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走腹黑丞相》 皇命难违 五月杨絮如雪,洁白的,一团团的,漫天飞舞。 立于庭院中央之人,眉似修竹,眸如冷玉,脸廓完美彷如经过精雕细琢,他身材颀长,暗红宽袍随风摆动,端的是风仪万千,宛若天人,满园娇花黯然失色,自惭形秽。 清晨,楼天籁打着哈欠推开门,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美景,口水差点溢了出来。咦?家里来客人了吗?那个黑大个儿是谁呀? 楼易之微微垂头,手拿明黄圣旨卷轴,略略浏览一遍后,诧异道:“皇上急召我回盛京?” 对面青年男子身着黑袍,右眉奇怪的被染成绿色,不卑不亢道:“是的。” 楼易之:“盛京近来不太平?” 绿眉男子道:“盛京里一切安好。” 楼易之不禁觉着奇怪,再问:“那么皇上可有说过,此番召我回京所为何事?” 绿眉男子欲言又止,表情变得古怪。 见他这副神色,楼易之心中有种不祥预感。果然,绿眉男子迟疑了一下,轻咳道:“皇上的原话是这样:易之啊,十年不见,朕想你快想疯了,你不在身边,朕连生儿子的劲头都没啦。” 春风拂过,楼易之两腿一抖,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摔了,就在这时,楼天籁小姑娘身手敏捷的跃过栏杆,飞奔而来,从旁将他拦腰抱紧,“美人爹,你肿么这样弱不禁风了呀?” 绿眉男子颇为尴尬,“楼大人,您没事吧?”皇上的话,着实过于赤裸,他都不好意思复述,难怪楼大人经受不住。 “无碍。”楼易之站直了身子,摆摆手,叹息道:“十年了,圣上还是如此这般狗改不了吃屎啊。”微生博晟你大爷的,生不出儿子就生不出儿子吧,这事儿也能往他身上赖?! 绿眉男子以拳抵唇,眼神往别处乱瞟,“属下什么都没听见”当然,也包括楼大人的心声。 楼天籁歪着小脑袋,纳闷的瞅着绿眉男子,忽然凑到他面前,踮起脚尖,飞快的拔下一根眉毛,拿在手中琢磨半晌,嘀咕道:“褪色呢,原来是染的呀?” 绿眉男子嘴角抽了抽,只当她小孩子顽皮,没作理会,朝着楼易之拱手抱拳:“圣旨已送到,望楼大人早些做准备,返回盛京,属下先行告退。” 楼易之:“有劳。” 虽远在边城,可盛京中仍有许多人知道,楼大人捡了一个小女孩养着,视作珍宝,宠如明珠。 绿眉男子临走前,不禁多看了楼天籁一眼。 小姑娘约摸十五岁左右,身材娇小,皮肤白皙水嫩,一双大眼澄澈明亮,灵气动人,只站在那儿,不动不说话,也令人觉得万般可爱。 是个招人喜欢的孩子,难怪楼大人疼爱。 当然了,这只是第一印象。 很久很久以后,当他再次见到楼天籁之时,只恨不能戳瞎自己的双眼,这个小姑娘,随便勾勾小指头,便搅得盛京天昏地暗,简直就是个披着天然纯良面孔的小恶魔啊! 捏着楼易之暗红袖角,楼天籁有点小小兴奋:“美人爹,咱们要回盛京了吗?” 楼易之满脸无奈之色,感慨道:“皇命难违啊。” 春风几度 世人眼中,边城民风彪悍,乃穷凶极恶之地,楼易之被贬谪到此,至今已整整十载。 十年间,楼易之唯一不变的乐趣,就是损骂当今皇帝微生博晟,文雅型、粗俗型、歌咏型的、戏曲型,变着法儿的开损开骂。 至于他骂微生博晟的主要内容嘛,楼天籁总结了一下,其实就俩字:贱人。 随手将圣旨撂在台阶上,铺好,楼易之一屁股坐了下去,抖了抖衣袍,神色颇为黯淡。 楼天籁在院中央蹲下,一只手托着小脑袋,纳闷道:“美人爹不想回盛京,就因为厌恶皇上之故?” 不知想起了什么,楼易之有片刻的失神,叹了口气道:“算是吧。” 算是?那就肯定不是咯,答得如此牵强 或许,在盛京里,有他难以面对的人和事吧。 总嫌她小,从不肯对她吐露心声,真讨厌,楼天籁皱着眉头,撅起嘴,模样煞是可爱。 楼易之瞧得心头一暖,招招手道:“天籁过来,让爹爹抱抱。” 楼天籁颠颠的跑过去,钻进他的怀里,蹭了蹭,仰起头问道:“十年了耶,美人爹就不想哥哥吗?” 楼易之:“除了揍他之外,再无其它想法。” 亲生儿子当根草,捡来女儿当个宝,楼易之也算是个异类。 中午时分,楼天籁往兜里塞了包药,哼着小曲潇洒出门了。 她准备干一件大事,关乎美人爹的终身幸福。 丫鬟唐小婉不甘寂寞,尾随其后,两人一齐到了五福酒楼。 彼时正是午餐时间,酒楼事忙,楼天籁使了个眼色,唐小婉接令而去,直接将老板娘苏丹红拖了过来。 苏丹红望着二人,无奈笑道:“两位小祖宗,想吃什么吩咐一声就成,我这儿可忙着呢。” 此女二十岁出头,艳得点到为止,美得不可方物,在边城,绝对算是排得上号的大美人,然至今未嫁,却是因为心系楼易之。 楼天籁拿着一双筷子把玩,状似不经意的开口道:“红姐姐,美人爹今早接到圣旨,我们马上就要去盛京了,而且以后,可能再也不会回边城。” 登时,苏丹红脸上笑容一僵,睫毛可怜的扑扇了几下,故作镇定道:“什么时候走?” 唐小婉道:“很快。” 苏丹红声音发涩,“可有什么想带的土特产?我帮你们准备准备。” 唐小婉急了,“红姐姐,我们今儿来,不是问你要东西的!没多少时间了,你再不把先生搞到手,以后就没机会了。” 苏丹红苦笑:“先生态度明确,他不会接受我的。” 原本觉得,楼大人神话一般的人物,她能一辈子远远瞧着他,也是三生修来的福分。 谁知,他竟要走了。 楼天籁将药包丢到她面前,邪笑道:“用这个,将美人爹吃干抹净,然后对他负责。” 苏丹红愕然,“这是?” 楼天籁耸了耸小巧的鼻子,龇牙挤眉道:“春风一度丸。” 苏丹红双目圆睁,惊呆了。 唐小婉抖肩坏笑,“先生空虚寂寞多年,小姐怕到时不够用,特意加了分量,春风三度四度五度都没问题。” 情绪失控 赤luoluo的言语撂跟前,顿时脸色涨红如猴腚,望着俩小家伙,苏丹红哭笑不得,吭哧道:“你们、这这怎么可以。” “你若想要,便没有什么不可以。”楼天籁声音稚嫩甜糯,然这句话抛出来,霸气自成,颇具攻击力。 “小姐觊觎先生多年,若不是觉得红姐姐你人好,哪会轻易将先生让出来?红姐姐,别让我们失望哟。”唐小婉外在桌边,翘起二郎腿,挤眉弄眼,笑得像个二流子。 在她心目中,楼易之是神圣的,不可亵渎,怎能下药用强?苏丹红双颊滚烫,连连摇头道:“强扭的瓜不甜。” 楼天籁反驳道:“你又没扭过,如何知道不甜?” “幸福是靠自己争取的。”唐小婉眼珠子一转,百般煽风点火怂恿道:“这次你若错过机会,万一到了盛京后,有个相貌丑陋脾气火爆品格低下的女人把先生搞到手,从此后先生身陷水深火热之中惨绝人寰惨不忍睹,红姐姐,真到那时,你确定你不会后悔么?” 苏丹红咬唇皱眉,“我” 见她有被打动的痕迹,楼天籁赶忙使了个眼色,唐小婉便趁热打铁,“红姐姐,既喜欢一个人,那么他的幸福,一定要是你自己给的,换作别人,你放心得下吗?” 楼天籁双手托着小脑袋,大眼睛眨巴眨巴,水光盈盈,“红姐姐,等着你给我当美人娘呢。” 真的可以吗?为了楼大人的幸福?可她若做出这种事,楼大人会原谅她么?会不会觉得她淫贱?即便最后勉强与她在一起,楼大人会觉得幸福吗?苏丹红心乱如麻,“我、考虑一下” 正当此时,忽有孩童的哭声,以及女人尖酸刻薄的喝骂传来。 瞬时,楼天籁浑身汗毛倒竖,敏感的扭头望去,唐小婉心里咯噔一下,暗叫糟糕。 女人对男人不满,憋了一肚子火,可男人体型彪悍,面目可憎,她不敢放肆,恰巧女童说了句什么,女人便将怨愤转移,又是打又是掐,骂骂咧咧间,拿筷子戳女童的嘴,戳得鲜血淋淋。 男人冷眼旁观,甚至有些不耐,让女人干脆打死了算了,省得浪费粮食养着。 蓦地,楼天籁脑海中闪现各种画面,现代别墅里,年幼女童被虐打;食人族中,三岁的孩子被迫生吃人肉 楼天籁双目赤红,如染鲜血,握着茶杯的手猛地用力,砰地一声,茶杯碎裂,瓷片扎进手心亦恍然不觉。 唐小婉大惊,欲扑上去拉住她,到底晚了一步。 楼天籁闪电般掠过去,二话不说,双手揪住女人的头发,把她的脑袋狠狠往地上砸!女人惊呼一声,尾音还未结束,脑浆便溅了满地。 男人和女童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待拿男人反应过来后,楼天籁已拔出匕首,刺穿了他的咽喉。 边城乃荒蛮之地,每天都有人莫名其妙被杀,酒楼里的人见怪不怪,瞧了一会儿热闹,转过身继续吃饭。 “天籁!” “小姐!” 苏丹红和唐小婉冲上前,一左一右扶着她。 楼天籁摇摇晃晃,推开二人,双手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崩溃大喊:“啊” 这一声里,夹杂着恐惧,无助,惊惶诸多令人心痛的情绪。 一笑倾国 若换作是别的地儿,刚上演一出杀人戏码,酒楼里早该乱成一锅粥,然后四下逃窜人去楼空,偏边城里没有一个正常人,面对着死尸和热乎的鲜血脑浆,众宾客仍能淡定端着碗,一个个吃得津津有味。 楼天籁坏事做绝,恶名远扬,边城里无人不知晓。 按理说,她刚杀完人,应该高兴来着,这会儿嚎叫啥呀?疯了?癫了?受打击了?良心发现了?小心脏承受不住了?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唐小婉眸色一冷,从靴子里拔出雪亮匕首,砰地插在桌面上,如狼的目光扫视酒楼一圈,“想要活命的,都给我闭嘴!” 丫鬟的身份,过的却是小姐的生活,唐小婉的嚣张狂妄,远播八方。 众人闭嘴,换用眼神交流,刀子凶残又如何?熄灭不了人类八卦的心。 唐小婉蹲跪在地,紧紧抱住楼天籁,在她耳边低声安慰:“小姐别怕,别怕,小婉在这里,谁都不敢欺负你” 娇瘦的身躯不停颤抖,楼天籁忽然抬头,急切的道:“美人爹,小婉,我要美人爹” “先生在家呢,咱们回家吧。” 唐小婉话音未落,楼天籁已飞速冲了出去。 前厅,楼易之正与同僚开会,抬眼,瞥见一抹小身影跑进来。 楼天籁直冲入他的怀里,瘦弱的胳膊缠紧他的腰,小猫似的发出一声呜鸣,“美人爹。” 怀里小人儿抖得厉害,楼易之不由心中一惊,“天籁,怎么啦?” 楼天籁只抱着他,不吱声。 楼易之捧起她的脸,一瞧之下,心疼得不行。 那双明亮调皮的,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此刻赤红如染血,一颗泪珠坠在眼角,宛若泣血。 楼易之单臂抱起女儿,转身走向内院,只说了一句改日再谈,就这么将一干同僚丢在那儿。 有人觉得莫名其妙,有人不禁摇头叹息,楼大人宠女儿,宠得是不是有点过分?不过是一个从城外乱葬岗里捡回来的小娃,何至于当成珍宝? 楼易之心中有一个结,二十个多年过去了,仍然解不开,化不了,他们哪里明白?就连楼天籁,也是在很久很久之后,方晓得美人爹对她的宠爱里,夹杂了些许特殊原因。 泪珠一颗颗滚落,砸在他的颈项间,却疼在了心尖儿上,楼易之把她放在院中石桌上,轻拂她脸颊泪水。 “美人爹,你会不会不要我?”楼天籁小手攥紧了一截暗红衣袍,仰头望着他,目光柔软可怜,一碰即碎。 唐小婉奔入院中,远远站在一旁,楼易之正想用眼神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听到这么一句话,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楼易之低叹,“天籁永远是爹爹的宝贝,爹爹哪舍得不要天籁?” “我调皮,我喜欢做坏事,美人爹会不会嫌弃我?” 楼易之拢了如画眉目,“谁说的?我家天籁最乖了,从来不做坏事。” 楼天籁哽噎:“美人爹” 楼易之微微一笑,捂着胸口道:“天籁再哭下去,爹爹这里就要淌血了。” 圆溜溜的眼睛眨巴了两下,楼天籁拉过他宽大的袖子,在脸上胡乱的抹了一把,“唔,我不哭了。” 唐小婉蹲在地上画圈圈,此刻她的心声是这样的:卧槽!先生一笑,包治百病啊! 魔头的宝贝 夜里睡不安稳,从噩梦中惊醒后,发觉床上多了个人,熟悉的体温,熟悉的气息,楼天籁伸手搂住那人脖颈,小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 修长的大手滑入亵衣内,自她腰间往上游动,动作熟练,正欲握住青涩小蜜桃,忽然察觉到一丝异常,手中动作顿了住。 胸口湿漉漉的,微凉,两条小胳膊缠着他脖子,很紧。 爱怜的轻抚她的后背,贯来凉薄的声音,此刻温柔得出奇,安慰道:“宝贝儿又做噩梦了吗?别怕宝贝儿,别怕,我在这呢” 楼天籁扭了扭身子,委屈呜咽道:“大魔头,不许乱摸。” 舒姝一手捧着她的脸,一手扯来被子,擦了擦,笑道:“脏小孩。” 楼天籁嘟嘴拧眉,十分不满,在他身上打了一拳,抽噎道:“大混蛋,你嫌弃我是不是?” 低头看着满怀鼻涕泪,舒姝拉起衣襟,抖了抖,随口道:“是呀是呀,最讨厌脏小孩了。” 楼天籁眸色一黯,垂下眼帘,默默从他怀里挪开,爬到床内侧趴着,脑袋深深的埋入两臂之间,瘦弱的身子缩成一小小团。 舒姝瞧得心疼,长臂一揽,将她抱入怀中,“宝贝儿?” 紧抱双臂,将头埋入其中,楼天籁倔强咬唇,一声不吭。 舒姝深知,小家伙看似没心没肺,其实比谁都敏感,不知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她的经历,似乎比他了解的,更为复杂。 乱葬岗,食人族,普通人提及这两处,无不觉得惊悚恐怖,可他怀里这个小女孩的幼年时光,便是在这两个地方渡过的。 或许在此之前,还发生了些事,只是他无论如何,都查不出来。 舒姝:“宝贝儿,生气了吗?” 楼天籁依然不吭声。 嘴唇贴在她的耳边,轻言哄道:“谁会嫌弃自己的宝贝?嗯?” 若非遇到她,舒姝只怕到死都不会知道,原来他也有耐心这玩意儿。 大魔头极不安分,臭嘴在她耳边呵气,热热的,痒痒的,仿佛有条虫子在爬,楼天籁觉得不舒服,把耳朵藏了起来。 小家伙身子轻,舒姝只用单手,几乎毫不费力的,将她翻了过来。 楼天籁推了他一把,怒道:“走开!” “我舍不得。” 将娇软的身躯禁锢在臂弯之中,舒姝低头吻住了她的小嘴,反复啃舔,乐此不疲。 “大魔头,你走开!” 被他箍在怀里,哪还有逃离的可能?楼天籁没有白费力气,索性翻了个白眼,躺在那儿任他宰割。 还好她年纪小,大魔头顶多摸摸亲亲,不会做更过分的举动。 “我家宝贝儿真甜”舒姝心满意足,爪子探入她的亵衣内。 楼天籁眼泪汪汪道:“大魔头,我心情不好,不许摸。” 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舒姝心中一软,收回手,搂着她道:“不摸,就抱抱。” 楼天籁得寸进尺,趁机要求,“大魔头,我心情不好,想一个人睡。” 舒姝:“” “好不好嘛?”楼天籁软声撒娇,大眼眨啊眨,仿佛随时会眨出水来。 是个人都无法拒绝啊,舒姝无奈叹息,起身道:“宝贝儿乖乖睡觉,改天再来看你。” 下床后,弯下高大身躯,把脸凑过去,楼天籁很识相,吧唧亲了一口,舒姝方乘着月色,满意离去。 彼时,楼易之接到圣旨返京的消息,还未传出。 楼天籁打了个哈欠,抱着枕头继续睡觉。 大魔头神出鬼没,总喜欢在半夜出现在她的床上,讨厌! 神秘盛京 照顾楼天籁生活起居的,共有两名丫鬟,除了唐小婉之外,另一个名叫苏饮雪。 她们仨一起出门的话,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定会误以为苏饮雪是大家小姐,而楼天籁和唐小婉,则是两个活泼可爱的小丫鬟。 有些人生来便是高贵的,那是自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东西,哪怕她一身朴素。 都说边城里有两道夺人神魄的美景,很巧的是,他们同住在一座庭院里,其一是男美人楼易之,其二是女美人苏饮雪。 风和日丽的上午,宽敞干净的院落里,白衣女子单手托腮,坐在老槐树下发呆,思绪不知飘向何方。 唐小婉在外溜达了一早上,吃饱喝足后精神抖擞,回来瞧见这副光景,猛地跳到跟前大声喊道:“饮雪姐姐!” 玩了好几年的把戏,苏饮雪半点都没被吓到,悠悠回神,淡定一笑道:“小婉如此高兴,莫非又捡到银子了?” “好姐姐,你真的猜对啦!哇哈哈哈”唐小婉从荷包里拿出一小块碎银,在她面前抛了两抛,由于着实太过得意,干脆双手叉腰,仰面狂笑。 这事儿还用猜么? 或许各位看官不知,唐小婉有一癖好,逛街的时候喜欢盯着地面,找银子,还别说,这妞儿运气好得惊人,几乎每天都能多少捡点钱。不过楼天籁却深以为,她那些钱的来路,别有蹊跷,譬如,摸人家口袋啥的。 笑了好半晌,没有得到回应,唐小婉只好自个儿收敛了住,盯着苏饮雪瞅了两圈,问道:“饮雪姐姐刚才在想什么入了神?” 苏饮雪扬起嘴角,笑得极尽灿烂,天上飞鸟晃了晃,没出息的翅膀一软,差点掉了下来,她把黯然深藏心底,巧妙转移话题道:“我在想,今日为何不见天籁踪影?” 唐小婉挤眉弄眼,神秘兮兮道:“小姐她啊,昨晚可辛苦着呢,要么是被蹂躏得下不了床,正在补觉,要么被舒教主拎回去玩儿了。” 白光一闪,暗器破风之声响起! 唐小婉手腕翻转,接住一瞧,赫然是一颗明珠,价值连城,两眼顿时亮了。 楼天籁懒洋洋的声音随风传来,“说我坏话的姑娘,胸胸会变没。” 唐小婉有了明珠,也顾不得胸胸被诅咒,欢喜叹道:“舒教主真是大手笔,用这等宝贝给小姐你当石子扔着玩,啧啧” 苏饮雪循声望去,只见屋顶上一坨黑影,是楼天籁双手捧脸,闲闲坐在那儿。 “天籁,这么大的太阳,你坐在高处,不怕晒吗?” 站得高,方能看得远,若非如此,又岂能瞧得见,饮雪姐姐从不在人面前表现出的心伤?楼天籁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不动声色跳了下来,随便寻了个借口道:“练了一早上轻功,是有点热。” 美人爹不想回盛京,饮雪姐姐亦如此,倒是她,有些迫不及待了呢,天子脚下,繁华之都,究竟有多少故事? 将明珠塞进荷包里,唐小婉奇怪道:“昨晚我出来上茅房时,看到舒教主站在院子里,心情似乎不怎么好,小姐,你没陪陪人家啊?” 楼天籁伸了个懒腰,不以为意道:“关我屁事。”纵然心情再坏,大魔头也不会自杀,哪有什么值得她操心的? 唐小婉撇撇嘴,“真没良心。” 美人爹不开心 阳光明媚,碧空如洗,喧嚣大街上,黑衣小姑娘负手走在前面,怡然自得,两匹个头甚大的灰狼跟在后面,威风凛凛。 娇小可爱的女娃,野性外漏的灰狼,这样的组合,分明极不协调,可莫名的,又令人觉得,本该如此。危险至极的凶兽,就该服服帖帖的,变成她的小尾巴。 对于经常会出现的这样一幕,居住在附近的人们见怪不怪,楼家大小姐吃饱喝足了,带着两只宠物出来遛弯消食嘛。 但凡黑衣小姑娘出现,大多人都会识相的给她让开道。 楼大人家的小魔女,他们得罪不起。得罪她的下场,不是用一句两句话,能够简单形容得出来的。 待那一人两狼的特殊组合远去无踪,散开的人群方重新凑在一处议论:“哎,听说过没有?宫里来圣旨了,命楼大人回盛京。” “啊?还有这事儿?” “真的假的?” “八成是真的!楼大人原先是什么人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啊!那样的人物,能在边城待一辈子?” “嘿!瞧你这话说得,边城怎么了?楼大人不也待了十年吗?一辈子能有多长?再待几个十年又怎样?” “唉,走吧走吧,带着他捡的臭丫头一块走吧,咱也能落个清净” “哈哈哈哈,是啊是啊,娘的!再也不用憋着一肚子鸟气啦!让楼家死丫头祸害盛京那些当官的!哈哈哈” “清净?楼大人一走,边城又要乱咯!” “要说这楼大人吧,治理一方颇有手段,可为何偏就治不了他自家的小女娃呢?” “生吃人肉长大的女娃,你以为那么好治?” “不是治不了,是舍不得!那个一肚子坏水的小家伙,可是楼大人的心头肉手中宝!” 路人的闲谈,楼天籁自是没有听到,悠哉逛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回到府里。 饭后睡了个午觉,起来后,摸了摸脖颈,汗津津的,轻飘飘晃到庭院西角井边,打了水,洗了把冷水脸,想起近两日,貌似都没怎么跟楼易之说过话,便往书房方向去了。 五月的边城,已经十分炎热,因此,书房的窗户没关,楼天籁经过时,虽没正眼瞧,不过,只瞥见一抹暗红,便知楼易之在里面。 推开门,酒味扑面而来,楼天籁脚下一顿,僵立在原地,只见书案上,摆着酒壶,而楼易之,则手握酒杯,自斟自饮,不知在想些什么,竟出了神,连楼天籁的到来,也不曾察觉。 “天籁?怎么哭了?”楼易之回过神来,看到的是,他的宝贝女儿站在门口,泪流满面,顿时慌了手脚,扔下酒杯站起身,快步走了过去。 “谁欺负我家天籁了?告诉爹爹”抱起楼天籁进屋坐下,楼易之一面给她擦眼泪,一面询问。 楼天籁哭着道:“美人爹若不愿回盛京,咱们就留下好不好?天高皇帝远,抗旨不尊又怎的?” 楼易之一愣,“天籁就因为这个哭?” 楼天籁眼圈红红,“美人爹从来不喝酒的!除非是很不开心。” 苦命哥哥 定定望着他,泪珠子结成串,啪嗒嗒滚落,仿佛在控诉着他的罪行,楼易之不忍看,把她的脑袋摁入怀,安慰道:“想起一些过往之事,难免惆怅,没什么打紧的,天籁别哭哇。” 浓烈的酒精味儿刺激着神经,楼天籁心里难过得不行,趴在楼易之怀里,哭了好一会儿方止住,昂起头,极其认真的道:“我觉得边城挺好的,美人爹,咱们就待在这儿,哪也不去了好不好?皇帝算得了啥?圣旨又是个什么东西?大不了辞官不做,我养你啊。” 传说中富丽繁华的盛京城,于楼天籁而言,并无多大吸引力,她想去盛京的目的,其一是为饮雪姐姐报仇,二是为见那个不曾谋面的哥哥,三是为窥探美人爹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然而这所有的所有,比起美人爹,都显得微不足道,倘若美人爹回盛京会伤心难过,那么她宁可终生远离那座城市。 听了她的话,楼易之禁不住的笑出了声,满腔悲愁随之冲淡。 楼天籁有些不悦,拧紧了眉目,郑重其事道:“我说真的,美人爹不信么?” 楼易之心情好了很多,靠着宽大椅背,开怀笑道:“信!当然信!我家宝贝女儿敛财的能耐,整个东盛国的贪官加起来也不及一二,爹爹欣慰啊!”只要有这个小家伙在眼前,无论再大的难题,都会自动风流云散。 很多时候,楼易之不禁在想,或许是老天爷为了弥补什么,所以,才会将这么个小宝贝送到他身边。 啥语调,调侃她咩?楼天籁不满的撅了嘴,“我之所以敛财,不就是为了给美人爹养老么?顺便帮美人爹存点娶媳妇的钱,又没胡乱挥霍。”她多有孝心啊! 楼易之:“”他一大老爷们儿,娶媳妇要小娃娃给存钱?这事儿若传出去,他的老脸往哪搁?尤其是微生博晟那厮,不得耻笑他一辈子? 更何况,除却巫山非云也,他想娶的人,这一生已经没有可能了。 绝美的眸子,划过一丝落寞,楼天籁敏锐的捕捉到了,心口一疼,紧紧搂住他的脖颈,“美人爹” 楼易之叹息道:“盛京是爹爹生长的地方,总有一天要回去的。” 楼天籁吸了吸鼻子,连连摇头。 “年纪大了,经历自然也多些,其中,必有几桩每逢忆及,便黯然伤神的事情,说到底,也算不上什么的。”楼易之说得云淡风轻,低低的笑了起来。 黯然伤神,哪有那么简单?楼天籁分明能感受得到,有些事情,影响了他不止一点两点,遭永康帝贬谪至边城十年,怕也有关系。 眨着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楼天籁假装相信了他的话,天真无邪的道:“美人爹真的没事吗?” “嗯,爹爹以后再不喝酒了。”楼易之拿起酒壶酒杯,直接扔到窗外。 楼天籁:“真的要去盛京?” 楼易之:“十年没揍你哥哥了,爹爹手痒。” 楼天籁:“”是她平日里太过调皮,美人爹不忍下手,所以才手痒痒,有了揍哥哥的冲动吧? 啊咧,哥哥,对不起哦。 动了杀机 万籁俱寂的黑夜,总使得人缺乏安全感,楼天籁习惯性的蜷缩身子,面朝床内侧,撅着小屁股睡大觉。 夏日闷热,尽管窗户敞开,仍然闷出了一身汗,忽然间,室内温度骤降,沉沉的压迫感,隔空来袭,睡梦中的人儿惊骇莫名,几乎喘不过气来。 意识到了什么,楼天籁霍然清醒,猛地翻身坐起,对上那双在暗夜中亮若星辰的眸子,愣了住。 舒姝弯了腰,矮下挺拔的身躯,看似慵懒的坐在床边,可那幽邃的双眼里,却凝聚着狂风暴雨。 好像楼天籁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激怒了他似的,原就冷硬的面部轮廓线条,更是紧绷得犹如出鞘利剑,仿佛随时会见血。 青蟒教内乱,正处多事之秋,大魔头心情不好很正常,前几日他来时,唐小婉不就瞅见他独自惆怅徘徊吗?楼天籁如此想着,略松了一口气,揉了揉惺忪睡眼,咕哝道:“大魔头,你打搅我睡觉了。” 舒姝没有任何动作,声音平静的道:“宝贝儿要随楼易之去盛京?” 楼天籁仰面躺下,打了个哈欠,吐字含糊的道:“是啊,美人爹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何时回来?”舒姝嗓音醇厚低沉,好似窖藏百年的美酒,听着极容易令人迷醉。 此去盛京,多半是不会再回边城了,楼天籁张口欲言,话到嘴边,打了个转儿道:“不知道,这得看永康帝的意思。” 大魔头性情难以捉摸,夜阑更深到此,谁知他想听的是哪种答案?还是保险一点的好。 舒姝修长的手指略略用力,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他:“那宝贝儿的意思呢?” 楼天籁吃痛,皱了眉,赌气似的闭上眼,随口敷衍道:“大魔头,你近来那么忙,还有空关心这些芝麻绿豆的事啊?” 青莽教乃众魔教之首,教主之位,不知多少人虎视眈眈,就在上个月,前任教主荆鬼因病而逝,舒姝刚刚接任不久,自然是各种大小麻烦不断。 眸色倏然转深,舒姝道:“我关心的,从来都不是小事。” “喔。”楼天籁若有所思,点点头,“大半夜跑这一趟,就是为了跟我道别么?” “如果永康帝命楼易之留在盛京当官,宝贝儿是不是再也不会回边城了?”舒姝的话音里,隐隐透着一股寒意,周身散发的暴戾气息,更是毫不加以掩饰。 楼天籁蓦地打了个冷战,清醒了些。显然大魔头生气了,可是,他什么意思啊?不乐意让她离开边城?凭啥?! 心里想的是一回事,表现出来的,又是另一个模样,楼天籁可不笨,装傻充愣是她的强项,当即爬到床边,趴在舒姝大腿上,软软甜甜的道:“大魔头若是移居,我便不回来了。” 毕竟大魔头是大魔头,他一怒,后果不堪设想,楼天籁绝不会与他硬碰硬。 舒姝嘴角一勾,笑:“我若不移居呢?” 黑袍边缘用金线绣了花纹,楼天籁手指轻抠,动作亲昵,乖巧而笃定的道:“那我肯定会回来啊!” 舒姝:“是这样吗?” 楼天籁:“大魔头舍不得我么?” 不愧为他的宝贝儿,真是聪明伶俐啊,懂得讨好他,跳转话题黑暗中,冷厉的双眸悄然紧眯,舒姝一把捏住楼天籁的脖子,将她从床上提了起来,“宝贝儿,我实在是舍不得你啊。” 语调神情,皆皆极致温柔,可下意识挣扎着的楼天籁,分明从他瞳眸中看到,有一只凶兽张牙舞爪。 他对她动了杀机。 你要杀了我?! 离经叛道,不理世俗,行为处事随心所欲,这便是魔头。 所以,尽管舒姝素日里对她百般宠爱,转眼又翻脸无情,楼天籁也不会觉得有多奇怪。 舒姝身材魁梧高大,单手提起楼天籁,就像是拎着一只可怜的小鸡仔,毫不费力。鹰隼般的双目穿透黑暗,望着她难受的模样,涨红的脸色,以及额头上凸起的青筋,舒姝竟毫不怜惜。 楼天籁很清楚,只要扼住咽喉的手稍微用力,她的脖子就会被咔嚓扭断,两人力量悬殊,反抗只会令舒姝的愤怒升级,于是,除了最初挣扎了一下,楼天籁只用双手握住他的手腕,不再动弹。 灵气逼人的眼睛,饱含滔天的委屈,直直望着他,仿佛在无声询问,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泪盈于眶,水光闪烁,明明脆弱得一触即碎,偏偏倔强的紧咬牙关,一声不吭,也不让泪珠坠下。 看着这样的楼天籁,舒姝不是不心疼的,终究松了魔爪,把她放在床边,搂入怀,温柔哄道:“宝贝,留在边城,不要去盛京了好不好?” 虽用的是恳求的语气,柔情款款,可楼天籁深知,她若说个‘不’字,舒姝必会掐死她。 楼天籁被迫趴在他的胸前,一声一声,咳嗽得凶猛,哽咽道:“大魔头,你、你你要杀了我吗?” 在死亡边缘游荡了一趟,心里多少有些害怕,但不至于深陷恐惧,与舒姝来往得多了,早清楚他是个什么角色,必须学会该如何自保。 她的这具躯壳,长得实在太萌太可爱了,尤其泪光浮动可怜巴巴的时候,自己照镜子瞧着都心碎,更何况旁人?!这般资源,怎能不好生利用? 方才作恶的大手,小心翼翼的揉着她的脖子,舒姝轻言细语道:“宝贝儿就该待在我的视线之内,若离开,不如死了。” 冷漠至此的话,从他嘴里吐出来,却比甜言蜜语还要动人。 楼天籁推开他,退到床内侧,抱着自己的双膝,瑟瑟发抖道:“大魔头,原来你只当我是个玩偶!高兴了,顺顺毛,不高兴了,想弄死就弄死,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于舒姝而言,她可不就是个玩偶么?不然,还能是什么? 她竟是这么想的?舒姝皱眉,明显不悦,长臂一揽,将她拖到跟前,“宝贝是宝贝儿,不是玩偶!” 爱咋咋地,宝贝或是玩偶,楼天籁才不在意呢!一边低声哭泣,一边用衣袖抹眼泪,委屈道:“美人爹当我是宝贝,对我百依百顺,而你只会欺负我,呜呜呜,大魔头,你你大魔头你根本不疼我,什么宝贝,口头说说罢了呜呜呜” 魔爪滑进她的亵衣内,握住了那颗青涩小蜜桃,舒姝轻咬她的耳垂,“宝贝儿,难道你不知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等你长大,做我的女人吗?” 楼天籁:(⊙o⊙)! 舒姝:长得真慢,还是这么小。 楼天籁:o__o” 做他女人,这话舒姝说了好多次,楼天籁只当他玩玩,从未放在心上,毕竟她还小,而缠绕在他身边女人,多得数都数不清,完全没有必要萝莉养成,除非他有恋童癖! 然而此刻,楼天籁觉得,他是来真的! 因为她不光从他眸中看到情欲,屁股也被一个硬邦邦的物件抵住! 以前绝不会有这种情况的!即便刚发育的小胸胸被他摸了无数次! 怜香惜玉 灵敏的从他怀里滑了出来,楼天籁迅速跳下床,飞一般向门口冲去,不幸的是,竟一头撞上了舒姝的胸膛。 舒姝盯紧的猎物,如何能逃得掉? 楼天籁急了,随口诌道:“大魔头,咱们玩捉迷藏吧?” 与小家伙相识七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她惊慌的模样,难得,实在太难得!舒姝的心情瞬间愉悦,舒展了眉目笑道:“宝贝儿怕了吗?” 楼天籁可怜巴巴道:“大魔头你能怜香惜玉么?” 舒姝挑了眉,“那必须啊。” 楼天籁讪笑,“所以” 舒姝笑得更开心了,“宝贝儿你自己说说,你是香呢,还是玉呢?” “我”楼天籁抬起胳膊,自个儿闻了闻,抖了一把,咬咬牙道:“我挺香的!” 囧,一身臭汗。 舒姝低头,凑到她脖颈处嗅了嗅,皱眉道:“臭宝贝!” 楼天籁:“那,大魔头是要学苍蝇叮臭蛋么?” “当然是洗干净了再宰了吃。”舒姝微微一笑,抱着某只臭蛋,飞离了别致庭院。 楼天籁高声呼救,也不知楼易之是否听见。 到达青蟒教之后,某臭蛋被剥了个精光,丢到浴池里,舒姝站在池边晃了一会儿,觉摸着差不多了,便动手宽衣解带。 显然,他是要下水,吃蛋 楼天籁抠着鼻子,游到对面,懵懵的问道:“大魔头,我刚在那边尿了,还放了个臭屁,不会污染这边吧?” 如预料中的一样,舒姝解腰带的手顿了住。 楼天籁的话,舒姝不会全信,但也不敢不信,以他多年的了解,这脏小孩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啊,万一真尿了 舒姝蹲在池边,握住楼天籁那只抠鼻子的小手,在水里洗了又洗,然后将她打捞上来,水也不擦,就这么湿漉漉的搁在床上。 大魔头的床,其实就是一张巨型石板,纯正的黑色,不知究竟是什么材质,犹如千年寒冰一般,刚靠近便觉寒气逼人,更甭说躺在上面了,楼天籁受不了,哇哇大叫,“大魔头,冷!” 舒姝脱了外袍,将某个香喷喷滑不溜溜的小家伙箍在怀里,舔了舔她又嫩又软的唇,“做点运动就热乎了。”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身上的水滴就已结成冰,楼天籁嘴唇都变成紫色,出于本能的,搂住了舒姝的腰,把身子送往他怀里贴紧,呜咽道:“大魔头我快死了。” 舒姝瞧了瞧,见她果然承受不了,便回头吩咐道:“拿两条被子进来!” 外头有人应了一声,“遵命。” 舒姝捡起刚丢下的外袍,将她团团裹住,放在自己的腿上,楼天籁乖巧的窝在他怀里取暖,同时搜肠刮肚,想办法逃离舒姝的魔爪。 在楼天籁的心里,根本就没有贞操的概念,丢了也就丢了,算不上什么大事,虽如此,她却也不会随便放纵。 说起来,舒姝绝对是个美男,身材更是绝顶一流,吃了他倒也不亏,怕就怕从今往后,她与舒姝之间的纠缠,会愈来愈深。 与舒姝做普通朋友还成,若变质,那就绝不是好事。 青涩之美 两个女奴低眉顺眼,分别捧着锦被进来,在黑石床上铺好以后,目不斜视的退了出去。 黑石阴寒,沁入骨髓,大魔头脑子不正常,居然常年睡这种地方,连被子都不带盖的! 楼天籁是青蟒教的常客,夜晚总是被迫与舒姝同睡,无论春夏秋冬,每次都冻得直哆嗦,尽管铺了棉被,还是得往舒姝怀里钻。 大魔头似乎挺享受这种感觉,隔三岔五的就玩儿上一出,三更半夜飘进她的小窝,将她掳劫至青蟒教。 当然啦,楼天籁并不会自恋的以为,大魔头是因为喜欢她才会如此,什么宝贝不宝贝的,顶多算是个口头禅,大魔头只是缺个宠物罢了,仅此而已。 楼天籁躺在柔软的丝被上,任由舒姝亲吻抚摸,不反抗,不吱声,紧咬嘴唇无声流泪。 无论舒姝经手了多少女人,在这方面的经验有多丰富,都再撩拨不了楼天籁啦,被亲亲摸摸久了,再加上对他没什么想法,所以,根本就已经麻木了。游走在身上的魔爪,于楼天籁而言,其实就跟一匹布缠在身上的感觉差不多。 白生生的娇嫩脸蛋上,缀着晶莹泪珠,惹人生怜,温柔缠绵的撕咬着她小巧的下巴,舒姝轻哄道:“宝贝儿,很舒服的,好好享受。” 楼天籁自顾淌泪,不理睬。 啃木头不免乏味,舒姝无奈叹息,支起身躯,居高临下望着她,粗鲁的揉捏她的腰,邪恶笑道:“宝贝儿一定不知道,你现在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让我生出了一种强烈的、想要撕碎你的冲动。”肯定不知道,否则,她是不会流眼泪的。 这小家伙,就不是爱哭的人,除非是真正伤心,不然,眼泪只是她的武器。 果然,楼天籁立即收起眼泪,换了一个战略,气哼哼道:“还没成熟的青涩果子,好吃吗?” 舒姝舔舔唇,表示颇为满意,“青涩之美,别有一番滋味。” 楼天籁毫不客气,昂起脑袋,在他胳膊上狠咬一口出气,讥讽道:“七年都过来了,再等两年又何妨?如此迫不及待,是对自己没信心?怕我成了别人的女人,你再无机会?” 舒姝笑:“激将法?” 楼天籁坦然承认,“是啊,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舒姝根本不吃这一套,邪邪一笑,道:“宝贝儿吓糊涂了?嗯?摆在我眼前的,从来都只有要或不要,没有对或不对。” 语气温柔如春水,然,无形中散发的气势之强劲,楼天籁生平所未见,脊背隐隐发寒。 楼天籁叹了一口气,伸出双手,捧着舒姝俊美无匹的脸,十分不屑的道:“生得再好看又有何用?没魅力,七年了都没能让我心动。” 舒姝听了,噗地笑了起来,“这世上,能让宝贝儿心动的,只有一个楼易之。” 楼天籁撇撇嘴道:“说明你比不上美人爹!” 舒姝可不这么认为,他的宝贝只是年纪太小,不懂男女之情罢了,等哪天开窍了,自然就会明白,她喜欢的人,是他舒姝。 楼天籁使坏,捏了鼻子,故意甩出一把鼻涕,作势要往舒姝身上抹。 舒姝变了脸色,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脏死了!” 楼天籁哼了一声,两脚使劲敲床,吼道:“大魔头,大坏蛋!让你欺负我!让你欺负我!” “什么欺负?那叫疼爱!”舒姝握住了那双不老实的脚,疼惜的揉了揉。 “先是要掐死我,然后还要糟践我!那也叫疼爱?”大魔头的态度软了下来,楼天籁便趁热打铁,哇哇大哭大叫,撕心裂肺一般。 可不正是疼爱入骨吗?楼天籁不懂得罢了,舒姝喜欢一个人的方式,比较极端,宁可她死在他的手里,也不要她远走高飞。 舒姝抱她在怀,柔声哄着,“宝贝儿,快快长大吧,我有些迫不及待啦。” 闹了大半夜,是有些疲倦了,楼天籁打了个哈欠,指使道:“大魔头,给我穿衣裳。” 舒姝悲催的,忍着欲火翻身坐起,寻来衣物,一手托着她的小屁屁,一手给她穿亵裤,然后是亵衣。 方才的剑拔弩张,随烟云消散,两人又回到了从前的关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两条被子,楼天籁垫一条盖一条,撒娇道:“好冷,大魔头,我要抱抱。” “抱?”舒姝冷着脸,扳过她的身子,对准小屁屁,狠狠揍了一顿,然后披了件外袍,到外头找美人儿消火去了。 楼天籁则拉高了被子,继续蒙头睡大觉。 抵达盛京 从爱欲纠缠中抽身而退,一身性感尚来不及散去,舒姝原就艳丽狂狷的脸,此刻愈发媚如妖孽临世。 或许他身上的压迫感太浓重,推门而入的那一刹那,卧室内的烛火,惊惶般的跳跃了两下,便熄灭了。 舒姝仿佛是天生的,行走在黑暗中的王者,普通人在没有点灯的夜晚,目不能视,而他却能瞧得一清二楚,小家伙已经睡着了,大抵黑石床太过冰冷的缘故,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 舒姝悄无声息的钻进被窝,从后边搂住了软绵绵的小家伙,一手揽在她的腰间,一手捧着她的小脸。 感觉到了温暖,楼天籁动了动,将整个身子窝在他怀里,方满意的弯了唇角。 舒姝无声叹息,宝贝儿,快快长大吧,这种日子,太磨人了。 多想将她生吞活剥,可那样的话,他们之间,有些东西会变质,总得她心甘情愿才好。 小宝贝是这人世唯一的,能令他快活的根源,所以,舒姝绝不会放手。 被迫在青蟒教待了三天,好吃好喝好玩的供着,楼天籁倒也不会觉得日子难过。 离开此处,是迟早的事,美人爹去盛京,绝不会丢下她不管,楼天籁一点儿也不着急。 即便舒姝不肯放她走,而青蟒教又难以对付,美人爹也绝对会有办法的。 能从一个倍受冷眼的庶子,一步步爬上丞相之位的人,若说没有些能耐,那是不可能的。 在舒姝的地盘里,楼天籁狐假虎威,像一只得意的螃蟹,横行无忌,可把青蟒教一干人等害苦了。 第四日,楼天籁玩耍时不小心摔了腿,膝盖上磕破了皮,流了不少血,舒姝见了红肿狼藉的伤口,勃然大怒,将当时守在她身边的人,全体砍了手脚。 夜里,楼天籁喊着腿疼,不肯睡觉,也不让旁人休息,舒姝没可奈何,只得抱着她,像哄婴孩似的,在屋子里走在走去。 楼天籁极不安分,小手捏着舒姝的鼻子,拧成各种形状,“大魔头,你要是不耐烦了,就让我回家,美人爹比你疼我。” 舒姝张嘴含住她作乱的小手,“我就喜欢坏宝贝。” 刁钻古怪的小东西,明知青蟒教内乱,还要弄得鸡飞狗跳,又在严加看管下,把自己弄伤,各种招数尽出,不就是为了离开么?他偏不让!此次一别,谁知什么时候才能相见!真的好想掐死她! 舒姝一手抱着她,一手抚上了她的脖颈,冰凉冰凉的指尖,犹如刀锋。楼天籁敏锐的察觉到,心里咯噔一下,不着痕迹的,用受伤的膝盖蹭在他身上,刚凝结的伤口马上流血。 楼天籁皱眉,哼唧道:“疼!” 白嫩嫩的肌肤上,血痕斑斑,触目惊心,舒姝见不得她受一丁点损伤,于是,不得不妥协,道:“别淘气啦宝贝,以你的医术,不出几天,便能让这伤口愈合。” 楼天籁:“我心情不好,就喜欢作践自己。” 舒姝:“此去盛京路途遥远,教中事务繁多,我暂时走不开,宝贝儿,再陪我几天” 楼天籁窃喜,“大魔头你终于想通啦?” 舒姝黑着脸,嘱咐道:“不准与别的男子过分亲近!” 楼天籁乖乖保证道:“大魔头你知道的,我只爱美人爹。” 永康帝的圣旨,五月初便送至楼易之手中,原本他们八月份就该到盛京,谁知被舒姝一番折腾,一行人愣是十一月中旬才堪堪抵达。 那啥生香 盛京,丞相府。 “话说,郦师白真是个万年难遇的好男人啊,除了偶尔变态一点腹黑一点无耻一点难搞一点其它就没什么坏毛病,小棠啊,听哥哥的话,赶紧把郦师白搞到手吧、搞到手吧、搞到手吧”蓝花参长臂一展,勾搭着妹妹的肩,挤眉弄眼,循循善诱,不断怂恿。 蓝花棠却假装失聪,从踏入相府门槛开始,便始终保持着双目呆滞、一脸茫然的模样。 “最重要的是,郦师白不好女色,你看看这偌大个相府,连个母的都没有,清一色全是雄性小棠,你若是嫁过来,便不用担心姬妾争风吃醋的问题,哥哥也就放心啦”蓝花参指着园子里的侍卫与仆从,眉开眼笑,显然对此十分满意。 蓝花棠不发表任何看法,仍然双目无神,机械地由某人揽着往前走。 “小棠,怎么样?想好没有?听哥哥的准没错,把郦师白搞到手吧搞到手吧搞到手吧搞到手吧怎么这副表情?担心郦师白太难搞?没关系,有哥哥在要么直接一点,生米煮成熟饭吧?” 走在前面带路的,是相府大总管傅明朗,此刻,只见其额角青筋直蹦,脸色愈来愈黑若不是看在主子爷跟他交情匪浅的份儿上,早把这混蛋捆绑结实给扔到大街上了!简直岂有此理,堂堂东盛国的相爷,又不是勾栏瓦肆里的那啥啥啥,是他想搞到手就搞到手想煮成熟饭就煮成熟饭的吗?! 蓝花参兀自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傅大总管着实听不下去,猛地顿住脚步,转过身来,躬身拱手施以大礼,深呼一口气,努力使语气保持平静,道:“蓝公子,蓝姑娘,主子爷和楼大人就在前面花园,小的告退。” 傅大总管说走就走,步履匆匆,衣角翻飞。 “”就这样被晾在半道儿,蓝花参不免有些惆怅,盯着傅大总管的背影,嘴唇微微哆嗦了几下,“相府的下人都这么嚣张?” 这时,蓝花棠终于开口了,抬头望着比自己高一大截的兄长,极认真的道:“哥哥,我觉得吧,傅总管的涵养真的很好。” 花园里,腊梅开得正好。一团团,一簇簇,淡淡的黄,在阳光的照耀下,衬着周围尚未完全融化的雪,妍丽璀璨,瑰美无比。 望着眼前大片的腊梅,蓝花参闭上眼深吸一口冷香,满足的叹息了一声,砸吧砸吧嘴道:“啧啧,又可以喝到梅花酿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有压抑的闷哼声从梅林里传出,蓝花参懵了懵,这声音好耳熟啊,昨天夜里他还唔,什么情况?凝神细听,一声一声,直撞得他心神荡漾,脑子嗡嗡嗡。 直到一抹粉色身影从面前掠过,直奔梅林深处,蓝花参这才回神,赶忙追了上去,“喂,小棠,别过去” 但见,梅林之中,两个男人相拥着滚到在地,肢体紧密纠缠在一处,衣不蔽体。尤其是被压在下面的那个男人,上衣都已经褪至腰部,风一吹,便有几朵开败了的腊梅花掉下来,落在他那光溜而健美的胸膛上,从蓝花棠的这个角度看过去,真真是活色生香分外撩人啊。 蓝花棠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呆在当地。 貌似蹂躏 “嗯啊嗯哼”躺下面那男人紧咬牙关,从喉咙里溢出声来,身体紧绷,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呈现出诱人的红色,而扑在上面的那男人,呼吸也粗重不堪。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蓝花棠小脸被冻得通红,而这俩男人身上竟然大汗淋漓,可见战况的激烈程度。 “我嚓!郦师白、楼天远你们这两个禽兽!”紧随其后赶过来的蓝花参也被这干劲十足的画面狠狠震了一把,少儿不宜的事儿他没少干,男人与男人翻来覆去的场面也见识过不少,可是,那都远远不及郦师白和楼天远这两人带来的震撼强烈。 郦师白、楼天远,这两个男人可是整个东盛国除了他之外最优秀的两只啊啊啊。肿么可以这样啊啊啊?! “小棠,不许看!”蓝花参忙奔过去,死死捂住蓝花棠的眼睛。 地上滚做一团的两人闻声望过来,皆停下了动作。 蓝花参粗着脖子,双目喷火,瞪着二人,从牙缝里挤出俩字,“无耻!” “老花,你来啦。”郦师白放开身下的男人,优雅从容的站起身,清清淡淡的目光扫视了蓝氏兄妹一眼,招呼了一声,便敛下眼帘整理衣裳。 而那个之前被压倒的男人,则一派的倜傥风流,也不管还挂在腰间的衣裳,眯着桃花泛滥的眼瞅着蓝花棠,笑吟吟道:“诶?小棠妹也来啦?哈哈哈,多日不见,越发漂亮啦!” “唔,哥哥”蓝花棠试图掰开某人的爪子,奈何人小力弱,挣扎无效。 “楼天远你个死不要脸的,赶紧把衣裳穿好!”蓝花参咬牙怒瞪嘻皮笑脸的某只。 直到楼天远慢悠悠把衣裳穿好,蓝花参才松开捂住蓝花棠双眼的爪子。蓝花棠脸蛋儿泛红,双手捧着小下巴,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了看郦师白,又看了看楼天远,忽然,娇羞至极地跺跺脚,“矮油,你们你们、你们会带坏人家的,讨厌” 说完,一溜的跑了。 楼天远被她这番反应整得有点莫名其妙,望着蓝花参,道:“这、是什么情况?” 蓝花参哼道:“你还有脸问!” “”楼天远扭过头,将目光投向郦师白,“小棠她什么意思嘛?” 郦师白好整以暇的掀起眼皮,目露同情的看着他,沉吟片刻,尽量用最委婉的言辞道:“她刚才看见我把你压倒在地貌似蹂躏于是,你懂的。” 楼天远:“” 蓦地,想到了什么,暴跳起来,“嚓!爷一向是在上边儿的!老白,老花,我说你们是不是设计好了带小棠妹过来,故意毁坏爷的形象?!” 郦师白:“何不说是你自己纵情声色、身体发虚,才在我身下毫无翻转之力?” 楼天远:“老白,你” 蓝花参瞟着二人,脸色发黑,“我说,你们俩究竟在搞什么?亏我刚才还在小棠面前一个劲儿夸你们来着,谁知道话还没说完呢就看见如此龌龊的一幕,你们叫我今后如何在小棠面前抬起头来?嗯?” 他在小棠面前是否抬得起头来,自是无人关注。 楼天远想到自己落在别人眼中的形象,不禁捶胸顿足,以头撞树,哀嚎不绝:“毁了毁了,爷在小棠妹面前的形象全毁了” “呃”蓝花参的目光在郦楼二人身上来回巡梭了几趟,忽然想起了几个月前在镇国将军府,楼天远被梁大将军压在身下时的情形,终于若有所悟,“刚才你们俩、莫非是在切磋武功?” 不待答话,蓝花参忽然很风骚的笑了,双眼闪烁着八卦的光芒,“楼郎,为何你每次都是在下面?求真相。” 婚姻大事 极看不惯他那副骚样儿,楼天远憋了一腔怨火,眼皮直抽,辩白道:“爷大多都是在上面的,你没看到罢了!” 狭长的凤眼眯成一条细线,蓝花参脸上的风骚,有逐渐升温的迹象,“我没能瞧见的时候,指不定更” 楼天远:“” 蓝花参:“老白,你说呢?” 郦师白从旁边树杈上取下大氅,搭在臂弯,似笑非笑瞅了楼天远一眼,便向园中央的阁楼方向走去,悠悠然丢下仨字,“他欠虐。” 蓝花参闻言,由上至下由下至上,仔仔细细将楼天远打量了一遍,最后发现,楼某人这一副清瘦俊美的风流骨,实在是有被压被蹂躏以及各种被虐的潜质。 “哦哈哈哈哈哈哈哈老白你真相了!哈哈哈哈” 通常,蓝花参和楼天远来到丞相府,要么是因为无聊,要么是想郦师白陪他们一起无聊,要么就是特意来添堵的。 不过,无论是以上哪个原因,其最终目的都是从郦师白这里掏点美酒。 熟悉郦师白的人都知晓,这位丞相大人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去到各地,采摘一些奇奇怪怪,却能酿出绝世美酒的果子和花草。 倒是今日,俩人都是揣着事儿来的。 阁楼里,暖意融融,酒香四溢。 蓝花参连喝了三杯,仍觉得意犹未尽,斜喇着身子往郦师白那边凑,“这酒,就是用你去年大老远跑到空知山去采的芳华果酿制的?” “嗯,芳华酒。”郦师白只将酒杯放在鼻边闻闻,却不喝。两月前,他误尝毒果,所幸只是损了咽喉,禁酒禁辣禁多说话,到现在,嗓子仍有些沙哑。 “有点酸。”楼天远软着骨头,懒散的窝在椅内,砸吧着嘴,“不过,唇齿间的清香味儿,久久不散,很是醉人啊。”他的手指白皙修长,把玩着碧玉小酒杯,别有一番风流姿态。 “哈哈,对,这感觉就像是在亲吻少女的嘴。”蓝花参笑得满眼邪气,故意冲着郦师白舔嘴唇,那模样,要多骚包有多骚包。 “可惜啊,老白你没口福咯!”提到少女,蓝花参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妹子的终身大事,忙问道:“老白,皇后娘娘选出来的几位小姐,你有没有中意的?” 郦师白:“没有。” “既如此,不妨考虑一下我们家小棠吧?” 郦师白没说话。 “我说真的,老白,整个盛京,除了我家小棠,再真没有哪个女子适合你。” 楼天远眯了眯眼,想到了事情的关键之处,“你别告诉我,除了小棠之外,整个盛京的女子都跟你有过一腿?” 以他对蓝二爷的了解,其实不用问也能猜到。 蓝花参:“十岁以上,四十岁以下,基本上有点姿色的,都跟我有一段旧情,皇后娘娘为老白物色的那几位小姐正在其中。经过多日考察,我真心觉得她们都不适合老白。” 楼天远:“真不厚道,好歹给兄弟们留几个啊。” 蓝花参大发慈悲道:“好吧,那几个快满十岁的小美人胚子,就留给你们。” 楼天远:“” 黄金之祸 “老白,好好考虑一下,我家小棠啊,除了有时候不太懂规矩之外,其它各方面真的很不错,别让肥水流到了外人田。”为了妹妹的终身大事,蓝二爷呕心沥血,如今颇有话痨的倾向。 两位损友谈论女人,猥琐且下流,郦师白十分嫌弃,默默望向别处,直到,听了蓝二爷啰嗦一大堆,想将他变作妹夫,方忍不住转过头来,“小棠她,对我,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呢。” 以为这是他的拒绝之词,蓝花参顺势反驳道:“怎么会?!你放心,你郦相爷一表人才,貌美得天怒人怨,小棠绝不至于看不上眼!” 郦师白一贯淡定,替自己倒了杯清茶,润了润嗓子,不慌不忙道:“我与楼郎为何纠缠在地,小棠心中一清二楚,她假装受惊,之后迅速逃离,可见她非但对我毫无兴趣,还反感蓝二爷你的一厢情愿。” 蓝花参:“” 楼天远:“噗!” 郦师白:“小棠的心思,蓝二爷一无所知,便是这样关爱妹妹的?” 蓝花参沉了脸,哼道:“你老白比谁都无耻,说这话谁信?!” 楼天远举手道:“我信!” 蓝花参嘴唇翕动,差点骂娘!混蛋,有你什么事儿啊,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楼天远抿着美酒,满足叹息道:“爷的形象没有毁啊没有毁。” 郦师白:“若不想小棠对你心存怨怼,最好多问问她的意思。” 蓝花参沉默,难道小棠有心上人了? 楼天远恋恋不舍的放下空酒杯,说起了正经事,“我父亲和妹妹,约摸后天就能抵达盛京了,你们这两天若有闲,不如随我一块去城外接他们罢?” 蓝花参正郁闷着呢,毫不犹豫道:“爷日理万机,不得闲。” 郦师白嘴角一挑,垂下眸子,状似八卦的道:“楼郎,听说你那位妹妹的身边,有一绝世美女,其容颜,在边城里,与楼伯父齐名。” 容貌能与楼易之并列,那该美成什么样? 楼天远正欲开口,就见蓝花参在那拍大腿,嚷嚷道:“唉哟,说起来,楼伯父在边城里待了十年吧?整整十年啦!边城是个吃人的地方,也不知楼伯父如今身体可好,心情可还抑郁楼郎,咱明天是骑马还是坐车啊?” 日阳初升,位于端州城东的高阳客栈里,逐渐有了喧嚣之态。歇息了一宿的旅客们,陆续出现在大堂里,准备饱餐一顿之后,继续行程。 正门外,忽然一声巨响,客栈内外有一瞬落针可闻,接着,便是一声声惊呼惊叹。 “天呐,全是金元宝!” “好有钱!” “后面的那些箱子里,只怕也全都是金元宝” “老子活了几十年,从未见过这么多金元宝!” 原来,是某个车队里的小厮睡眼迷蒙,不下心打翻了箱子,金灿灿的元宝滚了一地,引得街上来往行人全都围了过来,却不敢靠得太近,更无人敢打金元宝的主意。只因车队里有两匹灰狼,虽老实待在马车旁边不动,但其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气息,却是危险之极。 这时,从客栈内出来一位中年男子,只见其身材颀长,风姿若仙,虽穿着一身普通至极的暗红色棉布长袍,但那通身散发出的高贵优雅,足以令在场所有人自惭形秽。他瞧了一眼正慌乱着捡金元宝的小厮,又将围观群众扫视一遍,表情平静祥和,只微微叹了一声,道:“啧,本以为五天前的那次是咱们这一路上的最后一拨麻烦,如今看来,这抵达盛京的最后一天恐怕不会太消停咯!” “美人爹想要消停还不容易么,待女儿把这些看到黄金的人全都杀光,保证美人爹这一路上可以清净清净。”声音软糯甜美,像经过蜜糖浸染一般,可说出的话,却令人脊背发寒。 气死她了 一前一后从客栈里出来的,可不正是楼易之父女俩? 原本关系亲密,胜过世间所有父女,然而现在,他们之间,似乎有了点小矛盾。 楼易之无奈叹息,什么话也没再说,默默地上了前面的一辆豪华马车。 惹怒了小家伙,后果很严重啊! 但是,他真的很冤枉! 楼天籁扬起下颌,重重的哼了一声,搀着苏饮雪,钻入了后头的一辆同样惹眼的马车里。 在管家楼长安的指挥下,没过多久,车队便向盛京方向行驶了起来。 静静看了楼天籁一会儿,苏饮雪微笑问道:“半年了呢,天籁还没消气啊?” 楼天籁嘴巴翘得老高,“我会记一辈子的!” “舒教主的魔头名号,在旁人听来是可怕的很,但天籁不一样啊,天籁与舒教主相交多年,舒教主待天籁,极是特殊,又从来不做伤害天籁的事情,除此外,天籁出入青蟒教,就跟逛自家后花园一样,所以那夜天籁被舒教主带走之后,先生没有营救,也是正常的呀。” “那些日子,我在大魔头那儿受尽委屈,美人爹不闻不问,说明他不疼我不在乎我!” 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苏饮雪不禁反问道:“先生不疼天籁?不在乎天籁?” 楼天籁自知这话没说服力,胡搅蛮缠道:“反正我就是不要轻易原谅美人爹!” 无论是谁,与青蟒教作对,都绝不会有好果子吃的,被舒姝困住的那半月里,虽然她也不希望美人爹为了救她,而与舒姝正面交锋,但,希望不希望是一回事,美人爹来不来救她又是另外一回事! 被舒姝带走的那夜,美人爹分明听到了她呼救,却任由她困在青蟒教半月余,没有采取一丁点行动气死她了! 楼家小魔女生气,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尤其是从边城到盛京,沿路的强盗土匪们! 挑开车帘,望着一行车马,奢华抢眼,浩浩荡荡,再看护卫和仆从们,全都是锦衣华服,楼易之不免惆怅。 从边城出发到现在,这等高调做派,也不知引来了多少绿林好汉围追堵截,这一路走得真可谓是惊险刺激。倒是便宜了各州各府各地方,他们想尽办法都没能除掉的匪贼,这下却被他们一行扫得干干净净。 晌午时分,车队忽然在一山道里停了下来,楼长安掀开车帘探头望去,只见领头的护卫转过身来,冲他打了个手势,不禁眼皮一跳,果不其然,老爷又料对了。缩回身子,凑到楼易之身边,低声道:“老爷,有情况。” 楼易之从梦中惊醒,“天籁呢?” “小姐现在应该车里睡觉。” 楼易之松了一口气,挑开车窗帘子望去,只见山道空旷,两旁峭壁嶙峋,寒风吹动着枯木,发出诡异的声响。 就在楼易之想着干脆破财免点灾的时候,便见约莫有两三百个身着不同粗布衣衫,手提大刀的蒙面汉子,从两面的山坡树林中窜了出来,将车队团团围住。 “呔!放下武器!”标准的土匪腔调。 众护卫持刀戒备,面不改色,仿佛并未看到匪寇们人多势众。 “呔!打劫!放下武器!听见没有!” “他娘的,都瞎了还是聋了?!不要命啦?!” 领头的土匪有点不耐烦了,正要再嚎两嗓子威慑威慑,就见楼长安从马车里跳下,大步走了过来。 好多男人 楼长安冲众土匪略拱了拱手,不卑不亢,斯文而礼貌,笑容温和,就像是看见了老友似的,自顾的寒暄了几句,方进入正题道:“各位好汉,这年头谁都不容易,这样吧,我们主子说了,可以分一箱黄金给你们,大家就当是交个朋友,日后还要从这条道上走,希望各位多多关照。” 还未动手,就提出舍黄金,众贼便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们这是怕了,气焰一下子暴涨起来,“呸!一箱黄金!够塞他娘谁的牙缝!识相的,就把钱财全都留下” 一个土匪还未说完,另一个又挥着大刀,指着后头的马车,阴邪笑道:“听说你们家有三个美人儿,不妨请出来让爷们瞧瞧,若是真有几分姿色,那就一块留下!” “没错!爷们能瞧得上眼的,算你们祖上有几分造化!” 真是不识好歹,给你们一箱黄金你们就偷着乐吧,居然还在这嚷嚷,若是吵醒了咱们家小祖宗,保管你们今儿个有去无回!楼长安眼皮猛跳,正要开口,便听见一串清脆甜美的笑声,老远的就飘了过来,不禁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就在不远处,一队人马正朝这边赶来,他们处于高处,显然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打头的三骑一齐跃上高坡,想要将这边的情形看的更清楚。 “嘿,楼郎,那个胖子看起来很眼熟啊我说,被山贼围困的那队车马不会伯父他们吧?”没错,这三人正是蓝花参、楼天远和郦师白,此番是特意出城来接楼易之父女的。 楼天远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认出那个胖得很有气质的身影,眉头一下皱了起来,“好像是长安叔。” “哈哈哈”蓝花参想到了什么,大笑道:“我听说伯父这一路上,被各地方贼匪堵截了不下三五十次,原本还有些不相信,没想到这下竟还撞了个正着。” 郦师白远远望着护在车队四周的十八个黑衣护卫,个个像钉在地上的钢铁柱子一般,面对对方多出约摸二十倍的人数,依然不动不乱,不禁若有所思。楼大人这一路能从各地匪贼手中脱身,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呀!有男人!”楼天籁的声音听起来似惊还喜,“好多男人哇!楼总管,你肿么可以这样啊,有这么多男人,都不告诉人家一声。” 众贼闻言,大喜,这妞不错! “噗!”高坡上,蓝花参正在笑,听到这么一声,差点从马背上栽下去。 “”楼天远有点懵,啥情况呀? 郦师白:“嗯?” 众匪贼一阵哄笑,当先一人对楼长安道:“敢情你们家小姐缺男人啊,早说嘛!哈哈哈” “是呀是呀,很缺男人啊,我的大宝小宝都很多天没有吃活人肉了。”纤细的黑色身影从马车里钻出来,手里捏着一根四尺长的黑漆漆的棍子,慢悠悠的走到车队的最前头。 众匪贼压根儿就没有细品她话中的意思,只盯着她的脸蛋流口水,“哈哈哈,果然是个美人啊!就是嫩了点” “嫩了好哇,可以慢慢养!” 吃活人肉的小嫩妞你们惹不起啊惹不起,楼长安在心里念叨了一句,便赶忙迈着小碎步往后退。 “大宝、小宝,有肉吃啦,还等什么!”女孩的声音又甜又软,笑吟吟的,像是在哄小孩似的,众贼哪里料到,这是在下达死亡命令。 死神来了 毕竟身体肥胖,动作难免迟缓些,楼长安还未退远,便瞥见两条熟悉的灰影,从后面飞掠而出,直扑向方才在他面前嚣张的两个匪寇! 张嘴咬住脖颈,将人从马背上推下,顺势撕下一块皮肉,连带着头皮和面皮。 两匹灰狼动作完全一致,熟悉而轻巧,尽管对方的杀伤力并不弱。 一只胳膊被甩到脚边,血淋淋的,楼长安哎哟哟叫唤着,紧忙撒丫子往车队那边跑。 “啊!老大,是狼!是狼” “奶奶个熊!慌什么!老虎咱都拔过牙,狼算什么,点火!” “火把火把!快点火!” 据探子回报,车队里有两匹狼,于是,早就准备好了火把火器之类的,却没想到,这两匹狼竟然完全不怕火,非但如此,还专向火大的地方攻击,真他娘的邪了门儿了!” “他娘的,拼了!” “咱人多,围过去,一人放一个屁也能崩了他们!” 十八位黑衣护卫动作一致,雪亮的长剑出鞘,却仍待在原地不动,只在有匪贼企图靠近车队时将其绞杀,一剑致命,手法干净利落。 漆黑的棍子在手里转了个圈儿,在空中划出冷硬的弧度,黑衣少女双眼一眯,突然跃进人群,棍棒落下,瞬间就敲碎了一颗人头。旁边的匪贼只觉得脸上一热,伸手一抹才发现是同伴的脑浆,来不及恶心和胆寒,那根夺命黑棍已向他扫来,忙提起大刀格挡,砰地一声火花四溅,整条胳膊连皮带骨的和大刀一齐飞了出去。 纤细黑影仿佛死神,所到之处,残肢血肉不断飞起、落下。 “天呐!什么情况这是?!”两手在眉弓处搭了个棚,望着那不断跳跃的黑衣女孩,蓝花参双目越瞪越大,简直不敢置信,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楼郎,那个小家伙,不会就是你妹妹吧?!” 杀人的场面,他们见得多了,狠绝残酷的,也目睹过不少,但令他们身心俱震的,这还是头一次。 或许,因为这次杀人的主角,是一个小女孩的缘故。 楼天远大惊失色,“不知道,看年纪,好像是的。” “这这这也太狠了!”见楼天远和郦师白,已经快马赶上前,蓝花参便一面咂舌,一面紧跟了上去。 不过片刻功夫,匪寇两三百余众,已倒下一大片,胆敢靠近黑衣护卫的越来越少。 而那个黑色纤影,着了魔一般,越战越勇,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般疯狂,每一棍子下去,都将血溅八方,在眨眼之间结束一条鲜活生命。 郦师白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盯着她的每一个手起棒落,眉头越蹙越紧,心里竟莫名的有些发酸。那个正在杀人的女孩,不知疲倦般的,像是在宣泄着什么,小小的身躯里,似乎藏了滔天的怨愤。 望着她厮杀的背影,不知怎的,早已愈合多年的伤口,竟在隐隐作痛。郦师白抬起手,下意识的想按住身上的旧伤,却蓦地顿了住。下一刻,纵身弃马,朝她的方向跃去。 “别杀了,快停下来。” 轻薄丞相 左臂突然被扣住,楼天籁心中大惊,竟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靠近她!扬起的黑棒猛地转了方向,哪想,却扫了个空,右腕随之被扣住。 “别杀了!”郦师白握住她的手腕,皱了眉头。 很好听的声音,像山里的泉水,从岩石上流淌而过,只是有几分沙哑,虽没有破坏美感,却平添了沧桑之感。楼天籁抬头,看到一张陌生男子的脸,五官精致绝伦,轮廓线条俊美无暇,不自觉的呆了一瞬,忘记了挣扎。 “什么人?”生得好看的男人也不是没见过,倒不至于发花痴,楼天籁只愣了一下便很快反应了过来。瞧他青衣磊落、气质出众,于她亦无恶意,显然不会是什么匪贼。 “郦师白。” 当朝丞相郦师白的大名,楼天籁虽一直远在不归城,却也是听说过的。望着从天而降的一队人马,再看看面前的青衣美男,楼天籁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美人爹貌似很是欣赏你哟,常提及。”楼天籁冲他一笑,甜甜的。 “呃”郦师白略有点失神。 方才还是嗜血魔女,而此刻,竟如瓷娃娃一般,丁点儿攻击力也无! 就在这一瞬,楼天籁右腕一抖,黑棒飞出,击中一名贼匪眉心。右腕还被郦师白握住,忒紧,楼天籁却并未想挣脱,反而顺势抓着他的手腕,飞身腾起,在空中身姿优美的转了个圈,左手飞快的抓住棒尾,朝鬼鬼祟祟凑过来的匪贼挥出。 一声闷响,鲜血飞溅。 郦师白拽着她,腾挪跳跃,却仍有一滴血,以诡异的弧度溅到了他的唇边。楼天籁还要出击,却被他用力的按住了腰肢。 “不要再杀人了。” “我从未想过要杀他们,是他们先来招惹我的。”眼角余光盯着斜后方冲过来的匪贼,楼天籁眉眼弯弯,翘起嘴角,“看,又来啦。” 郦师白搂着她,一个闪挪,从不同方向冲来的匪贼们砍到了一起,郦师白就势飞起一脚,两匪倒下的同时,还压倒了一大片同伙。 我不杀人,人便要杀我,的确如此,可是他不想看到她杀人的样子,那般的狠绝,那般的疯狂,令人心惊。 鬼使神差的,郦师白脱口而出,“我来帮你杀。” 说完,自己倒是一下子愣住。 楼天籁心中一动,扬起头望着郦师白的脸,觉得他唇边的那滴血很是刺眼,刺得她的眼眶都有些不习惯,竟有些发烫。于是,贴进他的怀里,勾住他的脖颈,踮起脚尖,将他唇边的那滴血,舔了个干干净净。 陌生的温软甜美感觉,令郦师白如遭雷击,身躯发僵,胸中似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楼天籁靠在郦师白胸前,侧着脑袋仰望着他的眼,意犹未尽的舔了舔自己的樱唇,笑吟吟的说:“这是我尝过的,最美味的血。” 耳边忽然扑通扑通响,像是千万烈马在旷野奔腾,楼天籁不由愣住,他,心跳怎么这样快? 众匪本已溃乱,看到楼天远等忽然冲出来的十几骑人马,更是魂飞胆裂,生怕还有大队人马在后面,于是忙不迭的往后撤。 “今儿踢到铁板了,快撤!弟兄们快撤!” 无所不能 “胡大哥死了!牛大哥也死了为他们报仇!” “滚!你他娘生你的时候,是不是没把脑子给带出来,这时候还惦记着报什么仇?!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撤!听老子号令,都赶紧撤!” 刚赶过来还没活动筋骨呢,对方居然就要撤退,这让蓝花参觉得有些不过瘾,嘻嘻哈哈高声嚷嚷道:“刑部楼尚书亲自带兵杀过来了,你们这帮黑邙山匪寇,还不赶快放下武器束手就擒,随尚书大人回去蹲刑部大牢” 听到这话,众匪贼哀嚎一声,提溜着裤腰带跑得更快。他娘的,下山时明明已经烧香拜佛了,为何还这般倒霉,竟把刑部的人给招来了! “哎呀呀,真的是公子啊公子,您来了!”楼长安跑过来,行礼问安,一脸的欣喜,盯着蓝花参瞧了半晌,“这位莫非是蓝二公子?” “楼总管好眼力,哈哈!” 楼天远翻身下马,还了半礼,“长安叔,父亲和妹妹还好吧?” “还好,还好,就是这一路没个消停,老爷在马车里呢,小姐她她啊!”楼长安转动微胖的身子,在人群中寻找楼天籁的身影,却不想,居然看到楼天籁和郦师白亲昵的搂抱在一起,顿时惊叫起来。 “哇!”楼天远与蓝花参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到楼天籁踮起脚尖舔上郦师白嘴唇的那一幕,不禁一齐惊呼出声。 蓝花参稀罕道:“那小家伙真是你妹妹啊?!不得了啊!杀人放火调戏男人,简直无所不能啊!” 楼天远今儿个受惊不轻:“那就是天籁?” 楼长安抹汗:“是。” 楼天远凑肠刮肚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的妹妹,果然与众不同。” 楼长安挥汗,试图解释,“小姐她只是偶尔如此,不过轻薄男子嘛,还是头一次,真的。” 楼天远若有所思:“如果我没有失忆的话,这也是老白第一次被人调戏。” 提及这茬,蓝花参两眼放光,“楼郎,你可曾记得,两年前我曾花黄金万两,就是为了想看看老白跟女人亲热,结果赔了黄金又折兵,没想到你妹妹今日倒圆了我多年的宏愿!” 苏饮雪挑开车帘,望着一青一黑、一男一女相依相偎在满地残骸、众匪哄乱之中,竟觉得那幅画面无比和谐,一丝笑意染上脸颊。 唐小婉睡得正好,后知后觉,伸出脑袋瞄了一眼,见事情已解决得差不多,躺下继续睡。 匪贼正慌乱逃窜,再加上有随从处理,于是,楼天远他们也懒得理会,八卦了一会儿,便朝楼易之所在的马车走去。 蓝花参忽然觉得眼睛被什么晃了一下,扭头望去时,正巧看见苏饮雪放下车帘。虽只是很短的一瞬,可他还看见了那惊世容颜。 于是,老毛病犯了,忙拽住楼长安询问,“楼总管,后边那辆马车里的姑娘是谁?” “噢,你说的,是饮雪姑娘吧” 饮雪、饮雪蓝花参觉得,今儿这一趟,来得超值! 弄疼我了 由于无人下令继续绞杀,众匪贼很快撤退离去,只余下残骸满地,和寒风吹不化的浓烈血腥味,还在向人们昭示着,方才那一场血战的短暂却足够激烈。 望着那些慌不迭逃走的背影,楼天籁面无表情,神色淡漠。 郦师白轻声劝慰道:“别再这样了,杀太多人不好。”她还这样小,有着笑容纯净,无与伦比,不该如此的。 楼天籁没有应他,只是盯着那只始终紧握住她右腕的大手,撅了小嘴,“郦师白,你弄疼我了。” 郦师白忙松了手,看到那白嫩的手腕上殷红指痕,有些尴尬,脸上微微发热,“抱歉,楼姑娘。” “我的名字叫楼天籁,你就叫我天籁吧,我喜欢别人这样叫我。” “好。” “你是跟着我哥哥一起来接我和美人爹的吧?”楼天籁转过身,看见楼长安领着蓝楼二人,正向楼易之所在的马车走去,便也朝那边过去,郦师白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 “是的。” “美人爹常提起你们。”瞧瞧这位郦丞相,看起来不过才二十多岁,居然已经身居高位多年。还有那位素未谋面却常能闻及的哥哥,也不过是二十五六的年纪,据说前不久刚升了官儿当上刑部尚书了,楼天籁不由在心里感叹古代人的早熟。 所谓的少年天才、少年得志,就是说的他们这种人吧。 “美人爹?” 楼天籁笑,很是自豪的说:“爹爹长得好看啊。” “的确。”郦师白忍俊不禁。 楼易之已经下了马车,与楼天远、蓝花参等厮见了一番,郦师白不敢托大,忙快走几步上前行礼,“晚辈郦师白见过楼大人。” 在他之前,楼易之曾经在丞相之位上待了好些年头,颇有声望。后来,因触怒皇上,才被贬谪到到不归城做了十年的知府。至于触怒皇帝的原因,说出来实在是有点暂且不提也罢。 人家已经行了晚辈礼,楼易之便不能再以丞相称呼了,只得以长辈的身份自居,上前虚扶了一把,“不必多礼、不必多礼,难为你们大老远的出城相迎。”将郦师白上下打量了一遍,见其一切正常,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踏实了些,就怕楼天籁把人家怎么着了。 郦师白:“大人这一路辛苦了。” 提及这一路的辛苦,楼易之那张韵味十足的俊脸上,顿时就添了几许惆怅。 “美人爹一路上都在马车里睡大觉,就是有点颠簸,没睡好而已。”楼天籁在一旁窃笑。 楼易之宠溺的横了她一眼,招招手,将她拉到身边,指着楼天远和蓝花参介绍道:“这就是你哥哥楼天远;这位嘛,是蓝家的二公子,从小跟你哥哥一块儿玩的。” 楼天籁微笑着,礼貌的冲他们点点头,“哥哥好,蓝二哥好。” 眼前的女孩乖巧甜美,与方才大杀四方的罗刹简直判若两人,楼天远有那么一瞬的恍惚,笑眯眯道了声,“妹妹好。” “呵呵,天籁妹子好。”见惯了各种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繁琐的礼仪,蓝花参觉得楼天籁这种简单的点头示礼有点怪怪的,不过,倒是很合他的心意。 “这位是郦丞相,也是你哥哥的朋友。”楼易之又指着郦师白介绍,尽管大概已经没有介绍的必要。 果然,楼天籁道:“知道啦,我们刚刚已经认识了。” 其实楼易之特想问一句,方才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郦师白会跑到她那儿去?为何两人会搂抱在一起?为何她会趁机轻薄人家?不过这种事情,还是不问为妙。除非他是没睡醒,否则就不该指望着这丫头能像别的女孩一样,能够老老实实待在闺阁里学规矩做女红。 楼易之扶额,“我一个大老爷们,也不会管教女娃儿,导致这丫头野得很,一点规矩都没有,与你们平日里见过的姑娘们不一样,不要见怪。” 楼天远:“挺特别。” 蓝花参:“挺活泼。” 郦师白:“挺好。” 花生哥哥 由于时间关系,众人只稍寒暄了一阵,便各自归位,车队缓缓开动,继续向盛京出发。 楼天籁抱着软枕,舒服地躺在那儿,嘴角噙了一丝笑意,一条腿还嚣张地压在苏饮雪身上。 苏饮雪抬手,在她脚踝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见到了公子爷,可开心啦?” 楼天籁把腿收了回去,“哥哥长得很像美人爹。” 苏饮雪逗她道:“公子爷若生得丑,天籁是不是就不认他这个哥哥了?” 楼天籁:“矮油,我好色有那么明显吗?” 苏饮雪:“你觉得呢?” 楼天籁龇牙咧嘴的笑了,“除了哥哥之外,还有两个美人儿哥哥,看样子,盛京的水土挺养人的呀。” 苏饮雪:“是郦丞相和蓝家二公子?” 楼天籁:“对啊,饮雪姐姐出自盛京名门,从前可有见过他们?” 盛京城里,有令她最为痛苦的回忆,虽如此,在楼天籁她们跟前,苏饮雪仍能做到面不改色,仿佛,一切已如烟消云散,她再不介意了。 “只闻其名,不曾见其人。”苏饮雪摇摇头,道:“郦丞相与蓝二公子,还有咱们公子爷,皆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即便以我从前的身份,也是很难见到他们的。最重要的是,盛京乃天子脚下,规矩森严,尤其是咱们女子,深处闺阁,出门的机会并不多。” 淌过血的伤口,总会留下疤痕的,除不掉。对于苏饮雪的从前,楼天籁从不避讳,在她看来,伤疤藏得再深,终究还是存在的,不如大胆撕开,虽会疼痛,可是慢慢地,痛苦会逐渐减轻,且不管这种抽离痛苦的过程有多长,总好过任它在阴暗角落里发霉。 楼天籁一下子皱了眉,“规矩!最讨厌的就是规矩!” 苏饮雪微笑道:“楼府百年书香门第,人事又复杂,天籁,准备好入乡随俗吧。” 楼天籁把脸埋进软枕里头,瓮声瓮气道:“呜,我不干了!” 苏饮雪闭目养神,没再吭声。 没过多久,楼天籁爬了起来,端正坐好,“美人爹又不喜欢楼府里的那些人,为何不干脆搬出去住?” 若他们一家人单独居住,哪里需要处处讲规矩?除了不能随意出门杀人外,其它都跟身在边城差不多嘛。 苏饮雪道:“这个问题,你嘀咕了十多遍啦。” 楼天籁郁闷道:“问美人爹,美人爹却支吾不答!” 苏饮雪笑道:“咱天籁那般聪明,何愁找不到答案?” 两人正聊着,忽闻一男声在外边轻音唤道:“天籁妹子。” 楼天籁爬到车窗边,挑起帘子,“花生哥哥。” 蓝花参骑马,跟在她们的马车旁边,听了她的称呼,俊脸抽搐了两下,纠正道:“是花参哥哥。” 楼天籁就不认错,“我喊的就是花参哥哥呀。” “我听到的明明是花生!”蓝花参最讨厌那个外号了,该死的!原本多有内涵的名字啊,总被庸俗理解,气煞人也! 楼天籁无辜道:“偶口齿不清。” 蓝花参:“你是小赖皮才对。” 既是哥哥的好友,初次见面,不能与他计较,楼天籁便假装没听到蓝花参的损语,问道:“花生哥哥找我何事?” 不怀好意 楼家小赖皮能活活气死他,罢了,不跟小家伙一般计较,有一件事比纠正称呼更重要!蓝花参伸长了脖子,从车窗往里瞧。 盯着苏饮雪流口水的色狼,楼天籁见得太多了,用自己的身躯,将车窗堵得牢牢的,“花生哥哥,你肿么一副色迷迷的样子呀?莫非是看上我了么?” 蓝花参一头黑线:“” 打马在前头的楼天远:“噗!” 郦师白弯了唇。 蓝花参再接再厉:“天籁妹子,不太厚道哦。” 楼天籁装傻:“我肿么不厚道了?” 蓝花参挑明了道:“听说你有个好姐妹,苏饮雪苏姑娘” 楼天籁竖起食指,压低声音道:“饮雪姐姐睡着了,嘘。” 蓝花参:“” 车内的苏饮雪,脸上浮起笑纹,始终安静的坐在那儿,一声没吭。 无论何时何地,天籁和小婉都会护着她,有两个这样的好友,此生无憾了。 楼天籁笑眯眯。 蓝花参不死心,“方才明明听到说话声,怎么一眨眼功夫就睡着了?” 楼天籁:“花生哥哥不怀好意。” 蓝花参摸了摸脸:“这么明显?” 楼天籁点头,“要撒泡尿照照么?” 蓝花参:“” 楼天远:“噗。”他家小妹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郦师白读懂了他的心声,赞叹道:“楼伯父教养得好。” 楼天远:“”老白是在夸人嘛? 蓝花参:“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苏姑娘既是天籁的好姐妹,大家就是朋友了,认识认识嘛。” 楼天籁:“不比我身强体壮,饮雪姐姐真的睡着了。” 越是见不到,蓝花参心内越痒痒,“好妹妹,你这是何必?” 楼天籁:“我哥哥和郦师白就不像你这般。” 蓝花参:“哪般啊?”跟小孩子打交道就是麻烦啊!语言不通,沟通不便! 楼天籁解释道:“色迷迷的眼神儿。” 蓝花参指着自己的眼睛,义正言辞:“纯粹只是想打个招呼而已。” 楼天籁:“我还有个好姐妹,叫唐小婉,在后面的那辆车里,花生哥哥为何不去与她打招呼?” 蓝花参:“” “花生哥哥的脸好臭哦。”楼天籁不气死他誓不罢休,敢打饮雪姐姐的主意,哼! 后边的马车里,唐小婉伸出脑袋,“谁叫我?” 蓝花参回头望过去,嗯,是个美人胚子,可惜年岁尚小,还未长开,与苏饮雪绝世风华差远了。 “唐姑娘好,在下蓝花参,你们家公子爷的朋友。” 唐小婉睡眼迷蒙,听到他的自我介绍,瞬间精神了,咦道:“蓝色的花生?” 蓝花参:“”他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 瞅见楼天远的脸,唐小婉眼前一亮,“与咱们先生长得好像哦,一定是公子爷吧?” “嗯,楼天远。” “公子好,我是小姐的丫鬟,唐小婉。” 楼天远笑着点点头。 公子爷身边的青衣男子,气质出众,不知又是哪一位?天呐,不过是睡了一觉,究竟都错过了些什么啊? 楼天远介绍道:“这位是郦师白。” 唐小婉惊呼:“哇!丞相大人!” 郦师白一笑,微微点头。 楼天远落下几步,与蓝花参并骑,“我说老花,别不要脸了成不?” 蓝花参:“什么意思?” 郦师白:“楼郎嫌你丢人。” 蓝花参:“”罢了,来日方长,省得唐突佳人,对于看上眼的女子,他一向有耐心。 全国首富 有楼天远等三位帅哥护送,唐小婉精神抖擞,再也不犯困了,趴在车窗边,唧唧喳喳一刻不停歇。 唐小婉话虽然多,却并不惹人烦,是以三人都不觉反感。 原本对蓝花参的印象,虽不算差,但也谈不上好,可从苏饮雪口中得知,蓝家是东盛国首富之后,楼天籁一对大眼瞬间亮了,花生哥哥,花生哥哥,一声比一声叫得亲热。 蓝花参自以为魅力大,脸上笑开了花,在楼天远和郦师白面前,挤眉弄眼,那叫一个得瑟! 楼天远醋了,心里有点不舒服,毕竟是他的妹妹,凭啥对老花比对他亲热? 不动声色打量了楼天籁一番,眼风从蓝花参身上刮过,郦师白无声的丢出俩字:白痴。 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断,夕阳西下时分,车队进入被暮色笼罩的盛京城。 现在正是热闹的时候,外边人声鼎沸,楼天籁东张西望,好一会儿,才安分坐下来,心情不错的道:“边城那儿都玩腻了,换个地方也好。” 从包裹里翻出早先准备好的衣裳,粉嫩粉嫩的红色,摊开放在楼天籁面前,苏饮雪道:“就要入府了,你穿一身黑,像个小男孩,这可不行。” 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楼天籁撇撇嘴,依言换了衣服,“真讨厌!” 前世看红楼梦,林黛玉进贾府,觉得新鲜好玩,如今轮到自个儿,却说不出的厌烦。 楼易之是备受冷眼的庶子,早些年,在楼府的日子并不好过,当了官儿光耀门楣之后,方有了地位。据她们所知,楼易之并不喜欢楼府,以及楼府的那些所谓的亲人,只是他似乎并不愿搬出去住,具体原因不清楚。 不过,楼天籁能感受到,那个原因,于楼易之而言,很重要,很重要。 所以,楼天籁虽百般不情愿,也有千万种法子远离楼府,却不得不顾及楼易之。 苏饮雪道:“或许要等到,先生心结得解的那一天,天籁就自由了。” 楼天籁唉声叹气道:“我怎么觉着,美人爹的心结万分难解啊!” 被贬谪至边城十年,倒不如说,是他自我放逐。 苏饮雪安慰道:“慢慢来。” 楼天籁道:“见机行事呗。” 给她整理好了衣衫头发,苏饮雪又问道:“教你的礼仪,都记住了吗?” 楼天籁无辜道:“忘了。” 苏饮雪:“”果然是不能对这小家伙抱太大期望。 楼天籁决定破罐子破摔,“反正大家闺秀我装也装不来,顶多装哑巴少说话,爱咋地咋地!” 苏饮雪:“你就嘴硬吧。” 楼天籁:“我” 说是那么一说,为了不使楼易之为难,楼天籁必定会乖乖的。 边城的冬天一向很冷,十年前尤甚,不知多少人在睡梦中断了魂,若非遇到楼易之,楼天籁早就成了路边的冻死骨之一。 即便侥幸存活,楼天籁也不会是现在的楼天籁。 这些,苏饮雪都懂,而且,没人比她更懂。因为,若非遇上了楼天籁和唐小婉,苏饮雪也不会是现在的苏饮雪。 深沉丞相 隔了老远,便能瞧见楼府门口人头攒动,场面颇为壮观,蓝花参不禁啧啧道:“哎哟,这番场面真感人呐,还是伯父面子大,楼郎,你家那些个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叔伯兄弟们,今儿怕是都到齐了吧。” 郦师白淡然启唇道:“楼伯父此番回京,带了百万两黄金白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楼天远狠狠瞪了他一眼,“老白你这人真是,让我感受一下他们装出来的真心热情氛围不行吗?” 蓝花参:“老白开口,就是没好话,扫兴啊扫兴。” 郦师白嗓子还未复原,既然他们都不乐意听,干脆闭口不言。 蓝花参勒了马,“楼郎,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了,改日再单独为楼伯父接风洗尘。” “不进去喝杯茶?”楼天远意味深长的笑了,“我那四妹妹、五妹妹、六妹妹,可都惦着蓝二爷呢,隔三差五的就拈个酸吃个醋的在府里闹腾,昨儿个还打发人到我跟前儿探询你蓝二爷的消息呢。” “继续让她们上演群魔乱舞吧,二爷我眼不见心不烦。”蓝花参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对那府里的人没有半点好感,你懂的。” 打马上前,与楼易之打了招呼,停步不前,落下一段,跟楼天籁道别。 换了粉色衣裳,又经苏饮雪巧手装扮,楼天籁的形象,与之前完全不同。 粉雕玉琢的,简直就是个可爱到极致的小娃娃嘛! 郦蓝二人眼前一亮! 蓝花参惊叹道:“佛靠金装人要衣装,果真不假啊!” 楼天籁抿嘴乐呵,见郦师白不吱声,便追问道:“郦师白,你不吭声,是觉得我这样不好看么?” 郦师白微笑赞道:“好看,很适合天籁。” 就该是个被宠在手心里的小娃娃,不该与冷酷血腥扯上任何关系的。 楼天籁满意了,笑着眯起眼,“你们之前答应过我的事儿,可别忘啦。” 蓝花参爽朗笑道:“请你吃饭游玩,记着呢。” 郦师白温和补充道:“一路舟车劳顿,你们先好生休息,过几日,再让楼郎带你出来。” 楼天籁眼珠子转了转,“据我一路观察,发现你们人品还不错,呃,就让饮雪姐姐跟你们打个招呼。” 蓝花参:“” 郦师白莞尔。 苏饮雪真是无奈极了,不由摇了摇头,就在车窗边简单行礼,“民女苏饮雪,见过郦相爷、蓝二公子。” 纵是向来波澜不惊的郦师白,眼中亦闪过一丝惊艳。 而蓝花参,自此丢了魂,再也找不回了。 人走后,楼天籁放下帘子,窃笑道:“花生哥哥变呆头鹅了。” 苏饮雪好笑的嗔道:“就你一肚子坏心眼。” 楼天籁笑嘻嘻道:“我可没干坏事!他们与哥哥是好朋友,大家迟早会认识的,让姐姐露个面打个招呼怎么啦?” “别杀人了。”“杀太多人,不好。”“我来帮你杀。”郦师白话不多,却给楼天籁留下深刻印象,舔了舔唇,回味他唇边血滴的滋味,楼天籁嘀咕道:“那位郦师白郦丞相,是个深沉内敛的主儿,姐姐的美色似乎都打动不了他。” 苏饮雪道:“一副皮囊而已,哪能入所有人的眼。” 水深火热 所谓的百年书香世家,其实早已枝叶凋残,如今只剩下个,处处透着腐朽气息空壳子。 若非二十年前出了个楼易之,成为权倾朝野,万人之上的丞相,而今又出了个楼天远,不过二十五岁,便已成为当朝二品大员,恐怕,楼府连空壳子都维持不下去。 被众兄弟子侄围在中央,好一阵子寒暄问候,楼易之始终面带微笑,既不与他们过分亲热,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来,总之,分寸捏得恰到好处,让人无可挑剔。 左邻右舍围在四周,瞧热闹,楼天远略微瞟了一眼,不由嘲讽一笑。他的叔叔伯伯堂兄堂弟们,各个都是会做戏的主儿,这一番亲热装下来,又可从中捞到不少好处咯! 楼天远袖手旁观了一会儿,方寻了个间隙,解救楼易之于水深火热之中,“大伯二伯三伯四伯,父亲既已回京,大家以后有的是机会把酒畅谈,倒是祖母,她老人家等父亲回来,都快望眼欲穿了,咱们还是一块去千禧堂罢” 于是乎,楼易之在众人簇拥之下,踏入楼府大门,楼天远交代了几句,也跟着进了府。 一众媳妇婆子丫鬟候在二门,见到马车过来,争先恐后的围了上去,生怕迟了便会少了好处似的。 待瞧见楼天籁主仆三人容貌时,齐刷刷呆在当地,眼珠子都差点没掉出来。 若非苏饮雪和唐小婉皆换了一身丫鬟装扮,两人一左一右的搀着楼天籁,众丫鬟婆子们甚至分不出,究竟哪一个,才是五老爷带回来的九姑娘。 沾了楼易之父子的光,素日里有不少官宦人家,与楼府常来常往,因此,楼府里的丫鬟婆子们,也算见过不少金尊玉贵的名门闺秀。 可是,眼前三位通身的气度,灵气活现,比之盛京的娇花,天差地别。 都说边城乃蛮荒之地,怎地竟能生长出如此不俗的人物? 好半晌,方回过神来,忙不迭行礼,“奴婢们见过九姑娘。” 楼天籁耐着性子,笑眯眯道:“都起来吧,不必客气。” “这几日,老太太一直念叨着呢,可把九姑娘给盼来了,天儿冷,姑娘快请上轿,可别冻坏了,到千禧堂还有一段路呢。”站在最前头的妇人,五十来岁的模样,干干净净的,体态臃肿,颇有福相。脸上堆满笑容,看起来很好说话。 “众妈妈嫂子姐姐们大冷天的在这儿迎候着,真叫人过意不去,我们家姑娘初回府,以后还多有劳烦各位之处呢,这是我们家姑娘的心意,各位妈妈嫂子姐姐们只管拿着买口酒暖暖身子也好。”唐小婉笑得眉眼弯弯,十分可爱,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零钱,一一打赏,另外塞给那胖妇人一个荷包,“妈妈必是老太太身边得力的,如何称呼?我们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姑娘又年轻,日后妈妈可得多多提点。” “不敢不敢,九姑娘是五老爷心尖尖上的人,也就是老太太心尖尖上的人,奴婢们能服侍九姑娘,那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是啊是啊” “” “” 好话一箩筐,一个比一个嘴巧。 楼天籁别过头,作呕吐状。 在她胳膊上捏了一把,苏饮雪自个儿也忍不住笑。 演技非常 实在听不下去,拉着苏饮雪,飞快钻进小轿,楼天籁掰着手指头,轻声琢磨道:“比想象中还要烦,我不要去千禧堂了四个伯伯四个伯母,两个叔叔两个婶婶,未嫁的堂姐妹至少有五六个,堂兄堂弟小侄子小侄女一个一个见过之后,不得累死啊” 苏饮雪问道:“那天籁打算怎么办?” 楼天籁眼睛眨巴眨巴,想了想道:“我装晕吧?” 苏饮雪:“这?” “我柔弱啊我柔弱,长途跋涉,舟车劳顿,然后,然后就累病了”楼天籁越想越觉得这法子妙,兴奋道:“没错,就这样!” 苏饮雪忙捂住她的嘴,“我的祖宗,你小声点儿。” 楼天籁拉开苏饮雪的手,紧紧握住,“好姐姐,我装晕吧,装晕吧,还是装晕吧?” 苏饮雪好笑的道:“住在一个宅子里,迟早要见面的,天籁,你这是何必?” “我讨厌他们,装也装不像”楼天籁巴巴地望着她,大眼睛里水汪汪的,“我怕到时候没能忍住,一棒子把那些人都敲死了” 苏饮雪忍了笑,提醒道:“你的宝贝棒子在箱子里,没带哦。” 楼天籁:“老子杀个把人还需要真用棒子么?” 苏饮雪:“原不是都说好了吗,且忍一忍,怎么临时变卦?” 楼天籁:“我高估了自个儿的耐性。” 苏饮雪:“” 想象着楼天籁被那些人闹得不耐烦之后,掀桌子挥拳头揍人的画面,终究还是妥协了,“你晕吧。” 楼府表面风光无限,其实家产早已败光,除了楼易之父子外,都是些没出息的,楼府入不敷出,所以,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们,都在打肿脸充胖子,唐小婉出手不凡,丢银子跟仍石子儿似的,一个银块子,抵得上她们累死累活干一整年了,这不,婆子媳妇们脸上的喜色藏都藏不住,走起路来脚步有些发飘。 几个力壮的婆子抬着小轿颠啊颠,颠啊颠,忽然听到苏饮雪的惊叫声,从轿内传出,“小姐,小姐你怎么啦?小姐快醒醒啊” 唐小婉抱着手炉,跟在轿子外边,正与冯妈妈拉关系,套交情,聊得正热乎呢,乍然听到苏饮雪惊慌焦急的呼声,说小姐晕过去了的时候,脚下一滑,差点没摔个狗啃泥。 早不来晚不来,偏在这节骨眼装晕,还真会掐时间!唐小婉跟随楼天籁多年,哪里会真的相信她家小姐这般体弱!不过,既然小姐要演戏,她也就必须得跟着跑龙套了。 矮油,这年头当个丫鬟,既要耍得了流氓,还要装得了纯良;既要上得了厅堂,还要下得了厨房;既要打得过无赖,还要演技非常着实不易啊! 于是乎,众人看到唐小婉瞬间变了脸色,急得泪水在眼眶眶中打着转儿,扒在轿边急切非常,“饮雪姐姐,莫非小姐老毛病又犯了?” “是啊,小姐昏过去了,小婉,快去请大夫!” 变故突发,一众仆妇们都有些懵,“哎呀呀这可真是不得了九姑娘她、她刚刚还好好的呢” “这一路舟车劳顿的,就是奴婢们皮糙肉厚的也都快熬不住了,莫说我们家小姐从小身体娇弱劳烦哪位嫂子赶紧去请个大夫”唐小婉说着说着眼泪珠子就滚了下来,过去抓住冯妈妈的手,道:“不知府里给我们小姐安排的住处在哪?冯妈妈,我们家小姐现在这个样子,是没法子去给老太太和各位太太们磕头了” “九姑娘都这样了,老太太心疼还来不及呢快快快,去醉梨园姜超家的你腿脚快,赶紧去禀了老太太请大夫” “呜呜呜,我们家小姐真是命苦啊这大老远的回来,一路上就没个舒坦的呜呜呜,可怜的姑娘啊” 轿内,楼天籁满额黑线,“这臭丫头,也忒夸张了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死了呢。” 囧囧有神 千禧堂。 楼易之进门不久,刚跪在嫡母楼老太太面前的蒲团上,正准备磕头,就有丫鬟慌慌张张跑进来,“老太太,不好了不好了,九姑娘晕倒了。” 砰!一声闷响,楼易之额头肿了。 楼老太太正捏着手绢儿抹眼泪呢,一口一个我的儿你终于回来了云云,听到这声,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由愣了住,“哪个九姑娘?” “就是刚回府的九姑娘呀!” 楼天远一听,当真以为妹妹进府后出了什么事,顿时冷了脸,语气不太善良地问:“怎么回事?!说清楚点!”刚回来就出了岔子,简直岂有此理! “九姑娘身边的丫鬟只说是老毛病犯了,具体的就不清楚了,听姜超家的说,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楼老太太慌了神:“嗷哟哟,快快快,都别愣在这里,赶紧请大夫!” 楼天远脸色极臭,很不好看,“拿我的帖子,将于太医请过来。” 屋内众人纷纷交头接耳,有的觉得好笑,有的幸灾乐祸,有的期待着接下来是否有好戏看楼天远冷眼扫过去,立刻噤声。 楼老太太望着楼易之,一副很是焦急的模样,“老五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天籁这孩子身上哪里不好?究竟有什么老毛病,怎么刚回府就昏倒了呢?” 楼易之囧:“” 怎么说呢?天籁身上哪里不好?她哪里会不好,这会儿指不定正笑得满地打滚儿呢 楼天远急了:“爹!” 楼易之解释道:“天籁自小身子就不好,从边城到盛京,路途遥远,赶了几个月的路,估计是累着了,不打紧不打紧,休息休息便好” 身子娇弱?老爹你确定你说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小家伙?楼天远疑惑的皱了眉。 “唉哟,我可怜的孙女怪不得你们这一路耽搁了那么久”楼老太太扶着心腹丫鬟的手臂起身,拉了楼易之的胳膊,“走,老五,咱一起去看看小天籁可别让那些下人怠慢了。” 楼易之有些为难:“母亲,本应该是天籁过来给您磕头的,哪能劳您去看她” “孩子都这样了,就别讲那么多规矩了。”楼老太太望着满屋子的人,挥挥手,道:“你们都散了吧九姑娘身上不好,这晚上的洗尘宴啊,估计老五也没心思用了,改日吧” 这时,五姑娘楼天晴跑了过来,“老太太,孙女儿也要陪您去探望九妹妹。” 四姑娘楼天灵和六姑娘楼天然自也不甘落后,都窜了出来,于是,一帮人浩浩荡荡的往醉梨园而去。 醉梨园。 于太医来看过之后,说楼天籁先天不足,加之劳累过度,导致身体虚弱,叮嘱了好一会儿,留下个药方子,方离去。 楼天籁昏睡在床,形容憔悴,面无血色,没有丁点儿生气,加上她本就瘦小,愈发显得病弱不堪。 楼天远只瞧一眼,便觉心中揪疼得紧,简直不忍再看。 楼老太太坐在床边,爱怜地抚了抚楼天籁的小脸,忽然扑倒在她身上嚎啕大哭,“我的乖孙儿哟祖母的心疼啊不知是造了什么孽要你小小的人儿受这种苦遭这种罪可怜的孩子啊我的心肝儿我的肉哦” 楼易之娇躯一震,扶额,另一只手死死掐着旁边之人的胳膊,生怕楼天籁会忽然从床上跳起来,将楼老太太一脚踹飞到门外。 为父心疼 “咝咝”楼天远疼得龇牙咧嘴,感觉皮要被扯掉了,“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楼易之反应过来,松了手,“看到我的宝贝儿天籁这样,为父心疼” 望着躺在床上少女,奄奄一息的模样,楼天远实在费解,上午初见时,还龙精虎猛的,皮肤白里透红,活泼健康,怎地这会儿,却成了这般模样?像是一碰即碎的纸娃娃? 于老太医说她先天不足,先天不足的人他又不是没见过,绝对不是楼天籁这种情况!该死的于老头,昨天夜里肯定又去万花楼了! 苏饮雪的绝世容光,吓傻楼府所有人,尤其是楼天晴三姐妹,自进屋后,便齐齐盯着苏饮雪,眼中是怎么都没法掩盖的羡慕嫉妒恨,哪里还有一点关心九妹妹的模样? 原本她们虽也算美人,却还称不上是什么国色天香,此时与天然高贵的苏饮雪站在一块,对比之下,便是穿着绫罗绸缎,也更显得像是穷酸丫鬟,自然越瞧越觉得气闷。也不知这个九妹究竟是怎么想的,竟弄了个长成这样的丫鬟带在身边!有病!不光身体有病,脑子更是有病! 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愣是找不出一丝瑕疵来,楼天灵沉不住气,阴阳怪气问道:“你是九妹妹的丫鬟?” 丫鬟二字咬得格外重,似乎只有这样,心里头才能舒坦一点。 苏饮雪:“是。” 楼天灵:“叫什么?” 苏饮雪:“饮雪。” 楼天然嗤笑道:“名字倒是雅致。” 唐小婉道:“先生满腹才学,取的名字自然好。” “确实好,可惜是个奴才命。”楼天然低声嘀咕了一声,恰能让苏饮雪听见。 苏饮雪好涵养,只当是苍蝇嗡嗡叫,浑不在意。唐小婉仰望屋顶,狠狠翻了个白眼!这就是所谓的名门闺秀?小气吧啦的,什么玩意儿!连老娘唐小婉都比不上,还敢盯着饮雪姐姐泛酸,不要脸,呸! 楼老太太哭得撕心裂肺,楼易之看得心惊胆战,瞧着也差不多了,于是赶紧上前,硬生生将楼老太太拉了起来,劝她保重身体,以于太医说天籁需要静养为由,把人给劝了出去。 楼老太太临走时,盯着苏饮雪和唐小婉看了好半天,尤其是前者,最后停留在楼易之身上的目光,含蓄深渊,颇为耐人寻味。 楼易之转悠到桌边坐下,宠溺的道:“好了,人都走啦。” 苏饮雪上前沏茶。 楼天远此刻才发现,苏饮雪走路的时候,左脚有点跛,不禁愣了住。 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诧异眼神,苏饮雪回头微笑,大大方方的,递了杯茶给楼天远。 “矮油,真要命!差点没忍住,憋屎我了!”接到讯号,楼天籁踹开被子,坐了起来,“哭哭啼啼的,我还没死呢,讨厌哭丧似的” “噗”楼易之一口茶喷了出来,咳嗽道:“口没遮拦” 楼天籁不以为意,笑嘻嘻的吐了吐舌头。 扫了一眼屋里心有灵犀的众人,楼天远满头雾水道:“你们谁能告诉我,这是玩儿的哪出啊?” 气若游丝 “公子爷竟没看出来么,小姐是在偷懒装病呢。”唐小婉揉了揉尚还红肿的眼睛,抱怨道:“唉,瞧我这丫鬟当得,真够命苦哇!整天忙得脚不沾地,上气不接下气,今儿上刀山,明儿入火海也就我唐小婉脑袋灵光,反应敏捷,天生聪慧,换作是别人,哪里应付得来哟!” 这丫头,真是的,逮住个机会就开始猛夸自己。 楼老太太人虽然走了,鼻涕眼泪倒长情得很,沾在楼天籁脸颊上,湿润润黏糊糊的,楼天籁恶心得龇牙咧嘴,从苏饮雪手中接过湿帕子,抹了好半天才抹干净。 “真的是装的?”楼天远心里疑惑难解,干脆来到床边,在楼天籁身边坐下,盯着她那苍白憔悴的脸,仔细端详了一阵,又用手在她脸上刮了刮,指下肌肤滑腻水嫩,并没有化妆易容时用的东西。 楼天籁仰头冲他笑,“哥哥。” “真的是装的?于太医竟没看出来?真不知道太医院每年的考核他是怎么通过的”见她安然,楼天远松了一口气,感叹道:“我就说嘛,上午见你还好好的,怎么一进府就出事,还以为又是哪个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 楼天籁抓住了重点,“府里有人喜欢没事找事吗?” “呃。”楼天远略沉吟,斟酌了一下言辞,道:“吃闲饭的人多,事儿也就多,不过别怕,有哥罩着你。” 闻言,楼易之长眉一挑,好笑,他家小天籁怕过谁? “你们兄妹俩熟络熟络,为父还有事儿,先走了。”楼易之放下茶杯,挥一挥衣袖,径自去了。 任由兄妹俩闲聊,苏饮雪开始一点点的收拾屋子,虽然这里里外外已经布置妥帖,可既然是要从此在这里生活的,还是得按照习惯再整理一番的好。院子里,唐小婉指挥丫鬟仆妇们忙碌着,时不时咋呼几声。 “妹妹,你这病究竟是怎么装出来的?求解释。”楼天远十分好奇。 或许因为他是美人爹的亲生儿子,爱屋及乌,虽与他相处的时间很短暂,却已有了几分好感。再加上,他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对她的关怀之意,楼天籁便已在心里暗下决定,要像对待美人爹那样对待这个哥哥。 既如此,都是一家人了,自然无需客气,该算计的,一点儿不能少。 “既然哥哥诚心诚意的问了,那我就告诉你呗。”楼天籁咧嘴一笑,从枕头下翻出一个小瓷瓶,拔了瓶塞,倒出一颗绿色药丸,放在楼天远手掌心,“这叫游丝丸,服下之后,马上就会出现我身上这种症状。” “游丝丸?”楼天远拨弄着药丸,又看了看她的脸色,惊奇笑道:“果然看起来气若游丝啊。” 楼天籁喜滋滋道:“所以,太医才没瞧出端倪呀。”说到这里,顿了顿,细声嘀咕道:“那个,于老太医的身子,貌似有点虚喔。” 楼天远低着头,正琢磨着游丝丸的妙用,没经大脑,随口接话道:“死老头昨夜又逛万花楼去了。” 楼天籁:“啊哈” 楼天远反应过来,惊:“妹妹,我刚才说什么了?” 楼天籁委婉道:“哥哥介绍了一个好去处。” 楼天远:“” 想干坏事 楼天远的脸色,由青变白,心里头更是百转千回,暗怨自个儿嘴贱,污了妹妹的耳朵。 楼天籁观其神情变化,大致猜到了他的心思,“哥哥介绍的地儿,我没记住,能再说一遍嘛?” 楼天远抹了一把冷汗,一本正经道:“下次直接带你去玩。” 楼天籁小坏,故意道:“就是哥哥方才说的那地儿?” “呃,另外一个更好玩的地方。”不愿再就这个问题纠结下去,楼天远转了话题,“游丝丸真是个好东西,打哪来的?你还有多少?” “哥哥你问这个作甚?”楼天籁歪着脑袋,皱了眉毛望着他,“莫非想干坏事?” “”楼天远恰到好处的微笑着,努力使自己的面目看起来善良一些,“怎么可能呢,你哥堂堂朝廷二品大员,岂会做坏事?” “古往今来,做坏事的可不都是当官儿的么,官儿越大,做起坏事来就越方便,做的坏事也就越多。” 楼天远:“” 楼天籁:“不是这样吗?” 楼天远瞪眼道:“小孩子家家的,不要这么犀利。” “哥哥若不说要游丝丸究竟作什么用,我便不给哟。”楼天籁仰着小脸,那模样看起来更无辜,更良善。 说是这么说,即便楼天远今儿不要游丝丸,楼天籁也会想办法让他要。 要命的小家伙,怎么就长了一双这样的眼睛,好像随时都会滴下水来一样,看着就让人想好好好疼惜,简直无力抗拒啊。 好吧,孟楼天远败了,只好老实交代:“你也知道,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每天早上摸黑起来去上朝,很辛苦的尤其是这冬天圣上总是赖床,偏还不让我们迟到” 楼天远吞吞吐吐的,大概是怕她鄙视他的懒惰,不过,楼天籁还是听明白了,“噢,原来哥哥想装病不去上朝,又怕被太医看出来皇上责罚,所以打游丝丸的主意了?” 翘个班而已,人之常情嘛。 “哥哥这不是打什么坏主意,你告诉我这游丝丸打哪来的,我去买。” “噗!”楼天籁捂着嘴笑。 楼天远莫名其妙,“怎么了?” 楼天籁将小瓷瓶塞到他的手里,“哥哥既想要,给你就是。这游丝丸是我自己配制的,不是什么稀罕物,什么时候用完了,问我要就是。” 又竖起一根手指,补充道:“每服一颗药丸,药效一天。” “什么?!你自己配制的?你还会配药?你懂医术?”楼天远大吃一惊,不由再次将她打量一番,这小丫头不简单啊,她究竟都会些什么? “是啊。” “真的啊?” “真的。” “能配出于太医都瞧不出破绽的药来,绝非等闲之辈啊,妹妹,哥哥很好奇,你师傅是哪位神医?”想起她方才始终闭着眼睛,不用看就知道于太医身子虚的事儿,楼天远不得不相信,这孩子真懂医术。 她的师傅,可是二十一世纪的药神呢,便是说出来,恐怕也无人知道她的大名吧。楼天籁故作神秘,笑:“这个嘛,日后若有机会再告诉你。” 此时此刻,楼天籁还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里,真的有她那位药神师傅的故事呢,而故事的地点,就在这座盛京城里。 “好。”楼天远也不追问,捏了捏她的小脸蛋,亲昵地道:“我得去父亲那儿瞅两眼,你先休息一会儿,晚点哥哥给你拿些好吃的过来。” “公子爷疼爱小姐,可别忘了我和饮雪姐姐的那一份。”唐小婉刚好进屋,怀里还抱着一些杂物。或许觉得楼天远比较好说话,于是,便像在楼易之和楼天籁面前一样,毫不见外。 楼天远笑道:“当然。” 红白眼狼 楼天远面带微笑出了屋子,脚步轻快,心情格外好。父亲在书信中并未过多提及有关于天籁的事情,只是偶尔抱怨几句女娃儿难养,状似惆怅不已,可他又哪里感觉不到,其实父亲那寥寥数语间,分明是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十年间,曾无数次幻想过妹妹的模样,只没想到,这个小姑娘,仅在一天之间就带给他这么多的震撼,还有惊奇。 总之,他跟父亲一样,很喜欢这个小家伙。 摩挲着小瓷瓶,想着接下来可以睡几个好觉,顿时,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啊啊啊啊!狼!是狼” “我的娘诶” “唉呀呀!要死啦,狼怎么跑进来了,救命啊” 突然之间,院里院外,惊呼声起,霎时间沸腾了。无论是围在院子外面看热闹的,还是正在院子里整理东西的,丫鬟仆人们纷纷逃窜躲避。胆子小的,甚至当场晕倒。 楼天远优哉游哉,正要出院子,迎面撞上来一个体壮的肥婆子,惊得他连忙闪身躲开。噗通一声,那婆子面朝地臀朝天,惨不忍睹。 “大家不要慌,不要慌这两只狼是五老爷养来看家护院的,都养了十来年了,通人性,不会随随便便伤人。”说话的是楼长安的妻子王淑玉,两匹灰狼跟随在她身边,冷酷而骄傲的昂着脑袋,不屑的瞧着胆小的人们。 “婶子!”楼天远瞧见她,开心的奔了过去。小的时候,他与楼长安一家极为亲近,比跟楼府里的这些人更像亲人,只是后来随楼易之去了边城,就再也不曾见过。 上午去城外迎接的时候,他还特意钻到王氏的马车里,与之亲热许久。 “公子爷。” 楼天远看了看两匹灰狼,想起它们与楼天籁之间的默契,凑到王氏耳边悄悄问:“真的是父亲养的么?” 王氏笑眯眯的,低声道:“是咱们姑娘从小养的。” 果然是她!这个小姑娘,真是越瞧越特别,人家女孩子都是养兔子养猫,她居然养了两匹狼,而且还是两匹凶猛异常的恶狼。 楼天远心想,或许是从前受过许多苦,常被人欺负的缘故吧。想到那双晶莹欲滴的眸子,心里某处一下子变得柔软。 众人见楼天远主动跑过去,而那两匹狼又并未攻击,这才勉强放下心来,只是,那两匹狼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仍叫他们不敢靠近一步。 “听天籁喊过,它们好像是叫大宝和小宝?” 王氏笑答:“那是小名,大名叫白眼狼、红眼狼。” 楼天远:“”两匹狼还有大名儿和小名儿?! “红眼狼白眼狼?你们的待遇好像不错哦”楼天远弯腰,想伸手拍拍白眼狼的脑袋,岂料,拍了个空。白眼狼往后退了两步,警醒的盯着他,双眼里的警告味儿十足你是想死呢、还是想死呢、还是想死呢? 红眼狼在一旁瞧着,那眼神,貌似是在嘲笑他,且那架势,仿佛准备随时跳上去撕下他一块肉来老娘的公狼,你敢碰一下试试? 刻骨铭心 喂喂,狼兄,别这么不给面子啊?楼天远的手就那么尴尬的停在那儿,进也不敢,退又丢脸。好在这时,唐小婉及时的出现,唤了一声:“大宝小宝,过来,姐来带你们去看看新住处。” 唐小婉真是个好姑娘啊!楼天远在心里赞美了这么一句,扬长而去。 屋子里,楼天籁听到了王氏的话,扬了唇角,抱着锦被,在床上滚了两圈。 “先生真是细心,咱还没说,他却早已想到了。”苏饮雪笑道:“若非如此,恐怕大宝小宝要进楼府还有些麻烦。” 毕竟,狼是攻击性强的动物,入深宅并不合适。 “美人爹真是个好男人啊。”楼天籁心中甜蜜,趴在床上,小手托着下巴作盘算状,“可是,这么好的男人,怎么还单身了二十多年呢” 苏饮雪:“你还惦记着给你和公子爷找个娘亲的事儿呢?” “那必须的啊!”楼天籁振振有辞的道:“这么一个优质的中年美大叔,怎么能没有美人相伴呢?你瞧瞧美人爹这些年多造孽啊,要么一个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躲在被窝里偷偷摸摸的看些少儿不宜的话本子,要么就跟别的大叔凑在一块讲荤段子这般如此,着实影响身心健康” “天籁!”苏饮雪哭笑不得的瞪了她一眼,“你这丫头,总是这么口没遮拦。” “矮油,实话实说嘛。”楼天籁幻想着:“如果,如果当初我和美人爹没有确定父女关系就好了,我就可以” “停!”苏饮雪着实听不下去,忙打断,无奈道:“天籁,你想多了” 犹记得,某年某月某日,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父女俩在院子里晒太阳,有的没的闲聊一通。楼天籁从后面环着楼易之的脖子,趴在他的肩头,感慨道:“美人爹,若是当初咱没有确定父女关系多好啊。” “怎么的呢?”楼易之眯着眼,悠然品茶,甚是享受。 楼天籁语不惊人死不休:“那样的话,我就可以嫁给美人爹了呀。” 楼易之当时就从摇椅上翻了下来,愣是把老腰给闪了。 这孩子,想法总是这般的惊人。 楼天籁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眼含笑意,道:“我只是替广大女性觉得可惜嘛,竟能容忍这么好的男人单身二十多年,实在是暴敛天物。” “哪里是女子们肯容忍,分明是先生不愿意。”苏饮雪想到了边城中,一直守候在五福酒楼里的那名坚强女子,“丹红姑娘对先生不就是有情有义么?” 那个倔强的女子,为了先生,耽误了最好的年华。只可惜,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苏丹红不适合美人爹,她呀,什么都由着美人爹,那哪儿行啊。”楼天籁一副很懂的样子,道:“对付美人爹这种男人,须得用强。” “噗!”哪有女儿会这样说自己父亲的,苏饮雪忍不住笑,想到苏丹红,颇觉惋惜,“丹红姑娘仰慕先生、倾慕先生、爱慕先生,所以才尊重先生。” “有屁用。”楼天籁恨恨的捶了捶床板,“都给了她‘一度春风丸’了却不知道用,真是的” “什么?天籁你说什么?”苏饮雪瞪大了眼睛,一度春风丸事件,唐小婉和楼天籁是秘密进行的,苏饮雪并不知情。 “啊!没什么,没什么我是说,不知道哥哥晚上会带什么好吃的过来”矮油,不小心说漏嘴了。 “天籁,你”苏饮雪无言,这家伙实在是 楼天籁咧嘴笑,装无辜。 苏饮雪:“我是觉得,或许,先生心里有放不下的人。” “娘亲生下哥哥之后没过多久就去世了呀,这都二十多年了,纵然感情再深厚也该淡了吧?” “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苏饮雪摇摇头,“有些人,即便不在了,也将刻骨铭心。” 刻骨铭心吗?楼天籁望着帐顶,眨巴着眼睛。 想被蹂躏? 寅时未到,外面寒风入骨,长随薛涛照例前来唤楼天远起床,奈何楼天远把头蒙进被子里装死,任他怎么敲门都没用。 薛涛在寒风中凌乱啊凌乱,等了许久,仍不见房间里面有动静,只好非常不厚道的往楼天远痛处上猛戳:“四爷,您忘了上次迟到之后的血泪教训么?您还想被圣上蹂躏么?您还” 砰! 薛涛还未说完,门就被大力踹开,楼天远黑着脸现身。 再忍两天,顶多两天,他就用游丝丸来装病,从此冬季不早朝。 出了大门后,发现楼长安竟侯在马车外面,愣了一下,“诶?长安叔?”往马车里瞄了一眼,问道:“父亲在车上?” “哎。”楼长安笑容可掬,点头道:“时候不早了,公子快点上车吧。” 楼天远钻进马车里,见楼易之正闭目养神,便在另外一边坐下,“爹,您进宫面圣用不着这么早的吧?为何不多休息一会儿,皇上召见您怎么也得等散朝之后。” 昨晚虽因楼天籁病倒,没有大开洗尘宴,楼天远还是陪着楼易之好生应酬了一番,父子俩都有点睡眠不足。 “也不差这两个时辰。”楼易之正襟危坐,也不睁眼,“要休息,以后有的是时间。” 楼天远奇道:“父亲打算致仕?” “我倒是想,就怕皇上不准。”楼易之解释道:“我的意思是,现在朝中有你们这帮后起之秀,皇上大概会派个清闲差事给我。” 楼天远想了想,点头,道:“若真如此,倒也好,父亲是该享享清福了,儿子大了,养家糊口的事就交给儿子吧。” 楼易之撩起眼皮,瞅了儿子一眼,又合上了眼,其实,心里倍觉宽慰,只面上却不露声色。说起来,这个儿子的存在,着实是个意外,不过现在看着,倒是并没有让他失望。尽管也总干些不着调的事情,不过,哪个年少时没荒唐过? 时间过得真快,仿佛只是一转眼,二十多年就这么过去了。 一别十年,如今重新回到盛京,不免想起许多过往之事,楼易之叹息:“唉,老啦!” 楼天远:“父亲正当壮年。” 晓色朦胧之中,百官们上朝的车马,像一群野鸭子般从街上跑过。 “爹,昨天来不及问,您此番不是应该八月份就回盛京了么?怎的竟耽误了半年之久,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楼易之:“” “据说当时边城里忽然乱了起来,您没法脱身?” 边城是东盛国的边陲荒城,环境恶劣,居住在那儿的人,要么是被发配过去的犯人,要么是祖上罪大恶极,被举族流放过去的,因此,民风相当彪悍。且,距离盛京很是遥远,一般的消息根本传不回来,便是传了回来,只怕也已经事过境迁。 提及这个,楼易之就有些头疼,捏了捏眉心:“这件事情说来话长,等会儿我恐怕还得在皇上面前作解释,就懒得多说一遍了,你若想知道详情,不妨去问问天籁,或者问饮雪和小婉也行。” 楼天远懵了一下:“莫非这事儿与天籁有关?” 楼易之:“当然。” 楼天远又惊又奇,禁不住笑道:“这小姑娘影响力还不小啊。” 楼易之笑道:“我家小天籁可是边城里的霸主。” “霸主的意思是?” “土皇帝。” 楼天远:“那您岂不是太上皇?” 楼易之:“”哪有他这么悲催的太上皇啊,这些年来,不省心的事儿就从没断过。 “小天籁这般有能耐,真的假的?”她才十五岁不到诶,而且还是个姑娘家的,怎么会?莫非是因为在边城里长大,所以才如此彪悍?楼天远摸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楼易之:“是真是假,日后你便会晓得。”就怕从此后,盛京城里会不太平喽。 楼天远默。 吃死人肉 忽然想到了一茬,楼天远眉毛一耸,满脸堆笑,极尽谄媚地道:“爹,您那些护卫调教得不错啊,借我用用呗?” 楼易之睁开眼,斜睨着他,没吭声。 楼天远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爹您知道的,儿子现在掌管刑部,手上经常有些大案子,只可惜,麾下没几个得用的人,往常不得已,总找老白和老花借,如今既然爹有人,不妨借给儿子用用” 黑邙山脚下,十八护卫训练有素,手起血溅的一幕,再次浮现在脑海中,楼天远越说越兴奋,唾沫横飞,分外期盼的道:“昨日我见识过了,爹您那十八个护卫,个个是高手,借一半给我就行。” 淡定听完后,楼易之重新合上眼:“这事儿,你找天籁吧,爹帮不了你。” 楼天远:“” 终于忍不住,霍地站起来,脑袋撞到车顶,眼冒金星,不得不重新坐好,楼天远扯开嗓子嚷道:“天籁?!那十八个护卫是天籁的?” 该说的已经说了,楼易之继续保持缄默。 “天籁不过一个小女孩,哪里能调教得出那样的护卫?”楼天远眼神变得狐疑,盯着楼易之,抱怨道:“爹,您偏心偏得太过了,好东西全都留给天籁,却一点都没想着儿子。” 楼易之能从一个备受冷眼的庶子,成为一代名相,靠的可不光是他的努力和才气,没点手腕是绝对不可能的。 想当年,那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一只狼啊。况且,只瞧他在边城里做了十年官,却能毫发无损的回来,就足以说明他的能耐了。 边城,也被称作不归城。不归,不归,有去无还。 想之前的那些官员,在边城没待上几天,有的直接非正常死亡,有的虽哭爹喊娘的跑回来,但也缺了胳膊少了腿儿。 因此,楼天远以为,十八护卫,定是楼易之传给楼天籁的。 楼易之:“你想太多了。” 楼天远:“难道不是?” 楼易之颇为怀疑的扫了他一眼,“你竟也能掌管刑部?” 楼天远一头雾水:“” 楼易之提醒道:“那些护卫的穿着,你没看?” 楼天远道:“黑衣,用金线绣了蟒蛇图案。” 楼易之望着他。 楼天远幡然恍悟,“难道是青蟒教的人?!” 楼易之叹了一声。 父亲没说不是,那就是喽?!楼天远大吃一惊,“天籁与青蟒教有何关系?” 不是楼天远缺乏观察力,只是没往这方面想。 楼易之没作解释,反训道:“多大个人了,还咋咋呼呼的。” 楼天远皱眉,若有所思,喃喃道:“这个小姑娘,着实有点深不可测呀。” “有些离经叛道罢了,天籁是个好孩子。”楼易之沉默了许久,或许是怕楼天远对楼天籁有了什么不好的印象和想法,忽然开口问道:“你知道我是在哪里遇到她的吗?” “在哪里?”楼天远以为,天籁大概是个孤儿,或者乞儿吧。 楼易之:“乱葬岗。” 楼天远愣了一下。 “那时我受了伤,又迷了路,最后昏倒在乱葬岗。醒来之时,就瞧见天籁在跟前,脏兮兮的,好小啊她,手里握着一把生锈的砍柴刀,她笑吟吟的说,‘你再不醒来,我就忍不住了,好久没有吃到新鲜肉了。’我问,‘那你为何没有杀了我?’天籁笑答,‘因为你长得好看啊。’她递了一块烤得焦黑的肉给我,说,‘这是最新鲜的一块肉了,怕你吃不习惯,就烤了一下,不小心烤焦了,别嫌弃,否则你会饿死在这儿的,到时真的要给我果腹了。’我就这样保住了性命。待我第三次醒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天籁,是长安带着人找到我,将我带回了边城。” “在死人堆里,她待了半年,吃的是死人肉,穿的是从死人身上剥下来的衣服,夜里,就躲在坟坑里,与红眼狼白眼狼相拥取暖。”楼易之声音低沉,缓缓的,一字一字的道:“那时候,她才四岁,很小,若是进城乞讨,在边城那个地方,只会被打死” 楼天远听完,再没说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天籁啊,有时候行为虽偏激了些,其实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楼易之嘱咐道:“你这个做哥哥的,可要好好疼她。” 楼天远:“哥哥疼妹妹,天经地义。” 楼易之补充道:“无论发生什么事,在何种情形下,都要好好疼她。” 楼天远点头道:“儿子记住了。” 更不要脸 正阳宫,暖阁内,昔日感情深厚的君臣二人,此时一坐一立,四目相对,气氛微妙。 “瞧你这气色,白里透红,挺滋润嘛,看来在边城里混得不错哦。”皇帝微生博晟随意的靠在龙塌上,瞅着楼易之,微勾了唇,似笑非笑。 “托皇上洪福,老臣总算没死没残。” “易之。”微生博晟语调暧昧,尾音缠绵,“你在说气话。” “这个真没有。”整整十年未听此腔调,楼易之还没能习惯过来,胳膊上顿时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都过了这么些年了,还是这副臭德行,果然是狗改不了吃那啥啥啥,难怪他一点都不思念微生博晟这厮。 三十年前微生博晟就如此这般,无论人前人后,时刻不忘跟楼易之亲热,搞得楼易之原本一大好青年,愣是被满朝文武误以为是个断袖。且那时,众文武大臣纷纷下注,赌楼易之是在下面的那个。 唉,想想就心酸,往事不堪回首啊。 微生博晟端起御案上的瓷杯,呷了一口茶,“依朕看来,其实你是舍不得回来吧?” 楼易之眯了眼,决定恶心微生博晟一把,于是,面不红心不跳的答道:“非也,这十年来,老臣日夜思念皇上,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噗!”微生博晟一口茶喷了出去,连连咳嗽。 楼易之心里暗爽了一把,假惺惺道:“皇上,您悠着点。”天籁说得对,对付不要脸的人,就要比对方更不要脸。 微生家的男人,一代比一代更不要脸啊! 微生博晟攥着明黄的手绢,在面前擦了擦,挑眉望着楼易之,“那你倒是说说,为何朕让你即刻回京,而你偏生现在才回啊?” “此事说来话长。” “朕今儿有的是时间。” “皇上可还记得青蟒教?” “青蟒教?武林第一魔教,朕自然记得。”微生博晟微蹙眉,“此事与他们有关?” “接到圣旨之后,臣本打算立刻动身回盛京,怎料,青蟒教偏在那时候闹了起来,搅得边城里鸡飞狗跳不得安生。”楼易之顿了顿,继续道:“至于,青蟒教闹腾的原因嘛与我那个宝贝女儿有关,所以,臣不能放任不管,如此,才回得晚了些。” 听到这里,微生博晟眼睛一亮,浑身八卦因子沸腾了起来,“就是你十年前捡回去养的那个小女孩?朕记得,她的名字叫天籁。” 楼易之点头,“是。” 微生博晟神色古怪,轻声呢喃道:“易之,都这么些年了,你还是没能忘了她。” 楼易之:“” “哈哈哈!”微生博晟忽然变了副模样,欢乐的猜测道:“莫非魔教哪位大人物看上小天籁了?听说你们要回盛京,于是想方设法阻挠?” 楼易之一撩衣袍,铿锵跪下,“皇上圣明!” “话说,你没干棒打鸳鸯的事儿吧?” “臣没有。”楼易之老实答道:“事情最后是由天籁出面解决的。” “自古以来,窈窕淑女,魔头好逑,这种事儿多了,既如此,朕就暂且不追究。”微生博晟那颗八卦的心得到满足,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后知后觉的,这才瞧见跪在那儿的楼易之,忙道:“怎么跪下了呢,起来起来快起来。” “老臣谢皇上。” 楼易之刚站起来,就听见微生博晟幽幽的来了一句:“听说爱卿这一路辛苦的很呐。” 楼易之:“”与微生禽兽斗法,烦人。 皇上蛋疼 “旅途劳顿,还不忘造福各地百姓,大大小小加起来,清剿匪窝几十余处”微生博晟眯眼笑了,露出森森白牙,“你说,朕该赏你点什么才好呢?” 楼易之:“”言多必失,不若沉默是金。 “谁能想得到啊,当年霁月光风的楼易之、百姓无不称颂的楼丞相,竟也学会了贪污。”微生博晟一声叹息,满脸痛惜模样,“易之,人才啊!尤其是在捞钱方面,简直天赋异禀啊!” 不知是不是被气得,微生博晟有些气息不稳,左手捂着胸口,咳嗽了起来。 楼易之不咸不淡的安慰了一句:“皇上,请淡定。” “你让朕如何淡定!”楼易之一开口,微生博晟情绪越发激动,啪地一掌拍在御案上。 楼易之娇躯一震,闭口装哑。 微生博晟吼道:“边城那种不毛之地,往年连赋税都收不到一个子儿,你倒好,居然搜刮了三十万两黄金、七十万两白银!” 三十万两黄金、七十万两白银是什么概念啊!当年特意将楼易之贬谪到边城,目的是让他吃苦去的,现在才知道这混蛋竟如此富有,这叫他情何以堪啊! 一想到这十年来,楼易之在那山高皇帝远的边城里吃香喝辣,整个一土皇帝的生活待遇,微生博晟就蛋疼。 于是,楼易之这白里透红的面色,怎么看怎么刺眼。 楼易之:“皇上,臣是清白的。” 微生博晟:“没看出来。” 楼易之:“臣以人品担保!” 微生博晟:“就你?还有什么人品可言?!” 楼易之:“臣以皇上的人品担保!” 微生博晟:“朕的这玩意,早被狗吃了。” “”楼易之从容不迫,面不改色,“事情完全不是您想象中的那样,老臣从未做过贪污受贿的勾当。” 微生博晟疾言厉色:“那你倒是说说,这些金银打哪儿来的?” 楼易之:“”这叫他怎么说? “怎么,说法儿没编好?”微生博晟皮笑肉不笑,“贪污也就罢了,换成银票偷偷藏着就是,偏还如此大张旗鼓,生怕人不知道?” 楼易之有气无力道:“没。”一路高调做派,他也很无奈,但是,谁让他养了一个小恶魔呢! “易之,你这是故意气朕吧?”微生博晟那缠绵的腔调又跑了出来。 楼易之一个哆嗦,“皇上,您想多了。” 微生博晟:“你不说清楚,又怎能怪朕多想?” 楼易之沉吟良久,“那臣就老实说了吧,皇上您别不相信,其实这事儿与我们家天籁有关,那些金银也全都是她的财产。” “她一个小孤女,哪来那么多财产?莫非”微生博晟眼里闪过一道光,天马行空的想象又开始了。 楼易之忙出言打断,“皇上,这件事情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法说清楚,总之那些金银不是什么民脂民膏,反正大概过不了多久,就算臣不说,您也会知道是怎么回事。” 倒也不是说不清楚,只怕说了,微生博晟也不会相信。毕竟,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搜刮起钱财来如有神助? 另外,绿眉毛既已到了边城,绝对不可能仅仅只是送个圣旨那么简单。 他在边城里的十年生活,微生博晟即便不是了若指掌,估计也已摸得七七八八了。 “好了好了,这些事情到此为止,你也别杵在那儿了,过来坐。”由于祖上基因优秀,微生博晟深得遗传,生得花容月貌,笑眯眯的样子,十分和蔼迷人。 楼易之却如同见到了上古凶兽,猛地倒退一步,“臣站在这儿挺好。” 微生博晟:“给朕滚过来。” 楼易之:“” 户部尚书 太监总管安明,是跟随微生博晟多年的贴身太监,知道微生博晟与楼易之情分非比寻常,十年不见,当有许多话要说,于是,亲自进来换了热茶,又很快退了出去。 楼易之:“不知皇上这次,准备给臣派个什么差事?大概不会让臣致仕养老吧?” 微生博晟挪眼瞧着他,“养老?你想得美,只要朕在位一天,你就休想。” 楼易之气定神闲喝茶,“幸好,臣也并未抱多大希望。”德行!微生博晟就是见不得他过得好! 微生博晟道:“户部尚书袁思满请奏告老还乡,朕准了,他的缺,你就顶上吧?” 楼易之:“”户部尚书,他早料到了,微生博晟就是一吸血鬼。不过没关系,如今他养了一个小恶魔,到时候,气死混蛋的微生博晟! “怎么,你还不乐意?” “臣不敢。” “过两天随朕去一趟狐池山吧,无为居外的梅花都开好了,你跟王兄也有十年未见面啦!”微生博晟不由感慨,“岁月如梭,不知不觉,又过了十年。” 睡到日上三竿,肚子咕咕叫,楼天籁的小脑袋,方从被窝里拱出来,大眼睛眨啊眨,绕着陌生的房间转了一圈,才恍然想起这是在哪儿。于是腿儿一蹬,锦被掀起,楼天籁跳下床,精神抖擞的翻起了跟头。 “锻炼身体,天天向上,嚯嚯!” 眼角余光敏锐捕捉到门口的浅紫衣角,楼天籁急忙收势蹿到一旁,这才没有撞上刚踏入房门的人。 唐小婉攥紧手里的铜盆,死死闭上眼,过了好一会儿,没有等到预期中的盆飞水撒,方睁开眼睛舒了一口气。 楼天籁斜眼瞧着她,鄙夷道:“大清早的,装什么柔弱啊你?!” “在楼府生活,往后的日子,可不得装模作样嘛,我提前练习一下。”唐小婉说着,眼脸色一变,控诉道:“小姐,说话时请摸摸良心,我被你误伤的次数还少吗?!” 楼天籁无辜的道:“是嘛?有这种事情?我记性不太好” 唐小婉瞪着眼道:“咱能别像个猴子似的在屋里乱窜吗?” 楼天籁:“我这不是在装病嘛,不能在院子里蹦跶,只好在房间里活动活动筋骨。” 到里面小单间将水盆放下,唐小婉正准备退出去时,想到如今身处盛京楼府大宅,便问道:“小姐,需要我帮你洗漱吗?话说,做戏要做全套,不如让奴婢来侍候您?” 听到唐小婉自称奴婢,楼天籁只觉浑身不舒服,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我自己来!” 楼天籁卷起衣袖,钻进洗浴间,她虽已当了十年官家千金,但穿衣洗漱这等事情,从来不会让人侍候。 这点小事都要人假手于人,跟残疾有何分别?真不知是这些名门大户里的人太懒,还是因为那些虚荣的优越感在作祟。 收拾干净出来时,苏饮雪正拎着食盒摆饭,七八个碗碟,样样精致好看。 “好香啊,看起来都好好吃的样子。”楼天籁飞奔过去,略扫了一眼,还没坐下,就迫不及待用手拈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咦?居然是甜的,外面这层这水晶皮儿很有嚼劲,好好吃哦。” 苏饮雪递了一双筷子给她,嗔道:“慢慢吃,没人跟你抢,别噎着了。” 哥哥真好 每样先尝了一尝,楼天籁连连点头,“与边城的风味完全不同,挺好吃的!嘿嘿,盛京不愧为帝都,早点都做得如此精细。” 苏饮雪在旁边坐下,见楼天籁吃得欢,一丝笑意染上眉梢,“喜欢的话,就把这些都吃完。” 楼天籁抬起头,望着二人问:“饮雪姐姐,小婉,你们都吃过了?” 唐小婉心情很好的答道:“吃过啦,小姐你自个儿慢慢享用吧。” 楼天籁一面吃,一面嘀咕道:“比想象中的要好点儿,起码,楼府的生活待遇还不错” “小姐,你想太多啦。”显然是吃撑了,唐小婉刚一开口,便打了个饱嗝,“你现在吃的东西,是公子爷上早朝前,特意差人从外面买回来的,跟楼府没半点关系。” “哥哥?”楼天籁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她现在正‘昏迷’呢,楼府的厨房,怎能未卜先知,给她准备早点? “很早就让人送了过来,只是天籁在睡懒觉,所以一直温着呢。”楼天远对楼天籁上心,苏饮雪和唐小婉,由衷为她感到高兴。 唐小婉笑嘻嘻道:“公子爷待小姐好,我和饮雪姐姐,还有玉婶子,也都跟着沾光。” 楼天籁心里暖融融的,“哥哥让人送了四份早餐过来呀?” 唐小婉道:“是啊。” “真是个好哥哥”楼天籁吃着可口的点心,两眼眯成一对小月芽,有美人爹宠爱,又有哥哥疼的孩子,真幸福啊真幸福! “那啥,楼府的待遇实在不怎样,我和饮雪姐姐的那份早点,我拿去赏人了。”唐小婉一边说,一边翻白眼,反正是各种嫌弃。 苏饮雪和唐小婉名义上虽是丫鬟,实际只能算是楼天籁的玩伴,且不说没有卖身契之类的,楼天籁和楼易之又从不拘着她们,在边城时,楼天籁有的是钱,她们爱怎么花怎么花,想吃什么玩什么,自己说了算,楼天籁有的,她们都有,那待遇,比盛京里的名门闺秀,强了不止百倍。 相较之下,楼府的一切,唐小婉根本瞧不上眼。 饭后,苏饮雪问:“天籁,你打算什么时候‘醒过来’呢?老太太打发身边的丫鬟过来问了好几次,各房也都送了不少药材和补品,大家都很‘关心’你哦。” 原本飞扬的眉目,一听这话,立时耷拉了下来,楼天籁愁眉苦脸道:“好姐姐,我再昏迷几天不行么?” 苏饮雪不答,让她自个儿想,“你觉得呢?” 当然不行啦,楼天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过度疲乏,身体虚弱,昏睡个一天一夜,也就差不多了,早晚要见楼府人,又躲不过去,罢了,让玉婶子跑一趟千禧堂,就说我醒了,只是身子尚还虚弱,待明儿个好些了,再去给老太太请安。” 苏饮雪收拾好碗筷,一瘸一拐的出了屋子。唐小婉到王氏跟前嘀咕了几句,王氏便往千禧堂去了。唐小婉返回时,丫鬟绿枝和红棉凑了过来,“小婉姐姐,可是九姑娘醒了?” 红棉和绿枝原是楼老太太院子里调教出来的人,现在被拨到醉梨园侍候楼天籁,虽然到现在为止,并没有什么不好的行为举止,可唐小婉对她们丁点好感也无,不过面子上倒不显,仍微笑应对,“刚醒,让王妈妈赶紧禀了老太太去啦。” 绿枝道:“九姑娘身子不好,可把老太太急坏了,一早便打发了素琴姐姐过来问了好几次,这下终于可以稍稍安心了。” 红棉殷勤道:“厨房里熬着药呢,九姑娘醒了,怕是马上就要服用的,奴婢去拿。” 收买人心 楼天籁将窗户扒开一条缝,瞧了半晌,见唐小婉和苏饮雪一前一后进屋,便随手关上。 “小姐你可看见了,咱院子里到处都是眼睛,做什么都有人盯着,烦死了。”唐小婉一边说,一边走到桌边坐下,语气甚是不满。 “看见了,确实讨厌”楼天籁翘着二郎腿,一副算计的模样,喃喃道:“我的地盘,怎能有闲杂人等?” 唐小婉想都不想便直接道:“轰出去。” 苏饮雪曾是贵族之女,过惯了前呼后拥的生活,因此见怪不怪,提醒道:“盛京不比边城,天籁是官家千金,身边少不得侍候的人,轰出去这一拨,又会有另外一拨塞进来,不如想想别的办法吧。” 楼天籁托着下巴,轻松一笑道:“那也容易,全换上自己人就行。”假若醉梨园里全都是自己人,那么以后无论做什么,都要方便得多,就比如此番装病吧,完全没必要在屋子里闷着,满院子溜达都行。 苏饮雪觉得可能行不通,“天籁身边,就我和小婉、玉婶子三个,哪还有其它人?即便是到外面去找,只怕一时半会儿的,也很难找到合天籁心意之人。” 楼天籁眨了眨眼,自信满满道:“说难也不难。”昨儿哥哥在无意中,不就透露了一个好去处么?楼天籁有预感,在那里,必能找到合她心意的人。 唐小婉紧皱眉头,催促道:“既如此,小姐你就赶紧的吧!” 楼天籁有所察觉,望过去问道:“怎么着?” 说及这个,唐小婉面色很臭,“若非有大宝和小宝看守,一般人不敢靠近,咱存放金银珠宝的库房,恐怕早就被拆了!小姐,饮雪姐姐,你们是没看到,那些人的嘴脸,恶心死了。据我估测,这楼府里的人,个个都在打咱们钱财的主意呢!” 楼天籁冷哼道:“从前美人爹无权无势时,在楼府受尽苦难,甚至差点丧命在楼老太太手里,所以即便我有再多钱,宁可拿着胡乱糟蹋,也不给他们!” 姐妹仨正商议着如何修整醉梨园的事儿,忽然有个小丫鬟跑到门前,声音不大的道:“小婉姐姐在吗?” 听出是春草的声音,唐小婉出了门,问道:“何事?” 春草道:“老太太和五姑娘朝醉梨园这边来了” 打赏了通风报信的春草,又嘱咐了几句,唐小婉再进屋的时候,浓重的药味儿充满了整个卧室,而楼天籁则已经虚弱的躺在床上了。 “唐家婉妞儿好样的啊,刚入楼府第二天,就能收买了人!”楼天籁从被子里伸出手,竖起大拇指赞道。 “有钱能使鬼推磨嘛!”受到夸奖,难免有些洋洋得意,唐小婉道:“刚那个小丫鬟叫春草,刚满十岁,去年被卖到楼府的,之前一直在四姑娘院子里做粗活,人挺实诚,机灵又勤快,昨儿个收拾行李,帮了我不少忙呢,不像那些人一般嘴脸讨厌,倒是很对我的胃口,刚赏了她一颗珍珠,小丫头喜得见眉不见眼,乐颠了颠的跑了。” 苏饮雪笑道:“小婉好大方呀,出手就是珍珠。” 唐小婉努努嘴,“省得被小姐当石子儿扔着玩,还不如赏给春草,人家小丫头拿着当宝贝呢。” 苏饮雪:“有时候太过大方,并不是好事哦。” “据我仔细观察,春草年纪虽小,却很懂分寸,而且,她不是个贪心的,好生调教一番,绝对能为咱们所用。”唐小婉相信自己的眼光,“放心吧好姐姐,我才不会干引火烧身的事呢。” 她想吐了 没过多久,院子里有了动静,楼天籁三人相视一眼,各就各位。 楼老太太人未到,声先至,“我可怜的孙女儿哦,总算是醒过来了,急死祖母啦” 在贴身丫鬟的搀扶下,楼老太太来到床边,满脸慈爱关切。 “祖母。”楼天籁虚弱的唤了一声,吃力的挣扎着,准备起身,“让祖母忧心,是孙女儿不孝孙女儿给祖母磕头” 楼老太太忙将她摁住,“好孩子,有心就成,快躺下别动。” 楼天籁依言躺好,模样十分乖顺。 “哎哟哟,瞧这小脸白得,可曾吃药了?”楼老太太眉头紧锁,看似十分心疼。 废话!没闻到满屋子药味儿啊?唐小婉腹诽。 楼天籁有气无力的答:“吃过了。” “怎么瞧着没什么起色?”楼老太太回头吩咐身边的丫鬟,“香兰,快谴人去请大夫。” 楼天籁忙开口道:“祖母,别麻烦了,孙女儿并无大碍,服了药,休息几日,也就好了。” 楼老太太叹道:“你这孩子啊,不让大夫仔细瞧过,我怎能放心?” 楼天籁柔柔弱弱的道:“孙女儿的身体,自己清楚,许多年来都这样,不碍的,祖母别担心。” 唐小婉和苏饮雪又各自劝了几句,楼老太太便没再坚持让请大夫了。 “九妹妹这一病,可把老太太心疼坏了,昨天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方才还在抹眼泪呢,任我和香兰她们怎么劝都没用,幸亏你这会子是醒过来了,否则啊,只怕老太太会陪着你一起病呢。”楼老太太身后的女孩子,十五六岁的样子,眉目生得齐整,从穿着打扮来看,应该是楼府里的小姐,只不知是哪一位。 唐小婉偷偷撇嘴,楼老太太红光满面,精神好得很,哪里像是没睡好?眼角的泪,分明是刚挤出来的,哪里像是一直抹泪?睁眼说瞎话! “都是我不好,身子不争气”楼天籁垂下脑袋,眼泪吧嗒。 “哎呀,傻孩子你哭什么?这又不是你的错,若能好好的,谁愿意生病?别听你五姐姐瞎说”楼老太太安慰着,拿帕子给楼天籁擦泪,又扭头对楼天晴道:“偏你这丫头话多,惹得你九妹妹伤心难过” 楼天晴歉疚道:“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惹得九妹妹伤心可我方才所说,又不是胡编乱造的假话呀” 楼老太太假意喝止,“你还说!” 唐小婉捂着自己的胃,觉得难受。装吧,再装她就要吐了。 对于尖酸刻薄的楼天晴三姐妹,唐小婉是半点好感也无。 楼天籁哽咽道:“在路上颠簸了半年,如今好不容易回到府里,没能给祖母和各位长辈们磕头请安,反倒害大家担忧” 唐小婉禁不住了,嘴角抽了抽,以后便要过这种日子?太凄惨啦! 苏饮雪眼观鼻鼻观心。 “傻孩子,大家心疼你还来不及呢,谁会在意这些虚礼,再者说,来日方长”摸了摸她的脸,楼老太太叹息道:“听你爹爹说,你从前吃了不少苦,身子骨一直不好唉,可怜的孩子,惹人心疼啊你且好生养着,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尽管跟祖母说” 哥哥怒了 “祖母”楼天籁感动了,眼泪哗哗的,扑进楼老太太怀里,呜咽道:“祖母对孙女儿真好” “好孩子,快别哭了祖母的心都要碎啦”楼老太太也跟着抹起了眼泪。 唐小婉受不了了,默默望天。 苏饮雪在她腰间戳了一下,唐小婉不得已,也加入演戏的行列。 “饮雪姐姐,你怎么也哭了?” 苏饮雪捏着小手绢抹泪,“我是见老太太这么心疼咱们姑娘,替咱姑娘高兴呢这一路上,姑娘一直都在担心,生怕老太太过于严厉而不好相处,没想到老太太竟是这般慈祥” 猛夸老太太而已,讨人欢心的活儿,又不是只有你五姑娘会做,哼哼哼。唐小婉的眼风,不留痕迹的扫了楼天晴一眼,接过话茬道:“我早就说了姑娘是在瞎担心,咱们先生不早就说了嘛,老太太为人和蔼可亲,对小辈们更是宠爱有加,姑娘回府,只有享福的份儿” “是啊是啊,尤其是对九妹妹,惦挂着呢!”楼天晴不甘落后,“老太太偏心,往日里,我们姐妹几个生病的时候,可没见老太太这样过” 有完没完!唐小婉耐着性子道:“几位姑娘都是从小在老太太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平日里的疼爱肯定是少不了的,老太太这是见我们姑娘从小吃了许多苦,身子骨又弱,所以才多些怜爱罢了。” 唐小婉的话,楼老太太听了,极是受用,对楼天晴道:“这丫头说得是,你们姐妹,哪个都没少让我这老婆子操心!” 祖孙俩抱头哭了好一阵子,方停了下来,又各自说了好些话,最后,是见楼天籁面露疲惫之色,楼老太太才带着楼天晴等人离去。 出门前,自然又是好一番叮嘱交代。 不着痕迹的推开楼天晴,唐小婉抢上前去,殷勤的搀着楼老太太,不容分说,硬是要送送,于是,一路上不停地帮楼天籁说好话,直说得楼老太太眉目舒展。 等人都走远了,楼天籁立马跳下床,洗脸去了。 待她洗完,穿戴整齐后,楼天远来了,一身官服还未换,想必是刚散朝。 楼天籁开心的蹦上前,唤道:“哥哥。” 娇软的声音,甜到心坎里,楼天远身心舒畅,然而,当他瞧见楼天籁红肿的眼睛时,脸色顿时变了,“妹妹,你哭了?谁欺负你了?” 楼天籁揉了揉眼,作出一副可怜样儿,想逗逗楼天远来着,“哥哥,偶刚才被老太太她们蹂躏了一顿。” 楼天远沉了脸,气得摔了茶碗,愤怒骂道:“混账东西!” 起身便要冲出门找人算账,楼天籁懵了一下,没想到他的反应竟如此激烈,忙拽住他的袖子,“哥哥。” 楼天远收敛了火气,转过身,温和安慰道:“别怕,有哥哥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他如此在意她,楼天籁怎能不感动?亲昵地扯着他的衣袖摇了摇,解释道:“哥哥,没人欺负我,方才不过是陪老太太作了一场戏罢了。” 楼天远松了一口气,反复确认,“真的?” 楼天籁点头。 楼天远将目光投向苏饮雪,见苏饮雪也点了点头,方才信了。 袖子断啦 楼家小籁之彪悍,楼天远已见识过,以她的能耐,加上他和父亲的地位,楼府里的那群人,即便存了什么肮脏心思,也不敢把她怎么样的,可楼天远就是怕她受委屈。 重新坐了下来,楼天远百般叮嘱:“府里人多规矩也多,妹妹若不喜欢,关了门不理睬就是,千万别忍着让着委屈了自个儿,莫怕,万事有哥哥在呢。” 楼天籁听了很高兴,爬到楼天远的怀里,搂住他的脖颈,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哥哥真好!” 尚书大人瞬间石化,耳根发烫,脸上浮起一抹可疑红晕。 自出生至如今,二十五年了,尚书大人洁身自好,从未与异性有过亲热行为,不过现在看来,娇唇摩挲脸颊,怀里多了个软绵绵的小东西,这种感觉还真不错。 楼天籁歪着小脑袋,盯着他的脸,眼睛眨啊眨,“哥哥,你害羞了么?” 楼天远梗着脖子,死不承认:“没,没有!”他一大老爷们儿,成日流连于花丛之中,怎么会害羞?怎么可能害羞?!开玩笑! 楼天籁抿着小嘴,一派的天真无辜,绝对不是故意在撩拨,“那,哥哥为何脸红啦?” 怀里小家伙脸蛋儿红扑扑的,形容得贴切俗气点儿,就好似熟透了的红苹果,楼天远瞅着,嘴里生津,差点没忍住一口咬上去,吭哧扯了个拙劣的理由,“天儿冷,风一吹,脸自然就红了,况况且,妹妹你这屋里烧得很暖和” 楼天籁点头,喔了一声,看似信了,问道:“哥哥,美人爹回来了吗?” 楼天远:“爹爹与皇上十年没见,必定有许多话要说,估计很晚才能回。” 楼天籁纳闷道:“哥哥是皇上的宠臣,又是美人爹的儿子,为何没有相伴左右?” 尚书大人眼神闪烁,神色有些不自然,“呃,爹爹与皇上的关系,非同一般他们俩单独相处时,不宜有旁人打搅” 楼天远的表情,分明在透露一个讯息楼易之与永康帝,有奸情。 楼天籁似受到惊吓,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小手握拳抵在唇边,“据说皇上的后宫里,除了皇后之外,再无任何妃嫔,膝下也只有太子爷一个孩子美人爹也难道皇上和美人爹袖子断啦?嘎” 断袖哇断袖,基情哇基情! 楼天远咳嗽了几声,“小孩子家,不要多想 苏饮雪一头黑线,有点听不下去了,却没说什么,可怜先生的一世清名,被自己的一双儿女给毁了。 楼天远道:“老花和老白在醉花眠订了位子,说是特意请你吃饭,妹妹要去么?” 楼天籁兴奋道:“当然要去!什么时候?”那两位果然说话算话! 楼天远道:“妹妹说什么时候,咱就什么时候去。” 楼天籁诧异:“这样也行?” 楼天远道:“嗯,妹妹若懒得去,就让他俩在醉花眠干等着。” 回城路上,楼天籁对蓝家花生极其亲热,对丞相大人上下其手,尚书大人到现在仍然妒恨不已。 楼天籁:“哥哥,这样不太好吧?” 楼天远连理由都寻好了:“没什么不好的,妹妹你人小体弱,长途跋涉累着了。” 楼天籁对手指:“哥哥,我不累。” 楼天远:“” 很没节操 望着小家伙殷殷期盼的目光,尚书大人心里的那点妒恨,刹那间便随风流云散了。 天籁是他的妹妹,老白和老花算什么玩意儿,靠边儿站! 唐小婉把楼老太太送出老远,回屋后,听说楼天远兄妹俩要出门,忍不住欢呼雀跃。转念又想,库房里金银珠宝众多,而苏饮雪容光惊世招人嫉妒,楼府众人嘴脸又不怎么好看,她和楼天籁若都不在,万一出事了咋办?于是,拒绝了楼天远的邀请,安心待在醉梨园,给楼天籁打掩护,顺便收拾一下院子。 楼天籁现在的情形,不好光明正大出门,于是,换了身装扮,飞檐走壁。尚书大人回到自己居住的金橘园换了身便服,在府外与楼天籁碰头。 望着面前的马车,楼天籁苦了脸,不肯上,“哥哥,从楼府到醉花眠,远吗?”自边城回盛京,坐了几个月的马车,一路颠簸,想想就觉得难受。 楼天远大致的讲了一下醉花眠的位置,“呃,说近也不近。” 楼天籁觉得并不算远,提议道:“反正花生哥哥和郦师白又没急事,哥哥,不如咱们慢慢走过去呗?我也好欣赏欣赏街景,熟悉熟悉环境吖。” 楼天远一听,立即板起脸,道:“胡闹,这么冷的天儿,万一冻坏了怎么办?在车上一样可欣赏街景熟悉环境。” “哥哥,陪我走走嘛,哥哥,哥哥哥哥,陪偶走走嘛”楼天籁抱着他的胳膊,摇啊摇,摇啊摇。 看着她被寒风吹得通红的鼻尖,以及单薄瘦弱的小身板儿,楼天远狠了狠心吐出俩字:“不行!” 楼天籁蹲地上,捧着小脸儿,眼泪汪汪,“哥哥,我晕车。” “那也不” “哥哥” “那哥哥陪你慢慢走呗”尚书大人一口气还未提上来,便已经落回腹腔中,反正,是很没节操的妥协了。虽怕冻着她,可看她这可怜样儿,又不忍拒绝。 楼天籁立即扬起笑脸,起身时,自然地牵着他的手。 柔软冰凉的触感,令楼天远微微皱了眉,不动声色的,将她的小手裹入掌心。 有哥哥陪着逛街,楼天籁真心高兴,不知耽搁了多久,才来到醉花眠。 仰头望着华丽气派的大门,楼天籁忍不住哇了一声,完全出乎意料之外,不过一个酒楼而已,居然建得好比公侯府邸。 有跑堂的出来相迎,看起来与楼天远很熟,行了个常礼,道:“楼大人,郦相爷和蓝二爷来了有一会儿了。” 楼天籁穿着黑色小棉袄,后脑勺扎着一个马尾,加上本身年纪小,发育不良,旁人乍一看,还真无法分辨她的性别。 见跑堂的拿眼风瞟她,和他们牵着的手,楼天远介绍道:“我朋友,赖少爷。” 跑堂的乐呵呵行礼,毕恭毕敬,“见过赖少爷。”能跟在楼尚书身边的,身份自然不低。更重要的是,楼尚书带着他,是要与郦相爷和蓝二爷吃饭,如此看来,这个赖少爷大有来头哇! 楼天远对醉花眠比对楼府还要熟悉,根本无需跑堂的带路,自个儿牵着楼天籁的手,就往凤歌苑去了。 死了很久 凤歌苑阁楼内,温暖如春。 丞相大人一贯的温润优雅,端然坐在右边的位置,神色清淡,任凭某人吐沫横飞,丝毫不受影响。 蓝花参翘着二郎腿,胳膊撑在桌案上,整个身子倾向右侧,脸上洋溢的热情笑容,颇有几分讨好的意味。 两人来了好半晌,久等不见楼家兄妹,也不恼不急,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楼天远出现在门口,与二人打了声招呼,正要进来,却忽然发现,一直跟在身后的小家伙,不知何时没了踪影,俊脸黑了黑,退后几步,站在围栏边,向院子里张望,果然,那小家伙还在下边玩儿呢。 “妹妹,快上来。” “好嘞!”楼天籁应了一声,虽有些恋恋不舍,但想着有人久等,便飞奔上了楼,见到蓝花参和郦师白,也不说客套话,自顾自跑过去烤火,笑眯眯唤道:“郦师白,花生哥哥。” 小家伙一蹦一跳的跑进来,长长的马尾,在脑袋后面摇摆,煞是可爱,蓝花参一下子就被吸引了目光,笑道:“怎么着,小天籁被园子里的景致迷了眼?” 楼天籁猛点头,兴奋道:“是呢,醉花眠,名字风雅好听,酒楼设计更是别致,看得出来,此处每一砖每一瓦,都是花费了心思的,想必随着春夏秋冬四季更替,园子里的景致也会千变万化。” 蓝花参道:“小天籁若喜欢醉花眠,以后有事没事常来玩玩。” 楼天籁回头,惊奇的望着他,“莫非醉花眠是花生哥哥的产业?” 小家伙一出现,屋内立马添了几分生气,郦师白瞧着她,唇边漾开一丝笑意,道:“醉花眠是由瑾王当年一手建造的,如今在太子爷名下。” 楼天远烘了一会儿手,在旁边坐了下来,“哥哥和老白老花,还有梁上尘大将军,都是自小跟太子爷一块玩儿的,所以,妹妹若喜欢醉花眠,不用预约,随时可以来。” 有丫鬟端来点心,侍候茶水,很快又退了出去。 楼天籁心生崇拜,眼睛亮闪闪,“瑾王好心思啊!他是皇上的兄弟么?” 楼天远喝了口热茶,答道:“瑾王是元贞帝的十五子,元贞帝百年之后,将皇位传给了十四子瑞王,也就是广顺帝。” 元贞帝与广顺帝父子俩,都是东盛国历史上,最有名的皇帝。 身上暖和了,楼天籁便站起身,往正中央摆放着各色糕点的圆桌蹭了过去,“瑾王是元贞帝的儿子,广顺帝的弟弟,喔,原来他老人家已经死了很久了呀。” 三个男人都被逗笑了,郦师白道:“当今圣上永康帝,是元贞帝的曾孙,广顺帝的孙子,算起来,瑾王他老人家,的确死了很久。” 抓了一块凤梨酥,刚塞进嘴里,余光一瞥,瞧见另一碟色泽金黄、无比熟悉的点心时,噗嗤,楼天籁登时喷了! 一半喷了出来,一半卡在气管里,楼天籁扑在桌边,呛咳不停,面色涨红,眼泪都飙了出来。 三个男人一下子愣了住,没想到她好生吃着点心,居然给呛着了。楼天远呆了一会儿,着急忙慌的冲上前,拍了拍楼天籁的后背,递了一杯茶让她喝下。 蓝花参纳闷道:“小天籁这是怎么啦?” 郦师白观察入微,盯着那碟金黄点心,微微蹙了眉头。 那是醉花眠独有的点心,外面没得卖,据说是瑾王妃精心研制出来的,为何小天籁见了,竟大惊失色? 穿越前辈 顺了气之后,楼天籁伸出胳膊,把那碟金灿灿香喷喷的点心拉到跟前,抱在怀里。是蛋挞,蛋挞啊!楼天籁泪流满面了,分明是现代的食物,怎么会出现在古代?! 楼天籁的激动之情,丝毫不加以掩饰,郦师白琢磨了一会儿,仍然不明所以,不由问道:“天籁,这碟蛋挞有何不妥?” 楼天籁闻听此言又是一惊,眼睛瞪得跟猫眼似的,“它叫蛋挞?”连名字都一样,哪会有这种巧合?看样子,穿越时空来到这个世界的,不止她一个! “对啊,怎么了妹妹?”楼天远莫名其妙,有点担忧。 蓝花参有所察觉,慢悠悠走过去,拿了一只蛋挞塞嘴里,“嗯,味道不错,这是瑾王妃做的点心,除了醉花眠,外面买不到,小天籁以前吃过?” “瑾王妃?何许人也?”听了蓝花参的话,楼天籁心里越发肯定,有人跟她一样,神奇的穿越时空了,而那人,很有可能就是瑾王妃! 楼天籁吃了一个蛋挞,发觉它的味道,与在现代所吃的,简直一模一样。 “瑾王妃的闺名叫君非妾,出自盛京四大世家之一的君家,据说是个离经叛道的女子,她的事迹,很多人都知道。”蓝花参矮下身,拿了一只蛋挞,在楼天籁面前晃了晃,“小天籁看到蛋挞,为何像是瞧见了怪兽似的?” 楼天籁直言道:“我以前吃过。” 此言出,轮到郦蓝楼三男惊讶了,楼天远十分不解道:“醉花眠的蛋挞不外卖,妹妹你远在边城,怎么可能会吃到?” 楼天籁低头吃蛋挞,不吱声了,总不能把自己穿越的事情说出来罢,被人当成妖怪烧死了肿么办? 郦蓝楼三男,你看我,我看你。 楼天远:“妹妹?” 楼天籁:“可惜” 蓝花参:“可惜什么?” 楼天籁嘴巴不停,一口气连吃了六个蛋挞,“可惜我生迟了,不然还可以与瑾王妃”做梦都没想到,在这儿,居然能尝到前世所熟悉的味道。 想起了最疼爱她,却远在千百年后的师傅和师姐,楼天籁着实忍不住,眼泪一颗一颗滴答滚落。 “你想与瑾王妃怎样?”蓝花参急了,牙槽痒痒,“小天籁,你说话别说一半啊!” 楼天籁娇里娇气的哼了一声,“就不告诉你们。” 她与瑾王妃是老乡啊!可惜穿越的时间错开了好些年,彼此无缘相见。 俏生生的脸蛋上挂着泪珠,着实惹人怜爱,楼天远在兜里翻,想找手绢来着,“妹妹别哭哇,成小花猫喽。” 顺手拉了蓝花参的衣袖,在脸上胡乱一抹,楼天籁舔了舔唇,意犹未尽道:“瑾王妃只做了蛋挞一样么?还有没有其它的吃食?” 蓝花参瞧着衣袖上的污渍,嘴角抽了抽。 郦师白笑道:“瑾王妃性情洒落,不善烹饪,能勉强做出一样蛋挞,已经很不容易了。” 楼天籁有点失落,望着楼天远,弱弱的道:“哥哥,我还想吃蛋挞。” 楼天远二话不说,叫来侯在外头的丫鬟,吩咐厨房再做两碟蛋挞。 郦师白道:“据说瑾王妃爱吃梨,那凤梨酥便是瑾王特意为瑾王妃做的。” 在这个世界里,居然有男人下厨,而且是为了自个儿的老婆,看样子,那个名叫君非妾的穿越女,应该过得很幸福啊。 异乡异客 楼天籁依言拿了一块凤梨酥,不再像之前那般,看也不看就往嘴里塞,细细吃完后,开心的眯起了眼睛,“又酥又脆,味道清淡,甜而不腻,很好吃啊!瑾王爷堂堂王爷之尊,却肯下厨,亲手为妻子做吃食,瑾王妃真幸福呢!呃,瑾王妃不善烹饪,却精心给瑾王做蛋挞,瑾王也很幸福哇!” 至此,郦师白等三人都瞧出了端倪,楼家小籁真正感兴趣的,是瑾王妃君非妾,而不是点心本身。 圆桌上的几碟点心,除了瑾王夫妇的作品之外,其它都是出自宫廷御厨,等闲吃不到的,楼天籁一尝就停不下来。 楼天籁满眼璀璨,“你们能给我讲讲瑾王妃的事情吗?”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滋味,无法用言语来描述,当得知有人与她一样,是从现代穿越而来之时,楼天籁欣喜若狂,同是苦逼穿越女啊有木有?!有木有?!加上方才品尝到了久违的熟悉滋味,便觉得,穿越前辈君非妾虽然已经不在,可她们之间的距离却近在咫尺。 楼郦蓝三男默不作声,眼风相接,楼家小籁为何对一个已经作古的人那么感兴趣? 醉花眠的蛋挞虽不外卖,但难保当年瑾王妃的手艺没有外传,楼天籁曾在别处吃过蛋挞,也不是没有可能的,那么,为何方才第一眼看见蛋挞时,她会那般激动?就像是在炎炎夏日,忽然看见了漫天飞雪似的?!又为何兴致高昂的想了解君非妾的事情?楼天籁与蛋挞创始人君非妾之间,仿佛深有渊源啊! 楼天籁只是扫了屋内的三位美男一眼,便仿佛听到了他们心底疑惑的声音,笑嘻嘻道:“哥哥们,别想太多,我不是君非妾遗落在外的后人不过,我们之间有一点点关系哦。” 楼天远迫不及待问道:“什么关系?” 楼天籁小脸一扬,“不告诉你们。” 一口气堵在胸口,极其郁闷,蓝花参伸出二指,捏了楼天籁的小脸,用力一拧,“淘气!” 楼天籁撅嘴皱眉,拍掉魔抓,“讨厌!” 不管他们如何疑惑,楼天籁才懒得解释呢,省得越描越黑。面前三男,一个是丞相,一个是尚书,一个是东盛国首富家族的继承人,都非池中之物,在他们仨跟前撒谎,绝非明智之举。 楼天远好言道:“妹妹,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偷偷告诉哥哥好不?” 楼天籁长睫扑扇,很萌的来了一句,“矮油,饮雪姐姐说了,女孩子家的小秘密,不能随便告诉你们这些男人。” 蓝花参:“” 楼天远:“” 郦师白:“” 小家伙这样一番话,还真让三个大老爷们哭笑不得。 “瑾王妃离经叛道,也就是说,她很特别咯?瑾王爷能建造一家如此令人惊叹的酒楼,想必不是凡人,那么他们夫妻二人的故事,一定比话本子里的要精彩。”楼天籁撒娇道:“哥哥,花生哥哥,郦师白,你们给讲讲呗。” 再亲丞相 望着她纯澈明净的眼瞳,郦师白放下茶碗,微笑指点道:“瑾王夫妇流传下来的故事,多不胜数,只怕三天三夜也讲不完,天籁若想要了解,等会儿回府之时,可顺道到书斋,买几本回去慢慢看。” 丞相大人微微一笑,如同春风化雪,漫山桃花始盛开,令人沉醉的同时,带来了剧烈的视觉冲击!而那荡漾的眸色,更仿佛碎落一地的流光,美不胜收!楼天籁看得心神一震,呆了好一会儿,回神后呀了一声,惊奇道:“他们的故事都写被成书啦?” 郦师白点头道:“是的。” 楼天籁睁大眼睛盯着他看,忽然跑上前去,两手搭在郦师白肩头,踮起脚尖,在他脸颊吧唧亲了一口。美人当前,决不能留下遗憾! 丞相大人呆了。 尚书大人一口茶喷了出来。 蓝二爷也好不到哪儿去,哐当一声,连人带凳子翻倒在地。 楼天籁一脸纯真,不解问道:“你们肿么了?” 这时,丫鬟送来两碟刚做好的蛋挞,楼天籁见了,欢欢喜喜蹦回桌边,若无其事的吃蛋挞。 楼家小萌物第二次亲他了,很奇怪的是,丞相大人并不觉得反感,嘴角不自觉的翘了起来。 尚书大人脸色不太好看,凑到楼天籁身旁,小声教育道:“妹妹,女孩子家,不能随便亲男人,爹爹没有教过你吗?” 楼天籁不以为然:“美人爹最喜欢我亲亲。” 楼天远:“父女之间亲热些无妨,换作别人就不行,女孩子吃不起这种亏。” 楼天籁:“是我轻薄郦师白的,所以,吃亏的是郦师白。” 尚书大人很头疼。 虽说父亲一个大老爷们,怕是不懂如何教养女娃,可最起码,也该告诉她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啊!随便逮住一个男子就亲,若传出去,那还得了?! 眼刀唰唰,凶残的从郦蓝二人身上扫过,楼天远终究没再多说什么,决定回家后再好好给楼天籁讲讲男女之防。 可怜的蓝二爷英明形象尽毁,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天籁,改日把我家小妹蓝花棠带出来,你们俩好好熟识熟识,绝对能成为好朋友!” 楼天籁一边吃,一点点头应答:“好啊!” 沉默多时的丞相大人,忽然一本正经道:“其实我并不介意的。” 蓝二爷身躯一晃,差点又栽了跟头,“老白你这是怎么了呢?”郦相爷不近女色的事儿,盛京城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嚓,这厮不会要转性了吧? 尚书大人毛发竖立,咆哮道:“老白你休想老牛吃嫩草!” 丞相大人反问:“难道我应该介意?” 楼天远:“” 蓝花参:“” 貌似的确不该介意的否则,难不成还要让天籁对他负责?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桌上的几碟点心,被楼天籁吃了个精光。 “蛋挞虽不外卖,不过,只要妹妹喜欢,咱也可以是例外。”正餐佳肴还未摆上来,桌上就已经有了六七个空着的盘碟,楼天远实在担心她会吃撑。 楼天籁懂得兄长的意思,吮了吮手指头,笑道:“我胃口大,这才半饱呢。” 蓝花参差点给跪了,七碟点心,即便是他这大个头,也吃不完,小家伙居然才半饱?蓝花参不得不怀疑,“楼郎,你们家里不会饿着天籁妹子了吧?” 楼天远十分不善的瞪了他一眼,“一边死去!” 反目成仇 一顿饭下来,楼天籁肚皮圆鼓鼓,心满意足,而同桌的三位美男,几乎没怎么动筷,皆皆目瞪口呆,被小家伙的食量惊着了。 楼天远的目光在她腹部扫了两扫,问道:“妹妹是一贯饭量大,还是因为前段时间旅途劳顿,没吃好?” 面对他们异样的眼神,楼天籁撅了撅小嘴,心虚虚找借口道:“醉花眠的东西特别美味嘛,我平时才不会吃这么多咧”与一般女孩子相较起来,楼天籁的饭量着实不小,不过,此番她却也没说谎,的确是因为醉花眠的食物美味,所以她才敞开了胃,尽情吃喝的。 蓝花参笑哈哈打趣道:“难怪楼伯父积攒了那许多银钱” 楼天籁气呼呼拿眼瞪他,“我挺好养活的!” 郦师白默然瞅着,含笑不语。 楼天远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满眼宠溺道:“我妹妹,想吃啥吃啥,想吃多少吃多少,与闲杂人等没有干系。” 登时,笑意染上眉梢,楼天籁心里高兴,蹦上前去亲了楼天远一口,“嘻嘻,哥哥最好啦。” 刚啃了酱肘子,嘴还未擦呢,这一口亲上去,便在尚书大人脸上烙下一块油印子。 望着楼天远别扭的表情,蓝花参差点笑翻,同时心里又止不住的有些羡慕,他与小妹蓝花棠虽也兄妹情深,自小感情非同一般,却仍然不及楼天籁和楼天远亲热。 指着自己那张招蜂引蝶的脸,蓝花参诱哄一般的道:“小天籁,来,亲哥一口。” 瞬间,楼天远脸色剧变,一副要生吞活剥了蓝二爷的表情,张口就没好话,“老花你有多远死多远!不准打我家妹妹的主意!否则,别怪我不顾多年的兄弟情谊,把你拖到刑部大牢关起来!” 蓝家二爷蓝花参就是一祸害,腰缠滔天财势便罢,偏偏还生就一副艳绝人寰的好皮囊,盛京城内外的雌性们,多被他迷得七晕八素神魂颠倒!远的不提,就说楼天远的堂妹,楼天灵楼天晴楼天然三人,不知何时被蓝花参这厮勾搭过,到如今都没能找回自己的魂儿! 深知此人卑鄙无耻下流龌龊,是以,楼天远母鸡护犊子似的,将楼天籁拽到身后藏好,瞧都不让蓝花参瞧一眼。 见楼天远如此做派,蓝花参心中不忿,拔高了嗓音道:“嚓!我不过是想与天籁妹子亲近亲近,又没有坏心思!楼郎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楼天远反唇相讥道:“蓝二爷你什么德行自己还不清楚吗?!” 蓝花参怒道:“爷当然清楚!爷的德行好得很!” 不理他厚颜无耻的话,楼天远瞪着蓝花参,眼神沉沉,警告道:“以后离我妹妹远点!” 蓝花参气得拍桌,“楼郎,爷要跟你绝交!” 楼天远毫不退让,“绝交就绝交!” 两人怒目相对,谁也没有吭声,阁楼里的气氛,十分诡谲。 良久,蓝花参收回目光,转过身去,望向一直沉默的郦师白,“老白,你说句话,楼郎此举,是不是欺人太甚?!” 楼天远挺拔俊秀的身躯后面,伸出一颗小脑袋,眼睛亮亮的,似乎觉得两个大老爷们在吵架,很好玩。 于是乎,丞相大人非但没有说什么劝解的话,反而火上浇油的来了一句:“你们还是绝交吧。” 突发状况 蓝花参为之气结。 楼天远翻了个白眼。 郦师白悠然自得,嘴角噙了一丝笑纹。 楼天籁歪着小脑袋,扫了三人一眼,娇软的声音里带了一丝疑惑,“哥哥,花生哥哥,郦师白,你们三个真的是好朋友咩?” 唇边的笑纹深了两层,郦师白道:“天籁的问题,十分深奥。” 楼天籁似是想不明白,追问道:“你们还没回答我呢,到底是不是吖?” 楼天远道:“有时候是,有时候不是,看情况。” 蓝花参道:“天籁,你哥哥脑子有病,隔三差五犯一回,改明儿请个太医,好生给他治治。” 楼天籁踮起脚尖,小手贴在楼天远额头上,认真的道:“没病啊。” 楼天远面皮抽了抽,握住楼天籁的手,寻了一个距离蓝花参最远的位置坐下,当着人家的面,毫不避讳的进行思想教育道:“妹妹,今后离他远点。” 楼天籁不解,“为何?” 楼天远道:“他不是好人。” 楼天籁瞄了蓝花参一眼,抿嘴笑道:“花生哥哥只让我亲他一下,又不算坏事,我方才不也亲了哥哥和郦师白嘛?” 楼天远叹了口气,耐心教导道:“男女授受不亲,妹妹是大姑娘了,以后要注意些,别再与男子亲热。” 楼天籁不乐意,扬起下颌,又在楼天远脸上吧唧了一口,“我喜欢哥哥,就要亲亲肿么了?” 算起来,楼天籁统共亲过四名男子,分别是楼易之、楼天远、郦师白和舒姝。楼天籁很挑剔的,除非对方花容月貌,风华绝代,否则即便送上门来,她也不会亲的。 美男当前,怎能不轻薄?岂非要惹得天打雷劈?所以,楼天远的话,她是不会听的。 楼天远抱头,几近抓狂,“妹妹,这样不行啊不行啊” 此刻方明白,原来,教养女娃真的很难啊,都特么的难于上青天了! 蓝花参眉尾上翘,“小天籁,你瞅瞅,我没骗你吧,你哥哥真的有病,且病得不轻。” 楼天远双目喷冰,“闭嘴!” 楼天籁眼珠子转了转,跳下椅子,蹭到蓝花参身边,“花生哥哥长得好看,嘿嘿,我最喜欢亲美人儿了。” 蓝花参眉开眼笑,那叫一个得意,挑衅的瞟了楼天远一眼,伸长了脖子指着脸,对楼天籁道:“好妹子,来。” 嘿嘿,不知哥哥和花生哥哥动手打架是个什么光景? 楼家小萌货一肚子坏水,很爽快的亲了蓝花参一下,然后,等待大战爆发。 “嚓!老花你个混蛋!”楼天远周身的毛根根倒竖,撸起衣袖冲上前,正要揍人,忽听一声痛呼,接着便见他家妹子倒在地上。 方才还活蹦乱跳,一转眼倒地不起,缩成一团,捂着肚子冒冷汗,楼天远郦师白三人见状,都吓一跳。 楼天远离得最近,将人搂入怀中,焦急询问道:“妹妹?怎么啦?” 楼天籁小脸寡白,面色痛苦,紧咬嘴唇哼唧道:“哥哥,痛” 郦师白细看了一眼,见她痛苦神情不似作伪,立即扬声道:“江锦!” 随之,便有一个模样英俊的男子推门而入,礼数周全干净利落:“主子。” 郦师白神色凝重,“传太医,快些!” 快疼屎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楼天远心底震颤,原本深刻于眼角眉梢的,那几缕漫不经心,此刻竟荡然无存。 兄长的每一分神色,楼天籁尽皆收于眼底,小声呜咽,“嗷呜,好疼” 楼天远捧着她的小脸,生怕碰碎了她似的,手掌控制不住的抖,“妹妹,你且忍忍,太医马上就到。” 蓝花参收敛了嬉笑之色,困惑道:“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回事?” 郦师白冷静提醒道:“楼郎,把天籁抱到软榻上去。” 楼天远依言行事,蓝花参取了毯子,给楼天籁盖在身上,楼天远看见他就有气,推了一把,怒道:“死开点!你身上也忒不干净了,妹妹不过亲了你一下,却变成这样!” 蓝花参:“”嚓!关他什么事?!他每天勤沐浴勤换衣,怎么就不干净了?! 楼天远的话,分明就是在说他身上有毒,楼天籁沾了他一下就出事了嚓!混蛋,欺人太甚。 本想与楼天远理论一番的,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因此只好憋屈地咽下这口气。 楼天远坐在软榻旁边,满脸忧色,慌张无措,“妹妹,你肚子疼?” 楼天籁轻轻点了点头:“唔,疼” “疼得可厉害?有多疼?”原想在太医到来之前,先了解她的具体情况,尝试寻找缓解的法子,可是,瞧着她痛苦难忍的模样,楼天远心中慌乱,竟有些词不达意。 楼天籁抱着他的腰,泪眼婆娑道:“很疼,快疼屎了” 脸色唰地又白了几分,楼天远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妹妹,你别吓哥哥。” 痛了一阵子,舒缓了许多,只剩下腹部还有点难受,楼天籁仰头望着他,可怜巴巴问道:“哥哥,我是不是快死了?” 楼天远拧了眉道:“胡说!肚子疼而已,不会有事的。” 蓝花参附和着安慰道:“小孩子家闹肚子,吃点药,扎两针也就好起来了,天籁妹子别怕。” 郦师白静静立在一旁,若有所思,隐隐猜到了楼天籁腹痛的原因,只是还不敢确定。 圈住楼天远腰身的两只纤细胳膊,不着痕迹的收紧了些,楼天籁依恋的呢喃道:“哥哥” 腹痛是真,却不似大家看到的那般严重,楼天籁顺道稍微演绎了一下,于是,知道了楼天远对她的关爱出自真心。 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自小相处的情分,不过昨日才相见,而他,却把她当成亲妹妹一般。 有兄如此,别无他求,楼天籁眼角溢出一滴泪。 以为她是痛得,楼天远不由大惊,“妹妹!” 楼天籁弱弱地道:“现在没有那么疼了。” 楼天远心头略松,擦去她眼角的泪。 楼天籁扯了楼天远的宽大衣袖,遮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望向蓝花参道:“哥哥,那个花生哥哥身上是不是有毒哇” 见楼天籁脸上的痛苦褪去大半,蓝花参心里刚松了些,听到这话,顿时头皮发麻! 果然下一刻,楼天远便怒气腾腾的起身,顺手抄起一张凳子就朝他砸了过来。 蓝花参一边躲闪,一边嗷嗷乱叫,“天籁妹子,不带这样滴!” 郦师白嘴角一勾,怡然坐下看戏,小家伙都有心情挑拨离间了,想来没什么大碍,他又岂能辜负? 坏得流油 江锦动作极快,没多大会儿功夫,就拎着元老太医的衣领,将人提了进来。 元老太医毕竟已经年纪一大把,被江锦拖着在空中飞了半晌,头晕目眩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此时江锦一松手,便整个瘫软倒在地毯上。 刺激,忒刺激了,可他这把老骨头伤不起啊!元老太医挥挥衣袖,抹了一把辛酸老泪。 郦师白优雅起身,来到软榻边站定,“元太医,快给楼姑娘瞧瞧。” 丞相大人发话,元老太医立马精神一震,屁颠屁颠奔上前,打量了楼天籁一眼,在药箱里摸索的同时,询问道:“小姑娘哪里不舒服?” 楼天籁乖乖的躺在那儿,声音轻轻的答道:“肚子疼。” 自个儿的身体情况,楼天籁当然知晓,之所以没有说破,不过是因为先前另有打算罢了。 “我妹妹怎么样了?”楼天远停止动手揍人,与蓝花参一块凑了过来。 郦师白道:“午饭时,楼姑娘吃了不少东西。” 元老太医细细诊了脉,又听了郦师白的话,脸色变幻不定。 楼天远关心则乱,此刻方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仍然有些担忧,“元太医,我妹妹可是伤了肠胃了?” 元老太医眼中饱含鄙夷,赤luoluo的丝毫不加以掩盖,“小孩子家,肠胃娇嫩,暴饮暴食是很危险的!郦相爷,楼大人,蓝二爷,你们你们” 楼天籁再过几月就满十五岁了,与她同龄的女孩子,嫁为人妇的大有人在,只因她身材娇小,面孔又天然童真娇甜,所以看起来格外年幼。 死老头究竟想说什么啊?蓝花参不耐的白了一眼,道:“那也就是说,天籁妹子没事了?” “我说,你们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都是老大不小能当爹的人了,居然连孩子吃饭都看不好你们”元老太医猛然想到了什么,丢下一个消食养胃的配方,指着郦师白楼天远蓝花参三人,悲愤欲绝地,手指颤了两颤,最后拂袖而去。 吃饱了撑的!拿他一个老头子开涮,很好玩吗?!天知道他被江锦拎着在半空中飞的时候有多难受! 蓝花参黑了脸。 楼天远面沉如水。 郦师白眼皮狠狠抽了一下。 元老太医的一番话,令三个老男人,深受打击啊! 江锦脸部肌肉抖动,强忍笑意,迅速的退了出去。 楼家小萌物缩在毛毯里,两只小手拽着毛毯边缘,露出的一对乌黑大眼,泛着纯净而无辜的光芒,“哥哥今年二十五了,那花生哥哥和郦师白,你们几岁啦?” 蓝花参不吭声,郦师白抿紧了嘴唇。 楼天远道:“老花二十七,老白二十八。” 楼天籁仿佛是无意的,咕哝道:“啊咧,真的可以给我当爹爹了。” 如此调皮狡黠的小家伙,还是生平打头一次见到,郦师白脸上浮起兴味一笑。 蓝花参郁闷,大掌撑着自个儿的额头,作垂死挣扎之状,“哥很年轻啊很年轻!风华正茂!” 楼天籁故作不解的问道:“风华正茂啊,离风烛残年还有多远?” 蓝花参指着楼天籁,咬牙切齿道:“小天籁,你真是坏得流油啊!” 爱妹如命 楼天籁瑟缩成小小的一团,蹭到楼天远身后躲藏起来,一副胆怯害怕的模样。 得到小家伙全身心的信赖,顿觉自己形象高大了不少,楼天远沉了脸,瞪着蓝花参骂道:“老花你给我死一边去,不许吓唬我妹妹!” 蓝花参揣着满腹憋屈,重重地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无视某人喷冰的目光,转身走到桌边,倜傥风流的一撩衣袍,大喇喇坐下喝茶。 爱妹如命的二货,让人说什么好呢?蓝二爷敢断定,某人迟早有一天会被小家伙玩死! 腹中咕噜响了一声,楼天籁掀开毯子下榻,往门口小跑而去,楼天远不明所以,追了两步问道:“妹妹你去哪?” 楼天籁头也不回的道:“拉臭臭。” 楼天远止步:“呃” 蓝花参调侃道:“楼郎,怎么不跟着去啊?” 楼天远不以为杵,笑得眉目舒展,愈发俊美动人,“蓝二爷羡慕嫉妒恨了吧?” 蓝花参不屑的嘁了一声,“得瑟个什么劲儿?谁还没妹妹是怎的?!” “据说小棠妹近来不怎么搭理你哦,老花,你也该好好反省反省啦。”楼天远很不厚道的抓了一把盐,揉在了蓝二爷血淋淋的伤口上。 砰地一声震响,把茶碗往桌上狠狠一拍,亏得质量上乘做工精细才没碎掉,蓝花参怒容满面咆哮道:“绝交!必须绝交!爷要跟你绝交三天!” 楼天远道:“爷正有此意。” 今日这般情形,见得多了,也就麻木了,郦师白保持沉默,不发表任何意见。 蓝家来了一个小厮,行礼之后,急切说道:“二爷,老太太身上不好,晕了过去,姑奶奶让您赶紧回府。” 老太太朱氏,是蓝花参的祖母,姑奶奶蓝玉华,则是蓝花参的姑姑。 蓝花参的父辈,皆是庸碌之人,偌大的家业,全靠死了丈夫重返娘家的蓝玉华一手挑起,因而这位姑奶奶,才是东盛国首富蓝家真正的家主。 除了蓝玉华之外,蓝家的第二人,便是蓝花参了,蓝花参是蓝家上下公认的继任家主。 蓝花参懒懒道:“祖母病倒,请大夫就是,寻爷作甚?爷又不懂医术!” 小厮一脸的尴尬为难,“是姑奶奶让奴才来寻二爷的。” 蓝花参蓝花棠兄妹俩生母早逝,继母佛口蛇心,多亏蓝玉华处处照应才有今日。 所有人都知道,蓝玉华乃蓝花参最为敬重之人,二人情同母子,因此老太太若有请不动蓝花参的时候,就会用蓝玉华的名义。 这样的把戏,不知玩了多少次,蓝花参根本不信。 瞟了郦师白和楼天远一眼,蓝花参冷笑道:“没见爷正忙着么?瞎了啊?” 蓝二爷与楼尚书、郦丞相、梁将军、甚至太子爷交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此番与郦丞相和楼尚书待在醉花眠,无非是叙叙旧作作乐,哪有什么可忙的? 摊上这个差事,小厮也很无奈,战战兢兢祈求道:“老太太病倒,二爷你好歹回去瞧瞧吧。” 蓝花参:“爷不回还好,若回了,只怕祖母的病会重上加重,更何况,爷实在是忙得脱不开身。” “二爷,奴才”分明是懒洋洋毫无杀伤力的话语,然而落在小厮耳中,却不由得感觉到脊背上一阵阵发寒,硬着头皮想要劝说几句,忽听得头顶声音一沉,“滚!” 蓝花参彻底失去了耐心。 小厮吓出了一身冷汗,连滚带爬的窜了出去。 尚未娶妻 蓝二爷与小厮的对话,门外的楼天籁都有听到,小厮被轰出去之后,楼天籁便进了屋子,问道:“花生哥哥,你祖母病了,你也不回去瞅瞅吗?” 蓝花参嘲讽一笑,道:“老太太身体好着呢。” 楼天籁咦了一声,“装的?” 蓝花参叹气道:“又不止一次两次了。” 楼天籁好奇道:“为何?” 郦师白道:“我也想知道。” 楼天远幸灾乐祸道:“说出来让我们高兴高兴。” 蓝花参脸色黑透。 楼天籁跑过去,摇着他的手臂道:“花生哥哥,说来听听嘛。” “继母想让我娶她的娘家侄女。”蓝花参眉头微蹙,一脸的嫌恶。 楼天远:“噗!真够无耻的了。” 郦师白:“难怪。” “继母啊”楼天籁嘀咕了两句,捏着下巴想了想,“花生哥哥的处境,想必与美人爹在楼府差不多吧?” 蓝花参赞许道:“聪明。” “诶?”楼天籁疑惑道:“难道你祖母帮的,不是你这个孙子,而是你继母么?” 蓝花参冷笑道:“继母是祖母的侄女。” 楼天籁明白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原来如此啊。” 郦师白道:“在大宅子里生活,等同于与麻烦为伍,更何况你是蓝家二爷。” 楼天远道:“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利益。” 郦师白倒了一碗茶,放在旁边,冲楼天籁微笑示意。 楼天籁灿然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跑到郦师白身边,捧起瓷碗喝茶。 吃了那么多东西,着实有些口渴了。 楼天籁一边喝茶,一边问道:“花生哥哥都二十七岁了,还未娶妻么?” 蓝花参摇头道:“没有。” 身旁美男,静若青山一般,楼天籁转过头,问他道:“那郦师白呢?” 郦师白道:“尚未娶妻。” 楼天籁又瞄向楼天远道:“哥哥也没有娶妻喔。” 楼天远讪笑:“哥哥起码比他们俩年轻点。” 楼天籁默默算了算,“也没年轻多少。” 楼天远:“” 喝足了水,放下茶碗,楼天籁叹息道:“说起来,你们几个的条件都很好啊,想要嫁给你们的女子,必然多不胜数罢?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单身,不怪人家会巴巴的送上门。” 楼天远道:“瑾王爷曾说过一句话,娶妻不慎,苦逼一生,终身大事,我们当然要谨慎些。” 楼天籁好心劝道:“别太挑剔了哦,否则再过几年,你们变成老头儿了,到时候,没有女孩子愿意嫁啦。” 可怜的三个大老爷们儿,又被小萝莉无情的打击了。 蓝花参深吸一口气,“男人四十一枝花,我们还年轻!” 楼天籁撇了撇嘴,“豆腐渣。” 蓝花参:“” 看了看蓝花参,又瞅了瞅郦师白,楼天远不怀好意笑道:“老花被继母和祖母逼婚,老白被皇后娘娘逼婚,我说你们俩,总不能躲一辈子吧?依我看,干脆从了她们,老老实实娶个美人回家得了。” 尚书大人这一番话,得罪了两个人。 蓝花参森森冷笑:“楼郎,别高兴得太早,据我所知,你们家老太太也没闲着。” 郦师白唇角微挑,勾出了一个阴险的弧度。 看不得的书 三个老男人,外加一个小萝莉,在凤歌苑的精雅阁楼里,尝糕点、品香茗、说闲话,欢声笑语不断。 直至夕阳西垂,方动身离开。 楼天籁忽然顿住脚步,默默站在路边,望着醉花眠的大门,怔怔呆了好半晌。 楼天远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妹妹看什么呢?” 楼天籁收回目光,冲他甜甜一笑道:“我喜欢醉花眠,嘻嘻,下次带小婉来。” 相互道别之后,蓝花参正欲离去,听到楼天籁的话,凤眸一亮,连忙倒退两步,道:“小天籁莫要厚此薄彼哦,记得下次把苏姑娘也一起带出来玩呀!” 楼天籁嘟嘴,模棱两可的道:“看情况吧。” 苏饮雪生长于盛京,身份高贵,遭人陷害流落边城之前,未必没有来过醉花眠。 蓝花参正准备再说点什么,却见楼天籁拉着楼天远的手,大步的走了。 相府马车缓缓前行,郦师白姿态随性,居中而坐,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无声的笑了。 傍晚的温度,比午后低了许多,因此这回,楼天籁没再坚持步行。 寻到了穿越前辈留下的痕迹,是今日这趟出门最大的收获。 有关于瑾王妃君非妾穿越时空后,在这个世界里所发生的一切,楼天籁都非常感兴趣,因此,回府的路上,楼天籁便迫不及待的,央楼天远带她去书斋。 “买书啊?”楼天远眼神微闪,神情不太自然,“呃,今儿时候不早了,咱们改天再买吧?” 楼天籁挑开车帘,朝外面望去,“太阳还未落山呢,还早啊。” 楼天远道:“附近没有书斋,过两天我再打发人去买。” 楼天籁拧了眉头,戳破他的谎言,道:“前面就有,我看到了。” 楼天远立即解释道:“那家书斋没有妹妹你要的书。” 楼天籁不高兴了,气呼呼跺脚道:“我只想了解一下瑾王妃的事情,怎么了嘛?哥哥为何反对?” “没反对,没有。”楼天远急忙摆手,支支吾吾道:“瑾王妃的故事,哥哥都知道,回头给慢慢你讲就是,何必浪费钱去买书呢?” 楼天籁:“我钱多,正愁没地方花。” 楼天远:“” 楼天籁:“我要去买书。” 楼天远:“哥哥口才挺好的。” 楼天籁坚持道:“我想自己看。” 楼天远嗷嗷叫了两声,握紧了拳头,用力的捶打自个儿的胸膛,“妹妹,还是让哥哥给你讲吧,那书,不好看啊!” 楼天籁见状,咬着嘴唇,欢乐笑开怀,伸长脖子凑上前,道:“哥哥,难道你不知道咩,你越是如此,我越是好奇呀!那书,我还非看不可了。” 楼天远想哭了,“看不得呀,妹妹!” 楼天籁趁机挑拨离间,“郦师白介绍的书,为何看不得?堂堂东盛国丞相哎”楼天籁捧着脸,一脸的心向往之。 楼天远见了,恨得切齿,“可恶的老白!” 经过书斋,不等马车停稳,楼天籁便如泥鳅一般,迅速的溜了下去。 楼天远拉不住,只好跟在后面当尾巴。 戒色大师 楼天籁径直奔入书斋,四下瞄了两眼,高声问道:“老板,你们这儿有没有那个关于瑾王妃的书籍?” 矮油,忘了问书名了。 书斋老板是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见有客人上门,便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小公子说的,是戒色大师的书吧?” 楼天籁疑惑:“戒色大师?” 这时,楼天远走了进来,书斋老板见了,忙上前行礼,“哎唷,是楼大人啊。” 楼天远挤眉弄眼暗示,各种暗示。 书斋老板一头雾水,没能反应过来。 楼天籁生气了,猛地推了书斋老板一把,“磨叽什么呢,小爷赶时间,快点去拿书!” 有生意当然得做,书斋老板心里犯着嘀咕,转身去了,没多久,从中间的书架上,拿了三本书册过来,递给楼天籁道:“可巧,还剩最后一套,戒色大师的书很受欢迎呢,前阵子刚拿了五千册,现如今又卖断货了。” 楼天远脸色极其难看,像是家里死了八个人。 楼天籁心情激动,接过书册,一瞧那书名,顿时扑哧笑了,“啊哈,《推倒闷骚王爷》?瑾王妃好厉害喔!” 书斋老板介绍道:“此书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作《闷骚王爷赖上门》。” 楼天籁付了钱,回到马车上,宝贝似的将书册抱在怀里,指着作者名字问道:“哥哥,戒色大师是何许人也?” 楼天远道:“据说是瑾王妃的朋友。” 楼天籁笑得合不拢嘴,“戒色大师与瑾王妃是朋友的话,那么书上的内容,必定多半是真实的。” 楼天远不死心道:“妹妹,看书伤眼,不如哥哥念给你听吧?” 楼天籁笑眯眯道:“哥哥的眼睛也是眼睛,同样伤不得,否则天籁会心疼的哦。” 楼天远讨好的笑道:“哥哥念书,妹妹来听,多好的事儿啊。” “哥哥公务繁忙,看书这等小事儿,就不牢哥哥费心啦。”楼天籁敢肯定,戒色大师的书里面,必有古怪!哥哥不让她看,她偏要看,且会一字不落的,慢慢地,仔仔细细的看! 楼天远想起了一茬,奇道:“父亲明明说过,天籁从不看书写字的,呃,妹妹识字?” 楼天籁一脸骄傲,“我当然识字!哥哥别啰嗦啦,反正这本书,我一定会看的!” 楼天远惨败叹气,戒色大师你个混蛋,怎么不去死! 楼天籁拿着书,随便翻了几遍,没发现异常之处,不由问道:“哥哥究竟为何不让我看呢?” 楼天远眉头紧锁,想了想,决定据实相告,好言相劝:“戒色大师不是个好鸟,他写的书,里面少儿不宜的情节忒多,妹妹,你还小,戒色大师的书不适合你看,若想知道瑾王妃的故事,哥哥给你讲。” 楼天籁小嘴微张,两眼冒绿光,少儿不宜的情节啊,她和唐小婉的最爱吖! 少儿不宜什么的,其实不光她和唐小婉爱,大家都爱嘛,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卖断货! 楼天远:“妹妹?” 甜美可爱小女娃的身上,怎么仅仅一瞬间,便多了几分小色魔的味儿? 楼天籁挺直了腰杆儿,努力使自己的身板儿,看起来更挺拔一点,“哥哥,天籁是大姑娘了,不是少儿。” “姑娘家就更不能看了!”楼天远脸色铁青,伸手就要把书抢过来。 楼天籁将书藏在身后,道:“我看书时,若遇到那种情节,就跳过去。” 楼天远:“那也不行!” 马车停在一条僻静的巷子里,方便楼天籁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醉梨园。 “啊!到啦到啦,哥哥,我走咯!”生怕书被抢走,楼天籁尖叫一声,分散他的注意力,然后逃之夭夭。 深仇大恨 从前在边城时,没少干偷偷摸摸的事儿,积攒了大把经验,所以,于楼天籁而言,要避开府里的人,悄悄回到醉里园,根本算不上什么难事。 在深宅大院里,装病的好处着实不少,例如,可以以此为由,让那些讨厌的丫鬟婆子们,远离楼天籁的屋子,毕竟,楼天籁跟前有王氏和唐小婉、以及苏饮雪,三个人就足够了。 小心翼翼摸回主屋,楼天籁四下环顾,没见着人影,估摸着她们可能在卧室。 今日出门,得了好些外面买不到的吃食,楼天籁急着给两个好姐妹享用,因此,冲进卧室时兴奋地嚷嚷道:“饮雪姐姐,小婉,我回来啦!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好吃的” 唐小婉冲上前,欲堵住她的嘴,但终究就晚了,急得压低嗓音道:“嘘!嘘!小声点!饮雪姐姐这几天没休息好,方才好容易眯上了!” 楼天籁忙闭嘴,往软榻方向望去,果然见苏饮雪歪在那儿,手边还散着一本书卷,看样子,她先前应该是坐在塌边看书,之后不敌困倦来袭,方断续入睡。 见苏饮雪没被吵醒,唐小婉才松了一口气。 苏饮雪身子弱,不比楼天籁和唐小婉,学了武功,整日在泥地里打滚。 从边城到盛京,相隔万里遥,这一路上,苏饮雪整个人瘦了好几圈。 或许令她憔悴的,不仅是因为劳累,看,那位睡美人的眉间,明显有愁苦拂过的痕迹。 蓦地,楼天籁喉咙一哽,视线变得模糊。 唐小婉使了个眼色,楼天籁点点头,两人来到外间。 轻轻关上卧室的门,唐小婉转过身来,猛地一把抓住楼天籁的手臂,红了眼圈,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如同碾碎的冰粒,一字一字清晰而冰冷,“小姐,我真是一刻都等不及了!” 方才坐在软榻对面,望着苏饮雪的睡颜,唐小婉不由得想起五年前,初遇苏饮雪的那一幕。 十五岁的少女,原该如花儿一般娇艳美好,可那时的苏饮雪,被至亲的人算计,毁了容,断了腿,流落边城。唐小婉和楼天籁逛街经过的时候,正好看到她倒在血泊里,遭人侮辱,险些被活活打死。 苏饮雪从天堂沉入地狱,而那些害她的人,却仍然逍遥快活,想到这些,唐小婉就恨不能立即跑出去杀人放火! “快点找齐人手吧,好生修整一番,等把醉里园变成咱自己的地盘后!咱们就去弄死西伯侯府和忠勇伯府的那些贱人,替饮雪姐姐报仇雪恨!” 楼天籁深吸一口气,调整心绪,面无表情的道:“小婉,杀人不叫报仇。” 唐小婉情绪激动的道:“可我现在就想把那群贱人撕成一块一块的然后拿去喂红眼狼和白眼狼!” 楼天籁冷静异常,眉目间凝聚了一股煞气,“红眼狼和白眼狼若吃死物的肉,我立即宰了它们!” 楼天籁养的狼儿,只能吃活物的肉,活人或者活的动物!红眼狼和白眼狼曾经陪伴楼天籁,在乱葬岗里吃了半年的死人肉,够了,真的够了!如今,它们只能吃活物!楼天籁决不允许它们再吃死肉! 没有细想,唐小婉只一味急恼道:“杀人不叫报仇,那什么才叫报仇?” 楼天籁笑了,拍拍唐小婉的肩膀,安慰道:“小婉啊,你先淡定,报仇可是个精细活儿,要慢慢酿造才好玩。” 重温旧梦 朦胧之中,听到熟悉的声音,苏饮雪醒过来,揉了揉眉心,望着卧室门问道:“是天籁回来了吗?” “嗯,我回来啦!”周身煞气瞬间消退,楼天籁甜甜的应了一声,一边往卧室里去,一边对唐小婉道:“稍安勿躁,我明日就出去买几个人,记得帮忙把银票备着。” “明天还要出去么?”苏饮雪的脸上,露出一贯的柔和笑容。 楼天籁道:“人手的事情,越快搞定越好。” “也对,若是隔得久了,难免惹人怀疑。”苏饮雪想了想,点点头道:“到时就说她们因事耽搁,所以比咱们晚几天到。” 和楼天籁一样,唐小婉也换了一副面孔,笑眯眯道:“早一日把院子里的人清除掉,咱们也能早一日清净。” 楼天籁放下书册,拿出包好的食物,“嘻嘻,醉花眠的糕点,外面都没得卖哦!” “除了吃,小姐你还能干点别的么?”唐小婉话还未说完,就已经抢了一块糕点塞嘴里,“还算有点良心,自个儿风流快活之际,总算没把我和饮雪姐姐给忘了。” 楼天籁:“我应该干点别的啥?” 风流快活?亲了郦师白和蓝花参两个超级男美人,差不多应该算是风流快活了吧?今天收获丰富哦! 唐小婉道:“做点坏事,祸害祸害盛京人民啊。” 楼天籁小脸一板,“偶是好孩子,从来不做坏事。” 唐小婉很不客气的喷了,“得了吧,在我面前装什么装!也就先生和公子爷他们涉世未深,才会被你这只披着小白兔外衣的混世魔王所欺骗。” “涉世未深”苏饮雪听了,不禁轻笑出声,“小婉用词,真够大胆的呀。” 唐小婉觉得苏饮雪这话是在表扬她,洋洋自得道:“跟在先生身边这么多年,耳濡目染,我唐小婉怎么也能算个才女了。” 楼天籁:“美人爹没做过什么对不住你的事儿吧?小婉你何必如此糟蹋美人爹的名声?” 唐小婉:“” 三人笑闹了一阵子,楼天籁问道:“我跟哥哥出去后,可曾遇到什么麻烦?” “四姑娘楼天灵来过,我说小姐你休息了,没让进屋,楼天灵留下一句话,说改天再来看你,就走了。”唐小婉顿了顿,继续道:“另外就是红棉和绿枝两个丫鬟,一心向往小姐你跟前凑呢,讨厌死了。” 苏饮雪道:“为了让你养‘病’,老太太特意吩咐过,不让人打扰,所以咱们园子里暂时还算清静。” “身子虚弱什么的,最难养了,需要日久的功夫。”真心觉得自己的想法好,楼天籁奸笑道:“以后一直这么装病也不错啊。” 天黑透,宫里传来消息,楼易之今晚回不了,被永康帝留宿于宫中。 外臣留宿宫中啊!什么概念? 于是,已至中年的楼易之,清誉再次受损。 朝臣们最先听闻此事,一个个不禁感概,皇上未免太过猴急了吧,楼大人才刚回盛京呢,就算要重温旧梦,好歹也让人歇一歇喘口气不是? 懒猪起床 醉梨园里到处都是眼睛,做什么都有人盯着,无论言行无论举止,都不能按照自己一贯脾性来。 唐家小婉是个百变的姑娘,脑袋瓜子聪明灵活,虽从不曾出入深宅大院,却能事事应付自如。 即便如此,被约束,受限制,仍令她觉得不爽。 假若醉梨园里全是自己人,那她不就能向以往一样,早起出门溜溜,捡那么一块两块银子? 盛京乃天子脚下,豪门贵族众多,能捡到的银子,必定远比边城要多得多! 银子啊银子,她亲爱滴银子啊! 昨儿楼天籁说好了的,今日会出门一趟,把人手的问题搞定,谁知都晌午了,楼家小懒猪仍窝在床上,赖着不肯起床。 唐小婉气急败坏,来到床前直接掀了被子,“太阳晒屁股啦!快起床!快起床!小姐,做人要有节操!” 楼天籁抱着枕头流口水,含糊咕哝道:“节操?什么玩意儿?” 唐小婉撸起袖子,举起拳头,想狠狠揍她一拳,终究没能下得去手,忽然,眼珠子一转,凑到楼天籁耳边,道:“先生被皇上打板子了!屁股上血肉模糊呢,小姐您快点去瞧瞧吧!” 不出所料,楼天籁瞬间翻身而起,飞快地跳下床,“美人爹怎么了?” 唐小婉淡定的道:“先生没事,此刻还在宫里,没回呢。” 尽管已是老把戏了,可楼天籁还是上当了,反应过来之后,瞪了唐小婉一眼,转身往床上爬。 唐小婉连忙抱住她地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小姐,时候不早了,你再不出门干活,天就黑了!” 早已决定了的事,确实不该拖拉,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今日事,还是今日毕了吧。 洗漱穿戴完毕,楼天籁心情愉悦的坐在桌前,用着兄长特意准备的早餐,忽然之间,想起到了楼府两天了,还未曾见过的两个好伙伴,不由问道:“大宝和小宝怎么样了,吃过了吗?” 唐小婉靠在软榻边,手里正把玩着一只香囊,闻言抬起头答道:“放心吧,有我和玉婶子、还有饮雪姐姐在,不会饿着它们的,只不过嘛,它们有点闷闷不乐。” 楼天籁双眉一皱,“难道是水土不服?” 唐小婉立即否定道:“当然不是了,红眼狼和白眼狼适应能力强的很,才不会那么脆弱呢。” 小妮子话里有话呢,可惜楼天籁懒得猜,道:“有话直说。” 唐小婉道:“红眼狼和白眼狼自由惯了的,玉婶子把羊赶进那边的空屋子里,它们在里头吃得不尽兴呗。” 在楼天籁看来,这不过是小事一桩,“那就在院子里喂,你还怕吓着谁了不成?” “大宅院里娇养的女人们,瞧见杀鸡都会哆嗦,更休说红眼狼和白眼狼用餐啦,那场面血腥粗暴得,还不得把她们都吓死过去?”唐小婉一边说一遍瘪嘴,表示十分鄙视那些女人。 楼天籁道:“吓死更好,正合你意啊!省得咱费尽心思去赶走她们,今后也再没有人愿意到咱醉梨园当差了。” 唐小婉摇头,觉得不妥,“我倒是想这么干,可万一闹大发了,府里不准咱养狼怎么办?岂不又要给先生添麻烦?” 绝妙去处 楼易之父子俩这么些年来,给楼府带来了无限荣耀与利益,楼府众人都长了一颗利欲心,所以,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楼家老太太不会不允的。 红眼狼和白眼狼用餐时,不管那场面是多么的血腥残暴,毕竟它们没有伤人不是? 楼天籁嘴角一翘,颇有信心的道:“你多虑了,这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美人爹必能说服老太太的。” 唐小婉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真的可以么?” 楼天籁嘲笑道:“瞻前顾后,不像小婉妞儿的风格啊。” 唐小婉翻了个白眼,做鬼脸道:“我不是怕给先生惹麻烦吗?” “无论什么麻烦,总有解决之法,可是我的大宝小宝,决不能因此而闷出病来。”用完早餐,楼天籁换上一双牛皮靴,准备出门了。 “知道啦!小婉遵命!”唐小婉双手叉腰,抖肩恶笑,“中午就让它们畅快的饱餐一顿!” 临走前,楼天籁留下一句:“我不在的时候,若遇上难缠的人,就让大宝小宝出来招呼。” 盛京繁华,虽是大冬天,依然车马粼粼,人流如织,楼天籁在街上溜达了没多大会儿,便已到了午饭时间,虽然刚用完早餐没多久,腹中也不饿,但楼天籁还是走进了一家酒楼。 进门的时候,故意绊了一跤,别在腰间的钱袋掉了下来,元宝撒了一地,金灿灿的晃瞎众人眼,店小二满脸堆笑的跑上前,殷勤的将楼天籁请到了二楼雅间。 “这位少爷看起来面生,是第一次来咱华丰楼吧?不知是哪个府上的?可有什么想吃的菜色?”店小二见楼天籁和和气气的,很好说话的模样,于是话也多了起来。 楼天籁财大气粗的吩咐道:“把你们这儿最有名的菜色,全都送一份上来。” 店小二应道:“好嘞!” 楼天籁拿出一个金元宝,放到他面前,邪恶的挤挤眉,“这是赏给你的,我初到盛京,也不知有什么好去处,劳小哥给介绍介绍。” “谢公子赏!谢公子赏!”店小二拿着金元宝,喜不能自持,平时得到的打赏也不少,但硕大的金元宝,还是头一次得,分量十足哇!不知是哪里的小财主,出手真大方!一锭金元宝,可供他们一家老少吃喝好几年啊! 多年跑堂的经验,练就超绝的眼力,见楼天籁那不正经的表情,店小二便知所谓的好去处,绝不是风景名胜那么简单,却也不敢乱猜,装作没听懂,试探的道:“不知小少爷想要去什么样的好地方?” “饱暖思淫欲,男人嘛,嘿嘿,小二哥你懂的” 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再装傻就是不识好歹,店小二暧昧的报了个地名,并清楚的指出了其所在位置,因着楼天籁给的打赏丰厚,店小二最后还详细的作了补充说明:“飘香院的尺素,翠红楼的尘芳,鸣柳阁的娇盈,百花楼的玉兰都是让爷们一掷千金的角色,嘿嘿,小少爷不妨在盛京多玩几天” 楼天籁色魔上身,淫笑道:“那是当然,当然!哈哈哈哈!想必盛京的温柔乡,比别处更销魂些” “现在时辰尚早,小少爷可先去别的地方玩玩。” “花月街白天都歇业了?” “白天也可,不过那种地方,夜里更热闹些。” “这种好地方,晚上要去,白天也不能错过。” 楼天籁与店小二的一番对话,若落到了尚书大人耳中,不晓得他会作何感想? 羞愤而死 正聊着风月之事,冷不防话题一转,从楼天籁嘴里冒出一句,“小二哥可知道西伯侯世子?” 店小二愣了愣,“西伯侯世子?” 楼天籁面容温和问道:“嗯,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店小二笑眯眯道:“要说起这位世子爷呀,小的倒是有幸侍候过一回。” 楼天籁十分配合的哦了一声。 店小二又道:“世子爷生得一表人才,涵养极好,温文有礼,待人和气,没什么架子,虽不比郦相爷楼尚书梁将军三位位高权重,却也是颇有名声的青年才俊。” 楼天籁接着问道:“西伯侯世子夫人,好像是忠勇伯府的二小姐?” 店小二答:“没错,正是忠勇伯府的二小姐,去年正月完婚的,距今差不多两年了。” 楼天籁道:“据说世子爷与世子夫人很相爱?” 店小二答:“小的听说世子爷洁身自好,房里连个侍妾都没有。” 楼天籁缓缓点头,微微蹙眉,似有不解的道:“我听说原本与世子爷定亲的,是忠勇伯府嫡出的大小姐?不知小二哥可有听闻,中间究竟发生了何事,怎的到最后嫁给世子爷的,是二小姐?” 店小二摇了摇头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小的还真不晓得,只知大概五六年前,西伯侯府突然退了婚,没多久大小姐就过世了,后来又听说,忠勇伯府的二小姐,对西伯侯世子一往情深,一直不肯嫁人,眼看着年纪一天天大了,仍然对世子爷痴情不改,毕竟人心是肉做的,世子爷见她这样,终究是被打动了。” 楼天籁托着下巴,颇为好奇的问道:“忠勇伯府大小姐是怎么死的?” 店小二道:“忠勇伯府里是说大小姐患了急症,不治而亡的,可外头也有说大小姐她,是由于被退了婚,羞愤而死的。” “喔。”楼天籁点点头,若有所思。 店小二候了一会儿,察言观色,见楼天籁没再问下去,便道:“小少爷若无其它吩咐,小的就先退下了?” 楼天籁摆了摆手,店小二脚步轻快,很快出得门去。 楼天籁独自沉思半晌,蓦地,嘴角勾出嘲讽弧度,起身走到窗边,冲着虚空唤道:“路边青!” 片刻后,面前多了一个挺拔的身影,雅间里温度骤降。&;#65279; 也不拿正眼瞧来人,楼天籁低着头,在荷包里翻了半天,掏出一个小纸包,扔了过去,吩咐道:“西伯侯府世子夫人,名叫杜婉秋,把这包药放入她的食物里。” 路边青冷着一张脸,直截了当拒绝道:“教主只让我们保护你的安全。”至于其它的事情,没有任何义务。 楼天籁笑容纯净,“你不干?” 像个死人似的,声音里丁点感情也无,路边青冷冰冰吐出俩字:“不干。” 楼天籁双手负于身后,绕着大帅哥转了一圈,“你确定?” 路边青:“确定。” 楼天籁耸耸肩,什么话也没说,缓步走到桌边,拿起一只茶碗,猛地在桌上砸碎,然后,抓了一块碎片,抵在喉间。 路边青剑眉微蹙,“你想作甚?” 相遇青楼 “挺有个性,不错不错。”楼天籁唇角微扬,笑容阴险至极,声音却出奇的温软,一字一字慢慢地道:“青儿你说,我若是一不小心手抖,把自个儿弄残了,或者是弄伤了,大魔头会不会让你剥光了衣裳,绕着盛京城一边裸奔,一边学小狗汪汪叫?然后扒了你的皮,往你的肌肉上浇抹辣椒油,再一片一片撕下来,喂给你吃下去?” 路边青俊脸又冷又黑,跟石头似的,“又来这招!” 楼天籁下颌一扬,再是嚣张不过,“百试不爽。” “无耻!”路边青额边青筋暴起,生平最恨被人威胁,可偏偏面对这个小家伙,他无计可施,不得不顺从。 以教主大人的变态性情,莫说这小家伙伤了残了,哪怕是磕破了一小块皮,都会玩儿死他的。 小家伙卑鄙无耻,凶狠毒辣,不弄死别人就不错了,哪里需要他们保护?教主大人派给他们这个差事,分明是想折磨死他们啊! 楼天籁笑眯眯的,一派天真可爱,挥了挥小手,“青儿慢走,不送哟。” 挨虐就挨虐吧,不带这样伤人自尊滴!路边青脸色黑透,眼神冷酷如利剑,警告道:“不许叫青儿!” “好吧好吧。”楼天籁小手放在嘴边,一副我很好说话的样子,“等你好消息哦,青哥哥。” 路边青虎躯一震!青哥哥,亲哥哥,情哥哥靠,教主大人若听见了,他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小恶魔!”还别说,这只小恶魔,跟教主那个大恶魔,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楼天籁小嘴一撅,无辜的道:“别这样说人家嘛。” 望着窗外路边青消失的方向,楼天籁耸肩,双手一摊,表示很无奈,大魔头好无聊哦,她楼天籁需要别人保护么?需要么?需要么? 其实楼天籁明白,说得好听是保护,另外一层意思,却是监视。 哼,就要玩儿死大魔头的人! 送上来一桌子好菜,楼天籁每样尝了一口,小肚肚便就圆鼓鼓的了。 从华丰楼出来,慢悠悠晃荡,往那花月街而去。 果然如那店小二所说,一整条花月街,两边林立的都是歌舞场所,盛京城最有名的青楼楚馆全都聚集在此,青天白日的就十分热闹。 路过飘香院时,楼天籁朝里面瞟了一眼,发现并不像边城的妓院那般污秽,倒有一些真风雅的味道,于是决定先到这家坐坐。 很快便有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女子迎了上来,“哟,这位少爷面生的很呐,是第一次来咱飘香院吧?是想听曲呢还是喝酒呀?” 楼天籁塞了两个大元宝给她,笑道:“爷要你们这儿最彪悍的花姑娘。” “哟!没看出来,原来少爷竟喜欢这样的?只是不知少爷想要的,是哪方面彪悍的呀?”见楼天籁小小年纪,气度不俗,出手大方,鸨妈妈脸上笑容更深,亲自领着人到二楼房间。 楼天籁笑:“当然是不管哪个方面都要彪悍的。” “哦呵呵呵呵和,明白明白,少爷您稍等,这就去把姑娘们都叫来给少爷过过眼。” 鸨妈妈扭着腰肢出门,笑声连绵。 忽然,外面传来喧哗之声,楼天籁心想,莫非是为了抢女人打起来了?在边城里,她经常出没在歌舞场所,这种事情见得多了。 推开窗户,本想看热闹的,却哪料到,外面跟人打起来的人,竟然是楼天远?! 哥哥,你娶我吧?(一) 堂堂正二品的刑部尚书,掌管全国司法和刑狱的大臣,居然是个、是个不良青年?! 可怜东盛国的百姓们,生活得好没安全感啊。 楼天籁如此感慨着,娇小的身子整个儿趴在窗台上,看得津津有味儿。 对方是个锦衣华服的青年男子,身手不错,想来也是下过一番苦功夫的,只不过,出手过于阴损毒辣,虽缠了楼天远许久,可若单论拳脚,却是远比不得楼天远的。 “楼天远,爷劝你最好莫要多管闲事!” “我管的不是闲事!” “呸!那你就是犯贱!” 哥哥文武双全,太棒啦!楼天籁喜滋滋的,笑上眉梢,越看越觉得自豪。 “陶老三,你要是再干这种畜生行径,爷就让你去刑部大牢舒服几天。”楼天远穿着一身深红色官服,严正肃穆,英武不凡,衬得他格外器宇轩昂。 天籁有点小囧。 哥哥你披着官服来这种风月场所,还敢这么嚣张这么牛? “楼天远你敢!” “爷有什么不敢的。” 楼天远一个漂亮的连环旋踢,正中青年男子胸口,猝不及防的,青年男子被踢趴在地。围观群众一通哄笑,因为那青年男子趴在地上的姿势,着实像一只狼狈的大王八。 陶三少爷恼羞成怒,从地上爬起来,狞笑着破口大骂道:“不愧是个婊子生养的,就算穿上朝廷的官服,骨子里流淌的还是婊子的血” 楼天远双目微眯,眸光冷冽,“你再说一遍!” “都缩在后面做什么,还不给我上!”陶三少爷一挥手,招呼身后的随从。 “少爷,人家毕竟是二品大官,咱们不好得罪,还是忍忍算了”一个随从凑过来,心有畏惧的瞥了楼天远一眼,低声劝说。 陶三少爷早就窝了一肚子火,哪里听得进,抬手就一耳光扇了过去,“饭桶!不过是个千人压万人骑的贱人生下来的孽种,有什么好怕的?!有什么事情,爷担着!给我上,往死里打!” 陶三少爷的话随从们不敢不听,否则下场定会生不如死,犹犹豫豫最后还是冲了上去。 廊上传来娇声燕语,笑声连连,鸨妈妈领着一群身披薄纱,体态妖娆的女子走了进来。 “小少爷,我们飘香院的姑娘个顶个的漂亮,您看看哪个合您口味?” 楼天籁靠在窗边,盯着外面,头也不回,抬手止住了鸨妈妈的话。 关于母亲,美人爹几乎从不提及,只说她生下哥哥之后没多久就死了,而她怕触动美人爹的伤心事,也从不多问。 那个陶老三,骂哥哥是婊子生养的?看哥哥的模样,似乎怎么回事? 鸨妈妈聪明的闭嘴,示意姑娘们都安静下来,自己却好奇的走到窗边,顺着楼天籁的目光向下看去。 “噢呵呵呵,是楼大人呐!这种事情可不是头一次了。” 楼天籁疑惑的望着鸨妈妈。 鸨妈妈笑:“小少爷您不是本地人吧?” 楼天籁摇摇头。 鸨妈妈望着被人围攻的红色身影,敛了招牌笑容,眼里闪过一丝感激,“干我们这一行的,时不时就会遇到一些不那么好对付的客人楼大人可是我们花月街的保护神呢,若没有他,我们这里的姑娘们就是受了欺负,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楼天籁愈发觉得奇怪,不由问道:“不知楼大人,与花月街有何渊源?” “楼大人的母亲,当年也是花月街的姑娘,百花楼的头牌。”说起这个,鸨妈妈神情有些自豪,还有些欣慰,“就因为这个,楼大人一直对我们花月街很是照顾,对姑娘们也尊重。” 提及楼天远,姑娘们也忍不住纷纷发言。 “楼大人可是个好人啊” “上个月,若不是因为有楼大人,那个猥琐的老男人肯定把彩蝶姐姐折磨死” “楼大人是我见过的,最俊最有才,人品性情皆皆拔尖儿的好的男人” “楼大人正直善良,为了咱姐妹们,不畏强权” “若不是自知配不上楼大人,咱姐们哪个不想嫁给楼大人,作妾作婢都行!” “可不是嘛,换作是别的孩子,知道自己的生身母亲是妓女,躲都躲不及,只有楼大人这样的真君子,才会这般坦荡。” 听到这些,楼天籁有些惊诧,有些震撼,还有些感动。嘴角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原来,我有一个这么好的哥哥啊。 “那个叫陶老三的,刚刚骂了楼大人,还侮辱楼大人的母亲,各位姐姐们,你们说,小爷要不要帮楼大人揍他一顿呀。”楼天籁笑对满屋子莺莺燕燕说。 “哈哈哈,当然要啦!那个陶老三,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少爷肯帮楼大人,自是最好不过的。” “要啊要啊” “也让咱们看看小少爷您的功夫呀,哈哈” “陶三为人阴毒,小少爷您可得当心” “好嘞!姐姐们擦亮眼睛瞧着,别忘了鼓掌叫好,小爷去也!”楼天籁身姿矫捷,从飘香院二楼窗户一跃而下,还未落地,就已找准了目标,狠狠一脚飞了过去。 这一脚下去,力道十足,可怜的陶三少爷毫无防备,瘦竹竿似的身材风筝一般飞了出去,还未沾地,楼天籁便已飞掠而至,脚尖踩住他的后脑勺,狠狠跺下! 咔嚓! 鼻梁断裂,满面鲜血。 “哇!打得好!小少爷好功夫!” “打得好哇!” 飘香院的姑娘们果然没忘鼓掌喝彩。 陶三虽然被这一系列突如其来的攻击揍得眼冒金星,脑袋发懵,却也不忘忍痛还击,哪知腿刚一弹出,就被扣住,随之而来的,又是连续的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啊!”剧痛钻心,陶三忍不住惨叫。 原本聚集在楼天远那边的目光,现下,全都转移到楼天籁这边了。 “三少爷!”正拼死缠着楼天远的随从们,看到自家主子被打断了双腿惨叫的模样,全都吓傻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纷纷扔下楼天远,朝自家主子那边跑过去。 楼天籁刚从飘香院二楼跃下来的那会儿,楼天远就已经瞧见了,穿越重重人影远远瞧过去,只觉得那少年觉得隐有几分眼熟。这会儿仔细一看,再加上那纯熟的将人腿骨细细敲碎的狠辣手法,使他不由得记起楼天籁在黑邙山下杀人的一幕,这才堪堪认出,那少年不正是自己的妹妹楼天籁?! 谁能告诉他,为何天籁会一身男装出现在飘香院? “别过来,否则,我会踩碎他的脑袋哦。”楼天籁双臂抱在怀里,一脚踩着陶三公子的后脑勺,笑眯眯的望着围过来的随从们。 陶三少爷痛得晕死了过去,被楼天籁踢了两脚,又痛醒了过来。 “你刚才骂谁是婊子生养的?嗯哼?说话啊,再不说话,我把你的舌头也碾碎了,好不好啊?” “啊!啊!啊你是谁?我刚才骂的不是你!”陶三少爷被虐得莫名其妙,痛得浑身发颤,艰难的吱声分辩。 “我当然知道你骂的不是我,不然,你现在哪能这么舒服?”楼天籁声音轻和,轻和得让人牙齿打颤。 “你娘的,混蛋!你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你、你竟敢这么对我” “瞧你这德性,反正不是王八生的就是乌龟养的,噢不,这样说也太侮辱乌龟王八了。”楼天籁道:“得了,小爷不爱与你这种渣多说话,只要你大喊几声,你是渣,你们全家都是渣,小爷今儿就饶你一条贱命。” “休想,老子就算是死,也不会啊啊啊啊啊!” 咔嚓咔嚓咔嚓两条胳膊也被踩得粉碎。围观群众忍不住直打哆嗦。 陶三少爷痛得哭爹喊娘,偏楼天籁又不让他晕死过去,只得暂且抛下尊严,带着哭腔大喊,“我说我说我说我是渣,我们全家都是渣!” 楼天籁看着他被踩成渣的四肢,哈哈笑道:“你果然里里外外都是渣啊!” 楼天远在一旁瞧得目瞪口呆,冲上去一把将她拉过来,揽着走到旁边无人处,压低声音咬牙问道:“妹妹,你怎么在这?!” 楼天籁理所当然的道:“有事呗。” 楼天远额边青筋乱蹦,“你一个姑娘家的跑到这种地方来有什么事儿!” “当然是正经事。”楼天籁笑容甜美,拽住他的衣袖,兴冲冲的道:“据说哥哥对这儿很是熟悉啊,正好,帮我介绍几个好姑娘。” “介绍好姑娘?你!”楼天远抬头一瞧,只见陶三少爷被随从们带着逃之夭夭,黑着脸道:“下手也忒狠,你知道陶老三是什么人么?” 楼天籁不以为然,撇撇嘴。管他是谁呢,招惹了疼爱她的好哥哥,天皇老子她也照揍不误! 楼天远道:“那是西伯侯府嫡出的三少爷!” 闻听此言,顿时,楼天籁精神为之一震,情绪颇为激动的道:“谁?哥哥,你方才说,那个渣渣是哪个府里的?” 楼天远见状,以为她是意识到自己闯下大祸,心中害怕呢,脸色一下子缓和了下来,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后脑勺,柔声安慰道:“是西伯侯府,不过别害怕,有哥哥在呢,到时死不承认,就说是哥哥打的。” 哪料她话音未落,楼天籁便仰面朝天,哈哈大笑。 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楼天远愣了住,半晌,伸出两爪,捏了捏她嫩滑的两颊,“妹妹,你笑得如此不寻常,哥哥这心里,忐忑的很啊。” 推开讨厌的爪子,楼天籁嘟嘴抱怨道:“矮油,哥哥别捏人家脸蛋啦,不然以后长不漂亮啦!” 楼天远噗呲笑了,调侃道:“哟呵,你还在乎这个?” 楼天籁:“人家是女孩纸嘛,当然在意啦!” 楼天远使出好大劲,才勉强在她面前拉下脸,故作严肃审问道:“行了,别打岔,你先告诉哥哥,你究竟在笑什么?还有,为何出现在飘香院,这是女孩子应该来的地方吗?” 楼天籁蹭到他怀里,瑟缩着仰起脑袋,吸了吸被冻得通红的小鼻尖,“哥哥,好冷。” 尚书大人心都软了,那张俊脸,是无论如何都再板不下去了,于是,哀叹了一声之后,便搂了楼天籁的薄瘦的肩膀,就近走进飘香院。 里面温暖如春朝,娇笑声连绵不断,鸨妈妈花蝴蝶一般,翩翩的飘了过来,“楼大人,快里面请!里面请!这位小少爷,莫非是楼大人的旧相识?” “香雪妈妈。”楼天远十分熟络的唤了一声,脸上笑容发自真心,垂眸看了楼天籁一眼,介绍道:“这是赖少爷,我的好朋友。” 楼天籁跟着兄长唤道:“香雪妈妈好。” 香雪妈妈甩着小手绢咯咯笑,“赖少爷为人仗义,不愧是楼大人的朋友,两位楼上请,喝杯水酒暖暖身子。” 香雪妈妈将楼家兄妹俩,引至二楼楼天籁刚才订下的房间,楼天远道:“我与赖兄弟难得相遇,借妈妈的地方歇歇脚,妈妈去招呼其它客人吧,不必理我们。” 香雪妈妈开心的道:“好好好,想歇多久都可以,酒菜马上送到。” 楼天远忙道:“不用酒,有茶即可。” 香雪妈妈道:“哈哈,妈妈知道,茶要碧螺春!” 楼天远笑道:“还是妈妈疼我。” 香雪妈妈看向楼天籁,问道:“赖少爷呢?” 楼天籁自顾自绕到桌边坐下,笑道:“我也要碧螺春!” 香雪妈妈应了一声,笑吟吟出去了。 望着她身上单薄的衣裳,楼天远皱眉道:“为何不多穿点,冻坏了可怎么办?”说罢,大手捂紧了楼天籁一双小手,给予她温暖。 楼天籁抿嘴,小声嘀咕道:“穿太多,打架不方便。” 楼天远:“”脑门儿上掉下一排黑线。 很快有丫鬟沏了茶送上来,楼天远立即拿了一碗,塞到楼天籁的手里。 楼天籁低头喝茶时,听到楼天远问:“西伯侯府有人招惹你了?” 楼天籁眨巴着眼睛道:“我表现得那么明显吖?” 楼天远点点头,笑着反问道:“妹妹你觉得呢?” 楼天籁垂下头,没吭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楼天远:“秘密?连哥哥都不能说?” 楼天籁没有直面回答,反而转了话题问道:“哥哥瞧见饮雪姐姐的腿了吧?” 楼天远愣了一愣,旋即明白了什么,“饮雪的伤,与西伯侯府里的某个人有关?” 妹妹才回盛京,根本没机会与西伯侯府结仇,除此之外,怕不会再有别的缘由了。 经过方才的事情,楼天籁对这个哥哥又多了几分好感,因此考虑了一会儿,决定如实相告。 “哥哥有没有听说过忠勇伯府的大小姐?” 楼天远想了想,点点头,不解的道:“听说过,死了好多年了,怎么了?” 楼天籁嘲讽一笑,“死了?是啊,若非那天我和小婉恰巧经过,她早已死了。” 楼天远大吃一惊,直起身道:“饮雪就是忠勇伯府的大小姐?” 楼天籁闷闷的嗯了一声。 楼天远缓缓坐下,叹气道:“看样子,饮雪身上发生了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啊。” 楼天籁咕哝道:“反正从此以后,西伯侯府再不会有安宁日子过了。” 哥哥,你娶我吧?(二) 楼天远嘴角一弯,弓着身子凑过去,挑挑眉:“需要哥哥帮忙么?” 望着他那一身官服,又想到先前他威胁陶老三的话,楼天籁会意的道:“哥哥是想玩点儿什么栽赃嫁祸无中生有的把戏,然后把人家逮到刑部大牢蹲几天?” 楼天远嘿嘿奸笑道:“刑部大牢空的很,蹲三五个月也没问题,包吃包住。” 楼天籁感觉到自己眉毛有点抽筋,“楼大人,身为朝廷命官,不带这么假公济私的!” “本官这么做,最高兴的人只会是皇上。”楼天远眉弯眼笑,十分有把握的道:“咱们这个皇上,要是哪天没拉个公卿勋贵、文武百官出来折腾一番,就憋闷得吃不下饭。” 楼天籁:“” 楼天远义正言辞道:“哥哥这么做,纯粹是忠君爱国!” 楼天籁:“”忠君爱国是这样的么? 楼天远奸笑:“嘿嘿。” 楼天籁:“就没人造反么?” “有啊。”楼天远想起那事,不禁扼腕啊扼腕,“可惜,还没打进宫呢,就被老梁带兵血洗了祖宗十八代。” 楼天籁:“” “怎样?哥哥帮你吧?”楼天远殷勤的道。 楼天籁摇头拒绝:“不用,蹲大牢什么的多没劲,顶多饿上几顿。” 公卿勋贵和当官的们,大多都会干些以权谋私以大欺小的事儿,的确很欠抽,皇上喜欢折腾他们,其实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显然皇上是不会轻易玩儿死他们的。 楼天远:“那妹妹是想?” 楼天籁神秘一笑,“哥哥等着看好戏就行。” “行。”楼天远拿起茶杯,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叶,拖长了音调,道:“现在是不是该交代交代,你跑到这种地方做什么来了?” “噢!哥哥不提我还差点忘了。”楼天籁趴在桌边,兴奋的道:“我来挑美人儿来的,哥哥既对这里熟悉,不妨给我介绍几个。” 楼天远闻言蹙眉,“挑美人?妹妹你究竟是要作甚啊?” 楼天籁道:“给我当丫鬟啊。” 噗!楼天远一口茶喷了出来,差点没呛死,咳嗽了好半天,才勉强能说出话来,“你来青楼挑姑娘给你做丫鬟?!” 楼天籁:“对啊。” “你!”刚蹦出一个字,又是一通咳嗽,指着楼天籁,手指颤啊颤,“你、要丫鬟,让玉婶找个人伢子买几个就行了,怎么跑到这里来!” 楼天籁端着自己的一杯茶,离得远远的,生怕被他的吐沫喷到,斜眼瞅着他,道:“那样的丫鬟,可不适合我。” 楼天远的脸被呛得通红,听到这话又转成乌黑,“这里的姑娘就是适合你了?” “当然!这里的姑娘做什么都放得开,而且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楼天籁一本正经,侃侃而谈,“我要的丫鬟,须得能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对付得了流氓、装得了纯良,还得既当得起贵妇,又当得了泼妇人伢子那儿,买得了这样的丫鬟么。” 楼天远:“” 楼天籁无所谓的撇撇嘴,赤luoluo威胁道:“臭着脸干嘛?不乐意给我介绍就算了,大不了辛苦一点,天天往这儿跑,总会挑选到满意的。” 天、天、往、这、儿、跑?!好吧,楼天远又败了。 在楼天籁的再三催促和各种胁迫之下,最终,无可奈何的尚书大人,不得不拟出了四个人选。唤来一个小丫鬟,让她去分别去传话。很快,四位鸨妈妈就领着各自的姑娘来了。 四名女子大约都是十八九岁的模样,相貌算不得惊艳,但都清丽娇美,各有特色,举手投足间,自然大气。 楼天籁只扫了一眼,便知这四名女子,正是她想要的。 “见过楼大人。”各位妈妈姑娘们见了楼天远都很是亲热,就连脸上的笑容都是来自肺腑。 “不必多礼。”楼天远冲她们点头示意。 其中有位姑娘快人快语,问道:“不知楼大人找我们过来,有何吩咐?” 却是安然坐在一旁的楼天籁开口道:“确切的来说,找各位姐姐和妈妈们有事儿的人,是我。” “这位小少爷是?” “诶?这不就是方才出手帮楼大人的那位小少爷么?” 楼天远正要开口,却被楼天籁抢了先:“我是楼大人的妹妹,我叫楼天籁。” 居然这么直接的就表明了身份楼天远撑着额头,作为这小妞的哥哥,他表示压力很大。 妈妈姑娘们面面相觑,不敢置信,待仔细打量了楼天籁一番,才发现,她扮男装虽也很是逼真,但骨骼娇小,模样甜美可人,倒的确是像女儿家更多一些。 翠红楼的鸨妈妈不由笑了起来,“就说嘛,这位小少爷如何会生得如此娇俏,原来竟是个女儿身。” “楼姑娘还真是大胆,竟然敢来花月街,盛京的大家闺秀们,可最是怕坏了名声的。” “妈妈,楼姑娘这叫不拘小节,呵呵呵不愧是楼大人的妹妹。” “不知楼姑娘找我们来,所为何事?” 楼天籁淡淡一笑:“听哥哥说,四位姐姐不仅长得漂亮,且为人豪气,有情有义,所以,想买下四位姐姐,给我做丫鬟。” 众人闻言,不免又是大吃一惊,哪有名门闺秀买青楼女子做丫鬟的?!这想法简直惊世骇俗。 “楼姑娘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这、这怎么可能?” “我是认真的,你们见我亲自来花月街就该知道。”楼天籁喝了口茶,补充道:“哥哥不在乎世俗眼光,与你们交好,我是他的妹妹,想法自然与他一样,对不对?” 她们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于是,便将目光投向楼天远。 楼天远扶了扶额,无奈,却不得不郑重点头:“是真的,妹妹说,风尘女子胆大心细,性情爽利,一般的丫鬟她不要。” “楼姑娘真是好特别的心思啊。”身着黄裳的女子,用手帕捂了嘴,面上表情颇有些哭笑不得,略想了想,道:“话说回来,我们几个,平日里都是懒散惯了的,这做丫鬟嘛恐怕做不来的,毕竟服侍主子,可不同于服侍男人。” 另外一名绿衣女子随声附和:“没错没错,楼姑娘只怕是找错人了。” “只要你们愿意,我就没有找错人。”楼天籁保持微笑,说出令她们安心的话来,“做我的丫鬟,只要对我忠心不二就行,其它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黄裳女子:“” 绿衣女子:“” 紫衣女子:“” 粉衣女子:“” “只要你们愿意,价钱不是问题。”楼天籁只瞧她们的神色,便知道她们已经意动,趁热打铁道,“我自小生活在边城,野惯了,没有盛京名门千金们那么多规矩,相对来说,你们还是挺自由的,吃穿用度也不会比现在差。” 姑娘们围成一团,低声商议了起来。 妈妈们看了看楼天远,又看了看楼天籁,也凑在一处嘀咕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姑娘们商量出了结果,纷纷道:“楼姑娘,我们愿意。” 她们的年纪都不小了,再过几年,就赚不了什么钱,何不趁这个机会从良?楼大人为人磊落,侠肝义胆,又曾帮助过她们,伺候他的妹妹,她们又怎么会不愿意?再者说,这位楼姑娘行为离经叛道,却又潇洒写意,想来也不会太难侍候,更不会亏待她们。 妈妈们商议了一阵子,咬咬牙,狠心割爱,道:“楼大人的妹妹要人,我们绝没有不放的道理。” “好。”楼天籁拿出一叠银票,走过去,送到其中一位鸨妈妈的手中,“这里一共有十三万两银票,四位姐姐各三万两赎身银,另外剩下的一万两,我要连平时伺候她们的小丫头一起带走,各位妈妈,不知道够不够?” 四位鸨妈妈惊得张大了嘴,“够够够,够得很,不过,楼大人平时对我们多有照顾,我们也不能瞒天要价,十三万两实在是太多了。” 这四位姑娘,有才有貌,性格特别,很是会抓男人的心,因此,虽并非各楼的头牌,却也是很赚钱的角色。若换作是别人来给她们赎身,众位妈妈一定会狮子大开口,可是,对方是楼天远的话,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不多不多。”楼天籁望着四名女子笑弯了眸,“相信四位姐姐会向我证明,我今天花下这个价钱买下她们,是物有所值的。” “楼姑娘真是大方!”鸣柳阁的鸨妈妈竖起大拇指,赞了几句,便道:“楼大人楼姑娘稍等等,我们这就去让人把卖身契送来。” 目送鸨妈妈们离去,屋子里短暂的安静了一会儿,四位姑娘搂在一处,欢喜跳跃,“太好了,哈哈,真不敢相信,好像在做梦一样” “终于不用再对着那些恶心的臭男人们了” 笑闹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在买主面前呢,忙收敛住,一齐上前,给楼氏兄妹屈膝行礼,“奴婢见过大人、小姐。” 楼天籁笑眯眯的,自来熟的道:“都是爹生娘养的,在我面前,不用自称奴婢,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就成,我就一直这么装的。” 爹生娘养?囧,哪个爹能生娃?楼天远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纠正道:“妹妹,是娘生爹养。” 楼天籁忙捂住小嘴,“矮油,一时激动,口误嘛。” 见到楼天籁俏皮可爱的一面,四女心里头顿时安定了不少。 “真的可以如此随性吗?哈哈哈这样好!” “小姐,你帮咱们重新取个名字吧,总不能还用艺名吧?我们几个虽不是什么花魁头牌,可在这盛京城里还是颇有些名气的,到时,只怕会给小姐带来许多不便。” “对对对,请小姐和大人赐名。” 楼天籁觉得有道理,本来想,取名这种事情交给苏饮雪就好了嘛,歪了脑袋却瞥见楼天远就在一旁,于是便道:“哥哥,你给她们取个名吧。” 能得到楼天远赐名,四女求之不得,喜不自胜。 楼天远沉吟片刻,说出了四个名字。 白薇,白芨,白芷,白芍。 “还有我们那四个小丫鬟,也要换个名字才好。” 楼天远很快又想到了四个名字。 苏木,苏叶,麦冬,麦芽。 “多谢大人赐名!”得到楼天远的赐名,白芷四个都欢喜不尽。 “你们四个去收拾一下,明天,我会派人来接你们,进了楼府,只说你们是从边城就开始伺候我的就可以了。”楼天籁交代道。 “这个嘛,恐怕不行。”白薇皱了眉,为难的道:“楼府里的几位少爷和老爷,可是花月街的常客,我还侍候过呢,只怕瞒不过去。” 白芍:“可不是嘛,楼五爷身上长了几根毛我都一清二楚。” 楼天远囧,这叫什么事儿嘛? 楼天籁挑眉,温言中带了几分霸气,笑:“我说你们是从边城来的,你们就是从边城来的。” 白芨很快明白了过来,这位楼小姑娘,不是一般的女孩,于是,聪明的道:“小姐说的是,我们四个,是打小就侍候小姐的,只不过,路上耽搁了,所以现在才到。” 只要她们一口咬定,谁还能怎么样? 楼天籁仰起脑袋,自有一股子神气,“没错,就是这样。” 有尚书大人出面,买丫鬟的事情办得很顺利,楼天籁兴致不错,摩拳擦掌的,本想在花月街多泡一会儿,奈何被楼天远给硬拖了出来。 “哥哥,你好扫兴哦。”手腕被某人的爪子紧紧握住,楼天籁挣扎无门,见某人的脸色阴沉,又不敢太过放肆,只好不情不愿的被拖着走,嘴里不停的哼哼唧唧。 楼天远绷着脸,大步向前,头也不回的道:“丫鬟都买好了,还待在那儿做什么!” “天色尚早,咱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当然要多玩一会啊。” “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好不容易?”花月街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一想起那些男人猥琐的眼神,在可爱的小妹身上打转,楼天远就气得七窍生烟,冷哼:“我看于你而言,明明就容易得很!” 楼天籁干笑:“嘿嘿。” 楼天远继续冷哼。 楼天籁捏着他的衣袖,摇啊晃啊,撒娇道:“哥哥,听说夜晚的花月街,非常美丽,格外热闹,灯火全都亮起来之后,站在高处瞧,就像是盛京城里的一朵花既然来了,不妨多留几个时辰,瞧瞧热闹也好啊。” 白天逛了还不够,还想晚上去?夜晚的花月街跟白天可大不一样,会带坏小孩的。楼天远眼皮抽得厉害,看东西都有些模糊,抬起左手揉了揉,“你要是喜欢灯火,我便命人在醉梨园挂满灯笼,到时你想怎么瞧都行。” 楼天籁嘟着小嘴表示不满,“那样多没趣。” “怎么就没趣了?要不咱们回去就挂起来,看看究竟有趣没趣?”楼天远强压下心头之火,语重心长的道:“妹妹,你要记住自己是个女孩子,哪有正经人家的姑娘往风月场所跑的?会坏了名声的,到时候可就嫁不出去了。” “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喽。”楼籁对此很是不以为然,突然心中一动,抱住楼天远的胳膊,开心的道:“诶?要不,我干脆嫁给哥哥好了?” 喀嚓。 楼天远身子一歪,差点摔个跟头。 很不幸,脚崴了。 “咝”楼天远蹲下身子,扭了扭脚踝,疼得龇牙咧嘴。 楼天籁蹲在他对面,双手捂住了小脸,无辜嗫嚅道:“哥哥,这个不是我的错吧?” 心里扑扑扑,乱跳一通,毫无章法,楼天远深呼一口气,觉得自己这是被妹妹给吓到了,于是,没好气的横了她一眼,“小家伙,瞎说什么呢,你可是我妹妹,怎么可以嫁给我?这是乱伦!” “我是美人爹捡来的,咱们没有血缘关系,不算。”楼天籁抚着自己的小下巴,赤果果的目光盯着孟天渊,越瞧越觉得不错,眉眼间的喜色愈渐浓烈。 楼天远只觉得头皮发麻,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哭笑不得,“你的小脑袋瓜子里,整天在想些什么呢,乱七八糟的,哥哥可经不得这般折腾。” “我是认真的诶,哥哥。”楼天籁喜滋滋的,掰着手指盘点道:“哥哥人好,长得好看,对我也很好,算得上是男人中的上品,我怎能让肥水流到外人田?” 楼天远摸摸她的头,无奈笑道:“好啦好啦,天籁乖,别闹了,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这个时候,他只当她还小,便没将这些话放在心上。待有朝一日,他想放在心上之时,似乎已经、已经来不及了。 楼天籁任由他牵着手,跟在后头慢慢磨蹭,垂头丧气道:“原来哥哥不喜欢我啊。” “喜欢呀,哥哥最喜欢天籁了。”楼天远开始觉得,跟这个小家伙在一块,实在是无时无刻不惊险刺激啊。 父亲啊父亲,您究竟养了一个什么娃儿啊? 楼天籁怀疑的瞅着他,“是咩?” “绝对!”楼天远肯定的道。 “那好,哥哥背我,带我去吃好吃的。”楼天籁甩开他的大手,双手叉腰站在那儿,耍赖不走了。 歪着脑袋,撇着嘴,一副蛮不讲理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尚书大人表示无力抗拒。 最后,不得不妥协。 于是,路上的行人便能看到,刑部的楼大人,背着一个少年郎,两人有说有笑。那少年双臂搂着他的脖颈,伏在他肩头,动作简直亲昵极了。 茶楼里,有几个人从窗口探出脑袋,低声议论。 “先前还以为,楼大人眼界高,所以二十好几了还不曾娶亲,现在看来,原来原来楼大人竟是好这口啊!” “算不得稀奇,想当年,老楼大人跟咱皇上,不也是嗯嗯嗯?”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哈哈哈” “哈哈哈” 各种笑声,此起彼伏。 楼天远的后背宽阔而温暖,令人心里十分踏实,楼天籁凑到他耳边唧唧喳喳,手舞足蹈,开心极了。 那个时候,她真的觉得,若是能够嫁给楼天远,其实也很不错。 楼天远带着她到了一条老街,两边都是各种老牌的小吃店,楼天籁跑了四五家,吃得肚皮圆滚滚,实在撑得不行,才就此打住。同时,也没忘打包一大份带回去。 回府的路上,楼天远不断叮嘱,“妹妹,若是爹爹问及,就说陶老三是我打的,知道了吗?” 把侯府少爷打成残废,毕竟不算小事,只怕会有不少麻烦,他倒不担心,怕只怕坏了天籁的名声。 丞相大人好奸诈!(一) 楼天籁默默翻了个白眼。 她女扮男装,人家又不知道她是楼天籁,就是想找她这号人也找不着,花月街的几个妈妈和姑娘们虽知道她的身份,可她们都把哥哥当亲人,又怎会出卖她?哥哥真是的,干嘛非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尽管往她身上赖就是嘛。 不过,既然他要扛黑锅,她就成全他吧。 反正到时候,她自有办法摆平此事。 回楼府的时候,楼天远是从正门进去的,而楼天籁则是翻墙而入,所以,自然比较快。刚闪身进屋,就发现楼易之也在,正与苏饮雪下棋呢,唐小婉安静的站在一旁瞧着。 “美人爹,饮雪姐姐,小婉妞儿,我回来啦。”楼天籁挥挥手,打招呼道。 楼易之手执黑子,似在沉思,眼皮也不抬一下,只懒洋洋问道:“我们家天籁宝贝儿,这是打哪儿回来的啊?” “嘻嘻,我给你们带好吃的回来啦。”楼天籁将手中的包裹递给唐小婉,双臂抱怀,笑眯眯的,坦然交代道:“我去了花月街,买了八个丫鬟,正巧遇见哥哥在那儿跟人打架,哈哈,真没想到,哥哥的功夫竟很不错哦,咔嚓咔嚓咔嚓,几下就把人家打残了,你们知道那人是谁吗?是西伯侯的三儿子!” 楼易之惜字如金的吐出一个字:“哦。” 楼天籁对他的反应很不满意,“美人爹你肿么可以如此淡定?我说的是真的诶” 唐小婉嘴角抽抽,将楼天籁拉到一边,悄声说道:“这事儿先生已经知道了,西伯侯进宫找皇上哭诉那会儿,先生就在场呢。” 楼天籁:“嘿,那只猴速度还蛮快的嘛。” 正在此时,便听到外面有丫鬟道:“四爷又过来看九姑娘啊,正巧,五老爷也在这儿呢。” 楼易之优雅起身,抖了抖衣摆,向外走去,出门时,顺手拿走了插在花瓶里的那根鸡毛掸子。 没过一会儿,就听见抽打的声音,以及楼天远惊慌的嚎叫,“啊!爹!痛啊!手下留情啊手下留情” 然后,那惨叫声离开了醉梨园,越来越远。 楼天籁捂着嘴,笑得极其得瑟。 唐小婉凑过去,眯着眼,“小姐,其实,将西伯侯的三少爷打残的人,是你吧?是你吧?一定是你吧!” 千禧堂。 楼老太太歪在塌上,接过丫鬟递上来的茶碗,缓缓送到嘴边,刚沾着唇,听唐小婉的话,不由顿了住,“哦?还有八个丫鬟?” 老五还真是挺疼病秧子小野娃的,加上那个狐媚子饮雪和这个小婉,居然一共给了她十个使唤的丫鬟,果然是财大气粗。 “是的,老太太。”唐小婉不疾不徐,缓缓道来,“咱从边城回到盛京的这一路上,凶险重重,有两个受了点伤,还有两个受了惊吓,所以才耽搁了行程,不过,最慢明天也该到了。” 带着上百万两的金银随行,若没有凶险才怪,衣锦还乡也用不着如此招摇,更何况老五只是回京述职,何必这般显摆?显摆给谁看?楼老太太想起这个就气得不行,眼皮子突突直跳。 哼,贱婢生出来的贱种,便是再有作为,骨子里流淌着的仍是卑贱的血,这些钱财还不知是怎么弄来的呢,指不定就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 那个贱婢当年,不也是想尽了办法往爷们床上爬么。 有其母,必有其子! 楼老太太心里各种羡慕嫉妒恨,面上却不动声色,缓缓的点了点头,“既如此,那我便打发几个人,明日去接她们一程。” “奴婢们的这点子小事,倒不敢烦劳老太太,长安总管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唐小婉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姑娘说,待她们八个到了之后,咱们园子里的人手也就够了,可不敢再占用老太太的人了。” 既是占用,那就该还了。 楼老太太呷了一口茶,慈蔼笑道:“什么占用不占用的,她是我的乖孙女,我的人还不就是她的人嘛,你们姑娘身子弱,园子里多些使唤的人,也方便一些,我这儿不缺那几个人。” 从边城带回来的金银,大部分存进了钱庄,另外一小部分都放在了醉梨园,好不容易将楼易之灌醉了套话,才知道,原来那些钱财一直都是楼天籁在管理。 他对一个小野娃如此大方,却只给她和各房送了一些粗陋的土产,简直岂有此理。是见偌大个楼府都奈何不了他们,还不得不巴结着他们么父子?欺人太甚。 他终究是姓楼的,他的钱也就是楼府的钱,她绝不能眼睁睁的瞧着,本应属于楼府的钱,流到一个来历不明的小野娃那儿去! 唐小婉虽听不到楼老太太心里的声音,可对于她的用心,却怎么也能猜到一二,反正有红眼狼和白眼狼在,不愁赶不走那些眼线,她等着看好戏呢。 “老太太对咱姑娘好,姑娘都记在心里呢,只是,醉梨园就那么大,这么多人恐怕安置不下”唐小婉有些为难的望着楼老太太。 楼老太太想了想,道:“说得也是,这样吧,那就少留几个人,她们毕竟都是府里的老人了,你们则都是刚回来的,对这府里府外的事儿也都不甚了解,园子里有几个老人,日后有个什么事情要做些什么,都会方便许多。” 唐小婉福了一福,“还是老太太想得周全。” 楼老太太十分关心的问道:“天籁身上可有好些了?本来她的那些婶娘和姐姐妹妹们都想去探望探望的,是我给拦住了,等她有些精神之后再说。” 她们家姑娘?刚才还在外边把西伯侯府的三少爷给打成残废了呢,连皇上都惊动了,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 “谢老太太关怀体恤,姑娘还好,只是底子差,需要静养些时日。”唐小婉顿了顿,继续道:“另外,还有一事要请示老太太。” “你说。” “老太太您也知道,姑娘这身子,是日日要吃药的,所以奴婢们是想,干脆在醉梨园里开个小厨房,一来煎药方便,二来,姑娘自小生长在边城,口味与盛京这边多少有些差异的,奴婢们也好给姑娘做些吃惯了的吃食。” 楼老太太目光闪了闪,有片刻的迟疑。 唐小婉忙道:“老太太放心,奴婢们都是侍候惯了姑娘的,不会有半点差池的。” 开个小厨房而已,也算不得什么过分的要求,楼老太太想了想,只能点头同意。 回醉梨园的路上,经过一座假山,听得几个婆子在假山后面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议论纷纷。 “哎哟,五老爷又开始虐四爷了啊?” “你们方才看见了没有?追着四爷满府喊打呢十年前就是这样,没想到四爷如今都这么大的人了,堂堂朝廷二品大官,还会被五老爷打” “谁叫四爷不知检点,成日里就知道往那些烟花之地跑” “说起来,四爷的癖好还真是特殊,府里也不知道有多少身子清白的丫鬟削尖了脑袋想往四爷床上爬,可你见咱四爷碰了哪个?啧啧偏喜欢那些窑姐儿!” “听我们家那位说,四爷今儿个又为了一个窑姐儿,在花月街上跟人动起了拳脚,结果把人手脚都打残了。” “狗改不了吃屎” “你们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嘛?据说是什么候府的,好像是皇亲国戚吧,反正来头不小” “哎呀呀,这下麻烦不是大了吗,咱们孟府会不会受牵连?” 这些婆子,真是愚蠢、八卦、胆小、又无聊。唐小婉撇撇嘴,径直走了。 醉梨园。 楼易之经过一番热身运动,浑身畅快,接过苏饮雪递过来的茶,细细品了一口,心满意足的眯上眼。 “爹,您下手还是这么狠啊”楼天远坐在角落里,疼得咝咝抽气。 楼易之:“无毒不丈夫。” “”楼天远深深的黑线了:“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 楼天籁搬出一个药盒,拿了一个白玉瓶子,对楼天远招招手,“哥哥,过来,我给你擦点药,很快就不疼了。” 楼天远正要起身,想到身上的伤遍布各处,难道要在天籁和苏饮雪面前脱光衣服?于是连忙摆摆手,道:“妹妹若是有好药,给我便是让薛涛给我擦就行。” “啰嗦什么啊,擦个药而已,用得着这么麻烦嘛?”楼天籁慢慢朝那边走过去,“瞧你疼得满头大汗,何必耽误工夫。” 楼天远往后缩了缩,“妹妹,我伤在身上啊。” “废话,谁不知你伤在身上啦。”楼天籁将他拽起来,推倒在榻上,吩咐道:“脱衣服。” 楼天远慌乱的道:“妹妹,这可不行啊,男女授受不亲。” “迂腐。”楼天籁鄙夷的瞅着他,将他从上由下扫视一遍:“你就算穿着衣服,我也能想象得出你身上是什么样子的,至于这般遮遮掩掩的嘛。” 如此彪悍,楼天远被震惊了,将目光转向楼易之,惊悚喊道:“爹,你管管啊你管管。” 楼易之无比淡定,眼皮都不眨一下,懒得理会。 想当年,他被楼天籁扑倒在床,强制性的扒光了衣服缝伤口时,也曾像个受惊的小白兔。而今,看着楼天远比他当时更惊慌,更像小白兔,楼易之顿时觉得,心里宽畅欣慰不少。 看着有人比自己当初更窘的样子,再没什么比这个更爽啦,楼易之心里终于平衡了。 “哥哥,你一大男人,别这么婆婆妈妈的行嘛。”楼天籁撇撇嘴,挽起衣袖,动作利落干净,两三下就剥了楼天远的上衣,深深浅浅的伤痕映入眼帘,有的甚至渗出了血。 “美人爹,你下手挺狠啊。”楼天籁一面动作娴熟的上药,一面扭头朝楼易之那边望,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忙问道:“对了,美人爹,我以前闯的祸,可比哥哥这个严重多了,美人爹为何从来没有打过我呀?” 楼易之理所当然,言简意赅的道:“女孩子是要宠的,男孩子就是要揍的。” 楼天远抱着枕头,悲愤嚷嚷:“偏心,爹你偏心得也太厉害了!” “我乐意,谁叫你是我儿子。”楼易之挑眉:“老子想揍你就揍你,怎么着?” 楼天远:“” 楼天籁抿着嘴,偷偷乐。 药膏涂在伤口上,凉凉的,灼热的疼痛感很快便消失,她的指尖划在皮肤上,酥麻酥麻的,楼天远心跳得有点不自然,浑身的肌肉都不自禁的紧绷了起来。 楼天籁有所察觉,轻声问,“很疼吗哥哥?” “呃”不知怎的,竟莫名其妙的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楼天远哼哼唧唧道:“都出血了,当然疼。” 楼易之:“这点小伤也好意思喊疼,没出息。” 楼天远:“” “天籁,西伯侯三少爷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老爹我就不管啦。”打从见到皇帝微生博晟,楼易之心里就没有顺畅过,好几个时辰过去了,那种憋闷之感,仍然丝毫没有消散的迹象。 整整十年不见,他怎么还是那副德行,讨人嫌。 “啊?”楼天远闻言一愣,“爹,你知道这事儿是天籁她?” 楼易之当然知道,能够把人家手脚骨头都敲得细碎,连御医都束手无策的这种手段,一般人是绝对干不出来的,但却恰恰是他宝贝女儿的特长啊。 “爹既然知道,为何还对我下手这么狠。”楼天远咬牙,老爹是故意的,故意的,故意的!肯定是今天进宫被皇上蹂躏了,回来在他身上出气! 楼天籁幸灾乐祸,笑嘻嘻把自己撇了干净,“因为不管怎么说,此事毕竟是由哥哥引起的呀,若不是哥哥,我可没有机会动手。” 楼天远:“” 指着楼天籁,哭丧了脸,“你个小白眼狼。” 这个小家伙,也是故意的,他们父女俩合起伙来玩儿他!楼天远忽然有种错觉他才是老爹捡来的孩子。 楼天籁趴在他身边,捂着小肚肚,笑得直打滚儿。见她这般模样,楼天远真是又爱又恨,伸手用力的在她脸上捏了捏。 “你们这是在玩儿我啊!” “能够让我和美人爹开心开心,哥哥牺牲一下又何妨?” 楼天籁笑得脸蛋通红,像个粉嫩的苹果,格外诱人。楼天远近距离瞧着,似有若无的香甜钻入鼻腔,吸入肺腑,舌尖似乎已经能够尝到酸甜的滋味,不由咽了咽口水。 真的好想咬一口啊咬一口。 “美人爹放心,这点小事,女儿我随便动动脚趾头就能搞定,哪敢劳烦您。”楼天籁伸出手去,比了一个让他放心的动作。 对于楼易之而言,打残一个候府少爷,自然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因此,没什么不放心的。更何况,他清楚楼天籁的手段。 楼天远看了看楼易之,又看了看楼天籁,“这事儿你们想怎么解决?” 唐小婉从外面进来,正巧听到了这些话,便兴冲冲跑了过来,道:“哈哈,很简单嘛,不就是打残了么,咱小姐出马给人家治好不就行了?” 楼天籁蹲跪在楼天远面前,给他前胸伤痕涂药膏,楼天远原本落在她纤细手指上的目光,听到唐小婉的话,一下子抬了起来,看着她的脸,惊奇问:“骨头都碎成那样了你还能治好?” 楼天籁随口答:“小意思。” 楼天远本还有些怀疑,可是见楼易之没作声,而唐小婉又说得那般笃定轻松,质疑的话也就吞进肚子里去了。那么,他等着瞧好了,看看这个小家伙究竟都有些什么本事。 “打残了那混蛋咱还得给他治好,这”想想觉得挺憋屈,不过,忆起陶老三当时那凄惨的模样,心里顿时就痛快多了,“让那混蛋痛了这么长时间,也算是教训。” 唐小婉笑道:“哪有这么简单。” 楼天远奇道:“诶?” “我们小姐可不会白白给人治伤。”唐小婉比划着数钱的动作,笑得奸诈极了,挤眉弄眼道,“当然得狠狠敲诈那混蛋一笔!如此,咱既得了钱财又让他痛,这才叫高招。” 楼天远汗颜,忽然觉得,自己真是个善良的人啊。朝楼易之那边瞄了一眼,心想,天籁和小浅这俩小丫头,肯定是被那只老狼教坏的。 忽然想到了一茬,不禁问道:“话说,你们那上百万两金银,都是这么弄来的?” 唐小婉点点头,“大多都是。” 楼天远:“”叫他说什么好呢。 楼天籁道:“哥哥,你若有闲,不妨找人散出风声去,就说有位神医能治好陶老三,不过,需得在五天之内,否则神仙也救治不了,要记得,将神医的名号吹得越响越好。” 让哥哥的人去跑跑腿,也省得她再去找路边青,那孩子被她整得,想剐了她的心都有了。 唐小婉补充道:“神医的名号越响,咱收的钱越多。” 上身的伤痕都已涂了药膏,楼天籁将瓶塞塞好,递到楼天远手中,用手绢擦了擦手上的药,“好了,明天再涂一次也就没事了。” 楼天远觉得身上的疼痛感减轻了许多,若有所思的掂了掂手中的白玉瓶,果然是灵药啊,若这些药都是天籁自己配制的,那她的医术,简直了得,堪称神医。 丞相大人好奸诈!(二) 走出园子,抬头仰望天空,楼天远觉得心里满满的,似乎装了很多很多东西,这种感觉很是奇妙,前所未有。 是因为父亲回来了?因为多了个亲人?还是因为被她的独特吸引?说不清楚。 “美人爹,皇上今天召见你,有没有说让你当什么官啊?”楼天籁对这个事情比较关心,兴致勃勃凑过去。 楼易之叹了口气,“户部尚书。” 苏饮雪笑了笑,“父子两尚书啊。” 楼天籁两眼放光,惊呼道:“掌管财政和户籍的活儿啊?!哈哈,美人爹,咱可以贪赃么?” 楼易之:“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皇上他,是看上咱那些金银财宝了。” 只要金銮殿上坐着的那位不是冒名顶替的假货,以他对微生博晟的了解,只怕过不了多久,他们的那些金银财宝,就会全部被搜刮一空。 楼天籁奇道:“皇上这么穷?” 楼易之总结多年的经验:“他不穷,但是抠,并且,见不得别人比他过得好,尤其是你爹我。” 傍晚时分,王氏和另外一个婆子,从外面赶来两只羊,到了醉梨园之后,就将院门拴上,搬了个凳子坐在廊下。 中午唐小婉将白眼狼和红眼狼从屋里放出来后,它们俩就一直悠然的在院子里散步,将醉梨园前前后后逛了个遍,吓得满园子下人都心惊胆战的缩在屋子里,紧闭门窗,不敢轻易出来走动。 此刻,嗅到食物的味道,狼眼里泛起了绿光。 那婆子瑟缩在王氏身后,瞟了那两只攻击性极强的灰影一眼,惊惶问道:“要喂食的话,买些羊肉回来也就是,这咱们就这么在这院子里把活羊丢出去,若是被九姑娘听到动静,吓着了可怎么是好?” 有这两只畜牲在,她们不但无法凑到九姑娘跟前,就连正常在院子里走动,想探听点什么都不可能,反而时时刻刻提心吊胆。 王氏冷笑,“李妈妈无需担心,我们姑娘与它们相处多年,早就习惯了,若非如此,五老爷也不会特意安排它们守着姑娘。” 李妈妈干笑,“呵呵,九姑娘人儿小小的,胆子可真大。” “红眼狼和白眼狼通人性,认得自个儿的主子,谁对它们好,谁对它们不好,可都记着呢,对它们好的,拼了命的护着,对它们不好的喏,下场就像这两只羊。”王氏风轻云淡的抬手指了指。 白羊感受到危险的存在,惊慌乱叫,撒蹄子就跑,没命的往角落里钻。 自踏入这座园子开始,就已被无形的恐惧紧紧缚住,白羊知道,这次的危险,比任何时候都要恐怖,都要疯狂,它们无处可逃。 是求生的本能,令处在崩溃边缘白羊,绝望的乱冲乱撞。 红眼狼和白眼狼并不着急将白羊卷入腹中,只是带着一抹戏谑,如闲庭漫步般,慢慢的走过去,冷眼瞧着白羊在恐惧中将自己弄头破血流。 当白羊用尽最后的力气,颤抖着,缩进墙角的时候,红眼狼突然高高跳起,咬住了白羊的脖子,用力一甩,那白羊便被高高抛起,砰地落在院子中央,发出沉闷的声响。 白眼狼鄙夷的瞅了红眼狼一眼,好像在说你这家伙,就是爱表演,都多大岁数了,还老臭美啥。 白眼狼比较干脆,直接跳上去,居高临下压住属于它的那只白羊,尖利的牙齿撕开鲜美的皮肉,发出诡异的声音,温热的鲜血涌了出来,染红了一地,白眼狼舔了舔,表示很满意,于是,迫不及待的用牙齿镶嵌在那肥肥的、热热的肌肉里,然后将那块湿淋淋的鲜嫩无比的肉块吞入胃里。 虽被撕下两块肉,可是,白羊还没有死去,只是疼痛着,安静的绝望着,在地上不断痉挛。 咩咩咩一声一声,由撕心裂肺,渐渐变得微弱,却让人心中的恐惧越聚越厚。 李妈妈一个深宅妇人,平日里顶多也就见过杀鸡宰鱼,哪里见识过这等残忍画面,双腿不停使唤的哆嗦着,最终,哎哟喂一声倒在地上。 有些躲在屋里,从窗户缝隙偷看的丫鬟们,早已忍不住抱头干呕起来,个个吓得惨无颜色。 唐小婉站在门口看了一会,满意的点点头,关好门,转身就钻进屋里,“这下好了,大宝小宝今儿晚餐吃得很高兴,果然,自由最好。” “它们倒是自由了,我还憋着呢。”楼天籁懒洋洋靠在塌上,腿上放着一个药盒,正在摆弄着各种大大小小的药瓶。 唐小婉忍不住白眼,“你还憋啊,刚到盛京,就让侯府少爷变残废了,还想怎么着啊?” 楼天籁拿了一个乌黑的瓶子,扔给唐小婉,“这是黑玉断续膏,先拿出来放着,过两天给那只猴崽子。” 那混球,先让他痛上两天再说。 “小姐,你真打算治好那混蛋啊?这么好的药,我可舍不得,多浪费。”唐小婉将黑玉断续膏宝贝似的捂在怀里。银子虽好,黑玉断续膏却更珍贵。 “药没了,可以再制炼。”楼天籁抬起头,笑:“给那猴崽子治好了,捞一笔钱财,也在盛京打响神医的名头,然后,再逮住机会打断也就是了嘛。” 唐小婉兴奋凑过去,屁股一撅,将楼天籁挤到一边,坐到她身边,道:“小姐想在盛京开药店捞金?” 楼天籁考虑了片刻,摇头道:“开药店太麻烦了,还是做坏事比较划算。” “咱初来盛京,都没好好玩,别急着捞钱嘛。” “美人爹不是说,皇上在打咱们那些钱的主意么,万一钱都被皇上掏走了,咱岂不成了穷人?” 而且啊,她早就说过,要赚很多钱,给美人爹颐养天年的。 “不就是皇帝么,有什么了不起的,他盯上了咱的钱,咱就得给他么?凭什么!”唐小婉不服气,扭腰撅屁股,拱了拱楼天籁,道:“小姐,你啥时候变得这么胆小怕事一点气魄都没有啦。” “人家怎么说也是皇帝,美人爹和哥哥还给他当差呢,给他点儿面子,贿赂贿赂也是应该的。”楼天籁勾了唇,笑得狡黠,“不会白花钱的,放心,总会有好处的。” 有句话不是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那么,她赚来的钱,说来说去,还不都是皇帝的钱?既如此,交点税也是应该的。反正,她有一万种办法让皇帝吞了之后,再把钱吐出来。 唐小婉疑惑,“什么好处?” “日后自会知晓。”楼天籁故作神秘,合上盒盖,递给唐小婉,嘀咕道:“好久没有配药炼药了,都被咱用得所剩无几了。” 唐小婉将药盒收拾放好,回头道:“可不是,就剩下三盒了,咱们这一路上,都糟蹋得差不多啦。” “老太太不是已经同意咱们开小厨房了么,那就赶紧让玉婶去外面找几个可靠的工匠,修葺厨房的时候,顺便把炼药房给建起来,也不用比着咱边城里那药房,简单点,只要能炼药就成,反正咱们也不会在这楼府里待一辈子。” 唐小婉记下,“好的。” 楼天籁:“明天,白芷白薇她们八个就到了,我的规矩,你和饮雪姐姐给她们普及一下。” 唐小婉搓了搓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小姐你真是迅猛,这么快就找到了人手。” “托哥哥的福。”楼天籁想到在飘香院里,香雪妈妈和那群姑娘们说起的,有关于楼天远的那些话,心里有丝微微的疼,却始终暖暖的。 每个人都有一段特殊的过往,小婉如此,饮雪姐姐如此,美人爹如此,哥哥也是这样。 而她。 她的过往,似乎特别多。 前世,今生。现代,古代。 “美人爹说,我要的那个心灯果,在黑邙山就能采到,我明天去瞧瞧,这园子就交给你们了,可得守好咯。” 明天她的身体还‘虚弱’着呢,需要静养,也不会有人来打搅,正好出溜不是吗? 唐小婉不满道:“你怎么一天都待不住啊?” 楼天籁:“心灯果是在冬天成熟的,这个时候不采更待何时?” 另外还有几种果子和药草,也是在要雪地里采集,才能最好的发挥药效的,她都得在这个冬天搜集到,然后炼出一味师傅的独门秘药。 “小姐又要炼什么新药?好玩么?” 楼天籁摇头,“不好玩,解毒丹而已。” 但是,挺赚钱。嘿嘿,皇上还没有掏走她的钱呢,她倒已经想出,怎么让皇帝吐钱的法子了。 丞相府。 江锦端着一壶芳华酒,行走如风,衣袂翻飞,来到水榭里,却不见了郦师百的身影。 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分,天空堆满了绚烂的晚霞,水榭楼台,连带着满湖碧波,都被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郦师白恣意的半躺在台阶上,青丝散落肩头,衣摆垂在水面上,被风一吹,卷起层层涟漪。 “主子爷。”江锦顺阶而下,蹲坐在他身边,轻唤了一声。 郦师白侧过身来,一手执壶,一手捏杯,给自己倒了杯酒。 江锦试图劝说,“两个月都过忍来了,再忍几天不行吗?” 无端端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致,非要喝酒。御医都说了,禁酒,禁酒,禁酒,都这么大个人了,闹什么别扭呢。 郦师白:“啰嗦。” “啰嗦?我啰嗦?你得知道,这两个月以来,天天听着你这破锣似的声音,我的日子有多难过?”江锦那张俊秀的脸上,写满了各种不满,紧拧着眉头抱怨道:“我着实不想继续忍受下去了。” 郦师白像是什么都没听见,根本不予理会,品了一口芳华酒,分外享受的眯了眼,一手撑着脑袋,以肘支地,慵懒的侧卧在水岸边。 在夕阳映照下,他那修长的下巴,愈发显得优雅而灵秀,遗留在唇畔的酒滴,将坠未坠,他忽然伸出舌头舔了舔。 长睫轻颤,原本淡漠的面部线条,瞬间变得生动柔和。 不就一口酒吗,何至于陶醉成这个样子?江锦觉得这幅画面特诡异,身上的汗毛们,都不争气的竖起了来。 江锦哪里知道,他们家相爷,其实是貌似有点春心萌动了。 不知怎的,在这一天之中最为宁静优雅的傍晚,郦师白忽然想起了那上午,在盛京城外黑邙山脚,温香软玉在怀的那一刻。 那个满身戾气的小家伙,突然舔了他的唇,并笑眯眯的,像是在称赞似的对他说,“这是我尝过的,最美味的血。” 蓝花参和楼天远都说,芳华酒流转在口腔里的味道,就像是在亲吻少女的嘴。 于是,他的心痒了,不受控制,非要喝一口芳华酒才甘心。 只不过,尝了之后才知道,这芳华酒虽好,可是其中滋味远不如她舌尖的魔力。 舌尖划过唇畔的那一瞬,他心跳如擂鼓,仿佛随时会破开胸膛。 “我明天,去黑邙山走一遭。”郦师白饮尽杯中酒,将酒杯放回搁在旁边的托盘里。 皇上给他的假期,没剩几天了,得好好利用才是。 “明天?” “嗯。” 江锦提醒道,“主子爷忘了吧?皇后娘娘让你明天进宫一趟。” 郦师白微微蹙眉。 皇后娘娘让他进宫,无非就是为了他的婚姻大事。 江锦把幸灾乐祸什么的全都写在脸上,笑得贱贱的,“皇后娘娘现在最大的乐趣,就是从盛京名门里,给主子爷您挑选”不待他一贱到底,就瞧见,总管傅明朗领着一个太监装扮的人朝水榭走来。 江锦站起身来,嘀咕道:“皇后娘娘身边的那只猫!”来得也忒巧了! 金猫儿人如其名,长着一张讨喜的圆脸,年纪虽小,却深得皇后信赖。 “奴才见过相爷。” 郦师白仍旧靠坐在台阶上,也不起身,只抬了抬手,淡淡道:“金公公不必多礼。” 金猫儿恭恭敬敬的,面上一直带着笑,“娘娘说,不必耽搁时间劳相爷明日特意进宫一趟,只需”说到这里,腰弯的得更低了,将手中一摞册子递到郦师白面前,“相爷从中选一个就成。” 郦师白看也不看,垂着眼,指尖摩挲着衣袖上的纹路,微哑的声音格外平静,慢慢悠悠的道:“公公不是第一次来相府,应该早就瞧见了,我这相府里全都是男人。” 郦相这是什么意思嘛?金猫儿心里疑惑,面上笑容不改:“瞧见了瞧见了,这事儿皇后娘娘也知道,所以觉得,相府很需要一个女主人。” 郦师白点头:“嗯,我也这么觉得。” 金猫儿愣了愣:“诶?”郦相之前不是一直在抗拒这件事的么,难道现在改变主意了? 郦师白笑了笑,唇角线条温润柔和:“只可惜,在男人堆里生活久了,不懂怜香惜玉,那些千金小姐娇娇滴滴,我担心万一玩死了或者玩残了呃,好像不太好吧?” 玩死玩残?小寒风儿那个吹呀吹,金猫儿脑门儿滴下一滴虚汗。郦相这话,赤果果的威胁啊,他的意思是,若皇后娘娘再逼他,他就 郦师白幽幽补充了一句,“其实,我挺想娶亲的。” 你想娶亲个毛啊! “嘿嘿,男大当婚。”金猫儿笑得极其不自然,心里默念着:郦相爷,您别玩奴才了成吗?奴才只是个跑腿儿的。 傅明朗和江锦皆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们家主子爷。 千年光棍想从良,谁信?就算有一天,听到有人说蓝花参一心一意只爱一个女子,也比听到有人说郦师白想娶亲来的更可靠。 金猫儿干笑,“那么,相爷的意思是,这些小姐们,都不合您的意?” “那倒不是。”傅桑青一脸的诚恳,“我是真的希望,相府能有个女主人,只是还得劳皇后娘娘多费费心。” 金猫儿不解:“相爷您的意思是?” 郦师白犹犹豫豫,终究启唇道:“公公可与娘娘说,只要楼郎成婚,我便立即娶亲!” 金猫儿蛋碎了,“这” 江锦和傅明朗皆皆嘴角抽搐,原来,他们家主子爷绕了半天弯子,其目的只为了坑害楼大人啊! 郦师白道:“公公只管这么回话便是。” 金猫儿,“奴才遵命。” 太子爷微生宗睿迟迟不肯立妃,在皇后娘娘的各种威逼下,撂下话,说要等大将军梁上尘娶妻之后,他才肯立太子妃;而梁大将军却说,非得等郦相爷成婚后,他才肯娶妻;现如今郦相爷又说,要等楼尚书先成家 几位爷,究竟玩儿的哪出啊?金猫儿面上撑不住,比哭还难看。 皇后娘娘前前后后物色了那么多人选,一个都瞧不上眼好歹现在总算松了口,同意娶亲了,他总算能暂时勉强交差。 瞧着傅明朗送金猫儿远去,江锦一条腿跨上了栏杆,自言自语似的道:“这下,皇后娘娘可不能怪主子爷您不娶亲喽!倒是楼尚书,啧啧主子爷,好奸诈啊好奸诈” 提到他合意的女子,郦师白脑海中莫名其妙的,又出现了那个小家伙萌萌娇笑的模样。 他这是太闲了么?闲得胡思乱想,一定是。 看来,是该找点事情做做。 “主子爷,皇后娘娘会炸毛的。”很显然,郦师白梁上尘几个,是在拖延敷衍。 水中的鱼儿格外调皮,围着那片青色衣角,你拉我扯。郦师白低头看了一会儿,抿嘴笑,将衣摆从水中捞起,拧干。 “挺好。”郦师白:“我一点都不介意。” 江锦腹诽:你当然不介意,皇后娘娘炸毛,受虐的人是皇上! 丞相遇刺,萝莉救美! 盛京城外,有山黑邙,峰峦如聚,巍峨险峻。 循着溪流而上,进入山谷,光线变得幽幽暗暗。楼天籁漫步于山林之间,不疾不徐,一路走,一路看景,时不时还会停下来,短暂的逗留一会儿。 有一种快乐,就是信步山间,或欣赏大自然的神工鬼斧,或享受难得的宁静幽深。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从盛京出来,又在林中溜达,腹中难免饥饿。于是,在溪边寻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拿出一张馅儿饼就着溪水啃了起来。 吃着吃着,忽然觉得有一丝不对劲。 有问题的当然不是手中的馅儿饼,而是,空气中飘荡着的血腥的气息,这是楼天籁最熟悉、也是最敏感的气息。 肉馅儿的煎饼,又香又好吃,楼天籁异常淡定,恍若毫无察觉,有滋有味的吃着饼。在她的脚下,原本清澈的溪水,渐渐变成红色。 深山幽谷之中,总会有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既然遇上,自然要去瞧上一瞧。 吃完拍拍手,顺着溪流而上,很快,便听见了刀剑相击的声音,听动静,似乎有不少人,楼天籁不敢大意,悄悄靠近,接着便瞧见了一群蒙面人围攻一个青衣男子的场面。 粗粗算来,加上倒在地下的,蒙面人大约有三五十个,很明显是经过特殊培训的,个个功夫高强,出手狠决,只攻不守。 被困于几十人中间,青衣男子却不见慌乱,长剑舞动,飘然自得,身姿轻灵无比,招式变幻莫测,体态平静安舒,脚下如踏莲花。 “好俊的功夫!”楼天籁忍不住赞叹,待细细一瞧,看清楚那青衣男子的长相时,不由愣了愣。 那人被强敌进逼,青衣染血,本该是狼狈不堪,而他满身风华,不急不躁,身式自然,神安气爽,不是郦师白又是谁? 咦,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被围杀? 楼天籁皱了眉头,对方人多势众,又都是些不要命的,即便郦师白功夫再好,只怕终究是双拳难敌众手。 “啊!啊啊啊啊啊!杀人啦、杀人啦” 楼天籁从山壁后面闪身而出,扯开嗓门就嚷嚷了起来,迅速吸引了蒙面人的注意,当然,还有郦师白的。 见突然出现的,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而并非郦师白的帮手,蒙面人便没有多加理会,毕竟,他们的目标只是郦师白。 岂料,那个一边惊叫一边往山壁角落里躲避,看起来似乎很胆小的孩子,忽然跃了过来,身法极快!靠近这边的蒙面人只好先丢下郦师白,回身应付这突如其来的敌人,正要攻击时,迎面一阵白雾袭来。 毒药!这是他们的第一反应,想躲,却已经来不及了。哪知,白色粉末散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凉丝丝的,他们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虚张声势! 略顿了顿,提剑就就朝楼天籁刺去,然而,就在他们抬手的一瞬,身上忽然发出滋滋声,灼痛感随之而来,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露出森白的骨头。 恐怖至极! “啊!啊!啊”腐蚀的疼痛,难以忍受,偏偏又不足以致命,他们倒在地上,痛苦得扭来扭去。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腐臭的味道,令人作呕。 楼天籁一击得手,再次散出毒粉。 见识到厉害,蒙面人们不敢大意,纷纷避退,楼天籁趁机窜到郦师白身边。 楼天籁这一出手,震慑住了蒙面人,郦师白的压力顿时散去,不由皱了眉头道:“天籁?你怎会在此?” “嘻嘻,偶路过吖。”楼天籁一手执黑棒,一手握成拳,望着面前的黑衣人们,“喂,你们最好考虑清楚了再过来,否则,下场就跟他们一样。” 蒙面人将楼郦二人团团围住,却不敢贸然冲上去。那七八个中了毒粉的同伴,仍在地上痛苦哀号,他们可不想也变成这样。 他们虽不怕死,但却怕死得没有价值,更重要的是,他们没有接到撤退的命令。 郦师白低声道:“天籁,这些人的目标是我,你不要趟进来。” 在他看来,她的武功算不得有多好,只是下手够狠。而这些蒙面人,跟上次遇上的那些山贼不一样,他不想因为自己,让她受一点损伤。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能如此奋不顾身的跳出来,他觉得很意外,也有些感动。 楼天籁清楚的知道,这群蒙面人,其中任何一个的功夫都要高于她,可她浑然不在意,撅嘴笑笑,“抱歉,一个没忍住,就趟进来了。” 郦师白声音轻轻的,语气却是毋庸置疑的,“找个机会,离开。” 楼天籁挑眉,扫视众蒙面人,放开声音道:“离开?我已经伤了他们的人,他们还会放我离开么?” 看起来,她这好像是询问蒙面人肯不肯放了她,可是郦师白却觉得,她是不会这么乖乖听话的。 “他们会的。”郦师白肯定的答道。 因为蒙面人的目标,只是他,若楼天籁想要离开,他们绝对不会浪费力气去阻拦。 楼天籁听了,英气的眉毛皱成一团,“我都把他们同伴伤成这个鬼样子,求生不得求死无门了,他们居然还会放我离开?!太不仗义了!简直都是混蛋嘛,这种混蛋就该杀。” 郦师白:“” 丞相大人当真哭笑不得,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家伙啊 众蒙面人:“”靠,打哪儿来的小怪物! 见她这态度,众蒙面人就知道,他们今天要除掉郦师白,就必须连带着她一起解决了。为首的示下,众人齐刷刷抖了抖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雪白明晃的弧线。 楼天籁撒出手中毒粉,逼退迎面攻上来的蒙面人,大喊一声:“路边青!你们再龟缩着不出来,我就会被人家宰了!” 话音刚落下,便有一批黑影从暗处闪出。 黑衣如墨,用金丝银线绣了巨蟒图案,身形如鬼如魅,动作整齐,如出一辙。 郦师白眼眸微闪,是他们,青蟒教十八黑旗!难怪十几个人隐匿在周围,却不会让人察觉分毫。 路边青护在楼天籁身边,冷着脸,“多管闲事。” 楼天籁调皮的哼了一声,“有本事,你就见死不救啊。” 说实话,路边青真心不想救她,可是,谁让他跟了那么一个喜怒无常的主子呢?不出手不行啊!遇主不淑,苦逼一生啊! 有十八黑旗出动,场中情形急转直下。 楼天籁寻了个间隙,拽着郦师白偷偷开溜,很不厚道的将浴血拼杀的路边青和十八黑旗丢下。 郦师白任由她拉着跑,看了一眼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默默配合着速度跟在她身边。 奔了老远,直到听不见打斗的声音,楼天籁方才停下,松开手,蹦跳着转过身,望着郦师白,轻松笑道:“好啦,现在没事了!有那些家伙在,咱们也不用担心蒙面人会追上来。” 她言语轻快,眉欢眼笑,仿佛刚刚经历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哪里有半点像是刚从刀光血雨中逃出来的样子? 看着她明丽的笑脸,郦师白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呃,是青蟒教十八黑旗?”手中仿佛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郦师白下意识的握了握拢在衣袖下的拳头,摩挲着,似乎想要留住什么。 “嗯。”楼天籁点了点头,提及此事,她很是不满,不由撅嘴抱怨道,“大魔头非让他们保护我,赶都赶不走,可烦人啦!” 路边青和十八黑旗若是听到她这话,肯定要集体泪奔。是他们非赖着不走么?是他们非要犯贱么?是他们非要跟着她挨虐么?主子无良,他们还能肿么办? “这次若没有他们,恐怕很难脱身。”丞相大人微微一笑,好歹说了句公道话。 舒姝好大的手笔,竟让十八黑旗贴身保护她,可见,他们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 楼天籁四下看了看,好奇问道:“郦师白,你怎么会在这里?”作为国家肱骨,这时候出现在城外深山里,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郦师白答道:“我来采心灯果。” “诶?!”楼天籁闻言,眼睛闪亮,惊奇叫道:“你也是来采心灯果的?!” 郦师白愣了一下,好笑的道:“莫非咱们两个此行目的一样?” 那一笑,宛如花开。楼天籁歪着脑袋望着,只觉得好养眼啊养眼。 “缘分呐!”楼天籁咧嘴笑,连连点头,拉着他的胳膊摇了摇,问道:“那你找到了吗?” 郦师白摇头:“没有,刚到黑邙山就遇上那伙蒙面人。” 楼天籁耸耸肩,道:“作为国家领导人,有人行刺,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 郦师白但笑不语,那群蒙面人是怎么回事,他心里自是再明白不过。 楼天籁开心地道:“既如此,咱们就做个伴,一起找那心灯果吧。” 郦师白:“好。” 楼天籁走在前面,一双大眼四处张望,寻找心灯果的下落,郦师白跟在后面,目光却一直锁定在她身上。 “天籁。”郦师白忽然唤了一声。 楼天籁扭头看过来,“怎么了?” 郦师白:“谢谢。” 楼天籁:“” 郦师白:“谢谢你方才仗义出手。” 楼天籁不以为意,眯眼笑道:“这有什么可谢的,换作是我被人欺负,你也不会袖手旁观吧?” 干柴烈火,少儿不宜! 林中寂静,有少许的阳光,从茂密的枝叶间,洒下星星点点。郦师白目不转睛,盯着楼天籁童稚娇嫩的面孔,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打趣道:“我以为,天籁会趁机问我讨要好处呢。” 楼天籁不高兴了,垮塌了小脸儿,“我是那种人咩?” 郦师白不答,静静望着她,似笑非笑,那神情,仿佛是在反问,难道不是么? 楼天籁气恼不已,上前两步,在他胳膊上捶了一拳,“讨厌!人家才没那样想呢!哼,不跟你玩儿了!” 说罢,做了个大大的鬼脸,背过身,大步往前走了。 丞相大人真讨厌,心里明白就好了嘛,干啥要搬到台面上来?哼,她就不承认其实他所言是真。 半是气愤半是撒娇的模样,煞是可人,给这片冬季里荒寂的树林,凭添了几分生气。 郦师白个子高,双腿修长,一步踏出,能抵得上楼天籁三步,因此不疾不徐,很轻松的便跟了上去。 丞相大人戏谑道:“我以为,天籁一定会轻薄我呢。” 楼天籁闻言顿住脚步,抿了小嘴儿转过身,两手捧着小脸蛋儿,睫毛扑闪扑闪,娇羞的望着郦师白,“矮油,人家好色、真有这么明显嘛?” 小家伙这副害羞的模样,是真的还是假的啊?若是装出来的,那么,足以以假乱真了。 郦师白郑重点头,弯了腰,压下挺拔身躯,主动的偏了脸。 啊咧咧,丞相大人这是在色诱她咩?啊不对,是牺牲色相,来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呃,为了让你安心点,那我就勉为其难一下好啦。”美人当前,楼天籁当然不会客气,踮起脚尖,在郦师白完美的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 登时,丞相大人唇角的弧弯,朝上翘了好几分。 守在暗处的江锦,以及一众暗卫,瞧见这出,脑门儿上齐刷刷掉下一排黑线。 苍天啊大地啊,他们家主子爷这是怎么了?难道东盛国的丞相都好这口?他们家主子爷也想学老楼大人,养个粉嫩小女娃在身边儿? 两人在山中穿梭,走过山谷,爬过峭壁,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郦师白唤道:“天籁。” 楼天籁停下来,转身望着他,“肿么了?” 郦师白抬手一指。 “诶?!”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楼天籁眼睛一亮,像只黑色小鸟儿一般,飞快的奔了过去。 几株半人高的小树簇在一处生长,树上结了拇指大小的果实,颜色鲜红,其身布满白色斑痕,倒有点像是山楂。楼天籁仔细看了看,又嗅了气味,确定这就是他们要找的心灯果。 “心灯果可是好东西,不仅能入药,而且,味道还很不错喔。”楼天籁蹲下身来,摘了一枚果子,用手绢略擦了擦,便塞进嘴里。 接着,郦师白就看到她眉头紧皱,脸部表情扭曲。 “怎么了?是哪里不对吗?”郦师白在她身旁蹲下,扶住她的肩膀,一瞬间,心思百转。 楼天籁抬头盯着他,大眼眨巴了几下,像是想到了什么,然后便凑了过去,托住郦师白的下巴,贴上他的唇,灵巧的小舌钻入他的口中,胡乱的搅合了几下,很快又退了出来。 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响,有那么一瞬的完全空白,郦师白屏息静气,刚开始是来不及反应,后来,反应过来之后呃,也不怎么想抗拒,于是,干脆任她由她。 楼天籁睁大眼睛看着他,“什么味道?” 郦师白:“酸的。” 丞相大人抿了抿唇,觉得意犹未尽。承认吧丞相大人,其实你是心甘情愿的。 郦师白明白了她的意思,问道:“呃,天籁,你通常都是这样用实际行动来回答别人的问话么?” 楼天籁点头,神气的道:“我是行动派。” 行动派?小家伙的意思是,她经常这样对别人?那怎么行!某丞相大人沉吟片刻,极其认真的道:“天籁,女孩子家,不能随便亲男人。” 楼天籁歪着脑袋望着他,“也不能亲郦师白么?” 郦师白:“” 楼天籁:“嗯?” 郦师白:“” 见他不吭声,楼天籁便没再继续,掏出早先准备好的布袋,一颗颗采摘心灯果,耳边回荡着郦师白那有一丝丝别扭的话,不由停下手来,强调道:“还有哦,我没随便啊。” 某丞相:“”见面三次,便亲了他三次,且一次比一次深入,这还不叫随便? 楼天籁知道他的意思,便稍作解释,道:“反正都亲了你两次了,再多一次又有何区别?而且,你长得那么好看,还靠我这么近矮油,人家忍不住嘛。” 顺便替自己某点福利嘛,有问题吗,有问题吗?有问题吗! 某丞相:“” 楼天籁当然不知道,她的随心所欲,已在不经意间,搅乱了别人的心湖。 某丞相依旧蹲在原地,自个儿在那儿无声纠结。小家伙的意思是,她没这样对别人吧?至于他,只不过是因为前天已经舔了他一下,所以才 楼天籁哪里会想到,堂堂东盛国的丞相,此刻心里竟是在想这些有的没的,她忙着摘心灯果,忽然想到了一茬,便问道:“郦师白,你采心灯果是作什么用呀?” 丞相大人:“酿酒。” 楼天籁看着手中的果子,奇道:“可以酿酒啊?” 丞相大人点头:“可以。” “可惜我从不喝酒,辣。”顿了顿,楼天籁笑道,“不然,我就可以找你蹭酒喝啦!” 郦师白微微一笑,“并不是所有酒都是辣的。” 楼天籁:“诶?” 郦师白道:“有酸的,也有甜的。” “哈,真的啊,那岂不是跟果汁一样?”楼天籁有了兴致,忙问:“郦师白,你们家里很多酒么?有酸的有甜的么?” 郦师白点头:“都有。” 楼天籁高兴地道:“那我改日找你蹭酒喝吧?” 丞相大人道:“好。” 没多久,楼天籁就将几株小树上的果子采得精光,一颗不剩,她也不客气,将装得满满的布袋塞到郦师白手里,“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从黑邙山下来,路遇一群人,模样甚是狼狈,其中还有几个妇女抱头痛哭,一边哭,一边骂。 “天杀的土匪!年年抢月月抢,什么都抢!这让人怎么活啊” “没法活啦当官的都是吃屎的吗,怎么就没有一个站出来管管整天缴税缴税,究竟凭什么?老百姓受欺负的时候,当官的都去哪了” 楼天籁退了两步,与走在后头的郦师白并排而立,抬起肘子推了推他,幸灾乐祸道:“嘿嘿,听到没,在骂你们当官的呢,当官的,都是吃屎的吗?” 望着前方满地狼藉,郦师白微微皱眉,答道:“有部分官员,的确是吃屎的。” 听他们口口声声在骂什么土匪什么抢劫的,楼天籁和郦师白很快都想到,他们方才定是遭黑邙山的匪贼拦劫了。 “说起来,郦师白,这事儿你要负很大责任的哦。”楼天籁侧头望着他,古怪笑道:“前几天,若不是你抱着我不肯撒手,我早就将那伙土匪剿灭干净啦!哪里会有今日之事?” 郦师白嘴角抽抽,“抱着你不撒手?”事情是这样子的吗? 楼天籁踮起脚尖,欲与他对视,奈何两人身高差距悬殊,便揪住他的衣襟,往下拉了拉,“你还敢不承认?” 那模样,好似被郦师白始乱终弃了似的。 郦师白:“” 楼天籁瞪着他,哼了一声,逼问道:“你没抱么?” 郦师白:“我抱了。” 楼天籁这才满意松手,自言自语似的咕哝道:“对那些杀人越货的匪贼,根本不能手下留情,否则,只会后患无穷。” 郦师白深深地看着她,声音极轻,犹如溪涧掠过的风,“那群土匪的死活存留,我毫无兴趣。” “哦?”莫名的,楼天籁心头一跳,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 她杀人的样子,令他觉得难过,郦师白温和的道:“天籁,以后若想杀人,不必自己动手,吩咐一声即可。” 楼天籁不明所以,“啊哈?” 郦师白道:“知道了吗?” 楼天籁茫然的摇了摇头,“郦师白,你言下之意,是要当我手中的刀吗?” “救命恩人若有需要。”郦师白神情极是认真,顿了顿,微微笑着承诺道:“我便做天籁手中之刀,又何妨?” 没想到,他竟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楼天籁心中巨震,嬉笑之色僵在嘴角。 不愿被发现神色有异,楼天籁垂下头去,良久不语,好半晌,方恢复一贯的没心没肺,嘟囔道:“死在我手里的人,多得数都数不过来” 郦师白道:“从前是从前,今后是今后,天籁别再杀人啦。” 楼天籁不解问道:“为何?” 郦师白不知道怎么说,嘴唇抿得紧紧的。 楼天籁追问道:“为何不让我杀人?” 郦师白道:“那样不好,天籁还小。” 楼天籁扑哧笑了,天真的问道:“郦师白你是在挽救祖国的小花骨朵咩?” 郦师白忍俊不禁。 想想楼天远楼尚书,再瞅瞅郦师白郦丞相,楼家小萝莉表示很迷惘,东盛国的官员选派标准,究竟是啥子哟?为何她所认识的,全都是知法犯法的主儿? 楼天籁走到人群中间,问道:“各位老乡,你们也遇上黑邙山匪贼了?” 一个老婆子边哭边道:“是啊,那群杀千刀的狗东西!无论是粮食还是钱财,甚至连人都抢,总之啊,什么都抢,这日子简直没法儿过了!” 老汉一手扶腰,指天大骂:“天子脚下,还有王法吗!” “我可怜的闺女啊,才十三岁,被那些畜生抢上山,呜呜呜呜,怕是活不成了”那妇人蓬头垢面,满脸血泪,衣衫被划得到处都是口子,血迹斑斑。 楼天籁抚着下巴,状似考虑,“郦师白,你说这事儿,咱们要管么?” 郦师白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反问道:“天籁以为呢?” “喂,你好歹是个当大官的,竟然眼睁睁看着百姓受害也不理睬?”楼天籁一脸不可思议的瞅着他,“就不怕御史参你一本坏了名声,到时乌纱不保?” 郦师白淡定的道:“没关系,我后台硬。” 楼天籁囧。 略作考虑,楼天籁很快有了决定,拔高了声音,对众乡亲道:“区区几个毛贼何足挂齿,你们之中,可有人知道毛贼巢穴所在?” 老汉上下打量了楼天籁一番,疑惑道:“这位小少爷,莫不是想替我们出头?” 楼天籁道:“小爷既然遇上,当然得管一管。”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那就玩玩儿呗。 众人都用怀疑的眼神望着楼天籁和郦师白。 老汉语重心长劝慰道:“年轻人呐,有见义勇为打抱不平之心甚好,可总得掂量掂量自个儿的能耐不是?莫要头脑一热,最后引得父母亲人伤心呐!” 郦师白以拳抵唇,肩膀轻抖。 楼天籁下颌一扬,“我父母亲人都是当官儿的。” 听说她是官二代,老汉面色即刻变了,立马指了个方向,“匪贼的巢穴啊,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黑邙山上有个山寨,名为黑风寨,就在半山腰,从那边过去,然后” 生平最恨官二代!小东西不知天高地厚,最好被抓,在寨子里受些折磨!没准儿如此一来,惊动官府,他们被抓的亲人还有生还的指望。 楼天籁弄清楚之后,来到那嚎啕大哭的妇人身边,问道:“大婶儿,你女儿叫什么名字?长的好看么?” 那妇人道:“我女儿名叫翠屏,是村里最好看的姑娘,怎么了?” 楼天籁笑嘻嘻道:“有美人儿,我就浑身有劲儿了。 两人抵达黑风寨时,太阳已偏落西方。 寨子占地面积很大,各处都有人把守,两人偷偷潜入,寻找关押从山下抢来的女子们的地方。 从一排房屋后面经过时,楼天籁仿佛听到了女子的嘤咛之声,忙又退了回去,贴在墙壁上听了一会儿,果然有女子的声音! 楼天籁压低嗓音对郦师白道:“大概就是这里了。”说着,跃上屋顶,郦师白亦跟了上来。 找准大概位置,矮身伏在屋顶上,楼天籁轻轻了揭了一片瓦,往里一瞧,顿时就激动了,然后干脆翘着屁股趴在那里。 郦师白纳闷,她这是在干什么?就算是发现了那些女子,也不用这样吧? “哇咔咔咔咔”楼天籁趴在那儿看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发出几声奸笑。 郦师白着实好奇,拍了拍她的肩头,“天籁,看见什么了?” 楼天籁回过头来,满脸激动,“好东西啊好东西”说罢,又凑回去看。 这时,屋里的声音渐渐大了,断断续续飘了出来:“嗯啊嗯嗯嗯,轻点轻点你好坏啊嗯啊” 事情好像有点不对,郦师白皱了皱眉,拍拍她的肩,“天籁,天籁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 “别吵。”楼天籁将他的手推开。 郦师白的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天籁,天籁” 楼天籁哼哼唧唧,表示不满,“矮油,别吵啦,让我再看一会,郦师白,乖哈,你自个儿玩去吧,哈。” “嗯啊嗯啊啊啊啊啊啊哦啊” 声音不断飘入耳中,郦师白只觉得口干舌燥,血液直往脑门上冲,他好像有些明白里面是什么情况了,少儿不宜啊!于是,一把将楼天籁拉开,捂住她的眼睛,“不许看!” “矮油,关键时刻别捣乱行不行!” “小孩子家家的,这是你该看的吗!” “肿么就不是我该看的啦,小孩子长大了不也要做这种事情的吗?”楼天籁着急看戏,拳脚并用,“我再看一会儿,就一会儿” 郦师白强硬拽着她:“不许看!” 楼天籁用尽全力,奈何郦师白‘老毛病’又犯了,死活抱着她不肯撒手。 终于,哐当哗啦! 两人动作太大,比屋内还要激烈,愣是把屋顶蹬破,于是,掉下去了。 幸亏轻功都还不赖,这才没有摔着。 屋子里,大床上,一男一女一上一下,光溜溜的交叠在一处,满脸愕然的望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郦师白绷紧了脸,弹了弹衣袖,轻咳一声,假装淡定道:“抱歉,路过打扰了,你们请继续。” 说罢,搂着楼天籁轻盈一跃,由屋顶破洞撤退。 继续?这事儿还继续得了么?屋内那男人被搅了兴致,懵了好一阵子,盯着屋顶破洞看了半天,终于发现不对头,从床上跳起,大喝道:“有人闯寨啦!快来人快来人!” 行踪暴露的结果,毫无悬念,当然是被抓。 被层层箭阵包围之时,楼天籁扯开了脖子,大喊路边青的名字,然而,这一次任凭她怎么喊,路边青和十八黑旗都没有出现。 暮色渐临,柴房里光线昏暗。 郦师白略打量了一下所处环境,无比淡定的走到柴堆旁,挑了一捆柴枝铺在地上,再在上面铺上一层稻草,然后撩起衣摆,安然坐下。 瞧他这模样,一点也不像是阶下囚,反而像是回到了自个儿的卧室似的,他还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朝楼天籁招招手,“过来坐。” 楼天籁压根就没听到他的话,此刻,正背靠着被钉得严严实实的窗户,垮拉了一张脸,抚摸着下巴自言自语:“路边青那混蛋肯定是故意的,逮着个机会就想报复我这会儿见我被关在这里,肯定躲在某处偷笑呢” 郦师白好笑的道:“或者,他们被蒙面人缠住,不得脱身呢。” “是嘛?”楼天籁抬眼瞟着他,满脸怀疑,显然,她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十八黑旗功夫那么强,难道还解决不了那些蒙面人? 呃,那些蒙面人貌似也很强,且人数比路边青他们多了一倍,啊咧咧,莫非真的被缠住了? 就在这时,外面有了动静,一行人在门外停了下来。 只听有人道:“四当家的,这两个人怎么处置?” “方才那个毛头小子鬼嚎鬼嚎的,听起来似乎还有不少同伙,怕不是有什么阴谋?” 谄媚的声音道:“那两个人都有些本事,四当家的您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砰!门被人大力踹了一脚,有个中气不足的声音大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竟胆敢闯入黑风寨?究竟有何阴谋?最好老实交代,否则直接宰了你们!” 郦师白不动如山,好整以暇的看着楼天籁。 楼天籁歪在那儿,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显然不想多费唇舌解释什么,“我们只是路过的,你们误会啦。” “路过?笑话!当我们都是白痴吗?!”那个中气不足的声音冷笑道:“老子没空跟你们啰嗦,再不说实话,直接拿你们喂刀子!” “我说的便是实话,信不信由你们。”楼天籁无所畏惧的道:“诶,我说各位好汉,我们都已经落在你们手里了,还能有什么阴谋吗?” “哈哈哈”依然是那个中气不足的声音,大约他就是众匪贼口中的四当家,只听他冷森森笑道:“说的对,都已经落在我们的手里了,还用得着操心有没有什么阴谋么?哈哈哈直接拖出去宰了,死人是不会有阴谋的!” 接着,柴房的门便被打开,几个喽啰提着刀冲进来。 楼天籁往外面瞄了一眼,看到门外布了许多弓箭手,她不想被射成马蜂窝,因此,也就断了冲出去的念头,只是在喽啰靠近的时候,抬手喝道:“慢着。” “怎么?打算招了么?”四当家是个胖子,一瞧那面容,就知道是纵欲过度,他站在门外,恨恨的瞪着楼天籁与郦师白。就是这俩混蛋,搅了他的好事!可恶至极! 楼天籁鄙夷的看着众匪贼:“我说你们都瞎了啊?没有发现我们二人的价值?就这么宰了我们,你们忒亏了。” 肥胖的四当家眯了眼,上下扫视着二人,“哦呵?有何价值?老子眼拙,还真没看出来。”身上还没三两肉,剁成肉末拿出去卖都卖不了几个钱,还他娘的谈什么价值! 楼天籁来到郦师白身边,手指挑起郦师白的下巴,似是在向人们展示货物,道:“你们瞧瞧,他长得好看吧?” 众匪贼猥琐在目光在郦师白身上打转,大笑:“好看,比娘们还好看!” “哈哈哈,仔细一瞧,堪称绝色!” “没错!”楼天籁啪地合掌,坏笑提醒道:“如此倾国之色,嘿嘿,若是卖到南风馆你们想想,是不是会大赚一笔呢?” “南风馆啊,那不是嗯嗯嗯嗯嗯那种地方吗?哈哈哈” “卖到南风馆?哈哈,这主意好!”众匪贼听了,眼里都开始往外冒钱,起哄道:“四当家的,依小的们看来,干脆就这么办吧,这人长成这样,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够弟兄们花销一阵子啦” 郦师白盯着正笑得一脸荡漾的小家伙,满头黑线,嘴角抽抽。这家伙居然,教唆别人将他卖到南风馆那种地方!她一个姑娘家的,竟对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如此清楚! 四当家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盯着郦师白和楼天籁瞧了半天,最终觉得,这笔买卖可行,于是挥挥手,吩咐道:“果然是有些价值的!哈哈,那就先关起来,明儿拖出去卖了!” 柴房里重归宁静。 “天籁”郦师白那略微沙哑的嗓音子,尾音兜转的唤了一声。 “嘛?”楼天籁扭头,发现某丞相正盯着她,嘴角笑意极其温软,眼角却流出一股邪气,没由来觉得后背一凉。 郦师白幽幽道:“天籁是打算把我卖了?” 楼天籁干笑:“嘿嘿嘿嘿,肿么会呢,我这只是缓兵之计啊缓兵之计。” “哦,这样啊。”郦师白若有所思似的点头,拍拍身边的位置,温柔道:“来,天籁,过来坐,顺便解释一下,南风馆是什么地方?” 楼天籁背靠墙壁,磨磨蹭蹭,扭扭捏捏,就是不肯挪步。 郦师白挑眉:“天籁,过来啊。” 楼天籁咬着粉嫩的嘴唇,可怜兮兮的道:“郦师白,你别那么小气嘛咱被人抓住路边青他们不见踪影,我身上的毒药也用完了,逃也逃不掉关键时刻,只能出卖你的美色嘛” 郦师白:“”他是该感到荣幸吗? 静默良久。 “天籁。”郦师白瞅着她,强忍笑意,“我的意思是,长夜漫漫,你打算一直站在那儿吗?” 楼天籁:“呃。” 郦师白:“过来。” 楼天籁垂着小脑袋,脚尖在地面碾啊碾,轻声嘀咕:“矮油,咱们孤男寡女共处柴房,干柴烈火的还是别靠那么近,容易出事。” 郦师白:“” 这小家伙,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一大老爷们,怎么可能会对她一个小东西起那种心思?!某丞相哭笑不得:“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楼天籁大眼眨啊眨,娇羞道:“我是说我怕我会忍不住的。” 摸丞相大腿 天将破晓,微弱的晨曦从门窗缝隙里透进来,洒落于相拥在一起的两人身上。 郦师白背靠柴堆,动也不动的,就那么坐了一夜。而楼天籁则像个小狗一般,蜷缩着瘦弱的身子,趴在他的大腿上安稳睡觉,双臂还搂着他的腰。 楼天籁睡得很熟,嘟着嘴,脸蛋儿鼓鼓的,模样甚是甜美可爱。郦师白忍不住抬起手,曲了食指,轻轻柔柔的在她脸颊抚了抚。 嫩嫩的,滑滑的,弹性十足,郦师白有点爱不释手了。 怪不得楼伯父宠爱小家伙,身后有个活泼可爱的小尾巴跟着,这感觉着实不赖。 “唔”睡梦中的楼天籁觉得脸上有点痒,于是,小脑袋往他怀里拱了拱,嘴里咕哝着,“唔唔,大魔头别闹,偶要睡觉觉” 郦师白手一顿,唇角那丝温柔笑意亦僵了住,只觉得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有点不顺畅。大魔头,大魔头,睡着的时候,嘴里念叨着的是大魔头,且那般自然,仿佛两人经常相拥而眠她与舒姝之间,已经这么亲近了么? 望着环在他腰间的纤臂,郦师白微微蹙眉,她是将他当作舒姝了?心里,有一丝说不出的、怪异的感觉,在慢慢蔓延。 肚子好饿,可楼天籁贪恋温暖,舍不得离开,难受得扭来扭去。 怀里的人儿大约是醒了,小脑袋在他的腹部蹭过来蹭过去,蹭得一股无名之火轰然窜起,郦师白喉咙发干,眼窝发热。 咦?是开暖气了吗,肿么越来越暖和了?楼天籁舒服的叹息一声,可是,什么东西戳到脸了?硬邦邦的。 “唔,讨厌。”楼天籁皱眉,嘟囔着,松了环在他腰间的手,改去摸索戳到她脸部的硬物。 郦师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她、她 “天籁,你”郦师白握住她的肩头,呼吸粗浊,近乎崩溃。 摸啊摸,觉得有些不对头,再加上郦师白的异常,楼天籁脑子里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过来,同时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她怎么能承认自己误抓了他的那啥? 于是,不动声色的松手,慢慢坐起身,打哈欠,假装睡眼迷蒙,仰头望着他傻笑,“早安,郦师白。” 郦师白面皮发胀,强忍冲动,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看起来云淡风轻一些,“你醒了啊。” 楼天籁面不红心不跳,反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似的,歪着脑袋一派天真无辜,奇怪问道:“郦师白,你的嗓子怎么啦?好像比之前更哑了诶。” 郦师白虽掩饰得极好,可面上神色,仍免不了有几分不自然,撒谎道:“早上醒来,有些口渴。” “喔,这样啊。”楼天籁点点头,这时才发现,郦师白的外袍不见了,而自己身上沉沉的,暖暖的,正是他的青袍。 楼天籁将青袍拿下来,还给他,看着他有些发僵的双腿,心里不免有些小小的歉疚。 她在他怀里舒服的睡了一夜,而他就这么干坐了一夜,还把外袍盖在她的身上,给她温暖。 见她盯着他,神色有异,郦师白不禁问道:“天籁,怎么了?” 楼天籁轻声问道:“郦师白,你的腿,是不是很麻?” 没想到她竟惦记着这个,郦师白莞尔一笑,“还好,天籁并不重。”未免吵醒她,他一整夜都没有挪动一下,此刻,双腿发麻,毫无知觉。 楼天籁哪里看不出来,因此心里越发觉得歉疚,于是凑上前,伸手过去揉捏他的大腿,“我帮你揉揉吧。” “不用!”郦师白忙握住她的手腕。这种时候,还要揉他的大腿这是要他的命吗? 楼天籁:“” 郦师白冷汗:“过会就好,不用在意。” 这时,楼天籁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嗷,肚子好饿。”楼家小吃货揉揉瘪瘪的肚子,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在怀里摸索一通,拿出一个油纸包裹,里面是她昨天吃剩下的一张煎饼。 楼天籁将煎饼一分为二,撕了一半递给郦师白,笑眯眯道:“喏,这是咱们的早餐。” 一面说,一面先咬了一口,微微皱眉道:“没有昨天那会儿好吃,不过,好在还是热乎的,趁热吃吧。” 煎饼一直放在她怀里,可不还热乎着嘛。 郦师白笑,接过来,陪她一起吃。只是,两人吃的虽是同一张煎饼,吃相却是相差甚远。她一口撕一口咬,而他姿态极致优雅。 天大亮,寨子里渐渐有了人声。 楼天籁靠在窗台边,面朝郦师白,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问他,道:“一晚上过去了,路边青他们应该已经解决那帮蒙面人了吧?要不我喊几嗓子试试?” 如此依赖大魔头么?丞相大人心里不爽了。 郦师白:“你很着急离开么?” “咱们不是答应了那些老乡来救那些小姑娘嘛,都已经耽搁了一宿了,再这么下去,只怕那些女孩子们都会被糟蹋。” 郦师白淡淡道:“这个你倒不用操心。” 楼天籁奇怪:“诶?” 只见郦师白抬起手来,屈指一弹,便有一物从她身旁掠过,穿透窗纸,在外面炸响。 “什么东西?!” “娘的,是信号!” 信号弹一出,立即就惊动了守在外面的匪贼,可是,匪贼们根本来不及发作郦楼二人,就被从天而降的暗卫割断了喉咙。 哐当! 江锦挥剑斩断挂在门口的锁,推门而入,“主子爷。” 郦师白起身时,双腿仍有些麻,踉跄几步,才慢慢缓了过来。 江锦盯着他的腿,皱紧眉头,“主子爷,您没事吧?” 郦师白摆摆手,表示无碍,看着楼天籁,道:“咱们走吧。” 楼天籁乖顺上前,牵着郦师白的手,与他一同离开柴房。 出门时,听到江锦道:“主子爷,那些女孩子,都已经送下山了,黑风寨怎么处置?另外,京兆尹余大人和端州太守都已经到了。” 郦师白道:“这里的事情,交给他们就是。” 望着面前两排严整有序的暗卫,再加上江锦的话,楼天籁恍然明白了什么。堂堂一国丞相,身边怎么可能没人保护?这些暗卫,从始至终便一直都跟在他周围啊,昨天她那出女英雄救男美,其实是搞砸了郦师白的谋算了吧?现在想想,郦师白当时,应该是在等蒙面人背后之人现身 囧,亏她还得瑟,趁机轻薄。不过,楼家小赖皮死也不承认她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并且,这种时候,她还必会倒打一耙。 冷不防狠狠踢了郦师白一脚,恶狠狠骂道:“郦师白你混蛋!” 主子爷挨踹,江锦脸都绿了,众暗卫眼中齐齐泛出寒光。 郦师白假装不懂:“我怎么混蛋了?” 一脚不解气,楼天籁再踢一脚,控诉道:“明明有那么多暗卫跟着,你却一直不动声色,害得我被关在柴房里挨饿受冻!” 郦师白笑得温柔,语调亲昵的道:“天籁既喜欢玩,我也唯有舍命陪天籁不是?” “讨厌。”楼天籁别过头,哼了一声。 江锦忽然觉得牙酸。 众暗卫齐刷刷望天,异常,他们家主子爷,忒异常了! 打架斗殴还则罢了,如今竟夜不归宿,这般行径,着实不成体统,楼天远觉得,很有必要给小家伙进行思想教育。 马车上,尚书大人开始长篇大论,引经据典,吐沫横飞,口干舌燥,最终,表示无力。 因为无论他怎么说、无论他说什么,楼天籁都始终托着小下巴,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乖巧而无辜的望着他,时不时认真的点点头,嗯嗯嗯应几声,好一副乖宝宝的模样,好像对他所说的非常感兴趣,可是,等他停顿下来的时候,她却从双耳中取出两个棉球,歪着脑袋瓜子问:“哥哥,你刚才在说什么呀?我没听到,可以再说一遍吗?” 楼天远喉头一甜,差点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楼天籁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戳了他一下,弱弱的问:“哥哥,你肿么了?” “你、你是故意的。”楼天远极其艰难的,从牙缝里磨出几个字,总之,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那张粉嫩的脸蛋怎么看怎么清纯无辜,可他分明从她眼睛里看到了一抹邪恶、一抹狡黠,哎哟娘哎,这孩子,简直就是个小魔头嘛! 楼天籁望着他,大眼睛里似有水光闪动,声音软软糯糯,“哥哥,人家故意什么了?” 瞧着她这般的目光,楼天远莫名的觉得,他是一只大尾巴狼,而她是一只被他欺负了的小白兔。着实承受不住,无奈,楼天远抬手遮住她的眼睛。 楼天籁:“哥哥?” 她眨了眨眼,睫毛扑扑,挠得手心里痒痒的,好似一股电流从手臂滑过,酥麻到心间。 “天籁,你昨晚彻夜未归,可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郦师白不是说,江锦已经派人通知你了吗?” 楼天远:“那也还是担心,毕竟没有亲眼见到你安然无恙。” 楼天籁绽开笑颜,有人惦记的感觉,真好。 “夜不归宿而已,也不是第一次了,美人爹和饮雪姐姐她们就不会操这份心。” 他们哪里是不担心,只是你这小丫头太过顽皮,又不听话,他们只好将这份担忧藏在心里罢了。楼天远叹息:“你一个女孩子深夜在外,很危险的。” 楼天籁扬起笑脸,安慰道:“我不是一个人哦,我一直跟郦师白在一块儿呢。” 提及此,楼天远的脸一下子黑了,“你跟他在一块才更危险!”据说他们孤男寡女在柴房里过夜,这要是传出去,她的清誉可就毁了! “为什么?郦师白不是你的好朋友吗?”对于郦师白楼天远还有蓝花参几人的友情,楼天籁这种小屁娃实在没办法理解,“美人爹还老夸他来着。” 而且,昨天晚上他还挺照顾她的。 楼天远毫不留情道:“是我的好友,但不代表他就是好人。” 老白那厮,以前从来都是拒女子于千里之外的,昨日里却故意隐藏实力,束手就擒,然后与天籁同处一室过夜,分明是有所图谋。郦师白,这厮简直就是个禽兽!要么心无旁骛不近女色,一旦春心萌动,就专挑好友的妹妹下手!禽兽,绝对的禽兽! 楼天籁想起了什么,撇撇嘴道:“哥哥说得没错,郦师白的确不是好人,可讨厌啦。”昨日黑邙山中,见他被围杀,她仗义出手,哪知他心里指不定怎么笑话她呢。讨厌,特别讨厌! 闻言,楼天远便紧张起来,“莫不是,他对你做什么了?” 楼天籁委屈的答:“他欺负我。” 瞬间,楼天远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是怎么欺负你的?别怕,有哥哥在” 呃,哥哥你如此紧张作甚?想歪了吧?楼天籁抿唇窃笑。 “笑什么?”楼天远莫名其妙。 楼天籁反问:“哥哥觉得他是怎么欺负我的哇?” 楼天远酝酿措辞,吭吭哧哧道:“就是男人欺负女人的那种欺负” 楼天籁把食指放在嘴巴里,无辜道:“偶只是个小孩纸” 楼天远激动的道:“有一种变态就喜欢小孩子” 楼天籁:“” 楼天远:“老白没占你便宜吧?” 楼天籁道:“你妹妹我像是随便谁都能占得了便宜的么?” “不像。”楼天远很肯定的摇头,复又强调道,“可郦师白并不是那随便谁。” 楼天籁:“嗯哼?” 楼天远格外严肃的道:“那厮老奸巨猾卑鄙无耻,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妹妹,以后最好不要跟他单独相处,即便是一不小心单独相处了,也要记得随身带把刀。” 楼天籁:“啊哈?哥哥你说的是郦师白?不像啊,看起来,挺温和挺好说话的一个美人。” “温和个屁!他最会装纯良,千万别被他的外表给骗了。”傻妹妹,那禽兽都骗得你与他同处一室了,你怎么还能相信他是个好人呢? 楼天籁捂嘴笑,“哥哥,你说脏话了。” 楼天远深呼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心情平静下来,“哥哥是气急了。” 楼天籁掀开车帘,望着一路的景物,忽然想到另一茬,于是坐回来,问道:“对了哥哥,神医的事情,你办得如何了?” “这事容易。”楼天远痞痞笑道:“神医入京的事情,已经传到西伯侯府,现在,西伯侯府正召集了人手四处打探神医的下落呢。” 哈哈,玩死他们!一提到恶整别人的事情,楼天籁顿时神采飞扬。 “诶,另外,据说西伯侯世子夫人也生了怪病,请动了太医院所有御医,却没有一个能准确断症妹妹,这事儿不会也是你干的吧?”楼天远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坐在身边的小魔头。 楼天籁也不否认,“就是我干的,怎样?” 楼天远:“” “西伯侯世子夫人是坏人,哥哥不许同情她!”楼天籁抱着楼天远的胳膊,霸道的道。 楼天远无奈叹气道:“好,妹妹说什么,就是什么。” 楼天籁不忘给自己说好话,“只让西伯侯世子夫人的身体患了点儿小毛病,其实偶挺善良的,对不对吖哥哥。” 楼天远:“” 楼天籁抱着他的胳膊摇了摇,“是不是吖哥哥?” 楼天远捂了额头,“是是是,我家妹妹最善良!”这种坏透了的小家伙,也只有他家老爹才能养得出来啊!老爹威武!老爹彪悍! 马车行至楼府后街,缓缓停了下来,楼天籁拎着半袋心灯果跳下车,照例翻墙。 “走吧,咱们走正门。”看着那个单薄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楼天远冲薛涛摆摆手,叹气嘀咕道:“这个小魔头,可真让人头疼啊。” 薛涛幽幽道:“咱们小姐若不是个小魔头,只怕四爷您更要头疼了。” 楼天远转念一想,倒还真是这样,起码,这样的小魔头,他不用担心她会被欺负。 楼天籁溜进屋里的时候,白芷和白薇正在外间闲聊,乍见她鬼祟闪进来,白芷差点没喊出声来,幸亏白薇眼力劲好,认出了是楼天籁,及时捂住了白芷的嘴。 白芷也很快反应了过来,拍拍高耸的胸脯压惊,“吓死我了,原来是小姐回来啦,怎么悄无声息的?我还以为是哪个登徒子闯进来了。” 白芷白薇换上丫鬟的装扮,平添几分俏丽,楼天籁只觉眼前一亮,笑道:“我这般模样,不偷偷摸摸的能行吗?” “是天籁回来了吗?”听到声音,苏饮雪从里屋出来。 楼天籁笑嘻嘻道:“饮雪姐姐,是我。” “你没事吧?听公子爷说,你与郦丞相被困黑风寨。”苏饮雪一瘸一拐,白薇忙上前搀扶,二女相视一笑。 楼天籁安慰道:“姐姐别担心,有事的是黑风寨。” 白芷道:“有郦丞相在,咱们小姐呀,铁定不会有事的。” 楼天籁道:“几位姐姐什么时候过来的?” 白芷答道:“今儿一早便来醉梨园啦,住处也都收拾好了。” 楼天籁笑得眼眸弯弯,“若是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尽管开口,千万别委屈了自个儿。” 白薇感激的道:“小姐这边的情况,饮雪和小婉已经都告诉我们了。” 苏饮雪微笑道:“天籁好眼光,今后啊,咱们又多了几位好姐妹。” 楼天籁笑,四下环顾,“我倒是看见麦冬麦芽她们四个守在院子里了,怎么不见白芨白芍两位姐姐还有小婉?” 白薇道:“小婉姑娘扮作神医,说是去西伯侯府捞钱啦,白芨和白芍贪玩,便扮作侍从也一并跟着去了。” 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拥挤,却有七八骑打马疾驰,对于熙攘的人群,恍若不见。盛京遍地都是达官贵族,似这般的情形倒也常有,因此百姓们早已习惯,听到动静,纷纷闪躲避让,倒也没有造成多大混乱。 一行人至四海楼前停下,为首的男子容貌俊美,锦衣华服,雍容闲雅,一看就知道来头不俗,刚下马,便有早候在此的小厮迎上前,“世子爷。” 锦衣男子脚下不停,阔步迈入四海楼大堂,面无表情问道:“人在这里?” “就在三楼潮音阁,小的一直在这儿守着。”小厮媚骨奴颜,抢在前边引路,来到潮音阁前,哈腰道,“世子爷,人就在这里了。” 锦衣男子在门口顿了顿,亲自抬手敲门。没多久,门开了,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站在门内,双臂抱怀,懒洋洋打量着他,“这位公子有事吗?” 锦衣男子温文有礼道:“请问车前子神医可在?” 少年唇红齿白,细皮嫩肉,身上有几分阴柔之气,吝啬的吐出一个字,“在。” 瞧他这打扮,不过是一随从,有什么可拽的,锦衣男子身后的小厮忍不住了,“我们家世子爷要见车前子神医,麻烦小哥通传一声。”说到‘世子爷’仨字的时候,音调高了好几度。 世子爷就了不起么,这不是有求于人来了?少年不屑的轻哼一声,扭了扭腰肢,回头嚷了一嗓子,“先生,有人找,您是要见见呢,还是我给赶出去?” 竟如此嚣张!小厮不忿,“你” “闭嘴!”锦衣男子蹙眉,低喝一声,小厮立即噤声。 只听屋内传出一个略带喘息的声音道:“什么人啊?” 少年回道:“好像是个什么柿子还是虱子来着。” 小厮憋得脸都绿了,两眼瞪得贼大,偏又不敢说什么,模样甚是滑稽。 屋内那声音又道:“我说,你怎么又忘了,老子惯来是只认钱不认人的。”伴随着话语的,还有些异样的声响。 少年一拍脑门,“哎呀呀,多喝了一杯,脑子有点混。”扭过头来,瞅着锦衣公子主仆几人,问道:“听到没,要见我们家先生很容易,只要有钱。” 锦衣公子道:“若车前子神医能够妙手回春,钱不是问题。” 闻得此言,少年又冲里面嚷道:“先生,人家是有钱人。” 好半天,屋内那人才瓮声瓮气的道:“既如此,那便请人家进来。” 少年对锦衣男子道:“请吧。” 小厮跟在锦衣男子身后,也准备进屋的,却被少年拦了下来,“闲杂人等!在外边等着。” “你!”小厮咬牙切齿,恨不能一拳打花了少年那嚣张的脸,可是却只能生生忍下。 潮音阁里,小胡子男人怀里搂着一个白面少年,两人衣衫不整,正在胡啃乱摸 锦衣男子进到里间,看到的就是这么龌龊的一幕,顿时,面皮涨紫,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极其尴尬。 见有人进来,白面少年推了推小胡子男人,从其怀中滑了出来,站到一旁。小胡子男人意犹未尽,掀起眼皮瞅了一眼锦衣男子,轻轻咳嗽了两声,清清嗓子,道:“你家里什么人患病了?患的什么病啊?” 这便是传说中拥有起死回生之术的车前子神医?锦衣男子两道剑眉拧成一团,表示深深的怀疑,可转念一想,大多身怀奇术的人都有些怪癖,想必这位神医也是如此,于是方才耐住了性子,道:“是我弟弟,四肢骨头碎裂,太医院众御医都表示无力回天,不知车前子神医可有回春之法?” 小胡子男人眯眼望着锦衣男子,上上下下一番仔细打量,目光格外挑剔,心中冷哼:西伯侯世子陶立博是吧,也不过如此,配不上我家饮雪姐姐。 没错,这个小胡子神医便是唐小婉乔装的,旁边的那两位少年,正是刚被楼天籁从花月街买回来的白芨和白芍。 而锦衣男子,自然是焦头烂额为弟寻医的西伯侯世子陶立博了。 无论相貌气度,陶立博均属优秀,然而在唐小婉的眼里,苏饮雪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女子,除非是他们家先生,或者是公子爷那样的好男子,方能配得上。 至于陶立博,害得苏饮雪心伤难过,便是这副皮囊生得再好,也不过是个衣冠禽兽! 唐小婉摸了摸嘴上的两撇胡子,有气无力道:“骨头碎了啊什么时候的事情?” “三天之前。” “哦,那好办。” 她说得云淡风轻,陶立博却不会轻易相信,忙补充道:“骨头碎得很厉害,先生真有办法治好?” 唐小婉大言不惭:“便是碎成渣了,老子也能令他恢复如初,只要” “只要什么?”陶立博没有反应过来。 白芨接话道:“只要你们舍得花钱。” 白芍道:“我们先生为当世神医,出诊的费用自是不低,但最贵的,却是我们先生的药。” 西伯侯府不是什么寒门小户,医药钱又岂会拿不出来?可是他们一再强调钱钱钱,估计不是个小数目,陶立博不得不问:“那么,若将我完全三弟治好,需要多少钱?” 唐小婉明知故问道:“公子是哪个府上的?” 陶立博:“西伯侯府。” 唐小婉装模作样,“诶?西伯侯府啊,倒是听说过,这样吧,算您们便宜点,三万两。” 陶立博沉吟片刻,道:“只要能医好三弟,三万两就三万两。” 钱没了可以再赚,可是,三弟还年轻,若这样落下个残疾,一辈子就毁了。 彪悍女,爷们伤不起! 唐小婉歪着身子靠在椅子上,捏着小酒杯细酌了一口,“老子说的是黄金。” 饶是陶立博修养再好,此刻也禁不住隐隐变色,“三万两黄金?!” “是,三万两黄金,不还价。”唐小婉不容他多说什么,言语狂妄道:“老子唯一能保证的是,你三弟以前什么样儿,待老子医治之后,以后还会是什么样儿。” 迟疑片刻,陶立博拱手道:“既如此,那就请神医随我回府,尽快为三弟治伤。” 西伯侯府。 充满药味儿的房间里,西伯侯夫人捂着帕子抹泪,陶三少爷陶立邦躺在床上,疼得没了力气,只哼哼唧唧发出微弱的声音。 “夫人,世子爷把车前子神医请回来啦。” 见唐小婉等人进屋,西伯侯夫人忙站起身,“神医,快救救我儿。” 唐小婉皱眉,口无遮拦道:“老子最恨有人哭哭啼啼,讨人嫌。” 西伯侯夫人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极了,身边的丫环闻言更是大怒,“大胆,竟敢对我们夫人无礼!” 唐小婉嘁了一声,手一摆,转身就走,“这钱不赚也罢,从没人敢在老子面前大呼小叫。” 西伯侯夫人急了,“神医留步!” 唐小婉留步了。 西伯侯夫人擦净了脸上的泪水,训那丫鬟道:“没眼色的东西,这里哪有你一个奴婢说话的份儿!还不给神医磕头请罪。” 那丫头知道自己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忙不迭跪到唐小婉跟前,“奴婢该死,神医恕罪,还望神医救救我们家三少爷。” 虽说平日里过得,也是大小姐一般的生活,可唐小婉又何尝不明白,那不过是因为楼天籁宠着她罢了,说来说去,她终究只是个丫鬟的身份,自然也就不会刻意去为难别的奴才,由于苏饮雪的事情,唐小婉所憎恶的,也不过是西伯侯府里姓陶的一家子,于是,挥了挥手示意那丫鬟退下,一脸不耐烦的道:“好了好了,老子没空与你们废话,病人在哪?还要不要看病了?” “下人不懂事,神医莫怪,这边请。”陶立博态度恭敬,领着唐小婉三人,进了卧室。 陶家老三陶立邦面无颜色的躺在床上,几乎痛断了魂,四肢又红又肿,比平时粗了两倍。唐小婉来到床边,弓下身子,装模作样查看伤势,就这么当着西伯侯夫人和陶立博的面,用力的在陶立邦四肢上捏来捏去捏来捏去捏来捏去。 “啊啊啊啊啊啊疼啊啊啊啊娘,救命啊娘”陶立邦是个没骨气的,忍不住痛楚,惨叫连连,眼泪鼻涕洒得满脸都是。 “啊哟哟,我的天呐!你这是要做什么?!”听到儿子撕心裂肺的惨叫,西伯侯府人心中剧痛,几乎崩溃,当即毫不注意形象,嗓音尖锐的大呼起来,慌忙冲上前去,将唐小婉猛地一把远远推开。 陶立邦叫得太过瘆人,有胆小的丫鬟,缩在一旁发抖。 “我苦命的邦儿啊!我苦命的儿啊!母亲在这里,不疼不疼啊”西伯侯夫人坐在床畔,手足无措,想要抱着儿子,又怕弄痛了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最终捧着陶立邦的脸,颤颤抖抖的抚摸着。 陶立邦嚎啕大哭:“嗷嗷呜呜,娘!儿子好痛苦啊嗷嗷嗷呜呜呜,儿子不想活了!娘!您就让大哥一刀杀了我吧!儿子好难受啊” “邦儿啊,你若死了,娘也活不下去啊要死咱娘俩一块死了算啦” 白芨和白芍二人见了如此情形,非但没有半点同情,反倒觉得又恶心又好笑。 从前,陶立邦总在花月街上耀武扬威,如今看来,不过是怂包一个。 陶立博摁下心痛,微微皱了眉头,从旁安慰道:“母亲先别着急,神医有把握,必定治愈三弟。” 不说神医还好,一提及,西伯侯夫人便想起方才,唐小婉使劲捏陶立邦手脚的一幕。原本几位太医,已经合力为陶立邦勉强止住了疼痛,现下又被弄得生不如死!西伯侯夫人勃然大怒,霍然回头,指着唐小婉大骂:“你究竟是要做什么?!没见邦儿快痛死了吗?!你、你故意的是不是?!博儿,你在哪里找来的神医?我看就是个骗子,根本不会治病!” 陶立博道:“母亲息怒,车前子神医颇负盛名,不会有假。” 没错,她就是故意的,怎样?唐小婉心里暗爽,面上却不动声色,“夫人莫慌莫躁,老子与你儿子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岂会吃饱了撑着故意来伤他?唉,你们女人啊,就喜欢大惊小怪的,老子不先搞清楚你儿子的伤势,如何下药治疗?啊?啊?啊?” 陶立博面色也不怎么好看,但毕竟是侯门贵胄,从小接受最好的教育,有着非同一般的涵养,他两头相劝安慰:“神医莫怪,母亲只是心疼三弟,无意冒犯,三弟伤势严峻,止疼药也没有多大作用,这几日,一条命几乎痛去了半条,还望神医手下用力能轻一些,西伯侯府上下感激不尽。” 哼哼,手下用力轻一点,凭什么?你们家陶老三的命,当真比别人的命来得金贵吗?当初,为何无人对饮雪姐姐心存一点点怜悯?!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啊!堂堂一个伯府千金,被心上人背叛,被亲妹妹算计,容颜尽毁,身体残疾,从自小生活的繁华盛京,流落到千万里之外的荒蛮边城,任人欺凌侮辱毫无还手之力,若不是那天,她和楼天籁恰巧经过 那些事情,每想起一次,唐小婉心里就要疼一次,纵然苏饮雪能够从容安然,说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可她和楼天籁却始终忘不了。 有一种友情,就是这样,你可以伤害我,但决不能伤害我在乎的朋友;有一种友情,就是这样,你的伤口已经愈合,可我的心里始终还在替你疼着。 “轻一点?”唐小婉皱了一下眉头,随即笑了,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万一老子没能搞清楚伤势,到时医治用药无法准确,使得令弟落下个终身残疾什么的,可别怨老子。” 唐小婉的态度,可谓狂妄无礼至极,换作旁人,早就受不得了,亏得陶立博这种出身尊贵,打小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世子爷,能够一忍再忍。 西伯侯夫人就听不下去了,正要发作,却被陶立博挡住,替唐小婉的语出无状解释道:“母亲,神医所言有理,须得弄清楚三弟伤势,方能准确用药。” 西伯侯夫人流泪道:“可是邦儿,就怕邦儿他受不住啊” 陶立博温言道:“相信神医会有分寸的。”待母亲情绪稍缓,陶立博又问唐小婉道:“神医方才已经瞧过三弟伤势,当真有把握完全治好?” 唐小婉坐在一旁打哈欠,“老子说话不喜欢说第三遍,你们只需把金子准备好就成。” 见神医这般的自信自满,西伯侯夫人心里终于是有了希望,阔气道:“只要能医好我的邦儿,多少钱都没问题!” 听到儿子嘴里不断喊疼,西伯侯夫人又抹起了泪道:“神医高明,既有把握治好邦儿,能不能先想个办法给邦儿止疼?再这样下去,别说邦儿能否撑得住,我都快受不了啦!” 疼疼疼,疼死你们全家!唐小婉故意如此说道:“老子这里倒是有些特效止痛药,只不过,药效太过猛烈,你儿子这种情况,若是用了,恐怕一时止了痛,日后就算治好了,身上也会落下毛病。” 能够恢复正常,她又怎能让儿子落下残疾?可是,儿子疼啊!西伯侯夫人快纠结死了,最终还是决定狠狠心,抚着陶立邦的脸安慰道:“邦儿,母亲决不能让你变成残疾,你要忍忍,神医会治好你的” 看着他们纠结,唐小婉和白芨白芍三人,心里无比的爽吖! 陶立博恳切道:“还请神医尽快为三弟治伤。” 唐小婉道:“我替人治病的时候,不喜旁边有人瞧着,尤其是患者亲属,尽添乱,你们都出去。” 陶立博总觉得,这位神医古里古怪得,心里不甚信任,直觉告诉他,若将神医单独留在这儿,三弟恐怕还有苦头吃,于是皱了眉头道:“神医可需要人帮忙打下手?” 白芨白芍在青楼混迹多年,眼里何等敏锐,哪里瞧不出陶立博的心思,立即开口道:“自有我兄弟二人替先生打下手,世子爷莫不是不放心?” 陶立博当然不放心,想起在四海楼潮音阁里看到的那龌龊的一幕就恶寒,却不能表现出来,否则这位神医只怕又要甩袖走人。虽然这神医目中无人脾气古怪,但毕竟是在侯府里,想来也不敢玩什么花样。 最终,卧室里除了悲惨的陶立邦,就只剩下唐小婉和白芨白芍三个。 唐小婉拿出黑玉断续膏,倒出一些在碗里,然后往里加水,搅匀之后交到白芨手里,“把他的衣服剥了,给抹上。” 白芨看了看陶立邦粗肿的四肢,再望着碗里黑漆漆芝麻糊似的药,心里有些没底,凑到唐小婉耳边道:“就抹上这些能行吗?” 唐小婉大喇喇往软塌上一倒,自信满满道:“保证这厮日后能够活蹦乱跳。” “日后?”白芍将陶立邦的衣服剥了个精光,听到这话撇过头来,风情万种一笑,“要不我这就直接日了他吧。” “噗!”唐小婉刚端起茶碗,闻言手一抖,全撒了出来。 白芍目光如饿狼如猛虎,盯着陶立邦上上下下的瞧,补充道:“反正他长得还不赖,咱也不亏。” 陶立邦虽被疼痛折磨得脑袋晕乎乎,但白芍的话他全听明白了,顿时惊悚得嚎叫起来。白芍果断扯了一块布,堵上他的臭嘴。 唐小婉歪着身子,倒在那张华贵的软榻之上,手里把玩着茶碗,大爷范儿十足,还时不时抬手摸摸嘴上的两撇小胡子,笑起来流里流气的,活脱脱一个痞子,“把药给他涂上,动作可千万别太轻了哈。” 看着唐小婉三人不怀好意的表情,再加上那毫不遮掩的说话内容,陶立邦有了种末日降临的感觉,奈何四肢残废无法动弹,想要大叫救命,嘴巴却被塞住,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之声。 “哟,三少爷这是怎么了?为何这般激动?”唐小婉假作不知,那模样格外欠揍。 陶立邦两眼死死瞪着她,目光里有威胁有恐吓还有恐惧和胆寒。不知为何,看到这个小胡子神医,他就莫名的想起了那个在花月街将他打残的邪恶少年。 唐小婉呷了一口茶,悠然自得,自说自话道:“哦呵,你是怕我害你?怎么会呢,三少爷你太多心了!我叫她们动作重些,是考虑到三少爷伤势严重,怕药力无法快速渗透,从而耽误最佳恢复时机” 陶立邦眼里的恐惧渐渐转化作怀疑。 他又不是白痴,决不会认为一个大男人想要日了他,并且是在他四肢重创的情况下日了他,其目的是为了他好。 白芨和白芍准备妥当,挽起衣袖,来到床前,将掺了水的黑玉断续膏,往陶立邦粗肿的四肢上抹。当然了,抹药的时候,她们毫不吝啬力气。 于是乎,陶立邦青筋膨胀,呜呜怪叫不断,几度痛得昏死过去,又被折磨的醒了过来。 卧室里的声音或多或少的传了些出去,守候在外间的陶立博眉头紧锁,薄唇紧抿,西伯侯夫人肝肠寸断,几乎都坐不住,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地下滑,陶立博只得搂着她,劝慰道:“母亲,这是神医在替三弟诊治,只要熬过这一阵子,就能苦尽甘来” “博儿,这神医当真医好你弟弟吗?你听听、你听听邦儿他好痛啊!这神医会不会是、会不会是沽名钓誉之徒、来骗钱的莫害了邦儿”西伯侯夫人心如刀绞,口不择言。 陶立博安慰道:“母亲不要担心,我派出许多人打探过,无论街头无论巷尾都有人听说过车前子神医的大名,定不会有错。” 不知何故,陶立博近几日一直有些心神不宁,先是三弟重伤,紧接着夫人患上怪症,他总觉得,这一连串的事,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就连这位神医车前子,也有些怪异。可他派人仔细打探过,不仅外面的人,就连府里也有下人曾听说过其名头,想来是确有此人。 可是,究竟是哪里不对? 西伯侯夫人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伏在陶立博怀里啼哭痛骂,似乎只有骂人泄恨,心里才能好过些,“呜呜呜天杀的楼天远呜呜呜,宠臣又怎样,就能目无王法吗!堂堂刑部尚书知法犯法呜呜呜、罪加一等邦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要他乌纱不保、身败名裂” 陶立博并非深闺妇人,他知道,想要楼天远乌纱不保、身败名裂基本上是没有多大可能的。依照皇上一贯的脾性作风,只怕此次,又只会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惩处楼天远一番,做做表面功夫,顶多赔点钱,断不会真格把楼天远怎样。 况且,楼天远虽然并没有刻意澄清,但许多人都知道,将三弟打残的人,并不是楼天远。只是却无人知道,那个手段残酷的少年,究竟是什么人,三弟又是如何得罪了他。 陶立博有预感,这件事情还没完。 卧室的门终于开了,陶立博搀着西伯侯夫人进去。 可怜的陶立邦身上只剩下一条短裤,赤条条躺在床上,四肢被抹上了一层漆黑的药膏,人早已昏死过去。 西伯侯夫人一瞧,心里各种恼火,“神医,这样就算治好了?” 唐小婉懒得与她计较,懒洋洋打了个哈欠道:“抹了灵药,且用独门手法按摩过,只要你们请个精通骨科的大夫,将他四肢用夹板固定,不出百日,便能行走如飞。” 听到这话,西伯侯夫人心中大喜,却有些怀疑,“是真的吗神医?我儿真能完全恢复一如从前?” “老子自出师以来,从未失手,夫人放心。”该做的事情也做完了,该恶整的也已经恶整了,唐小婉懒得再在这里逗留,于是作最后总结,“十日之后,你们就能亲眼见证奇迹发生,到时便知老子究竟是不是沽名钓誉、来骗钱的。”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似笑非笑望着西伯侯夫人。 西伯侯夫人面色尴尬,刚刚在外面,她只顾心中痛楚,嗓门着实大了些。 唐小婉继续道:“十日之后,三少爷的骨伤必将大有起色,到时,将三万两黄金送到四海楼潮音阁,收到黄金之后,老子再抽点时间来给三少爷诊治用药一次如此,也不用担心老子弄虚作假收到黄金之后逃之夭夭是不是?” 既然敢这么说,想必是成竹在胸,陶立博心里略松,道:“就依神医。” “嗯。”唐小婉点点头,招呼白芨白芍二人,就此离去。 看着三人出了卧室,陶立博立即掏出一块手帕,快步来到床前,在陶立邦手臂上轻轻抹了一下,然后,将沾上黑玉断续膏的帕子交给一个穿着体面的妈妈,低声吩咐道:“送到饶太医那儿,让他给好好验一验。” 那妇人恭敬接过,“是,奴婢这就去。” 唐小婉等三人刚出了院子,突然听到身后有人道:“神医留步。” 是陶立博追了出来。 果然不出所料,唐小婉嘴角一挑,转身瞅着他,故作不知问道:“什么事?” 陶立博拱手,恳切相求道:“内子身染怪疾,满城大夫皆无法断症,神医高明,还请出手相救。” “哦?”杜婉秋的情况,没人比唐小婉更清楚,但还是装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满城的大夫都无法断症?” 陶立博脸上露出几许忧愁,几许倦色,“是。” “这年头,有几个人敢他娘的吃饱了撑的生病啊,你们西伯侯府还真是有钱,一个不够居然病两个,哈哈哈,走,带我去瞅瞅。” “神医这边请。”陶立博苦笑,走在前边带路。 忠勇伯府的二小姐,如今的西伯侯世子夫人,杜婉秋,双十年华的模样,与其姐苏饮雪年岁相当,或许因为她们并非一母所生的缘故,姐妹俩长得并不像,通身气韵也是截然不同的,杜婉秋是典型的豪门少妇,在唐小婉和白芨白芍三人看来,她是远远比不上苏饮雪的。 杜婉秋容颜憔悴,半靠半躺在贵妇塌上,大热天的,身上竟捂着厚厚的被子,即便如此,唐小婉等人也能一眼看出来,她的肚子圆鼓得跟西瓜似的。 唐小婉故作惊讶,询问道:“世子夫人有孕在身?” 陶立博摇头道:“没有。” 唐小婉:“啊?” 陶立博愁眉紧锁道:“夫人的身子原本好好的,谁知,三天前的夜里,忽感不适,第二天腹部便高高隆起。这两日,我请动了太医院所有太医,以及满城名医,奈何无一人能诊断出夫人所患何疾。” 有个风华绝代的姐姐在前,各方面都要稍逊一筹的杜婉秋,便十分顾及自己的形象,尤其在钟情于姐姐的男人面前,尽管杜婉秋已经与陶立博成婚两年,可是,以如此古怪的样子面对他,仍觉得难堪至极,杜婉秋浑身不自在,低垂着头,双目隐含泪意。 “神医高明,还请出手相救。”陶立博说罢,深深一揖。 唐小婉点点头,上前把脉,又仔细检查了杜婉秋的大肚子,然后捏着小胡子,沉思不语。 杜婉秋心有如焚,又急又怕,用帕子捂了嘴,声音发抖的问:“神医,我究竟患了什么病?” 唐小婉犹疑不语。 见状,陶立博紧张问道:“神医?可是内子的情形不好?” 唐小婉严肃的道:“的确不好。” 杜婉秋攥紧了帕子,眼露绝望之色。 陶立博神色一黯,却仍然稳住情绪,“不知是何缘故?一点解救的法子都没有了吗?” 唐小婉沉吟道:“夫人的情况,虽棘手了些,可老子是什么人?天下就没有老子治不好的毛病!” 杜婉秋大喜,“神医当真能治?” 唐小婉道:“容老子回去琢磨两日。” 陶立博:“这” 唐小婉道:“不出十日,老子定能想到治愈夫人的大腹之症!” 男混蛋,女混蛋,皇上最混蛋! 亲自将唐小婉等三人送到大门口,陶立博双手抱拳,深深作揖道:“内子的病,还望神医多费心。” 白芍笑吟吟道:“看在钱的份儿上,我家先生必会尽力,世子爷宽心便是。” 陶立博愁眉不展,“救治三弟的三万两黄金,就按神医所言,十日后,我会命人送至四海楼潮音阁。” 唐小婉不屑的撇撇嘴,冲白芨使了个眼色,白芨眉头一扬,对陶立博道:“世子夫人的怪疾,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世子爷最好多备五万两黄金。” 陶立博不免吃惊道:“五万两黄金?” “世子夫人的病,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府上若拿不出钱,也没多大事,顶多世子夫人日后”唐小婉故意卖关子,欲言又止。 陶立博急忙问道:“她会如何?” 唐小婉轻巧说道:“死不了的,只是,做不了女人罢了。”对于一个女子而言,做不了女人,岂非生不如死? 陶立博面色晦暗,身躯抑不住了震了震。 白芨补充道:“我们家先生的规矩,不讲价。” 须臾,陶立博道:“我会想办法筹钱,只请神医一定要医好内子。” 唐小婉盯着他,瞧了半晌,忽然仰脖大笑,“世子爷果真情深意重!” 说罢,拂袖而去。 三人偷偷潜回醉梨园时,已是日落黄昏,主屋里,楼天籁和白薇白芷正有说有笑,苏饮雪端庄安静的坐在一旁,手里拿着荷包在绣,时不时插上几句话,气氛极是融洽。 “小姐,饮雪姐姐,白薇姐姐,白芷姐姐,我们回来啦!”唐小婉神采奕奕,双手负于身后,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身上的男人味儿十足,可惜多了几分痞气,显得整个人有点猥琐。 楼天籁吃着瓜子儿,抬头惊呼道:“哟!这不是唐大爷嘛!” 白薇和白芷相视一眼,双双起身,十分配合的上前行礼,“见过唐大爷。” 顿时,房间里欢声笑语连成一片。 白芨就站在旁边,苏饮雪拉了她的手,在身边坐下,“你们几个总算回来啦,可曾用过晚饭?” 见白薇冲自个儿点点头,白芨便不推辞,坐下答道:“在四海楼吃过回来的。” “从今往后,就是自家姐妹了,在我跟前,不用拘束,自个儿高兴就好。”楼天籁爬起来,倒了三杯茶,分别塞到唐小婉和白芍白芨手里。 白芍高兴的道:“咱还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有小姐亲自侍候我们喝茶。” 唐小婉心安理得,接过茶碗就喝了一口,“我们家小姐呀,不缺侍候的人,特意把四位姐姐从花月街挖过来,主要是陪她玩乐排遣寂寞的。” 白芍点头道:“走了一遭西伯侯府,我算是明白了,唐大爷所言非虚。” 白芨笑道:“可不嘛,好久没这么痛快的玩耍啦!” 唐小婉放下茶碗,蹭到苏饮雪面前蹲下,盯着她手里即将完工的荷包,赞叹道:“饮雪姐姐绣的玉兰花,真真是好看。” 苏饮雪不由笑了,抬手在唐小婉脑门上敲了敲,动作温柔,“说得好像从未见过似的,前阵子不还给你绣了一条玉兰手帕?” 唐小婉抱着苏饮雪的双腿,撒娇央求道:“好姐姐,这个荷包也送我吧?” 苏饮雪轻笑道:“好好好,送你。” 唐小婉抚摸着玉兰花瓣,心想,不知陶立博看见这个荷包,会是什么样的神情? 楼天籁托着小脑袋,兴致勃勃问道:“今儿个去西伯侯府,可见到世子夫妇了?” 白芍捂着嘴,一说一边笑:“见到了,那杜婉秋挺着个大肚子,怪物似的” 白薇扑哧笑道:“没有身孕的人,却大腹便便,想想就觉得好笑” 白芷道:“小姐好手段!” 楼天籁得意道:“这不过是个开场,好戏还在后头呢。” 白芨沉吟道:“倒是世子爷,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接人待物温和有礼,看着是个不错的。” 白芍道:“嗯,尤其对杜婉秋,可谓关怀备至。” 苏饮雪听着她们的话,停下手中活计,道:“陶世子为人,我还是了解一些的,他既钟情于杜婉秋,必然会对她好的。” 由于需要白薇四个帮忙,所以苏饮雪的情况,唐小婉已经对她们说明了,白芍不忿道:“没看出杜婉秋有哪点好,论相貌论气质论性情,远比不上咱家饮雪,陶世子的眼光绝对有毛病,居然选那女人不选咱饮雪!” 白薇道:“那种没眼光的男人,咱才不稀罕呢。” 白芷附和道:“就是就是,陶世子配不上我家饮雪。” “感情之事,从来只在两心相印。”苏饮雪出神的想了一会儿,苦涩一笑,摇摇头道:“都过去了,从前年少,痴心错付,如今我是苏饮雪,拥有另外一种人生。” 白芷瞧得心中堵塞,紧皱眉头道:“杜婉秋害惨了饮雪,咱们决不能轻易放过她!” 唐小婉冷哼道:“胆敢害我姐姐,杜婉秋的下半辈子,再不会有一天舒心日子好过。” 苏饮雪道:“我那个妹妹,心狠手辣,的确不是个好的,你们想要做什么,我不会阻拦,只一点,要小心行事,天子脚下,可别给自个儿惹了麻烦,那便不值当了。” 唐小婉拍了拍她的手背,“姐姐放心,我们有分寸的。” 楼天籁伸了个懒腰,笑嘻嘻道:“今后的日子,不会太无趣喽。” 正阳宫,御书房里。 西伯侯陶凯匍匐在地,声泪俱下,抑扬顿挫,滔滔不绝,控诉着楼天远的种种劣迹恶行。 刑部尚天远张口欲言,想要说几句实情来着,抬眼朝那龙塌上瞟了一眼之后,果断的闭上了嘴,接着,两眼发直盯着自己脚尖,神游天外。 御案上,各种奏折堆积,皇帝微生博晟正埋首其中,目不斜视的盯着手中的小册子,虽已过不惑之年,却仍然妖孽般的脸上,时不时出现某种可疑的荡漾笑容。 很明显,独宠皇后二十几年,受尽百般蹂躏的圣上,此时正在看某些博大精深的古籍,嗯,古籍。 “皇上,您要为老臣做主啊啊啊!”许久没听到上方的动静,就连旁边的楼天远亦一声不吭,西伯侯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貌似他被人无视的很彻底。于是,抬高了嗓门大嚎了一声。 微生博晟刚好翻到了美人出浴的那一张图,心情正激荡着呢,被西伯侯粗狂的嗓门这么一嚎,顿时什么美好的念头都都被打断,心里不爽的很,没好气的合上册子,冷冰冰的道:“那么依你的意思,是想怎么样呢?” 西伯侯陶凯道:“臣以为,楼尚书他至少” 没等西伯侯说下去,微生博晟便森森笑了起来,“爱卿,你们西伯侯府也算是百年侯门了吧?” 西伯侯陶凯愣了一愣,习惯性的拍马屁道:“承蒙圣上眷顾” “通过这件事情,朕忽然觉得,朕是不是着实太过眷顾你们西伯侯府了点?” 西伯侯陶凯好不容易憋出的一脸鼻涕泪,此刻全被汗水冲刷了下去,“圣上”靠哇,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越听越觉得不对头? 微生博晟龙威慑人,正色道:“爱卿,你必须给朕解释一下,你家老三为何会出现在花月街?朕听人说,你们家老三还是那儿的常客?” 西伯侯陶凯干笑,“小孩子嘛,气血方刚,交了几个狐朋狗友,难免荒唐了些是臣忙于公务,疏于管教,今后一定”正信誓旦旦说要改过,想起可怜的老三还躺在床上无法动弹呢,立马挤出了两泡浑浊老泪,“圣上啊,臣那可怜的儿,就算想要学好,只怕也没有机会了呀!楼尚书下手狠辣,毫不留情,打得老臣那不成器的儿子,手足皆断,骨碎如粉” 微生博晟头皮发麻,着实听不下去,一脸嫌恶,挥手打断:“行了行了,哭了半天,你不累朕都嫌烦!” 西伯侯捶着胸口,悲戚道:“伤在儿身,痛在臣心啊!” 微生博晟冷笑道:“别以为朕待在宫里,便什么都不知道,你家老三不学无术,花天酒地,整日里胡作非为,那些个欺压良民,鱼肉百姓的事儿,他可没少干。”若非碍于皇帝的身份,微生博晟最想说的其实是你儿子被打,活该! 西伯侯虎躯一震,冷汗涔涔。 微生博晟哼道:“你自个儿舍不得教训儿子,楼爱卿出手帮忙,也不全是坏事嘛。” 楼天远膜拜,“皇上圣明!” 出手帮忙?!谁要他帮忙?!简直欺人太甚!西伯侯憋了一肚子火,“小孩子胡闹,受些惩罚是应该的,但罪不至残!楼尚书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却是罪加一等,求皇上明断!” 微生博晟半晌没吭声,手里拿了一块上好的暖玉把玩,一脸怀疑的瞅着西伯侯道:“你们家老三,不会是跟你学的吧?” “臣、臣没有!圣上明察啊!”西伯侯急了,这哪儿跟那儿啊!他明明来御前告状的,怎么扯得这么远了?皇上泼污水的本事,果然是天赋异禀啊! “你儿子逛窑子被人揍了,不自己在家好好反省反省,却到朕面前哭哭啼啼,你也好意思?!朕都替你臊!”说着,微生博晟便变了脸色,龙爪狠狠拍在御案上。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西伯侯一头雾水,老泪纵横,“圣上,臣知罪,可是楼尚书他,去花月街比上早朝还勤”临死前,总得拖个人垫背。 “楼爱卿” 微生博晟刚开口点到名,楼天远便主动回话,铿锵有力道:“皇上,臣的情况,皇上再了解不过,花月街可说是臣的母家,所以,臣并不觉得常常回母家看看有什么错!再者说,有人欺负臣母家的人,臣又岂能坐视不理?!” 微生博晟若有所思,点点头:“唔,倒是应该。” 西伯侯悲愤了:“皇上,您不能一心偏向楼尚书啊!臣那可怜的儿子,现在还躺在床上,连太医都说,那是会落下终身残疾的呀” “皇上,据臣所知,西伯侯世子已经请了当世神医车前子过府,以车前子的医术来看,陶三少爷落下残疾什么的,只是西伯侯杞人忧天。” 西伯侯再也忍不住,暴跳起来,指着楼天远的脑门,愤怒大骂道:“楼天远,照你这么说,难道我儿子就白白给你打了?!还有没有天理王法!”骂完,记起这是在御书房,忙又跪倒在微生博晟面前,“求圣上替臣做主!” 微生博晟抚着额头,叹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朕真是好生为难唉哟哟,头疼,朕头疼唉哟哟” 楼天远:“皇上!” 西伯侯:“圣上!” 娘的,事到临头又装死! “万岁爷!”太监总管安明慌忙搀着皇帝躺下,回头对着楼天远和西伯侯,翘起兰花指,道:“陶侯爷,楼大人,不是奴才说,两位在御书房里大吵大闹,万一把皇上气出个好歹谁能担待得起啊!” 两人齐齐跪下,“臣罪该万死!” 微生博晟舒服的靠在榻上,断断续续呻吟着,有气无力道:“依朕看,不如这样,既然车前子神医能治好陶三,那么,楼爱卿你就干脆赔偿医药钱!” 楼天远道:“臣谨遵圣命!” 微生博晟睁开一只眼,瞟着西伯侯:“爱卿,你怎么说?” 娘的,他还能怎么说?!瞧皇上这态度,西伯侯算是彻底明白了,今儿莫说能把楼天远怎么着,没把自己搞栽下去就不错了!好歹,还算是赔钱了。 尽管西伯侯心里把微生博晟祖上十八代骂了个遍,可谁叫人家是皇帝呢?虽然心中百般不情愿,可还是只能认命,“但凭皇上做主!” 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楼天远究竟赔多少钱。 微生博晟:“那么,接下来楼爱卿一年的俸禄,就全都归陶爱卿所有。” 西伯侯差点爆粗口,楼天远一个二品官,一年的俸禄才几百两银子?!车前子神医可是问他们要了三万两黄金啊啊啊。 最重要的,皇上说的是接下来一年的俸禄,接下来一年,还不知道皇上会玩什么花样,把那几百两银子化为己有!也就是说,他们西伯侯府一个铜板都没捞到! 他跟楼天远杠了半天,到头来不过是往皇上口袋塞银子!想到这一点,西伯侯终于忍不住,眼前一黑。 “哎呀,侯爷,侯爷快传太医!” 接下来一连好几天,楼天籁都乖乖待在醉梨园,没有再偷偷溜出门,当然啦,这并不是楼天远的功劳,思想教育什么的,在楼天籁身上压根儿就行不通。 主要是,楼天籁比较忙。 装柔弱娇滴滴休养了一阵子,总该去给楼老太太请安不是?只是没想到,这个安一请,接下来的事儿就多了,没完没了。 各房的叔叔婶婶,哥哥弟弟姐姐妹妹侄子侄女一大堆,挨个儿厮见不说,还要礼尚往来。 轮番下来,楼天籁整个有些神情呆滞,回到屋里之后,四仰八叉的倒在塌上,唐小婉跳上去,用脚丫子踩她小屁屁,若换作是往日里,楼天籁早就生猛跳起,将唐小婉扑倒蹂躏,可现在,她却倒在那儿一动不动,没有一丁点反应。 苏饮雪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脸,轻叹:“可怜的小家伙” 这天,清晨去千禧堂请安时,很不巧的遇上了楼天然和楼天灵,然后,两姐妹就拉着楼天籁逛了一上午园子,下午又被楼老太太硬留下说话,直到吃完了晚饭才放她回来。 应付深宅大院里的这些女人,可比杀人放火为非作歹什么的要累得多。 楼天籁身酸体乏的趴在桌边,苦着一张脸叹气。美人爹怎么会出身在这么一个大家族里头呢?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晚上也没什么兴致玩儿了,泡了个热水澡,楼天籁便钻进被窝睡觉。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唐小婉溜进了屋里,趴在床边,推了推她的肩,“小姐、小姐” 楼天籁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被她这么搅扰,分外不爽,甩开她的手:“干嘛?” 唐小婉坐在床边,声音十分低落:“小姐,我郁闷,求安慰。” 楼天籁有气无力:“喔。” 唐小婉:“小姐,人家受刺激了。” 楼天籁:“喔。” 唐小婉捂脸:“人家不想活了啦,呜呜,求安慰!” 楼天籁:“喔。” 唐小婉:“”这是自动回复? 唐小婉干脆脱了鞋,钻进被窝里,挨着楼天籁躺下,不依不饶的推搡着,“刚才我跟白芍白芷她们一块洗澡,这才发现,原来她们的胸胸都那么大那么大啊啊啊啊啊小姐,你不知道,她们太坏了!嘲笑我没有胸胸!我要丰胸,我要丰胸!小姐,能不能配点丰胸的药给我吃吃?呜呜,我要胸胸!” 楼天籁往被子下面缩了缩,敷衍道:“矮油,她们瞎说的,你有胸胸的。” “是真的咩?” “嗯。” “哈哈,还是小姐最好。”唐小婉勉强找回了一点自信,开心得掀开被子,让楼天籁的脑袋露出来,又推了推,催促道:“小姐,你摸摸看嘛,人家是有胸胸的对不对!小姐、小姐,摸摸看嘛!” 拗不过,楼天籁没法子,只好将手伸进唐小婉的衣襟,一面摸索,一面疑惑的嘀咕:“咦?在哪儿呢?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良久良久,唐小婉没有出声。 突然,楼天籁只觉得耳旁一声尖啸,接着,便是唐小婉的嚎啕大哭:“呜呜呜,太打击人了!小姐你个没有良心的,太他娘的打击人了!呜呜呜你们都是女混蛋!呜呜” 唐小婉一面心碎哭号,一面窜下床,跌跌撞撞的奔出门去。 夜渐渐深了,整座园子都陷入沉寂。 黑暗中,有个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人影,幽灵般悄无声息的飘了出来。 在床前驻足,俯下高大的身躯,凑到楼天籁的颈项边,深深吸了一口甜美的女儿香气。 那人并不满足于此,于是,利落的解下腰带,脱掉漆黑的外袍,毫不犹豫的钻进了楼天籁的被子里,将她瘦弱的身子轻轻拥进怀里。 “宝贝儿,噢,我的宝贝儿,可想死我了。”那人怀抱着楼天籁,低低叹息着,十分用力的嗅着她身上特有的香气,同时,嘴巴也没闲着,亲吻着她的眉、眼、鼻,然后停留在在她的柔嫩唇边,一遍一遍,流连忘返。 修长的大手自腰间往上游动,动作熟练的滑到亵衣内,握住了令他想念已久的青涩蜜桃。 “唉,都好几个月过去了,怎么还是一点儿没长大?我的小宝贝儿,你快快长大吧”大手不断摩挲着,语气分外幽怨,“小蜜桃啊小蜜桃,还是这么点小,什么时候才会成熟啊” 楼天籁近几日精神衰弱,睡得并不安稳,从噩梦中惊醒后,感觉到那股熟悉气息和那熟悉的体温,便下意识的搂住那人的脖子,小脑袋往他怀里蹭了蹭,咕哝着:“大魔头” 怀里的小身体猛地颤了一下,然后飞快的贴紧他的胸膛,那人不由愣了一下,然后,爱怜的抚了抚她的后背,温柔安慰道:“宝贝儿又做恶梦了是不是?宝贝儿别怕,别怕,我在这呢” 唉,可怜的小宝儿,天天做噩梦,他不在身边的日子,她是怎么过来的? 楼天籁委屈的呜咽着,“嗯。” 慢慢的,迷糊散去,逐渐清醒过来,楼天籁察觉到不对头,眉头一皱,当即狠狠一脚踹了过去:“舒姝你个死不要脸的王八蛋!” 对于她的暴力,舒姝早已经习惯,毫不费力的就夹住了她的腿,顺便扣住了她那两只凶狠的利爪,“宝贝儿,别翻脸翻得那么快嘛。” “混蛋!你不是在边城里嘛?!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楼天籁恼怒的挣扎着,奈何力量悬殊,这么多年以来,她从来都不是舒姝的对手。 魔头吃醋嫉妒恨 “我想你了嘛,挠心挠肺的想”舒姝紧紧拥着楼天籁,鼻尖蹭着她娇嫩的肌肤,嗓音低沉,饱含着浓烈的思念。 “你?!”楼天籁又气又恼,咬牙切齿骂道:“你们青蟒教不是正值多事之秋么?你现在跑出来,岂不是给了那些人可趁之机?!脑子坏掉了啊你!” 从边城到盛京,即便是一路快马加鞭,也要花费半年时间,大魔头他搞毛啊?! “这不是想我们家小宝贝儿了嘛让我抱抱,唔,让我亲亲等天亮了,我再回去收拾那些个黑心肝的!” 楼天籁哼道:“大魔头,你走开!” 见鬼,都离开边城那么遥远了,可恶的大魔头,竟还是阴魂不散! “走开?那可让我怎么活?我不”舒姝舔着她的唇,反反复复,怎么都不觉得腻。楼天籁气急,想咬他,他却趁机攻城略地,强硬的控制了她的唇、舌以及牙齿。 大手握着她的青涩的小蜜桃,如珍似宝,极尽温柔的摩挲,揉捏。 “混蛋!唔,不许摸胸胸!” 舒姝嘴巴忙碌着,手中亦不停:“它总也不长,我心里着急啊” 楼天籁拍打他钢铁一般的手腕,“侍候你的那些妖女,全都是大胸胸,你去摸她们呀!” 舒姝喜:“宝贝儿吃醋啦?” “才没有呢!你不是喜欢大胸胸咩?她们的就很大,不是很合你心意么?” “她们哪比得上我的小宝贝儿” “讨厌!” “宝贝儿,我想你,特别想你,想得都快疯了” “大魔头,撒娇是可耻的!” 一手捧着她的小屁屁,一手揉捏着她的小蜜桃,舒姝心满意足,“宝贝儿好甜啊” “唔,混蛋!滚开啊!” 舒姝对她的手段都太熟悉了,从最初的频频中招,各种惨不忍睹,到现在,基本能够完全掌控。 在舒姝怀里,楼天籁的那些尖利无比的爪牙,全都没有了用武之地。 楼天籁无法动弹,于是,决定不再白费力气,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继续睡觉。他爱咋咋地,都摸了好几年了,腻不腻啊?!反正腻她腻了!刚开始的时候,对于他的抚摸,还挺敏感,现在几乎一点感觉都没有。 舒姝不依,“宝贝?怎么不理我了?” “搅人睡觉是不道德的,大魔头,你打哪儿来,就滚回哪儿去吧。”楼天籁声音软软的,懒懒的。 舒姝在她耳边蹭蹭,吹出热乎乎的气息,“好几个月不见,宝贝就不想我?” 楼天籁:“看见你就烦。”她有美人爹和哥哥,还有饮雪姐姐和小婉,便已经足够了,谁也不想。 “宝贝”尽管早料到她会这么说,舒姝心里仍免不了有些郁闷。 老不死的留给他一大堆麻烦,这段日子他都快烦死了,现在抱着她瘦弱温软的身子,只觉得那些烦闷全都烟消云散。 “宝贝,我很快就要回边城了。” “哦。” “宝贝要记得想我。” “哦。” “宝贝要乖,不许跟别的男人过分亲近,不许跟别的男人搂搂抱抱!”说到这里,舒姝极少见的严肃了起来。 “哦。” 见她态度敷衍,舒姝气闷,扳过她的身子,在她唇上狠狠咬了一口,以示惩罚。 楼天籁本来差不多快睡着了,被他这么咬,一下子痛醒,怒道:“大魔头你想干嘛?!” 娇唇上有血珠泛出,舒姝用舌头一点点舔了干净,温柔的道:“宝贝要听话,不许跟别的男人亲热。” 楼天籁瞪眼,赌气道:“我就跟别的男人亲热了,肿么了?” 舒姝轻描淡写道:“哦,那我去杀了他。” 楼天籁推了推他,无所谓道:“你去呀。” 舒姝冷笑:“是那个郦师白?” 楼天籁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路边青那个死人头,就知道告状!” 舒姝周身散发出冰冷的气息,“怎么?宝贝儿舍不得我动他?” 听说她跟郦师白在一块的时候,两人十分亲热,且还孤男寡女的同处一室过夜。更要命的是,他的宝贝儿居然还亲了郦师白好几次!她可从来没有主动跟他亲热过! 楼天籁心里忽然滋生了一个邪恶的念头,“大魔头,你去杀了郦师白吧。” “嗯哼?” 楼天籁催促道:“你去杀了他吧,他就住在丞相府,不远,出门右拐右拐再右拐。” 舒姝盯着她瞧了一会儿,然后眯了眼,笑道:“宝贝儿是想要我跟他相互残杀?” 矮油,她的意思居然有这么明显?楼天籁假装没听懂,迷惘的眨巴眨巴眼睛。 舒姝很惆怅:“宝贝,你就这么讨厌我?” “大魔头”楼天籁忽然眼泪汪汪,神情委屈,小脑袋在他怀里拱了拱。 大魔头很心碎,“怎么了?” 楼天籁抽噎道:“路边青有没有告诉你,那天晚上,我跟郦师白待在柴房里都做了些什么?” 舒姝蹙眉:“什么?” 楼天籁扑到他怀里,瓮声瓮气的道:“他戳我。” 舒姝不解:“” 楼天籁的小手往下滑,在他大腿根部顿住,指尖碰了碰中间的那玩意儿,声音极低,极委屈的补充道:“就用这个戳的。” 舒姝狠狠抽了一口冷气,正准备从床上跳起来之时,忽然想到了什么,眯眼盯着楼天籁,怀疑道:“宝贝儿说的可是真的?” 楼天籁发下毒誓:“我若是说了假话,就让美人爹从此不能人道!” 美人爹在她心中是什么分量,舒姝再清楚不过,那么,也就是说,郦师白那贱人真的把她难怪她迫不及待的要他去杀了郦贱人。 难怪路边青说,她自那日打黑邙山回来后,就一直精神恹恹待在府里,原来是被摧残了。 舒姝心疼,疼得丝丝抽气,大手顺着她的小蛮腰滑到臀部,动作轻柔的抚了抚她的小屁屁,无限怜惜道:“宝贝儿,还疼吗?” 他精心呵护了那么多年的小宝贝,自己忍啊忍啊忍啊忍得上火脸上长痘,都舍不得吃,如今,一个不慎,却被郦师白吃干抹净。 这口气若能咽下去,娘的他还算是个男人吗! 楼天籁疑惑:“疼什么?” “那个贱人戳的这里还疼吗?”舒姝抚着她的小屁屁,温柔问道。 楼天籁皱眉,指着自己的脸蛋,撅嘴道:“他戳我脸。” “”舒姝怔愣片刻,惊喜万分问道:“也就是说,他没戳你这里?” “没。”楼天籁摇摇头。 楼家小籁是个好孩子,知道什么谎话该说,什么谎话不该说。 舒姝狂喜,抱着她猛亲一通,“哈哈,那就好,我终于放心啦。” 楼天籁哇哇哭了,“我被他欺负了,你很高兴吗?混蛋” “没没没,宝贝别哭嘛”舒姝打了鸡血似的,格外有激情,耐心的一颗颗吻掉她脸上的金豆子。 楼天籁别过头,不理他,气愤道:“那你说你放心什么?你觉得他戳我脸还不够咩?是不是还要继续戳哇?” 舒姝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散尽,宝贝儿虽然没失身,但是郦师白那贱人戳到她说明了什么?说明那贱人对他的宝贝心存不轨! 胆敢对他的宝贝图谋不轨,都去阎王殿报道吧! 睡意来袭,楼天籁打了个哈欠,“我要睡觉了,大魔头你回吧。” 舒姝在她脸上吧嗒亲了一口,“睡吧宝贝儿。” “讨厌!你在这里烦我,我怎么睡?”楼天籁嫌恶的皱起了眉头。 楼天籁知道,她与舒姝分别半年多,此番相见,大魔头必定要在她身上狠狠啃一通的,方才那些不过是道开胃菜。 “我抱着你睡。” “不要!这样我睡不着。” 舒姝死皮赖脸不撒手,“就一晚上。” “讨厌。” “宝贝儿,唔。”舒姝抱着她,又开始亲,又开始摸摸了。 这样下去,她还怎么睡?!困死了啦!真讨厌! 楼天籁眼珠子滴溜溜的转,蓦地,嘴角扯出一个邪恶的弧度。 过了许久,楼天籁睡熟了,舒姝满足的抱着她,时不时亲吻她一下,却听她梦呓道:“郦师白唔,郦师白长得最好看啦呵呵,偶喜欢” 大魔头面上罩了一层寒霜。 “郦师白,你答应过我的不许赖皮郦师白小白白嘻嘻嘻你长得真好看,偶喜欢唔,让偶亲一口矮油,别跑嘛,偶说话算话咕,就亲一口嘛” 楼天籁主动伸出双臂,紧紧地抱着舒姝,砸吧砸吧嘴,淌着口水,在他健硕的胸膛上吧唧啃了一啃。 他家宝贝儿居然把他当成了郦贱人?!大魔头七窍生烟。 没多久,轻轻下了床,披上外袍,飘然而去。 这时,楼天籁睁开眼睛,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捂嘴窃笑。 大魔头这是杀人去了吧。 反正郦师白貌似很厉害得样子,让他跟大魔头相亲相爱相残相杀应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吧? 嗯,肯定不会有事。 清晨,苏饮雪像往常一样早起,来到楼天籁的卧室,唤小懒猪起床。 被唐小婉和大魔头一番搅扰,再加上噩梦连连不断,楼天籁一宿没睡好,此时脑袋昏昏沉沉,难受极了,往床内侧缩了缩,娇气的嘟囔:“唔,好困。” “天籁,该起来给老太太请安啦。”苏饮雪坐在床边,耐心哄道:“要么,等请安回来之后再补觉,好不好?” “不好。”楼天籁不满的往被子里拱了拱,迷迷糊糊耍赖道:“就不起来,就不请安偶讨厌那个老太婆”越说,越觉得这些日子过得委屈,攥紧了被子,声音里带了一丝哭腔道:“呜呜,她们折磨偶偶都瘦了” 苏饮雪无奈,笑着摇了摇头,“你这爱偷懒的小家伙” 见天色已着实不早了,略思索,便轻手轻脚出了屋。 院子里,王氏面前摆着一个大澡盆,正拿着刷子给红眼狼和白眼狼洗澡刷毛。以往在边城时,这些事都是楼天籁亲力亲为的,现如今只能全权交给王氏。 苏木和苏叶立在一旁,给王氏打下手。 苏叶弯腰瞧着,不禁笑吟吟赞叹道:“红眼狼和白眼狼,真是威武极了” 苏木低声道:“若是哪天,能带它们出去遛遛就好啦。” 苏叶扑哧道:“你是想狐假虎威吧?” 苏木得意的道:“那可不,到时候,看谁敢欺负咱” 在唐小婉的带领下,苏木苏叶麦冬麦芽几个小丫鬟,已经跟红眼狼白眼狼混熟了。 两匹狼通人性,不会攻击自己人,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几个小丫鬟非但不再害怕,反而主动与它们交好。 “饮雪姐姐”一抬头,瞧见苏饮雪一瘸一拐的向这边走来,苏叶连忙跑过去搀扶。 王氏放下刷子,擦擦手迎了过去,“饮雪,可是有什么事情?” 苏饮雪微微笑道:“天籁她呀,老毛病又犯了,不肯起床,麻烦玉婶去千禧堂跑一趟,就说天籁身上有些不舒服罢。” 玉婶笑,“成,我等会就去,咱们小姐能坚持这么些天,已经很不容易了。” 苏饮雪点点头,“我看天籁是真的累着了。” “大院里头规矩多,倒是难为她了。”王氏想了想,叹道:“不过,磨磨性子也不是什么坏事。” 直到午饭后,楼天籁才打着哈欠从被窝里出来,洗漱的时候,听到白芍白芨和白薇在说闲话。 白芍:“哎,我刚听玉婶说,昨天夜里,郦丞相遇刺了” 白薇:“郦丞相又遇刺了?” 白芍:“是啊,据说这次动静还不小。” 白芨:“这种事情,动静能小得了嘛” 白芨:“据说那些刺客来头不小呢” 白芍:“身居高位的人,就是危险,啧啧,今儿遇刺,明儿遇刺,天天遇刺,总有一天会被刺死” 白芨:“郦丞相这事儿,恐怕不只是身居高位的关系吧?你们不知道么,郦丞相的身世很不一般哦” 白芍:“不一般?多不一般?皇上的私生子?” 白薇:“若是皇上的私生子,皇后娘娘会对郦丞相那么好?简直比对太子爷还要好嘛。” 白芍:“莫非是皇后娘娘的私生子?” 白薇:“” 白芨:“除了私生子之外,你脑子里还能装点别的吗?” 聊得正带劲,忽然间,楼天籁顶着一头鸡窝似的乱糟糟的头发,游魂似的出现在她们中间,脸洗了一半,水珠还未及擦,就那么湿漉漉的一脸呆滞的望着她们,道:“你们说,谁遇刺了?” 白芨吓一跳,下意识跳开一步,拍着胸脯答道:“是郦丞相。” 白薇疑道:“怎么了?” 楼天籁嘴角小抽了一下:“没死吧?” 白芍:“反正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传出死讯。” 唐小婉精神萎靡的趴在一边,听到这番问对,斜眼瞅向楼天籁,“小姐,这事儿八成又是你干的吧?” 白薇等三人闻言,惊得张大了嘴,她们到底跟了一个什么样的主子? 楼天籁揉揉一团糟乱的脑袋,淡定反驳道:“胡扯!我跟郦师白可是共患难过的,怎么会干这种事情呢?” 唐小婉嗤道:“装,装吧你就,恩将仇报的事儿你干得还少啊?” 楼天籁死不承认,“那你倒是说是,我有什么理由要刺杀郦师白?” 唐小婉觉得好笑:“你杀人需要理由吗?” 楼天籁:“” 白薇白芍几个纷纷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楼天籁。 楼天籁的目光落在唐小婉那平板似的胸前,诅咒道:“说我坏话的姑娘,胸胸一辈子都长不大。” 真歹毒!唐小婉双手捂胸,恨恨地冲她龇牙咧嘴做鬼脸。 楼天籁问道:“哥哥散朝回来没?” 白芷道:“这时辰,该差不多了吧。” 楼天籁吩咐道:“打发个小丫头去金橘园瞧瞧,若是回来了,让他过来一趟。” 楼天籁打了个哈欠,重新去洗脸了。 郦师白不会真出了什么事吧?她让大魔头去杀郦师白,本意可不是想要郦师白去死,一方面只是想看看他们俩谁更强,她也能瞧瞧好戏,娱乐娱乐;另一方面嘛,是大魔头老缠着她,她没法睡觉,只得用郦师白为借口打发大魔头;最重要一方面,是想借此打发掉路边青一伙儿人 万一郦师白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仅因为她要睡觉而导致一国丞相毙命,嘿嘿,嘿嘿,那多不好意思啊。 洗漱完毕,正在吃饭的时候,楼天远匆匆的过来了。 “妹妹,你找我有事?” “也没什么事情,主要是我想哥哥了。”楼天籁牙齿咬着筷子,脸上堆着可爱的笑容,看起来甜美乖巧,“哥哥吃午饭没,要不要一起吃呀?” “天籁想哥哥了啊?”楼天远只觉得受宠若惊,心里暖呼呼的,坐到她对面,点点头,“好,咱们一起吃午饭。” 白芨抢着给心目中的好男人送上碗筷。 楼天远舒展了眉目,心情愉悦的道:“听说这几天你挺乖的,不是陪着老太太,便是跟各位姐妹在一块?” 提起这个楼天籁吃饭都没了胃口,苦着一张脸道:“哥哥这是在表扬么?” “当然,女孩子就是要乖一点才好。”楼天远笑容和煦,忽地,想到了楼天灵几人平日里的作风,便补充道:“咱们家这几位姐妹,与你的性子相距甚远,想来你跟她们相处,并不会觉得有多么愉快吧?” 昨天累得要死,回到醉梨园之后浑身乏力,连话都懒得说,直到此时,睡足吃饱楼天籁才有劲抱怨:“都快烦死了啦,我最讨厌虚伪的人了,她们就会聊什么衣服首饰啊胭脂水粉啊还有刺绣啊尤其爱卖弄文采,昨儿个还拉着我一起作诗呢。” 楼天远表示十分好奇,“那么,天籁可有作诗?” “被逼着作了两句。”被问到这个,楼天籁眼神闪躲,四下里乱飘,“作完她们脸绿了。” 楼天远眉头一扬,“被你的文采惊倒?” 呃,楼天籁有点儿心虚,闷头嗯了一声。 楼天远颇有兴致的道:“你作的什么诗?说出来哥哥听听?” 楼天籁咳嗽:“呃,哥哥,吃饭吃饭” “怎么了?不肯说?”楼天远给自己夹了菜,一面吃,一面道:“那我到时去问四妹妹五妹妹她们好了。” 楼天籁惊,“哥哥!” 楼天远觉察到某些端倪,笑道:“怕什么,说出来也让哥哥品品呀。” 楼天籁讪笑:“真要说咩?” 楼天远:“说。” 楼天籁:“人生自古谁无屎,谁人大便不用纸。” “噗!”楼天远华丽丽的糟蹋粮食了。 “喷啥喷,多押韵啊!”楼天籁翻白眼,撇撇嘴。 “是是是,押韵,非常押韵”尚书大人拍着桌子,差点没笑晕过去。 楼天籁羞愤得直跺脚,“哥哥不许耻笑人家!” “不耻笑,不耻笑,哥哥怎会耻笑天籁”楼天远笑得满面通红,“我家妹妹,果然不同凡响!” 楼天籁气呼呼的,扔掉碗筷,跑到墙角蹲下,捂了脸咕哝道:“坏哥哥,欺负人我不跟坏哥哥玩儿了。” 楼天远笑了好一会儿,方才平复下来,走到墙角,一条胳膊就将小家伙抱了起来,“哥哥笑,是觉得天籁聪明可爱。” 楼天籁嘟嘴道:“是这样嘛?别以为我会轻易相信你的话。” 楼天远将其放回座位坐好,“当然是,有天籁这样的妹妹,哥哥很骄傲。” 楼天籁听了这话,总算满意了,重新动筷用餐。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楼天籁心虚的问起正事,“哥哥,听说郦师白遇刺了?真的吗?” 楼天远神色一黯,“确有此事,就昨天晚上。” 楼天籁:“郦师白他怎么样了?受伤了吗?” 楼天远眯了眼,“妹妹为何这么关心他?” 楼天籁忙解释道:“矮油,他不是你的好朋友咩?” 不知想到了什么,楼天远叹了口气,道:“听说是受了伤,今天没有上早朝。” 楼天籁:“严重么?” 楼天远摇摇头,神情黯然,“不清楚,散朝后本想去看看他,但是被挡了回来,傅明朗说,丞相府近日内拒不待客。” 丞相自残博同情 楼天籁不免有些吃惊,“连哥哥都不见?” “可不是嘛。”楼天远放下筷子,擦了擦手,叹气。 楼天籁沉默了一下,问道:“传御医了?” “嗯,那三位御医到现在都还在丞相府里。”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到,楼天远甚是担忧。 楼天籁不吱声了。 楼天远皱了眉头,忧心忡忡喃喃道:“看丞相府那般情况,这次似乎还挺严重唉,希望他能度过这一劫。” 矮油,貌似闯祸了,不过,大魔头真有那么厉害么?她感觉,郦师白应该挺有实力的嘛。楼天籁偷偷吐了吐舌头,想起方才白芍她们的闲聊内容,不禁问道:“哥哥,郦师白是不是常常被人刺杀?” 前些天在黑邙山就遇到了一拨蒙面人,看起来,来头还不小,也不知郦师白究竟得罪了什么样了不得的人物。 “嗯。”楼天远有点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些什么。 楼天籁好奇道:“为什么呀?” “卑鄙无耻,人品太差。”楼天远不想与小家伙说起那些复杂的事情,在他心中,小家伙就应该过着简简单单、快快乐乐的生活。 他既不愿说,楼天籁也不再追问,来日方长,有些事情迟早会了解,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郦师白究竟怎么样了? 若换作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郦师白是哥哥的好友,万一情况很糟,那她会内疚的,真的。 兄妹俩聊了一会儿,楼天远还有公务要处理,于是离开了醉梨园。 稍后,王氏带了消息来,说是西伯侯世子夫人杜婉秋的情形愈发不好了,世子陶立博正四处寻找车前子神医的下落。 唐小婉正为自己的身材发愁,哪有心思理会那些不相干的人,气吼吼道:“不见!老子巴不得那个女人早点死!” 白芨自是知道她为什么烦躁,掩嘴偷笑道:“玉婶说了,那个陶世子愿多付一万两的黄金哦。” “多付一万两黄金?”不提还罢,唐小婉一听到这句,顿时就炸毛了,“靠!王八蛋!他真就那么爱杜婉秋?!亏得我饮雪姐姐因为他、因为他九死一生要见我是吧,好,老子这就去宰了他!” 白芨忙一把拉住她,“急什么,咱小姐不是说了嘛,要慢慢玩死他们。” 唐小婉狠狠一屁股坐下,拍着桌子骂道:“看他长得人模狗样的,眼睛是瞎的吧,咱饮雪姐姐哪里比杜婉秋差了?啊?你们说说。” “姐姐我阅人无数,还真没见过比咱饮雪长得更好看的女子,国色天香也莫过于此啊!”白芍猜测道:“那个陶世子,大概是自惭形秽,觉得配不上饮雪,于是退而求其次。” “噗!”白芨捂嘴。 她们几个在这闲话,津津有味。楼天籁一个人待在屋子里折腾药箱,挑了几瓶觉得可能会用得着的药,装进荷包里。 吃过晚餐,待天黑之后,楼天籁便换上黑色劲装,扎了个马尾,一身利落的出门了。 临走前,笑眯眯望着唐小婉和白芷几人,“园子就交给你们了,若有人找我,嘿嘿嘿,知道该怎么做吧?” 白芷道:“我现在有些明白了,为何小姐会买咱几个作丫鬟。” 白芨早就悟了,七个字总结道:“迎来送往挡瘟神。” 楼天籁很顺利的溜进了丞相府,按理说,郦师白经常被刺杀,府里应该戒备森严才对,可是,怎么没见到有多少守卫呢? 貌似有点不寻常,楼天籁停下脚步,四下里乱瞄,或许,有可能是隐身在暗处?可是她却一点察觉不到诶,看来那些暗卫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啊。 呃,她只是来探病的,那些精英暗卫不会把她当刺客然后杀无赦吧? 楼天籁可不想就这么无辜的被宰,于是,站在某座院子的围墙上,冲着黑暗处挥手啊挥手,嚷嚷道:“嗨,暗卫哥哥们,大家好,我叫楼天籁,我是郦师白的朋友,特意带了药来探望他的,别杀我喔。” 反复喊了两嗓子,确定人家能听见,于是,才放心的跳下墙,寻主院而去。 黑暗中,有人忍将不住,噗的一声笑了。 丞相府很大,楼天籁找了半天也没搞清楚哪个是主院,见有小厮朝这边过来,想去问问,又怕人家说拒不待客什么的,因此,选择突然跳过去掐住人家脖子,逼问道:“你们家丞相在哪?” 小厮受惊,哆哆嗦嗦指了各方向。 楼天籁记下后,一记手刀劈向人家后脑,待小厮瘫倒在地之后,便朝主院方向而去。 待楼天籁走远之后,原本昏倒在地的小厮忽然坐了起来,满脸的怨怼,揉着后颈嘀咕道:“哎,主子爷这玩儿的是哪出啊?好端端的,捅自个儿两刀变态啊” 丞相大人与舒大魔头两虎相斗,都受了些皮外伤,后来不知怎的,丞相大人愣是将自个儿身上的小伤划拉成了大伤难道,就是为博取这个小姑娘的同情心? 这时,头顶上有个声音幽幽接话道:“很明显,咱主子爷春心荡漾了。” 小厮抬头一瞧,只见江宽坐在屋檐上。 “莫非咱主子爷看上这姑娘了?可她才这么个小不点!”小厮想来想去,表示无法理解,碎碎叨叨,“皇后娘娘给挑了那么多千金小姐,咱主子爷一个都没瞧上,怎的竟然竟然不会吧?咱主子爷难道就喜欢这么嫩嫩的?” 江宽仰面望月,叹道:“重口味啊重口味。” 想必这就是郦师白的房间了吧。 楼天籁稍微打量了一下,房间宽敞干净,布置得简单雅致,倒也符合他本人的气质。 空气中飘荡着药味,还有一丝丝她最熟悉最敏感的血腥气,楼天籁咬了咬唇,郦师白真的受伤了? 有些忐忑的进了卧室,转过那张精致大气的屏风,楼天籁一下子顿住。 是烧了地龙的缘故,卧室里温暖如春,楼天籁鼻尖上沁出了点点汗丝。 郦师白就那么躺在美人榻上,看样子好像是睡着了,与往日里相比较起来,他的脸色略显得有些苍白,那有着漂亮弧度的嘴唇,也有点干干的,起皮了。松松散散的衣襟下,露出了白色的绷带,雪白的绷带上还有若隐若现的血迹。 原来,他是真的受伤了啊。 楼天籁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那儿,望着他,想着初见时,他搂着她对她说的话。 不要再杀人了,若是一定要杀,我帮你杀。 黑邙山下,他陪她玩,陪她胡闹,并承诺。 我便做天籁手中之刀,又何妨? 此时此刻,他就那么躺在那儿,无声无息的,就像死去了一般。 不知怎么的,心里忽然有些难过。 这是以前,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 良久良久,楼天籁才挪着步子,朝美人榻走过去。 楼天籁站在美人榻边,踌躇半晌,终是俯下身子,在他耳边轻唤,“郦师白,郦师白” 想是睡得熟了,郦师白没有反应。 或许是因为有伤在身的缘故,衣衫宽大,松散的挂在身上,楼天籁毫不费力的,就解了郦师白的衣带,拉开来,想查看他的伤势。 从绷带上的血迹来看,约有两处伤口,只是不知道伤得深不深,有没有伤及脾脏?楼天籁探向他的手腕,准备号脉,不想,自己的手腕却被握住,还未来得及吃惊,腰身已被搂住,一阵天旋地转后,她被压倒在美人榻上。 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俊颜,楼天籁瞪大了眼睛,“郦师白,你没有睡着?” 郦师白唇角弯弯,似笑非笑,“你再不来,我真要睡着了。” 楼天籁怔然,“你知道我会来?” 郦师白摇摇头,“只是想碰碰运气。” “呃,那个,听哥哥说你遇刺了,所以,我带了些疗伤圣药来探望你。”楼天籁心里有点儿发虚,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略垂下头,冷不防,被他胸前那一道道深浅不一伤疤吸引,大多都已经很淡了,想必是年代久远的缘故,这个权倾朝野的男人,以前都经历过些什么? “郦师白,你没事吧?” “天籁觉得呢?” “” 楼天籁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那些伤疤,轻轻地,慢慢地,一道一道抚过去,好似是想抚平它们。 触电一般,郦师白禁不住身躯一颤,赶紧握住那只仿佛有着魔力一般的小手,长长地呼出一口粗气,压低身体,鼻尖贴着她的鼻尖,“你这是在挑逗我?” “啊?”楼天籁懵懵抬头,樱唇轻轻擦过他的唇。 郦师白:“嗯?” 楼天籁很认真的道:“我没有。” 郦师白:“” 楼天籁盯着他精壮的胸膛,小声问道:“郦师白,你是不是经常受伤?” “从前是,现在要好些。”郦师白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往事已然消散。 楼天籁垂眸,沉默良久。 卧室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俩的呼吸声。 怕碰到他的伤口,楼天籁不敢动作太大,只是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在他胸前戳了戳,“你没事我就放心啦,郦师白,我该回去了。” 丞相大人明显不悦,“这就想着要走?” “哥哥说,女孩子不能夜不归宿,我是偷偷溜出来的,万一被哥哥发现,他会骂我的。”关键时刻,将楼天远拖出来当挡箭牌。 “是吗?” “嗯嗯嗯。” 郦师白沉默着,半晌没有说话,像笑又不笑。 两人近在咫尺,鼻息交错。 楼天籁作娇羞状,低着头,心中难免有些忐忑。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大魔头那家伙,不会无良的将她招了出来吧? 白皙俊秀的手指捻着她枕边的发丝,好像这是一件多么有意思的事情似的,郦师白做的很认真,许久,方开口道:“天籁,你很希望我死吗?” 大魔头果然将她招出来了!混蛋,杀人就杀人吧,干嘛要道出前因后果!? 楼天籁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一点都不希望你死!你若死了,哥哥会伤心的!”她才不要看到哥哥难过。 听到前面一句时,郦师白眼角流露出一丝笑意,可听到后面一句时,整张脸都黑了,“就因为怕楼郎伤心,所以才不希望我死?” 啊!貌似这么说挺伤人的,口误啊口误,楼天籁讪讪的吐了吐舌头,“不是不是啦,就算没有哥哥,我也不希望你死嘿嘿嘿,你这人其实还挺好,真的。”后面这句,说得有些干巴巴。 看着她那粉嫩的小舌头,郦师白的喉结上下滚动,口里有些发干。 “是么?” “是,绝对是!” “舒姝说” 不待他说下去,楼天籁便急忙道:“大魔头那种混蛋的话能信么?能信么?能信么?!” 郦师白忍俊不禁,不知舒姝若听到她这么说,会作何感想。 “前些日子在黑风寨里,天籁都想将我卖到南风馆了,如今,要杀我也不奇怪。” 楼天籁撅嘴瞪眼,“郦师白你肿么那么小气,还记仇?!” 她倒好意思赖他记仇?郦师白哭笑不得,叹息道:“是你这小东西心肝太坏。” 楼天籁理直气壮,哼道:“你宁愿信大魔头的话,也不相信我,亏咱们俩还同生死共患难过。” 听她这意思,好像都是他的错?郦师白苦着脸,捂着伤口咝咝喊痛。 楼天籁急得小脸儿煞白:“喂?你伤口裂开了?” 丞相大人恬不知耻道:“我内伤。” 楼天籁别过头去,恼道:“你不相信我,不理你了。” 郦师白:“”他能信她吗?嗯? 楼天籁:“哼。” 郦师白:“” 楼天籁:“哼!” 郦师白:“” 楼天籁:“哼哼哼哼哼哼哼!” 郦师白无奈扶额:“你这个坏东西呀。” 见他似乎并没有真正怪她的意思,于是,楼天籁的心里偷偷松了一口气,“郦师白,你的伤还好吧?” 深邃的眸子微眯了眯,郦师白道:“舒姝比我伤得重。” 楼天籁:“噢,那就好。” 郦师白不解,以为她没听清,便重复道:“我是说,舒姝比我伤得重。” 楼天籁点点头,“我听清楚了。” 郦师白:“你不担心他?” “祸害遗千年,他死不了的。”楼天籁全然不以为意。 郦师白心情愉悦的放开她,坐起身来。楼天籁从荷包里取出五六个药瓶,一股脑儿放在他的身边,“我不知道你伤势如何,所以多拿了几样药,这是内服的,这是外用药,反正,都是特效药”最后,从一个白玉瓶里倒出两颗红色药丸,塞到郦师白手里,“这是救命药,唤作金风玉露丸,无论伤得再重,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能活命。” 郦师白大吃一惊道:“金风玉露丸?”是药神尹鱼宁的独门秘药之一!据说金风玉露丸治伤有奇效!药神尹鱼宁二十多年前就死了,现如今她的药,可谓是千金难求。 楼天籁没有察觉到郦师白的惊讶,低着脑袋,不断从荷包里往外掏药,“是啊,我就剩下最后两颗了,送给你吧。”平时都是捣鼓坑人的毒药比较多,治伤救人的药只偶尔制一点。 出手就是两颗金风玉露丸,倒真是大方,郦师白觉得甚是满意,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算你还有点良心。” “帮你把把脉。”楼天籁伸出手去。 郦师白不可思议的望着她,“你懂医术?” 楼天籁答:“会一些。” 郦师白道:“御医已经看过,死不了。” 看他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大碍,楼天籁放下心来,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脸怀疑的盯着他,“既然你没事,为何拒不待客?连哥哥都不见,还将三位御医留在丞相府里?”顿了顿,恍然明白了过来,“你这么做,就是为了、为了”为了等她夜探丞相府! 郦师白望着她,笑得极好看,“就是想知道,某个小姑娘是不是一点良心都没有?” “讨厌,人家很善良的。”楼天籁横了他一眼,嘟囔着表示不满,哼了一声跳下美人榻,“不打扰你休息了,我走咯。” “既然来了,陪我喝点酒罢,上回天籁说过的,想尝尝甜酒的滋味。”郦师白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裳,缓步来到桌边坐下。 桌上的几壶酒是早就准备好的,他根本就算准了她今夜一定会来!丞相大人好腹黑吖! 郦师白拎起其中一壶,斟了满满两杯酒,一杯留给自己,一杯放到对面的位置上,邀请道:“特意为天籁备下的,都是些酸酸甜甜的味道,想必天籁会喜欢的,尝尝看?” 楼天籁迟疑了一下,心想反正来都来了,蹭点酒喝喝也不错,于是,就在郦师白对面坐了下来。 端起酒杯嗅了嗅,是淡淡的果香,楼天籁眼眸一亮,小尝了一口,令人欣喜的是,这酒果然是甜的!有点像是苹果汁,却远比苹果汁好喝,清淡的酒精味儿,更为其添了一股醉人香。 郦师白微笑看着她,问道:“如何?” 楼天籁趴在桌边,惊喜点头道:“好喝。” 郦师白挽了衣袖,又给她换了另外一种。 楼天籁抿了一口,砸吧砸吧嘴,回味道:“这个也很好喝,好甜啊!我喜欢!” 郦师白唇边挂着一抹温柔笑意,“天籁喜欢就好。” 楼天籁握着精致的小酒杯,兴奋问道:“郦师白,这些甜酒都是你自己酿的吖?” 郦师白点头道:“嗯,就这么点爱好。” 楼天籁拍桌大笑:“啊哈,郦师白,你这个爱好非常好哇!” 丞相大人盯着楼天籁灵气逼人的双眸,问了一个一直耿耿于怀的问题,“天籁喊楼郎哥哥,叫老花花生哥哥,为何却总是连名带姓的称呼我?” 小家伙的嗓音又甜又软又糯,郦师白很喜欢她喊自己的名字,只是,与楼郎和老花对比起来,郦师白觉得楼天籁这样称呼他,未免过于生疏。 小家伙若能喊他‘郦哥哥’或者‘白哥哥’,那便最好不过了。 楼天籁捂嘴窃笑,瘦弱的肩膀,一抖一抖的。 郦师白疑惑:“嗯?” 楼天籁抿嘴笑,偏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敷衍道:“你的名字好听,我就喜欢连名带姓的叫你。” 郦师白又递了一杯酒给她,顺便十分平静的戳破了谎言:“天籁说假话。” 楼天籁先是品了一小口,接着便一饮而尽,嘻嘻笑道:“许多年前,第一次从美人爹口中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就觉得就觉得很好啊。” 郦师白不解道:“哪里好了?” 楼天籁眼珠子转了转,“呃,很亲切呀。” “哦?”丞相大人想不明白,他的名字,哪里亲切了? 楼天籁使出一贯的耍赖伎俩,急道:“就是很亲切嘛!就是很亲切嘛!” 丞相大人试图纠正引导,“我与天籁,是同生死共患难过的,如此直呼其名,岂不显得见外?” 楼天籁大眼眨巴,“倒是有个亲昵的,就怕你会揍我。” 丞相大人的胃口被吊起,“说来听听。” 楼天籁甜甜的冲他唤道:“伯伯!” 丞相大人脸色唰地黑了,“伯伯?” 楼天籁解释道:“郦师白,白白,伯伯” 丞相大人轻轻咳嗽了两声,“我与楼郎、老花是朋友,天籁该叫我哥哥。” 楼家小赖皮从来不是个听话的孩子,“伯伯!伯伯!丞相伯伯!” “”丞相大人很郁闷,伯伯?他有那么老嘛? “从今往后,我就叫你伯伯,好不好?好不好嘛?”楼天籁扭着小身子撒娇,用虽的是询问的语气,但却不容郦师白拒绝。 丞相大人内心憋屈哇,沉默半晌,终究是妥协的叹了口气。 “伯伯,是你父亲给你取的名字嘛?”楼天籁就喜欢酸酸甜甜的东西,一杯接一杯的喝,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酒,而并非果汁。 郦师白眼神微闪,摇摇头,“不是。”他的父亲?谁是他的父亲?那些个豺狼畜生,谁又有资格做他的父亲? 楼天籁脑袋晕乎乎的,不曾察觉他语气变得生硬,又问:“那,是你的母亲给你取的?” 郦师白还是摇头, “我自己,随便取的。” 丞相大人格外殷勤,一杯又一杯的给她倒酒,显然,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尚书苦逼被挑拨 楼天籁喃喃:“自己取的名字么?自己取的” 一个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给自己取名字? 郦师白身上的累累伤痕,嗖的一下浮现在眼前,楼天籁不由得想起,今晨问及哥哥,郦师白经常被刺杀之事时,哥哥那古怪的神情,楼天籁便清楚的知道,在郦师白的身上,必定有一段伤往事。 换一个名字,换一种人生。 那些酒虽很甜美,没什么酒精味儿,酒劲儿却很大,楼天籁贪杯多喝了些,脑袋有点昏沉沉的,听到郦师白的话,呢喃着,忆起许多久远的往事,突然间,泪如雨下。 郦师白恍惚了一会儿,再看楼天籁时,发现楼天籁竟然泪流满面,一下子慌了神,扶着她的肩,急切问道:“天籁,怎么了?怎么哭了?” “我以前的名字,也不叫天籁,叫什么来着?我已经记不起来啦”楼天籁脸上带着笑,眼泪却无声无息的,连接成串的滚落下来,啪嗒啪嗒,滴落在他的手腕上,“不过,我的名字不是自己取的那时候,我都傻啦,人家都说我是个小傻子,傻子哪里会取名字啊嘿嘿,郦师白,你知道是谁帮我取的名字吗?” 郦师白知道,楼天籁是醉了,想起伤心事了,于是,顺着她的话往下接,“是楼伯父给你取的名字吗?” “不是。”楼天籁摇头,忽然皱了皱眉,想起了什么似的,咧嘴笑道,“不过很好玩诶,美人爹将我从乱葬岗里捡回去的时候,问我叫什么名字,我说我叫天籁,美人爹一听,居然哭了,而且哭得很厉害,仿佛痛彻心扉,吓死我了郦师白,你说,他哭什么呀?这么多年来,我就见美人爹哭过那么一次,问他为什么哭,可他却不告诉我。” 据郦师白所知,楼易之收养她的时候,她才不过四岁,那么小的孩子,究竟有着什么样的遭遇,会让她记忆这般深刻?郦师白不自觉皱紧了眉头,“那么,是谁给天籁取的名字呢?” 楼天籁依然笑着掉眼泪,“是我师傅。” 郦师白:“天籁有师傅?”应该是教她医术的那个人吧。 “嗯。”楼天籁点头,眼泪掉得更急,伏倒在桌边,语无伦次,“都不要我了,都不要我了,既不要我,为何生我?既不要我,为何生我?他们宁愿死都不要我只有师傅可怜我没有师傅,就没有天籁,我想师傅,我想师傅和师姐,可是我回不去了,呜呜呜呜”说着说着,泣不成声。 “是在边城吗?天籁想回边城吗?”郦师白搂着楼天籁,将楼天籁的脑袋摁到自己胸前,让她知道,她是有人可以依靠的。 既不肯要我,为何生我?还是在很年幼很年幼的时候,他也曾不止一次的这般哭喊过。 楼天籁摇头,“不,不是是在、在我也不知道在哪儿了,想尽办法,就是回不去,呜呜呜,回不去了。” 楼天籁趴在他怀里,失声痛哭。 郦师白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瘦弱的肩膀,许久许久,怀里的人儿哭声渐渐小了,直到完全没了声息,只是偶尔哽噎一下。 郦师白小心的将她打横抱起,放到自己的床上,褪下鞋袜,给她盖上被子,坐在床边,用衣袖擦了擦她腮边的泪水。 静静地,坐了好半天,郦师白叹息一声,起身出了卧室,命人打了一盆热水进来。 送水的小厮,正是被楼天籁拦截的那个,趁着送热水的功夫,目光猥琐的偷偷朝卧室里瞄。 丞相大人:“千景,你很闲?” 小厮千景忙干笑摆手,“爷,我还有很多事要做。”说完,脚底抹油逃之夭夭。 郦师白关上门,转身回到卧室里,绞了热帕子,坐到床边,仔细的将楼天籁脸上的泪痕一点点擦干净。 本想着,今晚能将她留在丞相府里,让舒姝去楼府醉梨园时扑个空,气气他,没想到,如今人是留下了,却是这般的情形。 看着楼天籁哭红肿的眼睛,郦师白心里很难过。 拐过回廊,小厮千景屁颠儿屁颠儿奔到江宽江锦江桓三人面前,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兴奋咋舌道:“在床上在床上呢!真没想到,咱主子爷竟会这么直接!哎哟喂,老牛吃嫩草啊!” 江宽挑起眼皮,“我就说屋里面有动静吧。” 江锦笑得yin荡荡,“我还看见咱主子爷把那小丫头压倒在榻上呢,鼻对鼻,嘴对嘴,胸对胸” 江桓摸摸头,“明明听见的是哭声嘛。” 江宽白了他一眼,“你也不想想,人家小姑娘那般娇嫩,咱主子爷又是长旱逢甘霖,还不得如狼似虎把人家生吞活剥糟蹋个够呛” “没错没错,就是宽哥说的这样。”小厮千景道:“你们是没看见啊,那小姑娘被主子爷折腾得都起不了床了!” 江桓皱了皱眉头,“可是,主子爷不是有伤在身么?”尽管没伤到要害,但也不轻啊。 江锦:“有伤在身算什么,就是断手断脚,该上还是得上啊!” 小厮千景有点担忧,“跟舒姝抢女人,不太好吧?那厮可不是好惹的啊,难道以后咱丞相府要天天上演昨夜的血腥戏码?” 江宽:“都已经杠上了,若不把他的女人抢过来,咱不是太没面子了吗?!血腥就血腥,谁怕谁!” 江锦附和道:“是极是极,既然杠上,就非抢不可!纵是主子爷不抢,咱也必须得抢!” 江桓沉吟道:“也对,不抢白不抢。” 大概是陷入梦魇,眼角处,时不时还会有泪珠滴下,楼天籁的身子缩成一个小团。 黑暗中,郦师白坐在桌边,面对着大床,一杯接着一杯,喝了一夜的酒。甜美的果子,酿得甜美的酒,喝在嘴里,竟是那般的苦涩。 翌日中午,小厮千景和江宽江桓等又开始在外面飘荡。 江锦:“啧啧,昨晚究竟是有多激烈啊,到现在还起不来?” 江宽:“不会是想连战三天三夜吧?” 江桓:“主子爷的身体受得了么?该换药了吧。” 小厮千景犹疑着,“那我到底要不要送点饭菜进去呢?” 江锦:“咱还是晒晒太阳喝喝茶吧,主子爷若有吩咐,会吱声的,用不着你们在这瞎操心,省得扰了他的好事儿,到时罚你们去搬砖头。” 直到下午,楼天籁才幽幽醒来,翻了个身,就看到郦师白坐在对面,正望着她。 懵了一会,方慢慢记起这是在哪儿。楼天籁只觉得头很沉,嗓子里又干又疼,眼睛又涩又涨,很不舒服。 “你醒啦。”估摸着她大概会在这时候醒来,特意让人备好了醒酒汤,郦师白端到床边,递给她,“喝了它会好受点。” 楼天籁迷惘问:“伯伯,我是不是喝醉了?” 郦师白:“是。” “我喝醉之后,那个,没瞎闹腾吧?”楼天籁这是第一次喝醉,心里面难免有些忐忑,毕竟电影里或者话本子里的人物喝醉后都会闹事,她可不想丢丑。 郦师白笑笑,摇头道:“没闹。” 没闹就好,楼天籁松了口气,一面喝着醒酒汤,一面努力回想着昨夜的情形,可是,她只记得喝酒之前的事情,醉后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只模糊有点印象的,好像是她哭了。 并且哭了一晚上,累死了。 喝完将碗还给郦师白的时候,发觉他的面色有些憔悴,身上穿的还是昨天那件衣裳,楼天籁看了看床上,不像是有两个人睡过的痕迹,那张美人榻还是保持着昨晚他们下来时的样子,不由问道:“伯伯,你是不是没睡觉?” “嗯。” “为什么呀?” 郦师白老实回答:“睡不着。” 看着大亮的天色,楼天籁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郦师白答:“未时。” 楼天籁闻言大惊,“都已经是下午啦?!” 郦师白点头,“嗯,你睡了很久。” “哎呀,被哥哥发现我夜不归宿,他又要啰嗦了!”楼天籁急忙掀开被子,跳下床,哪料头重脚轻,控制不住的栽倒下去。 郦师白眼疾手快,及时将她捞起,“小心点。” 楼天籁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喝酒果然误事。” 郦师白曲了食指,在她脑门上敲了敲,“是你酒量不好,偏还喝得太多。” 楼天籁耸耸鼻子,“好喝嘛。” 想到昨夜她失声痛哭的情形,郦师白心里发闷,沉声道:“天籁,以后若要喝酒,就来丞相府,不要在外面喝。” 楼天籁欢快笑道:“当然,在外面喝酒要花钱,你这里却是免费的,而且我只喜欢你酿的酒。” 郦师白倍觉舒心,微微一笑,“记住你的话。” 楼天籁一面穿鞋袜,一面道:“伯伯,我先回去了,等下回再来蹭酒喝。” 郦师白:“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楼天籁摆摆手,拒绝道:“不用麻烦,我一个人反而轻快些。”另外,不忘叮嘱,“伯伯,你要好好休息,试试我带给你的药,绝不会比御医的药差。” 郦师白笑着点头,“好。” 回到醉梨园,正撞见楼天远沉着一张脸坐在屋里,白芨白薇白芷站在一边,抱成一团咬耳朵。 楼天籁心下暗道不好,忙摆出笑脸,亲热的打招呼,“嘿嘿,哥哥!” 这一声哥哥唤得,要多甜有多甜。 奈何楼天远不吃这套,脸色阴沉的望着她,“你还知道回来?” 楼天籁厚脸皮的干笑,“有点事儿,耽搁了一下。” 楼天远挑眉,“你还挺忙?” “哥哥,人家是干正经事情去了嘛。”楼天籁干脆蹦过去,从背后搂住他的脖子,咕哝咕哝撒娇道:“我可不是贪玩儿。” 娇软的身子贴着后背,伏在他的肩头哼哼唧唧,柔嫩的脸蛋儿在他脖颈间蹭来蹭去,楼天远只觉得心肝软得都快融化了。可她一个小女孩深夜在外,终究不是个事儿,万一出点什么乱子,他都不敢想!楼天远轻咳两声,继续把脸绷紧,“你一个小姑娘家的夜不归宿,还好意思说干正经事?!” “是真的啦,我去丞相府看郦师白了。” 楼天远惊道:“你去了丞相府?!傅明朗放你进去了?” “我没走正门,偷偷溜进去的。”楼天籁趴在他肩头贼笑,顺便把责任全往他身上推,“你不是很担心郦师白么,所以,我就替你去瞅瞅咯。” 楼天远皱眉,“他还好吧?” “身上伤了几处,精神还好,倒没什么打紧的。” “既然没事,干嘛搞得那么神神秘秘还不待见我?” 当然不能说人家是为了引她上钩,楼天籁含糊其辞,“呃,估计是累了,想休息吧。” “既是去看老白,为何现在才回?”楼天远扭头,闻到她身上特殊的酒味,刚缓下的脸色顿时又沉了,“喝酒了?” “不小心喝多了,醉了,一直睡到现在” “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吗,跟老白单独相处的时候,一定要随身带把刀!你居然敢跟他喝酒?!还喝醉了!”楼天远额头青筋蹦啊蹦,“天籁,你胆子还不小啊!” “哥哥,本来人家早就回来了,是郦师白引诱我喝酒的”楼天籁嘴巴一瘪,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硬是把罪过归结到某丞相身上,“哥哥你也知道,郦师白酿的酒很好喝的。” “那个混蛋!我早就看出来了,他对你没安好心!”楼天远憋了一肚子火,一面骂某丞相,一面安慰妹子,忽然想起最要紧的事情,忙问道,“他有没有对你做些什么?” “做什么啊?” “就是你喝醉后,他有没有轻薄你?” 楼天籁想了想,弱弱问道:“哥哥,他压在我身上,算是轻薄么?” “什么?压?!禽兽!爷跟他没完!”楼天远一听,气得不行,再一看,果然,楼天籁眼睛红红肿肿,嘴唇上还有被咬破的痕迹,顿时大怒,拍案而起,“爷找他算账去!” 天地良心,丞相大人真冤枉,楼天籁嘴巴是舒姝啃的 楼天远临走时,吩咐白薇几人道:“给小姐洗漱一下,在屋里好好休息,这两天就不用去老太太那边了。” 说完,怒气冲冲走了。 白薇白芷白芨几人望着楼天远冲出门的背影,再看楼天籁一脸得瑟奸笑的模样,目瞪口呆,楼大人等在这里,原本是要教训小姐的,结果,小姐这么容易就把人给打发走了?! 打发了一个小丫头去备热水,回屋后,白薇迟疑的走到楼天籁身边道:“小姐,虽说您这不拘小节的性子也很好,可是,毕竟女子名节很重要,日后还是不要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了。” 楼天籁懒散的倒在软榻上,双手枕在脑后,笑嘻嘻道:“没开玩笑啊,我刚刚对哥哥说的,没有一句是假话哦。” 白薇愣。 白芨闻言,飞快的冲了过来,一脸兴奋问道:“也就是说,小姐跟郦丞相生米煮成熟饭了?啊哈哈哈,太好了!” 郦师白郦相爷啊,有身材、有相貌、有地位、有金钱,是多少少女意淫的对象啊!而楼天籁与郦师白,也算是门当户对,两人若当真有了肌肤之亲,楼天籁是必然是可以成为相国夫人的啊! 楼天籁看着她笑,“我有这么说吗?” 白芨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殆尽:“那小姐您究竟是什么意思嘛?不是说郦丞相压在你身上了吗?” 楼天籁突然出手,将白芨拉上塌,翻身趴在她身上,“我现在就压在你身上了,难道也算是生米煮成熟饭了么?” 白薇捂嘴笑,感慨道:“我明白了,楼大人啊,又被咱小姐坑了。” 孟天籁:“我这叫说话艺术,懂咩?” 白芨嘴角抽搐,“小姐,你实在是”太欠抽了。 望着身下白芨的胸部,楼天籁沉默了,果然如唐小婉所言,波涛汹涌啊,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么大。 见楼天籁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胸部,白芨眼角往上一翘,声音瞬间变得风骚入骨,“哟,爷您喜欢这个啊,奴家捧出来给您仔细瞧瞧吧。”说着,就开始动手宽衣解带。 楼天籁囧。 屋里娇笑声一片。 夜幕降临,醉梨园里渐渐归于宁静,楼天籁屋里的灯仍然还亮着。 由于睡到下午才醒,所以一直到天黑透都没什么睡意,于是,便拉着苏饮雪说话。 “不就是胸部平平么,小婉干嘛那么大火气?” 今天上午,楼天晴和楼天然楼天灵打着探病的旗号来到醉梨园,唐小婉带着白芷白芍将人拦在院子里,奈何楼天然三人怎么都不肯离开,非要进屋见见楼天籁不可。若是往日里,她们纵然再难缠,唐小婉也能三言两语将其搞定,可是今天,唐小婉却一点耐性都没有,直接甩冷脸子。 楼家三位千金哪里容得一个丫鬟如此放肆,气得要死,楼天然抬手就要打人,唐小婉身怀武功,毫不费劲就闪了开,同时吹响口哨,将红眼狼白眼狼唤了过来。 白芷白芍与唐小婉同仇敌忾,见红眼狼白眼狼奔过来,纷纷装模作样大呼小叫起来,硬是将楼天晴等三人吓得花容失色,踉踉跄跄逃出醉梨园。 苏饮雪微笑道:“女孩家,总是爱美的。” “小婉才十六岁,还有待发育,急什么,再说了,我的胸胸也很小呀,又不妨碍什么,还不是照吃照睡?”对于身材,楼天籁表示无所谓。因为她知道,就算她长得再丑,身材再差,美人爹也会一直宠着她的,哥哥也会一直疼爱她,而苏饮雪和唐小婉也绝不会嫌弃她。既如此,还有什么可愁的呢? 苏饮雪道:“小婉这家伙你还不了解么,她呀,只是一时想不开,过两天又会活蹦乱跳的,才不会因为这点事儿意志消沉呢。” 倒也是,唐小婉就那德行。 大床铺得软软的,楼天籁躺在上面滚啊滚,滚过来滚过去,“对了,饮雪姐姐,药房弄好了吗?” “弄好了,明天你去看看可有什么要改的。”苏饮雪道,“另外,需要些什么药材,你列出清单来,让长安叔帮忙采买。” “嗯。”楼天籁点点头,又问,“我的那些虫宝宝怎么样了?”毒药这东西,可得时刻准备着,自保或害人,都好用。 好大一会儿,都没听到苏饮雪的回应,楼天籁翻过身来一看,发现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舒姝靠在墙边,脸色苍白,恨恨的盯着床上的那个小家伙。 “舒教主。”苏饮雪看看舒姝,再看看楼天籁,识趣的离开,并关上了门。 楼天籁趴在床上,小手托着下巴,奇怪道:“诶,大魔头,你不是说要回边城了吗,怎么还没走?” 舒姝:“你就那么希望我走?” 楼天籁:“矮油,你不是很忙嘛。” 舒姝冷笑,“我走了,你好跟郦贱人双宿双栖?” 楼天籁摇摇头,“双宿双栖?不,我又不是鸟儿。” 舒姝慢慢走过去,平躺在床上,语气失落道:“你个小没良心的,你知不知道,我昨天在等了你一整夜。” 从傍晚等到深夜,从深夜等到天明。眼睁睁瞧着黑暗散去,屋子里一点一点的亮起来,却始终不见她的影子。 他的心冷了一整夜,而她,却身在丞相府。 楼天籁懒洋洋应道:“喔,我现在知道了。” 舒姝将她拉到怀里,抱住,捧着她的脸,冷着脸问:“你喜欢上郦贱人了?” 楼天籁想都不想就回答:“没有。” 听到这个答案舒姝心里舒坦多了,却不全信,再三确认,“真的没有?” “哎呀,大魔头你烦不烦呀!”楼天籁手脚并用,想要将他推开,不知道碰到他哪里,只听舒姝一声隐忍闷哼。 楼天籁闻到一股子血腥味,猛然想起,他是有伤在身的,忙撑开他的身体低下头去查看。 舒姝的腹部,黑色的衣衫上湿淋淋的,楼天籁用手摸了摸,粘糊糊的,都是血。 魔头求怜遭算计 “呀,撞到你的伤口啦!”楼天籁惊呼,推搡着他的肩,“放开,我给你看看伤。” 舒姝不肯撒手,抚着她的脸,执拗道:“宝贝儿,你还没回答我。” 楼天籁冲口而出,“回答个屁,你在流血!” 舒姝赌气似的道,“我流血又怎么了,宝贝儿会在意吗?” 神经病!你流你的血,干嘛要她在乎啊!她在乎就能止血吗?!真他娘的不懂爱惜自己!楼天籁气愤,“我是怕你的血流在床上,弄脏了我的被子!” 舒姝:“你既不在意,那就先回答我的问题。” 本不想搭理他的,可看着他脸色,惨白惨白,明显是失血过多,再想到郦师白说过,舒姝伤得比较重,楼天籁知道,依照舒姝的臭脾气,她今日若不回答他,恐怕他就会一直跟她这样僵持下去,很有可能血尽而死! 她虽觉得舒姝有时候很讨厌很讨厌,可她并不希望他死啊,尤其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她面前! 楼天籁咬牙,死死瞪着他,卯足劲儿喊道:“我不喜欢郦师白我不喜欢郦师白我不喜欢郦师白!够了吧大魔头!” 舒姝听了,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在她脸上亲了亲,“那宝贝儿为何去丞相府?” 楼天籁随口说道:“我去看他死了没有。” 舒姝:“用得着在丞相府待一天一夜?” 这种质问的口吻,楼天籁很不喜欢,生气道:“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舒姝霸气外露,“我的宝贝儿,不要我管要谁管?” 舒姝在不断流血,床上,楼天籁的身上,一大片。楼天籁感觉到粘糊糊的液体在身上弥漫开来,心里不免有些着急。 “郦师白是我哥哥的好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我去串串门,顺便蹭点饭蹭点酒有什么不对?” 舒姝揉捏着她的耳垂,“宝贝儿,除了我之外,你不能喜欢别的男人,否则” “否则怎样?”楼天籁好笑的道:“除了美人爹和哥哥,我就没喜欢过别的男人,一直没你什么事。” 就算不喜欢他,那也不准喜欢别的男人。况且,宝贝儿只是太小,不懂男女之爱,总有一日,宝贝儿会看清楚自己的心,宝贝儿喜欢的只会是他!舒姝眯了眯眼,“否则,我就杀了楼易之,杀了楼天远,杀了苏饮雪,杀了唐小婉。” 闻得此言,楼天籁眼里闪着寒光,伸出手,狠狠用力在他伤处一抓,毫不留情,冷冷道:“那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舒姝痛得眉尾抽搐,脸上却在笑:“我只是说说嘛,宝贝儿,你真狠心。” 楼天籁不松手,“说说也不行。” 舒姝:“宝贝儿,若是有一天我死在了别人手里,你会不会为我报仇?” 楼天籁:“等你死了再说吧。” 舒姝神情专注的看着她,“如果,我死在了郦师白手里,你会不会杀了他为我报仇?” 楼天籁莫名的打了个寒战,“会又如何?不会又如何?” “如果会的话”舒姝顿了顿,勾唇笑道,“若有一天你喜欢上郦师白了,那我就让郦师白杀了我。” 楼天籁:“神经病。” 舒姝性情古怪,容易走极端,许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他都敢做,甚至也都会去做,舒姝的话,楼天籁丝毫也不会怀疑。 舒姝终于松开了手臂,无力的躺在那儿,哼唧道:“宝贝儿,我疼。” “自虐狂。”楼天籁鄙夷骂了一句,爬起来,解了他的上衣,揭开层层包裹的纱布,见到他腹部的伤口,不由吸了一口冷气。 伤口很深,被她刚才狠狠揪了一爪子后,差点连肠子都拖了出来,最要命的是,他的伤口只用纱布裹住,没有用任何药物处理!甚至连止血药都没用,伤口这么深,过了那么久都不知道止血,难怪他脸色那么苍白!血都他娘的流光了! “舒姝你他娘的找死是不是!”楼天籁气急,破口大骂,真恨不得揍他一顿。 舒姝躺在那儿一动不动,闭着眼睛,孩子气的哼了一声,道:“本来是想要宝贝儿帮我治伤的,可我等啊等,等了一夜都没等到宝贝儿。” 楼天籁怒吼:“我不在你就找别的大夫啊!” 舒姝耍赖,“不,我只要宝贝儿帮我治伤!”特意把身上的轻伤变重伤,目的就是想让她亲眼瞧瞧,否则,岂不太亏? 楼天籁:“要是我三天不回来呢,你就这样干等三天?” 舒姝:“对。” 楼天籁怒骂:“要是老子就这么死在外面了呢,那你就等死?!” “宝贝儿都死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一起死了。”舒姝说话有气无力,也不知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 楼天籁气急,懒得跟他继续胡扯下去,跳下床,放下帐幔,光着脚丫子跑出门,逮住小丫头麦芽,让她去厨房烧热水。幸好醉梨园的小厨房长期备着热水,很快的,麦芽和苏木各端了一盆水送进来。 屋里有股子浓烈的血腥之气,麦芽和苏木相视一眼,心里有些不安。 “小姐,你”麦芽指着楼天籁身上血迹,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楼天籁在二人面前转了一圈,以证明自己身体康健,“我没事,你们先出去。” “可是”苏木亦犹疑着,不放心。 楼天籁指着床幔里,“我朋友,受了点伤,不用大惊小怪,管好自己的嘴巴,先出去。” 将二人推出去,关好门,楼天籁返回来,挑起帐幔,开始为舒姝清洁伤口。 “嗷嗷嗷,疼啊疼啊疼啊郦贱人下手真是狠呐嗷嗷嗷,疼啊、疼啊疼啊郦贱人卑鄙无耻啊,不然我怎么会受伤嗷嗷嗷嗷疼啊、疼啊、疼啊郦贱人好狠啊宝贝儿,我疼啊啊啊啊宝贝儿疼”舒姝同志装柔弱,意图谋取福利。 楼天籁着实听不下去了,忽然,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弧度。 伤口已被清理干净,血也渐渐止住,手指绕着伤口划了一圈,楼天籁惊呼起来,“诶?大魔头,这是剑伤对吧?” 舒姝:“嗯。” 楼天籁言语格外激动,“哇咔咔,郦师白与你打斗的时候是使剑的咩?哎呀,真可惜当时我竟不在场!郦师白使起剑来可好看了,像是仙人在舞蹈!我最喜欢啦!尤其是你这个伤口,一看就知道,他当时的剑招应该很优美吧很优美吧?!” 原本已止住的血,蓦地,呈直线喷了出来。 楼天籁赶紧闪开,才没被血溅到,手中托着的棉布上有伤药,她赶紧将棉布啪地一下堵在那血柱的伤口上。 “哈哈哈哈”楼天籁笑得直不起腰来,坏坏的道:“大魔头,别激动嘛,哈哈哈哈哈哈哈” 舒姝磨牙,“宝贝故意的是不是?!” 楼天籁使劲点头,“对啊,我就是故意的,你明明知道,还激动个什么劲啊,哈哈哈哈” 舒姝:“若有一天我死了,你不必为我报仇了。” 楼天籁:“咦,为什么呀?大魔头怎么忽然变得如此伟大?” 舒姝:“因为我是被你气死的。” 给他上了药,换上干净的绷带,重新包扎好之后,楼天籁就开始下逐客令了,“好啦,你该走了。” 舒姝光着上身躺在床上,一点没有要起来的意思,揉了揉额头,“唉哟哟,不知道是不是血流得太多,我有点头晕,走不了了。” 楼天籁踢了踢他的腿,“那还不容易,叫路边青他们背你走!” 舒姝情绪低落道:“宝贝儿,我明天真的要回边城了。” 楼天籁:“喔。” 舒姝:“宝贝儿我舍不得你。” 楼天籁仍没反应,“哦。” 舒姝:“宝贝” 楼天籁道:“大魔头,你们青蟒教内部正乱着,而你又伤得不轻,正是用人之际,所以,这次回去的时候,把路边青和十八黑旗带走吧。” 舒姝不同意,“没有他们保护你,我不放心。” 楼天籁道:“我有美人爹,有哥哥,他们哪一个都可以好好保护我,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舒姝脑海中灵光一闪,恍然大悟,眉头一抽一抽的,“宝贝儿,我中你的计了!千方百计的让我去刺杀郦师白,其目的,就是等着我受伤,然后不得不带走十八黑旗吧?” 楼天籁但笑不语。 舒姝牙根痒痒,“你个小混蛋。” 楼天籁无辜的扬了眉头。 楼天籁虽无法肯定,大魔头身上的伤,究竟是不是出自郦师白之手,可楼天籁清楚的是,不管郦师白有没有伤舒姝,舒姝来见她之前,都会弄伤他自个儿,意图博取她的同情。 并且,舒姝十分了解,他知道自己的小把戏,或许根本瞒不过她,不过舒姝不以为然,因为反正无论如何,他算准了,她不会任他去死的。 既然舒姝能算计她,那她反过来算计舒姝一下,又有何不可?况且,路边青和十八黑旗,是舒姝硬塞给她的,她只是还回去而已。 舒姝耍赖撒泼,“那宝贝儿,今晚我要抱着你睡。” “滚蛋,唔”楼天籁话还没说完,便被舒姝强搂进怀里,楼天籁欲挣扎,舒姝便苦着脸,皱着眉头喊疼。 楼天籁不再挣扎,乖乖任他抱着。 以为她是舍不得他流血,变乖了,舒姝满意极了,也不管被子上的斑斑血迹,拉上来就盖在身上,没过多久,被子里忽然很响亮的一声,“噗!” 舒姝好似被点了穴,一下子定住。 是的,没错,是她放了个屁,楼天籁窝在他怀里窃笑。大魔头大混蛋,臭死你。 舒姝憋笑,差点又把伤口崩裂,看着她在怀里坏笑,舒姝果断拉高被子,将两人一齐都罩进被子里面。 “啊!”楼天籁惊呼。 “哈哈哈,宝贝,好臭的屁啊哈哈哈” 楼天籁被自己的臭屁熏得快吐了,奈何被舒姝压住,不得动弹,“啊啊啊,放开我放开我,大魔头,大坏蛋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舒姝笑得开怀。 此番,虽被小宝贝算计在前,被郦师白算计在后,可舒姝觉得,很值。 再次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楼天籁翻了个身,被窝里空荡荡的,舒姝早已离开,想到今儿不用去千禧堂请安,楼天籁顿时精神百倍。 洗漱后,苏饮雪过来给她梳头,刚靠近,便直直盯着她的脖子,掩嘴低呼,“天呐。” “怎么啦?”楼天籁疑惑不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不痛不痒的,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是不是、舒教主他”苏饮雪尴尬脸红,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楼天籁莫名其妙,跑到梳妆台前,一照镜子,只见脖颈间,全都是殷殷红痕,顿时心头火起,一面狠狠踢着凳子,一面怒骂:“舒姝那个王八蛋!一定是故意的!流氓!混蛋!死变态!不要脸!臭狗屎” 他滚就滚吧,临滚之前还非要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如此行为,着实招人恨! “舒教主他实在是有些不知分寸了,你一个女儿家,这般如此,要如何出去见人呢?尤其如今在这深宅大院里”苏饮雪摇头叹气,绞了热帕子,拉着一脸怒火的楼天籁坐下,将热帕子敷在她的颈间。 “早知如此,昨晚就不该给他治伤,让他死了算了!混蛋,欺人太甚!” 拉开她的衣襟查看,还好,身上没有,苏红槿松了口气,见楼天籁一副咬牙切齿,瞋目竖眉的模样,便拍拍她的肩,劝慰道:“好了,天籁别气啦,谁叫咱们天籁招人喜欢呢。” 楼天籁拳头捏得咯咯响:“谁要招他喜欢啦!我巴不得他去死!” 大魔头还真是都说了不喜欢郦师白嘛!吻痕留在最醒目的地方,无非就是想刺激刺激郦师白! 苏饮雪笑道:“舒教主为人狂傲不羁,行为处事随心所欲,往往不懂得顾及旁人感受,可是,他却是真心待天籁好的。” 尚书哥哥病倒 近来琐事繁多,一桩桩一茬茬,实在没什么闲暇功夫,戒色大师的书买回多日,楼天籁只勉强看了个开头,难得今日饭后清闲,楼天籁泡了一壶花茶,正准备惬意阅读,当此时,唐小婉却把药箱抱了出来,嘀咕说存货不多,楼天籁见状,只得放下书,自觉地往药房去了。 唐小婉嘿嘿笑了两声,屁颠屁颠跟在后面,通常楼天籁制药时,都是由唐小婉在一旁打下手,唐小婉也不亏,每次都能偷学几招。 麦冬搬了个凳子,在走廊上守着,以防闲杂人等打搅。 白薇白芷等八女到来之后,醉梨园原先的仆人们,大多都被打发了出去,现如今,只剩下几个粗使婆子。 闲杂人虽不多,但该防着的,还是得防着,那几个婆子,可都不是善茬。 “天儿太冷,麦冬待在外边,可不能冻着。”苏饮雪腿脚不利索,便吩咐白芍和苏叶,给麦冬烧个炭盆取暖。 苏饮雪平时的工作,主要是给楼天籁梳妆,收拾屋子,整理物件,至于跑腿什么的,就都交由唐小婉她们。 忙活了整个下午,黄昏时分,白芍跑了过来,叩门道:“小姐,先生过来啦。” 楼易之新官上任,事杂,应酬多,并经常被皇帝召见,担心楼易之劳累,楼天籁也不黏他,如此一来,父女俩倒有些日子,没能好好说会儿话了,难得楼易之这会儿得空,楼天籁冲门外应了一声,草草收拾了一下,将一应事务交给唐小婉,自个儿开溜了。 “美人爹!” 暖阁内,楼易之坐在软榻上,手捧茶碗,正与苏饮雪说着什么,楼天籁奔进来,飞快的窜进了他的怀中。 楼易之哎唷一声,忙将茶碗放在一旁,生怕烫着楼天籁,他自己白玉一般的手却遭了殃。 楼天籁如小猴子似的,一咕噜爬到楼易之的腿上,小脑袋在他胸口的位置蹭了蹭,撒娇道:“美人爹,天籁可想你了。” 瞧见楼易之湿漉漉的手,苏饮雪笑着递了个帕子上前,“先生。” “爹爹也想天籁。”楼易之接过帕子,擦净了手,搂着楼天籁掂了掂,开心笑道:“我家小宝贝又重了些,真不容易。” 搂着楼易之的脖子,盯着他惊天憾地的绝美容颜,楼天籁不自觉的淌着口水,狠狠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哥哥每天都让人送很多好吃的东西来,我都长胖啦。” 矮油,她家美人爹爹,真是怎么看怎么美呀! 楼易之笑呵呵道:“我家天籁宝贝太瘦了,再胖些才好。” 楼天远懂得照顾妹妹,楼易之对此,表示老怀安慰。 苏饮雪道:“先生说得极是,天籁每顿吃的倒不少,只是不见长。” 楼天籁撇嘴道:“我想长成饮雪姐姐这样的窈窕淑女,才不要变小肥猪呢。” 苏饮雪扑哧笑了,楼易之脸皮抽了抽。 正在做香囊的白薇手一抖,扎了自个儿一针,血珠子立即涌了出来。 楼天籁垂头:“我不高兴了。” 楼易之昧着良心安慰道:“俗话说,女大十八变,我家天籁若肯乖乖的,迟早是个淑女。” 楼天籁一听这话,高兴了,捏着楼易之的袖角,讨好的道:“那,要不咱们商量一下,等我长成淑女了,就嫁给美人爹好不好?” 苏饮雪:“”小家伙还惦记着这桩呢! 白薇惊,绣花针戳弯了。 楼易之百炼成钢,面不改色心不跳,叹气道:“天籁,爹爹老了。” 楼天籁:“美人爹即便老了,也是美大叔。” 楼易之:“天籁看上的,就是为父的美色啊?” 楼天籁:“呃,算是吧。” 楼易之:“我养了一只小色魔啊。” 楼天籁强词夺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楼易之沉默半晌,若有所思道:“爹爹晓得了。” 白薇好奇道:“先生晓得什么了?” 楼易之答道:“选女婿的标准。”美色第一。 白薇与苏饮雪相视一笑,“我们也都晓得啦。” 窝在楼易之怀里,舒服极了,楼天籁环住他的腰,细数道:“哥哥、郦师白、花生哥哥,还有大魔头,他们虽也生得貌美,却都远不及美人爹,嗯,世上再无人比美人爹更美了。”她才舍不得嫁给别人呐,她要跟美人爹和哥哥在一起,一辈子。 楼易之:“” 做针线活之时,须得远离楼天籁,否则非死即伤,白薇默默告诫自己,将半成品的香囊,放入针线筐里,听到楼天籁的话,不禁道:“我倒听说,有一人风采才华,冠绝当世,可与先生比肩。” 楼天籁不敢相信,“诶?” 苏饮雪想了想,点点头道:“我也曾听闻,那人还是先生的至交好友呢。” 楼天籁啊哈一声,色迷迷问道:“真的啊?” 楼易之道:“白薇和饮雪所说的那人,是九王爷微生放雅吧,今日我与圣上,去了一趟狐池山无为居。” 无为居在相国寺的后面,原是元贞帝时期,得道高僧乌邪大师的住所。 曾听楼易之提及过,九王爷微生放雅不问世事,常年隐居于狐池山无为居。 楼天籁兴奋道:“美人爹什么时候再去无为居,也带上我好不好啊?” 如美人爹一样,拥有极品美色的大叔,若不亲眼见见,岂不遗憾终生? 楼易之道:“狐池山上,有雪颜生长,等过些日子,下雪了,雪颜花开时,天籁可去采摘。” 雪颜花,是楼天籁用得着的药材,冬季结苞,非遇雪不开花。 楼天籁崇拜道:“美人爹真厉害,连这个都知道!” 二十多年前的冬天,曾陪着那个女子,漫山遍野寻雪颜花,楼易之怎又会不清楚? 楼易之道:“到时候,天籁若想进无为居,只消报上姓名即可。” 楼天籁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心中忽然有些害怕。 或许楼易之自己并未察觉,他的身上,有一股悲伤的气息盘旋往复。 白薇感觉不对劲,看向苏饮雪,苏饮雪冲她摇头,白薇便拿了搁在一旁的香囊,一针一线,动作缓慢的缝制起来。 楼天籁仰头,定定望着他,小心翼翼问道:“美人爹心情不好么?” 是因为九王爷微生放雅的缘故?是的,一定是,细细回想起来,每次提及此人,美人爹的表现,都有些不寻常。 他们之间发生什么事了?两人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楼易之将她抱得紧了些,“皇上被娘娘虐了,心里郁闷,便给爹爹添堵。” 如此拙劣的借口,楼天籁勉强假装相信了,“皇帝无耻,美人爹别放在心上。” 楼易之强笑道:“有天籁在,爹爹就很开心了。” 楼天籁道:“美人爹精神不好,在家休息几日吧,别上朝了。” 楼易之正想说什么,被楼天籁打断,“臭皇上太讨厌啦,美人爹在他手下干活,何必勤勉,隔三差五的偷个懒呗。” 楼易之开怀笑道:“好好好,偷个懒!在家陪我的天籁宝贝!” 早朝即将结束,忽然间,数百朝官之中,有人猛地一头栽倒。 “哎呀,楼大人!” “楼尚书?楼尚书” “楼大人这是怎么了,为何晕倒?” “皇上,楼尚书昏倒了!” 满堂哗然。 “好端端的,怎么就昏倒了?”微生博晟蹙眉,慢条斯理起身,抖了抖龙袍,吩咐道:“传太医。” 安明总管使了个眼色,小太监立即奔了出去。 姓楼的尚书共有两个,一个是户部楼易之,一个是刑部楼天远。楼易之请假,昏倒的人自然是楼天远。 楼天远脸色寡白且泛黄,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姿态极不雅观。微生博晟走过去,抬脚踢了两下,“楼爱卿?楼爱卿” “皇上,楼尚书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啊。” 微生博晟蹲下身,伸手探了楼天远鼻息,嗯哼了一声道:“没死呢。” “楼大人主理刑部,定是操劳过度所致。” “胡扯,什么操劳过度?看楼尚书气色,分明是纵欲过度!”西伯侯陶凯幸灾乐祸,落井下石。 有平日里与西伯侯来往甚密之人帮腔道:“楼大人成日流连烟花之所,身子被掏空也是迟早的事情。” “楼尚书年轻体壮,不像有病的人啊?今儿这是怎么了?这么突然?” “听说老楼大人回到盛京后,对小楼大人动辄打骂,不会是打出什么毛病了吧?” “老楼大人这么狠?” 几名官员凑在一处,压低声音嘀咕,“老楼大人被皇上蹂躏多了,碍于龙威,不得反抗,只能回府后拿儿子出气呗!” “是啊是啊,皇上与老楼大人分别十载,如今好不容易重逢干柴烈火一点就着啊楼大人被皇上肆意骑压,心里憋屈啊!” “作孽啊” “咦?为何不见老楼大人?” “老楼大人病了,在家休养呢。” “哟,这下倒好,父子俩都病倒了。” “也太巧了吧,父子俩个一块病倒?” “兴许是楼府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不知哪个颤声道了一句,“老楼大人和楼大人都是毫无预兆病倒,不会是染上瘟疫了吧?” “瘟疫?!” 金銮殿里,再次哗然。 躺在地上可怜的楼天远,顿时成了臭不可闻的牛粪,群官惊悚,纷纷远远避开,一群人拉着微生博晟,劝道:“皇上,现在情形不明,还是别靠太近为好!” “各位大人,请让一让,各位大人,请让一让,让一让”元老太医费尽气力,好不容易拨开堵在殿门口的群官,一条老命几乎去了大半。 元老太医慢吞吞打开药箱,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给楼天远检查身体情况。 尚书大人默默抹泪,禽兽,一群禽兽哇,居然任由他躺在冰冷冷的地板上 微生博晟发问:“元太医,楼尚书他到底什么情况?看起来病的不轻啊。” 元老太医道:“回皇上,楼大人身体虚弱,是精神损耗过大的缘故,倒也算不得严重,只需好生调养些时日即可。” 微生博晟挥挥手,“来人,将楼尚书抬回楼府。” 两名内廷侍卫入殿,半拖半抬,把尚书大人弄了出去。 殿内渐渐安静下来,微生博晟踱着龙步,悠悠归位,威严十足扫视群臣,蓦地,嘴角扯开一抹森然笑意。 文武百官只觉毛骨悚然,纷纷低头,缩脖,努力减少存在感。 微生博晟声音里喜气洋洋,“刚才哪位爱卿说瘟疫来着?” 群官中,有一人泪流满面,肝肠寸断。 嘴贱,都怪一时嘴贱。 十日之期还未到,西伯侯府的三万两黄金,就已经送到四海楼潮音阁,世子陶立博望眼欲穿,却始终不见车前子神医现身。 吃早饭时,唐小婉趴在桌边,精神萎靡,哈欠连天,“小姐,我心情不好,不想去西伯侯府了。” 猥琐的目光从她平坦的胸前滑过,楼天籁一面喝粥,一面意味深长道:“据说,杜婉秋有一对大咪咪” 登时,唐小婉目眦欲裂,拍桌而起,“老子去弄死她!” 楼天籁咬着勺子,笑眯眯道:“别急嘛,不如先把她的大咪咪变没?” 娘的,要不是她长得实在太水嫩太萌了,乔装都难以掩饰,楼天籁早就自个儿扮成神医了。不但能折磨那群贱人娱乐自己,且在西伯侯府,无论是飞扬跋扈气焰嚣张,还是横行无忌牛逼哄哄,那群贱人都得好言相求,这是一件多么愉快的事情啊! 不就是胸胸小了点儿么,有啥值得纠结的? 唐小婉掴掌大喜,“好主意啊!” 换上男装,用药物稍微改变肤色和声音,再粘上两撇猥琐的小胡子,准备妥当,与白芨和白芍偷偷溜出楼府。 西伯侯夫人的脸色比之前要好很多,儿子伤势渐渐好转,她也就放心了。至于那个儿媳妇么,好也罢歹也罢,终究只是个外人,她才懒得管。 陶立博满眼血丝,神情憔悴,显然这些天,倍受煎熬。 再次见到唐小婉,西伯侯夫人满面笑容,极是客气,就跟见了她亲爹似的,“神医不愧是神医,经过您的妙手医治,邦儿的情形好很多了,想来很快就会痊愈罢。您不知道,这些天,饶太医每回过来,都啧啧称奇” 到卧室门口,唐小婉径自进去,白芨停下脚步,目中无人的道:“还是老规矩,我家先生干活的时候,不喜有人在屋里干扰。” “是是是,都听神医的。”西伯侯夫人对唐小婉的本事信服不已,当即将丫鬟婆子们都唤了出来。 白芨提醒道:“夫人,请做好心理准备,这一次,三少爷要忍受的痛苦,要比上次重的多。”因为这一次,唐小婉的心情着实不好。并且,她和白芍也手痒了。 西伯侯夫人惊得用帕子捂住了嘴,“神医啊,请手下留情。” 唐小婉的声音从室内传出,“手下留情倒也容易,还省了老子不少力气,只是,若你儿子今后有个什么腿软脚酸手抖走路摔跤吃饭跌碗之类的情况,到时候可千万别说是老子医治的,平白的毁了老子的声明” “这”西伯侯夫人迟疑道:“饶太医说,邦儿恢复的很好,只要继续用药” 唐小婉不爽了,“胡太医说?既然胡太医有大本事,当初为何要请老子来治?” “神医莫怪神医莫怪!”饶太医与车前子神医比较起来,自然是车前子神医棋高一着,西伯侯夫人咬咬牙,“但凭神医做主就是。”西伯侯夫人心想,神医与咱西伯侯府无仇无怨,定不是故意为难邦儿,想必真有必要。 于是,一遍遍拍着胸口安慰自己,扶着丫鬟的手臂,退了出去。 陶立博默不作声,陪西伯侯夫人在厅里等着。 饶太医见到黑玉断续膏时,激动得老脸通红,浑身颤抖,直呼神药,再加上三弟的伤势愈合迅速,他再没任何理由怀疑这个神医有问题。 可是心里,为何始终不安? 是因为婉秋的病情恶化? 与上次比较起来,陶立邦气色简直好极了,红光满面的,方才还用污秽言语调戏丫鬟来着,见到唐小婉和白芨白芍三人进来,脸色刷白,通身哆嗦。 “你们?!又是你们来人,来人呐!” 白芍扭着水蛇腰靠在床边,学嫖客们的腔调道:“别叫了,叫破嗓子也不会有人搭理你的。” 白芨也凑过去,“三少爷你这是作甚?我们是来给你治伤的,又不是害你。” 陶立邦牙齿打颤,咯咯咯作响:“这次还是那么痛?” 白芨摇头,温柔道:“不。” 陶立邦松了一口气。 白芍却立即道:“这回,比上次更痛。” “我不要!我不要啊!母亲,大哥,救我!我不要!我已经好了,不用再医治了”经过上次神医一番折磨,他的伤势的确好了很多,可是,他实在受不了那种痛楚!这两个娘娘腔药童,都他娘的是变态啊! “吵死了吵死了!”白芨厌恶皱眉,扯了块桌布,堵住他的臭嘴。 曾经,不知有多少权贵淫徒,将她们的姐妹绑在桌上或床上,想尽各种办法欺辱蹂躏,如今看见这个侯府少爷哭爹喊娘的模样,白芨白芍心里甭提有多痛快了! 没多久,惨绝人寰的声音就在屋里响起。 唐小婉惬意的趴在塌上,原本无精打采的,闻得哀嚎声,顿时,精神为之一震。 啊哟娘哎,要是知道听这混蛋的哀嚎能纾解愁闷,她早就该来西伯侯府了。 突然,没声儿了,是陶立邦痛死了过去。 唐小婉:“喂喂喂,你们下手轻点啊,赶紧弄醒,慢慢的折腾,让老子多听听这厮惨叫,好舒坦舒坦。” 白芍有些忐忑道:“呃,我只顾一时痛快,没控制住手下力度,一不小心就把这家伙好不容易连上的骨头捏成渣了,呃,这样没事吧?” 唐小婉眯眼含笑:“其实你是故意的吧?” 白芍嘿嘿笑:“被你看出来了。” 唐小婉啧啧:“这只牲口是有多招人恨呐。” 白芨冷笑:“这位西伯侯府三少爷,不知欺负了咱多少花月街的姐妹,如今既落在咱手里,又怎么能不好好出一口恶气!” 白芍从靴子里拔出雪亮的匕首,邪恶的在陶立邦的胯下比划了几下,“要不,咱直接割了他的命根子吧?省得日后又去花月街兴风作浪。” 唐小婉挤眉弄眼,“就算他没了那命根子,也照样可以兴风作浪的。” 白芨:“哟,真没想到,咱唐大爷懂得还真多啊!” 唐小婉无比得瑟,露出一口大白牙,“那是,也不看看老子是什么人,哦呵呵呵呵呵” 想当年,她和楼天籁趁着楼易之不在的时候,偷偷潜入楼易之的房间,在那床底下,搜出了一大摞图文并茂的成人书籍。 仔细研究了许多时日,之后,还夜探青楼,特意到现场观摩。 如此,懂得能不多嘛? 白芨毫不客气的陶立邦脸上又捏又扯,“折磨折磨这家伙也就得了,若真这么废了他,咱们今天只怕走不出西伯侯府。” 唐小婉点点头道:“嗯,不必急在一时,以后有的是机会。” 陶立邦狗改不了吃屎,手脚恢复之后,肯定还会出门作恶,到时再慢慢弄死他! 又是好一番折腾,陶立邦简直求生不得求死无门,不知第多少次昏死过去后,白芨和白芍终于给他上完了药。 预料之中的,离开时,陶立博又将她们拦下,请求唐小婉为杜婉秋解毒。 唐小婉背靠着假山,双臂抱在胸前,姿态散漫,直直的望着比她高出一大截的陶立博,只笑不语。 “恳请神医出手相救,无论多少钱,我都愿意付。”陶立博再次恭敬作揖,努力投其所好。 唐小婉慢悠悠的,一字一字道:“其实吧,最近老子并不缺钱。” “那么,神医的意思是?” “只要你做一件事,老子立即就给世子夫人治病。” 陶立博皱眉:“做什么?” “这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唐小婉扯扯嘴角,笑了,“只要世子爷肯在老子面前自尽,老子立即便去给世子夫人治病。” 故意刁难 此时面对唐小婉的故意刁难,加上她们三个,看西伯侯府内众人时,厌恶到无以复加的目光,陶立博不得不让自己相信,这位车前子神医,是有问题的! 陶立博眼神如刀,犀利无比,仿佛能够穿透一切,“不知哪里得罪了神医?” 陶立博温文尔雅,沉稳内敛,平素里一贯的好脾气,但却绝非软弱庸碌之辈,骤然之间,原本周身温和的气场,变得强劲而凛厉! 白芍白芨冷不防被震住,各自倒退了两步,大气都喘不顺了。 偏偏唐小婉最大的特点,就是狗胆包天,她直直望着陶立博的眼睛,毫不退缩,并且嘲讽笑道:“通常世子爷得罪人之后,都不知自己错在何处吗?” 陶立博道:“神医有话,不妨直说。” 唐小婉道:“最近救人有点腻了,想瞧瞧别人自杀。” 陶立博面容严肃冷静,沉默半晌,终究还是将多日的怀疑宣之于口,“神医之才,当世无双,连太医都拜服不已,想来神医除了治病救人外,例如,悄无声息的令人患上怪疾,这样的本领也是非同一般吧?” 白芨白芍在风月场所混得久了,比寻常的闺中女子多了些见识与胆气,处变不惊的本事还是有的,只不过,她们面上虽镇定自若,心中却还是不由感叹,这位西伯侯世子爷果然有两下子,不愧是苏饮雪曾经喜欢了许多年的男子! 唐小婉从容淡定,“世子爷是在怀疑,世子夫人的大腹症,出自老子的手笔?” 陶立博微笑反问道:“神医以为呢?” 唐小婉下巴一扬,神秘兮兮道:“就不告诉你。” 陶立博稍稍一愣,站在面前的,分明是个小胡子男人,但那口吻,却十足像个小女孩。 白芍嗤笑:“仗着自己是侯府世子,就可以胡乱冤枉别人吗?” 白芨冷哼,上前抱住唐小婉的胳膊,往大门方向拖,“先生,咱又不缺钱花,何必在这里受人侮辱,走走走,世子夫人的死活干我们何事?她想怎么死就怎么死!” 陶立博挡住三人去路,抱拳鞠躬道:“是我急糊涂了,口不择言,神医息怒!六万两黄金已备好,望神医出手相救!若神医还有其它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我一定尽力去办。” 白芍道:“我家先生恶趣味,就想看世子爷自杀。” 陶立博望向唐小婉道:“神医何必强人所难?” 唐小婉龇牙咧嘴,表情贱贱的,“不想自杀,那么自残也行。” 关于西伯侯府的情况,她们有调查过。 西伯侯夫人与杜婉秋,婆媳俩关系一直不好,主要是,西伯侯夫人不喜欢杜婉秋。 若陶立博为杜婉秋自残,这事儿被西伯侯夫人知道,杜婉秋以后更没有好日子过。 陶立博疑惑蹙眉,紧盯着唐小婉,搞不懂她究竟意欲何为? 唐小婉坦然迎视,没让他抓住半点蛛丝马迹,仿佛她就是一个以别人之伤痛,娱乐自个儿的臭变态。 唐小婉考虑了一下,再退了一大步,“只要世子爷往自个儿身上捅一刀,不拘是哪里,老子立马就去给世子夫人治病,黄金也不用六万两那么多了,世子夫人康复之后,你们给一半,三万两黄金就成,若是老子没本事,不能完全治好世子夫人,一两金子老子都不要了,如何?” 白芨立即接话道:“我家先生已经做了最后的让步,世子爷以为如何?” 陶立博还未开口,一直循规蹈矩候在一旁,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却忍不住了,“世子爷身份尊贵,关乎整个西伯侯府的将来,万万不可有所闪失,老奴愿代世子自残!” “我家先生要看的,是世子爷的表演,管家大叔,您能到一边儿玩去吗?”白芍的话,说得客客气气的,却能呛死个人。 白芨补充道:“我家先生挑剔的很,可不是什么人的表演都愿意看的。” 白芍附声道:“我家先生啊,若是无论什么人的表演都看,那还不如随便丢一把黄金咯,反正多得是人抢着来,哪用得着殚尽竭虑研究治愈大腹之症的法子?” 自残?表演?!把世子爷当成什么了?街头巷尾的杂耍艺人嘛?老管家听得怒火直蹿,但如今府上有求于人,他又不敢出言得罪,只连声道:“荒唐!太荒唐了!”然后又对陶立博道:“世子爷,不可呀!” 白芨笑道:“你们若不乐意,先生也绝不勉强。”说完,拉着唐小婉就走。 陶立博略加思索,大步冲到她们跟前,再次挡住去路,然后二话不说,从袖袋里抽出匕首,直接就捅入腹部。 顿时,鲜血涌出,白衣染红。老管家与随从见状,都不由得惊呼起来,“世子爷!” “去请饶太医!” 陶立博忍住疼痛,努力保持平静,喝止道:“没有大碍,不用惊慌。”目光扫过几个仆人,沉声叮嘱道:“我受伤的事情,不许传出去,尤其不能让母亲得知!” 陶立博自幼习武,对人体了若指掌,这一刀下去,当然是避开了要害的。 陶立博越是维护杜婉秋,唐小婉心里就越是痛恨,若非已经计划好了,要慢慢的玩死他们,唐小婉真恨不能立马撒一把毒药出来,毒死西伯侯府上下! 唐小婉挤出满脸笑容,盯着陶立博插在腹部的匕首,努努嘴,“还可以再深一点。” 长随陶成怒道:“你不要太过分!” 陶立博狠了狠心,用力一推,将匕首整个没入身体。 老管家瞧得直冒冷汗,“世子爷!” 陶立博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又对唐小婉道:“神医,可以了吗?” 眼瞅着陶立博的白衣,被血染红了大片,唐小婉方勉强满意,双手叉腰大笑,“好啦好啦,老子爽啦,可以去救人啦。” 陶立博心头一松,用帕子捂着伤口,亲自走在前头,将唐小婉三人带向杜婉秋居住的院子。 仿佛只是一夜之间,杜婉秋便老了二十岁,先前西瓜大小的肚子,又长了一倍多,原本的娇媚模样再也不见,皮肤暗黄,脸上满是斑点,痘痘脓疱更是不计其数。 杜婉秋精神萎顿,靠在床畔,抬头见到陶立博,便如受惊的兔子一般,激动的拉着床幔躲避,尖叫道:“相公,你别过来,别过来,求你了,我不想让你看见我这个样子” 随着病情恶化,杜婉秋的情绪,越来越坏,近乎崩溃,她极度害怕陶立博瞧见她丑陋的模样,担心被自己被心爱的男子所厌弃,于是,这些日子以来,杜婉秋一直不肯让陶立博靠近。 陶立博多次想要说服她,奈何一向不自信的杜婉秋,什么都听不进去。 “好好好,我不过去,婉秋,你别伤了自己。”陶立博心痛且无奈,温柔安慰着,退到屏风后面。 白芨唯恐天下不乱,直勾勾盯着杜婉秋的脸,高声咋呼道:“哎呀呀,世子夫人,您的脸蛋儿星星点点,波光粼粼,真是璀璨无比、夺人眼目呀!” 听到这番贴切形容,杜婉秋一口气提不上来,差点嗝屁。 白芍装模作样,推了白芨一把,教训道:“快闭嘴吧,胡说八道什么呢!不就是毁了个容嘛,哪有那么严重。” 毁容二字,落在杜婉秋耳中,整个人如坠冰窟。这些天,杜婉秋为逃避现实,连镜子都不敢照,谁知此刻,竟被白芨白芍两个陌生‘男子’,生生的揭了伤疤,杜婉秋简直生不如死。 杜婉秋捂着脸,厉声尖叫,“啊” 陶立博急了,顾不得自己身上还在流血,一阵风似的冲到床边,抱着杜婉秋道:“婉秋,没事的,不过是生了一场病,很快就能好” 杜婉秋疯狂推搡道:“啊!相公别碰我!啊啊啊,相公你出去,你出去呀” “婉秋!婉秋你听我说,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陶立博的妻子!”缚住杜婉秋的手脚,将她紧紧搂在怀里,陶立博的话铿锵有力,情深意浓,“婉秋,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只会心疼,恨自己无能,恨自己不能替你受苦,绝对没有半点嫌弃的意思,你明不明白?!” 杜婉秋泪如雨下,泣不成声,“相公” 陶立博眼含泪光,轻轻拍着杜婉秋的肩膀,“不怕不怕,只要神医肯出手,定能好起来的!” 唐小婉瞧得眼圈都红了,不是感动,而是气得! 白芍瞧见她紧握的拳头,忙凑过去耳语劝道:“淡定,小不忍则乱大谋。” 唐小婉深深呼吸,径自寻了张椅子坐了,大喇喇翘起二郎腿,假装淡定的喝茶。 曾经苏饮雪脸上的疤痕,是杜婉秋一刀一刀划上去的,当时苏饮雪神智清明,所以,这件事情绝对错不了!杜婉秋心肠狠辣,毒如蛇蝎,而陶立博喜怒不形于色,看起来不像蠢货,当年怎会做那种愚昧之事,千方百计地,退掉与他青梅竹马苏饮雪的婚约,转而娶杜婉秋这种女人? 是杜婉秋演技太好了吗? 一肚子屎 白芍站在唐小婉身后,向杜婉秋的贴身丫鬟碧娟询问道:“世子夫人最近什么情况?” 碧娟朝杜婉秋看了一眼,生怕杜婉秋再受刺激,尽量把声音压到最低,小心翼翼道:“夫人的情形很不好,已经连续十多日没有大小便了,肚子越来越大,气色也一日比一日差,太医们说,夫人体内的毒,只能从皮肤渗出” 白芍又问道:“太医们可有用药?” 碧娟摇头道:“太医们瞧不出夫人生了什么病,不敢胡乱用药。” 白芨噗嗤笑了,“那你们夫人岂非一肚子屎?” 陶立博平素话不多,不会甜言蜜语,不懂如何讨女子欢心,好不容易今日人品大爆发了一次,临场发挥,眼看着差不多就要哄好了杜婉秋,白芨此话一出口,小秋秋又撑不住了。 小秋秋嗷嗷大哭,“相公,我好难受哇,不如死了相公,让我死吧”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然而现在,陶立博的心伤了痛了,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是谁说,要与我长相厮守,白首偕老?婉秋你忘了吗?” 泪珠砸在她狼藉的脸上,疯狂中的杜婉秋怔了住,不再哭天抢地的挣扎,静静看了一会儿,发觉不像是梦幻,便抬起手,触摸陶立博眼角的晶莹。 哭着哭着,杜婉秋笑了起来,“相公,你哭了,你为我流眼泪了值了,受再多苦也值了相公,我死而无憾了” 陶立博哽了喉,“婉秋,别说丧气话,相信我,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五年前,遥遥病逝,我一蹶不振,成日饮酒,你得知后,冒雨赶到我面前,气得砸掉了我脚边所有的酒坛子,后来站在暴雨中,大声的哭喊,以自己身体健康为代价,将我骂醒;那时候,我发誓今生非遥遥不娶,你不顾满城流言蜚语,苦等三年,那时勇敢的杜婉秋去哪里了?婉秋,你可知道,现在令我最让我难过的,是你自暴自弃!” “相公,你还记得?都记得?”杜婉秋既惊且喜,更多的却是难堪,不过,在对上陶立博坚定的双眸后,心中总算燃起了一丝丝重生的希望,喃喃道:“我还能好起来吗?” 陶立博握了握她的手,“当然可以!” 白芍阴阳怪气的道了一句,“哟!世子爷对世子夫人,还真是情深意重呐!” 唐小婉拿出一只小瓷瓶,递给碧娟吩咐道:“用清水煮沸。” 碧娟接了药,赶紧出去了。 经过陶立博的安抚,杜婉秋的情绪总算逐渐稳定,唐小婉磨磨蹭蹭,给杜婉秋检查了身体。 碧娟端了煮好的药进来,侍候杜婉秋服下。 唐小婉默默恶笑,拿出一包金针,似模似样的往杜婉秋圆圆的肚皮上扎。 陶立博忧心忡忡的问:“神医,内子她大概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不好说,得看情况。”唐小婉使了个眼色,白芍点点头,从药箱里翻出一只拳头大小的瓷瓶,交予陶立博。 唐小婉道:“每天一粒,用清水煮沸后,趁热服用,老子五天后再来给世子夫人施针。” 陶立博道:“敢问神医,内子的身体,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唐小婉认真的道:“老子活了大半辈子了,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怪毛病,世子夫人的情形若是好,老子再来个三次也就行了,若是不理想,没准老子还得再来个五次七次。” 白芨口没遮拦道:“没准儿是世子夫人从前做了太多恶事,遭报应来着。” 陶立博眼神沉沉,落在白芨身上。 白芍笑哈哈道:“世子爷别见怪,我们兄弟俩啊命苦,没读过什么书,又一个不慎,跟了个不着调的主子,所以,有时候说话虽然难听了一些,但绝无恶意。” 陶立博没说什么,只将目光从白芨身上挪开。 白芨偷偷舒了一口气,世子爷外表儒雅温和,躯壳内一定住着一匹狼。 唐小婉默算时间,估摸着差不多了,便挪动步子,不着痕迹的远离床榻。 噗!噗!噗!噗!!! 连续好几声巨响。 接下来,则是杜婉秋的惊叫。 恶臭酸腐的味道,逐渐在室内弥漫开来,白芨白芍嫌恶的尖叫了一嗓子,然后逃得远远的,丫鬟们不敢表现得太过分,却也全都捂住了口鼻。 十多天的粪便,累积在腹中,臭味可想而知。 黑色的粘稠物,从丝被下涌出来,床上床下污了一大片。 丫鬟碧溪指着污秽大叫,“夫人终于拉了,夫人终于拉出来啦!” 在丫鬟眼里,这是好事。当然,这也确实是好事,起码不用堵在腹中难受。 杜婉秋自个儿也惊着了,呆了好半晌,在碧溪的呼声中回神,瞧见身下的污物,羞愤得直接晕死了过去。 大便失禁,且是当着相公的面,还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丢脸? 白芨幸灾乐祸的嚷了一句,“哎呀,世子夫人被自己的粪便熏晕啦!” 浊臭的味道趁机钻入口鼻,白芨止不住的干呕,最后撒丫子,跑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 陶立博虽未捂鼻,却皱了眉头,上前唤道:“婉秋!婉秋!” 大丫鬟碧娟不顾身份,将陶立博往外拉,劝道:“世子爷,房里的事,就交给奴婢们来做吧,否则夫人若是知道了,会难受的” 碧溪跟着劝道:“夫人的身体已经好些了,奴婢们清洗干净就成,世子爷您先回避一下吧。” 碧溪与碧娟都是杜婉秋的陪嫁丫鬟,她们二人平素做事甚是妥帖,陶立博是能够放心的,想起唐小婉三人都在外面,犹豫了一下,最后叮嘱了几句,便出了屋子。 三个坏妞在院子里说悄悄话,觉得方才之事又恶心又搞笑,听到屋里的动静,立即收敛,见陶立博出来,唐小婉扬声道:“世子夫人如今能够排毒了,这是个好现象,老子在西伯侯府耽搁了许久,这就先告辞了。” “有劳神医了。” 陶立博准备送她们出门,唐小婉摆手阻拦道:“世子爷有伤在身,虽无大碍,但多少有些损耗,就不必送了。” 陶立博对老管家道:“徐总管,送神医出去。” 徐老管家应了,又对陶立博道:“老奴方才命人请了饶太医,在书房候着呢,世子爷的伤,可莫耽搁了。” “世子爷为人有情有义,老子刮目相看,这包药送给世子爷了。”唐小婉从腰袋中掏出一枚荷包,手臂一扬,抛向陶立博。 白芨十分配合,哇哇大叫道:“先生今儿好大方!这包透骨相思膏,可是治疗外伤的圣药哇!只消抹上一星半点,哪怕被切掉了一块皮,碗大的伤口,不出三日,也能完全愈合!这一包,价值万金呐!” 大方?!唐小婉大方个屁!没安好心才对! 陶立博的眼神,被吸住了一般,紧紧盯着手中荷包,神色一变再变,震惊不已! 玉兰花!杜遥! 仔细看那绣纹针法,再熟悉不过,是出自杜遥之手!陶立博瞬间失了魂,脸色煞白,挺拔的身躯摇晃欲坠,情不自禁呢喃:“遥遥” 徐总管见状,吓一大跳,“世子爷!” 强忍住涌到嗓子眼里的冲动,对徐总管摇了摇头,陶立博快速调整情绪,努力使自己镇定一些,走到唐小婉面前,目色灼灼的问道:“请问神医,玉兰荷包,从何处得来?” 唐小婉捏着小胡子,挑眉道:“我一朋友送的,怎么,有何不妥?” 陶立博声线颤抖,“不知是什么朋友?姓甚名谁?” “私事,不方便透露。”唐小婉挥挥手,绕道而行。 陶立博再次冲到前面,独挡去路,追问道:“求神医告之。” 白芨道:“世子爷这是做什么?我家先生只负责过来治病而已,可没义务透露私事!” 往事浮上心头,一贯冷静自持的陶立博,此刻情绪激荡,无法自控,一把抓住唐小婉的肩,“遥遥,是杜遥!荷包是新做的,她还活着?” 白芍来到唐小婉身后,伸手在陶立博眼前晃了晃,故作不解的道:“世子爷这是怎么了?魔障了?” 白芍回头,对徐总管道:“老管家,你们家世子爷好像不对劲呢,怎么回事啊?” 陶立博与忠勇伯府大小姐杜遥的事情,西伯侯府里很多人都知道,徐总管上前劝道:“世子爷,杜大小姐已经不在了” 陶立博固执的道:“不不不,遥遥绣的玉兰花,与众不同,我认得!” 徐总管道:“人都有长得一模一样的,更别说只是一个绣花荷包。” “遥遥十岁生日的时候,我画了一百幅玉兰花,送与遥遥做生辰礼物”陶立博眼眸湿润,嗓音哽咽,“我亲手画的,错不了!遥遥说,我赋予它们生命,她便为它们,添上灵动” 唐小婉如遭雷击,一下子定了住。一直以为,苏饮雪喜欢玉兰花,是因为玉兰迎风摇曳,神采奕奕,清新素雅,自有一股无法言喻的气质。没想到,真相竟然是竟然是因为陶立博?! 这些年来,苏饮雪的笔下、绣花针下,最多的就是玉兰花,莫非饮雪姐姐,始终都是喜欢陶立博的? 倒霉尚书吃臭屁 饮雪姐姐受尽磨难,九死一生,然而,陶立博这个臭男人,薄情寡义,居然与毒妇举案齐眉,共赴白首之约! 唐小婉脸色铁青,暗聚内力,对准陶立博腹部创口,狠狠一掌打了下去。 猝不及防被打到在地,陶立博只觉喉头腥甜,鲜血顺着嘴角成串滴落。 “世子爷!”徐总管与陶成大惊,护在陶立博两旁。 若换作旁人,但敢这样伤害世子,早被抓起来重刑加身了,徐总管又气又怒又急,但是,没有陶立博的命令,他们谁也不敢动那个混蛋神医! “好狗不挡道!老子忙得很,没空与你们瞎扯!”唐小婉横眉怒目,骂了一句,大摇大摆的走了。 陶立博抹了嘴边的血,翻身而起,追赶着唐小婉,不依不饶问道:“遥遥还活着,她还活着,是不是?” 此刻,陶立博的情感很复杂,他既希望杜遥还活着,同时又有些害怕。 是那种,近情情怯的害怕。 两条刻意画粗的眉毛,紧拧成一团,唐小婉十分不爽,顿住脚步,冷冷望着陶立博,嘲讽道:“请问世子爷,杜遥杜大小姐,与你是什么关系?” 陶立博哑口无言,满脸的怅然若失。 白芍忍不住冷嘲热讽道:“世子爷似乎很关心杜大小姐嘛?只是,不知是出于一个什么样的立场呢?” 白芨道:“世子爷的表现好奇怪哦,不知道的,还以为世子爷钟情于杜大小姐,时隔多年,仍然对杜大小姐旧情难忘呢。” 白芍又道:“你别又胡说八道哈,盛京里谁人不知,五年前,陶世子可是费尽了好一番心思,才退掉了与杜大小姐的婚约的!哪里来的钟情一说?!想来陶世子关心杜大小姐的死活,全是因为世子夫人的缘故罢。” 陶立博有所察觉,狐疑道:“几位与遥遥,似乎很熟识?” 白芨笑道:“当年之事,闹得沸沸扬扬,聋子都听说了!我们是觉得杜大小姐的遭遇很可怜!” 神医主仆三人,说及杜遥的时候,看他的眼神格外厌憎,陶立博不是瞎子,能够明确的判断出来。 或许遥遥真的没死,当年在机缘巧合之下,被车前子神医所救。 三弟被神秘少年打残,紧接着婉秋便患了怪疾神医主仆三人的言行举止,使得他有了一种极度莫名的感觉,神医主仆三人的作为,像是、像是在帮遥遥报仇?报仇?是的,就是这种感觉。 三弟和婉秋又不曾做过对不起遥遥的事情,为何神医主仆三人要对付三弟和婉秋难道是因为 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 陶立博心念电转,脑中纷乱,深深地盯着唐小婉,试探道:“神医大才,有回魂之术,救活遥遥,想必不是难事。”说到这里,声音免不了哽咽,“不知遥遥,如今可好?” 唐小婉嗤道:“你管得着嘛!” 没有直面否定他的揣测!陶立博已经几乎能够确定了,“遥遥活着就好。” 白芍道:“我怎么觉得这事儿,就那么可笑呢?被退婚,于女子而言,是莫大的羞辱,甚至对以后的婚姻,有着极大影响,那时候,世子爷都明白,偏一意孤行!现在又在这儿装得很关心人家,我说,世子爷你有病啊?!病得不轻啊!” 陶立博悔恨不已,“当年之事,都是我的错。” 唐小婉鄙夷道:“世子爷当真是一朵奇葩啊,知错却死不悔改!” 陶立博神色憔悴落寞,“没有机会了” 白芍哼道:“没机会,更没资格。” 三人扬长而去,陶立博欲言又止,终究将想要说的话,全都咽了下去。 陶成低声提醒道:“世子爷,您的伤” 陶立博捂住伤口,吩咐道:“派人悄悄跟着。” 金橘园。 高大茂盛的橘树下,摆了一张美人榻,楼天渊身上盖着狐裘,静静躺在那儿,享受冬日的阳光。 脸上搭了一块帕子,遮住了眉眼,也不知睡着了没有?楼天籁蹑手蹑脚跑过去,用力的吹了一口气,那帕子便掉在地上了。 楼天远闭着双目,似乎正在好梦。 “哥哥,哥哥,哥哥”楼天籁唤了几声,楼天远始终没反应。 楼天籁不老实了,用手指戳他的脸,掐他的鼻子。 楼天远仿若睡得沉,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太假了吧,若真睡着了,被她一番捉弄,早该醒了,看样子,哥哥是生她气呢,故意不理她来着。 “上次擦药,没仔细看,不知哥哥的身材好不好呢?嘿嘿嘿嘿嘿嘿”楼天籁眼珠子滴溜溜的转,颇有节奏的阴笑着,掀了楼天远盖在身上的狐裘,小魔爪直接扯住了楼天远的腰带。 楼天远嘴角抽了两下,霍然睁开眼,一把抓住在腰间作乱的小手,“小坏蛋!” 楼天籁小脸被寒风吹得红红的,绽开一笑,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嘻嘻嘻,非礼自家美人是无罪的!” “羞也不羞!”这张小脸长得实在太萌了,楼天远忍不住伸手捏了捏。 楼天籁皱了眉头,不高兴道:“矮油,哥哥你别总捏人家脸蛋儿嘛,不然以后长不漂亮啦!” 这话每听一次,楼天远便止不住的笑一次,调侃道:“我家小坏蛋居然如此在乎自己的脸皮?” 楼天籁故作娇羞道:“人家是女孩子嘛。” 尚书大人一副耿耿于怀的小气模样,“是吗?哪有女孩子这么坏的?” 也不知是怎么的,他堂堂正二品朝廷命官,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一个小女孩坑骗,唉,这事儿着实令人惆怅。 不过嘛,据郦师白说,这次刺杀,是天籁挑拨舒姝干的。 想想一向以无耻著称的郦丞相,此次都莫名其妙的,在小家伙手上栽了跟头,顿时,尚书大人觉得,似乎没有那么惆怅了。 楼天籁娇哼了一声,撇嘴道:“美人爹说,天籁是个乖孩子!” 楼天远酸溜溜的道:“爹爹明显是偏心!天籁就算放个屁,他也会说是香的。” 楼天籁邪恶龇牙,爬到美人榻上,小屁屁翘起,对准楼天远的俊脸,噗地一声响,结结实实放了个大臭屁。 哪曾料到小家伙竟然会做出这番举动?!楼天远当场就傻了,美若娇花的脸由黑变白,由白变青,由青变红,最后忙不迭用袖子掩住口鼻。 “香咩?”楼天籁抓起狐裘一角,死死捂住鼻子,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得意极了。 楼天远额角的青筋暴起,不是气得,也不是怒得,而是憋得。过了许久,那股惊天地泣鬼神得臭味方散去,楼天远这才敢用力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楼天籁坏笑道:“哥哥,真的很香咩?” 楼天远恨恨瞪着小家伙,笑也不是哭也不行,无奈感叹道:“天籁呀,哥哥我活了二十多年,从未闻过这么臭的屁,你都吃了些什么啊?” 楼天籁反咬一口道:“来到楼府之后,我的一应伙食,都是由哥哥安排的!若说我放屁太臭,那也是哥哥害的!讨厌!” 哼,楼家小赖皮就不承认,其实她从小到大一直都放臭屁,很臭很臭的屁,就连涵养极好地美人爹,都撑不住! 放个臭屁都能赖到他得头上,这让楼天远说什么才好呢? 直至此刻,尚书大人才算是真正的大彻大悟了,无论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他家小赖皮,都能稳稳当当赖到别人头上,将自己憋得一干二净。 反正,要错都是别人错,就她没有错。 “坏小孩!”楼天远脸上肌肉抖了两抖,将楼天籁一把捞过来,摁倒在身边,噼里啪啦在她小屁屁上狠揍了一顿,总算觉得解气了些,“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调皮。” 楼天籁趴在那儿,咯咯直笑。 “笑什么?”楼天远努力把脸绷得紧紧地,故作严肃。 楼天籁笑嘻嘻道:“哥哥真好。” 楼天远:“都打你了,还好?” “哥哥下手本就不重,偏还一下比一下轻。”楼天籁双手托着下巴,竖起两条瘦腿晃啊晃,惬意的很。 楼天远狠了狠心,顺手一巴掌拍了下去。 哎哟一声,楼天籁捂着小屁屁,扭过头来,顽皮的吐了吐舌头,“哥哥舍不得打天籁的。” 楼天远:“” “哈哈,哥哥最好啦!”楼天籁擅长卖乖,亲昵的拽了拽他的衣袍,小狗似的蹭啊蹭。 楼天远那勉强挂着霜花的脸,是无论如何都绷不住了,不禁在心里暗骂自个儿没出息,小家伙撒个娇而已,他居然就撑不住了!从前又不是没见过女孩撒娇!没出息啊没出息,越活越回去了! 楼天远:“真拿你没办法!” 楼天籁爬起来,抱着楼天远,小脑袋贴在他的胸口,“天籁爱哥哥!” 尚书大人心花怒放了! “天籁今儿专程跑过来,不会只为送个臭屁给哥哥吃吧?” “哥哥不是病了嘛,人家日夜忧心,特意过来探望。”楼家小赖皮表示,怀抱大帅哥,感觉真好哇真好哇。盛京名媛,不知有多少是盯着哥哥流口水的,但是能如此亲密抱他的,唯有她一个而已!抱自家的哥哥,让那些女人羡慕嫉妒恨去吧! 楼天远:“噗!” 楼天籁不依,“是真的!” 楼天远嘁了一声,“旁人看不懂,天籁还不清楚么?你哥哥我不过是装病躲懒罢了。” 连打草稿都不需要,楼天籁立马换了个理由,“我想哥哥了嘛!” 微生小狐狸 担心小家伙被寒风摧残,楼天远便将其搂入怀里,用宽大的狐裘将他们一起裹入其中。 “妹妹,冷么?要不咱们进屋说话?” 全身被裹在狐裘中,只露出一颗小脑袋,身后还靠着一个天然暖炉,舒服得很呢,楼天籁摇头道:“很暖和呢,晒晒太阳多好,天籁不喜欢闷在屋里。” “好,晒太阳。”说实在的,楼天远很喜欢这种感觉,在楼府里,堂兄弟姐妹不少,却没有一个能与他这般相依相偎。 兄妹俩在太阳底下说笑,忽听得一个沙哑得,犹如破锣一般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天远哥哥,天远哥哥” 楼天籁:“咦?” 紧接着,便见一个挺拔高瘦的少年郎,一阵风似的奔进院子,没多久,蓝花参也风度翩翩的出现了。 瞧见楼天远怀里的小家伙,少年郎一下子愣了住,“天远哥哥,她是?” 温馨时刻被打搅,楼天远很不爽,“不经通传乱闯别人居所,没礼貌!” 少年郎憋屈道:“听说天远哥哥在金銮殿昏倒,我担心,所以急急忙忙就跑过来看看嘛!” 蓝花参慢悠悠晃过来,“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们可是特意来探望楼郎你的!” 楼天远不以为然,挑眉问道:“究竟是看我呢,还是来看我的笑话啊?” 蓝花参哈哈笑道:“其实也差不多嘛!楼郎你何须计较?” 楼天籁盯着少年郎,两眼放出绿光,几乎挪不开眼。肤色洁白如雪,白里透粉,唇形精致完美,饱满红润,鼻梁高挺,眉眼极致,整张脸挑不出半点瑕疵来! 可惜的是年纪小了点,十五六岁的模样,稚气未脱,嗓音沙哑大约是正处于变音期的缘故。不过足以想见,不出三五年,这个绝色小正太,绝对会长成倾国倾城的祸水! 好漂亮的小正太啊!楼天籁好想摸摸他的脸蛋儿! 蓝花参风靡万千女子,不拘老少,自诩异性杀手,哪知今儿在楼天籁面前,竟被一个毛头小子比了下去,心中很不舒坦,“天籁,口水掉出来啦!” 楼天籁信以为真,伸出小舌头在唇边舔了舔,“花生哥哥骗人!” 好色的女人不少,但色得如此chi裸裸,却又坦然纯洁的,世间少见啊! 蓝花参愕了愕,仰头大笑。 仿佛发现了新鲜事物,少年郎又惊又奇,望着楼天籁,双眸灿如星辰,好半晌方出声问道:“你就是天籁?楼伯伯从边城带回来的女儿,天远哥哥的妹妹?” 楼天籁抿嘴微笑,格外礼貌的道:“我叫天籁,你叫什么名字呢?” 少年郎神采奕奕回答道:“我叫微生宗纯。” 楼天籁咦了一声道:“姓微生,还是宗字辈的,请问你跟太子爷是什么关系呀?” 自从微生宗纯出现后,楼天籁眼里就没别人,楼天远有点吃醋了,不甘心的插嘴道:“纯儿是靖王府的小郡王。” 蓝花参不怀好意的补充道:“天籁也可以喊他小纯洁。” 楼天籁被逗乐,“诶?” 坏人,两个全是坏人!在漂亮小妹妹面前毁他形象!微生宗纯炸毛了,“请叫我宗纯,别乱喊!”纯儿纯儿,听起来像个女孩子的名字,讨厌死了。小纯洁,更不像人名儿了!太欺负人啦! 楼天籁想了想道:“我好像听美人爹说起过哎,靖王爷,保家卫国,军功卓越,很威武的呢。” 蓝花参立在软榻边,“那倒是,我东盛国有了靖王和老梁,无人敢犯。” 靖王与当今皇帝,并非兄弟,也非堂兄弟,能够被封王,全是因为自身才干。 楼天籁颇有兴致问道:“我看过戒色大师的书,太子爷是元贞年间,十四爷微生子期的后人,那小郡王呢?” 说及先祖,自豪之气油然而生,微生宗纯笑容洋溢,“十五爷微生子珏是我的曾祖父。” 楼天籁哇的惊呼起来,“君非妾是你的曾祖母?!” 微生宗纯:“没错。” 楼天籁内心激动澎湃,无以复加,不由默默感叹,穿越前辈真是好命,泡了个顶级大帅哥!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从微生宗纯身上就能看出,当年的十五爷微生子珏,必定比书中写得还要风华绝世!戒色大师文笔寻常,压根儿没能描绘出其千分之一来! 望着楼天籁发光的小脸,蓝花参不禁问道:“瑾王妃到底哪里吸引天籁了?” 楼天籁答得直接,“我就喜欢瑾王妃,肿么了嘛。” 微生宗纯瞪着蓝花参道:“蓝二哥,天籁喜欢我曾祖母,怎么啦?” 醉梨园的小厮分头行动,很快搬了两张椅子出来,并泡了一壶碧螺春,沏了四碗摆在茶几上。 蓝花参坐下后,拿了一碗茶,“没怎么,我就问问,天籁不是没见过瑾王妃吗。” 能够见到穿越前辈的后人,楼天籁非常开心,望着微生宗纯问道:“纯儿可曾见过曾祖母和曾祖父?” 微生宗纯摇摇头,遗憾的叹了一声,道:“没印象了,不过,听母亲说,我刚出生那会儿,曾祖父和曾祖母还抱过我呢。” 楼天籁有些失望:“喔。”瑾王夫妇踏遍天下,游山玩水,美人爹也没见过。 微生宗纯把椅子挪到美人榻旁边,“我跟天远哥哥是好朋友,天籁以后就喊我宗纯哥哥吧?” 从未见过长得这么漂亮可爱灵气逼人的小女孩,微生宗纯心里可喜欢着呢。 楼天籁眨巴着眼睛,表示怀疑,“是嘛?为何从未听哥哥提起过你?” 微生宗纯一听这话,十分受伤,抬头望着楼天远,委屈道:“天远哥哥。” 楼天远道:“我妹妹又没问。” 楼天籁无辜道:“人家刚来盛京,又不知道有纯儿这号人物的存在。”瞟了正饮茶的某人,顺便把他也拖下水,“花生哥哥也没说起过纯儿呢。” 微生宗纯悲愤:“蓝二哥!” 蓝花参:“嚓!关我什么事!”楼家小赖皮忒坏了! 楼天籁火上浇油道:“哥哥和花生哥哥,在我面前说起过很多人呢,就是没有关于纯儿的只字片语。” 微生宗纯气哼哼道:“他们嫌我年轻,羡慕嫉妒恨,所以故意忽略我。” 楼天远:“” 蓝花参:“”他们的险恶用心那么明显吗? 楼天籁窃笑,“跟纯儿相较起来,哥哥和花生哥哥,果然显年老。” 蓝花参:“天籁妹子,太伤人了啊!” 楼天远直接下逐客令,“纯儿,哥的身体虽不好,但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甭担心,你可以回了。” 楼天远蓝花参郦师白几个,都要比微生宗纯大十多岁,由于年龄悬殊,平时不爱与微生宗纯玩儿,而微生宗纯却像个小尾巴,总是跟在他们后头。 今儿来楼府,蓝花参与微生宗纯并非事先约好,而是在门口恰巧遇上的。 微生宗纯:“我打算留在这儿吃晚饭呢!” 被楼天籁和微生宗纯一通搅合,蓝花参差点忘记了此行目的,仔细打量了楼天远一番,见他气色着实不怎么好,便皱了眉头问道:“出了什么事,为何突然病倒?” 不想将游丝丸的事儿透露给他们知晓,楼天远撒谎道:“操劳过度呗。” 蓝花参一脸的不信,“刑部衙门那点破事,能难倒你?!” 微生宗纯幸灾乐祸道:“难道外面的传言都是真的?天远哥哥被楼伯伯打了?” “你们爱怎么想都行,现在瞧也瞧过了,我很好,没什么事的话,去别地玩吧。”两个混蛋四只眼睛都盯在他家小妹身上,尚书大人很不乐意! 微生宗纯抗议道:“哪有这样驱赶客人的!” 楼天远不屑,“你们算哪门子客人?” 蓝二爷翘起二郎腿,优雅闲逸的道:“我决定用过晚饭再走,天籁妹子说句公道话,你哥哥是不是很过分?” 想让她说哥哥的坏话?哼,楼天籁才不上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蓝二爷笑道:“天籁说得好!” 楼天远:“我妹妹,说得当然好。” 蓝二爷:“” 微生宗纯端了一碗茶,殷勤的送到楼天籁手上,连称呼都变得亲热,“天籁妹妹。” 楼天籁:“谢谢纯儿。” 微生宗纯万分纠结道:“我明年就满十六岁了,肯定比天籁妹妹大,好妹妹,你就喊我宗纯哥哥呗。” 楼天籁乖乖唤道:“纯哥哥。” 微生宗纯欢喜应道:“哎!” 楼天籁立马冲他伸出白嫩的小手,微生宗纯不解,楼天籁道:“纯哥哥,你都没给我见面礼呢。” 微生宗纯站起来,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没找到什么好东西,最后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楼天籁道:“这是我们家祖传的玉佩,送给天籁妹妹当见面礼。” 打头一次见面,就送祖传玉佩?显然,微生小狐狸没安好心!万一将来,说玉佩是定情信物,楼天籁还不得不嫁给他了?!楼天远脸色一沉,狠狠推开微生宗纯的手,“我妹妹不稀罕!” 望着价值连城的玉佩,楼天籁波澜不惊,眼皮都没动一下,仿佛它只是一块随处可见的石头,微生宗纯便明白,她真的是不稀罕。 微生宗纯眼波微闪,换了个说辞,天真诚挚的道:“这玉是我曾祖母留下来的好东西呢。” 君非妾留下的东西?!楼天籁一听,果然心动了,立即从楼天远怀里爬出来,伸出手道:“谢谢纯哥哥!” 愚公移山 微生小狐狸奸计得逞,但始终装得一脸纯良。 尚书大人眼神暗沉,脸色极难看,微生家的男人,不论老少,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从小是小混蛋,长大是大混蛋,年老的是老混蛋! 蓝花参忍不住揶揄道:“连祖传玉佩都拿出来送人,嘿,从前怎么没发现小纯洁如此大方?” 微生宗纯洋洋得意,“我的优点多了去了,你们以后会慢慢发现的。” 蓝花参很不客气的道:“小纯洁,你居心不良啊。” 微生宗纯:“哼。” 拿着玉佩把玩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塞进兜里,楼天籁不满的瞅着蓝花参道:“花生哥哥,你为人太不自觉了,咱们都见了好几面啦,你居然还没想起来要给我礼物。” 蓝花参站起身,在楼天籁面前转了一圈,优雅洒落,“我身上的物件,天籁妹子随便选一样。” 尚书大人眼神犹如冰锥,戳在蓝二爷的前胸后背。 蓝花参瞪了回去,“瞅什么瞅,瞅什么瞅?!有你这种老母鸡似的哥哥护着,我哪敢对小天籁有非分之想?!”末了,十分不善的补充了一句,“我又不是小纯洁!” “啊咧?”楼天籁睁大了眼睛,疑惑的目光,围绕着三位大小帅哥,转了一圈。 微生宗纯辩解道:“天籁都喊我哥哥了,做哥哥的,当然得疼爱妹妹咯!” 蓝花参身上的东西,没有一样,能入得了楼天籁的眼,于是她道:“花生哥哥,你送一袋金元宝给我吧。” 蓝花参道:“天籁,哥身上的东西,哪怕这枚香囊,都比一袋金元宝更值钱。” 楼天籁道:“可我就喜欢金元宝。” 楼天远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老花,你的品位太俗,我妹妹瞧不上眼。” 蓝花参:“” 楼天籁:“花生哥哥,我要金元宝。” 蓝花参大方道:“成,回头就让人给你送来!” 楼天籁拉了拉楼天远的袖子,“哥哥,咱们什么时候去丞相府玩玩?” 楼天远眉头一皱,“丞相府里有什么好玩的?” 蓝花参笑道:“天籁想问老白要礼物呢。” 楼天籁咕哝道:“你们都太不自觉了。”礼物这东西,当然是越多越好啦,反正他们都是有钱有势的大人物,不要白不要。 微生宗纯看了看蓝花参,又看了看楼天远,询问道:“听说白哥哥遇刺受伤,原想去丞相府瞧瞧他来着,谁知被傅明朗拦着不让进,我有些日子没见白哥哥了,也不知他怎么样了?” 楼天远道:“老白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放心吧。” 微生宗纯提议道:“要不改天咱们一起去丞相府坐坐呗?”可爱小妹妹想要做的事情,他何不顺水推舟?让她对他多点好感? 楼天籁附和道:“好啊好啊,哥哥和花生哥哥若不去,那我和纯儿一起去呗。” 微生宗纯翘了嘴巴,再三强调道:“是纯哥哥。” 蓝花参拍腿大笑,“见面礼已经拿到,小纯洁你还想天籁妹子喊你哥哥呀?白日做梦!” 微生宗纯:“” 对于自个儿的形象,楼家小赖皮还是蛮在意的,“矮油,我才不是那种人呢,纯哥哥的名字太好听了,我一时口误嘛。” 微生宗纯眉开眼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好呀,天籁妹妹,咱俩一块去丞相府玩吧。” 说着,又扭头望向蓝花参,收敛了满面笑容,分外鄙视,哼道:“蓝二哥想要挑拨我和天籁妹妹的关系么?” 蓝花参:“”什么情况这是?为何受伤的总是他? 丞相府那种龙潭虎穴,楼天籁只身前去,楼天远不放心,由微生小狐狸陪她前去,楼天远更不放心了,“无论妹妹想去哪儿玩儿,哥哥都会陪你去!” 微生宗纯与蓝花参不肯走,非要赖在金橘园用晚饭,楼天远总不好拿扫把赶人,便让楼天籁先回醉梨园,微生小狐狸一肚子黑水,故意说起曾祖母君非妾的事情,楼天籁一听,怎么都不肯回去了。 微生宗纯与楼天籁爬到橘树干上坐着说悄悄话,两个老男人坐在太阳底下喝茶闲聊。 楼天远:“我那三个堂妹如狼似虎,等会儿她们若是闻讯赶来,我是不会帮你挡着的。” 蓝花参道:“进楼府大门的时候,我跟在纯儿身后,并挡着脸了,不会被认出来的。” 楼天远:“蓝二爷打扮得花枝招展,瞎子都能认得出来!再加上一身风骚味儿,老远就能闻得到” 蓝花参:“自从有了个妹妹后,楼郎你越来越讨厌了。” 楼天远:“难怪蓝二爷从小到大一直那么讨厌” 蓝花参:“你敢说句好听的么?” 楼天远:“” 近段时间,蓝花参一直在为蓝花棠的婚事操心,此刻见到微生宗纯与楼天籁肩并肩坐在一块的情形,不由觉得两个小家伙还挺登对的,“天籁快满十五岁了吧?也该议亲了。” 楼天远舍不得这么快就把妹妹嫁出去,“还早着呢。” 蓝花参正经的说道:“其实小纯洁不错啊,正好他也很喜欢天籁,楼郎,你和楼伯伯可以考虑一下。” 楼天远不以为然,反问道:“怎么没见你为小棠妹考虑纯儿?” 蓝花参道:“我觉得老白比较适合我家小棠。” 楼天远无意中抬眸一瞟,正瞧到树上两人耳语,楼小籁眼睛亮亮的,双颊红扑扑的,而微生宗纯近距离盯着她,一脸小绵羊似的纯良。 尚书大人觉得刺眼,于是唤道:“妹妹。” 楼天籁望过来,“哥哥,肿么啦?” 楼天远勾勾手指,“别光自个儿在那儿玩啊,过来,讲个故事给哥哥听。” 楼天籁应了一声,与微生宗纯说了几句话,便从树上跳下来,蹦蹦跳跳跑到美人榻边,问道:“哥哥想听故事啊?” 蓝花参道:“我也想听故事了。” 楼天籁想了想,“好吧,那我给你们讲一个愚公移山的故事。” 微生宗纯跟了过来,“噢,听过的。” 楼天籁道:“是嘛?那纯哥哥先讲一遍呗。” “从前,愚公家门前有两大座山挡着路,他决心把山平掉,另一个聪明的智叟笑他太傻,认为不能。愚公说:我死了有儿子,儿子死了还有孙子,子子孙孙无穷无尽的,两座山终究会凿平。后因感动天帝,所以天帝命大力神的两个儿子搬走两座山。比喻做事有毅力,有恒心,坚持不懈,不怕困难,就可以成功。” 楼天籁听完之后,大摇其头,“愚公移山的故事才不是这样的!” “那应该是怎么样的?妹妹你倒是说说。”楼天远有点好奇,想看她又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楼天籁理直气壮,从容不迫缓缓讲述道:“从前,愚公家门口有两座山,挡住了进出的路,他决心把山移走,智叟笑他:人的生命就那么长,怎么可能呢?愚公正色道:我死了以后,还有儿子,儿子死了,还有孙子,子子孙孙无穷匮也,总会把山移走的。天帝听到这番话很感动,派了两个精壮威猛的大力士,来帮他们家生儿子。” “噗!哈哈哈哈哈”微生宗纯捧腹,蹲到了地上。 楼天远手一抖,茶碗摔地上,茶水四溅。 蓝花参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天籁妹子太有才了!哈哈哈哈” 楼天远不禁问道:“妹妹,这个故事,你是从哪儿听到的?” 楼天籁道:“从美人爹那儿。” 微生宗纯惊呆,“楼伯伯会讲这种故事?” 楼天籁道:“美人爹经常跟一群大叔凑在一块讲荤段子,我跟小婉就躲在一旁偷听。” 微生宗纯:“” 蓝花参:“” 楼天远:“” 楼天籁所言,一半是真,一般是假。愚公移山的故事其实是前世在网上看到的,不过,美人爹倒真是经常跟一群大叔凑在一块讲荤段子。 男人嘛,无论外表多么光鲜亮丽,多么优雅高洁,都好这口的。 冬季天黑得早,四人说说闹闹,一下午时间很快溜走,楼天远正吩咐小厮摆饭,白薇和薛涛一块从外面进来了,看了看楼家兄妹,像是有话要说,另外又看了看蓝花参和微生宗纯。 蓝花参识趣问道:“需要我和小纯洁回避吗?” 楼天籁笑道:“都是自家人,无妨。” 白薇听了这话,便没了顾虑,直接说道:“小婉她们三个,从西伯侯府出来以后,被陶立博的手下跟踪了,她们大概是不想打草惊蛇,也担心暴露身份,所以决定暂且留在四海楼,刚才派人送了消息回来。饮雪觉得她们这样待在外面,怕是不妥,让我来问问小姐的意思。” 楼天籁沉思片刻,道:“省得让饮雪姐姐担心,还是让小婉她们回来吧。” 白薇道:“如果小婉她们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摆脱那些人怎么办?” 蓝花参听着,扑哧一笑,“不就是摆脱陶立博手下的跟踪嘛,多大点事儿!” 楼天籁立马甜甜的奉上一句,“谢谢花生哥哥出手帮忙!” 蓝花参扬声,将守在外头的蓝武叫了进来,吩咐了几句。 楼天远道:“蓝武没见过小婉几个,薛涛你跟着跑一趟。” 蓝武便与薛涛一起出门了。 花蝴蝶忒不要脸 楼府与西伯侯府素无往来,世子陶立博性情沉静,又是个从不挑事儿的主,他手下的人,为何会跟踪楼天籁身边的丫鬟?唐小婉她们三个,初来乍到,无端端跑到西伯侯府作甚? 微生宗纯与蓝花参不清楚内情,均表示疑惑好奇,八卦之心即刻泛滥成灾,渴切求解答。 楼天籁低头抠手指,含糊回答道:“西伯侯府坏人多。” 楼天远与西伯侯府结下的梁子,作为好友的蓝花参当然一清二楚,“还是因为陶老三的事?” 楼天籁咕哝道:“陶老三欺负哥哥。” 蓝花参好笑的纠正道:“是你哥哥欺负人家陶老三的吧?”谁把谁打残了,多么明显的事儿啊! 楼天籁抬起头,瞪了他一眼道:“哥哥揍他,那叫除暴安良。” 尚书大人高兴地眯起了眼睛,楼天籁对他的维护,虽有些蛮横无理的成分,却更令他觉得舒心。 蓝花参没有否认,“那倒是,陶老三该打。” 微生宗纯笑话道:“陶立邦横行霸道,欺凌弱小,如今瘫痪在床,实属罪有应得,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西伯侯世子夫人也得了怪病,十多天了只能吃不能拉,肚子大得跟水桶似的!” 楼天籁幸灾乐祸:“坏事做多了,报应呗。” 蓝花参惋惜道:“啧啧,好好的美人,就这么给毁了。” 楼天籁不屑的嘁了一声,“杜婉秋算哪门子美人?花生哥哥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 “当年忠勇伯府的嫡长女,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大美人呢,可惜自古红颜多薄命。”以为楼天籁初来盛京,不曾听闻,微生宗纯特意体贴的补充道:“也就是西伯侯世子夫人杜婉秋的长姐。” 蓝花参道:“小纯洁说的,是当年的盛京第一美人,杜遥?” 微生宗纯点头道:“对。” 饭菜一一摆上桌,楼天远拿起筷子,把碗敲得叮当响,“吃饭吃饭,别磨叽了。” 蓝花参几个暂时闭了嘴,相继拿起面前的筷子,开始用餐。 “天籁妹妹平时最喜欢吃什么菜?”微生宗纯俨然一副兄长关爱妹妹的模样。 楼天籁头也不抬的说,“我爱吃肉肉。” 微生宗纯夹了一只鸡腿,准备献殷勤,正要放到楼天籁碗里的时候,这才发现,楼天远早已抢先一步,将楼天籁面前的碗填满了。 微生宗纯囧。 蓝花参忍着笑,肩膀一抖一抖的,自觉地把碗挪到微生宗纯面前,“小纯洁,哥要吃鸡腿。” 微生宗纯年纪虽小,心理素质却极好,脸上的尴尬一闪而没,淡定的啃了一口鸡腿,彻底的无视了蓝家花生。 蓝花参夸张地唉声叹气,吃着吃着,复又提起了方才的问题,“小婉她们几个到西伯侯府,究竟是干什么去了?”还是乔装打扮隐瞒了身份去的,情况很不一般呐。 楼天籁吃得满嘴油,“私事儿,别问。” 蓝花参笑得格外蛊惑,“都是自己人,说说呗,没准儿还有哥帮得上忙的地方。” 微生宗纯也很好奇,停下筷子,默默望着小萝莉。 今儿不把这件事搞清楚,他们晚上怕是睡不好觉了。 楼天籁吃东西快,但并非狼吞虎咽,动作不大,却能很快将碗里的食物消灭。楼天远时不时给她夹菜,反正不让某只小狐狸有分毫机会,“两个大老爷们,怎么跟小媳妇似的。” 微生宗纯道:“了解事情原委,才好同气连枝嘛。” 楼天远道:“一点子小事,不敢劳烦蓝二爷和小郡王。” 蓝花参道:“楼郎,我真想拿根针把你的嘴巴缝起来。”这家伙着实太烦人了! 楼天籁咬着筷子,闷头想了一会儿,觉得拐弯抹角没意思,于是说出实情,“杜婉秋其实没病,是我让人给她下毒了。” 蓝花参合微生宗纯听得一愣,“诶嘿?” 楼天籁扒了口米饭道:“杜婉秋蛇蝎心肠,亲手杀死了长姐杜遥,所以我就让她吃点苦头咯。” 女人一旦起了歹毒心思,要比男人狠得多,蓝花参和微生宗纯毫不怀疑。 微生宗纯觉得奇怪,“天籁妹妹一直远在边城,怎会了解忠勇伯府的事?” “矮油,不晓得该从何说起啦,反正你们以后会知道的。”楼天籁正吃得过瘾,懒得多说话,简洁有力的补充了一句,“我有证据,且证据确凿。” 楼天远自己没吃多少,光忙着当夹菜的服务员了,见蓝花参和微生宗纯还盯着楼天籁,索性连发言人的工作都抢着干了,“所谓的车前子神医,其实就是我家小婉,她们到西伯侯府,为民除害去了。” 蓝花参感到意外,“哟呵,小丫头挺能耐。” 微生宗纯不解,“即便证据确凿,可天籁妹妹与杜大小姐又不曾相识,为何要大费周章的给她报仇?” 楼天籁答:“我有个好朋友,与杜大小姐是旧相识,杜大小姐的所有事,她都一清二楚。” 从前的杜遥已经死了,如今的苏饮雪是苏饮雪,她们之间,只能算是旧相识。 微生宗纯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蓝花参正吃着东西,脑子里忽地电光一闪,多年前的一桩事情,唰唰唰浮现在眼前,“五年前,杜大小姐给我写过一封信,大致内容好像是说仰慕我来着。” 几乎是蓝花参刚结束最后一个字音,楼天远就立即无比鄙视的骂道:“不吹牛你能死啊!”以他这些日子对苏饮雪的了解,苏饮雪是绝对不可能仰慕蓝花参这种花蝴蝶的! 微生宗纯与楼天远的表情一致。 楼天籁吼道:“胡说八道!” 蓝花参扫了三人一眼,“我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在撒谎吗?” 楼天籁道:“杜大小姐对陶立博一往情深,怎会给你写情书?” 蓝花参恬不知耻得瑟道:“杜大小姐发现我比陶立博有魅力呗。” 楼天籁生气,疾言厉色道:“杜大小姐人都死了,花生哥哥你别再拿她清誉开玩笑了!” 蓝花参正儿八百的道:“我对杜大小姐的印象还不错,多年前也曾想认识她来着,不过连续好几次都被拒绝了,后来收到那封信,实在意外。” 苏饮雪怎么会写情书给蓝花参?楼天籁宁死也不信,可是蓝花参没有必要说假话呀,而且他也不像是在编谎话。 楼天籁急忙跳下凳子,跑到蓝花参身边,抓住他的衣袖,神情严肃反复确认道:“杜大小姐的事对我很重要,花生哥哥确定你方才所说的,都是真的吗?没有搞错?时隔五年,当真没有记错?” 蓝花参万分肯定的道:“事关盛京第一美人,我断不会记错。” 事情变得复杂,楼天远皱了眉头。微生宗纯默不作声,老实当听众。 楼天籁继续问道:“那后来呢?” 蓝花参回忆道:“信上邀我去阅芳阁,也就是杜大小姐居住的院子,大美人儿热情相邀,我哪能拒绝?当天晚上就过去了啊!” 闺中女子与男子私会本就不妥,更何况是夜深人静之时,相约在自己的闺房里?不过,仔细说起来,所谓的名门闺秀,在外的名声大多都不是真实的,与蓝花参偷偷摸摸的大有人在。但他们能肯定的是,这些人当中,绝不会有杜遥。 楼天远道:“杜大小姐为人低调,洁身自好,怎会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 微生宗纯找出其中的矛盾,“据说杜大小姐与陶立博自幼订婚,青梅竹马感情深厚,若是真的移情别恋于蓝二哥,怎会在退婚后的日子里一病不起?” 楼天远点头道:“正是这个理。” 蓝花参道:“娇滴滴的美人等着我呢,就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去一趟啊,管她与谁感情深厚?” 楼天籁更关注下面的事,“花生哥哥去了阅芳阁,可曾见到杜大小姐?” 蓝花参长眉挑起,“见到了,不过杜大小姐她,躺床上睡着了。” 微生宗纯搁下筷子,再次挑出其中矛盾,“杜大小姐若真的约了蓝二哥,是绝对不会先行歇下的!” 楼天远笃定道:“事有蹊跷。” 楼天籁迫不及待追问道:“后来呢?” 蓝花参干笑:“呵呵,后来” 楼天籁脸色铁青,霸道的道:“花生哥哥请详细说明,每一个细节我都要知道!” 还用说么,杜大小姐绝对被蓝家花蝴蝶占便宜了!楼天远和微生宗纯同时在心里骂了一句:禽兽,不要脸! 蓝花参是个纯爷们儿,敢作敢当,“美人当前,我总不能白跑一趟对不对?我,一个没能忍住就亲了她。” 楼天籁拧紧眉头,“还有呢?” 蓝花参缓缓道:“我脱了外衣,上了床” 都到这一步了,微生宗纯和楼天远再也憋不住,异口同声骂道:“忒不要脸!” 被骂得多了,脸皮也厚了,蓝花参面不改色,“我只抱着杜大美人睡了一夜,没干其它事!”顿了顿,道出关键所在,“杜大小姐似乎是被迷晕的,因为我抱了她一晚上,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楼天远:“你当时就没察觉到不对劲?” 蓝花参:“”当他是傻子呢? 微生宗纯挖苦道:“某混蛋明知自己被算计了,还屁颠屁颠往圈套里跳,能够一亲美人芳泽,他只赚不赔。” 蓝花参道:“第二日天还未亮,我便因急事离开了,在外地待了九个月,回到盛京之后,杜大小姐早已香消玉殒。” 楼天籁气急,狠狠踹了蓝花参两脚,“你倒是风流快活了!可你有没有想过,杜大小姐的一生,很可能就这样毁了?!” 蓝花参也没躲,任她出气,楼天籁小胳膊小腿儿,踢得并不痛。 楼天籁这番话,倒是提醒了楼天远,“你钻进杜大小姐闺房的那时候,陶立博可有退婚?” 蓝花参想了想道:“好像没有。” 微生宗纯感叹道:“看样子,陶立博与杜大小姐的婚事,很有可能是毁在蓝二哥手上了啊。” 面前三人鄙夷的眼神,犹如冰刀子似的,嗖嗖嗖扎在他的脊背上,蓝花参不得不为自己辩解几句,“收到杜大小姐的信,我喜出望外,同时也觉得奇怪,所以才去了阅芳阁一探究竟,本来有想过要帮帮杜大美人的,谁知后来因为事出突然,被蓝武从杜大小姐的床上拎了起来,急匆匆离开盛京” 楼天远:“别解释了,没人爱听。” 蓝花参:“” 微生宗纯道:“让杜婉秋受点折磨是对的。”拆散杜遥和陶立博,最终得利的,是杜婉秋。 蓝花参怒骂道:“真不是个东西,连爷都敢算计!” 添点小麻烦 苏饮雪性情简单高洁,从无害人之心,却被最亲近的人,伤得千疮百孔,体无完肤,楼天远一个大老爷们,想想就觉得心头泛酸,瞪着蓝花参骂道:“你最不是东西,仗着有几分姿色,祸害了一个又一个!” 楼天籁红了眼眶,使劲踢了蓝花参两脚,“坏蛋!” 微生宗纯不认识苏饮雪,也不知道苏饮雪的遭遇,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因此倒没觉得气愤,幸灾乐祸道:“不知道蓝二哥以后会有什么样的报应?” 楼天籁冷哼道:“害人性命,断子绝孙!” 楼天籁只是个小孩子,即便蓝花参素质再差,也不会将她的话放心上,更不会斤斤计较,叹了一声为自个儿分辨道:“原本我是真心想要帮杜大小姐一把的,可那时我被一堆烂事缠身,成日里忙得焦头烂额,累得跟狗似的,没多久就把杜大小姐事儿给忘干净了” 楼天籁脑子里嗡嗡炸响,实在听不下去,紧皱眉头打断蓝花参的话,“罢了,别解释了,悲剧已经发生,再也无法挽回了,为除掉眼中钉,杜婉秋苦心孤诣,筹谋已久,就算没有花生哥哥,杜婉秋还有一万种法子,可以除掉杜遥。” 蓝花参笑了,“天籁妹子总算说了句公道话。” 楼天籁冷冷的瞟了他一眼,“可无论怎样,你都是帮凶,我不会原谅你的。” 蓝花参笑容僵住,“” “没胃口,不吃了。”楼天籁绷着脸,走了。 经过小池塘时,遇到楼天晴和楼天然,两人蹲在树下逗狗,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 不知是只什么狗,遍体洁白,像是裹了一层棉花糖,十分吸引人的眼球。 尽管楼天籁不愿与她们打交道,也没能忍住多看了那小狗一眼,丫鬟坠儿眼尖,瞧见楼天籁,便马上上前两步,提醒她的主子楼天晴,“姑娘,九姑娘在那边儿呢。” 楼天然一听,起身冲楼天籁招手,满脸兴奋呼唤道:“九妹妹,这边这边。” 看在小狗的份儿上,楼天籁走了过去,“五姐姐,六姐姐。” 楼天然迫不及待炫耀道:“九妹妹,这是蓝二哥送我的小狗,名叫白玉,是不是很可爱?” 如她所愿,楼天籁羡慕的道:“好可爱。”嗯哼,花生哥哥送的狗? 楼天然得意道:“白玉的毛很软呢,九妹妹你摸摸。” 楼天籁怯懦的道:“它会不会咬我?” 楼天然道:“当然不会啦,白玉很乖的。” 蓝二哥曾对她暗送秋波,可惜没送她什么东西,不然哪能让老六在这儿显摆!楼天晴含了一口酸醋,“养了两年,白玉长大了好多呢,蓝二哥一直没再来瞧瞧,是不是忘了?” 楼天然傲娇的哼了一声,反唇相讥道:“白玉是蓝二哥特意为我寻来稀罕品种,有钱也买不到,放眼整个盛京城,怕也找不出几只来,所以有些人只有眼红的份儿。” 花痴!白痴!蓝色狼逗你们玩,居然也当真!楼天籁表示很无语。 楼天晴翻了个白眼,暗暗诅咒白玉去死,凑到楼天籁身边,和颜悦色道:“九妹妹是刚从金橘园出来?” 楼天籁道:“是吖。” “听说蓝二哥和小郡王也在金橘园?”楼天晴和楼天然在附近徘徊许久,恨不能立即冲入金橘园,好对朝思暮想的蓝二哥以诉相思之情,奈何有冷若冰霜的护卫守着,一点情面都不给,没楼天远的吩咐,谁也休想踏进一步。 “是吖。” 人家问什么,楼天籁就乖乖的答什么,所以人家觉得她是个小傻子,好忽悠。 楼天晴问:“蓝二哥和小郡王,在四哥哥院子里待了一下午呢,他们在聊些什么?” 楼天然伸长了耳朵,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楼天籁茫然摇头,“好像是公事,我不懂。” 楼天晴有些失望,正想拐弯抹角打听一下,蓝花参有没有提起过她,便又听见楼天籁道:“蓝二哥带了好些礼物,让我转交给五姐姐和六姐姐。” 楼天然一激动,不顾形象的惊呼,“真的?” 楼天籁点头道:“我让白薇把礼物先拿到醉梨园了,原想明儿一早就给两位姐姐送过去的。” 楼天晴喜不能自持,“左右我现在无事,干脆陪九妹妹回醉梨园,也省得再让白薇她们跑一趟。” 楼天然用帕子捂着嘴巴,装淑女,“我也去,好久没到九妹妹那儿瞧瞧啦。” 可怜的花痴,还想忽悠小赖皮呢,被坑了都不自知。 花生哥哥虽然是被算计的,但终究是杜婉秋毒害杜遥的一枚重要棋子,帮凶也一样可恶!!楼天籁决定顺手给他添点儿小麻烦。 楼天籁羡艳的望着小白狗,挪不开眼,楼天然见了,吩咐丫鬟环儿道:“白玉也去醉梨园,仔细抱好了。” 白眼狼和红眼狼见楼天籁从外面进来,高兴地准备跑上前来个大熊抱,楼天籁轻轻摇了摇头,目光瞥向环儿怀里抱着的白毛|狗,悄无声息的打了个眼色,白眼狼和红眼狼接收到讯息,相视一眼,暂时跑到无人之处躲藏起来。 楼天晴和楼天然站在门口,望着两匹威武的大灰狼,腿肚子直打哆嗦,见它们没影儿了,方勉强松了一口气。 “姑娘回来啦。”麦冬麦芽两个小丫鬟迎了过来,给楼天晴和楼天然规矩行礼,“见过五姑娘,六姑娘。” “前儿祖母给了我一包茉莉hua茶,可香啦,快去拿出来给两位姐姐泡一杯。”楼天籁像个没过好东西的小乡巴佬,一行人刚走到暖阁门口,就等不及似的献宝。 与楼天籁相处,令楼天晴和楼天然自信心膨胀,觉得自个儿越发高贵了很多。 “环儿你带白玉在院子里逛逛,麦冬麦芽快给五姐姐六姐姐泡茉莉hua茶。” 看着楼天籁傻乎乎的样子,楼天晴垂眸偷笑。 楼天然四下环顾,目光挑剔的打量暖阁内的摆设。 “五姐姐六姐姐你们稍坐一会儿,我去屋子里把礼物拿过来。” 楼天籁回到卧室后,随便捡了两样玩腻了的物件,丢给白芷,让她找两个匣子装好。 看着忙碌的楼天籁,苏饮雪问道:“楼天晴和楼天然怎会过来?” “我把她们弄过来的,嘻嘻,姐姐们等着看好戏呗。”楼天籁挤眉弄眼,跑过去搂着苏饮雪的脖子,仿佛随口一问的道:“饮雪姐姐有没有写过情书吖?” 苏饮雪:“情书?” 楼天籁解释道:“就是表达爱慕的书信。” 苏饮雪不禁一笑,摇头道:“没有。” 楼天籁:“从来没有么?” 苏饮雪:“从来没有,怎么啦?” 白薇打趣道:“莫非小姐看上了小郡王,想让饮雪代笔写信?不过这也太快了点吧。” 楼天籁双手捂眼,跺脚道:“讨厌,人家哪有那么好色吖!” 白薇调侃道:“连先生的美色都不肯放过,何况是门当户对的小郡王?” 楼天籁蹲在地上,忸怩道:“讨厌。” 白薇扑哧笑了,“别来这套,我们可不是先生和公子爷。” 这时白芷拿着两个小匣子回屋了,把楼天籁找出来的物件放进去,“小姐,我陪你去暖阁。” 虽是天籁玩腻的东西,但在楼天晴和楼天然眼里,却是难得一见的稀罕物。 两人高兴得合不拢嘴,正暗暗比较谁的礼物要好一些,忽然听到院子里环儿的惊恐哭喊,其中还夹杂了小狗的汪汪叫。 “哎呀,出了什么事了?”白芷夸张地喊了一嗓子,然后匆匆挑了帘子跑出去。 “白玉!”楼天然抱紧了匣子,着急的冲出门。 楼天晴巴不得白玉出岔子,嘴角一翘,拉着楼天籁出去看热闹。 小白狗养尊处优,被楼天然好吃好喝的供着,当成祖宗似的养了两年有余,一身赘肉,没跑几步就被白眼狼咬住了脖子,由于得了楼天籁的命令,便没有一口吞下去,待小白狗的主人楼天然出现后,白眼狼和红眼狼才开始表演,你一口我一口的,将小白狗撕扯得血淋淋的慢慢吞入腹中。 “啊啊啊啊啊啊,白玉!白玉!快救白玉!你们这群狗奴才都聋了是不是?!” 眼瞧着白玉被生吞活剥,楼天然吓得魂不附体,只觉得自个儿的心脏,也仿佛被撕成了一瓣一瓣。 那是蓝二哥留给她的唯一念想,也是两年来她一直在情敌们面前炫耀的资本,如今没了!没了! 楼天晴瞧见血腥的一幕,惊得小脸煞白,紧紧攥着楼天籁的胳膊。 楼天籁吃痛,眉头一皱,不着痕迹的甩开楼天晴的爪子,暗骂草包! 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太过心痛,楼天然眼泪哗哗满天飞,碍于白眼狼和红眼狼的凶残,又不敢靠近,便只能指着丫鬟婆子们大骂:“你们这群狗奴才,楼府白养你们这么多年,还不快救本姑娘的白玉!救不了白玉,你们统统都得死!听见没有!听见没有!” 环儿跌坐在地上,满脸泪痕瑟瑟发抖,“姑娘,白、白玉没了。” 小白狗被吃了个一干二净,连根狗毛都没剩下,白眼狼和红眼狼意犹未尽,砸吧砸吧嘴。 楼天然什么形象都顾不得了,哇哇大哭,对环儿拳打脚踢,“狗奴才我打死你!打死你!让你不上心!你们全家老少的命加起来,都抵不上一个白玉!我的白玉!我的白玉呜呜呜呜呜呜呜” 群魔乱舞,花生倒霉 楼天然失了爱宠,心碎欲绝,情绪无法自控,简直就像泼妇一样,在醉梨园大吵大闹,打骂奴才尤嫌不够,还想对楼天籁动粗,谁知刚冲过去,两匹大灰狼便蹿出了来。 雪白獠牙在日阳下闪光,其中还夹杂着骨头渣子,血腥的热气迎面扑来,楼天然胆小如鼠吓得呆了,双腿发软跌坐在地,好半晌方反应过来,指着楼天籁哭吼,“呜呜呜呜,九妹妹你纵狼行凶,实在太过分了!你故意的是不是?一定是故意的!你们都嫉妒我,嫉妒蓝二哥对我好!呜呜呜别以为我怕你,我楼天然什么都不怕,还我白玉!还我白玉!我的白玉呜呜呜” 楼天籁似惊吓过度,缩在楼天晴脚边抽泣,“偶偶、偶不是故意的六姐姐,偶不敢” 眼中钉肉中刺被彻底拔除,甭管楼天籁是不是故意的,反正楼天晴的心里头舒坦了,“六妹妹,你说话未免太过分了,是你自个儿非要来醉梨园的,怎么能怪九妹妹?倒是九妹妹好心好意请咱们喝茶!” 白芷抱着楼天籁,泪花闪闪的道:“无端端的,我家姑娘为何要弄死白玉?六姑娘,你说话太伤人了。” 楼天籁抽抽搭搭,“大宝小宝没吃饱,错把白玉当成、当成晚餐啦六姐姐,偶真不是故意的大宝小宝很乖,绝对不是故意的” “九妹妹一向老实巴交,故意害白玉?怕只有六妹妹才会说出这种话来哩!依我看,肯定是环儿偷懒耍滑,没能看好白玉!”楼天晴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一张口就把责任推到环儿身上,在她们眼里,奴才的命一文不值。 楼天籁虽是个蠢笨可怜的小病秧子,却深得楼易之和楼天远的宠爱,顺嘴帮楼天籁说几句话,楼天晴一点也不亏,况且楼天然着实讨厌,难得有机会打击打击她。 环儿被扇了好几个耳光,双颊高高肿起,像两个沾了血的馒头,“奴婢冤枉,奴婢没有偷懒,六姑娘,奴婢真的没有偷懒,也不敢呐!那两匹狼突然冲过来,奴婢根本就拦不住哇!”额头磕掉了一块皮,却也不不敢停,因为楼天晴的话,能要了她的命! 白玉在醉梨园没了,葬身于恶狼之口,楼天籁几个倒好,居然怪她无理取闹?楼天然七窍生烟,气得肺都快炸了,偏又奈何不得楼天籁,只好继续打环儿泄愤。 醉里园里哭喊声连成一片,动静越来越大,没多久,便惊动了府里其他人,楼老太太、楼大太太、楼二太太还有楼天灵最先赶到,接着楼三太太、楼三老爷、楼四太太和楼易之也都来了。 楼天然又恨又怒又怕,见到母亲四太太出现,立马扑上去痛哭,“母亲!呜呜呜都欺负我,她们都欺负我!母亲,我的白玉没了,被那两个畜生吃了呜呜呜母亲,我要白玉!我要白玉” 楼老太太扫视满院狼藉,又望着三个正哭泣的孙女,皱眉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两个妹妹一个比一个哭的厉害,楼天晴总得装装样子吧?于是,用帕子沾了唾液抹在眼角,跑到楼老太太身边,将白眼狼红眼狼误食小白狗的事儿讲述了一遍,当然啦,也不会忘记用委婉的言语,说出楼天然是如何耍赖撒泼,并冤枉楼天籁的。 明知此事必定是小家伙搞出来的,楼易之却不得不配合演戏,抱着楼天籁卖力哄道:“哦哟,天籁宝贝别哭别哭,这是怎么啦?为何哭成这样子?别怕别怕啊,万事有爹爹在呢” 楼天籁哭声不停,躲在楼易之胸前,从旁人瞧不见的角度,冲楼易之做了个大鬼脸。 楼易之无奈叹息,觉摸着自个儿是慢慢地变态了,他家小宝贝无论做什么坏事,他非但不生气反而会倍觉欣慰。 楼易之压低声音问道:“天然的小狗怎么得罪我的天籁宝贝啦?” 楼天籁极小声的道:“此事说来话长,晚上再告诉美人爹。” 听完楼天晴的话,楼老太太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我当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再金贵也只是一个畜生罢了,没了就没了,改日让人寻一条好的回来,六丫头莫闹了,没的让人笑话。” 楼天然不依,大哭道:“我不!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蓝二哥送我的白玉,外面根本买不到!呜呜呜”说得好听,给她寻一只好的,再好能好得过白玉?!况且,白玉不单单只是一条狗,而是蓝二哥对她好的最好证明! 楼老太太脸色不太好看,“那六丫头的意思是要怎样呢?” 是啊,能怎样?还能让那两个畜生把白玉吐出来不成?楼天然越想越恨,大声哭闹道:“我的白玉是畜生,九妹妹的狼不也是畜生?它们吃了我的白玉,我要它们偿命!我要它们偿命!” 楼易之沉了脸,“天籁身子骨不好,若无凶兽守护,随时会出事!要杀红眼狼白眼狼,除非你们是想要天籁的命!或者我再去找两只老虎回来养着?!” 楼老太太忙道:“老五你也别动气,天然是个小孩子,小狗没了,难免说几句气话。” 白玉平白的没了,罪魁祸首却连一点惩罚都不用受,哪有这样的道理!太不公平了!楼天然嚎啕大哭,威胁道:“我不!祖母,白玉没了,我也不要活了,呜呜呜呜” 四太太一心想得好处,因此由得女儿哭闹,根本不加以制止。 其他人凑热闹之余,顺便说些无关痛痒的话,应应景。 蓝花参和微生宗纯在金橘园尚未离去,听闻醉里园出事,便与楼天远一起匆忙赶了过来。 瞥见楼天远三人,楼天籁暗自奸笑,喊了一声,“蓝二哥救命啊!” 看到楼天籁在父亲怀里哭泣,楼天远心头一痛,火急火燎的冲到楼天籁跟前,“妹妹受欺负了?” 白芷背过身,悄悄冲楼天远打眼色,楼天远疑惑,愣了好半天。 楼天籁哭泣着又道了一句,“蓝二哥救命啊!” 蓝花参一头雾水,视她如珍宝的两个男人都在呢,小家伙干嘛要向他求助? 除了楼天籁父女俩,满院子人都向微生宗纯行礼,微生宗纯摆摆手,“免了免了,没那么多规矩,天远哥哥身子不好,我和蓝二哥便陪他一块过来瞧瞧。” 心目中神一般存在的男子出现,楼天晴和楼天灵都羞红了脸,就连楼天然也偷偷的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裳,不再扯着嗓门大哭了。 楼天晴和楼天灵怕自己被人群淹没,刻意往前走了几步试图引起注意,“蓝二哥。” 蓝花参恰到好处的微笑点头。 楼天然改用帕子捂着脸,楚楚可怜轻言细语道:“蓝二哥,你送我的白玉,被九妹妹的狼吃了。” 蓝花参:“”他送给她的狗?还有这种事情?这姑娘是楼郎的哪位堂妹?呃,记不起来了。 楼天籁泪珠如豆,弱弱的望着蓝花参,祈求道:“蓝二哥,要不你再送六姐姐一只小狗吧?否则六姐姐怕是不会原谅我了,蓝二哥” 蓝花参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心凉了半截。 嚓!小家伙真是个小恶魔!不就是五年前顺水推舟占了杜遥的便宜吗?至于一转脸就这般报复他?狠!忒狠!真想不明白,她一个小不点为何会那么坏! 或许如楼郎所言,小家伙之所以如此,都是楼伯父教养不善的功劳! 楼天籁拉了拉楼易之的袖子,让他帮忙说几句话。楼易之仿佛听到了蓝花参的腹诽,毫不犹豫就把蓝花参往火坑里猛推了一把,“花参啊,因为那只白玉狗是你送的,所以天然格外珍视,红眼狼白眼狼错把白玉当粮食,天籁心中愧疚,你就帮帮忙,劝劝天然或者另送一只狗给天然吧,如此也好化解天然和天籁姐妹俩之间的矛盾隔阂,拜托啦。” 楼易之这话说得,好像蓝花参与楼天然之间有奸|情似的,虽然蓝花参也曾经调戏过楼天然。 楼天籁可怜巴巴瞅着他,眼泪簌簌扑落,“蓝二哥” 蓝花参眼前一黑,差点没撑住。楼伯父宠爱女儿,他早有耳闻,但没料到,竟宠到这种地步!难怪小家伙坏到了极致! 蓝花参是天下第一大财主,楼府上上下下所有人看他时,眼睛里都冒着金光,全都巴不得能跟他攀上关系,与金山银山相较起来,楼天然的清誉又算得了什么?一时间,所有目光都落在蓝花参身上。 渐渐地,楼天远和微生宗纯也看明白这出戏了,两人相视一眼,忍着笑干了火上浇油的勾当。 楼天远:“老花,看在咱们多年朋友的份上,你就帮帮天籁吧。” 微生宗纯:“蓝二哥,安慰安慰六姑娘,再送她一份礼物,于你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啊。” 楼天远:“老花,你总不会情愿眼睁睁看着我的两个妹妹因你而结成仇吧?” 交友不慎,苦逼一生!这句话谁说的来着,真是至理名言啊!蓝花参脸皮抽得厉害,众目睽睽之下,总不能甩袖走人不是?深吸一口冷空气,将涌至喉咙里的黑血强压了下去,心不甘情不愿语气生硬的道:“六姑娘莫要伤心了,我再送你一只小狗也就是了。” 暂且先敷衍着,大不了从今往后,再也不踏入楼府半步! 楼天然无比感动,且惊喜不已,“真的吗?那太好啦,蓝二哥,你真好。” 蓝花参忽然觉得,今儿好冷,一阵风过来,止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泡帅哥去也 离开楼府时,蓝家花蝴蝶心情很不好,胃里一阵阵翻涌,比吃了一万只苍蝇还难受。 倒是尚书大人心情愉悦,脸色红润好似春天来临。 “蓝二哥,跑那么快作甚,等等我呀。”微生宗纯还没耻笑够,屁颠屁颠的跟在后头。 “滚蛋!”蓝花惨悲愤欲绝的吼了一嗓子,迅速地从楼府大门口消失了。 好玩儿,今天跑这一趟,实在忒好玩儿了!天籁小妹妹太可爱啦,微生宗纯好喜欢吖好喜欢! 楼天然丧犬之事,表面上看起来已经解决了,其实还没完。 以楼天籁睚眦必报的性格,会轻易放过帮凶才怪! 苏饮雪和白薇始终待在室内不曾露面,因为这点小事根本用不着她们。 两人把院子里发生的一切,全都瞧得清清楚楚,待人群散去,楼天籁进屋后,苏饮雪便问及此番恶整蓝花参的原因。 若是得知五年前,蓝花参对杜遥做过的事情,苏饮雪绝对会多想,既然对苏饮雪没有半分好处,楼天籁又何必给苏饮雪增添烦扰?于是,随便扯了个理由敷衍过去,由于楼天籁从不按常理出牌,所以苏饮雪也没做多想,就像唐小婉所说的,楼天籁这没节操的小家伙,坑害个个把人还需要正当理由吗? 天黑以后,唐小婉与白芍白芨平安归来,七个女孩子凑在一处闲聊,不知不觉中,零食吃完了好几碟。 杜婉秋大便失禁的那段,被白芍绘声绘色的讲述了一遍,众女笑话的同时,仿佛都闻到了臭味儿,纷纷用帕子掩住口鼻。至于陶立博见到玉兰荷包之后的反应,唐小婉三人则不提。 夜里,小家伙偷偷窜到梅语园,也就是楼易之的居所。 时辰尚早,楼易之倒在软榻上看书,楼天籁直接爬到他怀里,撒娇道:“美人爹,美人爹。” 楼易之盯着书卷,目不斜视,“我家小闺女今儿玩得开心吗?” 楼天籁道:“一般般啦。” 楼易之:“哦?” 将蓝花参曾干过的好事说了一遍,楼天籁问道:“美人爹,你觉得我做得对不?” 楼易之表扬道:“做得好。” 楼天籁满足的娇笑出声,像个小狗似的,在楼易之的肚皮上滚了两圈,“天籁想美人爹啦。” 知道还有后话,楼易之道:“然后呢?” 楼天籁:“今晚我要跟美人爹睡。” 楼易之马上反对道:“天籁如今是大姑娘了,怎可与爹爹一起睡觉?这是不对的。” 楼天籁抱紧他的腰,“我就要!我就要!哼,不然我就出去泡哥哥!” 楼易之沉默了一会儿,从书卷上挪开目光,问道:“天籁打算去泡谁?” 楼天籁掰手指算了算,盛京城里,她认识的帅哥并不多,泡谁好呢? “郦师白!”琢磨了片刻,楼天籁觉得,郦师白要稍微靠谱一点。 蓝家那只花蝴蝶就算了,倒胃口,她懒得泡,另外,其实微生宗纯也可以,留着下次泡。 楼易之认真考虑了一下,点头道:“我家闺女眼光不错,夜里寒冷,出门时记得多穿件衣裳。” 楼天籁:“” 楼易之:“明儿吃了早饭再回也行。” 楼天籁哇哇叫,“美人爹不疼偶了!” 楼易之淡定道:“瞎说,爹爹最疼的就是天籁!” 楼天籁气鼓鼓瞪眼,“美人爹以前常常抱我睡觉的!” 楼易之,“那时天籁还小。” 楼天籁跳下软榻,双手掐腰,赌气道:“哼,我走了,我泡丞相伯伯去!再也不回来啦!” 不给楼易之后悔的时间,楼天籁气冲冲的出门了。 楼易之细细想了半晌,连连点头,不错,郦师白真的不错,是个上佳人选。 如上次一样,楼天籁站在丞相府围墙上挥挥小爪子,与坚守在暗处的护卫们打了个招呼,然后便安全的钻进了丞相大人的卧室。 丞相大人刚脱下外衣,抖开被子,正准备上床睡觉,忽然听到细碎动静,一回头,竟瞧见一个小家伙站在身后。 丞相大人意外道:“天籁?” 小家伙定定的望着郦师白,泪目泛出耀眼的光,可怜兮兮咬了嘴唇道:“伯伯,求安慰,求收留!” 丞相大人有点懵,“发生什么事了?” 楼天籁蹬蹬跑过去,抱着郦师白的大腿,委屈道:“美人爹不疼我了!” “天籁与楼伯父吵架啦?”郦师白表示很纳闷,依照楼伯父的脾气,怎会与小家伙计较? 楼天籁泫然欲泣,“伯伯,求收留。” 郦师白蹲下身,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收留天籁当然没问题,不过,天籁与楼伯父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总不能说美人爹不肯陪她睡觉,所以她才赌气出门来找他罢?楼天籁道:“偶不想说。” 郦师白比较照顾她的情绪,“好,不说,我让千元收拾一间屋子出来,今晚天籁就先留在丞相府吧。” 楼天籁摇摇头。 郦师白不解其意,“怎么了?” 楼天籁吭哧道:“偶、偶想跟伯伯睡。”她是来泡他的!特意来泡他的!怎么能睡在客房! 郦师白:“啊?” 楼天籁重复了一遍,“我要跟伯伯睡!” 小家伙大半夜跑来,非要跟他睡,这?!郦师白有点傻眼,什么情况啊到底? 楼天籁找寻借口道:“我胆子小,换了地方,一个人不敢睡。” 胆子小?不说还好,郦师白一听见这三个字,顿时就明白了些,呃,小家伙难道是看上他的美色了么? 楼天籁抱着他的大腿央求,“伯伯。” 已有两次与小家伙共处一室,再多一次又何妨?况且郦师白实在不忍心拒绝,用手背碰了碰楼天籁的脸,冰凉冰凉,于是疼惜的点头道:“好,那天籁先洗洗脸,泡泡脚。” 长夜漫漫,千景江宽江锦哥儿几个,听说楼天籁小姑娘造访,兴奋得凑在一处聊八卦。 除了皇后娘娘和蓝家小棠偶尔出现,丞相府里难得有个母的! 热水送来后,楼天籁脱去外套,自个儿熟练的洗漱,最后乖乖坐在小凳子上泡脚。 望着小家伙在屋里跑来跑去,心里偷仿佛被某种温暖的东西填满了,郦师白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抹笑容。 楼天籁双手捧脸,双肘撑在膝盖上,歪着脑袋回望郦师白,“伯伯,你看什么呀?” 郦师白笑而不语。 楼天籁自恋的道:“是不是没见过像我这么漂亮的小美女呀?” 郦师白忍俊不禁,“是,生平打头一次见到,所以忍不住多瞧几眼。” 楼天籁顺杆子往上爬,“那我在你这儿多住几天好不好吖?” 郦师白:“”他掉坑里了。 盆里的水渐渐冷却,又添了两次热水,冰冷的双脚总算由外至内的热了起来,觉摸着差不多了,楼天籁用帕子擦了脚,笑嘻嘻道:“伯伯,帮我倒洗脚水。” 躲在老树上的几个人,瞧见丞相大人亲自端了洗脚水出门,惊得差点一跟头栽了下来。 不得了啊不得了!堂堂一国丞相变身为那啥了啊喂! 郦师白将洗脚盆放在外边,交给千元,转身回到卧室时,楼天籁已经爬到被窝里了。 楼天籁缩在大床内侧,“伯伯,我不会占很大地方的。” 郦师白坐在床边,微微一笑道:“没关系,当成自己家里就好,天籁不必拘束。” 楼天籁沉吟了一下,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道:“伯伯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郦师白:“” 楼天籁再三保证,“我会很乖的。” 郦师白:“”其实他真不怎么担心这个问题。 楼天籁趴在那儿,卷着被子,只露出一对大眼,“伯伯,上来睡觉吧。” 郦师白挪到床上,钻进自己的被子里,端端正正的平躺着。 近距离瞅着美人丞相,楼天籁目不转睛,嘴角淌下一串晶莹。 郦师白轻咳:“天籁。” 楼天籁:“肿么啦?” 郦师白忍着笑翻的冲动,抬起手,指着自个儿的嘴角,婉转提醒。 楼天籁睁大眼睛,“啊?”伯伯的意思,是让她亲他?幸福来得太突然啦! 郦师白哪里知道小色魔竟然想歪了,以为她模糊的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还不太确定,于是冲她点点头。 楼天籁再不迟疑,凑上前,在郦师白嘴角亲了亲,顺带舔了一口。 丞相大人呆,此时方开始怀疑,原来他的表达能力这么差? 楼天籁心满意足,两只大眼眯成一条缝,泡帅哥的感觉好好哦。 虽然小家伙举动惊人,不过,丞相大人一点也不排斥就是。 “伯伯,你身上的伤好点了没?”吃了人家豆腐,总得表示一下关心不是? 郦师白道:“天籁的药很好,伤口已经愈合了。” 楼天籁没说话,目光穿透锦被,盯着郦师白的身体,不知在想些什么。 郦师白喉咙干渴,被窝里发热的速度,比寻常快了好几倍。 郦师白伸出手,轻轻捂住了楼天籁的双眼,低声道:“天籁,你再这样看下去,要出事的。” 是你勾引我的 楼家小赖皮睡觉很不老实,像个小动物似的,哪里温暖,就往哪里蹭。 丞相大人稳若青山,分毫不动,眼瞅着小家伙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那小胳膊小腿儿,全都缠在他身上,丞相大人的眼角嘴角,皆皆上翘了。 有美人相伴,楼天籁这一觉,睡得很好。至于丞相大人,说睡得好吧,也没怎么合眼,说睡得不好吧,其实心里挺欢喜。 前所未有,极特殊的一种感觉,不知如何形容。 第二日清晨醒来时,楼天籁才猛然发现,她整个人,都贴在郦师的怀里了。 郦师白所躺的位置,仍是昨夜睡的地方,一丝也没有挪动,可见某人哪怕是睡个觉,也是一丝不苟的。 倒是楼天籁昨夜盖的被子,空荡荡的搁在床内侧,楼天籁伸手摸了摸,那可怜的被子里冰凉冰凉的,于是趴在那儿不愿动。 见郦师白似笑非笑盯着她,楼天籁打了个哈欠讪笑,“伯伯,我不是故意要挤你的,你的被窝里比较暖和。” 郦师白清浅一笑,眉目生光,温和道:“只要天籁睡得好就行。”身边多了个小东西,他也觉得比较暖和。 把腿从他身上挪开,楼天籁不好意思的问:“没压着你吧?” 郦师白意味深长道:“天籁很轻,整个人压上来,也不会觉得沉的。” 无论清晨午后傍晚还是夜里,郦师白通身的气质,都会有所不同,例如此刻,更添了几分初醒的慵懒媚惑,楼天籁盯着瞅了一会儿,咽了几口口水,垂下脑袋抠手指。 郦师白见状,轻声叹道:“小小的人儿,哪里来的许多心思?嗯?” 不知如何回答这话,楼天籁瞟了他一眼,“矮油,没有娶媳妇儿的人,是不会懂的。” 郦师白:“”跟娶媳妇儿有何关系?他当真老了么,否则为何听不懂小家伙的话? 其实楼家小赖皮此时的心思并不多,她就是想轻薄一下丞相大人而已。 郦师白给她拉好被子,“天色尚早,再多睡会儿。” 楼天籁喔了一声,乖乖躺好闭上眼,只那一对小刷子似的睫毛,一直颤啊颤啊颤,颤得丞相大人嗓子眼都痒了。 郦师白:“天籁。” 楼天籁:“肿么啦?” 郦师白:“睡不着?” 楼天籁:“嗯。” 郦师白:“肚子饿了?” 楼天籁一听这话,翻转过身子,趴着猛捶床板,“讨厌,偶不是饭桶!” 郦师白扑哧笑了,“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楼天籁嗷嗷叫,“虽未明说,可你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郦师白满面笑容道:“多吃点长得壮实些,是好事。” 楼天籁别过头去,“哼。”她的吃货形象已经这般深入人心了吗?!她可是个女孩纸啊! 郦师白又道:“天籁在想楼伯父?”父女俩哪有隔夜仇,况且他们在彼此心中,都占据了无可替代的地位,估计是小家伙在耍小性子呢。 楼天籁撇撇嘴,“我才不想他!”美人爹不肯娶她也就罢了,现在连泡都不让她泡,哼,那她只好出来泡别人了。 不可一世的丞相大人,在楼家小姑娘眼里,不过就是个替身而已。 丞相大人若得知她的心思,不知会作何感想啊。 以为她嘴硬不承认,郦师白继续套话,“那么,天籁为何睡不着?” 怀里有个香软的小姑娘,尽管身体有点不受控制,郦师白却并未心存歹念,只想着如何能化解她父女俩之间的矛盾。 盯着他的脸,唇,半裸的胸膛,楼天籁抱着脑袋,挣扎纠结。美食和美人爹什么的,都已被抛诸脑后,楼天籁之所以睡不着,那是因为身边躺着一个天赐尤物的缘故,昨夜已经情不自禁的轻薄过郦师白,如果现在再来一次,万一郦师白觉得她太色,跟美人爹一样不让她泡了怎么办?为了今后的福利,楼天籁决定暂且矜持点。 郦师白凑上前,“天籁?” 楼天籁尖叫了一嗓子。 郦师白不解,“怎么?” 楼天籁捂脸,“别靠这么近,我没啥毅力,会忍不住的。” 郦师白忍了笑,故意撩拨道:“天籁忍不住了会发生什么事?” 楼天籁吸气、呼气、吸气、呼气,终于再也忍不住,拉高了被子,整个人扑倒在丞相大人身上。 丞相大人半推半就,再次任由小色魔肆意轻薄。 没多久,被子掀开了,楼家小色魔迅速跳下床,气喘吁吁穿上外衣,头也不回的出门了,“伯伯,你自个儿慢慢睡吧,我去锻炼身体了。” 丞相大人缓缓地坐了起来,满脸可疑的荡漾笑容,红光罩面,嘴唇好似被老鼠啃过,又红又肿还冒血丝,脖颈锁骨胸膛,留下了一排排口水印子。 虽被锦被挡住什么都瞧不见,不过,由丞相大人身上的痕印来看嘛,方才的战况还是相当激烈的。 丞相大人摸了摸被咬破的嘴唇,正回味无穷呢,却见楼家小色魔从屏风后探出头来,“伯伯,是你勾引我的。” 丞相大人笑:“然后呢?”这个他承认,事实的确如此。 楼天籁忐忑道:“我挺乖的,伯伯,你不会赶我走吧?” 楼天籁觉得自己越来越色了,从前只亲过抱过美人爹,顶多偷看过美人爹洗澡,至于大魔头嘛,那是他自愿送上门的,不算,像今日这般,差点将丞相伯伯生吞活剥,还是打头一次。 美色误人啊,美色误人啊! 郦师白极好说话的道:“天籁想住多久都行。” 楼天籁舒了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遂跑到院子里练拳。 千景送热水进来,瞧见丞相大人那副明显被人蹂|躏过的模样,顿时浑身热血沸腾,立马奔到外边,与那群三八的兄弟们分享喜讯,“咱主子爷那把生米,又被楼家小姑娘煮成熟饭了!” 江秀纠皱眉纠正道:“自从上次楼小姑娘来过之后,咱主子爷就已经不是生米了。” 瞅着正在练拳的小妞儿,江宽道:“再煮下去,就烂了,成了粥了。” 千景忙改口道:“一时激动说错了,反正咱主子爷又被煮了!” 江锦千般感慨,“搞了这么多年,原来主子爷喜欢小嫩的。” 用早饭之时,楼天籁一派的从容坦然,完全忘记了自己所做的坏事。 陪楼天籁玩了一上午,午后,郦师白便在书房处理公务,再见到楼天籁的时候,已是夜里。 楼天籁穿着一身雪白单衣,光着脚丫坐在美人榻上,手里捧着一碟杏仁,吃得津津有味,见郦师白进屋,笑眯眯冲他挥手道:“伯伯,忙完啦?” 郦师白站在屏风旁,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只觉浑身的疲惫,瞬间消失无踪,不由舒心微笑道:“是啊,忙完啦,天籁吃过晚餐了?”说着,走到美人榻边。 “吃过啦,还洗了热水澡。”楼天籁端起碟子,递到郦师白跟前,“很甜很脆还很香呢,伯伯,你也尝尝。” 见郦师白迟迟没有动,楼天籁干脆把碟子放在一旁,自个儿拿了一颗杏仁剥了壳,然后塞到郦师白的唇边。 郦师白顺她的意思吃了,笑着点了点头道:“味道不错。” 楼天籁开心的眯了眼,“江宽哥哥特意到百味斋买的,嘻嘻,我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杏仁呢。” 果然是个小孩子,只要有了好吃的,什么烦恼都会抛到一边,郦师白真心羡慕,宠溺的道:“天籁想吃什么,喜欢吃什么,吩咐一声,江宽都会给天籁搜罗回来的。” 楼天籁道:“待遇这么好哇,那我要在丞相府多待几天。” 郦师白道:“多久都好。” 昨夜就已派人给楼易之送了信,说楼天籁在丞相府里,一切安好,楼易之只道了声知道了,再无二话。 郦师白以为,楼易之任由楼天籁待在丞相府,不闻不问,是信任他的缘故,毕竟他与楼天远是私交甚笃,殊不知,其实是楼易之纵容楼天籁来泡他的。 有权有势,有才有貌,有钱有宅,不泡这样的极品男人,那还能泡谁去? 郦师白洗完澡,见楼天籁还在吃杏仁,不由担忧的盯着她的肚子,看了又看,“天籁,夜晚吃太多不好。” 楼天籁是药神的徒弟,虽然一直没怎么好好学,但这个道理还是懂的,最后吃了两颗,才恋恋不舍的爬起来,漱口洗脸泡脚。 把自己弄干净泡热乎之后,楼天籁钻进了被窝里,入眠之前,两人随便找话题闲聊。 聊着聊着,郦师白忽然问:“天籁的师傅是谁?” 楼天籁觉得奇怪,“诶?” 郦师白解释道:“上次天籁喝醉酒,嚷嚷着说想念师傅师姐了。”关于楼天籁的神秘过往,郦师白想要多了解一些。 原来是想起了师傅师姐,难怪她迷糊记得,自己曾哭了一场,楼天籁愣了愣,道:“我师傅的名字,你们肯定不曾听闻,懒得说了,不过,或许你们听说过我师姐的名字。” 虽然师傅在现代是极有名气的,但郦师白一个古代人,又怎会知道?倒是师姐,与她一起出的车祸,她死后穿越到这里,没准儿师姐也穿越了呢? 曾让大魔头帮忙查过,没有消息,郦师白是手握大权的丞相,说不定能查到呢? 郦师白问道:“你师姐?” 楼天籁道:“云天边,我师姐叫云天边,有听说过吗?” 丞相?尚书?搞基?! 在那殷切期盼的目光注视下,郦师白艰难的摇了摇头。 楼天籁神色略微黯了黯,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没有消息,也不算坏事,或许师姐大难不死,被救活了也不一定啊? 若她和师姐都死了,只剩下师傅孤零零的一个,那可怎么办? “天籁在找她?”郦师白侧着头,将她所有细微神色变化,尽皆收入眼底。 楼天籁想了想,点点头,“我与师姐失散多年,事到如今,我甚至不能确定,她是否还活着。” 沉默了一会儿,楼天籁又道:“多半不在这个世界上吧,如果在,师姐必定是当世神医,如此,我又怎会找不到她?” 师姐尽得师傅真传,不像她贪玩,只学了些制毒药的本事。 郦实白道:“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天籁且放宽心。” 楼天籁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不用安慰了,我晓得的,好困哦,睡觉吧。” 丞相伯伯说得对,各人有各人的命,师姐比她厉害多了,她有什么可操心的? 楼天籁换了个舒服睡姿,呼呼地睡得可香啦。 郦师白:“” 小家伙当真是一朵奇葩,刚才还伤感来着,一眨眼功夫就沉入梦乡了。 趁楼天籁睡熟,丞相大人掀了她被子,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到自己怀里。 郦师白还是躺在那个位置,看起来,他一动也未动,倒像是楼天籁主动爬过来的。 装病期间没事可做,日子闲得有些无聊,放眼整个楼府,楼天远不反感的,唯有两处所在,一是醉梨园,二是梅语园。 往醉梨园去了两次,最想见那人却一直不在,白薇她们说小家伙在梅语园,前天夜里去的,到现在都没回来过。 楼天远听了,心里酸溜溜的,说不出的羡慕嫉妒恨,父亲与天籁之间的关系也忒好了! 谁知,到了梅语园,仍不见楼天籁踪影,楼天远问及,楼易之也没拐弯抹角,直接说楼天籁在丞相府。 听到‘丞相府’仨字,楼天远打了鸡血似的,立马就激动了,“爹,天籁在丞相府待了两天?!” 楼易之淡定道:“是啊。” 楼天远气急败坏道:“爹,你怎么能让天籁去丞相府那种地方?!” 楼易之心平气和,撩起眼皮道:“哪种地方?” 楼天远道:“两字形容,火坑!四字形容,龙潭虎穴!” 楼易之摇摇头叹道:“大惊小怪。” 楼天远懒得再说什么,火急火燎的跑了,刚出楼府大门,迎面遇上一小瘟神。 微生宗纯提着一个食盒,优哉游哉,脸上挂着黄鼠狼给鸡拜年时的标准笑容。 “天远哥哥!” “哥今儿忙的很,没空招呼你。”楼天远没心思搭理他,径自走了。 微生宗纯挥挥手,“没关系你忙吧,我是来看天籁妹妹的。” 哟嘿!他家小妹还真是个香饽饽啊,无论老男人还是小男孩都盯着呢!楼天远在心里默默骂了好几句脏话,忽然间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了点儿什么,顿住脚步,退回来道:“你来迟了,天籁被人拐跑了,都消失了两天了!” 尚书大人很卑鄙,想让微生宗纯与郦师白相互残杀,而他则坐在旁边嗑瓜子看好戏。 微生宗纯一愣,“发生什么事了?”天子脚下,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居然敢拐走楼天籁? 不过,楼天远急上火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是装出来的,所以微生宗纯觉得,楼天远绝不是在拿谎话诓他。 楼天远毫不客气破口大骂道:“有个不要脸的混蛋,对天籁心存不轨!” “不要脸的混蛋?谁?太子哥哥和上尘哥哥还未回来,莫非是蓝二哥?不对,天籁最讨厌蓝二哥了,不可能被蓝二哥拐走,如此说来,是白哥哥!?”说到不要脸,谁能比得过这几只?微生宗纯根本都不用动脑子,便猜到楼天远所指的是哪个了。 楼天远气吼吼道:“就是老白那个混蛋!一大把年纪了,还打我家天籁的主意!” 微生宗纯皱了皱眉,颇为鄙视的道:“白哥哥不是一向不近女色的吗?怎的如今竟对天籁妹妹动了歪心思?” “我刚说错了,老白不是混蛋,他就是个禽兽!对外假装正经,暗地里专盯着兄弟的妹妹下手!”楼天远越说越气,越说越激动,生怕楼天籁吃亏,不等薛涛将马车赶出来,便大步如飞的跑了。 微生宗纯:“” 正好这时,薛涛驾着马车从角门出来,微生宗纯足尖一点,跳了上去,没多久便赶上了楼天远,微生宗纯将食盒放下,挑开帘子喊道:“天远哥哥,上车!” 在丞相府里的这两天,楼天籁可舒坦着呢,睡得香吃得好,更有一个超级大帅哥心甘情愿让她泡,这种好事上哪找去?微生宗纯和楼天远简直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用早餐时,见楼天籁多吃了几块山楂糕,差点又撑了肚子,郦师白便突发奇想,说其实可用山楂制成糖果,楼天籁是个不折不扣的行动派,立马拉着丞相大人到厨房捣鼓。 正当楼天籁失手打碎了第七个盘子的时候,小厮千元窜了进来,瞄了一眼狼藉的厨房,心疼得直撇嘴,见郦师白望过来,连忙垂眸,正色禀报道:“主子爷,楼大人和小郡王还有蓝二爷来了。” 在厨房这种陌生的地方,丞相大人手忙脚乱,焦头烂额,完全不知如何是好,千元的到来,令他如释重负,“天籁,咱们弄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交给厨子们吧。” 折腾半天一点成就都没有,楼天籁正觉得丧气无趣呢,便顺着郦师白递过来的台阶溜下去,“那好吧。” 两位祖宗离开以后,几个厨子望着被洗劫过似的厨房,齐刷刷泪流满面。 想要吃什么,说一声,他们拼了老命给做出来就是,何必这样糟蹋粮食?糟蹋物件儿呢?! 楼天籁收拾好心情,蹦蹦跳跳跑在前头,两天没见过哥哥了,好想他呢! 郦师白不疾不徐,仅落后她两步之遥,两人一先一后迈入萦回阁。 蓝花参懒洋洋的坐在一旁,眼下一圈乌青,显然没有睡好。楼天远脸色很难看,任谁都能瞧得出来他正在生闷气。倒是微生宗纯笑容洋溢,热情的打招呼,“天籁妹妹,白哥哥。” “纯哥哥,花生哥哥!”楼天籁冲二人挥挥小爪子,径直奔向兄长怀里,“哥哥。” 无论楼天远再怎么气愤,都没办法真生她的气,抬手将小家伙搂住,关切问道:“妹妹可还好?老白有没有欺负你?” 楼天籁圈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嘻嘻道:“很好呀,没人欺负我。” “真的?”楼天远绝不相信郦师白是个什么好玩意。 楼天籁凭良心说道:“真的啦,丞相伯伯和江宽哥哥他们都对我很好。” 楼天远纳闷儿,“丞相伯伯?” 蓝花参闻言哈哈大笑,“这个称呼非常好!如此一来,我倒觉得自个儿年轻了不少!”他与郦师白是同龄人,楼天籁喊他哥哥,而郦师白却是伯伯,多大的差距啊! 作为一代名相,郦师白决定不跟这个二货计较。 “白哥哥比天籁大那么多,被称为伯伯也是应该的啊。”微生宗纯看似天真无辜,其实最狠,往郦师白心口插了一刀,然后还不忘洒一把盐。 郦师白虽不介意,但微生宗纯这话落在耳中,心里头怎么也舒服不起来,幽幽扫了三人一眼,问道:“你们仨今儿怎么一块过来了?” 蓝花参道:“我来丞相府,无非是想图个耳根清净,顺便讨口酒喝的,刚到门口时,才遇到楼郎和小纯洁的。” 微生宗纯望着他,明知故问的道:“蓝二哥这几日过得似乎很不顺心啊?” 蓝花参叹了一口气,“甭提了。”说来说去,还不是家里那些破事! 楼天远眼里再没旁人,盯着怀里的可爱小女孩,低语道:“妹妹,都在外面玩了两天了,咱们这就回府吧?” 楼天籁不情愿,“不嘛。” 楼天远好言好语劝道:“妹妹一个姑娘家,待在连母蚊子都没有一只的丞相府里,着实不合适,会被人说闲话的。” 楼天籁垂头不说话了。 楼天远眼神化作千万飞刀,唰唰地扎在郦师白身上。 郦师白仿佛并未察觉,一贯的安之若素。 忽然之间,江秀的声音从外边传来,“主子爷,皇后娘娘微服出宫,已经进了咱丞相府,现在正往疏桐园这边来。” 郦师白没什么特别反应,从容淡然问道:“皇后娘娘先前可曾去过楼府?” 江秀回答道:“去过。” 郦师白道:“知道了,下去吧。” 楼天远不由觉得奇怪,皇后娘娘去楼府作甚?这么快就离开,想来应该不是去找父亲的,那么,难道是找他?因为他在金銮殿晕倒的缘故?此刻没时间想那许多,楼天远站了起来,“我们是不是该回避?” 蓝家花蝴蝶四处乱瞄,寻找能够藏身之处,“我也想躲躲。” 微生宗纯指着巨大的山水屏风,“咱一起吧。” 郦师白走过来,拍了拍楼天远的肩膀,分外善意和蔼的道:“楼郎,我需要你。” 我需要你,四个字,令尚书大人猛地一个激灵。 “天籁妹子,没咱们什么事,跟哥一块避避。”蓝花参搂着楼天籁,与微生宗纯一起藏在屏风后面。 皇后并非普通人,能不见就最好不见,所以楼天籁并无异议。 当外面传来窸窣声响时,郦师白便开始宽衣解带。 楼天远有点懵,“喂,老白你在做什么?” 郦师白没有回答,只冲楼天远友好的笑了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楼天远的上衣也给剥了。 “喂、喂、喂” 萦回阁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郦师白以极其诡异的速度,将楼天远扑倒在榻上。 皇后钱氏进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一幕就是,郦师白和楼天远衣冠不整的倒在软榻上,两个人纠缠在一起,还发出不和谐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皇后钱氏愣了一愣,待反应过来之后,顿时炸毛了,大步跨了进来。 郦师白和楼天远慌忙爬起,略整衣冠后匆匆行礼。 “你们俩、你们两个大男人居然师白,天远,你们给本宫好好解释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钱皇后情绪格外激动,像一只红了眼的母狮子。 贴身侍候的太监金猫儿连忙安抚,“娘娘,许是误会,还是先听听郦相爷和楼大人怎么说吧” “娘娘别误会,我和楼郎我和楼郎是清白的!”郦师白支支吾吾,别别扭扭。 清白,清白个鸟啊!他吞吞吐吐,含糊其辞,简直就是火上浇油哇。 楼天远手指抽抽,脚趾抽抽,青筋蹦蹦,狠狠瞪着郦某人,无耻!他才不想做断袖!就算要做断袖,也绝对不跟他一块! 可是,落在皇后眼里,这就是眉目传情啊!钱皇后有点撑不住了,身子歪了歪。前几日听宫人闲聊时说起,刑部楼大人是个断袖,光天化日之下就与男子亲热,她还不相信,哪想今日竟会亲眼看见。而且,那个对象居然是郦师白! 金猫儿吓一跳,“娘娘、娘娘”亲娘啊!郦相爷和楼大人居然好这口,难怪两人都这种年纪了还不肯娶亲! “娘娘息怒。”郦师白垂下头,往日的气势丁点儿也无,看起来十足十的心虚啊有木有?! “息怒?你们这样,本宫如何息怒!怪不得你们两个迟迟不肯娶亲,怪不得,怪不得啊” “娘娘,臣与老白,真的没什么啊,臣迟迟未娶亲,跟老白一点关系都没有,方才那是误会,一不小心绊倒”楼天远表示很无力,很憋屈。 郦师白一脸的尴尬,“娘娘,我跟楼郎” 听到那声楼郎,钱皇后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厉声喝道:“住口!” 肌肤之亲,要她负责? 蓦地,钱皇后想起了一件极其重要事情,她逼着儿子微生宗睿娶亲,微生宗睿却说,非得大将军梁上尘成亲了,他才娶;梁上尘又说,除非郦师白先娶妻,否则他终身不娶;而郦师白前几日则回复她,在楼天远成婚之前,他是断不会考虑婚姻大事的。 现在她知道了,原来郦师白和楼天远是断袖,什么娶妻不娶妻的话,全都是在敷衍她!那么微生宗睿和梁上尘呢?! 钱皇后不敢往下想了,声音有点发颤,“你们两个如此,那么,宗睿和梁将军呢?” 郦师白微微垂着眼帘,颇具意味的答:“太子和将军之间的感情,自小就很好” “嗷!”钱皇后只觉得眼前瞬间漆黑,狠狠一个趔趄,幸亏被金猫儿稳住,才没摔倒。 金猫儿惊呼:“娘娘!” 钱皇后盯着郦楼二人,脸色青白交加,气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好,好好很好,你们很好” 最终什么都没说,钱皇后怒气腾腾地拂袖而去,“回宫!” 微生宗睿和梁上尘出京游玩,如今也不知身在何处,都好几个月了,天知道他们在外面都做了些什么! 梁上尘,微生宗睿,郦师白,楼天远,他们四个可是整个东盛国最有才华、最有前途的年轻人啊!他们若是断袖,东盛国还有什么希望可言? 郦师白深夜遇刺,身负重伤,闭门拒客,楼尚书操劳过度,以至早朝时体力不济昏倒,结果呢,两人却双双躲在萦回阁里,做些少儿不宜令人难堪的剧烈运动! 在钱皇后眼中,他们两个分明是装病,其目的,只为了单独相处! 就像微生宗睿和梁上尘,说是外出游历学习,其实却是一对恩爱情侣携手山水间。 郦师白与楼天远身在盛京,就在眼皮子底下且如此,那微生宗睿和梁上尘呢?他们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是山高皇帝远,那还不越发肆无忌惮? 钱皇后愁死了,气死了,急死了哇!所以她要马上回宫,好好虐一虐微生博晟,否则会憋死的! 楼天远满脸的怨愤,假若眼神能变成利箭,那位凤表龙姿的郦相爷身上,恐怕早已千疮百孔,变成人渣了。 郦相爷泰然自若,慢条斯理的整理衣衫,对于那一排排射过来的毒|针似的忧愤目光,完全无视之,仿佛楼某人根本不存在。 嚓!毁了他的清誉之后还不打算负责?尚书大人扯开了嗓子嚎道:“郦师白!” 郦师白:“怎么?” 楼天远气咻咻:“利用完了就不打算给个说法?” 郦师白:“” 蓝花参肚子都快笑爆了,扶着老腰从屏风后出来,奸笑揶揄道:“老白,楼郎的意思是要你娶他!” 楼天远黑了脸道:“嫁给他?爷宁愿去死!” 郦师白蹙眉,嫌弃之色溢于言表:“楼郎,你自我感觉未免太好了点吧?” 楼天远:“爷的清誉生生被你毁了,还好意思在这说风凉话?” 毁了也好,省去了被逼婚的烦扰! 郦师白斜眼瞅着他道:“楼郎,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最近盛京传得最火热的话题?” 蓝花参十分好奇问道:“什么话题?” 微生宗纯抿嘴笑道:“盛京城内路人皆知,刑部的楼大人是个断袖。” “有这回事?”难怪前些天早朝时,朝臣们看见他后,都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不知说着什么悄悄话,一面偷偷瞥他,一面还露出猥琐的笑容。就连刑部衙门里的同僚,看到他之后,眼神也有些怪异。 郦师白道:“不然,你以为皇后娘娘仅看见咱们倒在塌上,就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吗?”其实最重要的,是他对皇后说,除非楼天远成婚,否则他绝不考虑婚姻之事。 钱皇后若那么好糊弄,郦师白早就将楼天远拉到宫里,当着她的面演上方才那么一出,哪还用得着为逼婚的事情烦心。 蓝花参幸灾乐祸,拊掌大笑:“哈哈哈,楼郎,你最近都做了些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流言?” “我可什么也没做!”名声清誉什么的,楼天远丝毫也不会放在心上,却故作忧伤感慨道:“哎,没办法,谁让爷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却又洁身自好出淤泥而不染呢?爷这样的好青年,总是一不小心就会令人想入|非非的” 蓝花参听不下去了,踹了他一脚,“你说谁是淤泥呢!” 楼天远赞扬道:“蓝二爷忒有自知之明了!” 楼天籁偷偷溜过来,趴在楼天远背上咯咯笑,两臂圈住他的脖子,侧了脑袋在他脸上啵唧一口,“哥哥,你说,人家看到咱们这样,是不是会以为咱们是断袖啊?” “啊?!”楼天远先是一愣,回头望着楼天籁一副小小少年郎的模样,随即恍然醒悟。 “据说,有不少人看见楼大人在街上与一个少年亲热,并且,两人还曾手拉手的出入花月街”郦师白顿了顿,微笑看向楼天籁,道:“想来那少年就是天籁了。” “你还笑!”惩罚似的在楼天籁脸上捏了捏,尚书大人唉声叹气无比惆怅的道:“哥哥的清誉啊,都被你这小家伙给毁了,你说,该怎么补偿哥哥啊?” 楼天籁二话不说,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狠狠吧唧了几口。 “这还差不多!”楼天远眯起眼睛,扬了唇角,分外享受。 蓝花参心里不爽,从榻上抓起一个软枕,用力的朝楼天远脸上砸去。随着年纪的增长,小棠越发不怎么搭理他了,更别说如此亲热,楼某人此举,着实招人恨。 郦相爷也有些眼热,尽管这几日,他也沾了不少便宜,与小家伙之间,甚至比楼天远更为亲密。 微生宗纯眸光闪亮,抬起手蹭了蹭自个儿的脸,心想不知何时,小妹妹也能与他这般亲热才好哩! “老白,你这次会不会弄巧成拙啊?”蓝花参屁股一沾了软榻,身上就没了骨头似的,懒散的倒在那儿,道:“皇后娘娘把你当成断袖,说不定啊,反而对你的婚事更着急了。” 郦师白很有把握的道:“皇后娘娘现在最忧心的,是太子和老梁。” “哈哈哈哈”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个,蓝花参就忍不住狂笑,“老白你短短两句话,就把楼郎、太子和老梁都变成断袖了!” 郦师白抿了口茶,“我明明什么都没说。” 微生宗纯道:“半遮半掩,往往比直接捅破了更能撩拨人。” “诶?你们为何唤哥哥楼郎?郦师白怎么不是郦郎?花生哥哥你怎么不是蓝郎?纯哥哥怎么不是微生郎?”有关于这个问题,楼天籁早就想问了。 郦郎,她无意的一声,却令他胸口莫名的一紧。不知是不是屋里炭火烧得太旺的原因,郦师白通身温暖,就连心窝里也微微的发热。 蓝二爷笑道:“天籁妹子可知道,你哥哥他在任刑部尚书之前,是什么官职?” 楼天籁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好像是兵部侍郎?” 蓝花参一样一样数道:“在兵部侍郎之前,他还任过户部侍郎,礼部侍郎,吏部侍郎反正,六部侍郎的位置,他都轮了一遍,与郎如此有缘,你说,他不是楼郎是什么?” 楼天籁大感惊奇:“这样也行?” 蓝花参道:“别人行不行我不知道,反正你哥哥是做到了。” 楼天籁有点同情的道:“哥哥,皇上他在耍你吧?” 皇上那哪是在耍他,分明是在玩他!楼天远自觉地靠过去,指着自己的脸道:“妹妹,求安慰。” “臭不要脸!”那副贱模样,蓝二爷实在看不过去了,将楼天籁拉到自己身边,“天籁妹子,甭理他!” 楼天籁就在他旁边坐下,朝郦师白那边瞄了一眼,问道:“花生哥哥,丞相伯伯是不是要成亲了哇?” 蓝花参巴不得如此,“恐怕是了。” “哇,新娘子是谁?好看么?” “新娘子啊我觉得我们家小棠和老白挺般配的,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楼天籁兴奋道:“真的哇?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喝到喜酒呀?!蓝家小姐嫁给郦丞相,想想就知道必定是大排场” “那是!我蓝花参嫁妹,排场还用得着说嘛” “哇咔咔,太好啦!什么时候办啊?我要闹洞房!” “天籁。” “啊?”楼天籁正和蓝二爷聊得开心呢,突然听到郦师白唤了她一声。 郦师白勾了勾手指,示意她到他这边来。听到他和蓝花棠很般配,她居然还兴奋得想喝喜酒?!想闹洞房?!她很期待他娶妻么?!没心没肺的小东西!丞相大人觉得胸闷。 “怎么啦?”楼天籁小跑过来问。 郦师白继续勾手指,示意她靠近点。 楼天籁凑过去。 郦师白与她耳语道:“天籁想喝喜酒?” 楼天籁:“嗯嗯嗯。” 她主要是想凑热闹。 “前天夜里,有个小姑娘将我压倒在身下,并做了坏事,有了肌肤之亲,天籁你说说,我是不是与她成婚呢?” 老牛想吃嫩草 两人挨得极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间,楼天籁觉得有点烫,抿嘴讪笑。 郦师白眼波温柔,诱惑般的道:“天籁,你说对不对?” 本着好女不吃眼前亏的准则,楼家小赖皮不假思索,直截了当改口道:“矮油,你不想娶亲就算了嘛,我跟花生哥哥说着玩的,真的。” 真是的,都奔三的老男人了,还不肯娶妻,难道想当光棍?她只想凑个闹热,吃几颗喜糖而已,没别的意思,丞相伯伯太小气了,居然恐吓她! 非礼个帅哥还要负责?没门儿!她才不要呢! 郦师白头疼,无奈的揉了揉眉心,“不解风情的小东西!” “啊?”声音太轻,楼天籁没听清楚。 这时,楼天远从旁边冲过来,揪住楼天籁的后领,将其拉走,并在她耳边警告道:“保持距离,时刻和禽兽保持距离!” 楼天籁躲在兄长身后,撅嘴嘀咕道:“其实吧,丞相伯伯也老大不小了,真的该成家啦。” 微生宗纯附和道:“天籁妹妹说得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老男人就该娶个老女人,怎么能打天籁小妹妹的主意呢! 蓝花参趁热推荐,“我家小棠是个好姑娘!” 丞相大人面沉如水。 盯着丞相大人看了半晌,楼天远阴沉着脸道:“老白,你是如何知道皇后娘娘去过楼府的?话说,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坑害我的事儿了?” 郦师白道:“我猜的。” 连借口都不找,随便敷衍,是在侮辱他的智商吗?楼天远骂道:“老白你越老越无耻!” 郦师白道:“彼此彼此。” 趁着几个老男人对骂,楼天籁蹭到桌边,盯着食盒打量,微生宗纯等了半天,总算有了机会,殷勤打开食盒盖子,拿出三碟精致点心,“特意带给天籁妹妹的,还热着呢,天籁妹妹快尝尝看。” “纯哥哥真好。”反正好话不要钱,楼天籁随便丢一箩筐出来,为自个儿换得好处。 微生宗纯满心期待,往楼天籁跟前儿凑了凑,希望也能被亲一口,奈何楼天籁已经被美食吸引了全部目光,端起一碟雪白的形状似元宝的糕点,惊喜道:“它叫什么名字啊?做得真好看!” 微生宗纯囧。 蓝花参调侃笑道:“小纯洁投其所好的本事,令哥哥大开眼界啊。” 楼天籁最喜欢的东西,一是美人,二是元宝,三是美食,微生宗纯一下子把这三样,全都送到楼天籁面前,当真好心思啊。 瞄了瞄微生宗纯,又看了看郦师白,楼天远暗暗嘀咕,一只狐狸一头狼,都不是好东西呀! 楼天籁心情大好,一边吃一边问道:“有嚼劲,还甜甜的呢,很好吃哦,它叫什么名字吖?” 微生宗纯颇有心机的道:“厨子新做的,名字还没来得及取呢,天籁妹妹既然喜欢,不如帮忙取一下呗?” 楼天籁点头笑道:“好啊。” 微生宗纯得逞了,他盯着厨子做的点心,由楼天籁来取名字,如此两人之间的牵连,岂不又多了一层? 楼天籁看着碟子里的点心,想了一会儿,道:“雪糖元宝,怎么样?” “好名字!哈哈哈!很贴切呢。” 微生宗纯与楼天籁年岁相当,并且相貌都生得极好,两人站在一起,简直犹如金童玉女一般,绝配也莫过于此啊!丞相大人瞧着两个小家伙说笑的一幕,觉得十分刺眼。 正美滋滋吃着元宝点心,楼天籁猛地想起一茬,便扭头望着蓝花参,皱眉提醒道:“花生哥哥,你前天答应过,会送一袋金元宝给我当见面礼的。” 蓝花参闻言,一巴掌拍上自己的脑门,“哎哟哟,这两日忙,一时忘了,回头一定给你。” 楼天籁很不高兴,哼了一声,“故意忘掉的吧?” 故?!意?!忘?!掉?!蓝花参差点被呛死,蓝家财富甲天下,他堂堂蓝家二爷,会赖掉一个小孩子的一袋金元宝? “绝对不会!怎么可能呢?!别说一袋,送天籁十袋都成!” 楼天籁撇嘴道:“花生哥哥人品忒差,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蓝花参:“”被一个小孩鄙视,那是相当的郁闷啊! 见蓝花参吃瘪,楼天远笑翻了,微生宗纯窃笑,就连郦师白心情也松快了不少。 蓝花参脸黑了一阵,转移话题道:“小纯洁送玉佩,我送金元宝,那老白呢?” 差点被丞相大人的美色所迷晕,将这茬给忘记,幸亏蓝花参此时提及,楼天籁忙望向郦师白道:“对哦,伯伯也好不自觉,到现在都未曾给我见面礼呢。” 郦师白道:“天籁想要什么礼物?” 楼天籁想了想道:“伯伯也送我一袋金元宝吧。” 屋里的四个男人都笑了起来,小家伙真真是个财迷啊!都掉到钱眼儿里了。 郦师白道:“整个东盛国,再没人比老花更有钱的了,天籁想要金元宝只问他要便是,我送天籁别的礼物吧,好好想想,除了金元宝之外,天籁还想要些什么?” 楼天籁沉吟道:“呃,我暂时还没想到,要不这样吧,等我想到要什么了,再告诉你。”嘻嘻,不要金元宝,要一张空头支票也好啊。 有几个位高权重又有钱的大哥哥真是好啊! 五人一起用过午餐,楼天远觉摸着差不多了,想早些带楼天籁回家。 楼天籁还没玩够,自然不依,非要去逛丞相府。 受不了小家伙的软磨硬泡,楼天远只好再次妥协,另外,作为主人的郦师白,以及微生宗纯,皆欣然随同。 “老花你呢?” “我不行了,得先在这里睡一觉,唉哟,累死我了。”蓝花参疲倦的打了个哈欠,说话声有气无力,见楼天籁三人准备出门去,便索性脱了鞋子整个人翻身上塌,顺手扯了旁边的毯子,胡乱的往身上一搭,闭着眼睛道:“楼郎,天籁妹子,小纯洁,你们等会儿别走了,咱们一块再在老白这里蹭顿晚饭吧。” 楼天远:“你安息吧。” 外面可比室内冷多了,乍然出来,只觉得寒气逼人,从领口一路冷到脊背,楼天籁不禁缩了缩脖。正打算回屋把斗篷穿上,身上便一暖,是楼天远拿着她的斗篷出来了,为她披上的同时,嘴里还在不停唠叨:“你这缺心眼儿的孩子!外边这么冷,斗篷都不穿就往外跑,是想生病呢你?!” 他低着头,仔细的为她系斗篷带子,极认真。楼天籁望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弯了唇角,眸子亮晶晶的。她伸手揪住他的上唇,就像他平时捏她脸一样,用力拧了一把,“哥哥,啰嗦的男人娶不着媳妇儿的!” 楼天远在她脑门儿上敲了一记,带着宠溺的的意味道:“淘气!” 郦师白交代了千景几句,走过来,微生宗纯便提议道:“天籁妹妹,白哥哥,天远哥哥,咱们先去梅园那边吧。” “好啊。”楼天籁点头。 四人边走边聊,楼天远忽然凑过来,搂着楼天籁的肩,附耳低言道:“妹妹,丞相府里种有许多罕见的药草,你若想要,千万别客气,到时候狠狠捞一把!” 楼天籁一愣,“罕见的药草?有多罕见?你妹妹我见多识广,若只是一般的玩意儿,我可没兴趣哦。” “能让太医院里的那帮老家伙日思夜想的东西,你说呢?妹妹你是不知道啊,那帮老家伙看见老白花房的宝贝,口水哗啦啦都逆流成河了” 郦师白顿了顿步,瞥了落在后头的两兄妹一眼,嘴角微扬,“楼郎是不是在教唆天籁算计我?” 楼天远:“嚓!”这厮顺风耳么? “对啊,哥哥说,丞相府里种了许多我喜欢的药草,还叫我千万别客气,看上什么就尽管捞走。”楼天籁是个诚实的好孩子,是以实话实说。 郦师白有点意外,“原来天籁喜欢这些东西。”难怪她上次会去黑邙山采摘心灯果。 “是的吖。” 郦师白看着她,微微一笑道:“好说,不过是些花草,只要天籁喜欢,尽管拿去就是。” 楼天远一惊:“突然变得如此大方?!老白,你有什么阴谋?!” “楼郎,方才让天籁看上什么尽管捞走的人,好像是你吧?”郦师白用奇怪的眼神瞅着他,仿佛在说,楼郎你有病,或许还是不治之症。 楼天远:“”花房里的那几根草,老白平时摸都不让他摸一下,现在居然说要送给天籁,且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有阴谋,绝对有阴谋!原是想让小家伙发挥赖皮本色,将那几根草搜刮走,让老白心痛来着,没想到老白竟答应得如此爽快!不寻常,忒不寻常了! 微生宗纯默不作声,只那瞅着郦师白的眼神,愈发古怪了。微生宗纯现在能够明确肯定,白哥哥当真对天籁小妹动了歪心思!老牛想吃嫩草,太可耻了! 楼天籁高兴道:“哈哈!伯伯,你究竟都有些什么宝贝啊?!” 郦师白:“想来应该不会令天籁失望。” 楼天籁:“嘻嘻,太好啦,那咱们先去看看梅花!回头带我去花房转转!” 郦师白:“好。” 被看光光了,羞! 远远地,尚未见其树,便有浮动的香气阵阵袭来,楼天籁深吸一口气,只觉清香满口,沁人心脾,忍不住赞道:“好香啊。” 迫不及待的,循着梅香,向前奔去。 淡黄的腊梅花,一颗一颗,缀满枝头,在冬日阳光之中,娉婷妩媚,灼人眼目。 “真漂亮!”置身在梅丛之中,心头涌起异样的激动,楼天籁张开双臂,兴奋地转了一圈,肆无忌惮的笑出声来。 两个男人和一个少年郎,看着她欢乐跳跃的模样,都心满意足的笑了。 楼天籁回头来,咯咯笑道:“要是下雪就更好啦!踏雪寻梅,多风雅的事情啊。” 郦师白顺势邀请道:“待到下雪时,天籁再来丞相府寻梅就是。” 微生宗纯暗暗鄙视,诱拐,白大叔又在诱拐小天籁! 楼天籁道:“可惜啊,我们都回盛京这么些日子了,还不曾下过雪呢。” 楼天远微笑道:“在你们回来之前,倒是下过好几场大雪。” “哥哥你什么意思嘛?”楼天籁小嘴撅得老高,翻了个白眼,“哥哥是想说我人品不好咩?我一回来,老天都不肯降雪啦!” 楼天远戏谑道:“妹妹,原来你跟老花一样,都是有自知之明的人啊!” “讨厌!”楼天籁跑过来,踢啊踢啊踢,追着楼天远喊打。 “来呀来呀,妹妹,这边这边哈哈哈你踢不着啊踢不着” “啊啊啊哥哥欺负人,不许跑!站住!让我踢你两脚!” “喂喂喂,哪有这样的?!想踢人也要有真本事好不好?还没听说过有这么玩的,叫别人站住任你踢?当哥哥是傻子不成?” “哥哥没有这么玩儿过咩?那正好,咱们玩啊?!” “你哥哥我脑子可没坏掉!哈哈哈好妹妹,你来呀来呀” 默默望着前面兄妹二人嬉闹,郦师白走得很慢,弯起的唇边,染上一抹暖意,衣摆拂动地面残花,风过,仿佛是他步步生花。 时间若能就此停住,似乎也不错。她在闹,他在笑,有花有树,有阳光,简单而温暖。 微生宗纯眼热羡慕,垂头望着自个儿脚尖,失落的长叹一声,假若母亲的身子能够好些,给他生个妹妹,那该多好? 最后,楼天远故意被她捉住,承受了楼天籁的几脚乱踹,楼天籁方满意的放过他。 楼天籁像一只快乐的小蝴蝶,绕着腊梅树钻来钻去,跑向梅林深处,郦师白和楼天远微生宗纯三个,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饮雪姐姐喜欢用腊梅窨茶,可惜我那园子里没有 ”楼天籁跑出老远,嘀咕了几句,又一阵风似的奔回来,“伯伯,你这园子里腊梅开得真好,我可以摘点儿带回去么?” 郦师白应允道:“天籁想摘多少都行。” “哈哈,谢谢伯伯!”楼天籁开心极了,跑到旁边腊梅树下,从腰间摸出一个荷包,清新淡雅的浅绿色,绣工极为精致,她专选那种半开未开的腊梅摘,一朵一朵,挑选得很是认真。 郦师白三人则站在一旁交谈,说起蓝二爷的事。 楼天远:“啧啧,老花那位继母的脸皮,比我楼府里那几个,更要厚好几层啊,不但想让老花娶她娘家侄女,还想让小棠妹嫁给她娘家侄子” 微生宗纯:“朱家的那几个人渣,给小棠妹提鞋都不配” 郦师白道:“纯儿闲来无事时,可帮老花料理了那些东西” 微生宗纯:“白哥哥什么意思?什么叫闲来无事?”是想说他游手好闲么?哼! 楼天远道:“哪用得了纯儿出手,再过几天,待老花觉得忍无可忍时,要解决朱家的那些脏东西,还不是弹弹手指头的事?” 正热聊着,忽听得一声闷哼。 楼天籁身子晃了晃,手中差不多装满腊梅的荷包,啪嗒掉落在地。 三个男人警觉望过去,只见楼天籁歪坐在地上,两手紧握成拳,手臂抵在腹部,身子不住的颤抖。 “妹妹!” “天籁!” “天籁妹妹!” 三人大惊,几乎是不分先后的冲了过去。 “怎么了?”楼天远单膝跪地,将她揽入怀中,这才发现她面色苍寡如纸,眉头痛苦得拧成了一撮。 “痛”楼天籁缩在他怀里,身子不住的发抖,连说话的力气都使不上来。 “怎么回事?哪里痛?天籁别怕,哥哥在这里”尚书大人安慰着,叫楼天籁别害怕,自己却紧张得脸都白了。 “肚子,痛!”楼天籁捂着腹部,虚弱呜咽:“唔,痛好痛” 原本自己死死咬牙,默默忍受痛苦,可是,当她被他的体温包|围,感受到他强烈的关怀时,便再也坚持不住,落下眼泪。 微生宗纯紧张道:“肚子痛?” 郦师白:“” 楼天远:“” 难道又吃撑了?囧哩个囧。 楼天远将她抱起,刚迈开两步,郦师白却眼力极好的瞧见了什么,于是抬手将他拉住,“等等。” “干什么?”楼天远愁眉紧锁。 “”微生宗纯亦表示不解。 郦师白掀开她的斗篷,看着衣裳上的一块可疑痕迹,用手捻了捻,脸色有些不自然,吞吞吐吐的道:“放心吧楼郎,天籁她应该没事。” “放心个屁!应该个屁!”尚书大人忧心忡忡,不顾形象的爆了脏话,怒道:“都痛成这样了,你他娘的还敢说没事!?”以后再不能让小家伙吃那么多东西了!否则迟早会出问题! 郦师白道:“你先别急,天籁她,恐怕是” 吃撑了肚子,问题可大可小,楼天远不急才怪,“恐怕是什么?” 微生宗纯道:“白哥哥,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快说呀,别吞吞吐吐的!” 郦师白蛋定道:“桃花葵水。” “桃花葵水?”楼天远懵了懵,此刻他心里焦急,脑子里乱哄哄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微生宗纯白净的脸却唰地红了,低头以拳抵唇轻轻咳嗽了两下。 郦师白也轻咳了两声,清楚明白的提醒道:“月信。” “啊?!”楼天远惊呼一声,呆在那儿。 看楼天籁痛得额角都开始流冷汗了,郦师白心里一阵一阵发紧,催促道:“带天籁去疏桐园。” “啊!哦!”楼天远行走如飞,微生宗纯跟随在侧,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往疏桐园方向奔去。 “来人!”郦师白一面走,一面唤了一声。 江锦江宽迅速现身。 “江宽,去请太医。” “是。”江宽得令,瞬间从梅林中消失。 “至于你嘛”郦师白招了招手,让江锦过来,在其耳边悄声细语。 江锦听了之后,惊呼道:“什么?!要我去买女人用的那玩意?!” 郦师白挑眉:“买东西和搬砖头,自己选一样。” “”还用得着选嘛?!他才不要穿着裤衩搬砖头!江锦一脸屈辱,像个被玷污的小媳妇儿,愤恨的甩头而去。 郦师白的卧室里烧得很暖,楼天籁躺在床上,弓着身子,缩成一小小的一团,疼痛得颤抖个不停,看起来就像一只生病了的小狗,可怜极了。 楼天远守在床边,心焦如焚,手足无措,“不是说葵水来了么?怎么会痛成这样?老白你确定吗?” 微生宗纯尴尬道:“我倒是见过母亲院子里的姐姐们来月信时疼痛的样子,不过,天籁妹妹这似乎痛得太厉害了些!” 确定个毛啊!你们以为我很懂嘛?!没有回答楼天远,郦师白向外面看了一眼,道:“热水备好了,让天籁洗个澡吧。” 楼天远心想,泡个热水澡会干净些,也能舒服点,于是将楼天籁抱起,来到洗浴屏风后面。 “嚓!老白,你们丞相府里全是光棍!连个丫鬟婆子都没有!谁来帮天籁洗澡?!” 郦师白也知道这是个问题,可现在上哪找丫鬟去? 微生宗纯道:“要不还是算了吧,不洗了。” “没事,我自己来。”楼天籁能明显感觉到,有热热的液体流出,身下湿湿黏糊的,极不舒服。 楼天籁此刻的模样,虚弱得好似一碰就会碎,楼天远实在不放心让她自个儿洗澡。 “嗯,热水里泡泡或许会舒服些”郦师白这话说得一点底气都没有,完全没有平时运筹帷幄成竹在胸的风格。 楼天籁扶着浴桶,勉强站好,将楼天远往外推了推,“个个,你们出去吧。” “可是” 郦师白拉了楼天远,临走前嘱咐道:“天籁,我们就在外面,有什么事,就喊一声。” 楼天籁:“嗯。” 微生宗纯红唇翕动,欲言又止,跟在郦师白身后出去了。 卧室门关好后,楼天籁脱了衣服,靠在浴桶里,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热气熏得她脑子晕乎乎的。 尚书大人坐不住,在外间走来走去。 郦师白与微生宗纯各自立在一旁,沉默不语。 “太医怎么还没来?磨磨蹭蹭的等他过来,我妹妹都痛死了!不行,我得亲自去拎过来!”楼天远走到门口,又退了回来。 “你去吧,我在这里看着,不会有事的。”郦师白道。 楼天远最担心的,就是郦师白在这儿! 微生宗纯知道他的心思,道:“还有我呢,天远哥哥放心。” 楼天远犹豫了一下,飞快的冲出门去。 许久,没听到卧室里的动静,郦师白走到门边,敲了敲,问道:“天籁,洗好了吗?” 没有回应。 微生宗纯心里咯噔一下,“天籁妹妹她,不会出事了吧?” “天籁!天籁”郦师白眉头一紧,声音大了些。 微生宗纯也跟着喊了几声,可是,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郦师白稍作迟疑,将房门推开仅容一人通行的缝隙,走进去之后,迅速关上门并顺手反锁,将微生宗纯隔离在外头。 微生宗纯傻眼,两手拍门,“喂喂,白哥哥你想干什么?!!” 无论微生宗纯怎样叫唤,郦师白只当没有听见。 楼歪在浴桶里,毫无生气。 “天籁,你怎么样?天籁!”郦师白轻拍她的脸,呼唤道。 楼天籁痛苦的哼了一声,昏迷中的她,眉头亦不曾舒展,可见疼得多厉害。 郦师白挽起衣袖,将楼天籁从水中捞起,小心翼翼放在床上,给楼天籁擦身时,耳根不由得有些微微发热。 曾经有女人在他面前脱得精光,进行各种勾魂引诱,那女人身材玲珑有致,一般男人见了早就血脉喷张,而他那时候,除却厌恶,再没其它的感觉。怎的如今面对这个刚开始发育的小孩子,他会觉得心里竟有点躁动? 给楼天籁换上干净的衣裤,盖好被子,一切处理妥当后,郦师白过去打开房门。 再迟一步,估计他的卧室门就要报销了,微生宗纯闪电一般冲进屋,望着躺在床上的小女孩,咬牙切齿到:“白哥哥,你对天籁妹妹做了什么?” 郦师白直言道:“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在浴桶里淹死。” 微生宗纯气急败坏:“你!”也就是说,白大叔把天籁小妹从浴桶里捞起来了?还给她穿好了衣物?!天籁小妹的身子岂不是被老男人看光光了? 微生宗纯正要开骂时,楼天远拖着元老太医来了。 元老太医气喘吁吁,惊魂未定,老命都差不多去了半条,可以想见,楼天远是用了怎样粗鲁的手段,才把人给弄过来的。 怕耽搁元太医给楼天籁治疗,微生宗纯只得暂时闭了嘴。 “怎么样?怎么样?” 元老太医捏着胡子,眯着眼睛,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楼天远急死了,不停地催问。 “月信而已,死不了人的,楼大人你也忒急了。”元老太医年纪大了,做事本就慢慢吞吞,为报复楼天远方才对他造成的伤害,更是各种装模作样。 楼天远道:“妹妹都痛得神志不清了,我能不着急吗?!” 元老太医道:“之所以痛得如此厉害,是因为这个小姑娘,宫寒十分严重,且是初潮,好在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慢慢调理。” 初潮,郦师白总算明白了,小家伙为何不解风情。 “关老,您倒是先想个办法,给她止痛啊!”楼天远没有办法令自己不着急,看着楼天籁痛苦的样子,他的心里乱得一团糟,只巴不得自己能够替她疼。 宫寒十分严重,是不是因为曾经,她挨饿受冻的缘故?楼天远眼角溢出泪珠。 刚洗完澡没多久,她身上便又冷汗淋漓,郦师白的眉头越锁越紧,言简意赅道:“元老,先替她止疼要紧。” 关老太医:“她刚刚洗澡了?” 微生宗纯:“是啊,怎么了?” 元老太医捋着胡须,半眯着眼问:“谁让她洗澡的?!” 郦师白心虚答:“是我。” 元老太医倚老卖老,说话一点也不客气,“郦相爷什么意思?觉得小姑娘之前受寒还不够?这是想要弄死她?” 郦师白囧了,他实在不知道,原来女子月信时,是不宜沐浴的。 “没常识。”元老太医咕哝了一句,背过身去,用针灸来给楼天籁缓解疼痛。 一番下来,楼天籁痛苦扭成一团的身躯,总算稍微放松了些。元老太医给开了方子,临走之时,盯着楼天远和郦师白看了许久,眼神颇为怪异。 小郡王也就罢了,毕竟年少,可楼大人和郦相爷年纪都不小了,怎么都好像没碰过女人似的,不会都是个雏儿吧? 近来都在传楼大人是个断袖,想来还真有此事,至于郦相爷,有可能是楼大人的相好。 嗯,肯定是这样。 郦师白仿佛听到了关老太医心里八卦的声音,幽幽道:“元老,别想太多了,小心短了寿。” 元老太医傲娇的哼了哼,留下一张药方便走了。 楼天籁昏昏沉沉躺着,睡梦中时不时的哼一两声,可见仍然不好受。楼天远默默守在床边,片刻不离,她的每一声痛哼,都像是一根尖锐的针,刺向他的心窝里。 “嗯哼”锦被下的小身子动了动,脑袋往里缩了缩。 楼天远怕她闷着了,将被子稍微往下拉了拉,让她的鼻子和嘴巴露在外面。 平日里的楼天籁,总是古灵精怪,活泼顽皮,然而此时此刻,她却面无颜色的躺在那儿,像个脆弱的瓷娃娃,再无半点鲜活之气,这样的她,令楼天远微生宗纯郦师白三个既心疼又害怕。 卧室里静悄悄的,她偶尔哼唧的声音虽不大,却显得十分刺耳。郦师白坐在桌边,垂着头,细碎的额发遮了眼,搁在桌面上的手却紧握成拳。 微生宗纯一言不发,抿紧了嘴唇。 日落西山,金色余晖洒落在屋檐上,本是极美的景致,却无人欣赏。 睡了许久,楼天籁终于渐渐醒转,才一睁开眼睛,就瞧见近在咫尺的楼天远的俊脸,正惊喜的望着她,“妹妹,你总算醒了。” “哥哥。”楼天籁被疼痛折磨得奄奄一息,声音虚弱无力。 “还疼吗?” 楼天籁摇摇头,“好多啦。” 听到她的声音,郦师白和微生宗纯顿觉心里一轻,一齐起身上前去。 “天籁,可有好些了?” “嗯,不疼了,就是没什么力气。”楼天籁忽然想起,她之前不是正在泡澡么,后来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躺在床上了?反正,一点印象都没有。 或许,她是痛晕了。不过,丞相府里没有母的,那么,将她从浴桶里弄出来,并帮她穿好衣服的人是谁? 狐疑的盯着郦师白三人看了看,却瞧不出蛛丝马迹,于是,面带困惑的问道:“诶,我怎么洗了个澡就睡着了呀?” 楼天远并不知情,也没空细想她的话,怜惜的抚了抚她的脸,“还说呢,你吓死哥哥了,没见过疼成这样的” 微生宗纯吃了大亏似的,恨恨地瞪着郦师白。 丞相大人的脸皮奇厚无比,无论什么样的情况下,都能做到面不改色,“我去看看药煎好没有。” 哦买疙瘩,见到微生宗纯看郦师白的神情,楼天籁登时明白了,将她从浴桶里捞起来的人是郦师白。 楼天籁有点小羞涩,拉着被子捂住脸,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转啊转啊转啊转。 “妹妹,怎么了?又疼了?”楼天远紧张问道。 “没有。”看着他满脸担忧,扭成麻花似的眉头,楼天籁忙冲他笑了笑,抬手在他眉心刮了刮,“哥哥,你瞧你,皱着眉头的样子丑死了,像个小老头。” 楼天远握住她的手,叹道:“哥哥担心你。” 楼天籁靠在他的肩头,反过来安慰道:“没事的,每个女孩子都会这样,只不过,我的有点不正常”实在太痛了,那时她甚至以为,她是不是要死了。 “嗯,元老太医说你宫寒严重,不过没事的,多吃几服药,好好调理些日子就行了。”楼天远将她搂在怀中,叹了一口气,多惹人疼的小女孩啊,怎么就要受这些罪呢?只希望经元老太医给诊治之后,下次葵水之期时再别疼了,否则别说她了,他光看着就受不住了。 没过多久,郦师白端着一碗汤药进来了,“这是元老太医开的方子,喝了之后应该会好过些。” “嗯。”楼天籁点点头,挣扎着坐起来,却感觉到身下粘糊糊的,极不舒服,偷偷往被窝里瞄了一眼,发现一朵红玫瑰在床单上开得极其绚烂。 囧,这是郦师白的床啊啊啊。 “我来吧。”楼天远扶着楼天籁坐好,在她背后塞了两个软枕头,使她靠得舒服些,从郦师白手里接过药碗,怕烫着她,一勺一勺吹凉之后再喂给她喝。 “好苦啊。”楼天籁龇牙吐舌,眉头打结。 “良药苦口利于病。”楼天远一本正经道,又将勺子送到她的嘴边。 这么苦的药,还要一勺一勺的喝,跟凌迟有何区别?床前的三个男人全都紧盯着她呢,楼天籁便知道,今儿这药是不喝不行的,于是,干脆从楼天远手里夺过药碗,仰脖一饮而尽。 “啊啊啊啊,苦啊苦死了”喝完之后,将药碗还给楼天远,楼天籁哀嚎连连。 小萝莉炸毛了 丞相大人心机深沉,关键时刻,竟像变戏法儿似的,不知从哪里端来一碟糖果,及时递到小家伙面前,“天籁,吃颗糖吧?” 只觉舌头都要被苦味吞噬掉了,楼天籁也不讲究,抓起两颗就往嘴里塞。 意料之外的美味,入口即化,酸酸甜甜的,唇齿间的苦味很快淡去。 小家伙满足的眯起眼,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显然是非常喜欢的。 楼家小吃货多尝了几颗,惊喜道:“是山楂糖?” 郦师白微笑点头道:“厨房刚做好的,天籁可还喜欢?” 楼天籁连连道:“喜欢,当然喜欢啦!不愧是相府的厨子,真厉害哟!” 楼天远道:“妹妹若喜欢,就让老白给打包,咱们带回去慢慢吃。” 楼天籁觉得这主意不错,忙点头道:“嗯啊嗯。”有了好吃的东西,当然要与小婉她们分享啦! 微生宗纯没吭声,拿了一颗山楂糖,边吃边琢磨,回王府之后,得让厨子做点糖果。 见楼天籁脸色仍有些苍白,楼天远轻柔的拍拍她的脑袋,道:“妹妹,你先躺下休息一会儿,等身上舒坦些了,咱们再回家好不好?” 呃,躺下休息?屁股上湿漉漉的,被窝里血淋淋的,如何躺下休息啊?楼天籁不舒服的扭了扭身子,心里是跟郁闷,为什么偏偏这时候来大姨妈?啊啊啊啊啊? 小家伙别扭的小动作,全都落在郦师白的眼里,郦师白指着旁边叠放着的干净衣物道:“要不,天籁自己收拾一下吧,那边还有热水。” 丞相府里没有女性用品,这些衣物都是刚打发人去买回来的。 嗷呜,丞相大人好细心啊,楼天籁瞄了他一眼,有点不好意思,貌似她把他的床都弄脏了。 “另外,还有这个,天籁你会用的吧?”郦师白拿着一个小包裹,面上微红,神色颇有些不自然,上前塞到楼天籁手里。 “什么东西?我看看。”楼天远眼疾手快,将包裹抢了过来,从中取出一个长布条,上下仔细打量了一遍,困惑道:“老白,这是干什么用的?奇奇怪怪的” 郦师白:“”他想一巴掌抽死这个二货! 微生宗纯差点一头栽地上,“天远哥哥”要不要这样装纯洁啊喂! “哥哥!”楼天籁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那是什么,脸颊通红,赶忙从楼天远手里把东西夺过来,迅速藏进被子里面。 “干什么?怎么了?”楼天远不解,她这番举动是什么意思? 楼天籁气鼓鼓的,将他往外推:“矮油,你们出去!都出去!” 看着楼天籁和郦师白微生宗纯三人的怪异神情,尚书大人恍然想到了什么,吞了吞唾液,“那个、那个” “这是月事带?” “你还问?!”楼天籁被气死了,怒吼:“出去!” 微生宗纯劝道:“天籁妹妹,别生气这样,呃,对身体不好” 他的意思是,生气容易大出血?混蛋!楼天籁横眉怒目,猛拍床板,大喊大叫道:“滚出去,全都滚出去!” 楼天远起身,尴尬的笑笑:“好好好,我们出去我们出去,那个,妹妹,这个月事带,你会用吗?” “你是要给我示范吗?!滚出去!”楼天籁抓狂了。 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会用了嘛,郦师白眉头狠狠抽了一下,扶了扶额,揪住楼天远的衣领,将他给拖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楼天籁趴在被窝里,悲愤得猛捶枕头,都特么的是些什么人啊! 西伯侯府。 有人一袭白衣,端然坐在书房里,闭着眼睛抚琴。陶会军悄无声息的进来,远远站着没有打扰,直到琴音愈来愈乱,方上前几步道:“世子爷。” 琴声戛然而止,陶立博双手按住琴弦,收敛了情绪,缓缓睁开眼,“如何?” 陶会军单膝跪地:“属下们无能,始终寻不到车前子神医的下落。” 之前神医主仆三人离开时,他们一直暗中跟随,哪知,待人进入四海楼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另外,本来可以从他们送去的三万两黄金着手查探,毕竟三万两黄金不是小数目,要运走或要处理,都是需要费点功夫的。谁知,凭空杀出个蓝花参,他们根本无从入手。 “罢了。”陶立博摆了摆手,对方有备而来,自然滴水不漏。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遥遥,究竟怎么样了? 陶会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世子爷?” “不用查了,神医该出现的时候,自会出现的。”陶立博起身,向外走去。 回到醉梨园,已是灯火满园的时分。 楼天籁很郁闷,不过是大姨妈光临而已,哥哥有必要那么紧张么?离开丞相府的时候,他抱着她上马车,现在又抱着她,一直到她的卧房里,才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床上,好像她是泡沫做的,一不小心就会消失似的。 楼天籁愁眉苦脸,十分无力道:“哥哥,人家又不是残废。” 楼天远瞪了她一眼,“瞎说什么!” 楼天籁挣扎道:“哥哥,我可以自己走的。” “怎么?怕累着哥哥啊?放心,你这小身板,还没我一条大腿重。”楼天远就是不放手,她都流血了,怎么能让她走路? 楼天籁叹气,真真惆怅啊。 苏饮雪和唐小婉见了,都吓一跳,以为楼天籁出了什么事呢,忙追问。 “没事,那个、天籁她葵水”楼天远吞吞吐吐,舌头打结,脸颊发热。 听到葵水二字,唐小婉和苏饮雪连蒙带猜,总算明白了,看着楼天远那傻样,不由窃笑。 楼天远愈发尴尬:“呃,天籁今天疼得厉害,你们要好生照顾她,另外,这是元老太医开的方子,药都配好了,我等会拿过来。” “公子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天籁的。”苏饮雪从他手里接过药方,快速的扫了一眼。 楼天远坐在床边,给小家伙掖了掖被子,“一定要注意保暖对了天籁,你夜里会不会踢被子?” 她傻呀,大冬天的踢什么被子?楼天籁好无奈,哥哥真的好婆妈。 “我最喜欢踢被子了,肿么办?要不,哥哥晚上陪我睡?”楼天籁故意坏笑,巴不得能抱着美人哥哥睡觉。 楼天远呛了一下,“咳咳,天籁是大姑娘了,怎么能跟哥哥睡。” “红槿,天籁就交给你们了,要注意,千万不可受凉,也不能吃刺激性食物,哦对,还有”楼天远啰唆了一大堆,白芨白薇她们在旁边,都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最后,临走时,又准备对楼天籁说点什么。 楼天籁受不了啦,愁眉苦脸的哼唧一声,把被子拉高,捂住脑袋,着实不愿听了。 “你这孩子”见屋里众女都望着他怪笑,尚书大人方讪讪嘀咕了一句,离开了醉梨园。 楼天籁放下被子,耷拉着脑袋吐了口气,“崩溃,哥哥真是越来越啰嗦了?还刑部尚书呢,怎么跟街头大妈似的!” 苏饮雪好笑的道:“小天籁明明知道,公子爷话多,是太过在乎你的缘故。” 楼天籁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白芨迫不及待凑上来,暧昧问道:“小姐,你与郦丞相进展如何啦?” 楼天籁奇怪:“什么进展?” 白芨笑嘻嘻眨眼,直白问道:“小姐与郦丞相走得如此之近,咱们以后是不是要搬到丞相府了?” 苏木将刚熬好的红糖水送了进来,唐小婉接过,放在桌上稍微凉了一下,然后递给楼天籁,回头对不明情况的白芨道:“好姐姐,你以为小姐与郦师白走得近,就会嫁到丞相府?嘿嘿,你想太多啦!” 白芨:“”正常人都会这么想好不好,难道不对? 唐小婉道:“我家小姐泡哥哥,向来是不负责的。” 白芍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连郦丞相都敢始乱终弃?” 白薇很淡定的觉着,楼家这位小祖宗,是个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主儿,自家的尚书大人都栽跟头了,那位丞相大人的情况,指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果不其然,接着便听唐小婉大言不惭的道:“只要咱小姐乐意,别说是郦师白,就算是皇上,也照泡不误。” 楼天籁不悦,喝了口红糖水,为自己辩白道:“皇上是有夫之妇,还总欺负美人爹和哥哥,我才不泡呢!” 唐小婉白了她一眼,“打个比方而已。” 楼天籁嘟嘴道:“那也不行!” 前半夜,小腹绞痛,一阵一阵的,楼天籁根本无法安然入睡,直到后半夜,疼痛逐渐减轻,方迷迷糊糊睡去。 醒来时,发现楼易之正坐在床边。 “天籁醒啦。” “美人爹?”楼天籁有些诧异,看了看天色,已透亮,还有阳光透过窗隙洒进来,美人爹今天早上不是应该要上朝么?她到底睡了多久啊? 美人爹的心上人 揉了揉眼,小家伙从被窝里爬起来,发觉身上倦怠无力,便靠在床畔坐好,四下瞧了瞧,打了个哈欠问道:“美人爹,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楼易之道:“巳时。” 楼天籁奇怪道:“美人爹今儿没有去上早朝吗?” 她的脸儿嫩嫩的,小小的,还不及他的巴掌大,楼易之轻轻摸了摸,“早朝取消,去户部转了一圈,做做样子就回来了。” “诶?皇上不上朝?”楼天籁眼眸如星辰般,霍然亮了亮,哪怕痛经,也熄灭不了她八卦的心。 楼易之道:“据说皇后娘娘心情不好,折腾了皇上一夜。” 早就听说,皇后娘娘只要心情不好,便会折磨皇上出气,没想到竟然是来真的。 昨日钱皇后目睹郦师白和楼天远的基情四射,并由此联想到太子爷和梁大将军,气得拂袖而去,可想而知皇上被蹂|躏得有多凄凉。 楼易之道:“皇上被折腾惨,幸灾乐祸的人应该是爹爹,你这小丫头如此兴奋是为哪般呐?” 楼天籁笑嘻嘻道:“呃,我替美人爹高兴” 楼易之好奇道:“昨儿个你们在丞相府里都干了些什么?居然把皇后娘娘气成那个样子。” 楼天籁简洁回答道:“皇后娘娘误以为,哥哥和郦师白,还有梁将军、太子爷,他们四个都是断袖。” 楼易之嘴角狠狠抽了两下。 楼天籁:“哈哈哈” “听说我的天籁宝贝月信到了肚子疼?现在可好些了?” 抱着楼易之的腰,伏在他怀里蹭啊蹭,“好些了,昨天很痛,唔。”美人爹身上清淡的香味,格外好闻,令人心安。 “月信到了,天籁就是大姑娘了,怎么还像个小娃娃一般撒娇?”楼易之嘴里虽这么说,心里却喜欢得紧。 楼天籁:“美人爹刚才明明说我是小丫头,怎么又是大姑娘了?” 楼易之:“” 楼天籁握着他的一双大手,问道:“美人爹什么时候过来的呀?” “有一会儿了。”望着楼天籁毫无血色的脸颊,楼易之心疼的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瞧瞧你,面上苍白,这些天就待在屋里,好好养着,不许出门,不许调皮捣蛋。” “嗯,知道啦,我也没力气出门调皮啦。”楼天籁乖乖答着,仰头看着那绝世容颜,抬手摸了摸他憔悴的眉眼,“美人爹近来很不开心啊。” 楼易之轻描淡写道:“重游故地,物是人非,难免有些惆怅,过些日子慢慢习惯就好。” “美人爹”在他眼中,她只是个小孩子,有什么心事也只会自己憋着,从来不会跟她说,楼天籁觉得好无奈,亦心酸。 父女俩好一番亲热,快到晌午时,叮嘱了苏饮雪几句,楼易之便离开了。 楼天籁没什么精神,但睡久了也不舒服,想了想,还是决定起来,洗漱的时候,听到白芍白芷她们几个在外间犯花痴。 白芍:“咱们先生如今都四十多岁了,还是那么清雅迷人,天呐,可想而知当年的楼丞相是如何的风华绝伦” 白芨:“咱们虽没亲眼瞧过,可又不是没听说,据说当年的楼丞相风流秀雅,笑一笑,日月都失了颜色” 白芨:“端玉姑娘真是好福气诶” 白芷:“情深缘浅,如今阴阳两隔,哪里是福气了?” 白芨:“阴阳两隔算什么?端玉姑娘去世二十几年了,先生身边却连个侍妾都没有,啧啧,这便是话本子里的一生一代一双人呀!这世上,有几个男人会做到这样?” 白薇:“白芍妮子这是思春了?” 白芷:“她哪天没思春?” 白芍:“咱们先生这样的男人,莫说四十岁,就是六十七十岁,恐怕也一样夺人心魄我思春怎么了?思春很丢人么?你们还不是照样春心荡漾,在我面前装什么装?哼。” 白芷:“不害臊” 中午,尚书大人来到醉梨园,兄妹二人共进午餐。 楼天籁实在没什么胃口,在菜盘里拨弄了几下,随便扒拉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见她恹恹的,楼天远也没心思吃饭,眉心紧蹙道:“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 “只是没胃口而已,没事的。”楼天籁摇摇头,勉强扯出一个笑脸,指着桌上的菜,道:“剩下的,都交给哥哥了,一定要吃完噢,浪费粮食是可耻的!” “行,我都吃完,可是你,瘦成这样不吃饭怎么行?”看小家伙实在吃不下,楼天远便盛了一碗汤,塞到她的手里,“喝光它。” 楼天籁勉为其难喝了半碗,爬到软榻上歪着去了。 楼天远风卷残云般,将桌上的盘盘碟碟一扫而空,漱了口,到楼天籁身边坐下,“你几番欲言又止的,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楼天籁嗯了一声,望着他叹气道:“自从回到盛京后,美人爹就很不开心。” 楼天远道:“大概是回到故土,触景伤情罢。” 楼天籁凭感觉道:“我觉得吧,美人爹像是为情所伤。” 楼天远:“为情所伤?” 楼天籁猛点头,“是啊。” “哥哥,咱娘亲的名字,可是叫端玉?”楼天籁想起了方才听到的白芷她们的话,貌似美人爹和端玉姑娘之间,有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呢。 “是的。”楼天远闻言一愣,笑道:“难道你以为,父亲为情所伤,那个女子,是娘?” 楼天籁笃定道:“美人爹可不是花心之人,他心里的那个女子,不是咱娘亲,还能是谁?在边城的时候,我常常撺掇美人爹给咱找个后娘,可美人爹都给拒绝了饮雪姐姐说,一个人不停找借口不肯成婚,定是心里有一个放不下的人” 楼天远默默听着,神情有些恍惚,良久,才道:“父亲心中,的确有个放不下的人。” 楼天籁托着脑袋盯着他,等待下文。 楼天远道:“不过那人不是娘。” “诶?”楼天籁很吃惊,难以置信道:“什么意思嘛,你是说,美人爹喜欢的人不是娘?” 楼天籁稀里糊涂,有点摸不着头脑,刚才还听白芍她们说羡慕美人爹和端玉姑娘一生一代一双人呢,怎么搞半天,美人爹的心上之人,居然不是那位端玉姑娘? 楼天远捏着自己的下巴,看着她,奇怪道:“怎么你竟不知道?父亲没有告诉你吗?” “从未说过。”楼天籁摇头,郁闷的叹了口气。 “毕竟不是什么好事,藏在心里也就罢了,哪会轻易说与人知?”抬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顿时被他弄成一团糟,看她一副愁眉苦脸气鼓鼓的模样,楼天远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就算要说,也不会说给你这小家伙听。” “讨厌。”楼天籁不悦的嘟起嘴,捉住他的爪子,用力甩开。 美人爹心神悲沮,形容憔悴,偏偏要装得若无其事,而她除了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感觉真的很无力。 “哥哥,美人爹喜欢的人,究竟是谁啊?” “父亲喜欢的人么,是”楼天远眼梢带笑,风情万种,很欠揍的卖起了关子。 楼天籁急了,拽住他的衣袖追问:“是谁啊?” 楼天远身子往前倾了倾,指着他美瓷般细致的脸庞,冲她眨眼道:“亲我一口就告诉你。” 眼角上翘,说不出的邪魅性感,楼天籁心里嗷呜一声,强忍把这厮摁倒蹂|躏的冲动,凑过去在他脸上吧唧一口。 “现在可以说了吧?”若不是看在他着实有几分姿色的份儿上,楼天籁哪能耐得住性子,早就使用暴|力迫其招供了。 楼天远满意的翘起嘴角,“有没有听说过药神,尹鱼宁。” 只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楼天籁挠头想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想起来,“喔!是她啊,据说是个很厉害的女子呀!” 初次听到尹鱼宁的大名时,她还在想,师傅是现代的药神,尹鱼宁是古代的药神,只是不知道到底哪个更厉害一些呢? 楼天远点头道:“嗯,就是她。” 楼天籁觉得不可思议:“美人爹喜欢的人,真的是尹鱼宁啊?” 楼天远道:“是。” 楼天籁小心翼翼问道:“那娘呢?” 楼天远沉吟了一会儿,道:“父亲他,从未喜欢过娘。” 楼天籁咬着手指,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来转去,做贼心虚似的,盯着他看了许久,才吭吭哧哧道:“既如此,那哥哥你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瞧她这副模样,楼天远禁不住噗地笑出声来,挑眉道:“你猜?” “呃,哥哥放心,不管你是从哪冒出来的,我都不会歧视你的。”楼天籁表现得一脸认真。 “”楼天远则一脸怨念:“哥哥我好歹也是娘生爹养的,再怎么样也沦落不到被人歧视的份儿上吧,看你说的,好像我是被人从茅坑里捡来的孩子一样” 一夜缠绵后的结果 楼天籁抱着兄长的手臂,不断摇晃,着急道:“哥哥哥哥,美人爹和尹鱼宁,还有娘,他们之间究竟怎么回事啊?快点给我说说呗。” 尚书大人有点苦恼,纠结嘀咕道:“这事儿,得从何说起呢?” “依照美人爹的秉性,他既喜欢尹鱼宁,便不会再多看旁的女子一眼,却为何跟娘生下哥哥你了呢?据说尹鱼宁二十多年前就死了,那时她年纪轻轻,不过双十年华,究竟怎么死的?” 楼天远做好了讲故事的准备,“尹鱼宁啊,是为了心爱的男子而死的。” “为了美人爹而死的?”如此,也就难怪美人爹对她念念不忘了,而且每每只要稍微想起来,即引发心伤。 楼天远摇头,“尹鱼宁心爱的人,是九王爷微生放雅,此事整个盛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楼天籁傻眼:“啊?” 楼天远幸灾乐祸得特别明显,“咱爹啊,就是传说中凄凉的一厢情愿。” “什么?!尹鱼宁心爱的人不是美人爹?!”楼天籁觉得难以置信,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情绪一下子高涨起来,忍不住爆了几句粗口,“靠之,美人爹这样的极品男人都一厢情愿,还有没有天理啦?!”貌似所有情况,都与她假想中的不一样啊不一样! 楼天远白了小家伙一眼,曲起手指在她脑门上敲了一记,“你这小家伙,知道什么叫做极品男人么?况且,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美人爹这么好,尹鱼宁为什么不喜欢美人爹啊?到头来因为九王爷而死,太亏了。”楼天籁捶胸顿足,悲愤欲绝。 “谁叫人家眼中只有一个微生放雅呢?咱爹再好,人家也是瞧不见的。”感情这东西,扑朔迷离,难以捉摸,感情的世界里,从来容不下第三人的存在。 微生放雅,尹鱼宁。不知怎的,咀嚼着这两个人的名字,楼天籁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个世界里,师傅的房间里挂着的那幅字画。 是师傅亲手写的两个字宁雅。 应该是宁静雅致的意思罢。 唉,她果然是太想念师傅了,单是听见两个人名,居然就能想到师傅的字。 聊着聊着,便见她抱着软枕歪在那儿,神游天外,楼天远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妹妹,想什么呢?” 楼天籁回过神来,眼梢有片刻的黯然,很快消失无踪,“我在想,既然尹鱼宁心中只有一个九王爷,那么美人爹何苦执着,这么多年都放不下?”说着,楼天籁哽咽了,心里头直泛酸。 “并非人人都是像老花那样的”楼天远叹道:“或许,心中有那么一个值得惦挂得人,也算不得是什么坏事吧。” “苦了自己,也苦了别人,还不算坏事么?”楼天籁叹了一口气,转而又问道:“哥哥,娘是不是很喜欢美人爹?” “咱爹当年风|骚的很,迷倒万千女子,娘也是其中一个。” 楼天籁:“”风|骚,这个词跟美人爹一点都不相符嘛,闷骚还差不多。 “那,娘是怎么死的?”楼天籁迟疑问。 楼天远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眼底的悲伤一闪而逝,故作轻松道:“娘生下我之后没多久就去了,据说是在一个下雨天里,游湖时不小心失足落水” 楼天籁迅速的捕捉到那一丝伤,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安慰道:“哥哥别伤心。”不小心失足落水?那么巧?楼天籁觉得,事有蹊跷,并且,哥哥也知道,只是不愿对她说。 “嗯,没事的,人有旦夕祸福嘛。”怀里的小身子暖暖的,有一股独特好闻却不腻的甜香,楼天远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无论是怎样的阴霾,只要有她在,很快便能烟消云散。 “哥哥。” “嗯。”她的声音软软糯糯,像蝴蝶的翅膀,在他胸腔里轻轻扑打,使他的心在瞬间酥软。 忽然听到楼天远低低的笑声,楼天籁觉得莫名其妙,刚才还因为提及娘亲的死而伤心难过呢,这会儿发了什么神经? “哥哥,你笑什么?” 楼天远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心情愉快的叹道:“有妹妹真好。” “原来哥哥那么喜欢我啊。”楼天籁心里那个得意,捂着嘴巴窃笑,在榻上打了个滚儿,突然笑不出来了,“尹鱼宁都已经死了,咱们帮不了美人爹什么了,怎么办?” 楼天远好笑的看着她,问道:“就算没死,你打算怎么帮?” “强抢!”楼天籁握拳,异常霸气。 这孩子,什么思想,楼天远忍不住笑喷:“人家心里只有一个微生放雅,抢来又有何用?再说了,难道你觉得咱爹是没能力把尹鱼宁抢过来?咱爹只是不愿意那么做而已,强扭的瓜不甜,唉,妹妹你还小,不懂这些。” 楼天籁瞪着眼睛,不服气的哼了一声道:“你扭过瓜咩?你怎么就知道强扭的瓜就不甜了?我看《西游记》里,黄袍怪抢走了公主百花羞,后来他们俩很恩爱,还生了孩子呢,不知道多甜蜜” “稀奇古怪的,你这小脑袋瓜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啊?”楼天远哭笑不得,后知后觉问道:“话说,妹妹方才说的是什么故事?《西游记》?妹妹你也知道?听说从前瑾王妃曾经讲过这么个故事,可惜戒色那混蛋懒惰成性,明明很长的一个故事,他却只记录了寥寥数笔,妹妹看完戒色大师的书了?” 楼天籁道:“没呢,才看了个开头。” 楼天远愕然,“那妹妹听谁讲的西游记?” 楼天籁此刻心情不爽,撇撇嘴:“等我哪日心情好了,再跟你讲。” 楼天远长眉一挑;“哟,妹妹你现在心情不好?” 楼天籁哼道:“不怎么好。” 尚书大人爽朗大笑。。 楼天籁见了,气呼呼骂道:“女孩子月信期间心情烦躁你不知道咩?没文化!” 楼天远:“”想当年,他状元及第,怎么就没文化了? 父亲的喜怒哀乐,她全都放在了心上,竟如此在意,楼天远真是羡慕,轻叹了一声道:“傻丫头,父亲那么大个人了,吃的盐比咱们吃的米还多,这点事儿,哪用得着咱们操心。况且,感情之事,旁人只能看着,是帮不了的。你呀,别瞎琢磨。” 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确没她什么事,楼天籁耷拉着脑袋,颓然叹了口气。 她心疼美人爹呀。 “哥哥,我很好奇诶,尹鱼宁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能让美人爹这么多年一直埋藏在心间的,定然非同寻常罢。 “我也没见过呀。”楼天远摊手:“她死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出生。” 楼天籁脑中电光一闪,忽然明白哥哥是打哪冒出来的了。按理说,美人爹对药神尹鱼宁情有独钟,是不可能轻易移情端玉姑娘的 想来,必定是美人爹追不到人家尹姑娘,伤心欲绝,于是跑到青楼买醉,恰遇到了当时的百花楼头牌端玉姑娘,结果酒后乱性,迷迷糊糊之中,把端玉姑娘当成了令他魂牵梦萦的尹鱼宁。正巧,端玉姑娘早就仰慕他了,此番能见到他更是芳心剧跳,不能自抑,对于他的酒后兽行,含羞带怯半推半就,最终一夜缠绵。 从而,也就有了哥哥楼天远了。 啊咧,美人爹艳福不浅嘛。 “喂,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楼天远抖了抖,没由来的打了个寒战。 楼天籁抿嘴笑,“我貌似知道哥哥的来历了。” 楼天远:“哦?” 楼天籁兽血沸腾啊沸腾,抑扬顿挫的将方才的猜想说出来,末了,追问:“哥哥哥哥,是不是这样子?” “叫我说什么好呢”楼天远长叹一声,憋笑,憋得脸有点抽搐,“妹妹你实在太有想象力了。” 楼天籁道:“那到底是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楼天远笑着点点头,“据我所知,基本就是这样了,你若想知道细节,就得去问父亲了。” 楼天籁两手捧着自己小脸,满目同情的看着他,“哥哥,你忒不容易了,啧啧,美人爹酒后乱性把你给弄出来了” “”尚书大人一口气憋在胸口,几乎内伤。 “哥哥你脸色不好哦,这是肿么了?”楼天籁睁大眼,天真又无辜的问。 楼天远无奈:“喂,妹妹,你跑题了,刚才不是还想知道尹鱼宁是什么样的人吗?” 楼天籁瘪嘴:“哥哥你方才说过的,你又没见过她。” 楼天远:“我虽没见过她,可也听过她的事。” 楼天籁第一问便是,“那她是不是很漂亮?” 楼天远:“是。” 楼天籁:“有没有饮雪姐姐那么漂亮?” “那就难比了,不过,在九王爷和咱爹心中,尹姑娘绝对是最漂亮的。” “医术高明?” “被称为药神,你说呢,随便谁都能有这种称号么?” “当然。”楼天籁不以为意道:“小婉不也被吹成神医了么?” 楼天远:“” 美人爹的悲剧,哥哥的悲剧。 吃饱喝足,再加上屋子里温暖馨香,楼天远有点儿犯懒,于是,挨着小家伙靠在软枕上,“尹鱼宁跟小婉可不一样。” 楼天籁斜眼,较真的道:“哪里不一样啦?” 楼天远言简意赅:“尹鱼宁是乌邪大师的嫡传弟子。” “哇!”楼天籁惊得张大了嘴,一下坐直了身子,“如此说来,尹鱼宁是君非妾的师侄咯?” “嗯,没错,君非妾与乌邪师出同门,尹鱼宁是要喊君非妾一声师叔的。”楼天远不由纳闷,“诶?话说,妹妹不是没有看完戒色大师的书吗?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哥哥你忘啦,饮雪姐姐自小生活在盛京,关于君非妾的事儿,饮雪姐姐多少听说过一些。” “那倒也是。” “哥哥你还没说清楚呢,尹鱼宁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啊?呃,莫非是温柔端庄型的?” 楼天远缓缓摇头,“不。” 楼天籁:“诶?” 美人爹时常教育她与小婉,让她俩多跟饮雪姐姐学习,难道美人爹所喜欢的,竟不是端庄温婉型的么? 楼天远沉吟道:“尹鱼宁似乎更特别一些。” 楼天籁追问:“然后呢。” 连系以往听到的传闻,幻想着那个女子的模样,楼天远语速缓慢的道:“尹鱼宁执着勇敢,坚韧沉着,呃,怎么说呢,比如,为了九王爷,她曾不惜与全世界为敌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坚强的挡在前面只可惜,只可惜苍天弄人啊” “嗯?” “尹鱼宁为了九王爷,什么苦都愿意吃,什么都可以不在乎,我所听到的大大小小的故事,太多太多了,恐怕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其中最为轰动的一件事,是曾经在二十多年前桃花宴上,尹鱼宁当着满城权贵的面,手捧红色玫瑰花,跪下向九王爷求婚” “求、求婚?!”楼天籁先是一愣,随即大吃一惊。在这种封建的世界里,一个闺阁女子,当众向一个男人求婚,绝对是件伤风败俗的事情!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到啊。 别说是在这个世界,就算是在现代,能做到这一点的女子也少得很。 不过,手捧红玫瑰,下跪求婚,像是现代的求婚戏码诶 楼天籁低喃道:“尹鱼宁,她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微生放雅啊难怪上次去了一趟无为居之后,美人爹的情绪就差了好多原来,微生放雅不单是美人爹的好友,更是美人爹的情敌唉哟,美人爹真可怜” 楼天远万般感叹道:“在尹鱼宁与微生放雅的故事里,父亲永远只是个配角。” 美人爹这样优秀的极品男人,充其量都只能算是个配角,那身为男主角的微生放雅,到底是何方妖孽? 抛开美人爹不提,单想象着尹鱼宁为了微生放雅,奋不顾身的样子,楼天籁渐渐觉得,那位尹姑娘其实还不错,似模似样的点了点头,喃喃道:“为了在乎的人,勇于与全世界为敌这样的女子,我都喜欢,难怪美人爹会那般着迷。” “尹鱼宁的确值得人喜欢,父亲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与那样一个女子相处久了,不动情也难啊,可惜,尹姑娘喜欢的人,始终只是九王爷。”楼天远颇有些羡慕的道:“被那样一个女子深深的喜欢着,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呀。” 楼天籁想起另一桩,忙问道:“对了哥哥,求婚那事儿,微生放雅当时有没有答应啊?” 楼天远惋惜摇头,“九王爷当场拒绝。” “为什么?!”楼天籁很是激动,“九王爷不喜欢尹鱼宁?” “不,九王爷喜欢尹鱼宁,绝不比父亲喜欢的少,只是,他自有苦衷。” 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滚远点,哪有什么可纠结的?微生放雅那混蛋,让美人爹情何以堪啊! 好端端的,有情人不能成眷属,楼天籁觉得颇为费解,“微生放雅那厮,究竟是想怎样啊,既然喜欢尹姑娘,为何要拒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多伤人自尊啊。” “的确伤人。”楼天远表示深有同感,点了点头,蹙着眉,思索了片刻,沉吟道:“不过,我觉得九王爷是故意的,他的目的,就是想要狠狠打击尹姑娘,好让她死心。” 楼天籁不解,干瞪着眼睛,等着他继续说。 楼天远叹了口气,耐心解释道:“九王爷自小身体就不好,据说,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奇毒,深入血脉无法根治,估计那时候,九王爷以为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不愿耽误尹鱼宁,这才不敢接受她的情意。” 楼天籁急道:“那美人爹呢?美人爹干啥去了,这么好的机会怎么没把握?” 楼天远:“”尹鱼宁和微生放雅之间,容不下第三个人的存在,父亲根本就是个多余的。况且那时,父亲的内心,只怕是难以言喻的痛苦,矛盾和挣扎。 “那,尹鱼宁和微生放雅有没有在一起?” “没有。” “始终没有在一起?” “始终未曾。” “尹鱼宁是怎么死的?” “为救九王爷,尹鱼宁踏遍千山万水,到处寻找灵药,后来,以身试毒”说到这里,楼天远不禁扼腕长叹。 “就这么、死了?”楼天籁呢喃着,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失神。 真替尹鱼宁感到难过,那么努力的喜欢一个人,最终还是不能和他在一起,不能长相厮守。 “情深似海,奈何天意弄人啊!”说了半天,觉得口干舌燥,屋里除了他们兄妹俩,再无旁人,楼天远便跳下榻去倒茶,咕噜噜喝了一通。 “悲剧!不是说微生放雅命不久矣么?可最终尹鱼宁却死了,而微生放雅居然还活着!” “后来,九王爷阴差阳错进入了林海荒原,为久病成医的姬语桥所救,没事了,身体健康了,再想跟尹姑娘在一起的时候,才知道她已经死了。” 这叫什么破事?楼天籁郁闷,忍不住骂脏话了。 “妹妹,斯文点。”楼天远倒了杯茶,递给她。 楼天籁接过茶碗,呷了一口,叹息道:“美人爹真的好憋屈诶” “那也比九王爷一生悔恨好多了。” 楼天籁抬起头来,两眼亮晶晶的,“我现在对微生放雅特好奇。” 楼天远想了一会儿,只觉得词穷,摇摇头,笑了起来,“待日后有机会见到,你便知道了。” “哥哥,你准备装病到什么时候?” “久了会惹人怀疑”楼天远稍微盘算了一下,“呃,再装两天,怎么了?” 楼天籁怀抱软枕,舒服的趴在塌上,撇嘴道:“还想着让哥哥带我出去玩呢。”当初将游丝丸给他的时候,她就算计着这事,谁晓得恰撞上她月信,真够倒霉的。 “你呀,身上不舒服还惦记着玩”楼天远真真无奈,拍了拍她的肚皮,问道:“好些了吧?” “好些了,哥哥你今天都问了好几遍了。”楼天籁不耐道:“我又没说是现在,当然是要等我身上好了再出门,要不,哥哥过阵子继续装病呀?” “装病期间溜出去玩,若被人瞧见,传到皇上耳朵里,你哥哥我就要被扒掉好几层皮了。”想起皇帝那些变态的手段,可怜的尚书大人夸张的抖起了肩膀。 “啊咧,皇上好凶残啊。”楼天籁捂住嘴巴,明显的幸灾乐祸。 楼天远咬牙控诉:“暴君!绝对是个暴君。” 楼天籁看向他的目光里,刹那间多了几分同情,“原以为哥哥的诞生已经是个奇迹了,没想到,哥哥的成长竟也是如此的不易啧啧。” 这个小破孩,专以折腾他为乐,着实恶劣,楼天远恨恨瞪着她。偏她不懂收敛,见他气闷,愈发火上浇油,调皮的冲他做各种鬼脸。 楼天远忍无可忍,狼一般的扑上去,使劲挠她腋窝。楼天籁人小力薄,拼命了的挣扎,也抵挡不住他勇猛的攻势,痒得要命,咯咯笑不停,小身子在塌上扭来扭去,最后实在扛不住了,便一个劲儿认错求饶。 楼天远哪里会这么轻易放过她这个调皮鬼,直到她笑得眼泪都下来了,差点断气,方收了手。 “还敢不敢淘气啦?” “呜呜,不敢了不敢了”楼天籁瘫软在那儿,一点力气都没有。 “嘿嘿嘿嘿,现在有法子治你了。”楼天远沾沾自喜,身心愉悦的在她身边躺下,可是没过一会儿,他便后悔了。 就这么近距离的倒在一块,稍稍侧头,就能看见她因为笑得太猛而发红的脸,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娇艳欲滴,好似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有香甜可口的蜜汁溢出来。 “讨厌,哼”她不太高兴的瞪着他,却又无力反抗,于是咬着水润柔嫩的唇,哼哼唧唧。 心里好像钻进去了一条毛毛虫,不停的在拱啊拱,搅得他心窝窝里发麻发痒,而且不受控制的,愈来愈痒,脑子轰地一声乱了 “哥哥,你怎么了?”只见他盯着她一动不动,目光中掺杂着异样的火热,喉结上下滑动,楼天籁觉得不对劲,拍了拍他的脸。 “噢,我没事”楼天远回过神来,暗自懊恼,该死的,他这是怎么了? “那你干嘛盯着我喘气?”楼天籁自然不会知道,哥哥其实是一不小心对她动了某种心思的。 心乱了,借口也变得拙劣,楼天远支支吾吾道:“呃,哥哥最近没锻炼,身体有点虚” 楼天籁虽觉得他的神色有点奇怪,却也没有多想,“其实,想要出去玩儿而不被发现,很容易呀,乔装易容不就得了?” “多大点事儿,以后哥哥每逢休假,都带你出去玩也就是了。”楼天远起身,借整理衣裳来掩饰久久无法平息的慌乱,“那个,我忽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情忘了处理,先回去了,明儿再来看你。” 他离开后没多久,楼老太太和楼天灵、楼天晴过来了,各自带了些小礼物,坐下来陪着楼天籁说了几句话。 晚饭后,唐小婉几人聚在一块,玩闹了好一阵子,最后见天色实在不早了,才各自回了房。 楼天籁打了个哈欠,正要放下床幔休息,忽然瞧见房门被人缓缓推开,本以为是唐小婉在外面,哪知只推开了一条缝隙,便再不见动静,只是隐隐瞧见,门缝中有个小小的阴影。 搞什么鬼? “谁在外面?”楼天籁唤了几声,无人应答,等了半天,也不见声息,却闻到了一阵似有若无的香气。 这种香味怎么会呢?难道是他又来了? 楼天籁使劲嗅了嗅,果然是那个东西!顿时,精神为之一震,跳下床,飞快的朝房门口奔去。 绿油油的叶子上,有一层透明的白色光圈,乍一瞧,还以为是洒了一层细薄的霜花。 门口的那盆幽怀草,散发出奇异的香气。 没错,是幽怀草。 楼天籁又惊又喜,捧着幽怀草反复看了半天,开心得简直不知如何是好。这东西千金难求,是谁放在她门口的? 外间无人。 跑出去追寻,院子里黑漆漆的,也是连个人影都没有。 别看幽怀草嫩绿娇弱,性子却是坚韧至极,生在苦寒之地,长在峭壁之中,极难采摘。多年前,曾在边城外的悬崖上发现了一株,采摘时差点粉身碎骨,亏得遇到舒姝。 于是,就这么与舒姝相识。 舒姝已经离开了盛京,不会又回来了吧? 那么,会是郦师白吗?那天原是说好了,要去瞧瞧他种的药草,结果由于葵水突至,才耽搁了。 楼天籁捧着幽怀草回房,一抬头,发现卧室里竟有一个人! “丞相伯伯?!” 他轻袍缓带坐在那,冲她微微笑。 “诶?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楼天籁左右看了看,窗户是关着的,而她一直在门口,他会穿墙之术不成? 丞相大人没文化 丞相大人笑容温和:“小天籁眼里只有幽怀草,哪会瞧见我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这株幽怀,真的是你送来的?”楼天籁宝贝似的抱了一会儿,才将幽怀草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 丞相大人:“那还有假?” 楼天籁倒了杯热茶,颠颠的跑过去,狗|腿的双手奉上:“伯伯,喝茶喝茶。” “天籁真懂事。”丞相大人眯了眯眼,甚是满意,接过茶碗时赞了一句。 楼天籁面不红心不跳,丝毫不知谦虚为何,“那都是美人爹教得好。” 郦师白默默打量了一番,见她气色还行,心里顿时舒坦了不少。这两天也不知是怎么了,明知她身体没有大碍,可是只要一想到她痛得缩成一团的可怜模样,心里就莫名的烦躁。 “伯伯,你是特意来送幽怀草的?” “晚饭后出来走走,消消食。”丞相大人没好意思承认,送草只是个幌子,夜深人静之时溜进小姑娘闺房才是真目的。 这个房间里,满是她的气息,令人格外舒服。郦师白现在有点明白了,蓝花参那厮为何那么喜欢潜入女子的闺房 啊咧,丞相大人自己居然没有发觉,他已经被蓝某人带坏了。 “喜欢吗?”幽怀虽是草,其香味独特,绝不输于任何一种花,相信能讨得她的欢心。 楼天籁眸子亮亮的,果断点头:“当然喜欢!” 原本昏昏沉沉的,倦得很,哪料意外得到宝贝,一下子就精神了,此时丁点困意都没有,兴奋得难以形容。 “喜欢就好。” 楼天籁坐在桌边,两臂展开,宝贝似的将那盆幽怀草圈在中间,鼻翼微动,深吸一口气,忍不住赞道:“好香啊。” 郦师白道:“有它在屋子里,日后便用不着熏香了。” “若只用来熏屋子,那就大材小用了,幽怀草可是个宝贝!”楼天籁撅嘴,瞪了他一眼,有点怪他不识宝物,“幽怀草可炼制奇毒,也可以炼出解百毒的良药,喏,就剪下这么一小块就成了”她捏着一片叶子,指着叶尖的部分给他看。 郦师白温柔的道:“没想到,天籁不但识得幽怀草,还懂这么多?” 楼天籁骄傲的挺起小胸脯,“我懂的东西多了去了,只是为人比较低调而已。” “是是是,为人低调。”郦师白忍俊不禁,这小家伙,真是个活宝。 “哥哥说你有许多奇花异草,除了幽怀之外,还有些什么?”楼天籁还想多要几样宝贝呢。 郦师白故意欲言又止,“天籁若想知道,那么,改日自己去瞅瞅。” “那现在就去好不好?”楼天籁心里痒痒了,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丞相府。 郦师白戏谑道:“急什么,都在丞相府里,它们又不像天籁长了腿,随时会偷跑” 楼天籁冲他做了个鬼脸,兴致勃勃道:“你那儿还有比幽怀草更好的宝贝嘛?” 谈及此,郦师白有点不好意思,支支吾吾道:“呃,我没读过多少书,不懂得分辨它们的价值,只是听说这些东西挺值钱,所以才收藏了些至于那些是否比得上幽怀,我还真不知道” 此时楼天远和蓝花参若是在这里,定会毫不犹豫喷他一脸粪,欺骗小姑娘,忒无耻了! 楼天籁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美人爹明明老夸你人不错” “楼伯父的意思是,我这人人品还不错其实,没什么文化”哄骗小姑娘时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还好意思说自己人品不错,天理何在?! “忽悠我的吧?堂堂一国丞相,居然说自己没文化,哼”楼天籁才不会轻易相信呢,她是那么好骗的么? 郦师白道:“怎么你以为这年头当官,是看真才实学的吗?后台硬才是关键。” 楼天籁:“”也对,从古至今,没有真才实学的官员多如牛毛。 “若论真才实学,没人比得过楼郎三元及第我都没敢考。”郦师白似是觉得羞愧,以袖遮面,连连摇头。 没敢考看来,果然不是什么文化人啊,是靠后台才当上丞相的,难怪哥哥老在背地里骂他不要脸。 这时,楼天籁想起,曾听到白芨她们说起过的,有关于郦师白的身世问题,于是好奇问道:“什么后台?是皇上的私生子?还是皇后的私生子?” 郦师白狠狠呛了一下,解释道:“不是这个不过,我的后台的确是皇上和皇后,这个你应该听说过的吧。” “好腐|败啊”楼天籁听得愣愣的,轻喃道。 “我懂的不多,平日里就是喜欢喝点小酒什么的天籁啊,你若想要那些花花草草,还是自己到丞相府里瞅瞅吧。”其实就是想拐人家小姑娘去丞相府,偏说自己没文化。 今夜这番谈话,若是被江锦和千景他们几个听见了,,估计他们不想做人的心都有了。跟着这样一个主子,耻辱啊有木有! 楼天籁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道:“喔,这样啊,那好吧。” “其实,我对这些奇花异草挺感兴趣的,天籁既然懂得那样多,不如以后有时间的时候,就来丞相府玩玩,顺便教教我吧?” 不得不说,某丞相这一招还蛮管用的,短短几句话,使得楼天籁自信心一下子膨胀了,二话不说便答应了,“行,没问题。” 郦师白笑:“天籁真好。” “对啦,那个”楼天籁舔了舔唇,“若是我看上了你的花草,你会送给我吗?” “送,当然送,只要是天籁喜欢” 楼天籁似乎察觉到什么了,有些怀疑道:“可你不是要卖钱的么?” 郦师白又有点不好意思了:“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更何况我是个丞相现在不缺钱花,送你点花草还是没问题的” 小拳头抵住下巴,楼天籁心里想着奇花异草,顿时就激动了,“伯伯,你真是太好了!” 郦师白笑,这话他爱听。 昨儿与郦师白闲聊,一直到深夜,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楼天籁这一觉睡得极好,就连在睡梦中,嘴角也始终挂着一丝笑意。 苏饮雪:“天籁,该起床啦,再睡就下午了” 楼天籁睁开一只眼,略瞄了瞄,咕哝道:“唔,天还没亮。” 苏饮雪:“现在都快晌午了” “骗人,太阳公公都还没起床。”楼天籁翻身,往床里面缩。 “今天阴天,没有出太阳。”这家伙实在太喜欢赖床了!苏饮雪好头疼。 唐小婉站在桌边,围绕着那盆幽怀草转了几圈,听到苏饮雪无奈叹气的声音,便转过身,冲她勾了勾手指,耸眉挤眼。 苏饮雪好半天才弄明白她的意思,迟疑了一下,从床边退开。 唐小婉抬腿踹翻两个凳子,弄出声响,然后咋呼道:“哎呀!完蛋了,一不小心手抖,把这株草给连根拔起了,怎么办怎么办?!” 毫无悬念的,楼天籁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箭一般的跳到桌边。只见幽怀草好好的搁在那儿,一点事儿都没有。 唐小婉自以为很潇洒的甩头,将刘海儿甩到一边,洋洋得意的对苏饮雪道:“看见没有,这招才管用,对于小姐这种没脸没皮的人,千万不要客气。” 苏饮雪笑,点头赞同。 楼天籁胸口发闷,狠狠啐了唐小婉一口。 苏饮雪轻轻推了推她,“好啦天籁,时候不早了,该洗漱了,虽不用去老太太那儿请安,可也不能继续睡了,这都晌午了,再睡下去可就要睡傻了。” 唐小婉:“饮雪姐姐你就放心吧,小姐她才傻不了呢,很明显,昨夜是与人私会去了。” 苏饮雪也很好奇,笑着问道:“我也很想知道呢,这盆幽怀草是打哪儿来的?” 唐小婉道:“小姐昨夜莫不是做贼去了?” 楼天籁瞪眼:“做贼偷一株草?” 苏饮雪:“幽怀草这种稀罕物,可不是随便能偷到的。” 唐小婉奸笑:“偷人,顺便搭上一盆草。” 楼天籁:“” 苏饮雪:“” 将倒地的凳子扶起来,楼天籁在桌边坐下,手指拨弄着幽怀的叶子,越看越觉得喜欢,乐滋滋道:“是丞相伯伯送给我的。” 苏饮雪并未表示惊讶,平淡的道了一句,“郦丞相出手倒是大方。” “他说是梁大将军在、呃,我忘了是在什么地方,反正就是在哪里打仗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几株,颇费了一番力气才弄了回来,知道他喜欢这些,便都送给他了。”楼天籁笑眯眯的,努力回忆着昨夜的聊天内容。 唐小婉耸了耸鼻子,似乎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深更半夜的送什么草,莫不是有什么阴谋?” “上次在丞相府时,他原本就答应要送些给我的,只是那时候月信来的突然,结果把这事儿给忘了”楼天籁一点也没觉得人家送她一盆草会有什么阴谋,因为她实在想不到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郦师白图谋的地方。 “他昨晚特意送来的啊?” 楼天籁:“他晚饭吃撑了,出门消消食,顺便把这个拿给我。” “啧,消个食还跑这么远。”唐小婉没再无聊的多想。 苏饮雪道:“郦丞相也喜欢这些奇花异草么,与天籁倒有相同的爱好。” “反正我是赚到了,至于爱好相不相同嘛,那就不知道了,管他呢。”楼天籁没所谓的道。 郦师白收集这些是为了卖钱,而她是喜欢捣鼓药物,他们俩算是爱好相同么?楼天籁想了想,觉得应该算吧,不管目的是什么,总之对它们有兴趣就成。 苏饮雪:“看你这样子,昨天晚上,定是与郦丞相聊得很开心,还说不是爱好相同?” 楼天籁闻言愣住,奇怪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聊得很开心?” 唐小婉:“小姐你脸上一直带着笑,瞎子都知道啦。” 她脸上一直带着笑的吗,她自己倒没感觉到。楼天籁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吗?” 唐小婉撇撇嘴:“你脸都快笑歪了啦” “嘿嘿,得到一盆幽怀草,自然开心我去洗脸。”楼天籁起身,伸了个懒腰。昨天晚上的确和郦师白聊得很愉快,只是有很多内容都模模糊糊的,记不起来了。 天空阴沉沉的,到傍晚都没有散开,白薇便说怕是要下雪了。 果不其然,第二日清晨推开门,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苏饮雪照例过来瞧瞧,见楼天籁还在被窝里,睡得挺沉,便没打算叫醒她。哪料,她刚准备出去时,唐小婉却从外面冲了进来,风风火火的,撞了个满怀。 苏饮雪嗔道:“你这丫头,就不能好好走路吗?” “嘿嘿。”唐小婉冲她吐了吐舌头,“外面下雪了,人家激动嘛。” 唐小婉冲到床边,拉开楼天籁的被子,一面推一面喊,“小姐,快起来,下雪啦,下雪啦!” 楼天籁正做着美梦呢,就这么被吵醒,十分不甘心,哇哇哭号:“刚偷了一个鸡腿,差点就咬了,我不啊啊啊啊啊” 偷鸡腿吃?!唐小婉脑门儿上齐刷刷掉下一排黑线,“小姐你有点出息好吗?咱们是有钱人,想吃多少鸡腿就吃多少鸡腿!况且就算要偷,也用不着在梦里偷!” 楼天籁:“梦里的比较好吃” “你不是还没吃到么?哎呦,纠结这个做什么,外面下雪了下雪了!” “真的啊?” “骗你作甚啊!据说下了一整夜,地上厚厚的一层呢。” “终于下雪了啊”楼天籁精神为之一震,困意顿消,光着脚丫子下床,推开窗,只见外头银装素裹,与平日的醉梨园大相径庭。 唐小婉凑过去:“怎么样,没骗你吧?” 楼天籁满目欣喜,哇地大叫一声,跳窗而出,穿着单衣就跑进雪地里。 尚书哥哥很生气 苏饮雪离得远,没能来得及阻止,眼睁睁望着她冲进冰雪世界里,不由惊得捂住了嘴,“天呐,小婉你怎么不拉着她!这还吃着药呢” 唐小婉不以为意,“没事啦,就玩一会儿怕什么。” 楼天籁在院子里跳啊跳,完全没觉得冷,脚下突然一滑,噗通,整个人栽倒在雪地里。唐小婉瞧见她狼狈的样子,忍不住乐得哈哈大笑,苏饮雪只觉得心惊肉跳,恨不得手臂能够无限伸长,将那个不要命的小家伙抓回来。楼天籁一点事儿都没有,三两下抹净脸上的雪,笑咯咯的,就地打了个滚儿。 尚书大人刚踏进院子,便瞧见了这一幕,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拎小鸡似的将楼天籁给拎了起来,怒喝:“你在做什么?!” 穿得那么单薄,居然在雪地里滚,她是脑子坏掉了还是不想活了?! 身体陡然悬空,耳膜震得嗡嗡作响,楼天籁吓一跳,“啊?!哥哥,你怎么来了?” “幸亏我过来了,否则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楼天远将她拎起来时才发现,她竟是光着脚丫子的,顿时一口郁气堵在喉咙里,狠狠地在她屁股上抽了一巴掌,骂道:“你是想做什么?鞋子都不穿!忘记了痛字是怎么写的是不是” 楼天籁捂着屁屁,可怜兮兮道:“哥哥别打,疼。” 不带这样滴,为什么她这么倒霉,刚窜出来就被哥哥逮个正着,呜呜。 “元老太医说了不能受凉当你当耳边风,你还知道疼?”楼天远被气得面红脖子粗的,嘴里虽骂得凶,却将楼天籁紧紧揽在怀里,快步进屋,将楼天籁往床上一扔,再拉起被子将楼天籁捂了个结实,生怕她冻着。 “你们两个真是的,怎么也不知道拉着点?”楼天远扫了苏饮雪和唐小婉一眼,刚开口准备责问一两句,可想到楼天籁那性子,便立马熄了火,回头瞪着楼天籁骂道:“估计她们俩也拉不住你!你你你你你这小混蛋,你真是气死我了!” 苏饮雪高悬的心终于落下,长舒了口气,“还好公子过来” 楼天籁惊惶的望着苏饮雪,紧赶着截了苏饮雪的话头,道:“好姐姐,我错了”啊咧,再说下去,哥哥会弄死她的。 “我去厨房煮碗姜汤”苏饮雪好笑的摇了摇头,转身出去了。 唐小婉心虚,左瞅瞅,右看看,趁着没人注意时偷偷溜走。公子爷也真是的,大惊小怪,不就是玩会儿雪么,哪就那么容易冻着了。小姐也真是不争气,刚窜出去就被揪住,啧啧,人品差就是没办法 楼天远用被子将她包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个脑袋,楼天籁讪笑两声,为自己的行为解释道:“哥哥别生气嘛,我是看好不容易下雪了,所以一时情绪激动没控制住其实,我也只是打算玩一小会儿就进屋的,真的” 雪化了,她楼天籁脸上湿哒哒的,楼天远用自己的衣袖给她擦了擦,气咻咻道:“别解释,哥哥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话!衣服鞋子都不穿,你还打算玩一小会儿?!冻坏了怎么办?嗯?!” “可是,我也没觉得有多冷啊。” “那是因为你已经被冻得麻木了!” “矮油,没有啦” “没有才怪!” “哥哥” “别撒娇,撒娇也没用!” “哥哥” “我先叮咛万嘱咐,月信期间不能受凉,你都当耳边风,忘了那日的疼了?” 楼天籁:“月信儿已经结束了,没事的。” 楼天远:“啊?不是要五六七八天的吗?” 楼天籁:“我的比较特殊,三天就没了。” “真的假的?”尚书大人表示怀疑。 楼天籁拉扯着裤子,“不信你自己看!” 尚书大人满脸羞红,忙捉住了她的小手。 “哥哥,你今天不是应该上朝去了么?” “下雪了,懒得去,明儿再说。”楼天远瞅着她,危险的眯起了眼,“幸亏没去,不然的话你这小东西,就是欠揍!” 揍?!楼天籁一惊,扯高了嗓门嚷道:“美人爹说,女孩子是要宠的,不能揍。” 楼天远嘁了一声道:“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女孩子?你倒是说说看,你哪点像个女孩子了?” 楼天籁眼珠子一转,立马就找到了足以证明自己是女娃儿的证据,“我来月信了,就是女孩子!哥哥你就没来过月信对不对?” 看着她那振振有词的模样,尚书大人为之气结。亏他之前还觉得这个妹妹是世界上最最可亲可爱的小姑娘,错觉,那一定是错觉!这世上还有比她更能气人的小孩吗?! 刚开始在外面不觉得冷,可是现在慢慢的,慢慢的,透心儿凉啊,而且左腿似乎还有点抽筋楼天籁强忍着,不敢表现出来,生怕被楼天远发觉之后,成火上浇油之势。 楼天籁盯着他颈间暴起的青筋,咽了咽口水,真担心他会爆血管,于是,装出一副乖乖的模样,软语道:“哥哥,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楼天远哼了一声,扭头望向别处,不理睬她。 “哥哥”楼天籁从被子里伸出手,捏着他的衣角,各种卖萌撒娇。 楼天远的脸比昨天的天空还要阴沉。他就是要让她知道,做错事,卖乖是没用的,他这回绝不心软!这小东西着实欠管教。 诶?楼天籁眉头挑起,哥哥还真是长进了哈,撒娇都没用? “哥哥真生气了咩?” 楼天远:“很生气!” 楼天籁:“哥哥” 楼天远:“别叫我哥哥,我妹妹才不会这么不听话” 啧,果然长进了。 楼天籁往床上一扑,痛呼道:“哎哟,疼,我肚子疼” “你就装吧!”楼天远见了,心里一紧,却不肯轻易相信,这家伙装模作样的本领可高了,他不能上当。 楼天籁蜷在那儿痛苦哼唧,生憋硬挤的弄出几滴眼泪来。 “好痛啊啊啊” 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呜咽声,楼天远终究还是狠不下心肠,担忧的凑过去,“妹妹,你是真疼还是假疼啊?啊?” “呜呜呜,不告诉你你不是不要我叫你哥哥了么,不告诉你”见他凑过来,楼天籁便将脑袋卷进被子里,委屈得哇哇大哭。 “妹妹,别这样嘛,哥哥刚才也是一时心急,怕你身体冻坏了才会那么说” 楼天籁躲在被子里,带着浓重的哭腔道:“不理你了,呜呜呜,疼死我算了,免得惹你生气” “瞎说什么呢!”楼天远这回真着急了,连带着被子将那一小团给揽过来,“别捂在里头了,闷坏了怎么办,哥哥最疼天籁了,乖” 楼天籁死死攥着被子,就是不出来,一个劲儿喊疼,一个劲儿哭。 “好妹妹,哥哥错了,是哥哥错了还不成嘛?乖啦,快出来”楼天远焦头烂额,冲外间喊道:“谁在外面?” 只听白芨道:“公子爷有什么吩咐吗?” 楼天远:“去请太医!” “好嘞。”白芨敷衍的应了一声,歪在外间的椅子上,才不动咧。公子爷这是关心则乱,很明显小姐是在逗他玩嘛。 唉,她心中正直善良英明神武的楼大人,怎么遇上一个小女孩就变成白痴了呢,费解,真令人费解。 “好妹妹,哥哥错了,都是哥哥的错,哥哥让你咬一口出气总行了吧,乖,快点出来” “哥哥还生我的气咩?” “不生气,不生气,绝对不生气。” “真的不生气了?” “绝对不气,哥哥不敢生气了。” 楼天籁从被子里钻出来,龇牙咧嘴,满脸得逞后的奸猾笑容,哪有一点疼痛委屈的模样? 楼天远:“” 一团浊气堵在喉咙里,吞吐不得,楼天远咬牙切齿,真快郁闷死了。 不过,只要她没事就好。 “哥哥说了不生气的。”楼天籁见他那模样,不甚满意。 楼天远僵着脸:“哥哥没生气。” 喂,他那样子,完全看不出来不生气好不好? 楼天籁抱着他的腰,撒娇:“哥哥,那,咱们出去打雪仗好不好?” “休想!”楼天远咆哮。岂有此理,居然得寸进尺! 楼天籁无辜嘀咕,“不同意就不同意,别那么凶嘛。” 楼天远恨极,咬牙切齿道:“若再顽皮,非揍你一顿不可。” “好吧,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楼天籁作乖乖女状,低眉顺眼,不经意间,瞟见他腰间鼓鼓的三个荷包,鼻翼动了动,“哥哥,我闻到了金子的味道。” 楼天远:“”这是什么鼻子? 楼天籁仰头问道:“哥哥,你发财了咩?” 楼天远解下荷包,放在床边,“方才蓝武送来的。” 迫不及待将荷包打开,只见分别是一袋指头大小的金元宝、金花生和金瓜子,每一个皆皆做工精致,犹如艺术品一般,楼天籁瞧得眼冒金光,欢喜道:“啊哈,真好看!” 她只要了一袋金元宝,没想到,意外的多得了一袋金花生和一袋金瓜子,蓝花参不愧是财神爷呀,出手忒大方。 两只小狐狸调戏尚书大人 无论元宝花生,还是瓜子,皆皆栩栩如生,惟妙惟肖,楼天籁爱不释手,玩了好一会儿,才将它们摆在被子上,一颗一颗细数。 尚书大人见状,无奈摇头,表示不解,“妹妹的钱分明比国库都要多,为何还像个穷人家的小财迷似的?” 楼天籁一愣,抬头道:“原来皇上这么穷啊?” 尚书大人笑道:“反正不怎么富裕。” 难怪美人爹说皇上让他当户部尚书,不过是盯上了他们从边城带回来的钱财。 正因为国库空虚无法填补,所以才长出了捞钱的心啊。 楼天籁扑在锦被上,抱着金元宝金花生,望着楼天远,嘀咕着回答他的问题道:“钱这东西,多多益善,有钱才不会饿肚子。” 尚书大人听了喉咙一哽,嘴唇微张,但终究欲言又止,有些诺言,比较适合放在肚子里。 每每想到父亲所说,她年幼之时,在乱葬岗待了大半年,吃死人肉,穿着从死人身上剥下来的衣裳,楼天远心里就难受得紧。 一个年仅四岁的小女娃,为了活下去,待在一个连成人都觉得恐怖的地方,长期用人们觉得最恶心的东西果腹,楼天远真的不太敢深入去想象那副画面。 她喜欢钱,不过是因为曾经饿到了极致,几乎死去。 假若楼易之没有遭受贬谪,假若楼易之从未去过边城,假若不是遇到了楼易之,那么此时此刻,楼天籁在哪?这世上可还有楼天籁? 或许,她已经死了,他根本不会有一个如此可爱的小妹,楼天远胸腔里涨满了酸涩,几乎要从毛孔中溢出来。 楼天籁没心没肺笑道:“嘻嘻,我现在长大了,就算没钱,也不会饿肚子的。”坑蒙拐骗偷的本事,无师自通呀无师自通。 尚书大人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柔情似水的道:“天籁还有哥哥呢。” 楼天籁眨眼:“哥哥养我咩?” 尚书大人坚定以及肯定的道:“养。” 楼家小赖皮脑筋转得相当快,“哥哥是打算娶我了咩?” 尚书大人:“”哪跟哪? 美人爹心里装了个尹鱼宁,恐怕这一生都无法忘怀,完全没她什么事儿了,所以楼家小赖皮觉得,还是打哥哥的主意比较现实。 楼天籁挤眉弄眼,“哥哥,咱俩亲上加亲呗。” 尚书大人哭笑不得,详细解释道:“天籁,我们两个虽无血缘关系,却有兄妹的名分,如此,是不可能结为夫妻的。” 楼天籁认真的道:“那咱们先断绝兄妹关系行不?” 尚书大人脑子一热,幻想了一下与她结为夫妇的情景,心中一阵阵悸动。 楼天籁抓住他的衣袖,“哥哥,考虑下哇?偶是个好姑娘,真的。” 尚书大人回过神来,默默鄙视了自己一番,望着面前的小家伙,不由叹息道:“天籁,你还小。” 楼天籁急忙道:“再过几个月,我就满十五岁了,不小啦,很多与我一样大的女孩子,都已经成婚了呀。” 彼时,楼天籁是铁了心,想要嫁给哥哥的,在她的眼里,旁的男子再好,都及不上美人爹和哥哥。例如大魔头舒姝,例如丞相大人郦师白,例如特大号财神爷蓝花参,例如小郡王微生宗纯。 尚书大人:“”小家伙还未长大,孩子气呢。 就在这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楼天籁扬声问:“什么事?” 卧室门外,白薇答道:“小姐,公子,小郡王来了。” 楼天籁意外道:“咦?纯哥哥?” 顿时,尚书大人脸一沉,正想吩咐白薇,随便寻个由头将微生小狐狸打发了,谁知第一个字还未吐出,外头便传来讨厌的公鸭嗓,“天远哥哥,天籁妹妹” 尚书大人磨蹭了半晌,心不甘情不愿起身,打开了房门,抓住微生宗纯的胳膊,就要往外扯。 微生小狐狸身子一偏,像个泥鳅似的,滑溜溜钻进小女儿闺房之中。 “天籁妹妹。” 楼天籁并非土生土长的古人,且从小在边城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长大,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男女之防的观念,偎在被窝里,笑眯眯冲微生宗纯打招呼道:“纯哥哥。” 微生小狐狸来到床边,随手挪了个绣墩坐下,“几天不见,天籁妹妹身上可好些了?” 楼天籁道:“我没事了。” 朝楼天远那边瞟了一眼,见他死死瞪着微生宗纯,黑着一张脸,楼天籁心里便高兴了。 因为她与微生宗纯走得近,所以哥哥在吃醋咩?哇哈哈,这是个好现象! 微生宗纯指着她身上的锦被,蹙眉问道:“天籁妹妹是在睡懒觉呢?还是不舒服?” 为了争取早些将哥哥搞到手,楼天籁刻意表现得,与微生宗纯异常亲昵,红了小脸蛋儿,抿嘴微笑道:“刚在外面玩雪,哥哥怕我着凉了。” 天籁小妹乖巧的模样,实在太招人喜爱了,微生宗纯心里美滋滋的,顺着她的心意说道:“冬季多活动一下,有益于身体健康,注意保暖即可。” 楼天籁赞同的点头道:“嗯,我也这样想的。” 两人话语投机,双双笑脸相对,尚书大人瞧着,眼红心酸,走到二人中间站定,“纯儿,最近没读书是不?连礼义廉耻都忘了?” 微生宗纯皱巴了脸,无辜而又委屈的道:“天远哥哥你骂人?” 尚书大人疾言厉色道:“你一个男子,来醉梨园本就不合适,这倒也罢,居然还跑到天籁的闺房里,这要传出去,天籁今后如何做人?” 微生宗纯道:“没那么严重的,都自己人。” 尚书大人不顾身份,骂了句脏话,“谁他娘的跟你是自己人?!” 楼天籁拉着被角,弱弱的道:“哥哥,纯哥哥不是外人。” 哎哟娘额,小家伙此言一出,等同于火上浇油哇,尚书大人脸色黑如锅底。 楼天籁觉得火势不够旺盛,钻进被窝里,迅速的穿好衣物,然后跳下来床,跑到桌边,亲自倒了杯茶,送到微生宗纯手里,热情道:“纯哥哥喝茶,外面冷不?” 微生宗纯受宠若惊,开心道:“冷呢,不过,喝了天籁妹妹的茶就热乎了。” 两个小家伙你来我往,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尚书大人蛋碎了一地啊。 “天籁年纪小,不懂事,但你总该顾忌着点,靖王妃出身书香世家,纯儿从小耳濡目染,姑娘家的名誉有多重要,难道你不知道?!” 微生宗纯被骂得垂下了头,抽噎道:“上次在丞相府里,咱们说好了的,待到下雪天,一起踏雪寻梅我是看好不容易下雪了,想邀天籁妹妹一起赏梅花的” 小狐狸那委屈样儿,表现得登峰造极,仿佛楼天远是天下第一恶人似的。 楼家小赖皮唯恐天下不乱,再次往火堆上浇了一桶油,带了几分责怪的口吻道:“哥哥,纯哥哥只是一番好意,你怎么可以这样?” 尚书大人气了个半死,直接跳脚,揪住微生宗纯的领子,往门外拖,“微生宗纯你个小王八犊子,给我滚蛋!滚蛋!滚蛋!”小混蛋,一来就挑拨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什么赏梅花,狗屁!小混蛋是一找着机会就往天籁跟前凑!不安好心! “放开我!天远哥哥你放手!”毕竟尚书大人比他多吃了十年的饭,彼此间力量悬殊,微生宗纯怎样挣扎都无果,最终被拖出门丢到院子里。 楼天远喝道:“滚出去,今后不准再来醉梨园,否则爷打断你的腿!” “天远哥哥你太不近人情啦,简直无理取闹嘛,我来见天籁妹妹怎么啦?当着你和白薇白芨几位姐姐的面呢,又不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寒风嗖嗖,夹杂着雪花,吹得微生宗纯发丝凌乱,脸颊发红,皑皑白雪苍茫一片之中,微生宗纯瘪着嘴,湿了眼圈,看起来好不可怜。 尚书大人冷笑,“你跑到人家姑娘闺房里,你还有理了?!滚蛋!少在爷面前装可怜!爷不吃这一套!” 微生宗纯侧过身子,从旁人看不见的角度,挑衅的瞟了他一眼,无声冷哼道:“你不吃这一套,自有人吃这一套。” 尚书大人火气上涌,弯腰揉了一个大雪球,狠狠砸向微生宗纯面门。 以微生宗纯的身手,完全可以避过去的,可他偏不躲,任雪球在他额头上开花。 然后捂着脸嗷嗷惨叫,“天远哥哥,你”哽咽了,说不出话来了,抱着脑袋对楼天籁道:“天籁妹妹我我我先走了”即便被欺负成这样,都不忘很有礼貌的与她道别,多么有涵养的孩子啊!如此,岂不更加体现了尚书大人的小肚鸡肠无理取闹? 楼天籁站在门口,将某人欺负微生宗纯的一幕尽收眼底,眉头紧锁嘴唇抿死,在楼天远回头看过来时,趿拉着鞋子,失落转身,往卧室里去了,“哥哥,你太过分了。” 楼天远试图解释,“妹妹,纯儿他其实” 楼天籁才不要听,“我不理你了。” “妹妹”尚书大人焦头烂额,站在雪地里自我反省,方才他的一系列表现,是不是太过激烈了?应该暗地里下黑手才对嘛! 微生宗纯不知道,楼天远也不知道,楼天籁转过身的那一刹那,笑得可贼了。 美人爹害羞咯! 小魔女生气了,后果相当严重,一声令下,白芨白芍苏木麦冬几个,便纷纷拿起扫把,一致对准了尚书大人。 可怜的尚书大人,一身狼狈,被赶出了醉梨园。 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苏饮雪始终没能琢磨明白,于是进屋问道:“天籁这回玩的又是哪出呀?” 唐小婉跟在后头,笑叹道:“公子爷的一世英名,全毁在小姐手上啦。” 楼天籁盘腿坐在床中央,瞄向二人询问道:“我想嫁给哥哥,你们觉得怎么样?” 苏饮雪惊呆:“嗄?” 唐小婉:“靠,小姐你不是非先生不嫁的吗?怎么说变心就变心,毫无预兆啊!” 楼天籁郁闷叹气,“美人爹的情史,我都了解啦,反正是没戏了,只好转移目标喽。” 苏饮雪无奈笑道:“其实天下间的好男儿不在少数,天籁为何非要盯着先生和公子爷呢?” 楼天籁神色认真,一本正经的道:“没有哪个男子,会比美人爹和哥哥,更疼爱我了。”所以,她当然要抢先霸占啦。 苏饮雪缓缓摇头,“在遇到先生之前,天籁可曾想到过,后来竟会有人这般宠爱你?” 唐小婉点头道:“饮雪姐姐言之有理,小姐你别这么早就下结论嘛,来日方长,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楼天籁固执道:“我就要哥哥,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苏饮雪坐在床边,扫了一眼锦被上的闪闪金光,拿起一枚金瓜子和一只金花生,放在楼天籁手心,“瓜子是先生,花生是公子。”说罢,又拿起一个金元宝,也放入楼天籁手中,“元宝么,则是天籁日后的夫君。” 唐小婉顿悟,“对吼,小姐若嫁给先生或是公子,疼爱小姐的便只有两个人,可小姐若嫁给旁的人,那么疼爱小姐的便有三个人!” 楼天籁啊地叫了一声,重新算了一本账,“若真的嫁给哥哥,那我岂不亏死啦?!” 从小家伙手掌中拿走金元宝,苏饮雪道:“要不要这个金元宝,天籁自己选择。” 楼天籁眼冒红光,立马将金元宝夺回来,“要要要要要,我明儿就出去泡哥哥!” 真笨呢她,无论今后嫁给谁,哥哥永远是她的哥哥,美人爹也永远是她的美人爹,他们对她的疼爱,都不会减少半分。 唐小婉道:“嗯,小姐别闹了,赶紧把公子爷给哄回来。” 楼天籁不乐意,“刚把人赶走,现在又要去哄,忒没节操啦,我才不干呢。” 唐小婉嘁了一声,“装什么装,你何时有过节操这玩意儿?” 楼天籁做了个鬼脸,信心满满的道:“哥哥不需要哄的,我敢保证,晚上他绝对会带一堆美食,巴巴的跑来醉梨园。” 唐小婉低声嘀咕:“公子爷上辈子也不知造了什么孽,居然被小姐你这只无良妞儿吃得死死地” 楼天籁瞪眼,“小婉你又在说我坏话咩?!” “胡扯!”唐小婉当然不会承认,虎眼瞪回去道:“我是在算日子呢,该是时候到西伯侯府溜达溜达,顺手给人添添堵了。” “择日不如撞日,收拾收拾去呗。” “明天再说,好不容易下雪了,我堆个雪人儿先。” 雪还在下,纷纷扬扬的,像是一团团顽皮的绒毛,在空中追逐盘旋。 美人爹向来喜欢赏雪,于是,楼天籁便想着去看看楼易之。傍晚时分,刚进入园子,就看见楼易之披着狐裘站在廊下,望着院子的某个角落出神。 隔了老远,楼天籁欢快喊:“美人爹!” 楼易之回过神来,瞧见她站在雪地里,穿得毛茸茸的,粉雕玉琢的煞是可爱,心情瞬间明朗了起来,冲她招了招手道:“天籁宝贝啊,快过来。” 楼天籁屁颠屁颠的跑过去。 “小心点,雪地里滑。”楼易之抢过去抓住她的胳膊,将她从头上、到身上的雪都仔细拍干净,又指着她沾满雪水的鞋子道:“快跺跺脚。” 楼天籁攀着他的肩,一边听话的蹦蹦跳跳,一边咯咯笑。 “下着雪呢,怎么过来也不打伞?” “雪又不大,才没几步路,一会儿就跑过来了。” “无论下雪还是下雨,你都向来不爱打伞的。” 楼天籁不忘抱怨道:“干嘛非要一个人住一个院子啊,咱们像以前那样,住在一块多方便,见个面也用不着跑来跑去的” 楼易之笑道:“我们家天籁宝贝儿可是官家千金,当然要有自己的院子。” 楼天籁:“我才不稀罕什么官家千金,公主郡主我也不稀罕,我只要做美人爹的女儿。” “哈哈哈”楼易之握着她双手,拉到火盆旁边,“小手冰凉,怎么也不披件斗篷,快烤烤火。” 楼天籁撅嘴道:“穿很多了,像个大笨熊,行动都不方便。” “大雪天的有什么行动?你想做什么呢?” “呃,雪颜应该开花了,我要去摘雪颜花。” 雪颜冬天结苞,非遇雪不开花,楼易之没想拦着她,“身上都好了?” 楼天籁点点头,“都好了,美人爹放心,我有分寸的。” “别跑太远,附近的狐池山上就有雪颜,等明天雪下得小了再去吧。”楼易之起身,在火盆旁边的摇椅上坐着。 楼天籁侧头望着他,不着痕迹试探道:“美人爹对盛京附近,哪座山里有什么花草,都了如指掌诶。” “自幼在盛京长大,怎么能不了解。”楼易之半躺半坐,望着漫天飞雪,不知不觉,目光又在某个角落定格。 美人爹又撒谎,他了解那些寻常人都不能识得的花草,分明是因为尹鱼宁的缘故。 那里除了两株长得并不怎么好的腊梅,就是一地白雪,究竟有什么好看的啊?楼天籁来到他的身后,习惯性的圈住他的脖子,把下巴搁在他的肩头,“美人爹在看什么呢?” “看雪啊。” “骗人。” 楼易之沉默片刻,缓缓道:“曾经有个人,从院子外面跳进来,喏,就是那个地方,我一时心血来潮,设了机关在那,她那一跳,正中机关。” “啊?!这么倒霉?” 楼易之想着,不觉笑了起来,“可不是吗?这么多地方她不跳,偏选了那里。” 楼天籁问:“那之后怎么样了?伤得重吗?” “两条腿都上都是伤,血淋淋的,几乎无法走路,还是我抱着她进屋,给她清理伤口的。”都过了二十多年,现在想想当时的情况,楼易之还是觉得心疼。 那一次,也是这样的下雪天,血从她腿上滴下来,溅在积雪上,殷红点点,极其刺目,他至今都忘不了。 为防打断他的回忆,楼天籁声音轻轻的,催眠一般套话:“是个姑娘吧?” “是啊” “她的腿不能走路,就可以在这里多留一会儿了,其实你心里挺高兴的吧?” “嗯咳咳咳”楼易之反应过来,剧烈咳嗽,老脸微红。 不用说,那姑娘肯定是尹鱼宁,啊咧,美人爹好闷骚啊。 然而楼天籁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何美人爹明明很不喜欢楼府里的人,却还是一直住在这里。毕竟,凭他的手段,就算楼老太太再不情愿、再坚持,都不可能真的阻止得了他搬出楼府另住。 原来,是因为楼府里,有关于尹鱼宁的回忆。 楼天籁坏坏的笑:“美人爹,哦呵呵呵呵呵” 楼易之反手给了她一个爆栗子,“你这个坏东西!” “唉哟!美人爹害羞咯!” 架在火盆之上煮着的酒,腾腾地冒着热气,楼易之取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 楼天籁见了,皱起了眉头,“美人爹怎么又喝酒了?” “雪天喝酒暖胃嘛。” “是么,我看美人爹是在借酒消愁吧?” “瞎说,爹爹哪有什么愁。” 楼天籁一脸不悦,嘴巴撅得老高。 楼易之见她这般模样,叹了口气,将酒杯放下,“爹爹不喝了,不喝了行吧?” “我不喜欢美人爹喝酒。”楼天籁扑倒在他怀里,咕哝道:“美人爹喝醉了就会不开心” “既然天籁不喜欢,那爹爹就不喝了,唉,不喝了不喝了不喝了。”楼易之长臂一抬,从旁边案几上抓了一把花生米,“爹爹以后想喝酒的时候,就吃花生。” 楼天籁方满意的笑了,楼易之塞了一颗花生米到她嘴里,父女俩就这样挤在一张老式摇椅上,赏雪吃花生米,滋滋有味。 “改天我做花生酥给美人爹吃。” “哟,你还能做花生酥啊?!那不是小婉做的么?听说某个小姑娘进一次厨房,锅碗瓢盆就得换一批,厨具铺子还因此发了一笔小横财” 楼天籁猛提一口气,小嘴张了张,本想据理力争,但想想实在没什么可争的,那口气马上就跌回肚子里去了。 “哼!美人爹你等着瞧,我一定会做出好吃的东西来。” “行,爹爹就等着,不过,得等到什么时候呢?满头白发?” 楼天籁悲愤得握紧了小拳头,“很快!过年之前!” “好嘞,那爹爹可有口福喽!”楼易之拉开狐裘大氅,将她也一块裹在里头,一个人的时候怎么都觉得冷,两个人依偎着,很快就暖和了起来。 他的人生,她的暖炉。 连续三天,雪似鹅毛,越下越大,半点要停的意思都没有,前往狐池山的采花计划,彻底泡汤了。 楼天籁倒是不着急,窝在屋里好吃好喝,顺便看戒色大师的书,小日子过得欢乐愉快。 反正雪下得愈大,雪颜花便会开得愈好。 闲暇之余,不忘给可恶的蓝家色狼添点儿堵,楼天籁翻箱倒柜,找出了三样玩腻的金珠宝贝,用精致漂亮的锦盒装好,然后让白芍麦芽苏叶几个,分别送到楼天灵楼天晴以及楼天然的手上,称是蓝二爷送给她们的礼物的同时,且还代替蓝家色狼表达了一番相思之情。 唐小婉懒得冒风雪出门,便让人送了一瓶药丸到西伯侯府上,都没玩够呢,可不能让杜婉秋就这么死了,否则也忒便宜她了,待过几日天气好些了,再去折腾折腾那伙畜生。 楼天籁趴在软榻上,一边看书一边吃山楂糖,时不时大笑几声,唐小婉受其影响,也凑了过去,两人正看到君非妾初见乌邪大师的那段,有个讨厌的小光头跳出来捣乱,唐小婉便不解的抬起头,望着苏饮雪和白薇白芷问:“悟非小和尚与戒色大师是同一个人啊?” 苏饮雪道:“是的。” 唐小婉奇怪道:“他一个人还能有两个法号不成?” 白薇道:“原先法号悟非,后来,被瑾王妃君非妾给坑了,犯了戒,遂改了法号叫戒色。” 唐小婉道:“后来成得道高僧了,所以被称为戒色大师?” 白芷扑哧笑道:“戒色和尚懒惰成性,能得道才怪!” 唐小婉:“诶?” 白芷道:“出书的时候,硬给改成了戒色大师。” 唐小婉囧。 楼天籁感叹道:“书写得挺好的,没想到,作者竟是这个么货色吖” 在外头听见她们的谈话,楼天远挑开帘子进屋,郑重教育道:“所以呀,你们光看书就行,千万别崇拜作者,戒色和尚可不是什么好鸟。” 楼天籁嘟嘴埋怨道:“知道啦,不崇拜不崇拜,哥哥你都说了八百遍了,也不知那个戒色大师,究竟哪里得罪哥哥了” “公子爷过来啦。”白薇放下手里的活儿,迎了上去,楼天远解下斗篷,交到白薇的手里。 楼天远很不厚道的将人家的底全抖了出来,“戒色和尚倒没得罪我,只不过,那厮的色名盛京城内家喻户晓,总而言之,那是个让所有良家女子避而远之的家伙。” 唐小婉:“啧啧。” 楼天籁:“啊咧咧。” 唐小婉忽然想到,“诶,戒色和尚还没死啊?” 楼天远道:“祸害遗千年,那厮健壮得很呢。” 楼天籁:“戒色和尚还在相国寺么?” 楼天远:“是啊,怎么着?” 楼天籁嬉皮笑脸道:“没啥,我就问问。” 其实是想去拜访一下,毕竟人家与穿越前辈挺熟的。 从现代世界到这里,也不知相隔了几百年,还是几千年,难得遇到老乡,所以极其迫切的,想要多了解她一些,想要与她靠近一点。 苏饮雪倒了一杯茶,放在楼天远跟前,楼天远端起抿了一口,对楼天籁道:“纯儿生病了,妹妹要跟我一起去靖王府瞅瞅么?” 楼天籁道:“吖?纯哥哥怎么了?前两天不还好好的嘛?” 楼天远嘴角翘翘,似笑非笑道:“据说是风寒,还发热呢。”自幼习武之人,哪那么容易生病?多半是装的!小狐狸,刻意将消息传到楼府,无非就是想让天籁得知,然后最好是天籁要去探病,而他拦着,如此一来,正好离间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 微生小狐狸小肚鸡肠,上次被驱赶出醉梨园之事,一直记恨在心呢。 尚书大人偏不中计,这几日,他好生反省了一下,决定今后行事,多学习郦师白那厮的风格,尽量不在明面上发作,转过身在人背后扎刀子。 唉,这年头,要当个好哥哥真不容易,呕心沥血哇! “头疼脑热什么的,只是小毛病啦。”唐小婉跑到柜子旁,从药箱里翻出一只小瓶,“昨天下午,我跟小姐一块儿捣鼓了几瓶治风寒的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了。” 隔着窗纸,楼天籁向院子里张望,“现在去靖王府?外面雪大,路上能走么?” 楼天远道:“路上的积雪有人清扫,马车慢点走就行。” 楼天籁放下书,“哥哥,那咱们去瞧瞧呗,我长这么大,都不知道王府是什么样子的。” 楼天远点点头,嗯了一声道:“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比寻常宅子大一些,气派一些罢了。” 楼天籁穿上靴子,围了围脖,戴上帽子,穿上斗篷,全副武装,随着尚书大人出门了。 靖王府占地面积很大,但究竟有多气派,在大雪覆盖下,白茫茫一片,一点也看不出来了。 靖王府里人口简单,其氛围令人觉得轻松舒坦。靖王只娶一妻,没有姬妾,因此,偌大的王府,只有靖王微生博薰、靖王妃董氏、以及小郡王微生宗纯三个主子。 楼天远与靖王妃十分相熟,彼此之间没有太多规矩,只似普通的长辈与晚辈一般。 盯着靖王妃董氏明艳绝伦的脸,楼家小色魔暗暗咽了咽口水,规规矩矩上前,行了个并不标准的大礼。 楼天籁那副长相,甜美无敌,只要她保持乖顺模样,无论男女老少都会喜欢的。 靖王妃董氏也不例外,目光粘在小家伙身上,上下打量,越看越喜欢,拉着说了好一会子话,才带着楼家兄妹俩前往凤桐园。 尚书大人心情比较复杂,按理说,有人喜欢自家小妹,他应该高兴来着,可靖王妃董氏看天籁那眼神,分明像是在看未来儿媳妇哇! 任靖王妃董氏牵着手,缓步慢行,楼天籁一副乖宝宝的表情,“王妃婶婶,纯哥哥身手很好的,怎么会掉进池塘里呢?” 据靖王妃董氏所述,前天傍晚,趁着雪停了一会儿,微生宗纯便顶着寒风,坐在池塘边思考人生,谁知,竟一个不留神滑了下去,所以才病了。 大冬天的,跑到池塘边思考人生?唬谁呢!在尚书大人看来,微生小狐狸是动机不纯,目的更不纯! 对于微生宗纯而言,头疼脑热根本不算病,原是在屋里看书的,听大丫鬟云素说,楼天远兄妹来了,王妃娘娘领着二人,正朝凤桐园来,微生宗纯大喜过望,立即跳到床上捂着被子装虚弱。 儿子看楼家小姑娘的眼神,火热热的非同寻常,靖王妃瞧得心中暗喜,于是叮嘱了几句,便十分识趣的离开了,不妨碍年轻人相处。 “真没想到,天籁妹妹居然会冒大雪来看我。”微生宗纯拥着锦被,靠在床边而坐,眼睛里水光粼粼,略带羞涩的道:“我、我好感动” 楼天籁从兜里掏出小药瓶,送到他的手上,“纯哥哥,我给你带药来了,效果很好的,你一定要吃哦。” 微生宗纯激动的道:“嗯嗯嗯嗯嗯嗯,谢谢天籁妹妹。” 云素极有眼力价,马上倒了杯热水,微生宗纯便当着楼天籁的面,吃了一颗药丸。 看微生宗纯面色,以及额头上的淤青,实在不像装病,楼天远默默嘀咕,莫非小狐狸在使苦肉计? 尚书大人脸上笑吟吟的,言语中却是明显的冷嘲热讽,“听说小纯儿在池塘边思考人生,不小心失足掉下去所以才生病了?” 脸上的红晕又深了几分,微生宗纯难为情,垂着头没有说话。 说是思考人生,或许也对。 第一次见到楼天籁,那天夜里,他就没能睡好觉;第二次之后,小萌物的一颦一笑,时常在脑海中蹦跶;第三次,也就是前几天,从楼府回来后,满脑子都是小可爱,他到池塘边,本想让自己冷静一下,谁知思想不受控,神识被吸走,结冰的池塘水面上,出现了小可爱的活泼身影,他兴奋地往前一扑,整个人滑到在冰面上,由于摔得太重,冰面被砸碎,他就这么掉进水中着凉了。 人生是什么?如果当自己的心,认定了一个人,那么她就是全部的人生。 “哟呵,纯儿还真是长进了,懂得思考人生啦!”楼天远晃到桌边坐下,端起茶碗呷了一口茶。 微生宗纯不好意思的道:“天远哥哥,你就别糗我了。” 来靖王府之前,楼天远告诫自己,要装得大度,对纯儿友好一些,只是一想到小狐狸对天籁不怀好意,便止不住的话中带刺。 唉,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大度,要大度,装大度!不能让妹妹觉得他小气,觉得他无理取闹! 尚书大人堆起一脸和善的笑容,“妹妹,你不是学过医术的吗,不如帮纯儿瞧瞧?” 楼天籁点点头,“好呀!” 微生宗纯赞叹道:“天籁妹妹学医的啊?好厉害。” 楼天籁站在床畔,伸出小手,捂在微生宗纯额头上,过了好半晌,又换了另外一只手,迟迟不动。 等了许久,微生宗纯忍不住问道:“天籁妹妹,怎么样?” 楼天籁道:“好暖和吖。” 尚书大人一口茶喷了出来。 微生宗纯:“” 搞半天,原来小家伙不是在帮他看病,而是把他的额头当暖炉啊! 抚弦,过来! 微生宗纯被狠狠呛了一下,然而,心中对小萌物的喜欢,却在瞬间又添了几分,脑筋飞速的转了一转,“天籁妹妹冷吗?我被窝里挺暖和的,天籁妹妹若不介意,可以把手放进来暖一暖。” 楼天籁百无禁忌,且有貌美小正太在跟前,巴不得凑过去呢,哪有什么可介意的? 尚书大人闻言脸一沉,闪电般冲上前,将小家伙拉开,距离微生小狐狸远远的,用自个儿温暖干燥的大手,牢牢裹住她的一双水嫩小手,“哥哥给你捂捂。” 前面是小正太,后面是大帅哥,楼天籁这边瞅瞅,那边瞄瞄,感觉好幸福哇好幸福,“哥哥的手真暖和。” 尚书大人道:“今后哥哥就是天籁的专属大暖炉。”微生家的男人,果真不要脸,当着他的面,就敢让天籁把手伸进被窝!若他不在呢,岂不要将天籁整个儿拖进被窝?! 楼天籁高兴地点头道:“嗯嗯!” 微生宗纯面上一派坦然,内心却是各种羡慕嫉妒,更是生平首次觉得,天远哥哥为人讨厌。 天籁妹妹活泼可爱,他喜欢她怎么啦?人之常情啊!哪有人像天远哥哥这样的,莫名其妙! 依偎在楼天远怀中,楼天籁转过头,对微生宗纯道:“纯哥哥病得不算重,且身体底子好,晚饭后吃了药,好好睡上一觉,待明天早起,就又能生龙活虎了。” 微生小狐狸立即抓住了机会,“嗯,等我身上好了,再去看天籁妹妹好不好?” “病去如抽丝,纯儿别急着到处跑,多休息几日才对。”尚书大人满脸关切,暗地里,早已偷偷呸了好几口。 微生宗纯感激地笑了笑,“天远哥哥放心,我有分寸的。” 尚书大人回以假笑,端了一碗茶,放在楼天籁手上,“冬季干燥,妹妹要多喝点水。” “喔。”楼天籁乖乖接过。 微生宗纯忽想起一茬,“听说太子哥哥和上尘哥哥已经回到盛京了。” 楼天远一愣,“什么时候的事?为何我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微生宗纯道:“就这两天吧,甭说天远哥哥你了,就连皇上和娘娘都还不知道呢。” “回来就回来吧,非搞得神秘兮兮的。”楼天远顿了顿,不禁猜测道:“莫非他俩又干了见什么不得光的勾当?” 微生宗纯点头道:“白哥哥也是这么想的。” 楼天籁好奇道:“太子爷和梁大将军一般都喜欢干些什么坏事呀?” 楼天远道:“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干不出来的。” 楼天籁真想见识一下,但却不敢说出口,怕哥哥又要给她进行思想教育。 雪渐渐停了,被靖王妃董氏强留下用了晚餐,兄妹俩回到楼府已是夜色深深时。 翌日晌午,楼天籁从梦中醒来,听到外面滴滴答答的声音,便挑开帘子一瞧,果然是天空放晴了。 洗漱完,吃了饭,楼天籁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去狐池山采花。 苏饮雪担心楼天籁的安危,让白芷白芍分别到金橘园和梅语园,知会楼天远父子一声,最好多能派几个人跟着楼天籁。 楼天籁站在门口,拦住白芷白芍,“美人爹已经同意了,至于哥哥,千万别告诉他,否则我没法儿出门。” 看了眼楼天籁的瘦胳膊瘦腿儿,白芷道:“外面到处都是雪,小姐你一个人上山,实在太不安全了。” 唐小婉道:“唉哟,你们尽瞎操心,这么多年,小姐她水里来火里去的,哪次不是一个人?也没见出什么事啊!” 楼天籁道:“小婉说得对,边城的穷山恶水都难不倒我,更何况区区一座狐池?” 唐小婉道:“反正相国寺就在旁边呢,即便真的遇到什么危险,小姐扯开嗓子喊一声不就行了?” 苏饮雪妥协道:“行了,左右我们也拦不住你,早去早回吧,要记得,雪颜花再重要,也不可以身涉险。” 楼天籁绽开笑脸,一溜的跑了。 白芍道:“保险起见,我还是去一趟梅语园,跟先生说一声吧。” 苏饮雪点点头道:“嗯,去吧。” 白芷迟疑了一下,撤了回来,笑道:“公子爷那儿还是算了吧,省得他坐立不安的。” 雪颜盛开如手掌般大小,白里透红,粉嫩粉嫩的,娇俏圣洁,冷香悠悠,明明像少女一般,需要人小心呵护,偏偏孤傲不凡,生长在人们不敢轻易深入的危险旮旯里。 在狐池山上转了两个时辰,从日正当空,一直到夕阳偏斜,扒开了无数雪堆,几乎筋疲力倦时,总算找到一株雪颜花。 将其盛在事先备好的盒子里,然后塞进布袋中别在腰间,如此就算大功告成了,楼天籁抬起两只冻僵的小手,放在嘴边呵气。 天色将晚,不宜久留,分辨了一下方向,楼天籁准备下山。 忽然之间,有箫声隐隐,宛如仙音,悠扬飘渺,清灵优雅,如泣如诉,仿佛从天际传来。 稍不留神,脚下一滑,猛地跌倒在地,身上钝痛,却无暇顾及,楼天籁静静的趴在那儿,一动不动,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仰起头,瞪大了眼睛,屏息凝神,用心聆听箫声。 淡淡忧伤的曲调,被吹奏得多|情缠绵,许多美好的无法触摸的时光,在吹|箫者的指尖缓缓流淌。 “总是东风无奈,为谁开、为谁颓败。为谁零落,化为尘埃,寂寥依在。纵是先发,凄凉疏影,谁曾摘采?算无人过问,清幽绝俗,笑红尘外。” 最后一段,被反复吟奏,楼天籁脸上的神色,亦是忽喜忽悲,突然间,捂住了嘴,失声痛哭。 这首曲子以及词,皆是师傅的心上人所作,除了师傅和那名男子之外,再无旁的人知晓。 闲暇之余,师傅常站在石榴树下吹奏,所以后来,她与师姐也都知道了。 是师姐,一定是师姐!师姐到底与她一样,穿越时空了!楼天籁激动地爬起来,发了疯一般循着箫声狂奔。 箫声渐渐的弱了,直至完全消失,楼天籁快急死了,一边奔跑,一边大声呼喊,“师姐!师姐!我是天籁啊!师姐等等我,师姐别走等等我师姐,我是天籁师姐别走啊” 跑得太急,冷不防脚下踏空,顺着斜坡滑了下去,一眼望不到底,不知下面是个什么情形,楼天籁怕死得很,试图借力翻上去,奈何四处都是雪,一踩即塌。 斜坡上的雪哗哗滚落,楼天籁跌入底部的同时,瘦小的身子被积雪掩埋,更悲催的是,左腿咔嚓断了,剧痛来袭,几乎晕厥。 如果就这样晕过去的话,极有可能悄无声息死在此处,楼天籁年纪轻轻还未活够,当然不肯轻易接受死神的邀请,于是,拼了命的向外爬。 先前寻找雪颜花耗费了不少体力,如今又遭遇这么一桩,如同雪上加霜,楼天籁好不容易重见天日,心里头刚一松,便晕死在地。 潜意识里不断挣扎,一刻不敢松懈,终于在昏迷半刻钟之后,楼天籁得以清醒。 夕阳歪在天边,摇摇欲坠,提醒人们一天即将结束,楼天籁体乏力倦,被冻得浑身僵硬,左腿上的剧痛,一波一波撞击着神经,她不由暗暗着急。 最无助的时候,她遥望天边唤道:“路边青!” 十八黑旗被舒姝带走了,哪里有人应她?明明早就下定决心,哪怕死了,也不再依赖大魔头,怎么没几天老毛病又犯了? 一只毛茸茸的白团子蹲在跟前,歪着小脑袋好奇的望着她。 楼天籁眼睛一亮,“诶?小白兔?” 通体纯白的兔子,非常漂亮,脖间用红色丝带挂着一枚铃铛,显然,它是被人豢养的小宠物。 楼天籁:“小兔兔,你的主人在附近吗?” 小白兔:“” 楼天籁:“小白兔,能找个人来救我咩?” 小白兔:“” 楼天籁:“那边的相国寺里,有很多慈悲为怀的老光头和小光头,你找他们来救我好不好?” 小白兔:“” 楼天籁:“亲耐滴小兔子,帮忙跑跑腿呗,改日我请你吃胡萝卜和青菜。” 小白兔:“” 楼天籁:“” 病急乱投医,她居然指望兔子能听懂人话!楼天籁叹了一声,保持乐观心态,拖着断了的左腿,找到几根烂木头,然后将衣摆撕成长条状,咬牙忍着痛楚,将断腿固定。 折腾完之后,大汗淋漓,嘴唇被牙齿划破出血。 “抚弦,过来。” 低沉的男音,毫无预兆在耳旁响起,楼天籁吓一跳,忙抬头望去。 只见五步之外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白衣仙子。 俊秀的瓜子脸,莹白若雪,眸如碧湖,黑白分明,眼梢微微上翘,傲气凌人。 嘴唇鲜艳,好似红玫瑰的花瓣,饱满润泽,让人忍不住想要亲吻啃咬,脖颈修长优雅,全身上下,无不透露出精致秀美,就连手指,也如春葱一般纤长透明。 美,非常美,比苏饮雪更美好几分! 楼天籁瞧得两眼发直,咽了一口唾液,环顾四周,想看看方才说话的是什么人,岂料此地除了她和那位仙女之外,就只有一只小白兔。 嗄?什么情况? &;#65279; (o(n_n)o哈哈~~~~大家猜猜看这位美人是谁?) 抚弦的身材,是个大问题! 方才听到的,分明是男子低沉有力的嗓音,楼天籁敢肯定,不过,怎么没见着人啊?难道人家的本领那么大,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就已经从此地消失无踪了? 洁白的衣裳,近乎透明的肌肤,那女子整个儿的,是与雪一样的纯净,楼天籁不禁问道:“请问你是雪中仙吗?” 白衣仙子冷冰冰的,都不用正眼瞧楼天籁,只望着小白兔道:“抚弦,我让你过来,没听到吗?” 楼天籁呆住。 在雪光映照下,宛如细瓷玉制一般的女子,居然有一副低沉温醇的嗓音!或者说,面前这位白衣如雪的仙子,其实根本就是个男人?! 楼天籁瞪大眼睛再次仔细打量,果然发现蛛丝马迹,白衣仙子身材颀长,比楼天远个头还要高一点,最重要的是,白衣仙子颈间有喉结! 亲娘额,原以为美人爹的美貌,已经是男人中的极品了,没想到还有男人长得秀丽如处子! 小白兔转身蹦了两蹦,投入白衣男子的怀抱。 抚弦,是小白兔的名字。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离脏东西远些,为何总是记不住?”盯着小白兔身上沾染的一抹殷红,白衣男子嫌恶的皱了眉头,语气却是十分温柔,仿佛怀中的不是一只兔子,而是他的情人。 低头看着自己正在流血的手,楼天籁胸口发闷,啊喂,要不要这样啊? 当楼天籁不存在,白衣男子抱着小宠物,掉头就走。 “神仙哥哥,救命啊!”白衣男子脾气虽古怪了些,可好歹是个大活人,楼天籁身上又冷又痛,失去了自救能力,所以不得不向他求助。 天就快黑了,冰天雪地里,很难再遇到第二个人,若不抓住这次机会,没准儿她就要死在这儿,吃没吃够,玩儿没玩够,泡哥哥也还没泡够,楼天籁不想死。 白衣男子没听到似的,毫不停顿的走了。 楼天籁大急,以左臂和右脚撑地,连滚带爬,艰难了追了上去,双手死死抱住白衣男子的腿,“神仙哥哥,看在咱们有缘相遇的份儿上,救救我吧!” 白衣男子身形一顿,垂眸望着楼天籁,眼神孤傲冰凉,不带一丝感情色彩的道:“放手。” 楼天籁可怜巴巴恳求道:“神仙哥哥,救救我吧,不是很麻烦的,带我去相国寺就行。” 小白兔看不下去了,叽叽咕咕了几声,白衣男子伸出食指,在它额前轻轻的点了点,“我从不管闲事的。” 说罢,弯下腰,揪住楼天籁的衣襟,准备像扔垃圾一样的,把她扔得远远的,谁知却在不经意间,瞥见她腰间的玉佩,手上动作不由一顿,盯着楼天籁细看了片刻,问道:“哪儿来的?” 顺着白衣男子的目光看去,是微生宗纯送她的见面礼,楼天籁觉得奇怪,难道他识得? 苏饮雪的意思,在盛京城里,佩戴着靖王府的玉佩,万事都会方便一些,所以每日都将微生宗纯送的玉佩,系在楼天籁的衣带上。 细细品味着白衣男子的眼神,觉得他不像是与靖王府结有仇怨,于是楼天籁答道:“是纯哥哥送我的。” 白衣男子又问:“你是什么人?” 楼天籁道:“我叫天籁,楼天籁。” 白衣男子一愣,“你姓楼?” 楼天籁点点头,“对啊。” 白衣男子沉吟道:“楼易之与楼天远是你什么人?” 貌似是遇到熟人了啊!楼天籁道:“他们是我爹爹和哥哥。” 白衣男子闻言,松了手。楼天籁没能站稳,身子向后栽倒,白衣男子伸手扶住,楼天籁趁机抱紧了他的胳膊,“神仙哥哥认识纯哥哥?也认识我家美人爹和哥哥?” 白衣男子道:“嗯。” 楼天籁好奇道:“神仙哥哥叫什么名字呀?说不定,我曾听他们说起过你哩。” 白衣男子道:“梁上尘。”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楼天籁呛个半死,几乎站不住。 嗜杀成性的大将军长得犹如处子?!传闻中勇猛无敌,威名远播八方的战神,居然养了一只小白兔当宠物?! 有木有搞错啊!世界太玄幻了! 楼天籁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天底下没有哪个正常男人,乐意听人说自个儿长得像个女子,所以她立即往他怀里缩了缩,找借口掩饰方才的失态,“咳咳,神仙哥哥,这里风好大,快呛死我了。” 似是不习惯有异性靠近,梁上尘别扭的往后挪了挪,“忍着点,我带你去无为居。”既是楼郎的妹妹,他就不能见死不救了。 小家伙腿断了,没法步行,梁上尘瞅了瞅,半蹲下身躯,长臂往小家伙双膝间一搂,轻松的将其抱起。 楼天籁乖顺无比,环住大美人的脖子,“神仙哥哥,你长得好生俊俏,跟我家美人爹一样。” 所有人见了他,都当他是女子,夸他秀美绝伦,拿他与楼易之相比的,她是头一个,梁上尘听了,心里舒坦了不少。 楼天籁语速缓和,声音柔软悦耳,“昨天才听纯哥哥对哥哥说,神仙哥哥与太子爷回到盛京了,没想到今日便遇到神仙哥哥了。” 梁上尘:“哦。” 梁上尘左手抱着小白兔,右手抱着楼家小天籁,毫不费力的往无为居方向而去。 “我跟神仙哥哥真的是太有缘分啦,神仙哥哥你说对不对?”在美人跟前,楼天籁的表现,都无一例外的,是乖宝宝一枚。 梁上尘:“嗯。” 楼天籁:“诶,神仙哥哥这个时候,怎会出现在此?” 矮油,不是她喜欢粘着美人啦,左腿太痛,总得想法儿转移注意力不是? 梁上尘:“抚弦贪嘴,最近长胖了些,我带它出来走走。” 楼天籁:“”额头上掉下来一排黑线。 兔子也是有羞耻心的,听了梁上尘的话,抚弦把脸贴在他的胸前,不好意思见人了。 楼天籁:“”为何之前没人告诉她,梁大将军与其宠物,都是极品中的极品? 梁大美人惜字如金,好不容易跟她多说了几个字,断不可就此冷场,楼天籁堆起纯真笑脸,“其实小兔兔胖乎乎的样子,也很可爱啊。” 梁上尘:“我不喜欢它长胖。”在梁大将军心目中,抚弦的身材,一直是个大问题。 楼天籁:“”要不要对一只兔子的体形如此苛刻啊? 梁上尘:“怎么了?” “兔子不用冬眠的吗?”楼天籁喜欢大型动物,凶残型的,从未注意过小兔子,所以这个问题,她当真不知道。 梁上尘道:“如果你的兔子冬眠了,请记得挖个坑,把它埋了。” 楼天籁不解,“为啥?” 梁上尘:“因为它不会醒了。” 楼天籁:“”大将军挺幽默的。 沉默了一阵,楼天籁想到最重要的事,问道:“神仙哥哥,方才有人吹|箫,你可听见了?” 梁上尘:“没有。” 楼天籁有些失望,顿了顿,又问道:“除了我之外,神仙哥哥方才可曾见到什么人?” 梁上尘:“没有。” 大雪刚停,第二日,师姐就出现在狐池山,必定与她一样,是来寻找雪颜花的。 按常理推断,师姐应该居住在这附近,楼天籁默默安慰自己,没关系的,不急在一时,只要师姐还在盛京,她们俩迟早能够见面。 熟悉那首曲子的,只有四个人,师傅好端端的在现代世界,那名男子嘛,师傅曾说,他不在这世上,很显然,意思也就是死了嘛,所以方才的吹|箫者,肯定是与她一同出车祸的师姐! 梁上尘有所察觉,“你在找人?” “嗯,对呀,我在找方才的吹|箫之人。”楼天籁叹了一口气,颇有点失落的道:“可惜不小心摔断了腿,没法儿找了。” 梁上尘道:“楼大人与楼郎分别掌管户部和刑部,要找个人并非难事。” “哈哈,对耶!回头让他们帮忙!” 梁上尘身轻如燕,在雪地里行走,如履平地,很快到了无为居。 楼天籁双眼滴溜溜的,四下转动,搂着梁上尘的脖子,左顾右盼,谁知偌大个无为居,竟然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咦,九王爷不在家吗?” “不知道。” 将楼天籁抱到一间禅房,放在干净素洁的床上,梁上尘叮嘱道:“你先躺一会儿,我去找些药,给你接骨。” 山路被积雪覆盖,对于普通人而言,极难行走,无论是请大夫,还是请御医,都会耽搁很长时间,因此,梁大将军决定不费那个事儿,找来药材和棉布带,自己动手给她接骨就是。 抚弦身上的血迹,已被擦拭干净,恢复了雪白毛色,出门时,梁上尘将它放在桌上,特意远离一身狼狈的楼天籁。 楼天籁望着抚弦,万分同情的道:“小白兔,你活得真不容易。” 抚弦蹲在那儿,十分淡定。 梁大将军的性情虽古怪了些,其实为人还是挺不错的,表面上寒气弥漫像个大冰块,内心却是极其明净细腻。 例如,大老远抱她来到无为居,她那骨折的左腿,一下都没有被磕碰到。 (o(n_n)o哈哈~~~~有人喜欢梁将军么?) 尚书将军睡一起?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梁上尘便拎着个竹篮子回来了,里头装的全是接骨用的物件儿。 随后进屋的是一名气质非凡的男子,未及欣赏他祸国殃民的容颜,抢先映入楼天籁眼帘的,却是那一头雪白的发丝,触目惊心。 前几日与苏饮雪和白薇白芍几个,谈及药神尹鱼宁的故事,据说九王爷微生放雅在尹鱼宁死后,抱着她的尸身一夜白头。 眼前的男子仿佛不畏严寒,身上仅着一袭飘逸青衫,齐腰长的白发,用一根木簪松松挽于脑后,眉目疏朗恍如远山新月,面容清俊天然温润端方,虽然满脸的萧索寂寞,但那却有一股说不出的高贵之气,令人不敢逼视。 世上男儿千千万,能成为美人爹的情敌的,大概唯有他一人了。 楼天籁只觉今儿因祸得福,甜甜一笑打招呼道:“王爷伯伯你好。” 床上的小女娃嫣然而笑,纯真之态令人心肝软化,微生放雅定定望着,蓦地眼眶湿润,温和问道:“你就是天籁?” 楼天籁笑着点点头,“对,天籁,楼天籁。” 看着她搁在那儿无法动弹的左腿,微生放雅止不住的喉咙哽噎,问道:“好孩子,还疼吗?” 出门前楼天籁有带一些备用药,滚下山坡后,好不容易采摘的雪颜花不知所踪,所幸荷包里的药都还在,方才已经服用过,腿上的疼痛有所缓解,不过楼天籁是不会实话实说的,因为向美大叔撒娇的好机会来临了,不可错过哦。 “很疼的,偶要抱抱,抱抱就不疼了。”楼家小色魔趁机张开双臂,眼泪汪汪望着微生放雅。 是个人都无法抗拒,微生放雅当然也不会拒绝,坐在床畔任她抱紧,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抚,“好,抱抱,抱抱就不疼了。” 仰头望着他孤寂悲凉的神情,楼天籁奇怪道:“王爷伯伯,你肿么了?眼睛比小兔兔还红?” 微生放雅轻摇头,“伯伯没事。” 楼天籁敏感问道:“是不是我的名字有什么问题?”美人爹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时,哭得像个孩子,微生放雅的情形也好不到哪去,泪水虽未流下,然而心中怕是正在滴血。 微生放雅勉强扯出一丝微笑,“天籁的名字,很好。” 梁上尘不由暗暗纳闷,九王爷见到楼大人的养女,为何这般激动? 微生放雅笑起来时,嘴角微微上翘,面上虽依旧落寞无限,但那一笑如雨后阳光乍现,温暖明媚。 楼天籁正自愣神,后颈忽然一痛,接着便眼前一黑,失去意识了。 微生放雅抬头望去,梁上尘不慌不忙解释道:“暂时昏睡过去,省得受疼痛之苦。” 微生放雅点点头,依旧保持抱着她的动作,似乎并不打算离开,梁上尘心中有些疑惑,但素来不喜多管闲事的他却没说什么,自顾自先解开她之前的简易固定,再用剪刀剪开她的裤子,确定断骨接好了,方上药重新固定。 “终有一日,我能治好他的病,然后我们便可以,找个依山傍水的地方住下,散发扁舟,过几年逍遥快活的日子。易之,我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做微生放雅的妻子。我想给他生两个孩子,最好是一男一女,两个都是男孩,或两个都是女孩也没关系,反正一定要生两个,如此有个伴儿,孩子们也不会觉得孤单,名字我都想好了,不拘是男孩还是女孩,一个叫天籁,一个叫天边,易之你觉得好听吗?” 二十多年前,在大豫山巅,有个女子一脸灿烂,满怀期待的,对楼易之说了这番话。 后来楼易之将这番话,一字不落的转告微生放雅。 两人原是最好的朋友,其间因为她决裂,复又和好,相别十年,今又重逢,可那个女子,却永远的离开了。 爱她,误她,念她,如此已过了半辈子。 望着怀里娇俏无暇的小女娃,微生放雅不禁在想,如果当初不曾有太多顾虑,选择勇敢的在一起,他们的结局,会不会大不相同? 给楼天籁处理完断腿后,本想再把她受伤的手也包扎一下,谁知竟瞧见微生放雅哀戚垂泪,梁上尘愣了愣,他从来不会说好听的话,更不懂得如何安慰人,因此最后选择无视一切,抱着小白兔,默默的出门了。 楼天籁腹中空空如也,生生饿醒,睁开眼时,发现屋子里燃了灯火,楼天远面沉如水,就坐在床边。 “哥哥?” 楼天远狠狠盯着她,又恨又气又心疼,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楼天籁扯了扯他的衣袖,怯怯唤道:“哥哥。” “疼不?”楼天远心里难受得紧,实在不知该拿她怎么办,刚一张口,眼圈就再次发胀。 “不疼了,就是肚子饿。”话一说完,腹中便应景地咕咕响。 不知梁上尘给她用了什么药,左腿虽粗了一圈,但只要不动,就没有疼痛感,双手上的伤口也被处理干净,抹了药包扎了起来。 楼天远起身出门,让薛涛去找些食物,回屋后盯着楼天籁,沉了脸道:“今日若不是遇到了老梁,你打算怎么办?” “哥哥我错了。”楼天籁非常识时务,认错认得那叫一个干脆。 从前在边城,因为有舒姝暗中保护,所以楼易之对她的行踪,从不过问,那时的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如今多了个哥哥后,每一次出门都等同犯错误。 楼天远:“你哪儿错了?” 本来就不觉得自个儿上山采花有错,楼天远问得这般仔细,她哪里答得出来? 楼天远:“嗯?” 楼天籁吭吭哧哧,“我饿了,没力气思考。” 楼天远:“” 楼天籁试图解释:“我来狐池山摘雪颜花,先前有告诉过美人爹的,就算今天没遇到上尘哥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楼天远:“父亲在户部忙了一整天,我出来的时候他都还没回来!你以为父亲知道你来狐池山了?居然还让饮雪她们帮着一块瞒我!” “哥哥你别激动,今日之事,纯属意外。哥哥知道鲲莲山吗?鲲莲山上冰雪千年不化,可我都去了好几次了,于我而言,区区狐池根本算不得什么的。”楼天籁那漆黑的眼珠子一转,“若非突然听到那首曲子,使得我不管不顾的狂奔,我又怎会轻易失足掉下山坡?唉,哥哥紧张过头了啦。” 尚书大人果然被转移了部分注意力,“什么曲子?” 楼天籁道:“那首曲子,只有四个人知道,吹奏者很有可能是我失散多年的师姐。” 尚书大人狐疑道:“你师姐?” 楼天籁道:“跟我一块学医的,她叫云天边,可惜我摔断了腿,没法继续追寻,师姐应该还在盛京,哥哥可要帮我找到她。” 尚书大人细细想了一下,觉得小家伙这回不像是在说谎,便应承了下来。 小家伙低眉认错,软语撒娇,尚书大人扛不住,憋了许久的火气,很快消散了大半。 无为居厨房里温着馒头稀饭,另外还有几样小菜,薛涛用食盒装了拿了过来,楼天远将食物摆在床边,“只有些素食,妹妹你将就着吃吧,不许挑剔。” “知道了。”该挑剔的时候尽情挑剔,不该挑剔的时候,楼天籁什么都能吃下去,还有什么比死人肉更难吃? 四个馒头,两碗稀饭,三盘小菜,楼天籁吃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楼天远伸出修长食指,抹去她脸颊的馒头屑,“夜深了,你睡吧,明儿回府后,咱们再好好聊聊。” 楼天籁惊,好好聊聊?!不要啊! 楼天远蹙眉,“妹妹你什么表情?” 楼天籁道:“哥哥你要去哪儿?” 楼天远道:“到隔壁跟老梁凑合一晚。” “你们两个大男人睡一起啊?”楼家小色魔想歪了,神色变得古怪。 楼天远脸色一黑,暴躁道:“小东西你又在瞎想什么?!” 楼天籁低声嘀咕,“矮油,哥哥玉树临风貌若天人,上尘哥哥倾国倾城秀美如女子,你们两个睡在一起的话,很难不让人多想。” 血腥味从胸口弥漫至喉咙间,楼天远差点没被气死,青筋闪闪凶神恶煞的道:“小东西你再说一遍?!” 楼天籁无辜咬唇,“哥哥,偶不敢说了。” 尚书大人牙齿咬得咯嘣咯嘣响,真恨不能将小家伙一口吃了!小小年纪,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门外,薛涛忍笑忍得辛苦,面容变化多端,差点没能撑住导致毁容。 楼天籁挥了挥小手道:“偶要睡觉了,哥哥你和上尘哥哥也早点睡。” 楼天远:“小东西你还说!” 楼天籁把被子往头上一拉,瓮声瓮气道:“哥哥别吓偶,不然偶晚上会做噩梦的。” 楼天远胸口起伏不定,久久未能平息。 尚书大人迟迟不肯离去,楼天籁暗暗着急,生怕他将她拎出来暴打一顿,闭着眼睛又道:“偶睡着了,正在做梦呢,哥哥别打扰我喔。” 太子爷的小受计划 或许因为睡前最后见到的一个人是楼天远,楼天籁做了个香艳的美梦,梦见楼天远抱着她猛亲。 梦幻太美好,现实很悲催。 楼天籁清晨醒来时,发现有一毛茸茸的东西,正抱着她的脖子猛蹭,而她唇齿之间全是毛。 囧哩个囧,原来是抚弦!楼天籁一边吐毛,一边好心劝导:“小兔兔,你不要这么爱我,神仙哥哥会吃醋的。” 抚弦:“” 瞥见枕边的黑色颗粒,楼天籁先是一愣,随即泪洒一脸,“小兔纸你有点节操好不好?拉臭臭就应该躲到没人的地方,如此光明正大是为哪般啊啊啊!” 抚弦:“” 楼天远站在外头敲了敲门,“妹妹,怎么了?” 楼天籁郁闷道:“我没事,哥哥你进来吧。” 望着她一脸的萎顿,楼天远问:“昨夜没睡好?” 楼天籁双手捧脸,眼睛睁的大大的,“哥哥,我长得可爱吗?” 楼天远一愣,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这么问,点头道:“可爱。” 楼天籁:“非常可爱?” 楼天远微笑:“我妹妹是这世上,最最可爱的小姑娘。” 楼天籁唉声叹气道:“那就难怪连小兔纸也喜欢我了,一大早就跑过来给我送礼物。” 楼天远:“什么礼物?” 楼天籁指着枕边的黑色颗粒,楼天远见了,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楼天籁瞪眼,“哥哥你这是在耻笑咩?” “不不不不,抚弦与老梁一样挑剔,从来不轻易与人亲近,它跑到你床上,说明是真的很喜欢你。” “小兔纸不喜与人亲近么?那它方才还亲我嘴巴了呢。” 楼天远:“啊?” 正当此时,门帘被挑开,梁上尘连门都没敲,直接顶着一张寒冰脸进来了。 楼天籁笑眯眯道:“上尘哥哥早上好。” 大眼明媚,笑意炫目,纯真无邪,瞧得梁上尘心中一暖,冰眸微闪,原本听说抚弦亲她嘴巴,不太痛快,想捉住抚弦好生洗刷一遍,此时再看收拾干净了的小女孩,仿如一个精心雕琢的粉嫩娃娃,非但一点都不惹人讨厌,反倒可爱得很呢,如此便去了给抚弦消毒的心思。 “早。”梁上尘略点了一下头,将手中酒盅放在桌边,上前抱起抚弦。 楼天籁皱了皱鼻子,告状道:“上尘哥哥,小兔兔不讲卫生。” 小家伙嘟嘴哼鼻音的模样甚是有趣,梁上尘嘴角一弯,千年寒冰般的脸容竟难得一缓,轻轻抚摸着小白兔,宠溺的道:“淘气。” 抚弦:“” 楼天远咧嘴,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楼天籁小手托腮,饶有兴味的盯着梁上尘看,大眼扑闪扑闪,满脸尽是古怪笑容。 梁上尘何等敏锐,抬头问:“怎么了?” 楼天籁道:“抚弦是上尘哥哥前世的情人咩?” “小丫头口没遮拦,知道什么叫做情人吗?”怕性情古怪不可捉摸的梁大将军发怒,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举动,尚书大人立即跳上前两步,挡在梁上尘与楼天籁之间。 楼天籁道:“当然知道啦!情人就是喜欢的人啊。” 梁上尘神情平静,却异常肯定的道:“不是。” 楼天籁追问到底,“那上尘哥哥为何这么喜欢抚弦?” 梁上尘沉默了一下,须臾道:“天籁可知,这世上什么东西最毒?” 楼天籁想都不用想,便答:“人心。” 梁上尘有些意外,却点点头,“世间万物,最毒莫过人心。”楼家小姑娘伶俐聪颖,既知人心最毒,后面的话就不用他说出来了。 楼天籁了然微笑,很多时候,与兔子相处,远比与人相处来得轻松愉快。 尚书大人觉着,他家小妹是一朵奇葩,人见人爱,还真是,无论与什么人,都有共同语言。 抚弦舔了舔梁上尘的手,表示肚子饿了,想吃东西。梁上尘走到桌边,将抚弦放在小酒盅旁。 瞧见小酒盅里的食物,抚弦抬起头,巴巴的望着梁上尘,嫌少。 梁上尘温柔哄道:“你太胖了,乖,这几天少吃些。” 楼天远牙酸,酸得痛,忙抬手捂住。 楼天籁惊,那酒盅里的东西,还不够一口吃的,抚弦小兔子每顿只吃这么点儿?不禁默默在心里感慨,幸亏她不是抚弦,否则她宁可一头撞死,然后重新投胎寻个思想正常的作主人。 抚弦哀怨的咕哝了一声,低头吃饭。 楼天籁伸长了脖子瞄,好奇道:“上尘哥哥,小兔兔吃的什么?”能塞进小酒盅里的,难道是萝卜丁?亦或是菜丁?啊咧,不会是小米粥吧? 楼天远帮忙回答:“燕窝。” 楼天籁:“” “老梁吃的,抚弦都吃。”楼天远双手环抱在胸前,偏头盯着抚弦细看,“诶,抚弦最近真的胖了不少,怎么回事?”老梁一向变态,严格控制抚弦的体重,这次居然任它长胖了,奇怪,真奇怪。 梁上尘吐出俩字:“贪嘴。” 抚弦洁身自好,从来不乱吃东西,贪嘴吃胖,肯定是有熟人喂食的缘故,楼天远眉头一扬,“太子爷?” 梁上尘眸中杀意毕现,“除了他还能有谁。” 楼天籁:“” 楼天远虽未笑出来,但精神明显好了许多,“怎么不见太子爷?他最近又在忙什么呢?” 梁上尘道:“从云京回来时,他顺手拐了一个孩子,这几日,一直泡在南风馆。” 云京,乃南元国首都。 “太子爷拐了谁?”楼天籁很想知道,大致能猜出,那孩子的身份,必不寻常。 楼天远神色一变,“不会是南元皇帝的幼子,闻人小宝吧?” 南元皇帝膝下,目前仅有两子,大皇子闻人玉乔,生就一副祸水模样,肚子里却装满了黑水,总之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不提也罢;二皇子闻人小宝,与其兄恰恰相反,明明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偏心思单纯如幼儿。 微生宗睿那个死不要脸的,拐走闻人小宝,实在是易如反掌,不费吹灰之力。 拐个普通孩子,一点都不好玩,若是闻人小宝的话,那效果就大大不同了。如今已经是年底,南元皇帝皇后,包括南元文武百官都宠在手心的小宝贝不见了,那整个南元还不乱了套?这个年,南元国上上下下,只怕没人能过安生。 梁上尘:“就是闻人小宝。” 楼天远:“没听说南元国小皇子失踪了啊。” 梁上尘:“闻人玉乔因挑逗少女弄而丢了闻人小宝,在南元帝后面前当然不敢实话实说。” 闻人玉乔不用动脑,只眼睛一转,就能知道是谁拐走了闻人小宝,尽管微生宗睿和梁上尘此番出行低调,但毕竟到了人家的地盘,闻人玉乔不可能毫不知情,因此回宫后,便大喇喇对南元帝后说,闻人小宝被微生宗睿带到盛京过年了。 楼天远瞪了床上小家伙一眼,“今年过年原可以很高兴的,你倒好” 楼天籁忙道:“家里有黑玉断续膏,顶多二十天,我就可以活蹦乱跳了。” 食物只有一小酒盅,抚弦舍不得吃,怎奈何腹中饥饿,不得不吃,舔了几口很快没了。梁上尘用一条白色丝帕,耐心的给它擦嘴,擦脸。 楼天籁抚着下巴,问道:“哥哥,上尘哥哥,太子爷把闻人小宝带到南风馆,究竟意欲何为啊?” 楼天远板了脸,“小孩子家的,别问那么多!” 楼天籁反驳道:“难道哥哥希望我做个无知少女,将来被坏人拐走咩?” 楼天远:“” 楼天籁嘀咕道:“若要寻欢作乐,或将闻人小宝教坏,去花月街就可以了呀。” 楼天远一下子跳了起来,“小小年纪,知道什么叫寻欢作乐?别乱说!” 楼天籁撇撇嘴,没再争辩。寻欢作乐,通俗一点来说,就是逛窑子嘛,她和小婉常逛,哥哥真是的,至于么 梁上尘保持沉默,给抚弦按摩四肢。 无视不淡定的某人,楼天籁捏着下巴沉思,忽然眼睛像灯笼一般亮了,“我知道啦!太子爷想把闻人小宝变成小受!” 尚书大人与将军大人均表示不解,“小受?” “呃,小受就是”楼天籁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便举了一个一目了然的例子,“大家都说皇上和美人爹是断袖,并且感情深厚非比寻常皇上在上,美人爹在下上面的那个人,叫小攻,而在下面的那个人,就是小受” 尚书大人暴跳如雷,差点爆血管,“嚓!什么乱七八糟的小攻小受,都谁教你的?!胆敢教坏我妹妹,爷摘了他的脑袋!” 梁大将军扬眉抬眼,对楼家小姑娘另眼相看。 楼天籁:“” 尚书大人:“是谁教你的,哥去弄死他!” 楼天籁撒谎:“茶馆里听人说的,边城遥远,哥哥,跑那么远不值当的。” 尚书大人在屋子里暴走,梁大将军看了楼天籁一眼,抱着小白兔出去了。 楼天籁:“哥哥?” 尚书大人在床边站定,“妹妹,赶紧把脑子里那些污七八糟的东西都忘了!忘干净!” 不能说的秘密 在无为居用过午餐后,尚书大人拿了件狐裘,将小家伙严严实实裹在里头,然后就这么抱着她下山了。 为了耳根清净,楼天籁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忍了。苍天啊大地啊,她明明是个乖孩纸,为何竟有个话痨哥哥?! 梁上尘不愿继续叨扰,命随从简单收拾了一下,跟微生放雅道了别,回将军府去了。 至于微生宗睿,爱咋地咋地,他不管了。 下山途中,楼天籁睁着大眼睛,看山边正在融化的残雪,后来觉得累了,便把脑袋搁在楼天远肩头,正打算睡一觉时,忽瞧见远方巨石上有个人影,青衫飘扬,白发飞舞,一身的寥落孤寂,仿佛是在目送他们远行。 尹鱼宁真可怜,任她再如何努力,终究无法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可天底下,羡慕她的女子不计其数,她虽身死,却有两个风华冠绝的男子,将她藏在心里,一生怀念。 楼天籁正自感慨,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忽感觉楼天远脚步一顿,接着,发现了什么似的,惊奇道了一句,“咦,小棠妹?” “远哥哥!”清脆悦耳的女声传入耳。 楼天籁扭头望去,只见一个少女提着裙裾,从山路下方跑来,待少女近前,楼天籁瞧清楚少女的脸,立马猜到其身份。 十五六岁的年纪,生得娇俏如花,五官轮廓,与蓝花参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少女的更显柔和一些。 楼天远笑问道:“小棠妹到狐池山做什么来了?” 蓝花棠早已想好了说辞,“当然是去相国寺上香啦。” “是吗?”楼天远见她双手空空,完全不像是准备进香的样子。 蓝花棠呵呵笑道:“心诚则灵。”瞥见他怀里裹得跟粽子似的小家伙,蓝花棠迅速转换话题问道:“诶,好漂亮的小妹妹,你是远哥哥的妹妹么?” 楼天籁乖乖一笑,“小棠姐姐好,我是天籁。” 蓝花棠笑容绚烂,“前些日子便听哥哥说,楼伯父从边城带回了一个小妹妹,且与我性子相像呢,今日总算见到啦,哈哈。” “常听哥哥他们提起小棠姐姐”楼天籁皱了皱鼻子,“可惜我摔断了腿,不能下地与小棠姐姐说话” 蓝花棠讶异道:“哎呀,天籁妹妹受伤啦?可有请太医瞧过?” 楼天籁摇头道:“没呢,上尘哥哥给我接的骨,已经不疼了。” 蓝花棠惊喜道:“咦?上尘哥哥回来啦?太子哥哥是不是也回盛京了?” 楼天籁点点头道:“嗯,他们俩都回来了。” 蓝花棠歪着头,盯着楼天籁细看,忍不住夸赞道:“天籁妹妹长得好可爱哦,越看越觉得,像话本子里讲的小精灵。” 楼天籁抿嘴,“小棠姐姐好漂亮。” 尚书大人嘴角抽搐,实在听不下去,“得了,两个小坏蛋,都别装了,也甭互夸了!” 蓝花棠吐舌:“远哥哥真讨厌。” 楼天籁:“哥哥觉得坏的,通常都是好孩子。” 蓝花棠拍掌笑道:“天籁妹妹说得对!” 楼天远:“” 瞧见尚书大人吃瘪的模样,蓝花棠双手叉腰,嚣张地仰头大笑。 楼天远咬牙嘀咕,“嘿!你们两个小坏蛋倒是臭味相投一见如故哈” 远远望见那个青衣白发的身影,蓝花棠眸子里,乍然多了一重言不明的色彩,一面往山上狂奔,一面向后挥手,“我先走了,天籁妹妹,改天我去找你玩儿!” 楼天籁:“小棠姐姐再见。” 薛涛在前面带路,楼天远抱着楼天籁,继续下山。 蓝花棠一口气跑到巨石跟前,扶着小蛮腰,气喘吁吁。 微生放雅打趣道:“跑那么快,是因为后边有老虎追你么?” “后面没老虎,倒是前面,有放雅。”两人之间十分熟稔,蓝花棠毫无顾忌,笑盈盈直呼其名。 “没大没小。”对于刁钻古怪的小女孩,微生放雅实在无可奈何。 蓝花棠得意窃笑,肆无忌惮,跳上巨石,揣着不能与人言说的小小幸福,跟他并排而立。 “正是积雪融化之时,路滑难行,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微生放雅看着她,满目慈爱,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孙女一般。 蓝花棠两手揪住他的衣袖,不着痕迹的贴近他,轻哼道:“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任什么也拦不住。” 微生放雅怜惜的问道:“家里日子不好过?” 蓝花棠道:“是啊,所以到你这儿躲躲,可不许嫌我烦。” 向来高门大户是非多,蓝家家大业大,其中麻烦可想而知,反正不管家中日子是否好过,蓝花棠用这个当借口,百试不爽。 微生放雅:“小棠吃过午饭了吗?” 蓝花棠:“没呢,早饭都没吃。” 微生放雅微微蹙眉,“怎么又饿着肚子了?” 蓝花棠在微生放雅跟前,像个小孩子告状一般的道:“母亲喽,昨儿个留了几个表哥表姐在家里吃饭,硬要我作陪,朱家四表哥有事没事就往我跟前凑,恶心死了,害得我全无食欲。” 微生放雅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怜爱叹息道:“自从上次受伤之后,你身子骨就一直不太好,若是熬坏了可怎生是好?小棠即便再不喜欢朱家表哥,也不该饿着自个儿。” 蓝花棠仰头,定定望着他道:“母亲和祖母都想让我嫁给朱四表哥。” 微生放雅平静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蓝花棠气恼道:“嫁什么嫁,放雅你不了解,朱四表哥油头粉面,不学无|术,根本就是个痞子无赖,母亲和祖母一心为了替娘家谋取利益,才想方设法撮合我们的!难道你希望我嫁给这么一个人渣吗?” 微生放雅道:“小棠应该嫁个青年才俊。” 什么青年才俊,她一点也不稀罕。 跟他谈及嫁人的问题,蓝花棠只觉满心委屈,眼眶湿润发胀,“不嫁了不嫁了,我谁也不嫁了。” 蓝花棠心里清楚,她最想嫁的人,这辈子都不会娶她,可偏偏她,情根深种难以自拔。 那人明明近在眼前,可他们之间,却横亘着青山万重,永远跨不过去。 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蓝花棠却倔强的仰起头,背对着他,不肯让他瞧见,也不肯让它掉下来。 微生放雅比蓝花棠大三十多岁,几乎可以做她的爷爷了,因此小女孩的小心思,微生放雅是一点也不知道,只当她的满腔委屈是由继母逼婚造成的,“蓝家真正当家做主的,是你的姑姑和哥哥,有他们在,你祖母和母亲的算计只会是一场空,小棠必能嫁一个如意郎君。” 待尚来不及淌下的泪水被寒风吹干,蓝花棠放转过身来,恼怒的瞪着微生放雅,赌气的道:“我嫁不嫁,嫁给谁,都由我自己说了算,谁都不能左右,尤其是你,管不着!” 微生放雅顺着她道:“是是是,你的婚事自有你姑姑和哥哥做主,我管不着,但你饿着肚子的事儿,我必须管。” 蓝花棠摆出一副刁蛮大小姐的派头,哼道:“我要你亲自下厨,给我做菜。” 微生放雅微笑道:“好。” 蓝花棠继续提要求,伸出手指比划道:“我要四菜一汤!” 微生放雅道:“你吃得完么?” 蓝花棠道:“你管我吃不吃得完,吃不完就倒掉!” 瞧见她红肿的小手,微生放雅拉到面前一看,顿时皱了眉头,“冻疮还没好?” 蓝花棠:“没呢。” “按理说早该好了,是小棠平时不注意。”望着她单薄的衣物,微生放雅无奈叹道:“让你出门时多穿件衣裳,你总不听。” 如果鱼宁没有死去,如果他们能在一起,他们的女儿,是不是也像小棠一样,事事让他操心? 可是,没有如果。 蓝花棠翻了个白眼,“要训我迟点再训,我都快饿死了,快做饭去!”说罢抓住微生放雅的大手,拉着他往无为居的方向小跑而去。 微生放雅给她擦了好几回冻疮膏,可是每次回到家里后,蓝花棠都会将手泡在冷水里。 所以蓝花棠手上的冻疮,只有等到冬季结束,才会好起来。 不是蓝花棠不懂爱惜自己,她只是,想多一个去无为居的借口。 与从前很多次一样,微生放雅围着灶台忙碌,蓝花棠蹲在门槛上,枕着自己膝头,望着他为自己做饭。 即便不能与他结为夫妻,能够常常这样相处也不错啊。 回到醉梨园,众人又是一番忙碌,为保险起见,请了于老太医重新瞧了一遍,并煎了药给楼天籁服下。 唐小婉站在床边嗑瓜子,各种耻笑,“小姐你太没用了,巴掌大的狐池山就让能让你摔断了腿” 苏饮雪和白芷白薇几个引咎自责,楼天远絮絮叨叨滔滔不绝。 楼天籁装聋作哑,任由大伙儿教育,觉摸着差不多的时候,打了个哈欠,钻被窝里睡大觉。 白芷:“” 白芍:“” 楼天远:“” 苏饮雪:“” 唐小婉:“” 丞相无耻,再骗小萝莉 满城灯火时分,楼易之方携着一身疲惫,结束了整天的工作,回到楼府后,直奔醉梨园。 楼天籁刚睡了一觉醒来,嚷嚷着肚子饿,旁的东西瞄都懒得瞄一眼,非要吃苏饮雪亲手熬的蘑菇粥。 唐小婉表示各种鄙视,“自个儿没用摔断了腿,居然还好意思挑食?小姐,你太可耻啦!” 楼天籁哼道:“我是病人,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唐小婉斜眼:“那你吃自个儿的断腿好了。” 楼天籁随手抓了一只枕头砸了过去,“我腿上没肉,不好吃。” 唐小婉敏捷闪避开,做鬼脸,“啃排骨呗!” “嗷嗷嗷!”白芨无辜,被枕头砸个正着,一手抱着枕头,一手捧了脸,“幸亏枕芯是软绵的,若是个瓷的,姐的花容月貌,今儿非给你们俩毁了不可。” 苏饮雪瞧着头疼,“大晚上的,你们两个别闹啦,我去熬蘑菇粥。” 白芨马上跳起来,挽着苏饮雪的手臂,笑吟吟道:“为了人身安全,我决定去厨房帮忙。” 唐小婉咕哝道:“饮雪姐姐你太宠小姐啦,都把小姐宠坏了。” “我宠天籁,也宠小婉啊。”苏饮雪笑着说了一句,与白芨一块出去了。 唐小婉与楼天籁在卧室里嬉闹,耳边忽然传来楼易之戏谑的话,“老远就瞧见醉梨园房屋震动,原来是小婉和天籁想把屋顶给掀翻了呀。” 楼易之玉树般立在门口,烛光辉映美人面,即便对他的容颜无比熟悉,即便楼天籁和唐小婉见过各色美人,这一眼望过去,仍觉得惊艳! “美人爹!” “哈,先生回来啦。” 楼易之进屋,走到床边坐下,长眉抖了两抖,从袖袋里掏出手绢,给楼天籁擦掉嘴边的哈喇子,嗔道:“小色魔,盯着爹爹流口水!” 楼天籁不安分,拖着接好的断腿,钻到楼易之怀里,搂着他的腰身撒娇道:“我可想美人爹了。” 唐小婉倒了杯热茶,放在床头的小几上,退到房门口,对楼易之道:“我就在外间,先生若有吩咐,唤一声便是。” 楼易之点点头,“嗯,好。” 唐小婉顺手拿了一碟瓜子,坐在外间慢慢嗑。 楼易之小心翼翼的抱着她,温柔疼惜的问道:“我家天籁宝贝的腿摔伤了?” 楼天籁点头道:“出了点意外。” 楼易之不忍有半句苛责,叹道:“苦了我家宝贝了。” 楼天籁不以为然道:“不过是摔断了腿,算得了什么?一点儿也不苦。” “我家天籁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女孩子家身受损伤,终归不太好。”楼易之抬起手,在自己胸前拍了拍,“即便天籁宝贝勇敢坚强,自个儿能忍受痛楚,可是爹爹的心里头哇,却疼得很呢。” “偶知道了,以后会当心的。”小家伙吃软不吃硬,尚书大人遇事,总是气呼呼急吼吼,完全不顶用,姜还是老的辣,楼易之知道怎么做,怎么说,才能让她乖乖记在心里。 楼天籁装乖卖萌,“已经抹了黑玉断续膏啦,再过半个月,顶多二十天,我的腿就会复原了,美人爹别担心。” 楼易之千叮万嘱,“黑玉断续膏再好,也经不起胡乱折腾,天籁平日里,也要多多注意些,若留下病根,可就不妙了,爹爹有公务在身,不能时常盯着天籁,天籁要听饮雪的话,知道了吗?” 楼天籁忧心忡忡,“若我的腿无法康复,瘸了,美人爹会不会不疼我了?” 楼易之道:“爹爹只会更家心疼天籁。” 楼天籁道:“这样啊,那我不要复原了,我要当个小瘸子。” 楼易之哭笑不得,欲赏她一个爆栗子,又不忍下手,只在她脑门上轻轻敲了一敲,“不可瞎说!” 楼天籁耸肩窃笑,“说着玩的,嘻嘻。” 楼易之叹道:“总有一天,爹爹会被天籁吓死。” 楼天籁:“美人爹也不可瞎说!咱们都要长命百岁。” 楼易之:“好好好,都不准瞎说。” 揪着楼易之尚不及换下的官服,楼天籁蹙眉问道:“美人爹刚回来呀?” 楼易之:“是啊。” 楼天籁:“最近很忙吗?” “户部琐事较多。”楼易之喝了口茶,想起一茬,问道:“天籁在无为居遇到梁大将军了?” 楼天籁道:“嗯,上尘哥哥和太子爷前几日就回盛京了,但为了做点坏事,所以藏头藏尾一直没露面。” 楼易之道:“今日午后,梁大将军已回将军府,倒是太子爷不知所踪。” 楼天籁道:“太子爷拐了南元的小皇子闻人小宝,美人爹知道这事儿么?” 楼易之放下茶碗,点头道:“皇上收到了南元帝的信函。” 睡了一下午,楼天籁精神很好,舒服的歪在楼易之身侧,八卦道:“南元帝信上怎么说?” 小家伙思想惊世骇俗,时常语出惊人,习惯之后,楼易之倒觉得,与她聊天是一件极其有趣的事,因此除了一些不想说与人知的秘密,其它一干事情,楼易之都敢跟她谈论。 南元帝的信函上,先是夸了微生宗睿一通,直夸得永康帝微生博晟心花怒放,然后说微生宗睿与小皇子闻人小宝一见如故,闻人小宝将微生宗睿视作兄长,微生宗睿与梁上尘离开云京时,闻人小宝万般不舍闷闷不乐,微生宗睿不忍,便邀请闻人小宝来盛京游玩作客。南元帝欣赏东盛人才济济,觉得闻人小宝去盛京一趟,必能学到不少东西,于是默许了,最后对微生博晟表示感谢,说过些时日,会派人来盛京,接闻人小宝回国。 微生博晟看完后,提笔泼墨,写了回信,同样夸了闻人玉乔和闻人小宝,并承诺会好生照顾闻人小宝。 楼天籁听完,抹了一把冷汗,“虚伪。” “嗯,皇帝都虚伪。”楼易之深有同感,顿了顿,问道:“梁大将军可有说过,太子爷和闻人小宝现在身在何处?” 楼天籁随口道:“上尘有说过的,太子爷和小皇子一直待在南风馆。” 楼易之:“什么地方?” 楼天籁重复了一遍。 楼易之:“” 楼天籁:“肿么了?” 楼易之:“皇上派出绿眉毛,发动满朝文武,四处寻找太子爷和小皇子的下落,谁承想他们竟然在那种地方。” “满朝文武?也让美人爹去找太子爷和小皇子?” “嗯。” 楼天籁不满地嘀咕道:“难怪这几天美人爹那么忙,哼,美人爹乃户部尚书,凭什么还要干这找人的活儿?皇上又不加俸禄。” 楼易之不禁笑了,摸了摸她的小脸,“小闺女别生气,爹爹近日忙的,全是户部的事情,皇上的话,爹爹只当一个屁,风一吹就散了,没放在心上。” 楼天籁抿嘴笑,“这还差不多,该躲懒的时候,美人爹一定要躲懒,皇上不给加俸禄,咱就不能多干活。” “梁大将军已回将军府,想要知道太子爷和小皇子的下落,只问梁大将军便一清二楚了。” “皇上太可耻了,都不曾见到闻人小宝的踪影,便承诺说要好好照顾人家。” “微生家的男人,都这样。” 说及微生家的男人,楼天籁不由想起无为居里,那个满头白发的男子,“九王爷也是吗?” 楼易之愣了一愣,答道:“是。” “九王爷看起来挺和蔼的,不像哦。”楼天籁眼珠子咕噜噜转动,小小人儿心思颇多,“美人爹莫不是在诋毁九王爷吧?”情敌嘛。 楼易之难得地黑了脸,“人不可貌相。” “是么?”楼天籁才不轻易相信呢。 楼易之正色道:“爹爹何曾骗过天籁?” 楼天籁笑嘻嘻道:“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既然美人爹和九王爷是好友,那么是不是说明美人爹也” 这什么孩子啊?楼易之惆怅望屋顶,“爹爹的清誉,被天籁毁净了” 苏饮雪与白芨在厨房里忙活了半个时辰,熬了一大锅蘑菇粥,并炒了几样小菜,醉梨园里人人有份,为了赶回来看楼天籁,楼易之拒绝了同僚们的聚餐,正好吃了两碗蘑菇粥当晚餐。 众人吃饱喝足,收拾了一阵,各回各屋休息。 楼天籁没有睡意,大家走后,她便拿出戒色大师的书来看,正感慨瑾王微生子珏之可耻,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时,猛然发觉屋里多了个人影。 丞相大人依旧一袭青衫磊落,静静站在桌边,嘴角弯弯带着温润笑意,宛如刀裁的完美眉眼,在烛火照映下泛起柔柔的涟漪。 “伯伯?”楼天籁惊喜唤了一声,忙丢下手里的书,“伯伯你怎么来啦?” 郦师白道:“上次约好的,天籁你忘了?” “约好的?”楼天籁挠头,使劲回忆,奈何什么都记不起来。 丞相大人撒起慌来,面不红心不跳,自然无比,走上前几步,“嗯,说好了昨夜来看天籁的,谁知天籁不在家,我扑了个空。” “我昨天去狐池山摘雪颜花,不小心摔断了腿,后来遇到了上尘哥哥,昨夜一直在无为居呢。”楼天籁解释着,不想让郦师白误会她不守信用,毕竟她还想继续从郦师白那儿捞些好处的。 郦师白道:“我都知道了,所以今晚又来了。” 丞相伯伯,你喜欢我咩? 郦师白何许人也,用楼天远的话来说,那就是老谋深算的禽兽一枚啊,又怎会不知楼天籁的小心思? 能够被小家伙放在心里的男人,除了楼易之就只有楼天远,之所以与他亲近,不过是因为他的美色,和丞相府里的花花草草罢了。 丞相大人脸皮厚,心态好,非但不感郁闷,反而觉得自个儿身上有值得小家伙惦记的东西,颇值得骄傲。 “伯伯又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啦?”楼天籁伸长了脖子,盯着桌面上突然出现的长方形锦绣木盒,两眼冒绿光。 郦师白挑眉:“若没带礼物,天籁就不欢迎我了?” 楼天籁忙不迭道:“欢迎的,欢迎的。”他的美色,就是最好的礼物。 “天籁的腿怎么样了?”虽然早就了解了她的伤势情况,但非得亲自来瞧瞧,丞相大人才会觉得心安。 楼天籁轻松简洁回答道:“没有大碍,等待愈合中。” “如此最好。”郦师白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转身回到桌边捧起长木盒,缓缓走至床前。 楼天籁抬手打开盒盖,登时,有寒气弥漫了出来,只见盒子里铺满了白雪,雪面上,赫然是两朵绽放的雪颜花。 昨儿个忙活了一下午,好不容易摘了一朵雪颜,最后却因意外丢失,楼天籁心里头正遗憾着呢,没想到郦师白竟会在这时候给她送来两朵。 楼天籁偏着脑袋,惊喜的望着郦师白,“咦?” 郦师白微笑问道:“天籁喜欢吗?” 楼天籁点头,“喜欢!谢谢伯伯!” 郦师白合上盒盖,将礼物放在一旁,“就只有口头感谢吗?”显然丞相大人还想讨点好处。 “那伯伯以为呢?”楼天籁眼尖,瞧见他手腕上缠着白布条,白布条上血迹斑斑,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郦师白撩起衣袍,在她身边坐下,提出要求道:“亲我一下。” 占丞相伯伯的便宜,楼天籁求之不得,毫不犹豫,仰起头就在他脸颊吧唧了一口,顺便抓住了他的左手,“伯伯,你又受伤啦?” 郦师白不以为意地道:“擦破了点皮,不碍的。” 丞相大人所选的受伤之处,是个好地方啊有木有?正常情况下瞧不见,但只要一拉衣袖,就会暴露于人前啊有木有? 楼天籁追问道:“是摘雪颜花时受伤的么?” 郦师白:“嗯。” 楼天籁有点过意不去,“伯伯是特意为我去摘的雪颜花啊?” “天籁寻雪颜花,必有用处,如今摔断了腿,行动不便,我又怎能不帮忙?”郦师白笑容和煦,说得理所当然。 楼天籁感动道:“伯伯真好。” 郦师白道:“天籁开心最重要。” 楼天籁直起腰,正想再送上感激一吻,眼前忽然出现蓝花棠的俏丽脸庞,动作不由一顿,同时松开了挽着郦师白胳膊的手。 郦师白不解,“嗯?” 楼天籁道:“今天从狐池山下来时,遇到了小棠姐姐。” 郦师白蹙眉,“然后呢?” 楼天籁道:“小棠姐姐长得漂亮,人也很好,跟伯伯挺般配的。” 郦师白眉头皱得更深了。 楼天籁一本正经道:“伯伯是小棠姐姐的未婚夫,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咱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郦师白脸色一沉,“谁是谁的未婚夫?” 楼天籁睁着大眼睛,无辜的道:“伯伯不知道咩?花生哥哥都在伯伯脑门上贴了妹夫的标签了。”看起来伯伯对小棠姐姐,似乎没有那种心思,不过没关系,挑拨一下伯伯和蓝家色狼哥哥的友谊也不错。 郦师白深深地盯着她,沉默片刻,强调道:“我跟小棠,是绝不可能的。” 楼天籁:“嗄?” 郦师白抬起手比划,“我看着小棠长大,只当她是妹妹,没有旁的心思,小棠也是一样,只当我是兄长。” 楼天籁若有所思点头,“哦,原来是花生哥哥在瞎忙活。” 郦师白低下头,贴上她粉嫩的唇瓣,轻轻的吻了一下,意味深长笑道:“我不是任何人的未婚夫,天籁大可放心。” 楼天籁享受的舔了舔唇,“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郦师白戏谑道:“我的意思是,天籁可以保持色魔本性。” “矮油,偶才不是色魔呢。”他的目光太过炙热,楼天籁禁不住的,小脸一红,于是抱起软枕挡在跟前,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忽然想到了什么,哎了一声,望着郦师白的眼神变得古怪,“伯伯有怪癖?” 郦师白:“嗯?”小家伙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楼天籁:“伯伯很喜欢被人轻薄?”不然为何让她放心的保持色魔本性? 郦师白眉尾一抬,恬不知耻的道:“是。” 楼天籁惊:“啊咧。” 郦师白补充道:“但是,我口味比较专一。” 楼天籁纳闷,“怎么说?” 郦师白勾唇轻笑,“除天籁之外,别无他人。” 楼天籁:“为嘛?” 郦师白道:“旁人没有这个机会。” 楼天籁直白的道:“伯伯喜欢我?” 郦师白:“” 楼天籁咬着手指,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很明显是在盘算着什么。 郦师白:“天籁?” 楼天籁抬眼望着他,“呃,伯伯,我有句话,想对你说。” 郦师白心头一跳,“请说。” 张口欲言时,楼天籁犹豫了,“现在说,貌似有点不合适,要不过阵子再说吧。” 郦师白:“” 楼天籁想清楚了,“嗯,过阵子再说。” 胃口被吊起来,郦师白不肯轻易善罢甘休,“究竟什么事?能应的,我绝不拒绝。” 在说那句话之前,楼天籁必先搞清楚一件事,“伯伯能打得过大魔头么?”上次两人交锋,均受伤不轻,很难分辨谁强谁弱。 郦师白:“天籁与舒姝结怨了?”想让他帮忙对付舒姝? 楼天籁不答话,催促道:“伯伯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嘛。” 郦师白轻松从容的道:“能。” 楼天籁哈哈笑道:“那就好。” 郦师白有点小郁闷,不懂楼天籁究竟想干什么,两人之间相差十几岁,果然是有代沟的。 现在时机不对,楼天籁没多少把握,因此不打算开口,怕他继续追问,楼天籁往被窝里一钻,作势要睡觉,“伯伯身上的伤势还未复原,该早些休息才是,时候不早了,伯伯快回丞相府吧。” 小家伙都下逐客令了,他总不能赖着不走罢。郦师白与她道了别,刚转过身,便听楼天籁甜甜地道:“伯伯,有空常来看我哦。” 郦师白回首冲她微微一笑,“好。” 楼天籁伸出一条胳膊,挥挥爪,“再见。” 郦师白离开后,楼天籁打了个哈欠,迅速进入梦乡。 第二天散了早朝,楼天远去刑部转了一圈,然后便回府了,换下官服到醉梨园时,楼天籁才刚睡醒没多久,正一本正经叮嘱唐小婉,要如何如何仔细处理雪颜花。 楼天远进屋就问,“这雪颜花是从哪来的?” 楼天籁笑嘻嘻道:“哥哥你今儿这么早就回来了啊?” 楼天远道:“早点回家盯着你,省得又出差错。” “公子爷。”苏饮雪白芷白芍转过身来,屈膝行礼,楼天远冲她们点头示意。 唐小婉抱着长木盒,一边往外走,一边答道:“据说是郦丞相送的。” 白芍多嘴道:“堂堂丞相之尊,要送点儿东西过来,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偏偏像做贼似的,选在夜深人静时偷溜来,郦丞相这玩儿的是哪出啊?” 楼天籁拼命使眼色,眼睛都快抽筋了,奈何白芍背对着她,根本看不到。 闻得此言,楼天远神色一变,“白芍你说什么?老白那厮昨夜来了醉梨园?” 白芍眼里只有英俊潇洒的尚书大人,根本不知道,身后的楼家小赖皮,此刻有了捏死她的冲动,点点头,毫无顾忌的道:“对啊,神不知鬼不觉进了小姐的房间,我们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楼天籁冷汗涔涔,拉了毯子盖在头上,哥哥的唠叨神功,举世无双,足以令人生不如死。 尚书大人额头青筋小跳,大步来到床边,拉开蒙在楼天籁头上的毯子,“妹妹,老白昨晚过来,除了送雪颜花,还有没有做别的什么?” 楼天籁故意道:“有啊。” 尚书大人怒:“” 楼天籁道:“跟我聊天啊。” 尚书大人:“” 白芍清楚明白的道:“小姐,公子爷的意思是,郦丞相有没有对你做什么?比如动手动脚什么的?” 瞅着脸色紧绷的兄长,楼天籁眼珠子一转,“若是有呢?” 白芍惊呼:“那是好事啊!” 白芷附和道:“如果郦丞相对咱们小姐做了不守礼的事,那么咱府里或许要办喜事了。” 尚书大人面黑如墨,“丞相府里要办丧事才对!” 白芷不解道:“咱们小姐嫁给郦丞相有什么不好的么?” 苏饮雪看了看楼天籁,再瞅了瞅楼天远,聪明的保持缄默。 楼天籁连连点头,附声道:“对呀对呀对呀。” 尚书大人眼一瞪,“妹妹想嫁给老白?” 楼天籁点点头,嗅到一丝危险气息后,忙又摇头,“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哥哥的态度很奇怪。” 中春毒?丞相打女人? 楼尚书与郦丞相的关系,东盛国路人皆知,按理说,将妹妹托付给至交好友,应当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为何她家公子爷却不乐意?男人心,海底针,白芍苦思冥想,怎么都弄不明白,因而纳闷道:“郦丞相风姿绝世,成熟睿智,优雅从容,放眼天底下,能及得过他的男子,根本没有几个,公子爷为何不赞成?究竟哪里不好啦?” 白芷猜测道:“难道公子想把咱小姐嫁给太子爷?”至少太子爷的身份,比郦丞相更加尊贵呀。 楼天籁眨巴着大眼问道:“哥哥,你是这样想的咩?” 楼天远道:“我决不让天籁嫁给微生家的男人!” 白芍脑袋里装了马达似的,嗖嗖嗖转得飞快,望着楼天远的眼神,蓦地变得惊悚,捂嘴道:“公子爷和郦丞相,莫不是真如外面传的那样”她们都以为那是绯闻,不曾想,竟是真的! 喉咙里涌起一股似曾相识的腥甜味儿,楼天远强压下想喷的冲动,暗自深呼吸,“都不要瞎猜,我不喜欢男人!” 此时此刻,尚书大人将这话说得斩钉截铁,然而他无法预知的是,就在三个月之后,他会推翻自己今日这句话,在朝堂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向郦师白作惊人告白,什么除郦之外别无他爱,什么我心匪石不可转也,什么宁可一头撞死血溅八尺也不要令娶旁人总之,四个月之后,楼尚书是断袖的名声,传遍了五湖四海。 见苏饮雪站在一旁,垂眸不言语,白芷抬起手肘子,推了推,“饮雪,在想什么呢?怎么都不说话?” 苏饮雪微笑道:“我在想,是不是咱们公子的心目中,已经有了未来妹夫的人选了?” “诶?谁啊谁啊?”白芷白芍一听,便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楼天远心目中的人选,毕竟,比郦师白更优秀的男子不多。 “没谁,妹妹还小,过两年再讨论这个问题不迟。”默默地把整个盛京的青年才俊细数一遍,楼天远觉得没有一个人能配得上他的妹妹。 苏饮雪道:“郦丞相的心思,或许深沉了些,但他为人,气质高华风雅,所以郦丞相对天籁,必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公子爷放心吧。” 若是唐小婉在这儿,必定会说,“咱小姐没把人家郦丞相怎样就已经很好了,公子爷您实在多虑了。” 楼天远摇头道:“老白这个人,我了解得很,若论外形容貌,着实无可挑剔,但实际上,他那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极没素质!” 楼天籁:“比如?” 楼天远:“打女人。” 此仨字一出,郦师白那完美形象,顿时咔咔碎裂了。 在四名女子们面前,爆料郦师白动手打女人之事,尚书大人用心险恶啊有木有? 白芷:“啥?” 白芍:“连女人都打?有没有搞错?!最恨打女人的男人了。” 楼天远道:“对,打女人的男人很没风度!” 白芷:“不过有些女人真的很欠揍。” 白芍点头道:“那倒是。” 楼天远道:“无论什么情况下,动手打女人,就是不对。” 苏饮雪心平气和问道:“郦丞相动手打的,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楼天远吭吭哧哧,有些话少儿不宜,不知该如何说。 楼天籁斜眼儿,“哥哥怎么不说话?吞吞吐吐的,因为心虚咩?哥哥是在诽|谤丞相伯伯吧?” 楼天远脸一黑,“你哥哥是那种人吗?” 楼天籁激将道:“那哥哥你就说清楚呗,否则不想让人怀疑都难。” 楼天远尴尬道:“很多大人的事,不方便跟小孩子讲。” 楼天籁:“小孩子,哥哥指的是我啊?” “当然啦。”楼天远揉了揉她的额头,满目宠溺。 冲白芷白芍使了个眼色,楼天籁举起双手捂住耳朵,“那好,我是小孩子,我捂住耳朵,不听,哥哥可以和姐姐们说了。” 楼天远:“”还可以这样? 苏饮雪:“”手是捂在耳朵上了,那也不过是做做样子,楼家小赖皮何许人也?不偷听才怪呢! 白芍笑盈盈道:“我们都是过来人,没什么话是听不得的,公子爷可以说了。” “嗯嗯嗯嗯。”白芷跟着连连点头,两人接到小祖宗的命令,目光灼灼地望着楼天远,楼天远的那几句话,已经把她们胃口吊起来了,今儿楼天远不把事情说清楚,恐怕是出不了醉梨园了。 楼天籁小声嘀咕道:“诋毁人是不对的喔,我不喜欢诋毁他人的人” 楼天远轻咳嗽了两下,清了清嗓子,尽量把声音压低,以免被小家伙听到,“多年来,老白不近女色,老花看不过去,于是花了黄金万两,找了一个、找了一个经验丰富的窑姐儿,让她去给老白开开窍” 白芍忍不住噗嗤笑喷,“蓝二爷还真是钱多了嫌烫手” 白芷八卦问道:“郦丞相打的就是这个窑姐儿?是因为她侍候不周,还是别的什么?” 白芍道:“没听公子爷说,那窑姐儿经验丰富么?怎会侍候不周?想必是郦丞相洁身自好的原因罢?” 白芷争辩道:“再如何身经百战,面对郦丞相那样的男人,都免不了会紧张失误的。” 白芍不再猜测,直接问楼天远道:“公子爷,郦丞相在什么情况下动手的呀?” 尚书大人看了看楼天籁,只见小家伙捂着双耳,轻轻晃动着小脑袋,脸上覆盖着一层温暖笑容,似乎真的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 “我没亲眼看见,是听说的,人家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为了赚点儿钱糊口,脱得光溜溜地往老白身上凑” 听到这儿,白芍哇了一声,热血沸腾。 对于郦师白的举动,尚书大人表示万分鄙夷,继续道:“老白那混蛋不懂怜香惜玉啊,抡起胳膊大耳瓜子就抽了过去。” 她们也曾是风尘女子,身不由己,白芷颇为同情,问道:“后来那窑姐儿怎么样了?” 尚书大人道:“老白那厮下手忒狠,一巴掌拍下去,那窑姐儿便去了半条命。” 白芷道:“该挨打的,当是蓝二爷才对,那窑姐儿无辜。” 楼天远看见了亲人似的,兴奋点头道:“对!那窑姐儿是无辜的,老白动手打人,没节操!” 苏饮雪听了半天,不得不站出来,替受害者郦师白说句公道话,“怨不得郦丞相的,有些人不喜欢被生人触碰,尤其是异性。” 白芍思索片刻,沉吟道:“蓝二爷明知郦丞相不近女色,就只花重金请了一个窑姐儿,没给郦丞相下点药什么的?” 原本尚书大人想把这茬瞒下,可现在,白芍既然问了,他总不好说谎话吧?谎话总有被拆穿的一天,若是在天籁心中留下坏形象,那可就得不偿失啊! 尚书大人只好实话实说,“下了药。” 白芍又问:“重药?” 尚书大人点头道:“算是吧。” 白芍道:“那就难怪郦丞相发怒了,动手打人也不为过。” 苏饮雪点点头,“像郦丞相那样骄傲的人,怎甘心被人算计?” 白芷也道:“窑姐儿虽无辜,但错不在郦丞相。”那种情况下若不动手,便是圣人了。 尚书大人总结道:“总之,真正有节操的男人,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是不会对女子动手的,起码我就不会。” 白芷拿话堵他,“那是公子爷你没碰到这种情况。” 白芍劝道:“公子爷,滥好人当不得,否则迟早吃亏。” 尚书大人:“”嘿!什么情况啊这是?明明动手打女人的是郦师白,怎么在她们眼里,郦师白真君子,而他则成了滥好人? 苏饮雪道:“动手打女人不一定不对,得视情况而定。” 楼天籁实在憋不住了,弱弱问道:“哥哥,丞相伯伯被下了那种药,又不肯与女子缠绵,那他之后是怎么解毒的呀?” 白芍立马道:“对对对对对,我也想很想知道。” 尚书大人盯着楼天籁,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妹妹你偷听!” 矮油,哥哥好天真啊。楼天籁无辜的道:“耳朵太大,手掌太小,没堵住,一不小心听到了一点点。” 尚书大人一张脸原本俊美无俦,此时黑得跟烧了许多年月的锅底一般,“听到一点点?” 楼天籁撒娇道:“矮油,哥哥先回答我们的问题啦。” 尚书大人不肯说实话,“那么隐私的事情,我哪儿会知道!”此事过后,不沾女色的丞相大人,被蓝二爷和尚书大人以及微生宗睿微生宗纯几个嘲笑了很久,当然,蓝二爷自那以后,也过了两年吃不香睡不好的日子,差点没揪光他自个儿的满头青丝,所以尚书大人其实是知道的。 白芍问:“郦丞相没有另外再找其它女子?” 尚书大人道:“没有。” 白芷邪恶的问:“也没有找男子?” 尚书大人一头黑线,“没有。” 郦丞相身上的春毒解了,但他没有碰任何女子,他用的是什么法子,那就不用再细说了。 白芷啧啧摇头,“那么猛的药,郦丞相他竟也能承受住,果然不是一般人。” 悲剧的人生 小家伙天生淘气不听话,总做一些出格的事情,任凭尚书大人再怎么唠叨,也都是在做无用功,所以尚书大人经过深思熟虑后,明智的换了一种策略。 作为对楼天籁的惩罚,除了上朝和去刑部工作、以及夜晚睡觉的的时间,尚书大人干脆搬到了醉梨园,吃饭、办公、休息,全都在距楼天籁百步之内的地方,以方便时刻紧盯。 谁怕谁啊,楼天籁才不在乎呢,反正她现在摔断了腿,无法出门,只能靠看戒色大师的书来消磨时光,楼天远此举,非但不会给她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反而会给她的枯燥生活带来一些乐趣。 这天阳光正好,温暖明媚,唐小婉闲得发慌,手痒痒了,于是装扮了一番,粘上两撇猥琐的小|胡子,带着女扮男装的白芨和白芍,大摇大摆前往西伯侯府替天行道去了。 时隔多日,西伯侯世子夫人杜婉秋,仍然挺着个大肚子,仿佛已怀胎九个月,即将临盆似的。原先就因为大腹折磨而衰败的容颜,如今越发显得苍老了,曾经光滑细腻的皮肤,也松弛如五旬老婆子,脸上的各种瑕疵,层层叠叠无法细数,简直不堪入目。 窑姐儿挨了郦丞相的打,白芷尚且心生同情,然而看着杜婉秋生不如死,白芷只觉解恨。 为了自身利益,连亲姐姐都能下毒手,这种人根本不配为人,怎么折磨都不过分。 房间里放着两个香炉,焚了厚重的熏香,却仍然遮盖不住,那令人作呕的恶臭。或许杜婉秋骨子里就是这么一种人,浑身上下充满了惹人厌恶反感的恶臭气味,只是世人多愚昧,被她光鲜亮丽的外表给蒙骗了。 白芍事先做好了准备,从荷包里拿了棉布帕子,当着杜婉秋以及几个丫鬟的的面,直接捂住口鼻,才不顾及人家的感受呢。 上次当众大小便失禁,令杜婉秋羞愤欲绝,从那以后,再也不敢面对陶立博,整日让丫鬟守在屋外,不轻易让陶立博进屋,即便陶立博好言相劝,杜婉秋心软感动让他进屋,顶多也只是站在床前,两人隔着新加上去的好几重帘幔,简单的说几句话。 陶立博忧思过甚,所以他的情况,亦好不到哪儿去,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连衣裳都撑不起来,眼底布满红血丝,甚至,鬓边还添了几缕白发。 打量了陶立博一遭,唐小婉冷笑,真是个蠢货,竟为了那种畜生不如的女人而颓丧至此! 饮雪姐姐曾说过,或许陶立博对她仅仅只是兄妹之情,但他绝不会害她!也不会容许杜婉秋害她! 唐小婉真想看看,若陶立博得知,是他的枕边人杜婉秋害死了杜遥,他会怎样? 嗯,最好闹大,闹得西伯侯府和忠勇伯府永无宁日。 唐小婉与白芨白芍进入卧室,陶立博却被丫鬟拦下,止步于门外。 丫鬟煎了药端进屋,服侍杜婉秋喝下,唐小婉估算着时间,觉摸着差不多的时候,给杜婉秋扎了几针,然后与白芨白芍迅速离开现场。 房间里,杜婉秋一泻千里,无法控制,有个新来的小丫鬟不争气,被熏得晕死了过去,碧娟碧溪几个憋着满腹怨气,忙碌不停。 院子里,白芍蹲在地上干呕,眼泪都飙了出来,白芨在一旁瞧着,也被传染,于是两个人一起干呕,此起彼伏。 唐小婉的情况稍好一些,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立即神清气爽,“我说你们两个,至于嘛?” 白芍吐得有气无力,靠着树道:“受不了啦,实在是忍无可忍,爷,咱们何必要这样虐待自个儿?” 白芨哭丧着脸,艰难地道:“我、下次、不来了。” 唐小婉:“喂,你们有点出息好不?” 白芍:“伤人一千,自损八百,不好玩,一点也不好玩,爷,咱们换个玩法儿吧?” 白芨连忙附和点头,“嗯嗯嗯,咱们要虐的是杜婉秋,没必要连自个儿也跟着一起受|虐啊。” 白芍:“再这样下去,杜婉秋没死,我们都要被恶心死了。” 白芨道:“是啊,下回换个干净法子吧。” 唐小婉斜睨着二女,问道:“把解药给杜贱人?” 白芍道:“给她吧,给她吧,惩治她的法子多得很。” 白芨道:“就这么把解药给杜贱人,貌似太便宜她了,依我之见,不如将解药分成若干份,分成几次给。” 唐小婉双手抱在怀里,来回踱着步子考虑,最终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马上就要过年了,成日看着那些污秽物,也不太合适,搞不好来年还会倒大霉,换吧,换个法子。” 三人唧唧咕咕聊着,待陶立博出来后,白芍便站直了身子,上前一步道:“我家先生呕心沥血,总算研制出了治疗大腹之症的解药,等过两日完全炼好之后,便派人送来。” 陶立博闻言一愣,随即眼里露出一丝喜色,不管他们接下来还准备做些什么,至少,能治好婉秋的病这是好事,于是来到唐小婉面前站定,双手抱拳深深一揖,“多谢神医。” 唐小婉道:“好说好说。” 陶立博目色深沉,落在唐小婉的假脸上,“请问神医,内子究竟为何会患上大腹之症?” 撒谎的次数多了,唐小婉的神情无比自然,任陶立博眼神再犀利,都看不出丝毫破绽。 唐小婉道:“中毒喽。” 对于这个答案,陶立博似乎早已料到,并未感到惊怒,眸光闪了两闪,神色平静的问:“是什么毒?” 唐小婉好笑地瞟了他一眼,“你问老子啊?老子还想问你呢,这种毒,老子生平从未见识和听闻过,也不知下毒之人,究竟与世子夫人有什么深仇大恨。” 白芍讽刺意味十足的说道:“这事儿啊,世子爷还真当好好查查,看看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如此心狠手辣,居然对世子夫人下这种毒手。” 白芨道:“深宅大院里,各种肮脏事儿多了去了,指不定就是世子夫人得罪了谁,所以才被算计。” 白芍接道:“或许是有谁看世子夫人不顺眼也不一定,亦或者有谁盯上了西伯侯世子夫人之位哩。” 两人一唱一和,白芨又道:“还有可能是西伯侯府得罪了什么人,反正一切皆有可能。” 陶立博沉默,良久良久,方小心翼翼而又显卑微的道:“我想见见遥遥。” 唐小婉假装没听懂,“啥?” 衣袖下的手紧捏成拳,陶立博鼓起莫大的勇气,重复了一遍,“我想见见遥遥。” 白芍道:“世子爷说的是杜遥?” 陶立博道:“是。” 白芨扑哧,“世子爷您别逗了,杜遥早就死了。” 杜遥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陶立博冷静下来细想了一回,已经无法判定了。 杜遥若死了,那玉兰荷包又是怎么回事?他反反复复看了无数遍,也与他珍藏多年的杜遥亲手绣的旧物作了对比,几乎一模一样。 杜遥若还活着,必会告诉车前子,他从未负过她,那么眼前这位车前子神医,又怎会对他有所误会,从而来报复西伯侯府? “不,遥遥一定还活着。”这是陶立博的愿望,他希望杜遥还活着,好好的活着。 “且不论杜遥是死是活,该你见到她的时候,你自会见到,不该你见到她的时候,你急也没用。”绕着陶立博转了一圈,谁也没有察觉,唐小婉的手动了一下,然后迅速的藏进了衣袖里。 陶立博问道:“敢问神医居住何处?我好派人将诊金送过去。” 白芨道:“上次我们家先生一时心血来潮,让世子爷自残,所以后来承诺黄金数额减半,待世子夫人的身体完全康复后,按照老规矩办,世子爷只命人将三万两黄金送到四海楼潮音阁便成了。”想见杜遥?想知道他们的住所?做梦! “好。”深知对方滴水不漏,其手段远远高于自己,陶立博遂不再强求,颇有风度的将唐小婉三人送到西伯侯府大门口。 唐小婉三人没有骑马乘车,一路步行,离开西伯侯府老远,白芍悄悄问道:“唐大爷,可有人跟踪?” 唐小婉摇摇头,“没了,陶立博还算有自知之明。” 白芨感叹道:“陶立博挺可怜的,被杜婉秋步步算计不说,最后还娶了杜婉秋,甚至对杜婉秋百般呵护,真是个悲剧的人生啊。” 蓝花参三更半夜到杜遥的居所,并趁机占杜遥便宜的事情,楼天籁都已经跟她们说过,只是当事人苏饮雪至今不知情。 她们几个猜测,陶立博当时很有可能就在屋外,加上杜婉秋在其中做了一些别的事,于是陶立博误会苏饮雪移情别恋,喜欢上蓝花参了。而陶立博后来的坚持退婚,只怕是 白芍道:“是挺可怜的,可不知为什么,我一点也不同情他。” 白芨道:“无论怎么样,杜遥终究是因他而死,现在他沦为咱们报复杜婉秋的工具,也是活该。” 这边白芨白芍两个在讨论陶立博,那边唐小婉却独自窃笑,猥琐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 好久没干这活儿了,今儿真欢乐啊真欢乐。 见多识广 原以为陶立博堂堂侯府世子,未来的西伯侯,身上必有值钱物件,岂料打开荷包一看,里只有几个大小不一的银块子,加起来还不足三十两,唐小婉飞上眉梢的喜色,顿时垮拉了下来。 两人走出老远,见唐小婉没有跟上来,白芨回头一瞧,察觉到不对劲,便凑过去问:“唐大爷这是怎么啦?” 唐小婉的假脸上阴云密布,忍不住爆脏话了,“盛京的功勋权贵里头,就属西伯侯府家大业大,是最有钱的了,没想到陶立博他靠!害老子白高兴一场!” 刚加入醉梨园不久,苏饮雪就悄悄告诉过白薇几个,有关于唐小婉的特殊癖好。 白薇几个并不歧视,非但能够接受,反而觉得这个癖好不错,起码饿不死自个儿。 况且,唐小婉是个有节操的好兔子,从来不吃窝边草,看谁不顺眼才摸人家口袋。 白芨道:“陶立博堂堂侯府世子爷,出门都有随从跟着,身上哪用得着带钱?即便独自外出,也可以记账,你没空手而回就不错了。” 唐小婉:“挑错下手的人了?” 白芍跑过来,往荷包里瞅了瞅,“有二十多两呢,够普通人家用很久,唐大爷,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听说从前在边城的时候,你每回五两十两的偷,可比今儿个少很多噢。” 唐小婉目光如刀,狠狠瞪着白芍,十分不满的道:“说啥呢?说啥呢?什么偷啊?谁偷啊?不要胡乱用词!” 白芍暗暗翻了个白眼,抬高音调,风|骚入骨的道:“奴家读书不多,勉强识得几个字,并非文化人,不懂用词,唐大爷您可千万别见怪。” 唐小婉猛地一个哆嗦,“哎唷,好姐姐,你吓尿我了。” 白芍道:“大爷,您这行为,不是偷,难不成是拿?” 唐小婉拿着荷包,往空中抛了两抛道:“捡,我这是捡的。” 白芍:“” 白芨:“” 在人家身上捡东西?简直闻所未闻啊。 白芨道:“咱们难得出来一趟,买点什么带给白薇姐姐她们吧?” 白芍提议,“去百味斋。” 百味斋专卖各种零食点心,价格偏高,不是什么人都消费得起,唐小婉心情抑郁,咕哝道:“才二十几两银子,都不够塞牙缝,能买什么啊?” 白芨:“唐大爷你好大的牙缝” 白芍问:“你出门没带钱啊?” 唐小婉:“还要自己出钱?” 白芨:“敢情唐大爷您的钱只进不出哇?” 唐小婉:“” 难得今儿楼易之回府较早,换了身常服后来到醉梨园,准备与楼天籁兄妹俩共进晚餐。 谁知饭菜还未上桌,便有不速之客造访,作为微生博晟的好基|友,尽管这是绯闻,但楼易之的身份,仍然比较特殊,想要巴结者不计其数,因而楼易之等闲不见客,不过此次,当楼易之听说来人姓名,犹豫了一下,便与楼天籁和楼天远打了声招呼,回梅语园招待客人去了。 楼天远抱起小家伙,到外间与苏饮雪、唐小婉一起用餐。 楼天籁表示很好奇,问楼天远道:“哥哥,袁思满是什么人啊?名字听着有点耳熟,美人爹的朋友咩?” 楼天远提醒道:“上任户部尚书。” 楼天籁恍然记了起来,“不是说袁思满告老还乡了吗?怎么还在盛京?” 楼天远话里有话的道:“袁思满今年四十八岁,跟咱父亲年岁相当。” 苏饮雪道:“袁大人正值壮年啊。” 瞬间明白了微生博晟的阴谋,唐小婉表示鄙视,“逼人家告老还乡,哪有这样当皇帝的!” 楼天籁想了想,不解道:“就算皇上盯上了咱们的钱财,随便找个什么由头就能私吞了呀,用不着把袁大人赶回老家吧?” 苏饮雪亦不甚理解,闻言点头道:“是呀,凭咱先生之才,可不仅仅只能做个户部尚书。” 扫了面前三位女子一眼,楼天远揉了揉太阳穴,慢条斯理揭秘道:“袁思满那个人吧,勉强也算相貌堂堂,美中不足的是长了一口龅牙,不说话的时候还好点,一旦张口那就” 唐小婉:“啊?”龅牙什么的,跟他们讨论的问题有啥关系? 楼天远继续道:“皇上极不喜袁思满的龅牙,说是有损东盛国颜面,硬逼着袁思满辞官。” 苏饮雪:“” 唐小婉:“” 楼天籁:“” 瞅着表情各异的三女,楼天远点点头,“嗯,真|相就是这样。” “皇上他有病吧,长龅牙怎么了?又没碍着谁。”仗着屋里都是自己人,不用担心被出卖,所以唐小婉说话百无禁忌。 苏饮雪瞪了她一眼,训道:“祸从口出。”唐小婉聪颖机灵,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苏饮雪主要是担心,她嘴上没把门说得惯了,到时一顺嘴什么都溜了出来,惹祸上身。 唐小婉龇牙笑笑,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放心吧好姐姐,我有分寸的,若在外面,绝不乱说话。” 天子脚下,乃是非之地,楼天籁和唐小婉天不怕地不怕,最擅长的莫过于闯祸,楼天远觉得,有必要先给她们提个醒,“微生家的男人无节操无下限,咱们在屋里骂几句还好,若出了这个门,可得谨慎谨慎再谨慎,方才小婉的话若是落在皇上的耳朵里,那后果,不堪设想。” 楼天籁兴奋问:“什么后果?赐毒酒?还是砍头?” 唐小婉脸一垮,“小姐你要不要这么伤人?” 赐毒酒?砍头?微生博晟从不干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活儿,想起自己这许多年来苦逼的为官生活,楼天远不由心酸的叹了一声,“我的话,天籁和小婉,你们俩记着就行,宁可得罪卑鄙小人,也莫要得罪姓微生的男人。” 唐小婉敷衍道:“好吧我记着。” 楼天籁死不要脸的道:“我是乖孩子,从不得罪人。” 唐小婉:“” 楼家小姑娘当然不得罪人,因为她从不讲理,一般都是直接杀人。 楼天远很天真,相信了两个小魔女的话,拿筷子敲了敲碗,“好了,别光顾着说话,吃饭。” 唐小婉埋头一边吃一边问:“袁大人知道自己被逼辞官的原因吧?” 楼天远点头道:“知道,怎么了?” 唐小婉道:“我以为他不知情,觉得是咱先生挤走了他,所以上门闹事来着。” 楼天远笑道:“瞎操心,这世上,敢找父亲麻烦的,不超过十个人。” 楼天籁吃着香喷喷的鸡肉,问道:“那袁大人今日上门,是找父亲诉苦来了?” 楼天远:“多半是这样。” 唐小婉:“皇帝如此无良,很难想象,满朝文武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楼天远一听这话,顿时倍觉委屈,曾经无数次,想过要跳槽的,可谁让他是东盛国人呢?不像郦师白,在别的国家有靠山,所以注定了一生悲催。 苏饮雪想到了什么,放下筷子,道:“依皇上的脾气,估计所有难听的话,都是当着袁大人的面说的吧。”所以自己是因为什么被逼辞官,袁思满清楚的很。 唐小婉:“”不可否认,微生博晟很有个性,但是,如果她在盛京当官,每天面对这么个皇帝,估计不出三年,便会造|反了。 楼天远喝了一勺汤,讲究的擦了擦嘴,“你们前不久才来盛京,估计还没有听说,当时袁大人不堪受辱,差点就一头撞死在朝堂上。” 苏饮雪摇摇头,轻叹了一声。 楼天籁惟恐天下不乱,“然后呢?”得亏袁思满没死,不然钟馗又多了一个伴儿了。 楼天远:“被同僚拦住了,劝了好一阵子。” “哥哥,你好可怜喔。”楼天籁咬着筷子,同情的望着楼天远。 苏饮雪和唐小婉均点点头,表示同情。 楼天远忧伤的道:“这些年日子虽过得苦些,但至少今后无论遇到什么人,我都会很淡定了。”除了微生博晟之外,还有梁上尘、郦师白、蓝花参、微生宗睿等等好大一票人,他们一个比一个更像妖孽,可想而知,各种极品都在身边,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了。 夜里,待楼天籁睡下之后,楼天远才回到金橘园,不过,薛凡几个仍不眠不休地,在醉梨园里埋伏着。 先前郦师白曾两次趁夜摸进楼天籁的闺房,然而这回薛凡几个连续守了好几天,郦师白却始终没有出现,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知道醉梨园里有了埋伏的缘故。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天半夜,楼天远刚回到金橘园歇下,薛涛便来禀报,说薛凡他们几个抓到了人。 “把丞相大人请到金橘园来。”楼天远大喜,准备好生侮辱郦师白一番。 薛涛抬眼,瞅见主子奸笑的模样,终是欲言又止。 约摸半个钟的功夫,薛涛和薛凡回来了,身后跟着一名少年,闲庭漫步般进入尚书大人的视线。 楼天远愣了半晌,“纯儿?” 微生宗纯一脸纯善笑容,“天远哥哥。” 喝丞相大人的血 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忽然感觉身体在摇晃,天旋地转的,楼天籁以为地震了,惊得毛孔一缩,几乎要跳了起来,熟料双肩上竟是一重,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似的。 临风玉树,青衫依旧,他始终与往常一样,脸上挂着从容的微笑,宛如春日里碧水湖畔,向人们刮来的,带着温度的微风,和煦醉人。 尚未完全清醒,脑袋里茫然一片,有点晕乎,面前的青衣男子,仿佛从画里走出来的,清雅脱俗,楼天籁两眼发直,嘴角口水犹如银线一般,垂落到被褥上。 整个一副小色魔的模样嘛,郦师白忍俊不禁,“小东西,看够了没有?” 楼天籁反应过来之后,开心地咧开笑脸,蹭地一下子坐了起来,“丞相伯伯你来啦!” “腿还伤着呢,别乱动。”郦师白从袖袋里取出手绢,擦去小家伙嘴角的晶莹。 随身携带手绢,还是雪白雪白的那种,一看就知道他很爱干净,担心被嫌弃,于是楼天籁皱着眉头,拐弯抹角为自个儿辩解道:“矮油,也不知我的生父生母都是什么人,居然让我继承了这么个毛病,一看见长得好看的人就忍也忍不住的自动流口水。” 自动流口水?忍也忍不住?听起来,错不在她,她很无辜啊。郦师白眉峰微挑,笑问:“天籁觉得他们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楼天籁随便猜测道:“兴许是采花贼,雌雄双煞。” 脑海中突然浮现血腥一幕,那是十一年前刚死于车祸之时,魂魄才穿越到这副身体里不久发生的事。 这副躯体的父母,并非采花贼,而是食人族的一对寻常夫妇,那日,他们因为一件小事发生口角,两人互不相让,最后大打出手,男女之间天生便力量悬殊,男人几拳打死了女人,然后扯下了女人的大腿,生吃了,并撕下女人的胳膊,丢给天籁当晚餐。 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况楼天籁是个人啊,怎能吃掉自己的生身母亲? 楼天籁不肯吃,生身父亲便捏住她的下颌,硬塞了下去。 随口提及父母,那段记忆便不受控的跳了出来,楼天籁脸色一变,身子发冷,不自主的颤抖。 郦师白见状,眉头一紧,忙在床边坐下,将楼天籁搂入怀里,柔声安抚,“天籁,别怕,无论发生何事,伯伯都在这儿呢。” 见楼天籁这副模样,再连系上次醉后,她失声痛哭的事,郦师白很快明白,她是记起从前的苦痛了。 紧紧抱着郦师白,把脑袋埋入他的胸口,楼天籁没有哭,也没有吭声,过了一阵子抬起头,皱鼻子道:“我把生身母亲给吃了。” 没头没尾的,乍然冒出这么一句,郦师白没太懂。 楼天籁道:“父亲打死了母亲,逼我生吃了母亲的肉。” 郦师白闻言,为之一震,心里堵得慌,轻轻抚摸她的后脑勺,“天籁一定很难受吧。” 楼天籁轻描淡写说道:“嗯,那时候难受得,觉得没法活了,可我又不想死,所以忍着了,后来寻着机会,偷偷从食人族逃出来了” 在完全陌生的异国他乡,楼天籁无依无靠,加上那时还太年幼,没有自保能力,无法进入民风凶残的边城,所以为了活下去,楼天籁只能待在乱葬岗,以死人肉果腹。 幸好,幸好有红眼狼和白眼狼为伴,陪她度过了无数个难熬的日日夜夜。 阴暗丑恶的东西,若是藏在心里,只会发霉发烂,不如说出来,让自己轻松一些,渐渐地,便会走出阴影。 郦师白有点吃惊的道:“原来天籁是食人族里的孩子。”难怪初次相见之时,她舔净他唇边鲜血,说那是她所尝过的,最美味的鲜血。 楼天籁蛮横地道:“不许歧视我。” 郦师白另类安慰道:“食人族的孩子没什么不好,至少看谁不顺眼,还可以弄死他当野味吃。” 楼天籁一听,眉开眼笑,“对!伯伯若是歧视我,我就吃了伯伯!” 郦师白:“小东西,不许这么没良心。” 楼天籁笑嘻嘻道:“以前时常饿肚子,良心什么的,早被我自个挖出来儿吃了,现如今已经找不到啦。” 郦师白:“” 楼天籁习惯性的往桌子那边瞄,果然瞧见他带来的东西,貌似这回是一个食盒,楼天籁舔了舔唇,“伯伯,你给我带来什么好吃的东西啊?” 郦师白道:“熬了点汤。” 楼天籁好奇:“什么汤?”大晚上特意送来的汤,想来必有不同寻常之处。 郦师白道:“元老太医和相府里的厨子一起熬的汤。” 有事没事把元老太医弄进丞相府,各种瞎折腾!元老太医恨死郦师白了,偏偏敢怒不敢言!因为在东盛国,得罪郦丞相,远比得罪皇帝要死得惨! 楼天籁明白了,“药汤混合物?” 郦师白笑道:“要不要尝尝?” 楼天籁道:“当然要啊!” 郦师白打开食盒,取出备好的小碗和汤匙,盛了一碗递给楼天籁,楼天籁闻着味道不错,尝了一口后,连连点头,“里面的药,倒与于老太医开的药一模一样,不过最大的区别就是,这汤一点苦味都没有诶!很香,真好喝。” 郦师白心满意足道:“那天籁就多喝点。” 楼天籁一边喝汤,一边问:“伯伯,你为何对我这般好啊?别说是因为美人爹和哥哥的缘故哦,真话假话我还是分得清的,因为伯伯对小棠姐姐就没有这样。” 郦师白道:“就是想对天籁好,还需要理由吗?” 楼天籁道:“如果我一定要个理由呢?” 楼天籁心里生出了一个想法,经过几天的深思熟虑,觉得大有可为,于是,想探一探郦师白的心思。 郦师白一字一字的道:“那就是,我愿意。” 楼天籁的小心肝儿欢腾了,仿佛瞧见了希望的曙光,“等我腿好之后,跟你商量个事儿。” “好。”郦师白隐隐猜到,小家伙想要与他商量的,大抵是与上次她欲语还休的那个事有关。 楼天籁喝完汤,意犹未尽,还要再喝一碗,郦师白不准许,把空碗放在桌上,“没人跟你抢,余下了不少,足够你明天喝的。” 楼天籁撅嘴:“现在喝不行么?” 郦师白:“不行。”小家伙吃东西无节制,很容易撑坏肚子,不能依她。 楼天籁翻白眼,装可怜,“伯伯我饿了。” 郦师白才不信,“是么?” 楼天籁勾勾手指,示意郦师白靠近。 虽不知她想干什么,不过,郦师白觉着自个儿不会吃亏,于是带着好心情走到床边。 待丞相大人靠近,楼天籁立即抬起两条胳膊,死死搂住丞相大人的脖子,用方才喝汤的劲儿将他的拉到近前,然后对准他的嘴巴,先胡乱啃了一通,然后狠狠咬了两口,鲜血四溢。 丞相大人吃痛闷哼,只是他那哼声,怎么听怎么令人觉得那是享受,而并非痛苦。 吮了几大口鲜血,楼天籁方松了开,咂巴咂巴嘴。 被轻薄的次数多了,丞相大人淡定的很,抚了抚受伤的唇,“可还美味?” 楼天籁满意的叹了一声,赞道:“嗯,不错不错,极品。” 郦师白死不要脸的道:“天籁好品味。” 楼天籁振振有词道:“伯伯不让我喝汤,可我实在肚子饿,只好将就一下,喝伯伯的血。” 丞相大人:“”好吧,小家伙的每一个借口,都让人无可反驳。 “将就?”只不过对于这俩字,丞相大人不甚满意。 楼天籁垂头抠手指,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丞相大人不禁失笑。 在遇上楼家小赖皮之前,丞相大人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女孩子坏起来,竟也会如此可爱。 金橘园。 尚书大人愣在那儿,盯着微生小狐狸,脑子里电光一闪,蓦地想到了什么,有些不敢置信,瞪大眼睛往微生小狐狸身后瞄,果不其然,连个人影子都没瞧见。 “天远哥哥摆开如此阵仗,是在等着迎接白哥哥上门吧?”方才被薛凡几个逮住时,薛凡脸上的表情,与此时楼天远一模一样,怔愣意外,显然楼天远主仆守株待兔,那只兔子并不是他,而除了他之外,会在深更半夜溜进楼天籁闺房的,他所知道的就只有郦师白,微生宗纯只稍稍开动脑筋,简单推测一下,便已知晓了答案。 尚书大人冷笑,明知故问道:“三更半夜,小郡王不在王府睡觉,溜进醉梨园,究竟意欲何为啊?” “听说天籁妹妹的腿摔断了,我特意寻了些御药送过来,有何不妥?”微生宗纯卖乖装糊涂。 “有何不妥?哥现在就告诉你有何不妥!”尚书大人笑意森然,冲薛凡薛涛使了个眼色,“挑一间向阳通风的牢房,请小郡王过去坐坐!” 显然这回尚书大人是玩儿真的,但微生宗纯气定神闲,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顺便不怀好意提醒道:“除了薛凡他们几个之外,醉梨园还有其它人守着吗?” 哎呀,老相好?! 在微生宗纯非善意点拨下,尚书大人幡然醒悟,当即赶往醉梨园,然而终究迟了一步。 虽早知郦师白老奸巨猾,无人能敌,必定算准了一切,但没能看到楼天远与郦师白大打出手,微生小狐狸仍表示遗憾。 楼天远敲了敲门,得到许可后,进了楼天籁的卧室,而薛涛薛凡几个,则守在门口,挡住微生小狐狸。 在外头来回转悠,估计今晚大概是见不到楼天籁的了,于是,微生小狐狸悄悄将御药放下,趁机开溜了。 没法儿与楼家小可爱亲近,却要被逮进刑部蹲大牢,微生宗纯又不是傻子,才不愿意呢。 楼天远脸色极臭,望着桌上的食盒,问道:“方才老白来过了?” 布置多日,到头来还是让郦师白钻了空子,楼天远差点没气炸了肺! 楼天籁舒服的躺在被窝里,只伸出一颗小脑袋,装傻充愣的道:“咦?哥哥不知道咩?” 楼天远深深蹙眉,“怎么说?” 楼天籁睁大眼睛,无辜且惊讶的道:“薛凡哥哥他们几个,不是一直守在园子里嘛?怎么丞相伯伯送汤给我,没有经过哥哥的同意吗?” 楼天远嗓门一下子拔高了好几度,“老白告诉你,是我同意他来的?!” 楼天籁作努力回想状,打了个哈欠道:“好困哦,记不清丞相伯伯都说了些什么了。” 楼天籁的言外之意便是:去打一架呀,哥哥你去丞相府,跟丞相伯伯打一架呀 近几日,楼天籁闲得发慌,唯恐天下不大乱。 “娘的,越老越不要脸!”楼天远实在气不过,破口大骂。 折腾了半宿,楼天籁真有点乏了,半眯半闭着眼,吐字不清的道:“丞相伯伯送药汤给我喝,也是出于一番好意,哥哥无须这般气愤的。” 本就完全没有男女之防的概念,再加上如今腿断了,无法出门玩耍,楼天籁巴不得有人来看她。 尚书大人管东管西的,真的好讨厌哦。 楼天远走上前蹲在床边,拨开贴在她脸上的几缕发丝,温柔叹息道:“孤男寡女夜半私会,若传出去,会被人戳脊梁骨的,老白是个男人,又一向不要脸惯了的,自然不怕,可我不能任由老白欺负我妹妹。” 顿时困意全消,楼天籁心窝一热,缓缓睁开眼,“哥哥。” 大手捧着楼天籁的脑袋,拇指抚弄着她的柔软脸颊,楼天远轻声道:“睡吧妹妹。” 楼天籁眼珠子转了两转,握住他的大拇指,祈求道:“丞相伯伯对我很好的,哥哥,不要去找丞相伯伯的麻烦好不好?我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为了老白,被人戳脊梁骨都不怕了?! 蹭蹭蹭蹭蹭蹭,小火苗子从心底直接窜至颅内,尚书大人脸侧青筋一闪一闪。 郦师白那混蛋,这么快就俘获小家伙的心了!!长此下去那还得了?! 尚书大人二话不说,大步向外冲去。 楼天籁问道:“哥哥,你干什么去呀?” 尚书大人头也不回的道:“睡觉!养精蓄锐!” 楼天籁又道:“然后呢?” 尚书大人答曰:“明天一早找老白切磋切磋!” 楼天籁窃笑,想象着尚书哥哥和丞相伯伯相残相杀的画面,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 梁上尘回到将军府后,第二日清晨便接到传召进宫,被问及微生宗睿和闻人小宝的行藏。 令微生博晟和钱皇后意外的是,梁上尘居然没有帮忙遮挡一二,直接就把好友给出卖了。 抚弦兔子的体态不再轻盈,梁大将军心情有点阴郁,所以 或许是经常干这活儿的缘故,绿眉毛渗入南风馆捉奸的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彼时,微生宗睿与闻人小宝以及一个小白脸,三人正赤条条在大床上打滚纠缠。 微生宗睿火大吼道:“看什么看,滚出去,都滚出去!” 未来的主子谁敢得罪?绿眉毛们迅速退到门外。 闻人小宝眼泪汪汪,揉着自个儿白嫩的屁股,委屈哼唧道:“睿哥哥,别让采风戳我屁|眼儿行么,疼。” 微生宗睿憋了一肚子火,不耐烦道:“那你就爆了他!” 闻人小宝两手捂在双腿间,泪花翻涌,“太紧了,我、我小鸡鸡疼。” 微生宗睿喷了一口鲜血,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恨不得将闻人小宝撕碎。 闻人小宝垂着脑袋,抽抽嗒嗒。 任凭微生宗睿再怎样深呼吸,都无法平息心中火气,实在忍无可忍,微生宗睿穿上衣裳,拉开房门大步走了。 蠢货!蠢得要死!真不知道南元皇帝和皇后怎会生出这么个极品蠢猪!教他搞定个男人教了好几天都不会!非但如此,微生宗睿差点没把自个儿给搭上去了!生平二十多年来,微生宗睿打头一次见到蠢成这样的人! 闻人小宝捡起衣裳,胡乱的往身上扯,着急大哭道:“睿哥哥,睿哥哥你等等我” 绿眉毛们将在南风馆里所见到的一幕,绘声绘色讲给微生博晟和钱皇后听了。 钱皇后:“” 微生博晟:“” 在微生博晟看来,断袖并不可怕,最可怕的事,是钱皇后心碎。 偷偷瞟了一眼钱皇后的神情,微生博晟心里凉了半截,仿佛听到了自己蛋碎的声音。 撑了几天,最后实在扛不住凌虐,微生博晟脑子一抽,离宫出走了。 钱皇后得知后,冷笑三声,“什么?离宫出走?堂堂一国之君,居然离宫出走?!真真是出息了啊他!本宫倒要看看,他能跑多远!” 钱皇后封|锁了消息,并对外宣称,皇帝染病,暂不上朝。 不用起早贪黑的上朝,文武百官乐坏了,尤其是楼天远,默默在菩萨面前祈祷,希望微生博晟多病几天。 这日中午,一家三口饭吃到一半,楼长安进来说,外头有人求见楼易之。 楼天籁一脸坏笑问道:“长安叔,什么人求见美人爹呀?是男是女?” 楼长安道:“是个庄稼汉,说有急事求见。” 楼天籁:“诶?” 楼易之一愣,凝眉沉思。 楼天远问道:“可有说什么事?” 楼长安摇头答道:“那汉子倔,一定要见到老爷后,亲自跟老爷说。” 楼易之考虑了一下,起身道:“我去瞅瞅。” 楼天籁觉得事有蹊跷,一把拉住了楼易之的衣袖,对楼长安道:“长安叔,你把人带到这儿来吧,我也想了解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楼易之还未发话,楼天远便瞪着楼天籁道:“胡闹,你的闺房怎能由陌生男子进出?!” 楼天籁冲兄长做了个鬼脸,死死抓住楼易之的衣袖,“美人爹不许走。” 楼易之无奈妥协道:“长安,你把人带过来吧。” 楼天远不敢置信,“爹,这你也由着她?!” 楼易之道:“等会儿我在院子里见那庄稼汉,天籁宝贝就在窗前瞧着可好?” “好。”楼天籁点头同意,又对楼天远道:“哥哥你老大不小了,怎么总是咋咋呼呼的?” 楼天远:“” 庄稼汉二十岁左右,长得粗粗壮壮的,一脸憨厚老实相,身上的粗布棉袄洗得发白,肩头处打了一块深色补丁,他局促不安的站在院子里,两手不知该往哪里放,若非楼易之与他说话,他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你叫什么名字?” “李二牛。” “哪里人?” 李二牛老老实实答道:“李家村人。” “何事找我?”楼易之问。 见传说中的楼大人很好说话,李二牛便壮着胆子,稍稍抬起头来,当到楼易之的绝色容颜时,李二牛惊得不知所措,黑黢黢的脸顿时红了,结结巴巴道:“俺、俺没事,是、是别人有事、托俺、托俺来楼府找大人您” 楼易之已经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随和一些,奈何容貌气质天然生成无法改变。 “是什么人?” “那位官人姓沈、沈官人说,他、他是大人您的老相好”李二牛很尴尬,头都快垂到地上了,可是受人之托,不得不将人家原话带到,“让俺、让俺请楼大人、随俺去一趟俺们李家村” 楼易之风中凌乱了。 李二牛忐忑道:“楼大人,您、您会随俺回去么?” 楼易之艰难的咬出一个字,“去。”其实楼易之很不想去的,但人都找上门来了,他不能不去。 李二牛松了一口气,高兴道:“俺赶了牛车来,很快的,现在出发,晚饭前就能到俺们李家村。” 楼易之点点头,“小兄弟你稍等一会儿,我得跟我女儿说一声。” 李二牛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哎,好。” 楼易之吩咐道:“长安,带二牛去西暖阁吃点东西。” 李二牛一听,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俺带了干粮,刚吃过的。” 楼易之进屋对儿女们作交代去了。 做总管久了,就喜欢老实本分的勤快人,楼长安有心照顾李二牛,于是上前劝说道:“光吃干粮顶什么用?你不是还要赶牛车么?万一使不上劲儿,伤了我家老爷怎么办?走走走,多少吃点东西。” 最终,李二牛被半拖半拽到西暖阁。 楼易之一进屋,楼天籁就兴奋问道:“美人爹,沈官人是谁呀?” 美人爹要跟人私奔? 楼易之腿脚沉重,步履蹒跚,缓缓进屋坐下,忧郁叹息道:“定是上辈子作孽太多呀!” “嗄?”楼天籁刚吃太饱,撑着了,一直打嗝,脑袋无法正常运营,是以有点懵懂。 美人爹答非所问,肿么回事? 楼天远欲言又止,以拳抵唇,轻咳了两声,瞄了瞄楼易之,怕激怒父亲,以至挨揍,但终究不吐不快,于是,凑到楼天籁身边,低声道:“天下间谁人不知,父亲与皇上情比金坚?所以妹妹你说说,那沈官人是谁?” “噢!”楼天籁一点即通,睁大了眼睛,捂嘴窃笑。天底下,有谁敢跟永康帝抢男人?沈官人是谁,还用明说嘛? 楼易之瞅着她,“小闺女,你是在耻笑爹爹?” “肿么会呢,偶才不是那种人呢。”楼天籁板起脸,发挥赖皮本色,拒不承认。 白薇倒了杯茶,放在楼易之手边,笑道:“先生请用茶。” 楼易之点点头,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淡定道:“是吗?那我家小闺女刚在笑什么?” 楼天籁仰头望天,“偶忘啦。” 楼易之:“” 楼天籁突然想到一茬,不禁奇怪问道:“诶,皇上不是病了嘛,怎么跑李家村去了?”如果皇上仅仅是想与美人爹约个会,那也用不着这么麻烦吧? 楼天远挤眉弄眼,点拨了几句,“皇后娘娘误以为太子爷是断袖,大动肝火,郁结难纾,妹妹你想想,皇上的日子能好过吗?” 尚书大人眉目舒展,双肩微抖,幸灾乐祸得格外明显。 唐小婉爬到软榻上,挨在楼家兄妹身边,八卦道:“莫非皇上扛不住凌虐,离宫出走了?”唐小婉的推断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钱皇后时常虐待永康帝的事儿,早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楼天籁:“嗄?” 唐小婉暧昧笑道:“看样子,皇上是舍不得咱先生,特派李二牛前来报信,要带咱先生私奔呢!” 私奔?! 楼易之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淡远高雅的形象荡然无存。 楼天远捧腹栽倒。 楼天籁泪水涟涟,伸出小手作挽留状,“美人爹别抛下我!” 苏饮雪白薇白芍几个没能忍住,屋里笑成一片。 楼易之扬手,作势要打,“天籁,皮痒了?” 楼天籁很不厚道,指着唐小婉道:“小婉刚告诉我,她的屁股痒痒了!” 早已习惯了某赖皮的没节操行为,唐小婉双手捂着脑袋,“先生息怒,我错了。” 笑闹了好一阵,楼天籁重提旧话道:“哥哥,皇后娘娘当真那么凶残吗,居然能揍得皇上离宫出走啊?” 楼天远道:“夫妻之间,多少有点摩擦的,但没那么夸张,不过皇上离宫出走这事儿,依我看多半是真的。” 唐小婉道:“若皇上离宫出走,不是因为被皇后娘娘虐待的原因,那又是为何?” 楼天远爆料道:“二十多年前,皇上和皇后娘娘吵架,皇后娘娘就曾在盛怒之下,带着太子爷离宫出走过” 楼天籁:“呀?” 白薇:“还有这事?” 唐小婉:“后来呢?” 楼天远便继续道:“后来呀,皇上颇费了一番功夫,好不容易寻着了线索,找到皇后娘娘与太子爷” 关键时刻,楼天远闭嘴一笑,伸出手,“口渴。” 唐小婉鄙视:“可耻!” 白芍磨牙。 楼天籁望向楼易之,“美人爹!” 楼易之瞟了儿子一眼,接过话头说了下去,“皇后娘娘脾气暴烈,怎样都不愿回宫,无奈之下,皇上拿出天子之威逼迫,岂料惹得皇后娘娘更怒,当场拔刀,抵在太子爷脖颈边,说是宁可母子俩死在外头,也不要回宫受气” 唐小婉:“哇!” 楼天远:“”五指抽了抽,郁闷的缩回了手,父亲大人太不给面子了。 楼易之道:“最后,皇上不得不妥协了,硬的不行来软的,苦苦哀求皇后娘娘许久,皇后娘娘才勉强消了气,回了宫” 屋里众女听完楼易之的话,无一不目瞪口呆。 苏饮雪心善,给倒了杯茶,楼天远嬉皮笑脸夸赞了一句,“心慈者,则貌美。” 白芍:“公子爷你这话什么意思?!” 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女子,尤其是楼家小赖皮房里的女子,惹不得,楼天远转移话题,“所以我觉得,皇上如今玩儿这出,学皇后娘娘当年离宫出走,是想博取皇后娘娘的同情心。” 白芍委婉道:“皇上这事儿干得,倒像个小孩子了。” “呃,皇上忒怂了吧?”楼天籁顿了顿,望着被蹂|躏多年、瘦竹竿一般的兄长,不免疑惑,“不对啊,皇上对付文武百官,不是挺有一套的嘛?” “不是皇上没用,而是皇后娘娘太厉害!据说皇上的后宫之中,除了皇后外,连一个妃子都没有哩!”唐小婉满脸崇拜,激动问道:“皇后娘娘究竟有何手段,竟能把堂堂一国之君,治得服服帖帖的?” 楼易之垂眸道:“能治微生博晟那厮的,唯感情而已。” 唐小婉:“” 楼长安安顿了李二牛,前来问楼易之,稍后出门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 楼易之道:“一套干净衣物,一盒精美点心。” 以为楼易之不小心漏说了,楼长安犹疑着提醒道:“可需带药?” 楼易之果断摆手,“不用。” 楼长安懂了,屋里其它人也都明白了。 微生博晟离宫出走,流落到李家村,期间必定吃了不少苦头,有伤在身的可能性极大 楼易之故意不让带药,是存了报复的心理吗? 西暖阁。 憨厚老实没见过世面的李二牛,被坏姑娘白芨调戏了几句,羞得黝黑的皮肤里竟透出红光来。 李二牛心怦怦跳得飞快,一手捧碗,一手拿筷子,低着头使劲扒饭,脸都要贴到碗底了。 白芨捂嘴笑:“二牛哥,你家里有几口人啊?” 李二牛结巴道:“五、六口。” 白芨凶道:“到底是五还是六啊?” 李二牛:“六,俺家里六口人!俺爹,俺娘,俺哥,俺嫂子,俺侄子,还有俺。” 白芨:“哦。” 李二牛脑筋是直的,拐不过弯来,不明白她那声‘哦’是什么意思,抬起头瞄了白芨一眼,立即又垂了下去。 白芨瞧得有趣,忍不住继续逗他玩,“二牛哥好像很怕我啊?我长得很凶么?” 李二牛连连摇头,“没、没有。” 白芨:“那二牛哥为何不敢看我?” 李二牛吞吞吐吐道:“俺、俺白芨姑娘长得好、好看。” 白芨扑哧笑了,“有多好看啊?” 李二牛的两条胳膊,比白芨大腿都粗,捧着一只碗,却在不住的抖啊抖,“白芨姑娘、比、比小芳还、还要好看,俺长这么大,从、从未见过” 白芨蹙眉,“小芳是谁?” 李二牛道:“小芳是、是俺们村、最好看的姑娘” 白芨:“二牛哥娶妻了没有哇?” 李二牛:“还没。” 白芨:“二牛哥打算娶个什么样的妻子?” 李二牛脸上烧得更厉害,“不嫌俺笨,孝顺俺爹俺娘” 白芨:“就这样?” 李二牛闷头道:“嗯。” 半晌没说话,忽然间,白芨嗲声嗲气的唤道:“二牛哥!” 李二牛如遭雷击,骨头都酥了,直到碗掉地上摔碎了,方回神跳了起来,慌乱解释道:“啊!对不住俺俺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俺” 白芨扶着腰,笑得直不起身。 王氏听到动静进屋,训道:“你这妮子,没安好心,就知道欺负老实人。” “玉婶子莫要冤枉人,论块头,二牛哥至少大我三倍,我哪能欺负得了他啊。”白芨作出一副委屈相,拽着李二牛道:“二牛哥,你快跟玉婶子说说,我可有欺负你了?” 李二牛忙道:“没有、没有、白芨姑娘没有欺负俺,是俺不当心,摔、摔了碗俺对不住” 王氏无奈叹气,掐了白芨一把,同情的看着李二牛,温和道:“碗摔了就摔了吧,不打紧的,让白芨丫头收拾去,我们老爷那边,差不多准备妥当了,你跟我来吧。” “哎,好。”李二牛如蒙大赦,跟在王氏身后向外走。 白芨使坏,眼见着李二牛到了门口,抑扬顿挫的唤道:“二牛哥,记得常来玩儿哦。” 李二牛绊到门槛上,魁梧的身躯栽向门外。 噗通 震天响。 麦冬麦芽苏木苏叶和其余几个小丫鬟,纷纷跑来围观。 白芨掐腰大笑,“哈哈哈,太逗啦笑死我啦” 断腿之后,在醉梨园闷了好些日子,楼天籁迫切的希望,能去李家村一趟。 好歹,瞧瞧微生博晟潦倒困窘的模样,起码能让她高兴几天不是? 如今外头太冷,车马劳顿,于她养伤不利,因此楼易之不准。 父女俩揪扯了许久,最终,在苏饮雪的好言相劝之下,楼天籁不舍的松了手,可怜巴巴道:“美人爹,别丢下偶。” 楼易之走到门口,忽听身后传来这么一句,差点绊倒。 我会对你负责的 寒冬腊月天,楼易之被迫出门,顶着刺骨冷风,私会不良老相好,一时之间,心中惆怅,无法言喻。 牛车简陋粗糙,毫无遮盖,李二牛身强体健,血气方刚,且穿得臃肿,倒也不怕冷,熟练的驱赶牛车,在前面带路。 楼长安驾着马车,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待到夕阳西退时,方抵达目的地。 与想象中的差不离,微生博晟的情形,果然不太好,楼易之进屋一瞧,郁结的心情豁然开朗,仿佛瞬间春回大地,漫山花香,沁人心脾。 微生博晟眼眶凹陷,面无血色,整个人说不出的憔悴狼狈,显然受伤不轻。 楼易之轻声唤道:“沈爷?” 向来养尊处优惯了的,如今躺在李二牛的房间里,身上盖着泛霉味儿的粗布棉被,显然微生博晟很不习惯,睡梦中紧锁了眉头,听到动静撩开眼皮,盯着楼易之看了好一会儿,阴阳怪气道:“易之现在的心情,想来很不错吧?” 楼易之毕恭毕敬,泫然欲泣,“见到沈爷这般模样,我心里痛不可抑。” 微生博晟傲娇的哼了一哼。 楼易之似乎发现哪里不对劲,赶忙上前几步,盯着微生博晟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然后便装得一脸惊讶,明知故问:“沈爷受伤了?” 微生博晟冷笑,“易之一定没带药吧?” 楼易之诚惶诚恐,“我实在没料到哇,沈爷惊采绝艳独步天下,竟然、竟然受伤了!”说罢,又懊恼斥责李二牛,“二牛兄弟啊,既然沈爷有伤在身,你为何也不说一声,我也好有所准备呀!” 李二牛磕磕绊绊道:“出门前沈官人曾叮嘱过,只让俺带一句话给楼大人,旁的什么也不许说。” 楼易之愧疚叹道:“即便沈爷要考验我,也不必这样啊!若耽误了伤势,那可怎生是好?” 忽然,外头传来女子的嬉笑声,紧接着,门口便多了个身影。 微生博晟眉头小跳,眼里憋出一层泪花,凄婉的道:“易之,别再赌气了。” 楼易之娇躯一颤,感觉情形不妙,却只能顺从演戏,“沈爷你想太多了。” 微生博晟:“你这般刻意疏远,还说不是赌气?” 楼易之:“”想骂脏话啊有木有! 原来沈官人和楼大人,真的是老相好啊!李二牛顿时觉得好尴尬,脚底在地上蹭了蹭,欲寻隙开溜。 微生博晟促狭挑唇,捉住楼易之的手,情真意切道:“易之!” 楼易之挣脱不得,只能咬牙忍耐。 微生博晟:“易之,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楼易之:“我没生气。” 微生博晟嗔道:“是么?那易之为何发抖?” 楼易之:“我、冷。” 微生博晟拉了拉棉被,“要不上来睡会儿?” 李二牛着实待不下去,仓皇逃窜,岂料迎面撞翻一人。 “唉哟!” 见是隔壁的妹子,李二牛伸手去拉,“翠平你没事吧?” 翠平憋了一肚子火,猛地推开李二牛,冲进了房间,站在楼易之跟前,两手掐腰,双目喷火。 楼易之:“这位姑娘?” 盯着楼易之如花似玉的脸,看了又看,终究没能挑出一丝瑕疵来,翠平终于熬不住,哇地一声哭了,捂着脸奔了出去。 翠平生长于小村庄,见过的男人不多,更甭说像微生博晟这样的妖孽,只一眼便暗许芳心不可自拔。 尽管,尽管微生博晟年纪大了些,尽管微生博晟已有妻室,尽管微生博晟有个男性老相好,在翠平的心里,微生博晟仍是一个最好的归宿。 可是,让翠平无法接受的是,微生博晟的男性老相好,居然长得美成那样,美成那样啊!世上怎会有美成那样的男人啊,这让翠平情何以堪啊! 送走瘟神似的,微生博晟松了一口气。 楼易之拍马屁道:“沈爷好魅力。” 魅力再好又如何?无福消受哇!微生博晟悲哀叹息道:“易之啊,你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刚继位之初,微生博晟脑子发热,宠幸了一宫女,钱皇后得知后,勃然大怒,当着微生博晟的面,提剑杀了那宫女,并砸了凤栖宫,让满朝文武为证,要与微生博晟断绝关系。 钱皇后吃醋,后果惊天震地,不堪设想,微生博晟的心里,从此留下阴影,再不敢沾花惹草。 若是个好的,微生博晟可能还会惋惜一下,可翠平姿色质素皆属一般,给微生博晟当丫鬟微生博晟都嫌粗糙,偏偏翠平痴心妄想,非要给微生博晟作妾,若非身上有伤无可奈何,微生博晟早就翻了脸,哪会直截了当告诉翠平他是断袖?哪会一忍再忍直到现在? 魅力这东西,有时候也挺烦人的。 楼易之四下瞧了瞧,寻了个小矮凳坐下,“我这辈子,被您毁得差不多了,沈爷手下留情啊。” 微生博晟眨了眨桃花眼,“易之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楼易之恶寒了一把,也不让微生博晟舒坦,专捡不该问的问道:“对啦,究竟发生了何事?沈爷怎会流落至此?” 微生博晟脸色一变,瞎掰道:“高墙深宅里太闷,我出门走走,不小心受了伤,遇上了李二牛。” 楼易之意味深长,“哦,这样啊。” 微生博晟冷着脸,“不然,易之你以为呢?” 楼易之心中暗笑,面上惶恐,“不敢,不敢。” 微生博晟:“哼。” 楼易之假惺惺表示关心:“沈爷伤在哪?伤势如何?” 平民家庭不讲究礼数,李二牛的兄长李大牛,门也不敲直接进屋,放下发黑的旧茶壶,用手比划了一下,说道:“沈官人伤在大腿上,这么长一条口子呢,流了好多血,不过楼大人您放心,俺们已经请了村里的大夫给瞧过,也上了药,修养些日子就会好的。” 楼易之道:“有劳了。” “应该的,应该的。”李大牛憨笑,倒了杯茶,递给楼易之,忐忑道:“大人,请喝茶。” 茶具虽破旧,楼易之却不嫌弃,从容接过,当着李大牛的面喝了一口。 李大牛欢喜道:“俺娘和俺婆娘正在做晚饭,就快好了,楼大人您和沈官人先聊着,饭好了俺给你们送过来。” 楼易之点头微笑:“好。” 李大牛一出门,微生博晟便啧啧摇头,“易之,你太无耻了。” 楼易之淡然道:“哦?” 微生博晟:“易之装起贤良来,很像个好人。” 楼易之叹道:“老了。” 捧着有缺口的茶杯,盯着潮湿的地面发呆,楼易之觉得自己真的老了。 从前的楼易之,不是这样的。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尹鱼宁死后,微生放雅一夜白头,楼易之性情大变。 一晃多少年过去了,有些东西一直停驻,有些东西面目全非。 生在天子之家,从小享受锦衣玉食的生活,微生博晟习惯性挑剔,他嫌小山村里的东西粗糙,再加上身上有伤,心灵比较脆弱,又有翠平缠得他焦躁难安,这两日吃没吃好,睡没睡好,晚餐时就着一晚萝卜汤,将楼易之带来的点心吃了个精光,腹中饥饿感总算消除了去。 绝色美人近在咫尺,棉被上的霉味儿好像淡了不少,微生博晟脑袋一沾枕头,立即睡沉。 李二牛家并不大,六口人三间房,入夜后,李大牛带着妻子儿子,到隔壁借宿,将房间让出来给李二牛和楼长安。 至于楼易之,没得选择,只有跟沈官人同床共枕的份。 楼易之毫无睡意,轻手轻脚的出了门,楼长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悄悄跟了上去,“老爷。” 楼易之道:“你先休息,我睡不着,自个儿转转。” 扫了一眼他的眉目,楼长安不再多言,回屋与李二牛闲聊去了。 时间自有股魔力,能愈合伤痕,能消磨情感,能淡化回忆,可在楼易之这儿,却一点儿也不管用,二十多年了,只要稍微想一想,心里就疼。 楼易之走在田埂上,忽然捂住胸口,蹲了下来。 那天,差一点儿,他们就结为夫妻了,就差一点点! 为何他那么傻?为何他要那么傻?在成婚前夕,将那箱东西送到她面前?!让她对微生放雅已死的心,重新复燃。 是他亲手毁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婚礼! 他摊开双手,让她去追寻幸福,可他的幸福呢? 微生博晟半夜醒来,不见楼易之身影,先是纳闷,然后叹了一声,翻过身继续睡了。 小山村里环境恶劣,吃穿用度样样不齐全,微生博晟一刻都待不下去,第二日天一亮,就催着楼易之回盛京。 二牛娘旁敲侧击,不断提醒微生博晟,生怕微生博晟就这么走了,忘了先前曾许给她的好处。 他们家日子过得紧巴巴,这两日供微生博晟吃喝不说,还请医用药,花费了不少呢,若不是存了拿好处的心思,二牛娘哪会管微生博晟死活。 李二牛兄弟俩一脸尴尬,恨不得捂住老娘的嘴。 微生博晟到底记了起来,问楼长安要了一百两银票,交给二牛他娘。 筹划出嫁 阳光灿烂的午后,楼家小天籁吃饱喝足,身上搭着一条毛毯,认真阅读戒色大师杰作,看了君非妾与微生子渊火烧东厂的一段,不禁两手托腮陷入沉思。 唐小婉趴在旁边,等了半晌不见其翻页,拧眉问道:“小姐你又在琢磨啥坏事呢?” 白芍正要出门,闻言退了两步,“小婉怎么知道小姐是在琢磨坏事哩?” 白薇揶揄道:“话说,咱们几个跟了小姐不少日子了,似乎也没见小姐做过什么好事呀。” 楼天籁不满撅嘴。 唐小婉道:“咱们姐妹几个,就我跟小姐的时间最长,基本上小姐屁股一撅,我就知道她要拉什么屎了。” 楼天籁趁机瞪眼教训,“好歹是官家千金身边的大丫鬟,唐小婉你能文明点儿么?” “唉哟我勒个去!”唐小婉翻白眼仰头望青天,顺便抓了把瓜子。 楼天籁盯着手中书卷,热血沸腾道:“大年三十去东厂放火哇,多么刺激!小婉,我觉得,咱们是不是应该效仿一下瑾王妃和珣王爷?” 唐小婉停下嗑瓜子,“啊?” 楼天籁精神奕奕,跃跃欲试,一点也没有伤残人士的自觉,“再过不久就是大年三十了,咱们也找点事情玩玩呗。” 唐小婉:“怎么玩?” 楼天籁:“你不是自诩足智多谋咩?那就赶紧计划一下喽。” 唐小婉敷衍道:“假|扮采花贼,戏弄三品以上官员家的千金小姐们!” 楼天籁两肩一塌,“玩过的。” 唐小婉继续道:“绑架官员或富豪,捞点钱花花!” 楼天籁眉眼皆塌,“也是玩过的。” 苏饮雪忍不住吭声道:“你们两个,能安分点吗?” 唐小婉忙撇清自己,“不关我事哈,是小姐逼我献计的。” 苏饮雪道:“天籁,你腿还伤着呢。” 楼天籁抡起巴掌,在断腿上拍了拍,“好得差不多了,再过几日,便能脚踢北海蛟龙啦!” 苏饮雪细数道:“咱们到盛京不过一个多月,城外黑邙山上的黑风寨,因天籁而被剿灭,郦丞相遭遇刺杀,至今伤势未愈,可不也是因为天籁?另外,咱公子爷与郦丞相为何几次大打出手?西伯侯府三少爷为何重伤致残?西伯侯世子夫人为何突患大腹绝症?天籁的能耐,分明远胜瑾王妃君非妾,如此,还需要效仿他们放火烧东厂吗?” 唐小婉把瓜子磕得啪啪响,“小姐,原来咱们这些日子,挺忙的呀。” 楼天籁尚不满足,嘀咕道:“偶肿么觉着,瑾王妃和珣王爷做的事情,比较好玩儿。” 正在这时,外头隐隐传来白芍的问候,“公子爷回来啦!” 尚书大人:“天籁在屋里?” 白芍笑道:“不然还能在哪呢。” 尚书大人:“天籁今天什么时辰起床的?” 白芍答道:“昨夜睡得早,今儿难得没有赖床,天一亮就起来了。” 尚书大人不厌其烦,“早餐午餐都按时用过了?用了多少?喝汤了没有?” 白芍道:“吃了三大碗饭,一碗汤,菜吃了一大半。” 尚书大人:“可有按时吃药?” 白芍道:“郦丞相派人送来的药汤小姐都喝光了。” 屋内,楼天籁早已放下书卷,白里透红的脸色,越变越黑,最后扯开嗓子,不耐烦喊道:“哥哥!” 尚书大人进来问道:“怎么啦?” 楼天籁绽开笑颜,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哥哥,你要不要数一数我身上有几根毛吖?” 尚书大人咳嗽了两声,不自在道:“瞎说什么呢。” 唐小婉鬼鬼祟祟,凑到尚书大人身旁,悄声道:“从前先生想了解这些琐碎时,都是单独把我或饮雪姐姐叫过去问的。” 尚书大人点点头,若有所思。 “有饮雪姐姐在呢,我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喝药的,你太罗嗦了!”楼天籁横眉竖目,表示很气愤。 尚书大人笑了笑,到小家伙身边坐下,潇洒的抖了抖衣袍,“哥哥关心妹妹,天经地义,啰嗦一下怎么了?” 楼天籁指着他高挺的鼻子道:“哥哥以后肯定娶不着媳妇儿!” 尚书大人眉头一拧,“哥哥娶不着媳妇儿,天籁便高兴啦?” 楼天籁无辜哼道:“我可不是在诅咒哥哥哦。” 尚书大人哦了一声,不知想起了什么,有些心不在焉。 唐小婉伸了个懒腰,大摇大摆出去了。 楼天籁歪着脑袋,伸手在楼天远面前晃了晃,“哥哥,肿么了?” 尚书大人弯眸一笑,摸了摸她的柔嫩脸颊,“无事。” “我都听说了,昨天夜里,哥哥与定远侯府的罗二爷在四海楼闹翻了。”楼天籁不知原委,多少有点担忧,“哥哥,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尚书大人张口欲言时,楼天籁抓住他的胳膊,“要说实话,不许敷衍我!” 尚书大人沉吟片刻,瞅见她坚定的眼神,不得不将实情道来,“罗家二老爷千方百计请我吃饭,目的就是想为他儿子提亲,我当场拒绝了。” 楼天籁:“嗄?” 楼天远一想起这茬心里就不爽,“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苏饮雪与白薇相识一眼,白薇嗤笑道:“罗二老爷打的好算盘。” 楼天籁指着自己,“罗二老爷想让他儿子娶我啊?” 苏饮雪点点头,“罗家才是个开始,今后上门提亲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楼家父子都是永康帝跟前的红人,楼天籁自然是个香饽饽。 楼天籁捂嘴笑了,“哥哥,你该答应的。” 楼天远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楼天籁道:“就让罗家少爷来迎娶我呗。” 楼天远板着脸道:“胡闹!哥哥绝不会将你嫁给那种人家。”罗家几兄弟,为争世子之位,斗了许多年,定远侯府里乌烟瘴气,哪是人待的地方! 楼天籁嘴角上翘,扬起狡黠阴狠的弧度,“只要我和罗少爷定了亲,便会有人血洗定远侯府,到那时,再没人敢打我的主意了,哥哥也无需烦忧啦。” 楼天远懵了住,“血洗定远侯府?”开玩笑吧。 楼天远和白薇听不懂,苏饮雪却是明白,依照舒姝的脾性,若得知楼天籁要嫁给罗少爷,血洗定远侯府那是绝对的。 楼天籁伏在兄长大腿上,问道:“哥哥,你希望我嫁给什么样的人啊?” 楼天远从未深入想过这个问题,在他的心里,能够配得上楼天籁的男子还未出世,“要对天籁好。” 家有两个绝色大美男,楼天籁本不想嫁人的,可现在年纪一天天大了,有只魔头对她垂涎已久,为了后半辈子的喜乐,她不得不筹划一下。 “多好?” “很好很好。”楼天远不知如何形容。 楼天籁:“比美人爹和哥哥还要好?” 楼天远道:“对,比我和父亲对天籁要好,这是最起码的。” 楼天籁颓败叹道:“那我嫁不出去了。” 楼天远:“” 这时,唐小婉一阵风似的窜了进来,“小姐,公子,先生回来啦,先生把老相好也带回来啦。” 楼天籁一听就兴奋了,直起腰准备跳下塌,“什么情形哇,我想去围观。” 楼天远按住她,板着脸道:“老实待在屋子里,哪儿也不许去。” 楼天籁:“哥哥。” 楼天远玩笑言道:“你这小家伙太让人劳神了,是该考虑一下早点把你嫁出去。” 苏饮雪劝道:“天籁,你就乖一点吧。” 楼天籁妥协了,丧气道:“好吧。” 唐小婉道:“我刚到梅语园遛了一下,撞见了于太医,看样子,皇上应该是受伤了,啧,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刺客。” 楼天远笃定道:“顶多是磕着碰着了,哪有什么刺客。”若伤得重,楼易之直接就把皇帝送进了宫,是不会带回楼府的。 梅语园里,吃穿用度一应齐全,虽比不得宫里,却也舒服清闲,微生博晟一住就是三天,似乎并不打算离开。 微生博晟待在梅语园,用的是楼易之好友的身份,永康帝离宫出走的消息被隐瞒得很好,因此除了楼易之几个之外,再无人知道微生博晟身在楼府。 不过,微生博晟不知道的是,早在他们离开李家村,回到盛京的那一刻,楼易之就派人入宫,将消息送到了凤栖宫。 楼易之是那种任人欺负不还手的老实人么? 这天,微生博晟换药的时辰到了,于老太医却姗姗来迟,微生博晟随口问了一句,哪料于老太医的回答,竟惊得微生博晟从美人榻上滚了下来。 “皇上,皇上您没事吧?”于老太医大惊,忙与楼易之一起上前,将微生博晟扶起。 微生博晟眯了眼,“皇后病了?此话当真?” 于老太医苦着老脸,“微臣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欺瞒皇上啊!” 谅他也不敢犯杀头大罪,微生博晟心中难免焦急,“前些日子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一病不起了?” 于老太医道:“原本只是普通风寒,吃几帖药就能好的,可连日来,皇后娘娘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加上忧思过甚,没能好好休养,致使病情加重” 小白脸?好骚! 得知钱皇后此刻的身体状况,微生博晟整个如泄了气的皮球,再不复先前的逸致闲情,扭在一起的两条眉毛,打了结似的怎么都捋不直。 作为忠臣和绯闻基|友,楼易之随口劝了两句,“皇上,国不可一日无主,您看要不选个黄道吉日,臣送您回宫?” “怎嘛,朕在这儿待几天,妨碍你了?”微生博晟心烦气躁,却不敢表现出来,怕遭耻笑。 楼易之心里头无比嫌弃某只,脸上却丝毫不显不露,“梅语园粗鄙简陋,老臣是怕委屈了皇上。” 微生博晟斜眼道:“朕待够了,自然知道回宫,不用你费心提醒。” 楼易之低眉顺眼,“是。” “朕乏了,你出去吧。”微生博晟翻了个身,背对着楼易之,合上眼。 死要面子活受罪,看你能坚持到几时!楼易之退出厢房,顺手关上门,站在院子里负手望天,默了一会儿,径自往醉梨园去了。 自打来了盛京以后,红眼狼白眼狼生活水平一落千丈,活动范围大大缩减,整日里只能在院子里逛逛,闷得它们性格都朝内向发展。 那抹红色的身影,无论在哪里,无论是在人的眼中,或是在牲口的眼中,都是一道绝美的亮丽风景。 跟着楼家小色魔久了,两匹狼也染上了好色恶习,变成色中饿狼,瞧见楼易之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立即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跃了过去,扑了楼易之一个大满怀。 “哎哟哟哎哟哟,悠着点悠着点,太重了,老腰撑不起”两匹狼近日来光吃不运动,体型扩增不少,楼易之站不稳,不断后退。 楼天远从刑部回来,换了身衣服洗了把脸,刚进醉梨园就撞见了这么一出,不由羡慕嫉妒道:“红眼狼白眼狼,你们很过分啊,都是一家人,我怎么就没这种热情待遇?” 楼天籁趴在窗边,半个身子探了出去,“大宝和小宝喜欢中年美大叔,不爱小白脸。” 楼家小白脸闻言瞟过去,脸色顿时一黑,“说谁小白脸?!” 楼天籁笑嘻嘻道:“方才已经有人承认啦,哥哥你没听见咩?” 楼家小白脸:“” 见红眼狼和白眼狼仍然吊在楼易之身上,一点要松开的意思都没有,楼家小赖皮有点不开心了,“喂,大宝小宝你们非礼够了没吖?” 白眼狼和红眼狼心不甘情不愿的撒开蹄子,晃到一边继续晒太阳。 楼家美大叔被折腾得不轻,一只手扶于腰间,站在那儿喘粗气。 “楼伯伯,楼伯伯!”公鸭嗓犹如平地炸雷,惊得园子里的人齐齐一抖,纷纷向声源处望去。 今儿算是赶上好时候了,微生宗纯抓紧机会,脚踩风火轮一般,在楼天远行动之前,便先窜到了楼易之身边,“楼伯伯!” 十年前的微生宗纯,才五岁,还是个小萝卜头,与如今模样大大不同,楼易之瞧着眼前少年郎,愣了一愣,好半晌方叫出名字,“纯儿?” 小小年纪,便长了一双勾魂眼,除了靖王府的那孩子,还会有谁? 微生小狐狸眸光粼粼,俏脸通红,好一副激动模样,“楼伯伯,好久不见了,纯儿可想您了。” 重新上下打量了微生宗纯一眼,楼易之赞许点头,“好孩子,都长这么大了呀!” 微生小狐狸很懂事的道:“听说边城环境不太好,楼伯伯,这些年您受苦了。” 楼易之笑道:“吃苦倒算不上,各地自有各地的好处,饶是边城也如此。” 微生宗纯含笑点头道:“嗯,楼伯伯说得是呢,若楼伯伯不曾去到边城,也就不会有天籁妹妹这么个可爱的女儿。” 楼天远脸色多云转阴,目光不太友善的盯着某只小狐狸。从前只觉得某小狐狸爱缠人,讨人嫌,如今是越看越不顺眼,越看越不爽。 这世道是怎么了,不要脸的人也忒多了! “纯哥哥!”楼天籁挥挥手,冲微生宗纯打招呼。 微生宗纯循声望去,眼睛一亮,“天籁妹妹好。” 楼易之:“唷,纯儿和天籁认识呀?” 微生宗纯乖顺道:“上次到金橘园探望天远哥哥,恰巧遇到天籁妹妹了,后来还曾一起在丞相府里玩耍。” 楼易之:“原来如此。” “楼伯伯腰伤了么?”微生宗纯顺水搭桥,搀扶着楼易之,往楼天籁的屋子里去了,楼天远想阻止都不行了。 楼天远捏了捏拳头,强忍着想揍人的冲动,忽然,身后传来一熟悉的腔调,“今儿真是赶巧了,大家都在啊?” 登时,楼天远面皮一抽。 楼天籁好奇的压低身子,穿越树杈,努力向院门口方向张望,但从她这角度,只能勉强看见来人的挺拔身躯。 一袭白色衣袍,绣满了盛开的大红牡丹花,不知道是什么人,品味十分庸俗。 微生宗纯走到屋檐下回首,“诶,太子哥哥?” 楼易之父子俩转身行礼,微盛宗睿一抬手,“哎,大家都这么熟了,不必每次都来这套。” 微生家的男人楼天籁见过两个,微生放雅和微生宗纯都长得天|怒人怨,因而太子爷微生宗睿的容貌,楼天籁迫切的想瞄一瞄。 苏饮雪半跪在软榻上,抱住楼天籁的大腿,忧虑道:“天籁,你小心摔着了。” 见苏饮雪一人之力根本拉不住,白薇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帮忙,“人都来了,待会儿肯定会进屋的,小姐你急什么呀?” 楼天籁小腰扭啊扭,“偶不嘛偶不嘛” 微生宗睿鞋底被胶粘住了似的,定在那儿不动了,楼天籁着急,扬声打招呼道:“太子哥哥你好!” “诶?谁叫我?”微生宗睿终于迈动了两腿,在楼家小色魔的万般期待下,缓缓登场。 衣衫醒目花里胡哨,香风刺鼻远飘千里,一整个媒婆品味,却愈发衬托出他那张脸,出尘脱俗,清雅如仙。 楼家小色魔这次没有流口水,而是伸手抹了一滴冷汗。啊喂,以前肿么没人告诉过她,原来太子爷是这么个德行啊。 微生宗睿来到院中央,矮身弯腰,笑吟吟望着楼天籁,赞道:“好漂亮的小女娃,楼大人,这便是你的女儿?” 楼易之眉目间便多了一股温和之色,“是的。” 楼家小色魔绽开甜甜大笑脸,“太子哥哥,我叫天籁,楼天籁。” 微生宗睿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果然讨人喜欢,难怪刚回盛京便听说,小纯洁” 微生宗纯脸一红,跺脚截断道:“太子哥哥!” 微生宗睿挤眉弄眼,笑得下贱。 楼易之:“”嗯? 楼天远:“”嚓! 微生宗睿斜着身子,盯着楼天远道:“天远,你哪儿不舒服?脸色不大好看啊。” 楼天远便裂开嘴,冲其贱笑。 微生宗睿:“” “大家好。”有人鬼鬼祟祟摸进醉梨园,半个身子隐匿在微生宗睿身后,奶声奶气的冲众人问好。 楼天籁睁大眼睛,笑道:“咦,好白嫩的小胖纸哇。” 远远望了楼天籁一眼,见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小胖纸脸上一红,羞涩的垂下了头。 微生宗睿微微蹙眉,“”装起羞涩来,比他还入木三分,高手哇。 楼天远:“”什么情况?今儿什么日子?一个两个都事先约好的吧?意欲何为啊? 楼易之望着那白胖小子问道:“太子爷,这位是?” 将衣袖从小胖纸手中扯出来,微生宗睿往旁边跨了一步,没了好脸色,“楼大人问你呢,听到没,赶紧自我介绍一下。” 小胖纸不敢抬头,手指揪着自己衣衫扣子,“我叫闻人小宝。” 楼易之礼貌拱手鞠躬,“原来是南元国小皇子。” 楼天远亦象征性的行礼道:“见过小皇子。” 小胖纸貌似很容易害羞,白玉无暇一般的肉脸蛋,又是一阵泛红,“你们不必多礼,我是跟着睿哥哥,到盛京来玩儿的。” 难得有客人,楼天籁忙招呼道:“美人爹,哥哥,太子哥哥,纯哥哥,小胖纸,你们别站在院子里了,屋里说话吧。” 楼易之道:“大家请屋里坐吧。” 众人陆续进屋,白芷与白芍苏木沏好了茶,一一端上来。 被红眼狼白眼狼吸引了目光,众人皆已落座开始喝茶,微生宗睿才堪堪进门,往屋里一瞧,抬起的脚顿在半空,“哎呦!没走错吧,这什么地方?” “这是我的地盘吖。”楼天籁端端正正坐在软榻中央,笑着说道。 微生宗睿醉了一般,靠在门边,用手比划,在面前虚画了个圆,“若再多个水池,我还以为误入瑶池了呢,天籁小姑娘,你上哪找来这么多美人的啊。” 不管对方是否一贯油嘴滑舌,被夸确实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白薇几个都笑了起来,白芍道:“太子爷倒会哄女孩子开心。” 唐小婉原在自个儿屋里睡午觉,听到院子里动静不小便过来瞧瞧,谁知大老远的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粉味儿,差点没将隔夜饭给吐出来。 唐小婉不知太子爷大驾光临,仍如寻常一样口没遮拦,嚷嚷道:“哎呀娘额,什么玩意儿,好骚!” 让你骚让你骚让你骚 咔咔咔,风流魅惑的笑颜,顷刻间支离破碎,倚在门边挺拔的身形,顿显萧索。 有那么一瞬,屋内静得诡异,紧接着,就见众人神情各异。 有的装作什么都没听到,面无表情;也有个别忍不住笑,低头抖肩;更有楼天籁这样有恃无恐的,大胆捧腹。 闻人小宝智商有限,不懂那句好骚的含义,更无法理解众人的反应,不过他也无心探究,全部的注意力,早已被对面软榻上的小萌物吸引。呃,小妹妹捂着肚皮大笑的模样,好惹人喜欢的。 唐小婉还未进屋,便发现门口立着一骚|货,正笑眯眯瞅着她,那德行,分明就是一下贱胚子,唐小婉几乎脱口而出,幸亏眼力价还不赖,看出此骚包货气度不凡,估计可能来头不小,于是,忙将牙缝里的形容词咽入腹,堆起明媚笑脸,规规矩矩行礼,“奴婢见过贵客。” 微生宗睿满面微笑,语调温缓,“小丫头方才说谁骚?” “啥?”唐小婉一脸茫然,挠了挠后脑勺,装傻充愣,迈开小碎步,一点一点往门内挪。 微生家的男人,普遍小肚鸡肠,又岂会轻易放过唐小婉?微生宗睿长腿一抬,挡住唐小婉去路,并重复她的话,“哎呀娘额,什么玩意儿?好骚!” “哦!原来贵客问的是这个呀!”唐小婉本想钻进屋,将自个儿埋没在人群之中,如今奸计无法得逞,只好作后知后觉、恍然大悟状。 大约是闲得蛋疼,微生宗睿竟穷追不舍,“你给好好解释一下。” 唐小婉谎话说得顺溜,“是白眼狼发骚啦,光天化日之下,使尽浑身解数勾引红眼狼,奴婢看不下去,所以才训了一句。” “小丫头,你可知道说谎话的后果是什么?”微生宗睿双眼眯起,弯腰俯身,凑到唐小婉面前,高挺的鼻尖,甚至在她鼻尖上点了一点。 很快,唐小婉就知道在骚|货面前撒谎的后果了。 浓郁香粉味儿扑鼻而来,唐小婉胃里一阵剧烈翻滚,经过化学反应后变得酸臭的隔夜饭,涌到喉咙口,唐小婉忍不住,仰头一口喷了出来。 娘的,让你骚让你骚让你骚让你骚让你骚 生平从未遇到过这种女子,简直糟糕透了,微生宗睿被污秽物淋了满头满脸,当场石化。 屋里所有人全惊呆了 唐小婉这一遭,着实给恶心得不轻,因而顾不得濒临崩溃的某只,双手死死捂住口鼻,顺着门框便坐倒在地。 “哇!”楼天籁咬着手指,激动得两眼锃亮,连东盛国国宝都敢喷,小婉真威武啊! 微生宗睿彻底崩溃,毫无风度的嗷嗷大叫,一边原地大跳,一边用衣袖抹脸,“该死的臭丫头,你竟敢犯上!” 噗通!两只凳子翻倒,楼天远和微生宗纯摔成一团。 楼易之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洒了一身,亏得冬日里穿得厚,否则少说也得掉一层皮。 闻人小宝:“”睿哥哥又在玩儿什么呀?好脏。 “天呐。”苏饮雪和白薇苏木几个,皆皆目瞪口呆大惊失色,不禁为唐小婉的命运担忧。 受不了被污秽物糟践的事实,微生宗睿怒火中烧,凶相毕露,一把揪住唐小婉的衣领子,准备捏死她。 酸臭味与浓厚的香粉味儿结合,更令人无法忍受,对着近在咫尺的,如同水墨细致描绘的脸庞,唐小婉再次作呕。 微生宗睿神色一变,仿如惊弓之鸟,一蹦三尺远。 “哎呀呀,乡下小姑娘没来及调|教,不懂规矩,无意冲撞了太子爷,还请太子爷息怒,息怒!”楼天远从地上爬起来,上前挡在微生宗睿与唐小婉之前,再三作揖请罪,并冲白薇使了个眼色,假意训道:“我说你们一个个愣着做什么?小婉犯病了都没瞧见啊?还不快带下去!” 白薇和苏木跑过去,一左一右搀着唐小婉,为配合楼天远,白薇梨花带雨道:“小婉突然病发,不能自控,并非有意为之,望太子爷恕罪。” 楼天远道:“瞎嚷嚷什么?太子爷什么人?会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治罪吗?” 微生宗睿可没那么好糊弄,“治罪?哪用得着那么麻烦,这种丫鬟,直接拖出去乱棍打死算了!” 听着众人言谈,唐小婉呆:“太子爷?” 甩了一把头发上的污秽物,微生宗睿恨得咬牙切齿,冷笑:“臭丫头,现在知道怕了?” 唐小婉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苏木吓得面无人色,急急唤道:“小婉姐姐,小婉姐姐” 小傻瓜,区区一个太子爷,谁怕呀!唐小婉手指动了动,悄悄挠了挠苏木手心。 苏木:“” 微生宗睿懵,“就这点儿胆子?” 楼天远长眉紧皱,嫌恶的摆摆手,“快带走快带走,别搁这儿碍眼。” 苏饮雪腿脚不好,便安分的守在楼天籁身旁,没有凑过去,瞧着只觉得心惊肉跳,不免有些担忧。当见到楼易之气定神闲,正拿着手绢,一点一点擦拭身上的茶水,而楼天籁则满脸兴奋,眼角眉梢皆是笑意,登时,苏饮雪心里安定了不少。 小婉向来狗胆包天,且狡猾机智,多半是装晕,此时还有先生和公子爷在场,应当不会有事。 见闹得差不多,楼易之方起身,先向微生宗睿请罪,然后便吩咐楼天远,“还不带太子爷到金橘园洗漱,换身干净衣裳!” “是是是,太子爷,咱还是到金橘园洗洗干净吧。”楼天远一边说,一边拽着微生宗睿往外走,同时不忘扯了自个儿衣袖,殷勤地给微生宗睿擦拭。 被自己身上的酸臭味儿熏得头晕眼花,微生宗睿就快熬不住了,因此没怎么挣扎,顺着楼天渊前往金橘园了。 屋子里的人一下子少了大半,麦冬苏叶很快将门前污秽清理干净。 “从未见到太子哥哥这么糗过,天籁妹妹屋里奇人多吖!”微生宗纯感叹着,表示十分崇拜唐家小妞。 “太子爷记仇不?”楼天籁想知道的是这个。 微生宗纯几乎没怎么想就点了点头,以为楼天籁担心好姐妹遭报复,安慰道:“放心吧,看在楼伯伯和天远哥哥的面子上,太子哥哥是不会太为难小婉的。” “就算太子爷要为难,纯哥哥也会帮我们的,对不对?”不管有用没用,多拉一重保障总是好的。 微生宗纯不假思索道:“当然。” 楼天籁露出开心的笑脸。 微生宗纯道:“嘿嘿,天籁妹妹这里,真是热闹又好玩。”每到醉梨园一次,心情就会好几天。 楼天籁笑道:“纯哥哥有空常来作客哦。”来的时候手里最好拎点好吃的东西! 瞟了楼易之一眼,微生宗纯意在趁机告状,却装得满脸失落,“我倒是想来,可是天远哥哥不让,说男女有别。” “我家小闺女最是顽皮,一刻都闲不住,难得纯儿肯跟她玩,天远那边我去说,保证以后他不再阻拦纯儿。”经过方才一番暗暗观察,以及对靖王夫妇的了解,楼易之觉得这小孩挺不错。 “谢谢楼伯伯!”微生宗纯心里乐开了花。 楼易之微笑说道:“天籁淘气顽皮,经常惹祸,可盛京不比边城,而我和天远又有公务缠身,纯儿既是哥哥,今后就得帮楼伯伯多多照顾天籁。” 微生宗纯拍着胸脯保证,“嗯,纯儿是哥哥,天籁是妹妹,哥哥照顾妹妹天经地义,纯儿今后,一定会好生护着天籁妹妹的。” 楼易之不住地点头,“好,好,好,好孩子。” 楼天籁拉着一截暗红色的衣袖,摇了摇,撒娇道:“美人爹,我不调皮。” 楼易之揶揄道:“小闺女,这话你也好意思说?” 苏饮雪弯唇笑了,楼天籁哼了一声。 微生宗纯道:“母妃说,女孩子活泼一些才好。” 楼易之笑道:“纯儿,活泼和顽皮,可不是一个概念。” 除微生宗睿之外,闻人小宝与其它人都不熟,微生宗纯与楼易之父女聊得火热,闻人小宝却只有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那儿揪桌布的份儿。 察觉到来自闻人小宝的目光,楼天籁托着脑袋望过去问:“小胖纸,你看什么呀?” 白嫩的脸颊红扑扑的,闻人小宝羞涩垂眸,又忍不住抬眼偷瞄,吭哧道:“小妹妹好看。” 楼天籁抿嘴笑,愈发显得俏丽可爱,冲闻人小宝勾了勾手指,“小胖纸,过来。” 闻人小宝扭扭捏捏,磨磨蹭蹭,花了半天功夫才到软榻边,“小妹妹” 盯着他圆鼓鼓的肚皮,楼天籁伸出魔爪,揉啊揉,摸啊摸,“小胖纸,你的肚子好软哇。” 闻人小宝脸红欲滴,深深垂头,“小妹妹” 微生宗纯:“”嫉妒恨,天籁妹妹从没摸过他! 苏饮雪以手撑额,楼易之咳嗽了两下,“天籁!” 楼天籁:“嘛?” 楼易之道:“不许欺负人。” “我哪有欺负他?”对于自己的行为,楼天籁理由充分,“小胖纸的肚皮长得如此诱人,怎么能不让我摸摸?” 丞相尚书哪个好? 入夜后没多久,楼家小赖皮就精神不佳,哈欠连天的,不时抬手揉眼。 今日醉梨园鱼龙齐聚,状况百出,众人皆以为楼天籁是玩累了,便自发的各回各处。 在白芷和苏饮雪的帮助下,洗漱完毕后,楼天籁面带微笑,满怀期待躺在被窝里,等待某人的到来。 卧室里,独余孤灯一盏。 郦师白依照约定,准时出现,听到细小动静,楼天籁马上睁开眼,望着那个熟悉身影,欣喜唤道:“伯伯。” “天籁等着急了?”将搭在手臂上的斗篷放下,郦师白眉眼带笑,掀开床幔走了过去。 “伯伯有没有觉得我瘦了?”楼天籁掀开被子坐起来,张开双臂,任由郦师白打量。 郦师白这回没有遂她的意思,偏促狭的实话实说,“似乎胖了些。” 眉头拧成连绵山川,楼天籁脸色极差,“伯伯!” 郦师白失笑,昧着良心改口供,“方才看错了,仔细一瞧,才发现天籁真的瘦了不少。” 楼天籁听了,方|觉满意,顺杆子上爬,“在家里闷久了,脑袋上都要长蘑菇了,能不瘦么?所以我要出去玩儿!” 郦师白笑道:“嗯嗯嗯,出去玩儿,不过,夜里更冷些,得多穿点衣服。” 要穿的衣物,苏饮雪都已叠得整整齐齐,就放在床头随手可及之处,楼天籁一边往身上套,一边问:“伯伯,你准备带我去哪里玩?” 郦师白卖关子,“到了你就知道。” 穿上斗篷,准备出门时,楼天籁忽想起一茬,“伯伯,告诉你一个秘密。” 郦师白:“哦?” 楼天籁道:“皇上在美人爹那儿。” 郦师白哦了一声,一点也没感到意外。 楼天籁讶异,“皇上称病,多日未上朝,这难道不算大事?” 郦师白给自己系上斗篷,眼皮都不抬一下,“倘若发生在别的国家,或许算。” 楼天籁:“在东盛国就不算啦?” 郦师白:“满朝文武都巴不得这种日子无限延长。” 楼天籁:“”皇上你人缘究竟是有多差? 夜幕降临,富有传奇色彩的龙女湖泊,渐渐失去白日里的安谧,散发出瑰丽光彩。两岸店肆林立,灯火煌煌交相辉映,青石板铺就的古老道路上,纷纷扰扰熙熙攘攘,有挑着担的小贩吆喝穿梭,有妇人坐在小轿中挑开了帘子,有风流才子三五成群吟诗作对,有达官贵人的车马招摇过往,有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穿斗篷戴风帽前呼后拥,有悠闲的人站在湖边看水望月,有忙绿的店小二脚不沾地招呼客人,有烟花女子相携出来买胭脂丝绢,有老夫妻闹矛盾边走边争执。 百态人生,尽现于此。 “伯伯你看,那艘大船好漂亮!”楼天籁像一只出笼的小鸟,兴奋不已。 小家伙脸蛋红润,如初熟的苹果,眼眸晶亮,远比星辰更璀璨,笑声发自肺腑,欢快甜美,惹得郦师白心里一阵阵悸动,“天籁想坐船吗?” 跟她在一起时,仿佛自己的生命,鲜活了不少。 楼天籁:“想啊。” 郦师白:“那咱们就去坐船。” “可是咱们才逛了一会儿,前面好多好玩儿的地方,不可错过呀。”楼天籁腿伤未愈不能行走,便像个小宠物一般,坐在郦师白的胳膊上,亲昵地搂着他的脖颈。 郦师白宠溺的道:“那我们继续逛,下回再乘船游湖。” 楼天籁道:“嗯嗯嗯嗯,哈哈,下次再来的时候,我的腿就已经好了。” 两人说说笑笑,逛了半个时辰,路边小吃香气诱人,腹中馋虫苏醒,楼天籁嚷嚷着肚子饿,非要吃点什么不可。 既带楼家小吃货来游玩,就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郦师白也不愿扫她的兴,暂且丢开了丞相的身段,陪她在环境嘈杂的路边吃东西。 望着面前热气腾腾辣味儿扑鼻硕大的一碗,郦师白用筷子戳了戳那些叫不出名儿来的食物,蹙着眉头不知从何下口。 楼天籁尝了几口,相当满意,瞧见丞相大人的样子,不禁笑道:“丞相伯伯从未吃过路边摊吧?” 郦师白道:“没有。” “卖相虽然不好看,味道却还行,伯伯你尝尝。”楼天籁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东西,一样一样为其介绍,“这是鱼丸,这是红薯,这是鸡肠,这是猪肝,这是肉丸,这是猪大肠,这是糯米做的,这是豆腐做的,嘻嘻,有的我也不认识,反正不是死人肉” 郦师白勉为其难,夹了一块红薯吃,又甜又酸又辣,还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整碗大杂烩做工简单粗糙,口味怪异,说实话,真不是他能够接受的食物种类。即便如此,见她吃得香,郦师白心里仍觉高兴。 楼天籁嚼着猪大肠,问道:“伯伯,好吃吗?” “还行。”郦师白也挑了块猪大肠放嘴里。 楼天籁不是瞎子,“不喜欢吃也没关系啊,千万别勉强自个儿,伯伯可以看着我吃嘛。” 郦师白道:“天籁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楼天籁冲他笑了笑,然后低头吃东西,再没吭声。丞相伯伯人挺好的,尤其对她很好,如果能嫁给他,如果嫁给他之后,他对她还是这般好最重要的是,丞相伯伯能干得过大魔头,呃,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娶她。 楼天籁心思百转。 郦师白斯文的吃了几口,盯着楼天籁看了半晌,不禁问道:“天籁在想什么?” 楼天籁吃完东西,擦了鼻涕又擦了嘴,托着下巴问道:“伯伯都快三十岁了,为何还未娶妻?” 没曾想她竟会问及这个问题,郦师白一愣,沉吟片刻答道:“我不愿随便娶个女子放在家里。” 楼天籁忐忑问道:“那伯伯想娶个什么样子女子为妻吖?” 郦师白眉梢一抬,“天籁似乎很关心我的婚姻问题?” 楼天籁吭哧道:“咱们都这么熟了,我问问肿么了嘛。” 郦师白:“嗯哼?” 楼天籁垂头抠手指,不敢看他流光溢彩的眸子,“矮油,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我帮你留意一下嘛” 郦师白戏谑道:“天籁相当红娘啦?” 楼天籁不耐烦了,横眉竖目,凶悍拍桌道:“让你说就说,不许跑题!” 由于心里着急的缘故,没控制住,声音不免大了些,引来路人目光无数。 郦师白好整以暇,淡然安坐,楼天籁忙捂脸,假装自己已隐身,待落在身上的目光散去,楼天籁方打开十指,望着郦师白催促道:“伯伯,你说说嘛。” 郦师白仿佛猜到了什么,狐疑的盯着楼天籁,欲言又止,“难道” 楼天籁:“嘛?” 郦师白身体前倾,与她相隔不错咫尺,“难道天籁想嫁我?” 楼天籁并未正面回答,小心翼翼问道:“如果是,伯伯会娶我咩?” 郦师白笑而不语,楼天籁急了,从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 “可以考虑。”丞相大人分明是愿意的,故意装矜持讨便宜。 楼天籁皱眉头:“考虑?” 丞相大人:“看天籁表现。” “哦。”楼天籁两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丞相大人心情奇佳,将一碗大杂烩吃得干干净净,付了款,二人继续绕湖闲逛。 “伯伯,帮我个忙好不好哇?”为苏饮雪报仇解恨之事,楼天籁从来就没忘记。 丞相大人:“你说。” 楼天籁拿出一包药粉,“把这个放进西伯侯世子夫人杜婉秋的茶水里。” 郦师白接过药粉装好,平静问道:“还有其它事吗?” 楼天籁道:“没了。” 郦师白道:“好。”再无二话。 楼天籁双臂环着他的脖颈,眉开眼笑:“伯伯比我哥哥好。” 郦师白:“哦?” 楼天籁道:“哥哥太罗嗦啦,很讨厌的。” 郦师白轻笑出声。 自相识以来,无论她有何种要求,郦师白都会尽心去办到,从不问对错。 桥头六角亭里,有白发老者在讲龙女湖的由来传奇,楼天籁远远听到了一两句,好奇心大作,非要听故事,郦师白不得不再次丢开身份,抱着小家伙硬挤进人群。 玩到半夜,楼天籁累极,趴在郦师白肩头睡着了。小家伙声音渐弱,最后没了动静,郦师白勾唇一笑,拉起帽子,盖着她的脑袋,悄悄地,将她送回醉梨园。 “唔,伯伯”楼天籁咕哝了一声,脑袋埋入他的脖颈,以为嘴边有鸡腿,迷迷糊糊就啃了一口。 “咝”郦师白抽了一口气,将她轻轻放下。 楼天籁后背贴着了床榻,朦胧中感觉找对地儿了,翻过身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蜷缩着。 郦师白给她盖好被褥,摸了摸颈间痕迹,眉目舒展。 寂静街道上,一人独行漫步。 江锦从暗处飘出,“主子爷,乘车回府吧?”抱着楼家小姑娘,在龙女湖边玩了大半夜,主子爷可能是累着了,不然为何走这么慢? “不用。”郦师白头也不回。 江锦顿在原地:“”什么情况?三更半夜外面寒风飕飕冷得要死主子爷他晃悠啥?发春的老男人精神不正常? 各种极品齐聚醉花眠 钱皇后养尊处优的时日久了,一般不轻易生病,但只要一生病,必定死去活来,脱掉几层皮也是有可能的。微生博晟想象力丰富,不受控地,脑子里出现各种情景,心中愈发焦躁难耐。 楼易之不怀好意,时不时撩拨几句,就差没有明着说钱皇后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微生博晟是再熬不住,经过几番剧烈的心理斗争,终究狠心咬牙,夹起尾巴灰溜溜回宫了。 微生博晟长了脑子的,又怎会不知,或许钱皇后是在装病?但,有些东西是不能拿来赌的。 微生放雅和楼易之错过了尹鱼宁,抱憾终身,微生博晟不愿因为一点小事,而重蹈覆辙。 太子爷微生宗睿尚有闲情逸致,尾随微生宗纯溜到楼府玩闹,钱皇后又岂会是真的重病加身?可惜梅语园里都是楼易之的亲信,醉梨园鱼龙齐聚的事情,半点儿都没有漏进微生博晟耳中。 上半辈子亏心事做多了,娶了个刁蛮凶悍的媳妇儿,于是注定了一生苦逼,楼易之一点儿也不同情某皇帝。 黑玉断续膏药效神奇,楼天籁的断腿恢复得很快,腊月二十七天微亮,醉梨园里刚有了点动静,楼天籁就难得的离开了被窝,将缠得跟粽子似的腿剥得干干净净,然后小心翼翼的下了地,高兴的活动筋骨练习走路。 年味儿越来越浓,醉梨园里尤其热闹,每天都有人送礼物,郦师白、微生宗睿、微生宗纯、蓝花参、蓝花棠、梁上尘几个出手阔绰,东西不要钱似的,流水一般送进了醉梨园。 除了楼老太太和楼家几位太太姑娘,以及楼府的亲戚朋友,更有一些她们不认识的,甚至从未听闻的,盛京名门勋贵世家朝廷官员,都纷纷派人给醉梨园送礼。 楼易之楼天远父子两尚书,都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且与太子爷丞相大人以及梁大将军和蓝大财主交情匪浅,所以楼易之的掌上明珠楼天籁,自然成了人们巴结示好的对象。 原还想腿康复之后,要出门好好玩一番的,如此一来,天天蹲在小窝里收礼物,手都快抽筋了。 唐小婉和楼天籁向来霸道,每份礼物都要抢先挑选一番,捡几样自个儿喜欢的物件留下,然后再让苏饮雪和白芷几个瞅瞅,看看有无合意的,剩下的,则全都分给院子里的小丫鬟,醉梨园的小丫头们赚得大发,一个个乐得合不拢嘴,做起事情来愈发勤快了。 白芷拿着几根新颖别致的发簪,对苏饮雪她们道:“所谓礼尚往来,咱们总不能只进不出吧?” 唐小婉盘腿坐在各色礼物中间,挑挑拣拣,“有许多是刻意讨好巴结的,没必要还礼,倒是郦丞相梁将军他们,大过年的,咱总该意思一下。” 苏饮雪点头道:“还有府里的太太姑娘们。” 楼天籁指着摊在地上还未还得及拆开的礼盒,道:“反正还有很多东西,随便挑选几样,给婶娘堂兄弟姐妹还有小侄子侄女们送过去就行,倒是太子爷和梁大将军他们嘛,一个个身份尊贵有权有势什么都不缺,咱们送什么才好呢?” 白芷想了想道:“我觉得,最好是咱自己动手做的东西。” 楼天籁摊手耸肩,坏笑道:“我什么都不会,看各位姐姐的了。” 唐小婉:“小姐说的,就是我想说的。” 苏饮雪笑骂道:“你们两个懒货!” 楼天籁又道:“给小棠姐姐的礼物,可要到库房好好挑挑!”虽与蓝花棠相交不深,但毕竟是在盛京城里,唯一与楼天籁看对眼的女孩子。 苏饮雪道:“嗯,应该的。” 白芷提议道:“要不绣个荷包,给郦丞相和梁大将军他们吧?反正都是用得着的,白薇姐姐和饮雪姐姐的绣工也都是极好的。” 唐小婉:“没什么新意。” 白芷横眼:“那小婉你想到什么有新意的了?” 唐小婉:“暂时想不出,得,意思意思一下差不多了。” 分配好了工作,又开始新一轮的忙碌。 微生宗睿打着出门游历的幌子,并拉上梁大将军给他当护卫,在外头鬼混了好几个月,难免有些怀念与狐朋狗友相聚的日子,于是趁着新春佳节,将郦师白楼天远蓝花参梁上尘等,全都约了出来,在醉花眠聚餐。 除了他们五个多年不变的阵容外,此次到达醉花眠的,还有四只小尾巴,分别是楼天籁、蓝花棠、微生宗纯和闻人小宝。 微生宗睿姗姗来迟,站在门口往暖阁里一瞧,意外道:“嘿,你们几个小东西怎么也来了?” 蓝花棠与楼天籁坐在一处,正有说有笑,听到太子爷的话,便道:“太子哥哥不欢迎我们还是怎么地?” 微生宗睿笑道:“今夜是我们大人的聚会,小孩子们凑什么热闹?” 微生宗纯贼笑道:“难道哥哥们今晚,有什么少儿不宜的节目?” 蓝花棠附和道:“就是!”若非碍于规矩,蓝花棠恨不能搬出去住,在蓝家大宅里待着,满腹憋屈,她当然一瞅着机会就出溜了。 微生宗睿道:“我的意思是,小孩子们,应该有小孩子们的节目。” 微生宗纯:“我们的节目,就是当跟屁虫。”猜到以楼天籁的性格,此次必定会跟着楼天远前来,微生宗纯怎能错过这个机会? 抚弦不安分的扭了扭,从梁上尘膝上跳了下来,蹦到楼天籁脚边。 楼天籁咦了一声,蹲下身,摸了摸抚弦的脑袋,“白兔纸,你想跟我玩啊?” 抚弦嗅了嗅,舔了舔楼天籁的手。 楼天籁:“呃”白兔纸一定是饿了,因为她方才吃了好多点心,手上留有余味和残渣,所以抚弦才舔她的手。 楼天籁无声叹了一叹,同情的望着抚弦,可怜的小兔子,遇主不淑啊! 抚弦与楼天籁亲密接触,梁上尘静静瞅着,没吭声。 “小妹妹。”闻人小宝鼓起勇气,红着脸蛋蹭到楼天籁身边。 “小胖纸。”楼天籁龇牙坏笑,伸手摸他柔软的胖肚皮。 闻人小宝腼腆的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油纸包裹,打开后,不好意思的递给楼天籁,“小妹妹,给,鸡翅膀,很好吃的。” 微生宗睿看出端倪,哟了一声,翘着二郎腿坐下。 好个闻人小胖啊,枉费他一番心血,没能在南风馆里品出滋味,居然喜欢上楼家小姑娘了 微生宗睿胸闷,牙疼。 从油腻鸡翅膀上挪开目光,梁上尘拧眉唤道:“抚弦,过来。” 抚弦难过呜咽,却不得不回去。 楼天籁:“”神仙哥哥要不要这样啊。 闻人小宝眼睛一眨,泪水泛滥。 楼天籁不解,“小胖纸你哭什么?” 闻人小宝哽咽道:“上尘哥哥嫌弃我” 啊咧,神仙哥哥伤人自尊了,楼天籁好心安慰道:“上尘哥哥想抱小兔子了,跟你没关系。” “真的?” “是啊。” 闻人小宝吸了吸鼻子,把鸡翅膀往她面前递,“小妹妹,鸡翅膀。” 烤得金黄的鸡翅膀,不知用了什么佐料,香味儿诱人,楼天籁高兴的接过,美滋滋啃的时候,不忘分给蓝花棠一只。 蓝花棠尝了之后赞道:“甜中带辣,好吃哦,在哪儿买的?” “睿哥哥宫里的厨子做的,我也喜欢吃。”闻人小宝从不愿与人分享美食,可是看着楼天籁吃得眯起眼睛的样子,他觉得比自己吃掉还要开心。 蓝花棠点点头,“喔,原来是御厨做的,难怪。” 微生宗睿喝了口茶,道:“一点吃食罢了,两位小妹子若喜欢,改日到东宫作客,我让御厨给做一大桌,你们吃个够。” 几位表兄弟姐妹被继母接到蓝家大宅过年,还成日里往她面前凑,蓝花棠看了就讨厌,巴不得多些出门的机会,“如此最好,天籁妹妹,过几日我们便去东宫玩儿吧。” 楼天籁颇有兴致的道:“好呀,我还从未见过皇宫是什么模样呢。” 小妹妹要到东宫玩儿,太好了,又可以见到小妹妹了,闻人小宝心里好高兴,咬着手指头羞涩的笑了。 微生宗纯暗暗嘁了一声,轻蔑的瞅着闻人小宝,傻蛋一枚,还想打天籁妹妹的主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的就是闻人小胖这种人! 郦师白悠然坐在对面的位置,时不时用碗盖拨弄一下浮在水面的茶叶,看着楼天籁吃喝玩闹,淡漠的面容变得极致温和。 看了看微生宗纯,再看了看闻人小宝,楼天远冷了脸,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瞧打着桌面。 小家伙无意间招蜂引蝶,尚不自知,倒害得兄长成日忧心,唉! 蓝花参瞅瞅这个,再瞄瞄那个,觉得暖阁里气氛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怪。 楼天远道:“天籁,等会儿还要不要吃东西了?” “不是还要等会儿么,到时我就饿了,啃个鸡翅膀肿么了嘛。”楼天籁笑脸一垮,背过身去。 蓝花棠低声道:“不知道是怎么了,我哥哥最近也很罗嗦诶。” 楼天籁道:“可烦人了,我哥哥的级别,已经不是很罗嗦就能形容的了。” 蓝花棠:“嗯,简直就是个话痨。” 楼天籁:“对,就是话痨。”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蓝花棠和楼天籁声音再低,也不过相隔二十步之遥,众人又岂会听不见? 两只话痨俊美的脸庞,同时转成黑漆漆的颜色。 人生如梦,不如大醉一场 微生宗睿手捧茶碗闲散的坐在那儿,竖起耳朵听了两个小姑娘的埋怨,再望着两个失败兄长黑如墨汁的脸,趁机耻笑揶揄。 蓝花参和楼天远一肚子憋屈,正愁找不到地儿发泄,瞟着微生宗睿脸上的笑,只觉得刺眼,于是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毫不客气的对太子爷进行人身攻击。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梁大将军的名字,无故被扯了出来,顿时,暖阁里温度骤降。 “谁再乱说话,我捏碎他的脑袋。”梁大将军面上仿佛罩了一层寒霜。 微生宗纯明智的离开位置,跑到郦师白身边坐下,“有时候还是离他们远一点的好。” 郦师白赞同点头道:“嗯,若被狗误咬一口,要倒霉半辈子。” 楼天远眼一横,“老白你说谁是狗?” 郦师白微微一笑,“楼郎别急着承认。” 楼天籁看了半天,不由纳闷,低声道:“小棠姐姐,他们几个真的是好朋友咩?”当面下绊子,背后捅刀子,被这群人运用得,真可谓炉火纯青啊。 蓝花棠扑哧笑道:“有一种奇怪的友情,咱们正常人是无法理解的。” 到了用餐的时辰,微生宗睿看了下,觉得九个人坐一桌未免有些拥挤,因此建议再在旁边摆一桌,蓝花棠和楼天籁不同意,说是大过年的挤挤才有气氛,郦师白开口说了几句,吩咐下人将椅子摆好,于是接下来九个人围成一圈,欢欢喜喜的挤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楼天籁拉着蓝花棠和闻人小宝,钻到梁上尘和郦师白中间,故意离那两个不合格兄长远远的。 几个大老爷们聚在一块,难免要喝上几杯,蓝花棠找了诸多说辞,硬要喝酒,大过年的,又是跟几个好友在一起,蓝花参便也不阻拦。楼天籁和闻人小宝不甘寂寞,也想举杯凑热闹,可白酒的味道,实在难以接受,楼天籁咬着筷子,有点不开心。 郦师白见状,唤来江宽,附耳说了几句,江宽离开后,没多久便返回,手里还拎着一个酒坛子。 楼天籁眼睛一亮,推开椅子,颠颠地奔了过去,“伯伯,是给我的甜酒嘛?” 郦师白递给她,温柔笑道:“是。” 无论何时何地,丞相伯伯总是最贴心的,楼天籁抱着酒坛,高兴地不得了。 楼天远咬牙切齿,恶狠狠瞪了郦师白一眼,微生宗纯脸上的笑容也有点垮,郦师白皆收进眼底,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闻人小宝大方的将烤鸡翅分给楼天籁吃,楼天籁如今得了好东西,自然也不会吝啬,给自个儿和闻人小宝各倒了一杯果酒,半跪在凳子上直起身子,嚷嚷着要跟大家干杯。 郦师白当微笑先举杯,楼天远和微生宗纯不甘落后,齐刷刷站了起来,然后大伙儿便纷纷举杯。 碰! “干杯!” “干了!” 楼天籁仰脖一饮而尽,手舞足蹈道:“哈哈,好高兴哦。” 蓝花棠很快替自己倒了一杯酒,“天籁妹妹,来,咱们碰杯。” 楼天籁:“好啊好啊,喝!” 闻人小宝有样学样,羞涩道:“小妹妹,干杯。” 楼天籁:“来,喝。” 微生宗睿:“两位小妹子,咱喝一杯!” “哈哈,喝!”蓝花棠仿佛真的很高兴,一直在笑。 楼天籁来者不拒,“我先干啦。” “天籁妹妹,我也要跟你喝一杯。”郦师白和闻人小宝都跟楼天籁喝过酒碰过杯,微生宗纯生怕吃亏。 楼天籁笑眯眯道:“好呀。” “我干了,天籁妹妹随意。”微生宗纯并不很能喝,刚被微生宗睿和楼天动用武力摁住,强灌了一通,貌似已经有点头晕了。 楼天远一听这话,立即冲楼天籁使了个眼色小纯洁不是说他干了,妹妹你随意么?那妹妹你就随便抿一小口,任他喝干一大杯,然后继续,灌醉他! 楼天籁接收到兄长讯息,但并未完全理解,于是一口饮尽后,再倒了满杯,“纯哥哥,偶还要跟你喝。” 微生宗纯受宠若惊,说了声好,激动地又喝了一杯。 楼天籁再斟酒,扬起下颌,“纯哥哥,还敢再来不?” 微生宗纯堂堂男子汉,哪能被心仪的小女娃小瞧,当下豪迈道:“天籁妹妹要喝,哥自当奉陪。” 趁微生宗纯仰脖喝酒时,微生宗睿眉目生辉,冲楼天籁竖起大拇指妹子,人才啊! 蓝花参笑得骚包,等着看笑话。 楼天籁眨眼吐舌,俏皮可爱。 微生宗纯头晕目眩,放下酒杯,脚下一个趔趄,幸亏扶着桌子,这才没有倒下,楼天籁不怀好意,卖萌道:“纯哥哥,咱们继续,嘻嘻,偶就喜欢跟纯哥哥喝酒。” 微生宗纯心花怒放,“好,好,咱们继续”模模糊糊,有点看不清周围的人了,唯有楼家小萌物,形象鲜明生动的,立在他的眼前。此时此刻,在微生宗纯的眼中,其他人全是陪衬,只有他和天籁妹妹,才是主角有木有啊有木有?! 楼天籁一杯接一杯的喝,虽然那是用果子酿制的甜酒,但毕竟也是酒啊!楼天远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不时冲楼天籁使眼色,可惜楼天籁正在兴头上,根本瞅都不瞅他,楼天远喝酒没喝晕,眨眼眨得倒有些晕了。 众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楼天籁和微生宗纯身上,旁边的蓝花棠自斟自饮,倒无人察觉。 挨着蓝花棠坐的郦师白,发现了蛛丝马迹,不着痕迹的挪开目光,没吭声。不该管的闲事,郦师白绝不管。 郦师白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就像亲妹子一般,或许蓝花棠的事,算不得闲事,但郦师白很清楚的是,他若管了,哪怕仅仅是告诉了蓝花参,除了会令事情的发展愈发糟糕外,不会有其它结果。 执着为孽,解铃还需系铃人,看样子,只能找个机会,从旁点拨一二。 梁上尘空谷幽兰般沉静,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难得他身在凡尘间,却不沾惹喧嚣。 将小盅托在手掌心,放到抚弦嘴边,梁上尘专心致志的,望着抚弦吃燕窝,至于周遭的吵嚷,暂时与他们隔绝了。 闻人小宝十分乖顺,垂着脑袋独自吃菜,偶尔喝一口甜酒,红着脸偷偷瞄楼天籁一眼。 楼天籁得意忘形,站到了椅子上,“纯哥哥好酒量,再来再来。” “天、天籁妹妹,咱们再、再来喝再喝喝”微生宗纯虽努力保持清醒,奈何头脑发沉,完全不受支配,摇摇晃晃举杯,还未沾到嘴唇,便整个儿噗通摔到桌子底下了。 “纯哥哥,喂,纯哥哥,喝醉了么?”楼天籁趴在桌上唤了几声,不见动静。 微生宗睿和蓝花参只顾拍桌大笑,也不管桌子底下的微生宗纯是死是活。 蓝花参掴掌赞道:“天籁妹子,好本事啊!要知道,以前无论我们怎么灌,都从未能将小纯洁灌倒啊,今儿天籁妹子不过几句话,小纯洁便玩儿命的喝哈哈哈哈哈哈哈” “纯儿?”楼天远蹲下身,拍了拍微生宗纯的脸,见其不醒人事,便拖了出来,抱到屏风外的软榻上放着,给他盖了毯子,然后重新回到席间。 郦师白亲手酿造的果酒,清香四溢,蓝花参闻见,不由咽了咽口水,埋怨道:“老白你不要太偏心啊,今儿兄弟几个聚餐,就光给天籁妹子带酒啊?” 郦师白挑起眼皮,“平时到相府喝得还少吗?” 蓝花参道:“那不一样,今夜是本年度最后一次大相聚。” 郦师白道:“我酿的酒,是用来细品的,而不是被糟蹋。” 蓝花参不满道:“什么话?谁糟蹋了?” 微生宗睿拍了拍蓝花参的肩膀道:“老白的意思是,他酿的酒中珍品,不适合现在这种场合。” 想起方才大伙儿的牛饮猛灌,蓝花参觉得微生宗睿所言有理,因而再没计较了。 为了灌醉微生宗纯,十几盅甜酒下肚,楼天籁难免脸蛋儿泛红,眼冒金星,神识似乎有些不受控。 望着歪歪倒倒的两个小女孩,楼天远拧眉道:“天籁,差不多就行啦,别再喝了,还有小棠也是,女孩子家家的,少喝点。” 蓝花棠道:“女孩子家家的又怎样?过年过节高兴嘛,多喝几杯是应该的,即便醉了,也不打紧。” 楼天籁把酒杯叼在嘴里,冲啰嗦的兄长做了个鬼脸。 楼天远道:“女孩子家喝得醉醺醺,成何体统?” 蓝花棠反驳道:“成何体统?你们几个平日里,做的不成体统的事情还少嘛?” 楼天远不承认,“我们哪有!” 蓝花棠眼底尽是狡黠,捂嘴笑道:“没有么?天远哥哥和白哥哥上演春|宫里的一幕,可被我撞个正着哦” 微生宗睿一口酒未及下咽,听了蓝花棠的爆料,猛地喷了! 梁上尘抬眸,有欲探究竟的意思。 楼天籁呀的一声,激动道:“求真|相!” 微生宗睿两眼里放出八卦的光芒,附和道:“求真|相!” 楼天远脸是再没有的黑,“那是误会。” 楼天籁坏笑,望着郦师白道:“丞相伯伯,求真|相!” 微生宗睿大笑不止,“丞相大人,求真|相!” 郦师白横了她一眼,顾自抿了口酒,“不解释。” 没有尽头的路 首次在席间与人拼酒,楼天籁淋漓痛快,对上抚弦羡艳的眼神,便斟了杯酒,跑到梁上尘身旁,将酒杯放在抚弦面前,“小兔纸,想喝我这个是不哇?来,请你喝,很甜很有营养喔。” 梁上尘抬手挡开,半点情面都不讲,“抚弦不喝酒。” 楼天籁不死心,“为什么呀?” 梁上尘冷淡的道:“不为什么。” 楼天籁较真道:“可是小兔纸想喝。” 梁上尘也不看她,垂眸道:“它想的事情多得很,却不是都能实现的。” 梁上尘说得没错,人生的确如此,不能事事遂愿,可抚弦不过是只兔子,何必对它这般苛刻? 楼天籁是个义气的好孩子,努力为抚弦争取利益,“作为主人,总该让它高兴的,况且新年将至,就当送它一点福利也好啊。” “多事!” “抚弦拿我当朋友,我便为它两肋插刀。” 微生宗睿笑喷,“老梁,你你够了吧” 梁上尘目光如寒箭,在微生宗睿身上戳了七八个血窟窿,微生宗睿立即闭嘴,蓝花参原也想揶揄几句,见状赶紧打消念头。 抚弦眼底泪光涌动,想尝尝甜酒滋味。 楼天籁无比同情:“上尘哥哥” 梁上尘抬眼,目光似风,轻轻从楼天籁面颊扫过,忽然,从她手里夺过酒杯,仰头扬臂,果酒便如断了线的珠子,连成一串落如入他的口中,一滴都没有洒出,尔后梁上尘将酒杯放回到楼天籁手里,道:“我陪你喝。” 抚弦:“”有木有搞错?主人,不带这样滴!偶要喝甜酒吖偶要喝甜酒吖? 接触到抚弦埋怨的眼神,楼天籁脑袋瓜子飞转,用手指沾了一滴果酒,送到抚弦兔子嘴边。 赶在梁上尘还未及阻拦之前,抚弦迅速的舔尽了那滴酒,虽只有那么一丁点,仍回味无穷,抚弦表示满足极了。 多少有些担心梁上尘臭脾气发作,楼天籁冲他干笑,“呵呵呵呵,别管太严哦,偶尔让它高兴高兴很有必要,兔子的心情影响身体健康喔。” 见抚弦整个儿似乎精神了些,梁上尘就没再多说什么。 梁大美人专门陪她喝酒,简直就是意外之喜,嘿嘿,楼天籁觉得自己赚大发了,不顾楼天远眼风如冰,干脆抱了酒坛子,与梁上尘一番豪饮。 与在座每个人都喝了不止一杯,再加上蓝花棠自斟自饮,酒量一般的她终究是醉倒了。 郦师白伸手一拦,蓝花棠这才没有摔到地上。 微生宗睿望过来,“呀,小棠喝醉了。” 郦师白将蓝花棠抱到一旁放好,用斗篷盖着,方慢慢走回到自己的位置。蓝花参望着这样一幕,心情大好。老白跟小棠,郎才女貌,绝配啊有木有! 那边厢楼天籁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喝着喝着,两腿一软,趴在梁上尘的膝上,沉沉睡了过去。 楼天远心头一紧,眉头皱了起来。郦师白的目光,落在醉倒了的楼天籁身上,平静道:“放心吧,专为天籁调的酒,不会让她太难受的。” 梁上尘抱起楼天籁,将她与蓝花棠并排放在一处,用斗篷盖住她的身躯,之后回到席间继续喝酒。 “小宝,吃饱了没?”四个小孩醉倒了三个,独剩闻人小宝,微生宗睿觉得有些碍眼,决定打发掉。 “吃饱了。”闻人小宝放下碗筷,把杯子里残留的一点甜酒喝了。楼天籁统共就给他倒了两杯,闻人小宝舍不得一下子喝光,所以只在吃菜的间隙里才抿一小口。 微生宗睿挥手驱赶,“去去去,一边玩去。” “喔。”闻人小宝听话的站了起来,四下望了望,跑到楼天籁和蓝花棠所躺的软榻边,蹲下发呆。 能够这样陪在小妹妹身边,闻人小宝挺高兴的,反正吃也吃饱了,桌上再没有值得留恋的。 微生宗睿摇摇晃晃举杯起身,酒水大半都洒在了手腕上,“三个小家伙都拼了命的喝,咱们几个若被比下去了,那就丢脸啦,来来来,老白老花老梁楼郎,今儿不醉不归。” 五个老男人畅所欲言,喝得开怀,一直到夜深。 曲终人散场,微生宗睿本打算派人将微生宗纯送回靖王府,又怕挨靖王妃的骂,思来想去,遣人去靖王府知会了一声,说微生宗纯跟他在一起,最后将微生宗纯带到了他在宫外的园子里,闻人小宝亦跟在他屁股后面一块走了。 郦师白和梁上尘各自离去,蓝花参与楼天远分别抱着自己的妹妹,出了醉花眠的大门。 休息了个把时辰,楼天籁竟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仰头望着满天星光闪烁,“哥哥,咱们不坐车,慢慢走回去好不好?” “可是”楼天远并不很赞同,夜已深,寒气厚重,若冻着了怎么办? “都穿了斗篷,很暖和的。”楼天籁抢过话头,不许他犹豫不决,“我想跟哥哥多待一会儿。” 楼天远听了最后一句,心窝暖融融的,再也无法拒绝,“好。” “唔,哥哥背、背我好不好?”楼天籁并未完全清醒,四肢乏力,声音软柔。 如此小小要求,楼天远又岂会不同意?当下将小家伙挪到后背,散步一般慢悠悠往楼府方向而去。 薛涛不愿打扰他们兄妹,便驾着马车,远远跟在后头。 酒这东西有股魔力,总能莫名的,令人想起过往,甚至能将那些埋藏在心底,从不去触碰的伤往翻出来。 楼天籁安安静静的,伏在温暖而宽阔的后背上,双臂紧紧圈住他的脖颈,虽然紧闭了眼睛,泪珠仍然从缝隙渗了出来。 湿冷的泪水,滴在他的颈间,楼天远心肝一颤,猛地顿住了脚步,担忧道:“妹妹,怎么啦?可是哪里不舒服?” 楼天籁鼻音浓重,一字一顿的缓缓道:“做了个梦,很讨厌的梦。” 楼天远:“噩梦?” 楼天籁:“嗯。” 楼天远欲言又止,没再深究,“若身上不舒坦,一定要告诉哥哥。” 楼天籁点点头,意识到他看不见,便道:“我知道。” 楼天籁很轻,背着根本无甚分量,只是兄妹俩各怀心事,因而走得更慢了。就在楼天远以为小家伙睡着了的时候,忽然听到她轻如云烟般略带哽噎的声音,“哥哥。” 楼天远:“嗯?” “哥哥会不会不要我?”这句话,楼天籁曾多次问过师傅,多次问过师姐,也曾多次问过美人爹。 楼天远并不知晓她全部的经历,虽然觉得楼天籁这句话,蹦出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却明白她既流着眼泪问这个问题,那么就必有她的原因,于是坚定的回答道:“不会。” “若是我做了令哥哥很讨厌很讨厌的事情,哥哥会不要我吗?” 听着她不厌其烦的反复询问,反复确定,楼天远不免心酸,纵然男儿有泪不轻弹,大老爷们儿这回也湿了眼眶,“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事,哥哥都不会不要天籁。” 小傻瓜,是从前被抛弃过,幼小心灵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吧?所以内心深处藏有恐惧,所以父亲刚回盛京,便叮嘱他,一定要好好疼她。 “真的吗?哥哥不会不要天籁?” “不会,永远不会。” 楼天籁大眼睛眨巴了一下,金豆豆又洒落了几颗。 夜幕沉沉,天寒地冻,金豆子落下没多久,就凝结成冰。兄妹俩在刺骨寒风中行走,却丝毫感觉不到冷意,反而胸腔里头,流荡的全是温暖。 很多年很多年以后,当楼天远闭目回忆从前,发现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永远无法抹灭的人生情节,就是背着她,在更深人静的夜里,回家的那一段路。 很多年很多年以后,楼天远不禁幻想,如果那条回家的路,没有尽头,能够一直走下去,那该多好? 翌日是大年三十,永康帝在千秋殿设宴,宴请满朝功勋权贵,以及三品以上的官员,楼易之父子均在宴请名单中。 年夜饭当然要携带家眷,楼易之的掌上明珠楼天籁,更是永康帝和钱皇后点名要见的人。 微生宗睿都二十七岁了,岁月不饶人,纵然他是个男子,也真的耽搁不起了,不管微生宗睿是真断袖也好,假断袖也罢,钱皇后都一定要他娶个媳妇儿!挑来选去,楼易之疼入骨髓的小闺女,无疑是太子|妃的最好人选。 当年的楼易之楼丞相,能将微生博晟一手推上皇位,而其子楼天远亦非池中之物,待他日微生宗睿登基后,楼天远定能成为朝中肱骨。所以在永康帝和钱皇后看来,选楼天籁为太子|妃,百利而无一害。当然了,如果微生宗睿和楼天籁能够相互倾心那就最好不过了。 昨晚楼天远兄妹俩过了子时才回府,楼天籁喝多了玩累了,睡到第二日正午,才勉强睡足。 楼易之过来的时候,楼天籁尚躺在被窝里,正犹豫着要不要起来。 “小懒猪昨晚喝了不少酒?”楼易之坐在床沿边,摸了摸她的额头,“可难受?” 楼天籁神清气爽,揉了揉眼,“我喝的酒,是丞相伯伯亲自酿的,虽然喝醉了,但是一点也不难受,醒来后也不头疼。” 楼易之若有所思点点头,“郦师白有心了。” 美人爹对丞相伯伯的印象似乎很好哦,楼天籁越想越觉得高兴,笑眯眯道:“嗯啊。” 皆非女婿上佳人选 楼家小天籁伸了个懒腰跳下床,跑进跑出开始忙着洗漱穿戴。楼易之悠然端坐于窗边,手捧茶碗含笑不语,不知从何时开始,于他而言,这样琐碎而温馨的生活,竟也成了一种享受。 微生宗睿玲珑心思,送给楼天籁和蓝花棠的新年礼物,是两份一模一样的精美首饰,活泼俏皮,倒符合两个小姑娘的性子,楼天籁瞧着觉得喜欢,苏饮雪和唐小婉白芷几个都说不错,正好新年到,用得着,于是便都留在了楼天籁的屋里。 梳头时瞧见首饰盒,楼天籁心血来潮,让苏饮雪给她妆扮,难得小家伙有此雅兴,苏饮雪欣然动手。 由于楼天籁自身条件上佳,又不喜复杂装饰,所以苏饮雪妆扮起来,其实没怎么费力,只给她抓了两个发髻,用缀了粉色珍珠的粉红发带系着,再换上前日蓝花棠送来的,盛京城里时下最流行的同色衣裳,本就漂亮可爱惹人疼的小女娃,搽了宫里送来的顶级香粉,愈发明艳生动使得人错不开眼了。 楼天籁臭美的对着镜子照了半天,自我感觉良好,提着裙裾跑到楼易之面前,张开双臂轻盈的转了个圈,笑吟吟的颇为自得道:“美人爹,我好看不哇?” 尽管楼易之本身就是个超级无敌大美人,眼光较寻常人更高几分,可当他望着面前神采焕然的小家伙之时,仍不由得看直了眼,欣慰赞叹道:“好看,好看,真漂亮,我家小闺女长大啦。” 吾家有女初长成,固然值得高兴,可是女大不中留,思及此,楼易之心头不免一阵怅然。 楼天籁有所察觉,皱眉道:“美人爹肿么不高兴?” 楼易之笑道:“闺女长大啦,要出嫁啦,爹爹舍不得。” 楼天籁眼珠子一转,动了坏心思,双手捧脸故作娇羞道:“既如此,那美人爹娶我好不?我们永不分离。” 楼易之沉了脸,“傻话!” 楼天籁一本正经:“我是认真的,美人爹!” 厨房里重新热了早餐,白薇拿过来摆上桌,楼易之拍了拍小家伙脑袋,“肚子饿了吧,快去吃东西。” 经提醒才想起腹中空空,楼天籁一边嚷嚷着饿死啦饿死啦,一边窜到桌边喝小米粥。 楼易之道:“肚子饿了就该早点起来吃饭,像你这样饱一顿饿一顿的,对身体不好。” 楼天籁边吃边说:“可我舍不得香喷喷的暖和被窝。” 楼易之无可奈何,苏饮雪亦笑着摇了摇头。 楼家小赖皮又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了,“都是美人爹不好,把偶宠坏啦,现在想改都改不了。”反正赖床不是她的错。 楼易之唉声叹气,对苏饮雪白芷白薇诉苦道:“除了我家之外,上哪找这么坏的小孩?” 众女皆笑。 楼天籁要为自个儿正名,拿了一块糕点跑到楼易之跟前,塞进他的嘴里,“美人爹,好吃不?” 楼易之道:“味道还不错。” 楼天籁眯眼笑,“我很孝顺的哦。” 楼易之不否认:“是。” 楼天籁:“那我就不是坏小孩喽。” 楼易之长眉一挑,“我记得前些日子,有个小闺女说,要给我做花生酥吃,竟不知为何到现在都没动静?” 楼天籁:“”她有说过这话?仔细回想,貌似真的承诺过,且那时信誓旦旦,说得斩钉截铁。 楼易之来讨要说法,“嗯哼?” “本来是打算摘了雪颜花之后就做的,谁知出现意外摔断了腿没法下厨,最近又到年底了比较忙改天做,一定做!”不就是花生酥嘛,楼天籁早已了解到详细的制作之法,哪日得空动手实践一下不就成了?多大点儿事! 用完早餐,楼易之说起千秋殿夜宴之事,问楼天籁是否愿意参加。楼天籁摇头说不去了,宫宴规矩多且不提,跟一群素不相识的人吃饭,没劲没意思,还不如在醉梨园待着。 虽然她很想见识一下皇宫的面貌,不过日后有的是机会,实在没有必要在这种时候去凑热闹,昨天夜里微生宗睿还答应请她和蓝花棠去东宫去玩呢,不着急。 更重要的是,昨儿个在醉花眠时,她已经与某人约好,今夜要一起出去玩的。 楼易之觉得坏小孩不去最好,省得到时候饭不能好好吃,酒不能痛快喝,还要给坏小孩收拾烂摊子。 晚宴时,只楼易之父子坐在一块,并未见到女眷,钱皇后便问及,“听说楼大人的小闺女生得活泼可人,细细算来,回盛京一个多月了,本宫都还未见过呢,怎么今儿竟没有一起来吗?” 楼易之起身行礼,撒谎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小女贪玩,昨夜里受了凉身体不适,以至无法出席,辜负了娘娘美意,万望恕罪。” “哦?受凉了?倒真赶巧了。”钱皇后眸光微闪,笑着说道:“只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楼大人爱女如命,将小天籁藏得好好的,生怕让人抢去了呢。” 楼易之面不改色,敷衍道:“皇后娘娘说笑了,等小女身上好些了,老臣定带小女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永康帝与钱皇后打的什么主意,楼易之心中一清二楚,楼天籁是楼易之的心头肉掌中宝,楼易之是不可能让楼天籁嫁给微生宗睿的。 微生宗睿可说是楼易之看着长大的,那孩子平素虽喜欢胡闹,秉性却还不错,在年轻一辈中,无论哪一方面皆算得上出类拔萃。只是微生宗睿的身份摆在那儿,楼易之不想委屈了自己的心肝宝贝。 即便微生宗睿跟他父皇一样,是个情种子,终生只立一个皇后,再无其它妃嫔,楼易之也不愿宝贝女儿的后半生像个金丝雀一般,只能生活在金碧辉煌的鸟笼子里。 他的宝贝女儿,是一只美丽的小蝴蝶,需要广袤的空间,自由自在飞舞,需要一个历经了风风雨雨,内心无比强大的男子,用博大宽广的胸怀体贴包容,一生宠爱呵护。 微生宗睿表面放浪不羁吊儿郎当,实际睿智豁达深不可测,将女儿交给这样一个男子,楼易之没什么不放心的。楼易之唯一看不上的,就是微生宗睿生来便注定的,皇太子的尊贵身份。 望着殿中唯一的空位,微生博晟问道:“郦丞相为何没到?” 贴身太监安福道:“傅明朗刚来过,说郦相爷临时有事绊住了脚,今夜无法赴宴。” 微生博晟点了点头,没再多言。 郦师白身份特殊,能力超群,微生博晟对他百般包容,满朝官员早已习惯,因此也并没有人觉得奇怪。 大年三十,能被什么事绊住?楼天远眼皮跳跳,心里不太踏实,容不得他多想,微生宗睿已一手拎酒壶,一手拎酒杯走过来,非要拉着楼天远喝酒。 对于郦师白的为人,楼易之还是蛮欣赏的,只是郦师白背负的仇恨,足以毁天灭地,郦师白啊郦师白,小闺女似乎很喜欢郦师白的,可郦师白的心若被仇恨蒙蔽,终究也不是未来女婿的最佳人选。 近几日楼天籁收到的礼品,堆满一个库房还有多余的,楼天灵楼天然楼天晴三姐妹收到的新年礼物,加起来都不足楼天籁的十分之一,她们眼红得快流血了,可谁让她们的父亲不是楼易之呢? 楼天晴按耐不住,下午的时候来到醉梨园,一心想着要与楼天籁亲近亲近,顺便捞点好东西。 楼天籁与白芨她们玩得正高兴,没有闲心应付楼天晴,便让唐小婉和白芍去将人打发了。 人心贪婪,于是有了烦扰。 若没有楼易之楼天远父子,已经步入颓败的楼府何来荣耀?十多年前,楼易之还是丞相时,楼府就等于是丞相府邸,那时楼府的门槛,被人踏烂了好几条。尽管如今不及当年辉煌,楼易之父子仍是永康帝面前的红人,荣耀不减。 楼天晴堂姐妹几人能成为盛京名媛,上门求亲者无数,这难道不是因为楼易之父子的缘故? 除楼易之父子之外,楼府的其它子侄,虽未能谋得高官厚禄,只因天赋不足扶不上墙,可也都有了不错的去处。 偏偏楼府众人,深坠欲望之海,永不知足。 晚餐楼天籁吃得很少,随便拨拉了几口了事,天色一黑,楼天籁就嚷嚷着说困了,将苏饮雪她们都打发了出去,并交代,如果楼易之父子从宫里回来之后,到醉梨园来,就说她已经睡下。 唐小婉扶在门口不肯离去,眼冒精光贼笑道:“其实小姐是约了郦丞相吧,你那点猥琐心思休想瞒得过我。” 楼天籁瞪眼道:“知道就好,帮我把风。” 唐小婉挤眉弄眼道:“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莫非是想色|诱郦丞相?” 楼天籁:“如果我有饮雪姐姐的相貌,或者有白薇白芷四位姐姐的相貌和身材,我必定色|诱。”一副天然小萌物的长相,身体还未发育齐全,该大的地方小得不得了,拿什么色|诱人家?! 给丞相伯伯一个惊喜 郦师白那种身中春毒都能清醒自控的变态大叔,有可能会被女色迷惑吗?唐家小妞儿纯碎是闲得太久,丧失基本的思考能力了。 想要顺利拖走丞相伯伯,需得另想法子。丞相伯伯待她虽是极好的,温柔体贴有求必应,但,是否因为男女之情,很难说,楼家小萝莉没有恋爱经历,不太懂。 楼家小萝莉趴在软榻上,小手托着脑袋,正值胡思乱想之际,忽听得衣袂破风之声,扭过头一瞧,果然是郦师白出现了。 “伯伯!”小萝莉甜甜唤道。 丞相大人微微一笑,倾国倾城。 楼家小萝莉努力控制了一下,没使口水淌下来破坏形象,理了理衣裳抚了抚头发,欢欢喜喜跳下塌,绕着郦师白转了个圈,裙裾飞扬,兴高采烈,颇为期待的问道:“伯伯,我今天好看不?” 刹那间出现错觉,仿佛入了仙境,有只美丽的小彩蝶,在身边翩翩起舞,盘亘在心头的雾霾,尽皆消散。百年难见,郦师白深沉若海的眸子,倏地亮了,“好看,很好看。” 粉嫩粉嫩的小不点儿,居然令他有了惊艳的感觉,意外之喜啊! 楼天籁故作矜持抿唇娇笑,忽想起一茬,于是狐疑上前,伸出手贴在他的心窝处。 郦师白不解,“天籁这是在作甚?” 郦师白的心跳频率,与寻常一般无二,楼天籁小脸一垮,斜眼睨着他道:“伯伯撒谎。” 郦师白:“哦?” 楼天籁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横眉竖目反问道:“伯伯心跳平稳,一点儿都没有加快速度,这是看到漂亮女孩纸的时候应该有的反应咩?” 啊哈?郦师白禁不住的扑哧笑出了声,小东西撅嘴皱眉生气的模样,实在太可爱了。 楼天籁怒道:“你笑什么?!” “那么,天籁说说,看到漂亮的女孩子,我应该是个什么反应?”郦师白姿态随性的坐下,左臂撑在圆桌边缘,闲雅的翘起二郎腿,望着她问。 “看到漂亮女孩纸,心脏应该砰砰砰跳得很快。”据说若是喜欢一个人,心跳会不受控制,犹如小鹿乱撞。哼哼,看样子,丞相伯伯对她根本没感觉,一点都没有。 楼家小萝莉有点恼了,虽然她身材不好,发育尚不完整,也无姐姐们的娇媚容颜,可她长得很萌很可爱啊!怎么就连一点儿吸引力有木有?! “天籁面对楼伯父的时候,可有心如鹿撞?”郦师白笑语盈盈,心情着实不赖。 楼家小姑娘的脑袋瓜子里,总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与她相处,说不出的轻松愉快。 楼天籁摇头,“没有。” 郦师白问:“难道是因为楼伯父不够美?” 楼天籁:“当然不是!”知道郦师白的意思,楼天籁立即补充道:“美色当前,我一般都是直接流口水。” 话外之音,也就是说,郦师白夸她好看之时,既没有心跳加速,也没流口水,分明只是敷衍之词。 郦师白咳嗽了两声,作羞赧之态,“我比较内敛。” 楼天籁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双手叉腰道:“在我面前,不用害臊,我是个有教养的孩子,不会耻笑你的。” 郦师白:“我资质有限流口水太高难度了我不会。” 楼天籁:“那就来个没有难度的。” 郦师白装傻:“啊?” 楼天籁主动挪过去,立在他的跟前,表现得文静乖顺,提醒道:“伯伯,你可以轻薄我一下。” 郦师白故作犹疑,“这样,不太好吧?”其实早巴不得把小萝莉抱回丞相府。 楼天籁撇开脸,“哼,原来方才伯伯当真是在撒谎!” 郦师白唇角一勾,手臂一展将楼天籁捞入怀中,在她白里透红的脸颊上浅酌一口,“如此,是否能证明我没有撒谎?” “嗯。”楼天籁心满意足,点点头。 郦师白直勾勾盯着她,面上笑意不深不浅,叫人难以捉摸。 楼天籁撇撇嘴,“伯伯笑得好生古怪。” 郦师白但笑不语。 楼天籁沉不住气,凝眉道:“伯伯你究竟什么意思嘛?” 郦师白道:“我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小姑娘,所以多看几眼。” 楼天籁娇羞的笑了,双颊粉嘟嘟的,煞是可爱。郦师白不知想到了什么,收敛了笑容,低眉沉思。楼天籁见状蹲下身,趴在他的膝前问:“伯伯你又肿么了?”男人心海底针呐,真叫人猜不透。 郦师白略沉吟道:“楼郎应当没有见过天籁妆扮之后的模样吧?”楼天籁素日里装扮十分随意,由于小萝莉好奇心重,动手能力和破坏能力又强,所以她的衣裳,都是特别设计过的,且多半以黑色为主,头发也只是简单的扎成一束,几乎没有丁点儿修饰。 楼天籁:“是没见过,怎么啦?” 郦师白居心不良的说道:“楼郎本就日日患得患失,生怕天籁被坏人拐走,若是让楼郎见到天籁如此漂亮的模样,岂不要从此将天籁藏在深闺?莫说是人了,只怕连一只蚊子苍蝇,都再不得靠近天籁呢。” 在丞相大人的私心里,是不愿任何男人瞧见楼家小萝莉最漂亮的一面,被人多看一眼,丞相大人便觉得自个儿亏了。 受兄长压迫日久,深感丞相大人所言有理,楼天籁连连点头,“嗯嗯嗯嗯,决不能让哥哥知道他的妹妹已经出落得这般亭亭玉立貌美娇俏了。” 尽管事实如此,可小家伙还真敢夸她自个儿啊!若非早已习惯她出口惊人,丞相大人只怕要破功了。 两人悄无声息地离开楼府,在街上慢慢闲逛,楼天籁为使他们之间的关系更进一层,主动挽着郦师白的胳膊。 “今夜丞相伯伯准备带我去哪里玩儿呢?”楼天籁早有计划,想给郦师白一个惊喜呢。 郦师白自有打算,但却体贴的询问楼天籁的意愿,“天籁可又想去的地方?” 楼天籁道:“我想去丞相府。” 出乎郦师白意料之外,“哦?” 楼天籁不答反问道:“伯伯吃过晚饭了没有啊?” 郦师白:“没有。” “那正好,我亲自下厨,给伯伯做一顿晚餐。”楼天籁笑嘻嘻的,大言不惭。 郦师白差点抬头望天,看看太阳是否打西边出来,猛然想起现在是晚上,方作罢。楼家小姑娘的话,好骇人啊。 “伯伯你这表情什么意思?!别以为天黑我就瞧不见!哼!哼!哼!”被藐视,楼家小萝莉表示很不爽。 郦师白不禁抬手摸了摸脸,自以为控制得很好,难道还是露出破绽了? 楼天籁气吼吼跺脚,拂袖而去,郦师白忙拉了住,“天籁,别误会”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丞相伯伯听说她要亲自下厨后,居然一脸的惊悚!太尼玛伤人自尊了!楼天籁红了眼圈,“你不想吃我做的东西是不是?”亏她今日午后特意到醉梨园小厨房里转悠,还不耻下问,跟苏饮雪和白芷请教。 “天籁肯为我下厨,我求之不得,怎敢有半点嫌弃?”郦师白握住她纤细的手腕,解释道:“从前只知天籁不擅厨艺,今日突然说及,我难免有些吃惊。” 丞相大人清雅的嗓音和迷死人的个人魅力,使得楼天籁腹中的火气顿时消了大半,再加上楼天籁最不喜欢虐心的苦情戏码,因此哼唧了几声就不再纠结,“真的只是吃惊,不是嫌弃?” “受宠若惊。”郦师白脸上写满了真诚和不胜欣喜,“越说越饿,不知天籁打算给我做点儿什么好吃的?” 两人继续边走边说,楼天籁自知厨艺不佳,于是先做好铺垫,“呃,伯伯你知道的,我本不会做饭,可是前些日子,伯伯送了一株鬼影草,给我作为新年礼物,伯伯地位尊贵有权有势,什么都不缺,我也没什么能送伯伯的,所以才想到要亲自下厨给伯伯做一顿吃食。” 晌午美人爹提及花生酥之时,楼天籁灵机一动,于是,决定送这样一份礼物给郦师白,让他惊喜惊喜。 楼天籁吞吞吐吐,“时间有限,复杂的东西我还没学会,不过煮个汤圆还是没问题的。” 从前在边城时,她见过玉婶子煮汤圆,今儿又特意问了苏饮雪和白芷,只把清水煮开,再放入汤圆,时而放点冷水,待汤圆浮上水面,也就熟了,楼天籁虽未亲手煮过,但觉得很简单,想来不会失败。 到了丞相府,郦师白与楼天籁一起进了厨房,楼天籁在厨房里转了一圈,没找着自个儿要的东西,便问旁边的厨子,“有汤圆吗?” 厨子道:“相爷甚少吃汤圆,所以厨房里并未备下。” 丞相大人眉尾一点一点翘起,原来小家伙所谓的给他做吃的,就是打算将做好的现成的汤圆,煮一下捞起来端上桌就完事了啊。 楼天籁又问道:“那你们会做汤圆吗?” 厨子道:“会的。” “那就赶紧做些汤圆,等下我来煮。”楼天籁笑着吩咐完,还不忘问郦师白道:“伯伯你喜欢吃什么馅儿的?” 郦师白:“黑芝麻拌红糖吧。”瑾王爷曾为瑾王妃做过这种汤圆,现在醉花眠里还能吃到,味道不错。 楼天籁对厨子道:“嘻嘻,那就做黑芝麻拌红糖馅儿的汤圆。” 郦师白:“” 好吧,虽然汤圆不是天籁做的,但她能亲手为他将其煮熟,并端上桌,还是值得期待的,至少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丞相遭暗害 丞相大人在厅里等候,想象着楼家小姑娘祸害厨房的情景,脸上的笑意渐浓。约摸两刻钟功夫,楼家小姑娘的身影总算是出现了,丞相大人抬头一瞧,愣是被她的风采震慑了住。 楼天籁手里端了四只碗碟,顶着一张乌漆麻黑的脸,冲他咧嘴笑道:“伯伯。” 她自个儿且面目全非,那么汤圆还能吃吗?幸亏郦师白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往碗碟里瞄了一眼,不动声色保持微笑道:“除了汤圆之外,似乎还有别的?” “嗯,怕不够吃,另外烧了两道菜,红烧肉和醋溜鱼片。”楼天籁把碗碟摆好,在郦师白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有点儿讪讪的。 郦师白强忍了笑,拿起勺子,在面前大碗里搅了搅,谁知除了浓稠的黑色汤汁外,里头再无其它,不由诧异道:“不是说汤圆吗?天籁改煮芝麻糊啦?” 楼天籁闷声道:“汤圆煮烂了。” 郦师白:“”也太烂了,连汤圆渣渣都没有。距离元宵节还有半个月,果然是没法儿提前吃汤圆的。 “伯伯,将就吃点呗。”喝了一勺黑色的芝麻糊糊,楼天籁觉得味道还不错,起码芝麻的香味儿,和红糖的甜味儿都还在,“这样的汤圆虽无法填饱肚子,但还有红烧肉和醋溜鱼片。” 厨子们做了不少汤圆,楼天籁共煮了两锅,第一次汤圆还未出锅,就全部烂掉了,第二次捞迟了点,捞的时候,汤圆看起来还好好的,待放进碗里之后,才烂成糊糊的。 做好的汤圆都用完了,重新再做的话,恐需要花费不少时间,郦师白本就未吃晚餐,楼天籁怕耽搁太久,饿着郦师白,又怕耽搁功夫,第三次第四次煮出来的仍然烂掉,所以便另想他法。 芝麻糊糊显然是没法填饱肚子的,为今之计只能再做两个菜撑撑场面。 红烧肉和醋溜鱼片,是临时向厨子们请教的,厨子们在旁边指导,楼天籁动手操作。 郦师白:“红烧肉?醋溜鱼片?”桌面上两碟菜肴,十分引人注目,难得的是,明明一鱼一肉,看起来竟毫无区别。 楼天籁:“怎嘛,看不出来?” 郦师白:“不,我只是意外,没想到天籁还会做这两道菜。” 楼天籁笑道:“嘿嘿,第一次做,卖相差了点,伯伯别嫌弃,尝尝看。” 郦师白踌躇良久,在楼家小姑娘巴巴的注视下,硬着头皮,在左边碟子里夹了一块丝毫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东西塞嘴里。 楼天籁小心肝儿分外忐忑,“肿么样?” 郦师白眉头抖了两抖,艰难下咽,“天籁做的红烧肉,很爽口。” 楼天籁顶着黑脸,让人瞧不清她的神色,只听得她低落的道:“伯伯,左边的碟子里是醋溜鱼片,右边碟子里的才是红烧肉。” 毕竟是东盛国丞相,郦师白处变不惊,瞬间扭转乾坤,“天籁的醋溜鱼片,竟无一丝鱼腥味,实在不易。”非但没有一丝鱼腥味,甚至连鱼味都没有一星半点。 楼天籁耷拉着脑袋,仿如泄了气的皮球,“伯伯别安慰我了,我做的菜,很难吃是不是?” 郦师白:“当然不是。”小家伙一片好意,兴致勃勃为他下厨,即便再难下咽,他也断不能伤了她的心。 楼天籁:“真的?” 郦师白:“天籁要对自己有信心。” 楼天籁:“那伯伯赶快趁热吃。” 郦师白:“” 楼天籁:“伯伯不肯吃?那就说明我做的菜很难吃咯,哼!伯伯又撒谎!我最讨厌撒谎的人了,尤其是撒谎的男人!” 真正的好男人,是要用行动证明一切的,于是郦师白默默的,一块一块的,将那两碟黑不溜秋的鱼肉吃完了,并喝光了一大碗黑芝麻糊。 江宽千景扒在门口围观,瞧见这样一幕,不由捂住了对方的眼睛,不忍赌,着实是惨不忍睹啊! 楼天籁兴高采烈,吃完了一小碗黑芝麻糊后,抱着郦师白的脖子,在他脸上又亲又啃,“伯伯喜欢我送你的新年礼物不哇?” “非常喜欢。”能得小萝莉为他亲自下厨,郦师白的心情是愉悦的,但这话说得,难免有些言不由衷。 能吃光楼家小姑娘亲手做的饭菜,没有莫大的勇气与强大的心理承受力,是绝对无法完成的。 “不是有人帮着烧火的么?天籁的脸为何弄脏了?”郦师白一边给她擦拭,一边奇怪问道。 楼天籁乖乖立在她怀里,仰着小脸,“自个儿烧火做出来的东西,送给丞相伯伯,这样比较有诚意。” 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第一次汤圆煮烂后,楼天籁觉得是那烧火的小厮不中用,把火烧得太大的缘故,于是这才自己动手操作整个灶台。 大年初一清早,勋贵官员,名门命妇,千金贵女,皆皆进宫朝贺。然,独独不见郦丞相踪影,微生博晟问及才知,郦丞相昨夜遭人暗算,此时正卧病在床。 待勋贵官员们尽皆散去之后,正阳宫里只剩下楼易之一人时,微生博晟立即传来刚从丞相府回到太医院的元老太医问话。 “中毒?”听了元老太医的回禀,微生博晟神情严肃。 元老太医:“是。” 楼易之低眉垂首,一声不吭。 微生博晟又问:“郦丞相所中何毒?” 元老太医抹了一把汗,羞愧道:“郦相爷所中之毒,刁钻古怪至极,老臣医术浅陋,翻阅医书古籍,仍一无所获。” 啪!微生博晟龙颜大怒,拍案而起,破口大骂:“定是北奥国那群畜生所为!一而再再而三,简直欺人太甚!安福,立即传梁上尘入宫,朕要扫平北奥!” 元老太医匍匐在地,大气都不敢喘,安福扑通跪倒,“皇上息怒!” 楼易之平心静气劝道:“皇上请稍安勿躁,太子爷与郦丞相筹谋已久,假以时日,不费一兵一卒即可灭北奥,现在实在无需大动干戈。” “朕的耐心,已被磨光,老虎不发威,真当朕是病猫吗!”微生博晟一贯喜欢在背后玩阴的,从不轻易在明面上发火,而此刻却是怒火滔滔,元老太医和安福惊出了一身冷汗。 楼易之无动于衷,撩起眼帘,冲安福使了个眼色,安福心下了然,退出去之后,并未出宫传旨,而是打发小太监去了凤栖宫。 一物降一物,钱皇后进门后吼了两嗓子,微生博晟立马偃旗息鼓,出兵攻打北奥之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元老太医,现今郦丞相的身体情况如何?”钱皇后最关心的是这个,若郦师白有个三长两短,即便灭了北奥国,将那群畜生不如的东西碎尸万段,也没什么意义了。 元老太医冷汗如雨,答道:“那毒性虽霸道野蛮,好在郦相爷吉人天相,中毒并不算太深,服用了解毒的药物,现今已无大碍。” 钱皇后亲自到丞相府探望郦师白,见郦师白的情形与元老太医所言一般无二,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年初一楼府众人都很忙,楼天籁称病静养无人叨扰,在一定范围内,也算逍遥自在。 午后阳光灿烂无限好,醉梨园庭院中,楼天籁和唐小婉,以及白眼狼红眼狼,两人两狼比划功夫,苏饮雪白薇白芷白芨白芍,苏木苏叶麦冬麦芽,春草洛儿,还有小厨房里的董大娘和刘大嫂,皆皆换上府里分配的新衣,围坐在一处吃零嘴闲聊。 楼天籁玩得起劲,隐约听见“郦丞相”“遭暗害”“中毒”“遇刺”等等字眼,心中一惊,忙停了下来,撇下白眼狼红眼狼和唐小婉,跑到众女的圈子里问道:“白芷姐姐,你们在聊什么?郦丞相又遇刺了?” 白芷道:“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刚听春草说的。” 楼天籁便问春草,“怎么回事?” 春草正在吃点心,擦了擦嘴回答道:“是薛凡哥哥送东西来的时候说的,郦丞相昨夜遭人暗害,中了奇毒。” 楼天籁:“严重不?” 春草点点头,“据说挺严重的。” 楼天籁与郦师白关系非同寻常,白芷姐妹几个都清楚,于是劝道:“郦丞相一向福大命大,曾躲过了无数暗算,这次应该也不会有大碍的,小姐别担心。”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一次侥幸两次侥幸,却不能次次侥幸,楼天籁不担心才怪,紧拧着眉头问道:“丞相伯伯究竟有多少仇家啊?为何总是被刺杀暗害?” 白薇摇头叹道:“郦丞相身世成谜,谁知道他得罪了什么人呢。” 白芨道:“小姐你要去看看郦丞相吗?” “必须得去,我先找点药。”楼天籁抹了一把汗水,回房翻药箱去了。上次挑唆大魔头残杀郦师白,害得郦师白身负重伤,她给了郦师白两颗金风玉露丸,以表歉疚之意,想来昨晚郦师白已经用上救命的金风玉露丸了,现在她还得送点解毒的药过去。 白芍道:“郦丞相一身都是谜,或许咱小姐若嫁过去,恐怕未见得是好事。” 白芨道:“我忽然觉得,咱小姐和小郡王比较相配。”微生宗纯与楼天籁年岁相当,且没有郦师白那么复杂深沉。 久旱逢甘霖的老男人 楼天籁是个特|殊的人物,丞相府于她,就像菜园子一般,想来就来想去就去,无人阻拦。 见过千景好多次了,两人也算熟悉,但这一次,楼天籁觉得有些怪怪的,千景看她的眼神,明晃晃的写着四个字肃然起敬。 呃,什么情况?楼天籁不禁疑惑,转念一想,可能是由于昨夜,郦师白身中剧毒命悬一线之际,全靠服用了她送的金风玉露丸,方得以保住了性命,所以千景才会崇拜敬重她。 楼家小萝莉洋洋得意,“千景哥哥不用谢我,应该的,应该的,都是应该的,嘻嘻。” “”千景一头雾水,若非江秀及时拖来了于老太医,后果不堪设想,谢她?虽然主子爷时常恶整他们,可也实在用不着这么狠地报复回去啊,楼家姑娘小小年纪,却是好大的魄力啊。 就说嘛,即便是第一次下厨,正常人也做不出那样的饭菜来,原来楼家小姑娘是存了这样的诡异心思啊。 楼天籁一边往郦师白的卧室方向走,一边询问道:“千景哥哥,丞相伯伯现在怎么样了?” 千景闻言一惊,楼家小姑娘今日前来,莫非是觉得昨夜的手段不够,还想继续火上浇油?千景忙道:“主子爷的情形很不好,命都去了半条,再经不起折腾了。”大过年的,楼姑娘你要高抬贵手啊。 楼天籁脚下一顿,心中微凛,“这么严重啊?” 千景点头如捣蒜,“可不是嘛。” 楼天籁没再吭声,三步并作两步,迅速钻进郦师白的卧室。 丞相大人此番着实遭了不少罪孽,眉宇间染上了深深地疲倦之色,面部肌肤暗淡无光,再不复从前华彩。不过,换个角度细看,这样的郦师白,倒更添了几分憔悴之美。 啧啧,美人就是美人,不管在何种情形之下,不管受多重的伤,依然能令人晕眩。 见他闭眼躺着,楼天籁便蹑手蹑脚,跑到美人榻前,轻唤道:“伯伯,你睡着了么?” 郦师白闭目养神,并未睡沉,听到门开门合以及细碎的脚步声,眼也没睁开,只伸出手来,嗓音沙哑的道:“是天籁啊,上来。” 自这副嗓子即可见,从昨晚到现在,郦师白究竟吃了多少苦。楼天籁迟疑了一下,脱了靴子,爬到他身前的位置,半坐半卧,近距离盯着他问:“伯伯,你还好吗?” 郦师白眼角上翘,轻启唇,“总算命大。”短短四字,其中意味值得探究。 感觉到三根纤细手指搭上了腕间的脉搏,郦师白眉尾微微向上一抬,没作声。楼天籁面容沉静严肃,眉头越皱越紧,“好奇怪诶,对方应该是个用毒高手。”因为楼家小姑娘琢磨了半晌,却始终分辨不出郦师白中的是什么毒。 郦师白嘴角抽搐了两下,差点没能忍住笑出声。 楼天籁奇怪道:“伯伯没有服用金风玉露丸么?” 郦师白意味深长的道:“那样难得的灵药,得留着保命。” “据说昨夜伯伯的情形很不好,也算得上是该用金风玉露丸的时候了。”只当郦师白爱逞强,所以才不肯用金风玉露丸,楼天籁没有多想,塞了颗解毒药丸到郦师白嘴里,“不过没关系,我今儿带了解毒圣药,伯伯服用之后,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见郦师白一直闭目躺着,动也不动,楼天籁问道:“伯伯是不是很累很辛苦?” 郦师白淡淡道:“勉强还能撑得住。” 楼天籁枕着自己的胳膊,沉思片刻道:“伯伯是不是有很多仇家?” 郦师白没答话,忽然翻了个身,牢牢禁锢了楼天籁。楼天籁想要躲闪,已然来不及,于是控诉道:“伯伯你又压我,这次中毒事件,可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若换作是旁的女子,被一个魅力不凡的男子压于身下,早就羞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四肢无法动弹了,偏楼天籁对男女之事没有感觉,脸不红心不跳。 黑白分明的眸子,散出皎洁之光,郦师白盯着怀里的小家伙,似笑非笑,一字一字缓缓道:“天籁确定,我中毒这事儿,与你没有半点关系?” 楼天籁好生无辜,“真没有。”自从决定利用郦师白彻底摆脱大魔头之后,楼天籁就再也没在尚书哥哥面前干挑拨离间的活儿了。 郦师白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字音:“嗯?” 伯伯什么意思嘛?真的不关她事啊她脑海中电光一闪,楼天籁脸上的无辜,瞬间变作屈辱,顿时眼泪夺眶而出,楼天籁哇哇地大哭,“呜呜呜坏伯伯、臭伯伯太欺负人了呜呜呜呜呜我不跟你玩儿了呜呜呜呜坏伯伯,我不跟你玩了” 郦师白低低地笑出了声,手指轻碾着她颊边的金豆子,温柔安慰道:“好啦别哭啦,天籁乖,我又没有怪你的意思,哭什么?乖,天籁乖,不哭了不哭了啊” 不过是吃了一顿她做的饭菜而已,身强体健的丞相伯伯居然在一夕之间被糟蹋成了这样?!太特么打击人了!太特么打击人了!她的手艺真有那么差嘛?!就算手艺差了点或者非常差,那也不至于把人吃成这样啊!简直比中毒还严重!啊啊啊啊啊啊!楼天籁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呜呜呜你有、你有呜呜呜,你有丞相伯伯欺负偶” 卧室里哭泣声断断续续传出,使得千景好奇心发胀,恨不能偷瞄一下屋里的情形,但又惧怕主子爷的无良手段,只能缩在墙角感慨,“主子爷未免太饥渴了,身子都那样儿了,还不肯放过楼小姑娘真不懂得怜香惜玉啧啧,宽哥你听听,楼家小姑娘哭得多凄惨啊” 江宽鬼影般不知从哪里飘了出来,斜眼道:“久旱逢甘霖的老男人都这样,有什么稀奇的。” 千景一脸的鄙夷,“可主子爷身子都那样了,那样了啊” 江宽:“那又如何?你是觉得主子爷不行?” 千景:“毕竟一大把年纪了” 楼天籁午饭吃得多,精神劲倍儿足,哭声持续良久,一点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丞相大人无计可施之际,瞧见近在咫尺粉嫩红唇,微微张开颇具诱惑,略一思索,低头封住了那张要命的小嘴。 突如其来的亲吻,令楼天籁整个人一呆,哭声戛然而止。郦师白见这招有效,且她的唇瓣柔软嫩滑,味美如樱桃,就这么停下,未免可惜,于是大手托住她的后脑,继续啃舔,动作轻缓,辗转缠绵,好一会儿方休止。 楼天籁愣愣地,回过神后,抽泣着翻转身,背对着郦师白,缩成小小的一团,不满地哼了一声。 由于已经不是初吻了,而郦师白又是她觊觎已久的超级大美男,所以对于这样的亲吻,楼天籁并不觉得反感,非但如此,反而还觉得赚了呢。 因为此刻是背对着郦师白的,所以楼天籁没能瞧见,郦师白满眼的甜蜜与欣喜。 郦师白的手搭在她的腰间,柔声在她耳畔安慰道:“是我的肠胃一贯不好,而并非天籁做的菜有问题。” 楼天籁回身瞪着他,“撒谎是不对的!” 郦师白笑意深浓,“不敢。” 楼天籁心里舒服多了,问道:“那伯伯还敢吃我做的菜不?” 郦师白:“” 楼天籁脸色一变,重重地哼了一声。 郦师白愉悦大笑,“天籁肯为我洗手作羹汤,我又哪有不吃的道理?”顶多下次事先多吃几颗解毒丸。 “哼哼,这还差不多。”扯过郦师白宽大的衣袖,在脸上狠狠抹了一把,瞅着他洁净的衣衫上满是鼻涕眼泪,楼天籁心中的一口恶气总算除去了。 虽然郦师白洁癖,却并不嫌弃,只默默道一句:悉心养了小天籁十年,楼伯父真是辛苦了。 看着他憔悴的容颜,楼天籁多少有点过意不去,“伯伯,很难受是不是?” 吃了她做的一顿饭,能断送一壮汉的半条命,除楼家小姑娘之外,一般人真做不到。 不该撒谎的时候,郦师白通常会实话实说,点了点头道:“嗯,昨晚差点以为熬不过去了,现在好多啦。” 楼天籁趴在他怀里,闷闷不乐。 “素日里习惯了清淡的,突然吃了一餐重口味食物,肠胃难以适应罢了,天籁若因此自责,让我怎么好意思?”沙哑的嗓音柔和平缓,听在耳中别有一番滋味。 不知想到了什么,楼天籁竟破涕为笑,“俗话说,丞相肚里能撑船,原来是真的。” 郦师白轻笑,“天籁是在夸我呢?” 楼天籁咕哝道:“我把丞相伯伯害得这么惨,丞相伯伯却不怪我” “天籁一片好意,怎能说是害我?”郦师白一个大老爷们,是非对错还是能够分得清的。 楼天籁仿佛很感动,眼睫湿润尚未干,眸光闪闪欲滴,“伯伯”丞相伯伯胸怀宽广似海洋,包容她的态度,倒与美人爹如出一辙。 求婚 整个下午都待在丞相大人屋里,端茶递水跑得殷勤,不止如此,楼家小萝莉顺便还充当了好半天的暖炉,任丞相大人抱在怀里入眠。 做了亏心事的感觉,真不好哇真不好哇 未婚待嫁不擅厨艺的姑娘们呐,要博得男子倾心的法子有很多种,可千万不要轻易做菜给他吃啊会出事的,嘤嘤嘤嘤 原本是想在丞相伯伯跟前好好表现表现,力争留下一个勤劳能干的好印象,熟料事与愿违。尽管丞相伯伯一点与她计较的意思都没有,但楼家小萝莉的心里头仍难免有些郁结。 傍晚楼天籁准备回府时,郦师白却将她拉到身边,笑着问道:“天籁是不是忘了有件事还没与我说?” “嗄?”楼天籁一时懵了住,想不起他说的是哪桩。 郦师白无奈叹息,和颜悦色提醒道:“天籁先前曾说,等腿伤好了以后,便要与我商量一件事的。” 经提醒,楼天籁这才记起,眨巴着眼睛,不知如何开口,“呃”其实已经问过他了啦,只是当时他并未给出明确答复。 尽管楼家小姑娘的脸皮之厚已至匪夷所思的地步,但今儿这种情形,她也实在是不好意思再提那事,普天之下,恐怕没有哪个男子愿意娶一个厨艺糟糕得差点将自己毒死的女子为妻吧? 郦师白瞧着她的神色,不禁笑道:“天籁是在难为情吗?” 楼天籁心里打鼓,又想到,迟早要说的,不如豁出去一试,丞相伯伯若不同意,也好趁早绝了念头,再寻别的目标,反正她不想后半辈子,跟大魔头生活在一起就是了。 大魔头性情诡异,阴晴不定,说得难听点,就是一神经病,指不定啥时候发作,跟这种人生活在一起,压力忒大了,楼天籁才不愿意呢。 美人爹的实力究竟如何,楼天籁只略知一二,并不十分清楚,与大魔头相较起来,胜负难料,她若一日不嫁,大魔头必然会纠缠到底。 楼天籁以为,若她嫁为人妇,且夫君的实力胜于大魔头,那么想必大魔头会慢慢死心。毕竟天下间的小女娃多得很,大魔头那个恋童癖,大可以再去寻一个养着玩儿。 “伯伯,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楼天籁一本正经,认真的望着郦师白,目不转睛。 郦师白微愣,觉察到了什么,而后答道:“天籁活泼淘气,离经叛道,不拘小节,爱憎分明,总体来讲,是个好姑娘。” 在楼天籁心目中,郦师白所道出的几个词语,全都是褒义的,于是脸上漾开了喜悦的笑容,柔声细语的道:“既如此,那伯伯抽个空,娶了我呗。” 郦师白:“啊?”惊着了丞相大人的,并不是突如其来的求婚,而是小萝莉那新颖独特的句式抽个空 “果然,伯伯不乐意。”楼天籁耷拉了脑袋,如霜打的茄子,撅着小嘴,揉了揉鼻子,“好嘛,就当我没说过,伯伯别往心里去。” 楼天籁垂头丧气,起身准备离开,手腕却被抓住,一道力量传来,整个人被拉上了美人榻。楼天籁扭过头去,恰对上了一双溢满笑意的眸子,只听郦师白温醇清雅的嗓音缓缓道:“我明明什么都没说,天籁为何急着逃跑呀?” 楼天籁反应过来之后,眉目间现出一抹欣喜之色,“那伯伯是愿意咯?” 郦师白:“呃”小姑娘好直接啊。 楼天籁趾高气昂道:“愿意,或不愿意,两个任选其一,没有第三种选择!” 郦师白内心欢悦至极,面上却波澜不惊,让人瞧不出丝毫喜怒,“在我选择之前,可否请教天籁一个问题。” 楼天籁的脸上,是藏也藏不住的笑纹,“伯伯你说。” 郦师白道:“天籁为何想要嫁我?” 楼天籁不假思索,“因为伯伯长得好看。” 郦师白得到这样的答案,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总之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除此之外,还有别的理由吗?” 楼天籁略想了想,笑嘻嘻道:“从前常听美人爹夸赞你,要知道,美人爹极少夸人的,我相信美人爹的眼光。” 郦师白何许人也,哪会相信这番鬼话,心知楼天籁预谋已久的想要嫁给他,必然有其它原因,尽管他目前还不清楚其中原委,不过没多大关系的,因为不管怎样,他都是愿意把楼家小天籁娶回来的。 二十八年的人生,头一次有个女孩子能吸引他的目光,也是头一次对一个女孩子念念不忘。 每每只要想起微生宗纯与她亲近的画面,尤其是楼天远寸步不离守着她的情形,再稍微想象一下,微生宗纯与她结为夫妇,又或者她嫁给了旁的什么人,郦师白的心里就非常不舒服。 本就有意将楼家小萝莉抱回丞相府,好好养着宠着的,既然如今她自个儿送上门来,郦师白就更没有放过的理由了。 至于楼天籁嫁与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于郦师白而言,都并不重要。 丞相伯伯不止有博大宽广的胸怀,更有一颗强大健壮的心脏。 楼天籁趴在他的胸前,昂着小脑袋,居高临下的瞪着他,“喂喂,不是说只问一个问题的吗?这下都问了两个了,伯伯你到底想不想娶我啊?” 郦师白眉毛微微一挑,止不住笑意的说道:“关乎终身大事,天籁总该容我好好想一想。” 楼天籁搂着他的脖子,蹭了又蹭,各种撒娇,“伯伯单身,我也单身,咱俩正好凑一对儿啊,如此,也不用再和我哥哥演戏装断袖欺瞒皇后娘娘,伯伯、伯伯,你说对不对?” 丞相大人装腔作势点了点头,“嗯,听起来似乎不错。” “伯伯和哥哥是多年的好友了,若伯伯娶了我,那伯伯和哥哥岂不是亲上加亲?哇哈哈,真是大喜事呢!还有哦,咱俩成亲以后,饮雪姐姐、小婉、白薇姐姐、白芷姐姐、白芍姐姐、白芨姐姐、苏木、苏叶、麦冬、麦芽、春草、洛儿、玉婶子、还有大宝和小宝,都会随我一起搬来丞相府,到时候,丞相府里可就热闹啦,伯伯,难道你没觉得,你们丞相府里又沉又闷吗?还有还有,我有很多钱,金银加起来算,起码不低于百万两”楼天籁掰着手指头,细数娶了她之后会得到的种种好处。 丞相大人憋不住了,埋首于她颈项间,低低的笑出了声,然后抬起头,对上她的小嘴儿,轻轻啄了一口,“原来娶了天籁以后,会有这么多的好处啊?好好好,过几日我便进宫,请皇上下旨赐婚。” 话虽这样说,但郦师白深知,想要娶回楼天籁,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即便有了皇上的旨意,只要楼易之没点头,便作不得数的。所以此事,还需慢慢来。小家伙想要的,不过就是个承诺,他便给了她,又何妨? “伯伯你同意啦!啊哈哈哈!”楼天籁高兴极了,大声欢呼,若非郦师白搂着她,楼天籁只恨不能跳下塌,好好的手舞足蹈一番。 郦师白微笑望着兴奋得小脸通红的小家伙,眸中柔情流荡,仿佛随时会滴出来一般。 捡了好大便宜似的,楼天籁咯咯直笑,好半晌方停了下来,与郦师白商议道:“伯伯伯伯,先不急着请皇上赐婚,咱们自个儿先把这事定了就可以啦,过段时日再筹备成婚的事宜吧?” 郦师白蹙眉,“怎么?” 楼天籁道:“我刚来盛京不久,还想好好玩玩呢,更重要的是,我舍不得美人爹,想多陪陪他。虽然丞相府与楼府同在盛京城,相隔并不算遥远,可却并不是每天都能相见的。” 大魔头最近很忙,应当无暇顾及她才对,如此一来,说明她还有些时间。只要大魔头不打她的主意,那她就没有必要着急嫁出去了。 郦师白没有二话,“好。” 楼天籁心情大好,回府的事儿,暂被抛到一边,瞅着郦师白的脸,越看越觉得赚大发了,不过心头难免有些疑惑,“伯伯是真心想要跟我成亲的吗?不是逗我玩儿的?伯伯曾说过,不愿随便娶一个女子放家里,那为何今日答应娶我了呢?” 郦师白没有正面回答她,略沉吟片刻,问怀里的小家伙道:“天籁可明白成婚的意义?” 楼天籁道:“成婚啊,就是两个人变成夫妻,同吃同睡,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郦师白轻声笑了,“朋友之间,亦可以同吃同睡,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楼天籁绞尽脑汁细想,“呃,还可以生小宝宝。” 郦师白不禁失笑,认真的道:“婚姻,是一生一世的承诺。” 楼天籁哦了一声,以为明白了他的意思,信誓旦旦道:“我这个人可守承诺了,伯伯你不用担心的。”只要丞相伯伯一直对她好,她是不会随便休弃他的。 楼家小赖皮说她守承诺谁信啊? “我不是担心”郦师白揉了揉眉心,忽然觉得,他与小家伙说这些,实在有些多余啊。 楼天籁皱眉:“伯伯?”不是担心,那是什么呢? 郦师白着实无可奈何,只好言简意赅的,散尽她心头的疑虑,“我是真心想娶天籁的,并没有要逗天籁玩儿的意思。” 丞相吃醋搞破坏 婚姻之事有了着落,且对象是深不可测的丞相大人,如此一来,楼家小姑娘想要摆脱舒大魔头,也只剩时间问题了。悬挂在心间的大石头,如今总算落了地,楼家小姑娘感觉浑身轻松。与未来夫君亲热了好一阵子,在丞相府里用了晚餐方离开,一路上,脚步轻飘飘的,仿佛踩在云端一般。 随着年纪逐渐增长,楼易之行事愈发低调了,新年七天长假,他推掉了所有应酬,甚至连上门拜年的族人远亲,都不曾接见。只待在梅语园修身养性,或到醉梨园与宝贝闺女相处,顶多就是去了一趟无为居,与微生放雅品茗下棋。 楼天远则花了三天时间,应付完所有狐朋狗友,以及官场同僚,到了年初四,方待在楼府里休息。 先前曾说,要亲手给美人爹做花生酥,为兑现承诺,从年初二至年初四,一连三天楼天籁都待在醉梨园小厨房。求了手艺精湛的苏饮雪与白芷帮忙指导,再加上两位厨娘的全力协助,年初四时,总算有几碟像模像样的酥饼,能够勉强拿得出手了。 酥饼装了满满的十个大瓷碟,白芍和苏木迫不及待,端了两碟拿到院子里,与众小丫鬟分着吃了。虽远远比不得醉花眠的糕点精致,亦不及厨娘们做出来的糕点美味,好在口感还过得去并不难吃,而众女图的也仅是个欢乐热闹的气氛,因此大家伙儿吃得都很高兴。 楼天籁对自己的成果十分满意,自豪骄傲之感油然而生,特意吩咐唐小婉和白薇,让她们将剩下的几碟花生酥,分别送往靖王府、蓝府的蓝花棠处、镇国大将军府和太子府。 单单送一碟花生酥,似乎有点说不过去,白薇与唐小婉略商量,添上了白芷和苏饮雪上午刚做好的其它糕点,这才分派人将东西送了出去。 至于丞相府的那份嘛,自然是少不了的,楼天籁找来食盒装好,准备抽空亲自送上去门。 楼易之父子俩相对而坐,瞧着中间小几上摆着的两碟酥饼,神情各异,半晌没有动作。 楼家小萝莉绕着他们溜达了一圈,有点不耐烦,更多的是不满,皱了眉头道:“美人爹,哥哥,你们怎么光看不吃啊?” 这回下厨,她可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绝对不会吃死人! “这花生酥,似模似样的,当真是天籁亲手做的?”楼天远盯着花生酥左瞧右看,表示难以置信。 楼易之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肯是我家小天籁做的。” 楼天远:“何以见得呢?” 楼易之从碟中挑了一块花生酥,拿在手里指着其中一角,解释道:“若是饮雪或白芷做的,肯定不会两边金黄中间却糊了。” 楼天远大笑道:“父亲所言有理。” 楼天籁撅着小嘴,脸上写满了不悦,“就糊了一点点而已,一点点呢,美人爹你至于如此挑剔嘛!” 楼易之轻轻一笑,指着碟中另外两块说,“这两块花生酥,定是饮雪和白芷动手做的。” 楼天籁嘴唇翕动,终究欲言又止,美人爹指的那两块花生酥,形状规则薄厚均匀,与其它几块有着明显区别。 白芷笑道:“因为要给小姐做示范,所以其中只有寥寥几块花生酥,是出自我与饮雪姐姐之手。” 苏饮雪微笑附声,“的确如此。” 楼天籁道:“两位姐姐只负责指导,主要都是我做的!” 楼天远:“真是这样?” 楼天籁颇有点心虚,却扯开了嗓门,高声道:“是!” 楼天远父子各吃了一块花生酥,均点了点头。 “嘻嘻,美人爹,哥哥,花生酥是不是很香很好吃?我自己刚吃了好几块呢,很好吃的!”见父兄皆点头,楼天籁得意极了。 楼易之又吃了一块,“比我想象中的要好许多倍。” 美人爹想象中的,究竟有多糟糕啊?楼天籁撇撇嘴,“美人爹就这样瞧不起你女儿咩?” 楼易之与楼天远因无事可干,便在醉梨园待了一下午,一家三口共进晚餐,再闲话一番之后,方分别回了梅语园和金橘园。 楼天籁再次踏着夜色,来到了丞相府。大年三十的夜里,郦师白吃了某姑娘做的饭菜,抱病一场大伤元气,修养了四日,身体总算恢复得差不多了。楼天籁与郦师白待在温暖如春的屋里子,喝着甜酒,吃着花生酥,好生的惬意愉快。 镇国大将军府,梁上尘不喜甜食,尝了一口花生酥,便扔在一边不作理会,倒是减肥许久都未成功的抚弦兔子,趁着梁上尘不注意,悄悄啃了两块花生酥。 “哟,天远家的小东西好兴致,居然亲手做点心。”太子府邸,微生宗睿瞅着那碟花生酥,表示了一下稀罕,勉强吃了一块意思意思,然后就全部交给闻人小宝去消化了。 靖王府邸,微生宗纯喝着香茶尝着花生酥,觉得这样还不够,于是捧着花生酥来到靖王夫妇的屋里,含蓄委婉却又不留余地的狠狠夸赞了楼天籁一番,同时表现出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令靖王夫妇不时交换眼色,均露出欣慰喜悦之意。 “天籁那孩子,只比我家纯儿小一岁,模样生得好,性情也不错,我只见过一面,便喜欢的很,今儿她亲手做了点心,竟还不忘给我送来,真是懂事。”眼瞅着与微生宗纯同龄的男孩成婚的成婚议亲的议亲,靖王妃董氏的心思也活络了起来,盛京名门中的女孩子们倒也有许多挺不错的,可是自从见了楼天籁之后,便觉得那些女孩子都不及楼天籁。最重要的是,他家纯儿喜欢楼天籁,还有什么比儿子的心意更重要?家传玉佩平时都舍不得让人摸一下,但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送给楼天籁了,可见儿子用情之深。 靖王妃董氏,实在是不够了解楼天籁。 要知道楼天籁最擅长的,就是装乖卖萌,靖王妃董氏瞧着喜欢的,其实并非楼天籁的真性情。 靖王爷与妻子心意相通,于是顺着她的意思接话道:“王妃既喜欢那孩子,不如请她来府里玩玩。” 靖王妃望着儿子笑问道:“不如就明天吧,纯儿你觉得呢?” 微生宗纯红了脸,说话有些结巴,“父王母妃的主意甚好” 靖王妃高兴极了,忙唤来侍女,吩咐她即刻下帖子,邀请楼天籁。 初五清早,听说楼天籁出门了,目的地是靖王府,楼天远急吼吼冲了出去,追上楼天籁的马车,硬是要跟随左右。 反正是去玩的,又不是行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楼天籁并不介意,也就由着他。 令人意外的是,当楼家兄妹来到靖王府时,竟在王府门口遇到了四个熟人。 坐在马车里就能闻到一股恶俗的脂粉味,接着听到有个骚包的声音与楼天远打招呼,楼天籁撩起车帘一瞧,又惊又喜,“诶?丞相伯伯,太子哥哥,上尘哥哥,小胖纸?你们怎么也来了?” 郦师白冲她轻轻一笑,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梁上尘立在那儿,轻抚小白兔的后背,面无表情一声不吭。闻人小宝食指放在嘴里,羞涩地向楼天籁这边望了一眼,不过瞬间脸便红到脖根。 “呀,除了咱小姐之外,今天靖王府里还请了许多客人么,那岂不是很热闹?”唐小婉整个人探出去,在瞧见微生宗睿时,厌恶鄙夷的扯了扯嘴角,却在眨眼睛恢复常态,仿佛她与微生宗睿之间,从未有过什么过节。 楼天籁与唐小婉下了马车,唐小婉给众位贵人行了礼。 新春佳节,微生宗睿的穿着愈发艳丽,大红的锦袍,用金线绣了盛开的牡丹,阳光照耀下,多盯着他瞧一会儿,便能耀瞎人的眼睛。 手肘搭在梁上尘肩头,摆出自以为很风流迷人的姿势,微生宗睿笑容绚烂,先是热情的与楼天籁打了招呼,然后目光便落在了唐小婉身上,意味难名,“哟,这不是小婉姑娘么?看样子,身体都好了?” 唐小婉一点也不惧怕,只当不曾冒犯过他,堆起满脸假笑,略欠身道:“多谢太子爷关心,奴婢的身体已无大碍了。” 微生宗睿眼一眯,小丫鬟不简单啊,居然故意装傻,不过没用,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必得付出代价才对。平素里待在醉梨园,不离楼天籁身边,今儿算是逮着机会了,嘿嘿。 贵客临门,微生宗纯亲自出来相迎,脸上的笑容毫无破绽,心里却不怎么高兴,寒暄了几句之后,与众人一同入王府,边走边疑惑问道:“太子哥哥,上尘哥哥,白哥哥,你们几个今儿怎么一起过来啦?” 微生宗睿道:“是老白要来王府给靖王叔和婶婶拜年请安的,顺便把我和老梁也一块儿拉了过来,话说我们也确实该来给靖王叔和婶婶拜年请安。” 微生宗纯道:“原来如此。”哼,白哥哥此举,分明不怀好意,恐怕是得知了母妃邀请了天籁妹妹的缘故,所以特意拉了太子哥哥和上尘哥哥,意在破坏她与天籁妹妹的相处! 珍爱生命,远离骚包 听了微生宗睿微生宗纯两兄弟的话,楼天远眉峰一抬,嘴角一扯,直着脖子望向郦师白,堆出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来,“老白,你真是阴魂不散啊。” 这厮的龌龊心思,真是越来越明显了! 当然啦,微生小狐狸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今儿靖王妃请天籁过府,必定全是微生小狐狸的功劳。 老白这会儿来捣乱也好,气死微生小狐狸! “我今日到此,特来给靖王和靖王妃拜年请安的,实在没想到能遇见楼郎。”郦师白的意思很明确,楼天远不待见他,他更不愿看见楼天远,对于此次偶遇,他表示痛心疾首。 楼天远那句话,其实是讽刺郦师白老牛想吃嫩草,卑鄙无耻不要脸,而字面上的意思,却像是在说郦师白阴魂不散,总纠缠于他。 郦师白则表明立场,他对楼天远不仅没有想法,且十分厌恶。 楼天远皮笑肉不笑,“老白你撒谎的时候心虚不?” 郦师白脸上笑容浅淡,仿若清风遗世,“楼郎,事实如此,你要试着接受。” 楼天远胸中郁气凝结,“”接受?接受个鸟啊!都特么扯哪去了?要不要这样误导人啊! 郦师白眉头微蹙,“” 许多时候,沉默不言,胜过千言万语。 楼天籁睁着大眼睛,在两人身上打转。 楼天远:“”很想爆粗口啊有木有!但天籁在这儿,只能暂且忍了。否则在天籁的心里,他就要输给郦师白那只衣冠禽兽了。 郦师白再没说话,只斜眼瞅着他。 楼天远别过头,狠狠呸了一口。 算了算了,不搭理那个厚颜无耻的东西,否则真的说不清了。 楼天籁昂着小脑袋,欲言又止,“哥哥” 楼天远:“怎么啦?” 楼天籁:“呃” 对上她怪异的眼神儿,楼天远心里瘮得慌,“妹妹,有话就说,不许这样。” 唐小婉张口欲言时,感受到一抹阴森目光扫过来,顿时将未出口的话,全都咽下腹中。此刻不比在醉梨园,作为一个小丫鬟,她还是老实本分点,尤其某只骚太子爷在场,省得被抓住把柄,让某骚太子爷有了恶整报复她的机会。 其实唐小婉真的是想太多了,若微生宗睿想要报当日被喷污秽物之仇,有的是法子,抓点小把柄借机惩罚什么的,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手段,微生宗睿从来不屑去使。 毕竟是兄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楼天籁不好意思说,可兄长却再三追问,楼天籁不得已,只好拉了拉兄长的衣袖,待他矮下身,便附耳低声道:“今日是年初五,作为晚辈,丞相伯伯来给靖王爷和靖王妃拜年请安,合情合理,并非刻意,那啥,丞相伯伯不是断袖,哥哥你放心好啦。”丞相伯伯都已经答应了要娶她,又怎会纠缠于哥哥呢?矮油,哥哥的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放心?放心?!楼天远差点没给噎死,小家伙的言下之意,分明是在说他自作多情啊!郦师白那混蛋,寥寥数语,再加上贱死人不偿命的面部表情,果然令小家伙误解了! 楼天远双目赤红,紧盯着郦师白,颇有要与郦师白同归于尽的架势。楼天籁一看情形不对,连忙抱着兄长的胳膊,强调道:“哥哥,我说得都是真的。”怎么就不信她的话呢? 微生宗睿唯恐天下不乱,往前面跳了两大步,掀起一阵刺鼻香风,“此处甚为宽广,最适合生死决斗,楼郎,老白,你们看如何?” 楼天远和郦师白俩人,说话夹棒带枪,火药味十足,微生宗睿与他们相识已久,自然不会与楼天籁一样心生误会,却明白两人之间是有了点儿矛盾的,暂且不管他们之间有啥矛盾,俩人能够大打出手,是微生宗睿此时最想看到的。 完全无视楼天远能杀死人的目光,直到微生宗睿刻意提醒,郦师白方悠悠转过头去,瞧见楼天远的幽怨神情,故作不解,“楼郎,你的情绪,似乎有点不对劲?” 稍不留神,又吃了暗亏,楼天远怄得半死,不愿继续往坑里跳,于是扯开笑脸,搂着楼天籁,大摇大摆往前走了,将微生宗睿微生宗纯郦师白梁上尘一干人等,全都抛在了后头。 微生宗纯和郦师白自不必说,对他家小妹不怀好意,而微生宗睿也是居心叵测,想看他和郦师白相互残杀,哼,做梦,偏不让他们得逞! 距离郦师白几人有了些距离,楼天远方放慢了脚步,楼天籁忧虑道:“哥哥,你没事吧?” 楼天远挑眉道:“我能有什么事?” 楼天籁往后面张望,“哥哥,你和丞相伯伯” 楼天远截断了她的话,“老白是不是断袖与我无干。” 楼天籁更疑惑了,双眉拧成一股麻绳。 楼天远见状,在她脑袋上敲了一记,“小孩子家的,不要乱想,只记住了,老白那厮厚颜无耻,不单是刚才,总之他的话,不可全信。” 什么嘛,一会儿说这个,一会儿说那个的,搞得她头晕脑胀的,楼天籁撇撇嘴,翻白眼道:“你们都太老啦,咱们之间有代沟。” 楼天远:“” 唐小婉轻轻地摇了摇头,咕哝道:“男人之间的交流方式,真令人费解啊。” 七个人,分成三拨,楼家兄妹和唐小婉在前;没能看成血腥暴力的武打戏,微生宗睿表示遗憾,叹了一声,不紧不慢的吊在中央;微生宗纯郦师白梁上尘并肩齐步,走在最后。 距离楼家兄妹,也不过十步之遥,望着楼家兄妹一番对话,然后楼天远头顶冒烟,郦师白不禁弯了唇。 郦师白嘴角的笑意,着实刺眼,微生宗纯分外鄙夷,刻意落后半步,阴恻恻的眼风,自郦师白身上来回扫动。老牛吃嫩草,可耻!这么老的老牛想吃这么嫩的嫩草,更可耻!郦师白仿佛毫无察觉,依旧从容,倒是梁上尘怀里的抚弦,原本闭目养神,被微生宗纯阴恻恻的眼风误伤后,禁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梁上尘的眸子寒若坚冰,扭过头,望着微生宗纯,冷冷道:“纯儿不欢迎我们?” 微生宗纯先是一愣,往梁上尘怀里瞄了一眼,反应过来之后,忙笑道:“上尘哥哥难得上门,纯儿欢迎之至。” 梁上尘冷冰冰的道:“若不欢迎,大可直说。” 微生宗纯连连解释,“没有!没有不欢迎,我巴不得上尘哥哥和抚弦天天来王府作客。” 微生宗睿似乎嗅到了什么,转身,倒退行走,“小纯儿与老梁要切磋一下?” 微生宗睿的话,大有挑拨离间之嫌,微生宗纯两眼一弯,笑得极致美好,“睿哥哥这阵子,似乎对武艺很感兴趣啊?正好我父王一直都有传授睿哥哥武艺的想法,不如等会儿我就去跟父王说说?” 微生宗睿玉脸一垮,“小纯儿你故意的吧?明知道哥哥我最讨厌习武了,还要这般说。”语毕,拂袖追上楼家兄妹,微生宗睿非常不识好歹,挤了半天,总算挤到楼家兄妹中间,无视楼天远嫌弃的表情,笑嘻嘻望着楼天籁道:“你们兄妹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楼天籁笑着说:“既然是悄悄话,又怎能告诉太子哥哥呢。” 香粉味儿浓重,也不知抹了多少在身上,让人恶心得想吐,如今,唐小婉已得知某骚|货的身份,且与他结下了不小的梁子,未免再添麻烦,所以现在,当然不能作出以手捂住口鼻这么明显的动作,原本紧挨在楼天籁身边,某骚|货死活硬挤过来后,唐小婉便不着痕迹的挪开了小半步,同时屏住呼吸。 堂堂太子爷,金尊玉贵,用的也不知是什么劣质香粉香料,令人作呕,品味居然差到如此地步,实在令人发指。 “我跟楼郎之间的关系,就像父皇与楼伯父,不分彼此,小天籁可别把我当外人。”微生宗睿也是个脸皮奇厚的主儿。 啊呸,不把你当外人,难不成还当内人啊?也不撒泡尿自个儿照照!唐小婉对微生骚|货的厌恶,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若非碍于微生骚|货的身份,唐小婉早将其摁在地上,暴打一顿,然后踢得远远的。 楼天籁却捂嘴笑了,“太子哥哥举的例子,不恰当哦。” 微生宗睿:“哪里不恰当啦?” 楼天籁道:“世人都说,皇上和美人爹是断袖,太子哥哥和哥哥怎么会跟他们一样呢?” 楼天远心中不愉,一把将微生骚|货推开,“男女授受不亲,你离远点,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别把我妹妹带坏了。” 七人一兔,各怀心思,先后来到凝华堂。微生宗睿梁上尘郦师白三个,素日里虽与靖王走得近,但上门的次数却不算多,尤其是三人相约一起,那就更是稀罕了,靖王夫妇见到他们,都很高兴。 午后,靖王和微生宗纯父子俩,与诸男客在暖阁里交谈;楼天籁和唐小婉主仆,讨得靖王妃喜欢,则被拉到靖王妃的居所说话。 至此,唐小婉总算松了一口气。珍爱生命,远离骚|货。 见血了 微生宗纯从小被一帮极品绝物熏陶,例如蓝花参、郦师白、微生宗睿、楼天远等,眼界之高非常人所能及,于是凡俗人或物,微生宗纯概不会放在眼里,因此,他与盛京里的名门子弟甚少交往,今年春节,除了按惯例进宫给永康帝钱皇后请安,以及给家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辈们拜年之外,微生宗纯大多时候都是待在王府里的,也有少数几个与他关系还不错的富贵公子哥儿,再三邀他出去玩,然而微生宗纯却兴致缺缺的拒绝了。 自除夕夜共醉一场,到如今,已经好几日没见到楼天籁了,微生宗纯做什么都不得劲,只觉得这个新春佳节,过得一点滋味都没有。 原以为在母妃的帮助下,能够与楼天籁好生亲近一番的,熟料,竟有几只讨厌的跟屁虫,紧随其后而来。 楼天远的出现在意料之中,微生宗纯也不是吃素的,早就想好了将其支开并拖住的法子。然而对于郦师白这类的老奸巨猾,微生宗纯这样的嫩仔根本无计可施,想骂郦师白的祖宗十八代,忽又记起郦师白与微生家的亲缘关系,怕误伤了自家的祖先,于是只有暗咬钢牙的份儿,毕竟微生宗纯的祖先之中,有一位名叫君非妾的彪悍女子,九泉之下若得知有不肖子孙骂她,从阎罗殿里钻出来的可能性都是极大的,微生宗纯才没这个胆儿。 直到傍晚时分,亲自送郦师白梁上尘等一行人到靖王府大门口,微生宗纯都没能寻着与楼天籁单独相处的机会。 微生宗纯心里头阴郁至极,却不好在脸上过分的表露出来,省得吓到了敏感的抚弦兔子,从而被梁大冰块撕成碎片。 眼看心尖尖上的小姑娘就要打道回府,下次见面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于是微生宗纯急赶着抓紧最后的机会,抛下郦师白微生宗睿梁上尘等贵客不管不顾,挤到楼家兄妹身边,扬起一贯无害的美好笑容,和颜悦色关怀备至的对楼天籁道:“戒色大师的书,天籁妹妹可看完啦?” 被尚书哥哥结实地搂在怀里,楼天籁行走时都没有看路的必要,所以一直盯着郦师白梁上尘微生宗睿三个大美男默默咽口水呢,此时听到貌美小正太微生宗纯的问话,便转过头来回答道:“还没有看完啊,肿么了?” 楼天籁既不用上学亦不用上班,按理说闲暇时间大把大把的,只是冬季里白天本就短些,再加上楼天籁爱睡懒觉,通常都是中午才起床,下午溜出府去干点什么勾当,或在院子里与唐小婉白薇姐妹几个玩耍一会儿、逗逗红眼狼白眼狼练练拳脚挥舞几下宝贝棒子,半天的时光便就这样消磨流逝了。认真算起来,看书的时间并不多,倒是左腿摔断的那段时日,在无法下地的情况下,方多看了几页罢了。 楼天籁是好动的性子,一刻也静不下来,原不喜静|坐阅读的,瞅着书上的字,不仅眼睛疼,浑身都难受得很,只因为她与君非妾同是穿越人的传奇命运,故而对君非妾的故事如饥似渴的想要详尽了解。 楼天籁阅读的速度本就不快,加之对这本书喜爱非常,看书时一字不漏的慢慢琢磨,因此到现在为止,统共才看完了一点点。 书就在床头抽屉里放着,想什么时候看便什么时候看,来日方长,楼天籁一点儿也不着急。 面对她娇俏的脸庞,莹亮澄明的眼眸,微生宗纯笑得愈发可亲,“盛京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戒色大师极其懒惰,因而他写的书,多有不详尽之处,我看天籁妹妹很喜欢我曾祖父曾祖母的故事,所以我的意思是,若天籁妹妹看完了戒色大师的书后,还有想要了解的,尽管来找我询问便是。” 楼天籁点点头,笑眯了眼,一副乖乖女的模样,“嗯,哥哥和饮雪姐姐都有与我说过,戒色和尚德行差极,我早有这个意思呢,只要纯哥哥别嫌我烦就好。” “父王母妃只得我一个,我没有兄弟姐妹,平时孤单寂寞得很,尤其是见蓝哥哥和天远哥哥都有了妹妹,更是羡慕不已,嘻嘻,我巴不得天籁妹妹多多来烦我呢。”对尚书大人凉飕飕的警告眼神视若无睹,微生宗纯继续彬彬有礼的跟在楼家兄妹旁侧说道:“母妃很喜欢天籁妹妹呢,在我跟前说了好几回,母妃常叹膝下寂寞,若能有个可爱的女儿陪伴,那便最好不过了可惜母妃当年生我时,伤了身子,没办法再给我生个小妹母妃真的很喜欢天籁妹妹,我能看得出来,母妃看天籁妹妹的眼神,就像是看自己亲生女儿一般天籁妹妹和小婉姐姐平时若有空,可要常来王府里玩儿哦。” 微生宗纯说得极真诚,尤其最后一段,令人动容。 就冲堂堂小郡王称她为姐姐,唐小婉便仗义的帮腔道:“承蒙王妃娘娘厚爱,我家小姐心里头感激着呢,今后必定常来王府叨扰王妃娘娘。” 微生宗纯笑容灿烂,眼眸里璀璀璨璨,仿佛是碎掉了的星子,全都坠落了进去。 “嗯嗯嗯,王妃娘娘疼我,我知道的。”楼天籁忙不迭点头,发髻间的铃铛叮叮作响,给沉闷的冬日添了几分生动,令人心情愉悦舒畅。 微生宗纯说得不错,靖王妃是挺喜欢楼天籁的,这一点,楼天籁和唐小婉都能感受得到,大概是从微生宗纯处听说楼天籁喜欢糖果美食,于是乎,除了午餐饭桌上大多都是楼天籁喜欢的菜色外,靖王妃还特意吩咐厨房,提前做好了许多精美茶点果子,甚至方才出门时,靖王妃还命人包了许多,让楼天籁和唐小婉带回去吃。 喔哟哟,楼家小姑娘今儿又吃得肚皮圆鼓鼓的,恐怕晚餐都塞不下去了呢。 听着微生小狐狸与自家妹子的对话,尚书大人的眉头越皱越紧,不由得加快脚步,拽着楼天籁来到马车前,“妹妹,外面冷,快点上车。” 虽然小脸和耳朵被寒风吹得通红,小手也是冰凉冰凉的,可楼天籁此行玩得高兴,吃得痛快,根本不觉得冷。 楼天籁上车前,转身冲大伙儿挥手,“纯哥哥,丞相伯伯,上尘哥哥,太子哥哥,小胖纸,我走喽,改天再聚哈。” 经冷风摧残,闻人小宝脸颊脖颈间的嫩白肌肤,愈发红了个透,冲楼天籁挥了挥手,声如蚊蝇般道:“小妹妹再见。” 众人相互道别,微生宗睿的目光,从楼家兄妹转到唐小婉身上,逗留了片刻,古怪异常。 唐小婉假装不知,倒是暗地里骂了好些脏话。微生宗睿你奶娘的,要打要杀随便放马过来,谁怕谁啊!不就是吐了一你身脏污嘛?那还不是你自作自受品味底下的缘故?!自作孽不可活有没有听说过啊?!惹毛了老子,才不管你是不是太子爷,弄死你还是轻的!娘的,别给脸不要脸! 到盛京有些日子了,好不容易有了一次光明正大出门的机会,好心情全被微生宗睿那个骚|货扫尽了,真晦气! 楼天籁正欲上车,一只脚已经抬了起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转过身,飞快地冲不远处的青衣美男奔了过去,“伯伯。” 郦师白微微笑问道:“怎么啦?” 楼天籁依在他身旁,踮起脚尖,明显是有悄悄话,想说与他听的,郦师白便配合地矮下身。 楼天籁两手作喇叭状,附在郦师白耳边悄声细语,饶是楼天远他们耳力再好,也听不清内容。只见到楼天籁的双眸,好像是被泉水洗涤过一般,又净又亮,令人晕眩,脸上是掩饰不了的兴奋,而郦师白则不时的点点头,或轻轻的嗯一声。 望着那样亲昵地一幕,微生宗纯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好几坛陈年老醋打翻了,酸得五脏六腑都难受起来。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任由天籁妹妹被老男人抢走!他必须得先下手为强,将天籁妹妹娶回家,断绝老男人的歪念! 楼天远双眉打结,眼里似要喷出火来。杀千刀的郦师白,什么时候开始,竟与天籁的关系这般好了? 梁上尘扫视一周,众人的神态,尽收于眼底,垂眸看着小白兔,温柔似水的轻喃道“抚弦,很热闹是不是?” 微生宗睿斜眼瞟了一下,嘴角抽了抽,梁上尘梁大将军,才是东盛国第一闷骚|货! 正当此时,有个身穿黑袍右眉染绿的青年男子出现了,脚下无声的径直来到微生宗睿身旁,低声说了几句话。 微生宗睿先是皱了眉,询问了几句后,眉头才得以舒展。 楼天远离得远,只勉强听到了几个字句,不禁道:“蓝家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倒不是什么坏事。”微生宗睿笑了笑,轻松说道:“蓝家大宅里见血了。” 楼天籁与郦师白说完了话,朝这边望过来,好奇道:“太子哥哥,谁出血了?” 微生宗睿长话短说道:“小棠被继母算计,差点被继母的娘家侄子欺负,幸亏小棠机敏,一刀宰了那不长眼的东西。老花得知此事后,暴跳如雷,在府里大开杀戒了。” 贱笑了 楼天籁小嘴儿微张,眼睛崭亮,兴奋问道:“太子哥哥,花生哥哥杀了谁啊?” 听闻蓝二爷盛怒之下杀人,怎地楼家小姑娘非但不觉害怕,反而还情绪高涨了呢,想来是楼大人教女有方啊。望着她那副有所期待的模样,微生宗睿不由觉得好笑,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问题抛了回去,“天籁猜猜看?” 楼天籁高声道:“杀了那个坏继母?!” 楼天籁的想法不可谓不惊世骇俗,得亏微生宗睿郦师白等,都是于思想上与众不同的人,否则这会儿楼天籁,是必定要结结实实挨一顿教育的。 小家伙狗胆包天,真是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说,楼天远沉了脸道:“怎么说继母也是名义上的母亲,哪能杀得?弑母之罪天理难容。” 朱氏于蓝花参蓝花棠兄妹俩,既无生恩亦无养恩,反而成日处心积虑暗算他们,如此,又算哪门子母亲?怎么就杀不得了?楼天籁轻哼了一声,不愿与楼天远争执,只撇了撇嘴,表达自己的不赞同之意。 微生宗睿却大笑起来,“小天籁这想法不错,改日我就去同老花说说,杀了那继母朱氏,也省得再生事端。” 楼天籁一蹦一跳,跑到微生宗睿身旁问道:“太子哥哥,既然花生哥哥没有杀坏继母,那他杀的是谁啊?” 在醉梨园待久了,当了不少日子良民,乍然听说杀人之事,唐小婉与楼天籁一样,难免有些小小激动,冲口而出道:“还用说么,蓝二爷大开杀戒,杀的自然是坏继母朱氏的左膀右臂啊,借以警告朱氏。” 楼天籁:“”宰几个爪牙有什么意思? 若换作楼天籁,今儿被杀的,则毫无悬念,必定是那继母朱氏。 微生宗睿笑得极致魅惑,“小婉姑娘果然冰雪聪明啊。” 这才记起微生骚|货还在旁边呢,唐小婉暗恨自个儿忘乎所以,忙垂下头道:“太子爷贱笑了。” 微生宗纯冷笑道:“朱家四少那脏东西,哪里配得上小棠姐姐,死得好。” 楼天籁附和道:“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是这样的下场!” 微生宗纯:“”天籁妹妹只就事论事,绝对没有含沙射影,暗讽他是癞蛤蟆的意思,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无论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他身上也丁点儿没有癞蛤蟆的影子啊。 忽想到了一茬,眼眸又是一亮,楼天籁三步并作两步,奔到楼天远跟前,“朱家一心想从蓝家捞得好处,如今赔上了个四少爷,虽说是他们犯贱在先,可依我看来,朱家这回必不会善罢甘休,哥哥,死者是名门世家的少爷,这件案子似乎不小呢,是不是该落到刑部?” 楼天远道:“死了个四少爷而已,多大点儿事?再者说,谁人不知我与老花的关系?朱家应该不会蠢到往我手里撞。” 楼天籁追问道:“如果偏偏撞到哥哥的手里了呢?” “那还用说?”该以权谋私的时候,就要以权谋私,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就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官之道不就如此? 想到小家伙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楼天远便蹙了眉头,“妹妹你是怎么个意思?” 楼天籁回头看了看,只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于是便踮起脚尖,压低了声音在楼天远耳边道:“我是想,趁机从花生哥哥那里捞点钱反正他们钱多没地方用嘛惹上官司,花生哥哥难道不应该破点儿财消消灾么?” 微生宗睿伸长了脖子,抖直了耳朵,并往楼家兄妹这边蹭了好大几步,尽管楼天籁说话声音小,微生宗睿仍是听了个仔细,眉头不由一挑,嘴角哆嗦了几下。 楼天远闻言先是一愣,瞅着面前两眼冒金光的小家伙,便噗嗤笑了,“对于老花而言,别说杀个把人,就算端掉整个朱家,也根本不算犯罪,妹妹你这个小财迷,未免太小瞧了你花生哥哥的手段。” 呃,杀人全家都不算犯罪,果然是钱能通神嘛?啊,是她钻到钱眼里,一时给忘记了,有了钱,接着自然就有了权,钱财权势在握,天理王法都低下了头,所以,有钱有权的人犯了罪,哪能算是犯罪呢? 不能从蓝财神爷那里抠点钱出来,楼天籁多少有些失望。 “妹妹缺钱花?”被她垮着脸的模样逗乐,楼天远大笑,差点把老腰给闪了。 楼天籁摇了摇头,她不缺钱,但是永远不会嫌钱多。 楼天远故意板起脸,“既不缺钱,那还怂恿你哥哥我当贪|官?”真想掰开小破孩的脑袋瓜子,看看里头究竟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楼天籁两手掐腰,振振有辞,“该贪赃枉法的时候,就得贪赃枉法,不然当官还有什么意思?” 楼天远:“嘿!” 微生宗睿微生宗纯郦师白梁上尘几个听了,全都笑了起来,偷瞄了一眼楼家小妹妹萌萌的样子,闻人小宝咬着左手食指,羞涩的跟着大家一齐笑。 楼天籁扭头望来,“笑什么笑嘛?你们都没有贪过赃咩?” 微生宗睿:“呃,我呃” 楼天籁龇牙坏笑,“太子哥哥你支支吾吾作甚?” 楼天远解释道:“太子爷从不贪赃。” “啊对,我从不贪赃。”微生宗睿一不小心,天真了一回,以为损友此刻吭声,是帮他说话来着。 楼天远立即补充道:“太子爷一般都是强抢。” 楼天籁双手捂嘴,咯咯耻笑。 微生宗睿:“”好吧,没什么好分辨的,他敢作敢当。 笑眯眯望向郦师白,楼天籁又问:“丞相伯伯呢?” 郦师白不假思索道:“我没有。”这是真的,他从不贪赃,都直接坑人。 楼天远和微生宗睿齐齐地呸了一声。 楼天籁:“”什么情况? 郦师白波澜不惊,凛凛寒风中,含笑立在那儿,倒最是怡然自得。 楼天籁看向小白兔的主人,“上尘哥哥哩?” 梁上尘道:“我对金银珠玉不感兴趣。” 即便像姬语桥那样无欲无求的人,不也有个君非妾让他欢喜让他忧愁吗?身在滚滚红尘中,焉能心无杂念?况且梁上尘乃镇国大将军,就算本身视钱财如粪土,可有些时候,总得保证麾下万千军士不被饿死吧? 楼天籁道:“若行军打仗时,军中粮草不足呢?” 梁上尘略扭脖,扫了微生宗睿一眼,凉凉道:“有太子爷呢。” 楼天籁:“”梁美人的意思是,让太子爷,去抢么? 微生宗睿:“”小天籁那是什么眼神儿? 唐小婉:“噗!” 靖王府大门外,众人说说笑笑,好一阵子,方各自离去。 蓝家大宅里,腥风血雨,人人自危。 蓝花参被踩着底线,化身为索命阎罗。 继母朱氏的亲信,无论有无参与昨夜之事,皆被蓝花参强安了罪名,当着继母朱氏的面打死。 就连蓝家老太太院子里的人,也被蓝花参杀了不少,而那几个被继母朱氏接来蓝家大宅过年的名义上的表弟表妹身边的人,则更是全部处死一个不留,尤其是近身侍候朱家四少的小厮们。 虽然蓝花参从不将继母朱氏放在眼里,但像今日这般行事狠绝丝毫不留情面的,这么多年来还是打头一次,朱氏一个养尊处优的深宅妇人,哪里经受得了如此这般的血腥之事,当场就吓得晕死了过去。 也幸亏朱氏晕死了过去,否则闻讯从外面赶回来的,藏了一肚子怒火的蓝三老爷,也就是蓝花棠蓝花参的父亲,绝对会好生修理她一番!身为母亲,居然对女儿做出这等龌龊事,蓝三老爷不愤怒才怪!蓝花棠不是朱氏亲生的,却是蓝三老爷亲生的!蓝三老爷决不允许有人糟践自己的宝贝女儿! 就在自个儿眼皮子底下,将跟了她多年的老人处死,蓝老太太这回是真的病了,且病得不轻。 自洞悉继母心思之后,蓝花棠就时刻警惕,院子里朱氏的耳目早被清理了,如今剩下的都是她的亲信心腹,即便如此,蓝花棠仍不敢大意,哪怕睡觉时,身边都藏着匕首刀剑。 昨天夜里,几个表姐妹赖在她屋里,死活不肯走,直到亲眼看着她将下了迷|魂药的酒水喝下去之后,方满意散去。 朱家一帮愚蠢之人,居然以为这样就能得逞! 蓝花棠看朱家四少不爽很久了,总算等到了机会,将计就计将其弄死! 朱家四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废物一个,落在习武多年的蓝花棠手上,除了死路之外别无选择。 事情闹大后,蓝花棠没有半点损失,倒是继母朱氏那边,元气大伤,也因此事,蓝花棠获得许可,搬离蓝家大宅另住,蓝花参和蓝玉华自然是站在她这边,蓝三老爷正因没能好好护住女儿而自责,当然不会有异议,至于蓝家其他人,努力减少存在感还来不及,哪里还敢吱声? 蓝家房产不少,蓝花棠选了一座建在狐池山脚下的庄园,高高兴兴带着心腹丫鬟嬷嬷当天就搬了过去。 蓝花参不放心妹妹单独住在外面,于是与蓝三老爷和蓝玉华商量了一番,随后也搬到了狐池山下的宅子里。 太子爷要自杀 多了个疼爱她的兄长,身边添了几个好姐妹,更结识了不少朋友,收到了成堆的礼物,在盛京城的第一个新年,总归过得还不错,唯一遗憾的是,任凭郦师白和楼天远将盛京以及周边地区掘地三尺,都没能找到师姐云天边的下落。 望着小家伙眼中的失望之色,楼天远心里有些不舒服,抬起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安慰几句后又问道:“除了姓名之外,能再多给点信息吗?兴许妹妹要找的人,因为某种原因,改名换姓了也不一定啊。”单凭姓名找人,着实有难度。 目前虽然没有找到师姐,但也不过只是暂时的,毕竟上回雪后初晴,在狐池山上,听到的那首熟悉的曲子,真切分明,说明师姐必定与她一样,借尸还魂,在这个世界里重生了。 提及师姐,楼天籁便骄傲自豪地道:“师姐医术卓绝,只怕更胜当年的药神尹鱼宁,甚至不输给尹鱼宁的师尊乌邪大师。” 楼天远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沉吟片刻问道:“还有别的吗?” 对于楼天籁的话,楼天远表示深深的怀疑,倒不是认为她撒谎,只是,云天边若真有那般厉害,恐怕早已名动天下,他和郦师白又怎会苦寻而不得?楼天远又想,天籁被父亲从乱葬岗捡回来的时候,才四岁,那般的幼小,想必脑海中的很多人和事,都已模糊不清了,唯一深刻的记忆被无限放大,只怕作不得准。 楼天籁道摇头,“没有了。” 楼天远不愿就此放弃,想了想,提出关键问题,“比如说,当年妹妹和云姑娘,是怎么失散的?” 总不能告诉哥哥,她和师姐是来自于另外的时空吧?哥哥铁定以为她在编故事逗他玩儿呢,既然不能实话实说,那么这个问题就无法回答,楼天籁只得咬了下唇,继续摇头。 作为真心关爱楼天籁的兄长,楼天远暗暗发誓,定要帮她找到失散多年的亲人,于是不死心的又问道:“那,云姑娘多大年纪,妹妹总知道的吧?” 楼天籁听了,愁眉苦脸,捂住额头,“哥哥,我能说我不知道咩?”她都能穿越到一个三岁小奶娃的身上,谁知师姐又会有何种奇遇? 楼天远:“啊?” 连自己师姐的年纪都不清楚?果然是时隔太久,记忆被时间逐渐磨灭了吗? 楼天远这样想着,遂不再多问,蓦地,脑子里灵光一闪,不禁大笑三声道:“我忽然想到一绝妙法子,必能找到云姑娘。” 楼天籁甚为期待的道:“哦?什么法子?” “悬赏黄金十万两,全国通缉云天边,提供消息者,赏金万两,除非她死了,否则重赏之下,绝不可能没有她的消息。”楼天远眉开眼笑,仿佛胜券在握。 楼天籁也觉得这办法不错,连连点头。 楼天远道:“妹妹,你还记得云姑娘的相貌吗?若有画像,找到云姑娘的希望,便又多了几分。” 师姐借尸还魂后的模样,楼天籁没见过,又怎会知道?正欲摇头时,不禁想到,如果师姐见自己莫名其妙被通缉,且前世的相貌被描画了出来,那么必然能猜到是楼天籁在寻找她,然后顺藤摸瓜,别离十多年的姐妹俩人,岂不是能在这异世相逢? 楼天籁越想越开心,仿佛姐妹俩重逢之日就在眼前,忙抓住楼天远的衣袖,兴奋道:“记得记得,当然记得了,哥哥快找个画师来,我描述一下,让画师赶紧动手,早些画出师姐的相貌来。” 被小家伙的快乐感染,楼天远脸上笑容洋溢,白了她一眼,佯装不满道:“有哥哥在,要什么画师,白芍白芨,准备笔墨纸砚。” 白芨和白芍应了一声,笑着出去拿文房四宝,准备妥当后,楼天远提笔蘸墨,根据楼天籁的描述,细细绘出云天边姣好的五官轮廓。 唐小婉坐在软榻上,翘着二郎腿,吃着酸甜开胃的蜜饯,正嘀嘀咕咕的,与白芷和苏饮雪闲聊,说是想念红姐姐的手艺了。 白芷便好奇问:“红姐姐是谁?” 唐小婉精神一震,立马来劲了,“红姐姐全名苏丹红,是五福酒楼的老板,厨艺好容貌美,而且,差点就成了咱小姐的娘亲了。” “差点成了咱小姐的娘亲?啊?啊哈?怎么回事?小婉快说说。”白芨和白芍原围在桌边,满脸崇拜仰慕的看楼天远绘画,这会儿唐小婉话一出口,便即刻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 是有关于楼易之情感的八卦,焉能让她们淡定如初? 唐小婉便将楼天籁制作了春风一度丸,交到苏丹红手中的事情说了出来,正当众女眼冒红心期待后续的时候,忽听两声不太自然的咳嗽传来。 众女抬头一瞧,只见某身着红衣的中年美大叔,尴尬立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唐家小妞儿内心无比强大,虽在爆料时被逮个正着,仍装得若无其事,对埋首桌前的楼家兄妹道:“啊哈,公子爷,小姐,先生来啦。” 白芍见情形不对,先撤了,过了一会儿,等楼易之进屋坐下,神色恢复正常后,方沏了一碗茶端上来。 扫了聚精会神作画儿女一眼,再望着儿子笔下差不多已经成形美女图,楼易之微微蹙眉,“你们兄妹俩,这是在做什么?” 楼易之以为,是宝贝闺女百无聊奈之中,色性大发,儿子为了哄她高兴,所以画了一幅美女图。 抬头望着楼易之,楼天籁笑着说道:“哥哥帮我画师姐的画像。” 楼天籁将悬赏通缉的想法道出,楼易之听后点点头道:“嗯,这个法子可行。” 楼易之抿了几口茶,含笑幽幽道:“小闺女,小婉他们方才说的,可都是真的?” 背后偷偷算计父亲大人,楼天籁非但不觉羞耻愧疚,反而恶人先告状,“矮油,美人爹你变坏了,事情都已经过去许久了,那些都是很旧很旧的帐啦,美人爹你肿么可以到现在还记仇呢?!再说了,红姐姐到底不也没用春风一度丸嘛” 楼易之嘴角一弯,叹息道:“唉,原是爹爹又错了。” 楼天籁道:“哼,知道就好,堂堂男子汉不可小肚鸡肠,好在我是个大度懂礼的好姑娘,就不跟美人爹一般计较了。” 白芷:“”这样也行? 白芨:“”有没有搞错? 白芍:“”楼家小闺女是一朵奇葩。 落下最后一笔,楼天远吹了吹,回头问道:“父亲不是被皇上传进宫了吗?为何这么快就回来啦?” 楼天籁看了又看,不住点头,哥哥的画技真不赖,可说是出神入化,经过三遍的打磨,画像效果几乎比得上现代的照片了。 先瞄了唐小婉一眼,楼易之才回答道:“太子爷爬上了金銮殿顶,哭着喊着说人生无趣,要跳楼自尽皇上急得屁股冒烟,哪有功夫消遣我。”因为清楚太子爷哭闹的原因,楼易之觉得不宜久留,在文武百官闻讯先后赶进宫时,楼易之便趁机溜回府了。 楼易之的那一眼,颇为耐人寻味,唐小婉不由哆嗦了,待听完楼易之的话,与除楼天远之外的众女,一齐目瞪口呆。 白芍:“啊?太子爷又要自尽?” 唐小婉:“啥?” 楼天籁:“”什么情况? 白芷:“各位大臣可有将太子爷劝下来?” 楼易之摇头,“我离开的时候还没有。” 白芨:“绿眉毛呢?皇上的绿眉毛不是很厉害吗?悄悄窜上金銮殿,将太子爷弄下来不就成了?” 唐小婉:“”没听错吧,太子爷要自杀? 楼天籁:“”真的假的? 楼天远道:“太子爷那种混球,谁敢动?”微生宗睿的目的若没达到,那么,妨碍他的人从此后,必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楼天籁道:“能够好好活着本就不易,太子爷是哪根筋不对,干嘛求死?” 唐小婉鄙夷道:“什么狗屁太子,脑子有病,吃屎了吧他!”反正是在自己的地盘,口不择言也没关系。 “父亲,太子爷这回,闹的又是哪一出?”楼天远隐隐猜到了什么,却不敢确定,眼风从唐小婉身上飘过。 唐小婉:“”先生和公子爷这是什么意思啊?骚|货太子爷发病,不会是因为她的缘故吧? 楼易之:“太子爷嫌身边的侍女们,侍候他年长日久,看腻了,想换个新面孔。” 众人顺着楼易之的目光,望着唐小婉,表情各异。 唐小婉激动得跳了起来,“太子爷想换的那个新面孔莫非是我?” 楼易之:“太子爷指名道姓,要的就是小婉你。” 唐小婉气吼吼道:“贱人!装出一副寻死觅活的样子来,就是想要我侍候他?门儿都没有!” 怕被狂暴中的唐小婉误伤,白芍拉着白芷往后挪了挪,并小声道:“太子爷寻死,一般都是来真的,不是装模作样。” 唐小婉:“什么?” 白芨道:“几年前的一个寒冬腊月,太子爷吵嚷着要跳湖自杀,大家都以为是闹着玩儿,作作样子的,结果谁知的,太子爷竟然真的跳下龙女湖!太子爷不会水,跳下湖之后虽然没多久就被救上岸,但终究伤了身体,高烧三日三夜才退,那时,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跪在东宫里,差点全体陪葬了呢,幸亏太子爷福泽深厚,终究活了下来。” 白芷接着说道:“不止如此,我记得前年那次,太子爷吵着要跳楼,最后虽然没死成,却摔断了腿呢。” 撒泼 “哎哟喂我的娘啊!太子爷您得坐好了,切不可乱动,若不慎摔着了,那要怎么是好哟!” “啊啊啊啊,太子爷脚下的琉璃瓦似乎有松动的痕迹” “你们这群光吃饭不干活狗奴才,都说了几遍了,不要乱不要乱把垫子往那边挪挪,快点!耳朵聋了是不是若太子爷掉下来,摔伤了身体,宰了你们这些狗奴才的九族九百足也赔不起” 宫女太监以及内廷侍卫,在各位王侯官员的颖指气使下,越忙越乱越乱越忙,乱作一锅粥。 “啊哈?啥?什么?!谁?是老楼大人掌上明珠的贴身婢女?这” “太子爷,您看可以换个婢女吗?老楼大人的人,不太好动啊” “太子爷您别激动,好好说,好好说,哎呀,不就是一个婢女嘛?管她是谁的贴身婢女,被太子爷瞧上是她的造化” “对对对,只要太子爷乐意,别说一个丫鬟,千万个丫鬟也可以收进东宫” “谁说于理不合?谁说的,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了,居然还说这种话,是嫌不够乱吗?!” “太子爷万金之躯,损伤不得呀” “区区一个婢女而已,有幸去东宫侍候,是她祖上积德,不知攒了几辈子,才修得的福分” “就是啊就是啊,不过一个婢子,但凭太子爷吩咐,让人领来也就行了” “啊呀呀呀我的太子爷啊啊我的祖宗啊东盛国的社稷安危,全都系于您一身啊太子爷您千万别这样啊” 年初六,金銮殿前热闹非凡,王公侯爵,文武百官,皆皆齐聚,平时为芝麻绿豆大的事儿撸袖管吵得面红耳赤的大臣们,今日居然难得地同心同德,自动拧成一股麻绳,朝着同一个方向努力。原本微生宗睿的死活他们根本不想管,然而一朝天子一朝臣,为保住眼前存之不易的荣华富贵,他们不得不牺牲新年长假的最后一天,鼻涕四溅的顶着凛冽如刀锋般的严寒,站在金銮殿外苦口婆心哭碎肝肠的劝慰。 “太子爷,您就算不顾着自个儿,也总得为皇上和皇后娘娘想想啊皇上和皇后娘娘可就只有您这一个子嗣啊您若有个三长两短,皇上和皇后娘娘岂非要痛断肝肠?” “是啊太子爷,不光如此,您的安慰,更关乎着东盛国的千秋万代啊” 见众人无论怎样劝说,微生宗睿始终态度如一,安国公终于忍无可忍,语气便有些冲,“太子爷,您是我东盛国万千子民的太子爷,怎能由自个儿的性子胡来?!为了身份卑贱一个婢女,闹得举国不宁,就不怕南元北奥那些国家笑话吗” 被两朝元老骂了,微生宗睿却一点儿都不觉得羞耻,反而愈发起劲了,“安国公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太子爷?本宫算什么太子爷?!你,你,你,你们有将本宫当作太子爷吗?如果本宫真的是将来君临天下的太子爷,那么东盛国万里江河便都是本宫的,可是为何本宫现在,却连个小丫鬟都得不到?本宫、本宫根本就是个徒有虚名的太子爷人生无趣啊,活着太难受了,还不如死来得痛快垫子撤了,撤了,都给本宫滚开,谁也别拦本宫,让本宫跳下去摔成一堆肉渣算了” “哎呀呀呀呀呀,太子爷您别激动,别激动,是安国公老糊涂了,一时口不择言,您可千万不能往心里去啊” “是啊,东盛国的万里江山将来都是太子爷的,太子爷自然是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安国公胡言乱语,太子爷您就当他放屁” “对对对,当安国公放屁,当他放屁就是了嘛太子爷呀,咱一个大活人,犯不着跟一个屁怄气啊是不是?” 分明是忠君爱国之言,却被强行颠倒了黑白,竟然说他老糊涂,当他的话是放屁?!安国公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你们、你们简直岂有此理” “国公爷,您是嫌不够乱吗?别搁这儿瞎搅合了!” “老夫怎么就是瞎搅合了?!你们这群败坏朝纲的东西!太子爷之所以变成这幅德行,都是你们给惯的!不要脸不要皮的在非要楼家姑娘身边的婢女,这成何体统,跟强抢民女有何区别?!” “什么强抢民女?安国公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妥了哈,大大的不妥!” “国公爷,我说您啊,就别倚老卖老了,哪儿暖和哪儿待着去行不行啊?倘若太子爷真从上面跳下来,摔断了胳膊腿儿还好,万一要有个什么,恐怕国公爷您是担待不起的吧?啊?” “你们、你们”迎着寒风站了一上午,又冷又饿,如今被诸侯起哄攻击,气急攻心,年过七旬的安国公两眼一黑,当场昏倒在地。 “国公爷,国公爷?” “于太医!怎么一眨眼于太医就不见了?于太医在哪儿?” “安国公昏倒了,快抬走!” “刚刚陆大人口吐白沫,被送到西边宝宁殿了,于太医好像跟着过去了” “那不是孙太医嘛?叫上孙太医,赶紧的,把安国公也送到宝宁殿” 日阳高悬,转眼便是正午,嚎了两个时辰,着实有些累了,尤其是嗓子,火烧火燎地疼,微生宗睿觉着该歇一歇了,于是抹了一把泪水,说渴了,想吃点心和水果。 “糕点和水果,快快快,快去御膳房拿太子爷最喜欢的糕点和水果来!”太子爷想进食了,这是个好现象,起码肯消停一会儿,筋疲力倦的勋贵大臣们,总算暂时的松了口气。 “嗷嗷嗷嗷呜呜呜呜,饿死了,本宫快饿死了渴死了,本宫要吃东西,本宫要吃水果润润嗓子再不拿水果和糕点来,本宫就跳下去算了别以为在地上垫了垫子就能万无一失,本宫真心求死,必会先用琉璃瓦敲碎了脑袋再往下跳”一面哭着嚎着,微生宗睿费了老大的力气,勉强从屋顶上抠起一块琉璃瓦,作势要向脑门上砸。 众官员王侯刚准备放下,却尚未完全放下的心,此刻重新提到嗓子眼儿里了,“别别别,您要的东西很快就送到,太子爷息怒,毕竟来往御膳房,是需要时间的” “太子爷您稍等一会儿,稍等一会即可” “不会耽搁太久的,太子爷您快把琉璃瓦放下” 琉璃瓦忒重,微生宗睿一柔弱男子,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早就撑不住了,放下来后掰着手指头道:“我数五十下,若没送到,哼哼,我真跳了” 某位身穿三品官府的大臣,腆着脸跑到绿眉毛统领齐凡卡身边,焦急地道:“齐总领,如今情况特殊,您看能不能委屈一下,找个绿眉毛跑一趟若不是怕太子爷等不及伤了自个儿,我也不敢对您提这种要求啊” 绿眉毛综合素质能力强,武艺尤其出众,比寻常的内廷侍卫不知强了多少,于是赶时间跑腿这种活儿,自然只能落到他们头上。 齐凡卡脸色阴沉沉地,向大殿顶望了一眼,双眉紧拧。 微生宗睿已经数到十了,在站的各位王侯大臣,纷纷盯着齐凡卡,发挥平常在永康帝面前拍马屁的本领,说尽了好话。齐凡卡无奈之下,只得抬了抬下巴,身边的一个黑袍绿眉男子得令,身形一动,以闪电般的速度朝御膳房方向而去。 齐凡卡英挺冷酷的脸,沉甸甸的,几乎快沉到地上了。自从当年十五爷瑾王建立绿眉毛以来,原以为协助十四爷瑞王拐骗杨皇后,是绿眉毛遭遇的最耻辱的事情,没曾想到如今,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堕落,已经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了! 当微生宗睿数到四十九的时候,绿眉毛准时的出现在他身旁,并将食盒放下,微生宗睿打开一瞧,顿时沉了脸,大手一扬,将食盒掀翻,四碟精美糕点从殿顶滚落,连带着碟子摔得粉碎,饱满多汁的雪梨皮开肉绽。 “又是这些东西,早就吃腻了,当本宫好糊弄是不是?本宫今儿不想吃雪梨,本宫要吃葡萄,冰镇葡萄”微生宗睿在殿顶捶胸顿足,哭得眼泪鼻涕连成串,好不可怜辛酸。 哐当!琉璃瓦被微生宗睿的脚踢动,滑落了三块下来,尽管地下有垫子垫着,毕竟太高,一路磕磕碰碰,百官们低头时看到的,仍然是碎裂的瓦片。 “太子爷稍安勿躁,您要吃什么喝什么,只管吩咐,千万别动怒” “云牙侯忠勇伯和宋大人梁大人他们,已经赶往楼府了,想必再过不久,那个名叫唐小婉的婢女就会被带过来了,太子爷好好坐在那儿等一等,唐小婉一定会跟您回东宫的” “太子爷,殿顶严寒,不如让人取一条狐裘毯子,给您垫着坐坐如何?” 屁股上冰凉冰凉的,冻得他都快麻木了,微生宗睿觉得这提议不错,点点头,嗯了一声答应了,接着便有绿眉毛将狐裘毛毯给送了上去。 微生宗睿将一条毯子铺在屋顶上,另一条搭在身上,身体登时就暖和了些,眼皮也有点沉了,于是奇迹发生了,微生宗睿四仰八叉倒在流金溢彩的大殿顶上,呼呼地睡着了。 太子爷那个狗东西 雄赳赳气昂昂,声势之浩大,令人瞠目咂舌,百姓们不知发生了何事,纷纷好奇的驻足观望。以云牙候和忠勇伯为首,三十多位大小官员,穿戴整齐,体面鲜亮地跟随左右,再加上他们各自的随从护卫,统共三百多号人,将楼府大门堵得水泄不通。 楼府门房管事的武大成,是靠着裙带关系,方捞着了这么个油水充足的差事,本身毫无见识更无丁点儿胆量气魄,这才刚上任不到半月,乍然见了如此阵仗,吓得脑子一懵,还以为是哪位主子犯了事儿,触怒了圣颜,惹得万岁爷派人抄家灭门来着,两腿发软顺势噗通跪下,结结实实磕了好几个响头。 黝黑的脸上写满了焦虑,云牙侯心中既怒且忧,言简意赅表明来意。武大成听了之后,略略松了口气,没等他吩咐,便有机灵的门子脚底抹油般,直奔梅语园而去,梅语园里没能找到楼易之,则又立即掉头奔向醉梨园。 不知是怕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还是怎么的,云牙候忠勇伯等宁可顶着严寒也不愿入楼府,全都站在大门口干等着。 过了许久,就在众官被冻得哆嗦颤抖,几乎失去耐心的时候,进去通传的那个长得像个瘦猴儿的门子,总算是回来了,并且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一步三晃悠的缓缓走到了门口。 那人却不是永康帝的好基|友,而是永康帝的好基|友的儿子,年轻有为的刑部尚书,楼天远。 品阶低的,连忙上前行礼,以示恭敬。楼天远摆了摆手,撩袍下了台阶,走到云牙侯和忠勇伯跟前,懒懒散散的鞠躬作揖,意思意思了一下,“哟,我说这是约好了还是怎么的,沈侯爷杜伯爷,各位大人,诸位难得一起上门啊。” 已经耽搁了不少功夫,也不知宫里头现在情形如何,事情紧急,云牙侯便省去场面话,直接开门见山的道:“老楼大人刚从宫里回府,可有与楼大人说起过,太子爷这会儿正在金銮殿闹自杀?” 楼天远点头嗯了一声道:“父亲身体不适,方才吃了药歇下了,我正打算进宫去瞧瞧。” 忠勇伯道:“老楼大人可说了太子爷今日闹自杀的原因?” 楼天远蹙眉摇头道:“我问了,但父亲并不知道,杜伯爷,太子爷究竟为何又闹自杀?” 忠勇伯觉得难以启齿,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道:“令妹身边是否有一个名叫唐小婉的婢女?” “有的,小婉与妹妹年纪相仿,是父亲特意寻来,给妹妹闺中作伴的,仔细说来,小婉并不能算是婢女,怎么了?”楼天远假装不知情,一脸的莫名其妙,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惊道:“莫非太子爷这回寻死觅活,是与我家小婉姑娘有关?” 忠勇伯道:“不知太子爷是何时遇到你们家小婉姑娘的,如今竟以死相挟,非要小婉姑娘到东宫侍候” 楼天远娇躯一颤,“什么?!” 云牙侯重重叹气道:“皇后娘娘听说太子爷为这事儿闹自杀,又急又气,在凤栖宫里昏倒了,皇上守在娘娘身边寸步不离,金銮殿那边大家都劝不了太子爷,所以我等只得来这里求两位楼大人拿个主意,若楼姑娘肯割爱让出小婉姑娘那便是最好不过的,只是没曾想,小婉姑娘竟不是奴婢之身” “哎呀怎么办啊?小婉姑娘真的是自由身吗?” “废话,当然是真的,要我说几遍啊?”楼天远朝人群中横了一眼,面沉如水,再次强调道:“我家小婉乃自由身,不是婢女。” “如此说来,假若小婉姑娘自个儿不同意到东宫侍候,那,那,难道太子爷要强抢民女吗?” 楼天远臭着俊脸,恨铁不成钢的道:“才几天不见,太子爷居然又犯浑了!身为东盛泱泱大国的储君,若今朝做出强抢民女的事情来,被他国耻笑倒还罢,咱们这些为臣子的,今后还有何颜面面对黎民百姓?” “是啊楼大人,这些我等我明白,可现在该如何做,您就拿个主意吧?” 楼天远坚定的表明立场,“我是绝对不会把小婉交出去的,况且我也没有这个权利!” “楼大人请三思啊!”有个身穿四品朝服的官员,凑到楼天远身边,压低声音劝说道:“太子爷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变态啊,旁人不清楚楼大人您还不了解吗?万一太子爷将来” “楼大人,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太子爷闹得这样大,显然是得不到唐小婉姑娘誓不罢休的啊,若太子爷真的从金銮殿顶上跳下来,后果不堪设想啊楼大人!还望楼大人顾全大局啊!” 醉梨园里,唐小婉咬牙切齿暴跳如雷,冲进厨房拿了把菜刀,扬言要宰了微生宗睿那不要脸的狗东西。 “贱人就是矫情!青天白|日的闹的哪门子自杀!老子让他寻死觅活!老子让他寻死觅活!老子一刀剁死微生宗睿那个贱人!” 微生宗睿这一招,无耻狠毒,不出三日,唐小婉的大名,便会传遍五湖四海,天下皆知。原本清清白白一姑娘,声誉就此算是尽毁了。 楼天籁兴致勃勃,翻出她那根黑漆漆的宝贝棒子,准备给好姐们儿助威,把狗屁太子爷打个稀烂。 “小婉彪悍!小婉威武!姐妹儿一场,我帮你杀出一条血路来!啊哈哈哈哈” 玉婶带领苏木苏叶关上院门,白薇白芨白芍挡在前头,不让唐小婉和楼天籁出去。 楼天籁的棒子沾了无数鲜血,白眼狼红眼狼嗅见血腥味儿,兴奋至极,站在院中央仰天长啸。 白芷冲上前,将楼天籁一把抱住,“哎哟我的小祖宗,小婉气糊涂了,您也糊涂了不成?太子爷什么人物啊,又岂是咱们想揍就揍的?只怕咱人还未近身,就被内廷侍卫用刀枪在身上戳了百儿八十个窟窿哎哟,小姐您别跟着瞎闹了成不?” 楼易之好整以暇坐在软榻上,推开窗户瞅着院子里的动静,面含微笑沉默不语。 苏饮雪无法淡定自处,忧心忡忡道:“先生,您在想些什么呢,为何也不劝劝小婉和天籁?”只要先生开口,小婉和天籁,必定乖乖回屋。 苏饮雪当然不知道,就在方才,楼易之惊喜的发现,唐小婉的身上,似乎有点钱皇后的影子 苏饮雪:“先生?” 楼易之冲她微微一笑,然后向院子里唤道:“天籁,小婉,你们先进屋,我有话与你们说。” 果不其然,听到楼易之吱声,唐小婉和楼天籁仿佛服下了镇静剂,瞬间安静下来不闹腾了。 白芷浑身酸软的靠着白芍,感慨道:“到底还是先生的话管用啊。” “美人爹要对我们说什么?”楼天籁将棒子丢到一旁,爬到楼易之怀里,仰脖在他脸上亲了一亲。 岁月本无情,年近五十的男人,眼角添了不少皱纹,可即便如此,他的美貌却分毫不打折扣,反而更有股经过沉淀后的魅力,让人欲罢不能。 唐小婉满怀期待问道:“先生是否有还击微生宗睿的良策?” 楼易之笑着摇了摇头,“太被动,多少总会落了下风,依我看,不如将计就计,主动出击。” 普通的一句话,再寻常不过的语调,却让人没来由觉得,眼前的男子高深莫测。 唐小婉高兴道:“先生有什么好主意,快说说看。”有先生为她出谋划策,何惧微生宗睿? 楼易之道:“入东宫。” 唐小婉呆:“啊?” 楼易之点点头,“嗯。” 唐小婉不解,“先生真要我去给那个狗屁太子爷当丫鬟啊?” 楼易之道:“小婉怕吗?” “没什么好怕的,单挑的话,太子爷未必是我对手,就算群殴怎么说我也是先生和小姐的人,我就不信那个混球太子敢杀了我!”微生宗睿那个小肚鸡肠的混球,若真想要她唐小婉的命,今天就不会吵着闹着要玩儿自杀的把戏了。 “那就好。”楼易之鼓舞似的道。 楼天籁道:“美人爹的意思我明白啦!”微生宗睿要唐小婉进东宫侍候,其目的无非就是想借机羞辱折磨唐小婉,只不过微生宗睿实在太不了解唐小婉了,不到最后一刻,谁折磨谁谁羞辱谁还很难说。 唐小婉也明白了,露出一个凶狠残暴的表情,“娘的,微生宗睿,给老子等着!老子这回,要让他刻骨铭心!” 苏饮雪:“什么?” 楼天籁:“小婉你啥意思?” 唐小婉讪笑,“我想说的是,这次要让微生宗睿留下心理阴影。” “没文化真可怕,刻骨铭心都冒出来了,我还以为你想”楼天籁说着,猛地一顿,脑筋光速运转,蓦地想到一茬,眉毛上扬,嘴角流出一抹邪恶。 楼易之道:“小婉你去收拾收拾,等会儿便跟着天远一道入宫吧。” 唐小婉:“好。” “小婉我知道你需要什么,我帮你收拾,嘿嘿嘿嘿。”楼天籁从中年美大叔怀里跳出来,与唐小婉手拉手的跑开了。 委曲求全 跟着楼家小魔头混了多年,旁的倒还罢了,为非作歹的手段和下毒害人的本领,唐小婉却学了个全,且隐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 前往东宫糟践微生骚|货之前,各种古怪刁钻的,保证御医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毒药,那是必不可少的。唐小婉将缝在衣裳内,以便于出门作乱的口袋里,全都塞满祸害人的药物,甚至连靴子里都没放过。 “无色无味的泻药,哇哈哈,让微生骚|货一泻千里,最好虚脱” “剂量超猛痒痒粉,痒死他,让他哭爹喊娘,自个儿抓破自个儿的脸,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毁了容貌,看他从此不敢照镜子不敢出门!” “软筋散,好东西,收着收着哪天老子不爽了,就喂微生宗睿那混球吃软骨散,然后他就只有躺在那儿任我欺凌的份儿了” “” “” 楼天籁帮忙选药装药的时候,趁唐小婉不注意,将两颗红艳艳的药丸塞了进去,然后便别过头抖肩窃笑。 苏饮雪与白薇几个在盛京城生活日久,太子爷微生宗睿的臭名声,可谓是绕耳三千年亦挥之不去,就比如此番为报复一个小小女子,竟然爬上金銮殿顶寻死觅活,闹得举国皆知。尽管唐小婉聪明机智,有武艺在身,又有各种药物保驾护航,但微生宗睿根本不是个正常人,谁知他还会做出什么荒唐事来?唐小婉此去东宫,无异于踏入龙潭虎穴,苏饮雪她们没法子不担忧。 先生与永康帝父子打交道了很多年,对他们的性情不可谓不了解,按理说,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先生都是不会任小婉受伤害的,可苏饮雪和白薇心中不能安定,仍忍不住问道:“先生,这样真的好吗?” “放心。”楼易之只回以她们如此简单的两个字,柔和的目光中,蕴藏着巨大的力量,能够准确的安抚人们躁乱不安的心灵。 唐小婉与众人道别,出门时,发觉衣裳被拉住,回头一瞧,见是楼天籁,正巴巴的望着她,“小姐,你作甚?” 楼天籁扭脖,央求道:“美人爹,我跟小婉情同姐妹,感情深厚,她动身去东宫,我送一程总可以的吧?” 楼易之听罢,同意了,“送到院门口就回来吧。” 楼天籁:“”都没出醉梨园也叫送? 楼易之:“嗯哼?” 楼天籁小跑过来,三两下爬上软榻,钻进楼易之的怀抱中,搂着楼易之撒娇,“美人爹,偶想把小婉送进宫,反正哥哥也要去的,有人盯着偶,偶会乖乖的,绝不惹事生非,美人爹,你说好不好哇?” 楼易之温柔的拒绝了,“今儿宫里混乱,况且太子爷犯浑的模样,着实有些令人发指,天籁若去了,是绝不可能不生事的。” “美人爹你肿么可以这样说我!”楼天籁瞪着圆溜溜的大眼,气得脸蛋儿鼓鼓的,像极了缀在树梢初熟的苹果,散发出淡淡诱人的香气。 苏饮雪轻声笑道:“天籁,你找错重点了,先生的意思是,今日宫中混乱,容易出事。” 唐小婉站在门口瞅了瞅,估计楼天籁想跟着凑热闹的愿望,恐怕是难以实现了,于是独自一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唐小婉与微生宗睿正面交锋,可想而知必然精彩纷呈,对于向来不肯安分守己的楼天籁而言,这样的诱惑实在难以抵挡,楼易之唯恐宝贝女儿按捺不住好奇心,非要进宫围观,到时中了微生博晟和钱皇后的计,因而唐小婉刚离去不久,楼易之便提议去狐池山转转,借以转移楼天籁的注意力。 狐池山上无为居中,有个堪称绝色的白发美人,楼家小色魔自是欣然向往之,跳起来兴奋道:“跟着美人爹出门,我要打扮得美美的,给美人爹争光!哈哈哈,饮雪姐姐,白薇姐姐,快把我的漂亮裙子和首饰拿出来!” 因为上次在狐池山上听到了熟悉的箫声,楼天籁原就打算抽空再去一趟的,楼易之的提议,正合楼天籁之意。 白薇道:“急什么,小厨房已经备好午餐了,你和先生用过了再去不迟。” 楼易之喝了口热茶道:“饮雪和白薇同去吧,咱们先逛逛相国寺,烧烧香拜拜菩萨,然后再去无为居坐坐。” 楼天籁鸡啄米似的点头,“好啊好啊,饮雪姐姐和白薇姐姐跟咱们一起去!尤其是饮雪姐姐,咱来盛京都这么久了,饮雪姐姐却还未出过醉梨园呢,换作是我和小婉早就憋死了。” “那是你们坐不住,我在醉梨园挺好的,可看书练字绘画,可刺绣做香囊荷包,也可与白芷白芨几个说说闲话,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呢。相国寺从前我去过许多次,今儿便不去了,还是让白薇和白芷跟着吧,她们入府好些日子了,从未出去转转呢,不像白芨和白芍,好歹跟着小婉出去玩了几趟。” 楼天籁抿唇皱眉,“饮雪姐姐是不是看我活泼好动,出门从不爱乘车坐轿,而饮雪姐姐脚不便,不愿扫了我们游玩的兴致是不是?” 苏饮雪一愣,笑道:“这倒真不是,那我现在当着先生的面答应你,下次一定陪你出去玩行不行?” 恰巧昨日听到白芷嘀咕,说是新春佳节想出门转转,所以有了这样的机会,当然要让给她喽,反正苏饮雪待在醉梨园,也并不觉得闷。 “饮雪是怕闷着我呢,特把机会让给我!”白芷笑得娇艳动人,挽着苏饮雪的胳膊,把脑袋搁在苏饮雪肩头,“啊哈,饮雪真好哇!” 楼易之道:“其实再多几个人跟着,也无不可。” “瞧先生说得,倒好像咱们是在坐牢,除了今日再没出门的机会了。”苏饮雪灿然微笑,仿如雪莲盛开,圣洁的光芒四射,令周遭的一切,刹那间暗淡失色。 白芨道:“就是嘛,九王爷隐居于无为居,图的就是个清净,先生这回,共带了三个人,本就不少啦,再多几个人跟着,是要把九王爷的清净,扰个一干二净吗?嘿嘿嘿嘿,再过些日子便是元宵节了,到时候,先生准我们出去看花灯就够啦。” 见她们自个儿都安排妥当了,楼易之便不再多说什么了,轻轻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元宵节时,都出去好好玩一玩。” 此时屋里笑声回荡,谁也没料到的是,待楼易之父女俩从无为居回府后,醉梨园竟出了事。 话分两头,却说楼府大门口,楼天远被众大臣围在中间,正举着胳膊,屈辱的高声道:“如果太子爷不怕被天下人戳脊梁骨,那就尽管上门来强抢我家小婉姑娘吧!反正我是绝不会拱手将小婉姑娘交出去的!太子爷不怕遭耻笑,我还怕被人骂是软骨头,连陪随妹妹多年的玩伴都护不住!” “楼大人高风亮节,我们都知道,只是现在情况特殊,太子爷又是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德行,假若今儿我们请不到唐小婉姑娘,恐怕太子爷真的会从金銮殿上跳下来呀!” “是呀,咱们东盛国就只有这么一个皇子啊,皇后娘娘当年生产时九死一生,伤了根本从此再不能生育,后宫里又没有其它的妃嫔,若太子爷真的有个三长两短,那咱们东盛国岂不大乱?” “楼大人,你我同是东盛国臣子,不能不委曲求全,为大局着想啊!” “楼大人啊,不如您将唐小婉姑娘请出来,就让我等好好劝说一番,看看她的意思如何吧?” “对对对,楼大人,说实在的,您也不容易,咱们同僚一场,我等也不想看您为难啊,不如就像曹大人说的那样,将唐小婉姑娘请出来吧” 就在众官员七嘴八舌,纷纷劝说之际,忽有个绿衣少女从府里缓缓步出,颤抖着声调哽咽道:“公子爷。” 众官员噤声望去,不由暗暗揣测,此女可是唐小婉? 楼天远与众同僚争辩得面红耳赤,嗓子里火燎燎地疼,见到那身着浅绿色丫鬟装扮的少女,不由愈发皱紧了眉头,“小婉,你出来做什么?” 唏嘘声四起,众官员交头接耳,“原来她就是唐小婉姑娘,不错不错,模样生得俏丽,气质姣好,与大家闺秀和小家碧玉都截然不同,难怪太子爷念念不忘。” “什么念念不忘?太子爷那分明是用命来换!” 唐小婉给众官员行礼,脚步沉重地,慢慢走下台阶,众官不约而同让道,唐小婉来到楼天远面前,红着眼圈说道:“小婉不愿让公子爷和小姐为难,这就随公子爷和各位大人进宫” 楼天远忿忿道:“小婉你不必这样,这么多年来,你跟在妹妹身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是绝不会让太子爷欺负你的!你快回去,我这就进宫找太子爷理论!” 唐小婉道:“太子爷若肯听人劝导与人理论,就不会闹着要自杀了。” “是啊是啊,难得小婉姑娘明事理,楼大人您就别倔了,咱们这就入宫吧,再耽搁下去,保不齐会出什么乱子呢。” “现在都正午了,只怕太子爷没吃饭,正饿得腿脚发软呢,万一摔下来,哎哟哟,那可就麻烦了!” 卧了个槽的啊! 凤栖宫里,一派和谐,哪里是百官们所知的那样,皇后娘娘急怒攻心昏倒在床,皇上情深意重守护在侧?寸步不离倒是真的,任由太子爷在金銮大殿那边闹得人仰马翻,帝后二人待在凤栖宫寝殿里有说有笑。 微生宗睿此番寻死觅活非要楼天籁的贴身丫鬟入东宫侍候,对于满心想要撮合楼天籁和微生宗睿的皇帝皇后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喜讯,如此,可见生宗睿和楼天籁已经相识并有了交集,只要俩人有了摩擦,男未婚女未嫁的难道还怕擦不出火花来嘛?就算干擦擦不出火花来,他们在旁边添一把柴禾,多少总能爆出一星半点儿火花来吧? 微生博晟与钱皇后正在用午餐,忽然金猫儿从外面跑进来,笑容满脸的带来了个好消息,“皇上,娘娘,楼大人带着唐小婉姑娘进宫啦!” 钱皇后眉眼高挑,放下银筷,乐得咯咯直笑,“看吧看吧,我生的儿子,果然有出息!” 微生博晟问道:“楼天籁呢?” 金猫儿答道:“回皇上的话,楼姑娘并未现身。” 钱皇后成竹在胸似的道:“无妨,今儿入东宫的是丫鬟唐小婉,明儿就该是主子楼天籁啦!” 微生博晟与钱皇后算盘打得响,殊不知楼易之心中亦另有筹谋。 金銮殿顶微生宗睿裹着狐裘,暖和舒服地小睡了个把时辰,被腹中唱响叫醒后,依然挑剔,好容易选了些勉强看得过眼的食物,饱餐一顿有了力气便又开始闹腾。好些个年迈的老臣子们不住严寒侵袭,四肢僵硬的晕死了过去,幸在及时被内廷侍卫抬到了宝宁殿,让太医们拼尽一身本领给救了回来。 吃饱喝足休息好了之后,微生宗睿恢复了体力,闹腾得比上午更加厉害了,抬往宝宁殿救治的官员,一个接着一个,御医们叫苦不迭!正当微生宗睿吃力的抱起一块琉璃瓦,眼看着即将砸上脑门的时候,有人气喘吁吁边往这边跑边喊道:“太子爷,唐小婉姑娘进宫来啦!太子爷,唐小婉姑娘来啦,唐小婉姑娘来啦!” 听到这样的消息,被折腾掉半条命的官员们,发自内心的喜极而泣,生怕微生宗睿没有听见,酿成血祸,连忙跟着呐喊道:“唐小婉姑娘来啦,太子爷,唐小婉姑娘来了!您快把琉璃瓦放下吧!可别伤了您的万金之躯啊!” “齐总领,唐小婉姑娘已经来了,快上去把太子爷请下来吧!” “是啊,太子爷在殿顶有些时候了,上面风大且寒冷,齐总领,快点将太子爷请下来吧。” 楼天远那副天生的绝好风流骨,前无古人,后面也未必有来者,微生宗睿站得高看得远,遥遥望见步伐坚定的楼天远跟在身边,有个新芽般清新淡雅装扮的少女,不是上次喷了他一头一脸的粗糙小妞儿唐小婉又是谁? 微生宗睿顿时眉开眼笑神采飞扬,不过乐极难免生悲,当他目不转睛盯着远方绿衣少女,泪眼婆娑松手丢开琉璃瓦的时候,岂料琉璃瓦那不长眼的东西,居然好死不死的砸到了他的脚,那一下砸个正着结结实实,底下一帮官员瞪大了眼齐声惊呼,“太子爷当心啊!” 但终究为时已晚,官员们话音刚落,撕心裂肺般的惨叫声,已然响彻天际,微生宗睿痛得眼泪狂飙,在殿顶踉踉跄跄了几下,如球似的往下边儿滚落,内廷侍卫们抬着软垫,试图接住微生家的小祖宗。 就在这时,绿眉毛总领齐凡卡奔雷闪电般迅速飞跃而起,半空中搂住了微生宗睿的小蛮腰,在万千目光注视下轻飘飘落地。 已有臣子吩咐道:“太医!太子爷右腿受伤啦,快传太医!” 微生宗睿今日穿着深红色衣裳,用银线绣了大朵大朵的芍药,艳丽妖娆瑰丽夺目,远远望去,仿佛是一只花蝴蝶翩然起舞。 尚未靠近便闻到浓浓的脂粉香气,唐小婉嫌恶的垂下头,动作文雅的揉了揉鼻子,心中不禁暗暗后悔,早知有今日,就该配制一种能够暂时失去嗅觉的药,也省的遭受这种折磨! 微生宗睿抱着自个儿的右脚,蹦蹦跳跳转了两圈,左后索性跌坐在地,嗷嗷哭嚎,听到旁边的官员在悄声议论,左一个唐小婉右一个唐小婉,微生宗睿方才想起正经事,顺手扯了兵部李员外郎的衣袖,往脸上抹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然后拨开人群,一瘸一拐的朝唐小婉的方向奔过去。 兵部李员外郎:“”明明是太子爷要自杀?为何到头来受伤的却是他们? 微生宗睿激动得边跑边喊:“小婉小婉小婉,小婉我终于等到你了,小婉你总算来啦小婉小婉小婉小婉,小婉你可来了,小婉小婉小碗,我以为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你了” 小婉你亲爹!小婉你大爷!小婉你令堂!饶是唐小婉演技再怎样高超,在微生宗睿深情呼唤下,仍禁不住的脸色扭曲,娇躯一震!唐小婉内心爆脏话的同时,作出一副如临大敌,随时准备动手打人的架势,两手握拳,双臂交叠横在胸前,英姿飒飒。 但眼看着微生宗睿越来越近,直至跟前,唐小婉为了按照长远计划行事,终究忍耐了住,没有沉不住气的出招。 唐小婉很清楚的知道,众目睽睽之下,她若动手揍太子爷,那么她与微生宗睿之间的战争,刚刚开始便就已经注定了结局,唐小婉不是傻子更不是脑残,所以不会中微生宗睿的计。 第一回合,微生宗睿这个混球这个贱人,是想要跟她拼演技吗? 微生宗睿花枝招展的奔过来,一把将瘦弱单薄的唐小婉拥入怀中,激动得嘴唇哆嗦不断呢喃道:“小婉,小婉,小婉,小婉你可算来了” 微生宗睿挖了个陷阱,就等着她跳下去,那便圆满了,唐小婉偏不让他得逞,淡定下来之后,木桩子似的立在那儿,任由微生宗睿死死地抱着,平心静气道:“那啥,太子爷,大庭广众之下,咱可以不这样吗?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那有什么关系,嘻嘻,不过只要小婉高兴,小婉说怎样便怎样好啦。”就那般抱着唐小婉,心满意足,微生宗睿破涕为笑,头也不回地抬起手臂挥了挥,对诸位大臣道:“都转过身去,不许看,没见我家小婉害羞了吗?” 唐小婉:“”卧了个槽的啊!害羞你亲爹啊微生宗睿!也不打听打听,她唐小婉活了十几个年头,什么时候害羞过? 此时此刻,唐小婉就是上天派下来解救他们的神啊,神啊!诸位大臣望着唐小婉的眼神,除了探究便只剩下感激了。得到微生宗睿的吩咐,立即纷纷转身,顺便噤了声儿,以便听点八卦,也不枉他们冒着严寒,心惊胆战在此处耗了大半天的时间。唉,摊上这么个太子爷,作为臣子的他们,日夜悬着心,一迟早颗心得操地稀碎啊! 微生宗睿和唐小婉身旁,尚书大人楼天远脸色铁青,冷眼瞅着微生骚|货,语气不善的道:“从前太子爷只是撕下脸皮不要,如今竟是要把撕下的脸皮搁在地上踩|踏啊!太子爷自个儿下不知检点也就罢了,可我家小婉却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太子爷,快点撒手!” 微生宗睿眼角一勾,脑袋搁在唐小婉肩头,侧头望着楼天远,目含笑意挑衅的望着楼天远道:“楼郎,非礼勿视,小婉害羞了,你还不转身,闭上眼也行啊,若是惹得小婉生气,后果很严重的哦。” 嚓!真他娘的不要脸!楼天远暗骂一声,直接撸起袖管,只是,在距离微生宗睿面门一寸的地方,拳头顿了住,终究没能下得去手,楼天远不愿在这种时候再添事端,但破口大骂解解恨还是没关系的,“微生宗睿你别给脸不要脸,赶紧给我滚开!” 此刻诸位大臣的心声是这样的:哎哟,楼大人怒了,是准备动手了吗?最好动手,把太子爷狠狠揍一顿,谁让这混球折腾了他们老半天,打,打,狠狠地打,只要别打死了就好。即便打断了胳膊腿脚,反正责任在于楼天远,与他们毫无半点干系。 唐小婉快被熏死了,耐着性子低声问道:“太子爷,请问您抱够了没有?” 微生宗睿咧嘴一笑,眉目大放光彩,“不够不够,怎么抱都不够,可惜瘦了点,手感并不太好”嘴巴里不干不净,手上也不老实,在唐小婉不堪一握的腰间,摸来摸去摸来摸去。 唐小婉真想再喷这个贱人一脸!小手捏住他腰腹部的一块皮肉,咬着牙齿用力一拧。 却不料,耳边竟响起了微生宗睿似喜似悲又似快活享受的吟哦声,唐小婉牙齿咬歪,伤着了自个儿的舌头,疼得直抽冷气。 文武百官耳朵抖得更直了。 见微生宗睿一点自重的意思都没有,楼天远便冲上前,一把握住了微生宗睿的肩膀,暗暗催动内功。但见,微生宗睿一挺拔男子,便像个小鸡仔一般,被楼天远提溜起来,随手扔到了一旁。 唐小婉连连倒退,与微生宗睿隔开一段距离后,方得以呼吸两口相对新鲜的空气。 推倒太子爷 微生宗睿此番撒泼胡闹,不但把唐小婉的清誉毁了个精光,连带着楼天籁的名声多少也受了损,楼天远心中又恨又怒,下手难免就狠了些。 青天白|日文武百官围观之下,堂堂东盛国的至尊太子爷,像根可怜的萝卜一般,被随手拔起再扔出去,需要多么变态的心理,才能不恼不火啊?然而微生宗睿却能毫无压力做到这点,毕竟羞耻心这东西对于微生宗睿来说,是根本不存在的。 微生宗睿重重摔倒之后,便没打算再站起来,抱着右腿在地上打滚,嗷嗷哭叫道:“啊啊啊啊啊好痛啊,我腿断了呜呜呜呜嗷嗷嗷小婉,小婉,小婉小婉我腿断啦好痛啊啊啊啊” 唐小婉捂着脸,假装受到惊吓,偷偷翻了个白眼,摔断了腿就摔断了腿吧,喊她作甚,难道微生宗睿知道她略懂医术不成?哼,不管微生宗睿知道不知道,她都不会管微生宗睿的死活。况且,到此时都有心思作弄她,估计微生宗睿的伤势,也根本不会惨重到哪里去。 哼,微生混球,王八蛋,不要脸,卑鄙无耻,下流胚子,痛死才好! 不知为何,今日众权贵官员竟都有些迟钝,微生宗睿哭喊了好半晌,他们才稍微有了点反应,像是刚听到似的,迟疑着转过身来,“呃,又怎么了?太子爷这、这是怎么回事?” “哎呀,太子爷嚷嚷着,像是摔断了腿啊。” “啊?太子爷摔断了腿?” “楼大人下手怎么也没个轻重啊” “也不能全赖楼大人,方才太子爷在金銮殿顶上,右腿就已经受伤了” “是啊,楼大人推倒太子爷,加重了伤势罢了想必楼大人不是故意的” “你们瞧楼大人那一脸的青白交加,很难说不是故意的” “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闲心玩儿勾心斗角,一个个都瞎了啊,没见太子爷痛得不行了吗?” “是,我们勾心斗角,房大人你有能耐,去帮太子爷止痛呗!” “你!” “太医怎么还没来?” “太子爷您忍着点哈,忍着点儿,太医很快就到。” “哎呀我说楼大人啊,明知太子爷腿上有伤,您下手的时候,就不能轻点?” “呸呸呸呸呸,宋大人你这是什么鬼话,什么叫下手的时候轻点?对太子爷动手,本就是大不敬啊!大不敬啊!大不敬啊!哪还有轻重之说?” “口误口误,纯属口误,眼见太子爷受伤,下官忧心如焚,一时口误啊” 金銮殿前聚集了上千号人,每人说一句话,便成了人声鼎沸之势。 在内廷侍卫们的催促搀扶下,元老太医和于太医胡太医,一步喘三喘的从宝宁殿方向赶来。 微生宗睿抱腿惨叫的同时,眼角余光观六路,耳朵横扫八方,众朝臣的嘴脸言语,尽收眼底。在外面待了好几个月,许久没有活动筋骨,这帮老东西,皮又痒痒了。 别看众朝臣脸上的关切焦虑,一个比一个写得真挚,其实内心都在暗暗的幸灾乐祸,恨不能堵上微生宗睿的眼睛和耳朵,先仰天狂笑三声痛快淋漓的表达一下此刻真实情感才好。太子爷腿断得好,断得妙啊!腿都断了,看他还闹腾得起来不?!望着太子爷在那边痛得打滚,众位朝臣心里头的痛快简直无以言喻! 冷不防微生宗睿收了声,虽然依旧抱着右腿,却没再打滚了,微生宗睿直直盯着忠勇伯,半晌没说话,让人一时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忠勇伯脸皮抽搐打了个寒战,两腿哆嗦着往后退了两步,其它权贵官员见了这情形,心里不由打鼓,纷纷往后边儿躲,生怕做了那遭殃的池鱼。 缩着脖子藏在角落里的官员们,用同情的眼神瞅着忠勇伯,微生家小祖宗还未完全消停,杜伯爷你是有几层皮啊,居然就狗胆包天的敢招惹他? 忠勇伯:“”谁能告诉他,究竟什么情况?方才除了凑上前几步表达了一番关切之情外,他明明什么也没干啊?是演技有破绽?还是太子爷学会了读心术,听到了他心底的声音? 盛京城的冬季,寒风刺骨滴水成冰,忠勇伯的额间,却有汗珠子不断滚落,啪嗒啪嗒,滴在光洁的地面上。 金銮殿前千人聚集,此时却噤若寒蝉,忽然微生宗睿皱了眉头,十分嫌恶的开口道:“杜伯爷,你能不能滚远点儿,挡在我跟小婉之间,你究竟意欲何为啊?” 忠勇伯先是愣了一会儿,直到微生宗睿再次哭着喊着,求唐小婉姑娘安慰的时候,方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慌忙间在同僚的拉扯下,踉踉跄跄向旁边撤离。 众朝臣:“” 唐小婉无奈吐了口气,硬着头皮缓缓挪动着脚步,三位太医气喘吁吁,同时来到微生宗睿跟前,唐小婉规规矩矩道:“太子爷,让几位太医给你瞧瞧吧。” 元老太医累得慌,也不顾及形象,一屁股坐在地上,胡太医的情况稍微好些,抹了一把臭汗,便将手伸到微生宗睿右腿边,准备瞧瞧微生宗睿的伤势如何。岂料微生宗睿又开始耍小性子,大声嚷嚷道:“拿开你刚擦过臭汗的爪子!” 胡太医手抖了一抖,尴尬地收了回去,望着身边的两位同僚,轻轻咳嗽了两声道:“于太医,元老太医,你们俩给太子爷瞧瞧吧。” 说完自觉地往后退开。 于太医拖着药箱上前,刚抬起手,便听见微生宗睿道:“于太医你刚做了什么?手上一股臭味儿自己闻不到吗?!” 大概被打击惯了,于太医面不改色,默默的撤了。最后只剩下元老太医,元老太医动手之前先询问:“太子爷?” 微生宗睿道:“长满粗茧和老年斑的爪子难看死了,不许碰我!” 元老太医冷哼道:“那太子爷您的意思是?” 有个身穿四品朝服的官员建议道:“胡太医于太医,要不你们去洗洗手再为太子爷治伤吧。” 胡太医:“”这人谁啊,新调上来的吧? 于太医:“”当了三十年太医,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不洗手就给太子爷治病?很显然,他们的手怎样,并不是关键啊! 楼天远阴笑着上前,“微臣的手既无粗茧亦无老人斑,而且还挺干净,不如就由微臣来为太子爷瞧瞧伤势?” 微生宗睿似笑非笑,“楼尚书既未娶妻亦无姬妾,甚至连个暖被窝的通房丫鬟都没有,作为这样一个年近三十的男人的手,又怎么干净得起来?” 楼天远脑门儿上青筋一蹦,是再也忍不住,当着众官员的面爆了脏话,“嚓!微生宗睿你个混球别他娘的给脸不要脸!” 或许右腿上的伤势真的不轻,微生宗睿脸色有些发白,偏笑得跟他那大红衣裳上绣的芍药花似的,极致妖娆美艳,“各位大人你们瞧,楼郎恼羞成怒了。” 西伯侯第一个跳出来起哄耻笑,“嘿嘿,楼大人是真男人嘛,总会有需求的,况且又没有女子在身边” “怎么说楼大人这样也算是洁身自好,我等能够理解的” 众朝臣七嘴八舌悄声议论,暧昧的眼神儿在楼天远身上飘来飘去。 虽然心中恨不能撕烂了那群小人,但毕竟都是品级不低的官员,总不至于沿着微生宗睿挖的坑往下跳,冲上去胖揍他们一顿。微生宗睿真是个名副其实的混球,自个儿都成了伤残人士了,还不忘挑拨他人坐等虎狼相斗。楼天远捏紧了拳头,来到始作俑者微生宗睿身旁,对准微生宗睿受伤的右腿,一脚踢了下去。 “嗷嗷!”微生宗睿痛得直抽冷气,雪白的面庞愈发的白了,“楼郎,你” 隔了衣裤盯着微生宗睿的右腿,胡太医几乎能够断定,“太子爷的右腿,似乎骨折了。” 微生宗睿沉声道:“废话!早就说我腿断了,你们以为我在说谎?” 胡太医:“”苍天明鉴,他真没有这个意思! 微生宗睿扯开嗓子哭嚎,“痛死啦,啊啊啊痛死啦” 于太医点点头道:“嗯,太子爷,您的腿伤,恐怕不能再耽搁了,万一到时留下缺憾唉,太子爷,您便将就将就,让我等给您治伤吧?” 微生宗睿哭得撕心裂肺,“我不,我要小婉小婉我痛” 娘的,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唐小婉蹙着眉头,蹲在旁边一脸为难的道:“太子爷,奴婢实在帮不了你” 楼天远扫视着三位太医,幽幽道:“太子爷腿上若留了缺陷,你们太医院,绝对会成一群跛子太医的聚集地。” 元老太医:“”楼大人言之有理啊! 于太医:“”怎么办? 胡太医:“”太子爷究竟想玩哪出啊? 微生宗睿也不交代该怎么办,只抱着唐小婉纤细的胳膊,哭个不停,眼泪抹了唐小婉一身。 唐小婉:“”贱人,再让你嚣张一会儿!看老子今后怎么收拾你! 官员们既不敢上前,也不敢胡乱说话,金銮殿前诸多人,像被冻僵了似的,都定在那儿不动不弹。 良久良久,没人吭声,唐小婉憋不住了,“太子爷,您腿断了,断了。” 微生宗睿:“呜呜呜,我知道” 唐小婉:“让太医们给您接骨疗伤吧?” 微生宗睿:“疼,我不” 唐小婉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继续道:“那您想怎么办?” 微生宗睿:“能把大家的腿都打断,陪我一起痛么?” 诸权贵官员:“啥?!!!!!” 小妞儿发威了 微生宗睿话一出口,群臣惊悚,差点没拔腿就跑,西伯侯隐在人后,探出脑袋小心翼翼道:“能与太子爷同甘共苦,是微臣等的荣幸,但微臣却惶恐担心,微臣等伤残之后,无人替皇上分忧” 楼天远笑道:“陶侯爷的意思是,太子爷您若敢打断他的腿,他就敢挂着官职只拿钱不干活” “太子爷明鉴,微臣绝无此意!”若被微生宗睿误解,那他西伯侯府哪还有好日子过?西伯侯忙鞠躬作揖解释,尔后抬起头,狠狠瞪了楼天远一眼,哼道:“楼大人就算要含血喷人,也用不着含这么多血喷人吧?!” 冬季臃肿的衣物,遮掩了楼天远略显瘦弱的身材,更添了几分雍容华贵,斜睨着西伯侯陶凯,嗤道:“陶侯爷说话绕来绕去,太子爷有伤在身,听得头疼,我不过好心解答一番,陶侯爷激动个甚?啧啧,过了个新年,陶侯爷反咬一口的本领见长啊。”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成百上千条腿被打断,而且那些腿的主人,都是东盛国最有权势的人,那是多么壮观的场面啊,光想想唐小婉就觉得兴奋,于是难得的,唐小婉竟咧嘴笑了,“太子爷,真要打断各位达人的腿咩?” 春日稀薄的日阳下,唐家姑娘扬眉而笑,娇嫩白皙的脸颊,似有圣光笼罩,红的唇白的齿,眉目之生动,令人恍惚惊叹,微生宗睿暂时忘却了疼痛,忘掉了捉弄她的心思,直勾勾望着她的面目,愣了片刻。 唐家粗糙无比的小妞儿,虽然没有倾国倾城的容颜,却有一双灵动狡黠的眼眸,和独特的鲜活生命力,让人见之忘俗,情不自禁将目光粘在她的身上。 唐小婉啊唐小婉,越看越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小丫鬟。 “有点意思啊。”微生宗睿红唇弯弯,喃喃道。 声音太小,唐小婉没有听清,“什么?” 微生宗睿笑道:“小婉说打断他们的腿,那就打断他们的腿。” 尽管唐小婉兽血沸腾,异常的希望想象中的画面真实的出现在在眼前,可微生宗睿这话一出来,唐小婉却没有了选择的余地。如果唐小婉说要打断诸位官员的腿,那唐小婉岂不等于是在明目张胆的宣布,她打算与整个东盛国最有权有势的人为敌?唐小婉才不干呢,她的脑子没被门挤。 唐小婉心中正大声叫嚣的小火苗,顿时熄灭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微生宗睿丢给唐小婉一道选择题,如果唐小婉选择要打断诸权贵的腿,那便等于与满朝文武为敌,反之,如果唐小婉选择不打断诸权贵的腿,那她岂不等于成了满朝文武的恩人?想到此处,唐小婉眼睛一亮,回头扫了众人一眼,便道:“各位大人都是国之栋梁,若打断各位大人的腿,岂非等同自拆咱东盛的半边天?依奴婢看来,各位大人都是东盛的有功之臣,赏之尚且不及,可万万打不得。” 果不其然,听了唐小婉的话,满朝文武都用感激的眼神望着唐小婉。 微生宗睿嘴唇翕动,悄声嘀咕,“哈,妙,是个妙人儿啊”乍然听到他抛出的问题,小妞儿眼神一黯,分明是因为不能打断众人的腿,感到失望了,然而不过须臾,小妞儿眼睛又像星子般闪亮了,简单轻松的利用一句话,为自个儿博得了好处,小妞儿挺聪明哈。 此时此刻微生宗睿并未察觉,他已被粗糙妞儿唐小婉吸引了,虽然不算什么深深吸引,也尚未有什么心动的感觉,但这毕竟不是什么好的开始。 微生宗睿自个儿在那儿咕咕哝哝,旁人谁也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但如果大家仔细瞧得话却能看见他的嘴唇在动,唐小婉便利用这一点假传旨意,装模作样道:“啊?什么?嗯?哦!太子爷说算了,不打断各位大人的腿脚了。” 权贵官员们纷纷松了一口气,其中有部分人不忘对唐小婉道谢。依照微生宗睿的狗脾气,打断满朝文武腿脚这样的事儿,是绝对有可能干得出来的,几乎没有人会怀疑微生宗睿不敢。 微生宗睿扬起寡白寡白的脸,冲唐小婉笑了,心中暗道:“小妞儿,你真是好样儿的。” 刺骨寒风中挨了老半天冻,元老太医虽然穿得跟个熊似的,但毕竟上了年纪,有点撑不住了,用手绢捂着鼻子,连续打了几个喷嚏,语重心长劝道:“太子爷,您腿上的伤真耽搁不得,不如先让老臣瞧瞧,再回东宫治疗吧?” 微生宗睿不搭理他,只扯着唐小婉的衣袖,晃啊晃啊晃啊晃,“小婉你说呢?” 唐小婉:“”靠,老子又不是你亲娘!问老子作甚?! 微生宗睿:“小婉小婉小婉小婉小婉小婉小婉” 强自摁下握拳揍人的冲动,唐小婉一只手捂住额头,“太子爷您别叫唤了” 微生宗睿:“哦。” 唐小婉叹气道:“您是太子爷,您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完全没必要问奴婢。” 微生宗睿:“我是太子爷,我想问谁就问谁。” 唐小婉:“”好吧,你是太子爷,你赢了。 于太医扯了衣袖,揉了揉冻得流涕的鼻子,蹭到楼天远身边,低声道:“楼大人,看在咱交情一场的份儿上,帮忙劝劝太子爷吧”万一耽搁了最佳治疗时间,不小心留下了什么缺陷,他们这些太医可就要倒大霉了,于太医活得好好的,不想当瘸子啊! 楼天远冷了脸,全无平时那般好说话,“我现在一肚子火你没看出来吗?” 于太医:“咱不跟畜生计较,楼大人,深呼吸,平心静气” 楼天远:“我今儿比较烦躁,别理我” 微生宗睿:“小婉小婉” 见他又有念经的趋势,唐小婉忙开口截断,“太子爷,奴婢深深觉着,元老太医的话是对的,太子爷最好按元老太医的话去做。” 微生宗睿点点头,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轻叹了一口气,“好吧,不过我总觉得,有点不甘心呐” 众朝臣齐齐一抖,什么叫做有点不甘心啊?太子爷您能安分点吗安分点吗安分点吗?! 微生宗睿勉强答应了,让三位太医给他治伤,但瞟见那六只并不标致的手,内心仍然万分排斥,脸上的嫌恶毫不掩饰,“小婉,捂住我的眼。” 唐小婉不解,“啊?” 微生宗睿道:“捂住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了,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否则”微生宗睿伸手一拉,将唐小婉拽到身旁,嘴唇紧贴着她的耳朵悄声说道:“否则,我是绝对没有办法接受那几只脏手在我腿上乱摸”乱摸乱摸 不接受就不接受,老子巴不得你变残废!滚烫的气息喷洒在耳畔,唐小婉第一次与男子亲密接触,很不适应,被踩着尾巴似的慌忙跳开了,朝楼天远望了一眼。与微生宗睿在一块混迹了多年,楼天远自然能够理解这位太子爷的意思,于是上前道:“太子爷,我力气大,我来帮你捂住眼睛。”省得到时候太子爷您忍无可忍,挣扎推开捂住眼睛的手,要对三位太医不利。 “我只要小婉给我捂眼睛,否则,我就打断三位太医的腿。”玩儿了大半天了,微生宗睿有些倦了,张开嘴打了个哈欠。 楼天远道:“太子爷你胡搅蛮缠了快一整天了,有意思吗?” 微生宗睿道:“我的快乐你不懂。” 楼天远很想抽死他!这辈子从没有这种极其强烈地想要抽死一个人的冲动。 忽然想明白了,父亲的淡定从容,是从何炼就的。有这样的儿子,可想而知,那位父亲是个什么货色。 唐小婉双手扶腰,半弯了身子,望着微生宗睿,一脸的疑惑不解,问道:“按理说习武之人,不该这么容易就摔断了腿啊而且太子爷的身体,看起来挺强健的怎么回事呢?” 胡太医道:“太子爷不懂武功。” 原本只是猜测,得到证实后,唐小婉咬着后牙槽一笑,手指飞快的在微生宗睿身上点了两下。 瞬间,微生宗睿笑容冻结,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声来。臭丫头,她要做什么? 见状,绿眉毛们无动于衷,内廷侍卫忙冲了过来,楼天远身形一闪,手臂一张,将其拦住,“慌张个什么劲儿,都瞎了?没看出来太子爷只点了哑穴吗?”哈!唐家小妞终于发威了! 唐小婉直起腰肢转过身,在内廷侍卫和绿眉毛们之间扫视了一眼,见齐凡卡的绿眉毛装扮与其他绿眉毛有所不同,显然是个品阶高的,于是恭敬礼貌的对齐凡卡道:“想请这位大人帮个忙,借两个人。” 齐凡卡迟疑了一下,望了楼天远一眼,终究同意了唐小婉的请求,示意两个绿眉毛出列。 权当没听到微生宗睿发出古怪的声音,唐小婉吩咐那两个绿眉毛道:“按住太子爷,别让他乱动。”其实可以封了微生宗睿通身穴位,让他无法动弹的,只是如此一来,唐小婉不确定是否会影响接骨疗伤,所以干脆只封住微生宗睿的哑穴,再让人生生地按住他。 绿眉毛闻言,面面相觑,不敢上前,回头去问齐凡卡的意思,齐凡卡想了想,点点头道:“连太子爷都听小婉姑娘的话,还需要问吗?小婉姑娘的话,就等同于太子爷的话。” 唐小婉笑了,不愧是首领,孺子可教也! “遵命。”两个绿眉毛再不迟疑,大步上前,一个负责上半身,一个负责下半身,将微生宗睿牢牢摁住。 唐小婉转向三位太医道:“抓紧时间,给太子爷接骨!” 男人的誓言不可信 被两个内力深厚的绿眉毛压制住无法动弹,又发不出声音来,无可奈何之下,微生宗睿本想用眼神震慑众人,谁知就在这时,站在对面的楼天远却阴笑了一下,然后飞快的窜了上前,如微生宗睿先前所希望的那样,捂住了微生宗睿的双眼。 微生宗睿犹如病猫一般,被人摁倒在地,毫无反转的余地,于是乎,只能任由御医们在他身上为所欲为。 唐小婉姑娘真乃女中豪杰,勇气可嘉,诸权贵官员暗自佩服的同时,都不禁替唐小婉的命运感到担忧。 虽然在此之前,也有一人曾对太子爷用过强,并且到目前为止,那人还活的好好地,但不能相提并论的是,那人乃兵权在握的大将军梁上尘,而唐小婉不过只是个婢女,尽管太子爷眼前对她还有点兴趣,恐怕也受不了这般的屈辱。唉,到底是年轻人啊,容易冲动。 唐小婉收敛了本性,沉静的立在旁边,望着逐渐丧失反抗力量的微生宗睿,心里头是说不出的高兴。难怪每次太子爷出门游玩时,都非得要带着梁大将军,原来竟是因为本身不会武功的缘故!哼,算他微生宗睿有自知之明,晓得自个儿是个欠揍的货色,若没有梁大将军陪伴在侧,只怕他出去了,就再无回到盛京的那日。 微生宗睿不会武功的这一发现,着实让唐小婉暗暗兴奋了一把,除了出身尊贵点儿,模样好看点儿,身材诱惑点儿,微生宗睿的身上,哪里还有比她厉害的地方?噢,差点忘了,论及卑鄙无耻下流,她的火候,是远远不及微生宗睿的。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手无缚鸡之力的微生宗睿,是完全没有什么好怕的嘛。 难得有机会随心所欲大展身手,三位太医都不用商量,心有灵犀一点通,不等将微生宗睿送回东宫,直接就地给微生宗睿接骨上药治疗。 处理完毕,三位太医迅速的收拾了药箱,立即撤退,在一旁瞧见东宫的侍者,匆匆交代了几句,便躲进人群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唉,这年头,当个太医混碗饭吃容易嘛?不但要有专业技能,还要有强大的心理承受力,以及随时逃之夭夭的本领。 楼天远松了手,无视微生宗睿利剑般的目光,优雅往后退开。 绿眉毛问:“小婉姑娘,可以放开了吗?” 唐小婉道:“稍等一下。” 唐小婉走到近前,迎视微生宗睿的眼,说道:“为了太子爷的身体健康着想,奴婢不得已才斗胆犯上,希望太子爷别生气。”为消除自己的罪孽,唐小婉特地用随意的言辞,只希望这位纨绔太子爷,关键时刻别太认真才好。 微生宗睿:“唔唔咿呀唔嗷嗷”从微生宗睿喉咙间发出的,都是怪音,没人能听懂他在说些什么,但能想象到的是,无法用言语准确表达意愿,必定憋得慌。 “太子爷不会怪罪奴婢吧?”虽然表现得战战兢兢,一副终于知道后怕的模样,但唐小婉要挟的意思很明确,只要微生宗睿答应,不因方才之事降罪于她,那她立马让绿眉毛放开微生宗睿,并解开微生宗睿的穴道。 明明微生宗睿才是东盛国的太子爷,明明微生宗睿才是绿眉毛的少主,偏偏满朝文武和绿眉毛,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想法,统统都站在唐小婉那边。 不知微生宗睿心中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居然不急不躁,脸上一丝怒意都没有,心平气和的摇摇头,表示不会降罪于唐小婉。 微生宗睿什么人啊?那是卑鄙无耻下流的鼻祖啊,唐小婉哪能轻易相信他,于是再而三的确认,“太子爷真的真的不会怪奴婢?” 微生宗睿耐心的用肢体表示绝不降罪于她。 唐小婉扫视满朝文武,“那太子爷敢不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发誓?” 微生宗睿竖起三根手指,郑重其事的向天起誓。 解了微生宗睿的哑穴后,唐小婉站起来,向绿眉毛交代道:“麻烦二位了,现在可以放开太子爷了。” 两个绿眉毛正准备功成身退,却见听微生宗睿意味不明的道:“你们俩别走,等会儿跟我回东宫。” 齐凡卡暗道不好,上前道:“启禀太子爷,皇上交代了重要事情,需要他们两个即刻去办” 微生宗睿喘了几口气,搂着唐小婉的肩膀,一只脚立地,缓缓站起来道:“哦,这样啊,那就算了吧。” 微生宗睿如此好说话,使得齐凡卡和两位绿眉毛,内心更加不安了。 瞅着身上皱巴巴的衣裳,微生宗睿不由蹙眉,“小婉,小婉你可知道,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我的。” 唐小婉道:“您是太子爷嘛” 微生宗睿道:“小婉你这样对我,是大不敬,必须要受惩罚的。” “太子爷你方才答应过不会怪罪奴婢的,并且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发誓了的!”唐小婉挣扎了一番,奈何被微生宗睿死死抓住,无法逃脱。 微生宗睿笑得极具魅力,“小婉,男人的誓言,是最不能信的东西,你不知道吗?” 唐小婉当然知道,只她不知道的是,原来贱人的话,竟是连一句都不能信的!唐小婉不由暗暗盘算,要不要当场宰了微生宗睿这厮,然后亡命天涯去? 算了,还是忍忍吧,省得连累了先生和公子他们。 楼天远在场,自然不会让唐小婉吃亏,于是摆出了一副,要与微生宗睿好好谈一谈的架势,“太子爷闹了一天,无非就想见小婉,如今小婉就在这里,太子爷您究竟想怎样?” 唐小婉道:“是啊太子爷,您要杀要剐,给句痛快话吧。” 微生宗睿想到了什么似的,笑得见牙不见眼,省却废话直言道:“我要小婉随我回东宫,侍候我。” 楼天远道:“侍候太子爷?” 微生宗睿点头道:“没错。” 楼天远笑道:“或许太子爷不知道,小婉并非奴籍,父亲平时公务繁忙,没多少时间陪妹妹,所以才找了小婉回来,陪伴在妹妹身边。” 有人道:“咦?下官明明听到唐小婉姑娘自称奴婢。” 唐小婉道:“听见府里的女孩子们都这样自称,我不过是觉着有趣儿,所以也学着玩玩,怎嘛,东盛国哪条律法规定我不能这样玩?”如果不是楼天远的提醒,唐小婉还差点忘了,她和苏饮雪真不是奴才,从来就不是,就连白薇白芨他们几个的卖身契,也早在某日楼天籁拉臭臭的时候,用来当手纸擦了屁股了,所以她们都是拥有自由之身的良民。 微生宗睿不以为然,执意道:“无论小婉是否是奴籍,我就要小婉侍候!”唐小婉是不是奴才,关他何事? 唐小婉道:“太子爷,这事儿咱还有商量的余地吗?” 微生宗睿斩钉截铁道:“没有!今儿小婉若不随我回东宫,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微生宗睿的言外之意是,如若唐小婉今日不随他回东宫,那么他就要再次爬上金銮殿,然后寻死。 时辰着实不早了,再闹下去,就要到夜晚了,白日里尚且冻个半死,若晚上还要在这里耗着,那他们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吗?有沉不住气的官员道:“小婉姑娘,您就遂了太子爷的意吧!” 接着,满朝文武便七嘴八舌的道:“小婉姑娘,多少女子挤破了头,想入东宫都没有机会,小婉姑娘你这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呐” “是啊,小婉姑娘,可莫要错失良机啊”虽然太子爷真不是个东西,但他的身份,却真真是个好东西啊! 唐小婉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的道:“我不想让先生和公子为难,所以甘愿去东宫侍候太子爷。”反正经微生宗睿这么一闹腾,她唐小婉的名声算是已经毁尽了,难道还怕毁得更彻底一些吗?微生贱渣,此仇不报,她唐小婉枉为人! 微生宗睿笑眯眯道:“我又不会吃了你,为何一副这样的表情?” 唐小婉:“”太子爷你自个儿觉得呢?自己是个什么样儿的货色自己还不清楚吗? 楼天远冷声道:“多年来,我家小妹的生活起居,都是由小婉照顾的,虽然在太子爷的淫威下,小婉不得不去东宫,但还希望太子爷怜惜小妹年幼,能够早日将小婉还给我家小妹。” 除非是被判死刑,否则即便是罪犯坐牢,也该有个刑满出狱的时间。 微生宗睿思索片刻道:“本想让小婉侍候我一个月的,可谁让小婉方才那样对我呢,作为惩罚,小婉必须在东宫待一百天!还有” 唐小婉不耐烦吼道:“还有什么?!” 微生宗睿龇牙仰面而笑,欠揍的道:“啊,还有什么来着?我忘了” 有大臣挨不住冻,哆哆嗦嗦道:“太子爷有伤在身,不宜长久待在风头上,还是赶紧回东宫休养吧。” 微生宗睿扫视了满朝文武一眼,在侍者的搀扶下,笑哈哈地拽着唐小婉钻进了辇车。 文武百官总算松了口气,望着装饰得华丽丽辇车远去,方各自散了。 楼天远眉头深锁,直到众人散尽,才转身离开。尽管唐小婉有些手段,可毕竟是个女子,楼天远多少有些放心不下。唉,也不知父亲和天籁究竟是怎么想的,居然陪着太子爷胡闹! 痴情总是伤 自皇宫出来以后,并未打道回府,楼天远揣着满腹心思,直接去了狐池山。 无为居四周红梅绽放,魅影多姿,艳而不妖,苍古清秀,美不胜收,盛京的文人雅士,无不向往,做梦都想来观赏,奈何无为居外,暗卫遍布,等闲人根本无法靠近。 能够自由出入无为居的,加起来统共也不过十余人,楼易之与微生放雅,关系复杂且非比寻常,作为楼易之的儿子,楼天远有幸获得了通行令。 梅林里,弥漫着清幽淡雅的香气,楼天远情不自禁,停下了匆匆的脚步,闭上眼深呼吸,顿时,只觉心旷神怡。耳边溪水叮咚,仿佛是天仙下凡,在此弹奏灵乐。片片花瓣,纷纷如雨落,轻轻拂过他的脸颊,温润柔和,像情人的素手在抚摸似的。眺望梅林深处,楼天远似乎能够想象到,或许就在不久之前,父亲和妹妹路过此处时,妹妹围绕在父亲身边,娇笑着蹦蹦跳跳的情景。 他的妹妹呵,那般的淘气可爱,像是因为贪玩,稍不留神,而醉落凡间的精灵。 庭院中央参天古树下,有块经历无数风雨打磨的巨石,楼天远刚踏入无为居,便瞧见有个身穿粉红衣裙的小姑娘,正背对着院门,蹲在那块巨石上一动也不动,似乎是在发呆。 楼天远轻手轻脚走过去,打算吓唬吓唬小家伙,岂料,楼天籁却忽然出声道:“哥哥,你肿么来啦?” 楼天远不由纳闷,“天籁如何知道是我?”小家伙分明没有回头,难道后脑勺上长了眼睛? 楼天籁两手托着小下巴,抬起头来笑眯眯道:“我闻到哥哥身上的味儿了。” 楼天远走到她面前,闻言挑眉,扯着自个儿的衣领,低头用力的嗅了嗅,然后点点头,颇为自恋的龇牙笑道:“嗯,是挺香的。” 楼天籁身子一歪,栽了个跟头。 楼天远伸手扶了住,“妹妹没事吧?” 楼天籁皱着小鼻子哼道:“幸亏这几日天气晴好,地面干燥没有污泥,否则哥哥就得赔我新衣裳了!” 楼天远笑道:“只要天籁想要,买多少新衣裳,哥哥都乐意付钱。” 楼天籁道:“这不是重点好不好!” 楼天远不解,“那重点是?” 瞄了一眼笑得比花儿还灿烂的兄长,楼天籁重重哼了一声道:“算了,不跟你说这个了。” 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种特殊的气息,独一无二不可复制,那人在心中的分量越重,那么,我们对他的气息便会越敏感。 楼天籁提着裙摆,重新爬上巨石,楼天远挨着她坐下,望着空荡荡的庭院,问道:“父亲和白薇白芷呢?王爷似乎也不在啊。” 楼天籁道:“美人爹和王爷爹爹去梅林中散步了,白薇姐姐与白芷姐姐也跟着去了。” 楼天远敏锐的抓住了某个称呼,“王爷爹爹?” 楼天籁自豪地笑道:“王爷认我作义女啦!” 楼天远:“哟!” 楼天籁捧着自己的小脸,毫不脸红的道:“哥哥,偶是不是很可爱啊?” 楼天远好笑的道:“整天问这个问题,也不害臊。” 楼天籁便抓住他的胳膊,不依不饶,咯咯笑着追问道:“哥哥回答一下呗!” 楼天远嘴角抽搐,用食指点了点她的小巧鼻尖,满目宠溺的看着她,无可奈何道:“是,我妹妹很可爱!”末了,不忘补充一句,“小小年纪,脸皮真厚!” 楼天籁反唇相讥,“哥哥你脸皮能薄到哪去?”一大老爷们儿,刚还硬说自个儿香呢。 “好吧,咱们都是得了父亲的真传。”趁着楼易之不在,楼天远将他们兄妹俩脸皮厚的根由,全都归结到楼易之的头上去。 楼天籁心道,难怪在边城时,美人爹便说过,除了想揍哥哥之外,对他再无其它想法。 “二十多年前,九王爷与父亲争抢尹姑娘,二十多年后的今日,九王爷又从父亲手里抢天籁”楼天远翘着嘴角,似笑非笑叹道:“父亲真是胸襟广阔啊,呃,居然就这么同意了?” 楼天籁歪着脑袋道:“尹姑娘都已经香消玉殒那么多年,他们俩之间的芥蒂即便再深再沉,到如今也早该随风流云散了,况且九王爷认我作义女后,那么这世上就又多了一个疼爱我的人,美人爹又怎会不同意?”稍微顿了顿,又道:“只有哥哥才会那般小气。” 楼天远皱了眉头,不悦道:“哥哥哪里小气了,小家伙,你说清楚。” “看吧看吧,偶不过才说了一句而已,哥哥就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楼天籁撇撇嘴,摊手耸肩。 楼天远:“”不死不休?楼天远抬手摸摸脸皮,他的样子真有那么惊悚? 楼天籁把一双冰凉的小手,塞到楼天远的大手里,双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哥哥,小婉跟太子爷回东宫啦?” 楼天远将她的手塞到怀里捂着,“嗯,小婉去东宫了,东宫可不是什么好玩儿的地方,说说你和父亲究竟怎么想的,就不怕小婉吃亏?” 楼天籁道:“哥哥不觉得小婉已经吃亏了吗?” 可不是嘛,今日微生宗睿一番胡闹,把唐小婉的清誉毁尽了,楼天远恼恨骂道:“太子爷从来就不是个东西!” 楼天籁道:“吃亏并不可怕,吃了亏,还傻傻承受着,那才可怕。” 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楼天远蹙眉道:“难道你们以为,小婉能收拾得了太子爷?” 楼天籁撅着嘴,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确定,毕竟太子爷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不过谁输谁赢,还得要到最后才知道。”唐小婉并不是吃得下亏的性格,微生宗睿惹毛了她,她总得亲自去报仇泄恨。 楼天远感慨道:“真让人操心。” 想起中午塞进唐小婉荷包里的那两颗红色药丸,楼天籁抖肩坏笑道:“哥哥别太瞧不起小婉了。” 有些事情,即便他再怎样操心,都没用,见楼天籁似乎挺有把握,楼天远便不再多想,摸索着怀里的一双小手道:“手这么凉,为何还待在外面,进屋坐坐吧。” 楼天籁拒绝了,又笑着道:“很多年很多年前,君非妾就喜欢蹲在这儿的,哥哥知道吗?” 楼天远点头道:“知道,当年君非妾误将乌邪大师当作微生子隐,常常来到无为居纠缠乌邪大师,等到真相大白之后,君非妾与乌邪大师成了至交好友,更是隔三差五来无为居” “根据戒色大师在书里写的情节,我蹲在这儿想象了一下”楼天籁咬了咬唇,没有说下去。 楼天远好奇道:“有何感想?” 楼天籁仰头望着他,眨巴着眼睛道:“有种想哭的感觉。” 楼天远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没吭声。当年他看完戒色大师的书后,也是唏嘘感叹了一番。 鼻子有点痒,双手正温暖着,楼天籁懒得抽回来,便将脸贴在楼天远胸前,上上下下蹭了蹭,“我听饮雪姐姐她们说,当年,尹姑娘跟着乌邪大师学医的时候,好像也是因为看了戒色大师的书,得知君非妾常常蹲在这块石头上,于是尹姑娘也喜欢上了这块石头,是真的吗哥哥?” 楼天远道:“确有此事。”脑海中浮现出曾经瞧见过的一幕,笑着摇了摇头,“你们女孩子,还真是奇怪。” 楼天籁:“嗯?” 楼天远道:“忘记了什么时候,见到小棠也蹲在这儿,估计与天籁一样,也是因为君非妾和尹鱼宁的缘故。” “因为尹鱼宁曾在无为居待了很长时间,所以王爷爹爹就用自己的后半生,守着无为居;而美人爹明明不喜欢楼府环境,还愿住在梅语园,不也正是因为尹鱼宁在梅语园留下了踪影吗?唉,美人爹和王爷爹爹都太痴情了。”想想微生放雅那刺目的满头银发,想想这么多年来,楼易之总偷偷喝闷酒时的模样,楼天籁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楼天远扑哧笑问道:“瞧你愁眉苦脸的,痴情难道不好吗?” 楼天籁毫不犹豫的摇头道:“好什么好呀,痴情总是伤!” 楼天远道:“天籁还小,不懂。 楼天籁不屑的哼了哼,不懂就不懂,她才不稀罕呢。 楼天远自言自语似的呢喃道:“曾用尽全部心力,狠狠去喜欢一个人,那样的喜欢,随着漫长的岁月刻进骨肉里,在血液中流动循环,又怎么会忘掉?” 楼天籁睁大眼睛,咧嘴而笑,挤弄着眉毛道:“哥哥似乎很有经验啊?” 楼天远瞪了她一眼,“有经验如何,没经验又如何?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楼天远道:“父亲舍不得离开梅语园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尹鱼宁曾去过梅语园。” 楼天籁忙问:“啊哈?如果美人爹舍不得离开梅语园,不是因为尹鱼宁曾在梅语园留下踪迹,那真正的原因又是什么哇?” 楼天远道:“天籁可有发现,梅语园里,有间屋子一直是锁着的?” 楼天籁一愣,“没发现啊,哥哥,难道那屋子里,有什么秘密吗?” 楼易之疯了 原来执着如尹鱼宁,也曾经放弃过。 那时微生放雅身如残烛,苟延残喘,微生放雅深知自己命不久矣,如此这般,哪有能力给她幸福?于是,微生放雅极力压抑自己的情感,对于尹鱼宁的炽烈追求,不着痕迹的表现出无情和冷漠,终于,尹鱼宁心灰意冷疲倦无力,准备放弃了。 两人初相识的时候,微生放雅待她是极好的。 微生放雅可以面带微笑的看她在月下跳舞,然后毫不吝啬的竖起大拇指赞赏;微生放雅可以在她舞剑的时候,随性的坐在青草地上,默契的抚琴助兴;微生放雅可以在她皱着鼻子喊饿的时候,亲自下厨为她煮饭熬汤;微生放雅可以欣然应她之邀,两人在青山绿野间尽情游玩,无所不谈;微生放雅可以在她任性得上街砸店时,跟在她后面,用他王爷的身份给她撑腰;微生放雅可以陪她在开满油菜花的农田里,幼稚的玩小朋友们最喜欢玩捉迷藏,被农民伯伯发现后,为躲避凶恶土狗的追咬,两人手拉手大笑着奔逃 他们两人之间,有过那么多的快乐回忆。 可是,自从她大胆的向微生放雅表达爱意之后,一切都变了。 自那以后,微生放雅每回看到她,都仿佛见了债主一般,唯恐避之不及。 尹鱼宁只要闭上眼,脑海中便会不由自主的浮现,当她说她喜欢他,想与他永远在一起的时候,他那僵硬铁青的脸色。 着实伤人心肝。 尹鱼宁问:“难道我们两个,只能做普通朋友,不能做夫妻爱人?” 微生放雅一字一字,无比清晰的回答,“是,我们两个,只能做普通朋友,无缘夫妻和爱人。” 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尹鱼宁却倔强地,不肯让它们落下,“既如此,为何你对我那么好?那般的体贴细心,几乎有求必应,难道你不知道,我会因此爱上你,且不可自拔吗?” 微生放雅淡淡道:“我以为,对女孩子好,是应该的。” 尹鱼宁伤心得笑了,“如果早知今日,微生放雅,你是不是会从一开始,就不搭理我?” 微生放雅没有一刻犹豫,点头回答道:“是。”尹鱼宁不知道的是,虽然微生放雅是这样回答的,但他心里却在反复问自己,如果早知有今日,他微生放雅会不会从一开始,就远离她?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流水无心恋落花。 尽管如此,尹鱼宁仍然坚定的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况且,喜欢微生放雅是她的事,就算微生放雅暂时不喜欢她,又有什么关系呢?人心都是肉做的,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微生放雅会喜欢她的。 如果一直到最后的最后,微生放雅仍然不喜欢她,不能接受她那,到时再说吧。 反正她的心已经沦陷,躲不离逃不开了。 为了微生放雅,尹鱼宁无论做什么,都甘之如饴,而同样楼易之为了她,亦是不顾一切。 楼易之的深情厚意,尹鱼宁哪会不知?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如果那个人不是他,那么无论嫁给谁,都没多大关系了,可他们的有所情况不同。 尹鱼宁曾经郑重的试想过,或许跟楼易之在一起,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虽然她深爱的那个人并不爱她,但起码,她可以让深爱她的那个人不再伤心难过。或许时间久了,她可以慢慢忘掉微生放雅,转而跟楼易之幸福快乐的生活。 人生在世,未必非得向前冲是不是?既然撞得头破血流,也仍然没有结果,为何不肯转身? 放弃微生放雅,是尹鱼宁两辈子以来,做过的最勇敢的事情。 那日尹鱼宁冒着倾盆大雨,跑到微生放雅跟前,万分艰难的咬着牙说,“微生放雅我终于决定了,我决定不爱你了,再也不喜欢你了,从此后,你便耳根清净了,听到这样的消息,微生放雅你是不是很高兴?” 连老天都在帮她的忙,若不下雨,她是不敢跑到微生放雅面前来的,因为只有在雨中,才不会让人看出她在流泪。 尹鱼宁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微生放雅就算是个瞎子,瞧不出她的眼睛在流泪,也能听到她心里泪流的声音。 微生放雅的身体一直都不好,听了尹鱼宁的话,身子晃了晃靠在围栏上,微笑着说道:“你能想明白,是最好不过的事。” 这是微生放雅最想要的结果,可事到临头,当他无力的遥望,她笑着流泪的眼,心里头为何感觉到那么伤?那么伤? “鱼宁,我们两个,还能像从前那样,做普通的朋友吗?”明知不可能,微生放雅仍然忍不住问出了口。 尹鱼宁斩钉截铁的道:“没有可能的,微生放雅,从今往后,你我只能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放弃微生放雅之后,尹鱼宁把自己关在暗室里,哭了三天三夜。当楼易之找到尹鱼宁的时候,尹鱼宁已经神志不清,身体烧得像个火炉似的,嘴里却还不断喊着,“微生放雅,我不喜欢你了微生放雅,我再不纠缠你了,微生放雅你是不是很高兴” 楼易之又惊又怕,抱着尹鱼宁,冲到无为居找到乌邪大师,这才救回了尹鱼宁的性命。 在尹鱼宁昏迷期间,微生放雅终究因放心不下,悄悄来到无为居,守在尹鱼宁身边,直到尹鱼宁的身体有所好转,方离开。离开时之前,特意交代楼易之和乌邪大师,切不可将他来过的事告诉尹鱼宁。 从狐池山下来后,微生放雅便离开了盛京,这一走便是两年。 放弃了微生放雅的尹鱼宁,情况比想象中的要好很多,尹鱼宁真是个坚强的女子,她并未从此消沉,而是乐观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尽管,尽管有无数个夜里,想微生放雅,想得睡不着觉,可终究,他们两个之间,再无瓜葛了。 有一天,尹鱼宁忽然问,“易之,你喜欢我是不是?你因为喜欢我,所以才不给别的女子机会是不是?” 尹鱼宁是那样聪明,楼易之没法在她面前撒谎,只能老实回答道:“是,鱼宁,我,喜欢你。” 尹鱼宁笑颜如花,“易之,我们成亲吧。” 楼易之呆了住。 尹鱼宁耸肩道:“如果你不想娶我,那就算啦。” 楼易之欣喜若狂,将她拉到怀里,紧紧拥住,良久良久舍不得松开。 筹备婚礼的那两个月,是楼易之有生以来,最为开心的一段时日,可眼看着大婚之期越来越近,楼易之心中也愈发矛盾难解。 望着梅语园里挂满了红绸,门窗上都贴上了大红的囍字,喜庆的火红连成一片,楼易之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幸福快活。 可是微生放雅呢,那个他最好的朋友。 微生放雅是喜欢尹鱼宁的,旁人不了解,而楼易之却是再清楚不过的。微生放雅喜欢尹鱼宁,远比尹鱼宁喜欢微生放雅,要多得多。 楼易之经过反复思虑,终究做出了那个令他自己泣血的决定。 大婚前夕,楼易之突然疯了似的,冲到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尹鱼宁面前,在尹鱼宁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不容分说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踏着月色来到九王爷府邸,霸气凛然的|逼退了王府守卫,踹开了书房的门。 有股不好的预感,蹿上心头,尹鱼宁呆呆立在那儿,望着浑身酒气的楼易之,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走到一个柜子前。 “易之,你要做什么?” 楼易之没有回答她,只在怀里摸索着,掏出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扬手砍开了上了锁的柜门,并从里面拖出一只雕刻精致的木箱。 显然,木箱里的东西,被主人视作宝物,珍藏得很好。 楼易之打开箱子,将尹鱼宁拽过来,让她自己看。 是整整一箱画,画的都是同一个女子。 玉器店里,那女子站在一地碎片中,双手叉腰柳眉倒竖。 温柔月光下,那女子裙裾翩翩,优雅美丽,眼波流荡。 餐桌上,那女子抱着大瓷碗,生怕有人跟她抢食似的,狼吞虎咽,脸上沾满油渍。 青草翠绿的田埂上,那女子拿着一束金灿灿的油菜花,伸直双臂笑盈盈的,将花束递给面前的男子。 烛光映照中,那女子坐在桌边,微微蹙眉,一手托着脑袋,目光定定的,不知望着何处发呆。 桃花林中,那女子手捧红色玫瑰,单膝下跪,眼里全是坚定。 很多很多很多 尹鱼宁一幅一幅的看,眼泪模糊了视线,便用衣袖抹净了,再继续看。每一个细微神情,都画得那样细腻逼真,画中人仿佛活的一般,足可见作画之人的用心。 楼易之则像往常一场,默默站在她的身后。 等尹鱼宁看完所有画后,楼易之又搬出了另外一个木箱,那里面装的东西十分眼熟,全都是尹鱼宁送给微生放雅的,甚至有很多东西,都是她不要的,随手丢给微生放雅的,另外还有些物件,连尹鱼宁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微生放雅书房的箱子里。 尹鱼宁跪坐在地,抱着木箱失声痛哭,“微生放雅是喜欢我的,微生放雅是喜欢我的!” 胜过世间一切 半跪半蹲在尹鱼宁身边,楼易之迟疑着,闭上布满血丝的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过得片刻,重新睁眼望着尹鱼宁,并缓缓抬起手臂,轻轻地拍了拍尹鱼宁的肩膀,“微生放雅在越州城外的莲香镇,短期内应该不会离开,你现在去寻他还来得及。” 或许因为喝了太多酒的缘故,原本宛如石上清泉般悦耳的嗓音,此刻沙哑得几乎难以发出声儿来,着实令人心惊。楼易之的心破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狂涌,痛不可抑,然而他却始终努力保持着微笑。 虽然尹鱼宁并不曾亏欠他什么,但大婚前夕弃他而去,尹鱼宁心中必会愧疚,楼易之了解她。所以楼易之以为他这样做,装得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便能够减轻尹鱼宁心头的负担,且不会妨碍尹鱼宁做出选择。 尽管与尹鱼宁成婚生子,携手到老,是楼易之梦寐以求之事,但若尹鱼宁之所以肯留下来与他完婚,仅仅只是因为怕伤害他而做出的选择,那么则是楼易之最不愿也最不想要的结果。 两人相识相交多年,而尹鱼宁冰雪聪明,玲珑剔透,又怎会不了解楼易之?楼易之强颜欢笑,自欺欺人尚还勉强,哪能瞒过尹鱼宁的眼? 世人眼中,心雄万夫、运筹帷幄、睥睨天下的楼丞相,在她尹鱼宁面前,都变得不像是他楼易之了。 楼易之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在为她打算考虑, 楼易之总是这样,默默为她奉献不求回报,这样好的楼易之,让尹鱼宁感动,让尹鱼宁心疼,甚至让尹鱼宁手足无措。 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拭之不去,尹鱼宁摸索着,抓住了楼易之的衣摆,千言万语涌到唇边,却都说不出口了,“易之” 楼易之扯了衣袖,温柔的为她擦泪,“鱼宁,人生在世百年光景,如若可以,尽量不要让自己后悔。” 易之,今日你放我离开,他日可会后悔?尹鱼宁想问,却始终没能开口。楼易之是个傻男人,他总宁可自己去承受疼痛,因为他舍不得她伤心难过,舍不得。 假如直至将来微生放雅死后,尹鱼宁才后知后觉得知一切,那么尹鱼宁,必定从此陷入疯狂悔恨 尹鱼宁若真那样,楼易之会生不如死。 尹鱼宁像个孩子一般,哭得撕心裂肺,忽然好像呛到了,趴在地上剧烈咳嗽,楼易之慌乱的道:“傻瓜,别哭啊” 尹鱼宁抬起头,嘴角血丝流淌,哭着问:“我若去寻微生放雅,你怎么办?易之,易之,你怎么办?” 楼易之大惊,眉峰成团,捧着她的脸担忧道:“鱼宁,你怎么样了,到底是我自私了,应该早些告诉你的” 尹鱼宁愈发难过,闭目哭泣,祈求道:“易之我求你了,不要再事事以我为先了,好不好?” 楼易之愣了愣,苦笑着舒了口气,哑声道:“放心,我,会好好的。” 尹鱼宁哽咽着, “易之,如果有来世如果有来世” 只要尹鱼宁幸福就好,楼易之不敢贪心,奢求来生,于是没让她说下去, “两年前,微生放雅离开盛京时,曾到无为居看过你,那时你高烧昏迷,或许没有听到吧” 尹鱼宁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来,安静地听楼易之说话。 楼易之道:“我从窗前路过,听到微生放雅在你耳边说,他喜欢你,胜过世间一切,鱼宁,到莲香镇找他去吧。” 跪在地上紧紧抱着楼易之的腿,尹鱼宁泣不成声作最后的道别,“易之,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微生放雅欺骗她,他骗她!微生放雅喜欢她,可是,为了她的终身幸福,微生放雅不顾病躯,独自远走。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想你痛彻心脾,却只能埋藏心底。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想你痛彻心脾,却只能埋藏心底,而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而是明明无法抵挡这种思念,却还得装着毫不在意。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明明无法抵挡这种思念,却还得装着毫不在意,而是用自己冷漠的心,给爱你的人掘了一条无法跨越的沟渠。 她能够安稳幸福的生活,是微生放雅最大的心愿,尹鱼宁本该遂了他的心愿的,可她做不到。 微生放雅不知身在何处,孤独寂寥苟延残喘,她尹鱼宁又怎能幸福? 楼易之面带清浅笑容,无力的立在书房门口,呆呆的望着那个使他沉沦的倩影,逐渐隐没在深沉的夜色之中。楼易之感觉到自己的心,被一点一点掏空,像个鬼一样在街头飘荡,失魂落魄喃喃自语道:“傻瓜,你何曾对不起我?感情之事,从无对错。我同他一样喜欢你,胜过世间所有一切,天地万物终将黯淡,唯有你,是我生命中,永恒的光芒。” 尹鱼宁走了,楼易之的心空了,回到梅语园后,大醉一场,七日后方醒转,园里悬挂的红绸,以及粘贴在门窗上的囍字,后来都被清理了个干净,唯独南边的那间屋子,那间原本是楼易之和尹鱼宁新房的屋子,楼易之一直没舍得清理,二十多年来,始终保持着大婚前日,按照尹鱼宁的要求布置好的那个样子。 听楼天远讲述完,楼天籁不禁潸然泪下,“原来这世上,真有刻骨铭心的爱情,苦了美人爹了,王爷爹爹也不容易”室外温度太低,刚流出的眼泪,不一会儿就冰凉了,很冷,不舒服,楼天籁一边瓮声瓮气的说,一边扯过楼天远的衣袖,往脸上抹了抹。 “当成故事听听就好,别想太多知道吗?各人有各人的命,咱们局外人,就算想做点什么,也是有心无力。”在衣袖被扯住时,楼天远的另外一只手,便开始在兜里掏手绢了,奈何终究迟了一步,小家伙擦眼泪抹鼻涕的速度着实太快,防不胜防,楼天远今早刚换的干净衣裳,就这样壮烈牺牲。 望着眼前的美男子,与楼易之有六分想象的面孔,楼天籁想起了另外一个女子,不由问道:“当时美人爹高居丞相之位,美人爹与尹姑娘成亲,应该是举国皆知的大事,可是先前从白芷姐姐她们哪儿听说的,却是美人爹与咱娘亲端玉姑娘之间的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难道白芷姐姐她们不曾他听说美人爹和尹姑娘的事情吗?” 楼天远道:“父亲的风流债多得很,你到大街上随便找几个人打听打听,便能听到不同的版本,白芷白薇他们几个,与母亲的出身相同,最了解也最愿相信的,当然是母亲和父亲相亲相爱的桥段。” 楼天籁想了想,深觉得有道理,或许在白芷她们心中,尹鱼宁只是楼易之和端玉姑娘之间的插曲,而楼易之与尹鱼宁差点成了的婚事,不过是尹鱼宁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才得到的,最后没有成功拜堂成亲,那则是因为楼易之对于感情坚定,在楼易之的心目中,除了端玉姑娘,别无它爱。 突然,楼天籁左眼皮猛跳,心头狠狠的慌了一下,有些莫名其妙,楼天籁抬手揉眼睛,好半晌都没能止住,“哥哥,我眼皮跳得这样厉害,是不是要发生什么坏事了呀?” 楼天远却笑着安慰打趣道:“眼皮跳不是真正常吗?别乱想,哪会有什么坏事发生?只要我家小天籁不出门捣蛋,则天下太平矣。” 楼天籁撅嘴,哼了一哼。 楼天远将楼天籁搂入怀中,用自己的身躯和大氅替她挡风,“你说有事要问九王爷的,结果如何?” 楼天籁舒服的叹了叹,“还没来得及问呢,等会儿吧,等美人爹和王爷爹爹逛完梅林回来再问。” 师姐曾在狐池山吹|箫,而王爷爹爹长居此地,说不定见过师姐,或者能从王爷爹爹那里掌握一点蛛丝马迹也是好的。 兄妹俩在古树下有一搭没一搭闲聊,没多久,微生放雅和楼易之便回来了,只是他们身后除了白薇白芷之外,居然还多了个麦冬。 楼天籁父女出门时,只带了白薇白芷两个,此时麦冬原本应在醉梨园,绝不该出现在无为居的。 “美人爹,王爷爹爹!”楼天籁跳下巨石,甜甜的唤了一声,微生放雅回她以迷人微笑,而楼易之不知怎么了,竟然蹙着眉头,再看白薇白芷,脸上爬满了焦虑不安,麦冬则眼圈红肿,小脸儿煞白,气喘吁吁的,像是刚从楼府赶过来的。 “见过九王爷。”向微生放雅行了个常礼,楼天远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扫了白薇三个一眼,问道:“呃?出了什么事了?” 跑到楼天籁跟前,麦冬一下子哭了出来,“小姐,饮雪姐姐被六爷欺负了,流了好多血” 一颗心蹦到了嗓子眼儿,楼天籁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放大了声音问:“你说什么?饮雪姐姐怎么了?” 终没来得及问一问微生放雅,可曾听到过有谁在狐池山上吹奏那首曲子?麦冬送来苏饮雪出事的消息后,楼天籁一行人匆匆打道回府。 麦芽和苏木苏叶站在廊间,见楼天籁飞也似的奔过来,楼天远紧随其后,忙迎上前,连行礼都暂时抛到一旁,只顾着委屈且自责的道:“小姐,公子爷,你们可算回来了。” 苏叶眼睛红肿,抹着泪珠道:“小姐,是我没用,没能护着饮雪姐姐” “不关你事,别哭,告诉我,饮雪姐姐情形如何?”楼天籁周身煞气环绕,面上神色冷若腊月霜雪,嗓音极其低沉冰冷,与平常的娇俏可爱的小女,简直孩判若两人。 “玉婶子请了于太医来瞧过了,说饮雪姐姐只是失血过多,暂时昏迷,没有大碍的,稍后就会醒过来。”这样的楼天籁,苏木她们从未见过,不由有些怕怕的,只是这个时候,她们心里的难过和愤怒更多一些。 楼易之还好,对宝贝女儿了解得比较透彻,见到她忽然间变了个人似的,倒不感觉奇怪。而楼天远却是首次见,有点被楼天籁的样子吓到,到楼府门口跳下马车后,一步也不肯落下的跟着楼天籁。 楼天籁双目赤红,宛如泣血,仿佛不是人类,而是来自于地狱,浑身的魔魅气息,令人心惊胆寒。 苏饮雪的房间里,弥漫着药味和血腥味,玉婶和白芨白芍守在床边,见楼天籁兄妹俩进屋,都自觉地退开。 “小姐,公子爷。” 原本白里透红的娇颜,此时如同枯萎的花朵,毫无血色,像萤火虫一般,美丽而闪亮的眼,紧紧地闭着。苏饮雪安静的躺在床上,拧着双眉,仿佛正在做噩梦,额头上包了几层白布条,有殷红的血迹透了出来。 楼天籁紧咬嘴唇,轻轻地掀开了被褥,认真地给苏饮雪把脉,却瞧见那只白皙玉腕上,青紫交叠,瘀痕点点。 确定苏饮雪并无大碍,除了额头撞破了个洞,身上也仅是些皮外伤,楼天籁方放下心来,转身望着白芍白芨,神情严肃的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们要一字不漏的告诉我,最好连细枝末节都不要放过。” 白芍和白芨点点头,按照楼天籁的要求,仔仔细细,从头开始讲起,白芍也不说别的,直奔主题道:“今儿午后,小姐和先生走了没多久,四小姐院子里的丫鬟锦绣便过来了,说四小姐正打算绣一架屏风,是准备送给老太太的,可四小姐拿不定主意该绣什么花样好,又听闻饮雪姐姐最擅长描绘花样,于是便让锦绣来请饮雪姐姐过去。” 白芍顿了顿,白芨接过话头继续道:“那名叫锦绣的丫鬟说了一堆好话,饮雪姐姐见不好拒绝,便答应去四小姐那儿,原本我和白芍想跟着去的,那锦绣却笑着说什么,难道我们还怕她们四小姐会吃了饮雪姐姐啊什么的,后来饮雪姐姐说只是绘制一幅花样而已,不会耽搁很长时间的,她很快就回来,于是便只带着苏叶去了。” 杀人不眨眼 白芍皱着眉头,咬牙切齿,忿恨说道:“因为先前每次去给四姑娘送东西,我都有见过锦绣的,所以能够确定了那锦绣,的确是四姑娘院子里的丫鬟,否则,我是绝对不会这般轻易就让饮雪跟她走的。谁知锦绣竟是那么个无耻的东西,欺负饮雪自来楼府后便没有离开过醉梨园,对府里无甚了解,居然将饮雪带到了楼天伦的院子里!” 担心会扰了苏饮雪的休养,几人边说话边远离床榻,来到门口,白芍尽量控制激动的情绪,压低声音继续说道:“苏叶才十二岁,还是个孩子,能顶什么用?刚到金柳园就被那院子里的丫鬟缠住,饮雪不知情,被锦绣带到了楼天伦的房间。” “偌大的楼府,除了先生和公子爷,就没有什么好的,楼天伦跟他老子一样,猥琐下流,见了饮雪的美色,哪还能把持得住?”说到这里,白芨眼中泛出泪花,心痛的哽了喉,“后边发生了什么,不用详细说,小姐和公子必也能想象得到,饮雪性子烈,宁做短命贞洁鬼,也不愿做偷生失节人,于是一头撞到了桌角。” “得亏苏叶虽没什么本事,但却不是个糊涂的,察觉到不对劲,便寻了个机会偷偷溜了回来,我去过四小姐那边好多次,只听苏叶一说就知道事有蹊跷,当即知会了玉婶子一声,带上苏木苏叶麦冬麦芽就冲了过去。” “金柳园的丫鬟小厮们,大概都知道他们主子在行那无耻龌龊之事,听到动静全都跑出来挡在院门口,死活不让我们进去,我们怕饮雪出事,不管不顾的就与金柳园的人打了起来,好在玉婶子及时带着白眼狼和红眼狼出现,将金柳园的人吓退,我们才得以冲进去寻饮雪。” 方才只顾着苏饮雪,没有发现,如今仔细一瞧,果然见白芨白芍的脸上,还有脖子和手上都是血痕,就连门外的苏木苏叶麦芽几个小丫鬟,身上脸上都有大大小的伤痕无数,由此可见,不久之前在金柳园的那场混战,是何等的激烈。 白芍道: “楼天伦当真是个畜生,我们若再迟一步,只怕饮雪即便身死,也会清白不保。” “饮雪头上撞了个窟窿,血流不止,即便如此,楼天伦那丧心病狂的狗东西,仍然没打算放过饮雪。”白芨恨声道:“小姐,公子爷,虽然此次饮雪侥幸存活,但楼天伦之罪,不可饶恕,咱们不能就这样放过他!” 白芍道:“楼天伦固然罪不可恕,四姑娘楼天灵作为帮凶,同样该死!” 玉婶子王氏对楼家兄妹道:“六爷和四姑娘欺人太甚,咱们这回若不给他们长点记性,今后这样的事情肯定还会发生的。” “说到底,还是我们这段时日过得太舒服了,以至于忘了用脑子思考,楼天灵姐妹几个,每回来到醉梨园都盯着饮雪,那眼神,简直恨不得想把饮雪吃了似的,今日特意派人来请饮雪过去,又怎会有好事?”白芍自责的话语中,颇有几分悔恨和痛怨自己的意思。 白芨哽声道:“是我们辜负了小姐,当日小姐高价为我们赎身,将我们几个带到醉梨园,无非就是希望我们能够看着醉梨园,可现在,却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的事” 楼天远铁青着脸色,每听白芨白芍说一句,面上变要往下沉一分,到最后拳头咯咯响,几乎要捏碎,“混账东西!”说罢,怒气腾腾出了门,显然是准备找楼天伦算账去了。 望了床上躺着的苏饮雪一眼,楼天籁攥紧了拳头,转头对白芍白芨道:“错在楼天伦和楼天灵,你们无需自责,我房里有药,你们先把身上的伤处理一下,哼,楼天伦和楼天灵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连我的人都敢动,我自会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楼天籁快步回到自己房间,拿了那根舒姝送给她的,七年来沾了无数鲜血的黑丧棒,站在院中央唤了一句,“大宝小宝,跟我走,带你们吃肉去。” 楼易之与白薇白芷几个动作慢些,此时方赶到醉梨园,与带着红眼狼白眼狼的楼天籁擦肩而过。 楼易之顿住脚步,望着楼天籁的背影,良久没说话。无论楼天籁此番前去,是要狠揍楼天伦也好,甚至打死楼天伦也罢,楼易之都不会有任何意见,楼易之只是觉得心疼,不知她小小年纪,究竟受了怎样的重创,何至于每次被刺激后,都会变成这副模样。 麦冬吓破了胆子,扯了扯白薇的衣袖,小声道:“姑娘,咱小姐好狠好可怕的样子,是不是要杀人去了?” 去岁年底在花月街道上,楼天籁忽然横空出现,把西伯侯府三少爷陶立邦,活生生打成残废,那桩乃她们亲眼所见。彼时陶立邦不过是与楼天远争斗,并未正面得罪过楼天籁,楼天籁下手且那样重,而今日楼天伦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情来,伤害了楼天籁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白薇心想,依照楼天籁的偏激性子,是绝对有可能直接杀死楼天伦的,尽管楼天伦是她名义上的堂兄,只怕也难逃今日这一劫了。 白薇道: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楼天伦那种人,即便是被打死了,也不值得人同情,你要知道在小姐的心目中,饮雪就像她的亲姐姐一般,麦冬,假如是你的亲姐姐被坏人这样欺负,你会不会去杀了那坏人?” 麦冬咬着手指头想了想,点点头道:“嗯,我懂了,有时候,狠辣凶残之人,往往是最重情义的。” 白薇笑道:“真是个聪明的小姑娘。” 如若白芍白芨她们去迟一步,苏饮雪受到的伤害将不堪设想,所以楼天伦死不足惜。 在府中众人异样目光的注视下,楼天籁匆匆来到金柳园。 院中央,楼天远面沉如水,眸色寒似冰霜。 金柳园的一众丫鬟婆子们,统统跪在地上,垂着头不敢吭声。 没多大会儿功夫,薛涛和薛凡从不同方向跑来, “爷,没有找到。” 扫视着跪在跟前的众人,楼天远沉声道: “你们六爷去哪了?” 今天敢欺负苏饮雪,明日就敢不把楼天籁当人,楼天远和楼易之以及楼天籁一样,从没将苏饮雪和唐小婉当外人,楼天伦丧尽天良,意图对苏饮雪施暴,使得楼天远的愤怒达至顶点。 大丫鬟环佩答道:“奴婢不知。” 其余丫鬟婆子们皆道:“四爷,奴婢们真的不知道六爷去哪了,六爷是主子,哪里会跟咱们做奴婢的交代行踪啊” 楼天远正想继续威逼,眼角余光却瞟见粉红身影一闪,漆黑的棍棒扬起落下,跪在前排的一个丫鬟来不及呼喊一声,便已经倒地不起,红的血白的脑浆溅了众丫鬟婆子们一身。 “啊啊啊啊” 丫鬟婆子们吓得魂飞魄散,惊悚的尖叫声直冲云霄,有人觉得脸上一热,抬手一抹,瞧见混杂着鲜血的脑浆,止不住的伏在地上呕吐,有的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发生何事之后,直接晕死了过去,剩下的则边哭边抖,面无人色。 白眼狼和红眼狼欢快的奔过去,你一口我一口的没几下,很快就将那丫鬟的尸体撕烂。 楼天籁魔鬼一般,黑丧棒直指地上跪着的众人, “说,楼天伦去哪里了?不然,我会保证你们的死相更难看百倍!” 楼天籁杀人毁尸,一气呵成,眼睛都不曾眨一下,显见是常干这种事,如此,谁还会怀疑楼天籁只是嘴上说说,吓唬吓唬人而已? 薛涛薛凡两个也算经历过不少腥风血雨了,可此时见了楼天籁娴熟的杀人招数,仍是被震得久久难以回神。 他们是首次见到楼天籁的这么一面,长久以来在他们的印象中,楼天籁只是个玉雪一般的可爱小女娃,平时的楼天籁啊,她总像个小猫咪一样,喜欢窝在楼天远怀里掰着楼天远的手指咯咯坏笑,她喜欢抱着楼天远的手臂撒娇,令楼天远心肠软绵了不得不改变初衷,在外面玩的时候,她还喜欢忽然蹲在半路上,非要楼天远背她 楼天籁在他们的眼中,不过是个还未长大的,活泼调皮小女娃,可是,谁能告诉他们,怎么会这样?那个可爱至极,令他们打心眼里喜欢的小萌物,怎的摇身一变,竟成了修罗魔煞? 作为楼天伦的贴身大丫鬟兼暖床工具,环佩自然是知道楼天伦行踪的,原还本着讨好楼天伦的心思,想嘴硬来着,直到见识了楼天籁的凶残之后,吓得理智涣散,再不敢有所隐瞒,慌忙间哭着说道:“奴婢说,奴婢说,九姑娘饶命,素日里与六爷交好的几位公子,约了六爷去聚雅阁喝酒” 初次见楼天籁挥棒杀人,是在黑邙山下,只因那时她被山贼围困,楼天远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然而现在,然而现在望着她残酷凶狠的模样,楼天远的心里,是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杀不杀? 清平世界,朗朗乾坤,盛京街头忽然出现了两匹大灰狼,路人们既兴奋又好奇,当然更多的是害怕,因此都躲得远远的,却又不忘伸直了脖子观望。 两匹灰狼像训练有素的禁卫军,一左一右,守护在娇俏漂亮的小女孩身旁,它们悄无声息的没有发出狼嗥,也没有因为街上人多而四下张望,只是专注的跟随那个小女孩的脚步。 小女孩生得唇红齿白,极漂亮,无端的惹人怜爱,身上穿的粉红色衣裙,是盛京贵族少女们,近年来最喜欢的款式,足可见她身份不寻常,脚蹬精致的牛皮靴,脑袋上抓了两个对称的发髻,粉红色丝带上别着罕见的粉红色珍珠和铃铛,伴着脚步,叮铛叮铛,清脆悦耳的铃声,像一曲经典的歌谣,在风中飘飘荡荡。 瞧那身量模样,明明是个可爱至极的小女孩,就像是一朵在温室中娇养的小桃花,让人们没来由的发自内心的喜爱,然而人们却只是远远望着,无人胆敢稍微靠近。 那个看似乖巧漂亮的小女孩,身上充斥着天地之间,最原始,最残忍,最冷酷,最令人疯狂,最令人丧失胆气的恐怖,在人们心中,小女孩似乎比旁边的那两匹、嘴边尚残留着血肉的灰狼,更为危险。 跟在一女两狼后边的,是三个青年男子,尤其中间那个,身穿深紫衣裳的男子,格外夺人眼目,临风玉树,俊美容颜,身在盛京城里的人们,也算见过不少世面的,但生得这般美的男子,却还是打头一次看到。 等到那几个处处透着诡异的人和狼走了老远之后,有人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记起了紫衣男子的真实身份,惊呼道:“啊?那好像是楼大人!” “嗯哼?楼大人?” “楼大人?哪位楼大人?” “咱们东盛国,最有名的楼姓之人,除了老楼大人和楼大人,还有哪个?” “啊,刑部楼尚书啊!” “啥?刚过去的那位紫衣公子,就是传说中的楼大人?” “正是。” “没想到楼大人居然这么年轻” “青年才俊,说的就是楼大人这种” “哇,原来那就是年轻有为的刑部尚天远楼大人啊?!难怪瞧着那般的不凡气度,就不似咱们这样的普通人。” “不知道楼大人这会儿准备上哪儿去” “诶,你们说,那个养狼的小女孩,跟楼大人是什么关系啊?” “肯定是认识的,没见楼大人的眼睛,一直盯着那小姑娘嘛?” “我倒是瞧见楼大人紧绷着脸,似乎不太高兴啊” “据说老楼大人十年前,刚被贬谪到边城的那会儿,捡了一个四岁多的小女孩,并当作女儿养着,视作掌上明珠,极尽宠爱,会不会就是方才那个小女孩?” “算算年纪,楼大人的养女,跟方才那个小姑娘,差不多哩。” “嗯,楼大人紧跟着的那个小女孩,若是他的妹妹,那便能说得过去了。” “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那个小姑娘明显不对劲,楼大人那脸色也瘆人的很” “是啊,楼大人他们是要去哪儿?” “不知道。” “没听说啊” “大过年的,能出什么事啊?” “莫不是因为太子爷强行带走了楼家姑娘的贴身侍女,所以楼大人和楼家小姑娘才这般愤慨的模样?” “那事儿不是午后就歇了吗?” “可不是?况且楼大人他们去的,也不是皇宫的方向啊” “谁知道呢”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咱跟去瞧瞧?” “好啊!” “先说好了啊,看热闹可以,千万别凑太近,否则容易引火烧身” “知道知道,快走吧,不然错过好戏就可惜了” 酒肆里,二十多个人趴在窗边,吐沫横飞,勾得彼此心痒难耐,于是纷纷丢下酒钱,跟着瞧热闹去了。 聚雅阁二楼,楼天伦正与狐朋狗友们胡吃海喝,脑袋昏沉沉的,有点找不着北了。 自楼梯口响起一通脚步声后,聚雅阁里的气氛,骤然变得阴冷,楼天伦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刺骨的寒意从后颈直透心房,见坐在对面的人都往他身后望,楼天伦不由转身去瞧,或许是因为干了亏心事的缘故,当楼天伦瞧见楼天籁和楼天远,屁股上装了弹簧似的,一下子跳了起来。 楼天伦心虚了,嘿嘿干笑两声,打招呼道:“四哥,九妹妹,你们怎么来了?” 楼天远眼睛微微眯起,眸中闪烁着刀锋一样的冷厉光芒, “你还有脸问?前一刻,刚做了无耻下作的勾当,这会儿,却还有心思吃肉喝酒、逍遥快活?楼天伦,你他娘的真不是个东西!” 居然当着在座这么多人的面,如此毫不留情的骂他!怎么说也是自家兄弟,未免太过分了吧!楼天伦脸色一变,不服气道:“四哥你说清楚,我做了什么了?惹得你这样劈头盖脸的骂我?” “你自个儿做了什么,还要来问我吗?”楼天远上前两步,抡起胳膊,大耳刮子抽了过去。 楼天远怒不可遏,手上用了十成的力气,楼天伦被抽得站不稳,狠狠地撞在了桌子上,噼里啪啦酒盏盘碟碎了一地。 “嗷嗷!”脸上火辣辣的疼,肚子撞在桌沿上,更是钻心的痛,楼天远在场的狐朋狗友不少,可关键时刻,却没有一人上前扶他一把,甚至没有一个人,肯为他分辩几句,哪怕只是说上一两句话。 同桌的狐朋狗友,仅仅只是狐朋狗友,远远算不上两肋插刀的朋友,所以谈不上仗义,见情形不妙,不约而同地躲得老远,生怕惹祸上身,毕竟楼天远乃当朝二品大官,楼天伦这个堂弟得罪了他,都在大庭广众之下结结实实挨了打,更何况他们这些人? 楼大人亲自动手拳打堂弟,这是多么难得一见的一幕啊!聚雅阁的人只顾着看热闹,暂时忘记了空气中飘荡的危险气息。 当众挨打,楼天伦面子上过不去,愤愤然道:“我是看得起她,才想要抬举她,谁知她自己想不开,非要装烈女,对着桌角就撞了上去,不过是个奴才,一条贱命而已,况且不是还没死吗?值得四哥你如此动怒?”想到了什么似的,楼天伦捂着流血的嘴角,阴阳怪气冷笑道:“我知道了,四哥也看上了那个奴才是不是?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能够惹得四哥动凡心,也不算奇怪,是她有造化。嘿嘿嘿嘿,我说呢,为何四哥每日里往醉梨园跑得那样勤,先前还道是四哥疼惜九妹妹,原来竟是与苏饮雪那个奴才” 后面恶心的话还未及出口,楼天远再次扬起手,比方才更加用力的抽了过去,楼天伦被打得身子高高飞起,然后重重砸落在地面上。 楼天远骂道:“猪|狗不如的东西,打你我都嫌手脏。” “呕”楼天伦倒在地上,久久动弹不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我家饮雪姐姐的命,若是贱命,那么你楼天伦的命,便如同草芥!”楼天籁语调森然,下颌一抬,仿佛是为了讽刺楼天伦似的,白眼狼和红眼狼接到命令后,姿态优雅的向楼天伦走了过去,愈发衬托出楼天伦的狼狈和丑陋。 醉梨园里的两匹灰狼,每日早中晚,均用活羊喂食,那血腥残暴的事实,楼天伦早就有所耳闻,后来因为好奇心的趋势,还曾偷偷站在远处遥望过,结果吓得他连续好几个夜里都做噩梦。 “九妹妹,它们,它们要做什么?”望着越来越近的红眼狼和白眼狼,楼天伦已经完全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心惊胆战的不断往后挪向后躲。 楼天籁淡漠的道: “它们肚子饿了,想吃肉。” 楼天伦冷汗涔涔,连忙道:“有有有,有肉,有肉,醉梨园的羊若不够吃了,我立即让人再去买。” 楼天籁笑道:“天天吃羊,它们腻了,今儿想换换口味。” “换口味啊,换换口味也好,它们想吃狗肉鹿肉还是驴肉?或者马肉猪肉?虎肉也可以买到的”楼天伦哆嗦着勉强站起来,到处躲藏,奈何白眼狼和红眼狼步步紧逼,一点儿也不肯放松,楼天伦想下楼,没能寻着机会,想从窗户跳下去,又没那个胆子,怕摔成残废。 聚雅阁里,原本等着看好戏的人,觉得气氛越来越不对劲,便你推着我,我拉着你,尽皆逃窜了。 倒是对面的四海楼里,有人听到这边的动静,推开了窗,瞧见楼家兄妹后,双目锃亮,咦了一声后,转身与里头的人说了几句话,然后便靠在窗边,有滋有味的看戏。没多久,那人身边便多了一个青色的颀长身影。 楼天籁淡然道:“我家大宝和小宝,怀念人肉的滋味啦,今儿天气真好,特意带它们出来觅食。” 就这么杀了楼天伦,未免太便宜他了,楼天籁要让他沉入恐惧之中,不可自拔,渐渐地绝望,生不如死。 两个时辰前,苏饮雪所承受的无助和绝望,此时此刻,楼天籁要千倍百倍的,加诸在楼天伦的身上,让楼天伦也尝尝那番滋味。 楼天远眉头深锁,抓住了楼天籁的手臂,低声问:“天籁,你想做什么?” 天籁似乎是打算杀了楼天伦啊! 虽然他也觉得楼天伦死不足惜,但毕竟难道真要杀了楼天伦? 碎尸万段 当楼天伦终于意识到,今日很有可能会丧命于此时,再想从窗户往外跳已然来不及了,白眼狼张开大口咬住了他的腿,只要楼天伦敢跳,那条腿就会被白眼狼咔嘣咬断。 锋利的狼牙,似削铁如泥的刀,丝丝寒意渗入骨髓,楼天伦紧张得心脏砰砰乱跳,几乎就要破开胸膛而出。 楼天伦不想变成残疾,于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离开窗户,果不其然,白眼狼立即松了口。楼天伦搞明白了,现在的他,就等于是一只羊羔,两匹恶狼是在玩儿他呢,就像它们平时吃羊一样,先在院子里追逐戏耍,等羊儿精疲力竭精神近乎崩溃时,再敞开肚皮饱餐一顿。 想下楼没机会,想跳窗逃走更不能,两只畜生真可恶,比人还要难以摆脱!楼天伦心中又怕又恨,想着哪天若有了机会,一定要弄死它们!然而此刻楼天伦无计可施,只能语无伦次的认错求饶,“啊啊啊啊,别过来!走开、走开啊啊啊啊啊啊啊九妹妹,四哥,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只是、我只是一时被鬼迷了心窍啊九妹妹,九妹妹咱们是一家人,别让它们吃我四哥,九妹妹,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要不然,要不然咱们回府,我随你们去醉梨园向苏饮雪道歉?啊啊啊走开、走开你们就饶了我这次吧” 楼天籁嘲讽道:“愚蠢,幼稚。”以为犯了错之后,道个歉就没事了?不是每一个悔悟,都能得到原谅的。 都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了,楼天伦再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问题,边骂自己边保证道:“是是是是,我愚蠢,我幼稚,我畜生,我不是人,九妹妹,四哥,这回我真的知道错了,况且苏饮雪除了撞破头之外,不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吗?你们就饶过我这一次吧,我保证,今后绝不会再犯的!如果有下次,你们再打死我,或者再让白眼狼红眼狼吃了我,行不行?四哥,四哥,九妹妹,行不行?” 楼天籁冷冷道:“敢动我楼天籁的人,绝无活路。” 楼天伦怕极了,“九妹妹你、你你你不能杀我,我可是你堂兄啊!” 楼天伦实在太不了解楼天籁了,居然拿亲缘关系来求情,即便是亲哥哥对苏饮雪做了这等事,楼天籁都不会原谅,更甭说楼天伦只是名义上的堂兄了,于楼天籁而言,楼天伦跟陌生人没啥区别。 抓住楼天籁胳膊的手,渐渐收紧了些,楼天远不赞成的道:“楼天伦当然要为自己做过的孽付出代价,但不一定非得杀了他不可” 仿佛刚泣过血似的,楼天籁的眼睛红得异常,泛着妖冶的光泽,侧过脑袋直直望着楼天远,执拗道:“哥哥不要拦我,今日楼天伦必死。” 不忍见楼天籁这副偏激到了极致的模样,楼天远心里难受得很,将楼天籁搂入怀中,手掌捂着她那双红得不正常的眼睛,柔声道:“楼天伦这种畜生,杀了他只会脏了天籁的手,不如把他交给我吧,我让他去刑部受尽刑罚,然后再在大牢里待一辈子,好不好?” 楼天籁摇了摇头,否决道:“不好。” 楼天远试图劝说,“天籁” 楼天籁态度坚决道:“我没打算给楼天伦留全尸。” 楼天远不由一窒,“天籁” “饮雪姐姐差不多该醒了,我想回家守着饮雪姐姐,对啦,还有个楼天灵没解决呢,不该再浪费时间了。”脑袋靠在楼天远胸前,楼天籁漠然发号施令,“大宝小宝,你们开始吃晚餐吧。” 楼天伦急中生智,搬了张椅子,放在桌子上,再屁滚尿流爬到椅子上,手里拿着个凳子,当作武器挥舞。 听了楼天籁和楼天远兄妹俩的对话,楼天伦清楚的知道,楼天籁是铁了心想要杀了他,而楼天远虽然没有站在他这边的意思,但至少不准备要取他性命,楼天伦是宁可去蹲刑部大牢,也不愿就此丢了命,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现在只要能活命,让楼天伦做什么都行! “四哥,四哥救我!四哥救我!”楼天伦想要抓住最后一株救命稻草。 得到楼天籁的指令,围着桌子打转的红眼狼和白眼狼,纵身跃起,几乎同时扑向楼天伦。 楼天伦从高处摔倒在地,头昏眼花,脑袋还未清醒,两肩处便是一阵剧痛,楼天伦惨呼一声,条件反射的弓起身子,谁知,却瞧见了白眼狼和红眼狼的嘴里,居然各叼着一条手臂!不可思议的是,那两条手臂竟然十分眼熟,楼天伦不敢相信,低下头往自己身上一瞧,巨大的刺激令楼天伦无法承受,再加上身体上的痛楚,楼天伦瞪大了眼睛,晕死了过去。 红眼狼嚼了几口,将手臂吐了出来,摇了摇头,表示嫌弃,白眼狼勉强吃了一截后,也不愿继续了。 楼天籁早已习惯这种场面,因此分外平静,“哥哥你看,楼天伦为人龌龊肮脏,肉是臭的,我的大宝和小宝都不爱吃了。” 许多年来,楼天远的双手上,已沾了不少鲜血,但亲眼瞧着两匹狼,吃掉活生生的人,还是打头一次,虽不至于心生恐惧,脸色却白了几分。 安静立在旁边的薛凡和薛涛,情形亦好不了多少,若非亲眼所见,实在太难以想象,娇俏可爱的楼天籁,竟有这样冷酷凶残的一面! 楼天籁望着两匹狼道:“大宝小宝,饮雪姐姐被楼天伦欺负,差点死了,难道就因为他的肉是臭的,你们便打算放过他了?” 白眼狼和红眼狼听了之后,重新走到楼天伦身边,各咬住了楼天伦一条腿。 “天籁,够了,快让它们停下来,楼天伦残废,算是得到了惩罚”楼天远言语一顿,说不下去了,因为白眼狼和红眼狼,已经撕下了楼天伦的两条腿,并且红眼狼动作极快的,咬住了楼天伦的脖子。 聚雅阁的客人都走光了,掌柜和伙计们怕惹祸上身,都远远躲着不敢上来,因而整个二楼十分安静,如此,人体被撕碎的声音,显得异常的清晰。 噗嗤嘶 血液、肠子、内脏、以及脑浆,凌乱的洒落一地,楼天伦被分尸,死状令人不忍睹,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息,令人作呕。 指使两匹狼将大活人撕碎,楼天籁残忍得令人发指,偏偏楼天远连一句指责的话,都舍不得说。 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拉了拉楼天远的手,楼天籁道:“哥哥,我们回家吧。” 楼天远终究什么都没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应了一声后,任由楼天籁牵着下了楼。 瞧见楼天籁和两匹狼下楼,掌柜和伙计忙矮下身,躲到柜台底下,没有祸及自身已是大幸,此时此刻,他们断断不会不识好歹的,冲上去索要赔偿。 离开聚雅阁,迎面遇上一熟人。 “楼郎,作为刑部尚书,你妹妹当街杀人,你打算怎么做?”蓝花参笑吟吟的立在道中央,一如既往的倜傥风流。 而蓝花参的身旁,是青衫磊落的郦师白,正静静的望着楼天籁。 楼天籁面无表情,唤道:“花生哥哥,伯伯。” 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蓝花参,楼天远没个好脸色答道:“当然是以权谋私维护到底了。” 郦师白望着小家伙,嗓音轻柔的问道:“天籁,你还好吗?” 不知怎的,听到郦师白温柔关切的问候,楼天籁瞬间眼圈湿润,跑过去揪着郦师白的衣裳,额头抵在郦师白的胸前,哽咽道:“伯伯” 郦师白摸着她的脑袋,温柔抚慰。 蓝花参好奇道:“刚被碎尸万段的那家伙,好像是你们楼家的吧?叫楼天星还是楼天伦来着?呃,记不起来了,怎么回事?楼郎快说说,那厮怎么就瞎了眼得罪了小天籁呢?” 楼天远道:“楼天伦趁我们都不在府里,欺负饮雪。” 蓝花参脸一垮,笑容消散不见,正色道:“什么?欺负苏饮雪?那狗东西把饮雪姑娘怎么样了?” 楼天远道:“饮雪宁死不屈,没让楼天伦得逞,因救治及时,没有大碍,只是暂时昏迷。” “没事就好。”蓝花参松了口气,接着又骂道:“天籁妹子干得好,那种渣滓死一万次都算便宜了!” 楼天远讽刺道:“楼天伦是渣滓,你蓝二爷又好得了多少?”仔细算起来,苏饮雪能有今日的遭遇,全是拜蓝花参所赐,若非蓝花参好色之名天下皆知,被杜婉秋加以利用,当年的忠勇伯府大小姐杜遥,又怎会变成今时今日的苏饮雪? 朋友之间关系铁到某种境地,则百无禁忌,蓝花参也不着恼,“怎能把我跟那种东西扯在一块相提并论?至少我从不强迫女子!” 楼天远白眼:“嘁” 蓝花参道:“楼郎,我想去醉梨园瞧瞧饮雪姑娘。” 楼天远拒绝道:“饮雪跟你很熟吗?死心吧,饮雪不会想见你的。” 蓝花参:“哼!”罢了,今天去的确有些不合适,改天,改天想办法去见一见苏饮雪。 了解事情原委后,郦师白安慰道:“幸在饮雪姑娘平安无事,天籁别害怕。” 楼天籁就是那种人,自己怎样都无所谓,而在乎的人受到丁点伤害,便等同要了她的命一样。 所以,听闻苏饮雪出事的那一刹那,楼天籁心里更多的不是愤怒,而是深深的恐惧。 擦屁股 楼天籁轻微的嗯了一声,额头抵在郦师白胸前,木头桩子似的,一动也不动。 郦师白那寥寥数语之中,所饱含疼惜和温柔,像是一剂强效良药,使得楼天籁的激烈情绪,稍稍平稳了许多,但可惜的是,终究未能完全驱除楼天籁身上的魔魅煞气,只因为还有个楼天灵刺一般的,狠狠扎在楼天籁的心头。 松了揪住郦师白衣裳的两只小爪子,楼天籁仰起脑袋,睁着依旧红透了的双眼,望着郦师白道:“丞相伯伯,我要回醉梨园啦。” “好。”轻和的拍了拍她的肩,郦师白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紧握着楼天籁冰凉的小手,楼天远兄妹俩沿原路返回,红眼狼和白眼狼以守护者的姿态,威武的跟在两旁,薛涛与薛凡则追随其后。 红眼狼和白眼狼嘴边残留的血迹肉渣,令街边瞧热闹的人心惊胆战纷纷躲避,生怕稍有不慎自个儿也成了两匹狼的晚餐。 方才在聚雅阁二楼所发生的事,有些人取了有利位置观望,瞧了个一清二楚,有些人虽然没能亲眼看见,但只见楼天籁兄妹俩来去时的神色,便能大抵想象得到。 郦师白之所以会出现在四海楼,是因为微生宗睿给闹得。 太子爷寻死觅活,皇后娘娘急得昏倒,皇上守在凤栖宫,寸步不离,满朝文武费劲唇舌,一点作用都起不到,于是他们便想到了,除了帝后之外,能够制服太子爷的那两个人。 梁上尘和郦师白。 镇国大将军府无人敢去,只因梁上尘喜怒无常,生人勿近,大伙儿都怕被拧断了脖子。 郦丞相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至少不会动不动就杀人,相较而言,丞相府要比镇国大将军府安全多了。 郦师白早有先见之明,觉摸着太子爷那边闹得差不多了,便带着江锦出府四处闲逛。 七八个朝臣找上门时,扑了个空。 遇到蓝花参是半个时辰前的事。 新春佳节,几家欢喜几家愁,蓝家大宅血影刀光,蓝花参过得并不如意,跟着蓝花棠搬到狐池山下居住后,蓝花参想要帮宝贝妹子寻个如意郎君的心,可谓是愈发激烈了。 自古以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蓝花棠已经到了适婚年龄,再不嫁可就是老姑娘了。 蓝家富有,引无数人眼红心热,除了接掌家主大印的蓝玉华外,蓝花参当属最有气魄权力的人,作为蓝花参最疼爱的同胞妹妹,蓝花棠自然成了很多人图谋不轨的对象。 所以要给蓝花棠寻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且能让蓝花参放心的夫君,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蓝花参就只有蓝花棠这一个妹妹,若把蓝花棠嫁到远处去的话,蓝花参又舍不得,可放眼整个盛京城,能够勉强入得蓝花参眼的,也就只有他的那帮狐朋狗友了。 微生宗睿、楼天远、郦师白、梁上尘、微生宗纯,乍一瞧,都他娘人模人样的,蓝花参觉得这五只都还不错,但稍微仔细一想的话,其实都不怎么样。 微生宗纯年纪太小,毛都还没长齐,懂得怎样呵护女孩子嘛? 梁上尘整日抱着小白兔,小棠若嫁给梁上尘,岂不得跟兔子争风吃醋? 微生宗睿生来就注定了九五至尊的命运,蓝花参可不愿小棠去当那个能累得死人的皇后! 其实楼天远算是最好的人选了,长得一表人才暂且不说,年纪轻轻高居二品,楼天远可是典型青年才俊,又没什么复杂的背景,最重要的是,楼天远对小棠疼爱有加,小棠若嫁给楼天远,后半辈子绝对等同泡在幸福的蜜罐里。 可惜的是小棠却说,在她的心目中,楼天远跟蓝花参是一样的,都是她的哥哥,跟自己的哥哥成婚?那太别扭了,若真要嫁给楼天远,还不如直接嫁给蓝花参算了! 没办法,只剩下郦师白了。 收到消息说郦师白在四海楼,蓝花参立马屁颠屁颠的赶了过来,并且装出一副偶遇的样子。 嬉笑着寒暄了几句,不等郦师白开口邀请,蓝花参便自觉地,在郦师白跟前坐下了。当蓝花参捏着精致小茶杯,正默默酝酿着,该如何说服郦师白给他做妹夫时,对面聚雅阁传出不小的动静。 原本没打算看热闹的,只是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狼什么的,蓝花参便有些忍不住,心想难道跟楼天籁有关?于是推开窗户一瞧,果然见到了楼天籁。 从边城带到盛京的两匹灰狼,被楼天籁一直养在醉梨园,从来没有踏出院门半步,今儿居然出现在聚雅阁,着实稀罕。 有个眼熟的家伙上蹿下跳,狼狈至极,白眼狼和红眼狼步步紧逼,似乎是打算吃了那人。 蓝花参细想了一下,终于记起被狼追逐的那家伙,好像是楼天远的堂兄弟,于是扭头对郦师白道:“老白你快过来瞧瞧,小天籁似乎被惹毛了,要杀人呢。” 郦师白微微蹙眉,几乎没有半刻犹疑,起身来到窗边。 但见楼天籁红着眼,满脸冷漠,从容的指使两匹狼,将楼天伦撕成碎片。 面对如此暴力血腥的画面,楼天籁竟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着实令蓝花参大吃一惊。 郦师白的眉头越皱越深,只担心楼天籁是否出了事。 望着楼家兄妹俩渐渐远去的背影,蓝花参感慨道:“小天籁的狠绝,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楼伯父真是教女有方啊,若我家小棠也这样,我就不用担心她会被人欺负了。” 郦师白的目光落在远方,反问道:“谁还能欺负得了小棠不成?” 蓝花参轻叹了一声道:“可我心中始终牵挂。” 回过头望着蓝花参,郦师白脸上波澜不惊,“所以你千方百计的想要把小棠交给我?” 蓝花参兴奋笑道:“老白,你懂我!” 郦师白道:“你就没问问小棠的意思?” 蓝花参笑得相当灿烂,“当然问过了,小棠说,只要你愿意娶,她便嫁。” 郦师白道:“老花,有时候,你真的很蠢。” 蓝花参脸一黑,“嚓,怎么骂人呢?” 慵懒的瞄了蓝花参一眼,郦师白轻轻的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说,那意思仿佛是,蓝花参此人病入膏|肓,已然无药可救。 蓝花参觉得莫名其妙,“老白你什么意思,说清楚啊。” 郦师白没再搭理他,冲旁边招了招手。 江锦上前,“主子爷有何吩咐?” 郦师白一字一字,不疾不徐说道:“楼天伦醉酒,行为不端,戏狼不成,反被狼咬死,楼大人欲救之,而不及,楼姑娘受了惊吓,神智混沌不清,你去问问聚雅阁的人,方才有没有看清楚,事情经过,可是我说的这样?” 郦丞相都这样问了,除非聚雅阁的人不想混了,否则敢说没看清楚吗? 杀个把人而已,于两位楼大人来说,才多大点事?用得着主子爷您来管?啧,看样子,主子爷对楼家小姑娘,不是一般的上心啊。江锦领命而去,心中各种嘀咕。 蓝花参表示稀罕,“哟,第一次见老白你帮别人擦屁股啊!” 郦师白道:“顺手。”说罢,转身欲行。 蓝花参一把拉住,“老白你去哪?” 郦师白道:“回府。”微生宗睿那边已经偃旗息鼓,今儿在外面逛也逛够了,是时候该回府了。 “回什么府啊,我话还没说完呢,走,咱再坐会儿。”不容分说,蓝花参拽着郦师白,重新进了四海楼。 落座后,蓝花参似想明白了什么,满脸愁容,瞪着郦师白,半晌没说话。 郦师白表示不耐,理了理衣裳,欲起身离开。 蓝花参喝道:“坐下。” 郦师白道:“有话就说,不要耽搁我。” 郦师白方才所说的话,蓝花参原觉迷蒙莫名,后来脑子里电光一闪,豁然想明白了,一时间,有点不愿接受。 小棠说,只要郦师白肯娶,她便嫁。其实小棠是笃定了,郦师白必定不会娶她的。 小棠在敷衍他,小棠在敷衍他,小棠在敷衍他!他这个当哥哥的,是有多失败啊! 娘亲死得早,继母又不是个好的,就连祖母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人,不提也罢。小棠的婚事,没有值得信任的长辈张罗,蓝花参一大老爷们儿,只能自个儿来操这份心了。偏偏他的心都快操得稀巴烂了,小棠却不领情,唉,当兄长难,当一个好兄长,更是难上加难。 蓝花参苦兮兮的道:“老白啊,你说你一个老光棍,是打算干什么?我送你一个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媳妇,你就应该满腔欢喜才对,死活不同意是为哪般?老白你给我说清楚!” 郦师白道:“若我送你一个媳妇,你会欢天喜地的娶回家?” 蓝花参拍着胸脯道:“老白,如果你有个妹子,像我家小棠那般好,非要我娶的话,我一定没有二话!” 静静瞅着蓝花参,仿佛听了个笑话,郦师白道:“没有如果。” 蓝花参道:“你正好缺个妻子,你娶了我家小棠你会死啊?”倒不是非得将小棠硬塞给郦师白,只是蓝花参能够保证,倘若郦师白娶了小棠,那么郦师白就一定会对小棠呵护备至。 大闹楼府 郦师白心智成熟坚定,他不想做的事情,任谁也不能勉强,无论那人是母仪天下的钱皇后,亦或是富可敌国的蓝财神。 所以最后的结果是,蓝花参死心而归。 一路上,都乖乖的任由楼天远牵着手,回到楼府后,楼天籁却默默的挣脱了开来。 楼天远是想带她回醉梨园,而楼天籁在回醉梨园之前,另有一件事必须要去做,否则心中难以安定。 楼天远一个箭步冲上前,抓住了楼天籁的手腕,颇为不忍的道:“天籁,罪魁祸首楼天伦已死,饮雪被害之仇就算是报了,为何非得连楼天灵也一并杀了?” 阻拦楼天籁行杀人之事,并非是因顾念那淡薄的亲情,而是因为无论如何,那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自小受尽艰辛苦难的天籁,应该被他和父亲呵护在手心里,过着简单快乐幸福阳光的生活,怎能双手沾满鲜血? 楼天籁神色冷漠,十分笃定的道:“哥哥错了,要害饮雪姐姐的真正罪愧祸首,乃楼天灵,而楼天伦不过只是一枚棋子。” 每回到醉梨园,几个堂妹看向苏饮雪时,那目光中的嫉妒仇恨,掩饰都掩饰不住,楼天远耳聪目明,自然清楚得很。只是此番事件,楼天远仅单纯的以为,是楼天伦心术不正,觊觎苏饮雪美色,并未往复杂里想。楼天灵小小年纪,难不成真的毒如蛇蝎,存了如此狠辣的心思? 楼天籁侧过身子,仰起头,直直的望着楼天远,说道:“楼天灵心胸狭隘,视饮雪姐姐为眼中钉肉中刺,即便没有楼天伦,楼天灵也能找到别的棋子,完成借刀杀人的伎俩,哥哥,你觉得楼天灵还能留吗?” 见楼天远沉默不言语,楼天籁又道:“心胸狭隘之人,都有个显著的特点,那就是心内不能容物,极端的自我与自私,心中只有自己,而不能出现别人,更不能容忍别人比自己强,他们自我自私的特性,决定了他们的世界里,只能有他们自己,如果有别人比自己强的话,他们就会感觉自己成了别人的陪衬,这是他们万万不能接受的,于是就烦躁不安、心神不定,简直连日子都过不下去!只要楼天灵还活着,难保今日之事不会再次发生!饮雪姐姐在我心中的分量,跟哥哥和美人爹是一样的,所以,我绝不容许有这种可能!” 楼天远略沉吟道:“不可否认妹妹所言有理,只是咱们没有确凿证据,难不成仅仅因为妹妹的猜测,便要伤及楼天灵的性命?总得问清楚再做定夺。” “好啊,问清楚再给楼天灵判刑,我没意见,不过,假若事情真|相便如我猜测的这般”楼天籁顿了顿,表明态度道:“如果哥哥不习惯看到大宝和小宝生吃活人的画面,大可以先行离开,或者背过身闭上眼睛也可以。” 楼天籁如此坚持,除非与她为敌,否则、否则楼天远楼天远万不会与她为敌,是以,只能由着她了。 两人来到锦桂园,守门的婆子倒没阻拦,只是,兄妹俩在院子里站了半天,却不见楼天灵踪影,有丫鬟来说,楼天灵身体不舒服,刚服了药歇下了。 “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还想躲过去?哼!”楼天籁冷笑,不愿多说废话,直接命令道:“大宝小宝,把楼天灵给我拖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白眼狼红眼狼刚踏出两步,便见楼天灵的身影从门后转出,“九妹妹,你这是要做什么?” “不是病得起不来床了吗?”如今已经撕破了脸皮,楼天籁再不用伪装客气。见楼天灵出现,白眼狼和红眼狼退后两步,重新立于楼天籁身侧,静候吩咐。 瞄了一眼红眼狼白眼狼,楼天灵心虚胆怯,却强自装得若无其事,缓缓走过来,面带笑容说道:“莫说病得下不来床,就算是病得快死了,四哥哥和九妹妹大驾光临,我也得起身相迎啊。” 往楼天灵身后望了一眼,楼天远蹙眉问:“怎么不见锦绣?” 楼天灵叹了一声,满脸愧疚的道:“其实四哥哥和九妹妹不来,我稍后也是要去醉梨园的,锦绣那丫鬟好心办了错事,差点害了九妹妹身边的饮雪,我听说之后气不过,打了锦绣几鞭子,这会儿锦绣正在她自个儿屋里趴着呢” 楼天籁嗤道:“喂,你的言下之意,是想说你之所以病得下不来床,全因为被锦绣气着了的缘故?” 楼天灵道:“锦绣不争气,作为她的主子,我也脱不了干系。” 楼天籁骂道:“真不要脸!” 楼天灵脸色变了变,终究忍了住,恳切的道:“饮雪受了损伤,差点香消玉殒,九妹妹心疼饮雪,我能理解,也不怪九妹妹生我气。怪只怪锦绣那丫鬟,事先没有问清饮雪的意思,便自作主张,差点酿成大祸,既然九妹妹前来问罪,我也不敢袒护,只希望九妹妹慈悲为怀,看在锦绣原本一番好意,只想为饮雪某个好前程的份儿上,留给锦绣一个活命的机会。” 若非心情着实糟糕透了,楼天籁恐怕会当场笑喷。 楼天远沉着脸,神情严肃道:“锦绣花言巧语,甚至,打着你楼天灵的名头,将饮雪骗到金柳园,你凭什么说锦绣此举,原是一番好意?” 楼天灵道:“饮雪若得了七哥哥的青睐,被七哥哥收了房,总好过一辈子当奴才啊,锦绣是喜欢饮雪沉稳安静的性子,又得知了七哥哥的心思,所以才想着当一回红娘的。” 楼天灵以为,苏饮雪只是个稍有姿色的奴才,并不知道楼天籁与苏饮雪情同亲姐妹,于是天真的以为,此事不过小事一桩,轻易便能揭过去。 楼天籁呸了一声,冷冷道:“亏你编得出来,可惜我不是三岁孩童。”好前程?楼天伦的姬妾,算什么好前程?莫说苏饮雪不是奴才,就算苏饮雪真的只是个奴才,楼天伦也远配她不上! 楼天灵一脸的委屈,着急道:“九妹妹,你怎么这样?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啊。” 楼天籁吩咐道:“大宝小宝,你们去教教她,到底该如何说实话。” 楼天灵反应迟钝逃不及,丫鬟们又不敢挡,于是,白眼狼和红眼狼轻易的,便咬住了楼天灵的两条腿。 狼牙嵌入骨肉中,但并未咬断。 鲜血从红眼狼白眼狼嘴里淌出,楼天灵惊恐的尖叫了一声,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楼天伦被杀的消息,尚未传到楼府,但楼天籁兄妹俩带着两匹狼,前往锦桂园,却是很多双眼睛都瞧见了的,于是,楼老太太和几位太太,以及此刻身在府中的几位老爷和爷,都相继赶了过来。 刚进锦桂园,瞧见的就是两匹狼咬住楼天灵双腿的画面,众人皆吓得大叫起来。 “天灵,我的儿啊!”楼天灵的母亲,楼三太太周氏尖利大叫,准备冲上前,却被楼天灵的父亲楼三老爷拉了住,“不能过去啊,你是想死吗?!” 楼三太太眼泪狂飙,哆哆嗦嗦道:“老爷,快救救天灵啊!老太太,老太太,救救天灵吧!” 将楼三太太推到丫鬟怀里,楼三老爷自己不敢上前,抓住两个瑟缩在旁的小厮,往楼天灵那边推,“快去救四姑娘!快去!” 小厮们为了生存,不敢不听吩咐,往后退却半步,但红眼狼和白眼狼,显然是凶残嗜血之物,能够立即要了他们小命的,所以小厮们更不敢上前,只得颤抖着,磨磨蹭蹭。 楼天籁眉峰皱紧,眼神转厉,望着众人道:“没你们的事,都滚出去。” 全无刚从千禧堂出来时的气势,楼老太太吓得腿都软了,被两个丫鬟一齐抱住,这才没有掉地上,碍于身份和地位,不得不强撑着吭声道:“天籁,你疯了?这是要做什么啊?” 既然让他们滚,他们却不滚,那就留下来,等着受刺激吧。楼天籁不予理睬,无视院门口的闲杂人等,对薛涛和薛凡道:“薛涛|哥哥,麻烦你去打一盆冷水来,泼醒楼天灵,薛凡哥哥,你帮我把锦绣带过来。” 薛涛薛凡均迟疑,望向楼天远。 楼天远双眉皱成团,怕事情一发而不可收拾,无奈之余点点头。 薛涛薛凡这才按照楼天籁的吩咐各自行事去了。 楼三老爷高声道:“天远,你妹妹疯了,你也疯了么?你怎么能纵容她胡闹?天灵可同样是你的妹妹啊!” 楼天远头也不抬的道:“我该怎么做,用不着你们管。” 楼三太太哭着质问道:“天籁,你怎么可以纵狼伤害你四姐姐?你四姐姐究竟做了什么,竟让你下此狠手?” 楼天籁道:“正好,你们也听听,听楼天灵亲口说,她究竟做了些什么?” 楼天老爷又怒又气,站在那边跳脚骂道:“两个没人性的东西,连亲姐妹都能下毒手!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奈何不得楼天远兄妹俩,楼老太太只能连声吩咐,“快去请五老爷,快去梅语园请五老爷,若五老爷不在梅语园,便去醉梨园!” 除了楼府里最具权威的楼老太太,和楼天灵的父母双亲,其他人都是抱着瞧热闹的心理来的,熟料锦桂园里竟然是这副要命的情景!他们自然是躲得越远越好,哪里还敢吭声? 拙劣鬼话 薛凡动作迅猛,不大会儿功夫,便拽着锦绣过来,丢到楼天灵身边。瞧见两匹狼咬着的,楼天灵的腿,鲜血淋漓,血肉模糊,锦绣吓得冷汗如豆,不住发抖,再瞧楼老太太一众人等,都只站在远处,不敢上前,便意识到情形不对,忙朝着楼天籁磕头,“九姑娘饶命,九姑娘饶命啊” 九姑娘是失心疯了嘛?怎么敢这般对待四姑娘?府里这么多长辈在场,为何竟然无人拦着九姑娘呀?到底是什么情况?谁能告诉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是因为有四爷给九姑娘撑腰?不对,平素里病秧子九姑娘,为何忽然变了个人似的? 锦绣思绪纷杂,脑子里乱糟糟的,嗡嗡炸响,刚磕了两个头,便见薛涛提着一桶水走近,桶里冒着丝丝寒气,薛涛面无表情,整桶水一滴不剩的泼在了楼天灵的身上,似乎能够感受到冷水刺骨,锦绣双手捂嘴直打哆嗦,颤声唤道:“四姑娘?四姑娘” 牢牢抓住心腹丫鬟的手臂,楼三太太周氏心痛呐喊,“啊!天灵,我的儿啊!天灵啊天灵你究竟做了什么,得罪了这个恶魔呀!天灵我的儿” 在冷水的刺激下,楼天灵痛苦醒转,两条腿上剧痛难当,楼天灵泪水翻涌,惨呼连连,“呜呜呜,好痛啊呜呜呜痛” 当楼天灵颤抖着弓了身子,瞧见咬住她双腿的红眼狼和白眼狼,以及站在她身旁的楼天籁,深深的恐惧瞬间袭上心头,不禁尖叫着大喊道:“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 楼三太太周氏和楼三老爷齐声问道:“天灵!天灵你怎么样了?” 见府中众人只是冷眼旁观,无一人帮忙求情,而楼天籁和楼天远,又不把他们夫妇、以及楼老太太放在眼里,楼三太太周氏只得抹着眼泪,服软乞求道:“天籁,天籁,婶母求求你了,婶母求求你了,有什么话,咱好好说,行不行?天灵是你姐姐啊,就算天灵一时糊涂,做了让你不高兴的事情,你也不能这样对天灵啊” 任由丫鬟抚着胸口,楼老太太勉强定下心神,语重心长劝说道:“天远,天籁啊,祖母知道,你们都是极懂事的好孩子,定是因为天灵犯了糊涂,才使得你们如此这般,相信祖母,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有祖母为你们做主,若当真是天灵错了,祖母定当严惩不贷,绝不姑息,天远,先让狼放开天灵吧” 楼天籁性子执拗,一旦下定决心,要去做某件事情,除非目标达成,否则任谁都无法令她回头。 该劝的,该说的,楼天远都已经劝了,也说了,此刻便不再做声。 天籁想做什么,爱做什么,便随她去吧,天若塌了,有他顶着。人生在世百年光景,为那么一个人疯狂一次,也不枉了。 “哎呀呀,你们瞧,天灵流了好多血啊,如若再不医治,别说那两条腿恐怕保不住,没准儿连命都没了,老太太,儿媳这就去帮忙请个大夫!”楼四太太王氏品行虽不咋样,但却是个有眼力的,见楼天籁发了狠,又有楼天远护得牢牢的,知道是个惹不得碰不得的,未免惹祸上身,便寻了个借口,也不等楼老太太发话,便拉着自己的儿子女儿以及儿媳妇,也就是楼天晴和楼天行小夫妇俩,匆匆忙忙开溜了。 听说醉梨园里养着的那两匹狼,在边城时就吃了不少活人,也不知楼天灵那小蹄子,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保不齐今儿就会被生吃了,楼四太太王氏自个儿没胆子看那么血腥暴力的画面,也不希望儿子女儿和儿媳妇们瞧见,省得今后做噩梦。 听到熟悉的声音,楼天灵扭头望去,见各位长辈都在,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边试图挣脱,边哭喊,“父亲,娘亲,祖母,救我!九妹妹要杀我,九妹妹想要杀我啊救命啊” 楼天籁冷哼道:“楼天灵,别开玩笑了好不好,我若真要杀你,你现在早已尸骨无存,哪有哭的份儿?楼天灵,再不把你对饮雪姐姐做过的事情,都老老实实交代清楚,我便让我家大宝和小宝,咬断你的两条腿!我说得出做得到,你自个儿掂量一下。” 玩儿似的,让楼天灵向前爬了一段之后,白眼狼和红眼狼再将其拖回原位。 楼天灵嘴硬如铁,死到临头仍不承认,“我跟苏饮雪,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九妹妹,你自个儿说说,我有什么理由害苏饮雪?至于今日之事,全是锦绣自作主张,我是刚刚才知道的呀!如果九妹妹非要拿人泄愤,尽管将锦绣带走!只是可怜锦绣一番好意” 楼天灵昂着头,死死瞪着锦绣。锦绣抖得如同筛子似的身子,被楼天灵瞪得又抖了两抖。 锦绣就跪在楼天灵身旁,听了楼天灵的话,不住的向楼天籁磕头,“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猪油蒙了心,自以为是为了饮雪好,却没有搞清楚饮雪的心思,结果差点害死了饮雪九姑娘,是奴婢害了饮雪,您要惩罚,就惩罚奴婢吧,四姑娘事先并不知情啊” 楼天远:“天籁” 不对等楼天远说什么,楼天籁立即截断,“楼天灵主仆俩早已编好说词!我不是傻子,可不会相信这样拙劣的鬼话!” 锦绣哭着说道:“九姑娘,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啊!” 望着距离最近的楼天远,楼天灵虚弱央求,“四哥哥,我没有撒谎,我没有害饮雪,真的没有啊,四哥哥救救我,救救我” 毕竟同在一个府邸,生活了十多年,即便他们之间,亲情比较淡薄,可见面情,多少还是有几分的。 望着楼天灵柔弱哭求的模样,楼天远有些心软了,正当他心中,慢慢的有了点儿想法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有一道火辣辣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楼天远抬头一瞧,见到楼天籁正咬着唇,定定望着他。已到嘴边的话,顿时坠回府中,面对楼天灵强行爬过来,向他伸来的手,楼天远硬起心肠,往后退了三大步。 楼天灵一颗心掉到深谷里,“四哥哥” 对于楼天远的表现,楼天籁还算比较满意,扭过头,瞅着楼天灵道:“看样子,楼天灵你是没觉着疼呢,白眼狼,用点力。” 白眼狼得令,加重嘴中力道。 咔嚓,腿骨碎裂的声音,清晰无比,楼天灵厉声惨叫,晕过去不到片刻,又被痛醒。 楼三老爷爱女心切,因而壮起胆子,跑到楼天远身边跪下,死死抱住楼天远的大腿,“天远,天灵是你妹妹啊!你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受这样的折磨啊!天远,三伯求你,三伯给你跪下了,天远啊,天远你就说句话,让天籁放过天灵吧!” 楼天远皱着眉头道:“三伯,您让我劝天籁放过四妹妹,还不如您自个儿劝劝四妹妹,让四妹妹说句实话。” 到底选择了相信楼天籁,楼天籁的性子虽然偏激到了极致,平日里也喜欢胡搅蛮缠,可是楼天远知道,楼天籁的小脑袋瓜子清明得很,既然楼天籁认定了,楼天灵有问题,那么楼天灵,想必是真的有问题。 况且就在方才,楼天灵瞪着锦绣时,眼神中充满了威胁,楼天远瞧得真切。 见红眼狼和白眼狼只咬紧了楼天灵,并未攻击其它人,楼三太太周氏便也跑了过来,拼死搂住了楼天灵的上半身,“天灵,我的儿,你千万不能有事,天灵你要撑着,一定要撑住啊” 楼天灵有气无力哭诉道:“娘亲,好痛好痛啊娘亲” 眼见楼天灵衣裳被鲜血浸透,楼三老爷着急道:“天灵,你究竟干了些什么呀?你快说啊!” 楼天籁道:“是啊,楼天灵你老实交代一下呀,我保证,只要你实话实说,我便绝对绝对不要我家大宝和小宝咬断你的腿。” 楼三太太周氏抱着楼天灵,焦急催促道:“天灵,你说呀,你快说呀,你九妹妹都保证了,只要你陈述实情,你的双腿便能保住了” 楼天灵倔强道:“没有做过的事,要我怎么承认?”如果真的承认,是她处心积虑,想要除掉苏饮雪,那么楼天籁肯定不会放过她,所以她不能承认,死也不能承认。 全家的性命都捏在楼天灵手里,锦绣只能把所有罪责抗在身上,“九姑娘,是奴婢犯了错,您要处罚,罚奴婢就是,奴婢死不足惜,可四姑娘是无辜的,您别伤害四姑娘呀!” “闭嘴!没让你说话,你若敢再多说一个字,我便立即让红眼狼吃了你!”锦绣虽只是一个卒子,但苏饮雪遭险遇害,终究与锦绣有着莫大干系,楼天籁心中恨极了锦绣,当下一巴掌甩了过去。 锦绣的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嘴角渗出血丝,慑于楼天籁身上的魔煞气势,锦绣趴在地上缩成一团,再不敢吱声。 杀两个赚一个 有闲杂人等哭哭嚷嚷,吵闹得脑袋生疼,楼天籁不耐烦,磨了磨牙,便挥舞着黑丧棒,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打晕了楼三老爷夫妇俩。 以为双亲被杀,楼天灵几乎目眦欲裂,伏在地上竭力呼喊,“娘亲,父亲!啊啊啊,楼天籁你丧尽天良,不得好死!父亲,母亲,啊啊啊啊” 楼天籁冷漠的道:“嚎什么嚎,没死呢,只是暂时晕过去罢了,不过,如果你继续嘴硬的话,我想我家大宝和小宝,是不会介意撑破肚皮的,毕竟吃了那么久的羊肉,很难得有机会换换口味。” 楼天灵紧咬嘴唇,双目含恨,死死瞪着楼天籁,仿佛欲在楼天籁的身上,剜上数百个血窟窿,“是我们瞎了眼,从前竟不曾看出来,楼天籁你其实是个豺狼成性、丧心病狂的恶魔!” “现在发现为时不晚,所以你最好按照我的意思,交代实情。”磨磨叽叽老半天,楼天籁彻底失去了耐性,眉头一紧,手臂扬起,接着一棒子落下去,锦绣的脑袋瓜子,便爆成七八块,脑浆混合着鲜血,在冰冷的地面上,开出一朵盛开着的,诡异的花。 薛涛和薛凡不忍看,不约而同的,别过头去。楼天远面色微变,盯着楼天籁的侧脸,抿紧了唇。 “杀人啦!九姑娘杀人啦!啊啊啊” “九姑娘杀人啦!快跑快跑啊,杀人啦!” “反了反了,居然当着我的面杀人,简直无法无天” “呕呕” “啊啊啊” “九姑娘这是怎么了?魔怔了吗” “五老爷呢?怎么还没请过来?” “回老太太的话,五老爷身在醉梨园,白芨和白芍挡在院门口,不让奴婢们进去,更不让奴婢们面见五老爷” “天籁先杀锦绣,接下来是不是还要杀天灵和三哥三嫂?” “老五究竟捡了个什么东西养着啊” “去报官!报官!” 楼天远闻言,望过去道:“甭麻烦了,爷在这儿呢。” “天远,你身为刑部尚书,眼睁睁看着天籁杀人,竟也无动于衷吗?” “天远呐,你这样纵容天籁杀人,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的啊!” 楼天远皱眉头道:“我会犯什么样的罪,用不着各位操心。” “哎呀!老太太,老太太不好啦,老太太晕倒了” “哎,你们都别跑啊,先把老太太抬回千禧堂,快点!” 高宅大院里生存的女人,哪个手上没沾点血腥?但这样残暴的手段,实乃生平见所未见!不光楼老太太,各房女眷都有吓晕,亦或是当场呕吐了的。 男人们的情形也好不了多少,甚至有很多还不如女人,见锦绣被杀,当即脚底抹油开溜的且不说,只那些个胆小如鼠吓得尿了裤子的,便有六七个。 楼老太太昏死,一半是被吓得,另一半,却是被气的,楼天籁和楼天远两个小辈,竟然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简直岂有此理! 楼老太太昏得人事不知,被丫鬟婆子们匆忙抬走,其余人也再不敢看热闹了,纷纷逃之不及,很快,就连原本在锦桂园里当差的仆人们,也都不见了踪影。 万万没想到,平素在她们姐妹几个面前,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楼天籁,竟有凶残至此的一面!原来楼天籁的虚弱,楼天籁的病体缠绵,楼天籁的胆小,都是装出来的!楼天灵心中又惧又怕,又悔又恨,眼前一阵恍惚,神识飘离,倒在那儿失去了意识。 红眼狼嘴里用力,楼天灵身子一抖,复又清醒了过来。 楼三老爷七仰八叉翻躺地上,楼天籁迈着沉稳步伐走过去,沾了血的黒丧棒直抵楼三老爷脑门,“楼天灵,如果你以为这楼府里,还有谁能救得了你,那便太天真了!杀一个也是杀,杀三个同样是杀,我数三下,你若再不开口,在我棒下脑袋开花的,就是你的父亲了。” “不!不!不要杀我父亲!我说!我说!说我!”声声泪下,哭得肝肠寸断,在至亲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刻,楼天灵不得不妥协,“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我讨厌苏饮雪那张矫情的嘴脸,所以便命锦绣去醉梨园,将苏饮雪骗出来,送到七哥哥那边原是七哥哥贪好美色,才会差点逼死苏饮雪的!不是我一个人的错,不是我一个人的错!如果七哥哥不曾心存歪念,即便我把苏饮雪送到七哥哥面前,也不会出事!不是我一个人的错不是苏饮雪差点丧命,主要责任在于七哥哥是七哥哥啊” 楼天籁好狠啊,真的好狠啊,她不是人!她是魔鬼! 如果早知道动了苏饮雪,会带来这样严重可怕的后果,那么就是再借楼天灵一百个胆子,楼天灵也不敢了! 此时此刻,楼天灵的肠子都快悔青了,可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楼天籁鄙夷道:“自己犯了错,却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真他娘不是个东西!” 楼天籁动了杀念,一刻都等不及了,扭头望着楼天远,提醒道:“哥哥,你可都听清楚了?” 楼天远久久无言,对上楼天籁的眸子,知道她非杀楼天灵不可,只得闭上眼,背转过身去。 楼天籁道:“大宝小宝,咬死楼天灵,替饮雪姐姐报仇!” 楼天灵不可置信的惊叫,拼了命的向前爬,尖厉道:“啊!不!楼天籁,你说过的,只要我陈述实情,便会放过我的!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 “我只说,但凡你承认你对饮雪姐姐做过的龌龊事,我便不要我家大宝和小宝咬断你的双腿,而我现在是让大宝和小宝咬死你,又不是让它们咬断你的腿,我可没食言。”这是在楼天灵临死前,楼天籁对她说过的,最后一番话。 母女连心,昏迷中的楼三太太周氏,感应到宝贝女儿心中的,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惧,悠悠醒转,谁知刚睁开眼,瞧见的便是,宝贝女儿被两匹狼撕碎的一幕,楼三太太周氏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吼,双目暴出,再度倒在地上,这一回,楼三太太周氏再也醒不过来了,因为没过多久,楼三太太周氏的身体,便慢慢转凉变得僵硬。 或许在旁人眼中,狼撕碎活人的画面,惨不忍睹,可于楼天籁而言,却是早已司空见惯。望着欢快蹦跶的白眼狼和红眼狼,楼天籁倍感痛快的问道:“大宝小宝,可吃够了?” 楼天远高高昂着头,双目紧闭,沉默着立在那儿,不知在想些什么,忽感觉手上一凉,楼天籁那熟悉的声音,于耳边响起,“哥哥,咱们回醉梨园吧。” 自打在无为居听闻苏饮雪出事开始,楼天籁整个儿便变了个人似的,森冷刻骨的嗓音,直到此时此刻,方稍微平和了些。 楼天远嗯了一声,大掌裹住她的小手,没有回头的,离开了锦桂园。 暮色沉沉,楼府里,一派凄惨景象。 伤害苏饮雪的人都死了,楼天籁的心结得以纾解,眼圈中的血色逐渐退却,身上的暴戾气息亦消散,渐渐地,楼天籁恢复了往昔模样。 楼天远俊美的脸庞,木木的,叫人辨不出情绪来,楼天籁心怀忐忑,抬头望着楼天远,攥紧了楼天远的手,声音低且弱,“欺负饮雪姐姐,就等同是在欺负我,欺负我的人都该死,我知道,我双手沾满鲜血,在世人眼中,我是个坏人,可是哥哥,我只希望哥哥,不要因此而厌弃我” 楼天远垂下头,瞧见她眼中的浮现的泪光,以及胆怯害怕的神色,顿时,心中被魔爪揪住了似的,疼得厉害,堂堂七尺儿郎,差点没忍住掉下泪来,楼天远立时停下脚步,搂住楼天籁的肩膀,柔声说道:“小傻瓜说什么呢,哥哥疼爱天籁还来不及,又怎会厌弃?” 与往常不同,这回没有演戏,楼天籁心中难过已及,哽咽道:“哥哥不高兴,我看得出来” 明知哥哥不同意她杀楼天灵和楼天伦,明知她这么做了之后,哥哥心里会不舒服,甚至从此便厌弃了她。可是楼天籁控制不了自己,躯壳里面,仿佛有另外一个灵魂的存在,驱使她,非得让她杀了楼天灵和楼天伦不可!脑袋中,好像有个正熊熊燃烧的大火球,在进行剧烈撞击,如果楼天灵和楼天伦不死,楼天籁有种莫名的强烈感觉,感觉自己的脑袋会爆炸! “我没有不高兴!”截断她的话,楼天远解释道:“我只是,只是乍然见到天籁这副模样,除了震惊心疼之外,还有些难以接受” 楼天籁大眼眨巴,眨出了泪珠,“哥哥” 大拇指在她脸颊滑动,擦去晶莹泪珠,楼天远继续说道:“刚才我是在想,如果我能早些遇到天籁,那该多好,天籁便不会被人欺负了。” 如果能够在她幼小心灵受到伤害之前遇见她如果在她还很小很小的时候,他便出现在她的身旁,将她放在手心里,呵护得好好的,那么今日这个转瞬成魔的楼天籁,就不会存在了。 天籁有病? 天还未黑透,醉梨园里已燃亮了灯火,兄妹俩刚进院子,春草便亟亟迎了过来,兴奋说道:“小姐,公子,你们可算回来了,饮雪姐姐醒啦。” 闻言,楼天籁舒缓了眉目,问道:“饮雪姐姐情形如何?” “并无大碍,只是身子有些虚弱,小姐不必担忧,大夫说了,好生将养一段时日即可,小姐您快去瞧瞧吧。”虽然此刻春草言笑晏晏,可仔细看,仍能发现她那稚嫩的脸上,尚还残留着,愁云惨雾的痕迹。 没有急着去看苏饮雪,楼天籁只管问道:“美人爹呢?” 春草答道:“先生在小姐屋里呢。” 温暖舒适的房间里,幽怀草散发阵阵香气,清新宜人。 楼易之右手撑着脑袋,姿态风雅随意,歪坐在软榻之上,目光落在不知名处,好半晌,眼睫都不曾眨一下,显然,神思已飘向遥遥远方。 “美人爹!”楼天籁到门口,唤了一声,动作娴熟的,扑到楼易之的怀里。 “父亲。”楼天远跟在楼天籁身后,不疾不徐进屋。 兄妹俩的呼唤,将楼易之拉回现实,楼易之抬起头,目光从楼天远脸上划过,同时展了手臂,搂住楼天籁,温和说道:“回来啦。” 捧着楼天籁的小脸,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她一切正常,楼易之那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回实地。 楼天籁道:“美人爹,我没事。” 必须亲自来到美人爹跟前,向美人爹证明一下,此刻的她安然无恙,否则美人爹是不会真正放下心来的。父女俩相处十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没事就好。”楼易之点点头,眉间略松,顿了顿又道:“饮雪醒了,想见天籁,天籁快过去吧。” 楼天籁嗯了一声,一溜的跑了。 楼天远没跟着去,沏了壶茶,奉了一碗给楼易之,问道:“父亲,天籁她,是怎么回事?” 楼易之接过茶碗,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小口,淡然答道:“每当天籁受到刺激之后,就会变成,你今日所看到的样子。” 在楼易之对面坐下,盯着碗中清亮的茶色,楼天远沉默良久,半晌方抬头问道:“天籁为何会这样?” “我只知天籁出生于食人族”楼易之刚开口,便感觉心如刀割,放下手中茶碗,沉声道:“天籁四岁的时候,亲眼目睹了她的生父,杀死她的生母,别忙着吃惊,这还不是最残忍的,最残忍的是接下来,天籁的生父,在生吃了天籁生母的尸身之余,逼迫天籁也生吃了她生母的肢体” “什、什么?”楼天远听着,脸色剧变,双目圆睁,嘴巴大张,震惊不已,对于楼易之所说的,楼天籁幼年时的经历,楼天远简直不敢相信。 楼易之嗓音低沉道:“后来天籁寻了个机会,从食人族里逃了出来幸亏天籁当时年幼,即便到处乱跑,食人族里的人,也不会太注意” 边城里的人虽不吃人肉,却比吃人肉更为凶悍,楼天籁当时太过弱小,无法在边城生存,于是便待在乱葬岗。直到半年后,遇到楼易之。 “或许正因为有着这样的经历,天籁对人有着强烈的戒备心理,即便是当年,我认了天籁做女儿,天籁也满腔欢喜的喊我爹爹,但我能察觉到,那时天籁对我仍然心存戒备,直到时日久了,感受到我是真心的疼爱她,她才开始慢慢放下防备,真正的接受我这个爹爹。” “自那以后,我们父女俩的关系,一天比一天好,天籁很黏我,像个小尾巴一样,无论我走到哪里,天籁都要跟着,甚至夜里睡觉,都要跟我睡在一处”说到这里,楼易之的嘴角不自觉的弯起,脸上更是笼罩了一层,独独属于父亲的,满足的、幸福的耀目光辉,“十年来,有天籁陪伴在侧,我的日子过得,才算得上是十分快活” 楼天远静静听着,并不插话,忽见楼易之眉头微皱,“常常听见天籁梦呓,因此我便知道,天籁身上发生过的事情,远比她告诉我和我所调查到的,要多得多,也复杂得多。” 楼天远不禁觉得奇怪,“查不到吗?” 楼易之的秘密部下,神通广大,不输于绿眉毛,向来楼易之想要知道的事情,几乎没有调查不到的,楼天籁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往,为何楼易之竟然查不到? 楼易之道:“常听天籁提及她的师傅和师姐,可在我所掌握的资料中,天籁的生活里,这两个人从未出现过。” “天籁到狐池山寻雪颜花摔断腿的那日,说是听到了只有她们师徒三人才知道词曲的啸声,从而认定当日吹奏之人必定是她的师姐云天边,可我和老白,几乎将盛京城内内外外掘地三尺,都不曾找到任何有关于天籁师姐云天边的蛛丝马迹父亲,天籁她”有个念头猛地跳入脑海,楼天远不禁冷汗涔涔,越想越觉得可怕,正打算委婉的问楼易之,满心希望楼易之能够否定他的猜测时,却见楼易之忽然身躯巨震,脸色大变,楼天远到嘴边的话,便凝固在了唇齿间。 “啪”楼易之没能抓稳,茶碗掉到地上,摔成碎片。 哪怕天地在眼前崩塌,父亲的脸色都不会变,此刻却如此失态,说明了什么?难道父亲心中所想,与他的猜测一样?思及此处,楼天远的一颗心,顿时凉了半截。 楼易之的神色,颇有几分激动,“你方才说天籁的师姐的姓甚名谁?” 楼天远闻言不由愣了住,原来父亲关注的,是天籁师姐的姓名,而并非他所想的那样,心中略微好受了些,回答道:“云天边。” “天边!天边天籁、天边难道她还活着不,是我和微生放雅一起将她火化的”仿佛只在瞬间,便经历了沧海桑田,楼易之呢喃着,脸上出现了古怪至极的表情,似狂喜,似缅怀,似悲戚,似落寞、似欣慰、似感伤 虽然不知天边天籁这两个名字的意义,但楼天远知道,父亲是想起了尹鱼宁,便安静的坐在那儿不再吭声。 过得半刻钟之久,楼易之才恢复了从容,“你刚想问什么?” 既觉得这样的猜测难以出口,又不愿猜测变成事实,楼天远犹犹豫豫,吭吭哧哧问道:“父亲,天籁她,是不是生病了?” 楼易之皱了眉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有很多人和事,可能其实并不存在,是由于天籁曾受过创伤,所以才幻想出来的。”见楼易之只是望着他,并未说话,楼天远继续道:“不然,那段过往,明明存在于天籁的记忆中,而父亲,也多次在天籁梦呓时,发现蛛丝马迹,可为何除了在食人族的那段经历之外,父亲再调查不出任何天籁的其它过往?更何况,在父亲遇到天籁之时,天籁才年仅四岁,即便真有师傅师姐的存在,天籁还那般年幼,又怎能把一切都记得那样清楚?” 虽然深知楼天远并无恶意,但怀疑他的宝贝女儿有病,楼易之心里仍是非常不舒服,因而绷着脸驳道:“天籁制出来的药,连宫廷御医都比不上,这又怎么解释?”教天籁学医的师傅,绝对存在,人和事,或有可能是幻想出来的,但通身的医术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靠想象获得的。 楼天远道:“天籁的医术,会不会是在父亲收养她之后,她才另外秘密拜师学的?” 楼易之反问道:“你认为天籁拜师学艺,会瞒着我?或是能瞒得过我?” 当然瞒不得楼易之,千头万绪打成了结,楼天远满头雾水,“可是,四岁的孩子,能学到医术吗?”想不通啊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楼易之道:“我家天籁,自小便与别的孩子不一样,兴许是个天生神童,也未可知啊。” 他手下的人虽有几分能耐,但却不是无所不能的,他找不到天籁的师傅师姐,并不能说明她们不存在。 “只能这样想了。”至少天籁天生神童,比天籁有病,更容易让楼天远接受。 楼易之道:“解不开的疑团,暂且放一边吧,那些并不重要。” 楼天远点头道:“是,父亲。” 楼易之道:“楼天灵和楼天伦都死了?” “嗯,都死了,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楼天远起身,准备出去。 楼天伦惨死在聚雅阁的消息,这会儿应该已经传回了楼府,虽然这是个权势决定一切的时代,但到底是一条人命,尽早处理也好避免许多麻烦。 楼易之忽唤道:“等等。” 楼天远停步转身,“父亲有何吩咐?” 楼易之问道:“天籁可曾与你说过,她的师傅姓甚名谁?” 楼天远摇头道:“不曾。” 楼易之摆了摆手,“没事了,你去吧。” 天籁、天边难道是个巧合吗?虽然他无比希望尹鱼宁还活着,可毕竟当年,尹鱼宁的尸身,是他和微生放雅亲眼看着化作灰烬的,所以尹鱼宁不可能死而复活。 慕夕颜 五年之间,苏饮雪所经历过的风雨,比很多人一辈子都要多,别看她表面虽弱骨柔肌,内心却比任何人都要坚韧。今日之遭遇,若换成旁的女子,死里险逃生,醒过来之后,怎么说也得哭啼一番,然而苏饮雪却大不同,自醒转后,仍如从前那般温和从容。非但如此,当苏饮雪瞧见白芨白芷几个红肿的眼和眉宇间的拧痕时,苏饮雪甚至还强撑起清怡的笑容来安慰她们,倒是几个小丫鬟,都忍不住掉了好多颗金豆子。 楼天籁亟亟钻进屋里的时候,瞧见苏饮雪正面带微笑靠坐在床畔,与白薇白芍几个闲话家常。 苏饮雪的整体情形还算不错,只是肤色过于苍白,整个人看起来便显得有些憔悴。 好在气质使然,人虽苍白憔悴,却依旧美好。 “饮雪姐姐。”楼天籁站在门口,眼圈湿润。 幸亏白芨和白芍救人及时,否则苏饮雪若有个三长两短,恐怕楼天籁连踏入这个门槛的勇气,都没有了。 苏饮雪扬起笑脸,温柔唤道:“天籁。” 楼天籁奔过去,一把抱住苏饮雪,哽咽道:“饮雪姐姐,你没事了是吗?” “是,我没事了,天籁呢,天籁还好吗?”因为了解楼天籁的性子,所以苏饮雪醒过来之后,最担心的就是楼天籁。 仿佛只是随手办的一桩小事,楼天籁毫不在意的说,“我杀了楼天伦和楼天灵,还有锦绣。” 杀了几个人而已,楼天籁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就在不久之前,当白芨和白芍得知了苏饮雪的处境之后,她们担心苏饮雪会遭到不测,急得差点发疯,虽说后来苏饮雪化险为夷,但白芨和白芍心中,依然恨透了楼天灵与楼天伦,这会儿听到楼天籁说,楼天伦和楼天灵已死,心里顿时痛快了些。 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苏饮雪也不说别的,只怜惜的道:“脏了天籁的手,不值得。” “欺负我饮雪姐姐,死算便宜他们了。”松开苏饮雪,楼天籁跪坐在床边,张开两只小爪子,笑吟吟问道:“饮雪姐姐会嫌弃我手脏吗?” 握住那两只小爪子,苏饮雪笑道:“哪有人会嫌弃自己的手?” 说笑聊了一阵,楼天籁为求心安,脱了靴子爬上床,再次仔仔细细的,将苏饮雪的身体,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 苏饮雪两臂交叠在胸前,望着某个不讲道理小家伙,简直哭笑不得,心中的无奈没法儿言说,“天籁” 不管苏饮雪乐意与否,反正楼天籁的两只小爪子,那是相当的勤劳,嘴里还振振有词咕哝道:“矮油,大家都是女孩子啦,偶就脱了你的衣裳,瞄一眼肿么了呀?” 白芍扑哧笑道:“小姐这行为,颇有女流氓的风范啊。” 白薇轻笑出声,“怎么看怎么都像一只小色魔。” 白芷打趣道:“由此可见,咱未来姑爷的惨状。” 白芨用手帕捂着嘴笑道:“饮雪,可别怪咱们不讲义气,着实是小色魔太过彪悍。” 楼天籁还击道:“说谁是小色魔啊?我这是帮饮雪姐姐检查身体,可没趁机乱摸,分明是你们思想太龌龊啦!” 白芨睁大眼睛,“哟呵?” 白芷道:“强词夺理什么的,我可真比不过咱小姐。” 楼天籁哼道:“你们也很关心饮雪姐姐的好不好吖?我这么做,是为了让大伙儿都放心,哼。” 检查完毕,楼天籁眉头小皱,“除了额头,其它都是皮外伤,还好,只是左手臂的骨头,裂了些许” 苏饮雪抬起右手,轻轻摸了摸左臂伤处,说道:“已经上药包扎了,很快就会好的。” 楼天籁问:“是不是很疼?” 苏饮雪摇了摇头道:“喝过止痛的药汤了。” 苏饮雪左臂的骨裂,乃撞击所致,稍微想象了一下当时的情境,楼天籁不禁咬牙骂道:“楼天伦那个混账东西!” 亲昵的捏了捏楼天籁的鼻子,苏饮雪安慰道:“好啦,都已经过去了,人都被你杀了,还生什么气?” 白芨叹道:“小姐和饮雪还有小婉,三人比亲姐妹还要亲,真叫人羡慕。” 苏饮雪盈盈一笑道:“何需羡慕,从你们加入醉梨园那日开始,我们便成了自家姐妹呀。” 楼天籁点头道:“如果今日出事的并非饮雪姐姐,而是四位白姐姐中的其中之一,我同样也会宰了楼天伦和楼天灵,然后扒光了你们的衣裳,给你们检查伤势,嘻嘻嘻”说道最后两句,楼天籁龇牙咧嘴,笑得十足像个色魔。 白薇道:“能够遇到小姐,实是我们毕生之幸。” 白芷道:“咱们上辈子,定积德不少。” “姐姐妹妹的,说这些作甚?”楼天籁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白芍点头道:“嗯,自家人,不说客套话。” 楼天籁又道:“饮雪姐姐的身子,到底虚弱了些,可得好好补补。” 白薇道:“小姐放心交给我们便是。” 醉梨园恢复了往昔生机,好似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过一样。 先前楼府的人都这样想着,醉梨园里金银珠宝无数,老五捡来养着的小孤女,又是个病秧子,差不多两只脚都已踏在棺材里了,无论如何,也要从醉梨园捞点钱财出来。 原本楼府里的那些人们,无不在打醉梨园的主意,只是碍于对楼易之父子俩的忌惮,再加上醉梨园里有两匹恶狼日夜守着,众人便只能静待时机,迟迟不敢下手,自今日楼天籁发狠之后,所有人皆谈醉梨园而色变,莫说醉梨园库房里的金银珠玉,他们不敢觊觎,如今就是让他们靠近醉梨园,他们也再不敢了。 小孤女不是病秧子,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呀!而且那两匹据说会吃人恶狼,是真的吃人啊! 苏饮雪用了少许晚餐,喝了药后,便早早的歇息。 楼天籁回屋后,见楼易之还在,跑过去问道:“美人爹有事要与我说咩?” 楼易之点点头,把楼天籁搂入怀中,问道:“天籁的师姐名叫云天边?” 楼天籁激动地昂起头,“美人爹有师姐的消息了?” 楼易之笑了,“没呢,问问罢了。” 楼天籁哦了一声,“师姐是叫云天边,肿么了?” 楼易之又问道:“天边,天籁,都是天字辈的,莫非你们俩的名字,都是你们师傅取的?” 楼天籁点点头:“对啊。”美人爹到底意欲何为啊?晚餐过后特意留下来,问她和师姐的姓名作甚?难不成她和师姐的姓名,别有玄机? 胸腔里有股热流翻涌,激得楼易之心砰砰乱跳,嗓音变调的问:“那天籁的师傅,姓甚名谁?” 楼天籁还是那句,“说了美人爹也不会知道哦。” 楼易之道:“天籁便告诉爹爹吧。” 楼天籁愈发疑惑了,但还是按照楼易之的要求,回答道:“慕夕颜,我师傅名叫慕夕颜。” 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楼易之心里多少有点失落,喃喃道:“慕夕颜、慕夕颜” 低头瞅着搭在腰间,微微颤抖的修长手指,楼天籁皱了眉头,问道:“肿么啦美人爹?我们师徒三人的姓名,有何不妥之处吗?” 抱紧了楼天籁,楼易之讪笑道:“没有不妥,爹爹就是问问。” 美人爹的情绪明显不对头,偏偏什么都不告诉她!楼天籁小心肝痒痒,被猫爪子挠似的难受,于是只好假装生气,重重的哼了一声,推开楼易之,跳下软榻,扭着小蛮腰,往大床那边走去。 瞧着小家伙闹别扭的背影,楼易之心头温暖得很,绽开迷人微笑问道:“天籁生爹爹气了?” 楼天籁立在那儿,双手叉腰,头也不回的道:“偶不、不喜欢美人爹了。”本想说不爱美人爹了,但不爱二字,终究没能说出口。爱,爱,很爱,没办法不爱,怎能不爱?楼天籁可以很肯定,楼易之是她这辈子,不,楼易之是她上辈子和这辈子,最爱的男人。 楼易之没说话,久久沉默。 就在楼天籁心里打鼓,考虑着要不要回头的时候,忽然听到楼易之说,“爹爹有个朋友曾说过,她想跟她心爱的男子,生一对儿女,或是两个女儿,两个儿子也行,那时她便已经给两个孩子取好了名字,她说无论男女,一个叫天边,一个叫天籁” 楼天籁听得一愣,转身望着楼易之,眨巴着一双大眼睛,“这么巧哇,刚好我和师姐,也分别叫天边和天籁” 楼易之点头道:“所以我才问你呀。” 楼天籁颠颠跑回去,好奇问道:“美人爹那朋友是谁啊?有生孩子吗?她的孩子也叫天边和天籁吗?”想起了一茬,楼天籁连连摇头,“喔不对耶,美人爹那朋友肯定没有生孩子吧?因为我让哥哥帮我找师姐,哥哥说他找过了,没有名叫云天边的人” 楼易之怅然道:“她死了。” 美人爹说的那位朋友,便是他深爱的女子尹鱼宁吧?楼天籁想到这里,脑海中灵光一闪,扬眉问道:“美人爹是不是以为,那位朋友还活着?而我师傅,便有可能就是美人爹的那位朋友?” 让男人为之疯狂的男人 楼易之面上笑意迷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轻声叹道:“人死哪能复生,原是爹爹痴了。” “美人爹” “爹爹没事,小闺女别皱眉头,否则日后越长越丑了,该怎么办?” “哼,长丑了也是美人爹的女儿。”楼天籁身量弱小,窝在楼易之怀中,欲亲吻楼易之的绝色脸庞,却够不着,于是,双膝压在楼易之腿上,楼天籁跪直了身子,两条手臂搂住楼易之的脖子,方亲了个够本。 白芷止步于门外,不愿打扰父女俩。 楼易之瞧见了,拍了拍楼天籁的后背,“白芷已经备好了热水,天籁宝贝泡个澡,便舒舒服服睡觉吧。” “嗯,美人爹也早点休息。”楼天籁点点头,从楼易之怀里爬出来。 楼易之离开后,楼天籁伸了个懒腰,趿拉着棉鞋,跟着白芷去了耳房。楼天籁脱得精光,泡在温度适宜的热水中,闭目养神,白芷凑上前问道:“小姐,先生方才是不是在缅怀端玉姑娘,啊口误口误,应该称咱夫人才对。” 在楼易之的心里,他的妻子,始终只有一个,那便是尹鱼宁。楼易之的心,因尹鱼宁而缤纷,又因尹鱼宁而荒芜,除了尹鱼宁之外,再没有哪个女子,能入得楼易之的心。 包括端玉。 但为了给楼天远名正言顺的身份,在端玉死后,楼易之到底给了她正妻的名分。 论起来,白芷称端玉为夫人,也不为过。 直接忽视掉白芷的疑问,楼天籁昂起头,八卦的道:“从哥哥那儿听说,美人爹年轻的时候,招惹了狂蜂浪蝶一大堆,不知是个什么情形?” 白芷最喜欢谈论这话题,笑得露出两排洁白贝齿,“爱慕咱先生的女子,数不胜数,当年的情形,那可复杂了!” 楼天籁好奇道:“复杂到何种程度啦?” 站在楼天籁对面,两手扶着浴桶边缘,白芷道:“闻名天下的药神尹鱼宁,小姐应该知道的吧?说起来,尹鱼宁原是深爱九王爷的,曾经在桃花宴会上,尹鱼宁当着满朝权贵的面,手捧自个儿精心培植出来的花束,跪下向九王爷求婚,尹鱼宁当时的举动,令很多人震惊,令很多人不齿,但也令很多人感动,所以尹鱼宁对九王爷之爱,天下皆知。” “让人遗憾的是,尹鱼宁的大胆求婚,非但没能打动九王爷,反遭九王爷冷眼鄙夷。” “被九王爷拒绝后,尹鱼宁死心了,险些嫁给先生了,后来不知怎地,在大婚前夜,尹鱼宁又跑了。” 楼天籁催促道:“还有呢?还有呢?”尹鱼宁与美人爹的事情,她都知道得差不多了。 “柱国公府的林大小姐,曾是名满盛京的才女,上门求亲者无数,但林大小姐发誓非先生不嫁,如今都四十多岁了,还没找婆家呢!” “廉亲王府的琼英郡主,跟林大小姐情况差不多,只是琼英郡主的为人,太过恶劣,见先生与尹鱼宁走得近,琼英郡主心中酸醋泛滥,便在暗地里使坏,琼英郡主那点微末伎俩,哪能瞒得过先生去,最后啊惹怒了咱先生,落得个削发为尼的下场。” “引起最大轰动的,是西豫国长公主,求爱不成翻了脸,西豫和咱东盛,差点没兵戎相见” 楼天籁瞪圆了眼,张大了嘴,“哇!美人爹都祸害到别国去了?” “是啊,咱先生魅力非凡啊!”白芷笑着说道:“除了尹鱼宁、林大小姐、琼英郡主、和西豫长公主之外,为了先生疯狂的女子,还有很多很多呢,不过那些嘛,倒不值一提了。” 楼天籁捂嘴窃笑,“美人爹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如此的完美无瑕,惹得许多女子爱慕,本就在情理之中” 白芷挑了挑下巴,“说,继续往下说。” 两只小手拍打着水花,楼天籁坏笑道:“能够惹得无数女子们爱慕的美男子,不稀罕,但能让男子也为之疯狂的男子咩哈哈哈除了我家美人爹,恐怕再没哪个男子,拥有这样的火候功力了啊啊啊啊啊还有一个,还有一个,除了美人爹之外,还有一个美男子,能让所有男人拜倒在他的一双长腿之下” 形容女人,尚且可以说,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之下,而男人嘛,不喜读书的楼天籁,实在不知如何形容,连一双长腿都搬出来了。 白芷不禁抹汗,“呃,一双长腿,小姐你眼睛都往哪儿瞄”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张莹白若雪的脸,以及宛如九天仙女般飘渺淡远气质的白衣美人,楼天籁啊啊啊大叫了几声补充道:“上尘哥哥,白芷姐姐,你可有见过镇国大将军梁上尘?” “没呢,不过有关于梁大将军的美貌,倒有所耳闻。”白芷弯下腰,百般好奇问道:“哎呀,小姐与梁大将军也算熟识了,我居然忘了问,梁大将军真如传闻中的那样,美得像个女子?” 楼天籁猛点头,“嗯嗯嗯,比饮雪姐姐还要美!” 比苏饮雪还要貌美,白芷简直无法想象,“天呐” 楼天籁道:“所以我说,除了美人爹之外,还有个梁上尘,也能让男人为之疯狂” 白芷咋舌道:“如果梁大将军的美色,真的胜于饮雪,那确实能让男人为之疯狂” 两人聊得火热,浴桶里的水,却渐渐凉了,楼天籁从浴桶里出来,边擦身子边问道:“对啦,白芷姐姐,西豫长公主后来嫁人了吗?” 手里拿着楼天籁即将要穿的衣裳,站在旁边,白芷摇头道:“没呢,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即便是西豫长公主想嫁,又该上哪儿找,比咱先生更优秀的男子呢?甭说比咱先生更优秀的了,能找到一个,跟咱先生一样优秀的,恐怕也难于登天呐。” “嗯,那倒也是呵。”楼天籁接过衣裳穿上,骄傲自豪的道:“嘻嘻嘻嘻,虽然到最后,她们都没能得到好的结果,但能够深爱我家美人爹一场,她们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尤其这一刻,在白芷和楼天籁的心目中,楼易之是个神一般的存在,世上无一人,能及得上楼易之一分一毫。 照顾楼天籁睡下后,白芷熄灯出去了。 今儿一整日,发生了太多事情,情绪起伏过大,损耗了不少心力,楼天籁脑袋刚沾上枕头,便被困意牢牢缠绕。就在楼天籁差点沉入梦乡,迷迷糊糊之际,隐隐感觉到哪里不对,与困意作了半晌斗争,好不容易睁开了眼,却发现屋里烛光朦胧。 白芷离开时,明明熄灯了呀!是谁来了吗?肯定不是大魔头,大魔头最喜黑暗了,难道是丞相伯伯?楼天籁想着,便撑起身子,抬手拉开床前帷帐,果然见屋里另有人在。 那个沉静如山的身影,那张不染风霜的脸庞,除了郦师白还能是谁? 楼天籁打着哈欠唤道:“伯伯!” 郦师白十分抱歉的道:“扰了天籁睡觉了。” 在床边坐了许久,见她睡得香,郦师白不忍打搅,正准备离去的,好不凑巧,楼天籁偏在这时醒了。 楼天籁揉了揉眼睛,撅嘴道:“伯伯你吓着我了。” 郦师白来到床边,笑着说道:“从不知原来天籁胆子这么小。” 楼天籁欲坐起身,“伯伯担心我?” 郦师白伸出一只手,摁住她的肩膀道:“嗯,如今见天籁无恙,也就安心了,没有其他事,天籁睡觉吧。” 推开郦师白的手,楼天籁执意爬起来,蹭到床边,抱住郦师白的腰,把头埋在郦师白胸前,偷偷咧嘴笑道:“经过白日之事,伯伯没有改变主意吧?” 郦师白若改变了主意,今夜便不会前来了,楼天籁知道的,心里不胜欢喜。 郦师白顺手搂住怀中小人儿,唇角弯弯故作不知问道:“改变什么主意?” 楼天籁道:“楼府里的人都说我是杀人不眨眼的小魔头,伯伯会娶小魔头作妻子吗?” 郦师白反问道:“天籁有杀人吗?” 楼天籁道:“大宝小宝咬死楼天伦的时候,伯伯和花生哥哥,不是正好在对面四海楼吗?” 郦师白道:“楼天伦被狼咬死,与天籁何干?” 楼天籁道:“是我指使大宝小宝的。” 郦师白道:“即便如此,也只能说明天籁逃不脱干系,但天籁终究没有动手杀人。” 楼天籁:“”丞相伯伯这是什么逻辑? 不过,不管什么逻辑,于楼天籁而言,只要在关键时候,能够嫁给丞相伯伯,永远摆脱大魔头,那便行了。 楼天籁是个好孩子,不愿有所隐瞒,于是老实交代道:“可是后来在锦桂园,我一棒子把锦绣给打死了。” 把脸贴在郦师白的胸前,楼天籁狡黠的笑了,她就是杀了人了,看丞相伯伯还有何话说。 郦师白眼里满是笑意,“这样啊,那、那、那我要考虑一下娶个小魔头回家,似乎很危险呢” 楼天籁闻言,立马仰起头,气鼓鼓瞪眼,指控道:“丞相伯伯的意志,肿么可以这么不坚定!” 啃萝卜的姑娘 有美人丞相陪伴于侧,可供观赏,可供挑逗,可供轻薄,可供那啥啥,是再没有的舒心惬意。是以,虽然未能及时入梦与周公私会,着实遗憾,但楼天籁却并不曾觉得亏。 同样是有美男近在眼前,但此刻身处东宫的唐小婉,却是怀中另外一种心情。 躺在柔软的被窝里,扭动手脚伸展身体,微生宗睿舒服得直叹息,听见咔喀咔喀磨牙声,微生宗睿斜眼望去,顿时,笑意飞上眉梢,明知故问的道:“小婉似乎很不愿意给我守夜啊?” 唐小婉强堆笑脸,言不由衷道:“愿意,那是相当的愿意,能给太子爷守夜,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微生宗睿分外满意的感慨道:“小婉真会说话,哎呀,我好像越来越喜欢小婉啦。” 唐小婉眯缝了眼睛,边摇头边笑道:“别介,堂堂太子爷,哪能如此犯贱?” 眉梢的笑意瞬间消失,微生宗睿脸一垮,“小婉你骂我?” “胆敢辱骂太子爷的人,最后都将死无葬身之地,我自问可没那份胆量。”距离豪华大床五步之遥,是唐小婉青松一般立在那儿,“我的意思是,喜欢我,是件犯贱的事儿,所以奉劝太子爷,千万别自甘下贱。” 微生宗睿就是个贱人!贱人!贱人!贱人,前无古人,后面肯定也无来者,天下最贱的贱人!唐小婉在心里把微生宗睿骂了无数遍,顺带连微生宗睿的祖宗十八代也都遭了殃。 微生宗睿被辱被骂,丝毫不觉尴尬,依旧淡定从容,“没关系,小婉尚在娘胎的时候,我就已经是个贱人了。” “噗!”唐小婉破功。 微生宗睿脸皮之厚,已经超出了唐小婉的想象,典型的没节操无下限。 瞄了唐小婉一眼,微生宗睿继续道:“贱人也有贱人的乐趣,小婉你不懂。” 唐小婉谦虚道:“我境界不够。” 微生宗睿思维跳跃,忽然冒出一句,“小婉你饿吗?” 唐小婉反应迅速,当即沉了脸,“多谢太子爷关心,我不饿。” 娘的,微生贱人当她是兔子吗?晚餐就给她一根萝卜!现在居然还好意思问她饿不饿?幸亏她不挑食,不矫情,心里装着迟早虐残微生宗睿的信念,咯嘣咯嘣把那根粗壮的萝卜给吃了,否则现在铁定两脚发软! 微生宗睿舔着嘴唇,别具意味的问:“小婉真不饿?” “如果我说我饿了,太子爷您会赏我一口饭食吗?”唐小婉摆了一张臭脸,也不怕给微生宗睿看。 微生宗睿像个孩子一般,“那小婉你到底饿不饿啊?” 唐小婉绷着脸,从嘴里挤出一个字,“饿。” 微生宗睿笑了,“饿就好。” 微生宗睿最后一个字音还未落下,唐小婉便立即接话道:“然后呢?” 微生宗睿把手伸进枕头下面,很快摸出一根胳膊粗的萝卜,在唐小婉跟前晃啊晃,“看在小婉乖顺听话的份上,再给小婉一根萝卜。” 唐小婉遇事的反应,常常在微生宗睿的预料之外,例如此刻,唐小婉瞧见萝卜后,捂着左眼就跌坐在地上了,咧嘴龇牙的,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微生宗睿半撑起身子,奇怪道:“小婉你怎么了?” “我眼睛抽筋,抽得很厉害。”因为唐小婉的心中,猛地升起一股强烈的想要抽人的欲望,但偏偏那人是太子爷,此时此刻抽他不得,只能憋着,于是乎憋上了眼。 微生宗睿乐了,挥舞着萝卜,在被子上敲了几下,哈哈大笑道:“小婉你太有意思了!” 唐小婉的眼睛揉得发红,总算是不再抽搐了,唐小婉从地上爬起来,重新像树木似的立正。 微生宗睿伸出拿着萝卜的手,“小婉,给你。” “太子爷您真大方!”唐小婉默默深呼吸,上前接过萝卜,然后退回原位。 微生宗睿屋子里的装饰,跟他本人一样花里胡哨,唐小婉表示非常看不上,最让唐小婉感到恶心的是,屋子里明明也没见燃熏香之内的东西,但偏偏整间屋子里都充斥着浓重的粗俗脂粉香气。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微生宗睿者,则会被粗劣香气熏死! 微生宗睿让唐小婉给他守夜,仅要求唐小婉待在他的卧室里,并未规定唐小婉是站是坐,或是非得立在哪个位置不动,而唐小婉之所以被钉子钉住了似的,呆在那个位置不挪动,只因为唐小婉测试过,整间屋子唯有那个位置的香气,似乎要稍微淡那么一点点。 “好说,好说,东宫里别的没有,萝卜倒是不少。”微生宗睿笑眯眯的,掰着手指数道:“有红萝卜、白萝卜、绿萝卜够小婉吃三个月的了。” 三个月?! 咔嚓!唐小婉手里的萝卜被拧成两截。 瞧着唐小婉的神色,微生宗睿眉目飞扬,“小婉快吃吧,我刚捂热的。” 唐小婉盯着白胖萝卜,恨恨咬了一口,“太子爷您对我真是太好了!” 凭良心说,其实萝卜的味道还不赖,清清脆脆的很爽口,甜甜的,不输于水果。 唐小婉抱着萝卜,悲愤的啃啊啃,微生宗睿托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瞧着,不知怎的,竟觉得唐小婉这幅模样,真的好可爱啊,微生宗睿动了挑逗的心思,于是嘀咕道:“其实兔子就应该啃萝卜的嘛。” 唐小婉忍不住爆了粗口,“老子不是兔子!” 小丫头炸毛的样子,果然更可爱,微生宗睿笑道:“我没说小婉是兔子,我说的是抚弦,小婉可知道梁大将军的抚弦兔子?” 唐小婉道:“知道。” 听楼天籁提及过,前不久在靖王府,也亲眼瞧见梁上尘怀抱抚弦小白兔。战场上砍人脑袋就像切白菜似的嗜杀如命的梁大将军,居然对一只纯洁无暇的小白兔宠爱有加,唐小婉联系前后,想想便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盯着手里的萝卜,唐小婉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狐疑的瞅着微生宗睿,皱眉问道:“莫非东宫里的萝卜,是给抚弦准备的?” 微生宗睿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点头承认了,并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是啊是啊,兔子就应该吃萝卜的嘛,偏偏老梁那个人不可理喻,整天给兔子喂蜂蜜燕窝,我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喂抚弦吃了几根萝卜,抚弦吃得挺欢,谁知老梁眼睛居然那么毒,抚弦才稍微长胖了一丁点,就被他发现了唉,若不是我们微生家祖上积德,当时我就已经死在老梁的魔爪下了,我与小婉也不会有相遇相识的机会了” 唐小婉很大声的,“啊呸!” 微生家的祖上不作孽,世人就抱着后脑勺偷笑了,还积德呢,微生家的混球们积个鸟的德啊!另外,唐小婉真是恨死梁上尘了,当时怎么就没将微生宗睿一掌拍死呢?否则她今日也不用沦落到在东宫里啃萝卜啊! 微生宗睿拧眉:“小婉?” 唐小婉从嘴里抠出一块萝卜皮,为自己刚才的行为解释,“萝卜皮很硬,塞牙缝里了。” 微生宗睿问道:“好吃吧?” 反正是微生宗睿让她吃的,唐小婉懒得顾及什么形象,边嚼边道:“总比饿肚子强。” “小婉喜欢就好。”微生宗睿的语气,异常温柔,不知情的人或许会以为,微生宗睿是送了唐小婉一件地上难找天上难寻的宝贝。 唐小婉道:“我没说喜欢。” 微生宗睿哦了一声,认真的想了想,过得半刻,提议道:“好不容易才请到小婉来东宫,我也不想委屈了小婉,既然小婉不喜欢吃萝卜,那么从明天开始,便每顿,给小婉一粒花生米吧?” 每顿,一粒,花生米!亏微生贱人想得出来,一天三粒花生米,那岂不是要活活饿死人?!唐小婉深知,跟贱人讲道理是行不通的,只得暂且屈服,强堆起满欢喜脸道:“我喜欢啃萝卜!我喜欢啃萝卜!我非常喜欢啃萝卜!太子爷不必再费心费神另作安排了!” 微生宗睿耸肩笑得开怀,“我就知道小婉喜欢。” 唐小婉:“”喜欢你大爷!喜欢你令堂!喜欢你令尊!诶?怎么觉着有点不对劲?她为啥要喜欢微生贱人他亲人啊?哎,气糊涂了 瞅着唐小婉的纤细腰身,微声宗睿咕哝道:“小婉的肚肠可真不小,这么大一根萝卜吃下去,都没能撑起肚皮,天籁那小家伙也是,吃东西跟抢似的,呃,莫非是楼大人不给你们吃饱饭?” 唐小婉啃完最后一口,倒竖了英气的眉,不悦道:“不就是吃了几根萝卜么,还怕吃穷了你这东宫不成?至于如此诋毁我家先生吗?” “小婉误会了,我对楼大人只有敬重,万不敢诋毁,况且”微声宗睿玩儿起了欲言又止的把戏。 唐小婉抹了抹嘴吧,哼了一声,“况且什么?” 微声宗睿笑得极致妖娆,“况且东宫的萝卜实在太多,如若没有小婉的话,我都不知该如何处理才好,毕竟浪费是可耻的” 苍天无眼,赐给了微声宗睿这狗东西,一张清雅出尘的脸孔,偏微声宗睿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透出一股妖孽的气息,矛盾极了,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美人侧卧在床,媚态撩人,那一笑,简直能勾人魂魄,蓦地,唐小婉脑袋一片空白,那一刻,仿佛死过了一次,重新轮回。 瞧见唐小婉整个人失了魂似的,呆呆的立在那儿,微声宗睿表示格外满意,自信心无限膨胀,差点没把他那勉强算挺拔,而并不雄壮的身板儿给撑破,往床边挪了挪,唱歌儿似的呼唤道:“小婉,小婉、小婉、小婉” 唐小婉被喊回了神,望着微生宗睿悬挂在脸上的贱笑,想到自己方才意志软弱被美色迷晕了头,顿时感觉无地自容,唐小婉悲愤欲绝,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使劲乱揉。 丢人啊,太丢人啦!唐小婉想把自个儿的脑袋揉碎,再重新组合,变成一张谁也认不出来的脸孔。 微生宗睿自得的笑啊笑,“小婉这是在做什么?” 想起君非妾曾说过的那句话,人之初性本色,明白好色并不可耻的真理,唐小婉蹭地又站了起来,“太子爷刚说到哪儿来着?” 方才还一副羞愤欲死的样子呢,怎么只转眼工夫,看起来便若无其事了?微生宗睿挑了眉,瞟着跟前的小姑娘,不由觉得好笑,把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东宫的萝卜实在太多,如若没有小婉的话,我都不知该如何处理才好,毕竟浪费是可耻的” 额上掉下一排黑线,早知是这么一句,唐小婉就不问了。 眼风在唐小婉身上扫了扫,微生宗睿等着她接话呢。 唐小婉有气无力的笑了笑,拍马屁道:“不愧是咱泱泱东盛的太子爷啊,行为与道德之高尚,简直让我不能自已” 微生宗睿:“噗!” 唐小婉实在不想与他废话了,便好言劝道:“时候不早了,太子爷您有伤在身,该歇息了。” 微生宗睿点点头,接受了唐小婉的建议,并问道:“小婉你冷不?” “我、不冷。”唐小婉皱了眉头,心生警惕,微生宗睿之前问她饿不饿,然后给了她一根萝卜,现在又问她冷不冷,微生宗睿究竟意欲何为啊? “别看屋里现在挺暖和的,等再过两个时辰,到了三更天,屋里便与屋外一样,小婉难道准备在那儿站一整夜?会冻坏的。”微生宗睿往里面挪,将床外侧空出来。 望着微生宗睿身旁,空着的被窝,空着的软枕,以及微生宗睿那很明显的,是在邀请唐她同床共枕的行为,唐小婉朝后退了数步,义正言辞道:“太子爷,我被迫无奈才来到东宫的,我可以给你干粗活儿杂活儿,可以给你守夜,但绝对不会、绝对不会给你我可不是那种女子!” 微生宗睿刻意表现的小动作,很容易令人产生错觉,果不其然,唐小婉便想偏了。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就有暧昧因子存在,再加上微生宗睿沾带撩拨,唐小婉不想偏了才奇怪。 似笑非笑望着唐家小妞儿,微生宗睿故作不解的道:“哪种女子?” 唐小婉正色道:“想爬上太子爷床榻的女子,数不胜数,但很抱歉,我与她们不一样。” 觊觎太子|妃之位,甚至是太子侍妾身份的女子,固然不计其数,但如唐小婉这般不屑一顾的,也大有人在。 微生宗睿抿嘴笑了,“小婉的意思是,不愿爬上我的床咯?” 唐小婉斩钉截铁答道:“从未有过这种想法。” 微生宗睿戏谑道:“哪个让你上我的床了?” “太子爷刚刚”望着微生宗睿一脸贱笑,唐小婉登时明白自己被耍了,不由咬牙切齿。 微生宗睿追问道:“我刚刚如何了?” 唐小婉扶着脑袋,讪笑道:“没事儿,是我犯病了,或许太子爷不知道,一到夜里,我就会神智失常。” 微生宗睿惊讶,“有这事?” 唐小婉点头道:“是,让太子爷您贱笑了,太子爷,时候真不早了,您快歇息吧。” 微生宗睿拉上锦被平躺好,慢悠悠说了几句人话,“小婉是楼大人从小看着长大的,又是天籁那小家伙的多年玩伴,就是看在他们父女俩的面子上,我也不敢苛待了小婉,小婉若是觉得疲倦了,便自个儿到软榻上休息吧,盖上毯子,省得着凉。” “我知道了,谢太子爷体恤。”唐小婉走过去,放下床前帷帐,舒了一口气。 谁知微生宗睿耳朵尖,竟然听到了,隔着华丽丽的帷帐,幽幽问道:“总算打发了我是不是?” “太子爷您误会了!”唐小婉悔恨不迭。 微生宗睿:“那小婉解释一下,刚你松了一口气,是几个意思啊?” 唐小婉解释道:“太子爷您听错了,我没有呼气,我那是嘿嘿嘿” 微生宗睿:“是什么?” “我放了个屁。”唐小婉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微生宗睿扑哧一声,“真是个粗糙的小妞儿!” 唐小婉:“吃萝卜吃的嘿嘿嘿嘿” 微生宗睿入睡后,唐小婉蹑手蹑脚,爬上软榻,伸了个懒腰,很快睡沉。 唐小婉醒来时,天已经微微亮,刚翻了个身,察觉不对劲,警醒睁眼一瞧,恍惚了好一阵子,才想起此刻,自己身在东宫太子爷的卧室,朝奢华大床方向瞄了一眼,见里头似乎没什么动静,方稍安心。 昨日整个下午,劳心劳神,以至于昨夜睡得跟死猪似的,还好微生宗睿尚未醒来,不然她又得吃亏了。 正当唐小婉准备起来时,发觉身上沉沉的,仰头一瞧,瞬时一个激灵! 腰间多了一条手臂! 唐小婉心惊肉跳,想要推开,熟料那条胳膊钢铁一般,缠紧了她的腰。 顺着手臂往身侧,投去随意的一眼,唐小婉不由愣了住。 抱着她的人,自然是微生宗睿。微生宗睿还未醒,闭着眼睛,睡得香甜。 微生宗睿安静躺着睡觉的模样,与平素里看到的截然不同。秀逸的眉,英挺的鼻,长睫浓密如扇,嘴角微微翘起,唇色好似三月桃花,在白皙肌肤的衬托下,透着一种极致的纯美诱惑。 胸前平坦,空无一物 褪掉了锦彩华服,除却了放浪妖意,散去了艳魅荒唐,睡梦中的微生宗睿,纯净无暇,不染一丝凡尘烟火气息,无辜得好似新生婴儿,唐小婉从未有哪一刻,看微生宗睿如此顺眼过。 目光落在微生宗睿的脸上,就像被紧紧黏住了似的,尽管潜意识里想要挪开,但唐小婉终究无力挣扎。 便在这时,浓密卷翘的长睫颤了颤,紧接着,是微生宗睿醒转睁眼。 眸中邪光流荡,嘴角翘出媚俗弧度,不过只是睁开眼的瞬间,整个气质完全改变。 沉睡中的微生宗睿,和清醒的微生宗睿,仿佛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唐小婉觉得实在不可思议。 唐小婉美目圆睁,尚未反应过来,便见微生宗睿大叫一声,翻坐起来,如同受惊的小白兔,弱弱的躲到旁边,满脸悲愤,纤长玉指完美无痕,像是经过能工巧匠的精雕细琢,颤抖的指着唐小婉道:“小婉!你!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为何我睡在你身边?!” 唐小婉彻底傻眼:“”娘的,什么情况? 微生宗睿飞快的低头查看,拉上单薄衣衫,遮挡住胸前的裸|露肌肤,然后两臂交叠于胸前,激动的道:“小婉你怎么可以这样?!我是因为信任你,才让你给我守夜的!没想到、没想到小婉你居然监守自盗!太过份了!小婉你太过分了!亏得你昨夜还说什么不屑于爬上我的床,原来小婉你的目的是要把我拖上你的床!小婉你” 监、守、自、盗?!拖、他、上、塌?!微生宗睿的意思,是说她趁他睡熟之际,占他便宜?!士可杀不可辱,唐小婉最恨被人冤枉,当即跳起来,如发狂雄狮般,威严大喝道:“微生宗睿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微生宗睿被唬住了似的,脸上写满屈辱,声音小了很多嘀咕道:“小婉你老实说,昨天夜里,你是不是把我” 好个恶人先告状!昨天晚上她睡得沉,何曾动过他一下?!唐小婉面色冷厉如霜如刀,“太子爷口口声声说,是我将太子爷从床上,拖到软榻上的,太子爷有何证据?!” 微生宗睿言之凿凿,“卧室里只有你我二人,不是你还有谁?” 唐小婉冷笑道:“这算什么证据?卧室里只有你我二人,我还可以说,是太子爷自个儿爬上软榻,占我便宜之余,顺便陷害我呢!” 微生宗睿拖长音调,嘁了一声,不屑道:“胸前平坦,空无一物,比大老爷们还扁,我打哪儿占便宜去?!” 唐小婉闻言,怒火中烧,单膝跪于软榻之上,两手揪住微生宗睿的衣襟,咆哮道:“贱人!还说没占我便宜?!” 微生宗睿嘴硬道:“自然是没有!” 唐小婉目露森然凶光,松了两爪,改掐住微生宗睿的脖子,“若是没有,那你如何知道老子胸前空无一物?!” 唐小婉在心中暗暗掂量,微生宗睿究竟能不能杀得?因心存顾虑,便没有真正下狠手。 即便如此,微生宗睿仍被掐得两眼凸出,艰难的道:“我阅女无数,不需用手摸,只消拿眼一扫,便知她胸前分量。小婉啊,我被你睡了一宿,毁了清白,都不曾想过杀你出气,你、你又怎能狠得下心要我的命啊?” 唐小婉到底撒了手,再三强调道:“微生宗睿,我没睡你!” 微生宗睿捂着脖子,“你睡了。” 唐小婉吼道:“我没睡你!” 微生宗睿:“你睡了。” 唐小婉继续吼:“我没睡你,我再说一遍,微生宗睿,我没睡你!你昨晚何时爬上软榻,如何爬上软榻,我根本一无所知!” 曲起那条健康的腿,抬了胳膊搭上去,随意的姿态,风情无限,微生宗睿叹息道:“小婉,你接受现实吧,你真的睡了我。” 唐小婉咬牙道:“我没有睡你!” “卧室里只有你我二人,不是小婉把我拖到软榻上,便是我自个儿爬上软榻的。”微生宗睿望着自己受伤的右腿,点到即止的说道:“可我摔断了腿,无法行走,所以” 唐小婉道:“不管太子爷的腿能否行走,反正没干过的事儿,我唐小婉绝不承认!”亏微生混球还说得出来,都他娘的断了一条腿了,还不肯安分! 微生宗睿仍不肯死心,侧头在自个儿身上嗅了嗅,弯了唇笑着说道:“我身上都有了小婉的味道呢。” 微生宗睿一身骚,怎么会有她的味儿?就算是有,那也是因为微生宗睿抱了她的缘故!可是,难道要她说,是微生宗睿睡了她?不!唐小婉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坐在微生宗睿面前,铜铃似的双眼,狠狠瞪着微生宗睿,气焰嚣张的英勇就义道:“我就睡了你了,太子爷待如何?!” 所谓先下手为强,后出手遭殃,微生宗睿反咬一口,咬得又凶又准,唐小婉已然落了下风。 美色误人!美色误事! “小婉承认便好,我被睡是小,被睡得不明不白,那才叫憋屈。”微生宗睿贱挂唇边,贱上眼角,贱悬眉梢。 因为被冤枉气得脑袋充血,只顾与微生宗睿交锋,倒不曾注意自身,直到偃旗息鼓坐下之后,唐小婉才猛然发现,睡觉之前原还好好穿在身上的衣裳,此刻竟然凌乱得不成样子,腰带松松搭在腰间,衣带散开,甚至贴身的粉色亵衣,都暴露在外! 想想初醒时缠在腰间的手臂,唐小婉望向微生宗睿的眸子,火焰熊熊燃烧喷薄欲出。 微生宗睿趁她熟睡之际,爬上软榻占她便宜,这是毋庸置疑的!微生宗睿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究竟意欲何为啊?!如今她身在东宫,若是微生宗睿想要以侮辱她作为报复,有的是机会和办法,何须如此? 唐小婉虽未经人事,但却并不是无知少女,知道自个儿的清白尚在,也就是说,微生宗睿虽没节操无下限,卑鄙无耻至极,但至少为人并不下作猥琐,根本没打算用粗暴抢占玷污的办法来对付她。 唐小婉实在搞不明白,微生宗睿半夜偷偷爬上软榻,又在清早醒来时,反咬一口,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难道仅仅因为昨天晚上,她明明白白对微生宗睿说,她不屑于爬上他的床? 唐小婉身体后倾,斜眼睨着微生宗睿。 就因为她说她不屑爬上微生宗睿的床,所以微生宗睿便在半夜爬上软榻,污蔑她是她趁他熟睡之际,将他拖到软榻上,然后用不依不饶的法子,逼她亲口承认是她睡了他! 依照微生宗睿的荒唐性格,是绝对有可能干得出如此无聊的事情来! 作为东盛国的子民,唐小婉为东盛国有这样的太子爷而感到耻辱,深深地耻辱! “小婉为何用这种目光看着我,难道是想”微生宗睿缩了脖子,两手交叠护在胸前。 唐小婉的心理素质,远比微生宗睿想象中的要好,面对微生宗睿的无耻举动,唐小婉并未如微生宗睿所料的那样,又愤又怒,而是嗤笑着牵起嘴角,眼风由微生宗睿的胸前,扫荡到微生宗睿的胯下,“太子爷您护错地儿了。” 微生宗睿:“” 微生宗睿雄躯一歪,栽倒落地。 唐小婉歪嘴龇牙,摆明了耻笑的态度,笑嘻嘻问道:“哟,太子爷您这是怎么了?” 微生宗睿翻身坐在地上,拂了拂垂在眼前的额发,从容不迫的道:“肚子饿了,头晕,没坐稳。”生平从未遇到过这种女子,着实太邪恶了。 唐小婉跳下塌,避到屏风后,迅速将衣裳整理妥当,“既然太子爷饿了,那我这就叫人进来,侍候太子爷洗漱穿戴,然后扶太子爷去用早饭。”说罢,向房门反向走去。 微生宗睿:“回来。” 唐小婉深吸一口气,不情不愿转身。 微生宗睿道:“我要小婉给我洗漱穿戴,然后扶我出去用早饭。” 服侍微生宗睿洗漱穿戴,不过只是小事一桩,没必要生气,就当是同情残障人士好了,唐小婉这样安慰着自己,平复了心绪,不再多言,上前将微生宗睿扶到软榻边坐着,然后再拿来干净衣裳,给微生宗睿穿上。 哦不,说错了,微生宗睿的衣裳,不干净,很不干净,光浓重的劣质香气,就足以让人想吐,更甭提衣裳的艳丽色彩,和招摇的花纹了,让人瞧着就不由心生厌恶。 不过说句良心话,微生宗睿这般的打扮穿着,倒一点儿都没能丑化了他。 有些美人属于极品,脸孔生得极致,身材完美,再加上与生俱来的绝佳气质,无论外在有着多么糟糕的装饰,都能够令人为之神魂颠倒。 微生宗睿就是那种极品美人,这让唐小婉心中万分不忿。 微生宗睿身穿艳色锦绣大红衣袍,端的是贵气逼人光彩万丈,经过洗漱后,整个人便神采奕奕魅力飞扬,冲着唐小婉微微一笑,差点没闪瞎了唐小婉的一双杏眼。 混蛋!微生宗睿是故意的!微生宗睿是在用美色打击她!用美色攻击她! 丈母娘?! 微生宗睿右腿骨折,行动多有不便,为舒适顺心起见,出入原该让人抬着的,但偏偏,微生宗睿生平喜欢作孽,宁可自个儿辛苦些,也不肯放过唐小婉,非得让唐小婉搀着他行走。 不得已,唐小婉只能忍辱负重,化身为拐杖。 微生宗睿笑颜如妖似孽,长臂一捞,搂住了唐小婉的肩膀,挺拔有力的身躯,整个儿压在唐小婉身上。 可怜唐小婉的小身板,单薄瘦弱,难负重荷,顿时就矮了一大截。 从前在边城之时,扛着偷得的百来斤西瓜,尚能来去自如,毫不费力,所以,唐小婉自认不是柔弱女流,只不过没有想到的是,微生宗睿看起来挺瘦,分量竟然还不小,压得她,简直没法直起腰板。 唐小婉憋了口气,强自撑着,委婉劝道:“虽然我一介平凡小人物,以有幸搀扶太子爷为荣,但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我不承认,到底自个儿能力有限,委实难以堪当大任,未免太子爷金躯受损,我斗胆建议,还是多叫几个人进屋,协同我一齐侍候太子爷吧” 微生宗睿:“诶,怎能让旁人分掉小婉的荣耀?我不同意。” 唐家小婉之彪悍泼辣,鲜有人能及得过,偏她时常伪装本性,且还装得似模似样,微生宗睿觉得,能将从容淡然中的唐小婉,撩拨成毛发直竖的母狮,着实是件有成就感之事。 唐小婉嘴角抽了抽,“太子爷,我不介意的。”靠,拍个马屁微生宗睿也能当真? 微生宗睿咕哝道:“我介意。” 你介意个屁啊你介意!唐小婉心中暗骂,面上倒是平静,“太子爷,我能说句实话吗?” 微生宗睿:“但说无妨。” 唐小婉:“太子爷您太重了,我扛不动。” 不管怎么样,她终究,只是个女孩子啊!唐小婉边说边抖,尽量表现出柔弱之态,以便让微生宗睿相信。 微生宗睿皱着眉头,脸上尽是怀疑之色,“怎么可能扛不动?昨天夜里,小婉仅凭一己之力,便能将我从床上拖到软榻上” 娘的,微生宗睿又扯到这事儿,到底有完没完啊!叔可忍,婶不可忍,颈项间青筋闪现,唐小婉炸毛了,“微生宗睿!别他娘给脸不要脸!” 对于微生宗睿的狗脾气,经过为时不长的相处,唐小婉多少有了点了解。例如有时候不耐烦了,开口骂上微生宗睿几句,微生宗睿是不会放在心上,从而真正生气发怒的。 因为清楚微生宗睿并非狭隘之人,所以唐小婉才敢这般放肆无状,否则当前身处屋檐下的唐小婉,何至于会那么傻,当着微生宗睿的面开骂呢?毕竟微生宗睿乃东盛国太子爷,身份贵不可言,辱骂微生宗睿,可是杀头的大罪。 美眸中尽是笑意,清光流转荡漾,明艳不可方物,微生宗睿翘了嘴角,“小婉别发火嘛,大不了,我不压着你就是咯。” 微生宗睿说着,稍微直起身子,以左腿为支柱,将自身的重量,从唐小婉的肩膀上,移开了一部分。 唐小婉顿觉身上一轻,暗暗松了口气的同时,乘胜追击讨价还价,“太子爷,小顺子和小福子正在外头,巴巴的等着侍候太子爷呢,不如发发善心,给他们一个机会吧?”当然了,拍马屁什么的,是必不可缺。 微生宗睿怡然道:“不要,小顺子和小福子在旁边,只会碍手碍脚,嘻嘻,现下有温香软玉在怀,我觉得挺好的呀。” 你他娘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走路都不用自个儿使力,当然觉得挺好,可是她受不了呀! 微生宗睿是个异类,与他好好说话,根本就行不通,唐小婉失去耐心,便沉了脸,“我乃女儿身,勉强能够称得上是温香,但软玉嘛,我胸前平坦,空无一物,是万万当不起的,所以” 马上截断唐小婉的话,微生宗睿满面笑容,安慰似的说道:“小婉别自悲嘛,我又没有嫌弃你。” 无论是真矜持的女子,还是装矜持女子;无论是真娴淑的女子,还是装娴淑的女子;无论是真文静的女子,还是装文静的女子。微生宗睿都见得太多太多,并且转头即忘,压根儿记不住,像唐小婉这般不羁不拘,大大咧咧,古灵精怪的,反倒令微生宗睿印象深刻,觉得稀罕,有趣味,有意思。 微生宗睿他令堂的!谁自卑了?不就是胸胸嘛,有啥了不起的,她的胸胸现在虽小,但总有长大的那一天!还有啊,谁稀罕微生宗睿的不嫌弃了?!她巴不得微生宗睿嫌恶她,然后将她驱赶出东宫! 唐小婉粗了脖子,大着嗓门,几乎是用吼的,将刚才未能说完的话,继续清楚的说完,“我的意思是,我比纯爷们还爷们,相较起来,小顺子和小福子,更为温香和软玉!太子爷若求温香软玉在怀,便应该叫他们进来侍候!” 微生宗睿笑容满面道:“除了小婉,我谁也不要,小婉啊,我的心你最懂,所以别找借口推脱了。” 微生宗睿的心,唐小婉如何能不懂?微生宗睿小肚鸡肠睚眦必报,是打算往死里折腾她啊! 不过唐小婉也不是好惹的,一味的受气吃亏,从来就不是唐小婉的风格! 反击的最好时机,是要趁其不备。目光不着痕迹的从前方门槛上扫过,唐小婉瞬间想到了报复的法子,于是停下了沉重的、挪得比蜗牛还慢的步子,开始转移微生宗睿的注意力,“哎呀呀呀呀,太子爷,有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我忘了去做了!” 被唐小婉的高声咋呼惊得愣住,微生宗睿奇怪道:“什么重要的事情?” 唐小婉的神色十分认真,“我今天还没给小姐讲笑话呢!” 微生宗睿:“啊?” 唐小婉:“先生说了,笑一笑,十年少,尤其是清晨,定要保持身心愉悦,所以嘱咐我,每天早起,都得给小姐讲一个笑话。” 微生宗睿好笑的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唐小婉一本正经道:“怎么不是大事?人生一世,图的便是快活!” 微生宗睿道:“天籁身边,除小婉之外,还有苏姑娘和其它人,如今小婉身在东宫,楼大人心系爱女,自然会叮嘱苏姑娘她们几个,给天籁讲笑话,小婉用不着为这点事儿操心。” 唐小婉抑郁道:“不行啊,多年来形成的习惯,短时间内改不过来,不给小姐讲几个笑话,我心里难受、发慌。” 微生宗睿敏感的道:“小婉的意思,是想回楼府?” 唐小婉忙解释道:“太子爷别误会,我唐小婉说话算话,既答应了留在东宫一百天,就绝对不会反悔,可是如果不用回楼府,也能完成今日任务,给小姐讲几个笑话,那便最好不过。” 微生宗睿道:“好说好说,小婉便把我当成天籁,只管讲笑话。”微生宗睿有些期待。 微生宗睿上当了!唐小婉非常高兴,“有一对小夫妻,琴瑟甚笃,在池塘边钓鱼时,小娘子撒娇说,相公,我牙疼,小相公吻了一下小娘子的嘴唇,问还疼否,小娘子说不疼了,过得片刻,小娘子又撒娇说,相公,我脖子痛,小相公便吻了一下小娘子的脖子,问还疼否,小娘子羞涩的说不痛了,旁边洗衣服的老大娘瞧了半晌,忍不住问小相公,哇,小伙子你太神奇了,能治痔疮不啊?” 微生宗睿乐得哈哈大笑,追问道:“然后呢?小婉,然后呢?那对小夫妻什么反应?” 唐小婉道:“什么反应都可以,只看太子爷想象力如何。” 因一笑,微生宗睿的脸上,添了几分红润,愈发艳丽妖娆,“小婉,再讲个笑话来听听。”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唐小婉心中暗喜,继续讲述,“某日,皇帝问太子,皇儿,朕近日听闻你与刑部尚书举止过密,可有此事?太子老实承认道,回父皇,儿臣对刑部尚书心仪已久,皇帝大怒,荒谬,堂堂太子成日追赶在男人屁股后面跑,成何体统!太子不服道,父皇,您还不是成日追赶着户部尚书跑?皇帝恼羞成怒骂道,混账东西,你明知道刑部尚书是户部尚书的儿子,你这样是想管朕喊丈母娘吗?!” 微生宗睿仰头大笑,忽地止了住,瞪着唐小婉道:“小婉你什么意思?” 唐小婉讪笑,“在茶馆里听到的笑话而已,太子爷别多心。” 微生宗睿:“哼” 唐小婉唤起昨夜啃萝卜的力气,总算扛着微生宗睿,从卧室里一步一步的走了出来,眼看着距离门槛,仅剩两步之遥,唐小婉道:“太子爷,我再讲一个笑话给您乐乐吧?” 舒服的靠在唐小婉身上,微生宗睿单脚蹦跳,“你说。” “女刺客按住太监的头说,现在,我再给你最后一次做人的机会,快说,狗皇帝在哪?太监视死如归啊!啊!” 艰难的走到门口时,意外发生了。唐小婉抬脚不及,被门槛绊了一跤,身子不受控制的,猛地向前摔了出去。 “啊!”微生宗睿听笑话正津津有味,猝不及防失去支撑,噗通落地。 由于唐小婉控制得比较好,狠狠一个踉跄过后,慢慢地定了住,总算没有摔碎满口钢牙。听到身后微生宗睿的惨呼,唐小婉刚站稳脚,便立即回头去瞧,只一眼,登时心中大爽。 微生宗睿优雅不再,面朝石板背朝天,口中惨嚎连连,紧贴着地板的脸下,有血迹淌出。 恭候在外面多时的小福子和小顺子,以及宫女侍卫们见状,无不大惊,眼珠子都差点掉了下来,慌不迭奔过来,“太子爷,太子爷” 唐小婉捂了嘴,惶惶然跪倒,伏地磕头道:“太子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太子爷饶命,太子爷恕罪啊” 唐小婉远远的跪在那儿演戏,是没打算管微生宗睿的死活。 微生宗睿被七手八脚的扶了起来,在东宫侍候了九年的宫女青艾,望着满脸血污、根本瞧不出本来面目的微生宗睿,强作镇定的颤声问道:“太子爷您、您怎么样了?” 小福子请缨道:“青艾姐姐,奴才去请太医。” 青艾道:“快去快去,把元老太医、于太医、宋太医、胡太医一并都请来,跑快些。” “是,是是。”像是有恶狗在屁股后面猛追似的,小福子拼了小命的往外面奔去。 微生宗睿抬手往脸上一抹,瞧见淋漓鲜血,吓得浑身颤抖,甚至无暇顾及唐小婉,以及右腿的伤上加伤,握住青艾的手腕道:“啊,好多血,好多血,啊啊啊啊,我是不是毁容了? 我是不是毁容了?” 唐小婉:“”啥玩意儿?微生宗睿在说啥玩意?唐小婉瞪了杏眼,傻傻望着微生宗睿,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听错了。 微生宗睿脸上全是血污,很难说究竟有没有毁容,青艾小心肝儿乱抖,“太子爷依旧美貌无暇,没有毁容,肯定没有毁容,太子爷宽心,太子爷宽心” “青艾你惯会安慰人,从来只报喜不报忧,我不信,我不信”微生宗睿眼泪横流,又抓住另外一个宫女的手腕,“青末你说,我是不是毁容了?我是不是毁容了?” 唐小婉:“” 青末为难的道:“太子爷,奴婢不知道啊奴婢真不知道不如奴婢去拿面镜子来,太子爷您自个儿瞧瞧吧?” “你们都不敢说,那肯定是毁容了!呜呜呜,不活了,人生无趣,我不活了”微生宗睿伤心欲绝,从青艾手中抢过丝绢,使劲儿往脖子上绞。 死死抱住微生宗睿的胳膊,青艾亟亟道:“太子爷,太子爷您别这样,奴婢没有不敢说,只是青艾姐姐说的话,太子爷您不信,所以奴婢便想着拿来镜子,让太子爷您自个儿确定一下,您真的真的没有毁容!” 尚书大人被弹劾 慌乱之中,青艾口不择言,“太子爷,太子爷您要寻死,有的是大把机会,何需非得急在此时?太子爷,奴婢求您了,先拿来镜子您自个儿瞧瞧,瞧完了再做决定好不好?倘若没有毁容,您岂不是白死了?” 微生宗睿两臂被摁住,动弹不得,听闻青艾的话,止了哭声细想,深觉有理,便高声嚷嚷道:“快去拿镜子!快去拿镜子来!” 小顺子连滚带爬,边往春暖殿里跑,边说道:“太子爷您稍等,您稍等啊,等奴才拿来镜子,您再考虑要不要死” 唐小婉跪在廊下,目瞪口呆。 极品,东宫里主子和奴才们,全都是极品啊! 唐小婉不禁有些担忧,在东宫待一百天之后,她,会是何等模样?唐小婉不敢想象。 “青艾、青末、青松、青柳”微生宗睿抬起两只手,欲摸摸自个儿的脸,却终究没敢,于是搁在半空中,抖啊抖。 青艾和青末是宫女,青松与青柳是侍卫。 青末:“怎么了太子爷?” 青柳:“太子爷,您有何吩咐?” 微生宗睿流着眼泪道:“我想交代一下后事。” 青艾:“太子爷您莫要吓唬奴婢们,好端端的,交代哪门子后事啊?!” “人要脸树要皮,万一毁容了,你们叫我怎么活得下去?”微生宗睿眼泪哗哗啦啦,哭得伤心伤肝伤肺。 青松道:“不过摔了一下而已,太子爷脸皮那么厚,铁定不会毁容。” 微生宗睿道:“流了好多血啊” 小顺子尚在殿内,便喊道:“太子爷,镜子来了,镜子来了” 青柳和青松忙让开位置,小顺子抱着大镜子,跪在微生宗睿跟前,“太子爷,您快瞅瞅。” “什么玩意儿?那个血肉模糊的东西,是什么玩意儿?”微生宗睿抬头一瞧,惊得猛地往后倒去,若非右腿骨折伤残,恐怕会一蹦三尺高。 青松和青柳忙奔过去,趴在微生宗睿身下,当肉垫。 青艾道:“太子爷您先别激动” 微生宗睿瞪大了眼,表示难以置信,“难道你想说那玩意儿就是我?” 青艾脖子僵硬的,点了点头,“嗯,不过太子爷您先听奴婢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我毁容了,毁得太彻底了,我不活了,呜呜呜呜,我不活了”微生宗睿再次拿起丝绢,往自个儿脖子上勒。 现实太残酷,微生宗睿心肝脆弱,无法承受。 微生宗睿哭着闹自杀,宫女侍卫太监们,惊呼着阻拦劝慰,春暖殿前炸开了锅,唐小婉捂住耳朵,仍感觉到耳膜震荡,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噌地站起身,双手叉腰咬牙怒骂道:“微生宗睿你他娘的有完没完?!” 微生宗睿绝望道:“死了就一了百了啦” 唐小婉冲上前,扫视着宫女侍卫太监们,厉声喝道:“都给我闪开!” 跟在楼天籁身边多年,打小狐假虎威惯了,此刻怒上心头,自有股不容忽视的威严。 小顺子被吓得抖了抖,抱着镜子滚到一边,青艾和青末都往后退开,唯有青松和青柳,被压在微生宗睿身下,没法儿挪动。 堂堂七尺男儿汉,居然因为脸蛋儿问题,闹得要死要活,唐小婉实在受不了,上前夺过微生宗睿手中的丝绢,一手捏住微生宗睿的后颈,边用丝绢在微生宗睿脸上用力乱抹,边毫不留情骂道:“脸上有没有摔破自个儿察觉不到吗?你从小到大都没有流过鼻血吗?流鼻血啊,流鼻血你自个儿不知道吗?都多大的人了?连这点常识都没有,丢不丢人?!” 被唐小婉紧紧箍住,微生宗睿像只小羊羔子,“疼疼疼,小婉你轻点,轻点儿” 微生宗睿脸上的血污,很快被唐小婉擦拭干净。 青艾高兴笑道:“太子爷,您的脸好好的,没有毁容!” 青末附声道:“比起昨儿个,太子爷似乎又俊朗了!” 微生宗睿死灰复燃,“当真?!” 松开微生宗睿,唐小婉黑着脸,对小顺子道:“过来,让太子爷自个儿瞧瞧。” “嘿嘿,还是小婉姑娘有办法,太子爷,您真没毁容。”小顺子屁颠屁颠上前,让怀中镜子正对微生宗睿。 微生宗睿伸长了脖子,对着镜子左右细看,欢喜道:“太好啦,我还如从前一般风神如玉,哈哈哈哈哈” 唐小婉:“”贱人! “太子爷,您腿疼不?”唐小婉觉得她有必要提醒一下,因为微生宗睿犯贱的样子着实恶心,她看不下去。 刚才只专注于脸蛋儿,于右腿上,倒不曾有什么感觉,这会儿放松下来,经唐小婉一提醒,瞬时,微生宗睿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打滚儿。 唐小婉爽了。 青末手足无措的安慰着,“小福子已经去太医院了,太医们很快就到,太子爷您先忍一忍” 青艾赶紧吩咐道:“青松青柳,快把太子爷抬进去。” 宫女侍卫们齐动手,将微生宗睿抬入寝殿,放到华丽夸张的大床上。 唐小婉站在廊下,畅快的伸了个懒腰,望着湛蓝的天空,不由默默感慨,其实吧,世界还是挺美好的。 五位太医随着小顺子,急匆匆赶到东宫,一个个那脸色,简直比死了双亲还难看。 折腾了整个上午,心抖肉颤,总算有惊无险,最后给微生宗睿的右腿,重新上药包扎固定,得到微生宗睿许可后,五位太医冒着冷汗,飞一般的奔出了东宫。 回到太医院后,五位太医相继倒下,此番元气大伤,没个三五日,是起不来床了。 折腾了半天,微生宗睿也累了,睡了一个时辰的午觉,醒来后,嚷嚷着说肚子饿,青艾吩咐了一声,膳房便送上了一桌美食。 膳食准备妥当后,微生宗睿摆了摆手,让青艾青末小顺子小福子都退了出去,唯独留了唐小婉在寝殿里。 微生宗睿精神饱满,焕发容光,坐在桌前优雅进餐,唐小婉青竹似的,立在微生宗睿身侧,手里捧着个胳膊粗的白萝卜。 微生宗睿停箸道:“差点忘了问,小婉啊,今早出门时,你故意的吧?” 唐小婉啃了口萝卜,“太子爷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 微生宗睿道:“小婉故意害我摔跤是不是?” 唐小婉竖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道:“我若故意害太子爷,天打雷劈!”唐小婉不信神灵,所以没有忌讳。 “好吧,当我没说。”微生宗睿像是信了,并未追究,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三下五除二啃完了萝卜,唐小婉隐隐觉得,肚子似乎更饿了,默默纠结了一会儿,吱声道:“太子爷” 微生宗睿:“怎么了?” 唐小婉道:“太子爷不是说,每顿给我一根萝卜吃吗?” 微生宗睿点点头,“是有这话。” 唐小婉没有直接索要,而是选择了婉转暗示,“我今天早上没有吃东西。” 给微生宗睿治伤时,五位太医丢了半条命,唐小婉也能没好到哪里去,比五位太医更惨的是,唐小婉饿着肚子没有吃早饭! 饿啊,真的很饿啊,微生宗睿没人性! 微生宗睿道:“我今天早上也没吃饭啊。” 唐小婉:“” 微生宗睿:“嗯。” 唐小婉:“太子爷的意思是,您若没有吃饭,我就连啃萝卜的待遇都没有!” 微生宗睿:“那必须的啊。” 唐小婉恨得牙痒痒,两手抓住桌沿,准备掀翻,岂料唐小婉用尽全力,竟然未能撼动那桌子分毫。唐小婉心中咯噔一下,不由在想,是桌子的问题?还是她的问题?难道仅仅只吃了两天萝卜,她就连掀桌的力气都丧失了?完了,长此下去,她要如何与微生宗睿作斗争? 微生宗睿幽幽道:“小婉你是打算掀桌啊?” 唐小婉干笑:“没有,哪能呢?” 微生宗睿卑鄙无耻,假装信了她的话,不予追究摔伤他的责任,其实早就已经开始,不着痕迹的惩罚她! 东宫里,唐小婉与微生宗睿斗智斗勇,朝堂上,楼天远被死对头紧咬不放。 楼天籁和楼天远兄妹俩以狼为武器,于聚雅阁二楼杀害楼天伦之事,在盛京城内传得沸沸扬扬,朝中与楼天远交恶之人听闻后,皆皆大喜,楼天远做事鲜少能被人抓住把柄,此番大好机会他们又岂会错过?于是以西伯侯陶凯为首抱成团,四处搜刮证据,企图狠狠打击楼天远。 永康帝微生博晟的御案上,弹劾刑部尚天远知法犯法的折子,堆叠成山,新年长假结束,开始正常早朝,欲打击楼天远的人,和支持楼天远的人,在金銮殿里分成两个阵营,经历无数次口水仗之后,差点没大打出手。 杀害楼天伦的证据,被郦师白尽数毁灭,当日亲眼瞧见楼天伦被杀的目击者,在郦师白的威逼利诱下,没有一个肯站出来作证。楼家三老爷丧女丧偶,既恨且痛,加上被西伯侯重金收买,于是,坚定的指控楼天远兄妹俩。 偷鸡不成蚀把米 虽然楼天伦和楼天灵为楼天籁所杀,包括楼三太太周氏,也算间接的死于楼天籁之手,按理说,楼氏一族即便不要楼天籁偿命,至少也不会轻易放过楼天籁,但不知道楼易之和楼天远在背后做了些什么,醉梨园里始终清净安宁,自事发至今已经过去了七八天,竟无一人前来骚扰。 午饭后楼天籁小睡了一觉,睡醒来听说楼天远回府了,穿上外衣就奔向金橘园。 既然已经彻底的撕破了脸皮,楼天籁便再无需继续装病扮弱,展露了纯天然本性的楼天籁,在偌大的楼府中横行无忌。 想去金橘园找楼天远便去金橘园找楼天远,想到梅语园寻楼易之便去梅语园寻楼易之,不用飞檐走壁不用掩人耳目。 楼府里的下人们瞧见楼天籁,都见了鬼似的纷纷躲避,生怕小魔头突然发了狂,把他们全打死。 楼天籁眼风一扫,对此表示十分满意,怕了她最好,楼府里的人都怕了她,那么从此后,就再不会有人敢找醉梨园麻烦了。 金橘园书房里,楼天远神色严肃,嗓音沉而缓,正交代薛凡去办什么事,见门渐渐打开,楼天籁的小脑袋探了进来,面上不由一松,笑了笑,对薛凡道:“先就这样办吧。” 薛凡点点头,领命而去,出门时,与楼天籁打了声招呼。虽说楼天籁有凶残暴戾的一面,但那仅限于与楼天籁敌对之人,整体来讲,楼天籁还是蛮可爱一小姑娘,由不得他们不心生喜爱。 楼天籁进了屋,顺手关上门,跑到桌案前,毫不吝啬的夸赞道:“哥哥认真做事的样子,好有魅力哦。” 楼天远心下得意,嘴角有笑意溢出,却故意沉了脸,训道:“小姑娘家的,什么话都敢说,知不知道害臊?” 楼天籁哼道:“不知道害臊肿么啦?” 瞟了楼天籁一眼,目光落到手中案卷上,楼天远道:“刚睡醒?” 一把抓住楼天远手上的案卷,楼天籁瞪着大眼睛,愤愤道:“哥哥你监视我?” “嘁,谁稀罕监视你?”楼天远不屑的嘁了一声,从楼天籁手中抽出案卷,放到一旁,伸出食指,往楼天籁眼角轻轻一抹,“是它告诉我的。” 望着楼天远手指上的一坨眼屎,楼天籁撇了撇嘴,握住楼天远的手腕摇了摇,将眼屎抖落毁尸灭迹,然后将楼天远的手给推了回去。 楼天远的手在桌案上敲了两敲,笑着道:“小家伙刚污蔑了哥哥,就不打算给哥哥道个歉?” 楼天籁趴在桌上,两手抱着小脑袋,“好吧,哥哥,我错了。” 瞧着她满脸的无奈,楼天远忍不住大笑,“妹妹,你真是个小活宝。”勾了勾手指,对楼天籁道:“过来,让哥哥抱抱。” 楼天籁懒得绕道,矮下身,直接从桌案地下钻了过去,爬到楼天远腿上坐着。 楼易之与楼天籁父女俩的关系,亲密无间,楼天远常常觉得,自个儿就是个多余的,从前常见楼易之这般抱着楼天籁,楼天远在旁边瞧得眼红心热,今日总算得偿所愿。 小家伙的身上有股神奇的力量,抱她在怀中,暖暖甜甜蜜汁似的东西,装满了整颗心,仿佛稍有不慎,便会溢出来似的。楼天远好像忽然明白了,父亲疼爱天籁入骨的原因。 抓住楼天远的大手把玩,楼天籁仰头问道:“听说最近哥哥被弹劾得很惨,真的吗?” 什么叫很惨?难道在小天籁的心目中,他这个当兄长的,竟然如此无能?随随便便就能被一群不入流的货色打垮?这话楼天远真不爱听。 望着楼天籁娇美的面容,楼天远欲言又止,话到嘴边转了转,“是有此事。” 楼天籁叹了口气道:“是我连累了哥哥。”最近楼天远忙得很,极少有空闲时间去醉梨园,并且,楼天籁来了金橘园好几次,都不曾碰见楼天远,可见事态发展之严重。对此,楼天籁颇觉内疚。 “我们本是一家人,不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不过,近日哥哥被一群疯狗紧咬不放,的确是劳心劳神,你瞅瞅,哥哥都消瘦了不少呢。”楼天远伸出胳膊,放在楼天籁眼前,在楼天籁看不见的背后,楼天远嘴角上翘,酝酿出一抹狡黠笑意。 握住楼天远的手腕比划了一下,楼天籁嘀咕道:“好像是的呢” 楼天远趁机索要好处,“那么,天籁打算如何补偿哥哥?” 楼天籁咬着手指头,沉思片刻,抬头瞅了楼天远一眼,接着便直了腰板,挺起身子,在楼天远脸上亲了一口,“可以了咩?”因为每次亲哥哥的时候,哥哥都笑弯了眉眼,楼天籁便猜想,哥哥应该很喜欢的,所以这样补偿哥哥,才是最好不过的。 谁知,楼天远并不满足于此,皱眉道:“若不是哥哥有点真本事,早败在西伯侯那拨人手上了,如今恐怕已经被打入了天牢,声名前途尽皆毁于一旦,天籁就只亲哥哥一口,便算补偿了?” 楼天籁苦恼的道:“那该如何补偿呢?” 楼天远道:“难不成还需要哥哥教?” 楼天籁点点头,“好啊,哥哥尽管说该如何补偿,我一定努力办到。” 楼天远道:“那多没劲。” 楼天籁:“哥哥” 楼天远装模作样,不住的唉声叹气,“唉,我真是命苦啊,唉,过年的时候,刚长起来的两斤肉,现今全被折磨掉了命苦诶,命苦哇” “要不我给哥哥做一顿好吃的?既然哥哥瘦了,就该补补的嘛。”楼天籁两眼锃亮,自以为这是个好主意。 尚书大人某日闲来无事,暗中了解了一下,原来所谓的楼天籁亲手做的花生酥,其实多半出自苏饮雪和白芷之手,自那以后,尚书大人便对楼天籁亲手做的食物失去了期待。 就楼天籁那德行,哪能做得出正常的、能够安全入胃的食物?亏得她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非说那是她亲手做出来的成果。 楼天远道:“妹妹,你诚心点行吗?” 楼天籁不耐烦道:“那哥哥你说怎么办?” 楼天远道:“能记账吗?”现在想不出该从小家伙这儿讨得什么好处,等日后再讨不迟。 楼天远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了,哥哥被官司缠身,全因她杀人之故,给哥哥点补偿是应该的。 想到今日到金橘园的目的,楼天籁自告奋勇道:“哥哥,这事儿你能搞定吗?需不需要我帮忙吖?” 楼天远:“天籁这是在怀疑为兄的能力?” 小家伙能帮什么忙?杀光与他对敌之人?那些可都是朝廷重臣啊,若一股脑儿全被杀,盛京还不得大乱? 楼天籁:“没有啦,我只是担心哥哥嘛。” 楼天远道:“无需担忧,三伯昨日里便被打入了刑部大牢,西伯侯他们那拨人,也蹦跶不过几日。” 楼天籁好奇道:“啊哈,哥哥快说说,怎么回事?” 楼天远嗤笑道:“咱府里的几位叔叔伯伯,都是一路货色,好吃懒做,且行为不检点,三伯在外头鬼混的那些事儿,被我添油加醋的捣弄了出来,彻底抹黑了他这个人,如此三伯的证词便不可信,妄想扳倒我,可没那么容易。” 咬人不成反被人咬,赔了夫人又折兵,身处刑部大牢的楼三老爷,怄得吐了好几口黑血。 楼天籁道:“西伯侯那伙人呢?也反咬他们一口吗?” 楼天远志得意满点头道:“嗯,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 楼天籁撅着嘴道:“西伯侯的儿子们都不是好东西,西伯侯本人也这么讨厌,哥哥,弄死他!” 楼天远笑道:“怎么说也是个世袭的侯爷,况且他们家那位世子爷,也是个不容小觑的角色,想要弄死西伯侯,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不过嘛,让他老老实实在侯府里待上三五个月,还是可以的。” 楼天籁不知想到了什么,捂嘴窃笑。 楼天远问她为何故发笑,楼天籁抿唇道:“哥哥,你真是个坏官。” 楼天远挑眉,拉长了音调,哦了一声。 楼天籁道:“你妹妹我杀了人,你包庇便罢,反而还陷害别人,不是坏官又是什么?” 没良心的小东西,她还真好意思说!在楼天籁脑袋上敲了一个爆栗子,尚书大人哼道:“哥哥为何是坏官,小家伙你心知肚明。” 楼天籁道:“我就说说嘛,又没有嫌弃哥哥的意思。” 楼天远道:“我反陷害,是为了自保,何错之有?” 兄妹俩正聊着,院子里的小厮过来敲门,楼天远问:“什么事?” 小厮答道:“四爷,太子爷来了。” 顿时楼天远变了脸色,分外嫌弃的道:“他来做什么?” 小厮在门外回答道:“小的不知,只远远瞧见太子爷跟在小婉姑娘身后,急匆匆去往醉梨园方向。” “诶?”从楼天远腿上跳了下来,楼天籁咕哝道:“太子爷和小婉?” 楼天远狐疑道:“太子爷不是腿断了么,如何跟在小婉姑娘身后的?”难道那混球是装的? 小厮忙补充道:“是奴才没说清楚,太子爷是被人抬着的。” 痛死丫的! 楼天远和楼天籁兄妹俩相携离开金橘园时,招摇过市的太子爷微生宗睿,已经像一尊金光闪耀的大佛一般,被请进了醉梨园西暖阁。 瞧见楼天籁与楼天远进了院子,缩在屋檐下的小丫鬟春草忙迎了上来,声音清脆的禀报道:“小姐,公子,小婉姐姐回来了,太子爷也跟着来了。” 楼天籁面带微笑道: “我知道了,他们人呢?” 春草简单清楚的回答道:“小婉姐姐刚回来,便径自去了饮雪姐姐屋里,太子爷则被安置在西暖阁,是白薇姐姐与苏木在侍奉着。” 楼天籁听闻后点点头,嗯了一声。 果然与楼天籁所料中的一样,是因为得知了苏饮雪出事的消息,所以唐小婉今日才会从东宫回来。 微生宗睿在金銮殿顶上寻死觅活,将唐小婉之大名闹得天下皆知,其目的便是要求唐小婉进入东宫,侍候他一百天的时间,如今才连十天都不到,微生宗睿自然不会是玩腻了唐小婉,特意送唐小婉回到楼天籁身边的;更不会是因为微生宗睿突然之间有了觉悟,唯恐楼天籁苏饮雪唐小婉仨姐妹饱尝分离之煎熬,今日特意拖着骨折伤残的腿脚送唐小婉回醉梨园,让她们姐妹仨个见一面诉一诉别离之苦痛。 最初听闻苏饮雪出事消息的时候,楼天籁脑中轰然炸响,眼前一片空茫,仿佛有那么一刻,灵魂迅速自身体里抽离,心底衍生了无法言说的恐惧,整个人如从天之极高处猛然坠入冰窟。 今日换成唐小婉听到同样的消息,唐小婉的反应,自然不会比当时的楼天籁要平静淡定。所以即便身陷东宫,有变态太子爷制作了枷锁,束缚住了唐小婉的羽翼,唐小婉也会想尽一切办法,跑回醉梨园亲眼瞧一瞧苏饮雪,若没有亲眼瞧见苏饮雪安然无恙,唐小婉的心中必然难以安定。 不过,东宫的消息未免也太蔽塞了吧,事情都已过去这么久了,他们才知悉?微生宗睿摔断腿在东宫养伤,便不问世事了吗?不对!不对,楼天籁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以西伯侯为首的那帮人,近日对楼天远的弹劾攻击,普通的市井小民都知道,微生宗睿不可能不清楚。无论微生宗睿再怎样荒唐胡闹,毕竟是东盛国的太子爷,试想一下,永康帝微生博晟那种奸诈狡猾之人,怎会培养出一个白痴儿子? 先前故意隐瞒苏饮雪险些被害之事,直到今日才告知唐小婉,让唐小婉愤怒难过的同时,再狠狠内疚心痛,很显然,微生宗睿是在用这种无耻的法子,报复唐小婉呢。 温暖如春的西暖阁里,微生宗睿悠然自在的坐在软榻之上,舒雅闲淡的小口饮茶,气定神闲,微微垂眸,长睫浓密卷翘如扇,遮挡住了眸中的媚俗华彩,墨发如漆挑在肩头,衬得白雪般洁净无暇的肌肤,透出极为清润柔和的光泽,鲜红如血的夸张衣裳,和华丽繁杂的绣纹,不再艳丽妖娆,似乎仅仅只是,碧野清流间的明亮点缀。 楼天籁站在门口,乍然抬头一瞧,只觉得眼前此人,仿若是个远离浊尘的,谪居世间的仙人。 错觉,绝对的错觉!微生宗睿跟仙人扯不上丁点儿关系,甚至连仙人他家亲戚都跟微生宗睿没有半毛钱关系!熟识微生宗睿的人都知道,微生宗睿的骨子里藏了一只妖孽,道行高深不容小觑。 楼家小天籁向来无力抵抗美色,但却并不是没有长脑子的花痴,仅恍惚呆愣了那么一瞬,定下心神后,走进暖阁笑着开口唤道:“太子哥哥。” 微生宗睿抬起头来,冲着小萌物灿然一笑,眼角眉梢的俗态展露,谪仙风采荡然无存,“小天籁。” 目光从楼天籁头顶上越过去,落在后边跟着的楼天远身上,微生宗睿扬了眉头道:“啧啧啧,楼郎你这表情,真令人讨厌。” 楼天远没好气的哼了哼,也不怕得罪大佛的道:“那是因为我瞧见了令人讨厌之人。” 微生宗睿放下茶碗,灵活的扭动着脖子,左瞧右看的寻找,“谁?谁?谁?楼郎瞧见谁了?” 白薇实在没能忍住,以素手掩嘴,无声的笑了起来。 瞄了一眼脸皮漆黑的楼天远,楼天籁那双灵动得好似有水光流动的大眼睛,眨巴啊眨巴啊眨巴,以极其天真无辜的澄澈目光,望着做作得令人想动用暴力的微生宗睿,柔柔糯糯的说道:“太子哥哥,哥哥说的那个人,好像就是太子哥哥你呀。” “什么?”微生宗睿满脸错愕惊诧,似乎觉得楼天籁的话,简直是天方夜谭,而楼天远根本不会,根本不可能,也根本毫无理由厌恶他。 白薇嘴角一抽,悄悄打量着微生宗睿,不由暗中感慨,这位太子爷,当真是只尤物,脸皮之厚,旷古未有。 楼天远目色幽暗,沉了嗓音道:“说的就是你!” 微生宗睿面上的难以置信,渐渐转变成疑惑不解,“我哪儿得罪楼郎了?” 楼天远道:“不好好待在东宫醉生梦死,跑我妹妹的醉梨园来作甚?!” 作为臣子的楼天远,是一点儿都没将微生宗睿放在眼里,言辞间没有一分一毫的顾忌,而微生宗睿的脸上亦无半分恼怒,更无半点高高在上皇权不容轻怠的意思,明眼人一瞧便知,两人情谊深厚非比寻常,只有最亲密无间的朋友,才会有着这般随意的相处模式。 “是呀,太子哥哥不在东宫养伤,来醉梨园做什么呢?难道是想我了咩?”楼天籁蹦到软榻旁边,装乖卖萌。 两颊粉嘟嘟的,像是三月桃花初绽放,小脸蛋儿嫩得,似乎只要轻轻一掐,便能够掐出水来,偏偏又令人不敢抬手去触碰,生怕一碰就会碎,长长的睫毛又卷又翘娇俏可爱,水汪汪的眼睛黑黑亮亮的,犹如熟透了的葡萄,散发出诱人可口的光泽,娇嫩的红唇微微嘟起,唇线弯弯,直接蜿蜒到人的心坎里。 可爱,实在太可爱了!玉雪团子一般,可爱得令人食指大动! 小女娃可爱到极致的面容、甜糯绵软的嗓音、和无辜纯净的眼神,则是春日里刚升起的第一缕阳光,那般得温暖不可抗拒,悄无声息的,融化掉覆盖在大地上的,毫无防备的冰雪。然而此时此刻,微生宗睿感觉自己的心肝,仿佛就如同那冬末残雪,在小女娃的巧笑下,一寸寸融化殆尽。 微生宗睿温情款款的道:“想,我想念小天籁了。” 只是,如此这般惹人打心眼里怜爱的小女娃,是如何以酷厉手段杀死堂兄堂姐的?微生宗睿没有亲眼看见,表示着实难以想象。 楼天远讥讽说道:“想念我家天籁?我还以为,太子爷是特意陪小婉回门来着呢。” 微生宗睿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瘟神,走到哪里,乌云便会笼罩在哪一片天空,在此之前,微生宗睿仅来过醉梨园一次,紧接着唐小婉的清誉便被毁了,还要在东宫忍受一百天的折磨,连带着楼天籁的声名也受损了,尽管自从杀了楼天伦和楼天灵之后,楼天籁的声明就已经有了坏透的趋势,但这些日子以来,楼天远已经在努力做着挽回的工作了,所以这个时候,楼天远着实不愿在妹妹的醉梨园里,瞧见让人牙根痒痒的微生宗睿。 微生宗睿道:“小婉与饮雪姑娘姐妹情深,听说了饮雪姑娘前几日遭遇的事情之后,死活一定要回醉梨园看看,正巧我思忖着,有些日子不见小天籁了,于是便跟着一起来醉梨园了。楼郎,你甭一脸的不欢迎了,醉梨园是小天籁的居所,跟你有什么关系?” “看在我家小婉的份儿上,懒得理你。”罢了,微生瘟神来都来了,再与他争吵又有何意义?楼天远不爽的吐了口气,缓缓走到桌边坐下,端起白薇奉上的茶盏,饮了一口。 瞟着满脸阴郁的楼天远,微生宗睿面上笑容舒逸绽放,蓦地右腿上传来剧痛,微生宗睿直着脖子,大呼一声,清雅的脸庞瞬间惨白。 “啊” “啊” 微生宗睿痛得大叫,紧跟着的,是楼天籁吓得大叫。 缩回作乱的小手,楼天籁怯生生往后退了两步,泫然欲泣问道:“太子哥哥你、你肿么样了?” 楼天远和白薇苏木都有些怔忡,尚未反应过来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剧痛钻心,微生宗睿张大了嘴,额头细汗涔涔,良久良久,那种痛得,似乎全身的毛孔都无法呼吸的感觉,方逐渐淡去。 楼天籁弱弱道:“太子哥哥,你肿么样了呀?偶不是故意的,偶只是想查看一下太子哥哥的伤势。” 望着楼天籁微微垂着小脑袋,眸中泪光粼粼,可怜兮兮的模样,竟令微生宗睿不忍苛责她半句。 尽管如此,可是只要想到,那只又白又嫩、看起来毫不具备杀伤力的的小手,就在不远的前几日,才残酷的结束掉了堂兄堂姐的性命时,微生宗睿的心中不由得不去怀疑,小家伙方才在他右腿上戳的那一下,到底是不是故意为之。 披着羊皮的狼 微生宗睿面色寡白如雪,嘴唇发青,鼻尖上亦沁出一层汗珠,两眼紧紧盯着楼天籁,过得好半晌,方找回自己正常的声音,边轻轻呻吟着,边说道:“我、没事” 楼天籁双眸中泛着泪花,神情沮丧,颇有些委屈的道:“太子哥哥,偶只是轻轻的碰了一下” 微生宗睿虽然心存疑虑,却实在不敢确定,楼天籁刚才的那一下,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但不可否认的是,那般的痛楚着实太过要命,痛得最剧烈的那一刻,感觉脑子里轰然爆炸,甚至有那么一瞬,丧失了最基本的思考能力。 微生宗睿几乎是下意识的,不着痕迹的,将身体往软榻里侧挪了挪,暂且不管楼天籁是有意还是无意,为安全起见,躲楼天籁远点总是没错的。 长长地舒完一口气,微生宗睿心中余悸未消,不由打了个寒战,望着咬唇瘪嘴的楼家小天籁,微生宗睿反过来安慰道:“小天籁不用自责,我没事了,也不怪小天籁。” 反应过来之后,楼天远沉默的坐在那儿,不曾有任何动作言语,像是在回想着什么,待想明白后,眸光微亮,但很快的掩了去,略勾了嘴角,楼天远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搂住了楼天籁的肩膀,凶狠的瞪了微生宗睿一眼,鄙夷骂道:“鬼叫什么?不就是戳了你一指头吗?我妹妹年纪小,无甚力气,能戳得你多痛?至于像被人毒打一样嚎叫?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吓着我妹妹的!” 微生宗睿:“” 都说女人生孩子时痛,而他方才所承受之痛,几乎痛断魂,楼天远这混蛋,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居然还反咬一口,诬赖他吓着小天籁!能够面不改色杀死自己名义上的堂兄堂姐的人,会被他嚎几嗓子就吓坏?!笑话! 骂毕,搂着楼天籁的肩膀转身,回到自己方才坐过的位置,楼天远坐下后,把楼天籁拥抱在怀中,轻轻拍打着楼天籁的后背,温柔安慰道:“妹妹别怕别怕,俗话说得好,祸害遗千年,可见太子爷不会有事的” 微生宗睿不敢确定,但楼天远和白薇,却能够十二分的笃定,楼天籁刚才的动作,绝对是故意的。 如果不是微生宗睿先前闹那么一出,唐小婉又怎会离开醉梨园入东宫?倘若唐小婉身在醉梨园,以她的彪悍,区区锦绣的花言巧语,又怎能带走苏饮雪?说到底,苏饮雪险些遇害,微生宗睿逃不脱干系。 况且,唐小婉被迫留在东宫一百天,并不是吃喝享乐去的,名义上虽然说得好听些,是去服侍微生宗睿,实际上其实是去遭受微生宗睿报复折磨的,作为唐小婉和苏饮雪的好朋友兼好姐妹,楼天籁只用手指头,戳了微生宗睿一下,而没有直接拿刀子捅微生宗睿,算是便宜了微生宗睿了。 楼天籁像只受了惊吓的小白兔,柔弱无力的靠在楼天远宽阔的胸前,慢慢的转过身,怯怯的望着微生宗睿,反复问道:“太子哥哥真的不会怪我咩?” 哼,欺负她们家小婉,还间接的伤害了饮雪姐姐,她就要微生宗睿有气也出不得,憋死他!憋死他! 默默的瞅着楼家兄妹俩,微生宗睿似笑非笑,“小天籁都说了不是故意的,难道我应该怪罪于小天籁么?” 冷静下来之后,微生宗睿顿觉被骗。 楼家小天籁那纯净的脸蛋,无辜的眼神,甜软的嗓音,还有令人心碎的泪光,无一不是欺骗世人的利器! 就连他也被骗了! 楼天籁是个披着纯良面孔的小恶魔!目前微生宗睿能够断定的是,除了拥有酷厉杀人的手段之外,楼天籁必然有些别的本事!因为方才楼天籁戳的那一下,令微生宗睿痛得不能自抑,而微生宗睿却始终想不起来,也感受不到,楼天籁到底戳了他右腿间的哪个部位。 楼天籁软绵绵的嗓音道:“太子哥哥真好。” 白薇动作极轻的走到楼家兄妹旁边,算是提醒的对楼天籁道:“想必稍后小婉还得跟太子爷回东宫,小姐您要不要抓紧时间与小婉说说话?”同时也顺便交流一下,具体该如何对付微生宗睿。 “嗯,白薇说得对,小婉被无良之辈霸占,今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们姐妹几个多日不见,便好好聊聊。”楼天远嘴角弯弯,心情顺畅愉悦,“太子爷有我作陪就好。” 唐小婉即便是回了醉梨园,只要微生宗睿派人传唤一声,唐小婉自然会再去东宫,又不会逃了,根本无需微生宗睿巴巴的跟着,楼天远思来想去,微生宗睿来醉梨园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给他添堵来着。 在醉梨园瞧见微生瘟神,楼天远的心里确实堵了一会儿,不过没过多久,楼天远心里的堵,便转移到微生宗睿的心中了。 哈哈哈,楼天远非常得意,他的妹妹,真是个好妹妹啊! 楼天远眉梢眼角弥漫的笑容,生生的刺疼了微生宗睿的心肝,微生宗睿嫌弃的道:“谁要你作陪?我要跟小天籁说说话。” 楼天远毫不客气的道:“太子爷是陪我家小婉回娘家的,本就是个陪衬,有我作陪,算很给太子爷面子了,别得寸进尺啊。” 完全无视楼天远的存在,微生宗睿笑得好似狼外婆班,冲楼天籁招招手,“小天籁,过来过来。” 楼天籁咬着手指,犹豫道:“太子哥哥,我好久没见小碗了,唔,心中甚是思念。” 微生宗睿道:“放心,一白天之后,我就会将小婉还给天籁。” “我与小婉打小便在一起,从未分开过这么长时间。”楼天籁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垂下脑袋,脚尖在地上碾啊碾,像是在无声控诉,微生宗睿的所作所为,简直灭绝人性。 微生宗睿叹息道:“小天籁别这样,瞧得哥哥心里不好受” 楼天籁道:“那太子哥哥便把小婉还给我呗。” 微生宗睿道:“把小婉借给哥哥一百日又如何?天籁不可以这么小气的。” 就知道微生宗睿不会这么轻易放了唐小婉!哼,不过没关系,最终吃苦头的那个,还不定会是谁呢。 楼天籁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把不高兴全都写在脸上,慢腾腾的挪到软榻边,趴在微生宗睿跟前,左手食指含在嘴里,专注的盯着微生宗睿的右腿,问道:“太子哥哥,你的腿还疼吗?” 微生宗睿道:“不碰就不疼。” 楼天籁的目光,像是粘在了他的右腿上似的,微生宗睿直白问道:“天籁不会还想戳我的腿吧?” 楼天籁不加掩饰的点了点头,“我想帮太子哥哥瞧瞧伤势。” 白薇微笑道:“我家小姐略懂些医术,太子爷若是放心的话,倒可以让我们小姐瞧瞧,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楼天远面带笑意,讽刺道:“白薇啊,瞧你说得,太子爷乃坦坦荡荡真君子,而我家天籁又本性纯良,太子爷对我家天籁,又有何不放心的?” 微生宗睿意外的道:“真没看出来,原来小天籁还懂医术啊”原来如此啊,难怪能对准他最痛处戳。 楼天籁伸出手道:“太子哥哥,我帮你瞧瞧。” 微生宗睿浑身毛孔一紧,急忙握住楼天籁的小手,将楼天籁拉到面前,笑嘻嘻的道:“太医都已经包扎好了,就不用小天籁费心了,啊哈哈,小天籁的好意哥哥心领了,心领了,改日让厨子做些好吃的,给天籁送来。” 微生宗睿自认不是什么坦荡君子,而楼天籁就更非本性纯良的小娃,楼天远的那番话虚伪得太明显了,且不论楼天远的本意是真激将,还是假激将,反正绝对不会出于什么好的目的,微生宗睿可不是那种会为了一时硬气,能够咬牙扛下简直能要命的痛楚的人。 楼家兄妹俩都对他没怀有好意,微生宗睿这点认知还是有的。 揪住微生宗睿的衣袖扯了扯,楼天籁撒娇道:“可是我就想瞧瞧太子哥哥的腿伤嘛。” 微生宗睿顾左右而言他,反正就是不让楼天籁再碰他的腿。 楼天远含笑瞅了半晌,觉摸着时机差不多,便道:“好啦妹妹,你自去与小婉聚聚吧,将太子爷搁在这儿,没多大关系的,有哥哥作陪呢。” 楼天籁不满的撅着小嘴,哼道:“既然太子哥哥不需要我,那我走咯。” 说完,也不待微生宗睿吱声,蹦蹦跳跳的出去了。 微生宗睿想要留下她,给哥哥添堵,那么她也有办法,给微生宗睿添点儿堵。 苏饮雪的屋子里,除了唐小婉之外,白芨白芍白芷三个都在,麦冬麦芽则守在外头。 唐小婉的眼圈又红又肿,像是刚哭过,面色涨红,显然还在气愤呢。 “微生宗睿那个无耻的贱人,居然隐瞒不告诉我,否则,我一定要亲手宰了他们!” 苏饮雪抱着唐小婉,柔声安慰道:“好啦好啦,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哪来那么大火气?我这不是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吗?反倒是你,独自一人在东宫,我们都很担心呢。” 对牛弹琴 咕咕咕。 忽然间,屋子里响起极不和谐的声音,似闷雷奔腾,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仔细倾听,又像是近在耳旁。 楼天籁刚踏进门槛,嘴巴张了张,尚未来得及打吱招呼,便顿了脚步,与众人一道愣了住。 唐小婉嘴角抽了抽,两手摁住了肚子。 不争气啊,真是不争气,整天咕咕乱叫,烦死啦。 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盯着唐小婉打量了一番,苏饮雪蹙眉道:“小婉你没有吃午饭?” 唐小婉苦着脸,委屈的撅了嘴道:“自打去了东宫以后,我就没有吃过一顿正常饭菜!” 苏饮雪:“什么?” 几人忙凑上前,白芍愤然道:“太子爷想饿死小婉不成?!” 白芷心疼的道:“小婉,你不会从离开醉梨园进东宫的那天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没吃过东西吧? 白芨道:“太子爷也太过分了!” 唐小婉身上脸上都瘦了些,苏饮雪她们一早就发觉了的,只是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身在龙潭虎穴,消瘦一些也属正常,若是长胖了丰润了,那才叫诡异。但怎么也没有想到,唐小婉的消瘦,竟然是饿出来的! 楼天籁道:“白芷姐姐你怎么糊涂了?倘若这么多天都没有吃东西,小婉早就饿死了。” 白芷拍了拍脑袋道:“哦对对对” 白芨托着下巴道:“不看僧面看佛面,太子爷应该不会、应该不会想要小婉的小命儿吧?” 白芍猜测道:“小婉这些天以来,难道天天喝稀粥?” 唐小婉憋屈道:“若有稀粥喝就算不错了。” 楼天籁眨着眼睛,好奇道:“难道太子爷给小婉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小姐,各位姐姐,你们是不知道哇,微生宗睿的居心,何其险恶!微生宗睿那个贱人,是没打算直接饿死我,但他打算一直让我饿着!”唐小婉悲愤欲绝,抱着苏饮雪的胳膊,激动诉苦道:“微生宗睿那个混蛋,每顿就给我吃一根萝卜啊,萝卜啊!老子是大活人,又不是兔子!” 白芷噗嗤笑了声,走到门口,吩咐麦冬和麦芽道:“都听到了吧,你们小婉姐姐现在啊,还饿着肚子呢,赶紧让厨房多做些饭食,尽量快点儿送过来。” “小婉姐姐真可怜,太子爷是坏蛋!” 唯恐被微生宗睿听了去,两个小丫鬟压低嗓音,丢下这么句话之后,向厨房方向奔了去。 “每天都只给你吃萝卜?噗嗤”白芨愕然,随即笑了。 白芷叹道:“亏太子爷能想得出来” 白芍道:“太阴损了” 楼天籁并不如何讶异,走到桌边坐下后,两臂搁在桌面上,说道:“萝卜嘛,应该是抚弦小兔兔吃的。” 唐小婉郁闷至极,深深皱眉,几乎是咆哮的道:“东宫的仓库里,萝卜堆成了山,都是抚弦不要的!微生宗睿说为免浪费粮食,所以那些萝卜全归了我!” 楼天籁道:“小婉,别激动,你随微生宗睿去东宫,本来就不是去享受的,天天啃萝卜又算什么?” 苏饮雪忧心忡忡道:“光吃萝卜怎么行?几天时间容易捱过去,几个月可就不成了。” 白芷道:“是啊,虽然饿不死,但迟早饿出毛病的。” 楼天籁不以为然道:“各位姐姐别操心啦,小婉不会有事的,微生宗睿不给小婉饭吃,小婉难道就不会自己想办法么?” 白芍道:“小婉那样的处境,能有什么办法呢?贿赂宫女太监?自个儿去厨房偷吃?那也得有机会才行。” 白芨道:“小姐,饮雪,不如咱们想个办法,将小婉从东宫里解救出来吧?” 握住白芨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唐小婉道:“各位姐姐请放心,我没那么容易被打倒!再说微生宗睿的心理,早就已经扭曲得不成形了,从不按照常理出牌,无论咱们想什么办法,都是白搭,除非咱们先生出马,不过,暂且用不着劳动咱们先生,况且我还没要微生宗睿好看呢,怎能就此善罢甘休?现在请先生救我出东宫,岂不是等同于我输了?哼,我唐小婉,绝不认输!” 摸了摸唐小婉削瘦的脸颊,苏饮雪抿唇沉默了,苏饮雪心疼唐小婉,每日都在担忧,但苏饮雪相信楼易之,楼易之曾说过,唐小婉如东宫,必不会吃亏,更不会有不测。 性格方面,唐小婉有些地方,挺像楼天籁的,一旦做了决定,一百匹马都拉不回来。 白芷道:“我们是怕你天天吃萝卜,身体受不了。” 白芨道:“是啊,才几日不见,你就已经瘦了好多,长此下去怎么得了?” 唐小婉道:“其实我有趁着微生宗睿熟睡之际,去东宫的厨房里偷东西吃的,我消瘦的主要原因,跟饮食的关系并不太大,主要是微生宗睿那混球太能折腾了” 唐小婉说的是实话,饥饿的问题,说难解决吧,还真挺难的,但对于唐小婉来说,无非是要多花些功夫而已。别忘了,唐小婉的特长,可是那啥啥勾当啊!偷偷摸摸探探索索,总能弄点食物。有时候就在微生宗睿的饭桌上,趁着微生宗睿不注意的瞬间,唐小婉就能偷得几块点心藏在袖子里。 楼天籁笑得绚烂,趴在桌子上,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辉,“太子爷是如何折腾你的呀?” 唐小婉眯眼道:“小姐你的幸灾乐祸要不要这么明显?” 楼天籁道:“胡扯,我哪儿幸灾乐祸了?我可是你的好姐妹!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快说说,这些日子以来,你在东宫都有些什么经历,说出来让我们帮你一起唾弃太子爷!” 走到苏饮雪的大床前,浑身骨头散了架似的,唐小婉往大床上一倒,“能有些什么经历啊?就跟东宫里的那些个宫女一样,侍候微生宗睿那个混蛋呗!” 至于每天晚上,都给微生宗睿守夜的事儿,唐小婉则一字不提。楼天籁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白芍与白芨也好不了多少,唐小婉与微生宗睿,孤男寡女,干柴烈火,每夜共处一室,很容易令她们胡思乱想的。倒不是唐小婉害臊,只不过,唐小婉没办法接受的是,别人把想象中的,实际上根本未曾发生过的事情,加诸在她的身上。 假如,只是假如,假如唐小婉真的跟微生宗睿有过什么,唐小婉一定会大大方方承认的。 厨娘们利落的做好饭菜,都是平时唐小婉喜欢的,麦冬麦芽分别拿了一部分,脚步匆匆往苏饮雪的房间而去。 西暖阁里,楼天远目光阴阴,盯着微生宗睿,“父亲和天籁包括我,都从未把小婉当作下人看待,小婉是我们家很重要的一员,太子爷您玩儿归玩儿,可别做出太过分的事情来,如果小婉受了什么伤害,是,你是太子爷,我奈何不得你,但是从此往后,咱们之间多年的情分,一笔勾销。” 与太子爷之间的情分,或许很多人看得很重,但楼天远并不在意,从头至尾,楼天远所在乎的,是微生宗睿这个人。微生宗睿的脾气,楼天远是有些了解的,任凭微生宗睿怎么胡闹都可以,但是若伤害了唐小婉,楼天远真有可能与微生宗睿断交。 先前苏饮雪差点受害,楼天籁便疯魔了一般,倘若微生宗睿一个不慎,把唐小婉如何如何了,楼天远实在不敢想象,楼天籁会变成什么模样。不但如此,与唐小婉相处了一段时间,在楼天远的心理,真的把唐小婉当成家庭一员看待,家人身陷虎穴,楼天远怎能不闻不问? 微生宗睿侧过身,往里面躺着,将墙上的挂画扯了下来,撕下两小块,揉成团塞进耳朵里,然后翻过身,望着楼天远一张一合的嘴,拍着身下软榻大笑,“哈哈哈,楼郎,你太逗了!” 楼天远的话,微生宗睿一句都没听进去,全当楼天远是在放屁。嗯,难闻,着实难闻。 楼天远脸黑了。 微生宗睿是一直牛,而他在对牛弹琴。 家里人多了,楼天远操的心也就多了,尤其是家里女孩子多了,楼天远的心肝都快操碎了。 楼天远对白薇和苏木道:“你们俩出去吧,太子爷这儿,不用你们侍候了。” 白薇对两人施了一礼,带着苏木出去了。 见白薇和苏木离开,楼天远跟着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出了暖阁,独剩微生宗睿一个人在里头,哎哎哎哎叫唤个没完,却也无人再理会他了。 听到身后的动静,白薇留步,低声问楼天远:“公子爷,咱们就这样把太子爷丢在里头,行吗?” 楼天远道:“他自个儿非要跟着小婉回来,咱又没人请他,瓜果茶水的招待着他,已经很给面子了。” 白薇道:“我的意思是,万一太子爷闹起来,那该如何是好?” 是啊,微生宗睿没节操无下限,无论什么场合都敢胡闹,万一大闹醉梨园,岂不是给天籁带惹麻烦? 楼天远迟疑了。 千年龙女湖 楼天远是迟疑了没错,但仅仅,仅仅只是眨眼的功夫。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唇角略勾了勾,楼天远双手交叠,闲闲的负于背后,随即侧过头去,那双形似桃花瓣的眼睛,不经意的往暖阁门口瞄了一瞄,冷冷哼了一声道:“若太子爷不识好歹,在我妹妹的园子里胡闹,那就休怪我不客气,大不了,到时一棒子打晕了他,直接丢回东宫去!” 白薇张了张嘴,漫至唇边的话,尚还未出及口,楼天远已经转身,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 紫色衣袂随风浮动,好似蜿蜒的溪水般,流畅轻盈柔和。 望着楼天远的背影,白薇轻轻摇头,轻声叹息,微笑说道:“真像个孩子。” 苏木困惑问道:“白薇姐姐说谁呢?” 从前在飘香院时,她称呼白薇为小姐,如今在醉梨园,改了称呼为姐姐,一字之差,感觉大不相同,她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亲密了。 白薇低声道:“太子爷与咱们公子爷啊。” 白薇与苏木就站在暖阁外头,距离不算太远,也不算很近,她们在外头低声交谈,暖阁里头是听不到的,但暖阁里若有什么动静,或者微生宗睿有什么吩咐,她们也不会耽搁。 她们虽然听了楼天远的话,不在微生宗睿身边侍候,但却不能真的不管微生宗睿。 “公子爷和太子爷都快三十岁了,怎么会像个孩子呢?”苏木咕哝着,想起方才在暖阁里的一幕,不由笑嘻嘻道:“白薇姐姐说的对,公子爷和太子爷都爱闹别扭,可不就像个孩子嘛。” 楼天远没有离开醉梨园,也没有去别的地方,离开西暖阁之后,便一直待在楼天籁的屋子里。 微生宗睿处理事情的方式,大多时候都非常荒唐,尽管荒唐,却是有分寸而为之,并不会闹到无法收拾的地步,但也有少数时候会犯懵,做出令人惊悚冒冷汗的事儿。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微生宗睿根本就不是个东西,倘若就这么放任微生宗睿在醉梨园,楼天远是无论如何都不放心,所以只能待在醉梨园里守着,以便随时应变。 微生宗睿到底没有胡闹,因为他躺在软榻上睡着了,昨天夜里,折腾了唐小婉半宿,微生宗睿自个儿也累着了。 很久没听到暖阁里有动静传出,苏木蹑手蹑脚蹭到门口去瞧,然后跑到白薇跟前高兴说道:“太好啦,白薇姐姐,太子爷睡着了!” 白薇立在回廊下,左手在齐眉处搭了个棚,正仰头望着湛蓝湛蓝,仿佛被清水洗过的天空,听了苏木的话,悠然转过身道:“是该念一声阿弥陀佛了。” 苏木闻言,立即双手合十,一本正经念道:“阿弥陀佛。” 白薇扑哧笑了,想了想,往暖阁里走去,对苏木道:“你就待在这儿,不用跟进来。” 相较于外面,暖阁里是很温暖,但即便是春天,也得盖被子不是?否则稍有不慎,便会着凉。得知微生宗睿睡着后,白薇轻手轻脚走进暖阁,不为别的,只是想着,就这么躺在软榻上,或许会着凉。 白薇拿了条柔软的毯子,悄声走到软榻旁,搭在微生宗睿的身上,怕惊醒了微生宗睿,白薇刻意轻缓了动作,熟料,正当白薇转过身,准备离去时,手腕上猛地一紧。 白薇头皮发麻,还未回头看便道:“扰了太子爷休息,请恕罪。” “小婉”从微生宗睿的嘴里,含糊的冒出这么一句。 白薇意识到,情形似乎没有想象中的差,回头一看,果不其然,微生宗睿尚在睡梦中,方才不过是呓语罢了。白薇暗自松了口气,只是要命的很,微生宗睿抓着她的手腕,不放。 微生宗睿抓得牢,白薇挣脱不开,又不敢硬抠,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两条秀丽的眉毛打成了结。白薇心里不由后悔,早知会如此,她就不多管闲事了。 “小婉,你要去哪?”微生宗睿咕哝了一句,抓住白薇的手腕,用力的拉扯了一下。 白薇正纠结思索,该如何解除束缚,冷不防被大力一扯,整个人向软榻倒去,眼看就要扑到微生宗睿身上,白薇的另一只手,急忙撑在了软榻边缘,这才稍微稳住了身子。 “小婉,小婉” “太子爷,我不是小婉”再忍下去,还不知会出现什么情形,白薇咬牙,索性豁了出去,用力拽回了手。 微生宗睿的眼睛,睁开一条缝隙,迷糊的瞅着白薇,就瞟了一眼,见不是唐小婉,便闭上眼继续睡了。 白薇总感觉哪里不对,直到出了暖阁,望见站在回廊上的苏木,脑子里的东西猛然清晰。 微生宗睿睡着之后,为何会喊唐小婉的名字? 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微生宗睿带着唐小婉离开醉梨园回到东宫时,暮色低沉,残阳将东宫的地砖染成了富丽的金黄。 因为楼天远的缘故,满朝文武分成了两个阵营,疯狂群狗互咬互吠的戏码,在金銮大殿里上演了将近十日,总算于元宵佳节到来的前一天结束。 栽赃陷害的伎俩,楼天远玩得纯熟,杀人者明明是楼天籁,到最后,差点没变成是西伯侯的狗腿子。 原本试图打击楼天远的人,结果全部,或多或少的伤了自个儿。 刑部尚大人最擅长的是什么?不是知法犯法,也不是以权谋私,而是找一条臭水沟子,舀起一瓢臭水,泼到他看不顺眼的人的身上。朝中不少官员心知肚明,刑部大牢里关押着的犯人,有不少是被冤枉的,但是,偏偏楼天远手里掌握的证据,比真的还要真,他们根本奈何不得。 况且此次不比往常,有郦丞相的插手,郦丞相有意将黑的颠倒成白的,谁又能扭转得了? 所以说到底,西伯侯那拨人,又哪里是这两只禽兽的对手? 元宵节,又名上元、元夕、元夜、灯节、灯市、灯夕,是自古以来的传统节日,元宵节的习俗很多,民间最多的是放灯、舞龙、舞狮、猜灯谜、吃元宵、踩高跷、赏花灯等等等等。 另外,元宵节也算是情人节。 平常足不出户的姑娘们,都会在元宵节这天,尽情的上街游玩,多|情的少年郎们,自然不会放过这等好机会。 盛京城的元宵之夜,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龙女湖畔。 龙神之女与人间皇帝之子相恋,结局凄婉,就在这湖中,为了拯救腹中孩儿,龙女耗尽修为,最终惨死,皇子自我放逐,远走天涯。龙女与皇子所生的孩子,虽然保住了性命,却始终被妖魂缠身,就连龙神陛下都无计可施,那孩子因残|害人命而被唾弃,生不如死。 如果这便是最终的结局,那么龙女湖则是个悲情伤情的所在,就不会成为年轻男女心中的唯美浪漫之地。 故事还没完。 或许是上苍垂帘,那苦命的孩子,十二岁的时候,在这龙女湖边,遇到了一个垂钓的小女娃。 鱼钩戳伤了小女娃的手,深深地刺入肉中,小女娃疼得哇哇大哭,在十里莲荷中划船的那孩子,听到了哭声,便将船划了过来,帮小女娃取出鱼钩,并简易的包扎了伤口。 后来,在湖边玩耍孩童们,发现了那孩子,便都跑过来,骂那孩子是妖怪,用石头砸那孩子。 小女娃气愤不已,便与那群孩童扭打起来,小女娃才七岁,人小体弱,很快被打得头破血流,那孩子再也忍不住,化身为龙吓跑了孩童们。 小女娃乃东海邪帝之女,素来胆大,见了那位小哥哥化身为龙,非但不怕,反而兴奋异常。 就这样,两小无猜,建立了不同寻常的感情。 被妖魂缠身的孩子,发作的愈发厉害了,在人间根本待不下去,于是,被皇帝送去龙神宫,求孩子的外祖父龙神相救。 小哥哥在海底龙神宫殿,小女娃便央求父母,回到东海帝神岛居住,虽然再也见不到小哥哥了,但是,能够挨着小哥哥近一些,也好啊。每日清晨,小女娃都会捉一只海龟,在海龟背上刻字,然后放入海中。 如此八年光景,小女娃长成了亭亭玉立的美少女。 龙女之子回到盛京,少女接到消息,再次央求父母,带她到盛京外祖父家。 与小时候一样,每当听到有人说龙女之子的坏话,少女便放出各种蛊虫伤人。 从小护着他,长大后,依然护着他。 龙女与皇子的爱恋,龙女之子与邪帝之女的故事,盛京城内无人不知。 龙女之子与邪帝之女几度分离,几度重逢,好多次,龙女之子远走躲避,好多次邪帝之女飘零追逐,甚至好多次,都以为会永远失去彼此,历经劫难重重,浴火重生,他们两人,终究十指紧扣到白头。 龙女湖的故事,很长很长,年前那夜,楼天籁与郦师白在湖边游玩,楼天籁仅仅只听了其中一段,便情不自禁的落了眼泪。 百转千回刻骨铭心的故事,能够打动人心,所以每到元宵节,龙女湖畔便人满为患。 准备嫁妆? 原本微生宗睿已经答应了的,会在元宵节这日,给唐小婉放个假,结果众女满怀欢欣,在醉梨园等啊等,从清晨出现第一缕阳光,直到日阳向西偏斜,仍不见唐小婉人影。 先前曾计划好了的,楼天籁唐小婉苏饮雪,白薇白芷白芨白芍,七个女孩子,一起上街游玩,一起猜灯谜,一起赏花灯,一起到龙女湖放灯许愿,一起到龙女湖边吃特色小吃。 七个女孩子,无论少了哪一个,都不会圆满。 约摸再过个把时辰,天就要黑了,元宵节一年一度,难道要错过?或者留下遗憾? 众女沉不住气,聚在楼天籁的屋子里,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 白芷道:“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太子爷把这事儿给忘了?” 白薇意味深远的道:“我觉得,极有可能是太子爷,故意把这事儿给忘了。” 白芍:“我觉得吧,或许是东宫里出了什么事,小婉一时间走不开。” 白芨:“我跟白薇的猜测一样,我觉得,是太子爷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的可能性比较大。” 白芷感慨道:“缺了小婉,这心里头啊,就好像空了一块。” 白芨道:“是啊。” 苏饮雪冷静理智,提出建议道:“咱们这时候,是不是应该找公子爷帮忙?” 白芷点了点头道:“让公子爷先派人去东宫打听打听,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形,然后咱们再做定夺吧。” 楼天籁什么也没说,从床头拿了黑丧棒,便要冲出门去。 白薇暗道不好,忙闪身,挡在门口,拦住了楼天籁的去路,皱眉问道:“小姐你这是?” 楼天籁理所当然道:“进宫接小婉。” 白芍和白芨都跑了过去,分别立在白薇两旁,将房门堵塞严实,“小姐,进宫接小婉,用不着带武器吧?” 楼天籁动用黒丧棒,必会有人命赴黄泉,上次是楼天伦和楼天灵,今日会是谁呢?不会连太子爷都想杀了吧? 楼天籁歪着脑袋,瞅着面前三人,奇怪道:“我又不会用棒子打你们,你们一脸惊恐是为哪般?” 白芍道:“如果小姐想打我们,那倒好办,但是太子爷他打不得啊!” 白芨道:“对,太子爷打不得!” 楼天籁抿嘴浅笑,“谁说我要打太子爷啦?” 白芍:“” 楼天籁道:“我听说,皇宫守卫森严,不轻易放人进去,所以才带上我的宝贝棒子的。” 白芨额头上掉下一排黑线,“小姐是打算、杀入皇宫?” 楼天籁的想法,着实匪夷所思,白薇愣了愣,不禁笑道:“小姐想要进宫,并非难事,只与公子爷说一声,公子爷自有办法。” 楼天籁正欲说话,忽听院子里传来麦冬欣喜的声音,“小婉姐姐,你可算回来了,小姐和各位姐姐们,都等了你整天啦!” “咦,小婉回来啦?”白芍拎着裙摆,跑到外面一瞧,欢喜道:“回来啦回来啦,小婉回来啦。” 苏饮雪微微笑道:“好啦,小婉回来了,天籁,快把棒子放下吧,别拿着吓人了。” 楼天籁耸耸肩,折身返回,把黒丧棒丢到床上。 唐小婉与白芍手挽手,一起快步走进屋,众人忙不迭问道:“小婉怎么现在才回来?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吗?” 白芷倒了杯茶递过去,唐小婉接过茶碗,一口饮尽,愤然道:“甭提了,微生宗睿那混蛋赖床!” 白薇唇边笑意暧昧,“太子爷赖床与否,跟小婉有什么关系吗?” 唐小婉脸色阴沉沉,“微生宗睿不起床,就不放我离开。” 其它人均觉摸出味道,一个个面上的神色,皆发生了些许变化,白芨诡笑着问道:“为何太子爷不起床,小婉你就没法离开?” “难道”六双眼睛盯在唐小婉身上,发光发亮,白芷道:“难道小婉就睡在太子爷的床上?” 唐小婉抓狂了,怒吼道:“没有!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堕落到那份儿上!收起你们的龌龊心思,不许胡乱猜想!” 微生宗睿那个混球,自个儿装模作样不起床,便不让她离开春暖殿,她能有什么办法?!难道要给微生宗睿下点药?若是给微生宗睿下药,事情闹大了闹复杂了,今儿更甭想离开东宫了! 微生宗睿是故意的,平常从来都是按照正常时间起床的,今儿故意拖了又拖!微生宗睿躺在床上,直磨蹭到午后,肚子咕咕叫,捱不住了方起来,用过午餐,吃饱了喝足了,微生宗睿终于松了口,放唐小婉离开东宫,那时候,已过了未时。 微生宗睿简直欺人太甚,唐小婉暗暗做出决定了,待明儿回了东宫,定要给微生宗睿好看! 唐小婉离开该死的皇宫,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一家饭馆,拼了命的饱餐了一顿。之后,跟着收泔水的车子,偷偷潜入了西伯侯府,干了一件事。 杜婉秋和陶立博,等着吧,好戏还在继续。 白薇垂头轻笑,白芷与白芍相视而笑,白芨就坐在唐小婉对面,笑得如同盛开的鲜花一般。 “小婉你还未告诉我们呢,这些日子你每天夜晚,都是在哪儿睡觉的?”楼天籁的问题,一针见血。 唐小婉:“”一个比一个思想龌龊!每天晚上,与微生宗睿共处一室这事儿,能告诉她们吗?!能告诉她们吗?!虽然她与微生宗睿之间的关系,比山泉水还要纯洁,但有的时候,清者未必能够自清。 楼天籁嬉皮笑脸追问:“小婉小婉,快告诉我们呀。” 唐小婉怒了,拍案而起,向门口冲去,“我要跟你们绝交三个月!” 楼天籁像个小赖皮狗一样,抱着唐小婉的胳膊不撒手,“在绝交之前,先回答我的问题。” 白芷戏谑的说道:“大家不用等小婉回答了,因为小婉已经默认了,事实就是我们所想的那样。” 望着大伙儿笑笑闹闹,苏饮雪始终沉默着,没作声。之所以让小婉去东宫,难道先生是想? 白芍笑嘻嘻道:“是不是再过些时候,咱们就该换换称呼,喊小婉为唐妃娘娘啦?” 白薇道:“又不是坏事,小婉抗拒什么呢?” 男子三妻四妾本就寻常,即便将来太子爷称帝,拥有后宫粉黛佳丽,以唐小婉的手段,再加上有楼天远护着,唐小婉也不会受欺负。后宫里的女子,多半并不能获得幸福,但是,最终收获爱情和幸福的,也不是没有啊?况且,微生宗睿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过一妃一妾一侍,唐小婉若现在跟了微生宗睿,便能够占了先机。 意识到这事儿解释不清,越解释反而越纷乱,唐小婉索性什么都不解释了,从楼天籁怀里抽出手臂,铁青着脸色道:“随便你们怎么想,随便你们怎么说,随便你们怎么议论,都成,都没问题,但只要别当着我的面儿。” 楼天籁挤眉道:“好吧,小婉真的默认了。” 白薇笑道:“看样子,小婉将会赶在小姐前面出嫁了。” 唐小婉:“”哪儿跟哪儿啊?谁要嫁人了?谁他娘的要嫁给微生宗睿那种心理扭曲变态的混蛋了?!忍,忍! 楼天籁道:“我一点也不介意的哦,小婉嫁人了,还有你们陪我呢。” 唐小婉:“” 楼天籁咬着手指,做出一副沉思的模样,“呃,咱们现在是不是应该着手帮小婉准备嫁妆了?” 狠瞪了楼天籁一眼,唐小婉道:“不是说等我等得很着急吗?你们还要不要出去看花灯了?” 苏饮雪这时才开口说道:“嗯,天快黑了呢。” “那咱们就快点出门吧,好在也没什么需要准备的,都披上斗篷,身上装点散碎银子即可。” “是啊,给小婉准备嫁妆的事儿,等咱玩够了回来再定,哈哈!” “等咱们慢慢走到街上,正好可以看花灯,猜灯谜。” “然后便去龙女湖边放灯,吃东西,还可以泛舟湖上。” 七个女孩子大摇大摆的离开了醉梨园,离开了楼府,醉梨园里由红眼狼和白眼狼以及几个小丫鬟们守着。 至于楼易之和楼天远父子俩,则被撇了开。 楼天远便邀了蓝花参和梁上尘,一齐到丞相府里蹭酒喝,不知是微生宗睿消息灵通,还是因照各人习惯猜到的,楼天远三人去到丞相府上,郦师白刚拿出窖藏了三年的梨花酒,众人还未开始品尝,微生宗睿便被人抬着赶到,分毫不差。 狐池山脚下的庄园里,蓝花棠与丫鬟们亲自动手,制作了许多各色花灯,在庭院中高高悬挂。 天色黑下来以后,蓝花棠提着一盏燕子形状的花灯,趁着微醺的月色,迎着寒冷的夜风,来到了狐池后山上的无为居。 别的女孩子,都希望在今夜,寻找到心上人,而蓝花棠只想与他共度。别的女孩子都在今夜,于龙女湖中放灯许愿,而蓝花棠的愿望,是想与他十指相扣,白发暮年。可是,可是他的头发已经白了,为了别的女子白了头。明知没有结果,蓝花棠仍不改坚持。 无为居庭院古树下,微生放雅望月深思,神飞天外,蓝花棠进了院子,微生放雅却未察觉。 蓝花棠窜到他面前,恶作剧似的大声道:“放雅!” 微生放雅有些诧异,过了会儿,温和微笑道:“小棠今夜可不该来此。” 与人交恶 蓝花棠巧笑嫣然,水灵灵的眼睛,分外娇,仰头望着微生放雅,反问道:“难道你要赶我走吗?” “自然不会。”微生放雅展颜一笑,从容尔雅的道:“我只是,替小棠感到可惜。” 蓝花棠转过身,朝着微生放雅居住的屋子,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头也不回的问道:“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 微生放雅一愣,摇头道:“你没告诉过我。” 蓝花棠的声音里,无喜无悲,“连我想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那又凭什么替我可惜?” 微生放雅负手立在那儿,除了目光跟随着蓝花棠,没有任何多余动作,微微一笑道:“我老了,猜不透你们这些小孩子的想法。” 屋檐下挂灯笼的挂钩太高,蓝花棠够不着,从屋里搬出一张凳子,踩在凳子上踮起脚尖,仍然矮了一截。 蓝花棠的身子在风中摇摆,看起来像是随时会摔倒,微生放雅蹙眉道:“小棠你当心点。” 蓝花棠颓败的叹了口气,冲微生放雅招了招手,“放雅你过来。” 微生放雅没有迟疑,当即走了过去,蓝花棠张开双臂,作出拥抱的姿势,“太高了我够不着,你抱我。” “把灯笼给我吧。”微生放雅目测了一下,只要他站到凳子上,就能把灯笼挂给挂起来。 蓝花棠摇头,“不,我要亲手挂上去。”我要亲手挂上去,我也要你抱我。 “淘气。”微生放雅对女孩总是束手无策,尤其蓝花棠才十六岁,那么小的年纪,如果微生放雅有女儿的话,恐怕与蓝花棠的年岁,相差不了多少,父亲对女儿宽容些,乃是应该的。 微生放雅稍稍矮下身子,手臂环在蓝花棠双膝的位置,仅用一条胳膊,便将蓝花棠给抱了起来。 蓝花棠很瘦,抱在手中没什么分量,几乎每次见到蓝花棠,微生放雅就感觉,蓝花棠似乎又瘦了。 蓝花棠挂好了灯笼,却舍不得离开微生放雅的怀抱,两手搂住微生放雅的脖子鼻尖贴着微生放雅的脸,霸道的说道:“这燕子灯笼,是我亲手制作的,也是我亲手挂上去的,就算日后坏了,也不许取下来,知道了吗?” 微生放雅没有二话,“好。” “我做的灯笼好看么?”蓝花棠是在没话找话说,希望能够绊住微生放雅的注意,能够在微生放雅的怀抱里多待一会儿。 蓝花棠制作灯笼的水准,实在不怎么样,远远比不得专业的艺人,燕子灯笼做工粗糙,整体看起来有些肥胖,甚至有些变形,微生放雅仰头看了半晌,却觉得别有一番韵味。 眼角余光瞥见蓝花棠手上的伤痕,微生放雅毫不吝啬的夸赞,“小棠做得很用心,燕子灯笼很漂亮。” 蓝花棠撇嘴道:“虚伪,你又没亲眼见到,怎知我用心?” 微生放雅并不着恼,“小棠手上许多细小伤痕,应当是被竹篾所划。” 蓝花棠抿嘴而笑,“算你仔细。” “擦药了没有?”微生放雅一边问,一边将蓝花棠放下地。 蓝花棠道:“没呢。” 微生放雅无奈叹气,轻轻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牵着蓝花棠的手,径自进了屋子。 小丫头不懂爱惜自己,说了多少次都没有用。 蓝花棠任由他牵着走,双眸中笑意莹然。不是不懂爱惜自己,只是心中知道,有他会在乎。 微生放雅心细如丝,给蓝花棠双手上的每一个小伤口,都涂上了药膏抹匀,忽然道:“小棠,咱们去街上看花灯吧?” “诶?”蓝花棠十分惊奇,瞪大眼睛,左顾右盼,从门口望天,“什么情况?今儿太阳从南边沉下去的吗?” 微生放雅飒然一笑,神情温和似春日流水,说道:“小棠粗心大意,不会照顾自己,不是今儿伤了这里,便是明儿伤了那里,且嘴刁挑食,都瘦成皮包骨头了,也该有个人,照顾小棠了。” 蓝花棠凝眉:“嗯?” 微生放雅道:“元宵佳节全城出游,咱们到街上转转,与众同乐,或许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 蓝花棠气闷,“你是不是嫌我烦了?” 微生放雅道:“没有啊。” 蓝花棠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多管闲事。” 微生放雅好脾气的道:“我只是想着,找个人照顾小棠,怎么能算是闲事?” 微生放雅的心意,蓝花棠如何能不知道?微生放雅在她面前所扮演的,从来都只是长辈的角色。尽管心里明白,可每次谈论这个问题时,蓝花棠仍觉得难受极了。 与其作没有意义的口舌之争,还不如抓紧时间,跟微生放雅一起赏花灯去,蓝花棠哼了一声,事先声明道:“好点儿的、勉强能入眼的,早都被人捡走了,如今剩下的,满大街尽是些歪瓜裂枣,先说好了啊,咱们以逛街赏花灯为主,顺道撞撞运气,寻寻缘分,你可不许瞎搀和!” 微生放雅点头道:“好。” “咱们现在马上出发?”蓝花棠欢快起身,两条秀美的眉毛,似是展翅欲飞的凤凰。 “嗯。”微生放雅随之起身,两人并肩出门,顺着山道而下。 月色皎洁,花灯娇艳,交相辉映,流光溢彩,大街上,喜庆热闹的气氛,格外浓重。 万只灯笼高高挂,似落下的漫天星,繁华的盛京城,一夜之间,变成了火树银花的世界,楼天籁苏饮雪等几人,便在无数的花灯之间,穿梭忙碌,寻找乐趣。 楼天籁捋开纸条,“四个晚上,打一字。” 白芍答道:“罗。” 摘下悬挂在花灯下面的纸条,唐小婉迅速捋开,念道:“遥指红楼是妾家,打一字。” 白薇抢答:“舒。” 楼天籁接着捋开另外一张纸条,“水映横山落残红,打一字。” 苏饮雪不假思索,答曰:“绿。” 唐小婉踮起脚,取下最高处灯笼上挂着的纸条,念道:“极小,打一成语。” 苏饮雪冲口而出,“微乎其微。” 楼天籁随即道:“初一,打一成语。” 苏饮雪笑答道:“日新月异。” 唐小婉高声道:“仙乐,打一成语。” 苏饮雪紧接着便:“不同凡响。” 楼天籁:“美梦,打” 不待楼天籁说完,苏饮雪便道出正确答案,“好景不长。” 唐小婉笑眯了眼睛,继续念道:“娘子娘子,身似盒子,麒麟剪刀,八个钗子,打一动物名。” 白芨跳着抢答:“蟹!” 楼天籁咯咯直笑,念道:“进洞像龙,出洞像凤,凤生百子,百子成龙,打一动物名。” 白芨道:“ 蚕” 楼天籁一边念谜题,一边比划着各种动作,俏皮又可爱,“尖尖长嘴,细细小腿,拖条大尾,疑神疑鬼,还是打一动物名。” 白芷不甘落后答道:“狐狸。” 灯铺老板目瞪口呆,竖起大拇指由衷赞叹道:“几位姑娘真是厉害啊,我这里的灯谜,怕是没有姑娘们不知道的吧。” 周围也有不少人被吸引了过来,纷纷表示佩服。 唐小婉得意洋洋,毫不谦虚的道:“我的几位姐姐,皆才学过人,区区灯谜而已,自然是难不倒的。” 唐小婉楼天籁七人的衣裳,虽然并不张扬华丽,但却十足考究精致,长居于天子脚下的人,都不乏眼力,再加上她们一个个相貌极美,气质不俗,便知她们身份贵重。 灯铺老板热情爽快,“能让几位姑娘驻足,是我三生有幸,不知几位姑娘,可有看得入眼的花灯?若是有,请尽管拿走。” 白芷笑着说道:“老板客气了,我们还要去别处玩,虽然你的花灯都很漂亮,不过拿在手上,却很不方便呢。” 楼天籁大眼伶俐,望着远处河中央的巨型花灯,兴奋蹦跳,拉着白芍的手道:“快看看快,你们看那边,好大的龙形花灯,有一座房子那么大。” 楼天籁一只手伸长,便于拨开挡道的人群,一只手拖着白芍,欢乐笑着往前奔跑。 苏饮雪轻声笑了,呼唤道:“天籁,你慢点儿,花灯又不会长腿跑了。” “饮雪姐姐,咱们也去瞅瞅吧,好大的花灯呀!”唐小婉与白薇一左一右,挽着苏饮雪的手臂,跟在楼天籁后面,向河边走去。 白芷不由问道:“边城的元宵节与盛京相比较,要如何呀?” 唐小婉翻了个白眼,指着身旁一紫衫女子,回答道:“瞧白芷姐姐问的,就好比是在拿这位姑娘,与咱们饮雪姐姐作比较,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好吧。” 那紫衫女子原奔正与三个小姐妹赏灯,察觉到自己无辜被讽刺,回头扫了白芷苏饮雪几个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唐小婉身上,“你骂谁呢!” 身旁的三名女子停止了说笑,都顺着紫衫女子的目光,眼神挑剔的扫视着唐小婉一行五人,阴阳怪气道:“嘁,自个儿也不撒泡尿照照,什么货色,也敢说别人。” 这样高兴的日子,何必与人交恶?况且是唐小婉损人在前,苏饮雪抓住唐小婉的手,打算避开。 岂料,那四个女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并排挡住了苏饮雪一行人的去路。 就是要挑事儿 从前在边城时,唐小婉肆意妄为惯了,然而近几日在东宫里,处处不能顺心遂意,满腹憋屈膨胀,唐小婉就快熬不住了,心里头正盘算着,该逮个机会爆|发一下,此刻紫衫女子的不依不饶,可谓是暗合了唐小婉的心意。 四名女子衣裳华贵,袖口皆有霓裳阁的标记,苏饮雪一瞧便知,对方乃世家千金。 霓裳阁的衣裳,普通人买不起。 无视苏饮雪的暗示,唐小婉斜睨着面前四女,阴恻恻笑道:“好狗不挡道,怎么着,四只恶狗,想打架啊?” 唐小婉嚣张无礼,粉红衣裳女子身上的骄矜之气,则更盛,抬起精致小巧的下颌,高傲喝道:“放肆!骂谁是恶狗?!” 唐小婉面带笑容,言出不逊,“骂的就是你们。” 白衣女子身材修长,浮凸有致,袖口裙摆处,绣了几点红梅,平添几分素洁冷艳,寒眸瞟了唐小婉一瞟,旋即侧过头去,仿佛唐小婉身上沾了屎,多看一刻便会污了眼睛一般,冷冷哼了一声道:“没教养!” 原本是抱着不惹事的心态,站在苏饮雪这边,帮忙拉唐小婉的,因为极看不惯白衣女子冷艳高贵的模样,白芨不由出言讥讽道:“你若有教养,又怎会像个泼妇一般,出卖自个儿的身子充当泥墙,挡住我们的去路?” 竟然将她与粗俗低贱的污泥相提并论?可恶!白衣女子闻言面色一变,仍然不改高傲之态,反唇相讥道:“在大街上乱吠的才是恶狗。” 唐小婉笑道:“那不就是你们四个咯!” “小婉,别闹了。”贴着唐小婉的耳朵,苏饮雪低声劝道。 苏饮雪即便不赞同,也不会露出丝毫怯意,给对方嘲笑唐小婉的机会,苏饮雪以对方听不到的轻音,劝道:“她们都是出自名门” 拍了拍苏饮雪的手,唐小婉不以为然道:“姐姐不必担忧,没事儿的。”名门又怎样?官家又如何?比得上东宫嘛?微生宗睿没日没夜折腾她,还不让她填饱肚子,可恨之极,今儿她就要败一败东宫的名声。 唐小婉一时忘记了,东宫的名声早已坏透,都生虫了。 紫衫女子是四人女之中,长相最为普通的一个,虽然选了一套优雅裙装,却丝毫未能为自身添色,紫衫女子傲气凌人,上前一步指着唐小婉道:“今儿不给本姑娘道歉,就甭想走!” 唐小婉不客气的呸了一口,“长得跟猪婆似的,不在猪圈里老实待着,跑到大街上晃荡什么,不知道会吓坏别人么?还想让我给你道歉?说笑呢你!先回到你母亲肚子,重新投胎长出一副人样儿来再说吧。” 像是闻到臭味了似的,白衣女子蹙了柳叶眉,抬起手,食指横在鼻子前,“粗鄙!” 紫衣女子气得身躯颤抖,面皮涨紫,“你!你才是猪婆!你才长得丑!” 白衣女子安慰道:“紫菀,别与这种人置气,省得自降身份。” 都闹到这份儿上了,息事宁人已不可能,反正有楼易之和楼天远做后盾,任她们再怎么有来头也不怕,况且楼易之父子俩,与郦丞相梁大将军和太子爷,关系都还不错,万一楼易之父子俩不顶用,关键时刻,还可以把郦丞相梁大将军和太子爷搬出来当救星,啊呸,楼易之父子俩都是永康帝的宠臣,一言一行比有些勋贵还有分量,怎能说他们父子俩不顶用?除非眼前这四名女子是公主,不过瞧她们那德行,也没有公主的命。白芨有恃无恐,掴掌大笑道:“哈哈哈,喂,你为何气成那样啊?是默认自个儿长得像猪婆吗?原本是像猪婆没错,现在一脸的青紫交叠,比猪婆还不如了。” 黄衣女子生得尖酸刻薄相,鄙夷的望着白芨骂道:“你就是皮囊生得再好,也不过是个下贱货!” 白芨道:“你们便是再怎样犯贱,都改变不了相貌丑陋的事实。” 除了那位名叫紫菀的女子,长得较为普通,其它三位相貌都还不赖,尤其是白衣女子,自负貌美出众,但与白薇白芨白芷相较起来,明显差了许多,至于苏饮雪么,简直没法相比,因为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差距太大。 苏饮雪整个人都裹在斗篷里,脑袋更是深深的藏进帽子里,就差没有蒙着面纱,原本苏饮雪乃五人之中,最为低调的一个,不该被人注意才对,但苏饮雪的身上,自有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气质,谁都没有办法不被她吸引目光。 视线再次从苏饮雪脸上扫过,白衣女子掩在衣袖下的手,愣是被自己过大的力度,捏得骨节咯吱响了一下。 如果说苏饮雪是天上的月亮,那么白芷白芨白薇唐小婉,则是周围闪耀着的星星,而白衣女子黄衣女子四人,原本微弱的光芒逐渐消散,变成了陪衬的漆黑的夜幕。 赏灯的人发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投来目光,驻足围观,看她们的派头都像是有些身份的,因而不敢凑得太近,都远远瞧着事态发展。 “跟这群不入流的乡野蹄子当街对骂,实在有失身份。”粉色衣裳的女子对黄衣女子说道:“玉儿姐姐,不如让黄妈妈容妈妈她们过来,好好训这几个贱蹄子一顿,也好让她们长长记性。” 黄衣女子听了,便高高抬起双手,在身侧连拍三下,然后扬声道:“来人!” 候在十米之外的丫鬟妈妈婆子们,穿越川流不息的人群,急匆匆赶了过来。 粉色衣裳的女子得意扬眉,指着唐小婉一行五人,吩咐道:“乡野蹄子不懂规矩,给本姑娘好好教训一顿。” 唐小婉嗤笑道:“既然想要玩亲民的游戏,干脆就不要带仆从出门呀,居然让仆从们远远跟在身后,哈哈哈哈哈,笑死人了。” 白芨道:“可不是嘛,虚伪!做作!恶心!” 白芷忍不住帮腔道:“贱人就是矫情。” 白衣女子道:“黄妈妈,付妈妈,容妈妈,现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替紫菀出了气,所以你们,千万不要吝啬气力。”白衣女子差点没明说,各位妈妈们,你们等会儿下手要重些,最好打死这几个不识好歹的小贱蹄子,回府后自然重重有赏。 付妈妈阴笑着应道:“婆子们晓得了。” 八个身强体健的婆子,冲在前面打头阵,气势汹汹,四个丫鬟弱不禁风,捏着手绢跟在后面,纯属凑热闹,另外还有四个丫鬟,守在自家小姐身旁。 在她们看来,唐小婉一行才五个人而已,由八个婆子对付绰绰有余。 唐小婉抬起手,向后挥了一下,“各位姐姐请退后看戏。” 苏饮雪:“小婉。” 唐小婉扭头冲她眨眼一笑,“我又不是咱小姐,不会出人命的,放心吧,我就活动一下筋骨。” 苏饮雪被白薇白芨拉着,退到安全地带站定。 苏饮雪:“小婉” 白芨迫不及待想看好戏上演,拍了拍苏饮雪的肩膀,宽慰道:“别担心,小婉的身手不错,八个老太婆而已,几个拳头就解决了。” 白芷道:“太子爷是个难以侍候的主儿,小婉这些日子在东宫难免郁结,我看小婉是在故意挑事儿,咱还是别劝了,任由小婉闹一场出出气。” 苏饮雪摇了摇头,忧愁道:“小婉的脾气我还是了解几分的,她的确不像天籁那般视人命如草芥,可,可是天籁就在河边,万一听到动静赶过来,玩性大发后果不堪设想。” 八个婆子距离唐小婉还有两步之遥,唐小婉眉头抖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忽然飞身而起,使出她这几日吃萝卜的力气,长腿横扫最左边婆子的面门。 那婆子哎哟一声惨叫,臃肿的身子,噗通倒地,随着哀嚎声出口的,还有几颗和血的牙齿。旁边的婆子们也没好到哪儿去,被撞的被撞,被绊的被绊,嚎叫声此起彼伏。 粉色衣裳女子皱眉道:“那个乡野蹄子似乎会武功诶。” 黄衣女子道:“你也知道她是乡野蹄子啊,粗犷一些也是正常的。” 名叫紫菀的女子有些着急,望着白衣女子道:“芸姐姐。” 白衣女子沉着道:“静观其变。” 唐小婉仅用了一脚,便解决了五个婆子,右边的三个婆子摔得不重,从地上爬起来后,恼羞成怒凶相毕露,一个一个跟狼狗似的,冲唐小婉扑了过去。见唐小婉不似外表那般柔弱,像是有些功夫在身上,后面的四个丫鬟不敢大意,打起精神紧跟着三个婆子。 容妈妈恶狠狠啐了一口,撸起袖子,“小贱人!没想到你还有些手段,老婆子今儿便弄死你!” 唐小婉双手叉腰,嚣张且得意,“来呀来呀。” 容妈妈扑,唐小婉闪身躲避,抬起脚,直踹容妈妈心窝处,容妈妈摔在地上,鬼哭狼嚎,身体由于惯性,向前滑动了老远才停下,由于容妈妈的脸贴着地面,等她稳住了身子时,脸部早已血肉模糊,哎哟哎哟惨叫个不停。 觉察到情形不太对劲,白衣女子侧头,低声对紫菀说道:“世子爷他们不是正在四海楼吗?” 紫菀幡然醒悟,马上吩咐丫鬟道:“快去请大哥过来。” 旧爱 尽管唐小婉的武艺算不得如何如何高强,但对付几个婆子和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却可以说是绰绰有余,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唐小婉不过才踢了几脚,八个婆子和四个丫鬟,便都被打倒在地。 唐小婉辱骂她们在前,殴打她们的仆从在后,实在是欺人太甚,四名女子已被彻底激怒,粉衣女子暗自咬牙,黄裳女子目露森光,紫衣女子死死咬唇,白衣女子面不改色,冷言冷语道:“怪不得敢如此目中无人气焰嚣张,原来,是仗着有几分本事在身上啊。” “嘿嘿,不用这么夸我,我会骄傲自满的。”唐小婉嬉皮笑脸,抬起手来,冲四名女子左右摆了两下,“现在可以给我们让道了吧?” 让道?那岂不等同于认输?对方是不知根底的下贱蹄子,胆敢辱骂她们并动手打人,如果轻易放过,那她们从今往后,要如何在盛京上流圈子里混?她们自幼受尽万千宠爱,何曾被这般折辱过?若不狠狠教训这几个下贱蹄子一顿,她们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的。 四名女子依然站在那儿,丝毫没有要让道的意思,白衣女子冷冷望着唐小婉道:“这样就想走了?” 故意曲解其意,唐小婉欣然道:“你的意思是,我该连你们几个也一并踹翻?” 粉衣女子怒指唐小婉道:“你敢!” 唐小婉好笑的道:“我有什么不敢的,别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我不爱看。” “燕姿,别丢了风度。”拍了拍粉衣女子的肩膀,示意粉衣女子稍安勿躁,白衣女子扭头望向唐小婉,眸光冰冷,用审问的口吻道:“你是哪个府上的,叫什么名字?” “你不配知道。”唐小婉态度狂妄的道,扫视了四名女子一眼,不疾不徐走上前,“到底让不让道?你们的狗已经被我打趴下了,难道你们也想尝尝压大街的滋味?” 紫衫女子傲气凌人的道:“放肆,放肆!你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唐小婉道:“我没兴趣知道。” 紫衫女子气得小脸发青,“下贱胚子不识好歹,得罪我们,就只管等死吧!” 唐小婉渐渐逼近,四个轻伤的婆子与三个丫鬟站成排,挡在四名女子跟前。 “那我就得赶在死之前,先把你们的丑脸,揍得连你们爹娘都认不出来,哈哈哈哈”唐小婉双手叉腰,边笑边抖肩,一步一步走上前。 紫衫女子道:“你若敢碰我们一根手指头,便等着被碎尸万段吧!” 唐小婉浑不在意,“好大的口气啊,可惜吓唬不了我。”原先只想着,惹毛了这四个女子,把她们当成微生宗睿那混球,狠狠骂一通便罢了,后来见她们叫来仆从,反过来要教训她,唐小婉便觉得,好好打一架,正好出口恶气,现在瞧着这四个女子,越瞧越不顺眼,心里头没由来涌起一股,要暴打她们一顿的冲动。骂人就骂人吧,威胁就威胁吧,耍狠就耍狠吧,干啥要口口声声骂别人是下贱蹄子?别人都下贱,只有她们高贵?啊呸呸!唐小婉最烦这种人! 苏饮雪黛眉紧蹙,忧心忡忡,知道劝不了,便没作声,只紧握着白薇的手,喃喃道:“这两个家伙,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苏饮雪口中的两个家伙,指的自然是唐小婉和楼天籁,从前在边城时劣迹斑斑,如今来到盛京仍然没有收敛。 白薇笑道:“既然你我都知道担忧和劝导无用,不如只当自己是个看客,哈,有恃无恐仗势欺人的感觉,当真不赖。” 苏饮雪哭笑不得,“你可不要好的不学,却专跟她们学这个。” 白芷低声问道:“一个个自命不凡目中无人,看起来像是出自勋贵世族,诶,饮雪认识这几个女子吗?” 远远望着对面四个女子,苏饮雪摇了摇头,“完全没有印象。” 白芨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饮雪不认识她们就对了。” 白薇轻声笑道:“点燃战火的人是小婉,你们俩惟恐天下不乱,跟着扇风,她们怎么说也是千金小姐,哪里受得了这种窝囊气?若不反击才叫见鬼呢,怎么到了你们口中,她们反而成了坏人?” 白芨道:“你的意思是,我们是坏人咯?” 白薇道:“反正不是什么好人,饮雪,你说呢?” 苏饮雪微微笑道:“大家心知肚明,何需明说。” 白薇笑道:“是了,谁坏谁知道。” 这边厢,姐妹几个说笑,那边厢,战火有愈烧愈旺之势。黄妈妈凄厉的嗓音,喷着口水道:“不长眼的刁贱蹄子,闯了大祸尚不自知!不怕告诉你,这四位是云牙候府沈四姑娘、西伯侯府陶十三姑娘、忠远伯府李六姑娘、忠勤伯府唐七姑娘,识相的,便跪下来给四位姑娘磕头求饶,没准儿姑娘们看在元宵佳节的份儿上,大发慈悲饶过你们不死,否则” 听到黄妈妈报出四名女子的身份,白芷笑道:“小婉眼光真高,不是身份贵重的,她还不挑。” 白薇道:“再如何贵重,能越得过东宫的那位去?” 废话太多,唐小婉都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不耐烦道:“否则怎么样?” 黄妈妈冷笑道:“否则活生生剥了你们的皮还算是轻的!” “啪”唐小婉一巴掌甩了过去,耳光响亮。 “小贱人!”黄妈妈捂着脸,勃然大怒,扑向唐小婉,作势要拼命。 唐小婉以拳暴击,嘣,嘎嚓,打断了黄妈妈的鼻梁骨,黄妈妈撑不住倒在地上,哎哟哎哟痛呼不断,其余人都是挨过打的,虽然不是伤重动弹不得,但身上也着实不好受,此时又见黄妈妈惨状,瞧着唐小婉的眼神里,不由添了几分畏惧,都磨磨蹭蹭的往后腿。 “啊!”粉衣女子的脚被陆妈妈踩到,顿时娇气的大叫起来,猛的推了陆妈妈一把,“没用的东西,这么多人打一个下贱蹄子都打不赢!除了眼睁睁看着主子受辱,你们还能做点什么?你们自己说说,养着你们有什么用啊!啊?!” 粉衣女子名叫唐燕姿,出自忠勤伯府,唐燕姿又愤又怒,恨不能撕碎唐小婉,偏偏心有余而力不足,故而只能将满腹怨气,尽数撒在奴才身上。 唐燕姿推了一把还不够,又再推了一把,陆妈妈脚下没能站稳,朝着唐小婉窜了过来,唐小婉抬起一脚踹了过去,陆妈妈身子飞起,正好摔在了唐燕姿的身上。 “燕姿小心!” “燕姿姐姐!” “七姑娘” 众人惊呼着,想要拉唐燕姿一把,但却没能来得及。 “啊!”唐燕姿重重倒地,陆妈妈像块石头似的,狠狠砸在唐燕姿身上,养尊处优惯了的千金贵女,哪里能承受的住?骨头差点没散架,肚皮差点没被压爆,内脏差点没蹦出来,浑身的痛楚无以言喻,唐燕姿受了莫大的委屈,什么都顾不得了,也不管周围无数双眼睛盯着,哇的一声便哭了起来。 陆妈妈心惊胆战连滚带爬,从唐燕姿身上爬了开来,连连磕头请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七姑娘您伤着哪儿了?” “燕姿姐姐你怎么样了?”黄衫女子名叫李玉,出自忠远伯府,紫衣女子名叫陶紫菀,出自西伯侯府,两人一左一右,想要扶起唐燕姿,但见唐燕姿大哭,伸出的手不由都顿了住,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生怕给唐燕姿伤上加伤。 唐小婉叹了口浊气,心中无比顺畅。 白衣女子名叫沈芸,出自云牙侯府,从头到脚打量了唐燕姿一眼,见她身上似乎并未有重伤,便起身怒瞪唐小婉,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不将西伯侯府、云牙侯府、忠远伯府和忠勤伯府放在眼里!” 唐小婉十分不屑,“嘁。” 白衣女子咬唇,攥紧了拳头,她在等,等救援。 白薇和白芨搀着苏饮雪上前,苏饮雪询问似的唤道:“小婉?” 唐小婉扭过头来,苏饮雪又问道:“咱们该走了吧?” 唐小婉还未说什么,便听到一个好听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怎么回事?” 唐小婉回头,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这声音?苏饮雪心跳漏了一拍,应声抬头望去,登时,整个人如遭雷击,原就白皙的皮肤,仿佛一下子流尽了血,惨无颜色。 公子翩翩,谦和温润,如雪白衣,素洁尔雅,比之当年,更添了几分成熟儒雅,远远瞧着,眉宇之间,似乎捎有几分忧郁之气,更显气质绝佳,五名男子并排而行,陶立博脚步匆匆,却丝毫不显乱,风姿出众,丰神如玉,其余人皆是陪衬。 顺着苏饮雪的目光,瞧见了陶立博,白薇担忧的道:“饮雪,你还好吗?”既然四名女子之中,其中一名是西伯侯府的,那么从远处走来的白衣男子,想来应是西伯侯世子陶立博无疑了。因为除了旧爱陶立博之外,白薇再不知还有谁,能让苏饮雪情绪异常。 我是东宫的人我怕谁? “咦?”迎面而来的白衣青年,令唐小婉杏眼为之一亮,随即嘴边浮起一抹诡笑。 是怎么都没料到,由于心情抑郁,在街上闹个事而已,居然能把西伯侯世子陶立博给闹了出来,简直是意外收获呀。看样子,今儿下午乔装潜入西伯侯府的一番所做作为,算是白费了心思和气力了,不过没有关系,反正唐小婉的最终目的,是想让陶立博遇到苏饮雪,提前个一时半刻也无妨。 救援赶到,再不用忧患,沈芸面上一松,作为侯府千金,素来居于人上,虽然并不惧怕这等小角色,但心中多少有几分顾虑,对方不知什么来头,分明不把伯府侯府放在眼里,是个无理取闹的粗鄙暴力之辈,若对方继续动手,此刻丫鬟婆子们伤残的伤残、昏倒的昏倒,吃亏的只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她们,陶立博一行人还算勉强及时的赶到,正好解除了她们眼下面临的困境。 陶紫菀的丫鬟快跑几步,冲到陶紫菀身边,“姑娘,世子爷来了。” 如此,便不用再顾忌什么了,陶紫菀大喜,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拎着裙摆跑到陶立博跟前,哽噎着道:“大哥,有人欺负我们!” 并未因为堂妹的片面之词,而立即向唐小婉发作,陶立博沉稳冷静问道:“讲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她们皆出自侯府伯府,平日里跋扈惯了的,不欺负旁人就不错了,谁又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欺负她们? 陶立博身边的四名青年男子,都是与陶立博关系较好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四名青年在性情品行方面,均与陶立博差不了多少,虽是出身世家,所幸并未染上多少世家子弟的恶习,所以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们也都没有即刻跳出来耀武扬威吆五喝六,而是静静站在旁边先了解事情原委。 陶紫菀眼圈发红,泪意盈然,委屈说道:“我们原在猜灯谜,无端端的,就听到她在骂我。”指着唐小婉,陶紫菀忿然道:“大哥,就是她,就是她!也不知道她是哪个府上的,居然如此无礼猖狂,我又没有招惹她,凭什么对我张嘴就骂?实在太欺人太甚!我气不过,让她给我道个歉,难道很过分吗?谁知她却动起粗来,大哥,你瞧瞧几位嬷嬷,都伤成什么样子了?还有燕姿,大哥你看呐,大哥若再来迟一会儿,恐怕我和芸姐姐玉儿妹妹,都会被她打了!” 陶立博听完后,望向沈芸,迎上陶立博的目光,沈芸点了点头道:“陶大哥,是她们先恶语伤人,然后还向我们动手。” “燕姿?” 跟在陶立博左右的四名青年男子之中,其中有一人,正是忠勤伯世子的儿子,在府里排行第三,也就是唐燕姿的兄长。 唐燕姿身上痛得很,无法站立,于是坐在地上,伏在李玉怀中哭泣,听到熟悉的声音,忙抬头去看,“三哥哥。” 瞧见疼爱自己的兄长,唐燕姿哭得愈发伤心了,泪珠儿汹涌,“呜呜呜,三哥哥,呜呜呜” 李玉泫然欲泣,“唐三哥哥,幸亏你们就在附近,否则” 唐世慈拧着剑眉上前,矮下身躯,蹲在唐燕姿旁边,关切问道:“燕姿你伤着哪儿了?” 唐小婉嗤道:“自个儿没站稳跌了一跤,能伤着哪儿?矫情!” 默默打量了唐小婉一番,陶立博不由愣了一愣,似曾相识的感觉,如风般扑面而来。 唐世慈面沉如水,望着唐小婉,嗓音清冷的道:“请问姑娘是哪个府上的?我妹妹又是如何得罪了姑娘的?” 唐小婉张狂笑道:“我不是哪个府上的,我是东宫的人,至于你妹妹么,倒没怎么得罪我,只是恰好碍着我的眼了。” “东宫的人?” 唐小婉话一出口,所有人皆一震,围观群众们交头接耳,纷纷悄声议论。 太子爷无妃无妾,东宫的女子,说得好听点是女官,说得难听些便是奴才,沈芸冷哼冷笑,嘲讽道:“原来是仗着有太子爷撑腰啊,难怪不将西伯侯府、云牙侯府、忠远伯府和忠勤伯府放在眼里。” 故意装出得意之态,唐小婉轻狂笑道:“是啊,我有太子爷撑腰,你嫉妒吧?” 唐世慈道:“纵然有太子爷撑腰,也没当街伤人的道理。” “伤了又怎的?想抓我治罪?行啊,不过你们起码得先问问太子爷的意思。”唐小婉说得漫不经心,弹了弹指甲,扭头对后面的白芷苏饮雪四个道:“各位姐姐,咱们走吧。” 白芷几个还未应答,便听陶立博道:“且慢。” 唐小婉:“干啥?” 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唐小婉,陶立博紧蹙了双眉,问道:“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虽是疑问句,言语间却有几分肯定。 唐小婉扑哧喷了,斜睨着陶立博,故作不识,“你谁啊?众目睽睽之下,要不要这样攀关系?” 陶紫菀先是一愣,旋即疑惑道:“大哥?” 唐世慈与另外三名青年均用不解的目光望着陶立博和唐小婉。 是了,是他,车前子!陶立博目光如炬,近距离瞧着,通过五官轮廓、声音、气息等因素,确定了唐小婉便是车前子。陶立博意有所指的道:“太子爷身边,果真是卧虎藏龙。” 唐小婉仰头笑道:“我听出来了,你是在夸我!哈哈哈!” 深深地凝望着唐小婉,陶立博心里头千端万绪。如果这女子真的是东宫的人,那么先前三弟四肢被打残,婉秋被下毒患上大腹之症,这女子又乔装成车前子,混入西伯侯府,难道都是由太子爷所授意的?太子爷为何要这么做?是因为遥遥?太子爷与遥遥又是什么关系? 脑海中浮现唐小婉扮成车前子,在西伯侯府里的一言一行,陶立博额上沁出一层汗水。 五年前之所以退婚,是因为想要顺着遥遥的心意,把遥遥梦寐以求的幸福,亲手送给遥遥。 可是这女子,却因为他当年的退婚之举,而憎恨他,为什么? 现在回想起当年的一桩桩一件件,陶立博只觉得脊背上阵阵发寒。 娘的,发什么呆啊!陶立博你令堂的,眼睛瞎了啊!没瞧见我家饮雪姐姐啊!到底有没有将我家饮雪姐姐放在心上过?怎么说也曾是青梅竹马好不好?果然是饮雪姐姐一厢情愿?!不是说陶立博当年因为杜遥之死曾经一蹶不振吗?到底真的假的?!真的假的?!陶立博究竟是不是杜婉秋算计下的受害者之一啊?!还是说陶立博只充当了个罪魁祸首的角色?!陶立博你令尊的!混蛋啊!唐小婉咬牙切齿,咯吱咯吱响,差点没把嘴里银牙咬碎,携着满腔怒火转身,往后面走了几步,抓住白芷的手作势离去,“各位姐姐,咱们走吧。” 苏饮雪身躯僵硬,犹如木雕似的,纹丝不动立在那儿,呆呆的望着陶立博,面色苍白如霜似雪。虽然想借苏饮雪毁掉杜婉秋所拥有的一切,包括杜婉秋最心爱的男人陶立博在内,但此时瞧见苏饮雪这副不能自已的模样,唐小婉的心中是一阵更紧过一阵的刺痛。 毕竟曾经那样喜欢过,要真正放下谈何容易?长久不见,以为早已淡忘,但当他真正出现在眼前时,所有的过往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感情,所有的所有潮水一般轰然来袭,到底会让人有短暂的窒息。 唐小婉在心底无声的说,“好姐姐,早日放下吧。”虽然心疼,但唐小婉却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若连坦然相对都做不到还谈何摆脱过往?如果想要彻底的抛除阴影,就必须狠心的撕开伤口,将那块阴影,连带着周围生长连接的血肉,一起剜出来。 白芨和白薇仍然保持着姿势,一左一右搀着苏饮雪,苏饮雪一动不动,白芨和白薇便在两旁守着。 “饮雪?”白芨轻轻唤了一声,拉着苏饮雪的胳膊扯了扯。 紧握住苏饮雪冰凉的手,白薇忧上眉梢,低声唤道:“饮雪。” 苏饮雪沉溺在纷杂往事中,难以自拔,被白芨和白薇拉了回现实后,垂眸苦笑道:“我” 白芨问:“饮雪你还好吧?” 苏饮雪摇摇头道:“我没事,倒让你们担心了。” 白薇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苏饮雪抬起头,大大方方的,最后看了陶立博一眼,之后便收回了目光,望着唐小婉道:“咱们走吧。” 陶紫菀上前一步,硬气道:“今儿若不给我道歉,你们就别想走!”东宫的人又怎样?不过是个奴才,狗仗人势,陶紫菀才不怕哩!况且她又没要将这几个奴才怎样,不过是让这几个奴才为方才的所言所为道个歉而已,陶紫菀认为她的要求非但不过分反而格外宽容。 唐小婉勾唇冷笑,“我看你是找打。” 唐世慈喝道:“放肆!” 陶紫菀气得面红耳赤道:“你敢!”堂堂侯府千金,是一个奴才想打便打的么?! 唐小婉无比得瑟的道:“我是东宫的人,我有什么不敢的。” 陶紫菀再也顾不得许多了,指使跟在陶立博身后的护卫道:“把这几个狗奴才给我抓起来!全都抓起来!” 自打认出唐小婉便是所谓的车前子神医,陶立博便被重重心事压得喘不过气来,根本没有注意到站在后面的苏饮雪四人,此时身边吵闹声起,将陶立博的神识从纷乱深思中召回,目光不经意的从唐小婉身后一瞥,顿时,陶立博身躯一震,不敢置信又心存期待的,朝那几乎整个都裹在斗篷里的女子脸上望去。 虽然模样有些许改变,可她依然是她,五年的思之如狂,刹那间犹如野马奔腾,再也深埋不住,全部涌上心头。 五年了,终于,她又出现在他眼前。 真的吗?是真的吗?怎么可能呢? 陶立博想哭,流不出泪来,想笑,脸部僵硬如铁,想唤她名字,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经常在梦中|出现的一幕,居然就这样,就这样,在他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便出现在眼前,不真实,太不真实了。 是梦吗?因为元宵之夜,太过思念的缘故?她听到了他心底的呼唤,于是便再次入梦来? 没有陶立博的吩咐,陶成与护卫们便均像木头桩子似的,立在那边一动不动,对于陶紫菀的颖指气使,他们权当做没有看到、没有听到。 唐小婉趁机耻笑,“哈哈哈,侯府千金小姐是吧,你鬼吼鬼叫什么呀,根本没人理你,哎呀娘诶,笑死人了” “你!”陶紫菀一时忘记了,陶成等一干护卫,对陶立博忠心耿耿,从来只听陶立博一人吩咐,就连西伯侯陶凯都叫不动,更何况她?陶紫菀又恼又恨又气又急,心知陶立博若不发话,她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几个奴才,从她面前大摇大摆的离开,那怎么行?绝对不可以! 被几个不长眼的下贱奴才冲撞倒没什么,但被几个下贱奴才冲撞之后,却还要任由那几个下贱奴才嚣张得意的离去,那才叫丢脸!陶紫菀在盛京贵女圈子之中颇有些地位,自认丢不起这个脸,便立即转向陶立博求救,谁知陶立博竟着了魔似的,痴痴地望着那个狗奴才身后的貌美女子,任凭陶紫菀如何呼唤都没有用。 抓住陶立博的手臂,用力的摇晃了几下,陶紫菀急得直跺脚,“大哥!”妖女!贱|货!不知廉耻,大庭广众之下,居然就敢勾|引她大哥! 唐燕姿此刻心里所想,与陶紫菀一模一样,不能放走这几个下贱奴才!决计不能放走!被几个下贱奴才作弄,唐燕姿怎能咽得下这口气?太子爷她虽然不敢惹,但这几个奴才,是不是东宫的还不一定呢,就算真的是东宫的人,那也不过是几个卑贱的奴才!太子爷再怎么不讲理,可她们好歹也是侯伯府里的贵女,太子爷的奴才们做错了事,道个歉难道不应该?如果这几个下贱奴才不是出自东宫,唐燕姿一定要把她们绑回去,抽个几十鞭子打得她们哭爹喊娘的求饶,然后再剥了她们的皮,打断了她们的腿! “三哥哥,呜呜呜,长这么大,呜呜呜,我从没有被人、被人这样欺负过,呜呜呜呜”拽了拽唐世慈的衣袖,唐燕姿哽哽咽咽,哭得好不委屈伤心。 李玉也跟着抹眼泪,满脸屈辱,“唐三哥哥” 沈芸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给予恩赐一般说道:“看在太子爷的份儿上,我们也不与你们为难,道个歉认个错,算便宜你们了。”陶大哥怎么回事,向来不为女色所动,怎的今日,竟也被那狐媚子迷惑住了? 唐小婉龇牙咧嘴,“不稀罕。”见到陶立博失魂落魄的模样,唐小婉总算是爽了。 原来在陶立博的心里,杜遥还是挺有分量的,如此最好,气死杜婉秋那个贱人。 苏饮雪沉静垂眸,努力去淡然处之。她与陶立博之间,实在是有缘无分,就连眼神的交汇,都是分错开来的。 唐世慈长臂一抬,堵住唐小婉五人的去路,“做错了事,就该付出一些代价,即便是东宫的人,也一样!” 唐小婉没应声,因为她瞧见了一只小魔头。苏饮雪心头一紧,暗暗祈祷,祈祷小恶魔今夜能乖一点,稍微乖一点点就好。白芨眼底浮出一丝笑意,小心肝儿跳得十分欢脱。白薇不由自主的,抬起一只手,扶了扶额。白芷眼睛大睁,屏住呼吸,生怕错漏了什么。 “大哥哥。”绵糯甘甜的嗓音,使人不自觉的,心肠柔软。 唐世慈感觉到衣袖被拉住,疑惑的回过头去,一瞧之下登时就呆了住。 好可爱的孩子啊! 府里的妹妹们侄女们,约有二十几个之多,玉雪可爱类型的,也有好几个,但她们加起来,也远远不及这个小女娃。 只是看了小女娃一眼,心里头的愤怒什么的,霎时间全部消散了。 唐世慈:“呃”从哪儿冒出这么个可爱的小宝贝? 小女娃仰头望着唐世慈,清亮的眼眸明澈见底,“大哥哥,太子爷很小气的。” “嗯?你说什么?”从未见过如此纯净的眼睛,唐世慈被深深的吸引,目光久久不能挪开半寸。 小女娃抿嘴浅笑,眉眼半弯,重复说道:“太子爷很小气的,大哥哥若为难太子爷的人,后果很严重的哦。” 得罪太子爷的后果嘛?唐世慈不禁重新思索。 唐小婉忍住笑,挽着白芷往前走,白薇和白芨则搀着苏饮雪,紧随其后。 唐世慈与陶立博均没说什么,其余三名青年男子也不好多事,倒是陶紫菀唐燕姿李玉三人的眼珠子瞪得快要从眼眶子里掉出来了。 陶紫菀:“大哥!” 反常,陶立博实在是太反常了!周章楠不明不解,与另外两人说了什么,那两人摇了摇头,周章楠便上前询问道:“立博兄?你没事吧?” 陶立博丢了魂儿似的,喃喃道:“章楠兄,我好像病了。” 周章楠:“啊?” 陶立博道:“我眼前,出现了的幻觉,很严重。” “幻觉?什么幻觉?”周章楠皱着眉头抬起手,在陶立博眼前晃了晃。 声不成声,调不成调,陶立博艰涩的道:“遥遥,遥遥。” “谁?” “遥遥” 顺着陶立博的目光望过去,待苏饮雪几人走得近了,周章楠瞧清楚之后,猛地倒退一步,见了鬼似的大叫一声,指着苏饮雪的手抖个不停。 周章楠曾认识苏饮雪,并有过数面之缘,更何况,作为陶立博的好朋友,周章楠怎会不知道杜遥? 杜遥不是死了吗?怎么回事? “章楠兄,你又怎么了?”另外两名男子所在的角度,无法看清苏饮雪的面容,见前一刻还正常周章楠,转眼间变得与陶立博一样,都不由莫名其妙满头雾水。不过是名女子而已,就算是母夜叉转世丑得惊天地泣鬼神,也不该将周章楠和陶立博吓成那个样子啊! 顺利的从陶立博身边走了过去,白薇暗暗松了一口气,谁知那口气还未舒完,苏饮雪的身子便顿了住,白薇跟着停下脚步回头一看,果不其然,是陶立博抓住了苏饮雪的手臂。 “遥遥。”陶立博的手在抖,声音也在抖,抖得很厉害,不但唐世慈和另外三名青年察觉到异常,就连沈芸陶紫菀李玉唐燕姿都感觉到不对劲。 苏饮雪身子一僵,不过转瞬,便恢复自然,回头望着陶立博时,目光坦然温和,“你,是在叫我吗?” 容颜变了些许,气质大不相同,但声音丝毫没变,是遥遥,是遥遥没错,陶立博抑制不住狂喜,“遥遥,真的是你!” 是遥遥,遥遥回来了,她还活着! 苏饮雪友好的道:“你好,我的名字叫苏饮雪,或许你认错人了。”是的,她是苏饮雪。 是楼天籁和唐小婉令她重生,是先生给她取的姓名。 苏饮雪想要抽回手,奈何陶立博抓得太紧,苏饮雪只能放弃挣扎,看着陶立博,再次说道:“我叫苏饮雪,在此之前,我们从未见过。” 陶立博不愿放开,怕她像五年前一样,忽然从世上消失;陶立博舍不得放手,如果能够重来一次,他再也不会去在乎,她心里喜欢的人究竟是谁,那些他亲眼所见的画面,他会全部忘掉,那些摆在他眼前的信件,那些字字戳心的字句,他会当成那是她顽皮的恶作剧。哪怕她伤心难过,哪怕她怨他恨他,他也要把她留在身边! 他只想拥有她,只想拥有她。 蓝家二爷蓝花参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是不清楚,当年一定是脑子坏掉了,才会相信蓝花参会为了遥遥浪子回头!他怎么能相信那样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浪荡公子能够照顾好他的遥遥?! 什么为了遥遥好,为了遥遥能够幸福?什么为了遂遥遥的心愿,什么为了成全遥遥?狗屁!全都是狗屁!是他懦弱!才会失去遥遥! 如果当年再坚持一些,如果当年再坚定一些 暗袭 原本指望大哥赶过来为她们撑腰,将那五个下贱奴才才抓起来,然后狠狠教训一顿,给她们好好出口恶气,谁知,谁知向来稳重能干的大哥,竟然如此令人失望,被个狐媚子奴才惑了心神!下贱奴才给她们的耳光,非但没能还回去,反倒自己又给自己一个耳光,这算怎么回事?周围无数人瞧在眼里呢,甭说今后她们无法在盛京贵女圈子里抬起头来,只怕今晚就要被满城百姓笑掉大牙。 眼瞧着唐小婉等五人就要走了,陶紫菀又气又急目中喷火,差点没抛除千金名媛形象,不管不顾的当众跳起脚来,见陶立博死死拉着苏饮雪,口中不断唤着某个熟悉而陌生的名字,陶紫菀懵了一阵,蓦地脑海中灵光一闪,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望着苏饮雪的侧脸,唐世慈愣在了那里,喃喃道:“杜大小姐?”像,真的很像,尽管只是个侧脸。 听到陶立博的话,还有唐世慈的自语,沈芸不由拧着柳眉,疑惑道:“杜大小姐?杜大小姐不是死了吗?”忠勇伯府杜大小姐杜遥,当年誉满盛京的时候,沈芸她们还小,不过刚满十岁的年纪,因此对于杜遥并不熟悉,但也绝不陌生,杜遥的名字,相信盛京城里大部分人都有听说过,尤其是在名门贵族圈子里。 陶紫菀实在气不忿,冲上前拉住陶立博道:“大哥,杜大小姐死了,五年前就已经死了,她只是个下贱奴才,不是杜大小姐!”大哥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这般明显的表现出,对一个已死去的女子的念念不忘,让大嫂情何以堪?! “令妹说得对,我的确不是杜大小姐。”苏饮雪微微浅笑,面上风轻云淡,心却在颤抖,不受控制。 苏饮雪是喜欢陶立博的,从小到大,一直深深喜欢着,从未改变过心意,这一点毋庸置疑。只不过,苏饮雪所喜欢的,是留在她记忆中的那个,如玉温和的白衣少年,而并非面前的这位,虽然与她近在咫尺,却仿佛相隔天涯的青年男子。 尽管陶立博还是陶立博,乍然一瞧,除了随着年岁的增长,添了些沉稳之外,其余并没有没什么改变,但,但若仔细打量便能发现,他眉眼处的微末的不同,就那么一点点,一点点,仍然令苏饮雪感觉到陌生。 这世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人又怎会没有改变? 陶立博的挺拔身躯,是止不住的抖,话语却极其笃定,“是,你是遥遥,你就是遥遥,你骗不了我!”心好似正在被烈焰燃烧,火热滚烫欲喷薄涌出而不能,那种感觉既欢喜又痛苦,陶立博难受得张开嘴,大口呼吸。 “大哥!”陶立博的身子像被钉子钉在地上了一般,任凭陶紫菀如何使劲拉扯,都无法撼动陶立博一分一毫。 苏饮雪不再纠缠于是与不是的问题,定定的望着陶立博的眼睛,从容温婉的道:“就算我是杜大小姐,那又怎样?你这样抓住我不放,待如何?” 围观群众兴奋不已,一出好戏还未结束,另一出好戏就要上演了啊!向来安分低调的西伯侯世子,当街扯住一个长得像杜大小姐的女子,表演神魂颠倒余情未了啊! 看一群人犯傻挺好玩儿的,但如果过了好半天,那群人还都傻在那儿,便有些无趣了,楼天籁觉得好没意思,便就地蹲下,两手捧着脑袋,唉声叹气。 垂头望着蹲在脚边的小家伙,再顺着小家伙的目光,瞄了一眼陶立博那边,唐世慈不禁有些好奇的问道:“小姑娘,你叹什么?” 刚站在他身后,扯他衣角,仰着脑袋,眨巴着晶亮的大眼睛,望着他的时候,那模样非常可爱,而此刻蹲在脚边,像个小狗狗似的,愈发让人喜欢了。 楼天籁道:“那个大哥哥肿么可以这样啊,调戏良家女孩子是不道德的。” 楼天籁声音稚嫩清亮,周围的看好戏的人们,恰好听得清清楚楚,顿时就有部分人鄙夷唏嘘,暗暗猜测议论。 “莫非西伯侯世子是见人家姑娘貌美如仙,便找了个拙劣借口趁机调戏?当年分明是西伯侯世子硬要退了与杜大小姐定下的婚约,害得杜大小姐想不开年纪轻轻香消玉勋,等到风声过去了,西伯侯世子立即娶了早就背着杜大小姐勾搭上的杜二小姐,由此可见西伯侯世子对杜大小姐是何等无情,西伯侯世子现在看到清丽不可方物的美貌女子,心动不已,不敢明目张胆下手,所以便假装出一副对杜大小姐情深不改的模样来,呸,骗谁呢?别瞧西伯侯世子衣冠楚楚风度翩翩,内里龌龊恶心着呢。” 唐世慈:“” 楼天籁:“啊咧咧” 唐世慈为好友辩解道:“立博兄没有调戏那女子!” 楼天籁道:“大家都看到了的,那个大哥哥拉着漂亮姐姐不松手。” 唐世慈:“” 冷眼望着楼天籁,沈芸皱眉,表示很反感。哪里的粗野小孩儿,竟然跑过来凑热闹,口没遮拦的,真讨人嫌! 迎上苏饮雪的目光,陶立博身躯巨震,站立不稳,猛烈地晃了一晃。 眸光柔和皎洁,宛若月华,美得令人心惊,比之五年前更甚,但令陶立博痛苦的是,他从她的眸子里,看不到自己的影子,她的眼里,没有他。 是啊,就算她是遥遥,他又能如何?陶立博惨然一笑,缓缓松了五指,但又舍不得就这样放开,嗓音嘶哑微弱的问道:“遥遥,你还好吗?” “我不是杜遥。”趁着陶立博的手有所放松,苏饮雪用力挣脱逃离,转过身准备离去时,又回过头来,对陶立博道:“我过得很好,但我不是杜遥。” 苏饮雪说完这句,扶着白薇的手,再不回头的走了。 就在苏饮雪转身的那一瞬,两行清泪从陶立博眼角淌下。 周章楠唐世慈与另外两名青年见状,皆皆大惊。自幼相识,这是第二次见到陶立博流泪,第一次是在五年前杜遥的灵前。 陶紫菀目瞪口呆,吓得赶忙松开了紧拽着陶立博胳膊的手,连连后退,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沈芸李玉唐燕姿均呆了。 围观群众炸开了锅,不得了啊,西伯侯世子哭了,居然哭了! 隔着泪光,朦朦胧胧,望着苏饮雪慢慢远走的背影,陶立博忽然发现了什么,不敢置信,抬手抹净了泪水,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苏饮雪的左脚。 李玉也望了过去,嘀咕道:“跛子?” 陶立博心中大恸,惊愕的瞪着眼睛,忽然飞奔了过去,挡住了苏饮雪的去路,“你的腿” “曾受了伤。”苏饮雪不以为意,淡淡一笑。 陶立博一字一字,无比艰难的吐出,“是怎么伤的?” 苏饮雪道:“我不想说,可以吗?” 啪嗒 像是水滴落在地上,声音并不大,但苏饮雪还是敏锐的听到了,垂眸便瞧见了地上的血滴,过了片刻,又是一滴落下,苏饮雪朝上方看过去,只见陶立博紧紧攥着拳头,鲜血从手指缝隙间漫出。 苏饮雪收回目光,装作什么都没瞧见,“你还有事吗?” 陶立博嘴唇翕动,欲言又止,最终摇了摇头,“无事。” 陶立博抬起沉重的脚,缓缓地侧转身子,给苏饮雪让道。 “我要走喽,祝你们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唐小婉对李玉唐燕姿四人说这话的时候,挑衅的瞟了瞟正在流血的各位妈妈丫鬟们。 李玉气得脸色发白,“你!”可恶的贱|奴才! 眼巴巴望着唐小婉大摇大摆,以极其嚣张的姿态离去,唐燕姿不甘心,求助的望着唐世慈,“三哥哥!” 唐世慈走过来,“伤着哪里了?咱们先回府,让大夫给瞧瞧吧。” 陶紫菀气得浑身发抖,但却丝毫办法也无,原以为大哥的到来,能帮她们扭转局势,没想到,没想到竟是这种结果! 四女之中,沈芸始终保持端庄高贵的姿态,冷静安抚另外三女道:“女子报仇十年不晚,迟早有机会的。” 戏已终,人也该散场了,就在这时,白芍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对楼天籁道:“小姐,蹲够了没有啊?” “蹲够了。”楼天籁点点头,但仍然蹲着,没动。 白芍催促道:“那咱们是不是该走了?”四个华而不实的女子,看着就心烦。 “走吧。”楼天籁懒洋洋起身,扭了扭小蛮腰,撒开两条小瘦腿,跑得飞快,嘴里还叫着,“走咯,走咯” 白芍:“”干啥啊这是? “啊”沈芸惊呼一声,扑倒在地,旁人反应过来,想要搭救,已然来不及了,沈芸的脸贴在地面上,摔成了大饼。 楼天籁飞快的向前奔跑,就在经过沈芸身旁的时候,楼天籁脚下转了个弯,冲到沈芸身后,两手推沈芸的肩,左腿猛勾沈芸的两条腿,动作连贯一气呵成。 哼,敢露出一副嫌弃她的表情,就得做好挨揍的准备。 楼天籁一击得手,闪进人群中消失。 太狠了啊!不过干得好!白芍爽了一把,也赶紧跑。 愿望 意料之外的变故,惊呆了众人,望着趴在地上的沈芸,一时间忘了反应。 沈芸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整个人都懵了。 陶立博仍旧失魂落魄的立在那儿,遥望着苏饮雪背影消失的地方,痴迷的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唐世慈完全傻了,不敢相信方才所见的一幕是真实的,那般娇柔可爱的小女娃,怎么可能下手这么狠? “沈大小姐。”周章楠最先回过神来,快步走到沈芸的身边。 “芸姐姐!” “芸姐姐!” 李玉和陶紫菀惊惶唤了一声,连忙飞奔到沈芸跟前,唐燕姿站立都有困难,虽然也想跑过去瞧瞧,但实在有心无力。 “啊”上前瞧见沈芸此刻的情形,陶紫菀与李玉被吓得失声尖叫,双双跌坐在地。 沈芸痛得神智混沌,脑袋昏昏沉沉,陶紫菀和李玉的叫声,令沈芸稍微清醒了些,沈芸艰难的昂起头,见陶紫菀和李玉望着她,皆皆目露惊悚,且地面上散着五六颗染血的牙齿,沈芸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忍着剧痛,手指颤抖的摸上自己的嘴、鼻子、额头,沈芸发出一声尖锐凄厉的惨叫,惨叫声没持续多大会儿,便戛然而止,沈芸无法接受残酷的现实,昏死了过去。 周章楠只觉心里发毛,愕然片刻,想叫个丫鬟婆子,将沈芸抬回去,尽快就医,环顾四周,却见丫鬟婆子们,有的倒地昏迷,有的捂着断了的胳膊呻吟,有的断了腿坐在地上,有的鲜血淋淋总之,除了陶紫菀身边的那个,先前跑到四海楼,给他们报信的丫鬟之外,没有一个健全的。 “芸姐姐。”陶紫菀吓得瑟瑟发抖,泪珠在眼眶里闪啊闪,最终掉了下来。 李玉捂着嘴巴,茫茫然不知所措,“怎么会这样?” 千金贵女身边的丫鬟,跟她们主子一样,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十指不沾阳春水,就一个丫鬟,是绝对搬不动沈芸的,没有其它办法了,周章楠只得唤来自己的小厮,让小厮去旁边的酒楼,借一张椅子,以便于将沈芸抬回云牙侯府。小厮得了吩咐,飞快的钻进旁边酒楼,没多大会儿功夫,便抱着一张椅子回来。 周章楠温和有礼的道:“李小姐,陶小姐,麻烦你们将沈大小姐扶到椅子上。” “喔。”陶紫菀在丫鬟的搀扶下起身,再次来到沈芸身边,伸出去的手在空中一顿,马上又缩了回来,沈芸的脸伤得面目全非,身上估计也好不了多少,会不会一碰就碎掉?陶紫菀害怕极了,不敢碰。 周章楠提醒道:“沈大小姐需要及时救治。” 陶紫菀紧咬嘴唇,含着眼泪,与李玉还有丫鬟三个,小心翼翼的,合力把沈芸扶到椅子上,周章楠唤来另外一名青年男子的小厮,让那小厮与自己的小厮一道,将沈芸抬回云牙侯府。 陶紫菀哭着道:“芸姐姐她、芸姐姐的脸,还能恢复么?” 沈芸的牙齿掉了大半,鼻子塌陷,额头血肉模糊,像个鬼。 没有人回答陶紫菀,李玉秀脸惨白,心惊胆寒,李玉想回家,此时此刻,李玉唯一的念头,就是回家,赶紧回家。 唐燕姿后知后觉道:“推倒芸姐姐的小女孩,定是跟那几个贱|奴才是一伙的!” 可是现在放眼四望,哪里还有小女孩的影踪? 苏饮雪一行五人沿着河边行走,白芷关切的询问了两句,苏饮雪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就在这时候,爆|发出一声巨响,随即,一声连着一声的巨响,响彻天际,花竹燃放五彩缤纷。 大家便都不约而同的仰望天空,看绚烂的焰火像鲜花般,在天空中张绽放旋即消逝。 “小婉,饮雪姐姐,白薇姐姐,白芷姐姐,白芨姐姐”美丽的事物,总能令人心情大好,尤其是在今儿这样的夜晚,楼天籁欢呼着,望着璀璨斑斓的夜空,蹦蹦跳跳跑了过来。 “好美啊!为何从前没觉着,原来烟火竟这样美好!”白芍脸上笑容洋溢,紧跟着楼天籁。 白芷笑着反问道:“从前咱们是什么样的处境,今日又是什么样的处境?”从前身不由已,以色侍人,就连挂在脸上的笑容,都不是发自真心的,那时看漫天烟火在风中熄灭,变成冰冷的尘烟飘飘荡荡,只觉悲凉无限,哪有半点欢喜愉悦?今日却不同,今日她们皆是自由之身,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什么顾忌都没有,今日看到的焰火,与往昔大不相同。 白芨笑道:“从前我看到的,是碎片瓣瓣,艳丽诡异,灿烂但哀伤,今日看到的,是满天繁光,五彩纷呈,赏心悦目。” 白薇道:“我也是,从来没有看烟火,看得如此高兴过。” 几个女孩子在河边跳跃着,欢呼着,嬉笑着,欢声笑语,汇成一片,融入了满城的欢气氛中。 楼天籁慢慢的,挪到苏饮雪身边,问道:“饮雪姐姐,你没事吧?” 方才唐小婉她们几个已经问过,苏饮雪便再次的摇了摇头,平和说道:“赏花灯的兴致多少受了些影响,但仅仅只是心里不太舒服而已。” 白芍看了过来,提议道:“玩了这么久也累了,要不咱们回醉梨园吧?” 苏饮雪冲她微微一笑,“我真的没事,你们无需担忧,难得良辰美景,我还没赏够呢,回去做什么?”倒不是怕误了楼天籁她们的游玩的兴致才这么说的,苏饮雪是真不想就这样回醉梨园的,回去做什么呢,自个儿闷在屋里胡思乱想徒添烦扰吗? 唐小婉转过身,边后退边直白问道:“时隔五年,饮雪姐姐再次见到陶立博,什么感觉?” 苏饮雪略想了想,须臾答道:“不如陌生人。”虽然她对陶立博不曾有过怨怼,但是多少存了芥蒂,如今他们之间,真的连陌生人也不如了,物是人非,他们不可能成为情侣或夫妻,也不可能成为普通朋友,所以还不如陌生人呢,至少与陌生人面对面时,不会令她的心里不舒服。 白芨唉了一声道:“谁没个过去啊,该放下就放下,没什么大不了的。” 苏饮雪笑着点点头 “是的,没什么大不了。” 相信苏饮雪会处理好,楼天籁并不太担心,瞧见有人拎着花灯,朝龙女湖的方向走去,便兴致勃勃道:“各位姐姐们,咱们去龙女湖放花灯许愿吧?” 既然时隔五年,与陶立博再见之后,饮雪姐姐还能够坦然的,与她们谈论陶立博,那么也就是说明,饮雪姐姐她真的是放下了。这下,唐小婉彻底的安心了,将来若有朝一日,弄得陶立博家破人亡,想必饮雪姐姐也不会怪她了。 大街上热闹非凡精彩纷呈,有把龙灯舞得飞龙复活似的,令群众们惊叹欢呼不断,有专业的舞狮队上蹿下跳,把狮子舞得活灵活现,虎虎生风,有踩着半人高的高跷引得大人小孩齐声叫好,有画着古怪花脸的老太婆,逗得大家哈哈笑,有坐在路边摊位上吃汤圆的谈笑风生,有站在酒肆窗前畅快的饮行酒令,也有跟唐小婉楼天籁一行人一样,捧着漂亮的荷花灯向龙女湖畔走去。 唐小婉楼天籁七人来到龙女湖畔时,龙女湖里已经浮满了荷花灯,闪闪发光满目璀璨,湖边聚集的大多是年轻人,一个一个的,脸上全都洋溢着甜蜜的笑容。唐小婉和白芷临时跑去买荷花灯,点燃后,七个人手捧荷花灯,并排站立在临水台阶上,虔诚许愿,然后让将荷花灯放在湖面上,随水漂流。 唐小婉蹲在水边,眼睛亮亮的,问楼天籁道:“小姐,你许的什么愿望啊?” “不告诉你,说不来就不灵了。”楼天籁不顾寒冷,小手在水中拨动,驱使着荷花灯快速向前,仿佛荷花灯快些到达彼岸,她的愿望就能快些实现。 楼天籁希望她在乎的人们,在今后的日子里,都能够平安健康,另外,就是希望大魔头发生意外,最好是失忆了,将她彻彻底底遗忘。 唐小婉翻了个白眼,不屑的嘁了一声。 苏饮雪温婉笑道:“心诚则灵。” 唐小婉道:“那饮雪你许了什么愿,告诉我呗。” 苏饮雪道:“我的愿望是,岁月静好,安然若素。” 为了不妨碍旁人放花灯,白薇扶着苏饮雪,走到一颗柳树下站定,回头望着唐小婉问道:“小婉你呢?” 唐小婉站起身让开位置,“我希望微生宗睿每天倒大霉,喝水塞牙缝,放屁熏自个儿,生不如死。” 白芍扑哧笑了。 楼天籁鄙夷道:“小婉你能有点出息么?” 苏饮雪:“” 白薇:“” 特意来放花灯,就为了诅咒微生宗睿? 湖畔柳树成林,小道上,一对男女走在人群中,极为引人注目,白芷不经意瞥见,咦了一声道:“那不是九王爷吗?” 楼天籁听闻此言,顺着白芷的手指看了过去,果然瞧见了微生放雅,又惊又喜道:“真的是王爷爹爹呢。” 不眠之夜 微生放雅满头银丝如雪,非常容易辨认,再加上他天人般的风华气质,走在人流中犹如鹤立鸡群,楼天籁等人几乎是一眼便能瞧见。 白薇好奇道:“九王爷身边的女子是?” 那女孩年纪不大,十六七岁的模样,生得极美,亲昵的挽着微生放雅的胳膊,面上笑容甜蜜而幸福。 “好像是小棠姐姐。”楼天籁踮着脚尖望了一会儿,喃喃道:“我竟不知道,原来王爷爹爹与小棠姐姐的关系这么好啊?” 白薇惊奇道:“那便是蓝二爷最疼爱的妹妹蓝花棠?” 楼天籁点头道:“是吖。” 白薇笑了笑说道:“我还以为是九王爷的女儿呢,转念一想,九王爷清心寡欲,二十多年来,一直避居于无为居,何曾有过妻儿?” 白芍道:“如果不知道九王爷和蓝姑娘的身份,我还以为他们是一对情侣呢。” 白芷道:“像情侣吗?蓝姑娘才十几岁,而九王爷快五十了,怎么会像情侣呢?” 站在石墩上遥望微生放雅,唐小婉饿狼似的两眼冒绿光,赞叹道:“哇!白发美男!人间绝品啊!”美男子唐小婉见多了,家里就有两位极品,只不过白头发的美大叔,倒还是头一次次见到!别有一番风情啊! 忽的想起一桩,唐小婉咬牙啊啊啊的叫,跳下石墩,推搡着楼天籁的肩膀,“小姐你太可耻了,每次见一个绝世美男,就认人家做爹!” 楼天籁得意洋洋道:“我可爱,美人都喜欢我。” 唐小婉啐了一口,“呸,你是装的!”明明是个随时都能取人性命的小恶魔! 楼天籁不以为杵,哼了一哼道:“就算是装的,美人们也都喜欢我。” 唐小婉:“嚓!” 白芷不解道:“小姐又认了个美人做爹爹,是好事,我们也跟着大饱眼福,小婉你如此悲愤,却是为何?” 唐小婉:“九王爷这样的美大叔呃,白芷姐姐,你难道就不担心会被小姐给糟践了” 白芷:“” 白芍:“噗!” 楼天籁斜眼瞪:“小婉你快回东宫吧,太子哥哥召唤你了!” 唐小婉:“”让微生宗睿去死! 白芨道:“每见一个美男认做爹有什么可耻的,每见一个美男认作夫的那才叫可耻。” 唐小婉:“白芨姐姐你太邪恶了!” 苏饮雪望了一会儿,收回目光,问楼天籁道:“天籁,你要过去向王爷请安吗?” 微生放雅与蓝花棠背对着她们,越走越远,很快便淹没在川流不息的人海之中,楼天籁摇了摇头道:“过两日我再去无为居给王爷爹爹请安。” 楼天籁七人趁着难得的好兴致,玩到很晚,吃过夜宵方回到醉梨园。 春草听闻动静迎到院门口,拧着眉头小心翼翼说道:“小姐,各位姐姐,太子爷来了” 顿时,唐小婉毛发竖立,“不是说好了要给我放假一天的吗?都已经克扣了一上午了还想怎样!” 几个人就这样站在院门处,白芨犹疑着道:“小婉如果实在不想去东宫,不如趁太子爷还未见着你的面,先去外面避避吧?能少受一晚的折磨,小婉你就算是赚到了。” 白芷扑哧笑道:“什么受一晚上折磨,说得好像太子爷和小婉” 唐小婉黑着脸扫视白芷和白芍道:“龌龊!” 白薇笑道:“我们家唐大爷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又岂会躲着太子爷呢?” 唐小婉恨恨的哼了一声,昂首挺胸勇敢的走进醉梨园,直奔暖阁而去。 “姐姐们各回各屋休息吧,我去瞅瞅。”楼天籁吩咐了一句,跟着唐小婉跑进暖阁。 微生宗睿舒服的歪在软榻上,身上搭了一条薄毯子,楼天远就坐在他的正对面,两人都当彼此不存在似的,谁都不瞧谁,谁也不跟谁说话,相看两生厌。 “太子爷。”唐小婉进屋后,在距离软榻三步远处站定,福了一福身子,给微生宗睿行礼,顺便扯开一个非常难看的笑容。 微生宗睿看见唐小婉,立马眉开眼笑,“小婉,你让我等得好苦啊。” 唐小婉别过头,捂嘴干呕。 微生宗睿温柔关切,“怎么着,我的话恶心着小婉了?” 唐小婉忙摆摆手道:“太子爷别多心,我们刚在外面吃宵夜,贪嘴,多吃了两碗,撑得难受罢了。” 楼天远没忍住笑了起来,接着就瞧见楼天籁捡了什么好吃的东西似的,兴冲冲的奔了进来,楼天远面容变得温柔,唤道:“妹妹。” “哥哥。”只冲楼天远笑了一个,楼天籁就蹦到软榻边,“太子哥哥你肿么又来了?莫非是又想我了咩?” 微生宗睿笑得像只大尾巴狼,“我特别想小天籁。” “我也好想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你的腿有没有好点儿,我摸摸。”楼天籁趴在软榻边,伸出一双小魔爪,向微生宗睿的伤腿扑去。 微生宗睿微醺的眼眸,瞬时间大睁,迅速直起腰身,一把握住楼天籁的魔爪,将楼天籁拖离腿部,扬起迷惑世人的脸蛋,诱哄道:“小天籁,过来亲哥哥一下。” 望着近在咫尺的俊脸,楼天籁大眼睛眨啊眨,迟迟没有动作。 微生宗睿纳闷,摸了摸自个儿的脸,没发现有什么脏东西,笑嘻嘻道:“放心的亲吧,哥哥的脸洗干净了。” “太子哥哥身上的味儿太重了,偶不亲。”楼天籁一步一步向后退,来到楼天远身边。 微生宗睿:“” 楼天远大笑不止,“我妹妹的审美眼光一直很好,可见太子爷实乃一渣货。” 微生宗睿真是渣得不能再渣了,原本楼天远与微生宗睿梁上尘蓝花参在丞相府喝酒,夜深时分聚会散场各自离开丞相府,微生宗睿明明已经回到东宫,谁知微生宗睿这个伤残人士居然如此不检点不安分,三更半夜的又让侍卫抬着来到楼府醉梨园。 为何微生宗睿摔断的是腿,而不是脖子呢? 微生宗睿抬起两条胳膊嗅嗅,又拉起衣襟闻了闻,困惑道:“小天籁难道不觉得哥哥很香吗?” 楼天籁道:“香过头了啦。” 微生宗睿蹙眉问:“真的?” 楼天籁猛点头,“偶不喜欢。” 微生宗睿若有所思,“那次小婉吐了我一身,难道是因为被我身上的味道恶心着了?” 唐小婉讪笑:“都过去那么久了,这事儿咱能不提吗?” 微生宗睿抿了唇满脸委屈,望向楼天远怨愤道:“楼郎,你们居然都不提醒我!” 楼天远眼眸微闪,悠哉闲哉往椅背上一靠,“你的庸俗,正好衬托出我们的高雅,太子爷您每日里香喷喷的,挺好,真的。” 微生宗睿又望着唐小婉,“小婉你怎么也不提醒我?” 唐小婉把骂脏话的冲动硬生生压了下去,“太子爷自个儿就没觉悟?” 微生宗睿无辜道:“从下到大,无论我走到哪儿,都有一大堆花姑娘围绕着我,我以为大家都喜欢我身上香气怡人,毕竟蝴蝶和蜜蜂都喜欢鲜花啊” 唐小婉:“”香气怡人怡人 楼天远:“大老爷们能别自比鲜花吗?” 楼天籁打了个哈欠,小手轻拍着嘴巴,边朝门口走去便说道,“我要睡觉去了,哥哥,太子哥哥,你们请随意”跟微生宗睿交流多了,会耽搁她智商发育,所以,还是睡觉比较好,起码有益身心健康。 微生宗睿侧着身子,趴在软榻边缘呼唤:“小天籁别走啊,你还没亲我呢,若实在闻不惯我的香味,捏着鼻子也行啊小天籁别这么不给面子,哥哥会伤心的。” 楼天籁头也不回的道:“我睡着了,什么也听不见。” 微生宗睿:“” 唐小婉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到底跟着微生宗睿去东宫了。 元宵喜庆欢乐之夜,却有很多人都没睡好。 楼易之独自一人在龙女湖边游荡,回到梅语园时已是深夜,楼易之毫无睡意,打开了封|锁了二十多年的房间,没有燃灯,就这样在黑暗中枯坐了一夜。 陪蓝花棠放荷花灯,看舞龙舞狮,赏花灯猜灯谜,送蓝花棠回家后,微生放雅立在无为居庭院中,面对着古树下的被风雨打磨圆润的大石头,吹了一夜的箫。 陶立博失魂落魄回到西伯侯府,没有如约去杜婉秋的屋子里夫妻恩爱,而是在书房里度过一夜。 杜婉秋了解了街上发生的事,一夜辗转反侧未能合眼。 不像陶立博夫妇那样惊涛骇浪,躺在床上的苏饮雪,内心是平静的,但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脑子里无比清醒。 云牙侯府里彻夜难眠的人,那就更多了,此处暂且不表。 微生宗睿不让唐小婉好过,唐小婉便也不让微生宗睿好睡。趁着微生宗睿不备,唐小婉偷偷服下一枚药丸,等到微生宗睿折腾完毕,合上眼正昏昏欲睡之时,恰巧药效发作,唐小婉的肚子咕咕叫,响屁一个接着一个,响也就罢了,偏偏还臭得要命,纵然微生宗睿的寝殿内香气浓重,也丝毫不能掩过唐小婉释放的毒气。 微生宗睿红肿了眼,以丝被捂住口鼻,“小婉你故意的!” 唐小婉委屈捂脸,“屁乃腹中之气,岂有不放之理?我怎么是故意的了?难道是我想这样的么?一个女孩子家的,放那么响的屁,多丢人啊!” 微生宗睿终于忍无可忍,将唐小婉赶了出去,气急败坏冲外面大喊,“小顺子小福子,开门窗通风,快点!” 倒是楼家小恶魔,蜷在温暖的被窝里,呼呼睡得香甜。(~ o ~)~zz 伯伯是王爷爹爹的私生子? 虽然楼天籁下狠手残|害沈芸,是在场很多人都亲眼目睹的,但却没有谁清楚楼天籁的身份。 陶紫菀和李玉以及唐燕姿三人休息了一宿,第二日相约来到云牙侯府探望沈芸,在云牙侯府众人跟前,陶紫菀唐燕姿李玉三人一口咬定,袭击沈芸的凶残小女孩,与东宫的那几个奴才,是一伙的。 云牙侯曾见过唐小婉,通过唐燕姿陶紫菀李玉的描述,云牙侯几乎能够确定,伤害沈芸的凶手,便是那曾让太子爷寻死觅活,非要带回东宫的唐小婉。 沈芸伤势严重身心俱损,苏醒后,从镜子里瞧见包裹严实脑袋,伤心欲绝完全丧失求生的勇气,若非其母与丫鬟们拦着,或许被誉为才貌双绝的沈大小姐,已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堂堂侯府千金大小姐,竟然被几个奴才残|害至此,云牙侯府众人勃然大怒,云牙侯夫人曹氏,指天誓日,要让唐小婉死无葬身之地。 云牙侯情绪激昂闹到御前,要让微生宗睿交出唐小婉,否则,便撞死在金銮殿上,血溅八尺。 永康帝微生博晟面无表情,半晌没吭声,眼睛直直盯着云牙侯,心里头非常不爽。先前楼易之便提及过,唐小婉与他虽无父女名分,但这些年来,他一直将唐小婉当成女儿看待。楼易之那话,似是不经意说出的,但微生博晟又怎会不了解楼易之的意思?! 此刻云牙侯以死相逼,要东宫交出唐小婉,然后弄死唐小婉,微生博晟岂能如云牙侯的意?唐小婉可算是楼易之的半个女儿啊,楼易之的女儿是能随随便便被处死吗?!微生博晟今儿若任由云牙侯弄死唐小婉,明儿楼易之还会将掌上明珠楼天籁嫁给微生宗睿吗?!甭说楼易之不会把掌上明珠嫁给微生宗睿,只怕楼易之会因唐小婉跟他彻底翻脸,彻底翻脸啊!当年若非死皮赖脸紧抱着楼易之的大腿,微生博晟又岂能登上天下之巅的龙座?所以楼易之是好得罪的人吗? 楼易之便是那种,乍一瞧,温和淡然的美大叔,十分好说话的样子,可是实际上,曾与楼易之交过手,以及熟悉楼易之的人都清楚,楼易之的骨子里,藏着一匹嗜血恶狼啊! 冷眼瞅着面红脖子粗的云牙侯,微生博晟其实很想说,要死就快点死,省得碍眼也好耳根清净,想归想,但这样着实有些不妥,于是乎,微生博晟装出一副明君的模样,遣人跑去东宫,命微生宗睿交出唐小婉。 楼易之父子俩立在殿上,眼观鼻鼻观心,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云牙侯想到了什么,来到楼易之跟前,拱了拱手道:“老楼大人,唐小婉虽是你府上的人,但她重伤我女儿,乃是事实,你可不能包庇!” 楼易之淡淡一笑,“沈侯爷此言差矣。” “哦?”望着楼易之和煦如风的笑容,不知为何云牙侯只觉脊背发寒。 楼易之道:“小婉如今是东宫的人,我无权置喙。” 云牙侯道:“老楼大人不包庇最好,不是我不肯给老楼大人和太子爷面子,只是那唐小婉着实心狠手辣,我女儿的后半生,可谓是被她彻底毁了,我不能不追究。” 楼易之依旧浅笑从容,“沈侯爷不必解释,我能理解。” 约摸半个时辰左右,传旨的太监回来了,说太子爷出了宫,到云牙侯府上去了。 太子爷光临云牙侯府,必定不会有什么好事!云牙侯暗道糟糕,得到微生博晟许可后,急急忙忙回府。 不少人抱着看热闹的心理,尾随云牙侯来到云牙侯府。 微生宗睿歪在步辇上,裹着狐裘昏昏欲睡,在云牙侯府邸大门前停下后,经小福子低声提醒,微生宗睿打了个哈欠悠悠醒转,抬了抬下巴吩咐身边的侍卫,将白绫悬挂于云牙侯府门梁上。 云牙侯府的门子们见了这阵仗,吓傻眼了,屁滚尿流的去向云牙侯夫人禀报,太子爷是要在门口上吊啊,上吊啊!太子爷若真死在这儿,那么云牙侯府上上下下,包括他们这些奴才在内,全都不得好死啊! 云牙侯从宫中赶回来时,大门口已经乱成一锅粥,围观者不计其数。 “沈侯爷是国之栋梁,东盛不能没有沈侯爷,我只能忍痛割爱可是、可是可是若没有小婉,我生不如死你们就让我死吧,让我死吧” 云牙侯从轿子里走出来,望着大门中央脚踩木凳,将脖子往白绫上套的微生宗睿,云牙侯脚下一顿,胸脯剧烈起伏,忽然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微生宗睿要护住的人,任谁也动不了,云牙侯也不例外。太子爷上吊风波过后,云牙侯装病窝在府里,微生博晟分外体恤,特批准云牙侯修养三个月。 今年正月,几家欢喜,几家惨淡。 二月春归,寒流一去不复还,盛京不再朔风刺骨。阳光晴好的日子里,楼易之父女俩甩掉厚重的斗篷,一身轻快,到狐池山寻找春的踪迹。 无为居庭院中,摆了一张简洁矮桌,两名气质高华的男子,相对而坐,在明媚的阳光底下对弈。 “王爷爹爹。”楼天籁刚到院门口,便迫不及待唤了一声,高兴的跑进院子里,哧溜钻到微生放雅怀中,缠着微生放雅的脖子,又蹭又亲又啃。 微生放雅手上拈着一枚白子,正准备放入棋盘,楼天籁的突然出现,令微生放雅迟迟没有下子。微生放雅收回手,抱着楼天籁,乐得哈哈大笑。微生放雅心思纯洁干净,只当楼天籁淘气可爱,不曾想过,楼天籁是看上他的美色,正在趁机他便宜。 微生放雅对面的青衣男子,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对于楼天籁的色魔心里,更是一清二楚,青衣男子勾唇轻笑,问道:“王爷何时认了天籁作女儿了?” “咦,丞相伯伯?”听到熟悉的声音,楼天籁转过头去,又惊又喜,好些日子没见到丞相伯伯了呢,没想到今日竟能在无为居巧遇。 微生放雅笑着说道:“上个月的事。” 楼天籁也不管自个儿是否碍事,坐在微生放雅腿上不愿离开,“伯伯肿么在这儿?” 郦师白微笑道:“我是无为居的常客。” 微生放雅不解道:“师白看起来很老么,为何天籁叫他伯伯?” 楼天籁道:“郦师白,白白嘛。” 微生放雅朗笑道:“原来如此。” 楼易之不疾不徐走进庭院,望着微生放雅怀里的小家伙,捂着左颊唉声叹气道:“宝贝,我牙酸。” 楼天籁故作不明,“美人爹今早没吃酸的呀。” 微生放雅道:“见天籁与我亲近,易之吃醋了。” 楼天籁眼睛睁得大大的,“矮油,美人爹你可以大度一点么?” 楼易之哼了一声,就着古树下的大石头,随意的坐下,郦师白沏了一碗茶,送了过去,楼易之道了谢。 楼天籁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惊奇地咦了一声,明亮的目光在郦师白和微生放雅之间,来来回回仔细打量。 郦师白含笑问,“天籁发现什么了?” 楼天籁恍然大悟,高声惊呼:“我发现了!丞相伯伯是王爷爹爹的私生子!!”由于微生放雅与郦师白气质不同,楼天籁又从未往这方面想,所以从前不觉得,直到今日,微生放雅和郦师白都在眼前,楼天籁猛然才惊觉,他们俩的长相,竟有三四分相像。 楼易之刚饮了一口茶,还未咽下,听闻楼天籁的话,猛的喷了出来。 郦师白牵起衣摆,回到矮桌前,正准备坐下,听了楼天籁的惊呼,身子一歪,差点没翻倒在地。 微生放雅笑得止不住,被呛到,连连咳嗽。 楼天籁咬着自己的小拳头,“你们这反应很异常吖,难道我猜对啦?” 好半晌微生放雅方止了笑,望着楼易之道:“有这么个宝贝在身边,可以想见,易之在边城的十年,想必过得有滋有味了。” 楼易之摇摇头,惆怅叹息道:“有这么个调皮鬼在身边,我是操碎了心啊,放雅难道没瞧出来,我看起来比实际年纪更为苍老么?” 微生放雅道:“跟我比起来,易之你显得年轻多了。” 楼易之道:“你只是白头发多些罢了,而我眼角布满了皱褶。” 微生放雅道:“我脸上的皱纹不会比你少。” 楼易之道:“怎么会呢,师白啊,你说说,我跟放雅谁显老?” 郦师白暂时耳聋,捂着嘴巴轻咳。 有没有搞错?!王爷爹爹和美人爹比谁更显老?!楼天籁急了,“美人爹,王爷爹爹,丞相伯伯,你们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不许转话题!” 楼易之哦了一声,抿了口茶问道:“小闺女刚问什么来着?” 讨厌,太讨厌了!楼天籁握紧了小拳头,咬咬牙再次问道:“丞相伯伯到底是不是王爷爹爹的私生子嘛?!” 微生放雅微笑着摇头道:“不是,我没有子女。” 楼天籁凝眉道:“可是,为何丞相伯伯与王爷爹爹长得那么相像呢?” 美色难舍 如果仅仅是长得像微生放雅也就罢了,据说永康帝和钱皇后对郦师白,都比对亲生儿子微生宗睿还要好,为什么呢?郦师白来历不明身份神秘,忽然就出现在东盛朝堂,并且身居高位多年,没人了解郦师白的从前过往,有心人想要调查,但每次都是无果而终。倘若郦师白是微生放雅的私生子,那么一切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郦师白的长相与其父微生放雅相似,属于很正常的情况,而微生博晟和钱皇后,对自家亲侄子,多一些关爱和补偿,也没什么不妥。 脸上沾着淡淡的笑意,唇角微翘,垂着眸子专心沏茶,郦师白的声音没什么波澜,如潺潺流淌的溪水,清冽柔和,“我的母亲,与王爷是亲兄妹。” 楼天籁:“诶?” 郦师白端起茶碗,递到楼天籁面前,“喝茶吗?” 楼天籁嗯了一声接过,“原来丞相伯伯的母亲,是一位公主呀!” 郦师白点点头道:“是啊。” 微生放雅沉默不言,想起妹妹在北奥国的遭遇,心里不免有些难受。 边喝茶边整理郦师白与众人的关系,楼天籁惊奇道:“如此说来,王爷爹爹便是丞相伯伯的舅舅?皇上也是丞相伯伯的舅舅?太子哥哥和纯哥哥便是丞相伯伯的表弟咯?” 郦师白温和笑道:“没错。” 既然是公主的儿子,为何要改名换姓?丞相伯伯的父亲又是谁?楼天籁很想知道,但她生性敏感,觉察到气氛有那么一丝丝异常,便没因为自己的好奇心而胡乱发问。 楼天籁正想着,如何跳转话题,便听到郦师白轻笑道:“天籁在打什么坏主意?” 楼天籁皱了鼻子,眼睛一瞪,“我没有!” 郦师白道:“天籁的眼珠子转了。” 楼天籁咕哝道:“有那么明显吗?” 郦师白笑而不答。 楼天籁扭扭捏捏,不太好意思,吭哧道:“其实我就是想问问,呃,我是不是真的长胖了?矮油,美人爹说我胖了一圈!” 郦师白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是有一点。” 微生放雅没再继续想那些灰暗的往事,两手捏了捏楼天籁的肩膀,笑着说道:“天籁身子骨太瘦小了,就算再长十斤也不胖。” 楼家小馋猫分明是因为贪嘴,从早到晚跟前儿就没断吃食,肚皮鼓鼓的就没瘪下去过,此时却脸不红心不跳的道:“我想长高点,做个窈窕淑女,所以多吃了些,没想到竖着没长,居然横着长了。” 郦师白低头默笑,“窈、窕、淑、女。” 微生放雅眉尾轻抬,难以置信道:“天籁想做个窈窕淑女?” 楼易之以手遮脸,“”这不是我闺女,这不是我闺女。 从微生放雅腿上跳下来,楼天籁气吼吼,双手掐腰,绕着郦师白微生放雅楼易之三人,紧咬小钢牙,转了一圈又一圈。哼,若不是见三个老男人长得着实好看,楼天籁早就跟他们仨绝交绝交绝交了!做窈窕淑女很难吗?不就是外形亭亭玉立一点吃饭斯文点说话小声点有事儿没事儿装得矜持点儿么?亏仨个老男人平时都说疼爱她,关键时刻就丝毫不给面子,一个一个卯足劲儿泼她冷水! 舍不得抛弃美色,楼天籁便只能换个策略,握拳道:“我要绝食!” 楼易之忍住笑,“宝贝闺女若饿瘦了,爹爹会心疼的。” “哼。”楼天籁不吃这套。 微生放雅哄道:“中午我亲自下厨,给天籁做好吃的,行不?” 楼天籁犹豫了,“呃。” 郦师白推波助澜道:“我想沾沾天籁的光,尝尝王爷的厨艺,不知是否有机会?” 楼天籁认为自己是个大度的姑娘,于是决定忘记刚才发生的事,扬起可爱笑脸,“王爷爹爹,我饿了!” 微生放雅微笑点头,“好。”旋即起身道:“那我现在就去准备。” 楼易之道:“闺女,才刚吃完早饭多久啊?你又饿了?” 楼天籁双手负于背后,仰头瞧了瞧日头,“等王爷爹爹做好饭菜,差不多就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啊。” 蓝花棠时常来无为居蹭饭,并要微生放雅亲自下厨,因为蓝花棠口味刁,又从未将微生放雅当作长辈,若微生放雅做的菜哪点不合口味,便毫不留情的指出来,甚至有的时候,蓝花棠还会耍耍小性子,非要微生放雅重做,直到她满意为止,因而促使微生放雅的厨艺,大有进益。 微生放雅厨艺精湛的直接后果,便导致楼天籁再次吃撑了,圆滚滚的肚子像个西瓜,偏偏楼天籁意犹未尽,趴在桌沿上咬着筷子,盯着最后一点残羹剩菜,大有想要生吃了盘碟的意思。饭后微生放雅与楼易之收拾满桌狼藉,由郦师白带楼天籁在山间漫步消食。 山林寂静幽清,孤男寡女共处,依照楼家小色魔的本性,又岂会放过轻薄美貌丞相的绝好机会?至于楼家小色魔是如何轻薄貌美丞相的,此处暂不细表,以免教坏诸多少男少女,相信大家都能够想象得到,那画面必然是极其凶残,极其生猛。 从林间回到无为居时,已是一个半时辰之后了,楼天籁与郦师白俩,一前一后进入院子,楼天籁满面红光,神采奕奕,郦师白长发有些凌乱,得了什么好处似的,抿嘴窃喜。 微生放雅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因为他还不够了解楼家小色魔,楼易之早料到会发生什么,郦师白前脚刚踏入庭院,楼易之便即刻投去目光,瞧见郦师白颈间的牙痕,楼易之嘴角狠狠抽了抽。 傍晚时分,准备离开无为居时,楼天籁才猛然记起,有一件正经事,早就想问微生放雅,却直到现在,都没搞清楚,哎呀一声,拍了拍脑袋,跑回到微生放雅身边,问道:“王爷爹爹,您还记得我初次来无为居那日的事情吗?” 微生放雅想了想,点头道:“那日天籁上山采摘雪颜花,不慎摔断了腿,巧遇上尘,被上尘带到无为居。” “嗯嗯嗯嗯!”王爷爹爹记得就好,楼天籁喜得直点头,“那日我不慎摔断腿,全因听到一阵箫声的缘故,王爷爹爹那日可曾瞧见,山上有吹|箫的女子?” “吹|箫的女子?”微生放雅愣了一愣,蹙了眉头思索了片刻,“天籁被上尘带来无为居之前,我倒曾在山林中吹过箫。” 楼天籁傻眼:“啊?” 郦师白道:“兴许天籁听到的箫声,正是王爷所吹奏。” 楼易之奇怪道:“为何天籁断定吹|箫的一定是女子?” 楼天籁咬着手指头,不知如何解释,“呃,我呃,我觉得是女子的可能性,比较大。”师姐应该不会那么倒霉,穿越到一个男人身上吧?!那太惊悚了! 随即望向郦师白,楼天籁笃定道:“丞相伯伯说得不对,那箫声,肯定不是王爷爹爹吹奏的。” 郦师白道:“何以见得呢?” 楼天籁道:“吹|箫之人必是我师姐。” 微生放雅道:“我确实没有听到其它箫声,那日除了上尘与天籁,以及后来上山的天远,我也未见过其他人。” 楼天籁甚为失望,皱着眉头嘀咕道:“怎么会这样?”曾问过相国寺的和尚们,都表示不曾见过有女子在狐池山中吹|箫,如今王爷爹爹也说没有瞧见过更未听到过,先前哥哥以权谋私发出的悬赏通缉,到现在也没个消息,唉,何时才能与师姐再相见? 楼易之沉思半晌,提议道:“放雅当日吹的什么曲子,不如再吹一遍让天籁听听?” 郦师白表示赞成,“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楼天籁有了兴致,欢快道:“就算没有收获,能听到王爷爹爹吹奏箫曲也不错啊!哈哈,王爷爹爹真棒,什么都会!”微生放雅人长得美,菜做得好吃,箫曲必定也是仙音。 楼天籁两手在下颌前交握,满脸的崇拜与期待。 楼易之哼道:“天籁这是嫌弃为父了?” 楼天籁扭过头,瞟了一眼楼易之与郦师白,甩了甩小手道:“矮油,美人爹跟丞相伯伯都很闷,不如王爷爹爹有情调啦。” 郦师白:“”情调? 楼易之:“哼!闺女你可不能喜新厌旧!” 楼天籁抿嘴笑,“美人爹要学会接受现实。” 微生放雅笑得开怀,进屋拿了碧玉箫。楼天籁瞧见古树下的大石头,跑过去坐了下来,双手托着脑袋,准备认真听音乐。 微生放雅出来后,就站在屋檐下,举起碧玉箫时,不知想到了什么,动作一顿,默默凝望着手中碧玉箫,好似被施定身咒。 遥望着微生放雅那副模样,楼易之的神色也渐转黯然。 两位爹爹情绪都不太对头啊,楼天籁心中忐忑,见郦师白走过来,扯了扯郦师白的衣袖,站起身来,凑到郦师白耳边,悄声问道:“伯伯,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郦师白安慰道:“没事的,别多想。” 微生放雅默然苦笑了一下,长长舒了一口气,将碧玉箫横于唇边。 忽然箫声响起,如泣如诉,缠绵悱恻,悠扬的曲调,随风飘入云端,楼天籁身子一僵,眼睛越瞪越大,简直不敢置信! 为谁开?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师傅钟爱男子所作的曲子,除了她们师徒三人之外,就只有那个男子知道,为何王爷爹爹会吹奏?!二十一世纪的曲子,怎会出现在这个世界?是师姐吗?王爷爹爹曾在哪里听师姐吹奏过?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的,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好的解释。 两只耳朵抖得直直的,楼家小天籁僵立在古树下,动也不动的犹如石雕,两眼瞪得好似铜铃,三个老男人都有发现,出现在楼天籁身上的震惊,太过强烈,很显然,微生放雅此刻所吹奏的曲子,正是当日,楼天籁采摘雪颜花时,所听到的,并且在楼天籁看来,这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 为什么?为什么不可能? 奇怪的盯着楼天籁看了半晌,又一齐将目光投向微生放雅,楼易之与郦师白各有所思,都没作声。微生放雅疑惑不已,但却没有就此停下,仰起头遥望着云端,将整首曲子吹奏完毕。 末了,楼易之问:“天籁那日听到的,也是这首曲子?” 楼天籁点点头,心肝儿扑通扑通跳得极快,完全不受控制,望向微生放雅,激动问道:“王爷爹爹怎么会吹这首曲子的?” 迎上楼天籁的如企似渴目光,微生放雅不知自己在期待些什么,心里头狂乱得,犹如有一万匹马在奔腾,“此曲是我所作天籁曾听别的人吹奏过?”他经常吹这首曲子,或许有人听到了,记住了,然后学会了,其实并不足为奇,天籁为何这般神情?而他心中的悸动,那种强烈的,悲喜交织,五内俱热,又是怎么回事? “嗯!”楼天籁双目含泪,水光闪烁,“我师傅闲暇时常吹奏的曲子,与王爷爹爹方才所吹奏的,一模一样,师傅说,这首曲子的名字叫‘为谁开’。” 像是承受着五雷轰顶,楼易之与微生放雅,刷的变了脸色,一个身躯巨震,往后倒退,贴在墙上,一个脚下不稳,如踩虚空,身躯飘摇。 为谁开,乃二十多年前,微生放雅所作,并自己填了词,这首曲子,或许有不少人,曾听见微生放雅和尹鱼宁吹奏过,但那首词和曲子的名字,却只有微生放雅和尹鱼宁两人知道,原本楼易之也并不清楚,不过,就在前不久,偶然听微生放雅吹奏这首曲子时,楼易之随口问及,微生放雅便与楼易之说了。 楼天籁未满十五岁,尹鱼宁二十多年前就死了,两人怎么可能会成为师徒?除非,除非尹鱼宁还活着! 微生放雅痴了一般,热泪盈眶,喃喃道:“为谁开、为谁开”她还活着吗?真的有这种可能吗?如果她还活着,如果她还活着,她为什么不来找他?她恨他?怨他?怪他?或是已经放弃了爱他?如果放弃了爱他,为何天籁说,她常在闲暇时吹奏这首曲子? “天籁,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明知楼天籁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但楼易之仍然忍不住这么问,因为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天籁的师傅,不是名叫慕夕颜吗?慕夕颜怎会吹奏这首曲子?并且知道曲名?慕夕颜是何许人也?楼易之从未听闻过,会不会是尹鱼宁有了什么奇遇?当年并未真正的死去,而楼易之与微生放雅火化的尸体,其实并不是尹鱼宁? 天籁能识得寻常人和寻常大夫并不识得的药物,天籁在药房里捣鼓出来的药也都称得上是绝物,这便说明天籁的师傅慕夕颜,必定是一位于医术于药术上,非常之高明的人物。尹鱼宁被世人称作药神,而慕夕颜又有同样的本领,难道尹鱼宁和慕夕颜是同一个人? 楼天籁吸了吸鼻子,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师傅对我很重要很重要,师傅在我心目中的位置,与美人爹在我心目中的位置一样,我不会乱说,也不会搞错。”说罢,又望着微生放雅,哽声问道:“王爷爹爹没有必要撒谎是不是?‘为谁开’就是王爷爹爹所作的对不对?” 怎么回事啊?王爷爹爹和美人爹的反应,很不对劲啊,通常美人爹如此这般时,都是因为想起了尹鱼宁啊,难道王爷爹爹也想起了尹鱼宁?可是这首曲子,跟尹鱼宁有什么关系呢? “是!是我所作,没错。”微生放雅靠墙站立,攥紧了碧玉箫,定定望着楼天籁,缓缓说道:“天籁可曾听你师傅念过词?” 是巧合吗?会是巧合吗?天底下当真有这样巧合的事? 郦师白安静的立在那儿,望着楼易之父女与微生放雅三人,始终沉默不言。 “念过的,不仅念过,师傅她还写过无数遍。”楼天籁点了点头,哽咽着,将深刻于心底的,十几年来,一直未曾忘记过的整首词,都默念了出来,“为谁开,红尘中开满了悲哀。是旧情难待,飞落如雪千遍千遍开。你我誓言不改,又岂会,无端憔悴了红腮?誓言不改,又岂会,无端憔悴了红腮?为谁开,为谁独自凄凉颓败?是旧情难待,飞落如雪千遍千遍开。萎靡下的感慨,有谁摘?黯然被岁月覆盖。欲诉幽怀,有谁摘?黯然被岁月覆盖。为谁开,为谁独自凄凉颓败?为谁憔悴惹尘埃,东风无奈。为谁尽纷飞,又为谁零落无人埋?一枝探过篱笆外,等你归来。一枝探过篱笆外,等你归来。总是东风无奈,为谁开,为谁颓败,为谁零落,化为尘埃,寂寥依在。纵是先发,凄凉疏影,谁曾采摘?算无人过问,清幽绝俗,笑红尘外。” 微生放雅泪如泉涌,待楼天籁念完后,泣不成声问道:“天籁的师傅可有说过,这首曲子是谁所作?这词又是出自谁之手?” 天籁方才念的词,与他二十多年前写的,一字不差!曲子和曲名有可能是巧合,那么词呢?谁能写出一模一样的词来?可即便如此,也不能断定天籁的师傅就是尹鱼宁,因为还有个可能,是天籁的师傅,不知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从尹鱼宁那儿得知了一切。 王爷爹爹竟哭了,且还哭得这么厉害!有句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王爷爹爹伤心了吗?这首曲子究竟藏有什么玄机啊?太异常了!真的太异常了!居然使得两位爹爹均反应激烈不能自持!楼天籁的心里不禁有些发慌。 由于楼天籁也想搞清楚,这首曲子里所藏的秘密,于是在微生放雅的注视下,咬了咬嘴唇老实回答道:“师傅说,这首‘为谁开’,是她心爱的男子作的曲子,而且词也是她心爱的那名男子填的。” 微生放雅眼睛大睁,霍然直起身子,飞快的向楼天籁奔了过去,忽然脚下踏空,狠狠摔了一跤,毕竟年纪大了,担心微生放雅摔伤,郦师白正欲上前搀扶,却见微生放雅迅速爬了起来,踉踉跄跄直扑向楼天籁。 微生放雅给人的印象,一直是优雅从容的,如此失态,楼天籁还是头一次见到,不由有些傻眼。 微生放雅站在大石块旁边,两手紧握楼天籁的肩膀,情绪激动不能自抑,“天籁,快告诉我,你师傅在哪?你师傅她现在身在何处?”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楼天籁惶恐,“王爷爹爹” 郦师白出声唤道:“王爷。” 微生放雅意识到自己太过急切,忙松了抓住楼天籁的手,歉然的看着楼天籁道:“吓着天籁了,对不起。” 起风了,楼易之的暗红色衣裳,被风刮得高肆意飘摆,楼易之面色惨然,“放雅。” 微生放雅身子一颤,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望着楼易之,问道:“易之,是她吗?” 楼易之反问道:“你以为天籁的师傅,是她?” 微生放雅道:“我总觉得她还活着,在一个我永远触摸不到的地方。” 师傅心爱的男子,难不成就是王爷爹爹?那怎么可能呢?!一个身在二十一世纪,一个身在这个古代世界里,怎么可能呢?这首曲子,跟尹鱼宁又有什么关系?!楼天籁有些不知所措,求助般望着郦师白,郦师白冲她微微笑着,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给予令她安心的温度和气息。楼天籁心头略松,听见微生放雅与楼易之的对话,不由说道:“虽然我师傅也是一位药神,但我师傅不叫尹鱼宁。” 她不是故意使两位爹爹误解,从而产生希望的,不欲两位爹爹心存希望,之后又狠狠失望。 微生放雅沉吟良久,问道:“慕夕颜,慕夕颜呢?” 楼天籁惊讶得长大了嘴巴,若非挽着郦师白的胳膊,楼天籁几乎从石头上跌下去。王爷爹爹怎么会晓得师傅的名字?!是美人爹告诉王爷爹爹的?!再瞧楼易之,却见楼易之抓住微生放雅的手臂,惊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瞧着楼易之父女俩的神情,微生放雅意识到什么,颤声重复了一遍,“鱼宁曾告诉过我,她还有一个名字,不为世人所知,唤作慕夕颜。” 两只崩溃的小妞 太不可思议了,王爷爹爹说,尹鱼宁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名字,唤作慕夕颜?慕夕颜啊!师傅的名字,就叫慕夕颜啊!师傅是二十一世纪的人,而尹鱼宁却身在古代世界,她们、她们真的会是同一个人吗?难道师傅也穿越了?不对啊,师傅在现代活得好好的!难不成师傅的灵魂分成两半,一半留在现代,一半穿越到古代?!说不可能,其实也有可能,毕竟她和君非妾都能穿越,师傅为何不能穿越? 师傅是现代药神,尹鱼宁是古代药神,只是单纯的巧合吗? 犹记得,当她与师姐问及,有关于师傅心爱男子时,师傅的原话是,“我钟爱的男子,不在这个世上。” 不在这个世上,并非因为那男子死了,而是在另外一个世界里,是不是? 师傅的书房里挂着两个字:宁雅。 是指尹鱼宁和微生放雅,而并非她所以为的安宁雅致? 据她所知,在师傅二十岁那年,师傅曾受过重伤,在医院昏迷了一年半,醒来之后,性情大变。难道就在昏迷的那一年半时间里,师傅灵魂穿越时空来到了这个古代世界,变成了尹鱼宁?在古代世界里,二十年后尹鱼宁的身体死去时,师傅的灵魂,又返回到二十一世纪慕夕颜的真身里? 楼天籁的脑子里,各种猜测,各种疑问,搅成了一团。有种被天雷劈中的感觉,身体仿佛是飘渺的,连微风轻拂都经不得,幸亏有郦师白在身边,能够作为楼天籁的依靠。 慕夕颜,尹鱼宁,是同一名女子。 “天籁、天边我早该想到的!”两行清泪自双颊滚落,楼易之笑着笑着,哭了。 微生放雅哭着哭着,忽地笑了,激动兴奋且难过,颤声问道:“天籁的师傅名唤慕夕颜?是真的吗?” 踩过沧桑岁月,历经风霜雨雪,两个年近五十岁的老男人,透过迷蒙泪光,齐齐望向楼天籁,然后收回目光,你看着我,我瞧着你,哭哭笑笑,像个孩童一般。 “她还活着,放雅,她还活着” “是啊,她还活着活着就好,即便她不愿见我活着就好。” 楼易之闭目仰面时的喃喃自语,令敏感的楼家小天籁皱紧了眉头,“美人爹,王爷爹爹,我的名字,还有我师姐的名字,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含义?” “天籁师姐的名字?”微生放雅几乎不用思考,便问道:“可是唤作天边?” 楼天籁嗯了一声,声如蚊蝇,本想点点头的,但脖子似乎僵了,动也动弹不得。明知那个答案,或许并不是她想听到的,但楼天籁仍忍不住的要问,宁可清清楚楚的伤心痛苦,也不要浑浑噩噩的,在心头扎下一根刺,时时刻刻难受。 微生放雅笑着流泪道:“她曾满怀希望的说过,将来要生两个孩子,无论男孩儿或女孩儿,一个名叫天籁,一个名叫天边。”她的心愿,也是他的心愿,可惜命运弄人,他们终究错过了,即便今日得知,她还活着可是他们之间,还有机会吗? 近在咫尺的郦师白,最先察觉到楼天籁的异常,听完微生放雅的话之后,楼天籁小脸瞬间惨白,没有丁点儿血色,身体冰冷得,好像死了很久很久的人,全无生气。 “天籁”将楼天籁搂入怀中,郦师白温柔轻唤。 温度被瞬间抽离,寒气渗入五脏六腑,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楼天籁的身体,像一块不化的冰。 就在前些日子,美人爹问及,她的名字和师姐的名字,是否都是由师傅取的,美人爹说,他某个已逝的朋友,曾想为将来的孩子,分别取名天边和天籁,那时她曾想到,美人爹所说的朋友,大约就是尹鱼宁了,但却并未深想,也未作它想。 十年前,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时,美人爹失声痛哭,不用说,肯定是因为尹鱼宁之故。 那么这十年来,美人爹对她的万般宠爱,难道也是因为尹鱼宁?美人爹把她当作尹鱼宁的孩子?美人爹真正宠爱的,其实并不是她?! 是的,慕夕颜便是尹鱼宁,慕夕颜昏迷期间,灵魂穿越,变成古代的尹鱼宁,二十年后,尹鱼宁身躯死亡,灵魂便回归于慕夕颜本身。 尹鱼宁最大的愿望,是嫁与微生放雅为妻,过着普通夫妻那样,简单安然的生活,生两个孩子,让孩子们于山水之间,快乐健康的长大。 尹鱼宁红颜薄命,未能完成心愿,于是,回归现代后,慕夕颜无法与心爱男子生孩子,便领养两名孤儿,分别取名天边和天籁。 楼易之目光凄楚殷殷,望着楼天籁问道:“天籁,你师傅她还好吗?” 冷眼瞅着楼易之大喜大悲的模样,楼天籁紧咬牙关一字未答,猛地推开郦师白的手臂,楼天籁跳下大石块,转身冲出了无为居。 “天籁!”楼易之豁然省悟,但已来不及。 “我会照顾好天籁的。”郦师白说完这句话,便紧随楼天籁而去。 微生放雅反应过来,担忧道:“易之,天籁她” 楼易之一步一步,走到楼天籁方才的位置,在冰冷的大石块上,无力的坐了下来,“天籁是个苦命的孩子,自幼缺乏安全感,很容易极端,今日,又钻牛角尖了。” 微生放雅道:“有师白照看,天籁不会有事的,只是你们父女间的心结,可要尽快解开才好,以免徒惹天籁伤心。” 楼易之道:“天籁是我的心头肉。” 楼天籁五内俱焚,拔腿狂奔,没有方向,没有目的,拼尽所有力气,只顾向前奔跑,因而并未发觉,有一条身影,在她冲出无为居的那一刹那,飞快的闪身躲入梅林之中。郦师白敏锐如森林中的猛兽,虽然除了梅树枝杈摇晃,郦师白什么都没瞧见,但仍然略停顿了一下,望着摇晃的枝杈,郦师白想到了什么,便不再停留,继续迈开步伐,追寻楼天籁。 梅林清溪边,蓝花棠抱成一团,泪眼模糊。在微生放雅的心里,全是尹鱼宁,全都是尹鱼宁!根本就没有她的存在!如果尹鱼宁还活着,微生放雅肯定会离开无为居,天涯海角的去寻找尹鱼宁!那么她呢?她怎么办? 没有尹鱼宁的时候,起码她还可以经常看到微生放雅,高高兴兴的与微生放雅相处!如果微生放雅找回了尹鱼宁,在微生放雅的心里和眼里,岂不是连一丁点角落的位置,都无法给她?!谁能告诉她?她该怎么办? 从前蓝花棠一直以为,如果微生放雅和尹鱼宁能够在一起,如果微生放雅能够找回真爱,得到他梦寐以求的幸福,她应该会替微生放雅感到高兴的,可是现在,为什么心里那么难过?!难过得仿佛下一刻,便会死去一般?原来她是自私的,小气的,只想独自霸占微生放雅。她不愿微生放雅离开无为居,离开盛京城,离开她的视线范围内。蓝花棠怕从今往后,会永远失去微生放雅!可是蓝花棠没有办法,她得不到微生放雅的心,也留不住微生放雅的心! 谁能帮帮她?诸天神佛听不到她的祈求,身边的花鸟虫鱼不懂她的悲哀!平素里最疼爱她的兄长和姑姑,根本不知道她的心思,而蓝花棠也不敢告诉他们!蓝花棠深深的喜欢上了一个,与她父亲一般年长的男人,并且那个男人的心,早在蓝花棠还未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被另外一个女子占满!蓝花棠的爱情,注定不会有结果,蓝花棠的坚持,注定不会被人所祝福,可蓝花棠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啊! 难道要剖开心脏,将微生放雅从里面取出来吗?可是不行啊,除了心里,脑海里,呼吸里,全都刻满了微生放雅?除非蓝花棠死了,否则不可能忘记微生放雅! 蓝花棠的无助,没人懂,没人明白,也没人能帮得了她!甚至蓝花棠都不敢在家里哭,不敢在最疼爱她,也是她最爱的姑姑和哥哥面前哭!蓝花棠想哭的时候,只能竭力忍耐着,等到夜深人静,或跑到无人之处,独自痛哭流泪。 “我要怎样才能不再想着你念着你?微生放雅你告诉我啊?当年你为何要救我?何不让我死了算了?是不是我上辈子做了坏事,欠了你什么?所以你不肯让我死,千方百计的救活我,然后折磨我?是不是啊微生放雅?微生放雅,你走啊微生放雅你走啊,不要再出现在我脑子里,我求你了,你走开好不好?”蓝花棠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使劲摇晃,本想将微生放雅甩得远远的,谁知微生放雅的影子,却在她的脑子里愈发清晰了起来。 “你很快就能找回尹鱼宁了是不是?你很高兴是不是微生放雅?我一定要忘了你!我一定要忘了你”蓝花棠跳进水潭中,把自己的脑袋,一遍又一遍的,没入冰寒刺骨的水中。 丞相大人很冤枉! 美人爹对她的疼爱,全是因为尹鱼宁的缘故!王爷爹爹认她作义女,也是因为尹鱼宁!美人爹疼爱的不是她!美人爹只将她当作寄托!寄托而已!楼天籁眼泪狂飙,不知疲倦的向前奔跑,直到摔得头破血流,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十年来,她任性、顽皮、淘气、总惹祸,美人爹对她包容、迁就,为她收拾各种烂摊子,不厌其烦,原来并不是因为有多么喜欢她!而是因为她的名字叫天籁,因为美人爹在乎尹鱼宁!十年间美人爹对她的疼宠,不过是因为爱屋及乌!爱屋及乌! 瞧见楼天籁趴在地上痛哭,鲜血染红了岩石,随后追来的郦师白,不由顿了脚步,须臾,走到楼天籁身边,就地坐了下来,轻轻托起楼天籁的身体。将楼天籁搂入怀中,郦师白什么话都没说,只轻轻的,一下一下的抚着楼天籁的后背。良久,待楼天籁丧失了气力,哭声渐弱时,郦师白方缓缓开口道:“我从来不认识什么尹鱼宁,可我喜欢天籁。” 楼天籁仰起头,泪眼婆娑,望着郦师白,目光好生脆弱。 郦师白自袖袋中抽出手绢,摁住了楼天籁额头上正流血的伤口,面带微微笑从容不迫,温柔说道:“我喜欢天籁,只因天籁就是天籁,天下间独一无二。”顿了顿,又道:“楼郞也不认识什么尹鱼宁,楼郞喜欢的,是我怀里的这个小家伙,还有小纯儿,闻人小皇子,唐小婉姑娘,苏饮雪姑娘,他们也很喜欢天籁,难道天籁以为,他们也是因为在乎尹鱼宁,才喜欢天籁的?” 长睫微闪,眼泪啪嗒滚落,小手紧攥着郦师白的衣袖,楼天籁鼻音浓重,带着哭腔道:“我明白伯伯的意思,可是,伯伯哥哥纯哥哥,还有小婉和饮雪姐姐,都跟美人爹不一样,不一样的”说着,忍不住又失声哭了起来。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呢?郦师白弯了唇,浅笑道:“是因为楼大人,在天籁心目中的分量,重于一切吧。” “呜呜呜我很坏,我调皮这些很多你们都不知道,但美人爹却是一清二楚的呜呜呜呜呜美人爹不喜欢坏孩子的,呜呜呜呜美人爹是因为尹鱼宁,才处处迁就我的呜呜呜呜如果我的名字,不是恰好叫作天籁,美人爹肯定不会对我好呜呜呜呜美人爹不喜欢我呜呜呜呜美人爹不喜欢我或许将来有一日、将来有一日美人爹厌烦了我呜呜呜美人爹肯定不会再疼我,不会再迁就我,对我好了呜呜呜呜等到美人爹厌恶我了,美人爹肯定就会抛弃我的呜呜呜呜呜呜” 楼天籁泣不成声,说着说着,剧烈咳嗽了起来,伏在郦师白的腿上,小脸儿憋得通红,仿佛要把肺咳出来。 郦师白蹙了眉头,仔细拍打着她的背部,好一会儿,方得缓解。楼天籁无助极了,把头埋进郦师白的怀里,泪如雨下。郦师白清楚的感觉到,胸前的衣裳渐渐湿透。 嘴唇贴在楼天籁耳边,郦师白一字一顿,极其柔和的问道:“楼大人是否真心对待天籁的,天籁难道都感受不到吗?” 楼天籁哭着说,“能感觉到的,不然,我也不会这么爱美人爹。” 郦师白始终语调平和,不起波澜,“楼大人疼爱天籁,东盛国上下谁人不知?偏偏天籁自个儿,不愿相信。” 楼天籁皱了眉头,皱了整张小脸,万分痛苦难受的道:“可我不要爱屋及乌的宠爱,我不要!我不稀罕!” 郦师白极富耐心的道:“天籁为何一口咬定,楼大人对天籁的宠爱,只因为爱屋及乌?不过是天籁的猜测而已,天籁又怎能将猜测当真?” 楼天籁哭着说道:“美人爹的心长在胸膛里,我瞧不见,我瞧不见!” “耳朵听到的,眼睛看到的,都未必是真的,只有这里”纤长手指按在楼天籁的心口处,郦师白温声道:“只有这里的感受最最真实。” 楼天籁沉默。 郦师白又道:“天籁宁可相信猜测,也不肯相信自己的心?” 楼天籁长久无言,哭声渐渐止住,过得好半晌,楼天籁出声道:“真的吗?美人爹对我的疼爱,是纯粹的,不带一点杂质的?” 郦师白道:“天籁何不去问楼大人?” 楼天籁咬住嘴唇,“如果美人爹说,他疼爱我,只因爱屋及乌那怎么办?” 郦师白轻笑道:“敌人还未出手,天籁便自动躺下认输了?” 瞧见楼天籁眼底的怯意惶恐,郦师白唇边笑意立即消失,将楼天籁紧紧抱在怀里。 “丞相伯伯,我害怕。”跪坐在郦师白的腿上,楼天籁张开双臂,环抱住郦师白的身体,声音极轻极弱,像是一只在森林里迷了路,找不到家,迷惘无助的小动物。 这样的楼家小天籁,令人心疼,令人心碎,令人恨不能将所有的宠爱,全都一股脑儿的赠给她。 楼天籁害怕,害怕这十年的幸福时光,只是一场镜花水月,害怕与楼易之的关系,出现裂缝,更害怕从此失去楼易之。 郦师白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又睁开眼,神情恢复柔和,“天籁先随我回丞相府,好好休息一晚,明日我陪天籁回楼府,亲口问一问楼大人,好不好?” 楼天籁缓缓的点了点头,“好。”郦师白的嗓音,郦师白的话语,郦师白的温柔,郦师白的微笑,自有一股无法复制的,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握住楼天籁的手腕,郦师白问:“天籁身上,有带治疗外伤的药吗?” 洁白的手绢被鲜血染红,楼天籁额头上的伤口不小,用手绢摁住只能减缓血流速度,并不能起到止血的作用。除了额头上,楼天籁的双手也受伤了,郦师白看了一下,楼天籁左掌稍微好点,只擦破了皮,右掌则比较严重,皮掉了大半块,必须要好好清理。 楼天籁这会儿才感觉到疼,瞄了一眼受伤的手,哼唧了一声,把脸埋进郦师白胸前,“有的,每次出门,饮雪姐姐都会往我荷包里塞药和碎银子。” 郦师白笑出了声,边从楼天籁口袋里掏药包,边说道:“不愧是天籁的好姐妹,苏饮雪姑娘,果然很了解天籁啊” 怎么听都觉得不像是什么好话,楼天籁皱眉不太高兴的道:“伯伯什么意思嘛?饮雪姐姐说我粗心,很容易受伤,所以才往我荷包里塞药的” 瞧着楼天籁不再流泪的红肿眼睛,以及高高嘟起的小嘴儿,郦师白笑道:“如果我没有理解错误的话,苏饮雪姑娘的意思应该是,是天籁过于顽皮吧?” 郦丞相的笑容,杀伤力着实不小,就连天上的太阳,都自惭形愧,斜斜悬挂在西方,大半隐于山巅,不敢与之争辉。 “才不是呢!”楼天籁瞪着眼睛,矢口否认。 郦师白拿出一包药粉,放在鼻前闻了闻,问道:“止血药,是这个吗?” 楼天籁看了一眼,点头道:“嗯。” 郦师白笑着问道:“往天籁荷包里塞碎银子,是怎么个意思呢?” 楼天籁:“呃” 郦师白替她作答,“天籁买东西不付帐?” 楼天籁被噎,目色阴郁,瞅着郦师白,撇了撇嘴道:“伯伯你话太多了!” 将止血药洒在楼天籁额头和双手的伤口处,又轻轻的捏了捏楼天籁双膝附近的位置,郦师白问道:“腿是不是也伤着了?” 楼天籁道:“疼。” “咱们回丞相府吧,让太医给天籁瞧瞧伤。”光止血还不行,楼天籁身上的伤,必须好生处理,否则难保不会留下隐患,郦师白站了起来,就这么抱着楼天籁,寻找下山的路。 狐池山下,刚逗蚂蚁玩儿累了的江锦,正无聊的靠在马车旁边,遥望着远处飘渺的山峰,懒洋洋打着哈欠,瞧见郦师白抱着狼狈的小女娃,由山间小路走过来,江锦不由愣了愣,正欲发问,郦师白却给了他一个噤声的眼神,江锦便将舌尖的疑问咽下肚。 郦师白的脖子上,有牙印,有唇印,而楼天籁,额头带伤,双膝双手带伤,并且此时,楼天籁貌似极其疲惫的,窝在郦师白的怀中,沉沉的睡着了 作为一个逗了几个时辰蚂蚁的无聊汉子,江锦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不跑偏。 主子爷太生猛了啊!太不知节制了啊!太不懂怜香惜玉了啊!不过才多久没见人家楼小姑娘,居然就这样猴急猴急的楼家小姑娘真可怜,大概是上辈子造孽太多,才会遇到主子爷这种活了大半辈子,又挑食得几乎变态的老男人主子爷是饿极了啊!饿极了的老男人,凶猛如同野兽!唉,楼家小姑娘那副小身板,哪能承受得起哟,真可怜啊真可怜! 堂堂东盛国的丞相大人,竟一而再再而三干这种蹂|躏良家少女的勾当,实在是不知廉耻啊! 丞相腹黑,尚书苦逼。 被安置在车厢内的睡塌上,楼家小娇娃睡得很沉,单薄瘦弱的身子,蜷缩成一个小团。郦师白坐在旁边,极富有耐心,动作柔缓的,脱下楼天籁的鞋子,并仔仔细细的,给楼天籁盖好毯子。 整个身子都缩在柔软的毯子里,只露出一颗惹人怜爱的小脑袋,楼天籁的脸颊,经过泪水的连番冲刷,白得几乎透明,肌肤比婴儿还要娇嫩柔软,仿佛一触即融化,郦师白瞧得心里痒痒,有些忍不住了,于是抬起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十分的小心翼翼。 作为一个车夫,江锦实在不合格,主子都上车半天了,江锦仍然立在那儿,龇了牙咧着嘴,脸上各种鄙夷,心中各种猜测,腹诽各种不穷。 摧残良家少女啊,主子爷好无耻啊好无耻! “江锦。” 直到自车厢内传出丞相大人幽森的声音,江锦方如梦初醒,从诸多少儿不宜的画面里,抽出神思,熟练的架起马车向丞相府方向而去。 路上走得很快,回到丞相府邸时,天刚刚黑下来,随后请来元老太医,给楼天籁检查身体,处理伤势,包扎伤口。 “伤成这样,真是可怜哎”边给楼天籁治伤,元老太医边摇头叹息。 “唔,疼”虽然元老太医因为心疼小娃儿,手上动作尽量很缓很轻,但楼家小萌物毕竟伤了皮肉,多少还是有些疼痛。 元老太医安抚的说道:“哎呀呀呀,弄疼楼小姑娘了呀,楼小姑娘乖哈,稍微忍忍,马上就包扎好了” 楼天籁睁开惺忪睡眼,可怜巴巴望着元老太医,弱弱唤了声:“太医爷爷” “哎,真是个小可怜啊”元老太医应了一声,苍老的心顿时被融化。 楼天籁大眼睛眨巴了两下,没多久,又睡了过去。 忙活完毕,已至戌时。 元老太医边写药方边叮嘱道:“虽然都是些皮外伤,没有大碍,但女孩儿家,最忌留疤,得悉心养着才好。” 郦师白:“嗯。” 元老太医喋喋不休道:“楼家小姑娘身上的伤,都是摔的啊老头子我实在不明白,好好的孩子,怎么就摔成这样了呢?” 郦师白:“一不小心。” 元老太医:“那也太不小心了,楼家小姑娘人儿小小的,身子骨娇弱着呢,怎么也不晓得注意点” 郦师白:“下次会注意的。” 元老太医:“大老爷们养个小娃不容易啊,要处处细心处处留神处处费心,不过关于这点,郦相爷可就比不得老楼大人了有老楼大人看着,楼家小姑娘便能活蹦乱跳的唉,轮到郦相爷的时候吧,好像每次楼家小姑娘不是这里不舒服,便那里受伤了郦相爷作为长辈,可得花点心思啊” 郦师白脸色不大好看,“我知道了。” 江锦快要憋死了,忙转过身去,面向墙壁,无声的抖肩发笑。作为长辈,哈哈哈,作为长辈,长辈!哈哈哈,元老头子你才是长辈,你们全家都是长辈! 许是来时匆忙,没有做好防寒措施,元老太医打了个喷嚏。 江锦暗道,元老大爷,不是我要骂你,我只是把我家主子爷心里的话,默默的复述了一遍而已,复述! 写好了详细药方,元老太医拿起来,吹了两吹,又从药箱里拿出两只小瓷瓶,一并交到郦师白的手里,正要继续唠叨时,瞥见郦师白脖颈上的唇印牙印,眼神儿顿时变了,有些生气的道:“郦相爷若是不得空,大可将楼小姑娘送回楼府,省得楼家小姑娘无人照看,活生生遭罪” 楼大人和老楼大人父子俩,皆与郦相爷有来往,据说关系都不错,楼家小姑娘正是贪玩的年纪,隔三差五来丞相府做客,也没什么不妥,好歹人家楼小姑娘还喊郦相爷一声伯伯呢,怎么说也是长辈嘛,郦相爷居然只顾自个儿,不加节制的玩颠鸾倒凤的游戏,全然没有照看楼小姑娘的心思,郦相爷真是真是要不得啊! 郦师白接过药房药瓶,迅速的扫了一眼药方,对江锦道:“送元老太医回去。” 郦师白走到床边,给楼天籁掖了掖被子,盯着楼天籁看了一会儿,转身走出卧室,招手唤来千景吩咐道:“让江秀去楼府,告诉老楼大人,天籁在丞相府,因摔了一跤,受了些皮外伤,元老太医已来瞧过,没有大碍,让老楼大人放心,明日我便送天籁回楼府。” 蓝花参兄妹二人居住的,狐池山附近的庄园,由蓝花棠取名为‘棠园’,搬进棠园之后,蓝花棠特意跑去无为居,让微生放雅写了‘棠园’二字,然后命人装裱,挂在棠园大门上。 晚饭后,蓝花参正在棠园书房里处理事务,听到下人来报说蓝花棠回来了,情形有些不大好,蓝花参便立即扔下手中的事务,没有片刻迟疑的离开了书房。 蓝花棠的情形,不能说不大好,而是糟糕透了。 蓝花参心中一紧,大步走上前,搂着蓝花棠急切问道:“小棠,快告诉哥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蓝花棠身上湿漉漉的,像是在水里泡过很久,刚被打捞起来;蓝花棠的脸色惨白,没有丁点血色,在园中灯火照耀下,像个鬼一样;蓝花棠的眼睛红肿异常,失去了往昔的熠熠神采,显然是刚哭过一场。 “哥哥。”望着蓝花参脸上的关切和疼惜,蓝花棠不禁鼻子一酸,扑倒在蓝花参的怀里,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原以为在无为居外的梅林清溪边,已经哭够了,原以为自己是最坚强的,定然能够在兄长面前不露声色,没想到,竟然还是忍不住,忍不住啊! 在真心疼爱自己的亲人面前,所有的伪装所有的故作坚强,都将无所遁形。 紧紧抱着身体冰冷的蓝花棠,不清楚发生了何事的蓝花参,五内俱痛心乱如麻,“小棠,怎么了?告诉哥哥好不好?” “哥哥”蓝花棠嚎啕大哭,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夜里严寒,担心蓝花棠浑身湿漉会生病,蓝花参便抱起蓝花棠,大步流星,向蓝花棠的居室走去,忽然,哭声戛然而止。 蓝花棠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蓝花参急忙对丫鬟们吩咐道:“去叫大夫!” 江秀从楼府回来时,身后还跟了个楼天远。 楼天远面沉如水,开门见山问千景和千元,“我妹妹呢?老白人呢?” 早上父亲与妹妹双双高高兴兴出门,晚上父亲失魂落魄的回府,而妹妹,竟然跟着老白去了丞相府!之后,更是听到江秀说妹妹摔了跤,受了伤!都请了元老太医,那便说明妹妹伤得不轻!楼天远心忧如焚,坐不住,放不下心,便随江秀来到丞相府。 千元老实回答道:“主子爷和楼小姑娘吃过晚饭,便歇下了。” 觉着千元的话哪里不对,楼天远拧紧了长眉,“我妹妹歇哪儿了?” 千元道:“在主子爷屋里。” “老白你个不要脸的混蛋!”楼天远闻言,脑袋上燃起怒火熊熊,三步并作两步奔到郦师白居室外,抬起一脚狠狠踹开了门,离弦之箭般冲了进去! 未免无辜的做了受殃及的池鱼,千景千元江秀江锦,均默默往后退了几步。 “啊”随着卧室的门被踹开,两声闷响过后,楼天远的惨叫传了出来。 然后,然后没声儿了。 千景:“楼大人不会伤残了吧?要不要进去看看?” 江秀:“你们随意,反正我只负责围观,懒得进去凑热闹。” 江锦:“千景千元,你们俩进去瞧瞧吧,怎么说你们也是帮凶啊。” 千元:“我们不是帮凶!我们只听吩咐做事,我们先前根本不知道,主子爷是准备坑害楼大人的嘛!”主子爷一如既往的黑啊!千元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主子爷究竟怎么料到楼大人一定会来,并且会气吼吼的破门而入的?! 就在这时,里头传出轻微咯吱的关门声,然后,便是郦师白的声音,从卧室中幽幽传出,“江锦江秀,把人抬出去。” 江锦:“” 江秀:“” 千景千元不约而同的,往后边小跑了两步。 江锦江秀没办法,只好听命进屋,在卧室门外找到了昏迷的楼天远,将两张歪倒的凳子和绳索搬开,江锦与江秀一人拽手,一人拽脚,将楼天远给抬了出来。 楼天远被安置在客房里,醒来时天色已大亮,瞅着陌生的床帐,回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楼天远掀开被子,猛地跳下床。 “可恶的老白!卑鄙!无耻!下流!”摸了摸脑袋,隆起了两个小馒头,楼天远疼得咝了一声,脚步匆匆,再次来到郦师白居室前,粗鲁的踹开了门。 卧室里,楼天籁睡在床上,听到动静,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不解的望着楼天远,咕哝道:“哥哥?” 郦师白则躺在美人榻上,一脸平静的瞅着楼天远。 昨夜妹妹睡床,老白睡美人榻?卑鄙无耻下流的老白,竟没有趁机会占妹妹的便宜?楼天远不太相信,狐疑的盯着郦师白。 基情四射 与楼天远脸上的汹汹怒火截然相反,郦师白从容淡然好整以暇,侧过头,望着刚醒来的楼天籁,微微一笑,然后撑着身子,不急不徐的坐了起来,看了看被踹歪的房门,再抬了眼皮,瞅着楼天远,语调平静的问道:“楼郎,我的房门是如何得罪你了?” 郦师白的笑容格外养眼,楼天籁顿时睡意全消,揉了揉眼睛,抿嘴绽开笑颜,亲昵唤道:“伯伯。”与郦师白相视而笑,楼天籁想起方才,自己是被巨大的破门声吵醒,便皱了眉头望向楼天远,“哥哥,你都不敲门的么?这样很没礼貌哦。” “老白你个不知廉耻的混蛋,别他娘的装纯良!我妹妹都被你拐到卧室里了,我能不着急上火踹门吗?!”楼天远狠狠啐了一口,也顾不得什么身份形象了,粗鄙的脏话随口而出,骂完之后快步来到床边,和颜悦色的跟楼天籁解释道:“不是哥哥不懂礼貌,听说天籁受伤了,哥哥担心况且,昨天晚上哥哥就来了丞相府的,本想来瞧瞧天籁的,谁知老白居心险恶,竟然在卧室门口设下机关天籁,你摸摸哥哥的头,这里,对,还有这里,都被砸肿了!出血了没?没出血就好,不然天籁就再也见不着哥哥了!天籁你帮哥哥问问老白,他这般对我,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见楼天籁气色良好,楼天远稍微放下心来,接着便声泪俱下,极其卖力的向楼天籁告状。楼天籁和郦师白清早醒来之后,竟然相视一笑!相视一笑!太刺眼了!楼天远心里各种羡慕嫉妒恨!于是乎,楼天远要竭尽所能的丑化郦师白的形象,竭尽所能的离间楼天籁与郦师白的关系! 郦师白从美人榻下来,优雅的理了理衣裳,听着楼天远的话,满目愕然,不等楼天籁发问,郦师白便疑惑的道:“机关?楼郎你说我房门口有机关?”郦师白走到卧室门口,四下里查看,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于是,狐疑的瞅着楼天远道:“楼郎,你又做噩梦了吗?” 除了内室外室两扇门被踹歪,屋子里的一切皆井然有序,哪里有什么机关的蛛丝马迹? 楼天远冷哼道:“一整夜的时间,用来毁尸灭迹,绰绰有余。” 最后望了楼天远一眼,郦师白什么也没说,也未向楼天籁解释什么,默默的转身出去了。 郦师白临去的那眼神,仿佛是在说,楼郎,念在咱们多年朋友的份儿上,我就不与你计较了,丞相府并不缺修两扇门的钱。 郦师白无声胜有声的背影,令楼天远汗毛直竖,果然回头看时,见楼天籁用异样的眼神瞅着他,楼天远登时有嘴说不清了,“天籁,你要相信哥哥,昨天夜里,哥哥真的中了机关,老白早有预谋哇!哥哥的头上,无端端肿起了两个小笼包,难道是哥哥自己往桌角上撞的?天籁啊,你年纪还小呢,或许分不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不过没关系,天籁你分辨不清,还有哥哥给啊,哥哥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蛋,哥哥告诉你,老白,老白他就是一匹披着羊皮的狼!话说男女有别,怎能同房睡觉?!对不对?虽说老白并未把你怎样,可是这事儿若传了出去,天籁你会被戳脊梁骨的,今后要如何抬起头来做人?” “哥哥,你怎么这样啊”楼天籁紧紧皱着眉头,满脸的失望之色,“我只说了一句哥哥没礼貌,哥哥不悔改也便罢了,为何还要诽|谤丞相伯伯呢?” 说了半天,小天籁非但一句都没听进去,反而觉得他的人品有问题?!楼天远额角青筋一蹦一蹦的,若非还有很多心愿没有完成,几乎就要脑溢血而亡了。 楼天籁想到什么了,顿觉自己做得不对,愧疚的摸了摸楼天远的头,忧心忡忡问道:“哥哥,你撞哪儿了,肿么会这样严重?” 楼天远:“”天籁的意思,是认为他撞了脑袋,撞傻了?! 楼天籁自责的道:“对不起吖哥哥,哥哥撞了头,混淆了记忆也属正常现象” 楼天远当场喷了一口黑血。 楼天籁:“哥哥” 楼天远起身,边向外走边道:“妹妹你再睡会儿,我找老白谈谈心。” 楼天籁舒服的躺在被窝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道:“哥哥太啰嗦了啦” 院子里,尚书大人与丞相大人扭打在一起,俩人滚作一团如胶似漆难舍难分,迎着清晨小凉风儿,微生宗纯精神饱满步伐轻快来到丞相府,一只脚踏进院门,另一只脚还在外头,展眼瞧见这般激情澎湃基情四射的一幕,哇地惊呼一声,身子一歪,差点没跌个狗啃泥。 太重口味了!远哥哥和白哥哥太重口味了!大清早的都不知消停,竟然在院子里玩儿这出!微生宗纯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听闻煞风景的惊呼,尚书大人与丞相大人停下动作,一齐望向院门口,微生宗纯皮笑肉不笑,“路过路过而已,远哥哥白哥哥,你们继续,哈哈,继续。” 从尚书大人和丞相大人旁边绕过,微生宗纯脚底抹油一般溜滑,飞快的钻进了丞相大人的居室,看见楼天籁正睡在丞相大人的床上,微生宗纯心里酸溜溜的极其难受,当楼天籁侧头望过来时,微生宗纯不得不扬起最最美好的笑容,“天籁妹妹。” 楼天籁惊奇道:“咦,纯哥哥怎么来了?” “听说天籁妹妹受伤了,我担心的很,特意赶过来瞧瞧。”微生宗纯走进卧室的同时,眼珠子四下打量,瞧见美人榻上散着的被褥,心中略松,旁敲侧击道:“白哥哥作为长辈,照顾天籁倒十分尽心,昨夜白哥哥就睡在美人榻上,守了天籁妹妹一宿吗?” 楼天籁笑眯眯道:“嗯,是啊,丞相伯伯很好,纯哥哥这么早来看我,纯哥哥也很好。” 得知楼天籁未与郦师白同床共枕,微生宗纯心里总算舒坦了一点点,但想着楼天籁睡在郦师白的房间里,睡在郦师白的床上,盖着郦师白盖过的被子,枕着郦师白枕过的枕头,而郦师白就在不远之处,守了楼天籁一整宿,微生宗纯的心里多少还有些不痛快。 微生宗纯来到床边,看着楼天籁额头上缠着的白布条,蹙眉道:“听说天籁妹妹伤得不轻呢,发生什么事情了?” 楼天籁避重就轻的道:“在山上跑太快,摔跤了。” 昨天夜晚在练功房里,靖王指导微生宗纯习练武艺,一直到很晚,靖王妃亲自下厨,为他们父子俩做夜宵,切菜时,不慎伤了手指。随即请来太医为靖王妃包扎伤口,微生宗纯送太医出去的时候,太医说起丞相大人的八卦,单身的名老男人,很容易跌进桃色八卦里,微生宗纯并未如何在意,因为他素日里与郦师白走得近,清楚的知道郦师白洁身自好,才不会与谁谁谁家姑娘,在青天白|日里上演激情戏。 不经意听见楼天籁的名字,微生宗纯不禁多问了几句。 微生宗纯一夜没睡好,早晨醒来面容颇为憔悴,微生宗纯正是爱美的年纪,不愿楼天籁见到他浮肿的眼,没有光泽的脸,于是费尽心思的整理了一番,使得自己看起来精神奕奕,方急匆匆赶到丞相府。 院子里,尚书大人面红耳赤,死死缠着丞相大人不放手,与微生宗纯问了同样的问题,“昨日无为居里究竟发生了何事?我妹妹怎么摔伤的?!为何我妹妹没有跟父亲一起回家?为何我妹妹来了丞相府?” 郦师白道:“你知道天籁的师傅是谁吗?” 尚书大人一愣,“谁?”他曾问过多次,但天籁都没说。难不成天籁的师傅,与昨日发生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纵然被缠倒在地,无比狼狈,郦师白依然平静从容,“尹鱼宁。” 尚书大人愕然:“什么?!”尹鱼宁死了二十多年了,怎么可能是天籁的师傅?!昨日到底什么情况?! 郦师白趁机脱身,拉开与楼天远之间的距离,边整理衣裳边道:“天籁与楼大人有了误会,暂时跟我来到丞相府。” 尚书大人整个儿有些懵了,“什么误会?”父亲与妹妹亲密无间,连根针都插不进去,此刻老白却告诉他,父亲与妹妹之间,有了误会?!太诡异了!真的太诡异了!死了二十多年的尹鱼宁成了天籁的师傅!而父亲和妹妹竟因此有了嫌隙! 郦师白道:“天籁一时想不开,钻了牛角尖罢了,等会儿我便送天籁回楼府,到时你就知道了。” “你先说清楚!”心里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咬,痒得楼天远求生无路求死无门。 郦师白往卧室那边瞅了一眼,提醒道:“楼郎只担心我与天籁共处一室,就不担心天籁与纯儿孤男寡女?” 楼天远黑了脸道:“你承认是昨夜设机关坑害我了?” 郦师白淡定的道:“天籁身心俱疲,需要好好休息。” 楼天远咆哮:“难道我还会扰了我妹妹的休息不成?!” 郦师白抬眉:“你觉得呢?” 楼天远:“”踹门的动静是大了点,但是,那时他忧心如焚,哪有功夫顾忌许多? 相互抹黑 元老太医疼惜楼家小萌物,非但给楼家小萌物用了独家密炼的伤药,并且将楼家小萌物的伤处,仔细的包扎了一层又一层,最夸张的是楼家小萌物的那两只小爪子,硬生生的被元老太医缠成了两只圆圆的球形。 原本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因为吃饭有丞相大人喂食,丞相大人的心思,向来细腻入微,楼家小萌物眼珠子略一转,丞相大人就能准确无误的知道,楼家小萌物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洗漱也有丞相大人代劳,丞相大人温柔体贴,知冷知热,总之,丞相大人的亲自侍候,没令楼家小萌物有半点不适应,楼家小萌物眯眼享受的同时,心中默默感慨,其实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感觉,真的很不错哟。 尚书大人颇有些不识好歹,粗鲁踹门吵醒了楼天籁则罢,轮到楼天籁想起床的时候,居然缠得丞相大人脱不开身,没有了丞相大人周到细致的服务,楼天籁做什么都不顺心。挥舞着包裹得跟粽子似的两只小手,楼天籁与衣裳作了好半晌斗争,偏偏奈何不得,于是顿时,眉宇间徒添几分煞气,楼天籁绷着脸紧抿了唇,闷闷的一声不吭。 楼天籁明显的不高兴了,用牙咬着手上的棉布条,似乎准备拆卸开来,微生宗纯见状自告奋勇,“天籁妹妹,你的手伤了,此时不宜解开,我来帮你把衣裳穿上吧?” 楼天籁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同意了,但仍然垮着脸。 微生宗纯居心叵测,却装得一脸纯良。幸亏今儿来得早,否则此时帮天籁妹妹穿衣的,岂不是白哥哥了?哼。 给自己喜欢的女孩儿穿衣服,比想象中的要困难得多。 晶莹澄澈的眸子里,仿佛有股灵动的水光,在不断的流转闪烁,清新美妙灵秀绝伦,微生宗纯仅瞥了一眼,便被深深吸引,一时间挪不开眼,手上的动作变得迟缓。由于两人距离很近,女孩儿身上香甜的气息,钻入肺腑,极为诱人,微生宗纯暗暗吸了一口,神摇意夺不能自持,心脏砰砰乱跳,似有只小鹿在胸腔里乱跑乱撞。 微生宗纯手中的动作,愈来愈僵硬,手指不慎碰到了楼天籁的脖颈,酥香软滑的触感,令微生宗纯紧张得抖了一下。不是没有接触过女孩子的,靖王妃院子里的丫鬟多得很,平日里,微生宗纯与那些姐姐妹妹们,相处得甚为融洽,早些年,微生宗纯还经常与她们嬉闹作一处,那时也没什么特殊感觉啊,为何现在竟然激动难以自抑? 楼天籁仰起头,疑惑的皱了眉,“纯哥哥,你的手好烫。” 微生宗纯窘迫的笑了笑,“男孩子嘛,比女孩子温暖些,很正常” 盯着微生宗纯颤个不停地手臂,楼天籁奇怪的道:“可是,纯哥哥的手在抖哦,为什么呢?”楼天籁所接触到的,全都是脸皮奇厚的老男人,例如大魔头舒姝,例如丞相大人郦师白,老男人们心里的坏想法一箩筐,但并不会有半点紧张羞涩之态,像微生宗纯这样的情窦初开的少年郎,楼天籁还是打头一次接触,所以楼天籁实在搞不明白,微生宗纯脸红手抖是为何故。有关于男女之事,楼天籁是略懂一二的,但她这副身板儿又干又瘪,还未发育,想要使人遐思迩想,未免太困难了些,所以楼天籁并未往某方面想。 微生宗纯:“啊?” 瞧见微生宗纯红透了的脸皮,楼天籁不禁睁大了眼,“纯哥哥,你的脸很红!”想了想,楼天籁惊呼道:“纯哥哥,你发烧了是不是?!” 微生宗纯:“呃是也许” 楼天籁道:“纯哥哥,你生病了应该在家休息才对,怎么跑来看我啊?” 微生宗纯就坡下驴,“感染风寒而已,不打紧的,倒是天籁妹妹,我不放心,必须得亲眼瞧瞧” 尚书大人走进卧室,看到微生宗纯与楼天籁挨在一起,顿时怒喝一声,“纯儿!你在做什么!” 微生宗纯毕竟心虚,经楼天远一吼,便立即松了手,见楼天远像暴怒的狮子,瞪着眼冲了过来,迅速闪至一旁,解释道:“远哥哥别激动,天籁妹妹双手不便,我只是帮天籁妹妹穿衣服而已,没做别的什么?!” 楼天远青筋暴闪,咬牙切齿骂道:“小王八犊子,没干别的?那你倒是说说,你脸红个什么劲儿?!” 微生宗纯吭吭哧哧道:“我这几日感染了风寒,还没好呢而且白哥哥这屋子里,不通风,又憋又闷” 楼天远道:“滚开!离我妹妹远点!” “哥哥。”楼天籁抿着嘴唇,盯着楼天远额头上,以及脖颈间的血管,不免有些担心,“哥哥激动过头了啦,这样不好,迟早有一天会会患病的。”其实楼天籁想说,楼天远总这样暴躁,迟早有一天,会血管爆裂而亡,怕楼天远被她的话一激,真的当场爆了血管,于是,话到嘴边改了用词。 楼天远转过身,面上神情瞬间变得柔和,无奈的叹了口气,“妹妹你太单纯了,哥哥这般的操心,不出几年,恐怕真的会英年早逝也说不定。” 楼天籁笑哈哈道:“都说祸害遗千年,哥哥你要对自己的人品有信心!”她很单纯么?很单纯么?到底是谁比较单纯啊?呃,就算她真的很单纯,反正她又不会吃亏,单纯又怎样?美人送上门来,她揩一把油又怎地? 楼天远黑了脸,目色森森,威胁的道:“小东西你说什么?” 楼天籁吐了吐舌,顽皮道:“哥哥你听清楚了的,别让我重复。” 楼天远宠溺的骂道:“坏东西!” 郦师白安闲的走进屋,目光从楼天籁浑身散乱的衣裳上挪开,扫了楼天远与微生宗纯一眼,说道:“早饭已备好,天籁洗漱后,便可用餐了,至于楼郎和纯儿你们自便。” 微生宗纯脸上不正常的嫣红逐渐褪去,笑嘻嘻道:“我特意一大清早跑过来,就是为了来丞相府蹭饭呢。” 楼天远边给楼天籁系上衣带边说道:“老白你别太抠门了啊,咱们东盛国,除了老花之外就属你钱最多,丞相府里的屋子都不够堆了吧?吃你一顿早饭,那是给你减轻负担!” 楼天籁双眼里金光璀璨,“丞相伯伯俸禄很高咩?” 楼天远道:“满朝文武,有谁是光靠俸禄吃饭的?” 楼天籁:“诶?那靠什么?” 楼天远解答道:“私产,或贪污。” 楼天籁道:“丞相伯伯私产很多咩?” 楼天远白了她一眼,“在天籁心目中,老白就那般高尚?” 楼天籁:“呃,那哥哥的意思是” 楼天远垂眸奸笑:“说破了多尴尬,妹妹你懂的”尚书大人时刻不忘,要在楼天籁跟前,抹黑郦师白的形象。 果然,楼天籁再看郦师白时,眼神变了。 郦师白不作任何解释,淡淡一笑道:“原来楼郎私产很多啊?” 楼天籁再看楼天远时,眼神也变了一变。 官场乌鸦一般黑啊,作为一枚小纯洁,微生宗纯头顶圣洁光环,从楼天籁面前飘过,“我们靖王府私产着实不少。” 楼天远不屑的哼道:“那是靖王的私产,跟你有什么关系?” “”微生宗纯暗暗诅咒。 穿好衣物鞋袜,瞧着楼天籁的双腿,楼天远道:“妹妹你的腿伤势如何?” “擦破了皮,有点疼,但不妨碍行动。”楼天籁下了床,在楼天远面前转了两圈。 楼天远带着楼天籁去了耳房洗漱,郦师白和微生宗纯则坐在卧室里等待。 “哎呀,哥哥,你把水弄到我鼻子里啦!” “哦哦,对不住” “哎呀!哥哥!我的嘴巴被戳破皮了,牙齿都快戳断了啦” “噢,那我轻点轻点妹妹,你脑袋能不能不动?” “我不动会被哥哥弄毁容的!” “哪有那么严重嘛” “哥哥你笨手笨脚的” “别嫌弃哥哥嘛,所谓熟能生巧,下次就好了” “没有下次,哼!一定没有下次!” “哥哥伤心了喂” “我伤身了!哼!” “妹妹,别这样嘛,再给哥哥一次机会” “哎呀,水弄到脖子里了!哥哥!你太笨了啦!” “妹妹将就一下哈,马上就好” “不行,我要丞相伯伯,我要丞相伯伯!” “老白那厮哪行啊,老白那厮比哥哥差远了!” “丞相伯伯比哥哥强多了。” “什么?!” “矮油,哥哥你太粗鲁了啦,脸上的皮都要搓掉了!” “老白能顶什么用?老白就会花言巧语,老白就会假装良善!” “丞相伯伯就不会弄疼我!” “这样便不会弄疼天来了嘻嘻,力道刚刚好吧?” “这样洗了跟没洗有什么区别?” “妹妹你太难侍候了。” “丞相伯伯就没嫌弃我!明明是哥哥没用!” “什么啊?!哥哥没用?” “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哈,妹妹你生气的样子好可爱啊,哈哈哈哈” 眼前出现了楼天籁气急败坏,而楼天远手忙脚乱的情景,郦师白安然的坐在卧室中央的圆桌边,忍俊不禁,微生宗纯嘴角抽抽,好几次,在听到楼天籁大呼小叫的时候,恨不能冲进耳房瞧瞧,但终究忍了住,女孩子洗漱的时候,微生宗纯实在不宜前去凑热闹,况且微生宗纯也帮不了什么忙,因为若让微生宗纯帮楼天籁洗漱,微生宗纯可能会比楼天远做得更糟糕。 让微生宗纯不爽的是,楼天籁居然吵嚷着,要郦师白为她洗漱!啊啊啊啊,微生宗纯非常嫉妒! 白哥哥一大把年纪了都未娶妻,难不成真的看上了天籁妹妹,想要老牛吃嫩草把天籁妹妹拐回丞相府?! 斜眼瞟见郦师白唇边意味不明的笑意,微生宗纯心头涌起了巨大的危机感。 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微生宗纯默默打定了主意,今儿迟些回了王府之后,便向父王母妃直截了当袒露心思,让父王出面向楼伯伯提亲!对,提亲!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他与天籁妹妹年龄相仿,又门当户对,简直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而白哥哥呢,都快三十岁了,差不多能当天籁妹妹的父亲了,怎么瞧怎么不登对!怎么瞧怎么不般配!无论外形条件、身份条件、背景条件、白哥哥都远不及他,况且靖王府不似别的府里复杂黑暗,靖王府人口简单,门风干净,楼伯伯疼爱天籁妹妹如珍似宝,靖王府可说是少有的上佳选择,相信楼伯伯必不会拒绝! 不知是听见了微生宗纯的心声还是怎么的,郦师白抬起头静静望着微生宗纯,露出微微的浅浅的一抹笑容。微生宗纯表面和气,内心却在嘀咕,“笑什么笑?笑什么笑啊?哼哼哼,白哥哥啊白哥哥,你跟天籁妹妹一点儿也不般配,你自己没觉得么?白哥哥啊,如果你思春了想娶媳妇了,还是打别的女子的主意吧,若你真的像某些人传的那样是个重口味,那你和天远哥哥凑一对儿也挺好的” 约摸两刻钟时间,楼天籁与楼天远兄妹俩,一前一后的从耳室出来。楼天籁垮着一张小脸儿,都快塌了掉到地上了,脸上虽然洗得干干净净的,但额前的头发却有几缕湿嗒嗒的,衣裳上也溅了不少水渍。楼天远跟在后头,小心翼翼的堆着满脸讪笑,手里拿着一把木梳,“妹妹,哥哥帮你梳头。” 楼天籁愁眉苦脸,跑到郦师白跟前,趴在郦师白腿上,两只被绑成球状的小手,紧紧捂住脑袋,痛苦的嚷嚷道:“哥哥你走开,我不要变成秃子!我要丞相伯伯给我梳头,我要丞相伯伯给我梳头!” 见楼天籁几乎崩溃的模样,微生宗纯心疼的道:“天远哥哥你高抬贵手,别折腾天籁妹妹了行不?” 原以为洗漱是件挺简单的事儿,不过是刷个牙洗个脸,动动手就能轻易完成,好歹给自个儿洗漱了二十多年,也算经验丰富了不是?尚书大人在进入耳房之前,充分做好了小女孩难侍候的心理准备,只没想到,小女孩难侍候的程度竟比想象中的更甚百倍,一会儿嫌他用力大了,一会儿嫌他用力轻了,这便罢,尚书大人最受不了的是,小家伙居然说他比不上老白!比不上老白!除了阴险黑暗深沉无耻他比不得老白之外,其余哪里比老白差了?!尚书大人心里憋屈的很,微生宗纯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尚书大人狠狠一记眼刀射|了过去,“说什么呢?找揍是不?” 嘁,什么嘛!自个儿做得不够好,还不让人说了?!微生宗纯心里默默哼了一声,大义凛然站了起来,“天远哥哥你可以揍我,但不能再折磨天籁妹妹了。” “”尚书大人有一种强烈的想将微生宗纯拖出去暴打一顿的冲动。 低声安慰了楼天籁几句,郦师白抬头唤了一声,“楼郎。” 郦师白伸出手,望着楼天远。 楼天远郁闷至极,狠狠瞪着郦师白。 郦师白:“”嗯哼?嫌你们兄妹间的关系不够恶劣? 楼天远:“”我是她哥哥,你是个外人!外人! 郦师白:“”我没打算做内人。 楼天远:“”那你打算? 郦师白:“”不关你事。 楼天远:“”别逼我骂脏话。 郦师白:“”木梳给我,难道要千景再送一把进来? 微生宗纯向前两步,挡在二人中央,“白哥哥,天远哥哥,你们在做什么”你们是在用眼神交流?太讨厌了吧! 最终是尚书大人妥协了,心不甘情不愿,将木梳丢到丞相大人手里。 丞相大人光棍了将近三十年,侍候女孩子的手法也未见有多么的熟练,只是丞相大人的心思比较活络,例如遇到打结缠在一起的头发,丞相大人只消心思一转,便知道该用何种方法,可以令楼天籁不疼不痛,同时又能将头发梳得顺畅。 头皮上有极其轻微痒痒麻麻的感觉,浑身上下的骨头好似都变软了一般,楼天籁舒服的眯起眼睛,懒洋洋的趴在郦师白腿上,被楼天远折腾了一番后的郁气,也逐渐的消散了。 阳光明媚的非常和谐的冬末春初的清晨,四人共同用了一顿非常不和谐的早餐。 楼天籁趴在桌上出了神,内心天人交战,眉头时紧时松,大约有一刻钟时间,楼天籁似下定了决心,望向郦师白和楼天远道:“伯伯,哥哥,咱们一起去楼府吧,我要亲口问问美人爹。” 丞相伯伯说得对,是要听听美人爹的答案,美人爹对她的十年疼爱,或许是因为爱屋及乌,但也有可能,是纯粹的疼爱她。 微生宗纯不甘落后,“还有我,我也陪天籁妹妹回府。” 楼天籁道:“纯哥哥改日再去醉梨园做客吧,今儿我没空招待纯哥哥,也没心情招待纯哥哥。” 见楼天籁心事重重的样子,微生宗纯便很识好歹的没再坚持。 偶不是妖怪 到了楼府之后,原打算直奔梅语园,蓦地想到了什么,楼天籁脚下一顿,转了个方向,径自回了醉梨园。楼天籁脚步匆匆走在前头,紧抿着唇一声不吭,郦师白与楼天远并排跟在后面,像两尊挺拔的守护神。 楼天籁心怀惶惶,进入醉梨园,逮着春草就问,“美人爹可在?” 春草依旧满脸欢欣,“在的,先生一早便来了,在小姐屋里呢。”楼天籁钻牛角尖的事儿,醉梨园众女一无所知,以为楼天籁只如往常那般,因为贪玩,所以在外面留宿。 白眼狼与红眼狼从远处奔过来,堵住了楼天籁的去路,狼目中露出几许渴望和期盼,楼天籁低声道:“大宝小宝乖,一边玩去吧,改天带你们出去吃肉。” 仰头望了楼天籁一会儿,察觉到主人心情不好,红眼狼和白眼狼便怏怏的走开了。 白芷与麦芽待在外间,等候吩咐传唤,白芷手里拿了本书,正在专心阅读,听到麦芽的提醒,抬起头来,随手将书放在一旁,见楼天籁进屋,笑着唤道:“小姐回来啦。”看到随后进来的郦师白与楼天远,白芷正欲起身跟麦芽一块儿行礼,楼天远抬手道:“免了,没那么多规矩。” 楼天远都这样说了,加上郦师白气质温润洒落,似乎并不在意,白芷便也不再拘泥客套,屁股刚离开椅子,椅子还没来得及凉下来,白芷便即刻又坐了下去。 楼天籁揣揣不安的推门走进卧室,郦师白和楼天远就站在门口。 刚进屋便迎上了楼易之的目光,楼天籁停下脚步,默默望着楼易之。旁边碗里的茶早已凉透,半点热气都没有,显然楼易之在这里坐了很久。可是楼天籁不敢确定,楼易之是在等她回家吗?等她回家,等她回家,多么温暖,多么温馨,十年的记忆纷沓而至!聚在心窝处,散不开的,有幸福,有甜蜜,有快乐,但更多的,却是害怕。 前生车祸濒临死亡之际,楼天籁并不害怕,因为了无牵挂,师傅自强自立,就算没有她也无妨,而师姐就在她身边,有最亲爱的师姐陪伴,就算赴死,也一件愉快之事。 那年摘药失足掉下悬崖时,她也不害怕,只觉得可惜,刚有了个疼她的养父,还未享受够被宠爱的日子,竟然这么快就要失去了。 灵魂刚在这副身躯里苏醒时,亲眼目睹这具身体的父亲,杀死这具身体的母亲,生食其肉,并将肉往她嘴里塞的时候,她也不害怕,只觉惊悚恶心。 乱葬岗求生存的那半年时间,呵,更没什么值得怕的了,周围都是死尸,无非就是脏些冷些臭些乱些罢了,这世间,还有什么比活人更可怕的吗?后来有白眼狼和红眼狼与她相依相偎,她只觉得温暖满足。 然而现在,只要想到,美人爹对她的疼爱,不过是寄托而已,楼天籁便怕得要死。前世,今生,从未这样害怕过。 于楼天籁而言,最可怕的事情,不是死亡,不是恐惧,不是疼痛,不是伤病,而是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事物。 楼天籁最在乎的,最重视的,便是楼易之,在楼天籁的心目中,再没什么比得过楼易之,关于这一点,楼天籁自己很清楚。不止楼天籁,舒姝、唐小婉、苏饮雪、郦师白、楼天远,他们都很清楚的知道。 楼易之靠在软榻一侧,容颜明显的憔悴了不少,眼角更添了几条褶皱,楼天籁没吱声,就那么瞧着,心里有些难过,却假装一点儿也不在乎。 就像平时很多次一样,楼易之展颜微微笑着,轻快温柔的说道:“小闺女回来了啊。”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画面,熟悉的笑容熟悉的话语,使得楼天籁眼圈发酸,有些不自在,楼天籁咬了咬唇,硬着心肠反问道:“美人爹是在等我,还是在等我师傅的消息?” 保持着歪坐的姿势没有动,楼易之语调平和,但透着一股子肯定的道:“等我的天籁宝贝。” 失去楼易之,楼天籁便如同丧失生命,而失去楼天籁,对楼易之来说,何尝不是一样?十年前乱葬岗初遇,小小的女娃,她的生存方式,让楼易之震惊,心疼,怜惜,经过十年的相处,日夜牵挂,小女娃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成为楼易之生命之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楼易之坚定的相信,他有多在乎楼天籁,楼天籁就有多在乎他,所以大清早的,天还未透亮,楼易之便来到醉梨园,在充满了楼天籁气息的房间里,在楼天籁平常最喜欢待的位置坐了下来,一坐就是两个时辰。 楼易之知道,楼天籁一定会回来,回到他的身边,因为楼天籁,是他最宝贝的女儿。 眼眶中泪水盈盈闪烁,楼天籁微仰起头,骄傲的不许它们掉落,一字一字,万分认真的问道:“美人爹爱我吗?” “不爱我闺女,我还能爱谁?”楼易之言语温和从容,脸上的神情,与往日并无一丝一毫变化,但却能令人深切的感觉到,他的真心他的诚恳。 楼天籁肩头轻轻颤抖,紧握了双拳,“如果我的名字,并不叫作天籁,美人爹还会那么疼爱我吗?” 楼易之道:“不管你姓什么叫什么,你都是我的宝贝闺女。” 楼天籁含泪哽咽,声音极轻极轻的呢喃,“美人爹。” 楼易之轻笑,招了招手,“过来。” “美人爹。”楼天籁飞扑过去,趴在楼易之怀里,哇哇大哭。虽然努力表现得平静,可楼天籁的心里,真的真的害怕得不得了,如果美人爹说,他对她的疼爱,只因她名叫天籁,爱屋及乌,那么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难道要离开美人爹?从此与美人爹变成陌路人?楼天籁做不到!楼天籁舍不得!一想到有可能失去美人爹,楼天籁的心中,便难受得要命!失去美人爹,生不如死! 楼天籁很没自信,反复确认,再三问道:“美人爹是真的疼爱我,没有把我当作寄托的对不对?” “傻孩子,你这小脑袋瓜子里,整天瞎想些什么呢?”将楼天籁抱到腿上放着,楼易之感觉心里头,顿时踏实了,握住楼天籁的手腕,望着缠得像粽子的两只小手,楼易之不禁笑了,朝房门外的郦师白瞟了一眼,“师白办事不靠谱啊,我闺女都伤得这么严重了,师白怎么能轻描淡写的说,只是摔了一跤,擦破了点皮呢?” 知道楼易之并没有责怪的意思,郦师白轻轻一笑,也未作解释,转身出去了。望着拥在一起的父女俩,楼天远若有所思,跟在郦师白的屁股后面,来到庭院里。 “现在可以告诉我,昨日在无为居到底发生了何事吧?”楼天远大致猜测到了一部分,但还有些委实想不通,于是问郦师白。 郦师白长话短说,将昨日无为居里的事,言简意赅的讲述了一遍。楼天远听完后愕然,“什么?!尹鱼宁真的是天籁的师傅?!难道尹鱼宁还活着?”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巧合?!最不可思议的是,楼易之与楼天籁做了十年的父女,却直到昨日,楼易之才堪堪知道,他深爱了半辈子的女子,是他最疼爱的宝贝闺女的师傅! 楼天远觉得这事儿委实搞笑,但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郦师白淡定的道:“我只负责将我看到的听到的,复述一遍给你听,至于真|相到底如何,我也不清楚。” 楼天远心念一转,向窗户的方向走去,“算了,我去听听天籁怎么说。” 郦师白好意提醒道:“楼郎,注意素质。” 楼天远不屑的嘁了一声,“跟你们几个混久了,素质这种东西,早就荡然无存了,你让我拿什么注意?” 郦师白不疾不徐的抬脚跟上,笑意浅浅道:“楼郎,别这么幽怨。” 楼天远回头,盯着郦师白瞅了半晌,“你这是?”顿了顿,帮郦师白作答,“承认自个儿没素质?” 郦师白笑得极致灿烂耀目,分明是在挑衅头顶上的太阳大哥,悠然说道:“楼郎多心了,我只是,无事可做,无处可去,便跟着楼郎罢了。” 远处站在屋檐下,白芍和白薇还有苏木苏叶麦冬,凑在一处低声私语,不知在闲聊些什么,时不时向郦师白和楼天远这边瞄一瞄。 鄙夷的瞪了郦师白一眼,楼天远冲众女扬了扬手,唤道:“白芍,白薇,还不快过来招呼郦丞相!”跟着他偷听墙脚就跟着他偷听墙脚吧,竟然还找诸多理由装高尚!最鄙视的就是这种衣冠禽兽了! 哼,无事可做无处可去?!立马就让你有处可去! 早就瞧见了跟公子爷同行的青衣男子,白芍和白薇以及三个小丫鬟,之所以立在屋檐下,迟迟没有离开,便是在猜测议论青年男子的身份。没想到,那位气质不凡的青衣男子居然是郦丞相!居然是最让她们期待,最让她们好奇,最让她们仰慕的郦丞相! 众女惊喜激动,欲上前行礼。 眼风从等着看好戏的楼天远身上一扫而过,郦师白|面朝众女从容不迫的抬了手,做了个委婉的阻止的动作,笑容令人如沐春风,“我与楼郎,需要单独相处。” “谁要与你单独相处?!”楼天远傲娇的哼了一声,别过脸,对众女道:“都别傻愣着呀,沏壶好茶,仔细着招呼郦丞相。” 白芍苏木四人皆看向白薇,白薇笑了笑,重新退了回去,假装没听到楼天远的吩咐,白芍苏木苏叶麦冬四女,便照样学样。 楼天远:“”什么情况啊?他才是自己人好不好?为何一个个的都听老白的话?! 听说那青衣男子便是传说中无所不能的郦丞相,白芷和麦芽亦激动不已连忙跑到门口观望!不愧是郦丞相啊,果然无论是身形相貌气质,都完美得让人无可挑剔! 当初真的是没有选择错,跟着楼天籁,不但衣食无忧,生活轻松愉快,还能隔三差五的瞧见美男!从前在花月街,有身份有相貌有气质有才学的,各色各样的男子,她们都见得多了,但却从未想过,像楼易之、郦师白、微生宗睿、蓝花参,这类的绝品,只有在传闻中才会出现的人物,她们这辈子居然能够有幸见着!哎呀,真是托了楼天籁的福啦! 认真说起来,其实楼天远也算是个人物,只不过楼天远是花月街的常客,她们已经很熟悉了,所以并不算是传闻中的人物。另外还有个微生宗纯,就是年纪小了点,相貌外形什么的均无可挑剔,但终究缺乏岁月沉淀,少了些韵味,不过嘛,尚未成熟却即将成熟的少年郎,也别有一番滋味,勉强算得上是个绝物,起码好看耐看养眼的很。 另外,据说镇国大将军梁上尘长得比女人还要美,确切的来讲,是据楼天籁说,梁大将军长得比苏饮雪还要美貌!如此便算是地上难找天上难寻的旷世绝物啊!不知何时才能亲眼瞧上一瞧?!当然啦,见是肯定能见着的,因为有楼天籁在嘛,小家伙的身上,自有一股吸引美男子的特质,所以她们心知肚明,迟早能够见着梁大将军的!只不过,在见识了微生宗睿郦师白蓝花参之后,而微生宗睿蓝花参郦师白三个,又都没让她们失望的情况下,使得她们对梁上尘愈发好奇了。 丢下独自生闷气的楼天远,郦师白嘴角含笑,走到楼天籁卧室的窗户旁边,光明正大听墙脚。从前觉着,输给郦师白就输给郦师白,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而楼天远也不是争强好胜的性子,可现在为何感到憋屈呢?尤其是今早在丞相府里,听楼天籁嚷嚷着,郦师白比他强之后,憋屈的感觉更甚了!他的心态怎么就变了呢?百思不得其解,楼天远翻了个白眼,走到窗户边偷听。 父女俩相拥着说了好一会子话,楼易之边朗声笑着打趣,边给某只小邋遢鬼擦干了眼泪鼻涕。 没等楼易之先开口,楼天籁便问道:“美人爹,尹神医当真就是我师傅吗?” 微生放雅与楼易之非常想知道答案,想知道那个二十多年来,他们一直深爱的女子,是否还活着?当年,尹鱼宁是带着遗憾死去的,如果尹鱼宁只是躲开了他们,其实并没有死去,那么微生放雅和楼易之,会很高兴,很高兴。楼天籁也一样迫不及待的想要了解,想要了解师傅是否跟她以及君非妾一样,有过无法与旁人诉说的穿越时空重生的奇遇,想要知道师傅与美人爹、与王爷爹爹之间,是否真的曾有过一场铭心刻骨。 “天籁的师傅,没有说起过这些吗?没有过只言片语?”没有提及过微生放雅?没有提及过楼易之,也没有提及过,她便是药神尹鱼宁? “从来没有。” 楼天籁努力回想,最终摇了摇头,摇头的时候,又不太肯定。 记忆中,师傅喜欢发呆,喜欢遥望蓝天,喜欢在夜里,眺望星空,喜欢独自一人,沐浴阳光,喜欢煮一壶茶,坐在花园里,享受安静的时光。师姐曾多次嘀咕过,说在师傅的心里,藏有另一个世界,除了师傅自己之外,任谁也不了解的一个世界。如今看来,或许师姐说对了呢。 楼易之略沉吟道:“天籁的师傅名叫慕夕颜这事,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听了楼易之的话,楼天籁分外肯定的道:“这世上,除了我和美人爹两个,再无人知道我师傅的姓名。” 如果吹奏为谁开的人,是微生放雅,是师傅所钟爱的男子,是那首曲子的创作者。 那么师姐呢,死了吗? 怎么会这样? “那便是了。”楼易之点点头,欲言又止。 尹鱼宁就是慕夕颜。 真没什么可怀疑的了,她昨天的猜测,百分之九十是对的。师傅曾灵魂穿越时空,来到这个世界,死后又回到二十一世纪。 师姐只知,在师傅的心里,藏有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然而师姐一定想不到,有朝一日,她会掉落在这个世界,并且遇见师傅曾经最熟悉的人,遇见师傅最钟爱的男子,更成为了,深爱师傅的男子的女儿。不止师姐想不到,恐怕师傅也想不到。 好可惜啊,如果早知道她能来这个世界,遇到师傅的故人们,就可以帮师傅捎带几句话什么的,让王爷爹爹和美人爹欢喜一下也是好的!唉! 察觉到楼易之的紧张,楼天籁想了想,极其认真的说道:“美人爹,我师傅还活着,师傅活得好好的,只是,我们见不到师傅,师傅也见不到我们。” 不是很理解楼天籁话里的意思,楼易之静静看着楼天籁,眉宇间聚起几分疑惑。 楼天籁抬起两条手臂,左臂在上,右臂在下,两臂平行,边比划边解释道:“师傅在上面这个世界,而我们在下面这个世界,师傅可以向前走、向后走、向左走、向右走,但就是没有办法向下走;咱们也一样,能够向任何一个方向走,就是没有办法去往上面那个世界,除非奇迹发生!本来我也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什么奇迹的,但当它真切的发生在我自己身上,我才不得不相信。我能遇到美人爹,就是最大的奇迹。”这种比喻貌似不太恰当,但楼天籁实在不知道如何表达,反正楼天籁想要告诉楼易之的,有两个重点,第一,尹鱼宁还活着,第二,尹鱼宁生活在另外的世界里,尹鱼宁所在的世界,与他们所生存的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交集。 楼易之沉默。 过得好半晌,楼天籁小声询问:“美人爹,你懂了吗?” 楼易之缓缓开口道:“天籁的意思是,除了我们此时此刻生存的这个世界,其实还有另外一个世界的存在,只是长久以来我们并不知道那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但是我们谁也看不见、摸不到是不是?” 楼天籁激动不已,猛地点头,“是!” 楼易之蓦地想起一茬,神色古怪的盯着楼天籁。楼天籁心虚,举起包成球形的手,一个劲儿蹭鼻子。约摸半刻钟,楼易之仍然目不转睛,楼天籁有些撑不住了,弱弱的道:“美人爹,偶不是妖怪。” 楼易之:“哦?” “美人爹,偶手疼。”楼天籁伸出两只手,装可怜,试图转移话题。 楼易之挑眉,不语。 又过了半刻钟,楼天籁呼出一口气,妥协了,“原本在那个世界里,我好好的与师傅师姐生活在一起,后来我与师姐遇到车祸死了” 楼易之:“死了?” “对啊,就是死了。”楼天籁点了点头,轻描淡写道:“否则为何我会在食人族的小孩子身体里苏醒?” 楼易之喃喃道:“死而复生鱼宁也是如此啊。” “对的!美人爹真聪明,哈哈哈!美人爹的智慧举世无双!哈哈哈师傅原是那个世界里的人,后来受伤昏迷了一年半哎呀呀,师傅赚了呢!师傅在这个世界里生活了二十年,死后再在那个世界苏醒时,才过了一年半时间” “小闺女跟谁学的拍马屁?嗯?” “偶的真心话!” “少来。” “好吧好吧美人爹,尹鱼宁长得漂亮不?” 楼易之唇边笑意温软柔和,“漂亮。” 楼天籁眨了眨眼睛,奸笑道:“师傅在那个世界里,也很漂亮哦!很漂亮很漂亮的那种!身材尤其好!美人爹想不想深入的了解一下啊” 楼易之轻咳,一本正经道:“爹爹是那种肤浅的人吗?” 楼天籁满脸无辜的咕哝道:“从前在边城时,美人爹常与那群大叔聚在一处,谈漂亮女人,说荤段子我和小婉都听到了的。” 楼易之瞪眼:“”一口血痰卡在嗓子眼。 窗户外头,丞相大人强忍笑意,尚书大人目瞪口呆父亲都是这样教育天籁的?! 可怜 蓝花棠悲痛欲绝五内俱崩,在寒冷的潭水中泡了半个时辰,后来又在梅林中逗留许久,吹了冷风,浑浑噩噩回到棠园时,身体状态已然极其糟糕。 蓝府人多命贵,最不缺的就是钱,因而府里里养了好些个大夫,并且医术都算不错。蓝花棠突然昏迷之后,蓝花参的随从便立即去了蓝府,将闲着的五位大夫全都请了过来,谁知关键时刻,这些所谓的名医根本不顶用,经过一夜又一天的诊治,蓝花棠非但没有醒转,情况反而愈发严重,刚开始发冷,之后发热,现在忽冷忽热。 蓝花参忧心如焚,守在床边,寸步不离,唤来蓝武吩咐道:“你马上去丞相府,将小棠的情况说明,让老白帮忙,请元老太医来一趟。” 蓝武领命出去的时候,有个丫鬟跑了进来,刻意压低声音道:“二爷,西伯侯世子求见。” 蓝花参心浮气躁,想都没想便拒绝了,“不见。” 丫鬟到院门口,与那通传的小厮说了,小厮是个机灵的,将蓝花棠重病的情形,都与陶立博说了,陶立博能理解,便没有强求,怀着满腹心事离开。 郦师白离开楼府时,天色已暮,才从马车上下来,走到丞相府大门口时,蓝武便出现了,利落的单膝下跪行礼,“郦丞相,我家小姐重病昏迷,已一日一夜,求郦丞相帮忙,请得元老太医。” 郦师白闻言,不由得想起了昨日,无为居外,晃动的梅树枝干,郦师白没有多问什么,只冲江锦点头,江锦会意,领着蓝武一同前去请元老太医。 纵然蓝家有钱有势,连永康帝|都礼待蓝家,可是蓝家二爷蓝花参,却仍然请不动元老太医。元老太医德高望重,医术超群,最难能可贵的是,元老太医每一科都精通,实乃太医署里的第一人,除了永康帝一家子之外,能请得动元老太医的并不多。能够随时将元老太医拖出来又送回去的,那么绝对就只有郦师白和微生宗睿两个。 没有预兆的,昏迷中的蓝花棠泪流满面,先是低低的呜咽,过了半晌,声音越来越大,哭得伤心裂肺。蓝花参心惊肉跳,却又无计可施,急得在床前团团乱转,脑门上全是汗,语无伦次道:“小棠,你别吓唬哥哥,小棠,你快点醒过来吧,哥哥求你了” “呜呜呜呜放雅呜呜呜呜放雅放雅呜呜呜呜呜别走放雅呜呜呜你、回来吗呜呜呜呜你还会回来吗呜呜呜放雅呜呜呜放雅呜呜呜呜” 蓝花棠做了个噩梦,梦里,微生放雅离开了盛京,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微生放雅说,尹鱼宁在哪儿,他就在哪儿,蓝花棠跟在后面追,却无论如何都追不上,蓝花棠哭喊着问,那她该怎么办?那她该怎么办?可是微生放雅听不见,亦没有回头。 微生放雅去了个很遥远的地方,那个地方,蓝花棠去不了,蓝花棠找不到路。 蓝花棠的贴身婢女流苏,迟疑着建议道:“二爷,小姐似乎在喊九王爷的名字,咱们要不要、要不要请九王爷过来一趟?” 八年前,微生放雅曾救过蓝花棠的性命,从那以后,蓝花棠就成了无为居的常客,微生放雅很喜欢蓝花棠,将蓝花棠当作女儿看待,蓝花棠与微生放雅的关系,非比寻常,这些,蓝花参当然是知道的,所以当蓝花参听见,蓝花棠迷迷糊糊呼唤微生放雅的名字时,也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蓝花参趴在床边,搂着蓝花棠,喃喃道:“即便九王爷来了,又能怎样呢?” 流苏道:“兴许九王爷能带给小姐与病魔抗争的勇气呢。” 蓝花参沉吟道:“也好,派人去无为居吧。” 蓝花棠的脑袋,滚烫滚烫的,像个火炉一般。眼睁睁看着小棠受苦,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蓝花参的心苦苦煎熬,仿佛被撕成了碎片,一片一片,每一片都浇了油,在火上反复烧烤。 江锦与蓝武一左一右,架着元老太医,脚不沾地的狂奔,很快便到达棠园。待元老太医缓过神来,蓝花参先请了罪,然后毕恭毕敬,将元老太医请进卧室。 无为居距离棠园并不算远,微生放雅跟随蓝文来到棠园时,元老太医正步履蹒跚的,从蓝花棠的卧室里出来,手里还拿着棉帕子抹汗。能够让医术超群的元老太医,在这种季节里大汗淋漓,可想而知,蓝花棠的情况必不太好。 微生放雅担忧的问道:“元老太医,小棠怎么样?” 元老太医拱手行礼,“不是很好,今晚我留在这里,以便应变。”元老太医顿了顿,对蓝花参道:“来得匆忙,对蓝姑娘的病情也不甚了解,因此并未准备充分” 蓝花参忙道:“需要些什么,元老太医尽管吩咐,我马上让人去办。” 元老太医摆了摆手,“我写下来,派人到我那儿去取就是。” 蓝花参:“好。” 写完所需物件之后,交给蓝武,元老太医嘱咐道:“蓝姑娘的情形,基本已经稳定了下来,不过,晚上最好有人在跟前仔细守着,若有不妥,便即刻叫我。” 蓝花参没有异议,点头道:“好。”对另外一个婢女道:“流离,带元老太医到客房休息。” 元老太医捋了捋胡须,“我晚饭还没吃,蓝二爷管饭不?” 蓝花参一愕,赧然道:“当然。”随即命人吩咐厨房,给元老太医准备饭食。 微生放雅与蓝花参一齐来到床边,蓝花参摸了摸蓝花棠的额头,心头略宽松了一点,“没有先前那么烫了,若一开始便请了元老太医,小棠的情况恐怕不会如此”蓝花参真想宰了那几个没用的庸医! 微生放雅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小棠定不会有事的。” 蓝花参:“嗯。” 望着躺在床上昏睡不醒,模样憔悴不堪的小女孩,微生放雅不由问道:“小棠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会病得这般凶猛?” 蓝花参眉头紧锁,摇了摇头道:“昨天晚上,小棠从外面回来时,浑身湿透,整个人都很不对劲,我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小棠就昏倒了。” 打量着蓝花参,微生放雅叹了口气,拍了拍蓝花参的肩膀,“今晚就由我来守着小棠吧,你且去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可别等小棠醒了,你却病倒了。” 蓝花参道:“我不打紧,小棠这样子,我实在是哪里能睡得着啊。” 微生放雅好言相劝,“睡不着也罢,总得休息,你虽然年轻,可毕竟是血肉之躯,又不是铁打的,花参,由我守着小棠,你还不放心吗?” 蓝花棠秀美的脸庞,紧紧的皱着,有些变形,显然是很痛苦,很难过的。 蓝花参沉默了一会儿,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感激的望着微生放雅道:“八年前,王爷彻夜不眠的守着小棠,后来小棠转危为安,希望这次也能一样。” 微生放雅微微一笑,“会的。” 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八年前的童稚面孔,与眼前的清丽容颜,渐渐重叠在一起,微生放雅恍然惊觉,时光荏苒,原来他已经这么老了,再过些年,或许就老得不能动了,如果鱼宁真的还活着,那么他得立即动身,天涯海角的去寻找鱼宁,否则便来不及了。 微生放雅坐静静的在床边,始终保持着最开始的姿势,就像一座石雕。 夜渐深,蓝花棠的眼角忽有眼泪滴下,源源不断,湿了枕巾,微生放雅蹙了眉,查探了一下,发现蓝花棠身体情况安稳,不禁纳闷,心想难道是做噩梦了? “放雅”蓝花棠嗓音低哑,极轻极轻的,极其小心翼翼的,从唇齿间逸出这个名字,这个在蓝花棠的心间,生了根烙下印的名字。 更深人静,虽然含糊,但微生放雅还是听清了。 当蓝花棠唤了第三声的时候,微生放雅弯下腰,在蓝花棠耳边轻声道:“小棠,我在,小棠快些醒过来。” “微生放雅我该怎么办?呜呜我我该怎么办?” “小棠,你能听到我说话吗?”蓝花棠泣下如雨,微生放雅心疼不已,取了一条棉布手绢,轻柔的给蓝花棠拭泪。 似乎痛苦到了极致,蓝花棠紧咬嘴唇,鲜血四溢,死死抱住微生放雅的手臂,用尽了全力,令微生放雅都感觉到了疼痛。蓝花棠的情形委实不太对劲,微生放雅心下不安,正准备唤来守在外头的丫鬟,让丫鬟去请元老太医时,蓝花棠的一句呓语,令微生放雅如遭雷劈。 “放雅,我喜欢你微生放雅我好生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永远永远在一起放雅,你忘掉尹鱼宁好不好不,放雅忘不掉、忘不掉的我可我也忘不掉放雅怎么办?怎么办?” 可怜的女孩儿,可怜的爱恋,被压抑了太久太久,终于说出口的时候,却是在梦里。 三口之家 “微生放雅我喜欢你我好生喜欢你”蓝花棠还在哭,声音不大,可是一字一字,从嘴里吐出时,是那么的用力,是那么的辛苦。 微生放雅目眦尽裂,望着尚在睡梦中,却痛心欲绝,呻吟哭喊的蓝花棠,微生放雅脸色刷白,魂惊胆颤,内心掀起狂涛骇浪。 二十多年前曾犯过的错误,二十年后又重蹈覆辙了吗? 蓝花棠还如此年轻,而他已年过半百,蓝花棠怎会对他动了男女之情?!微生放雅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可是却不得不相信。 往昔种种,在脑海中浮浮沉沉。 在认楼天籁作义女前,楼天籁唤他王爷伯伯,认了楼天籁做义女后,楼天籁唤他王爷爹爹;而蓝花棠与楼天籁年纪相仿,蓝花棠却一直以来直呼他的名字。微生放雅原以为,那不过是因为蓝花棠顽皮。 每次蓝花参相中未来妹夫的人选,蓝花棠总要找各种理由拒绝,然后委屈的跑来他的面前,当他帮着蓝花参劝说时,蓝花棠便会大发脾气,双眸中的委屈更浓更甚。微生放雅原以为,那不过是因为蓝花棠瞧不上人家。 八年来,蓝花棠隔三差五的,便会来到无为居,随他饮茶,随他下棋,随他看书,听他吹|箫,看他炒菜,随他林间漫步,随他坐在庭院中晒太阳微生放雅原以为,真如蓝花棠所说的那样,蓝家大宅烦扰太多,除了无为居之外,蓝花棠再无更好的去处。 种种种种,微生放雅从未往深里细想。 仿佛有一只钢铁拳头,对准了微生放雅的胸膛,一拳又一拳,狠狠砸了下去。 翌日散朝后,郦师白没有回丞相府,而是趁着楼天远去了刑部时,悠哉闲哉的来到了醉梨园。 郦师白昨儿才来过醉梨园,今儿又来,虽然频繁了些,但郦师白是有正当理由的,郦师特意跑这趟,是为了将蓝花棠生病的消息,告诉楼天籁。 得知了蓝花棠生病后,楼天籁便揣了一兜药物,打算去探望一下蓝花棠,顺便看看自己是否能帮上什么忙。楼易之原打算去无为居,将尹鱼宁的事情告诉微生放雅,也好让微生放雅悬着的心早些安定,听说微生放雅目前身在棠园,便在午饭后,与楼天籁和郦师白一同前往棠园。 楼天籁三人来到棠园时,正巧蓝花棠醒了过来,虽然没多久又陷入沉睡,但蓝花棠的情形,明显的好转了不少,微生放雅与蓝花参到直此时,才算稍微安心了些。 于僻静处一番长谈,微生放雅跟楼易之一样,并未有多么失望,只难免有些遗憾,总之,尹鱼宁还活着就好,尹鱼宁简单安稳的活着,就是微生放雅和楼易之最大的愿望。 第二日清早,蓝花棠醒来时,微生放雅已离开棠园,回了无为居。 当蓝花参问及蓝花棠生病的原因,蓝花棠便说她不小心掉进河里,差点淹死,幸亏当时有两个农夫经过,将她救上了岸。蓝花棠脸上写满了心有余悸,说着说着,娇躯颤抖扑进蓝花参怀中,嘤嘤哭了起来,边哭边说:“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哥哥还以为再也见不着哥哥了” 蓝花棠的话,蓝花参没有怀疑。 蓝花棠在床上躺了两日,身体渐渐恢复。 二月末的某一天,楼天籁大摇大摆出门,带着红眼和狼白眼狼,招摇过市,吓唬了无数良民,傍晚玩够了回到醉梨园后,与楼易之和楼天远一起吃晚饭时,楼易之忽然放下碗筷,微笑着说道:“前些日子,我在外边另买了一座宅子,已经让人打扫干净了,你们兄妹俩收拾收拾,咱们挑个好日子搬过去。” 筷子没夹稳,红烧肉啪嗒掉桌上了,楼天籁愕然:“啊?” 楼天远也有些惊讶,“父亲的意思是,咱们搬出去另住?” 楼易之点头道:“嗯,那宅子虽不大,但咱们一家子居住,足够了。” 反应过来之后,楼天籁昧着良心道:“醉梨园挺好的,我们都住得很舒服吖,搬来搬去的多麻烦,美人爹,咱能不搬吗?” 楼易之笑:“小闺女觉得醉梨园住得很舒服?” 楼天籁心虚道:“是啊?”美人爹那什么表情?难道她的演技有破绽? 楼易之眼角笑纹层叠,“闺女住得舒服,但有许多人,却整日提心吊胆,小闺女,咱还是行行好吧。”楼府众人寝食难安,生怕稍有不慎,便成了红眼狼和白眼狼的食物。 楼天籁横眉竖目,“那就让他们搬出去,反正我不要搬!哼!”梅语园有美人爹的美丽回忆,有美人爹割舍不得的憧憬,怎能说搬离就搬离? 楼易之:“让楼家上上下下几百余口人搬出去,就咱们爷儿几个住在空荡荡的楼府?” 楼天籁霸道的道:“有何不可?” 楼易之:“天远,你呢?” “呃”楼天远不知该如何作答,楼天籁的心意他明白,本想站在楼天籁这边,接收到楼易之的眼色,楼天远略迟疑,改了口风道:“父亲买的宅子在哪?咱们先去瞅瞅吧。” 四天后,楼易之寻了个空闲时间,带着一双儿女去看新宅。 除了此处距离丞相府太近之外,楼天远觉得这座宅子,几乎没什么可挑剔了,宅子本身并不算小,只是与楼府深宅大院相较,才显得小很多。楼天远楼天籁楼易之,再加上他们各自的侍从,统共不过三十余人,而这座宅子,住一百个人也不会拥挤,亭台楼阁花园假山池塘,应有应有,哪里像楼易之说得那样,是什么陋室小宅院。 楼天籁打定了主意,坚持不肯搬离。 楼天远东张西望看风向,准备先观望一阵子再说。 没劝说,也没进行思想教育,楼易之与一双儿女打了声招呼后,便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卷了铺盖搬到新宅。楼易之搬过去的当天夜里,便在新宅子里住下了。 第二日清早,新宅门口便挂上了牌匾,上书三个俊逸秀雅的大字:三口居。 自打搬到三口居,楼易之再没回过楼府。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三月中旬的某天,晚归的楼天远来到醉梨园,歉意的跟楼天籁道别,表示再过两日,他也要搬到三口居了。 楼天籁很生气,在屋里跳脚,“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 楼天远无奈叹息道:“父亲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咱们俩再如何坚持也没用。” 楼天籁闷闷不乐,咬唇道:“我总觉得,若留在梅语园,美人爹或许能开心些。” 楼天远道:“有天籁在身边,父亲才会开心。” “是吗?”楼天籁咕哝道。 楼天远沉吟良久,问道:“天籁难道不觉得,对于父亲来说,离开梅语园,其实是件好事呢?” 楼天籁皱着眉头道:“美人爹的心思,我从来都猜不透。” 楼天远言简意赅:“尹鱼宁始终都在父亲的心里。” 楼天籁有所动摇,犹疑着道:“哥哥,要不再等等?” 楼天远:“你还指望父亲搬回梅语园?” 楼天籁:“呃” “闻人玉乔和白雪公主月底就该抵达盛京了,也不知到时会是个什么光景,唉!”楼天远一巴掌拍在大腿上,悲哀的叹了口气,“天籁倒随时可以搬,可我却只能尽早了,闻人玉乔和白雪公主抵达盛京后,我就得好一阵子忙碌咯。” 楼天籁愣了愣,“闻人玉乔和白雪公主?” 楼天远解释道:“闻人玉乔是南元国的大皇子,也就是闻人小宝的亲哥哥,白雪公主嘛,名唤闻人白雪,是梁王爷的女儿,闻人小宝的堂姐,原本是个郡主来着,因为联姻的缘故,被封了公主。” “联姻?”楼天籁抓住了关键词,瞪大了眼睛,“那个什么闻人白雪,是要嫁给太子哥哥吗?” 楼天远道:“不一定,皇亲贵族,文武百官,只要闻人白雪看得上眼的,都可以。” 盯着尚书大人左瞄瞄右瞅瞅上瞧瞧下看看,楼天籁双眸中桃花花瓣纷纷扬扬,“啊哈” 楼天远眯了眼,“妹妹你什么意思?” 楼天籁笑嘻嘻道:“哥哥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已是二品大员,前途不可限量” 楼天远的俊脸有点垮,“别拍马屁,说重点。” “白雪公主若不是瞎子,一定会看上哥哥的!”有这么个长相俊美又有本事的哥哥,楼天籁表示异常的骄傲和自豪。 “”楼天远牙根痒痒,痒得十分厉害。 楼天籁撇撇嘴,“矮油,哥哥你别一脸不情愿嘛,没准儿白雪公主是个大美人儿呢,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人家看得上哥哥,是哥哥赚了好不啦” “呸!乌鸦嘴!万一是个青面獠牙血盆大口的丑八怪呢?哼!”楼天远扯了扯衣摆起身,边往外走边道:“我回金橘园收拾家当,妹妹你自便。” 楼天籁想了一宿,第二天,与醉梨园众女商议了一番,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搬去三口居。 三口居,三口之家。 三角恋 站在金銮大殿中的朝臣们,表面虽然和蔼可亲笑容可掬,但在心中暗暗嫉妒痛恨楼易之的,委实不在少数。 楼易之年轻时,他们曾垂涎三尺的梦中情人,纷纷拜倒在楼易之的红衣之下,这便罢了,如今楼易之都差不多年过半百了,竟然还能勾引靖王!妖孽啊!祸水啊!半截身子埋在黄土里的人了,怎么能还有这等倾国倾城的绝世风姿!造物主是否也太宠爱楼易之了!恨!恨!恨! 上早朝之前在半道上等候楼易之,散朝之后与楼易之并肩同行,办完差事之后约楼易之喝茶吃饭,明知楼易之无论身心都是皇帝的,靖王居然敢啊!居然敢光明正大追求楼易之啊!靖王不愧是靖王,威猛无敌真爷们儿啊! 很多人简直想抱靖王大腿,顶礼膜拜!胆敢跟皇帝抢男人的男人,已经不能算是人了,是神一般的存在啊! 阳春三月,春光泛滥,金銮大殿中的气氛,日渐暧昧,满朝文武擦亮了双眼,满怀热烈期待,等着三角恋情进入高潮。 靖王先前一直戍守边关,直到三年前才回盛京,因此,与楼易之并不相熟,去岁年底,楼易之自边城回来后,靖王也未曾与楼易之有过多来往,然而,今年开春以来,靖王对楼易之,却忽然热络过了头!文武百官心生想法,在所难免。 朝廷大事太过沉闷,满朝文武都期待激情戏上演,但是事情的真相,往往与他们想象中的,有些出入。 靖王微生博薰之所以厚着老脸,千方百计的与楼易之亲近,无非是想跟楼易之做亲家罢了。 微生宗纯感觉到了威胁,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把楼家小萝莉,娶回家。 丞相大人心如明镜,了然于胸,不惊讶不慌张,但笑不语。 尚书大人精神恍惚,心神不定,又焦又躁,将微生宗纯从靖王府拖出来,威逼恐吓了好多次,可惜并没起到多大作用。 搬家什么的,着实是件大工程,除了醉梨园众女的的生活用具,光金银珠玉就装了好几十箱。 望着一箱一箱沉甸甸的,从醉梨园搬出来的钱财,楼府众人的眼睛里,全都发出碧绿的贪婪光芒,一个一个的心中,猫爪子挠似的痒得难受,但又不敢跑过去强抢。楼易之父女刚回楼府的那会儿,他们心里欢喜得百花盛放,仿佛能看到金银珠宝向他们招手,谁知到头来,他们竟连一个铜子儿都没捞着!恨!恨!恨! 楼天籁率领白眼狼和红眼狼,大摇大摆走在前面开道,紧随其后的,是苏饮雪和白芍她们的马车,最后面排成长龙由官差护送的,则是一只又一只镶金嵌玉的大箱子,而大箱子里装的东西,驻足观望的路人们动一动脚趾头就能猜到绝对是金银财宝啊金银财宝! 太高调了!太高调了! 永康帝微生博晟对这批钱财虎视眈眈,早就有了私吞入腹的想法,但由于目前不是得罪楼易之最好时机,所以微生博晟只能暂且按捺。嗯,等到楼天籁嫁入东宫之后,生米煮成了熟饭,楼易之的所有财产,就全部都是他微生博晟的! 楼易之站在大门外,望着浩浩荡荡的大阵仗,不由抬手扶额。 “美人爹!”楼天籁笑声清脆,蹦跳着跑上前。 “”楼易之唉声叹气,眼角的皱纹愈发深了。 楼天籁纳闷,“美人爹,你肿么啦?” 楼易之满脸惆怅的道:“未来的几个月里,为父出门又该遮着脸了,若哪日为父失踪了,天籁只需备好钱财,将为父赎回来即可。”去岁年底回盛京时,也是这般的高调,盛京百姓纷纷议论,如今好不容易淡忘了,楼天籁又玩上这么一出,刺激了人们的记忆,且加深了人们的印象。 “矮油,美人爹放心好啦,等闻人大皇子和白雪公主抵达盛京后,人们就会把今日这件事情忘掉的。”据说闻人大皇子是个走到哪里,便能将哪里弄得鸡飞狗跳的人物,虽然仅仅只是有所耳闻,到目前为止都还未见过面,但楼天籁却对闻人大皇子有着十分的信心。 东盛国的太子爷没节操无下限,南元国的大皇子又能好得到哪去? 这日,楼易之被靖王拉出去喝酒,夜深了方回三口居,望着楼易之醉醺醺的身影,楼天远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在水榭边转悠了半晌,来到了楼易之的起居室。 楼易之拧了湿帕子擦脸,听到脚步声响,闭着眼睛问道:“怎么着?有事?” 楼天远假笑着道:“父亲喝了不少酒啊,可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儿?” “是挺高兴。”楼易之笑了,愉悦说道。 楼易之洗了脸,喝了茶,漱了口,下人送来洗脚水,楼易之准备泡脚,楼天远殷勤上前,蹲在塌边,为楼易之脱去鞋袜,先用手试了水温,然后才将楼易之的双脚放入其中,“是什么高兴事儿,能否说出来,与儿子分享一下?” 这是楼天远二十多年来,第一次为楼易之洗脚。 楼易之睁开眯着的眼,垂头望着儿子的侧脸,心里头酸酸涨涨,似喜似悲。 沉默了一会儿,楼易之舒心笑道:“靖王跟我提亲了,为他们家纯儿,求娶我家小闺女。” 楼天远屏息,抬头问:“父亲答应了?” 能够感觉到楼天远的紧张,楼易之心中暗自叹息,摇头道:“没有。” 楼天远松了一口气,继续给楼易之按摩双脚。 “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楼易之略顿了顿,不疾不徐的道:“我对靖王说,天籁的婚事,由天籁自个儿做主,若天籁喜欢纯儿,我倒很乐意天籁嫁入靖王府的。” 楼天远:“父亲说的是。” 盆里的水慢慢的凉了,楼易之抬起脚用布巾擦干,“你大半夜不睡觉,就是为了等我回来,问这个问题?” 楼天远讪笑,“不、不是,我睡不着,出来走走,恰巧见父亲从外面回来。” 儿子的心思,怎能瞒过父亲的眼?楼易之没说穿,自顾自走到床边,抖开被子躺下,“我要睡了,你也早些歇息。” 对于这个儿子,楼易之还算比较满意,只要楼天籁喜欢,只要楼天籁愿嫁给楼天远,纵然让他们兄妹俩成亲,楼易之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对于未来女婿的人选,楼易之诸多挑剔,其实归结起来,唯有一条:能够呵护楼天籁,能够让楼天籁幸福快乐,一生一世。足矣。 靖王府,微生宗纯激动得睡不着觉,巴巴的等待靖王归来。靖王回府后,将楼易之的态度说明,微生宗纯听了,难免有些失望,不过,微生宗纯并不会就此丧气。 靖王靠在椅背上,叹道:“纯儿啊,为父能帮的都帮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努力争取了。” “纯儿明白,这些日子,父王受累了。”微生宗纯立即窜到靖王身后,给靖王按摩肩背。 靖王满意的闭眼享受,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吱声道:“为了纯儿,为父的清名算是毁了,唉,纯儿可得好好孝顺为父哇。” 微生宗纯坏笑道:“孝顺父王母妃,那是应该的!嘿嘿,如今父王在世人们心目中的形象,愈发高大伟岸了,嘿嘿,未见得一定是坏事嘛。” 靖王天生一副好皮囊,如今才三十出头,正是风华正茂,最有男人味的年纪,再加上又是这般尊贵显赫的身份,盛京城里挤破了脑袋千方百计想把女儿孙女塞到靖王枕边的,多不胜数,现下传出了靖王乃断袖的流言蜚语,正好断了那些人攀龙附凤的念头。 亏那些人想得出来,皇上、楼易之、靖王,哎哟哟,微生宗纯笑崩了,腰都直不起来。 三月结束了,闻人玉乔和白雪公主没有抵达盛京,唐小婉倒提前从东宫回来了,分离许久,三个月间,楼天籁她们见到唐小婉的次数,屈指可数,现在见唐小婉出现在三口居,白芨白芍几个高兴的欢呼了起来,围到唐小婉身边开心的唧唧喳喳,“小婉,太子爷今儿大发慈悲,给你放假了?” 见到众姐妹,唐小婉也很高兴,“哪能啊,我罢工了,不干了,再也不去狗屁东宫了!”提及东宫和微生宗睿,唐小婉的白皙的面皮,隐隐透着一股黑气。 白薇端庄的立在屋檐下,细细打量着唐小婉道:“小婉,你好像长胖了些呢,好奇怪哦,吃萝卜也能长肉?” 唐小婉翻了个白眼,“白薇姐姐你吃三个月萝卜试试?光吃萝卜我早饿死了骨头都烂了,微生宗睿不给饭吃,我就不会去厨房偷么?” 白芷屈指算了算,纳闷道:“小婉,太子爷不是要留你一百天么,为何提前十一天就放你回来了?莫非太子爷转性子了?” 唐小婉含糊道:“哎呀,反正我就是回来了,再也不用去东宫了。”为堵住众女的嘴巴,唐小婉瞪眼反问道:“喂,我回来不好么?你们是不欢迎我还是怎么地?” 把太子爷给那啥啥了 唐小婉言辞闪烁逃避要害问题的反应,狠狠地刺激了众女们的好奇心,楼天籁蹲在屋檐下,歪了脑袋咬着左手食指,微微眯着流露坏意的眼睛,紧紧盯着唐小婉,上上下下的瞅了好半晌,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眸中闪过一道银光,蓦地窜上前去,推开众女,挤到唐小婉身边,亲昵地勾搭着唐小婉的肩膀,笑嘻嘻道:“小婉回家我们当然很高兴哇,不过我们更想要了解的是,太子哥哥是脑子坏掉了呢,脑子坏掉了呢,还是脑子坏掉了呢?为什么竟然肯提前这么多天放小婉离开东宫?” 微生宗睿和唐小婉之间会发生什么,旁人或许并不知道,但楼天籁却是最清楚不过。 那日准备去东宫之前,唐小婉拿了许多药物,准备用以对付微生宗睿,趁着唐小婉不注意时,楼天籁偷偷摸摸的,取了两枚春风一度丸,神不知鬼不觉的,塞到了唐小婉的衣袋里。 本以为早该发挥作用的,没想到一直没动静。 楼天籁特意凑到近处,仔细打量唐小婉白皙的脸颊上,有少许红痕,太细太小,不足以证明,是春风一度丸发挥了效用唐小婉的嘴唇,有一些红肿,也不足以证明什么唐小婉的脖颈衣领子拉得太高,里面的情形瞧不见!关键性的证据就在里面啊,居然被遮住了!啊啊啊啊!楼天籁急得咬牙,恨不能撕开唐小婉的衣裳一探究竟,但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楼天籁不能这么干!最重要的是,楼天籁不能不打自招,绝不承认是她算计唐小婉,使得唐小婉化身为狼,把微生宗睿给那啥啥了。 白薇装得满脸疑惑,抬起右手撑着下巴,不解的道:“是呢,依照太子爷素日里泼皮似的的品行,应该耍赖多留小婉十一日才对,如今为何肯提前十一日便放小婉离开东宫呢?我委实想不明白,小婉你给解答一下呗。” 虽然不知道满腹歪心思的楼家小恶魔使了坏,往唐小婉衣兜里塞了春风一度丸这件事儿,但白薇却曾亲耳听见,微生宗睿在睡梦中,下意识的呼唤唐小婉的名字!呼唤唐小婉的名字啊!显然是有问题的嘛!两个正当年轻的男女日夜相对,共处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怎么可能没有擦出一星半点暧昧的火花呢?! 默默的将楼天籁和白薇的祖上十八代挨个儿问候了八百遍,唐小婉方鄙夷的瞪着楼天籁和白薇,一脸你们太大惊小怪的模样,“微生宗睿那个混球生怕我闲着了,每天换不同的花样折腾我,可我唐小婉又岂是好欺负的?微生宗睿惹我一次,我便还击一次,三个月以来,我的日子过得十分艰难,微生宗睿那混蛋也好过不到哪儿去所以,我今儿便得以提前回来了,有什么好奇怪的?哎,不是我说你们,怎么才三个月不见,你们的眼神儿,便一个比一个龌龊呢?” 白芍嘁了一声道:“说什么呢小婉,我们这不是关心你嘛。” 白芷努努嘴,“就是,就是。” 春草站在一旁,弱弱的问道:“听说太子爷的脾气可坏可坏了,小婉姐姐有没有被太子爷欺负啊?” 唐小婉反问:“老子是那么好欺负的吗?” 边拍唐小婉马屁,楼天籁边见笑说道:“嘻嘻,谁能欺负得了我家小婉啊,嘻嘻嘻我想问的是,小婉有没有欺负太子哥哥啊?” 楼天籁的问题一出,唐小婉的脑海中,便浮现了一些模糊的,非常不和谐的画面,唐小婉面上的神色,有些微的不自然,但唐小婉隐藏得很好,没让人发觉不妥。唐小婉不愿正面回答,翻了个白眼道:“想知道啊,自个儿问微生宗睿去。” 没等众女继续说什么,唐小婉立即发表不满,“喂,我在东宫里当牛做马,累了三个月了,如今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精疲力竭的回来了,你们作为我的好姐妹,不给我准备点儿好吃的饭菜,不给我准备热乎的沐浴香汤,光问这些有的没的,你们是存了什么心思啊?啊?” 敏感的抓住了唐小婉话中的关键词,瞅着唐小婉的眼神顿时就变了变,白薇拖长了音调,意味深长的道:“洗澡?” 白芷挤眉弄眼,“小婉你莫非” 唐小婉瞬即抢着解释,“去去晦气!去去晦气嘛!在东宫那种暗无天|日的鬼地方待了这么久,总得去去晦气啊!” 唐小婉走到长廊边,背靠着围栏,垮塌着脸,指着楼天籁白薇一干人等,怒目埋怨道:“嘿,我说你们!你们还是我的好姐妹不?都不懂得真正体贴我,就知道胡思乱想!唯恐天下不乱!” 抚摸了一下唐小婉的秀发,苏饮雪清怡一笑,温柔说道:“我去厨房瞧瞧,看有些什么食材,给你做点好吃的。” “还是饮雪姐姐最好。”原想一头扎进苏饮雪怀里,但又怕细心的苏饮雪,会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唐小婉抬起的两只手,不着痕迹的临时转了个方向,伏在了围栏上。 苏饮雪道:“小婉若是累的话,便先行回房间休息一会儿,等饭菜做好了,我再去叫你。小婉若不累,则可让天籁她们几个,领你在园子里四处逛逛。先生的眼光一向很好,咱们的这个新家,很漂亮呢,不奢华不张扬,简单且别致,尤其是现在,春|暖花开时,每一步都是风景。” 唐小婉扬了脸,笑着说道:“嘿嘿,我不累,先在园子里溜溜,熟悉熟悉咱们的新家。” 苏饮雪点点头,“嗯,好。” “陪小婉逛园子的人多得很,我就不跟着凑热闹了,许久未进过厨房,我得赶紧练练手艺去,否则哪日忘个精光,哭都来不及呢。”白芷一边说,一边跑到苏饮雪身边,两人相携前往厨房。 先前听说楼天籁她们搬出醉梨园,入住三口居时,唐小婉便心痒难耐的想出宫瞧瞧,但微生宗睿那个混蛋偏偏说什么不肯!微生宗睿那个该死的混球!可恨! 罢了,如今已经回来了,不想微生宗睿了,不想微生宗睿了!那啥,昨天晚上,微生宗睿已经被她狠狠蹂了躏一顿微生宗睿那厮,应该不会、应该不会再犯贱的将她逮回东宫了吧? 白薇道:“小婉,要不要去你的房间看看?” “当然要啊!”唐小婉点点头,满脸欣然之意,想到了什么似的,瞬间又转为狐疑,“你们不会把最差的房间留给我了吧?” “美人爹疼我,把最大最好的院子给我们居住了,所以我们院子里没有差的房间,全是好的!”楼天籁得意洋洋,炫耀着楼易之对她的宠爱,捂着嘴巴抖肩窃笑,“最差的房间都在哥哥的院子里呢,小婉你想住都住不了。” 唐小婉咧嘴,摇头道:“先生重男轻女便罢了,可是要不要做得这么明显啊?咱公子爷心里头得多郁闷啊?憋出病来了怎么办?” 唐小婉话音刚落,便听白芨噗嗤一笑,唤道:“公子爷?” 众女闻言扭头,齐刷刷向院门口的方向望过去,果然见楼天远立在那儿,绷紧了面皮铁青着脸色,扫视了众女一眼,一声不吭的转身走了。 唐小婉:“”这是她人品有问题?还是公子爷人品有问题? “哥哥!”楼天籁飞奔过去,拦住了楼天远的去路,安慰道:“哥哥别伤心,美人爹其实挺爱你的,只不过,美人爹更爱我一些。” 楼天远作出不在乎的模样,傲娇的哼了一哼,“随便,我不介意。” “是咩?那为何哥哥的脸臭臭的?”楼家小恶魔是打破沙锅问到底,非得刺激尚书大人一下。 楼天远捂着胸口,有气无力的道:“刚撞树上了,内伤。” 楼天远一步一蹒跚的走了,徒留给众女一个凄怆的背影。 楼天籁哈哈大笑,差点跌到地上。 “小姐你太可耻了!”唐小婉扶腰大笑,末了,不忘指责楼家小魔头,“可耻啊可耻,小姐你这种行为吧,就等同于戳公子爷一刀,然后还问公子爷爽不爽!啧啧” 白芨笑道:“哈哈哈,每天被打击,公子爷可不得内伤了嘛!” 众女说说笑笑,来到唐小婉的房间,白芍道:“按照原来的房间布置的,没有太大的变动,小婉可还满意?” “不错,算你们有良心,没把我给忘了!” 先看了自个儿的房间,唐小婉表示满意,接着,便随天籁她们几个,在三口居逛了一圈,大致的熟悉了一下新宅环境。逛完回到天籁园时,正好苏饮雪和白芷准备好了饭菜。 唐小婉风卷残云,饱餐了一顿之后,苏木跑过来说,房间的浴桶里,已经灌满了热水。 打发了众女,唐小婉独自回房,将房门拴好,脱掉衣物钻入浴桶。望着身上凌乱的牙印瘀痕,昨夜jiqing缠绵的画面,清晰的浮现于脑海之中,唐小婉抱着脑袋,使劲往浴桶边沿磕啊磕。 不正当关系 居然跟微生宗睿发生了不正当关系!居然跟微生宗睿那该死的混球,发生了那种非常非常不正当的关系!跟微生宗睿啊啊啊!微生宗睿啊!微生宗睿那可恶的混蛋啊啊!唐小婉真希望,只是昨夜里做了个噩梦,待梦醒之后,一切便都能恢复原样!她唐小婉还是唐小婉,微生宗睿还是微生宗睿,而她唐小婉和微生宗睿之间,顶多只是一对彼此看不顺眼的冤家而已!仅仅只是冤家而已!可是为何噩梦还不醒?!她身上的痕迹为何擦都擦不掉?!娘的,为何与她发生那种关系的人是微生宗睿?!为何是微生宗睿!为何是她最鄙视最厌憎的家伙!苍天啊,大地啊,这是哪位神佛大哥喝醉酒了撞昏头了跟她开这种要不得的玩笑啊! 唐小婉脑袋充血,牙关紧咬,简直愤恨欲绝! 此时此刻,唯有暴力,能够诠释唐小婉的心情! 用脑袋磕,用拳头砸!用腿哎呀娘额,腿软腿酸,蹬不动了,昨夜大战三百回合,回到三口居之后,为了不引起怀疑,唐小婉一直勉励撑着,随楼天籁她们逛园子,现在两条瘦腿麻木得,就跟两根木头似的。 继续用脑袋磕,用拳头砸! 噼里啪啦,哗哗哗!木质的浴桶,忍受不住唐小婉满腔怨气,哐当一声巨响过后,裂了散了,热水喷涌而出,遍布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什么情况啊?唐小婉呆了。 麦芽和苏木就在外面玩,听到动静跑了过来,边拍门边问道:“小婉姐姐,你可还好?发生什么事了?” 反应过来之后,唐小婉忙应道:“喔!我没事,没事!就是浴桶破了,我不小心踢了一脚,浴桶它就碎了。” 虽然门是紧紧栓着的,但唐小婉终究心虚,身体上不堪的痕迹,大家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怎能让人知道她跟微生宗睿发生了那种关系?!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若换作是别的男子倒也罢了,她唐大爷威武彪悍,强了一个男子有什么好奇怪的对不?但微生宗睿却不行!她明明很厌憎微生宗睿,而大家也都清楚的知道这回事,如今怎能让她们知道,她跟微生宗睿肉、体、缠、绵?啊啊啊啊!太丢人了! 生怕被她们瞧见,唐小婉惊惶的跳起来,连身上的水都不擦,便如同做贼一般,慌慌张张穿上衣物。 苏木惊呼道:“哎呀,浴桶碎了?那现在,岂不是满屋子都是水?小婉姐姐你快开门,让我们瞧瞧吧。” 麦芽担忧问道:“小婉姐姐,你可有受伤?” 唐小婉这边噼里哐当,动静着实不小,再加上苏木和麦芽的惊呼,很快吸引了院子里的众女,楼天籁遥遥问道:“苏木,怎么回事?” 苏木高声应道:“小婉姐姐说浴桶碎了。” 白芍:“啊?浴桶碎了?” 白芷扑哧笑道:“小婉是在浴桶里练拳么?” 将自个儿裹得严严实实,在镜子跟前反复瞅了瞅,确定不会被瞧出蛛丝马迹,唐小婉方打开了门。 楼天籁站在门口,望着满屋子水,幸灾乐祸,“小婉妞儿,你跟太子哥哥,真的没事儿?”楼家小恶魔基本已经能够确定,唐小婉的一系列古怪反应,必定是因为春风一度丸发挥了效用的结果。 “浴桶质量不好,跟太子爷有什么关系?!”唐小婉心虚的炸毛了,不给众女开口的机会,便抢先埋怨道:“是谁买的浴桶?是谁啊?啊?啊?故意的是不是?想看我出糗是不是?” “小婉你的额头还有手?” “刚摔了一跤,没事。” 三个月以来,微生宗睿每每让唐小婉不爽了,唐小婉便以药折磨微生宗睿,昨天夜里,趁着唐小婉不备,微生宗睿从唐小婉的衣兜里,偷了两颗药丸出来,并使诡计让唐小婉吞下,原以为又是折腾人的药,例如泻药痒药麻药等,谁知道竟然是催人情动之药! 唐小婉服药之后,丧失了理智,如狼似虎,将微生宗睿压倒在床,疯狂的撕碎了衣物,狠狠蹂|躏(为帮大家省下若干小说币,此处略去八千余字,姑娘汉子们均经验丰富,可自行想象。) 太子寝殿里的动静,实在太大了,宫女太监侍卫们,哪怕是塞住了耳朵,都能够清晰的听到。 尽管他们能够从叫声判断出,被压倒的那个人是微生宗睿,但却无一人冲进寝殿,更无救助微生宗睿的打算。 长久以来,他们都巴不得有人能管住微生宗睿,显然唐小婉就有这样的本事,既如此,何不任由唐小婉将微生宗睿吃干抹净,然后留在东宫对微生宗睿负责一辈子?如果唐小婉能成为太子|妃,他们后半辈子的日子,就能过得舒服些了。 青艾青末,小顺子小福子,青松青柳,兴奋且激动,整个晚上,就待在春暖殿外边,轮流发表对此事的看法,待寝殿中偃旗息鼓,方各自回去休息了一会儿,只留小顺子在外面蹲着守夜。 清早天微微亮,五人先后出现,换小顺子回屋歇息。 就在青艾五人悄声揣测,俩冤家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时,便见唐小婉从殿内冲了出来,脸色刷白,眸中俱是惊恐,脚步慌乱,几乎跌倒,完全无视青艾几人的存在,火烧屁股似的向东宫外奔去。 “小婉姑娘跑了?” “是啊,跑了啊。” “那咱们太子爷呢?” 青松轻手轻脚来到殿门口,贴着门听了好一会儿,回到人群中央摇摇头,“没动静,太子爷似乎还未醒。” 约莫半个时辰后,寝殿中终于传出声响,“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小福子竖着耳朵倾听半晌,讷讷道:“我没听错吧,咱们太子爷,是在、是在哭吗?” 青柳点点头,“我也听到了,好像真的在哭。” 青末表示想不明白,“这种事情,吃亏的应该是姑娘家,太子爷哭什么?” 青松道:“男女之事,太子爷虽然幻想过无数次,但真刀实枪作战,还是头一次,并且是被被小婉姑娘太子爷是觉得羞耻啊!” 青艾道:“去去去,瞎说,羞耻心这种东西,太子爷怎么可能会有?” 小福子忧心忡忡道:“青艾姐姐,咱们要不要进去瞧瞧?太子爷失身,可是件大事呢,万一太子爷想不开,在寝殿里上吊怎么办?” 青艾蹙眉想了想,走在前头道:“嗯,你们都跟我来。” 亲殿内的物件,东倒西歪,仿佛被洗劫过一般。 散乱在地上的,是微生宗睿的内外衣物,被撕成一块一块。 华丽的五彩床幔,被扯得破破烂烂,夸张的大床凌乱不堪,微生宗睿整个人被埋在锦被底下,伤心的哭声便是从锦被下面传出来的。 青艾壮着胆子唤道:“太子爷?” 微生宗睿依然没应,锦被微微抖着,看样子,微生宗睿的心灵,是真的受到伤害了。 青末亦跟着唤了一声,“太子爷?” “哎呀,有血!青艾姐姐,青末姐姐,你们看!太子爷流血了吗?”小福子忽然惊呼出声,指着地毯上的斑斑血迹。 “太子爷,您是否受伤了?”青艾有些担心了,走到床边问道。 青末道:“青松,你去请太医吧。” “好。”青松点头,准备离去。 微生宗睿一直不应,青艾不放心,犹豫了片刻,掀开了被子。 瞥见微生宗睿的情况,青松脚下一顿。 锦被只掀开了一部分,露出了微生宗睿的上半身。 微生宗睿趴在床上,怀里抱着软枕,压抑的笑个不停,嘴角隐有裂开之势。 青艾:“” 青末:“” 青松:“” 小福子:“” 青柳:“” 东宫里,除去熬了一夜,已去休息的小顺子,另外与微生宗睿最近亲的五人,此刻皆皆立在床前,目瞪口呆。 搞了半天,原来太子爷是在笑!窃笑!无耻至极的窃笑!被强了的感觉有那么好吗?居然这般笑?! 青艾嘴角抽搐着,往后退了好几步,“太子爷,您没事儿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瞎操心!”微生宗睿把脸埋进软枕里,半晌后,抹掉了笑容抬起头来,“小婉呢?” 青艾道:“跑了走、走了小婉姑娘离开东宫了。” 微生宗睿:“离开东宫了?” 青艾道:“是的。” 微生宗睿哦了一声,捏着下巴贱笑。 青柳请示道:“需要派人寻小婉姑娘回来么?” 微生宗睿挥了挥手,“不用,没你们什么事儿,都退下吧。” 五人毛骨悚然的退出殿外,面面相觑,小福子不解的问:“两位姐姐,青松青柳,你们可瞅明白了?太子爷这、这是什么意思啊?” 青艾低眉沉思,须臾望着四人,问道:“跟了太子爷这么多年,你们可曾见太子爷委屈过自个儿?” “太子爷不爱吃的东西,宁可饿死都不吃,太子爷不喜欢喝的茶,宁可渴死也不会沾一丁点儿哦!我明白了?!虽然是小婉姑娘用强,但太子爷也是自愿的!难怪笑成那样,脸都变形了。” 等你 养病期间,蓝花棠整日待在房间里,在极度安静的坏境中,想了很多很多。 如若生命之中,没有了微生放雅的存在,蓝花棠根本活不下去,所以,如果有朝一日,微生放雅真的要离开了,离开盛京寻找尹鱼宁,那么蓝花棠也要跟着去,微生放雅若不准许,那么蓝花棠便偷偷尾随。 总之,微生放雅在哪儿,蓝花棠就要在哪儿。 趁着楼天籁来棠园探望的两次,蓝花棠费尽心机旁敲侧击,想要从楼天籁那儿得知,尹鱼宁如今的所在,以便提前做好准备。 八年前微生放雅既救了她,这辈子便休想摆脱她了。 没想到,楼天籁竟黯然神伤的说,她的师傅不在这个世上!尹鱼宁不在这个世上,那不就是死了?!刹那间,涌上蓝花棠心头的,是一阵遏止不住的狂喜!太好了,尹鱼宁死了,太好了!尹鱼宁死了,哈哈哈哈,那微生放雅便不用离开了?!哈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如此,她便可以永远跟微生放雅在一起了!即便不能与微生放雅做夫妻,但只要能时常见到微生放雅,蓝花棠便心满意足了。 是,她的想法很龌龊,她本不想这样的,可她自己也没有办法!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她宁可死在八年前。 求之而不得,有时候,比死更难受。 虽然蓝花棠的感情,永远不会有光明灿烂可言,但对于未来的生活,蓝花棠的心中,却充满了希望。 只要今后,还能向从前一样,能够时常见到微生放雅,能够拥有与微生放雅相处的时光,那便够了。这样就够了,蓝花棠所求的,其实并不过分,是不是? 身体还未痊愈,蓝花棠的小心肝,便有些迫不及待的,飞向了无为居。 想跟微生放雅见面,瞧瞧许久不见的,微生放雅绝世无双的眉眼。 想与微生放雅说话,不拘说什么,听到微生放雅的声音就好。 嗯,能够听到微生放雅的声音就好,呵呵呵呵。 蓝花棠怀抱着满腔喜悦,像一只欢快的鸟儿,飞上高山,飞向无为居。 大多数时候,微生放雅都会在庭院中,见蓝花棠出现,微生放雅要么微微笑着说,小棠来了啊,要么便是有些微无奈的说,小棠怎么又来了? 跟预料中的不一样,这次,无为居里静悄悄的,不见微生放雅身影。 蓝花棠心想,许是不凑巧,微生放雅刚好出门了,在无为居等了两个时辰,随后,又跑到山顶最高处眺望,怎奈何,就是没有瞧见那抹,令蓝花棠朝思暮想的身影。 最后,蓝花棠遗憾的下山了。 过了几日再来,依然不见微生放雅,蓝花棠有些郁闷,近来微生放雅很忙么?他在忙些什么呢? 当连续八次,每一次都扑了空时!蓝花棠的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是巧合吗?会有这样的巧合? 除了长期驻守在无为居外,从不轻易露面暗卫们,平时在无为居里侍候微生放雅的,就只有一个名叫百味的少年。 问百味,有关于微生放雅的行踪,百味只答,王爷出门时,未交待行踪,且没说何时回来。蓝花棠还想多问,但百味却闭口不言了。 蓝花棠敏感的察觉到,微生放雅好像是在躲着她,到底怎么了啊?微生放雅为何要躲着她? 蓝花棠百思不得其解,心里头慌得厉害,坐在古树旁的石头上,苦思冥想。 忽然,脑海中灵光乍现,蓦地想到了一茬。 当即,蓝花棠飞奔回棠园,将贴身丫鬟流苏和流离唤进屋,一番询问过后得知,原来当日她昏迷不醒时,曾于睡梦中,呼唤过微生放雅的名字,所以蓝花参才会派人,请微生放雅来棠园。 蓝花棠心突突跳,极紧张问道:“那时我就只喊了微生放雅的名字?有没有还有没有说其它的?”如果被人知道尤其是哥哥,如果被哥哥知道,她对微生放雅,动了最不该动的男女之情,那就糟糕了! 流苏摇摇头道:“没了,小姐当时很虚弱,呼喊了一会儿,便沉沉入睡了。” 蓝花棠娇躯微颤,松了一口气。 流离问道:“小姐,有何不妥吗?” 蓝花棠含糊的道:“最近发生了一点事情,可能跟我说梦话有关。” 流离很认真的想了想,说道:“那天晚上,彻夜守在小姐床边的,是九王爷,奴婢们没有听见,兴许九王爷听见了,小姐可有问过九王爷?” 是啊,兴许微生放雅听到了。 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干,蓝花棠瘫软的跌坐在椅子上,脑海中嗡嗡炸响,沦为一片空白。 流苏忧心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蓝花棠捂着额头,强撑着说道:“我没事,你们先出去吧。” 流苏和流离相视一眼,迟疑着退出门外。 好半晌,蓝花棠僵持已久的身体,终于动了动,弯腰趴倒在桌子上,两手紧攥着桌布。 昏迷期间,曾梦见微生放雅离去,而她边追赶边哭喊。 “放雅,我喜欢你微生放雅我好生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永远永远在一起放雅,你忘掉尹鱼宁好不好不,放雅忘不掉、忘不掉的我可我也忘不掉放雅怎么办?怎么办?” 微生放雅定是听见了!一定是!因为知道了她的心思,所以才会躲着她!怎么会这样?!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这么多年来,她一向谨慎小心,分外辛苦的,艰难的守着自己的秘密,从来都不说梦话的,从来都不说梦话的,偏偏偏偏 微生放雅打算今后都不再见她了吗?不!蓝花棠冲出门去,直奔狐池山无为居。 无为居外暗卫无数,只要蓝花棠出现,微生放雅便会在第一时间知道,是以,如果微生放雅有意要躲开蓝花棠,那么蓝花棠是不可能在无为居里见到微生放雅的。 蓝花棠清楚的明白这点,便没指望,能轻易见到微生放雅,第九次扑空之后,蓝花棠直接走向那块大石头,那块她最熟悉的,陪伴她度过了八年时光的石头。蓝花棠垂眸,绝望的勾唇一笑,坚定而倔强,面朝着院门口,坐了下来。 蓝花棠要在这儿等微生放雅,微生放雅若不肯回来,那蓝花棠就死在这儿! 天渐暗,又变亮,如此循环,蓝花棠坐在树下,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百味劝蓝花棠回家,蓝花棠不予理睬,百味劝蓝花棠若实在要等微生放雅,不如进屋里待着,蓝花棠眼皮都不眨一下,只当自个儿聋了,什么也听不到。 春日是个多雨的季节,蓝花棠在古树下,枯坐了两天两夜,第三日天将明时,迎来了细雨纷纷。 雨下得大些才好,下大些,再下大些 蓝花棠敢断定,她此时此刻的情形,微生放雅必定一清二楚,只愿雨再下得大些,利用微生放雅对她的疼惜,把微生放雅引出来。 诸天神佛终究只是泥塑,听不到蓝花棠的祈祷,这么多年了,从来都听不到!春雨如丝绵绵飘洒,整整一上午过去了,始终没有渐大的趋势。 硬捱了三天三夜,蓝花棠的血肉之躯,已然到了极限,再撑不下去。百味找来一位暗卫,打算送蓝花棠回棠园,蓝花棠二话不说,从袖中抖出一把匕首,抵在脖颈间。 “蓝姑娘,你这是何苦来哉?奴才真的不知王爷去哪了,王爷出门,从不会向奴才交代去向的。” “蓝姑娘你大病初愈,这样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又淋雨,身体吃不消的呀” “姑娘何苦为难奴才?若王爷回来后,见姑娘身体垮了,定要罚奴才的” “没准儿王爷在哪儿耽搁了,要十天半月之后才能回来,姑娘不如过些日子再来可好” 无论百味如何劝,蓝花棠始终无动于衷。 蓝花棠目前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要见到微生放雅! 如果从今往后,生命中再也没有微生放雅了,那她要这副身躯又有何用? 蓝花棠望眼欲穿,终于在第三日傍晚,瞧见了微生放雅。 雨已停,地面上湿漉漉的,到处都是小水洼,映着庭院中,娇艳的杜鹃花。 微生放雅脚步匆匆,紧紧地皱了眉头,踏着小水洼,朝着古树下的蓝花棠,一步一步走来。 “小棠。” 疲惫到了极致的蓝花棠,就像一株即将枯萎的花,随时会凋零碾作尘埃。唯有在瞧见他那一瞬,蓝花棠的瞳眸中,放出了异样的光彩,微生放雅既震惊,且无奈。 小小的女孩子,竟然如此执拗! 蓝花棠委屈道:“微生放雅。” 微生放雅走到近前,疼惜的道:“你这是做什么?” 微生放雅在明知故问,因为此时此刻,微生放雅也不知该怎么办,更不知该拿蓝花棠怎么办。 “等你。”蓝花棠的嗓子里,仿佛悬着一把锋利的刀,每从口中吐出一字,嗓子便要被划上一刀,疼得厉害。 “小棠可还好?”微生放雅边问边抬起手,掌心贴着蓝花棠的额头,顿时,微生放雅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紧忙吩咐道:“百味,去请元老太医!” 养病期间,蓝花棠整日待在房间里,在极度安静的坏境中,想了很多很多。 如若生命之中,没有了微生放雅的存在,蓝花棠根本活不下去,所以,如果有朝一日,微生放雅真的要离开了,离开盛京寻找尹鱼宁,那么蓝花棠也要跟着去,微生放雅若不准许,那么蓝花棠便偷偷尾随。 总之,微生放雅在哪儿,蓝花棠就要在哪儿。 趁着楼天籁来棠园探望的两次,蓝花棠费尽心机旁敲侧击,想要从楼天籁那儿得知,尹鱼宁如今的所在,以便提前做好准备。 八年前微生放雅既救了她,这辈子便休想摆脱她了。 没想到,楼天籁竟黯然神伤的说,她的师傅不在这个世上!尹鱼宁不在这个世上,那不就是死了?!刹那间,涌上蓝花棠心头的,是一阵遏止不住的狂喜!太好了,尹鱼宁死了,太好了!尹鱼宁死了,哈哈哈哈,那微生放雅便不用离开了?!哈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如此,她便可以永远跟微生放雅在一起了!即便不能与微生放雅做夫妻,但只要能时常见到微生放雅,蓝花棠便心满意足了。 是,她的想法很龌龊,她本不想这样的,可她自己也没有办法!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她宁可死在八年前。 求之而不得,有时候,比死更难受。 虽然蓝花棠的感情,永远不会有光明灿烂可言,但对于未来的生活,蓝花棠的心中,却充满了希望。 只要今后,还能向从前一样,能够时常见到微生放雅,能够拥有与微生放雅相处的时光,那便够了。这样就够了,蓝花棠所求的,其实并不过分,是不是? 身体还未痊愈,蓝花棠的小心肝,便有些迫不及待的,飞向了无为居。 想跟微生放雅见面,瞧瞧许久不见的,微生放雅绝世无双的眉眼。 想与微生放雅说话,不拘说什么,听到微生放雅的声音就好。 嗯,能够听到微生放雅的声音就好,呵呵呵呵。 蓝花棠怀抱着满腔喜悦,像一只欢快的鸟儿,飞上高山,飞向无为居。 大多数时候,微生放雅都会在庭院中,见蓝花棠出现,微生放雅要么微微笑着说,小棠来了啊,要么便是有些微无奈的说,小棠怎么又来了? 跟预料中的不一样,这次,无为居里静悄悄的,不见微生放雅身影。 蓝花棠心想,许是不凑巧,微生放雅刚好出门了,在无为居等了两个时辰,随后,又跑到山顶最高处眺望,怎奈何,就是没有瞧见那抹,令蓝花棠朝思暮想的身影。 最后,蓝花棠遗憾的下山了。 过了几日再来,依然不见微生放雅,蓝花棠有些郁闷,近来微生放雅很忙么?他在忙些什么呢? 当连续八次,每一次都扑了空时!蓝花棠的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是巧合吗?会有这样的巧合? 除了长期驻守在无为居外,从不轻易露面暗卫们,平时在无为居里侍候微生放雅的,就只有一个名叫百味的少年。 问百味,有关于微生放雅的行踪,百味只答,王爷出门时,未交待行踪,且没说何时回来。蓝花棠还想多问,但百味却闭口不言了。 蓝花棠敏感的察觉到,微生放雅好像是在躲着她,到底怎么了啊?微生放雅为何要躲着她? 蓝花棠百思不得其解,心里头慌得厉害,坐在古树旁的石头上,苦思冥想。 忽然,脑海中灵光乍现,蓦地想到了一茬。 当即,蓝花棠飞奔回棠园,将贴身丫鬟流苏和流离唤进屋,一番询问过后得知,原来当日她昏迷不醒时,曾于睡梦中,呼唤过微生放雅的名字,所以蓝花参才会派人,请微生放雅来棠园。 蓝花棠心突突跳,极紧张问道:“那时我就只喊了微生放雅的名字?有没有还有没有说其它的?”如果被人知道尤其是哥哥,如果被哥哥知道,她对微生放雅,动了最不该动的男女之情,那就糟糕了! 流苏摇摇头道:“没了,小姐当时很虚弱,呼喊了一会儿,便沉沉入睡了。” 蓝花棠娇躯微颤,松了一口气。 流离问道:“小姐,有何不妥吗?” 蓝花棠含糊的道:“最近发生了一点事情,可能跟我说梦话有关。” 流离很认真的想了想,说道:“那天晚上,彻夜守在小姐床边的,是九王爷,奴婢们没有听见,兴许九王爷听见了,小姐可有问过九王爷?” 是啊,兴许微生放雅听到了。 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干,蓝花棠瘫软的跌坐在椅子上,脑海中嗡嗡炸响,沦为一片空白。 流苏忧心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蓝花棠捂着额头,强撑着说道:“我没事,你们先出去吧。” 流苏和流离相视一眼,迟疑着退出门外。 好半晌,蓝花棠僵持已久的身体,终于动了动,弯腰趴倒在桌子上,两手紧攥着桌布。 昏迷期间,曾梦见微生放雅离去,而她边追赶边哭喊。 “放雅,我喜欢你微生放雅我好生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永远永远在一起放雅,你忘掉尹鱼宁好不好不,放雅忘不掉、忘不掉的我可我也忘不掉放雅怎么办?怎么办?” 微生放雅定是听见了!一定是!因为知道了她的心思,所以才会躲着她!怎么会这样?!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这么多年来,她一向谨慎小心,分外辛苦的,艰难的守着自己的秘密,从来都不说梦话的,从来都不说梦话的,偏偏偏偏 微生放雅打算今后都不再见她了吗?不!蓝花棠冲出门去,直奔狐池山无为居。 无为居外暗卫无数,只要蓝花棠出现,微生放雅便会在第一时间知道,是以,如果微生放雅有意要躲开蓝花棠,那么蓝花棠是不可能在无为居里见到微生放雅的。 蓝花棠清楚的明白这点,便没指望,能轻易见到微生放雅,第九次扑空之后,蓝花棠直接走向那块大石头,那块她最熟悉的,陪伴她度过了八年时光的石头。蓝花棠垂眸,绝望的勾唇一笑,坚定而倔强,面朝着院门口,坐了下来。 蓝花棠要在这儿等微生放雅,微生放雅若不肯回来,那蓝花棠就死在这儿! 天渐暗,又变亮,如此循环,蓝花棠坐在树下,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百味劝蓝花棠回家,蓝花棠不予理睬,百味劝蓝花棠若实在要等微生放雅,不如进屋里待着,蓝花棠眼皮都不眨一下,只当自个儿聋了,什么也听不到。 春日是个多雨的季节,蓝花棠在古树下,枯坐了两天两夜,第三日天将明时,迎来了细雨纷纷。 雨下得大些才好,下大些,再下大些 蓝花棠敢断定,她此时此刻的情形,微生放雅必定一清二楚,只愿雨再下得大些,利用微生放雅对她的疼惜,把微生放雅引出来。 诸天神佛终究只是泥塑,听不到蓝花棠的祈祷,这么多年了,从来都听不到!春雨如丝绵绵飘洒,整整一上午过去了,始终没有渐大的趋势。 硬捱了三天三夜,蓝花棠的血肉之躯,已然到了极限,再撑不下去。百味找来一位暗卫,打算送蓝花棠回棠园,蓝花棠二话不说,从袖中抖出一把匕首,抵在脖颈间。 “蓝姑娘,你这是何苦来哉?奴才真的不知王爷去哪了,王爷出门,从不会向奴才交代去向的。” “蓝姑娘你大病初愈,这样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又淋雨,身体吃不消的呀” “姑娘何苦为难奴才?若王爷回来后,见姑娘身体垮了,定要罚奴才的” “没准儿王爷在哪儿耽搁了,要十天半月之后才能回来,姑娘不如过些日子再来可好” 无论百味如何劝,蓝花棠始终无动于衷。 蓝花棠目前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要见到微生放雅! 如果从今往后,生命中再也没有微生放雅了,那她要这副身躯又有何用? 蓝花棠望眼欲穿,终于在第三日傍晚,瞧见了微生放雅。 雨已停,地面上湿漉漉的,到处都是小水洼,映着庭院中,娇艳的杜鹃花。 微生放雅脚步匆匆,紧紧地皱了眉头,踏着小水洼,朝着古树下的蓝花棠,一步一步走来。 “小棠。” 疲惫到了极致的蓝花棠,就像一株即将枯萎的花,随时会凋零碾作尘埃。唯有在瞧见他那一瞬,蓝花棠的瞳眸中,放出了异样的光彩,微生放雅既震惊,且无奈。 小小的女孩子,竟然如此执拗! 蓝花棠委屈道:“微生放雅。” 微生放雅走到近前,疼惜的道:“你这是做什么?” 微生放雅在明知故问,因为此时此刻,微生放雅也不知该怎么办,更不知该拿蓝花棠怎么办。 “等你。”蓝花棠的嗓子里,仿佛悬着一把锋利的刀,每从口中吐出一字,嗓子便要被划上一刀,疼得厉害。 “小棠可还好?”微生放雅边问边抬起手,掌心贴着蓝花棠的额头,顿时,微生放雅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紧忙吩咐道:“百味,去请元老太医!” 迎接 蓝花棠脸色异常,额头滚烫,唯有那双眼眸,亮若星辰,里头满满装着的,全是微生放雅。 “是!”百味不敢有片刻耽搁,飞也似的奔了出去。 蓝花棠仰着头,定定望着微生放雅,鼓起全部的勇气道:“放雅为何要躲着我?” 微生放雅不动声色的道:“小棠,你想太多了,我没有要躲你的意思。” “没有?没有吗?”蓝花棠不相信,苦涩的笑了笑,眼圈湿润,却强忍着,怎样都不让眼泪落下。 蓝花棠哽咽着,一字一字,说得极其缓慢,无比清晰,“微生放雅,你若厌烦我了,或对我有什么想法,不妨当着我的面儿,说出来。” 微生放雅的躲避,令蓝花棠抓不着头绪,只能胡思乱想,陷入恐慌,着实太折磨人了,倒不如直白坦言,尽管伤人,可总比茫然无措,要来得痛快。 二十多年前,害得尹鱼宁遍体鳞伤,最终遗憾而死,难道今时今日,又要在蓝花棠的身上,再次上演悲剧?不,不,不行啊!绝对不能重蹈覆辙!微生放雅心乱如麻,不知所措,“我近来少在无为居,只因贪恋山水之故,想趁着春光无限好,四处走走看看罢了,绝非有意躲避小棠,厌烦小棠?对小棠有想法?这、这又从何说起?” 思来想去,微生放雅决定,先假装毫不知悉,待日后再想办法,慢慢的,绝了蓝花棠的念想。 此时此刻,微生放雅觉得,是因为蓝花棠年纪小,尚不懂情爱,所以,错把他们之间的亲情,当成了男女之情,日后若能好生开解,定能扭转蓝花棠的心思。 紧紧盯着微生放雅的眸子,好半晌,都没能捕捉到任何蛛丝马迹,蓝花棠将信将疑,冰冷透凉的心,逐渐死灰复燃,“微生放雅,你说的,都是真的?” 微生放雅心里很难过,面上波澜不惊,微微笑道:“自然是真的,我何时欺骗过小棠?” 蓝花棠喜极落泪,张开双臂,死死地抱着微生放雅,哭声越来越肆意,“呜呜呜微生放雅,我病了那么久呜呜呜,你为何不来看我?” 微生放雅身躯僵硬,过得许久,方逐渐恢复自然,轻叹一声,说道:“有花参无微不至的照顾,小棠必然安康喜乐,哪里还需要我操心?” 蓝花棠泪眼婆娑,“即便有哥哥在,你也不能不理我。” “嗯,我知道了。”微生放雅点点头,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声。 “小棠,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很不好,先随我进屋休息。”微生放雅手上用力,半抱半扶,将蓝花棠拉了起来,边向屋里走去,边语重心长劝说道:“小棠啊,以后别再这般了,若我因事被耽搁,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难不成小棠真要死在这里吗?唉,小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自责内疚一辈子倒也罢了,花参呢?花参与小棠相依为命,兄妹情深,小棠若出事,花参该有多难受?小棠就算不顾自个儿,也该为花参想想。” 哥哥,对不起,对不起。 哥哥希望她能嫁个好儿郎,一辈子幸福快乐无忧无虑,可是,可是自打喜欢上微生放雅的那天起,就注定了这辈子是要辜负哥哥了。 感情之事,从来心不由己。如果可以,蓝花棠也想像众多女孩子一样,带着亲朋好友的祝福,嫁个门当户对的青年俊彦,安稳快乐的度过一生,如果可以,蓝花棠又何必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不堪? 闻人大皇子与白雪公主,原定三月末抵达盛京,礼部官员忙得热火朝天,准备好了一切,结果三月结束了,都迟迟没见闻人皇子和白雪公主的影子。 直到四月中旬,才堪堪传来消息,四月十八日,由微生宗睿亲自率领众官员,摆足了阵仗,于盛京城外,迎接闻人大皇子和白雪公主。 另外,梁上尘、郦师白、楼天远,包括微生宗纯在内的,未婚的皇室贵胄、少年俊彦,也都遵从永康帝的旨意,跟随太子爷微生宗睿一道,迎接闻人大皇子和白雪公主。 白雪公主前来盛京的主要作用,便是为了与东盛联姻,以促进两国之间的关系,所以永康帝当然得万分贴心的,多准备一些有身份有头脸的年轻美男,任白雪公主挑选。 “皇上这意思,分明是把咱们当萝卜白菜,让那位白雪公主随意挑选?”楼尚书身穿暗红色官服,头戴同色官帽,比于平时,更添了几分成熟稳重,骑着高头大马,威武不凡,英姿勃发,只不过,楼尚书面皮紧绷,目色阴郁,显然不太高兴。 丞相大人从容悠然,与楼天远梁上尘几人,并驾同行,事不关己似的道:“多少人求之而不得,楼郎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哇。” 求之不得?即便有人求之,所求的,也不过是锦绣前程,否则谁愿意娶一个公主?楼尚书冷笑,睨了郦师白一眼,豪情万丈的道:“老白觉得这是福气?那感情好,我和老梁还有纯儿,也都不与你争了,把白雪公主让给你就是!” 微生宗纯心有所属,今日不过是遵从皇命,走走过场罢了,听了楼天远的话,忙附和道:“那就先恭喜白哥哥了。” 如果郦师白与白雪公主成了眷属,微生宗纯愿给他们二人,立个纯金牌位,日夜焚香。 郦师白笑而不语。 梁上尘胯下的白色战马,随梁上尘东征西讨多年,早与梁上尘心意相通,因此梁上尘骑马时,无需拉着缰绳,梁上尘一手抱着抚弦,一手轻抚抚弦脊背,好不悠哉的道:“若是颗白菜,我会考虑收下,白雪公主么,就用不着了。” 微生宗纯道:“我瞧着抚弦似乎瘦了不少,若那白雪公主,真的是颗白菜就好咯,抚弦也可以加加餐。” “啊唔!”刚出发没多久,丞相大人正与好友们谈笑,忽然身躯剧震,痛苦的闷哼一声,捂住胸口弯下了腰。 众人皆愣了一愣,不明情由。随行的江锦忙窜了过来,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主子爷,您的内伤又发作了?” 丞相大人隔三差五遭逢刺杀,身上有点伤再正常不过,因而没人怀疑什么,纷纷探问:“丞相大人可还好?” 楼天远凑到近处打量,眼中尽是狐疑之色,“老白,你真的假的啊?” 微生宗纯蹙眉问道:“白哥哥,你怎么了?” 梁上尘只瞟了一眼,便没再做声。 尽管丞相大人脸色苍白,眉目扭曲,但仍然保持得体微笑,“我没事,各位大人不必担心,亦不必刻意停下等我,大皇子和白雪公主就快到了,各位大人切不可因我,而耽搁了正事。” 丞相大人艰难的伏在马背上,摇摇欲坠,显然是在强打精神硬撑,官员们纷纷慨叹,有年长者看不下去了,上前劝道:“郦丞相既身体不适,就该回丞相府休息,以免耽搁治疗,迎接大皇子与白雪公主,有太子爷和微臣们,必不会出什么乱子,郦丞相尽管放心就是。” “是啊是啊,郦丞相请回吧。” “相爷身子重要啊” 丞相大人不以为然,坚持道:“一点小伤而已,无碍的,各位大人不必忧心。” “郦相爷,您身上有伤,不能如此劳顿啊!”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呀郦丞相,您若有个三长两短,微臣们该如何向皇上交代啊!” “哎呀,楼大人,梁将军,你们劝劝郦丞相吧” “”楼天远有点懵,老白最近没遭逢刺客啊,何时受的伤? 微生宗纯:“”满朝官员都是瞎子么?看不出来某丞相是装的啊?难怪打从一开始,某丞相就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原来早就想好了半路脱壳之计,无耻! 梁上尘:“”好吵! 微生宗睿从华丽香车里下来,顶着一身艳丽金贵的大红衣裳,在围观百姓们的惊呼声中,以一种极其风|骚的姿态,慢悠悠的走过来,“老白啊,咱们今日这阵仗,算给足了南元国面子了,少你一个也不少,别倔犟了,你还是回去治伤吧。” 丞相大人身躯微颤,腰都直不起来了,却仍然摇头道:“那怎么行?” “怎么就不行了?你要不肯回去,那我就不走了。”微生宗睿最擅长的,便是耍赖了,“反正我又不喜欢闻人子乔,正好找个理由不管他,若将来东盛和南元关系僵裂”微生宗睿摊了摊手,满脸无辜的道:“那可不关我事,都是老白你的责任。” “哎呀呀,使不得呀,大皇子和白雪公主远道而来,我国怎能连个迎接的人都没有?使不得,那使不得啊!” 江锦铿锵下跪,热泪盈眶:“主子爷,连日来,您内伤反复,若不及时治疗,后果不堪设想!” 扫视了众人一眼,丞相大人勉为其难,缓缓点头,有气无力道:“既如此,那迎接大皇子与白雪公主之事,就全权交给太子爷和各位大人了。” 楼天远:“” 微生宗睿:“” 原来做人还可以这样无耻?! 伯伯你好香啊 眼巴巴瞅着丞相大人顺利脱壳,楼尚书后知后觉拉了拉缰绳,打算跟随丞相大人就此打马去,楼尚书刻意表现得万分焦急,望着丞相大人的背影高声嚷嚷道:“哎呀老白,老白你等等我,等等我!” 目送丞相大人离开,微生宗睿正准备返回香车,猝不及防,被楼天远突然炸响的嗓门,惊得娇躯一颤。 转身的同时,命令侍卫将楼天远拦下,微生宗睿阴阴的道:“楼尚书,你是要上哪儿去啊?” 楼尚书捂着胸口,泫然欲泣,焦心如焚,“郦丞相去哪儿,微臣就去哪儿,伤在郦丞相身上,痛在微臣心里啊!太子爷,别拦微臣,别拦微臣啊!郦丞相伤得如此之重,微臣委实放心不下啊!太子爷!请准许微臣告个假!” 微生宗纯:“”白哥哥和天远哥哥,都是越老越不要脸啊! 梁上尘:“”好烦,有一种想揍人的冲动。 “迟了,你死心吧。”微生宗睿站在香车门口,冲楼天远慈蔼一笑,随即钻进车厢里。 浩浩荡荡的队伍,继续向着城外出发,楼天远无精打采,摆着一张臭着脸,在心中默默诅咒微生宗睿的十八辈儿祖宗,顺带也将郦师白的十八辈儿祖宗,逐个儿问候了一遍。 微生宗睿拦下了楼天远,不让楼天远趁机偷溜,所以,微生宗睿的十八辈儿祖宗,才会被楼天远暗暗诅咒,至于郦师白的祖宗被问候嘛,主要是由于楼天远对自己的魅力风姿,太过自信的缘故。 永康帝钦点的未婚青年俊彦当中,其他数十人都没什么存在感,而微生宗纯太过年少,毛都还没长齐,不成气候,梁上尘貌美过甚,只会遭女子妒恨,楼天远始终觉得,郦师白是唯一一个,能成为他竞争对手的人。 如今唯一的竞争对手走了,那么,白雪公主相中他的几率,那得多高啊! 江锦牵着马,拐进巷子里,走出众人视线,郦师白弯着的腰,顿时挺得笔直。回到丞相府,脱掉下繁琐的朝服,换上轻便的青衫后,郦师白便独自出门了,没多大会儿功夫,来到三口居外,郦师白礼貌敲门。 开门的老头儿精神健旺,目光炯炯,“哟,是郦丞相啊,真是不凑巧,老爷和公子都不在。” 楼易之父子俩的行踪,郦师白最清楚不过。 郦师白微笑道:“我找天籁。” 徐老伯笑容可掬道:“小姐倒未出门,郦丞相请进。” 天籁园里,众女围坐在石桌前,有说有笑的制作香囊,见到郦师白,纷纷上前行礼。 “不必多礼。” 郦师白神情温和,如三月清风,扫视庭院一周,问道:“天籁呢?” 苏饮雪笑道:“天籁还在睡懒觉。” 瞧了瞧高悬于头顶的日头,郦师白不由弯了嘴角,绽放出雨后彩虹般,绚烂明丽的笑容,摇头轻喃道:“真是个小懒猪。” 唐小婉道:“郦相爷您快别这么说,猪都要不好意思了。” 听了唐小婉的话,众女皆忍不住笑了。 白芍无可奈何叹了一声,边摇头边说道: “先生每天出门前,都会交代我们,要早些喊小姐起床,以免小姐睡多了头疼,可我们啊,实在拿小祖宗没辙。” 郦师白道:“小婉姑娘也没法子吗?” 微生宗睿那类货色,都能被磨掉三层皮,可见唐小婉之彪悍。 唐小婉:“我” 白芷噗嗤笑了,“小婉刚起来没多久” 唐小婉干瞪眼:“”不说实话能死吗? 郦师白笑了笑,朝楼天籁屋门口瞟了一眼,“那我午后再来吧。” 唐小婉忙挽留,“郦丞相既然来了,不如帮我们一个忙。” 郦师白脚下一顿,“哦?” 唐小婉笑嘻嘻道:“郦丞相智谋无双,定能帮我们的。” 郦师白:“呃” 白薇道:“小婉的意思是,需要郦相爷帮忙,叫醒天籁小祖宗。” 郦师白犹疑不决,指着楼天籁的房间,“我去?” 唐小婉点头,“对!不知郦丞相愿帮我们这个忙么?” 郦师白道:“似乎不太妥当。” 苏饮雪思索片刻,说道:“天籁喜欢睡懒觉,总耽搁了吃早饭,长此以来,对身体多少有些损害,如果郦丞相有办法,使天籁起床吃饭,我们和先生,都会感激郦丞相的。” 白芨附和道:“是啊,郦丞相既然来了,不如帮帮我们呗。” “好,我试试看。”郦师白思量半晌,终究答应了众女请求,如此,便堂而皇之的,进了楼天籁的卧室。 春草小声道:“各位姐姐,这样不太好吧?郦丞相他毕竟是男子。” 白薇不禁笑道:“你还怕咱小姐吃亏不成?” 唐小婉道:“担心吃亏的人,应该是郦丞相才对。” “那倒也是,上次我便瞧见咱小姐,盯着郦丞相流口水呢。”经提醒,春草捂嘴窃笑,忽想起一茬,缩了缩脖子道:“今日这事儿啊,可千万别让公子爷知道,否则又要暴跳如雷了,没准儿还会骂咱们呢。” “难道小春草|你没觉得,咱公子爷暴跳的模样,很好玩儿么?”唐小婉龇牙咧嘴,邪恶笑道。 春草道:“挺可怕的啊。” 白芍道:“喂,你们故意让郦丞相留下,怂恿郦丞相去小姐的屋子里,目的就是为了撩拨公子爷啊?” 唐小婉挖着鼻孔反问道:“白芍姐姐就不想看尚书大人和丞相大人龙虎相斗的好戏吗?” 啪!狠狠的拍了一把,将唐小婉挖鼻孔的手,给打落了下来,白薇实在看不下去了,“小婉你能斯文点儿吗?” 唐小婉讪笑,“为了恶心微生宗睿,特意学的,没想到成了习惯了。” 白芷毛骨悚然,瞅着唐小婉,抖了两抖。 “想看是想看”白芍顿了顿,往后挪了两步,拉开与唐小婉的距离,望着苏饮雪道:“不过我没想到,饮雪居然也这么坏。” 苏饮雪坐了下来,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天籁这样,对身体没有好处,相信郦丞相必有法子,能让天籁欢欢喜喜的起床。” 搁在多宝格中的幽怀草,生机勃勃,散发出的清怡馨香,充满了整间卧室。 楼家小懒猪睡姿恣意,手脚并用的将被子缠在怀里,呼呼睡得正香甜。郦师白坐在床边,瞧着小家伙的睡颜,舒心的笑了起来。 静静的看了约莫一刻钟左右,郦师白弯了腰,在楼天籁脸颊吻了一下,嘴唇挪到她耳边轻唤道:“天籁。” 连续唤了三声,楼天籁总算有了反应,脑袋往里侧拱了拱,不满的咕哝道:“哼哼偶要吃肉哼” 郦师白忍俊不禁, “好啊,天籁快起床,咱们去吃肉。” 眼尚未睁开,便见她的眼珠子,在眼皮底下滑动,郦师白趁热打铁,“天籁,还要吃肉吗?” 楼天籁睁开惺忪睡眼,瞅着跟前的如花美人,“伯伯!” 郦师白道:“小懒猪。” 美色晃眼,楼天籁精神大振,爬起来,抱住郦师白的脖子,咽了咽口水,把脑袋埋了下去,“唔,偶要吃肉!偶要吃肉!” 丞相大人吃痛,压抑的呻|吟,“呃啊” 楼天籁啃了个痛快,抬起头来啧吧啧吧嘴,意犹未尽的道:“伯伯你好香啊。” 丞相大人抿嘴,双目定定盯着楼天籁,哭笑不得。 揉了揉眼睛,楼天籁不解问道:“肿么啦?” 丞相大人夸赞道:“天籁当真是个天才,竟然可以做到,只截取自己想听的话。” “嘻嘻,美人爹也常说我聪明呢。”楼天籁得意的笑,打了个哈欠道:“ 美人爹还说,我比哥哥聪明。” 郦师白绝对认同,“的确。” 提及父亲与兄长,楼天籁便想起昨夜里,兄长所说的事情,不由纳闷道: “咦?丞相伯伯,你怎么来我这儿了呀?丞相伯伯今天,不是应该跟哥哥、太子哥哥、上尘哥哥还有纯哥哥他们一起去城外,迎接闻人大皇子与白雪公主的么?” 郦师白道:“我,半路回来了。” 楼天籁:“为什么呀?” 郦师白笑道:“约天籁出门踏青,远比迎接闻人大皇子和白雪公主,要有趣味得多。” 楼天籁:“呃,可是,迎接闻人大皇子和白雪公主,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儿,丞相伯伯就这样跑回来,皇上会不会怪罪呀?” 虽然丞相伯伯的生母,乃皇帝的亲妹子,但丞相伯伯,既然身居丞相之位,总不能光挂着名号,却不干正事儿吧? 郦师白:“闻人大皇子和白雪公主,今日不会出现,皇上自然不会怪罪。” 楼天籁:“诶?” 闻人子乔和闻人白雪的行踪,郦师白虽然不能说是了若指掌,但至少清楚的知道他们堂兄妹俩,打从出了云京城,便都不在南元国的车队中。 感觉到脖颈粘糊糊的,丞相大人抬臂一摸,但见,满手都是口水与鲜血的混合物,“天籁,我的脖子刚恢复” 楼天籁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无辜的道:“是伯伯喊我起床吃肉的。” 丞相大人:“我的意思是,下回能轻点么,毕竟,总是见血有些不太好” 丞相抛诱饵 全然不理会香车外面的情形,倒在柔软如云团的锦垫上,微生宗睿全身上下的骨头,都似被暖阳融化了一般,提不起一丝半点儿的力气。微生宗睿忘掉了今夕是何夕,安然入梦,寻找周公畅谈古今,分外的舒适惬意。 不晓得过了多久,有官员来到车旁,恭敬提醒道:“太子爷,南元国的送嫁队伍到了。” 安静蹲在角落里的小顺子,听闻此言,立即爬上前,推了推微生宗睿,轻声唤道:“太子爷,快醒醒,闻人大皇子和白雪公主到啦,太子爷您醒醒。” 微生宗睿睡得正香,被打搅有些不爽,蹙了眉头,咕哝道:“小顺子,别吵。” 小顺子低声劝道:“太子爷,您还是先干正事儿吧,等见过闻人大皇子之后,再回车上睡觉不迟啊。” 微生宗睿脑袋昏沉,眼都懒得睁开,迷迷糊糊问道:“南元的送嫁队伍近在跟前了?” 小顺子挑开车帘子,探出脑袋,向前方望去,过得片刻,缩回身子道:“太子爷,南元国的送嫁队伍,就快到了。” 微生宗睿翻了个身,“也就是还没到咯。” 小顺子:“” 右掌在眉骨处搭了个棚,眺望着远方队伍,楼尚书感叹了一声,埋怨道:“总算出现了。” 微生宗纯收回目光,藏起脸上的不耐烦,“我正打算死皮赖脸的,窜到太子哥哥的车里,休息一下呢。” 楼尚书道:“我也有了这想法,不过现在用不着了。” 瞟了一眼梁上尘怀中的小白兔,微生宗纯状似无意的喃喃道:“也不知道白哥哥此时在做些什么呢?” 楼尚书都:“无论做什么,都比咱们在这儿傻等的好。” 乖乖趴在梁上尘怀中的抚弦,忽然动了动,从梁上尘手中一跃而下,飞快的窜到远处草堆里,从众人视线中消失不见。 微生宗睿纳闷道:“上尘哥哥,抚弦怎么了?” 梁上尘没听到一般,不答话。 楼尚书愈发好奇,唧唧哇哇道:“抚弦兔子这是作甚?莫非瞧见母兔子了?哎哎呀呀,春天真是个好季节啊,连抚弦兔子都发春了啊?” 梁上尘撩起眼皮,冷冷剐了楼天远一眼。 冰刀子划过,顿时,身上寒嗖嗖的,楼天远没有事情可做,委实太过无聊,继续追问道:“老梁你不是一向很挑剔吗?怎嘛,竟然准许抚弦随便找个母兔子播种?” 梁上尘双眸杀意毕现,“抚弦是母兔。” 微生宗纯:“噗!” 楼天远:“” 说话间,抚弦跑了回来,梁上尘弯下腰,重新将抚弦抱回怀中,微生宗纯笑问道:“上尘哥哥,抚弦刚刚到底做什么去了?” 梁上尘:“拉屎。” 微生宗纯:“” 楼天远:“噗!” 微生宗纯不可思议道:“兔子拉个屎还要躲得那么远啊?啧啧” 楼天远道:“镇国大将军府的教养好呗。” 对方毕竟是南元国大皇子,不出意外的话,则是南元国未来的皇帝,非但怠慢不得,而且如若太过失礼,丢的可是整个东盛国的颜面!微生宗睿待在香车之中,迟迟不见动静,官员们暗暗着急,不住的催促。 小顺子掀开帘幔瞅了一眼,趴在微生宗睿耳边道:“来了来了,太子爷,南元国的送嫁队伍,已经在咱们百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啦!” 微生宗睿慢条斯理的爬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对慌慌张张往他身上外衫的小顺子道:“你急什么呀?咝,唉哟唉哟,睡久了骨头疼,小顺子,给我捏捏肩。” 被外面官员们一直催,小顺子不由有些火急火燎,“太子爷!闻人大皇子和白雪公主已经到了!到了啊!就在对面呢!” 微生宗睿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的道:“凭我对闻人子乔的了解,这会儿啊,他铁定不在送嫁队伍中。” 小顺子一愣,“真的假的?” 朝小顺子身下扫了一眼,微生宗睿挑眉恶笑道:“你有什么值得我骗的?” 小顺子捂住自个儿胯部,哀怨的撇了撇嘴,“” 东盛的迎接队伍,与南元的送嫁队伍,相隔不过百余步,微生宗睿在侍卫的搀扶下,摇摇晃晃从香车上出来。 南元那边,有一位年过五旬的官员,快步走了过来,不卑不亢恭敬行礼,“微臣魏亮,拜见太子殿下。” “来者是客,魏大人不必多礼。”微生宗睿展眼望了望,含笑问道:“怎么不见子乔兄?” “大皇子与公主舟车劳顿,颠簸辛苦,前两日皆感染风寒,随行的御医交代说,不宜见风,故没有下车相见,还望太子殿下莫怪。”魏亮久经官场,面皮的厚度,可谓刀枪不入,撒起谎来,毫不改色。 微生宗睿满脸关切,“子乔兄和公主可还好?” 魏亮感激的道:“多谢太子殿下挂怀,大皇子与公主并无大碍,万幸如今已经抵达盛京,盛京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相信只要稍歇息几日,大皇子和公主便能恢复。” 微生宗睿点点头,“如此便好。” 魏亮揖了一揖道:“尚在云京时大皇子便日夜企盼,希望能与太子殿下早些相见,可惜身体抱恙不便亲自过来,于是特让微臣来请太子殿下,移步过去一叙。” 微生宗睿爽朗笑道:“哈,我跟子乔兄是什么样的交情,魏大人又不是不知道,何需这般客气?子乔兄身子不适,我自当过去探望。” 魏亮长臂一展,“太子殿下,请。” 微生宗睿只身跟着魏亮,去往南元国的队伍。 微生宗睿走远后,微生宗纯狐疑抬眉,望着梁上尘和楼天远,小声道:“闻人大皇子和白雪公主都病了么,这般赶巧?上尘哥哥,天远哥哥,你们怎么看?” 梁上尘冷淡道:“左右不关我事,没看法,无想法。” 不用与白雪公主打照面,被相中的机会就少了一层,楼天远松了一口气,笑眯眯道:“无论闻人大皇子和白雪公主究竟是真的病了,还是早已不在南元国的送嫁队伍中,于我而言都是一件大好事啊。” 微生宗纯嘴角抽抽,“天远哥哥,你想太多了”天远哥哥,你凭什么那般肯定,白雪公主一定会看上你?嘁! 止步于闻人子乔的马车前,微生宗睿扭过头,笑吟吟瞅着魏亮,“魏大人?嗯?”我就不相信你家大皇子此刻在车内! 魏亮依然从容淡定,“大皇子有许多话,想要对太子殿下说,太子殿下,请。” 微生宗睿费劲的爬上车,果然车厢内空无一人,只有一封信笺在眼前,微生宗睿打开看完,张开双手双脚,舒爽的躺了下来。 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微生宗睿方从车上下来,与魏亮说了几句话后,便返回东盛国的队伍。 东盛官员们纷纷询问,有关于闻人子乔和闻人白雪的情况,微生宗睿笑着回答道:“就是寻常的风寒罢了,加上旅途劳累,有些精神不济,等到了盛京歇息几日,也就没什么事了。” “没有大碍便好啊。” “为何刚到盛京就病了呢?唉!” “南元大皇子和公主,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旅途遥远车马劳顿,身体吃不消,生个病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咱们还是快些进城,送大皇子和公主去驿馆休息。” “嗯,咱们走吧。”微生宗睿钻进香车里,继续睡大觉。 小顺子悄声问道:“太子爷,闻人大皇子果真不在?” 脑袋一沾枕头,微生宗睿的眼皮,便不自觉合上了,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不光闻人子乔不在,闻人白雪也不知所踪。” “啊?”小顺子挠挠头,好奇道:“太子爷可知,闻人大皇子和白雪公主去哪了?” 微生宗睿道:“不清楚,过几日便知道了。” 三口居,天籁园。 楼天籁洗漱完,从耳室里出来,“丞相伯伯,咱们下午去哪儿踏青啊?” 郦师白放下茶碗,微笑道:“蔁淮山。” 好像从未听说这地方,楼天籁眨巴着眼睛问道:“在哪儿啊?” “盛京城外,比较远。”郦师白顿了顿,补充道:“踏青只是顺道,咱们的主要目的,是去寻一样东西。” 楼天籁的兴致被勾起,“什么好东西呀?”丞相伯伯打算亲自去寻的东西,必定不同寻常! 郦师白没有直接说明,沉吟片刻后,用言语形容描述道:“是一种罕见的植物,枝干又圆又粗,形似浴桶,顶端开花五朵,金黄色,天籁的拳头般大小,花朵形似金碗,据说被采摘后,香味会在半刻钟内,消散殆尽。” 楼天籁思索了一阵,猛地惊呼:“金碗莲花?” 郦师白点头称赞,“天籁真是见多识广。” “我没见过,只是听师傅讲过,哈,丞相伯伯,蔁淮山里当真有金碗莲花?”楼天籁兴奋不已,跑上前抱住郦师白胳膊。 “我也不曾见过金碗莲花,只是有一次,无意在书中了解到了一些,因为金碗莲花与众不同,便留有印象。恰逢前些日子,听说有人在蔁淮山见到过,类似书中所描述的,极像金碗莲花的植物,所以今日,便想邀天籁同去寻找,不知天籁可愿往?”郦师白成功抛下诱饵。 楼天籁忙不迭点头,“愿意愿意,当然愿意啦!” 赏春 楼天籁的小脸放出异样的光彩,有些迫不及待的跺着双脚,拉着郦师白就要往外跑,“丞相伯伯,咱们现在就去,马上就去蔁淮山,好不好吖?” 前来喊郦师白与楼天籁吃午饭,恰巧听到了屋子里的交谈,白芨人还在外面,声音便先传了进来,“蔁淮山里人迹罕至,那什么金碗莲花,必定不会被摘走的,小姐且放心好了。” 白芨进了卧室,向郦师白行了个常礼,然后望楼天籁问道:“小姐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吗?” 楼天籁迷糊搔首,朝窗外望去,“阳光极盛,好像中午了吧?” 白芨微笑点头道:“没错,现在已经午时了,白芷姐姐刚才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美味佳肴。” 白芨稍作停顿,含笑看了郦师白一眼,旋即目光回转,重新落在楼天籁的脸上,说道:“小姐您自个儿不想吃饭便罢了,反正最近胖了不少,就算瘦两斤,想必先生也不会怪我们,但郦丞相毕竟是客人,小姐你又怎么好意思,让郦丞相饿肚子呢?是不是?” “呃”楼天籁刚起床洗漱完毕,滴米未沾,因满脑子都想着金碗莲花,便暂时把饥饿给忘了,经白芨的提醒,楼天籁饿瘪的肚子里,便发出鸣响。 郦师白莞尔,优雅起身,温和笑道:“我想尝尝白芷姑娘的手艺。” 楼天籁撇撇嘴,“好嘛好嘛,先吃饭,吃完了再出发。” 出门时,白芨想到了一茬,问道:“蔁淮山距离咱们这儿有点远呢,郦丞相和小姐若下午出发的话,恐怕最早也要明天晚上才能回来了吧?” 楼天籁瞪大眼睛,“那么远呀?” 白芨:“小姐你不知道吗?” 楼天籁:“我对盛京极周边都不熟嘛。” 白芨:“小姐不是在看戒色大师的书么?难道还没看到瑾王和瑾王妃成婚的那段?” 楼天籁恍然大悟,兴奋道:“哦!原来那儿就是、就是蔁淮山啊!君非妾和微生子珏大婚的前一天,丑人族带走十四爷微生子期,引诱君非妾和微生子珏进入蔁淮山,并布下天罗地网,围杀君非妾和微生子珏!哈,我前不久刚看过,非常精彩的一段呢!丞相伯伯,金碗莲花就生长在那个地方?蔁淮山?” 郦师白点头道:“对。” 白芨纳闷道:“小姐对瑾王妃的事儿,不是一向都很上心的吗?为何这回迷糊了?” 楼天籁咬手指,“呃,我不认识那两个字。” 白芨:“啊?” 郦师白笑,“蔁淮?” 楼天籁撅嘴,“不认识它们肿么了?” 白芨收敛了笑容,严肃而认真的道:“小姐,这话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别在外头,跟外人说,知道了吗?” 楼天籁:“为什么?” 白芨:“先生和公子爷都是著名的才子啊!” 楼天籁:“”是怕她丢了美人爹和哥哥的脸面?嗯?哼!哼! 仿佛生怕被人抢走了似的,楼天籁吃饭的速度极快,三大碗米饭外加各色菜肴,吃完揉着圆滚滚的肚皮时,郦师白碗里的饭才吃了一半。 白薇盛了汤,递给楼天籁,“小姐,给,慢点喝。” 舌头卷入沾在脸颊上的饭粒,嚼了嚼吞了下去,接过白薇递过来的蔬菜汤,楼天籁咕噜咕噜喝完,然后趴在桌上托着下巴,目光炯炯盯着郦师白。 郦师白从容不迫,有条不紊,瞄了楼天籁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勾了一个弯。 楼天籁皱眉:“丞相伯伯你阴笑什么呀?” 郦师白:“阴笑?” 楼天籁道:“是啊。” 郦师白:“”冤枉。 白芷打趣道:“郦丞相大概是想到,我们不愿与小姐您一块吃饭的原因。” 郦师白:“”白芷姑娘真是太单纯了。 楼天籁瞪眼:“我吃饭虽然快了些,但吃相还是很好的!吃相很好的” 白薇抿嘴笑:“是是是,小姐吃相极好。” 向来用餐斯文的郦丞相,一不小心,溅了一滴汤汁在脸上,而且,郦丞相似乎并未察觉。紧盯着郦丞相的某小色魔,两只大眼睛眨啊眨,眨啊眨,眨啊眨,忽然凑上前去,舔净了郦丞相脸上的汤汁。 郦丞相愣了一愣,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白芷和白薇目瞪口呆:“” 楼家小色魔笑眯眯的,找了个绝好的理由,“白芷姐姐很用心做的菜,不能浪费。” 郦丞相很识相的没吭声,继续从容用餐。 在白芷和白薇异样眼神的注视下,楼天籁心安理,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好。 待郦师白放下碗筷后,楼天籁立即冲过去,拉着郦师白的胳膊,急不可耐的道:“丞相伯伯咱们现在就出发!” 望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迅速的消失于门外,白芷道:“我有预感,今年咱们三口居,至少要办两桩喜事。” 尊贵显赫如郦丞相,居然约一小姑娘,特意去蔁淮山,寻找那什么金碗莲花? 如此,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 郦师白和楼天籁骑着快马,出了盛京城。郦师白只知金碗莲花大概的位置,并不晓得金碗莲花的具体所在,出城后天色已暮,蔁淮山在群山围绕之中,若要进入寻找金碗莲花,天黑之前绝对不可能出得来。 黑夜中的深山老林,有太多未知的危险,而他们根本没必要冒这个险,在郦师白的劝说下,两人便决定,先在附近找个村庄,借宿一晚,明日一早,再进山寻金碗莲花。 两人共乘一骑,楼天籁像只温顺的猫咪,乖乖窝在郦师白怀里,忽然眼睛一亮,指着前方高兴的道:“丞相伯伯快看,前面有炊烟!” 郦师白嗯了一声,过了会儿,下了马,牵着缰绳,遥望着西方的残阳,走得极为缓慢。 路边景色甚美,只觉目不暇接,楼天籁坐在马背上,伸了个懒腰,无比的惬意,傍晚时分,于夕阳下赏春光,别有一番韵味。 迎春绿叶葱葱,枝条婆娑潇洒,花色秀丽端庄,气质非凡,一串串的金色小花,如璀璨的金星缀满枝头。海棠姿态超然,花开似锦,花色鲜媚异常,堪称世间尤物,欲放的苞蕾红艳,似胭脂点点,如晓天明霞。杜鹃郁郁葱葱,如火如荼,花姿绝艳,令人眩目。 仿佛是想拥抱绚丽春光,楼天籁张开双臂感慨道:“好美啊,早该出来走走的,我原以为,盛京的春天,跟边城差不多呢。” 望了一眼近在眼前的村庄,郦师白问道:“边城的春天是什么样的?” 楼天籁歪着脖子道:“有绿树,有绿草,有鲜花呃,盛京这边有的,边城似乎都有,只不过呃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反正感觉大有不同,将来若有机会,丞相伯伯可以去边城玩玩,嘻嘻,我可以作导游,带丞相伯伯去吃好吃的,哈,还可以带伯伯去边城风光最好的地方看美景” 郦师白道:“天籁想回边城了?” “诶?”楼天籁被问得一愣,脑海中顿时浮现了某个,永远行走在黑暗之中,气息森寒的大魔头,连忙猛地摇了摇头,“不想,不想回边城!我要留在盛京,跟美人爹、哥哥、小婉、还有饮雪一起在盛京生活。” 大魔头太烦人了,离得越远越好! 郦师白:“”小家伙难道就没觉得少了一个人?看样子,小家伙在未嫁到丞相府之前,终究还是将他当作外人。 丞相大人正耿耿于怀,却又听到楼天籁说道:“更何况,盛京城里有丞相伯伯,边城又没有丞相伯伯,我才不要回去呢!” 丞相大人满足了,嘴角微翘。 年过六旬的老汉,扛着锄头卷了裤腿,像是刚从地里回来,走到村头第一户门口,正准备进屋,瞧见郦师白和楼天籁,便顿了脚,将锄头放在屋檐下。 随着郦师白和楼天籁越来越近,老汉的嘴巴越长越大,两眼更是瞪得直直的,郦师白和楼天籁迎着彩霞,从老汉的方向望去,他们二人,就像是从云端飘然而来,老汉方颤颤巍巍抬起手,指着郦师白和楼天籁,结结巴巴道:“神仙,神仙我看见神仙了” 郦师白边走边笑道:“老伯,我们不是神仙。” 楼天籁扬起笑脸,招了招手,冲老汉打招呼,甜甜的道:“老爷爷,你好。” 待二人近在跟前,老汉瞧得清楚了,方反应过来道:“哎呀呀,生得真俊呐老头子误以为你们是神仙啦!你们、你们是打哪来的呀?” 郦师白和和气气的道:“我们是从盛京来的,路过此地,见天色已晚,便想找户方便的人家,借宿一晚。” 老汉闻言,马上面露喜色,“哎呀,你们是从盛京来的?我两个儿子都在盛京城里干活儿呢,哈哈哈,一个叫何二狗,一个叫何三狗,你们认识不?” 郦师白摇头:“不认识。” 这时,从屋里出来一位老妇,“老头子,跟谁说话呢?”瞧见郦师白和楼天籁,愣了一瞬,“这是?” 老汉高高兴兴地道:“老婆子,他们是从盛京来的,路过咱们这儿,嘿嘿,我还以为他们会认识咱们家二狗和三狗呢。” 伯伯,晚上等偶哦 锤了老汉一拳,老妇沉了脸,低声奚落道:“老头子你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啊?盛京城那么大,不像咱们何家村,统共加起来也就几百口人,盛京城那么多人,谁能认识谁啊老头子你你不嫌丢人啊怎能逮着个人就瞎问?” 老汉显得有些笨嘴拙舌,“再怎么不争气,不也是咱生的吗?有啥好丢人的,我就问问,我就问问,没准儿人家恰好、恰好就识得咱家二狗和三狗呢” 郦师白浅笑晏晏,沉默不语,扭头望向楼天籁,正好与楼天籁的明亮目光,撞个正着,两人相视一笑。 夕阳西下,宁静祥和的小村庄,土砖堆砌的简陋房屋前,鸡鸭成群,在门前草丛中啄食追逐,一对年老的夫妻,为一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拌嘴。 好温馨的一幕,不知为何,竟使得楼天籁眼睛酸酸的,有了一种想流泪的冲动。 楼天籁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年迈的楼易之,白发苍苍,脸上皱纹遍布,独身一人躺在摇椅上,孤零零的在院子里晒太阳。 要给楼易之找个老伴儿的想法,蓦地变得强烈了起来。 哥哥的生母端玉死了二十多年,而师傅穿越回现代了,就算有朝一日师傅再遇奇迹,第二次穿越到这个世界里,那也没有美人爹什么事儿!因为师傅喜欢的人是王爷爹爹,唉,美人爹真是太可怜,太凄凉了!所以啊所以,一定要给美人爹找个老伴儿!人生匆匆,不过数十载时光,美人爹年轻时,已经太苦了,总该有个幸福的晚年,不是吗? 又训了老汉几句,方扭头望向郦师白和楼天籁,老妇笑容可掬的道:“我家老头子啊,真是一点眼色都没有,这位官人和姑娘,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就我家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哪能识得这样的贵人?” 楼天籁从马背上跳下来,跑到老夫妻跟前,拉着老妇人的胳膊,扬起欺骗世人惹人怜爱的小脸蛋,用最软绵最甜糯的嗓音,慢慢的说道:“老爷爷,老婆婆,天快黑了,我和伯伯找不到住的地方了,你们家里方便么?可以让我们住一晚上吗?” 楼家小萝莉可怜巴巴咬着嘴唇,睁着大眼睛,眸光晶莹闪动的模样,简直太萌太可爱了!正常人都将无法拒绝的,更何况此时此刻面对的,是两个年过六旬的老人家? 反反复复打量着楼天籁,老妇人只觉得自个儿的心肝,全都不可抑制的化成水了,连连点头道:“方便方便,方便!我家二狗和三狗啊,去城里找活计做了,家里就剩老婆子和老头子啦,二狗和三狗的屋子都空着呢,二位若不嫌破旧,尽管住下。” 老汉跟着点头,附声道:“是啊,就在我们家里住下吧,甭说歇一宿,就算多住几天也行,我们家里啊,难得有客人来。” 郦师白微笑颔首,“多谢。” “小姑娘水灵灵的,模样真是可人,城里的姑娘,跟咱们乡下的女娃,就是不一样,哈哈,走走走,跟婆婆进屋说话。”老妇越看越觉得喜爱,拉着楼天籁的小手,当先到了屋子里。 老汉笑呵呵的,对郦师白道:“官人,您也快快进屋,坐下喝杯茶水。” “好。”郦师白点点头,牵着马匹走到树下,将缰绳系于树干上,然后便跟老汉进了屋。 跟丞相府和三口居相较起来,乡下的房屋显得十分简陋,好在够宽敞亮堂干净整洁,比起豪华大宅大院,更要多几分温暖的烟火气息。 用内壁发黄的茶杯,沏了两杯茶,递给郦师白和楼天籁,老汉热情的道:“这是前些日子,老婆子上山摘的茶叶,我自个儿炒的,两位尝尝,看是否喝得惯?” “何爷爷会炒茶叶啊,真厉害。”楼天籁赞了一句,端起茶杯喝了口,点点头道:“嗯,很好喝。” 何老汉笑眯了眼,“乡下人什么活儿都会一点,姑娘不嫌弃就好。” 郦师白姿态优雅,带些与生俱来的高贵,那破了口的旧茶杯,被郦师白拿在手中,仿佛瞬间变成了金杯玉盏,顿时显得,有些大不一样了,那旧瓷杯,明明与郦师白的气质,判若云泥,可奇怪的是,并不会令人觉得突兀。郦师白抿了一小口,沉吟片刻,在老汉隐隐期待的目光下,笑着说道:“有股清新的香甜味儿,很不错。” 是郦师白的真心话,与平素喝的精贵茶叶相比,是要粗糙很多,但确实有股子好闻的清香气,是那些精贵茶叶所没有的。 何老汉乐得合不拢嘴,老妇啐了一口,带着深深地笑意道:“官人和姑娘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一点子粗糙茶叶,也值得献宝似的?” 与郦师白和楼天籁聊了几句之后,老汉问道:“官人和姑娘应该还未吃晚饭吧?” 楼天籁摸了摸肚皮,摇头道:“没有呢。” 老汉闻言,便问老妇道:“老婆子啊,晚饭做好了没有?” “做好了,不过没料到官人和姑娘的到来,得再做两个菜。”松开拉着楼天籁的手,老妇人说着站了起来,边向后面的厨房走去,边絮絮叨叨交代道:“老头子,你陪官人和姑娘说说话,用点心动点脑子,别惹烦了官人和姑娘。” 见老妇得身影从客堂里消失,何老汉笑呵呵抱怨道:“我家老太婆别的都好,就是爱絮叨,官人姑娘别见怪哈。” 楼天籁卖乖道:“不怪不怪,婆婆和爷爷都很好,嘻嘻,何爷爷,我叫楼天籁,你唤我天籁便好。” 何老汉道:“哦,好好好,天籁,好名字,一听就是有学问的人取的名字。” 瞟了楼天籁一眼,郦师白也报上了姓名,“我叫郦师白。” 何老汉咦了一声,“原来官人姓郦啊,听我家三狗子说,丞相大人也姓郦呢。” 郦师白无比淡定,“嗯对,是这样的,就是郦丞相的那个郦。”堂堂一国丞相,怎么可能来到何家村这种穷乡僻壤?就算现在有人说,郦师白就是传说中的郦丞相,恐怕何老汉也是不会相信的,更何况,寻常人大多并不敢直呼郦师白的名字,虽然世人都知道丞相大人姓郦,但知道郦丞相全名的人,却是少之又少,所以郦师白敢报上真实姓名。 何老汉道:“哎呀呀,跟丞相大人同姓,郦官人果然有造化。” 楼天籁扑哧一声,笑趴在桌边。 何老汉不解,“天籁姑娘笑什么?” 楼天籁道:“我跟楼大人同姓,我也好造化。” 何老汉大笑道:“可不是嘛,两位都是好造化。” 郦师白抿嘴轻笑。 晚饭很丰盛,有鸡有鱼,还有两碟青菜,和一锅豆腐汤,农家菜别有一番风味,楼天籁吃得停下不下嘴,可把老妇人给高兴坏了。 饭后,楼天籁欢快的帮何老汉收拾碗筷,老妇人则忙着搞卫生铺床,给郦师白和楼天籁收拾住处。 老妇人收拾完了,见郦师白正站在外边儿,静静的遥望星空,便说道:“郦官人,晚上你就在二狗的屋子里歇息,郦官人的侄女小天籁嘛,就在三狗子的屋里歇息。” “好,劳烦了。”郦师白嘴角狠狠抽了一下,转过身和颜悦色道谢。 侄女?他看起来有那么老嘛?他和天籁是同辈,是同辈! 老妇说了几句,便回屋了。郦师白缓缓回身,负手立在那儿,没过多久,身后响起一串脚步声,随即腰身便被环住。 “伯伯。”本想从身后捂住郦师白的眼睛,结果郦师白太高了,楼天籁够不着,只好改抱住郦师白的腰了。 郦师白柔和问道:“碗筷都洗完了?” 楼天籁道:“洗完啦。” 想起一些事情,郦师白嘴角弯弯,又道:“天籁一进厨房便手忙脚乱,这回,没给何老伯添麻烦吧?” 楼天籁道:“当然没有,我是去帮忙的,何爷爷夸我呢。” 郦师白显然不信,“是吗?”区区四副碗筷,外加几个盘碟,需要洗半个时辰之久么?而且他可是清楚的听到了,噼啪,盘碟碎裂的声响。 楼天籁心虚的转移话题,抬手指向星空,“伯伯伯伯,你快看,好漂亮的星星,一眨一眨的呢,肯定是在跟我打招呼,嘻嘻嘻。” 郦师白回头,望着她璀璨的眼眸,“天籁的眼睛比星星好看。” 楼天籁立即垂下小脑袋,两手捂着脸蛋儿,“矮油,伯伯别这么夸偶,偶会羞涩的。” 瞧着小家伙可爱的样子,郦师白不禁仰起头,爽朗的笑出了声。 村头有条小河,两人手牵手,有说有笑来到河边,寻了块干净的草坪,坐了一会儿,差不多的时候,便回到何老汉家。 因为何老汉明天还要下地干活,所以早早的睡了,而老妇人则坐在灯下,一针一线的缝制衣裳。 楼天籁拉着郦师白的手,怀揣邪恶小心思,跟着郦师白进入何二狗的屋子,悄声说道:“伯伯,伯伯,我要跟你睡。” 郦师白:“不太好吧?” 楼天籁:“都睡了好几次了” 郦师白往门外瞅了一眼,低声道:“哪有侄女跟伯伯睡一起的?” 楼天籁恍悟点头,“我明白啦,晚些时候,等婆婆睡了,我再偷偷溜过来,伯伯要等我啊。” 丞相大人炸毛了 老妇毕竟上了年纪,精力有限,没能熬多久,便感觉头昏脑胀,视线模糊,老妇揉了揉眼睛,本想再坚持会儿,奈何眼前事物仍然浑浊不清,根本无从下针。 六十岁的人了,不服老不行啊,老妇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收拾了一下针线筐,随手搁在角落的柜子里,扶着老腰回房间去了。 楼天籁惦挂着美人,心里头痒痒的,无法安睡。听到客堂里的细碎声响,楼天籁眼珠子转了转,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估摸着老妇已经离开,楼天籁掀了被子下了床,趿拉着鞋子站在门后,探出小脑袋朝客堂里瞄了一瞄,见老妇果然不在,便蹑手蹑脚的窜了出去,悄无声息的,摸进郦师白所在的房间。 郦美人安然的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打了补丁的棉被,气息顺畅平稳,似乎睡着了。 楼天籁爬上床,钻进了被窝里,搂着郦师白的脖颈,低声唤道:“伯伯。” 郦师白没应,睡得很沉。 楼天籁龇牙暗喜,哈,伯伯睡着了也好,她可以为所欲为了。 楼天籁像只小动物般,撅着屁股,趴在郦师白的胸前,炯炯有神的的双眼,被郦师白毫无瑕疵的脸庞,深深的吸引了住。 泛着红光狼性的目光,从郦师白的眉毛、眼睛、美睫、鼻子、一路挪到嘴唇,盯着郦师白的红唇许久,楼天籁咽了好几次口水,最后仰起脖子扑了上去,含住了郦师白的红唇,像小时候吃果冻般,轻轻的反复吮|吸。 咦?好甜吖! 丞相伯伯嘴唇的味道,跟从前不一样了,好甜吖! 是甜而不腻的那种,越吃越有味道,丰富迷人的味道,一层又一层的,吸引着楼家小色魔味觉。 舍不得松口了,肿么办?呃,趁丞相伯伯还没醒,继续呗! 窝在郦师白怀里,吃啊吃,蹭啊蹭,郦师白松散的衣衫,不知觉间完全散开,露出了精壮结实的胸膛。 眼角余光瞥了一瞥,楼天籁眸中红光大涨,松开郦师白的嘴唇,瞅着郦师白的胸膛,口水哗啦啦的流。 哇,胸肌! 胸前遍布交错的疤痕,非但一点儿也不影响美观,反倒令人生出了一种,想要抚摸的强烈欲望。 楼天籁伸出小魔爪,肆无忌惮的摸索,见郦师白仍没有醒转的迹象,愈发的胆大妄为,将满口小钢牙磨得锃亮。然后埋下脑袋,改用牙齿啃啊啃。 滋味儿实在太好了,妙不可言!吧唧,吧唧 “咝”敏感部位被啃,郦师白承受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再也无法装睡,蹙了眉头睁开眼,眸中尽是迷惘。 楼天籁抬起头,迎上了郦师白的双眸,无辜的眨着眼睛,“丞相伯伯,你醒啦。” 瞅着胸前的牙龈和口水,郦师白欲言又止,“天籁,你” 楼天籁眯着眼睛笑道:“偶、偶刚来。” 郦师白点点头,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拍了拍楼天籁的肩膀,嗓音慵懒的说道:“夜深了,早些睡吧。” 楼天籁闻言乖乖睡下,只不过,搭在郦师白腰间的手,总也忍不住的想要动。 良久良久,那只小手依旧不太安分,上摸摸下摸摸,左戳戳右戳戳,郦师白唇角弯弯,下巴抵着楼天籁的脑袋,闭着眼睛问道:“天籁睡不着?” 楼天籁若无其事的道:“嗯,睡不着。” 郦师白明知故问,“怎么了?” 楼天籁道:“我心情好。” 郦师白:“哦?” 中午醒来,见到郦师白在床边,顺便轻薄了一把。 后来,得知了蔁淮山有金碗莲花的消息。 白芷精心准备,做了一桌好菜,全都是楼天籁爱吃的。 与郦师白共进午餐后,两人骑马出城,沿路上的烂漫春光,令楼天籁心醉神迷。 何家村宁静祥和,何老汉夫妇淳朴热情。 璀璨美丽的夜空,清幽干净的小河。 委实是愉快的一天。 “反正就是心情好嘛,今天一整天都很高兴。” “晚间休息不好,明日哪有精神?到时,该如何去蔁淮山里,寻金碗莲花?”郦师白的话,如清溪流水般,悦耳动听。 小魔爪无意中碰到一硬物,楼天籁惊奇抬眉,暗自窃喜,“伯伯能睡得着么?” 郦师白:“闭上眼睛,自然就能睡得着。” 楼天籁仰起脑袋,看了郦师白片刻,随即闭上眼,翻了个身,后背贴着郦师白的胸膛,蜷缩在郦师白的怀里,假作睡觉状。 圆圆的小屁股紧贴郦师白的身体,拱啊拱,拱啊拱。 郦师白:“”小家伙是有意还是无意? 丞相大人心火乱窜,偏又无可奈何。 楼天籁暗自邪笑,却假装疑惑,“伯伯,你口袋里装了什么东西呀?”哼唧了两声,发表不满道:“好硬的,戳到我屁屁了,难受。” 丞相大人咬紧了牙根,没答话,默默的翻了个身,背对着楼家小坏蛋。 世界上最大的悲剧是什么?世界上最大的悲剧,便是丞相大人此刻的状态。楼家恶魔还那么点儿小,难道丞相大人要要对幼苗下手? 丞相大人觉得他是在自作自受,楼家小恶魔是那么好勾搭的么?勾搭楼家小恶魔,是要付出代价的! 楼天籁不依不饶,哧溜翻身,趴在郦师白身上,好奇宝宝似的,再三追问道:“丞相伯伯,是什么好东西啊?睡觉都要带在身上?给我看看呗。” 丞相大人嘴唇翕动,想说什么,终究没有吱声,面上亦无丝毫起伏,假装已睡着了。 楼天籁控诉道:“丞相伯伯,你装睡!” 丞相大人装睡到底。 推了推郦师白的胳膊,楼天籁像只聒噪的小青蛙,在郦师白耳边不断道:“丞相伯伯,丞相伯伯丞相伯伯你肿么可以这样小气?究竟是什么宝贝啊,我就看一眼,就看一眼,保证不会据为己有,我保证” 郦师白:“”据、为、己、有?嗯哼? 丞相大人心思很龌龊,但又觉得时机尚不成熟,于是乎只好装挺尸。 装挺尸?难道丞相大人以为,这样楼家小恶魔就无计可施了?未免也太低估楼家小恶魔了吧! 嘿嘿嘿,嘿嘿嘿,楼天籁嘴唇左角,慢慢扯起,勾出邪恶的弧度,小魔爪沿着郦师白的胸膛,缓缓的向下方游动,边作乱边碎碎叨叨道:“丞相伯伯你真的睡着了?真的真的睡着了吗?好吧,睡着了就好,丞相伯伯不给我看,那我自己掏出来看哦,啊咧咧,不知道是什么宝贝咧,丞相伯伯安心睡觉吧,我就看看,就看看而已,绝对不会据为己有,丞相伯伯尽管放心就是” 热流一腔直冲颅顶,丞相大人忍无可忍,霍然睁开眼,翻转身躯,抓住楼家小恶魔两只手腕,将楼家小恶魔牢牢压于身下。 “天籁。”丞相大人的嗓音,明显的低沉暗哑。 楼天籁满脸狡黠的坏笑,偏故作无辜,“丞相伯伯干嘛那么小气吖,我说了,我就看一眼,绝不会占为己有的。” 郦师白气息不稳,胸膛起伏,盯着楼天籁的眸子,许久之后,开口说道:“过两年,等天籁再长大些,到时候,即便天籁想占为己有,我也不会拒绝。” “真的咩?可我现在就”楼天籁故意说一半,引郦师白遐思。 郦师白:“嗯?” 楼天籁:“我想现在瞧瞧,看是否是我喜欢的东西,若我瞧不上眼,就算丞相伯伯拱手相送,我也不稀罕。” 郦师白:“”看不上眼?不稀罕? 楼天籁坚持道:“丞相伯伯,拿出来嘛,给我看看。” 郦师白:“”想捏死这个小坏蛋! 丞相大人哭笑不得,将楼天籁的小身板,翻转了过来,扬起大手,在她圆润的小屁屁上,狠狠地打了几个巴掌。 其实并不算很痛,楼天籁趴在枕头上,面上挂着坏笑,嘴里却哎哟哎哟痛呼。 丞相大人的巴掌,越来越轻,最后,丞相大人转过身,背对着楼天籁躺下,没好气道:“睡觉!” 楼天籁趴在被窝里,笑岔了气,向来从容的丞相伯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刚才居然很不淡定的炸毛了,居然被她搞得炸毛了,哈哈哈,很有成就感哇,太有成就感啦,楼天籁自豪,楼天籁骄傲。 带着无限自豪与骄傲,以及得逞后的喜悦,楼天籁沉沉了进入梦乡,脸上还沾有残余的笑意。直到身后传来极其轻微的均匀的呼吸声响,丞相大人方动作轻缓的转过身,望着近在咫尺的坏小孩,好笑且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轻轻的将坏小孩拉到怀里。 清晨,阳光透过窗隙,照进屋子里,空气中浮动的尘埃,在明亮的日光下,无所遁形。 郦师白醒来已久,原本习惯性的,想要起身,见楼天籁伏在他胸前,睡得安稳香甜,便保持姿势,没有动弹,望着床前的柔和阳光,静静发呆。 何老汉夫妇起床了,外头传来声响,郦师白小心的挪动身体,下床穿好衣物,稍整理了一下仪容,便出了房间。 老妇恰从门口经过,不经意瞥见床上的楼天籁,再瞧瞧郦师白,啊地惊呼起来,指着郦师白,不可思议的道:“你们郦官人,您怎么跟您的小侄女” 小娘子太淘气 丞相大人好整以暇,泰然自若,顺着老妇惊异的目光,转身向房间里望去,旋即扭过头来,微笑解释道:“婆婆别误会,天籁她,其实并不是我的侄女。” “不是侄女?老婆子我年纪虽然大了,但耳朵却好使得很,昨儿明明听见了的,小天籁唤郦官人伯伯”被撞破了才说不是侄女?未免太迟了!撒谎,绝对是在撒谎!老妇可不是好糊弄的,瞅着丞相大人的眼神儿,明显与昨日不同了,有怀疑,有猜忌,有防备,仿佛将丞相大人当成了一个,光鲜亮丽衣冠楚楚的,专门诱拐稚女的大坏蛋。 听到郦师白与老妇的对话,何老汉隐隐觉摸着不对劲,凑到跟前往屋里一瞧,困惑道:“这” 郦师白有些难以启齿的道:“小娘子太淘气,一贯这样称呼我。” 何老汉惊疑道:“小娘子?” 老妇狐疑道:“郦官人和小天籁是、是夫妻?” 丞相大人面露尴尬,“不像吗?” 何老汉哈哈笑道:“像,郎才女貌,很般配呐!哈哈哈,我家老婆子就会大惊小怪。” 想起昨日里楼天籁和郦师白俩,亲密相处言谈融洽的情形,老妇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知是误会了郦师白,不由歉疚的道:“哎呦,老婆子一时懵了,光想着称呼不对郦官人和小天籁,可不很明显的,是一对新婚小两口嘛” 何老汉兴奋问道:“郦官人和小天籁是新婚啊?” 郦师白浅笑晏晏,从容点头,“是的,新婚。” 郦师白顺手关上房门,打算让楼天籁多睡会儿,最好是能够舒舒服服的,睡到自然醒。反正,想要寻金碗莲花的是楼天籁,郦师白一点儿也不着急。更何况,郦师白真实想法是,巴不得多耽搁些时候,也好抛开一切烦扰,与楼天籁在外边儿单独相处,清闲自在几天。 老妇乐呵呵道:“哈哈哈,估计就是这样呢,恭喜郦官人!” 郦师白始终微笑以对,“多谢。” 何老汉叹惋道:“郦官人和小天籁,应该是趁着新婚,出门游玩的吧,哎呀,可惜我们穷乡僻壤的不然我真想留郦官人和小天籁多住几日呢!” 郦师白略略一沉吟,说道:“恐怕接下来,真的要再打扰老伯和婆婆两天。” 何老汉面露喜色:“诶?” 郦师白双手抱拳,作揖道:“前些日子,我听说蔁淮山里头,生长了一种药草,正是我们所需要的,所以,我们想去进山瞧瞧,到时如果天色晚了,我和天籁找不到落脚之处,还得打搅老伯和婆婆。” 何老汉道忙摆手道:“郦官人你太客气了,快别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话,找不到落脚处就来我们这儿,唉,郦官人你是不知道哇,我家二狗和三狗去盛京做活计了,平时家里就我和老婆子两个,怪冷清的,郦官人和天籁来了,家里还能热闹些,我和老婆子也高兴。” “老头子这话总算没错,只要郦官人和小天籁不嫌弃,随时过来住都行!小天籁那水灵模样,生得真真儿是讨人怜爱,老婆子我喜欢得不得了,哈哈哈”老妇热情且欢喜,满脸皱褶,“郦官人,您先在外面转转,透透气,早上起来透透气,身上会舒坦些,老婆子这就去做早饭。” 老妇钻进厨房,过了会儿,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跑了出来,“郦官人,您刚说,您和小天籁两个,准备去蔁淮山?” 郦师白礼貌的道:“是啊婆婆,有何不妥吗?” 老妇神情严肃的道:“深山老林的,谁知道里头会有些什么?我们这儿虽然离蔁淮山近,但大家伙儿啊,无论是砍柴也好,打猎也好,都不大敢轻易进蔁淮山,郦官人要寻什么药草?别处没有吗?非得去蔁淮山啊?” 郦师白道:“我们要寻的草药,只有蔁淮山才有,多谢婆婆提醒,我们会当心的。” 两人贸然进入深山老林,委实危险,可是,见郦师白似乎胸有成竹的模样,老妇便没再试图劝阻,只说了些注意安全之类的话。 楼天籁醒来时,已日上三竿,想起寻金碗莲花之事,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起来,迅速穿戴整齐跑出门!在屋外老槐树下见到郦师白,楼天籁气急败坏冲上前,横眉竖目埋怨道:“伯伯,你怎么也不喊我起床!这都快中午啦!来不及去蔁淮山怎么办?!” 郦师白不以为然的笑道:“若今日赶不及,那咱们明日再去,也不迟啊。” 楼天籁撅着嘴,不高兴的道:“我想快些找到金碗莲花嘛!万一错过了花期怎么办!” 郦师白顺着她的意思道:“那咱们这就动身?” 就在这时,楼天籁的肚子咕咕叫了。 楼天籁抚摸着肚皮,鼓着腮帮子道:“我饿。” 郦师白莞尔道:“给你留饭了,吃完咱们再出发。” 匆匆填饱了肚子,两人便快马赶到蔁淮山,从日正当空,到太阳西倾,两人在山林里转悠了整个下午,仍不见金碗莲花的踪迹。 蔁淮山药产丰富,楼天籁的两个荷包里,塞满了各种药果和药草,此行倒不亏就是了,虽然没找到金碗莲花,但楼天籁仍然很高兴。 猫着腰在石头缝里捣鼓了好半天,楼天籁攥着一大把药草站起身来,快跑几步蹦到郦师白跟前,笑眯眯道:“伯伯,借你的荷包一用!”楼天籁只是打了声招呼,也不问郦师白同意与否,便将那把翠绿鲜艳的药草,强势的塞进郦师白悬挂在腰间的荷包里。 楼天籁指着远处,一株半人高,火红叶子的植物,兴奋的道:“哈,丞相伯伯,我好像又看到好东西了!”说罢,便要冲过去,熟料,手腕却被郦师白紧扣了住。 “伯伯?”楼天籁不解,疑惑的望着郦师白。 郦师白对她笑了笑,“真是抱歉,我今日,又得连累天籁了。” 楼天籁听得一头雾水,正准备问清楚的时候,感受到了空气中的肃杀,顿时醒悟了过来。 有刺客! 黑邙山上,是第一次遇见丞相伯伯被围杀,今日乃第二次,所以丞相伯伯说,又连累她了。 究竟怎么回事啊?丞相伯伯好歹是皇女之子,永康帝的亲外甥,是什么人那么大胆,竟然三番五次,不对,不止三番五次,应该说是没完没了,到底是什么人狗胆包天,竟然没完没了的,对丞相伯伯行刺杀之举?! 楼天籁四下环顾,瞧见了一个蒙面刺客,而周围再无人影,顿时松了一口气道:“嘻嘻,不怕不怕,丞相伯伯武功那么好,对付这个刺客绰绰有余嘛!” 似是在嘲笑楼天籁的年幼无知,楼天籁话音刚落,原本的一个蒙面刺客,仿佛会分身术一般,转瞬间变成了三个,紧接着,三个变六个,六个变十十八个,一个个身形极快,如同山精鬼魅,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将郦师白和楼天籁团团包|围。 楼天籁:“” 训练有素的十八名刺客,动作标准一致,同时抬弓搭箭,开弓满弦,银色箭尖泛着锋锐的蓝光,齐齐对准郦师白和楼天籁。 冷静的打量着对手,郦师白不慌不乱,柔声安抚道:“天籁别怕,不会有事的。” 与郦师白背对背对敌,楼天籁悄声问道:“江锦哥哥他们有没有暗中跟随保护?” 郦师白道:“没有。” 楼天籁:“”没有?! 箭尖上是淬了剧毒的,只消被从皮肤上擦过,便能马上要人性命!更不得了的是,这帮杀手的功力,远比上次所遇到的那拨,要强悍得多! 趁着刺客们拉弓的空档,郦师白边凝神聚气边叮嘱:“天籁要当心。” 楼天籁并不害怕,有些紧张倒是真的,飞快的摸出一颗药丸,塞进郦师白的手掌,“服下!” 刺客们拉弓的速度极缓,每往后拉一分,硬弓便发出一声吱响,而每一声响,都如同重锤一般,以震撼的姿态,锤进对方心底。 随着尖锐的啸声,十八支羽箭宛如虹惊电舞,破空而至!紧逼愈发的杀意,骤然来袭!对方都是箭中高手,楼天籁手无寸|铁,除了手腕狠辣一些之外,身上的功夫其实很一般,内力也不够,想要毫发无损的,避开那么多支箭,着实不太可能!楼天籁不愿成为包袱,拖累郦师白,便在郦师白伸手,欲拉住她的时候,躲闪了一下。 郦师白大惊,想要再次伸手,已然来不及了,厉啸射来的夺命之箭,近在咫尺! 郦师白略一蹙眉,心念电闪间,明白了楼天籁的想法! 郦师白应变神速,腾空而起,青影如风,虚空踏步行走,动作快得近乎诡异,十八支利箭擦着郦师白的衣袂,纷纷钉在了树杈上! 刺客们的目标是郦师白,只要离开郦师白,楼天籁便是安全的,所以在关键时刻,楼天籁以最快的速度,拉开与郦师白的距离,趴在了地上! 杀上了瘾 第一箭落空,十八名刺客立即变换阵型,同时搭弓抬箭,不给郦师白任何喘息的机会,快速发动第二轮进攻! 尽管楼天籁趴倒在地,存在感已降至最低,与郦师白之间,也拉开了一定的距离,但仍隔得太近!十八支利箭,从不同方向,不同角度,对准了郦师白!而楼天籁就在三步之外处,稍有不慎,那些不长眼的利箭,就有可能误伤楼天籁! 郦师白边躲避箭网袭击,边在暗暗计算着,一步一步远离楼天籁。 密箭如织,携着森然酷厉的冷光,在脑袋上方交错呼啸,楼天籁趴在地上,微微仰着脑袋,瞧得心惊胆战,大气都不敢喘。 郦师白临危不乱,身姿轻灵无比,步法奇绝,那些寻常人根本避无可避的夺命利箭,始终未能伤他分毫。 望着郦师飘然自得的身影,丝毫不见急躁慌乱,楼天籁暂且松了口气,悬着的一颗小心肝,慢慢安稳下来。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丞相伯伯终究不过是血肉之躯,不可能长时间保持旺盛的势头,敌众我寡,长此下去,她和丞相伯伯必死无疑啊。 啊,不对,不对不对,是丞相伯伯必死无疑,至于她么,关键时刻,为保全小命儿,她可以撇清与丞相伯伯的关系,独自溜走。 生死存亡之际,义气什么的,都是天上的浮云,风一吹,便杳无痕迹。 楼天籁双手抱着脑袋,默默在心中深情呼唤,“路边青,路边黄,你们在哪儿啊呜呜呜,偶想你们了,偶好想你们吖!呜呜呜路边青,路边黄偶好想、好想你们吖” 刺客们有备而来,阵型越变越快,楼天籁眼花缭乱,趴在地上,埋下脑袋,闭上眼揉了揉,过得片刻,再抬头瞧的时候,只见林中箭乱如雨,刺客们出箭的速度与频率,愈发的难以捉摸。 刚开始应付自如的郦师白,渐渐的有了败阵的趋势。 糟糕,丞相伯伯快抵挡不住了,肿么办? 肿么办?逃呗! 楼天籁缩着脖子,撅着屁股,像一只小乌龟,朝距离最近的草丛,手脚并用的,爬呀爬,爬呀爬 “丞相伯伯,祝你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丞相伯伯,别怪偶,偶真的帮不了你。” “丞相伯伯,你要坚强一点儿,千万别死啊。” “丞相伯伯,万一你死了,可别怪我” 眼看杂草丛越来越近,楼天籁分外激动的,加快了爬行速度。那边的杂草丛,齐膝高,生长得极为茂盛,楼天籁若钻了进去,赶在郦师白被杀之前,快点儿逃窜,活命的机会会很大。毕竟那帮刺客的目标,只是郦师白而已,即便放走了楼天籁,对于刺客们来说,也不会造成任何威胁。 “丞相伯伯,你要加油哇,撑久一点儿” 忽然后颈一紧,身体悬空,被人揪住衣领,从地上扯了起来,冰冷而锐利的弓弦,像刀锋一般,紧贴在脖子上,楼天籁肩膀一僵,不敢乱动。 蒙面刺客捉住准备逃跑的小女娃,本打算威胁郦师白束手就擒,熟料小女娃竟然哇地一声,以惊人的嗓门,放声嚎哭了起来。 小女娃无视锋利弓弦,反过身扑到在蒙面刺客怀里,圆圆的小脑袋,埋进蒙面刺客胸口,受了莫大惊吓和委屈似的,哇哇大哭道:“呜呜呜,我不认识丞相伯伯呜呜呜我不认识丞相伯伯,你们别抓我,别抓我” 嗯?蒙面刺客登时懵了,“” 郦师白虽然被缠住脱不开身,但楼天籁的哭喊,却听得一清二楚,担忧之余不由黑线。小东西,太气人了。 蒙面刺客仅仅只懵了一瞬,反应过来之后,抓住楼天籁的脖颈,冲郦师白大喝道:“敢问丞相大人,这小女孩的命,是否要留啊!” 另外十七名刺客,动作皆停,蓄势待发,等待以最后一击,杀死郦师白。 郦师白皱了眉头,沉吟不决,似是在考虑。 任谁也没能料到,挟制小女娃的蒙面刺客,突然高高挺起胸膛,仰起头,爆|发出一声凄厉惨叫!而那个小女孩,仿佛变成了扎手的刺猬,被用力的扔了出去。 幸亏楼天籁做好了准备,否则定然会被摔死的!哎哟哟,胳膊好疼。楼天籁倒在地上,抱着右臂打滚儿。 刺客们不明所以,皆愣了一愣。 郦师白不用想就已然猜到,定是小家伙又玩阴的了。 那名刺客的胸膛猛然爆裂,血水如柱狂飚狂涌,体内的脏器在众人注目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溶解,不消片刻,化作一滩腥臭脓血,哗啦哗啦涌出。 很快,那刺客的躯体,变成了一具空壳。 表面无害的小女娃,显然是个危险的存在,阵型再度变换,十六名刺客攻击郦师白,另外一名刺客,手持弓箭对准了楼天籁。 噌地一声,寒光闪过,一支羽箭劲风飒然,射向楼天籁胸口! 楼天籁匍匐在地,紧盯着对面的刺客,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方堪堪躲过,不料要命的第二箭,竟衔尾而来!楼天籁再无法躲避,脑袋里,有一瞬的空白。说时迟,那时快,被箭缠住的郦师白,骤然抬脚,足尖踢起一块石子,快逾流星,后发先至!一声轻响,羽箭被石子击中,失了准头,从楼天籁耳边掠过,钉在了身后的地面上。 被施了定身法似的,楼天籁身躯僵如石雕,耳边的森寒气息,长久不散。直到对面的刺客,再次弯弓搭箭,楼天籁感应到生命受到威胁,找回了魂魄,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谨慎戒备。 噌!噌!噌!三箭连发! 楼天籁轻盈灵巧的闪躲腾挪,气喘吁吁勉强的躲过两箭,第三箭已冲着她的咽喉而来,就在楼天籁觉得,此番必死无疑之际,郦师白破风疾至,揽住了楼天籁的腰,往后退了一步,而另外一只手,则抓住了羽箭。电光石火间,羽箭甩手脱出,咔嚓一声,撞断了从侧面射来的箭。 嗤!利箭入肉。 楼天籁心中咯噔一响,不禁惊呼,“丞相伯伯!”毒箭射中了丞相伯伯的腰部!先前给丞相伯伯服下的药丸,只能解毒,但却不能止血治伤!受了伤的丞相伯伯,要如何与刺客对抗?! 毒杀了一名刺客后,楼天籁的存在感,从原本的将近透明状,变作了一座巍峨山峦,再也无法令人忽视。为了楼天籁的安全,郦师白只能将楼天籁抱在怀里,如此一来,郦师白的战斗力大打折扣,在刺客们的猛烈逼杀下,好几次险象环生! 嗖!嗖!嗖! 忽然之间,无数寒光自林木中射出,仿佛漫天流星,化作死亡魔刀!全神贯注击杀郦师白的刺客们,有的闻风警醒避过,有的猝不及防,被刺中要害,五六名刺客相继倒地。 有埋伏!意识到这点后,刺客们暂且收起对郦师白的攻击,转而应付从暗处发出的暗器。 砰!砰!砰!刺客们纷纷拔刀,击落流星雨一般的暗器,十多名暗卫随之现身,与刺客们缠斗作一处。 望着某个熟悉的身影,楼天籁眼睛锃亮,高兴大呼道:“啊!是江锦哥哥他们!” 本以为江锦他们赶到后,就能顺利干掉所有刺客,谁知没多久,又一拨刺客涌现,数量比之前多了好几倍。 楼天籁瞪大眼睛道:“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刺客们远距离射杀,楼天籁的毒药根本没有用处,此时近距离打斗,兜里的毒药倒派上了用场。靠近楼天籁的刺客们,有的脑袋莫名其妙掉了,在同伙们的脚边滚啊滚;有的皮开肉绽鲜血狂涌,转瞬间血尽人亡;有的抱着脑袋惨叫倒地,也不知道究竟怎么了,反正过了一会儿,便没了动静;有的则像是被烧开的油煎炸了,身上脸上的皮肤吱吱冒烟,丧失神智后,专门拿刀砍自个儿同伙 “哈哈哈,好玩好玩好久没这么玩儿过了哈哈哈喂,刺客哥哥,别躲啊”楼家小恶魔忘掉了之前的危险处境,忘掉了之前的命悬一线,忘掉了之前一心想溜逃,干掉了好几名刺客之后,楼家小恶魔杀人上了瘾,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至极。 江锦与江秀冲上前,一左一右护在郦师白身侧,“主子爷,您先离开此地,这里交给我们了。” 郦师白点了点头,扣住楼天籁的肩膀,“天籁,咱们走!” 楼天籁灵敏挣脱,“我不!” “天籁!”郦师白蹙眉唤道,挥开从旁刺来的雪亮刀锋,再次抓住楼天籁胳膊,将不听话的小家伙卷进怀中。 楼天籁死活不愿离开,一边捶打着郦师白的手臂,一边嚷嚷着道:“我不嘛,我不嘛丞相伯伯你放开我,放开我呀,丞相伯伯咱们再玩一会儿,就一会儿” 江锦:“”楼大人养大小女娃,果然与众不同,把杀人当游戏! 江秀:“”真是胆大包天的小家伙!主子爷好重的口味! 郦师白无奈的叹了一声,牢牢抱紧楼天籁,在江锦和江秀的掩护下,施展轻功离去。 能轻一点吗 强行把小家伙抱在怀中,丞相大人天神一般,青衫飘洒御风而行。打杀之声逐渐遥远,直至完全消失。小家伙虽然不太甘心,但终究也无可奈何,远离了血腥之地,嚷嚷了一会儿,便不再作无谓挣扎。 将小家伙安稳的放在地上,丞相大人用一只手捂住腰间伤口,脚步沉重的走到一棵老树下,背靠着树干,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合上眼睛静静的休养生息。 一支漆黑的钢铁羽箭,突兀的插在郦师白腰部,箭尖深深地没入体内,伤口处淌出的血,是墨汁一样的黑色。 “丞相伯伯,你怎么样了?”望着插在郦师白身上的箭,以及浸湿了衣衫的黑血,楼天籁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丞相伯伯是受了伤的!并且还是为了救她而分心受伤的!楼天籁连忙跑上前,先检查了一下箭伤,然后握住郦师白的手腕,皱着眉头,仔细的探听脉搏。 郦师白淡淡答道:“还好。” 与从前没什么两样,郦师白的面容,依旧柔和如春风,在郦师白的脸上,寻不见丝毫痛苦之色,仿佛利箭深深插入的,是别人的身体,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望着站在面前紧抿嘴唇,凝眉不展的小家伙,郦师白不由轻声的笑了出来,抬起另外一只手,动作轻缓的,一点一点的,抚平了小家伙眉宇间的褶皱,温柔安慰道:“没事的,天籁别担心。” 确认了郦师白的伤势不会祸及性命,楼天籁方舒展了眉目,从衣袋中摸出一粒药丸,不由分说塞进郦师白的嘴里。 郦师白也不问那是什么药,十分乖顺的嚼碎了咽下,笑着说道:“天籁的兜里装了不少东西啊” 毒药、解药、糕点、干果、蜜饯楼天籁装在身上的东西,可谓是应有尽有。 “当然多啊,每次出门前,除了我自个儿装的东西,饮雪姐姐都会再塞些东西在我兜里。”楼天籁从某个兜里摸出一锭银子,摊开手掌放在郦师白眼前,“喏,这锭银子就是饮雪姐姐放在我兜里的,放了好多天了,我忘了拿出去了。” 唐小婉和楼天籁每逢出门时,苏饮雪往她们兜里塞的,十次有八|九次都是钱,因为唐小婉和楼天籁两人,出门从来不带钱。需要花钱的时候,唐小婉会从别人的荷包里摸索,而楼天籁呢,则泪光莹然,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混吃混喝混各种好处,若遇上个硬心肠的不为所动,那么楼天籁便会动用暴力,来硬的。所以通常出门时,苏饮雪往她们兜里放了多少钱,回家后她们的兜里还是那么多钱,当然了,更多时候,唐小婉和楼天籁回家后,兜里的钱比出门时还要多。 “嗯,苏饮雪姑娘,真是个好姐姐。”盯着楼天籁干瘦的小身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郦师白微微笑着,好奇问道:“天籁的衣服上,缝制了不少荷包吧?” 嘿嘿,这世上恐怕再没有谁,比她衣裳上的荷包更多了吧?楼天籁得意耸眉道:“里里外外加起来,共有十六个荷包。” 忽然,楼天籁发现了什么似的,目光从郦师白身旁望过去,充满了惊惧,伸手指向郦师白身后,恐慌大呼道:“好多刺客!” 脸上的笑容慢慢消散,郦师白警戒的转过头去,但见,后方树木高大,遮天蔽日,林中昏暗的光线下,除了贴在地面上生长的青苔外,空无一物。 楼天籁下手快准狠,就在郦师白醒悟的前一刻,双手握住钢铁黑箭,用力的拔了出来,浓黑如墨汁的腥臭血液,溅了楼天籁满脸。 “唔。”楼天籁撅着嘴,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赶忙抬起手,用衣袖乱抹。 郦师白悠悠然扭头,看了看腰间黑血如注,再望着楼天籁皱眉苦脸,不由爽朗的笑出声。 脸上黑一块白一块,楼天籁像只刚在泥里打过滚,狼狈至极的小花猫。 勉强睁开眼,瞅着郦师白闲适的模样,楼天籁不禁皱了眉头,望着郦师白腰间血流不止的伤口,纳闷问道:“丞相伯伯,你不疼么?” 楼天籁话音刚落,郦师白便反应极快的,捂着伤口痛哼一声,重重地跌撞在树干上,整个人丧失了所有气力般,缓缓的滑坐在地,面上神色看起来极为痛苦难忍,“疼” 楼天籁咬着食指,瞪大了一双圆眼,“咦,丞相伯伯究竟中了什么毒啊?居然发作得如此迟钝?” 郦师白幽幽问道:“天籁不知道我身中何毒?” 楼天籁大眼眨啊眨,无辜的道:“不不知道啊。” 郦师白斜眼问道:“那么天籁方才让我服下的” 楼天籁有些心虚,“我给丞相伯伯服用的药,能解百毒。” 郦师白:“当真?” 楼天籁:“矮油反正应该不会死人的” 郦师白:“” 楼天籁觉得有必要说明一下,“刚才丞相伯伯服用的解毒药,就是用丞相伯伯送给我的雪颜花制作的” 所以,假若他等会儿死了,只能算是他咎由自取吗?丞相大人笑了。 郦师白伤口处没再大出血,但流出的少量血液,仍呈墨黑色,楼天籁琢磨了半晌,动手解开郦师白的上衣,两手捏住伤口旁边的皮肉,用力挤压。 丞相大人的脸完全变形了,重重喘息着委婉提醒道:“天籁,我觉得有些疼” 完全无视丞相大人的痛楚,手中动作一点儿也没轻,楼天籁撇撇嘴道:“矮油,丞相伯伯,你忍受一下啦,我在给你治伤。” 丞相大人:“天籁” 楼天籁:“嘛?” 丞相大人:“能轻一点吗?” 楼天籁认真的道:“丞相伯伯伤口处流的血,全都是黑血,我得把黑血挤干净。”顿了顿,楼天籁又笑眯眯补充道:“我相信丞相伯伯能够忍得住的。” 丞相大人:“忍不住了怎么办?” 双膝着地跪坐在郦师白身侧,垂头紧盯着郦师白腰间的伤口,不知想到了什么,楼天籁咬了嘴唇,蓦地松开挤压伤口的双手,抬头望着郦师白道:“黑血流不尽啊,伤口附近的腐肉,必须得尽快剜除”说话的同时,从小腿处拔出一把匕首,“会很疼的哦,丞相伯伯,你” 郦师白仰头,沉沉叹息了一声,望着楼天籁道:“就算再痛,我也得忍着不是吗?” 楼天籁嗯了一声,准备下刀剜肉时,却忽地收回了手。 以为楼天籁不忍心下手,郦师白浅笑安抚道:“我会尽量忍住的,天籁不必有所顾忌。” 丞相大人委实想太多了,楼家小恶魔才不会心存顾忌什么的呢,楼家小恶魔只是忽然想起,先前她采摘的那些药草,其中就有一种,拥有麻痹神经的作用。 原本几个空着的衣兜里,全部塞满了药材,经过一番生死搏斗后,掉了一大半。 可恶,那都是些不常见的药材啊!好不容易才在蔁淮山摘到的呀!楼天籁咬牙切齿。 望着楼天籁双手在衣兜里乱翻,郦师白总算明白了楼天籁的意图,不由扶着额头叹气。小东西,压根儿就不会心疼人! “哈,找到了,没掉!”取出两株药草,将叶子,连带着刚成熟的朱红果实,一同塞到嘴里,待嚼碎后吐在手心,分成两半,一半捂在郦师白的伤患处,另一半则放在郦师白嘴边。 郦师白不解,“嗯?” 楼天籁双眸亮闪闪的,“内服外敷呗,能减轻痛苦的。” 瞅着楼天籁手心的那坨混合着口水的渣渣,郦师白:“” 楼天籁不悦,“怎么?嫌弃我的口水么?” 被她深入亲吻的时候,都不曾嫌弃过口水这东西,此时当然也不会有嫌弃的意思,郦师白顺从的低下头,默默吞下那坨被唾液湿润过的渣渣,纤长的手指抹了抹嘴角,“我只是在想,天籁为何不把药材直接给我,让我自己嚼碎?” 楼天籁幡然醒悟,“啊!我忘了!丞相伯伯为何不提醒我?!” 郦师白:“” 楼天籁又在身上摸索了一通,没找到想要的物件,便问道:“丞相伯伯,你带火折子了么?” “带了。”今日的目的地既然是深山老林,出门又怎会不带火折子?郦师白取出火折子,递给楼天籁。 将匕首放在火苗上烤了烤,估摸着麻醉药草已发挥效用,楼天籁便开始动手,剜除郦师白伤处的腐肉。 远处,江锦蹲在枝叶茂盛的树干上,江秀匍匐在葱郁的杂草丛中,两人望着郦师白和楼天籁那边的动静,用只有彼此才能听见的声音,低低的交谈。 江秀:“主子爷玩儿的是哪出啊,竟然要如此虐待自个儿” 江锦:“英雄救美呗。” 江秀:“那也不至于要楼小姑娘给治伤吧,楼家小姑娘下手,那可真叫一个狠呐诶,主子爷伤着腰了,难道脑子也跟着受损了?” 江锦:“其实主子爷是感觉不到疼痛的,哪怕方才楼家小姑娘用力挤压伤处。” 江秀:“啊?” 江锦:“主子爷是装的。” 步步诱拐 “呃啊?”江秀闻得此言,有那么一瞬的迷惘,仰起脑袋,望向树上的某只。 江锦蹲在树梢上,舒服的抱着树干,“啊什么啊,你瞎了呀?主子爷做作的痕迹那么明显,你都没看出来?” 江秀嘴里叼了一根草,嚼了两嚼,咕哝道:“我光盯着楼小姑娘了,没注意主子爷的情形” 江锦继续悄说道:“由于中毒的关系,主子爷的整个腰部,都已麻木僵硬了。” 江秀:“哦。” 蓦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江秀恍然大悟,“哈!我就说嘛,楼小姑娘乃尹神医的嫡传弟子,怎会不识得主子爷所中何毒?!” 这会儿轮到江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嘀咕什么呢,说清楚。” 江秀莫名兴奋道:“楼小姑娘假装不识得毒性,见主子爷做作装蒜,所以才痛下狠手哇!”江秀是绝对不会承认,看到楼小姑娘虐待主子爷时,他心中会异常激动的事实。 江锦不赞成的道:“胡扯,楼小姑娘若识得毒性,就该知道主子爷中毒后,腰部麻木感受不到疼痛!感受不到疼痛,楼小姑娘还下什么狠手?那不是白费气力吗?” 江秀反唇相讥道:“你又不是主子爷,你怎么知道主子爷腰部麻木,感受不到疼痛?兴许多少能感觉到一丝疼痛呢?” 青草被咬成两截,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来,江秀剑眉微蹙,又随手拔了一根草,衔在嘴巴里,将未说完的话继续补充完整,“再者说了,楼小姑娘嚼碎了药草,让主子爷吞下她的口水,难道不是出于报复么?” “楼小姑娘只是忘记了而已,忘记了把草药给主子爷嚼。”在江锦的心目中,郦师白的卑鄙心思,世上无人能及,楼天籁跟郦师白相较起来,终究太过娇嫩了些。 江秀哼道:“楼小姑娘精明着呢,可不是什么糊涂蛋,主子爷的表现那么明显,楼小姑娘不可能毫无察觉。” 在江秀看来,郦师白假装虚弱试图博取同情的心思,早已经被楼天籁窥探得一清二楚,除此之外,或许楼天籁所了解的东西,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多一些,所以,楼天籁才不愿让郦师白轻易得逞。 望着远处的一男一女,良久,江锦感叹着道:“哎,秀儿啊,你说咱们主子爷和” 江秀勃然大怒,“闭嘴!” 江锦话中重点还未出口,便有一道狠戾银光,直向着他的面门袭来!江锦连忙闪身躲避。 噌! 流星镖钉入树干。 楼天籁正埋着头,专心致志的,清理郦师白伤处的腐肉,眼角余光不期然的,瞥见了一抹寒光,立马停下手上的动作,警醒的抬起头来,向江锦江秀的藏身之处望去。 江锦江秀二人暂且停止内战,屏息隐身。 顺着楼天籁的目光扫了一眼,郦师白神态安泰问道:“怎么了?” 楼天籁皱紧了眉目,“江锦哥哥他们,不会战死了吧?”江锦江秀他们战死了,于是剩余的刺客们,寻着踪迹追了上来。 郦师白扬眉,“嗯?” 楼天籁敏感的道:“我刚刚好像瞧见兵刃了。” 流了不少血,郦师白嘴唇有些泛白,轻笑道:“那些刺客不是江锦他们的对手,天籁放心吧。” 楼天籁哦了一声,心想可能是自个儿眼花了,便没再纠结,继续为郦师白处理伤口。 “喂,秀,你要不要这么狠啊!”江锦拔下流星镖,拿在手中,压抑着嗓门悄声低吼道。 江秀双目怒瞪,杀意腾腾,“再乱称呼,我杀了你!” 秀儿,听起来像女孩子的名字,江秀最恨别人这样称呼他。 江锦道:“咱们的名字,都是由主子爷赐的,你要杀,杀主子爷去。” “锦儿。”江秀绷着秀美清丽的脸皮,忽然很销魂的来了这么一声。 江锦娇躯一震,差点没一跟头,从树梢上栽下来,寒了脸警告道:“不许乱喊!” 江秀冷哼道:“你不乱称呼,我自然也不乱喊。” 江锦悲愤道:“行!” 不知主子爷究竟什么品位,竟给他们取了这么个名字!连名带姓的称呼时,倒不觉得有何不妥,稍微喊得亲昵一些,就显得女里女气的! 江秀:“你刚刚准备说什么?” 江锦面上臭哄哄的,望着远处的郦师白和楼天籁,想了好半天,总算找回了话题,“我是想问你,你觉得,咱们主子爷和楼小姑娘,到底算是什么关系?” 江秀不假思索道:“情人啊。”主子爷都被楼小姑娘睡了那么多次,没能得到正经名分则罢了,如果连情人关系都不算的话,那主子爷心里头得多憋屈啊? 江锦道:“情人?怎么看都不太像?” 江秀反问道:“那你觉得呢?” 江锦:“就因为我不知道,所以才问你的啊。” 江秀道:“不用怀疑,就是情人关系。” 江锦:“哪有这样的情人?步步算计,步步陷阱” 今日这批刺客,刚潜入盛京周边时,郦师白便接到了消息,并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好了相应部署。 诱拐了楼天籁出城后,江锦江秀等众多暗卫,一直隐藏在暗处,进行严密守护。按理说,这批刺客,根本伤不了郦师白和楼天籁分毫,郦师白之所以会中箭受伤,全是他自己设计安排的。至于其目的嘛,很明显,郦师白是想留在外面,与楼天籁多些单独相处的时光。 盛京城内有楼天远和微生宗纯,两个喜欢搅局的讨厌鬼,虽然他们俩从未占得什么好处,但委实碍着郦师白的眼了。 江秀:“瞎说什么呢,什么步步算计,主子爷这样,顶多算是叫步步诱拐。” 江锦:“”算计这词儿,貌似比诱拐好听多了吧? 剜肉之痛,寻常人是承受不起的,就算失去了知觉,也没有几个人,敢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上破了洞,一边流着血,一边被人用刀子剜肉。而郦师白不一样,郦师白由始至终,一直面带微笑的瞅着,仿佛楼天籁手中的匕首,不是在割他身上的肉,而是正在雕刻着一件艺术品。 有些疼痛,习惯了,便成自然了。 安静了半刻,江秀忽然冷笑,悄声说道:“每次刺杀,都会玩出不同的花样,偏又拙劣不堪,北奥国的那群怪物真悲哀,以杀死主子爷为终身乐趣了。” 江锦:“乐趣?你这形容词用得,简直大错而特错啊” 剜除被毒药灼伤的腐肉后,楼天籁再用双手挤压伤处,血液的颜色终于由墨黑色,逐渐变成正常的艳红色。 确认残毒已经清理干净,楼天籁收起了匕首,胡乱的在衣兜里翻找,边翻边嘀咕道:“诶?我记得、我明明摘了一大把婉葵草的呀,肿么不见了,难道掉了么” 却听郦师白惨然无力的笑了笑,楼天籁抬起头,疑惑的望着郦师白,只见郦师白从荷包里抽出一把翠绿鲜艳的药草,问道:“天籁,你要找的,是这个吗?” 楼天籁惊喜的跳了起来,“啊!就是它!止血效果很好的!愈合伤口也有奇效!” 远处蹲在树梢上的江锦,瞧着这样的一幕,觉得甚为惨不忍睹,不由捂住了双眼,“哎哟娘额,楼小姑娘真是折腾了这么久,她才想起要止血啊,主子爷的血都快流光了。” 郦师白拿着婉葵草,问道:“需要嚼碎么?” 楼天籁猛点头,“当然了。” 郦师白又问:“内服外敷?” 楼天籁道:“嗯,内外兼养!” 郦师白便没再说什么了,将婉葵草塞到嘴里,从容悠然的嚼碎后,一半咽下腹,另一半捂在创口处。果然如楼天籁所说的那样,婉葵草止血效果很好,没多久,郦师白腰间的那个大窟窿,便不再流血了。 “丞相伯伯真幸运,箭扎进身体那么深,居然刚好避过了要害。”楼天籁说着,抓住了郦师白的衣摆,使劲撕扯无果后,改用牙齿咬。 郦师白道:“因为有天籁在身边,我才有这般的幸运。” “是咩?”楼天籁铁齿钢牙,丞相大人的优质衣料,愣是被咬了个洞,楼天籁就着那个洞,用力一扯,哧啦,丞相大人的衣摆被撕了下来。 “”丞相大人忽然感觉脖子有点疼。 给郦师白简易包扎了一下,楼天籁伸了个懒腰,面对着郦师白盘腿坐了下来。 郦师白浅笑道:“辛苦天籁啦。” 小手托着脑袋,坐着休息了半晌,楼天籁蓦地想起了一茬,狐疑的盯着郦师白,问道:“丞相伯伯不是说,江锦哥哥他们没有暗中跟随保护么?那为何江锦哥哥他们在关键时刻出现了?” 提及此,郦师白也颇为疑惑,凝眉想了片刻,猜测着说道:“大批刺客混入盛京附近,定然会留下蛛丝马迹,想必江锦他们,是听到了风声,所以恰好赶来。” “噢。”楼天籁点点头,眨巴着眼睛道:“还好江锦哥哥他们来得及时,不然我和丞相伯伯可就惨了” 丞相伯伯快死了 蹲树梢上的某只,和趴草丛里的某只,皆皆竖直了耳朵,偷听远方两人的对话。 忽然不知哪根筋不对劲,蹲树梢上的某只扬起头,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感慨道:“唉,此番帮着主子爷,行欺骗小姑娘的勾当,使得我的心里头哇,升起了一股强烈的罪恶感” 江秀鄙夷的撩起眼皮,幽幽打击道:“所以锦哥一大把年纪了,都还没能娶着媳妇” 仿佛被一桶结了冰的冷水,无情的兜头淋下,江锦朝向草丛中,丢了十万把眼刀,咬牙切齿恨恨反击道:“你跟主子爷一样卑鄙无耻,这么多年了,不也始终没能拐到小姑娘作媳妇儿啊?!啊?” 暗中盯梢充当守护神的角色,是极累极无聊的,于是江锦和江秀则再次开始,互相的进行人身攻击。 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楼天籁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蹭到郦师白身旁,“丞相伯伯,你能站起来咩?” “应该可以的,我试试。”郦师白一手撑着树干,一手扶着楼天籁的胳膊,摆正双腿的姿态慢慢用力。 郦师白的样子看起来,非常的艰辛吃力,但凭借着树干支撑,以及楼天籁的搀扶,终究缓缓的站了起来。 楼天籁能够明确的感觉到,郦师白的情形并不太好,莫说行走了,郦师白连站立都很困难。 楼天籁不由皱了眉头,将郦师白往地上摁,“丞相伯伯,咱们还是再休息一会儿吧。” “不,天色不早了,咱们得尽快离开。”郦师白摇摇头,背靠着粗壮的树干,坚持不肯坐下。 楼天籁忧愁道:“可是不行啊,丞相伯伯伤得太重了,没办法步行下山,而我力气又小,背不动丞相伯伯。” 郦师白仰起头,从繁茂的树杈缝隙中,探看了天色,叹气说道:“再过不久,天就该黑了,在深山中过夜,不太安全。” 楼天籁撅着嘴巴,满脸的不高兴和不情愿,尤其是不情愿,表现得极为明显,“丞相伯伯太重了,我背不动。” 郦师白一颗火热的心,顿时凉了半截,“我没打算让天籁背” 楼天籁斜眼,表示怀疑道:“那丞相伯伯是打算?” 郦师白:“”小东西简直坏透了,从里到外全都坏了,可为何他,怎么都反感不起来呢? 见郦师白没吭声,楼天籁继续咕哝道:“丞相伯伯伤得很重呢,我不背丞相伯伯,丞相伯伯是没办法下山的。” 郦师白叹了一声道:“我伤得倒不重,只是血流了不少,身体有些虚弱罢了” 丞相大人的伤原本的确不算严重,只不过楼天籁做手术的技术,忒差了!剜除腐肉之时没能控制好,不小心剜掉了很多好肉,起初小小的箭伤,在楼天籁的魔爪下,竟然生生的变成了一个大窟窿,再加上止血的功夫没能做到位,丞相大人着实受了不少折磨。 丞相大人没被冷酷的刺客们杀死,倒差点在楼家小萝莉手里断气。 楼天籁比较心虚,丞相大人说者无心,楼天籁听者有意了,丞相大人话还未说完,楼天籁便委屈的蹲在地上,抱着脑袋低声嗫嚅道:“丞相伯伯别嫌弃偶嘛偶当年太贪玩儿了,学习医术时不太认真,这些年来,又没有真正给人|治过病,所以手法生疏了些” 郦师白轻笑道:“嗯,能理解,不嫌弃,天籁这样,已经很厉害了。” 楼天籁张开食指,从指缝间望着郦师白,“真心话?” 郦师白浅笑点头道:“真心话。” 楼天籁这才满意,笑眯眯跳了起来,挽着郦师白的胳膊道:“丞相伯伯,咱们下山吧!” 郦师白刚往前踏出一步,身体便有些撑不住了,一阵虚软无力的摇晃。 楼天籁吓得大叫一声,连忙松开郦师白的胳膊,改紧紧抱住郦师白的腰,如此,郦师白才没有摔倒。 楼天籁道:“丞相伯伯,不行啊,咱们没法儿下山!” 郦师白往后退了一步,背靠着树干大口喘气,猛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抬起手拍了一拍脑袋,颇为无奈的边摇头,边轻声笑着说道:“我竟给忘记啦,江锦和江秀既然赶到了,想必此刻就在附近不远处,我身上、我身上没什么力气了,天籁帮帮忙,喊他们几声吧。” 楼天籁闻言,喜得掴掌大笑,“哈,对呀!咱们怎么把江锦哥哥和江秀哥哥给忘记啦!” 望着楼天籁闪闪发光的眼眸,郦师白微笑轻叹道:“是啊,有江锦和江秀在呢,天籁不用苦恼啦。” 双手作喇叭状,撑在嘴边,楼天籁向着树林深处,高声呼唤道:“江锦哥哥!江秀哥哥!江锦哥” 蓦地顿了住,楼天籁咬手指,眨巴着眼,望向郦师白,担忧的问道:“丞相伯伯,我这么大声的喊,会不会把刺客招来呀?” 郦师白沉静摇头,笑道:“不会的,若不出意外的话,今日这批刺客,应当已被江秀他们全部解决了。” “真的咩?江秀哥哥他们这么厉害咩?论人数,江秀哥哥江锦哥哥他们,比刺客要少很多倍呢。”江锦等暗卫的实力,不在魔教十八黑旗之下,但今日那批刺客,也不是泛泛之辈,况且人数众多,在楼天籁看来,江锦等暗卫和刺客们,谁输谁赢,很难下定论。 郦师白道:“他们若连这点儿本事都没有,便不用在丞相府里混了。” “那就好。”听了郦师白的话,楼天籁彻底安心了,两手作了个喇叭状,再次扬声呐喊,“江锦哥哥,江秀哥哥江秀哥哥江锦哥哥” 无论楼天籁怎样放声呼唤,江锦仍然蹲在树梢上,江秀依旧趴在草丛中,没有一点儿现身的打算。 江锦揉了揉耳朵,拧眉道:“主子爷这是在做什么呀?要下山就下山,不下山就好好待着,折腾楼小姑娘作甚?” 江秀道:“显然是楼小姑娘有所察觉,不相信主子爷所说的,我们是因为发现了刺客的蛛丝马迹,才堪堪赶到此处的为了洗尽楼小姑娘心中的怀疑,于是用了这么一招” 江锦:“啊?” 江秀分析道:“只要咱们一直不现身,主子爷就可以对楼小姑娘说,我们消灭了刺客后,便迅速离开了此处,因为他出门时有交代过,不让咱们跟着他” 江锦抖眉,“是么?” 江秀胸有成竹的道:“不信啊,那就听听看呗。” 楼天籁喊了半天,嗓子都疼了,始终不见江秀和江锦的身影,不由挫败的停了下来,不解的看着郦师白,苦着脸问道:“丞相伯伯,江锦哥哥他们,为何不理我呀?” 郦师白支着下巴,垂头沉思,须臾,甚为迟疑的道:“江锦和江秀最近难道” 楼天籁困惑,“啊?” 郦师白古古怪怪的,抬头望着楼天籁,说道:“或许离得太远,他们没有听到,不如天籁再喊几声试试吧?” 丞相伯伯欲言又止的,究竟想说什么呀?楼天籁抿着嘴巴,犹犹豫豫,深呼吸后,猛地提了一口气,扯开嗓子用最大声音呼喊道:“江锦哥哥!江秀哥哥!救命啊!江锦哥哥!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丞相伯伯快死了!救命啊!丞相伯伯快死了!江秀哥哥你们快来呀,丞相伯伯快死啦!丞相伯伯流了好多血,就快支撑不住了,马上就要死了!丞相伯伯就快死了!江秀哥哥,你们快出来呀!” 郦师白因流了太多血而泛白的脸,愈变愈黑丞相伯伯就快死了,小家伙喊得好顺溜啊! 江锦委实没能忍住,扑哧笑喷,好在及时捂住了嘴巴,声响尚未传出。 楼家小姑娘真的太有才了!生怕他们不理睬她,连这招都想出来了! 未免笑喷暴露,江秀一脑袋扎进草堆里,身躯一抖一抖的。 楼小姑娘,不是我们不理你啊!只是没有主子爷的命令,我们不敢轻举妄动啊!否则后果很严重的! “江秀哥哥丞相伯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啦,再不进行抢救就会死的江秀哥哥!江锦哥哥!丞相伯伯就快死了你们快出来呀!听到没有呀?江锦哥哥!江秀哥哥!丞相伯伯快屎啦咳咳咳咳咳咳”用劲儿太大,岔了气,楼天籁弯了腰,捂着脖子,咳个不停。 郦师白的腰侧,原已凝固的伤口,此时有了崩裂的迹象,血丝从青布条中,隐隐的渗了出来。 楼天籁的咳嗽声越来越大,最后双膝一软跪在地上,脸上和脖子上的肌肤,都如染了鲜血般,红得通透,颈侧凸起的青筋,似有爆裂的趋势。 郦师白走上前,蹲在楼天籁跟前,轻轻地,一下一下的,拍打着楼天籁的后背,用以帮助楼天籁顺气。 良久良久,楼天籁终于觉得好过了些,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喘气。 郦师白的手,由拍打改成了轻抚,关切问道:“天籁可好些了?” 楼天籁有气无力的道:“差点儿屎了” 美妙的季节 托着楼天籁的小脑袋,摁到他的肩膀上靠着,郦师白柔声道:“辛苦天籁了。” “唉,我喊了这么久都不曾得到回应,江秀哥哥和江锦哥哥,是不是已经离开蔁淮山了?”楼天籁有些丧气,转过身,精疲力竭的趴在郦师白肩头。 郦师白低声道:“看样子,他们的确已离开了,否则,不会不现身的。” 楼天籁郁闷的哼唧了两声,想起方才郦师白的古怪,于是疑惑不解问道:“丞相伯伯,你还在这儿呢,江锦哥哥他们为何先行离开了呀?” “平素里对他们太过宽容了,惯得他们连规矩都忘了”郦师白的语调,没有丝毫起伏,让人辨不出喜怒。 楼天籁分外好奇,“诶?怎么回事啊?”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虽然隔得遥远,郦师白的声音也不大,但江锦和江秀有心偷听,均伸长了耳朵,再加上对郦师白嘴唇开合的解读,江锦和江秀便将郦师白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江锦心有不忿,嘀咕道:“嘿,咱们怎么就不懂规矩了?咱辛辛苦苦的,帮他诱骗楼小姑娘,这还不够懂规矩啊?” 江秀比较能沉得住气,“主子爷什么德行你还不了解啊?这又不是第一次诋毁咱们了,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仿佛真有那么回事似的,郦师白道:“我也是前不久,听江桓说起才知道的,江锦和江秀,似乎是春心萌动了。” “啊?!春心萌动?”楼天籁张大嘴巴,直起身子,登时精神抖擞了,“江锦哥哥和江秀哥哥都有心上人了?!” 江锦:“”啥?不带这样毁人清誉的! 江秀:“”以后还能娶着媳妇儿么? 郦师白笑着点头道:“据说是这样的。” 即便此时所处的环境,并不太理想,楼天籁仍然止不住的,两眼泛光的八卦道:“丞相伯伯,江锦哥哥和江秀哥哥他们喜欢的,是哪家的女孩子啊?” 郦师白摇头,“具体的我还不清楚,他们两个,只要寻着空隙,便不见踪影,我都没机会仔细问。” 楼天籁略有些失望,鼓着腮帮子咕哝:“这样啊” 郦师白:“是啊。” 江锦:“”他也想知道自个儿究竟喜欢上了哪家姑娘,万一日后年老色衰了,真的娶不着媳妇儿了,那就按照主子爷此时瞎编出来的标准,随便的寻一个娶回家搁着。人活一世不容易,总得娶个媳妇儿才圆满啊是不是? 江秀::“”主子爷不是很能编么,为何不干脆替他们把对象是哪家的,以及姓甚名谁包括生辰八字,都一并给编出来呢?就不相信主子爷能把没有的事儿,生生的变成真的! 楼家小萝莉可不是个好糊弄的,“好巧哦,为何江锦哥哥和江秀哥哥,差不多同时春心萌动了呢?难道春天,注定是个使人思春的奇妙季节么?” “据江桓说,江秀和江锦喜欢的,是同一个女子。”丞相大人若改行去写故事,估计相国寺里的那位戒色大师,就该屁滚尿流痛哭流涕了。 楼天籁兴奋了,“啊?!真的呀?!两位哥哥喜欢上同一名女子?” 江锦:“”嚓,怎么可能? 江秀:“”他的品味会差到那种程度么? 郦师白无可奈何叹道:“嗯,江桓是这样说的,若真如此,那可不是一件好事。” 楼天籁也觉得这事儿,是个大问题,“是呀,江锦哥哥和江秀哥哥一样优秀,那位姑娘最后会选择哪一个呢?无论那位姑娘最终选择谁,都注定了有一个人是要伤心的,哎呀,若江锦哥哥和江秀哥哥为了那位姑娘,反目成仇大打出手那可怎么办?” 江秀:“”什么跟什么呀,楼小姑娘你想太多了。 江锦:“”这种情况是绝对不会发生的!秀儿看上的女子,怎么能入得了他的法眼?! 郦师白道:“我们终究是局外人,感情之事,委实不便插手,只能静观其变。” 楼天籁深觉有理,点头道:“是啊。” 扶着下颌出神地想了想,楼天籁若有所悟,“难怪呢,两位哥哥明知道丞相伯伯受伤了,居然还溜得不见踪影原来是抢着献殷勤去了,生怕落后” 郦师白极为淡定地控诉道:“见色忘主。” 楼天籁宽容的道:“丞相伯伯应该体谅一下的,毕竟江锦哥哥和江秀哥哥,都一大把年纪了再不努力,可能这辈子就要打光棍了” 江锦默默抹了一把辛酸泪:“”太狠了,楼小姑娘的话,字字锥心呐 江秀摸了摸自个儿的脸,“”楼小姑娘的话太夸张了,他哪有那么老?就算年纪稍微大了那么一点点,外表不也还是同十八岁的少年郎一样迷人嘛? 郦师白黯然神伤的叹息道:“唉,不体谅也得体谅了,如今他们两个的眼里心里,都已经没有我这个主子的位置了。” 楼家小姑娘的心地十分善良,拍了拍郦师白的肩膀,乖巧的安慰道:“丞相伯伯快别这么说,江锦哥哥和江秀哥哥其实人挺好的,得悉了有刺客要围杀丞相伯伯,江锦纷纷和江秀哥哥都暂时放下了终身大事,及时跑到蔁淮山搭救丞相伯伯呢可见在两位哥哥的心目中,丞相伯伯始终是排在第一位的而终身大事心上人什么的,都只能排在第二位” 丞相大人郁郁道:“我身上中了箭,受了伤,他们均看在眼里,但终究重色轻主,不管不顾的撇下我跑了” 江秀:“”主子爷你有完没完? 江锦:“”嚓,是不是该有个度?主子爷可有考虑过他们的感受? 楼天籁努力扮演着乖孩子的角色,“丞相伯伯别太悲观啦!凡事都应该往好的方面想” “好的方面?”郦师白的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伤。 楼天籁挺起小胸脯,砰砰的拍了两下,说道:“我不是还在么?虽然丞相伯伯身受重伤,虚弱得走路都走不动,累赘的很,但我不是还一直守在丞相伯伯身边,没有抛弃丞相伯伯独自离去么?” 郦师白:“”小家伙,这话都好意思说? 有些小小的心虚,不敢直视郦师白的眼,楼天籁垂下脑袋,吞吞吐吐道:“丞相伯伯,你干嘛用用这种眼神瞅着我嗄?” 郦师白:“咱们被刺客围杀之时,天籁撅着小屁股往草丛里钻嗯天籁肯定不是打算逃走的对不对?” 楼天籁瞪大了眼,脸上写满了愤慨,大嗓门掩饰着心虚,忿然道:“当然不是!我肿么可能会丢下丞相伯伯不管?!我悄悄往草丛里爬,是打算从背后袭击刺客,打刺客们一个措手不及!” 郦师白深邃的眸中,尽是感激之色,“我就知道,天籁不会弃我而去的。” 楼天籁面不红心不跳的道:“我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 江锦正无聊的抠着树皮,听了郦师白和楼天籁的话,身上的鸡皮疙瘩,登时掉了一地,额头抵在树干上,受不了的悄声道:“哎哟我的个亲娘额,这两个人的话,我怎么越听越觉得假啊?” 江秀趴在杂草丛中,捂着额头,低声附和道:“假得不得了啊!” “是的,天籁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姑娘。”丞相大人面上绽开浅浅的笑意,海洋般莫测的眼眸,深深地望着楼天籁道:“经天籁一番开解,我这里心头舒服多了。” 楼天籁笑盈盈道:“凡事往好的方面想就对啦。” 想到跟随他多年的那两只,郦师白神色又是一黯,“可是江锦和江秀” 楼天籁立即皱起了小脸,不耐的道:“丞相伯伯!”最讨厌钻牛角尖的人了!没完没了的,哼! “”主子爷你够了啊!够了啊!够了啊!江锦抓狂了,差点没从树梢上跳了下去。 “”在丞相府里混口饭吃容易嘛?容易嘛?容易嘛?!整日除了水里来火里去,还要被无良的主子各种陷害诋毁!太凄凉了!惨绝人寰啊简直!江秀抓着一大把杂草,激动得连根拔起,恨不能甩到郦师白脸上。 郦师白幡然醒悟,舒心的笑出声道:“我明白啦,江锦和江秀之所以溜得那么快,想必是因为相信天籁有情有义,以及能够妙手回春保我周全之故。” 丞相大人丢过来的高帽子,楼天籁戴得十分舒坦,明眸含笑美滋滋道:“嗯啊!就是这样没错!江锦哥哥和江秀哥哥其实很关心、很在意丞相伯伯的!” “”江锦默默望天。 “”江秀匍匐在地,抓了只小虫子玩儿。 两人坐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树林中愈发的幽暗了。 扫视了一遍林中环境,郦师白沉默了片刻,捂着腰间伤口,扶着树干,吃力的站了起来,“天籁,咱们得抓紧时间,赶在天黑之前离开此地。” 春寒料峭,这个季节,早晚温度极低,深林中更甚,他们俩穿着单薄,而他又有伤在身,实在不宜在山中过夜。 楼天籁跟着站了起来,迟疑问道:“丞相伯伯能走得动么?” 郦师白道:“休息了许久,渐渐恢复了些体力,下山应该不成问题。” 忘不了 南元国大皇子和白雪公主,从一开始便都没有露过面,东盛众官员不由心中打鼓,开始了不着边际的猜测与怀疑,私底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大皇子和白雪公主,二人身份贵不可言,竟然如此巧合的,刚到盛京便都患了病?魏亮说只是感染风寒,并无大碍,可他们又没有亲眼瞧过,谁知是真是假?倘若大皇子和白雪公主病死在盛京,又该如何是好?假有不测,到时遭殃的,可就是他们东盛了! 直到听了太子爷微生宗睿的话之后,得悉闻人子乔和闻人白雪病得并不算太严重,只因长途劳顿外加感染风寒,有些疲累不适憔悴难堪罢了,东盛众官员们的心,方稍微安定了些。 大皇子和公主千金贵躯,因染了病患导致形象憔悴,恐在东盛众官员跟前失了礼,损坏泱泱南元国的体面,拒不下车相见委实情有可原,东盛国官员们表示能够理解,再加上南元国魏亮等一众官员,知书达理,将该尽的礼数,尽皆尽了个周全,东盛国众官员们,便没有多余的意见。 有关于迎宾事宜,礼部早在两个月前,便准备妥善,将南元国送嫁队伍迎进驿馆时,残阳正好慌张的沉落山底。安置了闻人大皇子和白雪公主,以及南元国送嫁队伍之中的众人之后,微生宗睿率东盛文武官员们离开驿馆时,已过了酉时。 送太子爷车驾回东宫的差事,由于微生宗睿自个儿的要求,便落到了梁上尘和楼天远的头上。 梁上尘面上似笼罩了一层寒霜,冷冷的瞟了微生宗睿一眼,二话不说扭头就走,直接打马奔回了镇国将军府。 微生宗睿从车窗探出个脑袋,望着梁上尘绝尘远去的背影,嚷嚷道:“喂!老梁!我好歹是太子爷!老梁你能给点儿面子么?” 随波逐流了一整天,楼天远面浑身僵硬,面无表情,呆滞的眼神儿从微生宗睿身上划过,声音凉凉的提醒道:“太子爷能给您自个儿和东盛国留点儿面子么?路边很多百姓看着呢。” 微生宗睿闻言四下瞄了瞄,果不其然,街边百姓都望着他这边,悄声议论指指戳戳。留下一个无比风|骚的笑容,微生宗睿缩回了车厢里去,一叠声吩咐道:“回宫回宫回宫” 之所以没像梁大将军那样扭头就走,并非尚书大人恭谨小意魄力不足,被迫屈服于微生太子爷的淫威之下,而是因为尚书大人心中有个疑团始终不得解,想找个机会向微生太子爷证实一下罢了。 凭尚书大人对微生太子爷的了解,现在问微生太子爷,微生太子爷是绝对不会说实话的,所以只好暂且耐着性子,做好身为臣子的本分,先送微生太子爷回宫。 尚书大人沉默不言,跟在微生太子爷身后,不紧不慢的进了春暖殿。 微生宗睿往美人榻上一倒,矫情的哎哟嚷了起来,“累死了累死了,我的腰快断啦腿酸,脖子也疼” 楼天远:“”微生宗睿以为自个儿是水做的么?他们这群骑马的人都没嚷嚷,微生宗睿一整天都躺在车厢内睡觉,居然也好意思喊腰酸背痛?矫情!贱人就是矫情! 仿佛听到了楼天远的腹诽,微生宗睿撩起眼皮,感叹道:“睡得太久了,浑身都不舒服” 楼天远嘲讽道:“如此说来,太子爷倒应该去乡下待一段时间,帮乡亲们下到田地里劳作。” 微生宗睿没接话茬,不搭理楼天远。 小福子和小顺子很识趣,奉了茶水果点凑上前,一个给微生宗睿捶腿,一个给微生宗睿揉肩。 微生宗睿舒服的眯起眼,询问道:“楼郎,小婉最近在做什么呢?” 楼天远不愿回答这个问题,“微臣近日一直在刑部忙碌,没有留意天籁园里的动静。” 微生宗睿笑眯眯诅咒道:“说假话的男人会断子绝孙的。” 楼天远不以为然,“哦。” 在楼天远看来,微生宗睿的这个诅咒,绝对不可能会灵验的。 男人说假话,若真会断子绝孙,那么微生家族,早在八百年前,就已经绝后了。 微生宗睿追问道:“快告诉我,小婉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楼天远暗暗白眼道:“太子爷恕罪,微臣真不清楚。” 微生宗睿笑得极致俗媚,无耻威胁道:“好吧,既然楼郎不清楚,那我明儿亲自去三口居瞧瞧!” 不要脸!真想一巴掌拍死微生宗睿这不要脸的混蛋!楼天远咬牙切齿怒目直视。 “别瞪我。”微生宗睿无辜耸肩,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舒坦叹息道:“再给你一次机会。” 为了三口居的安宁,楼天远不得不妥协,“小婉还是老样子,每天跟姐妹们在院子里玩耍,偶尔也出门逛逛。” 微生宗睿不太满意,“就这样?” 楼天远绷着脸道:“不然呢?太子爷还想知道什么?难道要让我将小婉每日几时吃饭几时睡觉几时上茅房几时大笑几时蹙眉都一一细禀吗?” 微生宗睿一拍大腿,“如此最好。” 楼天远面沉如水,冷冷的道:“微臣从无偷窥良家女子的癖好,所以,请恕微臣有心无力爱莫能助,着实帮不了太子爷。” 微生宗睿撇嘴,“楼郎你真是忒小气!每次跟你说话,不超过两句,你便翻脸。” 面对着居心叵测觊觎唐小婉的混球,饶是修养再好的人也会忍不住要翻脸的!楼天远道:“那是因为太子爷没说什么让微臣顺心的话。” 微生宗睿傲娇的哼了哼,“小心眼。” 两人互相挤兑了几句,楼天远直奔主题问道:“太子爷,微臣斗胆问一句,闻人大皇子和白雪公主,当真染风寒了?” 微生宗睿懒洋洋道:“闻人子乔什么德行,楼郎你又不是不清楚。” 看来他们猜得不错,闻人子乔果真摁耐不住,拍拍屁股从南元国送嫁队伍里偷溜了。 楼天远问道:“太子爷可知闻人大皇子现在身在何处?” 闻人子乔和微生宗睿可说是一路货色,若非相貌气质截然不同,肯定会教人误以为俩人是亲生兄弟。 闻人子乔和微生宗睿,龌龊无耻的程度,谁也没比谁差。 微生宗睿没有答话,从袖袋中取出信笺,递给楼天远道:“你自个儿瞧瞧。” 楼天远上前两步,接过信笺,又往后退了两步,生怕染上了龌龊病毒似的,与微生宗睿保持着一定距离,楼天远才打开信笺来看。 龙飞凤舞的两行大字,确是闻人子乔亲笔所书,信上并未交代去处,只让微生宗睿帮忙遮掩,保证在四月底五月初,一定赶到盛京。 “希望闻人大皇子能够稍微安分点,不要要闹出太大的动静。”楼天远看完后,将信笺还与微生宗睿。 闻人子乔脱离送嫁队伍,绝对不会是干什么好事去了。 微生宗睿信心满满的道:“放心吧。” 心中疑团已解开,楼天远作揖行礼,“太子爷早些休息,微臣先行告退。” 微生宗睿慢悠悠道:“闻人白雪也不在送嫁队伍之中。” 楼天远正欲离去,闻言脚下一顿。 微生宗睿继续说道:“躺在公主车厢里的,其实是个婢女。 “可闻人大皇子给太子爷的信笺上,并未提过关于白雪公主的只字片语。”楼天远微微凝眉,不禁推理道:“难道白雪公主是在大皇子离开之后,才另行脱离送嫁队伍的?” 躺着还嫌不舒服,微生宗睿调整了姿势,趴在美人榻上,怀抱软枕说道:“我问过魏亮,闻人子乔是刚出了云京,便离开了送嫁队伍的,而闻人白雪则是在姬州城外,才偷偷离开的。” 楼天远好笑的道:“难怪南元国送嫁队伍迟了这么久才到盛京,原来闻人大皇子和白雪公主都偷溜了。” 目光诡异盯着楼天远,微生宗睿笑得高深莫测,“可见这个闻人白雪也不是个安分的。” 什么意思啊?太子爷说这话的时候盯着他作甚?苍天可鉴,他对闻人白雪,真真是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啊!楼天远头皮发紧,“南元国魏亮他们没有派人去寻白雪公主么?” “车厢里冒充闻人白雪的婢女,是闻人白雪的贴身婢女,对闻人白雪忠心耿耿,熟悉闻人白雪的一切,所以闻人白雪逃走了二十多天,才被人发觉。”说到这儿,微生宗睿顿了顿,扭头望着小福子道:“用点儿力捏,别跟挠痒痒似的。” 小福子愁眉苦脸的道:“太子爷的腿才复原没多久,用太大力捏的话会不会呃” 微生宗睿瞪眼:“那是骨头,不是豆腐做的。” 小福子道:“好吧,那奴才用力便是了。” 楼天远道:“白雪公主逃婚这事儿,不宜张扬,而南元人对我东盛不甚熟悉,且人力有限,再加上白雪公主有意躲避,他们要想寻到白雪公主,委实不太容易。” 微生宗睿道:“魏亮等一众南元送嫁官员,私下里求我看在闻人子乔的面子上,派人暗中搜寻闻人白雪的下落。” 楼天远反应过来了,“那么太子爷的意思,是打算让微臣和梁大将军去寻找白雪公主?” 微生宗睿道:“对。” 南元送来联姻的公主,若在东盛境内出了什么意外,那可是一件麻烦事,楼天远沉吟良久,终接下了这桩烫手任务。 临走前,微生宗睿提醒道:“再过几日,便是宗越的忌日,楼郎可别忘啦。” 楼天远立在门口,遥望天际星子,喃喃道:“忘不了。” 尚书大人失眠了 从东宫出来径自回了三口居,与开门的徐老伯寒暄了几句,忽然想到了白日里在城外时,微生宗纯居心不良的提醒,楼天远不禁脱口问道:“徐伯,今儿郦丞相可有来过?” 徐老伯照实回答道:“有,郦丞相是晌午来的。” 楼天远沉了脸,“他来作甚?” 为何公子爷满脸的不高兴,似乎很不欢迎郦丞相?郦丞相怎么得罪公子爷了?徐老伯暗暗纳闷,“郦丞相是来找咱家天籁小姐的。” 楼天远脸色更沉了几分,“他在三口居待了多久,什么时辰离开的?” 瞅着楼天远的神色,徐老伯颇为忐忑的道:“郦丞相倒没在咱这儿待多久,在小姐院子里用了午饭后,便带着小姐一块儿出门了。” 楼天远的嗓门陡然拔高,“出门?!” 徐老伯吓了一跳,“是啊,天籁小姐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呢。” 可恶!该死!楼天远握紧了拳头,长眉紧蹙,“徐伯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公子爷竟然如此生气,到底怎么回事?徐老伯屏息摇头,“不晓得。” 楼天远面上浮现一层寒霜,抿紧了嘴唇没再多说什么,丢下满头雾水的徐老伯,大步流星赶往天籁园。 天籁园里熄了灯火,一片漆黑,众女均已歇息。 搬到三口居之后,一切都变得简单,楼天籁的院子里,便没安排人守夜。 天籁园里黑漆漆静悄悄,楼天远站在院中央迟疑良久,最后敲响了唐小婉的房门。 唐小婉正好梦,隐约听到敲门声,不愿搭理,奈何敲门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唐小婉忍无可忍,怒吼道:“谁啊?!三更半夜的吵什么吵?老子睡着了!睡着了!给老子滚远点儿!滚远点儿!滚远点儿!” 搅人清梦是很不好的行为,听到唐小婉狂暴的狮子吼,楼天远尴尬歉然的道:“小婉,是我。” 屋内狂吼戛然而止,静默了片刻,唐小婉压下了怒火,平心静气问道:“公子爷找我何事?” 楼天远也不废话,直接问道:“天籁被老白带去哪儿了?” 唐小婉睡得迷迷糊糊,懒得起身,言简意赅的道:“蔁淮山,寻金碗莲花。” “蔁淮山?” “没错。” “没别的事了,你继续睡吧。”楼天远说罢,离开了天籁园。 随即派薛涛去丞相府探了消息,果然与楼天远的猜测差不多,郦师白打半道上装病遁走,回到丞相府换了身行头,然后便只身来到三口居,花言巧语拐带楼天籁出城! 拐带楼天籁远离众人视线范围,郦师白的龌龊心思太明显了!从前在他眼皮子底下,郦师白就极不安分,如今将楼天籁拐到深山老林,岂不是要为所欲为了?! 老不要脸的混蛋!啊啊啊啊 将面前的木桌当成郦师白,楼天远捏紧拳头使劲捶打,生生的将桌角捶裂捶碎。 楼天远整夜未能成眠,翌日清早,派人去东宫里知会了一声,假借寻找白雪公主之名,带领两名亲信飞马狂奔,离开盛京城前往蔁淮山。 楼天远刚进入蔁淮山之时,郦师白和楼天籁遇上了刺客。 虽然同一时刻身在山中,但蔁淮山面积太大,双方没能遇上。 楼天远一行发现遍地死尸时,郦师白和楼天籁已经离开蔁淮山。 今日早晨,郦师白跟何老汉夫妇俩打过招呼,说晚上还要过来借宿。傍晚时分,何老汉干完农活儿回家,便满怀期待的坐在门口,等待着郦师白和楼天籁的第二次到来。 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天黑,挨不住腹中饥饿,何老汉夫妇俩便先吃了晚饭,另外,给郦师白和楼天籁留了一份饭菜放在锅里热着。 何老汉背负着双手,第四次出门张望,“老婆子啊,都这么晚了,你说郦官人小两口会不会不来了?” 客堂内点了两盏油灯,老妇在灯下做针线活,头也不抬的道:“那可说不准,附近村庄多得很,兴许郦官人两口子,去别处借宿了呢?” 何老汉嘀嘀咕咕道:“哎呀,郦官人明明说要来咱家的郦官人那等气度做派,老头子我活了大半辈子了,从来没见过郦官人那样的人,可不像是说话不算数的” 老妇不由啐了一口,没好气道:“什么说话算数不算数的?蔁淮山那么大,郦官人小两口要寻的药,又不是寻常能见到的,多耽搁了些时候也是有的,郦官人小两口下山晚了,去到离蔁淮山最近的村子,另找一户人家借宿怎么了?难道你非要郦官人小两口摸黑往咱这儿跑?” 何老汉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老妇人暂停缝衣,重重的叹了一声,有些担忧的道:“唉,来不来咱们家借宿倒没什么关系,我就怕郦官人小两口在山里遇到了什么不测” 何老汉也叹气道:“是啊,万一遇到了危险,脱不得身,那该如何是好啊?” 老妇尽量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郦官人一看就是个有本事的,比咱们这样的乡野老婆子老头子,强了不知道多少倍,想必就算遇到了危险,应该也能应付得来的” 何老汉家住村头,郦师白和楼天籁骑着马,刚到何家村,便瞧见了站在门口,正侧身望着屋里,跟老妇说话的何老汉,楼天籁绽开笑颜,甜甜唤道:“何爷爷!” 何老汉闻声望去,瞧见了等了许久的两人,惊喜道:“是郦官人和小天籁哈哈哈老婆子啊,是郦官人和小天籁” 何老汉欢喜的对老妇说着,跌跌撞撞跑向外面,高高兴兴地迎了过去,老妇丢下手里的针线活儿,跟着出了屋子。 楼天籁先行跳下马,然后转过身,扶着郦师白的手。郦师白表现得较为虚弱,在楼天籁的搀扶下,慢慢的从马背上下来。 郦师白微微笑着冲二老打招呼,“何伯,何婶。” “哎,哎。”何老汉欣喜的连声应着,觉得郦师白有些不对劲,但由于屋外天色太暗,瞧不见郦师白身上的血污,便一时没没想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何老汉上前牵了马,乐呵呵说道:“郦官人,小天籁,你们快进屋,快进屋哎,总算平平安安回来了,还以为你们在山里,遇到什么危险了呢” 狠狠瞪了何老汉一眼,打断了何老汉的话,老妇没好气道:“郦官人和小天籁平安回来,你个糟老头子,就不要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 郦师白感激道:“让何伯何婶担忧了。” 何老汉欣慰的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郦官人、小天籁,你们还没吃晚饭吧?老婆子给你们做了饭菜,在锅里热着呢。” 楼天籁的肚子早就饿了,听说有吃的,立即兴奋了起来,“谢谢何爷爷何婆婆!” 在何老汉夫妇的眼里,楼天籁和郦师白是小两口,然而,小两口对他们的称呼,却差了一个辈分。 一个喊他们何伯何婶,一个喊他们爷爷婆婆 不过何老汉夫妇俩倒不觉得别扭,反而愈发喜欢楼天籁了。 小天籁淘气叛逆,喜欢跟郦官人反着来,哈。 盯着郦师白反复的瞅,见郦师白脚步有些虚浮,而且身上有股血腥味儿,并夹杂着药味儿,老妇迟疑着问道:“郦官人你、你这是受伤了吗?” 扶着郦师白慢慢往屋里走,听老妇问及,楼天籁便答道:“何爷爷何婆婆,我们遇到山贼了,伯伯中了箭,流了好多血。”楼天籁的话,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何老汉夫妇听闻,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一下子慌张了起来,何老汉道:“山贼?哎呀呀!居然遇上山贼了?!我就说呢,怎么这么晚了还不见你们回来,原来竟是遇见山贼了!老婆子,你快带郦官人进屋休息,好好照看着,我这就去请大夫!” 何老汉匆忙系上缰绳,抬脚便要走。 郦师白道:“何伯,不用请大夫了。” “啊?不请大夫?”何老汉夫妇均表示不解。 郦师白解释道:“天籁已给我治了伤,并敷了药,现下无碍。” 何老汉惊愕,“小天籁是、是大夫呀?” 楼天籁笑眯眯道:“我会治些伤,但不是大夫。” 老妇走到跟前,关切问道:“郦官人身上,毕竟是中了箭,真的不打紧吗?” 何老汉夫妇与楼天籁,三人簇拥着郦师白,进了何三狗住的房间,郦师白坐在床边,从容微笑道:“天籁年纪虽小,本事却不小呢,我的伤势不打紧,何伯何婶尽管放心。” 为使自己看起来像个有本领的姑娘,楼天籁收起笑脸一本正经道:“伯伯只是失血过多导致身体虚弱罢了,伤得不重,休息几日待伤口愈合了也就没事了。” 郦师白身上虽然染了不少血迹,但脸上却是一派的怡然轻松,仿佛他的腰部,只是被箭刺破了一点皮。 何老汉夫妇瞧着,心里安稳了不少。 老妇道:“郦官人既然受了伤,肯定不宜跋涉,不如就在我们家里,多住上几天吧?” 何老汉道:“对啊!郦官人和小天籁先安心在我们家里住下吧,等郦官人身上好些了有了气力再回盛京不迟。” 私…奔 丞相大人和楼家小赖皮有个共同点,那便是都拥有着能够欺瞒世人的外貌。 一个气质使然,一个天然萌物。 丞相大人风姿如神偏平易近人,楼家小赖皮活泼灵动招人怜爱,憨直淳朴的乡间老夫妻与二人相处,焉能不心生喜欢? 更何况丞相大人和楼家小赖皮来自盛京城,何老汉夫妇的两个儿子便是在盛京做活儿。 何老汉最喜欢跟郦师白聊天,每当郦师白讲起有关于盛京里的事,何老汉便会异常兴奋激动。 仿佛对盛京多一分了解,他与两个儿子之间的距离,便要近上一分。 “多谢何伯何婶的好意”郦师白微笑着欲言又止,望向楼天籁询问意见。 反正整日里闲着也是闲着,又没有正经事情可做,远离繁华喧嚣的都城,在山明水秀的小村庄里,轻松愉快的玩儿上几天,可说正合楼天籁之意!何爷爷夫妇俩盛情挽留,他们若就这样拒绝了,那多不好哇?况且丞相伯伯身受箭伤,余毒未清,身体甚为虚弱,正是该好好休息的时候,倘若马上动身回盛京,对丞相伯伯身上的伤,只有坏处没有半分好处。 委实没找到拒绝的理由,楼天籁点头同意之余,上前抱着老妇人的胳膊,分外懂事乖顺的道:“我和伯伯都喜欢住在何爷爷何奶奶家,可就怕给何爷爷和何奶奶添麻烦” 目不转睛瞅着楼天籁卖萌的小模样,老妇人几乎能听到自个儿心肝融化的声音,“也不过就是多准备两幅碗筷,多做两个人的饭菜罢了,能麻烦到哪儿去呀?你们小两口啊,安心在我家住下就是。” 楼天籁大眼睛眨巴眨巴,“”呃,听错了么? 何老汉忙附和道:“不麻烦不麻烦,一点儿也不麻烦,我跟老婆子巴不得你们小两口能留下来多住些日子呢!” 楼天籁摸摸脑袋,困惑道:“小两口?” 老妇人掩嘴笑道:“郦官人已经跟我们说啦,你们是新婚小两口!” 虽然因为想让大魔头死心,是有嫁给丞相伯伯的打算,但是现在他们分明还没有成婚嘛,丞相伯伯撒谎!楼天籁歪着脑袋抿了嘴唇,灵气逼人的眼眸瞅着郦师白,无声询问缘由。 “就算我不言说,以何伯何婶的眼力,也能看出来的。”没有丁点儿被戳破谎言的尴尬和慌张,郦师白泰然自若,迎上楼天籁的目光悠然微笑,眸光温柔仿若冬去春来,被暖阳溶化的第一滴水。 何老汉爽朗大笑,发自肺腑道:“哈哈哈哈,郦官人和小天籁乃天作之合,是再没有的登对啦” “我去把饭菜端来,你们小两口就在屋里吃吧。”老妇人边说,边往房门口走去。 楼天籁跟上前去,“何奶奶我帮你。” 握着楼天籁的小嫩手,老妇人不禁感慨,“真想瞧瞧天籁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养出这么乖巧懂事的孩子呢?” 何老汉拎了一壶茶水进屋,倒了一碗递给郦师白,笑着道:“郦官人,先喝杯热茶润润嗓子。” 郦师白接过茶碗,并一如既往的,极有涵养的道了谢。谢来谢去其实会让人觉得生分,但奇异的是,在郦师白做来,却格外令人舒心。 何老汉道:“郦官人呐,小天籁既然能治伤,那咱们就不用请大夫了,不过总得买些药吧?另外还需要些什么东西,郦官人尽管说,明儿我就去买来。” 听到愈来愈近的脚步声,郦师白|面上露出如蓓蕾初绽的笑容,带着几分刻意夸奖的意味说道:“需要些什么药,得问天籁才知道,天籁是这方面的行家。” 何老汉赞叹道:“小天籁可真有本事哦!” 楼天籁与老妇各自端着饭菜,一前一后的走进房间,正好听到郦师白和何老汉的夸赞,楼天籁咬着娇软的红唇,面上有少许的羞赧。 “其实我只是略懂皮毛而已,何爷爷,伯伯,你们别这样夸我,我会不好意思的呢。” 屋里三人见状皆大笑起来,虽然在郦师白看来,楼天籁这副害羞的模样,简直假得不得了,但却极是有趣,所以三五不时的,郦师白便要逗上一逗。 何老汉翻箱倒柜,找出多年不用的笔墨,以及泛黄发霉的纸张,送到郦师白暂居的房间里。根据楼天籁的要求,郦师白写下几味药名。瞧着郦师白写下的清单,何老汉不住的赞叹。 治疗外伤的药楼天籁的衣兜里还有不少,足以供郦师白用个三五日,因而只需要几味内服调养的药。 吃过晚饭洗漱完毕,郦师白和楼天籁都钻进了被窝,与昨天晚上一样,钻进了同一个被窝,不同的是,昨天晚上是偷偷摸摸进行的,而今夜光明正大名正言顺。 在蔁淮山林中发现大批刺客尸体,楼天远几乎不用怎么动脑子就知道,必定又是北奥国那边派来刺杀郦师白的。 近两年,北奥对郦师白的刺杀,愈发的频繁密集了。 北奥的那群人,眼瞅着国家的钱财,大把大把的落入郦师白的口袋里,却毫无还击之力,终究是被逼急了。 郦师白的存在,让他们如坐针毡,郦师白一日不死,他们便难以安寝。 想象着郦师白与楼天籁被百余刺客包|围的场面,楼天远面色刷白浑身的汗毛瞬间竖直。 薛涛见状说道:“依现场情形来看,这些刺客均死于丞相府暗卫之手,丞相府暗卫的本领如何,四爷再清楚不过,相信小姐定能安然无恙。” 楼天远冷着脸道:“天籁若损了毫发,我便宰了老白那厮!” 薛涛:“”想要宰郦丞相,不太现实。 薛凡:“”四爷是打算与北奥国那群人勾结为伍么? 扫视薛涛薛凡俩人,楼天远皱眉道:“你们这什么表情?” 薛涛改变话题,“经过一番厮杀,郦丞相和咱小姐定然已经下山了。” 薛凡配合得很好,“天色已晚,郦丞相和天籁小姐应该不会趁夜回盛京,多半是到附近村庄借宿了,四爷,或许咱们应该到附近的村庄瞧瞧。” 楼天远主仆三人没再停留,踏着薄暮到了距离蔁淮山最近的快活庄,打探了一遍没有寻见郦师白和楼天籁的踪迹,紧接着又赶到了邻村。连续探访了三个村庄,仍无所获,夜色渐浓,为避免扰民,楼天远主仆三人商量了一番,找了一户比较好说话的人家借宿。翌日清晨继续在附近转悠,当他们来到第六个村庄时,终于有了收获。 “那男的二十多岁的样子,像个富贵人家的,出手阔绰,临走时给了俺好大一锭金子呢女孩年纪较小,多不过十四五岁,生得格外玉雪可爱” 楼天远主仆三人玉树般,站在一所农家小院中,向一位青年小伙打听。 刚返身进屋的妙龄农妇很快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只绣着粉红玉兰的荷包,“这是那位小姑娘落下的,俺瞅着好看就收起来了,你们瞧瞧看认得不?” 楼天远接过荷包一瞧,认出是楼天籁平常佩戴的,便问了他最关心的问题,“那小姑娘身上可有受伤?” 农妇摇头道:“没啊,小姑娘好着呢。” 青年道:“那富贵官人身上倒有伤,不过并不严重就是了。 妙龄农妇抢着说道:“对啦,那小姑娘还懂医术呢,富贵官人身上的伤,就是那小姑娘给治的。” 得知郦师白受了些皮外伤,而楼天籁毫发无损,楼天远顿时安心了,“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 青年答道:“今儿一早就走了。” “知道他们去哪了吗?”老白和天籁离开时,多半不会交代去处,不过楼天远还是随口问了一问。 妙龄农妇想了想,不太确定的道:“俺听他们聊天时说起,他们似乎是打算去端州游玩”用胳膊肘推了青年一把,“哎,他们说的是端州吗?” 青年回想了一下,点头道:“是端州,没错。” 楼天远道了谢,一行三人离开农家小院。 薛凡问道:“四爷,咱们现在要去端州吗?” 楼天远沉吟片刻说道:“去!” 薛涛道:“那咱们这就出发吧,郦丞相身上有伤,应该未走远,咱们动作快些,兴许能够赶得及。” 楼天远主仆三人跃上马,绝尘远去。 农家小院里,妙龄农妇拉扯着青年进屋,关了门躲在卧室里,妙龄农妇急不可耐的,从枕头底下翻出一锭黄金,狂喜道:“哈哈哈哈,真不知道咱们这是走了什么运,随便瞎编几句话就得到了这么大块金子!五十两金子啊!五十两金子啊!咱们下半辈子不用愁了!” 青年忐忑道:“骗人终归不太好。” 妙龄农妇白眼啐道:“没脑子!咱们这不算骗人,咱这是帮人!” “帮人?”青年不解。 妙龄农妇道:“这你都想不到啊?脑子里全是猪屎吧!显然是那位咱们没曾见过面儿的富贵官人,拐走了方才那位爷的小妾!私奔!为了避免被方才那位爷追上,那富贵官人便派人到咱这儿,花重金让咱们编|瞎话” 青年懵了,“啊?” 妙龄农妇也不解释,双手死死攥着黄金,顾自摇头叹息道:“有钱人家就是复杂,啧啧” 诱…惑 因闲着无事可做,郦师白便找了根竹竿,自制了简易鱼竿,于阳光明媚的午后,携了楼家小赖皮,来到小河边垂钓。河水清澈见底,瞧着鱼儿们摆着尾巴,在眼前欢快畅游,楼天籁失去了耐心,挽起衣袖便要往河里跳,却被郦师白单手揪住了衣领,硬生生给拽了回来。 楼天籁气急败坏,“我要抓鱼,丞相伯伯你放开我,我要抓鱼。” 郦师白悠然坐在小板凳上,将小伙摁进怀抱之中,“水里凉,就这样跳下去容易生病。” 听丞相伯伯的意思,似乎还有商量的余地,楼天籁停止挣扎,睁大眼睛问道:“那要怎样跳下去才不会生病呢?” 郦师白的笑容宁静悠然,宛如月光流水,里头包含了些微宠溺,不浓不烈,恰到好处令人熏醉,“天籁可以在河边捉鱼。” 楼天籁装傻撇嘴道:“我也没想跳进河中央啊,会淹死的。” 屈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郦师白纠正道:“我说的是岸边。” 楼天籁不情不愿,做了最后的一番挣扎,终不得已屈从,“好嘛好嘛,那就岸边吧。” 郦师白温柔的道:“乖一点。” 趴在郦师白的腿上,摸了摸额头被弹的地方,嘴里咕哝咕哝,待郦师白松开胳膊,楼天籁立马窜了起来,在距离郦师白五步远的岸边蹲下,用小嫩爪拨弄着水花。 小鲫鱼咬了钩,郦师白手臂一抬,将贪嘴的鱼儿提了上来。趁着郦师白没有注意,楼天籁一头扎进河里,溅开的水珠如同碎了的珍珠,在阳光照耀下,晶莹剔透美轮美奂,水中嬉戏的鱼儿们受了惊,纷纷惊慌躲避。 郦师白:“”小!东!西! 面上绽放出胜利的笑容,楼天籁拍打着水花欢呼道:“丞相伯伯,河水好清凉!” 郦师白沉了脸,不吭声,将鱼钩甩到水里,继续垂钓。 嘿!居然不搭理她?丞相伯伯生气了咩?楼天籁可怜巴巴再唤道:“丞相伯伯。” “”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郦师白无动于衷。 楼天籁不死心,再接再厉,“丞相伯伯!” “”郦师白聋了一般,顾自沐浴着阳光,姿态悠闲垂钓。 楼天籁横眉竖目,直呼丞相大人其名:“郦师白!” “”郦师白眯缝着眼睛,面朝阳光甚为惬意。 楼天籁用拳头捶打水面,学楼天远唤道:“老白!” “”郦师白稳若青山,面上不见一丝波澜。 楼天籁立在水中,双手叉腰:“老男人!” “”郦师白始终不曾吱声,仿佛楼天籁是个透明物,连目光都懒得给一个。 哼,不理她算了!楼天籁翻了个白眼,撅了撅嘴,转过身背对着郦师白,静静站立。 好半晌,待恢复平静,鱼儿们便壮着胆子,从四面游了回来。楼天籁十分高兴,弯腰瞅着水中情形,两眼亮闪闪的,好似水晶透明。瞅准了目标,两手一抄,迅速从水中起来,两手之中便多了一条两寸长的小鱼儿,楼天籁兴奋极了,暂忘了与郦师白置气的事儿,转过身去望着郦师白,欢喜道:“丞相伯伯你快看,我抓到鱼啦!我抓到鱼儿啦!哈哈!” 郦师白手握鱼竿,专注的望着水面,侧面优雅无暇的轮廓,透着玉石般的温润光泽,窈窕柳枝条随风摇摆,拂过郦师白的肩头,遥遥望来,郦师白整个人,仿佛是坐在画里的,而外界的纷纷扰扰,根本影响不到郦师白。 楼天籁有些不太高兴,撒了手,扔掉好不容易抓到的小鱼儿,踩着软绵绵的水草,推开齐腰的河水,走到郦师白跟前。楼天籁故意使坏,用脚四下乱踢,双手用力拍打水面,将周围的鱼儿全都赶跑。 投去目光,眼波温柔的瞧着楼天籁,郦师白浅浅微笑问道:“天籁在水里玩了这么久,冷么?” 初夏河水冰凉,刚下来的那会儿不觉得有什么,时间久了之后便有些受不住,未免遭郦师白耻笑,楼天籁咬牙强忍不肯上岸。这会儿,见郦师白眸子里尽是关切,丝毫不见嘲讽,楼天籁便顺驴下坡,嘟嘴道:“冷。” 郦师白收回鱼竿站起身,朝楼天籁伸出手。 远处草垛中,江秀和江锦憋了满腹牢骚,正在苦哈哈的啃馒头。一名暗卫鬼影般飘来,说了两句话之后,转眼间便消失不见。 江秀感慨道:“哎,楼大人真造孽” 在郦师白身在丞相府,还没换下朝服前往三口居之前,在楼天远还在盛京城外,等待迎接南元国送嫁队伍之时,郦师白就已经算准了今日的一切,并对江锦和江秀做了简洁交代。 将郦师白的吩咐消化掉,江秀和江锦只管负责安排。 果然不出所料。 无论是楼天籁,还是楼天远,最终都在郦师白的掌握之中,分毫不差。 江锦用牙撕扯着干巴巴的馒头,“跟咱们主子爷做朋友,实在算不得什么好事。” 就在前不久,楼天远主仆三人,都已经到了邻村,只消再往东面走几步,就能寻到郦师白和楼天籁,偏偏就在差了那么几步的时候,中了郦师白设下的圈套。 江秀道:“那也比做敌人强。” 江锦道:“不见得。” 做郦师白的敌人,必死无疑;做郦师白的朋友,生不如死。 “坏伯伯,不理我!”上前几步对准郦师白的手掌,狠狠地拍了下去,然后小手抓住大手,任由郦师白将她拉上岸。 郦师白弯唇而笑,“嗯,我坏,天籁是个好姑娘。” 楼天籁本性难改,得了便宜还卖乖,“那当然咯,若非顾忌丞相伯伯身上有伤,不宜沾水,我哪里会强自忍下心中恼怒?早就直接用水泼丞相伯伯了!哼,丞相伯伯现在便成了落汤鸡!”说话间,一阵风吹来,楼天籁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天籁不仅是个好姑娘,还是个善良的姑娘。”郦师白略矮下身,给楼天籁拧干衣摆,拍拍楼天籁的肩膀,催促道:“回去泡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 楼天籁有些不甘心,垂着脑袋嘟囔,“没玩儿够呢,就抓了一条小鱼,还给扔了” “初夏不宜下水,天籁若喜欢在河里抓鱼玩儿,那咱们过两个月再来也行。”郦师白一手拿着鱼竿和小板凳,一手扶着楼天籁的肩膀,大步向何老汉家中走去。 楼天籁分外期待,仰头望着郦师白道:“真的呀?到时候,丞相伯伯陪我来这里玩么?” 乡野之间别有情趣,是在盛京城里感受不到的,楼天籁很愿意在有美人陪伴的情况下,时常出来玩儿几天。 将楼天籁塞进房间里,关好门窗,郦师白在门外道:“脱下湿衣服,用手巾擦干身体,躺进被窝里去。” “伯伯伯伯,腰带打结了,我解不开。”楼天籁眸中满溢坏笑,边将腰带系成死结,边冲着门外嚷嚷。 何老汉家中的两个儿子,在盛京做工补贴家用,赚钱不多,却足够让家里生活殷实,何老汉夫妇上了年纪,原用不着辛苦劳作,可是他们耕作了大半辈子,忽然闲下来的话,反而难以适应,于是便一直种着田地,只不过,好在数量较少,两位老人家能够应付的来。 何老汉夫妇俩上午忙着买药,以及补充一些生活用品,用了午饭后,何老汉夫妇俩便一同下地了,此时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郦师白和楼天籁。 郦师白无可奈何,轻轻的摇了摇头,推开门走进去。楼天籁收起恶魔般的笑容,换作满脸愁容,两只小爪子在腰间胡乱撕扯。 “丞相伯伯,衣裳湿了,解不开了。”楼天籁丧气的咬着嘴唇,急得快要哭出来了似的,十分依赖的望向郦师白。 “别着急。”郦师白温和安慰了一句,略略弯下腰,仔细的给楼天籁解腰带。 郦师白纤长的手指,仿佛有股令世间万物皆无法抗拒的魔力,僵硬的死结在郦师白的手里变得无比听话,没两下便被彻底解开。 楼天籁目瞪口呆,“”呃,死结也喜欢美人么? 顺便帮楼天籁将外衣都脱了,只剩下一件薄薄的单衣,郦师白方止住了手中动作,拿来布巾塞给楼天籁,“快些擦干钻进被窝,省得着凉。” 楼天籁乖乖哦了一声,两手一扯,身上的单衣便滑下地。 郦师白:“” 郦师白尚未来得及转身离去,楼家小恶魔光溜溜的小身板,便一览无余的呈现在眼前。 那两只水蜜桃,似乎稍微长大了点 在楼家小恶魔裤子滑落之前,丞相大人从容淡定的转过身,走出房间顺手带上房门。小东西是企图勾引他么?丞相大人高高的翘了嘴角,走到后院唤来江锦和江秀。 “主子爷有何吩咐?” 郦师白道:“烧两锅热水。” 江锦呆住,“啊?” 江秀以为自己耳鸣了,将郦师白的话重复了一遍,“烧热水?” 郦师白道:“嗯,快点。” 郦师白交代完毕,径自走了。 烧热水?给楼小姑娘泡澡?对于进了厨房之后,高智商迅速下降,直至为零的两人来说,烧两锅热水的差事,简直难比登天! 江锦和江秀面面相觑,两张俊美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支离破碎。 蠢蠢欲动 江锦与江秀各自含了两泡热泪,脚步踉跄的,走进了简陋的农家厨房。 江锦抱怨道:“这样苦兮兮的日子,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江秀悲哀道:“看主子爷心情。” 江锦愁眉苦脸,“楼小姑娘,能老实点儿么?” 江秀摇头,“我觉着不太可能” 江锦道:“咱应该留下些线索,让楼大人找到此处才对” 江秀斜眼,“你不要命了吗?” 江锦脸部抽搐,“我嚓,咱们还是赶紧烧热水吧” “哎” “好了,锅里装满水了喂,你把脑袋伸到灶里作甚?” “嚓!火燃不起来啊” “燃起来了。” “啊?”江秀没察觉。 江锦:“” 江秀觉得哪里不对劲,“呃,你有没有闻到,什么东西,好臭” 江锦木然提醒,“你的头发” “啊?呀!啊!嗷”江秀顶着满头火焰,惊叫着跳了起来,祸不单行,江秀跳起来之时,脑袋砰地一声闷响,狠狠撞到了灶上,顿时眼冒金星。 后院长篙上晾晒着的衣裳,是郦师白和楼天籁换下来的。做工考究布料精美的青衫与黑衣,正在春风中肆意的飘飘荡荡。 今日郦师白所穿的衣裳,是老妇给儿子新做的,而楼天籁身上所穿的那件,半新不旧的粉红衣裳,则是老妇到邻居家买的。 粗糙布料缝制的衣裳,穿在郦师白的身上,陡然添了几分耀目光彩,变得让人无法忽视。 郦师白的脊背挺得笔直,脸上挂着温舒的微笑,步伐安雅悠然,整个人看起来,是那般的闲散自在。 于房门前站定,郦师白敲了半晌,却迟迟得不到回应,于是出声唤道:“天籁?” 房间里头仍然悄无声息,郦师白不得已推开了门。 入目所见的,是楼天籁蜷在棉被里,颤抖不停的情形。 “天籁?”郦师白微微蹙眉,快步走上前去,大手一扬,掀开了棉被。 虽然光着屁屁,浑身光溜溜的,但小家伙却丝毫不觉害臊,仰起脑袋望着郦师白,笑得眼眸弯弯,“丞相伯伯是不是以为我抽筋啦?哈哈哈” 语毕,像只泥鳅钻入郦师白的怀里,搂着郦师白的脖子张嘴就啃。 郦师白强忍兽性,轻咳两声,“天籁别闹。” 小脑袋在郦师白胸前蹭啊蹭,楼天籁哼哼唧唧道:“丞相伯伯,我想做坏事了。” 因为楼天籁是垂着头的,所以郦师白无法瞧见,自楼天籁眸中溢出的坏笑。 因为楼天籁是垂着头的,所以无法瞧见,郦师白翘起的嘴角。 楼家小恶魔的那点坏心思,焉能瞒得过丞相大人? 郦师白直接拒绝,“不行。” 楼天籁:“为什么不行?” 在楼家小恶魔看来,丞相大人黑脸憋闷的模样,比从容悠闲的样子,要有趣味得多! 眼睁睁看着别人生气,楼天籁的心里头,便会十分愉快。 郦师白话锋一转道:“其实也可以,只要” 楼家小坏蛋的恶趣味,丞相大人清楚得很。 并且,丞相大人能够巧妙的,抓住楼家小坏蛋的心理。 尚书大人是个典型的失败例子。 每每被楼家小坏蛋挑逗,尚书大人就会脸红脖子粗,暴跳如雷吼,久而久之,对尚书大人的怒火习以为常,楼家小坏蛋便感觉不到有成就感。 而丞相大人则不同。 面对楼家小恶魔的使坏,丞相大人的表现,基本上都是无动于衷,偶尔才会有那么一两次,如楼家小恶魔所愿。 因此,丞相大人的翻脸,显得比较珍贵。 所以对于楼家小恶魔来说,能够使得丞相大人发火,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正因为使丞相大人发火是件很艰难的事,所以在楼家小恶魔的心里头,会涌起一股越战越勇的冲劲儿。 楼天籁立即问道:“只要什么?” 丞相伯伯守身如玉了那么久,如今是有了献身的打算了吗? 郦师白嗓音温柔,极具蛊惑的道:“只要我进宫,向皇上请旨赐婚,待天籁嫁进丞相府那时,天籁想做什么坏事,便做什么坏事。” “不!我等不及了!现在就想干坏事!”楼天籁怒目瞪着郦师白,明确的表达自己的不满。 就知道小家伙会是这个反应小家伙想将他吃干抹净,并不是最终目的,小家伙的最终目的,不过是想看一场血腥戏码上演罢了。 郦师白轻轻柔柔的,略带惆怅的叹了一声,面带着浅浅微笑,迎上楼天籁的凶恶目光,“天籁就那么想看我与楼郎持刀相向么?” 此番将楼天籁带出城,楼天远便气得快爆了,如果郦师白把持不住,与楼天籁做点坏事儿,不用怀疑,楼天远绝对会抄起大刀,冲进丞相府跟郦师白玩儿命。 其实如果楼天籁再大个两三岁的话,郦师白不介意跟楼天远比划比划。 邪恶心思被点破,楼天籁丧气的坐在床上,高高撅起嘴巴,“讨厌!” “乖乖盖好被子,别着凉了。”郦师白拉了棉被,将楼天籁裹在其中。 突然,厨房里传出一阵怪声,楼天籁忙竖起耳朵,想听得分明些,谁知那怪声,竟很快便消失。 楼天籁狐疑道:“谁在厨房?” 郦师白不慌不忙道:“刚丢了许多柴火在灶里,应该是大火烧起来了。” 正是四月好时节。 郦师白与楼天籁逗留山水之间,享受田园清幽风光。 楼天远的心湖被打乱了,脚踏暮春美景,却不懂欣赏,带着两个得力侍从,快马加鞭赶往端州城。 微生宗睿稍微怂恿了两句,为给儿子提供方便,永康帝想都没想,当即传召楼易之进宫。 三口居里,只剩下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于是乎,色狼们蠢蠢欲动。 清晨,闻人小宝尚在睡梦中,陡然身体一轻,被微生宗睿拖出被窝。 微生宗睿意气风发,“小胖子,走,哥带你去个好地方!” 好地方?闻人小宝顿时泪流满面,揉着屁股说道:“睿哥哥我不要去我屁|眼儿疼” 微生宗睿道:“放心吧,这回不是去南风馆。” 闻人小宝瑟缩道:“真的咩?” 微生宗睿唤了宫女进来,帮闻人小宝洗漱穿戴。 临出门时,闻人小宝紧咬嘴唇,满脸惊恐的问道:“睿哥哥带我去去哪儿啊?” 微生宗睿诱惑道:“想不想见楼家小妹妹啊?” 闻人小宝泛着泪花的眼睛,瞬间锃亮,“小妹妹?” “对。”微生宗睿点点头,催促道:“赶紧走,别磨蹭。” 微生宗睿带着闻人小宝出了宫,在三口居门口,意外的撞见了一个老熟人。 微生宗睿快走几步,“老花!” 不知想什么出了神,蓝花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听到微生宗睿的唤声,直到微生宗睿来到跟前,风|骚的笑脸近在咫尺,蓝花参方迟钝惊醒,“太子爷?” 闻人小宝:“蓝哥哥。” 蓝花参规矩的行了个常礼,“小皇子。” 先瞄了一眼三口居紧闭的大门,再转头瞅着蓝花参,微生宗睿发现了什么似的,兴奋问道:“老花,你干什么?” 蓝花参显然是想进去的,但似乎又有什么顾忌。 蓝花参与楼家三口熟得很,有什么值得顾忌的呢? 蓝花参扯谎道:“我来找楼郎喝酒。”面上绽开一抹笑容,旋即问道:“太子爷您来三口居是为了?” “我嘛,当然是趁着楼家三口不在,特找小婉谈谈心来的。”微生宗睿恬不知耻,自得笑了笑,望着蓝花参挤眉弄眼,毫不给面子的道:“老花,你撒谎。” 蓝花参没吱声。 微生宗睿道:“为何要撒谎呢?莫非难道不会吧?老花你真的看上苏饮雪了?” 在微生宗睿这种人面前,根本没有掩饰的必要,蓝花参索性大方承认,“看上苏饮雪姑娘怎么了?苏饮雪姑娘貌美如仙,满腹诗书,才德兼备看上苏饮雪姑娘,不丢人吧?” 拍了拍蓝花参的肩膀,微生宗睿笑道:“不丢人,一点儿也不丢人苏饮雪的确不错,老花好眼光,哈哈哈哈” 蓝花参笑吟吟道:“太子爷是看上唐小婉了?” 微生宗睿眉飞色舞道:“整个盛京,乃至东盛,谁不知道我看上唐小婉了?” 蓝花参道:“我的意思是,太子爷对唐小婉姑娘,动情了?” 微生宗睿眨巴着眼睛,想了好半晌,茫然问道:“什么叫动情?” 蓝花参:“” 微生宗睿恍然,“呃,我忘了,其实老花你根本不懂情” 蓝花参:“” 微生宗睿:“老花你不是外出捞钱去了吗?什么时候回盛京的?” 蓝花参:“昨天。” “啧啧,真积极啊哈哈哈”微生宗睿大笑,上前叩门。 徐老伯打开门一瞧,昏花的老眼,差点被艳丽的红色和华丽的蓝色晃瞎了,揉了揉眼,待缓和下来,连忙给跪了,“老奴见过太子爷,见过蓝二爷” “起来吧”微生宗睿嬉皮笑脸,毫不掩饰自己的来意,“小婉在家不?” 徐老伯道:“在的,在的。” 眼瞅着微生宗睿大摇大摆往里走去,蓝花参与闻人小宝紧随其后,眼神儿一个比一个猥琐徐老伯满脸的纠结,想要叫住微生宗睿,往身上摸了摸,又觉得自个儿胆子不够肥。 老爷和公子爷都外出不在家中,天籁园里全是姑娘家,太子爷和蓝二爷就这样去了,似乎不妥呀不妥呀 狼来啦 两个容颜俏丽的小姑娘,捧着盛满鱼食的瓷盘,蹲在柳枝依依的池塘边,与数百条锦鲤嬉戏玩耍,笑声一串接着一串,像清脆悦耳的银铃,在清风中叮铃作响。 “麦冬,麦芽” 忽然听见有人唤她们的名字,是年轻男子的声音,既熟悉又陌生。循声望去,麦冬和麦芽几乎同时,目露惊恐,面色大变,尖叫一声之后,不约而同扔下手中瓷盘,飞也似的朝天籁园奔去。 “”蓝花参愣了愣,随即转过头去,默默的望着微生宗睿。 微生宗睿一脸的纯善无辜,狐狸般的眼眸中,尽是茫然,“老花,瞅着我作甚?” 蓝花参一句话顿三顿,比较委婉的反问道:“太子爷、您、自个儿、觉得呢?” 微生宗睿:“” 闻人小宝含着食指,满头疑雾问道:“睿哥哥,蓝哥哥,她们、她们怎么跑啦?” 微生宗睿认真沉思,须臾,望着闻人小宝道:“小胖子你长得太丑了,把人家吓跑了。” 闻人小宝泪眼汪汪,说不出话来,“唔唔” 小胖子自尊心受到伤害,泪花翻涌,小模样好不可怜,蓝花参不忍多看,遥望着前方天籁园,叹道:“太子爷,咱们似乎不太受欢迎啊” 微生宗睿自我感觉良好,“不受欢迎的是你,别把我算在内” 微生宗睿话音未落,便有悚然如临大敌的惊呼,分外清晰的从天籁园中传出来,“不好啦!不好啦太子爷和蓝二爷来啦白芷姐姐,白芍姐姐,小婉姐姐,饮雪姐姐不好啦不好啦,太子爷和蓝二爷来啦白薇姐姐白芨姐姐不好啦不好啦太子爷和蓝二爷来啦” 不好了不好了,狼来啦狼来啦 蓝花参有点儿囧,脸皮抽了两抽。 微生宗睿则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情形不太对啊,天籁园里出了什么事了?老花,咱们赶紧进去瞧瞧” 蓝花参:“”显然是他们不受欢迎啊,太子爷怎么就不肯相信摆在眼前的事实呢? 刚踏进天籁院里,便有花香淡雅,清新素净的气息,兜面而来,蓝花参和微生宗睿以及闻人小宝,均觉心旷神愉,三人不由顿住脚步,放眼四下望去,院中的绿草红花,在众女们巧手的装点下,精美新颖,不落俗套,极为赏心悦目。 白薇、白芷、白芨、白芍,四女并排上前行礼,身后跟着六个小丫鬟,红眼狼和白眼狼听到动静,伸长了脖子朝院门口望了一眼,不屑的哼了一哼,继续踩着威武步伐在花草间闲逛。 让众女起身后,微生宗睿笑着道:“有阵子没来了,天籁园大变样儿了啊。” 白芍道:“素日闲来无事,众位姐妹们便摆弄些花花草草,借以打发时光。” 微生宗睿半真半假的道:“要不等会儿,你们几个随我回东宫吧,帮忙拾掇拾掇,让东宫里也变变样儿,如何?” “”白芍面上虽然始终保持得体微笑,心里头却在暗骂微生宗睿痴心妄想。 去东宫?不稀罕! 白芷道:“太子爷说笑了,我们哪儿比得上宫中花匠。” 微生宗睿哈哈大笑,“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不过,既然你们都不愿意,那便算啦!省得强行把你们带回去之后,楼郎又甩冷脸子给我看嗯,小天籁的暗算,比楼郎的冷脸子更为可怕” 白芍:“” 白芷讪笑。 白薇充耳不闻。 白芨转了话题道:“真不凑巧,先生和公子爷还有天籁小姐,今儿都不在家里,不知太子爷和蓝二爷此番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微生宗睿四下瞄了瞄,没找到某个身影,于是直截了当问道:“怎么不见小婉?” 蓝花参跟着问道:“苏姑娘出门了吗?” 两只色狼此行目的,太明显了。 白薇道:“饮雪感染了风寒,正在屋里休息,至于小婉小婉她昨夜吃坏了东西,肚子有点不太舒服” 微生宗睿挑眉嘀咕,“这么巧?” 朝苏饮雪居所方向望了一眼,蓝花参沉吟片刻问道:“苏姑娘可还好?” 恐怕感染风寒是假,故意躲着他才是真! 天籁那小家伙,真是个十足的小恶魔呀! 不过是当年趁机轻薄了杜遥杜大小姐,竟然无端端得罪了楼家小恶魔太他娘见鬼了! 去岁在盛京城外惊鸿一瞥,苏饮雪的容颜便深刻心海,抹之不去。 自从见过苏饮雪以后,每每与别的貌美女子谈笑时,脑海总会抑制不住的浮现出,苏饮雪那动人心魄的微笑。 那抹浅笑明明遥远不可触摸,却偏生能够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出自苏饮雪身上的清澈芬芳气息。 那般的典雅独特,使得他魂牵梦萦。 再瞧身边女子,只觉索然无味。 可恨的是每次找上门,想要见苏饮雪一见,却都被楼天籁拦了住,无论他说多少好话,无论他怎样表达痛悔,无论他送上多少珍奇宝贝,楼天籁始终无动于衷,仿佛他是吃人的凶兽,会吞了苏饮雪一般。 众女尚未搬离楼府时,蓝花参曾多次想方设法钻进醉梨园,结果每次都是惨败收场。 楼天籁隔三差五的,打着蓝花参的旗号,给几个堂姐送礼物,让楼天晴几个心生误会,均以为蓝花参对她们有意。 所以每次蓝花参出现在醉梨园,楼天晴姐妹几个,便都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窜出来,纷纷使出浑身解数,争先讨好蓝花参,搞得蓝花参不胜其烦,好几次都动了杀人的心思。 听说她们搬到三口居,蓝花参大喜过望,以为机会来了,谁知楼天籁那个坏东西,居然每次在他上门时,都把苏饮雪给藏了起来! 昨日下午刚从外地回到棠园,听到楼天籁和楼天远兄妹俩,均已离开盛京城的消息,蓝花参喜不自胜,休息了一晚,今儿早起好好熟悉打扮了一番,心痒难耐的来到了三口居外。 不知怎的,就在即将见到苏饮雪之时,蓝花参竟然有些胆怯了,诸多纷杂思绪,潮水般翻涌,搅乱心湖。 蓝花参在三口居外徘徊不定,设想着见到苏饮雪之后,该说些什么该如何表现 不曾想,竟然遇到了微生宗睿和闻人小宝。 许多人都说他蓝二爷不要脸,荒谬,那些说他不要脸的人,绝对全都是瞎子。 跟微生宗睿相较起来,他蓝二爷就是一只小纯洁。 “替饮雪多谢蓝二爷关心。”白薇福了一福,微笑着编谎话,“饮雪吃了药,休息几日便好。” 无需众女开口邀请,仿佛这里是他的东宫,微生宗睿龙行虎步,自觉的朝花厅走去。 蓝花参和闻人小宝,当然追随其后。 众女面面相觑,无奈叹气。 虽然不情愿,但到底对方身份贵重,她们不得不招待。 白芍和白芷跟着进了花厅,低眉垂首侍立在旁,麦冬和麦芽则站在门外,静候吩咐。 没过多久,白薇和白芨带着两个小丫鬟,沏了茶端上来。 来到闻人小宝跟前将茶碗放下,白芨正准备退下时,却发现闻人小宝正在低声啜泣,不由问道:“小皇子怎么啦?” 两只肉呼呼的拳头抵在唇边,闻人小宝瓮声瓮气答道:“睿哥哥说我、说说长得丑,把人家吓跑了” 白芨没能忍住,扑哧一声笑了,但又觉得不妥,忙以咳嗽遮掩,安慰道:“小皇子莫伤心,太子爷与您说笑呢。” 太子爷未免太不道德了,明知闻人小皇子心智单纯,还要说这种话伤人自尊!可恶!讨厌!暗自鄙视微生宗睿,白芷上前几步,柔声宽慰道:“小皇子生得眉清目秀,白白嫩嫩的,可爱得紧呢,一点儿也不丑!” 闻人小宝慢慢抬起头,那双哭红了的小眼睛,瞟了白芷和白芨一瞟,弱弱问道:“真的咩?” 白芷与白芨一起点头,“当然是真的!” 闻人小宝扭扭捏捏红了脸,连耳根都快要滴出血来似的,咕咕哝哝好半晌,方声如蚊蝇问道:“小妹妹楼小妹妹在不在家呀?” 白芷竖直了耳朵才勉强听清,“小皇子说的小妹妹,是我家天籁小姐?” 闻人小宝万分羞涩腼腆的点点头,摸了摸藏在胸口衣兜里的东西,低声说道:“嗯,我带了好吃的给楼小妹妹” 每每有了好吃的东西,闻人小宝都会挑出一点,用油纸包好,期盼着再见楼天籁的时候,可以送给楼天籁。 闻人小宝思维简单,是真纯净,而楼天籁嘛,装模作样,蛊惑世人,是假纯良。 爱怜的看着闻人小宝,白芷轻摇头,叹息道:“难为小皇子有了好东西,还惦记着我家天籁小姐只不过,天籁小姐出门了,这几日都不在家里呢” 闻人小宝甚为失望,复又垂下脑袋,“小妹妹出去了么那、那小妹妹什么时候回家呀?” 白芷道:“应该再过几天就会回家了。” 闻人小宝哦了一声,紧咬嘴唇,没再说话。 打算做个媒 微生宗睿仿佛全然不知,作为不速之客的他,趁着主人不在家之时,突然造访,是有多么的不受欢迎。 微生宗睿悠然自在,惬意从容,尝了糕点,品着香茗,脸上满是欢愉之色。 微生宗睿与蓝花参之间的交情,非同一般,又因近来好些时日未曾见面,话题自然少不了,微生宗睿眉开眼笑,身姿闲散的撑在桌案边,时不时与蓝花参闲聊几句。 只不过,蓝花参装了满怀心事,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微生宗睿问一句,蓝花参方答一句,微生宗睿若不发问,蓝花参便沉默不言语。 唉,没想到,即便楼家小恶魔不在家,天籁园这些女子见到他上门来,也仍然将苏饮雪给藏了起来 蓝家财神爷表示分外惆怅,抬起手来,摸了摸自个儿招蜂引蝶的俊脸,哀叹连连。 他的面目有那般狰狞可怖吗? 想他东盛第一风流人物,生平猎艳无数,哪一个不是手到擒来,娇啼辗转?偏生天籁园众女均视他为洪水猛兽!偏生他对苏饮雪一见难忘,前所未有的心动!偏生楼家小恶魔软硬不吃! 人生啊,失败之大,莫过于此。 将手伸到蓝花参面前摇晃,微生宗睿幸灾乐祸道:“苏姑娘都不用现身,便能将你的魂儿勾走啦?老花,你也忒不济了!” 众女闻言,纷纷望向蓝花参。 蓝花参黑了脸,拨开微生宗睿的狗爪,冷冷剜了微生宗睿一眼。 微生宗睿这混球若不是太子爷,此时蓝花参定会一拳打过去,将微生宗睿那张清雅的脸捶得稀巴烂! 不过话说回来,倘若微生宗睿不是太子爷,早被人千刀万剐了,根本轮不到蓝花参动手。 又调侃了几句,见蓝花参不搭理,微生宗睿叹了一声,嘀咕道:“都这么半天了,小婉居然还未能出来相见,想必挺严重”忽然间想通了什么似的,微生宗睿皱紧了眉头,放下茶碗站起身,“嗯,我去瞧瞧。” 白芷和白芍忙上前,堵住微生宗睿的去路,白芷微笑说道:“能得太子爷关怀,是小婉的福分,可我们哪能让太子爷纡尊降贵呢?还请太子爷再等候片刻,我们这就去小婉屋里瞅瞅,若小婉身体好些了,便立即让小婉过来,给太子爷请安。” 微生宗睿略沉吟,重新落座,“好吧。” 白芷和白芍相视一眼,一同退了出花厅。 离开微生宗睿的视线范围,两女皆皆变了脸色,原本恰到好处的笑容,瞬间消失难觅了。 白芍好笑的道:“看太子爷的意思,今儿若见不着小婉,他便要赖在天籁园,不肯走了?” 白芷低声道:“那可不嘛?偏偏他是太子爷,我们又不能拿扫帚赶他走。” 白芍悄声道:“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白芷道:“还好啦,总算没在咱们三口居悬梁上吊” 白芍掩嘴扑哧笑了起来。 两女说说笑笑,来到唐小婉门前,轻轻敲了敲。 唐小婉正趴在床上,抱着一碟瓜子啃,听到敲门声,警醒问道:“谁啊?” 白芷道:“是我们。” 唐小婉顿时松懈下来,“进来吧。” 两女进屋后,反手关上门。 白芍走到床边,“小婉,看太子爷那架势,是铁了心赖着不肯走了,非得要见到你才罢休,这可怎么办呢?” 唐小婉一点儿也不担忧,吐出嘴里的瓜子壳,笑嘻嘻道:“麻烦两位姐姐回去,告诉微生宗睿,就说我在拉肚子。” 望着屋子里满地的瓜子壳,白芷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春草那小丫头跟着你,真真可怜。” 唐小婉不以为杵,继续乱扔瓜子壳。 白芍皱眉问道:“光说你在拉肚子有何用?太子爷又不是傻子,定然不会相信的,然后呢?” 唐小婉道:“跟微生宗睿干耗着呗。” 白芷嗔道:“有什么妙计就直说罢,别跟我们卖关子啦。” 唐小婉道:“姐姐们能与微生宗睿耗多久那便耗多久吧,如果微生宗睿执意要逼我现身的话,那我就如他所愿,到时候姐姐们就知道我会如何对付微生宗睿啦。” 在唐小婉房间里逗留了一刻钟,白芷和白芍再次回到花厅时,眉宇间的忧色显而易见。 白芍道:“小婉的情形不是很好,无法出来给太子爷请安,望太子爷恕罪。” 微生宗睿道:“怎么啦?” 白芷颇有些难为情的道:“小婉昨夜吃了些不干净的食物,肚子极不舒服,请了大夫配了药,服用之后便一直拉肚子,大夫说,小婉非得将昨夜吃下的那些东西,慢慢排泄出来才能好转” 仿佛不知她们在诓他,微生宗睿深觉有理,点头道:“嗯,是得慢慢排干净。” 白芷迟疑了片刻,问道:“太子爷今日到三口居,似乎是特意来见小婉的?” 微生宗睿坦然承认道:“是啊。” 白芷道:“太子爷大驾光临,亲自来三口居见小婉,可是有何要紧事?” 微生宗睿心情好,有问必答,“许久没见着小婉了,心中甚是想念,特来找小婉谈心的。” 谈、谈谈心?!白芷的眼皮狠狠抽了一下,好言相劝道:“小婉现下的情形,恐怕无法与太子爷谈心啦,不如太子爷您改日再来吧?省得如此这般耽搁了太子爷的宝贵时间,或者等唐小婉身上好些了,再让小婉进宫给太子爷请安吧?” 微生宗睿眨眼笑道:“我今日倒是空闲得很,嘿嘿,你们也别急着送客,天籁园里风景独好,我再坐会儿。” 白芷:“” 扭头望向蓝花参道:“老花你忙不?” 蓝花参道:“不忙,我陪太子爷坐会儿。” 众女心声:两个不要脸的 忽然听闻人小宝怯怯的道:“我也不忙。” 闻人小宝生性单纯,格外腼腆害羞,不存歪念,没有恶意,再加上生得白白胖胖,娇嫩欲滴,娇憨可爱,天籁园里众女非但不反感,反倒有些喜爱。跟着微生宗睿混了那么久,闻人小宝居然没有学坏,简直是个天才,简直是一朵奇葩!简直是出淤泥而不染呐!难得啊,委实太难得了! 估计今儿是见不到苏饮雪了,蓝花参万分沮丧,但很快便有了主意,眉目稍稍舒展了些。 “听说南元的送嫁队伍抵达盛京了,太子爷可见着闻人大皇子了?” 在天籁园众女听来,蓝花参这话就有些奇怪了,闻人大皇子既然抵达盛京了,微生宗睿作为东盛的太子,当然应该见过闻人大皇子。 微生宗睿没有说话,目光瞟向蓝花参。 闻人小宝弱弱的道:“我好久没见到哥哥了,睿哥哥什么时候带我、带我去见哥哥呀?” 微生宗睿笑吟吟道:“等你哥哥想见你的时候,不用我带你去见他,他也会来东宫找你的。” 闻人小宝泫然欲泣,“哥哥不想见我咩?” 微生宗睿毫无同情心道:“你哥哥啊,见到你就烦。” 登时,闻人小宝泪珠簌簌,咬着胖胖的手指,肩膀不住的颤抖。 白薇:“”太子爷口无遮拦,未免也太可恶了些! 白芍:“”太子爷究竟意欲何为?小皇子怎么招惹他了?! 白芷:“”混蛋!忒可恶! 白芨:“”果然如小婉所言,太子爷干的事儿,那都是正常人干不出来的! 蓝花参嘴角咧了咧,“三口居里风光不错,方才瞧池塘边杜鹃似血,开得甚好,太子爷要不要瞧瞧?” 微生宗睿道:“是吗?我一心惦挂着小婉,倒没瞧见,坐了半晌,到花园里逛逛也好。” 蓝花参与微生宗睿先后起身,丰姿翩翩的向外面走去。 知他们二人有话要说,不想让她们听见,天籁园众女便识趣的,没有跟上去。 闻人小宝站起身,手足无措,不知道是否应该跟着微生宗睿和蓝花参。天籁园众女瞧得不忍心,拉着闻人小宝留在花厅,温柔安慰。 在池塘边站定,微生宗睿张开双臂,舒畅的伸了个懒腰,“怎么着?你知道闻人子乔的下落?还是知道闻人白雪的下落?” 蓝花参咦了一声,讶然道:“闻人白雪也不在南元国送嫁队伍中吗?” 微生宗睿尚未答话,蓝花参便哈哈大笑,盯着微生宗睿的眼神,变得古怪,忍不住调侃道:“闻人白雪的举动,分明是逃婚啊!微生太子爷的名声是有多差?” 微生宗睿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容,背靠着柳树说道:“闻人白雪也太高估她自个儿的魅力了,她就是想嫁,我也懒得娶啊。” 微生宗睿忽然诡异一笑,眉飞色舞道:“我跟老白商量好了,决定给楼郎做个媒。” 蓝花参噗嗤笑了,“你们想把闻人白雪推到楼郎怀里?” 微生宗睿道:“据说闻人白雪可是个大美人呢,便宜楼郎了。” 想象着楼天远憋屈的模样,蓝花参笑得直不起腰来,脚下打滑,差点一跟头栽下池塘,“哈哈哈哈我该不该提前去给楼郎道个喜呢?” 提前道喜?通风报信?好让楼天远提高警惕,有所防备?微生宗睿笑嘻嘻道:“以老花的家世身份地位,配闻人白雪绰绰有余” 蓝花参立即改口,“白雪公主与楼郎乃天造地设的一堆,绝配啊,绝配!” 语不惊人死不休 闲扯了一会儿,随即回归正题,蓝花参略勾嘴角,面带微笑说道:“闻人子乔似乎在燕京出现过。” 燕京乃北奥国帝|都。 微生宗睿并未觉得奇怪惊讶,仍旧是那副懒散不正经的神情,随口道:“他跑燕京去做什么?” 微生宗睿与蓝花参,绕着绿树环合的池塘,走一段停一段,经过原先麦冬和麦芽喂鱼的地方,瞧见翻到在地鱼食泼洒的精致瓷盘,蓝花参顿住了脚步,想起麦冬和麦芽见到他和微生宗睿时,仿佛见了鬼般惊恐逃窜的一幕,无可奈何的叹息了一声。 唉!朝思暮想了半年了,始终没能见着苏饮雪,更不曾好生说过话不过也很正常嘛,苏饮雪是昆仑山巅盛开的雪莲,高贵出尘,凡人不可攀附,更何况他是个俗气之人? 耐心点,耐心点。 没有机会,那就创造机会。 既然老白能避开楼郎将楼家小恶魔诱拐出城,既然太子爷为逼唐小婉现身能赖在这儿不走,那么他蓝二爷自然也有法子与苏饮雪见面。 只要有机会见面相处,还怕不能俘获美人芳心嘛? 蓝花参弯腰将地上的瓷盘捡了起来,抓了几粒鱼食,扬手抛进面前水中,没多久,附近的锦鲤便争先抢食,紧接着,更有成群的锦鲤游了过来。 蓝花参悠闲喂鱼,笑着说道:“兴许是特意到燕京参观的,毕竟老白这些年干出的成绩,越来越骇人听闻了。” 微生宗睿眯眼笑,“是啊,不光北奥的那些家伙惊慌不安,闻人子乔和他老子也坐不住了。” 百来条锦鲤抢食的场面,颇为热闹,微生宗睿也凑上前来,伸展长臂将手掌放在鱼群中搅了一下。 登时,五六条锦鲤翻了肚皮,其余锦鲤皆皆受惊,四下逃散。 微生宗睿:“” 蓝花参:“” 微生宗睿莫名其妙,抬起手掌,左瞅右看,“我没用力啊” 那些翻了肚皮的锦鲤,其实并未死,只是暂时晕厥罢了,没多大会儿功夫,恢复过来之后,哧溜逃跑。 蓝花参笑容古怪,“它们被太子爷身上的浓香熏晕了。” 就着身侧的一块石头坐下,微生宗睿边摇头便叹息道:“蠢鱼,蠢鱼多好的香气啊,不懂欣赏” 由于郦师白所做的事情,蓝花参也搀和在其中,所以蓝花参每想想,便觉得有些自豪,“闻人子乔此去了解清楚了,也好防着老白啊,省得哪日老白缺钱花了,把手伸到南元去了。” 表示同意闻人子乔的做法,微生宗睿点了点头道:“嗯,防着老白就对了。” 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蓝花参喃喃道:“不单要防着老白,还得防着太子爷啊。” 微生宗睿斜眼,“嘿!你什么意思啊?我为人坦荡磊落!” “论及做伤天害理之事的本领,太子爷可不比老白差。”无视微生宗睿眼中的利箭,蓝花参举起瓷盘,将鱼食尽数洒入池塘之中。 微生宗睿骂道:“你个奸商,又能好到哪儿去啊?!啊?” 在池塘边坐了两盏茶时间,又到花园里逛了一圈,回到天籁园站在院中央,微生宗睿四下环顾,“小婉还在拉肚子吗?” 白薇白芍白芨白芷均规规矩矩站在院子里。 白芍答道:“是的,太子爷。” 微生宗睿满脸担忧,“都拉了这么久了,再拉下去,肯定要出人命的,不行,我得去瞧瞧” 白芨满面为难的道:“太子爷身份尊贵,怎能去那等污浊之地?况且男女有别太子爷和蓝二爷在园子里逛了半天,不如先到花厅里坐下喝杯茶吧?” 微生宗睿摇摇头,“我实在放心不下,必须得亲眼瞧瞧,若小婉的情形还未有所好转,便把于老太医叫过来” 白芷道:“太子爷稍安勿躁,方才我们去瞧过,小婉的情形已经有所好转,在屋里休息了一会儿,现下应该可以来给太子爷请安了。” 微生宗睿面露喜色,“真的么?” 白芷道:“不敢欺瞒太子爷。” 微生宗睿欢欢喜喜,拉着蓝花参进了花厅。 闻人小宝眼角犹有泪痕,身边堆满各色糕点糖果,麦冬和麦芽正陪着闲聊。 蓝花参有些羡慕的感慨道:“小皇子可真受欢迎啊!” 抬头瞧见微生宗睿和蓝花参,麦冬和麦芽灿烂如花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两个小丫鬟瑟缩在一块,噤若寒蝉。 楼天籁曾不止一次的对她们说,蓝家二爷个不要脸的采花贼 而微生宗睿在她们心目中,早已与妖魔无异了 闻人小宝手里捏着一块糕点,看了蓝花参和微生宗睿一眼,深深地垂下了脑袋,将含在嘴里的糕点,默默嚼碎吞了下去。 白芷和白芍再次来到唐小婉房前,敲响了门,谁知半晌没动静,低低唤了两声后,隔壁苏饮雪的房门倒是打开了,唐小婉从门缝间伸出脑袋,笑嘻嘻望着白芍和白芷道:“两位姐姐,我在这儿呐。” 白芍和白芷愣了愣,不由都笑了起来,闪身进入苏饮雪的房间,白芷抬起手,往唐小婉额间戳了一下,“你真不老实。” 唐小婉顽皮的吐了吐舌头,“我一个人在屋子里闷得慌,便过来找饮雪姐姐说说话。” “太子爷和蓝二爷,仍然不肯离去么?”苏饮雪靠坐在软榻上,手边放置着一册书卷,显然在唐小婉串门之前,苏饮雪一直在房间里看书。 对于蓝花参,苏饮雪并没有什么印象,只不过蓝花参浪名远扬,苏饮雪有所耳闻罢了。 既无好感,也不反感。 多年以来,唐小婉和楼天籁,保护苏饮雪,成了一种习惯。 虽然苏饮雪尚不知道,多年前,蓝花参曾在她昏迷之际,趁机轻薄过她的事情,但蓝花参的名声,确实不怎么好,所以对于楼天籁的这些举动,苏饮雪完全能够理解,且只管听之任之。 天籁那小家伙,之所以将她藏起来,是怕那风流的蓝二爷,有了祸害她的机会呢。 所幸有白薇四个在,天籁园里的事情,交给她们应付足以,她倒乐得清静。 白芍道:“太子爷的脸皮,比盛京的城墙还要厚,今日若不能见小婉一面,是决计不肯走的啦。” 白芷暧昧的道:“太子爷和小婉,当真是一对冤家。” 森森的剜了白芷一眼,唐小婉黑着脸威胁道:“别乱说话,不然要遭报应的!” 白芷耸了耸肩,“我们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剩下的便全靠你自己啦。” 从荷包里摸出一颗早已备好的药丸,唐小婉服下后,与白芍和白芷一道出了门。 面含微笑目送唐小婉出门,苏饮雪轻轻摇头叹息道:“看样子,果然如先生所言。” 唐小婉面上虽若无其事,可心里却免不了犯嘀咕。 微生宗睿籁找她作甚啊?被强了一次还不够吗?难道还想被强?哎呀,不会是想要她负责吧?堂堂太子爷不会这么这么这么那可说不准!微生宗睿那混蛋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她才不要对微生宗睿负责!她才不要从今往后日日夜夜面对着微生宗睿那个混蛋! 方走到花厅外,唐小婉先前服下的药,便已经发作,面上宛如霜雪,惨无一丝血色,整个人憔悴不堪,确实像是拉肚子,拉得虚脱的模样。 白芷和白芍极力配合,将唐小婉扶进花厅,上前给微生宗睿行礼。 微生宗睿讶异道:“离开东宫才半月光景,小婉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白芷和白芍已退开,只剩唐小婉一人,独自立在微生宗睿跟前,唐小婉虚弱的道:“嘴馋,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微生宗睿站起身来,背负着双手,绕着唐小婉转了两圈,目色灼灼,将唐小婉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小婉你瘦了好多。” 唐小婉屏住呼吸:“”微生宗睿究竟意欲何为啊?可以快点进入主题吗?她快被熏死了! 微生宗睿感慨道:“看来还是萝卜比较养人,小婉在东宫吃了三个月萝卜,胖了好几斤呢。” 唐小婉:“” 瞧着唐小婉浑身僵硬,像个木头桩子似的钉在那儿,再瞧微生宗睿的脸上,满是假惺惺的神情,白薇忍不住想笑,忙把头垂得更低。这两个人相处的方式,委实匪夷所思。 微生宗睿道:“东宫里还剩下不少萝卜,回头我让青松他们收拾收拾,全给送到三口居。” 唐小婉衣袖下的拳头,捏得格格作响,正犹豫着,要不要当场动手,与微生宗睿同归于尽。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有了一个好主意,旋即堆起笑脸,“如此那就多谢太子爷了。” 微生宗睿满足笑道:“咱们都是那种关系了,何必说谢谢呢。” 白芍:“” 白薇:“” 白芷:“” 白芨:“” 冷不防,额角青筋爆炸,唐小婉没憋住,“你大爷的!你说啥?!” 语不惊人死不休,微生宗睿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咱们都是那种关系了,没必要这么客气。” 千古绝配 蓝花参觉得有些无聊,心不在焉的捧着茶碗,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叶,默默饮了一口。 蓝花参正想着,待会儿回去后,让小棠帮个忙,将苏饮雪约到棠园作客,也好让他有个表现的机会。 就是不知小棠和苏饮雪相熟不? 听到微生宗睿和唐小婉的对话,一个不慎没能控制住,嘴里尚未下咽的茶水,呈喷洒状射|了出去。 闻人小宝呆了呆,反正过来之后,泪水混合茶水,哗哗滚落,嘴唇一抖一抖的,好不委屈可怜。 蓝二爷那口茶水,全都喷在了闻人小宝脸上,一滴都没有浪费。 趁着闻人小宝哭出声之前,蓝二爷随手拿了一块桃花糕,塞住闻人小宝的嘴巴,顺便扯了衣袖,飞快的擦干了闻人小宝脸上的茶水,歉然道:“小皇子,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你别哭哈,千万别哭,哭起来不好看”眼见闻人小宝泪水汹涌,丝毫没有要止住的迹象,蓝花参急中生智,“小天籁不喜欢男孩子掉眼泪。” 闻得此言,闻人小宝眨巴着发红的眼睛,待睫毛上的两滴泪水滚落后,连带着喉咙里的呜咽,一并止了住。 蓝花参见状不由暗自感慨,爱情这个东西啊,着实太不可思议啦! 蓝花参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目光从唐小婉的身上,转到微生宗睿的身上,好奇问道:“请问,那种关系,是什么关系?” 微生宗睿眨眨眼,“老花,你懂的。” 蓝花参促狭的哦了一声,尾音拖得长长的,“难为小婉姑娘了,咱们东盛的太子爷,可不太好消化呀。” 白芷白薇白芨白芍四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笑意颇为古怪。 果然与她们先前猜测的一样,小婉和太子爷之间已经天呐,简直不可思议!不过倒是很好理解,孤男寡女,朝夕相处了三个月,好比干柴触碰烈火,焉有不熊熊燃烧之理? 唐小婉抓狂了,顾不得装虚弱,暴喝道:“闭嘴!” 狠扫了蓝花参一眼,微生宗睿装模作样道:“老花你别乱说话,我家小婉害羞。” 唐小婉怒喝道:“微生宗睿你给我闭嘴!”微生宗睿这个混蛋究竟怎么想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被她强行吃干抹净了吗?! 不小心吃了超级大王八蛋微生宗睿,是唐小婉此生此世做过的最丢脸的事情! 微生宗睿乖顺的道:“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反正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瞅了瞅唐小婉,再瞧瞧微生宗睿,蓝花参笑得不怀好意。 啧,都直呼其名了,看来已经是一家子了。 唐小婉姑娘真不错,够彪悍,够威武,够霸气,最重要的是,肠胃够好,竟能吃掉微生宗睿。 想当初,微生宗睿和唐小婉初次碰面之时,唐小婉被微生宗睿身上的浓香所熏,吐了微生宗睿一头一脸污物。 谁都不曾想过,唐小婉那一吐,竟然成就了今日这段孽缘。 再也无法假装恭敬谦和了,唐小婉冷着脸,语调森然的问道:“太子爷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微生宗睿目色晶亮,紧紧锁在唐小婉的身上,似乎舍不得不挪开半分,“许久不见,甚为思念,想与小婉说说话,聊聊天,谈谈人生。” 谈你令尊!谈你令堂!谈个鸟的人生啊!唐小婉毫不客气的道:“没见我正在拉肚子吗?哪有心情跟太子爷您谈论人生?”顿了顿,指着笑容猥琐的蓝花参道:“蓝二爷才是跟太子爷说话聊天谈论人生的最佳人选!” “”蓝花参表示很无辜。 微生宗睿满脸笑容,像是舒展的花瓣,芬芳又醉人,嘴巴张了张,正打算说话,忽然一声怪响,在花厅之中猛然炸开。 噗嗤 噗嗤噗嗤 声响是从唐小婉身上传来的,紧接着一股恶臭弥散开来。 显然,是唐小婉放了个十分响亮的屁,众人还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臭屁又接二连三响起。 白薇四个面面相觑,不知唐小婉这是故意的呢,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有生以来,蓝花参从未遇到过这种境况,不禁目瞪口呆,呆在了那儿。 闻人小宝愣了愣,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恶臭难挡,连忙捂住口鼻,“唔,好臭” 相较起来,微生宗睿最为淡定,面不改色,只扬了眉头,目光朝唐小婉臀部扫射。 唐小婉大放臭屁而已,不值得大惊小怪,早在东宫时,微生宗睿就已经领略了好多次。 只不过,这次似乎更臭些 噗嗤 噗嗤噗 咕咕噗嗤 又是三连响,唐小婉捂着肚子,紧皱眉头,匆匆向外奔去,“唉哟不行了,不行了太子爷,我今儿是真没法儿跟您谈心了,还是让蓝二爷陪您吧” 唐小婉一溜儿的跑了,偌大的花厅里,只余臭气翻滚。 蓝花参实在忍受不住,憋了一口气,猛地冲了出去,站在花团锦簇的院子里,大口喘息。 唉哟娘额,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太可怕了! 白薇白芷跟在蓝花参后面,捂着口鼻从花厅里跑了出来。 怕闻人小胖子被熏死,白芨和白芍连忙跑过去,拉了闻人小胖子,一起冲出花厅。 微生宗睿哈哈大笑,慢悠悠从花厅出来,悠然自得走到蓝花参身旁,张开双臂抖了抖宽大红袖,让身上的浓郁香气迎风散发,“我身上的香气,除了具备招蜂引蝶的功能之外,关键时刻还能保命啊。” 蓝花参惊魂未定的转过身,面朝微生宗睿,毕恭毕敬作了个揖,“太子爷的肠胃真是太强大了!” 唐小婉一姑娘家,为了躲避微生宗睿,不惜如此自毁形象,不可谓不彪悍!这般彪悍的小妞儿,微生宗睿都能吞下,且目前为止,都没有不良反应,其肠胃功能,不可谓不强大! 蓝花参五体投地! 微生宗睿得意大笑,神清气爽。 蓝花参假装赏花赏景在院中四下张望,仍然没有瞧见令她魂牵梦绕的身影,惆怅失落颓然齐齐涌上心头。 “太子爷,既然小婉姑娘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今儿只怕会一直拉肚子,你想与她谈论人生恐怕是不太可能啦,要不咱们到醉花眠去坐坐,改日再来?” 微生宗睿轻声一笑,笑纹便像水波,一圈一圈从嘴角荡开,“小婉馋得很,下次来,多半也会吃错东西,继续如今日这般拉肚子” 蓝花参:“”嚓!不会是真的吧?斗智斗勇斗微生禽兽,有的是法子啊,何必如此糟蹋自个儿? 仿佛知道蓝花参的所思所想,微生宗睿解释道:“我家小婉与众不同” 蓝花参叹道:“的确,太子爷和小婉姑娘,真乃千古绝配!” 唐小婉回到自个儿屋里,半个时辰之后,方再次现身,瞅着微生宗睿道:“太子爷你怎么还没走?” 微生宗睿笑吟吟道:“我们打算在三口居用午饭。” 唐小婉脸上挂着假笑,假得分外明显,“又没人留你们,用得哪门子午饭啊?” 说话间,唐小婉腹中逸出翻江倒海般的声响,蓝蝴蝶娇躯一震连退几步,脸色青白交加变幻,“啊呀呀呀呀,瞧我这个脑子,当真是越来越不中用啦!有个很重要的事情需要马上去办,我居然给忘了!太子爷,我得先走一步,不能陪你了,小婉姑娘,白薇姑娘,白芷姑娘,白芨姑娘,白芍姑娘,多谢款待,在下告辞” 蓝蝴蝶脚步匆匆,向院门口而去。 唐小婉捂着肚子转身就跑,“哎哟不行,又要拉了,太子爷您请自便” 今儿目的已达到,微生宗睿见好就收,拉上闻人小宝,便要追着蓝花参离开。 闻人小宝想起一事,挣扎着道:“睿哥哥,等一等,等一等。” 微生宗睿松了手,奇道:“作甚啊?” 闻人小宝红了脸,奔到白芍跟前,从怀里掏出一油纸包,头也不敢抬,声如蚊蝇的道:“姐姐,帮我交给楼小妹妹,好不好?” 白芍有些微微讶异,随即满口答应。 望着微生宗睿和闻人小宝的身影,一先一后的消失在天籁园之中,白芨伸了个懒腰嘀咕道:“小婉和太子爷既已生米煮成熟饭,那咱们还帮着瞎折腾个什么劲儿啊?” 白薇笑道:“帮他们稳固感情呗。” 白芷叹气道:“太子爷的心思教人摸不透,而咱们小婉又别扭得很太子爷和小婉啊,距离真正走到一起的那天,只怕还远得很呢。” 白芍眉飞色舞道:“那也未必,反正我有预感,小婉的将来,必定贵不可言。” 白芨笑着说道:“陪他们闹闹又何妨?挺好玩儿的。” 盯着白芍手中的油纸包看了半晌,白薇好奇问道:“不知小皇子送给咱小姐的,是什么好东西呢?包得这样严实” 白芨道:“打开看看不就知道啦。” 白芍迟疑道:“这样不太好吧?” 白芷道:“有关于这些事物,小姐从不会瞒着咱们的,既然迟早会知道,何不现在就瞧瞧呢?” 说话间走进花厅,白芍将油纸包放在桌上,一层一层打开,众女瞧见里面的东西,全都傻眼了。 苦逼逼的马 油纸层层包裹的,并非什么稀罕物,而是各种各样的糕点,颜色种类皆不相同,大概放置了很长时间,有些糕点被压碎了,有些糕点变了色,有些糕点发霉了各色糕点混合在一起,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白芍皱眉不解道:“小皇子什么意思呀?为何尽送些发霉的糕点给咱小姐呀?” 白芷愣了片刻,恍有所悟,忽然笑了起来,“小皇子真是傻得惹人怜爱!” “啊?什么?”因油纸包里的物事,与想象中的大不相同,白芍愣了半晌,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白芷放下手中丝绢,纤纤玉指拨弄了一下那些糕点,“你们瞧,每样点心都只有一块,有的发霉了,有的散碎了,有的发硬了,还有些还是新鲜的,想来是小皇子每次吃点心时,都会将自个儿觉得美味的,挑出一块藏着,打算见到咱们小姐时,与咱家小姐分享呢。” 白薇心里颇为感动,轻叹道:“真是个单纯的好孩子,可惜” 白芨道:“可惜闻人小皇子和咱们家天籁小姐,实在太不般配了” 白芍不由扑哧笑了,“那可不嘛,一个是小白兔,一个是披着羊皮的狼。” 徐老伯打开大门,恭恭敬敬的将微生宗睿与蓝花参,以及闻人小宝给送了出去。 三口居对面的老槐树下,一名青年男子迎风而立,洁白衣袂随风翻飞飘荡,整个人犹如置身于烟云之中。怔怔的望着三口居大门,眸中有一丝忧愁,有一缕悲苦,更有一抹伤怀。 午间阳光正盛,微生宗睿懒洋洋抬起手,在眉骨间搭了个棚,“那人谁啊,好生眼熟。” 没想到竟会在这里撞见,蓝花参不由愣了一下,“陶立博?” 原本没怎么放在心上,听了蓝花参的话之后,瞟了对面白衣青年一眼,徐老伯讶异道:“原来竟是西伯侯世子么?” 微生宗睿挑眉道:“怎地?” 徐老伯表示纳闷道:“老奴曾多次看见西伯侯世子站在那儿呢,但西伯侯世子仿佛并不是要见我家老爷和公子爷。” 微生宗睿若有所思,喃喃道:“当真奇怪。” 说话间,陶立博快步走上前来,给微生宗睿和闻人小宝行礼,并与蓝花参打招呼。 蓝花参完美的俊脸上,露出一贯的迷人微笑,“陶世子是在这儿等什么人?” 陶立博点了点头,神色略有些倦怠,“因有一事耿耿于怀,欲向蓝二爷请教。” 元宵之夜遇见苏饮雪,陶立博为之大震,再联系先前几次,唐小婉的那些表现,陶立博细想从前旧事,不由冷汗涔涔,越想越觉得疑点颇多,于是便想将当年之事,重新查个一清二楚。 蓝花参是个关键人物,有些话,必得听蓝花参亲口说来,方能得到证实。 因当年杜遥之死,蓝花参在无意间被牵扯其中,所以导致时至今日,被楼天籁记恨,始终不得见苏饮雪。所以陶立博一说有事请教,蓝花参便知道那事是什么了,“五年前哦不,如今算来,已经六年了,陶世子想问的,是六年前的事情么?” 两个多月前,陶立博曾不止一次的,到棠园找蓝花参,只因那时正逢小棠患病,而蓝花参又被杂事缠身,故而并不曾与陶立博见面,昨日蓝花参从外地回来后,听仆人说他在不在的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陶立博又来了棠园三次。 陶立博的双眸中,似笼了一层烟雾,静静凝视蓝花参片刻,淡淡说道:“蓝二爷记得便好。” 微生宗睿敏锐的察觉到,有好玩的事情即将发生,提前幸灾乐祸道:“你们说的是什么事?” 蓝花参道:“私事儿。” 微生宗睿嬉皮笑脸道:“说出来我听听。” 见微生宗睿似听不懂,蓝花参便笑着解释道:“私事儿的意思,便是不想让第三者知道。” 微生宗睿哦了一声,恍然想到了什么,满脸惊讶道:“据说西伯侯世子夫人是个大美人儿,哎呀!难道六年前,老花和西伯侯世子夫人有一腿?” 陶立博木无反应,丝毫没放在心上,仿佛微生宗睿说的话,只是一个臭哄哄的屁,风一吹就散了。 蓝花参灿然一笑道:“真不好意思,让太子爷您失望了。”扭头对陶立博道:“陶世子,咱们去醉花眠坐坐吧?” 陶立博微点头,“好。” “太子爷,失陪了。”给微生宗睿行了一礼,蓝花参与陶立博转过身,在树荫下并肩而行。 微生宗睿嘿然一笑,自觉的跟了上去。 蓝花参与陶立博均是骑马来的,微生宗睿和闻人小宝则是乘坐马车。 眼见蓝花参和陶立博潇洒跃上骏马,正欲离去,微生宗睿连连嚷嚷道:“等一等,等一等!” 蓝花参蹙眉道:“怎么着?” “正好我要去醉花眠,咱们同路。”微生宗睿奔到自个儿车架旁,将青柳从马背上赶了下来,“你跟青松一道驾马车,把小胖子送回东宫。” 闻人小宝不愿在东宫里闷着,捏着微生宗睿艳红色的衣角,泪花闪闪的道:“我不要回东宫,我要跟着睿哥哥,我要跟着睿哥哥” 微生宗睿道:“你知道我要去哪么?” 闻人小宝道:“醉花眠。” 微生宗睿道:“我们路过醉花眠,然后去南风馆。” 闻人小宝骇然,后退两步,缩着肩膀,眸中尽是惊恐,“我、我” 微生宗睿慈蔼笑道:“要跟我们一道去么?” 闻人小宝使劲摇头,“我、我不去南风馆。” 微生宗睿使了个眼色,青柳便抱起闻人小宝,塞入车厢内。 “对啦,你们回去收拾收拾,将宫里剩下的萝卜,都给送到三口居,小婉没萝卜吃,都瘦了好几圈。”微生宗睿一边交代,一边费力的往马背上爬。 青松青柳齐声应道:“是。” 微生宗睿爬呀爬,翻呀翻,费力挣扎,每次差点翻上马背,却又都滑落了下来,那副苦苦折腾的模样,甚是滑稽。 陶立博微微蹙眉。 要不要这般丢人啊?蓝花参嘴角抽搐,“太子爷” 青松和青柳冷汗滴答,默契的双双转过身去,假装不认识微生宗睿。如果此时地上裂开一道缝隙,青松和青柳必定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蓝花参同情的道:“太子爷,别逞强了。” 微生宗睿气喘吁吁,指着面前的高头大马,“趴下,趴下,听到没有?!” 骏马鼻子喷洒热气,不服气的哼了哼,转过身去,用屁股对准微生宗睿。马也是有尊严的!被这种怂包骑,马儿表示耻辱! 蓝花参抚了抚额,委实看不下去了,“该死的畜生,竟然连太子爷的话都不听!岂有此理!太子爷,您可得好好训训这畜生,我们先行一步。” 蓝花参说罢,拉扯缰绳,掉头就走。 微生宗睿笑嘻嘻道:“老花你若不等我,我今晚就搬去棠园,住个十天半月,许久没见着小棠妹子了,甚是想念啊想念。” 蓝花参勒马停顿,皮笑肉不笑,“能与太子爷同行,是草民的福分,啊哈哈哈,太子爷需要帮忙吗?” 虽然很着急的想弄清楚当年的事情,但微生宗睿是个什么货色,陶立博还是比较了解的,未免微生宗睿去西伯侯府胡闹,陶立博只好耐着性子,与蓝花参一起等候了。 微生宗睿反复折腾了几遍,始终还是没能爬上马背。 脸色涨红宛如猪肝,青柳忍无可忍,“太子爷,这匹马生长得不太规矩属下每次上马都很困难,非得靠青松帮忙才行” 微生宗睿双手叉腰,正大口喘着粗气,闻言惊悟道:“原来如此!我就说嘛,以我的身手,怎么会上不去。” 青松口不对心的道:“的确是这样,太子爷,请让我们帮您吧。” 苍天啊大地啊!他上辈子究竟做了什么孽呀,竟然跟了这个一个不靠谱的主子!原本他可是一个老老实实顶天立地的真汉子啊!然而现在说起谎话来连眼皮都不眨一下!毁了毁了,他这辈子算是彻底毁了! 陶立博:“” 蓝花参:“” 青柳上前抱起微生宗睿,稳稳的放在了马背上,并硬着头皮请缨道:“太子爷,属下给您牵马吧?” 太子爷根本不会骑马!但却死不承认!万一从马背上摔了下去,摔出个好歹来,那他们这些做下属的,定会被皇后娘娘剥皮抽筋! 微生宗睿豪气干云,广袖一挥,“不用啦,你们先回东宫,把我交代的事情,快些处理。” 青松迟疑着,最终还是将缰绳交到了微生宗睿的手里。 微生宗睿两手拉住缰绳,跃跃欲试,想要驱使马儿前行,奈何马儿只在原地打转,不由纳闷儿,“走啊,往前走,那边,那边,嘿,怎么回事啊?这马儿怎么不走呢?” 嚓!微生宗睿这个挫货!蓝花参咬牙切齿,紧紧捏着拳头,指骨咯咯响。 无奈之余,青柳只得继续编织谎言,给微生宗睿铺就一个合理的台阶,“太子爷,这匹马眼神儿不太好脑子也有问题青松先回东宫办事就行,属下就给太子爷牵马吧?” 成全 瞧着微生宗睿那脓包样儿,青松正觉羞燥难当,恨不能以头抢地,忽然听到青柳的话,登时精神为之一振,青松果断跳上马车,挥舞马鞭一抖缰绳,风驰电掣般疾行而去。 遥望绝尘远去的车架,微生宗睿蹙了眉头,沉吟了半晌,仿佛是在想,为何青松竟跑得那样快,像是逃命似的?回转身,扫了陶立博和蓝花参一眼,微生宗睿仰头叹息道:“青柳你真是的,咱们东宫日行千里的宝马,少说也有好几百吧?你怎么竟挑了一匹脑子有病的马出门?凭白让我折腾半天,唉,你瞧瞧,陶世子和蓝二爷都有些不耐烦了。” 青柳:“” 今日又再一次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给脸不要脸?太子爷这样便叫做给脸不要脸啊!为了保全太子爷颜面,他不得已,方谎称红鬃马脑子有病,太子爷居然当真了!不但当真了,反倒还唧唧歪歪个没完!嚓!他奶奶个熊毛龟蛋的! 陶立博面无波澜,耐心静候。 蓝花参在心中默默的,将微生宗睿的十八辈儿祖宗,逐一问候了个遍。 青柳无力的吐了口气,无可奈何的垂首认错,“都是属下的不是,望太子爷恕罪,给属下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将缰绳丢到青柳手中,微生宗睿兀自喋喋不休,“算啦,看在你诚心悔过的份儿上,就再给你一次机会罢。” 青柳握住缰绳,犹如攥了一根救命稻草,顿时松了一口气。 就在青柳和陶立博以及蓝花参,都以为微生宗睿这下总该消停了的时候,微生宗睿蓦地眸子一亮,突发奇想,朝蓝花参眨眼道:“老花,反正你骑术好,不如,咱们换一匹马呗?” 青柳铿锵跪地,失声道:“太子爷!” 蓝花参面皮抽动,忍无可忍,拉扯缰绳,转身就走。陶立博随同蓝花参一道,朝醉花眠的方向策马奔去。 “喂,老花,老花喂,老花,你等等我”扯着嗓子干喊了半天,终无人搭理,见蓝花参的身影渐渐远去,就快要从街口消失,微生宗睿急了,催促青柳赶紧走,省得错过好戏。 于是,青柳便牵着红鬃马,一路小跑,紧追蓝花参与陶立博。 “快点快点,迟了就瞧不着热闹啦” “哎哟哟,我的腰要断啦,青柳,慢点,跑慢点” “怎么不见老花和陶立博的踪影了?太慢了,不行不行,快追” “啊啊啊啊,要掉下去了,要掉下去了,哎哟喂,救命啊,青柳,快扶我一把” “青柳啊,我真没有故意为难你的意思,别一脸的憋屈呀” “牵马也是有讲究的,快而轻稳懂吗?” “哎呀,又落下一大截了,追上去追上去,跑起来可以,但要稳” “我的胯部很痛,青柳,你这马牵得不稳啊” “不不不,别停下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哎哟,不行了不行了,我的腰真的要断了” “不不不,啊不不不,我要骑马,我不要你扛着我跑” “嗯,对对对骑马和骑人是不同的嘻嘻嘻你又不是花姑娘,我骑你作甚?” 历经千难万险,好不容易抵达醉花眠,纵然青柳武艺不凡,身强体壮,耐力惊天,也有些吃不消了。 微生宗睿揉着腰,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在两名堂倌的搀扶下,晃晃悠悠走进醉花眠。 青柳气喘吁吁大汗淋淋,一屁股跌坐在门口台阶上。 来到风光醉人的凤歌苑,挥退了两名堂倌,微生宗睿扶着腰,艰难的步入阁楼,见陶立博和蓝花参相对而坐,正捧茶轻饮,笑嘻嘻道:“还没入主题呢?哈哈哈哈,看样子,我正好赶上了!妙极!妙极!” 蓝花参手中捧着晶莹玲珑的琉璃茶盏把玩,颇有些不耐的道:“我和陶世子之间,有些私密之事要谈,太子爷最好回避一下。” 微生宗睿这混蛋,有的时候,真的很烦人呐!蓝花参和楼天远,包括梁上尘在内,都常恨不得狠狠暴打微生宗睿一顿!恨不能将微生宗睿打成残废,让微生宗睿四肢粉碎,目不能视,口不能言,再也无法作乱才好! 但让人着恼的是,微生宗睿自出生起,就有了个尊贵无匹的身份!拥有太子爷身份,还不是最让人着恼的!最让人着恼的是,微生宗睿天生阴险卑鄙,谁若招惹了微生宗睿,微生宗睿便利用自己的身份,以及强大的后盾,狠狠打击报复招惹他的人! 于是,到目前为止,蓝花参他们几个,都没能实现心中愿望,将微生宗睿摁倒在地,凶残的暴打一顿。 只能一忍再忍!一忍再忍! 此时此刻,蓝花参是怎么都没料到,他深藏心间的,暴打微生宗睿的愿望,很快,很快的,就有人帮他实现了。 微生宗睿坐在二人中央,睁大眼睛问道:“什么私密之事?谋逆?” 蓝花参沉了脸,“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世上怎会有微生宗睿这种奇葩的存在?!不这么招人讨厌会死吗?! 微生宗睿胡搅蛮缠,“倘若不是谋逆,那还有什么是我听不得的?” 懒得搭理微生宗睿,扭过头去,顺便瞟了陶立博一眼,蓝花参垂眸饮了口茶水,随手将茶盏放在桌边。 反正等会儿要说的,是陶立博和杜大小姐的旧情,如果陶立博不介意微生宗睿在场,那么蓝花参,便暂且当微生宗睿是透明物好了。 唉!烦人的是,微生透明物的存在感着实太强了,想忽视都忽视不得!蓝花参默默哀叹,表示很无力。 等了半晌,陶立博却始终沉默不言。 虽然陶立博跟微生宗睿并不熟悉,但对于微生宗睿这个人,陶立博大致还是了解一些的,心知既然微生宗睿从三口居外,便开始死乞白赖的跟着他们,一直到醉花眠凤歌苑,那便意味着,微生宗睿是无论如何也赶不走的了。 赶不走,那便不赶啦。 陶立博惨然一笑,徐徐说道:“有些问题,原在六年前就想问蓝二爷的,只不过当年,五次三番被蓝二爷拒之门外,渐渐地也就放弃了。” 蓝花参努力回想,然后摇了摇头,微笑道:“是么?陶世子来找过我?我倒不记得了。”前些年,只要稍微有点儿空闲时间,蓝花参便去花丛中游戏风流,对于某些无关紧要的人,一概拒之门外,其中达官贵人,不计其数,记不起陶立博,一点儿也不奇怪。 含笑望着陶立博,蓝花参道出心中疑问,“当年陶世子之所以退婚,是想成全我与杜大小姐?” 陶立博没有说话,深深凝望着蓝花参,良久,方从怀中掏出一件包裹。包裹里头像是有什么宝贝似的,陶立博动作轻缓温柔,慢慢打开两层丝绢后,微生宗睿和蓝花参这才瞧见,原来包裹里竟是一摞书信。 陶立博垂眸盯着手中信件,眼中闪过悲苦、悔恨、酸楚、悔痛等诸多神色,过了会儿,强自定下心神,将信件全部递到蓝花参面前。 蓝花参拿到手才发现,每封信上都有褶皱的痕迹,应该是被揉成团,后来才逐一展开,仔细抚平的。 微生宗睿抢了一封信展开,上上下下看了两遍,满脸的茫然疑惑,瞟了瞟陶立博,然后转头望着蓝花参,随手将信笺丢在桌上,咕哝道:“遥遥?谁啊?” 将十来封信全都浏览完,虽然写得比较隐晦含蓄,但蓝花参还是懂了,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杜遥亲笔?”当年陶立博之所以退婚,果然是想成全他和杜大小姐这破事儿,太他娘好笑了! 陶立博点头,“是。” 微生宗睿好奇道:“杜遥是谁啊?” 蓝花参道:“忠勇伯的长女,盛京第一美人,六年前被陶世子退婚后,离奇死去的那个。” 微生宗睿拧眉想了半晌,终于模模糊糊的记起,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瞧见蓝花参脸上略带嘲讽的笑意,陶立博眼波微动,“蓝二爷觉得这些信件有问题?” 没有回答陶立博的话,蓝花参轻笑出声,“六年前的某一天,我忽然收到一封信,落款是杜遥。” 稍顿了一下,蓝花参继续说道:“向来矜持高雅的杜大小姐,约我到她的香闺阅芳阁见面。” “哈哈哈,我知道啦。”微生宗睿唯恐天下不乱,自得掴掌,大笑道:“定是当时老花没把持住,把杜大小姐给所以后来没多久,陶世子便执意退婚!” 陶立博微微蹙眉,无视微生宗睿的存在,静静望着蓝花参,等待下文。 直视陶立博的眼眸,蓝花参笑着问道:“我与杜大小姐在卧室亲热时,陶世子应该就在窗外吧?” “是。”陶立博点点头,苦笑道:“否则我便不会相信,遥遥喜欢的人,当真是蓝二爷。” 蓝花参扼腕叹息道:“我也希望杜大小姐喜欢的人是我。” 陶立博蹙眉道:“蓝二爷何出此言?” 好戏开场 “那夜我赶到阅芳阁时,杜大小姐已然熟睡。”蓝花参长指勾缠碗身,抬臂送到嘴边,薄唇尚未沾着茶水,猛然想起了什么,仰起头纠正道:“哦,不对,确切的说,杜大小姐当时,应该是被药物迷昏。” 隐隐猜到了什么,陶立博身躯一震,“什么?” 蓝花参顾自说道:“我并非圣贤,美人当前,岂有坐怀不乱之理?所以就有了陶世子亲眼所见的一幕。” 见陶立博怔怔失神,面色惨白,蓝花参又叹了一声,感慨道:“在那之前,我虽然与杜大小姐有过寥寥数面之缘,但加起来统共也没说过几句话,杜大小姐矜持高贵,玉洁冰清,逢遇陌生男子搭讪,一概淡漠避开,就连我也不例外” “所以,我真想不明白,杜大小姐信上所说,究竟存的什么心?”蓝花参纤长有力的手指,摁在放置于桌面的书信上,反复的敲打了几下。 陶立博面上浮现惊悟之色,霍然站起身来,脑中嗡然炸响,热血冲顶,仿佛千万焦雷,齐齐哄奏!陶立博身躯巨震,摇摇晃晃,左掌死死摁在桌边,勉力撑住了身体,这才没有摔倒。 “蓝二爷与遥遥之间,当真没有当真没有” 微生宗睿脑瓜子飞速运转,很快明白了过来,当即截断了陶立博的话,好笑的道:“有人利用老花,离间陶世子与杜大小姐!嘿嘿,陶世子,你莫要觉得难以置信,事实都已经摆在眼前了!现在我最想知道的是,那位藏在幕后,操控一切的人是谁?” 没人回答微生宗睿的问题。 蓝花参摇头叹道:“我真倒霉,六年前被人利用,六年后,还要因为此事受尽磨难” 微生宗睿鄙夷道:“你当年心甘情愿被人利用,顺便占了杜大小姐不少便宜,如今装什么无辜?” 蓝花参道:“那时我并不知陶世子就在窗外,也不知他们利用我,竟是为了离间陶世子和杜大小姐。我以为,是有人想借我玷污杜大小姐,污了杜大小姐的好名声。” 完全不顾陶立博还在旁边,微生宗睿哈哈大笑道:“老花,你这色鬼,倒有自知之明啊!” 白了微生宗睿一眼,蓝花参继续唉声叹气道:“原想守着杜大小姐,等杜大小姐醒来,好让杜大小姐知道,我是个正人君子,磊落光明,并没有趁人之危” 微生宗睿笑喷了,讥讽道:“老花你若是正人君子,那陶世子当时所见的,老花你与杜大小姐亲热的一幕,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陶世子年纪轻轻,便老眼昏花了么?” 蓝花参坦然道:“盛京第一美人近在眼前,就算我瞎了,只闻着美人香味,也不可能无动于衷,不过,仅此而已,仅此而已!我虽然在杜大小姐的床上过了夜,但始终没有玷污杜大小姐!”尽管怀抱杜遥睡觉之时,他的手脚不怎么老实,但却并不是很过分。 “原想等杜大小姐醒来后,告知一切,博得杜大小姐好感的,我心甘情愿掉进陷阱,所图的也不过就是这个了,不料第二日凌晨天还未亮时,蓝武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将我从杜大小姐的床上拽了起来,因突发急事极为棘手,非得我亲自前去处理不可,是以,我没等杜大小姐醒来,便匆匆离去。我以为,只要杜大小姐清白尚在,某人的阴谋便不会得逞,因为就算有人要抓奸,也没有直接证据,如此,杜大小姐便不会有事,谁知九个月之后,我再回盛京之时,却听说杜大小姐已经香消玉殒了。” 陶立博惊怒悲愤,心口如被万箭齐射,千刀同剐,再也撑不住了,身躯一晃,猛地跌坐在椅子上。 蓝花参没有说谎的必要。 如果遥遥与蓝花参之间,素无瓜葛,那么他的退婚,岂不是伤透了遥遥? 蓦地想起盛京中的传闻,许多人都说,是因为他的退婚,导致杜大小姐伤心欲绝,郁郁而终。 难道当真是因为他 是了,定是因为他伤透了遥遥,所以唐小婉才会下手报复,打残三弟,并给婉秋下毒 思及此,陶立博的心,仿佛被万千犬牙噬咬,刹那间撕碎成末,压抑地痛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来。 是谁?究竟是谁要害他和遥遥? 脑海中蓦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陶立博觉得太过疯狂残忍,不敢往下细想。 见陶立博面如死灰,目中痛色汹涌,蓝花参同情的叹了一声,指着桌上的信件道:“陶世子,这些信件,恐怕不是出自杜大小姐之手。” 微生宗睿道:“只要有心,模仿个字迹什么的,实不是难事。” 蓝花参接过话茬道:“若是亲近之人,那就更容易了。” 见蓝花参若有所指,陶立博不禁问道:“若蓝二爷还知道些什么,烦请务必告之。” 蓝花参道:“就因为这件事,前阵子,我莫名其妙的挨了揍,又挨了骂,冤枉得很,唉利用我离间陶世子和杜大小姐的那个人,我曾在无意中,听杜遥的好友言之凿凿说起过。” 微生宗睿追问道:“谁啊?谁啊?” 没理会微生宗睿,蓝花参沉吟片刻,犹疑道:“告诉世子也无妨,就怕世子爷不肯相信,反倒骂我胡言乱语。” 微生宗睿忽然想到了什么,哦了一声道:“我知道是谁了!哈哈,其实很好猜的,离间了陶世子和杜大小姐,谁能获得好处就是谁呗!”丝毫也不顾及陶立博的感受,微生宗睿只管火上浇油,“我能想到的,估计陶世子也想到了,只是不愿相信对吧?” 陶立博心头一紧,浑身发冷,深吸一口气道:“蓝二爷但说无妨。” 蓝花参直接了然的道:“西伯侯世子夫人杜婉秋。” 陶立博下意识脱口反驳:“婉秋不会的!” 微生宗睿笑道:“嗯,我就说嘛,陶世子是绝对不信的。” 陶立博相信与否,与他们一点干系都没有,蓝花参不以为然,“据说,是杜大小姐亲口所言,当年,杜婉秋不仅害了杜大小姐,害亲手握着刀子,在杜大小姐脸上,划开了好几道口子” “女人狠起来,真够恐怖的,啧啧就连同父异母的亲姐姐,都能狠心下得去手”微生宗睿摇头感慨,随即好奇问道:“老花,你是听谁说的?” 蓝花参还未答话,便听陶立博哑声问道:“楼姑娘和唐姑娘是这般说的?” 蓝花参愕然点头,“是。” 陶立博的体内,好似燃起了熊熊烈火,将那被撕碎成末的五脏六腑,一寸一寸尽皆烧成灰烬。 遥遥是不会撒谎的,可是可是婉秋又岂是那等心狠手辣之人? 微生宗睿疑惑不解,“楼姑娘和唐姑娘是谁?难道是天籁和小婉?” 蓝花参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微生宗睿更奇了,“杜大小姐几年前就香消玉殒了,而天籁和小婉是去岁年底才来盛京的,她们如何对杜大小姐的事情一清二楚?难道杜大小姐当年没死,辗转流落到边城?” 蓝花参摇头道:“不清楚,我就是听天籁妹子这么一说。” 瞥见陶立博眼角迸裂,溢出血来,蓝花参吓了一跳,没想到,陶立博对杜家两姐妹,竟然情深如斯。 微生宗睿翘着二郎腿,悠然道:“天籁那小东西坏得很,兴许是信口胡诌的,陶世子别忙着伤心,先回府问问世子夫人才是。” 蓝花参道:“瞧天籁妹子当时的反应,应当不会是假话。” 微生宗睿笑道:“小天籁说起谎话来,毫无破绽,你瞧着像是真的,依我看,多半便是假的。” 陶立博伤心欲绝,视野迷蒙,泪水混杂着血液,从眼角滑过脸颊,滴落在地,咽喉像被掐住了一般,嘴唇开合了数次,方发出低哑悲痛,显得有些苍凉的声音,“楼姑娘和唐姑娘,既是遥遥的好姐妹,对遥遥的事情,自当一清二楚。遥遥心地善良,绝不会说谎话害人的,更不可能害婉秋婉秋她” 倘若选择相信杜遥,那么便意味着,陶立博得同时相信,杜婉秋毒如蛇蝎的事实 尽管陶立博不愿相信,不敢相信,他珍惜爱护的枕边人,便是离间他与杜遥的罪魁祸首,但内心深处,却是不自觉的,倾向于选择相信杜遥。 “天籁和小婉是杜大小姐的好姐妹?”微生宗睿与蓝花参面面相觑,脑海中蓦地闪过一个白色人影,大惊失声道:“苏饮雪?!” 陶立博仰面深呼吸,扶着桌案站了起来,冲蓝花参拱手道:“在此谢过蓝二爷据实相告。” 说罢,将桌上的信件收起,放入怀中,步履蹒跚的向外走去。 蓝花参急忙出声唤道:“等等!” 陶立博缓缓转身,疑惑的望着蓝花参。 蓝花参屏息问道:“苏饮雪姑娘,便是杜大小姐?” 没想到蓝花参素与楼家三口走得近,竟然还不知道苏饮雪便是杜遥,陶立博微讶异,旋即苦涩点头道:“正是。” 噼啪 一声脆响,琉璃茶盏落地破碎。 蓝花参目瞪口呆,直如石雕。 目光蓝花参和陶立博二人身上扫过,微生宗睿捶桌狂笑,差点没笑抽过去,“精彩!这出好戏果真精彩纷呈啊!啊哈哈哈哈哈” 泪流满面 蓝花参如被焦雷所劈,周身大震,耳中轰然,脑中空茫一片,怔怔良久,忽然喃喃自语道:“那个,怎么可能?苏饮雪姑娘和杜大小姐是同一个人?杜大小姐不是死了好几年了吗?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苏饮雪了呢?” 微生宗睿笑岔了气,噗通,连人带椅翻倒在地,好半晌,方踉跄着扶腰站了起来,兀自大笑不止,“老花,你不是被苏饮雪迷得神魂颠倒么?怎的竟没认出苏饮雪,便是当年的杜遥吗?喔喔喔喔喔,我知道啦,这些年来,你身边的野花谢了一批,又盛开了一批,再谢了一批,又再盛开了一批,早把那杜大小姐长什么模样,忘得一干二净了吧?哦啊哈哈哈哈哈哈” 瞟了微生宗睿一眼,蓝花参拧了眉头,努力回想杜遥的容貌,然后,与苏饮雪的脸容进行仔细对比,“若论面容,苏饮雪与杜遥确有几分相像,但两女身上的不同之处,似乎要更多一些。” 在蓝花参的内心深处,隐隐希望杜遥早已经死去,“会不会是陶世子认错了?”巴巴的望着微生宗睿,期盼微生宗睿给出的答案,能够安抚他惴惴不安的心。 瞅着蓝花参的那副愁苦模样,微生宗睿只觉春风拂面,顿时神清气爽,心里头是说不出的欢悦,当即龇牙咧嘴不答反问道:“老花你自个儿说呢?” 死死地抱住一丝侥幸心理,蓝花参如何都不愿放手,“依我看,很有可能是陶世子认错人了,嗯,是认错人了,毕竟苏饮雪的身形和相貌,皆与杜大小姐有几分相像。”稍微停顿了一下,蓝花参立即补充道:“不过也仅仅只有些相像而已,绝对不会是同一个人!” 微生宗睿斜斜挑眉,“人家青梅竹马的老情人陶立博都说了,苏饮雪就是杜遥,老花你又究竟凭什么敢说,杜遥和苏饮雪不是同一个人呢?” 蓝花参几度欲言又止,搜肠刮肚,到后来总算找到了一个,勉强能说服自己的理由,“天籁妹子曾说过,杜婉秋不但给杜遥下毒,还在杜遥脸上划了好几刀,太子爷,您瞧苏饮雪姑娘像是毁过容的样子吗?” 微生宗睿略思索,旋即摇头道:“如果毁容能变成那般的容貌,恐怕这世间所有人都想毁容了。” 蓝花参抚着胸口,暂且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嘛,苏饮雪姑娘和杜大小姐肯定不是同一个人。” 微生宗睿啐了一口,骂道:“老花你这个薄情寡义的东西,你巴不得杜大小姐死是吧?” “我非圣贤,焉能没有私心?”蓝花参伸手想端茶碗,摸了个空,方想起茶碗已经摔碎了,便起身走到桌边,自己动手沏了一碗茶,“对于杜大小姐的不幸遭遇,我深表同情。” 微生宗睿:“呸!” 蓝花参扭头问道:“太子爷喝茶不?” 微生宗睿扫了一眼空茶碗,点了点头道:“喝。” 蓝花参笑道:“要喝茶自己去倒。” 微生宗睿唇角一勾,卷起一抹森然寒意,不安好心的道:“老花,天籁那小东西有没有告诉过你,杜婉秋不止给杜遥下毒毁容,顺便还将杜遥的腿给打断了?” 蓝花参闻得此言,蓦地想到了一茬,一口茶喷了出来,险些呛死,连连咳嗽道:“太子爷你说什么?” 苏饮雪的腿有残疾,难道是 微生宗睿没唤外面的仆从,自个儿端着空茶碗,慢悠悠晃倒桌边,“我什么也没说。” 蓝花参细想当日,楼天籁所说过的所有言语,面上的惊骇逐渐散去,“天籁妹子可没说过这话!” 微生宗睿倒了茶,返身回来,放下茶盏,拉起椅子坐下,笑道:“老花,我今儿才发现,原来你跟陶立博是一路货色?” 蓝花参抬眸,“怎么?” 微生宗睿道:“事实摆在眼前,却不肯相信。” 知道微生宗睿想说,苏饮雪就是杜遥,蓝花参大摇其头,“不是的,不是的,肯定不是的!杜遥高贵典雅,虽然冰清玉洁,但与苏饮雪姑娘相较,却是截然不同,苏饮雪姑娘优雅淡远,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微生宗睿恶意提醒道:“都过了六年了,人总会变的。” 蓝花参瞪眼,“”不往他伤口上撒盐会死么?混蛋! 微生宗睿眉飞色舞,笑道:“要不要我陪你去一趟三口居啊?” 蓝花参怒目而视,“”还敢再贱一点么?混蛋! 微生宗睿满脸邪恶笑意,“亲口问问苏饮雪姑娘,总好过这般胡乱猜测不是?” 蓝花参:“”是该问问苏饮雪姑娘,不过还是过几日再问吧,他得做好心理准备。 微生宗睿拍了拍肚子,“现在去,说不能还能赶上吃午饭。” 蓝花参翻白眼,恨恨道:“都什么时辰了,吃什么午饭?” 微生宗睿笑嘻嘻的,冲蓝花参眨了眨眼道:“接受现实吧老花。” 手臂撑在桌案边沿,蓝花参扶着额头,悲哀的长叹一声,自欺|欺其人了半天,到了此刻,不得不沉重的点了点头,承认微生宗睿所言。 “是了,这世上唯一不变的,就是改变,时隔多年,花草树木皆有枯荣,人当然也会该变,而杜遥历经磨难,九死一生,纵然与从前有些不同,那也是十分正常的。” 微生宗睿幸灾乐祸道:“老花,你死心吧。” 老花这个人呐,就是这副鬼德行,越是难摘的花,越能激起他的兴致,只不知苏饮雪这朵雪莲花,能让他迷醉多久呢? 蓝花参委实不敢相信,近半年来,令他魂牵梦萦的苏饮雪,居然会是当年,也曾使他心动过的杜遥! 倘若苏饮雪和杜遥当真是同一个人,那他和苏饮雪之间还有机会么? 多半没有机会了。 因为当年之事,楼天籁和天籁园众女,均将他视作洪水猛兽,每逢他出现,便将苏饮雪给藏起来。 蓝花参沮丧已极,默然不语,良久良久,忽然一拍桌案,“事在人为!” 微生宗睿吓一跳,手一抖,茶水洒了一身,登时跳将起来,哇哇大叫道:“老花你被苏饮雪迷了心窍吧!” 遭逢小小挫折而已,何须沮丧?这世上,没有攀不上的花枝,只有不努力的儿郎!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杜大小姐原该嫁与陶立博的,因为杜婉秋的恶意挑拨,加上他无意中的离间,终断了与陶立博的姻缘,多年后化身苏饮雪,再次与他相遇,焉知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安排? 蓝花参想到此处,仿佛云开雪霁,豁然开朗,心头大转舒畅,冲外面唤道:“来人。” 两名堂倌应声而入,蓝花参朗声道:“上酒上菜!” 微生宗睿贼兮兮道:“老花,咱要不要去丞相府偷点儿美酒?” 蓝花参面上木无表情,“我还没活够,不太想死。” 微生宗睿颇为失望,却没死心,“老白出城了,多好的机会啊,不可错过,不可错过呀!” 老白此刻是不在府里,但迟早会回来的不是?蓝花参嘴角微微翘起,露出满脸温和的笑容,恭维怂恿道:“太子爷本领高强,纵横东盛二十余载,从未逢敌手,入丞相府偷点儿美酒而已,对于太子爷来说,简直小事一桩,我便在这凤歌苑里,恭候太子爷得手回来。” 微生宗睿舔了舔嘴唇,丧气的一甩手道:“算啦,等老白回来后,再去丞相府讨点儿罢。” 东盛第一不要脸之人,与东盛第一财神爷,对丞相府酒窖里的美酒,垂涎不已,虽然均心生不堪想法,但终究没敢付诸于行动。 三品居。 大门附近的树荫下,摆了一张竹制摇椅,午后,徐老伯安逸的坐在那儿,正闭着眼睛摇头晃脑,轻声哼唱着小曲儿,忽听到女子说笑声,越来越近,睁开眼,瞧见了白芷和白芨,两女手挽手,正向这边走来,徐老伯忙站起身,乐呵呵问道:“两位姑娘是要出门呀?” 白芨笑吟吟道:“徐伯,我们出去买些东西。” 徐老伯边与两女寒暄,边手脚利索的打开大门。 白芷和白芨甫一走出大门,抬头便瞧见了对面槐树下,那白衣翻飞的青年男子,不由均是一愣。 徐老伯讶然道:“诶?西伯侯世子怎么还在这儿?那会儿不是随太子爷和蓝二爷一起离开了吗?” 白芷奇道:“西伯侯世子之前也来过?” 徐老伯点头道:“好多次了,都是这般站在对面,也不上门。先前倒不识得那是西伯侯世子,今儿听蓝二爷说起才知道。” 白芷蹙眉道:“好多次?” 徐老伯又点了点头,“嗯,可不好多次了嘛,有一回我跟老爷说起过此事,老爷说,人家既没妨碍咱们,那便不用管了。” 白芨忽然惊呼出声,白芷回头问:“怎么了?” 白芨急忙捂住嘴,低声道:“陶世子哭了。” 白芷闻言一惊,抬头细看,果不其然,虽然隔得远,但仍能瞧见,陶立博满脸泪水。 往事不可追 当年蓝花参为杜婉秋所利用,顺势在阅芳阁轻薄杜遥之事,天籁园众女,尽皆一清二楚,唯有苏饮雪毫不知情。 倘若真如徐伯所言,先前陶立博与蓝花参一道离开,那么如今陶立博再次出现,又是这样一幅模样,想来多半是已从蓝花参口中,得知了当年事情真|相的缘故。 白芷轻轻摇头,低声感叹道:“往事不可追,纵然此刻幡然醒悟,明白所有之事,也再难改变什么啦。” 原本见陶立博雕塑似的立在那儿,目光痴迷的遥望三口居,怔然不语泪水涟涟,脸上满是伤痛迷惘的模样,白芨的心中不由生了几分怜悯同情,可蓦地记起就在几个月之前,陶立博与杜婉秋相处之时,那幅相依相守浓情蜜意的画面,登时恼恨厌恶已极,冷冷道:“有眼无珠,活该!” 又想到杜婉秋那凶狂残酷的毒妇,在谋害了杜遥之后,尚能若无其事,将陶立博骗得团团转,白芨更是眼皮猛跳牙根痒痒。与苏饮雪相处时间日久,她们之间的感情日益深厚,便越发恨透了杜婉秋。 现下正值春末夏初之际,四处皆是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陶立博身后靠着的老槐树,亦同样绿荫如盖蓬勃旺盛,因而愈发衬托出陶立博周身笼罩的悲哀寂寥,沉重浓厚,仿佛即便是热燥的夏风也吹化不开。 顺着白芷和白芍的目光望去,徐老伯只觉得十分的诡异,不禁有些惴惴难安,压低了嗓音忐忑问道:“两位姑娘,这、这西伯侯世子为何如此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白芨吐出一口浊气,冲徐老伯嫣然一笑道:“没事的徐伯,不用管他。” 再次朝对面老槐树下瞟了一眼,白芨想到了什么似的,扑哧一声捂嘴笑道:“徐伯是担心陶世子一时想不开,吊死在咱们三口居外面么?” 徐老伯悄声道:“西伯侯世子的情形不太对劲,万一在咱家门口出了点什么事情,那可是个不小的麻烦呢。” “咱们还是明儿再出去吧。”白芷收回目光,转身进入三口居。 白芨愣了愣,急忙追了进去,“怎么了?陶立博又没挡着咱们的道。” 见白芷和白芨原路返回,徐老伯踌躇了一会儿,也转身进了三口居,并紧紧关上大门。 白芷垂了眸子不发一言,朝着天籁园的方向,不疾不徐前行。 白芨抬起手来,在白芷面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呢?” 白芷略沉吟,“我在想,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饮雪。” 白芨思索片刻道:“告诉小婉吧,让小婉做决定。” 天籁园庭院中,唐小婉和苏饮雪正坐在一处说话,瞧见白芷于白芨去而复返,唐小婉不禁奇道:“两位姐姐为何这么快就回来啦?” 白芷和白芨相视一眼,迅速的交换了一下意见,两女一齐望向苏饮雪,白芷道:“我们在门外遇见了陶世子。” 苏饮雪闻言,笑容一僵,旋即恢复自然。 唐小婉眉头一挑,“陶立博意欲何为啊?” 白芨道:“倒没什么,不过是站在对面的槐树下发呆而已。” 唐小婉不以为然道:“堂堂西伯侯世子爷,能查到咱们的身份,并不奇怪,只要他不上门挑事,咱们不作理会就是。”狐疑的扫视着白芷和白芨,眯起眼睛问道:“既然陶立博只是站在树下发呆,那又碍着你们什么事了?不是要去逛街吗,怎么回来啦?” 白芷道:“回来跟你们说一声嘛。” 白芨上前搂住唐小婉的肩膀,将唐小婉拖开,直至确定她们的谈话,不会落入苏饮雪耳中,方开口说道:“陶立博应该已经从蓝二爷那儿得知了,当年误会杜大小姐和蓝二爷情投意合的事情。” 唐小婉的瞬间眼睛亮了,“陶立博有没有悔痛欲绝呀?” 白芨道:“表面上看起来是有的。” 唐小婉阴笑道:“活该!那他知道谋害杜大小姐的人就是杜婉秋么?” 白芨道:“你问我我问谁去呀?” 唐小婉笑得不怀好意,拉着白芨朝外面走,“如果蓝二爷没有告诉他,那咱们这便去跟他谈谈心。” 白芨:“” 两人出了三口居大门,却已不见了陶立博踪影,于是只能失望而归。在回天籁园的路上,白芨道:“这些年来,饮雪一直以为,当年陶立博之所以退婚,是因为陶立博移情别恋的缘故,可是咱们都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小婉啊,你说,咱们要不要将事实真|相告诉饮雪?” 唐小婉反问道:“你觉得呢?” 白芨道:“饮雪有权知道真|相。” 唐小婉背负着双手,点了点头道:“那就告诉饮雪姐姐咯。” 白芨犹疑问道:“小姐将当年的事情全都告诉了我们,却唯独瞒着饮雪,也不知咱们小姐是个什么意思呢?” 唐小婉笑道:“其实小姐并没有故意隐瞒的意思,只不过小姐当时是觉得,没有必要非得急着告诉饮雪姐姐,至于到了后来嘛,小姐每天忙着每天吃喝玩乐,便把这件事给抛诸脑后了。”在苏饮雪的这档子事情上,楼天籁和唐小婉的想法差不多,所以对于楼天籁的心思,唐小婉还算是比较了解的。 白芨啊的叫了一声,颇有些哭笑不得,“原来是玩儿忘了呀,枉我们还以为,小姐有什么阴损招数,没使出来呢。” 唐小婉笑着说道:“小姐最擅长的招数,莫过于挑拨离间了,小姐最喜爱的招数,莫过于血腥暴力。” 唐小婉和白芨刚出去没多大会儿,很快便又回到天籁园之中,端坐于树荫下的苏饮雪,投去温柔若春水的目光,微笑说道:“速度真快,难不成你们是拿了扫帚,凶神恶煞的将陶世子赶跑啦?” 见苏饮雪能拿此事开玩笑,当下便觉得心里轻松多了,白芨格格笑道:“陶世子可机灵着呢,方才瞧见我和白芷转身回来,便料到我们是找小婉去了,所以毫不迟疑,撒腿就跑了。” 白芨说得有趣,院中玩耍的众女,全都笑出了声。唐小婉哼了一声,嘴巴撅得老高。 唐小婉和白芨一前一后,到苏饮雪身边坐了下来,白芷倒了两杯茉莉香茶,分别放在她们面前。 白芨整理了一下思路,像从前闲话家常一般,跟苏饮雪聊了起来,“饮雪可知,为何每逢蓝二爷出现,小姐便让我们将你藏起来吗?” 苏饮雪不假思索,“蓝二爷花名在外。” 白芨笑,“不是。” “啊?”苏饮雪疑惑,转头望向唐小婉和白芷,只见唐小婉顾自饮茶,而白芷浅笑摇头。 仿佛讲故事似的,白芨将六年前的事情,娓娓道来。 苏饮雪安静聆听,脸上神情不断变幻,最后归为平和。 白芷三人紧盯着苏饮雪,紧张的等待着苏饮雪的反应。 抬眸望着唐小婉三人,苏饮雪忽然绽开笑容,刹那间,满园景色渺无颜色。 苏饮雪的反应,出乎唐小婉三人意料之外,担心苏饮雪是否受了刺激,白芷小心翼翼问道:“饮雪,你没事吧?” 苏饮雪仰起脸,闭目微笑,半晌,方睁开眼睛,由衷说道:“我很高兴。” 唐小婉:“嗯?” 苏饮雪玉靥泛起淡淡嫣红,嗓音低柔说道:“当年误以为他不喜欢我,所以我伤心难过,曾有过那么一刻,恨不能立即死去,如今得知,原来他其实是喜欢我的,我,我自然高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难怪元宵之夜,他见到她时,会是那样的反应。 唐小婉三人听到这番话,均松了一口气。 不知白芨想到了什么,沉吟良久,望着苏饮雪问道:“饮雪,需要咱们帮忙协助,将陶立博抢回来吗?” 苏饮雪一愣,“啊?” 白芷好笑的道:“哪里需要咱们帮忙?可以看得出来,陶立博一直到现在,都是喜欢饮雪的,只要饮雪愿意,勾一勾小指头,陶立博便会立即休了杜婉秋,重新回到饮雪身边。” 唐小婉撇撇嘴,一脸嫌弃,在唐小婉的眼里,陶立博根本配不上苏饮雪。 苏饮雪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早就说过啦,我现在是苏饮雪,不是杜遥,就算、就算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仍旧一点儿也没变,我和他,也已经不可能啦!我和他之间,隔了那么多的时光,那么多的人和事,再也不可能在一起啦。” 白芨摊手,“当我没说。” 唐小婉眉开眼笑,心中欢喜。 西伯侯府邸。 杜婉秋的屋子里,弥漫着浓浓的药味,使用多少熏香都掩盖不住。杜婉秋的大腹之症是治好了,但却从此留下了一个,十分可怕的遗留问题。正常女子,月信只在三五天时间,便会结束,可是杜婉秋自从大腹之症治愈,来了月信之后,下|体便一直不干不净,无论吃多少药都没有用。 是以几个月以来,杜婉秋和陶立博都没有亲热过。 自打元宵之夜见过苏饮雪,陶立博便夜夜宿在书房,甚至很少踏入杜婉秋居住的院子。 杜婉秋终日惶恐不安,一天比一天憔悴,往脸上抹多少香粉,都掩盖不住死灰之气,如此愈发患得患失,生怕陶立博厌弃她。 试探逼问 傍晚时分,陶立博从书房里出来,似下定了决心般,径自去了杜婉秋的居所。刚走进院子,便听见噼啪脆响,是瓷器摔碎的声音,紧接着,杜婉秋尖利的喝骂,伴随着响亮的巴掌声,一齐传入陶立博耳中。 陶立博脚下微顿,蹙了眉头。 守在门口的两个小丫鬟,听着里头的动静,颤抖的蜷缩着身子,面带惊恐之色,暗暗祈祷世子夫人赶紧消气,省得等会儿轮到她们倒霉,瞧见陶立博的到来,登时大喜,连忙行礼道:“世子爷来啦!” 屋里头杜婉秋惊呼一声,然后便悄无声息。 杜婉秋匆忙整理仪容,欣喜的迎到门口,娇媚唤道:“相公。” 立在门口默默望着杜婉秋,陶立博恍恍惚惚觉得,面前的这个女子,竟有些陌生。 屋子里,两个丫鬟蹲在地上,忙乱的收拾瓷器碎片,陶立博的目光,从那两个丫鬟红肿的脸颊上划过,眉尖轻蹙。 杜婉秋心中一凛,翩然闪身,挡住陶立博的视线,正要说话,不料陶立博却先开口问道:“婉秋,你怎么啦?” 怎么啦?从前的宽仁温柔去哪里啦? “我”杜婉秋心中咯噔一下,欲言又止,方才她惩罚奴才,动静不小,世子爷既在院子里,必然听到了,若撒谎的话,只怕会更惹世子爷反感,想到这里,杜婉秋泪目滢然,哽咽说道:“我身子不争气,没有福分服侍相公,婆母替相公安排妾侍,理所当然,可是” 杜婉秋紧咬嘴唇,绝望而又凄苦的继续说道:“想到从此往后,相公身边有了别的女子,我我”娇躯震颤,往后面退了数步,撞在圆桌边缘,杜婉秋终究忍不住了,泪水汹涌而出,“我知道,男子理应三妻四妾,女子理应三从四德我不该嫉妒的,我不该生气的可是可是相公,我怎么都忍不住!只要一想到相公身边有了新人,将来会与我渐渐生分,我、我的心里说不出的痛苦控制不住的想要摔东西,想要打人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是可是相公,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瞧见杜婉秋这副模样,陶立博心下难过,揽住杜婉秋的腰肢,将杜婉秋揉进怀中,“我不会纳妾。” 被陶立博的气息包|围,杜婉秋整个人都欲融化,听了陶立博的话,杜婉秋不禁簌簌颤抖,欣喜若狂,“相公?” 陶立博低声道:“我不会纳妾。” 这辈子,陶立博最想娶的唯有一个女子,那便是杜遥。杜遥死后,陶立博断了娶妻的念头,奈何他的身份、他的家族、他的母亲,都不准许。在陶立博一蹶不振的那段时日,杜婉秋不顾流言蜚语,时常到西伯侯府安慰他陪伴他,后来更是表明心迹,今生非他不嫁。既然她非他不嫁,既然遥遥已经不在了,既然他非得要娶妻生子,那便娶杜婉秋吧。 遥遥不在了,娶谁都无所谓了。 婉秋是遥遥的亲妹妹,并且是个勇敢有情义的女子,当然是西伯侯世子夫人最好的人选。 他和杜婉秋,由杜遥相连,这样很好。 纳妾?纳什么妾? 以为陶立博说这话,是在向她作保证,得夫如此,夫复何求?这一刻,杜婉秋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合上眼睛靠在陶立博胸前,两臂懒洋洋的搂着陶立博的脖颈,甜蜜呢喃着,“相公、相公” 元宵之夜,陶立博遇见了一个长得有几分像杜遥的女子,并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的事情,杜婉秋早已听陶紫菀说起过。 当年杜婉秋亲手毒杀杜遥,并因为妒恨杜遥,而将杜遥毁容,所以杜婉秋心中坚信,陶紫菀所说的那女子,不过只是长得像杜遥罢了,绝不可能是杜遥本人。虽然杜婉秋不太肯定,当时杜遥究竟有没有死透,但可以肯定的是,杜遥的脸被毁得彻底,决计没有恢复的可能! 即便明知杜遥已死,杜婉秋仍然惶惶不可终日,彻夜噩梦,只要一闭上眼睛,不是梦见杜遥找她索命,便是梦见陶立博弃她而去,直到此时,被陶立博紧紧抱在怀里,鼻腔里满是陶立博的气息,杜婉秋那颗如浮萍般,在汪|洋之中跌宕起伏的心,方终于落回实处。 泪珠扑簌扑簌滚落,心中又是甜蜜又是酸涩,杜婉秋暗暗发誓,一定要治好自己的崩漏之症,无论花多少钱,无论吃多少苦,她都愿意!她要与相公白首偕老,她要为心爱的相公生儿育女,她要让婆母死了为相公纳妾的心!相公是她的,是她一个人的,谁也抢不走! “我今天见过遥遥和蓝二爷了。”忽然间,陶立博的一句话,仿佛万千焦雷,齐齐在杜婉秋头顶爆炸开来。 感觉到怀中娇躯僵硬,陶立博心头阵阵发寒。 碧溪与碧娟将地上碎片收拾干净,早已双双退了出去,如今房间里,就只剩下陶立博和杜婉秋两人。 静寂良久,杜婉秋直起身来,仰头望着陶立博,满脸骇异关切,颤声问道:“相公,你、你怎么啦?” 陶立博定定望着她,没有吭声。 杜婉秋妙目中浮动着滢滢泪光,哽声提醒道:“相公,姐姐已经不在了呀。” 陶立博道:“遥遥没死。” “相公,别这样,我知道相公思念姐姐,我又何尝不” “原先以为苏姑娘只是长得像遥遥,直到今日,苏姑娘承认她就是遥遥” 杜婉秋脑中嗡然炸响,娇躯猛地一震。 陶立博微笑道:“怎么啦,得知遥遥没死,婉秋不高兴吗?” 感觉到莫名的恐惧,飓风一般席卷而来,杜婉秋脸容瞬间惨白,仍自强作镇定,“我、我高兴,高兴姐姐她、还好吗?” “遥遥从不说谎,所以我对她的话深信不疑。”犀利的目光,仿佛带有能够穿透一切的力量,紧紧锁定着杜婉秋的眼睛,使得杜婉秋避无可避,陶立博往后退了几步,扶着椅子缓缓坐了下来,“可今日,从遥遥和蓝二爷那儿,得知了一件往事,让我觉得难以置信,必须得向婉秋求证。” 杜婉秋鼓起勇气,迎上陶立博的目光,“什么事?” 陶立博道:“遥遥说,当年她根本没有患病,更非不治身亡。” 杜婉秋紧咬牙关,死不松口,“姐姐为何这样说?” 陶立博心下存了一丝侥幸,希望蓝花参的那些话,只是蓝花参自己的猜测,而杜婉秋是清白的,到底夫妻一场,陶立博不愿相信他疼惜爱护的杜婉秋,是那等丧心病狂的毒妇。 但是细细想来,当年之事,颇多蹊跷,作为苏饮雪的好姐妹,唐小婉和楼天籁,从前一直生活在边城,初到盛京,根本不认识杜婉秋,更没有与杜婉秋结下仇怨,所以,断不会无缘无故针对杜婉秋。杜婉秋确有嫌疑,陶立博不得不试探逼问。 双眸凝视着杜婉秋,陶立博一字一字道:“遥遥说,是你害了她。” 杜婉秋心中恐慌已极,娇躯不断颤抖,险些站立不住,但只要想到,倘若陶立博得知真相,必会彻底弃她而去,便咬紧了牙关,死活不肯承认,装得满脸愤怒委屈,“我没有!我没有!她可是我的亲姐姐呀!我怎么会害自己的亲姐姐?!相公,这些话究竟是谁说的?是姐姐说的?不可能!不可能!姐姐向来疼爱我,绝对不会如此诽|谤陷害于我!” 陶立博双目如电,“是遥遥亲口说的。” 杜婉秋拼命摇头,不敢置信,“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姐姐为何要这样说?不!不!姐姐不会的!姐姐不是这样的人!相公,那女子当真是姐姐吗?” 陶立博道:“是遥遥,不会有错的。” 杜婉秋迷惘惊怒,“怎么会这样?姐姐为何要这样诽|谤我?”蓦地想到了什么似的,望着陶立博,神色变得十分古怪,杜婉秋娇躯摇摇晃晃,瘫坐在地,喃喃道:“我知道啦,定是姐姐见你我成了夫妻,恨我抢走了你可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姐姐喜欢的东西,我从来不沾染半分,如果我知道姐姐还活着,如果我知道姐姐还活着我” 杜婉秋说不下去了,伏在地上失声痛哭。 陶立博心里痛苦,不忍见她这般模样,索性闭上眼睛,哑声道:“婉秋,你还不肯承认吗?” “我承认什么?相公你要我承认什么?承认当年害了姐姐吗?我没有做过的事情,要如何承认?相公相公你竟不相信我你不相信我”杜婉秋伤心欲绝,撕心裂肺,“我知道,你一直深爱着姐姐,我虽然嫉妒过,可我不介意,因为能够成为你的妻子,我已经很满足了可是可是我没想到,你竟然只凭姐姐的话,就这般怀疑我” 陶立博闭合的眼睛,忽然淌下眼泪,“我还记得,当年你对我说,你曾亲眼瞧见遥遥和蓝二爷私会。” 杜遥的书信,杜婉秋的话,陶立博都不愿相信,只想听杜遥亲口对他说,于是陶立博迫不及待的夜探阅芳阁,岂料竟然恰恰瞧见蓝花参与杜遥在闺房中亲热的一幕 此言一出,犹如万雷轰顶,杜婉秋面如死灰,哭都哭不出来了。 原以为杜遥死了,便死无对证,即便有朝一日,陶立博从蓝花参得知,蓝花参和杜遥之间并无私情,那她也可以将污水泼到蓝花参的头上 不曾想,杜遥居然还能活! 丞相心思太难猜 三口居,天籁园。 唐小婉躺在姹紫嫣红之间,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根野草,双手枕在脑后,好不舒坦惬意。 白芨抱着双膝坐在旁边,正与唐小婉两人猜着着,陶立博回到西伯侯府,撕下杜婉秋的假面具之后,会如何处置杜婉秋的时候,苏木忽然从外面奔进院子,朝着她们亟亟跑来,“小婉姐姐,小婉姐姐,太子爷派人送东西来啦!让小婉姐姐亲自去收下呢。” 白芨眼睛一亮,好奇道:“不知太子爷送了什么好东西给小婉呀。” 唐小婉俏脸一沉,想都不用想,脱口而出道:“萝卜!” 白芨:“啊?” 见唐小婉没有起身的意思,苏木垂下脑袋咬着食指,可怜巴巴瞅着白芨,“东宫的侍卫说了,非得要小婉姐姐亲自去收下” 白芨笑得花枝乱颤,用手捅了捅唐小婉的腰肢,“赶紧去收下太子爷送的大礼吧,否则东宫的人一直赖在大门口,少不得会引来什么麻烦。” 不知想到了什么,唐小婉杏眼一眯,狠戾之光一闪而过,嘴角挂着一抹淡笑,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了起来。 随着白芨和苏木,一道来到大门口,唐小婉收下三十筐萝卜,假惺惺谢了恩,对青松和小福子道:“太子爷如此关爱,小碗铭感五内,非得当面跟太子爷道谢不可麻烦两位帮忙递个话,明日辰时,我会在龙女湖畔倚翠亭等候太子爷” 小福子笑眯眯道:“小碗姑娘放心,奴才一定把话带到。” 青松和小福子当先离去,十多个侍卫们紧随其后,身影刚从拐弯处消失,唐小婉便低骂一声,一脚猛地踹了下去,登时,一大筐萝卜散落在地,唐小婉跳起来,将满地萝卜踩得稀巴烂。 苏木咬唇憋笑,怕惹得唐小婉炸毛,不敢发出声音来,白芨则笑弯了笑,趴在苏木肩头。 徐老伯与几名仆人面面相觑,不知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待唐小婉携着愤慨转身进门时,徐老伯连忙问道:“小婉呐,太子爷送的这些萝卜,该如何处理呀?要扔了吗?” 太子爷送的萝卜,即便唐小婉再怎么厌恶,也得好生收下,否则不知那位荒唐难缠太子爷,还要如何上门找茬呢。白芨瞧着剩余的二十九筐萝卜,笑着说道:“多水灵鲜嫩的萝卜呀,扔了太可惜,送到厨房炖汤喝吧。” “也对,省了不少买菜的银子。”徐老伯嘿然应了一声,当即吩咐仆人们,将堆在门口的萝卜,全都抬进三口居。 追上唐小婉的脚步,挽着唐小婉的手臂,白芨贼兮兮问道:“小碗约太子爷到倚翠亭,不知是有什么打算呢?” 唐小婉故作凶恶之态,“知道太多没好处。” 盛京城外,何家村。 丞相大人扛着钓鱼竿,手里拎了一只小木桶,和一张小木凳,姿态闲散雅逸的,朝村头小河边行去。 楼家小萌物背负着双手,鼓了腮帮子,一蹦一跳的跟在后面,好似一只惹人怜爱的小小跟屁虫。 丞相大人来到柳树下,动作熟练的挂上鱼饵,将鱼钩抛入河水之中,矮下身,将小木凳放在屁股下。 楼家小萌物双手托腮,蹲在旁边,愁眉苦脸,哼哼唧唧道:“丞相伯伯,咱们可以玩别的么?” 丞相大人回头瞟了她一眼,忍了笑道:“钓鱼不好玩么?” 楼家小萌物撇嘴道:“这是老人的玩意儿,一点意思都没有。” 丞相大人扭过头去,默默望着湖面,一言不发。 楼家小萌物:“丞相伯伯。” 丞相大人:“” 楼家小萌物:“丞相伯伯。” 丞相大人:“” 连续唤了两声,丞相大人却不理不睬,楼家小萌物觉着不对劲,蹭上前去,拽了拽丞相大人的衣袖,“丞相伯伯?肿么了呀?” 丞相大人不答话。 楼家小萌物歪着脑袋,从下往上望去,只见丞相大人神色黯然,薄唇紧抿,似乎受了什么刺激,很伤心的样子。 楼家小萌物皱着眉头问道:“丞相伯伯你肿么啦?” 丞相大人别过头,仍旧不吭声。 楼家小萌物咬着自己的食指,心下忐忑,看样子,丞相伯伯是在生她的气呢,难道她做错什么了?或是说错什么话了吗?蓦地脑中灵光一闪,忽然记起,她方才无心说到,钓鱼是老人家的玩意儿,呃,难道丞相伯伯听者有心,误以为她在暗示他是老人家吗? 两只手拽着郦师白的衣角,楼天籁弱弱的道:“矮油,偶没有嫌丞相伯伯年纪太大的意思啦,丞相伯伯你别胡思乱想嘛” 丞相大人扬起头,轻轻叹了一声,说不出的失落酸楚。 原来她的无心之语,竟然让丞相伯伯的自尊心受到伤害了,唉,男人一旦上了年纪就会变得脆弱啦!楼家小萌物觉得好生无奈,两只爪子往上移动,攀住郦师白的胳膊,边摇晃边说道:“好嘛好嘛,那我陪丞相伯伯钓鱼好啦,丞相伯伯你别难过啦,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天籁当真不嫌我老么?”丞相大人终于开口了,嗓音比较低沉,显然心里存了个疙瘩。 水亮滢然的大眼睛,紧盯着郦师白如诗如画的容颜,楼天籁咽了咽口水道:“丞相伯伯还没长皱纹呢。” 丞相大人闻言,登时娇躯一颤,“倘若我长了皱纹呢?” 楼天籁目眩神迷,稀里糊涂便说道:“若丞相伯伯长了皱纹,呃,就会显得比较老嘛” 丞相大人十分难过,声音陡然一低,“到那时,天籁便嫌我老了?” “啊!”楼家小萌物晃过神来,连连摆手摇头,“不会的不会的,我从来只嫌人长得丑,不嫌人老的,美人爹虽然生了很多皱纹,但却比十年前更美啦,嘻嘻,丞相伯伯十年之后生了皱纹,必定比现在更好看啦!” 丞相大人:“”果真是个十足的小色魔啊! 郦师白的嗓音清雅柔和,说不出的醉人悦耳,就像是温暖的春风,拂过漫山遍野的鲜花,沾染了清怡舒淡的气息,使得人浑身懒洋洋轻飘飘的,趴在郦师白的双腿上,时不时与郦师白说上几句话,楼天籁嘴角挂着甜美的微笑,不知不觉间眯上了眼睛,渐渐地沉入梦乡。 初夏的暖风轻轻的吹拂,河岸边野花绿草的芬芳,飘飘荡荡,沁人心脾,睡在郦师白的身边,是再没有的安稳,楼天籁小嘴微张,逸出一声舒服的轻叹。 一手搭在楼天籁腰间,一手握住鱼竿,郦师白面带微笑,悠闲愉悦。 隐藏在远处草垛里的两只,唏嘘不已,江锦悄声啧啧道:“从前只知道主子爷哄人有一套,现在才晓得主子爷哄起小女娃来,更为厉害,只需三言两语,便将凶狂任性的楼家小姑娘哄睡着了” 见楼天籁睡着再没热闹可看,江秀转过身来躺在稻草上,“主子爷真是的,既然喜欢楼小姑娘,该上门找老楼大人提亲去才对呀,这般瞎折腾又是为哪般?” “我觉着,主子爷意在折腾咱们俩。”江锦满脸幽怨,随手捞起一根稻草,塞到嘴里,用牙齿撕成一段一段的。 时时刻刻在暗处守着,既没法好好洗澡,也没法好好睡觉,更没法好好吃饭,实在是苦不堪言呐。 江秀两只眼珠子左右转动,“难不成主子爷是希望楼小姑娘深深爱上他,然后主动要求嫁到咱们丞相府?” 江锦深以为然,点头如捣蒜,“有可能,从主子爷三番五次引诱楼小姑娘,让楼小姑娘主动轻薄他,便可看出来,主子爷如此这般折腾来折腾去,必然是希望楼小姑娘爱上他,不可自拔,然后主动要求老楼大人,来咱们丞相府向咱们主子爷提亲。” 江秀双手捂脸,“哎哟我的个娘啊,太无耻了。”眼前忽然浮现出一个身影,嚣张狂妄,霸气凛然,宛如上古魔王降临人世,江秀移开双手,沉思半晌,望向江锦问道:“主子爷究竟喜欢楼小姑娘什么?” 江锦笑道:“你问我,我问谁去呀?”见江秀神色颇为古怪,江锦正色问道:“怎么啦?” 江秀沉吟道:“舒姝喜欢楼小姑娘,将楼小姑娘当成宝。” 江锦心念一转,直起身来抬头眺望远处,瞅着那相依相偎的和谐一幕,半晌,收回目光看着江秀,“你的意思是” 江秀道:“楼小姑娘是挺讨人喜欢的没错,瞧见楼小姑娘跟在主子爷身后,我有时候忍不住会想,如果我也有这样一个活泼可爱的妹妹,那该多好,生活一定有滋有味。楼小姑娘还这么丁点儿小,锦哥,你会对她动男女之情吗?主子爷向来不沾女色,唯独对楼小姑娘青睐有加,你不觉得奇怪么?” 江锦望着不知名处出了神,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扑哧笑道:“那可说不准,主子爷的口味,跟咱们能一样吗?兴许咱们主子爷呀,就喜欢楼小姑娘这样的小嫩妞儿。” 江秀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能否把持得住? 楼天籁从香甜美梦中醒转过来,一时间不知自己此刻身在何处,转动着小脑袋四下里瞧了瞧,怔怔半晌,方豁然记起所有之事。 不是因为口误伤害了丞相伯伯自尊,所以答应陪丞相伯伯钓鱼咩?可是她怎么睡着了呢?良辰美景,美人在侧,她居然睡着了?!楼天籁咬紧了小钢牙,片刻之间,脸上浮现惊愕、懊恼、悔恨、愤然等诸多神色。 曲指摩挲着楼天籁的脸颊,郦师白微微一笑,柔声道:“嗯?我还以为天籁做了个好梦呢,看样子是我猜错啦。” 楼天籁一愣,目中闪过讶异惊奇之色,“我确实做了个很好的好梦,丞相伯伯是怎么知道的?” 深邃澄明的眸子,泛着柔和缠绵的光泽,静静望着楼天籁,郦师白笑而不语。 楼天籁咬住娇唇,双颊晕红,颇为娇羞,声如蚊蝇问道:“丞相伯伯,我是不是、是不是说梦话了?” 郦师白见状来了兴致,弯腰凑近楼天籁,迟尺之间气息交错,“天籁究竟做了什么好梦呀?说出来给我听听。” 像是浸泡在水中的葡萄,圆溜溜的眼睛黑白分明,晶莹剔透流光溢彩,楼天籁长睫扑扇扑扇,“诶?我没说梦话?丞相伯伯不知道我做了什么梦?” 郦师白抿唇一笑,曲指在她额间一弹,“我又不能钻进天籁的梦境之中,如何能探知天籁的香甜美梦?” 不知道就好!嘻嘻!楼天籁捂嘴窃笑,瘦弱的肩膀一抖一抖的,忽然又想到了一茬,困惑的蹙眉问道:“既然丞相伯伯不知道我梦见了什么?为何断定我做了个好梦?” 即便是沉沉睡着了,嘴角仍然挂着笑,不是好梦又是什么?郦师白却没说这些,只是轻笑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腿。 顺着郦师白的目光手指低头一瞧,楼天籁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双颊染上的晕红瞬间转为酡红。 郦师白大腿靠近内侧的位置,湿嗒嗒粘糊糊的全是口水! 全都是她的口水!楼天籁双手捂面,慢慢打开十指,从指缝间偷看郦师白,嗫嚅道:“我梦见饮雪姐姐和白芷姐姐给我做了一大桌好吃的菜所以所以所以就流了很多口水” 郦师白笑。 楼天籁扭着小屁股,捏紧了郦师白的衣角,试图挽救自己的形象,“丞相伯伯,我没有要非礼你的意思,真的!” 昨夜在被窝里使坏,闹腾了丞相大人半宿,楼天籁绝不承认,这才没过多久,她又动了歪心思! 嗷嗷嗷,真不能怪她定力不够,实在是丞相大人,太太太诱人了啦!美色可餐啊美色可餐! 郦师白没说什么,脸上挂着一贯高雅的笑容,点点头嗯了一声。 丞相伯伯这反应,到底是相信她的话,还是不相信她的话呢?丞相大人心思真难猜!男人心,海底针!楼天籁皱了鼻子道:“丞相伯伯!” 郦师白牵起唇角,“不用解释了天籁,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楼天籁:“我” 郦师白含笑柔声道:“我不介意的。” 楼天籁背过身去,在河岸边画圈圈。平时耍耍流氓倒也罢了,人之初性本色嘛,但是,怎么可以连做梦都都啊呀!大白天的做梦,都不忘占丞相伯伯便宜,委实有些丧心病狂了哈! 郦师白忽然又补充了一句,“天籁咬得不重,应该没流血。” “嗄?”楼天籁以拳抵唇,默默扭头,望着郦师白。 啊咧,她还咬了啊 果然跟梦境里差不多。 郦师白揶揄道:“天籁真会挑地方。” 楼天籁双手抱着脑袋,默不作声。唉,看来她的形象,已经毁得差不多了,再怎么修补都补不起来了 郦师白长臂一展,搂住楼天籁的小蛮腰,将之抱到怀中,垂下头,嘴唇贴在楼天籁耳边,柔声问道:“天籁不好意思了?” 楼天籁鼓着腮帮子不吱声,扭过身子扑倒在郦师白怀里,两只小魔爪不太老实,在郦师白的胸前摸索作怪。 良辰美景,美人在侧,光做梦不来点儿实际行动太可惜了 傍晚,唐小婉女乔装出门,在赌坊门口转悠了半个时辰,逮住了两个成日游手好闲的壮汉。那俩壮汉今儿手气比较烂,差点没把内裤都输掉,正垂头散气的商议着,接下来该去哪捞点钱翻本,不料竟然刚出赌坊大门,就有人送上赚钱的机会! 唐小婉几乎没有如何费力,只是出了五十两白银,便顺利的与俩赌徒达成了一笔交易。 翌日清晨,微生宗睿好生打扮了一番,带上青松和青柳,精神抖擞的出了宫门。 抵达龙女湖畔倚翠亭,四下瞧了瞧,不见唐小婉踪影,微生宗睿道:“小婉昨天说的是辰时?青松,你没记错?” 青松道:“属下没有记错,小婉姑娘所说的,确是今日辰时。” 青柳道:“姑娘家都喜欢磨磨蹭蹭,太子爷稍安勿躁,坐下来等等吧。” 微生宗睿倚栏而坐,纳闷道:“小婉若想我得紧,只管到东宫见我不就成了?或者邀我到三口居也行啊?为何要约到倚翠亭相见呢?” 想你得紧?不要脸!青松嘴角抽抽。 青柳道:“或许小婉姑娘是想与太子爷单独相处,东宫和三口居闲杂人等太多,不方便。” 微生宗睿若有所思,“这样啊” 青松道:“很有可能。” 望着眼前风景如画,微生宗睿嘿然笑道:“约在此处相会,果然比较有情调。” 青松和青柳对望一眼,问道:“太子爷,属下们在这里,是不是有些碍事?” 打量了一眼青松和青柳,微生宗睿认真想了想,挥手道:“没你们什么事了,自个玩去儿吧。” 青松道:“属下们就藏在暗处,时刻保护太子爷安全,太子爷若有吩咐,只需唤一声即可。” 微生宗睿蹙眉,“藏在暗处?” 青松道:“是。” 微生宗睿摇头道:“不妥不妥,万一小婉狼性大发,要在此处对我行那不轨之事,岂不是全都落在你们眼中了?” 青松虎躯一震:“”太子爷你想太多了吧! 青柳惊疑道:“光天化日之下,小婉姑娘不会的吧?!” 微生宗睿沉吟道:“分别许多时日,小婉对我,定是思之如狂,很难说能否把持得住。” 青松:“” 青柳:“” 微生宗睿道:“你们要么去别处逛逛,要么先回宫吧。” 青松道:“太子爷,这样不妥,太子爷的安危关系着整个东盛王朝” 微生宗睿斜睨着青松道:“你是觉得我手无缚鸡之力?还是觉得我人品太差?一定会招来险祸?” 青松道:“属下不敢。” 微生宗睿眼一瞪,“你们在这里守着,小婉哪还敢对我行不轨之事!赶紧给我滚蛋!” 青柳:“”原来如此。 青松大彻大悟,拽着青松,赶紧溜之大吉。 青松和青柳不敢走得太远,也不敢离得太近,于是沿着龙女湖岸,向前走了好长一段。 从斜对面望向倚翠亭,微生宗睿的挺拔身影,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小红点。 微生宗睿慵懒的倚栏而坐,忽然,眼角余光瞥见有俩蒙面壮汉,飞快的冲进倚翠亭,微生宗睿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整个被罩进麻袋中。俩蒙面壮汉二话不说,对准麻袋中的微生宗睿,便是一通拳打脚踢。 微生宗睿惨叫呼喝,俩蒙面壮汉一概不理,只管使用暴力。附近的游人瞧见,生怕惹祸上身,纷纷逃散开去。 “不好!有人行刺太子爷!”远处的青松和青柳瞧出不对劲,脸色大变,当即足尖急点,朝着倚翠亭的方向,飞一般疾冲而去。 正当此时,一个窈窕身影从天而降,一脚将那俩壮汉踹飞。 青松和青柳蓦地顿住脚步,俩人你看我我看你,“小婉姑娘?” 青松道:“咱们还要过去吗?” 青柳迟疑了片刻,摇头道:“英雄救美,接下来,必定是唯美感人的桥段,咱们还是不要多事了。” 青松深觉有理,叠声道:“对对对!省得打搅了太子爷美事。” 青柳藏在一株柳树后面,“咱们还是躲躲吧。” 青松不免有些担忧,“不知太子爷伤势如何,倘若” 青柳道:“皮外伤,应当不妨事,况且,不是还有小婉姑娘吗?” 青松点点头,疑惑道:“那两个汉子,不像是刺客,却不知为何要殴打太子爷?” 俩壮汉被唐小婉打退之后,屁滚尿流的窜入旁边的树林之中,青松和青柳交换了一个眼色,双双施展绝顶轻功追入树林之中。 两个壮汉空有一身蛮力,并不懂武艺,而青松和青柳,乃是经过特殊训练的高手,擒住两个壮汉,对于青松和青柳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倚翠亭里,唐小婉打退俩蒙面壮汉之后,并未追上去,唐小婉扶着微生宗睿,掀掉套在微生宗睿身上的麻袋,关切而又紧张的询问道:“太子爷,您没事吧?” 微生宗睿被揍得鼻青脸肿,脑袋肿得好似猪头,原先美若天人的脸蛋,再也不复存在了。 品味问题 尽管先前已经想象了无数遍,微生宗睿挨揍之后的模样,但此时乍一眼瞧见,唐小婉仍是没能忍住,扑哧一声,狂笑了起来,“啊哈哈哈哈,太子爷,您、您怎么这幅模样啦?哈哈哈哈哈” “小婉啊,好痛”微生宗睿面目全非,奄奄一息,被唐小婉的大嗓门这么一震,神智稍稍清明了一些。 唐小婉连忙捂住嘴,强忍了笑,问道:“太子爷,您还好吧?” 只觉全身火辣辣的疼,没有一处舒坦,微生宗睿颤抖着,宛如稚童一般,委屈抽泣道:“疼小婉” “还好还好,初步看来,都是些皮外伤,应该没有大问题的,太子爷您忍忍,等会儿回宫后,让太医给上点药,休养几天也就没事了。”微生宗睿虚弱不堪,没有一丝力气,唐小婉虽然将他扶起,但微生宗睿却坐不稳,挺拔秀雅的身躯,仿若湖畔柳枝,随风摆舞不定。 看在微生宗睿如此可怜的份上,唐小婉大发善心,让微生宗睿靠在她的肩头,“对啦,太子爷,您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呀?” 扑倒在唐小婉的怀里,微生宗睿难过的哭泣道:“呜呜呜呜呜,我、我从来不得罪人的” 唐小婉翻了个白眼,“太子爷,别说笑了成吗?您若没得罪人,那俩壮汉好端端的揍你作甚?” 微生宗睿道:“他们嫉妒我长得好看!” 唐小婉:“啥?” 微生宗睿痛哼着,悲愤道:“那两个活得不耐烦的浑货,专打我的脸,不是嫉妒我长得好看是什么?” 唐小婉:“”是她让那俩赌棍揍微生宗睿的脸的,但绝不是因为嫉妒微生宗睿长得好看啊!啊!啊! 微生宗睿眼肿嘴歪,满面血污,眼前浑沌一片,瞧什么都是模糊的,依靠在唐小婉身上,做了好半晌心理斗争,微生宗睿一咬牙,鼓起前所未有的勇气,伸手往脸上摸了摸,登时,疼得哇哇大哭,“啊啊啊嗷嗷嗷嗷,好痛呀,好多血,好多血呜呜呜呜我是不是毁容啦?小婉,我是不是毁容啦?” 唐小婉心下大爽,憋住笑实话实说道:“嗯,毁得很彻底。” 微生宗睿五内俱焚,沉痛欲绝,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冲了起来,作势要往龙女湖中跳,岂料衣角被拉了住,“呜呜呜毁容啦,我不活啦!我不活啦小婉你别拉我,让我跳下龙女湖一了百了吧人生无趣,小婉,你别拉我呀” “我没拉呀。”唐小婉低头一瞧,见脚下正踩着艳红衣角,忙抬起脚。 微生宗睿:“”嗯?! 唐小婉:“”您继续! 向前疾冲而去,微生宗睿猛地顿住脚,抱住圆柱临风而立,泪眼婆娑望向唐小婉,问道:“嘤嘤嘤嘤小婉,我这脸还能恢复吗?” 唐小婉认真想了想,神色极为严肃,“应该或许大概能。” 微生宗睿:“应该?大概?或许?” 就知道微生宗睿这货装腔作势,必定不敢真去寻死,罢了,反正揍了揍了,瞅见萝卜时的满腔邪火,如今也已消散得差不多,便顺势递给他一个台阶吧!虽然心中时常诅咒微生宗睿去死,但微生宗睿到底是个太子爷,弑杀太子爷的罪名,她可担待不起!唐小婉站起身道:“太子爷回宫后,让太医们尽力医治嘛,不试试如何能知道,是否有机会恢复容貌?” “嗯,小婉说得对,必须试试。”微生宗睿歪着嘴,疼得直吸冷气。 望着微生宗睿面目可憎,唐小婉笑靥如花。 微生宗睿想到了最坏的可能,顿时万分沮丧,“万一恢复不了怎么办?” 唐小婉道:“宰了太医院所有人,为您的容貌陪葬。” “就依小婉所言。”微生宗睿眯着眼痛苦呻吟,抬起手臂伸向唐小婉,“小婉” “太子爷脸上的伤,越快治疗,恢复的机会便越大,不如这就回宫吧?”假装没看到微生宗睿的动作,唐小婉顾直说着,翩然转身,四下眺望,“诶?为何不见青松和青柳?太子爷出门竟没让他们护卫左右吗?” 微生宗睿再次招手,“小婉,过来扶我。” 唐小婉不情不愿挪了过去,贡献出一条胳膊,暂时充当微生宗睿的拐杖。 微生宗睿嫌一条瘦胳膊不够,索性将唐小婉整个抱在怀里。蓦地记起那夜,与微生宗睿发生的不正当关系的一幕,唐小婉如同触电一般,一把推开微生宗睿,猴子似的飞窜开来。 微生宗睿摔倒在地,惨呼连连,“小婉,你推我?!” “不是不是,我手抽筋,手抽筋!”尽管万般不情愿,唐小婉还是不得不上前,将微生宗睿扶了起来,“该死的手,抽筋抽得太不是时候了,请太子爷看在我方才救驾的份上,宽恕我一次。” 微生宗睿抹了一把鼻血,“好,功过两抵。” 唐小婉假惺惺道谢,欲早些摆脱微生宗睿,又问道:“太子爷,青松和青柳呢?” 唐小婉带着那俩赌棍,早早的来到了此处,就藏在倚翠亭附近,唐小婉非但亲眼见到,微生宗睿将青松和青柳遣开,并且亲眼瞧见青松和青柳走远。 待青松和青柳走远,唐小婉才命俩赌棍冲出去,狠揍微生宗睿。 即便青松和青柳发现了不对劲,从那边奔回来也需要一定时间,等青松和青柳赶到倚翠亭时,微生宗睿已经挨了打。 唐小婉的目的,只是要微生宗睿挨打,至于俩赌徒会不会被抓住,被捉住后的命运如何,唐小婉全都不在意。 反正唐小婉在俩赌棍跟前,是个满脸麻子的驼背男人,而出现在微生宗睿跟前时,则是本来面目,即便俩壮汉将幕后指使者招供出来,东宫的人翻遍整个盛京城,也找不到那个满脸麻子的驼背男人。 微生宗睿两条胳膊鬼鬼祟祟,再次将唐小婉搂入怀中,呜咽着道:“他们就在附近。” 庸俗的浓香味混杂着血腥气息,啊哟!要命!更要命的是与微生宗睿相依相偎,唐小婉汗毛直竖头皮发麻,但却没再推开微生宗睿,救驾之功方才已经被抵消了,倘若再将微生宗睿推倒,只怕微生宗睿又要借机作怪了。 唐小婉故作惊讶,“真的假的?青松和青柳就在附近?太子爷方才差点被打死了,为何青松和青柳迟迟不见现身?” 迟迟不见青松和青柳的踪影,唐小婉倒真有些纳闷。即便赶不及在第一时间相救,可是都过了这么半天了,青松和青柳作为贴身护卫,也该现身表示一下吧?没见微生宗睿被揍成猪头了么? 微生宗睿道:“青松和青柳背对着倚翠亭,无论听到什么动静,他们都不会转身看的。” “为啥啊?”唐小婉不解。 习惯成自然,微生宗睿说瞎话时,一贯面不红心不跳,“呃,他们见我和小婉分别多日,猜想小婉必定思我成狂,很有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便迫不及待对我行那不轨之事” 唐小婉暴喝一声,“放屁!” 微生宗睿颇为无奈的道:“我就说嘛,小婉定力很好的,就算想行那不轨之事,也会找个隐蔽之所” 唐小婉青筋暴闪,一把掐住微生宗睿的脖子,“闭嘴!” 微生宗睿乖乖闭嘴。 唐小婉怒吼道:“青松!青柳!你们给老子滚出来!快点滚出来!”上次强行玷污微生宗睿的事儿,是个意外!是个意外!是个意外!绝不是她有意为之,更不是她心甘情愿的! 青松和青柳捉住俩赌棍之后,便向倚翠亭这边走了过来,微生宗睿污蔑栽赃的话,全都清楚的落入二人耳中。 青松和青柳想打死微生宗睿的心都有了。 无论唐小婉如何呼唤,青松和青柳都不敢吱声。 微生宗睿咕哝道:“青松和青柳定然以为咱们在做那事” “你还说!”唐小婉粗着脖子咆哮。 松开掐住微生宗睿的爪子,唐小婉瞪着眼睛道:“太子爷才是他们的主子,他们自然不听我的话,太子爷叫他们出来吧。” 微生宗睿仰脖子叫道:“青松,青柳,出来!” 光呼叫不算数的,离开前,微生宗睿作了明确交代,青松和青松未接到信号,不敢妄动。 微生宗睿道:“小婉,你看吧” 唐小婉气得跳脚,抓狂道:“我不管!我不管!太子爷,你快叫他们出来!”绝不能让青松和青柳误会!别的误会倒也罢了,唐小婉才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呢,可是,单单这一样不行!她不要跟微生宗睿这种混蛋扯上这等耻辱已极的关系!误会她的品格有问题没关系!误会她的节操有问题也没关系!唯独误会她的品味有问题,那是唐小婉无法容忍的! 微生宗睿似是很无奈,忍受着牵动脸部伤势的痛楚,放开嗓子大声呼唤道:“青松青柳,快出来,快出来,我和小婉已经做完啦做、完、啦你们俩可以滚出来了” 多虑了 唐小婉额角跳动的青筋,终于无法遏制的爆裂了,狠狠踹了微生宗睿一脚,犹嫌不解恨。 青松和青柳得到讯号之后,各自拎着一个赌棍,从隐蔽处走了出来。 唐小婉气红了眼,翻过围栏冲上前去,暴揍了青松和青柳一顿。 瞧见唐小婉窜过来,青松和青柳头皮发麻,齐齐望向微生宗睿,得到指令之后,无奈变作两座石雕,立在那儿动也不动,任由唐小婉拳打脚踢,破口大骂。 动粗是个体力活儿,唐小婉揍累了,倚着围栏休息,顺便解释了一下,她的品味的问题。 微生宗睿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她是那么重口味的人吗?! 青松和青柳木无表情,默不作声。唐小婉是否重口味,并不是他们所在意的,他们只在意自个儿的清誉。 青松和青柳黑沉沉的面色,看起来竟有些像敢怒不敢言,唐小婉心下狐疑,转头瞄向微生宗睿。青松和青柳满脸正直刚毅,不像会说那些龌龊话的人,会不会是微生宗睿自个儿胡乱编造出来的? 微生宗睿的脑袋肿得像猪头,沉甸甸的,纤长优雅的脖颈承受不住,便用两手托着脑袋,见唐小婉瞧过来,便迎上唐小婉的目光,作可怜状低声呻吟。 唐小婉毫不同情,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在微生宗睿的长期熏陶之下,东宫里早已没有一个正常人!青松和青柳外表瞧起来正直刚毅,谁知皮囊下藏了一颗怎样的心? 微生宗睿挨了揍,唐小婉目的达成,虽然又受了些气,不过暴打了青松了青柳一通之后,唐小婉的心里已经舒坦多了,再逗留下去,不知微生宗睿又要作什么怪,还是早些离去微妙。 想到这里,唐小婉直起身来,潦草的行了一礼,“太子爷,我之所以约您出来,就是想当面,真心诚意的跟您说声谢谢,多谢太子爷厚爱,送了那么多的萝卜到三口居,小婉感激涕零。小婉不敢耽搁太子爷回宫治伤,就此告辞。” 说罢,不等微生宗睿有何反应,唐小婉发挥自身最大潜能,一阵风似的跑了,转眼间,便从众人视线范围内消失。 望着唐小婉消失的方向,微生宗睿长长的叹了一声,格外的耐人寻味,收回目光瞧向青松和青柳,微生宗睿笑吟吟的道:“哕哕,你们什么眼神儿啊?比起江宽、江锦、江桓、江秀,你们跟着我,那是上辈子积善行德修来的福分啊,别不知足啊。” 青松:“”福分?没感觉到。 青柳:“”他们的处境,绝对不比四江好多少! 微生宗睿斜挑眉头,“被小婉打了几下而已嘛,对于身经百战的你们来说,就跟挠痒痒差不多绷着个脸作甚呐?生气啦?” 青松青柳齐声道:“属下不敢。” 微生宗睿眨眼道:“那就笑一个。” 青松青柳齐齐一抖,面对着微生宗睿那张五彩斑斓的脸,委实笑不出来。 微生宗睿手贱,戳了一下沉重的眼皮,疼得龇牙咧嘴。 青柳犹疑道:“太子爷,您能不能看在属下们忠心耿耿,跟随您多年的份儿上,别再毁坏属下们的清誉了?” 微生宗睿大奇,“跟了我许多年,你们还有清誉?” 青松:“” 青柳:“属下多虑了。” “哎呀,疼死我啦赶紧回宫”微生宗睿招招手,“过来扶我一把。” 青柳忙上前搀扶,瞧着那俩被五花大绑的壮汉,问道:“太子爷,方才属下们已经审问过,指使他们动手打伤太子爷的,是一个满脸麻子的驼背男人。” 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微生宗睿扑哧一下,大笑出声,扯动了脸上的伤势,疼得猛抽冷气,“哈哈哈,主使人的身份如此明显,还需要审问么?你们啊,简直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青柳不太敢确定,迟疑了一下,低声问道:“是小婉姑娘?” 微生宗睿道:“除了小婉,这世上还有几人敢揍我?几个敢揍我的人当中,又有谁会用这种既拙劣且愚笨的法子?” 青松请示道:“太子爷,这两个人该如何处理?” “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良民,给我打,狠狠地打,专打脸。”瞥了俩壮汉一眼,微生宗睿吩咐了一声,背转过身去。 青松青柳剥了俩壮汉的外衣,撕成条状搓成绳索,将俩壮汉牢牢地绑了住,并且堵住了俩壮汉的耳朵和嘴。 拳脚踢打宛如骤风暴雨般落下,俩壮汉牙齿掉光了鼻梁断了,面部惨状比微生宗睿更甚。 微生宗睿瞧见之后,心情倍好,哈哈大笑,边笑边喊痛,青松和青柳急忙上前,一左一右搀住微生宗睿,匆匆赶回宫中治疗。 四月二十三日深夜,楼天远风尘仆仆回到盛京,主仆三人直奔丞相府邸。 相府总管傅明朗亲自出门相迎,“楼大人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要事?” 仿佛刚参加完丧礼似的,楼天远的脸色不太好看,“老白呢?” 傅明朗道:“主子爷外出至今已经第六日,并不曾回府。” 楼天远终于明白,自己又中计了。 老白一直在蔁淮山附近,根本就不曾去过端州!从蔁淮山附近的小山村到端州,再从端州到盛京,他在路上寻到的所有线索,全都是老白刻意安排好的!老白老奸巨猾,卑鄙无耻!将他耍得团团转!他从蔁淮山下的小山村,追到端州城,又从端州城追到盛京!如此,整整耗费了五日,在这五日时间里,老白与天籁单独相处,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楼天远目眦欲裂,暴喝一声,一拳砸在相府大门上,“卑鄙!无耻!不要脸!” 傅明朗与四个门子皆保持沉默。 楼天远气咻咻跃上马,朝着三口居的方向,疾驰而去。连日奔波,楼天远疲惫不堪,回到天远居洗了个澡,瘫在床上倒头大睡。 四月二十四,微生宗越的生忌。 跟过去的十三年一样,楼天远,梁上尘,微生宗睿,蓝花参,四人不约而同,先后来到静王府上。 微生宗越乃静王长子,居于静王府西泠苑。 拜见过静王之后,楼天远等四人由静王次子,也就是如今的静王世子微生宗扬,引领着来到西泠苑。 微生宗睿、梁上尘、郦师白、蓝花参、楼天远,外加微生宗扬,一共六个人,每年四月二十四,都会在西泠苑相聚。 时近晌午,郦师白还未现身,微生宗扬觉得有些奇怪,不由问道:“从前白哥哥总是第一个到的,怎地今日竟迟迟不见?” 蓝花参笑容古怪,抬手指了指楼天远。 楼天远的脸色,是一阵黑过一阵,微生宗扬早就发现了,但因为感觉瘆得慌,所以没敢问。 尽管太医院众太医竭尽全力,但微生宗睿的脸上,仍残留着五彩缤纷的痕迹,微生宗睿手拿折扇遮挡,瞥了楼天远一眼,幸灾乐祸道:“七日前,老白拐走了小天籁,也不知现在回盛京了没有。” 微生宗扬道:“小天籁?远哥哥的小妹?” 微生宗睿道:“不错。” 微生宗扬不解,“白哥哥拐走小天籁,是想做什么?” 蓝花参往火上浇油,“瞧楼郎的神色,老白拐走小天籁,定不会做什么好事。” 刹那间福至心灵,微生宗睿恍然大悟,合起折扇,猛地往石桌上一敲,“我晓得啦!老白那根万年老光棍,是想从良啊!” 蓝花参脑中灵光一闪,幡然醒悟,连连点头道:“原来如此,难怪近来小纯洁处处针对老白” 楼天远面沉如水,自斟自饮,借酒浇愁。 “哈哈哈哈,白哥哥和远哥哥亲上加亲,那是好事啊!不过,为何远哥哥看起来似乎不太赞成?”微生宗扬跟随恩师游学,常年在外,唯有每年四月的时候,方回盛京一次,所以不太了解情况。 “老白这个人呐,人品是真不怎样,不过倒是个当妹夫的好人选!唉唉唉唉,楼郎不稀罕老白这个妹夫,我可是稀罕得紧,可惜小棠不愿意。”蓝花参拍打着脑门,满脸的无可奈何。 微生宗睿笑嘻嘻道:“楼郎既不愿要老白当妹夫,不如考虑考虑我呗?老花也是,考虑一下我呗。” 蓝花参脸一垮,“你还不如老白呢。” 楼天远道:“没你什么事。” 忽听微生宗扬惊奇道:“太子哥哥,你的脸” 微生宗睿闻言手一抖,唰地一声打开折扇,急忙遮住自己的脸,“我哪点不如老白啦?” 蓝花参目露狐疑之色,“太子爷,你的脸怎么啦?” 微生宗睿心虚道:“老花你莫要转移话题,先回答我的问题。” 到底是谁在转移话题啊?蓝花参敷衍道:“太子爷哪里都比老白强,但小棠说了,她只当太子爷是兄长,再没有旁的心思。” 越看微生宗睿越觉得可疑,沉默已久的楼天远,亦忍不住开口问道:“太子爷你的脸究竟怎么啦?” 众人目光紧盯微生宗睿,微生宗睿愈将脸遮得严实,众人愈想一探究竟。 微生宗扬道:“太子哥哥,发生什么事了?” 蓝花参道:“太子爷您老挡着脸做什么?” 孤言少语的梁上尘忽然抬起头,道出了真|相,“很显然,太子爷被人揍了。” 丞相大人不着急 梁上尘的话一出口,众人的精神气,明显的为之一振。 素来清幽雅致的西泠苑里,猛地爆|发出一阵狂笑,打从院外经过的小厮们,吓得腿脚一软,差点一跟头栽地上。 “你们笑够了没?”微生宗睿索性不再遮挡,风流倜傥的摇起折扇。 瞧见微生宗睿五彩斑斓的脸,蓝花参笑得愈发厉害,揶揄道:“太子爷今儿的妆容不错啊!” 盘结于胸间多日的郁愤,登时消散了大半,楼天远握拳捶打着石桌,笑得直不起腰来。 良久,微生宗扬方勉强止住了笑,“太子哥哥,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谁有这般的能耐,竟然能把太子哥哥给打了呀?” 微生宗睿欲言又止,瞧着众人竖直的耳朵,冷哼了一声道:“想知道么?偏不告诉你们。” 正说话间,有小厮跑了过来,低声对微生宗扬道:“世子爷,郦丞相到了。” 微生宗扬眼睛一亮,放下刚端起的茶碗,笑着起身道:“哈哈哈,白哥哥总算来啦,我去瞅瞅。” 楼天远冷哼一声,面色重归阴沉。 约摸两刻钟时间左右,微生宗扬携着郦师白,两人有说有笑,并肩步入了西泠苑。 望见那抹温雅从容的身影,楼天远怒不可遏,重重撂下茶碗,直欲冲上去,揪住那老奸巨猾的混蛋,狠狠暴揍一顿。蓝花参伸手拉住了楼天远,笑吟吟提醒道:“要揍人随时都可以,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在西泠苑里吵闹,确实不太像话,看在微生宗越的份儿上,楼天远强行压下怒火,暂不发作。 微生宗睿道:“老白啊,你今日来迟了,自觉点儿,罚酒三杯!” 微生宗睿话音刚落,蓝花参便已倒满三杯酒。 “应该的。”郦师白微微一笑,行至观月亭石桌前,连饮三杯。 “白哥哥原本昨日就该回到盛京的,只因为在半道上救了白雪公主,所以才耽搁了。”待郦师白落座之后,微生宗扬方跟着坐在旁边,“白哥哥虽然来迟了一些,不过好在还不算太晚。” 微生宗睿奇道:“老白救了闻人白雪?” 梁上尘与楼天远各派了不少人手,四处打探寻找闻人白雪的下落,几天下来一无所获,没想到,竟被郦师白给撞上了! 楼天远亦忍不住问道:“怎么回事?” 救下南元国公主,仿佛是件不值一提的事,郦师白轻描淡写的道:“回盛京的路上无意遇见的,闻人白雪被人贩子捉了住,吃了不少苦头。” 蓝花参笑道:“也是闻人白雪命好,遇上了老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总算了了一桩事。”微生宗睿懒洋洋叹了口气,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到旁边斜倒在长椅上。 梁上尘轻抚小白兔,冷冰冰问道:“白雪公主现在何处?” 郦师白淡淡答道:“送到驿馆了。” 从梁上尘的问题中,隐隐读到了血腥,楼天远长眉斜挑,“老梁,你莫不是想打断白雪公主的双腿?” 梁上尘道:“管不好的腿,不如剁了。” 蓝花参笑道:“老梁不必费这个心了,我东盛民风彪悍,闻人白雪吃了苦头,必不敢再逃了。” 梁上尘道:“如此最好。” 蓝花参端起茶碗,忽然想到了一问题,茶未喝便又放下,笑眯眯望向郦师白,好奇问道:“那位白雪公主长什么模样?” 郦师白浅笑道:“按照老花的标准算来,闻人白雪是个美人。” 扭头瞧着楼天远,蓝花参笑得意味悠长。 闻人白雪是否美丽,跟他有什么关系?老花那什么眼神?笑得如此瘆人又是为哪般?楼天远觉得莫名其妙,狠狠剜了蓝花参一眼。 盯着微生宗睿的脸蛋瞧了半晌,郦师白似笑非笑道:“太子爷今儿气色不错呀。” 微生宗扬、蓝花参、楼天远,三人闻言相视一眼,齐齐朗声大笑起来,就连千年寒冰梁上尘,面上也绽开了笑意。 微生宗睿摇扇望青天,作惆怅高深状。 午餐就摆在观月亭里,一如既往,微生宗越的位置空着,但酒菜却一样不落,六人轮流跟微生宗越喝酒,边喝酒边肆意畅快的闲聊。 微生宗越的位置虽然是空着的,但这么多年来,众人一直念着他记他,仿佛他从未离开过。 微生宗睿举杯来到微生宗扬身边,勾住微生宗扬的肩膀问道:“宗扬,你在外面玩了这么多年,玩够了没有,打算什么时候正式回到盛京啊?” 微生宗扬笑道:“太子哥哥,我那是游学,不是玩乐。” 微生宗睿仰脖喝了杯中酒,嘿然笑道:“我知道,边游边玩边学嘛,去年,我跟老梁也外出游学去了,顺便把闻人小宝给带回来啦,哈哈哈。” 微生宗扬讪笑。 梁上尘面无表情的嘲讽道:“太子爷外出游历,只学会了诱拐残障儿童。” 噗嗤!楼天远一口酒喷了出来,正对面恰巧是微生宗扬的位置,楼天远抬手抹了抹嘴,朝着微生宗扬座位方向,歉然道:“宗扬啊,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 楼天远咳嗽了两声,笑得肩膀直抖,“残障儿童,哈哈哈哈,老梁,闻人小宝可是南元帝后的心头宝啊,你居然说闻人小宝是残障儿童,哈哈哈,南元帝后情何以堪?” 事实如此,有什么好笑的?瞥了楼天远一眼,梁上尘垂头饮酒。 傍晚时分,日落西山。 众人都喝得醉醺醺的,微生宗扬搀着微生宗睿,将众人送到大门口。 微生宗睿眯着眼,望着布满半边天的红霞,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都已经第十四个年头啦。” 郦师白跃上马背,面含微笑,“是啊,十四年啦。” 微生宗睿摇摇晃晃钻进马车,横躺在软榻之上,车帘落下的那一瞬,自眼角滚落了一滴晶莹。 楼天远与郦师白同路,两人并驾齐驱,气氛并不算融洽。 “你把天籁怎么样了?”楼天远憋在心口多时的话,此刻才逮住机会问出了口。 郦师白蹙眉:“嗯?” 楼天远怒喝道:“别装傻!” 郦师白微笑道:“楼郎你觉得,我能把天籁怎样?” 楼天远脸黑似锅底,换了个方式问道:“天籁把你怎么样了?” 郦师白笑得高深莫测,“我不着急的。” 楼天远紧紧绷着脸,“老白,你对天籁究竟存了什么心思?” 郦师白讶然,“我以为我的心思,已经很明显了,楼郎竟然没看出来?” 楼天远道:“你和天籁不合适。” “那么楼郎认为,谁和天籁最合适?”郦师白不以为杵,依然是那副舒雅从容的模样。 楼天远冷哼一声,脸色更臭了几分。谁和天籁最合适?这个问题,楼天远想了很多遍,但始终没有答案。总之,在楼天远看来,郦师白不合适,微生宗纯也不合适。 郦师白瞅着楼天远,神色古怪的笑了笑。楼天远的心思,楼天远自己不了解,郦师白却一清二楚,不过,郦师白是不会提醒的。虽然他们是多年好友,该下狠手的时候,郦师白绝对不会手软。 楼天籁回到三口居,用过午饭后,便开始睡午觉,直到黄昏才醒,捧着咕咕叫的肚子,跑到苏饮雪跟前,作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苏饮雪抗拒不得,携了白芷的手一起去厨房,亲自为楼家小馋猫做好吃的。 正在跟红眼狼白眼狼玩闹的楼天籁,气色红润笑声甜脆,精神头格外的好,白薇站在旁边瞧着,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小姐,你吃了睡,睡醒了又继续吃,不难受吗?” 楼天籁眨巴着眼睛,想了想道:“不难受吖。” 白薇的问题太高深,楼天籁挠了挠头,想半天都想不明白,吃了睡睡了又再接着吃,这是多么舒坦的事情啊,为何会难受? 白薇道:“或许你的身体结构跟寻常人不同。” 唐小婉盘腿坐在红花绿草之间,搂着红眼狼的脖子抚摸道:“小姐的脑子里呀,装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每天吃的那点饭食,都不够消耗的呢。” 白薇笑啐道:“小婉你还别说,你也好不了多少。” 三女两狼在草地上玩闹,忽听得高谈阔论之声,从院外不远处传来。 没多大会儿,白芨和白芍进了院子,麦冬麦芽跟在后头,各自抱了大堆东西。 “白芍姐姐,白芨姐姐,你们回来得真及时啊,是不是算准了今天晚上,饮雪姐姐和白芷姐姐亲自下厨哇?” 白芨打趣道:“小姐以为我们跟你一样,是个小馋猫么?” 白芍吩咐了一声,让麦冬和麦芽先把东西放到屋里,然后与白芨相视一眼,格格笑着跑过来,齐声道:“我们带回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你们猜猜是什么?” 白薇道:“什么消息呀,让你们高兴成这样?” 白芨和白芍不急着揭晓,“猜猜看嘛。” 天高地广,让她们往哪儿猜去?楼天籁懒得动脑,与唐小婉交换了一下眼色,顺手拍了拍白眼狼的臀部,白眼狼跳到白薇身边,往白薇怀里蹭。 白薇被白眼狼缠住,唐小婉忙着与红眼狼玩闹,楼天籁翘起小瘦腿,往草地上一躺。 白芨和白芍被彻底无视。 白芨憋不住,只得乖乖交代,“好啦好啦,不要你们猜啦!近日盛京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说西伯侯世子休妻了。” 若璧公主 唐小婉闻听此言嘴角一翘,眼角眉梢露出欢喜之色,拥着红眼狼抬起头来,目光炯炯望向白芍和白芨,见她们俩坐在那儿相互捶腿,似乎没有下文了,不禁追问道:“然后呢?” 白芍茫然:“什么然后?” 唐小婉眉头紧蹙,目光在二女之间扫动,急切问道:“陶立博就只休了杜婉秋,没有其它什么动作吗?” 白芨好笑的道:“你以为陶立博跟你一样,心头不爽了,便暴揍杜婉秋一顿?” 唐小婉理所当然的道:“杜婉秋那毒妇就是欠揍!”光被休弃怎么够?抽筋扒皮,大卸大块,凌迟处死都算便宜了杜婉秋! 楼天籁悠哉的躺在那儿,一只手枕在脑后,一只手搭在眉眼之间,翘着二郎腿晃啊晃,“小婉,咱抽个空,把杜婉秋约出来见个面呗。”她都还没见过杜婉秋,那哪儿行啊! “我正有此意!”唐小婉大喜,迫不及待道:“小姐,咱们什么时候行动哇?” 楼天籁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过几日吧,视心情而定,小婉你急什么啊?” 唐小婉握拳道:“趁着杜婉秋那毒妇伤心欲绝,咱们赶紧往她伤口上撒几把盐啊!” “恶人自有恶人磨,这话说得当真不错。从前是风光无限的西伯侯世子夫人,如今一朝被休弃,可谓是从云端跌落泥地,而那个男人,偏偏是自己的生平挚爱。”白薇嘲讽一笑,苏饮雪大仇得报,白薇心里头舒服多了,“杜婉秋的下半辈子已毁,再没什么指望啦。” 白芨道:“那倒未必,杜婉秋的生母,是忠勤伯府当家夫人,杜婉秋被休弃回忠勤伯府,今后的日子虽然不会好过,但也未必会艰难。” 唐小婉噌噌爬过去,摇了摇楼天籁的肩膀,催促道:“小姐,你听到没有,杜婉秋回了忠勤伯府,吃香的喝辣的去啦!” 唐小婉巴不得专门找个地方,将杜婉秋那歹毒妇人关起来,每天在杜婉秋身上剜掉一块肉!被陶立博休弃,被盛京贵族圈子嘲笑,被忠勇伯上下嫌弃,这些,远远不够。 白薇幸灾乐祸道:“嫁出去的女儿被休弃,忠勤伯府的脸可算丢大发了,小婉你放心,这段时间,就算忠勤伯府有香的辣的,杜婉秋也没心思吃喝。” “白薇姐姐说得对,小婉你别激动嘛。”楼天籁嘴巴张得大大的,又打了个哈欠,撒娇似的道:“这几天累坏了,容我休息几日嘛。” “小姐你还困啊?!”唐小婉脸皮抽搐,委实看不下去了,将楼天籁扯了起来,“都睡了一下午了,再睡就睡成傻子啦!” “你才傻呢。”楼天籁此刻肚皮空空,满脑子里惦记着,都是等会儿的美味佳肴,也不太想就此睡去,于是,顺着唐小婉拉扯,硬起腰板坐了起来。 与丞相大人单独相处的几日,由于一心惦记着丞相大人美色,楼天籁委实没睡过什么好觉。 面对苏饮雪和白芷精心准备的菜肴,楼天籁风卷残云,犹如蝗虫过境一般,迅速将之扫荡一空。楼易之瞅着自个儿碗里,才刚扒了几口的白米饭,叹息道:“闺女,你好歹给爹爹留点儿啊。” 楼天籁咬了嘴唇,扬起雪白小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端起桌上的一个盘子跑到楼易之身边,将盘子里剩下的几块残羹,拨到楼易之的碗里,“还有,还有一点,美人爹,快吃。” 白芷捂嘴笑道:“是我们低估了小姐的胃口,先生稍等,我再去厨房做两道菜。” 楼天籁兴奋问道:“白芷姐姐要做什么菜呀?” 在楼天籁脑门上敲了两下,楼易之颇为无奈的道:“宝贝,你瞧瞧你的肚子,圆鼓鼓的像只西瓜,还要吃啊?” 楼天籁犹豫了一下,“我先瞧瞧白芷姐姐做的什么菜,美人爹,我每道菜只吃一口好不好吖?” 楼易之板起脸,“不许讨价还价。” “美人爹。”楼天籁苦了小脸儿。 楼易之挑眉笑道:“你哥哥这会儿应该就快回来了,宝贝,你要不要先去天远园候着?” 楼天籁心中一凛,顾不得继续吃,赶紧奔向天远园。 据说她跟随丞相伯伯外出的这几日,哥哥出城四下里到处寻她,都快急疯了,她得好好表现,否则啊,今晚甭想睡觉了,哥哥准得又给她洗|脑。 楼天籁刚奔到天远园门口,便撞见了从外面回来的楼天远,甜甜唤了一声,飞扑到楼天远的怀抱中。同时,楼天籁不由默默惊叹,美人爹算得太准了哇!说哥哥快回来了,哥哥果真便回来啦! 抱着怀里软绵绵的小东西,楼天远感觉到心中的空缺,登时被填得满满当当的,明明欢喜高兴得不得了,偏偏故意沉了脸冷声道:“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哥哥么?” 楼天籁信誓旦旦的道:“这几日,我虽然忙着寻找金碗莲花,但每天都有想着哥哥的!” 楼天籁牵着楼天远的手,边表达相思之情,边向院子里走。楼天远听得心里暖暖的,嘴角不自觉溢出一抹笑意。 “天籁,这几日你和老白在什么地方栖身?” “蔁淮山附近的何家村。” “老白可有欺负你?” “没有啊。丞相伯伯很照顾我的。” “那么你呢,有没有欺负老白?” “当然没有啦,我很乖的。” “当真?” “哥哥你在怀疑我,还是在怀疑丞相伯伯?” “哥哥怕你吃亏,也怕老白吃亏。” “哟!” “哟什么哟?” 兄妹俩到了楼天远的起居室,肩并肩坐在软榻上,楼天籁好奇的问道:“哥哥,你们今日到静王府做什么去啦?” “今天是宗越的生忌。”由于从前未曾在她面前提及过微生宗越,楼天远便介绍道:“宗越是静王爷的长子,与我、老梁、老花、还有太子爷,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十四年前宗越不幸去世,我们四个再加上老白和宗越的弟弟宗扬,每年都会去静王府宗越生前居住的西泠苑,相聚喝酒。” 直觉告诉楼天籁,微生宗越的去世,绝非正常死亡,便问道:“十四年前啊,那岂不是很年轻的时候就死了?哥哥,他怎么死的?” 楼天远嗓音陡然一沉,“北奥国派来刺杀老白的刺客,误将宗越当成老白。” “原来如此。”楼天籁沉静的点了点头,又问道:“多番刺杀丞相伯伯的刺客,都是来自于北奥国?” 楼天远:“是的。” 原先就存在心里的疑团,此时越发的清晰了,楼天籁不禁问道:“丞相伯伯得罪的,是北奥国的什么人?能够将手伸到东盛帝|都,应该不是普通角色吧。” 不愿楼天籁了解太多,楼天远没有回答问题,两指夹住楼天籁的鼻子,宠溺笑道:“都是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不是小孩子该知道的。” 楼天籁也不勉强,跳下软榻,作势要走,笑眯眯道:“既然哥哥不愿说,那我去问美人爹好了,想必美人爹对这些事情,了若指掌。” 楼天远长臂一捞,将楼天籁拉了回来,搂在怀中,叹了口气道:“跟你说说也无妨。”就当是给她讲个故事好了,反正小家伙又翻不出什么大浪花来。 楼天籁满脸得逞后的笑容,“哥哥快说,快说。” 楼天远道:“要杀老白的,是北奥赫连一族。” 楼天籁极是讶异,“赫连?北奥的皇室?难怪能在盛京进行刺杀!不过,整个北奥皇族要杀丞相伯伯?这又是为什么?” 楼天远略沉吟道:“老白的母亲微生若璧,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妹,大约三十年前,远嫁北奥。” 楼天籁瞪大了眼,“啥?” 楼天远道:“若璧公主当时年少,因无意的一次邂逅,对北奥宁王念念不忘,一心想要嫁给宁王。当时先皇和当今圣上,还有九王爷,都不同意也不舍得若璧公主远嫁,北奥东盛之间相隔何止千万里?若璧公主一旦远嫁,他们父女兄妹之间,便几乎没有多少再相见的时日了。” 由郦师白所遭遇的频繁的刺杀,便可以想见,若璧公主的命运,必定是悲惨凄苦的,楼天籁紧拧着眉头,“最终,若璧公主还是远嫁啦,到底是太过年少气盛,为爱情冲昏了头脑。” “的确如此。”楼天远点点头,沉沉地呼出一口气,“赫连皇室,远比若璧公主幻想中的,远比皇上王爷们所瞧见的,还要肮脏得多。” 揪住了楼天远的衣袖,楼天籁用力扯了几下,紧张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楼天远沉吟不语,有些情节太过污浊,不知道如何描述。 楼天籁急道:“哥哥,怎么啦?为何不说啦?” 楼天远迟疑半晌,支支吾吾道:“赫连皇族的那些男人,心理都有些毛病若璧公主明面上,是嫁给了宁王,成了北奥的宁王妃实际上实际上” 楼天籁又急又气,立在软榻跟前直跺脚,“哎呀,哥哥!到底怎么回事嘛!关键时刻打什么哑谜呀?” 黑心丞相 楼天远神色古怪,含糊不清的道:“宁王兄弟几个,相貌极为相向,若是在夜里,则很难分辨。那几个禽兽经过刻意乔装,心思单纯的若璧公主,压根就不曾察觉。” 楼天籁满头雾水,拧紧了眉目,“哥哥,你在说什么呀?” 提及此事,楼天远既愤怒又悲痛,心中难过已极,楼天远闭上双眼,以手撑额,“赫连皇族的那些禽兽,丧尽天良,将若璧公主当成玩物,兄弟几个轮流玩弄。” “哥哥你说清楚呀,公主是怎么被玩弄的?”楼天籁挠挠头,还是没怎么明白,又急又恼。 楼天远委婉的道:“宁王的那几个兄弟,装扮成宁王的模样,轮流跟公主洞房。” “那么,丞相伯伯的亲生父亲,究竟是哪个?”楼天籁总算听明白了,惊讶得长大了嘴,好半晌没能合上。 楼天远缓缓摇头,“没人知道,这个也不重要。” 楼天籁心下有些不好受,嗓音低低地的问道:“哥哥,公主后来怎么样了?” “公主,得知真相后,疯了。” “啊!疯了?!” “是啊,不止公主疯了,公主的陪嫁,在半年之内,陆陆续续的,不是病死了,就是意外死亡,有的甚至失踪了。” “都被弄死了?那也就是说,公主在北奥那边的遭遇,并未能传到东盛?” “嗯。” “岂不是太便宜赫连皇室的那帮混蛋啦!” “谁说不是呢。” “那,那丞相伯伯呢?” “老白啊,是在公主疯了之后才出生的,那些禽兽有意隐瞒,所以老白并不知公主的遭遇。刚开始还算不错,顶着个宁王世子的头衔,母妃虽然疯了,但到底是个东盛公主的身份,明面儿上,谁也不敢薄待了他们母子俩,老白年少时期的日子,倒也不难过。然而,在老白八岁那年,公主去世了。谁也没料到的是,公主在去世之前,混沌多年的神智,竟忽然恢复了清明。” “公主临死前,把一切都告诉丞相伯伯了?” “嗯。” 楼天籁心头大凛,惊呼道:“哎呀,如果那些坏蛋知道这事儿了,那丞相伯伯可就危险啦!”虽然明知郦师白如今好好的,并且,还是东盛谁也无法忽视的大人物,但楼天籁仍然情不自禁的,为当年郦师白的处境,捏了一把冷汗。那时的郦师白,才不过八岁的年纪,身边又全都是宁王的耳目,倘若公主恢复神智的事情,被宁王和那帮王八蛋知道了,恐怕郦师白最终难逃一死。即便不死,郦师白的后半辈子,只怕也跟其母若璧公主的境况差不多。 “那时老白的年纪虽然不大,但这里却好使得很。”楼天远轻轻的笑了笑,抬起手来,指着自己的脑袋,稍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老白很清楚自个儿的处境,所以,表面上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暗地里却在悄悄谋划,并寻找返回东盛的机会。” “那些坏蛋虽然猪|狗不如,但好歹脑子都不笨,心知他们欺负公主的事,一旦传到东盛,必会引起轩然大波,东盛国力昌盛,兵强马壮,而且人才济济,两国交锋的话,北奥可讨不到什么好处。丞相伯伯身份特殊,那些坏蛋理亏心虚,所以,肯定处处防着丞相伯伯,并在丞相伯伯身边广布耳目,监视丞相伯伯的一举一动!丞相伯伯被盯得太紧,身边又无人可用,想要为母亲报仇雪耻,也施展不开,最好也是最有把握的法子,便是回到东盛!有微生皇室的协助,要对付赫连皇室,那就容易得多啦!”楼天籁的在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条理清晰。 楼天远惊奇赞道:“不愧是我妹妹,真聪明。” 楼天籁洋洋自得,昂首挺胸,想到十多年前郦师白的境况,周身的气焰顿时熄灭了,神情极为认真的道:“哥哥,丞相伯伯是如何逃离北奥的?肯定吃了不少苦头吧。” 楼天远道:“四年之后,静王出使北奥,老白精心设计,终于在暗中,与静王取得联系。” 楼天籁只觉得浑身一轻,“太好啦。” 楼天远道:“事情当然不会这么顺利,不过我妹妹聪明绝顶,想必能够想象得到,其中的曲折艰难。” 楼天籁展颜笑道:“既然已经与微生皇室联系上,丞相伯伯要逃离北奥,就要容易得多啦!毕竟若璧公主是永康帝和九王爷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而丞相伯伯则是永康帝和九王爷的亲外甥!丞相伯伯身在龙潭虎穴,微生皇室岂有置之不顾的道理?就算再如何艰险,微生皇室也会不遗余力,将丞相伯伯救出来!” 楼天远笑道:“对,就是这样,没错。” “可是,有一点我不太明白,丞相伯伯既已逃离北奥,回归母族东盛微生皇室,那么,那帮坏蛋就该明白,他们欺负若璧公主的事情,微生皇室必定一清二楚了,如此,他们又何必费尽心力,十几年来从不间断对丞相伯伯的刺杀呢?” “还有啊,还有。”了解了这些事情之后,楼天籁心里的疑团,反而越来越多了,“若璧公主的遭遇那么可怜,好好的一条年轻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被赫连皇族的那帮猪狗,摧残毁灭了,咱们皇上还有众位王爷们,怎么也没找那帮坏蛋玩命儿去?还有丞相伯伯,当初千辛万苦逃离北奥来到东盛,不就是为了替公主报仇雪耻的吗?丞相伯伯如今已是东盛最有权势的大人物,为何却迟迟不见对北奥那帮坏蛋有所行动呢?” 楼天远笑道:“当初接了老白回到盛京之后,皇上的反应,的确如天籁所希望的那样,皇上命靖王亲自领兵,准备跟北奥赫连玩命。” 楼天籁道:“那后来为何没有去玩命?” 楼天远道:“是老白跳出来,挡住了皇上和王爷们的行动。” 楼天籁疑惑不解,“咦?丞相伯伯要干什么呀?” 楼天远道:“老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两国交战,除了增添东盛的负担之外,便只能令北奥的百姓受苦,而赫连皇室,则根本受不到应有的惩罚,这不是什么报仇雪耻的好法子。” 楼天籁闻言,仔细想了想,点头道:“嗯,丞相伯伯所言有理,东盛与北奥实力相当,就算东盛稍强,也强不了很多,除非东盛的铁蹄,能够一举踏平北奥,否则赫连皇室那些坏蛋,仍然可以高高在上,锦衣玉食歌舞升平,因为冲锋陷阵,流的又不是他们的血,死再多将士百姓子民,也影响不了他们那颗乌黑的心肝。就算将来有一日,东盛的铁蹄,完全踏平北奥,将北奥的江山收于囊中,东盛也必定会为此,付出惨重代价。丞相伯伯是对的,打仗,可不是好法子。” “小家伙懂得挺多的嘛。” “那都是美人爹教得好吖!虎父无犬女嘛!”楼天籁环抱着双膝,坐在楼天远身边,两只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捶了捶楼天远的大腿,心急问道:“可是,哥哥,丞相伯伯的好法子,究竟是什么呢?” 楼天远道:“老白找永康帝和蓝玉华借了些钱,在燕京买了不少土地。” 楼天籁懵了,“啊?” 楼天远笑道:“这十多年以来,从燕京开始,北奥各城的土地,已经有很大一部分,都成了老白的囊中之物。” 楼天籁十分不理解,“就算把北奥所有的土地都买下来,难道北奥就是丞相伯伯的地盘了吗?丞相伯伯这干的什么傻事儿啊?买那么多土地做什么?嫌钱烫手么?” 楼天远道:“买土地造房子啊。” 楼天籁呆:“嗄?” “父亲买来三口居,只花了不到千两银子,妹妹,你知道三口居若在北奥,要花多少钱才能买到吗?”楼天籁伸出双手十指,摆在楼天籁面前,“价钱至少要翻十倍。” 楼天籁:“” 楼天远感慨道:“北奥的百姓,现在都住不起房了” 楼天籁:“” “妹妹你是不知道哇,丞相府里的钱,多得都没地方放了!老白那厮心肝都是黑的啊黑的啊黑的啊黑的啊”楼天远拍大腿,表示嫉妒恨,“太黑了太黑了啊,这种捞钱的法子都能想得出来!真不怪赫连皇室绞尽脑汁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杀了老白” 楼天籁:“” 见小家伙呆在那儿,有些不对劲,楼天远凑上前,“妹妹,你怎么啦?” “黑心的房地产商,果然哪里都有哇”楼天籁囧囧有神啊。 楼天远只要抓住个机会,便不忘抹黑郦师白,“妹妹啊,哥哥早就告诉过你了,老白那厮,老奸巨猾,险恶无耻,这世上无人能及!你现在总该相信哥哥的话了吧?” 楼天籁猛地点头道:“相信,绝对相信。” 楼天远道:“以后少跟老白来往,省得他把你卖了。” 楼天籁:“呃。” “哥哥,丞相伯伯就只捞北奥的钱么?就算把北奥的钱全捞光了,赫连皇室虽然穷一点,但仍然是贵族哇。若璧公主和宗越世子的仇,又要怎么得报呢?” “捞钱只是个幌子,广插人手才是正经,老白苦心孤诣十多年啦,也都差不多了,待到时机成熟日,不用费多大力气,就能将赫连一族全部杀灭!” 累 “十多年啊,丞相伯伯真能忍。”楼天籁托着小下巴感慨了一句,抬头望着楼天远问道:“不过,丞相伯伯等了那么久的,所谓的时机成熟之日,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楼天远望着某处,定定出神,忽而勾唇一笑道:“很快啦。” 楼天籁哼了一声,撇撇嘴道:“最讨厌人卖关子了。” 楼天远不以为杵,神秘兮兮的道:“光听我说有什么意思,妹妹不妨擦亮了眼睛,抖直了耳朵,等着那一天的到来吧。” 兄妹俩说了会儿闲话,楼天籁忽然想起一茬,眼睛陡然一亮,“哥哥,昨天我和丞相伯伯回京的路上,救下了一个大美女!哥哥你猜,那位美女叫什么名字?” 楼天远慢吞吞起身,到桌前站定,倒了两杯茶水,将其中一杯递给楼天籁,收到楼天籁的问题,想都没想便脱口答道:“闻人白雪。” 楼天籁狂喜,激动道:“对!就叫闻人白雪!哥哥,你太厉害啦!这都能猜到!啊,哥哥和闻人白雪真的是太有缘分啦!” 楼天远被抢了个半死,顿时黑了脸,边咳嗽边说道:“小东西别瞎嚷嚷!救下闻人白雪的事情,今天在静王府,老白已经跟我们说过,大家都知道了,我跟闻人白雪,这算哪门子的缘分?狗屁不通!” 闻人白雪!又是闻人白雪!他根本不认识闻人白雪!到底什么情况啊,为何每个人都这般莫名其妙,非要把他和闻人白雪硬凑到一块?!难不成是从宫里传出了什么消息,亦或者皇上向他们透露了什么口风?思及此,楼天远的挺拔身躯蓦地一震,头皮宛如被尖针刺扎又疼又麻,后背上更是沁出一层冷汗。 “哥哥,那位白雪公主真的很漂亮哦,性子虽然有些拧,但总归还是个不错的女孩子,我悄悄问过丞相伯伯,丞相伯伯也说不错呢。”楼天籁嬉皮笑脸挤眉弄眼,将闻人白雪猛夸了一顿。 “老白英雄救美,正好嘛,闻人白雪以身相许!啊哈,不错不错,东盛丞相大人,与南元白雪公主,简直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呀!”将郦师白与闻人白雪硬凑成一对,楼天远越说越觉得高兴,“我和老梁安排了好几批人手,四下里寻找闻人白雪的下落,结果好几天过去了仍然一点线索都没有,然而老白呢,却能恰巧撞见遇险的闻人白雪,这说明了什么?妹妹,难道你不觉得嘛,这充分说明了,老白和闻人白雪缘分天定吶!” 楼天籁沉了脸,瞪着楼天远,面无表情,也不吭声。 仿佛终于找到摆脱闻人白雪的理由了,楼天远兀自滔滔不绝吐沫横飞,“老白那厮,平素极少夸人的,妹妹你要知道,我与老白相识十多年,这可是第一次听说他夸女人,哈哈哈,我估摸着啊,这回老白和闻人白雪肯定有戏啊!妹妹,妹妹,你发现了没有,老白和闻人白雪俩人的名字里,都有一个‘白’字,可不是冥冥之中上天安排好的缘分么?” 楼天籁咕咚咕咚灌下一杯茶,抹了抹嘴巴翻了个白眼,“哥哥你真没出息!” 楼天远敛了笑容,斜眼睨着楼天籁,不服气的道:“嘿!哥哥我怎么没出息了?” 楼天籁重重哼道:“作为妹妹,我好不容易帮你物色了一个美女,你居然还往别人怀里推,这不是没出息又是什么?” 楼天远被噎,支支吾吾半天,总算想到了一个为自己辩驳的理由,“像你哥哥我这种二品小芝麻官,如果娶个公主回家,那就得成日里当菩萨供着啊!你哥哥我一大好青年,相貌堂堂风流倜傥,何愁娶不到媳妇儿,何必非得受这种罪,妹妹,你说是也不是?” 楼天籁撅着嘴巴,咕哝道:“好像是。” “我肯定不能娶公主了,但老白就不同了,妹妹你想想看啊,老白为人阴险狡诈,有权有势,且富可敌国,甭说娶个公主,就算娶个女皇,那也没事儿啊!谁敢给老白脸色看啊!”楼天远居心叵测,这绝对不是在夸丞相大人。 丞相伯伯是她先定下的,她才不要拱手让给别人呢。楼天籁嘴巴翘得更高了,“为什么非要丞相伯伯娶白雪公主?太子哥哥是皇太子,太子哥哥才是配公主的最好人选嘛。” 闻出不寻常的味儿了,楼天远酸溜溜的道:“妹妹是舍不得老白?” 楼天籁垂下脑袋,既不承认,也不否定。 踏着漫天星辉回到天籁园,楼易之已经离开了,据说是有同僚上门拜访,楼天籁背负着双手进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在白薇的服侍下洗了澡,便趴在床上托着脑袋发呆。 白薇觉得好生奇怪,琢磨了半晌,始终无法确定,究竟是不是心中猜测的那样,给楼天籁擦干了长发,白薇放下棉帕,走到苏饮雪身边,用眼神无声询问。毕竟苏饮雪跟楼天籁相处的时间更久一些,比起她们,也更为了解楼天籁。 苏饮雪也不知楼天籁是怎么了,回以白薇微微一笑,直截了当的问道:“天籁在想什么呢?” 楼天籁侧过头,静静瞧着白薇和苏饮雪,沉吟良久,说道:“我刚从哥哥那儿,得知了丞相伯伯的身世。” “是不是不太好?”苏饮雪与白薇面面相觑,虽然她们对郦师白的身世很感兴趣,却又隐隐的知道此事必定十分复杂,所以都谨慎的没有直接追问。 楼天籁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嗯,丞相伯伯的身世挺惨的。” 苏饮雪温柔问道:“天籁心中难过?” 楼天籁道:“反正不太好受。” 苏饮雪走到床边坐下,摸了摸楼天籁的脑袋,柔声道:“都过去了,没事的。” 楼天籁乖乖点头,“嗯。” 苏饮雪微笑道:“明天若没什么事要忙,天籁倒可以去丞相府,虽然时过境迁,也许郦丞相已经不需要安慰了,可是,天籁去瞧瞧郦丞相也好啊。” 白薇点点头道:“是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小姐明儿便去瞧瞧郦丞相吧,也不枉郦丞相这般关爱小姐啦。” 冲着苏饮雪和白薇扯开笑脸,楼天籁道:“好。” 给楼天籁拉上薄被,仔细盖好,苏饮雪叮嘱道:“心思别太重,晚上早点睡。” 楼天籁打了个哈欠,“饮雪姐姐,白薇姐姐,你们也早些休息,晚安。” 关上门,白薇搀着苏饮雪,一起向住处走去,白薇随口说道:“咱们小姐呀,人儿小小的,心事倒不少。” 苏饮雪淡淡笑道:“别看天籁平时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其实心里头装的东西可不少,甚至比你和我都要多。” 白薇讶异,但知苏饮雪既这样说,必定不假,原来相处了差不多半年了,她们对楼天籁的了解,还远远不够。 房间里一片漆黑,天籁园里寂静无声,楼天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就这样折腾着,不知过了多久,楼天籁忽然坐了起来,愣愣出了会儿神,跳下床穿上衣裳,偷偷的溜出了三口居。 三口居的梅语园中,一条黑影闪过,来到楼易之的房门口,轻轻的,有节奏的敲响了房门,屋内楼易之正在宽衣,闻声停下动作,走到门前,隔着房门问道:“天籁出去了?” 黑影答道:“是。” 楼易之又问:“丞相府方向?” 黑影:“是的。” 楼易之道:“我知道了。” 黑影瞬间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楼易之坐在床边,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听说了郦师白的身世,天籁睡不着觉,连夜去了丞相府,去到郦师白的身边,若是在从前,若是换成别人,天籁这会儿,绝对是在安稳睡大觉。 丞相府与三口居离得很近,仅需一刻钟功夫就到了,按照惯例,楼天籁跳到围墙上,跟隐藏在暗处的护卫们,热情的打了个招呼,然后便轻车熟路的,去了郦师白居住的院子。楼天籁无视掉千景和千元,直奔郦师白的起居室,千景和千元也很识趣,既然楼天籁不搭理他们,他们也就当作没有瞧见楼天籁。作为郦丞相的近身侍从,会干活只是次要的,懂得拿捏分寸和识趣才是最重要的。 里里外外寻了一遍,不见郦师白踪影,楼天籁不得不擦亮眼睛,假装才发现千元和千景的存在,向他们打听郦师白的所在。 千元抬手一指,“主子爷在书房。” 楼天籁礼貌的道了谢,飞奔向书房。郦师白正坐在书案后,认真的批阅着什么,听到动静,头也不抬的问了句,“什么事?” 楼天籁没吭声,蹑手蹑脚走上前。嗅到她身上专属的香甜气息,郦师白抬起头一瞧,愣了愣,随即露出一贯的,温文舒雅的笑容,“天籁怎么来啦?” 楼天籁仰起笑脸,绕过长方形的书案,来到郦师白的身边,“我想丞相伯伯啦,怎么都睡不着,所以就来啦。” “幸好离丞相府近。”郦师白抬起手,两指掐住眉心揉了揉,驱走了疲惫。 楼天籁见状,窜到郦师白身后,扬起两只拳头,在郦师白的肩头捶打,“丞相伯伯是不是很累?” 明明是血肉至亲,却狠狠伤害了他最爱之人;明明是血肉至亲,却无数次想要置他于死地;明明是血肉至亲,却不得不拼出个你死我活。累,肯定很累。 倾国倾城白衣郎 郦师白受宠若惊,有些不明所以,旋即释然一笑,“天籁今天好乖啊。” 楼天籁哼唧了一声,厚着脸皮反问道:“我哪天不乖啦?” 郦师白欣然笑道:“今日尤其乖。” 楼天籁喜滋滋的,扫了一眼桌案上堆积的东西,问道:“丞相伯伯很忙吗?” 郦师白轻轻摇头道:“不算很忙。” 楼天籁皱着小脸喝道:“不许说谎!” 郦师白道:“傅明朗帮忙分担了许多,我还算轻松。” 楼天籁若有所思,哦了一声,踮起脚尖,殷勤的给郦师白捏肩膀,“丞相伯伯,你干活吧,我就给你捏捏肩,我不说话,绝不打扰你。” 柔若无骨的小手,在肩膀上一下一下揉捏,是说不出的酥麻舒服,郦师白心头暖暖的,所有的倦意都在这一刹那,被一扫而空。 安心享受着这种难得的待遇,郦师白继续伏案埋首工作。忽然听到咕噜咕噜,貌似是咽口水的声音。郦师白想到了某种可能性,悠悠的回头一瞅。 为避开郦师白的目光,楼天籁仰头望屋顶。严谨认真的男人格外有魅力,郦师白专心致志做事的模样,是楼天籁从来不曾见到过的,所以一个没控制住,目眩神迷口水横流。 郦师白唇角弯弯,无声的笑了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左右,肩上恰到好处的力道,渐渐变轻变慢,最后,郦师白感觉到,有一个软绵绵的小东西,贴在他背上,不动了。郦师白舒心一笑,暂时结束了手里的活儿,将小家伙捞到怀里抱着,离开了书房去往卧室。 或许是因为,能够理解郦师白的辛苦,这一夜,楼天籁格外乖顺,只抱着郦师白的腰身睡觉,从始至终都安安分分的,没有使坏,也没有小动作。 “伯伯丞相伯伯”睡得迷迷糊糊中,咕哝了两声,翻个身缩成一团。 与楼天籁同床共眠的这段时日,郦师白发现了一个好现象,从前楼天籁的呓语,会喊‘大魔头’和‘美人爹’,如今只唤‘丞相伯伯’了。 四月二十六,楼天籁下了帖子,送至忠勇伯府。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是,当天下午,居然就收到了杜婉秋的回帖。 楼天籁看了帖子,随手丢给白芍,冷冷笑道:“我还以为,杜婉秋被休弃回娘家,丢了整个忠勤伯府的脸面,日子应该不太好过才对,虽不至于被族人悄悄逼死,至少也会被驱逐到家庙常伴青灯。看来是咱们料错啦,杜婉秋现如今的处境,似乎比咱们想象中的,要好过得多。我送帖子上门的本意,原不过是想刺激刺激杜婉秋,让杜婉秋那阴狠歹毒的妇人,尝尝雪上加霜的滋味,没想到,杜婉秋倒挺心急。也好,省得小婉成日惦记这事儿,坐立不安。” 白芍瞅着帖子上的内容,不解问道:“为何约在龙女湖畔倚翠亭相见?” 楼天籁嗤笑道:“倚翠亭旁边就有一片树林,若在那林中行凶,最是方便不过。” 白芨惊怒,“什么?!杜婉秋那贱人,是打算对咱们不利?!” 白芷道:“杜婉秋原本以为,只要杀了杜遥灭口,就能得到属于杜遥的一切,从此高枕无忧,谁知六年后,杜遥变成苏饮雪回到盛京,并且毫不费力的,就毁掉了她苦心经营的所有,呵呵,杜婉秋恨惨了饮雪,想要再杀饮雪一次呢。” 唐小婉冷哼道:“自取灭亡!” 楼天籁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对白芍和白芨道:“两位好姐姐,麻烦你们跑个腿,去一趟丞相府。” 白芍问:“做什么?” 楼天籁道:“把咱们明天要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全告诉丞相伯伯,向丞相伯伯借几个暗卫。” 白芍道:“借几个呢?” 楼天籁笑眯眯道:“你只需把这事儿一说,丞相伯伯心里有数,自然知道该借咱们多少人,那啥啥,如果丞相伯伯不在府里的话,你们就找大总管傅明朗也行。” “找郦丞相借人啊?”白芨讪笑,觉得有些不妥,“小姐,咱何不直接找公子爷借人呢?”公子爷若知道她们有事,不找他这个自己人帮忙,反而去找郦丞相那个外人帮忙,定要气炸了肺。公子爷是否气炸肺,其实跟她们没有多大关系,她们怕的是,被公子爷逮住洗|脑。 楼天籁蹙眉道:“哥哥太婆妈了,这事儿先别告诉哥哥。” 白薇笑道:“公子爷若听了这话,只怕心都要碎了。” 楼天籁撇嘴道:“我可没有嫌弃哥哥的意思。” 白芍白芨去了丞相府,沉默已久的苏饮雪开口道:“天籁,小婉,明天我跟你们一起去倚翠亭。” 楼天籁愣了住,“啊?” 苏饮雪嘴角笑意温软,“帖子上指名道姓要见我,到底曾经姐妹一场,我怎好让她失望。” 唐小婉道:“饮雪姐姐不是不愿见那些人么?为何忽然改变了主意?” 苏饮雪抿了口茶,不疾不徐的说道:“我并非心肠慈软的滥好人,之所以回到盛京后,仍然没有想过要去报复,一来,是因为我太了解天籁和小婉,我不愿你们因我往昔之事,徒添孽祸;二来,是因为我想彻底摆脱杜遥的影子,整个忠勤伯府乃至整个杜家,都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人和事,今时今日的我,只想只做好苏饮雪。可是,既然你们已经闹到这个份上了,我去见杜婉秋一面又何妨?元宵那夜遇到陶世子,回到府里后,我细数从前今朝之事,整个人豁然开朗,更清楚明白自己的心了。以前,我将所有往事装在心底封藏,以为只要不去触碰,那就是放下,不是的,其实那不是放下,短暂的麻痹遗忘,也会令人觉得轻松,可到底,不过只是逃避。是天籁和小婉,一次又一次,逼我撕开痂疤,让我正视那些伤痛。” 楼天籁和唐小婉你看我我看你,相互耸了耸肩皱了皱鼻子,只听苏饮雪淡雅轻笑着说道:“直到现在,我确定,我已经真正放下过往之事了。” 楼天籁和唐小婉一齐点点头,高兴的望着苏饮雪说道:“我相信。” 翌日清晨,天籁园里只余白薇和白芷留守,楼天籁五人,则早早来到倚翠亭中。 苏饮雪与白芍相对而坐,分执黑白棋子对弈,唐小婉和白芨围坐两旁,似懂非懂静|坐观战,楼天籁捧了一碟糕点,坐在亭周围栏上,边吃边晃荡着双腿。 “小婉,唱首曲儿听听呗。” 唐小婉正发困,听到楼天籁的提议,顿时精神一抖,“好啊好啊,唱什么?” 楼天籁道:“就唱我教你的那首《让我们荡起双桨》吧。” 唐小婉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站在倚翠亭中央,扯开了嗓门,欢欢喜喜唱道:“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轻轻推开波浪,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 白芍脸皮抽搐,黑如锅底,“小婉,你是不是见我快要赢了,所以特意唱歌干|扰我?” 苏饮雪微微拧了秀眉,嫣然笑道:“小婉绝对没有要帮我的意思。” “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唐小婉挺着肚子高歌,一不小心吼破了嗓子。 楼天籁两腿一抽,扑通一声,倒栽亭外。苏饮雪两手堵耳,白芍和白芨猝不及防,目瞪口呆。亭周翩翩起舞的舞蝶,翅膀一软跌落在地上。 恰在此时,有一辆素色马车叮铃铃路过,坐在车内的是一位年轻公子,折扇轻摇姿态惬意,正挑了车帘探出头来,面含微笑的欣赏湖光山色。 或许无人瞧见,车内公子的模样,比这龙女湖的风光,更为夺人眼目。 那陡转高亢的歌声裂石穿云,惊得素色马车内的貌美公子,胳膊一抖嗤啦扯断了车帘,身躯一歪栽倒在车厢里,英武挺拔的车夫拉了缰绳,停下马车低声询问,“大大公子,您还好吧?” 车内传出几声明显是掩饰的咳嗽,“没、没事。” 马车刚好行至倚翠亭边,车内动静不小,倚翠亭众女齐齐循声望来。 车内公子惊魂未定的爬起来,从车窗探出头,想瞧瞧能够一嗓子将他震倒的,究竟是何方高人,一展眼,正好瞧见了倚翠亭众女。 当那位公子的目光无意的,落在其中一个白衣女子身上时,只觉脑中轰然一声巨响,天旋地转,口干舌燥喉咙发紧,竟然好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大公子?”青年车夫面部僵硬,如冰如石。 那般清丽的容光,不可逼视。日阳洒落在她的脸上,晕光焕然,犹如雪夜花树,碧海珊瑚。 见那男子直勾勾盯着,苏饮雪忙转过身去,唐小婉啐道:“登徒子!看什么看。” “大公子,您怎么了?”青年车夫觉察到有些不对劲。 车内白衣公子激动不已,“玄延,美人啊!美人!你瞧见没有,玄延,你知道什么叫做倾国倾城吗?” 那名唤玄延的青年车夫,闻言眉头小跳,“都说大公子的容貌倾国倾城。” 玄延的话,白衣公子根本听不见,兀自喃喃道:“不不不,倾国倾城这词用在她身上不够贴切,俗,太俗了,她应该是不食烟火的仙子,一定是仙子!” 人模狗样 大公子不定时行为失常,玄延表示见怪不怪,驱赶了马车,继续绕湖游赏。 白衣公子稍稍回过神来,从车厢内探出半截身子,一叠声道:“停车停车停车!” 玄延无奈。 白衣公子迫不及待的跳了下来,立在马车跟前,优雅的理了理衣衫,稍后,才翩翩洒落的往倚翠亭走去。 望着白衣公子渐渐走远的背影,玄延的脑子里只有四个字,反复跳跃:人模狗样。 白芍所处的方位,正好将素色马车那边的动静,瞧得一清二楚,白衣公子从马车上下来,全貌展现在白芍眼前时,阅男无数的白芍不由看呆了眼。 自从跟了楼天籁以来,绝品美男她们也见了不少,例如:蓝花参、郦师白、微生放雅、楼天远、楼易之、微生宗睿。眼前这位白衣男子,比起郦师白他们几个,居然丝毫没有逊色,气质高雅,风姿不凡,身上贵气宛若天生,既不张扬又不容人忽视,不知是什么来头。 直到白衣男子越来越近,白芍方醒悟过来,压低嗓音道:“诶,那人过来了。” 苏饮雪能够感觉到,有一道炙热视线,一直笼罩在她的身上。从很多年前开始,苏饮雪就已经习惯了,各种各样的目光,但如此热烈似火的,仿佛足以将她烧成灰烬的,还是打头一次碰见,饶是苏饮雪惯来冷静从容,亦感觉有些许的不自在,于是僵坐在那儿,没有回头,也没有东张西望。 唐小婉迎上去,横臂挡住白衣男子,不太客气的道:“你想干什么?” 虽然此人表面上看起来风华高雅,但谁知这副姣好皮囊下掩盖着的,又是个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呢?俗话说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刚才他坐在马车里,盯着饮雪姐姐看的时候,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可见不是什么好货色!起码郦丞相和公子爷,初次见到饮雪姐姐时候,就没有失态,更没有露出色眯眯的猥琐之态。 不待白衣男子作答,唐小婉便机关枪似的道:“今儿倚翠亭,是我们姐妹的地盘,公子若要歇脚或赏景,请另觅他处。” “姑娘好。”白衣男子温文有礼,清淡尔雅的笑道:“我既不是来此歇脚的,也不是特来亭中赏景的。” 声如其人,清雅动听。 唐小婉不买账,斜眼哼道:“那你意欲何为?” 白衣男子笑容微敛,神情肃穆的道:“我隐约瞧见了一个熟人。” 白芨噗嗤笑了,调侃道:“真没看出来,原来公子竟是个风月老手。” 楼天籁蹲在长椅上,手里拈着一块桂花糕,直直盯着白衣男子,嘴角晶莹如丝垂落。盛京真是个好地方,各类美男层出不穷!嗷,为啥边城就没有这么多美男?!在边城待了十多年了,就遇到那么两个,令她大饱眼福的美男子,其一是美人爹,其二是舒大魔头。 唐小婉横眉竖目,喝道:“少来这套,赶紧滚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越过唐小婉的肩膀,望着唐小婉身后,瞧见救星了似的,白衣男子蓦地眼睛一亮,“来啊,给我拿下。” 白衣男子的仪表气度,怎么看怎么像贵族,忽然听到白衣男子发号施令,更有几分久居上位者的味道,唐小婉心中一凛,豁然回首。 白衣男子嘴角一挑,翘出高贵华艳而又邪恶的弧度,趁着唐小婉侧身回头的空挡,飞快的闪身来到石桌前。 身后空空哪有半个人影,待白衣男子从身边掠过,唐小婉才惊觉上当了!可恶,居然这般轻易就被唬住了!唐小婉愈发能够肯定,白衣男子的身份,必定不同寻常。 白衣男子扑在石桌上,近距离望着苏饮雪,兴奋道:“姑娘,你好生面熟啊!是了,极像我一个朋友!” 苏饮雪微微蹙眉,身子往后挪了挪,“我不认识你。” 仿佛没看到苏饮雪的抗拒反应,白衣男子的双眸中,兀自满溢喜悦之色,“太像啦,啊不,不是像,本身就是同一个人嘛!” 唐小婉暗暗骂了句脏话,原先以为蓝花参最不要脸,后来发现微生宗睿更不要脸,然而,跟蓝花参和微生宗睿比起来,眼前这位白衣男子的脸皮厚度,才是最为匪夷所思的。 白衣男子情绪激动的道:“哈哈,太好啦,我踏遍千山万水,终于找到你啦!” 苏饮雪既无奈又觉好笑,见白衣男子似乎没什么恶意,也不是那种浅薄的猥琐之徒,便不由迟疑着问道:“公子说,我像公子的什么朋友?” 很奇怪,明明白衣男子就站在面前,但不知为何,苏饮雪却觉得,身后的那道炙烈的视线,始终都还在。难道除了白衣男子之外,还有一个人盯着她看么? “我失散多年的妻子!”白衣男子简直不能自控,飞快抓住苏饮雪的手,紧紧握在双掌之中,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苏饮雪懵了。 白芨和白芍面面相觑,呆若木鸡。 唐小婉张大了嘴巴,眼睛圆瞪似铜铃。 楼天籁手一抖,啃了一半的桂花糕,落到了地上。 坐在马车前的玄延,扔掉了缰绳,双手捂脸。 正当此时,忽听暗处传来一声暴喝,“闻人子乔!你给我松手!” 紧接着一道蓝色人影,离弦之箭般冲进倚翠亭,劈开了白衣男子不安分的双手,猛地将白衣男子推到一旁。 歪倒在长椅上楼天籁,瞪大了眼睛失声唤道:“花生哥哥。” 那条蓝色身影不是别人,正是蓝家财神爷蓝花参。 蓝花参面皮涨红,额角颈侧青筋凸闪,像是愤怒已极。将白衣男子逼到角落,蓝花参方转过身来,与楼天籁、唐小婉、白芨、白芍四个打了招呼,轮到苏饮雪的时候,尽管蓝花参做了好几个深呼吸,仍然十分心虚,不敢正视苏饮雪澄澈的眼睛,结结巴巴道:“苏、苏姑娘。” 苏饮雪淡淡一笑,翩然还礼。 蓝花参的心肝,仿佛遭受猛烈撞击,几乎要破开胸膛,生怕被人听到不寻常的心跳,反遭耻笑,蓝花参趔趄着,朝后边退了一步。 苏饮雪心里惦着另外一事,倒没注意蓝花参的异常反应,抬头看了看白衣男子,收回目光望着蓝花参问:“蓝二爷认识这位公子?” 蓝花参紧张的道:“嗯。” 苏饮雪道:“方才似乎听见蓝二爷唤这位公子闻人子乔?莫非这位公子便是南元大皇子?” 此言一出,众女皆惊。 “啊,哦,是,正是南元大皇子。”蓝花参悄然长舒一口气,稍定了定神,转身向白衣男子行礼,“草民见过大皇子。” 苏饮雪带头,几个女孩子便跟着行礼。 身份被揭穿就不好玩了,闻人子乔觉得扫兴,懒洋洋扬了扬手,“微服在外,不必多礼。” 楼天籁欢快的蹦上前,扮可爱套近乎,“你就是小宝皇子的哥哥咩?” 先前被苏饮雪绝世容光所慑,不曾注意到蹲在一旁的楼天籁,此刻见了不由凤目一亮,“小妹妹跟我家小宝很熟啊?” 楼天籁笑道:“嗯,小宝皇子常跟着太子哥哥到我家来玩。” 东盛盛京真是个神奇的地方,不但有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还有这般粉雕玉琢的小可爱,闻人子乔见了楼天籁,心中顿生怜爱之意,“小妹妹是哪个府上的?” 微生宗睿常去的,必定不是普通人家。而这五个女子,每一个,都很特别。哪怕她们都不动,不说话,也能让人轻易分辨出,她们各自的不同之处。 楼天籁道:“三口居。” 小姐又开始用她那天然萌的外表骗人了。唐小婉挑眉咧嘴,别过头去,似是不忍看一代天骄,闻人大皇子那傻样儿。 闻人子乔虽然在跟楼天籁说话,然而眼角流射出来的余光,却不停的往苏饮雪身上乱瞟,蓝花参心里非常不爽,索性站在苏饮雪身前,将苏饮雪的牢牢挡在身后。 闻人子乔点点头,“原来是楼大人家的小闺女呀。” 对盛京的情形如此了解,绝不可能是刚刚才到,竟能瞒得过永康帝绿眉毛的耳目,闻人子乔果真不简单。蓝花参问道:“大皇子何时来到盛京的?” 闻人子乔道:“有两天了,原本打算清清静静游览盛京风光的,不想居然会在龙女湖畔,遇到楼家小妹妹和众位姑娘,更不曾想会遇上蓝二爷。” 蓝花参似笑非笑,“清清静静游览盛京风光啊。” 闻人子乔轻摇折扇,叹息了一声,颇为无奈的道:“好不容易才能出一趟远门,岂能错过盛京大好风光?你也知道,我这见鬼的身份,倘若是正大光明到盛京,届时想要出门游赏,必定前呼后拥,唉!那般的阵仗,鬼才有心思赏景。” 闻人子乔走到临湖长椅边,大喇喇坐下,斜眼瞅着蓝花参道:“蓝二爷日理万机,竟也能抽出空闲时间来游湖?” 蓝花参洒然一笑,“正巧路过。” 自从蓝花参现身后,那道灼人的视线,便消失了。苏饮雪不禁有些怀疑,难道刚才,是蓝二爷一直在某处盯着她么? 坐等看戏 心头疑惑一闪即逝,苏饮雪并未作多想。 嫌恶的瞅了瞅蓝花参和闻人子乔,唐小婉掐指算了算时间,再过不久,杜婉秋应该就要来了,于是蹭到楼天籁身边,悄声提醒道:“小姐,赶紧醒醒,赶紧醒醒,别被美色迷昏了头!那大皇子和蓝二爷,可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小姐没瞧出来么,他们俩对饮雪姐姐虎视眈眈,不怀好意!杜婉秋那毒妇就快要来了,赶紧想办法,把这两个色狼轰走!别等到稍后杜婉秋来了,遥遥瞧见这两个人,吓得不敢过来。” 闻人子乔竖起耳朵,斜眼瞄着唐小婉和楼天籁,自动忽略不被她们欢迎的事实,趋利避害的问道:“诸位姑娘是不是准备在这倚翠亭中|办什么要紧事?” “对的!”唐小婉忽然发现,闻人子乔的身上,至少是有个优点的。 闻人子乔殷勤道:“可需要帮忙?” 白芨微微笑道:“多谢大皇子的好意,不过我们暂时不需要帮忙,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啦,只需主角儿登场。” “看样子,此处即将上演一场好戏呀。”与苏饮雪之间相隔不过三步距离,能够清楚的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蓝花参心中既激动又忐忑,面上却努力装出一派的潇洒自在。 白芍满怀期待的道:“绝对是一处好戏。” 闻人子乔嘴唇翕动,正要说什么的时候,被唐小婉抢了先道:“那位主角,是我们好不容易约到的,就怕她等会儿瞧见,大皇子和蓝二爷在这儿,以为大皇子和蓝二爷,是我们请来的帮手,会被吓得打退堂鼓呢。” 话说得虽然还算挺客气,但明显是在下逐客令了。 见闻人子乔和蓝花参仍然没有半点要离去的意思,楼天籁干脆跳上长椅居高临下四处观望,最后,盯着对面那辆简单雅致的素色马车笑了笑,旋即回头望着闻人子乔和蓝花参,十分乖顺懂事的问道:“两位哥哥是不是也想看这出好戏来着?” 蓝花参粲然笑道:“瞧你们这阵仗摆得,勾得我的心都痒了,当然想看。” 楼天籁笑眯眯道:“两位哥哥气场太强,那位主角若瞧见了,必定不敢现身,两位哥哥不如移个步,藏身于大皇子哥哥的车内吧,这样既能看戏,又不会影响剧情发展。” 约定的时间差不多就快要到了,倘若杜婉秋稍微心急一些,提前个那么一会儿赶到,瞧见了闻人子乔和蓝花参在这儿后,少不得因为有所顾忌,从而取消这次的计划。杜婉秋暂且取消跟楼天籁她们拼命的计划,这对于楼天籁她们几个来说,倒没有什么损失,只不过,她们都期待了一晚上了,想要好好羞辱杜婉秋一番,如果就这因为这俩不速之客,而耽搁了的话,那就有些不划算了。 既然闻人子乔和蓝花参想看戏,那就随便看看好了。反正被羞辱的一定是杜婉秋,她们不怕再多两个观众。再者说,如果杜婉秋的手段本领,超出她们的预想之外,亦或是有什么意外的,她们无法掌控的情况发生,闻人子乔和蓝花参的存在,兴许能够及时的帮助她们也说不定。 总之,多两个观众,于她们而言,并没有什么坏处。 苏饮雪浅淡一笑,“天籁的法子不错。” 楼天籁的法子好,说得也甚为好听,闻人子乔和蓝花参自然没有异议。 当然啦,离开倚翠亭之前,闻人子乔不忘问道:“敢问各位姑娘芳名?” 登徒子摇身一变,成为了尊贵的南元大皇子,此刻闻人大皇子发问,众女哪里还能够不回答呢?于是,从楼天籁开始,依次自报姓名。 “楼天籁。” “唐小婉。” “白芍。” “白芨。” “苏饮雪。” 闻人子乔优雅回以一礼,旋即长臂一展,对蓝花参道:“蓝二爷,请。” 蓝花参抱拳拱手,“不敢,大皇子请。” 两人假惺惺客套了一番,在众女注视下,一起钻进了车厢内,玄延听到了众人的对话,为更方便闻人子乔和蓝花参看戏,将马车赶到一个不起眼的位置,自己也闪身立在一个死角。 倚翠亭中众女凑在一块,白芨低声嘀咕道:“闻人大皇子倒的的确确是路过,不过我瞧着,蓝二爷怎么也不像恰巧经过。” 楼天籁轻声道:“花生哥哥对饮雪姐姐贼心不死呢。” 苏饮雪笑着说了句公道话,“蓝二爷只是名声不太好罢啦,就算他这个人花心风流些,到底也不是个龌龊无礼之人,天籁,你对蓝二爷成见太深了吧?” 楼天籁哼道:“花生哥哥当年趁杜遥昏迷,占过杜遥的便宜。饮雪姐姐你倒好,一点也不记恨。” “幸亏当年杜婉秋利用的人,是蓝二爷而不是别人,否则啊。”苏饮雪无奈摇头,轻笑叹道:“若是个龌龊小人,指不定会把我怎么样呢。” 唐小婉道:“饮雪姐姐就光会往好处想。” 苏饮雪道:“是你们尽往坏处想罢。” 白芍道:“咱们跟蓝二爷接触了好多次了,我觉得蓝二爷这个人还算不错啊。” 白芨附和道:“是,是挺不错的,小姐,就算你不相信蓝二爷这个人,总该相信咱们公子爷的交友眼光吧。” 提及此,楼天籁唉声叹气道:“哥哥的交友眼光啊,可不怎么地。” 白芨笑着反问道:“怎么不好啦?太子爷、郦丞相、蓝二爷、梁将军,哪个不是人中龙凤?虽然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些不太好的毛病,可那也很正常啊,这世上,哪有人是十全十美的?小姐你就没有缺点?还是说,小婉你没有缺点?就算美好如饮雪,身上也有缺点啊。” 苏饮雪赞道:“白芨这话说得妙。” 楼天籁撅了小嘴巴,不满的道:“喂喂喂,花生哥哥是不是给了你们很多金元宝贿赂你们啦?怎么尽说花生哥哥的好话?” 指尖点了点楼天籁的精巧小鼻子,苏饮雪打趣道:“我们可不是小财迷。” 白芍皱了皱鼻子,“金元宝,俗死了,想要贿赂我,得换些东西。” 与杜婉秋约定的时间,相差一刻钟左右,杜婉秋却还未现身。从那辆素色马车方向收回视线,想起刚才闻人子乔的行为,白芨笑趴在石桌上。 唐小婉见状问道:“好姐姐,你这是怎么啦?想起哪出了?” 白芨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望着苏饮雪道:“公子爷先前说得对,闻人大皇子的脸皮厚度,跟咱们微生太子爷,果然不相上下。” 经白芨这么一提醒,众女都想起了就在不久之前,闻人子乔那荒诞的作为,除了苏饮雪掩嘴而笑,其它四人纷纷大笑起来。 “啊哈,哎哟”楼天籁笑得缩成了一团,从石凳上滚到了桌底下。 “小姐,你悠着点。”唐小婉弯下腰,跪坐在地上,将楼天籁从桌底下拖了出来。 楼天籁笑得打滚儿,小拳头猛捶地面,白芍白芨唐小婉见状,笑得愈发厉害了。 “哎,你们要不要这样啊?”苏饮雪微感羞窘,脸上有些发烫。 “失散多年的妻子,哎哟,啊哈哈哈笑死我啦”因为闻人子乔和蓝花参就在不远处,所以她们说这些话的时候,都刻意压低了嗓音,白芍面色通红,两只手抚着肚子,似乎憋得极为难受。 白芍格格笑道:“瞧大皇子当时那神情,可把我们给唬住了,我还以为,他当真有个失散多年的妻子,与咱们饮雪长得一模一样呢。” 唐小婉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捂嘴大笑道:“极品啊,咱们自从来到盛京之后,遇到的极品,一个比一个更极品!” 苏饮雪羞赧得以手撑额,别过头去,不理睬她们几个。 马车内,闻人子乔和蓝花参谁也不甘落后,齐齐撅着屁股趴在窗前,瞪大了双目观望着倚翠亭中的情形。 “她们在聊什么呢,笑得如此精彩。”闻人子乔小声咕哝道。 蓝花参低声道:“听不太清楚,不过从她们的嘴型张合看来,好像是在谈论,方才大皇子的举动” 闻人子乔闻得此言,登时眉飞色舞。 蓝花参看不惯,心中暗骂。又不是什么夸赞的话,得意个什么劲? 倚翠亭中众女刚恢复常态没多久,忠勤伯府女眷的马车便驶了过来。 蓝花参望着那辆马车,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拧了眉头苦心冥想,过了会儿,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闻人子乔敏锐的察觉到了蛛丝马迹,“蓝二爷是不是知道姑娘们要办的是什么事?” 蓝花参道:“大约猜到了。” “跟苏饮雪姑娘相关?”闻人子乔心思缜密,明察秋毫。 果然是个人精,蓝花参点点头,“是。” 忠勤伯府马车渐渐驶近,倚翠亭中,唐小婉勾了唇角阴阴笑着,白芍满脸嘲弄,白芨面上挂着戏谑的笑意,楼天籁托着脑袋,晃荡着双腿,看似漫不经心。苏饮雪心平气和,以主人之姿,端坐于主位。 打死你 在贴身丫鬟碧溪和碧娟的搀扶下,主角儿杜婉秋缓缓下了马车。此行穿着打扮比较低调,但绝不显潦落,脸上冷冰冰的,擦了很厚的粉,但却怎么都掩盖不住,那浓郁的疲倦憔悴。 苏饮雪只瞧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面上始终淡淡的。轻风吹拂,雪衣鼓舞,周身上下仿佛笼罩着淡淡光晕,柔和静谧,光彩夺目。 苏饮雪清丽淡雅的风姿,美得令人窒息,让杜婉秋望之顿生自惭形秽之意。杜婉秋立在亭外台阶下,仰望着亭中的苏饮雪,眼中讶异之色一闪而没,取而代之的是无穷的妒怒。 “姐姐,真的是你?”步入倚翠亭中,站在苏饮雪面前,近距离瞧着苏饮雪,相较之下,使杜婉秋愈发觉得,自己好似一滩污泥。 苏饮雪微微抬头,妙目凝视着杜婉秋,淡然笑了笑,“很抱歉,我还活着,让你失望啦。” 苏饮雪倒了一杯茶放,放到对面的位置,“坐吧。” 直直盯着苏饮雪的脸,杜婉秋扶着石桌缓缓坐下,惨然笑道:“姐姐,我好恨你啊。” 苏饮雪道:“你伪装得很好,我从前,竟未看出来。” 杜婉秋道:“我心中有多厌恶你,面上就装得有多喜欢你。” 苏饮雪道:“就因为陶世子?” 白芨和白芍静静立在苏饮雪身后,唐小婉和楼天籁则像两尊守护神,分坐在苏饮雪两旁。 杜婉秋笑了,笑得凄凉苦涩,“从最开始,因为我母亲是续弦,我嫡长女的身份,被你占了;阅芳阁是按照我的喜好布置的,父亲答应过我,说会让我搬进阅芳阁的,结果呢,祖父一句话,阅芳阁就成了你的了,我最喜欢的院子也被你占了。从小到大,你样样胜过我,凡事总要压我一头,外人只知道忠勇伯府有个大小姐杜遥,何曾知道忠勇伯府还有个二小姐杜婉秋?原本我身上应该有的光环,因为你,荡然无存。就算没有相公,我也恨你!可正是因为有了相公,我才更恨你,恨不能让你去死,恨不能让你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 苏饮雪无奈摇头,“孽由心生,你是你,我是我,有什么可比的?如果你不拿我跟你作比较” 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不等苏饮雪说完,杜婉秋便嗤笑道:“你十全十美,什么都好,又怎会懂得我的感受?” “你身在福中不知福。”杜婉秋的心理已彻底扭曲变形了,苏饮雪失望透顶,不想再跟杜婉秋多说废话了。 “我的福,全被你毁了!”杜婉秋忽然闭上双目,紧捏拳头,娇躯震颤,蓦地,泪水汹涌滚落。 苏饮雪叹息道:“属于你的福气,谁也毁不了。做孽,必有报应,你落得今日下场,全是你咎由自取。” 杜婉秋泪流满面,凄厉道:“姐姐,我的好姐姐,你不是死了吗?我一刀一刀,划破了你的脸,当时你的那张脸,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丑得连我都看不下去了,是我亲手杀死了你,是我亲手杀死了你,哈哈,没想到,你居然还能活下来,不但活了下来,就连容貌都恢复了!老天果然偏爱你!” “我好恨啊,我好恨,当初为何没有将你碎尸万段!好姐姐,你不是死了吗?为何还要回来?我花费了那么多年的时光,耗了那么多的心思,好不容易才得到了他,好不容易才获取的幸福啊,没了,现在全都没有啦,你为何要回来?你不是说,我是你最疼爱的妹妹吗?可是好姐姐,你为何不肯真真正正疼爱我一次,为何非要回来毁了我的一切?!” 白芍皱紧了眉目,越听越火大,极其厌恶的骂道道:“真是个丧心病狂的毒妇!脑子有病吧!别人的性命安康全都卑贱如粪土蝼蚁,就只有你的喜乐幸福价值千金?!别人也是人,为何要牺牲自己的命来成全你的幸福?你算哪根葱啊?啊不,我刚才说错了,你的脑子不是有毛病,你的脑子是全都坏透了!脑子里全都是屎!” 白芨格格笑道:“定是先前肚子里的屎太多,憋得太久没能及时处理干净,所以全都涌到脑子里啦。” 听白芨说起患大腹之症的事,杜婉秋这时才恍然发现,唐小婉和白芨白芍的身影面貌,有几分熟悉,似乎曾经在哪里见到过。 刚才一进倚翠亭,瞧见唐小婉和白芨白芍三个,碧溪就觉得有些面熟,此时听了白芨的话,登时记了起来,失声惊呼道:“车前子神医!” 杜婉秋脑海中电光一闪,顿时明白,先前的大腹之症,还有现在的崩漏之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心中又恨又怒,狠狠瞪着苏饮雪道:“杜遥,你好狠毒的心肠啊!”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当年你若不曾害过我,如今也不必受这些苦楚了。”苏饮雪的面容,犹如静谧的湖面,不见一丝波澜。 杜婉秋凄声道:“我只恨我自己,当初下手没有更狠一些!” 苏饮雪蹙眉道:“都到了这般地步,你还不知悔过。” 杜婉秋道:“我有什么错?!” 苏饮雪道:“不可理喻。” 杜婉秋诡笑道:“姐姐是不是以为,相公如今已经休了我,你便可以和相公破镜重圆,重新回到相公身边了?” 唐小婉嘲讽道:“原来你知道自个儿被休弃了呀?口口声声相公相公的,我还以为你还是西伯侯世子夫人吶。” 白芍道:“这贱人,想当西伯侯世子夫人想疯了,只怕死都改不了口呢。” “我是相公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是西伯侯世子夫人,尽管现在已经不是了,但是最起码”杜婉秋眼里饱含泪水,死死盯着苏饮雪,冰冷而又残酷的笑着,“最起码,我曾经是西伯侯世子夫人,我和相公曾经相亲相爱过。而你,杜遥,我的好姐姐,你从前不能和相公在一起,今后也不会有机会了!你毁了我的人生,我也不会让你逍遥快活!” “炫耀个屁,我姐姐可不稀罕你那个二手世子爷!白送都不要!”唐小婉做各种鬼脸,再加上尖酸刻薄的话语,简直气死杜婉秋也,“前些日子,陶立博痛悔不已的跪在我姐姐面前,拉着我姐姐的手,求我姐姐再给他一次机会,我姐姐嫌陶立博愚蠢,被你这毒妇污染了,毫不留情面的从陶立博的狗爪子里抽回双手,头也不回的走了。呸,也就你这毒妇把陶立博当成宝!” “哎,前世子夫人,您别动怒啊,本来就身患崩漏之症,你这样激动发火,万一血崩了怎么办,我们只是闲得无聊,看你们夫妻俩不爽,特玩弄玩弄你们而已,我姐姐呀,绝对没有要跟你抢陶立博的意思哎呀娘额,小姐,急什么呀,好歹等我说完再动手啊。” 楼天籁一直不动声色,托着小脑袋坐在那儿,像个乖乖的好娃娃,瞧了老半天,实在是手痒,于是毫无预兆的跳了起来,霹雳啪啪,对准杜婉秋的脸便抽了上去。碧溪和碧娟各被一拳被打晕,死猪似的倒在地上,楼天籁连续十几个巴掌,将杜婉秋抽得眼冒金星,分不清东南西北。 “贱人!我让你欺负我姐姐!贱人!贱人!我让你欺负我姐姐!打死你!打死你!踢死你!踢死你!”抽耳光还不够,嫌杜婉秋脸厚粉多,楼天籁拎着裙摆,改用脚踢。 “打得好,继续打!狠狠打!哈哈哈哈”唐小婉待在旁边,蹦蹦跳跳,不断掴掌叫好。 苏饮雪面无表情的别过头去,望着烟波浩渺的龙女湖泊。 杜婉秋瘫倒在地上,被揍得吐了好几口血,手里却始终攥着茶杯。 马车内,闻人子乔目瞪口呆,“没看出来啊,小天籁居然这么狠。” 蓝花参哀叹道:“三口居的女孩子,都是厉害角色,不好惹啊不好惹。” 闻人子乔:“蓝二爷似乎吃过亏?” 蓝花参道:“是啊。” 楼天籁打累了,暂且停了下来。 杜婉秋伏地在上干呕,吐出两颗和着血的牙齿,缓缓扬起手,用尽全力,将瓷杯砸碎在地上,像是在发出什么讯号。 等了半晌,始终不见有动静,杜婉秋心中凛然,扭头四下张望。 楼天籁体贴问道:“世子夫人这是在找人啊?” 杜婉秋想到了一种可能,惊疑的抬头望着楼天籁。 冲杜婉秋甜甜一笑,楼天籁吹了声口哨,紧接着,便有两匹狼从林中奔了出来,两匹狼嘴里各叼了一颗人头。 杜婉秋瞪大了眼,不敢置信。 两匹狼跑到倚翠亭中,将人头甩到杜婉秋脸上,杜婉秋吓得失声尖叫,魂都快飞了出来。本就被楼天籁打成重伤,痛得几乎忍不住,只为了想亲眼瞧着苏饮雪被杀死,所以才强忍了痛楚清醒着,这会儿被两只血淋淋的人头一吓,差点被晕死过去。 苏饮雪冷笑道:“六年前你杀了我一次,六年后还想杀我第二次,当真是无可救药了。” 唐小婉拍着胸口,狂笑不止,“你在哪儿请来的杀手啊?这么不顶用,还未现身就全死绝啦!” 撕碎了玩儿 原来她们早已部署好了,今日一切,尽在她们的掌握之中!有了这个认知之后,杜婉秋遍体生寒,娇躯不住的颤栗。杜婉秋不怕死,怕只怕在她死后,她生平最恨的杜遥还好好的活着,并重新回到陶立博身边,从今往后,与陶立博幸福快乐的长相厮守,完全取代她在陶立博心里的位置。 杜婉秋极其清楚的知道,六年以来,陶立博从未有哪一日,忘记过杜遥。杜遥在陶立博心目中的分量,杜婉秋比任何人,甚至比杜遥和陶立博本人更加了解。所以,哪怕先前以为杜遥已经死了,连尸骨也早化作了泥尘,杜婉秋的心里,依然恨透了杜遥。生前牢牢抓住陶立博的心,就连死后,还鸠占鹊巢不肯离去,杜婉秋焉能不恨不妒不怨? 这些年来,为安慰自己,杜婉秋一直深深相信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人心都是肉做的,只要她全心全意爱着陶立博,相信陶立博会渐渐淡忘杜遥,终有一日,杜遥的影子,会在陶立博心彻底消失。 苍天不公啊!太不公平了!这些年她是那般的努力,好不容易,陶立博才敞开了心扉,正在慢慢的接纳她,不料,杜遥竟然死而复生!轻易的掐断了她的希望!毁灭了她最美好的人生! 那天陶立博写下休书,并说,跟她恩断义绝,从此再无瓜葛,杜婉秋五内俱裂,生不如死,跪在冰冷的地上,抱着陶立博的双腿,求陶立博不要走,求陶立博不要休她,求陶立博原谅她,求陶立博再给她一次机会然而,陶立博却掰开她的手,头也不回的从她眼前离开,那般的决然。 深深的迷恋了多年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的那一刹那,杜婉秋清晰的感觉到,她的世界轰然倒塌,天昏地暗,只恨不能立即死去,也好过承受锥心之痛。可是杜婉秋不甘心啊!不甘心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就这样轻易被杜遥夺走!十多年一直活在杜遥的阴影下,原以为终于得以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谁知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梦一场! 杜遥死了,陶立博还会念念不忘,可她若死了,只怕没多久,陶立博就会忘得彻底!不!她得不到的,杜遥也休想得到!她要死了,杜遥也绝不能活! 目中妒恨之火熊熊燃烧,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杜婉秋猛地窜了起来,从袖筒中拔出雪亮匕首,朝着苏饮雪捅去。 苏饮雪静立未动,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尚未能反应过来,眼见就要为匕首所伤,车内的蓝花参呼吸骤止,心跳到嗓子眼,脑中空白一片,什么都没想,就想向亭中冲去,奈何车窗太过狭窄,蓝花参高大挺拔的身躯,无论如何都出不去,蓝花参身躯撞在车璧上,由于太过心急,动作太大用力太猛,差点没撞翻马车。 楼天籁和唐小婉相继闪身,齐齐飞起一脚,猛地踹上杜婉秋小腹。 唐小婉啐了一口,“就这点微末伎俩也敢拿出手,羞也不羞?” 杜婉秋重重摔到地上,哇地喷出一口鲜血。杜婉秋是被恨火烧昏了头,一心只想早点杀死苏饮雪,思虑不周,所以今日才会惨败。况且郦师白的暗卫,久经历练,每一个,都足以以一敌百,更莫说寻常的杀手了,尽管杜婉秋此番花重金请的,也算是超一流的杀手,但在郦师白的暗卫跟前,仍像萝卜青菜一般脆弱,一砍即倒。 明知有唐小婉和楼天籁在,杜婉秋必定伤不了苏饮雪,他竟然还会如此失态,迎上闻人子乔探究的目光,蓝花参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幽幽瞅着蓝花参,像发现了好大个奇迹似的,闻人子乔似笑非笑,神情十分古怪,慢吞吞说道:“见到苏饮雪姑娘有危险,堂堂蓝家二爷,居然丢了魂失了魄了,哟嘿,蓝二爷这是怎么了,哪里出毛病了?这还是当初那个,拐带了罗御史的小妾私奔的蓝二爷吗?稀罕稀罕真稀罕,千万别告诉我,花花蝴蝶蓝二爷,变成了痴情种子?” 蓝花参囧,“往事不堪回首,咳咳,大皇子,过去的事情,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蓝花参不想提及,闻人子乔偏咬住不放,“那可是罗御史最心爱的妾室呀,我助蓝二爷离开云京后,罗御史隔三差五就堵在我宫门口,足足纠缠了我八个月,八个月呀!那八个月里,我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父皇交代的差事,一样都没能完成,父皇失望至极,把我叫到御书房,狠狠训斥了一顿,我心碎欲绝啊” “大皇子有何吩咐尽管开口,蓝某一定尽心尽力。”心理承受能力毕竟有限,蓝花参委实受不了了,妥协道。 闻人子乔得逞眯眼,沉吟道:“先不着急,我还要在盛京待一段时日,总有需要蓝二爷帮忙的地方。” “”蓝花参在心中默默问候了闻人子乔的祖宗十八代一百遍。 楼天籁冷眼望着杜婉秋,回头扫了苏饮雪四人一眼,说道:“这毒妇,已经没有玩弄折腾的价值了,盛京里有趣的人和事多得很,咱们先弄死这毒妇,改日再去找别的乐子吧?” 苏饮雪闻言牵着白芨和白芍的手,走到倚翠亭临湖的围栏边站定。 唐小婉黑了脸,瞪着红眼狼和白眼狼,恨铁不成钢的道:“你们俩呀,越活越没出息了,瞧着这样一个丑恶的毒妇,居然还流口水!” 两匹狼一左一右围着杜婉秋,仿佛是故意张开嘴大口呼气,灼热腥臭的气息,喷洒在杜婉秋的脸上,望着近在咫尺,锋利如刀枪一般的狼牙,杜婉秋浑身僵硬脊背发寒,几乎绝望了。 正当此时,拐角路口处,忽然跑出几十名护卫,一辆贵族女眷的马车,被簇拥着飞快驶来。 循声望去,杜婉秋远远紧盯着那马车,眼里闪过希冀的光芒,呐喊道:“母亲!母亲!救救我!母亲!” 唐小婉欢呼笑道:“忠勤伯夫人来了呀,这下可好玩儿啦!” 听到杜婉秋恐惧呼唤声,忠勤伯夫人心里咯噔一跳,连忙催促车夫快行。 楼天籁笑眯眯道:“我刚还想着,就这样弄死杜婉秋,没什么意思,一点也不好玩,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个观众,不错不错真不错。” 马车来到倚翠亭外停下,忠勇伯夫人张氏在丫鬟的搀扶下,急匆匆下车,瞧见杜婉秋浑身是血的模样,吓得尖叫一声直奔上前,抱着杜婉秋眼泪急淌,“婉秋,你怎么样了?伤着哪里了?” 杜婉秋双颊红肿面目全非,抱着忠勇伯夫人张氏失声大哭,“母亲,救我,她们要杀了我!” 忠勇伯夫人张氏安慰道:“不怕不怕,母亲在这儿,我倒要看看,谁有那么大胆子,敢动我的女儿!” 忠勇伯夫人张氏出门时,特从府里带了四十名护卫,忠勇伯夫人张氏冲进亭中,那四十名护卫便将倚翠亭团团包|围。 楼天籁笑道:“是我想弄死你女儿,你待如何?” 楼天籁长相过于娇美可爱,虽然说话很嚣张,但忠勇伯夫人张氏只当她是个小孩,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冷笑一声道:“哪里来的黄毛丫头,好大的口气!” 目光在众女间转了一转,定在苏饮雪身上,宛如磁石附铁,顿时愣了住,“遥儿?” 苏饮雪面露微笑,默不作声。当年杜婉秋杀害她,张氏定然参与其中,对于张氏和杜婉秋母女俩,苏饮雪实在没什么好说的,能给她们母女俩个好脸色,全靠素质涵养在支撑。倘若不是母亲去世在前,张氏进门在后,苏饮雪几乎忍不住要猜测,母亲的死,是否会与张氏有关。 “好,好,很好!”忠勇伯夫人张氏笑了笑,冷冷扫视着苏饮雪五人,吩咐身旁的丫鬟道:“扶姑奶奶上车。” 两名丫鬟上前一步,正要搀扶杜婉秋之时,唐小婉幽灵一般,飘到那两名丫鬟身后,两臂一抬,两根淬了麻药的绣花针,便扎进了那俩丫鬟腰间,两名丫鬟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想走?可没那么容易哦。” 张氏大吃一惊,向厅外扫了一眼,厉声道:“把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给我拿下!” 四十名护卫仿佛聋了,根本听不见张氏的话,都立在那儿一动不动,张氏高声重复了一遍,众护卫依然僵立不动。 瞧着周围无法动弹的护卫们,白芍不由樱口微张,仰慕且崇拜的道:“江大哥他们真厉害,咱们都没有瞧见什么动静,这几十护卫,却全都变成泥塑啦!” 楼天籁得意扬眉,“那当然啦!忠勇伯府的这群酒囊饭袋,我跟小婉两个就能撂倒,更甭说是各位暗卫哥哥们啦!” 听了她们的话,张氏才明白,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藏有身手神鬼莫测的暗卫。 唐小婉毫不客气的踹了一脚,将紧抱在一起的张氏和杜婉秋分开,不顾张氏和杜婉秋挣扎哭号,拎着张氏的领子扯到一旁。 楼天籁蹲下来,摸了摸红眼狼的脖颈,叮嘱道:“只许撕碎了玩儿,不许吃肉喝血,这女人心肝坏透了,肠子里全都是毒,省得你们吃了拉肚子,听见了么?” 眉目传情 眼睁睁看着双腿被扯掉,与自己的身体彻底分离,撕心裂肺堵在喉咙中,甚至来不及发出声来,片刻之后,杜婉秋才感觉到巨大痛楚,潮水般汹涌澎湃,任凭求生意志再如何坚定,都抵挡不住这般的恐惧侵袭,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白眼狼和红眼狼一点也不客气,将杜婉秋的娇躯撕得支离破碎,然后来回踩|踏糟践成泥。 宝贝了十多年的女儿,就这样在眼前被分尸,而她却无能为力,只有巴巴看着的份儿,人中之中,最痛最苦最无奈莫过于此,忠勇伯夫人张氏喉中干嚎骤止,哭不出声音来,蓦地双目凸出,嗝儿屁了。 苏饮雪、白芍、白芨三个,背转过身朝向龙女湖泊,肢体被撕裂的声音,太过惊悚,白芍和白芨娇躯颤抖,汗毛直竖,忙用双手捂住耳朵。苏饮雪做好了心理准备,之前也遭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倒不似白芍和白芨那般害怕,但到底多少有些不适应,黛眉紧蹙,与白芨和白芍相拥着靠在一处。 腥臭味儿愈发浓郁,白芍扶着围栏干呕,白芨和苏饮雪也受不了,俩人搀扶着白芍,一起逃离倚翠亭。 楼天籁倒是神清气爽神采奕奕,坐在围栏上伸了个懒腰,笑容甜美清新,宛若栀子花开,圆溜溜的大眼莹亮欲滴,“终于为饮雪姐姐报仇雪恨啦,我好开心哦。” “咱们还是赶紧想想,中午吃点什么美味佳肴吧。”唐小婉眉开眼笑,心情倍儿爽,步伐轻快的出了亭子。 嫌弃的瞧着白眼狼和红眼狼,楼天籁皱着嫩白的小脸儿道:“大宝小宝,瞧你们一身污血,矮油,脏死啦,快去洗洗干净。” 红眼狼和白眼狼应了一声,双双跳进龙女湖中,扑腾扑腾嬉水为乐。 倚翠亭中的血腥画面,饶是闻人子乔见多识广,也不由头皮发麻,那几个女子不好招惹,闻人子乔倒能看出来,但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竟可以凶残到这种地步。白眼狼和红眼狼的举动,更令闻人子乔大跌眼镜,“哎哟我去,那两头狼是成精了吗?能听懂人话!” 方才楼天籁除了张口吩咐之外,并没有其它任何肢体动作,白眼狼和红眼狼却能懂! 楼天籁驱狼杀人的残暴场面,蓝花参这已经是第二次瞧见。简直太骇人了!楼伯父为人温文儒雅,为何教出的女儿,竟如此凶残?! 为了自己的小命安全,为了将来有朝一日,自己不会葬身狼腹,蓝花参的理智叫嚣着,死心吧!不能再对苏饮雪有非分之想!赶紧转移目标勾搭别的女子吧!否则后果惨烈凄凉没法预测啊! 可是 如若能控制得住,他又何必忍受半年的相思煎熬? 这个世上,总有一些人,总有一些事,总有一种感情,是你拼尽全力,仍然无法掌控的。 蓝花参平生摘花无数,容貌绝色者,亦有不少,皮相胜于苏饮雪的,自然也有,但除了苏饮雪之外,再没有哪一个女子,能令蓝花参这般不能自已。 不知从何时开始,蓝花参逐渐明白,苏饮雪吸引他的,不仅仅是皮相容颜。 蓝花参当先跳下马车,闻人子乔紧随其后,俩人一起来到众女身旁。 “白芍姑娘还好吧?”蓝花参不敢正眼看苏饮雪,便将视线挪到旁边白芍身上。唉,明明是个风月老手,情场翻滚多年,为何在苏饮雪的面前,却像个不知情|事的毛头小子?委实令人费解。 白芍俏脸雪白,抚着胸口道:“我这胆子,还得再练练。” 闻人子乔跟蓝花参却不同,虽也震慑于苏饮雪清丽如仙的绝世容光,却不至于丢魂落魄乱了章法,直勾勾盯着苏饮雪问道:“苏姑娘可有吓着?” 苏饮雪摇了摇头,淡淡一笑,如出尘莲花,不可逼视。 蓝花参意夺神摇,脑中空茫,呼吸若堵,刹那间,忘记了自己此刻置身何处,甚至忘记了今夕何夕,忘记了周遭所有人和事,心里眼里就只剩下她了。 楼天籁扬起甜美娇俏的笑脸,一蹦一跳跑到闻人子乔跟前,嗓音软软糯糯的道:“大皇子,刚才这出戏好看么?” 此刻再看楼天籁,闻人子乔的目光已经大不一样了,闻人子乔口是心非的道:“哈哈哈,真是太精彩啦!” 红眼狼和白眼狼在湖中洗漱干净,跳上岸,迈着稳健威武的步伐来到众人跟前,忽然猛地摇摆身躯,将水珠溅了众人一身。众女尖叫着跳开,佯装发怒,指着白眼狼和红眼狼大骂。 冰凉的水珠砸在脸上,蓝花参这才清醒。 向倚翠亭中瞄了一眼,白芨蹙着眉头道:“小姐,杜婉秋既死,忠勇伯夫人必不会善罢甘休,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呃,总给哥哥添麻烦也不好。”楼天籁咕哝着,想了想,从荷包里找出一枚药丸,放在唐小婉手心,冲唐小婉使了个眼色。 唐小婉会意一笑,返回倚翠亭,将药丸塞入张氏口中。 蓝花参道:“你们这是杀人灭口?” 楼天籁邪恶笑道:“忠勤伯夫人又没惹我,我杀她做什么?给她吃一个极乐丸,让她忘却前世今生所有痛苦,快快乐乐过活下半辈子。” 闻人子乔笑道:“极乐丸?听起来可不像什么好东西呀。” 楼天籁拍了拍腰间荷包,笑吟吟道:“我这儿还有不少极乐丸呢,味道极妙,大皇子想尝尝么?” 闻人子乔摆手道:“多谢小天籁美意,哥哥我活得舒服得很,暂不需用药物取乐。” 闻人子乔心中明白的很,楼家小萌物杀人不眨眼,她所说的美妙物事,绝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倘若沾惹上了,必定生不如死。 这时,江秀从林中现身,极规矩极利落的给闻人子乔行了礼,遂转头望向楼天籁道:“楼姑娘,倘若没有其它吩咐,属下们便先行告退了。” 江秀的出现,令闻人子乔看楼天籁的目光,一变再变,惊叹道:“小天籁不简单啊!”郦师白身边最得力的侍卫,楼小家伙居然能使唤得动!闻人子乔很清楚的记得,有那么一次,永康帝微生博晟使唤江宽,江宽眼皮都没抬一下,于是乎,微生博晟气得内伤,足足休养了四五日,才精神萎靡的露面上朝。 “谢谢江秀哥哥,也谢谢各位暗卫哥哥们!”楼天籁抱着江秀的胳膊,亲昵的摇啊摇晃啊晃。 江秀干笑,“不、不客气。” 闻人子乔的微服盛京游就此结束,东盛的文武百官则开始忙碌了。这日,楼易之父子俩忙到很晚才归,在天籁园共进晚餐时,楼天远忽然想到一事,面露喜色的道:“我们几个今日奉命去驿馆,探望闻人大皇子和白雪公主,我瞧见白雪公主啦,妹妹说得一点儿不错,那白雪公主果然是个大美人!性情也好,是个有趣的妙人儿,难怪妹妹喜欢。” 见楼天远眉目带喜,兴奋之色溢于言表,楼天籁激动得敲打碗筷,“哥哥,你终于开窍啦!太好啦!哈哈,哥哥,如果你看上了白雪公主,就赶紧去向皇上说明吧,求皇上降旨赐婚成全!相信皇上会很乐意促成这桩没事的!” 楼天远脸色顿时转黑,“想到哪儿去了!” 楼天籁疑惑,“怎么了?” 楼天远白眼道:“我既没看上白雪公主,也没有娶公主的打算!” 楼天籁略感失望,扒了口饭菜,咕哝道:“哥哥明明说白雪公主是个大美人性情不错还很有趣这也好那也好” 想到闻人白雪紧盯着郦师白,跟郦师白眉来眼去的情景,楼天远忍不住眉欢眼笑,“话说回来,就算我想求娶白雪公主,白雪公主也不愿嫁我呀。” “哥哥不试试如何知道?”楼天籁放下筷子,扯了扯楼易之的衣袖,笑问道:“美人爹想不想要个公主儿媳啊?” 楼易之微笑道:“如果你哥哥愿意求娶白雪公主,爹爹绝不反对。” 楼天远:“” 宠溺的望着楼天籁,楼易之顿了顿,又补充说道:“小闺女挑剔得很,难得能喜欢白雪公主,你哥哥把公主娶回来也好,府里又可以多个人,陪我的小闺女玩耍啦。” “”楼天远目眦欲裂,喉头一股腥甜翻涌,差点没喷出血来。原来在父亲看来,他娶媳妇儿,最关键的,就是能给妹妹玩儿! 偷瞄了楼天远一眼,楼天籁暗自窃笑,跑到楼易之身旁,脑袋埋进楼易之怀中,娇笑撒娇,“就知道美人爹最疼我了!” 可恶的小东西,她故意气他!哎呀娘额,真是气死他了!楼天远起身往外走,“你们先吃,我出去吐口血。” 楼易之与楼天籁相视一眼,齐齐哈哈大笑起来。侍立在旁的麦冬和苏叶也不由捂嘴笑。 约摸过了半盏茶功夫,楼家三口方重新回到位置上吃饭,话题再次落到闻人白雪的身上,楼天远哼了哼道:“瞎子都能看出来,闻人白雪喜欢老白!老白对闻人白雪也有意思,众目睽睽之下,俩人眉目传情!” 迟钝的笨蛋 忽然觉得嘴里的汤没什么滋味,很奇怪,明明刚才喝还挺爽口的,楼天籁有些不高兴,撅着嘴巴道:“哥哥胡说八道,丞相伯伯才不会喜欢闻人白雪!” “我就知道妹妹不信我的话,不过,瞧见老白和白雪公主眉目传情的,可不光只有你哥哥我一个,当时老梁和太子爷都在场,妹妹不信,大可以问问他们。”楼天籁的反应落在眼中,楼天远的心里仿佛打翻了调料罐,怎一个五味杂陈能够形容?楼天籁对郦师白的在乎,未免也太明显了,或许,或许她,是真的喜欢上郦师白了。有了这个认知之后,楼天远的心里十分着急,于是迫不及待的,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逼着楼天籁去相信,郦师白看上了闻人白雪。只有楼天籁相信了,相信郦师白看上了闻人白雪,相信郦师白对闻人白雪有那种意思,楼天籁才有可能会对郦师白死心,如此,楼天远心里头的那些莫名的恐慌焦虑,才会减少一些,心中才会好受些。 楼易之不动声色,从容吃饭,低垂的眼眸之中,复杂难明。楼易之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瞧着面前的一对儿女,不由想起一些往事。二十多年前,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喜欢上尹鱼宁的呢?噢,是从在人群中瞧见尹鱼宁第一眼的那时,便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了。他向来很清楚很了解自己的心,可比这个傻乎乎儿子强多啦!唉,他怎么生了这么个既迟钝又笨蛋儿子呢?失败啊,真失败。 楼天籁抱着饭碗乱扒,垂着脑袋一声不吭,有些闷闷不乐。 瞧见楼天籁郁郁不语的模样,楼天远的心里头更不好受了,真恨不得甩自己两巴掌,但当着众多人的面儿,又不好下手,于是抬起藏在桌下的左脚,狠狠地踩了右脚一下!楼天远你究竟要怎样!看见天籁不高兴,你便顺心如意了?!楼天远好生懊恼,心烦意乱,美味佳肴塞在嘴里,味同嚼蜡。 嗯,他吃醋了,是吃醋了!天籁每次有什么事,第一时间想到的,都不是他这个哥哥,而是郦师白那个外人!天籁有什么心里话,与之分享的,也是郦师白那个外人,而不是他这个哥哥!天远园就在天籁园旁边,丞相府与天籁园,却隔了大老远,可天籁每次都舍近求远!他当然生气!他当然吃醋!怎么能不吃醋?怎么能不生闷气?! 杜婉秋死了,忠勇伯夫人张氏疯了,倚翠亭中血淋淋的一幕,当时龙女湖边有不少人瞧见,三口居楼姑娘驱狼杀人,此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盛京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而他却是最后一个,从路人口中得知的!与杜婉秋见面时,是郦师白派得力暗卫护着天籁,事后帮天籁处理善后的,依然还是郦师白!而天籁却始终瞒着他! 只要想起这件事,楼天远便感觉他的肺部,有两团烈火汹涌燃烧!他这个哥哥当得,是有多失败啊?! 饭厅里沉默得有些不正常,这是半年来从未有过的现象,楼天远心中惴惴不安,想要找话题打破僵局,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脑中电光一闪,想起一事,便堆起笑脸讪讪道:“明天晚上,皇上会在千秋殿设宴,给闻人子乔和闻人白雪接风洗尘,东盛贵族百官均奉命出席,我跟父亲自然也不例外,天籁要不要去玩玩?” “好玩儿么?”虽然哥哥说的话她不爱听,但哥哥对她是绝不会有恶意的,楼天籁从一开始就明白这点,也不想就这样,跟一向疼爱她的哥哥生分了。楼天籁默默安慰着自己,丞相伯伯一言九鼎,既然答应了将来娶她为妻,就一定不会跟别的女孩子纠缠不清,哥哥看到的所谓的眉目传情,定是误会,定是会错意了!楼天籁刚从失落中走出来,发现了饭桌上诡异的寂静,正想着,该如何调整这气氛,楼天远便已抢先开口了,楼天籁乐得就坡下驴,恢复娇俏甜美的笑容,“呃,这种皇宫里的宴会,还可以带家属的咩?” 从一幕幕往事中抽离,楼易之拿了调羹喝汤,抬眸看了看楼天远和楼天籁,抿了唇无声的笑了笑。 见到楼天籁的笑脸,楼天远心间一松,点了点头道:“当然可以,皇上特意交代过,凡是家里有尚未婚娶,十岁以上三十以下的,无论男女,都得带到千秋殿赴宴。” “啊?”楼天籁睁大了眼睛,疑惑不解问道:“把家里尚未婚配的青年男子带上,那还说得过去,因为皇上是打算,让白雪公主自己选如意郎君嘛,可是带上尚未婚配的女孩子,又是什么原因呢?啊?难不成皇上和皇后,是想顺便帮太子哥哥物色太|子妃的人选?”在这个世界里,二十多岁的男子,正常情况下,都差不多该替自己的孩子操心婚事了,可微生宗睿至今为止,却仍无娶妻生子的意思,永康帝和钱皇后是该着急了。微生宗睿作为东盛储君,尽早立太|子妃开枝散叶,是极其有必要的。 为了东盛的昌盛繁荣,也为了满足攀龙附凤之心,东盛大臣们慷慨激昂的奏议了很多次,肯请永康帝和钱皇后做主,务必为太子爷立妃。尽管当时的动静很大,但最后的结果,却全都是无疾而终。不但如此,那些带头上谏的官员,皆皆因为各种不着边际的理由,被微生宗睿折腾得半个月、甚至几个月下不了床。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大臣敢对微生宗睿的婚事,提出一句或半句的意见。 楼天远神秘兮兮的道:“妹妹只猜对了一般。” 楼天籁猜不出,也懒得猜,“皇上究竟什么意思嘛?” 楼天远边斯文吃饭,边说道:“是闻人大皇子跑到皇上跟前,承认他感染风寒生病是假,自送嫁队伍离开云京开始,便金蝉脱壳偷偷离开是真。” 对于闻人子乔的举动,楼天籁分外好奇,停下筷子托着脑袋,双眸闪亮的道:“大皇子意欲何为啊?” 楼天远笑道:“闻人大皇子说,南元帝后见他年岁愈大,着急他的终身大事,施加压力让他娶亲,奈何他少时便立过誓,非遇着使他心动的女子不娶。” 楼天籁皱起眉头,愈发困惑,“大皇子娶亲不娶亲,跟诈病有什么关系?诈病这事儿,跟明晚的夜宴又有何关系?” 楼易之临时加入,微笑猜测道:“闻人大皇子是否向皇上交代了,自云京逃出送嫁队伍之后,径自去了北奥燕京的事?” 楼天远惊了一下,“父亲猜到大皇子的意图啦?” “哇!真的咩?美人爹这么厉害?”楼天籁双手捧脸,眸中满盛崇拜之色。 “闻人大皇子定然是说,他从南元云京到北奥燕京,又由北奥燕京辗转来到东盛盛京,只为了寻找命中注定的那个,足以使他动心动情的女子?”楼易之淡淡一笑,宛如花开灿烂,亦如溪流澄澈清透。 楼天远张大了嘴巴,惊叹道:“正如父亲所说的这般!” “美人爹好厉害!”听了楼易之的话,楼天籁终于恍然大悟,楼天籁骄傲极了,举起胳膊欢呼。 楼易之莞尔,悠悠问道:“谁家小闺女信誓旦旦说要做淑女来着?” “矮油,是美人爹家的小闺女啦。”楼天籁闻言急忙收敛,端端正正坐好,抿紧了嘴巴眯眼笑,努力模仿着苏饮雪平时的言行举止,“闻人大皇子的意思很明确啦,他想娶个媳妇儿带回南元嘛,难怪皇上让大家带未婚配的女孩子赴宴,原来是想让闻人大皇子挑选皇子妃。” 不是帮微生宗睿选太子|妃,那楼天籁就放心啦。楼天籁可是一心惦记着,撮合微生宗睿和唐小婉呢。在楼天籁看来,微生宗睿和唐小婉,那可是千古绝配!除了脸皮厚度足千尺的微生宗睿,谁能降得住彪悍小妞唐小婉?除了彪悍小妞唐小婉,谁还能震得住脸皮厚度足千尺的微生宗睿?更何况,唐小婉已经在微生宗睿心甘情愿的情况下,生剥活吞了微生宗睿,唐小婉是个有教养的好姑娘,是要对微生宗睿的后半辈子负责的。 楼天远侃侃而谈,“闻人子乔舌灿莲花,将皇上皇后,将太子爷,将东盛乃至盛京,都猛夸了一遍,哎哟我的娘哎,那些话听得我都快吐了咱皇上其实也听不下去了,我都瞧见皇上嘴角抽筋了,但皇上毕竟是皇上,虽然有些反胃,但还是装得心里很美的样子,说什么希望闻人大皇子能在盛京遇上可心的女子。” 楼天远说得有趣,声情并茂,楼天籁听得哈哈大笑,甚为开怀。 “妹妹,明天晚上要跟我们一块儿参加宫宴吗?” 楼天籁咬着手指头认真想了想,最终点点头道:“白雪公主选夫君,大皇子选美人,必定很有趣,我要跟哥哥和美人爹去参加宫宴!” 楼易之失声笑道:“天籁是因为有趣才愿意参加宫宴的吗?难道不是因为明天晚上千秋殿中,聚齐了盛京内所有的男美人和女美人的缘故么?” 楼天远哈哈大笑,抱拳拱手,“还是父亲最了解天籁。” 童养媳 楼天远榆木脑袋尚未开窍,于男女之情方面太过迟钝,楼易之委实看不下去了,到底是亲生儿子,不忍他步自己的后尘,于是楼易之决定,尽尽做父亲的义务,稍微提醒一下。 晚饭后,父子俩在池塘边散步,小径清幽,晚风凉爽,分外的安适惬意。父子俩东扯一句西扯一句,漫无边际的闲聊着,楼易之忽然话题一转,长声轻叹道:“时间过得真快,我的天籁,如今渐渐长大,顶多再过两年,就该出嫁啦。”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父亲不必伤怀。”不知为何,每次谈及天籁的婚事,心中便会不安,楼天远搞不懂,亦摸不清头绪,强笑道:“如果父亲实在舍不得妹妹,他日给妹妹择夫婿时,选个盛京本地的,最好尽量离三口居近一些,那样的话,咱们一家人还可以时常见面。” 楼易之忧伤感慨道:“到底有了距离。”虽然是为了套话,但那份怅然若失,却不是装出来的,楼易之顿住脚步,背负着双手站定,“天籁与我相伴十年,早已成为生命中的一部分。假如有朝一日,办完差事从衙门里回府后,再看不见那调皮捣蛋的小家伙,我必定会伤心难过的。”天下父母哪个不是如此?而楼易之和楼天籁之间,感情则更为深厚一些。 楼天远跟着停了下来,柳枝依依,在肩头缠绵起舞,情绪有些低落的道:“我跟父亲一样,也舍不得妹妹,不过咱们再如何不舍,也不能耽搁了妹妹。” 楼易之轻声一笑,透过如帘柳条,望着楼天远的双眼,说道:“如果你小子争气些,快点娶个媳妇儿回来,生个大胖孙子给我抱抱,兴许我也就没有那许多功夫伤心啦。” 楼天远颇为羞窘,尴尬咳嗽道:“儿子若遇上合适的女子,会考虑成家的。” 敢情父亲拉他出来散步,就是为了催他早日娶亲?难不成父亲真想要他求娶白雪公主?把白雪公娶回家主陪天籁玩耍?想到这里,楼天远隐隐感觉到,喉咙中泛起了一股腥甜。要不要赶紧写封遗书交代一下,如果有一天他死于非命,千万不用给他验尸,也无需寻找杀人凶手?杀人凶手还需要找么?他必定是被父亲和妹妹联手气死的! “怎么了?为何脸色这么难看?” “没,没” 楼易之忽然正色道:“觉得我的小天籁如何?” “啊?”楼天远不太明白。 楼易之满脸深思熟虑过后的模样,“如果天籁嫁的人是你,咱们一家三口,就不用分离啦。” 楼天远惊得张大了嘴,下巴差点没掉下来,心肝扑腾乱蹦,“这、这、这怎么可以,我跟天籁是兄妹” 楼易之神色极为认真,“天籁只是我的养女,你们之间并无血缘关系,只要你和天籁彼此愿意,我可以对外人解释,说天籁是你的童养媳。” 楼易之的这番话,宛若惊雷炸响,楼天远脑中轰然,巨大的狂喜和忐忑,齐齐在心头奔腾,颤声道:“父亲,我和天籁,真的可以吗?” “既不是真正的兄妹,当然能结为夫妇。”瞧着楼天远的傻样儿,楼易之不禁默默叹气,随即郑重强调道:“为父的想法固然好,但可不可行,还得看天籁的意愿。如果天籁不愿嫁你,那为父可就帮不了你了。” 楼天远红了脸窘迫道:“我没”他吃醋吃得有那么明显么?居然都能让父亲误会了,可是他对天籁,真的只有兄妹之情,没有非分之想啊!想虽然是这样想的,但话到嘴边,楼天远却怎么都开不了口。或许是潜意识里觉得,父亲的这般误会,正合他心意。 多说无益,都到这份儿上了,如果他还不开窍,将来伤心难过,便是活该啦!楼易之摇头轻叹,径自回了梅语园。 天高风细,繁星遍布,千秋殿内外,挂满了各式彩灯,缤纷绚丽,宛如梦境。酒宴尚未开始,眼前尽是贵妇们领着儿女,相互介绍的戏码,楼天籁瞧了一会儿,觉得好没意思。盛京的贵族,楼天籁多半不认识,也没兴趣交际,便拉上楼天远和郦师白,让两位大美男带她逛御花园。 距离千秋殿愈来愈远,周边灯火一盏盏稀疏,楼天籁生平首次进宫,看什么都觉新奇,三人有说有笑,忽听楼天远惊疑道:“白雪公主?” 宫装女子迎面走来,珠翠闪闪,锦袍上的金丝银线,在星光灯火映照下,熠熠生辉。那女子姿容妍丽,凤眼微翘,波光婉转,妩媚动人。衣装虽然华美,在她的容色下,却失了光彩。女子的美貌,那般的张扬明艳,却又那般的圣洁,不可方物。 郦师白三人一起行礼,“公主。” 楼天籁两眼冒绿光,赞叹道:“公主今天晚上格外漂亮。” 闻人白雪明媚笑道:“天籁今天晚上格外甜美可爱。” 见闻人白雪身后无人,孤身出现在此,楼天籁便问道:“公主一个人逛御花园啊,怎么不见文慧姐姐和文茵姐姐?” 闻人白雪道:“文茵犯困,正在睡觉,文慧懒得动,我便不强求咯。” 竟然这样惯着身边的丫鬟!楼天远满头黑线,好意劝道:“公主贵为金枝玉叶,为安全起见,无论何时何地,身边都应当有人侍候。” 闻人白雪清风般的目光,在楼天远身上略作停顿,很快挪开,格格笑道:“皇宫内苑,又不会有人贩子。” 楼天远:“” 这时,从右侧静幽小道中,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哟!千秋殿那边可热闹的很,你们几个,怎么都躲到这僻静之处啦?” 闻人白雪嫣然一笑,唤道:“子乔哥哥。” 闻人子乔步伐悠哉,随手推开花枝,出现在众人眼前。 郦师白微笑道:“大皇子这是从哪儿来呀?” 闻人子乔揉了揉鼻子,“东宫里味儿太重,受不了,出来透透气。”瞅着郦师白和楼家兄妹,闻人子乔眯眼道:“怎么着,嫌酒宴太闷,不愿在千秋殿多待?那可不成,今晚酒宴是皇上为我和白雪所设,你们总要给点面子!” 郦师白应答道:“等会儿还要在千秋殿闷很久,趁着酒宴尚未正式开始,我们先出来走走。” 听了郦师白的话,闻人子乔满意的笑了。 “小妹妹。”软软的弱弱的声音,从闻人子乔身后传出,众人定睛一瞧,才发现闻人子乔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 楼天籁笑眯眯道:“小宝皇子。” 闻人小宝红着脸,捏着闻人子乔的衣角,垂头娇羞扭。 貌似有点嫌弃的意思,闻人子乔咧了咧嘴,欲将衣角抽回,奈何闻人小宝死死攥住,怎么都不肯松手,闻人子乔只好作罢,恰瞧见闻人白雪眨眼,动作幅度比较大,整张脸都有些扭曲,闻人子乔觉得奇怪,“白雪你这是怎么的?病了?” 闻人白雪翻了个白眼,继续冲郦师白眨眼。 郦师白毫无察觉,垂眸瞧着楼天籁,楼天籁做各种鬼脸,逗闻人小宝玩儿。楼天远见状大喜,拽着楼天籁的胳膊摇了摇,让楼天籁看闻人白雪。眉目传情啊!又开始眉目传情了啊! 闻人子乔纳闷,“白雪,你真有病啊?有病就请太医啊。” 狠狠剜了闻人子乔一眼,闻人白雪着急了,边眨眼边手舞足蹈。 闻人子乔睁大眼瞧着,觉得闻人白雪病得更严重了,上前搂住闻人白雪的肩膀,“白雪,哥带你去瞧太医!” “你才有病!你们全家都有病!”闻人白雪炸毛了,再也顾不得矜持,一把推开闻人子乔,冲上前去,抱住郦师白的胳膊,连拖带拽,“郦丞相,我有话跟你说!” 闻人子乔哎哟一声,跌进了旁边花树丛中,楼天远赶紧窜上前,将闻人子乔拉了出来。闻人子乔银白色的锦袍上,沾染上了花叶汁液,斑斑点点红红绿绿,原本梳得油光可鉴的头发,也变得乱糟糟,说不出的狼狈,闻人子乔一边整理衣衫,一边望着闻人白雪的背影嘀咕道:“嘿?我们全家都有病?我们全家不就是你们家?” 楼天远提醒道:“再过不久酒宴就要正式开始了,大皇子只怕要去梳洗一番啦。” 低头瞅着衣袍上污渍,闻人子乔无奈叹息,“那我先走了。”闻人子乔沿原路返回,半晌不见闻人小宝跟上,转身一瞧,见闻人小宝眼中只有楼天籁,根本没发现他的离开,神色古怪的笑了笑,对楼天远道:“楼大人,小宝就暂且交给你啦。” 楼天远点头,“大皇子放心。” 闻人白雪挽着郦师白的胳膊,动作亲昵,郦师白居然也不反对,俩人就这样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楼天籁的视线中。从楼天籁这边看过去,只能看到郦师白和闻人白雪的背影,但就只看背影,便会觉得,郦师白和闻人白雪十分登对!楼天籁心里难过,无精打采蹲在地上,两手托着脑袋,沮丧至极。 花篮 闻人小宝满面愁容,蹲在楼天籁身边,怯怯问道:“小妹妹,你不开心吗?” 有一种感情很单纯,她开心他就高兴,她难过他便忧愁。 楼天籁两手抱着脑袋,烦闷的哼唧了一声。当初是为了彻底摆脱大魔头,她才找上丞相伯伯的,如今丞相伯伯既看上别的女子,那她再另外物色人选也行的嘛。就算没人愿娶她这种坏女孩,她还可以一辈子赖着美人爹呀,大魔头虽然很难缠,但是美人爹若动起真格来,想必也不会输啊!嗯,多大点儿事啊!可是,她心里为何如此难受?好讨厌! 见到老白和白雪公主亲热,天籁沮丧难过溢于言表,看样子,天籁果然喜欢上老白了!哎哟娘啊!幸好半路杀出个白雪公主,否则天籁就要被老白拐跑了!楼天远抚着胸口,无比庆幸。老白和白雪公主互生爱慕,刚才天籁亲眼所见,这下总该死心了吧?只要天籁对老白死心,那就好办了,虽然现在会伤心,但相信过不了多久,天籁就会重新振作,走出这段刚萌生即失去的感情!思及此,楼天远语调轻快的道:“妹妹,老白跟白雪公主说悄悄话呢,估计一时半会儿也脱不开身,哥哥陪你逛园子吧?” 闻人小宝羞涩的道:“我也跟小妹妹一块儿逛花园。” 楼天籁心乱意乱,垮着小脸道:“不想逛。” “小妹妹,给你糖果吃。”闻人小宝从兜里掏出两块糖果,搁在胖乎乎白嫩嫩的手心,递到楼天籁跟前,奶声奶气的道:“很甜的,吃了糖果,就不会不开心啦。” 楼天籁伸手接过,剥开油纸,将糖果含在嘴里,“小胖子,谢谢你。” 闻人小宝两颊酡红,头低得更深了,但始终忍不住,非得偷偷瞧楼天籁一眼。见楼天籁伸出粉红小舌,把糖果卷入口中,闻人小宝仿佛能够感觉到,糖果在唇齿间融化后,那股酸酸甜甜的味道,不由舔了舔唇。 小时候,美人爹也是这样哄她的,那时候,每次吃了糖果之后,所有的抑郁,都会随风流云散,可是现在,为何只觉得酸涩难当?楼天籁皱紧了眉头,吐出糖果,“酸死啦,一点也不好吃。” 闻人小宝低下头,咬着手指头,眼泪啪嗒啪嗒滚落。 “哭哭哭,就知道哭,讨厌!”本就心情不佳,见闻人小宝落泪,愈发烦躁,楼天籁跺跺脚,扭头就走。 闻人小宝挪动脚步,欲跟上,想到楼天籁刚说的,讨厌他的话,又踟蹰不前。 楼天远站在中间,不知是该先追上楼天籁,还是该先安慰闻人小宝。 楼天籁烦闷冲出老远,忽然又转过身,大步走了回来,拍了拍闻人小宝肩膀,温言软语道:“小胖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别哭啦。”楼天籁深知,在这个世界上,没人有义务对她好。如果有人对她好,那么楼天籁会记住,一定要好好珍惜。闻人小胖子一番好意,就算那糖果很难吃,她也不该发脾气!在美人爹或哥哥面前,可以任选,因为美人爹和哥哥能理解,但是闻人小胖子智商有限,她的一句话,可能会令闻人小胖子受伤至深!不该这样的,无论如何,她都不该这样的。对那些毫不相干的人,可以不顾死活,甚至可以冷酷凶残,但那些真心对她好的人,她绝对不可以伤害! 闻人小宝抬起头来,双眼泪水涟涟,迷惘困惑的望着楼天籁,哽噎问道:“楼小妹妹,不生我气了吗?” 楼天籁从袖袋里翻出一条手绢,在闻人小宝白胖的脸蛋上抹了抹,“小胖子,我没有生你气,小胖子就是笨了点,其实人挺好的。” 闻人小宝心思单纯,见楼天籁不但不讨厌他,还说他好,给他擦眼泪,立时破涕为笑,“楼小妹妹不爱吃糖果,那我以后也不吃啦。” 楼天远见状松了一口气,幸好天籁哄住了闻人小宝,否则给闻人白雪和闻人子乔瞧见,那他可就有口说不清啦! 楼天远指着左侧说道:“那边有个凉亭,妹妹若不想逛花园了,咱们便过去坐坐,等酒宴快要开始时,咱们再回千秋殿吧。” 楼天籁兴致缺缺,“好吧。” 作为东盛首富,蓝家地位超凡,虽是商贾之家,但每逢宫中宴会,皇帝皇后都会邀请蓝家。蓝花参兄妹都到了适婚之龄,千秋殿酒宴,钱皇后指明要蓝花参和蓝花棠参加。谁知事到临头,蓝家兄妹俩却同时称病。今夜千秋殿酒宴,主要目的为何,虽未有明言,但却人人心知肚明。 蓝花棠心有所属,在她的眼里,唯有一个微生放雅,自然不肯赴宴。蓝花参躲避宫中夜宴,原因与蓝花棠一样,除此之外,蓝花参另有要事要办。 今夜楼家三口一同进宫,难道不是上门见苏饮雪的绝好机会吗? 前两日听说苏饮雪出门的消息,蓝花参巴巴的赶到倚翠亭,正想着,该如何制造偶遇的假象,瞧见闻人子乔抓住苏饮雪的手,并说苏饮雪是他失散已久的妻子时,蓝花参浑身血液直灌脑门,暴喝一声,什么都没想,便不管不顾的冲了出去。后来,等楼天籁五个办完正事,蓝花参厚着脸皮提议,请众女和闻人子乔到醉花眠吃午餐。免费的午餐不吃白不吃,何况还是醉花眠这种极品酒楼?众女欣然答应,闻人子乔闲来无事,兼之又惦记醉花眠美食已久,更想与苏饮雪多相处一会儿,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便一同前往吃饭。 蓝花参能感觉到,自那一顿饭下来,天籁园众女对他的敌意,明显消减了不少。蓝花参不由心想,今日上门,那些女子,应当不会再故意把苏饮雪藏起来吧? 蓝花参好生梳洗装扮了一番,努力使自己看起来稳重成熟一些,方抱着花束精神奕奕出了门。三口居守门的徐老伯,与蓝花参比较熟,蓝花参声称有事要找苏饮雪,徐老伯便放蓝花参进来了。 临近天籁园,蓝花参心中的激动,逐渐转化为惴惴。 留苏木在花厅奉茶,瞟了一眼桌上的草藤篮,白薇垂头抿嘴窃笑,径自去了苏饮雪的屋子。 “饮雪,蓝二爷来啦,说是专程向你致歉来着。”想起蓝花参带来的,那一只硕大的篮子,白薇便止不住笑。 “致歉?蓝二爷何曾做过对不住我的事?”听到白薇的话,苏饮雪不觉讶然,愣了愣道:“莫非是为了六年前的那件事?都已经那么久了,哪里需要致歉啦。” 白薇笑道:“或许致歉只是个幌子。” 苏饮雪不是很理解。 白薇笑而不答,手指轻轻点了点苏饮雪的肩,笑吟吟道:“我话已经带到,要不要见,你自己决定。” “蓝二爷诚心造访,我岂敢托大?”苏饮雪想了想,放下绣花针,从绣架前站起。 白薇意味深长的道:“也对,反正是在咱家里,不怕蓝二爷吃了你。” 苏饮雪出现在门口的那一瞬,蓝花参感觉整个花厅都亮了。 苏饮雪的左脚有点跛,走路不是很平稳,可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般的从容优美,每一个步伐,都似一朵花悠然绽放。蓝花参紧张得手臂颤抖,差点连茶碗都握不住,直到苏饮雪优雅行礼,忙放下茶碗还礼,“苏姑娘。” 白薇站在门口,冲苏木使了个眼色,苏木会意的点点头,另外沏了一碗茶,放在蓝花参旁边的位置,便悄然退了出去。 蓝花参定了定神,“苏姑娘请坐。” 苏饮雪微笑点头,“蓝二爷,坐下说话吧。” 苏饮雪与蓝花参座位之间的桌上,放置着一只巨大的青藤篮,篮子里装满了各种类型的鲜花,牡丹、芍药、杜鹃、栀子、蔷薇、月季、金银花、百合花、水仙花总之,这个季节里能够寻得到的,几乎所有的花都有。苏饮雪盯着青藤篮,妙目圆睁。 见苏饮雪盯着花篮发愣,似乎是惊着了,蓝花参仿佛被火烤了,从脖颈到头脸,瞬时通红滚烫,忙解释道:“这些鲜花,是送给苏姑娘的,我想着,苏姑娘应该不喜金银珠玉,所以特意带了些鲜花” 原来他带这么多鲜花,是打算送给她的嘛?苏饮雪愣了愣,忽然扑哧失笑,容光灿然,清丽难言。 蓝花参呆了一呆,紧张道:“苏姑娘不喜欢吗?” 苏饮雪善良的道:“我没有不喜欢。” 蓝花参欢喜道:“苏姑娘喜欢就好!” 苏饮雪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也没有很喜欢。” 蓝花参傻眼,“啊?” 苏饮雪道:“花儿摘下来,很快就会枯萎的,我更乐意见到它们在枝头盛放。” 蓝花参恍悟,脱口说道:“那我下次给苏姑娘搬几盆|花树。” 苏饮雪:“下次?” “啊,我是说,我府里有几株好品种,苏姑娘应该会喜欢啊,我的意思是,我不太会打理花草,想请苏姑娘帮忙”嚓!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啊?!蓝花参端起茶碗猛灌,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来时不都已经想好了,见到她的时候,该说些什么,该如何表现么?为何真正面对她的时候,就开始手足无措了?他这是怎么了?智商跑哪去了?怎么变得跟闻人小宝一样了?! 需要理由吗? 苏饮雪与蓝花参之间,只有过寥寥数面之缘,因苏饮雪没有刻意关注过,所以对蓝花参没什么印象,此时,花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蓝花参的神情举止,尽数落在苏饮雪的眼中。苏饮雪黛眉微蹙,不由觉得纳闷。传闻中的蓝二爷,慷慨豪爽,风流倜傥,温柔多|情,调情的花样层出不穷,盛京贵族的女子们,念及蓝二爷的名字时,无不芳心乱跳,浮想联翩。可眼前的蓝二爷,面色通红鲜艳,剑眉拧成了疙瘩,手臂上青筋暴闪,目光闪躲不敢看她,张惶得似乎准备随时逃跑。眼前的蓝二爷,跟传闻中的蓝二爷,是同一个人吗?难不成是传言有误? 望着青藤篮里的姹紫嫣红,苏饮雪心下莞尔,嘴角含笑,暗自泛起一丝温柔之意,心想:“蓝二爷倒是个有趣的人呢。” 蓝花参努力平心静气,酝酿良久,忐忑进入正题,“苏姑娘,大约六年前,我曾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冒犯过你” 略顿了顿,见苏饮雪微笑聆听,并未有不悦,方壮着胆子继续说,“那时太过糊涂,心存歪念犯下大错,害得苏姑娘颠沛流离,我罪孽深重,每每想起,都会悔恨得无以复加,虽然苍天有眼庇佑苏姑娘,如今苏姑娘亦安然无恙,但我心中,仍然惭愧后悔。” 蓝花参起身,在苏饮雪跟前站定,深深鞠躬作揖,“今夜上门,奉上鲜花一篮,便是特意来向苏姑娘致歉请罪的。” “蓝二爷不必如此。”苏饮雪不敢妄自托大,忙起身虚扶,“蓝二爷虽搀和其中,但到底,不曾做过伤害我的举动,也不曾存害我之心。饮雪愚钝,但分得清是非曲直。” “苏姑娘大度明理,在下羞愧难当。”苏饮雪的冰雪灵秀,更让蓝花参觉得自己龌龊不堪,声如蚊吟喃喃道:“即便是苏姑娘肯原谅在下,在下也不能原谅自己。” 苏饮雪嫣然一笑,“尽管这件事,我是前几日才知晓的,但却并不怪蓝二爷,没有记恨怨怪,哪有原谅不原谅之说?” 蓝花参自惭形秽,面红耳赤,指着青藤花篮,小心翼翼问道:“那,苏姑娘可愿收下这篮鲜花?” 苏饮雪秀雅淡笑道:“如果我收下这篮鲜花,蓝二爷便不再自责,那么,我愿意。” 蓝花参欣喜若狂,又是一揖到底,“多谢苏姑娘!” 天籁园里全是些姑娘家,又是大晚上的,蓝花参不好多作逗留,道了歉请了罪,获得苏饮雪的原谅之后,蓝花参便起身离开。脚步轻飘飘如踩云团,蓝花参如梦游般回到棠园,经过花园时,正好瞧见蓝花棠立在花圃前,双手叉腰咬牙切齿,好像很愤怒的样子,蓝花参此刻智力为零,压根儿没想起自己是罪魁祸首。 “小棠。” “哥哥,你总算回来啦!”蓝花棠怒气冲冲,上前揪住蓝花参的衣领,拖到花圃前站定,指着乱糟糟的花圃,恼恨大吼道:“哥哥,是你顺手撸走了这里的花儿?!哥哥需要鲜花,去哪里寻不到?为何非要动我栽种的鲜花?好吧,哥哥你要摘我的花儿,我没意见!真没意见!可是,哥哥你摘花就摘花,仔细点不行吗?我栽的花儿是招你还是惹你了?为何要折断花树枝桠?我前几日才刚修剪好的!哥哥你自个儿看看,花圃被你弄成什么样子了!哥哥你究竟想干什么啊你啊?!” 千秋殿中,摆设了最华美的器具,安排了最美丽的舞姬,布满了最精致的佳肴。酒宴已经正式开始,微生宗睿和闻人子乔皆已入座,然而郦师白和闻人白雪的位置,却始终空着。望着桌面上新颖出奇的菜式,楼天籁化悲愤为食欲,埋头猛吃。 郦师白和闻人白雪入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唏嘘惊叹之声彼此起伏。郦师白天人之姿,举止优雅从容,气定神闲,脸上挂着淡淡微笑,隐隐有一种王者气势。闻人白雪轻纱蒙面,看不清脸颜,饶是如此,众人仍觉得明艳夺目,不可逼视。郦师白与闻人白雪并肩而来,宛若一对璧人。 殿中众年轻男子,都嫉妒的瞪着郦师白,碍于郦师白的权势手段,又不敢太过放肆。而殿中众千金闺女,则皆嫉妒的瞪着闻人白雪,闻人白雪出身南元皇族,是南元皇帝亲封的公主,身份贵重地位超凡,在座贵女们除了暗自嫉妒,偷偷剜闻人白雪几眼,便没奈何了。郦师白现在既已拥有白雪公主,她们便没机会,只有死心了!两眼四下转动,瞧着闻人子乔和微生宗睿,以及梁上尘和楼天远。芳心又开始颤动,没了郦丞相,不是还有太子爷、闻人大皇子、梁将军、楼尚书吗?等会儿一定好好表现,展示才艺,好在他们心目中留下好印象! 不知是谁作的安排,郦师白和闻人白雪的位置,紧挨于一处,就在楼天籁兄妹俩正对面。落座后,郦师白望向楼天籁,温柔迷人的微微一笑。 楼天籁心中气苦,不愿搭理,瘪了嘴巴,以手中银筷为刀,使劲戳盘中鸡鸭。 楼易之与诸位王侯坐在一处,楼家兄妹俩,则被安排在闻人兄弟左手边的位置,坐在闻人兄弟右手边位置的,乃是太子爷微生宗睿。顺着闻人小宝的眼神瞄过去,见楼天籁拿着筷子乱戳,闻人子乔的脑中,闪过一个白色靓影,急忙侧着身子,凑上前套近乎,轻声问道:“小天籁怎么啦,好像不太高兴啊?” 楼天籁头也不抬的道:“我才没有呢?” 闻人子乔嘿然问道:“苏姑娘今日可好?” 楼天籁:“好。” 闻人子乔:“苏姑娘可有提及我?” 楼天籁:“没。” 楼天远假装什么都没听见,直直的盯着殿中舞姬起舞。有个舞姬撞上了楼天远的目光,羞涩欢喜俏脸通红,差点乱了舞步。 宴至酣处,有个尖细声音高唱:“皇上、娘娘驾到!” 万众瞩目之下,永康帝微生博晟牵着钱皇后的手,穿梭于歌舞酒肴之间,接受所有人的朝拜。永康帝后的到来,将酒宴推至高潮。席间,在钱皇后的提议下,许多青年俊彦千金闺女,为博得青睐为绽放光彩,均表演了拿手绝技。 或许在在座诸位看来,今夜酒宴可谓热闹至极,可楼天籁却有些不耐烦。无论男女,都在抢着争奇斗妍,若有新奇独到之处倒也罢,偏偏单调乏味,不是琴棋书画,就是书画琴棋,有什么好看的?跟现代的电视节目相较起来,着实无趣的很。 除了几次乖乖扬起笑脸,回应钱皇后的温柔目光,以及偶尔扮鬼脸,逗闻人小胖子,楼天籁吃饱喝足之后,便再无事可干,终于觉得有些倦了,趴在楼天远膝头,呼呼睡起了大觉。 微生宗睿喝得醉醺醺的,指着楼天远怀里的小家伙,扯开嗓门哈哈大笑道:“喔哈哈哈!殿里如此吵闹,天籁竟能睡得着?当真奇人也!” 微生宗睿声如惊雷,殿里顿时静了下来,众人纷纷望向楼天远。楼天远额头青筋蹦闪,恨不得一拳打歪微生宗睿的脸。楼天籁皱了皱鼻子,小脑袋在楼天远怀里拱了拱,却未醒来。 永康帝微生博晟笑着问道:“小天籁这是喝多了?还是觉得宴会无趣?或者是” 微生博晟话还未说完,楼易之便站起身,淡笑道:“睡着了便是睡着了,非得需要理由吗?” 微生博晟嘴角抽搐,“”不需要么?不需要吗? “皇上,娘娘,老臣的小闺女困了,得好好睡觉,老臣先行告退。”楼易之神色温和淡然,却自有一股说不出的高贵气质,在千万目光注视下,从容不迫的走到楼天远旁边,温柔细致的将楼天籁抱入怀,向永康帝和钱皇后行了一礼,转身步出千秋殿。 他的小宝贝要睡觉,需要理由吗?管他什么场合! 微生宗睿笑道:“老楼大人慢走!” 睡着了便是睡着了,非得需要理由吗?咀嚼着这句霸气无比的话,楼天远依样画葫芦,跟着楼易之溜了出去。 从前只是听闻,老楼大人如何如何宠爱女儿,今夜得见才知不虚。可惜啊,楼大人这个宝贝女儿,太过凶狠顽酷,小小年纪杀人不眨眼,否则,若能和老楼大人结为亲家,那该是多好的事儿? “老楼大人好有魄力啊!”直到那抹暗红色身影消失,闻人白雪才恋恋不舍收回目光,低声对旁侧的郦师白道:“如果我能早生二十多年,如果老楼大人能够迟生二十多年,我一定非老楼大人不嫁!” 郦师白轻笑道:“公主好眼光。” 追上楼易之的脚步到无人处,楼天远热血激荡的问道:“父亲,咱们这就回家?” “当然回家啦,什么狗屁宴会吖,一点也不好玩,我早就烦了。”楼易之怀中的小宝贝,忽然睁开了眼睛,撇嘴不屑的说道。 楼天籁大眼圆溜眸光清明,哪里像是刚睡醒的样子?而楼易之依然淡泊微笑,对于楼天籁的忽然醒转,似乎一点也不觉奇怪。望着眼前的父女俩人,楼天远仿佛明白了什么,“妹妹装睡?父亲从一开始就知道妹妹装睡?” 楼易之道:“我们这叫心有灵犀。” 楼天籁甜笑点头,“嗯!” 楼天远再一次觉得自个儿好多余。 丞相伯伯,我喜欢你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楼天籁躺在黑暗之中,翻来覆去无法安睡。郦师白和闻人白雪并肩而行,相视微笑的默契画面,在脑海中愈发的清晰鲜活,那情景仿佛就在眼前。楼天籁心中闷闷的,极不舒畅,仿佛丢失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已过了三更,楼天籁始终无法入睡,觉得有些烦躁闷热,掀开了被子横躺在床上,可又觉得床板太硬,浑身酸痛,仍然睡不着觉。 怎么回事啊?丞相伯伯和白雪公主成双成对,她的心里为何会这般煎熬难受呢?如果丞相伯伯和白雪公主两情相悦,那她便退出成全他们好啦,反正她跟丞相伯伯之间只是口头协议,算不得数的!楼天籁,你是怎么啦?如此心浮气躁是为哪般?难道是因为白雪公主抢了原本应该属于她的夫君吗?可她先前之所以会选择丞相伯伯,装萌卖乖讨好丞相伯伯,无非只是为了借丞相伯伯实力,彻底摆脱大魔头的纠缠而已啊!难道,难道她当真喜欢上丞相伯伯了?假戏真做,难以自拔了? 喜欢上丞相伯伯?假戏真做,难以自拔?想到这里,楼天籁一个激灵,猛地坐了起来。她喜欢美人爹,喜欢哥哥,甚至是深爱美人爹,但那都是因为亲情,无可替代的亲情!那么丞相伯伯呢?如果美人爹有了心爱的女子,并娶之为妻出双入对,或许她会失落难过一阵子,但绝不会如此烦躁难安!是了,丞相伯伯和美人爹在她心中的地位,是不一样的,楼天籁能够分辨得清,只是不曾经历过,所以搞不清楚,她对丞相伯伯是否动了男女之情。 楼天籁下了床,趿拉着鞋子,来到苏饮雪门外,敲响了房门。过了会儿,里头传出苏饮雪略显慵懒沙哑的声音,“谁啊?” “饮雪姐姐,是我,天籁。” 紧接着,房里的灯亮了,苏饮雪打开门,诧异道:“天籁,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吗?” 楼天籁道:“有件事无论如何都想不通,想跟饮雪姐姐说说,或许饮雪姐姐能给我解惑。” 楼天籁有了心事,能在第一时间想到她,苏饮雪是发自真心的高兴。苏饮雪抿唇笑了笑,拉着楼天籁进屋,顺手关上门。两女面对面坐在床上,各自抱着双腿,静静凝视着楼天籁,良久,苏饮雪微微笑着道:“说吧。” “今夜在宫中,我见到丞相伯伯和白雪公主在一块儿,俩人眉来眼去,表现得十分亲昵,仿佛相互倾慕,特别要好的样子。”楼天籁无精打采,指着自己的心窝处,困惑道:“饮雪姐姐,不知怎么回事,我这里,很不舒服,很难受,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丞相伯伯和白雪公主,怎么都睡不着。”楼天籁向来最喜欢睡觉的,可如今却成了煎熬,委实有些匪夷所思。 苏饮雪眸光微闪,但并不过分讶异,沉吟片刻,柔声反问道:“天籁为什么会难过?是不是天籁觉得,郦丞相喜欢白雪公主?” 楼天籁郑重其事点头,“嗯。” 苏饮雪道:“如果此时此刻,郦丞相亲口告诉天籁,他与白雪公主走得近,其实是另有原因的,他并不喜欢白雪公主,那么,天籁会很高兴吗?” 楼天籁认真思索,点了点头。 苏饮雪又问道:“与郦丞相相处时,天籁是否觉得很快乐?即使什么都不做,只静静晒着太阳,也觉得愉悦?” 楼天籁道:“嗯,是这样的。” 苏饮雪笑容绚丽,嗓音柔和婉转,“其实天籁的心里,应该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不太确定,是吗?” 楼天籁俏脸上一片茫然,“我好像是喜欢上丞相伯伯了,是女人喜欢男人,男人喜欢女人的那种喜欢。” 苏饮雪但笑不语,胸中暖暖的,涌起一股欣慰之意,那感觉仿佛一位母亲,瞧见自己一直呵护的小孩,终于长大了一般。 楼天籁咬着手指头,圆圆的眼睛眨呀眨,追问道:“饮雪姐姐,难道我、真的喜欢上丞相伯伯了?真的咩?” 苏饮雪清雅轻笑,“是。” “原来我真的喜欢上丞相伯伯了!”楼天籁一会儿笑,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嘟嘴,感觉很新奇,又觉得不可思议。 苏饮雪捧着楼天籁的双颊,喜悦道:“天籁是大姑娘啦!” 楼天籁咯咯笑,忽然面色一僵,郁闷叹气道:“饮雪姐姐,我现在才知道自己喜欢丞相伯伯,是不是有点迟啊?” 苏饮雪道:“如何迟了?郦丞相有亲口告诉你,他喜欢白雪公主吗?还是郦丞相有跟别的谁说,他喜欢白雪公主?” “那倒没有。”楼天籁摇了摇头,失落的道:“可是我能看出来,丞相伯伯跟白雪公主,关系非同一般。而且丞相伯伯和白雪公主很般配,简直就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那如果,我和郦丞相站在一起,天籁会不会觉得,我跟郦丞相,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苏饮雪举了个例子,让楼天籁自己去思悟。 楼天籁轻点头,若有所思,“我们眼睛所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 苏饮雪:“嗯,对。” 楼天籁捏紧了小拳头,“那我现在就去丞相府,亲自问问丞相伯伯。” 苏饮雪道:“需要这般着急么?现在都已经这么晚啦,明日再问不行吗?” 楼天籁果断摇头,“不行,我现在就要搞清楚,否则没法睡觉!” 既知劝不住楼天籁,苏饮雪便叮嘱道:“那你路上当心点,带上红眼狼和白眼狼。” “好!饮雪姐姐快睡觉吧,省得有黑眼圈,那可就不美啦!”楼天籁雷厉风行,说走就走,从苏饮雪屋里出来,叫上白眼狼和红眼狼,趁着夜色赶往丞相府。 起居室里的灯还亮着,丞相伯伯应该尚未休息。楼天籁暗自纳闷,都凌晨了,丞相伯伯怎么还没睡?在忙什么呢?哼,不会是因为思念白雪公主,思念得睡不着觉吧? 千景和千元歪在门外睡着了,睡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千景不知梦见什么好吃的东西了,口水哗哗流淌,沾湿了肩头衣裳。楼天籁没有惊动他们俩,让白眼狼和红眼狼在院子里待着,自己轻手轻脚的进了屋。 卧室内灯火惶惶,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息,也不见郦师白踪影。难道丞相伯伯还在书房么?楼天籁站在床前,望着空荡整齐的床铺,撇了撇嘴巴,悻悻的往后倒退。因为楼天籁心里装着事儿,没留意到卧室里的屏风,改变了个位置,楼天籁往后倒退,刚好撞在屏风上。 屏风倒地。 楼天籁吓一大跳,转身一瞧,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屏风后竟摆了一个浴桶。 卧室里既无端多出个浴桶,那么浴桶里必定不是空的。 没错,浴桶里有一美人。 美人没穿衣服,春光外泄。 美人闻声惊醒,深邃澄澈晴天碧海般的眸子,正好迎上了楼天籁的那双,正泛着绿光的圆眼。 郦师白一愣,“天籁?” “丞相伯伯。”悄寂的卧室里,楼天籁咽口水的声音,格外响亮入耳。 瞥了一眼自己赤|裸的身体,郦师白望向楼天籁似笑非笑。 双目紧盯着郦师白,一寸也不挪,楼天籁踏着小碎步,一点点靠近浴桶,“丞相伯伯怎么在浴桶里睡着啦?” “有些倦了,不知不觉,也就睡着了,倒忘了自己还在泡澡。”郦师白依旧保持姿势,懒懒的靠在浴桶边缘,一动也不动。皇宫夜宴结束后,径自回到丞相府,在书房待了几个时辰,不久前才忙完,准备泡个澡就上床休息,不料竟就这样睡着了。更没料到都已经这个时辰了,楼家小色魔居然还会出现。郦师白以为,至少得再过几天,楼天籁才会憋不住,找上门来。是因为他在小家伙心中的分量,远比他想象中的要重一些吗? 楼天籁趴在浴桶边,小手不老实,拨弄着水花,“唔,水不热啦。” 郦师白不动声色提醒道:“天籁,我没穿衣服。” 楼天籁理所当然道:“我知道啊,哪有人穿衣服洗澡的呀。” “天籁深夜找我,所为何事?”郦师白明知故问,转移话题。被小家伙瞧光了身体,这倒没什么,郦师白并不会羞窘,毕竟已经同床共眠数次,而且每次小家伙都不太安分,身体构造方面,该了解的不该了解的,楼天籁都已了解得差不多了。郦师白怕只怕不留神玩出火来,万一他定力崩溃没能忍住,把小家伙如何如何了,那可不太好。 为美色所迷,暂时忘掉了此行目的,经郦师白提醒,楼天籁方记起来,顿觉心中郁堵,没好气道:“丞相伯伯是不是喜欢上白雪公主啦?” 郦师白:“何出此言?” 楼天籁撅着嘴巴道:“你就回答是不是,别废话。” 郦师白温雅而笑,悠悠问道:“不知天籁说的是哪种喜欢?” 楼天籁翻了个白眼,“我就不相信丞相伯伯和白雪公主,能在短短时间内,培养出什么深厚亲情和友情!哼,我说的当然是男女之情啦,丞相伯伯你装什么傻?” 郦师白的眸子里仿佛盛了三月春水,温柔而深情的凝视着楼天籁,“我,不喜欢白雪公主。” 楼天籁的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却故作漫不经心,挑眉斜眼确认道:“真的咩?” 郦师白轻声道:“嗯。” 楼天籁:“好假喔。” 郦师白:“嗯?” 楼天籁:“丞相伯伯没有欺骗我?” 郦师白:“绝对没有。” 楼天籁:“丞相伯伯有什么法子证明自个儿没有说谎?” 显然,小家伙有备而来,顺着她的意思又何妨?郦师白道:“那天籁觉得我该如何证明呢?” 楼天籁在兜里摸索,拿出两粒红色药丸,取了其中一枚,不容分说,就要往郦师白嘴里塞,“把它吃下去,就可以证明丞相伯伯没有说谎话。” 握住了楼天籁的手腕,郦师白微微蹙眉,“这是什么东西?” 楼天籁摆出高深莫测的姿态,拈着色泽殷红似血的药丸,详细解释道:“此乃一种穿肠烂肚之毒药,不过,只要丞相伯伯方才说的是真心话,这毒药便不会发作。” 郦师白微笑摇头,“天籁唬我。” 郦师白拥有七巧玲珑心,冰雪琉璃眸,楼天籁的邪恶小心思,哪里能瞒得过去?楼天籁索性大方承认,“春风一度丸。” 果然如他所料,郦师白失笑道:“天籁待我真不赖,竟给我吃这样的妙物。” 楼天籁将药丸往他嘴边送,“赶紧吃吧,正好丞相伯伯光着身子,连脱衣服的环节都省了。” 郦师白:“我这几日,胃口不太好。” “好嘛,既然丞相伯伯胃口不好,我吃下也是一样的。”楼天籁耸耸肩,将两粒药丸并作一处,仰起头便欲服下。郦师白迅速出手,一手制住楼天籁,一手夺过药丸。 楼天籁横眉竖目,眸中透出狡黠之光,“丞相伯伯是想怎样啊?” 郦师白道:“药不可乱吃。” 楼天籁两臂交叠于胸前,歪着脑袋道:“不吃药,那该如何证明,丞相伯伯是真的不喜欢白雪公主呢?” 楼家小姑娘可不是普通小孩,鬼心眼少说也长了百儿八十个,楼家小姑娘一旦有了什么目的,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不择手段的去达成。郦师白无奈妥协,将闻人白雪之所以拉他单独交谈,并与他渐渐熟络的原因,据实以告。 楼天籁了解原委之后,表示万分满意。 郦师白轻叹道:“再在水里待下去,我的皮肤就要泡烂啦,天籁能回避一下吗?” “当然可以,我又不是女色魔。”楼天籁走到床边,脱了外衣鞋袜,跳到郦师白的大床上。 郦师白哭笑不得,“这样就算是回避?”虽然离得稍微远了些,但楼天籁面对着他,盘腿坐在床中央,两眼绿光闪耀,大有将他看光光的架势! “啊,我忘啦!”楼天籁抬起两只小爪子,紧紧捂住双眼。 郦师白:“” 楼天籁催促道:“丞相伯伯动作快点哦,我捂眼的时间有限哦。” 楼天籁抖直了耳朵,听到水声,便打开十指,从指缝间偷窥。可惜丞相大人动作太快,楼天籁还没看到什么,丞相大人就已经穿好了衣物。楼天籁气恼的放下手,高高翘起嘴巴,表达不满之意。 因为已经了解了自己的心意,并得知郦师白并非喜欢闻人白雪,楼天籁蜷缩在郦师白的怀里,睡得格外安稳香甜。翌日清早,郦师白欲起床时,发现腰身被楼天籁牢牢缠住,不忍搅扰楼天籁睡觉,郦师白便没有起身。反正郦师白缺席早朝是常有的事情,永康帝和文武百官已见怪不怪。 晌午时分,楼天籁感觉腹中饥饿,哼唧着醒了过来,郦师白得以解脱,起身命人准备饭菜。 用过迟到的早饭,郦师白擦了擦嘴,“等会儿我得进宫一趟,就不陪天籁了。”稍后永康帝会在御书房召见他,另外还有梁上尘、微生宗睿、楼天远、闻人白雪和闻人子乔。好戏即将上演,错过便可惜啦,郦师白觉得,他必须去一趟。 楼天籁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打着饱嗝摆摆手,“丞相伯伯去忙吧,我先回家啦!大宝和小宝还饿着呢。”白眼狼和红眼狼只吃活物,因为并不了解它们的习性,所以丞相府里没有作准备,楼天籁也懒得麻烦他们,反正丞相府和三口居离得近,先饿白眼狼和红眼狼一顿,待回到三口居之后,再让它们补回来也就是了。 由于昨夜郦师白已经说明,稍后御书房即将发生何事,楼天籁一清二楚,所以,除了喂食白眼狼和红眼狼,楼天籁还得回家等候消息。 临走前,楼天籁忽想起一件事,极为重要,搂着郦师白的脖颈,甜蜜蜜笑眯眯的道:“丞相伯伯,我喜欢你。” 郦师白柔和微笑,嗯了一声。 她的告白诶,丞相伯伯就这反应?楼天籁拧紧了眉目,重重地哼了一声,表示非常不满意!蓦地又想起,这样的话,她从前说过多次,或许在丞相伯伯听来,今日这次与往昔并无不同罢?楼天籁特意补充说明道:“丞相伯伯,我喜欢你,以前是假装喜欢你,现在是真心喜欢你,明白了吗?” 郦师白微微讶异,旋即灿然一笑,好似三月潋滟春光,夹杂着独特的浓郁芬芳,沁人心脾。郦师白的眼光毒辣得很,楼天籁喜欢他,郦师白当然知道!只是郦师白没想到的是,楼天籁这个小家伙竟这么快,便摸清了她自个儿心意。转念一想,这应该是苏饮雪的功劳。楼天籁和苏饮雪、唐小婉,情同姐妹非比寻常,三人之间几乎无话不谈,楼天籁又是个没脸没皮的小家伙,她心中若有了难解之疑,定然会找苏饮雪寻求答案。 见郦师白只笑不说话,楼天籁有些心急了,摇了摇郦师白的脖子,“丞相伯伯,你明白了吗?” 郦师白笑容温软,柔情蜜意,“明白啦。” 公主选夫 微生博晟扫视御书房内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闻人子乔身上,笑容可掬的问道:“子乔啊,昨夜酒宴上妙龄女子众多,可有中意的?”东盛南元交好,为促进发展,时常相互交流。微生宗睿年少时,甚至去云京学习了半年时间,同样的,闻人子乔年少时,也曾特意来到盛京,学习了好几月的时间。除了学习之外,微生皇族与闻人皇族,也常有往来,其中微生宗睿和闻人子乔的往来交流,相对则比较频繁密集。因此,微生宗睿父子俩与闻人子乔父子俩,彼此之间算是老熟人了,说话时也就十分随意。 “皇上明察秋毫,子乔不敢隐瞒。”闻人子乔欲言又止,略微垂下脑袋,有些不太好意思,沉吟片刻,声音低低的道:“子乔确有中意的女子,只不过,那女子并未参加昨夜酒宴。” “哦?不知子乔中意的那姑娘,姓甚名谁啊?”微生博晟好奇心泛滥,眼角的每一条细纹,都绽放出绚丽光彩。 闻人子乔道:“她叫,苏饮雪。” 此言一出,众人神情各异。 闻人白雪凤眼大睁,颇感诧异,她的这位堂兄,素来眼高于顶,虽然祸害了无数女子,但却从未真正的,将哪个女子放在眼里过。不知那位苏饮雪是个什么样的女子,竟能令南元国第一号祸害心动? 郦师白嘴角含笑,静默不语。梁上尘面无表情,事不关己。楼天远眉头小跳,瞟了闻人子乔一眼。 微生博晟拧了眉头,冥思苦想,“苏饮雪?这名字很耳熟啊。” 楼天远提醒道:“皇上,苏饮雪姑娘,是天籁的玩伴。” 微生博晟恍然,“哦!是了!是楼爱卿家的姑娘。” 闻人子乔腼腆一笑,“正是。” 如果闻人子乔看上别的什么女子,那倒很好办,无非就是丢出两道旨意,可偏偏苏饮雪是楼易之的人,楼易之的人他不能动,也不敢动啊!微生博晟有些为难,感叹道:“哎呀,子乔倒是好眼光,苏饮雪不错,苏饮雪很不错!可是、可朕却帮不上什么忙啊,楼爱卿家里的姑娘,朕没法替子乔做主啊!子乔,你应该懂的。” 楼易之真是可恶啊,自己长得祸国殃民也就罢了,就连给养女寻的闺阁玩伴,居然都是个天上难找地下难求的绝色美人!天理何在啊?!这还有没有天理啦?! 闻人子乔点头,“子乔懂得的。”就算从前不曾听闻过楼易之的大名,光看昨夜酒宴上楼易之的举动行为,也该明白楼易之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了,更遑论在闻人子乔还很年幼的时候,楼易之的大名便已经如雷贯耳了。东盛楼易之,拥有一双足够翻云覆雨之手,拥有一只隐藏雄才大略之袖,拥有一颗装有绝世智谋之心。微生博晟作为一代君王,不敢动楼易之的人,并不可耻。当年的微生博晟,作为一个不被看好,几乎没什么希望登上帝位的皇子,能够缠住楼易之,并用生命跟楼易之传绯闻,便足以证明,微生博晟是个不容小觑之辈。所以,虽然微生博晟说出这么怂的话来,闻人子乔却不会鄙视他。 闻人子乔垂眸微笑,“子乔堂堂男儿汉,自当竭尽全力,以博得佳人芳心。” “子乔人中龙凤,要博得苏美人垂青,必不是什么难事。”瞧见旁边的楼天远,微生博晟又笑道:“子乔既与小楼爱卿相熟,倒可以请小楼爱卿帮忙,搭桥引线。” 他跟闻人子乔哪有很熟!只是稍微有点熟而已!不过无论怎样,皇上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份儿上,该给闻人子乔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楼天远堆起笑容道:“但凭大皇子吩咐,下官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定不会推辞。” 闻人子乔欣然道:“先谢过小楼大人了。” 微生博晟的目光转了一转,落在了闻人白雪的身上,温和微笑问道:“白雪呀,昨夜酒宴上,我|朝青年俊彦众多,白雪可有中意的?” 闻人白雪双颊嫣红,愈发明艳动人,虽然含羞带怯,却并不做作,当着众人的面,落落大方的点了点头,说道:“回皇上,有的。” 微生博晟大喜,“哈哈哈,快快告诉朕,白雪看上了哪个?”闻人白雪有中意的人,那是最好不过的事儿,只要那男子不反对,一道圣旨就能了事,也省得他多费心劳神。 闻人白雪羞赧道:“皇上,白雪好歹是女儿家,您问得如此直白,叫白雪如何回答?” 微生博晟兴奋道:“诶,有什么不好回答的,这可关乎你的终身大事!难不成要朕随便指一个给你?白雪莫要羞臊,看上了哪个,你尽管说!” 郦师白、楼天远、梁上尘、微生宗睿、闻人子乔,五个人都站在一处,闻人白雪朝着他们的方向,飞快的瞟了一眼。 微生博晟心领神会,挑了细长的眉毛,“莫非白雪中意的男儿,此时就在这御书房中?” 闻人白雪娇笑点头。 微生博晟朗声大笑,越发欢喜不尽,赞叹道:“白雪好眼光!” 梁上尘比较有自知之明,心知闻人白雪看上他的几率,几乎为零,至于闻人白雪究竟中意谁,梁上尘一点也不关心,于是,自始至终都漠然静立,连眼皮都没撩一下。 微生宗睿隐隐猜到答案,虽然还不是很确定,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楼天远嘴角微笑,自以为是。想象着郦师白即将有主,从此后,即将与天籁保持距离,心里不由乐开了花。 目光从郦师白、梁上尘、微生宗睿、楼天远四人身上划过,微生博晟眉语目笑,“快告诉朕,白雪中意的,究竟是哪一个?” 闻人白雪动作缓慢的转过身,面朝众青年男子的方向。 见郦师白往后退了一步,楼天远忙贴过去,抱住郦师白往前推。似乎是不想被选中,郦师白别过头去,楼天远幸灾乐祸,捏住郦师白的下颌,强行掰过郦师白的脑袋,让郦师白正视闻人白雪。 却见闻人白雪扬手一指,“就是他。” 顺着闻人白雪的素手所指,众人纷纷望向楼天远。 楼天远脑中轰然,呆若木鸡,不敢置信,“公主指错了吧?” 闻人白雪羞涩一笑,坚定的道:“没错,我中意之人,便是小楼大人啦。” 御书房里先是沉寂,随即爆|发出一阵狂笑,微生博晟大喜过望,赞了楼天远一通,也不管楼天远愿意与否,直将楼天远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郦师白面带微笑,优雅写意。 微生宗睿仰着脖子,幸灾乐祸大笑起来。果然如他所料啊! 梁上尘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笑容,布置庄重的御书房内,登时亮堂了不少。 楼天远面色大变,惊疑焦急,“不对啊,这这怎么是我呢?公主搞错了吧?”闻人白雪喜欢的不是老白吗?闻人白雪和老白不是两情相悦天作之合吗?这几乎是大家公认的事情啊!怎么忽然变成这样了?什么情况啊?闻人白雪中意的人,怎么变成他了?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微生博晟道:“哈哈哈,你们瞧瞧,小楼爱卿激动成什么样了?啊哈哈哈” 激动!当然激动!遇到这种事情怎么能不激动?!楼天远忧虑急躁道:“皇上,公主中意之人不该是我呀,定是公主不小心弄错了!” 他跟闻人白雪之间,加起来统共没见过几面,更没说过几句话,闻人白雪怎么会中意他?!如果闻人白雪当真中意他,那闻人白雪与老白之间,又是怎么回事? 是了!老白与闻人白雪眉来眼去,又三番五次单独相处,必定是老白对闻人白雪说了什么!老白和闻人白雪之间,必定是达成了某种协议!是老白处心积虑的坑害他!一定是这样没错! 微生博晟望着闻人白雪问道:“白雪有弄错吗?” 闻人白雪嫣然一笑,很肯定的道:“断断不会有错。” 微生博晟望向郦师白和梁上尘以及微生宗睿,大笑着问道:“哈哈哈哈!白雪中意的人是小楼爱卿,你们可几个有什么意见吗?” 郦师白、梁上尘、微生宗睿三人齐声道:“恭喜楼郎!” 难道皇上打算,就这样敲定他和闻人白雪的婚姻大事?那怎么可以!他才不要随随便便娶一个、娶一个他不喜欢的女子回家!楼天远焦虑不已,满头是汗,忽然急中生智,眼白一翻,身如落叶飘零,摇摇晃晃倒在地上,装作不省人事的样子。 “嗄?楼郎你怎么啦?” “小楼大人!” “小楼爱卿!” “楼郎!” 楼天远昏倒在地,人事不知,作为楼天远的好友,郦师白、梁上尘和微生宗睿,却都在呼唤了一声之后,站在原地没动。 闻人白雪轻咬嘴唇,虽然早已明白,楼天远不愿娶她,但仍不免,有些小小的失落。 微生博晟蹙眉起身,“小楼爱卿这是怎么啦?” 郦师白道:“回皇上,楼郎这是太过激动,才至昏倒的。” 尚书哥哥很忧伤 以为他是瞎子么?如此低劣的装晕招数,竟也敢用在他的面前,话说回来,这小子是有多不想娶闻人白雪?微生博晟似笑非笑,神色古怪已极,绕着楼天远转悠了两圈,幽幽的道:“既然白雪中意小楼爱卿,而小楼爱卿这般激动,想必也是敬慕白雪已久,不如朕就当一回红娘,下一道赐婚的诏书吧?” 闻人子乔喜气洋洋的道:“白雪与小楼大人郎才女貌,是再没有的登对。” 微生宗睿笑得前仰后合,“父皇,赶紧下旨吧!” 闻人白雪的选择,让楼天远始料不及,太过吃惊讶异,脑子被热血堵住,简直没办法思考。于是,这才灵机一动,想到装死装晕,本以为这样,便可暂时解决危机,不料,微生博晟父子俩和郦师白他们,竟然这么没人性!不顾他的死活,非逼着他娶闻人白雪!这会儿躺在地上,反倒稍微冷静了些。就在楼天远考虑着,要不要跳起来的时候,忽然听闻人白雪道:“皇上,白雪的婚事倒不着急,还是先传太医,为小楼大人诊治要紧。” 闻人白雪的意思很明显,她不愿逼迫楼天远。 微生博晟愣了一下,不由替闻人白雪感到遗憾,这样好的机会没抓住,下次也许就没有啦。 楼天远默默松了口气,暗自庆幸。 静静垂眸,凝视楼天远良久,闻人白雪秋波荡漾,微微一笑道:“皇上,既然小楼大人身体不适,这件事情改日再议可好?” 今日当着永康帝的面,放下女子的矜持,大胆的表明心迹,无非就是想看看楼天远的态度,原本以为,楼天远即便不会马上同意,至少也应该是委婉的拒绝。只是没想到,楼天远的反应,竟然是唯恐避之不及,就好像,就好像她是什么毒虫猛兽一般。楼天远这样的态度,委实令闻人白雪失落,酸涩,怅然。 不过没关系,这样的结果,也就比预期之中的,要坏那么一点点罢啦!人海茫茫,想要找到一个,自己中意的,也中意自己的人,本就不是一件易事。她还有一些时间,可以慢慢努力。 闻人白雪有闻人白雪的骄傲,用圣旨捆绑的婚姻毫无意义,闻人白雪不稀罕。 微生博晟点点头,“就依白雪。” 闻人白雪盈盈一礼,“谢皇上。” 楼天远惊魂未定,逃也似的奔回三口居,回想着方才御书房内的惊险,楼天远敲门的手都不太利索。 三口居大门从里面打开,楼天籁的脑袋映入眼帘。 “哥哥回家啦!”仿佛捡了包金元宝似的,楼天籁欢欢喜喜,眉欢眼笑。 “天籁?”楼天远愣了愣,十分纳闷,进了家门,与楼天籁并肩往里走,狐疑道:“天籁特意等我?” 亲昵的抱着楼天远的胳膊,楼天籁依在楼天远身侧,笑盈盈道:“是啊哥哥!” 隐隐觉得哪里有问题,但一时又想不到,楼天远眉头微挑,“等我做什么?” 楼天籁略沉吟,编了个谎话,“昨晚我做了个好梦,梦见哥哥和白雪公主喜结连理,哈哈!本想将这个好梦告诉哥哥的,谁知我起床时,哥哥已经上早朝去啦!所以便一直等着哥哥回家啊!” 楼天远沉了脸,顿住脚步。 摇了摇楼天远的胳膊,楼天籁兀自兴奋问道:“哥哥今天没去衙门么?为何这么早就回家啦?是不是有什么事?” 终于反应过来,究竟是哪里有问题了!郦师白和闻人白雪走得近,天籁不是郁郁寡欢吗?为何现在心情这么好?楼天远脸上阴云密布,恶狠狠的瞪着楼天籁,咬牙切齿问道:“天籁,你给我老实交代!老白和闻人白雪联手坑害我的事儿,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啦?!” 楼天籁抿了嘴巴,垂头对手指,“呃,哥哥,我可以不承认么?” “你果然知道!”楼天远暴跳如雷,简直要气疯了。 “哥哥,丞相伯伯没有故意要坑你的意思。” “你就知道为老白说话!” “矮油,是真的啦!白雪公主见到哥哥的第一眼,便有些喜欢哥哥了,因为知道丞相伯伯是哥哥的好朋友,所以便向丞相伯伯打听哥哥事情。知道哥哥的事情越多,白雪公主就愈发喜欢哥哥了”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 “我可以向天发誓,如果我撒谎,就让美人爹毁容!” 敢以楼易之的美貌发誓,那么她的话多半是真的,楼天远气消了大半,但还未全消,没好气道:“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事的?” 楼天籁道:“昨夜酒宴之后咯。” 楼天远凶神恶煞警告道:“如果让我知道,你跟老白合伙害我,你死定了你!” 楼天籁摊手耸肩,无辜而惆怅的道:“哥哥这话,可真叫人心寒,我怎么会害哥哥呢?” 楼天远哼了一声,“最好没有!” 歪着脑袋盯着楼天远的脸,楼天籁喜悦好奇问道:“哥哥,白雪公主向你表明心迹啦?皇上有没有当场赐婚呀?” 瞧见她眼角眉梢流露出的喜色,楼天远刚稳定下来的情绪,瞬间又被点爆,怒吼道:“我是不会娶白雪公主的!”可恶的小东西,就那么希望他娶闻人白雪?!作为他的妹妹,希望他娶亲成婚,是很正常的啊!可是他为何这么烦躁?啊啊啊啊!好烦躁! 楼天籁嘟着小嘴巴,撒娇道:“哥哥。” 怒指楼天籁,楼天远边向后退边道:“气死人的小东西,你离我远点!” 楼天籁不依,扭着小屁股凑上前,“哥哥!” “哥现在已经没有理智了,别跟着哥,哥会揍人的!”楼天远挥舞了几下拳头,扭头就走,步伐溃乱。 眼瞧着楼天远一脚踏空,身子一歪倒向池塘,楼天籁瞪大眼惊呼道:“哥哥小心啊!”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扑通,楼天远一头栽进池塘之中,惊得鱼儿们四下逃窜。 楼天远挣扎着爬上岸,浑身湿淋淋的,头上还顶着几片水草,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楼天籁扶腰大笑,跌倒在地,顺势打了个滚儿。 楼天远恨恨哼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逃回了天远园。 唐小婉从角落里跑出来,困惑的道:“公子爷又没有心仪的女子,为什么这般抗拒娶白雪公主啊?白雪公主品貌出众,哪点不好啦?” 楼天籁啃着手指头,若有所思,“哥哥是没有心仪的女子,但是,哥哥好像有心仪的男子” 唐小婉一脸惊悚:“啊?” 白雪公主究竟花落谁家?这日早朝,文武百官又开始谈论起这个问题。 楼天远做贼似的,垂头,缩脖,试图减少存在感,却听头顶之上,微生博晟万般喜庆的道:“公主已经与朕说过啦,她中意之人是小楼爱卿。” 此言一出,殿内大哗。虽有很多人不甘心,但又觉得,闻人白雪的选择,实在情理之中。于是乎,百官争先恐后,向楼易之父子俩道喜。楼易之温和微笑,淡然处之,楼天远脸皮抽筋,笑比哭还难看。 微生宗睿、郦师白、梁上尘,三人相视一眼,各自笑而不语。 微生博晟的目光虚实不定,在金銮大殿中扫了扫,最后落在站在满朝文武之中,宛如鹤立鸡群的楼易之身上,“楼爱卿,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楼爱卿和公主的婚事,成与不成,按照道理,朕得问问你的意思,楼爱卿看这事儿如何?” 楼易之面上没有多余表情,甚至眼皮都没抬一下,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回皇上,老臣没有任何意见。”都二十多岁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自个儿的终身大事,因由自个儿做主才是,他才懒得管! 楼天远娇躯一震,不敢置信,哀怨的望向楼易之。父亲啊父亲,关键时刻,您为何不帮帮儿子!这还是亲爹吗?这还是亲爹吗?!他是捡来的吧? 微生博晟欢天喜地大笑,仿佛看不见楼天远那满脸不情愿的表情,顾自说道:“如果小楼爱卿也没有意见,那朕这就下旨赐婚啦!” 楼天远大步跨出,“皇上,臣有意见!” 微生博晟脸一板,“你有什么意见啊?啊?” 微生博晟最后那个‘啊’,极其的销魂,满朝文武为之一颤,毛骨悚然。楼天远恍若不闻,昂首挺胸,掷地有声的道:“回皇上,微臣已有心上人了,不敢委屈白雪公主!” 群臣哗然,议论纷纷。 微生博晟满脸的不相信,“小楼爱卿有心上人了?为何朕从未有听闻啊?不会是小楼爱卿不愿娶白雪公主,所以信口胡诌,欺骗于朕的吧?” 楼天远道:“微臣就算有十个脑袋,也绝不敢欺瞒皇上!” 微生博晟笑道:“哦?看来真有此事啊,那朕倒是想知道,小楼爱卿的心上人,究竟姓甚名谁?” 反正天籁园美女多得很,楼天远正想随便说个名字,糊弄过去,却又听见微生博晟幽幽的道:“如果当真合适,朕便成全了小楼爱卿。” 楼天远话到嘴边,又给咽了下去。 除郦之外,别无他爱 微生博晟的言下之意十分明确,今儿要么给楼天远和闻人白雪赐婚,要么给楼天远和那所谓的心上人赐婚,反正楼天远必须找个人成婚! 楼天远原想说,他的心上人是白薇,暂且用白薇当挡箭牌,敷衍糊弄微生博晟。哪知,微生博晟料到了他的意图,抢先绝断了他的想法。 怎么办?难道非要娶一个?可是,无论是闻人白雪,亦或是白薇,他都没有那种意思,他不想随随便便的,娶一个他不喜欢的女子,放在家里当摆设!更不愿耽搁人家女孩子! 微生博晟追问道:“小楼爱卿,发什么愣啊,难不成,是在临时思索脱身之计?” 楼天远讪讪道:“皇上说笑了。” 微生宗睿唯恐天下不乱,添柴加火推波助澜,“楼郎,本宫也很好奇,你的心上人,究竟是哪家姑娘?” 立即有不少好事者跟着起哄,“不知小楼大人心仪的女子是哪家闺秀?” “小楼大人心仪的女子,必定倾国倾城国色天香啊!” “小楼大人若用得着,下官愿替小楼大人跑腿说亲。” 眼角余光转了一圈,正好瞥见郦师白的衣角,楼天远福至心灵,瞬间想到了脱身之计,当即作出姿态,神色尴尬为难,嗫嚅半晌,方道:“皇上,太子爷,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微臣不敢胡编乱造,微臣确实有心上人了!只不过只不过”楼天远说不下去了,铿锵跪地,面色沉痛的道:“微臣心上人的名字,真的不能说出来呀!” 楼易之神色微醺,半眯着眼,听到楼天远这番话,稍微抬起眼皮,瞅了楼天远一眼,旋即又恢复原状。看起来,楼易之好像对儿子的事情漠不关心,但大殿中的所有官员都知道,楼易之拥有着天生的七巧玲珑心思,即便不用眼睛看,也无需用耳朵听,也能够准确的洞悉一切。 微生宗睿奇道:“楼郎究竟在顾忌什么?男欢女爱天经地义,莫非楼郎的心上人,不是良家女子?” 楼天远道:“太子爷猜对了一半。” 群臣之间又是一阵哗然。不是良家女子,那会是什么身份?想起楼天远时常出现在花月街,文武百官心中顿时有了数。 “小楼大人的心上人,即便不是良家女子,只要品行端正,那也说得过去啊老楼大人可不是迂腐之人啊况且这不还有皇上做主嘛” “是啊,小楼大人的生母不也哎哟” 小楼大人的生母端玉姑娘,不也出自花月街吗?所以,小楼大人跟花月街的女子们,感情深厚一些,那也是很正常的! 又有人大胆的猜测道:“小楼大人不会看上有妇之夫了吧?” “我看有可能。” “会不会是谁家小妾?” “啊?不会吧。” “没准儿小楼大人看上的,就是你新纳的小妾。” “只要小楼大人喜欢,我忍痛割爱又何妨?” 直到微生博晟的声音响起,金銮殿内的喧哗方消减,“小楼爱卿,你只管大胆的说,万事都有朕做主呢!” 楼天远抬起头来,朝楼易之望了一眼,微生博晟会意,望着楼易之问道:“楼爱卿啊,假如小楼爱卿的心上之人,身家不够清白,甚至身份微贱,你可会反对?” 楼易之面色毫无变化,只有嘴唇一张一合,“只要犬子满意就好,老臣绝不会反对。” 微生博晟眉飞眼笑,“小楼爱卿啊,你听到了吧,你父亲都表态了,你还不快快告诉朕,你的心上人是谁?” 楼天远目色殷切,“如果微臣说出来,皇上是否能够成全微臣?” 微生博晟沉吟道:“只要小楼爱卿心上人的身份,不过分,朕必然成全小楼爱卿!” 楼天远豁然抬起头来,深情款款望着郦师白,“回皇上,微臣的心上人,是郦丞相!” “哧!”微生博晟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紧接着,文武百官们便都瞧见,素来沉稳淡雅的郦丞相,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微生宗睿娇躯一晃,差点笑得栽倒在地上。 满朝文武打了鸡血似的,一个比一个兴奋异常,金銮殿中的沸腾景象,简直可谓是空前绝后! “原来小楼大人的心上人,倒是出身良家,只不过却不是个女子啊!” “早就听说过,小楼大人是断袖,从前半信半疑,如今小楼大人亲口承认,我是深信不疑啊!” “难怪郦丞相和小楼大人,都是年近三十的人了,却迟迟不肯娶妻” “哎呀呀,我不是早跟你们说了,小楼大人的喜好,与咱们不同嘛!” “诶,你们说,皇上会不会给小楼大人和郦丞相赐婚?” “两个大老爷们,如何赐婚?” “就是嘛,虽然喜好男风者不少,但光明正大成婚的,却从未曾听闻过啊!” “如果能成婚的话,皇上和老楼大人早就成婚了,何必偷偷摸摸这么多年?” “也是啊!” “我看未必!皇上因不能立老楼大人为妃,遗憾了这么多年,兴许会因为感同身受,而冒天下之大不韪,成全两位宠信的臣子!” “如果小楼大人和郦丞相结为夫妻,那可是一段佳话啊!” “哈哈哈,要是小楼大人和郦丞相喜结连理,那咱们盛京可就有一阵子热闹啦!” 砰砰砰砰砰砰,楼天远连磕十几个响头,高声道:“微臣对郦丞相一片真心,求皇上成全!” 有好事的官员跟着起哄道:“皇上,您就成全了小楼大人和郦丞相吧!” 微生宗睿笑开了花,上前道:“父皇,儿臣觉得,郦丞相和楼郎极为般配,看在楼郎情深似海的份儿上,您就发发慈悲做一回月老,成全了他们吧!”扭头望着梁上尘,挤眉弄眼问道:“梁大将军,您看这事儿如何?” 梁上尘笑道:“臣觉得,极好。” “哎呀,这事儿,朕不太好做主啊。”微生博晟清了清嗓子,望着郦师白问道:“如果郦爱卿愿意,朕倒可以成全。” 郦师白斩钉截铁的道:“皇上,臣不愿意。” 此言一出,跪在地上的小楼尚书,娇躯瑟瑟颤抖,心碎的望着郦丞相,泫然欲泣。文武百官均觉遗憾,纷纷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楼天远。 “郦相爷居然不愿意?难道郦相爷和小楼大人不是两情相悦吗?” “是啊,我也觉得纳闷,郦相爷和小楼大人平时走得极近,我还以为他们俩两心相印呢。” “郦丞相就这样拒绝了,小楼大人真是可怜啊。” “爱上郦相爷这等人物,小楼大人注定情路坎坷。” 楼易之仿佛老僧入定,对周遭之事充耳不闻,双臂环抱于胸前,微微眯着双眼,芝兰玉树般立在殿中,不跟着起哄,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微生博晟装出遗憾模样,叹息道:“既然郦爱卿不愿意,唉,小楼爱卿呀,朕也是有心无力,帮不了你啊!” 楼天远伤心欲绝,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大殿之中,声音极低极低,“是微臣痴心妄想啦。” 许多官员于心不忍,同情安慰道:“小楼大人,感情之事强求不得,您别太伤心啦。” “小楼大人,您要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会有那么一天,郦相爷会被你的真情所打动。” “小楼大人,想开点吧。” 微生博晟考虑一番,提议说道:“小楼爱卿吶,你想要郦爱卿,朕是帮不了你啦!不过,既然小楼爱卿无法郦爱卿在一起,不如趁早绝了对郦爱卿的心思罢!白雪公主金枝玉叶,人品才貌无可挑剔,难得中意小楼爱卿,小楼爱卿不如娶了白雪公主,与白雪公主相敬如宾,好好过日子吧?”楼天远究竟是不是断袖,微生博晟比谁都清楚! 小楼尚书黯然哀痛,泪流满面,伏地不起,“微臣之心并非石头,想挪便能挪动,微臣之心亦非草席,想卷时便可卷起。除了郦丞相,微臣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更不会娶除了郦丞相之外的人。皇上,白雪公主金枝玉叶,身份贵重,又是来自于南元,微臣断断不敢委屈了白雪公主。” 微生宗睿乐不可支,不断冲郦师白眨眼。郦师白视若不见,优雅整理袍袖。 有些与楼天远交好的官员看不下去了,挺身而出,“皇上,白雪公主来千里迢迢,自云京来到盛京,身负建立东盛南元友谊桥梁之重任。尽管白雪公主中意小楼大人,然而小楼大人心有所系,如果就这样,让白雪公主下嫁于小楼大人,只怕会委屈了白雪公主,非但不能建立东盛南元之间的友谊桥梁,且还会令南元上下不满!皇上,我东盛青年俊彦众多,大可让白雪公主再选一人。” “皇上,周大人所言甚是。” “皇上,小楼大人为情所伤,这般状态,怎能娶白雪公主?” “皇上,小楼大人喜好男风,决不能娶白雪公主啊,否则若让南元臣民得知,只怕会引起南元上下不满啊!” 微生博晟被吵得脑壳疼,长眉紧拧,“好啦,众位爱卿不必多言了,既然小楼爱卿不合适,朕自然不会强人所难。” 数十位官员齐声高呼,“吾皇圣明!” 压在楼天远头顶上的危机,总算暂时的解除了。楼天远偷偷的松了口气。 五月病 散朝后,素日里与楼天远交好的官员们,都因为同情聚集在楼天远身边,七嘴八舌的说着安慰的话。刑部的同僚则更为贴心,劝楼天远只管回去好好休息,养好了精神再去刑部衙门不迟,以刑部侍郎为首,均拍着胸脯保证,接下来半个月时间里,刑部的大小事务,只要他们能做主的,决不叨扰楼天远。 楼天远仰天长叹,喜忧参半。喜的是好久没能放长假,这回倒是有正当理由休息了,而且还不用操心衙门里的事;忧的是从今日开始,他是断袖的名声,便会传遍五湖四海,他原本一大好青年,就这么给毁了。不过,断袖这个名声,倒能替他消除不少烦扰,也不算全是坏事。 郦师白和楼易之相谈甚欢,俩人打从楼天远身边经过,却连看都没看楼天远一眼。 “哎呀,小楼大人不容易啊” “郦相爷好绝情啊!” “郦相爷怎可如此冷酷啊?” “小楼大人,您回去歇着吧,千万别胡思乱想。” “小楼大人该给自个儿放个假,或者出门走走吧,找个山明水秀之地,住上几日散散心也好。” 真诚的向大家道了谢,楼天远径自回了三口居。 刑部的楼尚书是个断袖,深爱郦相爷多年,好不容易在金銮殿上,当着永康帝和满朝文武的面,大胆的表明心迹,却被郦相爷冷酷拒绝的事儿,很快在盛京城之中传开了,不出三日便已经家喻户晓。楼天籁在外面玩儿的时候,听到这些传闻,不由忧心忡忡。 回到三口居,向楼易之和楼天远求证此事,当传闻得到证实后,楼天籁愈发寝食难安。 难怪每次她和丞相伯伯单独相处,哥哥都会表现得异常激动!难怪上次哥哥特意问她,在何家村的那几天,她有没有把丞相伯伯怎么样!原来,原来是因为哥哥吃醋了!矮油,怎么办呢?她跟哥哥同时喜欢上丞相伯伯,这下可糟糕啦! 当楼天籁将心中顾虑,跟郦师白说明之后,郦师白失声大笑,摸了摸楼天籁的小脑袋,开怀说道:“你这小脑袋瓜子向来聪明,怎的这回不懂转弯啦?楼郎在金銮殿上,向我表明心迹,无非是想借助断袖的名声,逃避闻人白雪的垂青,最好是能绝了闻人白雪的念想。” 楼天籁将信将疑,啃着食指道:“是这样么?” 将她的小手从嘴里拔|出来,郦师白故意板着个脸,拍了拍楼天籁的肚皮,训道:“不许咬手指,省得肚子又疼了。” 楼天籁撇了撇小嘴,乖巧的道:“好吧,不咬就不咬了。” 拉了楼天籁在怀中,长臂轻揽着她的小蛮腰,将她那不安分的小爪子,紧握在大掌之中,郦师白微笑问道:“天籁闷闷不乐,就因为这事?如果楼郎当真是个断袖,且对我倾心已久,天籁还打算把我让给楼郎不成?” “呃”楼天籁抿了嘴巴,沉吟不决,“我不知道诶。” 郦师白又气又好笑,扬起手,曲指在她脑袋一敲,“天籁不是说喜欢我吗?既然喜欢,怎可轻易拱手相让。” “我怕哥哥伤心嘛。”靠在郦师白的怀中,嗅着郦师白身上淡淡幽香,楼天籁觉得安心舒适,眯起眼睛,愉悦的叹息一声,突发奇想道:“其实,如果哥哥和丞相伯伯在一起,生活得很开心的话,我还是会很高兴的。” “”郦师白无语望青天。 楼天籁拉了拉他的衣袖,“丞相伯伯?” 郦师白:“” 楼天籁:“伯伯?” 郦师白:“” 楼天籁不满道:“干嘛呀?有意见就说出来,玩儿什么沉默呀!最讨厌了!” 郦师白无奈叹道:“天籁别想太多,楼郎不会是断袖,更不会钟情于我。” 仔细回想过往种种,楼天籁困惑难解,“可是,为何哥哥的态度那般奇怪呢?难道不是怕我占了丞相伯伯的便宜咩?”先前就觉得哥哥是断袖,一直暗暗喜欢着丞相伯伯,然而哥哥却死活不肯承认,还往丞相伯伯身上泼脏水,非说丞相伯伯打女人。不过嘛。丞相伯伯打女人的原因,非但不可耻不龌龊不猥琐,反而很令人叹服,哥哥的破烂理由,根本不成立啊!所以楼天籁愈发觉得,哥哥的性取向问题很可疑。 郦师白:“”小家伙的思维方式真是奇葩! 天空沉寂,草木欣然。五月,难得自在闲散的季节,像是郦师白的微笑,既没有梁上尘的料峭之寒,也没有楼天远的浮躁,更没有微生宗睿的慵懒,温和而不乏疏淡,热烈却不乏洒落。 这日,微生宗睿优哉游哉的摇着折扇,来到三口居探望楼天远。 天远居,庭院中。 树荫下正煮着茶,楼天远靠在藤椅上,翘着二郎儿,目光定在某处,呆呆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茶香袅袅,清淡的甘甜味道,极为诱人,微生宗睿走上前,自觉给自己斟茶。 楼天远面无表情的道:“太子爷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微生宗睿揶揄道:“金銮殿上,楼郎被老白狠心拒绝,心灵受创,作为好友,我特来瞧瞧,楼郎有没有想不开,抹脖子上吊做傻事。” 趁微生宗睿举起茶碗,还未开始喝,楼天远劈手夺过,悠然道:“那可真是抱歉,微臣好得很,令太子爷失望了。” 微生宗睿惋惜的叹了一声,只得再倒一碗茶,就着旁边小板凳坐下,“这都四五日没上早朝没去衙门了吧?楼郎倒真能趁机偷懒。” 楼天远饮了口茶,眯着眼睛道:“这方面,微臣实在没法跟太子爷相提并论。” 默然品了会儿茶,楼天远开口问道:“太子爷,白雪公主她、情形如何?” 微生宗睿笑了笑,把玩着茶碗道:“闻人白雪可不是傻子,楼郎的反应如此激烈,闻人白雪又怎会不明白?” “到底怎样?” “可能是受了些打击,闻人白雪告诉父皇,她要再考虑考虑。” 楼天远长长的松了口气,但内心之中,仍不免有些微的不安。除非闻人白雪选定了合适的人,并与之完婚,否则楼天远那不太肥硕的心肝,还是会一直悬在半空。 希望老天保佑,闻人白雪能早日改变心意! 楼天远想了想,又问道:“皇上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呢?” 微生宗睿道:“父皇始终觉着,楼郎是与闻人白雪最为相配的人。” 楼天远的面色,顿时又阴郁了几分,夺过微生宗睿手中的空茶碗,逐客道:“好了,茶也喝了,太子爷该去天籁园找小婉了。” 微生宗睿以为自个儿耳鸣,抬手揉了揉耳朵,不可思议的道:“哟呵,楼郎受了情伤之后,性情大变啊?!” 楼天远不耐烦,“赶紧滚蛋!”楼天远正烦恼着呢,哪有心思去管微生宗睿?反正也拦不住,索性随他去。况且唐小婉性情彪悍,微生宗睿讨不到多少好处。 到三口居的次数多了,渐渐地,与天籁园众女熟络了起来,大家也就不再像从前那般,极力的排斥微生宗睿了。 跟天籁园众女打了招呼,寒暄了几句,微生宗睿的狐狸眼,在庭院中乱瞄,“怎么不见小婉啊?莫不是知道我要来,特意躲了起来吧?” 白芨道:“那倒没有,小婉身子不舒服,在屋子里躺着呢。” “小婉不舒服?今儿又是哪儿不舒服?”微生宗睿不以为然,以为是唐小婉不愿见他,像以往一样装病。 白薇道:“不瞒太子爷,小婉这回啊,是真不舒服。” 微生宗睿微微蹙眉,“怎么回事?” 白薇道:“好几天了,懒洋洋提不起精神,不是在床上躺着,就是在榻上卧着,而且还没什么胃口,吃不下东西。” 微生宗睿道:“请大夫瞧过吗?” 白薇摇摇头,“小婉不愿瞧大夫,说这种情况,是典型的五月病,不妨事,以前也有的。” “五月份了嘛,天气渐热,吃不下东西,提不起精神,是很正常的事情,我这几日也差不多。”白芨边说,边捂嘴打哈欠。 微生宗睿沉吟半晌,啪地合上描金折扇,“小婉的房间在哪儿?我去瞧瞧。” 白芨微笑道:“太子爷先到花厅里坐坐,我去叫小婉出来。” 白薇领着微生宗睿进了花厅,约摸半盏茶的功夫,白芨便带着唐小婉过来了。 唐小婉无精打采,有些恹恹的,刚踏入花厅,闻到浓郁的脂粉味儿,顿时,胃中剧烈翻涌,难受已极!唐小婉捂着胸口,掉头冲了出去,跪坐在地上干呕。 白薇和白芨均吓了一跳,愣了一瞬,跟着冲出了花厅。一道红影闪电般,从她们身边掠过,赶在她们之前,抢到唐小婉身边,手无足措的道:“小婉,你怎么啦?” 微生宗睿的靠近,令唐小婉呕得愈发厉害,唐小婉抬起手臂,满脸惊恐,刚做了个‘不要靠近’的姿势,便又伏在地上干呕。 唐小婉吐得面部变了色,变了形,绝不是能够装得出来的。 微生宗睿虽想上前,但知他身上的香味,对唐小婉的影响,不得不连连后退。 我就那么恶心? 白薇和白芨亟亟冲上前,一左一右扶住唐小婉,轻轻拍打唐小婉的后背。过得好半晌,唐小婉的情形才逐渐好转,精疲力竭趴在白薇肩头。 惊魂甫定,白芨担忧道:“小婉还好吧?” 唐小婉额间细汗涔涔,沉沉喘息,有气无力答道:“好多啦。” 白薇舒了口气,抚着胸脯道:“怎么吐得这般厉害?可吓死我们了。” 微生宗睿大步走了过去,倜傥的摇着折扇,“是不是又嘴馋,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了?” 厚重浓郁的庸俗香气,势不可挡的由鼻腔钻入肺腑,唐小婉的虎躯为之一颤,紧接着,胃部剧烈痉挛,让人无法忍受的恶心感,狂风暴雨般汹涌来袭! 唐小婉哇地一声,再次倒在地上呕吐! “唔哇太子爷别过来!别过来哇”唐小婉觉得,今儿微生宗睿一旦靠近,她肯定逃不过一死。 白薇大惊,“小婉!” 白芨道:“太子爷,您还是离得远些吧!” “行行行,我不过去,我不过去。”微生宗睿不断往后退,待确定他身上的气味,不会飘到唐小婉那边,方停下脚步。 唐小婉的反应甚为激烈,两番呕吐,几乎丢了半条命,好不容易止了住,见微生宗睿又要过来,吓得面色大变,扶着白薇的胳膊,逃也似的往后窜,“太子爷,求您了,别过来!” 瞧着唐小婉那虚弱的模样,微生宗睿悻悻的站了住,满脸郁闷问道:“我就那么恶心?” 就在这时候,楼家小恶魔心情舒畅的哼着小曲儿,蹦蹦跳跳的从外面跑进来了。楼家小恶魔正舔着冰糖葫芦呢,看到庭院里的大阵仗,不由笑容一僵呆立在院门口。惊讶好奇的目光,从唐小婉苍白如霜雪的脸上缓缓挪动,经过白薇和白芨的时候,稍作停顿,接着绕过刚从屋里走出来的麦冬和春草,最后落在神情抑郁的微生宗睿的身上,楼家小恶魔扑哧笑道:“太子哥哥,你又做了什么事情啦?怎么把小婉恶心成这样了呢?” 微生宗睿绷着脸道:“肯定是小婉贪嘴,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唐小婉一点力气也无,懒得与微生宗睿争辩,几乎将整个身子,挂在了白薇的胳膊上,奄奄一息的道:“我不行了,白薇姐姐,帮帮忙,扶我回去躺着吧。” 微生宗睿泫然欲泣,“小婉。” 唐小婉快哭了,“太子爷,有什么要紧事吗?如若没有,能暂时放过我么?” 微生宗睿风中凌乱,摆了摆手,“没事,你去吧。” “多谢太子爷。”唐小婉被白薇和白芨搀着回屋了。 楼天籁坐在石桌上晃荡着晃腿,津津有味的啃着冰糖葫芦。 微生宗睿低下头,在自个儿身上嗅了嗅,“很恶心吗?不恶心啊,嗯,不恶心,一点儿也不恶心。” 既然跟唐小婉说不上话,微生宗睿只能先行离去。谁知过了两天再来,唐小婉仍是这般反应,只要微生宗睿一靠近,唐小婉就呕吐不停,可把微生宗睿郁闷坏了! 五月九日傍晚,楼易之办完差事,从衙门里回来,徐老伯告诉他,九王爷来了。 “哪个九王爷?” “无为居里的那位九王爷。” 隐居避世二十余年的微生放雅,竟然破天荒的出现在三口居!楼易之微微蹙眉,心头划过一丝不太好的预感,快步回到梅语园,在院里见到了微生放雅。 “易之。” “放雅。” 距上次见面没多久,微生放雅却仿佛老了好几岁,眼角的周围愈发深了,楼易之开门见山问道:“出了什么事?” 微生放雅背靠着树干,坐在青草地上,微微一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楼易之走了过去,抖了抖衣袍,席地而坐,“无端端的,我就不相信,你是特意来看我的。” 微生放雅轻笑道:“我来看我的闺女不成吗?” 楼易之笑而不语,静静凝视着微生放雅,问道:“可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 微生放雅怅然的摇了摇头。 楼易之道:“既如此,那你今日造访,又是为了什么?” 微生放雅道:“借易之的地方避避难。” 楼易之淡笑道:“看来你惹的麻烦不小。” 微生放雅沉默片刻,说道:“我在盛京待不久了。” 楼易之道:“你究竟惹了什么麻烦?” 微生放雅沉吟良久,举了个例子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天籁钻进了死胡同,非你不嫁,你当如何?” 楼易之一愣,没有回答微生放雅的问题,半晌,不是太确定的道:“小棠?” 微生放雅点了点头,黯然神伤,“她执念太深,无论我怎么劝,都不肯回头,性子又激烈,易走极端,我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啦。” 楼易之道:“出去走走也不算坏事。” 微生放雅道:“嗯。” 五月的三口居,格外热闹。 蓝花棠每日里来找楼天籁玩儿,蓝花参便像个尾巴似的,跟在蓝花棠的屁股后面打转。而闻人白雪每次来天籁园,闻人子乔和闻人小宝则必定尾随。 蓝花参闻人白雪楼天籁她们玩耍的时候,蓝花参和闻人子乔,便争先恐后的往苏饮雪跟前凑。 蓝花参还好点,比较懂得照顾苏饮雪的感受,闻人子乔则热情似火,差点没把苏饮雪给烧死,苏饮雪有点受不了,便躲在唐小婉的屋子里,跟唐小婉做个伴。 五月以来,唐小婉整天懒洋洋的,没什么精神,躲在屋里子睡懒觉。只要微生宗睿不靠近,唐小婉便一切都还好,稍微疲乏些,胃口差了些,也算不得什么大问题,唐小婉和天籁园众女,也就都没怎么放在心上。 微生宗睿郁闷至极,逮住两个不长眼的大臣,折腾了几番之后,心情总算好了点。 五月二十日晌午,微生放雅来到天籁园,跟楼天籁道别。 楼天籁刚起床,尚有些迷糊,听说微生放雅要离开盛京,楼天籁登时清醒,瞪大了眼睛,紧紧抱住微生放雅的胳膊,依依不舍的问道:“王爷爹爹要去哪里?” 微生放雅唇边笑容温和,摸了摸楼天籁毛茸茸的小脑袋,柔声说道:“随便走走,若是遇到风光明媚的地方,便停下来住一段时日。” 楼天籁有些失落的瘪嘴道:“出去旅游是好事,可是王爷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呢?” 微生放雅摇头道:“不知道,兴许过个一年半载就回来,兴许更久。” 窝在微生放雅的怀里,楼天籁哼唧撒娇,“我舍不得王爷爹爹。” 微生放雅道:“只离开一段时间,又不是永远不回来。” 楼天籁牵着微生放雅的手,将微生放雅送到大门外,直到微生放雅的身影,在街道转角处消失不见,楼天籁才耷拉着脑袋,转身回去。 微生放雅离开没多久,蓝家兄妹便上门了。 唐小婉调侃道:“你们是长了狗鼻子么?知道我们家里中午备了好吃的,所以掐着这个时间点赶过来?” 蓝花棠嫣然笑道:“我们没有长狗鼻子,但也知道,三口居的饭菜,必定是美味佳肴,因为三口居里有个小馋猫嘛!” 楼天籁做了个鬼脸,“讨厌,你才是小馋猫吶!” 唐小婉得意道:“饮雪姐姐见我这几日胃口不好,今儿特意下厨,你们俩倒是有口福,赶得巧!” 蓝花参正四处乱瞟,寻找苏饮雪的仙影,听了唐小婉的话,惊喜道:“苏姑娘还擅厨艺?” 楼天籁骄傲的道:“那当然,我家饮雪姐姐什么都会!” 唐小婉附声道:“那是!” 靠在蓝花参身旁挤眉弄眼,蓝花棠笑嘻嘻揶揄道:“哥哥的眼光,烂了这么些年,终于好了一回啦。” 想着即将能尝到苏饮雪的厨艺,蓝花参高兴得咧嘴傻笑。 饭菜上桌,楼天籁、唐小婉、苏饮雪、蓝花参、蓝花棠、白芷、白薇、白芨、白芍,先后入座。 蓝花棠道:“楼伯父去衙门办差还未回来,梅语园里就只剩下九王爷了,不如,咱们叫上九王爷一块吃饭吧。” 楼天籁正狼吞虎咽,嘴里塞满了饭菜,含糊不清的道:“王爷爹爹上午就走啦。” 蓝花棠没听清,“什么?” 苏饮雪笑着说道:“小棠姑娘还不知道吧,今儿上午,九王爷便已经离开了。” 蓝花棠道:“九王爷回无为居了?” 楼天籁咽下饭菜,说道:“王爷爹爹打算离开盛京了。” 蓝花棠大惊失声,“什么?” 楼天籁道:“王爷爹爹说,他要出远门,四处走走。” 蓝花棠面色大变,娇躯瑟瑟发抖,忽然丢下筷子,飞奔了出去。 蓝花参觉得莫名其妙,忙问道:“小棠,你去哪?” “刚想起有件很重要的事情忘记去办啦,你们慢慢吃不用等我我先走啦!”蓝花棠丢下这么一句话,便火急火燎的跑了。 楼天籁眨巴着眼睛,不解道:“什么事情比吃饭还重要?” 白芷笑道:“对于小姐来说,吃饭自然是天底下第一要紧的事情。” 楼天籁哼了一声,“白芷姐姐就知道取笑我!” 蓝花参无奈叹道:“这丫头,从小到大都这样,毛毛躁躁的。” 有孕 因为蓝花棠是在极速奔跑,所以饭厅里的众人,都没能听出来,蓝花棠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颤抖。在三口居大门外,蓝花棠迎面撞翻了一个人,浓郁的庸俗香味妖艳夺目的衣衫,不用看也知道是微生宗睿。微生宗睿惨呼一声,摔倒在地上,抓住蓝花棠的手臂,问道:“小棠,你怎么啦?发生什么事情了?” “走开!”生怕迟了就追不上微生放雅,蓝花棠心下着急,踹了微生宗睿一脚。 微生宗睿捂着胸口,痛得直冒冷汗。 青柳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冲到微生宗睿身旁,“太子爷!” 微生宗睿摆了摆手,“别管我,跟上去瞧瞧,别让小棠出事。” 青柳领命而去。 徐老伯听到动静跑了出来,见微生宗睿倒在地上,挣扎着却怎么都爬不起来,好像伤得很严重的样子,徐老伯吓一大跳,着急忙慌的跑冲过去,将微生宗睿扶起,“太子爷您还好吧?可有伤着哪里?” 微生宗睿揉了揉胸膛,抽着冷气道:“没事。”哎哟,疼死了!蓝家小丫头下脚忒狠! 徐老伯感慨道:“唉,这蓝姑娘啊,跟我家小姐和小婉是一样的性子,平日里看着还好,疯起来就没边儿了,难怪她们常凑一块玩儿。” 微生宗睿问:“小婉这两天怎么样?” 徐老伯道:“好着呢。” 俩人边聊边往大门口走去,忽瞧见对面一人一骑,甚为眼熟,微生宗睿咧嘴一笑,唤道:“老白。” 微生宗睿便与徐老伯一道,站在大门口等候。 郦师白殊无着急姿态,骑着马慢悠悠踱来,瞅了微生宗睿一眼,笑问道:“太子爷又被人打了?” 微生宗睿斜睨,“你怎么知道的?真长了千里目不成?” 徐老伯热络的道:“这阵子咱三口居可热闹啦,我和长安昨儿还念叨着,就差郦相爷啦!没想到今日郦相爷便来啦!” 郦师白跳下马,徐老伯迎上去,接过缰绳,郦师白颔首微笑,“有劳啦。” 徐老伯笑呵呵道:“郦相爷总是这般的客气。” 郦师白经过微生宗睿身边时,目光在微生宗睿胸前停顿了片刻,旋即便大步迈入三口居。微生宗睿低头一瞧,只见胸前红衣上,有一只鲜明的脚印子,扯了扯嘴角道:“小棠那丫头,真够狠的!我关心她,她居然踢我!” 小丫鬟们瞧见微生宗睿和郦师白,喜滋滋的跑到饭厅里报信,“小姐,太子爷和郦相爷来啦!” 众人放下碗筷,起身到门口相迎,楼天籁跺脚道:“你们一个一个的,都属狗的吧,太过分了啊!” 微生宗睿纳闷道:“嘿,这话怎么说的?” 瞧见微生宗睿就像瞧见了鬼一样,唐小婉尖叫一声躲到角落。 楼天籁道:“哼,我们正在吃好吃的,你们就来了,不是属狗的是什么?” 郦师白笑道:“我是用过午饭才来的,可没惦记着你的食物。” 苏饮雪打趣道:“还是郦丞相最了解天籁,知道跟天籁同桌吃饭,必定要是饿肚子的,所以先用过饭再来。” 楼天籁双手捂脸,“饮雪姐姐你坏我名声!” 白薇奇道:“诶?咱家小姐什么时候有名声这东西啦?” 众人笑作一团。 望着远远逃开的唐小婉,微生宗睿步步逼近,板了个脸道:“我又不会吃了你,躲什么?” 不知是怎么回事,唐小婉最近很敏感,闻到不喜欢的气味,便会作呕。微生宗睿身上的香味,十分浓郁,即便唐小婉捂住口鼻,仍然能闻到。 “呕!”唐小婉扑通跪倒,双手捂在胸前,将刚吃下去,还未来得及消化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小婉!” “小婉!” “糟糕!” 郦师白拉住微生宗睿,将其拖到院子里,“太子爷,您若不希望小婉受苦,还是自觉避远点吧。” 蓝花参调侃道:“以前没发觉啊,原来太子爷这个人,竟能让人如此恶心。” 微生宗睿的脸色难看已极,不知道的人,恐怕会误以为是永康帝驾崩了。 “太子爷若想跟小婉好生相处,下次再来三口居,可要把身上洗干净。”拍了拍微生宗睿的肩膀,蓝花参安慰的道:“别老惦记着宗越了,太子爷放心好了,宗越不会怪您的。” 郦师白似笑非笑道:“或许太子爷早已习惯了这个味儿。” 蓝花参哈哈大笑道:“口味真重。” 就在这时,白芍急匆匆奔了出来,“不好啦,小婉晕倒了!” 微生宗睿脸色一变,不敢置信道:“什么?!” 蓝花参惊愕,望着微生宗睿的眼神,立即变了。太子爷身上的味儿,真能把人熏晕?! 白芍面色发白,“小婉晕倒了,得赶紧请大夫!小姐说,最好请个御医来瞧瞧。” 郦师白曲指放在嘴边,吹了一声口哨,紧接着,江锦便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郦师白道:“请太医。” 江锦二话不说,得了吩咐,一起一纵消失在院中。 微生宗睿冲进饭厅,从众女手中接过唐小婉,抱在怀中,紧皱了眉头道:“小婉的房间在哪?带路。” 白芷利索的走在前头,“太子爷请随我来。” 白芷、白薇、白芨、苏木、苏叶、麦芽,簇拥着微生宗睿和唐小婉,一齐涌进唐小婉的房间里。 苏饮雪腿脚不方便,也就没有跟上去添麻烦。苏饮雪和楼天籁最后从饭厅出来,楼天籁低头咬着食指,嘴唇颤抖,一副忍笑忍得很辛苦的样子。 苏饮雪不解,问道:“天籁,怎么啦?” 直到郦师白和蓝花参又各问了一遍,楼天籁方抬起头,瞟了面前四人一眼,犹疑着悄声说道:“刚给小婉把了脉,呃,我好像摸到喜脉了。” 四人皆愣,“什么?!” 蓝花参目瞪口呆,“难道是太子爷的” 楼天籁竖起食指,“嘘!别大声喧哗,我还不确定呢!” 白芍惊得捂住了嘴巴,“天呐!” 蓝花参忙压低了声音,难以置信的道:“太子爷和小婉?” 楼天籁喜悦点头,指着草坪中央的石桌石凳,“你们先过去坐坐,我去瞧瞧小婉。” 心知唐小婉的屋里,已有白薇她们照看,他们围过去,也帮不了什么忙,反而会碍手碍脚,于是苏饮雪四人,便在院中坐下。 约摸两刻钟左右,江锦领着罗太医到了。 在半空中飞翔的经历,太过刺激,罗太医有点不适应,头晕目眩,走起路来两脚发飘,见到郦师白,正准备上前行礼,忽听后面传来微生宗睿的气急败坏的大喝,“罗长生!你在那磨磨蹭蹭作甚?我家小婉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砍了你罗家九族!还不快点滚过来!” 罗长生虎躯一震,顾不得给郦师白问安,踉踉跄跄朝微生宗睿奔去。 给唐小婉号了脉,罗长生面色一变,肩膀一抖,张大了嘴巴,连忙冲微生宗睿行礼,高声道:“恭喜太子爷贺喜太子爷!唐小婉姑娘有喜了!”唐小婉和微生宗睿的关系,天下皆知,唐小婉怀有身孕,那播种者,必定只会是微生宗睿。所以罗长生诊断出喜脉之后,毫不迟疑的给微生宗睿道贺。 微生宗睿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罗长生喜上眉梢,“太子爷,小婉姑娘已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屋内众女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 楼天籁咬着手指头,低声窃笑。 “小小小小小、小婉怀、怀怀怀、怀孕了?”微生宗睿腿一软,在床边跌倒,面露古怪神色,不知是喜是怒。 “回太子爷,小婉姑娘确确确、确实怀孕了。”被微生宗睿的反应吓蒙了,罗长生木雕似的呆在那儿。太子爷这究竟高兴呢?还是愤怒呢? 微生宗睿坐在地上,傻乎乎问道:“怀怀怀怀怀、怀怀孕是什么意思?” 罗长生道:“怀怀怀、怀孕就就是怀有身孕。” 微生宗睿这傻得掉渣的反应,可差点没把楼天籁给笑死,屋内众女反应过来之后,瞧着微生宗睿丢了魂的模样,不由都掩着嘴笑了起来。 楼天籁抹了一把眼角的湿润,弯下腰,在微生宗睿耳边大声道:“太子哥哥,你要当爹啦!” 仿佛听说了一件极为可怖的事情,微生宗睿迅速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冲出门去。 楼天籁傻眼,“太子哥哥!” 白芷道:“太子爷跑什么呀?” 微生宗睿像发了疯的狮子,以飓风般姿态的狂奔!凶猛有力震撼十足!白芍吓了一跳,尖叫一声,跳了起来!苏饮雪睁大了眼,蓝花参哇地轻呼一声,就连向来从容的郦师白,也被惊着了,手一抖,茶水溅了一身。微生宗睿那阵势,像是要冲过来,将他们几个,连带着石桌石凳,全部撞成粉碎! 就在距离他们五步之遥处,微生宗睿脚下一绊,一跟头栽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蓝花参心惊肉跳的问:“太子爷您还好吧?” 微生宗睿打了鸡血似的,一下子从地上弹起来,激动且迷惘,语无伦次道:“我、有身孕了,啊,不,不是,小婉有身孕了,我要当爹了,老花、老白、我、我要当爹了!怎么办?我要当爹了,怎么办?” 父皇母后,怎么办? 呃,当爹就当爹了呗,还能怎么办?蓝花参刚酝酿出这么一句,嘴唇微张正要说,却见微生宗睿掉头就走,朝着天籁园院门口,没命的冲了出去。 楼天籁背负着双手,从唐小婉的房间出来,望着微生宗睿消失的地方,困惑不解的问道:“太子哥哥怎么回事呀?丢下他尚未出生的闺女跑了,算是什么意思嘛?” 蓝花参愣了半晌,仰头大笑,指着院门口道:“太子爷这是乐疯了?” “是被吓疯了。”郦师白含笑放下茶碗,弹了弹身上的茶水,同时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如果将来有朝一日他当爹了,一定不能像微生宗睿这样丢人。 蓝花参诧异:“吓疯了?” 郦师白忍笑点头:“嗯。” 远远望着楼天籁,白芍大眼忽闪忽闪,将信将疑道:“小婉的肚子才一个多月大,小姐就能看出是个女孩了?” 楼天籁悠然走过来,理所当然的道:“我喜欢女孩嘛。” 苏饮雪失笑道:“这可不是你能说了算的。” 楼天籁挥舞着小魔爪,“若是个男孩,生下来我就打他屁屁!” 蓝花参看着郦师白,摇头晃脑感慨道:“真是做梦都没想到,咱们几个当中,第一个当爹的人,居然会是太子爷。” 白芍八卦道:“那蓝二爷以为谁会是第一个?” 蓝花参笑道:“我以为会是楼郎。” 楼天籁阴险笑道:“哥哥做不了第一个,做第二个还是可以的。” 蓝花参挑眉,“莫非小天籁有妙计?” 白芍道:“奸计才对。” 楼天籁捂嘴窃笑,“不告诉你们。”春风一度丸,送子妙药! 微生宗睿就这么跑了,迟迟不见回来,白芍盯着院门方向,托着下巴问道:“你们说,太子爷这是跑哪去了?” 蓝花参放声大笑道:“兴许跳进池塘自杀了。” 郦师白嘴角含笑,“认识太子爷将近二十年啦,除了宗越去世的时候,我从未见过太子爷,像今日这般慌乱过。” 虽然是时隔多年的旧事,但每次想起来,都不由会难过,蓝花参涩然笑道:“没错。” 苏饮雪垂眸微笑,静默不语。希望太子爷这般强烈的反应,是对小婉母子俩看重的表现。小婉怀上了皇室血脉,将来势必要嫁入东宫,一入宫门深似海,也不知是福是祸?太子爷是喜欢小婉的,这点她们倒能看出来,想必有太子爷的爱重,以及先生和公子爷的维护,小婉和未出生孩儿的未来,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楼天籁趴在石桌边,歪了脑袋望着郦师白和蓝花参,问道:“太子爷和那位宗越哥哥,关系很要好么?” 郦师白明澈的眸色,转为幽深,点了点头道:“嗯,太子爷和宗越,可说是形影不离。” 蓝花参俊朗的脸上,亦露出怀念的神色,“宗越去世之前,太子爷喜穿素色衣衫,喜用淡雅熏香,总之,少年时的太子爷形象,跟你们现在所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楼天籁愈发好奇了,追问道:“诶?难道是因为宗越哥哥的去世,使得太子爷大受刺激,从此性情大变咩?” 苏饮雪与白芍相望一眼,都没吱声,静静听他们说话。 蓝花参略沉吟道:“也不能算完全改变。” 楼天籁:“嗯?” 蓝花参道:“微生家的男人,打从娘胎里出来就不是个好东西,太子爷年少时也坏,跟现在一样坏透了,不过自打宗越去世之后,太子爷便将宗越的某些习性,加诸在他自己的身上了。” 楼天籁恍有所悟,“莫非宗越哥哥喜欢穿得花枝招展?喜欢在身上熏浓郁恶俗的香气?” 蓝花参道:“对!” 楼天籁嘴角抽搐,“原来那位素未谋面的宗越哥哥,就现在太子爷这副德行啊!” 苏饮雪轻声问道:“太子爷是在以这种方式怀念宗越世子吗?” “也不全是。”郦师白微顿了顿,嘴角噙了一抹淡淡的,似有若无的笑意,“主要原因,乃是由于宗越之死,与太子爷多少有些干系,太子爷因此而伤心内疚。其实说到底,宗越是因我而死,太子爷的责任,委实微不足道。然而十四年了,我都已经能够坦然了,唯有太子爷,心里始终有个疙瘩。” 白芍为之动容,眼眶又酸又胀。 苏饮雪若有所思,“每个表面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人,内心深处都藏了一段伤痛。” 楼天籁喉咙酸涩得厉害,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楼天籁觉得,如果换作是唐小婉和苏饮雪,因为她的疏忽或其它原因被杀害,她肯定会发疯发狂大杀四方,血洗整个北奥国为她们陪葬!最好的朋友,因为自己而死,实在是一份,难以承受之痛。 不禁有些同情微生宗睿。 微生宗睿一路狂奔冲进皇宫,脑海之中一片空茫,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奔跑,大口喘着气,弯腰呆在那儿很久,终于记起自己准备去哪了,但却忘记了那条最熟悉不过,曾走过了无数次的路,到底在哪边该往哪边走,逮住一个内廷侍卫问,“凤栖宫在哪?” 凤栖宫?太子爷问他凤栖宫在哪?不能回答,不能回答,太子爷一定是打算整他!那侍卫额头冒汗,语无伦次的道:“我、属下太子爷属下不” 微生宗睿焦急喝道:“快带我去凤栖宫!快点,跑起来!前面带路!跑慢了我砍了你的腿!” 原来太子爷是要考验他的脚力!那侍卫如脱缰的野马,箭一般飞窜了出去!微生宗睿拼了老命,紧随其后。 剩余的侍卫暗自庆幸之余,不免目瞪口呆,“太子爷怎么了?” “我在宫里混了好几年了,从没见太子爷跑这么快过。” “你们瞧清楚了,刚才那个,当真是咱太子爷?” “废话,那股味儿,除了太子爷还能是谁?” 那侍卫直奔到凤栖宫门口方停下,微生宗睿再没瞧那侍卫一眼,径自冲进凤栖宫主殿,仓皇不定大喊,“母后!母后!救命啊!母后!” 寝殿里,钱皇后遣退了宫女太监,准备午休,听到动静,正打算迎出去,谁知刚起身,便见微生宗睿一阵风般的冲了过来,猝不及防被微生宗睿牢牢抱住。 微生宗睿六神无主的道:“母后,救命啊!救命啊!母后!怎么办?” 钱皇后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擦了擦他额上的汗珠,“瞧你慌慌张张的,出什么事了?” 微生宗睿惊慌失措的道:“大事!” “不拘什么大事,有母后在呢,坐下慢慢说。”还以为微生宗睿闯了弥天大祸,没法跟微生博晟交代,故跑到凤栖宫来求她撑腰。钱皇后安慰了两句,扶着微生宗睿坐在美人榻上。 两手紧紧攥住钱皇后的胳膊,微生宗睿激动不已,不住的颤抖,“母后,怎么办?我要当爹了!怎么办怎么办?” 钱皇后一震,“儿子啊,你说什么?” 微生宗睿咽了口口水道:“母后,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 “啊?!”钱皇后大惊,尖叫一声,跳了起来,“你要当爹了?你是说,你要当爹了?” 微生宗睿连连点头。 反手抓住微生宗睿的胳膊,钱皇后闭上眼,尖声长啸,差点没把殿顶掀翻,激动难当的追问,“儿子,快跟母后说说,是哪家姑娘?儿子你把哪家姑娘肚子搞大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啊?啊?” 侍立在殿外的宫人们,没听清微生宗睿母子俩的谈话,倒是清楚的听到他们母子俩,穿越裂石的龙吟狮吼,金猫儿不由暗暗犯嘀咕。 小宫女低声道:“金公公,娘娘和太子爷的情形,好像有点不对头,咱们要不要告知皇上?” 金猫儿谨慎道:“没有娘娘的吩咐,不要乱传消息。”万一是娘娘和太子爷母子俩,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有心想隐瞒着皇上呢? “快请皇上!快去把皇上请过来!”金猫儿话音刚落,便听见钱皇后的声音传了出来,那嗓门简直能震裂云霄,殿外的宫人齐齐一抖。 金猫儿应了一声,忙向正阳宫奔去。 “儿子,别激动,别慌张,深呼吸,深呼吸,别激动,别慌张!”抚摸着微生宗睿的后背,试图让微生宗睿冷静下来,然而钱皇后没忍多久,自个儿便憋不住了,双手叉腰,在寝殿中来回乱走,“我有孙子啦!我有孙子啦!哈哈哈哈!我终于可以抱孙子了!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微生宗睿不知所措问道:“怎么办?母后,我、我要当爹了,母后,我该怎么办?” 钱皇后紧张道:“别急别急,母后等等等等等会儿告诉你哎呀,我要当奶奶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儿子,怎么办啊?我要当奶奶了,怎么办啊?” 微生宗睿:“” 钱皇后抚着自个儿胸口,碎碎叨叨自我安慰:“不能激动,不能慌张,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 钱皇后喜极欲狂,在寝殿中转悠了三十几圈,那狂乱难抑的心境,终于稍微平复了些,“儿子,究竟是哪家闺女那么不开眼,被你小子给拱了呀?” 倒在美人榻上歇了半晌,微生宗睿的身躯虽然还在颤抖,但大脑总算能够勉强运行了,“母后,是你儿子被人家给拱了。” 钱皇后的仰天狂笑戛然而止,“什么?你小子被人强了?真的假的?” 微生宗睿捂脸,“真的。” 钱皇后差点笑岔了气,“哪家闺女干的?” 微生宗睿道:“三口居的。” 钱皇后又是一声尖叫,“小天籁!楼家那小不点把你给强了?” 听金猫儿说,娘娘和太子爷情形不太好,怕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微生博晟不顾帝皇仪态,朝着凤栖宫飞奔而去,留下若干大臣,在御书房大眼瞪小眼。 微生博晟冲进寝宫,刚好听到这么一句,忙问道:“宗睿,楼天籁把你怎么啦?” 钱皇后兴奋道: “皇上,好消息,您要当爷爷啦!” 微生博晟雄躯一震,脚下打滑差点跌倒,失声道:“什、什么?” 钱皇后激动得嗓音都变了调,“咱儿子要当爹啦!我要当奶奶了!陛下您要做爷爷啦!” 微生博晟纵声大笑宛如惊雷,忽然想到了最为关键一茬,收敛了喜色严肃问道:“宗睿把小天籁肚子搞大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易之知不知道?” 微生宗睿从美人榻上跳了起来,强调解释道:“怀有身孕的是唐小婉,唐小婉!不是楼天籁!” 微生博晟松了一口气,在旁边坐了下来,“吓死朕啦,幸亏不是楼天籁,那小家伙,才那么一点大,你小子若不长眼,把那小不点肚子搞大了,易之肯定要翻脸!” “不是天籁啊?”毕竟在钱皇后的计划中,她未来的儿媳妇的人选,一直都是楼天籁,钱皇后不免有些失望,不过想到即将抱孙子,心情又雀跃了起来。 微生博晟思索片刻说道:“唐小婉和楼易之的关系,虽不及楼天籁那般亲厚,但到底也亲如一家人,宗睿不能娶楼天籁,娶唐小婉也不错。” 钱皇后点头道:“那倒是,唐小婉那姑娘我见过,模样挺好,性子我也喜欢。” “父皇,母后,小婉怀孕了,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只要想到这事儿,微生宗睿便没由来的慌张。 微生博晟扶了扶额:“”见到微生宗睿的这副狗熊德行,微生博晟不期然而然想起,二十多年前,当他听说钱皇后怀孕时的情形,那个时候,他的反应也没比微生宗睿好多少。哎哟娘啊!真丢人啊! 钱皇后道:“莫急莫急,咱一样一样来,对啦,我孙子多大了?” 微生宗睿道:“一个多月。” “给小婉定名分的事儿,先不着急,我跟易之商量商量再办,现在最重要的是小婉的肚子,朕的孙子!”微生博晟满面红光,又是激动又是自豪,“哪位太医在三口居照料?” 微生宗睿道:“罗长生。” 钱皇后道:“罗长生能顶什么用,换元老太医和江太医!” 微生博晟摆了摆手,郑重其事道:“留下两个在太医院当值,其余的全遣到三口居!” 钱皇后忙附和道:“对对对对,全派过去照顾小婉!改明儿我亲自去三口居瞧瞧小婉,顺便问小婉愿不愿进宫养胎!哎呀,我有孙子啦!我终于有孙子啦!” 送走了罗太医,白芍挽着苏饮雪,俩人一起去看唐小婉。就剩下郦师白、蓝花参、楼天籁还坐在那儿闲聊。青柳忽然从天而降,给郦师白行礼,并询问道:“不知郦相爷可有见到太子爷?” 郦师白微微一笑道:“太子爷应当已经回宫了,不过等会儿应该还会过来。” 蓝花参咦了一声道:“你没跟着太子爷吗?” 青柳道:“先前来的时候,在三口居大门外,蓝姑娘撞倒了太子爷,并踹了太子爷一脚,然后急匆匆的跑了,太子爷见蓝姑娘神色不太对头,便让属下跟上去,以防蓝姑娘出事。” 事关蓝花棠,蓝花参坐直了身子,收敛了吊儿郎当的神色,对青柳示意道:“你说下去。” 青柳颔首,继续说道:“蓝姑娘的情形确实不太好,不过蓝二爷请放心,蓝姑娘只是去了无为居,并没有发生其他事情。” 蓝花参舒了一口气。 青柳道:“属下亲眼见蓝姑娘进了无为居,这才返回复命。” 蓝花参道:“多谢。” 青柳道:“两位爷若没有其他吩咐,属下先行告退。” 郦师白点了点头,青柳闪电般消失。 楼天籁格格笑道:“我道小棠姐姐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呢,原来是因为舍不得王爷爹爹,所以去了无为居啊。” 郦师白眉头皱了起来,“小棠着急离开三口居,便是因为听说了这事?” 楼天籁道:“是啊,丞相伯伯,王爷爹爹跟你道别了么?” “前两日有跟我说过。”郦师白垂眸沉思半晌,蓦地抬起头来,目光闪烁,望着蓝花参道:“老花,你赶紧去找小棠罢,小棠恐怕会出事。” 被郦师白的严肃吓一大跳,蓝花参打翻了茶碗,心惊问道:“怎么回事?小棠会出什么事?” 楼天籁不知原委,便咬着手指头,安安静静的没吭声。 郦师白略沉吟道:“你应该还不知道,你之前精心挑选了那么多青年才俊,为何都被小棠拒绝了的原因吧?” 隐隐感觉有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正在迈着步伐朝他逼近,蓝花参紧张得心脏乱跳,“什么原因?” “小棠有了喜欢的人,是九王爷。”郦师白说完这句,一把抓住蓝花参的手臂,“老花,先稳住,我知道这个事实,很难让你接受。” 蓝花参僵如石雕,惊愕得说不出话来。楼天籁捂住了嘴巴,心中暗想,小棠姐姐居然喜欢王爷爹爹,啊哈哈,眼光真好! 忘了他,好不好? “九王爷大概也知道了这个事,所以才有了离开盛京的打算。” “九王爷对小棠的心思,应当已经一清二楚了,知道再无转圜余地,唯有远远避开小棠。” “小棠自己也该明白,九王爷如今一去,只怕永不会回盛京了。” “九王爷在小棠心目中的地位,绝对不会比你这个哥哥轻。” “原以为还有时间的,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希望我现在说出来,为时不晚。” “老花,我担心,以小棠的偏激性子,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老花,快去找小棠。” 蓝花棠喜欢谁,不喜欢谁,这些都不重要,在蓝花参的心目中,最重要的,是蓝花棠的平安。听完郦师白的话,蓝花参闪电般冲出三口居,骑了快马,朝狐池山方向飞驰而去。 整天忙着这事儿忙着那事儿,却独独忽略了他最爱的妹妹!如果小棠有个三长两短,那他这些年来,努力获取的权势地位,又有什么意义? 小棠对九王爷的感情,非比寻常,这个他早就知道,但却从未往某些方面想过!他以为,九王爷年长,比小棠大了三十几岁,九王爷和小棠之间的感情,仅仅只是父女之情!殊不知,他的想法,大错特错! 老白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为何他却没看出来呢?他都在做些什么?蓝花参懊恼的扬起巴掌,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蓝花参着急奔跑的姿态,与之前微生宗睿不相上下,皆是惊惶万状,仿佛有两只饿狼,在后面追着要吃了他们似的!楼天籁紧紧皱了眉头,忧心忡忡的在草坪上打转,歪着脑袋瞟了郦师白一眼,跑过去趴在郦师白肩头,疑惑不解的问道:“我家王爷爹爹长得美,人又好,小棠姐姐喜欢王爷爹爹,那就喜欢王爷爹爹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为什么丞相伯伯和花生哥哥,都觉得很严重的样子?” 郦师白沉吟半晌,说道:“天籁没发现吗,九王爷来三口居,是为了躲避小棠的。” 楼天籁摇摇头,“先前不曾发觉,不过现在想想,还真是。” 郦师白道:“无论九王爷如何逃避,小棠始终穷追不舍。” “自打王爷爹爹到三口居暂住,小棠姐姐来三口居的次数,便频密了很多。”楼天籁恍然大悟,不可思议的道:“啊,原来小棠姐姐,已经这么喜欢王爷爹爹啦!”楼天籁总算明白了,明白郦师白与蓝花参的担忧,究竟为的是什么了。他们怕蓝花棠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他们怕蓝花棠为留住微生放雅,做出伤害她自己的举动。 虽然郦师白心中殷切,但这一番话说来,仍旧从容淡雅,殊无急促之态,“所以呢,当小棠得知,九王爷要永远离开盛京,兴许她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九王爷的时候,天籁觉得,小棠会怎样?” “我想象不出小棠姐姐会怎么做,但知道小棠姐姐必定会很伤心,甚至崩溃。”楼天籁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软趴趴的倒在郦师白肩头,叹息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如果只是年龄的差距,那倒还好,偏偏王爷爹爹心有所属,而且这一生都不可能忘怀。唉,小棠姐姐真可怜。” 郦师白沉默不语,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摇了摇头,楼天籁问及,郦师白方说道:“我在想,如果我早些说出来,早些告诉老花,咱们早些采取措施,会不会好一点?可又想到,当我有所察觉时,小棠已经深陷其中了,我们的措施,只会让近日的一切,提前发生,故而摇头。” “丞相伯伯,王爷爹爹这次离开盛京,当真再也不会回来了吗?” “九王爷将小棠当成女儿看待,为了小棠将来无忧,很有可能永不回京。” “怎么会这样?”楼天籁好生难过。 狐池山,无为居。 四名侍卫跪在微生放雅跟前,苦苦哀求,“王爷,您只带百味一个人在身边,属下们实在放心不下!” “王爷若不喜太多人跟着,只需带上属下们四人即可!” “百味不懂武艺,无法护得王爷周全!属下们实难安心!” “王爷,求您成全属下们!” “王爷若执意不肯带上属下们,属下们便是拼了一死,也要悄然尾随暗中护卫!” 被他们的一番忠心打动,再加上百味也跪下恳求,微生放雅终点头同意。四护卫激动不已,叩头谢恩。 微生放雅道:“都去收拾收拾,轻便上路吧。” “是!”四名侍卫规矩齐整,退下之时,瞧见门口的女子,迟疑了一下,唤道:“王爷。” 顺着四侍卫的目光回头一瞧,微生放雅愣了一下,旋即挥挥手,让四名侍卫和百味退去。 蓝花棠仰起头紧紧阖上双目,待那层深深的绝望消散开去,方睁开眼踏入庭院,红着眼圈哽噎问道:“放雅,你要走了吗?” 微生放雅淡淡一笑,语调轻快的说道:“到处走走,看看大好风光,我老了,再不看,就没机会啦。” 蓝花棠走到古树下那块大石旁,伸手摸了摸早已被磨平的菱角,背着微生放雅惨然一笑,缓缓转身坐下,“今日一走,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微生放雅微笑道:“若是遇着讨我这老头子欢喜的地方,住上个一年半载也说不定。” 明知微生放雅撒谎,蓝花棠却未道破,强颜欢笑道:“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礼物。” 微生放雅道:“这个自然。” 蓝花棠的脸上除了不舍之外,并没有其它情绪,“今天就走吗?” 微生放雅点点头,“等他们收拾好了,就起程。” 蓝花棠怅然失落的垂下头,感慨道:“放雅要出远门了,却不跟我说一声,太过分了。” 脑海中掠过从前与蓝花棠相处时,那一幕幕开心的快乐的画面,微生放雅心头如被万针扎刺,疼痛难抑,苦涩微笑道:“离别总让人伤心难过,我不忍小棠伤怀,所以没有特意道别,不过我知道,天籁定会告知小棠的。” 蓝花棠哽声道:“放雅,我舍不得你。” 微生放雅道:“我也舍不得小棠的。” “放雅,不要走好不好?”蓝花棠声不成声,调不成调,凄楚哀求。 微生放雅心中大痛,不敢再看蓝花棠,怕自己忍不住,做出错误决定,急忙背转过身去,“傻丫头,我又不是不回来啦!” 微生放雅,你撒谎!你不会再回来啦!从今往后,她的生命当中,再也不会有微生放雅的出现啦!蓝花棠忽然觉得,整颗心空空荡荡。 “放雅,我有件礼物要送给你,你可以不可以为了我,推迟一天,明天再走?” 蓝花棠从大石块跳下来,跑到微生放雅身旁,抱着微生放雅的胳膊,像从前那样撒娇,“放雅,放雅,答应我好不好?等我今晚把礼物做好了,明日派人来送给你就成,你带在身边也有个念想嘛!难不成放雅嫌我烦,讨厌我了?” 经不住蓝花棠的祈求,微生放雅心中一软,便答应了。 蓝花棠破涕为笑,“那我这便回棠园,给你准备礼物。” 最后给微生放雅一个大大的拥抱,蓝花棠喜笑开颜的离开了无为居。 蓝花棠得知他要离开盛京,其反应,要比微生放雅想象中的好多了,望着蓝花棠的身影消失在无为居,微生放雅不禁松了一口气。 百味出来问道:“王爷,咱们是现在走,还是等到明日?” 微生放雅道:“既答应了小棠,自然明日再走。” 下山途中,撞见了正往山上飞冲的蓝花参,瞧着蓝花参满脸的忧虑惶急,蓝花棠忽然停下脚步,蹲在地上,捂住嘴巴泣不成声。虽然蓝花棠并不知道,蓝花参是否洞悉了她对微生放雅的爱恋,但蓝花棠知道,蓝花参这般急匆匆上山,定然是因为担心她所以来找她的! “小棠!”见到蓝花棠安然无恙的出现在面前,蓝花参心中说不出的高兴!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蓝花棠面前,却见蓝花棠哭成了个泪人儿,疼惜的将蓝花棠摁入怀中,“傻妹妹,无端端的,哭什么?” 紧紧抱住蓝花参,用尽了全部的力气,蓝花棠哭着说,“哥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蓝花参哽了喉,“傻妞,跟哥哥说什么对不起。” 蓝花棠嚎啕大哭,伤心已极,“哥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小棠不好,是小棠不好,让哥哥担忧了” 在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个人,尽管有时很迟钝,并不了解她的心事,但他爱她,爱她,甚至超过了爱他自己。 “别说这些傻话,只要小棠平安喜乐,哥哥怎样都好。”蓝花参安慰着,轻轻拍打她的后背,艰难开口道:“小棠,忘了他,好不好?” 果然,哥哥终究还是知道了。蓝花棠泪如雨落,扑在蓝花参怀中,郑重的点头,“好,哥哥,咱们回家吧。” 忘了他,除非把心掏出来,一刀一刀,将他从里面剜除。 吓死了 被蓝花参搂在怀里,往山下走了几步,蓝花棠忽然要求说,“哥哥背我好不好?” “好,当然好。”蓝花参背过身子蹲下,待蓝花棠稳当趴上去,揽住蓝花棠的双腿,蓝花参方站起身来。 年幼之时,每逢不开心的时候,只要哥哥背着她,在花园里转上两圈,她便会忘掉所有烦恼,可惜,她再也做不回那时的,无忧无虑的蓝花棠了。 小的时候,虽然常常挨打,常常被欺负,但只要哥哥在身边,陪她玩耍,陪她说话,她就能马上忘掉所有的不快乐。挨打?被欺负?显得那样微不足道。跟现在比起来,真的要好很多,起码不曾尝过伤心欲绝、痛不欲生的滋味。 想起从前的事情,蓝花参愈发自责愧疚,“小棠,都是哥哥不好,没能时常陪着你。” 蓝花棠的双目好似两只泉眼,泪水源源不断,“哥哥是男子汉,要去做一番顶天立地的大事情,哪能整日陪在我身边?” 蓝花参道:“哥哥做大事情的目的,无非就是想,给我家小棠撑起一片天地,让这世上,再无人敢欺负小棠。” 听了这话,蓝花棠的眼泪更凶猛了。蓝花参那般努力上进,为的是什么,蓝花棠最是清楚不过。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母亲便去世了,没多久,父亲便娶了继母,随后继母生了弟弟妹妹,父亲便将他们兄妹俩,彻底的抛诸脑后,一心忙着教导弟妹,几乎忘了他们兄妹的存在。 没有父母宠爱的孩子,在深宅大院里很难生存,蓝花参虽也受欺负,但毕竟是个男孩子,年纪也大些,能够勉强保全自己。可是蓝花棠年幼,毫无自保能力,每当蓝花参上学堂去了,那些个堂姐堂兄弟弟妹妹,便想着法子欺负她。蓝花参每天晚上从学堂回来,总能在蓝花棠身上发现新的伤痕。 自己父亲都置之不理,那些忙着争抢财产权属的叔伯们,更不可能管他们兄妹俩的死活了。祖母和继母同出自一家,皆是佛口蛇心之流,巴不得他们兄妹俩死了才好,更是指望不得。 蓝花参深深的明白,想要安然的活下去,想要让妹妹过上好日子,唯有靠他自己努力!年少的蓝花参暗暗发誓,有朝一日,定要扬眉吐气!他要让今日,所有轻视他们兄妹的人,他日全都仰他之鼻息!蓝花参勤学苦练,文武兼修,将蓝家其它子弟,全都远远的甩到后头!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博得了蓝玉华的关注。渐渐地,通过他自己的努力,以及蓝玉华的赏识,他在蓝家的地位,越来越高,直至,无人可取代! 今时今日,除了蓝玉华之外,蓝花参是蓝家最有权力的人,而近两年,蓝玉华正一步一步的,将她手中的权柄,转交到蓝花参的手中。再过不久,不超过三年,蓝花参将成为蓝家真真正正,独一无二的掌权者!时至今日,再也无人敢轻贱他们兄妹俩!不止蓝家的那些人,包括盛京名门贵族之人,也要敬他们兄妹几分!蓝花参终于实现了少时的梦想,为他家小棠撑起了一片广阔天空!当初卑贱得如同小草一般的蓝花棠,如今拥有着,盛京之中所有女孩子最羡慕的身份! “哥哥是小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谁也及不上。”把脸贴在蓝花参的后颈上,蓝花棠玉箸纵横,颤声说道:“哥哥,小棠爱你。” 蓝花参眸中晶莹闪动,“哥哥也爱小棠。” 山脚下,蓝花参来时骑乘的马匹还在原地打转,蓝花参正要放下蓝花棠,将蓝花棠抱上马,蓝花棠却搂着他的脖颈,不愿松开手臂,“哥哥,就这样背我回家好不好?” 只要蓝花棠平安喜乐,无论让蓝花参去做什么,蓝花参都愿意,当即扔掉缰绳,“好,哥哥便背着小棠回家。” 蓝花棠四岁的时候,有一次不堪被打,偷偷逃出蓝家大宅。蓝花棠极少出门,且太过年幼,分不清方向,只想着不能被追上,因为被打得太疼了,她忍受不了,便一直向前跑。天渐渐黑了,蓝花棠想回去,想躲进哥哥的怀里,但她却找不到回家的路,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跑。蓝花棠害怕极了,咬着黑乎乎的干瘦小手,低声的哭泣。 蓝花参记得很清楚,当时他从学堂回来,府里四处找不到蓝花棠,他着急得快要疯掉了,后来听一个门子的小孩说,看见蓝花棠从后门跑出去了。幸好蓝花棠年幼,小胳膊小腿的,跑不快,蓝花参选定了路线,发足狂奔,终于在路边,发现了那个小小身影。 直到扑进蓝花参的怀里,蓝花棠才敢放声大哭。 被蓝家大宅里的兄弟姐妹们欺负的时候,哭声只会让她被打得更狠,躲在狗洞里藏身的时候,哭声只会让她更快被发现,所以大多时候,蓝花棠只是咬着手背默默流泪,只有在蓝花参的温暖怀抱中,蓝花棠才敢肆意的哭出声音来。 那天夜里,蓝花棠也是像今日这般,趴在蓝花参的后背上,兄妹俩慢慢的,回到家里去。 微生宗睿再次来到天三口居时,已经是一个半时辰之后的事了。 郦师白盘腿坐在草坪上,楼天籁则躺在旁边,两个人时不时聊几句,更多的时候却是沉默,两人各怀心事,各有所思。 微生宗睿风风火火冲进天籁园,逮住白芨便问,“小婉醒了没有?” “还还还、还没呢。”微生宗睿突然一下窜过来,白芨差点没给吓死。 郦师白和楼天籁听到动静,一齐回头望去,瞧见微生宗睿的那一瞬,都不禁愣了住。 微生宗睿换了身洁白如雪的衣裳,配上他那张清雅精致的面孔,还真有几分绝世出尘的仙人之姿。郦师白|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楼天籁张大了嘴巴惊叹,“哇!” 庭院中的其他人瞧见了,也都傻眼了。才一转眼不见,微生宗睿便大变样了!单看外形,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微生宗睿神清气爽道:“我穿什么都好看,对吧?” 楼天籁兴奋得翻身起来,屁颠屁颠跑到微生宗睿身边,摇晃着两只小爪子,“太子哥哥,我可以摸摸你吗?” 微生宗睿得意扬眉,“摸哪儿?” 忽然想起一茬,楼天籁鼓起腮帮子,吐了一口气,放下小爪子,“算啦,太子哥哥归小婉所有,我才不要沾惹。” 敲了敲楼天籁的脑袋,微生宗睿眉开眼笑道:“我去看小婉和我儿子,你们自便,哈哈哈。” 楼天籁皱着鼻子嗅了半晌,乐颠乐颠跑回郦师白跟前,“咦,太子哥哥是准备从良了吗?不光衣物换了,身上的味道也换了,我刚闻了一下,是一股极清淡好闻,像是梨花般的味道诶。” 郦师白道:“终于又看见微生宗睿了。” 楼天籁扑哧笑道:“难道先前看到的微生宗睿,便不是微生宗睿了吗?” 郦师白微笑道:“那是微生宗睿和微生宗越的综合体。” 正说话间,二十余名太医,鱼贯走进天籁园,瞧见郦师白在这儿,忙上前行礼。 楼天籁惊,“嗄,这么大阵仗啊?” “微臣等奉皇上之命,自今日起,留守在三口居,以便随时照顾唐姑娘。” 天籁园众女瞠目结舌,白芍哭笑不得问道:“各位太医要留守三口居,到什么时候哇?” 元老太医道:“直到唐姑娘顺利产下皇孙。” 楼天籁乐得大笑,“这下咱们三口居可热闹啦,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客人!哈哈!” 白芨叹道:“帝皇之家,果然非同一般。” 这么多人就这样站在天籁园里也不合适,楼天籁想了想,吩咐道:“白芨姐姐,白芍姐姐,苏木、苏叶、春草、洛儿,你们先带各位太医去玉质堂休息,请各位太医喝杯茶吃些点心,白芷姐姐,麦冬,你们和玉婶子带些人,把对面玉桂园打扫出来,供各位太医居住。” 众女齐声道:“是!” 二十余名太医纷纷道谢。 白芨礼貌的道:“各位太医请随我来。” 天籁园恢复清静,郦师白笑道:“我还以为,天籁会将他们全都赶出去。” 白薇边摇头边叹气,“我现在便可预见,诸位太医们未来九个月的时间里,日子肯定会过得相当凄惨。” 楼天籁直跺脚,“我留下太医们,是为了小婉肚子里的小宝宝!真的是为了小婉肚子里的小宝宝!” 白薇耸耸肩,不置可否,笑着走开了。 “丞相伯伯,你也不相信我啊?” “信,信,不敢不信。” 唐小婉悠悠醒转时,瞧见窗外漫天霓霞,恍惚了片刻,旋即微生宗睿的脑袋便挪了过来,将那美丽的景物挡的严严实实,望着微生宗睿的可恶笑脸,唐小婉忽地记起先前发生的事情,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往床内侧缩了缩,捂住口鼻便要呕吐,微生宗睿弯腰凑在床边,提了提自己的衣领子,“洗干净了,我已经洗干净了!一点味儿都没有了!小婉你还吐什么吐啊?!” 闻得此言,唐小婉狐疑,从上到下将微生宗睿打量一遍,见微生宗睿果然从头到尾都有所改变,不由有些诧异,但仍不敢松开捂住口鼻的手。 微生宗睿悲愤咆哮道:“真的一点味道都没有了!不然你以为你的那帮如狼似虎的姐妹们会放我进来吗?!” 唐小婉虽然不相信微生宗睿,但对天籁园众姐妹们还是极为信任的,相信如果微生宗睿没有洗干净,她们是不会任由微生宗睿这混蛋,轻易进入她的屋子继续毒害她的。唐小婉松开手,小心翼翼的嗅了嗅,闻到一股极清淡的的气味,眼神古怪的望着微生宗睿道:“那股味儿居然不是天生的?” 微生宗睿道:“当然不是!” 瞅着微生宗睿看了一遍又一遍,唐小婉没由来的觉得,这般模样的微生宗睿,虽然陌生了些,不过,似乎,更为符合微生宗睿本身的气质。尽管微生宗睿本身的气质是下流无耻,尽管一身艳红俗气落在微生宗睿身上,也同样说不出的夺目艳美,但唐小婉就是莫名的觉得,这般高雅素洁模样,要跟微生宗睿更熨帖一些。 见唐小婉的清亮目光,始终紧紧盯在他身上,好半晌都没能移开一分一毫,微生宗睿喜上眉梢,“小婉喜欢我这身打扮?” “太子爷居然换新装了,稀罕稀罕真稀罕。”唐小婉哼了一哼,虽表现得很不屑,但说句心里话,微生宗睿此刻这身打扮,当真令她觉得惊艳! 微生宗睿喜形于色,“为给我儿子留个好印象嘛!” 唐小婉会错了意,一下子跳了起来,怒不可遏的道:“微生宗睿你个王八犊子,老子是招你还是惹你了,你居然骂老子!谁是你儿子!我呸!”要不是她命硬,早被微生宗睿这混蛋给活活熏死了!这混蛋居然还敢这么嚣张!太过分了! 微生宗睿大急,失声惊呼道:“啊!啊!小婉别乱跳!我不是骂你!真的不是骂你啊!你现在是我的祖宗啊,再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骂你啊祖宗!别动!别乱跳!” 什么祖宗?唐小婉满头雾水,指着微生宗睿道:“那你说谁是你儿子!” “别动怒,千万别动怒”微生宗睿碎碎叨叨安抚着,抬起手指着唐小婉的肚子,“我说的是里面那颗小种子呢。” 唐小婉炸毛道:“什么小种子?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微生宗睿着急道:“你现在是有身孕的人了,别这么暴躁行不行?!这样对你肚子里的小娃娃不好!” 唐小婉懵了,“你说啥?什么身孕?谁是有身孕的人了?” “就是小婉你啊!太医说你已经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趁着唐小婉愕然不备之时,微生宗睿迅速跳上床榻,将唐小婉牢牢抱在怀中,“就是那次你发了狂,化身为狼强了我的那时候,我一不小心给播的种子。” 唐小婉不敢置信,也不愿相信,“胡说八道什么呀!谁怀孕了?!谁怀孕了?!我怎么可能坏孕?!就算要怀孕,也不可能怀你的种子!”怀孕?太可怕了!唐小婉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怀孕! “这事儿千真万确,方才好几位太医来为你请过脉了,嘻嘻,小婉,小婉,咱们有小娃娃啦!”微生宗睿喜笑颜开,笑得见眉不见眼,紧紧抱着唐小婉,但却不敢勒住唐小婉的腰部,只将手臂横在腹部以上的位置。 唐小婉急得直冒汗,“胡说!我没有怀孕!” 虽然唐小婉不愿相信自己有孕,但却隐隐能够感觉到,微生宗睿的话只怕不是假的。仔细想想,她已经很久没来月信了!这些日子以来,她整日里萎靡不振,一点儿精神都没有,好像怎样都睡不够似的,一直窝在床上躺着!最近她的胃口也很糟糕,总是吃不下东西,而且时不时便会恶心呕吐!啊啊啊!最近她的情况,真的很像早起怀孕的症状! “我没怀孕!走开,走开!别抱着我!我没怀孕!微生宗睿,你滚开啊!”唐小婉陷入恐慌,猛推微生宗睿。 唐小婉害怕颤抖,要哭出来的样子,着实把微生宗睿给吓到了,不知所措胡乱安慰道:“行行行,没怀孕就没怀孕,小婉别怕,没怀孕,没怀孕,别害怕。” 越想越觉得可怖,唐小婉尖声大叫,“啊啊啊啊啊!” 微生宗睿明白,凭他一人之力,只会令情况愈发糟糕,忙朝窗外大喊,“饮雪姑娘!白芷姑娘!白薇姑娘!天籁!” 楼天籁飞一般的窜了进来,望着站在床上扭作一团的俩人,“怎么回事啊?” 微生宗睿急急道:“我告诉了小婉,她有身孕的事儿,小婉受不了刺激。” 随后,白薇和苏饮雪也跑了进来,楼天籁跳到床上去,抱住唐小婉,“太子哥哥,你先出去,这里交给我们。” 微生宗睿吓死了,心知自己只会帮倒忙,将唐小婉交到楼天籁手里,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好好好,我出去,马上出去,小婉你别激动。” 微生宗睿顺手关上门,惊魂未定,瘫坐在门口。 见微生宗睿走了,唐小婉情绪总算好了些,反手抱住楼天籁,哇哇大哭,“呜呜呜呜,小姐,呜呜呜,饮雪姐姐,白薇姐姐,微生宗睿骗我的是不是?呜呜呜呜,我没有怀孕对不对?呜呜呜呜” 楼天籁道:“嗯,太子哥哥居心叵测,故意吓你的呢。”现在告诉唐小婉,她确实怀有身孕,委实有些不合适,还是等她情绪稳定下来,再委婉的跟她说明吧。 唐小婉心里安定了不少,“呜呜呜,我就知道!微生宗睿那混蛋一定是骗我的!” 楼天籁道:“真没出息,太子哥哥一句话而已,就把你吓成这样!丢不丢人啊?” 楼天籁的激将法十分管用,唐小婉立即停止哭泣,抹干了眼泪,“他说我怀孕了嘛,怀孕啊,多可怕的事儿啊!而且我最近的情形,还真有那么点像怀孕嘛!哎呀,吓死我了!” 微生宗睿在门外听着,差点跳了起来,转念一想,明白了楼天籁的意图,悲哀挫败的叹了一口气。 痛彻心扉 苏饮雪与白薇相视一眼,心有灵犀般的调转了话头,聊起了旁的趣事来。紧绷的神经得以舒缓,唐小婉倒在柔软的床榻上,惬意的舒展四肢。 白薇忽想起一件事,“啊,对啦,你们知道小郡王最近为何没来三口居吗?” 楼天籁撇撇嘴道:“纯哥哥定是有了别的玩伴,把我给忘啦!” 苏饮雪笑骂道:“天籁可真没良心,小郡王都把家传玉佩送你了,又怎会忘了你呢?” “小姐一向没良心。”唐小婉舒服的伸了个懒腰,与楼天籁并肩而坐,占据了大床中央的位置。 楼天籁奇怪道:“那白薇姐姐倒是说说,纯哥哥这些日子不见踪影,究竟是去哪里了?” 白薇笑着说道:“小郡王呀,被靖王送到军营里去啦。” 楼天籁先是一愣,旋即点点头,“纯哥哥这个年纪,是该好生历练。” 唐小婉格格笑道:“小郡王长得白白嫩嫩的,像块白豆腐,送到军营里去,铁定会变成一块黑石头。” 苏饮雪长睫微闪,温婉柔和的目光,转向白薇,别有用意的道:“小郡王被送入军营,可有得苦头吃啦,靖王倒真舍得。” 领悟了苏饮雪的用意,白薇眨眼一笑,“男孩子嘛,就该这样,如果将来我有了孩子,并且是个男孩的话,只要有机会,我也会送他入军营锻炼。” 苏饮雪问:“白薇喜欢男孩吗?” 白薇笑盈盈道:“如果是我自己生的,男孩女孩我都喜欢。如果是饮雪生的,无论男孩女孩,我也都喜欢!” 楼天籁默契的加入话题,“我喜欢小男娃!” 白薇不解道:“为什么呀?” “我想啊,天籁定是觉得,男孩子比较容易管教对吧?因为男孩子若调皮捣蛋,大可以狠揍一顿,可若是女孩子调皮捣蛋,便狠不了心,下不去手了。”玉石雕琢般的手指,在楼天籁的柔嫩脸蛋上,轻轻的点了两下,苏饮雪轻笑出声,“尤其像天籁这般顽皮的女孩儿,就更令人头疼不已啦!” 楼天籁嘴巴撅得老高,死不承认自己是顽劣小孩,装傻充愣道:“饮雪姐姐说什么吶?我哪有令人头痛?” 苏饮雪煞有其事的道:“哦?是吗?兴许是我记错啦。” 楼天籁抿嘴笑道:“我喜欢小男娃的原因,饮雪姐姐倒是说对啦。” 白薇问道:“饮雪的性子,应该喜欢女孩更多一些吧?” 苏饮雪微笑道:“如你方才所言,若是我自己生的,或是你们谁生的,无论男孩或女孩,我都喜欢。” 唐小婉目现狐疑,扫视身边三女,“你们话中有话?” 楼天籁嗤笑道:“小婉,你的胆子怎么变得这样小了?被太子哥哥一吓唬,就成了惊弓之鸟杯弓蛇影了?” 虽然从她们仨面上,抓不到什么破绽,但唐小婉却隐隐觉得,她们仨有些古怪,于是,万分警惕的道:“无端端的,聊什么男孩女孩?你们究竟存的什么心?” 楼天籁无辜摊手,“我是听两位姐姐谈及,才半道插入的。” 苏饮雪不慌不急,不露声色的道:“先前始终觉得咱们天籁园,好像少了一点什么似的,直到刚刚太子爷吓唬你,说你怀孕了,我才恍然大悟,明白咱们天籁园缺的是什么了。” “我也明白啦,天籁园里虽然温馨,但温馨还不够,天籁园里虽欢乐,但欢乐也还不够。虽然咱们的日子,过得清闲愉悦,但到底不够充实,如果有个可爱的小宝宝,那咱们的生活便有了寄托,也就完整啦!”故意不去看唐小婉,白薇满脸憧憬,推了推楼天籁,“小姐,你赶紧嫁人吧,然后生个小宝贝。” 楼天籁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瘪了嘴巴道:“就算我现在出门,随便逮个男人嫁了,也不太好生娃吧?依我看,白薇姐姐比较合适!要不这样吧,我去帮白薇姐姐抓个男人回来,白薇姐姐赶快嫁了,抓紧时间,生个小娃给我们玩玩吧?” 白薇红着脸笑啐道:“小姐都没嫁人,我们这些做丫鬟的,哪敢抢在前头啊。” 楼天籁道:“姐姐们只是充门面的假丫鬟而已。” 觉摸着时机差不多了,白薇与苏饮雪交换了一下眼色,殷切的望着唐小婉说道:“小婉,要不然你和太子爷假戏真做呗?” 唐小婉斜睨,“嘛?” 楼天籁阴邪笑道:“白薇姐姐的意思是,小婉你牺牲一下,去向太子哥哥借个种子,生个小娃娃给咱玩玩。” 苏饮雪附和道:“太子爷挺拔俊美,机智多谋,条件还是很不赖的,如果小婉生了太子爷的孩子,绝对会是个漂亮可爱的小宝贝。”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再听不出来就是傻子了!唐小婉脸色刷白,捂着自己的小腹,满脸的惊异,扫视着苏饮雪三人,不可思议的道:“难道我真的怀孕了?” 苏饮雪挪到唐小婉身边,将唐小婉搂入怀中,温柔安慰道:“小婉,别害怕,我们都在呢。” “我是真的怀孕了?”唐小婉微微战栗,仍不敢置信,六神无主望着白薇,“真的吗?” 白薇面上带着奇异的温暖微笑,柔和轻婉的点点头道:“是真的,小婉,你的腹中,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我们都很期待他的到来。” 楼天籁也凑上去,张开双臂,抱住苏饮雪和唐小婉,激动且感动的道:“小婉,你怀孕了,咱们有小宝宝了,再过九个月,咱们就能跟小宝宝见面啦!” 苏饮雪眸中泪光滢滢,“咱们的大家庭之中,将会多一个小宝贝,真希望那一天,能够早些到来。” 表达的方式不同,接收到的结果,自然也是大相庭径,对于怀有身孕这一事实,唐小婉虽仍然有些惊惶无措,有些迷惘恐惧,但却不像最初,从微生宗睿的口中得知时,那般的一味抗拒。听着苏饮雪、白薇、楼天籁的话,唐小婉也情不自禁的,隐隐的生出了几分欢喜。 “怀孕了,里面有个、有个小宝宝”唐小婉的手掌不住的颤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尚未隆起的小腹。 苏饮雪欣然道:“太好啦,白薇,天籁,咱们都要当姨姨啦。” 楼天籁摩拳擦掌,有些迫不及待的道:“我等会儿回屋去找找,该送个什么礼物给小宝宝!” 白薇抹了一把眼泪,破涕为笑道:“小婉的娃娃才刚成形呢,还那么点儿小,哪收得了小姐你的礼物?” 楼天籁道:“我先准备着总可以吧,等小娃娃瓜熟蒂落,再送给他!” 白薇亦激动的道:“我还没做过小娃娃的衣裳呢,稍后我得向玉婶子她们请教请教,小婉腹中小娃娃的衣裳,就全都交给我吧!” 苏饮雪忍不住抢道:“好,小娃娃的衣裳归你,鞋袜全都归我!” 经楼天籁她们这样一说,唐小婉也不禁有些期待了,指着自己扁平的小腹,再次确认道:“喂,这里,是不是真的有个小娃娃啊?” 楼天籁苏饮雪白薇三人齐声道:“是的,里面有个小娃娃。” 唐小婉惘惑道:“怎么会这样?” 苏饮雪柔声道:“别怕,别担忧,有我们在呢,我们会一直陪着你和小宝贝的。” 唐小婉皱着脸道:“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白薇道:“你呀,只要乖乖的待在院子里,不再四处乱跑,也不要做剧烈运动,跟往常一样,保持身心愉悦,那便可以啦。” 唐小婉道:“就这样?” 楼天籁道:“就这样。” 听着里面的对话,微生宗睿坐在门咧嘴傻笑。 唐小婉皱着眉头,十分纠结,忽然想起关键,大喝一声道:“孩子他爹是微生宗睿那混蛋?!” 楼天籁笑得前仰后合,“不然呢?小婉你强了几个美男啊?” 唐小婉握拳捶打床板,“微生宗睿的娃儿,我才不要!我不要生微生宗睿的娃!” 门外,微生宗睿脸黑如墨。生他的娃怎么啦?生他的娃很耻辱吗?他好歹是东盛太子爷啊,东盛的国宝啊!为何总有些人一点面子都不给呢? “小婉,淡定!”抓住唐小婉的两只拳头,楼天籁自有一套理论,“你肚子里的小娃娃,除了种子是太子哥哥的,便跟太子哥哥没半点关系了!娃娃在你的肚子里啊,跟你血脉相连啊!关太子哥哥屁事!” 白薇道:“小姐说得对!” 微生宗睿:“”他的种子,他的儿子,将来是要姓微生的!怎么就跟他没半点关系了?! 尽管楼天籁言之有理,但唐小婉仍觉别扭,咕哝道:“我可不希望我的娃娃,喊微生宗睿作爹爹。” 微生宗睿:“”他的儿子不喊他作爹爹喊谁作爹爹?! 苏饮雪宽慰道:“咱们的小宝贝,将来喊太子爷作爹爹,这可是好事啊,小婉你想想啊,有了个皇孙的身份,这普天之下,还有谁敢欺负他?” 唐小婉深觉有理,“我的娃娃跟微生宗睿扯上关系,也就这么点儿好处。” 在苏饮雪三人坚持不懈的努力之下,唐小婉总算勉强接受了,肚子里怀有一个小生命的事实。 蓝花参背着蓝花棠,回到他们的家,棠园。 盛京城内外,蓝花参名下的宅子,不下于十座,蓝花棠偏偏选择了这处,离无为居最近的宅子,当时蓝花参并未多想,直到此刻才全然明白。 心痛得无以复加。 回到蓝花棠的闺房之中,将蓝花棠放在软榻上,蓝花棠抱住蓝花参的腰,低声呜咽道:“哥哥,别走,陪陪我好吗?” 蓝花参就在榻边坐下,轻轻摸抚着蓝花棠柔软的发丝,温柔宠溺的道:“当然好,今天、明天、后天、大后天,只要小棠不嫌哥哥碍眼,哥哥便一直陪着小棠,哪儿也不去。” 随着蓝花棠年纪渐大,他们兄妹俩在家族中的地位愈高,蓝花参陪伴着蓝花棠的时间,便愈少,尤其是最近几年,兄妹俩相聚的时日简直少得可怜。 蓝花参自作聪明的以为,现如今的蓝花棠,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有了自己的生活圈子,便不需要他的陪伴了;蓝花参自作聪明的以为,蓝花棠长大了,拥有自我保护的能力了,而且放眼盛京内外,胆敢欺负蓝花棠的人,几乎不存在了。于是蓝花参对蓝花棠的关怀,也就愈发的少了。 蓝花参今日才发现,他错了,错得十分离谱! 兄妹俩在软榻上相依拥抱,恍惚回到了年幼之时,他们相依为命的岁月。蓝花参默默告诉自己,从今往后,要给小棠更多关爱,要将这几年的疏忽,全都补回来! 从表面上看起来,得知微生放雅要离开盛京后,蓝花棠的情况,比郦师白和蓝花参预想中的,要好很多。 回到棠园后,蓝花棠抱着蓝花参,在房间里坐了一下午,不说话,默默流泪。毕竟是伤了心的,蓝花参觉得,这样的反应很正常。蓝花棠晚饭照常吃,依然与从前一样,只挑她爱吃的菜色,除了吃得甚少,强颜欢笑得很明显之外,蓝花参几乎没有发现,其他的什么异常。 蓝花参觉得,是他和郦师白多心了。 夜里,蓝花参睡不安稳,噩梦不断。翌日清晨,蓝花参被喧哗声吵醒,卧室门被拍得震天响,流离哭喊,“二爷!二爷!小姐出事了!二爷” 蓝花参如遭雷劈,那一瞬,身体竟动弹不得,过得良久,才终于找回了力气,猛地从床上跳起,随手套上衣物,冲出门去,“小棠怎么了?” “小姐她、小姐她”流离泣不成声。 记起昨夜梦中的一幕,蓝花参极度恐慌惊惧,离弦之箭一般,朝蓝花棠的居所掠去。 “让开,都给我让开!”蓝花棠的房间外,聚集了许多丫鬟婆子,蓝花参冲过去拨开人群,闪电般掠进卧室。 蓝花棠安然躺在卧床上,面含微微笑意,仿佛睡着了,做了个又美又香的好梦。心窝处,插着一根木质温润的发簪,血迹如同雪中红梅,在她胸前朵朵盛放。 过了许久许久,围在外面的人才听到,从屋内传出的,蓝花参的悲声大吼,随后,便是痛彻心扉的哭声。 选择 因为突然得了个孙子的缘故,微生博晟兴奋得一宿没睡好,第二日清早,无论如何都爬起不来,便让贴身太监安明传旨取消早朝。 马车在半道上停了下来,郦师白睁开眼问道:“什么事?” 从丞相府到宫门口的距离,郦师白再也熟悉清楚不过,虽然一路上都在思索事情,但这并不妨碍郦师白的计算。 充当车夫的江锦道:“主子爷,好像是江宽和江桓。” 过得片刻,江宽醇厚的嗓音,搁着车窗响起,“主子爷,棠园那边出事了,昨天夜里,小棠姑娘自杀了。” 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声来,郦师白眸色转为幽黯,捏紧了拳头,沉声问道:“小棠自杀的消息,可有传到无为居?” 江桓道:“应当还没有。” 郦师白冷静吩咐道:“江桓,不要让任何人,将小棠自杀的消息,传到无为居。” 江桓领命,施展绝顶轻功,迅速赶往狐池山。 郦师白继续道:“江宽,通知楼大人、太子爷和梁将军。” “是。”江宽领命离去。 不待郦师白发话,江锦便自发调转马头,朝棠园方向驶去。 却听郦师白道:“江锦,咱们去无为居。” 江锦愣了一愣,不太理解郦师白的意思,但却并未违抗命令。 失去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人,打击之沉重可想而知,即便郦师白现在赶过去,也做不了什么了。对于现在的蓝花参而言,任何安慰的话,都起不到丁点儿作用了。 郦师白来到狐池山上,并未直接去见微生放雅,而是召见了四名护卫,柴刚、柴豹、柴良、柴毅。守护在无为居周遭的大批护卫,便是以柴刚他们四人为首。 微生放雅此番离开盛京,除了贴身小厮百味之外,便只带上柴刚他们四人。 向郦师白行过礼后,柴刚询问道:“不知相爷唤属下们所为何事?” 郦师白道:“王爷还未动身吗?” 柴刚道:“昨天下午,王爷与小棠姑娘有了约定,今日,要等小棠姑娘来过之后,王爷才会启程。” 郦师白淡淡道:“看样子,小棠自杀的消息,还未传到王爷耳中。” 柴刚讶异,“什么?小棠姑娘自杀?” 柴毅柴豹柴良面面相觑。 柴良愕然道:“昨日里见到小棠姑娘的时候,小棠姑娘还好好的,并说要连夜做一件礼物,今日一早派人交给王爷,怎会忽然自杀?” 郦师白言简意赅的道:“小棠是因王爷而死。” 四柴又是一惊。 郦师白沉沉叹道:“你们不清楚其中原委,王爷却再清楚不过。” 柴良眉头紧蹙,忧心忡忡道:“倘若小棠姑娘自杀的消息,不甚传到王爷耳中,王爷必定痛不欲生。” “没错。”凝视着柴刚柴豹四人,郦师白强调道:“假如王爷被得知,小棠因他而自杀,那么,只怕王爷这一生,都要背负着沉重枷锁。” 柴刚四人相视一眼,交换了意见,柴刚抱拳长揖道:“属下们明白相爷的意思了,必不让小棠姑娘自杀的消息,漏入王爷耳中。” 王爷这一生,太苦了!自打尹神医香消玉殒之后,王爷便一直沉浸在伤怀悔痛之中,如果再加上小棠姑娘自杀的事情,恐怕王爷真的承受不起了。 “王爷年纪大了,比起从前,今后更需要各位的照顾,拜托各位了,郦师白在这里,谢过各位。”郦师白退后几步,双手抱拳,朝着柴刚四人,深深一揖。 柴刚四人大惊,纷纷跳开,不敢受礼,“相爷,使不得!” 郦师白诚恳的道:“使得的。” 柴豹道:“属下们定当竭尽全力,守护王爷周全。” 柴良道:“小棠姑娘既香消玉殒,那王爷,便等不到小棠姑娘的礼物了,这该如何是好?” 郦师白闻言略思索,在袖袋中掏了掏,摸出一枚手环,另取了一只荷包,将手环塞进去,交给柴良道:“这便是小棠送给王爷的礼物。” 柴良迟疑接过。 郦师白道:“这是前两日,天籁编来送我的,交由王爷保管,无甚不妥。”天籁用六种不同颜色的丝线,花了好几个时辰编制而成,送给他,说是定情信物。 郦师白由狐池山下来,在棠园门口,遇到了微生宗睿和梁上尘。仆从领着他们去知雅苑的路上,说及就在半刻钟之前,楼天籁和楼天远兄妹俩也来了。 知雅苑起居室里,蓝花参失魂落魄,双目空洞,抱着蓝花棠冰冷僵硬的身躯,在卧室之中来来回回打转,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瞧不见,只不住的喃喃,“小棠,别害怕,小棠,别害怕,哥哥带你回家我们回家我们回家” 楼天籁立在角落里,哭成了泪人儿,楼天远这七尺男儿汉,也不禁热泪盈眶。 拍了拍楼天籁的肩膀,郦师白低声问道:“金风玉露丸也没用吗?” 楼天籁摇摇头,“来不及了。” 微生宗睿仰起头,泪水仍也藏不住,簌簌滚落。饶是梁上尘惯无表情,亦为之动容。楼天远和梁上尘走上前,揽住蓝花参的肩膀,“老花,先把小棠放下来好不好?” 愈发抱紧了蓝花棠,蓝花参紧张颤栗道:“不要碰我妹妹,不要碰我妹妹,走开” 桌上放置着两封信,其中一封是给蓝花参的,信封里薄薄的一层;另一封是给苏饮雪的,信封里厚厚的一大摞;微生宗睿拿起薄的那封信,“老花,小棠给你留了一封信。” 整个世界空茫一片,蓝花参什么都听不见,即便能够听见,此刻的他,也无能力分辨其含义,只是不住口的喃喃道:“不要碰我妹妹,谁也不要碰我妹妹” 微生宗睿犹疑了一下,擅自拆开了那封信,纸上只有五个字:哥哥,对不起。 本想用蓝花棠最后的遗言,唤回蓝花参的神智,不料竟只有这五字,微生宗睿一筹莫展。 郦师白沉吟问道:“可有办法保住小棠尸身?” 地底下冷冰冰黑漆漆的,还有很多讨厌的虫子,小棠姐姐一个小女孩,若被埋入地底下,肯定会害怕,如果能够保存尸身,妥善安置,就不用受这等苦难了。楼天籁闻言停止哭泣,仔细想了想,眼睛一亮,“有!幽怀草!” 郦师白:“用幽怀草配药?” 楼天籁抹了一把眼泪,猛点头道:“是的!除了幽怀草,还需要一味灵药,正好丞相府里有!” 听到他们所言,微生宗睿拿起另外一封信,交到楼天籁的手里,“是给饮雪姑娘的,你们快去吧,现在这种情形,若有法子保全小棠尸身,那便最好啦,这里交给我们。” 郦师白点点头,牵着楼天籁的手,匆匆离开棠园。 马车上,楼天籁捧着厚厚的一摞信,紧紧贴在胸前,脑袋搁在郦师白的腿上,泪流不断,“非死不可吗?小棠姐姐真的非死不可吗?就算没有了王爷爹爹,小棠姐姐还有花生哥哥和我们啊。小棠姐姐死了,一了百了,可是王爷爹爹怎么办?因为师父,王爷爹爹二十多年来,一直生活在悔痛之中,小棠姐姐这是要给王爷爹爹加刑吗?” 郦师白缓缓说道:“小棠是害怕王爷离开盛京后,会慢慢的忘记她,所以便选择在王爷临走前,送王爷这样一份,沉甸甸的大礼。小棠以为只有这样,王爷才会永远的记住她。” 楼天籁泣不成声,“小棠姐姐好傻!怎么那么傻!王爷爹爹一直把她当女儿看待,就算王爷爹爹远去天涯海角,也不可能会忘记她的!” 郦师白道:“当局者迷,小棠看到的,跟我们所看到的,大不一样,小棠看到的,是一条绝路。” 楼天籁痛心大哭,“这世上,哪有什么绝路?她这么做,是给王爷爹爹挖掘了一条绝路啊!” 郦师白揽着她,低低说道:“小棠既想用这种方式,让王爷永远记住她,又不想给王爷添麻烦,不想给王爷增加负担,所以权衡了一番之后,回到自己家中才自杀。如果小棠自私一些,只想让王爷记住她,而不顾她的举动,是否会伤害王爷,便会当着王爷的面自杀。尽管回到家中才自杀,仍然还是会伤害到王爷,但是,至少她有为王爷考虑过。” 楼天籁泪水迷蒙,听完郦师白的话,哭得更厉害了。蓝花棠爱得小心翼翼,最终,却选择了这样一种激烈的结局,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所有爱她的人。尽管非她本意,但伤害已经造成,永远都无法抹灭。 郦师白沉沉的舒了一口气,“我命人封|锁了消息,短时间内,王爷不会知道小棠自杀的事情。” 楼天籁一愕,“这样也好,即便将来有朝一日,王爷爹爹得知此事,所受到的伤害,也会相对小很多。” 郦师白:“嗯。” 楼天籁道:“只是这样,小棠姐姐自杀的目的,也就达不到了,那小棠姐姐岂不是岂不是”岂不是白白自杀了? 郦师白长叹道:“已经死去的人和活着的人之间,我没有理由不选择考虑活着的人。” 听到蓝花棠自杀的消息,天籁园众女都很难过。苏饮雪红着眼,从楼天籁手里接过信件,虽然只是一摞纸张,但落在苏饮雪手中,却重逾千斤。 楼天籁抱着幽怀草进了药房,白芨和白薇帮忙打下手。江锦来去如风,自丞相府取来另一株草药,交给郦师白之后,郦师白亲自送进药房里。 楼天籁换了个人似的,面上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严肃,“丞相伯伯,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可以,你去外面歇着吧。” 郦师白没有多言,放下药草便出去了。 郦师白没有走远,就立在廊前围栏边,静静遥望天边流云,不知在想些什么。 庭院里,苏饮雪正坐在石桌前,埋头阅读信件。苏饮雪每看完一页,泪水便要汹涌一分,到了最后,看完最后一句,苏饮雪全身簌簌发抖,趴在桌边不能自已。白芷坐在旁边,搂着苏饮雪的肩,无声安慰。 约摸两盏茶功夫,苏饮雪方止了哭泣,只是泪水却淌不停。 唐小婉咬着嘴唇,哽声问道:“小棠姑娘可是好言相求,让饮雪姐姐在她死后,帮忙安慰蓝二爷?” 苏饮雪摇了摇头,“从头至尾,没有只言片语,提及让我在她离开后,帮忙安慰蓝二爷。小棠姑娘信中写的,全是蓝二爷年少时的经历,以及蓝二爷对她的疼爱。” 懂得了蓝花棠的意思之后,白芍和白芷顿时泪水汹涌。 唐小婉不记得曾听谁说过,为了腹中娃娃的健康成长,孕妇要控制好情绪,不能过度伤心激动,所以,大家都在流泪的时候,唐小婉虽然也很心痛难受,但却只能硬憋不敢哭。 苏饮雪在蓝花参心中,是最为特殊的存在,苏饮雪是蓝花参心中的女神,唯有苏饮雪,能令风月老手蓝二爷,变成害羞小伙蓝花参。这些,蓝花棠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苏饮雪对待所有男子,态度都一样,对蓝花参,亦无不同之处,蓝花棠知道,蓝花参抱得美人归的机会,非常渺茫。 蓝花参花名在外,但他的另外一面,甚少有人了解,蓝花棠的这封信,便是拨开层层云雾,让苏饮雪看清,真正的蓝花参的模样。借助她自杀的契机,足以让蓝花参的形象,深刻的烙在苏饮雪心中,永生难忘。 蓝花参有多爱她,蓝花棠很清楚,也清楚在她死后,蓝花参该有多伤心。如果留给蓝花参一封信,让蓝花参在她死后,千万不要伤心难过,根本一点作用都不会有。唯一能起到作用的安慰,只会来自于苏饮雪。 蓝花棠敢保证,只要苏饮雪看完她的信,不用她留言相求,苏饮雪也一定会帮忙。 蓝花棠爱蓝花参,临死都不忘殚尽竭虑,试图利用她的死亡,成全蓝花参的梦寐以求。 伤痛过度 在蓝花棠自杀的消息传开之前,微生放雅已经离开了盛京。蓝花棠终究没能用这种方式,让微生放雅永远的记住她。即便如此,微生放雅也永远不会忘记她的,她在微生放雅的心目中,始终拥有着一个至为特殊的位置。 楼天籁在药房里忙碌了一整天,直至日暮西垂,才捧着一个方形玉盒出来,扭头对身后的白薇和白芨道:“两位姐姐受累了,快去休息吧。” 该做的能做的她们都已经做了,后面的事情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白薇也不废话,冲楼天籁点点头,便与白芨一块回屋了。 郦师白大步迎了上去,摸了摸楼天籁大汗淋漓的脸颊,“天籁你也去休息一下,剩下的交给我,告诉我用法即可。” 楼天籁摇了摇头,怅然叹了一声,说道:“除了这院子里各位姐姐们,在这偌大的盛京城中,跟我玩得稍微好点的女孩子,就只有小棠姐姐和白雪公主两个了,如今小棠姐姐没了,我希望,完整的保存好小棠姐姐的尸身,不能有一丁半点的损伤,我得亲自动手,方能安心。” 郦师白也不勉强,点头道:“好,那你先吃点东西吧,不急在这一时。”郦师白说着,掏出一条洁白手绢,给楼天籁擦拭满头汗水。 “我没心情吃东西,丞相伯伯,咱们这就去棠园吧。”楼天籁牵着郦师白的手,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叹息,“也不知花生哥哥情形如何。” 郦师白安慰道:“伤心再所难免,有楼郎、老梁和太子爷守着,不会出什么乱子。” 苏饮雪手里拿着一只苹果,站在院门口等了许久,见楼天籁和郦师白走近,与二人说道:“我随你们一同前去。” 郦师白和楼天籁相视一眼,一齐点了点头,楼天籁将玉盒交给郦师白,上前挽住苏饮雪的胳膊。虽然现在这情形,除了蓝花棠死而复生之外,再无人能令蓝花参不伤心,但苏饮雪的前往,兴许有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即便帮不上什么忙,也绝对没有坏处就是了。 上了马车坐稳后,将苹果放在楼天籁的手中,苏饮雪的嗓音有些沙哑,但仍然说不出的悦耳,“吃不下饭,吃个苹果塞塞肚子吧,万一给小棠姑娘抹药时,两手乱抖可就不好啦。” 楼天籁最听苏饮雪的话,苏饮雪让她吃苹果,并有个极好的理由,楼天籁便乖乖接过苹果,寻了处看得顺便的位置,咬了一大口。苹果是热乎的,从外面热乎到里面,可见苏饮雪拿着苹果,已经很长时间了。楼天籁心中感动,虽然没胃口下咽,但仍然勉强啃完。 楼天籁抹了抹嘴巴,“我还以为饮雪姐姐拿着苹果,是给花生哥哥的呢。” 苏饮雪心酸一笑,“小棠没了,你花生哥哥哪里吃得下东西。” 棠园,知雅苑。 微生宗睿、楼天远和梁上尘,三人磨破了嘴皮子,想尽了一切办法,终于使得蓝花参清醒了一瞬,在三人的劝说下,蓝花参将蓝花棠轻轻放在了床上。但是蓝花参却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蓝花棠半步。于是郦师白三人走进卧室,便瞧见蓝花参坐在床边,失了魂一般抱着蓝花棠。 微生宗睿三人一筹莫展,忧愁的坐在房间各处,目光越过郦师白,瞧见后面的苏饮雪,微生宗睿眸光雪亮,一下子跳了起来,仿佛看到希望曙光,“饮雪姑娘来啦。” 如果换作是在从前,听到微生宗睿这一声,蓝花参必定大震,然而现在,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楼天籁蹑手蹑脚走到床边,小心翼翼的道:“花生哥哥,容我给小棠姐姐擦点药好吗?擦点药,才能保证小棠姐姐的身体不受损坏。” 蓝花参呆呆的,宛如一尊石雕,无论楼天籁说些什么,都不能带给他一丝影响。 梁上尘道:“天籁,他听不到你说的话。” 楼天籁很难过,咬着嘴唇,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楼天远哀伤叹息道:“小棠之死,对老花打击太大。” “当务之急,应当是保存小棠的身体。”微生宗睿眉头紧蹙,十分无奈,望着楼天籁,问道:“越早用药,效果应当愈好的吧?” 楼天籁点头道:“是啊。” 瞧着蓝花参那般石雕模样,楼天远心中难受已极,烦躁得用拳头捶自己的腿,“太子爷平素鬼主意不是很多吗?怎么每到关键时候就不中用?” 微生宗睿郁闷的道:“我不是巫师,不会回魂术。”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到时小棠姐姐的身躯损坏,待花生哥哥清醒之后,只怕会更痛苦更伤心。楼天籁狠了狠心,握住蓝花参的手腕,将蓝花参往外拉。 “走开!不许碰我妹妹!”蓝花参蓦地爆|发出一声怒吼,像一头狂怒到了极点的野生豹子,猛地一把将楼天籁推开。 “啊!”猝不及防受到攻击,楼天籁惊呼一声,重重跌倒在地。楼天远大吃一惊,急忙冲了过去,将楼天籁抱了起来,“没事吧?” 楼天籁小脸皱成一朵菊花,差点没痛得晕死了过去,“屁股摔成四瓣了。” 难得蓝花参有了反应,微生宗睿亟亟抢上前,张开五指在蓝花参面前晃动,“老花,你醒了?说句话,到底醒了没有?我们都很担心你啊!” 蓝花参复又恢复原状,似乎瞧不见微生宗睿那只白森森的爪子,就连眼睫都没有闪动一下。 微生宗睿实在没有办法了,望着郦师白几人问道:“要不我干脆打晕他算了?” 郦师白表面上格外平静,就像没有涟漪的湖面,幽幽反问道:“等他醒了之后呢?继续如此?” 梁上尘问道:“老白有何妙计?” 郦师白吐出四字,“静观其变。” 微生宗睿垂头丧气的道:“观了一天了,也没见变。” 郦师白道:“变了。” 微生宗睿道:“哪儿变了?” 郦师白好整以暇坐下,“在我之前,老花抱着小棠在屋里转圈,自言自语;我回来之后,却瞧见小棠在床上,老花安静守候,不言不语。” 微生宗睿道:“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变化。” 郦师白乐观的道:“起码不坏。” 楼天籁痛得直抽冷气,依在苏饮雪的怀里,小声问道:“好姐姐,我屁股有没有摔烂?” 苏饮雪伸手摸了摸,在这厚重的悲伤的气氛中,仍不禁被逗笑了,“好得很,一点没坏。” 楼天籁松了一口气,这才敢自个儿揉屁股,低声嘀咕道:“花生哥哥方才的样子,好可怕啊,小棠姐姐没了,花生哥哥他好可怜。” 苏饮雪看完了蓝花棠给她的信,对蓝花参多了几分了解,此刻,又亲眼瞧见蓝花参的情形,苏饮雪心中难过之盛,更胜先前看完信件之时。 “要不咱们还是先打晕花生哥哥吧?让花生哥哥休息一下,等我给小棠姐姐擦完药,再弄醒花生哥哥?”楼天籁思来想去,觉得唯有这一个法子可行。 微生宗睿赞成道:“你们不忍心,那便由我来动手吧。” 苏饮雪阻拦道:“太子爷请稍等。”就这样打晕蓝花参,实在是于心不忍。 微生宗睿:“嗯?” “小棠在信中说,我在蓝二爷心目中的位置,有些不一样,我且先试试,如若实在不行,再请太子爷动手吧?”虽然相信小棠信中所言,蓝花参对她倾心之事,但对于唤醒过度伤心的蓝花参,苏饮雪并无太大把握,毕竟微生宗睿他们这些好朋友,都没能奈何。 微生宗睿脸上露出一丝喜色,抱着期待的心理点头道:“好!” 楼天籁隐隐有些担忧,怕蓝花参不认得人,发了狂,就像刚才那样,不分轻重的推倒苏饮雪,于是,不由自主的握紧了苏饮雪的手。苏饮雪冲她浅浅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没关系的天籁。” 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更好好办法,楼天籁迟疑了一下,到底松开了手。 众人的目光全都转移到苏饮雪的身上,楼天远默默祷告,希望苏饮雪能够唤醒蓝花参。已经一整天了,再这样继续下去,他怕蓝花参撑不了太久,最终会心力交瘁的倒下。 蓝花棠面上的笑容有些发僵,但仍然栩栩如生,仿佛正闭着眼睛,回味美好的过往,苏饮雪扶着床沿,在蓝花参的对面轻轻坐下,思忖良久方开口道:“蓝二爷,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我是小棠的朋友,苏饮雪。” 众人死死盯着,却见蓝花参仍然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不由有些失望。 蓝花参眼神空洞,形容憔悴麻木,苏饮雪近距离瞧着,愈觉心中酸楚,“蓝二爷,我是苏饮雪,你还记得吗?” 微生宗睿默默叹了口气,正要收回目光,却不期然而然的,瞥见蓝花参的身躯动了一下,不确定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微生宗睿忙定神紧盯,这才发现是真的,他并没有眼花看错也没产生幻觉! 蓝花参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抬起头来望着苏饮雪,目光呆滞脆弱,像一个迷了路的孩子。 苏饮雪喜出望外,“蓝二爷,你认得我是不是?” 丞相伯伯,你喜欢我吗 蓝花参头晕目眩空茫无措,瞧不清眼前事物,听不清周遭的动静,只隐隐觉得,耳旁的声音有些熟悉,像是忽来的温柔清凉的春风,拂散了沉积在胸腔里的痛楚。直直的望着苏饮雪的脸,过得良久,方堪堪记起,这如雪莲般的容颜,究竟是属于谁的,蓝花参热泪滚滚,凄苦哀绝道:“苏姑娘,我没看好小棠,小棠死了,小棠死了是我没看好小棠小棠死了” 蓝花参的伤痛,他们能够深切感受到,苏饮雪喉咙酸堵,却仍然强撑微笑,轻拍蓝花参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小棠还在的,她只是不能再睁开眼睛,不能再张口说话了而已。” “很快会消失的,这样的小棠,很快就没了”想到从今往后他的生活之中,再也不会有蓝花棠的身影,蓝花参心中之痛几欲窒息,压抑得仰起头失声哭泣。 苏饮雪感同身受,妙目中水光滢滢,“可以保存下来的,只要擦上药,小棠便不会消失,蓝二爷仍然可以像现在这样,一直守在小棠身旁。” 蓝花参泪流满面,身体紧绷青筋毕现,颤抖着问:“当真可以吗?” 楼天籁捧着玉盒走过去,郑重其事说道:“花生哥哥,此药可保小棠姐姐肉躯不变。” 郦师白、微生宗睿、梁上尘、楼天远,四人一齐围到床边,向来没个正形的微生宗睿,今日却比谁都正经,“老花,现在当务之急,便是保存小棠的肉躯。” 小棠是真的死了,是真的死了!怀中的娇躯越来越冷,越来越僵,尽管蓝花参再如何不愿相信,此刻也不得不承认了。 即便他们都说,能够保存蓝花棠的肉躯,蓝花参仍然害怕恐惧,不愿松开手,蓝花参害怕稍有不慎,蓝花棠便会化为飞灰,彻底消失不见。 蓝花参好怕呀,怕得要命。蓝花参迷惘无措,泪如雨落。 素手搭在蓝花参胳膊上,苏饮雪恳切的道:“蓝二爷放心,我们定然不让小棠姑娘,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虽然今日面对苏饮雪时,蓝花参再不似平常那般,心中情火熊熊燃烧,烧得他情迷意乱,但苏饮雪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情眼色,都彷佛幽谷之中清泠的泉水,带给蓝花参一股清凉舒适之意,使蓝花参周身灼痛的神经稍稍缓和。对于蓝花参而言,苏饮雪本身,便有一股奇异的力量,所以苏饮雪的承诺,蓝花参没来由的相信。 缓缓松开抱紧蓝花棠的手,蓝花参像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一般,任由郦师白和楼天远搀扶起身。 郦师白微生宗睿四个,陪着蓝花参坐在外间,蓝花参一言不发,郦师白四个也没吭声,在这个时候,任何安慰的话,于蓝花参而言,都没有意义和作用。作为多年好友,他们只能在蓝花参最无助之时,默默的陪在蓝花参的身边,并做些他们力所能及的事情。 在流苏和流离的协助下,苏饮雪心怀悲伤与敬畏的,给蓝花棠的身体做了清洁,然后与楼天籁一起,小心翼翼的,给蓝花棠的身体抹了药。楼天籁调配的药膏,呈晶莹透明状,馨香四溢,刚一涂抹在蓝花棠身上,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很快渗入。楼天籁仔细检查了几遍,没有发现遗漏处,这才给蓝花棠穿上干净衣物,流离和流苏红着眼圈收拾完床榻,打开门走到外间,告知蓝花参已经妥当,随后便退到院子里。 蓝花参跌跌撞撞冲进卧室,又像之前一样,坐在床边抱紧了蓝花棠。蓝花参神智尚还清明,有发现比之没擦药前,蓝花棠的身体,变得柔软了些,此刻的蓝花棠,脸色红润,嘴角挂着微微的笑意,愈发的明艳照人,好像只是睡着了,随时会醒来一般。蓝花参泪水汹涌,声音嘶哑的道:“多谢。” 夜幕降临,棠园灯火通明。蓝花参御下有方,棠园里虽出了大事,但却不乱。微生宗睿透过窗户,静静望着夜色,忽然扭过头,对郦师白和楼天远道:“你们先回去吧,今夜我和老梁守在这儿,明日一早,你们再来换我和老梁。” 梁上尘点点头,表示赞同。 “好。”最后看了一眼蓝家兄妹,郦师白、楼天籁、楼天远、苏饮雪,四人一起出了知雅苑,在仆从的带领下,离开了被悲伤笼罩的棠园。 扶着苏饮雪上了三口居的马车,楼天籁朝郦师白那边望了一眼,迟疑了一下,对苏饮雪和楼天远说道:“我坐丞相伯伯的马车回去,我有话要跟丞相伯伯说。” “嗯。”楼天远心情沉重,没有吃醋的意识。 上了丞相府的马车,与郦师白并排而坐,抱着郦师白的胳膊,脑袋歪在郦师白身侧,楼天籁安安静静的,一句话也没有说,不知想到了什么,泪水无声的滴了下来。 郦师白轻叹道:“别太难过啦,那是小棠自己的选择。” “原来喜欢一个人,可以到这种地步,连命都不要。” “偏偏小棠姐姐喜欢的那个人,是王爷爹爹。” “连我都知道,王爷爹爹心中最爱的女子,是我师傅,这一生都忘不掉。” “注定没有结果的,小棠姐姐自己也知道,她和王爷爹爹,是没有结果的,偏偏割舍不掉” “如果、如果小棠姐姐喜欢的,是一个与她年岁相当的男子,那该多好?” “可惜,命运太捉弄人了。” 楼天籁一边心酸哭泣,一边断断续续的说着,像是在自言自语。 郦师白的温暖手掌,轻捧着楼天籁的脸,目光落在不知名处,感慨般的喃喃道:“喜欢一个人本身并没错,错的是喜欢上一个,无法喜欢你的人。” 楼天籁抬起头,泪眼婆娑问道:“丞相伯伯,我一直没有问,丞相伯伯喜欢我吗?” 郦师白微微一笑道:“天籁为何一直没有问?不正是因为清楚答案吗?” 楼天籁摇摇头道:“不,我不清楚答案,我从前只是觉得,喜欢丞相伯伯,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丞相伯伯无关,与旁的人也无关。可经过小棠姐姐的事情,我明白了,原来我喜欢丞相伯伯,不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情。”微顿了顿,眼睫轻颤,晶莹抖落,楼天籁认真的问道:“丞相伯伯,你喜欢我吗?” 郦师白淡笑道:“我喜欢天籁,当然喜欢。”语声低柔和缓,其意却是斩钉截铁,毋庸置疑。 楼天籁含泪而笑,想了想,又问道:“喜欢我什么呢?” 郦师白笑道:“喜欢就是喜欢,需要理由吗?” 楼天籁皱眉斜睨,“不需要理由吗?” 郦师白别过头去,“不需要。” 痴痴的望着他那如雕如的琢侧脸,楼天籁小声嘀咕道:“好耳熟的一句话。” 郦师白耳尖,“什么?” 楼天籁撇嘴耸肩,“没什么。” 蓝花棠自杀后的第三日黄昏,楼天远办完了衙门里的差事,先跟闻人子乔一块去了一趟棠园,然后才回到三口居,楼天远换了常服,忧心忡忡的来到天籁园,放眼四望,瞧见苏饮雪和楼天籁她们几个,在紫藤花架下坐着做针线活儿,便径自走了过去。 “公子爷。” “哥哥。” 楼天远神色黯然,在楼天籁身边坐下,沉沉的叹了口气。 楼天籁问:“哥哥刚从棠园那边回来?花生哥哥的情形如何了?” “老花还是老样子,一直守着小棠,不眠不休不吃不睡,怎么劝都没用。”楼天远眼中布满血丝,模样有些憔悴。 三日来,楼天远和梁上尘他们几个,除了要忙各自的差事,还得轮流到棠园陪伴蓝花参。虽然劝不了蓝花参,但作为好朋友,在蓝花参最伤心之时,至少要陪在蓝花参身边。 众女相望一眼,齐齐叹气。 白薇垂了眸子,同情叹道:“蓝二爷实在可怜。” 苏饮雪黛眉微蹙,深感忧虑,“长此下去,蓝二爷的身体,会垮掉的。” 白芷表示颇为不解,“有一个如此疼爱她的哥哥,小棠姑娘怎么狠得下心,就这样死去?难道没有了九王爷,当真就活不下去了吗?” 白芍道:“咱们与小棠姑娘所处的境况不同,自然不能理解小棠姑娘的想法。” 白芨道:“小棠姑娘毕竟年幼,太过偏激了。” 楼天籁感叹道:“偏激的人真可怕。” 唐小婉背靠着软垫,坐得极为舒适,“小姐你也挺偏激的。” 楼天籁道:“就算将来哪日我失恋了,也绝对不会选择自杀的。” 白芷道:“小姐要杀的,定是那个不长眼的负心汉罢。” 楼天籁皱了皱鼻子,“我是舍不得美人爹和哥哥还有各位姐姐好不好?” 楼天远殷切的望着苏饮雪,目光闪闪道:“饮雪,帮帮忙,或许只有你能劝得了老花啦。” 苏饮雪略沉吟,点了点头,“我明日去瞧瞧。” 夜里,取出蓝花棠遗留给她的长信,又坐在灯下仔细看了一遍。苏饮雪统共看了好几遍,每看一遍,都少不得以泪洗面。翌日晌午,苏饮雪亲自下厨,精心做了几样菜,想着蓝花参已经三日未进食,于是,就连米饭也颇费心思。准备好饭食装入食盒,与楼天籁一起乘坐马车前往棠园。 今天守在知雅苑里的,是郦师白和楼天远,见到苏饮雪与楼天籁,点头致意后,俩人自觉退出门外。楼天籁走到床边,看了一会儿,望着蓝花参低声唤道:“花生哥哥。” 蓝花参听到了,但没回应。蓝花参太过疲惫,一点气力也没有。 与苏饮雪交换了神色,楼天籁离开了卧室。 苏饮雪将食盒放在桌上,不疾不徐走到床边,瞧着蓝花参现在的模样,眼圈顿时一红。蓝花参眼窝深陷,皮肤松弛,胡茬邋遢,嘴唇泛白,裂了好几道口子。蓝花参瘦了一大圈,原本刚好合身的衣裳,如今勉强挂在身上,整个人死气沉沉,一点活力都没有。 苏饮雪心中难过,哽噎唤了一声,“蓝二爷。” 良久,蓝花参方后知后觉抬起头来,呆呆愣愣的望着苏饮雪,死灰的眸光微微闪动,嘴唇翕张,却发不出声音来,苏饮雪再也忍不住,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蓝花参单薄瘦弱的身躯,倏地为之一震,紧张慌乱不知所措,嘴唇不住的颤抖,血丝从裂缝中滚落,努力了好半晌,终于发出了声音,“苏、苏、苏姑娘,你怎么哭、哭了别哭啊” 蓝花参这一出声,苏饮雪哭得更厉害。蓝花参原本那富有磁性的,极其吸引人的嗓音,完全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惊的嘶哑!仿佛蓝花参的嗓子,曾被千刀万剐,然后用盐腌过一般。 蓝花参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苏姑娘,别哭啊” 苏饮雪轻轻摇了摇头,原想告诉蓝花参她没事,但话未出口却化作呜咽。 楼天籁没有走远,正猫着腰把脸贴在房门上,听见蓝花参毁得彻底的嗓音,以及苏饮雪低沉细碎的哭泣,心有所感,不禁潸然泪下。 蓝花参心乱如麻,犹疑了一会儿,小心翼翼放下蓝花棠,抬起手来,欲为苏饮雪拭去眼泪,但又不敢轻易冒犯,焦急而又自责的道:“苏姑娘,别哭啊,我是不是、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苏饮雪捂嘴摇头,“没有,蓝二爷没做错什么。” 蓝花参紧紧皱着眉头,“那苏姑娘为什么哭?” 苏饮雪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须臾停止了哭泣,从袖中抽出手帕,轻碰了碰蓝花参的嘴唇,素洁的手帕上,立即绽开几朵红梅。 蓝花参混混沌沌,见苏饮雪为他擦嘴,便壮着胆子举起手,用衣袖给她拭泪。 苏饮雪忽然说道:“蓝二爷,你这样是不行的。” 蓝花参吓了一跳,以为他的举动,惹恼了苏饮雪,手一抖,忙缩了回来,“我、我” 苏饮雪继续说道:“小棠姑娘就在这里,哪儿也不会去,你先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等精神好些了,再来陪伴小棠,好吗?” 苏饮雪嗓音清雅,语调婉转,说出的话温柔动听,蓝花参几乎无法拒绝,傻傻点头道:“好、好好。” “先吃饭。”苏饮雪含泪一笑,拉着蓝花参的手,缓缓地站了起来。 蓝花参保持这个姿势,坐了三天三夜,身体早已麻木僵硬,好不容易站起身,抬起腿还未迈出去,便直接摔倒在了地上,拉着他手的苏饮雪,也未能幸免,与他一起倒在了地上。蓝花参吓了一跳,顾不得身体上的钝痛,急忙翻身爬起来扶着苏饮雪,歉疚的道:“苏姑娘,对不起,你没事吧?” 怕蓝花参自责,苏饮雪强忍疼痛,微微一笑,“我没事的,不用担心,你还好吗?” 雪莲盛开般的笑容,带着一股清淡幽香,温柔的拂面而过,蓝花参只觉身体一轻,说不出的舒畅,连连摇头,“我很好。” 此时的蓝花参,就像一个迷了路的孩子,苏饮雪便为他指明方向,牵着他的手走到桌边。蓝花参的手干燥已极,像是丧失了水分的树叶,正在慢慢的枯萎。苏饮雪打开食盒,将三菜一汤取出,一一放在桌上,又从底层拿出米饭,微笑对蓝花参道:“蓝二爷想先吃哪道菜?” 蓝花参是没有心思享受美食的,苏饮雪当然也清楚这一点,这样问,无非是想与蓝花参多一些交流。每多一分交流,蓝花参沉浸在痛苦中的时间,便要少一分。 蓝花参盯着饭菜发呆,不知该如何选择。 苏饮雪舀了一勺汤,送到蓝花参唇边,“先喝汤可以吗?” 蓝花参点点头,乖乖张开嘴,苏饮雪满意一笑,将蔬菜和荤菜搭配的清汤,喂入蓝花参口中。因为三天滴水未沾的缘故,蓝花参下咽之时,嗓子被刀割一样疼,不由皱起了眉头。蓝花参像个乖乖听话的小孩,苏饮雪喂他一勺他就喝下一勺。苏饮雪颇为欣慰,先让蓝花参喝了些汤,润了润嗓子和肠胃,然后便开始喂食饭菜。 楼天籁扒着门缝,瞧着屋里的一幕,兴奋得手舞足蹈,急着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扭头便跑了出去,在院中花树下瞧见了郦师白楼天远,忙奔上前道:“花生哥哥吃东西啦!花生哥哥终于肯吃东西啦!” “太好了!”楼天远闻言激动不已,一拳打在树干上,雪白的花瓣纷纷落下,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露出了琉璃般的光彩,“幸亏有个饮雪呀,不然,我真怕再过些时候,老花会因为不吃不睡,跟着小棠一起去了。” 郦师白亦高兴得舒展了眉目,笑道:“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安排。” 楼天籁兴奋得蹦蹦跳跳,“希望花生哥哥能够早些走出伤痛。” 郦师白道:“只怕没个一年半载,老花是走不出去了。” 楼天籁惊道:“啊?” 郦师白估算道:“你的饮雪姐姐,应该能在一个月之内,把老花变作正常人。” 美人爹是我的 散朝后,特意将楼易之留了下来,微生博晟附庸风雅,与楼易之在御花园内,乘船游湖把酒言欢。扯了几句闲话,微生博晟便直接奔入主题,“易之啊,早些让小婉进宫吧。” 楼易之小口抿酒,“小婉自个儿不愿意,老臣也没办法。” 遣退了宫人侍者,微生博晟巴巴的道:“小婉愿不愿意,还不是易之一句话?” 楼易之微微一笑,“皇上太看得起老臣了。” 微生博晟情绪激动的道:“小婉腹中的是皇家骨血,妥善起见,应当在宫中养胎!” 楼易之淡淡道:“只要皇上别再惦记老臣的那点家财,老臣必然不敢亏待皇上的孙子。” 楼易之毫不给面子,微生博晟为之气结,“小婉早些进宫,朕也好行册封!” 楼易之沉默片刻,问道:“不知皇上和太子爷,准备给小婉什么位分?” 微生博晟谄媚笑道:“只要小婉肯进宫,封太|子妃也行!” 楼易之若有所思,“待老臣回去问问,看小婉愿不愿意。” 册封唐小婉为太|子妃,唐小婉会不愿意吗?!不过话又说回来,唐小婉是楼易之的人,很有可能真不稀罕!微生博晟差点吐血,握拳捶打桌案,“小婉一个姑娘家,又不曾婚配,如今却身怀六甲,就这么住在三口居,成什么体统?” 楼易之淡定道:“小婉本就是三口居的人,不住三口居住哪儿?” 微生博晟抛去帝皇形象,咆哮道:“未婚先孕不怕别人戳脊梁骨吗?” 谁敢?楼易之轻笑道:“皇上多虑了。” 微生博晟:“小婉肚子里的是朕的孙子!朕的孙子焉能流落在宫外?!” 楼易之笑眯眯道:“老臣决定收小婉为义女,小婉肚子里的孩子,很快就是老臣的外孙了。” 微生博晟:“” 身怀有孕的唐小婉,现在俨然成了东盛的太上|皇,唐小婉让微生宗睿滚远点,微生宗睿不敢不滚,于是,微生宗睿前往三口居时兴高采烈,离开三口居时垂头丧气。在大门外转悠了半晌,微生宗睿最后哀叹一声,拐了个弯去了棠园。于知雅苑庭院中,瞧见郦师白、楼天远和楼天籁,三人均面带笑意,凑在一处不知说些什么,微生宗睿有了很好的预感,面带喜色奔上前问道:“怎么样了?老花怎么样了?” 楼天远奇道:“今儿有我和老白即可,太子爷怎么过来了?” 微生宗睿道:“我正好闲着,就过来啦,老花可好?” 楼天籁眉开眼笑的道:“太子哥哥,花生哥哥正在吃饭呢。” 微生宗睿大喜,“真的假的?” 楼天籁边蹦跳着往卧室门口走,边冲微生宗睿勾手指,“是真是假,太子哥哥过来瞧瞧不就知道啦。” 微生宗睿立即跟了过去,与楼天籁一起趴在门口,从缝隙看卧室内的情形。在苏饮雪的耐心喂食下,蓝花参不但乖乖的吃完了饭菜,并且很听话的答应去睡觉。微生宗睿跳了起来,窜回到院子里,指着自己的嘴巴,悲愤控诉道:“太气人了,我嘴皮子都磨出血了,老花不理不睬,饮雪姑娘只说一句,老花却乖乖听话!” 蓝花参情形有所好转,众人心中宽慰不少,楼天远揶揄大笑道:“如果太子爷下辈子投胎做个女子,我想老花肯定也会乖乖听话的,老白你说是不是?” 郦师白十分配合的道:“是,以太子爷的姿色,若变身为女子,老花定会为之倾倒。” 说话间,苏饮雪搀着蓝花参出来了。这是蓝花棠自杀以来,蓝花参第一次走出屋。 “老花。”郦师白几人全都迎了上去,微生宗睿跑到另一边,激动地扶住蓝花参。 蓝花参呆滞点头,没有说话,差不多走到院门口时,蓝花参停下脚步,望着楼天远道:“帮我守着小棠。” 楼天远道:“好,你且放心去休息,小棠也是我妹妹,我这便去守着小棠,寸步不离。” 蓝花参感激的点点头,在微生宗睿和苏饮雪的搀扶下,慢慢的离开知雅苑。郦师白牵着楼天籁的手,跟在三人后面,想看看是否有帮得上忙的地方。楼天远则兑现承诺,走进蓝花棠的卧室,守在床边。 小厮打了一盆水进屋,苏饮雪拧了湿帕子,给蓝花参擦了擦脸,然后安排蓝花参睡下。蓝花参躺了一会儿,睁开眼睛道:“苏姑娘,我睡不着。” 微生宗睿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一荷包,将香料倒入香炉点燃。苏饮雪见状若有所悟,微笑着对蓝花参道:“闭上眼睛躺着就好。” 蓝花参听话的闭上眼,安静躺在床上。微生宗睿退到外间,只留苏饮雪在里面。清新淡雅的香气,于卧室中袅袅弥漫,蓝花参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 微生宗睿出来的时候,楼天籁往里瞟了一眼,好奇问道:“太子哥哥燃的什么香料?有用么?” 郦师白望着微生宗睿,似笑非笑答道:“是迟眠香。” 楼天籁眨巴着眼睛,“迟眠?” 微生宗睿涩然笑道:“我曾用过的,很好用,燃上迟眠香,能睡到自然醒。”棠园出事后,料到必然用得上,于是,微生宗睿特命人配制此香,昨夜刚调配好送到东宫,于是出宫时,微生宗睿便拿了一包,装在了身上。 楼天籁抿嘴,沉默不言。当年微生宗越去世后,想必微生宗睿的情形,比之现在的蓝花参,也好不了多少,所以才会用迟眠香,帮助入眠。 确认蓝花参已然熟睡,苏饮雪方悄然离开,轻轻带上卧室门。 楼天籁马上蹦过去,“花生哥哥睡着了?” 苏饮雪欣慰一笑,点头道:“多亏有太子爷的香料,否则蓝二爷就算想睡,也是睡不着的。” “我已命人准备了许多迟眠香,够老花用上三五个月的了。”想起从前往事,微生宗睿惨然一笑,无奈的摇头,声音极低极低的道:“原以为再也用不着了,我便命人将东宫里,所有的迟眠香全都扔了,没想到今日,老花倒用上了。” 晚饭后,众人聚在楼天籁的屋里说闲话,楼易之凝视了唐小婉半晌,感慨道:“初次瞧见小婉的时候,小婉才八岁,还是个黄毛小丫头,如今已经身为人母啦。” “嘿嘿。”唐小婉咬着嘴唇,有点不好意思。 楼易之又道:“小婉跟着天籁八年了。” 唐小婉点点头,“嗯,今年是第九个年头了呢。” 楼易之忽然笑着问道:“不知小婉可愿与天籁一样,喊我一声父亲?” 唐小婉傻眼,“啊?” 包括楼天籁和苏饮雪在内,众女闻言均是一愣,旋即明白了楼易之的用意。唐小婉怀了微生宗睿的骨肉,迟早有一日,是要嫁入东宫的。虽然唐小婉出自三口居,有楼易之和楼天远撑腰,没人敢欺负唐小婉,但唐小婉若成了楼易之的养女,那情形又大不一样了。尽管楼易之只是个二品尚书,但其威望影响,足以撼动整个东盛王朝,比起那些有名无实的,权贵之家的千金小姐,楼易之养女的身份,更要令人敬畏得多。 楼易之面带迷人微笑,复又问了一遍。 明白了楼易之的良苦用心,唐小婉鼻子一酸,泪光闪闪,哽了喉道:“能做先生的女儿,是多少人求之而不得的,小婉当然愿意。” 楼易之欣然道:“愿意就好。” 唐小婉起身,跪在楼易之脚边,泪目迷离道:“先生,我可以不进宫吗?我想一直陪着先生和小姐。” 楼易之弯下腰,抓住唐小婉的胳膊,“傻丫头,你是有身孕的人了,快起来。” 唐小婉摇头,眼神坚定不可动摇。先生处处为她着想,就算没有父女的名分,在她的心目中,也将先生视作父亲。 楼易之叹道:“你肚子里若是个女孩,将来便是金枝玉叶,若是个男孩,则关乎着东盛江山,皇上、皇后、太子爷,以及皇室宗亲和满朝文武,都不会让他流落在外的。女儿家,都是要出嫁的,哪能永远留在家中?不光你得进宫,天籁和饮雪,还有白薇白芍白芨白芷,迟早都得离开三口居。” 楼易之说的这些,唐小婉都明白,但就是舍不得,“那我可以不可生下孩子之后再进宫?” 楼易之道:“包在我身上。” 唐小婉喜道:“多谢先生。” 苏饮雪和白芍双双上前,将唐小婉扶了起来,笑着提醒道:“还先生呢,该换称呼啦。” 唐小婉脸上一红,磕磕绊绊道:“都喊了那么多年了,改不过来啦。” 楼天籁嗷嗷叫唤,连忙道:“反正只要大家都知道,小婉是美人爹的义女就行了,称呼什么的,就不用讲究啦。” 瞧着楼天籁满脸别扭的样子,众人都不禁大笑了起来。 唐小婉道:“小姐你放心好啦,我才不会跟你抢先生呢。” “美人爹是我的,哼,美人爹是我一个人的。”楼天籁撇撇嘴,扑进楼易之的怀里,紧紧抱着不撒手。 遇险 除非苏饮雪亲自喂食,否则蓝花参不肯吃东西,只抱着妹妹,也不理睬别人,棠园众人实在没有办法,便遣派蓝武,厚着脸皮来到天籁园,求苏饮雪帮忙。说话的时候,蓝武一直低着头,不敢看苏饮雪。不只因为苏饮雪容光清丽不可逼视,蓝武更觉得他这请求有些无理。苏饮雪与蓝花参非亲非故,已经帮忙安抚了两次,如今又求到苏饮雪头上,委实有些说不过去。 蓝武的每一句话,苏饮雪都仔细听着,了解了蓝花参的情形,苏饮雪认真的点了点头,“你先回吧,待我做好饭菜,便去棠园。” 蓝武喜出望外,感激道:“多谢苏姑娘!属下就在门口等候苏姑娘!”说罢,大步出了院子。 白芷望着苏饮雪,笑吟吟道:“其实你就算不去,也没什么的。都已经六七天了,蓝二爷再如何悲痛,也该有所缓解,只要郦丞相和公子爷他们几个,好生劝上一劝,应该也就差不多啦。” 白薇好笑的道:“关键是郦丞相他们不愿劝。” 楼天籁托着脑袋道:“丞相伯伯和哥哥、太子哥哥、上尘哥哥,他们几个呀,跟小棠姐姐是一个意思,想利用小棠姐姐之死,成全花生哥哥。” 白芍笑得贼兮兮的,趴在苏饮雪肩头,“其实蓝二爷这人不错的哦。” 苏饮雪无奈轻叹,“你们也都知道,郦丞相他们不肯劝解,倘若我也狠心不理睬,蓝二爷很有可能会倒下。” 白芨道:“倒下便倒下呗,没准儿郦丞相他们,见蓝二爷倒下,便会去劝解了呢。” 楼天籁道:“倘若哥哥他们更狠心呢,即便是花生哥哥倒下了,也不肯去劝呢?” 白薇笑道:“这是在拼谁比较狠心吗?” 苏饮雪道:“假如换作是你们,会忍心看着蓝二爷倒下吗?” 白芨摇摇头,“确实不忍心,蓝二爷太可怜了。” 白芍道:“公子爷他们真够黑的,是算准了咱会心软么?” 楼天籁道:“那可不,一群坏蛋。” 闻人白雪派侍卫送来帖子,邀楼天籁去龙女湖玩耍,楼天籁带上红眼狼和白眼狼,欣然前往赴约。苏饮雪准备好了饭菜,由白芷和苏木陪同,在蓝武的护驾下去了棠园。 知雅苑中,蓝花参坐在房前台阶上,无声泪流,蓝文立在一旁,忧心忡忡,莫可奈何。瞧见苏饮雪的出现,蓝文大喜,迎上前道:“苏姑娘,无论属下们说什么,二爷一概不睬,只能求您了。” 苏饮雪点点头,拎着食盒走近台阶。 独特的淡远清婉的香气,丝丝脉脉钻入鼻息,蓝花参的心中,顿生宁静祥和之意,蓝花参慢慢抬起头来,呆呆地,望着面前白衣女子,“苏姑娘。” 静立于蓝花参面前,好半晌,苏饮雪方说道:“蓝二爷可知,小棠为何要与你说对不起吗?” 蓝花参当然知道,小棠深知她之死,会令他伤心痛苦,所以留下那几字,但蓝花参没法不自责,泣不成声道:“是我没看好小棠,小棠才会死的!” 苏饮雪道:“小棠姑娘最不愿看到蓝二爷这样。” 蓝文蓝武和白芷苏木,待在院门口,白芷四下瞧了瞧,低声问道:“郦丞相和我家公子爷,他们都不在吗?” 蓝文道:“自从前两日苏姑娘劝得二爷吃饭睡觉之后,郦相爷和小楼大人他们便再没来过。” 白芷:“”这帮男人真的好狠吶! 闻人白雪和楼天籁乘坐一叶扁舟,在十里莲荷之中穿梭摇曳,闻人白雪的两名侍卫,则与红眼狼白眼狼共乘小船,不远不近的跟在后头。湖中荷花大多都未开放,翠碧相连的荷叶,映衬着粉嫩花苞,亦同样美不胜收。 闻人白雪头上顶着荷叶,手里还把玩着一枝,心情愉悦的道:“等莲花盛放时,定要把你院子里的姐妹们都约出来。” “再过几天,应当差不多就要开花了吧。”楼天籁折了一个花苞,放在鼻子前嗅了嗅,仿佛闻到了一股甘甜清香,露出满脸陶醉的神情。 “是啊。”闻人白雪点点头,想起蓝花棠,不禁叹道:“可惜小棠没了,不然的话,咱们可以玩得更高兴。” 楼天籁坐在船尾,抱着双腿,下巴搁在膝盖上,问道:“公主和哥哥的事情呢?该怎么办?” 闻人白雪怅然道:“还能怎么办啊?” 楼天籁道:“把我哥哥搞到手的办法,其实有很多啊!例如,让皇上强硬赐婚啊,或者,生米煮成熟饭啊。” 闻人白雪道:“与你哥哥结为夫妻的法子倒多得是,可让你哥哥喜欢上我的法子呢?” 楼天籁飞扬的眉毛,顿时耷拉了下来。 闻人白雪道:“假如我跟小楼大人成了婚,结为了夫妻,小楼大人却始终不喜欢我,而我始终一厢情愿,那多没意思。” 楼天籁道:“那也不一定啊,日久生情嘛。” 闻人白雪撅了撅嘴道:“用手段逼小楼大人不得不跟我成亲,只会令楼大人对我产生厌恶,生什么情啊?生什么情啊?” 楼天籁唉声叹气道:“单相思,真麻烦。” 闻人白雪道:“一厢情愿的结果,小棠就是个最好的例子,我才不要步小棠后尘。” 楼天籁道:“公主和哥哥的情况,与小棠姐姐和我王爷爹爹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好吧。” 闻人白雪道:“不一样,也一样,都是一厢情愿嘛。” 楼天籁捧着脑袋道:“悲剧啊!” 闻人白雪扬起手中荷叶,打了楼天籁一下,“不许耻笑我。” “我是越来越喜欢公主啦,好希望公主成为我嫂子的,可是”楼天籁爬到船中央,张开双臂抱着闻人白雪,蹭了蹭闻人白雪的脸,“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公主打算怎么办呢?” 闻人白雪道:“有个最蠢的办法。” 楼天籁仰起头,奇道:“什么办法?” 闻人白雪展颜一笑,“日久生情咯。” “啊?”楼天籁不解。 “昨儿皇上和皇后娘娘召我入宫,问了我的意思,我求皇上和娘娘给我半年时间。”闻人白雪嘴角含笑,攥紧了荷叶,“如果在这半年时间里,我能让小楼大人对我倾心,便顺理成章的与小楼大人完婚。” 楼天籁皱眉道:“如果不能让哥哥对公主倾心呢?” 闻人白雪道:“到那时,再想办法吧,所幸皇上和娘娘已经应允了我,我还有半年时间。” 如果半年之后,她还喜欢楼天远,并放不下,忘不掉,那就用些手段逼迫罢,哪怕惹他厌恶,也再所不惜了;如果她能豁达些,那更好,退而求其次,再选一个夫君呗。 俩人各摘了几枝荷叶和花苞,准备带回去放在屋子里,用水养着。玩儿得有些累了,闻人白雪提议去醉花眠坐坐,楼天籁忽然想吃蛋挞了,赞成点头,俩人便将小舟靠岸。 楼天籁当先跳上岸,转身去扶闻人白雪,忽觉身体一轻,瞬间向后飘了几丈,尚未反应过来,便见闻人白雪冲上岸,一边追赶一边大喝道:“放肆!你们是什么人?!放下天籁!” 后边船上的两名侍卫拔刀冲来,红眼狼和白眼狼怒嚎一声,箭一般窜上了湖岸。楼天籁察觉到危险,摸出两枚毒|针,反手向后刺去!不料身后之人动作更快,抓住楼天籁的手臂用力一拉,咔嚓,楼天籁的胳膊便软软垂下,再也无法动作。 对方都是超一流高手,闻人白雪的两名侍卫,刚冲上来便被绞断了头颅,白眼狼和红眼狼难逃噩运,被软钢丝缠住,哧!鲜血四溅,身首异处。闻人白雪被软钢丝套住脖颈,黑衣人手臂一扬,闻人白雪便倒在血泊之中。楼天籁被制住,无法动弹,无法出生呼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最亲密的伙伴,和新近结交的好友,毙命于她的面前。蓦地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半个时辰之后,有游人发现湖边尸首,急忙去报了官,衙门办事效率极快,火速派人来到现场。 在两名男尸身上摸索了一阵,衙差跑到捕头跟前呈上一物,“老大,发现了两块腰牌。” 捕头接过腰牌仔细一瞧,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立即命官差将命案现场围起来。 衙差问道:“老大,这三人什么身份?” 捕头脸色煞白,沉声道:“这是南元宫廷侍卫的腰牌。” 衙差大惊,“如果这两名男子,是南元宫廷侍卫,那那名女尸呢?女尸身上衣物华贵,一看就不是寻常人,难不成是南元的白雪公主?” 另一名衙差道:“盛京城中,豢养野狼为宠物的人极少,小的只听说,楼大人家的大小姐,养了两匹凶猛异常的灰狼,难不成是楼大小姐” 捕头神色凝重,吩咐道:“保护好现场,通知两位楼大人和太子爷!最好也知会郦丞相一声!另外,挨个儿询问附近的人,看有没有目击者!” “是!” 没有如果 郦师白安|插在燕京的人手,趁着北奥太子赫连诚石大婚之际,与青蟒教里应外合,大破皇城!赫连皇室和燕京贵族的血,染红了皇城,耀红了半边天!青蟒教徒凶狂残暴,冲进燕京城之后,不分男女老幼,见人就杀,繁华鼎盛的燕京城,一夜之间,变为令人谈之色变的鬼域!后来,更被一把大火付之一炬。大火烧了七天七夜,燕京城化为废墟! 散朝后,郦师白将北奥那边的最新消息送进宫。微生博晟、微生宗睿、楼易之、楼天远、静王、靖王、荆王、平阳侯、梁上尘、景国公,一干人等齐聚御书房。龙女湖边发生的事情传进宫,众人听闻后皆皆大惊,微生博晟勃然大怒,拍案喝道:“竟敢在我东盛天子脚下行凶,简直岂有此理!” 微生宗睿与梁上尘共乘一骑,随众人赶到龙女湖畔杀人现场。 楼易之父子俩还未下马,便一眼瞧见了两具狼尸,楼天远大惊失色,“是白眼狼和红眼狼!” 梁上尘最先来到女尸旁边,蹲下身,拨开女尸散在脸上的长发,皱眉道:“是白雪公主!” 确认了遇难的是闻人白雪,众人脸色难看至极! 两指摁在闻人白雪颈侧,微生宗睿狐狸眸子一亮,“还有脉搏。” 郦师白跳下马后,径自走到闻人白雪身边,取出贴身收藏的金风玉露丸,微生宗睿十分配合,捏开闻人白雪的嘴巴,待郦师白将药丸塞进去之后,梁上尘运气于掌,力道精准的,在闻人白雪后背一拍,药丸便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静王、靖王、荆王、平阳侯、景国公等,带领大批御林军,护卫着微生博晟随后赶到,游人和官差衙役跪了一地。闻人子乔和南元官员,也正好闻讯而来。给微生博晟行了礼,闻人子乔便抿紧了唇,面色紧绷的,大步来到闻人白雪身边。梁上尘冷冰冰安慰道:“放心吧,还没死透,刚喂下金风玉露丸,暂且可保公主性命。” 探到闻人白雪的微弱脉搏,方信梁上尘所言非虚,闻人子乔稍松了口气,“多谢。” 从闻人白雪脖颈上取下软钢丝,郦师白拿在手中仔细观察,却毫无头绪,于是便问梁上尘,梁上尘摇摇头,“不曾见过有谁用软钢丝当武器。” 闻人子乔抱起堂妹正要走,楼易之冷静的建议道:“大皇子,请带公主去三口居。” 明白了楼易之的意思,闻人子乔点点头,抱着闻人白雪,往三口居方向而去。此处距三口居最近,并且,所有御医都在三口居,此时带闻人白雪前往三口居,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楼易之下命令道:“天远,你和太子爷陪大皇子回三口居。” 楼天远不太情愿,正要说什么,楼易之沉声道:“此处有我。” 微生宗睿拍拍楼天远的肩膀,拉着楼天远一起,跟上闻人子乔和南元官员。 薛涛由三口居方向,狂奔而来,在楼易之面前顿住,“老爷,白薇说,小姐赴白雪公主之约,前来龙女湖游玩。” 很显然,天籁不见了。 微生博晟和景国公等人在旁边询问衙役,郦师白便将软钢丝递到楼易之跟前,“楼大人,这软钢丝,应当就是对方所使用的武器。” 梁上尘很肯定的道:“公主身边的护卫和天籁的两匹狼,都是被软钢丝绞断头颅的。” 楼易之接过软钢丝,只瞧了一眼,便蹙着眉头沉默不言。郦师白见状,心下了然。 过了会儿,微生博晟走过来,“有几名游客远远瞧见,是一伙黑衣蒙面人作案,另外,还掳走了一个女孩。易之,那个被掳走的小女孩,极有可能就是天籁。” 楼易之点头道:“是天籁。” 微生博晟问道:“你们发现了什么线索?” 楼易之没吭声,呈上手中软钢丝。微生博晟愣了一瞬,豁然大悟,失声道:“长孙水婕!”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长孙水婕,乃是西豫长公主的名字。长孙水婕的拿手武器,便是软钢丝! 微生博晟咬牙切齿,恨恨地道:“这个该死的疯女人,好大的胆子啊!竟然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重伤南元白雪公主,还敢掳走易之的心头肉!当朕是死的吗?来人!” 楼易之平静道:“皇上别激动。” 微生博晟怒火滔滔,“那女人骑在朕的脖子上撒尿拉屎,易之你让朕如何能不激动?!” 楼易之道:“老臣都没激动,皇上有什么可激动的。” 微生博晟这才反应过来,“天籁被掳走了,易之居然如此淡定?” 楼易之淡淡道:“皇上,先封|锁盛京城门吧,尽量挨家挨户搜查,另外,兵分八路追查。” 微生博晟道:“就按照易之说的去办!” 平阳侯和梁上尘领命而去。 静王和靖王护送微生博晟回宫。 荆王和景国公,命人抬着那两名南元侍卫尸首,前往驿馆,安抚南元官员。 楼易之带着红眼狼白眼狼的尸首,返回三口居。 杀人现场徒剩下郦师白,江锦问道:“主子爷,江秀已派人去追查了,咱们还该做些什么?” 郦师白|面无表情的道:“回府,等消息。” 苏饮雪与三人从棠园回来后,瞧见天籁园里空荡荡的,觉得有些不对劲,忽听唐小婉房间那边,洛儿唤道:“饮雪姐姐,白芷姐姐!小婉姐姐,饮雪姐姐和白芷姐姐回来啦!” 唐小婉暂时忘记身怀有孕,飞快从屋子里窜了出来,“两位姐姐可回来啦!” 苏饮雪斥道:“你是有身孕的人了,别这么慌慌张张的,仔细着些。” 白芷道:“怎么啦?咱院子里怎么没人了?白薇她们呢?” 洛儿追上来,搀着唐小婉,答道:“白薇姐姐她们都去了碧桐园。” 苏饮雪奇道:“碧桐园不是空着了吗?她们去那边做什么?” 拉着白芷和苏饮雪的手,唐小婉急不可耐的道:“两位姐姐听我说,小姐今儿不是应公主之邀,去龙女湖游玩了吗,前不久,大皇子抱着公主来三口居了,公主重伤昏迷,据说情形很不好,玉婶子做主,将公主安置在碧桐园,请了诸位太医前去救治,白薇姐姐白芍姐姐她们,全都去碧桐园帮忙了。” 苏饮雪和白芷闻言大骇,“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知道呀!”唐小婉急得跺脚,眼圈泛红道:“大皇子、公子爷、太子爷,全都在碧桐园,先生又还没回!想问问发生什么事情了都找不到人可问,她们又不让我去碧桐园!我、我都快急死了!小姐明明和公主在一起的,公主重伤,也不知道小姐怎么样了!” 就在她们相互安慰之时,苏木望着院门口方向,惊喜道:“先生回来啦!” 楼易之身上还穿着朝服,不疾不徐走进庭院,神色淡淡瞧不出喜怒,身后跟着两个青年男子,各抱着一只黑漆木箱。 看到楼易之的出现,众女跌宕不定的心,总算得以平静,一齐迎上前,“先生。” 唐小婉着急道:“先生,小姐呢?” 楼易之没有说话,待走到草坪中央,两名青年男子将木箱放在地上后,楼易之指着院角落处,吩咐道:“挖两个坑埋了吧。” 唐小婉不知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瞪大双眼,身躯一僵,泪珠簌簌滚下,“小姐、她” 在阳光映照下,楼易之轻轻一笑,眼角褶皱,亦流光溢彩,“傻丫头,哭什么,天籁没事。” 听到楼易之这么说,唐小婉愣了愣,抹了一把眼泪,指着两只黑漆木箱,“先生,那箱子里的是什么?” 楼易之道:“是红眼狼和白眼狼。” 苏饮雪颤声道:“什么?” 唐小婉扑上去,打开两只黑漆木箱,呆愣半晌,闭上眼尖叫一声,伏在木箱上大哭。木然望着身首异处的狼尸,苏饮雪跪倒在地上,无声泪流。对于她们来说,木箱之中的那两匹狼,是相伴多年的亲人!是无法离弃的朋友!是最亲最爱的伙伴! “大宝!小宝!不会的!不会的”搂着白眼狼僵硬的尸体,唐小婉嚎啕大哭。 白芷心中难过,却更怕唐小婉有个三长两短,急忙紧紧抱住唐小婉,望着惨死的两匹狼,忽然想起更重要的问题,忙望向楼易之问道:“先生,小姐在哪?” 楼易之淡淡道:“被人掳走了。” 白芷惊骇,“被人掳走?” “父亲!”听说楼易之回三口居了,闲在碧桐园无事的楼天远,立即直奔天籁园而来,“父亲,可发现了什么线索,究竟是什么人掳走了天籁?” 楼易之目露厌憎之色,“西豫长公主,长孙水婕。” 楼天远傻眼。原来掳走天籁的,竟是西豫长公主,父亲曾经的桃花债!囧! 楼易之问道:“白雪公主情形如何?” 楼天远道:“情形不太好,各位太医正在全力施救。” 白芷忧虑道:“小姐被掳走?那、咱们该怎么办?” 楼易之始终是一派温和,“别担心,已经派人追寻了。” 楼天远心慌意乱道:“对方有备而来,咱们要找到,只怕没那么容易,如果妹妹如果” 楼易之道:“没有如果,天籁若有事,我会让整个西豫,为之陪葬。” 七天 闻人白雪倒在血泊中,最后定格在脸上的表情,是忧惧惊惶。白眼狼和红眼狼鲜血四溅,身首异处,头颅飞射出去的那一刻,四目之中盛满哀伤。楼天籁失去意识之前,收入眼底和深刻脑海的,便是这样沉重的一幕,于是,楼天籁清醒过来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要为闻人白雪和红眼狼白眼狼报仇! 察觉到身旁不远处有人,楼天籁像野兽般跳了起来,仇恨之火烧灭了理智,楼天籁没有多作思索,只欲拔出靴子里的匕首,与那人同归于尽!手指碰到光滑的脚腕,豁然发觉不对劲,楼天籁垂头一瞧,顿时瞪大了眼睛,自个儿身上竟一丝不|挂!除此之外,楼天籁更惊愕的发现,周身虚软无力,刚才跳起来那一下,已用尽了全部力气!楼天籁尖叫一声,急忙蹲在地上,抓起床单裹住身子。 楼天籁尖叫吃惊的举动,当然不会是因为羞臊。衣裳被剥干净,也就意味着,藏在身上的所有暗器毒药,全都没有了,再加上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如果就这样,赤手空拳跟高手过招,唯有死路一条。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楼天籁不会选择冒险。她死了倒也罢了,不能为最亲近的伙伴,和真诚待她的朋友报仇,那岂不是白死?瞅着对面男子冰冷无情的眼眸,楼天籁不禁暗自庆幸,能在关键时刻找回理智,否则现在,她肯定被揍得一身伤。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楼天籁默默安慰自己,千万不要冲动,冲动是魔鬼!无论是白眼狼红眼狼,还是闻人白雪,都是因她而死,她若不能为他们报仇,死也不能瞑目! 冷静,必须要冷静,先得搞清楚状况,才能寻到反击的机会! 小女孩睁眼之后的那一瞬,像沉睡已久忽然苏醒的野兽一般,极具攻击力,而后,裹着被单蜷成一团,雪白的脸颊晕染似红霞,圆眼含泪模样娇怯,短短时间内截然不同的反应,简直判若两人。黑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旋即一副若有所悟的神情。曾有人说过,无论多么凶悍的女人,只要被脱光了衣裳,就会变得像绵羊一样温顺,看样子果然不假。 楼天籁哭着道:“呜呜呜,我要穿衣服,我要穿衣服” 黑衣男子冷冰冰的道:“再吵连被单都不给你。”这个小女孩一身都是毒物,还是让她光着身子比较保险,省得徒生枝节。 楼天籁娇羞扭,“人家是女孩子嘛,羞羞” 将手中食盒放在楼天籁身边,黑衣男子退后几步站定,“给你一刻钟时间,把饭菜吃完。” 楼天籁咽了咽口水,揉了揉饿扁的肚子,睁大水汪汪的眼睛,问道:“我睡了多久啦?” 黑衣男子木无表情,不理不睬。 楼天籁哼道:“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吃饭。”虽不知对方目的,但楼天籁明白,既然掳劫她,肯定没打算要她性命,于是,便以此要挟。 “七天。”黑衣男子想了想,觉得这个问题,无关紧要,告诉她也无妨。 楼天籁惊呆,“七天?!”原来已昏睡了七天,难怪毫无力气!想必在她昏睡其间,曾被喂食过一些东西,否则哪里能撑那么久。 七天,该发生了多少事?这伙人也不知什么来历,居然胆大包天,在天子脚下行凶作案!美人爹、尚书哥哥、丞相伯伯、太子哥哥、上尘哥哥,无一不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可她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掳劫,并且已经过了七天,而他们却还未能找到她!可见这伙人有多厉害! 楼天籁四下张望,“这是什么地方?” 黑衣男子道:“无可奉告!” “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吃饭。”楼天籁傲娇的哼了哼,一副刁蛮大小姐模样。 “你确定?”黑衣男子没了耐心,探手抓住被单。 “啊啊啊,我吃我吃我吃吃吃”就知道有些问题,是问不出来的!从黑衣男子手里抽回被单,楼天籁连忙捧起饭碗,正要扒饭,忽想起一茬,弱弱问道:“没有下毒吗?” 黑衣男子身躯一倾,作势要抢被单,楼天籁尖叫一声,慌忙往嘴里扒饭道:“我吃吃吃,有毒我也吃!” 楼天籁吃了几口,有些话憋不住了,“我家里很有钱的,真的,你们要多少都行,能不能先把我放了?我哥哥和爹爹会担心的。”抹了一把眼泪,可怜兮兮保证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会骗你的。” 黑衣男子不耐道:“我们不要钱!” 楼天籁捂着胸口道:“那你们是要劫色吗?” 黑衣男子嘴角抽了抽。 楼天籁哇地一下哭出了声,“我还小” 这伙人究竟什么来历?掳劫她意欲何为?她没得罪过这种厉害角色啊,难道是美人爹的仇敌?亦或是哥哥的仇敌?捉住她,以她来要挟美人爹或哥哥就范?楼天籁默默分析半晌,始终无法确定,于是便想套套话。 黑衣男子紧蹙眉头,从身上摸出一小黑瓶,“再不闭嘴,就灌你喝下去!” 那小黑瓶楼天籁认得的,里头装了哑药,原是楼天籁带在身上,用来整人的,现在却被黑衣男子没收。楼天籁不想变哑巴,只好暂时闭嘴,一边埋头吃饭,一边苦思脱身良计。 她现在身处之所,是一间小木屋,光线很暗,周围堆了些杂物,不知是什么地方。出现在龙女湖畔时,共有七八个黑衣人,但现在,楼天籁只看到一个。普通的黑色衣物,没有蒙面,二十五岁上下,模样十分俊朗。 见楼天籁吃完最后一口饭,黑衣男子向食盒中瞟了一眼,催促道:“把汤也喝完。” 楼天籁端起汤碗还未喝,便察觉到有所不妥,汤里放了大量迷|药,楼天籁估算了一下,如果把整碗汤全部喝下去,她又得昏睡至少七天了。一旦昏睡,那么她便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由对方宰割。可是,黑衣男子正盯着她,她不能不喝! 楼天籁磨磨蹭蹭,故意拖延时间,饮了一口汤,啧吧啧吧嘴,“饭菜做得很难吃,汤也不好喝,又油又腻,能换个厨子吗?” 黑衣男子没吭声。 楼天籁忽然眉目一紧,放下汤碗捂住肚子,痛呼道:“哎哟,我要上茅厕!肚子好痛!” 黑衣男子冷冷道:“哪来那么多事!” 楼天籁眼泪吧嗒吧嗒,委屈控诉道:“人有三急嘛!难道你光吃不拉吗?你们饭菜太难吃啦!你还非逼着我吃!吃完了,我要拉肚子了,你还嫌我烦,呜呜呜呜呜呜太欺负人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黑衣男子绷着个脸,从杂物堆里翻出一只木桶,重重搁在楼天籁面前,“速度快点!” 楼天籁愕然,反应过来之后,哭得更大声了,“我要去茅厕!我是个有教养的姑娘,怎么可以在桶里拉屎?!” 黑衣男子周身杀意弥漫,“闭嘴!要么就地解决,要么拉桶里!” 楼天籁咬着手指头抽泣,一副被吓到的模样,怯懦的道:“我拉、桶里就是了。” 黑衣男子道:“速度!” 楼天籁双颊嫣红,“那你出去吧。” 黑衣男子没有动。 楼天籁道:“你若担心我逃跑,便在门口守着。” 黑衣男子迟疑了一下,背转过身去,但完全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楼天籁气结,“喂,我是个女孩子诶!” 黑衣男子的嗓音冷若坚冰,“少废话!给你半刻钟!” “噗” 忽然,一声异响。 黑衣男子雄躯一震。 “嗷,好臭!”楼天籁捂住口鼻,嫌弃得不行。 黑衣男子雄躯又是一震,默默屏住呼吸。都说响屁不臭,臭屁不响,今儿大开眼界!幸亏饿了她七天,否则,不堪设想。 “我拉的臭臭很臭很臭的哦,这只是个前奏,大哥哥你确定,非要留在这里吗?”楼天籁裹住上半身,坐在木桶上。 听了楼天籁的话,黑衣男子不禁有些动摇,但想到事关重大,却不得不强定心神。 楼天籁没说假话,她拉的臭臭,委实臭味惊人。她自个儿以被单捂住口鼻,才敢放心一泻千里。 随着屎尿齐下的声音响起,要命的臭味在木屋内弥漫,黑衣男子胸躯颤了几颤,强忍住拔腿逃跑的冲动。楼天籁暗自膜拜,此人若没得罪她,前途必然不可限量,定力着实太强了!要知道,她拉臭臭的时候,就连美人爹和大魔头那种人,都不敢待在旁边的! 趁着黑衣男子被熏得灵魂出窍之际,楼天籁悄悄拿起汤碗,顺着大腿将大半的汤倒入桶中。解决完大小便,楼天籁撕了一小块被单,将就的擦净了屁股。捏着鼻子,忍了臭气,将汤碗里所剩不多的汤,咕噜咕噜的喝了下去,然后脑袋一歪倒在地上。 听到身后动静,黑衣男子问道:“拉完了?” 没有得到回应,黑衣男子迟疑片刻,扭头去看。楼天籁抱着汤碗,倒在地上,似是昏睡了过去。黑衣男子走上前仔细查看,见楼天籁嘴角还有不少汤渣,谨慎的确认楼天籁当真昏迷,便拧了眉头,拎起木桶走出门去。 互换身份 闻人白雪脱离危险期,但仍未能苏醒,便一直留在碧桐园,由诸位太医尽心料理。楼天籁失踪已整整十日,众人全力追查,始终下落不明。 郦师白不动声色,静候消息,到了第十一日,终于摁耐不住,亲自来到三口居,向楼易之询问情由。知已知彼方能百胜不殆,楼易之与长孙水婕之间的恩怨情仇,他们只是道听途说,并不曾真正了解,所以无法准确洞悉长孙水婕的目的,想要稳妥的救得楼天籁,唯有靠楼易之来全权作安排。 楼易之略沉吟,保守的道:“长孙水婕想要见我。” 无需楼易之说得太明白,郦师白便已了然于心。堂堂西豫长公主,倘若当真要见楼易之,委实容易得很,即便楼易之不愿前往西豫相见,长孙水婕大可光明正大前来盛京,到时楼易之便是不现身也难。长孙水婕今番煞费苦心掳走楼天籁,只怕是想要对楼易之不利。 楼易之和郦师白的交谈,才刚刚开始,楼长安便大步走进来,“老爷,有人求见,说是来自于西豫长公主府。” 楼易之似乎早料到,平静无奇的点点头,楼长安会意躬身,迅速退了出去。 郦师白若有所思道:“天籁应该已经不在盛京了。” 楼易之表示赞成,“咱们在自个儿的地盘之内,这般的严密防守追查,都没能发现蛛丝马迹,可见长孙水婕布局已久。” 随楼长安走进大厅里的,是一个温文儒雅的中年男子,面容柔和书生气质,一双眼睛却精光四射,不卑不亢给楼易之和郦师白行礼,“小人独孤宁介,拜见楼大人郦相爷。” 楼易之半句废话都没有,开门见山问道:“不知长公主有何吩咐?” 独孤宁介温雅一笑,“长公主请楼大人永京一叙。” 楼易之神色镇静,与寻常并无二致,“我女儿在哪儿?” 独孤宁介微笑道:“长公主已派人接楼姑娘,先行一步,楼大人抵达永京城,便可与楼姑娘父女团圆。” “我女儿身上,倘若少了一根毫发,西豫必有血祸。”楼易之嗓音和缓,眸色森凉。 独孤宁介只觉脊背发寒,面上却毫不改色,“不敢怠慢楼大人掌上明珠。” 郦师白捧起茶碗,瞧了瞧独孤宁介,又看了看楼易之,眼皮抽了一下。 楼易之幽幽警告道:“我女儿生性顽劣,自盛京至永京,路途漫漫,难保不会捣蛋作怪。” 独孤宁介承诺道:“长公主府侍卫们,皆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定会好生照顾楼姑娘,绝不会让楼姑娘伤了自个儿,楼大人敬请放心便是。” 楼易之冷笑道:“最好如此。” 独孤宁介仿佛戴了面具,脸上笑容始终不变,“不知楼大人准备何时动身?” 楼易之悠然饮茶,不紧不慢地道:“此去永京千里迢迢,待我收拾收拾行礼,三日后启程。” 独孤宁介面带笑容,温和提醒道:“公主希望楼大人能够只身前往。” 楼易之还未发话,楼长安便沉了脸,上前一步道:“无论老爷去往何处,老奴势必追随侍候!长公主请我家老爷上门作客,难道还不准带一个老仆?” 独孤宁介道:“当然可以。” 正当此时,从外头传来闻人子乔疑惑不解的声音,“听说西豫长公主府的人现身了?为何不先来给本宫叩头谢罪啊?!” 众人向大厅门口望去,只见闻人子乔大步走进,似笑非笑盯着独孤宁介。楼易之和郦师白双双起身,向闻人子乔行了常礼。独孤宁介恭敬行礼,“大皇子恕罪,长公主府侍卫有眼无珠误伤白雪公主,实在罪该万死,长公主已经知晓此事,稍后定会向南元上下有所交代。” “西豫长公主府的人,在盛京刺杀南元公主未遂,无论本宫怎么看,都像是挑拨离间东盛和南元啊,若是西豫不给出一个合理的交代嘛,嘿嘿嘿嘿嘿”闻人子乔双臂环抱于胸前,懒洋洋的笑容不怀好意,“本宫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未上过战场,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独孤宁介不咸不淡的解释道:“大皇子言重了,我们长公主府绝无刺杀南元公主的意思,更不敢行挑拨离间东盛南元之事,前些日子误伤南元公主纯属意外。” 独孤宁介说来说去,都是些废话,闻人子乔觉得甚是无趣,摆了摆手道:“罢了,本宫只是想告诉长公主,这事儿没完。” “大皇子的意思,小人会向长公主传达。”向楼易之和郦师白看了一眼,独孤宁介淡淡一笑道:“若无别的吩咐,小人先行告退。” 楼易之道:“长安,送客。” 楼长安长臂一展,领着独孤宁介离去。 “在公主府里,独孤宁介只是个普通角色,即便是扣押了弄残了,也没有什么用处。”闻人子乔惋惜一叹,起身道:“我去碧桐园瞧瞧白雪,不打搅楼大人和郦相爷了。” 楼易之微笑道:“不送。” 闻人子乔从梅语园出来,瞧见迎面而来的楼天远,上前搂住楼天远脖颈,眉飞色舞道:“啊哈,小楼大人回来啦,刚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事儿,嘿嘿,原来传言竟然是真的。” 对于闻人子乔所说的毫无兴趣,楼天远拧紧了眉头,耐着性子问道:“什么有意思的事?刚才从三口居离开的,就是西豫长公主府的人?” “哈,小楼大人撞见那厮了?”闻人子乔兴奋异常,笑容古怪,“那厮名叫独孤宁介,是长孙水婕的二十位面首中的一个。” 楼天远没什么反应,淡淡道:“哦。” 闻人子乔喜眉笑眼,拍打着楼天远肩膀,激动问道:“小楼大人可瞧清楚独孤宁介的长相了?” 楼天远不解,“像个读书人,怎么了?有何不妥?” 闻人子乔道:“你就没觉得那个独孤宁介长得有几分像你家父亲大人?” 楼天远细细回忆了一下,点头道:“是有几分相像。” 闻人子乔笑道:“早就听闻长孙水婕钟情于楼大人,苦求楼大人而不得,于是广收与楼大人相貌相似者为面首!以前觉得不过是谣传,今日一见之下,才知传言非虚啊!” 楼天远囧。闻人子乔乐不可支。 “大皇子是来看白雪公主的吧?也不知公主今日之情形可有好转,大皇子您快些去瞧瞧吧。”拨开闻人子乔的胳膊,楼天远亟亟朝梅语园而去。 梅语园,大厅之中,郦师白忽然说道:“天籁未必会被带到永京。”如果长孙水婕当真要对楼易之不利,便应该不会选择在永京动手。永京只是个幌子。 楼易之道:“多半不会。” 郦师白沉吟片刻,毅然道:“我愿替楼大人前往永京。” 静静凝视着郦师白,须臾,楼易之淡笑道:“咱们两个,身形气韵的确相似,但毕竟你是你,我是我,难保不会被识破。” 郦师白是想乔装扮成楼易之的模样,代替楼易之进入十面埋伏之地。 “只要长安叔是真的,我假|扮的楼大人,便不会被轻易识穿。毕竟除了长孙水婕本人,西豫其他人,都并不熟悉楼大人,更何况,就算是长孙水婕本人,也已经有十多年,不曾见过楼大人了。”郦师白微微一笑,信心十足,力图说服楼易之,“咱们这些人当中,包括皇上在内,最为了解长孙水婕的,便是楼大人您了,若要稳妥救得天籁,必须以楼大人为核心。师白虽然不才,但要在长孙水婕手中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楼大人只管放心。” 就算没有小可爱楼天籁的存在,亦没有楼天远这个情同手足的朋友的存在,郦师白也甘愿为楼易之赴险,更莫说楼易之是楼天籁和楼天远最敬爱的父亲啦!郦师白义不容辞。楼易之如今年纪大了,又不懂武功防身,如果不能带暗卫的话,此去永京只怕有去无回。 楼天远见微知著,在门口听见里面的谈话,便已明白他们准备做什么,冲进大厅道:“我代父亲去永京!我与父亲容貌相似,乔装起来更容易些。” 听完郦师白的话,楼易之原本犹疑不决,见了楼天远,不由挑眉,转向郦师白道:“师白有心啦!师白的本领,我还是信得过的,只是,长孙水婕并非良善之辈,从掳劫天籁一事可看出,十多年不见,她又长进了不少,师白可要多加小心吶。” 父亲这是同意让老白代替了?楼天远冲上前去,“父亲,你无视我!” 楼易之理所当然的道:“我是你老子,我无视你怎么了?” 楼天远气愤道:“父亲不相信我!” 楼易之淡然道:“为父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楼天远青筋暴闪道:“那父亲为何宁可让老白代替您,却不肯让我代替您?!” 楼易之道:“师白乔装成我的模样前往永京,我便要乔装成师白的模样待在丞相府,如果换成是你,我岂不是得装成我自个儿儿子的模样?” 楼天远:“” 楼易之不愿装儿子 郦师白扑哧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来。 残羹剩饭 自打闻人白雪被安置在三口居之后,闻人子乔来到三口居的次数,便变得十分繁密,虽然每次都打着探望闻人白雪的旗号,但三口居上下几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闻人子乔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也。闻人子乔每次在碧桐园所待的时间,绝不会超过半刻钟,进屋瞧上闻人白雪一眼,再向太医询问一下闻人白雪的情况,闻人子乔便颠颠的溜到天籁园,也不管自个儿是否受欢迎,反正一待就是很久。 其实,闻人子乔曾不止一次的,提出要在三口居住下的,说是这样更方便照顾闻人白雪,省得每日从驿馆大老远赶过来,谁知楼天远竟然毫不留情面,当着闻人子乔的面断然拒绝。一旦闻人子乔入住三口居,微生宗睿还会没点儿想法吗?这两尊大佛,可说是麻烦的根源,三口居供奉不起,委实也不稀罕,甚至懒得供奉。 看在楼天籁生死不明下落难寻,三口居上下阴云笼罩的份儿上,闻人子乔慈心大发,也就没有太过坚持。虽然不能入住三口居,但闻人子乔仍然不辞劳苦,每日里,往来于驿馆与三口居之间,乐此不疲。 这日晌午,苏饮雪与先前几次一样,做好了饭菜装在食盒中,与白芷一道正欲前往棠园,不料,却在三口居大门前,撞见了闻人子乔。 闻人子乔明知故问,“苏姑娘这是准备去哪儿啊?棠园?” 苏饮雪和白芷盈盈行了礼,答道:“正如大皇子所言。” 闻人子乔盯着食盒,满脸的羡慕,丝毫不加以掩饰,“苏姑娘又给蓝二爷做好吃的了呀?” 苏饮雪浅笑道:“几样寻常小菜罢了,难得蓝二爷不嫌弃,也就多做了几回。” “哎呀,说起来,我有些日子没见过蓝二爷了,也不知现今他情况如何了。”闻人子乔装模作样,一拍脑袋,不容分说,抢过白芷手中食盒,笑容洋溢的道:“这样吧,正好我要去棠园,便顺便帮你们稍上,今儿日头毒辣天怪热的,你们也不必特意跑这一趟了。” 苏饮雪一愣,“这” “啊哈,不用感谢我,顺路而已。”闻人子乔拎着食盒,一边往后倒退,一边挥手。 苏饮雪颇有些哭笑不得,但也只能眼睁睁的,望着闻人子乔走远。 白芷再也忍不住,扑哧笑道:“大皇子真逗。” 苏饮雪纳闷道:“大皇子不是来瞧公主的么?怎的连三口居的门都没进,又临时改变主意去棠园?” 白芷眨眼道:“大皇子的意思,很明显了呀。” 徐老伯凑上前问道:“两位姑娘还要去棠园吗?” 白芷笑道:“有大皇子代劳,我们便不用去啦。” “大皇子这闲得”徐老伯不由咋舌,摇摇头,让车夫把马车赶回去。 棠园,知雅苑。 蓝花参坐在门外台阶上,瞧了瞧日影,估摸着苏饮雪应该就快到了,于是,心又狂乱得没法控制。 枉在桃花丛中摸爬滚打许多年,直到现在蓝花参才恍然明白,原来对一个人动心动情,竟然是这样莫可名状的感觉。想着即将要见到苏饮雪,既紧张且兴奋,简直恨不能纵声呐喊,恨不能失声大哭才好。 等待的过程那般的漫长,那般酸涩,又那般的甜蜜,蓝花参抖直了耳朵,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狂喜而不安,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摆放。直到闻人子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直到那只熟悉的食盒映入蓝花参眼帘,蓝花参的那颗如在海浪中跌宕的心,方得以彻底的安定。 食盒既然在闻人子乔的手里,说明苏饮雪今儿不会来了,蓝花参的心中说不出的失落,不过,想到苏饮雪到底没忘记他,心头仍是很高兴很高兴的。 闻人子乔走上台阶,阴阳怪气的道:“苏姑娘说了,见到你就烦,所以便央求我,带一点残羹剩饭过来。” 蓝花参又不是傻子,才不会信闻人子乔的鬼话,笑着将食盒接过,“有劳大皇子啦。”蓝花参能够想象到,苏饮雪必定是准备过来的,只因出门时没看老黄历,不慎遇到了闻人子乔,被闻人子乔抢了食盒。而闻人子乔则是居心叵测,不愿苏饮雪与他单独相处,所以才自告奋勇来到棠园的。 比之蓝花棠自杀之前,蓝花参整个瘦了一大圈,双眼凹陷得很明显,不过,跟前些日子比起来,蓝花参的情形已好了太多。如今的蓝花参只是面上稍显憔悴,另外就是,蓝花参那清俊如画的眼角眉梢,不自觉还会流露出些许的悲愁。 在苏饮雪恰到好处的温柔引导下,蓝花参终于从那昏天暗地的悲伤中,一步一步艰难万分的走了出来。 仿佛得了稀世珍宝似的,蓝花参两臂抱住食盒,眉眼处的喜色,藏都藏不住,望着闻人子乔问道:“大皇子,三口居那边情形如何?” “白雪还是老样子,太医们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醒过来,天籁还没有消息。”闻人子乔咧嘴一笑,提了衣摆,在蓝花参身旁坐下,“总之,目前情况还不算太坏。” 蓝花参沉吟须臾,正色道:“咱们这边如此大张旗鼓寻人,反而让对方有机可趁,更容易逃脱。” 闻人子乔懒洋洋道:“如果咱们什么也不做,对方要逃脱那就更容易啦。” 蓝花参叹道:“看样子,长孙水婕在东盛买通了不少人。” “东盛朝廷兵分八路,楼大人和郦相爷也没闲着,但却始终没有半点消息,可见长孙水婕这回,是下了血本啦。”闻人子乔轻叹一声,顿了顿,转了话头道:“倒是抓了不少可疑之人,可惜从那些人身上,查不到什么线索。” 蓝花参道:“嗯?” 闻人子乔道:“抓的都是些拐带少女的人贩子。” 蓝花参没吱声,凝眉想了半晌,说道:“我觉得,朝廷人马抓的那些人贩子,或许跟天籁被掳走有些关系。” 闻人子乔斜眼道:“蓝二爷是不是觉得,那些人贩子的存在,其中起码有一部分,是在掩护掳劫天籁那伙人?” 蓝花参道:“原来大皇子也这样想。” 闻人子乔点点头,“不止咱们是这样想的。” 蓝花参道:“就没有审出一点结果来?” 闻人子乔摇头,“没有,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他们之间毫无关联。” 蓝花参怅然道:“小棠已经没了,希望天籁不会有事。” 闻人子乔道:“西豫长公主府的人,前日现身了,奉长孙水婕之命,请楼大人前往永京。” 蓝花参皱眉道:“楼大人可有什么安排?” 闻人子乔道:“楼大人准备明儿就启程。” 蓝花参喃喃道:“老白放下北奥那边的事情不管,与楼大人联手对付长孙水婕,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提及北奥的事儿,闻人子乔来了兴致,“听说不日之前,青蟒教新任教主舒姝,在北奥洛昌城称帝了!郦相爷苦心孤诣这么些年,真的就为了一个天籁那黄毛小丫头,舍弃了即将到手的北奥江山吗?”曾听说过不少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故事,但却从未听说过,为了一个小小恶魔,舍弃万里江山的。 “老白对北奥的江山万里,自始至终都没有半点兴趣,算不上是为了天籁而舍弃的。”稍微停顿了一下,蓝花参笑了笑,继续说道:“不过,老白的确为天籁放弃了一些东西。” “据说赫连皇族那几个老东西,是死在舒姝手上的。”闻人子乔思索一瞬,若有所思,无限感慨道:“哎呀,郦相爷果然老奸巨猾啊!反正赫连皇族那几个老东西,死在谁的手里都是死,郦相爷以退为进,不但能博得小天籁的信任,且还能令舒姝万劫不复,从此彻底丢失了小天籁啦!” 蓝花参好奇道:“大皇子居然也知道舒姝和天籁的关系?” 如果不是听郦师白说起过,他们根本不曾了解,楼天籁与舒姝之间非同寻常的关系,没想到,闻人子乔竟然也知道!闻人子乔远在南元,竟然对东盛的事情,了解得如此清楚! 闻人子乔拍着大腿,悲戚感慨道:“作为南元皇帝的独生子,你以为那么容易啊!前怕狼后怕虎,无论什么事,都得留点心思啊!” 蓝花参的眼神变了变,猜测道:“独生子?难道小皇子他” 心知蓝花参想歪了,闻人子乔忙解释道:“小宝只是个长不大的幼童。” 蓝花参了悟,原来在闻人子乔眼里,没有智商的人,等于不存在。 蓝花参正要打开食盒,想起旁边还有个人,会影响享受美食的心情,于是问道:“大皇子要不要在棠园吃午饭?” 闻人子乔眉开眼笑,盯着蓝花参怀中食盒,“我大老远给你送来苏姑娘的心意,你蓝二爷好意思不管午饭吗?” 蓝花参唤道:“蓝武,带大皇子到长丰轩用午饭。” 闻人子乔变了脸色,“喂,我对苏姑娘做的饭食更感兴趣。” 蓝花参将食盒放到身后,笑道:“大皇子大老远来了,我怎能让大皇子吃残羹剩饭?” 等待机会 因为楼天籁喝下的汤水不多,昏迷了四日也就醒了,由于不确定周围是否有人,所以,楼天籁仍然一动不动,仔细聆听了好半晌,确认除了她自己以外,再没有第二个人的呼吸声,楼天籁才小心谨慎的,一点一点撩起眼皮。转动脑袋四下里瞧了瞧,楼天籁发现她此刻所处的环境,与先前清醒时的并无二致。也就是说,几天以来,她一直在小木屋内,并未被挪动地方。不对,有一点不不同!小木屋似乎在动!而上次她清醒时,小木屋是静止的! 楼天籁再次仔细打量小木屋,心中不由生出了一个猜想。她现在所处的小木屋,应当是船舱!上次清醒时,由于船是处于静止状态,而且,那时她光顾着猜测对方来历目的,所以不曾察觉!当下她感觉到在移动,说明船应当是处于行驶状态!他们究竟想干什么?又准备带她去哪里?她失踪至今应该已经十多天了,而白雪公主又被杀害,东盛朝廷不可能毫无动作!都过了这么些日子了,他们是怎样避过朝廷耳目,将她带离盛京的?如今她又身在何地? 楼天籁小心翼翼坐了起来,正想着要不要爬出去瞅瞅,忽然敏感察觉到,行船速度似乎减慢了。没过多久,船体一晃,似乎撞到什么东西上,随后便彻底停止不动了。呃,是停船了吗?过了一会儿,听到细微脚步声,楼天籁心中一跳,轻轻躺了下去,不轻不重的合上眼,努力保持面色平静。 黑衣男子未察觉到异常,上前抱起楼天籁出了舱。楼天籁感觉到清风拂面,趁机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炽烈的阳光便涌进眼内,楼天籁适应光线后,悄然观察周遭环境。他们的船应该在一条河里,周围是荒山野岭,楼天籁实在分辨不出是哪儿。黑衣男子抱着她,跳上一艘更小的乌篷船,而原本乌篷船上的男子,则跳到黑衣男子丢弃的船上。两名青年男子相互点头致意,什么话也没说,连眼神的交流都没有,似乎一切早已被安排好,他们只是按照指示行动。 将楼天籁放置在宽敞的乌篷中,黑衣男子挑开帘子走到船尾,充当船夫摇荡起了双桨。楼天籁睁开眼睛盯着船顶,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乌篷船诶,难不成他们现在在云州附近?黑衣男子打算接下来带她去往何处? 跟楼天籁料想中的完全不一样,原以为挟持她带她避开朝廷兵马的,起码有十几二十几个人,就算害怕人数众多引起注意,至少也该有个四五人啊,没想到居然只有一个人!一个人划着小船在河中飘荡,自然不会引起朝廷兵马的注意!难不成这一路上,他们就是这样避开朝廷兵卫,和美人爹的人马耳目的? 一个人,对方只有一个人!如果能悄悄滑进水里,她就可以逃跑啦!只不过,她的水性并不算好,即便能够侥幸爬上岸,周遭荒山野岭的,她又该怎么办?一旦黑衣男子发现她逃走了,发出个信号叫上一批帮手,在附近找上一圈,她就无所遁形了!到那时,再想要逃跑,只怕就没有机会了。 倘若是在闹市之中,那就要方便许多啦!可以趁着混乱脱身,即便最后仍然被抓,那也能留下线索,方便美人爹找到她!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要不要试着逃走?谁知错过这次,还有没有机会呢?不行,要冷静,要淡定,她现在饿得头晕眼花,浑身无力,哪有力气逃跑?这混蛋太可恶了!不给她衣服穿也就罢了,为了保住小命被人看光光,她不介意!可是他居然饿着她!简直丧尽天良灭绝人性啊!饿着肚子的她,什么都做不了哇! 楼天籁悲愤欲绝有气无力的想,他们能不能好好谈谈哇?只要他不杀她不饿着她,她唯他之命是从也行啊,全力配合他躲避追兵也行啊!可是人家凭啥相信她?唉,不可行啊不可行,怎么办啊怎么办? 乌篷船不大,船上有些什么东西,一目了然。不小心瞥见了一青布包裹,楼天籁的两眼,顿时像灯泡般亮了,从印在布包上的形状来看,里头装的定是馒头无疑! 白花花的大馒头哇! 楼天籁伸出手去想拿时,不由想到,如果对方的干粮是定量的,一旦少了,黑衣男子定然会发现的,犹豫了一下,楼天籁把手缩了回来。 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虽然光阴始终似箭,但饿着肚子的时候,楼天籁却深刻感觉,生不如死,度日如年!楼天籁决定豁出去了,伸出胳膊将青布包拿到面前,尽量用最最轻缓的动作,从青布包裹里取出一个馒头,藏在被单下面,待将青布包裹归回原处之后,再一点点撕下馒头塞进嘴里。 楼天籁害怕被发现后,难逃被灌迷|魂药的凄凉命运,因此每一个动作都十分的小心,哪怕是嚼馒头,也不允许自个儿发出一丁点声响。吃完馒头,心里胃里都要踏实很多,楼天籁觉得十分口渴,在桶里找到清水,喝了几口,方心满意足躺下。 乌篷船行了约摸一个时辰左右,楼天籁隐约听到了远处有人声,凝神细细倾听,发觉那人声渐渐的大了起来,仿佛是到了集市上一般。 楼天籁不禁暗自窃喜,倘若当真到了集市上,那她逃跑的机会就来啦!抬起小手摸了摸嘴巴,楼天籁默默盘算着,身上的毒物暗器都没了,唯有嘴里还藏有一根毒|针,假若能够杀死黑衣男子,那她脱身的机会就要大很多了!可是,黑衣男子乃是超一流高手,如果她不能一击得手的话,不但没法杀死黑衣男子,她连逃跑的机会都会失去! 冷静,关键时刻,一定要冷静,先静观其变,瞅准机会再行动。 时间一点点流逝,楼天籁好几次差点睡着,天渐渐黑了下来,仍没寻着偷溜的机会。 黑衣男子像是永不知疲倦的机器,从晌午开始到现在一直在船尾划桨,其间没有休息也没吃东西没喝水。 黑衣男子能受得了,楼天籁却熬不住,如中午那般,再次偷吃了馒头,喝了水。躺在那儿不由想到,既然已经青布包里的馒头,已经少了两个了,黑衣男子如果心里有数的话,再过不久,那她提前清醒的事情,就会被发现。可如果黑衣男子对馒头数量,并非心里有数的呢?那么黑衣男子稍后进食时,就会记住包裹里剩余的馒头数量,下回楼天籁若是再想偷吃,那可就有些麻烦了! 暗暗思量了一番,楼天籁一不做二不休,又拿了两个馒头,藏在被单下腰部的地方,用手臂挡住。不管黑衣男子稍后进食时,会不会发现她清醒的事实,藏点食物总是没错的。 包裹里一共有八个馒头,楼天籁吃了两个藏了两个,还剩下四个。 吃饱喝足躺着不动,无事可干,楼天籁困得不行,便开始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之际,感觉船停了下来,楼天籁脑中警铃大作,精神为之一振,但面上仍然不动声色,就连呼吸也始终保持平缓。 黑衣男子将船停靠岸边,挑帘步入,似乎早习惯了黑暗,黑衣男子能够在黑暗中,准确捕捉任何事物,在楼天籁旁边坐下,解开青布包裹,就着桶里的清水,吃了两个馒头,然后便闭上眼睛,靠着船璧休息。 诶,没被发现?!楼天籁暗呼侥幸,放松了神经,缓缓入梦。 三日后的清晨,独孤宁介准时守候在三口居门前,等了约摸半个时辰左右,三口居大门方从里面打开。 楼易之依旧一身暗红衣裳,风姿出尘绝世,无人可比拟,旁边的楼长安干练利落,背着两个不大的包裹,他们主仆俩的身后,跟着一个容貌俊美气度不凡的青年,另外还有六个长相貌美的女子。 独孤宁介上前行礼,“楼大人。” 楼易之面色淡淡,不发一言。 楼长安上前两步,解下背上的两个包裹,递到独孤宁介跟前,语调还算客气,“黑色包裹里的是老奴的衣物,青色包裹里头是老爷的衣物,需要检查吗?” 独孤宁介微笑道:“自然不必。” 楼长安将包袱收了回来,拎在手里。 楼易之转身,对众女道:“都回去吧。” 楼天远紧皱眉头,“父亲多保重。” 苏饮雪略带愁容道:“先生一路保重。” 楼易之和郦师白互换身份的事,天籁园众女并不知晓,想着楼易之此去千里,危险重重,都不由十分忧心。 唐小婉下巴一抬,对独孤宁介道:“我家先生年纪大了,身子不太好,你们可得仔细着点。” “楼大人乃长公主府的贵客,小人绝不敢怠慢。”独孤宁介彬彬有礼,冲众女微微一笑,转身对楼易之主仆道:“楼大人请上车。” 楼长安先将包袱丢进车厢里,待搀扶楼易之上去之后,楼长安自己才上了车。楼易之掀开窗帘,对三口居门前众人道:“该交代的,昨夜都已交代清楚,你们且回去,不必相送。” 楼天远拱手一揖,“是。” 独孤宁介上了后面一辆马车,待坐稳后,便吩咐车夫上路。 两辆马车,六名侍卫,渐行渐远。 逃跑失败 因为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楼天籁睡得并不安稳,三个时辰内醒了七次,头痛得要命,差点没崩溃。怕惊动不远处的黑衣男子,楼天籁丝毫也不敢动弹,耐着性子继续一动不动装挺尸,直至天将明时,黑衣男子陡然坐直了身子,吃完剩下的两个馒头,喝了几口清水之后,便起身来到船尾,又开始划桨出发了。 他们究竟想干什么?要把她带到哪里去?楼天籁心中各种疑惑,但却一点头绪也无,索性不去想了,当务之急,是找机会脱身。 中午时分,楼天籁苦苦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黑衣男子将乌篷船靠岸,先确认楼天籁还在昏迷,并且短时间内不会清醒,这才跳上岸购买干粮。楼天籁偷偷掀开帘子,在岸边卖馒头的小摊前,瞧见了黑衣男子的身影。将被单紧紧缠在身上,趁着交易时,黑衣男子没注意的瞬间,楼天籁悄然滑下水,躲在小船底下。 黑衣男子十分谨慎,买了馒头匆匆回到船上时,发现楼天籁失踪不见,立即在四周寻找。黑衣男子不敢确定,楼天籁是被人救走,还是提前清醒,所以,在水面上瞧了瞧,没发现蛛丝马迹后,便迅速上岸追查。 楼天籁仔细听着上面的动静,黑衣男子刚上岸没多久,楼天籁便使出吃馒头的劲儿,拼了小命的往前面游去。楼天籁水性实在很一般,在水底下憋不了多久,因此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探个头冒个泡。为了生命安全,为了今后的自由,为了不任人宰割,为了不给关爱她的人添麻烦,楼天籁每一个动作,都万分的小心翼翼,就连偷偷换气,都是紧贴着河岸的。 从周围的环境来看,她现在所处的地方,似乎是一个小镇,两岸上都是人家,也有不少店铺,热闹喧嚣之中,透着一股幽静。 在水底下游了半个时辰,估摸着已经离开很远了,楼天籁探出脑袋四下张望,没有瞧见黑衣男子的踪影,便心存侥幸的,趴在洗衣服用的台阶上,慢慢的爬了上去。 谁知刚一站起来,面前便出现了一堵墙,漆黑而坚硬。楼天籁睁大了眼睛,转身便要往水里跳,黑衣男子却抢先一步,扣住了她的肩。楼天籁想要大呼救命,引起周围居民注意,给朝廷兵马留下线索,心思却被黑衣男子洞悉,后颈一阵钝痛,楼天籁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再次清醒时,也不知已过了多少时日,楼天籁发现,他们又换了船。 躺在狭窄的船舱里,楼天籁浑身无力,就连动一动手指头,都觉得异常艰难。楼天籁心里明白,是因为上次的逃跑,使得黑衣男子提高了警惕,给她服用了软骨松筋散。 黑衣男子动作生硬,扶楼天籁坐起来,端了一碗水,置于楼天籁唇边,“喝水。” 楼天籁又饿又渴,见有水喝,立即张嘴。待楼天籁喝了半碗水,便开始喂楼天籁吃稀饭,黑衣男子时不时挑几根青菜,塞到楼天籁的嘴里。 楼天籁吃了些食物,恢复了点气力,可怜巴巴的道:“大哥哥,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我也晓得,你是不会杀我的。” 黑衣男子举着筷子,冷冰冰道:“吃饭。” 楼天籁别过头去,语速极快的道:“吃完饭之后,我又要被弄晕了,对不对?我已经昏迷了很久了,每日每夜躺着,骨头都快散了,我不想继续了!大哥哥,咱能商量个事儿嘛?可以不弄晕我吗?我保证乖乖听话,就算遇到官兵巡查,我也绝不求助,甚至全力协助你!此处距离你要带我去的目的地,应当还有一段距离吧?一路上要躲避官兵追查,要躲避我家爹爹和哥哥的耳目,应当很不容易吧?如果我愿意配合你,你会轻松许多!大哥哥,你相信我好不好?咱们合作罢,你这么厉害,我逃不掉的,我也不打算再干傻事了!要不试试吧?反正我中了软骨松筋散,动也动不了” 黑衣男子面若寒霜,丝毫不为所动,沉声道:“吃饭!” 楼天籁仍不死心,“我发誓!反正你又不会要我性命,我配合配合你又何妨?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根本逃不出你的手掌心,所以不打算再想着逃跑了。” 黑衣男子道:“吃饭。” 楼天籁挤出几滴眼泪,“大哥哥,求求你了,可怜可怜我吧。” “你既然不肯好好吃饭,那我就只好动手,强灌下去了。”黑衣男子失去了耐心,说着,就要捏楼天籁下巴。 楼天籁吓一跳,无奈妥协道:“好吧,我吃我吃。” 如果黑衣男子能够相信她,那是最好不过的,可是黑衣男子不相信她,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楼天籁吃饱喝足拉干净之后,再一次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楼易之离开盛京后,其他人一切如常,该办差的办差,该部署的部署,该追寻的追寻,该玩的玩,该吃的吃,该昏迷不醒的,也始终昏迷不醒。 闻人白雪昏迷第二十三天,闻人子乔有些沉不住气了。这日晌午,在闻人白雪房间里待了许久,闻人子乔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急匆匆走了出来。 闻人子乔大步赶往天远园,欲寻楼天远,听小厮说楼天远去了天籁园,马上又折往天籁园而去。 楼天籁失踪至今尚无消息,而楼易之又远赴西豫,天籁园众女都很担心,因此,楼天远每天都会到天籁园,将楼易之的行踪和搜寻楼天籁的情形,告知与天籁园众女。 闻人子乔来到天籁园时,正瞧见院中石桌旁边,众女围着楼天远,听楼天远叙说最新进展。闻人子乔风一般奔了过去,搂着楼天远的脖子急急说道:“小楼大人,不行了不行了。” 楼天远心头一跳,皱眉道:“公主出事了吗?” 闻人子乔摆摆手,“没,白雪还是老样子,不过,都已经二十多天了,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总不能永远躺在那儿吧。” 唐小婉精神不佳,趴在桌边问道:“太医们尽力了,尚未找到救醒公主的法子,难不成大皇子有什么好主意?” 闻人子乔道:“有!” 众人精神一震,惊喜道:“那太好啦。” 拍了拍楼天远肩膀,闻人子乔郑重其事的道:“小楼大人,天远兄,白雪能不能苏醒,就全靠你啦!” 楼天远闻言一愣,莫名其妙,“我又不懂医术,能做些什么呢?” “有些病,非药石能治,前阵子,蓝二爷之事就能证明!苏姑娘既能唤醒蓝二爷,天远兄必定能够如法炮制,唤醒沉睡的白雪!”仿佛楼天远真有那能耐,能唤醒闻人白雪似的,闻人子乔满脸的兴奋。 楼天远额上出现两排黑线,“老花那是伤心过度,而公主是重伤昏迷,情况完全不同的好不好?” 闻人子乔坚持道:“太医们说了,白雪何时苏醒,能不能苏醒,全看她的求生意志!我跟小宝试过了,都没用!我思来想去,或许能够让白雪苏醒的,就只有天远兄你了!” 天远兄,这称呼,真不习惯,楼天远汗毛直竖。 楼天远还未说什么,闻人子乔又凄声道:“天远兄,难道你真能眼睁睁看着,白雪一个花样少女,整日像个死尸一样躺着吗?天远兄你忍心吗?” 楼天远道:“当然不忍心。” 闻人子乔叹道:“什么方法都用过了,白雪始终不醒,作为兄长,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啦,天远兄,你好歹也试试吧。天籁被掳走,乃白雪亲眼所见,或许白雪醒来后,能给咱们提供什么线索也不一定啊。” 苏饮雪道:“我觉得公子爷可以试试。” 唐小婉道:“我赞同!” 众女亦点头道:“公子爷,试试吧。” 白芷笑道:“感情的力量有时很不可思议的,白雪公主既钟情于公子爷,没准儿公子爷一出马,白雪公主就迫不及待的,睁开眼睛了呢。” 如果他当真能唤醒闻人白雪,那么他必当义不容辞,即便不能唤醒闻人白雪,楼天远也愿意试一试,只是不知为何,楼天远隐隐感觉到,似乎哪里有些不对。 可是,究竟是哪里不对呢?好像也没有哪里不对啊,但为何心中会有不安? “小楼大人现在应该没什么可忙的事情吧?那正好,咱一块去碧桐园瞧瞧白雪。”闻人子乔拽着楼天远的胳膊,不容分说,拖着离开了天籁园。 望着院门口方向,白芷含笑叹息道:“真希望公子爷能唤醒白雪公主。” 白薇点点头道:“是啊,白雪公主昏迷太久啦,莫说大皇子和南元臣民着急了,咱们又何尝不着急呀。” “小姐没找到,公主也不醒。”唐小婉咕哝着,忽然眼睛一亮,“诶,是不是公主醒了,小姐就能找回来啦?那咱们可得好好监督公子爷,让公子爷赶紧把公主叫醒!” 苏饮雪清透美眸中,染有淡淡愁绪,揉了揉唐小婉肩膀,喃喃安慰道:“相信公主和天籁都会平安的。” 白芍心里,装着另外一桩事,颇为期待的道:“如果咱们公子爷,当真能唤醒白雪公主,那可是一段佳话呀!” 白雪的用心 来到闻人白雪房间门口,闻人子乔从后面大力一踹,楼天远就被推了进去,生怕楼天远会逃跑似的,闻人子乔动作极快,关门落锁一气呵成。 仿佛房间里有饿虎,随时能吃掉他一样,楼天远惊惶拍门,“大皇子,您这是做什么呀?” 闻人子乔贼笑一声,“给你半个时辰,该咋办咋办。” 楼天远懵了,“半个时辰?该咋办咋办?办什么?大皇子你究竟什么意思?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这样不妥呀大皇子!” “嘿嘿,天远兄想做什么,放心大胆的做就是。”闻人子乔抖肩而笑,心满意足转身离去。 听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楼天远着急拍门大喊,“大皇子,有话好好说,你先把门打开成不成?别走呀大皇子!” 闻人子乔早就溜得没影儿了,而守在碧桐园里的丫鬟和太医,也是被闻人子乔特意训导过的,所以任凭楼天远如何呼唤,也得不到半点回应。 楼天远终于死了心,断了念头,冷静下来之后,抽了自己一巴掌。丢不丢人啊,喊什么喊,不就是白雪公主吗,有什么可怕的?莫说白雪公主此刻昏迷不醒,就算是活生生站在他面前,也没什么可怕的呀! 楼天远紧紧锁了眉目,手掌抚着心脏的位置,委实想不明白,既然白雪公主并不可怕,为何他的心里,有股无法言说的忐忑? 呃,他只是怕公主伤情恶化而已,他只是怕公主并且恶化而已。 楼天远站在外间犹豫良久,终究还是走进了卧室。闻人白雪静静躺在床上,尽管面容十分憔悴,但仍然是那样的美丽,比起从前的明艳不可逼视,闻人白雪此时的美丽,更要多了几分柔软脆弱。仿佛当真是冬日里的白雪,一触即逝,令人情不自禁的,生出了几分,想要精心呵护她的冲动。 楼天远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呆呆的望着闻人白雪,过得良久,方局促开口问道:“公主,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闻人白雪尚在昏迷状态,当然无法回应他。 楼天远顿了顿,复又轻声说道:“大皇子说,公主虽然昏迷,但兴许能听到我们说话,所以、所以特意寻我过来,陪公主说说话。” “大家都很惦记公主,尤其是大皇子和小皇子,前两日小皇子来时,见公主还未醒转,便一个人躲在院子角落里,偷偷的掉眼泪。” “公主若能听到我的话,便坚强一些,勇敢一些,早日睁开眼睛,瞧瞧那些关心公主的人,也好让大家安心放心。” 楼天远与闻人白雪并不熟悉,俩人之间几乎没什么交流,硬憋了几句话之后,楼天远便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公主是为了救天籁才受伤的罢?”楼天远的心里,楼天远的脑海里,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楼天籁的安危,瞧着面前昏迷的闻人白雪,楼天远不由又想起当日,发生在龙女湖畔之事。 “他们要抓的人是天籁,如果当时公主选择自保,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 “谢谢,公主,谢谢您。”楼天远真心诚意道谢,喉咙一哽说道:“虽然公主不曾救得天籁,但我仍然非常感激公主。” 在楼天远看来,闻人白雪与楼天籁相识不久,俩人之间的友情是有的,但绝对算不上多么深厚,不值得闻人白雪送死。闻人白雪奋不顾身的举动,令楼天远颇为震撼感动。 “重伤公主和掳走天籁的,是西豫长公主府的人,公主您可知晓?” “二十三天了,天籁仍然下落不明,出事时,公主与天籁在一起,也不知长孙水婕的人,可有留下什么线索?” “长孙水婕爱慕父亲多年,被父亲拒绝之后,非但没有死心,反而由爱生恨。劫持天籁的第十一日,长孙水婕命人上门威胁父亲,逼迫父亲前往西豫永京。” “老白明明知道,长孙水婕是想对父亲不利,但还是与父亲互换了身份,乔装成父亲的模样,随长公主府的人去往西豫了。” “公主肯定不知,老白那个人,其实很讨厌的,有时候,我恨不得打残了他才好,嘿嘿,老白就是那种,让人又爱又恨又恼的人。” “老白是我最好的朋友,肝胆相照的兄弟。” “老白的确是老奸巨猾没错,可是,他从未与长孙水婕打过交道,不清楚长孙水婕的套路,又是在长孙水婕的地盘内,我真怕他会遭暗算。” “天籁下落不明,老白又步步赴险,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当真是没用啊!” “公主若能醒过来就好啦。” “呵呵,虽然即便公主醒过来,也跟我没什么关系,但最起码,能给大家一个安慰不是吗?” “小婉怀着身孕本就辛苦,还要担心天籁和公主,日子就更难过了。” “公主你说,小婉肚子里那小家伙,才那么丁点儿大,怎么就那般不安分呢?简直跟他老子一路货色嘛,哈哈。” “如果公主能够醒过来,小婉肯定能松一口气。” 期盼着闻人白雪能听见,楼天远即使没有话说,也努力寻找话头。不知不觉间,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 半个时辰说短不短,说长也不算长,闻人子乔准时打开门,还没走进卧室便问道:“怎么样了天远兄?” 楼天远起身摇头,“似乎没什么效果。” 闻人子乔并没有失望,笑着说道:“没关系的,感染风寒还要吃好些天的药才能好呢,白雪这情况,可比感染风寒要严重得多啊,哪能立竿见影?” 楼天远蹙了眉头,“大皇子的意思是?” 闻人子乔笑嘻嘻道:“当然要给白雪多喂几天药啊,天远兄不会见死不救吧?” 楼天远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闻人子乔道:“七天,我只需要天远兄帮忙七天,倘若七天之后,白雪还是没能醒过来,那就听天由命。” “呃”楼天远转过身,望着床上的女子。 不管楼天远是否同意,闻人子乔顾自一锤定音,“就这么说好了,从今儿开始,往后的七天里,天远兄每日抽出半个时辰,过来陪饮雪说说话!” 独自面对昏迷的闻人白雪,楼天远并不觉得反感,于是便默认了,只是对于闻人子乔的算术,表示了疑惑之处,“除了今儿之外,还有七天?” 闻人子乔道:“今儿是试炼。” 楼天远:“试炼?” “对啊,试炼。”闻人子乔点点头,瞧了瞧昏迷中的闻人白雪,又盯着楼天远,笑容古怪的道:“依我看来,今儿之试炼,效果很不错嘛。” 楼天远黑了脸,“大皇子究竟是从哪里看出效果不错了?”闻人白雪非但没有醒转,就连睫毛都没抖动一下! 闻人子乔硬掰出个理由道:“至少天远兄你没有趴在床边睡着啊!” 楼天远翻了个白眼,拨开闻人子乔的爪子,施施然走了出去。闻人子乔跟在后头,到卧室门口时,转过身,冲着床上的女子眨了眨眼。 昏迷了二十三天的闻人白雪,方才还连睫毛都没抖动一下,此时却忽然睁开了眼睛,对上闻人子乔的目光,回以俏皮动人的眨眼。 楼天远和闻人子乔双双离去,房间里恢复宁静,闻人白雪却未起身,回想着不久之前,楼天远说过的那些话,唇边漾起了层层笑意。 文茵和文慧钻进卧室,欢喜得直掉眼泪,压抑着悄声道:“公主,你总算醒了!吓死我们啦!” 闻人白雪望着两个丫鬟,温柔安慰道:“我命硬得很,哪会轻易就死了,好啦,早上已经哭了很久啦,现在不准哭啦。” 文慧抹了眼泪问道:“公主感觉如何了?咱还是叫个太医瞧瞧吧。” 闻人白雪沉吟片刻,“给我医治的是哪位太医?” 文慧道:“暂居于三口居的所有太医,都给公主医治过,今儿当值的是于太医。” “于太医?”闻人白雪想了想,没什么印象。 文茵想起一茬,说道:“于太医与小楼大人素来交好。” 闻人白雪粲然一笑,“文慧,把于太医请过来。” 闻人白雪自个儿感觉,身上除了乏力些,其余都还好,但毕竟不懂医术,为了生命安全着想,必须得找个太医看看。 文慧应了一声,擦干了眼泪出去了。 文茵趴在床边,不解的道:“公主既然已经醒了,为何又不肯公布消息?大家都很担心呢。” 闻人白雪高深莫测的道:“小棠利用自杀,为兄长博得机会,我得好好学学。” 闻人白雪清晨醒过来之时,只有文茵和文慧在身旁,从两个丫鬟口中得知,她昏迷不醒的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闻人白突然雪福至心灵,让两个丫鬟瞒下她醒转的事情,待闻人子乔像之前那样,前来碧桐园探望之时,向闻人子乔表明了自己的意愿。闻人子乔觉得这主意不错,于是答应了帮忙。 文茵似懂非懂,好奇问道:“公主,方才小楼大人都对你说了些什么?” 闻人白雪抿唇一笑,“零零乱乱说了一大堆,但是那些话,倘若在我清醒之时,他是断不会说的。” 脱身 在闻人子乔和于太医的全力掩护配合下,闻人白雪身体恢复得很好并已经苏醒的事实,被密不透风的隐瞒了下来。 应闻人子乔的要求,楼天远每天都会抽出半个时辰,来到碧桐园陪闻人白雪说话。 因为得不到闻人白雪的回应,于是,楼天远只能想到什么,便说些什么。有些话是对闻人白雪说的,但更多的时候,都是楼天远在自言自语。 很多心事,是没法子跟朋友说的,但是面对一个昏迷中的人,说出口就要轻松很多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楼天远的许多小心思,都藏在他的絮絮叨叨里,或许他自己不曾察觉,但闻人白雪,却都认真的记在了心中。 七日匆匆过去,闻人白雪始终没有醒转的迹象,楼天远不由有些小小的失望。估摸着半个时辰已经到了,闻人子乔也该打开门了,楼天远微叹了一声准备离开。 起身时不经意往床上一瞥,却见长久昏睡不醒的闻人白雪,长睫如蝶翼一般轻轻抖动,在楼天远激动目光的注视下,忽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楼天远瞪大了双眼,又惊又喜不能自抑,“公、公公主!公主醒啦!” “大皇子,于太医,公主醒了!”楼天远想跑到外面去叫人,不料,不小心踢倒了凳子,脚下一绊差点跌倒。 远远听到屋里动静不小,闻人子乔和于太医一齐赶来。 守在院子里的两个丫鬟,跟在后头窜进卧室,演技非常的抹起了眼泪,“公主!” 闻人白雪安静的躺在那儿,痴痴地望着楼天远,嘴角微微上翘,唇边笑意温柔如春水。 于太医喜笑开颜,上前给闻人白雪把脉,摇头晃脑的道:“公主这几日的脉象,一日比一日好,微臣昨儿还跟大皇子说,公主怕是即将苏醒呢,没想到竟被微臣说中了,哈哈哈,公主得以醒转,小楼大人功不可没呀!” “呃”楼天远颇有些哭笑不得,难不成闻人白雪的苏醒,当真与他有关系吗? 闻人子乔大步奔至床前,见闻人白雪情形似乎还不错,忙表达了一番关爱之情,然后抢到楼天远面前,抓住楼天远的双肩,惊叹道:“天远兄啊,我就说嘛,除了你之外,再没人能叫得醒白雪啊!” 楼天远讪笑,“巧合,纯属巧合。” 闻人白雪苏醒的消息很快传开,与此同时,另一桩美谈也传遍盛京城刑部小楼大人在金銮殿,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大胆向郦相爷示爱,不幸被郦相爷拒绝之后,心碎欲绝五内俱崩,回到家中,自此闭门不出,经过半个月的时间,小楼大人决定痛改前非,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白雪公主不介意小楼大人曾为断袖,仍然对小楼大人痴心不改,小楼大人到底不是铁石心肠,被白雪公主绵绵情意打动!不料,就在小楼大人和白雪公主两情相悦时,白雪公主忽然遭遇不测,以至于昏迷将近一个月!小楼大人与白雪公主患难见真情,小楼大人坚持不懈情真意切,终于,唤醒了沉睡中的白雪公主! 对此,楼天远本人表示分外惆怅。 如果不是因为担心楼天籁和郦师白的安危,楼天远实在没什么斤斤计较的心思,楼天远一定会找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将麻袋往闻人子乔脑袋上一套,然后狠狠暴打闻人子乔一顿,直将闻人子乔打得面目全非哭爹喊娘!闻人白雪苏醒之事分明就是个巧合,闻人子乔偏添油加醋四处乱说! 整整一个月过去了,仍然没有楼天籁的消息。刚开始,唐小婉还能自我安慰,到了最近,脸上的笑容愈渐少了。 唐小婉郁郁寡欢,太医们心惊胆战,微生宗睿头顶冒烟。 这日众人接到一个消息,独孤宁介和楼易之一行人,自打进入云州地界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众人不禁由此猜测,长孙水婕请楼易之去永京,恐怕只是个幌子,在云州动手才是真! 事不宜迟,作了一番计议,微生宗睿、梁上尘、楼天远、蓝花参、靖王、微生宗纯,兵分三路悄然赶往云州!丞相府那边也没闲着,假郦师白真楼易之做出相应安排后,紧随在微生宗睿三路人马后面,往云州而去。 不晓得又睡了多久,也不晓得在她昏睡的时间内,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楼天籁甫一睁开眼睛,就有个包裹丢在她的身上。 包裹里装了两个馒头,楼天籁拿在手里愣了一愣,尚未反应过来,就听黑衣男子道:“你可以离开了。” 楼天籁懵,“啊?” 黑衣男子没有多说,转身离开狭窄船舱。 楼天籁低头一瞧才发现,她身上竟然穿着衣裳,并且,就是她被抓时穿的那套!上下摸了摸,发现荷包里的东西大多都还在,靴子里藏的匕首也在。最让人惊喜的是,她的身体恢复正常,再不是软绵绵的了! 楼天籁将馒头揣进兜里,起身追了出去,冲出船舱跳上岸,欣喜不已的问道:“大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我可以走了?” 面上的欣喜全是装出来的,实际上,楼天籁的心底害怕得要命!放她走,也就意味着,对方的目的已达到,她不再有价值!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捉住她,必然是为了威胁最疼爱她的人!是美人爹还是哥哥?难道他们出事了吗? 黑衣男子极为吝啬吐出一字,“是。” 楼天籁四下张望,满脸迷惘之色,抓住黑衣男子衣角,弱弱问道:“大哥哥,这里是什么地方?” “云州。”黑衣男子眉头一拧,似乎极为反感,用力一拉,欲将衣角抽出,不料,楼天籁死死抓住,倔强的抿着小嘴,“大哥哥,我还有最后两个问题。” 黑衣男子不耐道:“说。” 楼天籁哀声问道:“我的红眼狼和白眼狼是谁杀的?是谁下的手?” 黑衣男子道:“死在谁的手里都一样。” 楼天籁仰头望着他,固执的问道:“是谁?我要知道!是不是大哥哥你?” 黑衣男子道:“不是。” “谁脱掉我衣裳的?又是谁给我穿上衣裳的?”楼天籁娇羞咬唇,炯炯盯着黑衣男子,“是大哥哥你,对不对?” 黑衣男子冰霜一般的脸上,刷地一下红了,嘴唇翕张欲言又止。 趁黑衣男子分神之际,楼天籁抱住他的胳膊,继续追问道:“你有没有在我身上乱摸?” 黑衣男子窘然道:“没有。” 楼天籁含泪羞怯道:“大哥哥把我脱光光了,也看光光了是不是?” 黑衣男子委实有些撑不住了,急着想要逃脱,奈何胳膊被楼天籁抱住,只要他一使劲,就会不可避免的,撞到她胸前的两颗小水蜜桃。黑衣男子身躯僵硬如岩石,正想着要不要打晕她,将她扯开扔到一边,忽然腰间一阵刺痛,瞬间半边身子麻木了,警觉地要动手时,楼天籁早已抢先了一步,迅速抽出匕首从他背后刺入! 是谁脱了她的衣裳,是谁给她穿上衣裳,有没有摸过她,楼天籁才不会在乎!面对一个强大的敌人时,就是要乱其心神,出其不意致胜!对于敌人,楼天籁从不会心软,更不会手软! 黑衣男子做梦都料不到,这个娇滴滴的小女孩,竟会狠毒酷厉至此!黑衣男子拼着最后的气力,一掌将楼天籁震开,拖着毫无知觉的半边身子,踉踉跄跄向草丛中掠去。 楼天籁吐出一大口血,随手一抹,如狼似的凶残目光,紧紧盯着黑衣男子,忍受着疼痛纵身跟上,穷追不舍。 黑衣男子身中剧毒倒下,楼天籁飞冲上去,一刀捅入黑衣男子胸口!直到黑衣男子完全死透,楼天籁方善罢甘休。在黑衣男子衣裳上,擦净匕首上的血渍,楼天籁将匕首收入靴子里,气喘吁吁坐在尸体旁边,从兜里掏出黑衣男子留给她的馒头。吃完后去河边喝了些水,楼天籁顺着河流,朝着上流的方向走去。 约摸半时辰之后,来到一个小镇上,楼天籁偷了些钱财,雇了一辆马车,急匆匆赶往云州城。抵达云州知府衙门时,西方天边尚残留着最后一缕阳光。 丢下一锭银子给车夫,楼天籁跑到府衙门口,望着守卫在两侧的军士,朗声道:“我是户部尚易之的女儿,刑部尚天远的妹妹,有事求见云州知府大人!” 守卫闻言面面相觑,仔细打量着楼天籁,见她的模样,果然与画像极为相似,其中一个道:“姑娘请稍等片刻。”说完,便转身进去通报。 从几位守卫的神色便可以看出来,她的失踪已经惊动了各地官府!楼天籁心中惴惴不安,无声的握紧了拳头,如果美人爹和哥哥出了意外,她穷尽一生也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她要那些人的全族老少,包括祖宗十八代,全都不得好死!即便是死了,也要他们不得安生! 反客为主 遵循临行之前楼易之的嘱咐,楼天远和蓝花参抵达云州后,在第一时间来到云州府衙,向云州知府万观剑求助。万观剑与楼易之素有交情,是信得过之人,最重要的是,对于云州及周遭事物,万观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倘若有了万观剑的协助,无论他们要做什么,都会事半功倍。 三人正在厅中议事,忽有守卫进来,利落行礼禀报,“大人,门外有一少女,模样与画像极为相似,自称是老楼大人之女,小楼大人之妹。” “妹妹?”楼天远激动不已,腾地站起身来。 蓝花参又惊又喜,“天籁?” 万观剑道:“去瞧瞧。” 少女虽然是背对着大门的,瞧不见正脸,但那副衣装打扮,那瘦弱单薄的身影,都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楼天远远远瞧见了,喜不自胜,拔足狂奔。 “妹妹!” “天籁!” 闻声娇躯一震,迟疑了一瞬,缓缓转过身。 瞧见那两个迎面奔来的,气度不凡的青年男子,楼天籁不禁瞪大了双目,还以为是昏迷太久,以至于出现了幻觉,于是,呆愣在那儿没有动弹。 甫将楼天籁捞进怀里抱紧了,楼天远豆大的眼泪珠子,便止不住的大颗落下。本就十分的就瘦弱单薄,看起来,要比实际年纪小很多,如今越发的瘦骨伶仃,可见这一个多月以来,小家伙吃了不少苦头。 直到落入宽阔有力的怀抱,被楼天远独有的气息笼罩,楼天籁方恍然反应过来,高兴唤道:“哥哥,花生哥哥。” 楼天远心疼难过,堂堂七尺男儿,此刻抱着怀中小人儿,竟泣不成声。 蓝花参立在旁边,笑容烂灿,轻轻舒了口气,摸了摸楼天籁脑袋,“天籁妹子没事就好。” 能在此时此地遇见他们俩,简直可谓是意外之喜,楼天籁仰头笑道:“哥哥,花生哥哥,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自当是为寻天籁妹子而来。”蓝花参依然是那副风流倜傥模样,但楼天籁只看一眼便能感觉到,在蓝花参的身上,有什么东西与从前不一样了。 楼天籁小脸越皱越紧,终于没忍住,嗷嗷惨叫起来,“哥哥,轻一点,骨头都要捏碎啦。” “妹妹受苦啦。”楼天远忙松开手臂,歉疚而自责的道。 “其实我也没受什么苦,几乎每日每夜都在睡觉。”瞧见楼天远满脸泪水,楼天籁呀的惊呼一声,踮起脚尖挥舞小手,在楼天远脸上乱抹,“见到我不高兴吗?哥哥哭什么呀?” 楼天远勉强的笑了笑,“妹妹平安无事,哥哥高兴。” 蓦地想起重要之事,楼天籁手中动作一顿,小脸瞬间雪白,急急问道:“哥哥,美人爹在哪?” 为防隔墙有耳,楼天远四下瞧了瞧,弯下腰,在楼天籁耳边低声道:“父亲安好,妹妹放心。” 听了这话,楼天籁长长松了一口气,悬了多时的心,总算落回了实地。 万观剑微笑道:“咱们进去说话吧。” 楼天远点了点头,牵着楼天籁的手,一边往内堂而去,一边介绍道:“万大人是父亲的知交。” 楼天籁甜笑道:“万伯伯好。” 万观剑文雅一笑,赞道:“真是个招人喜欢的好孩子。” 四人先后进了花厅,望着楼天籁身上的血迹,楼天远皱眉问道:“妹妹可有受伤?” 顺着楼天远的目光往身上一看,楼天籁笑眯眯摇头道:“我没有受伤,这是别人的血。” 蓝花参大胆猜测道:“莫非掳劫天籁的人,都被天籁杀了?” “是啊。”得知楼天远和楼易之皆安然无恙,压在心头的巨石碎成齑粉,楼天籁只觉浑身轻松。 三人皆是一愣。 楼天籁抿嘴而笑,解释道:“我被灌了迷|药,一路都是昏迷状态,负责看守押解我的,只有一个人。”忽然顿了住,笑容一敛,正色道:“很奇怪,今儿一早,那人给我灌下解药,并放我离开。我原以为,对方挟持我,是为了要挟美人爹或哥哥,那人放我离开时,我吓个半死,以为美人爹和哥哥出事啦,此刻方知美人爹和哥哥安好,愈发好不懂对方意图究竟为何了。” 蓝花参和楼天远相视一眼,神色转为黯淡。楼天籁敏锐捕捉到,屏息问道:“怎么啦?难道他们抓住我,不是为了威胁美人爹和哥哥?而是别有什么目的?对啦,抓住我的那伙人究竟什么来历,哥哥你们调查清楚了吗?” 楼天远道:“是西豫长公主长孙水婕,因求父亲而不得,由爱生恨。妹妹被抓后,长公主府来人,以妹妹威胁,强迫父亲前往西豫永京。老白与父亲商议一番,俩人互相乔装,老白化作父亲的模样,跟随长公主的人,一起前往西豫永京,谁知前些日子途经云州时,一行人忽然不见了踪迹。” 楼天籁惊得张大了嘴巴,“什么?!丞相伯伯失踪了!” 万观剑冷静分析道:“恐怕郦相爷已经遭遇暗算了。” 如果郦师白没有遭遇暗算,对方不会在楼天籁还未被找到之前,便轻易将楼天籁释放! 蓝花参心情沉重的道:“长孙水婕的人掳走天籁,特意重伤白雪公主,并留下软钢丝表明身份,原来,不过是为混淆视听。” 楼天远点头道:“是啊,长孙水婕根本没打算以天籁威胁父亲。”掳走天籁,重创白雪公主,逼迫父亲,将事情闹大,都只是幌子而已! 楼天籁心存侥幸,惊喜问道:“重伤白雪公主?难道公主没死?” 蓝花参道:“公主昏迷了很久,前几日才醒。” “公主平安,实在是太好啦!”楼天籁大喜过望,可想起郦师白下落不明,不免忧心忡忡,“丞相伯伯既然是在云州境内失踪的,此时身在云州范围内的可能性很大。” 蓝花参忧虑道:“云州境内,该查的地方都已查过,目前为止,并未发现不妥之处。” 楼天籁心乱如麻,捏紧了拳头,努力自持,“偌大个云州城,总有被忽略的地方,不可能每寸地方,都被剥开瞧过,你们一个多月来,始终没能找到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万观剑赞许点头,“天籁说得极是。” 楼天远自我安慰似的喃喃道:“老白不会有事的,绝处亦能逢生。” 蓝花参道:“咱们已动用所有能动用的人马,大不了把云州城翻个底朝天,就不信找不到老白的踪迹!” 深夜,楼天籁睡得迷迷糊糊之际,警醒地察觉到身边有人,而且那人身上散发的气息,极为熟悉。 楼天籁心中一动,霍然睁开眼,望着那张近在眼前的,这些日子以来,令她朝思暮想的绝世容颜,楼天籁一下翻坐起来,扑进了那人怀里,“美人爹!” 楼易之嗓音低沉轻叹,抚摸着楼天籁的脊背,怜爱道:“我的宝贝闺女受苦啦。” 楼天籁悲喜交集,不禁落下泪来,“美人爹,我好想你!” 楼易之温柔安慰道:“别害怕,没事了。” “美人爹,丞相伯伯下落不明,会不会出事?咱们该怎么办?”楼天籁很担心。 楼易之道:“为父以本尊面目现身云州,并已经派人四处散播消息,若让长孙水婕得知,她面前的那个楼易之,是由郦师白假|扮的,近期必有动作。” “啊,对诶!”楼天籁破涕为笑,“长孙水婕的目标,只是美人爹而已!” 楼易之微笑道:“是啊,所以天籁别担心,只管安稳睡大觉。” 楼天籁兀自愁眉不展,“也不晓得长孙水婕把丞相伯伯怎么样了。” 楼易之道:“或许长孙水婕恨不得杀了我,但绝对不会轻易让我死去的,只要郦师白还有命在,就没什么可愁可忧的。” 深觉楼易之所言有理,楼天籁点了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咬了嘴唇,强忍笑意道:“原来,不光长得好看的女子能祸国殃民吖” 楼易之美目一瞪,佯装生气道:“说什么呢,没大没小!” “我说我喜欢美人爹!”楼天籁格格直笑,搂住楼易之的脖颈,脑袋在楼易之怀里乱蹭。 翌日傍晚,微生宗睿和梁上尘抵达云州府衙,众人经过一番商议之后决定,暂且在云州休息一晚,待明儿清早便大张旗鼓,离开云州返回盛京。 趁长孙水婕刚收到消息,证实那楼易之是假的,愤怒之余,来不及作出部署,赠她一个措手不及。 微生宗睿一行人,刚离开云州没多远,便迎面遇上了一队人马。立在最前头的那名青年男子,赫然正是前些日子现身盛京,带走假楼易之的独孤宁介。 微生宗睿自马车内探出半个身子,嚣张狂妄不可一世讥讽骂道:“哪来的不长眼的狗东西啊,不知道本宫要打此路过吗?成群结队挡着本宫的道,是想被本宫的骏马踏成肉酱吗?” 狗奴才你敢威胁本宫! 尽管微生宗睿的话十分难听,但独孤宁介却始终面不改色,待微生宗睿稍作停顿喘息之际,便不卑不亢上前行礼,笑容得体恰到好处,朗声道:“拜见东盛太子爷,太子爷万福金安!长公主凤驾在此地等候多时,只为见楼易之楼大人一面,绝无阻挡太子爷之意。” “楼易之楼大人?”仿佛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微生宗睿捧腹大笑不止,冷不防一头栽下马车!幸好旁边的梁上尘眼疾手快,及时抓住微生宗睿的领子。 众护卫吓得魂飞魄散,青松脸都变成绿色了。 梁上尘面挂寒霜长臂一扬,用力将微生宗睿丢上马车,丝毫也不懂怜香惜玉。 微生宗睿娇躯被无情摧残,痛彻心扉,于马车厢内打滚惨叫。 独孤宁介眼皮抽了一抽,早就听闻东盛太子荒唐大名,今日一见方知名不虚传。独孤宁介目光扫过东盛众人,表示无限悲悯同情。东盛众人一个个僵如石雕,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或是找来笔墨,在身上写下‘不识东盛太子爷’的字幅,与微生宗睿划清界限。 后边的马车内,楼易之眼观鼻鼻观心,两耳不闻窗外事,楼天远阖上双目,深情呼唤周公,以寻求解脱,楼天籁喃喃道:“难怪小婉觉得,跟太子哥哥扯上关系,是一件非常耻辱的事情。” 微生宗睿闹起来没完没了,在马车内哭嚎够了,便从窗口探出脑袋,喋喋不休,一个劲儿埋怨梁上尘。梁上尘遥望远方,充耳不闻,全当微生宗睿是在放屁。见梁上尘不予理睬,微生宗睿气得大哭,撕心裂肺。 纵然独孤宁介再如何有耐心,也怕长孙水婕等得不耐烦,于是斗胆扬声打断道:“太子爷,长公主在此等候多时,还望楼大人下车一见。” 微生宗睿脸色一变,破口大骂道:“独孤宁介你这个狗奴才!故意找茬的是不是?前些日子你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三口居带走楼大人前往永京,今儿居然还敢阻拦本宫,说什么长公主要见楼大人?!狗奴才当我东盛臣民都是瞎子,还是当我东盛臣民都是傻子?!” 任凭微生宗睿如何辱骂,独孤宁介只当没有听见,不敢有一丝不豫之色,苦笑道:“太子殿下明鉴,上回与我同行的楼大人,其实是郦相爷乔装的。” 若不赶紧道出实情,恐怕微生宗睿会将计就计,逼迫他们交出楼易之。那楼易之根本就是假的,他们上哪找真的楼易之,将之交给微生宗睿?如果交不出楼易之,即便微生宗睿借题发挥,要发兵攻打西豫,也将师出有名。 微生宗睿装模作样道:“郦相爷乔装成楼大人?有这回事?” 独孤宁介道:“正是如此。” 微生宗睿若有所思点点头,“你说是那就就是吧,反正本宫不记得了。” 孤独宁介:“” 微生宗睿歪在奢华马车门边,懒洋洋道:“郦相爷在哪?” 独孤宁介微笑道:“就在长公主身侧。” 微生宗睿眯了眼,漫不经心道:“真的假的?本宫可没瞧见,莫不是你们发现楼大人是假的,一怒之下把郦相爷给宰了吧?” 独孤宁介淡淡一笑,“太子爷说笑了,郦相爷乃西豫贵客,也是长公主贵客,谁人敢伤郦相爷毫发?只要楼大人肯下车,与长公主一叙,太子爷和诸位,便能立即见到郦相爷了。” “你个大胆的狗奴才!竟然敢威胁本宫,本宫今儿不剥了你的皮,本宫就不信微生!”微生宗睿闻言色变,怒不可遏,撸起袖管,就要冲过去揍人。 冲楼易之眨眨眼睛,楼天籁奔下马车,快跑几步,拉住微生宗睿的胳膊,轻声说道:“狗是畜生,太子哥哥怎么能跟畜生一般见识?” 微生宗睿咬牙切齿,“本宫今儿非得揍那狗奴才一顿不可!” 楼天籁个头小小的,拉不动微生宗睿,便迅速蹲下身,抱住微生宗睿双腿,悄声道:“矮油,跟畜生打架,万一输了,太子哥哥岂不是连畜生都不如?” 微生宗睿瞪眼道:“谁说本宫会输的?” 楼天籁皱着眉头道:“赢了也不行啊!” 微生宗睿奋力挣扎,“怎么就不行了!” 楼天籁小声说道:“若是赢了,那便说明,太子哥哥比畜生还畜生!” 微生宗睿脚下一绊,跌倒在地,“什么?!” 楼天籁弯下腰,在微生宗睿耳边轻声说道:“就算跟畜生打个平手,也只能说明,太子哥哥跟畜生一样。” 微生宗睿哇哇乱叫,怒道:“照天籁这样说,独孤宁介那狗奴才威胁本宫,气得本宫浑身都痛,本宫还奈何不得它了?” 楼天籁认真思索了一阵,“太子哥哥,你就在这儿慢慢考虑一下该如何办吧,刚听哥哥说独孤宁介的相貌,长得与我家美人爹有几分相似,我过去瞧瞧。” 楼天籁说罢,蹦蹦跳跳来到独孤宁介身旁,由下自上,仔细打量独孤宁介。冲楼天籁微微一笑,独孤宁介态度和蔼可亲。 “乍一瞧,真的有些像呢。”楼天籁笑容甜美,嗓音软糯的道:“可不可以弯下腰,让我仔细看看?” 生活在西豫永京的独孤宁介,孤陋寡闻,尚未听说过楼家小恶魔之名,见眼前小女孩娇俏可爱,像画里走出的小仙童,警惕防范之意还未生起,便早早的胎死腹中。独孤宁介当即弯下腰,保持与楼天籁相同的高度,任由楼天籁凑到面前。 楼天远挑开车帘遥望,疑惑不解自言自语,“天籁要做什么?” 楼易之心知肚明,静默不言。 因为楼天籁是背对着东盛众人的,所以谁也看不到楼天籁的神情。独孤宁介恰是面对东盛众人的,于是在东盛众人的注视下,独孤宁介那虚伪的面具,轰然碎裂化为飞烟,恰到好处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目惊悚恐惧。楼天籁脚步欢快,后退几步。忽然,孤独宁介喷出一口鲜血,在空中散为血雾。直到独孤宁介倒在面前,再不能动弹一下,楼天籁方满意拍拍手,转身跑回微生宗睿面前。 西豫众人见状,顿时一阵小骚|乱,大概是长孙水婕发话了,过得片刻,西豫队伍里又恢复平静。 微生宗睿在哪里跌倒,就赖在那里不起来,楼天籁向他伸出手,“太子哥哥这下浑身舒畅了吧?” 微生宗睿借力站起身,拍了拍粘在衣服上的泥土杂草,扶腰大笑道:“啊哈哈哈,狗奴才无法无天!竟然敢对本宫不敬,这便是下场!” 微生宗睿话音刚落下,西豫马车队伍里,便走出一名青年男子,二十出头风姿绰约,走得近了众人才发现,这名青年男子,与死去的独孤宁介一样,面相与楼易之有两分相似。 “小人卢月松,拜见太子殿下。”卢月松毕恭毕敬行礼,由于刚才亲眼目睹,独孤宁介被杀的一幕,卢月松多少有些胆怯。 卢月松拜下去还未起身,楼天籁便说道:“你们长公主,想要见我家美人爹很容易,只要长公主交出一名暗卫,我家美人爹立即下车相见。” 偷偷瞟了微生宗睿一眼,见微生宗睿并无异议,卢月松几乎没有考虑,便问道:“不知楼姑娘要的,是哪一名暗卫?” “月余前在盛京龙女湖畔,掳劫我的暗卫不少,我只要那个,亲手杀死我家红眼狼和白眼狼的暗卫。”楼天籁笑眯眯的,仿佛没有一点恶意。 卢月松道:“楼姑娘稍等,容小人问问长公主的意思。” 楼天籁道:“好。” 卢月松不紧不慢返回西豫队伍,站在当中一架马车窗前低语。 东盛队伍最前头,微生宗睿与楼天籁一高一矮,并肩而立,微生宗睿笑着问道:“小天籁是打算为红眼狼和白眼狼报仇啊?” 楼天籁咧嘴道:“不止如此。” 微生宗睿眉头一挑,万分期待的问道:“还有什么?” 楼天籁道:“太子哥哥等着看戏便是啦。” 微生宗睿搂着楼天籁肩膀,讨好的道:“小天籁,先剧透呗。” “矮油,提前告知的话,会很没意思的。”楼天籁鼓了腮帮子,“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情,太子哥哥可都得支持我。” 微生宗睿道:“嘿,有老楼大人在,小天籁哪用得着我呀。” 楼天籁拍马屁道:“有太子哥哥在背后撑腰,我腰杆子才能更硬啊!” 微生宗睿眉开眼笑,得意忘形道:“好吧,没说的,无论天籁等会儿准备干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都由我来顶着,就算把长孙水婕他们全家都杀了,也没关系。” 楼天籁满脸崇拜,双手捧脸道:“啊呀,太子哥哥好威武!太子哥哥好霸气!” 微生宗睿一甩额发,喜滋滋道:“那是。” 楼天籁笑呵呵感叹道:“有太子哥哥做妹夫真好啊!” 微生宗睿脸色一变,“妹夫?!小婉比天籁还小?” 楼天籁道:“还没定,回头我跟小婉商量商量。” 微生宗睿:“” 长孙水婕 卢月松再次走出西豫队伍时,身后跟着一名黑衣男子,于微生宗睿和楼天籁跟前站定,卢月松神色恭谨的道:“楼姑娘要的人在此。” “很好,长公主果然有诚意。”楼天籁面带微笑,森森望着那名黑衣男子,说罢,转身返回东盛队伍,从侍卫那儿取来佩刀,扫视着面前俩人,忽然眸光一转,将锃亮钢刀丢给卢月松,笑眯眯道:“送你个为本姑娘效劳机会,把他的脑袋削下来,给我当球踢着玩儿。” 杀一个束手待毙的人,就跟砍木头桩子差不多,没多大意思,倒不如折腾一下卢月松,谁让卢月松是长孙水婕的面首呢?谁让长孙水婕得罪了她呢? 卢月松拿刀都拿不稳,听了楼天籁的话,俊朗的面孔顿时煞白,“楼姑娘,小人手无缚鸡之力,实在无法为楼姑娘效劳。” 微生宗睿姿态懒散,指着黑衣男子,笑吟吟对卢月松道:“给你这狗奴才三次机会,如果不能割下他的脑袋,那么本宫,就让他割下你的脑袋。” 黑衣男子面上没有丁点儿表情,无喜无悲无畏无惧,似乎在他的眼里从无死亡的概念,只有坚如磐石般,不可转动的忠诚。 独孤宁介的尸体就在不远处,卢月松不会天真的以为,微生宗睿是说着玩的,瞧了瞧微生宗睿,又看了看楼天籁,心知没有第二个选择,卢月松握紧了手里的刀,瞄准黑衣男子的脑袋,闭上眼睛狠心砍下!卢月松心惊胆寒睁开眼睛,却见黑衣男子兀自傲立,颈侧鲜血涔涔。 微生宗睿来了兴致,“诶,我发现这样慢慢砍,比一刀宰了要有趣得多。” 楼天籁格格笑道:“我估计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 见卢月松吓得面如土色,握刀的双手不住颤抖,微生宗睿幸灾乐祸催促道:“继续继续,不要停,再这么磨磨蹭蹭,本宫先剁了你!” 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卢月松紧咬牙关,把心一横,使出全身的力气,对准黑衣男子的脖颈,狠狠砍了下去!随着几声怪响,黑衣男子身首异处,鲜血如箭乱射! 胆敢杀害她的红眼狼和白眼狼,必然要付出鲜血和生命的代价!楼天籁机灵得很,及时往微生宗睿身后一躲,便没有被鲜血溅着。 微生宗睿反应迟钝,于是乎,素洁的衣袍上,污血点点。微生宗睿大叫着跳了起来,慌忙脱下被污的衣袍丢弃,怒目瞪着卢月松喝骂道:“你们这些狗奴才无法无天了都!独孤宁介那狗奴才狗胆包天,竟然胆敢威胁本宫,委实死有余辜!卢月松你这狗奴才更甚,居然如此侮辱本宫,同样罪不可赦!来人啊来人啊!给本宫剁了这狗奴才!” 卢月松被溅得满脸鲜血,惊魂未定,又听得微生宗睿勃然大怒,不由扑通跪倒在地,“太子爷饶命!太子爷饶命!小人是按照太子爷的吩咐,为楼姑娘效劳的呀,太子爷饶命,小人无意冒犯吶!” 卢月松一边给微生宗睿磕头,一边回头向西豫阵营张望,希望长孙水婕能够出面救他。 两名东盛侍卫跑过来,一齐拔出雪亮钢刀,正要遵命剁了卢月松,忽听西豫队伍中传出一声,“且慢!” 沙哑妩媚的女声,自有一股威严气势,多半是西豫长公主长孙水婕。 卢月松闻言大喜,以为不必丧命于此。 两名东盛侍卫闻声略一顿,相视一眼,手中动作不停,分别朝着卢月松砍下去!瞬时间,卢月松断为三截。 自西豫长公主的车架中,先出来一名青年男子,跳下马车后立即转身,抬起胳膊作出搀扶姿势,过得片刻,从车内伸出一只素手,五指尖尖,搭在青年男子胳膊上。 总算把长孙水婕给逼出来啦!微生宗睿与楼天籁相视而笑,邪恶抖眉。 长孙水婕缓缓下车,在两名面首的陪同之下,来到西豫队伍前头。 长孙水婕三十多岁的模样,姿容秀丽,华贵逼人,凤眼凌厉,令人望而生畏。凤目神光电射,长孙水婕冷笑道:“太子爷好气魄,连斩我西豫两人,竟是一点面子,都不肯给本宫。” 微生宗睿回头身后两名侍卫,佯装发怒道:“你们是怎么回事?嫌命长吗?长公主的面子都不给?” 其中一名侍卫铿锵道:“属下是太子爷的人,只听太子爷的吩咐!” 另外一名侍卫道:“属下从未见过长公主,听不出长公主的声音!” 微生宗睿似乎气急了,大庭广众之下,不顾身份的抬起脚,狠狠踹了两名侍卫一脚,“得罪长公主了就是得罪长公主了,你们是活腻了还是活得不耐烦了啊,居然还敢找借口?!” 两名侍卫低下头不吭声,楼天籁窜出来维护道:“太子哥哥,你太不讲理啦!你怎么能因为惧怕长公主,便责怪忠心不二的护卫呢?” 微生宗睿和楼天籁惺惺作态,直将长孙水婕骂成彪悍泼妇。 长孙水婕柳眉倒竖,“楼姑娘索要的人,本宫已经交出来,并任由楼姑娘处置了,楼姑娘是不是也该兑现承诺,请楼易之大人现身?” 楼天籁愁眉苦脸道:“我是个说话算话的好姑娘,本该信守承诺的,可惜我家美人爹说了,他不愿见长公主殿下。” 明白自个儿被戏耍了,长孙水婕勃然大怒,厉声道:“你!” 楼天籁道:“长公主殿下先别生气,我家美人爹虽然不愿见您,但却让我给您带话哩。” 长孙水婕眉间凝煞,“什么话?” 楼天籁四下张望,欲言又止,抠着手指头道:“是一些私密话,当着这么多人,不太好说出来,长公主殿下, 您能过来吗?我悄悄跟您说。” 楼天籁杀人于无形,是个绝对危险的存在,长孙水婕想都不用想,便选择了拒绝,“既然楼大人让楼姑娘给本宫带话,那么楼姑娘便快些过来告知本宫吧。” 楼天籁撇撇嘴,“不行,前些日子我被长公主府的人抓了,被虐待了一个多月呢,我才不要过去,反正就算我不能把话带到,美人爹也绝对不会怪责我。” 长孙水婕耐着性子道:“楼姑娘实在多虑了,当着太子爷和梁将军的面,除非本宫是不想要命了,否则绝不敢动楼姑娘一根汗毛。” 楼天籁迟疑,扭头望着微生宗睿,“太子哥哥,我还小,分辨不得人心险恶,你说我要不要过去呢?” 微生宗睿眉头微蹙,回头望了望身后人马,又瞧了瞧对面西豫队伍,迟疑了好半晌,摸了摸楼天籁脑袋道:“没事,咱人多势众,万一长公主欺负天籁,咱们就以多欺少。” 楼天籁装出一副乖宝宝模样,笑眯了眼睛点头,“嗯,那我听太子哥哥的。” 微生宗睿和颜悦色道:“去吧。” 楼天籁像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一蹦一跳跑到长孙水婕跟前,“拜见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福寿康安。” 长孙水婕嘴角微弯,皮笑肉不笑,迫不及待道:“不必多礼,不知楼大人让楼姑娘带的话,是什么?” 长孙水婕个头高挑,楼天籁踮起脚尖也够不着,长孙水婕急于想知道,楼易之到底要跟她说什么,于是稍微倾下身,楼天籁附耳低声道:“美人爹说,即便这世上的女子都死绝了,也不会喜欢长公主殿下的!” 长孙水婕心中悲痛交叠,怒火滔滔,正欲发作,忽觉脖颈上一凉,厉声喝道:“放肆!” 楼天籁笑得像个恶魔,“我这匕首削铁如泥,长公主殿下脖颈似玉,漂亮得很呢,如果不想被削断,就乖乖听话不要乱动。” 瞧见长孙水婕脖上匕首,身后两名面首大惊失色,欲抢上前相救,“长公主!” 周围护卫亦蠢蠢欲动。 楼天籁喝道:“谁敢乱动,我便割下长公主头颅!” 白衣面首怒目而视道:“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就算你们马上冲上来杀了我,你们的长公主殿下也活不了。”楼天籁邪恶得咧嘴笑,“长公主殿下身中剧毒,两个时辰内若无解药,必将全身血管爆裂而死,对啦,忘了说啦,长公主殿下所中之毒,乃我亲手所配,解药只有一枚,便是在我家哥哥手中,所以我奉劝各位,都老老实实待在原地,甭想趁我不注意,玩什么偷袭的把戏!” 楼天远摁耐不住,下了马车,来到郦师白的身边。楼天远敢向诸天神佛发誓,楼天籁从未将什么解药,存放在他这里过,那小魔头又在撒谎啦! 西豫众人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长孙水婕望着手臂上的血斑,仍是那副不可侵犯的神情。楼天籁讨厌她那神情,一耳光甩了上去。长孙水婕脸颊瞬间肿起,尖声怒道:“臭丫头你敢!” 楼天籁吐了舌头做了个鬼脸,拖着长孙水婕往东盛阵营而去。西豫队伍均亮出兵器,东盛阵营亦拔刀相向。 微生宗睿竖起大拇指夸赞,“小天籁好样的!” “赶紧把我丞相伯伯交出来,否则你西豫长公主的身份,也保不了你的命!”楼天籁手中稍一用力,便从长孙水婕脖颈上带出一串血珠。 间接杀害丞相! “美人爹说,即便这世上的女子都死绝了,也断不会喜欢长公主殿下的!”楼天籁的话,像是来自地狱的幽幽魔音,在长孙水婕耳边萦绕不绝,长孙水婕恨怒欲狂,双目冷森森盯着楼天籁,笑得花枝乱颤,泪水都涌了出来,厉声道:“除非楼易之亲口求本宫,否则本宫就算是死了,也要拉郦相爷做垫背的!” 如果微生宗睿和楼易之,铁了心要杀她,那么她今日必死无疑,但长孙水婕却不相信,微生宗睿他们会置郦师白于不顾。若在平时,微生宗睿和楼易之他们,或许会因大局而有所顾忌,不会对她痛下杀手,但这回是她理亏在先,纵然微生宗睿他们要杀了她,西豫也奈何不得。 郦师白,该死的郦师白!如果不是郦师白多管闲事,突然跳出来横插一脚,此时此刻,楼易之已成为她的裙下之臣了!千般万般算计,终究棋差一招。 望着楼易之乘坐的马车方向,楼天籁扯开嗓子喊道:“美人爹,看在长公主殿下苦苦思念你的份儿上,便大发善心现身让长公主殿下瞧上一眼吧。” 微生宗睿佯装训斥,“天籁妹子,你怎么说话的呢,堂堂西豫长公主,金枝玉叶金尊玉贵,愣被你说成了花痴!” 楼天籁揶揄道:“长公主殿下从西域永京,折腾到东盛盛京,折腾来折腾去,把自个儿都搭进来了,如果非要说是花痴,花痴都不好意思了。” 长孙水婕红晕满颊,心中又恼又恨。 微生宗睿笑崩了,“你这小妮子,说话就不能委婉点儿么?” 楼天籁哼道:“长公主殿下魄力十足,先派人杀我红眼狼白眼狼,然后命人掳劫我虐待我,我若当真客气了,长公主殿下岂不以为,我这人做作虚伪?” “小天籁你随意,哥哥我累了,先歇会儿。”微生宗睿招招手,叫来两名侍卫,以两名侍卫为支撑,悠哉抱臂,靠在两名侍卫后背。 楼天籁见状,嘴角一抽。啥事儿也没干,瞧了半天热闹,他累个屁啊! 与微生宗睿相识二十多年,楼天远早已见怪不怪了,在楼天远看来,微生宗睿没让两名侍卫躺下,给他当人肉床垫,当众目睽睽躺下就不错了。 长孙水婕比楼天籁高出一大截,楼天籁以匕首抵在长孙水婕颈侧,须得举着手臂踮起脚尖,看起来十分的吃力辛苦。作为好哥哥的楼天远,委实有些于心不忍,从侍卫那儿取了一把大刀,压在长孙水婕的脖颈上,对楼天籁说道:“妹妹,去活动活动筋骨吧,长公主殿下,就交由哥哥来招待啦。” 听到楼天籁的叫唤,楼易之挑开帘子下了马车,闲庭漫步般走了过去。 望着越来越近的楼易之,望着风姿容光,愈发清晰的楼易之,长孙水婕眸色痴迷,心跳突突,泪水不断淌落。 呵,楼易之,楼易之,楼易之。无论过了多久,他的绝世风采,仍然一如当年。可是,可是,当时年少单纯的她,根本不曾知道,外表温润文雅的楼易之,其实是个魔鬼!只一眼,便令她堕入魔道,永世不可自拔。如果当初没有遇见楼易之,她仍然是天之骄女,无忧无虑的西豫长公主!是楼易之毁了她的终身,是楼易之摧毁了她的自尊,是楼易之碾碎了她的骄傲!是楼易之令她沦为天下笑柄!是楼易之,让她爱不能爱,恨不能恨,求不能得! 呵,楼易之,楼易之,楼易之。如果早知东盛有楼易之,她绝不会踏足东盛一步,哪怕是斩断双足也好!如果早知楼易之的一个眼神,便能令她神魂颠倒,她一定不会迎上楼易之的眸子!如果早知楼易之的微笑,能令她的灵魂灰飞烟灭,她一定紧紧闭上眼睛,将那令她半生噩梦的笑容,毫不留情的摒弃于千里之外!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没有! “楼易之恳求长公主,放了我东盛郦相爷。”楼易之长身一揖,目光淡淡,从长孙水婕身上扫过,仿佛是在看长孙水婕,又仿佛在他的眼里,从无长孙水婕的影子。 长孙水婕泪眼婆娑,泣不成声道:“好,好,本宫这就放了郦丞相。” 恋恋不舍收回目光,长孙水婕扭过头,望向西豫队伍,命令释放郦师白。没过多久,就见郦师白与楼长安一起,自西豫队伍中走了出来。 郦师白已经恢复本身面貌,但身上穿着的,仍然是暗红色衣袍。从表面上看起来,郦师白仍旧笑容浅淡,如沐春风,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好像只是出门游玩了一阵。 东盛众人见了,总算放下心来。 长孙水婕对楼天远,有着莫名的敌意,沉声道:“本宫已经放了郦丞相,小楼大人,是不是也该拿开钢刀?” 楼天远尚未回话,楼天籁便笑道:“长公主殿下别着急,先容我验验货,万一丞相伯伯的身上,缺了胳膊少了腿儿,我也好回敬长公主殿下。” 眼瞅着郦师白距离楼易之越来越近,长孙水婕的心脏跳得愈发狂乱难抑。 楼天籁欢喜不已,飞奔到郦师白身边,双眼锃亮,上下打量着郦师白,问道:“丞相伯伯,你可还好?” 望着楼天籁那古怪的眼神,郦师白不禁莞尔一笑,悄声道:“天籁放心,我,清白尚在。” 楼天籁跺了跺脚,鼓了腮帮子,“人家才不在乎这个呢。” 郦师白似笑非笑,“是嘛?” 楼天籁义正言辞道:“我只关心丞相伯伯生命安全!” 江锦江秀兴奋奔来,铿锵行礼道:“主子爷!” 郦师白点点头,示意他们起身。 见楼易之望过来,楼长安快走几步,正要回到楼易之身边,却被郦师白一把拉住,“尽量不要靠近楼大人。” 楼长安凛然一惊,不解道:“相爷的意思是?” 郦师白隐隐觉得不妥,却道不出个所以然来,眉心微蹙道:“不可不防。” 微生宗睿有所察觉,凑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楼天籁敏锐道:“丞相伯伯长安叔,长孙水婕在你们身上下毒了?” 郦师白迟疑道:“蛊毒。” 楼天籁神色一变,“什么蛊毒?足以威胁到美人爹的安全?” “不知。”郦师白摇摇头,细细分析道:“长孙水婕苦心孤诣,欲囚困楼大人,到头来功亏一篑,但还不能算是化为泡影,按常理,她应该利用我,继续下一番功夫才是,可谁知,她竟然如此轻易放弃,不能不让人怀疑。” 微生宗睿狐狸眼一眯,“老白所言有理!长孙水婕对楼大人,断不会轻易死心。” “贱人!”楼天籁大怒开骂,冲上前去,指着长孙水婕的鼻子,咬牙道:“你给我丞相伯伯和长安叔下了什么蛊毒?” 从楼易之身上收回目光,长孙水婕侧过身来,冷冷地望向郦师白,眸中闪过一丝讶异,“本宫倒是小瞧了郦丞相。” 郦师白微笑道:“我又不是死人,自个儿身体里有了异物,又岂会感觉不到?” 楼天籁横眉竖目,“贱人!赶紧给我丞相伯伯和长安叔解蛊毒!否则我便一刀一刀剐了你!” 长孙水婕笑道:“你们可曾听说过并蒂花开?” 闻得此言,楼天籁身躯一震,失声道:“并蒂花开蛊?食人族的并蒂花开蛊?!” 长孙水婕惊讶道:“楼姑娘倒是见多识广!” 楼天籁高声道:“美人爹,离丞相伯伯和长安叔远些!” 听楼天籁这样一说,众人均已明白,郦师白和楼长安身上的蛊毒,只怕是有些古怪。几名侍卫跑过来,一字排成人墙,挡在楼易之和郦师白之间。 长孙水婕冷笑道:“既然楼姑娘识得并蒂花开蛊,就该知道,倘若我有个三长两短,郦相爷他们也活不了。” 话音刚落,西豫队伍之中,忽然响起诡异的骨笛声,令人头皮发麻。郦师白和楼长安面色皆变,双双挽起衣袖,只见手臂上凹凸起伏,似乎有无数只虫子,在他们体内蠕动冲撞,仿佛正准备钻出肌肤! 长孙水婕嘴角浮出一抹笑意,仿佛已经能够看到,楼易之跪倒在她裙下的情景。 “想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控制我家美人爹?想要与我家美人爹同生共死?长孙水婕你这个贱人,简直是做梦!”楼天籁扬起手中匕首,对准长孙水婕心脏,凶狠地捅了下去。 东盛众人见状,不禁大呼失声!西豫队伍传出暴喝,亮出武器冲了过来。梁上尘一声令下,带领东盛人马迎了上去。 长孙水婕瞪大了眼,望着胸口处,源源不断淌出的鲜血,简直不敢置信,“你、你” 楼天远大呼,“天籁?!” 天籁疯了吗?如果长孙水婕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老白和长安叔怎么办? 冷漠的看着长孙水婕倒下,楼天籁冰冷的道:“只要你死了,丞相伯伯和长安叔身上的蛊毒,就伤害不了我家美人爹!” 江锦面色铁青,“楼小姑娘!” 杀死长孙水婕,便等同于,间接杀害郦师白和楼长安! 冰封 竟然为了保护楼易之的安危,不惜一切代价杀死长孙水婕,置郦师白和楼长安的生死于不顾! 霎时间,所有人看向楼天籁的眼神全都变了!就连楼天远亦惊愕得僵立在原地,脊背上冷汗涔涔。 长孙水婕咽下最后一口气,郦师白和楼长安相继喷血倒下,在众人的失声呼唤中陷入昏迷。 郦师白双眼合上之前,眸中微含笑意望着楼天籁,仍如从前那般温润柔和,没有半分责怪或疑惑。 江锦气得不住颤抖,一把抓住楼天籁,痛心疾首的道:“楼小姑娘,主子爷对你掏心掏肺,你竟然” 众人只瞧见楼天籁心狠手辣,却无人瞧见她眸中的湿润,楼天籁的目光,始终落在郦师白的身上,不待江锦说完,便猛地将其推开,抢身冲到郦师白身旁,紧紧抱住郦师白的脖颈,带着哭腔道:“丞相伯伯,我没有要你死的意思!我没有要你死的意思!丞相伯伯,我没有只顾美人爹而不顾你,丞相伯伯!” 众人之中唯有楼易之较为平静,从容走上前拍了拍楼天籁肩膀,安慰道:“天籁的本意,师白定然懂得。” 楼天籁眼泪如豆,一下子滚落下来,抬头望着楼易之道:“真的吗美人爹?丞相伯伯不会误会我吗?” 楼易之摇了摇头,温和道:“不会。” 听了楼易之的话,楼天籁的心里,顿时安定多了。楼易之永远是这世上,最懂楼天籁的人。此时此刻楼天籁最害怕的,不是郦师白就此死了,再也不会醒来,而是带着对她的误会死了,从此,她再没有解释的机会。有些误会是悲哀的,楼天籁不愿意,她和郦师白之间,存在这样的误会。 众人脸上的不可思议渐渐退却,似乎有些理解楼天籁的做法,但难免仍有不明白之处。 楼易之冷静问道:“天籁既知并蒂花开蛊,可懂解蛊之法?” 楼天籁点头,“嗯。” 众人闻言大喜,总算彻底明白了,楼天籁为何急于杀死长孙水婕。 楼天籁兀自凝眉不展,“解并蒂花开蛊,只需一种毒虫即可,可是短时间内,根本找不到。” 蓝花参问:“什么毒虫?” 楼天籁道:“千岁冰蚕,天下间,唯有食人族的虚灵涧中,能够寻到此虫。” 江秀忧虑道:“长孙水婕说过,倘若她死了,主子爷也活不成,现在长孙水婕已死,主子爷还能撑多久?” 楼天籁道:“二十四个时辰。” 众人神色皆变,微生宗睿道:“云州距离食人族部落千里之遥,二十四个时辰之内,除非是神仙,否则,绝对没有人,能够来回于两地之间!” 蓝花参着急道:“那老白他们岂不是必死无疑?” 楼天籁道:“丞相伯伯和长安叔体内的蛊虫畏寒,只要尽早将他们用寒冰|冰封起来,就不会毒发身亡。” 仿佛窥见了希望之光,楼天远眼前一亮,说道:“云州乃富庶之地,目前正值炎夏,城内富户多有冰窖,咱们立即动身,返回云州城!” 迅速议定方案,先派了暗卫火速前往云州,通知万观剑做好准备。江锦和江秀分别扛起郦师白和楼长安,放入马车里,由微生宗睿和蓝花参带队,一行人飞速赶往云州城。 不过一刻钟时间,梁上尘的五百人马,便将西豫一千余人,杀得七零八落,并将那躲在暗处吹骨笛的人擒了住,带到楼天籁面前。 楼天籁定定望着那人,蓦地面色刷白,仿佛看到鬼一般,惊惧地往后退了几步。楼易之长臂一展,将楼天籁搂入怀中,柔声安慰道:“宝贝别怕。” 那人长相古怪,就好像是连续失眠一个月,眼圈发青,面色死灰,显得有些森森可怖。 但真正令楼天籁惊惧的,并非那人幽鬼般的面容,而是那股似曾相识的感觉,所带来的熟悉的回忆。 窝在楼易之的怀抱中,楼天籁心底踏实多了,直勾勾盯着那人,厉声道:“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自己的妻子,食其肉,并强迫自己的女儿,食母亲之肉,这种人就该杀了!何况他助纣为虐,伤害了郦师白和楼长安,更妄图伤害楼易之! “杀了他!快杀了他!快杀了他!”楼天籁嘶声呐喊,用尽了全身力气。 梁上尘毫不犹豫,手起刀落血溅。 楼易之问道:“天籁宝贝认识他?” 楼天籁娇躯颤栗不止,指着自己的胸口,“他是这具躯体的生父!” 楼天远愕然半晌,喃喃道:“果然与食人族有关。” “原来如此。”楼易之恍然点点头,单手抱起楼天籁,“咱们去云州吧。” 留下一队人打扫战场,楼易之、楼天籁、楼天远、梁上尘四人,带上主力人马返回云州。 直至长孙水婕身死,退出帷幕,众人方彻头彻尾的明白了,长孙水婕的全盘计划。长公主府的人掳劫楼天籁、重创闻人白雪、逼迫楼易之前往永京,全都是遮人眼目的幌子!乔装成楼易之模样的郦师白,刚从三口居大门出来,进了独孤宁介精心准备的马车里,便已经着了长孙水婕的道。 倘若那楼易之不是郦师白装扮的,而是真真正正的楼易之,长孙水婕的目的便已达到!只要以骨笛控制,任凭楼易之意志如何坚定,也会渐渐丧失本性,最终为长孙水婕所奴|役!待并蒂花开蛊在楼易之体内生根,长孙水婕可假意释放楼易之回盛京,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异常,等到众人失去警惕,便可操纵楼易之体内蛊虫,让楼易之做出违心之事。如此,即便楼易之性情大变,转投长孙水婕裙下,东盛的人,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长孙水婕耍手段。 长孙水婕用心良苦,满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彻底得到拥有楼易之。殊不料,那个楼易之竟然是假的!即便那个楼易之是假的,乃郦师白乔装所,长孙水婕也没有前功尽弃,因为并蒂花开蛊,是一种特殊的蛊毒。只要郦师白靠近楼易之,他们便可以吹响骨笛,让郦师白或楼长安体内的蛊虫,破体而出,迅速钻进楼易之体内! 郦师白素日里与楼易之走得近,而楼长安更是楼易之的左膀右臂,用这个办法间接控制楼易之,越发地神不知鬼不觉了。 楼易之一行人大张旗鼓,准备离开云州回盛京,长孙水婕便打算将计就计,在微生宗睿等人的威胁下,名正言顺释放郦师白和楼长安。 可叹长孙水婕千算万算,无论如何都没算到的是,掌控全局的人,变成了令人捉摸不透的楼天籁!只差一步,全盘皆输!就差那么一点点! 被楼天籁横刀威胁之时,长孙水婕还在心中偷笑,有了楼天籁的助力,她释放郦师白和楼长安,便显得自然又合理了!绝对不会被看出破绽!很快,她很快就能得到楼易之了!苦苦思念了二十多年,她终于即将得到楼易之了! 长孙水婕做梦都想不到,楼天籁竟然敢动手杀她!长孙水婕做梦都想不到,楼天籁竟然是食人族的人!长孙水婕做梦都想不到,东盛的人马之中,竟然有一个,懂得解并蒂花开蛊的楼天籁! 长孙水婕死不瞑目! 万观剑收到消息,略思索,锁定目标,当即动身,亲自去了云州首富乔家。乔家家主乔高风,是万观剑的至交,万观剑说明因由,乔高风想都没想,马上答应借出冰窖。 丞相府派来的暗卫闪电般离去,半道上遇到了微生宗睿的队伍,将情况说明,众人便直接奔往乔府。江锦背上郦师白,江秀背起楼长安,随着微生宗睿进入冰窖。直至将郦师白和楼长安埋入冰堆中,并确认二人体内蛊虫进入冬眠状态,众人方稍稍松了一口气。江锦安排了六名暗卫留守,便随众人一起离开冰窖。 “长孙水婕死在东盛,西豫那边不会无动于衷,我得先回盛京一趟,至于云州这边”微生宗睿坐在花厅主位,扫视了众人一圈,将目光落在楼天远身上,“楼郎,你暂且留在乔府,以做接应,刑部那边的事情,无需操心。” 楼天远道:“好。” 微生宗睿又道:“咱们之中,唯有小天籁识得千岁冰蚕,便由老梁率领五百人马,陪同小天籁前往食人族。” 梁上尘点头,“行。” 楼天籁笑嘻嘻道:“太子哥哥知人善用,这安排不错,食人族是个要命的地方,有上尘哥哥陪着我,便是最妥当不过啦!” 瞟了微生宗睿一眼,梁上尘十分嫌弃的道:“食人族再如何凶险,也比待在太子爷身边好。” 微生宗睿两眼往屋顶,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蓝花参扑哧笑出了声,“老梁你别这么说,伤太子爷自尊。” 梁上尘道:“我从来不知道,太子爷有自尊这东西。” 微生宗睿忍无可忍,一下子跳了起来。 江锦与江秀相视一眼,交换了意见,走到梁上尘身边,齐声道:“属下愿随梁将军前往食人族部落!” 梁上尘点头表示同意。 梁上尘明白,江锦与江秀此举,并非不够信任他,而是不愿除了等待之外,什么事情,都不能为郦师白做。 实力悬殊 梁上尘率领五百骁勇善战的兵士,江秀和江锦各带了三十名丞相府暗卫,微生宗睿挑出二十名绿眉毛,交给梁上尘和楼天籁,再加楼易之的三十名影卫。此去食人族部落,阵容虽不够强大,但绝对够彪悍。梁上尘和楼天籁快马出城,半道上被一队人马挡住了去路,为首器宇轩昂的两人,正是靖王和微生宗纯。 “上尘哥哥,天籁妹妹!”微生宗纯白皙如瓷的肌肤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健康的麦色,整个人瞧上去壮实了许多,与从前模样大不相同。 抬头扫望靖王人马队伍,梁上尘疑惑问道:“靖王,你们怎么在这里?” 微生宗纯欣喜不已,迫不及待打马上前,满面笑容来到楼天籁身边,咧嘴一乐,露出满口大白牙,“天籁妹妹平安无事,实在是太好啦!” 靖王见状,眉头微蹙,但没说什么,打马迎上前,望着梁上尘道:“我们无意中探得一个消息,据说海龙帮吃里扒外,与长孙水婕相互勾结,图谋不轨,于是,便集结了人马杀到海龙帮。” 靖王顿了顿,继续说道:“擒了海龙帮几位大小首领,逼问之下得知,长孙水婕秘密来到东盛后,一直藏身于海龙帮。长孙水婕的人掳劫天籁,也是海龙帮在暗中斡旋。” 梁上尘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 楼天籁道:“难怪我被掳走了这么久,你们愣是找不到我,原来有人暗中帮忙。” 瞧见他们身后的绿眉毛、丞相府暗卫、以及楼易之的影卫,微生宗纯觉得有些奇怪,不禁问道:“听说长孙水婕被你们杀了?对了,你们俩这是准备去哪里?” 楼天籁将昨日之事告知,微生宗纯父子俩听闻后,大吃一惊,微生宗纯不假思索的道:“上尘哥哥,天籁妹妹,我随你们一道去食人族部落!” 梁上尘没说话。楼天籁望向靖王。靖王认真思索半晌,点头表示同意,“也好,你随梁将军去吧,在军营中历练一年,也不抵出门一趟。” 靖王带领兵马前往云州,与微生宗睿他们会合,押解海龙帮众囚回盛京。 梁上尘、楼天籁、微生宗纯一行人马,则一路疾驰,往食人族部落方向而去。 七月盛夏。 晚饭后,天籁园众女围绕着唐小婉,在花树间纳凉说笑。 院门口忽然多了个人,众女却也不曾察觉,直到苏叶惊呼道破。 闻人子乔斜倚在院门口,依旧一袭白衣如雪,淡然清秀,写意风流,遥遥望着苏饮雪,嘴角微微含笑,“苏姑娘,我,有话想要跟你说。” 苏饮雪愣了一下,缓缓走了过去,“听说大皇子和小皇子不日便要回云京啦?” 闻人子乔道:“后日便要启程了。” 苏饮雪点点头,“一路保重。” 闻人子乔稍作踌躇,心存期待的问道:“苏姑娘愿意去云京吗?” 苏饮雪一愣,“嗯?” 闻人子乔道:“我是说,我喜欢你。” 苏饮雪垂下头,似乎是在酝酿,该如何回答。 闻人子乔又问:“云京的风光与盛京完全不同,苏姑娘愿意去云京看看吗?” 苏饮雪抬起头来,浅浅一笑,淡然说道:“多谢大皇子美意,我的家在盛京,我的家人也都在盛京,我舍不得离开。” 闻人子乔释然一笑,“我就知道苏姑娘不愿意,可是不问清楚我又不甘心。” 苏饮雪微笑不语。 静默良久,闻人子乔又问道:“即便苏姑娘的家,苏姑娘的家人,都不在盛京,苏姑娘也是不愿意随我去云京的罢?” 闻人子乔的话别有所指,苏饮雪心领神会,微笑答道:“不为其它,只因我习惯了盛京的山水。” 闻人子乔的意思是,即便苏饮雪的家,苏饮雪的家人,都不在盛京,苏饮雪也会因为,喜欢蓝花参,而拒绝他。 苏饮雪的回答是,她之所以不愿千里迢迢去云京,不是因为她喜欢上蓝花参了,而是因为她不喜欢闻人子乔。 七月二十日,微生宗睿率领文武百官,将闻人子乔和闻人小宝兄弟俩,送到盛京城外。 马车内,闻人小宝哭成了泪人儿,咬着胖胖的小手,呜咽道:“呜呜呜哥哥,我不要回家呜呜呜我不要回家家里没有楼小妹妹” 闻人子乔快被烦死了,咬牙切齿道:“闭嘴!不许哭!” 闻人小宝哭得愈发厉害了,“呜呜呜,我要楼小妹妹,我要楼小妹妹” 闻人子乔崩溃,什么脾气都没了,倒在软垫上叹息道 :“死心吧小宝,咱们是南元人,楼天籁是东盛人,咱们住在云京,她们住在盛京,隔得太过遥远,没有机会啦。” 闻人小宝哭得十分伤心,“哥哥,那我搬到盛京好不好,我要跟楼小妹妹在一起。” 闻人子乔好笑的道:“搬到盛京?小宝不要父皇母后了?不要哥哥了?” 闻人小宝暂停哭泣,认真想了想,小声的道:“要。” 闻人子乔笑道:“既想要父皇母后和哥哥,又想要跟楼天籁在一起,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闻人小宝泪眼迷离问道:“为什么没有?” 闻人子乔合上双眼,嘴角含笑道:“这是一个婆娑世界,婆娑即遗憾,没有遗憾,给你再多幸福,也不会体会快乐。” 闻人小宝缩在马车角落,像一个圆鼓鼓的肉球,哼哼唧唧哭道:“哥哥,小宝以后是不是、是不是再也见不到楼小妹妹了?” 正想说以后还有再见面的机会,闻人子乔话到嘴边转了一转,“是的,再也见不到了。” 仿佛丢失了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闻人小宝伤心已极,眼泪汹涌哭不出声音来,白嫩的胖脸憋成了酱紫色,差点没就此晕死过去。闻人子乔见状吓得跳了起来,忙冲过去,一边拍打着闻人小宝的后背,一边急急解释道:“小宝!小宝!哥哥说着玩的,小宝以后还能见到楼天籁!等以后有机会,咱们再来盛京玩就是!或者邀请楼天籁来云京作客也行啊!” “小宝,听到哥哥说的话没有啊?啊?小宝你别吓唬哥哥!小宝!太医!快传太医!太医!” 在随行御医的抢救下,闻人小宝终于恢复正常,闻人子乔像是跟人大干了一场似的,浑身淋漓大汗,直到确认闻人小宝安然无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闻人小宝身体松快下来后,问的第一句话便是,“哥哥,小宝以后当真还能见着楼小妹妹吗?” 闻人子乔非常不爽,气闷道:“就知道惦记楼天籁!” 九月末,梁上尘一行人抵达边城,食人族部落近在眼前。 忽想起边城里还有一故人,趁着中午用餐时间,楼天籁撇下大队人马,只带上微生宗睿和江锦江秀,来到了久违的五福酒楼。刚进大堂,楼天籁四下环顾,找到了苏丹红的身影,扬声唤道:“红姐姐!” 在酒楼内吃饭的众人,随苏丹红一起,循声望去,不禁目瞪口呆。楼家小恶魔!楼家小恶魔不是去盛京了吗?为何又回来啦? 苏丹红又惊又喜,放下手中的活儿,迫不及待地冲过来,“天籁回来啦?!”苏丹红激动的往门外瞧,希望能瞧见那个,令她魂牵梦萦的暗红色身影。 楼天籁知苏丹红心意,抓住苏丹红的手道:“美人爹没回来,我此番也不是回边城,而是有事在身,路过边城而已。” 听了楼天籁的话,酒楼里吃饭的众人,终于安心了不少。原来,楼家小恶魔只是路过,并非回来长住。 苏丹红颇有些失望,不过时隔一年多,还能再见楼天籁,仍然发自内心的高兴,摸了摸楼天籁的脸,怜惜的道:“天籁瘦了好多,吃午饭了没有?” 楼天籁笑眯眯道:“没呢,今儿路过边城,便特意带我三位朋友过来,尝尝红姐姐的手艺。” 苏丹红跟微生宗纯、江锦、江秀打了招呼,将楼天籁四人带到二楼雅间,安置妥当以后,便去了厨房。 微生宗纯站在窗边,伸长了脖子向外张望,感叹道:“边城果然名不虚传,随便在街上拉住一个最普通的百姓,也能看到他眼睛里,泛着凶兽一般的光芒,委实有些可怖。” 楼天籁道:“边城里最常见的,便是血腥暴力,和弱肉强食。” 江秀道:“边城尚且如此,食人族部落,恐怕更加凶顽。” 微生宗纯回过头来,“听说食人族部落里的人,视他们为之生存的地盘,比生命还要重要,不容任何外人踏足半步。” 楼天籁笑道:“咱们要想尽快寻到千岁冰蚕,最好的办法便是大开杀戒,除尽食人族部落里的所有人,这样,就不会有人阻挠了。” 江锦道:“楼小姑娘言之有理,不过,食人部落共有三万余人,而咱们的人马加起来,不过七百余人,敌我之间实力悬殊啊!” 微生宗纯道:“更何况咱们的人马长途跋涉,劳师以远,相较起来,食人族部落则是以逸待劳。” 耍着玩儿 梁上尘所率领的东盛兵马,长途跋涉劳师以远,不熟悉地形,难以适应所处环境;食人族部落以逸待劳,占据有利地形,擅长蛊毒,且人多势众。无论如何分析,东盛这边,胜算都不大。 见楼天籁似乎胸有成竹,微生宗纯返回桌边,期待问道:“天籁妹妹可有什么好办法,能够快速解决食人族?” 楼天籁两手托着下巴,趴在矮桌边,“我原是想着,最好能够血洗食人族部落。” 江锦摇头否决道:“硬拼的话,太费事儿,咱们不远千里赶来此处,又不是特意为了剿灭食人族。” 微生宗纯道:“的确如此,虽然白哥哥体内蛊毒被冰封,但咱们仍需尽快找到千岁冰蚕,省得夜长梦多,稍不留神,又会闹出个什么意外。” 江秀道:“嗯,越快越好。” 食人族部落太过神秘,众人都只略有耳闻,并不曾真正了解,是以,想不出什么十全十美的办法,但是,楼天籁就不一样了。楼天籁出自食人族,虽然年幼之时便出逃,脑海中只余些残碎记忆,但至少比众人都要熟悉。微生宗纯心里痒痒,催促道:“天籁妹妹别卖关子了,到底有什么好办法呀,快说快说嘛。” 迎上对面的三双眼睛,楼天籁捂嘴笑道:“三位好哥哥,为何到了关键时刻,你们却犯起傻来了呀,前不久,长孙水婕不是教了咱们吗?” 微生宗纯恍然大悟,眸色一亮,欣喜道:“食人族的人既然肯帮长孙水婕,必定是长孙水婕曾对食人族的人,许诺过什么,咱们大可效仿!” 江锦面露喜色,“对,由此可见,食人族部落并不是一块石头,只要咱们找准了位置,自然可以咬出缺口。” 江秀目光炯炯,望着楼天籁赞道:“楼小姑娘的脑袋瓜子真好使!” 楼天籁笑嘻嘻道:“并非我脑袋瓜子好使,而是各位哥哥们心不在焉,被一路上的美女迷了眼。” 微生宗睿撅嘴卖萌,“哪有。” 江秀脸色一黑,“胡说八道!” 江锦展颜笑道:“从云州出发以来,我见到的最漂亮的女子,就是刚才那位苏老板。” 楼天籁刻意压低了声音,向面前三位美男问道:“你们觉得红姐姐怎么样?” 始终惦记着楼易之的终身大事,即便得知楼易之非尹鱼宁不娶,楼天籁也不曾动摇放弃过。 江锦:“漂亮。” 江秀:“能干。” 微生宗纯:“感觉还不错。” 楼天籁撇嘴,“就这点儿评价?还有呢?” 江锦皱眉,“初次见面,只有这点印象。” 楼天籁挤眉弄眼道:“可配得上我家美人爹?” 微生宗纯奇道:“天籁妹妹想给楼伯伯牵红线?” 楼天籁两眼亮晶晶的道:“是啊是啊,你们觉得如何?” 江锦敷衍道:“还成吧。” 微生宗纯笑呵呵道:“我们对苏老板并不熟悉,说不上好坏,如果天籁妹妹觉得好,那就行了。” 江秀迟疑道:“老楼大人还是单身好些,万年老光棍一旦从良,那会变得很恐怖的!” 江锦忽然想到了一茬,又说道:“老楼大人不能娶妻啊,不能娶妻啊!如果老楼大人娶妻了,你们想想,那得有多少女子会心碎啊!” 提及楼易之娶妻的事情,楼天籁不由想起,那个为曾楼易之剩下儿子,直至死后,方成为楼易之名义上的妻子的青楼女子,“你们知道我哥哥的生母,端玉姑娘当年的死因吗?” 微生宗纯道:“据说是在一个下雨天里,游湖时不慎落水淹死的。” 楼天籁瘪嘴道:“游湖?不慎落水?淹死?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其中必有蹊跷。” 江锦与江秀对视一眼,轻咳道:“楼大人的生母是自杀的。” 楼天籁愣了一会儿,旋即什么都明白了。端玉之所以选择自杀,是怕她风尘女子的身份,会影响楼天远的前途,更怕楼天远会因为她,被楼易之嫌弃厌恶。 楼天籁心里有些不好受,又问道:“哥哥是不是什么都知道?” 江秀道:“是。” 楼天籁支着脑袋,目光落在不知名处,失了神。 楼天远的出生和存在,仅仅是因为,楼易之酒后的意外。楼天远的母亲,为了楼天远的前程命运,自甘放弃生命。 郦师白的母亲微生若璧,因为年少时的错误爱恋,踏入兽群赫连皇室,经历了世上最为肮脏不堪的一切,最终含恨死去。甚至到现在为止,郦师白都不知道,他的亲生父亲是谁。 蓝花参和蓝花棠幼年丧母,被父亲忽视被继母虐待,兄妹俩相依为命,在盛京首富外表光鲜亮丽的蓝家大宅里,有过最黑暗的少年经历。 苏饮雪的少年经历,与蓝家兄妹差不多,幼时丧母,在偌大的忠勤伯府,举目无亲。苏饮雪被自己最疼爱,最信任的妹妹,处心积虑毁容杀害。而且,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还千方百计的,夺了苏饮雪的青梅竹马。 唐小婉从未见过亲生父母,收养唐小婉的老婆婆,在唐小婉还很小的时候,被冻死在冬季的某个夜里。年幼的唐小婉,除了小偷小摸,再没有别的生存本领。唐小婉偷过地里的菜,偷过人家宅院里的果子,也跟街边乞丐抢过食物,有好几次被人打得血肉模糊,唐小婉自己都以为死定了,没想到,仍然顽强了活了下来。 而楼天籁呢,上辈子遇到一对丧心病狂的父母,整天在家里大吵大闹也就罢了,还经常想着法儿的虐打她。那对父母留给楼天籁最好的记忆,便是那天夜里双方拿起刀子互砍而死。他们死了,楼天籁便解脱了。老天到底对她不薄,上辈子遇到了慕夕颜,今生遇见了楼易之。 楼天籁喉咙里酸酸涩涩的,眼眶中泪光氤氲。 微生宗纯有些担忧的问道:“天籁妹妹,你怎么啦?” 楼天籁吸了吸鼻子,露出笑脸道:“没事。” 堂倌进来奉上四道菜,笑容可掬的道:“各位客官慢用,老板还在做其它菜。” 楼天籁道了谢,咽着口水,拿起筷子就开吃,“红姐姐做菜可好吃了!饮雪姐姐的手艺,可都是跟红姐姐学的呢。” 江秀笑道:“楼小姑娘一心想撮合老楼大人和苏老板,其实是因为看上了苏老板的厨艺吧?” 楼天籁龇牙笑道:“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因素而已啦。” 苏丹红做的菜色香味俱全,他们这两个月忙着赶路,都没怎么顾上吃喝,这会儿便也不讲客气,纷纷拿起筷子开始吃。嘴巴虽然被塞满了,但脑子里装的,仍然是郦师白的安危,边吃边道:“咱们当时出来得匆忙,也没搞清楚,长孙水婕是用什么条件,收买食人族的人的。” 楼天籁笑道:“嘿嘿,不用操心,食人族,食人族,食人嘛!咱们要搞定那些食人魔还不容易吗?只需抓上个千儿八百的大活人,送去给他们当美味佳肴,还怕取不到千岁冰蚕吗?” 江秀愕然,“楼小姑娘,难道咱们正要抓上几百个大活人,送到食人族部落与之交换千岁冰蚕?” 楼天籁点头道:“对啊。” 江锦吃不下去了,放下筷子道:“依我看,与其用成千上百个老百姓的命,去换两只千岁冰蚕,还不如让梁将军在边城借些兵马,挥军荡平食人族部落。” 楼天籁问道:“江锦哥哥是宁可杀掉三万人,也不肯牺牲一千人?” 江锦道:“那不一样,荡平食人族部落,算是为民除害。” 楼天籁吃得满嘴油光,不以为然道:“其实都是杀人,只不过,杀人的借口有所不同罢了。” 微生宗纯思虑半晌道:“两个法子都不太妥当,还有没有更好的法子?” “唉,咱们是没有更好的法子了。”江秀凝眉苦思,叹了一口气道:“或许梁将军有什么好主意也不一定,咱们等会儿问问梁将军吧。” 楼天籁神秘兮兮笑道:“几位哥哥不赞成用活人交换千岁冰蚕,无非觉得那些人是无辜的,不忍心看他们送命,可是,倘若我的手里有一批死有余辜的人呢?” “死有余辜的人?”微生宗纯闻言一愣,瞬即明白了过来,“死囚?!” “据我所知,边城大牢里的死囚,有四五百之多,再从周遭地区调过来一批,凑个千儿八百人,是不成问题的。” 微生宗纯道:“死囚也是人,咱们这样做,未免太残忍了些。” 江锦道:“小郡王说得对。” 楼天籁双手一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三位哥哥你们说,那该怎么办呢?” 三男沉默。 楼天籁笑趴下了,捶桌大乐,“三位好哥哥,你们都是人中龙凤诶,今儿这是怎么了呀?脑子被门挤扁了吗?” 微生宗纯莫名其妙,“什么意思嘛?” 楼天籁狂笑不止,“食人族的人也是人啊,除了人肉之外,他们还会吃别的东西嘛!” 经楼天籁提醒之后,微生宗纯三人这才晃过神来,面色齐刷刷变成乌黑,“你耍我们!” 楼天籁做了个鬼脸,“就耍你们玩儿怎么啦?谁让你们一路上绷着个脸吖,讨厌死了。” 擅入者死 瞧着面前仨帅哥黑炭般的脸,楼天籁的心里头格外得意,笑闹了好一阵子,方坐直了身子说道:“你们有所不知,食人族之所以会以人肉为食,变成令人惧怕厌憎的异类,只因为地域环境局限,食物匮乏之故。” 微生宗纯红唇微张,觉得不可思议,“就因为没有东西吃,所以吃人?” 楼天籁撑着脑袋道:“是啊,不然等着饿死么?” 江秀拍桌道:“没有东西吃,可以抢啊!” 楼天籁反问道:“去哪儿抢?边城?” 江锦道:“抢劫边城?那还不如吃人肉。” 回想就在不久之前,在城内看到的一幕幕,江秀深有所感,“还真是。” 微生宗纯感慨道:“食人族的人为了活命,不得已而吃人肉,挺可怜的呢。” 楼天籁道:“食人族的人咎由自取,不用同情他们。” “秋天到了,冬季便不远啦,食人族的冬季,应该很难过的。”江锦默默盘算了一番,提议道:“咱们现在,应该先在边城安顿下来,筹措粮食。” 楼天籁笑得见眉不见眼,“三位好哥哥,难不成你们以为,我带你们来五福酒楼,仅仅只为尝红姐姐手艺的吗?” 微生宗纯和江锦以及江秀,三个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将目光落在楼天籁身上,惊喜道:“原来楼小姑娘早已打算好了,咱们只等取回千岁冰蚕啦!” 桌上的菜色越来越多,直到快摆不下了,苏丹红才端着一盆汤,出现在雅间里。 楼天籁仰起脸,笑盈盈道:“红姐姐快别忙活啦,做这么多菜,我们哪里吃得下呀。” 苏丹红面带微笑,将最后一道汤摆在桌上,便挨着楼天籁身边坐下,“自打你们去了盛京之后,我就是想给你们做菜,也没什么机会啦。” 微生宗纯赞道:“苏老板手艺真不错。” 苏丹红笑道:“你们从盛京来,口味跟我们不同,能吃得惯最好。” 微生宗纯道:“只要厨艺精妙,就不分是哪里的菜色,更没有吃不惯之说。” 楼天籁道:“纯哥哥真会说话。” 苏丹红坐在旁边,看着他们四个吃,时不时与楼天籁说几句话,见楼天籁吃饱喝足,放下了筷子,苏丹红迟疑问道:“天籁,你们此番路过边城,是打算去什么地方?准备何时回盛京?” 楼天籁将此行目的告知,随即说道:“待我们取得千岁冰蚕,便即可动身回盛京。” 苏丹红听完之后,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吭哧道:“天籁,我、打算去盛京,你觉得、如何?” 楼天籁欣喜道:“红姐姐要去盛京?!啊哈哈,那太好啦!” 见楼天籁这副模样,苏丹红心中喜悦难言,但仍不免有些忐忑,“天籁觉得可行?” 楼天籁跳了起来,拉住苏丹红的手,兴奋道:“有什么不可行的嘛,在边城待了十多年,换个环境也不错啊!红姐姐在边城无亲无故,去了盛京,还能与我们有个照应。反正红姐姐是流落到边城的,既不是祖上获罪,也不是被发配到边城,只要红姐姐乐意,想去哪里都没人敢拦着!” 江锦道:“如果苏老板要去盛京的话,过些时日,倒可以与我们同行。” 楼天籁欢喜不已,听了江锦的话,鸡琢米似的点头,“对对对!红姐姐别犹豫啦,跟我们一块儿去盛京吧!” 苏丹红道:“好,那我明日便歇业,收拾收拾,与你们同去盛京。” 自从楼家几口离开边城以后,苏丹红才蓦然发现,没有了楼易之,做什么都仿佛毫无意义。苏丹红不奢望能够嫁给楼易之,不奢望做楼易之的枕边人,只要能够离楼易之近些,能够时常看见楼易之,能够偶尔与楼易之说几句话,能够时常为楼易之做几道小菜,苏丹红也就心满意足了。 幸福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知足者常乐,幸福感由心而生。 苏丹红关闭五福酒楼,准备随楼天籁去盛京之事,敲定之后,楼天籁直奔主题道:“红姐姐,我今日前来,除了想念你做的饭菜,另外还有一事相求。” 苏丹红轻笑道:“跟我还需要这么客气?嗯?有事只管说。” 楼天籁讨好的笑道:“我们想用大批粮食,与食人族部落进行交换,换取两只千岁冰蚕。无奈出门时没想到这茬,身上都没有带多少钱,于是,想请红姐姐慷慨相助,等咱们回到盛京之后,再把钱还给红姐姐。” 苏丹红几乎没怎么考虑,便答应了借钱的事,笑道:“幸好我有些积蓄,不然看你们怎么办。” 楼天籁道:“离开云州那会儿,正为丞相伯伯和长安叔的安危着急,没作多想,原打算,直接让梁大将军指挥兵马,荡平食人族部落,顺便为民除害。如今距离食人族部落越来越近,心中的想法也就越来越多,能用和|平的方法解决,便尽量用和|平的方法解决。一旦交战,食人族区区一个小部落,自然不是我泱泱东盛的对手,但我们劳师以远棋差一招,多少会有些伤亡损失,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江秀道:“楼小姑娘所言甚是,我们的目的只在千岁冰蚕,无需与食人族部落交恶,就算是要为民除害,也不急在这一时,等拿到千岁冰蚕之后,咱们回到盛京城禀明皇上,再让皇上指派将官领兵来此,剿灭食人族部落便是。” 江锦道:“嗯,先尝试与食人族部落以食物交换,如果不行,咱们再考虑要不要用武力。” 楼天籁胸有成竹的道:“肯定能行,食人族部落最缺的,就是过冬的粮食。” 苏丹红问道:“大概需要多少粮食呢?” 楼天籁摇头道:“不知道,我们得先去谈判。” 苏丹红道:“从边城到食人族部落,约摸还需四五日的路程,你们先去食人族部落,把谈条件谈妥吧,采购粮食的事情,我倒能帮得上忙。” 江锦江秀齐齐起身,向苏丹红行礼,“多谢苏老板!” 俩人受过训练的,动作利落,姿势标准,苏丹红吓了一跳,忙道:“不用客气。” 食人族部落在一群荒山野岭之中,环境之恶劣,简直令人无法适应,瘴气重重毒虫遍地,稍不留神就会丢了性命。 峡谷侧边立着一块石碑,上书“食人族部落,擅入者死!”,九个血淋淋的大字,周遭杂草堆里,则堆积着许多骷髅,令人毛骨悚然。 众人勒马停下。 四周静悄悄的,呜呜的风声,似有万鬼哭泣。 江锦道:“真是个见鬼的地方。” “感觉像是到了阴曹地府,怪瘆人的。”微生宗纯身躯一震,抖落一层鸡皮疙瘩。 江秀道:“没见着人影啊,要不要进去?” 楼天籁道:“江秀哥哥别着急,吼两吼试试。” 江秀默默运气,清了清嗓子,高喊了几声。 楼天籁道:“可以了,等着吧。” 众人端坐在马背上,盯着峡谷入口方向,耐心等候。 约摸一刻钟功夫左右,便见有四五个人跑了出来,手里握着明晃晃的刀剑,用赤luoluo的敌对目光,望着梁上尘一行,喝道:“什么人竟敢大胆闯入食人族?!” 江秀扬声道:“东盛镇国大将军梁上尘!” “你们要做什么?!”此言一出,对方顿时变了脸色,望着梁上尘一行的目光,越发凶狠残暴,恨不能立即跳上前来,将梁上尘一行撕成粉碎。 楼天籁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啊?我们镇国大将军要做什么,何时轮到你这小卒过问了?” 食人族阵营中,一名高壮青年男子道:“无论是谁,擅入食人族部落者,死无葬身之地!” “不愧是吃人肉长大的,好重的口气啊!”楼天籁嗤笑一声,不屑的瞅着对方五人,沉声道:“镇国大将军大驾光临食人族部落,还不赶紧将你们族长请出来,难不成你们是希望,镇国大将军自己走到族长面前吗?” 可以看得出来,梁上尘一行人,绝对不是善茬,更何况镇国大将军,威名远播如雷贯耳,食人族五人不敢大意,低语交换了意见,其中一人点了点头,飞快返回部落之中。 两刻钟时间过去了,食人族部落族长终于现身,并召唤了八百名青年,临时组成了防御军队。 食人族族长生得魁梧高大,面部一条狰狞刀疤横斜,看起来十分勇猛彪悍,粗着嗓门问道:“镇国大将军到我食人族有何贵干?” 梁上尘傲然睥睨,墨发凌乱飞扬,白衣卷鼓,霸气凛然,与素日冷漠模样,大不相同,冷冰冰道:“是你们给长孙水婕提供的并蒂花开蛊?” “长孙水婕许我们好处,我们许以长孙水婕并蒂花开蛊。”食人族族长坦然承认,扫视梁上尘身后兵马,“镇国大将军此来是为了兴师问罪?” 梁上尘狂傲道:“我若要剿灭食人族,只是时间问题。” 食人族族长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镇国大将军的能耐,我不敢有丝毫怀疑。” “镇国大将军既然这样说,此番前来,便不是要与我族为难了?” 回盛京 几乎所有人在初次见到梁上尘时,都不太敢于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委实太不可思议了,传闻中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勇猛好斗的镇国大将军,整个人的外形容颜看起来,竟然精美绝伦犹如上佳瓷器。无论是轮廓脸容五官,还是身躯各部,没有一处,不是精雕细琢毫无瑕疵,简直就是个姿容秀美的鲜嫩处子。 直至梁上尘撩起眼皮,凌冽冷酷的眸光,仿佛千锤百炼的冰刃,其锋芒无可抵挡,人们才会因为巨大的压迫感,暂时忘掉梁上尘过分秀丽的姿容。 食人族族长听闻梁上尘来者不善,率领八百兵士迎至部落入口处,展目望去,众人都不禁暗自猜测,对面马上的几名男子,究竟哪个是镇国梁将军梁上尘。不料,族长话音刚落,那名最不起眼的白衣男子便抬起头来,凌厉狂勇的气场,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使得食人族众人全都终止了猜测。 “要不要与你们为难,取决于族长的态度。”梁上尘居高临下扫望食人族众人,冰冷的嗓音里带有狂傲的霸道。 食人族族长道:“请大将军明示。” 梁上尘道:“你可知道长孙水婕将花开并蒂蛊用在了什么人身上吗?” 食人族族长摇头道:“不知道,我也无权过问。” 梁上尘道:“是东盛郦丞相。” 楼天籁补充道:“长孙水婕已经被我杀了。” 食人族族长大惊失色,长孙水婕用并蒂花开蛊,对付东盛的郦丞相,如果长孙水婕被杀,身中蛊毒郦丞相即便不死,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旦郦丞相丢了性命,那么他们食人族,恐怕将面临灭顶之灾。食人族族长心绪飞转,很快明白了梁上尘一行的目的,“镇国大将军想要我们交出千岁冰蚕?” 梁上尘了冷冷地道:“让我们前往虚灵涧、交出千岁冰蚕、举族灭亡,你自选一样。” “食人族部落从不让外人踏足,即便是镇国大将军也不例外。”食人族族长沉吟须臾,继续说道:“虚灵涧通往地狱之门,凶险无比,就算我们想要交出千岁冰蚕,也实在是无能为力。” “族长选择了举族灭亡,好。”梁上尘废话不多说,竖起长臂,命令撤退,大有回去集结百万大军,只待挥军踏平食人族部落之势。 食人族族长尚在犹豫之际,楼天籁格格笑着出声制止,“且慢。” 梁上尘侧头望去,“嗯?” 楼天籁笑道:“打仗是个体力活儿,难道上尘哥哥不觉得,太费事儿了吗?” 梁上尘道:“你待如何?” 食人族众人,包括族长在内,均将目光转向楼天籁。 “千岁冰蚕乃剧毒之虫,专以毒虫猛兽为食,像上尘哥哥这样的大块头,若沾上了千岁冰蚕吐出的毒丝,只需半刻钟,便将化作一滩脓水。上尘哥哥你想想,有千岁冰蚕这类剧毒之物生存的虚灵涧,该是如何的凶险万分?族长说无能为力,可不是敷衍上尘哥哥的。”食人族族长的反应,与楼天籁猜测中的,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似乎比楼天籁想象中的,更加畏惧梁上尘,这倒是个非常好的现象。 食人族族长道:“的确如此。” 楼天籁目光炯炯有神,紧紧盯着食人族族长,微笑道:“你们族人大多擅长驱使毒虫猛兽,想要从虚灵涧中寻找千岁冰蚕,虽然困难,想必也不是没有法子的是吧?” 食人族族长道:“不知姑娘有何见教?” 楼天籁道:“一口价,我给族长十万斤过冬米粮,族长给我两只千岁冰蚕。” 食人族族长为之一震,“十万斤米粮?” 楼天籁道:“不错。” 食人族族长思索半晌,“成交!” 梁上尘冷冰冰问道:“你们要多长时间才能寻到千岁冰蚕?” 食人族族长道:“半月足以。” 梁上尘道:“一言为定。” 食人族族长道:“一言为定!” 直到梁上尘一行七百余人马绝尘离去,食人族族长才率领众人返回部落。食人族族长身边的络腮胡子道:“族长,他们当真会给咱们十万斤米粮?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食人族族长道:“郦丞相身中并蒂花开蛊,如今情形应当很不好,他们急着取得千岁冰蚕,没工夫诈咱们。” 另外一名中年男子说道:“如果咱们不交出千岁冰蚕,郦丞相必死无疑,倘若郦丞相死了,长孙水婕虽是罪魁祸首,咱们食人族亦是帮凶,东盛朝廷不会放过咱们的。咱们能够抵挡地方军队,但却抵挡不住东盛朝廷的军队,即便能够抵挡十次八次,也抵挡不住八十次、一百次。所以,咱们如果想要生存下去,必须交出千岁冰蚕,既然在必须要交出千岁冰蚕的情况下,又能得到十万斤过冬米粮,那么就算是犯险进入虚灵涧,也是值得的。” 食人族族长点头道:“正是如此。” 中年男子毅然道:“族长,就由我带领弟兄们进入虚灵涧,寻找千岁冰蚕吧!” 族长道:“好!” 返回边城的路上,江秀叹道:“楼小姑娘好阔绰呀!” 梁上尘道:“败家玩意儿。” 楼天籁吐了吐舌头,“就算上尘哥哥神威盖世,荡平了食人族部落,可是虚灵涧极为凶险,咱们自个儿进去寻千岁冰蚕,少不得要掉几层皮,搞不好还会白白丢掉性命。用十万斤米粮换得大家平安,我觉得甚为划算。” 微生宗纯举起手臂道:“我支持天籁妹妹。” 梁上尘嘲讽道:“小纯儿拍天籁马屁,又不是第一次了。” 江锦扑哧笑崩。 微生宗纯嘴巴翘得老高,都差不多能挂茶壶了。 江秀道:“这事情解决得,比我想象中的要轻松得多。” 楼天籁皱眉道:“轻松吗?快马加鞭赶了两个月的路,我的屁股磨破了好几层皮啦!” 江锦道:“起码不用以命相搏。” 从边城到食人族部落,一来一去,便是整整十天。梁上尘率领兵士们在城外安营驻扎,楼天籁和微生宗纯、江锦、江秀,四人再次来到城内寻苏丹红。 在楼天籁四人到来的当日,五福酒楼便已停止营业。 楼天籁他们一行人,来往于边城与食人族部落的十天时间里,苏丹红也没闲着,除了收拾行装以外,便一直与伙计们忙着,高价收购大批米粮。 为了尽快购得大量米粮,苏丹红不惜下血本,将价钱往上翻了三倍。有了苏丹红的全力协助,梁上尘他们在十月十日那天,顺利换取两只千岁冰蚕。 大年初四的夜里,微生宗睿接到消息,大年初五清早,便迫不及待的,叫上楼天远和蓝花参,仨人顶着风雪严寒,到城外迎接。 仨人身披大氅不觉寒冷,坐在马背上望眼欲穿,终于在晌午时分,等到了越来越近的马蹄声。隔了大老远尚不能瞧清人影,便听见了楼天籁响亮的欢呼,仨人欣喜如狂,当即催马迎了上去。 “哥哥!太子哥哥!花生哥哥!我好想你们啊!” “妹妹!老梁!小纯洁!江秀!江锦!哈哈哈哈!可把你们给盼回来啦!” “啊哈,上尘哥哥,纯哥哥,江秀哥哥,江锦哥哥,我们终于回盛京啦!”楼天籁骑术一般,在马背上乱蹦,差点一头栽下,亏得有微生宗纯和江秀,一左一右看护着她。 梁上尘冷着脸道:“老实点儿,当心摔下去,被马蹄踩成肉泥!” 微生宗睿正好打马过来,听见梁上尘的话,笑骂道:“老梁你怎么还是够改不了吃屎,大过年的这般吓唬小天籁!” 梁上尘毫不客气的道:“干你屁事!” 微生宗睿:“” 蓝花参竖起大拇指赞道:“不费一兵一卒取得千岁冰蚕,天籁妹子真是好样的!” 梁上尘道:“不费一兵一卒倒是真的,但却糟蹋了十万斤米粮。” 蓝花参:“” 楼天远蹙眉道:“老梁,这些日子以来,你是不是时常欺负我妹妹?” 梁上尘道:“欺负了又如何?” 楼天远嗷嗷叫,“我要跟你切磋武艺!” 梁上尘不屑道:“自取其辱!” 楼天远:“” 经过差不多半年时间的相处,早已习惯了梁上尘的冷言冷语,楼天籁知道梁上尘个性如此,其实全无恶意,也就没有放在心上,笑眯眯望着蓝花参道:“花生哥哥,我不在盛京,你们过新年,是不是很没意思啊?” 蓝花参笑道:“是啊是啊,没有天籁妹子,我们过新年,一点滋味都没有!” 微生宗睿道:“小天籁啊,你再不回来,小婉都不愿生娃了!” 差点忘了,除了郦师白和楼长安之外,另有一桩重要之事,楼天籁忙问道:“小婉是不是快生了?” 微生宗睿得意忘形道:“过了元宵节,应该就要生了。” “太好啦!出门一遭,回来就能当姨姨啦!哈哈哈哈哈” 许久不见,众人之间有说不完的话,于是一边往盛京城而去,一边畅聊这半年时间内,各人身上发生的事情。 慕夕颜回来了? 郦师白和楼长安被安置在云州乔宅半个月,待蓝花参和傅明朗整顿好丞相府冰窖之后,楼天远收到消息,这才将郦师白和楼长安运回盛京。半年以来,在大量寒冰的封闭中,俩人体内的并蒂花开蛊,始终呈冬眠静止状态,郦师白和楼长安也像是睡着了,其间从未清醒过。 苏丹红与跟随她前来盛京的六个伙计,被薛凡送回了三口居安顿。 楼天籁、楼天远、微生宗睿、蓝花参、梁上尘、微生宗纯、江锦、江秀,则揣着两只千岁冰蚕浩浩荡荡直奔丞相府邸。 望穿了秋水,总算等到千岁冰蚕,丞相府众人大喜,傅明朗走在前面领路,将众人带到地下冰窖。 十几名暗卫一起动手,迅速搬开层层冰|砖,将郦师白和楼长安,从冰床抬到竹床上。 楼天籁吩咐道:“准备柴火围成圈,在院子里烧起来,等会儿要用到。” “是。”江桓领命去办。 咚咚咚 围绕着竹床转了两圈,楼天籁弯下腰来,在俩人身上敲了敲,捂嘴笑道:“可怜的丞相伯伯,可怜的长安叔,哈哈,都冻成冰棍了。” 微生宗纯围上来,盯着郦师白和楼长安瞅了好半天,纳闷道:“呃,被寒冰冻了半年,居然还活着?” 楼天远颇为自豪的道:“这多亏了我家天籁和小婉。” 微生宗睿强调道:“小婉是我家的!” 楼天远翻了个白眼,“小婉是我父亲的义女,我的义妹!” 微生宗睿道:“小婉是我媳妇儿!” 楼天远道:“你们还没成亲呢。” 梁上尘目露杀意,“闭嘴!” 微生宗睿和楼天远被吓了一跳,齐齐缩脖再不敢争执。 微生宗纯委实有些好奇,瞟了微生宗睿和楼天远一眼,嘴角抽了好几下,拉了拉蓝花参的衣袖,问道:“花生哥哥,天籁妹妹和小婉姑娘做了些什么?” 蓝花参长眉一挑,“出门一趟,连称呼都给我改了?” 微生宗纯讪笑,“嘿嘿。” 蓝花参道:“天籁离开云州之前,写了一个配方,让绿眉毛送到了三口居,唐小婉姑娘按照配方,碾碎了金碗莲花,制成一种膏状灵药,涂抹在老白和长安叔身上了。” 微生宗纯道:“原来是金碗莲花护得白哥哥和长安叔没被冻坏啊!” “那可不嘛。”蓝花参点了点头,感慨道:“我现在不得不相信了,果然是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安排!” 微生宗睿道:“是啊,去岁春季,老白探得金碗莲花所在,特意拐了小天籁,去蔁淮山采摘,那时谁又能料到,金碗莲花能救老白一命?” 梁上尘取下背囊,交到楼天籁手中。 傅明朗问道:“楼小姑娘,要把主子爷和楼管家搬到外面去吗?” 楼天籁解开包裹,笑嘻嘻摇头道:“不用啦,千岁冰蚕喜欢吃冰棍。” 傅明朗问道:“千岁冰蚕乃剧毒之物,就这样放入主子爷体内,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傅总管放心好啦,我绝不会让丞相伯伯和长安叔有丁点损伤。”楼天籁打开铁盒子,从中取出两个冰块,众人能够清晰瞧见,冰块中被冻住的蚕虫,“对于无毒不欢的千岁冰蚕来说,它们身上的毒性被吸得一干二净,早就憋得快要疯掉了!” “傅总管,麻烦你解开丞相伯伯和长安叔的衣裳。”冰块太硬,楼天籁掰不断,挫败的皱了眉头,哼唧了一声,交到梁上尘手里,“上尘哥哥,麻烦你把冰块捏碎。” 傅明朗按照吩咐,解开郦师白和楼长安的衣裳。 梁上尘似乎没怎么用力,冰块便碎成沫子,而千岁冰蚕则毫不受损,分别跌落在郦师白和楼长安胸前。 仿佛是闻到了并蒂花开蛊的气味,那两只被处理过的千岁冰蚕,兴奋得破开皮肤钻了进去,紧接着,便是一阵阵悉悉索索的怪声。 两只千岁冰蚕原本只有楼天籁小手指般大小,钻入郦师白和楼长安体内后,众人可隔着皮肤瞧见它们的动向。过了两刻钟,那两只千岁冰蚕的大小,足足翻了两倍有余,众人瞧得毛骨悚然。 “恶心啊,真恶心啊!”微生宗睿哆哆嗦嗦,龇牙咧嘴,“倘若将来某一天,有这么恐怖的虫子在我体内乱钻,你们可要记得,直接拿把刀捅死我算了。” 没人搭理,微生宗睿又道:“不不不不,拿刀捅肯定很痛,还要许多血,太脏啦,干脆掐死我吧?呃,被掐死好像更丑,舌头掉出来,眼珠子凸出来,这么丑的死法我不要啊,喂我喝毒药吧,毒死我算了,不过,你们得对我好一点,别喂我喝很苦的毒药” 梁上尘冷眸如刀,“再吵我一巴掌拍死你!” 微生宗睿偷偷开溜,离梁上尘远些。 又过了两刻钟,楼天籁抬头问道:“柴火烧起来没有?” 江宽道:“烧起来了,就在外面。” 楼天籁道:“嗯,好。” 半个时辰过去了,千岁冰蚕的大小,又翻了一翻,楼天籁吩咐道:“把丞相伯伯和长安叔抬出去,放在柴火圈子里烤。” 四名暗卫领命上前,连带着竹床,将郦师白和楼长安抬了出去。 “啊,冻死我了。”微生宗睿跑到院中,朝着大火奔去。 楼天籁打了个响亮喷嚏,皱着眉头揉了揉鼻子。 疼惜的将小家伙搂在怀里,楼天远揉搓着她的双手,“妹妹被冻坏了吧?” 楼天籁笑道:“有些冷,烤烤火就好啦。” 郦师白和楼长安躺在院中央,周围是熊熊燃烧的大火。 没过多久,俩人身上便各自破开一个大口子,身材肥硕的两只千岁冰蚕,十分艰难的爬了出来,噗通滚落在地上。楼天籁惊喜地展颜一笑,塞了两块碎银子在梁上尘手中,“砸死它们!” 梁上尘长臂一扬,两只圆滚滚的冰蚕,血溅而亡。 楼天远面露喜色问道:“妹妹,老白和长安叔身上的蛊毒,全部被冰蚕吃光啦?” 微生宗睿双臂抱着身子,喜笑开颜问道:“小天籁,他们这样就好了?” “嗯,大功告成啦!”楼天籁拍打着冻得通红的巴掌,又蹦又跳喜悦得咯咯笑道:“各位哥哥们,快灭火呀,快灭火呀!把丞相伯伯和长安叔抬出来!他们刚才还是冰棍,现在又成烤猪啦!” 暗卫们扑灭大火时,楼天籁补充道:“千岁冰蚕的尸首和血液,有剧毒的哦,你们要小心处理!” 郦师白和楼长安没那么快醒来,众人协助楼天籁,将尚自昏睡的俩人安置妥当,便一起离开了丞相府。 悬挂在心中半年的千金石头,今时今日终于得以放下,楼天籁是彻底的松了一口气。半年来长途跋涉奔波劳苦,直到此刻窝在楼天远怀里,全身心松懈下来,才感觉到无以复加的疲惫,上下眼皮纠缠了一阵,楼天籁便沉沉睡去。 从年初五傍晚开始睡觉,直到年初七晌午,楼天籁才堪堪醒来。 望着熟悉的床幔,熟悉的丝被,熟悉的卧室,楼天籁心中激动难抑,不知如何是好,索性在被窝里翻了个跟斗,扯开嗓门畅快尖叫,“啊啊啊,我回家啦!啊啊啊啊啊!我回家啦” 整个天籁园都被这大嗓门惊动,不消半刻钟,楼天籁的卧室便被众女占满。楼天籁跳下床,挨个儿与众女拥抱。众女七嘴八舌抢着说话,当苏饮雪和白芍扶着唐小婉走近时,便听见楼天籁的房间里沸腾炸窝了。 唐小婉挺着大肚子喊道:“让一让,让一让。” 屋内众女忙退向两旁,空出中间的一条道来。 望着整个儿完全变形的唐小婉,楼天籁宛如木雕一般,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 唐小婉不满的撇撇嘴,扶着腰走到软榻边坐下,“小姐,你这是什么表情,不认得我了吗?” 楼天籁哭笑不得,“小婉你还是人吗?” 唐小婉狠狠啐了一口,“靠之,怎么说话的呢,你才不是人咧!” 楼天籁憋不住了,笑得蹲在地上,“我是说,小婉你现在像个球!” 唐小婉原本很瘦,小脸不过巴掌大,如今白嫩盈润,模样变了很多,再加上那大得吓人的肚子,若不是身在天籁园,楼天籁绝对认不出来! “天籁,你睡了两夜一天啦,肚子饿不饿?”苏饮雪笑容温婉素雅,宛如一朵盛开的白莲,缓缓走到楼天籁身边。 “好姐姐,我想死你们啦!”楼天籁站起来,一头扎进苏饮雪怀里,“饿,饿死了!” 白芷笑道:“我和饮雪还有红姐姐,在厨房忙了一上午,准备了很多美味佳肴,都放在厨房里热着,就等小姐睡饱起来吃呢。” 楼天籁咽了咽口水,捂着肚皮道:“回到各位好姐姐们身边的感觉真好啊!” 终于寒暄了好一阵子,白芷才笑吟吟道:“听到小姐肚子咕咕叫没?响得跟打鼓似的,可见是饿得慌啦,麦冬、麦芽、白芨,咱们去厨房把饭菜拿过来罢。” 四女说说笑笑,一起离开卧室。 年初八深夜开始下雪,直到年初久中午,大雪仍如缤纷鹅毛,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整个世界银装素裹,美丽洁净,让人不忍打搅。 散朝后,楼易之直接回府,没去户部办公。用过午餐,父女俩窝在温暖的屋子里,懒得出门。 蓦地灵光一闪,想起课文中的诗句,楼天籁脱口而出道:“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楼易之赞叹道:“难怪有人曾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家小闺女出门一趟,都能出口成章了呀!真是不得了!了不得呀!” “我很聪明的嘛,作几首诗算什么。”楼天籁是个不害臊的家伙,得了楼易之的夸张,便想将他人的成果,无耻的据为己有。 楼易之点点头,表示认可,微笑说道:“我家小闺女聪明伶俐,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刚才那句诗作得不错,直教为父刮目相看,不如,小闺女将整首诗完成罢?” 能记得这么一句纯属意外,哪能回想起整首诗来?楼天籁愁眉苦脸,倒打一耙道:“美人爹说了这么多,把我的灵感打断了,现在没办法完成整篇了。” 楼易之的眉目微微上挑,“哦?这样啊?倒是为父的错啦。” 楼天籁道:“就是美人爹的错。” 楼易之道:“既然是为父的错,那么便由为父,帮天籁完成整篇如何?” 只要不是让她完成,怎样都无所谓,楼天籁道:“好啊。” 楼易之大笑一声,朗声道:“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著。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楼易之的嗓音条件极为完美,整首诗篇朗读下来,楼天籁听得都沉醉了。良久,反应过来之后,楼天籁一下跳了起来,气吼吼道:“美人爹你耍我!” 楼易之感慨道:“恰听你师傅念过一次罢了,世事当真其妙难言啊!” 楼天籁歪着嘴巴哼了一声,复又躺倒在楼易之怀里,感慨道:“美人爹真厉害,听过一次就全部记得,我都默诵了无数遍,也始终记不住。” 楼易之温润笑道:“你师傅说的每一句话,为父都记得。” 楼天籁道:“二十多年了诶,美人爹,就没忘记过吗?” “忘不了。”将小家伙搂入怀中,楼易之满足叹道:“时间越长久,反而越清晰。” 犹记得初来盛京的那会儿,苏饮雪曾经说过,楼易之这么多年以来,之所以不肯接受别的女子,是因为心中藏了一个人,藏了一段情,铭心刻骨。 时间越长久,反而越清晰。楼天籁忽然明白了,原来这样,便叫做刻骨铭心。 苏丹红一片痴心,注定是没有机会了。幸好苏丹红聪慧,心思玲珑,从不愿强求。 苏丹红温柔的说:“虽然我和楼大人做不成夫妻,但能做一辈子朋友也很好啊。长相厮守的方式,有许多种,并非只是同床共枕。”对于苏丹红而言,她的生命中,有楼易之出现过,便是最美好的事。 楼天籁眼眶酸酸的,涩涩的。 天下有情人诸多,终成眷属,的又有几个? 慕夕颜历经生生死死,此时此刻,正在另外一个世界里,默默深爱着微生放雅。微生放雅停留在这个世界里,踏遍千山万水思念不熄。慕夕颜和微生放雅虽然不能长相守,但是他们两个人之间,尽管相隔千百年的时光,心里却始终都装着彼此,相较于楼易之和蓝花棠,已不知有多幸福了。 楼易之的书房里,暖意融融,熏得楼天籁脑袋昏沉沉的,渐渐地睡了过去。不知是不是正思念他们的缘故,楼天籁沉睡的那一刹那入了梦,正巧梦见了微生放雅和慕夕颜。 不知又有了什么样的奇遇,慕夕颜竟然再次穿越时空,来到了楼天籁现在所在的世界,化身成为一个秀丽的女子,与微生放雅在山青水明的小镇中相遇。 “微生放雅,你知道我有多爱你,才敢放弃生命,与上苍赌|博吗?” “还好,我赢了,我回来啦。” “夕颜,你还这么年轻,可我已经老啦。” 慕夕颜笑靥如花踮起脚尖,抱着微生放雅的脖颈,亲吻微生放雅眼角皱纹。 仅仅睡了两刻钟便醒了,想着方才无比真实的梦境,楼天籁恍惚呆了很久,正想要告诉楼易之,慕夕颜很有可能已经回到这个世界里,话到嘴边却顿了住。 是不是真的还不一定,即便慕夕颜真的回来了,又能怎么样呢?慕夕颜和微生放雅之间,容不下第三者的存在,告诉楼易之又有何用?楼天籁决定,将刚才的那个梦境,只当成是梦境。 脑袋枕着楼易之的大腿,楼天籁舒服地躺在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与楼易之闲聊着,“美人爹,哥哥和白雪公主怎么样啦?” 楼易之不答反问,“公主昨日不是来过家里吗?你瞧着公主与你哥哥如何?” “呃,公主倒是好好的,没什么异常,哥哥嘛。”楼天籁眨巴着大眼睛,沉吟半晌,方找到准确措辞,“哥哥眼神闪躲,像做贼似的。” 楼易之道:“他们两个,基本上就是天籁看到的那个样子。” 楼天籁好奇道:“美人爹,我不在的这半年时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何哥哥看起来,好像有些害怕公主?呃,哥哥那样子,仿佛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公主手里了。” 楼易之摇头笑道:“为父也不清楚,等改明儿,公主再来家里做客,天籁自个儿找公主,问问清楚,也好给为父解解惑。” 楼天籁格格笑道:“好。” 父女俩正说笑,忽听到敲门声,有小厮在外道:“老爷,小姐,相府来人了,说郦相爷醒过来了。” 楼天籁惊呼一声,一下子坐了起来,“太好啦!我去瞧瞧丞相伯伯!” 楼易之道:“外面雪大,路上小心些。” “嗯,我晓得的,美人爹,那我走啦!”楼天籁穿上皮靴和大氅,将自个儿裹得严严实实,走到门口时转过身,冲楼易之挥挥手。 我想吃肉 路上积雪尚未清扫,车马难行。楼天籁拽着江锦的胳膊,江锦撑了油纸伞,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里前行。 “江锦哥哥,丞相伯伯什么时候醒的?” “昨天夜里。” “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难不成要我大半夜跑来三口居?将楼小姑娘从睡梦中拎起来?” “哼!那为何今天上午也没来通知我?” “本想等雪停了。” “讨厌,长安叔怎么样了?” “长安叔上了年纪,身体底子稍微差些,还没醒过来呢。” “噢。” 郦师白躺在卧室的美人榻上,闭目养神休养生息,楼天籁窃笑着解了大氅,蹑手蹑脚走过去,欢喜的搂住郦师白的脖颈,另外一只魔爪往被子里摸索,“丞相伯伯,你冷不冷哇?需要小美女暖被窝不哇?” 丞相大人莞尔轻笑睁开眼睛,捉住那只不安分的小爪子,试图拒绝道:“屋里挺暖和的。” “是吗?”楼家小色魔表示不相信,在郦师白身上摸索了几下,皱着眉头道:“丞相伯伯太虚弱了,身上冰凉冰凉的,这样不行。” 丞相大人:“嗯?”他身上分明非常暖和,小家伙睁眼说瞎话。 楼家小色魔不容分说,脱了自个儿的外衣和靴子,钻进丞相大人的被窝里。丞相大人十分淡定,强忍了笑意。楼家小色魔上下摸索了一通,哇哇乱叫。 丞相大人不解道:“怎么了?” 楼家小色魔悲愤咬唇,“丞相伯伯瘦了好多!一摸全是骨头!我要吃肉!我不要啃排骨!” “昏睡半年没吃没喝,有排骨就不错啦。”郦师白朗声大笑,一手抱住楼天籁,一手捧着楼天籁的小脸,温柔说道:“这些日子,辛苦天籁了。” 楼天籁点头道:“是挺辛苦的,丞相伯伯打算如何谢我呀?” 郦师白明知顾问道:“天籁想要什么呢?” 楼天籁咽了咽口水,趴上去,在郦师白唇边舔了舔,高声道:“我想吃肉!” 郦师白轻咳两声,“还没成婚就吃肉,这是不道德的。” 丞相大人的心声其实是这样的:想吃肉吗?除非你嫁给我!要不然不给肉吃! 楼天籁急着吃肉,被拐了亦不知情,略思索了一阵,下定了决心,握拳道:“那咱们就成婚嘛!反正迟早要成婚的!” 其实那个时候,郦师白在云州昏迷不省人事,楼天籁就已经暗自想好,等郦师白将来醒了,便与郦师白拜堂成亲。既然郦师白现在醒了,那也是时候改成亲了,早日成亲,也好早日吃肉不是? 郦师白不动声色道:“真要成婚吗?” 楼天籁点了点头道:“成婚吧!” 郦师白确认道:“天籁想好了吗?” 楼天籁万分确定的道:“想好了。” 郦师白道:“不会反悔?” 楼天籁道:“绝不反悔!” 郦师白道:“不会再有什么改变吧?” 楼天籁不耐道:“丞相伯伯你好烦啊!比我哥哥还啰嗦!” 郦师白故作淡定道:“那么,天籁选个日子吧。” 楼天籁横眉问道:“丞相伯伯什么意思嘛?不愿意跟我成婚?” 郦师白道:“我愿意的,就是有点怕。” 楼天籁斜眼道:“怕什么?” 郦师白道:“我怕天籁舍不得楼大人和楼郎,还有天籁园里的那帮好姐妹。” 经郦师白这般提醒,楼天籁两条飞扬的眉毛,立马耷拉了下来,“是很舍不得。” 郦师白闷不吭声,作忧伤状。 楼天籁咕哝道:“小婉生下宝宝后,肯定是要进宫的,就算她不想当太|子妃,也由不得她自个儿了。饮雪姐姐和花生哥哥呢,现在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估计过不了多久,俩人就该喜结连理了。唉,即便我不跟丞相伯伯成亲,我们也是要分开的。不过还好,我们都在盛京,想见面的时候,随时可以见面,只是不能再朝夕相处了。” “唐小婉姑娘和苏饮雪姑娘,各自拥有了幸福,这是好事。”郦师白笑容温润柔和,指尖抚弄着她的脸颊,“睡了半年,错过了好多事情呢。” 楼天籁道:“不止丞相伯伯错过了好多,我也错过很多事情了呢。” 郦师白沉吟道:“所以,天籁还打算与我成婚嘛?” 楼天籁郑重点头道:“当然!我说话算话!” 郦师白轻声笑道:“那么,成婚的日期,由天籁来定。” “好啊。”冬季太冷,夏季太热,秋季还远着呢,楼天籁盘算了半天,“呃,就在今年的四月或者五月吧。” 郦师白道:“这么快啊?” 楼天籁瞪眼,“你不愿意?” 郦师白忙摇头,“没有,没有。” 郦师白道:“要不要跟楼大人商量一下?” 楼天籁喜滋滋道:“回头我就跟美人爹说,让美人爹给选个具体时间。” 难得她喜欢丞相伯伯,而丞相伯伯恰好也喜欢她,两个人有机会能够在一起,一定要好好把握。 身边的人,要么是相爱而不能在一起,要么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悲催的例子太多了,楼天籁可不愿意步他们后尘。 杜遥和陶立博,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最终形同陌路。苏丹红倾情楼易之,而楼易之无意无心,苏丹红只能以朋友的身份,留在楼易之的周围不远处。 蓝花棠最可怜,爱上了一个,永远不会喜欢她的人,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闻人白雪对楼天远一见钟情,不能释怀,楼天远对闻人白雪的态度,从前是避之不及,如今却很奇怪,也不知俩人最后的结局,究竟会是喜还是悲?还有慕夕颜和微生放雅,慕夕颜和微生放雅 楼天籁蓦地想起一茬,冲郦师白伸出手掌,“丞相伯伯,我送给你的定情信物呢?” 郦师白歉然道:“为瞒住小棠的死讯,我将那手环,送给九王爷了。” 楼天籁瞪大了双眼,“果然如此!” 郦师白正欲郑重道歉,见楼天籁这副惊讶模样,不禁疑惑道:“怎么?” 楼天籁兴奋得手足无措,抓住郦师白的胳膊,使劲摇了两摇,激动地说道:“丞相伯伯你知道吗,我今儿睡午觉时,做了个美梦,梦见我师傅慕夕颜,再次回到这个世界里啦!我师傅似乎又变了个模样,与王爷爹爹,在一处山明水秀之地相遇,两个人在散发扁舟,可快活了呢!重点是,丞相伯伯,重点是,我的这个梦境中,王爷爹爹戴着我编的那只手环啊!难道这是真的吗?先前丞相伯伯也没告诉我,把那手环送给王爷爹爹了啊,可我居然梦见了!啊哈,难道我师傅真的回来啦?跟王爷爹爹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了?” 郦师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笑着点头道:“有可能。” 楼天籁喜不自胜,“如果是真的,那可太好啦!” 郦师白道:“是啊,他们太不容易啦。” 瞧着周围的那么多人,听着他们的感情故事,楼天籁心有所触,紧紧抱住郦师白,“丞相伯伯,半年不见,我好想你呀!好想好想吖!” 郦师白|面露喜色,亲吻楼天籁的额头,“嗯。” 曾经想要嫁给郦师白,那是存了利用的心思,如今是因为喜欢他,真正想要与他在一起,楼天籁心境大不相同。不禁想起了舒姝,往来于盛京和食人族部落的路上,楼天籁便听说了,舒姝在洛昌城称帝的事。后来问及梁上尘,楼天籁才知道,原来舒姝的身世,竟然与郦师白差不多! 或者可以这么说,舒姝和郦师白,或许是亲兄弟,或许是堂兄弟,总之,他们俩人身上流的血液,有一部分是相同的。 舒姝和郦师白,同是出自赫连皇室。 舒姝的母亲,原是岳定河边的有名歌女,模样美丽多才多艺,不曾想,一朝被掳进宫中,侍候赫连皇室兄弟几人。 当有一日,舒姝的母亲被玩腻厌弃,年轻的生命便消散了。 赫连兄弟几人丧心病狂,给狼狗喂下烈性春|药,舒姝的母亲,是被发了狂的狼狗,蹂|躏致死的。 母亲惨死的一幕,乃舒姝亲眼所见,仇恨便在那时,埋在了舒姝的心中。 舒姝与郦师白一样,忍辱偷生,终于寻到了机会,偷偷溜出了皇宫。 半晌没见楼天籁吱声,郦师白便柔声问道:“天籁在想什么?” “我在想,以丞相伯伯的能力,原本可以当皇帝的。”楼天籁双手交叠,放在下巴下面垫着,趴在郦师白的胸前,一副很认真的模样,“是不是那时候,因为正逢我被擒,为了帮助美人爹和哥哥寻我下落,丞相伯伯两顾不暇,大魔头才有机可趁的呀?” 郦师白笑道:“我从未想过要当皇帝。” 楼天籁奇道:“为什么呀?” 郦师白道:“当皇帝太辛苦了,而且,又没什么好处。” 楼天籁道:“当皇帝手掌生杀予夺的大权呀!” 郦师白道:“好像也没有比我现在的权利大多少。” 楼天籁:“好吧,如此说来,与丞相伯伯而言,当皇帝,确实弊大于利。” 后来,当楼天籁与楼易之说起这事儿,楼易之道:“北奥的钱财都在师白的口袋中,身为当今北奥皇帝的舒姝,在今后至少十年的时间里,无论如何努力,都是在帮师白赚钱。” 楼天籁听完后恍然大悟,忽然好同情大魔头。 临盆在即 年十一,楼长安苏醒,在丞相府休养了两日,便憋不住要回家,楼家三口亲自上门,将楼长安接回三口居。 元宵那日,三口居是前所未有的热闹。靖王、靖王妃、微生宗纯一家三口,永康帝微生博晟、钱皇后、微生宗睿一家三口,还有梁上尘、抚弦,蓝花参,郦师白,闻人白雪,众人齐聚三口居过节。 玉质堂内热闹非凡,有了好吃的,自然少不了楼天籁,玉婶子王氏,白薇、白芷、白芨,麦冬、苏叶、苏木、洛儿,全都来玉质堂帮忙,平时最为热闹天籁园,今夜反而冷冷清清。再过不久,唐小婉就该临盆了,此时不宜去人多处,更不宜凑热闹,苏饮雪和白芍、麦芽、春草,四女便留在天籁园,陪唐小婉说话解闷。 众女闲来无事之时,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给未出生的小宝贝,做小衣服小鞋子小帽子,几个月下来,装了整整两大箱。白芍打开箱子,与苏饮雪一样样整理。 “小婉你看这件衣服,好小哦,哈哈,玉婶子说了,小娃娃三个月大的时候,就可以穿啦。”白芍翻翻这个,瞧瞧那个,如数家珍,“还有这几件,是白薇做的,半岁的时候穿的” 苏饮雪拿起一顶小帽子,说道:“这个是我做的小帽子,差不多一岁的时候,就可以戴上了” 春草愁眉苦脸道:“我不会做针线活,可我等小宝宝出生以后,我可以陪小宝宝玩。” 怀胎十月,其中的辛苦,没有亲身经历过,是绝对体会不到的,但是,艰难辛苦之中,那股难言的幸福感,也是没有怀过孕的人,所体会不到的。唐小婉抚摸着大肚皮,忽然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只不过,对于孩子的父亲微生宗睿,唐小婉仍然十分嫌弃。 虽然微生宗睿恢复本来素雅面貌,让唐小婉看着顺眼了许多,但也仅仅只是看外表顺眼! 说说笑笑间,唐小婉几次都觉得肚子痛,好在每次痛一阵,也就过去了,唐小婉便没放在心上。苏饮雪问及时,唐小婉佯装恼怒的道:“小不点太调皮了,老踢我!” 白芍笑道:“小宝宝肯定是迫不及待,想要出来跟我们见面了。” 玉质堂内,酒过三巡。楼天籁特意擦亮眼睛仔细观察,果然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楼天远在永康帝的授意下,坐在闻人白雪身侧,仿佛凳子上有无数钢针,正在扎楼天远屁股一样,楼天远坐在那儿十分别扭,似乎恨不得随时逃跑。平时倜傥风流的小楼大人,似乎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都不敢正眼瞧闻人白雪一下。 楼天籁心肝痒痒,好奇得不得了,偷偷拽了闻人白雪,俩人躲到旁边角落里,楼天籁悄悄问道:“我哥哥对公主的态度,好奇怪哦,嘻嘻嘻,哥哥是不是对公主,做了什么坏事啦?” “噗!做坏事?我倒巴不得你哥哥对我做点不规矩的事,也好让我从此像块狗皮膏药,赖上你哥哥,唉,偏偏你哥哥老实得很!小天籁你自个儿的哥哥,你自个儿难道还不了解么?他哪敢对我做什么坏事?”闻人白雪先是扑哧一笑,然后无可奈何唉声叹气,最后贴近楼天籁的耳朵,悄声道:“只不过啊,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被我听到了而已。” 楼天籁眼睛亮了,“诶?” 闻人白雪道:“天籁应该听说了,小楼大人于我昏迷的那段时日,连续七天陪伴在我床边,陪我说话的事情了吧?” 楼天籁点头道:“嗯,盛京里每个人都知道,据说是哥哥唤醒了公主。” “不对。”闻人白雪摇了摇头,低声道:“其实当时我只昏迷了二十三天。” 楼天籁恍然大悟,愈发好奇,“公主,我哥哥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啊?” 原来如此,楼天远以为白雪公主当真昏迷,听不见他说的话,于是就将假装昏迷的闻人白雪,当成了倾诉的对象,把隐藏心底的秘密,全抖了出来!楼天远直到后来才知道,闻人白雪竟然是故意诈他的!不知道真相到还罢了,得知真相以后,楼天远简直抬不起头来。 闻人白雪眨了眨眼,“秘密。” 摇了摇闻人白雪的胳膊,楼天籁百般撒娇的道:“好公主,我最爱公主啦,公主就告诉我嘛。” 闻人白雪摇了摇头,“就不。” 楼天籁正要继续卖乖讨好套话,却忽然听到微生博晟唤她名字,无奈只好回到席间,笑嘻嘻装萌道:“皇上,您有事儿找我啊?” 微生博晟喝得醉醺醺的,乐呵呵道:“朕听说,小天籁要求师白以身相许,此事当真?” 楼天籁故作娇羞之态,笑道:“丞相伯伯是自愿的。” 微生宗睿嗷嗷叫道:“老白,你真自愿啊?” 郦师白微笑点头,“是,我自愿。” 微生宗睿以手捂脸,鄙夷道:“真没出息!” 钱皇后问道:“不知易之意下如何?” 楼易之轻笑了笑,感叹道:“老臣就是有些舍不得啊,好不容易把闺女拉扯养大,谁知,转眼就要嫁人啦。” 微生博晟大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难不成,易之还想将小天籁,一辈子留在身旁?哈哈哈哈。” 楼易之笑道:“天下父母心嘛。” 微生博晟红光满面,兴奋拍案道:“好好好,难得易之也不反对,等回宫后,朕就下旨赐婚!” 微生宗纯默默泪流,但是却又做不了什么,心中郁闷愁苦,抓起酒壶猛灌了几口。 靖王妃叹了一口气,低声劝慰,“好儿子,天籁只有一个,你又抢不过人家,只能认命啦。” 郦师白和楼天籁两情相悦,最重要的是,楼易之对郦师白这个女婿,非常满意,微生宗纯根本没机会。 微生博晟说要赐婚的话,像是晴天霹雳,楼天远目瞪口呆手抖,酒水洒得浑身都是。感应到闻人白雪玩味的目光,楼天远受惊了似的,忙把头深深的垂了下去。 天籁喜欢的人是老白,注定是没办法像父亲说的那样,成为他的童养媳了。 犹记得天籁初到盛京不久,他们兄妹俩离开花月街时,天籁曾要求他娶她。唉,早知今日,那时就该答应的。现在才明白自己的心意,显然已经来不及啦。 他真傻,刚开始时,便从心里,将天籁当成妹妹。即便喜欢上天籁了,也会莫名的觉得,那是禁忌!于是,错过了。 蓝花参举杯道:“恭喜老白啦!折腾了差不多快三十年了,总算要脱离光棍的行列啦!” 郦师白与之碰杯,“老花的好日子应当也不远了吧。” “嘿嘿,我、我还早着呢。”蓝花参脸上微微泛红,有些羞意,忙仰脖饮酒。他连做梦都想娶苏饮雪,但就怕苏饮雪不愿嫁给他。虽然他和苏饮雪比较谈得来,但苏饮雪对他,似乎没有那个意思,呃,好像,又有点那个意思,唉,傻傻搞不清楚。唉,再等等看吧,反正现在这样,做个无话不谈的朋友,也很好。不着急,慢慢来。 微生宗睿得意洋洋的道:“我很快就要当爹了,老花老白老梁楼郎,你们几个,是不是羡慕嫉妒恨啊?” 蓝花参和郦师白对视一眼,一起向微生宗睿进酒,“恭喜太子爷当爹。” 微生宗睿飘飘然,“同喜同乐,哈哈哈哈。” 梁上尘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偶尔喂抚弦兔子吃点东西,蓝花参将目光投过来,问道:“太子爷和老白即将结束光棍生活,楼郎和白雪公主似乎也有点苗头了,至于我嘛,嘿嘿,蓝二爷的魅力这种东西,你们是有目共睹的,就不用操心了,现在就剩下老梁了,老梁你说你打算怎么办啊?” “”楼天远咬牙切齿。这些混蛋一个个都是瞎子吗?他和闻人白雪之间,哪有什么苗头?这些混蛋,究竟是怎么看出来有苗头的?简直胡说八道! 梁上尘冷冷道:“管好你自己吧。” 微生宗睿指着抚弦兔子,哈哈大笑道:“依我看啊,除非抚弦边城美少女,老梁才有可能动凡心。” 就在这时候,有下人奔进来,慌慌张张道:“老爷,公子爷,小姐,皇上,娘娘,太子爷,天籁园那边刚传来消息,说是小婉姑娘要生了!小婉姑娘要生了!” 满堂皆惊,“什么?!” “啊?要生了?!”微生宗睿扑通一声,翻倒在桌子底下。 小厮喘着粗气道:“小婉姑娘要生了,宫里派来的接生嬷嬷,还有玉桂园的太医们,全都过去了。” 微生宗睿大惊失色,丢下手里的酒杯,从桌底下爬起来,朝天籁园飞奔,楼天籁和闻人白雪大喜,手拉着手冲了出去,其余人也坐不住了,紧随其后前往天籁园。 前不久,尚还冷清的天籁园,此刻变得空前热闹。唐小婉居住的房屋门前,众位太医站成两排,随时候命。丫鬟嬷嬷们进进出出,里头传出的唐小婉痛苦的尖叫声,撕心裂肺令人毛骨悚然。 生产 微生宗睿极速冲到门口时,恰逢唐小婉憋了一口气,猛地爆|发出一声鬼哭狼嚎,颇有惊云裂地之势,门前众位太医齐齐抖了一抖,抚弦兔子受惊,慌忙把脸贴在梁上尘胸口,微生宗睿更是吓得两腿一软,扑通栽倒在门槛上!微生宗睿挣扎了好半晌,唐小婉那一嗓子始终没止住,微生宗睿也就一直没能站起。 郦师白幽幽道了一句,“真没出息,这种时候,居然腿软。” “噗!”蓝花参不愧是好朋友,关键时刻添油加醋,嗤笑声极具讽刺意味。 微生宗睿受了刺激,立即跳了起来,“哼!我就不相信将来有朝一日,你们也当了爹的时候,你们的情形会比我现在好!” “别啰嗦啦太子哥哥,赶紧进去瞧瞧,我家小婉是怎样千辛万苦,为你生孩子的!”楼天籁不满的紧锁双眉,抓住微生宗睿的胳膊,硬拖进房间里。 钱皇后心急询问道:“里头情形如何了?” 离得最近的一位太医答道:“回娘娘,目前一切尚好。” 钱皇后手掌摁着胸口道:“唉哟,为何觉着瘆的慌?” 微生博晟激动得双手交握,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嘿嘿,哪个女人生孩子不是这样?当初皇后生宗睿的时候,那可是凶险万分啊!差点没把朕给吓死!” 钱皇后瞪了一眼,“乌鸦嘴!” 微生博晟干笑一声,“朕不说啦,不说啦” 产房内不宜有太多人,未免添麻烦,闻人白雪便没跟进去,搀扶着钱皇后道:“娘娘别着急,小婉定会顺利产下皇孙的。” 在徐嬷嬷的带领指挥下,众女按照先前的分配,该干什么干什么,有条不紊的忙碌着,不过,众女动作虽并不显慌乱,但毕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一个个的脸面上,仍然有些过分紧张的神色。 望着被楼天籁强硬拖拉跟在身后,神情明显有些呆滞的微生宗睿,徐嬷嬷皱眉道:“小婉姑娘马上就要生了,太子爷怎么进产房了?” 楼天籁理直气壮道:“即将要出生的是太子爷的孩子,太子爷当然要亲眼瞧瞧。” “这只怕不妥。”男人入产房血腥之地,徐嬷嬷是极不赞成的。 微生宗睿被丢到床边,“嬷嬷别管我,赶紧帮小婉。” 徐嬷嬷欲言又止,终不再坚持。微生宗睿和楼天籁,绝对是盛京城内最不好招惹,也最不能招惹的人物,这点徐嬷嬷还是很清楚的。 微生宗睿手足无措,如临大敌,不知该做些什么,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小婉,疼不疼啊?” 瞧着微生宗睿眉头蹙得死紧,那副严肃又好笑的模样,陪伴在唐小婉身边安慰的苏饮雪,忍不住扑哧轻笑出声来。 唐小婉什么话都没有说,瞥了微生宗睿一眼,直接用痛苦的惨叫回答。唐小婉每叫一声,微生宗睿的脸色,便要白上一分,后来委实撑不住,握紧了拳头,瞪着几位接生嬷嬷,怒吼道:“你们在做什么?小婉都痛了老半天了,怎么还没生下来?!” 楼天籁翻了个白眼道:“太子哥哥,你有点常识好不好?女人生孩子,可不是母鸡下蛋,哪有那么快?!” 忽听接生的孙嬷嬷道:“快看到头了,小婉姑娘,再使使劲。” “什么?!老子痛得都要死了,头还没看到?”唐小婉筋疲力竭,冷汗涔涔,听了孙嬷嬷的话,顿时眼泪横流,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苏饮雪跪坐在床头,边给唐小婉擦汗,边柔声安抚,“小婉,再坚持一会儿,小宝宝就要出来了,咱们等了他十个月啦,小婉千万不能放弃。” 唐小婉又是难受又是委屈,抓住苏饮雪的手伤心哭泣,语无伦次道:“呜呜呜,我不要生了,我不要生了,饮雪姐姐,我快死了好痛啊,呜呜呜我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生孩子,为什么要受这个罪?呜呜呜呜呜饮雪姐姐,我不要生娃,好痛我不要他了我不要他了行不行啊真的好痛” 微生宗睿急得满头大汗,挺拔的身躯在床边颤抖,“小婉,别啊我求求你,加把劲,把孩子生下来罢” 微生宗睿不吭声还好,听了他的话,唐小婉更觉委屈愤怒,眼泪鼻涕一起流,悲愤骂道:“啊!微生宗睿你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你给我滚出去!啊!滚出去!” 徐嬷嬷着实看不下去了,苦口婆心劝道:“太子爷,您还是出去吧,产房不是男人应该来的地方。” 本来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有看见微生宗睿的到来,谁知微生宗睿的存在,竟然影响了唐小婉的生产,于是,徐嬷嬷不得不壮着胆子,企图将微生宗睿赶出去。 微生宗睿满脸纠结,“我” 瞥了可怜巴巴的微生宗睿一眼,想出了一个刺激唐小婉的办法,楼天籁忍了笑挑拨离间道:“小婉啊,别哭啦别哭啦,哭有什么用?能让你少疼一会儿么?唉,这事儿都是太子爷的错啊,如果不是太子爷乱播种,小婉今儿就不会这么痛啦!” “对!都是微生宗睿那混蛋的错!是微生宗睿那混蛋害我的!”唐小婉犹似醍醐灌顶,原本被疼痛消磨模糊的意志,瞬间恢复清晰,“呜呜呜!都怨微生宗睿!都怨微生宗睿!微生宗睿大混蛋!混蛋!我要打死你!” “嗯,这就对啦。”楼天籁龇牙奸笑,抓住微生宗睿的胳膊,送到唐小婉的嘴边,怂恿道:“小婉,来,狠狠咬他!使劲把小娃娃生下来!” 唐小婉不知从哪里找回了力气,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森森虎牙,趁微生宗睿尚未能反应过来,生猛的咬在微生宗睿的胳膊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 蓝花参、郦师白、梁上尘、楼天远,四人正围在一处,兴致勃勃讨论,唐小婉的这一胎,究竟会生儿子还是女儿,忽然间,被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惊呆。 蓝花参愕然,“是太子爷?” 梁上尘肯定点头,“是太子爷。” 楼天远道:“生孩子的是小婉,太子爷嚎个什么劲?” 郦师白笑道:“你们以为,天籁拉太子爷进去,当真是围观的?” 众人在院中等候良久,楼易之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对微生博晟夫妇俩说道:“皇上,皇后娘娘,公主,外面冷,不如到旁边暖阁里,稍稍坐一会儿吧。” 闻人白雪冻得浑身麻木,脸皮都僵硬似铁了,附和道:“娘娘,楼大人说得对,咱们去暖阁里等着吧,这生孩子,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被嘴里的血腥味刺激,唐小婉精神为之一振,牟足了劲儿用力,颈侧的青筋都绷直了。两位接生嬷嬷同时惊喜道:“哎呀,看到头了,头出来了,小婉姑娘,再使把劲儿啊!” 苏饮雪与楼天籁相视一笑,异口同声的道:“小婉听到没有啊?小宝宝的头出来了!” 再如何痛,也就最后一下子,唐小婉决定豁出去了!微生宗睿的胳膊被咬烂掉,唐小婉朝上移动,寻了一块完整好肉,张嘴就咬了上去!唐小婉使出浑身的力量,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要裂开似的。 忽然下|体一阵剧痛,撕裂了开来,紧接着,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滑了出去。唐小婉痛得连咬人的力气都没有,松了口放开微生宗睿的胳膊,几乎晕厥。 接生嬷嬷喜道:“生啦!生啦!” “啊!生出来啦!小婉你好棒啊!终于生出来啦,我们的小宝宝出世啦!”楼天籁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唯有手舞足蹈,才能表达此刻的心情。 苏饮雪略松了一口气,抹了抹自个儿额上的汗水,笑着笑着流出了眼泪。 白芍围上去问道:“嬷嬷,是男孩还是女孩?” 接生的孙嬷嬷从床上退开,面带喜色给微生宗睿行礼,“恭喜太子爷,贺喜太子爷,小婉姑娘生的,是个小皇孙!” 桂嬷嬷麻利的给婴儿擦净,并用事先准备好的襁褓,小心翼翼的包裹起来。 楼天籁惊呼,“哇!真的是个男孩!小宝宝,你太给面子啦!我说你是个男孩,你还真是个男孩啊!” 望着襁褓之中的小东西,微生宗睿咧嘴傻乐一声,脱力的跌坐在床边。 白薇欣然道:“把小皇孙抱去给皇上和娘娘瞧瞧吧。” “皇后和娘娘还有老楼大人他们,肯定都等着急啦。”徐嬷嬷接过包裹严实的婴儿,喜气洋洋离开产房,与白薇一道往暖阁而去。 郦师白蓝花参四人见状,跑过去拦住徐嬷嬷和白薇,“是男孩吗?” 徐嬷嬷福了福身子,“郦相爷,梁将军,蓝二爷,小楼大人,是男孩。” 四人先瞧了一眼,再放她们去暖阁。 蓝花参眼热感叹道:“太子爷都有儿子了,真让人羡慕啊!” 郦师白微笑点头,表示也很羡慕。 楼天远嘀咕道:“也不知太子爷是个什么反应。” 梁上尘道:“绝对腿软。” 龙凤呈祥 “皇上,您笨手笨脚的,会抱孩子吗?万一摔着了怎么办?不准乱摸,刚生下来的孩子娇嫩!离远点,满口的酒臭味,熏着我宝贝孙子了!皇上!您说您怎么那么烦人呢,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让您离远点!自个儿什么德行自个儿不清楚么?往跟前凑什么凑啊?啊?”钱皇后望着怀中婴儿的时候,满目慈爱,整个人温柔如春水,瞅着微生博晟的时候,却是横眉竖目,电眼如刀。钱皇后抱着婴儿爱不释手,偏偏专横霸道,碰都不让微生博晟碰一下,并且,各种嫌弃表现于面上。 微生博晟新得皇长孙的满腔喜悦,瞬间荡然无存,沉了脸跑到一旁,攥着桌角生闷气。明明是他的孙子?为啥不让他抱?!他怎么就臭了?刚才谁没喝过酒?他又不是没抱过孩子,怎么就笨手笨脚了?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得了个宝贝孙子,他能让宝贝孙子摔着吗?嗳哟,气死了!气死了! 钱皇后霸气外露,楼易之也不得靠近,只好在看了一眼之后,默默退到旁边坐下。 皇后娘娘太威武了!太霸气了!闻人白雪差点要笑死,但又强自忍耐不敢笑,毕竟微生博晟是一代君王,被钱皇后鄙夷数落了一顿,心里指不定有多恼火,闻人白雪不敢火上浇油,可实在是憋不住想笑,于是背过身去拥住了白薇,转移话题道:“好高兴啊,小婉终于平平安安把孩子生出来啦!不枉辛辛苦苦怀胎十个月!咱们的小皇长孙健康又漂亮,真好!” 正当此时,唐小婉的起居室那边,又传来一阵骚|动,暖阁内众人一惊,钱皇后道:“出什么事了?” 金猫儿满脸喜气,匆匆从外面奔进来,“娘娘,皇上,大喜啊!还有一个呢!还有一个没生出来呢!” 钱皇后愣了住,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楼易之追问道:“金公公是说,小婉肚子里还有一个?” 金猫儿笑嘻嘻道:“是啊!未来太|子妃那边屋子里,又开始生产了。” “又开始生产了?”钱皇后愕然半晌,反应过来之后,大喜道:“小婉居然怀了双生子?!本宫岂不是有两个孙子啦?哈哈哈哈,太好啦!真是太好啦!哈哈哈” 微生博晟激动不已,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哈哈哈哈,小婉真是个福星啊!这样的贵人怎么能不当太|子妃?那绝对会惹得天|怒人怨啊!赶紧赶紧都给朕安排好,准备随时,迎太|子妃和朕的皇孙入宫!” 闻人白雪兴奋道:“今年元宵节可真是个好日子,皇上和娘娘喜得两个皇孙!” “天呐,徐嬷嬷留在这边照看小皇孙,我去帮帮忙。”白薇惊呼一声,有些哭笑不得,从此离开暖阁,返回产房。 郦师白、蓝花参、楼天远、梁上尘,四人不畏严寒,仍然站在院子里,听到产房里的动静,心中的羡慕和嫉妒,顿时全部转变成了恨。 蓝花参没忍住爆了粗口,“他奶奶的!太子爷那欠拍的混蛋,究竟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要生个双胞胎?!” 梁上尘冷着脸,显然是嫉妒了,“生两个小魔头,烦死他!” “诶,对!老梁说得好!”楼天远眼红心热,咬牙道:“今后咱们帮着好生调|教,定要把双生子变成俩小魔头,日日夜夜折磨太子爷!” 郦师白一直没吭声,掐指计算着什么。 蓝花参奇道:“老白你作甚?” 郦师白道:“东宫新添两个壮丁,你们以为,太子爷会错过这大好机会?我在计算,到时候太子爷,会从咱们手里抠走多少银钱。” 蓝花参的脸黑得更彻底了,“嚓!他生俩,咱们就得送双倍大礼!” 产房内,唐小婉泪流满面,想死的心都有了,好不容易生出来了一个,丢掉了大半条命,肚子里居然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啊!老天是在玩儿她吧! “有完没完啊?还有一个?我不生了!这回真没力气了!呜呜呜呜呜” 听见接生嬷嬷嚷嚷,说唐小婉的肚子里,还有一个没生出来时,苏饮雪和楼天籁都傻眼了,微生宗睿呆呆坐在地上,好半晌方反应过来,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高高弹跳而起,撸起衣袖,将另外一条胳膊露出,体贴的送至唐小婉的嘴边,“小婉咬着!咱继续生!” “滚!老子不稀罕!老子就不生!”唐小婉既委屈又憋屈,想哭都哭不出生来,只有默默泪流的份儿,“爱咋地咋地吧,谁爱生谁生去,反正我不要生!” 微生宗睿好言哄道:“生孩子又不是干别的事儿,哪能半途而废?这样吧,小婉,只要你把老二给生下来,以后你想干什么,咱就干什么,行不行?” “要生你自己生,我不啊”剧烈的撕痛,令唐小婉面色寡白变形,尖声厉叫。 微生宗睿肝胆俱裂,“小婉,忍着点啊,把孩子生下来就不痛了。” 两位接生嬷嬷急得不行,一迭声道:“小婉姑娘,您快使劲啊!小婉姑娘,现在可不是耍小性子的时候,再这样下去,小皇孙可就要憋坏啦。” 苏饮雪拿了一块参片,让唐小婉含在嘴里,“好小婉,再努力一把罢,不然的话,不光孩子有危险,你自己也有危险啊,刚才小婉不是很勇敢吗?既然已经生了一个,再生一个又有多难呢,是不是?” 楼天籁趴在床边鼓励道:“双胞胎多稀罕啊,别人求都求不来呢,小婉你想想啊,人家生两个孩子,要怀孕二十个月,要痛两次,而你呢,只怀孕十个月,只痛一次,多好啊!简直赚大发了!” 唐小婉没再像之前那般抗拒,只是低声哭泣道:“可我没力气了。” 苏饮雪道:“先歇息一会儿,喘口气,稍后再一鼓作气,把第二个宝贝生下来,好不好?” 唐小婉虚弱的点点头,声如蚊吟般嗯了一声。休息了不过半刻钟功夫,便是一阵剧痛来袭,唐小婉把心一横,决定拼命了,侧头望向微生宗睿。微生宗睿被那如狼似虎的眼神惊得哆嗦了一下,旋即喜笑开颜,将另外一只完好的胳膊伸了过去,“小婉,咱们一起加把劲!” 没过多久,产房内再次响起婴儿啼哭声,产房内外紧张等待的众人,全都犹如泄了气的皮球,将憋了多时的气松了开。严寒的冬季夜里,大多人都出了一身汗。 接生嬷嬷抱着婴儿,擦净身上的血丝,惊呼道:“哎呀,这第二胎是个小郡主!” “啊哈?!龙凤胎?!居然是龙凤胎!小婉你真是个神人啊!快让我们膜拜一下!哈哈哈!”楼天籁雀跃欢呼,几乎整个院子,都能听到她的嗓门,这下,连通传的人都省了。 唐小婉虚弱的笑了,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知。 “嘿嘿嘿嘿,一儿一女啊,好好好,哦呵呵呵呵,应该不会再有第三个了吧。”微生宗睿拖着两条血肉模糊的胳膊,气若游丝的喃喃了几句,便倒在床边彻彻底底的昏死了过去。 “小婉!” “太子爷!” 楼天籁从床上爬到床下,给唐小婉和微生宗睿检查了一下,笑哈哈说道:“没什么事,小婉是疲惫过度,太子哥哥是紧张过度,让他们休息休息就好。” 蓝花参捂着腮帮子,弯腰蹲下,“我牙疼。” 楼天远郁闷道:“太子爷的命也忒好了点吧,老天真不开眼。” 暖阁里,响起了雷鸣般的笑声,微生博晟喜不自胜,“哈哈哈哈,龙凤呈祥!好!好!好!比两个小皇孙更好!” 楼易之与暖阁内众人一齐道贺,“恭喜皇上,恭喜娘娘。” 钱皇后一个人抱不了两个婴儿,只能极不甘心的,眼睁睁的看着襁褓中的小郡主,被微生博晟僵硬的胳膊抱入怀中,微生博晟献宝似的,抱着小郡主在楼易之眼前晃荡,“易之啊,是不是很羡慕朕啊?老实说,心里有没有嫉妒哇?” 楼易之笑道:“皇上得了一个孙子,一个孙女,老臣亦得了一个外孙,和一个外孙女,委实没什么可嫉妒的。” 院子里,梁上尘皱了皱眉头,抱着抚弦转身就走,“这里吵死了,咱们回府。” 望着梁上尘远去的背影,郦师白有一丝讶然,笑道:“老梁这是嫉恨太子爷了啊。” 楼天远道:“我也恨。” 蓝花参郎笑道:“咱们恨,还有可能赶上太子爷,即便生不了双胞胎,大不了生两次,可是老梁啊,咳咳,整天抱着抚弦小白兔,肯定没什么机会了。” 郦师白道:“那可说不准。” 楼天远道:“难道你们不觉得,老梁当爹的情景,比太子爷当爹的情景,要惊悚得多吗?” 蓝花参许久没这么畅快过,搂着楼天远的脖子,眉飞色舞道:“嫉妒太子爷不?那就娶了白雪公主,抓紧时间生个孩子吧!也省得从今往后,太子爷那厮,成天在咱面前显摆。” 楼天远面色阴郁,猛推道:“走开!” 直到天将明时,众人方各回各家,三口居里总算恢复宁静。 陌生小娃 (结局 01) 因为预产期是在月底,且先前一点迹象都没有,所以包括诸位太医在内,谁都不曾料到,唐小婉竟在今夜突然临盆,于是三口居忙成一团,热闹非凡的元宵夜宴,于半途中断。靖王、靖王妃、微生宗纯一家三口,与众人一道匆匆赶往天籁园,在院子里等候了好半晌,靖王觉得他们帮不上什么忙,一大堆人都待在那儿反而有些碍事,便向楼易之和永康帝后辞行,带着靖王妃和微生宗纯离开三口居,返回靖王府等待好消息。 直到得知唐小婉产下龙凤胎,母子三人一切平安,靖王和靖王妃方安下心来,靖王妃满脸羡慕的道:“先前那些年,太子爷一直不肯立妃,可把皇后娘娘给急坏啦,如今孙子孙女都有了,皇后娘娘总算能松口气啦,太子爷当真好福气啊,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靖王手里捧着茶碗,越想越觉得好笑,“纯儿和天籁的婚事没成后,原本我还惦着,是该给纯儿另寻门好亲事了,现在倒一点也不着急了,嘿嘿,就凭皇上那种人品,都能抱上孙子孙女,我还能差到哪去啊?” “父王,母妃,没什么事的话,孩儿先回屋歇着了。”郦师白和楼天籁的婚姻,基本上已经敲定了,微生宗纯心中难受,又酸又痛又憋闷。 轻轻地拍了拍微生宗纯的肩膀,靖王妃面带微笑,嗓音温柔的道:“去吧。” 望着微生宗纯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靖王妃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叹息道:“王爷,咱们的傻纯儿,还放不下呢。” “哪个少年不犯傻?人这一辈子啊,若不犯一回傻,那可就白活啦。”靖王不以为然,喝了口茶道:“时间长了,自然就淡忘了,王妃不用担心。” “咱们的纯儿,素来聪明懂分寸,我倒不担心什么,只是,瞧见纯儿伤心难过,我这个做娘的,难免有些心疼。”默默细数古往今来,微生家男人们的情史,靖王妃不禁笑道:“倘若是换作旁的人,时间长了或可淡忘,但是咱们纯儿姓微生,那可说不准呢。” 微生家的痴情种子一大堆,有很多都是人尽皆知的,例如:微生默问、微生子瑜、微生子期、微生子隐、微生子珏、微生子渊、微生博晟、微生博薰、微生放雅 靖王道:“纯儿是个男孩子,有过这种失落的经历,不算什么坏事。” 靖王妃嗯了一声,起身道:“时候不早了,王爷先歇着吧,纯儿只怕睡不好觉,我过去瞧瞧。” 卧室里的灯还亮着,丫鬟婆子们全都留在外面,靖王妃缓缓走了进去。微生宗纯整个人趴在桌上,有气无力黯然神伤,听到动静抬起头来,望着走近的靖王妃,怔愣道:“母妃怎么来啦?” “因为我知道,我的纯儿,今夜睡不着觉啊。”靖王妃笑容温柔慈爱,在微生宗纯的身边坐下,抚着微生宗睿的秀发,“小的时候纯儿很淘气,每到晚上便来劲,乳母怎么哄都不肯睡觉,非要听母妃讲故事。” 握住靖王妃冰凉的双手,微生宗纯心中有些歉疚,一头扎进靖王妃怀里,“母妃,对不起,孩儿不是故意让母妃担忧的。” 靖王妃唇角温软,“纯儿的心思,母妃懂的。” 双臂紧紧抱住靖王妃,微生宗纯眸中湿润,“母妃,孩儿真的好喜欢天籁妹妹。” “母妃和父王也很喜欢小天籁啊,希望小天籁能做我们的儿媳妇,可感情之事,是半点也强求不得的。”将微生宗纯搂入怀中,爱怜的抚摸他的脑袋,靖王妃柔柔说道:“纯儿要明白,在人生的漫漫长途之中,你会遇见很多人,有的人能教会你成长,有的人能教会你去爱,有的人能教你学会勇敢,也有的人能教会你伤心。有的人只是沿途的风景,你还没记住,他便已经消失;有的人会陪伴你一阵子,在你不曾察觉时,悄然离开;还有的人,你只能与之保持距离,不远不近的相处。纯儿要知道,在这世上,并不是每一个人,都适合与你携手一生的。纯儿的人生路长着呢,今后会遇见更多的人,遇见各种不同的女孩,其中,有喜欢纯儿的女孩,也会有纯儿喜欢的女孩。” 微生宗纯悲伤的道:“母妃,我觉得,我不会再喜欢别的女孩了。” 靖王妃道:“明日将会发生什么事,纯儿现在便能预料到吗?” 微生宗纯咬了唇,没吭声。 靖王妃道:“纯儿在这个年纪,喜欢上一个女孩,绝非坏事。”真正喜欢过一个人之后,能体会到很多不同的东西,精神层面会大不一样。 微生宗纯仔细的想了半晌,点了点头,哽声说道:“如果老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愿意喜欢天籁妹妹。” 靖王妃道:“嗯。” 母子俩静静相拥了一会儿,微生宗纯略带迷惘的问道:“母妃,天籁妹妹就是那个教会我去爱的人,是吗?” 靖王妃微笑摇头,“不,天籁是那个教会你勇敢的人。” 微生宗纯含泪道:“勇敢的忘掉她吗?” 靖王妃笑着反问道:“你既喜欢她,为何要忘掉?” 微生宗纯困惑道:“天籁妹妹就要嫁给白哥哥了,我不应该忘掉吗?” “坦然的装在心里就好。”靖王妃的素手,挪到微生宗纯胸口,不轻不重的摁住,“纯儿要记住,喜欢天籁时的欢喜感动甜蜜酸苦。” 微生宗纯似懂非懂。 靖王妃略作停顿,继续说道:“用真心喜欢一个人,当是一件美好之事。”无论俩人能否相守,最终留在心里的,应该是坚强勇敢,以及努力向上,而并非一蹶不振,或是灰心丧气。 “母妃,我好像明白了点。”微生宗纯浓密卷翘的睫毛一颤,顿时就有一颗晶莹自眼角滴落,“可心中还是难受。” 靖王妃道:“这是正常的。” 微生宗纯道:“母妃,那我该怎么办?” 靖王妃道:“勇敢的祝福你喜欢的那个女孩,祝她永远幸福快乐。” 微生宗纯呆愣良久,点头道:“是,母妃说得对,天籁妹妹幸福快乐就好。” 靖王妃满意道:“嗯,我的纯儿,要努力做一个优秀的男子汉。” 微生宗纯擦干了眼泪,从靖王妃怀里起身,“我都明白了,今后必不再让母妃父王担忧,很晚了,母妃早些回去歇着吧。” 靖王妃道:“纯儿也早点歇息。” 满心满眼都是两个可爱的小宝贝,楼天籁激动得一宿未能安寝,直到东方天际露出鱼肚白时,方迷迷糊糊被周公拉去作陪。 楼天籁傍晚醒来后饿得不行,洗漱完毕正要随白芷去觅食,恰瞧见微生宗睿从外面进来,于是欢快唤道:“太子哥哥。” 昨晚微生宗睿昏倒之后,被安置在从前闻人白雪居住过一阵子的碧桐园休息,刚醒来微生宗睿就迫不及待跑来天籁园。 “嘿嘿,小天籁,嘿嘿,白芷姑娘。”微生宗睿笑得见眉不见眼,挥了挥手与她们打了招呼,便往唐小婉的起居室溜去。 楼天籁定在庭院中央,瞅着微生宗睿得瑟的模样,目瞪口呆道:“太子哥哥现在可不得了,整个人都飘起来了啊!” 白芷掩嘴笑道:“当爹了,自然得意。” “白芷姐姐,小婉醒了吗?” “刚醒。” “两个小宝贝呢?” 白芷道:“刚瞧见乳|母抱到小婉房里了。” 楼天籁兴奋道:“啊!我先去瞧瞧两个小宝贝!等会儿再吃饭!” 白芷道:“好吧,那我去厨房把饭菜拿过来。” “嗯嗯嗯嗯。”楼天籁一蹦三尺高,拎着衣摆奔跑。 唐小婉的卧室里极为热闹,除了微生宗睿和两个乳|母之外,苏饮雪和白薇她们几个都在。望着那两个裹在襁褓之中的,被递到面前的小东西,唐小婉皱紧了眉头,郁闷的咕哝道:“他们是我生的?怎么一点也不像啊?” 苏饮雪笑道:“不像?昨儿刚生下来时,小婉可是亲眼瞧过的,不过才隔了一天,怎么就不认识啦?” “嗯,是不太像小婉,因为两个都像我,咩哈哈哈!”微生宗睿得意忘形仰头大笑,殷切的凑到苏饮雪面前,伸手在襁褓上抚了抚,满脸父爱的光辉,“饮雪姑娘,给我抱抱吧,给我抱抱吧。” 看见楼天籁进屋,唐小婉忙唤道:“小姐,小姐,你快过来!” 楼天籁先瞧了瞧两个小宝贝,而后才迈开小碎步,奔至床畔问道:“肿么啦?” 唐小婉偎在被窝里,不太确定的道:“小姐,这两个小孩真是我生的啊?” 楼天籁笑喷,“废话,难不成还是我生的么?” 唐小婉苦着一张脸,十分别扭的道:“在肚子里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瞧着感觉好陌生的呀。” 唐小婉的话一出口,屋子里的人都笑了。 白芍安慰道:“小婉先别忙着苦恼,毕竟是血脉相连的母子,多相处一段时日就好啦。” 伯舟流光 (结局 02) 在苏饮雪的教导和协助下,小心翼翼的接过娇嫩的小婴儿,微生宗睿满脸惊惶凝重之色,仿佛怀里抱着的不是儿子,而是一枚随时要命的炸弹。 微生宗睿抱孩子的姿势僵硬,面部表情怪异奇特,惹得众女又是一通哄笑。 白薇瞧着有些不忍心,“太子爷,您放轻松点,没事的。” “他太柔软了,我有点怕。”微生宗睿的表情格外纠结,压抑的抱了一小会儿,便依依不舍的,交还到苏饮雪的手里。 苏饮雪刚接过小娃娃,微生宗睿便抚着胸口,长长松了口气,仿佛丢掉了半条命,胆怯地跑到旁边,靠在墙边坐下。 不知想到了什么,微生宗睿不禁哆嗦了两下,因压不住心中泛滥的奇妙爱意,微生宗睿又忍耐不得的,巴巴的瞄向另外一小娃。 瞧了瞧唐小婉,又看了看微生宗睿,白芍笑得前仰后合,“初次当父母的人,都是这样的逗吗?” 微生宗睿干笑道:“我活了二十多年,从没抱过这么小的婴儿,太慌张了,太激动了。” 苏饮雪笑道:“小娃娃们虽然较嫩,但并不脆弱,没那么可怕的。” 楼天籁摇头晃脑,唉声叹气道:“啧啧,你们这对父母,真不靠谱。” 甭说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微生宗睿,会在在毫无攻击力的小婴儿面前犯秫,其实楼天籁也不太敢伸手去抱,于是便站在苏饮雪身边,满心欢喜的瞧着。 苏饮雪问道:“太子爷可有给孩子们取好名字?” “名字是早就取好的,当时想着,若是个男孩,便叫微生伯舟,若是个女孩,便叫微生流光。”谈及此,微生宗睿登时喜笑颜开,得意洋洋感慨道:“这下倒好,两个名字都能用上了。” 哦呵呵呵呵,老白老花老梁楼郎他们,估计得嫉妒得发狂了。 “伯舟,流光。”苏饮雪念了一遍,笑着点头道:“真是好名字。” 白薇笑道:“嗯,名字真好听,可见太子爷是用心了。” 忽听白芍惊呼道:“呀!小郡主笑了!” 充满爱怜的望着怀中小婴儿,白芨笑吟吟问道:“小流光你笑什么,是不是很喜欢这个名字啊?” 微生宗睿闻言,立马冲了过去,惊奇地不得了,瞪大眼睛问道:“才刚出生一天,她还这么点小,居然会笑?” 苏饮雪微笑道:“倒不稀奇,我曾见过一小娃,刚出生两个时辰,便会笑了。” “想我辛苦怀胎十月,为了生下他们,连命都差点没了!为何要叫微生伯舟、微生流光?为何不是唐伯舟和唐流光?”唐小婉托着脑袋坐在床上,想起昨夜艰难的生产过程,委屈不忿泪目滢然,恨恨瞪着微生宗睿,质问道:“你什么都没做,凭什么我生的娃要跟你姓!” 唐小婉紧咬了嘴唇攥紧了被褥,越想越觉得不是个滋味。 房间里的众人闻言都愣了住,齐齐将目光转向微生宗睿。 唐小婉不是个愚昧不讲理的,当初既决定生下微生宗睿的孩子,便早已经清清楚楚的明白,将来她所生下的孩子的名字前面,注定要被冠上东盛皇族的微生姓氏。唐小婉之所以会这样质问,并非不甘,而是因为心中委屈罢了。 微生宗睿微微一笑,眼角眉梢温软柔和,迎上唐小婉如刀的目光,比作承诺更为真挚的道:“小婉负责怀胎生娃,我负责对你们好,一生一世竭尽所能。” 微生宗睿素来荒唐不羁惯了,极少有过这般正经的模样,包括唐小婉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由得为之一震。 唐小婉胸口一热,喉咙泛酸,差点掉下泪来,忙别过头去,不屑的哼了一声,嘴唇抿得死紧。 苏饮雪垂眸望着怀中的小伯舟,嘴角噙着淡淡的温婉笑意。 楼天籁由衷的高兴,扬起下巴道:“太子哥哥,可要记住你今日所说的话喔,倘若哪天食言了,待我家小婉和小娃娃们不好,我们天籁园的诸位姐妹,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哦。” 微生宗睿笑道:“别说你们姐妹了,我若胆敢对小婉和孩子们不好,父皇和母后也不会轻饶了我。” 恰在此时,楼天籁的肚子不争气,咕咕叫声响如闷雷,众女又是一阵好笑。苏饮雪莞尔轻笑,将小伯舟交到唐小婉手里,起身挽着楼天籁的胳膊,“这里交给她们就好,咱们去吃饭。” 从唐小婉的起居室出来,正好遇见白芷迎面走来。 白芷道:“饭菜摆在小姐屋里了,小姐自己回去吃吧,我去瞧瞧他们。” 楼天籁笑眯眯应了一声,牵着苏饮雪的手,向自己的居处慢行。 苏饮雪感触颇深的道:“刚才太子爷的话,教我十分感动,小婉最缺的,莫过于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如今小婉有了两个孩子,还有太子爷的爱护,真好。” 楼天籁面上笑意消散,抓紧了苏饮雪的手,“再过些日子,小婉就要进宫了,饮雪姐姐,我好舍不得。” 苏饮雪道:“我也舍不得。” 楼天籁放缓脚步,脑袋靠在苏饮雪肩头,哽声道:“如果当时我不曾使坏,拿了两枚春风一度丸,偷偷放在小婉荷包里,小婉和太子哥哥就不会发生关系,如今也不会生下太子哥哥的孩子,落得非得与我们分离的局面。” 苏饮雪愣,“啊?” 楼天籁苦脸点头,“嗯。” 苏饮雪无奈一笑叹道:“你呀!” 楼天籁愁眉道:“饮雪姐姐,我是不是做错了?” 苏饮雪反问道:“天籁自个儿觉得呢?” 走进自己的起居室,在餐桌边坐下,楼天籁摇头道:“我虽然很舍不得小婉,但又觉得,小婉和太子哥哥在一起,其实挺好的。” 苏饮雪盛了一碗蔬菜汤,递到楼天籁面前,柔美微笑道:“我们长大了,便要经历许多事情,生离死别,是不可避免的。不妨换个角度想想,小婉从前是个孤女,在民风彪悍的边城里,为求生存,吃过许多苦头,在遇到天籁和先生之前,小婉孤苦伶仃,四处漂泊流浪,如今有了太子爷,有了两个孩子,有了自己的家庭,这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以后,咱们虽然不能每天都黏在一起,但总归还是有很多机会相聚的。” 楼天籁认真听完后,郑重道:“饮雪姐姐说得是。” 苏饮雪道:“不管分隔多远多久,我们姐妹,一辈子都是好姐妹。” 楼天籁盯着汤碗发呆,“女孩子一定要有归宿吗?” 苏饮雪微笑道:“有了归宿,多一个人疼惜你,不好吗?” 楼天籁抬起头,望着苏饮雪,眼睛亮闪闪的,“我喜欢丞相伯伯,将来的归宿,便是丞相府了,小婉的归宿,已是太子哥哥无疑,那么,饮雪姐姐将来的归宿,会是花生哥哥吗?” 苏饮雪沉吟道:“天籁定是忘了,我曾说过的,这辈子不打算嫁人了。” 楼天籁先喝了半碗汤,才开始正式吃饭,边吃边作思考状,“我是不是该给饮雪姐姐喂点春风一度丸啊?” 苏饮雪真是好笑又好气,在楼天籁脑袋上敲一下,“整天都在盘算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小婉最缺的是一个完美的家庭,饮雪姐姐所缺的又何尝不是呢?”楼天籁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再不复人前那副懵懂模样,“饮雪姐姐说出此生不嫁的话,正是被伤得最深的时候,今时不同往昔,时间在变,饮雪姐姐也在改变,周围的所有一切,也都在发生着改变,饮雪姐姐心中的想法,又怎能固定不变?” 苏饮雪笑道:“想法自然可以变,但我和蓝二爷,只是普通朋友。” 楼天籁挑眉道:“也就是说,饮雪姐姐觉得,与花生哥哥之间,火候还不够呗。” 苏饮雪瞪眼道:“不许动歪脑筋。” 楼天籁龇牙咧嘴笑道:“我不动歪脑筋,我只会多多鼓励花生哥哥的。” 苏饮雪好笑的道:“从前,天籁明明是极讨厌蓝二爷的,现在倒恨不得,马上将我推到蓝二爷面前。” 楼天籁一脸的严肃,摇头道:“不是面前,是怀里。” 苏饮雪红了脸,“真是个坏家伙!” 楼天籁趴在桌上,大笑起来。 苏饮雪催促道:“好啦,饭菜都要凉了,快点吃。” 楼天籁吃饱喝足后,蓦地想起一茬,笑得眼泪直飙,丢下碗筷道:“饮雪姐姐,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隔三差五的,便以花生哥哥的名义,送些礼物给楼天晴她们?” 苏饮雪回想了片刻,问道:“天籁是想让她们痴心妄想,缠上蓝二爷,给蓝二爷添麻烦是不是?” “对啊!”楼天籁拍打着桌子,“可惜后来楼天灵自寻死路,把我的计划都打乱了!” “蓝二爷可不是个好惹的,就凭楼天晴她们姐妹仨,能给蓝二爷添什么麻烦呢?” “楼天晴她们虽然不中用,不是还有我和小婉么?” 苏饮雪定定瞅着楼天籁,沉默了好一阵子,方抬起手,摸了摸楼天籁的脸颊,柔声问道:“天籁便是在那个时候,得知蓝二爷将计就计,曾趁着我昏迷,占过我便宜的事罢?” 楼天籁道:“对吖,那时候觉得花生哥哥特贱!特不要脸!可讨厌花生哥哥了!” 苏饮雪嫣然一笑,“现在可没见你讨厌蓝二爷。” 楼天籁道:“日久见人心,花生哥哥的好处,已不慎被我发现。” 正闲聊间,白芨进屋道:“小姐,吃完了吗?” 楼天籁道:“吃完了,白芨姐姐有何吩咐?” 白芨道:“小婉要见你。” 楼天籁纳闷道:“刚才不是见过了吗?这么快又想我了?” 白芨笑着啐了一口,“你就臭美吧!” 屋里的碗筷,便留给苏饮雪和白芨收拾,楼天籁伸了个懒腰出了门。 微生伯舟和微生流光刚出生,正是嗜睡的时候,在唐小婉房间里,给大家瞧了一会儿,便由乳|母抱了回去。白薇白芍她们几个,闲来无事,便在院中晒太阳,吃着干果点心闲聊,欢声笑语不断。微生宗睿磨磨蹭蹭有点不想走,本想跟唐小婉说点甜言蜜语的,结果却被唐小婉一通臭骂,最后灰溜溜的离开了三口居。 楼天籁再次踏入唐小婉的卧室,唐小婉靠着软枕坐在床边,皮笑肉不笑的瞅着楼天籁。 楼天籁背负着双手,慢慢踱到床边,斜眼睨着唐小婉,努嘴道:“干嘛?” 唐小婉眯了眼,“那日我被迫进宫之前,往兜里揣的,全都是整人的药,怎会有两枚春风一度丸?” 先前因为唐小婉觉得,与微生宗睿发生不正当关系,是一件极为耻辱之事,所以,虽然怀疑过楼天籁,甚至心中暗自确定,就是楼天籁从中作梗,为了隐瞒不让众女瞧出破绽,唐小婉也只得强自忍耐,没有找楼天籁当面对峙!后来发现怀孕了,纸包不住火,由于唐小婉忧心忡忡,对腹中孩儿的无措,便将此事暂且抛诸脑后。 直到腹中孩子平安出生,直到昨日经历九死一生,现在的唐小婉,终于静下心来,决定与楼天籁好好算算账。 楼天籁坦然承认,“我放进去的嘛。” “小姐你这可恶的混蛋!居然还好意思承认得如此干脆!”唐小婉气炸了肺,指着楼天籁的鼻子,“混蛋!老子究竟哪里对不住你了!你要这般害我坑我陷我于水火之中?!啊?!” 楼天籁脸皮奇厚,不怕骂,兀自笑嘻嘻道:“当时太子哥哥毁了你的清誉,而你正恨毒了太子哥哥,恨不能剥了太子哥哥的皮,我作为你的好姐妹好朋友,当然要帮帮忙咯!” 唐小婉怒道:“春风一度丸能帮我什么忙?!” “春风一度丸可使小婉化身为狼,让太子哥哥从此以后,在小婉面前抬不起头做人啊!”楼天籁扼腕摇头,叹息道:“只不过我没料到的是,太子哥哥的面皮厚度,已经达到了刀枪不入的境地,失策啊失策!” 唐小婉抓狂:“啊啊啊啊啊,把头伸过来,我要掐死你!” “小婉别这样嘛。”楼天籁瘪着嘴巴,卖萌撒娇道:“如今小婉生下两个可爱的小宝贝,多好啊!” (未完,待续。) 268 补偿 (结局 03) 对楼天籁的装萌视作不见,唐小婉紧握拳头捶打床榻,牙齿磨得咯脆响,厉声咆哮道:“好什么好?c什么好?!谁媳生娃娃啦?!” 楼天籁嬉皮笑脸,撅屁股往绣墩上一坐,翘起二郎腿晃荡,“事已至此,小婉除了接受现实,没别的选择了。舒殢殩獍” 唐小婉面目狰狞骂道:“你这缺德的混蛋,害我至此,起码得让我揍一顿!” 瞅着唐小婉上下打量,楼天籁皱着眉头,纳闷道:“昨夜刚生完孩子,不是应该很虚弱吗?” 唐小婉黑着脸愤恨道:“捏碎你的气力还是有的!” 楼天籁捂嘴窃笑,脸上的幸灾乐祸,丝毫不加以掩饰,“捏碎我,能让小婉吃了太子哥哥不负责么?或是能让两个小宝宝从哪来回哪去?” “你还好意思说!”唐小婉恨得双目圆睁,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随手抓起背后软枕,朝楼天籁用力砸去。 楼天籁不闪不避,接住软枕抱在怀中,笑米米安慰道:“矮油,小婉别生闷气啦,放宽心,好好坐月子吧。” 想起即将要面临的生活,唐小婉心中的汹涌怒火,瞬间变成了窒堵郁结,唐小婉揪着丝被,愁眉苦脸道:“马上就要进宫了,要我怎么宽心啊?!” 唐小婉本身就够彪悍凶猛,再加上今非昔比,有一对龙凤胎傍身,今后无论东宫还是西宫,任谁也不敢招惹唐小婉。旁的倒也罢了,没什么值得担忧的,也不值得放在心上,只不过,唐小婉受不了的是,要与楼天籁和苏饮阎离。 有些习惯的陡然改变,是痛苦的。 谁都明白,生离死别是不可避免的,但能够坦然面对的,却没有几个。 楼天籁苏饮雪楼易之,是唐小婉最亲的人,还有天籁园的其它人,尽管相处时日不算长久,但她们彼此之间,也已建立了深厚感情! 唐小婉不愿就此与他们分开! 唐小婉舍不得楼天籁她们,而楼天籁她们,哪里又舍得唐小婉了?人生就是这样,有所得,必有所失,无法十全十美。楼天籁微笑安慰道:“小婉别悲观嘛,三口居离皇宫又不是很远,我和各位姐姐们闲暇之余,可以进宫探望小婉啊!况且太子哥哥自个儿就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今后肯定也不会拘着小婉遵守什么破宫规的。嘿嘿嘿,小婉若有空,大可以随时出宫,寻我们一道玩儿啊。” “说起来好像挺简单。”唐小婉烦躁挠头,“可宫里总不及外面自在!” 俩人正絮叨时,忽响起敲门声,紧接着,便听白芨道:“小姐,小婉,皇后娘娘来了。” 意料之中,楼天籁并未觉得如何惊讶,只笑着说道:“皇后娘娘大驾光临,必定是看小娃娃去了吧?” 唐小婉无精打采叹气道:“那是自然喽。” 白芷笑吟吟道:“原是天大的喜事,小婉你这主角,怎么垂头丧气的?” 皇后娘娘对俩小娃越是喜欢,她们娘仨进宫的日子,就越发近了,唐小婉委实高兴不起来,悻悻咕哝道:“简单自在的生活,从此一去不复返,难道值得欢喜吗?” “拥有两个漂亮可爱的宝宝,总算是值得欢喜的对不?”楼天籁起身走到床边,拍了拍唐小婉的肩膀,“小婉你好生歇着吧,我去给娘娘请安。” 自打唐小婉怀孕的消息外传之后,为保护皇族血脉的周全,三口居便外里三层外三层,被禁卫军围得水泄不通。 数月以来,三口居众人进进出出,多有不便。 如今唐小婉顺利诞下龙凤胎,钱皇后为了瞧孙子和孙女,更是每日微服出宫。 微生宗睿则以手臂受伤,需得在三口居养伤为由,硬是赖在碧桐园住下,赶了赶不走了。 思虑良久,为了不继续给众人添麻烦,唐小婉终于决定进宫。12skc。 正月二十夜里,天籁园众女齐聚,于唐小婉起居室,说了一宿的话,直至东方天白,方各自回房休息。 午后大家都在休息,白薇却毫无困意,索性在自个儿屋里煮了茶,并叫上了白芍白芷白芨。 白芍是最后一个赶到的,两条腿刚踏进门槛,那明媚澄亮的目光,便已在白薇三人身上,肆无忌惮的转了一圈,望着桌上的精美茶具,笑道:“白薇今儿请我们过来,应当不是喝茶的罢?” 白薇沏了四碗茶,摆在各人面前,开门见山问道:“小婉母子仨,后天就进宫了,你们可有什么打算?” “其实这个问题,我考虑很久了,就算今儿白薇没叫咱们过来,我也是要与你们商量的。”白芍来到桌边坐下,端起茶碗饮了一口,抬起头笑着说道。 白芷垂眸望着碗中茶汤,惆怅叹息道:“是啊,咱们是得好好打算一下啦。” 白芨笑道:“还有比跟着咱小姐更好的去处吗?” 白芍问:“那你是打算继续跟着咱小姐咯?” 白芨点头,“嗯。” 白薇道:“咱们四个,再加上苏叶她们四个,难不成全都跟着小姐?” 白芍道:“跟着小婉和饮雪也很好啊。” 白芷道:“小婉必定是要进宫的,咱们小姐和郦丞相的好事,也将近了,还有饮雪,我瞧着,饮奄早是蓝家主母。” 白薇沉吟道:“依我看,咱们几个也到了该暂且分别的时候了。”15461846 白芨道:“白薇的意思是,咱们几个,分别跟着小姐、小婉、还有饮雪吗?” 白薇道:“正是如此。” 白芷附和道:“我也觉得如此最好。” “我想陪小婉母子仨进宫。”今岁开年以来,白芍就一直在想这事,经过长久的深思熟虑,才有了这么个决定,白芍道:“小婉原就不会照顾自个儿,更何况,如今还有了两个孩子,虽然宫里的嬷嬷,和乳母们会仔细着,必不会有所闪失,但终究得有自己人照应着,才能更放心一些。” 白薇微笑道:“有白芍陪着,小婉也会舒心些。” 白芷认真想了想,说道:“那我就跟着小姐吧。” 白芍笑道:“小姐爱吃,白芷擅厨艺,白芷跟着小姐,是最妥当不过的啦。” 白芨道:“既然白芍决定进宫照顾小婉,白芷决定跟着侍候小姐,那我便跟着饮雪好啦。” 楼天籁、唐小婉、苏饮雪,都是很好相处的性子,而且天籁园众女彼此之间,早已像自家姐妹一般亲厚,所以无论谁跟着谁,都没有多大关系的。 白芷望向白薇问道:“那白薇呢?” 白薇佯作无奈叹气,忍不住笑的道:“是啊,你们都衙了,我倒成了多余的了。” 白芍提议道:“白薇跟我我一起进宫吧,小姐和饮雪均是独身一人,有白芷和白芨就足够了,而小婉母子三个,得多些人手照顾才好。” 白薇略思索,觉得可行,点了点头道:“那咱们暂且就这么定了吧,回头问问小姐的意思。” 唐小婉于进宫前夕,将苏丹红叫到屋里,说了一会子闲话,便直奔主题道:“红姐姐,找到合适的酒楼店面了吗?” 苏丹红道:“我初来盛京,人生地不熟的,可没那么容易能寻到。”正月还未过完,苏丹红倒不急着,马上就去开个酒楼。 唐小婉眉飞色舞道:“红姐姐,咱商量个事儿呗。” 苏丹红:“嗯?” 唐小婉道:“红姐姐应当知道醉花眠的吧?” 苏丹红道:“前些日子天籁带我去过,怎么啦?” 唐小婉抖肩而笑,从枕头下翻出一叠东西,递给苏丹红。 苏丹红迟疑着接过来,看完之后,先是大大吃惊,须臾转为欣笑,“太子爷将醉花眠送给小婉了?” 唐小婉先摇头,旋即又点头,“算是送吧。” 苏丹红:“算?”楼天一床稀。 唐小婉道:“反正他是心甘情愿的。”她辛辛苦苦生下两个孩子,被冠上了微生宗睿的姓氏,微生宗睿给她点补偿,绝对是应该的。 苏丹红了然笑道:“太子爷对小婉百依百顺,将醉花眠送与小婉,自然是心甘情愿。” 唐小婉满脸讨好的笑容,抱着苏丹红的胳膊道:“我不会打理酒楼,更不会做生意,只擅长坑蒙拐骗偷,嘿嘿嘿,所以,红姐姐愿帮我不?” 苏丹红道:“小婉是希望做幕后老板,由我出面打理醉花眠?” 唐小婉猛地点头,“没错!” 苏丹红思索片刻道:“上次去醉花眠时,便对瑾王的奇思妙想,无比钦佩,如今既得小婉信任,有了打理醉花眠的机会,我实在没有拒绝的道理。” “啊哈,那太好啦!”唐小婉大喜,搂着苏丹红的脖颈,两眼冒金光,“醉花眠可是个捞金的好地方嗄!今后我和红姐姐定能财源滚滚来!” 苏丹红蓦地记起一茬,思来想去,仍有些不明白之处,不由问道:“靖王是瑾王的嫡亲孙子,醉花眠原是瑾王的产业,应当留给靖王才是,为何到了太子爷手里?” 唐小婉道:“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微生宗睿那厮素来不要脸,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硬将醉花眠从靖王那儿弄来的。” 两个小人精!(结局 04) 正月二十二这日,唐小婉娘仨被大张旗鼓迎进东宫,而白薇白芨苏木麦冬四人,则以楼家陪嫁侍女的身份,跟随唐小婉母子仨人左右。舒殢殩獍眼巴巴的企盼了大半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的到来,微生宗睿喜不自胜,乐颠乐颠跟着回去。华丽尊贵的辇车,平稳而缓慢的启动,唐小婉恋恋不舍的趴在窗口,抿紧了嘴唇。 楼易之、楼天远、楼天籁、苏饮雪、白芷、白芨,一字并排立在三口居大门外,目送唐小婉她们的车马远去。 离得三口居越来越远,众人的身影渐渐模糊,唐小婉陡然缩回身子,抱着双膝坐在辇车中。唐小婉面色晦暗,神色呆滞,想起九年前,初遇楼易之和楼天籁的情形,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滚落砸在衣襟上。 “小婉。”微生宗睿从外面爬进辇车内,正好瞧见这样一幕,笑容顿时僵在了嘴角。 唐小婉抹了一把泪,紧紧皱眉瞪着微生宗睿,冷冷道:“滚出去!” 微生宗睿从来就不是个听话的,唐小婉让他滚出去他偏不,手脚并用,利索的爬到唐小婉身边,扬起白希俊逸的手掌,搭在唐小婉的肩头,稍稍用力压了压唐小婉的身子,令唐小婉歪倒在他的胸前,微生宗睿温柔似水的道:“小婉一定很舍不得吧?没事儿的,想哭就哭罢。” 唐小婉推了几把,冷言道:“用不着你管!” “我没管啊,我就抱抱。”别瞧微生宗睿平素柔弱如柳枝,小凉风儿轻轻一吹就站不稳,这会儿任凭唐小婉如何用力,却都没能从他怀中挣脱开。 唐小婉没闲心跟他瞎扯,只当他是人肉垫子靠着,闭上眼睛不再吭声。 沉静下来仔细想想,其实微生宗睿这个人吧,也不算很差劲。微生宗睿表面上看起来,虽然有些浮夸荒唐,但关键的时候,却是能够靠得住的。132a1。 微生宗睿几度欲言又止,那些到了嘴边的承诺,终究没能说出口。 微生宗睿只是默默的抱着唐小婉,在这刻成为唐小婉真真切切的依靠。 昨日午后,苏饮雪特意来到碧桐园,与微生宗睿谈了很久。 唐小婉幼年时的经历,苏饮雪一清二楚,于是,苏饮雪将她所知道的,全都说与微生宗睿听。 唐小婉的事情,有些是微生宗睿知道的,有些是微生宗睿不知道的,经过与苏饮雪的一番交谈,微生宗睿对唐小婉的了解,以及对唐小婉的疼惜,便又多了几分。 “倘若那年冬天,小婉运气差些,没能遇上先生和天籁,恐怕早已经饿死了。” 边城是个吃人的地方,唐小婉能活下来,委实很不容易。如果唐小婉那年冬天,没能遇上楼易之父女俩,不是被打死,就是已经饿死冻死街头了。 “我记得天籁曾说,那时的小婉,是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当她带小婉回家,给小婉洗漱时,发现面黄肌肉的小婉,身上全是伤,肋骨还断了两根。” “小婉表面凶悍,像只母老虎,内心却十分脆弱,需得好生呵护。” 边城那种地方,唐小婉一个幼女,想要活下去,不凶悍怎么成? 苏饮雪的话不断在耳旁回响,微生宗睿暗暗于心中发誓,在今后的日子里,定要好好照顾唐小婉母子仨,决不会再让她受半点委屈。 直至华丽辇车于街角消失,楼天远才叹了口气说道:“外面风大,都进去吧。” 靠着楼易之的胳膊,楼天籁郁郁不乐,“小婉进宫了,我既开心,又难过。” 楼易之单手抱起楼天籁,率先转身走进三口居,低声安慰道:“小婉只是换了个住所,有什么值得难过的?” 唐小婉几个的离开,使得素日里最为热闹的三口居,一下子冷清了不少。 为此,楼天籁还闷闷不乐了好一阵子。 直至二月初与苏饮雪一道进宫,探望了唐小婉她们几个,见她们的小日子过得,似乎都还不错样子,并且一点也不比在天籁园差时,楼天籁多日以来的耿耿于怀,方犹如烟消云散。 微生宗睿散朝后回到东宫,瞧见楼天籁和苏饮雪,寒暄了几句之后,便献宝似的,着人乳将俩小宝贝抱过来,给楼天籁和苏饮雪瞧瞧。 没多大会儿功夫,俩小宝贝被抱了进来,放在特制的婴儿床上。 苏饮雪惊喜的道:“哎呀,才几天没见,便长大了不少呢。” 楼天籁趴在小床边,眉开眼笑道:“比刚出生那会儿漂亮。” 白芍笑道:“小婴儿长得可快啦,我几乎能够瞧见,他们一点一点变大。” 瞅着面前的两个小东西,楼天籁喜爱得挪不开眼,伸手轻戳襁褓温声问道:“小伯舟,小流光,有没有想姨姨吖?” 微生伯舟不愧是皇长孙,嚣张地不得了,瞟了周围众人一眼,翻了个身,撅着屁股呼呼睡觉。 楼天籁睁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再次伸出食指,在他襁褓上戳了戳,“喂,小伯舟,你无视姨姨!” 微生宗睿得意大笑,“据母后所说,伯舟跟我幼时一个样儿!” 唐小婉鄙夷瞪道:“德行!” 白薇揶揄笑道:“我怎么觉得,有点像咱小姐呢?” 苏饮雪奇道:“小伯舟很喜欢睡觉吗?” 白芍道:“那可不嘛,吃奶的时候都闭着眼。” 楼天籁捂嘴窃喜,“那还真是有点像我。” 白薇道:“才这么点小的孩子,却跟个人精儿似的,任凭我们如何费尽心思逗他,他都懒得正眼瞧上一瞧。” 微生宗睿喜形于色道:“母后说,我在伯舟这么大点的时候,也是这般的目空一切。” 唐小婉沉了脸道:“这是好事吗?有什么好得意的?” 微生宗睿怡然笑道:“当然是好事,聪明嘛。” 唐小婉撇嘴道:“依我看,是臭屁才对。” “臭屁的小不点!”楼天籁撅着嘴巴,有些许小小的不甘心,于是,在他屁股上戳了一下。 微生伯舟小脸皱了皱,小腿儿瞪了瞪,见楼天籁没再烦他,便懒得动弹,继续安稳睡觉。 微生流光机灵聪慧,水汪汪的大眼睛转了转,最终停留在苏饮雪身上,嘴角溢出一滩又一滩晶莹。楼天籁垂着眸子,认真的瞧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默默望向唐小婉。 唐小婉冷脸以对,没说话。 白芍格格笑道:“小郡主看见美人儿便流口水,这绝对是,继承了小姐您的优良传统啊!” 苏饮雪微笑着抱起微生流光,微生流光开心至极,笑得眼睛都寻不见了。 白薇板起脸,佯装不乐意道:“小郡主是典型的喜新厌旧啊,在饮雪来之前,总喜欢让我抱着,现在倒好,眼里只有一个饮雪,压根没注意到我的存在。” 楼天籁无辜抠手指,“跟我有什么关系嘛,我可没教她。” 唐小婉凑上前笑米米反问道:“谁在我怀孕之时,整天抚着我的肚子,说要带我肚子里的娃娃,四处泡美人去?” 偏殿内众人看了看楼天籁,又瞅了瞅两个小不点儿,相视一眼之后皆放声大笑。 似是吵着他睡觉了,微生伯舟很是不满,小脸又皱了起来。 楼天籁叹道:“两个小人精儿!” 用过午饭,苏饮雪陪唐小婉在寝殿说话,白薇和白芍,则领着楼天籁游览东宫。 三人穿梭在琼楼玉宇之间,一边漫步一边闲聊。 楼天籁心情大好,始终保持笑容,“宫里的日子可还好过?” 白芍亲昵的挽着楼天籁的胳膊,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欣慰,“皇上、皇后娘娘、太子爷,都对小婉母子仨很好呢,小姐您大可放心啦。” 楼天籁道:“小婉和小宝贝们自然不会差,我问的是两位姐姐过得如何?” 白薇道:“从早到晚围着两个小宝贝,日子过得很充实舒心。” 白芍点头道:“的确如此。” 楼天籁一本正经的道:“那我就放心啦。” 白薇道:“宫里的主子就只有三位,皇上和皇后娘娘以及太子爷,论起来,宫中的情形,可比侯门世家要简单得多。我们过得很好,小姐不必挂怀。”15499629 楼天籁道:“既然两位姐姐都觉得好,那暂且就这样吧。” 白芍好奇问道:“如果我们觉得不好呢?小姐打算如何?”月十二仨月。 “几位姐姐不像奴才,也做不来奴才,可暂且陪伴我们一阵子,但不能一辈子都如此。”楼天籁停下脚步,仰头望着白薇和白芍,笑着说道:“所以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经考虑过,为几位姐姐另谋出路。” 闻得此言,立于萧瑟寒风之中的两人,均觉心中泛起融融的暖意。 白薇微笑问道:“小姐为我们谋了什么出路?” 楼天籁摇头,“不知道。” 白芍愣,“不知道?” 楼天籁诚实的道:“我真不知道啊,不过,只要几位姐姐有了盘算,无论怎样,我都会竭力支持帮忙的。” 白薇颇为感动,真心诚意道:“眼下到不着急考虑这个,等两个孩子长大些,小婉在东宫的地位再稳固一些,身边有了趁手的可用之人时,我们再作打算也不迟。” 白芍嫣然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白雪染病 (结局 05) 微生伯舟和微生流光满月当日,亦是唐小婉的册封嘉礼之期。舒殢殩獍闻人白雪与天籁园众女,得了恩准一同入宫庆贺,许是当天夜里玩得太疯,闻人白沿到驿馆后的隔天,便开始头疼脑热下不了床,整个人一下子垮了下去。钱皇后亲自探望之后,指定了三位高明的太医,不分日夜的守候在驿馆。难得有了闻人白雪这样一个朋友,楼天籁和苏饮雪几乎是每隔一日,便要到驿馆里瞧闻人白雪一次。可惜楼天籁学艺不精,琢磨点针对疑难杂症的药物,马马虎虎还能行,但是感染风寒这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病症,楼天籁委实是束手无策。 二月末的这日阳光明媚的午后,天籁园三女仍然如往常一般,来到驿馆探望闻人白雪。楼天籁披着披风跑在最前头,迫不及待冲进闻人白芽间,待瞧见闻人白雪憔悴苍白的模样,顿时皱起了眉目愤慨跺脚道:“都七八天了,公主怎么也还不见好?那些太医都是干什么吃的?!” 闻人白雪病怏怏歪在榻上看书,抬头瞧见楼天籁气急败坏,不禁笑道:“天籁来啦。” 见楼天籁气呼呼接披风,文慧立即上前帮忙,微笑问道:“今儿怎么不见苏姑娘她们?” “饮雪姐姐和白芨姐姐在后面呢。”随手将披风丢给文慧,楼天籁鼓着腮帮子,凑到闻人白雪美人榻跟前,神色极为认真的伸出手,摸了摸闻人白雪的额头。 任由楼天籁摸额头把脉,闻人白雪婉然一笑道:“没什么打紧的,就是提不精神来。” 苏饮雪和白芨跟在后头,不疾不徐走进房间,白芨笑盈盈道:“俗话不是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嘛?公主且好生养着,再过些时候,定会好起来的。” 闻人白彦苏饮雪和白芨笑了笑,用书卷在楼天籁手背上敲了敲,玩笑道:“是啊,我这病人自个儿都不着急,小天籁你急什么?” 苏饮雪微微笑着解惑道:“公主身子早些好起来,也好陪天籁玩儿啊。” 闻人白雪若有所悟,“原来天籁是缺玩伴了啊。” 苏饮汛向一旁的文慧,低声询问道:“公主可还好?” 文慧答道:“御医说没什么大问题,近两日也比之前好了些,还是得继续调理。” 苏饮雪仔细听着,温和点头。15501110 楼天籁坐在美人榻边,苦恼托腮道:“最近吏部侍郎府里闹鬼,动静可大呢,我想去凑凑热闹,可又没人陪我!” 闻人白雪一愣,“闹鬼?”生舟伯得开。 楼天籁兴致勃勃道:“闹鬼绝对只是个幌子,其中肯定有好玩的事!” 闻人白雪抬眸,望向白芨和苏饮雪。 苏饮雪摇头轻笑,“三更半夜翻人家墙头这种事,我干不来。” 白芨摊手耸肩道:“我也没有那个本事。” “小婉如今身份贵重,又有两个孩子牵绊,没空常常出宫玩,小棠姐姐也不在了,唉!”除了唐小婉和蓝花棠之外,懂武功的就只有闻人白雪了,虽然闻人白雪的功夫很一般,但翻个墙头还是绰绰有余的。能陪楼天籁玩这种需要消耗体力的游戏的,就只剩下闻人白雪一个了,偏偏闻人白雪在这时候生病了,楼天籁表示十分的忧伤和惆怅。 闻人白雪建议道:“天籁可以找小楼大人作陪嘛。” 提及此,楼天籁便一脸的郁闷,瘪嘴道:“哥哥不许我晚上出门,会陪我捉鬼去才怪哩!” 苏饮雪失笑道:“公子爷与吏部侍郎同朝为官,怎好陪天籁凑这种热闹呢?” 闻人白雪点头道:“也对,毕竟是吏部侍郎的家事。” 楼天籁愁眉苦脸叹了口气,四仰八叉往后躺倒,感慨道:“想瞧个热闹都没人陪,人生好无趣懊无趣!” “据说郦相爷对天籁小姐百依百顺,天籁小姐可以去找郦相爷作陪啊。”想起那位温润风雅的丞相,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对,文慧忙抬手拍嘴巴,懊恼道:“哎呀我忘啦,郦相爷和吏部侍郎也是同朝为官呢。” 楼天籁笑嘻嘻道:“丞相伯伯跟哥哥不同。” 文慧纳闷,“如何不同啦?” “丞相伯伯后台硬,地位不可撼动啊!”这话可是他们初相识时,丞相伯伯自个儿说的,楼天籁两腿交叠晃动,“即便丞相伯伯陪我凑热闹,被吏部侍郎得知,吏部侍郎也不敢说什么的!” “那倒是。”虽不知郦师白的真实身份,但郦师白的鼎鼎大名,却是早就如雷贯耳的,文慧笑道:“有郦相爷作陪,岂不正好?” 楼天籁眉头微蹙,犹豫道:“呃,可是,丞相伯伯身体还在调养中,又有许多公事要处理,我不想折腾他。” 苏饮雪莞然笑道:“其实天籁可以找江锦和江秀作陪的。” 楼天籁眸中划过一道亮光,眼珠子转了两转,“好,我试试。” 在驿馆中待了一个时辰,临走前,楼天籁忽想到一茬,爬上美人榻,趴在闻人白雪身边,挤眉弄眼道:“下次我们再来看公主时,顺便把哥哥也拉上。” “小楼大人若是自愿过来看我,我会很高兴的,倘若他心不甘情不愿,那就没有必要啦。”闻人白雪疲倦一笑,摸了摸楼天籁嫩脸,“总之,多谢天籁美意。” 楼天籁无奈的嘟囔道:“强扭的瓜未必不甜嘛。” 闻人白雪淡然一笑,“用强倒也不是不可行,只不过,我不愿用装病博取小楼大人的同情。” 楼天籁道:“公主是真病了,不是装病。” 闻人白雪再次强调:“我不要小楼大人的同情。” 楼天籁:“唔。” 闻人白雪:“随缘吧。” 半年之期已过,她和楼天远之间,始终没有进展,楼天远心有所属,她能怎么办呢?就这样放弃吗? 楼天籁三人离去,卧室里恢复宁静,闻人白芽在那儿,心事重重失了神。 不,还未到最后一刻,不能轻言放弃!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讨好钱皇后,努力争取拖延时间。 楼天籁三人回到三口居时,楼易之父子俩正在饭厅里,等着楼天籁吃晚饭。楼天籁闻到饭菜的香气,一溜的跑到桌前桌下,伸手就要去抓美食。 尚书大人满头黑线闪耀,一把握住楼天籁的爪子,“用筷子!” 楼天籁不满皱眉,“吃薯饼需要用筷子吗?” 尚书大人道:“你没洗手!” 就在兄妹立生争执时,麦芽端了水盆上前,甜甜笑道:“小姐洗手吧。” 楼天籁咕哝了几句,不得不妥协,把手伸入盆中。132xu。 尚书大人赶上前,先替楼天籁卷起衣袖,然后握住那双柔软的小爪子,仔仔细细的给楼天籁洗手,嘴里还嘀咕道:“甭想敷衍了事。” 楼天籁坏笑揶揄道:“原来哥哥喜欢侍候人啊,早说嘛。” 尚书大人狠狠地翻了个白眼,抬起胳膊曲了五指,在楼天籁脑门上敲了两下。 楼天籁当即捂着脑门,大呼好痛,面向楼易之控诉道:“美人爹,你儿子欺负我,还动手揍我。” 楼易之好整以暇,抬眸飘向楼天远,幽幽道:“爹爹记住了。” 尚书大人气得娇躯一抖,“爹!您素来偏心妹妹我没意见,但是,能不能不要偏得这么明显?!” 楼易之蹙眉,“明显吗?” 尚书大人捂住心口悲愤哀嚎,“爹您还嫌弃不够吗?!” 楼天籁得意洋洋,歪着小脑袋,冲楼天远挑眉道:“谁让哥哥欺负我,数落我,还敲我头?!” 楼易之自顾自吃饭,“为父疼爱天籁是出于本能。” 尚书大人忙追问:“那我呢?” 楼易之斜睨,“有必要吗?” 有!必!要!吗!?为什么没有疼爱他的必要?他可是父亲的亲生的啊!尚书大人内伤飙泪,伤心欲绝问道:“爹,我是您捡的吧?” 楼天籁擦干了双手,趴在桌边大快朵颐,“嗯,好吃!” 楼易之气定神闲反问道:“你以为为父会捡吗?” 尚书大人默默走到门外,吐了及喷血之后,才返回桌边扒饭。他今儿肯定是把脑子掉在刑部衙门里了,不然怎么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自取其辱?! 楼易之忽然问:“你们今天去驿馆瞧过公主啦?” 嘴里塞满了无法回答,楼天籁只能点点头。 楼易之道:“公主的身体可有好些?” 楼天籁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 尚书大人奇道:“妹妹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是什么意思?” 楼易之微笑道:“小闺女是不是想说,公主的身体有好些了,但又没什么起色?” 楼天籁笑眯了眼睛,“嗯嗯嗯。” 对于楼易之父女俩之间的默契,楼天远再次表示羡慕嫉妒恨。 楼天籁喝了两口汤,歪头瞅着楼天远,“我想让公主给我做嫂子,于是,便让公主借病缠着哥哥,可惜公主不愿意。” 前半句让楼天远气闷,后半句让楼天远一怔。 楼易之意味深长一笑,并微微的点了点头。 “哥哥,要不改天你随我去驿馆,瞧瞧公主吧?”楼天籁睁着大眼睛,巴巴的瞅着楼天远,“哥哥若去了,公主必定心里欢喜,病也会好得快些。” 怜惜 (结局 06) 马车在驿馆门前平稳停下,薛涛抓着缰绳低声说道:“四爷,到了。” 随即便见车帘被挑开,楼天远从车厢内探出头,盯着驿馆门匾发了会儿呆,楼天远方迟疑着跳下车,“你就在外面候着罢,我很快出来。” 那日晚餐时楼天籁曾承诺,会陪他一起来探望闻人白雪,岂料事到临头,楼天籁却寻了个借口,逃之夭夭。楼天远心中颇有些郁闷,但总不能因楼天籁的刻意为之,从而萌生怯意打起退堂鼓罢?那样的话岂不愈发显得他心虚?他才不心虚呢!他有什么可心虚的?!不就是探望一下闻人白雪么,又不是身入龙潭虎穴,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天籁那小东西就知道瞎起哄! 薛涛道:“是。” 驿馆守卫识得楼天远,奔上前恭敬行礼道:“小楼大人。” 楼天远慢悠悠抬起手,抚顺了紧皱的眉头,叹了一口气道:“我来瞧瞧公主。” 驿馆守卫会意颔首,猿臂一展,作了个邀请的姿势,“小楼大人,请随属下来。” 楼天远目不斜视跟在守卫身后,没多大会儿,便来到闻人白雪居住的庭院中。 文茵瞧见楼天远的到来,十分高兴,将楼天远请到偏厅,沏了茶,格外热切的道:“小楼大人,您请先喝杯茶,奴婢这就去请公主。” 被文茵脸上绚烂的笑容感染,楼天远原本紧绷的心情,一下子得以放松,温和微笑道:“好。”13acv。 楼天远捧着精致的茶碗,瞅着袅袅升起的水雾,静思良久。闻人白雪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背井离乡孤身留在盛京,如今又不慎染上了风寒,经太医治疗许久,苦苦煎熬了十多天,仍迟迟不见好转,委实不容易。楼天远觉得,无论他是作为东盛的臣子,还是作为与闻人白雪相熟的朋友,亦或是作为闻人白雪好友的兄长,此番前来探望一下也都是应该的。所以,等会儿面对闻人白雪的时候,他一定不能像之前一样,表现得那般的局促不安。 要淡定,要淡定,楼天远,一定要淡定!就当闻人白雪不曾听到他说的那邪,就当闻人白雪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知道! 跑到闻人白雪的起居室里,文茵欢天喜地道:“公主,小楼大人来啦。” 闻人白雪安静的站在美人榻旁边,舒展身体由文慧为她穿上外衫,笑道:“你这丫头那么大声嚷嚷,此刻整个驿馆的人,有谁不知小楼大人来了?” 文茵嘟囔道:“我替公主高兴嘛!” 不用猜闻人白雪便知道,楼天远今日之所以会前来,必定是因为楼天籁的缘故。闻人白雪怔怔出神,须臾淡笑道:“不论如何,能够见到他,的确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闻人白雪没有刻意打扮,如寻常一般素面朝天,在文慧的搀扶下,不紧不慢地进入偏厅。 车驿下涛罢。楼天远长相俊美精致,继承了楼易之的全部优点,虽然比之于楼易之,气韵上有所不足,但仍是少见的美男子。闻人白雪站在门口,恍惚了一瞬。 起初,因为不愿意作为一枚整治棋子,闻人白雪曾千方百计出逃。即便一路上是受尽挫折,甚至差点被人贩子卖了,闻人白雪都没断掉出逃的决心。直到,直到在驿馆里瞧见楼天远。 那日,驿馆里来了很多青年男子,楼天远只是其中之一。 郦师白、梁上尘、微生宗睿,另外,还有二十多个永康帝刻意安排的,盛京里暂未婚娶的青年俊彦。二十多个优秀的男子扎堆出现,唯一吸引了闻人白雪目光的,却只有楼天远一个。 得知郦师白是楼天远多年的好友,于是,闻人白雪便刻意接近郦师白,不料了解楼天远这个人越多,闻人白雪心中,出逃的念头便越淡。 感情这个东西,虚无缥缈,抓不住。 随着楼天远干净利落的拒绝,从未经历过感情的闻人白雪,昂扬的斗志被慢慢消磨掉,自打无意中得知楼天远的心思后,闻人白雪心中的斗志,几乎完全被抹灭干净了。 要进入一个心中完全没有自己的人的心里,并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将那人心中所系之人彻底驱逐出去,然后再挤进那人的心里。 见闻人白雪走进来,楼天远立即起身,上前几步行礼,“公主。” 闻人白雪笑着走进厅内,“小楼大人总是如此客气,天籁就不会这样。”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此刻面对闻人白雪,楼天远仍有些不自在,强笑道:“妹妹被父亲宠坏了,素来不懂规矩,公主平易近人,才不与她计较。” “规矩不规矩的,也得视诚而定,奴婢倒觉得,像天籁小姐那样,很好呀!”文茵动作娴熟利索,重新端来两杯香气袅袅的热茶,分别放置在闻人白雪和楼天远的座位旁边,喜眉笑眼的道:“规矩太多会造成人与人之间不易相处,公主不远万里来到人生地不熟的盛京,难得遇到天籁小姐这样可心的好朋友,若处处谨守规矩一见面就拘束着,小楼大人你说说,那样是不是很没意思的啊?” 闻人白雪先坐下后,方微笑道:“小楼大人,请坐。” 楼天远点了点头,回到方才的位置上,撩起衣袍落座,望了文茵一眼,含笑答道:“文茵所言甚是。” 文茵兴高采烈的道:“我家公主身处异国他乡,相熟的朋友实在不多,小楼大人若有空闲,可要多来驿馆走动。” 文茵聪明伶俐,很会说话,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闻人白雪钟情于楼天远,文茵的意思,是希望楼天远常来驿馆,多与闻人白雪交流相处,以便培养感情。但是她说出来的话,却并不会令人觉得尴尬,或反感。 楼天远故作轻松,笑道:“就怕会打搅公主静养。” 文茵抢着道:“不会不会,朋友之间的来往,怎会是打搅呢?” 闻人白雪笑得有几分虚弱,大大方方说道:“太静了也未必是好事,小楼大人若是愿意过来坐坐,白雪必定烹茶以待。” “好。”楼天远借着捧杯喝茶的机会,不动声色打量着闻人白雪。 病了十多日,闻人白雪瘦了一大圈,两只眼眶深深凹陷,愈发显得那双明艳的凤眼,又黑又亮又大,闻人白雪脸上没什么血色,张扬的明艳不复存在,却多了几分娇弱病态之美。 沉默了一阵,楼天远问道:“公主可还好?我瞧着,憔悴了许多。” 闻人白雪浅笑道:“好些了,太医说没有大碍。” 文慧适时道:“云京与盛京气候大有不同,因为水土不服的缘故,公主的身子恢复得很慢。” 楼天远沉吟问道:“公主在盛竟待得惯吗?” 闻人白雪道:“还行。” 文茵意味深长的道:“别的都还好,就是亲人朋友都不在身边,难免有些寂寞孤独。” 文茵的话别有所指,楼天远听得出来,瞥了消瘦憔悴的闻人白雪一眼,心里头一软,不自禁的生出了一丝怜惜,“如今已经开春,渐渐暖和了起来,公主也别成日在待屋里闷着,如果身体情况允许,还是该多出去走走,晒晒太阳。” 文慧笑道:“小楼大人的话在理,多晒晒太阳,能驱走霉运。” 闻人白雪笑道:“也是。” 文茵眸中的狡黠之光一闪而过,装作一副想起了什么事似的,惊喜地诶了一声之后,又转作满脸失落扼腕的神情,瘪着嘴巴郁闷叹气道:“据说无为居周围的梅花开得正艳呢,可惜一般人根本无法靠近无为居。” 对面墙上就挂着一副白雪红梅图,楼天远收回目光扭头问道:“原来公主喜爱梅花吗?” 望着文茵做作的模样,闻人白雪暗自无奈叹息,听了楼天远的问话,只得微笑点头道:“喜欢的。” 指着厅内挂着的白雪红梅图,文茵好不得意的道:“小楼大人,你瞧瞧,我们公主画的梅花图如何?” 闻人白雪瞪眼嗔道:“你这丫头总这样唧唧喳喳,迟早有一日,我要把你的嘴巴缝起来。” “唔,公主!”文茵好似被吓到了一般,赶紧用双手捂住嘴巴,作愁眉苦脸状。 楼天远闻言站起身来,走到白雪红梅图跟前,仔细鉴赏了好半晌,忽然回头说道:“过几日公主身上倘若好些了,我带公主去无为居赏梅吧?” 闻人白雪又惊又喜,唇角笑意渐渐荡开,丝毫也不矫揉造作,坦然道:“好啊,那就有劳小楼大人了。” “啊哈,小楼大人可以进无为居梅林吗?果不其然,小楼大人不愧是小楼大人!”文茵嘴角咧到耳根,小脸大放光彩。 闻人白雪和楼天远之间,没有太多的话题,文茵不得不辛苦一点,时刻不忘活跃气氛。 “我能自由出入无为居,并非我有什么过人的本领,不过是沾了父亲的光罢了。”文茵的努力没有白费,楼天远被她的活泼感染,不再像之前那样过分拘束,莞尔一笑道:“皇上怕九王爷被外人打搅,于是派了大批暗卫守护四周,如今王爷虽已经不在无为居了,但毕竟是乌邪大师和王爷的居所,所以仍然由暗卫日夜守着。只因我父亲与王爷是至交,我才得以自由出入无为居。” 强阳健体 (结局 07) 尚书大人进去之时原本说好了,只是去瞧闻人白雪一眼的,结果薛涛在驿馆外面一等,便是一个多时辰。就在薛涛满腹疑惑胡思乱想,感觉自己差不多被冻僵的时候,终于见到英俊挺拔的尚书大人,慢悠悠的走出了驿馆的大门。 书人说了见。待楼天远来到马车旁边,薛涛方低声疑惑问道:“四爷,发生什么事情了?” 楼天远一愣,“嗯?” 盯着楼天远的面部瞅了许久,没发现什么可疑的痕迹,薛涛颇为纳闷的道:“四爷为何在驿馆待了那么久?” 楼天远撩起衣摆,利索的跳上马车,略沉吟道:“其实公主并不难相处。” 薛涛剑眉一扬,若有所思,笑言道:“公主私下里从不端架子,属下觉得,公主是挺好相处的。” 车帘猛地被挑起,楼天远探出脑袋,恶狠狠瞪着薛涛,怒道:“你是不是也被天籁洗脑了?!” 他今儿只是来探病的,没有别的意思,也没有旁的心思!为何所有人都要把他和闻人白雪强扯在一起?!他又没对闻人白雪做过什么令人误会的事! “四爷息怒。”薛涛缩脖抖了两抖,迎上楼天远冒火的眸子,说了句实在话,“属下作为旁观者,只觉得四爷和公主,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楼天远坐回车厢内,重重的哼了一声,“你们一个个的,都吃饱了撑的是吧?多管闲事!” 薛涛摇头默叹,坐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驱赶马车,准备打道回府,却听楼天远道:“去丞相府。” 盛京街道宽广平坦,马车行驶畅通无阻,薛涛揣着疑团在心中,蹙着眉头左思右想,可是,却无论如何都搞不懂,回过头,瞧了瞧身后厚重的车连,终究忍不住开口唤道:“四爷。” 楼天远漫不经心回道:“怎么?” “如今太子爷已经成了家,并有了一双龙凤儿女;蓝二爷收敛风流本性,对饮雪姑娘一心一意;郦相爷跟咱们小姐,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薛涛跟在楼天远身边十几年时间,从未见楼天远对哪个女子动心过,是以对于楼天远的这档子私密事儿,薛涛委实有些止不住的好奇,“那么四爷您呢?究竟中意什么样的女子?” 等了半晌,仍没听见楼天远的回应,薛涛复又唤道:“四爷?” 只听楼天远吊儿郎当的说道:“死心吧,爷是不会告诉你的。” 薛涛:“” 丞相府,书房里。 郦师白正垂头坐在书案前,手握毛笔奋笔疾书,楼天远连门都没敲,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郦师白抬头瞧了一眼,继续做手里的工作,“什么事?” 楼天远走到旁边悠然坐下,微笑道:“路过,顺便瞧瞧你恢复得如何。” 郦师白头也不抬的道:“近来我因调养身体而不得不禁酒,楼郎是瞅准了机会,打我窖中佳酿的主意罢。” 楼天远面色一沉,鄙夷道:“小人之心。” 郦师白嘴角泛起微微笑意,挑眉道:“难道不是?” 楼天远阴阳怪气的道:“我是替妹妹来瞧瞧未来妹夫。” 郦师白手中一顿,抬头望着楼天远,“哦?” 楼天远眯眼道:“未来妹夫若没有强健的体魄,拿什么来护着我妹妹一生一世?” 郦师白笑道:“楼郎放心,我会好好保养的。” “老白,你准备如何对付舒姝?”永康帝许郦师白三月休养生息的假期,并下旨在此期间,不准任何人,用朝政的事来打搅郦师白,于是楼天远基本能断定,郦师白此刻正在忙的,定是北奥那边的事务。 “我没打算对付舒姝。”但是也绝对不会让舒姝有招惹他的机会。 当皇帝得劳神劳心劳力,绝对是个短寿的行业,舒姝都已经这么惨了,他又怎么好落井下石?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千景在外面道:“主子爷,该喝药了。”13acv。 郦师白愣了一下,“进来。” 千景捧着托盘走进书房,在郦师白身旁站定。 郦师白瞅着沙漏,疑惑道:“喝药的时间到了?” 千景笑容古怪,“没呢,这是楼小姑娘配的药,昨晚上刚送过来的,太医开的夜在煎呢。” 楼天远心里酸溜溜的,一巴掌拍在小几上,“给爷端杯茶。” 千景扯着嗓子道:“千元,给楼大人上茶。” 候在门外的千元应声而去,千景则依然站在书案旁。郦师白端起药丸嗅了嗅,微微蹙起眉,迟疑片刻,一口饮尽,将药碗放回托盘,斜睨着千景笑道:“可以了么?” 千景连连点头道:“可以了可以了。” 郦师白道:“天籁给了你们多少银子,让你们监督我喝药?” 千景摆手讪笑道:“没有,没有,不过是奴才们觉着,主子爷的确该喝药。” 主子爷被冰封了大半年时间,醒来以后身子便虚得很,最近楼小姑娘每次留宿丞相府,总能听到她撕心裂肺的嚎叫,真可怜!所以主子爷必须喝这药好好补补,日后才能一展雄风取悦于楼小姑娘! 千景说完,满脸喜色的跑了出去。 千元奉上两盏茶,笑容满面,露出两排白牙,格外耀目。 从郦师白主仆三人的表现可得知,天籁配的那碗药必有不寻常之处,楼天远不禁好奇问道:“老白,天籁给你配的什么药?” 郦师白沉吟不语,楼天远越发难耐,连声催促,郦师白不得已,只好据实以告,“天籁配的药,有强阳健体的功效。” 楼天远双目圆睁,一口茶喷了出来,呛掉了半条命。 强阳健体?!天籁到底想干什么?! 在丞相府磨了一下午,楼天远抱着一坛美酒,满意而归。 楼天籁在外面鬼混了一整日,吃饱喝足抬头瞧见天色已暗,才意犹未尽的回到三口居。奔进天远园,在书房里找到楼天远,楼天籁欢快的嗷嗷叫着,扑倒在楼天远的温暖怀抱中,“哥哥!” 楼天远佯装不悦,“你还记得回家啊?” 楼天籁扬起俏丽笑脸,趁楼天远不注意,偷偷的将那双冰冷小手,从楼天远衣襟中塞了进去,“嗷呜,哥哥好暖好暖!” 楼天远夸张地吸了一口冷气,隔着衣物握住楼天籁的小魔爪。 裹了一层寒气的小脸,贴在楼天远的胸前,楼天籁蹭了又蹭,“哥哥,公主好些了吗?” 楼天远道:“公主气色不太好。” 楼天籁仰起头问道:“公主见到哥哥,是不是很高兴?” 很高兴吗?回想今日闻人白雪的表现,楼天远淡淡道:“没什么高兴不高兴的,跟平时没什么区别。” 两条眉毛自主地拧紧,楼天籁苦恼不解的道:“是吗?” 楼天远斥道:“别整天瞎想。” 楼天籁想了想,旋即恍然道:“喔,公主比较腼腆嘛!当然不会当着哥哥的面儿,便表现出一副花痴相。” 楼天远戏谑道:“嗯?花痴相?天籁是在作自我介绍?” 楼天籁瞪眼。 楼天远窃笑。 楼天籁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瞬间爬上楼天远的腿,一把抱住楼天远的脖子,在楼天远脸上狠狠亲了几口,给楼天远留下满脸的口水印子。 楼天远:“你” 楼天籁龇牙而笑,得意洋洋道:“既然哥哥都说我是花痴了,如果我不好好表演一番,怎么能让哥哥明白,真正的花痴是什么样儿?” 想起郦师白喝的那碗汤药,楼天远一边用衣袖抹脸,一边感叹道:“我搞错啦,天籁不是楔痴,是小色魔。” 尚书大人的话刚一出口,便瞧见楼天籁扬起两只小魔爪,大有准备要猥亵他的意思,于是乎,尚书大人连忙交叠双臂,挡在自个儿胸前,满脸的不可侵犯之色。 倘若小色魔真想那啥啥的话,尚书大人还能逃得掉嘛?楼天籁不以为然,转移话题道:“哥哥,以后若得空闲,记得多去瞧瞧公主哦,公主心情舒畅了,病自然会好得快些。” 楼天远点点头,“嗯。” 楼天籁道:“不许敷衍了事!公主孤零零的一个人,背井离乡来到盛京,咱们作为公主的朋友,应该多关心关心公主!尤其是在公主生病的时候!” 楼天远无奈的叹了口气,捏了捏楼天籁的鼻子,“知道啦,我与公主约定了,再过几日,一起去无为居赏梅。” “真的假的?”楼天籁表示难以置信,睁大了眼睛,直直的盯着楼天远。 楼天远神色不太自在,轻咳了两声,干巴巴称赞道:“公主的梅花画得极好。” 楼天籁道:“公主是个才女呢。” 楼天远赞同的点头,挨得近,嗅到楼天籁的身上,泛着烤鸭的味道,“天籁晚上又吃肉了?” 楼天籁咬着手指头,正在琢磨着某件事,有些心不在焉,模糊咕哝道:“嗯,呃啊。” 楼天远语重心长的道:“妹妹别总吃肉,蔬菜也要吃,省得又像前些日子,天天蹲在恭桶上,却什么都拉不出来” “啊啊啊,我知道啦,我知道了,我会吃蔬菜的,哥哥放心!啊啊啊,哥哥,我困了,先回去睡觉了,哥哥晚安。”忽然心生一计,楼天籁越想越喜,丢下几句话,飞一般的跑了。 哥哥约定与公主一道赏梅花?哦呵呵呵呵,机会难得,可得好好部署一番! 戒色和尚不靠谱 (结局 08) 又是一年春来到,沉睡已久的轻风悄然苏醒,舒展了腰肢吹拂过大地,屋前萧条了一冬的枯槁树枝上,染上了一层清新素翠的薄绿。于病榻缠绵了二十多日,直至迎来了三月初,闻人白雪的精神气,才随着气候逐渐好转了起来。见闻人白雪身体情况大好,楼天远便兑现承诺,定下了去无为居赏梅的日子。 清晨,楼天远拾掇妥当之后,神清气爽前往天籁园,正巧在柳芽新发的池塘边,迎面撞上苏饮雪和白芷,笑着打招呼道:“饮雪,白芷,早上好啊。” 苏饮雪顿住脚步,微微一笑道:“公子爷早。” “公子爷早上好!”天气晴好阳光明媚,白芷心情极佳,笑颜生动如画,“公子爷怎么还没出门呀?今儿不是要带公主去狐池山吗?” 楼天远道:“人多热闹,我正想找你们,一道去玩呢。” 苏饮雪轻轻摇头道:“恐怕不成。” 上下打量了她们一眼,楼天远眉头微蹙,迟疑了一下问道:“你们要出去?” 白芷道:“是呀,我们今儿不得空。” 楼天远道:“你们在忙什么?不能挪到明天吗?” 白芷含笑摇头,答了两个字,“不能。” 将尚未说完的话咽了下去,楼天远想了想又问道:“天籁呢?” 苏饮雪道:“还在睡觉。” “哦,那你们出吧,记得多带几个人,当心些。”楼天远眉心相叠,叮嘱了两句,便朝向天籁园,大步而去。 苏饮雪她们哪有什么非忙不可的事?之所以刻意避开楼天远的邀请,不过是为了响应楼天籁的号召,让楼天远和闻人白雪能够单独相处。 怕与闻人白雪相处时,会尴尬,所以楼天远决定,今儿无论如何,都要带个人在身边。苏饮雪和白芷要出门办事,那么他就只能找楼天籁了。 “妹妹,妹妹,醒醒。” “小懒猪,太阳晒屁股了,该起床啦!” 坐在床边唤了好半晌,楼天籁仍无半点反应。小家伙好像不是在睡觉,而是昏迷不醒的状态。无可奈何之下,楼天远只好狠了狠心,双手抓住楼天籁的双肩,大力椅,“天籁!妹妹!起床啦!起床啦!” 可怜睡得正香做着美梦的楼天籁,几乎被无良的兄长摇散了骨头,多次迫切的想与丞相大人,发生不正当关系未遂,楼天籁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眼瞧着差一点就要推倒丞相大人了,不料却楼天远被生生地拉回现实,睁开迷蒙睡眼瞧着楼天远的脸庞,楼天籁哇地一声伤心的哭了。 楼天远吓蒙,“妹妹你怎么哭了?”被人搅扰了好觉,的确挺郁闷的,但是,也不至于此罢? 楼天籁快要气死了,捏紧了两只拳头,砰地一声闷响,狠狠砸在床上,抱着脑袋痛哭,“呜呜呜,啊啊啊啊,哥哥你究竟想做什么呀?!大清早的你吵什么吵?!” 楼天远不好意思的道:“天籁别哭哇,哥哥没想做什么,哥哥只是,想带天籁出去玩儿嘛。” “呜呜呜,我有说过要跟哥哥玩儿嘛?我有说过吗?!呜呜呜!”楼天籁五内俱崩伤心欲绝,撅着屁股趴在床上,双手抱着枕头凄声嚎哭,“呜呜呜呜,好不容易梦见的,哥哥你赔我!你赔我!呜呜呜!啊啊啊c不容易才梦到的!” 顶着满头雾水呆了半天,楼天远这会儿总算明白了过来,原来楼天籁哭得如此凄厉,只因为难得做客一个好梦,结果却被他在无意中搅断了。 楼天籁哭得极为伤心,楼天远心都要融化了,拍着楼天籁的肩膀,好言哄道:“好好好,哥哥赔你就是,哥哥赔,天籁究竟梦见了什么好吃的?” 楼天籁满腔憋屈无法道出口,两只小脚丫不断踢打床铺,顿时眼泪如决堤的洪水,以铺天盖地之势席卷而下,“呜呜,哥哥我讨厌你!我讨厌你!呜呜呜呜!” 楼天远忽然很没同情心的觉得,小家伙撅着屁股趴在床上憋屈痛哭的模样,真的好可爱啊!于是楼天远弯下腰来,搂着小家伙的腰身,耐心哄道:“妹妹乖啦,是哥哥不对,是哥哥鲁莽,没经过妹妹的同意,便扰了妹妹的好梦,哥哥会好生反省的,妹妹别哭了好不好?” 楼天籁不买账,怒吼道:“反省有屁用!” 楼天远嘴角含笑,“那么,妹妹的意思呢?” 楼天籁停止嚎哭,仔细想了想,蓦地抹了眼泪,哧溜钻入被窝,猛地推了楼天远一把,闭上眼睛道:“哥哥你出去,我继续睡觉,说不定运气好的话,能将刚才的梦连起来。” 楼天远目瞪口呆,哭笑不得,“妹妹!” 楼天籁不吱声,想着方才梦境片段,努力入睡。 楼天远好生无奈,趴在楼天籁耳边道:“妹妹别睡啦,公主的身子好不容易好了起来,咱们一起陪公主去狐池山散散心罢?” 楼天籁拧紧了眉目,不耐烦道:“不去!我要睡觉!我要睡觉!哥哥你别烦我!” 楼天远低声下气唤道:“天籁。” “如果我不能把刚才的梦续起来,我便与哥哥绝交三个月!”楼天籁恶狠狠地哼了一声,以表示自己现在心情很不爽,果断的翻了个身,背对着不识好歹的楼天远。 楼天远郁闷的叹了一口气,离开了楼天籁的起居室,独自一人乘车来到驿馆。 楼天远双手负于背后,静静的站在庭院里等候。 “小楼大人。”闻人白雪由文茵虚扶着,姿态娉婷的从室内步出,望着楼天远明艳一笑。初春乍暖还寒,闻人白雪披了一件斗篷,一身素洁愈显脱俗。 楼天远循声回头望去,眼里迅速闪过一抹惊艳,忙收敛了目光道:“公主今日气色不错。” 挽着闻人白雪的胳膊,文慧笑吟吟道:“出去走走,公主的身子呀,估计就能大好了。” 是年久轻迎。四人好似散步一般,缓缓往驿馆大门走去,闻人白雪忽然道:“小楼大人,咱们可不可以先去趟相国寺,然后再去无为居外的梅林?” “当然可以。”与在狐朋狗友面前不同,楼天远保持温和微笑,风度翩翩极有风采,“公主是打算去上香,还是去求签?” 闻人白雪笑着说道:“我想去寺里上一炷香,让佛祖给熏陶熏陶。” 说笑间来到驿馆大门外,瞧见坐在车夫位置上的薛涛,文茵欢欣跳脚招手唤道:“涛哥!” 鸡皮疙瘩从后背蔓延至全身,薛涛虎躯一震差点栽跟头,幸亏轻功好及时稳了住。 楼天远幸灾乐祸,调侃道:“薛涛你这是什么反应,难以消受文茵的热情?” “四爷说笑了,我只是精神不集中,一时走神罢了。”薛涛面皮抑不住的泛红,垂下头尴尬解释道:“文茵姑娘突然喊了一声,属下不防被吓到了而已。” 闻人白雪与文慧相视一眼,素手掩嘴强忍住了笑意。 文茵和薛涛算不上有多么熟悉,顶多不过是数面之缘,双方之间交流也不多,文茵此番故作亲热,仅仅只是为了套近乎,也好给闻人白雪和楼天远创造机会。没想到薛涛的反应居然这么有趣,文茵双手捂嘴格格直笑,不由认真的打量起了薛涛来。面容俊朗眉目ying眼神锐利,五官虽不及楼天远精美雅致,却别有一种坚毅勇敢的气质。 忽略落在他身上的文茵的目光,薛涛略垂头恭敬守礼的道:“公主请上车。” 闻人白雪与文慧先上车,文茵最后跳上去,还没坐稳便挑开帘子,探出脑袋望着薛涛,嘴角挂着狡黠笑意,戏谑似的道:“有劳涛哥了。” 薛涛头皮发麻,“应该的。” 马车平稳行驶在宽阔的街道上,楼天远从守卫手里接过缰绳,骑马跟随在马车旁边。13acv。 相国寺一年四季香火鼎盛,即便人来人往却并不吵闹,到了寺里,所有人几乎是下意识的,尽量将说话声压到最低。 闻人白雪主仆三人进入大雄宝殿,楼天远和薛涛则在殿外等候。 闻人白雪虔诚叩拜,并默默许下心愿。 文茵跪在旁边的蒲团上,双手合十,低声嘀咕道:“求佛祖保佑我们家公主,能与小楼大人终成眷属。” 文慧失声轻笑,“求姻缘应该找月老才对,佛祖可管不了这个。” 约摸一盏茶功夫,闻人白雪主仆三人,便出了大雄宝殿,楼天远迎上前问道:“公主没有求签吗?” 闻人白雪道:“据说相国寺里解签的僧人,是戒色大师?” 楼天远点头道:“是戒色。” 闻人白蚜吟道:“病中无聊,看了戒色大师的书。” 后面的话闻人白雪没有说下去,楼天远了然,闻人白雪是嫌戒色和尚不靠谱,笑了笑说道:“咱们这便去无为居那边吧。” 红梅成林,壮观迤逦,远远望去,像是一匹绯色锦带,围绕着无为居四周。 闻人白雪尚未靠近,便能闻到淡雅清幽的香味,不禁闭上眼睛,迷恋的深呼一口气。当她置身其中时,则为那苍古清秀的姿态,艳而不妖的花色而惊叹。 闻人白雪微微昂起头,目眩神迷感慨道:“红梅已经开到极处,再迟些日子,就得凋谢了,我这病,好得真是时候。” 楼天远一路察言观色,心道:“如果早知这片梅花,能让公主如此开怀,前些日子,就该带公主来游赏了。” 刚晃过神来楼天远便蹙了眉,警醒地察觉到一丝不妥,却见跟在侧边的薛涛,一只手正摁在剑柄上。 刺杀 (结局 09) 握住盘旋落下的绯色梅花瓣,闻人白雪神采飞扬转过身来,正打算说什么,不料,却瞧见楼天远凝神蹙眉,一副戒备的模样,不由愣了愣,“小楼大人,怎么” 闻人白寻未说完,便有一道白色冷光,从梅林中激射而出,穿透层层枝桠,携带凌厉之势,直刺她的面门!闻人白雪双腿好似灌了铅,关键时刻挪不动反应不及,眼看就要丧命于暗器之下,腰间陡然一紧,整个人落入一个有力的怀抱,几乎同时,楼天远沉稳的嗓音,传入耳中,“公主小心!” “啊!”冷箭从文慧耳边擦过,文慧吓得身体紧绷,不禁尖叫了起来。<-》听到四周锐器破风之声,文茵情急之下别无他法,拉了文慧一把,俩人一起抱头蹲在地上。 “当心!”暗器犹如暴雨一般从四面袭来,薛涛毅然挡在文茵和文慧跟前,手中长剑挥舞得密不透风,兵戈交击声中火光四溅。 被楼天远护在怀中,闻人白雪脸色苍白,“怎么回事?”无为居周围不是有大批暗卫守护吗?哪儿来的刺客?首发拖走腹黑丞相274 “哧!”锐器入肉之声在耳边响起,为之倚靠的身躯猛然一震,闻人白雪瞬时大惊失色,“小楼大人!” “我没事。”愈发搂紧了怀中的闻人白雪,楼天远没有趁手的兵器,只能尽量闪躲退避。 暗卫重重的无为居,竟然会出现刺客?!楼天远是怎么都没料到,亦难以置信。 这伙刺客究竟什么来历?何以能出现在此?无为居的暗卫呢? 无为居明明是最安全的地方,如何竟会发生这种事情?! 狂风暴雨般的暗器逐渐减少,十余条黑影悄无声息出现。刚靠近一株枝干粗壮的梅树,尚未来得及松一口气,便有明晃雪白的刀刃,直奔闻人白雪兜头砍下! 闻人白雪那三脚猫功夫,在嗜血夺命的杀手面前,根本毫无还手之力,若非有楼天远全力护着,早就毙命于方才的暗器,此刻面对对方必杀的一招,闻人白雪想躲都没有办法躲掉,唯有乖乖等着挨宰的份儿。 “公主!”粗略探扫了一遍梅林中的情形,楼天远暗自心惊不已,迅速撇开迎面而来的长剑,紧握住闻人白雪的手腕,始终以血肉之躯为墙,让闻人白雪躲在他的身后。 约摸有**名刺客,将闻人白雪和楼天远团团围困,攻势之凌厉令人心惊胆寒。 闻人白雪努力定下心神,忍不住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很显然,他们是冲她来的!但是,闻人白雪怎么都想不明白,微生皇族的暗卫,将无为居守得如同铁桶一般,这批刺客究竟是如何进来的? 即便他们另劈捷径到了梅林,可他们双方之间缠斗了许久,动静如此之大,难道那些暗卫就没有察觉? 莫非守护无为居的暗卫们,已经被他们提前解决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伙刺客,当真太可怕了! 对方的目的十分明确,那便是取了闻人白雪的命,至于闻人白雪的疑惑,自然不会有人理会。 九名刺客困住楼天远和闻人白雪,三名刺客缠住薛涛,至于文茵和文慧,一时间倒无人顾及。 楼天远那边险象环生,薛涛想要赶过去帮忙,于是便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两名刺客。 “公主!”文慧和文茵交换了眼色,各从地上捡起一把刀,向闻人白雪那边飞冲过去。 解决了最后一名纠缠的刺客,薛涛施展轻功后发先至,赶在文茵和文慧前面抵达,挡在楼天远的面前,长剑横扫,化解了楼天远的危机。首发拖走腹黑丞相274 “四爷,带公主先走!” “公主快走!” 32;32;32; “公主不能有事!小楼大人,快带公主走!” 文茵和文慧都只学过几个月的武功,面对这批刺客简直不堪一击,好在她们俩为了闻人白雪的安危,抱着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想法,鼓起勇气拼起命来倒能挡住几下。 正欲让文茵和文慧带闻人白雪离开,忽又想到后面可能另有埋伏,楼天远便不再迟疑,紧紧搂住闻人白雪的腰肢,在薛涛和两个丫鬟的掩护下,一步步从战局中撤离开去。 黑衣蒙面的刺客横剑一划,文慧娇躯一顿,脖间鲜血飞溅,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声息。 “文慧!啊!我跟你们拼啦!”文茵带着哭腔高喊一声,双手握刀大开大合。 忽然尖啸声止了住,文茵倒在血泊中。 “文茵!文慧!”被楼天远抱着离开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便是文茵和文慧被杀,闻人白雪目眦欲裂,蓦然间,只觉得手足冰冷,好似站在冰天雪地里,全身上下从头到脚,均被冻结成了坚硬铁石。 住旋花闻便。刚才与对方交了手,了解了对方实力,知道仅凭薛涛一己之力抵挡不了多久,时间紧迫,楼天远一刻也不敢停留,抱着伤心震惊的闻人白雪,朝向相国寺的方向,在梅花树间发足狂奔。 守卫在无为居周围的暗卫不知所踪,他们只能尽快赶到最近的相国寺求助! 相国寺与无为居之间,其实并不算很远,只是山路蜿蜒崎岖,绕来绕去最费时间。 正极速奔跑的楼天远,两腿忽然发麻发软,眼前一黑,带着闻人白雪一起摔倒。 盘山小道由坚硬的石板铺就,楼天远两腿不听使唤跌倒,闻人白雪后猝不及防,砰地一声后背着地,顿觉喉头一甜,闻人白雪强忍痛楚,惊惶抓住楼天远的衣衫,问道:“小楼大人!你怎么样?!” “我没事”楼天远艰难咬牙,狠狠甩头,眼前景象,忽明忽暗。 望着楼天远手臂上冒血黑的伤口,闻人白雪惊出了一身冷汗,“你中毒了!” 楼天远喘息粗重,翻身滚到一旁,“公主,快走!到了相国寺,便安全了。” 闻人白雪断然回绝,“不行!”宁可陪他一齐死,也不要独自逃生! 闻人白雪半跪在石板上,两手抱着楼天远的腰,试图带楼天远离开,哀求也似的道:“小楼大人,你、你再坚持一会儿。”小楼大人,你千万不能有事! “公主、公主你听我说。”楼天远的拳头松了紧紧了松,重复了好几遍,终于找回了差不多溃散的神智,“他们的目标是公主,只要公主逃脱,他们、不会再对我下手。” 闻人白雪心乱如麻,下意识使劲摇头,“不、我” “公主不必担忧,我不会死的,公主快走吧。”楼天远靠坐在山壁边,抬起头,望着闻人白雪淡淡一笑,继续道:“公主逃脱了,我才会安全,公主若留下,只会带给我危险。”首发拖走腹黑丞相274 是啊,那些刺客的目标是她!不是他!只要她逃脱了,他必不会有危险!事不宜迟,闻人白雪含泪起身,哽噎道:“小楼大人,你保重!” 闻人白雪转过身去,准备向相国寺冲刺,岂知刚抬脚,去路便被堵住! 四名刺客手提染血大刀,幽灵鬼魅般立在前头,闻人白沿头一瞧,只见后路上,亦有三名蒙面刺客! 望着那正滴血的刀锋,闻人白雪不住的颤抖,热泪模糊了眼睛,倒并非因为恐惧害怕,而是心痛难以抑制!那些血,是文茵和文慧的!文茵和文慧自小与她为伴,侍候她起居饮食,与她待在一起的时间,比父王母妃兄弟姐妹,比任何人都要多!可是就在刚刚,眼睁睁看着文茵和文慧被杀,而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看样子,今天她是逃不掉了! 也好,有文茵和文慧作伴,没什么可怕的。只是,无辜连累薛涛丧命,还有楼天远 闻人白雪往后退了一步,与扶着山壁起身的楼天远,背靠着背,闻人白雪泪眼朦胧,哑声道:“小楼大人,对不起,连累你了。” 楼天远脑袋极其沉重,眼前影象模糊,却免礼支撑,“公主别这样说,若不是我提议到无为居赏梅,又没有安排妥当,也不会令人有可乘之机。” 其实最开始楼天远还在想,今日这场离奇刺杀,会不会有可能,是天籁的杰作?只为让他英雄救美,给他和闻人白雪,创造相互扶持机会。因为无为居四周暗卫忽然失踪,这一点楼天远实在无法理解,除非是被楼天籁故意支开!然而当他发现对方招招必杀,亲眼瞧见文茵和文慧被杀,被暗器划伤的胳膊渐渐麻痹,楼天远再也不会怀疑,今日这场刺杀狠辣冷酷,绝对不会是楼天籁在开玩笑!13acv。 闻人白雪一面凝神戒备,一面从身后抓住楼天远的衣袖,用力的扯了扯,“小楼大人,他们要杀的是我,你快走吧。” 楼天远没有动,也没吭声。 眼瞧着对方一步一步逼近,闻人白雪心慌意乱,着急催促道:“小楼大人,你快想办法逃走吧!没必要陪我耗在这里!” 楼天远低低一笑,握住闻人白雪的手,“我走不动,不想陪公主也不行啦。” 正拉扯他衣袖的素手,被他冰凉的大手一把握住,那么紧那么紧,闻人白雪只觉心中一酸,“小楼大人。” 楼天远温和道:“公主别怕。” 闻人白雪嘴角弯弯,“嗯!” 前路后路皆被堵住,他又中了毒,丧失了战斗力,现下他们唯一的活路,便是旁边的崖谷。 就在对方举刀动手的一刹那,就在他们逃无可逃的一瞬间,楼天远把心一横,拉着闻人白雪,纵身跃下了深不见底的崖谷。 流鼻血 (结局 10) 蒙面刺客们在山道边缘仔细查看,确认他们是真的掉了下去,这才向空中仍出信号弹。<-》舒鴀璨璩没多久,就见原本应该在家睡懒觉的楼家小恶魔,面带喜色的从山上的茂密树林中走了出来。江宽和江桓伴随在侧,文茵与文慧紧随其后,就连楼天远的贴身护卫薛涛,也亦步亦趋的跟在楼家小恶魔身边。 黑衣刺客们立在盘山小道上,像一群不会说话的石雕,领头之人上前抱拳行礼,嗓音低沉,“属下们已按照楼姑娘的指示,把公主和小楼大人逼下崖谷。” 楼天籁竖起大拇指,笑米米赞道:“干得好。” 趴在山道边缘向下张望,只见崖底如盖巨树无数,浓密的树丫枝干交相层叠,遮眼闭目,文慧担忧的问道:“天籁小姐,这样真的没问题吗?”首发拖走腹黑丞相275 楼天籁轻描淡写的道:“底下有一条河,哥哥和公主掉进水里,摔不死的。” 望着深不见底的崖谷,文茵忽然有些后悔,紧紧皱着眉头问道:“万一公主和小楼大人没掉进河里呢?”原来天籁小姐就光指望下面那条河?!14dk1。 认真的想了片刻,楼天籁笑道:“若是没有掉进河里啊,他们铁定摔成肉泥了。” 听了这话,文茵脸色大变,忧急已极,埋怨道:“天籁小姐当初让我们配合的时候,可没说要把公主和小楼大人双双逼下崖谷啊!” 文慧附和道:“是啊,天籁小姐当时明明只说,让小楼大人英雄救美的嘛!怎么后面还有这么一出同生共死的戏码?” 面们原觉面。楼天籁瘪嘴道:“英雄救美,只会让公主更喜欢哥哥,而哥哥又不会因此怎样,有什么用嘛?” 望向那几个石头似的,不动也不吱声的黑衣人,楼天籁笑着说道:“多谢各位大哥帮忙,嘿嘿,你们的任务完成了,该干嘛去干嘛去吧。” 事情当然不会就这么结束,崖谷底下,另有一批刺客在守株待兔。 假扮刺客的黑衣蒙面暗卫们,将目光投向江宽,见江宽默然点了点头,便一齐从山道上消失。 江桓眉目生光,沿着山道边缘游荡,似乎对崖谷底下的情形,很感兴趣,回头问道:“接下来,楼小姑娘准备做什么?” “回家。”楼天籁眨巴着眼睛,想了想改变了主意,“呃,回家也没什么事做,我还是去丞相府吧。” 文慧难以接受的道:“就这么回去?” 瞄了江桓和文慧一眼,楼天籁纳闷道:“不然哩,你们还想去崖底看戏么?这样不太好吧。” 江桓:“”有什么不好的? 文慧忧心忡忡的道:“公主大病初愈,小楼大人受了伤,而且还中毒了,他们掉进水里,情形不堪设想啊,咱们怎能就这么回去?” 楼天籁无奈的叹了一声,信誓旦旦的保证道:“放心吧,我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哥哥和公主会是受些罪没错,但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的网游之大侠,甭杀我!!” 文茵半跪坐在地上,不时往崖谷扫望,听了楼天籁的话,颇为怀疑的道:“真的吗?” 楼天籁好笑的道:“一个是我的哥哥,一个是我的好朋友,难不成你们以为,我会杀了他们吗?” 文慧边摇头边说道:“天籁小姐您太狠心了!”首发拖走腹黑丞相275 楼天籁不以为然,“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倘若能获取一份感情,吃这点苦头又算什么? 文慧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双手合十祈求诸神佛,保佑闻人白雪和楼天远平安。 32;32;32; 薛涛一声不吭,默默在心中道:“四爷真命苦啊!” “做戏要做全套,你们两个,跟薛涛哥哥回三口居吧。”拉起文茵和文慧,往薛涛身边一推,楼天籁笑眯了眼,“等过几日救回哥哥和公主,你们只说身受重伤之际,为我所救就行了,千万别露出马脚哦。” 文茵迟疑着问道:“如果一不小心,露出了马脚呢?” 薛涛低声道:“后果肯定比公主和四爷更惨。” 文茵哆嗦了一下,拉着文慧的手,缩在薛涛身后,往下山方向走。 “咱们也回去吧。”冲江桓和江宽招了招手,楼天籁一马当先,背负着双手走在前头。 江桓意犹未尽,“哪有这样的,看戏看一半。” 楼天籁止步回头,望着身后某八卦男,“江桓哥哥还想看啊?” 江桓猛点头。 楼天籁道:“那你去吧,顺便暗中看着哥哥和公主,别让他们少受罪哦。” 江桓一溜烟的跑了。 “我也要看戏!”与楼天籁打了声招呼,江宽也跟着开溜了。 百般无奈的耸了耸肩,楼天籁独自下山,直奔丞相府邸。 楼天籁在花园里兜了一圈,最后总算在水榭石阶边,找到了丞相大人的身影。丞相大人临水而坐,颇有闲情逸致,正在喂饲池中锦鲤。 楼天籁欢欢喜喜奔上前,搂住郦师白的脖颈,在郦师白脸上乱啃,含糊不清的呢喃,“唔,丞相伯伯!” 郦师白也不挣扎,任由她为所欲为,“呃,天籁。” 忽然嗅到一丝血腥的气息,楼天籁猛然一震,当即停止作乱,起身抬头一瞧,却见郦师白鼻血横流,不禁惊呼了起来,那一瞬惊慌失措,“丞相伯伯你怎么啦?” 郦师白微微的仰起头,从袖袋中抽出丝绢,从容拭去鼻间之血,另一只手,牢牢握住楼天籁的手,“别慌,没事的。” 楼天籁眉头紧皱,焦虑的道:“好端端的为何会流鼻血?难道是并蒂花开蛊的后遗症?或者是不慎感染了其它病症?” 郦师白失声笑道:“天籁多虑了,都不是。”首发拖走腹黑丞相275 楼天籁一愣,“丞相伯伯知道原因?” 郦师白温文淑雅反问道:“难道天籁不知道吗?” 楼天籁懵了,“难道我应该知道吗?” 丝绢很快被鲜血染红,好像根本止不住,郦师白索性垂下头,任由鼻血奔流直下我的校花大小姐全文阅读。 楼天籁惊,“丞相伯伯!” 郦师白苦笑提醒道:“天籁配的药,我每天都吃。” 啥?楼天籁瞪眼缩脖捂嘴。 任由鼻血流淌了半晌,在楼天籁的帮助之下,到底止了住。 紧紧盯着楼天籁的眼睛,郦师白似笑非笑道:“再这么喝下去,我会暴毙的。” 楼天籁讪笑,“那就,暂时不喝了吧。” 丞相伯伯都喝那么多补药,怎么就没对她有所表示呢?非得等到结婚的那天嘛?呜呜呜,老男人就是老男人,思想太保守了啦! 事情的发展与楼天籁的预料大致相同,闻人白雪和楼天远掉入河中逃生。 “小楼大人,你怎么样?”谷底河水冰凉刺骨,闻人白雪大病初愈,有些经受不住,从水里爬上来之后,坐在岸边不停颤抖。 “我、还好。”楼天远体内毒发,眼前景象模模糊糊,什么都瞧不真切,只觉得握住他胳膊的手,在不住的颤抖,于是,反手握住闻人白雪的手臂,沉重喘息着问道:“公主可还好?” “我没事。”闻人白雪心酸难过,眼泪混合河水,从脸颊淌落,抬手一抹,故作坚强的道:“小楼大人,你是不是知道崖底有河流?” “嗯,从前下来过,不然,我又岂敢带着公主一起跳下来。”意识仿佛被无形大手紧握,正从楼天远体内逐步抽离,在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楼天远神智恢复了少许。 闻人白雪紧咬牙关,打量周围的环境,只见崖谷底下,树木茂密杂草繁盛,一眼望不到边际,寻不见出路,望着楼天远发紫的嘴唇,闻人白雪忧心如焚,“真希望那些刺客,已当咱们坠崖而死,不会找到下面来。” 楼天远摇了摇头,“如果对方真要置公主于死地,定会找到公主的尸体确定。” 倘若真如楼天远所言,那他们俩的处境,将会更糟糕了!闻人白雪咬唇,强迫自己冷静,“小楼大人既然曾经下来过,那么谷底就应该有出路了?” “嗯,有的。”楼天远有气无力的点点头。15882417 闻人白雪大喜,摇椅晃爬起来,蹲在楼天远身边,“那好,趁他们还没有找来,咱们先出去。”拉了楼天远一把,楼天远却使不上力,腿还未站直,便整个儿倒了下去,闻人白雪忧惧道:“小楼大人,你、撑得住吗?” 只要到达相国寺,他们就安全了!相国寺分明就在不远处,可是他们想要走过去,为何竟是那么艰难呢? “公主带着我,走不远的。”心知闻人白雪不忍丢下他,楼天远继续说道:“我记得,附近有个山洞,我可进去躲一躲,待公主脱险之后,再派人寻我就是。” 楼天远眼前陡然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勉强将出路的大致方位,告知于闻人白雪,便再也支撑不住,喷了一大口黑血,彻底失去了意识。 “小楼大人!小楼大人!”闻人白雪苍白的脸上,连最后一丝血色也无,趴在楼天远的身边,使劲椅着楼天远,带着哭腔连胜唤道:“小楼大人你醒醒啊!小楼大人!” 慌乱中,探了探楼天远的鼻息,发现他还一息尚存,闻人白雪又痛又喜,茫然四顾,怕刺客们找过来,闻人白雪便起身,四下里寻找楼天远所说的那个山洞。 逼入思路 (结局 11) 颇费力气的将楼天远背入山洞,闻人白雪累得直接趴在地上,歇了许久方稍微恢复了些。<-》舒鴀璨璩闻人白雪饱含热泪撕下裙摆,悉心的为楼天远包扎好了伤口,哽噎着低语喃喃道:“小楼大人,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楼天远的面容发黑发紫,双眼下一片瘆人淤青,闻人白汛得心如刀锯,死死握住楼天远的手,好半晌方下定了决心,毅然道:“小楼大人,你再坚持一下,我这就离开此处,向相国寺求助。小楼大人,你一定要坚持住,等我回来。” 楼天远身中剧毒,而她又不懂医术,感情用事留在此地,只会让他们的情况,越发糟糕。为今之计,闻人白雪只能先行逃生,然后再带人下来营救楼天远。 熟料刚走到洞口,便听到外面有声响,闻人白雪心中咯噔一跳,忙贴在山壁上不敢动弹。屏佐吸从野草缝隙中向外望去,只见约摸五六个持刀的蒙面刺客,正在附近仔细的查探搜索,但是,他们好在并未注意到山洞所在的位置。 闻人白雪默默的舒了一口气,暗自庆幸不已,幸亏谷底常年无人问津,洞口长满了野草,不易被发觉,也幸亏她的动作快,在刺客们下来之前,与楼天远双双躲到山洞之中,否则就凭她和昏迷中的楼天远,此时手无缚鸡之力的情形,今儿是在劫难逃必死无疑啊。 或许是因为参照他们坠崖的位置,黑衣刺客们一直在附近活动,闻人白汛了好一会儿,发现外面的那些蒙面刺客们,始终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不禁开始暗暗着急。 拖走腹黑丞相276 刺客们迟迟不肯离去,闻人白雪没有逃生的机会。 不得已,退回到楼天远的身旁,闻人白雪声音极低极低,无助的问道:“小楼大人,我现在该怎么办?” 可惜楼天远毒发昏迷,没有办法回应她风流弄异界:无良邪尊最新章节。 倘若是中毒之初,还能帮楼天远吸吸毒血,然而现在毒入血脉,闻人白雪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陪伴在楼天远身边。 好端端的,怎么会有刺客?无为居原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怎会在无为居外遇刺?究竟是什么人要杀她?对方要利用她的死做什么? 不经意碰到楼天远的手,冰冷得像死人一般的触感,吓了闻人白雪一大跳。 他们岭身的,刺客们就在不远处,没有办法生火,只能暂且忍受,闻人白雪泪眼模糊,两手揉搓着楼天远的手,试图让他身上有点温度。 楼天远浑身冰凉躺在地上,不能动弹不得吱声,就像是失去了生命一样,这个样子真的好恐怖!闻人白雪心里头怕得要命,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 如果楼天远就这么死了,如果楼天远是因为就她,被她连累而死在刺客手里,闻人白厌活不下去的! 他的身上好冷,真的好冷啊! “小楼大人,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坚持住啊!无为居是盛京圣地,四周守卫消失不见,附近梅林里又出事了,肯定很快就会被发现,到时就有人来救我们了,小楼大人,你再坚持一下好不好?千万不要死啊!”闻人白雪声如蚊吟,边哭边说,危急关头,闻人白雪顾不得男女有别,大胆的将楼天远抱在怀里,虽然她的身上也很冷,但是闻人白雪相信,两个人依偎在一起,总会摩擦出一点温度的。 闻人白雪紧咬下唇,破皮出血亦浑然不觉,只是不断的哭着说话,以期楼天远能够听见,顽强的与死神抗争,“小楼大人,你不是说,你喜欢天籁吗?就算为了天籁,你也要撑下去呀。天籁很爱你这个哥哥的,小楼大人,你若不在了,天籁会很伤心的!小楼大人,再坚持一下好不好?小楼大人你不是说,每当看天籁的笑容,就是你最高兴的时刻吗?可是你若不在了,天籁从今往后,要怎么笑得出来?小楼大人,为了天籁,一定要坚持下去好不好?” 不知过了多久,闻人白雪眼睛哭肿了,嗓子变得沙哑,楼天远仍然没有知觉,颤颤巍巍探了脉搏,发现楼天远尚还活着,闻人白雪又悲又喜。悄悄跑到洞口向外望去,仍有刺客的身影在徘徊,闻人白雪心里恨死了,直想奋不顾身的冲出去,与那些刺客们同归于尽。 但到底闻人白雪没有犯傻,咬牙切齿看了一会儿,复又返回洞中。 闻人白雪心心念念牵挂的全是楼天远,压根儿没注意到自己身体的不适,拖着沉重的步伐刚回到楼天远身边,蓦地一阵天旋地转四面漆黑,闻人白雪无枝可依,猛地倒了下去,幸在脑袋磕在了楼天远胸前,不然铁定要摔得头破血流。 江桓与江宽躲在暗处欲看好戏,可闻人白雪和楼天远躲在山洞里,他们什么都瞧不见,正摁耐不住的时候,有影卫来报,说楼天远和闻人白雪在山洞里晕了过去。 江桓蹙眉道:“现下两人都昏倒了,咱们该怎么办?小楼大人身上的毒,看似凶险其实不伤身体,倒也没什么值得担忧的,只不过,白雪公主大病初愈,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可就麻烦了。” 江宽沉吟道:“按照楼小姑娘所说,再过两个时辰,小楼大人便会醒来,咱们再等等看罢。” 江桓感慨道:“楼小姑娘这是要把他们往死路上逼啊!” 拖走腹黑丞相276 江宽不以为然,“患难见真情嘛。” 江桓来回踱步,挑眉问道:“咱们继续等着?” 不等着还能干嘛?就这样回丞相府?江宽考虑了一下,跃上树梢坐下,对那名蒙面影卫道:“我先睡会儿觉,等小楼大人醒了,再叫我。” 两个时辰嘞,总不能站在这儿充当雕塑,江桓四下里张望,也想找个好地方偷懒睡大觉重生纣王玩转封神。地上草丛中蛇虫鼠蚁出没,江桓瞧了半天,还是觉得树梢上比较安全,于是选了面前的另外一棵树,找个了交叉的树干躺下。 在丞相府饱餐了一顿,楼天籁心满意足回家,不知在想到了些什么,嘴角咧开了花。刚到三口居大门外,便瞧见了楼易之的马车,似乎刚由马车里下来,楼易之微醺的眯了眼,冲不远处的楼天籁招招手,“宝贝闺女。” “美人爹。”楼天籁蹦蹦跳跳奔过去,抓住楼易之大手的同时,闻到一股刺鼻的酒味,顿时笑意消散,不悦的皱起了眉头,气愤得直着脖子大吼,“美人爹你又喝酒!” “身在朝廷,应酬多呀!”向来从容风雅的楼易之,难得地在宝贝女儿跟前,露出几分尴尬之色,以拳抵唇轻轻咳嗽了两声,几乎没怎么作思考,便把脏水泼到微生博晟头上,十分无奈的感慨道:“况且今日,实是皇命难违啊!” 楼天籁恨得咬牙切齿,甩开楼易之的手,扭头就走,楼易之忙抢上前去,将楼天籁搂入怀,“闺女要干什么去呀?” 楼天籁气得面色通红,喘着粗气道:“我去东宫瞅瞅小婉母子仨!”顺便帮微生博晟戒戒酒l蛋皇帝,要喝酒自个儿喝去,干嘛老是拉着她的美人爹! “不着急,不着急,明儿再去也不迟。”楼天籁要恶整微生博晟一顿,绝对是楼易之乐于见到的,微生博晟最近太得瑟了,是该灭灭他的威风了。 楼天籁暂且压下心中怒火,瞪着楼易之严厉训斥道:“美人爹你自觉点行不行啊h酒很伤身的!” 搂着楼天籁走进三口居,楼易之嘴角弯弯,挂着淡淡笑意,老实承认错误,“嗯,为父知道啦。”被宝贝女儿关心的感觉真好啊! 楼天籁目光好似利剑,仰头斜斜瞪着楼易之,极度不满地道:“知道个屁!美人爹就会敷衍我!从前在边城的时候还好些,自打回到盛京以后,美人爹隔三差五的便喝酒!” 楼易之眼角笑纹愈深,“真的么?哎呀,为父果真不自觉啊。” 楼天籁紧绷着脸,“哼!美人爹你该好好反省一下啦,别越老越没规矩!” 楼易之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收敛了笑意,斜睨着怀里的小家伙,“说什么呢?”14gmo。 “我是说,美人爹别越老越没规矩。”瞅着楼易之的模样,楼天籁忍不住想笑,于是,又把话重复了一遍。15894096 那张风采不减的老面皮抽搐了两下,楼易之反过来兴师问罪,“据说小闺女今儿又干坏事去了?” “没有!”楼天籁嘴硬,死不承认,“我今天一直在丞相府玩!” 楼易之似笑非笑,“是吗?那小闺女告诉为父,你哥哥去哪儿了?” 楼天籁义正言辞的道:“哥哥泡妞去了!” 拖走腹黑丞相276 楼易之失笑,“泡妞需要玩命吗?” 楼天籁撇撇嘴道:“美人爹只会心疼儿子,却不知我辛苦谋划一切,只为了帮美人爹讨个好儿媳,哼!” 楼易之面孔一板,“别瞎说,我哪有心疼儿子。”费的摆好上。 楼天籁坏笑道:“是咩?那我让江桓哥哥他们下手狠一点。” 楼易之别过头去,轻哼道:“随小闺女怎么玩儿,只别把他小命玩完了就行。”男孩子不吃苦不成器,这点磨难还真不算什么。 猥琐和尚 (结局 12) 楼天远所中之毒,十分怪异,不知是什么名堂。 闻人白雪压抑沙哑的哭泣,伤心绝望的呼唤,楼天远都能够听见。 不光入耳之声一清二楚,就连闻人白雪拥抱着他时,那温软的触感,楼天远都能真切感受到。 眼不能睁,口不能言,无法动弹,看起来像是昏迷了,然而,楼天远意识清明,神志敏锐,对于周遭的一切,感之甚深。 闻人白雪素来坚韧,从未在他面前哭过,今日是第一次,而且是因为他而痛哭。 哭得那样伤心,那样悲彻,那样的绝望,那样的无助。楼天远的心为之震动,难过地不得了,多想张嘴告诉她,他尚还安好,可终究无能为力。 估计外面的刺客还没有离开,闻人白雪蹑手蹑脚走到洞口去,没多大会儿便又折返回来,蓦地胸口一阵闷痛,是闻人白谚倒在他怀里! 她久病缠绵,这才刚好了一点,便受到惊吓和刺激,刚又掉入冷水中,此时此刻,想必已身心交瘁,难以支撑了。 楼天远身躯沉重,像是被千钧巨石压覆,无论他如何努力,终也不能动弹,甚至连扇动眼睫,弹弹手指的力气,都使不上来。 巨大的无力感席卷奔至,楼天远心中悲哀沉痛,越发担忧起闻人白雪来,至于他自己的安危,一时间却不顾上了。 公主,您怎么样了? 公主,您醒醒啊,现在不能睡! 公主,您可千万不能有恙啊! 公主,您究竟如何了? 公主啊! 楼天远此时唯一能做的,便是在心底默默祈祷,希望闻人白雪能够平安。 时间一点一点悄然流逝,闻人白雪始终昏迷不醒。无法得知闻人白雪现下的情形,楼天远心急难耐苦苦煎熬,就在他差点崩溃的时候,手指忽然能够勉强动弹了。楼天远喜出望外,拼尽所有力气,就在血管即将爆裂之时,终于,睁开了眼睛,旋即只觉身上一轻,楼天远松了口气,扶着闻人白雪的肩膀,缓缓地坐了起来,哑声轻唤道:“公主。” 天所异知软。闻人白央身滚烫,仿佛被丢到锅里煮过似的,楼天远心下大惊,轻晃着闻人白雪的身子,连续唤了好几声,“公主,公主?公主!” 迟疑片刻,将闻人白雅在地上躺好,楼天远来到洞口拨开杂草,凝神探知外面的情形。 夜幕降临,四下里一片漆黑,谷底静悄悄的,偶尔有蛇虫鼠蚁窜动,传出之声。 被体内之毒折磨得,四肢酸软疲乏虚弱,神志倒不如昏迷时清明,在这山洞的四周,究竟有没有刺客潜伏,楼天远竟也不敢断定了。 “公主烧得这般厉害,再拖下去恐怕不妙。”楼天远暗自做了决定,轻手轻脚回到山腹中,将闻人白雪背了起来,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 树木茂盛,野草丛生,楼天远背着闻人白雪,选定方向谨慎前行。 楼天远现在的身体情况,委实十分糟糕,才走了不过一段,便气喘吁吁地,有性不消了。楼天远不得不停下来,靠着大树稍作休息。忽然听见有异响,楼天远心中一凛,连忙屏佐吸,抖直耳朵。 低沉冷漠的声音,顺着风向传来。 “老大,谷底已经被咱们翻了个遍,可就是不见他们的踪影!老大您说,这谷底是不是有什么秘密小道,他们赶在咱们下来之前逃了?” “不可能!楼天远身中剧毒动弹不得,就凭闻人白雪一个弱质女流,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背着楼天远从谷底逃出生天?” “他们有没有可能是被人救走的?否则岂会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依我看,他们掉入河中,被水流冲走了。” “河中水流并不湍急,被冲走的可能性,不大。” “闻人白雪一介弱质女流,虽然背不动楼天远,但却可以从河中,借助水流的力量,带着楼天远逃生。” “对,有这个可能!” “老大,咱们只顾着在谷底寻找,却独独忘了那片崖壁。闻人白雪和楼天远,也许并未掉下来,而是挂在崖壁上的某处,被咱们忽略了。” “言之有理!” “事不宜迟,你我各带一队人,分别去对面崖壁上,以及河流下游搜查。” “是!” 直到刺客们纷纷离开,树林里恢复寂静,楼天远方稍稍安心,侥幸的舒了口气。这片树林肯定已被搜查过,刺客们既锁定了崖壁和河流下游,暂时应该不会再度折返。 调整了一下闻人白雪的姿势,让她更稳当的趴在他的后背上,楼天远深吸一口气,继续朝着他所知道的,那个秘密小道的方向奔去。 “呃啊” 昏迷中的闻人白雪,忽然难受地申银了一声。 宛若焦雷在楼天远耳边炸响。 楼天远又惊又喜,放缓了脚步,低低唤道:“公主。”13acv。 过了好半晌,背上的娇躯颤了颤,闻人白雪似乎醒转了,楼天远欣喜的感觉到,软趴趴搁在肩头的脑袋,也开始缓缓的挪动了。 楼天远激动颤声问道:“公主,你醒了吗?” 良久,才听到闻人白雪那沙哑的,气若游丝的话音,“小、楼、大人。” “太好了!公主你总算醒啦!”楼天远喜难自胜,将闻人白雅置于草地上,自个儿也趁机喘息。 闻人白雪如同置身于火炉之中,熊熊烈焰烧得她睁不开眼,迷迷糊糊问道:“小楼大人,你、你没事了?” “我没事,我没事!”狂喜之情难以言表,楼天远生平以来,从未如此感激过,“公主,公主您再坚持坚持,咱们马上就能脱险了!” 他所中的毒甚为奇怪,不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也不像致命毒物,倒似是慢性毒药,或许对方是想要活捉公主,以做要挟之用,是以才留了这么一手。 闻人白言力应道:“好。” 睡得最为香之际,被生生摇醒,楼天籁不悦皱眉,往被子下缩了缩,不耐烦道:“干嘛?!” 白芷面带笑容,心平气和地道:“有个型尚要求见先生,自称是戒色大师的徒弟,说是公主和公子爷被人追杀,身负重伤逃到相国寺了。” 闻听此言,楼天籁瞬间清醒,豁然睁开眼睛,“什么?哥哥和公主逃到相国寺了?” 白芷嫣然道:“小姐您没有听错。” 按照事先精心部署好的计划,哥哥和公主此时应该还在狐池谷底,甚至在未来两天的时间内,哥哥和公主都应该在谷底。 两天之后再由那些乔装成刺客的影卫们,将早已千疮百孔的哥哥和公主生擒,囚禁在一处荒郊野外之地,让哥哥和公主朝夕相处些时日。 有过这样一段同生共死,相依为命的经历,楼天籁就不相信,哥哥对公主的心意,还会不彻底变质? 情况不对啊,现在是什么时候,他们怎会逃到相国寺?难道她一觉睡了七八天? 随型尚赶到相国寺,在一处环境清幽的院落里,楼天籁终于亲眼见到了,传说中那不靠谱的戒色大师。 戒色大师年纪一大把,须发皆白,整个人胖得像个球,圆脸上全是肉,长得倒还算端正,只是那双眼睛,闪烁着猥琐光芒,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出家人。 在《闷骚王爷赖上门》一书中,悟非型尚胖乎乎的,极为可爱惹人捧腹,怎地年老后竟是这副德行?想起此书的著作者,乃是戒色本人,楼天籁便什么都明白了。 戒色大师坦然站在庭院中,任由楼天籁上下打量,良久,方眯起那双猥琐的眼,和蔼可亲的唤道:“楼姑娘?” 毕竟是曾经与君非妾亲近过的人,很想问问有关于君非妾的生平,可旋即又想到,戒色和尚已将所有他了解的,都写在那本名著上了,估计再问的话,也不会有什么新鲜的东西。到底是与君非妾穿越的时间错过了,楼天籁惋惜了叹了一声,扬起娇俏笑脸,望着戒色和尚问道:“大师,公主和哥哥怎么样了?” “公主与小楼大人皆安好,楼姑娘尽管放心就是,二人被安置在西边厢房,楼姑娘请随贫僧来。”戒色大师亲自给她领路,边走边说道:“悟能师兄给他们瞧过,公主的情形,只是表面看起来凶险,其实没什么大碍,至于小楼大人” 楼天籁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条上前去,一把抱住戒色的胳膊,“大师!” 戒色和尚愣了住,“楼姑娘?” 楼天籁满脸的诚恳殷切,“大师,我想请你帮个忙!” 戒色和尚沉吟道:“楼姑娘请说。” 楼天籁想了想,问道:“呃,我哥哥和公主的事情,大师可曾听闻过?” 戒色和尚颇有高僧风范,慈祥点头,“小楼大人与白雪公主互相倾心,只是不知因为什么缘故,俩人到现在还未结成连理。” “对!就是这样,至于他们为何始终不能结为连理,其中缘由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等到哪日得空我再将详情告知。”拉住戒色和尚宽大的僧袍,楼天籁恳切央求,“在这之前,大师能不能帮我个忙?” 计划有变 (结局 13) 无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俩人既已逃到相国寺,接下来的绑架计划,便必须得就此终止了。<-》舒咣珁児相国寺乃东盛国国寺,受皇家军队严密保护,香火鼎盛人流不息,与无为居的情形,完全不同。想要从相国寺将人带走,假作绑架,并不困难,可是,却怎么也说不过去,若惹得楼天远和闻人白雪心生怀疑,反而会坏事。 事已至此,只能临时改变计划。 楼天籁动之以情晓之以礼,戒色和尚到底答应了守口如瓶,隐瞒二人被下过药的事实。 背着闻人白雪赶到相国寺门外,楼天远体力不支昏了过去,虽然悟能已经给楼天远解了毒,并在诊断后,给闻人白雪用了药,但两人此时却仍自昏迷。 将楼天籁领到西边厢房,戒色和尚便识趣的离开了。 先查看了闻人白雪和楼天远的身体情况,楼天籁趁着他们俩人尚自昏迷之际,在他们俩的身体内各动了点儿手脚。 庭院空寂,翠竹雅清,楼天籁负手立于竹下,四下张望了一下,冷哼道:“江桓哥哥,江宽哥哥,还不赶快出来,给我个合理解释?” 瞧出楼天籁心情不太好,江桓和江宽离得远远的,江桓赔笑道:“楼小姑娘,公主她烧得实在厉害,属下怕公主玉体有损,是以斗胆擅作主张。” 江宽一脸无辜,忙撇清道:“楼小姑娘,我劝过了,他不听。” 江桓瞪眼:“”没义气! 楼天籁快气死了,恶狠狠等着江宽,小胸脯上下起伏,“我不是早就说了吗,我都已经处理妥当,公主和哥哥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江桓哥哥啊,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是不是?” 江桓心虚汗颜地垂下头,“属下不敢,只是公主身份特殊,不能有丝毫差池,昨夜情形凶险之极,属下” 不能有丝毫差池?难道江桓以为,她会让哥哥和公主有什么差池吗?混蛋5了她精心设计的好事!不待江桓讲完,楼天籁便大步冲了上去。 江桓惊得连连后退,楼小姑娘最是恐怖,连自个儿好友与兄长,都下得了狠手,更莫说是做错事的他了,楼小姑娘不会弄死他吧? 楼天籁拧眉喝道:“站住,不许躲!” 江桓稍作迟疑,不再躲避,满脸的视死如归。楼天籁冲上去,扶住江桓的手臂,狠狠踹了他一通! “你不是丞相伯伯最得力的下属之一吗?丞相伯伯之命,你们不是不敢有半点怀疑吗?怎么到了我这儿,你就敢违抗了?你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l蛋_!我哥哥心高气傲,等闲女子看不上眼,又爱闹别扭,若哥哥成了老光棍,我看你怎么赔我!气死我了你!” 就算将来小楼大人娶不着媳妇,也不能全都赖在他的头上吧?江桓觉得有点冤枉,不过,的确是他坏了事,理应受到处罚,于是,立在那任她乱踢,“楼小姑娘,属下知错。” 江桓不清楚楼天籁的斤两,因为不太信任,所以觉得情形不对头时,才会擅自行事。那天,楼天籁上门找他们帮忙,他们向郦师白禀明时,郦师白只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并未发表任何意见,如果当时郦师白让他们,唯楼天籁之命是从,昨夜不管闻人白雪什么情形,江桓都不会也不敢有丁点怀疑。论什严居东。 毕竟在江桓的眼里,楼天籁只是个小有能力,小有聪明的小女孩,平素胡闹的时候居多。 若非医术高明的悟能和尚说,闻人白雪的病情只表面看来凶险,江桓根本不会相信,楼天籁会将所有状况,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无有疏漏。 闻人白雪关乎两国邦交,兹事体大,半点儿也马虎不得。 江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假装没看到江桓使的眼色,左瞧瞧右看看,似乎被院中景色吸引,最后,等到楼天籁打累了,才吱声问道:“楼小姑娘,公主和小楼大人的事,现在该怎么办?” “为今之计,只能让哥哥和公主的身体恢复得慢些,也好多些时日在这佛寺中静静休养。”楼天籁来回踱步,垂头思量,忽然抬起头,盯着江桓和江宽,笑米米道:“给你们俩一个弥补过失的机会,搞定悟能和尚,让悟能和尚装聋作哑,配合我演戏。” 江桓蹙了眉,为难的道:“悟能大师是出家人,让悟能大师撒谎,这是不是有点,太强人所难了?” “怎么?你们办不到啊?”楼天籁撇撇嘴,威胁似的道:“那我让丞相伯伯亲自出马好了,丞相伯伯无所不能,定能说服悟能和尚。” 拉了拉江桓衣袖,江宽应道:“属下们愿意尽力一试。” 楼天籁强调道:“我要的是万无一失,做不到就不要答应。” 江宽道:“是。” 闻人白雪和楼天远暂被留在相国寺疗伤养病,薛凡带着两名小厮过来侍候楼天远,而闻人白雪则由白芨和麦芽帮忙照料。 文茵文慧以及薛涛,要装作受伤,目前还不能露面。 翌日午后,楼天籁和苏饮雪前来探望时,薛凡说楼天远已经醒了,此刻正在闻人白雪的屋里。 薛凡刻意补充说明,“四爷在公主屋里待了半个时辰了。” 楼天籁听了十分高兴,跑到闻人白雪居住的厢房窗边,轻轻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 楼天远坐在床边望着闻人白癣呆,又像是透过闻人白汛着不知名处,总之像个雕塑般一动不动,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楼天籁有些得意,退回庭院中,对闻人白雪说道:“虽然我的计划半途夭折,但到底还是有些影响的,嘿嘿嘿” 苏饮雪微笑道:“假如有朝一日,公主和公子爷在共结连理后,得知了天籁今日所做的事情,不知他们会作何感想。” 楼天籁笃定的道:“当然是感激!” 苏饮雪笑问:“除了感激呢?” 楼天籁道:“还是感激!” 苏饮雪淡笑不语。 半个时辰后,楼天远才怀着重重心事,从闻人白芽间里出来,瞧见院中的楼天籁和苏饮雪,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天籁,饮雪,你们来啦。” “哥哥!”楼天籁哽咽着唤了一声,飞扑到楼天远的怀里,生生挤出几滴眼泪,“哥哥,你没事吧?你吓死我了!呜呜呜!” 苏饮雪默不作声。 天籁的演技炉火纯青,可公子爷若是知道,其实这一切,皆是出自天籁之手,又要情何以堪? 薛凡:“”变脸变得真快啊!前一刻还有说有笑,一转眼就眼泪吧嗒。 白芨和麦芽相视一眼,忍笑立在苏饮雪身边。 “妹妹别哭啦,哥哥好好的,公主也”后面的安慰之词,楼天远说不出来了。公主去岁受过重创,前阵子又病了许久,再加上昨日的折腾,这回当真是凶险万分。 楼天籁哭得好不伤心,“呜呜呜,都是我不好,害了哥哥和公主,呜呜呜”15898386 楼天远一愣,“这话怎么说的?我和公主此番遇刺,与妹妹又有何关系?” 楼天籁泪流满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呜呜呜,我好心办了坏事呜呜呜我、我、我想让哥哥和公主单独相处,便支开了无为居外的守卫呜呜呜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没有多事,哥哥和公主就不会遇到刺客呜呜呜呜哥哥,别怪我好不好呜呜呜” 楼天远颇有修笑不得,摸了摸贴在胸前的小脑袋,“我就说无为居的守卫,为何无缘无故消失,原来如此啊。” 楼天籁嚎啕大哭道:“呜呜呜哥哥,我不是成心的,我不知道会有刺客,呜呜呜,哥哥,你千万别怪我,呜呜呜” 楼天远无奈叹了一声,笑道:“好啦,妹妹别哭了,哥哥不怪你就是。” 楼天籁哭声顿止,抽泣着昂头问道:“真的咩?” “这还能有假?”楼天远温和一笑,“即便妹妹不曾支开无为居守卫,那些刺客们,也会另外找到下手的机会。” 楼天籁顿时破涕为笑,重新埋入楼天远怀中,抽抽搭搭的道:“哥哥,偶吓屎了。” 搂着楼天籁安慰了好一阵子,直到楼天籁擦干了鼻涕泪,楼天远方忧心忡忡问道:“天籁既是尹神医的嫡传弟子,可有救治公主的法子?” 据他所知,薛涛和文茵文慧,虽然都受了重伤,但所幸被救回了性命,是以,他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还在昏迷的闻人白雪。 楼天籁垂头丧气的道:“公主若中了毒,我倒有办法,可是” “有悟能大师照料,应当没有大碍,公子爷不必太过忧心。”苏饮押缓走了过去,柔声说道:“公主的身子接连受创,非日久调养不可。” 悟能和尚的名号虽不响亮,医术也比不上乌邪和尹鱼宁,却也算是很了不得了。近年来,悟能大师因为年事已高,很少帮人看病。14hta。 “哥哥别担心,公主吉人自有天相。”仰头望着楼天远的脸色,楼天籁眉头紧锁,“悟能大师说,哥哥被剧毒伤了身子,至少得调理半个月。” 苏饮雪道:“寺中没有俗事纷扰,倒是个静养的好地方,公子爷可以考虑一下,留在寺中清养,也好与公主作个伴儿。” 智商问题 (结局 14) 在郦师白和微生宗睿的协助下,那日无为居梅林中遇刺之事,十分顺利的被揭了过去,有郦师白和微生宗睿出面,楼天远自然不疑有他。 江宽和江桓两人,不知在背地里做过些什么,虽然没能让悟能和尚破戒撒谎,但不该说的话,悟能和尚却一句都没漏,总之事情进行得很圆满。 闻人白谚迷不醒,楼天远寝食难安。闻人白雪去岁也曾昏迷,然而此次,楼天远的内心感受,却是截然不同的。 或许是因为当时,没能保护好闻人白雪的缘故吧,所以,闻人白谚迷的这些日子,他始终不能释怀。 按照悟能和尚的嘱咐,楼天远每天按时喝药,可是已经过了四天,他的身体状态,仍然没怎么见好。楼天籁告诉他,先前所中之毒,毒性太过霸烈,要清除余毒,绝非三五日之功,须得静下心来,在药物的辅助下,调理个十天半月,才能彻底好转。见楼天籁与他解释完,虚心向悟能和尚请教,悟能和尚淡然点头,于是,楼天远深信不疑。 只是,闻人白谚迷不醒,他又哪能真正安心呢? 据尚书大人楼天远所知,楼天籁和几名大夫联手抢救,捡回了文茵和文慧的性命。文茵和文慧身体稍微好了些,便迫不及待地赶到相国寺,寸步不离的守在闻人白雪身边。 站在门外望着闻人白雪主仆仨,楼天远默默在心中感慨,虽然大家都受了伤,吃了许多苦头,但却一个都没少,真是万幸啊! 自相国寺竹林中散步回来,已是夕阳西下彩霞漫布,小厮周良飞快迎上前,笑容满面的说道:“四爷,公主醒了!” 那一刻,喜悦之意充满了整个胸腔,简直无以言表,楼天远大步走向西边厢房,一面斥责那小厮不懂事,“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不早知会我!” 小厮嘻笑道:“大概两刻钟之前罢,小的见天色不早了,估摸着四爷也该回来了,所以就没有跑出去寻,相国寺那么大,省得与四爷走岔了。” “你就会偷懒。”楼天远心情愉悦爽朗激动,不会当真与小厮计较这些。 楼天远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原想跟闻人白雪好好说说,可真到了闻人白雪面前时,楼天远的脑中忽然一空,任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楼天远艰难地憋了半天,就只有这样一句,“公主,您终于醒了,实在是太好啦。” 闻人白雪虚弱的靠在床边,微微一笑,“我没事,小楼大人可还好?”14vok。 楼天远重重点头,“好,好,我什么都好。” 见文慧在旁边掩嘴偷笑,楼天远颇有些尴尬,“文慧,快去请悟能大师来一趟。” 文慧道:“悟能大师刚来过啦。” 楼天远询问道:“悟能大师怎么说?” 文慧揶揄道:“公主已没有大碍了,小楼大人不必担忧,悟能大师说,仔细将养着就可以了,还给开了新的方子,文茵煎药去了。” 楼天远:“” 三月十八那日,闻人白雪和楼天远病愈,一起离开相国寺,楼天远将闻人白雪送回驿馆。 楼天籁独自坐在院子角落里,趴在红眼狼和白眼狼的坟墓上,与久别的它们俩说话闲聊。 “唔,大宝,小宝,我好想你们啊,你们现在在哪里呢?是不是投胎去了呀?”楼天籁张开双臂伏在坟坡上,就好像是正拥抱着亲爱的它们。 可坟墓是冰凉的,拥抱得再久,都不会温暖。 生活很残酷。 在她最艰难的那段时日,与她相依为命的伙伴,再也不会回到她身边了,再也无法回应她了。 偌大个天籁园空荡荡的,蓝花参站在院门口寻了半天,总算在角落看到一小身影,于是笑容满面走了过去,“咦,这人都哪去了?为何就只剩下天籁妹子?” 楼天籁靠在坟头,枕着自己的胳膊,笑脸相迎,“花生哥哥。” 春暖冬逝,草地染上了一片清新翠绿,蓝花参一撩衣袍席地而坐,摸了摸楼天籁的小脑袋,问道:“天籁妹子思念红眼狼和白眼狼了?” “对啊。”楼天籁调皮的挑了挑眉,暧昧笑道:“花生哥哥消失了半个月了,今儿怎么有空过来?是不是思念我家饮雪姐姐啦?” 蓝花参略有些尴尬,瞪了楼天籁一眼,欲用咳嗽掩饰,奈何楼天籁双目炯炯,盯着他的脸,眼睫都不眨一下,蓝花参崩溃,便厚着脸皮道:“好吧,我承认,是的,我就是思念饮雪了,怎么样?” 对蓝花参的回答表示满意,楼天籁歪着脑袋道:“嘻嘻,姐姐们去驿馆瞧公主了。” 蓝花参点了点头,“难怪院子里没见着人。” 楼天籁问道:“花生哥哥近来很忙么?两个小宝贝满月这么大的事情,花生哥哥居然都敢不现身,哼,太子哥哥很生气呢,说要跟你绝交三个月。” 蓝花参鄙夷道:“礼都派人给送去东宫了,他还生个什么气。”15951902 楼天籁道:“怪花生哥哥不给面子呗。” 蓝花参笑道:“我会告诉你,我是故意躲着太子爷,才选了这么个日子外出么?” “哦呵?”楼天籁挑眉无声问询。 想到微生宗睿那副德行,蓝花参不由眉头微蹙,“好像全天下就他一个人当了爹似的,天天在我们几个面前炫耀显摆!唉,我真是看见太子爷就烦啊!” 楼天籁捶坟大笑,“也对,平时就够惹人厌了,两个小宝贝满月之日,那还不把他给得意死!” 蓝花参道:“所以太子爷生气,不是因为我不给他面子啊,太子爷那人没脸没皮的,需要什么面子?他之所以生气,是因为我不在,他少了一个炫耀显摆的对象。” 俩人坐在草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不知情的人瞧见了,必定会以为他们是亲兄妹。 郦和么知宽。蓝花参忽然想起一茬,神色极为认真,问道:“天籁,饮雪的腿治不好了吗?” 楼天籁皱眉,撇嘴道:“花生哥哥是嫌弃我家饮雪姐姐了嘛?” “当然不会!饮雪不嫌弃我,我就已经欢喜得烧高香了!”关乎苏饮雪的事情,不能有半点马虎,万一被苏饮雪误会什么,蓝花参将会死都没处死,忙解释道:“这世上,谁人不希望拥有健康的身体呢?我是觉得,如果饮雪的腿能治愈那就更好了。” 楼天籁黯然摇头,“我已经尽力了,可惜学艺不精。前阵子,也让诸位太医们瞧了瞧,太医们说没法痊愈,现在这样已是最好的结果啦。” 蓝花参觉得有些遗憾,叹道:“好在饮秧达通透,并不因此介意自卑。” 目中狡黠之光闪烁,楼天籁嘴角弯弯,“虽然我家饮雪姐姐腿不利索,但仍然很抢手的哦,花生哥哥你可得加把劲。” 有了楼天籁她们的大力支持,蓝花参有底气多了,“我会好好表现的。” 楼天籁不满的道:“光表现有啥用!” 蓝花参:“嗯?” 楼天籁道:“你得彪悍一点!学学太子哥哥吧,人家都当爹了。” 显然是想太多,蓝花参惊,“啊?这个,有些着急了吧?不、不太好吧?” 楼天籁作出一副很失望的模样,挥了挥手唉声叹气道:“花生哥哥,你就继续温水煮青蛙吧,反正据我所知,陶立博是坐不住了。” 蓝花参为之一震,“你说什么?” 楼天籁加大刺激力度,“最近陶立博经常在我家门口晃荡,对啦,花生哥哥不在盛京的这段时日,陶立博那厮,还约了饮雪姐姐去喝茶了呢。” 蓝花参一下子跳了起来,捏紧了拳头,“陶立博!” 咔嚓咔嚓。 青天白日里听着这声音,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楼天籁不禁有些担心,他会不会把手骨捏碎? 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蓝花参一阵风似的离去。 楼天籁巴巴的等着,期待蓝花参和苏饮雪的关系,能够向前推进一大步,谁知过了几日之后,等来的,却是陶立博挨揍的消息。 得知这个消息时,楼天籁正在喝甜汤,听白芷说完,楼天籁栽倒在软榻上,无力的丢了汤碗,差点没吐血。 堂堂蓝家超级财神爷,迷倒万千女性的蓝家花蝴蝶,居然就这点子出息?! 不在饮雪姐姐身上花功夫,跑去揍情敌有什么用?! 陶立博很冤枉。 陶立博在三口居门口晃动,确有此事,只不过那是很久之前。 前些日子,他也的确约了苏饮雪去喝茶,只不过,陶立博是以朋友的姿态,与苏饮雪好好聊了一番。 仅此而已。 曾听人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依楼天籁看来,恋爱中的男人,智商低于零。 楼天籁的表情好生奇怪,白芷瞧着觉得纳闷,“小姐,你这是什么反应?” 楼天籁呈‘大’字躺着,“悲哀的反应呗。” 白芷敏感的道:“为何我忽然莫名的觉得,陶世子无缘无故挨揍,似乎多多少少,跟小姐您有点关系呢?” 楼天籁拒不承认,“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白芷若有所思,起身往外走,喃喃道:“我明白了。” 楼天籁:“”明白什么呀?她可什么都没做啊! 不伦之恋(结局15) 经过寺中半月朝夕相处,楼天远和闻人白雪之间的关系,稳稳当当向前迈了一大步。<-》舒咣珁児俩人平日里吟诗作画,抚琴下棋,有说不完的话题,俨然已经成了知己,可惜的是,偏偏对于谈情说爱一事,俩人似乎都不太热衷。 楼天籁表示很无奈,闲来无聊之时,跑到丞相府,与郦师白谈及此事。 “哥哥原就没对公主动过那念头,哥哥不愠不火急情有可原,可是,公主怎么也不上心呢?我看公主对哥哥,也不像是死心了的样子嘛。”愁眉苦脸抱着脑袋,楼天籁撅了小屁股,趴在书案旁边道:“公主来到东盛,差不多一年了,婚事还没定下来,朝中非议颇多,万一皇上顶不住,随便给公主指婚,那可就麻烦了。” 郦师白正在批阅文件,闻言头也没抬,只勾了唇角问道:“天籁觉得,公主不上心?” 楼天籁一愣,“是啊。” 郦师白似乎很有把握,淡笑开解道:“楼郎与公主花前月下,先是吟风弄月没错,接着就会谈情说爱了,天籁且等着瞧吧。” 楼天籁半信半疑,“真的么?我瞧着,公主似乎很享受与哥哥做普通朋友的现状。” 郦师白点头道:“大胆表白主动追求的办法惨败,公主只好换个方式徐徐图之。” 楼天籁想了想道:“徐徐图之?公主是在向花生哥哥学习么?” 写完最后一字,郦师白放下毛笔,“算是吧。”151ji。 见郦师白似乎忙完了,楼天籁立即绕过宽大书案,扑进郦师白的怀抱中,几乎是习惯性的,在郦师白胸前蹭了两下,撒娇卖萌道:“丞相伯伯。” 将小家伙放在腿上坐好,郦师白对外面吩咐了一声,让千元去拿些点心来,便又翻开了一本文件。 楼天籁见状讷讷道:“丞相伯伯,我这样,呃,会不会打搅你?” 郦师白微笑道:“抱着天籁倒是事半功倍。” 楼天籁顿时喜笑开颜,“我还有这功效啊?” 郦师白道:“可不是吗?” 想起郦师白方才的行为,提笔批阅面前文件的同时,还能将她的疑惑梳理顺畅,楼天籁不由好奇问道:“丞相伯伯可一心二用?” 郦师白:“一心二用?” 楼天籁惊,“难道是一心多用?” 郦师白:“”他只是比较会抓重点,处理事件比较迅速,算不上是什么一心几用吧? 低头瞧见楼天籁满脸崇拜的模样,郦师白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既然丞相伯伯能够一心多用,那么就算她跟他聊天,也不会妨碍他处理正事罢?舒舒服服的靠在郦师白的怀里,将郦师白的胸膛当作靠垫,楼天籁像个小鸟一般唧喳,掰着手指头细细数道:“嘻嘻嘻,如果说,小婉和太子哥哥,是霸王硬上弓;花生哥哥和饮雪姐姐,是温水煮青蛙;哥哥和公主嘛,是美人心计丞相伯伯,那咱们呢?咱们两个是什么?” 嘴角一抹弧度,莫测高深,郦师白嗓音温柔,“两情相悦。” 楼天籁皱眉,“两情相悦?” 郦师白:“嗯哼?” 楼天籁琢磨了半晌,“我喜欢丞相伯伯,丞相伯伯也喜欢我,说是两情相悦,好像也没错诶。” 郦师白道:“是没错。” 楼天籁纠结的道:“可是,为何我觉得有点别扭呢?” 郦师白诱哄道:“怎么会。” 千元放下点心出门时,默默在心底嘀咕,“那不叫两情相悦啊,那叫坑蒙拐骗啊。” 楼天籁啃着美味的点心,含糊不清的道:“好吧,那就算是两情相悦吧。” 眼前浮现梁上尘美若处子的容颜,楼天籁的口水淹没了点心,“上尘哥哥和抚弦兔子,是不伦之恋。” 郦师白手一抖,失笑出声。 千元脚下一崴,绊了个跟头。 熬夜看完了戒色大师所写的,君非妾的故事的大结局,楼天籁躺在那儿慨叹了半晌,打了个哈欠觉得困得不行,便熄了灯钻进被窝睡觉。 半梦半醒之间,落入一个熟悉而森凉的怀抱,楼天籁哼唧了一声,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正要沉入梦乡,忽然觉得不对劲,于是,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那久违的可恶的该死的讨厌的手掌,正十分不安分的在她怀里摸索! “宝贝。”舒姝在第一时间里,察觉到楼天籁的醒转。 “大魔头!”果然是这货!原以为是在丞相伯伯的怀里呢,只因胸前那只可恶乱摸的爪子,楼天籁才在迷迷糊糊之际恍然记起,丞相伯伯是不会对她行不轨之事的!丞相伯伯只会引诱她对他行不轨之事!只有大魔头才喜欢干这种事情! “宝贝,我想死你啦!”舒姝低下头,在楼天籁脸上狂亲。 楼天籁不躲不避,只是皱起了眉头,“大魔头,你怎么来啦?!” 舒姝暂停亲吻道:“怎么着?不欢迎我啊?” “当然不是啦!年余不见,伦家可想念大魔头啦!”主动抱住舒姝的脖子,在舒姝脸上亲了两下,楼天籁违心撒谎,“诶,大魔头不是当皇帝去了吗?怎么居然有时间来盛京?” 黑暗中,舒姝眯了眼,“宝贝,你说假话。”15974654 楼天籁傲娇的哼了一声,颇为不耐烦的背过身去。 舒姝搂着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肩头,笑道:“宝贝,谎言被戳破便不高兴啦?” 楼天籁气吼吼的道:“许久不见,想哄你开心嘛!不领情就算了_!你走!别来烦我!” “宝贝变乖了,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我一时无法接受,这难道不正常吗?”将燕京摧毁变成修罗地狱的舒姝,此时此刻面对着怀里的小家伙,极具温柔和耐心,“宝贝,不许置气。” 楼天籁不情不愿的翻过身,撅嘴问道:“大魔头,你不好好待在洛昌当皇帝,跑到盛京来做什么?” 舒姝呢喃道:“我的小宝贝不在身边,皇帝做得没滋味。” 大魔头这是啥意思啊?不会是想要带她私奔吧?她不愿意啊!楼天籁心中暗自吃惊,面上仍装作无知小女娃模样。大魔头早八百年前就习惯了黑暗,能够能人所不能于黑暗中视物,所以无论何时何地,只要跟大魔头相处,楼天籁都会很谨慎的,控制好面部表情,“肿么就没有滋味了?大魔头还有很多大宝贝的,她们有白白胖胖的大胸胸,还有白花花的纤长美腿。”说着说着,楼天籁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副**美女图,不禁咕咚咽了一大口口水。 舒姝朗声大笑,“宝贝,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啦!哈哈哈哈!”过月过说有。 楼天籁嘴巴撅得老高,表示不媳舒姝的喜欢,过了半晌,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哼唧道:“大魔头,我困了。” 舒姝道:“困了就睡觉。” 楼天籁不着痕迹的试探问道:“那大魔头要走么?” 舒姝反试探道:“不走,我在这陪着宝贝。” “哦。”楼天籁点了点头,趴在舒姝的怀里,“陪我睡觉可以,但不许乱摸。”在无法力敌的情形之下,唯有假装顺从。 舒姝道:“怎么还不让摸了?” 楼天籁烦躁的道:“偶要睡觉!你乱摸我睡不着!” 舒姝嘀咕道:“难得两只小蜜桃长大了点,我媳着呢,摸摸怎么了?” 楼天籁假装气得哭了起来,可怜巴巴的道:“呜呜呜呜偶很困,想睡觉,大魔头不体贴人,偶不喜欢大魔头了。” 舒姝无奈叹息了一声,柔声哄道:“好吧,我不乱摸就是啦,不乱摸了,宝贝别哭哇。” 舒姝来无影去无踪,翌日上午楼天籁睡醒时,身旁已没有舒姝的影子,望着空荡荡的卧室,楼天籁恍惚以为,昨夜之事只是一场梦。洗漱时,从镜中瞧见脖颈上的鲜艳红印,楼天籁郁闷的叹了一口气。就知道昨夜那一定不是梦境,大魔头是真的阴魂不散找上门来了。 大魔头千里迢迢到盛京,绝不会只为看她一回,如果楼天籁没有记错,舒姝昨夜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要带她去洛昌,让她彻底沦为他的玩物。 大魔头心理阴暗扭曲,楼天籁才不愿意,与这样的人相处! 傍晚,楼易之从户部办差回府,楼天籁跑到书房里,与楼易之说起此事,楼易之沉吟片刻,问道:“闺女的意思呢?是打算如何处理?” 楼天籁发愁道:“我不知道啊,所以才找美人爹讨主意来了,舒姝分明就是黏上我了,甩都甩不掉。” 一般楼天籁的事情,在未征得她同意之前,楼易之不会擅作主张,“舒姝是偷偷来到盛京的,身边应该没有带多少人,小闺女若觉得烦恼,为父倒可以部署一番,替小闺女彻底的除舒姝。” 楼天籁睁大眼,“美人爹的意思是,杀了大魔头?” 楼易之悠然点头,瞧见楼天籁的反应,含笑问道:“嗯,小闺女不愿意?” “我虽然不喜欢大魔头,但绝不希望他死。”尤其是在得知了舒姝的身世遭遇之后,楼天籁无力的托着脑袋,“美人爹,就没有别的办法么?” 楼易之道:“有啊。” 针锋相对 (结局 16) 闻言楼天籁精神为之一振,目色炯炯望着楼易之,喜笑颜开问道:“美人爹有什么好办法呀?” 楼易之端起茶碗,呷了一口道:“跟舒姝说清楚。<-》舒咣珁児” “跟舒姝那种bt,怎么说得清啊?”楼天籁娇嫩的小脸,顿时皱成了包子状,“美人爹你耍我哇?” 楼易之轻笑道:“为父的意思是,让师白去说。” 楼天籁直接坐在书案上,脱了鞋子,两脚踩在楼易之腿上,愁眉瘪嘴道:“让丞相伯伯去说?有用咩?难道丞相伯伯的口才,比我好很多咩?” “在舒姝那样的人跟前,多好的口才都没用,只能用实力说话。”楼易之放下茶碗,鼻翼微动,目光缓缓下移,望着踏在他膝头的两只脚丫,迷人的眉头渐渐蹙起,“宝贝啊,你的小脚丫子,好臭啊。” 楼天籁使劲嗅了嗅,虽然闻到了一股味,但却死活不肯承认,“哪有嘛!一点也不臭!” 楼易之不识好歹,继续追问道:“宝贝闺女,几天没泡脚了?” 掰着手指头数了半晌,脑中一派茫然,瞧见楼易之含笑的眼,楼天籁恼羞成怒,狠狠踩了楼易之一脚,吼道:“我洗澡时有顺便泡脚了!” 楼易之笑得比花儿还要美,意味深长说道:“喔,是为父误会啦。”若脚臭是因为没泡脚,只是说明她懒惰;若是她泡脚了,脚丫子还很臭,只能说明她是个臭孝啊! 楼天籁翻了个白眼,重重地哼了两声,翘起双腿道:“美人爹,给我穿靴子,我要去丞相府。” 楼易之一手握住她的脚踝,一手拿起靴子给她穿上。 楼天籁刚走到门口,忽然转过身来,“美人爹,找两个人暗中跟着我,护送我到丞相府即可。” 舒姝虽能够进入楼天籁的房间,却没有办法悄无声息的,从楼易之的眼皮子底下,掳走楼天籁。 可是楼天籁一旦离开三口居,那就很难保证舒姝会做些什么了。15e6d。 楼易之点点头,“为父知道啦。” 舒姝性子偏执,就算楼天籁摊牌,亲口告诉舒姝,她不喜欢她,不愿与他在一起,更不想去北奥,舒姝也是不会罢休的。楼天籁是舒姝想要的人,舒姝只要能够得到就好,不管楼天籁是否欢喜,不管楼天籁是否情愿,甚至不管楼天籁的死活,只要能得到他认准的,怎么样都无所谓。 所以说,跟舒姝讲道理?做梦! 要对付舒姝这种人,只能跟他拼实力。 到了丞相府,天色已暗。 郦师白的起居室里,灯火通明。 郦师白靠在美人榻上,拿了本书卷阅读,见进来的是楼天籁,笑问道:“天籁吃晚饭了吗?” 楼天籁眨巴着眼睛,正要作答,郦师白却忽地失声轻笑,自言自语似的道:“喔,原来天籁已经吃饱了。” 低头瞅着自个儿并不圆滚的腹部,楼天籁纳闷问道:“丞相伯伯肿么知道的?” 凝视着面前的小家伙,郦师白目色温柔似水,“天籁若没有吃晚餐,会答得毫不迟疑。”小家伙之所以迟疑未决,是因为她在考虑,要不要冒着撑破肚皮的危险,再在丞相府里大吃一顿。 楼天籁不服气,强自争辩道:“兴许我忘记了有没有吃晚餐,迟疑是因为我正在努力回想呢。” 郦师白笑道:“天籁是不会忘记吃饭的。” 楼天籁哼道:“老男人都可恶!” 郦师白眉头一挑,“嗯哼?” 楼天籁故作委屈模样,小手在眼角虚抹了抹,“美人爹嫌我脚丫子臭,丞相伯伯嫌我吃得多。” 郦师白将她搂在怀里,拍了拍她的腹部,“我是怕天籁被撑坏肚皮了。” 楼天籁沉默了片刻,仰头望着郦师白,委婉的问道:“丞相伯伯,今晚丞相府里都有些什么好吃的呀?” 郦师白忍了笑意,报了几个普通菜名。16022177 楼天籁听了之后,默默点了点头,甩下两只靴子,爬上了美人榻,窝在郦师白怀里。 选了个舒服的姿势肆意的舒展了四肢,被郦师白身上温暖淡雅的气息一熏,楼天籁便昏昏欲睡打了个哈欠。 临睡前猛地想起,来丞相府的目的,楼天籁啊地叫唤了一声,抓住了郦师白的大手,“啊呀,丞相伯伯,我差点就忘了,我有事儿要跟你说。” 将刚拿起的书卷再次放下,郦师白低声道:“嗯,你说。” “大魔头昨晚来找我了,我瞧大魔头那意思,是准备带我去北奥。”楼天籁揉了揉眼睛,撅着嘴巴,老大不高兴的道:“我才不要去北奥呢,丞相伯伯你快想想办法吧,怎样才可以摆脱大魔头呢?” 抚弄着她的柔软发丝,郦师白柔声道:“天籁无需操心这个,困了就睡觉吧,舒姝的事交给我。” 最喜欢郦师白这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啦,爬起来在郦师白脸上吧唧了一口,楼天籁这才安心的去寻周公了。 为了让舒姝与郦师白面对面谈判,楼天籁自此在丞相府住了下来。 连续三天晚上,潜入楼天籁的房间之后,都没能见到楼天籁的踪影,舒姝终于摁耐不住了。 第四日,舒姝出现在丞相府。 傅明朗前来禀报时,瞟了楼天籁一眼,补充道:“舒姝要见楼姑娘。” 楼天籁缩脖子,“我可以躲起来吗?” 大魔头炸毛的时候,真的挺可怕,记得有一回,不慎惹怒了大魔头,大魔头黑袍一抖,卸了她的胳膊和腿。 想起来就觉得四肢疼,楼天籁摸了摸关节,咕哝道:“我不想跟大魔头碰见。” 郦师白握住楼天籁的小手,绽出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有我在呢,天籁怕什么?” 楼天籁仍不免有些担忧,“要是大魔头发飙了,丞相伯伯可得护着我。” 郦师白神情坚定的道:“我不会让舒姝碰着天籁一下。” 楼天籁相信郦师白的话,眯起眼睛笑着点头,“好。” 瞧见郦师白和楼天籁交握的双手,舒姝幽深的眸子犹如地狱冰潭,染上了毁灭一切的森寒。 郦师白牵着楼天籁,从容不迫走进厅里,面带微笑,主动与舒姝打招呼,“舒教主,哦不,应当是,北帝陛下。” 言精望神炯。郦师白嘴里虽然毕恭毕敬,称舒姝为皇帝陛下,但是却未向舒姝行礼,只牵了楼天籁的手,在舒姝对面坐下,“陛下大驾光临,相府蓬荜生辉。” 瞅着郦师白冷笑了一下,舒姝连场面话都懒得说,邪妄如地狱修罗般的双眼,紧盯着楼天籁。 楼天籁堆起笑脸,“大魔头。” 舒姝道:“宝贝,过来。” 抱着个茶碗把玩,楼天籁满脸迷糊,“嘛?” 舒姝道:“到我身边来。” 郦师白微笑不语。 楼天籁道:“我坐在这边挺好的。” 舒姝凤眼半眯,眸中寒芒如电,“宝贝,你在躲我?” 楼天籁正欲摇头,习惯性的说没有,瞥见身边的郦师白,心中忽然安定了不少,叹了一口气,迎上舒姝的目光,说道:“大魔头,我不想跟你去北奥。” 舒姝沉声道:“也就是说,宝贝先前说得那邪,全都是唬骗我的了?” “怎嘛,陛下要带天籁去北奥?”郦师白虽然始终眉目温和,但在气势上,却不输于舒姝分毫。 舒姝邪妄冷笑,“莫不成郦丞相欲阻拦?” 郦师白满身贵气,王者之姿,淡笑优雅,“陛下不记得先前的承诺了吗?” 舒姝嗤道:“承诺?那是个什么东西。” “陛下既不记得,那么不提也罢。”早料到舒姝会如此,郦师白不以为杵,深情款款看了楼天籁一眼,缓缓地将目光转向舒姝,“可惜陛下到底来迟一步,我与天籁已经订下婚约,再过不久就是大婚之日。” “婚约?”舒姝身上散发出魔魅气息,仿佛能够吞噬周遭一切,盯着楼天籁问道:“宝贝,果然吗?” 有个口头婚约啦,婚期还没定,不过嘛,丞相伯伯要骗大魔头,楼天籁是很愿意配合的。楼天籁抿了口茶水,润了润嘴唇和嗓子,点头道:“是啊,我和丞相伯伯要成婚了。”楼天籁稍微顿了顿,不怕死的补充了一句,“大魔头,你要喝喜酒咩?” 啪地一声拍案,舒姝霍然起身,向楼天籁冲去。 舒姝身旁的厚重桌案,瞬时间化为一堆木渣。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楼天籁还是吓了一大跳,正想要往旁边躲的时候,只见郦师白挺拔的身躯,已经挡在了她的前面。 郦师白的眉眼终于不再温和,针锋相对道:“陛下龙威,吓着我的小未婚妻了。” 阴鸷的瞟着郦师白,舒姝冷冷吐出俩字,“滚开!” 郦师白绝不退让,“陛下不会是想在我相府里动武吧?” 舒姝狂妄道:“动武又如何?” “无妨,只不过,陛下的贴身护卫路边黄,似乎有话要对陛下说。”郦师白勾唇一笑,“陛下在动武之前,不妨听他说点事儿。” 舒姝闻言不再轻举妄动,只盯着郦师白的眸子,愈发的森寒魔化。路边黄有话要对他说?看样子,他带来的人都已被控制了c个郦师白啊! 离宫出走 (结局 17) 大概是被某些无良的人给修理过,路边黄的气色看起来很不好,跟在江秀和江宽的后头走进大厅,路边黄来到舒姝跟前正欲说话,却被舒姝抬起的手臂给制止了。 楼天籁瞧见了老熟人,便从郦师白身后探出脑袋,笑米米挥手打招呼,“嘿,好久不见啊,大黄!” 路边黄:“” 冷不防刷地一声巨响,但见舒姝陡然反手一抓,拔出路边黄腰间佩刀,朝着郦师白怒斩而下! “啊啊啊啊啊啊!”楼天籁吓了一跳,忙往后面躲开。 郦师白动作迅捷如闪电,抽出江秀的佩剑,出手如电盘旋而上,猛地架开舒姝的攻势。 森冷的锋芒在厅内弥漫飞舞,舒姝的招式极据辣刁钻,恨不能将郦师白碎尸万段,冷厉的眸子瞟向楼天籁,“我又没砍你,你躲什么躲?” 楼天籁缩在江秀身后,只露出两只圆眼,咕哝道:“你是没砍我,可是,万一你手抖,我就惨了。” 舒姝:“”手抖?! 郦师白冷笑应对,丝毫不落下风,顺便出言讽刺,“陛下,事实摆在眼前,天籁不信任你。” “郦师白你找死!”舒姝闻言更怒,暴喝一声,轰然迎上。 “在我丞相府,陛下绝讨不到便宜。”郦师白无所畏惧,挥剑拒挡。 两人互不退让,缠斗在了一处,你刀来他剑往,杀气森寒凌厉,不过片刻功夫,厅内家具便被毁了大半。 瞧得眼花缭乱头晕目眩,看不出哪方更胜一筹,楼天籁觉得无趣得很。 “喂,别打了!” “大魔头,你别闹了行不行!” “喂,我瞧着你们功夫差不多,打来打去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就此罢手好不好?” 楼天籁不吱声还好,楼天籁话一出口,舒姝下手越发狠绝。郦师白丝毫没有争强斗狠之心,既然楼天籁觉得没意思了,那也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郦师白从容不迫的唤了一声,江秀和江宽立即加入战局,路边黄想要冲进去帮忙,不料,却被傅明朗死死缠住。 舒姝气急怒骂道:“郦师白,你这缩头乌龟!” 任凭舒姝如何谩骂,郦师白置若罔闻。 “丞相伯伯。”楼天籁独自缩在角落里,望着退出战斗的郦师白,两只圆溜溜的眼睛,闪亮得好似熟透的葡萄。 郦师白低低的喘息了几声,扔下剑牵着楼天籁的手,往大门口方向而去,“里头太乱,我们去外边。” “嗯啊!”抚了抚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拽着郦师白飞快的往外跑,瞟见前方有一座石亭,便拉着郦师白奔了进去,楼天籁伸了个懒腰,笑吟吟道:“这下安全啦。” 大厅里,除了他之外还有傅明朗几个,即便舒姝近在咫尺,也伤不到她一根汗毛,她怎么会有这种担忧?深深凝视着楼天籁的脸孔,郦师白轻声地问道:“天籁很怕舒姝吗?” 楼天籁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如此反复了两遍,最后愁眉耸肩,“说怕也不怕,说不怕,其实又有些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郦师白若有所思点头道:“那我尽量让舒姝今后不再出现在天籁眼前。” 丞相大人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不过,却比什么都来得更有力量,其威武霸气无可比拟!楼天籁万分好奇,拽着郦师白的衣袖,歪着脑袋问道:“丞相伯伯打算怎么做啊?” 郦师白嘴角含笑,眸中绽放出的光芒,宛如初升的朝阳,“倘若你要对付一个人,就得捅他的弱点。” 郦师白话中的意思,楼天籁倒是懂了,只是她脑袋上的疑问,却层层堆积了起来,“大魔头的弱点是什么?大魔头也会有弱点吗?丞相伯伯知道大魔头的弱点吗?丞相伯伯找到大魔头的弱点啦?什么弱点啊?” 郦师白笑道:“人总会有弱点的,假如当真没有,或者暂时没有找到,那就给他制造弱点。” 楼天籁来了兴致,“还能给敌人制造弱点吗?” 郦师白只笑了笑没有回答,朝着空旷处唤了一声,即刻有四名暗卫现身,郦师白淡淡吩咐道:“你们去助江秀江宽一臂之力。” 四名暗卫领命,闪电窜入大厅,迅速加入战局。 楼天籁趴在石桌上问道:“江秀哥哥和江宽哥哥两个人加起来,以二敌一都打不过大魔头吗?” “一对一难解难分,实在是没意思,我觉摸着,天籁更喜欢看以众欺寡的戏码。”郦师白微微一笑,撩起衣摆悠然坐下。 楼天籁双目圆睁,咬住了下唇,直直瞅着郦师白,纠结了好半晌,磕磕巴巴问道:“无论我心里在想些什么,丞相伯伯是不是都知道?” 郦师白轻笑道:“至少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 楼天籁愣愣道:“丞相伯伯不明白什么?” 郦师白盯着楼天籁的眼睛,似笑非笑问道:“天籁最开始说要嫁给我,是希望利用我,来对付舒姝的吧?” 楼天籁眼睛眨巴啊眨巴,不敢与郦师白对视,垂下脑袋点点头道:“是啊。” 楼天籁撅着嘴巴抬起头,努力为自个儿分辨,“丞相伯伯不早就知道了吗?问这个做什么?后来我不是改变初衷了嘛?我想嫁给丞相伯伯,是因为我喜欢丞相伯伯,与大魔头无关,也没有旁的什么因素。” 郦师白嘴角微弯,“天籁的心意我知晓,只是我想不明白,当时,天籁为何会选择我呢?天籁不是不清楚,倘若要对付舒姝,老楼大人便足矣。” 楼天籁仰着下颌讪笑道:“美人爹素来低调,我不确定美人爹能否胜过大魔头,嘿嘿嘿,大魔头很难缠的,我舍不得让美人爹吃亏。” 郦师白挑眉,“所以就让我吃亏?” 楼天籁扭着小屁股,蹭到郦师白身边,撒娇卖萌,“丞相伯伯别小气嘛。” 瞧见匆匆跑来的千景,郦师白欲言又止,扭头看着千景问道:“什么事?” 千景瞟了楼天籁一眼,“主子爷,东宫的小顺子公公来了,找楼小姑娘的,说是太子妃离宫出走了。” 楼天籁愣了住,难以置信道:“啊哈?小婉离宫出走?” 如果唐小婉仍像当初那般孑然一身,楼天籁相信唐小婉会离宫出走,而今,唐小婉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唐小婉怎会抛下两个孩子于不顾? 郦师白代楼天籁问了一遍,千景想了想,偷瞄了楼天籁一眼,小心翼翼的说道:“据小顺子公公说,太子爷和太子妃大吵了一架,太子爷似乎是真的动了怒,让太子妃滚,太子妃当时就摔了东西,怒气冲冲的离开了皇宫,并扬言与太子爷一刀两断,再也不会回宫了。” “王八蛋!”楼天籁咬牙切齿,捏紧了拳头,大步冲出石亭。 居然让小婉滚!他居然让小婉滚!太过分了! 郦师白起身唤道:“天籁。” 楼天籁脚下一顿,转头望着郦师白。 郦师白温柔道:“需要我帮忙吗?”16022130 楼天籁略思索,摇头道:“我先去东宫看看情况,有需要的话再找伯伯。” 郦师白点头道:“好。” 楼天籁走了两步,又顿棕头,“丞相伯伯,大魔头他” “我先代天籁瞧瞧以多欺少的戏码,回头就将舒姝丢出丞相府,待天籁从宫里出来,我保证舒姝已经离开了盛京。”郦师白临风而立,脸上挂着淡淡笑意,眸中铺展开来的温柔,几乎能将人溺毙。概些路些秀。 楼天籁跟小顺子打马进宫,路上了解了前因后果。 事情的起因,是微生伯舟有些不舒服。 在吃药与不吃药的问题上,唐小婉跟微生宗睿争执不休。 然后便一发而不可收拾,两人越闹越凶谁劝也没用。 唐小婉那个火爆脾气,天不怕地不怕,唉! 微生宗睿虽然极少有正形,却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只要是个人,怎么会没有脾气呢? 啧,两座火山互爆了。 春暖殿内像被恶贼洗劫过,入目之处皆是一片狼藉。 微生宗睿坐在大殿门槛上,闷着头一言不发,眸中一片冲天火光,身上透着生人勿近的怒焰。 看样子微生宗睿也气得不轻,这时候若是大骂他一顿,亦或是跟他讲道理,显然不会起什么作用,弄不好,还会让情形更糟。 掐着腰在殿内转了两圈,楼天籁冷静下来之后,走到微生宗睿跟前,苦笑着问道:“小婉的家在东宫,你让她滚,她能滚去哪儿?” 尚还沉浸在怒火之中,微生宗睿冷漠的道:“那不过是一时气话!” 楼天籁无奈叹息,“小婉必定也被气昏了头,你这一时气话,正好火上浇油。”15e5s。 微生宗睿仍在气头上,说话又急又冲,“等她想清楚了自然就会回来。” 最后一个字音还未落下,楼天籁便马上接口说道:“小婉不会回来的,你让她滚,她会滚得远远的,再也滚不回来了。” 微生宗睿微微蹙眉,周遭凌厉的气势,稍稍缓和了一些,“她多半是回三口居了。” 楼天籁也在大殿门槛上坐下,面对面望着微生宗睿说道:“小顺子有瞧见,小婉冲出去的时候,正在抹眼泪。” 微生宗睿脸色一变,身上的气焰渐渐消失,眼底的炽烈火光,也转变为失落。 忽然,楼天籁红了眼眶,喉咙一哽道:“太子哥哥,你伤了小婉的心啦。” 微生宗睿惨然低笑出声,合上双目靠着门框,“她又何尝不是伤了我的心?”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楼天籁扶着额头,“何必呢你们?” “都是为了伯舟,都是因为疼爱伯舟,只是方式不同罢了,为何不能互相理解?” “你们两个啊,已经不是第一次吵架了,为何不能好好说话呢?非得扎对方几针,现在舒服了?” “小婉太胡闹了,伯舟生病了,怎么可以不吃药?”微生宗睿面上的神色,明显的软了下来,“天籁妹子,我这是第一次对她发脾气。” “身体不舒服就一定要吃药吗?在小婉看来,伯舟只是小有不适,吃药未必好。”楼天籁神情极为认真,像个小大人一样,与平素大不相同,深深望着微生宗睿,叹道:“小婉平时虽粗枝大叶,然而这一次,她真的不是在胡闹。太子哥哥有没有问过太医,伯舟真的非吃药不可吗?” “”微生宗睿没吭声。 “伯舟和流光,是小婉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小婉对他们的爱,绝不比太子哥哥对他们的爱来得少。”从微生宗睿身上收回目光,楼天籁低声的笑了笑,笑得很难过,“小婉不会回三口居的,依照小婉的性子,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她只会躲得远远的,一个人默默舔伤口,不会让任何人瞧见。” 眼底浮现了浓重的懊悔与不舍,微生宗睿猛地从地上跳起,“我去找她。” 楼天籁不置可否,坐在门槛上没有动,一只手撑着下巴。 边往东宫正门大步流星,微生宗睿边交代道:“青松,青柳,带上人随我出宫。” 至此为止,神经紧绷了许久的青松,总算是能够舒出一口气,“遵命!” 微生宗睿忽然想到了什么,迟疑了片刻,转身走回到楼天籁跟前,“天籁妹子,你可知道小婉去哪里了?” 楼天籁抬起头,面无表情,木然说道:“不知道,我没让人去找过,也不打算去找,这是太子哥哥的事情,太子哥哥自个儿看着办吧。” 微生宗睿没再多言,带着数十绿眉毛,亟亟离开了东宫。楼天籁远远望去,还能模模糊糊的看见,微生宗睿坚定的背影。 直到微生宗睿的身影从东宫消失,青艾和青末才从角落里钻出来,感激的对楼天籁道:“奴婢们侍候太子爷有些年头了,从未见过太子爷发那么大火,吓死人了,幸亏有楼姑娘能帮忙劝导几句,不然奴婢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楼天籁摇头,“太子哥哥之所以能回心转意,却并非我出言相劝的缘故。” 青艾不解,“啊?” “其实太子哥哥早就后悔了,只是你们啊,被他发火的模样吓倒了,不敢靠近。”楼天籁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朝小娃们居住的春熙殿方向走去,“我不过来得正是时候罢了,又敲给他递了个台阶而已。” 婚期已定 (结局 18) 春熙殿里的气氛很好,白薇她们在逗孩子玩,似乎并未受到影响。 楼天籁大步入殿,瞟了白薇白芍一眼,趴在摇篮边,叹气感慨道:“两位姐姐愈发淡定了,可见小婉和太子哥哥,平日里没少折腾。” “习惯就好。”白薇沏了碗茶,递给楼天籁,“小姐既然来这边了,是不是足以说明,太子爷已经去追啦?” 微生流光活泼伶俐,大家都爱逗她玩,楼天籁嘟嘴吐舌头,微生流光见样学样,伸舌头吐泡泡,楼天籁欣喜大赞,“嗷嗷,小流光,太可爱啦!” 微生流光咿咿呀呀,挥舞着两只小粉拳,高兴得格格直笑。 旁边,白芍正瞧着微生伯舟发愣,听到楼天籁的话扭头道:“那可不,咱们小郡主呀,可爱得很呢。” 楼天籁接过茶碗润了润嗓子,笑米米的冲白薇点头道:“嗯,太子哥哥憋不住了,出宫追小婉去了。” 白芍摇头叹道:“这两个人真是的,每次总忍不住要吵,吵完马上又后悔,唉。” 楼天籁埋怨道:“两位好姐姐,你们也真是的,为何不劝劝?” “劝?”白芍有修笑不得,指着自己的嘴唇,“小姐,你没发现我嘴巴肿了吗?” 楼天籁眨巴着眼睛,“就算劝不住,也该拦着呀。” 想象着唐小婉发飙时的情形,白芍禁不住的哆嗦了一下,两臂交叠搂住自己的双肩,“我还很年轻,我不想死。” 楼天籁:“” 唐小婉暴力起来的确有点恐怖,春暖殿都被砸了个稀巴烂了。 白薇舒雅微笑,“我们劝不了,拦不住,索性就不管啦。” 白芍点头附和道:“好在他们俩虽然闹得凶,但还不至于伤了感情。” 楼天籁摊手,“那就随他们去吧。” 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白芍失声笑道:“他们俩是天生的冤家,不吵不闹不会有感情。” 望着摇篮中的小宝贝,白薇的目光温柔似水,声音轻轻地说道:“太子爷和小婉都属于那种,等到吵完了扎伤了对方,才会懂得去换位思考的人,所以相信这次还是一样,等太子爷追回了小婉,估计也就雨过天晴,什么事都没有了。” 微生流光眼睛亮亮的,宛如两颗璀璨的宝石,侧头瞧着旁边楼天籁的手,仿佛看到了新鲜玩物,便蹬着小腿儿,伸出两只小手去抓。 “嘻嘻。”每次瞧着这个小宝贝儿,楼天籁的心肝,就似融化的蜜糖一般,软绵绵甜腻腻的。见微生流光挣扎得有醒劲,楼天籁便笑着抬起手,直接放到微生流光怀里。 两只小爪子抓住楼天籁的手,微生流光得了什么宝物似的,高兴地不得了,嘻嘻哈哈叫个不停。 “小郡主精神真好,从早上到现在,眼睛都没眯一下,一直在玩儿。”看着开心欢呼的微生流光,白芍啧啧感叹,扭头望向旁边摇篮,白芍又忍不住摇头,“唉,再瞧瞧咱们小郡王,除了肚子饿,或者是尿了的时候,会哼唧两声外,其余时间都在睡觉,即便是在吃奶,也不肯抬一下眼” “是啊,好奇怪喔。”楼天籁有点想不明白,缩回了手,凑到微生伯舟的摇篮边。 微生流光没了玩物也不恼,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很快又寻到了别的物件。 握住微生伯舟的小手摇了摇,楼天籁半跪在摇篮边唤道:“伯舟,小伯舟,我是天籁姨姨,我来看你啦,伯舟,小伯舟,太阳照屁屁啦,快起床啦。” 微生伯舟不胜其烦,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盯着楼天籁瞧了瞧,脑袋转了个方向继续睡。 太不给面子了,每次都是这样。 楼天籁耷拉着脑袋,泄了气。 白芍叹道:“唉,没用的,就算是皇上和皇后娘娘来了,小郡王也懒得搭理。” 楼天籁龇牙,“微生小不点儿,太嚣张了啦!” 白薇笑道:“谁让他是小娃娃呢,谁是小娃娃谁最大。” 炯炯的瞪着某嗜睡宝宝,楼天籁故作惊悚吓唬道:“整天睡觉会变呆瓜的,小伯舟,你再睡下去,就会变成呆瓜!” 不知是不是嫌楼天籁太吵,微生伯舟撇了撇嘴巴。 白芍幸灾乐祸挑拨离间,“小姐,小郡王觉得你很烦哦。”熙很未熙瞟。 楼天籁沉了脸,阴阴的道:“我就不信这个邪。” 白芍:“小姐你想干什么?” “教他尊重长辈。”楼天籁围着摇篮转了一圈,两手在微生伯舟身上摸索,像是在找什么突破口。 白芍扑哧一笑,“小姐,咱们小郡王才三个月,有权不尊重长辈的。” “喔呵呵呵呵,小伯舟,你再不理我,我就把它拔下来,咦嘻嘻嘻”楼天籁忽然邪恶挤眉,魔爪探入微生伯舟双腿间,拨弄着那个小玩意。 白芍凌乱了,“我的天吶,小姐!” 就在这时,天际轰隆作响,雷电齐鸣。 楼天籁魔爪陡然一僵,默默向殿外望去,“不是吧,这小子难道是传说中的真命天子?我就摸摸也要挨雷劈么?” 外面忽然狂风大作,乌云蔽日,天地间变得昏暗。 白芍想了想,握住楼天籁的手腕,从摇篮里拉到一旁,“小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楼天籁跑到殿门口瞧了瞧,“糟糕,要下雨了。” 白芍跟在楼天籁身后,看着乌云密布的天色,说道:“下雨就下雨呗,正好,盛京有些日子没下雨了。” 白薇担忧的道:“也不知小婉跑到哪里去了,万一被雨淋可就不好啦。” 楼天籁道:“小婉被雨淋病了才好哩,让太子哥哥心疼去。” 想到自己的处境,楼天籁忧愁道:“看样子会是一场大雨,我等会儿可怎么出宫嘛。” 白芍道:“反正小姐又没什么急事,如果雨大出不了宫,就在东宫里留宿一晚呗。” 楼天籁蹲在门槛上,望着愈发昏暗的天色,撑着脑袋道:“我有事儿啊,得去丞相府一趟。” 不知丞相府里战况如何,大魔头有没有被丢出去呢? “昨儿饮雪和白芷来过,据她们说,小姐在丞相府待了很多天,都没回过三口居呢。”白芍笑容暧昧,弯腰说道:“小姐既然与郦相爷难舍难分,不如干脆早些嫁过去得了,省得成日惦记。” 白薇轻笑道:“白芍言之有理。” 楼天籁撅嘴道:“丞相伯伯都不着急,你们急什么,哼,我舍不得美人爹,舍不得哥哥,舍不得饮雪姐姐” 她倒是很想扑倒丞相伯伯来着,呜呜呜,可是丞相伯伯的意思是,非得等到他们成婚之后,他才肯让她扑倒。 惆怅啊惆怅,要不,赶紧结婚吧? 丞相府与三口居隔得近,与美人爹他们见面,也很方便。 楼天籁被大雨留在了东宫,虽然睡着陌生的床和枕头,却也没能够影响睡眠质量,楼天籁睡到翌日晌午才起。 楼天籁在白薇的帮忙下洗漱完,得知唐小婉已被微生宗睿寻回,填饱了肚子便跑去了春暖殿,谁知春暖殿寝殿殿门紧闭。 楼天籁纳闷,“他们在里头干什么呀?” 青艾摇头道:“太子爷不让奴婢们靠近。” 青末神秘兮兮的道:“太子爷抱着太子妃回来后,俩人便待在里头没出来过。” 楼天籁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青艾想了想说道:“那时天还未亮。” 楼天籁了然道:“肯定是在补觉。” 青艾意有所指的道:“寝殿里头动静很大,不像是在补觉。” 楼天籁精神一震,“嗯?” 青艾红了脸,“太子爷和太子妃,应该是、是在培养感情。” “培养感情?哟哈!” 楼天籁兴奋地跑到窗边,脑袋紧贴着窗户缝隙,果然如青末所言,有少儿不宜的声音,断断续续飘入耳。 嗷,太子哥哥和小婉,好激情吖! 午后,楼天籁出宫直奔丞相府,但是郦师白出门了,不在府里。 楼天籁问及昨日舒姝之事,千景和千元便绘声绘色,添油加醋的讲述了一遍。 其实简而言之,一句话就能概括:在丞相府众多高手围攻之下,舒姝吃不消于是仓皇逃离。 “舒姝离开盛京了吗?” “据江秀说,已经离开了。”16525450 舒姝离开了盛京,实在是太好啦!楼天籁欢呼雀跃,跑出丞相府,直奔回三口居。 洞房花烛 (终章 ) 父子俩并肩徐行,楼易之神色平静,“皇上金口玉言,日子既已定下,难道还能改?” 楼天远沉默,过了会儿,又问道:“父亲,天籁和老白的婚事,什么时候定下的?我怎么不知道?” 楼易之淡淡道:“皇后娘娘着急,说师白年纪大了,越早成婚越好。<-》” 楼天远眉头紧蹙,“皇后娘娘不过催两句,父亲便就这样同意了?” 侧头瞧着楼天远,楼易之微微一笑,反问道:“天籁与师白的婚事,只是迟早的问题,为父这些日子,被娘娘追问得烦了,于是同意了,有何不可?” 不敢看楼易之的深邃眼睛,楼天远垂眸望着脚尖,嘀咕道:“老白年纪的确是大了,可是妹妹年纪还小。” 楼易之摇了摇头,叹道:“没出息。” 楼天远愣,“父亲?” 楼易之喃喃道:“我怎么会生出这么个没用的儿子?” 楼天远失落的道:“妹妹喜欢的人是老白,纵然我与妹妹说清楚了,也只会让妹妹烦扰。” 楼易之笑道:“所以为父觉得,师白比你靠谱,把天籁交给他,为父放心。” 楼天远握拳炸毛,“父亲!您儿子正伤心呢,您非要这样打击?” 楼易之雪上加霜道:“你活该。” 百官之中,郦师白和梁上尘宛如鹤立鸡群,楼天远抬头四下里一瞧,很快便发现了目标。楼天远跑到二人跟前,扶着梁上尘的肩膀,满脸的受伤神情。楼天远咬着嘴唇正欲张口,控诉楼易之的恶劣,却听梁上尘冷冰冰的道:“被老楼大人嫌弃了吧?” 楼天远:“我” 子并神平后。郦师白宽慰道:“其实楼郎不必介怀,老楼大人刀子嘴豆腐心,只是表面嫌弃而已” 楼天远:“”嚓,他这是来找安慰呢?还是来找刺激的? 九月二十二,天气晴朗,秋高气爽。 三口居里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喜气,尤其是天籁园内,欢声笑语不断。 楼天籁梳妆打扮好了,正与姐妹们说话,忽然涌进来一群人,应和着响亮的爆竹声,慌不迭地的催促道:“快快快,哎呀,楼姑娘,迎亲的人来啦!” 楼府的某位婶娘道:“咱们九姑娘当真好福气,郦相爷亲自来迎的亲!” 以郦师白的身份地位,成亲时,大可不必亲自来迎。今儿郦师白既然亲自前来,足可说明,他对楼天籁的重视,以及对楼易之的尊重。 楼天籁不以为然的撇撇嘴,丞相又怎么的?丞相很了不起吗?郦师白是新郎,今儿他们大婚,倘若郦师白不肯亲自来迎亲,哼哼,她才不要跟郦师白结婚呢。 外面爆竹响亮,锣鼓齐鸣,喧哗之声大作,屋子里的说话声,统统被淹没掉,一句也听不清了。 这时,器宇轩昂神采奕奕的楼天远,被众堂兄弟簇拥着进了屋。 楼天远满面笑容,来到楼天籁跟前,转身蹲下,楼天籁咬唇傻笑,趴在楼天远的背上,由楼天远背出门。 婶娘姑婆们紧随其后,在楼家兄妹踏出门,纷纷拥了上去,正欲嚎啕大哭,以显示难舍之情,唐小婉和闻人白雪却跳了出来,将她们拦在了三口居里面。 三口居外,人山人海水泄不通,楼天籁出门的那一瞬,不由得傻眼了。 好多人呐! 比唐小婉进宫当日的人还要多! “天籁。”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楼天籁扭头望去,不禁呆了呆。 今日的郦师白,与平素大不相同,红衣蟒袍意气风发,愈发的俊美夺目。郦师白面上笑容淋漓酣畅,再不似从前那般温和清淡,眼角眉梢的欢愉之色,更昭显了郦师白的好心情。 楼天籁被塞进了花轿,楼易之未免女儿辛苦,省去了繁文缛节,与楼易之父子道别后,迎亲队伍便开始返回。 迎亲队伍并未直接去相府,而是绕道在街道上游荡。 好在是个八抬大轿,有足够的空间,楼天籁四仰八叉倒在里头,倒也不怎么累,只是爆竹声太响了,楼天籁觉得脑袋疼。 摇啊摇,晃啊晃,楼天籁倦了,打了个哈欠。 大概在街上游荡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抵达了相府。 郦师白在群众的起哄声中,准备去抱楼天籁下花轿。 不料,当轿帘被挑开后,众人却瞧见,新娘子躺在里面,似乎是睡着了。 围观群众哄然大笑,郦师白不以为杵,上前唤醒了楼天籁。 “唔,丞相伯伯。”楼天籁迷迷糊糊睁开眼,瞧着近在咫尺的俊眼,暂时忘记了今夕何夕。 郦师白宠溺的道:“天籁很困吗,再坚持一会儿,好不好?” 楼天籁揉了揉眼睛,“嗯?” 将小家伙抱了起来,郦师白低声说道:“拜完堂,天籁再继续睡觉。” 看到相府周围密不透风的人群,楼天籁这才恍惚记起,今天是她和郦师白大婚的日子,不由大窘,忙把头埋入郦师白怀里。 傅明朗江秀江锦几个,在郦师白的授意下,将欲起哄的宾客拦下,请到前厅喝喜酒,郦师白则抱着楼天籁,回到房间里休息。 郦师白将楼天籁放到床边坐下,轻轻的揉了揉楼天籁的脑袋,“天籁累了吗?” “不累,花轿里太闷了我才睡着的。”楼天籁讪讪的笑了笑,扯了扯郦师白的衣袖,不好意思的道:“丞相伯伯,我刚才是不是很丢人啊?” 郦师白柔声道:“没有,大家都觉得新娘子很可爱。” 楼天籁抿嘴笑道:“嘿嘿,那就好。” “我得出去招呼宾客,天籁先休息。” “嗯。” 郦师白离开后,楼天籁百无聊赖,仰头躺在床上,盯着帐顶发呆。 千景送来两盘糕点一碗燕窝粥,白芷拿进来放在桌上,楼天籁一听有东西吃,立马精神了,拎着裙摆就奔到了桌边。 “唔,以前没吃过,应该是厨房新做的糕点,嘻嘻,还是丞相伯伯最疼我吖。” “是啊是啊,小姐嫁了个好夫君,今后只管享福吧。” 忽然想到了楼易之,楼天籁抑郁的道:“白芷姐姐,我出嫁了,你说,美人爹现在会不会正在家里抹眼泪?” 白芷扑哧一笑,笃定的道:“伤感再所难免,抹眼泪嘛,先生绝对不会。” “真的么?” “当然。” “喔,那我放心啦。” 吉时到,楼天籁盖上了盖头,被喜娘牵到大厅,与郦师白拜了堂。 新人入洞房后,因为郦师白还要应付宾客,所以偌大的喜房里,又只剩下楼天籁一个。 据千元说,微生宗睿和微生宗纯带头大闹,缠着灌郦师白喝酒,楼天籁估摸着,一时半会儿的,郦师白是脱不了身了,于是先洗漱上床睡觉。 呜呜呜,好凄凉,洞房花烛夜,她却只能孤零零睡觉。 微生宗睿,微生宗睿,蓝花参,梁上尘 嗯,这些名字,她记住了。 敢耽搁她洞房的人,哼,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楼天籁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是三更半夜里了,感受到郦师白的温热气息,楼天籁这才猛然想起,今天是她梦寐以求的,她与郦师白的洞房之夜。 “丞相伯伯!”楼天籁一下子清醒了,撅着屁股趴在郦师白怀里。 楼天籁一动,郦师白就醒了,“嗯?” “现在什么时候了?” “丑时吧。” “你回来多久了?” “很久了,怎么啦?” “今晚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 “嗯,我知道,可是,天籁不困吗?” 楼天籁直接扑倒,吻住郦师白的唇,楼天籁用行动告诉郦师白,她现在精神得很,一点也不困。 “天籁” “咱们已经拜过天地,这回丞相伯伯,可不能再拒绝我了!” 俩人胸膛贴着胸膛,足以听得清彼此跃然的心跳,楼天籁眯着眼睛,笑得像只小狐狸,双手捧起郦师白的脸庞,故作柔媚的娇嗔道:“丞相伯伯,哼唔,来嘛,来嘛,主动一点嘛。” 洗漱干净的楼天籁,勉强算得上是温香软玉,新婚之夜如此引诱,郦师白口干舌燥,有点把持不住了,张嘴含住了她的娇唇,辗转吮吸。 楼天籁兴奋欢呼,丞相伯伯终于反攻了,再不是一块木头咯!楼天籁乘胜追击,撕开郦师白的衣物,小手在郦师白身上乱摸,脖颈、肩膀、胸膛、小腹一路向下 关键时刻,郦师白停了下来,楼天籁不满喝道:“丞相伯伯!” “天籁,真的要吗?”握住楼天籁的双肩,郦师白眼神深沉迷离,压抑着的呼吸,看似平稳,实则紊乱不堪。 跨坐在郦师白身上,楼天籁道:“我要!我要!我要!” 郦师白舒了一口气,拥着楼天籁的双臂,越箍越紧,蓦地翻身,将楼天籁压在下面,开始了令人窒息的掠夺。 “天籁,很疼的,忍着点儿。” “嗯啊,啊” 郦师白止住了动作,温柔亲吻楼天籁的唇,直到楼天籁放松,才开始了新一轮进攻。 “还疼么?” “不疼了,胀胀的。” 洞房进行得很顺利,丞相大人很享受。13acv。 直到,身下的人儿打了个哈欠,丞相大人眉头微蹙,“天籁?” 什么情况?这种时候,她居然困了? 楼天籁哼唧道:“丞相伯伯,我想吃臭豆腐。” “啊?”丞相大人一个没绷住,差点阵亡。 楼天籁仰起头,望着郦师白的眼睛,格外认真的道:“丞相伯伯,我想吃红烧肉。” 丞相大人闭上眼,捏紧了拳头。 楼天籁肚子咕咕叫,委实忍不住了,推了推身上的郦师白,撒娇央求道:“丞相伯伯,我饿。” 此刻,丞相大人已能预料到,从今往后,他命运的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