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妇也逍遥》 001 穿越成疯子 秦桑是被一阵婴儿的啼哭给吵醒的。 她烦躁的捂紧了耳朵,想翻过身继续睡。可是这婴儿的声音却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凄惨,仿佛就在自己的耳边一样。 “真讨厌!”秦桑想要跳起来打开窗看看是谁家的婴儿在窗下哭,可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只觉得整个身体昏沉沉的,完全不受理智的控制。那种感觉就像是做了很不好的梦,却怎么都醒不来。 可能是真的做梦了吧?她昏沉沉的想。还好今天医院不用自己值班,能安稳的睡一觉。最近连轴转的手术真是把她这个别人眼里的男人婆给累趴下了。 “嗯?” 好像不对哦? 怎么有软软的触感往自己脸上唇上靠? 秦桑仔细感觉了一下,便再也没办法安稳的睡下去了。 是真的有类似婴儿的小手在划拉自己的脸呢! 见鬼!她什么时候家里有婴儿了?不会是产科医生的职业妄想症吧? 整天除了接生就是接生,做梦都是婴儿了! 温热的濡湿从身子下来蔓延开来。这种感觉真实到无法再真实。 遏制住心底的疑惑,秦桑不得不尽力的睁开眼睛。 谁知,这一睁眼,差点把她给吓傻了! 老天,这是哪儿啊! 破旧不堪的房梁还结着层层的蜘蛛网,乌七八黑的土坯墙还掉的一块一块的,自己呢?睡的哪是家里的席梦思哦!竟然是一张发臭的**的破棉絮!旁边还对着一堆干麦秸! 那婴儿呢? 可不?还真的有一个婴儿!正在往她怀里死命的蹭,看那样子大概只有五六个月的样子。破旧的棉布那么一包裹,就成了这孩子的小衣服。 孩子的小脸黑乎乎的,还瘦里吧唧的,一看就是严重的营养不良。 不过光这也就算了,关键是这孩子还臭烘烘的,刚尿过的味道充斥着鼻腔…… 再看看自己呢? 得!比婴儿还差个十万八千里! 不说衣服又破又脏,关键是人比衣服也干净不到那里去。 披头散发,还散发着浓浓的令人作呕的头油味。伸开手一看,秦桑这次是真差点呕出来了。--脏的完全看不出原本皮肤是什么颜色了! md,这是神马情况!她堂堂一产科精英,怎么一夜之间沦落在这种模样了?! 这分明就是一疯傻的主啊!正常人谁会住在这四面透风的破房子里,谁在稻草堆里,整个人都像是发酸的臭肉? 这双手指甲还挺长。秦桑死命的掐了下这个身体的肉……呃,居然是疼的! 她还真不是还在噩梦中! 那么,现在这种情况,只能有一个解释了。 那就是,她,成了别人了? 看这疯妇和婴儿的打扮,莫非她还成了古代的某个人? 绝对坑爹啊,有木有?! %%%% 但凡穿越,必定有点什么由头。 秦桑觉得现代的自己死,或许是因为过劳。而眼前这位,估计是因为发烧。要不然,好好的一个人也不可能大夏天的窝在破棉絮里。何况她现在仍觉得身体疲乏不堪,酸疼的很,头也晕的厉害。不过好歹是发过汗,缓了过来。 眼下最要紧的问题还是孩子。这孩子饿的已经哭都哭不响亮了,看着的确可怜。可母体发烧,自然是不能喂孩子的。 狠狠心,秦桑决定暂且不管孩子,姑且自己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看是不是能先把自己给弄干净。这样肮脏邋遢,她自己估计都要被自己给恶心死了。 打开破旧的房门,秦桑才发现,这里是一处废弃的破庙,处在荒僻的山脚底下,周围视力所及范围之内,基本发现不了什么人烟。 眼下天还尚早,晨雾蒙蒙,初阳未起。室外清新干净的空气,倒是让人一下子心情平静了不少,也冷静了下来。 既然穿越已经成了定局,那就只能既来之则安之。怨天尤人是最无用的做法。 因为之前那女人是个疯妇,所以,纵然脑海中似乎有这些模糊的记忆,但仍是杂乱无章的,混乱不堪,不如不想,想了也只会让人脑仁疼,毫无用处。 也罢。不管这女人是什么身世,都当做过去式了。从今之后,她是秦桑。凭着自己的双手,她还不信自己不能在这古代活下去。 %%%% 沿着依稀可辨的土路走下去,没多远,居然发现了一处小小的池塘。虽然池塘属于泥塘,水不算清澈,但因着经过了一夜的沉淀,还算勉强能用。 秦桑走过去,看了下四下无人,就想在这里先洗个澡。那破庙里连个盆都没有,把水运回去也无济于事。 身上的衣裳所幸单薄,洗了之后,看这天等会儿也是个好天,估计太阳升起来没多大一会儿就能干的差不多。 提着心吊着胆,总算把自己埋在了水里,只剩下一个头,这才敢在水下悄悄的月兑掉衣服,开始了快速的清洗。虽然水有点凉,但心里感觉却舒爽多了。等把自己整理干净了,就得赶紧找个有人烟的地方,把孩子和自己喂饱。 其实还算是庆幸的,再不济她也有帮人接生的一技之长,应该还不至于在这地方饿死。只是,这没钱没衣服的,穿这么破破烂烂,谁愿意让自己进门呢?古代接生似乎都是要找信得过的接生婆,这么个陌生人,之前还是个疯子,人家愿意要才奇怪了呢! 一想到这个白手起家的问题,她又有些心里没底起来。 她着实是想洗的快一点,可这具身体实在是脏的可以,没办法,只能耐着性子搓,直到皮肤都生疼生疼的。 日光初现,远处似乎有了袅袅的炊烟。秦桑不敢再多呆,只好赶紧结束了事,拧干了衣服又披在身上,快步想要走开。 可能是老天可怜她,临上岸的时候居然一脚踩到了几个鸭蛋。人到了穷途末路自然也不能再考虑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果断捡起这几只鸭蛋,一路小跑的跑回破庙。 那婴儿已经哭的声音都哑了,只剩下啜泣。说起来也真是奇迹。就这么一个疯子居然还能顺利生下孩子,还能养活这么大。最奇妙的是,到底是哪个男人这么了不起,居然连脏兮兮的疯子都看得上?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抱起孩子的放在香案上的时候,眼尖的秦桑一眼就看到了在佛像的后面似乎有块布。 拿出来一看,居然是个包裹。 包裹是藏青色的粗棉布,里面也没啥特别的东西,只不过是几件衣服和一双鞋。可就是这几件东西,绝对是给了秦桑极大的希望。她现在最需要的也无非是温饱罢了。这几件衣服虽然普普通通,但绝对穿得出去啊,而且布料还挺细的,不难看。 真不知道是哪位好心人施舍给这疯子的,还是怎样。只可惜,之前的主人可能根本看都没看,就直接扔在了佛像后面。 秦桑赶紧月兑了身上湿漉漉的衣服,挑了其中一件淡蓝色的穿了上去,也顺道拿了一件,把婴儿身上脏兮兮的衣服月兑掉,用自己的湿衣服上上下下把婴儿擦了一遍,擦干净了,包裹上干净的布料。 呵,这孩子还是个小男孩儿呢。长得挺白净,就是太瘦了。营养跟得上的话,应该很可爱的。 好歹也算是自己的孩子,总该取个名字叫着。 秦桑一边帮孩子想名字,一边抱着孩子摇着晃着,四处看看这里是不是还有别的有价值的东西。 可惜,找了半天,一无所获。 太阳渐渐高升,四下炊烟一片,看来这附近的人烟还是有些的。模模头发也差不多半干了,秦桑就撕了块粉色的布条把头发简单的绑在脑后,决定永远离开这鬼地方。 %%%% 俗话说,望山走死马。看着炊烟似乎近在眼前,可走起来就那么轻松了。何况秦桑至今还滴水未进呢。 好不容易走到了最近的一家,她觉得自己几乎就要虚月兑了。 “有人吗?”隔着树枝扎成的柴门,秦桑用尽了力气往里喊。原来这身体长得如何没照镜子不知道,但就这声音也算是个动听的。 喊了两声,才算有了回应。一个大月复便便的孕妇打开堂屋的门走了出来。 “谁啊?”孕妇走起来已经很吃力,一只手撑在腰后,艰难的迈步。 秦桑看这孕妇是要临盆了,忙道:“妹子不好意思,我就是想讨口水喝,娃都饿的不行了。” 可能是所有孕妇对孩子都有天生的好感,那孕妇一看青衣裹着的婴儿,立刻眼睛就亮了起来,招手道:“大嫂,进来吧。” 这也是一个贫寒的农家。家徒四壁的,自然也没什么好东西。孕妇让秦桑自己去厨房拿了早饭剩下了的几个粗饼子,自己就着热水就那么吃了下去。婴儿也算是幸运的,还有些汤水可以将就喝着。 “大嫂哪里来的?”孕妇一边用手模着婴儿细白的小脸,一边温柔的笑着问道,“怎么一大早就带着孩子到这穷乡僻壤来?” 秦桑估计这破庙里的疯子母子也没几个人认识,便胆子大了些,回答道:“我娘家远,本来是要带着他回趟娘家的,结果半路丢了盘缠,只好一步步的起早贪黑的赶路了。路上的吃食,也就只能将就了。” “那大嫂的相公呢?” 秦桑长叹一口气,道:“不瞒你说,相公去了。我现在就是一孤苦寡妇,带着这个遗月复子。婆婆也嫌弃我,说我克死了丈夫,我也就只能……” 她似乎难过的说不下去了,那孕妇也就不再问,又模着婴儿的小脸柔声细语:“这孩子长的真精神,长大必定有出息,大嫂就别伤心了。” 秦桑笑笑,突然想起自己包里的几个鸭蛋,就赶紧掏出来道:“这几个鸭蛋就留给你家了。” 孕妇赶紧推辞,秦桑便笑道:“你现在临盆在即,最需要些好东西补身子。我们母子能有口水喝,也是托妹子你的福,就不要客气了。” 孕妇还是推辞着,秦桑也不肯让步。正僵持间,孕妇突然“啊”的一声,叫了起来。 秦桑经验丰富,立刻就意识到可能是要生了,忙问:“你之前有没有疼过?” 孕妇点点头,“昨夜就断续疼着。所以一早我家相公就去镇上请产婆了……啊!” 秦桑赶紧让她躺下,看了一眼,便卷起了袖子,道:“怕是等不及你的相公了,你现在只能听我的。” 孕妇有些信不过的看着秦桑。 秦桑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道:“我自己生过孩子,也在我家乡也帮人接过生,放心吧。你先躺好,我这就去准备。” 孕妇无奈,也只好乖乖的点了点头。 ------题外话------ 新人新文,柠檬需要各位亲的支持和鼓励哦…。╭(╯3╰)╮ 002 不祥之人 因为之前已经疼过了一夜,所以秦桑检查的时候就发现羊水早已破了,宫口已经开的差不多了。她忙着烧水消毒做各种准备,同时还不忘不停的给孕妇鼓励,让她放松。 看着秦桑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孕妇似乎也对她信任了起来,便全力专注于自己的生产了。 所幸胎位正,孩子也不大,加上产妇是农妇的关系,身子骨比较好,生产的居然还非常顺利。 秦桑帮婴儿洗过之后,微笑着把孩子放在孕妇的胸口,笑道:“是个儿子呢!真恭喜妹子了!” 纵使已经筋疲力尽,刚刚身为人母的女人还是强打了精神睁开眼睛,温柔的抚模着自己的儿子。看着孩子皱巴巴的小脸,眼泪哗的就流了下来。 秦桑见惯了这种场面,只是笑笑,便忙着处理后续的事情。 “大嫂,真是多谢你了……”产妇见秦桑忙活的差不多了,忙道谢。 秦桑只是淡然的笑。身为医生,再没有比顺利的迎接一个生命到世上更开心的事了。 产妇的身子还行,精神也渐渐的缓了过来。在秦桑的帮忙下,婴儿准确的含住了母亲的乳·头,开始凭着本能练习吮·吸。 就在这时,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从远及近,似乎是奔跑而来的。 “生了么?生了么?我怎么刚刚听到孩子哭声了?”伴随男人急促的声音,门被碰的一声撞开。 “是我家相公。他一定没想到生这么快吧?”产妇笑笑,看向门口,只见自家相公满头是汗,后面还跟着气喘吁吁的从镇上请来的稳婆。 “相公……”产妇笑着道,“是个儿子呢……你快过来看看……” 男人直冲到床前,看着自家刚降生的儿子,又惊又喜,一时间像是傻了一般。 本来是挺美好的一幕,却被突然叫起来的一声给打破了。 “哎呀,初乳怎么能吃呢?吐掉吐掉!”稳婆像是见到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一样嚷嚷着走过来,一把把男人和秦桑拽到一边,把孩子蛮力抱起,阴着脸子继续数落:“真是乱来!初乳怎么能吃呢!快挤出来扔掉!” 秦桑知道这稳婆这么说在这个时代是没啥错,古代的确都认为初乳不好,应该扔掉,其实是他们不知道初乳其实是最有营养的,对婴儿的抵抗力极好。她既然站在这里,就绝不容许这么无知的事情发生。 “慢着!”秦桑坚定的出声阻止,“初乳对孩子最好,绝不能扔掉!” 稳婆斜着眼睛瞧了一眼秦桑,眼神有些惊讶,慢了半拍才道:“我当是谁呢?这不是那边破庙里的那个疯子嘛!” 她此言一出,男人和产妇都吃了一惊,俱看向秦桑。 “半年前我可是亲手帮你接的生,当时你疯的真是不可理喻啊!没想到洗干净了我还真一下子没敢认!说句老实话,要不是那个蒙面的男人给的钱多,我才不愿意去那脏兮兮的地方给你这个不详之人干那种活!真是不知道到底你这孩子是哪里来的!” 男人一听到“不祥之人”四个字,顿时脸色就变了,“娘子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到咱们家来了?” 产妇还在惊愕中,一时之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她之前就听说过那边的破庙里住着很可怕的疯子,没想到这疯子居然这么端庄漂亮,还救了他们母子一命……可是,她看起来一点都不疯啊? “人家生孩子是天大的喜事,晦气的人就该绕着道走,不知道么?你还杵在这里是想克死人家母子不是?”说着话,稳婆已经伸出手恶狠狠的推着秦桑往外走。 秦桑一言不发,甩掉了稳婆的手,转身抱起已经睡着的宝宝,勾着自己的包裹,就大步走了出去。 果然她想得不错,在这个地盘谋生怕是不易。她被大家认为不祥之人,势必是人人得而诛之的。看来她要想活下去,还真得换个远点的地方才行。 不过她倒是越来越好奇这个身体以前的主人了。 怀了孕,能顺利产下来,一定是有人暗中帮助。生产大关,又有人花了大价钱请了产婆……莫非那个稳婆口中的蒙面男人就是孩子的父亲? 如果他真是个有钱人,为什么又会看上一个疯子呢?他和疯子只见到底是什么关系?这女子到底是怀孕之前疯的,还是怀孕之后才疯的?她的家人呢?如果她真的不洁,在古代怎么说也该浸猪笼吧?怎么还会有命活着? 说起来,秦桑还是很感叹这个身体的身体素质的。一大早浸在凉水里那么久,至今没有不适之处,实在不像是发过高烧之后的反应。 正埋头走着,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喊:“等一下!” 秦桑驻足,回头,见是刚刚那产妇的男人。 她笑了笑,“兄弟有事吗?” 男人快步跑到秦桑面前,颇为不好意思的样子,“我刚听我娘子说是你救了她和孩子……不管怎样,我还是要感谢你的,否则真不知道会出什么大事……” 秦桑淡淡一笑,“举手之劳而已,你不用客气。” 男人是庄稼户,憨厚老实,好听的话也就那么几句,便挠挠脑袋道:“以前大家都说破庙里的疯子是多么可怕,害的大家都不敢去瞧,现在看来,都是胡说的。你现在看起来也大好了,就该往哪走就往哪走吧,这个镇子,你还是少待的好……” 秦桑苦笑,“多谢兄弟提点。” “喏……”男人递给秦桑一个粗布包裹,“这是按照我家娘子的吩咐帮你准备的。没啥好东西,就是点干粮,留着你充饥。还有几个铜钱,你别嫌少,算是我们感谢的礼钱……” 秦桑知道,这些东西,对这个贫寒的农家而言,已经算是重礼了。按理应该推月兑一下,但考虑到现在自己实在一无所有,也只能顺势接下,“多谢兄弟了。……你赶快回去吧,好好照顾你家娘子。月子坐不好,将来可是要一辈子受苦的。” “嗯,我记下了。你一路小心。”男人应了,也没再多说什么,转头又急匆匆的跑回家了。 秦桑掂量了一下这个包裹,觉得有些沉甸甸的。打开一看,不禁暗叹了声。 真是淳朴的一家人。那几个鸭蛋居然还稳妥妥的呆在包裹里。 日头渐渐盛高,秦桑收拾起包裹咬咬牙继续沿着崎岖的土路往前走。看这天气到了正午一定热到极点,还是趁着凉快抓紧时间赶路的好。 这里的物价秦桑是不知道的,也不知道这些铜钱能派什么用场。到了大概是所谓镇子的边上,看到几个牵牛拉套的,便上前问道:“请问大哥,到隔壁镇子要多少钱?” 拉车的壮汉上下打量了一下秦桑,见是个柔弱的少妇还抱着个吃女乃的孩子,便答道:“半吊钱。” “……”秦桑窘迫的笑笑,转身便走开了。 半吊钱……且不说是不是这拉车的漫天要价,就算能还下来一些价钱,自己这几个铜钱也是远远不够的,顶多购买几个烧饼而已。看来还得想别的办法。 又走了一段,在歇脚的当口,帮孩子换了换尿布(这尿布就是随便撕了件衣服的布料凑合着用的),秦桑也觉得人困体乏,特别是双脚,已经被磨出了水泡。 那双鞋是新鞋,没有新鞋不咯脚。而这双脚似乎也太久没经受过鞋子的舒服,显然就不适应了。一上午赶了那么久的路,没穿袜子的脚自然受不了。 “作孽啊!”秦桑心情低落到了极点,找了个离大路较远的大树后面,一边算是乘凉,一边也能退了鞋子歇歇脚。这民风封建的时代,她也得入乡随俗了。 刚把脚解放出来,怀里的孩子不安的动了动小嘴,又一咧嘴好像又要哭。 这会儿有没有可以喝的给他,秦桑想了想,一咬牙,索性把衣襟解开,喂孩子吃女乃水得了。从早到现在她越发感觉神清气爽,不像是病毒侵蚀的样子,应该女乃水也没什么大问题。孩子真饿坏了病了那才是大事。 秦桑估计的不错。这身体看起来瘦弱,可身子骨不算弱。不仅泡了凉水没事,连女乃水都还比想象中的充足。看着孩子满足的闭着眼睛用力吮吸,秦桑也算稍松了口气。 孩子吃了女乃,满足的又睡了过去。秦桑拉起衣襟准备扣上扣子,却突然被一个触感给停住了动作。 似乎这衣服的夹缝里有东西? 她仔细模了模,嘿,似乎还真有东西。就在胸口的位置。以前她找急忙慌的都没注意,这会儿才察觉到。 扯断衬里的线头,秦桑尝试着一点点小心翼翼的拆。这件衣服她还是很喜欢的,千万别弄坏了。 渐渐的,眉目出来了。是一张纸。 秦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突突的加快。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这应该是她最渴望的好东西。 “哇!”当东西拿到手,连秦桑都不由得低低惊叹出了声。 居然真的是银票! 整整五百两的银票! 如果按照这个时代的物价来算,她现在绝对是大富婆了! 老天有眼啊! 秦桑激动的赶紧扣上扣子,又到处模了模其他的衣服,都没有再发现什么。但就仅仅是这一张,都足以让她感天谢地的啦! 如果她猜得不错,这银票是送衣服给疯子的人特意夹在里面的。 到底是什么人对这疯子这么好?是那蒙面男人吗?可如果真的对她好,又为什么任她疯疯癫癫的带着孩子自生自灭呢?看来,就算是对她好,也只能是有限的同情心。一面对现实,那些许的同情心,就灰飞烟灭了。 说白了,就是个不值得感激的渣男而已。 秦桑快速套上鞋子,抱着孩子站起来,寻到一个长相还算老实的车夫,直接道:“到临镇。” 车夫打量了一下她,似乎也有些质疑她的支付能力,秦桑便笑道:“到时候少不了你钱就是了,难不成我这孤儿寡母的还能吃白食不成?” 那车夫这才起身,让秦桑母子上车,二话不说,赶着牛车就沿着大路踏踏而去。 ------题外话------ 求收藏求评论哈…。(*^__^*)嘻嘻…… 003 安家 走了大约一个多小时,总算到了邻镇。这里当然也不是秦桑的目的地,她只不过需要在这里兑换一下银票而已。原来的镇子多半是不安全的。 “帮我把车停在大的钱庄前。”秦桑吩咐。按照她的计划,是准备先兑换一百两的银子,其他的就继续留作银票,反正一时半会儿也花不完。据她估计,小的钱庄大概是没办法一下子兑换出来的。 车夫是来回拉两镇之间客人的,自然也熟悉这个镇的大钱庄。 把她放到一个大钱庄前,秦桑道:“你先等我一下,我进去一下就出来。” 见车夫似乎有些打鼓,秦桑便笑道:“你若不放心,可以随我一起过来。我取了钱便付你车资。” 车夫哼了声,也不动脚步,“我还不放心我的牛呢!” 秦桑道了谢,便抱着孩子进了钱庄。 钱庄的小二本来见秦桑这副打扮,也没什么好脸色,只是冷冷淡淡的立在那里,等秦桑先开口。 可是当秦桑把银票一拿出来,放在柜台上,小二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这位娘子稍等,我去请东家来。” 秦桑暗暗冷笑。钱财果然任何时候都是人身份的决定因素。没钱便是孙子,有钱便是爷。 东家掌柜少顷便圆滚滚的出现在了秦桑面前。他拿着银票仔细看了看,便满脸堆笑着问秦桑有什么要求。秦桑简单说了一遍,那掌柜便吩咐小二去办了。 等待的片刻,掌柜又端了茶水出来给秦桑,“夫人可是镇上新来的人家?之前怎么不识得夫人尊驾?” 秦桑摇摇头,只是淡笑着。 掌柜也不嫌尴尬,兀自接着道:“夫人自然不是镇上的人家。能拥有京城最大票号银票的人,自然是非富即贵的。是小人多嘴了,夫人勿怪。” 秦桑依旧是淡笑着,也不敢喝他的茶水。出门当然还是小心谨慎的好,特别是这么多钱财在身。 小二很快便端来了银两和银票。秦桑仔细点数过之后,便颔首致谢,出门离去。 “大哥,车钱。”秦桑拿了半两散碎银子,递给了车夫。 车夫一下子从车把上跳起来,瞪着眼睛盯着银子,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多谢你愿意相信我,并把我送到这里来。大热的天,喝完茶再回去也不迟。”秦桑笑道。 车夫连忙摆手,“不,不!总共也才一百文钱,你给这么多钱我可不能收!” 秦桑想了想,便道:“那这样,我用这半两银子预付给你,你看你能带我走多远。” 车夫不明白,“你不是到这镇上的吗?” 秦桑笑:“我只是来兑钱而已。” 车夫点点头,接了银子,“按理说,我也不想走太远。但你既然给了这银子,我就送你一程。” “行,我让你停的时候你只管停就行了。” 车夫应了,便继续上路。 沿途秦桑不断打量着看哪里是否有马车的踪迹,老实说这牛车实在是又颠簸又慢。可惜这里似乎也没人能买得起马车,到处的行路工具最好也只不过是牛车而已。 天擦黑的时候,车夫在一个叫西陵的镇子上停了下来,“秦姑娘,天色不早了,我也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在这里住上一宿,明早我就得回去了。” “嗯。”秦桑点点头。她估模着这里应该算是个县级的城镇,因为一看就比之前经过的镇子都要大,要整齐,热闹。天色晚了,也只能先休息一个晚上再做打算了。 “那多谢你了。”在一个较大的客栈前下车,秦桑又要塞给车夫些碎银子,车夫却是死活都不肯要了。 “半两银子足够我今晚住店和吃饭的了,您就别客气了。”车夫硬是把钱推了回来。 秦桑有些感动,道了谢,便进了客栈。 进了客房,秦桑又喂了一次孩子,哄他睡着了,这才下楼来吃晚餐。一整天的颠簸,确实把她给饿惨了。估计之前这身体吃的都是不带油水的东西,感觉身子基本没什么元气。 点了两个小菜,正要开吃,她突然想起来什么,便招手叫来了小二,赏了他几个铜板,问道:“这里离京城有多远?” 小二喜滋滋的收了铜板,笑答:“此处原属京师地界的,只是偏远了些罢了。” 原来那车夫是把她按照京城的方向送的。也是,哪里热闹往哪里送,这可是她的要求。 “此地可是县府所在?” “正是。” “那有马车可雇吗?” “小人堂弟便是马车夫。客官可是要去京城?” 秦桑点点头,“正是。” 所谓大隐隐于市。古代最大的市,自然是京师。按常理,京师不仅民风较开化,人也来自全国各地,行商的求学的多得是,欺生的事自然就会少些,也比较适合她这个突兀而来的外来人生存。 “那客官就擎好吧。明儿一早,小人就让堂弟过来等着您。” “那车资……” “车资好说。行情价,半吊钱,随你差使。” 秦桑觉得这价和牛车比起来还算公道,便点头同意了。 吃饱喝足,回到楼上好好的洗了个热水澡,总算又活了回来。据她今日的观察,也学着梳了个妇人的发型。试了两次,还好不是太难,便解开头发,打开窗子吹干,躺到床上,打算美美的睡上一觉。 孩子的小脸明显比早上看起来好看多了。或许是母子天性吧,真是越看越可爱。秦桑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孩子的小额头,低声道:“算你小子有福了,碰上我这么个优秀的亲妈!呵呵。” 孩子的名字想了许久也没个更完美的,就索性先小名叫福宝,大名叫致远吧。秦致远……嗯,蛮不错的名字…… %%%%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秦桑便又被孩子的哭声给吵醒了。揉了揉太阳穴,秦桑只好解开衣服又给孩子喂女乃,然后起身帮他换尿布。养儿方知父母恩,她这才真的体会到当父母的不易。自然的,也就想到了自己的父母。真不知道现在二老会伤心难过成什么样。 孩子又睡下了,她才勉强收拾起伤感的情绪,整理了一下自己,然后下楼吃早点。 车夫早已经候在了楼下。马虽不是什么好马,但车厢还可以,至少不会像昨天那么难熬了。等秦桑一吃完东西,便收拾东西上了路。 车夫是对京城较为熟悉的。按照秦桑的要求,他把母子俩拉到了城东热闹的市集所在区域。 秦桑的打算是,要生活下去,只能靠做点小生意。而要隐藏下去,自然要到人口杂乱的市集。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财不露富,无论哪里,初来乍到的人一下子就买宅买地一掷千金的,肯定是最不靠谱的。何况她也不是坐吃山空的人。 热闹处寻了个客栈住下,秦桑又叫来了小二,给了几个铜板的赏钱,便问道:“这附近可有信誉较好的牙婆子?我想置办个宅院,再添上个照看孩子的婆子。” 小二得了赏钱,自然就乐于办事了,“夫人放心,我这就帮你找人来。李婆婆是这附近办事最得力的,下午我就给你寻来。” “那多谢小二哥了。” 中午刚睡了午觉,哄着福宝玩了一会儿,就听见小二叩门,说是李婆婆到了。 秦桑把自己整理整齐,便快速下了楼。 那李婆婆或许是听说了这位娘子是有意买宅子买丫头在这里置业的,也晓得是有些小钱财的,日后免不了有生意可做,见面便笑容可掬,客气极了。 秦桑点了壶茶水,便开门见山道:“我想买个宅院,新旧要适当,邻居要都是正经人家,安静又不偏僻的。不需要太大,几间房就够了。还有,我现在带着个五六个月大的孩子,需要有人照顾,麻烦李婆婆帮忙寻模一个会照看孩子同时也做得厨娘的帮佣,人一定要靠得住,老实肯干的,人品好的。” 李婆婆连连点头,“那好。夫人且等上三五日,有了信我自会马上来这里找夫人的。” “我姓秦。” “是,是秦娘子……”李婆婆笑的眼睛都找不见了,端着茶杯连喝了两口。 秦桑十分满意李婆婆这个通透之人。她是拉生意的,自然晓得分寸。从头到尾她都没问过不该问的话题,果然是见过世面的京城里的人。看来她是真的选对了地方。 打发了李婆婆,见天色依旧尚早,秦桑便绝对出去走走看看。 这客栈临街,街面上各式小摊店铺一个接着一个,卖什么的都有。 其实自己将来做什么营生,她现在还有些迷茫。在现代的时候,就只顾一心只读圣贤书了,从小学直接读到硕士,在医院的时候还得继续考博,就为了更好的发展,结果别的技艺一项都没时间涉猎,到了这古代,她一下子有些月兑节了。 本来想着当个接生婆,可现在却不能满足于这一点了。那点钱能做什么呢?这里可是京城呢!福宝长大的需要钱的地方可多着呢。 可是开个医馆呢?可恨自己学的是西医,连搭脉啥的都不懂,怎么能行? 就算是开个药铺,中药材也认识的有限,无法进行。 早知道有朝一日会穿越,还不如当初直接学习中医了呢! 可怕只怕,就算是学了中医,也没有一个人会相信一个女人能看病吧?! 正纠结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中年妇女被一家药铺的小二给粗暴的轰了出来,一边轰还一边嚷着:“没钱还来看什么病!哪见过买药还能赊账的?!” 那中年妇女被轰的步履踉跄,一直后退,最后一被逼着坐到了大街上,满地都散落着一些绣品。 那小二估计觉得还不解恨,上前对着那些绣品就狠狠的踩了几脚,白色的棉布上到处都是黑乎乎的鞋印。 那女人原本还没有哭,一见到那些绣品被这样糟蹋,登时就疯了一样的尖叫起来,一边往怀里揽着那些绣品,一边哭喊着,“我又不是要赊账,我只是来用我的绣品来抵押的!” “切,就你这些破东西还值钱?!开玩笑的吧?!大夏天的也敢惹毛本大爷!真是晦气!” 小二轻蔑的哼着,转头就往店铺里走了回去,一边走还一边骂骂咧咧的。 秦桑顿时义愤填膺。她忍着脾气走到绝望哭号着的女人面前,捡起一块帕子端详。 老实说,这布和线的确不是好材料,可是这绣工确实值得称道的。一针一线,颇为精细。就连用粗劣的红线修成的牡丹,都栩栩如生,动人极了。如果真的把这些布和线都换成高档布料,这些织品绝对价值不菲。到这时,她也不免对这位中年妇女有些刮目相看了。 或许她正是对自己的手艺有着非一般的自信,才日夜赶制了这些绣品,只为了换点药回家救命。只可惜,还是失败了。 “大嫂……”秦桑蹲子,把散落的绣品一一捡起,把脏污也竭力的擦了擦,递给女人,柔声道:“大嫂,别哭了。有什么事你慢慢跟我说,行吗?” ------题外话------ 二更啦二更啦…求评求收藏啦…。 004 雇人 秦桑搀起那女人,带着她的绣品,到附近的一个茶铺下坐下,点了壶茶,先让她解解渴。 那女人似乎不敢相信这世上居然还有人对她这么好,嚎哭之后,竟又开始啜泣起来,泪水连连,煞是可怜。 秦桑心有戚戚焉。如果不是没有办法,谁也不愿意这么没有尊严。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她自己也是刚转过运来,对眼前这女人更是说不出的同情。 安抚了她好一阵之后,那女人的情绪才平和下来,饮泣道:“多谢妹子相救……” “你家是谁生病了?什么病?”秦桑手轻柔的覆在那女人的手上,问道。 那女人似乎有些为难,张了张嘴,还是说不出来。 秦桑便接着道:“我们都是女人,没什么不好说的。你只管说就是。不瞒你说,我家里也是世代行医的,若能帮忙之处,一定不会见死不救。” “真的?”那女人骤然止住了眼泪,惊讶的看着秦桑。 秦桑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见如此,那女人也似乎终于鼓足了勇气,低低的开了口:“是我女儿……妹子,说了也不怕你见笑,我自小家里就相继死了父母,好不容易寄居在伯父家长大,嫁了人,可没多久,相公便弃我而去,当时我刚怀上我女儿不久……那时,人人都说我命中注定是个克星,克死父母又克死相公,人人都避着我,生怕我给他们带来的晦气,公公婆婆也把我赶出了家门……为了活命,我只好背井离乡,来到这没人认识的地方用我的手艺绣点绣品卖钱,好歹总算是把女儿拉扯长大……可谁知……” 说到这里,女人又说不下去了,泣不成声。 秦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等着她稳定情绪。一个女人在古代被这样对待,还如此坚强,实在是不易了。不管怎样都值得尊敬。 “女儿长大了,见我过得苦,就偷偷背着我签了卖身契,到了大户人家做了丫鬟……原本日子好像好过了一些,可……可不久就祸从天降……那家老爷见我女儿长得标致,就非得让她做个通房丫头!我女儿不肯,他便玷污了我女儿……” “什么?!”秦桑一激动,差点把手里的茶杯给砸了。这到底是个什么世道啊! “后来,我女儿就怀了身孕,被那家的夫人给赶了出来……赶出来的时候,还找人刻意照着她的肚子踢了几脚,孩子自然就没了,可血流的厉害,我女儿天天昏昏沉沉的,眼看就要不行了……”说到这里,那女人再也说不下去了,捂着脸又失声痛哭。 秦桑当然知道她女儿现在情况的严重性。如果不马上治疗的,的确很可能会丢了命。就算不丢了命,这辈子也就落下了永远的病根了。怪不得这女人这么着急。 “你请大夫看过了吗?”她必须马上出手帮她。 “看过了。” “方子呢?给我看看。” 那女人哆哆嗦嗦的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精心折好的纸,递给秦桑。 秦桑尽管是主修的是西医的病理与治疗,但中医的基本知识也不是不懂。拿过来看了一下,见都是些挺基本的调理的药材,从那女人的描述来看,也算是对症下药了。 “没事了,大嫂。”她站起身,对那女人说,“我这就去帮你买药,等会儿我跟你一道回去看看你女儿。” 女人不敢相信的瞧着秦桑。 秦桑只是笑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再说,也不瞒你说了,我也是和你一样,是个苦命的女人。女人当然是要帮女人的,你放心吧。” “那……妹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放心,我将来一定想办法还你钱的……”女人又红了眼眶。 “别这么说了,先等一会儿……”说着,秦桑已经离开了茶铺,往药铺走去。 只一会儿,她便抓齐了药,催促着那女人赶紧走,回家把药煎上。 那女人忙不迭的站起身,一路小跑带着秦桑就往家里跑。秦桑却在这时突然想到了客栈里的福宝。这么久了,他万一醒了找不到妈妈就不行了。 “等等,大嫂!”秦桑忙喊道:“你先等我一下,我得先把孩子抱着……” “孩子?” “是,是我的孩子。”秦桑笑道,“他太小,不能没人照看。” 那女人似是想到了秦桑刚刚说的所谓同命相连的话,忙道:“那孩子要紧,妹子你赶紧去,我在这儿等你……” %%%% 抱了福宝,两个人就急匆匆的往那女人的家里赶。 路上,那女人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原来她姓郭,人家都叫她郭大嫂。平时做绣品,然后拿到集市上随便找个位置就开始摆摊卖。女儿姓李,唤作素娘,今年才十五岁。 郭大嫂家所处的位置算是贫民区了。脏乱阴潮,到处都是光着膀子的男人和粗言鄙语的女人,大热的天到处都是汗臭味和各种怪味。 福宝纵然以前跟着疯子娘一块过,好歹也是安静的呆在破庙里,自然环境还是好的。所以,一到了这种地方,就很不高兴的哇哇的大哭起来。 秦桑忙晃着摇着哄着孩子,郭大嫂则是一脸歉意和赧色,“不好意思妹子,让你见笑了……” 好不容易到了母女俩的住所,却只是一个院子里最靠边的一间破房子,连窗户都只是可怜的小小的一扇,还紧闭着。推门一进去,闷热的热浪打来,好人都受不了,何况是病人? “妇人不能见风,所以……”郭大嫂尴尬的解释着。 秦桑强忍着不皱起眉头,但也没多说什么。这个时代都是这么讲究的,她也不能多说什么。 素娘面色蜡黄的躺在床上,不只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了。 “大嫂,你去把药煎了,顺道帮我带着福宝。”这里空气太差,福宝还是去透透气比较好。 郭大嫂连忙应了。秦桑哄着福宝叫他乖乖的跟着郭大娘出去。福宝闹了一阵,终于还是顺从了。 %%%% 秦桑检查了素娘的身子,发现症状和郭大嫂描述的差不多,吃完这些药,止住血,再吃些有营养的补品,补补元气,应该就没有大碍了。 看看屋子里到处都是郭大嫂织布和刺绣的工具,秦桑心里的主意渐渐下定,便走出去,找到在房檐下棚子里煎药的郭大嫂,简单的讲了一下她的结论,好让她放心,同时接着道:“大嫂,你今天也看到了,没钱,素娘就算是小病,也没办法治好,何况是这么事关重要的身子问题。你现在得赶紧筹点钱治病才是。” 郭大嫂沉重的叹了口气,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当然知道你的难处。现在素娘不仅是需要看病的钱,更需要补身子的钱。还有,恕我直言,这里不干净,大夏天的洗浴也不方便,妇人的病最怕感染,否则就算这次止住血治好了,也会留下其他的炎症……额,就是毛病,以后,恐怕再也无法生育了,而且,那些折磨人的病,是要折磨人一辈子的……要知道,小产比生一次孩子还要伤身,你是知道坐月子坐不好会落下的那些毛病的……” 郭大嫂还是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浑浊的眼泪啪啪的打在脚面前的黄土上。她是过来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呢?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 “大嫂,你也别难过了。我呢,正准备和儿子在城东安家,现在正忙着买帮佣和宅子。如果你不嫌钱少的话,就和素娘一起帮我好了。以后咱们吃住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秦桑的话没说完,郭大嫂已经抬起头来,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希望。 “您说真的?您不嫌弃我们母女是晦气的人?” “说什么傻话!”秦桑失笑,“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嗯嗯!”郭大嫂放下怀里的福宝,交给秦桑,一边用黑乎乎的手模着眼泪,一边起身,然后郑重其事的又跪下,给秦桑行了个大礼。 这可把秦桑吓了一跳。这辈子她哪里受过这么大的礼啊! 她连忙把她搀起来,“大嫂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东家您可真是我们母女俩的救命大恩人啊!”说着,郭大嫂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的痛哭起来。 秦桑忙安慰她,又道:“既然这样,咱们就这样说定了。我那边催催宅子的事儿,你这几天呢,好好照顾素娘。这是五两银子,多买点东西给素娘补补,也别吝惜买药,请大夫。等宅子好了,我就过来接你们母女过去。” 郭大嫂这辈子哪里见过对她这么慷慨的人?眼睛盯着银子,却完全不敢接。 秦桑便笑道:“就当这是我预付你们的工钱,如何?” “那典身契约……” “回头再说吧。”秦桑笑笑,抱着福宝就准备往外走,“我得先回去了,你赶紧照顾好素娘吧。” 郭大嫂看着秦桑洒月兑离去的背影,再一次老泪纵横。 她活了大半辈子了,是第一次有好心人愿意对她伸出援手,不嫌弃她是个克人之人,这样的恩情,她就算是做牛做马,这辈子也是还不清了…… 009 天有异象,不可不察 秦桑原本请护院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她离开的时候能放心些,自然是不会带燕九一起走的,所以听了郭嫂的话,便笑道:“只是去城北而已,没那个必要。” “可……” 秦桑知道这年头断没有正经女人孤身一人出门的,郭嫂的担心也是情理之中,遂退了一步道:“我想想再说。” %%%% 夕阳西下,小院里再没了正午时的灼热,凉风习习吹来,甚是怡人。 素娘和郭嫂在准备晚餐,秦桑抱着福宝在院子里乘凉。 福宝穿着一身刚绣出来的粉红小肚兜,趁上白女敕的皮肤,可爱的不得了。这些时间的细心呵护早已见了效果,这孩子现在明显活泼了不少,而且非常爱笑。 秦桑手里拿了个拨浪鼓,对着福宝做游戏。她先是用拨浪鼓成功的吸引了福宝的注意力,待他眼神盯住了拨浪鼓之后,便拿着鼓上下左右的移动,小福宝的眼睛也饶有兴致的跟着鼓的移动而移动,上下左右的,脖子也扭的忙个不停。 最近她就是通过这些科学的训练方法在训练福宝,每次都看的郭嫂和素娘乐不可支。 玩了一会儿,孩子的注意力就有些分散了,秦桑便把拨浪鼓交到福宝的手里,让它自己玩,自己则拍着手唱起了《两只老虎》,做着各种夸张的鬼脸,逗得福宝咯咯直笑。 其实她是挺舍不得福宝出远门的。这孩子一直主要吃母乳,不知道明天没有母乳可以吃,会不会一直闹个不休。 …… 母子俩正玩的起劲,秦桑突然似乎感受到某道灼热的目光正定定的瞧着自己。她下意识顺势望过去,却正和刚从外头回来的燕九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秦桑心下微微一顿。 这是那个一直呆板着脸对什么事都似乎不大感兴趣的哑巴的眼神吗?! 那双温柔的眸子此刻散发的光芒和他那张脸是那么的格格不入!甚至比他那挺拔的身材带来的违和感还要强烈!这双眼睛,隔离出来看,似乎与他太不符了。实在是太清澈年轻了些! …… 这种直觉,让她忍不住想要多看上几秒这种眼神以求证心底的某些怀疑,但对方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下一秒,他已经垂下了头,把手里的玩具小木马放到小石桌上,转身又大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直到晚饭才出门。 %%%% “东家可想好了?要带燕九去么?”郭嫂帮几个人都盛好了饭,坐好,便又问起了秦桑。 秦桑瞧了瞧燕九,见他仍旧是那副一成不变的面孔,埋头吃着自己的饭,似乎他的名字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 “燕九。”秦桑开口,“你对城北可熟?” 燕九垂着的脑袋微微点了点头。 “燕九参加过科举,自然对城北是熟悉的。”郭大嫂笑道,“东家,我还是觉得您最好带着燕九一起去。” 秦桑微微一笑,爽快的只回答了一个字:“好。” 郭大嫂这才放了大心一般,拍着胸口道:“这才好,这才好!燕九,明日东家要去城北有正事,你一定要寸步不离的跟着,知道吗?” 燕九又顺从的点了点头。 “你可知道东家此行是为了什么吗?”郭大嫂眼睛亮晶晶的,忍不住把自己感到骄傲的事情也索性全盘托出了,“咱们东家可不是普通的女人,那可是巾帼不让须眉的!等咱们的成衣铺子开起来之后,你日后是免不了跟着东家东奔西跑的,可到处都要多长点心眼儿!还有,晚上你可早点睡,一早便去雇趟马车,别耽误了工夫。还有啊,千万把自己收拾的清爽些,穿上你最体面的衣裳……” “娘!”见自己母亲像个长辈似的一直教育着和她年纪差不多的燕九,素娘都看不下去了,忙出声阻止了,“燕大叔啥不懂?人家三年后指不定就是那武进士呢!说不定能官拜大将军呢!” “……”郭嫂剩下的话悉数硬生生的噎在了喉头里,抱歉的看了看秦桑,秦桑则没所谓的笑了笑,“好了,吃饭吧。” 这顿饭吃的多少有些沉闷,燕九最先放下了碗筷,起身冲在座者点了点头便就要离席。却正在这时,从来没在这个时候响起的叩门声传了过来。 三个女人的目光一起疑惑的看向大门,不知到底是什么客人。 燕九倒没有那么多探究,径直走了过去,开门。 居然是对门的吴氏和隔壁的阮氏。 两人手里都拿着一个竹篮,笑眯眯的走了进来。 这可真是稀客呢……秦桑委实没想到这些邻里竟会一夜之间对她改变了态度,居然还登门回礼来了…… “妹子坐着就好,别迎我们了,又不是什么外人!”吴氏见秦桑站起身,忙道。 秦桑迎上去,笑,“二位嫂子难得登门,真是蓬荜生辉呢。” “啧,妹子果真是读过书的人,连说话都文绉绉的,好听!”阮氏明显是一脸逢迎,凑过来,“妹子,这是我刚缝好的两身小衣服,给孩子穿的,不是啥好绣工,您别嫌弃就是了。” “这是一些鸡蛋,刚买的,很新鲜,给孩子做些蛋羹吃。”吴氏没那么多废话,直接把竹篮塞给了秦桑。 说实话,秦桑确实是有些shou宠若惊了。 从被集体排挤,到如今主动示好,还回比自己喜饼子贵重这么多的礼,这变化,似乎也忒大了些吧?最近天象,貌似也没啥异常吧? ------题外话------ 抱住某钱爷狂亲…好大滴钻石,哈哈哈…╭(╯3╰)╮ 010 燕九丢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大早,燕九便雇好了马车在门口候着。秦桑整理利索之后,亲了亲熟睡中的福宝的小脸蛋,便火速动身了。 城北不比城东的热闹喧嚣,整体规划井然有序,路宽道直,墙高树深,一户户的皆是深宅大院,每户府门都有名有姓,自然是非富即贵的。 他们到达市街之时,已是日上三竿,沿道商户皆已开门营业,然而与城东小铺子林立的景象不同,这里果然都是有着自己字号的大商铺,不管是门面,招幌,还是店里的小二,都是另一番景致,更别提那些掌柜东家了。 相比之下,她这身朴素的穿着在这里的确是掉分了。早知道应该隆重打扮一番才是。 %%%% 这燕九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寻来的这车夫,居然对这城北还相当熟悉,一停一靠的,都是些大字号的成衣铺子和布料行,而且说起来还挺有一套。秦桑悄悄的观察过燕九几眼,却仍旧除了一张波澜不惊微闭着双目似是养神的老脸,什么也看不出来。 “秦娘子请看,这家便是整个京城最大的布商了。”车夫继续热心的充当导游,“宫里的布料也全部来自于这里,就连当今圣上的龙袍,也是宇文家在江南的织造行所制。” 秦桑瞧着那硕大的“宇文”二字迎风招展,就算别人不提点,自然也不会小瞧了这么一家。而这家虽好,自己却是高攀不起的。所以,她并没有打算驻足。谁知道,车夫却自顾自的停下了车。 “秦娘子若要上等的布料,以后还非得跟宇文家打交道不可了。前些年可能还有狄家,刘家从江南北上些好丝绸,这两年,可全都变成宇文家的了。刚刚咱们看到的那些商号,都得看宇文家的脸色吃饭,所以,这价钱,自然也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秦桑微微一蹙眉。这敢情是垄断?若真是垄断了,小铺子自然是开不起的。进价太高,就毫无利润了。而若自己去寻货源,那更是不可能的。这可是只能靠漕运的古代呢。 或者,这就能解释为什么这些日子来她看到的是完全两极分化的市场。不是这里没有精明的商人想到中产的需求,而是根本不存在这种可能。 “中下等丝绸也被这宇文家独断了?” 车夫笑道:“但凡丝绸,必出宇文家。若不通过宇文家,那就只能用棉布了。” 果然是大托拉斯。 “这宇文家是什么来头?”秦桑问。 “秦娘子果然是外来客。这宇文家在京城可是响当当的大姓,和皇室之间联姻从未断绝过。虽然这样的大姓也不少,但从本朝开国至今一直从商不从政的,却只有宇文一家了。” 怪不得…… 秦桑暗暗叹着,也便下了车,进了店铺。 小二打量了一下秦桑,便兀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来这里的主顾,要么是穿戴不凡的,要么是熟识的府里的下人,像这种平民打扮的人,自然是入不了他们的眼的。 秦桑自然是懂得这些的,也不介意,只是瞧着铺摆在店里的一些布样,以及一些挂在墙上的样衣,发现这些衣物剪裁极是精巧,绣工更是一绝。但比起这些,更打眼的便是这用料的昂贵。布料悉数都是一等的匀色上等丝绸,而丝线也绝非等闲,金丝勾勒的花蕊,着实是栩栩如生。只是这么一眼,不需问价钱,便知已价值不菲了。 %%%% “这位娘子看的可有些时候了,不知要买些什么吗?”那小二估计是等的不耐烦了,便面色冷冷的走了过来。 秦桑淡淡一笑,“敢问掌柜何在?” “还需要找掌柜?”小二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娘子要多少布料尽管说,后面库房还不够了不成?” 秦桑还是淡笑,不卑不亢:“我这可不是一次小生意。你不通报,莫非是想误了商号的生意不成?” 小二嗤笑道:“只怕我家掌柜此刻没空来理会娘子这单大生意。” 秦桑蹙了蹙眉,“难不成你是要亲自去找宇文公子么?” 这女人口气倒还真不小?!小二微怔之后,只笑道:“抱歉,今日掌柜确实不在,他奉了公子的命去验收蚕丝去了。若娘子方便,改日再来如何?” 既然对方这么说了,她也只能作罢。 转身出去,正靠在车辕闭目养神的车夫忙睁开眼,殷勤问道:“可是十分倨傲?” 秦桑轻笑,“这是自然。燕九……” 她转头看向燕九所在的位置,却发现人居然不在。 “他人呢?”秦桑奇怪的问道。 车夫看起来似乎觉得秦桑的问题更奇怪,“他方才明明在您后面随您一道下去的,您怎么此时反倒问起我来了?” 011 宇文东方 012 贵人 017 骑虎难下 耐心等了一个时辰左右,秦桑端上来一样东西。宇文东方纵使这一生吃过无数的美味佳肴,却仍对眼前的这碗东西不免既陌生又好奇。 西瓜的鲜红,芒果的澄黄,草莓的艳,雪梨的白,这么多种颜色对比鲜明,再加上精心制作的造型别致而奇特,一看上去倒不像是吃食,反而更像是精雕细琢制作考究的手工艺品。 这么多种水果,加上沉浮在冰渣依稀可见的冰水里的红豆,显得格外的漂亮,也勾起了人的食欲。这样的盛夏,若有这么精致的一款冰品,的确是一大享受。 宇文东方看看冰品,再看看笑盈盈的秦桑,完全不敢相信这是出自眼前这个他自认最熟悉不过的女子之手。 “这叫什么?” 秦桑回答:“什锦红豆冰。美中不足是今日没有加牛女乃,若加了女乃,这名字或许可以叫做什锦百果红豆女乃了。” “果然是奇特的名字。”宇文东方笑着拿起汤匙文质彬彬的舀了一口红豆,放进嘴里,细细品味。 这红豆经过一个时辰的文火慢炖之后,又加了糖,本就已经十分的细软甜糯,然而又被冰水浸过之后,便在夏季显得格外的入口。红豆羹本就是宇文东方平素喜爱的小食,但入了夏便极少食用了,却不曾想到居然天下还有这种做法,把红豆和新鲜水果放在一起,再加了碎冰一起消暑。看来这两年秦桑的确长了不少本事。 “这款冰品还有些美中不足呢。”秦桑见宇文东方的表情已经心里有了底,便接着道:“我看你这儿没有透明的杯子或者碗之类的,所以只能用瓷碗来盛,其实这已经少了很多外观上的美感了。” 宇文东方笑道:“这倒不难,用质感透明的玉器盛装即可。” 秦桑则笑答:“若是分享给众人,岂不太昂贵了?其实若能制出冰碗来盛装,不仅外观不差,而且更能保鲜。” “冰碗?” “是。在制冰的时候制作一个模子,就可以做出来。不做模子也行,用一直大碗里面套一只小碗,待冰成形之后,把碗都拿掉,也是一样的。” 宇文东方一乐,看着秦桑,“这倒都是好法子。不过我看这个季节最快的法子,就是让工匠磨一个出来。” 秦桑不禁失笑。也是,他手下最不缺的就是能工巧匠了,自己这些法子反倒显得繁琐了。 %%%% 这款冰品对宇文东方而言显然很受用,转眼大半碗已经被消灭。秦桑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开口道:“如何?” 宇文东方连连满意点头,赞口不绝:“上品。绝佳上品!” “我说过夏季冰品直接采用当季食材可做的花样非常之多,味道各有千秋。不过你也知道,这些冰品若少了关键的冰和冰窖,那就做不成了,所以今天就只能拿来在你面前献丑了。” “荣幸之至。”宇文东方放下碗,勾唇,“桑娘既然有如此好手艺,若只深藏于心,岂不浪费?” 秦桑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便笑道:“你若是喜欢,可以找个厨子,我一一教给他。” 宇文东方笑意加深,“这种东西,只让我自己享用怕是太自私了。” “难不成你想做生意赚钱不成?”秦桑俏皮一挑眉。 宇文东方却摇了摇头,道:“世上远有比做生意赚点小钱更有价值的事。过几日我就要奉皇命入宫赴宴,到时若我能带去这些奇特的精美冰品与圣上共享,岂不更好?” 秦桑一听这话,便不得不承认自己想得的确短浅。不过这也好,既然宇文东方认为这东西已经到了可以当贡品的地步,这显然比让他赚上一笔银子更有吸引力,那么她想得到的,也就更容易达到了。 “那当然好。”秦桑拍手应和。 “今日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儿无法停歇了,既如此,桑娘,你索性就留在府上,我差人把做糕点最精通的厨师从宇文府里请出来,你教教他,让他尽快多学点,如何?” 秦桑有些犹豫。所谓教,这哪是一时半会儿能教的全的?冰品制作看似简单,实际却很耗时,特别是那些需要冰窖冷冻的,更需要时间,她家里还有福宝等着,岂能今天就留下? “桑娘是有些为难么?”宇文东方见她没了方才的爽快劲,赶紧问道。 秦桑一咬牙,决定找理由推月兑,“我方才说了,若是有冰窖,制作的花样才更多,更精致。这里没冰窖,怕到时做出的花样不够讨皇上喜欢。” 宇文东方点头表示同意,“的确如此。这样,你跟我回宇文府住几天如何?家里若有事,我派人帮你打点了。不瞒你说,方才我就是这么想的,但有些顾虑。你不是让我帮你保密你回京之事么?宇文府人多眼杂,确实不是个好选择。但这里既然不便你施展绝技,那就只能在宇文府里小心些行事了。” 秦桑这才明白他的心思,但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推月兑已来不及。心里对福宝虽然抱歉,但只有这件事做好了才能让他们母子俩永久太平,她必须果断做出抉择。 ------题外话------ 要进宇文府咯…。 018 闲事莫问 这边宇文东方吩咐下人备马车,那边秦桑则吩咐燕九回去,转告郭大嫂和素娘,让她们好好照顾好福宝,她会尽快回去。若有什么事,可随时到宇文家的店铺来,自然会有人尽快找到宇文东方送自己回去。 燕九眸色微暗,一一点头之后,又打着手势比划了一通。 秦桑现在已经稍微能通这些手势,便笑道:“你不用担心,不必跟去。只需在家好好照看好宅院就行。” 见秦桑如此坚持,燕九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跟着李富冒着雨便返回了。 %%%% 宇文家的深宅到底有多大,秦桑完全估算不出来。马车从一边角侧门而入,又走了许久,拐了几道门,才在一个院落前停下。 “这几日桑娘就先住在这采莲阁,下人我都已打点好,你尽管放心住下。若有任何不便,可随时吩咐兰儿找我。” 秦桑点头,撑开伞,随宇文东方下了马车,跨入小院。 这院落名叫“采莲阁”,进去之后方知果然名副其实。甫一进门,迎面便是一处宽敞的池塘,荷叶几乎遮满了整个池面,一株株盛开的荷花在雨中正颦颦婷婷的婀娜多姿,似在热情的迎着客,显得热闹极了。 还没来得及感叹这精心雕琢的美景,一个身着淡粉颜色的小丫鬟已迎了上来,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奴婢兰儿,见过秦姑娘。” “这便是兰儿了。”宇文东方介绍道:“她自小就伺候在我身边,你有任何事都不妨直接对她说。” 秦桑点点头,让兰儿平了身,这才进了房门。 “桑娘看是否有什么缺的少的?” 秦桑大致看了一眼四周,笑道:“你实在太客气了。时间不早了,你难道不需要回自己院子里用膳么?” 宇文东方看似为难一笑,道:“按理说,我是主,你是客,我应该尽尽地主之谊的,只是我若是在这里呆久了,便容易引人注目,反而不便,所以也只好怠慢了,桑娘不要介意。” 秦桑失笑,“所以我才说你是真客气了。” “那好。”宇文东方转身对侍立在一旁的兰儿道:“看秦姑娘想吃些什么,就让厨子做些什么。明日一早,记得一定要带李师傅到这里来跟秦姑娘见面。” “是。” %%%% 用过了膳,秦桑稍微午睡了一会儿,醒来之后雨已经停了,院子里的荷花沾带些露珠显得更加娇艳动人,美不胜收。 “秦姑娘!”兰儿笑盈盈的端过来一杯茶,“请喝茶。” 秦桑接过来,喝了一口,回转身,见兰儿手里又捧了几件衣服。 “这是什么?” “回秦姑娘,这是公子吩咐的给秦姑娘备的换洗衣物。” 秦桑扫了一眼,见都是上好的料子和做工,便让兰儿放在一旁,开口叙话道:“这里是不是离厨房很近?” “是。这里是后院,也较偏,旁人很少进的,姑娘放心。” 看来宇文东方给这兰儿保守秘密的压力很深啊……秦桑不禁莞尔,“既然旁人很少,我跟你一样穿着普通服饰就好,更不会引人注目。你家公子备的这几件衣裳实在打眼。” 兰儿有些为难,“可秦姑娘可是千金之躯,怎么能穿我们下人的衣服?” 秦桑没所谓的笑笑,“大家都是人,并没有什么三六九等。你听我的就好。” 兰儿迟疑了一下,终究点了点头。过了几盏茶的工夫,再回来的时候,已眉头大展,带了几件干净的丫鬟服饰。 “公子道怕怠慢冲撞了姑娘,一个劲儿的让我请姑娘体谅。” 秦桑笑笑,取了一件,让兰儿备了洗澡水,把身上的黏腻洗掉,清清爽爽的换上了丫鬟的统一服装。 “走吧,兰儿。”秦桑利落起身,唤兰儿。 兰儿不解,“姑娘要去哪里?” “自然是去厨房。既然现在也没什么事,不如先去厨房瞧瞧,从今日便开始了。” “可公子说……” “你家公子因为不知道这些东西很费时才那么说的。既然这半天也无所事事,不如先忙起来。你先请人通知那李师傅,我们随后就到。” “不是要请李师傅过来的么?” “这里有食材有厨具?” 秦桑一句反问让兰儿回答不上来,便也了解了这位秦姑娘实在是个麻利爽快之人,便连忙唤了小厮让李师傅准备,这边自己则和秦桑随后出发。 %%%% 这里的确离厨房不是很远,但中间还是要越过几道小门的。辗转了几下之后,总算到了厨房所在院子,然而,令秦桑吃惊的是,这院子实在是小的可以。要说是供一个小家庭吃喝,那是可以的,但要说供得起宇文家这一大家族,实在匪夷所思了。 院子小,下人也少的惊人,只有两个下人和一个厨子。那厨子自报家门,原来他就是李师傅。 秦桑跟着李师傅进了厨房,一进门目光便被一股浓郁的药香给吸引了过去。只见那灶台上正咕嘟咕嘟的煮着一罐中药。 “有人生病了?”秦桑随口问道。 李师傅却极为古怪的并不回答秦桑的问话,而是有些失礼的直接道:“秦姑娘,咱们开始吧!” 自古庭院深深,闲事莫问,秦桑挑挑眉,没再多想,便开始了所谓的教学之旅。 019 依旧闲事莫问 这个李师傅是个刀工极好的厨子,虽嘴上话少的可怜,但手上的动作确实极快的,甚至看的秦桑都有些目瞪口呆了。不用说,这位厨子那也是非同凡响的一位。 秦桑是急于想要大功告成月兑身回家的,见李师傅手上功夫极好,便索性和他先理起了所谓冰品的统一秘诀。第一,自然是口感好,新鲜。要保持水果新鲜,可以稍微用些盐浸泡。至于非水果类的,自然就是要下足了功夫细火慢炖,不可含糊。这第二,就是外观。冰品讲究的是个赏心悦目,颜色搭配和营养搭配一样重要。第三嘛,就是最重要的,冰的使用。什么样的需要冰渣,什么样的需要冰块,什么样的需要放置在冰窖里冻上几个时辰……这些才是最关键的,说白了,就是一个“巧”字。第四呢,就是宇文家的独门秘方牛女乃了。什么时候是女乃直接放,什么时候是加上蜂蜜,什么时候需要长时间冷冻…… 一二三四五六七的把她能想起来的要诀都先理清了,李师傅也已经听的云里雾里了。秦桑明白,要想做出好吃的,必先吃过好吃的。想了想,便决定先做几样她最喜欢吃的给李师傅尝尝,等他明白了,想必以他的功力,必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对着那一堆的食材,秦桑觉得实在是万事俱备,只欠搅拌器。只要有了搅拌器,能发挥的空间才能更大。 正思忖间,目光停在了一个器物上。那便是这里家家户户都有东西,蒜舀子。这东西能把坚硬的蒜头捣成蒜泥,自然也能把水果蔬菜之类的弄成汁状。 想到此,她就拿过了那蒜舀子,又拿过一条苦瓜,去瓤去籽,切成碎块,然后加了些白开水,便吩咐一个下人去捣碎,能捣多碎就捣多碎。 在另外两个男人茫然的目光中,那下人懵懵懂懂的接过蒜舀子,就埋着头苦下功夫去了。 这时秦桑才吩咐另一个下人去取些处理好的牛女乃来,然后再弄些冰块也同样用碾碎,备用。 两个下人各去忙活了,秦桑觉得也该是她向李师傅说明清楚的时候了,于是便道:“这个呢,叫女乃香苦瓜饮,这个在夏季对人体是极好的,不仅能降火消肿,祛热解毒,清心明目,对女子也是极好的,能使形体纤细,美容养颜。” 看李师傅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秦桑只好又补充道:“这是我以前经常喝的,减肥用的。” 见她是亲自食用过的,李师傅的脸色才缓和了些,道:“这么苦,真的能喝么?” “加了糖,也加了女乃,应该还不错。”秦桑笑了笑,便拿起了手里的另外一个东西,“我方才只是试了试能否用你这里的器具做出我想要的效果,现在咱们来试试以水果为主要原料方便易学的冰品,这个呢,叫草莓冰果,色泽鲜艳,赏心悦目……” 正说着话,一个女子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检查了一下那药罐里咕嘟咕嘟煮着的药,见差不多了,便小心翼翼的端了起来,把药汁倒出。 见原本正说话的秦桑突然停了说话,正一动不动的瞧着自己,那女子看起来非常不高兴,蹙眉道:“如今这宇文家的下人都没个眉眼高低了么?竟敢这样盯着人瞧的?!” 秦桑瞬间回神,抱歉一笑,便转过身来继续和李师傅讲话。 可还没开口,那女子又冷冷的说道:“早说了药好了就要请下人端过去,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这儿的下人都死了么?!” 秦桑见这女子衣着和这里一般的下人不同,语气又极为傲慢,模不清来历,便不敢随便插话,只等着李师傅还回。 这李师傅似乎也是见怪不怪了,只淡淡道:“这药也刚到火候,我正说要亲自送过去,青儿姑娘这就来了。既然药都妥了,青儿姑娘就赶紧端过去吧,免得受责罚。” 那个叫青儿的被他这话堵的有些找不到台阶,便干咳了声,昂起头语气生硬道:“时辰已不早了,李师傅还不打算准备晚膳么?我家主子今日胃口不大好,想吃些清淡些的。” 李师傅轻哼了声,算是应了,青儿这才气嘟嘟的端着药碗走出去。 她刚一走出院落,李师傅就愤愤的很响亮的冲着她的背影“呸”了一声。 秦桑一缩肩,笑道:“这是谁呀?这么霸道?” “好歹老子也是御膳房出来的,这几年反倒窝在这里受这等闲气!得宠失宠的女人老子在宫里十几年见多了,自己主子牢不牢靠还说不定的,竟还敢这么耀武扬威,真是不知深浅!” 秦桑见他委实生气,话里话外也有些深不可测,便明哲保身的决定不再多问,放下手里的草莓道:“今日就先这样吧,您还是先准备晚膳好了。” 李师傅却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不碍事。咱们做咱们的,一个人的饭食还不好打发?一会儿工夫的事而已。” 一个人?秦桑心下愈发觉得疑惑。莫非这个厨房就只是为了一个人开的? 不过也只有这样才说的通。要真是供应大家的伙食,这里恐怕早忙得不可开交了,怎么会现在还这么优哉游哉? 只是,到底是谁才有这么大的魅力专门只享用这一个厨房,还非得御厨亲自掌勺不可? 不管是谁,秦桑都明白,这绝不是一个简单人物。管中窥豹,这使唤的下人都这么嚣张跋扈,这主子,恐怕就更加难以招惹了。她这个外人,还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的好。好奇心害死猫,她可没有这样的胆量去拿脑袋来满足自己小小的好奇心。 “好,那咱们就继续……”秦桑笑了笑,当做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般,继续自己的步调。 ------题外话------ 终于上了推荐了…。内牛…。 亲爱滴们喜欢的话要多多搜藏多多评论呀…人家需要动力嗷嗷… 020 地道里钻出来的男人 大凡术业有专攻略有成就者,都是敏而好学不耻下问的。那李师傅终于尝到了制作完成的女乃香苦瓜饮之后,眼睛霎时就亮了起来,兴趣立刻倍增,连帮那个神秘的主子做晚饭这事儿都不再感兴趣,索性丢给下人去做了,自己则专心的跟着秦桑研究起了她的“绝技”。 时间过得飞快,等秦桑把几款需要冰窖冷冻几个小时的冰品都准备好,让人送到冰窖之后,这才舒了口气,捶捶腰,揉揉肩。 李师傅连忙搬过来一把椅子让秦桑坐下,笑道:“今日真是辛苦秦姑娘了。百闻不如一见,那日听我家公子说的那么神乎其神,我还有些半信半疑,今日一见,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秦桑微笑,“李师傅过奖了。要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倒是很佩服您的刀工,这才是百闻不如一见。” 李师傅嘿嘿一笑,没有接话,只是推过来面前的糕点,请秦桑品尝。 上次宇文东方就说过,他要请做糕点最好的师傅来跟她学艺,想必指的就是这李师傅。 拿了块绿豆糕放在嘴里,秦桑不禁连连点头,竖起大拇指,有一说一的夸赞道:“好吃!李师傅这糕点做得确实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李师傅只淡淡笑笑,饮了口茶,也不接话。 秦桑回头一想,也是。没有几把刷子,怎么能进得了御膳房?话说能吃到这御厨亲手做的东西,她这辈子身为吃货也算是值了。 消灭掉一盘绿豆糕后,兰儿还是没来。 秦桑看了看天,见天色已全黑了下来,四处都已在掌灯,便决定起身告辞。那兰儿本来是候在这里的,但实在无聊的很,又见秦桑他们忙的热火朝天,索性告诉秦桑她先回去,等到了饭点再来唤她。可也不晓得她这会儿是被什么给牵绊住了,竟还不来。与其在这里苦等,不如回去等。就这么几步路,她也至于迷了不成。 %%%% 或许是因为这里是宇文府较偏僻的一角,灯光颇暗。加上这园子的设计讲究个所谓的曲径通幽,故路上多是些碎石怪子,再加上刚下过大雨,还得避让着些路上的水洼,总之秦桑这路走的那叫一个纠结,十分后悔没能从厨房借个灯笼提着。 刚走过第二道小门没几步,正眯着眼睛寻路的秦桑突然被一个不知是什么的动静吓了一跳。 假山后似乎有东西?!不会是什么猫啊狗啊之类的吧? 心里这么自我安慰着,脚下却是不敢再动了,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假山后面想要看个仔细。这心里毛毛的,后面的路她都不敢随便迈步了。 “哗啦哗啦”的声音还在持续着。秦桑大气不敢出的悄悄退了一步,躲在了小门的后面。几秒钟之后,“哗啦”声停止,接着竟出现了亮光! 有人! 这个宇文府到底怎么回事?偌大的府院居然能有人这么鬼鬼祟祟,成何体统? 秦桑屏住了呼吸盯着那亮光一点点的移动。当终于能看清的时候,不禁大吃一惊,倒吸了一口冷气! 老天,敢情这假山后面是有一条地道! 刚才那“哗啦哗啦”的声响,正是里面的人推开地道遮蔽物的响动。现在遮蔽物被推开,里面的人也就一步步的提着灯笼走了上来。 是一个男人。 秦桑想不通这地道到底是从哪里通过来的,但是看这男人不慌不忙轻车熟路的样子,似乎早已走过这样的路千百万遍,挺光明正大的一般。 可既然是光明正大,又怎么会走地道而不堂堂正正的走大门呢?实在太奇怪了! 那男人终于绕过了假山,走了出来。他似乎还挺在乎自己的外表,还好整以暇的把灯笼挂在旁边的树枝上,自己用手上下整理了一下衣服。 也正是这个停顿和动作,借着正好照在男人上半身的明亮的灯笼光,让秦桑总算看清了这个男人的真面目,更是满月复糊涂了。 这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和宇文东方大致年纪相仿,不过与宇文东方到处都挂着微笑示人的面相不同,这人面容冷峻,不怒自威,棱角分明,一看就是个不好亲近的角色。 虽然他也是衣着不凡,但同样也明显和宇文东方有着不同。先不说他锦白长衫腰间束着的那金丝银线绣成的毫不懂得低调的腰带,也不管他腰带上挂着的明黄色玉佩,单是他那束着玉冠的发顶,都足以彰显了此人的身份!他的玉冠镶嵌的四周竟依然是明黄色的! 明黄色!白痴都知道那是皇家专有的颜色!这人从玉冠到玉佩,以及到靴面,都无一不带着明黄色,这只能说明这个人就算不是皇帝本人,也是皇亲国戚,亲王级别的! ------题外话------ 喜欢要多多收藏多多留言哦…。不知道睡觉前有木有可能收藏到三百唷…要真达到的话,俺今天不睡觉也上二更…哈哈哈…多谢各位支持,群么么… 025 谢礼 026 和离文书 听秦桑这么一说,宇文东方忙接话道:“别说一个忙,十个忙也没问题。桑娘尽管说无妨,只要宇文家能办到的,绝无二话。” 秦桑在心里把准备了许久的话又快速过了一遍,确认言简意赅也没什么漏洞之处了,才凝眉缓声道:“我和裴之啸走到这一步,的确是始料未及的。既然是段孽缘,很多事我已不想再说,免得徒增烦恼。当初年少不懂事,说什么都已晚了,追悔莫及。这些日子,我一个人静心想了许久,才对未来有了些许打算,也是命不该绝,正好遇上了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虽然一切也还算顺利,但有一件事,却是我夜不能寐,担忧害怕的。眼下凭我一己之力,已是无能为力,所以就想请你帮个忙。” 宇文东方仔细听着,神色也跟着凝重起来,沉声道:“直说无妨。若是关于那裴之啸的,我定当竭尽全力。” 秦桑轻叹了口气,纤手端起茶壶,帮宇文东方郑重的倒了杯茶,见他举杯饮下,这才接着说道:“我是想请你帮我问裴之啸讨张和离的文书来。若没有这文书,只怕我这辈子都过不踏实。” 宇文东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请求,一怔,刚要发问,但思及秦桑方才强调过她不想多谈,便及时收了声,转而道:“你说的极是。若没有这文书,只怕日后会更纠缠不清。” 秦桑点头,苦笑,“这事儿本不该麻烦到你头上来的,可我现在实在没脸回头请我爹出面,也没别的人可以指望……” “桑娘别难过,这也只是小事一桩而已!”宇文东方见她神情越发哀戚,忙安慰起来。他这辈子什么都不怕,就怕这女人掉泪。这也是他至今仍对娶妻之事一拖再拖的原因。“我就派人去寻那裴之啸,不怕他不签字!” “别!”秦桑立刻否决了这种做法,“他当初不肯签,现在又岂会迫于外力签?他好歹也是金科状元,朝廷命官,你派去的人无品无级的,怎么能让他就范?反而会打草惊蛇罢了!只怕到时他认定我已回京,到时再到京城闹上一番,我秦家的脸面可真是被我丢尽了!” 宇文东方缓缓点头,蹙眉起身,打开折扇来回走了两步,终似是下定了某个决心一般,倏然“啪”的合了那折扇,转身瞧着秦桑,“既然桑娘你这么说了,我心里也就有数了。你大可放心,不出三日,我定会亲手把这和离的文书送到你手上!” “你可是想到了什么稳妥的法子?” 宇文东方淡淡一笑,云淡风轻的说道:“自然是最简单有效的法子。不管他是七品县令,还是一品大员,我宇文东方想要从他身上拿到的东西,就绝没有拿不到的!……其实我原本就想用这法子来着的,又怕你觉得是旁门左道,方式不妥,故才避而不谈。既然你的顾虑也与我一样,那桑娘你就尽管放心便是了,这法子绝对毫无后患之忧!” “那就多谢你了!”秦桑笑着忙站起身,又倒了杯茶,郑重其事的敬给宇文东方。 宇文东方干脆利落的接过,一饮而尽,把茶杯放回到桌上,又开口道:“和离文书可有备好?” “在这里。”秦桑从腰间拿出早准备好的一张纸。这是她特意花了银子从代笔先生那里买来的,确保能把关系摆月兑的一干二净。 宇文东方扫了一眼,见文书没什么大问题,便折了起来,放进袖口,“行了。三日之后,我去帮你送这和离文书,顺道也瞧瞧你那店铺准备的如何了……” %%%% 只离开了三天的时间,福宝见到自家亲娘已有些胆怯,不敢靠近了。秦桑无奈摇头,孩子果然是孩子,别指望他能和你牵挂他一样牵挂着自己。 “东家您可总算是回来了,这几日可担心我们了,害得我一直追问燕九到底是咋回事,可他就是那一副呆脸,连比划一下都不肯!”郭大嫂到底是个妇人,跟着秦桑一路忙活,也就一路唠叨个不休。 “这几日福宝可好?”秦桑哄着怀里的孩子,问道。 “小少爷身子可壮实了!要是别家孩子这么大突然没了娘女乃,肯定会哭闹不休的。他倒好,第一日还有些哭闹,第二日便乖乖的喝稀粥了。” 这哪是天赋好啊,这分明是自小就习惯饥一顿饱一顿了。 秦桑暗叹口气。不过这样也好,能早点给他断女乃,也方便自己在外奔波。日后这种日子多得是。 一狠心,她便把孩子还给了素娘抱着,对郭大嫂道:“这几日家里可有些什么事么?”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对面的来过一趟说找你一道绣花,结果见你不在,就回了。” “那隔壁的呢?”她想到这都三天过去了,懂礼数的邻居自然也早就该上门拜会了。 谁料郭大嫂却一撇嘴,道:“隔壁整天闭着门,谁也不搭理,自然也不会瞧得上咱们这些邻居了。” 秦桑笑了笑,心道,这隔壁人家确实是个有些个性的。 “啊,对了,我真是老糊涂了,竟忘了一件大事。”郭大嫂突然一拍手,叫道,“昨日李富来过一趟,见东家没回,就托我传话,让您回了之后务必尽快去趟他店里。” “哦?”秦桑想着宇文东方过几日也要来看看这店铺,是该抓紧时间把李富的契约给白纸黑字定下来,尽快着手准备整改一下店面,好歹有个雏形才是,否则也太不上道了。 “他可有说些别的什么?”秦桑随口追问道。 “再有就是说了些东家想要找的绣工和裁缝的事。东家之前不是说要让李富当掌柜么,我也就把东家的意思原原本本的传给了他,顺道介绍了几个我知道的不错的绣娘让他出面去问问,其他就没什么别的了。” “那好。你去叫燕九,让他现在就陪我一道去一趟。” “您不歇歇脚了?这刚回来就又要出门?” 秦桑则没所谓的淡然一笑,“要经商的人,哪那么好命?日后这种日子多的是,习惯就好。” ------题外话------ 有亲猜对了么? 027 突生变故 李富是个眼尖的。秦桑和燕九刚到店门,他便笑呵呵的迎了出来,弯腰恭请两人进店。 秦桑只见这店招牌什么的早已撤下,已经关门停业,而这店里却忙得热火朝天,几个小工正整理着货架。 “秦娘子,现在这店面和后宅都已清空整理了,日后想摆成什么样子,您尽管说,我会让他们尽快按您说的办好。”不等秦桑说话,李富已开口道。 果然是多年的生意人。秦桑心下赞许不已,但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微笑道:“辛苦李掌柜了。” “您别这么客气。日后您就是小人的东家,叫我李富就成了。”李富陪着笑道。 “既然李掌柜这么有诚意,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咱们现在就商讨一下细节,把字据给签了。” “我这儿早已备好了,您且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咱们再谈。”说着,李富把人让到后宅,倒了杯水,然后拿出一式两份的契约来。 秦桑拿起一份,燕九也自顾自的拿了另外一份,一字一句的看下去。 “李掌柜,这价钱可比前几日您报的少多了啊……”秦桑边看边慢悠悠的启唇道。 “小人日后就是东家您的下人了,自然也得为东家出一份力。”李富笑呵呵的解释道。 “这些存货……” “搁小人这儿也没什么用了,卖也值不了几个钱,就献给东家您了!” 秦桑含笑把契约放下,一脸和善的瞧着李富,“这样一来,我反而有些过意不去了。” “东家说哪里话!只要这铺子能顺利开张,日后能生意兴隆,小人还愁跟着东家没好日过么?!东家不必这么客气。” “那就真的多谢你了。”说着,秦桑抬头看了眼身旁的燕九。燕九则立刻把自己手里拿的那份契约也轻轻放在了桌上,同时不着痕迹的点了下头。 秦桑这才笑着看着李富道:“取笔砚来!” %%%% 契约定了之后,秦桑按照约定付了店钱,又预付了李富一个月的工钱和几两银子,作为准备开店需要的各种杂费之用。因为考虑到李富能力不错,加上又极富诚意,所以这当掌柜的工钱也开得挺高,远超出了李富的预期。 看着这旱涝保收的银子,李富也不得不承认,这秦娘子确实是个大方的人,而自己心里这些日子来一直挥之不去的丢掉祖业的失落感也好受了些。 秦桑反复走了几遍后宅和店面,心下思考着具体该如何安排。李富听她的吩咐没有时刻陪着,兀自出去了一会儿,再回来时便对秦桑道:“东家,您稍待片刻,我已请人去请了这两日我物色的裁缝和绣工了。” 秦桑委实没想到他效率竟然如此之高,“有几个?” “裁缝有两个,都是我之前认识的老法式。绣娘也有三个。都是昨儿听了郭大嫂的话,按照东家的意思去寻的。” “三个绣娘好像少了些……” “正是。我知道东家是宁缺毋滥的,就挑了这三个。不瞒东家说,这绣庄如今能撑下去的也不多了,咱给的银钱高,要找人那还不是易如反掌?东家耐心等待便是。” 秦桑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真是辛苦李掌柜了。宇文公子三日之后要到店里做客,这该办的事,还劳烦你都盯紧些。” 李富一听宇文东方要来,立刻紧张的脊背都挺直了起来,“小人记下了!” “麻烦你现在叫个人请郭嫂来一趟,咱们先看看这些人如何,之后你们得再陪我去看些东西。” 这裁缝和绣花需要的设备、针线、辅料等是得抓紧时间置办了,李富和郭嫂都是行家,这两个人务必是要到场的。仔细这么一算,花钱的地方可真是不少呵…… 李富一一点了头,最后忍不住还是问了一个他一直很关心的问题,“东家,这店铺,您打算用什么招牌呢?宇文公子来时,好歹咱们得把匾额和招幌做好不是?” 说起这店铺的名字,秦桑从开始决定做起来时就已经在想了。本想着迎合这里的大风气,以自己的姓氏为号,但现在她却改变了主意。以她现在的情形,太高调总不是好事。 “就叫福记吧。”以福宝小名为号,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那行,我这就去告诉对面的钱掌柜,让他先做起来。” %%%% 裁缝和绣娘看起来都是些老实本分的人。裁缝是李富熟识的人,算是老师傅了。那三个绣娘,则是在城东较有些名气的孙记绣铺做工的,和郭大嫂之前也认识的,看起来是些手脚利索的人。 秦桑大致每个人都聊了两句,感觉尚可,便让这些人先回,后天再来一趟。这两日她打算尽快把设备辅料之类的弄好,后天这些人的本事高低也就一目了然了。 城东好就好在是个商区,做什么都方便,价钱也公道。虽然东西品质也就一般,但目前来讲,也是能接受的。太好的她现在在生意前途未卜的时候还不敢下手,先凑合过这艰难的创业期再说。 一个下午,四个人马不停蹄的逛了十几家铺子,最后连李富都有些吃不消了。这大热的天,还真是要人命,真难为这千金小姐还非得要货比三家,找个最合算的来。这精打细算的本事,连他这个老商家都佩服了。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擦黑。还没进门,就听见福宝在哭,素娘也在哭。一大一小好像是在比谁的嗓门比较大似的。 郭大嫂一听这声儿,也顾不得疲惫了,下了马车就一路小跑的往里跑。秦桑也觉得奇怪,当下皱了皱眉,也三步并作两步的跟着郭大嫂后面快步进了院。 ------题外话------ 到底是发生了虾米事呢?请听下回分解…o(n_n)o~ 028 平水起波澜 033 这酒有毒? 福宝身子不舒服,自然就格外的黏人,不仅醒着的时候时时刻刻要抱着,睡着的时候人也不能离开,否则一旦他睁开眼没瞧见人,就会毫不保留的哇哇大哭,甚是可怜。 秦桑没办法,只好寸步不离的守在他身边。可李中玉早被秦桑提纲挈领的对孕期产程的介绍给深深的吸引住了,虽仍旧半信半疑,但想要寻根究底那是肯定的了。 看她讲起来有条有理,有根有据的,虽无法知晓她是如何得知这神秘的过程的,但反驳的话确实是找不到的,是以更加坚定了他想要更深一步了解的决心。只是见孩子这么离不开母亲,他也不可能硬留秦桑在书房,只好也留在福宝的病房里,得空才能轮到他。 好不容易挨到了第三日,胎毒渐渐发出来,福宝总算是精神了许多,睡觉沉稳如常了,秦桑的心也彻底放宽了下来。 “之前还说要帮你开伙,结果被这孩子缠得厉害,非但伙没开起来,还连着三天让你也陪着守着孩子,真的挺过意不去的。” 月亮圆的正好,当空明亮的照着,人心也随之安逸下来。坐在院中的小圆桌边难得偷得这样的空闲,乘乘凉,赏赏月,实在是一大享受。 “你说这话倒是见外了。”李中玉现在已没有最初的客套和迂腐,这几日来的接触已让他了解到眼前这个女人确实与众不同,“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全然是不在她眼里的。有了这样聪颖而善悟的女人,似乎和女子互为师友也不是那么匪夷所思的事了。 “反过来,我真是要感谢你了。”李中玉接着道,“这几日我真是受益良多,且不管你的见解从何而来,我现在却是相信那都是合乎天道的。结合你所说的,再看历代典籍中的记载,顿觉醍醐灌顶,很多病理也就讲得通了,不得不说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若没有你,只怕我再修习十年,也无法参透这些病理。来……” 说着,他双手捧起手里的茶杯,端正了神情看着对面的秦桑,认真道:“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秦桑被他的表情逗的有些发笑,“干嘛要以茶代酒?莫非你这里没有酒?” 难得有这样的放松时刻,尝尝这里的酒水滋味也是不错的。以前动不动就见古人千杯不醉的,她也想尝尝这里的酒到底是米酒还是什么。 从天上的月亮圆缺来看,她到这里应该是整整一个月了。记得刚来的时候,晚上也是这样圆圆的满月。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情实在有些太多了,神经也从未闲下来过。当然,也是因为从未和兴趣相投的坐在一起聊过天,喝过茶,没那个心情。如今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她可不想浪费了。谁知道出了这个宁静的小院,下一次惬意的时候会是哪个猴年马月。 “这里当然是有酒的。而且还是好酒。”李中玉放下茶杯。 “那还等什么?好酒自然要拿出来待客的!” “你说的极是!”李中玉微笑着站起来,“走吧。” “去哪里?”秦桑觉得这里是极好的,为什么喝个酒还得换地方? “自然是到有酒的地方去。酒坛子实在太大,实在不太方便抱过来。”李中玉如实回答。 %%%% 等见了实物,秦桑才不得不承认这酒坛子实在有够大。而且,每坛都是从未开封的,上面还用红纸书写着大大的“御”字。 “御酒?”秦桑一见眼睛都亮了。传说中的御酒啊! “都是七七八八赏的。只可惜我不好这杯中之物,就一直搁在这里暴殄天物了。”李中玉淡淡说着,仿佛这些东西和大街上几个铜板一碗的酒水也没什么差别似的。 秦桑撇撇嘴。果然是够暴殄天物的。 “这些‘七七八八’,岂是常人能攀得上的?你这么说小心招人羡慕嫉妒恨!”弯腰帮了他一把手,拿了最小的一坛,却也不忘记打趣道。 李中玉轻笑了声,觉得这话甚是有趣,但并没接话。 一掌拍开,酒香四溢。 “嗯!果然是好酒!”秦桑忍不住赞叹。曾经家里也买过上等的白酒,但与这些酒一比,就立见高下了。 “好酒自然得配上好的酒具。”说着话,李中玉已从柜格中拿出一个锦盒来,打开一看,竟是一套无暇碧玉制作的雅致酒具! 秦桑噗嗤笑出声来,“你这儿看起来一文不名的,实际上好宝贝还真不少呢!” “都是七七八八赏的。”依然是李大名医的标准回答。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权势金钱的确是个好东西。我只是好奇,你怎么就偏偏不动心?以你这样的本事,当个御医有品有级的,光宗耀祖,封荫子孙,难道不好么?” 通体的碧玉半透明状,一看就不是俗物。在灯光之下,更显得简直不像是真的。秦桑甚觉开了眼界,因而忍不住感叹道。其实这也的确是秦桑一直想不通的地方。既然是曾是读书人,入仕总是正途,总比当个平民要好得多。 李中玉闻言却连眉梢都没动上一动,只淡淡回了句:“如果命都没了,其他这些好有用么?还会有子孙么?祖宗会觉得光耀门楣了?” 秦桑明白他的意思,耸耸肩,没再接话。难得能有这样看透世情的人,或许这样才能活得舒心。 李中玉拿出两只酒盅,往里面倒酒,“想不到你也有饮酒的雅兴。” “人生在世,好东西总要都尝尝才够趣,否则就太无聊了。”秦桑说着话,已端起一盅,毫不客气的自顾自的先饮了一口。 “嗯!很香!你也尝尝看!”这酒芳香扑鼻,一口过后,颊齿留香,毫无现代白酒的冲鼻灼喉辛辣之感。怪不得古人能做到千杯不醉呢! 李中玉双目含笑淡淡瞧着她毫不拘谨的样子,也缓缓端起酒杯,放在唇边文质彬彬的抿了一口。 “呀,糟了!”李中玉酒盅还没离开嘴唇,突听秦桑失声轻呼了声。 “怎么了?”他不由一惊,忙问。 秦桑一脸懊恼的看着李中玉,“我现在是能喝酒的时候么?!” 真是“享乐”令智昏了!她可是在哺乳期,平时连喝茶都是在外面应酬的时候才稍微喝一点,再好的茶也不敢多喝,更从不敢尝试浓茶,就怕影响了福宝,今天怎么一昏头竟忘了这茬! 李中玉一怔,也瞬间明白了过来。不过同时间心下更是一沉。自己身为大夫,竟也如此跟着忘乎所以,实在是前所未有的失误。 “不妨事。”李中玉站起身,把坛子赶紧封上,“只是一口而已,没有大碍。只是他现在在病中,你最好多喝点水,明日一早就无妨了。” 秦桑也暗自庆幸。好在这酒度数并不高,并总算及时反应了过来。 把剩下的酒泼在地上,李中玉出去帮她拿白开水。 他刚出去没几秒钟,秦桑就觉得极为不对劲。 五脏六腑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烧着一般,涨的发烫;可中间又似乎有一大块冰坨子,冷得发抖,疼得厉害。一冷一热两股劲儿互相作用,不仅没有此消彼长,反而都愈来愈强,她只感觉到自己仿佛要炸开一般,特别是胸口,像是囤积了无数能量,一股股的都急着要找到出口往外冲。 这些强大的力量折磨的她已渐渐支撑不住。最后身子只能月兑力一滑,重重的跌落在了地上。而正是这接地的一刹那,一股腥气竟猛地从胸口无力控制的直喷出来,直达口腔! “噗——!” 秦桑仅剩的一点点意识让她惊愕的发现,面前地面上她喷吐出的,并不是正常的鲜血,而竟是一大口黑红发乌的极为诡异极不正常的浓稠血浆! 难道,这酒有毒?! ------题外话------ 求收藏,求评论,求各种支持嗷嗷嗷~ 034 蛊毒发作 李中玉怎么都没想到只是一转身的工夫,竟会发生这么大的变故!刚才还好端端的人,现在竟口吐鲜血,昏迷不醒! 一向自诩看什么都能云淡风轻的人这会儿可完全配不上这个自我评价了,胡乱把水壶扔在桌上,一个箭步冲过去,把秦桑轻轻的从地上扶起,试探着唤道:“秦姑娘,秦姑娘!” 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手指搭在她的脉搏,只一下,李中玉便似被什么烫了一下似的,瞬间弹开了。 好怪异的脉搏!似乎有两股不同的力气互相交锋,一突一起,互不相让,亦互不相容,整个脉相乱的一塌糊涂,毫无章法,甚是诡异! 李中玉有生以来也从未见过如此怪相,一时间只能愣住了。 弯腰把秦桑打横抱起,怕吵醒福宝,只得把她放在书房的卧榻之上。 方才他仔细看过那房间,没发现任何异常,他也只是转身的工夫,这么小的院落不可能有外人进来他还听不到的。 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一个有着天大牵挂在自己儿子身上的人,不可能没事做出什么傻事来。 正思忖着是不是出门去请自己的恩师过来瞧瞧,门,却“吱呀”一声,从外面被人推开了。 李中玉大惊。 果然真有人可以在如此小的范围内来去自如而让他毫无察觉的! “你是谁!” 进来的,是一个满面沧桑的中年人。他的面容呆板苍老,毫无表情,只是那双眼睛却明亮清澈,和他那挺直的身板一样,本应该属于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而不应该长在眼前这个中年人的身上。 那中年人也不答话,径直上前,就要扶起秦桑。 李中玉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明知此人来路不明,吉凶不知,却还是毫不迟疑的以一介书生之躯挺身挡在秦桑面前,厉声道:“你是何人?是不是你干的?!” “让开!”中年人看起来似乎懒得回答他的话,只冷冷的命令。那声音,似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让人不寒而栗。同样,这声音,同样的年轻的怎么都不该属于他让外人看到的这个年纪。 李中玉暗暗握紧了拳头,身子却毫不退缩,盯着那人同样冰冷的双眸,沉声一字一句道:“这是我的医馆,在碰我病人之前,必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中年人这才多看了眼前这个文弱书生两眼,唇角竟勾起了一丝浅笑,“想不到天天往权贵门里钻的李大先生,竟还有如此医德!” “你到底是何人?!” “放心,我只是要救她,并不是要害她,你让开。”中年人的声音也多了些缓和,眸光微柔。 “救她?你凭什么说你可以救她?你如何进来又如何得知……” “李大夫,你能不能先让我救了她再说?时间可不等人,你是大夫竟还不明白这点?”这人显然也被李中玉给弄烦了,不耐烦地蹙了蹙眉头。 “无论如何,你得报上名字!” 中年人长叹了口气,指着卧榻上昏迷不醒的秦桑道:“我若是歹人,就凭你能挡得了我?” 一句话,逼得李中玉无话可说。 “让开!”这次,他不仅是口头命令了,而是手轻轻一带,李中玉便觉得自己霎时失了根基,竟被扫到了两丈以外,狼狈跌坐在地! 的确。凭他的本事,他若是歹人,以他这样的江湖莽汉手段,只是动动手指头便可结果了自己的性命,岂会还耐着性子浪费那么多口舌? 他说他来救她?也好,且看他有什么起死回生的法子! 想到此,李中玉马上从地上起身,凑上前去想要瞧个究竟。 只见这人也是先伸出了两指搭在秦桑的脉搏之上,闭目凝神听了一会儿,便放下,那神情并无惊愕之色,平静如常,似乎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你不觉得她脉搏怪得很?”李中玉不解。 那人并不看他,只淡淡应了句:“她本就中了蛊,每到月圆之日便会发作。若不饮酒,只会痛苦万分,如百虫噬心一般,挺一挺也就过去了。但今日她喝了一口酒,于是这蛊,便成了致命毒药。她现在也只不过是毒性俱发而已。” “……而已?!”李中玉怎么都想不通怎么会有人把人的生死看的如此淡漠。 那人却不再理会他,把秦桑轻轻从榻上扶起,让她头靠在他的肩头,然后再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小小的药丸来。 这药丸,通体发红,红艳刺目的,就像一滴血。 “这是什么?这东西便能解毒?” 那人扭头看了眼一脸好奇的李中玉,甚为无奈,道:“你能不能去拿杯水过来让她服药?” 李中玉知道自己失态了,窘迫的挠挠头,忙转身去倒水。 所谓种蛊,定非常人所为。这种行为都是野史典籍记录的一些旁门左道,向来为正道所不齿的。 眼前这人必定出身江湖,且不是一般人。而且,看样子他和秦桑属于故人,所以才能对症下药。只是,这意思,是否就证明了这秦桑也不是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 这么想着,连水溢出了杯沿都毫不自知。 “快点!” “哦!”那人的催促声让李中玉瞬间回过神来,面上瞬间又尴尬万分,端了水赶紧走过去,递给他。 那人外表粗犷,这动作却委实轻柔。药丸轻轻的放到秦桑唇边,双手夹住她的颊骨,让她启齿,然后把药丸放进去,再送了水助她服下。 待她好不容易服下,那人才缓了神色,把人放平,起身。看那样子,竟是要离开。 “等等!”那人步伐极快,李中玉忙抬脚追上,在院子里把人唤住了。 “她过几个时辰便会醒转,至少有一个月不会再受这毒蛊的折磨,你只管这几天好好照料她,以后的事,你就别管了。”那人脚步是停下了,却并没有听李中玉说话的意思,只这么背着身子淡淡的交代着。 “可她若问起……” “你只要不提我,随便你怎么编。而我到底是谁,也不是你该知道的。” “……”好吧。江湖事,很多都讳莫如深。恩怨情仇,他这个外人实在不适合牵扯太多。 “对了。”男人欲又要迈步,突又停下,转头看着李中玉,“如今蛊的毒已发了出来,她周身血液已满是毒气,于她暂时无碍,但却是再不能喂食孩子了。等她醒后,你交代给她,让她尽快帮孩子寻个女乃娘为好。” “……哦。”李中玉慢了半拍,才应了一个音。此人对秦桑的了解和关心,堪比至亲。既然如此,他能做的,也只有连夜想好一个法子糊弄过去她才行。看得出这人并不想让她知道自己身中毒蛊的事情。 只是一个晃神间,那人已消失于这小小的院落中。 来无影,去无踪,果然是个高人。 035 奶爸难为 小孩子本就不太可能一觉到天亮的。这一夜,可愁坏了李中玉。 一会儿尿了,他只好笨拙的换尿片。一会儿饿了,他实在没办法,就只好弄些糖水糊弄过去。等孩子好不容易不哭了,睡着了,他也差不多去了半条命。 还是那句老话,养儿方知父母恩。现在他也算是体会到女人的不易。不仅这生孩子是拿命博来的,养也是要命的累。 小的忙活好,再去看看大的。秦桑吃过药丸之后,就一直睡得很稳,脸色渐渐好转。看天色离天亮还有些时间,他才和衣倒在椅子上歪了一会儿。怎奈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踏实。隐约听到外面街上有些许的人声,他便起身擦了把脸,再各看了沉睡的母子二人,见皆无恙,便快步出了门。 他必须尽快请大嫂王氏帮忙才是。不光是累的事,这孩子白天再醒了,可就不那么好糊弄了。寻着一个女乃娘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天还未亮就被急促的叩门声吵醒,王氏心下一惊,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忙披了衣服强打起勇气隔着门问道:“谁啊?” “嫂嫂,是我。” 听到是李中玉的声音,王氏才松了口气。有个侍奉权贵的丈夫,老实说真不是什么好事。先前在宫里当差时差点掉脑袋的事儿,她现在想想都心有余悸。 开了门,王氏看着李中玉一脸疲惫的模样,忙问道:“怎么了?这天还没放光呢,你有什么事急匆匆的跑回来?” 李中玉也不答话,快步进了门,点着了灯,才开口说道:“我是为在我医馆帮儿子治病的秦娘子而来。” “那小娘子怎么了?”饭菜因多是她大女儿月儿所送,她也只听月儿回来说到这几日医馆收治了一对母子,便顺着话问道,“莫非她儿子折了?” “不是……说来话长。眼下得请嫂嫂帮我给那孩子寻个好点的女乃娘,一早就得过去,等会儿那孩子醒了可不好办了!” 见李中玉着急上心的模样,王氏可是好奇了,“我说你当个大夫,治病救人也就罢了,怎么连人家寻女乃娘的事情也大包大揽了?这女乃娘可不是那么好寻的,再说,也不是那么便宜的!你得先说说,那小娘子可是给了你许多银钱?” 李中玉也不仔细答话,伸手模出一锭银子,便放在桌上,“真要劳烦嫂嫂了。实在这么急寻不到女乃娘,无论如何也得请街坊刘娘子帮帮忙。她生完孩子不久,想必能救急的。” “这是你的银子吧?”王氏睨了一眼那银子,皱了皱眉。 李中玉不是个善于说谎的人,便只答道:“麻烦嫂嫂了。” 王氏一听这话,顿时脸就沉下了来。以前她可没听说过这救人的大夫还得自掏腰包帮人的,可眼前这个人,这几年可真让她见识到了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傻子! “叔叔,你人也不小了,早该成家立业了。可这几年你攒了几个钱你自己心里有数。穷人家来看病,不管大病小灾,人家拿不出,你就一分不要,把人治好了为止。从富人那儿辛辛苦苦赚来的钱都用到了这穷人身上,你可曾想过你自己?除了那么一处小宅院,你将来可拿什么成家立业唷……” “嫂嫂可知这小娘子是谁?”这些老生常谈的话李中玉早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忙打断了她的话。眼下也只有这个法子才能让王氏心甘情愿的帮这个忙,毫无二话的同意他的这种做法。 “谁啊?”王氏不耐烦的顺口反问道。 “嫂嫂可知前些日子大哥得的那些赏赐是因何而来?” 王氏扬了扬脖子,傲然朗声道:“自然是你大哥靠本事挣来的!” “错!大哥固然是个好厨子,却从未得到过如此丰厚的赏赐。这赏赐,说白了,全是托住在我医馆的那秦娘子的福得来的!” “什么?”王氏万没想到李中玉会这么说,也不由得一怔。 李中玉冲她肯定的点了点头,“我不会胡乱说话的,嫂嫂也清楚。若嫂嫂不信,等大哥回来,你问他求证便是。” “……”果然不出他所料,王氏神色有些尴尬的动了动嘴唇,终究再没说出什么。顿了顿,才收了桌上的银子,说道:“既然不是外人,这个忙自然是要帮的。” “那多谢嫂嫂了。我这先回去,无论如何得在日出前有个人能哄得了这孩子。” “那秦娘子……为何突然要请女乃娘了?她女乃水若不够,也是能虚哄一下那孩子的。这到日出之前……实在是太仓促了!”王氏为难道。 “嫂嫂有所不知,那秦娘子突生了急病,需要卧床静养。”李中玉也不想多解释,看看天色已微亮,便着急往回走,“这剩下的银子,嫂嫂只管留下便是,就当是这几日加餐的饭钱了。” %%%%%%% 关于这所谓的蛊术,从古至今交相传述,记录颇多,也曾听师傅说过苗疆多有奇人,能养蛊,制蛊,杀人于无形,而且无人能解。这些人,有个称谓,叫做蛊师。听说出色的蛊师多是衣钵相传,外人极难得到其真谛,更谈不上所谓的破解之法了。 原以为这些都只是旁门左道的邪术,算不上正道,是以他听师傅提起时也往往一笑置之,并没有钻研过。可没想到有一天竟真的有人因为中了蛊而倒在自己面前,自己却束手无策。这种沮丧和无力的感觉,让李中玉相当颓丧,寝食难安。 一回到家,第一要事,就是翻找相关的典籍,希望能找出一些有用的东西来。 他从来不信所谓的“无人能解”这种话。万物阴阳相克,世上岂有没有克星的东西? 何况,昨晚那人分明是用一粒小药丸便缓解了秦桑的性命之忧。这只能说明,解救之法肯定是有的。 本着这种信念,他便不容许自己未努力便言败。等自己先研读过典籍之后,再去求教恩师,相信一定能找出办法根治的。 谁知书刚翻了几页,床上的福宝就开始扭动起了小身子,哼哼唧唧了两声,没感觉到熟悉的身体在身边,便小嘴一咧,皱着鼻头就要哭起来。 李中玉忙不迭的扔下手里的书,跑到床前抱起福宝,放在手臂里学着秦桑的样子晃啊摇的,嘴里还别扭的念着“宝宝别哭”之类的温柔话。 基本对什么人都不太会认生的福宝而言,这几日一直呆在一起的李中玉也算不得什么陌生人,好歹他这法子是起了点小作用,预期的大声哭闹总算延迟了下去。 可这样的招安总不是法子。 就在李中玉度秒如年心急如焚的时候,王氏总算是带着找来的女乃娘上门了。 ------题外话------ 抚模一下沦为女乃爸滴李童鞋…。哈哈哈… 036 秦桑不见了! 王氏委实被自己看到的吓了一大跳。她这辈子哪见过一个大男人这么小心翼翼像个女人似的哄着一个孩子!何况还是别人家的孩子! “快把孩子给我!真是的,像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自己的孩子呢!”王氏气急败坏的抢过福宝,一把就塞给了女乃娘。 福宝一下子被这么鲁莽的动作给惊到了,这下,可就真的咧开小嘴哇哇大哭了。 李中玉怕这声音影响秦桑,忙道:“大嫂,烦请快些别让他哭了!” 王氏瞪了一眼李中玉,训斥道:“那你就快些走开啊!” 李中玉瞬时窘了脸,模了模鼻头,十分尴尬的走了出去。 到书房又看了看秦桑,还是没有醒的迹象。这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还是不醒,倒让他真有些着急了。 伸出手再次探了探她的脉象,所幸愈发的趋向平稳了。 见太阳已渐渐升起,想来这时候恩师也早该起床练完剑了,便隔着房门交代了王氏一声,让她帮忙照看下秦桑,而后便去熟悉的客栈雇了匹马,匆匆出了城。 %%%%%% 李中玉祖上并没有读书的根基,做厨子才是李家的祖传营生。两岁不到的当口,他亡了父,走了母,一个小娃甚是可怜,但贫民百姓百事哀,每个人都为了糊口忙得脚不沾地,大人也没人顾得了他,只有大他十来岁的堂哥,也就是后来的终于进了宫当厨子的李师傅,一边学艺,一边带着他。 直到有一日,一个来小酒馆喝酒的老先生瞧上了在外面一个人跑来跑去玩耍的五岁小娃,便对大人们讲道他觉得这小娃聪颖,有慧根,想带走去当学徒。 这当然是大人们求之不得的事情。 俗话说,小孩子都是“二三喜,五六烦”。意思就是说,小孩子两三岁的时候能说能走,煞是乖巧可爱,人人都喜欢,都忍不住想要逗上一逗。可到了五六岁,孩子已有了自己的想法,很多事会犟嘴,会耍脾气,不听话,更会什么事都要问上一问,这些问题还往往让人答不上来,因而难免会让人感觉甚是讨厌。 而且,对于李家而言,男娃也很快到了长个的时候,留在家里是少不得口粮的。加上当时李师傅已成亲,有了家室,需要养家糊口,再加上因着媳妇的不满,就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随时带着这个小堂弟玩耍了。这时候能有个人说要带走这孩子,还能学门抓药治病的手艺,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于是,就这么着,小小的李中玉就跟着那老先生离开了家。 这一去,就是十年。 再回到家的时候,当初人人嫌弃的孩子竟出落成了妙手回春的杏林高手,还一派的儒雅斯文的读书人模样,着实一下就成了这个家的骄傲。再然后的声名乍起,名满权贵门庭,还断然拒绝入仕,年纪轻轻便如此不凡,就让人不由得更好奇当初带他走的那个老先生到底是何许人也。 其实李中玉也说不太清楚老先生的来历。自从跟了他,他每天的日子就是跟在老先生身边读书认字,整理药材。再大些,便跟着老先生一起云游采药,走遍了大江南北。一路之上,各种奇怪病症都可能会碰上,而正是这些经历,让李中玉的医术才突飞猛进。 老先生当初没看走眼。这孩子天资聪颖,博闻强识,悟性极高,更有颗医者父母心的善心。就这么过去了十年之后,老先生便不再周游各处,而是返回最初的京郊山下的老宅,修身养性,颐养天年去了。这李中玉自然也就回了家,悬壶济世了。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老先生孤身一人,虽身体仍康健,也有个无家可归被他半道收养的叫乔杉的少年跟在身边,但仍会让李中玉放心不下,时常回去探望一下。只是有很多时候,他的探望都会扑空。虽说是颐养天年了,可京郊山里的药材仍不时的吸引着这位老先生,在天气好的时候他都会带着乔杉出去个几日,归期往往不定。 李中玉也不知自己这次是不是有福气能碰到恩师,只能快马加鞭赶过去,试试运气再说。 %%%%%% 木屋所在的山脚绿树成荫,怪石流水,静谧如画,像极了世外桃源。 下了鞍,牵着马,走了段崎岖山路,便到了院子门口。 李中玉拍了拍紧闭的院门,好半天也无人应答。不用说,这一老一少,又不在家了。 暗叹口气,他拿出钥匙打开门,进去。瞧那锅碗瓢盆的摆设,看得出似乎有几日这里都没有人居住了。 桌上照例摆着一个信封。这也是多年来他和师父约定的一种互通方式。他若来了正不巧师父不在,那必定会在桌上看到老先生的留言。若没有留言,那等上一会儿,这人也就回来了,不会太久。 打开信封,只见信上和往常一样,留了只言片语,言道,最近有个三十几年没见的老友远道而来,他去见客去了。至于归期,无法确定。 李中玉见日头已高升,想着秦桑也该醒了,心下愈发焦急。微顿,便拿了笔墨纸砚,写几句话,压在了信封下面。 信中,他把他所亲眼见到的秦桑的病症,以及那晚那人的说法一字不落的记录进去,请师父回来之后尽快差乔杉过去找他,好找点找到法子,否则人命关天,后果难料。 写罢,锁好了大门,便又马不停蹄的往回奔。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正午稍过。 快步进了后宅,却意外的发现除了女乃娘和福宝,竟没见到秦桑。 “秦娘子人呢?”李中玉忙问女乃娘。 女乃娘却回道:“我也不知道,正觉得奇怪呢!先前人还是躺在这里的,后来孩子闹了,我就过来女乃孩子,再回头找时,人就已经不见了!” ------题外话------ 收藏君,评论君,乃动一动嘛…。内牛满面…求各种动力ing,嗷~! 041 难题 “让你见笑了。家长里短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秦桑颇有些不好意思道。 李中玉却微笑道:“哪个家不是这样?说起来,每个家都向来男主外,女主内的。你倒好,里里外外都得操心,真是难为你了。” 秦桑淡笑,“能有什么办法?总得活下去,不是么?” 李中玉也跟着笑了笑。 喝完了手里的茶,他才接着又道:“你年纪还轻,总不能一直这样过下去?” 秦桑满不在乎的一笑,“我总不能随便找个男人,让他和他家人既打心眼里瞧不起我二嫁,又欺负我的孩子。女人没有男人便不能活么?我看不见得。” 李中玉这下是彻底不说话了。 他没办法反驳她的话。这个世道确实是这样的世情,女子再嫁若要嫁得好,何其艰难?但不靠男人而活的女人,世人又会给她多少宽容? 今日可是活生生的一个实例摆在眼前。那些街坊邻里的可都是女人,可偏偏看热闹看的最欢的,也正是这些女人。她们明知道那泼妇是乱泼脏水,可就是没人愿意站出来指责一句半句,反倒是要看看被诋毁之人到底该是怎样的落水狗模样。实在可悲可叹! “不过呢,我说真的,我今天打那周莺莺也是在气急了。”秦桑轻轻叹了口气,“本来我也想几句话说透了,她便知进退了,可谁知她简直就是一见人就咬的疯狗,居然连福宝都扯了上去,怎么能让我不恼火!” 李中玉点点头,表示同意她的话。 “不过,我想,经过这次之后,我大概在街坊邻里间都成了母老虎了。”秦桑自嘲一笑,甚是无奈。 李中玉还是沉默。 直到外面传来李富的声音,秦桑便忙放下杯子站起身,歉然道:“真是招待不周,我这儿琐事实在太多了。” 李中玉只微微一笑,便做了个让她随意的手势。 秦桑出门去见李富,他也默默的跟在后面。 %%%%%%% 李富一肚子的话一见到秦桑后面跟着的李中玉,立刻就全吞了回去,做了哑巴。 秦桑笑道:“李掌柜有话请讲,李大夫又不是外人。” 李富这才冲李中玉礼貌的拱了拱拳头,再对秦桑道:“东家,一听到您回来,我这就麻利儿过来了!这几日铺子都已按您吩咐做好了,请您抽空过去瞧瞧。至于雇哪些人,他们做的东西我也都带来了,你看完之后做个主吧。” “那现在就把东西拿进来好了。” 李富应了,出去抱衣服。 李中玉一脸惊奇的看着秦桑,“你居然还雇人开铺子?” 秦桑挑了挑眉梢,轻笑,“怎么,女人就开不了铺子?” “的确是稀罕了些。”李中玉实话实说。 秦桑却接道:“女人不仅得吃饭,还得花钱。既然要花钱,那就得想办法挣钱。难道不是么?” 李中玉勾起唇角,“这话好像是专门说给我听的。这年头连女人都想法子挣钱了,我还无甚积蓄,怪不得讨不到老婆。” “那是你不愿意罢了。你若愿意了,什么样的好媳妇娶不到?”秦桑被他逗得噗嗤笑出声来。 李中玉却敛了笑容,极严肃的摇了摇头,“若没点像样的家产,哪里好意思向别人提亲?女人要吃饭,男人更得吃饭,成家立室之后孩子更是少不得开销。现在想想,嫂嫂说得极对。若不赶紧攒钱,这好媳妇可是讨不上了。” 秦桑看他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不由得被他逗得朗声大笑。 谈笑间,李富已抱着几个人做的东西过来了。 秦桑让他把东西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摊开了仔细瞧着。 “优劣我和郭嫂也都先看过了,是做了记号的。”李富说着,指了指衣服角上画的记号。 应该说李富和郭嫂初选的人还是比较负责任的,这些人用是都能用,只是要说能堪大任的,恐怕每个都比较勉强。 现在她的压力更大了些。 那周莺莺的金主,正是那狄家的大少爷狄伯彦。今天她连哄带诈的,是把周莺莺给唬住了,但她早晚还是会知道自己和狄伯彦不仅不可能是朋友,还更是对手。 她自己可是和宇文东方有合作的,阵营问题毫无争议。只怕到时于公于私,都得与狄家短兵相接了。 她现在自然是没有财力和狄家对着干的,所以在选择裁缝和绣娘的事情上,就得质素过硬,真正拿得出手。 见秦桑面色凝重,李富忙小心翼翼问道:“东家不满意么?” 秦桑抬头看他,“用是能用,只是不知还能不能找到更好些的?” 李富却面色有些为难了,“只怕是难了。东家也知道狄家也在招兵买马,那些顶尖的裁缝绣娘,自然会在咱们两家间选择狄家,毕竟狄家是京城有名的商号,还给得起更有吸引力的工钱。” 秦桑点点头。她相信这都是实情。 可如果真做不出什么别致的物美价廉的成衣来的话,她还拿什么和狄家竞争呢? 想想就觉得头疼的很。 “对了,宇文公子这几日过来过么?”秦桑突然想起那件非常重要的事。 李富回道:“是来过一趟,看了看咱们的铺子,就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我们也按照您的吩咐跟他说了,等您回来自会登门拜访。” “嗯。”秦桑轻应了声,暗暗开始思考另一个可能的解决办法。 从前任的记忆中,毫无疑问的可确定宇文东方和秦家关系确实是不错的,和秦桑也多有一起出游,算得上说得上话的朋友。如果她开口的话,想必他也能点下头来,救她这一时之急。 “这样……”秦桑下定了主意,便吩咐李富,“趁现在天还早,麻烦你先跑一趟城北,看看宇文公子何时有空,咱们到时好去拜访。” “是。”李富应了,马上转身出了门,驱着马车就往城北赶。 %%%%%%%%% “时候不早了,我也得走了。”李富刚转身出门,李中玉便要告辞。 秦桑本想着他老远过来一趟,要留他吃个中饭的,可不管怎么留,他就是不肯再耽搁了。没办法,她也只好把人送到了门口。 一出门,正碰见周莺莺被两个丫鬟搀扶着脚底虚浮的一步步艰难的往自家院里走,李牙婆子一步一跟的跟在后面,脸色掩饰不住幸灾乐祸的好笑神情。 周莺莺是没有多余的精神和脸面去看别人的,只垂着头尽量快的进了自家的门。而李牙婆子本来就是要来复命的,一看到秦桑站在门口,忙快步走过来,道:“都妥了,娘子尽管放心便是。” 秦桑满意的点了点头,“谢谢李婆婆。” 李牙婆子满嘴都是客套的话,应付了几句之后,又有些八卦的看着秦桑身边的白面书生。 秦桑忙解释道:“这是京城里有名的名医李先生,就是他救了我儿一命的。” 李牙婆子冲李中玉颔了颔首,李中玉便对着秦桑又说了声“告辞”,便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直到他走远了,秦桑才又道:“这次真是麻烦婆婆了。如不嫌弃,今日就留在这里吃顿便饭,如何?” 李牙婆子自然客套着不肯,但她毕竟不是真心实意说不肯的。如今她可是铁了心要跟这不好欺负的秦娘子跟到底了。她人有本事,又见过世面,这样的主顾可是可遇不可求的,能在她家里吃顿饭,可是没比这更光彩的事了,说出去也有面子。 秦桑把李牙婆子让进屋里,这才突然想起,这燕飞鹰跑哪里去了? 难不成一直窝在小屋里躲着?若是之前他是被这些女人的叽叽喳喳给烦透顶了,现在怎么也该出来见一面吧?大热天的,竟还真有不怕热的! 042 死定了? 走过去敲燕飞鹰的门,连叩几声,都没人应。带着满心的疑惑,秦桑也只能干等着。 下午,李富回来,说宇文东方明日一早会亲自过来,不必她亲自登门拜访了。 秦桑点点头,便吩咐李富回去好生整理下铺子,等着宇文东方大驾光临。 李富应了,便转头回去了。 到了天擦黑的时候,燕飞鹰总算是回来了。 秦桑让郭嫂请他过来吃饭,郭嫂去了一圈回来却说他说他已经吃过了,就不过来了。 “那行吧,我们先吃。”秦桑也不勉强,就招呼大家动筷子。 那刘氏因刚折了自己的孩子,所以看福宝的眼神都直勾勾的。秦桑心下可怜她,也不忍心再多问什么,吃过了晚饭便就又由着她来带福宝,自己则正好抽了空去找燕飞鹰。 轻轻叩了两声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秦桑微微一蹙眉,“你喝酒了?” 燕飞鹰沉默着不讲话,走出门来,又随手带上。 秦桑噗嗤笑出声来,“师兄这谨慎的性子还真是一点没变,可你越是这么小心,我反倒越就越想瞧瞧这屋子都有些什么秘密了!” 燕飞鹰身子倏然僵住。 秦桑冲他微微点了点头,“我记起来了。……这些日子,真是难为师兄了。” 燕飞鹰僵直着身子半晌没接话。 秦桑忍不住打趣道:“不会是太久没说话,忘了怎么说话了吧?” 燕飞鹰这才动了动唇,轻轻的开了口:“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换个地方再说。” 秦桑却笑道:“无妨。她们都在后面忙活,没人会到这里来。” 燕飞鹰顿了顿,最后还是回转身打开了自己的房门,把秦桑让了进去。 %%%%%%%%% 这是秦桑第一次到这个小边房来。屋里没有亮灯,凭借窗外的月色,能看得出这里面被他收拾的很整洁有序。多年来,他这自律的性子从未变过。 “我知道你想起来了。从你知道拔掉那泼妇哑穴上的银针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想起来了。”燕飞鹰缓缓轻声开口道,“只是,你是何时开始想起来的?” “蛊毒发作之后。”秦桑在桌边坐下,“也不知为何,就那么突然之间就想起来了。” “许是以毒攻毒,毒发作出来之后,自然这藩篱也就被冲破了。”燕飞鹰在她对面坐下,顺着她的话说道。 “不过只能想到中蛊之前的事。往后的那些事,依然乱的很。……你说,我此次毒发,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秦桑盯着他,希望得到一个最真实的回答。 燕飞鹰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本来是天大的坏事,可还好有师父留下的丹露丸,暂时护住了心脉,一时无碍。” “但师父的丹露丸我记得不错的话,仅有三颗。这三颗全部用完之后,若还找不到解救的法子,那我岂不死定了?”凭借记忆,她知道这丹露丸是他们的师父苗世通留下的最珍贵的东西,也是穷竭了他一生的心血的。 这苗世通本是苗疆有名的神医。壮年之前也曾凭着一身精妙的功夫和非凡的起死回生的手段在江湖上名气赫赫,然而退隐江湖之后,就专门替苗疆之地的百姓解各种毒虫毒草之毒了。而若患者非本地本土平民百姓,比如达官贵人,或者江湖侠客什么的,他是绝对不肯接诊的。就算是再多的诊费,在他面前也只是徒劳。说白了,就是个艺高人胆大的怪人。 秦桑在很小的时候,已显示出泼辣不羁胆子极大的性格和武艺上的非凡天赋,甚得父亲秦天楚的喜爱。膝下无子的他就整日让她穿上男装,跟着自己走南闯北的见世面,全然当做男孩子在养。就算后来秦朔出生了,紧接着的头先几年他也还是带着秦桑四处增长见识。 在秦桑十岁左右的时候,曾随秦天楚往苗疆押送过一趟镖。正巧途径苗世通所在州县的时候,小秦桑因水土不服,湿热缠身,吃了许多药也毫无用处,眼看就要不行了。昏昏沉沉奄奄一息的当口,秦天楚才终于用他的诚心和重金成功叩开了这远近闻名的神医的大门,请他帮忙医治。 但因走镖时间紧迫,秦天楚无奈,只好把小秦桑先寄养在苗世通家里,等回程再来带回去。 可真到了回头带走的时候,苗世通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的。秦天楚这时才知道,当初苗世通肯收治小秦桑,并非因为自己的努力,而是他一眼就看上了这小女娃,非得说这孩子甚合他的心意,后来又难得见到这小小的女娃天不怕地不怕的,蛇虫鼠蚁都敢动上一动,正好做他的徒弟。 秦天楚当下自然就大喜。这苗世通可是他自己犹想结交而不可得的,却没想到自己的女儿有这般幸运,和他有着师徒之缘。所以,当下,秦桑就被留在了苗世通处学艺,一晃就是八年。 八年之后,被父亲一封信召回京师的秦桑已出落成沉鱼落雁的妙龄女子,只是这泼辣放任的性格却愈发的不可收拾了。 这也本在秦天楚的意料之中。只是,他现在已有了长大成人的儿子,就不再需要寄希望于女儿继承打理镖局了,自然对女儿的要求也就不一样了。他这样的门户,当然需要乖巧懂事的女儿,毕竟下婚书的各大家族也都是京兆望族,不成体统是决不允许的。 所以,一回京,合家团圆的喜悦还没过,秦桑就在父亲三从四德逼迫的威力下,屡屡行叛逆之事,父女之间就再也无法回到当年的亲密无间。 当时下婚书者可谓踏破了门槛,可秦桑就是一个都不嫁,口口声声说非要情投意合才行。秦天楚哪里听得了这叛逆之言?直道是苗疆未开化的民风教坏了他的女儿,便愈发的严苛管教,希望她能顺从,谁知这样管教的结局,却是女儿跟着一个穷状元远走他乡!这下,秦天楚是面子里子都挂不住了,一句“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的狠话一放出去,她就成了有家归不得的孤女了。 唯一的安慰,或许是自己还有师父,和一起长大的师兄燕飞鹰。 她想要通过鸿雁报喜的喜信还没放出去,却等到了前来报丧的燕飞鹰。 苗世通死的十分蹊跷,据说是中毒蛊而死。可到底是谁能以己之道还施彼身,用毒害了这解毒高手?天底下只怕数不出三个人来。 只是,没有证据,燕飞鹰和秦桑谁也没办法确认是谁害了他们的师父。毕竟,苗世通和这三个人,既无旧怨,又无新仇,情理不通。直到不久之后秦桑也跟着中了蛊,她才似乎突然之间想通了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一切都是有预谋的话,那倒推回来,很可能是她秦桑才是那人的最终目标。为了让她无药可医,必死无疑,他们便只有先杀了苗世通。 然而,这一切仅止于秦桑在中毒那一刹那灵光一现的推测。燕飞鹰是永远无法知道这有着最大可疑嫌疑的下蛊者为何人的,因为,秦桑在有机会说出这一切之前,她就已因为蛊毒而被封存了所有记忆。因此,至今,燕飞鹰都应该是毫无头绪的。 燕飞鹰作为苗世通的嫡传弟子,自然就拥有了苗世通一生留下来的所有医书,当然还包括这最最珍贵的丹露丸。 丹露丸只有三颗,且炼方不明,只知道是救命神药,属不传之秘。 所以,秦桑很感激燕飞鹰把这仅有的三颗丹露丸都打算毫不吝惜的用在自己身上,可是,用完之后,三个月圆之夜之后,她又该怎么办? ------题外话------ 简单交代一下前情撒… 043 解药 燕飞鹰沉默着。这种沉默已基本同意了秦桑的答案。 秦桑知道,蛊毒不比其他,若非通天的神力,是极难破除的。唯一的一个办法,就是拿到施蛊者的解药。绝大多数的蛊都是有解药的。 “师兄,我想,我能猜到施蛊者是谁。”秦桑觉得该是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燕飞鹰的时候了。 燕飞鹰一愣,“你知道?” 秦桑点点头,把她心底对施蛊者的猜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燕飞鹰。 “如果我的推测成立的话,那么,杀死师父的凶手,和要置我于死地人的人,应该是同一个。” 燕飞鹰静静的听着,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他似乎在思考这两桩事情连在一起的可能性有多大。 “我做出这样的推测,绝不是没有根据的。”秦桑补充道,“师父善于用毒,一般人无法近他的身,只有在他毫无防备之时才有可能出手。--这种情况,同样和我一样。既然这样,这出手之人,必定是他认识的人无疑。” 这点,燕飞鹰自然是同意的。当时他采药回来发现师父已经死亡之时,确实空气中酒香味未散。能与他对饮的,自然是也没几个。 “江湖中排名前三的用蛊高手,和师父还算得上是朋友的,只能是蓝儒尘。而这蓝儒尘,你可知道他是何人?” 燕飞鹰皱了皱眉头,瞧着她。 秦桑缓声揭开谜底,“我爹有四房妻妾,除了我娘是正室之外,还有柳氏,章氏,和蓝氏。这蓝氏,正是这蓝儒尘的女儿,蓝丝影。” “什么?”燕飞鹰确实被这个答案给怔住了。 “蓝丝影是我爹行走苗疆时带回来的女子。她生有一女,名唤秦竹。这秦竹小我三岁,生下不久,就被蓝儒尘以老来孤苦之名带回苗疆抚养。因她又是个女儿,当时又不大讨爹爹喜欢,所以带走也就带走了。” “两年前,她几乎和我同时被我爹叫回来,但我二人在爹爹眼里的地位却截然不同。同样是婚配之事,爹爹为我筹谋的全是京城大户的正室嫡妻,而她,在爹爹眼里也只能嫁作商人妇。故而,她因妒忌而生恨,在我身上耍了不少手段。” “但,当时我只道是姐妹之间的小心眼子作怪,便处处也不与她计较。另外,自然也是因着我当时情迷裴之啸,对爹爹安排的婚配之事毫无兴趣,心想我若是跟裴之啸走了,这些好事便自然就轮到她身上了。谁知道,结果却是,我走了,那些人也便退婚了。理由就是,她是庶出,没资格进门。” “她自小跟着她外公,终日与蛊虫为伍,性子阴晴不定,难以捉模。自觉受了屈辱之后,便把所有的愤恨都加到我的身上,才会后来跟到穷乡僻壤誓要置我于死地。那日,我就是中了她的蛊,才会被折磨到现在。那一瞬间,我就想到了师父的死。” “那蓝儒尘是个性子古怪正邪难辨之人,为了他最疼爱的宝贝外孙女,做出这种事也未必不可能。而师父宅心仁厚,想着此人眼下已是因我秦家而结成的沾亲带故的亲戚缘分了,也就对他没有什么防备了。你且想想,他过去十几年不也时常来找师父下棋喝茶么?若是他来了,师父必然与我对秦竹一样,不加防备,那自然就很容易中招了。” “蓝儒尘要害师父,自然‘死’是最妥善的法子。而秦竹却是要折磨我,可又怕被我揭穿她,索性就使了封闭我记忆的法子。这样一来,便是神不知鬼不觉了。”说到此处,秦桑也不由得沉重叹口气,“说起来,师父虽不是我杀的,却也是因我而死的。” %%%%%%%%%%% 燕飞鹰一言不发的听着。直到秦桑终于讲完了,两人又陷入了更长时间的沉默。 秦桑知道他心里既震惊,又难受,便也不再出声,给他一个缓冲的机会。 良久之后,燕飞鹰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可是在怨我?”秦桑小心试探着问。 燕飞鹰摇摇头,“此乃宿命,我怎么会怪你?我现在只觉得若真是蓝儒尘所为,以你我二人之力,怕是无法解开这蛊毒了。他号称天下用蛊第一蛊师,就算师父再世也很难轻易解开,何况是你我?” “这我当然早就想到,所以才来和你商量。”秦桑道,“我不是怕死,只是身边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我于心不忍……” 燕飞鹰垂下了头。 “我在想,眼下可能只有一个法子了。” 燕飞鹰听她这么一说,忙抬头:“你的意思是……不,绝不可!”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必须从秦竹身上下手。反正她现在定然不知道我已回京。她在明,我在暗,应该不难。” “秦竹若到时拼死不给解药,你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大不了到时一命抵一命!她不给,我就杀了她!反正我早晚是要死的,却偏不信她会舍得自己宝贵的性命跟我同归于尽!”秦桑目光坚定,似是早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你就不怕你若真杀了她,你爹就更加一辈子不会原谅你?你可想到你娘到时在秦府又会是怎样的处境?” 燕飞鹰的问题,让秦桑一时说不出话来。 潘玉娘是大家闺秀,讲究的是三从四德。当日自己离经叛道,她就已经觉得颜面无存了,秦天楚更是把一切自己闯来的祸都怪罪了她的头上,这两年她一定已很不好过。若再给她惹出点什么事,她更是活不下去了。那蓝丝影可不是好惹的主儿! 纵然她和这潘玉娘感情上并无母女之情,可这身体里到底是流着她的血的。她是得先思而后行。 “所以,找解药之事,由我来做比较恰当。”燕飞鹰这时才说出他的想法,“你现在功力无法完全恢复,也不适合出面,还是先韬光养晦的好。不过,除了找秦竹之外,我想,或许我们还有另一个法子可以用。” “哦?”秦桑不由得一喜。 “蛊师都有自己的一套法门制蛊,外人解起来虽然很难,却也不是没有可能。既然当初他们忌讳师父解开他们的蛊,那就说明这蛊必然有可解之法。这一年多来,我一直在寻访皇甫宜的下落。若是能找到皇甫宜,你或许就有救了。” “皇甫宜?他不是十几年前就已经退隐江湖了吗?” 燕飞鹰点头,“不错。所以,要找寻他,并不容易。但你放心,只要他还活着,我就必须要找到他!” 他炯炯的眸光坚定的昭示着他要救她的决心,这无法不让秦桑感动。 “不管怎样,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真的有幸能三个月之内解了这毒,那自然好。若没有办法,那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到时,你得答应我,好好的带福宝长大,千万不要让他被人欺负……” 秦桑说着说着,已有些说不下去了。鼻头一酸,不敢让自己的软弱暴露在人前,遂霍然起身,迅速推开门,走了出去。 她心里实在酸楚的厉害。福宝于她而言,感情上已与亲生母子无二了。特别是经历了今日周莺莺这一遭,她对他更加怜悯和疼惜,希望能照顾他无忧无虑的长大,受不得任何人的歧视,可,恐怕连这个小小的愿望都无法满足了。 真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穿越了一回,结果第二条命也只多了四个月而已。老天可真会开玩笑…… ------题外话------ 前情终于交代完毕啦,抹汗… 亲们喜欢文文的话就放入书架哦…这是对俺最好滴支持跟动力啦…群么个~ 044 大生意的命 这一夜,秦桑睡得并不踏实。第二天一早,便起身去了铺子。 一进门,便被摆放在门内侧的几个栩栩如生雕刻精细的人形模子给吸引了去。 秦桑这时自然不会再好奇是哪位能工巧匠制造出这么巧夺天工的作品。 燕飞鹰自小就跟着苗世通。苗疆皆木屋竹塔,家里的桩桩件件都是苗世通和燕飞鹰亲手砍了木头或竹子,精心所制,他的木工手艺早已堪称一绝。和别人不同的是,别人雕刻用的是木匠用的工具,而他,是用刀和剑。刀剑在他手里不仅是杀人的利器,更是做木工活的好帮手。 不过这次和他以往多做的东西更大的不同是,他都给这些模特的脸上了油彩,远处看,还真有那么回事。 “燕九也不知哪里找来的师父,和鲁班有得一拼了。”李富见秦桑一进门就盯着那几个木头人满意的看着,就凑上来找话道。 “确实挺不错。”秦桑笑了笑,又举目环顾四周。见基本都和自己原本的吩咐做的差不多了,也就无话可讲了。 呆了没多大一会儿,一辆明显和城东格格不入的马车就在店门口停了下来。不用猜,这肯定是宇文东方。 秦桑和李富连忙迎了上去,看着宇文东方从车上走了下来,后面还跟着两个中年人,一男一女,瞧那打扮却不大像是跟班随从。 宇文东方还是一派的儒雅风流。脚一落地,折扇便已展开,悠然含笑轻摇着,冲秦桑点头。 秦桑把人让了进去,李富亲自赶紧端上准备好的茶水,然后立在一旁等着伺候着。 “李掌柜先去外面忙吧。”宇文东方毫不客气的淡淡开口道。 李富一听这话,知道是他站在这里碍了事,便忙抱歉一弯腰,恭恭敬敬的退着走了出去。 他前脚刚退出去,宇文东方后脚便已拿出一张纸递给秦桑。 完全不需要猜,秦桑一看那熟悉的纸张,便知道是自己从他那里求来的和离文书。打开一眼,上面添了“裴之啸”三个字的签名,签名上还摁着工工整整的一个手印,外加一个平畋县的公章。 “手印和公章都是货真价实的,只是这字是请人仿来的,我比较了一下,十成十的像,不知桑娘觉得如何?”宇文东方笑道。 他若不说这话,秦桑还真好奇他是用什么法子让裴之啸手书签字的呢。他这么一说,她也不得不佩服“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了。这字体,和裴之啸之前的字体几乎一模一样。 “你若不说,我还真以为是他亲自签的呢。”秦桑笑着收起来,“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还是那句话,你我之间,何必言谢?”宇文东方云淡风轻的笑着,顿了顿,又道:“不过上次我来这里,倒是听了一件意外的事……” “哦?何事?” “那李富说你带着‘儿子’看病去了?”宇文东方笑吟吟的瞧着秦桑的眼睛。 这李富倒是个见着自己想巴结的人就什么话都能往外倒的主儿。秦桑淡淡一笑,点点头,“确实如此。” “桑娘,这么说,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怎么了?”秦桑见他突然这么说,也有些奇怪了。 宇文东方笑着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道:“既然你都有了儿子了,怎么能不跟我说上一声?这块玉不算什么好东西,权且当做我给我这素未谋面的小外甥的见面礼了。” 那是一块成色和做工皆上乘的精巧白玉貔貅。果然是商人,一出手便是和财运沾边的东西。若是普通的玉器,收也就收了,算做人情,可这貔貅一看就知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玉质通透纯净,光滑细润,雕工精细,以和宇文东方如今的关系,这礼实在是太重了些。虽然这一小块玉对宇文东方而言或许算不得什么,但它固有的价值毕竟在那里摆着,秦桑当然是不敢随便收下了。 “你这不是寒碜我么?孩子面还你没见,给什么见面礼?”秦桑笑着把玉往回推,“过几日等他身子好透了,你再来看他就行了。不过可别一下子就给这么贵重的东西,只怕我还礼还不起呢!” “桑娘可真会说笑。等我娶妻生子的时候,你说不定都成了富甲一方的大东家了,只怕回头看看,你还觉得我抠门了呢!” “得,还说不是寒碜我,你再说下去,我可真得找个地缝钻下去了。”既然话说到了生意上,那就正好顺着说下去,“你可是巨商世家出身,眼下我还真有难处得求你帮忙了……” 宇文东方似是早已在等着她这话一般,微微一笑,“什么叫求?你直说便是。” 秦桑轻叹了口气,道:“你也知道,我开这铺子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求安身立命罢了。可眼下这世道可谓生不逢时,狄家家大业大,誓要霸占这城东一方财路,以我眼下这个刚开张的小铺子,只怕撑不上几天就得关门大吉了。你上次也来看过,不知有没有什么好点子可以指点我一二的?” “桑娘莫非只是求个安身立命么?”宇文东方连连摇头,“若只是安身立命,你开个武馆岂不更快?何苦还要拉我宇文家一道下水?我宇文家可一向是只做大生意的。” 秦桑噗嗤一声笑出来,“怎么?你觉得还有做大生意的命?” 宇文东方却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正色道:“能几天之内就把铺子盘下来,再筹备的如此有条不紊的,可不天生就是做大生意的命?” “你可别笑话我了……” “我说的是真的。”宇文东方凝视着秦桑,认真道:“眼下狄家正在大批量的挤死那些小铺子,无非就是想一人做大。可要一人做大,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现在高价招工,再低价挤死那些小铺子,早晚也得把价钱抬上来才能赚钱。可若有人此时按兵不动,先坐山观虎斗,等时机成熟时再一举出击,让他把价钱抬不起来,这生意,不就有意思了么?” 秦桑一愣,没想到宇文东方心里早已有了打算。莫非他也想在这场商战中分一杯羹不成? “你觉得我有这本事?”她试探着问道。 宇文东方唇角微微一勾,道:“我若说有,你肯定又要说我在寒碜你。但我若是说我想断了狄家这条财路,你可还觉得是个笑话?” 049 秦家主母 秦桑要来找李中玉,理由十分简单。 宇文家帮慕容晟秘密养了一个女人的事,绝对算的上是第一等的秘闻。不仅这女人的存在对整个皇室是个不能说的秘密,而且这庞大的宇文家族与慕容晟之间这种秘密的信任关系更是对皇室来说是个绝不可透露的秘密! 仅仅两面之缘,还有那局棋,已足以看出慕容晟绝非面具上所书写的礼仪谦恭,仁孝无双。他是个有野心的,而宇文东方亦是个野心不小的,这两个人合在一起,若说只是为了一局棋两杯茶,那简直是扯淡! 所以,在如今这两人都在韬光养晦的关键时期,还他们偏偏找了李中玉这个经常出入各大门府的大夫入府帮那女人看病,这原因,恐怕不止李中玉医术高明一个理由。慕容晟要保守自己的秘密,完全可以找一个容易控制且医术不凡的大夫。宇文东方有句话说的很对,这世上永远比“实用价值”这件事更有价值的事。李中玉既然被慕容晟和宇文东方如此信任,自然也非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 当然,这些男人们的事,她就算心里明白,也绝不会多嘴问上一句话的。自作聪明的人往往不会活得那么长久。只是,如今自己莫名其妙被卷入其中,她就不得不要找个突破口弄清楚些什么了。 老实说,她还真不知道如今自己已然落魄到如此程度,还会对这些人有什么价值! ******** 正午的同济堂里,还是坐着那个蔫耷耷的小厮,不住的摇晃着脑袋昏昏欲睡。 李富已来过一趟,上次可是耀武扬威的走的,这次,自然也就更多了底气,极响亮的干咳了两声,扬声在那小厮耳边戏谑喊道:“嘿,醒了,醒了!” 那小厮陡然身子一震,总算清醒过来。 抬头一见秦桑,眼神也瞬间清明了起来,立刻站起身,笑眯眯道:“原来是秦娘子!” “李先生在么?” “这次是真不巧了,他还真不在!” 秦桑瞅着这小厮也不太像是推诿或者撒谎,也觉得他如今已确实没这必要在自己面前这么演戏,便皱了皱眉头,“何时回来?” “可能得晚些了。”小厮也颇有些为难,“要不您先后面歇息着,等他回来?” 秦桑想了想,索性摇了摇头,对那小厮道:“今日就算了。等你家先生回来了,让他抽空去趟我家。我有些急事找他。” “可是小公子还没好利索?” 秦桑不置可否,只又交代了一句务必别忘记转告李中玉的话,便转身欲走。 刚转过身,就撞见一个青衣衫的清瘦少年走了进来。那眉目极为秀气,灵动,一看就是个聪明的孩子,很容易抓住陌生人的眼球。 秦桑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而那少年,也在那一瞬间对上了秦桑的眸子,随后颇有些羞赧的笑了一笑,便走上前,对着那小厮朗声道:“李先生在么?” 那小厮笑了笑,无奈道:“今日可是怎么了,一整天也不见个求医问药的,只是打了个盹儿,便招了这么多贵客上门。公子,我家先生今日是真还不在的。” “不在?大白天的他不在医馆还能去哪儿?”那少年边说着还边往后面不认命的张望着。 小厮失笑,道:“是真不在!不信您可以问问您身边的这位娘子。她可是大名鼎鼎的秦家大小姐,我哄谁也不可能哄她的!” 秦桑一听,心里一怔。自己的身份连李中玉都不应该知道,这小厮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莫非…… 眸光一冷,索性继续听下去。 那少年听小厮这么一说,竟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这嘴巴可真是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这京城里能算得上大名鼎鼎的姓秦的,除了镇远镖局秦总镖头一家,还能有另外一个姓秦的山头?” 少年说罢,小厮也跟着乐了起来,“我说您这才叫有眼不识金镶玉呢!站在您面前这位可不正是秦总镖头的大千金么?!” 那少年听完他这话,竟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说你这厮还真跟我说起大话来了。我可是刚在秦府里做客十来天的,秦家大千金我怎么会不认得?” “……?”那小厮面色一僵,转头盯着秦桑直瞧。 秦桑转头含笑看向那少年,柔声道:“这么说您是秦府上的贵客了?” 少年笑道:“这还有假!” “是秦家大千金的客人?” 少年这下可有些不太高兴了,“您没事打听别家的闲事做什么?” 说着话,那瞧着秦桑的眼神都有些古怪了,好像她是顶着别人名号出来招摇撞骗的一般。 秦桑却毫不以为意的轻轻一笑,“虽然我只是秦家的远房亲戚,但好歹也姓秦。见着蓝夫人的贵客,我若不打声招呼,岂不失礼?蓝夫人和秦大小姐也会怪罪不是?” 那少年微微一愣。 这一愣,也恰恰证实秦桑的猜想。 少了她秦桑,秦桑的大千金自然就是秦竹了。而按照秦府的规矩,若非秦竹的客人,是绝不可能见到她的面的,毕竟她是待字闺中的大家女子。 既然如此,这情形可真有些意思了。 秦竹的客人跑来找李中玉……这能说明什么? 有些猜测,她本是不愿意做的。但真若实实在在的发生在自己面前,若还装糊涂,那就是自己往坑里跳了。 “抱歉。”那少年青涩一笑,抓了抓头,颇有些不好意思道,“方才倒是我有些失礼了。” 秦桑勾了勾唇,表示她并不介意。 正要转身离开,李富却在这时候在她身后插起了话,甚为不悦的对那少年道:“你这孩子不是有些失礼,而是太失礼了!你既然是秦府的客人,怎么会分辨不出这嫡出和庶出的区别?秦家的千金大小姐是你随随便便抓个女人就能往上安插的头衔么?” 那少年看了眼粗手粗脚的李富一眼,轻嗤了声,“我看你才是不知礼数!秦家当家主母的女儿,怎么不是大小姐了?!” “秦家当家主母可是姓潘的!二十年前潘丞相风风光光的嫁女进秦府,京城哪个老辈儿的没凑过热闹?!哪是你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外乡人随便一句话就能篡改的?亲戚了不起啊?那什么姓蓝的,谁听说过呀!大不了就是个妾罢了!一个妾的女儿也能叫做大小姐?真是新鲜的很哪!” 那少年一听这话,一瞪眼,脸都似是急红了,仰头便气愤的争辩起来:“我说你才新鲜呢!你现在去秦府打听打听他们的当家主母到底是姓蓝还是姓潘!我在秦府住了那么久,可从未听说过有夫人是姓潘的!” 050 夜探秦府 秦桑这次是真的给惊到了。 倏然回头看那少年,那张干净的脸上全然是少不经事的神态。 秦家的主母不是个随便可以编造的故事。他这么言之凿凿,难不成他说的都是真的?! 可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潘玉娘去了哪里? 论身份,论本分,秦天楚的妾侍们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撼动潘玉娘的位置的。潘玉娘出身官宦之家,踏踏实实的大家闺秀,以她的性子,也绝不可能会做出什么有违三从四德的任何事,怎么会丢了这当家主母的位置的? 而且,这上位者竟还是蓝丝影! 就算潘玉娘去世,就算要扶正一个主母,也该是母凭子贵的柳氏啊!那柳氏好歹也是京城九品小官的出身,总比这苗疆带回来的蓝丝影要名正言顺些吧? 一天之内碰到的蹊跷事还可真不少! 见李富似乎还要还嘴,秦桑轻声呵斥了一声,他才气鼓鼓的住了嘴,跟着自己东家走了出去。 秦桑并不想怪罪李富。他这也是护住心切。再者,李富知道秦家的这些事,也在所难免。当初宇文东方在他面前说漏了嘴,他回头打听一下也属正常。至于潘玉娘的事,毕竟他是京城土生土长的人,这些当年风光过一时的大事,他知道也是很正常的。 “这人可真是胡说八道……”坐上了马车,李富忍不住又嘟囔道。 “行了,别说了!” 李富赶紧闭了嘴,驱车赶路。 他可极少见到秦桑如此面色难看、语气带着怒气的,还是闭嘴为好,免得惹火上身。 其实,他想他是很理解她此时的心情的。任谁看到鸠占鹊巢,都会不爽的,何况还是她自己的“巢”被人给莫名其妙的霸占了?! xxxxxxx 入夜。 夜阑人静。 秦家大宅也同样和京城任何一户人家一样,睡得沉稳,没人会注意到房顶上两个轻如鸿雁的身影。 亲眼见证之后,秦桑便也必须承认潘玉娘的确已经不再是秦家当家主母的事实了。 曾经她出生和长大的院落,如今一片黑暗,没有任何一丝烛光。 她是死了,还是怎么了? 秦桑不敢胡乱猜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场变故,和自己,和秦竹,应该都有着撇不掉的关系。 燕飞鹰的手轻轻的搭在她的肩上,给她最无声的安慰。这两年,对这个毫无心机的女人而言,实在太残酷了些。 感觉到肩上宽厚的掌心传来的温度,秦桑回头看他,轻轻出声道:“这下,我总该可以快刀斩乱麻了吧?” 燕飞鹰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觉得应该提醒她:“可我这几天真没听到过你母亲去世的消息。” 秦桑知道这几天他都在接近秦府,为帮自己找解药想一个最周全的计策。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蹙了蹙眉头,“你什么意思?” “可能她并没有死。” 这是秦桑最不想听到的答案。一个凭空在自己从嫁进来之日就一直生活的院落里消失的人,若还没死,那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生不如死! 这是比爽快的死掉更让人讨厌的一个结局。 本着对本尊身体和血缘的尊重,她不能为了自己一己之私,就不管不顾。 她没有接燕飞鹰的话,只是双眸紧紧的盯着这个记忆里十分熟悉的大宅,以及里面层层叠叠的院落。 燕飞鹰放任她给自己一个情绪缓冲的空间,陪着她,沉默着。 突然,秦桑推了推他。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青衣丫鬟提着灯笼缓步走向这个院子。 “这个人,叫芸娘。”秦桑低声贴着燕飞鹰的耳根道,“她原本是我娘的贴身丫鬟。我不知她这么晚来这里要做什么,但我确定,我娘现在是生是死,她一定清楚。” 燕飞鹰点点头。 两人目光专注的跟着芸娘推开院门,走进去,然后把灯笼搁在石桌上,再从石桌下拿出一件什么东西来。 等凑近了灯光,秦桑这才清楚的看到,原来石桌下面摆放的,正是一副香炉。 芸娘面色凝重的从怀里掏出一把香,对着灯笼里的火,点燃了,然后再毕恭毕敬的插进香炉。 香炉摆正,一切完毕之后,芸娘便规规矩矩的冲着香炉跪了下去,三起三拜,嘴里似乎还念念有词。 拜完之后,她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跪在那里拿出一串念珠,似是诵起了经文。 秦桑眉头愈发蹙紧。照她这个样子,莫非潘玉娘真的是已经死了不成? 伸手轻轻碰了碰燕飞鹰,他冲她默契的点了点头,身形一动,人便已眨眼之间轻飘飘的落在了芸娘的身后,手指已然控制住她的穴道。 芸娘大惊失色,却恐惧到喊也喊不出声来。 看着眼前这个蒙面的黑衣人,她只能浑身吓得直打哆嗦。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只管要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听懂了么?!”燕飞鹰压低了嗓音威胁道。 芸娘已吓得几乎要昏死过去,忙不迭的只知道都着塞糠一般的身子不断点头。 “我问你,潘夫人到底怎么了?” 他这一句话一问出口,芸娘身子一顿,大胆的看着他的眼睛,身子也不抖了,只颤声问道:“你是谁?” “你别管我是谁,只回答我的问题!” “你到底是何居心?” “至少我不会害她。” 芸娘竟笑了笑,“也对。害她的人自然都知道她如今过着什么日子,怎么还会跑过来演这出戏?” “这么说,她没死?” 芸娘黯然瞧着他,“心若死了,人还活着不活着,有那么重要么?” “活着,总比死了要好得多!” “你很关心她的生死?!你是她的什么人?!” 燕飞鹰没回答。 芸娘眼眶已有些湿润了:“不管你是什么人,如今能关心夫人的人,的确已不多了,我又何必细问?” “你知道她的消息,是不是?” 芸娘叹了口气,“她已不是红尘之人,干嘛还要让这些红尘之事去烦她?” 燕飞鹰有些急了,只顾催促道:“我不想伤你。若你还看在当日你和她的主仆情分的话,就痛快些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芸娘又叹了口气,“夫人要是知道这世上竟还有人这样牵挂着她,必定欣慰极了。除了大小姐,她可从没奢望过有人还能牵挂着她……” 说着说着,她突然顿住,眼睛一亮,瞪着燕飞鹰:“……是大小姐?” “你别问那么多!只管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 芸娘的泪已然控制不住的簌簌流下,“我就说,我不止一次跟夫人说,小姐一定没死,一定没死!活着不见人,死了总该见尸啊!可她偏偏就信了人家的鬼话,让老爷把小姐的灵位摆进了祠堂……这算哪门子的认祖归宗啊,好歹人总是活着比死了要好啊……” “别这么多废话了!”燕飞鹰平生最烦的便是女人的唠唠叨叨,“若是你知道,就快点告诉我!” “好!”芸娘眼里含着泪,面上却是微笑着的,“城南,山脚下,普世庵!” 051 双目全瞎 普世庵?潘玉娘出家了? 这倒是秦桑没想到一个答案。 一个深爱着自己结发夫君的女人到底到了如何心灰意冷的境地才会选择了出家? 当年接二连三的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被接进府里来,她都能抱着一颗包容天下的心善待每一个人,只盼着能为丈夫开枝散叶,早日求来一子,以继承家业。 她是这个社会里如此标准的贤德正妻。丈夫见一个爱一个她可以忍,新进府的女人们恃宠而骄她可以忍,真的很难想象天下还有什么事是这个可怜的女人不能忍的。 可,终究,一向吃斋念佛的她,还是选择了心死,彻底遁入空门,伴着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这两年,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 秦桑很想知道。 “今晚就赶过去么?”燕飞鹰问。 秦桑点点头,“必须今晚赶过去。虽说芸娘是绝不会说出方才的事的,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给了对方布局,那咱们再过去,就是自投罗网了。” 燕飞鹰没办法不同意她的话。 “走吧!” ******** 因是深夜,两人可以尽其可能的快马加鞭赶过去。 普世庵在城南山脚下,是个极偏僻清苦的尼姑庵。在记忆里,秦桑记得潘玉娘是偶尔来这里上香的,和这里的住持师太相当熟悉。或许这就是她选择托身此处的理由了。 到普世庵时,夜色已更是深沉。加上又是荒郊野外,那孤寂的木鱼声便在无边的寂静中显得愈发的凄凉。 秦桑心中莫名一酸。在燕飞鹰系马的当口,她已迫不及待的飞身过了寺庙不高的院墙,凭着直觉向木鱼声传来的方向而去。--虽说秦桑功力不能完全恢复,不能与高手对决,但自用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是一处狭小的厢房。仅仅是凭着一种直觉,她似乎就被某种力量给牵引了一般,直直的往这厢房的门口走过去。 临到了门口,反而有些胆怯了。 迟疑半晌之后,终于鼓起了勇气,敲响了这扇薄门。 木鱼声戛然而止。 “谁?” 秦桑心里一颤。这是一个极熟悉的声音,但比记忆中,要苍老虚弱了许多。看来,这屋子里的人,的确是潘玉娘。 “娘,是我!”秦桑轻轻的对着门开口。 “啪!”一声清脆的杂物落地声之后,紧跟着便是一阵接二连三的杂乱响声。 不用想,只听声音,便能知道是潘玉娘太激动又太急于想要见到女儿,所以连灯都来不及点,就模着黑往门口跌跌撞撞闯过来发出的声响。 “娘,您别着急,先点灯。别碰着了……” 话音未落,门就霍然从里面打开。来不及反应,她的身体已经被一个瘦小的身子给紧紧的抱住了。 “桑儿……真的是你,桑儿……” 潘玉娘老泪纵横,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只是反反复复的念叨着她的名字。 秦桑心下酸楚,但也知道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带着潘玉娘往房间里走。 “娘,你为何不点灯?火折子在哪里?我帮你点灯……” “不用了,桑儿……”秦桑在桌子上模了半天也没模到灯,正觉得奇怪时,潘玉娘才终于开了口。 “这怎么行,我看看你是不是有磕到碰到……” “别找了。”潘玉娘的声音愈发凄然,“我这儿没有灯。一个双眼全瞎的人,怎么还会需要那东西呢?” “……”秦桑忙碌模索的手瞬间怔住,“什么?” “你没听错,桑儿。我的眼,早已瞎了。”潘玉娘似是深吸了一口气,才又叹道:“不是一时半会儿了,都一年多了……” “娘……”她现在已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眼前这个女人了。她也只不过四十左右而已。那么好的出身,那么好的修养,明明是该享清福的时候,却落了个孤苦无依,双目全瞎,未老先衰的境地! 她早已想起来当初那救急救穷的几件衣物和缝在夹缝里的五百两银票,正是这位母亲在女儿离开前借帮她特意准备几件能在鸟不拉屎的平畋县穿的普通衣裳为由,而偷偷缝进去的!这么一大笔银子,应该已是她这辈子攒下来的所有贴身使用的私房钱,可她就是没有任何吝啬的,就那么悄悄的塞给了她的女儿,希望能不让她吃苦受累,一辈子都远离没有金钱傍身的痛苦。 ——尽管她当时对女儿的叛逆行为同样是那么的痛心疾首,尽管她的丈夫已扬言把女儿就那么净身出户,尽管她的女儿非但当时不领情,后来也不曾穿过一次她精心准备的衣服!如果不是自己穿越到了她女儿的**上,她那些辛辛苦苦积攒一生的财富恐怕就葬身在平畋县的破庙里面,永世都毫无价值了! 这是慈母对子女的心。比金子还要宝贵得多的东西。 这是个可怜的母亲。秦桑觉得,不管从任何角度,她都得为她做些什么。 ************** “是怎么瞎的?”眼睛适应了房里的黑暗,秦桑蹲在潘玉娘脚边,握住她的手,问。 潘玉娘没回答她的话,只是从秦桑的手里抽出了自己的双手,模索着,模索着。秦桑知道她想要碰触什么,便轻轻捉住她的双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 身为养尊处优的大家女子,潘玉娘有一双保养的极好的双手。柔软的双手就那么仔细的从她的脸颊,模到她的眉眼,她的额头,她的发……似是怎么都模不够似的。 秦桑眼睛发酸。她一定是想死了自己牵挂了这么久的女儿,所以才会怎么模都模不够。现在,手便是她的眼。她看不到,便只能这么通过指尖的碰触,来看看自己女儿好不好。 “我真的以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总算是模够了,潘玉娘的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淌,一把抱住了她的头,让她靠在她的胸口,紧紧的,就像她还是刚出生的婴儿一般。 秦桑依偎在她的胸口,想到燕飞鹰说起的秦府的人都以为她早已死了,还“大慈大悲”“既往不咎”的把她的灵位摆进了秦家的祠堂里认祖归宗,所以,她完全能理解此刻潘玉娘的惊喜和不敢相信。 “娘,我没死。我活得好好的。我现在,回来了!”秦桑反手抱住了她的腰,又一次问道,“可您这是怎么了?是谁把你害成了这样?” 潘玉娘却是完全不想提起过去的事一样,只是一味的重复着,“回来了……回来了,就好了,就好了……” “娘!”时间也不早,她不能再这样耽搁下去。松了手,她捉住了潘玉娘的双手,坚定的说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九死一生,你也受尽折磨,我们母女已经被欺负到如此境地,难道你还要继续忍受下去么?!” 潘玉娘怔了怔,顿了半晌,才轻飘飘的开口道:“一切都是宿命。咱们现在都已经离开了,就再也不要回去了,过去的事,真还那么重要么?” 052 回家 秦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帮这个以“隐忍”为美德的女人洗洗脑子。 她能说自己现在依然毒蛊缠身,必须从秦竹身上找到解药才能活命么? 如果她这么说了,潘玉娘一定承受不住打击,本已虚弱的身体还不知能熬到几时,这是不孝。 从潘玉娘的话里话外,她能听得出,她双目全瞎,必然不是自己身体的缘故,必定和蓝丝影与秦竹有着直接的关系。 那芸娘口口声声说什么“害她的人”……一向与人都不结怨的人,还有招来什么害她之人? 无利不起早。谁获利最大,谁就是凶手。不用潘玉娘明说,她也猜得到,那害她之人必定是现在的秦家主母和秦家大小姐! 她能明白潘玉娘不是真的原谅了那害她的人,而是她不想再扰了秦家的平静,给秦天楚招来麻烦。或许,这在她看来,家宅不宁,就是妇人无德。 也正是这种思想的束缚,才会让她被人逼到退无可退。 明知道问不出什么,秦桑便也不想再多问,索性简短截说。 “娘,跟我走吧。我现在回来了,您不必再呆在这里了。”秦桑站起身,对潘玉娘道。 潘玉娘却摇摇头,“我已准备下半生都托付给佛祖了。你既然回来了,就好好过你的日子,放心,娘会一直在这里。” 秦桑暗叹口气,“娘,您一个人在这里,女儿又怎么能放心?女儿现在在京城有安身之所,您只管放心住过去,我保证,绝不会有人能打扰到您的。” 潘玉娘却是怎么说都说不动,非要继续留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秦桑无奈,只好使出最后一招:“难道娘就不想治好眼睛?” 潘玉娘淡淡一笑,“治得好,治不好,都不重要了。为娘如今心似明镜,透亮的很。” “那您就不想见见您的外孙儿?” 潘玉娘先是一愣,随后便喜道:“我有外孙儿了?” “是啊。都半岁多了,白白胖胖,十分可爱。您就不想见见?” 潘玉娘这次终于不再直接的拒绝。 秦桑一看有戏,便打起了精神,微笑道:“如今我也是上有慈母要孝敬,下有儿女要照顾的人了。祖孙同堂,才是我最大的福气。难道您真要剥夺女儿这些福气么?” 潘玉娘的声音又开始湿润。她重重叹了口气,双手再次抚模上秦桑的脸颊,欣慰道:“桑儿总算长大了……” “跟女儿走,好么?让女儿尽尽孝心,好么,娘?” 潘玉娘迟疑了一会儿,“我这眼睛,真治的好么?” “放心,一定能治得好!”秦桑忙安慰道。 “可若是治不好,岂不是给你添了麻烦了?” “娘说哪里话来?小时候您把儿带大,可曾嫌过麻烦?” 这次,潘玉娘不再说话了。 秦桑知道她这可能就是默许了,便抓紧了她的手,道:“可有什么要收拾的?若没有什么重要的,咱们这就回去!” “这么急?”潘玉娘有些不解。 秦桑忙劝道:“说来话长。您就听女儿一次,行么?” “那无论如何也得跟住持打声招呼……” “……好。娘,我在门口等您,您快些。” 潘玉娘点点头。 秦桑这才放开了她的手,转身出去,和燕飞鹰一起,在门口等着。 ********** 三人两骑,速度却比来时慢了不止一点,实在是潘玉娘不是习武之人,加上这两年心力交瘁,无法适应长时间的颠簸。 等终于进了家门,下了马,天色已蒙蒙亮。 郭嫂是个勤快人,每日天不亮就早起为一家子准备早餐。猛一见到秦桑和燕九从外面回来,还一身黑衣夜行人的打扮,又带了一个穿着僧衣的中年女子,看那样子还是腿脚不利索,眼睛也有些毛病的……不由得吃了一惊,怔在那里,也不敢多问。 “郭嫂,麻烦烧些洗澡水。”扶潘玉娘过了迎门墙,吩咐燕飞鹰去把马还回店铺后面的马厩之后,秦桑便开始催促呆愣在那里不知所措的郭嫂。 “哦!”郭嫂听东家吩咐了,忙应了,回去烧水。 秦桑扶潘玉娘进了屋,到自己房里坐下,再想了想,觉得这院子如今实在是显小了。当初真没想到这么快人口就会增加到这么多。如今的权宜之计,只能是让潘玉娘先和自己挤一间房,日后再作打算。 ------题外话------ 今天更的少了些,后面争取补上… 057 认个干亲 058 无药可医 潘玉娘正坐在床头拿着念珠闭着眼睛念念有词。 秦桑见状,正犹豫着要不要打扰她,她却已睁开了黄白一片浑浊的双眼,开了口:“桑儿么?进来吧。” 秦桑只好带着李中玉走进去,笑着对潘玉娘道:“娘,我请来了大夫,帮您看看眼睛。” “是么?”潘玉娘淡淡的说着话,模索着把念珠放在床上,坐端正了身子,确定坐姿一点都不失礼了,才端庄一笑,伸出手来,搁在桌上,“有劳桑儿费心了。” “请吧。”秦桑把李中玉让过去。 李中玉走到潘玉娘面前,拖了把椅子坐过去,把两指搭在她的脉搏上,“老夫人,晚生姓李,全名唤做李中玉,如今在城北润福街开了个小医馆为生。” 潘玉娘轻轻的应了声,便不再说话。 李中玉听了一会儿,又起身道:“老夫人,晚生得看看您的双眼了。” 秦桑有些想笑。这人到底是大夫来看病的,还是小丫鬟来伺候人的?这么彬彬有礼? 潘玉娘却似习惯了这种看诊方式,微点了点头。 李中玉看了看她的双眼,皱了皱眉头,看向秦桑,似乎有不太合适的话要说。 秦桑摇了摇头,意思是让他不要直截了当的说出来。李中玉默契的点了点头,便又问道:“老夫人,您这眼疾可是有一年多了?” 潘玉娘点点头。 “那老夫人可得有些耐心了。这日子有些长,一时半会儿不一定会见效的。我这就开副方子,您坚持服用就行了。” 潘玉娘却问道:“若没救了,就连方子也都免了吧,省得浪费银子。” 李中玉笑笑,“老夫人这是说哪里话?我既然能开方子,自然是说明有救的,只是需要多些耐心罢了。” 潘玉娘也微笑了下,云淡风轻,“这辈子我该见的也见过了,该瞧的也都瞧够了,如今正好图个清静,没什么不好,再没什么可遗憾的了。若不是桑儿坚持要帮我治病,我真不想浪费这银子。” “您这话就差了。日子还长着呢,怎么现在就说看够了呢?”李中玉说着,直起腰,问秦桑拿笔墨纸砚来。 秦桑转身出去,刚拿了文房四宝,就听见外面有人声。仔细一听,原来是李富。 “怎么了?”秦桑忙走出去,问李富。 李富笑道:“是这样。方才宇文公子派人过来,说要取走之前咱们做的那十几件衣服样子,我想,还是得先禀告您一下,看怎么办好。” 秦桑想,这宇文东方大概是要制作图册,自己当初的画工毕竟是粗糙的,便点点头,道:“那就让他们带回去吧。” “是。”李富应了,快步转身出去。秦桑这才又抱着文房四宝回到潘玉娘的房中。 一进房,便察觉到气氛似乎有些和之前不一样了。方才二人的距离感似乎一下子消失了,两个人竟还谈笑风生了起来,特别是潘玉娘,脸上那笑容一看便是发自内心,从内而外的,全然没有了方才的大家女子的矜持风范。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秦桑打趣着,把笔墨纸砚放在桌上。 “没什么,就是随便聊聊。”李中玉愉悦的说着,研了墨,摊开纸,润了笔,便开始写方子。 秦桑凑过去一看,见都是些调理身子的东西,心下便更明白了几分。——这潘玉娘的眼睛,从中医角度来看,肯定是没戏了。被毒瞎和自然生病而引起的眼疾本就有着本质区别。剧毒入骨髓,天长日久,自然是无药可医了。 李中玉开好了方子,便对秦桑道:“今日晚些我会再来一趟,把药都带来。” “不用了。”秦桑忙道,“这一天你都跑几趟了?还是省些力气,我明日派人去拿药。娘,您先坐着,我送李先生回去。” 潘玉娘微笑着点点头。李中玉也恭敬的和她告了辞,便跟着秦桑走了出去。 “这眼睛,当真无救了?”一到前院,秦桑便开门见山。 李中玉的神色也凝重了起来,沉声道:“她并非一般眼疾,而是毒气长期熏染所致,时间太久,恐怕真的无药可医了。只是我不明白,这毒气到底从何而来?中原可是很难找到这种毒草的。还有你……” 说着话,李中玉凝视着秦桑,微蹙起眉头,“你能否和我说句实话?千万别再以一句什么不小心便中了毒之类的说辞。你知道我绝不可能会相信。” 秦桑只笑了笑,没接话。 她虽没来得及帮潘玉娘号脉,但听李中玉的推断,她也能猜出大概。这秦竹母女果然做得天衣无缝。如果是直接食物中下毒,药效太急太猛,难免太过冒险。一旦延医问药,便可能会惹上麻烦。最好的法子,自然是温水煮青蛙,一天一天的在人都毫无防备的时候,毒气慢慢侵入,直到有一日从日渐的不适,到半失明,再到无药可医的全瞎。 “你不愿说?”李中玉定定的盯着她的眼睛。 秦桑只能叹口气,“有些事,不提也罢。” “可这毕竟是关系到你们母女性命的大事!” 秦桑一怔,“你什么意思?” “这毒气并非只是郁结在眼部。若不及时用药,慢慢可能会侵蚀到脑部,心肺,到时,别说是眼睛,就连性命都难保!” 这倒是秦桑没想到的,“你是说,这毒气,仍未消散?” 李中玉苦笑,“这种中毒,不是生病。没有解药,哪里来的消散?此乃慢性毒药,慢慢置人于死地的!你若不肯说出这毒源,岂不误了大事?!” “……”人的想象有限,秦竹的阴狠无限。小小年纪便如此阴邪,将来可怎么得了? “你是不信我?”李中玉顿了顿,终究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秦桑抬头看他。 李中玉叹道:“你终是不信我。从我今日一进门,你就不断的找时机试探我,你当我真愚钝到连这都瞧不出来么?” ------题外话------ 小李桑心鸟… 今天去医院例行产检了,更新晚了点,各位抱歉哈…嘿嘿。 059 表明心迹 李中玉叹道:“你终是不信我。从我今日一进门,你就不断的找时机试探我,你当我当真愚钝到连这都瞧不出来么?” 任谁被这么直白的反诘过来,都会觉得尴尬异常的。 秦桑当时就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似乎怎么解释都只不过是欲盖弥彰而已。 他到底是个心思细腻之人。她自问做得还算不露声色,可终归难逃他的法眼。只是,就算如此,他依然装聋作哑的配合,这的确让她不得不更靠近她心底的那个直觉。 “可我真的不明白你怎么就突然之间看我是如今这种眼神,不明白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感到不安的事。但,就算我心里都明白你看我的眼神变了,明知道你是对我很不相信,一直在试探我,似乎我接近你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似的,但我还是该讲的,不该讲的,都讲给了你听。你该知道,你问的那些事,我若是这么轻易的便对人开口讲了出来,我这脑袋早已是保不住的。可我还是对你全讲了出来,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秦桑没回话。她知道李中玉也没等着她的答案。 他果然紧接着便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从你那日毒发,到现在,我若说我别的事都没做过,只做了一件事,那便是想尽各种法子要治好的你身上毒蛊,你可相信?我若还说一日不治好你,我便一日无法睡得安稳,你又可相信?尽管你身上有很多谜团,你也对我防备重重,我明知你绝非和我一样简简单单过日子的寻常百姓,但我就是忍不住要为你做这些事,别的有的没的我全然不在意,你可又能相信?!” 他越说越是激动起来,似是无法自已心底的情绪。 他一向清澈温和的眸子里像是突然燃起了炙热的火焰,似把他全身的血液和情绪也都点燃了起来一般。 他就这么异乎寻常的,急促又有些紧张的说着这些话,那看向她的眸子亦一瞬不瞬,似要非得逼出她的一番心里话,否则便誓不罢休一般。 秦桑终于落实了心底那股直觉。李中玉,竟真的对她动了心?老天! “你还不相信我说的话?”许是察觉到了秦桑满眼的不可思议和震惊,他连忙追问了句。 秦桑回了回神,有些尴尬的四处看了看,见并无外人,才终于低声开了口。 “你……可是当真的?” “千真万确!方才我都已向老夫人表明了心迹了!” “什么?!”秦桑这次是真被吓到了。这人也太雷厉风行了吧?怪不得第二次进门时,两人气氛那么和谐融洽!竟是因为自己一个转身的工夫,便被“卖”了! “你或许觉得我唐突,但我好不容易认定个人,自然要如实说出我心底的想法,若是来不及了,我此生都会追悔莫及。”李中玉紧接着解释道。 “来不及?”秦桑觉得好笑,“你觉得我行情这么好?” 李中玉竟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当然。” “你真是会开玩笑!我可是和离之人,还带着个孩子,正经未婚男子谁会瞧得上我?你莫不是也昏了头了?” 李中玉坚定的摇摇头,“是你妄自菲薄了。不管怎样,我提亲的话已跟老夫人慎重其事的讲了。你若真瞧不上我,我也没办法。但该说的,我还是得说。你担心夫家看低了你,担心福宝受人欺负,这点,在我这里,你可以放一百个心。我自然是对你和福宝全心全意的,而我又无父无母,自然也没人能看轻了你。我虽有的不多,但会倾我所有给你。就像我那玉佩,虽抵不上宇文公子的貔貅千万分之一,但我相信,我对你的心,是他绝比不上的……” “宇文东方?”秦桑打断了他的话,不由笑道,“我和他只是故友,那貔貅也是他随身带着一个玩意儿,送给福宝的见面礼罢了……你实在是想多了。” 李中玉却摇摇头,道:“既然你和他是故友,总该知道宇文东方的行事作风。若没有所图,他绝不会花一丝一毫的心思。他做任何事都是筹谋好的,绝没有随性之说。也正因如此,他才能短短几年之内便在能让宇文家一家独大。” 短短几句话,让秦桑再也笑不出来。 她找不出反驳李中玉的话,可若真如此,还是那个老问题:宇文东方到底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从他一开始就对自己慷慨解囊,不计成本的帮忙,到如今双方已成了如此不可轻易月兑开的合作关系,他所费的心思一点都不少,那么,他想要的东西,一定也不会少…… 060 糗大了! “我能不能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两个人相对沉默了一阵之后,李中玉率先开口道。 “你问……” “在宇文府的时候,你明明对宁王的事毫不关心,怎么今日你却一再想要从我这里打听到宁王的事?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 秦桑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到底是个聪明人,只是习惯于大智若愚罢了。 “我就知道,你不会说。”李中玉等不到回答,便只能苦笑,“只是,你若愿意信我的,就还请听我说一句。若想安安静静的过好自己的日子,就不要把自己深陷到自身都无法拔出的泥潭里去。就算迫不得已,也别陷入太深,否则,只怕想抽身之时,便不是你自己做主的了。” 这就是他为什么一直都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的原因么?秦桑想,或许比起大多数被名利熏了心却又自作聪明的人,李中玉这种人才是真正的智者。极少有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会心态如此成熟的。就算自认老道的李师傅,嘴里一声声的都是看不惯他这堂弟的“傻”,但心底里,说不定也会偷偷的在羡慕着他能看得开。 想起之前和李中玉聊起过的所谓关于名利,仕途,以及封妻荫子的话题时,他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如今仍历历在目。她看得出,那绝非他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自作清高之语,而是真真切切是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如今,他是在为自己担心了。她看得出他的无奈,更看得出他眉眼之间的深深担忧。 “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李中玉似乎已看得出她是打定了主意不打算多说哪怕一句什么了,便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在这无谓的沉默上。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路,谁也没权力勉强谁。这个道理,他一直都十分明白的。 因此,他果断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柔声道,“还有,我方才说的那些肺腑之语并不是想要逼着你马上答复我什么,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的心意。若是觉得我浮浪了,还请你海涵些。我的确有些心急,却也是情难自禁。我所求者,无非是想给你和福宝一个家,不至于让你一个女子在世间内外兼顾的,如此艰难。上次送你回来,那时那景,委实让我好几天无法安心……好了,别的不多说,还是那句话,若你相信我,便想想是否要告诉我清楚明白那些毒药的渊源,我才能尽快找到法子治你和老夫人的病。我求亲的事可以拖着,但此事,却是拖不得的。” 秦桑只能点点头。 李中玉深深的又看了她两眼,似乎仍有未完的非说不可的话要交代,但最后却只又说了句“我明日一早再来”的话,便快步转身离去了。 只留下秦桑怔怔的站在原地,发呆。 老树竟也能突然开花,老房子竟也能突然着火,怎么看怎么就觉得这么不敢相信呢? 老实说,从穿越之日到现在,她可从未有空想过桃花运这一说。生活和生存危机此起彼伏,她一个女人说不累,那是假的。可再累,她也从未敢想过一个离异且带着孩子的女人在这个年代能找到什么好桃花,故而也就刻意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只能靠自己为自己和福宝先撑起一片天,再走一步看一步。 如今,李中玉突然跳出来这么一段火辣辣的表白,还真让她有些始料未及。 联想起李中玉对福宝对自己的关心,再到他上次提到的什么讨老婆之说,再到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死乞白赖的认福宝做干儿子……似乎,今日他的所作所为,并不是他的一时冲动,而是真的如他所说,情难自禁罢了。 若是其他任何人,倒也罢了,她直接拒了也就拒了。可偏偏这人竟是李中玉,她在这年代碰到的难得如此干净且认真活着的一个人,恐怕也是这辈子第一次对女子说出如此大胆告白的一个人…… 可真是让她为了难了! 正愁眉不展的时候,燕飞鹰的门却突然打开了。 “吱扭”的一声,把秦桑瞬间拉回现实。 然后,她整个人便窘迫的仿佛被父母抓到偷吃糖果的孩子一样,手足无措,心慌意乱,脑子里只想着是不是地上凭空能开出一条地缝来,能让她钻上一钻! ——老天,李中玉不知道,她怎么自己也忘记了?这哪里是四下无人?分明这前院还有个正在房里休息的燕飞鹰啊! 真真……真是糗大了! ------题外话------ 今天的内容有些骨瘦如柴了…木有关系,明天就肥了哦!万更哟! 嗯……说到这里,亲们肯定都明白啦,明天本文要上架了。真的非常感谢各位一路以来的陪伴和支持。俺作为一个新人,初来乍到的,能得到大家的支持和网站的肯定,已经是非常非常满足了!真心再次谢谢大家! 大家也知道,俺很快就要生宝宝去了,所以此文不会很长滴,咱利利索索滴把故事讲完,就撒花结尾哈!所以呢,不会花多少点数滴,大家放心好啦… 最后再次狂么大家一记,以表示俺滴感谢!mua~! ps:明日首订还请大家多多捧场,给俺点马力全开、争取万更多多滴动力哟,嘿嘿~ 064 逼婚【手打全文字免费vip】 再也睡不着觉,秦桑下了床,穿好衣服,试着拉了拉门,竟很轻易的便打开了。皇甫宜还真是来去无影的真正的高人。 野外的空气格外清新,推门走出小院,到处走走看看,散散心,顺道也平静一下自己的心情。 李中玉昨夜的君子之行,是真的令她动容了。可他越是对她如此,她却不忍心拒绝他,伤了他的心。这让她一想起来就心烦不已。 夏天的天光亮的特别快。见日头渐已冲破了云层,回头望去,小院里已升起晨炊的炊烟,秦桑知道该是回去的时候了。不管再怎么尴尬,该面对的,还是得去面对。 一进门,正撞见李中玉揉着后颈从房里走出来。不经意的一个对视,让两人都闪电般的避开了眼神。 李中玉去洗漱,秦桑去厨房帮乔杉准备早餐。 乔杉一见秦桑进来,蔫坏蔫坏的就笑了起来,“师兄可是难得这么晚起床的……” “耳力不错嘛?不习武真是可惜了!”秦桑瞪了他一眼,“我能帮你什么?” 乔杉连连摆手,“不用插手了。已经差不多了。” 昨天晚上算是亲口尝到乔杉的手艺,秦桑总算再一次证明了皇甫宜绝不是个会亏待自己的人。不管在什么时候,享受最好的东西,都是他行为处事的最低标准。 “师父呢?”秦桑问。 “许是在后院浇灌他那些花花草草呢。他可宝贝那些东西了,从不让我们靠近,也不许我们打扰。”乔杉淡定的回答。 秦桑暗笑了笑,心想这孩子一定不知道后院的那些花草都是要人命的东西,否则他绝不可能这么淡定的说出这些话的。 皇甫宜精神好的不得了。吃过了早膳,看了看秦桑,又瞧了瞧李中玉,老狐狸眼一眯,多余的话却是一句都没讲。 李中玉却忍不住道:“师父,解药的事,可有定论了?” 皇甫宜抬眼看看秦桑,悠然道:“你问我作甚?要问也得问她才是。” 李中玉不太明白,也看向秦桑。 秦桑抿了抿唇,想了想才道:“师父,这些事不能急于一时,我得回头仔细想想才能回答您老人家。” 皇甫宜笑了笑,“怎么样,玉儿?解药在她的手里,却不在我的手里。她若不着急,我又急什么?” 李中玉纵然听得一头雾水,也不再多说什么。他相信秦桑是个有主意的人,这些事,也不是他该当着师父的面去追问的时候。 既然皇甫宜把压力都放在了自己这里,秦桑也就到了告辞的时候。明日便是和慕容晟约好的对弈的日子,她无论如何今晚也得养足了精神,做好准备去迎战。赢不赢是一回事,精神状态却是另一回事。这事关对别人的尊重与否。 出发时日头正刚好,不热也不凉。两个人的骑在马上,也不着急赶路,只是笃悠悠的慢慢在京外的小路上荡着。 两人很默契的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昨晚发生的那些香·艳的画面谁也不愿意先提起。在清醒的时候去回想混乱时候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让人恨不得能时光倒转。 这样沉默了一路,直到快到城门之时,秦桑见他一直不停的用手按摩着自己的后颈,才没话找话的来了句:“还很疼?” “啊?”李中玉慢半拍的回了神,而后强笑了笑,“没事。” “我许久没出手了,没轻没重的,你多担待些。” 李中玉还是笑,“一击中的总比连挨几下的好。你真让我刮目相看。怪不得那日你一出手,你那邻居便倒地不起了。” 秦桑扑哧笑出了声,“所以,你还是说我是泼妇了?怎么样,是不是有些怕我了?” “真会胡说!”李中玉笑睇了她一眼,眸光温柔的似春风一般。 秦桑心中突的一动,手上一抖,双腿夹紧了胯下的马匹,陡然加快的马速,向着城门飞驰而去。 李中玉不敢耽误,也立刻加快了速度,跟上她。 ************************** “你带我到这里来做什么?”立马站在博弈棋楼前,李中玉颇为不解的问秦桑。 秦桑不看他,双眸只盯着棋楼招牌上硕大的“博弈”二字,淡淡道:“你不是那日问我为何突然打听起了宁王的事?” 李中玉一愣,完全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这件事,而且现在似乎是要给他答案了。 “那是因为,明日,慕容晟要约我在这里和他对弈一局!” “什么?!”这显然是李中玉完全没想到的答案,不由得失声惊呼了起来。 秦桑无奈笑笑,“我也不知我是倒了哪辈子的血霉才碰到这么鬼扯的事来。要知道,我可是从来没和慕容晟打过交道的。” “会不会是因为宇文东方?”李中玉大胆猜测。 秦桑点点头,“你猜的没错。可是我不知道宇文东方为什么那么做。” “宇文东方无非是想讨好宁王而已。”李中玉淡淡的语调,却是道出了一个让人胆寒的猜想。 “可是引荐我与慕容晟下棋,便能讨好得了他了?”这是秦桑一直不能理解的地方,“慕容晟能看上我什么?美人计?我那日想到这层,当下便说了我已不是什么未出阁的小姐,而是带着一个孩子的母亲。我可不相信慕容晟会对一个妇人有什么不轨的想法的。可若不是因为这我在男人眼里身为女人唯一的价值,那还会图什么?” 李中玉却一脸凝重的看着她,摇了摇头,缓声道:“你错了。” “怎么说?” “慕容晟并不是没有对已婚的女子着迷过。” 所有表情顿时僵在了脸上,秦桑缓了一下神,才涩声又问道:“这话……怎么说?” “还记得宇文府里的那女人么?她是宁王看中的女人,可她的第一个男人却不是宁王。她是个跟着丈夫在勾栏瓦舍里唱曲的女人,是被宁王看中之后,花了几十两银子便弄进府里成了他的私有玩物!” “……”这已不是惊诧可以形容的爆炸消息了。秦桑瞪大了眼睛,努力的消化着这个听起来十分像是杜撰的故事。 “她顶着婢子的名儿,每日里的事儿只不过是取悦宁王,任他狎·玩而已。听说后来被官家一道圣旨要‘赐死’,据说就因为宫里听说她竟连宁王的书房都去得,委实是‘勾引皇子不思上进’的最好佐证,因此被判了个‘白日宣婬’的罪大恶极之名。她并不是个姿色出众的,却是个极懂男人心思的。比起那些被礼教束缚的少女们,她自然更能让男人觉得满意。她唱的一手好曲,跳得一身好舞,端的放的极开。你也知道,若一个女人的命运完全捏在一个男人的手里,她必然是倾尽了所有来换取他的独宠,在年轻漂亮的时候博个一儿半女,才能换来一世都可以依傍的滔天富贵。要知道,这可是宁王第一个孩子,生下来,不管怎样,也是长子。……她也是个苦命的,这么做,委实也是被逼的,但你该知道,我想提醒你的,并不是这点……” 秦桑总算明白了为何慕容晟对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是如此看重了。原来,这孩子,实在承载了太多不属于一个婴儿该承担的附加值。 也怪不得那青儿会私下耍手段破坏这一切。不管是她受人指使,还是她也心有不甘,无法接受一个残破之身、卑贱之体竟也能专宠至此,都似乎说得过去。 这孩子若真的落了地,成了宁王府的长子,这生母可真就翻了身了。不管是自己养,还是交由府里的有头脸的女人代养,都逃不了被父亲偏爱的好命。 不过比起这个信息,她觉得更惊人的才是这慕容晟独特的口味。居然连在勾栏瓦舍里唱曲儿的已婚女人都能着迷如此地步,真不知道这是不是传说中的“真爱”。 这么一来,她是真的有些明白李中玉的担忧了。原来他是担心慕容晟对她有非分之想。 不过她自己倒并不觉得这个可能性有多大。 慕容晟买了个唱曲儿的,那是当做一件玩物来买的,和他在大街上看到什么古玩字画一样,并没有什么稀奇。可他若对自己有什么想法,只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好歹她也不是那可以被人买来买去的物件式的女人。不管怎样,她也是秦家的女儿,并不是随意可以被强占的民女。这点对有意储君之位的慕容晟来讲,应该是极清楚厉害的。有野心的人,大凡都懂得进退取舍。 “你放心吧。”秦桑冲李中玉淡然一笑,“慕容晟还不是老糊涂。” “可你说他是什么目的非得要结识你呢?”李中玉蹙紧了眉头,担忧万分的看着她。 秦桑耸耸肩,表示她和他一样觉得奇怪。 为了色,那自然是不太可能的。 极大的可能,或许是另一件事。真是托李中玉的福,让她多想了一层。 除了色之外,能让慕容晟耗费精神的,也就是“权”了。 她秦桑自身当然是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价值,但她的姓氏,却不容忽视。 如果慕容晟能把宇文家族和秦家这两大软实力超强的力量抓在手里,那他的胜算就多了何止一成! 宇文家有的是“银子”。招揽幕僚,作秀走场,显示恩德,慈善仁心,沽名钓誉,获得民心,舆论宣传,哪个不需要白花花的银子?单凭他一个王爷的俸禄和实封自然不能也不够做这些事。 秦家则有的是“人才”。所谓软硬兼施。如果宇文家成了慕容晟的“钱袋子”,那么秦家,就自然可以成为慕容晟的“枪杆子”。很多事是绝不能也不方便他出手的,他只需要躲在幕后,施放冷箭就行了。而秦天楚和他手下那无数武功上乘的镖师,以及他多年来结识的那么多江湖人士,都可以很好的为他办这件事。只要秦天楚答应,他等于就拥有了一只看不见的军队。无论是他除政敌,还是他搞政变,似乎都会得心应手的多得多! 正因为如此,秦家和宇文家才会在京城中拥有如此特殊的地位。别说想要争夺储君之位的人,就算是在位者,也无法忽略他们,所以才会有爵位,有联姻,有进宫赏赐等各种别人眼里绝对荣耀的机会。 所以,慕容晟如果非得要打她的主意的话,那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她不明白,如果真是这个目的的话,慕容晟完全可以和秦家的任何一个女儿联姻,岂不比现在更牢靠?她可是被“赶”出去的人,在秦天楚眼里早已一文不值,他要结交自己,来达到争取秦家的目的,岂不是太说不通了? 除非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秦天楚并不想冲他点头。秦天楚无意接他的橄榄枝,而他又很想要争取到这支力量,那么就只能找他认为最容易突破的突破口。 可是找到自己的头上,还真是有点扯了。 ****************************** “两位客官可是来下棋的?”许是在门口站的时间太久了些,紧闭的棋楼突然打开了一扇门,从里面探出一个小二的脑袋来。 秦桑笑笑,还没说话,那小二已接着笑着解释道:“今日怕是不行了,本店歇业,为了明日的棋坛争霸盛世做准备呢。二位若有雅兴,明日一早便可来本店凑凑热闹。咱也不是吹嘘,这三年一趟的棋坛争霸,可不是浪得虚名的。两位客官就算明日不来争霸,也可来凑凑热闹,看看高手过招。” “那好。明日,我们一定过来捧场。”秦桑莞尔一笑,调转马头往回就走。 李中玉跟在后面。 走了几步,秦桑便慢慢慢下了脚步,和李中玉变成了并排行走。 “明日有空么?”她歪头笑着看着他。 李中玉慢了半拍,才有些shou惊若惊的点了点头。 “那明日陪我一起来,如何?” 这次,没有任何迟疑的,李中玉连连点头,应了。唇角也终于扬起了久违的笑意,之前的凝重和担忧顿时一扫而光。 “我现在还不想回去。咱们找个酒楼吃点东西,下盘棋,如何?”秦桑又提议。 李中玉当然是求之不得,“那就在润福街找一家酒楼,稍后到我家里下棋。” “为什么要到‘你’家里下棋?”秦桑笑睨着他,眸光潋滟。 李中玉抿起了唇,微笑:“自然是有不让你后悔的理由。” * 秦桑这辈子不是没见过上等云子,——当然这所谓的这辈子指的其实是两个人的两生两世,——不过,就算把两辈子的记忆统统整合到一起去,也找不到眼前这棋子更让人爱不释手的了。 印象中最好的一副棋,是苗世通珍藏的那副。他只有在心情极好又有些微醺的时候,才会乐滋滋的拿出他的宝贝,和燕飞鹰对上几局棋。 那副棋,听他说是当初闯荡江湖的时候在一家棋楼里过五关斩六将拔得那场棋坛争霸赛的头筹才得来的奖品,属官窑精制,价值不菲,曾当做贡品进过宫,后来被皇帝赏赐下来,几经周折,便流落民间了。 秦桑听苗世通讲过那棋的好处,以及如何分辨棋子的优劣,所以,一见到李中玉拿出的这副棋,她立刻眼睛就亮了。 “怎么样?这个理由,还算充分么?”李中玉如同一个讨赏糖果吃的孩子似的,信心满满的等着大人的开口赞赏。 秦桑当然不会让他失望,小心翼翼的边模着手里的几颗棋子,边笑道:“我看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光是这副云子,都不知能让你买多少田,多少地,买多少仆人,建多少大屋了!如今我可是明白了,越是有钱的人,反而越是深藏不露,到处哭穷!” 李中玉一口茶差点喷出来,狼狈的抹了把嘴巴,把水滴擦干净,喊冤,“你可真不愧是经商之人,什么东西一到了手里,立刻就有了银钱价格的计较!” “嫌我俗气了?”秦桑瞥了他一眼。 李中玉连忙解释,“又胡说了!” 秦桑不再逗他,仔细端详着手里的棋子,不由叹道:“入手圆润,冬暖夏凉,外型古朴,内敛凝重,真乃棋中瑰宝也!” “你当真喜欢?”李中玉笑问。 秦桑没有多想,随着本心便点了点头。 谁知李中玉直接就回了一句:“你若喜欢,便送你了。” 秦桑原本正乐滋滋把玩棋子的手登时顿住,看李中玉的眼神都差不多以为他是疯了。 李中玉却仍淡笑着道:“摆在我这里委实毫无用处。对弈对弈,没有对手,岂不浪费?放在你那里,说不定还有些用处。我若是想要下棋了,直接去找你,你也总不会把我扫地出门不是?” 秦桑这才回过神来,试探着问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棋?” “这个我当然知道。” “那你还能随手送人?这可是大名鼎鼎的早已失传的永昌古窑御制棋子!俗话都说,永昌云子甲天下,李氏官窑甲永昌。这棋,白子白如蛋清,黑子黑如鸭青,绝对是上上之品!如果我猜得不错,正是这李氏官窑的稀有传世珍品!据说当初为了烧制这些棋子,李氏官窑以黑铅七十斤,紫云石三十斤,玉石二十斤为料,再加之珊瑚粉,玛瑙末,经过反复研制,才制的这云子十余副。这每副棋,光是工本可就花了百两,斗转星移,存世无几,到了现在,说是一子一金也不为过!这里一共三百六十枚子,至少值三百六十两黄金,你倒是真舍得送人?!” 李中玉却仍是一脸淡笑,“这就要看送的是谁了。棋分九品,人分九等。这是我的东西,我觉得就该送给你,旁人还能说三道四?” “不是旁人是否说三道四,而是我可真受不起这么贵重的东西。”秦桑轻轻的放下手里的棋子,认真看着他道:“上次你说宇文东方一块貔貅便如何如何,要我心里要有些计较,可你如今一下子就扔给我几百两黄金,可曾想过我心里会怎么想?” 李中玉毫不示弱的迎上了她认真的眸子,一字一顿道:“就算用我的命还换你的命,我都心甘情愿,何况这些身外俗物?!宇文东方怎么想,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所以我提醒你提防着些。而我心里想什么,你知道,我也知道。这么一比,我就算是千两黄金,只要我有,若是能换到你的心,我也在所不惜!再说,这棋本来就是师父送给我的,本意就是要我送给值得送的人。现在送你,当然也没什么不对!” “……” 秦桑这时才明白他邀请她过来下棋的真正目的。他只是想向她证明他的一颗心。 她实在觉得有些受之有愧。他的心,已不需要如此再证明,她也了然于心。可他偏偏还如此急切的想要把自己的所有都拿出来,只为换得心上人一笑,这样的人,也和这棋子一样,世所罕见了。 猛然想起之前看过的一句话。一个人付出的多少,并不是看他能给你多少,而是看他给你的,是他所拥有的多少比重。一个坐拥万贯家产的人,一掷千金,那也算不得什么。可一个人若只有一颗鸡蛋,可他还偏偏把这颗鸡蛋都拿出来给了你,那这个人的这颗鸡蛋,却是远远比前一个人的一掷千金更让人感动。因为,他给出的,是他的全部,而不是他拥有的千万分之一。 李中玉便是后面的一种人。他有的东西的确不多,可是他已悉数捧在了手上,坦坦荡荡的告诉自己,他因为喜欢,所以付出什么都无怨无悔。 这样的行为确实有些傻,比不得那些情场高手的甜言蜜语,却足以惊心动魄,让人无法平静。 “所以……你这算是聘礼了?”秦桑试图开个玩笑来缓解如今这让人几乎呼吸不过来的气氛。 李中玉挑挑眉,“你觉得若是,它就是。如果你觉得它不是,那它就可以不是。当做互为师友的人之间的一个馈赠的礼物,也安得其所。” “……”秦桑垂头,没回答,伸手拿起了黑子,在空空的棋盘上落了一个子,“走着。我们今日是来下棋的,可不是谈别的事的。有这时辰,不如陪我下几盘棋,找找感觉。别的事,在别的时候谈,岂不才合适些?” ************************* 秦桑当然不会拿走他这么宝贵的棋子。全神贯注的下了两局棋,再抬头时,已是暑气全消,一轮红彤彤的太阳挂在西边,大地一片橙黄。 秦桑起身告辞,李中玉没有多加挽留,送人送到门口。 “你说,明日我和慕容晟对弈,胜算几何?”牵过马缰绳,秦桑不禁随口问道。 “胜负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下的大家都满意。你比我聪明,自然会做的比我好。”李中玉温柔笑着,回答。 秦桑失笑,翻身利落上马,扬尘而去。--李中玉说的不错,明天,本来下的,就不是棋,而是人和人的博弈。 到城东时,暮色已低。秦桑先是去铺子里还了马给李富,又被他用马车送回来。到家时暮色已沉了下来,小院一如往常的平静。 进了院,便看见正在院子里抱着福宝散步的刘氏。 “东家回来了?”刘氏立刻换上一张笑脸迎上去。 秦桑微笑了下,点点头,伸手抱过福宝。福宝终于盼回了自家亲娘,小手毫不客气的一抓,抓着秦桑的头发便死活不放手,疼的秦桑连连叫苦。好不容易掰开了他的小手,亲了两口,才问刘氏道:“你们都用过饭了?” “可正巧了,今日老夫人说胃口不好,我们都准备晚点开饭,顺道等等您。您走的时候也没交代一声何时回来,真是担心死大家了。” 秦桑心中暗叫了声不好。以前她独处惯了,回不回来的,都自己由着性子来。 自从穿越过来,和郭嫂他们生活在一起之后,偶尔不回的,也都有燕飞鹰报个信什么的。再后来,也有交代过郭嫂他们如果到点还没回,就不必留门了。 可这次倒是有些疏忽了。如今院子里不比以前,还多了位母上。母上大人可是个对礼数十分看重的人,又是长辈,她没有提前通知就夜不归宿的,的确是犯了错了。 想到这儿,秦桑也不敢多逗留,和刘氏随便又说了两句,便抱着福宝去潘玉娘屋里赔礼道歉去了。 “你回来了?!”一进门,还没出声,潘玉娘冰冷的声音就从昏暗中传出,带着明显的不悦。 “是,娘。”秦桑负罪一般的走进去,模着火折子,点起灯。等她终于看清了潘玉娘的表情时,真是被吓了一跳。 原来是人都会有脾气。越是温婉的人,发起脾气来,就越是让人害怕。 潘玉娘原本一直都平静的脸上,此刻凝结满了让人不寒而栗的冰霜,一双眼睛似乎也懒得睁开,只盘腿坐在床上,阴沉着脸,手里还捏着她那些半旧不新的念珠。 “娘,我错了。”她知道潘玉娘是在生她的气,忙负荆请罪道。 潘玉娘不做声,只沉默着坐着,让秦桑都有些渐渐喘不过来气。 她又不能说她不是出去游山玩水的,而是为了活命才去京郊的。可除了这个理由,任何别的理由都无法解释的通,所以,这黑锅,无论如何她是得背着了。 母女俩沉默了不知多久。潘玉娘就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和那个表情一直坐着,秦桑则只好百无聊赖的盯着跳跃的烛火发呆,而福宝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气氛似的,昏昏沉沉的开始打起了他的小瞌睡。 “桑儿啊……”终于,一声苍老的叹息打破了这种僵局。 秦桑连忙回神,看向潘玉娘,却见她面上不知何时已老泪纵横,写满了失望和痛心。 “娘,孩儿错了,您别这样……”秦桑有些慌了,忙伸手拉住了她的右手腕,连连道歉。 潘玉娘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语重心长的开始絮叨了起来。 “为娘真的不想说你,可这世上,为娘不说你,又有谁会替你操心?……桑儿啊,你不是小孩子了,也不是未出阁的姑娘小姐了,如今你可是孩子的娘,是成过亲的人!莫非你把我之前说的统统都抛之脑后了么?你就算不为为娘的老脸着想,也得为你的孩子着想!你出阁前,怎么闹腾,我都不想去说了,后果你也自己尝到了,好歹我道你心里也有数了,可你怎么偏偏还是接受不了教训,如今还是老性子难改!你现在可不比姑娘时候了!你本就需要更在意自己的名声,可你偏偏还是那么的肆意妄为!这让外人看到可该怎么说!你不要面孔,为娘都替你感到羞耻!” 潘玉娘的话越说越重,语气也越来越激动,最后不仅连手,甚至连身体都瑟瑟的抖了起来,完全无法自已。 秦桑知道她是误会了,也是气急了。 她一定以为自己跟着李中玉出去,是“不守规矩”了。结果还夜不归宿,是“放浪形骸”“不知羞耻”了。她心里一定脑补了一堆堆的教条和画面,也难怪她受不了,要发怒,要发飙,要来教育教育自己。 可她自己心里尽管明白,难受的劲儿却还是抑制不住的涌上了心头。 她也委屈。可她能跟谁说?谁又能理解她呢?谁又能帮她一把呢? 前生在现代,她家风一直民主开放,从未受过父母如此的训斥。一下子现在跑出来个娘,这么严厉的对自己还觉得用心良苦,她又碍于礼数不能反驳,只能受着,她心里可觉得好受了? 深吸了一口气,她不想和这位老太太计较。毕竟她的立场没错,她的话,也是为了自己“好”。 再者说了,昨晚她确实和李中玉有些不纯洁。那种尺度在这个时代,也算是大胆不羁了,就连皇甫宜这样不拘礼法的人都觉得这么一夜过去之后,她和李中玉是不成也不行的了,才心满意足的放了她回来。这么算下来,她被这么一顿教训,也不算冤枉。 “娘说的是。”秦桑拼命让自己平静下来,心平气和的接受这劈头盖脸的批评,“我日后一定会约束自己的言行,绝不会再这样惹娘生气了。” “日后?”潘玉娘倏然睁开了眼,一对浑浊的双目睁圆了瞪着秦桑,竟把她吓了一跳。 “是女儿说错了!是再也不会了!您息怒!生气对身子不好……” “你到现在还没弄清楚你错的是什么!”潘玉娘气的浑身发抖,右手一甩,便把秦桑的手给甩掉在了一边。 “娘……”秦桑这时确实有些糊涂了。 “我问你,你是不是和李中玉一道出去了?” “是。这都是娘知道啊,为了采药……” “采药可需要采两天?你昨夜又住在了哪里?是不是还是和他在一起?” 秦桑无话可说,只能垂头默认。 “你既然已做出这种事,就得收的起尾!这一大家子都瞧着你跟着个男人出去,两天一夜,天擦黑了才回来,你让她们怎么看你!人人都有一张嘴,传出去你让娘的老脸往哪搁!两年前你不听娘的,吃了大亏,如今你还要重蹈覆辙么?!” 秦桑无奈。事都已经发生了,她还能怎么收尾?也怪这个身体之前的信用记录确实不怎么良好,得到如今的厉声训斥也是活该了。 “女儿愚钝,没想这么多。娘教训的极是……”秦桑只能无力这么回答道。 “那你想好怎么收尾了么?”潘玉娘立刻追问道。 “我去和她们几个解释一下,别让他们误会了便是……” “胡说!”潘玉娘“啪”的一声拍到了实木桌面上,吓得昏沉沉睡着的福宝梦中一个激灵,看来她这次是真的气急了,“你怎么解释?!就算你能向她们解释,街坊邻居你又怎么解释!人人有双眼睛都看得到你们是一同出去的,你怎么解释才能让人信服你是清白的!” “那您说我该怎么办?”秦桑承认,她的确是败了。 “成亲!堵住这些人最好的法子,当然是成亲!” “……什么!”秦桑差点失声叫起来。就这么着,她就得嫁了?!要不要这么封建残余啊! “那李中玉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正经人家,又有正经手艺,还有正经靠街的宅院,人家都不嫌弃你,你还有哪里看不上他的?”潘玉娘努力渐渐放平了情绪,尽量缓和了语调劝道,“他祖祖辈辈都是本分人,他人也厚道,又知书达理,通文识字的,哪里配不上你?人家看上了你,还不嫌弃福宝,那是你的福气。这么好的福气你不要,莫非你真要这么游荡到老么?想想上次娘说的话,啊?” 厉声训斥,渐渐变成了语重心长的苦口婆心,再到后面的声泪俱下,秦桑真的承认,她是彻底败了。早知道这样,她就不该请这尊菩萨进门供奉着。唉…… “你怎么不说话?”见秦桑半天没说话,潘玉娘皱了皱眉头,追问。 “娘……”秦桑长叹了口气,“我知道李中玉是个好人,可是……” “是个好人就给为娘嫁了!”潘玉娘立刻打断了她的话,表示她根本不想听转折后的废话,“娘看人从来都错不了!当初你要是听娘,怎么也不会到如此境地!” 秦桑突然很想笑。潘玉娘这后面这句话到底是对自己的反讽呢,反讽呢,还是反讽呢?她若不是瞎了眼看上了秦天楚,看错了蓝丝影,自己又怎会落得如此境地? 但以她的身份的确也反驳不了什么,便只能乖乖的听着。 “那日李中玉跟娘讲得很是诚恳。你听娘的,若是点头答应了,就递个信儿过去,让李家上门提亲,咱风风光光的把事儿办了,你正经搬到夫家去住,为娘就不给你添麻烦了。你也是学过医的,为娘就是觉得你和那李中玉夫唱妇随的经营那医馆,真的挺好,挺配的。到时你家里有了男人,腰杆也能挺的直直的,家用也会富裕一些。你这老是坐吃山空的,真不是办法,为娘吃着每顿饭,都在为你和福宝的以后担忧。你只有自己成了家,为娘才真的放了心啊……” 说着说着,那眼泪又像是水龙头一样的开了闸门,怎么都停不了了。 秦桑暗暗叹口气,说不出一句反抗的话。她能体会她的良苦用心,也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可是,这婚,若是这么结了,怎么就这么心里有所不甘呢?这在之前的“秦桑”而言,是二婚,能遇到这么个好人确实很不容易了。可她这个灵魂,到底是头婚啊!连个恋爱的过场都没走过,就这么急匆匆的嫁了,怎么就是那么意难平呢? 不是李中玉不好,不是适合的结婚对象,只是单纯觉得,就算搁古代,这婚,也结的太闪了些吧?!这潘玉娘真是要跳楼价打折着把自己抛售出去了! 还好素娘这时过来传话说可以吃饭了,秦桑才暂时获得解月兑。 可睡觉之前,执着的潘玉娘就是非要她点了头,服了输,才肯吃药,才肯睡觉,她就真的无可奈何了,只好违着心先答应了她。 看着她终于满意的转身离开,秦桑只能无力扑倒在床上,独自为自己感到悲催。 她这一穿越,可真是见到活的封建社会是什么样子。她,一个好端端的大好女青年,就这么,被逼婚嫁人了!尼玛! ------题外话------ 真这么便宜了小李童鞋咩?请看下回分解…撒花欢迎东方财主隆重登场,哈哈哈 065 公子妙招【手打全文字免费vip】 再怎么悲催,日子还得继续过。第二日,起了个大早,秦桑精心把自己拾掇了一番之后,又请示了一番母上大人,好不容易才得到批准,出了门,赶往博弈棋楼。 与昨日的大门紧闭不同,今天的博弈棋楼简直是热闹极了,只是一拐进这条街,就必须弃车马步行,真不愧是盛事一桩。 棋楼门口旌旗招展,熙熙攘攘。除了小二们卖力的倾巢出动,招揽观棋者进棋楼观看,还在门口立了一个大大的棋盘,供讲棋之用。毕竟能进棋楼的人都是得掏得起银子的,那些掏不起银子的,自然也就只能站着大街上听讲棋人“现场直播”,过过干瘾。 秦桑自然是不需要掏银子的,因为刚往门口一站,就被宇文东方从二楼的窗子里认了出来,派人直接带了进去。还好李中玉也及时赶到,那小厮见是秦桑约好的朋友,也没多问,就也一道带了进去。 一进门,便发现里面更是一番景象。 门的右手边摆了一张大桌子,被围的水泄不通的,穿着锦衣华服的老老少少爷们正打了鸡血一样的举着手里一叠叠的银票,叫喊着往里冲。 “这是做什么呢?”秦桑有些看不太明白。她以前在苗疆可没见过这等阵势,回到京城也恰好没赶上这三年才一趟的热闹,所以自个儿也有些像是刚进了大观园的婆婆,好奇又模不着头脑。 李中玉笑了笑,解释道:“在赌棋。每场棋开盘之前,棋楼老板都会开盘让大家下注,赌输赢。” 秦桑咋舌。看来这赌球赌彩各种赌早已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优良传统,无赌不欢啊!否则就不够有存在感,参与感啊! 估计这才是各大棋楼都拼了命的想要举办大赛,也非要把赛事举办得精彩盛大的原因。老板们的要的可不是个名声,更重要的是这白花花的真金白银。茶水糕点之类的,自然是小钱。大钱,原来在这里。 “这边又是做什么?”秦桑见门的左手边,也有个大桌子,照样也是围的水泄不通。 李中玉忙又解释道:“这是报名参赛。每次大赛,都会请一两个棋坛圣手过来参赛,抬高名气,但总不可能一上来就让他们直接参赛,所以其他参赛者要经历很多场次的比拼,逐个淘汰,过关斩将,最后优胜者,方能和高手对决,再一决胜负。若是赢了,那就是立即在棋坛名扬万里。若是输了,也不丢人,好歹是与高手对弈过了的。” “所以,这普通的参赛者若想参赛,就必须交报名费,报上名才行?否则,就算你棋艺精湛,若交不起这银子,也是进不了门的?” “这是自然。就连这进门,你不也见到要入门费十两银子么?” 秦桑不得不摇头感叹,“果然是个好生意!看来这博弈棋楼的老板,也定非等闲之辈。” 李中玉笑笑,点点头,同意她的话,但也并没有多做解释什么。 “只是我觉得有些奇怪,今日不还没开始比么?怎么就开始赌上了?”秦桑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发现了这奇怪之处。 李中玉道:“你没听刚进门的时候小二就在外面嚷嚷着,说今日拔得头筹者,就能和棋楼老板对上一局。棋楼老板也是个众所周知的棋坛好手,自然这局就不会太难看,所以这赌局,也便开始了。” “高!”秦桑由衷的表示佩服。比起这商家,自己那点雕虫小技实在还是手段太仁慈了些。 ** 在一楼大厅的周边,各自摆着几张四方桌子,那是给最初的初赛者准备的棋桌。 大厅的中央,是一块大大的空地,四周用上等木质雕花拦子给拦着,中间摆着一张棋桌,两张椅子,很显然,这,便是给每日的分赛场决赛预备的战场。在棋桌的后面也摆了一个大大的竖着的棋盘,显然也是供讲棋之用。比赛者一边比,讲棋者一边讲。毕竟棋盘很小,就算在里面围观也看不太清楚。就算看清楚了,也未必每个人都是高手,看得懂每一手的妙处,自然得有人现场讲解,增加趣味和专业性。想来,和现代的各项比赛也大同小异。 二楼走廊则已稀稀拉拉的站了一些人。很显然,那些人都是进来观棋的有钱人。各自先包个包间,酒水点心小二伺候着,等开局了,便出来站在走廊边俯瞰下来,视角极好,空气也新鲜,绝对堪比现代的vip专区。 秦桑和李中玉在宇文东方的随身小厮带领下,一路上了二楼,又到了那日那个房间。 一进门,见宇文东方和慕容晟竟已都在座了。 “桑娘来了?”宇文东方热情的迎上来,只是在看到李中玉时,不免有些意外,“李先生也来了?” 李中玉不卑不亢的拱了拱手,又转身恭恭敬敬的冲慕容晟行了个君子之礼。 慕容晟看起来比宇文东方有礼貌的多,一点也没显示出对李中玉出现的丝毫意外之色,反而给李中玉赐了个座。 “桑娘这里坐。”宇文东方含笑把秦桑让到慕容晟的对面坐着,自己则在慕容晟的下手位置坐了,端起茶杯,又扫了李中玉一眼,笑道:“真没想到这里竟巧遇了李先生。” “看来,李先生和秦大小姐是认识的?”出声的是慕容晟,温温和和,一如他可亲的“贤王”名号。 李中玉没有贸然回答,眼睛瞧向秦桑。 秦桑立刻笑了笑,柔声回话道:“我和他岂止只是认识?他可是我的未婚夫呢。按理,未过门之前,是要少碰面为妙,可实在一个女人出入这男人聚集之地,总是不大好,因此我才特意请他陪我过来一趟。两位见笑了。” 她这话一出,不但慕容晟跟宇文东方怔住了,连李中玉都愣住了。 她说什么来着?未婚夫?昨天相对时还风平浪静,一夜之间,自己就晋升为“未婚夫”了?能给个逻辑先吗?! 他知道她一定是在开玩笑。 大概是自己昨日的话提醒了她,让她对这两个人起了戒心,索性就抬出自己是有“未婚夫”这样的理由来,就像当初她抬出自己有儿子一般道理。 只是,这次不比上次啊!她有儿子,那是确确实实的实话。可这“未婚夫”的话,可不是说了就作数的!这是能随便开的玩笑么? 虽然他是不介意当一下她的挡箭牌,可出了门这戏该怎么演下去?她可曾想过这种玩笑是绝不能随便乱开的,特别是还是当着这两个人的面!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她这次只怕也是一着急便昏了头了!这岂不是为了躲开一个可能的麻烦,而特意为自己制造了一个更大的麻烦么?!话说出来简单,收场却是真的难了! ** “未婚夫?”宇文东方怔了半晌才算回过神来,不可思议的看了看李中玉,又瞧了瞧秦桑,仿佛觉得这简直是开玩笑一般,“你们几时如此熟识的?” “之前小儿得了急症,得亏了他妙手回春,悉心照料,才安然无恙。” 宇文东方似乎仍觉得不可思议,“你们当真定亲了?” 秦桑点点头,一脸“羞涩”的浅笑,“是。就是前几日的事。” “你回秦府了?你父亲当真同意了?” 秦桑笑,“我与父亲早已不再是父女,宗庙祠堂里他们也把我的灵位摆了上去,自然我的决定就与秦府无关了。我不是孩子了,这种事,当然我自己做得了主。” “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似乎总不大合情理。”宇文东方连连摇头,晓之以理道:“不管怎么说,你总是秦家的女儿,父亲健在,岂可无视?这是断然不合礼数的。就算你们自己做主行了礼,拜了堂,那也是不合规矩的。” 秦桑哪里不懂他这是在用古代的三书六礼来约束自己?但她既然已决定今日摊牌,让不相干的人统统断了最自己的念想,就是做足了准备的。 昨夜她一夜没睡好,就在思考这件事。 本来她今天就不是来下棋的,而是交手博弈的,那么先发制人总是没错的。 既然她不得不为了满足潘玉娘的心愿“嫁”给李中玉,既然李中玉明日也陪着自己一道去,那就索性把此事摊牌了。不管是对她的姿色有企图的,还是对她背后的秦家有想法,都可以消停消停了。我秦桑如今可是要出嫁的人,也是和秦府毫无关系的人,你们就不必在我身上打主意了,可以洗洗睡了。 既然一举多得,那就这招非用不可了。 如今看来,的确是戳中某些人的跳脚点,开始坐不住了。 “你这倒是说差了。”秦桑悠然回道,“我们是有长辈之命,媒妁之言的。家严虽没知会,可家慈却是点头同意了。这媒妁之言嘛,便是李先生的街坊,我儿子的女乃娘,刘家娘子。李先生也送了礼,提了亲的,家慈在上,我们自然循母命而为,并没有不合规矩之处。过些日子,我们就会行嫁娶之礼,到时,也不知能否赏光,来喝杯喜酒。” “……”宇文东方被这番话噎的有点找不到北,下意识的瞧了眼端坐在自己上手的慕容晟。 慕容晟果然比他有大将风范多了,微微一笑,站起了身,依旧温和如春风一般道:“果然是一桩喜事。李先生,秦大小姐,以茶代酒,本王在此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李中玉见秦桑站起身,也连忙跟着站起,端了茶杯,受了这祝福。--要说他是真的服了秦桑。这个时候竟还能如此淡然且从容,绝非等闲女子可比。 慕容晟口口声声说她是什么秦大小姐,也不知他所指的京城哪个“秦”家。但不管哪个,总是在外人眼里是他李中玉配不上的门第,因为很显然,从慕容晟和宇文东方的口气看,这个秦府,不管在宁王府看来,还是宇文府看来,大约都是旗鼓相当的门第。 只是,如今,感谢秦桑把这话儿撂了出来,走到了这一步,他自然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只能配合着她把今天的戏给演下去。再说,他这会儿也算是想通了。就算是出了门戏演不下去,也只会照着自己期盼的方向歪过去,他权且顺其自然将计就计罢了!就算是“半真半假”的,这也是他求之不得的好事,他感谢老天还来不及,这时候操那么多闲心做什么?! 再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真的两人将错就错的走到了最后,秦桑都不介意门第高低,那他还有什么可计较的?婚姻嫁娶,本不该有高低贵贱之分。只要两人相敬如宾,便能相濡以沫了此一生。这便是最大的幸福。其他人和事,容后慢慢解决便是,不过细枝末节尔。 ** 等慕容晟这杯茶放下,宇文东方已恢复了他平日里最招牌的笑容和姿态,也端起了一杯茶,笑吟吟的说道:“真没想到桑娘这么快就要嫁人了,还是嫁给医术如此超群的李先生,实在是郎才女貌,般配至极!到时你可得发一封专门的喜帖过来,我定是要亲自上门,送上贺礼,讨杯喜酒,沾点喜气的。” 秦桑笑笑,“多谢你了。相公……” 反应了一下,李中玉才反应过来她这声娇滴滴的“相公”原来是叫自己的,登时就差点因欢喜过头而忘了形,但还好到底是控制了住,忙上前了一步,没有失态,和秦桑并肩,然后就听秦桑接着对自己说道:“宇文公子可是我做生意的大恩人,咱们夫妻怎么说也得好好的敬上宇文公子一杯的。” “你说的极是。”李中玉反客为主,先举起了酒杯,对宇文东方笑道,“多谢宇文公子对我家娘子的照顾,以茶代酒,先干为敬!” 说罢,爽快的一番杯子,一饮而尽。 宇文东方笑笑,没多说什么,拿着茶杯对秦桑晃了晃,便一起举杯,喝了下去。 茶杯刚被放回桌面上,几个人还没落座,就听得下面突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声也愈发鼎沸了。 “公子……”棋楼老板弯着腰拱着手笑嘻嘻的走进来,冲着宇文东方点头哈腰,“公子,这赛事算是开场了,您看看还满意么?” 宇文东方竟还一点都不客气,收了笑容,背起手,迈着步子就往外走,一副他才是这里主人的模样,似乎这棋楼的老板也非得要好好地伺候好他才能被赏口饭吃。 等宇文东方和棋楼老板出了门,站在了二楼往下看时,许是看到了秦桑眼底的疑惑,慕容晟便笑着解释道:“看来秦大小姐还不知这棋楼如今已是宇文家的产业了。” 秦桑心下当时就吃了一惊。这两年不见,宇文家的生意倒向着综合性方向发展了,竟连棋楼茶楼什么的,也开始一道经营了。 如此一来,她可总算明白了下面那些赚钱的点子是出于谁的手段了,也总算明白了为何这样的盛世能交由博弈棋楼来承办了。 “恕小女子孤陋寡闻,这个倒还真不知。”秦桑拘谨一笑,笑不露齿。 “宇文公子的确是个经商的好手,他到底有多少产业,老实说,本王也不太清楚。”慕容晟笑笑,帮秦桑推过来一坛云子,“既然咱们今日是凑热闹来下棋的,就该下个痛快。李先生,你可以过来观战,但千万不可出语帮忙。有道是观棋不语真君子,就算你们想夫唱妇随,也得换个地方。你二人若联起了手,岂会还有本王的赢面?” 秦桑没想到慕容晟竟还是个会开玩笑的人,看来他那些让人听起来就肃然起敬的名号绝非浪得虚名,确实有它的道理。 “你来执黑,不须猜子了。”见秦桑准备正儿八经的先猜子,慕容晟无所谓的笑着摆摆手,道。 “那小女子就不客气了。”秦桑微笑着放下手,拿了一粒黑子,占了一个角。 如果秦桑之前没看过慕容晟和宇文东方那局棋,她一定察觉不出慕容晟此次则突然改变了棋风,也变得和他的面具一样,和煦无害,春风拂面。 他当然不可能和一个女人争个棋艺高低,定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只可惜,李中玉整个标准的外人往这里一杵,他什么话都已说不出来,便只有耐着性子陪着自己兑现承诺,下上一局,交差了事。 这局棋下的格外的快。双方都想着快些结束,那棋盘上的输赢自然也就不在考虑之列了。 秦桑想着让慕容晟赢得漂漂亮亮,里子面子都能给的足,所以不着痕迹的留了好几个漏洞等着慕容晟抓住。可这慕容晟偏偏装作看不见,到处在无关痛痒的位置随意摆放他的白子。于是,这局棋的结束,竟是以数子来判断,结果更是让人大跌眼镜,秦桑竟还莫名其妙的赢了一子半。 “秦大小姐果然下得一手好棋。”慕容晟非但不介意,居然还大力的夸赞起了秦桑。 秦桑只能连声客套了两句,心下对慕容晟的能屈能伸愈发佩服极了。 他可是个男人,却非要输给一个女人,这可不是一般男人能做得到的。 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这局棋下的实在无聊之极,所以李中玉很诚实的任何评价都没有给出,只是在旁边静静的观战。而宇文东方却是不同了。摇着折扇,他竟还能目不转睛、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观战到最后,末了还不忘大大的点评一番,说了一大堆两位的棋风以及此局得失,仿佛真看了一场旷世决斗似的,津津有味,欲罢不能。 怪不得李中玉说无论是做人还是下棋,他都对宇文东方和慕容晟望尘莫及。像他这样的呆子,也只能靠自己的手艺吃顿饭了,别的果然还是不要想的好。 “二位可还想再下一局?”宇文东方数完子,判完输赢,还兴致勃勃的似乎等待着再观一局。 秦桑只能暗叹佩服。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慕容晟已开了口,“本王倒是想,只怕秦大小姐没空,还得回家照看小公子。” 既然慕容晟给了台阶让她下,她自然就乐的解月兑了,忙笑道:“多谢王爷体谅。” “不过有一点咱们可是说好了。”,慕容晟含笑的目光扫过秦桑和李中玉,“二位大婚之日,宁王府的那份儿请帖,也是断不可少的。” “一定一定!此乃我二人之天大荣幸!”李中玉表现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连连点头。 “那这样……我送桑娘回去?”宇文东方请示着慕容晟。 见慕容晟点了头,几个人便行了礼,告了辞,出了包房的门。 ** 门外早已杀作一团,不管是观棋的,下棋的,还是下注的,一个个都兴奋的满面红光,摩拳擦掌。 “桑娘可看到什么特别之处?”站在二楼,宇文东方停下了脚步,三人并排,从上往下看。 这特别之处从秦桑一出门,只随便瞥了一眼,便已是心里暗暗一惊。既然见他骄傲的向自己邀起了功,便打从心底里佩服的冲他笑了,“宇文公子果然名不虚传,竟能想到如此惊世骇俗的法子!” 秦桑看到了什么呢? 她看到本该侍立在每个棋盘前以及满场奔跑伺候各位主顾大爷的小二们统统不知何时变成了娇艳欲滴的美丽少女了! 更让她吃惊的是,这些少女们身上所穿的,正是宇文东方从她这里带走的那十几件衣服! 这可不是现代,这可是除了青楼妓院从来在公众场合找不到女人服侍客官的古代! 而且,这些少女也绝非青楼妓院的那些庸脂俗粉可以相提并论的。 她们大约也只有十四五岁的光景,含羞带怯,偏又有着闭月羞花的容貌,端的一看就知是出自好人家的姑娘,矜持,温柔,而动人。 宇文东方是男人,自然懂得男人们的心思。 这些能进得了这棋楼门的人,哪个不是家里妻妾成群的?可自古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妓,妓却不如偷,偷则不如偷不着。 越是这些看得到,却又不能碰的,才能让男人手里痒痒,心里也痒痒。 到了这个份上,就算前几日的比赛再乏善可陈,也绝不会少了主顾。真的很难想象到了半决赛决赛的时候,宇文东方该是如何的日进斗金! “这些女孩子,倒是真的挺娇艳动人的。”秦桑发自内心的赞叹。 “女孩子?”宇文东方挑挑眉,“有没有听说一句话?” “什么话?” “青楼女子把自己弄成良家妇女的样子才诱人,大家闺秀偶尔露出点儿放·荡的样子也才动人。” 秦桑一愣,算是反应了过来,“这些女人……不是从宇文家里挑出的丫鬟?” “当然不是。这些都是青楼刚训好的能歌善舞色艺双全极会讨男人欢心的雏儿。我花了些银子便全买了回来。到时棋坛争霸剩下最后几个高手的时候,她们便是奖品的一部分。到时,这些人进了府,必定是风头一时无两,得盛宠一时。你上次不也说过,女人最爱的就是攀比么?这里的每个女人进府之后,都会只穿咱们福记的衣裳,到时我就不信那些妻妾们不争先恐后的为讨好自己的主人东施效颦!到时,只怕咱们福记也得上演一次‘洛阳纸贵’的传奇!” 高人啊!秦桑只能佩服的五体投地。 “而那些得不到这些女人的大部分男人,这些日子呆在棋楼,想必耳濡目染的,也乐不思蜀,魂牵梦绕了。到时等咱们册子一发放出去,见到这么稀罕的衣裳居然还有得买,势必都想让自己的女人穿上来瞧瞧,到时还怕整个京城不疯抢起来?” “的确!”秦桑频频点头,满心佩服的看着他,“亏你上次还给我戴高帽子,这说起做生意来,还有谁能超得过你?” “只要是能赚钱的东西,我自然都乐得花上时间去想一想的。”宇文东方看着自己的得意之作,倒也不谦虚。 今天若是搁现代,也算是开了品牌服装发布会了,是不是按照宇文东方的意思,也到了所谓该开张的时候了? 她正要开口问,宇文东方已然接起自己的话继续说道,“册子和第一批的成衣已全部制好,等你回去就能见到了。其他也都已万事俱备,人手马匹我也全部帮你备齐。依我看,明日,就是个黄道吉日,是个可以开张的好日子!” 秦桑难掩心底的兴奋,“那这么说,狄家已到了关键的时候了?” 宇文东方肯定的点了点头,“桑娘,我可是很看好你的,这次,就全看你的本事了!” “别这么说!我今儿一见你,才知道自己原来是井底之蛙……” “放心!”宇文东方像哥们儿似的拍了拍秦桑的肩,鼓励道,“只管去做。别忘了,你背后,站着的,可是我宇文东方!有我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这一句话,把秦桑的心便放下去了不少。宇文东方说得可是轻描淡写,可这里面预先投资的可绝不是小数。若自己真的做不好,可真是没脸见他了。撇开心底对宇文东方的一点心结不提,他在合作这件事上,是绝对让自己感动而且满意的。 “对了,方才在里面不方便细问,这儿没外人了,你若觉得方便,就回句话,让我放心。你若觉得不方便,便也罢了。”宇文东方意气风发的看着自己楼下的得意之作一会儿,突然出口低声问道。 秦桑笑笑,“什么话,直说便是。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你也学会扭扭捏捏了?” “是这样……”似是刻意把李中玉当做外人防备着似的,宇文东方压低了声音,凑近了秦桑的耳朵,几乎嘴巴都要碰到她的耳廓了,还故作小心的把折扇打开了遮住他这些亲昵的动作,才说道,“你找到潘夫人,还接回来了?” 秦桑觉得这个已不需要隐瞒什么。想必如果秦府的人有心的话,也会知道潘玉娘凭空消失的事。一个瞎子能走多远?想也知道,定是有人带走了她。虽然那些人未必知道是自己带走的,但若真的找起来,恐怕也瞒不了多久。反正现在她已放弃从秦竹身上找解药,也已在宇文东方和慕容晟面前坦诚了自己的近况,那自己暴露这件事,也就顺其自然的好,明知瞒不住,也就不必刻意再隐瞒什么,否则反而还会让人觉得不地道,不够朋友。 所以,她点点头,坦诚回答,“是。家慈在世,自然孝道为先。” “当时潘家那件事,现在想来,依然让人不寒而栗。”宇文东方叹了口气。 秦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便只淡淡一笑,“伴君如伴虎,吃得咸鱼自然得忍得渴。潘家也不是第一个政治的牺牲品,没什么稀奇的。” 宇文东方眨了眨眼,似是第一次认识眼前的女人一般,“你倒真看得开……” “是看透了吧。”秦桑耸耸肩,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淡然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若心里没有利的驱使,便也就平静了,一切也就看淡了。人生在世,不过来回一趟而已,权啊利啊,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何必拼了命去争夺?真要是连命都没了,留下那些钱财权势又有何用?反倒让人看起来像是个笑话。我只求安安静静的过日子,有饭吃,有衣穿,小有余钱,一切足矣。” 宇文东方怔了片刻,审视着眼前这个女人云淡风轻的平静面容,好半晌才道,“所以你才决定下嫁给他?” 说着话,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秦桑身边站立着的面无表情、显然已是极为不爽的李中玉。 秦桑笑了笑,挑挑眉,“不好么?他对我好,也对福宝好。” “那你呢?你就只图他对你和福宝好而已?你确定你真心欢喜他么?” 秦桑扑哧笑出声,也学着宇文东方的样子回拍了拍他的肩,道:“像你这种人,竟还问得出这么酸的话,真是想不到!” “我怎么就不能问出这种话?”宇文东方有些不满的绷起了脸。 秦桑笑道:“莫非你也相信‘欢喜’二字也能用在婚姻嫁娶上?我以为只有我这样离经叛道的人才会只求这些。” 宇文东方正色道:“你道我乐意娶个不喜欢的人回来?我若是愿意这么做,早就妻妾成群了!” 这倒是。只是像他这样的人竟也有对爱情的幻想,实在有些匪夷所思,怎么看都跟他所代表的主流价值观如此格格不入。 “那你现在除了赚钱,可有一个女人能让你像赚钱一样上心的么?”秦桑打趣他道。 宇文东方“啪”的一下收了折扇,放在手里优哉游哉的敲着栏杆,悠然道:“也不知怎么的,我现在还是对赚钱更感兴趣些,至少钱不会争风吃醋,也不会动不动就无事生非,让人心烦……” “那你就慢慢找你的真命天女吧,祝你好运!”秦桑俏皮一笑,又鼓励性的拍了拍他的肩。 “不过说真的……”宇文东方歪头又正色瞧着她,“你真的打算就这么一直跟秦府断绝了关系了?” 秦桑笑,“是秦府不要我,又不是我不要秦府。再说,潘家出事时,想必有些事你也看得清楚。秦天楚有很多女人和女儿,既然他不差我母亲这一位枕边人,那也必定不差我这一个女儿了!” “看来,你是在恨着他?” 秦桑叹了口气,“说恨不恨的,有些严重了。井水不犯河水,大家都心里清静,不是么?” “我想我是有些理解你了。”宇文东方微蹙了眉头,缓声说道。 “我现在所求的,不过是安安分分过日子罢了。别的什么,我都不会放在心上。” “我明白。我想,如果我是你,也会同样的心灰意冷。”宇文东方似是心有戚戚焉,“只是你能如此想得开,也一点不像之前的有仇必报的泼辣个性,也毫不怨天尤人,倒是真让我这个大男人佩服!” 秦桑耸肩一笑,算是接受了他的赞美。 “说起来,你有件事却是真要感谢我的。”宇文东方突然又道。 秦桑笑着看他求解答。 “若不是我帮你弄到了和离文书,你能这么顺利的就再嫁?”他竟一副邀功的模样。 秦桑失笑,点头,“这倒是。” “那你预备怎么感谢我?” 秦桑挑眉,“你想要我如何感谢你?” “这个么……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到时你可不准反悔!”宇文东方得意的也挑挑眉,仿佛他赚到了几千两的银子一般兴奋。 “放心吧您呐!”秦桑难得看到他如此得意忘形的一面,也不由得跟他贫起了嘴 066 宇文东方的坦白(上)【手打vip】 秦桑当然看得出李中玉不爽,而且是很不爽。 他极少在她的面前直接表现出这样不爽的神情来。初初之时,她还以为是自己拉他过来,结果从头到尾只能陪着自己演戏,俨然一个局外人的模样,所以他才会觉得不爽。 但后来瞧着又不太像。他不应该是个这么计较的人,昨天他不是也心甘情愿的答应了陪她过来的么? 想来想去,恐怕令他不爽的只能是没有经过他的允许把擅自宣布了自己要嫁给他的事,让他觉得自己不受尊重了?只以为她是拿他当了挡箭牌,以断绝慕容晟可能的念想? 想到此,她只好陪了笑脸,问道:“你在想什么?可是想我擅自说了咱们成亲的事?你不高兴了?” 李中玉这才从沉默的失神中回过神来,勉强笑着看她,“你今日开了这么大的玩笑,可想好了如何收场?” 玩笑?秦桑立刻便明白了,他所指的果然是成亲的消息这件事。难为他还能陪自己演戏到这个时候才出戏。 看来他的确是把这件事当做了一个玩笑。其实,这对自己而言,又何尝不是个“天大的玩笑”?!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不过,既然她这么一问了,她也便压下了心里原本解释这并不是玩笑的话,想探探他的想法,看是否能往自己偷偷设想的最好的结果近一点。若真能两全其美,那就再好不过了。 因此,她笑了笑,状似为难道:“事前没跟你招呼一声,是我突兀了。只是,我也是无奈罢了。” “那你真的预备要跟我成亲?”李中玉瞧着她。 “怎么,你不满意?”她斜睨着他,反问道。 李中玉却转回头,看着前方的路面,又走了几步,才开口道,“我说过,若你是可怜我,感谢我,那就算了。我有足够的耐心等到你对我有跟我同样的男女之情,并不急于这一时。” 秦桑无奈笑了笑,“可是这世上有你这种耐心的人并不多。且不说你师父,可能还包括我娘,我那些见我和你走得近的左邻右舍,甚至可能还包括福宝……老实说,这年头婚姻嫁娶之事,都是听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能在婚前像你我这样,对对方有所了解的,已是罕见……我又哪里有资格再求那么许多有的没的?” “所以,你说要嫁给我,依旧和那夜一样,并不是出自你的本心?”李中玉目光灼灼的凝视着她。 秦桑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无奈轻叹了口气,“话都已经说出口了,人家也讨要喜帖了,等于是公诸于天下了,岂能还有回转的余地?” 李中玉轻哼了声,不悦道:“我可从来不希望你这样迫于情势,不情不愿的嫁给我!在师父家那夜我已说的很明白,你就不要再一味的逗我了!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否则我真的会当了真,真就把你娶了去!” “那就当我是慌不择路,说错话了吧。”秦桑看着他的眼睛,一脸坦诚和无奈,“本来婚姻之事也是多有变数的,你若觉得我今日突兀了,过两天我再放出话说,咱们这事儿终是没成,不就好了?” 李中玉眉头一皱,急了,“你这叫什么话!女人的名声岂是可以随意糟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始乱终弃呢!你还要不要我在这京城里做人了?” 秦桑委屈的瞧着他,“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自然是嫁了!” “……?”秦桑眨眨眼,似乎觉得他这话比自己之前更显突兀。 李中玉忙解释道:“嫁是自然得嫁的,但我绝不会让你觉得有丝毫委屈。咱们的嫁娶之事,只是做给外人看的。其实夫妻本来也就是如此,嫁娶的再过风光,若同床异梦,也非美事。我虽日夜盼着你能有朝一日答应嫁给我,可若你还没准备好,我也绝不会硬逼着你如何如何。我曾说过,我有的是足够的耐心,自然也就不缺这最后等待的一点耐心了。我会等,等你对我真的跟我对你一样时,咱们再做真夫妻。但在这之前,似乎并不影响我们成亲诸事。这样,你觉得如何?” 秦桑面上一愣,似乎觉得这话很难理解一样,蹙着眉头思考了半天,终是舒展了眉头,又眨了眨眼,唇角勾起了一丝笑,“你说真的?” 李中玉认真的点头,“我可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 “那岂不是反过来委屈了你?” 李中玉顿了顿,“你倒说说,眼下除了这个法子,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秦桑没做声。 “这难道不是个好主意?”李中玉又追问道。 秦桑这才冲他笑了笑,“仔细想想,这倒真是个不错的主意。多谢你了。” 李中玉没回话,单是沉默着看着路面,催着马匹一步步的往前走。 ** 这是李中玉自己主动提出的主意,当然是对他来说算是个非常不错的主意。 既然都已成了亲,便能朝夕相处,还怕不能日久生情?无论如何,总比现在终日提心吊胆的好。 何况,成了亲,不管她心里怎么想,对外,她总是李秦氏的。冠了这个夫姓之后,他还怕这预定的老婆被别人抢走了不成! 总之,这个只有两人知道的提议,总比现在毫不退让,结果弄得不情不愿委曲求全的好! 之前他还担心这个提议新奇大胆,怕她不肯答应,谁料她竟真的答应了!也亏了她也不是个一般的女人,若论起惊世骇俗来,她只怕比自己要惊世骇俗个一百倍。他们这对“夫妻”,怕是也是走遍天下独一份了!一想到这点,他就不由得暗暗佩服起了自己。 秦桑见他表情舒缓了下来,心下登时也放松了不少。 原本这就是她构思了很久的提议,她所希望的最好的结果,只是她实在说不出口。实在是这个要求连她自己都觉得极其自私、不太好意思讲出来,在这个年代更会看起来十分的不可理喻。可偏偏,这提议竟意外的由李中玉的口里讲了出来!她竟能还很伪君子的“勉为其难”的接受了,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了个乖。这种行为,连她自己都没办法不有些羞愧了,可的的确确,也确实是不得已而为之了。逼着对方说出来,总比自己说出来要体面些。 老实说,她真的没想到李中玉竟尊重她到如此地步!且不管他心里怎么想,他的大度和豁达,算是救了她一命。至少,有挺长的一段时间,她不会再被潘玉娘给逼婚了。 而至于将来会如何,当然是顺其发展了。若真的有了什么变故,她的确会觉得有些对不起李中玉。但自私点想,这也是婚前说好的,你情我愿的事。既然还由他提出来,那她心里的负罪感也少了不少。如果这能算是一笔交易的话,她就算将来不能用感情来报答,也必定不会让他吃亏。她一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再再自私点想,就算将来两人不成,生了什么波澜,说句实话,李中玉身为男人在外人看来也不算吃了什么亏,反倒是她,恐怕要被别人戳破了脊梁骨。本就是二婚,再散了,定是没人再敢娶她了。所以说,从感情上来讲,她的确觉得对不起李中玉。但从实际来讲,似乎还是自己更亏些。名声这种事,在这个年代对女子而言大过天。她本已经没什么可以透支的了,婚姻之事再有波折,她恐怕只能远远的避开京城了。倒不是说她留恋京城的繁华和这些她亲手创下的一切。她是为了解药。在确保自己能活命之前,她真的不能随便离开。活着,总是最大的事。讲白了,谁有第二条路,还会脑残的选择假成亲这条死胡同? 相信李中玉也想到了两人“名声毁誉”这成得失计较,因此他才提出这样的建议。既解了如今之困,又成全了她,更能体现他非一般男人可比的胸襟和包容。 无论如何,这件事敲定了,那就是了了一大心事。当做饮鸩止渴也罢,她到底眼下可以松了一口气了。 ** “你真想让刘娘子当咱们的媒人?”李中玉问。既然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那就没什么不好讲的了。特别对李中玉而言。尽快成亲,免得夜长梦多,才是他最希望的。 他也看得出秦桑是看见了自己有些愠色,才主动跟他提起她擅自宣布的提亲之事。这等大气,他是有些自惭形秽的。因为,他之前的确是小了心眼儿,却不是因为她宣布要嫁给他这件事,毕竟这本是他求之不得的。虽然委实意外的很,但无论如何总算得上是意外之喜的。他介意的,是宇文东方那时不时扫向自己的挑衅眼神,似乎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配得上秦桑的,这不免让他有些窝火。 特别是他竟还在知道秦桑是他未婚妻的情况下,还在众人面前,特别是他面前,与秦桑故作亲昵。那亲密无间的姿态,简直比他那眼神更让人觉得碍眼。 他没办法不去揣度宇文东方和秦桑之间的关系。 他们之间绝不是他目前所能了解的那般普通的生意关系。可是他又不能问。一问起来,反而秦桑可能会觉得他小家子气,因为她一早就跟他澄清过,宇文东方和她之间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所以,他只能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一个人憋在心里生闷气。只是到底是城府不深,什么事都写在了脸上,才让秦桑瞧了去,回过头来又小心翼翼的和他解释了一番。 可如今提亲之事既然说开了,他也暂且不去理会这些烦心之事。只要她进了门,其他无关的人和事自然就会退避三舍。这天平盛世皇城根下的,还怕谁能扰民不成? 所以,如今这当务之急,在李中玉看来,就是赶紧把人娶回家。 至于新娘子身家背景,他虽早就想问清楚,但现在看来,也没那么要紧了。她该说的时候,自然会说。她如今不想说,他也不想去问。 既然宇文东方和慕容晟都觉得如今以无人能阻挡秦桑再嫁,那未来老丈人和那显然不低的秦府门第他也大可不认便是。他娶的本来就是这个女人而已,管她家世是富贵还是贫穷,显赫还是卑贱,复杂还是单纯,都与他无关。 “自然只能是刘娘子。”秦桑一听他这话,便别有深意的瞧回了他,“这点你心里比谁都明白,不是么?” 李中玉憨憨一笑,不敢再多言。那日的确是他撺掇刘娘子帮自己一路顺着搭台阶,才成了他如今的好事。他这未来娘子的确不是好糊弄的精明人儿。 “那我回去准备好了,便请刘娘子当一回媒人,上门正式提亲。” 秦桑轻应了声,见两人已走到需要分开的路口,便出声告辞。 李中玉却似看起来有些扭扭捏捏的有话要说。秦桑看的好笑,便直接道:“你有话就直说。日后咱们要朝夕相处的,若是还要互相猜对方心里想着些什么,岂不太累了?” 李中玉这才微红了脸,深深的望进她的眸子,缓声道:“按理儿,你我怕是成亲之前都无法碰面了。一想起来,便觉得……你若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只管让人来传话。从今日起,你我便更是不需分彼此了。” 秦桑忍俊不禁。这人还真是有些意思。遂点了点头。 正要转了马头往城东走,李中玉又出声道:“我还是想知道,师父那日所说的解药的事,到底指的是什么?” 秦桑怔了怔,转头冲他轻轻一笑,“这个我心里有主意,你不必担心。” “那也好。”李中玉轻声道,“你若觉得不好,可直接去找师父,也没什么不合适的。” 秦桑又点了点头。见他似是话都交代完了,便也不再多少什么,策马便往城东而去。 时辰已经不早了,再晚了,只怕潘玉娘又要不高兴了。 ******************* 回到家,第一件事便是和潘玉娘说了李中玉会来提亲之事,潘玉娘脸上总算露出了放心的笑容,连午饭都多吃了一些。 下午到店铺,果然李富已签收了宇文东方送来的那些图册和成衣,以及一些当做赠品的小礼品,还新来了几个看起来就非常伶俐的小厮,麻利的正在店里准备着。 秦桑随手翻看了一本彩本和一本版印本,不得不感叹自己当初制作的的确小儿科了。也不知宇文东方从哪里请来的画师,这一笔一划,一墨一彩,都极为讲究精细,线条极为流畅,应该是极为精通仕女图的画师。而那版印本,也比她预想的要好许多,看来这个时代的雕版技术和油墨水准都到了一定的水准。 而那些成衣,则更是让人惊叹了。其实原本宇文东方是送了料子过来的,但大约是他想第一炮总要打响的,索性就直接送了成衣过来。尽管是普通的丝绸料子,可经过宇文家的能工巧匠一经手,哪里还有些中等品的感觉?分明和城北的达官贵人们穿的也并无二样了。 “东家,这宇文公子可真是一诺千金呢!”李富乐滋滋的指挥着小二们干活,得空还秦桑身边凑着,看她随时有什么吩咐。 “这是自然,生意能做这么大,总有他的理由的。”秦桑随口说着,挑了几件衣服递给李富,“这几件给那些木头人穿上,明日一早就放到店门口去揽客。” 李富点头,接了。 “明日咱们就是要大张旗鼓的开张了。这些册子,今晚你先拿一部分彩色的,挨家挨户的给整个城东经常会去城北买衣裳的人家送去,同时别忘了提醒他们,咱们明日开张,新鲜的货色要抢,就得尽快。咱们每件可只有几件存货,售完为止。不赶紧来,只怕得等上一些时日才能再买得到了。” 李富笑道,“东家可真会做生意,明明咱们这儿存货可是充足的……” 秦桑笑笑,又道:“这册子可不便宜,你可得仔细送了,别让人给糟蹋了。” 李富点头,“东家您放心,我定会亲自上门去送。” “这些版印的,明日开张之后,在街上找那些穿着讲究的人散发,特别是那些小姐夫人们。” “还有这些赠品,明日开张之后,就按照册子上所说赠送给主顾。这个千万不能忘了,若是忘了,可影响咱们的回头客。” “至于有些要定制的主顾,你亲自记一个册子,一定要问清楚颜色,材质,要求。因为这些主顾都是要精品的,千万不能出任何岔子,到时你务必亲自迎客,在后面专门设一个会客的房间,准备好上好的茶水点心。届时一定要找邹师傅和佟嫂一同会客,价钱也当时就要报准了,否则若有反复,只会让人觉得像是草台班子。” …… 秦桑一条条的仔细交代着,李富一条条的点头应着,最后实在这些要求太多太新奇,索性拿了纸笔一一记下,只怕自己做得不够。 等一切都安排好,时辰也不早了。人多做事自然就比较快,秦桑大致又扫了一眼已然备好的店铺,觉得满意了,才又和李富商讨了明日开张的细节。等把鞭炮,旌旗,锣鼓之类的东西按照这里的风俗都备齐了,秦桑这才心里有了底。还好李富是个经验老道之人,否则真要是自己一手操持,还不知要抓瞎到什么程度呢。 “这几天对狄家的生意,你可有打听到什么消息?”喝口茶喘口气儿的工夫,秦桑问李富。 李富笑道,“东家可算是问到我这点了。这几日因为正等着东家开张的信儿,也就有空四处打听了下。如今狄家已基本把城东能吃的铺子都吃掉了,前几日还有人特意来找过我,非要我转让这铺子。我便只实话言道,我李富虽然还是这店的掌柜,可这东家却是变了的,我还特意指了指咱们的字号给他们瞧。那人财大气粗的,一看就没瞧得上咱们小店,非得要我说出我东家是谁。我哪能告诉他们啊?东家您可是特意交代的,谁敢乱说呢!后来那人还挺不客气,说了些不吉利的话,骂骂咧咧的走了。嘿,说起来,这背后站了宇文公子,连说话都有底气多了。要是搁之前,我还真有些心里打鼓呢……” 秦桑听着李富夸夸其谈,但重点还是抓住了的。不要说是他,就算是她,若是背后没有站着宇文东方,谁还敢继续做下去?早晚是要赔了夫人又折兵的。 脑子里不由得想起白天宇文东方的话。“只管去做。别忘了,你背后,站着的,可是我宇文东方!有我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这话,搁谁听了,都绝对具有安抚人心的巨大效果。他要是搁现在,也是个天生具有领导能力和决断能力的,具备充分个人魅力的领导者。 从认识他到现在,他没有话是说了做不到的。 李富说的没错,他就是一个一诺千金的人。这样的人,往往想不成功都难! **** 正说着话,听到外面有人往后院走过来。起身一瞧,竟是宇文东方。 “你怎么来了?”秦桑觉得诧异。要说他要忙的事可不是她能够想象的,这时候又过来一趟,看来他对这福记的开张还是很慎重的。 宇文东方挥了挥手,让李富下去,这才拿出一张纸来,递给秦桑,微笑道:“我是专程来送这个过来的。” 秦桑一看,不由一喜。他手上拿着的,竟是类似于现代传单之类的东西,内容自然是告知福记何时何地要开张了,再加上一些自我夸赞的广告之词,引人注目,并且前来。 “那日你说的极有道理,将军打仗前既然都可以发这些传单,为何咱们不能效仿?这些单子可是比册子便宜多了的,我今日才想到这点,便让他们抓紧时间赶制了一些,今晚先到处张贴散发一番,明日必定会大见成效。” 秦桑喜道:“那是自然。有了这些单子,明日必定事半功倍了。不过你做事也够雷厉风行的,今日刚想到这点子,竟能马上印出这些单子来!” “桑娘大概还有所不知,如今帮朝廷印制邸报也是宇文家的产业之一。”宇文东方颇有些自得的淡淡说道。 宇文家竟然连印刷业都涉及了?这倒是秦桑完全没想到的。印象中两年前似乎宇文家还不曾涉及到印刷业。 “除了帮朝廷印刷这些之外,还会印制些什么?”不赚钱的生意,宇文家自然是不肯做的。想来这里面必定有丰厚的银子可赚,才会让宇文东方乐此不疲。 “佛经,各种书籍,诗集,文集,话本,张贴画……但凡能印的,当然都会印。如今当然也包括你这些册子和传单了。” 看来这印刷规模是相当大的,不仅能制版,能印刷,还会装订,发行。这在古代也算是入行门槛较高的行业,没有足够的制版师傅和纸张来源,定是不行的。 “你可真是个赚钱能手。”秦桑感叹道。 宇文东方笑道:“这些年手里有闲钱的人多了,这听话本讲话本的人也就多了,目前印制这个,倒也算赚钱的。至于这诗集,大凡赚的也是些沽名钓誉的朝廷大员们的钱。读书人都说什么立言,立德,立功。这‘立功’难,‘立德’更难,‘立言’更是难上加难。可如今在太平盛世的,似乎人人都想立言传世,自己出钱帮自己印制各类的文集、诗集和论集的人就越来越多。既然能两头赚钱,又何乐而不为?其他诸如试题、各类通告,佛经等,都是在帮朝廷在做。赚钱比起别的,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听着宇文东方侃侃而谈,秦桑不住点头,最后却还是忍不住插了一句嘴,“既然你什么都能印,干嘛不印些给市民百姓看的报章呢?那邸报是给朝廷命官看的,若是弄些新奇的玩意儿给百姓们看,岂不有大钱可赚?总比印话本什么的好多了,至少不用装订修正,花那么多的工夫和时间。就以你今日这速度,不说一天一印,就算是两天印一次,包准过不了多久,就真的洛阳纸贵了!” 宇文东方先是含笑听着,可听着听着神色就端正了起来。听她说完了,便接着反问道:“你的意思是印些市井百姓喜闻乐见的事儿在一张纸上,再卖出去?” 秦桑见宇文东方似乎听了进去,忙点头,“对啊!印在纸上再传播出去的新闻,就叫做‘报纸’好了。反正这京城的老百姓也安居乐业的,就是喜欢些稀奇事儿,所以勾栏瓦舍才这般热闹,唱话本听话本甚至把话本买回家的都有,也喜欢喝茶聊天,谈些张家长李家短,既然这样,那何不弄些京城里的稀罕事,每日集合在一起,让大众娱乐娱乐呢?反正这本钱也不贵,就这传单大小的再多一开,双面印,多省纸啊!到时几文钱一份,谁都买得起,岂不要抢疯了?只怕买不到这报纸的人,还会心急如焚呢!谁也不想在谈天说地的时候被友人认为自己孤陋寡闻嘛!” “你说这东西叫……报纸?报纸,报纸……”宇文东方扇骨抵着手心,转了两转,嘴里默念了这个对他而言比较陌生的名字几声,突得一拍手,叹道:“报纸!果然是个贴切的好名字!” 秦桑见他兴奋的模样,不由得失笑。果然是个只对赚钱有感觉的人。一提到赚钱的新鲜事儿,立刻眼睛都放光了。 “桑娘果然是聪明绝顶!”宇文东方不敢置信的看着秦桑,“从官府的邸报,竟能延伸想出这么好的点子!那你说说,什么样的才是百姓喜闻乐见的东西呢?” 秦桑委实不敢居功说自己聪明之类的,只不过她把现代意义上的报纸提前了一些时间而已。既然这里商业如此发达,那么随着商业发达而兴起的新闻业,自然也是水到渠成的,只是如今没人吃这个螃蟹罢了。 既然宇文东方似乎很想认真的考虑这件事,她也便帮他出出主意。帮他赚了钱,自己也好更加心安理得的享受宇文家对福记的鼎力支持。 “百姓想知道的事,无非,一是和民生相关的朝廷的一些新施政,新动向,比如官府何时减税啊,何时加赋啊,哪位大人升官成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啦,哪里边境又和别国有什么事儿啦,咱们朝廷派哪位将军去打仗啦,今年科举谁谁是状元榜眼探花啦,等等。也可以包含一些官府新政令的详细解释,因为百姓未必都看得懂那些文告,用白话解释一下,一定会大受欢迎的。这个版面,就可以算作头版,主要方向当然是帮朝廷歌功颂德,粉饰天下太平,这样朝廷才会也满意,会同意咱们报纸的印刷和出售。” “这第二版嘛,可以是京城里最近发生的新鲜大事,却又不是寻常百姓能遇到的,甚至连围观看看、过干瘾都做不到,可又想知道怎么回事的。比如你那棋楼的棋王争霸赛。你完全可以一整版随着比赛的进行每日更新,比如今日出了哪个新秀了,今日哪位成了黑马了,让赌棋的人输个血本无归、扼腕长叹了,又比如你准备的那些新鲜的少女们如何美丽动人了,顺道来个仕女图,选选美什么的,再比如将来这棋王之名又花落谁家了,抱得哪位美人归了……如此这般,别说附庸风雅之士,就连寻常百姓,也肯定要先睹为快,津津乐道,必定火爆!” “第三版嘛,更可以俗气一些。比如哪家失火啦,哪家被盗啦,哪里出现人命案了,哪里青楼选出新花魁啦,再编出一些文人雅士的风流韵事啊,也无伤大雅……如此一堆,都是些市井小民之事,十分接地气。” “最后一面嘛,叫做‘副刊’便是了。你之前不是说印白话话本么?这里正好,买些落魄文人编写的白话话本,放在上面刊登,但每次只刊登一小段,后面写上未完待续,分好些天印完,称之为‘连载’。读者若是看上了瘾,必然每天都翘首以盼,等着新的报纸出来。当然也可以和一些现今流行的话本编者合作,把他们的话本也拿上来连载,一来他们自己可以靠这个额外赚得一些分成,养活家小,二来也能让他们的话本更流行,喜欢的人更多,提升他们自己的身价,多赚银子,三来咱们也能增加发行量,减少每张报纸的成本,赚更多的钱。如此良性循环,大家互相帮衬,都有好处。还有一些诗词歌赋之类的,也可以在这版找个小地方放上去,文人们又能赚稿费,又能赚名气,说不定还能一夜成名,总比参加什么附庸风雅的诗会好许多吧?这版反正是‘副刊’,可以很灵活编排。若是有什么哪家店开张之类的,也可以到这‘副刊’上挖出一块来,给他们做宣传。比如福记。如今若有了这报纸,还需要专门做这传单做什么?直接在报纸上找个空地一印,随着报纸出去,不仅不花一分钱,还赚了报纸钱,岂不一举两得?若是别的商户要做宣传,咱们也接,只是得是收费的。咱们总不能打白工不是?如此一来,这报纸,可不就成了?” 秦桑终于一口气说完了,宇文东方还保持着沉思的状态。秦桑理解他这是第一次接受这样新鲜的东西,需要点时间,所以也就极有耐心的喝了杯茶,润润喉,等着他反应过来。 一杯茶下肚,宇文东方也已含着笑在瞧着她了,柔声道:“我真想去那平畋县一趟了……” 秦桑不解,“怎么突然这么说?” “想看看那平畋县到底是风水宝地,竟能短短的两年之内养出这么个活生生的巴清来!你若真能嫁成了李中玉,岂不是他祖上八百年来修来的福气?” 秦桑淡然一笑,觉得他话里有话,“你这话可听着就不太顺耳了。什么叫若真的嫁成?难不成你觉得我还有可能嫁不成?!” ------题外话------ 巴清,指的是寡妇清,免得亲们不知道说的是谁,呵呵 067 宇文东方的坦白(下)【手打vip】 宇文东方似乎没想到她会反应这么快,微微一愣,然后自在的发笑,“我只是随便说说罢了,你可真会挑人语病。不管怎么变,你这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却是没变的。” 秦桑但笑不语。 宇文东方又道:“那你觉得若真的办了这报纸,名字叫什么为好?你赐个名儿吧!” 秦桑见他是真的下决心想做这件事了,便笑道:“这是你的报,自然得你想名字。我想名字,岂不越厨代庖么?” “话可不能这么说。点子是你想的,这‘报纸’办起来可不能少了你,否则我才是‘越厨代庖’呢!”宇文东方十分诚恳的说道。 秦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但看着也不太像是客套或者开玩笑,便也正了神色道:“你不会是想让我也插一手吧?” “怎么?这个你还做不了主?莫非这个你也得问问你那未来的‘夫婿’?”宇文东方一副调侃的模样,甚至隐约还有些泛酸的味道,“不过我觉得你也没三从四德到那个份儿上!” “你可真会开玩笑。”秦桑知道他是在打趣她,也明白他非常看不惯自己竟选了李中玉再次“下嫁”了,但他又怎么能了解她的满肚子苦水?这种事本就冷暖自知的,外人很难体会。 “你知道我做生意一向公道公平。这既然是你的点子,自然你也得算做一份,否则不是白占了你的想法么?再说,所谓‘报纸’这东西,你要让我管,我还真有些管不了。若是交代给下面的人去做,更是会乱七八糟,他们恐怕连我说的是什么都领会不了。既然你胸有成竹,那就麻烦你带带这个新玩意儿。放心,赚了,咱们还是五五分成。赔了,全算我的!如何?” 宇文东方的大方实在是让秦桑叹为观止。这才叫真正的财大气粗啊!她完全可以想见这东西一定会稳赚不赔,比卖成衣什么的好赚多了,毕竟是这年代盘古开天的头一份儿,只是她只怕自己也没多余的精力去搞这些事啊! 似是看出了秦桑的为难,宇文东方接着道,“我看你这福记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前面后面都挺似模似样的。我跟你说过,会派经验很足的掌柜来帮你撑着些日子,今儿人我也正好带来了。你等会儿交代一下看他还有什么要做的,明日就交由他们忙活去就行了。说白了,这生意是要抛头露面的,你一个女人做起来也不太方便。更何况,这布料成衣的生意,宇文家是老本行,驾轻就熟的,掌柜小二们也是一点就通透的,不似你这新提的新鲜玩意儿。” 秦桑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还是很讲道理的。这铺子开起来之后,就是抛头露面的活儿了,而且琐碎且繁杂,她一个女人确实辛苦。再说这本就是宇文家的老营生,就算是扯到“商战”这个词儿上,也是宇文家在和狄家对决,和她没什么关系。生意到了如今这份儿,似乎放手更恰当些。她当个甩手掌柜,拿个五成的分成,总比忙前忙后的要逍遥的多。 想到此,她笑了笑,问,“那你这报,打算何时开始办起?” “自然是越快越好。你方才倒是提醒了我。若真要办,何不趁着棋坛争霸赛的东风一起来呢?这可是今年以来京城最轰动的大事了!” “这么急?” 宇文东方见她有些为难,便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道:“你放心,棋坛争霸没个十天半个月是结束不了的。而你这边,我会给你最好的画师,最能落笔生花的文人,最好的制版师父,全力配合你的事。你只需要把做出一个样子来,剩下的事就交由他们去做,若你觉得缺什么少什么的,只管找我便是。我不在,你全权做主即可。” 这么说,“编辑部”这么快就成立了?那么“创刊号”也就这一两天之内就要问世了? 一想到这里,秦桑竟不由得有些兴奋了起来。 好歹做这个她还是相当有底气的。之前在学校也曾经是系报主编和校报的编辑,再加上这么多年看服装杂志的经验,一个四开的小报简直太小case了!想当年那么多期系报不就是靠自己拿着直尺一笔一笔的画出来的么? 可做出“创刊号”容易,这发行的问题该怎么解决呢?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宇文东方就乐了,“你怎么忘了我还有那么多棋楼茶楼布庄子成衣铺子?下棋喝茶的人,人手一份你这样的东西,不正合适?买布料和成衣的人,送他们一份刚开始几期的也就得了,反正也不是多少值钱的东西!” 秦桑没办法不自嘲一笑,“也是。我竟也糊涂了。” “事不宜迟。你这边简单交代一下,我也请人快马加鞭把你可能需要的人叫来,咱们就近找个茶楼讨论一下此事。” “你可真是个急性子……”秦桑叹道。 宇文东方却一本正经的回道:“难得有如此好的商机,自然是寸阴寸金,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么?” 秦桑只能点头同意。所谓“时间就是金钱”的祖师爷,只是这话在古代不用在读书上,反而用在了赚钱上,实在有些会让读书人们听了不舒服吧! *************** 这一忙,就忙到了日落西山。秦桑帮这个报纸,取了一个言简意赅的名字,叫《帝都杂报》,说白了,就是讲皇城根儿下的这些事。 关于这第一期“创刊号”,秦桑先征求了制版师傅如今最大的版面为几何,然后授意画师根据她的意思和版的尺寸草画了一个各版面的分布,最后再和几个书生模样的文人交代了各个版面的内容要求。 那些文人显然也是宇文家御用的文人了,听说平日里的工作就是在印刷厂整理诗集文稿佛经等印刷品的校正工作的,文字功底自然是不差的。虽然他们觉得秦桑说的事情实在有些稀奇,但也只好先尽快适应接受,然后再绞尽脑汁的想着该如何填充这些内容。 负责“头版”的书生是神色最为轻松的。毕竟每日邸报也是他经手的,用白话再解释一遍,基本毫无压力。 “副刊”的书生虽有些为难,但好在有一半的版面被福记的开张广告给占了去,也减轻了不少心理压力,大不了回头找几个有意思的话本连载上去就算了。 这“焦点”版的书生,原创压力似乎比较大。恐怕从今天起他就得吃住在博弈棋楼,当个现场的“速递记者”了。但好在他本身也是个爱下棋之人,能从日复一日的枯燥工作中解放出来,去自己梦寐以求的“赛事现场”,再苦也是值得了。不过是玩笔头的事儿,又是用白话写,所以神色也还算过得去。 最痛苦的,自然是这“社会市井”版的书生了。这张家长李家短的,厨王是谁,青楼当红花魁又是谁,他又怎么知道?京城这么大,说起来新鲜事也不少,可真要短时间内挑出几件让人弹眼落睛的,还真是有些难。 见他这么为难,秦桑也只好表示同情,同时好心的帮他支起了招,提点一下。 “你这差事吧,说为难,也为难,可说简单,也简单。” 那书生没听明白,苦着眉头瞧着她。 秦桑便笑着解释道:“比如说,你只需要找几个讨饭的乞丐,许诺给他们些银子,让他们出门打听去,当天回来信儿的,就给钱,回不来信儿的,就不给钱,这不就成了?说真的,你说着张家长李家短的,谁会在意你说的真的假的?不就是图个新鲜嘛!最重要的是新奇!有聊头!你记着,就算是打听回来的是真人真事,这回头咱们用的时候也得改名换姓,否则被人家找上门来可不好了。这版说白了,就是给老百姓图个乐,不像‘头版’得字字斟酌,免得被官府抓到了毛病,又不像‘焦点版’,非得要精通棋道、写的内行才行,免得被懂棋的人看到贻笑大方。懂了么?” 这么一通解释之后,那书生霎时就醍醐灌顶,拨云见日了,连连感谢秦桑的提点,顺道也接受了来自其他版面的“小编”们的白眼。--要是一开始知道这版最不需要费脑子,谁还拼了命的避开啊!真是便宜了这厮了! 好不容易这个“编辑部”大会开完了,也定了后天一早在印刷厂汇合,交稿,定稿,付印了,各人各自散去,只留下一直坐镇却不开腔不发表意见的大老板宇文东方和新任的“报社总编”秦桑两个人相对而坐了。 ** “这么看着我干嘛?”秦桑看着宇文东方温雅到骨子里的直勾勾盯着自己眼睛的笑容,伸手端了杯茶润润喉,闲闲发问。 宇文东方唇角笑意加深,漆黑的眸子更显温润,“我真是越发好奇你到底还有多少本领是藏在你那漂亮的小脑袋里的。” 噗嗤。秦桑差点喷了茶水,有些狼狈的瞪着他,“喂,你是诚心想看我笑话是不是?” 宇文东方却一脸淡定的继续冲着她施展荷尔蒙全开的美男笑,“我现在总算明白你为何如今一点都不想回秦家了。既然你靠自己都能活的风生水起,那还要秦家做什么?似乎除了徒增烦恼之外,别无用途。” “谢谢你的理解。”秦桑开了句玩笑,也帮他加了杯茶,“当然,更谢谢你帮我隐瞒了这么久。” 宇文东方轻笑出声,“我哪里像是多嘴的长舌妇?给你找麻烦又不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 秦桑笑笑,举起茶杯,敬了他一下。 宇文东方也含笑端起了茶杯,隔空互敬了下,一饮而尽。 “不过……”宇文东方茶杯放下,顿了一顿,笑容微敛,正色对秦桑轻声道,“你虽不想回秦家,可有些事,你恐怕还是要凑上一耳朵,听上一听的。” 秦桑不明白他想说什么,所以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秦家终于要嫁女儿了。这事儿,你可听说过?” 秦桑失笑,“秦家女儿多得是,不嫁才是稀罕事,我至于要这么上心么?” “可这次嫁的人,我想你一定感兴趣。” “哦?”秦桑挑了挑眉,静待下文。 “是秦竹。”宇文东方淡淡的吐出这三个清晰的字。 秦桑没办法不心中一顿,但面上却依旧保持平静,“她也该嫁了。论年纪,她是最大的,自然得最先出嫁。” “可你知道她嫁的是谁么?” 秦桑淡淡一笑,“她嫁的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宇文东方却盯着她的眸子,一字一顿道:“绝对有关系,而且是致命的关系。” 秦桑不解,“怎么说?” “只要有你在,她就嫁不了!” 秦桑一惊,“什么意思?” “你可知道她嫁的是谁?” “……?” “就是宁王,慕容晟!” 秦桑手一抖,这次是没办法不吃惊了。 “宁王一直没有立正妃,这次官家和皇后娘娘无论如何都得为他指婚了。尽管京城里各大望族和名门递过去的名册数不胜数,可官家到底还是选了秦府的嫡女指婚给宁王做宁王妃。” “嫡女?”秦桑不由自主的重复了这两个最关键的词。宇文东方没有说“秦竹”,而是说“嫡女”,这意思就显而易见了。 成了宁王府的正妃,那身份自然得是嫡女。所以,皇帝和皇后才不管各家的女儿姓甚名谁,他要的,就是一个苗红根正的身份! 她似乎明白宇文东方的意思了。 如果秦桑死了,那么,秦竹自然是可以敲锣打鼓明媒正娶风风光光的嫁过去。 可若秦桑没死,又是单身的话,而宁王又有意挑衅的话,那秦天楚只有两个选择了。 一是真的嫁了个“嫡女”过去。二,瞒天过海,依旧把秦竹扔过去,可结果就是欺君之罪,最后可能死的很惨。不仅秦竹会被羞辱万分的送回秦家去,最后还得让整个秦府因欺君之罪而后果不堪设想。 怪不得慕容晟非得要结识自己,非要确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如今的处境,原来深意是在这里! 他显然很不想和秦府结这个亲,却又苦于找不到理由。如今发现了自己的存在,估计是真的要倒打一耙了! ** “没错,是嫡女。”宇文东方极有耐心的接着解释道:“你可知道京城有那么多高门嫡女,为何官家偏偏选了秦家的女儿?” 秦桑不知道。 “因为秦总镖头是官家最信任的人。” 话说到这里,秦桑再笨也听出里面的意思了。 --秦府是皇帝的人,所以他把自己最相信的人的女儿嫁给自己的儿子,可这儿子偏偏还不肯收,只能说明,这儿子,显然并不是皇帝所相信的。与其说给他选了个妃,不如说在他身边安插了一个眼中钉,肉中刺。 秦竹是聪明的,而且她也从不掩饰自己的聪明和本领。如果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间谍”也就罢了,可难就难在这“间谍”身怀绝技,冰雪聪明,说难听点,还心狠手辣。这样的女人,放在身边,慕容晟要是能睡得着才怪! “怪不得潘府会倒的那么快……”秦桑长叹了口气,神色凄然。 宇文东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无声安慰。 秦天楚靠什么能取得皇帝的信任?自然是他的“功劳”! 帮助皇帝除掉他所不信任的人,他完成的干净漂亮,自然就会为自己加分,自己的妻室一族与之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只不过是他踩着肩膀和骨骸往上爬的阶梯罢了。 看来,这件事,明眼人都心知肚明,所以才会对秦天楚如此忌惮。 这些明眼人,当然还包括慕容晟。 自己这次的确是有些自作聪明了。当初还以为慕容晟接近自己是为了笼络秦家,现在看来,完全相反了! 秦家根本就不是他该想的势力,那是他老爹的“嫡系”力量,是绝对的政敌!他除非脑抽了才会打这个主意去暴露自己的野心! 如今一点都不难理解他为何看中了自己这个对秦家而言已毫无用处的落魄人物了。 他只不过是趋利避害而已,既不违背他父皇的旨意,还能找个能捏得住放在手心里,继续韬光养晦。 也真不知这么高明的法子,浪费了宇文东方多少珍贵的脑细胞…… 要知道,慕容晟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知道她的近况的。这出谋划策者,当然是知道她回京并对她了如指掌的宇文东方。可这如今拆台者,竟还是宇文东方。只怕这是连慕容晟自己都想不到的变故。 “可你明知道这些,却还是把我扯了进去。”秦桑盯着宇文东方,沉默了半晌,终于缓声开了口。既然宇文东方话说到了这里,她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既然你已把我扯了进去,为何现在又告诉我这些?” 宇文东方抿了抿唇,为自己慢悠悠的斟满了一杯茶,端起,放在唇边,一点一点的倒进肚,缓缓地又放下杯子,才复又看向她,面色平静的如一潭无波的湖水,“因为我现在已不想把你扯进去了。” 秦桑不说话,静静的等着他的解释。 顿了几秒,宇文东方才接着轻声道:“既然你真心实意的想过这种平静的日子,我就想要想尽办法成全了你,因为,我看的出,你已和以前不同了。我若是还把你拖进去,那我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秦桑皱了皱眉,“这么说,你一开始确实想过把我扯进去?” 宇文东方并不否认,“你该知道我们每个人都身不由己。只要冠了一个姓氏,那就和父母一样无从选择,只能履行这个姓氏所要赋予的使命。……包括你,‘秦’桑。你别怪我,要怪,你能怪你,姓了‘秦’这个姓!” 秦桑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依然感谢他的坦诚。“可怜生在帝王家”,当然不仅是指那些皇子皇孙,也同样指这些名门望族的子弟们。既然一出生就注定了命运,那就无法怨天尤人。 “所以你才要帮我开福记,稳住我,留住我?”秦桑逼视着他,连声发问,“你为什么现在突然又告诉我这些了?” “我说了,我想法变了。我现在很想给你你想要过的生活。”宇文东方毫不避讳她的逼视,淡淡的回答她。 “怎么会突然这么想了?” “我也奇怪我为何突然就这么想了……就是那么一刹那,我突然就这么想了,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宇文东方自嘲一笑,“或许就是不忍心吧。” “你不忍心什么?”秦桑不太明白。 “不忍心把你辛辛苦苦用双手建立起来的这一切,被一夕之间全部毁掉。” “那你不担心你如今这么跟我说了这些话,会让慕容晟不高兴么?我若是为了秦家,就此消失,慕容晟不就得乖乖的娶了那秦竹?” “你本是自由的,走不走,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他要怪也怪不到我头上来!”宇文东方淡笑道。 “可我问你,如果我不走,又会怎样?”她很想知道这个答案。既然宇文东方让她卷进了这个局里,她想他总会指点她该怎么做。 “你不走,极大的可能就是,秦竹被退婚,成了全天下的笑柄,恼羞成怒之后掘地三尺定要找你麻烦。但就算如此,秦家还是得嫁一个嫡女的。因为这本来就是官家的意思。那么,你只要还在京城,你就得嫁给慕容晟。” “慕容晟就不怕我也成了官家安插在他身边的棋子?”秦桑不理解。 宇文东方笑,“他至少还明白你是个比秦竹好上一百倍的女人。” “就算我和离了,还带着孩子,他也愿意?” “相信我,他愿意。” “官家和皇后娘娘也不介意?” 宇文东方依然点点头,“别忘了,本朝长公主可是三次改嫁的,带着三个不同驸马所生的孩子。” “可她毕竟是公主……” 宇文东方打断了她的话:“她也是女人。官家不介意,谁还敢说什么!” “……”秦桑再也无话可说。 沉默了一会儿,她才又道:“看来我非得嫁给慕容晟了?既然如此,你今天又告诉我这些事做什么?让我稀里糊涂的卷进去,不就得了?这原本不就是你设计好的么?只要这件事成了,你不就在慕容晟面前立了大功了吗?!” 宇文东方神色凝重了下来,“你非要说这么难听的话么?” 秦桑憋着一口气瞪着他,那意思不言自明。 宇文东方舒了口气,缓了缓,才道:“我说过,我会帮你过上你想过的生活。如今,趁局势还未变坏,你必须现在开始就早作打算。秦府一旦听到被退婚的消息,第一时间定是把你接回去,去拯救整个秦府上下人的性命与前途。这样一来,你所说的和秦府恩断义绝的话便是天边云烟,根本不现实。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当他们不需要你的时候,随你自生自灭,也无人问津。但若他们需要你的时候,你连笑的自由都不会再有!” 秦桑心中发寒。她当然知道宇文东方的意思。他一点都没有夸大,所以她才会紧张,希望他能至少为她出出主意。 “而相应的,秦竹自然就不会放过破坏了她精心筹谋的好事的你。这次退婚,会让她再也无法在京城抬起头来。她也年纪不小了,一夕之间再次沦为庶女,怕是这辈子也难以嫁到什么体面的人家了!……她是什么样的成长经历,是什么样的性子,你这个做姐妹的,心里必然是清楚的。” 秦桑当然清楚。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本来她还想着是否有比拿秦竹做“药人”更好的法子治好身上的毒,没想到老天竟也和皇甫宜一样,最终还是要让她们短兵相接,你死我活。 真不知道秦竹看到她还活着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恼怒。她若是有命回秦府,只怕也没命出秦府! 而这些,宇文东方当然是不可能想得到的。除了她自己,世上真正尝过秦竹真正手段的人,只怕还没有第二个。他能想到的,无非是他的脑容量范围之内的。 “这样一来,非但你嫁不成李中玉,还得被赶鸭子上架等着嫁给慕容晟。你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他这正妃并不是好当的,这往后的日子,怕是连我都想象不到的艰辛。至于福宝,他的处境,恐怕就更加艰难。到时母子分离,怕是难免的。若福宝被留在了秦府,秦竹会如何对待他,也是可想而知的……” “别说了!”秦桑听不下去了,断然打断了他的话,表示她不想再听讲下去,同时似笑非笑的冷冷的瞧着他,“看来我只有走了?放下我辛辛苦苦做出的这一切,偷偷的,走得越远越好?最好躲在深山老林里等到七老八十再出来?” 宇文东方抿紧了唇。他岂会看不到她眼底的怨怼?那是对他的埋怨和谴责。她当初给了他最真诚的信任,可如今却面临着被利用的结局。她也该这么瞧着他的。尽管他已是及时回头,在亡羊补牢了。 唯一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帮她,渡了这个他亲手为她设下的劫难。否则,他会良心不安。只怕这辈子也无法再面对她的眼睛了。而至于能不能顺利帮到她,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 憋死人的一段沉默。 半晌之后,宇文东方才微蹙了眉头看着她,低声道:“你是不是心底还在怪我?” 秦桑苦笑,垂眸,看着桌面上跳跃的烛火,“我怪你做什么?你也是身不由己,不是么?何况你现在能说出这些,已是帮了我的大忙了,我谢你还来不及,怎么还会怪你?” “那我问你,你现在可还愿意信我?” 秦桑抬眸看他,“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宇文东方叹道:“你若信我,就听听我的安排,如何?” “你要帮我?” 宇文东方点点头。 “可你真帮了我,那就真的得罪了慕容晟了!” 宇文东方没所谓的一笑,“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一步,还怕更坏些不成?” 秦桑心里有些感动。她明白做出这个决定对他而言是怎样的一个抉择,她更不该这时候再把怨气发到他身上的。因为他本就没有这个义务无条件的帮自己,可他毕竟还是做了。就算是幡然醒悟,也未免对自己太好了些。 “再说,你帮我接二连三想了这么多可以赚到大钱的点子,我不帮你,还能帮谁?我还想着日后咱们还能一起联手赚更多的银子呢!”宇文东方又紧接着补充了一句。 秦桑感激一笑,不再多说什么。——宇文东方曾明确说过,世上有比赚钱更有价值的事。和慕容晟的关系,现在就是比赚钱更有价值的事,然而,他却是中途突然放弃了。 能说他最后的一个解释是画蛇添足,欲盖弥彰,完全不够说服力么?!这理由,只怕连自欺欺人都有些站不住脚吧…& 073 终于下定了决心[手打vip] 李中玉凭着记忆原路返回到垂榕院的时候,两个小丫鬟正坐在院子里绣东西。见李中玉回来了,忙起身行礼。 “大小姐可醒了?”李中玉问。 一个个头稍微高些的丫头回道:“是,已醒了。不过眼下正睡着,等会儿药煎好了,我们就去拿了让大小姐喝。” “方才二小姐开的方子可在你们手里?” “是。”小丫头应着,拿出一张纸来,“他们抓好药便还给我们了,先生请看。” 李中玉接过来,看了眼,又还给了那小丫头,然后才道:“我去看看你们家小姐。” 小丫头忙要领路,李中玉却摆了摆手,“不用。你们就在这儿坐着便是了。” 两个丫鬟互相对视了眼,虽觉得不妥,但还是只能驻足不前,看着李中玉径直走了进去。这人可是二小姐的朋友,若真是得罪了他,她们两个可真是惨了!还是当做没看见的好!这么想着,两人很有默契的又坐了下来,继续自己手里的活计。 ** 李中玉进了房,发现秦桑果然是在睡着,而且似乎还挺沉。 平时总是神采奕奕、精力充沛、果断精明的人,睡着了之后竟会如此的沉静安稳,像个孩子似的毫无心思,单纯静好。 他有些失态的怔在床前,失神的瞧着,反而是睡在床上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手指动了一动,然后突然十分警觉的睁开了眼,反倒把李中玉给吓了一跳。 “你……醒了?”李中玉狼狈又仓惶的回了神,忙问。 秦桑见是他,一身的紧张感顿时卸了下来,笑了笑,撑起身子靠着床头坐起来,双手揉了揉太阳穴,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 “你似乎很困?”李中玉坐下,帮她倒了杯水。 秦桑无奈笑道,“你若是昨晚连续几天睡不好,怕是也一样会和我一样犯困。” “所以你趁着装病的机会,索性大白天得空睡上一会儿?” “你非要这么说也行。”秦桑很自然的接过他手里的水,喝了一口,才淡淡问道,“几日不见,你演戏的本领也见长啊!老实说我晕过去的时候,还担心你接不住戏。” 李中玉勾起唇角,“你既然都冲我那样眨眼示意了,我总得动动脑筋才行。” “看来你还不是很呆。”秦桑抿唇浅笑,又道:“秦竹找你说什么了?” “真没想到她竟是蓝儒尘的外孙女!原来你身上的蛊毒竟是她下的!好歹毒的心思!真是侮辱了这么一个好名字!”一听秦桑提到那个女人,李中玉瞬间便收敛了笑容,正色看着秦桑。 秦桑挑挑眉,“意外么?” 李中玉诚实的点点头,“比我知道你竟是这个秦府的大千金还要意外!难道这就是你回了京也不愿回家的原因?” 秦桑只是喝着手里的茶水,并不答话。而这,李中玉当然瞧得出,这其实就是一种默认。 “真难为你连睡觉都要绷着一根神经……”他很低很低的,带着极怜悯极心疼的神态,看着她道。 秦桑不答话,喝完了杯中的水,放下,才缓声道:“该知道的,你也都知道了。秦竹就是蓝儒尘的外孙女,的确是她害了我。而那裴之啸,也因为她的陷害而弃了我。如今我突然出现在秦府,秦竹心里不爽,已是事事都在针对着我,老实讲,我在秦府的每一刻,都如履薄冰,需要格外谨慎。方才秦竹一听到你的名字便叫你过来帮我诊治,定是想着你好歹和她是有些交情的,怕是想借你的手来继续害我,毕竟她不敢在秦府里亲自下手。只是不知道你刚才跟她出去,又是怎么跟她说话的?可有露出什么破绽?” “你们到底有什么仇恨非要这么手足相残?”李中玉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出了一个他根本无法想得通的问题。 秦桑却笑道:“你错了。不是相残,是她在害我!她是个唯我独尊的人,我碍了她的事,她自然得除掉我。这是她的一贯做法。” “这我倒是相信的。她和你虽是姐妹,性子却差了十万八千里。方才她就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真是好一个泼妇!” 秦桑扑哧笑出了声,好笑的看着他,“她怎么骂起你来了?” 李中玉也失笑道:“她非要问我从你的脉象里看出了什么,我就坚持咬定说除了热气中暑急火攻心之外并无其他。她试探了几次我都这么说,她就发火了,指着我鼻子骂,说我是庸医,是出来顶着师父名声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 如果不是环境不允许,秦桑真想就顺着性子朗声大笑了起来。单是想象一下那场景,都足以让人喷饭了,真是可怜的孩子! 无奈,她也只好捂着嘴巴悄悄的笑了个痛快,心下对李中玉表示深切的同情,嘴上却是不饶人,“她也没骂错你,你的确是个骗子!” 李中玉也好笑的模了模鼻头,等她笑个够。 “她本来还希望你能帮她点什么,结果你竟是这么耍了她,她不骂你,骂谁?”秦桑终于笑了个够,才开口道。 “我只是好奇,她既然也是在你家人眼里是个通医的,为何就不能亲自帮你看诊?只是号号脉而已,便知你身上毒蛊有否被彻底解掉,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 “她不敢。即使她很想,她也得避嫌。虽然她性子火爆,却是该细心的时候便极细心的人。她不确定我还记得多少东西,不知道我是不是记得是她下的蛊,如果靠我太近,她担心我会反过来报复她。” “还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李中玉感叹。 秦桑却认真的看着他,摇了摇头,“这次你却是说的不对了。今日我假装晕倒,让你过来,原本只是想着和你商量些事,现在我却不这么想了。我现在是下定了决心了,也决定做一回小人了。我眼下与她无碍,她却仍有杀我之心,我若不主动出击,只怕下次就没这么幸运了!” 李中玉一愣,“你什么意思?” 秦桑正色道:“还记得师父说过的话么?关于解药的。” “对!”李中玉这才反应过来,“我自知道秦竹便是那下蛊之人之后,就一直好奇为何你要舍近求远,不直接从她这里来拿解药……” “也不怪你会这么想。但凡不吃透我身上中的是何种蛊的人,都会以为这毒蛊,也和一般的毒药一样,会那么容易的拿到解药便解了毒。其实却是不然的。上次师父在讲到解药的时候,你是被支了出去的,所以并不知道细节。你只需知道,秦竹手里是没有解药的,从她这里要解药,那是打草惊蛇。” “上次师父却说解药在你身上,那是何意?”李中玉蹙紧了眉头,问。 “解药不在我身上,却在于我的心。”秦桑指了指自己的心,“就看它怎么决定而已。” “所以,你的决定……就是你方才所说的下定了的决心?” 秦桑点了点头。 “那是什么?危险么?”李中玉顿时就紧张了起来,“她看起来本领不弱,你可想好了?” 秦桑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臂,让他放松,“别紧张。她的确武功目前比我厉害,可有些事并不是一定需要武功才能做到的。你先说,你肯配合我么?” 李中玉毫不犹豫的点头,“这还需要问么?” “就算可能我的法子会有些残忍?你们读书人不就是讲究个以德报怨,仁义天下么?” “你真当我也是那种愚钝之人?孔老夫子,千古圣人,尚且反对以德报怨,言道,若以德报怨,那‘何以报德?’本应‘以直报怨,以德报德’的。秦竹与你不义在先,你就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又何错之有?!”李中玉说的义愤填膺。 “这会儿看来,你倒真是一点都不呆了!”秦桑很满意他这种反应,便不由得打趣起了他。 李中玉却仍一脸严肃的继续道:“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不为你着想,还为了谁着想?你若好不了,我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生死相许一样的表白,这么突兀的火辣辣的扑面而来,让秦桑心里无法控制的一个颤动,泛起了一片潮湿的涟漪。她竟一时没反应过来该怎么接话了。 “你先说说你的法子吧。”李中玉也红了脸,有些生硬的别过了脸,看着墙壁,低声道。 秦桑缓过神来,抿了抿唇,才道:“你得容我仔细想想。想好了,我会再跟你仔细说明。今日你先回去,晚上我会再‘晕’一次,到时我会让秦朔再去找你。” “好。”李中玉虽然答应了,身子却是动也不动。 “你还有话要说?”秦桑笑笑。 “你……就不问问福宝好不好?” 秦桑安心笑道:“他在你那里,我放心的很。他这两日可乖?” “夜里有些吵闹之外,别的时候还算好。” 秦桑心中一酸,低声道:“真是辛苦你了。” 她不是不想问,而是真的不敢问。问了只会更牵挂,反而不如不问,徒增烦恼。 “你能如此信任我,我已高兴极了,哪里算得上什么辛苦?再说,这本是我分内之事。” “今日……看你提着大雁……是想来提亲么?”秦桑整理了一下情绪,抬眼又看他,问道。 李中玉点点头,“你信中已说的很清楚了,我也不能再假借刘娘子之手了。她是个从未见过世面的小妇人,根本不适合到秦府来跟秦总镖头提亲。只能由我自己来。可谁知,事情竟比我想象的复杂多了……” 秦桑猜得到他指的是什么,忙道:“提亲的事,今日这么一闹,我心里也乱了,也得容我好好想想,你万不可轻举妄动,反而到最后会惹了麻烦上身,连你到秦府来都变得不可能了,就真的麻烦了!” 李中玉同意她的话。她是有主见的,而秦府的事又是他模不透深浅的,眼下除了配合她之外,他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直到今日,他才真切的觉得自己以前所谓的不惧门第的想法,是何等的幼稚可笑!这个世道有了门第之分,就有它存在的价值。连朝廷命官都被秦府的人给扒了衣服棒打而走,自己这毫无身份的一介草民,岂不是自讨没趣来的么?若他真有宇文东方那样的门第,他提亲的事,还会变的如此艰难么?只怕轻轻松松,简简单单的,便能风风光光的把心上人迎娶了去,顺理成章的白头偕老。只可惜,他不是。 “今日裴之啸这么一闹,应该很快就传到慕容晟的耳朵里了。你猜他会怎么做?”秦桑突然又问道。 “那裴之啸口口声声说你们并未和离,却是为何?”李中玉反过来把他的疑问抛了出来。 秦桑自然没办法跟他解释这和离文书的来历,只是道:“他是胡搅蛮缠罢了。我虽不知他怎么专挑了这个时候来闹,但也觉得此事绝非巧合。裴之啸就算是再变,也不至于变的如此不堪。他必定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难不成他还想从秦府得到好处?”李中玉想了想,猜测道,“到时慕容晟若按照你信中所说,跟官家提了此事,秦府最快的法子,似乎就是把裴之啸抬出来,说你们并未和离,如此一来,你们不是要反过来求着裴之啸一块演戏了么?他走的时候反复说什么天大的麻烦……恐怕他也是不知从哪里听到了风声,知道你们为了息事宁人,必定要回头求他合作,如此一来,他就可以提条件了!” “裴之啸还没那么大胆子和秦府谈条件!”秦桑冷笑了笑,“他也没理由知道慕容晟心里在想些什么!如果他真的冲着你方才说的目的来的,那他幕后肯定站着别有所图的另外一个人……” 说到这里,她突然怔住了,嘴角的笑也僵硬了下来。 如果裴之啸真是照着这个目的来的,那他身后站着的人,莫非是宇文东方?! 除了宇文东方,似乎并没有外人知道慕容晟的心思! 可,宇文东方这么做又有什么目的?他明明不需要这么做啊! 还是她多想了? 她突然想到了宇文东方所谓的要她相信的“办法”。 难道这就是宇文东方所谓的办法?! 把裴之啸抬出来,搅乱了这原本已经混乱的局面,拖上一段时间,让慕容晟无法开口,等到秦竹嫁过去之后,再清理掉裴之啸? 这的确是个比让李中玉求亲更快的办法,虽然实在难看了些。 这个人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呢…… 如果真是这么回事的话,裴之啸定是能从宇文东方那里拿了什么极大的好处才会如此不要脸的来这么一出。人的心被熏染了之后,还真是底线越来越低了。 只是不知道裴之啸能否坚持到最后一步。她当然不可能跟秦天楚说些什么。万一秦天楚真的怒了,烦了,把裴之啸给怎么了,这戏,只怕就演不下去了…… 果然是越来越复杂了呢…… *** 李中玉不明白秦桑怎么突然就变了脸色,也不说话了,忙问:“怎么了?” 秦桑回神,故作轻松的一笑。她在信里并没有告诉李中玉是宇文东方告诉了自己这个秘密,也是为了帮宇文东方保密,相信他对自己方才的话也不会多想才是。 于是,便顺口说道,“没什么。我只是突然觉得我想的太多了。那应该不可能。他有什么本事能知道慕容晟心里的想法?他京城也不认得什么人,本身又只是个偏远小官而已。我看他不过是进京办事,听说我回家了,然后过来打打秋风罢了。不过,他再怎么这样闹也没用,你想,我今日都已经把和离文书拿了出来,他裴之啸还能赖得过白纸黑字,官府印章?这事我会和爹爹商议一下,看怎么处置,但你放心,关于慕容晟想法的对策,我心里也是有数的。你不必瞎担心了。先回吧。” 秦桑既已话说到了如此地步,他也不好再多问什么,又叮嘱了几句让她小心的话之后,便起身离开。 她在这秦府里过的不安生,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又帮不了什么忙,实在让他也没脸再继续呆下去。 这绝不是他可以袖手旁观的事。他必须也尽快出去想些什么法子才行呵…… ------题外话------ 祝各位儿童节快乐,嘿嘿& 074 请君入瓮【手打vip()】 李中玉走后,秦桑又躺下去,努力让自己再睡一会儿。不管做什么事,总得养足了精神才行。 醒了之后,两个小丫头端了药进来,秦桑趁着指使她们出去倒水的工夫,偷偷的把要倒出了窗棂,全部灌给了窗脚下的花草。 又歇了一会儿,秦朔又来了,看看她怎么样了。见她神色还算好,便笑道:“那李先生确实是有些本事的,还真药到命除了。大姐今日可是吓坏我们大家了。” 秦桑感激一笑,但还是抚着胸口皱了皱眉,道:“我这两年身子是不大好,今日那大夫来的时候我因为昏着没来得及说,其实我近日一直觉得有些胸闷来着。你看是不是晚点再请他来一趟,抓些药。” 秦朔一听,神色也凝重了起来,“有病就得治,很多大病都是水滴石穿的,不能马虎了。大姐既然回来了,咱就好好治治这病根。我看,也就别叫李先生来了,你也知道咱们家都是请庞先生来的,我晚些时候就请庞先生来帮姐姐看看行了。” 秦桑笑了笑,“别麻烦他老人家了。一人的病同一个大夫来医,也比较省力些。” 秦朔见她这么体贴老人,也就不再与他争辩,爽快的点了点头。 “爹呢?在书房么?”秦桑顿了顿,又问道,“我想去找他一趟。” “是为了裴之啸的事?”秦朔蹙起了眉。 秦桑点点头。 秦朔叹了口气,道:“你还是别去了。爹怕是这会儿不想见你。” “哦……”秦桑颓丧叹了声。 “他不是不担心你的身体,而是真是被那裴之啸给气着了。” “我能理解。” “大姐或许不知,那裴之啸今儿下午又来闹了一场。” “什么?”秦桑一惊,这倒是她没想到的。他还真是属蟑螂的,精神如此顽强。 “不过这次他依然没能进门,爹直接让人把他轰出去了,也吩咐了以后来一次轰走一次,绝不容许此人进门半步。” “哦……”秦桑能理解秦天楚此时的心情,愈发觉得去找秦天楚这件事,委实需要点胆量。 “大姐,你和那裴之啸到底是怎么了?”秦朔为难了一下,但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秦桑苦涩一笑,“都是孽缘罢了。你先去忙,我等会儿还是要去找爹一次的,跟他老人家陪个不是。” “大姐还是今日别去了……”秦朔一听她有个意思,忙不迭的赶紧阻拦。 秦桑知道他的意思,但这件事,不能拖。秦天楚心下如今不爽,她若是再不出面,只会让他更加生气,不如直接面对的好。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见秦桑已下定了决心了,秦朔无奈,也只好放弃阻拦。 ***** 秦桑之前是极少出现在秦天楚的院子的,这是秦府不成文的规矩,而因着这个规矩,才愈发显得秦天楚这个大家长的威严,显出对他的敬重。 所以,当秦桑出现在门外的时候,秦天楚微微愣了愣。 但,他的隐隐意外只是那么一瞬的事情而已,旋即他便又垂下了头,对着眼前的棋盘,拿着手里的棋谱,一个人自娱自乐。 秦桑知道他心里还气着自己,心下更觉得愧疚,壮了壮胆,也才敢上前,把手里提着的篮子搁到桌面上,从中一一拿出酒菜和两盅简易的冰品。 “爹,女儿亲手做了些小菜,想陪您喝两盅。” 秦天楚拿着棋子的手微顿,但目光还是没有移开棋盘。 “爹爹看看这冰品可还爽口。今日天气热,正好祛暑。”说着,秦桑把一碗搁了女乃和冰的红豆羹推到秦天楚的面前。 秦天楚终于把目光移到了那碗羹上面,许是觉得稀奇,便问了句:“这是什么东西?” 秦桑见总算有了点成效,忙趁热打铁的伸手撒娇着放在了他的肩上,像记忆中之前的秦桑也经常做过的一样,轻轻的揉捏着他的肩,柔声道:“这是女儿特意想出来的好东西,爹一定要尝尝。” 秦天楚的神色再也僵硬不起来,伸手拿起了汤匙,放在嘴里,尝了一口,立刻便被那从未尝过的口感给吸引住了,忍不住又紧接着喝了第二口。 “爹,今日之事,都是女儿造的孽,爹千万别忘心里去。爹要是因为女儿而伤了身子,女儿可真是罪孽深重了。” 秦天楚默默的吃着,静静的听着。好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把碗放下,道:“我早说过,那裴之啸居心不轨,你偏不信。如今你总算是亲眼看到了,我就算是想气你,也气不起来了。只是觉得有些生闷气罢了。” “这么说,爹不是气女儿?”秦桑忙接口道。 秦天楚没说话,端起碗继续喝着。 秦桑知道这就是他的默认之意,便堆起了笑脸坐在了他的对面,道:“谢谢爹!不过,就算爹不跟我计较,我也过意不去的。不管怎样,让爹如今堵了心,便是女儿的不是。裴之啸的事,就让女儿来处理便是……” “你来处理?”秦天楚皱着眉看了看她,“你能做得了什么?既然回到府里来了,就得有个做女儿的样子!难道你还想像之前那样乱来么?!” 秦桑被他的口气吓的一怔,没敢再多说什么。 “你既已与他和离,那便与他无关了。他现在就是一芝麻县官,若再这样闹下去,为父自有办法惩治他。这些事,你就不要管了!” 秦桑只好点点头,伸手倒了酒,推给秦天楚,“爹,这是您最爱喝的酒,我陪您喝上一杯。” 秦天楚凝眉看着她,“你不是还喝着药的么?喝着药的人怎么能喝酒?” “那……爹您就自己喝吧,女儿帮您续杯。”秦桑忙赔笑道。 秦天楚轻轻哼了一声,拿起筷子,开始用餐。秦桑则是小心翼翼的陪着他,不敢再多提一句他不爱听的话,只无关痛痒的说些闲话,不让气氛沉闷下来。 直到这时,秦桑也才算认清了一件事,那就是,不管秦天楚对潘玉娘后来如何,至少到两年前为止,秦天楚还是很在意潘玉娘这个结发夫妻的。至少,只要他在家,他都是要和潘玉娘一起用餐的。而如今,就算蓝丝影成了秦府的主母,可似乎她也没到达当初潘玉娘的位置。看这里的意思,他是习惯了一个人用餐的。 明明有这一大家子妻子子女,却最后还是一个人默默的用餐,不知怎么的,秦桑竟感到了一种寂寞与悲凉。为秦天楚。 …… 然而,秦桑怕是忘记了,就算秦天楚在这样的院子里想要得到一丝的安静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就像此时,若不是她提早了一步,也轮不到她能在这里陪秦天楚吃这顿饭。 她的存在,挡住另外一个人。 一个最讨厌别人挡在自己前面的人。 **** 秦竹用少有的耐心按耐住自己脾气,静静的等着里面的人把饭吃完,把话说完,然后看着秦桑拎着食盒从里面走出来,再悄无声息的跟在她的后面。 今天晚上,她无论如何都得做一些事。否则,她怕是真的睡不好觉了。 秦桑一路走的不疾不徐,似乎心情很不错。 回到垂榕院,把食盒交给丫鬟带走之后,自己就倒了杯茶,似乎在等着什么人来。 果然,不到一会儿,秦竹便瞧见那个白天刚被自己骂了一顿的李中玉竟又被秦朔的贴身小厮客客气气的带来了! 这倒是让秦竹吃了一惊,耳朵更紧的贴在了房顶上,要听听看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如果说白天他是救急,那今晚就算秦桑不舒服,也该找庞先生,怎么可能让这个素未谋面的江湖骗子再来一次?而且似乎是秦朔的主意!这两个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这个李中玉一定有什么蹊跷! 这些想着,秦竹心下的警觉也提升了顶点。直觉告诉她,这个李中玉,一定不是为了普通的治病目的而来。他一定和秦桑有着什么不一般的关系。 这么想着,她就愈发屏住了呼吸听了下去。 一开始,两人倒是真的在似模似样的讨论起了秦桑的身子是否有什么不适,没有什么异常。 可听着听着,这破绽就出来了。 先是听秦桑说道:“今日你来的时候,我还没醒,没法问你,所以才请了你再过来一趟,其实也无非是想问问你那件事罢了。” 李中玉似也心有灵犀般的回答道:“我正料到是此事。你且放心,既然是我师父帮你解得毒,自然是一干二净的,不会留下什么麻烦的。” 秦桑又说道:“我身上那毒可是复杂的很,是蓝儒尘亲自配制的,都是死毒,我可真有些不大放心。” 李中玉答道:“我师父是谁啊,怎么可能解不了蓝儒尘的毒?若不是毒解了,你眼下不还得继续受罪么?哪能还有命回来?” 秦桑道:“我知道上次你师父和蓝儒尘见面就是为了我这毒,真是难为他老人家了。我什么时候也得去城外去瞧瞧他老人家,以表谢意。” 李中玉笑道:“你是太客气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本不是为了什么感谢。” “不能这么说。好歹师父也是为了我蒙骗过了那蓝儒尘,说起来,也算是对蓝儒尘这个老朋友不大厚道就是了。” 李中玉轻哼了声,道:“蓝儒尘那是害人,师父是救人,本来就没有什么错。” 秦桑道:“你虽这么说,但道义上终是不合规矩的。说真的,若不是蓝儒尘酒后失言,师父又怎么会知道我身上所中之毒都有哪些,又怎么会育出解药来呢?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得去亲自谢谢他老人家的。只是我眼下行动不便,不能随便出府,只有由你代为转交谢礼了。而这个呢,是你的这份儿,是我今日对你的谢礼。” 李中玉笑道:“你真是太客气了,那我就先帮师父收下,等会儿就连夜给师父送去。可你这份给我的礼,我就不好意思收了。无功不受禄。” 秦桑也笑道:“哪里叫无功不受禄?今日你做的极好!拿着!” “那谢谢大小姐了。”似乎那礼物还不轻,李中玉连说话都乐滋滋的。 “今日就没什么事了,你还得去你师父那里,别耽搁了,快些回去吧。”秦桑又道。 “是。”李中玉应了。没一会儿,就见他从里面走了出来,脸色挂着满足的笑,往外面走去。 秦竹已是气的牙根直痒了。 她就觉得这个李中玉不简单,原来竟和秦桑是这样的关系!这家伙今日还装傻充愣把她耍的团团转,真是活腻了! 还有他那个师父! 该死的老头子,竟然骗着外公把解药套了去,帮秦桑解了毒!这种置江湖道义于不顾的糟老头子,她只有亲手解决了她,才能解了自己的心头之恨,相信外公也会觉得自己做得对极了! 这么想着,她已施展轻功,快步尾随着李中玉一路而去。 这李中玉不是要去找他那师父么? 那她正好追过去看看那老头子的老巢在哪里! 若是顺利的话,今夜就可下手,快刀斩乱麻,不仅能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容易顺利得手,也只有如此,才能以解她心头无处可解之深仇大恨! ------题外话------ 强烈感谢zh彤和秋心自在含笑中亲滴票票…新的一月,拉票啦,哈哈& 075 过招 (上)【手打vip()】 秦竹一路尾随李中玉到了城外。李中玉到底不是习武之人,不管是速度还是警觉都不高,所以秦竹一路的跟踪十分顺畅,并未被他有丝毫察觉。 好容易到了那柴门小院,李中玉推开门,皇甫宜和乔杉正在下棋。见李中玉进来,也似乎有些意外。 “你怎么来了?”皇甫宜先开口道。 李中玉笑着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皇甫宜,“这是秦大小姐给的谢礼,还请师父收下。” 皇甫宜眸光闪了闪,旋即露出满意的笑容,伸手接过,看了眼,便揣进了怀里,道:“秦大小姐果然是言而有信之人。你既已来了,天色已晚,就别走了,明日一早再走。晚膳可有用?我让乔杉帮你备些吃食?” 李中玉笑道,“那就多谢师父了。” 乔杉站起来就要去厨房,李中玉却拦住了他道:“别急,这一局总得陪师父下完才是。” 皇甫宜也点了点头,乔杉才笑着坐下,继续下棋,而李中玉,就呆在旁边观棋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这局棋总算结束了,乔杉这才起身起厨房准备吃的,李中玉则坐到乔杉的位置上,继续陪皇甫宜下棋。 乔杉的速度很快,棋刚下到半局,饭香已经飘了出来。 皇甫宜笑笑,道:“你先去吃点东西,吃完我们再接着下。” 饭菜端了上来,一个炒蛋,一个蒸肉,一个女敕绿女敕绿的青菜,还有一小砂锅的鸡汤,加上三大碗白米饭。 “师父也吃些吧。”乔杉把碗筷摆好,对皇甫宜道,“今日咱们晚饭备的早,想必师父也有些饿了,不如一道再吃些。” 皇甫宜点点头,拿起筷子,刚要夹一根青菜,突然又道:“你这孩子竟不知拿壶酒过来。” 乔杉忙起身道:“我竟忘了师父无酒不欢的了。我这就去拿。” 皇甫宜不悦的摆摆手,“就正在柜子里,我自己去拿。” 柜子距离皇甫宜最近,乔杉虽有愧色,却终究还是让皇甫宜自己去拿了。 皇甫宜打开柜子,弯下腰,从中拿出一个酒壶,三个酒盅,掂量了一下壶中的酒,许是觉得少了,便又打开酒坛往里添了一些,这才端过来,放在桌上。 任谁突然得了一大张银票,都会特别兴奋的。三个人人逢喜事精神爽,不仅吃的快了些,这酒也就下去的也快了些。 可不知怎么的,还没一会儿,乔杉就突然“咚”的一声,一头栽倒了桌面上,面如死灰,昏死了过去。 李中玉显然是吓了一跳,忙出声问道:“师弟,你怎么了?” 可话音刚落,他也神情一滞,同样面如死灰的栽倒在了桌面上。 皇甫宜到底是江湖上行走了一辈子的人,看到这种情形,一下子便明白了过来,霍然起身,对着门外大吼了一声:“是谁下的毒?出来!” 门外并没有回声,只有静谧而沉重的夜色。 皇甫宜的脸色也开始慢慢的变灰。 他自己自然也是有感觉的,但因为内功深厚的关系,尚且能封住了自己的经脉,勉强能支持下去,只是他是无法再站起来了,只能颓然坐在了凳子上,绝望的看着勉强的丰盛佳肴。他的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似乎想不通到底为什么好端端的竟被人下了毒,还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 ********** “常在河边在,哪有不湿鞋。黄老先生行走江湖这么久,想必也是知道这句老话的。”一个清脆的少女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像是鬼魅一般,皇甫宜的眸子瞬间缩了一缩,顺着那声音看去。 一个穿着大红衣衫的少女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她笑的很美,很灿烂,也很满足。 “是你?!”皇甫宜瞳孔中这时总算迸射出了恐惧的光芒,不敢相信看着眼前这个女子。 秦竹笑的很开心,走到桌边,坐下,一脸无辜的瞧着他,悠然说道:“前辈怎么能这么对我外公呢?他可是一直拿你当朋友的,你怎么竟一转头就背叛了朋友道义呢?” 皇甫宜无话可说,只能定定的瞧着她,听她继续往下说。 “那些恩怨,老实说,实在是我秦府的家事,与外人无关。可前辈您为了些钱财却非要踏进这趟浑水,我也只好用江湖手段回报前辈了。还望前辈见谅!” 皇甫宜似乎终于找到了精神,总算开了腔,“所以,是你下的毒,要把我们三个全部都置于死地?” 秦竹愉快的笑着,“斩草总要除根的,否则会很麻烦的。再说,你们三个也没有谁是无辜的,那大家一起上路,相互有个照应,也是理所当然的。前辈难道觉得晚辈做错了?” 皇甫宜绝望的叹了口气,道:“你没有错。这么看来,我们今晚是都要死定了?” 秦竹没回答,而是仍旧笑着站起来,从皇甫宜的身上拿出了那张被他收起来的银票,瞧了一眼,便夸张的嗤笑道:“就为了这区区一千两银子,你就愿意和我外公结仇?” 皇甫宜勉强笑了笑,“我是救人,何错之有?拿蛊害人,本来就是阴险毒辣之辈!” 秦竹笑容陡然收敛,柳眉一凝,怒道:“你倒是还有理了?!你若真是救人,我也无话可说。可你为了钱财而出手,又何必把自己弄的如此冠冕堂皇!” 皇甫宜似乎也无话可说,只是问道:“所以你是非要我们死不可了?” “这毒,是我外公精心研制出来的,无色无味,神不知鬼不觉。黄老先生既然与我外公是旧友,就该知道,我这毒一旦下了,只怕也只有‘死’这条路你可以走了。”秦竹愉快的又舒展了眉头,悠然说道。 “你没有解药?若我把这钱全部还给你,再加上你姐姐那条命,亦不能买回我这条命?” 秦竹笑着摇摇头,“前辈,可真是有些对不住了。我不缺钱,亦不觉得再要了秦桑的命又那么困难,所以就不劳前辈如此费心了。我之所以要做这些事,只是觉得有些不高兴罢了。只有做成了,我才会高兴。金钱和人命,并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东西,所以我不稀罕。” “你不高兴,便要杀人?”皇甫宜绝望的嘶声反问道。 “难道这理由还不充分么?”秦竹说着,突然伸出手飞快的又在皇甫宜的胸口点了两下,才又道:“你到底是有些功底的。没关系,夜还长,我有的是时间,可以静静的在这里等着你倒下去。” 皇甫宜有些哭笑不得,“你那毒药我已是无药可解,你非要还来封住我的穴道,岂非多余?” 秦竹却摇摇头道:“前辈错了。晚辈毕竟是晚辈,做事还是要谨慎些好。前辈的本事外公虽不曾仔细与我讲过,但看外公对待前辈的姿态,我也猜得出前辈不是等闲之人。对付你这样的人,我总要小心些才是,否则功亏一篑了,我就有些惨了,不是么?” 皇甫宜苦笑,“你倒是个谨慎的人。” 秦竹满意的点点头,接受了他的赞美。 “正因为你的谨慎,所以你才在你姐姐的身上下了那么多的连环蛊,一则可以让她生不如死,备受折磨,以消你心头之恨,二来,也力求让她无药可医。” 秦竹又满意的点点头,“不错。可终究还是没想到,她竟那么好命,碰到你这么个眼里只有钱的老家伙,毁了我精心准备的一切。” “你当真就那么恨她?”皇甫宜问。 秦竹眨了眨漂亮的眸子,双手托腮,一脸天真无邪和童真,“其实还好。只是有些不高兴罢了。” “你还真是个随性之人。”皇甫宜又苦笑。 秦竹点点头,“这点你说的总是没错的。不过,你都要死了,我总得在你死之前听你说一句实话。” 皇甫宜大方的表示:“你讲。” “你到底是何种方式解得毒?” 皇甫宜笑了,“你觉得这毒有多少种解法?” 秦竹笑了笑,“据我所知,应该只有一种。” 皇甫宜道:“那就对了。我肯定是用的那唯一的一种。” 秦竹眸光一寒,“你当真育出了那虫花?” 皇甫宜笑,“若不是育出了虫花,又怎么能解了你那毒?” “花在哪里?” 皇甫宜还是笑,“你不信?” 秦竹冷冷一笑,道:“我可以信你,但我绝不能留着那花。你若死了,那花也必须跟着一起下地狱!” “你是怕有人捡到了这些花,以至于你外公的蛊毒从此再无克星?” 秦竹愤愤的起身,拿了灯,厉声道:“带我去见见那些花!” 皇甫宜看了眼她手里的灯火,皱了皱眉,“你想烧光了我那些花?” 秦竹冷笑,“有何不可?走!” 皇甫宜却是不动,“反正我都要死了,为何还要带你去毁了我的花?我又没什么好处,当然不会带你去。” 秦竹一愣,旋即又反应了过来,娇笑道:“前辈这算盘打的确实不错。没关系,不去也无妨。等会儿我一把火这里全烧了,不怕那花会不被烧死。” 这次轮到皇甫宜一愣了,“你不怕这火会连带了这座山?” 秦竹轻轻一笑,“就算这座山起了火,又与我何干?我又不住在这里。” 皇甫宜有些生气道:“可这山这水关系到这附近数不清的百姓的生计和水源,你当真就这么不管不顾?” 秦竹耸耸肩,“可这和我又有何关系?百姓没饭吃,或者中毒了,那是官府该管的事,与我何干?运气好,他们能换个地方继续苟延喘息。运气不好,中了这花焚烧的毒气,我也没办法。总之,听天由命,自求多福吧。”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皇甫宜冷哼了声。 秦竹无所谓的笑了笑,“不必拿这些东西来让我有所顾忌。你该知道这对我根本没用。” 皇甫宜又哼了声,继续直挺挺的坐着,不说话。 秦竹又等了一会儿,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便烦躁的嘟囔了句,“时辰也该差不多了……” 都过去了这么一阵子了,就算皇甫宜是神仙,也该倒下了,怎么还能坐在这里一动不动呢? 谁知,她这话一出口,皇甫宜也跟着来了句:“的确,时辰也该差不多了……” 秦竹突然觉得有些不安。 她凝目往皇甫宜脸色上去看时,哪里还能看到半点死灰色?他那张脸,竟不知何时已恢复了健康的红润! “你!”秦竹立刻跳了起来,毫不迟疑的从腰中拔出随身短剑,寒光一闪,那剑已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直直的便刺向了皇甫宜的喉咙!--他竟自己解开了毒?还好,她还点着他的穴道!绝不能再等下去,必须一剑结果了他! 可更加令她意想不到的事情竟再次发生了。 皇甫宜也不知怎么的,竟似看起来一动也没动,而她那剑,竟从未有过的失了准头,给刺偏了,刺空了! 剑刺空了不要紧,关键是,那剑,竟“叮”的一声,失手掉在了地上! 秦竹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右手,眼睁睁的看着那原本白皙的右手已不知何时变成了灰黑的颜色! “啊……!”她失声惊呼了声,身子也不受控制的一个踉跄,跌坐在了凳子上,惊恐的瞧着自己愈发变色愈发毫无知觉的右手,同时感觉到胸口一阵一阵的腥咸,似要随时都要冲出来,却还偏偏郁结在那里,怎么都冲不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恐惧已彻底占领了她的所有理智,只能机械的重复着这句话。 “怎么回事?”皇甫宜愉快的笑着,站起身,抖抖衣角,双眸明亮的好笑的瞧着一脸惊恐的毫无嚣张之气的少女,故作夸张的原话奉还,调侃道,“是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秦竹双眸似要喷出火来,恼怒的瞪着眼前笑嘻嘻的老人,只能绝望的吼道,“老头子你说,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皇甫宜笑着冲她孩子气的眨了眨眼,“你觉得我对你做了什么?” 身体是最诚实的。这种感觉非常的不妙,就像,就像…… “你对我下了蛊!”秦竹嘶声吼了出来,那吼声再也没有了方才的淡定和从容,剩下的只有惊恐和不敢置信! “真是聪明的孩子!”皇甫宜夸奖般的双手响亮鼓起了掌,脸色也满是赞许之色。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秦竹几乎要哭了出来,眸子里已水汽朦胧。这个时候,这个表情,似乎也才让人意识到,原来,这个女孩子,也只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女。她也懂害怕,也会哭,也会不知所措。 “我能解蛊,自然就能育蛊。这蛊,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皇甫宜淡淡的说着,又帮自己到了一杯酒,“你该感觉到,这蛊,就是你当初下给秦桑的血蛊。” “你从哪里得到我的蛊引的?”秦竹完全不敢相信。 “只需要一根头发便足够。这个,其实并不难。” “是秦桑给你的?”秦竹声音都在发颤。她怎么都没想到两年,竟把一个毫无心机的人变成了如今的魔鬼!她竟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便中了她的连环之计! 皇甫宜却不置可否,只是继续说道:“现在,我是不是只需要去做一件事,才能让你觉得高兴?” 说着,他拿起灯火,诡异的笑了一声,道:“如果我把这灯火扔进花丛里,你想,会怎么样?” “不要!”秦竹这下是真的哭了出来,“求求你,前辈,不要!” “你怕了?”皇甫宜又眨眨眼,“我这不是成全你么?你怎么反而不高兴了呢?” “求前辈不要和晚辈计较……晚辈错了……晚辈有眼不识泰山……求前辈赐解药!”秦竹浑身瑟瑟发抖,泣不成声,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皇甫宜却有些不高兴的坐下了,“现在我是前辈了?不是老头子了?” 秦竹哪里还说得出什么有逻辑的话来?这蛊是有多可怕她心里都是有数的,她才不要尝试这种生不如死的滋味!这是她这辈子碰到的最大的麻烦,所以,她已无法思考,只能无法控制的崩溃痛哭,嘴里只重复那几句话,“晚辈错了,错了……求前辈把那虫花拿来……求求前辈了…… 076 过招 (下)【手打vip】 秦竹越是哭的可怜,皇甫宜似乎越是怡然自得。 直到一声轻轻的叹息声从本已倒在桌面的“李中玉”发出来时,秦竹一下子中断了啜泣声,不敢置信的倏然把目光转到了“李中玉”的身上。——本来一个男人,怎么好端端的会发出这么熟悉的女声? “李中玉”把头从桌子上抬起,直起了身子,活动了两下手臂,这才把手伸到自己的耳后。随着他轻柔的动作,一张人皮面具就这么被徐徐的扯了下来。 “秦……大姐!”秦竹失声惊呼,也不顾的自己一脸的狼狈泪痕,只惊的连眼睛都瞪圆了。 秦桑把人皮面具扯下来,扔到桌面上,冷冷的瞧着秦竹,终于开口道:“非要做这么绝么?你可知道,只要你有一丝丝的善念,也不至于会到如今的局面!我一直都给你留着最后一丝机会,谁知道你竟真的非要赶尽杀绝才肯罢休。既然如此,你也别怪任何人。是你自己的贪欲,让你一步步的走到了如今这一步!” 秦竹怔怔的看着秦桑,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一开始就计算好了这一切?” 秦桑冷笑了笑,“我若不是长了这点心眼,是不是今晚倒霉的,就该是我了?!” 秦竹无话可说。她的确也说的没错。 “我真没想到,你易容的工夫竟如此精妙了……”秦竹半晌才吐出这么一句。 “我学功夫,不是为了害人,或者除掉任何让我不高兴的东西,所以,我没必要没事便展示出来,威慑别人。”秦桑淡淡道。 皇甫宜却笑着插话道:“苗世通的那些看家本事,怎么可能会不毫无保留的教给他的徒弟?你原本就该多仔细些才是。” 秦竹马失前蹄,自己栽了跟头,自然这时除了懊悔,也没什么好埋怨的。 “晚辈还是有一事不明,还请前辈赐教。”秦竹讷讷道。 “你说。”皇甫宜很大方的答应了她。 “你是怎么解的毒?”秦竹问出她最想知道的问题。 秦桑笑了笑,“这个我都能回答你。你一路被我引过来,虽然事前我并未和师父有过任何通气,但师父到底是只看了一眼,便知我不是李中玉,而是秦桑。你总该知道,人就算再会易容,这眼睛总是很难伪装的,何况我这么短时间内制作出来的人皮面具,有破绽自然也是正常的。你看不出,是因为,一是黑夜,二来,你对李中玉并不熟悉。而师父在看出来是我之后,又在我用银票示意之后,便已知我已下定了决心要做某些事,于是便陪我演起戏来了。” “乔杉说要去做饭,我没让他去,知道为什么吗?”秦桑顿了顿,含笑看着秦竹,问。 秦竹木木的回答,“你是在等我下毒……” “你答对了。我必须等你下毒,然后才能引你现身。我给了你足够的时间去下毒。等你完成之后,乔杉那局棋也下的差不多了,便起身去做饭。而至于怎么解毒的……”秦桑突然轻松的笑了一笑,拿起那壶酒,道:“你的毒下在油里,师父的解药,却下在酒里。这也难怪,你的眼睛始终没有师父的手快。要是平时,这酒,是一早就摆在桌上的,而今日,为何师父非要亲自去拿?就是为了候着你罢了。” “可前辈怎么就知道我这毒该怎么解?”秦竹仍旧想不通。 皇甫宜却笑了,道:“蓝儒尘最无色无味的毒,莫过于他自己养的毒蜈蚣。你要怪,仍旧要怪我对蓝儒尘实在太了解,因此这解药,也并不难准备。” 秦竹咬紧了下唇,垂下了头。 秦桑继续接着道:“接下来,我和乔杉陆续装出中毒的样子来,师父也做出了样子,因此你也就轻易上当了。可你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可你偏偏还如此好奇心重的非要从师父身上拿走了那张银票……” 秦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骤然抬头,颤声道:“莫非那毒就在那银票上?” 皇甫宜哈哈大笑,“我果然没说过,你的确是个聪明的孩子!” 秦竹的脸瞬间铁青。 “没错,是在那银票上。”秦桑接过话头缓缓道,“在你去下毒的工夫,师父已做了足够的准备。在那之前已准备的死毒,已和着你的蛊引一道被浸入了这银票。所以,你后来拿到的银票,并不是当初我拿出的那张。那是专门为你而准备的。只要你的皮肤一碰触到淬过剧毒的银票,那蛊毒便瞬间就侵入了你的身体,然后迅速扎根,发芽,盘踞。用不了一炷香的工夫,便种蛊成功,所以,师父才耐着性子与你周旋了一会儿。谁知,你竟连毁掉花丛的主意都想得出来,不顾百姓死活!秦竹,你实在已是无药可救了!” 说到后面,秦桑也忍不住义愤填膺,气愤起来。她只是杀掉自己碍眼的人也就罢了,只能说度量狭小,可无辜的生灵都不放在眼里,只为了自己一己私利,这便是罪无可赦了。不仅连自己都没想到,怕是连皇甫宜都觉得吃惊。 秦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次自己是栽了跟头,也无话可说,不管多难听,自己也只有听着的份儿。 “不过,说到底,我还是觉得她是极聪明的孩子。若是早生个几十年,或许我当年会十分欣赏她。”皇甫宜这时又插话道。 秦桑笑笑,“师父说的不错。” “乖孩子,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为何你封了我的穴道,而我却仍旧能活动自如么?”皇甫宜好整以暇的瞧着秦竹,似乎对这一点还颇为自鸣得意。 秦竹颓然摇摇头。这个老头子深不可测,只怕和蓝儒尘也是不相上下的,无论他说什么,她这时候也只能听着。 “少林寺的和尚我虽都一向瞧不惯,可他们的内功心法却还是有些用处的。只简单的一个移动穴位的方法,便足以让它立足武林了!”皇甫宜得意的说道。 秦竹一愣,“前辈是少林弟子?” 皇甫宜一听她这话,竟像听了天大的一个笑话一样,再次哈哈大笑起来,“就少林寺的那些秃驴也配让我入师门么?我不过拿了他们几本经书,翻了两下,便送回去罢了。” 秦竹心下一惊,看皇甫宜的脸色已有些变了。这个人在养毒制毒上和蓝儒尘不相上下,可说起武功修为,只怕更加深不可测,只怕蓝儒尘也非他的对手。 “经过就是这样。”秦桑说道,“你现在身上已中了和我之前一样的毒,至于有多痛苦,你心里也是有数的。师父可以救你,也可以不救你,就看你怎么说服师父了。” 秦竹见希望还是在老头子这里,便立刻又可怜兮兮的看向了皇甫宜,“前辈,晚辈实在是鲁莽,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前辈。还请前辈高抬贵手,放晚辈一条生路……” 皇甫宜捻起了胡须,勾起唇角,笑了笑,道:“你方才似乎说过,金钱和人命,都不是你稀罕的东西。既如此,我也说说我的爱好。金钱和人命,同样不是我稀罕的东西,我只是觉得无聊,生活缺点乐子罢了。好不容易有个人送上来让我耍耍,你觉得我这么轻易便能放了这个人么?” 他这话一出,秦竹就立刻再次泪腺崩盘,眼泪唰唰的又开始往下掉。 皇甫宜似是有些看不惯,索性负起手站起来,踱了两步,才又道:“不过也不一定。若我的宝贝徒儿媳妇能帮这人说上两句好话,或许我能再换个玩法也不一定……” “徒儿……媳妇?”秦竹疑惑的重复了两下,目光飘忽不定的在秦桑的脸上打量着。 秦桑硬生生的避开了她的目光。 “你是说,我大姐,是你的徒儿……媳妇?!”秦竹这才似乎品过味儿来。怪不得秦桑刚才一直亲昵的叫着老头子“师父”“师父”的,原来竟是如此! 怪不得他们能合作的如此亲密!怪不得她这么倒霉的钻进了这个套!原来从上午的秦府大门口开始,一切都已经在秦桑的算计之中了!那李中玉当然不是什么呆头鹅!他也是同样心机深沉的家伙! 真是没想到秦桑竟这么好命,一转头便勾搭上了如此厉害的人物,不仅解了毒,还能倒打一耙,反过来算计自己来了! 秦竹心中暗暗发誓。若是有一天她有机会,不加倍的报了此仇,她便誓不为人! “她是我徒儿李中玉的妻子,自然就是我的徒儿媳妇,这有错么?”皇甫宜笑眯眯的回头盯着秦竹。 秦竹只好挤出一丝笑,道:“自然是没错。只是有些意外罢了。” “那么,你现在是不是该求求你的大姐了?” 秦竹面上一僵,缓缓的将目光移向秦桑。 她的确只能求她了。她太了解毒蛊是怎么回事了,就算是同样的蛊,不同的人制出来,这解法也是大不相同的。最保险的办法,当然是求这些人赐解药。如果这些人真的不肯,她的确是可以尽快返回苗疆,求外公帮忙,只是,只怕这路途遥远,该受的罪,还是得受。一想到那种痛苦,她都已不寒而栗了。况且,她还真的不知道蓝儒尘面对这个老头子制的蛊,是否真的十拿九稳。 秦竹思忖了半晌,才低声开口道:“大姐,我错了……” 一句话,把秦桑隐埋在心底的那么多委屈和怨怼悉数激发了出来。 她招招致她于死地,到头来,只轻飘飘的一句“我错了”便结束了?!对着被她杀死的尸体说上就算一百次的“我错了”,又有什么用?! 长吸了一口气,努力平缓了心中的惊涛骇浪,秦桑这才耐着音调,审视着她,反问道:“你错在哪里了?” 秦竹咬紧了嘴唇,憋了一会儿,才道:“我不该给大姐下蛊……” “还有呢?”秦桑逼问。 “我……”秦竹想了想,才有答道,“我不该今日出手如此狠绝,也不该白天不关心大姐……” 秦桑怒火中烧,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就这样?” 秦竹抿紧了唇,却是不肯再说了。 秦桑再也按耐不住怒火,“啪”的一掌拍在了桌面上,把原本已昏昏沉沉有些如睡的乔杉都给惊醒了,一下子跳了起来,躲在一边,看着这位一向还算是温柔美丽的师嫂大发雷霆。 秦竹也被她突如其来的一下给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抬眸瞧她。不知怎么的,她开始愈发相信,眼前这个人虽然和她的大姐一模一样,可这眼神,这作风,却是完全不同了。仿佛这身子里,住进了另外一个人…… 努力扫走脑海中这个奇怪的想法,她支吾了半天,还是说不出口。 还是秦桑气愤的颤声先发问了。 “你下蛊也就算了,为何又要给我下了药,炮制出一宗‘婬罪’出来?!” 这个问题一出,不仅乔杉,就连皇甫宜,都微微吃了一惊,看向秦桑。 秦竹不敢抬头。她这时是真的相信,她的确已经把该想的都想起来了。 “你明知我中了蛊早晚会死,为何还非要逼我无家可归,疯疯癫癫在那破庙里自生自灭?!” “……” “我知道,你是为了泄愤。可你的仇恨,竟是该有多大,才擅自散播了已经死去的谣言,让秦府上下都以为我已经死了?!还是那么让人不齿的让家族蒙羞的结局?!你把爹爹的心情和颜面又放在了何地?!” “……” “你不说?”秦桑见她只是默不作声,心下怒火也就越少越厉害,索性对皇甫宜说道,“师父,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她什么时候想说了,就让乔杉来叫我来听听。若是不想说,那就算了。” 说完,她竟移步要走。 秦竹看她是当真的,这才感觉到害怕,失声喊了声,“大姐,别走……” 秦桑冷冷的扫了她一眼,等着她的下文。 “我……我……”她连着说了好几个“我”,也终是没把一句话给说出来,讲完整。 反而是乔杉笑了起来,嗤笑道:“有人丑事做得出来,竟不好意思承认了!师父,我看就这样吧。回头我也把她扔到破庙里,再找几个男人过来。相信她这模样,男人还是颇感兴趣的。” 他这么漫不经心的一说,秦竹立刻就吓的脸色都发白了。天知道这老头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能终日和毒物为伍的人,那点子毕竟不会正大光明到哪里去。 秦桑转身又要走,秦竹连忙叫住了,“大姐,我真的错了……” 秦桑不理她。乔杉在旁边懒洋洋的说道,“真觉得错了,就从头到尾的忏悔一遍,说说你到底为什么要那么丧尽天良,那种馊主意是怎么想出来的!我师嫂可是什么都想起来了,你若是有半点诳语,只怕你就得想想后果了!” 秦竹肩头一抖,挣扎了两下,总算怯怯懦懦的开了口,“大姐……我只是那时年纪小,不懂事,看不惯你过的开心罢了……那裴之啸一清二白,你在那平畋县也过得清苦,可你就是每天都那么开心,比谁都开心,所以……所以我……” 秦桑握紧了拳头,闭上了眼睛,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听她继续讲下去。 “我从没见你那么开心过!就算是你中了蛊毒,当时已神智混乱,想不起来许多事,但裴之啸仍旧对你不离不弃,精心的照顾着你,我就……就愈发的嫉妒了……于是,于是就……” “于是你就想出了那么阴损的招数?”乔杉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美丽动人的少女,完全无法想象这天使般的皮囊下,竟隐藏着如此阴狠毒辣的一颗心。 “可……可我到底是有底线的!”秦竹突然用尽了全力嘶声辩解道,“我只是想让裴之啸让你离开!我只是想让你离开之后亦无家可归!大姐你该知道我既然还是选择了裴之啸,就是因为我从未想过要找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玷污你!那裴之啸事后不记得自己就是那他认为的‘奸夫’,那是他自己愚蠢!这总不能怪我!明明当晚当事人仍旧就是你们夫妻俩,事后你们无一人记得……搞的妻离子散的是他裴之啸!是他自己亲手造成的!不是我!” 这个答案,的确让秦桑觉得又震惊,又好笑。 震惊的是,那晚在记忆中模糊不清的男人,竟真的是裴之啸!也就是说,福宝的爹,其实就是裴之啸!再没有任何别的男人曾经碰触过她! 好笑的是,秦竹竟还有脸说出什么不是她造成的之类的鬼话!若不是她下药,裴之啸会像个禽兽一样,看不清女人是谁就强暴了过去?如果不是她下药,裴之啸会一夜纵情之后什么都不记得,反而还证据确凿的指认自己的妻子与人通奸?!再把人赶出家门?!如果不是她下药,她会意识混沌到什么都记不得,百口莫辩?! 她还真说得出口啊! 而且,听她的话语,似乎她并不知道福宝的存在。或许,她做完了最后一桩丧尽天良的事情之后,见和谐美满的一对夫妻被如愿以偿的拆散之后,看到自己疯疯癫癫出了门再无活路之后,就心满意足的回了京城。 还好她没有继续呆下去。否则,福宝是否能来到这个世上,也是一个疑问了。 秦桑冷静下来,缓缓转过身,凉凉的瞧着一脸失控的秦竹,竟笑了一笑,“你还真无辜啊!我从不知道,你才是世上最憋屈的那个!” “大姐……”秦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有些恐惧的缩了缩身子。 “说起来,我反而要谢谢你。若不是你那么苦心经营的拆散了我们,我说不定现在还跟那裴之啸生活在一起。他如今变成那副德行,老实说我还真是看都懒得看上一眼。真是太感谢你了!”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咬牙切齿一般的说出来的。 秦竹不敢看她,只能死死的垂下了头。 “师父……”秦桑顿了顿,才又看向皇甫宜,“既然我这好妹妹对我还有如此的歉疚,以及天大的‘帮忙’,你看是不是就把那花给采了,让她吃了算了?这么好看的妹子,若浑身满是毒气了,可就真不好看了。” 秦竹也一脸乞求的看向了皇甫宜。 皇甫宜的脸色很平静。平静的是那种可怕的让人生惧的那种。 秦竹看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只好又怯生生的瞧向了秦桑,道:“大姐,我发誓,只要我解了毒,我一定帮你说服爹爹,让你顺顺利利的风风光光的嫁给李中玉!我说到做到!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对大姐怎样了!请大姐务必要相信我,原谅我!我以后做牛做马,但惟大姐的马头是瞻!” 秦桑不动,皇甫宜也不动,甚至连乔杉也不发表任何意见。 时间一点点的流过。身上愈来愈强烈的感觉告诉她她必须要拿到解药,否则她就真的被毁了! “大姐!”顾不得那么许多,急坏了的秦竹大声的又喊了起来,“大姐,你得想想,我可是皇上指婚给宁王的妃子!大婚已经没几天了,难道大姐要让我在这里生不如死么?你恨我是小事,可你总不能连累了整个秦府!若是明日一早娘发现我失踪了,定然会大张旗鼓的找出来,到时候,事情就闹大了!大姐刚回到秦府得到爹爹的原谅,难道又要给秦府惹来天大的麻烦么?!我若是死了,难不成你还能赔秦府一个嫡女来?难道你就不想和李中玉明媒正娶的成亲了?!此中利害,大姐还请三思! 081 福宝被抢【手打vip】 芸娘一路跟着秦桑小跑,见她脸色凝重,也不敢多说什么话,只一路跟着。 直到到了垂榕院,她才悄声的问了句:“那人说什么滴血验亲?莫非那小公子真的存在?” 秦桑知道其他人站得远,她和裴之啸也都压低了声音在争论,所以她听不真切也是正常的。只是最后那裴之啸喊的那声,的确是谁都能听到了。 见秦桑默不作声,芸娘失声惊呼道:“莫非这是真的?那可怎么办?你当初没带孩子回来,老爷若这时候听到了,定要气疯了!” 秦桑被她扰的心头有些乱,摆摆手让她安静一些。 芸娘见状,便拿了水壶出去泡茶,把时间留给秦桑。 秦桑知道,经过这么一闹,秦天楚是肯定要知道的。芸娘说的不错,如果当初她正大光明的把孩子带进来,或许秦天楚再怎么愤怒,缓一缓也就过去了。但如今被捅了出来,秦天楚定是要气死了,肯定怪自己刻意隐瞒,别有所图。 秦竹虽没出现,也不是省油的灯。她若知道福宝的存在,也恨不得秦天楚第一时间知道的。看来,被动,倒不如主动了。 只是,到底是谁透露给了裴之啸福宝的存在? 应该不大可能是宇文东方。 就算昨日是裴之啸是被宇文东方请来闹场应急的,那他还不至于昨天不提这孩子的事,今天反而又提了出来。这对宇文东方真的没什么好处。没什么好处的事,他自然没理由去做的。 她有些想不通裴之啸怎么会知道找到李中玉的嫂子来求证? 李中玉的嫂子…… 她突然心头一顿,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慕容晟! 她一直在想慕容晟会接下来采取什么行动应对裴之啸这个天大的变故,如今看来,他这么做倒是有些合情合理的。 反正经过裴之啸一闹,他也没办法按照以前的计划退了秦竹的婚,借由皇帝的手换个人和自己成亲。所以,这几日也一直没什么动静。眼看婚期临近,他索性也就将计就计的报复了回来。这么一想,倒还真有些想得通了。 他这个时候透露给裴之啸他还有亲生儿子的事,这裴之啸就算是拼了乌纱帽也要让自己的骨肉认祖归宗的,如此一来,秦府不仅愈发不得安宁,而且自己的名声也因此被毁了个干净。 他这人做事还真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毫不留情。不管裴之啸的事情是巧合还是安排,他都顺着做了下来,而且更绝。 但,就算她想到了又能怎么样?就算这些猜测都是真的又能怎么样? 她又不能对慕容晟怎么样,只能见招拆招了。眼下,最要紧的,当然就是要把福宝给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免得裴之啸狗急跳墙,做出什么更没有下限的事情来。 想到此,她连忙喊了芸娘过来,道:“你想见夫人是不是?我今日就让你去见她。” “可是出了什么事?”芸娘见秦桑难得的露出了着急的神色,忙问。 “你别管那么多。你快去把那香炉和香想办法弄出来,我等着你,你要快些。”说着,她拿出几两银子,递给芸娘,“有银子好办事,也好封住人的嘴。你快去快回,尽量干净利落。” “是。”芸娘接了银子,一刻都不敢耽搁,一路小跑着就跑了出去。 秦桑坐立不安的等着。她从未觉得时间竟如此漫长难熬过。 越是着急,嘴巴越是干的厉害。秦桑猛灌了好几杯水,芸娘才一身是汗的跑回来,手里抓着一个香炉和几根碎香。 秦桑赶紧迎上去,“是这些么?” “是。大小姐看可是够用?不够用我再去想办法找找去。那打扫的人和我本就相熟,又看在银子面上,是很帮忙的。” “够了。走!”秦桑捏了一些香灰,和那几根碎香一起,包在一张纸里,交给芸娘藏着,这才带着芸娘打算从偏门走出去。 就在这时,秦天楚院子里的小厮却急匆匆的往这边走。一看到秦桑,忙就喊住了她,“大小姐留步!” 秦桑心中暗叫不妙,但也只好停下脚步,“什么事?” “老爷请你过去呢!请大小姐快些!” 秦桑暗叹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真是倒霉到家了! ** 秦天楚的脸色很难看。不是一般的难看。 秦桑只好垂了头,小心翼翼的请了个安,然后洗耳准备恭听能预想到的暴跳如雷。 谁知秦天楚却是半天都不发一语。 这种沉闷的气氛让人只想窒息。 秦桑心里有事,没耐心等的了那么久,便主动开口道:“爹爹叫女儿,可是有什么吩咐?” 秦天楚这才动了动嘴角,可话还没说出来,秦朔已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竟是李中玉! 秦桑一怔。他怎么这个时候就这么冲了进来?看他一脸铁青,莫非是福宝出了什么事不成? “见过秦老爷!”李中玉尽管神色已匆匆,但还是规规矩矩的冲秦天楚行了一个礼。 秦天楚连一声“哼”都没有发出,一脸责备的神情已盯上秦朔。 秦朔忙请罪道:“爹爹勿怪,这李先生确实是有要事要来见爹爹和大姐。” 秦天楚把目光缓缓的移向李中玉,李中玉这才开口说到正事:“秦老爷,晚生和令千金也非只有一日之缘分,之前因着令千金之子身患急症,到我医馆求医问药,这才相识。大小姐回秦府之前,原本也是想带着孩子一起回来的,怎奈心里有些苦处,怕惹了秦老爷您不高兴,故而就先暂且把孩子托付我的医馆代为照看……” 秦天楚眉头紧锁着把目光盯牢了秦桑,秦桑只好心一横,抬头爽快道:“李先生说的不错。爹爹,您是有一个外孙儿,如今都已半岁多了……” 此话一出,连秦朔都倒吸了一口气,不敢相信的看着秦桑。秦天楚却仍旧隐忍不发,只是那脸色更是愈发难看了。 “我相信李先生此番来,也是情非得已的。李先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秦桑转而问道。 李中玉点点头,沉声道:“裴之啸突然出现,说是要看诊。我看他手腕被折断,本着救死扶伤的医道,便答应了他帮他应应急,免得那只手废了。可就在我一个转身的工夫,女乃娘便哭叫着说孩子不见了!我猜那裴之啸定是有预谋而来,看病是假,抱走孩子才是真!而且见他轻车熟路的,定是之前已探过路的。我知以我的本事,是没办法尽快找到孩子的,所以,才大胆求见,希望老爷和大小姐早些知道,免得孩子被裴之啸给带出了城!” “……”秦桑脑袋“嗡”的一声,立刻就急了,“你明知道那是裴之啸怎么还让他进门的?你到底是多傻啊!” 李中玉知道自己做了蠢事,也无法辩驳,只能说道:“只怪我没想到那么许多,只想着同济堂是离这里最近的一家医馆,他找到那里也是合情合理的,谁料竟会出现这样的事!我真不知道到底裴之啸是怎么知道孩子的事的……” 秦桑也知道不能怪他,要怪,只能怪那个唯恐秦府不天下大乱的人。 “好了,都给我住口!”秦天楚总算发了话,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缓声道:“李先生能及时报信,那便已是尽了本分。你让人代为照看孩子,怎么还能责备于他?朔儿!” “是!爹爹!” “赶快集结府内武功最好的镖师,四方出击,去寻找孩子!同时,通知城门守军,让他们抓紧排查,务必不能放裴之啸出城!他手上有伤,又带着孩子,想必也不会走得太快,你赶紧派些人去他的驿馆搜一下!找到人之后,大人死活我不管,孩子是定要稳稳妥妥的带回来的!” “是!”秦朔领了命之后,赶紧就出去办了。 秦桑这才有些反应过来,颇为感动的看着秦天楚:“爹爹……” “废话也别多说了!”秦天楚脸色依旧那么难看,语气也难听的很,只是那话却是秦桑没想到的中听,“你隐瞒孩子的事,我今日没空与你计较。我帮你救孩子,那是因为那孩子是我秦天楚的外孙子!他身上既淌着我秦家的血,就绝不能跟着裴之啸那样的败类走了!” “爹爹……谢谢你认了孩子……”秦天楚这样的态度,委实是秦桑没想到的。本以为他会不认福宝,没想到结果恰恰相反。 “桑儿,你给我记着,这孩子寻回来之后,定是要改名改姓的!他断不能再姓裴!” 秦桑忙道:“爹爹,他本就不姓裴!从他有名字那日起,他就不姓裴,和裴家没有丝毫关系!他姓秦!他叫秦致远,是孩儿做主起的名字!” 秦天楚这才神色微微舒缓了些,看了秦桑半晌,总算吐出一句话,“你这点,做的总还有我秦天楚女儿的几分本色!” 秦桑垂下了头,不敢乱接话。 秦天楚紧接着又道:“孩子丢了,你心里肯定也不放心。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但记着,无论如何,也得把我外孙子给全须全影的找回来!”全文字更新 082 赐婚[手打vip] 秦桑打从心底里感激秦天楚没有看不起福宝,愿意认了他,不管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说,他瞧不起裴之啸,以及足够重视秦家的血统,他既然愿意认了,那就是意料之外的喜事了。事后他再怎么对自己隐瞒福宝存在的事发脾气,那都是后话。眼下最要紧的,当然是尽快找到福宝。 她努力的回想着,希望能从本尊之前的记忆里找到一丝一毫有用的线索,以帮助找到福宝。 京城那么大,要隐匿一两个人不想要你找到,那也是极简单的。除非是挖地三尺,可是除了当今官家下了索命圣旨,谁也没办法做到挖地三尺找出一个人来。 所以,尽管秦天楚也是把能想到的办法都安排到了,可实际效用如何,谁也不知道。 她还是得先想想,看能否找到一丝有用的线索,才能避免莽撞行事,浪费时间和精力。 这时候慌张和不冷静是最要不得的。 李中玉心里都是愧疚,静静的站在她的身后,看着满塘的荷花,不敢多说一句话。 他的确是大意了,只想着裴之啸不可能认识自己,也不可能知道孩子在同济堂的事,所以才一时好心想要帮他处理一下手腕,谁知道竟会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来。如果秦桑因此而失去了福宝,他想她怕是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了。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秦桑突然转过身,平静的对李中玉说道。 李中玉满脸愧色道:“看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秦桑轻轻笑了笑,宽慰他道:“你不必自责,此事也是我没想到的,怪不得任何人。不好的因,总种不出好的果来。你是局外人,没你什么责任。” “可到底是我一时心软才让裴之啸得逞的……” 秦桑摇了摇头,“你就是这样的好人,你也没想着会是这样的结果。再说,就算裴之啸这招不行,还会有后招的。你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自然是防不胜防。” 她的冷静大度让李中玉更加无法面对她,只是道:“你看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 秦桑笑道:“你知道裴之啸是怎么知道福宝在你那里的么?” 李中玉摇摇头,“我也一直奇怪此事。福宝在我家里一直都深居不出的,怎么会有人知道此事呢?” “所以这人当然不是外人。”秦桑淡淡道。 李中玉不解。 秦桑懒得和他兜圈子,便道:“告诉裴之啸这件事的人,就是你那嫂子,李师傅的娘子。” 李中玉一愣,完全没想到秦桑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可能会觉得奇怪是不是?但你要是联想到慕容晟和李师傅的关系,就该知道怎么回事了。你若是真想帮我做点事,就去问问你那嫂子,探探她的底。她若是一直在里面作梗,我想咱们是根本成不了亲的。” 一语点醒梦中人。李中玉这才把前前后后串了起来。 一开始王氏不同意他和秦桑的婚事,他争辩了半天,还以为她真是因为秦桑的和离并且带着前夫之子,后来见她回心转意的同意了,还挺感激,并托付她办了此事。 后来他不是没看到王氏的怠慢,不仅没及时跟刘娘子提起,还没见到她请大哥回家商议此事。但因为后面事态突然变化,他也就不再盯着王氏了,谁曾想背后竟隐藏着他不知道的隐情! 如此看来,当初王氏的反对和推诿,是得了慕容晟的授意了。 这么一来,她帮着裴之啸搅这个局,也有理有据了。 怪不得这两日她这么频繁的往同济堂跑,不再托月儿送饭。原来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一旦想通,李中玉便一分钟也不耽搁了,跟秦桑告了辞,就马上赶了回来,怒不可遏的要和王氏面对面的讲个清楚。若真是这么回事,他定不会善罢甘休。 xxxxxxxxxx 李中玉走后,秦桑也渐渐想到了一个地方。 她从记忆中搜索到两年前裴之啸带着她离开京城之前,第一夜也是因为天色已晚,出城不便,便被他带着到了姓陈的人家里。据他所说,这家人和裴家之前有些交情的,算是故交。当时裴之啸刚中状元,春风得意,那陈家人也热情款待了一晚。不知道这次,他狗急跳墙,会不会再到那陈家再躲一躲。 想到此,她就立刻牵了马,飞身跃上,凭着记忆往那陈宅而去。 时隔两年,陈宅依旧没什么变化,青砖灰瓦,一派平淡。 秦桑下了马,扣了两声门,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子开了门。 秦桑仔细辨认了一下,这女孩子正是两年前曾见过的,是陈家的大女儿。 那女孩子一见秦桑,上下打量了一番,又看了看她身后的马匹,皱了皱眉头,不耐烦的说道:“你是不是也是来找人的?” 秦桑淡淡一笑,和和气气道:“你不记得我了么?绣绣?” 那个叫绣绣的孩子有些奇怪的又上下看了看秦桑,终究是摇摇头:“不记得。你是谁?” 秦桑道:“我两年前曾经到过这里,那时你还小,许是不记得了。” 绣绣歪着头想了半晌,道:“那你是来找谁的?找我爹么?我爹做生意不在家,十天半个月也是不会回来的。” 秦桑心下一凉,知道裴之啸在这里的可能性是很小了。 男主人不在,裴之啸是断不会和人家女眷住在一道的,何况还是会带来麻烦的事。 “原来你真是来找我爹啊。”绣绣见秦桑一脸失望之色,忙笑了笑,再没了当初的不耐烦和戒备了,“我还以为你和刚刚那堆凶神恶煞的人一样,是来找什么裴什么的。我们家可是没什么外人的,也不知道那些人闯进来一通乱翻是怎么回事!” 秦桑这才明白过来,秦府的手下已经来过这里的。看来当初秦天楚虽然抛出了那么狠绝的话,但对她落脚之地还是心里有数的。说到底,他是放过了她和裴之啸。所以,一旦出了这件事,秦天楚也是第一时间想到了这里,并派人来找过了。 “绣绣,既然你爹不在,那我就先回了。过些日子我会再来。” 绣绣点了点头,转身关上了门。 秦桑失魂落魄的站在门口又静静听了一会儿,确信陈府还是那么平淡,没有一丝异响,便只好回去了。 裴之啸从来没带过孩子,这次抱走还是比较匆忙,一定也没有什么幼儿的玩具和吃食,福宝这个小魔头定是不会放过他这个陌生人的,不管到哪里,想必都是会大哭大闹的,不得安生的。 因此,一路之上,秦桑也都多注意些异常的声音,希望能大海捞针。 但终究是运气不好,没有任何收获。 失望透顶的进了家门,还没走两步,就听到大门外一阵热闹的人声。 秦桑下意识的转头看去,竟看到大门难得的全开,进来几个威风凛凛的宫里人来。 为首的那位,秦桑还是有些印象的。那是宫里官家的贴身大太监,刘公公。 只见他手里正恭恭敬敬的端着一卷绣着金龙的圣旨,一步一步的正往府里迈。 秦桑想躲,但已然躲闪不及。被那眼尖的刘公公给瞧见了,立刻笑眯眯的尖着嗓子喊道:“原来竟真的是秦家大小姐!洒家还当是眼花了呢!” 秦桑没办法,只好迎上去,礼貌的行了一礼,笑道:“原来是刘公公!咱们有几年没见了,刘公公这次大驾光临,可是有什么喜事?” 刘公公笑眯眯道:“当然是喜事,还是天大的喜事呢!洒家这儿先跟秦大小姐您报喜了,恭喜恭喜啊!” 秦桑笑道:“刘公公说什么玩笑话?我何喜之有?” “这喜啊,当然是从天而降的才叫大喜事呢!我看这秦府一定是住了一窝子的喜鹊,才能接二连三的有这么多天大的喜事!”说着,他捧了捧手里的圣旨,冲秦桑眨了眨眼,低了些声音道:“等会儿圣旨一宣读,洒家可是要领了喜钱才能走呢!” 秦桑被他说的有些莫名其妙,心想这圣旨一定不是慕容晟捣鬼的东西了,只是这刘公公到底说的什么东西她是一句都听不懂。 刘公公也没有多停留,尖着嗓子又喊了声,“我说你们几个,这是怎么回事呢?!还不请秦老爷出来接旨?!” 秦府小厮也不敢发愣了,一路小跑就去找秦天楚。 而秦桑,也只好顺着刘公公的意思,跟着他一路往后面的走。 等秦天楚穿戴整齐恭恭敬敬的见了刘公公,又带着所有在场的人跪了下来,隆重的接了圣旨,秦桑心里的谜团才算真的解开。 喜,果然是喜。天大的喜事。只是,这对秦桑而来,实在是惊吓多过惊喜。 她怎么都想不到,她努力了这么久,等来的竟会是这么一个圣旨带来的这么一个始料未及甚至有些荒唐可笑的结局。 可面对这么一个圣旨,她还得跟着父亲说一声“谢主隆恩”,接了旨。 “怎么着,秦老爷,秦大小姐,这么天大的喜事,总不能让洒家白跑一趟吧?”刘公公眯着眼睛,笑着道。 秦天楚忙笑着拱了拱手,“真是辛苦刘公公了,怎么会让您白跑一趟呢!来,您里面请!” “大小姐,怎么着?不高兴?”刘公公打趣的瞧着秦桑,开玩笑道,“能嫁到宇文家成为少夫人,这可是全天下所有女子都梦寐以求的事呢!您这是太惊喜了,还是没想到呢?怎么一点都看不出高兴来?” 秦桑僵硬的勾了勾唇角。 高兴? 她能高兴的起来么? 什么叫朕素闻秦家长女贤良淑德,与宇文府宇文东方极为相配,实属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朕特顺从天意,乐于成全此一桩美事,赐婚秦桑为宇文东方正室,择佳日成婚! …… 贤良淑德?! 怕是这皇帝老儿真是病糊涂了! 连她这样的女人都能称得上贤良淑德,这满天下女人不都是妇女标兵了么?! 真不知道这皇帝老儿到底在玩些什么把戏! 还有这个宇文东方! 她到了现在还不能明白这到底是皇帝的意思,还是宇文东方的意思! 可要是宇文东方的意思,她怎么从来都没有从宇文东方的眼神里看出点什么蛛丝马迹来? 何况,她觉得宇文东方没必要临阵倒戈啊! 他可是慕容晟的亲密联盟,也是他怂恿慕容晟用了他想到的那个李代桃僵的馊主意,害的自己阵脚大乱。如今慕容晟计划落空,他却突然这个时候站起来要娶了自己,这不是和慕容晟宣战么?他应该还没那么傻吧?这么一来,他多年的经营不就功亏一篑了么? 再说,他总是说自己要娶个自己喜欢的人,她可没看得出来自己是宇文东方的那盘菜。 若真是如此,两年前提亲的人中就该有他才对,也不至于拖到现在! 但若这么推断的话,只能说是皇帝想把宇文家和秦家联合在一起,于是宇文东方和自己一道都成了牺牲品么? …… 她觉得头疼的很,一点都理不出头绪来。 转头看看秦天楚,只见他正一脸喜色的和刘公公客套着,似乎还有大礼要送上,表示感谢。 他这是真心还是做戏? 秦桑悲哀的发现,不管怎样,这圣旨既然下来了,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做戏,这戏都得做圆满了。 不管是她们秦府,还是宇文东方…… ------题外话------ 昨天家里网络有问题,登陆不上来…真是很不好意思呀…唉全文字更新 083 离开[手打vip] 刘公公领了喜钱乐滋滋的走了。 他前脚刚走,秦天楚后脚脸就沉了下来,完全没有了方才的喜色。 “爹爹,官家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就把我赐给了宇文东方了?秦府和宇文府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交情寡淡,这会儿怎么会要连在了一起?”秦桑忍不住问道。 秦天楚没回答,这是沉沉的叹了口气,便负着手进了门。 秦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但圣旨当头,也知道不管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此时都已经无济于事。 就在这时,秦竹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拉着秦桑便跟着秦天楚进了院,一进门就叫嚷道:“爹爹,姐姐绝不能嫁给宇文东方!” 秦天楚倏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秦竹,紧紧的蹙起了眉头,沉声呵斥:“你在胡说些什么!” 秦竹不管不顾的只是着急道:“姐姐定然是不能嫁给宇文东方的!她是有意中人的!她那意中人就是同济堂的李中玉!” 一句话一出,顿时如同砸在了湖面上的巨石,本就不平静的湖面,霎时便翻起了惊涛骇浪。 秦桑也被秦竹的莽撞给吓了一跳。 她知道她是因为皇甫宜的威胁,所以不得不出面来阻止这件事,但没想到她竟会如此的不计后果,不管不顾。 不过,转念一想,她也能明白。 秦竹当然只是需要做她该做的事,而至于会给秦桑惹来怎样的麻烦,却不是她该考虑的范围。 暗暗叫了声苦,秦桑也只能硬着头皮站在那里,无话可说。 “竹儿,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秦天楚难得的反问了过来,一脸的不敢相信。 上午宇文东方请他去下棋,本就让他觉得有些蹊跷。后来果然被他渐渐地扯到了秦桑的身上,透露出有意想要与秦府联姻的意思。本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自己不置可否,以秦桑配不上他的理由推了也就罢了,却谁料他竟毫不在意。 当时他就有些因着这后生的不懂礼数和咄咄逼人而有些恼火,随即想到当初就是宇文东方通知秦府说他遇到了秦桑,请秦府的人过来带人回去,心道怕是那时宇文东方就意图不轨了,却没想到这么快他就把意图彰显了出来。 本想着自己还有些时间能够想想办法避免这次联姻,可谁知宇文东方的动作竟如此之快,这么快便讨来了圣旨,逼着自己不得不就范。 如果搁两年前,或许他会认为这是个不错的婚事。但,如今的宇文东方以及他的意图,让他实在有些想要避开。宇文府和慕容晟的关系并不是密不透风的墙壁。官家虽年迈体弱,却对一切都仍在掌控之中。他秦天楚的第二个女儿已然成了官家的一颗棋子,他就断不能让他第一个女儿也仍旧落入同样的命运。 然而,一切都比他想象的要快。 宇文东方的提议,和官家的心思,不谋而合,这圣旨,自然也就下的格外的迅速。 如今,不管他秦天楚还有什么想法,这亲事,却是不可避免的了。 自古君无戏言,说出来的任何一句话,都很难有收回的余地,何况是这么郑重其事的一张圣旨?! 今日还真是见了鬼了! 一会儿冒出一个外孙子来,一会儿又冒出一个李中玉来,真不知这看似稳重了起来的女儿,这两年到底还有什么秘密在瞒着他! 因此,这怒火一旦发起来,便再也遏制不住。堆积了这么许久的情绪,一旦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便再也压不下去了。 **** 秦竹哪里看不到秦天楚面色的阴沉可怕?只是既然话已经说道了如此地步,那就只能继续下去了。反正她自己是没错的,只是做自己该做的。有什么后果,那也得事主自己承担着! 最好父亲一气之下能再把秦桑给赶出家门,这倒反而成全了李中玉,也总比成全了秦桑嫁给宇文东方的好! 她真的很不能理解到底为什么秦桑总是有那么好的命,都已经落到如此不堪的名声了,被人指指点点都还算是轻的了,谁知竟还能由皇帝做主嫁到宇文东方这样好的男人,真不知老天是不是瞎了眼! 别看外人看起来自己嫁给宁王慕容晟是多大的荣耀,实则她心里也明白自己的使命。比起慕容晟,她反倒更看好宇文东方。 流水的皇子皇孙,铁打的才是宇文家!谁知道官家一旦驾崩,到底是谁上位,谁落马?成王败寇,向来惊险而残酷。而宇文家却是万万不同的。那可是一块铁打的营盘,不管将来谁是天子,都改变不了宇文家固若金汤的位置。想当然尔,在局势未明朗之前,宇文家的未来主母之位,总是比所谓的宁王王妃要好得多的多!更别提慕容晟和宇文东方二人的名声了! 那宇文东方是京城有名的不近,行为端正之人,偌大的家业,偌大的府里,别说妾侍,就连个走得近些的通房丫头都没有,这一旦嫁过去,自然省心省力,坐享少夫人独尊的位置,不至于劳心劳力的摆平府里的女人们的勾心斗角。 而慕容晟虽然同样未曾明媒正娶过什么人,可府里的妾侍她可是打听到的。去年那府里的总管帮他找了六个妙龄少女进府,都曾沾的雨露。这倒不怕,可恨的是,竟还曾有人得到了独宠,甚至传到了官家的耳朵里,这便不是寻常之事了。虽然从未和那得过独宠的女人谋过面,但一想起来,就仍旧不免如鲠在喉,浑身难受。 皇家历来讲究多子多福,开枝散叶。如今宁王府里在官家赐与侧妃之前都已偷偷的弄了这么几位妙龄少女进府,这将来自己要面临的女子恐怕更是环肥燕瘦,花团锦簇了。一旦想到这里,那“宁王妃”的虚名所带来的满足和骄傲便变的苦涩难忍,不堪一击。但面对外人时,她还是得打破牙齿活血吞。每当这时,只要想想秦桑这两年落的凤凰反而不如鸡,她总是心里还是会平衡一点。 可这个平衡,竟这么快就被一个出人意料的圣旨给打破了! 嫁给宇文东方的人,竟是这么个残花败柳,这让她情何以堪! 不管宇文东方心里怎么想,这婚一旦通过圣旨赐了下来,谁都再也无力回天了。 如果她不做些什么,就只能静静的看着这天大的好事就这么成了! 反正她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与其坐等这么让人闹心的事活生生的上演,不如干干脆脆的做些什么来! ** “爹爹,我说的都是真的!要不然李中玉怎么会那么热心的帮姐姐看孩子?爹爹难道忘记了当初裴之啸是怎么至姐姐于不管不顾的么?!若不是坐实了姐姐的罪名,又怎么会凭空出来那么多的变故!” 秦竹放下了秦桑的手,响亮的说着,“爹爹怕是不知,今儿上午那裴之啸又来闹,口口声声说什么姐姐不洁之罪他可以原谅,只希望姐姐能把裴家的骨肉还了回去。可姐姐却矢口否认那孩子是裴家的,甚至连裴之啸要告上公堂滴血认亲的话也不放在心上,只怕这孩子,还真不是裴之啸的!我方才听说那裴之啸恼羞成怒,连乌纱帽都不顾了,脑子一热从同济堂带走了孩子,想必一定是去滴血认亲去了!若真不是他的孩子,只怕还孩子此刻连命都没有了!” “……爹爹,您想想,若那孩子真是裴之啸的,为何姐姐不怕裴之啸滴血认亲?为何李中玉会如此着急?非亲非故,李中玉为何要代为照料那孩子?!只怕这孩子,根本就是李中玉的!要不然,姐姐怎么会和李中玉关系如此深厚?!爹爹若是不信,姐姐就在这里,爹爹可向姐姐求证便是!” 秦竹连珠炮似的一番爆破之后,秦天楚的脸色已不是阴沉可以形容了。 “跪下!” 在秦桑的记忆里,秦天楚似乎只对她这么激烈的发过一次火,那还是两年前她要跟裴之啸走的那天。 没想到,这么快她的苦心修补就在秦竹一连串的胡言乱语之后顷刻之间化成了乌有,反而引发了秦天楚如此的暴跳如雷。 “跪下!”许是见秦桑怔怔的没有立刻跪地认错,秦天楚随手抓起桌上的茶杯,一掷落地,响声刺耳,满地狼藉。 秦桑被他突如其来的暴戾给吓了一跳,赶紧跪了下去。好汉不吃眼前亏,如果不在这个时候顺着他的脾气,吃苦的只能是自己。当皮鞭抽上身子的时候,后悔是最没用和无力的。这种事在记忆里并不陌生,只是没发生在她身上过而已。 “说,你和李中玉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真的因为你和李中玉做出了那等丑事,裴之啸才赶你出门的?!那孩子,到底是谁的孩子!说!”秦天楚如同一只发了飙的狮子,步步紧逼。 说?说什么?空口辩驳?谁信?! 秦桑突然很想笑。 这就是大宅院之内的父女姐妹关系!什么都抵不过家族的颜面和利益,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半点温情的存在?!那些温情和理解,只是因为她自己之前想象的太过幼稚罢了! 话说她当初为什么要回到这里来?不过是为了自保,以避免坐以待毙,嫁给慕容晟罢了。 如今慕容晟的危机既然已经解除,她身上的毒也已经解了,潘玉娘的眼睛也应该差不多找到原因了,配药什么的也不是什么难题了,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这个婚,谁爱结谁去结去,反正她从来也没想着从秦府得到些什么,那也没必要再为秦府履行什么义务!他们非得找个人履行这种义务的话,那就找她这位本尊之前的亡魂去!她早已成为了这家人的牺牲品了,不是么?! 许是在秦桑的脸上并没有看到意料之中该有的恐慌和不安,以及忏悔之意,反而能发现一些可疑的她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漫不经心,这倒是真的让秦天楚泯灭了心底最后一丝的柔软,整个人被彻底怒火给燃烧了起来。 “孽子!”秦天楚声音都在颤抖,“来人,把她带到祠堂向列祖列宗跪地忏悔去!没我的命令,不准起来!连口水都不能送进去!”说完,拂袖愤愤而去。 “是!”门外的两个家丁听了命令,应声走进来,拉起秦桑就要往外拖。 秦桑一把甩开了那两个人的手,站起身,对一旁幸灾乐祸的秦竹淡淡一笑,“你外公可有信儿了?” 秦竹一愣,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起了蓝儒尘。 “还没信,是不是?”秦桑笑意加深,还刻意的叹了口气,“那只怕是来不及了。你可还记得你自己身上还中有什么好玩的东西?若是你外公不能马上赶来,只怕你今晚就很难熬得过去了……” 秦竹一惊,“你什么意思?” “你该明白我的意思。”秦桑勾了勾唇,就要往外走。 “站住!”秦竹失声喊住了秦桑。 秦桑并不停步,对她的呼声置若罔闻。 秦竹气急败坏,几步冲上去,推开了一把旁边的两个家丁,“滚出去!没我的命令不准进来!” 两个家丁自然不敢违抗命令,灰溜溜的赶紧出了院子,秦桑这才转过头来闲闲的瞧着她。 “怎么?你也知道害怕?我还以为你健忘呢,竟一转头什么都忘记了!” 秦竹咬着唇一言不发,怒气冲冲的瞪着秦桑。 “别忘了,咱们可是亲姐妹,若对你没有足够的了解,我又怎么能枉为你的姐姐呢?” 秦竹冷哼了声,总算开了口,“那老头子莫非是神仙不成?你少吓唬我了!” 秦桑轻轻一笑,“你若觉得是我吓唬你,你大可不信就是了,何必这么一惊一乍的?” “你……”秦竹答不上话,突然话锋一转,道:“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秦桑还是笑,走近了她,才在她耳边轻轻说道:“简单的很。你知道我今日没空去祠堂忏悔什么,我还得去找人。你现在就给我找个口风紧的丫头来,我得找个人代替我去跪上一跪。” 秦竹脸色很不爽,却也无可奈何。在蓝儒尘帮她解了毒之前,她也只能任由秦桑摆布了。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笔账,她只管记下便是。 “我答应你。” “口风一定要‘紧’,做得到么?”秦桑可以加重了“紧”这个字眼。 秦竹又是一声冷哼,“‘哑巴’可算得上是口风紧的?可能让你放心了?” 秦桑笑了笑。她果然是个心狠的,只是为了这么一件事,她就能果断的把一个好好的人给毒哑。怕是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这深宅大院里如鱼得水吧…… ***** 秦桑知道,现在,最要紧的,是她得赶紧找到福宝。 那秦竹说得对,裴之啸肯定是抓着孩子去滴血认亲去了。一想到这丧心病狂的男人会戳破福宝白女敕的手指,她就没办法再心定下去。 趁着天色渐暗,快速的把那秦竹抓来的可怜的小丫鬟打扮成自己的样子,跪在祠堂之后,秦桑便快速找到芸娘,拉着她就往侧门走去。 这次,她离开之后,便不会回来。等明日一早事情败露,芸娘定是要遭殃的,她无论如何也得护她周全。 芸娘不明白为何大晚上的还要急匆匆的往外走,秦桑也懒得解释,直到两人出了秦府的大门,找了辆马车登上,这才松了口气。 “你不是一直想要见夫人么?我这就带你去。”秦桑解释道。 “可是小公子不是还没找着么……” “茫茫人海,岂是我一双手一双眼能找到的?你只管听我的安心去见夫人便是。” 芸娘见秦桑脸色匆忙,知她烦心事太多,便垂了头不再多话。 马车走过了几个街口,芸娘见路程似乎还长,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大小姐,今日,听说宫里来了人,给大小姐赐了婚,赐给了宇文府?” 秦桑勉强动了动唇角,点了点头。 “那……大小姐,这不是天大的喜事么?您怎么还这么愁眉不展的?” 秦桑无力的看了她一眼,没接话。 又走了几步路,秦桑突然让马车停下,人利落的从车厢里跳下。 芸娘不解,“大小姐,您这是……” 秦桑淡淡道:“车夫是知道该往哪里去的,你只管跟他过去便是。我还有事,得先走。你记着,这次出了秦府,便再也不用回去了。你自由了。” 芸娘一怔,似乎一下子无法理解她的意思。 秦桑只好补充道:“你的卖身契已在我手里了,从今以后,你便自由了。到了地方,你就能见到夫人。你将来无论是自己想要回家嫁人,还是继续服侍夫人,都由你自己做主。别的事,回头我再跟你说。” 说完,她放下车门帘,跟车夫交代了句,便往闪身入了路边的小巷子,在芸娘终于反应过来,掀开车门帘往外看时,她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全文字更新 084 乱套【vip手打更新】 秦桑突然跳下车,是因为她突然听到了一声极细微极细微的声响。 原本她走这条路,就是绕了道走了的,想要路过同济堂,看是否李中玉那边会有些消息。至今为止秦朔那边都没有什么收获,让她不由得对心底的猜测更加坚定了些。 因此,一到润福街,她的精神就格外集中了起来。得益于本尊不弱的武功底子,在黑夜中福宝熟悉的声音虽轻,常人一般来讲是听不到的,却最终没逃过秦桑敏锐的听力,因此她决定在此地立刻下车,免得李中玉莽莽撞撞的带着孩子去了秦府,惹来麻烦。 自从毒解了之后,她功力就迅速的恢复了回来。因为知道武功对于她的重要性,所以她自己也从未敢懈怠。几个起落之后,秦桑已落进同济堂的院子,福宝的哭声很微弱,但却清晰无比。 他一向是个身体底子很不错的孩子,如此微弱的哭声还真是让秦桑心猛地揪了一下,快步走了几步便进了房门。 李中玉正让刘氏哄着那孩子,看他的表情,似乎并不是很妙。 “他这是怎么了?”秦桑一个箭步冲上去,从刘氏怀里抱过福宝,仔细查看。 李中玉和刘氏都完全没想到秦桑会突然悄无声息的出现,惊了一下,才反应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我正说等福宝好一些,便去秦府找你的。”李中玉忙解释道。 刘氏当然已知道李中玉和秦桑之间的关系,便识趣的退了出去,留了空间给二人。 “关上门。”秦桑吩咐道。 李中玉忙走上,关上门,看秦桑一脸严肃,身上穿戴也已回归朴素,更加奇怪。但福宝哭的越发虚弱,他也不再多废话,只把时间都留给秦桑哄福宝。 秦桑知道,福宝是个有脾气的孩子。他除了手指上的小伤口之外,其他并无外伤,可这几乎沙哑了的小嗓子,眼看都已哭不出,眼睛都闭着,看起来是累极了的样子,却仍旧细微的呜咽着,似乎在睡梦中还在愤怒着。 裴之啸这人果然不出所料,真的滴血认亲去了。正常情况下,两人的血液在清水里,基本上都是能够相溶的,这土法子一定能让裴之啸认定了这孩子一定是他的,李中玉能从他手里夺回来人,也是本事。 许是感受到了最熟悉的心跳和声音,福宝的情绪总算在秦桑的怀里渐渐的平复了下来,沉沉睡了过去。 秦桑这才抬头看着李中玉,直截了当的问道:“哪里找到的?” 李中玉一脸愧色,但也只好实话实说,“虽不是在嫂嫂家里,却也差不多了。是在她娘舅家寻到的……若不是月儿偷偷告诉了我,我还真被她蒙骗了过去。你可不知道,我一进门,刚问起了这件事,就差点被她骂了出来……” 看来那王氏还是有些脑子的,秦桑暗暗嗤笑了声,没说话。 “我实在没你想的深,也没想到嫂嫂竟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李中玉实在惭愧的无法面对秦桑了,声音也越来越低,叹了口气,才接着道:“但不管怎样,福宝总算是从平平安安的抱回来了,算是不幸中之大幸。” “裴之啸呢?他没跟你拼命?”秦桑问。 李中玉道:“月儿带我过去之时,他正好不在,许是到外面探风声去了。他今日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定然知道是闯下了大事,秦府绝不会放过他,他必须得尽快想办法出城。王氏娘舅知道这孩子是秦府的孙儿之后,也吓呆了,不敢阻拦,我这就趁着天擦黑的工夫,就把人抱了回来。” “还好是命大。”秦桑低头温柔的亲了亲福宝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小脸蛋,眸子里算是抱歉之色。孩子总是最无辜的,大人们的冤孽却总是降临到他们身上,实在很不公平。如今情势发展到如此地步,她是一点都不想让第二次意外再发生在福宝身上了。 “福宝刚刚吃过女乃了么?”秦桑顿了顿,又问道。 李中玉点点头,“刚回来时饿坏了,吃了一些。但因为哭闹个不停,怕是也没吃多少。” “这样……”秦桑站起身,对李中玉吩咐道:“裴之啸见孩子不见了,定然会马上找过来。福宝断不能再呆在这里。你去找辆马车,趁城门还没关之前,赶紧把福宝送到师父那里。刘娘子那里,她怕是不太方便跟过去的,我会请她先挤出一些女乃水来,给你带着。若福宝醒了,你就给他吃一些。” “那你呢?”李中玉听得出秦桑的破釜沉舟之意,忙不由得担忧道。 “我晚些时候也会去师父那里和你们会合。最早今夜,最迟明日一早。事不宜迟,你赶紧准备。” 李中玉点点头,转身就开始出去找马车,秦桑则找了个密封的小罐子,洗干净了,让刘氏帮忙挤些女乃水出来,带着。 刘氏虽心里好奇,但见秦桑一脸严肃,也不敢多问什么,只乖乖照做了。 做完这些之后,秦桑便柔声感谢了她一番,然后就让她先回自己家了。 等刘氏走后,李中玉那边也准备的差不多了,秦桑确认外面无眼线,也无裴之啸的身影,便催促着李中玉尽快动身了。 “你确信自己一个人留下来无碍么?”李中玉还是不大放心。 秦桑急道:“你这个人非要这么罗嗦么?我明白告诉你,今夜过后,我就会带着福宝远走高飞,再也不回京城!我一个人月兑身容易,带着孩子实在太难,况且我还有些事要做,所以才要请你帮忙!” 李中玉一愣,旋即反应了过来,一句话也没有多问,飞快转过身从柜子里拿了那副棋盘和一个盒子,道:“你既然不再回来,我自然也不会再回来!这是我所有的银子,有了这些,总不怕咱们会饿死!” “你真舍得你这些药材和书籍?”秦桑没想到他会如此果断的决定跟自己一块走,有些意外。 李中玉淡淡一笑,“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何足挂齿!” 说罢,他抱着福宝便上了马车。赶车人是交代过的,一刻也不敢耽搁,快马加鞭,马车快速往城外驶去。 秦桑目送马车离去之后,不敢迟疑,便赶紧又转过身,熄灭了灯火,锁好所有的门,关了医馆,这才趁着夜色迅速往城东的宅子里赶过去。 一路上,秦桑都在思考一个皇帝老儿的意思。 秦府和宇文府虽软实力都不容小觑,但素来都各自自主,从不结党营私。尽管任何人都知道只要赢得了这两家的支持,那就战无不胜,但谁还没有能打过这个主意,毕竟胜算太低,反而容易暴露自己的野心。 这次官家怎么想到了把这两家紧紧联系在一起?是为了巩固皇权么? 想起来,似乎也不无可能。 官家老弱,太子未立。无论哪个新君上位,短时间内都必定要面临着一堆混乱政局,稍有不慎,都可能被取而代之。而这,对整个朝廷是极为不利的,遭殃的是皇室,受害的是百姓。 所以,如果他也想到了这层,那索性用一张圣旨把秦家和宇文家联系在一起,从而两家合为一家直接受控于皇权,这样倒是对皇帝来讲是最好的选择。 正如慕容晟与宇文家暗中勾结,却无法拉动秦府,于是就想办法来对付秦府一样,皇帝既然觉得宇文家眼下并非如秦府那么忠心耿耿,全然受制于自己,那么他用对付慕容晟一样的办法来对于宇文府,也不是不可能。 他一点都没有糊涂,反而所有人的命运都掌握在他一个人的手里。 不知道他是不是得知了慕容晟的蠢蠢欲动。若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分裂宇文家与慕容晟之间的同盟关系,那么他做到了。至少他们之间的信任关系,再也不是那么亲密无间了。 …… 但,注定的,皇帝的这个如意算盘是要落空了。 等今夜过后,她秦桑便会消失的干干净净。 至于宇文东方,他定是也厌恶极了这种联姻的。若自己违了圣旨,对宇文东方来讲也是好事一桩。这就当做是给他许诺的回报罢了……只是,之前的那些经营和辛苦都没能收到宇文东方许诺的分红就要悄然离开,还真是有些可惜。 ********* 小院和这里的任何一处一样安静。 郭嫂开了门,见是秦桑,好一阵惊喜,“东家,竟是您回来了!我还以为是李先生呢!” 秦桑笑了笑,“李先生时常过来么?” 郭嫂笑道:“是啊,每次都带些老夫人喜欢吃的点心,陪夫人说说话。” 还真是有些难为了他了。秦桑心下感激,但也不想多表现出什么,又问道:“方才可来了一个女子找老夫人?” 郭嫂连忙点点头,“正是。不过这会儿人已经走了。” “走了?”秦桑一愣,“怎么走了?” “不但她走了,连老夫人也一道走了。我听老夫人说,她是要去回家一趟,明日再回来……” “什么?!”秦桑这次是真的搞不明白怎么回事了。 回家一趟?她哪里还有家可回?莫非是她要回秦府?! 老天! “郭嫂,你可听到她们都谈了些什么?” 郭嫂有些为难,“东家,那是老夫人的客人,我怎么敢偷听?不过素娘给她们送茶水的时候,是听到些只言片语……” “赶快叫素娘过来!”秦桑着急忙慌的就往后面走。 郭嫂见事态紧急,也绷紧了神经,一路小跑的喊素娘出来。 “快,把你方才听到的都一五一十的讲给东家听!”素娘手上还沾着洗锅水,一脸迷茫的被她母亲给拉到秦桑面前,催促着道:“你方才不还说那话听着有些怪么?快些都讲给东家听来!” 素娘这才有些反应了过来,擦了擦手,低声说道:“我是听到那女子跟老夫人说什么宇文府什么皇上赐婚之类的事来,老夫人顿时就发火了,说了几句文绉绉的我记不大清楚的话,意思大概是说此事绝不能就这么顺从了,还说什么既已收了别人家的文定之物,就不能因为一道圣旨退婚什么的……然后老夫人就要说回家的话。我看老夫人要出来了,就赶紧走开了……” 秦桑这时总算明白了过来。 原来,是潘玉娘为了维护她和李中玉的婚事,坚决反对秦天楚接了这道赐婚的圣旨,竟跑回秦府要和秦天楚理论去了! 这下,是真的乱了套了! 如果她是准备留下来和那些人周旋的话,她当然是感激潘玉娘帮自己出头的,可如今她可是要跑路的,这次回来也是想要整理一下,把一家人先安顿到客栈去,明日一早城门一开就举家搬走的,可如今潘玉娘突然杀了个回马枪,完全搅乱了她的计划,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了! 她是为了自己才回到那个她根本不想回到的家的,自己也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不管不顾。 想到此,秦桑便吩咐道:“郭嫂,素娘,我只问你们,我现在打算离开京城,看你们是乐意跟我一道走,还是留下来。如果想留下来,这宅子你们就继续住着,卖身契我也还给你们,你们马上就是自由身,自己可做些力所能及的营生糊口。就算再不济,到福记去找李富做个绣娘,也是不差的。但若想跟我一道走,就赶紧收拾了包裹,把宅子锁了,现在就随我走!” 这番话对郭嫂和素娘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变故,不过她们几乎没有迟疑的,也不问缘由的,便点了头道:“我们既然被东家搭救了,自然就要一辈子跟着东家的!东家去哪里,我们便跟去哪里!” “这就好。”秦桑也欣赏她们这份单纯和忠心,与其到了新地方再买不知根底的下人,还不如带着老人的好,“那就现在赶紧收拾一下,锁了门,带了必备之物,先去客栈等我。郭嫂,还记得咱们第一次碰面那客栈么?” 郭嫂连连点头,“记得。” “行,你们赶紧去收拾。收拾好了,就去那客栈开两个房间,我稍后与你们会合。” 郭嫂点头应了,便连忙招呼素娘一块忙活去了。 秦桑去自己卧室墙壁夹缝里拿了这里的房契和郭嫂母女的卖身契,以及剩下的三张银票,又想了想,去打开了燕飞鹰的房间,把那日偶然间发现的人像木雕找到,拿着,这才放心的舒了口气。 环顾了一下四周,暗暗叹了口气。 原本只是想着在这里安了家,好好的过日子,谁料竟是来错了地方,一步一个意想不到的陷阱,实在防不胜防。 好在如今记忆也恢复了,武功也恢复了,身体也没事了,身边也有两三个信得过的人,换个地方生活也不会太差。反正她要求也不高,只求平淡幸福而已。这次离开京城,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算是远离了这些是非之地了。具体去往哪里,她目前心里还没数,走一步看一步再说。但相信的是,只要齐心协力,只要身体康健,家宅平安,那么无论到哪里,都能用双手重新再来,本就没什么可怕的。 这不是逃避,而是找个更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而已。人总不能总活在这副皮囊局限的人生里,好歹重生一回,总该做些自己想做的事。眼下这种处处受制于人的日子,她算是彻底受够了! 只是,在这之前,她还是得去悄悄的看一看秦府的情况。她实在担心潘玉娘会做出什么更加冲动的事情来。 老实说,潘玉娘这么心淡的人,甚至于对秦府那个地方早已心死了的一个人,如今突然做出这么冲动的事,说来说去,也只不过是“母爱”二字作祟罢了。她不在乎自己的得失与颜面,毅然决定回秦府与秦天楚理论,无非只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一切顺遂,这样的爱,的确让人动容。尽管她固有的思维方式实在让人不敢苟同……全文字更新 089 计划【手打vip】 秦桑既然收了人家的钱,为了日后长久的合作,自然就尽心尽力的要帮人做好这一季的月饼营销,让人家能真的赚得到钱。 果然不出她所料,到了第二日,这月饼在扬州城的名声就愈发火热了。郝掌柜面对这些蜂拥而来的客人,心下自然是喜不自胜,但还是按照秦桑的建议,不急于外售,只是有限的供应给堂吃的那些客人做点心用。 若是客人真想要买外售月饼的,就必须得订购了,包括馅儿和图案,以及包装等要求,都说清楚,这样太白楼再逐一按照客人的需求来定制,这样一来能卖出最好的价钱,二来也免得在这保鲜问题不能解决的情况下失了月饼的新鲜味道。 太白楼也是个中等的酒楼,这一趟酒水饭菜下来,也不便宜。有的人是特意来品尝月饼而在这里吃饭,有的则是为了决定订购什么样的月饼而点了一桌子菜堂吃,逐个比较,再下决定。这一下子因品尝月饼而带来的流水激增,算算居然比单纯卖月饼要合算的多得多! 郝掌柜尝到了甜头,就愈发对秦桑恭敬客气,不光是月饼了,就连酒楼的生意,都乐得跟她讨论一番。好在两家就是隔壁,后门走动倒也方便,不会招来外人的非议和注目。 因为订购的月饼价位实在价值不菲,所以订购者多是买来送贵客的,散装的少之又少,因此整体算下来,太白楼的确是大赚了一笔,让郝掌柜连连感叹这一百两银子花的实在是值。说真的,东西好,那是根本,可怎么卖,这更是手段,更重要。这李家秦娘子做生意的手段果然了得,一样的东西换换包装,竟能卖出好多倍的价钱! 等到了中秋前两天,那些高价订购的精装月饼开始逐一发货了。 郝掌柜世代都是扬州的商人,人面广,包装也赶制的又快又好,因此拿到月饼的客人们个个都十分满意,捧着宝贝似的回了家。 这一仗,打的又快又漂亮,郝掌柜数着银子,实在觉得这里面秦桑的功劳甚大,于是特意又买了几匹好绸子作为谢礼,送到秦桑家里以示感谢。 而秦桑呢,也因此得了不少好处。 不仅让她在扬州城的饮食界一下子就因为月饼的出现而闻名遐迩,前来求方结交者络绎不绝。她虽然都以独家授给了太白楼为由而婉言拒绝了,可这名声却是留下了,导致郝掌柜随时都担心这么个财神会被别家抢走,因此对她格外的客气大方,还到处为她的“夫婿”李中玉的平安堂宣传造势,一时之间可谓是名利双收。 另一方面,她在邻里间的第一炮也一下打响了,这些精明的商人邻居们都知道这里来了个不寻常的做生意的能手,为人也极好,便不仅对李中玉和平安堂客客气气,毫不欺生,更是经常会有主妇们到家里来串门,和秦桑话话家常,联络感情。这下子,秦桑也就不出门便也能了解到这街面上的张家长李家短,以及各家都是些什么身份和生意,心里也愈发有了些底。 家里突然热闹起来,李中玉也挺高兴。初到一个地方,能有人缘,那是再好不过的事。而这,当然都是秦桑的功劳。 看着平安堂开业顺利,家里又热热闹闹的,李中玉心里高兴,中秋夜里看着天上的月亮却是怎么都不想进屋睡觉。 秦桑原本是想帮他备些酒水的,可李中玉怎么都不肯,说既然家有亡母,就得节欲三年,这饮酒之时也是得禁忌的,反倒让秦桑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暗暗怪自己怎么总是不经意的忘记这些老规矩。 “这个给你。”夜阑人静,只剩下两人赏月的时候,李中玉从怀里掏出一个册子,交给秦桑。 秦桑好奇,拿起来还没打开看,便随口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这些天来平安堂的费用册子。我一向不善经营,闲来喜欢看些医书,就是看不进去这些账目。你会做生意,就帮我看看这些册子,有什么不妥的,我好改正。” 秦桑随手翻了翻,发现他的确在做生意上有些欠缺。老实说,以他的医术,和医德,那么好的药材,就收那么点诊费和药费,也实在难以为继。还好这宅子是买下来而不是租来的,要不然算下来肯定是亏本的。怪不得他在京城出名那么多年还攒不住钱。 不过,这些话,她是不会说出口的。她正是喜欢上了他的这点,也从没奢望过要靠他本本分分的过日子来赚钱养家。要不然,她也不至于一到扬州就迅速的融进去,给自己的未来慢慢做好规划。 月饼的方子她收的那一百两银子,李中玉是不知道的。她隐瞒他也是怕他会觉得邻里之间这样会太斤斤计较了,也怕他心里因她一个女人一下子就赚了这么一大笔钱而有压力。 将来类似于这些钱,她都有自己打算的,暂时不会跟李中玉交代清楚。有了这些钱打底,不管李中玉这医馆亏成什么样,她也能暗暗的给他支持着走过去,让他毫无压力的轻松做事,悬壶济世。 因此,秦桑草草扫过一眼,便合上了册子,交给李中玉道:“你自己的事自己做主就行,我又没开过医馆,哪里能给你什么意见?” “可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若不帮我,那还有谁能帮我?”李中玉十分认真的拒绝收回去。 秦桑失笑,“我相信你便是了。难不成你还能存了私房钱外面瞎混不成?” 李中玉一愣,轻哼了声,“真是会瞎说!” 秦桑把册子放在桌面上,笑道:“你若是担心我每日在家里闷得无聊,就免了。你没看我现在每天有多忙!” 李中玉抿了抿唇,想了想,才低声道:“我知道你不是个和别的女人一样的人,所以你完全不需要每日在家里做着和别的女人一样的事。你若有什么想做的,尽管去做。我绝不会阻拦你。” 秦桑不解,反问道:“你怎么突然这么说?” 李中玉扭捏了一阵,刚开始似是不太好意思开口,后来见秦桑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不容躲避似的,便扭扭捏捏的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之前我见你一直呆在房里不说话也不笑,人也看起来很心事重重,每日拿着纸笔不知在写些什么,我就一直担心,怕你是觉得闷,就担心你闷出什么毛病来,毕竟你身上发生了不少事……还好这些日子你才终于走出房间了,我也舒了一口气。可过了过节这阵子,日后大家都忙起来了,你若是又心情不好了,我也不知该怎么办了。整日呆在房中总不是事,所以我想,你还是尽你的性子,做你喜欢做的事就行,别顾及我会给你什么绊子。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是支持你的!” 秦桑一听他这话,差点笑出声来。 他这人可真会脑补,竟把她都脑补成抑郁症了!怪不得要拿出册子来,给她找点事做。 也罢,既然他提到了这件事,她就把这件事跟他说说看。 想到这里,她说了声“你等着”,人便转身进了屋。 再出来时,手里已拿着一叠厚厚的纸张,满满当当的上面都是字。 “喏,你好好看看。” 李中玉奇怪的拿过来那些她之前一直神神秘秘的东西,认真的翻了几页,眼睛都瞪圆了,“你这些日子都在写这些东西?” “是啊。怎么?是不是嫌我的字体不好看?”秦桑打趣他道。 李中玉摇摇头,认真无比的说道:“你竟这么短短的时间写了这么多东西!你写这些东西,是做何打算?” 秦桑笑着解释道:“一直以来,我都想写本书,把女人孕期和产期,以及如何育儿的方法都逐月逐月的记录下来,然后集结成书。这样,就能让普通人都能了解这个过程,就避免很多不懂医理蒙着眼睛做事或者只凭老经验做事带来的悲剧。” “所以你这并不是医书?” “是啊,这只是给普通人看的。若要是写医书,我就真得需要你帮忙了。这当然是后话。我只觉得,若能让准备生孩子的人家里都有本这样的通俗易懂的东西,肯定也是功德无量的一件事。若每次都等到出了事才请大夫,多半是回天乏术的。你是大夫,你肯定亲眼见过很多这样的事。” 李中玉连连点头,“你说的极是。难得你有这个心。” “我一直是有这个心的,只是之前烦心事太多,无法顾及罢了。现在难得到了这么个清静之地,自然就有空来做这件事,完成夙愿了。” “那我能帮你写什么?”李中玉问。 秦桑道:“目前不需要做什么。等我这些手稿完成之后,你可以帮我校对一番。若没问题,我就拿去印刷了。” “那我明日就去打听打听这印刷这东西得多少钱……” “不用。”秦桑打断他,“隔壁太白楼的郝掌柜帮我介绍了一个书商。那书商是有不错的刊印作坊的,到时我只需要带着稿过去请他们印就行了。这东西贵得很,一般人也买不起,咱们却也不能白送,所以我准备就先刊印一两百册,放在家里。穷人家,就借他们回去看看,若是觉得有用,自己抄录也行。富人家,想买的,咱们就卖,就按照成本价。总之,这也不是盈利为目的的,就是想做做好事。我听郝掌柜说,那刊印作坊要的钱不多,我们还付得起。” “至少也得几十两吧?”这刚一到地方,买房置业的,就花了不少钱了,他怎么着也不能再让秦桑自己出钱做这些事了。 秦桑笑笑,安慰他道:“放心吧,没那么贵。再说,这次郝掌柜不是也靠咱们的月饼赚了钱么?他送来的感谢的那几匹绸子你也看到了。他这次赚了不少钱,所以也帮我疏通了一下,咱们付不了那么多钱。” “若是需要银子,你就跟我说。千万别为钱自己发愁。”李中玉强调。 秦桑笑着点点头。她就是知道他会这么说,所以才骗他说根本不需要花很多钱。其实,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她就知道需要不少本钱,毕竟这是印刷成本相当高的古代。所以她才想着尽快赚到些钱补贴进去。还好一切顺利,一下子就从郝掌柜那里拿到了足够的资本。 她当然不是只是为了弄这些书做慈善的。她的目标,实际是想和李中玉一起,各展所长,把平安堂真正的打造出来,不能再像同济堂那样,在京城几年还是老样子。 而要做到这些,就必须做好足够的准备。 得先让李中玉把平安堂的名号打出去,然后再靠着这名号和这些书,在扬州城的杏林间取得一席之地。到时机成熟之时,她便能借助她女性的优势,成为这扬州城独一无二的专攻妇产儿科的女大夫! 等到平安堂做大了,做强了,她就会相应延伸出很多东西来,做出一份牢靠的家业来,让福宝衣食无忧,自己也一展抱负。 虽然她所认识的很多东西在这个时代来看,都是超前的,甚至让人怀疑的,但她始终相信,真理无论搁在哪里,都是真理。就算提早了几百年,依然是科学,是会造福人类的。 因此,就是本着这种信念,她一直坚持着写这些文字。虽然用毛笔书写的确辛苦,但胜在她这个人好歹有个坚持的劲儿,想好了便努力朝着目标努力的劲儿。 她相信,慢慢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题外话------全文字更新 090 机缘【97x手打vip】 秦桑那晚反复了很久,就是睡不着。 她还是很牵挂燕飞鹰,想起当初的中秋之约,愈发担忧,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当时情况紧急,她也没办法通知他什么话,就举家来到扬州来了。他这会儿若是没事的话,也该回到京城了,只是不知道他在看到人去屋空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心情…… 中秋过后,下了一场雨之后,天气就开始转凉。 江南是丝绸产地,扬州这个富庶之地,自然也是织造大府,这里的人穿衣打扮,都是极讲究的。 因此,郝掌柜也是用了心,才在换季之时,送了那些好绸子。 郭嫂来问这些绸子的用途,秦桑决定给做一些秋冬衣和棉被。但绸子太多,人口太少,最后还是剩下了不少料子。 秦桑见郭嫂冲着那些料子发呆,不由笑道:“叫你们也给自己裁几身,你就是不乐意。看现在剩下这么些料子,该发愁了不是?” 郭嫂却叹了口气,道:“我们做粗活的,哪里需要这么好的料子?我只是突然想到,咱们福记,这会儿生意也不知该做多大了。如今一下子咱们都走了,不是便宜了宇文公子么?若是咱们在的话,如今东家进账定是极可观的。” 她这话一出,秦桑也只能苦笑。 那可是她辛苦了那么许久的心血,没想到最后竟是白忙一场,帮别人做了嫁衣裳,还白白折了那么些本钱。 真不知这事在宇文东方心里是怎么想的…… “好了,过去的,都过去了。咱们得看日后的日子。如今咱们这些努力,是不会再白费的了,你就不要多想了。这些料子,剩下也可惜,你就索性织些绣品吧,也总比浪费的好。” 郭嫂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些好料子定是能卖出好价钱。我和素娘会尽快赶制些绣品出来,到时拿出去卖也能卖不少钱呢。” 秦桑倒是很相信郭嫂的手艺的,只是这是在扬州,强手如林,郭嫂即便是有心重操旧业,只怕也会京城艰难些。但她既然这么说了,也就随她去了。能补贴些家用,总是好的。 过完中秋,便是重阳。 重阳历来就是中华民族十分重要的节气之一,特别是古代,比现代要隆重的多。 而这一个月,对平安堂和后面的小院来讲,也有了不少的变化。 首先是秦桑的第一册书稿,关于孕期知识的,基本搞定。她按照现在的周份一周周的讲述每一周内胎儿的变化,母体的变化,以及母体应该需要补充的营养和注意的事项,等等。简明扼要,却面面俱到。 李中玉虽然之前听秦桑讲过这个过程,可真拿到了她亲手书写的书稿,看到一些没有涉及的细节,仍旧兴奋不已。 两人对书稿做了最终的校对之后,就先拿到印版作坊去制版,准备付印了。在重阳节到来之前,一百本的书已经圆满完成,送上了门。 这可是秦桑在没有电脑的时代一个字一个字的写出来的,其中的心血可想而知,因此看到这些书的时候,那激动之情比现代时看到自己的第一篇论文登上专业杂志变成铅字并到处被转载、获得肯定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次,郭嫂精心绣的那些绣品,竟在扬州也颇受欢迎了。 秦桑先是让她在平安堂门口支个摊子卖卖看,本也没想着能多赚钱,谁知一个上午下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备的几十个绣品很快就卖光了。这个收获让郭嫂兴奋不已,只喜滋滋的感叹江南人果然是有钱,也讲究。 到了那天下午,同条街上卖绣品的掌柜便找上了门,暗示她这种随意支摊抢生意的行为不合规矩,同时表示他很欣赏郭嫂的手艺,若真的有绣品想卖,他想要进了这些货到他的店里卖。 秦桑这时却是另有了想法了,当下便拒绝了,同时表示今次随意支摊子并不是要和他争抢生意,只是家里正好有些料子做了些东西而已。那掌柜见秦桑这么说了,也无二话好说,便放心了回去了。 紧接着,秦桑便跟郭嫂说了她的想法。既然郭嫂一直对之前的“福记”耿耿于怀,不如也在扬州选一处正经做生意的地方,做个固定的摊位,专门卖些绣品。等过些日子,手头宽裕了,绣品生意也好起来的话,直接开个铺子也未为不可。郭嫂一听,自然连连点头。于是,秦桑便帮着她很快就在杂货闹市买了个摊位,这生意算是做起来了。 郭嫂原本在京城也是做这个小生意的,如今什么都可她自己做主,又和当初自己在京城时的营生一模一样,当然也就轻车熟路,很快这摊子也经营的有声有色了。过了重阳天气就愈发的凉了,冬天一到,站在街上可不是个滋味,因此,帮郭嫂开个绣庄,专门做绣品的议程也在秦桑心里渐渐的提了上来。 而对这个家而言,最大的变化,依然莫过于福宝。 福宝已是满地爬的年纪了,身体越来越壮实,牙齿也不甘示弱的在一颗颗冒出来,可最大的惊喜却是,他有一天突然蹦出来清晰地“妈妈”两个字了!这个变化可真让秦桑激动地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关于福宝学说话,秦桑决定从简到难,最近一直在他的耳边发“妈妈”的音,因为她认为这是比“娘”要简单的多的发音了,没想到真的奏了效,很快福宝竟能发出这个音了!这是可喜的第一步。果然,没过多久,“爹爹”“娘娘”“姐姐”等音陆续的从他的小嘴里蹦出来,让深秋的这个小院,多了许多的热闹和欢笑。 **** 因为这一切的顺遂,秦桑的心情也每一天都好的不得了,重阳节也特意交代要准备的隆重一些,多准备了些花糕送给街坊邻里。 秋高气爽,赏菊吃糕,虽然因为守孝没了酒水,但热闹还是不减的。 因为秦桑一贯的大方和好人缘,回赠礼物的邻里也络绎不绝,还包括郝掌柜的娘子。 太白酒楼本不是郝掌柜家人常出现的地方,这些日子来,虽然和太白楼因为菜式的关系交流亲密,却从未见过郝掌柜家的娘子。所以,一见到郝掌柜带着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进来的时候,她还真有些意外。 “嫂子这是几个月了?怕是要生了吧?”秦桑忙站起身,双手搀住了郝家娘子。 “**个月了呢……”郝家娘子满脸幸福的伸出手模着浑圆的肚子,笑着回答道,“我总听相公说这里搬过来一个经营手段高超的高邻,却没想到竟是如此年轻貌美的小娘子。李先生,你们夫妻二人,可真是郎才女貌呢!” 果然是做生意的内室,这话说的轻巧动听,十分悦耳。 秦桑忙请了人坐下,接了他们的礼物,又请他们吃了茶和糕点。 聊了一会儿,秦桑便笑问道:“嫂子月份这么大了,可曾有什么不适?” 郝家娘子道:“先前是有些不适,后来月份大了,便也好了。不过总觉得身子乏力,犯困,酸痛,腿脚抽筋。不过老人家都说这都是正常的,便也只能忍着了。” 秦桑却摇头认真道:“这可不是小事。身子乏力,可能是气血虚。四肢酸痛,腿抽筋,定然是骨质问题。你想,孩子要长骨骼,这母体自然就需要源源不断的提供足够的养分。要知道孩子可是最自私的,不管母体如何,他都是要先吸收足够自己需要的养分才罢休的。若母体只是普通的体质,一般不会影响孩子的吸收。可若母体营养乏的厉害,那胎儿也会受影响,天生骨质就不好,会影响一生的。这些,可是不能忽视的。你啊,一定要多吃虾啊骨头啊之类的,补充这些东西,还要多晒太阳,多动动。这秋高气爽的,闷在屋里养胎可是最要不得的!” 秦桑一番话说下来,把个郝家娘子给说的晕晕乎乎的,半天没反应过来。 秦桑知道这些概念对于古人来讲实在是太新奇了,便极有耐心道:“嫂子,你跟我过来。郝大哥,你先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和嫂子说些话。” 郝掌柜连忙点头,对自家娘子道:“去吧。这可是平安堂,李先生和李家娘子都是懂医的,你多听听,记着,是有好处的。” “那就多谢妹子关心了。”郝家娘子这才放心的跟着秦桑往内室走。 进了房,秦桑问了她末次月事的时间,随后便用笔记录下了她根据现代末次月经法计算的预产期。这么一计算,她现在已有三十周。基本上,也是该判断胎位的时候。 “嫂子,你躺下,我帮你看看胎位是正还是不正。”秦桑指着床铺让她躺下。 郝家娘子很好奇的问道:“这也能看得出?” 秦桑笑,“你相信我便是。如今胎儿已是胎位调整的关键时期。若胎位不正,到时就会有大麻烦的。若是难产,后果就不堪设想。” “是啊,我也正一直担心这些呢!”郝家娘子一下子便紧张起来,道,“我姐姐便是去年难产而死的,我现在一想起来,就觉得怕的要命……老天真是对女人不公啊,生个孩子都生死难料,运气差一点说不定就会一命呜呼……” 秦桑忙安慰道:“你千万不能紧张。如今孩子已足够大,和你心情息息相关。你若紧张不安,他也会紧张不安,对他身体是极为不利的。你只管放松,让我先来看看。” “我还真没听说过这个还能看……妹子真是奇人!”郝家娘子笑着躺下,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的按照秦桑的指示把衣服撩起来,让她用手模模看。 秦桑用手仔细的模了几遍,便把她衣服放下,道:“确实是有些胎位不顺……” 郝家娘子一听这话,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出了。 秦桑忙安抚她:“没事,现在还来得及,可以调整。你按照我说的做……” 说着,秦桑便耐心的帮她示范起了调整胎位该有的姿势,以及怎么做,要注意些什么。 郝家娘子看着那么奇怪的姿势,半信半疑,“这个,真的有用么?” 秦桑笑道:“自然是有用才要教你的。你信我便是。若是现在不做,再过半个月,就来不及了。” “妹子的手法确实奇怪的很呢……”郝家娘子嘴上喃喃的说着,但身子还是按照秦桑的示范,认认真真的跟着做了。比起难产而死的恐惧,这奇怪的法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个调整体操做了差不多时间之后,秦桑才让她停了下来,让她侧卧着,交代了一些孕晚期必须的注意事项,包括睡姿,数胎动,饮食,体重等等。 这些从未听过的东西对郝家娘子而言,真是新鲜的要命,不停的追问她这是哪里来的医术,她可从来没听说过呢! 秦桑只好笑着解释道:“嫂子,这是我家祖传的,你看我也生了个大胖小子了,你还信不过我不成?” 郝家娘子忙解释道:“妹子别误会,我可不是不相信,只是觉得很稀奇罢了。” 秦桑笑了笑,起身出去,回头便拿了本书,递给郝家娘子:“这本书便送给嫂子了,你回去一定要好好看看,若有什么不懂的,马上就过来找我。这里面写的很详细的。” 郝家娘子看着这书甚是稀奇,翻了几页,便瞪大的双眼,看着秦桑惊道:“妹子莫非能隔着肚皮看到孩子不成?这里竟能把每过几天孩子的变化都写的如此详细!” 秦桑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帮她翻到第三十周的介绍,对她说道:“你现在就是这个时间了,好好看看。” 郝家娘子忙急不可耐的一字一字的读下去。她读的书不多,但好在这书也浅显易懂,她读起来并不吃力。 当她看到书里详细的写着的胎儿如今的身高,体重,详细的发育状态时,还是忍不住吃惊。 “妹子可真是神人呢……”她一边看,一边连连称奇。 秦桑笑道:“你可看到胎儿如今已完全能听到你的声音?你现在没事就可以跟他说说话,唱唱歌,讲讲故事,这样他出生之后学说话的速度就会比平常孩子快很多哦。” “真的啊?”郝家娘子听到这话,手又不自觉地放在肚皮上,轻轻的抚模着,也轻轻的叫了声,“儿啊,你可真听得到为娘在说话么?” 秦桑不禁失笑。母爱的光辉是每个女人与生俱来的本能。从古至今,没有任何爱能够代替这种伟大的爱。 “现在是营养需要的高峰期,你得努力进补,知道么?”秦桑指着那些食物,说道:“进补不是乱吃,而是要补充该吃的东西。你看……” 她细细的解释着,郝家娘子仔细的听着,暗暗记下。 …… 末了,郝家娘子原本心里的一些疑惑也被秦桑的耐心解释都给消失的一干二净,干脆的下了决定,对秦桑道:“妹子,今日我算是服了。我打算从今日起,就搬家到太白楼里来住。我和我这孩儿,就交给你了!” 秦桑笑,“那敢情好!你若是烦闷了,就每日到我院子里来,这里都是女人,自在的很!” “妹子可真是个好人!这孩子生下来,便叫你干娘了!” “那可真是好事呢!”秦桑笑着扶她站起来,又把书递到她手里,“这书你拿着,送你了。” “这可怎么好意思……这可是妹子你的心血,我可不能白要……”郝家娘子连连推月兑。 秦桑道:“咱们以后可是亲戚了,还这么客气做什么?拿着吧。” 两人拉扯了一会儿,郝家娘子才算是接了这本书,感叹道:“妹子真是天下女人的福星!若是全天下的女人都能得到这本书,还愁什么鬼门关不鬼门关的!……对了,说到这里,我倒是想起来了,妹子这书,何不找书商公开卖?一定会大受欢迎卖个好价钱的!” 秦桑知道当初郝掌柜帮他介绍的书商,实际上就是他的娘舅,郝家娘子的哥哥。但是她没有交稿给他,而是自己付费印刷,自然是有她的道理的。 一则,这东西还没人能看出价值来,一定给不出好价钱。二则,书商一般只会付书稿的第一笔费,后续作者便是收不到什么钱的了。这盗版业可是从古传下来的老行当了,她可不想自己辛辛苦苦写出来的东西成为别人的敛财工具。因此,她现在这么做,也是为了捍卫自己的版权。 但老天有眼,这郝家娘子正好身怀六甲,若是她能真真切切的看到这书的价值,何愁不能和她的哥哥讲出一个好的条件?! 想到此,秦桑心里慢慢的便有了一个越来越成熟的计较……全文字更新 091 成功【手打免费vip】 郝家娘子当日就真的搬了过来。除了睡觉吃饭,每日大部分时候,她都呆在秦桑家的小院里,和素娘郭嫂一起做绣品,聊聊天,在院子散散步,站站走走,心情舒畅。再加上有秦桑的每日照顾,饮食运动上的提点,靠着秦桑的手法,胎位也顺了过来,她心里也就愈发的踏实,整个人的状态比之前好多了,体力也比之前好了许多。 生产之前,她还按照秦桑的指点练习有助于顺产的体操,锻炼相关的肌肉。还乖乖的按照秦桑的说法练习独特的呼吸法,到时配合着阵痛呼吸,既能少受罪,又节省了体力。因此,到了最后生产的关头,有了之前这些准备,再加上巧用力气,不乱使劲儿,不乱喊乱叫浪费体力,竟比预想中顺利很多的就生出了一个大胖小子,把郝掌柜给高兴的搓着手满地乱走,怎么都无法平静下来。 到了孩子满月的日子,郝掌柜在太白楼为他的儿子办了一个盛大的满月酒,亲戚,朋友,邻里,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等,反正能请的都请了过来,整个太白楼楼上楼下,包括院子里,都挤得满满堂堂,热闹非凡。 敬酒的时候,郝掌柜当然忘不了他的贵人。那可既是他生意蒸蒸日上的贵人,也是他儿子顺利出生的贵人。这样的人,自然是不能忘记的。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秦桑里里外外都是能手。当初月饼一单,让他大赚了一笔之后,后续她果然履行承诺,每个月都会给出一个新菜品,还会附送一两个从未见过的点心或汤。扬州本就是商业中心,行商来自四面八方,那些来自外地的独特菜品一推出来,不仅本地人觉得新鲜而常来,这外来的人也很中意,有些甚至为在扬州能吃到自己熟悉的味道而激动不已,一来二往,这太白楼的人气就愈发的膨胀了,在扬州也有了稳固的一席之地。 只是,秦桑到底推月兑自己是女子,不便抛头露面,于是这出头露面的活,就交给了李中玉。 这郝掌柜在酒席上是拉着李中玉好一顿赞美,说他不仅自己医术了得,更有个贤内助,对女人的病症十分精通,硬是把本来娇娇弱弱、骨架很小、外人都觉得很难顺利产下头胎的自家老婆给诊治的顺顺利利的就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而且产后自个儿身子一点也不亏,真乃华佗再世,扁鹊重生啊! 说着,他还把秦桑送给他们家的书给拿出来秀了一把,狠狠夸赞,说这书简直是生孩子的宝典了,谁家要是准备生孩子,就赶紧去问平安堂去买去,他以人格担保,绝对会大受裨益! 这些能登堂入室的人,都不是缺钱的人,在扬州各自的领域也算是混得不错的,谁家不希望自己的妻妾都能顺利的开枝散叶,儿孙满堂,既能孩子长得好,大人也能避免鬼门关的意外?再说郝掌柜的为人一向是值得信任的,他这么大力推荐,自然是没错的了。 因此,酒席还没结束,李中玉已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非要买那书回家看看。 这第一版印刷总共也才一百来本,这么一抢,哪里还够? 李中玉按照秦桑之前就交代好的吩咐,先说好这书的价钱。 话说这书,这年头可是不便宜的。因为刻板得一个字一个字的刻,成本极其昂贵。光是一本话本小说,大量印刷的,都要至少二两银子一本。虽然秦桑这书字数并不多,但也是花了很多银子去刻板的,再加上印刷数量不多,因此秦桑说的一两银子一本其实算下来他们也是亏本的。 但秦桑也说过,这并不是以盈利为目的的。既然写出来了,有人买自然是好事。因此,他也就跟要买书的人先说清楚了这书的价钱。 虽然这书对平头百姓来讲是贵的,但对家有小钱的人来讲,还不算什么压力。特别是一本书买回来,全家受益,甚至亲戚朋友也都能借着看,算是挺合算的。 因此,李中玉就算说明白了书的价格,这些人仍旧热情不减,非要买上一本回家。 最后李中玉就让大家酒席散后,去平安堂先登记,按照先后顺序,明日一早开始来领书。 这一幕的盛况,自然逃不过郝家娘子哥哥汪世元的眼睛。这精明的书商一下子便发现了这巨大的商机,转头就和李中玉商量起了独家代理发行售书的事。 李中玉这才明白过来,秦桑说的今日只登记不卖书的原因。原来是等着这位大鱼上钩呢! 要知道,一百本,自己刻印,那成本昂贵的很,一两银子一本也是个亏。可若是日后大批量发售的话,就大不相同了。因为他们有版子在手,书商便无权偷偷翻印,那印多少数量他们都是心里有数的,这样这钱的分成,也就是摊在账面上的,自己丝毫不会吃亏。如果这书真的能卖火了,不仅这平安堂的前途不可限量,光这书,都是一个巨大的财源啊! 这秦桑做生意的脑子,还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既然书商找上了门,那生意就得慎重其事的慢慢谈。 首先,李中玉表示他坚持不接受买断,只接受分成。分成按照比例来,然后再乘以印刷数量和书的价格,每次印多少册,就得每次给平安堂多少银子。而且,这契约三年为限。三年之后,若还需再翻印,那分成再谈。 其次,书商要坚决保证不得偷偷盗版。一旦发现,不仅得赔平安堂银子,还得终止契约。同时,若在市面上发现了别人盗刻,书商也得履行打击盗版的义务,请状师,告上衙门,索要赔款,依法量刑。 最后,遵照以上,若是合作愉快的话,那后面的几本书就仍旧交给他来发行。若合作不愉快,平安堂有权把将来的书另找良主。 汪世元做了十几年的书商,还是头回见到这么精明而且姿态高的写书的。以前那些接触过的文人,哪个不是只拿了第一笔钱就万事大吉了?谁还能想到这么多保护自己利益的条款?一看就是个内行明眼人啊!这一条一款的下来,还要求如此严格,自己想要像以前一样赚了大头怕是不行了。 以前见那李秦氏,介绍了制版作坊给她时,见她和和气气,人也端庄大方,不像是个极为精明的主,如今一看,可真是应了人不可貌相的老话了。怪不得郝掌柜一天到晚的在他面前说这平安堂的女主人是个极能干的! 尽管心里不爽,但这笔生意他可不想让给旁人抢了去。天知道明日哄抢这书的场面一出现,其他的书商该是怎样的争先恐后往前涌。要不是自己占了这天时地利,哪里会有这先谈契约的机会?虽然分成和条款的确苛刻了些,但考虑到若是不签会损失的银子,就有些舍不得放手了。若这书真的将来大火了一把,他能赚的钱也是不少的,总比白白让别人赚了去强。再说,这后面平安堂还有后手。若是连连一本本的火下去,有的是他的利润。 因此,两人谈了一阵子,汪世元基本同意了李中玉的要求。酒席一结束,两人便到了平安堂,订了契约。 郝掌柜的这场类似于活广告似的的“发布会”带来的效用不仅仅是书的巨大成功,更重要的是,大家都知道了这平安堂的李先生有个宛如华佗再世的女神医贤内助! 在这整个孕期产期有任何不适都只能找男大夫的时代,能有个女大夫横空出世,那可是再好不过的!这些妇人的病症本就是极**的,男大夫多有不便,不仅女病人心里不舒服,扭捏,乃至影响了病情判断,这男主人也心里有些芥蒂,主要检查手段除了望闻问切,便无别的办法了。既然这李家的娘子能光用手就能模出胎位正不正来,还能用极高的手法矫正,那何不直接就问她求医了?总比和以前一样闭着眼睛等到生的时候才发现胎位不正,再听天由命,搞不好就母子两条命要了去的好! 因此,第二日不仅买书的人趋之若鹜,这看诊的孕妇也一下子多了起来,整个后院热闹极了。 这成功虽然是秦桑一直以来渴求的,但没想到会这么立竿见影,马上见效。一下子,这小小的院子,便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 秦桑的和气,温柔和耐心,以及经验丰富的专业模样,让前来的孕妇很快心里就有了底,一传十,十传百,平安堂里女神医的名声就越发远播,不少大户人家也开始请她登门看诊了,这么一来,诊费就不在话下,很快这个家的家底便殷实了起来。 平安堂的成功,当然不是秦桑一个人的功劳。 她固然有丰富的孕产专业知识,可搭脉配药等事,却是李中玉的专长。若是没有他,她可不敢这么放心大胆的干下去。 如今二人联手,不到半年便在这扬州杏林界风生水起,算得上是夫唱妇随,最佳拍档了。 李中玉亲眼瞧着这平安堂从自己手里的半死不活,到如今的红红火火,心里更认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这秦桑,绝对是上天赏赐给他的最好礼物!有这样一个女人在身边,夫复何求?! 到了年底,郭嫂的绣庄生意也做了起来。秦桑给她选了一个好地址,又找了几个不错的绣娘做帮手。虽然店面不大,但好歹是一步一个脚印的平稳的做了起来,每月交上来的银子,也是相当可观的。 家里的人口虽然还是这些人口,可这小院子委实是不够用了。 妇人看诊和别的不同,需要时间和空间,每个人都得有自己的私密空间,这样才让人觉得安心。这大冬天的,让人在那边等着,也不是个事儿。何况,秦桑别的想法也该是提上议程的时候。 思考良久,她终于决定,把皇甫宜送给他们的那个大宅院的事,一五一十的交代给李中玉。全文字更新 092 回报【手打vip】 她该说的话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家里却意外来了个客人。 这人秦桑当然认识,竟是李富! 他现在和以前真的不同了。虽说身份没变,以前是掌柜,现在还是掌柜,但如今这掌柜的派头是足足的了,身上上等的丝绸和早已隆起的肚皮,昭示着这主人如今活的是如何的富足和滋润。 那李富一见到秦桑和郭嫂,脸上的激动之情便无法控制了,眼圈微红,千言万语在肚子里,却拣不出该说哪一句的好。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秦桑也觉得奇怪。 李富喝了一整杯茶,缓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道:“是宇文公子托我来的!” “宇文东方?”秦桑一愣,“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李富道:“这我是不知的,宇文公子只是要我把这些东西送来。”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 秦桑接过来,一看,暗暗一惊,心里似乎明白了宇文东方的意思。这足足几千两的银票,必然是宇文东方之前所承诺的她该得的分成。难为他还一诺千金,只是她不能就这么收了,毕竟她对福记和杂报后续的经营并没有出力,因此,她还是把银票放下,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李富笑道:“这是东家您该得的。宇文公子说了,没有您,便没有这福记和报馆如此好的生意,饮水必得思源,这是做人最基本的道理。所以,东家您就别客气了。当年您一个女人辛苦把福记做起来,也是极不容易的,我是亲眼看着的。后来您突然一走了之,我当时着实是一下子懵了,还好宇文公子亲力亲为,才让福记没有乱了阵脚,反而越做越大了。如今,咱们福记已是京城人都知道的大字号了,东家您该得的部分,怎么能少呢?” “是啊,东家,这本就是您该得的!”郭嫂连忙在一旁帮腔。她可是一直觉得秦桑吃了大亏了,如今好在这宇文东方有些良心,没有忘了秦桑的付出,把该得钱送了来。这样的喜事,她怎么能拒绝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这样努力劝着,秦桑也知道宇文东方既然托人千里迢迢把银票给送了来,定是不会轻易收回去的,便只好客气了几句,收了。 有了这些银子,那日后的计划怕是也得变一变了。扩张医馆,重新置办宅子,如今一下子就变得轻而易举了。 她已不好奇宇文东方到底是怎么知道她的行踪了。天底下,宇文家产业如此之大,他要打听个人,还不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何况,她如今在扬州大小也是小有名气的,扬州又本来就是丝绸重地,宇文家在这里的人手可是不少的,只要打听,总是可以打听的出来的。 既然如此,那就顺其自然的好。没必要不坦然面对。 见秦桑终于肯收了,李富便笑的愈发愉快了,“东家收了便好。每年福记和报馆都要大结算两次,明年到该结算的时候,我还会再来的。日后能常有机会当面见到东家,感谢东家救我于困境,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 “每年都会有?”这下连郭嫂都有些吃惊了。 “是啊。”李富点头,“宇文公子说了,这都是当初和东家谈好的,就算人不在,这谈好的就是谈好的,该给的就是该给的。” “这宇文公子倒还真是个厚道人。”郭嫂这下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东家,你们先坐着,我去准备写好酒菜,好好招待招待李掌柜的!” 郭嫂喜滋滋的下去了,秦桑帮李富斟满了茶杯,微笑问道,“看来,你在宇文东方的手下也是颇受重用的?” 李富叹道:“算是讨口饭吃吧,总是不如当初跟着东家心里自在。” “好好做,会越来越好的。”秦桑鼓励道。 李富点点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道:“话说这狄家,也是够惨的了。听说如今落魄到外地做生意去了。” 秦桑笑了笑,“宇文东方也够狠心的,做人总得留条后路才是……” 李富却道:“那是东家不知狄家做的那些勾当!” “嗯?”秦桑不解。 李富解释道:“那狄家并不知咱们福记后面站着那么大的宇文家,还当咱们是好欺负的。见咱们生意好的出奇,招安不成,就过来没事找事。你说这平时里来找几个混混闹事也就罢了,但后来竟做出了不合道义之事,居然找了个泼皮半夜给福记放了一把火!这秋高天燥的,岂是开玩笑的?还好咱们福记人手多,没酿成无法收拾的恶果。这事儿到底是把宇文公子给惹恼了,查到了纵火者之后,刨根问底,总算把幕后元凶给揪了出来。这么一来,官府上一告,以宇文家的本事,哪里还有狄家的活路?!因此,狄家也就一蹶不振,被挤出了京城了。” “可怜之人,果然必有可恨之处。”秦桑听罢,不由感叹道。 “是啊,他们做事不留情面,就休怪咱们手段狠绝了。那狄家一走,城东可不就成了福记的天下了?那些狄家的铺子几乎不费什么钱就全换成了福记的招牌,这生意自然就好做的不得了了……” 秦桑点点头,“这倒是。想来宇文公子这半年来也是春风得意极了的!” 李富笑道:“说到底还不是东家您的功劳?若不是您,宇文公子的眼光哪里会看到咱们城东来?” 秦桑笑笑,没接话。 “不过说起春风得意,这宇文公子的确有春风得意的本钱!东家可想不到如今那报纸做的如何的风光!现在京城的百姓哪个不知道这《帝都杂报》?各家酒楼茶馆,街头巷尾,都是这杂报的影子,隔天出一期新的,老百姓都翘首以盼呢!为此,宇文公子还特意成立了一个报馆,专门做这个事儿。本来别人还觉得这么便宜的报纸有什么赚头呢,看得久了,大家才知道这赚钱的秘诀!这不说别的,光是抢着往上面刊登店铺信息的商人都挤破了头,僧多粥少,这刊面都成了寸土寸金了!听说这可都是东家您的主意,也就怪不得宇文公子非要找到您,让我千里迢迢的来送银子给您了!您啊,不仅是我李富的贵人,还是宇文公子的贵人呢!” 秦桑失笑。她哪里称得上是宇文东方的贵人?真不知那场莫名的赐婚风波有没有让他觉得有些颜面扫地。说起来,她反倒是有些对不起他的了。 两人又叙了好一会儿旧,郭嫂便过来喊话吃饭。 饭后秦桑去安排他的住处,李富就和郭嫂也聊了几句。 待秦桑把客栈安排好,返回来,李富便笑着对秦桑道:“原来郭嫂在扬州城也做起了绣品的生意,不知可有地方需要我帮忙的?” 秦桑摆摆手,笑道:“只是小生意罢了,也没想着做大。” 郭嫂也帮腔道,“是啊。东家如今的大生意是这医馆,其他的生意是不想花太多心思去碰的。” 李富点点头,道:“也对。如今这平安堂在扬州真是名气大得很呢,我沿途问路时,竟一路都有人知道,真是不简单!” 郭嫂骄傲道:“那是!咱们东家要做的事,岂还有做不成的?!” 李富连连点头,几个人又闲聊了几句,秦桑便让李中玉带着李富去了客栈,安顿下来,让他务必要在扬州玩上几天再回去。这毕竟是李富头一遭走出京城到了这繁华之地,要说不稀奇也是假的,客套了几句,也就承了秦桑的好意了。 年底岁末,亦是生意人的又一大好季节。特别是绣品这些带着吉祥如意意涵的东西。正好李富留在这里了几天,帮着郭嫂出了些主意,绣庄的生意有创下了一个小高峰。 李富走后,秦桑要做的事也有了些定论。 当她这些想法跟李中玉说了之后,李中玉着实吃了一惊,“这需要不少本钱吧?” 秦桑笑眯眯的把几千两银票往桌子上一拍,李中玉差点没被吓晕过去。 “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 秦桑笑道:“这可都是光明正大的银子,不偷不抢!还记得我在京城做的那些生意么?” 李中玉点点头。 “这次李富来,就是送这些银子来的。这都是宇文东方的意思。既然我当初付出了心血,如今收到这些收益,也是理所当然的。有了这些银子,咱们就不必发愁了!” “宇文东方……” 秦桑知道他还介意宇文东方当初和自己婚姻之事,便笑道,“他当初也是和我一样的迫于无奈,听命皇权。既然如今都时过境迁了,便也没什么了,就是纯粹的朋友关系,和以前我和他的关系并无区别。你并不需要多想。” 她既然都这么说了,李中玉自然也无话可说。他虽一直都因男人的直觉而看得出宇文东方对秦桑的意思,但既然秦桑如今是和自己在一起的,他若还介意,就太小家子气了,反而更显得宇文东方更加胸襟开阔,像个真正的男人。 *** 有了这些钱,秦桑就抓紧时间准备在年底搞定医馆扩张之事,等着来年一开业,便是一派新局面。 她这次在更热闹的地界选了一处更大的宅院,和京城当初宇文东方的总店铺差不多的样子,前面是大门面,后面是几进几出的大宅子。 前面,自然是日常门诊所在。后面的,却是大有讲究了。 有一排排座位井井有条的“候诊室”,又有舒适温暖的“门诊室”,还配合又买了几个小丫头,随时伺候着,确保每位病人不管在等待,还是看诊时,都能被照顾的很好。 如果说这些还不算新奇,那其他的安排就真的算是让人开了眼界了。 首先,她弄了个大房间,取名字叫“母亲课堂”,说是要准备定期让大家免费来听听课,她会跟大家面对面的讲述孕期,产期以及育儿期需要注意的常见问题,这样不仅识字的人能更加了解一些自己不太熟悉的知识,更方便了那些不识字的人,让她们也能够把该懂的都懂了。 其次,她弄了个地上铺着厚厚羊绒毯的所谓“练习室”,让几个比较聪明伶俐的小丫头跟着自己学习各种体操,包括孕妇的助产健身体操,产妇的恢复体操,以及孩子出生之后的按摩操,益智操等等,到时候教给前来学习和练习的母亲们,以便回去之后能放心大胆的自己做。为了这个练习室,她还准备了很多奇形怪状的“工具”,别说将来要担任“教员”工作的小丫头们了,就连李中玉,都看的瞠目结舌,不明所以。 最后,便是最厉害的所谓的“产房”了。这是个人人都在自己家里生产的时代,怎么可能会有产房这种奇特的地方?可秦桑偏偏不顾所有人的质疑,就这么备着了。产房有舒适干净的床铺,生产需要的一切东西都一应俱全,而且保证每个人用到的都是全新的干净的上好的东西。刚开始准备的时候,李中玉也是质疑者中的一员。但看到她准备好了之后,便也就心服口服了。这里所备的一切都是普通人家无法达到的舒适的,对产妇和孩子来讲,都是很好的。再加上,把产婆请到家里,只管生,不管别的。而这来这里生,能一直管到母子平安,能被接回家静养,若中途有任何问题,都能及时用药或者处理,相信讲究的人家,也会考虑选择这里的。 总之,这一系列稀奇古怪的安排全部准备停当,新的“平安堂”,也就基本能够随时在年后准备开业了。同时,一家人也都从当初那个小宅子搬了出来,搬进了这个气派的大宅院里准备过新年。而那旧宅子,就转让给了郝掌柜,以扩张太白楼的店面之用。 于是,这个年,一家人便在这个新宅里,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过上了。 **** 福宝已经一岁了,能站能走,嘴里说的话,已经几个字几个字的能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了,到了极可爱的年纪。 过大年,来串门拜年的亲戚有不少,福宝穿上了新衣服戴上了新帽子,看起来像个小仙童。因为这些人要么是生意场上的熟人,要么是新结识的近邻好友,每个人过来都逗逗孩子,送上小礼物,把个人生第一次有意识的过新年的小朋友给乐得合不拢嘴,嘴里依依呀呀的欢快的叫着。到了大年初一的晚上,都已经很晚了,还兴奋的在床上爬来爬去,不肯去睡。 李中玉和秦桑只好陪着他坐着,玩着,乐着。这样的时光,对每个人来讲,都是是千金难换的。 “新年要祭祖,你想不想回去一趟?”秦桑突然问。 李中玉看着她,柔声道:“你想回去了?” 秦桑笑笑,“我回去可不是为了祭祖。我唯一该祭的人,就是家里的那个我娘的牌位。而你却不同。你得回去看看故去的亲人,也得看看李师傅,还有师父乔杉他们。” 李中玉并不反驳,只是有些迟疑的道:“可是路途实在太遥远,一来一回,实在是太费事了,回来恐怕正月都过去了,岂不影响了医馆开业?” 秦桑却道:“人活着,赚钱是为了生活,而并不是生活的全部。难不成在你眼里,我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人了么?” 李中玉忙笑着赔罪道:“你这是说哪里话……” 秦桑笑道:“那就这么定了。等这几日忙完回礼的事之后,我就和你一起,带着福宝,回去一趟。能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就算出了正月再开张,又有何妨?” 李中玉点点头,真诚的瞧进她含笑的眸子,“谢谢你……” 对于这个“谢谢”,秦桑实则受之有愧。 她是心里有些自己的私心的,才觉得非回去一趟不可。 这私心,便是燕飞鹰。 这时间也过去的太久了,可这人还是杳无音讯,生死未卜。 当初她在京城时,就想着能借由秦竹的婚礼能得到一些他的讯息,可最后突生变故,导致计划失败。 如今半年都过去了,在这万家团圆的日子里,他一个人到底在何方,成了她最最牵挂的一件事。 只身去苗疆,定然不是上上策。她身边牵挂太多,何况李中玉并不知道燕飞鹰的事。一个宇文东方就让他耿耿于怀了,她不想再扯出来一个燕飞鹰来,让他吃够飞醋,让平静的生活里再起涟漪。 不能去苗疆,那第二条路便是回趟京城。她觉得她十分有必要回趟京城,想办法打听,定然能打听出一些蛛丝马迹的。 不一定非要见面,但至少得知道他现在是否安好,这样,她也才能安心的享受眼下平静幸福的生活。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