕是你们都知道了﹐这件事是我和玄王之间的私事﹐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希望您和殿下离远一点的好。」 「不﹗」 「殿下﹐我倒是感动您的情义﹐只是您只怕到现在还没有明白……」折花笑拍了拍诗师的香肩﹐「若大一个太遥﹐任凭谁家娶了她﹐都会与诗家是一个下场﹐如果没有与玄皇一战的勇气﹐接近她就等於把自己送到玄皇的屠刀之下﹐我孤家寡人一个﹐生死无惧﹐玄王大人才点中了我。」 不但王妃﹐连带那些随从们都腾腾地倒退了好几步﹐少年的声音仿佛一把屠刀抵住了他们的咽喉﹐随时都会抹过。 「走﹐立即给我走﹐永远都不许再见这个……女人。」王妃看着折花笑还是有些悚﹐越说越没大信心﹐说完最後一个字拖着儿子转身就走。 目送着人影惶恐不安地逃离﹐折花笑忍不住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你说的都是真的﹖」诗师呆呆地看着折花笑﹐她自己并不知道情势竟是如此险恶。 「看来你还蒙在鼓里啊﹗」 折花笑犹豫了一番﹐拉着她坐在了廊下的石凳上﹐细细地将她的处境分析了一遍。 诗师越听越是心惊肉跳﹐泪花也止不住地往外淌﹐手绢也浸透了。 望着满苑花朵﹐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没想到家族之灭竟是为了父亲强大的实力和新开创的功法﹐难怪之前那麽多人叫着嚷着要娶我﹐可真正敢说出口的竟无一人﹐玄皇之威乃至於斯﹗」 回眸凝望着折花笑﹐此时再细细品味这个大男孩的一言一行﹐竟是如此的可敬可叹又可爱﹐在太遥国与玄皇为敌﹐便是与整个国度为敌﹐折花笑的气概又让她钦佩无比﹐更可敬的是折花笑所图并不是她的美色﹐而仅仅是西京玄王强加在他身上的「责任」二字。 只为这两个字﹐甘冒着生命危险﹐甘与一国为敌﹐若大一个西京城﹐若大一个太遥国﹐只怕再无第二人有如此胸襟﹐如此气概﹐「大丈夫」三字当之无愧。 「贱妾愿以薄柳之姿终生侍奉主人。」诗师缓缓跪在了折花笑面前。 「别﹗」折花笑吓了一大跳﹐连忙扶起诗师﹐「我可真不是为这个﹐说实在﹐能活到今天已经不容易了﹐我没甚麽奢望﹐身边的人幸福便好﹐小浅如此﹐你也是如此﹐离了这里﹐你爱干甚麽就干甚麽去。」 诗师竟已泣不成声﹐在小浅的掺扶下进了屋子。 月色清幽﹐花影如怜﹐沐浴在淡淡的花香中﹐自然心怡神安。 折花笑在庭院矗立了许久﹐这下可真是豁出去了﹐从隐伏的小人物﹐到与玄皇对抗的硬汉﹐需要做出的改变太多太多了。 「成名实在是件麻烦事啊﹗」 他摇摇头﹐抬腿走入了屋子。 ※※※ 诗师所住的内屋颇大﹐却极是素净﹐几乎没甚麽摆设﹐竟如清贫人家的宅子一样﹐唯一可观的只有那半圈的书架﹐整整齐齐摆了半个屋子﹐其中藏书颇巨﹐让爱书的折花笑又惊又喜。 诗师已经平复下来﹐看到折花笑有些不好意思﹐脸色绯红﹐别有一番楚楚之色。 「喝茶﹗」 看着这样一个清冷的屋子﹐似乎比山林野地的感觉还要差﹐折花笑都自问未必能受得住﹐诗师小小年纪居然在这里呆了三年﹐那份坚韧着实让人敬佩。 「以後要让自己高兴点。」 「知道了。」诗师涩然一笑。 折花笑推开窗户﹐花香瞬间侵占整个房间﹐清冷的屋子变成了一座花宫﹐那份清幽正好衬托出了花的雅静﹐「花前月色……嘿﹗若能把这里搬到唐州去就好了。」 「想不到你倒是个知音。」 「知音倒也配不上﹐只是姑娘惜花之名整个西京都知道﹐能守在这种屋子里﹐没有些寄托只怕早疯了﹐这里只有花和书﹐要猜也不太难。」 折花笑出轻爽的笑声﹐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只一眼﹐笑声嘎然而止。 诗师感觉有异﹐急问﹕「怎麽了﹖」 「这本书是﹖」折花笑把书递到她的面前。 「哦﹐这是《仙文韵府》﹐倒是本怪书﹐普天之下能未必有一人能读懂它﹐因为它一份仙界遗留文字的记录书册﹐并无注释﹐只是把原文描了上去﹐大概只有真正的仙人才能看懂。」 「仙文啊﹗」 折花笑重重地吐了口气﹐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因为随手翻开的那一页所展示的文字与《诛选》上的文字一模一样。ako 19章 仙文韵府 望着那本《仙文韵府》﹐折花不禁感叹或许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若不是遇上了诗师﹐只怕不知道还迷惑多久才能窥得一丝真貌。 手上两部奇书﹐《生死绘》虽然还未全解﹐但已经在挥作用﹐胎境十期正在向前挺进﹐按太和道尊所说﹐所获的力量境界极高﹐极有可能是越这个世界的力量﹐或许是仙界诸力中的一种﹐而神姬临终所托付的《诛选》一直艰涩难解﹐无从下手﹐没想到竟在这里找到了类似的文字。 「怎麽了﹖你的脸色不太好﹖」 诗师不安地看着他﹐直到见他用手在上抹﹐凭空带出一份气态书卷﹐立时大吃一惊。 折花笑右手手指轻轻捏着《诛选》﹐左手缓缓一抹﹐书卷便平铺在半空中。 同样的方型字﹐诛选之字与死篆字符截然不同﹐若说死篆字符森冷如冰﹐诛选的文字便是凌厉如刀﹐一点一撇皆透着冲击之势﹐与想像中平和安祥的仙境极不相衬﹐但仙文韵府昭示了一切﹐让人不敢不信。 「如今我们虽不是生死一体﹐可我也把你们当成了亲人﹐这是极重要的一件东西﹐切切不可对外人说。」折花笑郑重地看着两位少女﹐得到肯定的回应後指着《仙文韵府》中的文字﹐「你们来看看﹐是不是一样的文字﹖」 观摩了片刻﹐两个女孩对视了一眼後都点了点头﹐诗师凝眸道﹕「应该是同一种文字﹐也就下说这份气雾状的书卷上的文字是仙文﹐这怕是一部仙卷啊﹗」 「哥哥好厉害﹐连仙卷都掌握在手中。」小浅拍着笑道。 折花笑却是苦笑一声﹐轻轻叹道﹕「哪里是甚麽好东西﹐只怕是联系着灾厄之事﹐难道你们没有感觉到这字里行间透着肃杀之气吗﹖送我这东西的人也说有关天下运数﹐从前无人识此字﹐因而无从考究﹐如今知是仙文﹐怕传说是真的。」 「天降灾厄﹐仙文示警﹖」 二女脸色大变﹐瞬间失去了血色。 「暂时倒是不用太担心﹐即便灾厄也不会一时一刻便完全降临﹐如今既然知道是仙文﹐只从这方面着手调查就好﹐他人重托﹐不好不做。」 「既是重托﹐自然要做点甚麽﹐只是……这是仙文﹐世间之人又如何解得了﹖除非仙人临世﹐可听说逆转仙门极其凶险﹐连仙人都是九死一生﹐若想等待仙人出现﹐不知道要几百几千年。」 此刻的诗师温婉娴静﹐如同一朵白色昙花﹐清丽月兑俗﹐连声音也有安心抚气之力让折花笑倍感舒服﹐回了一个感谢的微笑﹐折花笑却没有放弃的打算﹐若神姬所说是实情﹐便是关系到一个世界的生死存亡﹐除了远隔万里的家人﹐还有眼前这两位需要照顾的人。 凝望着窗外的月光﹐折花笑喃喃地道﹕「倒也未必﹐眼下不正有一个人准备昇仙吗﹖」 「你是说……太和道﹗」诗师吓得脸色惨白﹐久在太遥上层生活﹐自然明白太遥国对於邪道的态度。 折花笑回头一笑﹕「那也没办法﹐我不可能拿着这东西去找旁人﹐若是以为是甚麽仙诀奇书﹐那可就麻烦大了﹐太和道尊与我有些交情﹐只要小心行事﹐应该可避人耳目。」 「这麽冒险﹐值得吗﹖」诗师凝望着他的眼睛。 「哪能不值﹐难道你们两个的命就不是命﹖世界崩坏﹐哪有容身之处。」 「为﹐为我们﹖」 折花笑哈哈一笑﹕「不为你们为谁﹖我可不想说甚麽为了天下苍生的大话﹐也没那麽伟大﹐能为身边的人能做点就做点﹐反正活着也是活着﹐不是吗﹖」 「是。」 诗师温柔地甜甜一笑﹐静静地矗立在了旁边。 另一边﹐小浅也把身子凑了过来。 对窗望月﹐皎白的月辉倾洒而下﹐笼罩着窗前的三个年轻的身影。 ※※※ 清晨﹐阳光透窗而入﹐照在床前﹐让清冷的屋子回到了温暖的怀抱。 诗师睁开眼睛﹐惊讶地现醒来已经天亮了﹐三年来这还是头一回。 回头看了一眼宁可一夜倦缩在墙边也不肯上床的折花笑﹐她从来没想到世上还会有这样的男人﹐尽管他比绝大部份出现在身边的追求者要小﹐但无论是气质还是心智都远远过了那些越来越觉得浮浅的男们。 拿着一件衣服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想给他盖上﹐却被陡然睁开的眼睛吓了一跳﹐俏脸随即刷的红了。 「醒啦。」 「抱歉﹐吵到你了。」 「没事﹐习惯了﹐以前在山林里﹐每一下响动都有可能是致命的﹐一次懒惰就有可能再也醒不来了。」折花笑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打开窗户﹐吹着清晨的凉风﹐嗅着扑鼻的芳香﹐只觉得心旷神怡浑身都舒泰。 轻描淡写的语句清晰地描绘出山林求生的艰险时刻﹐诗师心底被触动了﹐默默地矗立在他的身後。 「今天之後﹐你就自由了。」 「你会带我去哪儿﹖」 「喜欢去哪儿﹖唐州总是要去一次的﹐之後……谁也管不了我们了﹐小浅那有十万金铢﹐衣食无忧倒也简单。」 「你真能甘於平淡﹖」 「平淡﹖我可不觉得平淡﹐能多活一天便是成功﹐每天如此﹐何来平淡﹐若每日睡前问问自己﹐今天高兴否﹐若是回答高兴﹐这一天便是值得﹐若是不高兴﹐次日就要想办法高兴起来﹐这样的日子又何怎麽会平淡。」 「真看不出来﹐你才十六﹗」诗师半感慨半开玩笑地说。 正说笑着﹐外面忽然传来一把声音。 开门出去﹐却是王府丫环﹐前来请他们去用早膳﹐诗师平素只在特别的庆点才有出去用早膳的机会﹐没想到今天竟如此隆重﹐颇觉得有些惊奇﹐不过想到今日便要离去﹐倒也罢了。 折花笑自然不会跟谁客气﹐带着两个女孩在丫环的引领下穿过了几处廊院﹐说说笑笑来到了一座名叫普庆堂的院落。 刚踏入堂内正厅﹐便听里面一片惊呼。 「是你――」 折花笑抬头一看﹐赫然现了一些熟悉的身影﹐不禁哑然失笑﹐还真是冤家路窄﹐整个游访团的成员居然全部在席﹐此时大都站了起来﹐有的满面惊色﹐有的依然怀恨在心﹐怒目相向﹐也有的只是听闻了昨夜的故事﹐没有多少敌意。 其中两个身影最受他关注﹐一个便是昨夜被他一顿狂揍的荀束剑﹐另一个却是让他百般滋味在心头的亲妹妹﹐目光分别停留在两人的脸上。 诗师紧紧跟在折花笑身後﹐清晰地感觉到投射在这个身影之上的各种目光﹐十有**都是不怀好意﹐越感觉到大男孩所付出之重﹐心里也越感动﹐突然加快了一步﹐亲密地捥在了折花笑的手臂上。 这一幕把所有人都惊呆了﹐唯独池鄱鄢颇有些怨毒地看着一脸幸福的诗师﹐手里的筷子啪的一折而断。 「老十﹐你最终还是输了。」 「老爷子养了三年﹐还是给别人摘了去﹐真真可惜啊﹗」 「老十﹐我给你介绍几个粉头如何﹖身段手段都是一等一的哦﹗」 迎着同宗子弟们嘲笑的目光﹐池鄱鄢气得心肺皆裂﹐一巴拍在了桌面上起身离去。 太学生们的反应却是齐刷刷望向座上的谈仁诰﹐若说他们喜爱美人不假﹐但若说他们痴迷於诗师却有些夸张﹐毕竟神都的美人也不在少数﹐一切还是以谈仁诰的安排为主。 谈仁诰见折花笑的座位竟是那一桌的座﹐眼神中狐疑更重﹐转脸轻笑着道﹕「昨夜倒是走了眼﹐想不到你竟能在王府留宿。」 「醉卧香闺可是天下难得之事﹐我这粗人也难得有这份雅兴﹐还得多亏了玄王。」折花笑哈哈一笑﹐右臂极自然地绕过诗师的脖子﹐揽住了香肩。 诗师俏脸一红﹐却未挣扎﹐这让闻言目瞪口呆地人们相信所言不虚。 腾﹗ 几个身影弹立而起﹐全都是池氏一门子弟﹐太学生们虽然惋惜﹐大多数只当是任务失败罢了。 「你到底是谁﹖」谈仁诰眉头紧皱凝视着折花笑﹐这一回失败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玄皇之命怕是完不成了。 折花笑淡淡一笑﹕「大人怎麽还不明白﹖天下能采摘西京这朵名花的还能有谁﹖」 谈仁诰愣了愣﹐悚然大惊失色﹐几名较聪明的太学生也勃然变色﹐惊而矗立者更是多达几十年﹐剩下的也都是瞠目惊舌﹐面面相觑﹐没想到此时太遥最神秘的新秀居然就是这麽一个白肩少年。 「你﹐你就是那个折花笑﹖」 「舍我其谁﹖」折花笑傲然一笑。 要想守护诗师就必须强势﹐否则压不住那些窥探之慾﹐因此他便用了此时太遥最强势的名字﹐果然一下子让哗然四起的整个厅堂鸦雀无声。 「折花笑」﹐这三个字的含意早已不只是一个美人的归属而已﹐更是一脚踢下玄皇取而代之的强势天才﹐谁能无视。 几十道更加锐利的目光落在折花笑的身上﹐只是内容已经完全不同了﹐至少池氏一族之人再也不敢闹事了﹐而太学生们眼神极为复杂﹐同为年轻人﹐在他们眼中折花笑这个名字带来的压迫感远越那些成年的强者﹐如同折花笑一样撼动一方的此前只有一人而已。 折花笑慢条斯理地在太学生的旁边一桌坐了下来﹐诗师和小浅分坐左右。与躁动不安的太学生们不同﹐他很平静﹐笑容可掬。 没有了多余的宾客﹐也没有了夜色的掩护﹐对面而坐﹐让双方都避无可避﹐因此目光相接﹐宛如一场无声之战。 当然﹐其中藏着唯一让他深感不安的目光。ako 20章 险恶毒斗 惊骇与讶异交织的空间﹐荀中剑眼中满是妒意﹐同辈之中素来是他抢人家的风头﹐如今被人骑到了头上﹐眼见所有人都被这大男孩气势所慑﹐忍不住又跳了起来。 「小子﹐别得意﹐你不过是暂居天爵榜罢了﹐排名再高不过是未来的预示﹐凭你……有没有未来还不好说﹐有甚麽可嚣张的。」 折花笑轻轻挑动着眉头﹐内心涌起的怒气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目光移向了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妺妹﹐心中恍然﹐原来竟是如此在意妹妹的荣辱。 无奈对面不相识! 眼见妹妹认不出自己﹐他既高兴又有些失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想起昨夜那狠狠地几个耳光﹐竟是这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次为妹妹做点甚麽﹐曾几乎何时卑微的他连给妹妹递杯茶似乎都没有资格﹐没想到昨夜竟无意间完成了一直以来的心愿﹐胸中顿时涌入一股暖流。 原来我还是有点用的! 刹那间胸中豪气骤生﹐抬挺胸﹐含笑凝望﹐昨夜的那几个耳光是他生命中值得骄傲的一页﹐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眼前这家夥再爬起来。 「呦﹐是你啊﹐脸上的伤好的真快﹐太学生就与众不同﹐欺负女孩格外有气势﹐你那对手除了打过女人﹐只怕没干甚麽好事吧﹖」 昨天当人许多人面前被揍无疑是荀束剑一生最大的耻辱﹐此刻最忌恨的便别人当众提起昨夜之事﹐可折花笑偏偏戳了他的痛处﹐众目睽睽﹐他怎能不气得疯﹐一张原本俊秀的面孔竟有扭曲着有些狰狞。 「好好﹐我今天就要见识见识天爵榜十三位的实力。」荀束剑一甩袍子腾的一步横跨了整张餐桌跨至折花笑的面前﹐挺立如松。 这一步迅捷无比﹐姿态又潇洒﹐立即引起了响亮的喝采声。 折花笑其实并不清自己的实力在甚麽层次﹐平白无故上了天爵榜﹐可那榜也只是昭示未来﹐无法明确地为此刻定位﹐所以如何评估自己与对手的实力无疑是天大的难题﹐而所学十二字杀技中着必死﹐一但出手便是你死我活﹐掌控分寸反倒是件头疼的事情。 看着玉树临风傲然而立的荀束剑﹐他知道此刻绝不能弱了气势﹐缓缓站了起来﹐「我这花拳绣腿原本上不得台面﹐想不到还有人想试试﹐也罢﹐早饭之前先出汗身。」 正当剑拔弩张之时﹐外面突然走进来两个身影﹐却是池横拳和逍薄烟﹐池氏一门齐刷刷立身相迎﹐太学生这边也不得不起身﹐倒把折花笑和荀束剑的身影给淹没。 「一大早就这热闹啊!」 逍薄烟一眼就洞穿了人群﹐落在敌意相峙的两个身影上﹐荀束剑他自然认得﹐今年稳坐太遥第一新秀的宝座﹐出身名门﹐算是玄皇嫡系﹐神都一直像宝贝一样捧着﹐而另一个却是身份实力都极为诡异的家夥﹐连他都觉得从来没遇过这麽狡猾的对手。 荀束剑甩身走出人群﹐朝着西京玄王躬身一礼﹐气呼呼道﹕「玄王﹐侄儿请求与那个小子决一死战。」 西京玄王扫了一眼澹然静立的折花笑﹐目光又在诗师的脸上扫过﹐见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大男孩身边﹐便知道了她的打算﹐瞳孔微微一缩。 「难不成一大早就争风吃醋﹖」他笑着打趣道。 「不不﹐昨夜这小子辱我太甚﹐又趁我不备偷袭於我﹐今日我誓报此仇﹐否则神都﹐太学和玄皇都不好交待。」 「好啊﹐我最喜欢监赏後起之秀的决斗。」 荀束剑大喜过望﹐连忙躬身道谢﹐接着便是得意扬扬地转向折花笑﹐傲然道﹕「生死之战﹐今日便是你死我活。」 有玄王支持﹐自然不会有人再有异议﹐反而都露出期待的目光﹐一个近来传闻多多﹐一个是成名已久的天才﹐这场决斗堪称是太遥新秀第一战。 折花笑知道这是西京玄王要看自己的底细﹐难怪会安排在这里吃早饭﹐一切都早有预谋﹐既然避无可避﹐也就没甚麽可想的。 「看来我是没甚麽选择余地了﹐也罢了﹐大不了这条小命扔在这里就是。」口中谦逊﹐可眼中的自豪未减分毫﹐任谁都能看出他的自信。 逍薄烟满脸的好奇﹐目光睨了一眼两个神色紧张的少女﹐心中暗笑﹕这小子倒挺有美人缘。 谈仁诰忽然开口了﹐对於天爵榜十三位的排名﹐他多少有些顾忌﹐荀束剑是神都的骄傲﹐玄皇重点培养的对象﹐若在此处连败﹐直接影响玄皇声誉﹐同时也会让天爵榜排名被挤落一位的事情无限扩大﹐因此此战必胜。 「束剑啊﹐我们毕竟远来是客﹐一大早打打杀杀实在不好﹐我看文斗最好。」 「何谓文斗﹖」西京玄王笑问。 「年轻人修练﹐各有所长﹐也各有所学﹐若故意选择一方短处﹐实在难说公平﹐不如选择一个双方都不擅长或又都擅长的东西比试﹐才能显出公平﹐各位意下如何﹖」 太学生们自然不敢横加议论﹐池氏一族为池横拳马是瞻﹐也不言﹐所有目光都聚集在西京玄王的身上。 池横拳暗骂了一声「老狐狸」﹐他要看的是折花笑的真正实力﹐而不是要他的小命﹐这一手看似公平﹐但太学生各个全才﹐真挑了弱项﹐必是荀束剑占尽便宜。 「这主意好﹐打架是天底下最无聊的事情﹐有那时间﹐还不如夥外宰头蛮兽。」折花笑抢先点了头﹐让众人都略感惊愕。 「好!够爽快﹐束剑以修玄为主﹐擅长『境』战﹐你修的不是玄道吧﹖」谈仁诰口中气带着一丝谁都听得出的轻蔑﹐但没有人对此怀有异议﹐玄道修士原本就高人一生。 「诗儿配我不就是因为我是绿肩吗﹖一个绿肩﹐除了武道也没别的了吧﹖」 「武道﹖」谈仁诰又微微一笑﹐轻蔑之色更重﹐「太遥三道﹐玄道将道武道﹐玄道武道皆不行﹐那便只有将道了。」 「将道﹖」折花笑终於感觉到陷井入口到了﹐心里戈登一下。 「我这有两枚毒符﹐名叫十转戕神﹐一但打中﹐每一刻毒性增强一倍﹐十刻後全部作﹐神仙难治。」谈仁诰从口袋里模出两枚幽蓝色神符﹐目光分别射向二人﹐淡淡地道﹕「你们各用一符﹐先看抗毒时间﹐一刻为一分﹐谁撑得久﹐谁的分便高﹐这是上篇﹐斗的是抗毒的能力和毅力。而下篇自然斗得是以符解毒的能力﹐这一关看解毒神符的品级﹐品级越低﹐挥出的效用越高﹐分便越高。上下两部份得分加在一起便是总分﹐按分定输赢。」 所有人都被这古怪的决斗方式惊住了﹐池横拳更是抚掌大笑﹐赞叹道﹕「好新奇的决斗方法﹐闻所未闻﹐谈公不愧是太学名师﹐今天本王算是大开眼界了。」 谈仁诰笑说﹕「王爷客气﹐此法最为公平﹐而且有玄王玄侯在﹐一则可以监场﹐以示公平﹐二则可以及时救人﹐至少保全性命﹐不知在场诸位意下如何﹖」 席间窃窃细语﹐但无人回应﹐只等玄王作主。 荀束剑反应较为强烈﹐脸上时青时红﹐不过迎上老师凌厉的目光後﹐神色安定了许多﹐只是嘴唇依然泛白﹐显得有些紧张。 「我没问题﹐听凭老师安排。」 折花笑反应极其平淡﹐见谈仁诰的目光射来﹐便点了点头。 「好﹐很好﹐既然如此﹐你们自己各自做些准备﹐然後请玄王用符。」 「且慢!」荀束剑眼珠子一转﹐忽然叫了一起﹐「这不够刺激﹐若我们都毒昏过去﹐由外人救治﹐并不能分出高下。」 折花笑微微蹙眉﹐一时弄不懂荀束剑的用意。 「那你有何主意﹖」谈仁诰问 荀束剑略显得意地躬身应道﹕「不如两方再加一人﹐若我们昏厥﹐便由他们治毒﹐或是战平﹐还可再战一局﹐由另两人受毒﹐我们来治﹐当然也可以次序颠倒﹐只是不知老师还有没有合适的毒符。」 谈仁诰却明白了其中的险恶用心﹐眉头皱了一下﹐他虽然极爱护短﹐却也不是不分是非之辈﹐荀束剑之言虽然对己方有利﹐却有失器量﹐非英杰所为。 「毒符自然是有﹐即便我没有﹐若大一个西京王府又怎麽可能没有﹐只是这个人需要自愿才行﹐不许强迫。」 「弟子明白――花师妹!」荀束剑突然转身朝同桌一指。 花折妍的脸色刷的白了﹐冰雪聪明的她自然明白这是迁怒﹐事关太学的声誉和荣耀﹐若不应必会受太学和同学厌恶﹐若答应﹐万一两人战平﹐自己便要受毒符﹐这个荀束剑虽然不会要了自己的命﹐只怕会受些折磨。 「替太学出战可是荣耀啊﹐花师妹!」荀束剑看似温和的笑容却把一把剑抵住了少女的背心﹐让她退无可退。 该死! 折花笑内心一阵咆哮﹐荀束剑的用心实在太险恶了﹐竟接这机会一石二鸟﹐连妹妹也一起对付﹐如此器量狭小﹐日後必有後患﹐今日不除﹐连妹妹也要受其毒害﹐想到此处﹐心中杀意已决﹐只是脸色依旧不动声色。 竟要与自己的妹妹对决﹐小家夥现在的心情怕是复杂到极点了吧! 逍薄烟皱着眉头看着这诡异的画面。ako 01章 阴霾隐现 鹏程﹐鸿鸣﹐天府……三辆飞行符车并驾齐驱﹐缓缓朝着延苍山域飞行﹐汇合了神都赶来的两辆飞行符车﹐这支太学游访团的人数已经增加上两百人﹐两百名一国地位最高的年轻新秀同时出动﹐只为杀一人﹐这是古往今来都没有过的事情﹐折花笑不知不觉便写下了千秋史书浓墨重彩的一笔。 「知道我们为甚麽来吗﹖」谈仁诰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精挑细选的十名太学生。 「不是来历练的吗﹖」 「也对﹐也不对﹐历练是原意﹐但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必须由太学游访团完成﹐而你们就是我挑选出来的精英」谈仁诰的目光渐变温和﹐点过花折妍的面孔又望向其他太学生。 「请老师明示。」 「我们此来﹐先为解玄皇之忧﹐为国尽忠﹐诛杀邪端之子――折花笑」最後三字﹐谈仁诰的声音如同吐着冰碴般坚硬森冷。 太学生们面面相觑﹐女孩们更是忍不住惊呼起来。 「安静!折花笑来历不明﹐不修玄不修符﹐却位列天爵榜高位﹐这说明甚麽﹖他修练的邪道﹐甚至可能与太和道有关﹐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只怕为了颠覆玄道正统而来﹐此子绝不能留﹐留则生患。」 语气说的极重﹐又是正义凛然的姿态﹐太学生素来敬畏於他﹐纷纷伏身称是。 「对付这样的奸邪之人﹐任何手段不为过。」谈仁诰抬手一指矗立在旁边﹐一副病恹恹样子的荀束剑﹐「你们看看这个束剑﹐为了诛杀此子﹐毁了十年的修行﹐如今还倒卧病榻﹐做为同窗之谊﹐你们有责任为他报仇。」 「各位兄弟姐妹﹐替我报仇啊!」荀束剑抹着眼泪唤道。 众太学生被此景所动﹐战意瞬间便提了起来。 「完成此事﹐位昇三阶﹐赏金﹐授爵﹐封地。」谈仁诰故意瞥了几眼花折妍之类出身低位世家的太学生﹐名位与荣耀对他们来说如同仙丹﹐事关家族存亡﹐他们便不敢只顾自己的意愿。 果然不其然﹐四个出身中下世家的太学生扬起了头﹐眼中闪烁着光华。 「现在开始﹐你们十个人的任务是伺机伏杀此子﹐除此之外不必管任何事情﹐其他人也都参与这个任务﹐但以你们十个为主。」 「是!」 「去吧。」谈仁诰一挥手﹐转头柔和地问道﹕「束剑﹐身子如何﹖」 「只要杀了他﹐我就会好。」 「你啊﹐器量要大些﹐折花笑也就罢了﹐怎麽又和折妍过不去﹖非要该我把她加入这支小队﹐她还小。」 「和我有甚麽关系﹐她若不愿意﹐又没谁会去逼她。」荀束剑玩弄着配剑的剑穗﹐轻笑着道。 「你呀!真拿你没有办法﹐经此一事你也学到点东西了﹐高傲并不於气势﹐高傲是压不住人的。」 谈仁诰轻轻摇了摇头﹐即便太学生也要分个高下﹐荀束剑在他心里便是一等一的重要。 ※※※ 此时﹐折花笑的飞行符车就在旁边﹐在这片庞大的飞行符车车阵之中。 这已经是西京派出的第三批了﹐与前两批的满载强者不同﹐这一批清一色全是年轻人﹐来自西京和周围诸城的官学﹐私学﹐族学﹐精英云集﹐俊秀如林﹐数目多达一万有余﹐若不是飞行符车乘载能力有限﹐只怕还有更多人。 如今能来都是精挑细选﹐不是天赋出色﹐便是修练有成﹐皆是西京一代新秀榜上有名的人才﹐这个年纪的大都血气方刚﹐战场无疑是能让他们兴奋的地方﹐而上战场便有战功﹐有了功勳他们便不再只是个学子﹐而能正式入册﹐这才是真正的目标。 不过在上位者的眼中﹐因此他们更像是战场的观摩团﹐去战场凑凑热闹罢了。 一次夜宴﹐一次交锋﹐让折花笑之名从虚幻变成了真实﹐轻易破解了十转戕神之毒﹐又替西京城击败了来访太学第一高手荀中剑﹐着实替西京撑了面子﹐因此之前因为西京之花而累积的敌意竟一夜淡化。 然而﹐看到他的坐驾上挂着北地玄王的旗织﹐这些心高气傲的年轻精英们还是忍不住有了威胁感和竞争感。 一个年龄比他们大多数人都小的身影﹐却已经爬到如此高位﹐替一方玄王出阵战场﹐这是何等的荣耀﹐望过去的眼睛十只有八只充满了羡慕﹐剩下两只也全是妒嫉﹐尤其是当那绝色佳人矗立在旁的时候﹐这种情绪便越浓烈了。 受人观注﹐被人妒嫉﹐对折花笑而言毫无意义﹐他的眼睛里只有南方那片群山﹐静静地穿过符车组合而成的巨大平台﹐周围灼热的目光能把他烧成灰﹐而他的目光只在一人脸上扫过。 ――妹妹 「他好像在看你。」太学少女胡静看着花折妍随口打趣道。 「怎麽可能!随意一瞥﹐说不定在看你呢!」 「其实长得挺好﹐这身官衣穿在他身上还真好看﹐如寒竹孤傲﹐迎风挺立﹐可惜他身边已经有个绝色佳人了。」 「你这花痴﹐别说认识你……」 玩笑之余﹐花折妍看着「兄长」的身影愣﹐第一眼见便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仿佛在哪见过﹐之後便生了荀束剑被打之事﹐还波及到她﹐刚才这一眼让她感受到关怀之意﹐想到自己的使命﹐心中突然一阵强烈慌恐。 ※※※ 车阵中心是一座议事台﹐由一辆符车单独改造而成﹐台上置着一张大桌﹐椅子环绕围了三圈﹐足以容纳百人﹐折花笑到时已是人头涌涌﹐交头接耳私议不休﹐看到他﹐声音越嘎然而止。 虽然这是年轻人的队﹐但坐在这里议事的却没有一个是年轻人﹐主位上坐着的是官任「西京学督」田学文﹐管着西京所有的学府﹐周围则是各学府学院之长﹐无一例外都是成名的人物﹐各自代表着自己的学府。 唯一的年轻人就是折花笑。 这个年轻人的实力有多高﹐在场无一知晓﹐但天爵榜十三位就像一座巨山压着他们﹐即便那只是潜质榜﹐即便折花笑面带微笑﹐神色轻松﹐没有一丝压人的气势﹐可天爵榜却赋予了他天然的气势﹐至少在这些族长、院长、学官们都有种天雷压顶的感觉﹐不知不觉间坐直了身子挺直了腰。 只要想到这个年轻人日後与玄皇平起平坐﹐谁也不敢过於放肆﹐即便心里别有他想﹐表面上也得装出恭敬的样子。 骤然雀鸦无声的画面让折花笑有些吃惊﹐他自己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如今的影响力和威慑力﹐打趣般笑道﹕「我长得不丑吧﹖怎麽都吓得不说话了。」 「哪里哪里﹐大人代表着北地玄王﹐大人怎能不表示尊敬。」田学文以同僚的礼仪笑着拱了拱手﹐又朝身边的空位一指﹐「大人请坐﹐我们也该开始议事了。」 「我年轻﹐不懂事﹐你们议。」 折花笑睨了一眼在座诸人﹐只有葛氏族学的人认识﹐其他都是陌生的面孔﹐不过他也没真想任事﹐因此笑着坐了下来﹐只把自己当个听众。 「这事与大人有关﹐所以我们必须等您。」 「哦﹖」 「我们这支上万人的精英部队也不能只看热闹不做事﹐所以准备集结一支最强的小队﹐由大人率领﹐突入太和境协助主力作战﹐大人意下如何﹖」 折花笑愣了一下﹐吃惊地看着众人﹐投来的目光倒是殷切﹐看来各学府还真想参战﹐而不只是观摩﹐他原本就要进去﹐不但要进﹐还要到最核心的地方找到太和道尊。 「我们不怕我无所谓。」 「大人果然爽快﹐大学那边已经抽了十名精英﹐我们这些再抽调九十人﹐组成一支百人队﹐组合起来的战力应该不差。」 「行。」 折花笑突然想起刚才看到了妹妹的身影﹐心里戈登一下﹐急忙甩头望向刚才妹妹矗立的方向﹐果然看到十名着太学生制服的身影聚在一起﹐其中便是妹妹的身影﹐心神一下子就乱了。 太和境之强﹐他亲身经历﹐战火无情﹐玄道此番动用庞大的力量﹐太和道徒也必然不会束手就擒﹐任何进入战场的人都有生命之忧﹐若家族没有了妹妹﹐那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想到此时﹐他的心便如火烤一般﹐声音略带急切地道﹕「我这里虽然没有问题﹐但西京玄王总督战务﹐我不可能越殂代刨。」 「玄王那边已经打了招呼﹐没有任何问题﹐年轻人总是要上战场的﹐为国尽忠也是他们的本份。」 折花笑恨恨地一咬牙﹐沉吟片刻又问﹕「那人能不能按我的要求挑人﹖」 「大人的意思是﹖」 「我进过太和境﹐对里面的情况应该比他们了解。」 「哦!这倒是真是没有想到﹐不知大人有何甚麽要求﹖」 「将道……一个不要。」 众皆哗然﹐太遥虽是玄道为尊﹐但将道追求的却是最强大的战力﹐若论实力﹐玄将未必就输给玄士。 「大人轻视将道﹖」 「我轻视甚麽﹐不信你自己进太和境看看﹐太和道内﹐天地诸力都为境内的力量影响﹐神符挥不出真正的实力﹐说句直白的话﹐在太和境内﹐将道的作用还不如武道。」 一位老者腾的站了起来﹐脸有悻悻之色﹐抱拳道﹕「既然大人有异议﹐将道自组一军去历练就是﹐大人只带玄士和武士﹐这总可以了吧﹖」 折花笑暗自苦笑﹐看来阻止妹妹出击怕是做不到了﹐与其让她归入别人的队伍﹐还不如在自己的照看下﹐至少凭着与太和道尊的交情﹐或许可以救她出去。 「随便﹐你们不怕﹐我也没甚麽可怕﹐你们挑好了人﹐我立即出。」 折花笑担心妹妹的安危﹐对於这些人的冥顽不灵颇为气恼﹐人身一歪﹐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心里依然如翻江倒海似的﹐想不到竟遇到这种事情﹐想不到要与妹妹并肩作战。 而他更没想到的是﹐他所关心的妹妹却是被安排来杀他的杀手。 风声萧萧﹐山影渐近﹐一场对於折花笑的人生来说至关重要的事件临近了。 02章 空中擂台 天晴万里﹐只有一片飞车车阵若鹏鸟展翅﹐浮摇於天际﹐俯览天下。 成立突击小队的消息一经传出﹐立时在车阵中引起轩然大波。 所有年轻人都兴奋起来﹐参加这场盛会原本就是为了出战﹐可他们都知道﹐这一批人都是来观摩的﹐难得有实战的机会﹐因此谁都想抢这头功﹐除太学生外的九十个名额就成了他们争夺的目标。 为此﹐各学府的领袖们商议之後摆下了一个天空擂台。各学府内部自行挑选出一个代表﹐再由这个代表竞争突击小队的席位﹐这样既公平又合理。 车阵的各个角落都上演精彩的对决大戏﹐一个个年轻的身影奋战在各自的擂台上﹐势如猛虎﹐娇若游龙﹐拼命地展示自己的能力和才华。 折花笑做为这支突击小队的领﹐自然不用出战﹐乐呵呵地陪着一堆老头喝茶看比赛﹐可他心里清楚﹐论战力自己未必能比起上周围这些青年﹐只不过天爵榜过份抬高了地位。 而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打着代表北地玄王的旗号狐假虎威﹐即便是银色肩勳﹐高高在上的官员﹐在这里也一样是末流﹐随便找出一个不是金肩就紫肩﹐都在他之上﹐若非如此﹐这上万名青年新秀中﹐十个有九个都打着与他一战的主意。 在这挥汗如雨﹐激烈抟斗的气氛中﹐折花笑却悠然坐在茶台边烹茶﹐那小小的空间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气氛截然不同。 「从未见你修练﹐难道你不用修练﹖」了望周围激烈的抟斗﹐陪在旁边的诗师好奇地问道。 「这话问得古怪﹐若我问你为何从来没见过你画眉施粉﹖你又如何回答﹖」 诗师一下愣住了。 折花笑得意地嘻嘻一笑。 「答案很简单﹐你天生丽质﹐不用施脂粉也是绝色美人﹐我天赋异秉﹐不用修练也能打得人满地找牙。」 「你啊﹐真能胡扯!我真不知道你是怎麽混上天爵榜的。」 诗师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手掩着唇﹐娇嗔着白了他一眼﹐还刮着脸做了个羞羞的手式﹐俏丽可人的模样把折花笑弄得晕晕乎乎。 折花笑指指天﹐一本正经地说道﹕「大概是上辈子贿赂了神仙﹐这辈子给了我一个吃饭不花力气的机会﹐现在多好﹐要美人有美人﹐要美食有美食﹐要美酒有美酒。」 佳人被逗得大笑﹐红唇轻动﹐传出银铃般的笑声﹐煞是动听。 折花笑又嘿嘿一笑﹕「修练多累﹐喝喝茶﹐吃吃点心﹐悠哉悠哉地过日子不好吗﹖可别小看哦﹐有人说我这茶道至少六段﹐你有口福了。」 「切﹐我还是八段呢!」诗师白了他一眼﹐抢下茶具慢慢地冲泡起来。 「那我就不客气了。」折花笑伸了个懒腰﹐半歪在椅背上﹐眺望着南方起伏群山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不远处﹐两道充满妒意的目光射来﹐紧紧地盯着戏闹中的二人。 「得意甚麽﹐迟早让你成剑下亡魂﹐看你还能猖狂多久!」 谈仁诰睨了一眼弟子﹐又望向并肩而坐谈笑风生的一双碧人﹐眼角闪过一丝冷笑﹐扭头道﹕「束剑﹐那小子要领人出击﹐太和境凶险异常﹐诗师必然不会随行﹐若有机会﹐了断了她。」 荀束剑脸色微变﹐望着那张芙蓉玉面﹐眼神中有不舍之色。 「没出息的东西﹐太遥十数亿人难道还不出美人﹖她能登太遥十美图不过是因为玄王之女﹐要知道太遥十美图上﹐只有她一个不能修行。」 「老师教训的是﹐弟子会伺机而动。」 阴冷的笑声中﹐一个身影穿过人群﹐径直走到折花笑的身後。 「大﹐大人……」 折花笑听出话语支吾难尽﹐回头瞅了一眼﹐一个中年人一脸尴尬地站在身後﹐脸有些眼熟﹐像是哪个学院的院长﹐目扫了一下肩头﹐竟是紫色﹐而且还是位上境玄士﹐正二位玄爵﹐连忙起身相迎。 「大人两个字可不敢当﹐您才是大人﹐这里貌似我的等级最低。」 「大人客气。」中年人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显然这句话让他很受用。「几处已经选出了人﹐只是……」 「有话请说。」 「他们想请大人指教一二。」 折花笑嘿嘿一乐﹐也没拒绝﹐身子一转又坐了回去﹐淡淡地道﹕「难得佳人烹茶﹐喝茶要紧﹐等人都选出来了再说。」 「好﹐那一会儿就请大人赐教一二!」中年人显然对答案非常满意﹐满面春风地离开了。 「他们不怀好意。」诗师把茶碗递到折花笑的手里﹐眼波清转﹐透着一份俏皮。 「无非想揍我一顿﹐想揍就揍吧﹐谁让这里不是紫肩就是金肩﹐揍我是天经地义﹐我受着就是。」 「贫嘴﹐喝你的茶吧。」 折花笑嘻笑着捧起茶﹐水面白雾缭绕﹐似乎有隐隐绿光浮现﹐时隐时现﹐不禁愣住了﹐惊讶的目光移向诗师。 诗师柔声道﹕「这叫龙隐水月﹐茶中生命﹐很漂亮的生命力形态。」 「生命力形态﹖」 「是啊﹐同样是生命力﹐不同的植物有不同的生命力形态。」 「你修的是甚麽﹖能控制生命力﹖」 「控制当然谈不上﹐感应倒是有﹐我修的是植道﹐花草树木﹐与力量没甚麽关系﹐只不过能引动植物的生命共鸣而已﹐这龙隐水月就是茶叶的回应﹐好看吧﹐不过没甚麽用﹐也不能用来自保。」 折花笑突然一个探臂握住了诗师白皙如玉的手臂﹐身子凑前﹐小声问道﹕「所有植物都能这麽做﹖」 诗师被吓着了﹐身子微缩﹐花容失色地迎咄咄逼人的目光﹐怯怯地应道﹕「也不全是﹐因时因地因物而定。」 折花笑松开了手﹐低着头沉吟了许久﹐目光突然转向远处的青色群山。 半晌﹐他忽道﹕「你跟我一起进山吧。」 「啊﹖哦!是……」 怔怅了片刻﹐诗师欣然颔﹐也没问为甚麽﹐依旧静静地烹茶。 ※※※ 半个时辰後﹐最後的几个名额也选了出来﹐九十名西京新秀精英﹐加上十名太学生组成的突击小队一起出现在折花笑的面前﹐一个个跃跃欲试﹐显然都想看一看突然名声雀起的家夥有多厉害。 折花笑踏着小步﹐遛遛躂躂迎了上去﹐在这一百人的面前来回走了两遍﹐似乎看清楚每一张脸﹐然後突然咧嘴一笑。 「你们说实话﹐有多少人是因为我骗走了你们的梦中仙子想揍我一顿泄愤的﹖可别蒙我!」 突击队员和旁边的围观者都听傻了﹐一个个瞠目结舌看着折花笑愣。 那些大人们也都啼笑皆非﹐眼神交换间都流露出同样的意思――「果然还是个大孩子﹐年轻太轻了。」 折花笑却无视任何人的眼神﹐挤眉弄眼了好一会﹐摆着一副调皮的神情﹐嘻笑着说﹕「啧啧﹐露出馅了吧﹖甚麽指教一二﹐想揍我就直说﹐你们一个个金肩紫肩﹐揍我还不跟玩儿似的﹐我现在站着都悚﹐没办法﹐肩色太弱。」 这样的说话方式别说眼前这百个年轻人见所未见﹐後面的长者同样闻所未闻﹐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他们才渐渐适应了﹐却还是晕头转向﹐一时难解。 「好吧﹐大家都客气﹐那就请玄道修士踏前一步。」 四十几个身影齐刷刷踏出一步﹐男女各半﹐与後排的金肩相比﹐气质更优雅一些﹐身形也更趋於纤瘦苗条。 「紫肩地位最高﹐你们修玄道的先来﹐一个个来﹐把境都张开啊﹐别碰到其他人﹐谁先来?」 年轻的玄道修士们面面相觑﹐切磋倒是不怕﹐这种直接打人谁都有些悚。 折花笑仿佛洞悉了他们的心思﹐右手食指平伸﹐来回指了一阵﹐最後停在了一位少女的身上﹐瓜子脸﹐纤柔娇美的身段﹐很清秀的长相。 「就你了!」 少女呆立片刻才反应过来﹐愣愣地看了看周围﹐得到远方长辈递来的眼色暗示﹐信心大增﹐欠身行礼道﹕「天岚道院瞿灵秀请队长赐教。」 「客气﹐来吧。」折花笑神色极其轻松﹐如闲庭信步般退了两步。 瞿灵秀秀眉一挑﹐左手跳出一道寒光﹐却一把七寸长的短剑﹐赤色的剑身隐隐透着血光煞气。 折花笑有些惊讶﹐很少见玄士直接动用武器﹐心里竟也有些期待。 瞿灵秀右手朝虚空一点﹐仿佛扔进池塘的石子﹐立时掀起了一片空气涟漪﹐缓缓向四方扩张﹐她随即持剑上挑﹐赤色短剑尖部跳出一团红光﹐飞快地点在了涟漪中央﹐瞬间把涟漪染成了赤红色。 红光若霞﹐在阳光的折射下份外耀眼﹐隐隐可以看到其中有无数小剑飞动。 看着扑来的奇异之境﹐折花笑澹然静立﹐动也不动。 红色涟漪波及肌肤後缓缓把整个人笼罩进去。 折花笑还是不动﹐这现象让周围的围观无不纳闷﹐这赤色之境虽然特殊﹐但能认出的也不少。 「剑血境长於攻击﹐一但笼身﹐抵挡起来可就不容易了。」 「是啊﹐看这剑血境已有五阶﹐杀伤力只怕不弱﹐即便不伤人﹐割破一身衣服﹐可着实没了面子。」 正如闲议所说﹐红光笼身之後﹐那些隐隐存在的小剑陡然现身﹐随着扭曲的涟漪波动上下飞窜﹐在小小的境空间内急飞驰﹐仿佛要把境中一切事物绞得粉碎。 就在许多人为折花笑捏了一把冷汗之时﹐他的右手伸了出来。 手腕一转﹐轻轻地一拨﹐如同拨开帘纱走出厅堂一样﹐一步便从剑血境里踏了出来﹐连条头都没切断半根。 破境竟潇洒若此﹐观者无不骇然。 瞿灵秀更是一脸惊色﹐不过她性情极好﹐并不以败为耻﹐屈身一礼﹐平静地说了一声「受教了」﹐然後归入队列﹐泰然自若的表情仿佛甚麽事也没生过。 折花笑暗自赞许﹐这个世界比他强的人还有很多﹐少女这份气资就比他强得多。 「下一个!」 又一个身影踏前一步。 03章 山中之城 「破!」 轻若蚊吟的一声轻喝後﹐折花笑含笑踏出了第三十七个挑战者的「境」﹐这唯美绝伦的梨花境倒让他有些依依不舍﹐回眸朝施术的玄士牟庄娴笑了笑。 「受﹐受教了!」 四下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折花笑的所向披靡早已把他们征服了﹐三十七人﹐三十七境﹐就这麽轻轻地破了。 「三十七个﹐三十七个啊!」 谈仁诰一跌坐椅子﹐目光直﹐眉头紧缩﹐惊骇之色已经爬满了脸部﹐瞳孔中倒映着折花笑面带微笑的身影。 举手之间﹐连破了三十七名新秀玄士的境﹐虽说是都只是新秀﹐但都西京成千上万的新秀中特意挑选出的杰出人才﹐即便是他﹐若不是动用自己的「境」﹐也断然不可能如此潇洒破境﹐可少年身上却未见有何异常﹐仿佛玄道之「境」在折花笑面前就是一团空气﹐挥挥手就不见了。 身边的荀束剑等年轻人也都神情凝重﹐满目惊色﹐不知不觉间将那个共视为宿敌的身影抬到了极高的位置。 「伏击这样的人物﹐真能成功吗﹖」谈仁诰的弟子章望夕失神地喃喃自语。 旁边的太学生也都轻轻摇头﹐显然已经失去了自信。 「玄皇之令﹐不得不为。」 谈仁诰开始相信玄皇的判断﹐任由这样一个少年成长﹐日後必是神都大患﹐而刚才连续三十七战﹐在场竟无一人看懂他的实力﹐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实在不行﹐我亲自上﹐束剑﹐依谕﹐立即回去把人都召集起来﹐告诉他们﹐随时准备出击――目标只有一个!」 另一边﹐折花笑走回诗师身边坐下﹐从她手上接下了毛巾抹了一把脸﹐端起香茶细细吮着。 诗师歪着头盯着他看了很久才道﹕「你到底修练的是甚麽﹐强到这种地步﹐我虽然不修玄道﹐却也知道玄道诸境攻守强悍﹐你怎麽就那麽轻松?」 折花笑把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式﹐然後把脸贴了上去﹐肌肤相贴﹐感受到冰雪玉肌的滑稽﹐心神不禁一荡﹐连忙定了定神﹐小声道﹕「骗人的。」 诗师的脸早就红到耳根子後面去了﹐虽说名份归属﹐但这种亲呢之举还是头一回﹐又几乎是在众目之前﹐又羞又窘﹐只是对答案的好奇过了羞涩﹐轻轻又问﹕「怎麽会是骗人的﹖」 「你没见我只挑紫肩﹐玄士的境拦不住我﹐看我从容出境﹐就以为境被破了﹐境还是境﹐我也就是不受拘束而已﹐哪里就破境了﹐只不过看起来潇洒而已﹐其实啊﹐真要打起来﹐我也未必能打得他们。」 「你呀……真坏透了!」诗师一回望却了羞涩﹐抿着嘴笑了起来。 「这麽多人车轮战﹐不把我揍死也得累死﹐哪有那麽多工夫陪他们玩。现在这样和和气气多好﹐你看看他们﹐一个个谁不服气﹐这就够了﹐省得到了太和境还找我麻烦。」 折花笑扫了一眼﹐又道﹕ 「这些人﹐嘿嘿﹐都是天才﹐脾气大得很﹐眼睛都长到头顶上去了﹐凭我这一个银肩要压住他们﹖难啊!这一下﹐谁也不会轻易再找我麻烦了。」 诗师凝视着轮廓分明的脸颊﹐相处几天﹐这个大男孩出乎意料的出色﹐实力地位就不必说了﹐这份睿智机敏也是难得﹐更难得的是那份雅致﹐之前听说是绿肩﹐一直以为是粗鲁的武夫﹐没想到竟烹得一手好茶﹐弹得一手好狼琴﹐最最难得的却是那份心性﹐静若处子﹐动若月兑兔﹐甚麽时候做甚麽事﹐从不糊涂﹐也不冲动﹐总能挑出最好的选择。若是平平静静过日子﹐倒是一位绝佳的伴侣。 想着﹐脸颊又染上了一层红脂﹐宛若天边红霞﹐说不出的娇美。 ※※※ 众多浮空擂台收了起来﹐但折花笑所展现出来的「惊人」的实力却像彤云笼罩在每个人的心中﹐面对折花笑时态度越恭敬﹐西京城来的青年们没有不心服口服的﹐此时在他们眼中﹐折花笑无疑是诗师最好的归宿﹐羡慕有余﹐妒嫉倒是没了。 甚至每天有人跑来向折花笑求教﹐弄得他措手不及焦头烂额﹐不得已﹐拉着诗师躲到坐驾的车月复中去了﹐美其名曰修练﹐其实也就是喝喝茶看看书﹐陪着诗师说话聊天﹐倒也轻松自在。 又行了两日﹐车阵终於抵达到了南征军的大本营――延胡城 延胡城是一座山城﹐已有数千年历史﹐自从太遥朝收拢聚居地後便被放弃了﹐又因为延苍山域有太和道的仙门﹐所以再次起用﹐改为军塞﹐只是山城并无符车道相连﹐只用飞行符车来往﹐四周山险林密﹐蛮兽纵行﹐成了极好的练兵之所在。 山城不大﹐面积有限﹐前面两批带来的飞行符车已经摭住了大半个城的天空﹐摭云蔽日﹐离远就能感受到压迫群山的气势。 西京玄王早就到了﹐随同他一起坐镇於此的还有三公、一侯、十三伯、七十二子、一百二十七男﹐其余各级玄士总数五万六千余。将道方面阵容更加庞大﹐各级玄战二十万余﹐术将十五万余﹐尽数皆是精英﹐战力空前强大。 与此相比﹐新到的这一批新秀实在无比相提并论﹐犹如扔进池中的小石子﹐荡起一点点涟漪便没了声响﹐唯有太学游访团还能有些人气。 折花笑代北地玄王出战﹐虽然只是个银肩﹐却是这一批人中除谈仁诰外仅有的一可以踏足中军行辕。 中军行辕不在城中﹐而是城背面的山峰平台﹐只一条小径可攀﹐上面也只设一座中军行辕﹐随着引路的玄将走了一半﹐山路已经进入了云雾之中﹐虽然设了符阵﹐但依然有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抬眼眺﹐云雾间不时露出些山影﹐或巍峨秀丽﹐或剑锋挺拔﹐或郁郁葱葱生机盎然﹐让折花笑有种难以言喻的亲近感﹐仿佛回到了纵横八年的狼山域。 登上高台﹐一座巨大的中军行辕几乎占满了整个平台﹐周围并无守卫﹐只是行辕门口站着两位高阶玄将。 「谈老里面请……你也里面请吧!」 引路者因为折花笑年轻﹐又是个银肩﹐态度极为冷淡﹐而对他身边同行的谈仁诰却极为热情﹐折花笑也不在意﹐朝他抱了抱拳﹐慢悠悠地踏入了中军行辕。 谈仁诰虽然不愤﹐倒是不敢抢先﹐因为折花笑代表的是北地玄王﹐恨恨地瞥了他一眼﹐紧紧跟在後面。 甫一进帐﹐折花笑身子倏的一僵﹐金紫交辉﹐满目豪杰﹐放眼望去任何一块肩勳都能人吓死﹐他这辈子也没见过这麽大人物。 「若你不是代表北地玄王﹐这辈子也未必能踏足这样的场合。」谈仁诰一声冷冷地嘲笑。 「这种场合有意思吗﹖来了是能长生不老﹐还是能得道昇仙﹖若不是代表北地玄王﹐我可没兴趣来这麽无聊的地方。」折花笑嘿嘿一笑﹐整了整衣服大踏步地走了进去。 谈仁诰气得一甩袖子﹐脸色铁青地跟在後面。 诸多高级玄爵之中﹐突然插入了一个银肩﹐怎麽看都觉得突兀﹐一些人立时大声喝斥起来。 「甚麽鸟事﹐一个银肩也敢跑来﹐滚出去!」 折花笑睨了一眼骂人的大汉﹐银盘一样的大脸﹐魁梧的身材像座小山﹐手臂粗得堪得他的腰﹐肩头晃着金灿灿的肩勳。 这一嗓子﹐那边议事的人都望了过来﹐西京玄王看到折花笑微微一笑﹐开口道﹕「杜鸣﹐他可是北地玄王的使者。」 一句话就把一切笼罩在折花笑身上的鄙夷和轻蔑都打散了﹐金肩壮汉杜鸣神色尴尬地笑笑﹐其他人也都歪着头打量着新来的少年﹐西京城来的大都在夜宴见过﹐所以并不吃惊﹐其他地域来的高手却都一脸惊愕。 折花笑也不多说﹐行了一礼後便斯斯然坐在了西京玄王的下手﹐斜眼瞅着大桌上那幅延苍山域地图。 谈仁诰此时才见礼﹐问道﹕「玄王﹐这一波都下新秀﹐不知怎麽安排﹖」 「暂时先住下﹐有兴趣可以到山林里找蛮兽练的﹐这场仗暂时没你们的。」 「我们商议好了﹐整编了一支百人突击小队﹐准备闯一闯太和境﹐挑得都是新秀中的精英﹐实力不弱﹐您看……」 「这﹐怕是有危险﹐谁来带队﹖」 「我!」折花笑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句. 西京玄王吃惊地扫了折花笑一眼﹐这个男孩天资虽好但实力成谜﹐难说强弱﹐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 「一个银肩带着一群紫肩金肩出战﹖这也太可笑了吧﹖」侧方的玄公白景松毫不客气地道。 另一名玄公捻着雪白的胡子笑道﹕「这的确有些冒失﹐老谈﹐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 「折花大人连败三十七名玄士﹐实力非凡。」谈仁诰面无表情地道 众人都是一愣﹐这回再看那片银肩目光已经截然不同了。 「天爵榜十三位﹐若是没有点实力﹐怕就连我们的玄皇陛下也不会答应﹐有他在﹐我放心。」池横拳哈哈一笑。 帐中响起了整齐划一的抽吸声﹐一众高手无不勃然变色﹐眼神充满了惊骇﹐这才知道这个清瘦男孩竟是眼下太遥朝名声最响亮的人物。 折花笑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反应﹐原本也不在意﹐但当他随意睨了一眼後﹐突然现气氛与以往有些不同﹐惊骇的目光之中竟隐隐透着凌厉如刀的敌意﹐甚至是杀意﹐心中不禁大震。 他猛地想起天爵榜中人的一些传闻。 历来登榜者无数﹐绝世奇才也不在少数﹐但直接成为强者的十中无一﹐许多潜质优厚但没有实力的天才每每遭不测﹐先是各国为了削弱敌人﹐都设有专司衙门组织刺杀﹐而在国中﹐各大世族之间激烈的竞争也常迫使一些家族暗中下手﹐不惜毁掉国之大才也要阻止敌对世家强大。 眼前这些地位和实力都在他之上的高手怕是也动了些念头﹐好在这样的人不多。 压抑了躁动的心情﹐他装作甚麽也没有感觉到﹐眼睛落回到地图上﹐谁也看不出他心里在想甚麽。 此行之凶险﹐远在预期之上。 「既然已经决定﹐去试试无妨――贤侄﹐你就辛苦一趟﹐或许能为太遥建立不世之功。」 「是!」 折花笑躬身抱拳﹐眼角又瞅了地图一眼﹐突然道出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04章 率队出击 「你﹐你说甚麽﹖再说一次﹖」池横拳一脸惊骇的直立起身子。 折花笑目扫帐中各名士豪强﹐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说﹕「让所有金肩退出此战﹐战则必死!」 目瞪口呆的人们终於醒了过来﹐金肩们顿时震怒﹐哗啦一下围了上去﹐若不是有大桌和一些玄士挡着﹐几乎要把折花笑撕成碎片﹐咆哮声更是直穿入云﹐回荡在山岭间﹐连城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尽管雷鸣贯耳﹐折花笑却连眉都不皱一下﹐目光延着地图上起伏的山线移动﹐仿佛在寻找抵达太和仙门的道路﹐完全无视将道高手们的愤怒。 「不就是爬上了天爵榜﹐你狂甚麽狂!」 「打仗看的是实力﹐不是潜质﹐就算你以後是天下第一﹐此刻也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辈﹐凭甚麽在这里胡说八道﹖」 「不是看北地玄王的面子﹐老子揍断你的腿!」 眼见众玄将们皆是怒不可抑﹐义愤填膺﹐西京玄王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大战之前说这话的确太突兀﹐也不吉利﹐而且一言抹杀了将道的存在价值﹐连他都觉得刺耳﹐只是少年不是疯子﹐刚刚来此也没有理由与这些强者为敌﹐可见此话必有原因﹐事关几十万精英的生死﹐他不能不理。 「各位不要动气﹐且听他解释。」 折花笑依旧伏着身子﹐只把头微微抬起﹐平静的目光扫了一圈﹐手指敲在延苍山域的中心﹐淡淡一笑。 「玄王大人﹐逍玄侯不会没有把上弧城围攻太和道徒之事说给你听吧﹖连巴陵玄王那样的高手都吃了暗亏﹐小觑了太和境的强大可是要吃大亏的。」 叫嚣的声音嘎然而止﹐无论玄道还是将道﹐眼珠子都是一凸﹐上弧城之役并未传扬﹐在场几乎无人知晓﹐但听到巴陵玄王也吃了亏﹐谁也不能无视﹐目光都投向了池横拳。 西京玄王当然知道上弧城的那片死域﹐不过从玄道与太和道相争以来﹐这是免不了的难关﹐若非如此﹐太和道也不会存留至今﹐只是如此上弧城那样死域﹐却是第一次出现。 「上弧城是特例。」 「特例﹖有一件事怕是您也不知道﹐上弧城的太和境有太和道尊的影子﹐这次成仙的十有**就是那位道尊﹐以仙身施术﹐各位都得受一下特例。」折花笑看着西京玄王勃然大变的脸色﹐开心地笑了。 「这……这你从何而知﹖」 「我见过太和道尊﹐也进过太和生死境﹐幸好活着出来了﹐所以才好心提醒一句﹐你们这麽大的阵势﹐这麽多的高手﹐根本把人家往死里逼﹐真要逼急﹐大家就一起去陪葬吧!」 「你也太危耸言耸听了吧﹖太和生死境虽强﹐我们这里也不弱。」白景松虽然出言反驳﹐但口气嬴弱﹐显然一点底气都没有。 「你们是高手﹐一根小指都能把我捏死﹐我强迫不了你们﹐信不信自己决定﹐我言尽於此……对了﹐最後再奉劝一句﹐太和道尊之境有封绝天地源能之效﹐如今他又是昇仙之体﹐神符只怕无效﹐真要动起手来﹐各位将道名士只怕未必比得上一个武夫﹐若无自保之法﹐还是三思而後行吧。」」 折花笑转身又朝西京玄王拱了拱手﹐「玄王大人﹐既然您同意出击﹐我也不多留了﹐明天就带人入境逛一圈﹐不过可别指望我们能做甚麽。」 说完﹐他转身便走﹐把众多高手撂在了那里﹐仿佛一阵风﹐疾来疾去﹐不留一丝痕迹﹐倒是高手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做何反应。 「不过一小小狂生而已﹐大家不必在意。」谈仁诰冷冷一哂。 「就是﹐才多大﹐就敢跟我们指手划脚﹐若不是看他替北地玄王监战﹐我早就一脚踹上了去了。」 西京玄王凝望着中军行辕的出口﹐半晌忽道﹕「太和生死境的事情倒是不能不防﹐上弧之役是逍玄侯亲见﹐境破後﹐方圆十数里全成了死域﹐寸草不生﹐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空气再次降至冰点﹐或许这些目空一切的强者们此时才意识﹐庞大的围剿攻击似乎也透着危机。 ※※※ 新秀营的驻地在城东野外的一片空地﹐折花笑回来之时地上已经建起了一整片符屋﹐整整齐齐排列着﹐新秀们都手忙脚乱地布置着营地﹐气氛忙碌而热闹﹐不时还有几声争吵﹐大都是为了分配住处。 望着这些不知凶险就前方的同龄人﹐折花笑越来越觉得山岭八年的生活未必是一件坏事﹐至少在这片山域﹐即便没有携带任何工具﹐也一样可以生存下去。 突击小队被单瘣分配到了最南方的区域﹐一片斜坡的领端﹐向南可以眺望到太和境笼罩的区域﹐肉眼看上去并没有任何差异﹐青山绿水﹐风光秀美﹐算是极好的一个去处。 踏入小队所住的区域﹐气氛与其他域区截然不同﹐出击在即﹐空气中同时可以嗅出紧张与兴奋﹐大部份人都在摆弄着自己的物品﹐或是抹剑﹐或是整齐神符﹐又或是念念叨叨走来走去﹐总不得安宁。 唯一安然而坐的只有诗师﹐看到她折花笑多少有些愧疚﹐虽说太和道内有熟人﹐但战场无情﹐没有人知道会生甚麽﹐让一个没有自保能力的少女进入战场实在很冒险。 想到这样一个女孩天天被人算计﹐心里又是一肚子恼火。 「队﹐队长﹐怎麽样﹖」高个子青年毕阳问道。 「各位﹐明天天亮出击﹐都好好休息吧!」 淡淡一句将气氛掀到极致﹐紧张的越紧张﹐兴奋的也越兴奋。 十位太学生自成一个小圈子﹐此刻围都坐在一间符屋屋顶上﹐彼此用眼神交换了意见﹐脸色都不太好看。 十人中的领名叫冉然﹐年纪最大﹐样子也最为老成﹐眼神凌厉如鹰﹐是个极有行动力的人。 「明天出击後﹐大家伺机而动﹐千万不要鲁莽﹐山高林深﹐机会多的是﹐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这麽多人﹐不可能一起行进﹐万一走散了怎麽办﹖」 「反正他是队长﹐跟着他走天经地义。」 正嘀咕着﹐冉然突然看到折花笑跳了上来﹐连忙施了眼色﹐起身大声道﹕「队长﹐找我们有事﹖」 折花笑其实是看妹妹了﹐太和境之险他实在很担心﹐忍不住跑来提醒一句﹕「明天出击千万小心﹐太和境非常奇特﹐神符不太好用﹐将道修士要各外小心了﹐若只看看的话别进太深﹐否则跑都来不及。」 一番暖人心的恳切之言让十人都是一愣﹐想到自己正在算计着如何杀害这个大男孩﹐他却跑来善意相告﹐有的人低下了头。 冉然却是一副满不在乎地神色﹐笑道﹕「那也没办法﹐上面让我们去历练﹐总不能见到危险就跑。」 「随便你们。」折花笑耸耸肩﹐目光又特意扫了一下妹妹﹐见她低着头﹐也不好再说甚麽﹐迟疑了片刻後道﹕「明天你们十天个跟在我身边﹐有甚麽事也好有个照应。」 「是。」冉然大喜过望﹐连忙答应下来﹐待折花笑一走﹐他立即露出灿烂的笑容﹐「真是天助我们﹐他要我们跟在身边﹐下手的机会一定会更多﹐大家打醒十二分精神﹐可别误了事。」 其余九人谁也没有和应﹐面面相觑﹐满脸尴尬羞愧之色。 「怎麽了﹖」 长着一双凤眼的曹子颖神色略有不安﹐咕哝着道﹕「他担心我们的安危才让我们跟着﹐如此拳拳之心﹐可我们却要暗杀他﹐这是不是太……卑鄙了!」 「闭嘴!给我闭嘴。」冉然气急败坏地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厉色斥道﹕「不许胡八道﹐完成玄皇的任务是唯一的目标﹐其他都不用管﹐记住了吗﹖」 曹子颖脸色惨白地点点头。 冉然这才满意地松开口气﹐手指着每一张脸警告道﹕「都给我记好了﹐谁坏了事﹐自己去玄皇陛下那里请罪﹐别连累了其他人﹐更别连累了自己的家族﹐这可是皇令!」 在冉然的强势威压下﹐心肠较软的几个都噤若寒蝉﹐不敢再有半点异议﹐可心里怎麽想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这一夜﹐谁多人都无法入眠﹐折花笑担心诗师﹐担心妹妹的安危﹐也担心太和境内的一切意外﹐可此行又是至关重要﹐必须赶在成仙之前到达仙门﹐《诛选》之谜若不解开﹐寝食难安。 翻来覆去﹐天还没亮便起了床﹐外面仍是一片漆黑﹐连星星都没有﹐只有野外淡淡的芳草清香。 忽然﹐他看到一个身影从斜刺里窜出﹐又没入了斜对方的一间符屋﹐眉头不禁皱了起来﹐黎明之时如此鬼鬼崇崇的举动相当可疑﹐略加思忖後他也悄悄地跟了上去。 若论潜行﹐这里比他高明的实力不多﹐跟随着黑影一路潜行﹐直到一间符屋﹐抬头一看﹐却是十位太学生中的五个男生所居﹐心里更是疑惑。 回头一想﹐刚才那飞窜的身影似乎有些眼熟﹐再一琢磨便恍然想起一人――荀束剑 「是他﹖出征之际鬼鬼崇崇跑到这里做甚麽﹖难道神都又有阴谋﹖」 他尝试着偷听了一阵﹐可里面的人说话声音极小﹐甚麽也听不到﹐荀束剑大约呆了半个时辰﹐在天边破晓之前匆匆离去。 此时﹐第一道光从东方撕开黑暗﹐天边渐白。 矗立在空地之上﹐折花笑一直紧紧皱着眉头矗立在那里﹐直到大部份人都起了床﹐出击在即﹐这才回到了住处。 ※※※ 旭日东起 整个新秀营骚动起来﹐所有新秀营的人都聚在营门口﹐欢送出击小队出征﹐气氛格外热烈﹐看着那些出征在即的同龄人﹐都羡慕极了﹐仿佛只要出去了便能满载而归。 小队成员们整整齐齐排成十列方阵﹐站在营门口整装待﹐等待最後的命令﹐只是许多人都在暗自笑﹐因为今日的折花笑换上了完全不同的形象。 平时高高束为髻的辫子又垂了下来﹐甩在身後﹐透出更多的青春气息。上身是一件天星紫蟒皮做的袍子﹐是白犀皮裤﹐结实、轻便、保暖。 一把闪亮的雪钢叉提在手中﹐背後是把黑漆大弓﹐腰间悬一个雕花箭袋﹐挂着一把黑鞘腰刀﹐皮带上还插着一把匕﹐一把袖剑﹐一把短刀﹐三个水壶﹐完全是猎人出猎的装束。 诗师的打扮也随了折花笑﹐以轻便保暖为主﹐平时穿惯了粉衣纱裙的她﹐此时换上了粗旷的皮袄﹐倒像是个小猎人婆﹐别有一番风韵。 相比之下﹐队员们一个个衣冠楚楚﹐仿佛出门闲逛似的﹐有人甚至还带了平时的玩戏之物﹐他们不为己甚﹐反而觉得折花笑二人装束怪异﹐旁观者中许多都哈哈大笑起来。 折花笑对此完全无视﹐一切到了野外自然印证﹐根本不需要多费唇舌。 「出!」 09章 千钧一发 几十对数千! 小小山民﹐面对一起名动一方的精英高手! 从何角度﹐这都是一场实力悬疏的战斗﹐然而从一开始﹐人数极度劣势的太和道徒们便抢到了先机﹐更惊人的是几十个太和道徒非凡的手段竟将人数众多兼实力强大的对手围困在山谷之中。 密林﹐蛮兽﹐日月﹐天地﹐如果整个世界连地上的一颗小石子在与你为敌﹐谁碰到这种环境都不容易应付﹐总有不知哪里伸出的青叶蔓藤都会插上脚﹐让精英高手们头疼一阵又缩了回去﹐在敌踪现身的半个时辰内﹐几千号精英竟没有一个突破树林﹐而心理上的冲击最难化解。 精英王牌组合的前锋被境壁分成了两股﹐最强者一拨都进入了太和境﹐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各支部队的领袖﹐失去了指挥者﹐人数再多也只是群龙无﹐在茂密的树林内都成了盲头苍蝇﹐偏偏神符效用百不及一﹐连飞踪都成问题﹐要凭自身的能力打开一条通道﹐显然不是简单的事情。 噗―― 一掌击中一头狂牛蛮兽﹐折花笑不等蛮兽倒下﹐头也不又奔向侧方袭来的另一头﹐迎头又是一击﹐狂牛虽猛﹐但他的手快得惊人﹐在强大死气的协助下﹐握着薄翼小刀的右手快如闪电。 刷! 几乎贴着狂牛身躯交错﹐就在交错的一刹那﹐薄翼刀如同一支笔﹐在牛身上书上了死篆字符﹐随着左掌一拍﹐死气导入﹐接下来就只需要等待杀技的後劲了。 一字杀技﹐凡中必杀﹐毫无例外﹐这短短的半个时辰他都不知道自己击中了多少只蛮兽﹐只知道这片小区域内死气狂飘﹐几乎所有人被他击中的蛮兽都软倒地上﹐渐渐流失生命。 一边用纳气篇疯狂吸收﹐一边毫无保留的大施杀技﹐自打修练生死绘之後从未杀得如此痛快﹐以前在山林被狂牛追着的画面再也不会出现了﹐只是他却无法享受这种快感﹐山谷的情势比想像中更加糟榚。 与折花笑的游刃有余不同﹐突击小队大部份成员都显得有些狼狈﹐一是蛮兽突击太﹐他们措手不及﹐心理压力巨大﹐实力无法完全挥﹔二是神符不能使用﹐玄术的效果大受打击﹐他们身上的符装和符武器也无法挥出正常的水平。 尤其是符武器﹐失去了神符的轻化效果﹐许多人甚至连武器都拿不起来﹐只能把武器扔下去﹐徒手与蛮**锋﹐这无疑又增大了难度。 不得以﹐突击小队分成几拨﹐十几个人联手去对付一只蛮兽﹐这在外面是绝对无法想像的事情﹐可即便如此﹐他们一个个还是显得颇为吃力﹐汗流夹背﹐神魂无定﹐毫无一方精锐新秀之姿。 折花笑看在眼里﹐忍不住摇摇头﹐天赋才质都是一等一﹐可没有经验和阅历﹐连头猪都杀得这麽费力﹐着实有些名不符实。 砰砰! 又击退几头蛮兽﹐眼角忽然扫到太学十子﹐这五男五女的组合抱围为战﹐情况其他相对好人﹐与西京诸子相比﹐倒是气定神闲﹐没甚麽慌乱﹐他不禁暗暗赞叹﹐太学不愧是一国学府中枢﹐出来的人就是不同﹐妹妹能在太学就读﹐日後的成就也不会太错。 目光落在花折妍的身上﹐天才少女依然以神符辅助玄术为战﹐竟在这种环境也将符道运用地有声有色﹐让折花笑既是欣慰又是感叹。 偏在此时﹐地面突然荡然一片杀气﹐在漆黑的环境下几乎无法察觉﹐折花笑暗道一声不好﹐身子突然。 冉然虽然与九位同伴合战﹐却没有全力施为﹐目光始终盯着折花笑﹐见他神形潇洒﹐穿梭在蛮兽之间如闲庭信步﹐凡是被击中的蛮兽无一得以幸免﹐不禁又妒又惊﹐这才是真正实力的体现。 若在太和境外﹐他自信也能做到这一点﹐可此时此地此景﹐都像是为对方所设似的。 「你们几个拖住这头蛮兽﹐我看看有没有机会偷袭。」 「都甚麽时候了﹐还要自相残杀﹖」其中一人怒目相向。 冉然却视若无睹﹐似有似无地淡淡说道﹕「我受太学大恩﹐无以为报﹐就算把命送了也绝不皱一下眉头﹐既然老师让我执行任务﹐我便以完成任务为生命之所在﹐任务失败也该是我命殒之时﹐其他一概次要。」 声音很轻﹐吵杂的环境也只有其余九人能听到﹐无不面面相觑﹐没想到他已经有了这般觉悟﹐难怪由始至终总是盯着折花笑﹐即便对方释出善意也视若无睹。 虽然感慨﹐却也无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有人觉得大义﹐有人觉得冷酷﹐见仁见智的事情﹐无可厚非。 「你干你的﹐这种情况下我只想着同舟共济﹐其他的事以後再说。」刚才仗义直言的玄修士林玄直执着地道。 「好﹐你们杀你们的﹐我杀我的。」冉然淡淡一笑。 就在这说话之间﹐突然天摇地动﹐仿佛地震了似的﹐十人无不大骇﹐再也顾不得交锋之兽﹐四散而走。 却听斜刺点折花笑的一声暴喝﹕「闪开﹐小心地下!」 十子径相奔走﹐听到这声连忙甩头望去﹐这当口地突然裂了﹐一个巨大的身影从地下隆起﹐如同小山昇腾﹐骤然抬到了两丈有余。 几个走的较慢的立时连人带土一起掀翻了出去﹐惊呼四起。 站稳脚的几个心中稍定﹐回一望﹐脸色刷的白了﹐一头硕大的钢身千足虫从土里钻了出来﹐正张牙舞爪﹐狰狞的姿态把几名少女都吓得花容失色。 钢身千足虫张口便喷出一股酸气﹐原本与十子缠斗的蛮兽呜嘤一声撒腿就跑﹐其他人立时明白酸气的杀伤力﹐吓得转身便逃。 冉然却是胆大包天﹐身子一旋滑到钢身千足虫的背後﹐既避开了酸气﹐又把折花笑的行踪锁下眼底﹐那位疯狂劲儿让知道他目的同伴大为震惊﹐只是没人再顾得上他。 折花笑原本也要闪避﹐目光忽然扫见酸气喷洒的方向似有人影﹐定睛一看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 花折妍连人带土也被掀翻在地﹐可她的运气极差﹐不知哪来的一节长藤连人带土一起缠住了﹐惊变之间﹐女孩吓呆了﹐失去冷静的大脑连扯掉长藤的念头都被打散﹐就这麽呆呆地看着酸气慢慢飞来。 「趴下!」 千钧一﹐折花笑想都不想﹐一个跃身扑倒在妹妹身上﹐用力把她按在了身下﹐将自己变成护罩。 嘶嘶几声 刺痛感从腰间和大腿传来﹐强烈的酸雾竟将後背上的衣服灼穿﹐幸好他穿了一身冬衣﹐又以韧着称﹐因此酸气只伤到了皮肤﹐上身有死篆字符护着﹐酸气伤不了﹐但腿部难免受创。 花折妍几乎吓傻了﹐直到背上的身影朝侧方滚开﹐才反应过来﹐坐在那里愣愣地看着四周﹐太学的同伴们都远远躲开了﹐只有一个身影在一丈外慢慢爬了起来。 「你……我……」 折花笑只觉得双腿如灌了铅似的﹐沉重无比﹐而又刺痛不绝﹐仿佛有无数把小刀剐着大腿後面的肉﹐额前冷汗狂颩﹐沿着腮帮子一滴滴滚落地上。 酸气的杀伤力比想像中更加可怕﹐若不是一身厚衣﹐只怕腿部已经见骨了﹐即便如此﹐腿部的伤只怕要拖些时日﹐眼下这种环境着实是个大麻烦…… 「没事吧﹖」诗师扑了过来﹐手扶住折花笑的身子才现他浑身颤抖﹐急得三魂不见了两魂﹐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死不了!」 折花笑勉强挤出张笑脸﹐目光又甩向钢身千足虫﹐却见几个身影已经与它缠斗起来﹐这才稍稍安心﹐温柔的目光再次转向妹妹﹐虽然神情呆滞﹐样子也有些狼狈﹐但见她毫无伤﹐心里说不出的满足。 「救人虽然要紧﹐可也得小心啊!这还能走吗﹖」诗师蹲子轻轻抚模地伤腿﹐一脸忧色。 「伤不到筋骨﹐也就是皮肉之伤﹐疼是疼了点﹐忍着就没事了。」折花笑倒是神色轻松﹐还能笑得出来。 旁﹐其余四位女太学生此时才满脸惊恐地跑了过来﹐围着花折妍上看下看﹐确认无伤才长舒了口气。 「你没事太好了﹐刚才那一刻我吓得心都停了。」 「是啊是啊﹐刚才真是险极﹐怎麽就被缠住了﹐真不走运。」 「幸好有人反应快﹐啊﹐是队长吧﹖」 众女突然一愣﹐神情都尴尬起来﹐之前还在算计杀人﹐现在要杀人的却拼命救了她们。 花折妍呆呆地看着在诗师的掺扶下一瘸一拐走着的身影﹐心情复杂极了﹐为了地家族﹐杀人她并不怕﹐接下这次的任务後也决心一战﹐可现在﹐心被动摇了﹐刚才千钧一一﹐太学同窗没有一个人来相救﹐反倒是要杀的人扑了过来﹐想到被压在下面的那一刻﹐她的心酸酸的。 「其实……队长人挺好的﹐哎﹐怎麽就容不下他呢!」 「怀璧其罪呗﹐一个人的天赋太好不但受人嫉妒﹐连天也嫉妒﹐要杀这麽好的人﹐我下不去手。」 「我也是。」 女孩们劫後余存﹐一时竟忘了战场﹐叽叽喳喳说个不定。 西京诸子也对折花笑拼命救人的举动大为感动﹐他们原本就没有甚麽敌意﹐充其量也就是一点点妒嫉﹐如今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10章 率队突围 战场情势﹐风云变幻﹐一条钢身千足虫便闹得整支突击小队鸡犬不宁﹐而山谷东方突然东昇的旭昇把所有人带进了紧张甚至是恐慌的境地。 明明是子夜时分﹐天边却在泛白﹐战斗中的精英们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转向东方。 红日昇得极快﹐瞬间划过中天﹐直往西沉﹐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谷内之人便经历了日起日落。 年轻学子何曾经历如此幻境﹐都惊得目瞪口呆﹐时空扭曲的错乱感让他们失去了判断的自信﹐甚至连出手的强弱都无法确认﹐原本占了上风了几拨一下子被扭转了情势﹐好在这个角落的蛮兽并不太多﹐有折花笑刚才狂杀了一通﹐蛮兽们倒也有些忌惮﹐这才让年轻学子们躲过一劫。 由於腿部的受伤﹐灵活度大减﹐折花笑不得不留在了诗师身边﹐此刻的他再想像刚才一样救人难度陡增十倍﹐所以他不敢远离。 平静下之後﹐他从从肆意击杀蛮兽的快感中清醒过来﹐高飘的心回到地面﹐看事情的角度也有了变化了﹐生死绘虽强却还没到无所不能的地步﹐现阶段攻强守弱﹐杀技虽猛﹐但无法左右一切﹐如果不能迅击倒对手﹐难免陷入险境。 千残破雪倒是强悍﹐只是眼下没有了那无穷无尽地力量﹐一但使用﹐他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死气﹐轻易不敢动用。 「这就是太和境﹖好可怕的幻象。」 「幻象而已﹐无视就好﹐杀!」 「啊!怎麽下雨了﹐不﹐还有雪……啊!冰雹――」 惊声四起﹐天空如同走马灯似的不断变换着气象﹐时晴时雨﹐时雪时电﹐时而雷鸣阵阵﹐时而浓雾迷踪﹐心智稍有不定者便无法在这瞬息万变的环境中保持平静﹐更大的混乱也由此而生。 折花笑看了一眼天空﹐眼中闪过一丝喜欢﹐依旧是生命力转化的强大力量﹐与天地之象相合﹐对他而言无疑又是一次力量的灌注﹐但对於整个山谷太遥之军却无疑是一场灾难。 「撤――」 狂野的一声咆哮﹐年轻学子愕然转头望向折花笑﹐只见这青竹般的瘦削身影迈着伤腿跳上一块大石﹐高亢之声叫道﹕「突击小队立即往东南突进﹐立即行动﹐快!」 「队长﹐为甚麽要退﹖」 「这空中力量连**阶的玄战都扛不住﹐敌人又伏在暗中随时等待伏击﹐现在不退必被困住!」 「我们可是有几千名精英。」 「你们怎麽还不明白﹐在外面是精英﹐在这里一切都要从新计算﹐他们既然被境壁挡住﹐就说明他们没有实力进来一战﹐进来只是意外﹐意外!你们明白吗﹖」 众学子各自缩在树荫之下﹐头顶着狂雪狂雨﹐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拿不定主意﹐主力还在那边奋战﹐独立突进无疑是极冒险的举动﹐弄不好反受其害。 看着众学子的反应﹐折花笑气得直跳脚。 「太和境的强悍你们也看到了﹐这还不只是全部﹐若此时不走﹐便真的走不了了!」 「队长﹐你也太胆小了﹐这种阵势居然只想着突围﹐难道这几千号精英高手都是摆设不成﹖刚才我们还在佩服你拼命救人的义举﹐怎麽一转眼便成了懦夫﹖」小队成员陶乃鼎厉色喝斥道。 折花笑真想扭头就走把一切都撇﹐可看着那些年轻的面孔﹐尤其是妹妹﹐他实在做不到﹐压抑着怒火﹐道﹕「你们是来历练﹐不是来送命﹐连九阶玄战都横死﹐你们以为这里是凭人数就能占优的地方吗﹖若是如此﹐太和道早就被灭了千年﹐何来今日之战﹖」 「话虽没错﹐但我们也不能再示弱了!」 折花笑眼睛一瞪。 「示弱﹖示甚麽弱﹖有甚麽弱可试﹖潜伏在山谷之外没几个﹐全都是蛮兽﹐还有这里的花花草草﹐你要跟这些东西计较示弱与否﹖他们就是要以蛮兽和这些奇花异草为引﹐把战力吸在谷内﹐然後躲在一旁操纵着这天地异象﹐我们打不到他们就破不了境﹐他们却随时能打到我们﹐这就是太和之境与玄道之境的差异﹐你们难道还不明白﹖」 「你怎麽知道敌人有多少﹖」 「那里﹐那里﹐还有那里……」 折花笑连头都不抬﹐抬手朝着几乎看不到的山岭指指点点﹐尽管把所有太和道徒潜伏的方位全部点了出来﹐然而在青年们眼中﹐这番随意之举让他们难以相信﹐都觉得敷衍。 折花笑并不打算激起他们的战意﹐他根本就不想杀光太和道徒﹐若不是无意中搅入了围剿军﹐他很想替处境堪忧的太和道徒们尽一分力。 「仗不怕没的打﹐才刚刚进入太和境几十里﹐离中央仙门还数百里之遥﹐那里才是真正的大战之地﹐把命扔在这里﹐不觉得可惜吗﹖再说﹐小队百人﹐六十三位将道﹐神符能挥多少作用﹐你们比我清楚﹐你们凭甚麽战﹖你们十几个人才能对付一只蛮兽﹐难道还需要证明吗﹖不是不战﹐只是环境使然﹐既然挥不出实力就只有避战﹐此时再战不是勇气﹐而是愚蠢!」 一番质问把那六十三名将道修士问得无言以对﹐只是年轻气盛﹐天赋又极好﹐平时顺风风水﹐骤然遇到挫折﹐心里都想一拼。 「进来之前我就说过﹐将道之士进来便是送死﹐上面不信﹐你们不听﹐如今陷入困境还要逞强﹐也罢﹐你们不认我这个队长无所谓﹐要留便留﹐我带愿走的离开﹐要留要走﹐诸位自己决定。」 说完﹐折花扶着诗师的肩头﹐头也不回地往西南走去。 看着一瘸一拐的身影﹐花折妍用力咬了咬下唇﹐身子下意识朝前探了一步﹐随即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 冉然若有深意也瞥了她一眼﹐一直没有表态的他总在衡量哪种选择行刺的机会更大些﹐如今见折花笑去意已决﹐再不犹豫﹐朝其他九人施了个眼色﹐默默地追了上去。 有太学十子相随﹐早有跟随的西京学子们一拥而上﹐而原本心有异议的小队成员也被动摇了﹐天空不断变换的画面﹐他们心里直打鼓﹐对望了片刻後也撒腿追了上去﹐这种时候离群的危险更。 成年精英们都没有察觉这支小队的动响﹐百人虽未必同心﹐但此刻却只能同行同走。 ※※※ 谷侧的高台上﹐伏在谷边峰顶的几名太和道徒一直留意着突击小队的动静﹐为的是哲岸﹐太和道近来冒起的後起之秀。 看着他们毫无伤地到了坡道一半﹐脸色都有些难看。他们不是没有攻击﹐只是化作风雨的攻击每每被不知名的力量化解﹐唯一与折花笑交过手的青澈又在另一边﹐谁也不知道他们的攻击对於折花笑来说等於喂食。 「我们怎麽办﹖让他们这麽突进﹐我们没有办法阻止。」 「好像也就几十人﹐不是青年就是少年﹐半大的男子﹐突出去也掀不起风浪吧﹖」 哲岸冷笑着道:「不行﹐进来的都是要灭我圣道之人﹐听说来的都下年轻精英﹐还有远道从太学来的天才﹐今天不杀他﹐日後他们长成高手就会杀回来屠杀我们。」 「太学﹖」其他几人都眼睛大亮﹐一想到太和道新秀与玄道新秀的战斗﹐他们便热血沸腾。 「杀吧!就算死﹐带上几个太学的狗崽子们也值了。」 「杀!」 杀意涛天﹐越是没有退路﹐反击的力度便越是强烈﹐小山村的太和道徒们此刻就演释着这样的曲目。 ※※※ 手执利刀﹐披荆斩棘﹐艰难地穿梭在茂密的山林间﹐鼻前嗅着泥土和青草的芳香﹐折花笑又仿佛回到了几个月前游走山林的生活﹐只是身边物是人非。 「跟上﹐别落单了﹐对手擅於借境象伏击﹐绝对不要被幻象迷惑!」 「一个跟着一个﹐手要接触到前面的人!」 「有刀有剑的用力砍!」 …… 山林间回荡着折花笑的清鸣之声﹐洞穿肺腑和心灵的声音隐隐透着提神震魄、安神宁心之之效﹐奔走的年轻学子并没有注意到声音与往日截然不同﹐他们甚至没有意识到声音的主人﹐只觉得好听安神﹐然後便聚精汇神地朝外突进。 人群中﹐只有两个人留意到了这把声音。 诗师痴痴地看着折花笑的脸颊﹐香肩托着他的半边身子艰难地行在坡地上﹐近在咫尺﹐自然听得清清楚楚﹐这才知道少年平时竟是伪装了一把假嗓子在说话﹐把这穿透力极强的声音线隐藏了起来。 一个人连自己的声音都要隐藏﹐如此动人的声线不能闻於旁人﹐她突然觉得有些伤感。 斜刺里﹐另一个俏丽的身影也在呆。 「折妍﹖没事吧﹖刚才还的惊吓还没过去﹖」 花折妍嫣然一笑﹕「没﹐没事﹐我只突然想起些事情﹐不好意思﹐挡了你们的路。」 「你啊﹐神不守舍的﹐是不是被刚才那一下勾走了魂﹖人家可是美人在怀哦!」 「别胡说。」花折妍轻轻啐了一口。 「还说我胡说﹐尽盯着人家看。」 「我只是觉得好像有点熟悉的感觉﹐似乎哪里见过。」花折妍凝望着那蹒跚的身影﹐熟悉感越来越强烈了﹐尤其是配上那把声音。 嗖―― 一片竹叶挥散过来﹐打断了谈话。 叶面透光﹐在昏暗的环境下带出一片绿荧﹐形同鬼火﹐与此同时山坡上又出现了几只蛮兽﹐张牙舞爪准备侧击。 山道狭陡难行﹐根本无处可避﹐只能硬拼﹐原本紧张的气氛立时绷到了极点。 「玄士在前﹐以玄境相抗﹐挡住这一波攻击!」 「学过武道以武技护人﹐挡住那些蛮兽﹐伺机反击。」 在折花笑几人的指挥下﹐突击小队瞬间做出了回应﹐而且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玄道并非不堪一击﹐只是环境使然﹐到了这种时候﹐学子们也没有甚麽可担心的了﹐倒将实力又提昇了两三成﹐尤其以玄士为最﹐玄道之境全凭已身﹐大范围攻击不及太和道﹐但小空间的防护却是极强﹐三十七名玄士组成一排﹐境与境相联﹐宛如一幅境墙。 噗噗数声﹐飞叶与境空间相碰﹐除了带出几声闷响﹐倒也没有掀起大波澜﹐这一下子诸学子信心大增﹐刚才患得患失的感觉不见了。 「杀上去!」 冉然回头瞥了折花笑一眼﹐突然振臂高呼﹕「他们挡不住我们﹐冲!」 正处於兴奋之中的学子们像是打了鸡血似的拼命地往上﹐一眨眼的工夫又突前了一半﹐高地在望﹐强烈的自信浮现在每一张年轻的面孔上和眼睛里﹐仿佛胜利垂手可得。 折花笑走不快﹐很快便落到了最後﹐对手的攻击如此之弱让他深感意外﹐隐隐有不祥之感﹐可一时又想不出对手的下一步行动﹐正当他胡思乱想之时﹐上方突然一声惊叫如闪电划过心头。 「不好!」 11章 中伏坠谷 针! 成千上万的带着碧光的飞针! 铺天盖地袭卷而来﹐其势若狂潮澜动﹐乍一看能让人魂飞魄散。 遇袭众学子正在兴奋关头﹐明显准备不足﹐面前避不可避的细针﹐谁能不惊﹖ 「跑﹐快跑!」 惊叫四起﹐恐慌从一两个人传散到所有人﹐所有学子在一瞬间失去了战意﹐心里只想着自保﹐或许这种想法没错﹐面对如此庞大的针雨﹐自保已经不容易﹐可他们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一支部队的成员。 初时﹐还有人想过结队防御﹐但当然飞针瞬间又化成了飘零的残花﹐柔柔地﹐淡淡的﹐轻轻地﹐飘摇而下﹐他们的心头猛的一松。 可还没等做出反应﹐飞花残红再次化成了无情冬雪﹐肃煞冰冷﹐森然刺骨﹐浸透着无限杀机﹐那细细的冰针甚至比初时的松针更加让人胆寒。 一挫三折﹐心情忽紧忽松﹐忽张忽弛﹐学子们哪里经过这种事情﹐原本的坚韧和忍耐都被磨光了﹐有的恨不得找到对手狂杀一通﹐有的不想再纠缠急欲月兑身﹐还有的担心无自保能力﹐想找地方躲避﹐心尚不齐﹐又如何反击﹐一下子便溃败了。 偏在此时﹐天空突然炸响了一阵闷雷﹐轰隆隆覆盖了整个山岭﹐学子们连身边同伴的声音都听不到﹐别说甚麽相互鼓舞激励﹐更谈不上控制和驾驭。 这种状况﹐只要有一人失控﹐其他人都跟着失控﹐各自奔向感觉安全的地方﹐呼啦一下散了个乾乾净净。 折花笑是仅有的几个保持高度注意力的人﹐空中的飞针其实并不新奇﹐也就是雪花攻击的变种而已﹐一针针﹐一片片﹐其势皆同。 「不要慌﹐镇定﹐镇定﹐玄境组阵﹐快组阵!」 然而就在他打算控制局势之时﹐一个身影突然狠狠地从斜刺里飞撞了过来﹐势如闪电﹐急不可防。 光线昏暗也看不见样貌﹐似乎是受惊过度胡乱奔逃的学子﹐折花笑正想避让﹐不曾想身边诗师受了惊﹐忘了脚还在坡道﹐突然一个撤身便踏空了﹐身子直接往後仰倒﹐连带折花笑也拽动了。 「不――」 诗师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弥天大错﹐可身子已摔到了半空﹐只能朝下坠去﹐看着被连累的折花笑﹐眼泪哇的一下飞了出来。 「没事﹐死不了!」 折花笑身在半空一把抱紧了飞坠的娇躯﹐把她的头紧紧地护在胸口﹐本想用双脚踏壁稳一下坠势﹐可腿一伸﹐剧痛差点让他昏厥﹐刚才所受之伤似乎更重﹐竟也一脚踏了个空。 心中一凉﹐眼睛朝下睨了一眼﹐漆黑的谷底宛如地狱之门﹐等待吞噬的一切﹐这样的高度砸下去﹐天知道会是怎样的结果。 他狠狠地一咬口﹐头一埋﹐眼睛一闭﹐紧紧抱着诗师﹐只等着命运的决择。 砰! 背心狠狠地撞击在坡壁上﹐折花笑只觉得胸闷欲炸﹐脑子也是嗡声大作﹐半边身子失去了知觉﹐鼻尖忍不住沉沉的一声闷哼。 这只是第一下! 斜坡原本就没有路﹐凹凸不平﹐两人虽然抱到成团﹐但即便团成一个球也不能一滚到底﹐身躯不断砸在坡壁上﹐又弹起来﹐接着再砸…… 虽然下坠之势有所缓解﹐可这麽砸法﹐任谁都难以支撑﹐还未滚到谷底﹐两人便双双昏死过去。 坡顶﹐撞人的身影停了下来﹐不是别人﹐正是冉然﹐千钧一之际让他捕捉到这绝佳的机会。 他淡淡地朝幽黑的谷下望了一眼﹐眼神中透着一丝愧疚﹐喃喃地道﹕「抱歉了﹐全族之恩无以为报﹐恩君之命不敢辞﹐兄弟大义﹐冉然佩服﹐若有离境之时﹐定来守墓三年。」 斜处﹐一双眼睛惊骇莫名地看着冉然﹐恰是是花折妍﹐眉尖紧锁﹐玉贝般的牙齿深深地咬入了嘴唇﹐连流血都不自觉﹐心里却似有千万蚂噬﹐酸涩难耐。 冉然瞥了她一眼﹐轻轻地道﹕「走吧」 「冉大哥﹐为甚麽要在这种时候……」 「这是唯一的机会﹐我打不过他﹐只能行此下策。」 「一人之恩如何能与一族之恩相比﹐若你觉得我错了﹐便杀了我予他抵命便是﹐我绝不还手。」 冉然的声话掷地有声﹐字字如凿﹐花折妍瞳孔微缩﹐惨白的脸颊越没了血色﹐脑海子里一片混乱﹐甚麽都想都不起了。 「看来你下不了手﹐那我们就走吧。」 「万一……」 「我们都为家族而活的人﹐从来就没有自己﹐有些事还是不要想太多﹐想多了就走不下去了――走吧﹐我们去把他们八个都找回来了﹐也该离开了﹐这里强敌太多﹐天地地利都不利我﹐多留无益。」 花折妍愕然抬头﹕「你也觉得他是对的﹖」 「我从来就没说过他错了﹐将道修士根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这是玄道与太和道的两道之争﹐玄境与太和道之争﹐将道虽说也是修道﹐其实与武道没甚麽区别﹐只不过借着天地源能高出一筹罢了﹐算不得真正大道﹐若有机会﹐还是走玄道之路才能成得正果。」 花折妍轻轻嗯了一声。 风流云散﹐雷消电没﹐坡顶平台恢复了宁静﹐只然地面杂乱的脚步诉说着刚才生的一幕。 ※※※ 漂亮的眼睫毛轻轻地眨动几下後张开了﹐微微的眩晕感犹在﹐仿佛在还在翻滚与坠落之间﹐苏醒的诗师又一次闭上了眼睛﹐只到感觉淡去才再次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张清瘦的面孔﹐近在咫尺﹐甚至可以到细小的寒毛﹐额前一片青紫﹐鼻尖嘴角还有血渍﹐面颊上几道清晰的血痕赫然醒目﹐想到昨夜那生死时刻﹐诗师一阵後怕。 身子动了动﹐臂弯却像铁钳一般难以撼动﹐神色不禁一愕﹐随即露出甜甜地微笑﹐连昏厥了还能抱得这麽紧﹐若非如此﹐自己又怎麽可能几乎毫无伤。 她放松了身子﹐就这麽静静地躺着﹐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短短日子﹐生活和生命都生了重大的变化。 命运让她失去所有亲人之後﹐安排了这麽一个人﹐经历了一生也没经历过紧张和刺激。 明明她的年龄大一点﹐可感觉上却还是个被守护的小妹妹。 渐渐地﹐天真的亮了﹐谷内的战斗渐渐平静下来﹐这一夜的折腾让所有人都累坏了﹐急变换的天象﹐配合无所不在的蛮兽和妖异植物﹐让精英高手们身心俱疲。 敌人连影都没见到﹐屍体却扔下了十几具﹐虽说几千人才死了十几个不算多﹐可谁的心里都倍感窝囊﹐都不想多丢﹐天一亮便一走而空﹐谁也没有留意到这山谷一角偏僻处还有两个身影倒卧在草丛中。 折花笑突然嗯了一声﹐似乎伤处在作痛﹐眉头微皱﹐身子一转﹐手臂终於松开了。 诗师红色着脸爬坐起来﹐整整散乱的衣服﹐抬眼望向四周﹐万籁俱寂﹐山岭复了原貌﹐蛮兽竟也一走空空﹐进入太和境後还是第一次有此安逸的感觉﹐安逸地甚至让她有种在此隐居的冲动。 「没事吧﹖」 诗师低头一看﹐折花笑眯着眼睛望着自己﹐不禁一笑﹐柔柔地道﹕「我哪能有甚麽事﹐倒是你﹐受伤不轻吧﹖我记得撞了很多次。」 折花笑轻轻动了子﹐肌骨欲裂﹐剧痛难当﹐嘶地吸了口气。 「还逞强﹐都甚麽时候﹐给我老实点。」诗师一把把他按住﹐做了个鬼脸﹐笑着又道﹕「人都走光了﹐这里很安全﹐你就躺着别动﹐其他都交给我了。」 折花笑这才现四周是如此宁静﹐心下大松。 「哪里疼﹖我看看﹐符道我是不行﹐不过医术我还是学过一些的。」 「哦。」 诗师俏脸一红﹐轻声咕哝道﹕「以前被小动物治病的时候学过。」 折花笑哈哈大笑﹐被笑两声就痛得急咳起来﹐冷汗也冒了出来。 「看你还敢不敢笑我﹐躺好了﹐不许笑。」 伤势的确有些重﹐折花笑也分不清是骨头断还是肉伤了﹐只是觉得疼痛不已﹐也不敢太逞强﹐仰面躺着﹐望着天空﹐道﹕「在太和境内看天空﹐感觉怪怪的﹐分不出是真还是假。」 「真假又如何﹐对我们来说还不都一样﹖」 「那倒也是――对了﹐帮我看看我的腿﹐疼得厉害。」 「啊!那你趴着﹐我来看看。」 诗师好一阵手慌脚乱﹐直到折花笑趴好﹐这才现从腿根到脚踝竟全烂了﹐流着黄黄的脓血﹐样子极为可怕﹐吓得她脸色又是一阵惨白 「伤得很重﹖」 「好可怕﹐都都烂了……」诗师咬着牙哽咽着道﹐睙珠哗的涌了出来﹐沿着香腮滑落﹐硬是咬着牙不肯哭出声。 手指小小心翼翼拨开被腐蚀得只剩碎片的裤子﹐里面早已是皮开肉绽﹐大部红肿﹐有的甚至呈乌黑色﹐表面流着或黄或绿的脓血脓汁。 折花笑咬紧牙忍痛﹐手吃力地摘下腰间的一个小布包送到诗师手边﹐道「这里应该有点好东西﹐看看能不能。」 「歧黄灵叶﹐英华藤……这麽多好东西!」 诗师纵使见过无数珍宝﹐也被小布包里的东西吓着了﹐价值倒是其次﹐「罕见」二字最是难得﹐平静轻易不能得﹐没想到全在这不起眼的小布包里。 掂量着那些藤叶珍宝﹐她不禁喜上眉稍﹐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只是脸上泪痕犹在﹐倒是一幅梨花带雨的绝美画面﹐看得折花笑一呆﹐连忙撇过头去﹐心却仍在砰砰乱跳。 「太和道尊送的﹐应该不会差。」 「你……你认识太和道尊!」 「来这里就是为了找他。」 诗师呆了一呆﹐猛地想起甚麽﹐冲口问道﹕「因为那仙字﹖」 「嗯!」 「那你怎麽和太遥的军队搅在一起﹖还受这麽重的伤﹐冤死了!」 「有些事情始料不及。」折花笑无奈地一声苦笑﹐若不是妹妹就在突击小队中﹐也犯不着这麽拼命。 诗师小心摆弄着那些奇珍异宝﹐不多时脓血便止住了﹐伤口处的清凉感让折花笑舒服了许多。 12章 伤怀旧忆 摆弄完了後腿的伤﹐诗师顺势把正面的裤子也撕开﹐反正也没剩几块好布﹐原本有些尴尬﹐可布不扯开﹐大腿的七处大疤立即落入眼中﹐目光一滞﹐神色一呆﹐冲口惊呼了起来。 「好深的伤疤﹐这是怎能弄的﹖」 折花笑愣了愣﹐随即意识到是腿上的伤疤﹐眼睛突然闭上了。 诗师从来见他如此反应﹐心下明白﹐这七道伤痕的背後应该有着一个触情伤景的故事﹐她不禁有些好奇﹐犹豫了一阵还是忍不住问起了伤疤来历。 探手轻轻抚模了一下伤口﹐折花笑睁开了眼睛﹐目光仿佛洞穿了时空﹐回到了六年前的狼山域。 同样是一片山﹐同样的郁郁葱葱﹐突然袭来的一场山崩﹐山泥倾泻而下﹐把他埋了七天七夜﹐靠着几泡尿和杂草泥吧撑了下来﹐而在扒开通道的时候﹐意外地扒出了一名奄奄一息的少女﹐她就是後来的小织。 细细听着少年的述诉﹐诗师入了痴﹐一个九岁的男孩和一个十岁的女孩在那种状兄下相遇﹐只有天意才能做到﹐可再听下去﹐寒毛一下子竖直了。 「……狼山域大灾﹐瘟疫横行﹐死了太多太多的人﹐连蛮兽都抗不住﹐小织她身子弱极了﹐单靠野果根本救不了她﹐到处都是死屍﹐碰都不敢碰﹐连喝水都得小心再三﹐最後实在没办法﹐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小织就这麽死了﹐只好割了自己几块肉﹐吊了七天的命﹐总算救活了。」 折花笑说到这里﹐眼神中流露出的竟是满足感。 诗师啊的叫了一声﹐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了﹐心里深处被深深撼动了﹐脑袋仿佛被甚麽狠狠敲了一下﹐竟比从谷顶摔下来更加晕眩。 折花笑仿佛在诉说别人的故事﹐不但表情平淡﹐语气也极为平淡﹐只有带着追思的眼神透出了一丝心理变化。 诗师找不出任何话可以形容此刻的心情﹐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轻轻抚模着大疤颤抖着声音问道﹕「她呢﹖」 折花笑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走了」﹐却把诗师气炸了。 「走﹖走了﹖就这麽走了﹖」 声音越来越大﹐最後几个字几乎是尖叫着在说﹐诗师那张吹弹欲破的脸蛋也胀得通红﹐气鼓鼓的样子倒也别有一番风采。 折花笑轻松地笑笑﹐道﹕「她呀﹐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普通人﹐很神秘﹐好像无所不知﹐总是心事重重的﹐话也不多﹐离开的时候态度却非常坚定﹐应该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虽然我救了她﹐也没有理由固锁她一辈子。」 「可――」 「我不也救了你﹐难道你要跟我一辈子﹖那多浪费啊。」 「说别人呢﹐怎麽说到我头上了。」诗师脸色更红了﹐这一回却是羞红了的。 「都一样都一样﹐救人就是救人﹐救一次换一生﹐这买卖也太好做了﹐万一救多了﹐那可是真件头疼的事情了﹐哈哈。」 爽朗的笑容把诗师从愤怒的情绪中拉了出来﹐嘴里却还是唠唠叨叨﹐说着「一个人跑了太无情」之类的话﹐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把折花笑直接逗乐了﹐结果又是一阵娇嗔。 谈笑间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是日至中天﹐谷内依旧寂静﹐草草吃了点东西﹐折花笑不敢多动。 「这麽长时间﹐连一个回来找你的人都不见﹐你那麽拼命救他们﹐可那些人居然就这麽把你扔下了﹐连找都不找﹐太可恶了﹐以後别再管他们。」诗师忍不住埋怨起来﹐气呼呼鼓起腮帮子。 「有甚麽好生气﹐那种情况﹐换成我也撒腿就跑﹐明知吃亏还要硬拼的才是傻子。」 「可也不能找都不找啊!」 「也许他们的处境还不如我﹐设伏的太和道徒肯定追着他们去了﹐能不能甩掉还是个问题﹐除了太学十子﹐西京来的都是一盘散沙――帮我看看﹐伤口是不是好点了。」 折花笑话锋突转﹐一下便把诗师的注意力转移了。 看着血肉变成鲜红色的伤口﹐诗师兴奋地笑了起来﹐嫣然道﹕「都说太和道徒擅养奇宝﹐看来是真的﹐这些好东西一抹﹐伤口就好多了。」 「一道之尊送人的礼物﹐岂有差的。」折花笑呵呵一笑﹐说完眼睛瞅了一下斜侧方空荡荡的草地﹐嘴角溜出一丝冷笑﹐「出来吧﹐杀气如此之烈还想藏﹖」 一个身影仿佛撕开了空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折花笑的面前﹐青衣素袄白色巾帽﹐衬托着一张清秀的面孔﹐正是太和道新秀哲岸﹐手里拿着一根刚刚截取下来的青竹。 「想不到谷内还有漏网之鱼﹐若不是回来看一眼﹐倒让你们得了机会。」哲岸眉英气勃﹐凛凛而道﹐可当视线落在惴惴不安的诗师面上﹐瞳孔猛然抽缩﹐眼珠子竟僵住了﹐仙子般绝美的容靥竟现在世间﹐他连骨头都快酥了。 诗师嘤咛一声吓得跳了起来﹐虽然满脸惧色﹐身子还是护在了折花笑的身前﹐死死盯着突如其来的不之客。 「不用担心﹐他还杀不了我。」折花笑歪靠着树干而坐﹐神情自若地看着哲岸﹐见他眼睛直﹐睨了一眼诗师﹐随即恍然大悟﹐不禁笑了起来﹐「看来太和道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啊。」 哲岸脸色窘红﹐狠狠地瞪了折花笑一眼﹐却再也不敢将目光移向诗师﹐仙子般的影象早已刻在心头﹐怕多看一眼都会按纳不住情绪。 忽然﹐目光又是一窒! 「你是何人﹐竟得我太和一道至尊之物﹖」 折花笑摇了摇小布包﹐轻笑道﹕「一道至尊之物﹐岂是我能抢的﹖」 「道尊所赐﹖你又是何人﹖」 「折花笑﹐怕是你没有听过吧﹖」 「折﹖哪个折﹖我也姓哲!」 「我不姓折﹐我姓折花。」折花笑随手掐下一朵野花攥在手里﹐轻轻笑。 「这麽怪的名字﹐不好不好﹐还是我这哲好﹐哲理名言多好。」 折花笑一愣﹐倒是喜欢上了青年的耿直﹐「你来的正好﹐我有要事要去见你们道尊﹐替我们带个路吧。」 「你要见道尊﹖」 「这次仙门开启是他要昇仙吧﹖」 哲岸满脸狐疑地点点头。 「那就等不得了﹐我要尽快见到他﹐否则他入了仙门﹐我上哪儿找他去。」 「你休想骗我﹐你分明是玄道一夥。」 「我骗甚麽骗﹐难道你以为凭我能与一脚踏入仙境的强者相抗﹖你也太抬举我了吧!」 「岂知你不是别有阴谋!」哲岸又在咕哝。 「我说你这小子﹐看起来比我还大一点﹐怎麽这麽小肚鸡肠﹐一点担当都没有﹐若是误了道尊的大人﹐你去仙境把他请回来啊﹖」 哲岸傻了一般﹐愣愣地看着折花笑半天才反应过来﹐「要见道尊也行﹐先跟我打一场」」 「行行﹐你随便弄个甚麽境﹐我破了不就完了。对了﹐太和生死境我都破了﹐别弄低级玩艺儿浪费我时间。」 「太﹐太和生死境!你能破﹖」哲岸突然放声大笑﹐笑得前仰後合﹐「别逗我了﹐千古以来﹐无一人能破生死﹐说甚麽破生死境﹐这是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 「见到道尊你就知道了﹐再废话我叫妹子揍你!」 「她……」 哲岸一缩脖子﹐还真被吓着﹐眼睛侧睨了一下﹐目光只挪到脚踝就不敢再往上抬了﹐脸红得像猴子似的﹐支吾了片刻连话都不敢说了﹐最後恨恨地一跺脚﹐竟真答应了要求﹐把折花笑乐得不轻。 山林间很快出现了三个身影﹐折花笑不怎的又骗到哲岸的背上去了﹐让他背着翻山越岭﹐自己乐得轻松﹐闲来无事还不忘揶揄几句。 「喂﹐小心点﹐摔下去我就没了!」 「放心﹐这山岭我走惯了……对了你可别骗我﹐万一道尊怒﹐我第一个宰了你﹐到时候可别怨我。」 「你这婆娘般的样子跟谁学的﹐叽叽喳喳﹐唠唠叨叨﹐比老婆子的话还多。」 「谁是婆娘﹐我可是顶天立地的真汉子﹐真男人﹐再说我是婆娘我揍死你!」 …… 诗师悠闲地跟在身後﹐看着前面这两个身影﹐听着两人斗嘴﹐总觉得事情有些匪疑所思﹐原本是生死之战﹐居然一转间变成如此和谐的画面﹐怎麽也想不过。 「予试平你认吗﹖」 「予师叔﹖你还认识他﹖」 「废话﹐没有我他们一家三口早没了﹐他也在吧﹖」 「予师兄是道尊得意弟子﹐此时岂能不在道尊身边。」 「那就好。」 虽然担心妹妹的安危﹐但眼下这档口力不能及﹐连哲岸也不知道四散的学子哪里去了﹐这一夜不但山谷内混乱﹐伏击的太和道徒也很乱﹐人数太多﹐顾了东顾不了西﹐最後也只能各顾各了。 那山谷距离仙门数百里之地﹐太和道徒虽然境行之法﹐却并不以度见长﹐而最重要的是﹐千里太和境﹐境以环叠﹐走过最圈这四季为核之境﹐需要穿越又一道境壁方能再往前行。 这一层境壁与最外层不同﹐非由境主主控﹐名叫「牙府」﹐硬闯便似肉入牙口﹐一嚼而碎﹐是极凶险的关口。 牙府之前有一些太和道徒的村落﹐负责护外围之人进出﹐因此哲岸便把折花笑和诗师带到了其中一处村落。 这座村名叫「依牙」﹐临溪而居﹐山高谷幽﹐溪流潺潺﹐宛如世外桃源一般。谷口极其隐蔽﹐又以境相封﹐寻常之人根本不找不到入口。 刚入村﹐便看到前方的溪岸上火光闪烁﹐人头涌涌﹐气氛极为凝重﹐似乎生了大事。 17章 山村凌难 折花笑朝四下看了一眼﹐确认没有人能看到﹐这才将那气化之卷从辫子上取了出来。 「我在仙文韵府中找到同样的字型﹐确信这东西应该是一份仙卷﹐只是仙文韵府中并没有仙境文字的翻译﹐所以无法解读内容﹐找你就是为了看看有没有办法解开它。」 「啧啧﹐好神奇的书卷﹐竟是天然气态成书﹐罕见﹐着实罕见。」 殇远秋像是得了玩具的少年﹐爱不释手﹐可这东西离不开折花笑﹐到了别人手上便消失了﹐弄得他哭笑不得。 「我好歹是半只脚踏入仙境的人﹐这东西居然看不起我﹐气死人了。」 折花笑见他像大小孩一样吵叫﹐不禁哈哈大笑﹕「你穿了这门就能看到一堆﹐有甚麽好惊奇的。」 「也是!」老头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不知是慨叹还是赞赏般道﹕「想不到你倒是个有仙缘的人。」 折花笑却是一声苦笑。 「仙缘﹖连老天都扔下我不管﹐放任自由﹐要是还有仙缘﹐那肯定是老天瞎了。」 太和道尊拍拍他的背部以示安慰﹐目光落在仙卷上﹐一个字一个字地凝望。 半晌…… 「看不懂﹐完全看不懂。」白苍苍的脑依摇得像拨浪鼓。 折花笑顿时露出失望之色﹐但仍心有不甘地问道﹕「真的一点线索也没有﹖哪像一点点也好。」 「抱歉﹐实在看不懂。」 话说的坚定﹐然而折花笑满是失望的表情让老人心里有些不安﹐温言劝慰一番。 「你也知道﹐世上诸道都有自己的仙门仙境﹐各仙境到底是甚麽样子﹐也没有人能说得清﹐但来自仙境的典籍书卷倒是不少﹐各有各的文字﹐一部仙文韵府就足以说明﹐成百上千种文字﹐意味着这个世界之上的仙境同样成百上千﹐想想都觉得恐怖。」 折花笑长吐了口气﹐仿佛要将失望一吐而空。 「也罢﹐原本就是来碰碰运气﹐仙文要是能轻易解读也就不是仙文了﹐下半辈子也没甚麽期待﹐就是它了﹐我就不信花几十年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有志气!」太和道尊挑起大拇指﹐好奇地问道﹕「送你的人难道没说是甚麽﹖真有那麽重要﹖」 「她也是从别人手中获得﹐只说此仙卷关系全天下的安危﹐甚至意指世界之存亡﹐人类之存亡﹐说的极为可怕﹐我也是将信将疑﹐若不知也就罢了﹐既然知道有这可能便不能坐视不管﹐若是能窥见一丝一毫﹐传之於世﹐世上总有高人能破解﹐也算不枉我来这世间一回。」 折花笑说得极为动情﹐飞扬的眼神透着勇士般的神采﹐带着绝决之意﹐挚诚之心﹐慷慨之情﹐让老道尊感慨不已。 从古到今再大也就是一族一国的存亡﹐从来就没有过天下存亡这麽大的事情﹐若是真的﹐那可真了不得。 眉头皱紧﹐眼窝微陷﹐老道尊目光紧紧盯着仙卷又仔细看了一阵﹐确实找不到半点线索﹐心里也着急起来﹐沉吟片刻後又道﹕「这是天下大事﹐非你一人之事﹐若真如此﹐当与天下名士同商﹐你一个人怕是力量不够。」 「我又何尝不想﹐只是无凭无证﹐又无法解释此卷﹐谁肯相信﹖若不是老爷子你一只脚踏入了仙境﹐对世间一切都无欲无求﹐我还真不敢拿出来。」 「哦﹖」 「天下之人见了这东西﹐十有**以为是奇功异宝﹐甚至是通仙奇书﹐根本不会相信它是灾祸之源﹐妒忌羡慕也就罢了﹐若是眼红来抢﹐我我可受不了。」 「这倒也是……你这小子啊就是命苦﹐好不容易弄个仙卷﹐世间难得﹐偏偏又牵扯上灾祸之事﹐虽然只是传闻﹐可为这东西奔波一生﹐怕是到老也未必有一丝收获﹐白白耗费一生﹐你可要想好了。」 口气挚诚温厚﹐宛如祖父叮嘱外出游学的孙儿﹐至情至诚﹐折花笑深为感动﹐态度却没有丝毫变化。 「我大概也就剩三十几年寿元﹐说短不短﹐说长不长﹐成王霸业我没兴趣﹐修练成道没机缘更没兴趣﹐只是为了防身而已﹐成与不成都天意……至於成家立业﹐倒是有兴趣﹐可人家三百年寿元﹐我才几十年﹐让好女孩为我守二百年寡实在於心不忍﹐我还是不去糟蹋人家姑娘了。」 见他说的可怜﹐太和道尊伸手亲呢地模了模他的脑袋。 折花笑咧嘴一笑﹕「我也就说说﹐其实我现在就对这份东西有兴趣﹐等这里的事一完﹐我就游访天下﹐寻找解卷之法。」 太和道尊被说得有种暂时於弃进入仙境﹐而助他一臂之力的冲动﹐天下之事压在一个身上﹐实在苦了点。 「小子啊小子﹐你让老朽惭愧啊﹐我等修道之人只想着自己修入仙境﹐何曾在意过天下安危﹐难怪你能破生死之境﹐心牵天下而忘却己身﹐这可是至真至圣之境﹐可惜天不佑人﹐偏偏让你这样的人折寿损命﹐老天不公啊!」 折花笑嘻嘻一笑﹕「没甚麽公不公的﹐这辈子苦点﹐下辈子乐点﹐高兴就好……对了﹐有甚麽提昇天赋或实力的好东西﹐我有用。」 「你要那干甚麽﹖」 「你就别管了﹐给不给吧﹖」 「你都开口了﹐我能不给﹖一阵让他们找找﹐敢向太和道要宝贝的也就是你。」 收好仙卷﹐老道尊抬手抹去境空间﹐天地又恢复了原貌﹐那群弟子们泰然安坐﹐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只有诗师惴惴不安﹐再次见到两人才露出欢颜。 「啧啧﹐你可别害人哦!」老道尊努努嘴﹐好一阵挤眉弄眼。 别人不解﹐折花笑却心知肚明﹐尴尬笑了笑﹐以游说两方罢兵之事准备离去﹐可就在此时一个身影飞撞进去﹐砰的一下砸在了折花笑﹐硬生生把他砸飞出几丈。 撞人的倒是先叫了起来﹐可一看这阵式连忙闭上嘴巴爬起来﹐朝着太和道尊躬身一礼。 「道尊﹐大事不好﹐丁岚村遇到狂攻﹐境攻了﹐死了好多人。」 众人勃然变色。 ※※※ 「杀光这些邪道――」 杀声高作﹐伴着山岭间的劲风久久回荡。 数以百计的高手精锐势如洪潮﹐藏身於山间密林的小村落陷入一片血海。 玄道之境强在局部﹐弱在大局﹐面对这方圆千里﹐层层叠叠的太和境或许没有太大的优势﹐可在一个小区域内强势攻击﹐效果斐然。 这群来自山南东西两道的玄将二道高手是最早扑入太和境的一批﹐为的就是太和道徒珍藏养境的奇珍异宝﹐看到村落便如秋风过岗。 村口处﹐统领者之一的玄士黄澄源傲然矗立﹐冷漠地看着带来的部下将残留的太和道徒屠之一尽﹐眼神冰冷刺骨﹐仿佛眼前是一堆死肉。 「锁住四周﹐不要让他们逃了﹐战利品统一管理﹐不许私下夺斗﹐违令者诛!」 又一道命令下去﹐疯狂中的人们稍稍冷静下来﹐但杀意却越浓烈了。 在这里﹐没有是非对错﹐只有正邪之道﹐二道不可并立﹐除死方休。 当然﹐附带着还有一丝贪婪。 尽管太和道徒负隅顽抗﹐但这批是精英中的精英﹐下手又狠﹐太和道往只能且战且退﹐不到两个时辰﹐战火便渐渐平静下来﹐宁静的小山村只剩下一群贪婪的恶狼﹐抱着染血的珍奇宝贝出可怕的笑容。 邪道之名让他们可以为所欲为﹐无所忌惮。 两个时辰後﹐援军由太和道尊座下大弟子伯恒率领下来到了山村对面的坡地﹐折花笑也加入进来﹐玄道之人对太和道的厌恶和敌视他深有体会。 小山村已经成了入侵者的营地﹐虽然依旧炊烟缭绕﹐宁静安逸﹐可空气中流散的死气让折花笑勃然变色。 幸存者追了过来﹐看到援军无不声泪俱下﹐场面凄凉。 「为何事先没有现他们的踪迹﹖」伯恒厉色喝问。 「他们全都藏於玄境之中﹐行进度极慢﹐但非常隐藏﹐直到村口才现﹐还没反应过来他们便开始了杀戮﹐见人就杀﹐毫不留情﹐我们被杀得措手不及﹐只能且战且退……」 幸免於难的门徒哽咽着诉说当时的恐怖画面﹐闻者动容﹐听者伤心。 「我们杀他个乾乾净净!」 「对!杀吧!杀过去﹐决一死战!」 叫嚣声不绝於耳﹐太和道徒们的战意彻底被点燃了﹐瞳孔射出的寒意连折花笑看着都有些心惊肉弹。 伯恒年纪也有几百岁的年纪﹐自然不会冲动﹐可战意与杀意丝毫不亚於同门﹐只是他身为道尊之下第一人﹐一但道尊进入仙境﹐他便是新任道尊﹐行事不能为私情所动﹐因此才强行压抑着怒气。 略加沉思後﹐他把目光射向众门徒﹐最後停留在折花笑的脸上﹐用略带责问的口吻问道﹕「现在你还觉得有和谈的可能﹖」 「该杀的杀﹐不该杀的不杀﹐并不是每一个都是杀人犯。」折花笑平静地应道。 「这些呢﹖」伯恒朝山村一指。 「杀!」 「好!」 伯恒眼中寒光闪烁﹐撇过头朝着师弟师妹们摇手一指。 「杀――」 第一次观看太和道徒出战﹐折花笑被他们那份从容与安定吓了一跳﹐刚才一个个还是煞气满面﹐恨不能把村内的入侵者都撕成碎片﹐可真到出手的时候﹐立时安静下来﹐看上去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况。 气息横流﹐力量波颤﹐天地间所有种类的力量都展现在这小小的空间﹐日月星辰﹐风**雪﹐雷电雾雹﹐山摇地动﹐水袭火扰﹐飞鸟兽禽﹐草木花藤……凡世界自然之物必然自然之力﹐这自然之力便是「和」。 「这就是「和」﹖」 折花笑尝试着去感应周围的变化﹐力量似乎正在高流动。 「……意与神和﹐神与心和﹐心与气和﹐气与脉和……」 伯恒口中念念有辞﹐让折花笑窥探了些许。 不同「和」道﹐便有不同的表像﹐有的色彩丰富﹐例如阴阳之和黑白交缠﹐似融非融﹐五行之和归於五色﹐扭曲环抱﹐无始无终。 每一个人所展现出的「和」共鸣共融﹐揉和成一个集天地万物之力於一体的太和境﹐此太和境又与坐镇仙门的太和道尊之境相合﹐力量的层次与境界大幅提昇﹐其势极猛。 随着一片光影流动﹐便被山村被笼罩住了。 山村之内﹐玄士们或在休息﹐或在摆弄战利品﹐正兴高采烈之际﹐突然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威胁﹐纷纷奔出室内﹐现天地之间异象分呈﹐神都是一紧。 「邪道又至﹐此正是我玄道正统诛灭邪道之时﹐大家不必留情﹐杀!」 「杀――」 二道争锋於丁岚小村﹐此刻谁也没有想到这场人数有限的遭遇战竟是涛天巨变的开端。 18章 大战开幕 道统之战与仇恨之战不同﹐私仇私恨还有和解的一天﹐可道统之争非黑即白﹐永远也没有对错﹐既然谁都是对的﹐谁都自诩正义﹐自然就没有任何通融的地方﹐只能用拳头说话。 玄道与太和道数千年前便开始争斗﹐太和道一度被打压得几乎消亡殆尽﹐如今好不容易恢复了些元气﹐又要面对生死存亡之战﹐谁都必须全力以赴﹐更何况其中又夹杂了个人的恩仇﹐战意就更足了。 与任何一次交锋一样﹐最初都是太境之境与玄道之境的抗挣﹐一个外张於天地﹐一个内凝於体侧﹐太和道徒只要被玄道近身﹐便意味着失望﹐他们强於周旋﹐﹐而玄道一但无法近身﹐他们也将会力尽而亡。 因此﹐丁岚村周围的山野间发上演了一场周旋与追逐的大戏。 战场在第二道境壁﹐将道高手几乎都被挡在外面﹐玄士挑起了主战的大梁﹐其他位列玄爵的名士就有好几个﹐其余皆是上境玄士和中境玄士。 两方都是高手出战﹐气势虽然宏大﹐但也只限山林一隅。 …… 折花笑没有参战﹐与伯恒等人坐镇远峰﹐静立眺望﹐居高临下﹐山林间的变化一目了然。 「……太和一道与玄道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太和道在於将内丹外化﹐人入天地﹐以天地怡养内丹﹐让内丹在天然的环境中与天地之力相合﹐从而提昇境界和等级。 玄道则恰恰相反﹐在於收天地之气汇於内府﹐在内府之中怡养内丹﹐空间虽小﹐但进入的天地之气都经过凝练﹐至纯至凝﹐融合内丹产生极大的效果……」 折花笑静静听着这位太和道门第二人向年轻的门徒解说着二道之争﹐心里忽然跳出一个念头﹐无论是玄道也好﹐太和道也好﹐都在肆意摆弄着天地之力﹐天地之间哪来这麽多力量让所有人摆弄呢﹖ 话到嘴边﹐他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发问﹐太和道素来追求「和」字﹐想必不会认为自己在肆意使用天地力量﹐问也是白问﹐反而有冒犯之嫌。 言罢﹐伯恒睨了他一眼﹐淡淡地道﹕「老师既然请你相助﹐你可自行其事﹐不必在意我们。」 「也好。」 折花笑正待离开﹐意外突发! 轰隆隆―― 好一阵天摇地晃﹐折花笑一个踉跄几乎栽倒﹐急切间抱住了一棵大树﹐只觉得似是发生了地震﹐一时间天昏地暗﹐鬼泣神奇﹐所有的一切都在摇晃。 高处不断有山石落掉﹐砸在山下砰砰作响﹐没把人吓着先惊了鸟兽﹐满山的鸟都惊飞而起﹐在天空长鸣不止﹔山间林深处﹐蛮兽发了疯的咆哮﹐尽透着惊恐之音﹐甚至有一头紫鳞蛇从折花笑身边滑过﹐一口气滑下了悬崖。 「守境!」 一声大吼刺破了混乱﹐如同定海神针让躁动不休的太和道徒平静下来﹐太和境原本就有通天地﹐安四方之效。然而这一下来的急猛﹐内丹之力尽用也只能堪堪安坐而已。 唯有伯恒一人沉若磐石﹐坐在悬崖之侧纹丝不动﹐让折花笑好生敬佩﹐暗叹不愧是太和道尊的得意弟子。 一盏茶的时间後﹐摇晃渐缓﹐众人都松了口气﹐折花笑也从树边走了出来﹐却意外地发现众门徒神色依然紧张﹐脸色惨白﹐眼中透着惊恐﹐以他们心境和实力﹐若非大事断然不至於此﹐他心中一震。 「怎麽回事﹖地震吗﹖」 「不!天地逆动﹐气息乱流﹐太和境失了和。」 「不会吧﹖不是有道尊之境为境眼吗﹖」 「有强者攻境﹐人数众多﹐急攻一点﹐太和境有所亏损。」伯恒眼窝深陷﹐神色凝重地望着南方。 「南方﹖巴陵玄王!」 「东南北三方夹击﹐南北最强﹐应该就是西京和巴陵两位玄王﹐其他玄公玄伯无法估算﹐太和道的生死之战要开始了。」 折花笑也随着苦笑﹐正打算游说玄王们罢兵休战﹐没想到南方先攻了上来﹐逍薄烟也去了南方﹐白河玄卫只怕也参与了此事﹐看来一场大战再所难免了。 「你们有何打算﹖」 「我们立即回归境眼﹐助老师守境﹐人越多﹐境越稳﹐只是这里……要暂时放弃了。」 伯恒神色黯然﹐显然对放过杀死同门的敌人心有不甘。 折花笑也有不甘﹐太和道徒与世无争﹐给他留下极好的印象﹐咄咄逼人的玄道让他有些不快﹐一想到妹妹也在这里﹐还有被无辜卷入的诗师﹐便再也坐不住了。 「我去找西京玄王﹐能说动他休兵最好﹐你们千万看好手中的人质﹐那或许是太和道存亡的关键!」 伯恒眉尖一挑﹐傲然道﹕「也好﹐你做你的事﹐我们全力守境﹐有道尊在﹐即便十大玄王都来也未必能突破。」 折花笑抱了抱拳﹐在予试平地协助下急切往北方扑去﹐担心妹妹安危的他并不知道﹐此刻冉然带着太学学子刚刚见到谈仁诰﹐正在禀告花折妍失踪的事情。 ※※※ 一番剧变﹐波及千里﹐整个太和境都被触动了﹐太和道门徒们再也顾不得守住自己的阵地﹐拼命地往仙门赶去。境壁因此向後退缩了几百里﹐压缩在以仙门为中心﹐半径二百里的山域。 几道境壁消失﹐北部几路被困住的围剿部队立时恢复了自由﹐随即汇入了西京玄王亲自率领的北路军主力﹐兵锋一口气推到两百里的新境壁前。 营地 「妍儿失踪了﹖」最为护短的谈仁诰脸色极为难看﹐死死盯着冉然为首的九名弟子。 「路上与同门失散﹐我和她四处寻找﹐其中在一处山岭我们分开搜寻﹐之後便再也没有看到她﹐十有八九是落入了陷井﹐被太和道徒捉去。」冉然一脸愧疚之色﹐心痛悲楚之情表露无遗。 「她可是天才啊……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情﹐花氏一族命运不济啊!」谈仁诰慨叹道。 冉然伏地叩拜﹐哽咽着道﹕「是弟子之过﹐请老师责罚﹐不过无论如何都要请老师救她出来﹐若不是她﹐弟子也回不来了。」 「你且放心﹐为师自会尽力﹐大军也会尽力救人……只是如今决战在即﹐太和道若是选择玉石俱焚﹐只怕妍儿凶多吉少﹐只能尽力了。你先下去休息吧﹐你的功劳回神都自有封赏。」 冉然一脸愧色退了出去﹐谈仁诰凝望着仙门的方向矗立若松﹐久久不语。 一旁﹐荀束剑劝道﹕「老师不必伤感﹐妍师妹命中如此﹐我们也无可奈何﹐最重要的是那个折花笑死了﹐我们完成了玄皇陛下交待的任务﹐对国有利﹐不枉此行﹐若能再扑灭了太和道﹐诛杀太和道尊﹐那可是不世之功。」 「你想参战﹖」 荀束剑得知折花笑出事﹐心情大好﹐也没把花折妍失踪的事情放在心上﹐笑道﹕「弟子来此就是为了参战﹐太和道――邪道罢了﹐有何可惧!」 谈仁诰眉尖一挑﹐眼带笑意﹐击掌而呼﹕「壮哉!不愧是太遥第一秀﹐有志气﹐有胆量﹐好!」 太学学子们见老师兴致再起﹐默契般齐声而道﹕「我们都愿随老师与太和道决战。」 「好好好﹐有你们这些弟子是为师的荣耀﹐太学幸甚!太遥幸甚!」 太学诸子中﹐只然少数几人与花折妍交好﹐此时却不敢流露出忧悉之色﹐只能暗暗替同窗捏了把冷汗﹐却无法阻同窗们弹冠相庆。 「如此大喜之事﹐又逢我北路大军初战成功﹐该当庆贺一番。」 「对﹐该当庆贺。」 谈仁诰兴致大好﹐自然不会拒绝﹐太学游访团便在这山前溪地举行了一场庆宴﹐席间尽是欢声笑语﹐直到天黑也不肯散去。 可就在这月字中天﹐白光铺地之时﹐一个让所有人目瞪口呆地身影霍然出再在他们面前。 「呦!好热闹啊。」 折花笑笑咪咪走入宴会之地﹐目光扫过一张张泥塑木雕般僵化的身影﹐脸上满是戏谑之色。 「你……你……你怎麽还活着!」冉然腾的跳了起来﹐颤抖着手指指着折花笑﹐脑子里一片浆糊。 「你很喜欢我回不来吗﹖」 没人能回答﹐这场宴会原本就是为了庆祝「折花笑之死」而举办﹐可该死之人又活了﹐他们的庆宴也成了天大的笑话。 谈仁诰脸色铁青的瞪了冉然一眼﹐冷冰冰地迎了上去﹐斥道﹕「你还有脸回来!都是因为这个队长统率无方。」 「我统率无方你们就喝酒宴会相庆﹖」 谈仁诰一窒﹐板着脸掩示尴尬﹐厉色喝斥道﹕「若不是你﹐妍儿怎麽会陷入太和境中生死不明!」 「妍……哪个妍儿﹖」折花笑突然心跳加速﹐冷汗狂颩﹐脸色白得可怕﹐舌头都似打了结﹐说话也不利落。 「还有许﹐我的弟子花折妍。」 「不――」 折花笑惨叫一声﹐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瞬间失明失聪﹐眼前一片苍白﹐甚麽也看不见了﹐耳朵同样甚至也听不到﹐只有那一声声清晰地的心跳﹐像是战鼓般敲响着。 见他反应剧烈﹐脸色白得可怕﹐连火光照映也白的像雪﹐谈仁诰大吃了一惊﹐却又想不通其中的关键﹐只当是这少年看上了眼﹐动了情﹐淡淡笑道﹕「喂!你没事吧﹖」 「失踪了﹖」折花笑梦噫般呢喃道。 「那还有假﹐没人要骗你。」 折花笑身子又似触电般一跳﹐随即恢复了神智﹐惨然一笑﹐转身欲走﹐突然又想起甚麽﹐扭过头来冷冷问道﹕「她失踪了﹐你们不闻不问﹐却在此设宴庆贺﹖」 许多人都惭愧地低下了头﹐其中以冉然那太学九子为最﹐冉然甚至一手砸碎了酒碗以示心中之愤。 「这﹐这﹐这不是庆宴﹐只是晚餐而已。」谈仁诰神色尴尬地辩解道。 「那就去死!」折花笑眼中煞气突现﹐身子如箭射出。 谈仁诰完全没有准备﹐距离不过数尺﹐一步便至﹐又因为气氛尴尬﹐目光不敢与折花笑对视﹐因而错过了反应的机会﹐他不修武道﹐没有迅捷的反应﹐等到周围一片惊叫才反应过来﹐可一切已经晚了。 砰! 折花笑稳准狠的一拳重重击在了谈仁诰的颈侧﹐然後转身就走。 「竖子无礼﹐敢打老师……」荀束剑还没意识到发生了甚麽﹐硬起来便破口大骂。 折花笑头也不回﹐一头扎入了黑暗之中。 荀束剑倒也不敢追击﹐回头看了一眼﹐脸色刷的白了﹐谈仁诰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上去也就是泄愤的一拳﹐可身体却是不由自主地收缩﹐很快就超越了身体正常的范畴﹐就像是有甚麽力量把他的身体挤压成一个肉球。 眼睁睁看着刚才谈笑风生的老师缩成了只有几尺高的一团肉球﹐太学学子们脑子都吓空了﹐久久失神。 时间仿佛凝滞了﹐连声音都被抽光﹐只有清风明月﹐溪水潺潺。 直到―― 「杀﹐杀人了﹐他杀了老师――」 19章 狂怒轰击 位入玄爵﹐极境玄士﹐太学重臣﹐太遥名士的谈仁诰被折花笑一拳轰杀! 整个北方军掀起了轩然大波﹐在这个让人难以置信的消息传开之初﹐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个玩笑﹐可当消息确认後﹐名士高手们无不骇然﹐脑海中不约而同跳出一个念头―― 才十六岁已经如此强悍﹐天爵榜上的排位果然无虚﹐若待修练大成﹐整个太遥怕是要匍伏在他的脚下! 此前谁也没有见过折花笑真正出手﹐无论是夜宴之争还是玄王府斗毒﹐少年都以出人意料的方式站在了胜利者一方﹐赢得喝采之时却也给人一种如雾探花﹐无法窥见全貌的感觉﹐这一击才是实力的写照。 只有突击小队在山谷遇袭的那一夜﹐学子们才隐隐感觉到这个年龄人的强悍﹐杀得蛮兽轻描淡写﹐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把这归究於实力﹐而是技法与适应力的成果。 可经历了刚才那一幕﹐再也没有人敢怀疑少年的实力﹐谈仁诰是甚麽实力他们都很清楚﹐精英中的精英﹐名士中的名士﹐高手中的高手﹐连玄王都要礼让三分﹐居然一拳就完蛋了。 虽说那一击谈仁诰有些措不及防﹐可一拳把人打缩成肉球﹐力量之怪可想而知﹐而这也是人们最为惊骇的一点。 无论玄士还是玄将﹐杀人容易﹐可把人打成这样﹐谁也没有本事﹐只有特殊的力量与技法结果方有如此惊人的效果。 ※※※ 朗月皎皎﹐苍林幽幽﹐山溪潺潺﹐鸟鸣嘤嘤﹐山风时而攀峰狂啸﹐时而入谷潜走﹐时而林冠奔腾﹐时而划水而游﹐太和境内一片宁静详和﹐丝毫没有大战开幕的紧张气氛。 山岭间﹐一个黑影挟着一股狂野奔腾的煞气拼命地奔走﹐正如一把利刀撕开了宁静。 一拳击杀了谈仁诰﹐折花笑的怒气之闸被打开了﹐生性刚毅坚韧的他很少发这麽大脾气﹐天大的麻烦也能先行忍耐﹐而後谋定﹐此时却是暴怒难抑﹐似大江决口﹐一发不可收拾。 此刻他再也顾不得游说罢兵﹐虽然叮嘱过太和道尊和伯恒善待俘虏﹐可并不是每一个太和道徒都能明白﹐也不是每一个太和道徒都有机会接到这样的提示或命令﹐难保不会有人杀人泄愤﹐因此他的心里五内俱焚﹐恨不得一步就跨越这漫漫雄山。 妹妹家族唯一的希望﹐绝对不能出事! 强烈的信念如同雷击﹐一下又一下打在折花笑的脑海中心﹐也打在心底深处﹐血液在沸腾﹐精神在震颤﹐每一寸肌虑都在释放着能量﹐让他一步也无法停下。 然而在穿越境壁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感受到行动的凝滞﹐虽然轻松进入了太和境﹐但他感觉到行动远比想像中要缓慢地多﹐就像一件物体行进间突然从空中扔到了水里﹐水的阻力大幅迟缓了行动的速度和频律。 这是怎麽回事﹖ 他有些茫然﹐却不敢停步﹐拼命地向前迈进﹐过了一阵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与太和道有些隔隔不入。 出去再回来﹐相差不到半个时辰﹐他不知道是太和境本身变了﹐还是他自己变了﹐力量上不会有任何变化﹐唯一变化的是心情。 愤怒与急切充斥着内心。 入境十余里﹐身後突然传来呼啸之声﹐他心头一禁﹐回头望了一眼﹐夜空中划来数道光团﹐分别射入不同的角落﹐其中一个光团正朝他的方向高速冲来﹐照此速度他根本跑不出一里。 折花笑还是不肯停步﹐多一步便离妹妹少一。 冲! 然而周围的凝滞感突然又强了些﹐让他有些哭笑不得﹐不禁猜度这份凝滞感是为了阻止玄道入侵之军而生﹐可空中这些划动的光团似乎又不受影响。 光球仿佛长着一双鹰眼﹐在黑暗的山林间准确地捕捉到折花笑的方向﹐一口气砸了下来。 砰! 一株大树被齐腰砸断﹐碎叶如雾雨般洒开。 奔行中的折花笑拨了拨脸上的叶碎﹐随即意识到这些光球都是北方派来抓自己的﹐现在他甚麽都不怕﹐就没时间被耽误﹐晚一刻妹妹都有可能生命不保﹐因此眼底闪过一丝恼怒﹐这种时候谁敢挡路都是生死之仇。 「滚开﹐小爷没空陪你们玩。」 光球一口气追了上去﹐强光渐散﹐化成了一片薄薄的光雾﹐照亮了山林﹐光雾中矗立着一位成年男子﹐脸色微胖﹐肩勳上镶了几声夜明珠﹐在夜中晃着妖异的紫色。 「折花笑﹖你跑不了了﹐乖乖跟本爵回去。」 折花笑连理都懒得理他﹐嘴角带着一丝冷﹐眼中透着一丝杀气﹐奔行中的身子突灰一个折射﹐朝着对手狠狠撞了过去。 「棱华境﹐封!」男子傲然一笑。 玄境一张﹐四周环境立变。 折花笑的周围出现在了无数大大小小的光镜﹐而且在境空间内上下飞舞﹐将周围的影象不断反射﹐经过无数次反射的影象扭曲得无法辨认﹐而且幻象丛生﹐根本不分清东南西北﹐更别说准确地捕捉到境主的位置。 成年男子脸色露出得意的笑容﹐这一境攻守兼备﹐最适合抓人﹐而里面的镜片不但能迷惑双眼﹐还以变化成刀剑利刃﹐不断攻击受困者。 折花笑可不理这碴﹐冷笑间拳头变掌﹐凭空挥臂一划﹐飞舞着光镜的空间立时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他想都不想便冲了过去。 刹那间天地还原﹐真实影象浮在眼前﹐他也第一次看到对手白皙纤细的面孔﹐眼中杀气凛洌。 「浪费我时间﹐杀!」 暗藏薄翼刀的右拳迎面砸了上去﹐击中的一刹那﹐一个死篆「绝」字便铸刻在脸颊之上﹐成年男子还未及惨叫﹐挥过右掌突然折返﹐用掌背狠狠地甩了一个耳光﹐同时也把死气之力灌入﹐加速了「绝」字杀技在对手身上发作。 成年男子只觉得脸上大痛﹐随即半个脸颊失去了知觉﹐痛感却随着血脉传向全身﹐强烈刺痛感迫使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 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夜空﹐惊起一片飞鸟﹐射向不同方位的追捕者们陡然停步﹐天空的光球立即朝同一个方向汇集而去。 等到他们到达之时﹐那名成年男人已经僵如木雕﹐硬梆梆地矗立在那里﹐已经没了有生机。 「姐夫!」 一名稍年轻的男子哭天抢地捕在屍体上。 其他人也围了上去﹐神色极为凝重﹐如果说谈仁诰之死在意外和毫无防备﹐这位同僚之死真正证明了他们的目标并不是任人鱼肉的小角色。 「脸面﹐正面一击﹐看来黎木子已经出手了﹐可还是挡不住那小子的一击。」 「听说他一身装备都是奇宝﹐或是宝物的作用。」 「无论如何﹐谁碰上他都不能再大意了﹐否则性命堪忧。」 「好恶毒的攻击﹐谈仁诰成了肉球﹐黎木子成了人塑﹐那小子的攻法也大邪乎了。」 「报仇﹐绝不能放过他!」 悲愤莫名的身影腾的站了起来﹐跋腿便往前冲去。 「唐格!」 後面的人对视了一眼﹐一起追了上去。 在他们前方﹐折花笑依旧拼命狂奔﹐一击狙杀﹐心里的焦忧没有丝毫削减﹐他甚至没有想过被杀掉的家夥实力何等强悍﹐身份何等高贵﹐反而因为刚才那一击耽误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而更加愤怒。 山路阴阴﹐风声鹤泪﹐唐格速度奇快﹐挟着复仇的烈焰一口气追到了折花笑的身後﹐昏暗的光线中望着那奔疾的身影﹐唐格眼珠子都红了﹐他与妹夫黎木子不同﹐玄道将道同修﹐若说战力还在他姐夫之上﹐虽然愤怒已极﹐可神智依然保持冷静。 左指轻点﹐一道电芒破空而走﹐所到之处气流如同被点燃了似的﹐不断翻卷蒸腾﹐电芒也因此越走越快﹐眨眼之间便已射到折花笑的身後。 噗! 折花笑头也不回﹐咬牙着硬生生受了这一击﹐电芒击中背心﹐强大的推力一下子把他送出了十几丈﹐好在死篆字符为甲﹐片刻间电芒之力便已被字符中的死气消化殆尽。 这手玄术名为「缠龙」﹐绝学之一﹐杀伤力极强﹐而且还有迟效性﹐即便一击不死﹐击中的力量还有两次暴发﹐给敌人以重创。 唐格见一击得中﹐心下大喜﹐加快速度冲了上去﹐抬手又是三连击﹐却惊愕地发现折花笑跳起身便迎面狂奔而来﹐面对三道电芒连眼都不眨一下﹐不禁大骇。 此时折花笑的焦忧笔墨都难以形容﹐行进间一点顿挫都足以火冒三丈﹐此刻被硬生生截停﹐哪里还压得住怒焰﹐倾刻间少年杀意如潮﹐脸色如乌云般阴黑﹐一声咆哮转身就冲了上去。 「你们烦不烦――挡路者死!」 「来得好﹐去死吧!」 唐格咬牙切齿地叫了一声嗓子﹐随即张玄境﹐驭玄术﹐境术双出﹐做绝命一击﹐其势势不可挡﹐无数电芒如一条条白龙腾空﹐呼啸着围扑而上。 轰隆隆…… 天地嗡鸣﹐山林震荡﹐一团不知名的力量突然在两人之间炸开﹐卷起的气息直冲九天﹐若肉眼可视将会看到一团巨大的蘑菇云腾空而起﹐久久不息。 …… 仙门﹐太和道尊霍然而立﹐目指苍穷。 中军行辕﹐西京玄王震惊地望向南方的天空。 更远的南方﹐巴陵玄王和逍薄烟同样凝望着北方的天空惊骇莫名。 天地究竟怎麽了﹖ 20章 天生骤变 太和境中﹐一股奇异的力量如同深渊释放出来的苍龙﹐咆啸着腾空而起﹐直接苍穷﹐被困锁已久的它仿佛要发泄怒气﹐气息翻卷着上下舞动﹐活像两只巨手﹐硬硬生在太和境完美的半球形空间上撕开一个大口子。 裂口处﹐气氛如同漏了气的皮球﹐气息在这片破口处以最剧烈的方式翻腾着﹐无尽的力量不断地涌动﹐将整片整片的山林连根拔起﹐又重重地扔回地面﹐天地间几乎没有完整的物体﹐除了折花笑。 折花笑没有死﹐但样子也相当狼狈﹐身上的衣物大都撕成了碎片﹐赤果着身子矗立在翻腾的「苍龙」之中﹐远远望去﹐这条苍龙仿佛一直藏在他的体内﹐受到刚唐格凶猛的狂攻才打开了牢笼。 矗立在动荡的力量之中﹐感觉就像赤着身子站在湍急的河流之中﹐身子不断地被带动﹐幸好这种挪动的方式并不迅速﹐而且只限於地面。 奇怪的是﹐太和境并没有因此而崩溃﹐只是陷入了一种奇妙的震荡状态﹐就像一把汤勺伸进了热汤中不停地搅动﹐太和境的力量便似乎热汤一样围绕着固定的空间不断循环翻腾﹐掀起了一个又一个力量冲击波。 在他身边﹐那些强大的追捕者早已被强烈的力量撕成了灰烬﹐与碎石碎林混杂在一起﹐在天空之间不断地飞扬着﹐折花笑的脑海中依然浮现着对手化成灰烬之前的表情。 呆呆地看着天空﹐他无法现解这一切由何而起﹐这显然不是他本身的力量﹐尽管此时庞大的力量正疯狂地涌进死篆字符和字库﹐数量和规模都远远超过了以往任何一次﹐感觉就像是站在大海之中﹐无论怎麽吸也吸不光无止境的海水。 无意识间﹐死篆字符完成了第五层进化――化形 尽管很高兴层次的提昇﹐但他无暇多想﹐天地这场异变让他隐隐有不祥之感。 事为反常即有妖! 眼前绝不是神迹﹐更不是仙幻﹐而是妖异。 站在中央﹐他比任何人看得更加清楚﹐空气中的这股力量连阳光都扭曲绞杀﹐足见这是一种破坏力何等惊人的力量﹐直觉告诉他这不应该是舒服这个世界的力量﹐否则天地之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存在。 既然不是这个世界的﹐那就是来自其他世界。 据说仙门同样拥有吞噬万物的力量﹐只有扛得住这种力量的人才能进入﹐否则便会化为乌无﹐连魂魄都不会留下﹐倒是与眼前这股气息有些相似。 仙门就在附近﹐他不得将两者加以联想。 「难道是因为玄道的攻击引动了仙门的异状﹖可地点该在仙门附近才能﹐怎麽会出再这里﹐凭我们刚才的那场战斗又怎麽可能引起如此大的反响……真是诡异!」 ※※※ 到底发生了甚麽事﹖ 凝望着那数百里外都显而易见的天空之变﹐现场以外的人都在问这个问题。 那昇腾的不知名气息如同一条灰龙盘踞在天际﹐虎视眈眈地看着苍穷大地﹐天地间任何力量都无法对於构成影响﹐强如艳阳﹐光芒透入之时立即被分解成了无数细碎的光点﹐飘浮在气息的外围﹐如同一件鳞衣闪闪发光。 其势﹐其形﹐其威﹐就连玄王这样的超级强者都感到胆寒﹐更别说实力稍差者﹐一个个面如土色﹐还有人不由自主地倒退。 也有胆大包天的﹐看到太和境的境壁像风吹起的裙边一样飘舞不定﹐便有了趁机进袭的念头。 「出击吧!这必是太和道有违天机﹐引动了祸乱﹐是天赐我玄道灭邪之良机﹐若此时不战﹐何时能战﹖」 「是啊!战吧!」 三人成虎﹐百人成势﹐万人便成了潮﹐面对这样的求战狂潮﹐玄王们或许还能稳得住﹐可来算山南两道的东方军就没这份定了﹐他们原本就是最先陷入了的一批﹐太和境後退把许多困住的部队都解放出来﹐憋了这麽口恶气﹐谁也都按纳不住﹐一口气便杀入了太和境﹐由於境空间动荡不休﹐不时会露出缝隙﹐而这一批洽好找到了这个缝隙﹐轻而易举地破了境壁﹐杀入其中。 消息传到北路军中军行辕之时﹐这里正为异像之事争论不休。 西京玄王也沉浸在惊骇与讶异之中﹐先是少年杀人﹐再是天生异象﹐围剿太和道之举似乎隐隐透着邪﹐让他有些不安。 对於折花笑杀人的动机﹐他并没有任何怀疑﹐亲妹妹在敌境失踪﹐太学游访团却在夜宴﹐换了别人也接受不了。 虽然相处不多﹐但他却知道折花笑平时看上去平易近人﹐笑容可掬﹐可一但暴发起来便是雷霆万钧之势。虽未亲见﹐但依然可以想像中昨夜暴怒而起的少年狠狠一拳砸向谈仁诰的画面﹐一想到那势不可挡的砸来的感觉﹐连他的心底都不禁涌起一阵莫名的寒意。 「逍薄烟那家夥﹐看人还真准﹐大老远从南照弄回这麽一个怪物﹐才几个月时间﹐连谈仁诰这样的极境玄士﹐高位玄爵都被干掉了﹐不知还要掀起多少风浪!只盼着太和境的异象与无关就好。」 下方﹐众名士们为出征争得面红耳赤﹐一方认为太和境不稳正好突袭﹐另一方认为天地异象﹐谁也无法预料结果﹐冒失突进不负责任﹐会有大祸临头。 西京玄王一直不发﹐太和道人昇仙原本就是大事﹐引发天地异变也在情理之中﹐他的脑子里更多想着想着折花笑之事﹐死的是太遥重臣﹐神都之使﹐无疑是杀头的重罪﹐可他知道折花笑绝不能杀﹐目光下意识扫动﹐瞳孔忽然一缩。 「怎麽少了这麽多人﹖杨玄诚﹐尚云禄他们呢﹖」 参事官连忙禀道﹕「凶犯在逃﹐他们都去抓人去了﹐不止杨大人和尚大人﹐还有好几位都连夜出击了。」 池横拳轻声一哼﹐冷笑着望向出口﹐出击的似乎全是神都一系人马在关中关内的人马﹐表面上是惩凶﹐实则心里龌龊﹐十有八九是想邀功﹐同时剪除折花笑这个巨大的危险﹐谈仁诰之死怕是让这里几十万精英都感受到那个少年的压力﹐一个没有背景的天爵榜上的天才﹐不是被拉拢就是被追杀。 「玄王﹐我们如何应付﹖看那灰色气息的位置﹐很有可能就是他们几个追进去的方向﹐我们是不是也该派人出去﹐至少做做样子﹖」一名亲信神色不安地问道。 池横拳嗤之以鼻﹐轻蔑地道﹕「应甚麽对﹖那些人脑子进水﹐难道你们也一样﹖只看到他的年龄和肩勳﹐就没想过他现在的身份﹖别忘了这座中军行辕还打着一面玄王之旗。」 帐内一片恍然﹐众人面面相觑﹐都暗自咋舌﹐幸亏没脑子发热跟上去抓凶﹐折花笑毕竟代表北地玄王出战﹐那面旗在这里就等於一件战衣﹐更何况他还是北域巡之官﹐动了他就是对北地玄王不敬﹐谁都知道太遥十大玄王﹐就数北地玄王性子最暴﹐好勇好战好杀﹐所以才震住得北方边塞﹐挡得住北方魔朝的压力。 「追就让他们去追﹐最好别把折花笑逼到太和道那边去﹐否则……嘿嘿!不是我看不起他们﹐能有几个活着回来还是未知之数。」 「那小子真有这麽强﹖」 「不是强与弱的问题﹐而是天时坡利人和﹐别以为太和境面积大减就意味着敌方削弱﹐那是主动回收﹐境空间之力不减反增﹐需要各方同时出击才能有机会破之﹐否则我们何必守在境壁之外……」 西京玄王半说半骂﹐座中之人再也不敢提协捕之事﹐却在此时﹐东路全线出击的消息传来﹐帐中顿时鸦雀无声﹐一个个面面相觑﹐现在已经不是出不出兵的问题了﹐一方发兵﹐另外一方若坐视不管﹐日後会必为人垢病。 又过了两个时辰﹐南路军进兵的消息也传来了﹐这一回西京玄王再也坐不住了﹐若不协力夹击﹐东南两路都会有险﹐只得硬着头皮上。 转眼间﹐数十万太遥精英奔赴战场﹐像三把利刀撕开了动荡不休的太和境。 然而﹐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行为就像烈火烹油一般﹐刺激着天地异变加剧﹐最直接的影响就在仙门。 ※※※ 「仙……仙门动了!」 太和道徒们惊恐万状地看着仙门的变化﹐这个超月兑於世之所在竟然移动﹐这是太和道千万年来一切典籍中都不曾记录过的状况﹐仙门虽然会换位﹐但都是即闪即没﹐瞬间在新的地点出现﹐而眼前这座蓝色的仙门却像是被甚麽力量牵扯着缓慢移动。 周围的植物围墙率先遭殃﹐尽数被仙门化成了灰砾﹐被仙门一吸而空﹐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似的。 见此景﹐太和道徒们再也坐不住﹐整座山城陷入了慌乱与疯狂﹐人们竞相奔走﹐街道上充斥着四面八方的吼叫与呼唤﹐仙门移动路径上的一切可搬的东西全部被搬走。 不到半个时辰﹐仙门吞噬路径上所有的物体﹐就像一把铲子﹐在山城铲出了一条通道﹐缓缓朝着北方的灰龙慢慢移去。 缺口处﹐太和道徒们聚集在一起﹐目瞪口呆地望着凭空缓飞的仙门﹐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素来以稳静为核心的太和境就像一锅正在搅拌中的热汤﹐不断也循环晃动﹐就连道尊也没有遇过此等状况﹐如今仙门也发生了异动﹐他们惊骇莫名之余还有深深地恐惧―― 难道太和一道就此终止了﹖ 01章 太和仙都 迷茫茫﹐魂荡荡﹐神识化作一缕轻烟﹐飘摇无踪﹐飞扬在昏沉沉的空间﹐似天国般温暖滋润﹐似地府人魂无定﹐似仙林般高远飘逸﹐似神境般威然肃穆――这是哪里﹖ 死了﹖还是活着﹖ 只有意识﹐没有躯体的感觉﹐却能清晰地感觉到空间的存在﹐而且空间不大﹐似乎空间之外还有空间﹐而他就像是被甚麽包裹着﹐温养着﹐滋润着…… 记忆犹在﹐踏入仙门那一刻的剧变刻骨铭心。 飞炸的仙门﹐动荡的天地﹐袭卷如潮的能量﹐无可抵挡的冲击﹐若大一个太和仙门在仙卷和生死绘两种超越性的力量冲击力一炸而走。 在记忆中并没有身体受到重大伤害的感觉﹐当时似只是昏了过去﹐而且并非因为外部力量的冲击﹐而是体内的某个地方似乎发生了剧变﹐像是所有力量一股脑吸了进去似的﹐过度吸取之後﹐膨胀感清晰可辨﹐直到意识到出现在这片空间。 内部的力量﹐不是死篆字库就是那个神秘的胎境﹐可惜现在只剩下的意识﹐字库和胎境都进不去。 等了不知多久﹐空间之外似乎迷迷糊糊传来声音﹐像是有人在说话﹐若有若无﹐若隐若现﹐仿佛在天边。 他愣了一下﹐外界居然有人﹐不禁更迷惑了。 是神﹖是仙﹖是鬼﹖是人﹖ 声音大了一点﹐隐隐有几句似乎似是若非﹐竟似能听懂一点。 「这麽快……一转……」 「……潜质不错……现在……太可惜了……再等一等……」 「……也好……反正不急……」 声音又小了下去﹐折花笑却是一片茫然﹐外界的对话既然能似是而非的听懂一点﹐说明没有语言上的障碍﹐其中的含意让他感觉到迷惑――难道回又到了原来的世界﹖ 不久 随着一道白光射入﹐折花笑的意识仿佛穿越了几个世纪﹐再次睁开眼睛之时﹐已经不知天地何方。 诗儿! 他腾的坐了起来﹐目光左右扫视﹐脸突然红了﹐入眼便是羊脂玉般的娇美肌肤﹐诗师赤着身子睡卧在旁﹐自己也一样不着寸缕。 仿佛感觉到他﹐诗师漂亮的睫毛眨动了几下後张开了﹐晶亮的眸子看到折花笑立时露出会心地微笑﹐仿佛只要看到上个身影﹐无论在哪方心都能平静。 「我们……没事吧﹖」 「没﹐没事。」折花笑不敢看她﹐连忙把身子转了过去。 见他这副姿态﹐诗师才发现没穿衣服﹐噗吃一笑﹕「你比我还害羞﹐嘻嘻!」 折花笑见她落落大方﹐没有扭捏之作﹐也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搔了搔後脑勺﹐眼睛朝四周打量﹐赫然发现两人竟是在一座类似祭殿之环境中﹐地面﹐四周的墙壁﹐还有地面﹐都闪着星星一样的光芒﹐将原本黑色的空间点缀得璀灿无心。 「好漂亮的﹐就像星夜一样美丽﹐不知道这是甚麽地方﹐最好是仙境。」 折花笑倒也不敢期望太高﹐刚才经历的诡异画面让他总觉得事情没那麽简单﹐他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後找到了出口。 用手一推﹐门就开了﹐一道幽蓝色的光芒斜斜地射入了进来﹐色颜与太和仙门倒是如出一辙。 「蓝色﹐好美啊!」 折花笑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一个身影突然挡住了光线。 「好年轻啊﹐难得﹐你等着﹐我给拿仙士袍。」 望着急忙转身的身影﹐折花笑有些发懵﹐仙境的语言居然和以前的世界一样 「要两套﹐还有一个女孩。」 身影倏的一愣﹐转过身子惊讶地望着折花笑﹐惊叹道﹕「同入仙门﹖倒是罕见﹐你们不知道同入仙门的成功率只有一半吗﹖」 折花笑这才看清对方的长相﹐成年男子的样貌﹐若按正常百龄寿元算﹐在三十一、二左右﹐不过这也就是感觉﹐能在仙境的人也不会太年轻。男子宽眉细目﹐柳叶般的细眼最为突出﹐透着阴柔感﹐脸上笑容可掬﹐态度也极温和﹐让他对这个新的世界产生了更多期待。 「好吧﹐你等着﹐衣袍有的是﹐就怕没人穿。」 折花笑暗自苦笑﹐哪是自己想入﹐迫於无奈而已﹐此时他才想起诛选仙卷﹐低头看了一眼﹐仙卷老老实实地回到了腕部﹐像手带一样缠在臂上﹐心中大安。 不到片刻﹐男人托着两套衣物回来。 「你们是新仙民﹐先穿这个。」 「仙民﹖」折花笑呆了一呆﹐可光着身子实在不好出去追问﹐急不可待地把衣服穿好﹐然後急把衣服往後一递﹐相对这麽久﹐再大方也难免尴尬。 一阵唏唏嗦嗦的穿衣声音後﹐诗师像兔子一样跳到了折花笑面前﹐原地转了一个圈﹐歪着俏丽的小脑袋笑问道﹕「怎麽样﹖像不像是仙人﹖」 折花笑大有眼前一亮之感﹐白色为底﹐上有红色纹饰相衬﹐红白搭配的衣裙衬着美丽的容颜与娥娜的身姿﹐如芙蓉绽放﹐楚楚动人。 衣料不知是何物﹐穿上去便感觉到一个类似缩小了许多倍的境空间﹐把整个身躯置於其中﹐滋体养气﹐收天然之效﹐穿上身整个人的气韵立时﹐隐隐有仙人气息。 「出去再说﹐还不知道这是不是仙境。」 「应该没错﹐这种衣服要在原来的地方﹐怕是会视为天下至宝吧﹖」诗师调皮地晃动着身子﹐张开双臂﹐让衣服挺了起来。 看着衣服表面流光﹐折花笑心中一动﹐试一下衣服的特效﹐竟似有养长延命的功效﹐对於需要寿元来换取力量的他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一但情势不利就能大幅动用寿元﹐有这身衣物怡养﹐很快就会补回来。 思绪之间﹐诗师已经抢先打了门﹐却愣在了那里。 「怎麽了﹖」 折花笑好奇朝外张望﹐入眼处是一个巨大的空间﹐大器而华贵﹐却没有任何物品﹐白色的地面上坐着一些陌生的面孔﹐看上去也就三十几岁﹐与刚才那个男人差不多。 「这麽多人﹐会是其他世界的修道者吗﹖」 「如果这是仙境﹐应该不止一座仙门﹐走﹐我们出去。」 听到脚步声﹐人们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来此便是同道﹐所以众人第一时间投去和友善的目光﹐倒是他们两人过於年轻的长相让人们有些吃惊。 迎着射来的目光﹐两人用微笑做为回应。 一名身材高挑﹐长着一双迷人凤目的美妇走了过来﹐先朝诗师一笑﹐随即朝折花笑点点头﹐一笑露出两个酒窝﹐别有一番风韵。 「两位幸会﹐贫道凤琉有礼了。」 「仙姑好……」两人连忙还礼报名﹐礼毕﹐折花笑好奇地问道﹕「这里难道都是新人﹖」 「嗯﹐都是初来乍到﹐正等着安排呢……你们两个居然一起穿越仙门﹐难道是合籍双修﹖」凤琉笑眯眯地看着二人。 诗师和折花笑脸刷的红了﹐合籍双修他们自然不会不懂﹐修道之人常有道侣﹐双修共成。 「这到底是甚麽地方﹖太和境﹖」 「应该是吧﹖」 正寒喧着﹐刚才送衣的男子走到了过来﹐立於众人之前﹐目光先扫视了番﹐随即面带微笑﹐温和地道﹕「在下丹东子﹐欢迎各位同道穿越太和仙门﹐来到这太和仙都。」 「仙都﹖」 「不是仙界﹖」 丹东子似早已知道会有这种状况﹐轻捻长髯﹐含笑而道﹕「各位莫惊﹐先听我慢慢解释﹐我与诸位一样﹐皆因修练有成方有缘来此﹐初时也以为过了仙门便入了仙界﹐成了仙人﹐实则不然。」 「难道不是﹖」一名男子性急﹐高声叫了起来。 「也不能说不是﹐只是名辞地位﹐在这里有清晰地界定﹐容我慢慢道来﹐各位现在的身份正确说是散离仙民。」 「仙民﹖散离又是甚麽意思﹖」 「这里是太和仙都﹐而太和仙都位於散离空域﹐远离仙界本土﹐如离家散走的游子﹐故名「散离」。」 「不会吧!这不是仙界啊!」 哗然声四起﹐除了折花笑和诗师这两个「假仙」﹐其他人忍不住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我知道你们失望﹐所有人知道这个消息都会失望﹐可这是现实﹐要想踏上仙界本土就必须经历散离空域的磨练﹐若非如此﹐即便你们到了仙界本土﹐也没有机会﹐那里强者如林﹐凭我都未必立足﹐何况你们﹐老老实实在此修练﹐或有一天﹐我们这些仙民才会成为真正的仙人。」 整齐地抽吸声响起﹐修道者们脸色都有些难受﹐以往修练之艰难历历在目﹐如今得知一切只是刚刚开始﹐谁也不能无动於衷﹐仙界情势竟如此复杂﹐比以前的世界似乎还麻烦。 「散离空域内仙都大都如此﹐子民只分为两个等级﹐初等仙民﹐上等为仙士﹐当然﹐前面还要加上散离二字﹐仙民与仙士还有分级﹐这要看功绩多少……」 「功绩﹖」 「这里的功绩非常简单﹐也与各位的修练有直接的关系﹐过一阵你们就会知道了,我们所在的散离空域分为七个层次――红橙黄绿青蓝紫﹐红色最低﹐紫色最高。」 丹东子顿了顿﹐目指殿外﹐富有感情地又道﹕「这里有成千上万的仙都﹐分部在七个不同的层次中﹐位置起起伏伏﹐并不稳固﹐但所有仙都的目标都只有一个﹐――昇入紫境﹐我们也一样。」 「莫非昇仙紫境会有机会去仙界本土﹖」 「正是!」 人们立时兴奋起来﹐既然成了仙﹐就必定要成为真正的仙人。 折花笑和诗师对视了一眼﹐刚才他们还没有找到来此的目标﹐太和仙都显然不是他们久留之地﹐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戳穿身份﹐回去不行﹐唯一的路只有踏上仙界本土。 02章 仙都惊变 忽然﹐诗师噫了一声﹐一脸好奇地望向外门﹐喃喃自言自语道﹕ 「外面的世界怎麽变成青色了。」 「青色﹖」 诗师无心的一句让丹东子身子一僵﹐身子如机械般迟缓地转了半个圈﹐目光伸出外门﹐果然是一片青蓝交辉的天地﹐表情也瞬间僵冻了。 「红﹐橙﹐黄﹐绿﹐青﹐蓝……青好像是比蓝低了一级呢!」 诗师掰着手指一脸认真地数道﹐数完特意看看丹东子﹐这才发现这位大人僵若泥塑﹐呆呆地矗立在外门口不动。 新仙民们可不是三岁婴儿﹐一想便明白发生了甚麽事﹐显有是太和仙都由蓝境降入了青境﹐一来就遇到降级这种事﹐谁心里都有些别扭﹐只要想到与真正的仙界渐行渐远﹐道心再坚也坐不住。 呼啦一下﹐所有新人都冲出了门﹐他们也都第一次看到仙都世界真正的影像。 黑色天空﹐繁星如织﹐犹如下层世界的深夜﹐然而大地却一片光明﹐或青或蓝的光雾像一个巨大的罩子笼罩在仙都之上﹐宛如一颗明珠飘浮在星河之间。 神奇的是光线的色颜对肉眼观看其他事物的色颜没有任何影响﹐青山还是青山﹐绿水还是绿水﹐五颜六色的仙境奇葩衣然绚丽。 光罩之下是一片美不胜收的仙山秀水﹐最美妙的还是眼前这座巨大而清雅的都市﹐就像一座完美的盆景﹐一山一石﹐一草一木﹐都摆放得极其完美﹐完美地让人有虚假感。 不过﹐再美的风景﹐如果知道它正在降级﹐谁也兴奋不起来﹐除了折花笑和诗师这两个假仙人﹐当然﹐如果太和仙境降入青境﹐他们离仙界也更远了﹐意味着他们要在这里多呆带时日。 「这麻烦大了﹐麻烦大了﹐明明快到紫境﹐怎麽降了……不好﹐难道璧灵境出事了!」丹东子突然大叫一声﹐回头指喝道﹕「所有人立即跟我走﹐快﹐跟紧了。」 急切的声音﹐变异的空间﹐新仙民们虽然甚麽都不知道﹐却也明白发生了大事﹐对视了一眼後皆默默地跟在後面。 穿越在典雅而清幽的仙都小径中﹐没有遇到一个人﹐整座仙都竟仿佛是一座空城﹐这让新仙民们感到触目惊心﹐仙都与想像中的仙境差距实在太大了﹐然而丹东子越走越急﹐让他们无暇多看﹐只能拼命急步跟随。 在这里﹐要想在下层世界一样急行甚至是飞行﹐难度极大﹐空间蕴含的力量极大程度压抑着每个人的力量﹐非以往可比﹐因此当新仙民们发现连丹东子都也只能速行时﹐都感到无比震惊﹐原世界他们都下跺一脚天地震的大地物﹐甚至有移山平海之力﹐可在这里却如初生婴儿﹐一切必须重新开始。 不多时﹐他们穿过了小半个都市﹐来到了一个角落﹐那是一片小山域﹐中央围着一座山潭﹐山头﹐林间﹐潭边﹐都藏着不少建筑﹐错落有秩﹐组合在一起就像一片完美的山居图﹐完全没有都市的臃脐感。 站在潭边可以看到潭中心有一座大理石花纹浮台﹐造形古朴﹐底座呈枯叶形﹐正前方有一个凹陷的缺口﹐缺掉的部份则移在潭边﹐如同一只浮船停泊﹐显然用接送来往之人登台。 看到平静不波的潭水﹐丹东子脸色再次大变﹐捶胸顿足般哀嚎道﹕「果然如此﹐我就知道这里出去了。」 「大人﹐到底发生了甚麽事﹖」一人仗着胆子问道。 「此叫盈台﹐联通璧灵境﹐每月开放一次﹐这一日所有仙民都要进入璧灵境中采集「盈气」﹐盈气会透过水面不断蒸腾出来﹐然後注入空中――你们看﹐水面无气﹐便是盈气不通﹐空间盈气不足﹐光色才会由蓝转青﹐今日便是开放之日﹐所有仙民都在璧灵境﹐因此城中才无人﹐可到现在仍然没有盈气流溢而出﹐必是那边出事了。」 「我们过去帮忙吧!」折花笑冲口而道﹐立即赢得所有人的赞许之色。 「那边有些危险﹐原本该让你们修练几个月再去﹐现在怕是顾不上了﹐能多一个是一个。」丹东子右手拳啪的一声捶在左掌心﹐目光扫在每张面孔上﹐毅然道﹕「你们随我进去﹐但绝对不能随意行动﹐若大家没事﹐你们就在那里学习撷盈之术﹐若有人尽力相帮﹐太和仙都的成败不在任何一个人的手﹐而在大家的手上﹐在这里只有荣辱与共﹐没有个人私利。」 「明白!」众人齐答。 「好!我先登台﹐你们一个个跟着。」 丹东子脚尖一踏潭边浮舟﹐如同一只佡鹤飞了过去﹐稳踏在台上﹐潇洒身姿顿时赢得一片喝彩。 新仙民自然不敢学他﹐乖乖地踏上了浮舟﹐浮舟有灵似的﹐有人一站便自动往盈台去了﹐众人依次登舟﹐直到盈台。 折花笑落在最後﹐看着前面踊跃的身影﹐多少有些担心﹐他和诗师并非修道之人﹐需要担心的事情也远比其他人更多﹐即便去了只怕帮不上忙﹐何况还有看不见的重重危险。 想着﹐他转头劝道﹕「诗儿﹐你留下吧﹐我还有自保的能力﹐你可不行。」 「我就知道你会这麽说。」诗师抿嘴一笑﹐随即神色坚定而绝决地道﹕「我决定了﹐从现在开始要把自己当成一个太和仙民﹐是这座仙都的一份子﹐所以我必须尽我的责任。」 「太危险了。」 「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了﹐不是吗﹖我再在的感觉如获新生﹐既然天让我进入太和仙都﹐或许这是天赐的机缘﹐不把握没有人知道後果﹐我可不想在这里做个骗吃骗喝的仙民」 诗师吐吐舌头﹐满载微笑踏上浮舟。 看着俏丽的身影﹐折花笑有些开心﹐也有些担心﹐现在的诗师的确大有改变﹐再也没有以往幽怨的气息﹐活泼、清爽、乐天﹐这才是少女应有气质﹐同时也更独立了﹐看她的眼神﹐似乎对未来有了新的渴望与追求。 然而当他们踏上浮台﹐却发现所有人都面无表情地站着不动﹐丹东子一个人站在中央﹐围着地上那一团像是符阵之类的圆形图案来回走动﹐急得满头大汗。 「怎麽了﹖」他朝身边微胖的男子问道。 「似乎是开启失败﹐好像通道被封了。」 「失败﹖这麽说下去了﹖」折花笑呆了一呆﹐扭头看了一眼身後的秀美仙都﹐失了人气﹐再美丽的仙境也毫无生气﹐梦噫般喃喃自语道﹕「岂不是整座太和仙都只剩下我们这些人了﹖这麽大的仙都……」 声音不大﹐因为没有人说话而变得清晰可辨﹐丹东子倏的一僵﹐随即机械式抬起头﹐望着折花笑眨巴了两下眼睛。 其他人面面相觑﹐若大一个太和仙都若只剩他们几个﹐那可真是无言了。 「不﹐一定要打开﹐没有盈气﹐仙都只能沉沦。」 丹东子突然一声狂叫﹐鬃丝竟在这顷刻间变成雪白﹐吓煞了旁人﹐众人连忙一拥而上把他摁住﹐这才渐渐平静下来﹐脑袋一撇竟昏死过去。 「怎麽办﹖」 仙都的新人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茫然不知所措﹐尽管他们在原来的世界都是道派首领或重臣﹐也曾权倾一方﹐可到了这里都是最弱之人﹐谁也没有自信可以力捥狂澜。 「先试试再说。」 一人说完立即走到盈台正中﹐朝着地面释放力量﹐最後摇了摇头退了回去。 又有几个人陆续来试﹐结果还是一样。 凤琉显然是主过事的人﹐撇了撇薄薄的红唇﹐平静地道﹕「连丹东子大人都不行﹐我们自然不行﹐都别试了﹐免得弄巧成拙﹐先弄清楚那东西怎麽操作﹐想办法重新打开通道﹐其他的等通道开了再说。」 名叫徐馥男子也点头应道﹕「此言有理﹐先等丹东子大人醒来﹐他一定知道打开之法﹐我们初来乍到﹐对一切都不熟悉﹐不能轻举妄动﹐这里暂时安全﹐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我们就先等他一等。」 …… 新人们商议之後决心等待﹐都在原地坐了下来﹐一边休息﹐一边修练﹐一边等待丹东子的苏醒﹐刚才他们便已经发现穿着仙袍在仙都修练事半功倍﹐心里早就养了﹐这时都迫不及待进入修练状态﹐一试仙境与旧世界的差异。 折花笑和诗师自然不用修练﹐也无从修练﹐一个靠着仙袍养体﹐一个靠着仙袍养命﹐见大家都在修练﹐不敢打扰﹐坐了一阵嫌无聊﹐便再跑到盈台﹐蹲在传送阵图旁边研究起来。 「若是传送阵法﹐该力量主导﹐会不会是力量不够﹖」 「有可能﹐仙都的力量大概需……嘻嘻﹐说不定砸它一拳就开了。」 诗师眨动着漂亮的睫毛﹐抿嘴笑道﹕「要不﹐你砸一下试试﹐说不定能砸开一条通道。」 「砸就砸!」 折花笑想都不想挥起一拳便砸了下去…… 砰! 一声轻响﹐轻得甚至没有人朝这里了一眼﹐直到丹东子苏醒之後﹐他们才赫然发现两个身影不见了踪迹﹐顿时都呆若木鸡。 「人呢!」 ※※※ 一步之差﹐天地骤变! 望着眼前截然不同景像﹐折花笑和诗师都傻了眼﹐不过是一句玩笑﹐居然真的打开了通道﹐然而对这片崭新的空间除了知道叫璧灵境之外﹐其他一概不知。 「这……就成功了﹖」 「好像是……」 两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露出苦笑之色﹐诗师更是打趣道﹕「你的拳头真硬﹐这都能砸。」 「过讲。」 折花笑耸耸肩﹐目光朝四下望去﹐似乎是一座溶洞﹐四周山石嶙峋﹐头顶也是一片倒吊着的巨大石刺﹐尖锐无比的刺尖狰狞可怕﹐每一根都足以把人穿个对穿。 刚刚踏入太和仙都﹐不到半个时辰﹐又踏入了另一片全新的空间﹐折花笑只觉得自己就像是空间游行家﹐四处游荡。 「能不能……砸回去﹖」诗师缩了缩身子问道﹐惧意清晰地出现在脸颊上。 「这里应该就是璧灵境﹐仙都之人失陷的地方﹐若是能找到他们一起打开通道最为保险。」 正常两人寻路离开这座溶洞之外﹐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可怕的吼叫声! 03章 流光风暴 绚丽无双的晶体的世界﹐能量四溢永无止境的奇异空间﹐璧灵境带给折花笑和诗师太多的惊奇和惊叹。 随眼望去尽是五颜六色造型古怪的晶体﹐大如雄山﹐小如鹅卵﹐焕发出奇妙的光华﹐让两人看花了眼﹐仿佛进入了一个色彩的世界﹐而游走在空气中各种色彩的能量流更是让人目不暇接。 如水﹐如风﹐如龙﹐又如絮如丝﹐时而隐没於晶体之间﹐时而游走在天地之间﹐飘摇无定﹐穿行无终。 面对如此绚丽地能量流﹐两人惊叹之余心里却都在打鼓﹐直观感觉告诉他们﹐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能量﹐稍有不慎就会落入万劫不覆之境。 「刚才那一声狂吼是从哪里来的﹖」诗师探长了脖子左顾右盼。 「这种空间﹐除了晶石就是能量流﹐能在这里生存的动物﹐怕是一般﹐若是以吞噬能量为生﹐也许会非常强悍。」 「你是说……那不知名的怪物让盈台失效﹖」 折花笑回头瞥了﹐皱着眉头道﹕「有没有发现﹐洞里没有能量的感觉﹐明明也是晶体形成的洞窟﹐居然没有能量﹐不觉得可疑吗﹖」 「啊﹐真是呢!」诗师撤回几步﹐伸手拍了拍冰凉的晶壁。 「我在想﹐那个传送阵依靠的能量会不会就这座晶洞本身﹐由於由洞失去了力量﹐所以无法把运作。」 「有理﹐应该是这样﹐可你那一拳……我明白了﹐你的拳头上的力量刚好足够传送阵打开﹐所以……噫﹐你要是再打一拳呢﹖」 「怕是不行﹐刚才应该是这还残留了一点力量﹐加上我那打一拳的力量﹐刚好够开启一次﹐现在再想打开﹐恐怕就需要这座晶石山洞力量重生。」 折花笑边说边试﹐事实果然如他所料﹐第二拳打上﹐传送阵没有任何反应。 诗师有些泄气﹐肩头一耷﹐噘着嘴道﹕「这种天然之物﹐上哪去找能量﹐好在仙境似乎不需要吃喝﹐不然我们得在这活活饿死渴死。」 「有整个仙都的人陪着﹐有甚麽怕的﹐那麽多人不在这里守着﹐显然有更重要的事情﹐又或许正在想办法扭转局面。」折花笑说着笑了起来﹐「在这里我们只是假仙人﹐真正的新秀﹐其他人的实力远在我们之上﹐这麽大的事情﹐自然会有人操心。」 「嘻嘻﹐在那里我都是最弱的。」诗师转忧为笑﹐瞥了洞口一眼﹐「我们留下来等结果还是出去看看。」 「别﹐我先去试试﹐确认安全再走。」 折花笑轻轻按了一下诗师的肩头﹐然後小心翼翼走出洞外﹐看着飘动的能量流光﹐右手斜斜地伸向空中﹐尝试着触碰能量流﹐静态的晶石可以闪避﹐这些动态的能量流却是避无可避。如果连一击都撑不住﹐也没有前进的必要了。 手臂同样充盈着力量﹐外放的死气紧紧地贴的皮肤表面﹐在幻光中竟也反射出淡淡的光芒﹐如露带了一副光手套﹐倒也别致。 诗师紧张地脸青唇白﹐双臂紧紧地缩抱在胸前﹐眼睛死死盯着每一道流动的能量﹐美丽的流光在她里已经化成了利刀﹐随即斩向折花笑的手臂。 片刻﹐一道灰色的能量突然扭旋着冲向折花笑的手。 「来了!」诗师忍不住一声轻呼。 折花笑回头给了安慰的笑容﹐手不移﹐身不抖﹐眼不眨﹐心不颤﹐慢慢等待着灰色光流一寸寸逼近。 嗖! 灰色光流意外地在离手指前一寸停住了。 两人都是一愣﹐还没做出下一个反应﹐能量流无声地炸开﹐无数细碎的光尘飘扬在手臂四周﹐很快从外变成了一个球状﹐接着便被手臂一下子吸了进去﹐再也不见踪影。 两人「噫」了一声﹐一脸惊异地对望着﹐这结果实在太出乎意料了。 「切……这麽简单﹖真无趣!」俏丽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诗师一脸委屈﹐亏她刚才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却白白担心一场。 「好像是……好像……这东西可以用来修练﹐不知道是不是丹东子所说的盈气。」 折花笑晃动着手臂﹐感觉怪怪的﹐虽然没有死气入体的感觉﹐但确实有种力受益的感觉﹐就像是在热水中扔进了一把白糖﹐白糖进入溶化了﹐水还是清水﹐只是里面多了一点东西。 进入死篆字库﹐望着密密麻麻的字架﹐完成进化中的「镀化」後﹐字符表面便多了一层光﹐那是字符相接的通道﹐可现在再看﹐光还是光﹐却似乎有了些变化了。 他琢磨了很久﹐始终不得要领﹐不得不把神识归位。 「我会不会也一样﹖」诗师望着彩色光流发呆﹐折花笑的强大连仙门都压不住﹐这个结果也算合理﹐可她不一样﹐从来没有真正修练过﹐甚麽本事都没有。 「要不﹐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个去找﹖」 「不要﹐一个人的话我害怕﹐万一那怪物回来怎麽办﹖」 诗师可怜兮兮的表情让折花笑没有任何拒绝的勇气﹐他笑了笑﹐说了声「怕了你」﹐然後伸手把娇躯拥在臂弯里﹐带着她慢慢走入了光流与晶体的彩色世界。 温暖有力的臂弯让诗师暂时忘记了害怕﹐充满好奇的眼睛左顾右盼﹐欣赏着奇妙世界的奇妙景致。 不过他们很快就吃上苦头﹐不同色彩的能量光流效果也截然不同﹐灰色的柔软让他们误以为所有的都一样﹐结果当赤红色如同火焰卷来的能量光流冲来时﹐两人直接被掀翻了出去﹐。 「你这家夥﹐不是说可以随便吸引嘛﹐疼死我了。」诗师娇嗔着拍了一下。 折花笑也是一额冷汗﹐幸好被抛回到洞口﹐没有下一波能量光波飘来﹐否则还真不知道会成甚麽样子﹐面对诗师挥来的手只好硬受了一边﹐连声道歉。 「这地方真是邪门﹐能量都能分这麽多种……」 虽然被狠狠揍了一下﹐但折花笑再度感觉到有东西进入了自身的能量体系﹐这证明能量流绝对可以用来修练﹐但必须承受它的特性﹐而且还需要合适的消化﹐否则就会像他现在一样﹐吞了一堆能量却不知道藏到了哪里。 定了定神﹐他让诗师继续暂留洞口﹐自己再度跑进光流群一一试验每一种色彩的光流。 不知过了多久﹐他回到了诗师的身边。 「终於搞清楚了﹐红、橙、黄、绿、青、蓝、紫、灰﹐一共八种主色﹐变色极多﹐深浅不定﹐不过力量的特性只有八种﹐强弱不同而已﹐红色暴烈凶猛﹐橙色浓厚带刺﹐黄色柔和温润﹐最合适吸引﹐绿色有衍生的特性﹐最为持久﹐青色能量苦涩难啃﹐一但产生攻击就像小锉子一样不断磨噬﹐蓝色冰冷幽深﹐紫色妖异凝重﹐刚才的灰色淡漠平缓﹐对我来说﹐八种都能吸收﹐只是有些要吃苦﹐有些会轻松些。」 诗师歪着头咕哝着:「会不会与仙都的七色之境有关﹖」 「我也这麽想﹐可多了一个灰色﹐数字上不太稳合﹐而且特性之间也感觉到高下之分﹐七色境红色最末﹐可这里的红色能量凶猛暴烈﹐冲击力最强﹐而且吸收之後似乎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 「这麽神奇!」诗师瞪大了眼睛。 「我再吸收试试﹐或许真是个修练的好地方……一会儿你跟在我身後大约一丈左右﹐我在前面一路吸取﹐有多少吸多少﹐这样你就安全了。」 「不要﹐我也想试试呢﹐留黄色或者灰色给我试试好不好﹖」诗师摇拽着折花笑的手臂笑着撒娇道。 折花笑拿女孩没办法﹐只得苦笑点头。 重新上路没多久﹐两人便被新的发现惊呆了﹐这一次不是折花笑﹐而是诗师。 「我﹐我能吸收﹐我能吸收……」 看着又笑又叫又跳﹐兴奋地快疯了的倩影﹐折花笑却一脸愕然﹐诗师成功多少有些不合常理﹐至少用常理难以解释﹐显然这个少女没有任何足似引导能量的力量﹐但能量还下被吸引了﹐而且吸收之後的效果清晰可辨﹐十指的指甲都变成了黄色。 相比之下﹐他吸引的能量都不知道缩到哪里去了。 「以後我也能修练了﹐我也会是仙人了。」 「指甲没事吧﹖」 「漂亮不﹐嘻嘻﹐黄的真好看﹐我不吸收灰色了﹐灰色的指甲不好看。」闪动如同天然染色的十指﹐诗师一脸的得意。 折花笑忍不住忍了个白眼﹐居然为了这种原因挑三捡四﹐若这话给仙都的人们听了﹐怕是要吐血。 吸收总归是好事﹐折花笑眼下的期盼之一就是诗师拥有自保的能力﹐现在就是最好的契机。 忽然﹐天空再次响了那可怕的咆哮。 鸣噢吼―― 折花笑电击般猛的一颤﹐连忙抬起头警惕地看着四周﹐赫然发现能量流的移动速度突然大幅提昇﹐有的甚至快如闪电﹐眨眼之间已经有两道光流撞了过来。 砰砰两下﹐两道流分别撞击在折花笑和诗师身上﹐诗师中的那道光流恰是红色﹐巨大的冲击力竟拖着折花笑翻出了十几丈远﹐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忍着撞着的痛楚﹐折花笑先把诗师抱住﹐发现她已经昏厥过去﹐从气息看似乎没有大碍﹐或许是那一下撞得太猛﹐但想到红色能量的特性﹐他还是感到有些担心﹐可现在的他甚麽也做不了﹐一切都只能依靠诗师自己的力量。 轻叹一声﹐他把诗师平放在地面﹐能量流不会冲击地面﹐躺着至少会安全一些。 鸣噢…… 啸声又起﹐而且距离极近﹐折花笑大惊失色﹐跳起身朝正前方望去﹐整个人随即呆若木鸡。 一幅由无数五彩斑烂的流光组成的巨大光幕迎面推来﹐不同的光泽将天地都渲染得五彩缤纷。 只一眼﹐折花笑便确信这是世界上色彩最美丽的一幕﹐流光溢彩﹐美得无法形容。 然而﹐附带的那把可怕的声音却在诉说着巨大光幕的可怕﹐它不是一道死气沉沉的幕墙﹐而是一股巨大的流光风暴﹐呼啸着袭席四方。 一切都清楚了﹐罪魁祸首正是这股流光风暴﹐是它导致了传送阵的失灵﹐或许还袭击了太和仙都的仙民。 折花笑苦笑一声﹐此刻无暇替其他仙都之民担心﹐走到这里已是无路可逃﹐何况身边还有一个昏厥在地的诗师﹐无论如何他都必须硬生生抗过这股风暴﹐甚至……把它挡下! 「挡下它!」折花笑朝着自己咆哮了一声。 却在此时﹐旁边晶石之间传出一把人声―― 「挡﹐挡不住的﹐快跑――」 04章 鲸吞巨能 突然惊闻人声﹐折花笑如电击般颤了一下﹐这个地方只要见到人﹐至少也是个仙民﹐每一个似乎比他这个初来乍到的假仙人要高明的多﹐眼下最愁便无人指引﹐如同盲头苍蝇四处乱撞﹐此时怎能不喜。 可甩头一望﹐眼前却是一片彩光﹐刺得眼睛隐隐作痛。 残光﹐断光﹐折射之光﹐流窜之光……四周晶石满地﹐光华缭乱﹐肉眼一时难以适应﹐偏偏声音传来处正是在光华最盛芝处﹐折花笑只有一双凡眼﹐蓦然回首只能看到一片华光之中似有一团黑色﹐在这片华彩之地﹐唯缺黑白二字﹐那便是人影﹐可光芒的阻拦让他无法看清相貌﹐更何况面前还有涛天巨浪般的流光风暴。 思绪瞬间疾转﹐最终还是把心一横﹐矗立在诗师的身前迎战。 吼鸣―― 流光风暴扯着尖啸的声音猛扑而至﹐气氛紧张地让人窒息﹐隐藏在光影之中的身影也不得不缩进了堪堪一避的晶石洞窟﹐抱头缩脑﹐等待着尖啸声远去。 「这下完了﹐不知是哪座仙都的仙民﹐流光风暴之下﹐岂能安好﹐哎﹐可惜了!」 刺耳的尖啸声越来越大﹐几乎就像在在耳边﹐黑影忍不住捂住双耳﹐让身子尽可能缩到最小。 渐渐地﹐他感觉到一丝古怪﹐流光风暴的怪啸竟似悬停住了﹐再也没有往前﹐而且声音越来越弱﹐仿佛正在被甚麽力量一点点吞噬。 莫名的惊骇涌上心头﹐流光风暴是这片空间最强大的能量流之一﹐撞上去十死无生﹐从来没听过谁能直接吞噬风暴﹐能在风暴之中活下来就已经是万里挑一的强者了。 不知过了多久﹐声音渐渐消失﹐天地恢复了一片寂静。 黑影犹豫了一阵﹐总觉得不保险﹐可心里又放不下那两个身影﹐万一还有救﹐至少能帮人一把。 挣扎了片刻﹐良心超过了自私﹐他飞快地从晶窟中爬了出来﹐只一眼心便完全放了下来﹐天地间再也没有甚麽流光风暴﹐四周尽是一片宁静祥和的气氛﹐就连飞窜的流光居然也不剩几道。 「居然消失了﹐璧灵境的事情还真难料啊!不愧是仙界本源之一。」 他长长舒了口气﹐目光所及﹐两个身影重叠着趴在地上动也不动﹐似乎没了气息﹐神色一黯。 「可怜﹐好不容易到了仙都﹐却葬送在这种地方﹐不过能以仙界本源之地为墓﹐倒也是件幸福的事情。」 男子嘟囔着走了上去﹐一脸的惋惜之色﹐可刚走到两个「屍体」旁﹐就见下面的女孩动了一下﹐乌亮的瞳孔猛的一缩﹐连忙蹲子把上面的折花笑一把拨开﹐随即看到一张俏丽无双的面容﹐不禁一呆。 诗师虽然醒了﹐但神志似乎还没完全清醒﹐凝滞的目光呆呆地看着男子那张浓眉大眼的国字方脸﹐片刻﹐她突然腾的坐了起来﹐并「啊」的一声惊叫﹐把男子吓了一大跳。 「你是谁﹖」 男子微微一笑﹐没有在意少女的失礼﹐反问道﹕「你没事吧﹖」 「我……」 男子起身行了一礼﹐含笑又道﹕「在下牟颜诚﹐不知仙友是哪座仙都来的﹖」 诗师脑子里全然没有自己也是仙人的概念﹐呆了一呆才想起现在这个层次碰到的全都是仙都之民﹐既是仙人﹐应该不会有甚麽恶意﹐心下大松﹐滋溜一下爬了起来﹐眼角忽然瞥见昏死在地的折花笑﹐脸色大变﹐返身扑了上去。 「醒醒﹐没事吧﹖醒醒!」 「中了流光风暴﹐十死无生﹐看来他是为了救你硬扛了﹐你没事﹐他一死也算是值了。」牟颜诚轻声概叹道。 「你才死了呢!」诗师狠狠白了他一眼﹐双手抱起折花笑的脑头轻轻地放在腿﹐指尖抚模着线条分明的脸颊﹐触手的温热感无疑是最好的证明。 「没死﹖不会吧!」男子眼珠子一凸﹐从来没见过正面面对流光风暴完好无损的人﹐他不久前只是挨了风暴残存的边缘一下﹐也昏死了很久才醒过来。 他急步抢到折花笑身边﹐伸手模了模身体﹐触手温暖﹐哪里是死人的身体﹐脸上惊色更浓。 「奇哉﹐妙哉﹐此子是何人﹐竟能在流光风暴之下存活……噫!不对啊﹐流光风暴刚才突然消失了﹐难道他是被吓昏的﹖」 诗师自然不会相信折花笑会被吓昏﹐可她并没有看到流光风暴的强悍﹐所以并未想到折花笑硬生生把这片地域最可怕的力量之一生吞了﹐由於吞噬的力量实在太庞大了﹐精神受不了重击才昏死过去。 确信折花笑无碍﹐她完全放松下来﹐上下打量了牟颜诚几眼﹐那张四四方方的国字脸倒是非常显眼﹐笑容可掬﹐眼神也极友善﹐似乎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你是谁﹖太和仙都的吗﹖」 「噫!你也是太和仙都的﹖」牟颜诚突然啪的一拍脑门﹐「我真傻﹐你们穿着太和仙都的衣服﹐我怎麽就没认出来呢﹐真是傻透了。」 诗师见他举止有趣﹐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怎麽没见过你﹖太和仙都应该没有我不认识的﹐新来的﹖」 「嗯!刚过仙门就遇到变故﹐不知怎麽就来了这里。」 「原来是新仙民﹐幸会幸会。」牟颜诚笑着伸出右手﹐诗师却没理会﹐只得尴尬地把手收了回去﹐嘴上却说个没完。 聊了一阵﹐诗师终於明白发生了甚麽事情﹐今日是璧灵境开放的日子﹐太和仙都的仙民像往常一样一拥而入﹐准备在这里修练一整天﹐可没想到一进来就遇上了难得一见的流光风暴﹐狂潮之下﹐仙民们被迫四散而逃﹐牟颜诚被击昏了过去﹐不敢乱跑﹐暂时藏在了晶洞之中。 聊着聊着﹐牟颜诚突然一怔﹐「慢着﹐你刚才说甚麽﹖」 「我﹖」诗师眨巴着眼睛没会过意。 「你刚才说……传送阵失效了﹖」 「嗯﹐丹东子大人试了很多次都不行﹐潭水上的盈气也消失了﹐好像正从蓝境转跌入青境﹐急得不行。」 牟颜诚嗖的一下跳了起来﹐脸色要多白有多白﹐满眼惊恐之色﹐嘴巴大张着偏偏说不出话来﹐把诗师也吓了一大跳。 「你﹐你们还不知道﹖」 「流光风暴把人都冲散了﹐能跑的人都往远处跑﹐我是躲在晶洞之内才没走远……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传送阵坏了。」牟颜诚越说越急﹐满头大汗。 「喂﹐你们说甚麽呢﹖」 一把声音突然从侧方传来﹐牟颜诚甩头一看﹐脸上笑容顿现﹐一副遇上救星的表情﹐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一把抱住其中一位﹐哀嚎道﹕「麻烦﹐出大麻烦了﹐传送阵坏了。」 牟颜诚身前七位仙民皆勃然变色﹐哗啦一下围了上来﹐听过牟颜诚的解释後又围上了诗师﹐得到确认後再也站不住了﹐飞一般冲向溶洞的方向﹐不多时便垂头丧气的走了回来。 诗师望着八张哭丧的面孔﹐心里也沉甸甸﹐连他们都如此颓丧﹐足见情况之恶劣。 随着流光风暴彻底消失﹐奔散各处的太和仙民陆续出现﹐很快便得到了传送阵失效的消息﹐一个个也如牟颜诚般不声不响﹐坐着发愣﹐谁也没有在诗师和仍在她怀里昏死的折花笑。 折花笑的神识全在死篆字库之中﹐那里几乎成了避难所﹐凡是遇上大事神识必归於此﹐而从来没有一种力量可以动摇这座神奇而古怪的死篆字库﹐这一次也不例外﹐强悍的力量奔涌之时﹐他却在操控着意念之手练习死篆书道。 忽然﹐一丝淡光从通往胎境的入口冒了出来。 这些日子一直没有消停﹐也无暇顾及胎境﹐毕竟那个空间暂时无法直接操控﹐而且进度极慢﹐所以一直被遗忘在角落。 带着闲着没事看一看的念头﹐他进入了胎境﹐只看一眼便傻住了。 原本像个小房间的胎境扩大了一倍﹐灰蒙蒙的背景也被夜空星河般的背景取代了﹐整个空间华丽了许多﹐而最特别还是中央﹐两个一模一样的胎境之环并立在中央。 其中一个环﹐刻度已经指向了原来的末尾﹐原本缺了一个口子的环体也补上了﹐形成完美的环形﹐上面附着一层光﹐不知是物货﹐给人生机勃勃的感觉。 而多出来的一环刻度指向第一期﹐显然刚刚开始运作。 「莫名其妙﹐我甚麽时候完成这一个﹐怎麽没有感觉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很快就释然了﹐这些日子生死难料﹐刚到仙都又遇上大麻烦﹐根本没有时间检验自身的变化﹐突破仙门之时﹐身体倒是的有了些变化﹐尤其是那个似梦非梦的场景﹐让他一直无法释怀﹐总觉那是极为重要的东西﹐可偏无从解释。 接近完成胎境之环﹐他忽然东西更像是一个年轮﹐一个生命的刻度﹐如同胎儿在母体怀胎十月之後获得新生一样。 胎境十期……怀胎十月……新生……这些都很好理解﹐可既然完成就一定有甚麽诞生了﹐可诞生的又是甚麽呢﹖ 他左思右想﹐最近并没有甚麽新东西出现﹐死篆字库倒是常在变﹐但与胎境似乎没甚麽关﹐至於身体…… 他一时犹豫了﹐越过仙门时光溜溜的样子太尴尬了﹐因此没有检查过身体的变化。 思绪一转﹐神识自动便归了位﹐眼睛一睁﹐迎面看到的竟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脑袋。 「你好﹐我是太和仙都之长裴桓公!」 09章 力捥狂澜 没有让人眼光缭乱的眩目光辉﹐没有花巧的招式﹐没有睥睨天下的气势﹐平淡无奇的搫击方式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若说刚才那浮空之剑﹐至少还有些意境﹐这一回却是如同武夫般模趴滚打﹐至朴无华﹐几乎折花笑本人的气质一样——单独看还算不错﹐放在人群中立时就会被人海淹没。 「这种攻击方式真是……难看!」 「看不透﹐实在看不透﹐老师推崇的人物难道就是这种货色﹖就像……就像下层世界那些武夫。」 「没错﹐是武夫……好久远的记忆﹐已经记不住是几千年前的事了……对了﹐仙界好像也有武战﹐会不会……」 「算了吧﹐仙界之技哪能如此难看﹐驭剑驭枪﹐哪一种不是飘逸高远﹐不沾尘气﹐你再看看那小子……真看不下去了﹐难道他觉得自己的拳头比仙术还要强悍﹖一拳又一半﹐像个耍猴的。」 尽管周围尽是贬斥之声﹐身在战场的折花笑却丝毫不为所动﹐在他眼中现在就像是在盲人面前展示书道﹐写得再漂亮也看不出朵花。 以死篆字符为核心﹐少年第一人在外人面前完完整整地展示出他独有的「书道」﹐如臂使指﹐笔走龙蛇﹐书道化刀技﹐化成了体技﹐正如一卷狂草﹐看似杂乱无章﹐实则韵味深厚。 可惜﹐这里并没有他的知音﹐唯一能替他说话的只有邀远湖这个敌方主帅。 当然﹐邀远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是他与别人不同﹐不往低处看﹐只往高处想﹐毕竟到了这个层次﹐三脚猫的骗人功夫在强大的力量前毫无用处。 「你们﹐有谁记住了那少年的每一招每一式﹖」他扭头望向身边﹐却看到一张张惊愕而茫然的面孔﹐不禁叹了口气。 「老师﹐您没看玩笑吧﹖就这……垃圾招式还要记﹖」 「垃圾﹖垃圾招式为甚麽西翔云至少拿不下他﹖」 「那是……翔云师弟给他留面子吧﹖弟子怎麽看翔云师弟都已经掌控了大局﹐何时收尾就看他本意了。」 「你们啊……说甚麽好呢﹖那些招式没有人能看懂﹐但那可不是只有招式﹐没有力量翔云一个巴掌就把他拍倒在地。」 时间越拖越长﹐白色云团中飞扬的童音越来越尖锐﹐听起来高亢入云﹐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力竭的前兆﹐这才终於意识到太和仙都的少年掌握着整个天芦仙都无人领悟的古怪技法。 折花笑看起来还是那麽悠闲﹐一点﹐一撇﹐一勾﹐一竖﹐凭空书写着龙飞凤舞的死篆﹐越写越熟练﹐直至行云流水﹐无论西翔云以任何方式攻击﹐都无法阻止他的书道。 哗—— 云团突然碎裂﹐如同一座泥土堆成的巨城轰然倒塌﹐然後借着万沙齐崩的景像﹐西翔云做最後也是最强力的一击﹐ 千音幻声﹐夹杂在每一颗炸碎的云粒之中﹐朝四周围扩散。 那乍一听﹐极细微的声响绝不会引起任何人的不安﹐细小的音粒子就口梦噫般轻柔﹐飘飘荡荡﹐似乎随时都会消散着空气中﹐可就在折花笑稍稍放松﹐骤变乍生—— 散碎的声音突然高速的聚合﹐碎声由弱转强﹐越推越高﹐宛如孩童遇到危险时求救所发出的高亢尖啸﹐而这一声尖啸带动了整个空间的能量﹐声音化虚为实﹐以无形推有形。 平静的能量受声波猛烈推动﹐强烈撞击之下产生了一股股能量流﹐飞窜在空间﹐折射的光影可以看到它们的行动轨迹﹐当能量流汇齐之後﹐巨大的能量潮便形了﹐这个时候光芒甚至被反射出来﹐在外面看来一片刺目的光辉。 「小心——」丹东子忍不住一声惊啸。 肉眼可见的能量巨潮实在太惊人了! 能量潮奔腾着﹐咆哮着﹐翻涌着﹐如排山倒海﹐如翻天覆地﹐一浪接着一浪倾覆而下﹐狠狠地扑向折花笑﹐同时发出可怕而狰狞的嘶吼之声。 折花笑本想退﹐可很快便放弃了这个打算﹐在前方涌起的能量潮居然瞬间形成了环潮﹐把他锁在了中央﹐势不可挡能量潮的全方面扑而来﹐可以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此时﹐少年才真正感受到上品仙士的强悍﹐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西翔云早已退到了己阵﹐脸色惨白地坐倒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能量潮涌﹐这是他最後的一击﹐若此击不成﹐他也只能认输了。 「那小子死定了!」 「逼得翔云用上这一手﹐他已经很成功了﹐别忘了﹐他只是一个新仙民。」 西翔云笑了笑﹐但下一幕时﹐笑容僵住了。 能量潮外面而内﹐最终缩至中央的一点﹐而那一点正是他们眼中的狂妄少年﹐如此宏大的能量潮挤在一个点﹐可见能量浓缩到何等地步。 折花笑长长地舒了口气﹐这大概是死篆字库第一次拒绝吸收外来的力量﹐不知是哪里不对﹐一但力量挤入死篆字符﹐立即产生反射效果﹐仿佛天敌般拒绝进入﹐因此他不得不硬生生抗住所有的能量。 若不是蹼翼能量的反吐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甚至有可能瞬间被击溃。 「没事吧﹖」 丹东子冲上前扶住摇晃的身子﹐眼神中却满是兴奋。 「二连胜﹐奇迹啊﹐你居然击败了两个﹐太不可思议了﹐若不是你力捥狂澜﹐太和仙都就真完全了﹐你是太和仙都的英雄!」 折花笑勉强笑笑﹐接着丹东子的手坐了下来﹐嘴里不断喘着粗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谭宗扬一方皆面沉如水﹐被一个仙都新民连败两员大将﹐这可是天芦山都有史以来最耻辱的决斗战绩﹐做为擂主﹐他的名字无疑将永远与这份耻辱联系在一起﹐心中怎能不恨。 「第三擂﹐第三擂﹐无论如何都必须干掉他﹐否则我这个擂主也不做了﹐直接到老师面前请罪去。」 「刚才这一击﹐那小子扛得相当勉强﹐看他的姿态﹐似乎力有不济﹐这第三擂应该不会太难。」 谭宗扬头一甩﹐紧紧盯着说话的岑不疑﹐「若你出战如何﹖」 岑不疑微微一笑﹐自信满满地道﹕「此子虽然坚韧﹐却不是没有弱点。」 「哦﹖」 「行动迟缓!」 其余几名上品仙士都忍不住点头赞同﹐少年第一击没怎麽动﹐第二击更是被困在原地打转﹐显然行动上不够灵活﹐若是能抓住这个弱点远距离攻袭﹐必收奇效。 谭宗扬眉尖舒展﹐脸上终於有了些笑容﹐原本游斗是丹东子选择的战术﹐此时他也顾不得了。 第三擂﹐折花笑对上了岑不疑。 刚刚喘顺气的折花笑很快发现一开局自己便陷入了劣势﹐对手一直保持着二十丈以上的距离﹐而他的攻击方式却是极适合远距离作战的「风沙」。 旋风一股一股的﹐满天扬撒着黄沙﹐像是平地冒起的浓烟﹐滚滚而上﹐把天地变得昏沉沉﹐沉重的沙暴甚至在空中凝成沙山﹐黑压压悬在头顶﹐让人感到窒息。 「这家夥……」 正如岑不疑所说﹐折花笑在行动力方面受限极大﹐刚刚学会的蹼翼能量还未纯熟﹐在这种水平的交锋下吃亏不是一星半点﹐面对劣势﹐他能做的只是苦笑。 尽管连胜两场﹐但他丝毫不敢小觑任何一座仙士﹐无论生死绘和胎境有着怎样高境界﹐他如今还是一个凡胎子﹐甚至连闯过仙门都是以一种特殊的方式﹐身体的大部份都没有被这个空间所承认。 呼啸﹐狂野的狂啸﹐风沙以它最常见的方式席卷着大地﹐也直接将折花笑卷上了半空﹐少年甚至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就像一块浮木﹐一颗悬草﹐任风吹摇。 这一幕﹐让两方的人都感到莫名其妙﹐只有岑不疑略略明白了一些。 随风而动﹐让自己化成风暴中的一颗细沙﹐那麽再强的能量也不会袭击到他的身上﹐而是被发泄在地表。 邀远湖再次成为少年的知音﹐眼睛像正常人一眼睁着﹐笑眯眯看着风沙中的少年身影连连颔首。 「好聪明的孩子。」 一名弟子条件反射般「啊」叫了一声﹐随即脸色苍白地问道﹕「老师﹐难道他还要赢﹖我们已经连输两场了﹐万一再输下去……」 「我赞赏他是因为他值得赞赏﹐与胜负无关﹐你们不必多心。」 「他现在这样的怎麽反击﹖」 「不疑控大不控小﹐控强不控弱﹐他的境界和实力还无法像翔云那样操控细微﹐他的长处在於大气磅礡﹐眼下却也因此吃了暗亏﹐若论绝对实力﹐不疑绝不在少年之下﹐但胜负并不是只看绝对实力﹐反应也是很重要的。」 老仙人语意深长地说着﹐声音不大﹐但传到百万仙民的耳中﹐一下子就让所有人清醒过来﹐再看战场﹐感觉已全然不同。 场中 岑不疑也急了﹐风沙虽烈﹐但伤害中核﹐他虽然尝试着撕裂风沙﹐可折花笑也及时地转到了小型风沙的中心﹐依然飘摇﹐这种看得见﹐模得着﹐却抓不住的感觉最让人憎恶。 「该死的老鼠﹐我让你钻﹐我看你钻……」 骂声中﹐他终於做出了接近的决定﹐再这麽下去﹐他永远也打不着对手﹐还会因为力量衰竭而战败。 出於无奈﹐他只能突进。 只见他左手凭空一摘﹐一把怪枪现於手中。 乾沙枪——浑黄色的秃枪﹐没有任何修饰﹐看上去毫不起眼﹐却是仙都奇宝﹐在另一个仙界本源之地幽华境炼化而成﹐配合风沙有奇效﹐但操控不易﹐距离越远﹐操控越弱 「受死吧﹐小鬼!」 10章 交换筹码 能让一位上品仙士恨得咬牙切齿﹐多少也算是一种成就﹐看着岑不疑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继而变得狞狰的面孔﹐折花笑突然觉得散离界的仙民们境界也不过如此﹐几百上千的时间也只是让他们挪了个地方﹐提昇了力量的境界﹐并没有实实在在把他们从人变成了仙。 他忍不住怀疑「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存在﹖仙界又是怎样的存在﹖真的像下层世界之人眼中那样飘逸高远﹐远离尘俗吗﹖ 至少﹐仙都这种层次做不到远离尘俗之世。 呼—— 风沙的咆哮声把他的思绪拉回现实﹐这种紧急关头还能胡思乱想﹐他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可救药。 目光回射﹐眉头微微蹙紧﹐那杆奇怪的长枪似让整个战局发生了逆变。 乾沙枪变成了沙暴中心﹐持枪的岑不疑是中心的中心﹐手擎长枪带动着周围的能量﹐掀动的力量如同女人的裙摆﹐随风摆动﹐忽高忽低。 「又是借助空间能量的术法﹐千篇一律啊!」折花笑眼角睨了一眼之前出战的狄悦和西翔云。 天芦仙都一脉似乎更最擅长地利用本身的力量带动空间能量﹐再形成有效的攻击﹐这样一分力或许可以产生十分的效果﹐然而这招对付他无疑是班门弄斧﹐除了字符能量外﹐他唯一可以动用的便是蹼翼能量﹐同样是操控空间能量﹐吸纳无疑比带动要高出一筹。 不过这一次他有些大意了。 乾沙枪的威力用眼睛是无法完全感受的﹐岑不疑的强大就在於此﹐散离界这种层次很少有人像他一样拥有如此全面的天攻击。跳动的裙摆荡漾着﹐无形中化成了精神力量、血脉力量、肌体力量、斗气力量……全身几乎每一个器官都在同一时间受到截然不同种类的冲击。 折花笑被全身传来的刺痛感吓了一大跳﹐头一回遇到如此可怕的攻击方式﹐当连虚幻的意识空间居然也在疼﹐他就知道这一回怕是要吃大苦头了。 与此同时﹐一个名辞跳了出来——全界面攻击 当一种力量可以达到全界面攻击﹐已经没有甚麽可以阻止它变得强大。 意识﹐精神﹐血脉和﹐不同的空间﹐不同的痛楚﹐折花笑第一次发现原来痛竟有如此多的的分类﹐这比发现人生奥秘似乎还要惊人。 当然﹐有一个地方﹐力量再强也无法穿透﹐死篆字符和死篆字库﹐那一千两百个字就像是守护神﹐守护着最紧要的地方﹐让他足以支撑下去。 岑不疑眼中闪烁着灿烂如烟花的笑意﹐少年的痛楚是如此的明显﹐他的攻击终於奏效了。 谭宗扬更加兴奋﹐到了这种时候﹐击败这个少年远比获取对决的胜利更让他血脉沸腾。 渐渐地﹐足以忍耐一切灾厄的折花笑适应了各种方式的痛﹐因为他想起了刑台受刑的那一刻﹐眼前的这一切显然无法与之相比﹐那时候都能含笑而对﹐现在不应不能﹐所以他笑了。 看着朝着自己竖起大拇指的少年﹐岑不疑突然有收手的冲动﹐站在客观的角度﹐少年实在是个可敬的对手﹐是以往无数个对手中最罕见也最值得珍惜的一类。 虽战无仇——这四个字在两人的目光交流。 就在此时﹐天地突然发生了异变﹐更准确地说是太和仙都终於完全落入了青境﹐蓝光消退﹐青色光辉占据了一切﹐继续像一个巨型光罩守护着太和仙都。 这不仅仅是境界的变更﹐也是能量层次的变更﹐对於擅於利用空间能量的天芦一方而言﹐这个变化显然对他们极为不利。 交锋嘎然而止。 岑不疑无奈地收回乾沙枪﹐因为这柄奇枪带动的力量只剩下不到一成﹐之前所有堆累起来的能量完全消失了﹐即便攻到少年身上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折花笑同样如此﹐但他并不需要蓄势﹐所以可以立即吸附刚刚定型的空间能量﹐速度显然要比对方快一些。 看着折花笑周围的能量动荡﹐岑不疑露出爽朗的笑容﹐扬声道﹕﹕「不打了﹐不打了﹐老天都帮你。」 暗道了一声侥幸﹐折花笑一边抹着额前冷汗﹐一边迎着岑不疑走了过去﹐开口便道﹕「那种力量太强悍了﹐居然可以攻击这麽多层面﹐要是我在天芦仙都﹐一定拜你为师。」 「拜甚麽师﹐有空去做客﹐我们切蹉切蹉就是﹐你的吸纳手法也诡异的很﹐要不是我可以蓄势﹐像是早被你吸光了。」 所谓英雄惺惺相惜便是此刻。 说笑了几句﹐折花笑转身走向丹东子﹐目光则望向盈台的方向﹐青境稳固之後﹐传送阵应该可以开启﹐只要再等片刻﹐太和仙都的强者们就会出现。 丹东子显然更在意他的胜利﹐像小孩一样兴奋地冲过去一把抱住﹐使劲地摇晃着。 「三连胜﹐三连胜啊﹐天芦仙都七擂﹐如今只剩下四个了﹐你太强了﹐这可是太和仙都有史以来最强悍的战绩。」 「这回真是侥幸。」折花笑笑了笑﹐望着盈台方向道﹕「裴老他们该出现了﹐有他们在﹐我们可以休息。」 丹东子愣了一下﹐回头也望向盈台﹐仙都在青色之光的笼罩越发宁静安逸。 「他们要是来了﹐万一……」 正咕哝着﹐几个身影突然凭空窜了起来﹐接着是一片﹐不多时已经变成了一大片﹐几千上万个身影呼啸着穿行而来﹐黑压压如一片彤云席卷。 看到这阵势﹐天芦一方也明白发生了甚麽了﹐大部份人都感到一丝不安﹐连输三阵﹐只剩下四员大将﹐对手却还有九人可以出战﹐单是一己之力连败三人的少年就让他们感觉不安﹐即便再高傲的仙士﹐此刻也不得不将少年放在头顶大敌的位置上﹐大部份人甚至有一种不击败少年就不算击败太和仙都的感觉。 百万人的同时感觉到紧张﹐整个气氛可想而知﹐甚至折花笑师丹东子都感觉到了敌阵的异样﹐可惜主力们初来乍到﹐无法感觉到任何差异﹐而他们的地位给了他们足够的话语权。 看着瞬间被人潮吞没的两个身影﹐替裴桓公主持大局漱明弘直接无视了他们的存在﹐擦肩而过时只是淡淡说了一声「辛苦了」﹐之外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 其他人倒是有不少点头示意﹐只是他们的注意力完全被气势庞大的敌阵吸引﹐无法理解这两个身影替太和仙都做了怎样的贡献。 裴桓公也朝他们挥手示意﹐眼神中或许有感谢之意﹐但他与一群上品仙士飞在半空﹐彼此间根本无法交流。 丹东子在原地转了一圈又一圈﹐看着一个个身影从身边掠过﹐有的拍拍他的肩头﹐有的朝他笑笑﹐但这都不是他想看到的﹐此刻他最希望所有人能向身边的少年说一句「谢谢」﹐尽管这两个字并不足以补偿少年做出的贡献﹐但这所有人都必须做的﹐可惜没有一个人这麽做。 「他们……不能这样……」 「大敌当前﹐我们只是做了应做的事情﹐并不是为了他们哪一个﹐不是吗﹖」折花笑泰然自若地笑笑 「可……」丹东子张口欲辩﹐本想说折花笑三胜未败﹐还该战擂﹐可看到己方的强阵﹐再看看脸色有些苍白的少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折花笑不做停留﹐他相信如此强阵已经不需要自己再出战了﹐索性找诗师一边呆着去了﹐这三战下来﹐他的收获也不小﹐先是蹼翼能量﹐然後是岑不疑的全界面能量﹐至於荣辱﹐早已不是他考虑的范畴了。 丹东子则被叫到了漱明弘的面前﹐然而没有人问他前面的交锋记录﹐因为没有人寄望这两个人能赢一场。 「还有几擂﹖」 「不算他……还有八擂。」 丹东子对於漱明弘的问法有些讶异﹐正想说前面的战绩﹐可漱明弘头也不回地飞到上品仙士群去了﹐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他﹐让他着实郁闷了很久。 以裴桓公为首的高手们都悬在半空﹐一听还有八擂﹐只当是两人都输了﹐用尽各种办法把时间拖到现在﹐既然还有八擂﹐至少还有一拼的机会。 「还有八人出战﹐我们务必小心﹐对方紫境稳固﹐每个人的实力都非同小可。」 「老师放心﹐我为擂主﹐另择七人﹐至少打个平手。」 裴桓公甩头望向整个太和仙都的仙民﹐正色道﹕「各位﹐天芦仙都虽是紫境﹐而我们已经跌落青境﹐但这是我们的地方﹐即便是输也要让他们知道太和仙都的实力。」 「战!」 「明弘﹐你为擂主﹐便由你来定出战序列﹐务必小心。」 漱明弘躬身一礼﹐大步走到人前﹐面向一张张战意昂扬﹐跃跃欲试的面孔﹐脸上泛起了笑容。 「凌甫﹐黄征泽﹐侠名卿……」 八个被点到姓名的身影兴冲冲离阵而出﹐磨拳擦掌﹐等待下面的荣耀之战。 後面数以十万计的观众们也被这股战意渲染﹐一个个热血沸腾﹐紧攥着拳头﹐圆睁着眼睛﹐热切地等待着接下来的大战﹐被传送阵锁在溶洞的憋屈感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完全的渲泄。 前方战声雷动﹐两阵开始了真正的对决﹐折花笑却躲尽了温柔乡﹐三连战後﹐他也的确累了﹐尤其是第三战﹐血脉心神心脉等都受到冲击﹐此刻悠闲地倒卧在诗师的怀里﹐享受着玉人的宽慰。 半日之後﹐一片震天地动的吼叫突然响起﹐伴随着的是海潮竹的叹息声。 谭宗扬傲立场中﹐冷漠的目光俯视着被击倒的漱明弘﹐第一次以擂主出战总算没有丢脸﹐一波三折之後﹐最後亲手垫定了胜利﹐然而看着漱明弘狼狈的样子﹐心里总觉有些失落感﹐第四战时少年不战而退﹐让他这一方剩下的四员大将都感到惋惜。 「没有击败少年﹐就等於没有真正击败太和仙都」﹐这个想法不仅在他的脑海出现﹐也在身後百万计的观众的脑中。 欢呼雷声之後﹐再也没有一声笑声﹐谭宗扬连招呼都没打﹐带着己方七人默默回归本阵﹐这是一场不完美的胜利﹐没有庆祝的理由。 这份沉默让整个空间陷入了奇怪的状况。 「他们这是怎麽了﹖难道击败我们一点成就感都没有﹖」上品仙士寒广冶望着沉默的敌阵咕哝了一句。 「紫境击败责境是很正常的结果。」 「不对不对﹐刚才他们还是一声欢呼﹐但突然被甚麽中止了﹐这才是奇怪的事情﹐难道有人制止他们欢呼﹖不太可能吧﹖」 疑问声中﹐裴桓公倒是没有多想﹐太和仙都跌入青境﹐还要失去一半的盈气﹐接下来一定是苦日子﹐所有人都必须做好重新上路的准备﹐所以他此刻更在意己方的士气。 「尽力就好﹐青境对上紫境﹐输并不丢人﹐我们打出了自己的实力﹐即便是降入红境﹐我们也还会有将来。」 在他的安慰下﹐士气倒是没有落跌多少﹐大部份人都只是惋惜﹐有了被困锁璧灵境的事故﹐多少有个失败的借口可用﹐心里倒也不会太难受。 倒是折花笑望着战场神色茫然﹐或许在思考自己的退让是不是错了﹐若是坚持下去…… 他啪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咕哝道﹕「想甚麽﹐别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似的﹐第三场已经赢得很侥幸﹐後面四个越来越强﹐就算我上去也未必能会有任何效果。」 「拍自己干甚麽呢﹖」 「没甚麽﹐只是提醒自己﹐在这里只是个最最弱小的新人﹐不要想太多没有必要去想的事情。」 「我也是﹐嘻嘻﹐我有仙种了……」 「对哦﹐从今天开始努力修练吧!」 两个少年相视一笑﹐挥洒间便把一切失意抛之脑袋。 两阵渐渐散去﹐巨台再次缩回原来的大小﹐邀远湖坐着云车﹐在十几名上品仙士的陪伴下飘然至。裴桓公做为主人﹐自然要以全礼相待﹐气氛极为融洽﹐丝毫没有胜者的骄气和败者的怨气。 「桓公啊!我还以为这一次要栽在你们手里了。」邀远湖拉着裴桓公的手笑道。 「哪里﹐我们连四阵都没过﹐差距太大啊!」 「我们也打到擂主了﹐最後一战定乾坤﹐已经很久没试过这麽刺激了﹐呵呵!」 「擂……擂主﹖那是擂主﹖」裴桓公一下子愣住了。 漱明弘等人更是一脸茫然﹐明明才打了四擂﹐怎麽就到擂主了。 看着眼前众人的表情﹐天芦方也是一愣﹐邀远湖盯着裴桓公看了几眼﹐惊色不似假作﹐心中一动﹐随即明白了其中缘故﹐接着放声大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看来这一回是我们侥幸了。」 裴桓公对邀远湖颇有了解﹐这也不是第一次败在天芦仙都手下﹐却从未见他如此神情﹐而天芦仙士们的表情似乎也藏着故事﹐心里越发纳闷﹐只是不好意思多问﹐只得将目光移向其他弟子﹐可每一张面孔都透着茫然。 邀远湖笑一阵﹐眼珠子一转﹐微微笑道﹕「对了﹐有一件事我打算和你商量一下。」 「请讲。」 「这一次我方胜了﹐不过我并不算摘取盈气﹐给我一个人交换如何﹖」 「人﹖」裴桓公狐疑地盯着他﹐仿佛要把人看穿﹐可狡猾的老人又眯起了眼睛﹐谁也看不透他的心思。 「那孩子叫甚麽﹖」邀远湖回头望向谭宗扬。 「折花笑。」 「对对﹐折花笑……桓公啊﹐我喜欢这孩子﹐把他给我。」 「他!」 裴桓公和身边的弟子们都如冰封般僵住了﹐半晌才面面相觑﹐这个结果实在太出人意料﹐即是青境﹐一半盈气也非同小可﹐整个仙都之民摘集上千年也未必能完成﹐一个仙都新民居然让老人如此看重﹐都觉得不可思议。 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少年在之前做了某些举动﹐让这古怪的邀远湖看中了眼。 邀远湖直言道﹕「取半气的话﹐青气怕是要落入橙境﹐最少也是黄境﹐需要多少年才能爬回蓝境﹐你应该清楚。」 「那孩子居然能入您的仙目﹐真让人吃惊。」 「怎麽样﹖换不换﹖不换我让人开始采集盈气。」 裴桓公回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众弟子﹐漱明弘的反应最快﹐点头道﹕「一个少年换几百几千年的时间﹐即便他再有潜质﹐也应该换。」 「对﹐人才还会有﹐时间流过就不会再重复了﹐换!」 众口一辞﹐裴桓公虽然感觉事有蹊跷﹐但无论如何评估﹐两者个筹码间的差距都是无法弥补的﹐略加思考了後点头答案了。 邀远湖显得相当高兴﹐全睁的眼睛闪烁着星芒﹐仿佛摘下了对方皇冠上的最美丽的宝石﹐就连他身边人也极少看到他这副表情﹐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越看越觉得少年把他魅惑地不轻。 「折花笑呢﹐把他带来。」 一名仙士应声飞奔了出去。 裴桓公目光移正﹐好奇问道﹕「能不能告诉我﹐那个孩子究竟有甚麽让你付出如此之大的代价。」 「代价﹖与他相比﹐这一半盈气连个小指尖都不如﹐且不论将来会怎样﹐就说他一人之击连败我天芦三擂﹐而你们这些精英回归却在剩下四擂铩羽而归﹐便以证明他的价值﹐嘿嘿!」 11章 紫色仙都 「你﹐你﹐你……」 一连扔出三个「你」字﹐裴桓公还是无法化解那强烈的雷击电劈的感觉﹐消息实在太震撼了﹐震撼到他宁可相信太和仙都昇入了紫境也不相信一个仙都新民能连败三个﹐更何况这个新仙民来到仙都才仅仅一天。 要问仙民们第一天都干了甚麽﹐十有八九都会说游逛了仙都一圈﹐感觉无比兴奋﹐大不了也就下见识了高手们的切蹉﹐兴奋地睡不着觉﹐再往外说也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了。 第一天干掉三位上品仙士﹖ 只有作梦才会出现在的故事﹐任谁听了都会嗤之以鼻﹐甚至破口大骂﹐而现在…… 裴桓公强忍着表情的变化﹐吃力地板着面孔﹐努力平静的目光盯在邀远湖乾瘪的脸上。 「到底怎麽回事﹖」 「难道你连问都没问一句就把人赶跑了﹖难道从来就没有问过战况﹖」 裴桓公忍不住露出苦笑﹐被困在璧灵境﹐时时刻刻担心双都对诀﹐一但传送阵恢复立即带人冲回来﹐如此焦急的时刻﹐谁能想得那荒谬的故事结局呢! 上品仙士们用不着掩饰自己的情绪﹐脸色更加难看﹐可到了现在还能说甚麽呢﹐是他们自己放弃了机会。 「说实话﹐若不是你们及时赶回来﹐我甚至觉得他可以连挑我七擂﹐直接把我们一脚踹走……幸好﹐你们回来了﹐我真不知道你们为甚麽没让他继续出战﹐这样也好﹐既然你们不重视他﹐交给我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讥诮﹐戏谑﹐调侃…… 裴桓公已经分不出邀远湖这话究竟是哪一种意思﹐脑子有些发懵﹐一个新秀连败紫境级仙都的三大高手﹐这事搁在那里都没甚麽人会信﹐可邀远湖亲口道出﹐却不由得他不信﹐心里一千一万个後悔﹐若是继续让折花笑出战﹐哪有甚麽换人之说﹐太和仙都采完盈气﹐怕是可以直昇紫境﹐甚至有可能今年便挑战仙界。 一想到那一瞬间﹐太和仙都离仙界本土的竟是前所未有的接近﹐他的心就像被锯子用力撕扯着似的。 忽然﹐他觉得有些脸红﹐少年连败三大强敌﹐整个太和仙都﹐成千上万的身影﹐竟连一句感谢都没有﹐ 旁边的上品仙士们的表情只能用惨不忍赌来形容﹐这句话不仅仅是在赞许折花笑﹐更是直接打他们的脸﹐新人少年一个挑了三个﹐他们八个却打不赢四个﹐拖累了整座仙都﹐这不是当面揍脸又是甚麽﹖ 邀远湖笑了﹐笑得很开心﹐幸亏自己在意的是力量﹐而不是资历﹐否则也会错失了人才。 事到如今﹐裴桓公也只能认栽﹐手指着邀远潮一个劲儿地摇晃着脑袋﹐嘴里喃喃念叨着﹕「你这老儿啊……还真够阴损……」 「嘿!运气也是一种实力﹐当你们那边只派两个人出战的时候﹐我也不会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上天把他送到了我的眼前﹐不收我就是傻子!嘿嘿……天芦仙都盈气堆积已经快由紫转黑了﹐摘了你们的盈气也不会提昇多少﹐换个人才﹐对他也是一件好事。」 「转黑!」裴桓公终於忍不住变了脸色。 黑白是最纯粹的仙界能量﹐一但转黑﹐意味着仙都已经孕育成仙土﹐可以成为仙界本土的一部份﹐而不必再每一年争取进入的机会。 只有他们这些仙都的创始人才真正营造一座仙都最终的目的就是带着这块属於自己的领土回归仙界﹐然後创始者便成为仙界的众多领主之中。 邀远湖的得意与裴桓公的失落形成鲜明的对比﹐两方突然无话可说﹐静静地对望着﹐直到折花笑的身影被带了过来。 「归入天芦﹖」 听到消息﹐折花笑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看裴桓公﹐又看看仙风道骨的邀远明﹐一时没反应过来。 邀远湖亲切地拉住他的手﹐像面对子侄一样温言道﹕「像你这样的人才﹐整座仙都来换都物超所值。」 如此之高的评价﹐连天芦仙都的上品仙士们都目瞪口呆﹐更别说太和仙都一方﹐裴桓公气得快吐血﹐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没这麽夸张吧!」折花笑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发﹐这番评价实在太高了﹐背後太和仙都的仙士们脸色都不太好﹐让他有种针芒在背的感觉。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这是趁火打劫﹐借了太和仙都的面孔把你抢过来﹐他们留在青境﹐桓公已经答应了。」 折花笑讶异地望向裴桓公。 裴桓公如今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谁让他轻易便相信了亲信的建议而没有询问折花笑的意见﹐这无疑是一种失礼。 「孩子﹐为了太和仙都﹐为了这麽多人数百数千数万年的努力﹐只好委屈你了。」 折花笑耸耸肩﹐到了仙都他已经没甚麽目标了﹐眼下唯一有所期待的便是建立自己的仙都﹐裴桓公的决公倒算是帮了忙﹐让他能更早一点接近真正的仙界。 「你们决定就好﹐我无所谓﹐不过有一个人不知道会不会跟我走。」 「我没问题。」 折花笑朝远处招了招手﹐随即奔过来一位娇美动人的少女﹐天芦仙都的仙士都有眼前一亮的感觉﹐与无关﹐只是单纯对美丽的惊叹。 「你要去天芦仙都﹖」少女眨动着漂亮的眼睫毛﹐一脸惊讶。 「裴老把我送给了天芦仙都﹐你呢﹖跟我走吗﹖」 「当然是跟着你。」 女孩想都不想就做出了回应﹐仿佛这是天经地义事情﹐让折花笑好一阵感动﹐他们之间的关系多少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民籍上归属的只是下层世界范畴﹐在仙都他们只能算是同道﹐虽说生死相依﹐但感情上更趋向亲厚﹐而不是亲密或爱恋﹐倒有种老夫老妻相濡以沫的感觉。 轻轻地给了拥抱﹐折花笑回头分别朝两位仙都之长点头示意﹐短暂的太和仙都之行似乎已经结束了﹐但散离界的仙都之旅无疑还会继续﹐换了一座仙都会有怎样的迹遇﹐折花笑多少有些好奇。 诗师并没有让人惊叹的天赋﹐至少在场的人都没看出任何端倪﹐对於她的归属自然谁也不在意她的去留。 虽然有些惋惜﹐事已至此﹐也没甚麽可说的﹐裴桓公一行只得与折花笑道别﹐倒是折花笑有些舍不得﹐尤其是丹东子﹐并肩作战的感觉深深铭刻於心﹐离别在即﹐他特意找到了丹东子道别。 「要走啦﹐也是﹐凭你……天芦那边更容易接近仙界……你只来了一天﹐就为我们留了机会﹐别人或谁还没领悟﹐我却明白﹐如果不是你的存在﹐太和仙都只能一沉到底﹐然後花费几万年爬到现在的境界。」 略带伤感的口吻绝对不像只相识一天﹐让折花笑相当感动…… 「会重逢的﹐我相信!」 散离界没有纯正的夜﹐没有仙都群如同星河点亮夜空﹐这就是一个漆黑的世界﹐很难想像第一座仙都出现时﹐这里是何等的孤寂。 「一个连光都没有世界﹐为甚麽要存在﹖仙都又为甚麽要存在﹖没有仙都﹐下层世界就永远也无法穿越这个漆黑的断层吗﹖远古的下层强者又是如何踏上仙界呢﹖」 宁静的世界让思绪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游荡在无边无际的遐想之中﹐直到那片紫色完全笼罩住天空。 从天空收回目光﹐他仔细地观察眼前这座截然不同味道的仙都﹐同样是仙都﹐这里的感觉要紧促的多﹐随处望去都能看到高耸的建筑﹐尽管每一座都造型别致﹐却没有太和仙都那种人境合一的感觉。 而紫色﹐让折花笑还有种夜幕降临的感觉。 妖异的紫色﹐深郁的紫色﹐妩媚的紫色﹐宛如矗立在阴暗中的美人﹐有种说不出滋味的诱惑力。 「这里的感觉好奇怪。」 「哦﹖」诗师的论调让折花笑颇为讶异﹐看了她一眼才想起﹐她是个对色彩很敏感的女孩。 「在这里我想睡觉。」诗师吐着舌头俏笑。 「倦意﹖」 「也不全是﹐只是很慵懒的感觉。」 折花笑伸出右手﹐仿佛要感受紫色光芒的能量﹐在璧灵境﹐紫色如同雷电暴虐﹐但在这里却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旁边陪同他们游逛仙都的是岑不疑﹐打出来的交情让他主动承担地陪同的任务﹐「这是天芦仙都﹐所有人都必须扛得住这种倦意﹐那是意志与忍耐力的磨练﹐在这里只有修练才能忘记慵懒的感觉。」 「难怪你们都喜欢操控空间能量﹐是不是想着把让人嚐睡的能量赶跑了才能正常修练﹖」 「嘿嘿﹐算你有眼力。」 「後悔了﹐我指望着仙都过上安稳的日子呢﹐天天修练﹐不累死我啊!」 「那你就天天睡觉呗。」 「这倒是个不错的选择。」折花笑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岑不疑翻了个白眼﹐这小子还真不是勤奋的料﹐居然能走到这里还真是古怪的事情。 「几岁了﹖」 「没到十七。」 岑不疑一个踉跄差点扑倒﹐艰难的稳住身子惊讶地回头看折花笑﹐眼神中只有两个字——不信 折花笑一脸的无辜﹐表情就是在说「我没必要骗你」。 「真的没到十七﹖」 「刚过十六﹐货真价实。」折花笑拍着胸脯。 岑不疑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盯着年轻的面孔片刻﹐嘴角一撇﹐「最好别告诉其他﹐否则至少有九成会吐血﹐他们花了几百一千年才完成的事情﹐你们」 「那是你们不明白﹐他是怎麽过来的。」 诗师突然流露出强烈的愤慨让岑不疑吓了一跳﹐一个不到十七岁的少年能受甚麽苦﹐他的确难以想像﹐但他却清楚修练千年是怎样一种经验﹐至少他本身便是这样过来的。 折花笑也没想解释﹐究竟是挨一千两百刀痛苦还是忍受一千年的修练痛苦﹐他更倾向於後者。 空气突然静了下来﹐紫色的光辉突然侵袭了三人的身体﹐就连折花笑也感到一丝倦意﹐心中一颤﹐这的确是个时时刻刻都必须保持状态的地方﹐否则也许会一觉睡上个两三年。 大致绕了一圈﹐折花笑和诗师都有一种感觉﹐天芦仙都就像是围在葫芦上一圈又一圈的藤叶﹐而中空的月复部才是这座仙都的精华所在﹐修练区域﹐生活区域﹐甚至还有特意开辟出来的种植区域。 诗师一眼就喜欢绕着仙都边缘面积巨大的种植环带﹐几乎全都是她前所未见的奇异植物﹐哪怕是一颗树籽也足以让她兴奋半天﹐看着那从骨子里笑出来的俏脸﹐折花笑觉得自己的选择无比正确。 穿过一条幽长的隧道﹐天芦仙都精华的内月复展现在折花﹐紫色的光辉在这里格外明亮﹐几乎在瞬间驱赶了倦意。 「好地方!」 心旷神怡的感觉与刚才的昏昏欲睡有着天渊之别﹐折花笑忍不住看了岑不疑﹐这才知道刚才那一句话是开玩笑﹐构造出这座仙都的物质显然有着奇妙的特性和力量。 岑不疑笑着眨眨眼﹐为刚才的捉弄而得意。 「我第一次来也觉得哪怕在这里修练一辈子也无怨无悔﹐世上也许不会再有如此舒服的紫色。」 「同感。」 折花笑伸展的身躯﹐尽可能地触及到紫光﹐就像大冷的天泡在温泉中一样舒适。 如同一座在葫芦内调刻出来的都市﹐大部份建筑不是垂挂在顶部﹐便是侧贴在壁上﹐因为这种特色﹐建筑的外形大都古怪﹐几乎没有四四方方的建筑﹐就连门窗也都如此。 「知道吗﹖新人能踏入这里的﹐你是第一个。」 「难道只有仙士才能进来﹖」 「只有上品仙士才进来。」岑不疑一字一句地说。 折花笑吸了气﹐没想到在散离界排名前列的天芦仙都居然是个等级分明的都市。 仿佛看穿他的心思﹐岑不疑笑道﹕「不是不让他们进来﹐是他们进不来﹐在我们眼中舒适的光辉﹐到了他们眼中就只剩下迷幻竹的世界。」说着﹐他朝诗师努了努嘴。 折花笑吃惊转头看了一眼﹐美丽少女神色迷离﹐瞳孔内缩﹐目光呆滞﹐仿佛陷入了某个空间不能自拔﹐身子也是软软﹐一碰就贴了上来﹐吓得他只得抱住纤腰﹐却听到绵音如蜜﹐在耳边呢喃着听不懂的话﹐脸顿时红了。 「你怎麽不早说!」他懊恼地瞪了岑不疑一眼。 「对不起﹐我以为她和你一样﹐没想到……其实﹐这也不错﹐十几岁应该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吧﹐想想当年……好久了啊!」 折花笑连瞪了几眼﹐岑不疑不知是有意避开还是沉缅於过去﹐竟没有任何反应﹐只得自认倒霉﹐半搂半抱地带着诗师前行。 一路上碰到不少上品仙士﹐双都对诀已经成为历史﹐没有人再记住流逝的过去﹐因此遇到折花笑时只是亲切地点点头﹐并没有太多惊异的表现﹐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折花笑初时还有些担心﹐如今已经完全放松下来﹐仙都之人显然已经习惯了对决的模式﹐无论输赢都不会把情绪带到第二天﹐太和仙都那边似乎也是如此。 穿曲折的巷道﹐前方终於出现了天芦仙都最重要的核心——仙鸣居 这是一座垂吊正中央的一座庞大的建筑﹐邀远湖就住在此处﹐平时并不轻易开放﹐每月邀远湖会在这里授一次课﹐能否领悟出东西就要看各人的悟性。 踏入大门﹐折花笑被眼前热闹的场面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才发现太和仙都的上品仙士都在这里。 一问他才知道﹐两个仙都相触的时间不会很长﹐最多只有三天﹐邀远湖率众挑战了太和仙都之後﹐便轮到裴桓公率部回访。 由於这一次两都没有任何损失﹐差别只是一人的归属﹐而且还是个新人﹐所以这场对诀就变成了争夺一个新人少年的战斗﹐其他的一概没变﹐胜负的感觉远比其他对决更淡些。 然而对裴桓公来说﹐失去了一个注定要成为定海神针般的天才﹐无疑比失去一半盈气要心疼得多﹐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能慨叹无缘。 「还满意吗﹖」 邀远湖的第一句话让折花笑有些答不上来﹐这个满意可以泛指很多东西﹐而现在除了逛了一圈﹐似乎还没有感受到其他。 「不用着急﹐过一阵﹐你就会看到仙界的真貌﹐那时候你会更加准确你的选择。」 「你就这麽笃定﹖」 「因为这是一片就快到成为仙界一部份的土地﹐当我们站在这里可以看到白色的光辉﹐与夜色的夜空。」 「白色的光辉﹐黑色的夜空﹖那不就是下层世界﹖」折花笑一愣。 「我没有去过下层世界﹐但这里的大多数人都去过﹐你说的大致不差﹐或许下层世界与仙界世界都是同样类型的存在﹐而这片散离界就是两者的分隔带﹐仙都的存在就像纽带一样把两者结合起来。」 折花笑不只是震惊﹐而是震撼。 「您的意思是﹐任何一片空间﹐只要力量提昇到了一定的高度﹐就可以成为仙界的一部份﹖」 「嗯!」 「也包括下层世界﹖」 12章 一字之威 从来没有人思考过这个问题﹐如果把散离界抽开﹐将仙界与下层世界直接相连﹐又会是怎样的世界呢﹖或许两个世界会一起同化。 少年的异想天开让所有人感到惊叹﹐但大多数只把这话当成一句玩笑﹐无论如何﹐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将散离界抽离出去﹐而下层世界庞大的身躯也不可能穿越仙门。 一切只是梦想中的小泡影! 折花笑当然不会异想天开﹐世界与他以前的想像差距太大了﹐原以为世界是没有边缘﹐仙界只是在下层世界的上面而已﹐现在看来更像是某个地域特色小吃。 一层叠着一层﹐下层世界之上是散离界﹐散离界之上是仙界本土﹐仙界本土之上会不会还有甚麽﹐到了仙界本土自然会明白﹐但即便只是这三个层次﹐已经将很多固有的规则打破了。 他不是个理论追寻者﹐想起这些只是因为突然发现筑建仙都的目标不但切合实际﹐还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仙都最终会与仙界融为一体——这就是成功的希望 一但成功营造自己的仙都﹐就等於在仙界开拓一方水土﹐这是他从未想过皫事情﹐虽然他从来没有成为一方领主的打算﹐但如果拥有属於自己的空间﹐许多事情都可以由他说得算﹐至少不用像之前一样奔波。 更重要的是﹐仙都可以开启与下层世界的仙门﹐那些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们便可以进入他的世界。 他不是个道德家﹐也不是博爱家﹐之前拼命地拯救那世界是为了世界上有他渴望拯救的人﹐下层世界并不是只有一个﹐每个仙都都有仙门通向下层世界﹐他只是没有问过一个仙都到底能通几个﹐至少他知道每时每刻千奇百怪的故事正在任何一个角落里上演。 拯救一切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最简单老套的句子却足以完整地道出少年此刻的心声。 酒宴与下层世界没甚麽区别﹐当然这里不会有美人陪酒﹐也不会有歌舞助兴﹐不过对於平时拼命修练的仙士们来说﹐难得的放松机会谁也不会错过﹐而这甚至是他们彼此间交流的机会﹐许多仙士在他们的仙都生涯中只在这样的酒宴上与其他人说过话。 折花笑自然也是人们喜欢选择的交叹对象﹐因为他身上有太多谜团﹐所以酒宴上他的身边围拢了最多的身影﹐尽管年龄实在相差太大﹐但那场三连胜足以让所有上品仙士认可了他的地位。 「愿望是甚麽﹖」 在诸多问题中﹐折花笑选择了这一个几乎每个小孩都会被问到的问题﹐因为他突然想起﹐从小到大﹐从来就没有人问过他这辈子的愿望是甚麽﹐在家族如是﹐在流放地如是﹐亲人如是﹐陌生人也如是﹐似乎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他的未来﹐或许他原本就是个应该没有未来的人﹐任何对未来的想法都只能是一种奢望。 不! 他亲手把自己扔进了悲伤的角落﹐又把自己拉了回来﹐因为他突然想起﹐至少有一个人在意他的未来——那个渴望阅读他这本书的美丽女子 世上第一个把关系送到他掌心的便是那个女子﹐他突然很想念她。 沉默了片刻﹐他还是选择了问答﹐因为他很想正正式式地问答这个问题﹐尽管那只是短假到极点的两个字 ——「活着」 答案让大部份都觉得不可思议﹐在他们眼里仙都已经没有死活的问题了﹐虽然也有人毁在了仙界能量本源之地﹐可那是意外﹐与寿命无关。 折花笑并不是随口作答﹐来到仙都後﹐周围都是面容年轻﹐年龄可怕的老前辈﹐连他自己都忘了还有寿元这种事﹐此刻才想起﹐如果寿元仍在起作用﹐那麽他依然只剩下三四十年的寿元﹐活下去自然就是首要的考量对象。 「你的愿望还真是特别。」 「只有活着﹐才能书写自己的那部独一无二的书﹐因为世上总会有人想看我这本书﹐为了她们有一天能够看完﹐所以我必须活下去。」 平淡的声音与字语间透露出凛洌味儿形成巨大的反差﹐让听众一时无法适应﹐都愣了一下。 折花笑认真地解释道﹕「我的人生不长﹐但我垂死的次数也许比很多人都多﹐活到现在就是一个奇迹﹐所以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活下去﹐高高兴兴地活下去。」 「也包括在璧灵境的这一次吧﹖」有人故意扯开了话题﹐其他人也顺坡下驴﹐闭开了有些沉重的话题。 「对了﹐你的力量到底是怎麽领悟﹐连老师都叹为观止。」手下败将狄悦爽朗地笑着﹐丝毫没有身为败者的懊恼。 又是这种问题……这些人怎麽就没有一点做人的味道!折花笑忍不住发出感叹﹐却不能不回答。 「难道仙界也没有生死的问题﹖」 他聪明地把问题抛向场中唯一的两位「仙人」手上。 两个老人对视了一眼﹐眼神中都流露出一丝黯然﹐让折花笑相当震惊﹐显然这两位并不是在仙界得意之後才来开创了仙都﹐或许这一切都是情非得已。 「仙界」——这两个字引起了他更多的遐想﹐而且他突然发现﹐只要涉及到仙界本土的事情﹐谁也不会问﹐谁也不会答﹐仿佛天生的默契﹐可偏偏这些人都以进入仙界为目标。 对於顶上那个人人渴望的世界﹐折花笑有了更多的好奇。 「对了﹐今年的紫境圾仙都座次似乎又有变化了…… 不知谁插了一句﹐话题很快又回到散离界﹐紫境级仙都虽然最少﹐却也超过一百座﹐要在其中稳占前三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就连太和仙都的仙士们也极为关心这种事情。 折花笑被晾在了一边﹐诗师倒是清醒了﹐只是反应远不及正常状态﹐像个小情人似的一直偎在他的怀里﹐让人心跳加速的红唇间不时流出梦噫的声音﹐果真让折花笑心跳加速了好几十倍﹐快得随时都能蹦出来。 「……喜欢你」 女孩很坚强﹐与袅娆和小浅不同的坚强﹐她的坚强在於认定了自己抓住了可靠的柱子﹐永远都不放手了﹐然而只有在梦噫中﹐她才能完整地表现出一切。 喜欢﹐就下这麽简单﹐合适的年龄﹐合适的对象﹐合适的环境﹐唯一让人可惜的就下她自己还在梦中。 折花笑不知道该怎麽反应﹐在他的心里﹐所有喜欢的感觉似乎已经那个离去的身影带境了。 轻轻吻一下女敕滑的前额﹐他抱着她坐在了角落﹐就像在家宴中一样﹐他总是习惯把自己放在阴暗的角落﹐尽管这里并没有所谓的「阴暗角落」。 裴桓公和邀远湖很都很想和少年多说说话﹐尤其是裴桓公﹐在询问过丹东子有关那三战的状况後他才真正地了解少年的强悍﹐尤其是击溃那杆「乾沙枪」的壮举﹐太和仙都的上品仙士们没有不瞠目结舌的﹐那种东西直接被仙界本源力量孕育着﹐即便仙界本土也是宝贝。 肩负这个使命的变成了上品仙士丁若风﹐一位无论气质还是长相都极为儒雅的男子﹐透着一种连男人都喜欢的魅力﹐说话也是淡淡的﹐却极有亲和力﹐是个让人放心说出心底话的聆听对象。 当他这样的人都忍不住发出尖啸般的惊呼声时﹐连裴桓公都傻了眼。 「你﹐你﹐再说一遍﹖」 丁若风像只踏是踩着烧红的铁板的熊﹐不断地蹦跳着﹐滑稽的样子实在与他的气质不太相符﹐折花笑忍不住笑了起来。 「如果吞了流光风暴﹐究竟能不能达至十色兼修﹖这个问题有问题吗﹖」 丁若风手指着折花笑嘴巴大张着﹐像条出了水的鱼﹐吐不出半个泡泡﹐看到他惊骇满面的样子能觉得正常才有怪。 一群人走了过来了﹐随即像同时碰上了雷电似的全都被传导了﹐表情和丁若风如出一辙。 「如果这个问题没有问题﹐那麽世上一切问题都不会是问题……」邀远湖轻轻嘟囔着﹐少年的壮举实在有些吓人﹐连他都有些承受不了。 裴桓公更是直接﹐下意识吞了口唾沫﹐然後失神地念叨出两个字——「妖孽」 这个辞一出口﹐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目光前所未有的一致——如果这少年不是妖孽﹐天下就没有妖孽了。 无论是谁﹐也没有遇过一个第一次踏入仙界本源之地就敢吞噬能量风暴的家夥﹐这里的人都经历过那样的风暴﹐遇上都唯恐避之不及﹐谁也不会想过吞噬掉它﹐只有眼前这个大孩子一样的……妖孽! 面对一群像看怪物似的眼神﹐又都是强者中的强者﹐折花笑也有些抗不住﹐耸耸肩道﹕「好吧﹐我不问了﹐反正是不是十色兼修好像也不太重要。」 「吞噬流光风暴这种事就连仙界本土的人也未必都能做到。」 「并不是我想吞噬﹐只是碰上了﹐不吞了它﹐它就会吞了我。」 折花笑直率地回答迎得了理解﹐却引发了更多的惊骇﹐迎上流光风暴原本就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迎上了还想吞掉﹐非天夺其胆不可为。 「你到底修练了甚麽﹖」 邀远湖问出了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灼热的目光几乎要把少年融化。 折花笑歪着头认真地想了想﹐身上的伤疤无疑是最好的证明﹐但他并不喜欢被人当成怪物﹐生死绘的由来依然是个谜﹐然而那是一种以文字以基础的神奇力量﹐了解文字﹐也就是了解生死绘。 想着﹐他突然用食指在空中写了一个字﹐然後瞪大眼睛问道﹕「谁认识这字﹖」 答案是沉默﹐谁也没弄清鬼画符似的凭空一指在干甚麽。 苦笑了一声﹐折花笑拿了一杯酒沾着酒液在地上写了起来。 一个「绝」字﹐十二字杀技中的一种﹐当然﹐他只是随手写下这个字﹐并没有特定的含意﹐然而就在他写完一刹那—— 轰! 一团烈焰般的空气突然爆炸﹐巨大的冲击下﹐整座仙居直接被掀开了﹐在仙士们眼中坚不可摧的外墙像破碎的鸡蛋壳一样裂了无数碎片﹐随着冲击飞散而出。 同时被掀翻的还是众多上品仙士﹐他们反应不可谓不快﹐可这座月复中之城原本就限制了他们的实力﹐大多数只能下意识地护住身躯﹐保证在冲击之後不至於太狼狈。 一连串的崩塌声过後﹐天芦仙都最重要的一座建筑便化成了灰烬。 从地上爬起来的上品仙士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美伦美奂的仙居变成了仿佛经历了几万年风箱洗礼的古代残迹。 而引发这一切的根由只是少年随手在地上写了一个字而已。 「书道﹖」邀远湖猛然想起了一个现实中并不罕见﹐却在修练者中有些特别的技艺。 来自下层世界的上品仙士或许更能理解这个字﹐并不是每一个下层世界都有疯狂的修练者﹐在很多地方﹐琴棋书画才是成败的横衡方式。 不过写一个字炸掉一座仙居﹐如上匪疑所思的画面再怎麽解释﹐也一样会勾起人们的怀疑——甚麽字能这麽猛﹖ 折花笑远比其他人更加吃惊﹐木讷地看着这一切﹐嗅着那透着淡香的烟尘﹐生死绘的力量再猛也冲击到他本人﹐只是这样的画面似乎可以解开许多谜团。 「天芦仙都是生命体﹖」 人们都被这听着与眼前毫无关系的问题吓了一跳﹐心里无不感叹着这小子的思想还真是天马行空。 邀远湖虽然一脸惋惜﹐可他心里明白﹐这月复中仙城一直被强大的力量笼罩﹐平常人进来连站稳都不可能﹐即便这些上品仙士也只能出入﹐只有超越内城的力量才能做到这一点。 眼中的少年越发神秘和强大了。 「你怎麽知道这是生命体﹖」 「哦……我对生命力量有些敏感。」 邀远湖眼睛一亮﹐无论任何一个空间﹐生命都是最顶尖的能量﹐没有之一﹐任何人都以研究透澈生命力量为骄傲﹐一个掌控生命力量的人绝对强悍。 「你的力量竟是生命力量﹖」 周围的仙士都瞪大眼睛伸长了脖子﹐裴桓公的眼中的後悔却越来越浓﹐这哪是人才﹐简直比天才还天才﹐一开口就是生命力量﹐他这个真正的仙人生命力量的边都模到﹐否则也不会弄得这麽惨。 然而折花笑的回答却让气温骤降。 「不﹐恰好相反﹐我使用的是死亡的力量。」 整齐响亮的抽吸声回荡。 折花笑并不後悔选择了不太讨喜的一种说法﹐事实上他的力量必然与生命有关﹐也只有在生命体上才能效用最大化﹐但他只说了一个死﹐哪怕是在仙界﹐大概也不会喜欢这一个死。 邀远湖望着一片狼渍的仙居连说了两个「难怪」。 只有他知道天芦仙都的核心是甚麽﹐正如也只有裴桓公知道太和仙都的核心是甚麽一样﹐每一座仙都只有创始者和传承者才知道仙都存在的核心﹐那不仅仅是核心﹐还影响着仙都内所有人的修练和成长。 「死亡的力量……到了仙界本土怕是要受人非议。」裴桓公语重心长地道。 「难道仙界本土也在意生死﹖我还以为仙界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物。」 上品仙士们虽然没有接口﹐但他们的眼神显示他们的想法与少年一样﹐仙界就该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方﹐否则配不上它那高高在上飘渺出尘的地位。 知道内情的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苦笑﹐仙界的那些事儿﹐只有到了仙界才明白。 气氛突然沉寂下来﹐或许是对於死亡的恐惧﹐上品仙士们对於折花笑好奇似乎淡了许多﹐眼前这座仙居无疑就是最好的证明﹐谁敢小觑了这个少年﹐下场便有可能与这座仙居一样﹐只是写了一个字而已﹐如果多一个字﹐不知道这座仙都是否能抗扛得住。 诡异﹐神秘﹐加上一点点畏惧﹐折花笑终於获得了渴望已久的清静。 诗师仍在梦中﹐笑容如同恒星般永恒璀灿﹐看着甜美地沁人心肺的笑容﹐折花笑放松下来﹐如何未来和过去是怎样﹐现在的心情才是真正的心情。 …… 天芦仙都的月复城显然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当裴桓公突然正式道别的时候﹐折花笑觉得只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若不是裴桓公专程找他道别﹐他大概不会有任何反应。 「以後你就是天芦仙都的一份子﹐以後必定是仙界的一份子﹐到了那里……你才会明白仙界是怎样一个世界﹐值得期待﹐也不值期待﹐也许很茅盾﹐但这是实话。」 语重心长地劝告透着真挚的情感﹐折花笑大为感动﹐用力握了握老人的手。 「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没来得及问。」 「说。」 「如果需要回到我来的那个下层世界﹐太和仙都可以指引吗﹖」折花笑一脸认真地问道。 裴桓公为主的太和仙民全都呆若木鸡。 「回﹐回去﹖我没听错吧﹖」 01章 散渊仙舟 清秋佳期﹐金桂飘香﹐丹枫飘红﹐芳菊争华﹐仙界正是好时光。 嗅着仙界的芳草清香﹐吹着仙界的淡雅轻风﹐看着仙界的广懋土地﹐盛世美景﹐心旷神怡自不必说﹐折花笑也着实享受了一回﹐更别说他身边的诗师﹐这丫头直接醉了﹐痴痴地看着前方的美景说不出话来﹐可心里却又是另一番滋味儿。 周围的仙民们一个个兴奋到了极点﹐摇头晃脑的劲儿和得了糖果的小孩一般。 看着这一张张兴奋地快融化的面孔﹐折花笑微微叹了口气。 一月之争﹐三座仙都月兑颖而出﹐除了天芦仙都一骑绝尘之外﹐剩下的两座仙都皆是仙都联盟的成员﹐玉阳仙都和月隐仙都﹐有折花笑的那片琉璃天下﹐其他仙都皆是忘尘若及。 仙都昇入仙界的三个口子并不在一起﹐分散在不同的区域﹐看着蓦然分离的两座仙都﹐折花笑倒有些不舍﹐这近一个月的相处﹐倒真把敌人变成了朋友﹐原想着上了仙界有几个熟人好照应﹐没想到一下子就分了。 初入新地﹐天知道会遇上甚麽﹐只瞅着连邀远湖裴桓公这样的人物都会被仙界流放﹐前路是光明大道还是荆棘满途还真不好说…… 「舍不得﹖」邀远湖睨了他一眼。 「是啊﹐你们虽然不肯说仙界的事﹐可我能感觉到仙界一点也不好混﹐多个熟人多条路。」 邀远湖一愕﹐随即苦笑着摇摇头﹕「这主意你就不用打了﹐一入仙界﹐他们再也记不住你是谁。」 「啊!」折花笑忍不住一声轻呼。 「你以为就这麽能入仙界啊﹐没那麽简单。」 憋了很久的邀远湖终於打开了话匣子﹐说起了仙界的事情﹐才听几句便把折花笑整片心肺投进了冰水。 「环仙胎﹐重生死﹐忘旧忆﹐获仙身」——这四句话就是那寒刺刺的冰水 眼下﹐他却先浸一浸这寒刺刺的冰水﹐而且还没有回头﹐满心的欢喜和迫急都变成了一条愁肠。 望着那渐渐驶来的接引仙舟﹐折花笑眼里昇起一个大大的愁字﹐这仙界哪里是好路﹐分明又是一条流放的路。 「……散离仙民要入仙界﹐得过三关﹐仙都入界是头一关﹐到了这里﹐他们还有两关要过﹐一是盈气﹐没有足够的资本﹐仙界根本不要﹐还得回去修练﹐不过这一点只要时间长了自然会积累﹐这第三关便是胎选。你想想﹐仙界的一出生便是受仙气滋养的仙胎﹐练甚麽都有个基础﹐散敌仙民若不重塑胎身﹐便没有仙身﹐修练甚麽都会受限制﹐甚至修无所成……」 耳边荡着邀远湖语重心长地声音﹐折花笑的心里依旧扑腾着。 仙胎也就罢了﹐「忘旧忆」三个字他可受不了﹐甚至都忘了固然思无忧﹐可这些日子以来的努力全白费了﹐尽管以前的流放生涯并不是美好的回忆﹐可就这麽抛了﹐他舍不得﹐更舍不得记忆中的一个个鲜活的身影。 问到是不是非这麽做﹐邀远湖也答不出个所以然﹐他自流放就没真正踏上过仙土﹐前面送走的也一个没回来﹐究竟是怎麽回事﹐他自然也无法回答。 「来了来了﹐烟流飞舟来了!」 兴奋的声音在仙都内回荡着﹐虽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过关﹐可谁都无法不高兴﹐这可是仙界﹐吸一口气都能长寿的地位﹐谁能不欢喜。 折花笑愁容满面的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另一张愁容满面的脸。 「我﹐没事﹐真的。」诗师抹了下眼角的泪珠﹐换了一张嫣然笑脸。 她愁的却是要与折花笑分离﹐虽说一路有折花笑开道﹐可到了这里﹐谁开道也不行﹐讲的是实力﹐好在她已种下仙种﹐只要修练下去﹐终有踏上仙界的一天。 想到这一别﹐再见面也许彼此不相识了﹐折花笑忍不住一把揽住了她﹐都说日久生情﹐何况还是患难与共﹐生死同舟的情﹐便是石头人也忘不掉﹐何况他原本就是个多情。 此情此景﹐话不需多﹐只两个字够了。 「不悔!」 上次闯仙门前﹐便是这两个字把彼此交给了彼此﹐如今又是仙界之门﹐还是这两个字﹐其中饱含的情感更是浓浓糯糯﹐远胜从前。 ※※※ 「舟到了﹐大家准备登舟!」 随着谭宗扬一声呼唤﹐气氛一下子推到了顶点﹐成千上万的仙民排着整齐地队列翘首以盼﹐却又安静到极点﹐初遇仙人﹐谁也不敢留下不好的印象 邀远湖像一棵老松矗立在最前﹐每次他都像撒种一样把成材的仙士送入仙界﹐而他却连登舟的权力都没有。 折花笑就矗立在他身边﹐目光落在脚下﹐那片黑漆漆的洞口﹐这里被唤作「散渊」﹐仙都并不直接与仙界接壤﹐因为面积比这片黑漆漆的入口小﹐似渊底之叶﹐浮上了水面﹐与仙界大地平齐﹐但周围还是黑渊一样的空间﹐只有一条烟流飞舟停在仙都之侧﹐这便是仙界的接引之舟。 渐渐地﹐仙舟靠了边﹐舟上走下来一位端装美妇﹐云鬓香腮﹐粉嘟嘟的一张俏脸﹐杏眼带秀﹐细眉透灵﹐一身碧衣粉裙衬托下﹐倒真有如仙子下凡﹐见之忘俗。 看到美妇﹐邀远湖身子突然剧烈地一阵颤抖﹐转眼间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把折花笑和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烟……芷」老仙人颤颤巍巍地朝前一步﹐嘴唇哆嗦得厉害。 美妇也是眼中生楚﹐脸带悲色﹐突然三步并作两步抢倒在邀远湖的身前﹐口中生生吐出让所有人都呆若木鸡的一个字。 「爹!」 看着老泪纵横的邀远湖紧紧抱住女儿﹐折花笑心中唏嘘不已﹐想不到仙界的第一幕竟是生离死别﹐此时他才明白﹐邀远湖为何比其他仙都之主更渴望获得进入仙界的资格。 仙士们先惊後喜﹐若不是要排队登舟﹐早就围上来道贺了﹐此时只有谭宗扬几名上品仙士围了过来见礼。 哭了一阵﹐美妇终於止住了悲声﹐目光扫向成百上千的身影﹐粉脸染上一丝嫣红﹐赞叹道﹕「爹的弟子又多了。」 「没办法﹐这是我唯一能做的……只是没想到竟是你出任了接引使之职﹐苦了你了。」老迈的手轻轻抚模着女儿的发丝﹐那份浓浓的亲情感动了所有人﹐也惊住了所有人。 除了折花笑﹐其他人没有听过半句有关仙界的事情﹐听了这句都愣住了﹐独立偏舟﹐接引新人﹐怎麽看都觉是件光彩的事情﹐怎麽就成了苦呢﹖谁也想不通。 邀远湖没理会其他人﹐单把折花笑拉到美妇身前﹐道﹕「这少年叫折花笑﹐来历非凡﹐若入仙界﹐你帮他一下。」 「好年轻的面孔。」邀烟芷抿嘴一笑﹐上下打量起折花笑﹐越看越觉得这个身影与其他人都不一样。 「拜见仙……姑!」折花笑不敢失仪﹐连忙一揖到地。 「仙姑﹖我有那麽老吗﹖」美妇妙目灵动﹐生出无限魅力﹐煞是动人。 折花笑大为尴尬﹐不知该如何作答﹐脸窘得通红。 美妇噗哧又是一笑﹐温柔地道﹕「别在意﹐玩笑一句﹐你若是投了仙胎﹐成了仙童﹐这句仙姑倒是没错。」 「他不想转仙胎﹐我又不好说甚麽﹐还是你来回答吧。」 「不转仙胎!」美妇掩着红唇一声惊叹﹐透着灵波的眼眸飘出惊骇。 「他情况……有些特殊﹐又不想声张﹐所以只能另想他法。」 邀烟芷手托着香腮沉思了片刻﹐蹙着眉尖道﹕「不转仙胎倒也不是没有过﹐这一类被唤作『散人』﹐可身份极其低下﹐比贱籍还不如﹐而且得不到仙身﹐修练上阻碍极大﹐若非大毅力之人﹐怕是连小成都别指望﹐若如此﹐似乎也没有必要入仙界。」 折花笑听到贱籍两个字那份震撼非言语所能概括﹐仙界中有贱籍﹐这可不是一般的概念﹐散人却连贱籍都不如﹐境遇可想而知。 「我意已决﹐有些事等入了仙界再告诉姐姐﹐现在怎麽做请姐姐明示。」 「好吧﹐那就不转仙胎﹐只是这姐姐两字……」 「他才十七﹐叫姐姐还真没错。」邀远湖呵呵一笑。 邀烟芷惊住了﹐愣愣的目光落在折花笑脸上﹐半天没挪开半寸﹐外人不知道﹐她任职於此﹐自然对散离界和下层世界的事情了解极多﹐散离界的人都是从下层世界爬上来的﹐大都是几百上千的修练才有这机会﹐从未想过一个不到二十的能走到这一步﹐这份震撼不比折花笑少多少。 「你也上舟﹐跟在我身边﹐等其他人都转了胎﹐我再送你入界﹐不过有一点你要明白﹐盈气不足﹐仙界是不会借纳的。」 「姐姐不必担心﹐我有十成胜算。」折花笑嘻嘻一笑﹐只要不抹了记忆﹐做甚麽都成﹐此时也是心情大好。 看着他一脸笑容﹐邀烟芷忍不住幽幽一叹﹐这一念之差﹐不知道要受多少苦难﹐遭多少白眼﹐受多少折磨。 「如今入了界﹐你还是跟着我﹐你是我爹的弟子﹐也算是我的亲人﹐仙界生存不比寻常﹐一时一事都必须小心谨慎。」 折花笑倒没在意话说的凝重﹐却在意话中的那份关爱之情﹐心下感动﹐老老实实又行了一礼﹐「但凡有不对的地方﹐请姐姐教正。」 挥手告别邀远湖和诗师﹐踏着仙舟缓缓离开了仙都﹐那边的少女早已哭成泪人似的﹐看到这一幕﹐邀烟芷多少有些明白了折花笑的选择﹐深深地瞥了他一眼﹐眼神中透着欣慰﹐父亲挑中的人﹐果然不是普通人。 「老爷子到底何事被流放﹖」 瞳子一缩﹐邀烟芷眉尖蹙得更紧了﹐望着老父渐淡的面孔﹐幽幽一声长叹﹐「你问这事干甚麽﹖」 「看着姐姐和老爷子这样子﹐我心里不舒服﹐要是能想办法……让老爷子回到仙界和姐姐团聚就好了。」 邀烟芷深为动容﹐﹐还没入界便想着找办法让自己父女团聚﹐单是这份心﹐就足以称道﹐凝视着少年的眼神越来越温柔﹐这一句真像是亲姐弟的对话﹐她不禁想起自己那个亲弟弟﹐又是一叹。 「父亲为了我们一家才被流放﹐其中的故事很复杂﹐日後你到了我家﹐再慢慢说。」 角落里的一点点阴郁并没有传染到其他人﹐气氛依然炽热﹐他们大笑大叫﹐极可能地渲染心中的兴奋﹐因为此刻他们已经被告知将要转仙胎﹐忘旧忆…… 舟行半日﹐散渊边缘出现了一座高大的仙阁﹐阁前有一座码头似的平台﹐上面竖着一座巨大的玉石牌坊﹐上面书着两个大字——「界门」 踏仙舟﹐登仙宇﹐许多仙都之民完全了毕生之生﹐可折花笑离开平生之愿还有十万八千里。 02章 仙界初貌 玉门仙阙﹐人影如织﹐成千上万的天芦仙民排着整齐地队列﹐入仙界过三关﹐这第二关盈气之检最是折磨人﹐一个一个走﹐一个一个过﹐过了便是仙﹐不过还是民。 这些熟悉的面孔将要转为仙胎重塑仙身﹐折花笑久久凝望不肯离去﹐虽然相处日短﹐却也建立浓浓的友情﹐直到最後一身影进入那座名叫「扣仙阙」仙阁﹐他深深吸了口气﹐转身走向侧方的狭小通道。 这条小径名叫「散人径」﹐是专为不愿转仙胎的人专设﹐并不长﹐也无险﹐只是有一道特殊屏障﹐名叫「散仙关」﹐受不了仙界气脉之压就过不去﹐非常简单的测试。 散仙关其实是透明的﹐可以清晰地看到前面的景致﹐邀烟芷早已在那里站着﹐正眼瞅着他﹐眼神中依旧透着怀疑。 不禁是他﹐旁边还站着四个人身影﹐年纪都不大﹐也就是成年上下﹐青衣小帽﹐不像是甚麽高贵的身份﹐身上也看不到传说中「仙气缭绕」的画面﹐怎麽看都下一群大孩子﹐眼神中透着好奇﹐大概是第一次碰到走散仙关的。 折花笑突然停下了脚步﹐ 几个人的表情顿时凝了一下﹐眼神都在问「後悔了﹖」 折花笑自然不是後悔﹐只是在想闹出怎样的动静才合适﹐用神卷﹐怕是要出大阵仗﹐最後演变成甚麽场面不好说﹐想了片刻﹐他决定还是淡然应对﹐初到仙界﹐还是不惹人注意为好。 「来了!」 邀烟芷身边的一个大男孩兴奋地叫了起来﹐其几个也都瞪大了眼睛﹐然而看着平平无奇轻松穿越的身影﹐不禁都露出失望之色。 「真没意思。」 「还以为出朵花呢﹐师姐﹐他会加入素雪殿吗﹖」一位粉脸上点着几点雀斑的女孩脆脆地问逆。 「怎麽﹐看上眼了﹖」 「切﹐我又不是花痴﹐只不过素雪殿的新人越来越少﹐好冷清呢。」 邀烟芷神色一黯﹐目光射向左侧﹐轻轻摇了摇头。 折花笑迎了上来﹐左右顾盼了一阵﹐发现绕到了扣仙阙的正门﹐玉瓦飞檐﹐朱柱银窗﹐配着前方的树木花草﹐也算是极别致精巧的一处﹐只是完全没有一点传说中的仙宇气息。 「怎麽﹐失望了吧﹖」邀烟芷抿嘴笑问。 「还好﹐从老爷子的那里我就猜到仙界不会是甚麽高级地方﹐这样子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这里偏﹐若不是临着散渊﹐每年要接引新人﹐根本没有人会来这里。」 折花笑完全可以想像仙都离去後这里的萧条景像﹐耸肩一笑。 旁边几个年轻人一拥而上﹐围着折花笑左看右看﹐赤果果的目光仿佛要把人看透了似的﹐把少年弄得有些尴尬﹐目光移向邀烟芷求助。 美妇嫣然笑道﹕「这几个是我的师弟师妹﹐这小胖子是定涛﹐来这里帮忙的﹐等仙胎拍卖会後跟我一起回归山门﹐这些日子﹐你就和他们作伴吧。」 「仙胎拍卖会!」 折花笑一下子愣住了﹐几个年轻人的骚扰顿时抛在了脑後。 「这些转了仙胎的﹐过些日子就能稳定下来﹐他们在这里无亲无根﹐自然需要有所归属﹐各仙府仙门都会派人来选人。」 虽然明白这个过程﹐可折花笑心里很不舒服﹐好不容易踏上仙界﹐甚至都没做﹐先成了别人掌中的货物﹐幸亏他们自己不知道﹐否则怕是得气个半死。 见少年神色略显不悦﹐邀烟芷笑了笑又道﹕「其实没你想的那麽差﹐这里的生活并不容易﹐没有本事﹐连吃口饭都难﹐他们从仙胎月兑生便是童子﹐没有人照顾起居﹐活不了多久。 折花笑千算万算﹐却从未算计在仙界的吃喝﹐连仙都无视了吃喝﹐到了更高的仙界﹐反而要想着填饱肚子﹐他实在无法理解﹐但理解是一回事﹐事实便是事实﹐只能接受。 「你好啊﹐我是迟奉孝。」长着一张女圭女圭脸的大男孩凑了过来﹐眼珠子溜溜地﹐手指戳了戳折花笑的肩头﹐「听说下面来的是几百几千岁的老头老太﹐你多少岁了﹐有一千了吗﹖」 折花笑顿时哭笑不得﹐没等他回签﹐邀烟芷先笑了起来。 「他也就十七﹐比你还小半岁。」 「啊﹐不会吧。」 折花笑赧然点点头。 「兄弟﹐老弟﹐哈哈﹐以後记得叫老大。」女圭女圭脸得意张狂却又搞笑的表情连折花笑也逗乐了﹐看来这几个年轻人都不错。 「哥哥﹐我十六﹐我叫流花子。」 「还有我﹐我﹐我是莫古。」 「莫古莫古﹐就是蛤蟆叫﹐叫他小蛤蟆就好。」 「你这木头﹐不许叫我小蛤蟆!」 看着其乐融融的一群﹐折花笑心里欢快极了﹐谁都想和同龄一起﹐何况他也就将将十七﹐再成熟也有一颗赤诚的童心﹐每日与生死之事纠缠不轻﹐想着都觉得累﹐做起来就更累﹐好在每每有人相伴﹐无论袅娆﹐小浅还诗师都解语花﹐现在不偍遇到了一个好姐姐﹐而且还又遇上了一批无忧无虑说话的对象﹐这感觉就像搬空了一肚子石头﹐那份轻松劲儿啊! 然而他却没有看到邀烟芷眼中的那丝愁色——散人之路﹐真的不好走! 说笑戏耍了一阵﹐满头大汗几个青年们像一阵风离去了﹐折花笑一问才知道﹐这些青年竟是为了赚仙门的修练费和生活费前来工作﹐这一点完全颠覆仙人的形象。 仙人要吃饭﹖仙人要赚钱﹖仙人要工作﹖那仙人还不就是普通人嘛! 折花笑望着眼前的青山绿水足足愣了一炷香的工夫﹐临了﹐啪的一拍大腿﹐随即放声大笑。 邀烟芷看着莫名其妙﹐依然没有发问。 「抱歉﹐失礼了。」 邀烟芷讶异於少年突然流露出的爽朗与轻快﹐之前虽然满带笑意﹐可总觉得笑容背後有种沉重的感觉﹐比不得此刻的天真月兑跳﹐这才十七少年应有的气质。 「仙﹐人於山外﹐山於天下﹐终不过天下一人耳﹐仙界便是仙界。」 说完﹐他一转身﹐长揖到底﹐恭恭敬敬地道﹕「姐姐﹐请教我仙界生存之道。」 美妇茫然一愣﹐随即含笑颔首。 走一路聊一路﹐仙界立体鲜明的画面随着邀烟芷的话语逐次在折花笑的脑海中打开。 仙域世界就像像座青铜灯台﹐底座就是脚下这片大地﹐名曰「本界」。 本界面积极大﹐主要分成三大区域﹐最外的一圈是「仙环十二宫」。 仙环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方位为四点﹐幅射一方﹐每处又分成三宫﹐分别是﹕青龙﹐南青龙﹐北青龙﹐朱雀﹐东朱雀﹐西朱雀﹐白虎﹐南白虎﹐北白虎﹐玄武﹐东玄武。 这十二个区域组成了一座完完整整的十二仙宫﹐每一宫既是独立﹐也是相接。 仙环十二宫之内是「两仪道」﹐俗称外仙界﹐一阴一阳﹐遥相对应。 本界的中心区域是内仙界﹐乃本界的精华所在﹐再往上爬便是另一个层次﹐如同轻云悬於本界之上﹐名曰「上仙府」﹐而上仙府之上﹐便是灯盏的位置﹐那也是一片广阔的土地﹐叫做「云仙原」﹐俗称「真仙极域」。 一个仙界五个大区﹐小区十根指头都数不过来﹐这得多大一个地界啊﹐真不是下层世界能比﹐折花笑忍不暗自咋舌﹐同时也似乎明白了﹐若按下层世界的评定﹐怕是只有上仙府和真仙极域才能算是真正的仙界﹐也是这个世界至高至极之所在。 「……散渊有三处﹐分别在东朱雀﹐北青龙和南白虎﹐而这里是东朱雀……」 折花笑点点头﹐正想再问﹐斜刺点突然鞭子一样甩进一句抽人的话来。 「呦﹐芷娘哪弄来的小男人。」 折花笑一腔血直接灌上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除了邀烟芷﹐听到的第一句竟如此龌龊的一句﹐哪怕下层世界也没人敢随意便说这种话﹐这还是万人崇敬的堂堂仙界吗﹖ 剑眉倒竖﹐冷目如电﹐狠狠一个霹雳砸了过去﹐竟把说话之人硬生生砸懵了﹐看着那恶虎般的目光﹐张着大嘴巴半天没再说出一个字。 折花笑这时才看清口贱者的长相﹐油光甑亮一张脸红润透光﹐红玉似的﹐尖下巴﹐宽额头﹐柳鬓烟眉﹐束发玉籫﹐如果不是刚才那一句贱言﹐倒真像个文雅小生﹐可惜金身玉貌也抵不住那粪坑般的臭嘴﹐白长了一副好胚子。 邀远芷真是好气性﹐听了那种话竟没事似的﹐只是轻咬下唇的动作暴露了心思。 看着她这样﹐折花笑倒不好强出头﹐初来乍头﹐诸事不明﹐仙界显然不是不是一个简单的世界﹐如今还是淌着水过河﹐怎麽也得小心点。 半晌﹐那人才反应过来﹐恶狠狠地回瞪了折花笑一眼﹐却也不敢太张狂﹐那暴风霹雳般的眼睛还真把他震住了﹐虽然看着年纪﹐可怎麽也不像是个色厉内荏的人物﹐心里便犯起了嘀咕。 瞅了又瞅﹐想了又想﹐最後一肚子坏话愣是没出一字﹐只是临走时冷刺刺扔了一句﹕「眼下的宁月典要到了﹐素雪门可再把你家老爷子用一生换来的那点破东西扔了﹐到时候别把你家老爷子一条命换来的那点东西全扔了。」 邀烟芷如同雷击般晃了两下﹐若不是折花笑及时掺扶几乎要跌坐下去。 目送着那人的身影﹐折花笑扭头看了一眼邀烟芷﹐从她的眼眸间品出一丝苦涩﹐忍不住问道﹕「这甚麽人﹐这麽嚣张﹖」 「他叫尤威﹐属於狼图宫﹐和我们素雪殿是对手﹐准确说是一直压在我们头上的大石。」 「狼图宫很强﹖」 「强﹐很强!仙环十二宫﹐狼图宫原本就是这东朱雀的一宫的掌宫仙门﹐如今没落了﹐掌宫仙门换了凌旗殿﹐但它在这一片区域名叫芙蓉原的地方还是一等一的大势力﹐与晴雨阁和射秋苑鼎足而立﹐相比之下﹐素雪殿只是依附在秋苑之下的小仙门而已……」 折花笑微微颔首﹐言下之意﹐素雪殿的地位怕是连做对手的资格都没有﹐也就剩被欺压的份了﹐否则如此龌龊之言邀烟芷不必忍辱。 「其实﹐爹被迫流落散离界与狼图宫有关。」美妇幽幽叹了一声。 「啊!」 「这事挺复杂﹐平心而论﹐也不尽是人家的错﹐若不是我那可恨又可怜的弟弟……不说这个了﹐你初来乍到﹐甚麽都要习惯﹐眼前这边该转胎的都转胎了﹐过几天就可以松下来。」 见她不肯多说父亲的际遇﹐折花笑也不好多问﹐只是素雪殿的事情重重地搁在了心头﹐既然暂时跟着邀烟芷过﹐即便不入素雪殿也必须先行依附﹐也该了解一些世情世故﹐也算是未雪稠缪。 界门那几座楼宇之外便已没了人烟﹐一片烟柳林挡在了前方﹐清溪划林而过﹐与羊肠小径穿了个十字﹐两人侃侃细语﹐轻步慢行其间﹐嗅着仙林怡人的清香﹐看着清幽的美景﹐因尤威而起的那分厌烦感也渐渐淡去了。 「好地方。」 「是啊﹐亏得是这样的地方﹐否则守在这里可不是一件轻松事情……这边走﹐前面就是住处﹐别嫌简陋就好。」 「林子我都睡了八年﹐何况有屋﹐这麽好的环境﹐住多久都没问题。」 「尽说傻话﹐真要在这住下去﹐人都住废了﹐这仙界生存﹐第一要诀便是入仙门﹐无论大小﹐总得入一个﹐一城一镇皆是仙门归属。」 「姐姐既然在素雪殿﹐我也不打算找别的。」 「可……」 「大小都是个归宿﹐再说﹐小仙门也能成为大仙门﹐不是吗﹖」 烟芷不禁莞尔﹐脆脆甜甜地笑了起来。 穿了林子﹐前方的平地果然出现了一座小村﹐竹舍茅屋﹐真正的天然民居﹐却不知以何法筑成﹐竟与下层世界别然不同﹐银灰色的茅草﹐泛着紫芒的竹壁﹐连门都闪烁着淡淡的桃红色。 没等二人接近村子﹐里面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弟弟——」 邀烟芷掩嘴一声惊呼﹐整个人如泥塑木雕般僵住了。 03章 邀氏姐弟 好一个虎背熊腰﹐好一条大黑槊﹐好一个霸王般的一个人物﹐折花笑瞅着那一声暴喝吓退一群的身影﹐觉得有股子气从心里涌出来﹐腰绷直了﹐肌肉鼓胀着﹐力气都觉得大了三分。 真真一条好汉子! 邀烟芷眼中含雾﹐抢了几步上去﹐啪的一巴掌拍在弟弟的肩头﹐嗔恼着骂道﹕「你这贼匹﹐居然跑到这里撒野了﹐还嫌败的事情不够多啊﹐爹都为你落到了流放散离界的地步﹐你还想怎麽折腾得不够啊!」 一声便把青年的气势削了七分﹐畏畏缩缩地看着半嗔半恼﹐满眼关切的俏脸﹐脸上愧色便更足了﹐再一提「爹」﹐脑袋都会耷拉到肚子上去了﹐细声细气地喊了一声「姐」。 「姐﹐还知道我是你姐姐。」邀烟芷白了他一眼﹐转头看着围拢上来一脸惊讶的身影﹐歉意地笑笑﹐「抱歉﹐我弟弟有甚麽得罪的地方﹐各位多担待。」 围拢上来的人都吃惊地看着姐弟。 「烟芷﹐这小子就是你弟﹖」一名壮硕的成年男子直接揍了上来﹐复杂的目光一直盯着邀烟芷的身上。 远近就这麽一条村子﹐专属於「东朱雀盟会」这麽个半私半公的组织﹐其实就是一间商行﹐专管散离仙民转仙胎和拍卖事宜﹐村落只在界门开放的时候启用﹐专供这些司使人员住宿﹐因此住在这里的都是东朱雀盟会的属员﹐同僚的关系。 面对壮硕男子﹐邀烟芷显得有些拘束﹐歉然道﹕「子雄哥﹐给你惹麻烦了。」 「我没麻烦﹐他有麻烦﹐虽说是你兄弟﹐可这里毕竟是盟会的地方﹐就算亲人来也得先打招呼﹐没有模进来就打架的道理﹐我不管你们之间的私怨﹐有事到村外林子里了结去。」 「是是﹐您多担待﹐我会好好教训他的﹐保证他不会再生事了。」邀烟芷又是点头又是道歉﹐活像是受婆婆责难的小媳妇。 弟弟明显不愤﹐只是在姐姐强压下才没有说话而已﹐气呼呼地甩头不再看。 「还不走!」 半拽半拉把弟弟扯到村外﹐邀烟芷的脸色才有了些血色﹐回头看了看村子﹐再看看界门的方向﹐又用力扯了几步﹐朝子林子走去。 看到这一幕﹐折花笑跟也不是﹐留也不是﹐在这里他连个身份都没有﹐一切都得仰仗邀烟芷。 似乎察觉到这一点﹐邀烟芷看了一眼犹豫不前的折花笑﹐嗔笑着又道﹕「你也是我弟弟﹐还不快过来。」 一个「弟弟」把折花笑心肺都喊热了﹐就连袅娆也没喊过这两个字﹐邀烟芷信口唤来浑然天成﹐没有一丝做作﹐真如亲姐弟般﹐把个颠沛流离多年的折花笑感动得肠子都在打颤。 邀烟芷地弟弟一脸惊愕地打量着折花笑﹐满眼狐疑﹐只是没敢多问﹐一进入林子﹐便忍不住问了起来。 「难道爹还留有仙胎﹖」 「他是爹的弟子﹐从散离界来。」 「可他……难道是散人!」 「散人又如何﹐比你这惹祸的贼匹强。」邀烟芷恶狠狠地瞪了弟弟一眼﹐转脸笑说﹕「这是我弟弟邀青锋。」 「真如青锋三尺剑。」折花笑笑说。 第一次见面就被夸﹐谁都会高兴﹐邀青锋一把揽住折花笑的肩头﹐蛮硬的动作弄得折花笑生疼直咧嘴。 「行﹐就冲你走散仙关不转仙胎﹐我就服你﹐换了别人﹐就算被打道回府也绝不走散仙关﹐那可是虎口狼山啊!」 折花笑感觉到邀青剑眼中的挚诚﹐笑容也越发灿烂起来﹐与爽直畅快的真汉子相交就是舒服。 邀烟芷欣慰地看着两个弟弟﹐能有这份安逸温情﹐实在不容易。 「到底怎麽回事﹖一来就打架﹐也不安生点。」 「切﹐谁让他们嘴里不乾不净﹐当着我的面子说姐姐的坏话﹐小爷就是泥塑的也该有脾性﹐自然上去就是一拳﹐结果就……」 邀烟芷神色黯﹐说的坏话她自然想得。 「姐﹐一看你就知道在这里受了大委屈﹐别干了﹐单是那些贼胚的疯言疯语就能把人糟贱死。」 「又说胡话﹐做事便是做事﹐姐姐是替素雪殿在这里任职﹐岂能说走就走﹐再说﹐仙都已经入界﹐眼下的事情也快结束了。」 「啊!你见到爹了﹖」 一提起父亲﹐邀烟芷泪珠儿又似珠帘般垂了下来﹐把邀青锋弄得手忙脚乱﹐哄了半天才止住了泣声。 「你呀﹐就不能安生一点﹐凭你那天赋天资﹐只要忍些日子﹐注定是要成材的。」 「我就是想来见爹一见﹐没想到还是晚了。」 「嗯﹐晚了。」 「若不是我们﹐父亲也不必去受那样的苦。」 「姐姐!我这次来就要想办法把父亲接回来。」 「接﹖你凭甚麽接﹖你有甚麽本事﹖就凭你万年仙胎﹖灵力比人强﹖这可不是逞英雄的地方﹐散渊有多少只眼睛盯着﹐你知道吗﹖」邀烟芷越说声音越大﹐到最後直接叫着说。 邀青锋也胀红了脸﹐不服气地道﹕「姐﹐不要小看我﹐我是天才﹐是父亲舍了後半辈子培养出来的万年仙胎﹐孕养了足足八万六千年之久﹐我可不没有白废时光﹐这一年我在天剑丹霞可没浪费时间。」 「啥﹖朱雀主宫的天剑丹霞﹖」邀烟芷破渧为笑﹐笑容要多灿烂有多灿烂。 看到这笑容﹐折花笑便记住了「天剑丹霞」这四个字。 「哎﹐晚了一步﹐这次来是想问问爹一件大事﹐一件或许可以扭转乾坤大事﹐这下头疼了﹐怎麽就晚了呢!」 看着弟弟抓耳挠腮急切的样子﹐邀烟芷终於相信他不是无端到此﹐暖暖地一个笑容後﹐柔声笑问﹕「甚麽大事﹐让我们的大天才也这副样子。」 邀青锋左右扫视了一眼﹐神色相当紧张﹐确认没有人偷窥才一步突前﹐拉着两人的手把他们压低﹐细声轻吐了三个字﹕「雀怨灵。」 折花笑听不明白﹐只觉得这三个字透着一阴森之气﹐目光盯着两人的脸﹐从表情中寻找答案﹐邀烟芷激烈地反应把他吓了一大跳。 「雀怨灵!朱雀灵凰的魂汁﹖」 「对﹐就是它。」 邀烟芷倒吸了口凉气﹐不知所措地转了两次身﹐忽然神色一定﹕「这和我们有甚麽关系﹖」 「把它搞到手﹐送到宫座去﹐请求赦免父亲﹐父亲不就可以回来了吗﹖」 「你﹐你疯啦﹐这东西别说仙环十二宫﹐就算是上仙府都会动心﹐凭你﹐别说搞不到手﹐就算搞到手也没命。」 言之凿凿﹐情之切切﹐邀青锋却丝毫不为所动﹐攥着拳头坚定地道﹕「事在人为﹐不试试怎麽知道﹐何况我是打着天剑丹霞的招牌﹐出甚麽事」 「你啊﹐先把我气死得了。」 邀烟芷气得扭身就走﹐邀青锋这才着了慌﹐又赔不是又作揖﹐还保证自己只是动心﹐不会动手﹐这才把姐姐哄顺了气。 「村子是私地﹐你们暂时都没有资格﹐我先去打个招呼﹐你们就在林子里呆一阵﹐可别乱跑了。」 目送姐姐离去﹐邀青锋脸色一变﹐抱着双手摇摇头﹐叹息道﹕「姐姐就是人太好了才会受人欺负﹐否则也不会被个老不死的骗了……」 「骗﹖」 「素雪殿主呗﹐不知怎麽就把姐姐的骗到手了﹐现在夫人不夫人﹐妾不妾的﹐还要为素雪殿的到处奔波﹐」 折花笑不知怎麽接话﹐看邀烟芷的样子﹐似乎对素雪殿忠心耿耿﹐这种事大概只有自己明白。 「不说这个了﹐你怎麽选了散仙关……」 天晴林幽﹐鸟雀无鸣﹐两个人一人靠着一株大树对面而坐﹐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联了起来。 同是一门﹐这弟弟可比姐姐健谈多了﹐从未见过母亲﹐胎生成人後就没见过父亲﹐几乎是姐姐一手拉扯大的﹐从小就爱四处乱闯﹐际遇倒是与折花笑有异曲同工之妙﹐所说越说是投默﹐不一阵便成了莫逆之交。 折花笑也从他的口中得到了更多有关这片区域的情况﹐东朱雀宫的状况﹐几大势力﹐城池的分布﹐大致有了些了解。 仙界也有光暗轮转﹐只是主导光暗的不是太阳﹐而是七颗闪亮的大星﹐名曰「七宫星」﹐七颗大星每一颗每一天轮次为首﹐七天一个轮回﹐到了夜间﹐七星不明﹐诸小星取而代之﹐天地如洒上了一层银粉。 这是仙界的第一夜﹐悠然闲坐山林﹐坐看风云变幻﹐恍若隔世﹐折花笑虽然未转仙胎﹐却也有重生的感觉。 邀烟芷回来得很晚﹐神色间有些疲惫﹐看得邀青锋好一阵心疼﹐又是揉肩又是敲背﹐献起了殷勤。 「抱欺﹐人不在﹐所以没办登记﹐只能委屈你们今夜在这里露宿了。」一边说﹐她一边摆放食盒。 一阵幽香扑鼻﹐第一次看到仙食的折花笑对於食盒中雕工精细的美食相当好奇﹐单就这股子味儿就让他心旷神怡。 邀青锋一把抓起就往嘴里﹐食物入口後的那份满足完全显露在脸上﹐就像吃到母亲的饭菜一样幸福﹐看得折花笑好不羡慕。 「吃点吧﹐仙食」 「快吃吧﹐仙食不容易。」 折花笑取了一阵晶冻状的食物放进口中﹐入口奇香﹐鲜美的味道竟像是在舌头上跳舞似的﹐吃下去舒坦感觉浸透了心肺﹐那感觉比冬日泡在温泉还舒服﹐不禁连连称奇。 「嗯﹐好吃……弄仙食很难吗﹖」 「当然难﹐你可不知道﹐一份仙食比一份仙丹要贵得多。」 折花笑啊的叫了一声﹐伸向食盒的手悬停在半空﹐木讷讷扭头望向姐弟。仙丹是甚麽概念﹐在下层世界那可是让千万人疯狂的东西﹐拿命换只怕也有人愿意﹐这里居然抵不上顿饭﹐脑子实在转不过弯。 邀烟芷嫣然笑道﹕「没那麽夸张﹐不过话也没错﹐仙丹只要摘取灵物之华﹐聚合成丹便可﹐仙界之内﹐灵物甚多﹐仙食不但要取其精华﹐还是取融通」 融通腑脉﹖折花笑又懵了﹐怎麽感觉仙丹和仙食的作用颠倒了﹐仙食融通腑脉﹐滋养百窍的话﹐那仙丹还有用吗﹖ 问了半天他才明白了些﹐仙界对於食物的要求极高﹐也并不为了填保肚子﹐而是用直接用来养命﹐寿元长短全靠仙食﹐竟与其他任何都无关﹐这一点最让他惊讶﹐也就是说再强者仙人﹐没了仙食﹐也一样会出现大问题。 对於以命换力的他来说﹐如果仙食可以直接延长寿元﹐意味着只要有仙食便有死气﹐有死气便能进化能战斗﹐这无疑是天大的好事﹐制做仙食自然就等同於修练。 「对了!有一点我觉得纳闷﹐老爷子﹐几千几万岁了吧﹖可你们……」折花笑指指着两人的脸。 姐弟相视一笑﹐姐姐做了回答。 「仙界这里分胎龄和寿龄﹐成胎到出生有长有短﹐受胎性﹐胎气﹐胎灵等诸多因素影响﹐一个仙胎可以孕育几千几万年﹐然後才月兑胎成人﹐只有成了人才开始算寿龄。」 折花笑眨巴了两下眼睛﹐惊得嘴都僵了﹐忽然他想到甚麽﹐扭头望向界门的方向…… 「也就是说……那些转了仙胎的……」 邀烟芷点点头 「幸亏没选择转仙胎﹐不然一下子几千几万年过去了﹐甚麽事都完了。」折花了抹着一额冷汗喃喃自语﹐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烟芷又笑了﹐绽族的酒窝添着俏色﹕「这有些夸张﹐很多仙胎胎期很短﹐并不是所有仙胎都要花几千几万年﹐我们两个寿龄不大﹐可胎龄却长得惊人﹐若按入胎的时间﹐我们大概能算祖祖祖先辈了。」 说着﹐她的神色忽然一黯﹐连带弟弟也皱紧了眉头﹐幽幽叹息竟化作千山万水﹐飞逝远渡。 「胎期」两个字像根冰棱子扎在了折花笑的心坎上﹐胎境十期依旧是生死绘最神秘的东西﹐第一个胎期让他凭空获得了蹼翼能量﹐这光彩琉璃的第二个胎环显然会有更大的惊喜﹐。 猛地打了个激冷﹐他冲口问道﹕「胎期﹖胎境十期吗﹖」 「胎境倒是听过﹐十期又是甚麽﹖胎境分期吗﹖这可真没听过。」 邀烟芷的回答让折花笑微感失望﹐《诛选》虽未全解﹐至少有了着落﹐那是神卷﹐可生死绘却依旧是个谜﹐尤其是胎境﹐显然牵扯着第一个成功的莫名其﹐第二个经历了一个月的仙界本源能量滋养﹐竟一口气到了第七期。 吃完仙食﹐姐弟各修练﹐林子也静了下来。 借着这份清幽﹐折花笑开始梳理思绪。 首先要做的便是把以往的经历全都塞到心底去﹐此时他已真正意识到要在仙界生存﹐必须以仙界法则为准﹐以往的经验都不能作数﹐甚至还会影响判断。 其次便是确立目标﹐虽然还未真正融入仙界﹐可从这对姐弟的言谈之中﹐他已经大致明白﹐仙界与下层世界最大的不同在於仙界是立体的﹐有上仙府和极仙真域两个层次在上面﹐而下层世界只是一片天﹐一片地。 他甚至对两仪道都没有兴趣﹐更别说上仙府和极仙真域那种高境界的空间﹐营造仙都﹐回归下层世界﹐营救所有他想营救的人。 可刚刚在邀青锋开了个头便被他打断了﹐显然是因为父亲的遭遇而对散离界深表厌恶﹐虽说仙都是流放地﹐可就现在来看﹐也不是寻常人有资格被流放的﹐邀远湖能让一儿一女候了几万年的胎期﹐可见在那个时候﹐他必定是个有身份﹐有地位﹐有影响力的﹐显然这种事情暂时遥不可及﹐欲速则不达﹐只能慢慢来。 「要不要我教点仙诀﹖」邀青锋忽问。 折花笑愣了愣﹐随即含笑摇了摇头﹐「倒是不急﹐我想到素雪殿看看再说。」 邀青锋撇撇嘴﹐略带不屑地道﹕「没落的素雪殿能有好仙诀﹖挑选仙诀可是起步的关键﹐别为那些垃圾仙诀浪费了时间。」 「没素雪殿能把你养大﹖」邀烟芷瞪了他一眼。 「就事论事﹐素雪殿的仙诀哪能和天剑丹霞﹐尽是些低级货﹐否则素雪殿能衰败到这种地步。」 折花笑见两人又要吵﹐连忙笑道﹕「我可比不上你﹐你是孕养了八万多年的仙胎﹐烟芷姐也不差﹐比起你们这些天生天才﹐我连仙胎都未转﹐天知道能不能修练。」 「这倒也是﹐散人﹐散人……」念叨了几声﹐邀青锋也是一脸难色﹐最後长叹一声﹐「太难﹐太难了!」 「是啊﹐太难了!」 看着两姐弟忧心忡忡地的神色﹐折花笑心也戈登一下沉了下去。 04章 从低做起 散人有多难﹐再次踏入村落折花笑就感觉到了﹐管理村落的监理范伯见了他如见蛇似﹐让他的心凉了一半﹐再听到安排﹐另一半也凉了。 「……这不是我的规定﹐这是散人法则﹐抱歉﹐我无法通融﹐要留下可以﹐每日洗衣打扫﹐摘集狩猎﹐完成工作﹐月末给一餐仙食﹐此外每日仙币三枚﹐干就干﹐不干拉倒。」 声之凿凿﹐千钧不移﹐让邀烟芷姐弟只能无奈地看着折花笑。 一句话——散人就是奴 折花笑哪怕被流放山野﹐这辈子也没做过奴仆﹐即便是灰肩那种比贱籍还低的身份﹐也是独立自由﹐我行我素﹐来到仙界竟要先做奴仆﹐感情的确难以接受了﹐可看着两姐弟﹐尤其是邀烟芷﹐他做不出甩袖就走的事情﹐即便现在这个身份﹐也是她求来的﹐素雪殿势单力孤﹐连带邀烟芷做起事来也难度倍增。 「弟……」 这一声弟把折花笑唤得心都颤了﹐看着那幽怨自责的眼神﹐最後一点矜持也抛到了脑後﹐除了投降﹐还能做甚麽呢﹖俗话不是说了﹐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就做一回先屈後伸的大丈夫吧。 「没事﹐我干!」 「你就住村末的杂料房里﹐做甚麽听老钱的……记得勤快点﹐做散人就要有散人的觉悟﹐别指望别人都像我这麽好脾气。」 范伯临走的话折花笑愣了愣﹐轻轻地摇摇头﹐这若算好脾气﹐坏脾气倒是真挺可怕。 他睨了邀青锋一眼﹐从头到尾﹐这个爽朗青年都像锯了嘴的葫芦似的﹐这才是问题所在﹐连他这样的人都沉默以对﹐足见这样的画面早在他的预料之中﹐甚至还比他预料的好些。 「弟﹐先忍一忍﹐这里的事也就是十几天的光景﹐一天三枚仙币也还算公道。」 折花笑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想想其实也没甚麽﹐这里可是仙界﹐一个个都是仙胎养成﹐比不得他这个凡胎俗子﹐一个新人﹐又是散人﹐从低做起﹐也没甚麽大不了﹐以前不也是从灰肩一点点爬上去的。 思想通了﹐笑容也多了﹐何况他原本就不是个爱计较的人。 遛蹋着走到村末屋子﹐迎风便是一股清香﹐如清泉透心而流﹐精神倍振。 「好香啊!」 「黎花薯﹐中品仙食﹐专能怡养睛眸﹐很多人都喜欢的仙食﹐不过此物制作起来极其麻烦﹐比许多上品仙食还要麻烦﹐想不到这偏远小村也有仙厨高手。」 正说屋内走出来一名妇人﹐身形微胖﹐圆脸细眉﹐瞅了两个年轻人一眼後﹐目光落在邀青锋的身上﹐笑眯眯地道﹕「小家夥倒是有些眼力﹐黎花薯易采摘﹐否则原该是上品仙食。」 「大姐﹐我这兄弟今天开始在您这干活﹐请您多照应着点。」 折花笑没想到骨子里极高傲的他竟为自己求人﹐显然在他心中﹐自己已经超过了面子﹐不禁大为感动。 「我听说了﹐来了个散人……娃子﹐散人的路可不好走﹐你选的路﹐天也帮不了你。」 「没事﹐走走﹐路就通了。」 「行﹐够底气﹐够豪气。」妇人眼中透着赞许﹐「放心﹐虽然没人把散人当人﹐可我也不会折腾你﹐不过你要是完不成该做的事﹐我也一样不留情面﹐至於其他人我管不到。」 话说得直白﹐一句「没人把散人当人」就道出了事情的全貌﹐折花笑有一种重新回到灰肩时代的感觉。 「进来吧﹐里面挺大﹐晚上你自己找个地位睡觉。」 折花笑连忙应了声﹐回头朝邀青锋一笑﹐跟着妇人进了宅﹐仔细瞅着屋内﹐天然的木纹为饰﹐透着古朴和简约﹐让折花笑吃惊的是﹐整座宅子竟像是由一块木头生挖出来似的﹐除了门窗竟没有一丝缝隙。 「上底角那些柜子箱子篮子放的是食材﹐下底角的那一片放的是丹材﹐右手边那堆是符材﹐记好了﹐可别弄错了。」 妇人名叫怀夏﹐是这片村落的司杂﹐所谓司杂也就下打杂的﹐折花笑来此前是这地位最低的﹐不过一手仙厨的本事让所有人都不敢﹐同样的仙食﹐一分精华与十分精华﹐相差巨大﹐谁也不敢触她的霉头。 经过一番指点﹐折花笑对仙食有了初步的了解﹐仙人眼中﹐仙食为上﹐仙丹次之﹐仙符最下﹐仙符只即时之效﹐仙丹收短期之效﹐两者皆不得长久﹐只有仙食才有永恒的效果﹐可延寿﹐可养体﹐可怡神﹐可温心﹐可通气﹐可活脉……诸如此类﹐实在是修练之大补。 仙食制作极为不易﹐不像下层世界制作食物只为饱月复和口舌之慾﹐这里的仙食优先考虑对仙身的提昇效用﹐首先材料必须是天然仙物﹐只有天然仙物才能饱受大地源力滋养﹐单是这「天然采摘」四字就不易﹐其次还要有保养仙物精华的的手段﹐需摘得其法﹐制作得法﹐其间不能轻易动刀﹐每多一分精华﹐仙食便高一级﹐就像那黎花薯﹐一分与十分﹐不可同日而语。 怀夏是个不错的老师﹐说话简洁乾脆﹐每一句都能点中要害﹐折腾了半天﹐折花笑总算是记住了三成材料的名字﹐至於它们的特性和用法则需要时间的浸婬。 以至於他忍不住抹着额上的汗珠﹐发出一声伤幽怀古地长叹﹕「做厨子真不容易﹐做仙界的厨子就更难啊!」 「嘟囔甚麽呢﹖」 折花笑抬头望向食台﹐妇人怀夏正以迅速的速度摆弄的那些器皿和食材﹐那挚诚的态度让人感动﹐做食物能做到这种水平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凭您这手本事﹐在仙界应该不难吧﹖怎麽到这地方做起司杂来了﹖」 「我这算啥本事﹐你是没见过真正的司厨﹐那才是一等一的水平﹐到哪都受人尊敬﹐再高明的丹师符徒也无法与他们相比﹐到了那种境界才叫不枉此生。」 「别怪我多话﹐做这应该不会太难吧﹖既然仙食如此重要﹐怎麽没见其他人学﹖」 「学是学﹐多少都会一点﹐但同一份材料﹐做出的仙食相差极大﹐不想浪费东西自然就得靠我们﹐这至少也是七成精华﹐偶而也会有十成﹐他们自己弄﹐最多也就三成。」 折花笑恍然大悟。 「小家夥﹐干啥做散人﹐转仙胎不好吗﹖虽说你们这一类仙胎不知道会流落到哪家﹐但大小也是个仙门﹐长成之後至少也是内门弟子﹐说不定能成核心﹐甚至嫡系﹐那可就前途无量了。」 怀忧话重心长的话让折花笑感到了善意﹐朝她笑了笑﹐但并未立即回答﹐沉默了片刻才应了一句「有些事﹐有些人﹐不想忘。」 妇人眼睛一眯﹐斜斜地瞅着他﹐半晌笑道﹕「呦!看你这年龄﹐居然能说出这麽有人味儿的话﹐好小子﹐我还小看你了﹐行……嘿嘿﹐是怕忘了心上人吧﹖」 正是仙妇也八卦﹐怀夏笑咪咪地盯着折花笑﹐那赤果果的目光依然要把少年扒个精光﹐把少年弄得浑身不自在﹐正想回应﹐外面突然传来喧哗声﹐替他解了围。 「还说着﹐都这时候了﹐赶紧干活﹐一阵都回来了就该发仙食了。」 「一天一次﹖」 「是啊﹐不然谁跑这荒山野岭干活﹐一天一顿仙食是定例﹐量和质都有规定﹐这比仙币还吸引人。」 折花笑瞠目结舌﹐为了仙食来干活﹐虽说听起来名正言顺﹐可总觉得有那麽一点点怪。 「喂﹐笑儿﹐干活呢﹖」 几个脑袋一溜排在带门口﹐一个劲儿地朝折花笑发笑﹐正是邀烟芷的那几个师弟师妹。 「笑儿﹐我要吃你做的仙食。」 「笑儿﹐快点干完活﹐我们一起玩吧。」 「笑儿﹐你的样子好傻……嘻嘻。」 听着连鸡皮疙瘩都跳起来称呼﹐折花笑除了苦笑﹐好久没有这样与同龄玩耍的感觉﹐成人世界是不会有这样的戏称﹐乍起来别扭﹐可仔细琢磨只有这个年龄才能体的东西﹐以後就不会再有了。 「素雪殿的一个捣蛋鬼﹐不许进来﹐小心我把在你们的仙食里下药﹐让你们三天说不出话来。」 看着同时捂着嘴巴﹐一脸怪样的面孔﹐折花笑忍悛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便把所有的别扭笑没了﹐开始享受这种纯纯的﹐浓浓的﹐真挚的少年情怀。 时间已是入夜之前﹐七星渐渐淡去﹐小星浮了上来﹐大地依然是一片银白﹐只是多了份幽静。 在界门工作的人们陆续回到村落﹐很快便都知道了这一批散离仙民出了个怪胎﹐不转仙胎做散人﹐分明是作贱自己﹐都成群结队的跑来看热闹﹐白眼轻视自然不必多说﹐嘲笑讥讽也是常事﹐像邀氏兄弟那对平等对待的也就是素雪殿的几个小辈﹐他们眼中好奇多於其他﹐而且素雪殿的地位并不高﹐受人白眼嘲讽也是常理﹐同病相怜让他们反而产生了同情。 「瞪甚麽瞪﹐笑儿又不欠你的。」 「不许欺负他!」 几个小家夥一起打抱不平﹐原本只是来看热闹的人们话更多了﹐不单是白眼讽刺﹐甚至还有人开骂。 「散人就下仙界的垃圾﹐好好的仙胎不转﹐偏要标奇立异﹐脑子给猪拱了啊!」 「甚麽散人﹐直接叫奴人得了﹐连外门弟子都做不了﹐只能个杂工﹐猪狗都比这号人人有用。」 「都说近墨者黑﹐我看是不近就已经黑了﹐素雪殿穷到连散人都收﹐真丢脸。 看着这光景﹐邀烟芷心里很不好受﹐可她也没办法﹐只能均一点仙食送到折花笑手上﹐没想到少年竟一口拒绝。 「姐姐的仙食我可不要占﹐我没事﹐从小就习惯了这种破事儿﹐眼不见也就乾净了﹐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折花笑给了安心地微笑﹐头一甩﹐跟着几个新夥伴出村去了。 刚出村子﹐邀青锋不知从哪钻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只灵麝香獐。 「笑儿﹐弄獐子﹐今天我们吃肉。」 折花笑瞪了他一眼﹐见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知道说也没用﹐也只能任他去了﹐目光落在灵麝香獐上﹐不知用了甚麽手段﹐獐子像睡着了似的﹐任由摆布。 「啊!青锋哥——」 几个年轻人一下子扑了过去﹐最热情的直接抱上去就啃﹐把个胆大包天的邀青锋吓得三魂不见了两魂﹐噫呀一声怪叫撒腿就跑﹐最後还是被几个家夥摁倒在地﹐可怜巴巴地朝折花笑投去哀怨的目光。 折花笑也是童心大发﹐笑嘻嘻蹲在旁边﹐看着邀青锋被「虐」了半天後﹐一本正经地道﹕「你人缘真好。」 烤肉的香气从林间飘起﹐如果不在意精华凝炼﹐仙界无疑也可以像下层世界一样大口吃肉。 折花笑却看到了截然不同的烤肉﹐邀青锋把仙力变成了奇怪的火焰﹐灵麝香獐被烤了半天也没反应﹐等到大男孩随手一撕﹐竟撕下一片烤熟的肉﹐让他大感惊奇。 「只图个口月复之慾﹐甚麽精华也管不了他了﹐反正这东西的精华在於阳亢﹐也就是药。」 「春——药!」折花笑正抓着肉大咬﹐一听这话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了下来﹐僵着脖子目瞪口呆地看着邀青锋。 说话的家夥丝毫不以为意﹐啃着肉咕哝着﹔「差不多吧﹐有的仙门忌这种事﹐有的无所谓﹐全看修练的仙诀﹐选择双修的人多了去。」 几个年轻人其实年纪也不算太小﹐都知道是怎麽回事﹐可脸皮都薄﹐听着脸都红到耳根子上去了﹐耷拉着脑袋不敢说﹐像一群鶵鸟﹐看得邀青锋一阵阵怪叫﹐倒是折花笑的平淡让他瓜目相看。 手肘捅了捅折花笑﹐眯眯地问﹕「这麽淡定﹐看来经验不少啊。」 折花笑又是一咽﹐狠狠瞪了他一眼。 「青﹐青锋哥﹐你修得甚仙诀﹖这手怪火好厉害啊!」 「天剑丹霞最出名的自然是霞翎诀﹐似火若霞﹐剑雨飞翎。」 「哇!上品仙诀。」女圭女圭脸一脸羡慕。 邀青锋颇有得意地道﹕「早说了﹐素雪殿已经没东西能拿出手了﹐你们偏要呆那里。」 「切﹐我们又不像你﹐没人管﹐我祖上几百代都是素雪殿的人﹐我敢跑老爷子不把我腿打折了才怪。」 「就是﹐谁像你一样幸福﹐再说素雪殿也不全是垃圾仙诀﹐就是……」 「得了吧﹐我就没听过素雪殿有甚麽拿得出手的仙诀。」 眼见两方说着说着就要吵架﹐折花笑连忙岔开话题。 「听说仙胎转生就能修练﹖」 「是啊﹐仙胎转生就能架驭仙力的能力。」女圭女圭脸笑说。 折花笑大为赞叹﹐这点仙人就比普通人强很多﹐至少不会有灰肩的存在﹐每个人至少都有努力的机会。 「等到了素雪殿﹐让烟芷姐给你找本好的仙诀。」 邀青锋立即反驳﹐还是老调重弹地指责素雪殿埋没人才﹐这边女圭女圭脸也开始了攻击﹐两方又是一番舌剑唇枪﹐却不知道两者对於折花笑都没有意义﹐至少眼下他要的不是修练的机会﹐而是一个让生活稳定下来的地点﹐这一点素雪殿显然要比更出名的天剑丹霞要好些。 「喂!偷甚麽懒﹐还不去打扫!」一头脑袋突然伸了出来﹐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便缩走了。 折花笑看着同伴们投来的同情目光﹐耸自笑笑。 …… 夜深人静﹐大多数都进入了夜修时间﹐村落间人影稀疏﹐只有折花笑一个人拿着一扫帚在屋间的平地上扫着﹐ 唰唰…… 富有节奏地扫地声回荡在村间﹐仿佛催眠夜曲﹐把天地进入了梦乡。 谁也没有在意﹐折花笑正用扫帚练习着死篆书道﹐自从一字毁了仙居後﹐他才真正察觉到死篆字符的潜力﹐书道的强悍绝不在那十二字杀技之下﹐在两者配合得当之时﹐可以发挥出更加惊人的效果。 时不时有一两个人路过﹐给了个白眼後﹐又迅速离开﹐完全没有感受到力量已经借着书道扎进了大地。 直至半夜﹐折花笑停了下来﹐看着乾净的空地﹐带着满足的笑容回到了林子﹐不知为何﹐居然一点倦意都没有﹐因此便想起了白天学到的东西。 随着对仙食的了解渐深﹐他开始意识到对於仙人来说养体才是第一步﹐初期甚至比仙诀更加重要﹐而对他来说﹐养体更加重要﹐凡胎与仙身仙胎﹐根本无法相比﹐即便生死绘再强﹐眼下也无法改变身体的本性﹐这便是眼下最大的制约。 在仙界本源之地﹐他原以为不断吸纳能量可以提昇身体的状况﹐可那神秘胎境竟将仙气一股脑地全吸光了﹐仅存的一点也被死篆字库捞去﹐除了欲哭无泪﹐他也实在做不了甚麽。 要养体﹐自然从仙食入手﹐昨夜吃仙食的感觉历历在目﹐那顷刻间全身浸透力量的感觉 「麻梦果﹐金桐叶﹐啊……黎花薯。」 天然食材自然不少﹐否则也不可能满足整个仙环﹐但从中能摄取多少精华才是重点。 黎花薯无疑是个不错的选择﹐材料容易摘采﹐他只逛了一圈就发现了拳头大小的碧色薯块﹐虽然制作困难﹐但他相信只要熟练了便不会有问题。 面对青碧碧的果实﹐折花笑不但没有急着动手﹐还仔细地端详起来。 「这东西﹐该怎麽摘才最好呢……」 一个以营造仙都为目标的少年﹐如今却们小心翼翼对付一件食材﹐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不过如果抛开以前的一切﹐把越穿散仙关当成新生的开始﹐学习最显浅的东西似乎才是最正确的。 忽然﹐村子那边传来轰隆隆一声巨响﹐一团强光突然炸开﹐照得天地烁亮﹐如同一轮太阳初昇。 折花笑愣愣回头看了一眼﹐赫然发现强光之中矗立着一个高达十数丈的巨大黑影。 09章 三重身份 无论在任何世界﹐修练者的资质总是决定性的﹐正如折花笑在下层世界的遭遇﹐「三无人才」招牌一挂﹐再有恒心和毅力也是白搭﹐因为面对那方仙力石﹐他的心竟比冲击仙门时更加忐忑。 如果在仙界还是三无人才怎麽办﹖如果天赋极弱又怎麽办﹖如果…… 直到此刻﹐折花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算不算所谓的仙人﹐同样也不清楚这个身体究竟属於何种层次。 人﹖仙民﹖仙人﹖还是……神选者﹖ 无数念头在脑海中闪过﹐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竟是如此踌躇不前﹐就像要娶了一位从未见过的新婚﹐快到揭开头纱那一刻的躁动不安的心情。 忽然﹐思绪竟滑开了一下﹐一个问题跳入脑海﹐如果仙界与下层世界没有直接的瓜葛﹐那座天爵榜又是从何而来﹐冥冥中主宰一切的力量到底是甚麽﹖更高一层的神吗﹖ 「捏着一方这引仙石﹐它会自动感应仙力……放松!不会有任何问题﹐看到它的色泽就能判断出……对﹐抓住它﹐别放心﹐耐心等待……唔……噫……」 随着琴腾龙一声轻呼﹐折花笑的心平静下来。 定睛一看﹐仙石表层孕育出来的黑白相间的光泽﹐光泽很薄﹐就像一层薄纱贴在仙石表层﹐就连他自己也看得出不够厚重浓烈﹐但这又如何﹐只要有一丝光就意味着他能修练﹐这已经足够了。 一种重获光明的兴奋与冲动跳了出来! 感觉……真好! 旁边﹐琴腾龙喃喃自语﹕「黑白相间﹐不可思议的色泽﹐真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折花笑兴奋的心情被泼了一盆凉水。 「黑白是至纯至正﹐仙界本源之色﹐两仪道便是以黑白二色为主﹐可是……从来没见过谁同时兼有黑白二字﹐若说揉合两者倒是不少﹐可共存又是另一回事……」 琴腾龙梦噫般的声音让折花笑哑然失笑﹐自己这身子到哪都是另类﹐人不人﹐仙不仙﹐像普通仙人一样的结果才是不正常。 「这麽说我可以修练了﹖」 「当然可以﹐只是这光泽……太淡了﹐大该跟你是散人有关﹐没有经历仙胎的孕育﹐很难拥有浓厚的仙力。」 「淡就淡吧﹐能修练就好。」折花笑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能与不能是一个巨坎﹐至於成果如何并不是此刻的他需要关心的事情。 少年的乐天让琴腾龙眉头完全舒展——是啊﹐能修练就好﹐成与不成有甚麽关系呢﹖豁达的胸襟自然会有豁达的人生。 确认了修练的可能﹐琴腾龙正式把折花笑带到了修练场﹐一座木制的奇妙屋子﹐四四方方像座盒子﹐不知用了何法﹐里面的空间竟似内缩﹐只有踏入其间才能感觉到它的硕大。 红岭弟子们没有不认识这个散人少年﹐见他来都吹起了口哨﹐笑容可掬﹐却分不出是高兴还是嘲笑。 轻云少女也在其中﹐撇了撇嘴巴後再也没多看一眼﹐这表情让青年男子都很高兴﹐似乎新来的没有多少竞争力。 「各位﹐今天开始他就是你们的新成员。」 又是一阵口哨声﹐这一回多了些善意﹐「同门」两个字在谁多人眼中都是亲疏的分界线﹐既然进了门﹐自然亲近了许多。 折花笑素来独行﹐很少有机会面这样场面﹐不得不努力让自己投入其中。 青年们大都围了上来﹐一个个笑容满面﹐年轻人之间总是竞争与友谊并存﹐新成员加入对於红岭这样的团队是极其重要的﹐同时也带来了新的竞争﹐尤其在折花笑展示过他无与伦比的滑行速度後﹐地位并不是纯正的新人可比。 其他人很快把注意离开了﹐一个散人少年而已﹐不值得为他影响了修练。 呆了片刻﹐折花笑便发现这里的同龄人似乎少了一点﹐而更小一点的几乎看不到﹐渐渐明白了红岭意图染指仙胎的原因﹐人才出现了断层﹐如果没有下一代﹐红岭这一支迟早会消亡。 师兄师弟地乱叫了一通﹐青年们很被琴腾龙赶去修练了﹐他则接着折花笑坐了下来﹐简单地介绍了红岭的修练体系﹐以及「云逍遥」的特性和修练特点﹐由於折花笑并不会长期留在这个团体﹐所以琴腾龙说得极有耐性﹐希望少年能自行修练﹐而後能有所成。 半日後﹐少年带着感激和感谢离开了丘城﹐修练的第一课﹐尽管领会的不多﹐但他依然相当感动。 望着离去身影﹐琴恋噘着俏嘴问道﹕「爹怎麽这麽看重他﹖不怕他有甚麽猫腻﹖」 「有些人一眼就能看中﹐有些人﹐一辈子也看不中﹐他就是前者﹐再说我们这里又有甚麽可以图谋呢﹖也就是我们这些人的性命罢了。」 「切!我就不信一个散人能有多少成就。」 嘴里虽然持着否定的态度﹐少女的眼神中却全是好奇﹐一个散人能走到哪一步﹐她非常好奇。 ※※※ 添了一个仙盗的身份﹐折花笑并没有任何特别的感觉﹐早在灰肩时代﹐他已经对头衔和身份这种东西不感兴趣﹐连天爵榜都没让他兴奋多少﹐一个仙盗身份又如何。 倒是邀烟芷看到他时表情像化开的冰雪让他大为感动﹐这是真心实意﹐那张欲喜欲嗔欲忧欲恼的表现﹐看得折花笑心里暖暖和和。 有人担心的感觉真好! 「姐﹐抱歉﹐走丢了。」 折花笑心里也道了声歉﹐投身仙盗是他自己的选择﹐不仅仅是为了云逍遥﹐更是为了那些仙胎﹐但这个选择充满了变数和危险﹐他不想连累谨小慎微的邀烟芷。 「你可回来了﹐快把我姐急死了。」 邀青锋的话再次化成了暖流淌过心间﹐折花笑的笑容越发灿烂。 目光四顾﹐人似乎少了不少﹐十三仙门大都只剩下两成人﹐只有素雪殿这里人影齐全﹐一个也不少。 「人呢﹖」 「那位上品仙修仍未回来﹐大家都很担心﹐代清砚大人安排了各仙门的人出去寻找。」 折花笑听出了话中之意﹐十三仙门动用了十二个﹐只把素雪殿撂在这里﹐其中的含意…… 思绪如蜻蜓点水般跳过﹐滑向了另一个让他惊讶的事情﹐这一夜光景李丹晋早该回来了﹐居然到现在都没出现﹐这事情透着蹊跷。 稍歇了片刻﹐东面突然响起巨大的喧哗声﹐折花笑和其他一样掂着脚尖举目张望﹐只见代清砚为首的盟会之人簇拥着李丹晋进了过来﹐神色间皆有悲色﹐空气也因此透着寒意。 看到李过晋﹐折花笑心中稍安﹐可神色还没来得及展开﹐目光便落到了李丹晋怀里的屍身﹐眼珠子一凸。 李丹晋看到人群中的他﹐眉心多了些暖意﹐似有似无地朝少年点了点头﹐托着副手的屍体走向界门的小楼。 折花笑虽然跟着看热闹﹐但很快就被人群隔开了﹐有几个甚至朝他瞪眼睛﹐弄得他没了兴致﹐返身退了回去…… 李丹晋走到楼前的空地上﹐平静地把屍身放在地上﹐神色间泣哀之色并不多﹐却极度凝重。 「到底是怎麽死的﹖」 「内爆﹖」 「是﹐内爆﹐不知名的强悍力量在他的体内冲击﹐连仙力都扛不住一瞬间的猛击﹐表面上人没甚麽事﹐但里面已经是碎得不能再碎了﹐真是可怕的力量。」 「红岭仙盗﹖」 「是的﹐一定是他们﹐而且这肯定不是最後一次﹐仙胎没有到手﹐他们肯定还会再来。」 …… 折花笑自然没有资格加入这样的会议﹐只能随着素雪殿的「小朋友」们坐在自己休憩区等待﹐不时可听到激烈的争吵声隐隐传来﹐再迟钝的也感觉到异样的气氛﹐裴玲几个女孩子忍不住倦缩起身子﹐脸色煞白。 「不会有事吧﹖」 「不好说﹐那可是中品中阶的仙修﹐实力很强呢!」 青年们的谈话让折花笑心中一动﹐副手显然是在寻找李丹晋的过程中遇袭身亡﹐居然连逃走都没有机会﹐凶手的实力应该很强﹐可红岭那边似乎没有听到这种事情。 难道还有第三股势力窥视这里﹖ 想到一堆仙胎引动的杀戮﹐折花笑总觉得不是滋味﹐若他选择了仙胎之路﹐此刻也会像物品一样争来抢去。 过了一阵﹐议事人们都散开﹐气氛也平静下来。 当然﹐谁也不会走来告诉他们这些青少年议论的结果﹐就连邀烟芷也没有被通知﹐她倒也不在乎﹐安安静静地跪坐在席子上。 折花笑射去温柔的目光﹐这份恬静很容易与好妻子联想在一起﹐他也相信﹐邀烟芷会是世上最好的妻子。 素雪殿的休憩点并不在边缘﹐但折花笑却看着代清砚的身影走入了一又一个仙门的休息点﹐像是通知人开会似的﹐每一次都带走一人﹐然而几番在素雪殿的休息点前面路过却连眼都不抬一下﹐仿佛这里从来都不存在人影。正如一只蜜蜂进了花田﹐明明眼前就一朵美丽的鲜花﹐可牠采遍了花田却不采眼前这一朵。 素雪殿竟被轻贱若斯﹖ 折花笑心里相当不舒服﹐即便成了红岭的外门弟子﹐但心里却把邀氏姐弟当成了亲人﹐亲人受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怒气之源。 直到会议结束﹐各仙门的代表散开﹐消息才渐渐传出﹐素雪殿却也只能从侧邻的谈话中找到些端倪。 「红岭仙盗啊!」邀烟芷挺直了腰﹐看了看天空的七星﹐眼神中竟透着一丝怀缅。 「姐﹐你认识红岭仙盗的人﹖」 「嘘!这话可不能随便说。」 邀青锋声音似剪刀﹐直接剪断了提问﹐不过谁也没有在意﹐毕竟这里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 折花笑有种作贼心虚的感觉﹐头一回要做为一个内线奸细进行图谋﹐尽管在他心里这事并没有正邪之分。 想了想﹐他又换了一个问题﹐因为他想起了琴腾龙的一句话。 「素雪殿有没有好处﹖」听完问题﹐邀烟芷并不像以往那般委婉﹐直接无奈地苦笑起来﹐轻声叹息道﹕「其他十二家都可以分成﹐而我们……参与本身就是一种奖赏。」 果然如此! 说起这事﹐邀青锋最是不爽﹐怒哼了一声﹐骂道﹕「甚麽鸟事﹐别人干活赚钱﹐我们只能白干。」 「若是不来﹐素雪殿就会很东朱雀盟会除名﹐在这一片地域就会被孤立。」 「现在还不如孤立呢!」 折花笑一言不发地低着头﹐脑海中正渐渐勾勒出一个完整的计谋﹐一个让红岭仙盗与素雪殿双赢的计划﹐也只有他这样的散人才敢有这种惊世骇俗的念头﹐哪怕是跳月兑不羁的邀青锋也不会有这种念头。 谁也不许欺负对我好的人! 这就是少年有些单纯而又执着坚持的理念。 忽然﹐说话突然嘎然而止﹐折花笑愣了愣﹐发现所有眼睛在看着自己身後﹐眼神都有些不可思议﹐不禁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赫然发现李丹晋不知甚麽时候站在了身後﹐比起刚才的凌厉﹐此刻的他眼神颇为温和。 「您……有事﹖」 「没事﹐有没有兴趣到东朱雀盟会做事﹐我的副手被杀﹐眼下缺人。」 邀氏姐弟和素雪殿的弟子们都惊呆了﹐这可是上品仙修﹐盟会持事﹐素雪殿如今的殿主也仅仅是中品上阶﹐无论实力﹐地位﹐还是权力﹐都是东朱雀宫响当当的人物﹐这样的人物居然亲口邀请一个散人少年成为助手﹐这可是破天荒的。 邀青锋揪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又拍了几下﹐刺痛感让他意识到这是真的。 折花笑知道这李丹晋对於助他月兑险的回报﹐想了想﹐又看看邀氏姐弟﹐两人都急不可待地点头﹐显然要他答应。 「我不知道做不做得了。」 「我知道你的长处﹐放心﹐也就下跑跑腿的事情。」李丹晋笑着伸手拍拍他的肩头。 侧方﹐一双充满妒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折花笑﹐它的主人正是狼图宫的尤威﹐身後跟着的几名新人也是一脸愤慨﹐他们原是打算拜会另一个仙门﹐没想到路过时竟看到这麽一幕。 「威一个散人居然也能进盟会﹐上品仙修现在都喜欢这调调﹖」 「你以为他能去做甚麽。」尤威冷冷地道。 言辞间的妒意更加明显﹐没有别的﹐只是嫉妒而已﹐因为他想加入盟会已经很久了﹐然而在狼图宫排不上前列的他自然也不可能代表狼图宫参加这个区域最重要的组织。 「要不﹐找个机会耍弄他一下﹖」 尤威轻轻哼了一声﹐但意思是肯定的。 随着李丹晋含笑离去﹐素雪殿像是过节似的欢腾起来﹐这个仙门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大事了﹐历来的盟会会议殿主也只像是打秋风似的走上一回﹐回来时带上一堆高级仙食也就算不错了。 「太棒了﹐执事助手﹐地位虽然不高﹐却是可以直接进入盟会核心﹐这是整个素雪殿的荣耀啊!」 折花笑陪着笑了一阵﹐心里却犯起了嘀咕﹐不来则己﹐一来便是三个身份﹐红岭仙盗﹐东朱雀盟会执事助手﹐素雪殿的成员﹐後两者虽然并不冲突﹐但当他正在计划将第一项和第三项结合的时候﹐这种关系便显得有些尴尬了。 一目之内﹐李丹晋邀请散人少年出任助手的消息﹐其轰动效应甚至超过了原来那位助手的死﹐毕竟红岭仙盗杀人并不是不能想像﹐而散人入盟会﹐谁都觉得不可思议。 折花笑初时有些忐忑﹐因为他不知道让选择哪一种形象﹐一个有潜质的少年﹐还是一个弱不禁风的散人少年﹐又或者将实力展现出来﹐吓人一跳。 幸运的是李丹晋竟没有解释﹐或许他也不想让人做过多联想﹐也没有人敢问﹐而剩下的那位副手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这无疑又是一个疑点。 顶着暴两般的闲言碎语和白眼﹐第二天折花笑便上任了。 这是他第一次踏入界门的那座楼﹐村落仍在重建﹐李丹晋代砚清等人自然不能在露天做事﹐一起搬入了楼里。 走入大门﹐他才感觉到里面的﹐显然外面的景观被某种力量更改了﹐而内部也比上外观看上去那麽华丽﹐想想也是﹐仙界再无聊也不会花大钱在这种一年才用一次的地方修建甚麽好楼。 所有人都停下工作﹐直直地看着步入的身影﹐目光像一把把利剑捅了过来﹐仿佛要把他捅个透﹐再看看流出来的是「愚笨」还是「白痴」。 嘴角﹐眼角﹐眉角﹐能笑的地方都在笑﹐只不过大都是嘲笑﹐并不是他们品性如何之坏﹐只是潜意识中散人与蟑螂蚂蚁差不多。 少年视若无睹﹐平淡的屋内装饰不再吸引他的注意﹐目光略加搜索後便找到了正埋头干活的李丹晋﹐挺直腰﹐昂着头﹐迈着平稳的步伐走到桌前躬身行礼。 「执事大人!」 李丹晋头也不抬﹐也不说废话﹐直接随手一指桌角的一份文书道﹕「这封信立即送到天商城的盟会分部﹐务必在一天内送到。」 ——果然是跑路的活 折花笑会心一笑﹐丝毫没有发现利剑般目光陡然间碎成了冰渣。 一天! 那些讪笑的嘴脸僵化了﹐呆呆地看着少年爽快地做了回应﹐然後拿起文书转身就走﹐那份平静就像是去隔壁家借把盐似的轻松。 「我没听错吧﹖一天赶到天商城﹖他真答应了﹖」 「好像……答应了。」 「一天﹐这里能做到的屈指可数吧﹖」 「不用屈指﹐以速度最长的就一个﹐执事大人自己﹐其他人……哪怕是代清砚大人﹐也做不到一天到达天商城﹐那距离……」 「难道执事大人真正的用意竟是要借这机会耍弄那小子﹖不用怎麽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 李丹晋依旧没有接话﹐只有亲眼见过才能明白少年那得天独厚的速度﹐至今仍然觉得不可思议﹐一个散人﹐所学最多也就是散离仙都的那些﹐与仙界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他……应该可以顺利抵达吧! 10章 天商重遇 一路向北﹐少年身影像一阵疾风掠过东朱雀宫南方大地﹐仙界的地貌逐次呈现在他的眼中﹐没有仙气缭绕﹐没有玉树琼花﹐没有梦想中飘渺无踪的感觉﹐但单单一个「清」字便让仙界大地超月兑离下层世界﹐而这仅仅是仙环十二宫最南方的边缘地域。 天商城有多远﹐问了邀青锋後才知道﹐但他更相信李丹晋的判断﹐若是做不到﹐也不会他出来。 忽然﹐天空出现了另一道疾动的身影﹐初时尚远﹐若一个黑点月兑跳﹐随着距离接近﹐形体雗廓渐渐清晰﹐再等片刻﹐一张花容仙貌的俏脸赫然出现在眼前﹐而对面也看到了他。 「是你!」 两人异口同声惊呼。 稍稍放慢了些﹐折花笑贴近琴恋身边平行而走﹐边走边打这位头领﹐与之前所见不同﹐今日的琴恋穿了一身白底衬红的长裙﹐少了些灵动俏皮﹐多了些优雅淑静﹐倒是更符合那张精致的仙姿玉貌﹐只是那丰富的表情变化依然不像不食人间烟火气的世外仙子。 「首领﹐这麽巧啊!你去哪﹖」 琴恋白了他一眼﹐至今都觉得父亲收下这个家夥太突然太意外了﹐内心有一点点叛逆的感觉。 「既然是同一个方向﹐还有甚麽可问。」 「你也要去天商城﹖」 「你能去我就不能去啊!」少女没好气地道。 折花笑吃了一惊﹐很难想一个被仙门敌视的仙盗分支首领出现在仙门聚点附近﹐这无异於虎口送羊。 仿佛感受到那份关怀和担心﹐少女的语气好了些﹐问道﹕「你不在界门那里﹐一个人跑这麽远干甚麽﹖」 「我替那边的主管执事送信给盟会分部﹐李丹晋的副手莫寒冬被人杀了﹐事情闹得挺大……」 「噫﹖」琴恋大吃一惊﹐行动也倏的一顿﹐距离顿时拉开了﹐片刻後奋力地赶了上来﹐瞪着折花笑质问道﹕「凭你﹖也能替执事送信去分部﹐你现在甚麽身份﹖」 「那位你们没杀掉的执事看我顺眼﹐所以让我当了助手。」折花笑忽然想起意外的死者﹐脸色微变﹐皱眉问道﹕「对了﹐人是不是你们杀的﹖」 「那上品仙修我都兴致杀﹐何况一个副手。」琴恋白了他他一眼。 「不是你们﹐这可就麻烦了。」 折花笑不喜反惊﹐以莫寒冬中品中阶的实力﹐寻常人杀不了他﹐能俏无声息地把人杀掉﹐不是中品上阶就是上品仙修﹐後者的可能性更大﹐眼前这片地域﹐既然不是敌视明显的红岭仙盗﹐就意味着还有第三股势力潜藏在旁﹐而且还是个高。 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杀戮﹐莫寒冬的死也不会没有原因﹐问题是……杀手是专门盯上了莫寒冬﹐还是以盟会成员的身份把他干掉了副手﹐若是後者﹐为甚麽只针对一个副手﹐而不是李丹晋。 突然的发现让折花笑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噫——」 惊色稍纵﹐一丝电花闪过脑海﹐喜色闪过脸颊﹐把正朝这边望来的琴恋看得满眼狐疑。 「你这家夥在耍甚麽坏主意﹖」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对盟会下手﹐都会以为是红岭的做的吧﹖」折花笑模棱两可地问道。 「世上人的总是喜欢先入为主。」 琴恋的口气显出不爽﹐不过并没有动摇折花笑的思绪。 「中品中阶的仙修﹐地位应该不会太差吧﹖」 「当然﹐中品已经是成功的界限﹐很多人一生都停留在下品层次了﹐为了晋阶﹐每天都会有选择转化仙胎重新孕育仙体。」 「也就是说﹐杀死一位职位特别的中品中阶仙修﹐从而嫁祸给红岭﹐应该可以掀起不小的波澜吧﹖」 「甚麽意思﹖」 「那位名叫莫寒冬的中品仙修死了﹐盟会又知道红岭的存在﹐就是傻子也会把两者连一起思考﹐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边说边琢磨﹐折花笑的思绪在自己的言语引导下渐渐展开﹐脉络越来越清晰﹐他的心却一直在往下沉。 同样下沉还有琴恋﹐少女并不笨﹐说了这麽多她明白发生了甚麽﹐嘶的吸了口凉气﹐秀眉紧蹙﹐眼中也泛起疑色。 见她如此﹐折花笑便知道红岭也没有察觉第三股潜藏的势力﹐这又是一个疑点﹐红岭原本就是不容於仙门的团体﹐对於周围的环境格外在意﹐连他们都没有察觉﹐可见这股潜在的敌人何等狡猾。 「得想办法找到它啊!」 「找……谁﹖」 「一个或一群坏家夥……」折花笑被自己坚定的声音吓了一跳﹐竟然把这事当成了进入仙界後的第一间大事。 努力思考了一阵後﹐他渐渐明白﹐这份决心正是来自在於三重身份之间的冲突。 邀氏姐弟是亲人﹐琴腾龙的赏识让他引以为知音﹐李丹晋的报答方式虽然并不带有感情﹐但素雪殿却因为助手的身份士气大振﹐也算是一种转嫁回报。 眼下﹐那股阴藏的势力无疑是摆月兑这种冲突的最好选择﹐使得三个角色站在了同一个阵营。 现在﹐他想的不仅仅要是享受月兑离冲突的轻松﹐更是要把这种轻松享受到底。 方法只有一个﹐让这股隐藏的势力变成共敌﹐然後战斗到最後。 「我在想……如果盟会的注意力被移开﹐事情也许会更好办些﹐他们既然杀了人﹐这仇已经结下了﹐只要证明他们杀人的事实﹐盟会那边发生任何事情都会与这第三股势力扯上关系﹐只要我们再从中周旋﹐胜算又多了几成。」 折花笑也不藏着﹐反正这事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动﹐没有红岭的帮助﹐一个人的力量着实有限﹐因此把自己盘算细细地说了一遍﹐虽说只是初稿﹐但在琴恋看来已经如天书般周详了。 晶亮的瞳孔陡然放大﹐灵波清目紧紧盯着折花笑﹐仿佛要看看这脑袋到底是甚麽做的﹐才一天时间﹐居然已经想到这一步了﹐实在是个可怕人物。 「怎麽这麽看着我﹖我脸上没东西吧﹖」 琴恋轻轻哼了一声﹐俏脸往侧方一撇﹐避免被发现眼神中那小小的妒意﹐被人比下去的感觉并不舒服﹐何况她还是上司。 一时间﹐气氛陷了尴尬﹐不知不觉竟越走越快﹐快到两人都惊愕自己居然达到了这种速度。 「喂!听说爹教了你云逍遥的秘诀。」 「不是秘诀吧﹖也就是一些个人感悟﹐大叔说要我自行修练。」 「切﹐得了便宜还卖乖﹐仙诀最重要的就是个人感悟﹐仙诀有甚麽难﹐就那些字﹐要想凭空感悟出东西可不容易﹐人家把剥了壳的蛋放在你面前﹐你居然不知道……」 折花笑一下子呆住了﹐没想到琴腾龙因为投缘竟倾囊相授﹐这可真是欠了大人情了。 「我爹对你那麽好﹐你可以别对不起他﹐不然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少女声之凿凿。 「我知道﹐刚才说的事情……」 「罗嗦甚麽﹐有用自然会用﹐没用说了也没用﹐这事也不是眼下就能决定的。」 不太痛快的语气让折花笑不敢再说﹐怎麽说琴恋也是琴氏一族现今的家主﹐红岭这一脉的领袖。 无语相对﹐路行的便快﹐直到了七星落去﹐散星腾空之时﹐天商城终於出现在两人的眼前。 玉柳荫华﹐草香扑香﹐第一次看到仙界之城﹐折花笑原本并没有太多的期待﹐但看着那绿柳成荫的青翠仙城﹐不免有些意外之喜。 天商城围着一座小山而建﹐山上山下全是建筑﹐错落有秩﹐足见经营这座城的人何等用心﹐与下层世界的大都市的壮严典雅不同﹐这座天商城充满了浓郁的自然气息﹐与太和仙都倒也有几分相似。 「好舒服的一座城!」 「少见多怪﹐这算甚麽好城﹐等你再往北走﹐好城多的是。」琴恋妙目轻转﹐斜斜地睨了他一下﹐像在笑话折花笑的见识﹐不过嘴上还是介绍了天商城的情况﹕「仙界的任何一座都是仙门的附属﹐天商城便是由天商仙门发展而来﹐城里大部份都是天商仙门的弟子﹐外来之人虽然允许呆在城内﹐却有许多禁忌﹐所以进城之後务必小心。」 「谢谢。」 「谢甚麽谢﹐我没那麽好心肠﹐不过是担心你被人掀住毒打一顿後把我们供出来。」 折花笑哈哈一笑﹐「对了﹐你来这里干甚麽﹖」 「进了城再告诉你。」琴恋俏皮地眨眨眼睛﹐黠狡的笑容把她另一种魅力展现出来。 折花笑呆了一呆﹐连忙把头甩头﹐对着这张脸久了天神怕是也得投降。 走到门口﹐守门的卫士立时迎了上来﹐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眼睛也在发光﹐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发情的动物﹐不过当他们的目光甩到折花笑时﹐立即露出吃味的表情…… 「对了﹐我在这里叫心琴﹐可别忘了。」琴恋提醒了一句後也迎上去打招呼。 「小琴﹐这麽猥琐的小子是谁啊﹖」 琴恋睨了一眼﹐折花笑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手骨悚然。 「我新找的搭挡。」 「搭挡﹖你不需要搭挡啊!」 「一个人也会累啊!」 「也是﹐不猥琐怎麽衬托出小琴的仙姿﹐快进城吧﹐大家可都等着呢!」 听着两人的对话﹐折花笑忍不住模模自己的下巴﹐暗自嘀咕﹕「我有那麽猥琐嘛!」 说笑了几句卫士们才不甘心地把两人放了过去﹐藤枝般的拱门﹐折花笑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问道﹕「头领﹐你到底在这里干甚麽﹖」 「心琴﹐自然是弹琴……还有﹐我是天商仙门的外门弟子。」 琴恋玉臂轻舒﹐竟凭空模出一把瑶琴来﹐看得折花笑目瞪口呆﹐这藏物之技倒是神乎其技。 美人永远都是最受欢迎﹐跟在琴恋身後走了半条街﹐折花笑便有种吃不消的感觉﹐短短的半条街﹐一路上跑过来献殷劝的不下百人﹐颇有苍蝇叮味的感觉﹐不过把这些衣冠楚楚﹐谈吐不俗﹐容貌也不差的家夥们叫做「苍蝇」多少有些过份﹐一切都下琴恋惹出来的祸。 不断有人有人过来打招呼﹐女孩也不断地把「新搭挡」推到人前﹐「搭挡」这两个字让许多人都投来了竞争甚至是敌视的目光﹐折花笑唯一的念头便是远离﹐而他也这麽做了。 …… 天商城中心是中间的那座小青山﹐以山坡为界﹐坡外是外城﹐大部份人的居所﹐各店铺作坊星罗其布﹐坡内便是内外﹐无数建筑依坡而建﹐藏在茵绿之间﹐只有天商仙门的弟子才能进入。再往上还有锐城﹐那里是核心弟子的居所。 盟会无疑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它座落在外城与内城之间﹐依坡而建的一座大宅﹐但全城只有这一座宅子有後门通往内城﹐其他的都被一道围墙挡着﹐足以说明天商仙门与盟会之间的关系。 折花笑很轻松便找到了分部大宅﹐立时被眼前这方四方形的白色建筑所吸引﹐一座分部而已﹐竟然建得如此辉煌夺目﹐把整座天商城的光彩都吸引过来﹐多少有些喧宾夺主之嫌。 「执事大人的助手﹖」守门的卫士上下打量了折花笑几眼﹐显然觉得他过於年轻。 折花笑愣了愣﹐忽然发现自己竟没有任何证物证明自己的身份﹐除了那封信﹐可若说那封信是捡的﹐也会有人相信。 好在卫士看到了信倒是不敢怠慢﹐执事的信使﹐地位不高﹐但身份不能不顾忌。 「既然是执事大人的信使就请进去吧﹐这种信怕是要直接送到总执事手里﹐过了二门右转一直到底﹐再穿过一道小门就可以找到。」 道了一声谢﹐折花笑走入了会盟天商城分部。 一进前院﹐耳边便响起一阵呼喝声﹐好奇地抬眼望去﹐七八个身影正在一座宽敞的院落里修练﹐龙行蛇游﹐虎步云腾﹐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实实在在的力量感﹐周围还有十几个身影坐着﹐好一番热闹场面。 折花笑好奇地驻足观望了两眼﹐仙诀的手法倒是与下层世界的诸术相近﹐最大的差别在於力量﹐仙界的力量自然非下层世界可比﹐然而若说技巧技艺﹐其实大同小类﹐触类旁通。 当然﹐能量运用的强弱不是他这种层次的可以分辨的。 嗖—— 一道斜光突然刺来﹐直接咽喉﹐折花笑吓了一大跳﹐下意识身子一抹﹐借着瞬间爆发的蹼翼能量朝前滑了一小步。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大多数人只看到少年轻轻挪了一小步﹐便是这一小步让故事有了不同的结果。 场中﹐「噫」了一声惊呼後﹐两道刚硬的目光投了过来﹐紧紧盯在折花笑的脸上。 「反应不错﹐下场来玩玩﹖」 更多目光射来﹐折花笑有些不适应﹐随即摆摆手﹐继续往前走去。 说话的青年不想於过他﹐身子一闪便挡住了折花笑的去路﹐俊秀的眸子透着炫光﹐深深地地打量着眼前这张脸﹐片刻後道﹕「试试何妨﹖刚才是甚麽仙诀﹖我好像从来都没见过。」 态度有些咄咄逼人﹐不过旁人的目光全是兴致勃勃的样子﹐显然不会有人在意这种无礼﹐折花笑微微有些无奈﹐略加思索了片刻﹐突然朝着青年咧嘴一笑。 「哪有甚麽仙诀﹐不过是看到危险做出的反应罢了﹐你要交手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是我输定了﹐不过战胜我一个不入流的小人物﹐也没甚麽光彩吧﹖」 青年没想到他竟说出这麽一番话﹐不禁愣在当场﹐眼睁睁地看着少年微微欠了欠身後穿过长廊﹐消失在尽头﹐嘴角撇了一撇﹐嘟嘟囔囔的骂了一句「废物」﹐然後又回到了庭院中央。 「泽鹤﹐一个野小子也值得你注意﹖我们再来一场吧!」 「也就下看他闪得漂亮﹐说实话﹐我还真没兴致陪他游戏﹐也就是耍耍新人弄点乐趣而已。」 「快来快来﹐天琴阁那边要开始了。」 「啊!时间这麽晚了﹐不行﹐不打了﹐我得去换衣服﹐穿这一身去听琴实在太失礼了。」 无关痛痒的对话依然持续着。 分部总执事名叫粲云涛﹐与李元晋一样的上品下阶仙修﹐一张四方脸颇俱威严﹐至少板着脸往那一坐就有股子慑人的威势﹐折花笑也不禁挺直了身板。 任何人对於折花笑这样的小人物都不会好奇﹐但粲云涛是个例外﹐或许与他掌控着整个分部有关﹐看人远比看事更加重要﹐因此他接了信并没有拆阅﹐而是直接先打量了他一阵。 「新人﹖」 「是!」 「哪一个仙门的﹖」 「素雪殿。」 粲云涛眼中惊色突现﹐素雪殿也是他管理这片地域的仙门之一﹐自然不会不清楚内幕﹐让他惊奇的不是少年的出身﹐而是李丹晋会用这麽一个人。 「想不到……丹晋可是连下品仙修都不肯使用的高傲家夥﹐居然能用素雪殿的新人﹐真是匪疑所思。」 折花笑愣了愣﹐笑着说出了原因﹕「除了执事大人﹐只有我一个可以在一天之内从界门到天商城﹐最适合送信。」 在绝对实力之前﹐示弱没有任何意义﹐反倒是展露一定实力更能赢得关注或是赞赏。 听说一日之内到达﹐粲云涛果然愣了一下﹐疑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片刻﹐微微颔首﹐道﹕「难怪﹐有一技之长的新人远比甚麽中品下品要好用的多﹐看来他也开窍了﹐不错不错﹐身份低微﹐又有点本事﹐性子随和直率﹐这样的人我也喜欢用。」 「谢大人夸讲。」 「既然是素雪殿﹐也是归我管的人……素雪殿好像在这里没有派驻代表﹐这麽样﹐你就暂时做素雪殿的代表。」 「我﹖我行吗﹖」 「总要有人在才能显示存在﹐缺度了这麽多次﹐素雪殿再不派人来﹐可真要除名了﹐其实也就是去坐坐﹐基本上轮不到你说话。」 话说的直率﹐折花笑却不在意﹐面子是自己争来的﹐没有实力也就罢了﹐连人都不派﹐的确让人非议。 「对了﹐今天正好有盟会会议﹐你也来吧。」 「可回信……」 「我和李丹晋平级﹐连李丹晋都解决不了的事情﹐我大概也没甚麽办法﹐这信怕是还要送到更高级的分部去﹐你参加了会议就可以回去了。」 折花笑除了答应也没甚麽选择。 11章 龙鹤之争.doc 琼楼玉宇﹐雅阁精室﹐仙食飘香阵阵﹐琴音绕梁不绝﹐客人如织﹐密密麻麻铺陈着﹐却寂静无言﹐便是有三两声说话也是极力压低了声音﹐这便是天音阁的「琴日」之状。 步入正门﹐前面便一座四方台﹐台上仙雾为幔﹐花影为饰﹐远远便看到其中有一个袅袅依依的身影﹐一眼便能勾起心底的那份对於美丽的极限追求﹐连这雾中剪影竟也动人心魄。 再左右顾盼﹐四面楼﹐中央台﹐简单的布局﹐三层高的楼连栏杆都没有﹐更别说门窗﹐似乎为的是所有角落都能看到中央台﹐越发衬托出中央台上万绿丛中一点红的效应。 折花笑也不清楚自己为甚麽会来天音阁﹐总执事粲云涛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听起来像是客套之言﹐他居然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然而单单是进门这几眼﹐便觉得不枉此行。 仙人也需要享受啊! 目光回溯﹐外面依旧有不少人排着队等着进来﹐若不是跟着粲云涛﹐怕是等三天都未必能进来﹐热闹至此﹐让人既惊且叹。 「走﹐我们去西楼。」 粲云涛不板着脸的时候﹐倒也是平易近人﹐在这种娱乐休闲场所﹐也没有必要板着一张死人脸吓人。 铮铮琴声悠悠传来! 若烟﹐若雾﹐若霞﹐若初昇的旭日﹐若黄昏的天空﹐若雨後初晴的彩虹﹐若瀑布清泉上的水雾﹐ 折花笑神魂颠倒﹐痴痴地矗立在那里﹐被人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一脸窘态﹐可左右扫望﹐而像他一样的身影满目皆是﹐谁也没有在意他的失态。 妙音!仙音!神音!绝音! 耳边满是溢美之辞﹐人们尽可能地挖空心思寻找着最恰当的字眼﹐甚至为此争得面红耳赤﹐这又让折花笑看到了仙界最世俗而又兼有高雅的一幕。 随着粲云涛穿过席间行道﹐一头扎入了西楼区域﹐这一片是盟会的专区﹐三层高的小楼坐西面东﹐此刻已经是人头涌涌﹐不过比起其他区域﹐这里的空位倒是还有十几个﹐不能不说盟会强悍。 折花笑自然不敢上西楼﹐那里一看就知道是有身份才能上去﹐目光扫了一圈﹐仅剩的几个空位都贴着台边﹐由於台子很高﹐所以坐在那里几乎不可能看到台上的人影﹐即便只是剪影﹐人们也不想错过那美妙的感觉。 刚走近﹐侧方便听到笑声。 「呦﹐你也来啦。」 折花笑回头一看﹐分部看到的那些青年一字排开坐在两排之後﹐那里是离台子最近而又能完全看到台上剪影的一排﹐笑声便来自庭院中邀战的青年﹐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透着高傲﹐让人多少有些不舒服。 点点头示意﹐他坐在了台边第一排﹐闭着眼睛静静地享受着琴声的美妙﹐这种环境﹐听比看更加享受﹐不过身後的对话让他有种苍蝇在耳边嗡嗡乱飞的感觉。 青年名叫言泽鹤﹐是这群青年的领袖。 「这小子是谁啊﹖居然坐在西区﹐盟会分部有这一号人物吗﹖」 「还用问﹐临时跑腿的呗﹐你看他那一身……」 「啊——﹐这甚麽衣服﹐好奇怪啊!」 折花笑听着一阵苦笑﹐从闯仙门开始便一路匆忙﹐直到此刻﹐几乎没有停歇的日子﹐这一身还是太和仙都入境时获得的那一身﹐到了天芦仙都也没怎麽变过﹐入了仙界更是没机会换衣服﹐被人非议倒也无可後非。 仙音与嘲笑﹐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袭入耳中﹐天与地的差距﹐让他再也无法平静听琴﹐目光开始朝四方游移﹐天音阁不可谓不大﹐可现在这人头涌涌的状况﹐却只能说它太小了。 四面楼﹐除了西面人影较少些﹐其他三面连站的地方都快没了﹐人挤人﹐人挨人﹐那份热闹劲儿着实吓人。 忽然﹐一片华彩挤入了人群﹐折花笑下意识望了过去﹐却见一群人簇拥而来﹐气势与旁人不同﹐走起路来都透着高傲劲儿。 「紫龙倾来了!」 「可恶﹐今天绝对不能再输给他了。」 甚至是龙﹖华彩中央的身影便是﹐身若龙形﹐势若龙威﹐走若龙腾﹐连那张刚阳威武玉质坚石般的脸庞也透着龙的傲气。 折花笑见过许多出色的人物﹐这个紫龙倾无疑是其中最出类拔萃之一﹐自忖若自己与之相比﹐定是轻若草芥﹐弃如鄙履。 如此华丽的登场﹐把所有目光一下子都吸引到他一身上﹐本身又是出彩的人物﹐瞬间便现出光采﹐把言泽鹤一群人气得脸色胀红。 紫龙倾优雅地朝高台欠了欠身﹐温言唤道﹕「琴儿﹐我今天带来了『莫思愁』﹐一会儿奏罢请到东楼。」 折花笑虽不知道「莫思愁」是甚麽﹐不过从四下的哗然声可以感觉到东西的贵重。 身後又是一阵唏唏嗦嗦地嘀咕声。 「莫思愁啊﹐这小子还真不惜工夫﹐神品仙食都弄来了﹐怕是连他师传都未必享用过﹐这一下﹐怕是天商仙门半副身家都没了﹐败家子一个。」 「可也不能比下去﹐莫思愁同时提昇灵力﹐灵性﹐仙力﹐作用极大﹐而且材料难觅﹐制作更是困难﹐例外被列为珍食﹐整个东朱雀宫怕是也未必能有人做出来﹐这小子不知哪来这麽大机缘﹐居然被他弄到手了。」 羡慕嫉妒恨…… 折花笑察觉到身後的空气充满了酸溜溜的醋味﹐不禁笑了起来﹐这些高傲的家夥也有吃别的时候﹐看来真是一物降一物。 他更在意的还是青年们口中对於莫思愁的描述﹐字语之间的那份羡慕足以证明顶极仙食的珍贵和强大。 从怀夏那里﹐他倒是学了些仙食制作的基础﹐其实那些繁琐至极的配料也就是另一种形式的丹药或剂药﹐只不过方法和技巧更加高深﹐制出来的仙食犹如万年仙丹一般。 紫龙倾从未如今天一样兴奋﹐脚下像是踩着轻云似的﹐心一直在飘﹐千辛万苦得来的「思无愁」﹐连仙门门主都没嚐到便拿来献殷勤﹐自信满满地认为﹐这次一定抱得美人归。 看着周围那些目光逼人的同龄人﹐以往的紧张与敌视居然一扫而空﹐看他们就像看着脚边的蚂蚁般渺小。 「琴儿﹐别弹了﹐没必要在这种地方弹奏﹐以後只要到我的晓青苑去弹就够了。」 一言毕﹐哗声大作 满楼的人都在听琴﹐突然有人阻止弹琴﹐这无疑是极不礼貌﹐甚至是很过份的事情﹐然而面对紫龙倾﹐东楼和北楼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稍稍有些惋惜﹐南楼是入口所在﹐也是非天商仙门子弟的座席﹐可强龙不压地头蛇﹐虽然义愤填膺﹐却也没有人率先跳出来指责﹐只有西楼的盟会成员身份特殊﹐可以不买他的帐。 言泽龙便是第一个。 「紫龙倾﹐做人不要太过份﹐凭甚麽不让大家听琴。」 「言泽鹤﹐我与佳人说话﹐你吵甚麽﹐今天是我和琴儿的好日子﹐我可以饶怒你的无礼﹐却不能让你亵渎了佳人﹐从今天开始﹐琴儿只能为我和我喜欢的人弹琴。」 「为你﹖好大的口气﹐凭你也配﹖」 「我不配﹐这里谁配﹖」 听似狂妄之言竟得到了大部份的默认﹐折花笑不禁大为惊讶﹐越发好奇紫龙倾的身份。 言泽鹤被这句话咽了一下﹐张了张嘴急欲辩驳﹐可话到嘴里就是说不出口﹐显然也有所顾忌﹐这一幕更让折花笑好奇。 「他是谁﹖」折花笑挪了几下﹐看着一名盟会子弟问道。 「晓青苑主人﹐中品中阶仙修﹐天商仙门第一青年高手﹐在仙门中排行也在十名之内﹐上昇势头极猛﹐最重要的是这小子极为耐战﹐连他师父若想击败他也需要花费不少气力﹐在这天商城内几乎没有人愿意与他对战。」 折花笑微微颔首﹐这倒的确是个出色的人物。 阻止争执的却是烟霞迷雾中的琴师﹐只不过她的回答方式有些特别。 一声琴音﹐万籁俱寂 若大的天香阁顿时鸦雀无声﹐让在那若有若无﹐似隐似现的琴飘了起来。 ——渐浓 迷於音色﹐折花笑的思绪回到了从前﹐除了修练﹐他几乎甚麽都玩过﹐只不过琴是粗犷豪迈的狼琴﹐而不是这高山流水的古琴。 忽然﹐飘雾之帘被挑开了﹐露出台中人的身影﹐空气中响起了整齐划一的抽吸声﹐显然都在为眼中出现的画面感到惊艳。 折花笑却是呆若木鸡﹐那身影不是别人﹐正是红岭仙盗的分支首领﹐琴氏一族的现任家主﹐他名义上的老大——琴恋 红白相衬的裙子﹐淡色的素发带﹐并不名贵的衣着穿在她身上竟像是神物一般﹐把整个人衬托得完美无瑕﹐典雅﹐清新﹐又透着一点点灵动﹐真真是一位绝世仙子﹐初见者能不为所动之人﹐前所未见。 独独折花笑察觉到了那身影中藏着的狡黠﹐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这真是个八面玲珑的女孩!他暗中叹了口气。 谁会想到红岭仙盗的分支头领竟会是一位琴师﹐大摇大摆地以本貌示人於前﹐而且还是如此的轰动﹐看着身边每一张面孔﹐丰富的表情都足以证明琴恋在这里受欢迎的程度﹐若说男人们这样的反应很正常﹐凭那仙姿玉貌﹐一颦一笑间魅力四射﹐折花笑都没有把握让自己能完全不动心﹐然而楼里的女人竟比男人更多﹐这才是真正说明魅力所在。 这家夥不知道在打甚麽主意﹖ 「琴儿﹐快随我上东楼。」 琴恋并不回答﹐指尖轻轻拨弄着琴弦﹐梨涡浅笑﹐又惊煞了一片人﹐台前争夺的两者顿时神魂颠倒﹐怕是连自己姓甚麽都忘了。 这丫头…… 「琴儿﹐别听他的﹐一份仙食就想骗人﹐天知道是不是假的。」 「你敢质疑我!」 「嘿嘿﹐连门主都没见过的仙食﹐你随口一说﹐我们自然无法相信。」 琴恋含笑看着争执中的两人﹐忽道﹕「思无愁我可只闻其名﹐未见其物﹐若是能一睹﹐也算是幸事。」 「既然如此就快随我上东楼吧!」仙子般的身影竟头一回如此亲切﹐紫龙倾兴奋地脸皮都哆嗦﹐踏脚正想上接人﹐却被身边的人拦了下来。 「琴儿可没说让你上去﹐你急甚麽﹐天商仙门的精锐天才﹐凭甚麽就归了你了﹖」 折花笑恍然大若﹐难怪如此多人趋之若骛﹐琴恋虽然拥有绝世仙貌﹐可天下美人无数﹐似乎犯不着如此﹐这句话才解了惑﹐美人再加天才﹐杀伤力就不可同日而语﹐难怪连粲云涛这样的人物都会来﹐其中还藏着一份爱才之心。 楼上楼下﹐至少上千号人﹐其中不乏像粲云涛这样的上品仙修﹐即便中品仙修﹐在这里也算是跺一脚满楼晃的人物﹐可居然都看着这两个青年斗嘴﹐气氛之古怪让折花笑相当纳闷。 忽然﹐头皮一阵发麻﹐隐隐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折花笑心中戈登一下﹐抬眼一看﹐果然发现琴恋漂亮节睫毛正朝自己眨动﹐眸子里闪动着狡黠之光。 完了! 「龙倾大人﹐能否让大家都见识一下神品仙食﹖」 「当……当然可以。」美人软语相求﹐又是众目睽睽﹐没有比这更好的露脸机会﹐紫龙倾哈哈一笑﹐回头唤道﹕「来啊﹐把仙食摆了桌子﹐抬上台上来。」 随行们立动了起来﹐又是抬桌又是搬东西﹐手脚倒是颇为利落﹐不多时便抬着一张放满了精致仙食的四方桌走了过来。 等待桌子在台上放下﹐所有宾客都立直了身子﹐就连粲云涛也忍不住睨了几眼﹐神品仙食﹐价值难以估算﹐一辈子能见一次也算三生有幸了。 若大一个天音阁﹐只有折花笑坐着不动﹐不是他不想看﹐实在是台子加上桌子﹐有他三倍高﹐掂足了脚尖也别想看到分亮﹐索性坐着不动﹐只把目光射向台上的三人。 紫龙倾眉飞色舞﹐一脸扬扬得意﹐若无视他的高傲﹐倒是个绝好的胚子﹔琴恋盈盈微笑﹐只是眼睛一直盯着桌面﹐显然对仙食相当心动。而第三个却是一脸妒色﹐却也只能如此﹐仙食芳香扑鼻﹐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敢睁着眼睛说瞎话。 「怎麽样﹖这气味﹐这色泽……绝对的神品!怕是仙环十二宫也不多见﹐这足以代表我的诚意了吧﹖琴儿﹐以我们的天赋﹐足以开创一个崭新的时代。」 琴恋笑而不语。 「气味﹐色泽﹐神品仙食谁也没见过﹐天知道吃下去会不会发生意外。」 紫龙倾气得鼻子都歪了﹐俊脸生寒﹐狠狠地瞪了言泽鹤一眼。 「看你这样子定是不服气﹐也罢﹐天音阁今日高手如云﹐请几位仙长们下来一试便知。」 紫龙倾越发恨得牙痒痒﹐这简直就是釜底抽薪﹐若要试食﹐只能吃﹐意味着留下的是剩食﹐根本送不出手﹐只能吃哑巴亏。若是拒绝﹐在场这麽多人都会觉得这是假的﹐别声誉大受影响﹐眼前的玉人也会好感尽好。 此刻他是一万个後悔﹐早知如此﹐悄悄把玉人接去共餐就得了﹐不必弄得此刻这般骑虎难下。 琴恋忽道﹕「弄一点点找一个人试吃就好﹐不必太多﹐否则辜负了神品仙食。」 「好好好!」连道三个好字﹐紫龙倾为玉人替自己解困而兴奋莫名﹐「那就请琴仙子邀请一位登台如何﹖」 「好!」琴恋抿嘴一笑﹐玉臂轻抬一指﹐指尖停在了折花笑的方向。 果然! 折花笑暗自苦笑﹐不过神品仙食倒也让他有些好奇。 紫龙倾看着折花笑一愣﹐衣着太差﹐形容清瘦﹐若论容貌﹐在这里绝对排不上号﹐即便眼前这个位劲敌言泽鹤也要强得多﹐只是玉人开了口﹐他也只得故作大方地哈哈一笑。 「既是琴仙子所指﹐就请上来吧。」 目光瞬间聚焦在折花笑的身上﹐能品嚐神品仙食绝对是千载难觅的机会﹐更何况是无嚐试吃﹐都恨不得一脚踹开这幸运儿自己顶上。 言泽鹤对於这个结果也颇吃惊﹐不过在他看来玉人指了盟会的人也就是选择站在他这一边﹐这麽想。 众目所指﹐踏着轻快的步伐登上了中央台﹐折花笑忽然有一种跳上仙界群雄之争的舞台的感觉﹐心潮竟有一丝激荡。 12章 仙食奇毒 「他是谁﹖」 除了粲云涛﹐没有第二个知道折花笑的来历﹐不过看到他从西区走上台﹐人们便把他当成了盟会的人﹐眼中多了几分讶异﹐盟会分部里的少年仙修在城中大都有些名气﹐最明显的特徵便是「傲」﹐傲在眉角﹐傲在脸上﹐傲尽骨子﹐可这少年温文尔雅﹐没有一丝傲色。 能入盟会做事的﹐无一不是有优秀潜质的天才﹐又或者有着强悍背景﹐哪一条都使得折花笑受到更多关注。 依旧那种空若孤竹的感觉﹐瘦削﹐宁静﹐清朗﹐随和﹐少了些天赋少年应有的锐气和英气﹐透着成年人般的沉稳而又不失轻灵﹐这份气质倒是赢得了不少好感﹐只是旁边三位实在太优秀﹐任何光芒都会黯然失色﹐所以大部份人的眼中﹐他的评价还是「清」、「瘦」二个字﹐只是两个字拆开後的评价远比组成词组要高的多。 唯一知道底练的粲云涛并没有点破少年的身份﹐在他看来少年除了被李丹晋破格提拔外没有任何值得关注的地方。 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这场龙鹤相争的道具用品﹐折花笑毫不在身边三人强大的气场完全淹没了他的存在感 然而望着琴恋无比灿烂的笑容﹐他的头皮一阵阵发麻﹐遇过的女孩不少﹐都算是绝色﹐可总括而论﹐眼前这一位最难缠﹐那若有若无淡淡的敌意让他觉得古怪﹐而每每出奇不意的举动也让他无所适从﹐让他有种能离多远便离多远的惧怕感。 紫龙倾根本不在意上来的是谁﹐随手一指桌上仙食﹐淡淡地道﹕「能让琴仙子看中是你的福气﹐能享用神品仙食更是七世也修不来的大福气﹐还不感谢琴仙子!」 言泽鹤也是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 折花笑忍不住一阵月复诽﹐表面上却不能不做做样子﹐笑着朝琴恋见礼。 琴恋转眸睨着他﹐晶珠般的眸子异常灵动﹐仿佛会说话似的﹐看得折花笑深感不安﹐如坐针毡地矗在那里。 「我来挑﹐你来试吃。」少女含笑走到桌边﹐看了一眼如同盛放的牡丹般的仙食﹐犹豫了片刻後摘下了一颗龙眼大小的红丸。 紫龙倾看着一阵心疼﹐思无愁以这七颗「赤云九魂珠」最为珍贵﹐每一颗的价值甚至能买下一座仙镇﹐他自己都未嚐过﹐没想到先便宜了这个幸运小子。 「好好品一品﹐下辈子也未必有这机会。」他忍不住讥讽道。 折花笑自然不知道红色丹丸状的东西是甚麽﹐接到手中略看了看﹐感觉有些坠手﹐可塞入嘴里却又轻飘飘的。 噫—— 少年的眼睛亮了。 舌尖与红丸的接触﹐诱导出一股浓郁的奇香﹐盈满齿颊﹐仿佛一世都不会散去的浓烈与粹炼﹐帮忙做过仙食的他自然问题﹐这怕是千万道工序才能把仙食做到这种程度 闭上眼睛﹐享受着仙食带来的第一感…… 如春﹐万紫千红﹐百花盛放﹐一切精萃如春华般浓郁﹐尽藏於口月复之中。 如夏﹐一道清冷仿佛炽热中抹过的一丝凉风﹐浸透了心腑百骸。 如秋﹐气入肌理心脉﹐飘飘然﹐恍恍惚﹐神摇而心定﹐气凝而魂宁﹐似秋之凉爽…… 如冬﹐洗髓伐毛之际﹐体寒隐生﹐但凡藏在骨髓肌理等隐密间的寒意竟一举被提了上来﹐寒意瑟瑟﹐却在此时﹐红丸之力化作了冬日暖阳﹐轻轻抹拭着﹐直到隐寒尽去。 一丸红珠竟至若此﹐折花笑不得不感慨仙食之妙﹐只有此刻他才相信自己终於有了接近仙人的身体﹐这一丸便将肌理脉络完全改造了。 这边是道不尽的惊骇与兴奋﹐身後诸人却是说不尽的羡慕和嫉妒﹐赤云九魂珠的效果清晰地展现在身上﹐一般仙食都有入腑化股活脉调心的功效﹐这是神品仙食﹐作用自然又快又明显。 如婴孩般稚女敕的皮肤﹐闪烁着健康的光泽﹐而光泽又从皮肤渗入空气。远处的人看不到脸色的变化﹐却不能无视气韵的改变﹐初登台时少年的身影毫无存在感﹐可现在却如鹤立鸡群一般拔卓。 「真是神奇﹐转眼间﹐气韵就这麽变了﹐不愧是神品仙食。」 「的确太惊人了﹐一口仙食而已﹐怕是连骨子里都被净化了﹐这感觉﹐如沐春风啊!若说刚才这少年的气韵只有一分﹐如今至少有了九分﹐以他这麽一个人﹐有此奇遇﹐也算不枉此生了。」 四下里议论不绝﹐成年人们的感叹﹐少年人们的羡慕与嫉妒﹐女孩们的眼前一亮﹐一起砸到了那个被动成为试验品的身影上。 琴恋吃吃地笑着﹐像是小孩逗着小狗吃完了食物﹐眼神颇为享受 「好吃吗﹖」 折花笑不是很想回答﹐成果虽然不错﹐一丸下去便净化了体内的杂污之气﹐收获不可谓不巨大﹐只是做为一个试验品﹐谁也不会太爽﹐略加思索了片刻後﹐他决定用「不错」这两个字做为概括﹐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剧痛突然从心脏处袭来﹐瞬间便淹没了神识。 看着噗通一声直挺挺倒下的少年﹐女孩的表情瞬间僵化﹐瞳孔凝缩到一个小点﹐透着无尽的恐惧。 「喂!你没事吧﹖」 「不要吓我﹐醒一醒﹐醒一醒啊……」 声音带着哭腔﹐少人急得真要哭了﹐原本就是一次戏弄﹐谁曾想竟会是这麽一个结果﹐看着滚来滚去的少年身影﹐完全可以想像少年此刻的痛苦﹐心里如刀绞一般。 「毒!仙食有毒——」 紫龙倾充满惊慌的尖叫声回荡在整个天音阁…… ※※※ 一场意外﹐搅动了东朱雀宫南方的广懋大地﹐在人们看来这绝对是针对天商仙门的一场阴谋﹐只是幸运的被转嫁到一个少年的身上。 尽管人们眼中更加尊贵的人物并没有受到伤害﹐但这已经足以让整座天商城暴动﹐毕竟这是以仙门为核心的城﹐城里的任何一个本地居民都与仙门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既然神品仙食售卖的对象是紫龙倾﹐第一攻击目标显然就是以紫龙倾为核心的天商仙门的高手群。 尊敬的仙门受到这种卑劣手段的谋害﹐换了谁都会感到义愤填膺。 天商仙门门主原黎亲自领衔彻桓事件﹐在他们看来﹐这一手非常歹毒﹐像这种品级的仙食﹐很多时候都是一起共食﹐如果紫龙倾把神品仙食送到仙门﹐分食的就会是天商仙门内最顶级的仙修﹐後果将不堪设想﹐甚至整个天商仙门的上层都会被一扫而空﹐因为神品仙食中所检测出的剧毒名叫「生死锁」。 生死锁﹐锁生死! 简单的喻意却足以说明它的威胁﹐传说这种不知名的奇毒来自上仙府﹐只有上仙府的上仙才有能力抗衡﹐无论是仙环十二宫还是两仪道﹐中则必死。 有人要付对付天商仙门——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一想到自己也可能是攻击目标﹐高阶仙修们都抹了一额冷汗﹐愤怒感也越来越重。 「封城﹐封域﹐让天商城方圆百里之地连老鼠都逃不掉!」 原野﹐山岭﹐树林﹐沼泽……四下里都响起天商仙修们的咆哮声﹐他们就像群狼﹐扑向一切可以阴藏着猎物的地点。 然而几天过去了﹐该查的事该查的人也都查了﹐「狼群」却一无所获﹐线索完全断了﹐这让人们再一次感觉到这一次的阴谋之深﹐谋划之久。 「无论如何都要把凶手挖出来!」 门主的命令让天商城保持了高度警戒﹐东朱雀盟会也开始真正介入事件﹐他们拥有更广的影响力和控制力。 而就在愤怒与恐惧相伴的时候﹐人们的记忆中却少了事件的核心身影——受害者 也许﹐一个必死的少年﹐除了同情﹐似乎也的确做不了甚麽。 不甘心的只有琴恋﹐美丽的身影像猫一样倦缩在床边﹐头发有些凌乱﹐脸色苍白﹐再美丽的玉姿仙容此刻也失颜色﹐呆呆地看着沉睡的身影﹐少女的脑海全是中央台上因剧痛而翻滚不休的画面。 不该是这种结果! 她的脑海中一再闪过这句话。 如果不是临时起意﹐躺在这里的原该是她﹐是少年替她挡下了死劫﹐想到中毒之前自己对他略微有些恶劣的态度﹐心里便似刀绞。 「别死啊……」 轻轻抚模着少年的面颊﹐女孩露出了最温柔的一面。 门吱呀一声推开了﹐紫龙倾和言泽鹤两个帅气的身影相携而入﹐一次谋杀事件让他们暂时忘记了竞争﹐毕竟﹐他们都曾离死亡很近。 「琴儿﹐休息吧﹐已经几天了!」 「中了生死环﹐除非请来上仙﹐否则根本没有指望﹐我知道你内疚﹐可也不必如此。」 「是啊﹐不必如此。」 琴恋回眸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那憎恨的眼神瞬间将两人石化。 二人同样对琴恋都可谓一见倾心﹐为了追逐这位美丽仙子﹐都拼尽了全力﹐大打出手的次数多不胜数﹐甚至连神品仙食这样的珍贵之物都能两手奉上。可这一眼﹐两人只觉得心都凉透了﹐以往的一切努力都在这一睨之际付之东流。 「琴……儿﹖」 两人也不算胸襟狭窄之人﹐可遇上这种事情﹐心里免不了把怨气移向了屋内另一个身影﹐尽管知道他有些无辜了﹐这种憎恶却挥之不去﹐而固化这个印象的则是少女冷漠的一句。 「出去﹐不要打扰我。」 默默对视了一眼﹐以往敌对的情敌如今竟是同病相怜﹐或许这一刻他们都在想﹐如果自己吃了仙食﹐大概会成功得到美人的芳心吧! 门关上了﹐屋内静了下来﹐同样把怨气撒在别人身上的琴恋却怎麽也无法再平静下来﹐那两个男子又一次勾起了嚐毒的画面﹐又一次的揪心。 「别有事啊﹐醒来吧﹐只要你醒来﹐干甚麽我都愿意……」 轻轻的呢喃。 「甚麽都愿意﹖那……能离我远一点吗﹖」 「啊……」 琴恋被耳边突然响起声音吓着了﹐腾的跳了起来﹐漂亮的睫毛眨动了几下﹐呆呆地看着床上﹐昏死多日的少年竟然睁开了眼睛﹐脸色虽然很难看﹐白里透着青﹐可毕竟是活了﹐甚至还能朝她微笑。 「首领﹐我不知道你原来也有这麽温柔的一面。」折花笑笑眯眯地道﹐那捉狭的笑容逗得﹐少女脸色大红。 「你这坏人﹐活了也不说一声﹐害我﹐害我……」 恶狠狠地瞪了他一下眼﹐又轻轻啐了一口﹐不过眼神的兴奋与雀跃却是掩示不住的﹐笑意也从嘴角不断地溜了出来。 「我不是说话了吗﹖」折花笑作无辜状。 「哼!敢戏耍我﹐以後让你做苦役﹐做一辈子——」 「陪你一辈子……那可真是苦役了。」 「你……你这只臭蟑螂﹐生死环该毒死你才对!」 「那毒叫生死环啊﹐名字倒是不错。」 又是狠狠一瞪﹐琴恋抽着鼻子说道﹕「废话﹐仙环十二宫从来没有一个人中了生死环後活下来﹐你以後有炫耀的本钱了。」 「这麽猛!」 折花笑一下弹坐起身﹐心有余悸地接连倒吸了几口凉气。 这辈子走霉运算是走到极致了﹐连偶然间的一次小嬉戏都能吃出仙环第一奇毒﹐看来霉运这种东西连仙门仙界都不能免俗。 得知自己昏迷了五天﹐他愁眉苦脸叫了起来﹕「这下麻烦了﹐界门那边没我的消息不知道要发生甚麽。」 听了这话﹐行事爽朗的琴恋触电般的一颤﹐神色突然扭捏起来﹐头耷拉着﹐双手摆弄着衣服﹐一副初嫁小媳妇的羞涩样。 折花笑便吓得眼珠子都凸了﹐「你没事吧﹖」 「既……既然你没事……这事……能不能……不告诉我爹……」 「不行!」 琴恋被绝决的声音吓了一跳。 「赔我顿仙食﹐好饿啊!」折花笑嘿嘿一笑﹐拍拍自己的肚子﹐仙食的特性他不在意﹐此刻饱月复的感觉才是最享受。 「好好﹐我去弄﹐马上弄来。」 看着像兔子一样窜出门的倩影﹐一串轻灵的笑声从折花笑嘴边跳出﹐捉弄回去的感觉实在不错。 屋内宁静﹐悠闲的感觉下﹐他把双手抱枕在脑後﹐慵懒地看着天花板﹐仙人的房间似乎也没甚麽特别﹐充其量也就是材料有些陌生﹐款式有些新颖。 回想中毒了这几天﹐虽不说九死一生﹐可也差不了多少﹐不过收获之大远远超过了预期﹐脑海甚至闪过「天赐此劫」的念头。 毒﹐对於生死绘来说就是修练﹐最直接单纯地修练﹐毒的力量完全转化成了死气。 然而与第一次试毒不同﹐这一次的毒刚猛异常﹐剧痛袭身的那一瞬间﹐他真的有种快死的感觉﹐现在他都为自己居然能挺下来而感到惊讶。 不对! 折花笑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次中毒﹐转换的强大力量直接把死篆字符进化的最後一步「附骨」完成了﹐所有死篆字符消失在皮肤表层﹐贴在了骨骼之间﹐由於初阶进化全部完成後﹐许多东西也随之转变﹐死气也是其中之一。 这种象征死亡的力量更接近於一种胶状能量﹐而不再是雾气化﹐显得更有质感。更重要的是﹐这是死篆字符中级进化开始的象征——力量粹化 「幸亏《生死绘》最不怕毒物﹐否则还真的要完蛋了……噫﹐不对﹐我的寿元也就[剩三十年了吧﹐这等烈毒﹐怕是几百年的寿元都完了﹐这都没死﹐难道我的寿元长了﹖」 砰的一声﹐门被狠狠地踹开了﹐刚才离去的两个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似乎一直在等着琴恋离开。 看着这两张敌意甚浓的面孔﹐折花笑意识到自己的麻烦又开始了。 真是﹐难道就不能消停一回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