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臂之虎》 1吃人的马骝 夜色里的石门市,无论天空还是地面,多了些清凉与冷静,少了些白日的喧闹与狂躁。汽车、摩托车等各类发动机的震动声、音箱里各类风格的音乐声、喇叭里的减价吆喝声、轮胎亲近地面的摩擦声……都跟这慢慢隐去的沙尘一样,随着天色一暗,都就不见了。 霓虹灯逐渐亮起,让方正大气的楼厦保持住了白日里的硬朗形象,而因为夜色的铺染,那一份悲歌男儿的深沉也更加凸显了。如果你仔细辨认,还会看出,楼厦也是有性别、有年纪的,裹着各色的霓虹外衣,这些高高低低的男男女女,也就有了点蠢蠢欲动的韵味了。仿佛另一个世界苏醒过来,一类人的生活,这才刚刚开始。 其实无论你如何去想,这一切都是猜想中的假象,因为这本来就是站在某处的房间远远看着的猜想。如果你进入到街道之中,你就不会再被这些浮华的外表吸引了。 站在拥挤的人流之中,即便你小心地避让着别人,别人还是会不断地碰撞到你。而人与人之间,就由这些不断的碰撞联系起来,逐渐联系成了一个看似不相干,而又无法月兑离的网络。 现在,有兄妹六人,就坐在一处寻常饭店的半包间里,面前摆着一盘盘的日常小炒、牛羊烧烤,铁签、竹签横七竖八地躺在桌子上,随着谁的一声吭哧,又啪啪地往地下掉。 气氛并不欢快,边上的大彩电里响着当日的新闻,“……至此,罪大恶极的、1996暨1997全国一号案件主犯白宝山终于落网……” 随着新闻频道的宣布,社会上又少了一个猎杀高手,也少了一个精明强悍的人渣。真是环境造就人才,这一年的事情真多。 元旦的时候,总书记还在茶话会上讲话指出:1997年,将是不寻常的一年。多么令人难忘的一个年份啊!这一年,令人向往的繁华之都香港,以“四个不变”的新面貌回到了祖国母亲的怀抱,真是大快人心,洗雪百年耻辱。而让人痛心的是,刚刚过了年没多少时光,天折一柱,巨星陨落,一直为这个事情奔波劳碌的总设计师,终于停下了脚步,走完了艰辛而辉煌的一生。 没能等到这举国欢庆的日子,也没能看到满街飞扬的红旗,也没能听上那《春天的故事》。 惆怅总是伴随着遗憾而来,而且越积越厚,最后变成重重的乌云,在胸中翻滚纠结。对于此时背对着电视机的刘信武、高洪波、凌瑞峰、赵英旗、孙成杰、凌秀琳兄妹六人来说,他们的心头,就压着这么一团乌云,而且这乌云越滚越热,若不是有一杯一杯冰凉的啤酒不断地浇灌下去,怕是早就摩擦成了一团团的火焰,将几人燃烧起来了。 让他们悲痛伤感的,远远不止这些。他们原本的偶像师哥肖力虎,在惊险而刺激的三年逃亡之后,被人民警察从香港押解回来了。经过宣判,即将给痛苦而传奇的人生画上那个血红的句号。 肖力虎是武警总队的散打冠军、还是云南某特警支队的格斗教官、后来在做任务的时间常驻广东,可惜在开放大潮之中迷失了自我,而后越走越远,成了香港某团伙的主力杀手。再之后为情反水,接连报复同类团伙头目,百宝山是用枪,而他却是用拳头…… 他的身体,就是他的最佳武器,为此无视人工搜身与仪器扫描,可以轻松出入各类场所,以残忍的近战手段杀害对方,而后制造混乱,迅速逃离。与这个圈子有关系,现在还活着的老人都知道,当时有个擅长伪装的狠角色,外号叫“吃人马骝”的,就是他。 直到刘信武接到抓捕任务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这个“恶劣的罪犯”,竟然是自己最要好的同门师哥。只是刘信武也不是他的对手,与肖力虎有过接触的人,特别是老一代散打运动员都知道,肖力虎有三样绝技——喜鹊蹬枝腿、夺臂流星拳、转环巡天雷。而门内的人还知道,在散打圈套的限制之下,他还藏着一手最为歹毒的绝技——狸猫扑鼠。 即便在场下,这也是轻易不显露的,同门之中,除了恩师的嫡子,也就肖力虎练到了这个地步。刘信武曾经看到师哥报复一个点数赢了自己的对手,在庆功宴上,一个单扑手把人插得休克仆地。所以在见过验尸报告之后,刘信武很断定,这是肖力虎所为。开始得知自己被外地警队调用,对付功夫罪犯的时候,刘信武还感觉很兴奋,很有荣誉感,他甚至想跟师哥分享这个消息。但就此时,刘信武却久久无法平静。只是正义与道德大与一切,刘信武还是听从了组织安排,甘心做了一次诱饵,诱捕了自己的好兄弟。 刘信武的工作很忙,而且任务大多很隐秘,轻易是不回家的。就是他不忙,组织上也不允许他随意走动。上次回家时,刘信武曾感慨说,自己接了这任务,就算把自己卖给了团队,往后可能很难见到兄弟们了。就是见了,也说不上几句话。但是自己乐在其中,只有在与恶势力斗智斗勇的时候,刘信武才感觉自己活得没那么憋屈。 肖力虎与刘信武比赵英旗他们要大上一些,虽然都是一门,但赵英旗几个只能算是二师兄代师授艺的弟子。赵英旗很清楚,二师哥这次回来就是道别来了。刘信武上次回家时也说过,自己完成了这个任务就申请调回老家,为武术发展尽一份力,也好好带带师弟们。但是没有想到,最后一次任务竟然是诱捕自己的师哥。 排除师兄弟关系,刘信武其实很希望能与肖力虎放开来打上一场,可惜抓捕任务不是儿戏,当刘信武看到肖力虎怨恨的眼光时,他的心在滴血,脸在燃烧。哪怕这个人不是自己的师兄,不是一个罪犯,只是一个嗜武如命的人,此时的心情肯定也是十分痛苦的。刘信武相信,师哥肯定设想过无数次被捕时的情形,他肯定也想好了如何奋身一战。但最后一次,却是一个永久的遗憾。这是一个武者的悲哀。在最后一刻,师哥遗憾的肯定不是被捕,而是没能施展自己以汗水换来的平生所学。 肖力虎好似一早就知道刘信武的目的,但他还是很友好地与刘信武谈心,甚至心平气和地把这些年的作案经历都交代清楚了。肖力虎有些骄傲地说,那些人死了不冤,一是他们都该死,再是他们死得痛快。 当时的肖力虎好似十分疲惫,就没有打算反抗的样子。虽然这是所有人都希望的,但刘信武却感觉,是自己夺走了师哥的信念,也是亲手毁掉了自己的信念。只是身为人民警察,哪怕是一个正义的人,他又会义无反顾地站出来。 肖力虎绑架、杀人罪证确凿,死刑是铁定的了,但刘信武也向上级申请过,说肖力虎的散打经验很值得保留下来,希望能余出一点时间,让有关部门劝解他把经验贡献出来。结果上级听了之后回复了四个字——异想天开! 刘信武感觉到了一类人的悲哀。这次回来,一是带来大师哥的消息,二是把搜集到的大师哥的作案案例展示给师兄弟知道,另外是把师哥的绝技透露给大家,希望大家能引以为戒,把心思更多用在拳术研究上。然后刘信武还想谈谈师哥变坏的经历,但其中太复杂了,刘信武感觉自己很难说明问题,简单说是鬼迷心窍、报复心强、不安现状、穷凶恶极,往细致了说,刘信武感觉自己也曾经挣扎过,特别是在那样一个繁华的场所。 现在这一切都交代完了,刘信武也不确定自己对德育的表达够不够好,因为三弟高洪波一直就不服气,他认为是大哥生错了时代,如果放在古代,他甚至会回去解救大哥。此时他也想救,但是他知道这不可能。 高洪波遗憾地说,大哥太仗义了,他没有去找自己。如果去找他了,就不是这个结果了。 这话让众兄弟感到可怕。也隐隐感觉到了几人正在逐渐独立,逐渐分离。交代完这一切,刘信武就要参与新一起极其危险的抓捕任务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会回来。 高洪波说,二哥,你如果死了,你说你自己冤不冤?假设你说你不冤,你一身的武艺冤不冤?大哥犯了事情你感觉怎么怎么样?那其他人呢?那些逍遥法外的呢?有多少是被你们抓回来又放出去的?你能拿他们怎么样?你有大哥办得爽快么?你想过大哥为什么会这样么? 刘信武不想与二弟争吵,他只希望老三、老四、老五不要跟着学坏了。再替大哥说得天花乱坠,大哥也不是一个善良之辈。只是大哥走上错误道路的原因,确实值得兄弟们深思。因而现在兄弟们都长大了,而且面对各类诱惑与压力,也正走在类似的路上。 刘信武最不放心的就是赵英旗,赵英旗的天赋太好了,是师兄弟中最高的。而且与肖力虎的关系也最好,不知道这事对他的触动会有多大,对他的影响又是哪方面的。但作为师兄,在临行前,又有必要把拳术经验传承下来。这也是大哥的“遗嘱”了。 肖力虎跟刘信武很早就打出名气了,在全国比赛也拿过名次,小年纪就在当地警校任教练,只是一直不能转正,后来为了成为正式警察,他又重新考学,考入了石市警校,在校期间,又拿了好几个冠军、亚军。这期间,赵英旗真正见识到了通臂拳的厉害,也见识到了通臂拳在散打中的出色体现,跟着肖力虎零散地学了三年。 刘信武比肖力虎要小,他是应征入伍,进入了改变自己命运的下一处环境。 后来的高洪波与赵英旗也走上了这条道路,一晃五年过去了,高洪波独自闯荡,赵英旗留在家中,二人的状态,与当年的肖师哥十分相像。少了那些荣誉光环,赵英旗的处境比肖力虎还艰难。 而赵英旗也知道,刘信武之所以留在警队,是他骨子里也有着极其强烈的血性。对他来说,那里可以给他提供更多的实战机会,而且还是受法律保护的。再是他还没有从肖师哥的阴影中走出来,对于刘师哥来说,或者许多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平复内心。他知道二哥的担心,所以一直拉着老六变着法地下保证。 席间,三哥高洪波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喝啤酒,也不与人碰杯,就自己喝了一杯又一杯。最后老板来来回回地都跑累了,商议道:“英旗,跟你几个哥哥商议商议,出来外边喝得了,这个点儿也不热了,在外边守着扎啤桶、烧烤炉,这多过瘾?” 高洪波抓着酒杯翻了一眼,把胖乎乎的店老板还吓了一跳,脸皮僵了一小会,才重新堆成了小胖猪的模样。 哥几个搬出来又喝了一阵,但怎么喝都不痛快。边上的卡拉ok传来了黄家驹带着颤音的歌声:“……几许将烈酒斟满,那空杯中,借着那酒洗去悲伤,旧日的知心好友何日再会?但愿共聚互诉往事!” 赵英旗怕喝多了出事,也别耽搁了二哥的行程,就提议道:“过去唱几首怎么样?” 刘信武也想大家从郁闷中解月兑出来,故作高兴地道:“好好!让小妹唱,小妹可是专业出身。” 高洪波红着眼睛道:“别人都能唱,就小妹不行!” 孙成杰问为什么,高洪波道:“小妹身价高,不能在这小破地方展示。” 凌秀琳笑了笑,道:“还是二哥疼我,那二哥唱给我听。” 高洪波道:“靠!我就会唱几首j8军歌!你听?” 刘信武感觉这话说得不好,见凌秀琳并没感觉难堪,便说:“唱黄家驹吧!就唱个送行的。” 高洪波嚷嚷道:“就军歌,当兵的陪我一起唱!” 赵英旗小声对二哥道:“说不准人家还没有军歌的盘的。” “没有?”高洪波抓着一根烧烤的铁签道,“敢没有军歌,我就砸了他的店!打天下,容易吗?没有军歌?走!” 从后边看,高洪波是很帅气很文质的,白净的衬衣,窄身的西裤,放在这个发展中城市的夜色里,因为一点不搭调而显得更加出众了。 而从前边看,敞着扣子,露着结实的胸肌还有一道大金链子,又显得野性十足。 赵英旗在后边紧跟着他,生怕那一铁签子给谁捅上了肚子。高洪波晃悠着挤进了人堆里,嘴里嘟囔着:“谁j8唱得这么像?”扒着人往里只看了一看,突然愣住了,回头对赵英旗道:“李小龙?” 赵英旗往里一看,羞得脸都红了,好在这灯光本来就红红绿绿的。 80年代前后的人,特别是城镇的都应该记得,在流行广场交谊舞之前,十分流行露天卡拉ok,通常在某个临街的商店之类的门前,摆上一个大彩电,再弄上一套,然后准备n多歌碟,供给一些人舒展歌喉。5毛钱点一首,如果当着附近有工厂的话,无论男女,唱好了都会为自己的形象加分,只要躲避了地头蛇,很容易寻到自己的珍爱。通常唱刘德华的为多,而后是什么“流浪的脚步走遍天涯”这类谁都能唱上去的旋律,另外就是传说中的北派粤语了。 此时场上站得这人却是个中年男子,穿着一身黑色的无领衬衫,领口的那颗扣子都扣得整整齐齐。低着头,背对着电视屏幕,正在很深沉地吟唱着。一头狼背长发,黑框眼镜,除了年龄有点大,还真像是一位文艺青年。 妈的“二姑父”怎么又来这得瑟了?赵英旗心里骂了一句,嘴上却说,“是臂哥。-b哥。”然后狠瞪了孙成杰一眼。 孙成杰小声道:“八成是我不在,他跟我爹又掐起来了,把自己的摊子丢了,跑这客串来了。” 高洪波多年不在家,不知道当地出了这么一位角色。臂哥可不是一般的神,他是潜伏在成杰娱乐城的隐士。偶尔也去立交桥下边支卦摊算命,有着苦大仇深的面容,十吹九准的预言能力,一副玳瑁框的眼镜下,是一双洞彻世事的眼睛。在过去,他有几个外号,个个都很响亮,比如吴大牛b、b仙、中华b精……这不是贬义,而是极其中肯的嘉奖。因为臂哥的预言能力太强了,就比如“1997年,将是不寻常的一年”,他也说过同样的话。 而且臂哥也是一位拳术高手,虽然不轻易出手,但是出手就伤人,从来不吃亏,占了便宜还没人敢报复。与寻常的武术高手不同,臂哥通古博今,在网络还不发达的年代,是当地的拳谱大字典。 为了故事节奏,此处不方便过多渲染,用一句话修饰,臂哥有着一种不动声色的风骚。 一首唱罢,臂哥深沉地道了一声“谢谢”,然后深深一躬,就着还未结束的背景音乐,臂哥说,“唱得不好,大家原谅,为了赶节目刚下飞机,有点小小的感冒,所以嗓音发挥不是很好……”还是用的粤语说的。 高洪波看笑了,回头对赵英旗道:“老五,去点个‘祖国啊母亲’。” 高洪波就喜欢念叨别人的母亲,也喜欢把别人的母亲编到歌曲里哼哼,这让所有兄弟都感觉不适应,但是对于这一首,态度却是极其认真,是发自肺腑的呼喊。 这就是遗憾,如果延迟一年,放在下一年的今天,高洪波肯定不会点《祖国慈祥的母亲》,因为这个时候有两首歌曲唱响了大江南北,一首叫《春天的故事》,一首叫《走进新时代》,用在本年度更加贴切。 正因为这个,在往后的许多年里,每每想起这两首歌曲,凌秀琳都会想到自己的二哥,每每想到二哥,凌秀琳就有一股想哭的冲动。所以在后来的一个春节晚会,电视台让她排练这首歌曲的时间,凌秀琳说什么也不愿意,为此还得罪了领导。 高洪波一回头,发现赵英旗跟孙成杰已经不见了。凌秀琳拉拉他的袖子说:“二哥,咱还是回去喝酒吧。” “下一首,谭咏麟——《讲不出再见》,希望大家喜欢。” 看样子臂哥没有要下去的意思,可高洪波已经等不及了。眼珠子越眯缝越小,脑袋越斜越偏…… (请继续支持——2绝腿,喜鹊蹬枝——) 3踢馆的老爷爷(2) 连摔贾运康两个跟头,老头目露凶光,鹰一般盯着贾运康的一举一动。贾运康脑子黑了两次,到现在都跟歌里唱的一般,“空白了一块”。 回了回魂儿,贾运康又要上手,老头俩手抱在胸前,见贾运康一动,就腕子一合一抖,胳膊“腾”就打出去了,手背一翻,正摔在贾运康脸上。 贾运康没头没脸的一拳,却被老头回手一勾,用腕子与肘子呼应变化给粘在了小臂上。贾运康回手不便,老手另手借着身形一晃,一巴掌扇上了贾运康的腮帮子。 “再新的功夫也有师承,我就替你师父管教管教你!”老头左掌一回,压住贾运康的手臂,贾运康出另一手硬推,老头将身一挺,硬用周身整劲把贾运康逼退半步,同时右手戳向了贾运康的眼睛。 贾运康将左手一挡,老头身子稍往右转,左手一搬贾运康的左手,随即右臂一抽一甩,“啪”一声脆响,又抽了一个嘴巴。 贾运康已经眼冒金星了,老头却并没有停步,他在右转的时间,却又用了一个插左腿的偷步,此时将右腿往贾运康腿前一支一蹬(四声),右手一把掌又拍上了贾运康的后脑。 人再铁布衫,后脑是不抗打的,各类竞技比赛到现在不允许插眼、撩阴、打后脑,但看老头的拳,却总是奔着这些地方来的。好在老头只是按着推了一把,一个挂打别子蹬扑式把贾运康又打趴在地。 贾运康狗啃屎似的,连跄了几步趴在了地上。 老头狠狠地瞪了凌秀琳一眼,迅速换了一个位置,贾运康爬起来时都没找见他。然后老头见好就收,丢下一句话道:“没有教练证就不能教拳!什么格斗!”说完就下了楼梯。 凌秀琳追了下去,老头很谨慎地盯着凌秀琳,凌秀琳就站在楼梯口没敢下去。然后看着老头上了地面,扶起路边的飞轮自行车,用脚潇洒地一蹬支腿,顺势将腿抡上了车子,坐上去后,又朝上狠狠地瞪了一眼,很潇洒地一溜轮子走了。 贾运康赤着脚追下来,跺得楼板噔噔响。看老头已经走远了,又牲口似的叫骂了一声,然后又冲赵英旗道:“你干嘛拦着我?” 赵英旗反而被贾运康骂愣了,“我什么时候拦你了?” 看贾运康发疯的狼狗一般,也没跟他一般见识,但一看地上不对,贾运康的脚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一块皮,正滋滋地往外渗血。 凌秀琳赶紧找创可贴、胶布之类给他包扎起来。贾运康嘟囔着打了个电话,呼哧了好一阵,那边才把他安抚下来。 “老小子是七星螳螂拳师爷级人物,叫祖长林,还真是个协会主席,老小子今年都七十了,竟然还是这么火爆。”贾运康好似自言自语,看着自己的脚脖子唠叨着。但是精神却像撒了气的皮球,没方才那么亢奋了。 其实贾运康骨子里并不坏,他就是嘴上碎一点。不过他认为这是练武人的性情,如此可以增长气势,又能拉近与成年徒弟的距离。只是忘记了,来访者是个老大爷,还是个要来踢馆的老大爷。 “没事吧?”赵英旗问。 “嗨,摔了两下,不伤筋不动骨的。倒是事情不好解决,他一把年纪了,我又不能打他。狗日的武协也是,弄这么个老头出来主事!”贾运康沮丧地看着窗外,一个粉红色的塑料袋正借着热风忽悠忽悠地飘飞着,那样子像是水中舒展的水母,可正爽着,一头撞在了电线上,然后很纠结地绕在了上面。 “倒了血霉了,以后他天天这么来,真就不用教拳了。不咬人硌硬人。”说完贾运康站了起来,冲徒弟们嚷了一声,“继续练!该怎么练怎么练!”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回去了。 赵英旗过去没见过这老头,但是听过他的名声,原本以为他七老八十已经不怎么出门了,没想到身体比街上那些戴眼镜的高中生都棒。赵英旗对凌秀琳道:“这个老头真不好惹,还是小心些好,备点好茶,他再来你出马,跟他使劲哭诉一下难处,然后哄着他过来支持。” 凌秀琳道:“你快得了吧!跟二姑父日子久了,老人你也骗。还是等黄校长回来吧。” “可别黄校长了,老头儿最不待见这种得瑟青年。” 凌秀琳笑着捶了赵英旗一拳,“不要这么说你老板啊!最近你也留意些,三哥把人打得不轻,李玉明肯定不能算完,二姑父把这事情按在了王祖茂头上,早晚会闹起来,一旦查清楚了,二哥、三哥都走了,怕他们找你麻烦。” 赵英旗冷笑道:“他最近没来看你?” 凌秀琳脸上一红,“他见我,我还不见他呢!” 赵英旗嘿嘿笑了两声,转了话题道:“你跟那位贾教练商议商议,不行先放几天假,老头明天来了一看,‘诶?真关张了’,说不定往后就不来纠缠着了。” “难道他还真能天天来啊?” “你当他开玩笑?你没听贾运康说么,那老头就是祖长林。那可是踢场子的祖宗哎!他一天闲着没事尽干这个。” “那他不怕累着啊?万一真被人打了呢?” “你知道黄忠是怎么死的么?” “讲义气,替关羽报仇,为了引诱吴国大将进埋伏舍身中箭的。” “也对,但也不全面。他就是想死在战场上,不让他去他飞去。” 凌秀琳道:“我明白了。”然后又低声道,“你说话也注意啊,贾运康是李玉明的前例小舅子。” 二人又嘀咕了一番,赵英旗起身要走,冲贾运康嚷了一声:“贾教练,兄弟先回去了啊!” “干嘛要走?不看看徒弟们练拳啊?拉出几个给你做陪练啊?”贾运康缓和了口气,有点讨好赵英旗。 “改天吧,咱尊敬前辈,撤了。” “我……擦哦!那也留下点什么啊?”当着徒弟的面儿,贾运康没有骂出那个脏字,他感觉是自己被老头摔了,赵英旗看不上自己了。 赵英旗没空跟贾运康啰嗦,道说:“这工作近期怕是做不成了,我得赶紧回去,现在参加民兵应急任务还来得及,现在我很需要这半天二十块钱的工资。” 赵英旗走后,贾运康狠狠地朝沙袋踹了一脚,然后压着下巴、瞪着眼珠子,发疯似的一阵拳打脚踢,好似那沙袋就是老头的替身一般。一阵组合打出四十多次攻击,脚脖子上的纱布被蹭了下来,伤口一开,又叭叭往下滴血。 学生们都被他这气势吓得够呛,怕教练下不来面子朝自己发火,也都抖擞精神,拼了命地踢沙袋。 流了一身汗过后,贾运康对凌秀琳道:“今天没有学生来,我先回去了。”他说的学生是学校招收的小孩子,不是社会上这些。 凌秀琳问:“你去哪里?”贾运康没好气地道:“医院。”凌秀琳担心地道:“那你快去吧?你感觉严重吗?别丢了票据,回来报销。” 贾运康无奈地道:“我看病号去,昨晚出了点事。四个弟兄,让人家一个人,一腿一个收拾了!老大那边正生气呢!” 凌秀琳故意道:“什么人干的?” “练散打的生面孔,不过有通臂拳的影子,老大怀疑是‘百港’请的新保镖。” 贾运康没法穿鞋了,就把后帮踩倒了当拖鞋穿,也没给徒弟布置作业,丢下他们气冲冲地走了。 赵英旗出门后,给好朋友陈志刚发了条传呼短信,大意是:你师父下午又踢馆了,把练格斗的人打了,恐怕这事没有完,你去看看吧。 陈志刚是祖长林最喜欢的徒弟,接到信息都没管真假,直接跑步去了工人文化宫。这是老先生给他定的规矩,除非不在市里,否则练拳时必须跑步赶到。 (请继续支持——4师父,我是女的——) 2绝腿,喜鹊蹬枝(1) 屏幕反映出来的花花绿绿的光亮,照在人的前身上,高洪波站在阴影里,硬是给小妹挤出了一个位子。旁边的人先是很不友好地看着他,但对上他那镇定而又霸道的眼神时,一个个就很自觉地把位子让出来了。 高洪波一直走到最前一排的长椅上,此时的长椅上坐着两男两女,正敲着二郎腿说说笑笑、搂搂抱抱的。 高洪波就将手往椅背上一按,扶着身子去看二姑父。二姑父是背对着屏幕唱的,根本不用看字幕,而且表情极其陶醉,虽然面向观众,但似乎谁也没有看在眼里。他的眼光,大多是放在人的下半截上,特别是女孩的腿。 高洪波将铁签往前一搭,先是把那女孩吓了一跳,瞪着惊恐的眼睛回头看了看高洪波。高洪波很有风度地一笑,示意女孩不好大惊小怪。趁机凌秀琳给他把铁签扯掉了。 高洪波最疼小妹了,关于是不是从人手里抢麦争执了有一会,最后高洪波妥协了。但管理点歌的那位很有眼力,趁着一首唱罢,跟二姑父耳语了一番。 高洪波酒喝得有点多,正想要点饮料解解酒,管理员已经把麦克风递过来了,说刚才孙老板点军歌,好像是说跟他一起唱的。只是人家没有那首“我爱你母亲”,先给装上了一盘嘹亮军歌。 高洪波左右一看,再找那位假唱的臂哥已经找不到了,老五、老六也不知道躲哪里去了。音乐声一起,男男女女的就走了许多,剩下的多是年纪大一点的,高洪波也不管,拉着刘信武就过去了。老板见这几个状态亢奋,就劝说霸占着长椅的两对男女先让一让。 俩小伙身后还站着几个同伙,几人先是刁难了老板一番,然后很不情愿地搂着两个女的站了起来。女人也是一阵埋怨,好似她们先坐上了椅子就应该一直坐着。 这几人被劝起来后也没走,就围在边上歪着脑袋看高洪波。高洪波跟着唱了几声,有点跑调,一曲没唱完,又走了一部分人。 这一排门面房不止一家卡拉ok,许多店铺就指望这个卖个冰棍什么的,一些人来来回回,又看热闹似的转悠回来了。高洪波也不管,霸占着麦克风就是不让。 高洪波退伍之后去了缅甸,在一处赌场做所谓保安队长的工作,单纯的工资收入其实并不多,但高洪波说发展空间会很大,而且可以打枪。高洪波也就是为了可以打枪才去了部队,但他一贯不喜欢被人管束,所以回来之后很快又回去了。在那里,他发展了一拨徒弟,至少可以保证在小圈子里可以耀武扬威。虽然就在边境,但高洪波还是十分想家的。这个家的定义比较大,因为高洪波自小没有自己的家,所以他能想到的,其实还是哥们、部队这些,部队留给他的回忆,除了枯燥乏味,就是这几首军歌了。 高洪波的歌声是喊出来的,通过麦克风一扩音,隔着老远都能听到,确实是鬼哭狼嚎的感觉,只是由于他帅,一些小女孩竟然留着没走。 这引起了方才坐着椅子那几个人的不满,一个就上前问刘信武,“你们什么时候唱完?” 刘信武最烦这些锒铛青年,看着他平头前头那一绺垂到鼻子尖的黄头发就不舒服。没好气地道:“什么时候过瘾了什么时候完。” 这人一听是外地口音,嘟囔了一句:“老冒。” 刘信武没搭理他,高洪波只顾得唱,也没听到。待唱完了,却听一个小**道:“唱了些屎,噪音污染。”另一个就哈哈大笑起来。 高洪波噌就站起来了,四下找了找,铁签已经不知道丢到什么地方了。“你说什么?” “我说唱了些什么?走音严重啊!”另一个小**陪着笑道。 高洪波“呵呵”一笑,又坐回去。 “妈了个x的,你不服咋的?”头一个小伙嚷了一句。 在他们的心目中,这座位是别人让出来的,是他们地位的象征,这几个人花钱点歌,就把这地位剥夺了,这挑战了他们的权威,让他们很不爽。 这回高洪波听清了,把话筒放下转了过来。 轰一下子,人堆散开了一个圈子,当老板的赶紧向前劝阻,然后跟老板想好的人也围拢过来。 高洪波瞪着眼对老板道:“你让开,小x崽子欠修理!” 老板好言道:“抬头不见低头见,相聚一场就是缘,都是爽快爷们,说话大意了点,其实心里都没有敌意……” 话没说完,出来一个小**对老板道:“涛哥你不用说好话,我又没犯着哪家王法,他不是要修理我么?让他修理!” 这人一边说着,还一边把脖子抻出来往前凑,一边凑还一边用手指画着自己的脖子。 高洪波张手拦开了老板,刘信武很隐蔽地往后一缩,从另一个角度盯住了在场双方的人。这是他们早年配合的习惯。 那小子一边狠呆呆地指画着自己的脸,一边骂道:“熊样吧,还打我!对面就是公安分局,你还敢打我!妈x的你混哪的?说你两声还乍翅?” “啪!”一巴掌!黑影一晃,“二姑父”先一巴掌扇到了那人脸上,“滚!” “臂哥!你干嘛?”小子登时就冒火了。 臂哥就手一拉那人,三旋两拽推出了圈外。高洪波看出来,臂哥还是有两下子的,他的手很巧妙地搬着小子的脖子,步子虚实分明,看似随意,实际或推或搂,始终很巧妙地拨弄着那小子的重心。 “回去唱歌!”高洪波没搭理余外几人。但就在转过长椅的时候,余下有三个小伙猛扑上来,待人反映过来的时候,头一个人眼看一个摆拳打上了高洪波的太阳穴了。 却见忽悠一下,这人猛然一栽,斜着趔趄出去,正撞在后一个人身上。而同时,扑上来的另外一个却也狗吃屎一般仆倒在了地上。 被撞的那人扶着自己哥们往边上一放,横跳一步就要起腿,高洪波身子一斜,二人的身子都同时一颤,那人也“咕咚”一下倒在了地上。 过了好一阵,头一个人才哇哇叫着爬起来,第二个人勉强爬起来,身子却似被抽了筋似的,很扭曲地佝偻着,一脸痛苦地看着高洪波。剩下那个爬坐起来,刚一站立又“呼嗵”一蹾了回去。 被臂哥抽了那小子,赶紧跑过来搀起他,余外两个女孩也很惊恐地看着高洪波,然后过去使劲搀住了余外二人。 高洪波瞪着一双豹子似的眼睛,目光如刀,在众人脸上慢慢划了过去。然后走回去拿起了麦克风。几个混子骂道:“x你妈的!能打不是么?有种你别走!你等着!” “别走?你先站住!”臂哥不知道什么时候拦在了众人眼前。 开头那小子急着回去叫人,往前一蹿却被臂哥一暗腿绊了个趔趄。小子张口嚷道:“臂哥你干嘛?” “你们大了胆了,还敢回去给你们明哥惹麻烦?你知道这是什么人?” 什么人?几个人瞪大眼睛。 “操!玉明怎么教你们的?”臂哥一脸无奈地道,“你还妄称练武的,没感觉到这一腿跟玉明的有什么异同?操!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快去医院吧!” 这话把众人说得浑身战栗,当地黑白两道都很给臂哥面子,不是臂哥深不可测的武功,而是臂哥的预言能力太准了。当然,这其中也有另一番的道理,但众人只看到、也愿意只看表面那一套。臂哥在他们心中是仙儿一般的人物,他说得话,通常不会有错。 众人还是骂骂咧咧地退去了,他们走了,老板劝高洪波也赶紧走,“兄弟,今天我请客,如果没这档子事情你随便唱,但这事闹的,要不咱把摊收了……” “他们是什么人?你这么怕他们?” “倒不是怕,都在一起玩,熟了。跟他们大哥关系不错,李玉明,这一片他管着。”老板说得客气,但话里话外透着警告。 “妈x的,老五呢?”高洪波骂了一声。凌瑞峰上来道:“怕是害怕被人认出来告他状吧?赵老爷子可是动不动就软禁。” “小妹!唱个‘祖国啊母亲’,没伴奏就清唱。” 刘信武也过来道,“老三,算了,回去吧,别耽搁了火车。” 高洪波看了看表道:“耽搁不了,耽搁了就明天走,唱。” 话是对刘信武说的,但眼珠子直勾勾盯着老板。 凌秀琳真就压一口气唱了起来。要不说专业呢,唱得真不错,地道的美声唱法,高亢激昂,满怀感情,虽然只是一个女孩子在清唱,但总能让人联想到各类乐器的合奏齐鸣。 这歌儿把臂哥听得都浑身哆嗦了,看架势是遇到了知音,单等着结束后鼓掌了。趁着这空儿,有小年轻凑过来请教,“二姑父,刚才怎么把人一晃就打翻了?” 臂哥很惊奇地盯着这人的脸看了很久,然后满脸放光,却语调深沉地道:“有眼力,有天赋,问得好啊!” 然后解释道,方才那个帅哥用的,是通臂门的转环掌与十字飞球腿,可了不得。 (请继续支持——2绝腿,喜鹊蹬枝(2)——) 4师父,我是女的 八九月份的太阳最是毒辣,毫不留情地刺激着文化宫前的大广场,地面都被映得泛起了一层白光。 由于天气太热,除了遮阳伞下卖冷饮的老板懒洋洋地趴在冰柜上外,广场上没有几个人影,早先的时候,那一排四个篮球场都是人满为患,现在这日子,只有一个半大小子还在反复地练着过人上篮。 祖长林站在广场的一角,背着双手走来走去,心中不时地感叹两声,这小子是个材料。在他眼里,那已经不是在练运球过人了,而是在用马步背靠与人对抗,然后穿过多人,直取对方头领。提膝腾身,哎!正蹬上步就好了!可惜…… 老头身后的台阶的阴影里,还坐着几个眯缝着眼的老头,正美滋滋地看着眼前两排高低不等的徒弟。这些人衣装、年龄差别都很大,有妇女、有儿童、有残疾人…… 祖老先生朝其中招了招手,一个中年妇女离队跑出来,“师父。” “嗯。”老头淡淡笑了笑,“打得不错,不用练套路了,串套拳我看看。” 这妇女得有四十岁了,身形看着不错,比正在发育的青少年要结实不少,但是一点都不显胖,因为是女子,其他少年都穿着很暴露的衣服,她却是穿着一身严实的蓝色运动装,随着活动,一晃一晃地泛着太阳的光亮。一张脸却像孩子一般倔强地努着,透着柔美的发丝,还有坚石一般的表情,却是一种略带悲伤,略显怯懦的眼神。好似是吓了极大的勇气才站在这里的。 很难想象,这样年纪的一个妇女,为什么会跟孩子一起站在太阳底下挥汗如雨地练拳。看模样也算是一个美妇了,但是皮肤却因为太阳的照射黑得像个男人。 女子并步抱拳,将身猛然一挺,两手随即一按一起,做了一个立身拦扎衣的式子。 老头使劲撇了撇了,喊了声“停下”,“不要起手式,让你随便串一套拳。” 女子咬咬牙,轻松地走了两步,而后猛然踢出一脚,身子忽悠一闪,两臂一圈走了个门户,式子不停,右手一探一抓,左手一拳戳出,身随步转,拳头一振而返,小臂在眼前画了一个圆圈反崩出去,而右手同时自右下斜上圈扇回来,不待到位,步子一低,身子好似猛然往前下一拱,左手在眼前一抄挡住头面,右手托掌上撞,看架势不像螳螂,倒像是蝎子张螯。步子不停,身子向右穿出,右手也挺了起来,左手好似软鞭一滑落了下去,随着身子带动又抽撩起来…… 然后是一个很古怪的急停,身子猛然一起,右腿独立支撑,左腿勾抄,身子却往后回返,左拳往后一抡,一掌变拳落了下来,同时右手的圈锤也到了。 就这身子反拧,身子猛然俯下,勾抄的左腿不待落地便倒踹出去。然后落成大仆步,身子就随着胯部一调,贴着地面涮了过去,两手一抄一翻,圈绕回来成了“双提刀螳螂钩”。 这一串动作一气呵成,呼吸之间便完成了,看得台阶上的老头一阵喝彩。 “好。”祖老先生点点头,让他说出个好字可不容易。 女子收了拳,又直愣愣地立在那里,好像是一根哨棒。她的拳与场下人练得动作差不多,但节奏、劲力却有不少差别。就套路而言,别家练拳,要么迅猛、要么优美、要么扎实沉厚,但祖长林教的拳却有点硬邦邦又无力的感觉。这给祖长林丢了不分数。因为祖长林以保留着拳法原貌自居,相比泰拳、拳击,祖长林这这种玩意给人的感觉是不堪一击。冲着他的年纪,许多人也愿意相信他就是保持了原貌,如此便只有一个结果了,就是传统武术,确实不行。因此很多慕名而来的人看了一阵之后都失望而回了。 而祖长林的弟子,有的认为师门有一套练功力的功法师父没透露,也有人认为,螳螂拳练的主要是反映跟迅速,出手歹毒,直追要害,所以也不用多大劲。但就坚持到现在的,最能打的是陈志刚,而陈志刚用的拳却更像拳击。 这让许多练拳的少年都感到难以理解,也有人请教过“二姑父”,二姑父捏着烟卷道,这你们就不懂了。这一派螳螂拳的套路,才是真正的套路。套路是什么?就是串联起来的招式。螳螂拳一个动作,可不是简单的拳打脚踢,你看着拳头往前打,但用起来却是前后左右四面惯用。 简单说吧,排除手法、腿法,单说身手配合,走得是钩挂绞错,手脚连环,同样是打右拳,站在对手左边也这么用,站在对手右边也能这么用。螳螂拳有许多的暗腿,提腿奔裆,落步捆腿,手法崩补之间要打麒麟步过身,但就套路中的任何一个动作,蹿到对手右后侧也是这拳,钻到对方左后侧,也能用这拳,根本不用变式。每一拳都带有沾衣跌法。 你说,这一拳,是不是就不是单纯的一击了?既然不是单纯的一击,你说如何侧重发力?所以取了中和中正,套路便就是套路了。 有些人盲目加强拳劲,招式的作用便仅剩下一拳了,这是不可取的。甚至有人感觉其中一些小动作很无力,甚至连巧妙都赶不上。其实你错了,那才是最巧妙的招式,每一个摩腰的动作,都暗藏着掏飞刀的用意。如果求劲,就无所谓套路了,套路就是练得劲力衔接,培养一种本能。 祖长林瞧不起任何拳混子,所以也不允许徒弟们跟二姑父这种人交往,但如果他知道二姑父这么评价他,估计他会请二姑父喝一盅。可惜他俩不是一类人,生活的轨迹也不同。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却也是视而不见。 “再加个意识。”祖长林对女子道:“开始走步的时候,两手掸抽大腿的动作一定要带上。别看这个动作小,这可不是表示客气用的。” 祖长林教拳时通常不笑,但对于这个女子,脸上多了些缓和的表情,只是一双眼睛依然闪着寒冷黑亮的光亮。 “师父,这是干什么用的?提精神入状态的吗?”女子怯怯地问了一句。 “用得着么?”老头诧异地看着女子,“都临场动手了,还提个什么状态?一眨眼都能让人放躺了。” 老头抬头望了望还在操练的队伍,缓缓道:“打裆用的。” “哦。” 怕徒弟不明白,又补充道:“你又不打擂台,求得是个自卫,所以从此时下手方便,群战对敌的时候也可以用。以后要继续追求,再慢慢灌劲,不过你的身子松透了,劲也不小了。群战对敌的时候,跑打也最适合你。” “师父我愿意继续学。” “好。”祖长林点点头,“胡英,想过打比赛吗?” “套路还是对抗?” “对抗。” 女子憨厚地摇了摇头,“我没想过。” 祖长林笑了笑,好似随意地道:“如果让你替我去打对抗,你敢不敢?” “敢!”女子把身子又猛然一挺。 “跟壮实的小伙子打呢?” “带拳套吗?师父,我是女的,不用月兑光膀子吧?” “哈哈哈!”祖长林大笑起来。他很少在教拳的时候笑,而且就是笑,一双眼也冷得跟刀子似的。但这一次,他笑得很开心。 “不用。” “师父,你让我打,就是光了膀子我也敢打。”女子说得很是诚恳,祖长林突然不笑了,有一种酸酸的东西,不断往鼻子上涌。 “师父,打比赛就不准打要害了吧?” “对。如果有浑身肌肉的小伙子,练得又是硬气功铁布衫,而且特别会摔跤,你用什么办法跟他打?” 女子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事情,皱着眉头,瞪着眼睛,看来看去却没想出什么法子来,最后说:“我不知道。” 然后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本以为师父会很失望,但是老先生却道:“我教给你怎么破铁布衫。” 赵英旗离开市区回了成杰网吧,一进里屋被呛得一阵咳嗽,里屋烟气腾腾的,隔着五步都看不清人了,赵英旗找了找,孙成杰不在,过去找着二姑父踢了一脚。“怎么不把排气扇打开?” “哦!”二姑父刚要发作,见是赵英旗就安排边上一个小青年去开排气扇了。 赵英旗看了看,二姑父正在跟一个孩子玩《拳皇97》,推了二姑父一把又出去了。刚坐下没多大功夫,二姑父提着两瓶啤酒出来了。别看他平时不干什么活,他出摊是一卦二十五块钱,又外地找上门来的,一卦三百。一天摇个五、六卦,就能歇上三天。赵英旗把要去做应急民兵的想法一说,二姑父连连摆手,“不好不好,明天跟我去下边出摊得了,捞上三天,食宿报销,连带洗浴,挣了咱俩对半分。” “你让去给你干托啊?我可不干。” “操,还不干,这些孩子都跪着求我带他们下去。” “你可别把人带坏了,现在的孩子什么都敢干。” “你当初,我带环过你吗?要不你跟喇叭下去得了,喇叭那个就是力气活了,成杰都去了,都比干民兵强。” 赵英旗道我可不吹喇叭。二人调侃了一阵,就说上了培训班的事情,赵英旗问祖老爷子的功夫到底怎么样。二姑父道:“如果祖老师跟人掐起来,孙大喇叭都得上。”赵英旗问,这跟三叔有什么关系?二姑父又拿出了b仙的样子道:“这就不知道了吧?” 然后二姑父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开讲了。 孙成杰的父亲孙明喜,外号孙大喇叭,在他吹喇叭之前,是个挺了得的京剧武生,特别擅长靠功,鹞子翻身耍得风车轮转的。当年随着剧团四下演出,也是到处打听哪哪有武艺好的,然后去拜访求教。 螳螂拳并不是当地拳种,而且祖长林跟赵奉南一样,也是后来迁来的。祖长林的父亲算是躲难过来的,他家早先在德州临着沧州的地方有两家拳房,平素走镖山西,通常是从石门这边过,所以也算熟悉。在那个热火朝天的年代,祖长林家因为成分不好,险些死在当地。后来也一直夹着尾巴做事,直到有一年,祖长林的一个师兄弟因为拳艺出众得到了国家领导人的嘉奖,后来跟着出国表演立了功劳,祖长林的父亲才稍稍缓了一口气。 祖长林是七星螳螂拳真传,但从小喜欢较技,没出门时就经常打得师兄弟满院子跑,他父亲又怕他打坏了,又怕他被人打坏了,所以一直不怎么教他套路,只在基本功上逼他下功夫。祖长林兄弟三人,大哥、二哥都能开馆授徒了,他还打不下几趟完整套路。后来一气之下去学太极梅花螳螂拳了。 后来一段时期,国家又开始挖掘武术,祖长林算是组织眼中的名人,当年到桂林支援农村建设,因为在猛兽口中救下过一对母女,事迹在当地广为流传,实际返回到县里,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而且祖长林基础扎实,会得又多,自然就成了当地武术界的重点挖掘对象。而他为人仗义公道,也深受当地群众拥护,慢慢就成了当地的拳师代表,武协成立后,没费劲就成了会长候选人。 当时也有不服的,不少人花钱买正宗,跟祖长林竞争,但祖长林就不不服这个理,扬言要当会长,必须先过了他的一双铁手。可人家都推举他时,他又死活不当会长了,弄得协会一直空了好几年会长。可以说,祖长林是公认的功夫好,有古风。 有一年花生油厂有人偷油,厂长把老爷子请过去了,老头自己一个人,用一挂九节鞭把四个提着砍刀的精壮小伙都放倒了,可算是一战成名。只是社会上传出来的,也大多是他见义勇为的事情,对他在比武时的功力展示,却从来没有见过。 后来一次县里搞文艺演出,他儿子身为北斗武校的总教练被请去表演,有人问起来,祖东柱说自己是跟随父亲学的拳,组织部、宣传部的领导就请老先生登台表演。当时孙喇叭也在场上,还给老爷子打配合表演。老头有两手过硬的功夫,一个是金刚指,将瓦片竖起来,他能一指头将瓦片削断而瓦片不倒;另一手是听风辨位的转身虎尾腿,将瓦片朝身后抛起来,他能一个转身摆腿将瓦片踢碎,而且十拿九稳。 当时跟剧团配合,窜编了一个小节目,一个偷梁的贼夜里跟保镖的武师打起来了。祖老先生是镖师,孙喇叭是偷梁的。开始孙喇叭走了一串起霸、走边,又翻跟头又踢腿的,博了一个满堂彩。后来背着粮被老先生发现了,二人就黑灯瞎火地打。其中有个老先生表演转身后铲腿的动作。老先生离着四、五米远,先一个扫腿一纵,接上一个后铲腿踹上“粮食袋子”,把小偷当场“蹬断了腿”,然后一幕结束。 结果孙喇叭害怕,就耍了个鬼,这一下险些把老爷子废了。自此孙喇叭对老先生深怀愧疚,逢年过节都去给老先生送东西。 (请继续支持——5你不懂,真的——) 6被摁倒了怎么办?(1) 祖老爷子手底下没人,又不愿意去找儿子,也就不得不加紧备战,他也是知道姜笃钟的。在秀林训练班时,一看墙上的宣传照片还有标语,老头子就猜出了八九分。他倒不是怕人挑战,而是担心对方不按规矩办事,隔三差五的来闹自己的徒弟。 老爷子喜欢陈志刚与胡英还有个另外的原因,老爷的退休金很微薄,而且又不会种地,老伴是后来的老伴,所以也不想麻烦儿子太多。也想自己在教拳之中得到一些回报。有空练拳又时常孝敬老爷子的,主要是三个人,一个是陈志刚,陈志刚是个技术工人,但是公司在重组状态,带薪休假。再一个就是老早时的一个女徒弟,现在在少年宫教套路。剩下就是胡英了。胡英是个摆摊的,就在边上的批发市场卖眼镜。胡英是个单身妈妈,日子过得只能说勉强说得过去。半年前跟顾客吵起来,非但砸了不少眼镜不说,还让人按在台子上一个劲地抽巴掌。虽然打得不重,但是衣服都撕烂了,这让胡英感觉受了大辱。事情结束没有多久,同市场的一个有摩擦的同行就背后编段子取笑她,弄得整个市场都传开了。胡英当时跟人吵了一架,回家哭得稀里哗啦的。 后来见着老头在广场教拳,胡英就过去打听,这个拳能实战么? 老头一听就瞪眼了,问你想说什么?胡英看老头气宇轩昂的样子,说我就想试试这拳能不能实战。老头看这闺女挺坦诚的,但好像是缺点心眼,就破例比划了一段。实际也就是之前胡英演练的那段,不过动作没做那么大幅度。 胡英看了有点失望,说抓抓挠挠的,打着也不疼,问有没有按倒了揍的。 老头冷笑道:“这些动作,不用按,哪一下也能让人趴下。” 胡英又问,被恩倒了怎么办?也有办法起来么? 老头看他真不懂拳,就问:“是什么人人那个你过来调侃的么?你回去说,就不会被人按倒。” 闺女非要问按倒了有没有办法起来,老头说:“有。”胡英这下放心了,转身就走。把老头弄愣了。一会闺女提着一方便袋草莓回来了。老头说什么也不要,胡英就哀求说,自己想跟着学被按倒了也没翻过来的拳。 这话把周围的人都弄笑了。老头也以为这闺女是受到家庭暴利了,就问:“你怎么地你了?” 胡英道:“我没有男人。” 老头一听,嗯?说气话吧。就劝她不要用暴利解决纠纷。胡英就把草莓放下了,说师父这草莓我洗过了,蒂把也都掐了,你放心吃吧。”又把老头弄糊涂了。 这样反复几次,老头实在忍不住了,就把陈志刚叫过来,说“你去找着那个女的,找他家的男人谈谈。” 陈志刚去一打听,这才知道怎么回事,回来跟师父一说,老头非常感动,有人没看到打斗就认可传统武术,让老头子十分高兴,为了防备胡英再次被人按倒,老头子教她的都是直接使用的。 就这上次的式子,老头对胡英道:“你随便打吧,怎么打都行。” 胡英还真有个虎劲,大眼一瞪,说师父我真打的。她也真够相信老头的,伸着手没头没脸就抓过来了。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可祖长林真不含糊,两手一翻,这闺女直接摔地上了。老头也真够快的,把人摔翻再用腿脚一勾一垫,就把人平放下了,如果不是这手怕是早跌伤了。 祖长林用的是跌法,跟摔跤的勾、踢、拧、别、揣那一套还不一样,是先打上去顺手跌翻的。前后左右摔了个遍,问胡英怎么样。 胡英道:“师父,有没有打得狠的?光是摔,如果对方别着刀子怎么办?” 老头笑了,说你还真有天赋,这几下前几手都是打,就不能对方拔出刀子来。然后说这样吧,找了根木棍给了胡英道:“你拿这个当刀捅我,你看能不能行。” 胡英刚一拉架势,老头身子对头一冲,一手朝胡英眼珠子点过去了,胡英反映不及,被老头朝脑门上杵了一指头。老头摇摇头道:“我放慢点,你再来。” 胡英先空练了几下,然后主动朝老头上,老头左手一格,又手一抄,架着胡英的肘底子穿了过去,左手鞭子一般顺着胡英的小月复一划,后腿膝盖一磕胡英的腿,回身一个甩袖擂鞭,一圈锤自脑后打上了太阳穴。左手看着胡英的脖子扒拉了一下。 胡英趴叉一下就趴下去了,好似从阳台上跌下来一般,吓得哇呀一声,然后感觉衣服一紧,被老头薅着后衣领子给提回来了。 这回胡英真是服气了,非要拉着老头去撮一顿美餐。老头说不用了,你省着钱买身运动服,然后就过来吧。 随着长进,胡英才这倒这一手的厉害。老头反反复复就是这几下,但每次打出来的状态都不一样。第三天胡英知道了,老师的手都是抽着自己的要害,如果放开劲来打,眼睛、鼻子、心口、软肋、下阴不知道被打成什么样。第五天胡英又知道,如果老头真使劲,腕子、肘子、膝盖、脚踝,好几处关节都就坏了。第七天胡英又知道,师父每一手都能揪着头发把自己扯倒。胡英说,师父,我就学这种。 老头知道胡英不容易,这让他想起来那些困难的时候,当初有个徒弟每周都从外地赶来学习,每月拿出多半的工资孝敬自己,可惜后来却因为见义勇为被人捅死了。 老头就一五一十交给胡英顺风扫叶的手法,胡英诚恳好问,也让老头高兴,经常能问出一些需要改进的问题。比如:师父,你这个手法很巧,我一出手你就给我别住了,然后我出不来进不去,你顺手就扫着我眼睛了。但是师父,如果我不出手,这样翻来翻去就余外了,不如直接打上。 老头很高兴,说你很有悟性,也算是吃过实战的亏的。然后就不这样拆招了,教的也是最实用的。 其实这些出手规律也是有必要学的,这中间有个占中叠肘的概念,每出手都是直取中路,而后利用勾搂采挂控制对方手臂,往深了练就能练出黏劲,只要一出手,动作不用多大,对方怎么打自己就别扭,勾搂也不用多大劲,用小臂一挂,就能把对手的胳膊控制在肘、腕之间,对方的反映听得清清楚楚的,顺后就打上了,要摔对方就更方便了。所谓跌法,简单说就是比摔直接,摔是抢把位,跌法可以不用手,脆生生的。 因为是女子,不方便贴身走摔,老头教她的主要是闪打。放肩不放肘,肩、肘、腕三个关节是活的,三节棍似的抽打,但是肘这一节不放长,始终在坠肘抱门的状态,如此出手快,破绽少,回手也快。虽然劲力小的,但翻腕摔脸也够了。手法也是一摔一勾,此时的勾手就不是腕打了,而是揪头发,抓肥肉了。 胡英虽然学的是最巧的,但是不用老师逼着,自己就扎马抄腿了,老头子看着欢喜,教她就额外直接。别的徒弟一拿接摔,胡英学的却是一拿接肘,肘关节本身就是一处重器,打上就不轻。 很快,胡英就超过了其他师兄弟。人自信了,气质也就不同了,不用打别人也感觉到了她的气势。身体好了,人也开朗了,生意也越做越好。而后把老师的三餐都包了。因为时常陪着老师吃饭,老师讲来讲去,就把真东西教出来了。 所以表面看胡英只是个弱女子,但实际是得了祖师父的真传的,有了这份见识,往后随便跟着哪个师兄弟学学套路就是长进。 这比武就有看头了。赵英旗走后,二姑父悄悄地拨了一个电话,然后发了一串信息。然后心满意足地走出门去,站在夕阳的余晖里使劲挺了挺腰。 陈志刚接到短信,又是“赵英旗”,写的是听说你有个师姐得了许多秘传的功法,不是这个吧?回头给我讲讲。 下午训练完了,晚上大龄师妹请客,晚上去师父家,接着练。陈志刚一看这架势,感觉师父这是真准备踢了人家的武馆了。一想也是,不如就看看师妹都学到了些什么。 螳螂拳有一套对练的法子,由简到繁,把主要的几个大劲跟打法母式都能练到。顺着其中的发力轨迹,很容易把平时所练的套路迅速自由的发挥出来。这也是老头总让胡英串着拳乱练的原因。 祖长林的父亲是被师兄代师传授的,这位师伯叫林景山,是螳螂拳发展史上的一位宗师级人物,也是这一支的七星螳螂,在老家扎下了根。 (请继续支持,**边缘,都市武林——7秘技阴阳手——) 6被摁倒了怎么办?(2) 林景山前辈少年时,为了求生只身去了邻县扛活,被同乡介绍到一家粮店打工。恰巧,螳螂门打过域外擂的范旭东先生,就在粮店不远的街道开设拳房,林前辈当时深受吸引,就经常趁着夜晚去扒着门缝看拳,而后凭着记忆回去模仿。后来这事是练拳的人发现了,然后报告了范先生。按照武林规矩,遇到偷拳的事情是要严肃处理的,如果是别门的拳师,甚至要打残身体废弃武艺。但范先生感觉小孩有意思,就将林前辈叫到院内,让他把学到的套路演练出来。林前辈当时就是打了一套不标准的串拳,但是范先生看来,一招一式规范工整,而且又有内劲串联支撑,心里十分欢喜,就说以后开开门,就让他进来看。如此看了三年,虽然没有太多点拨,但林前辈的技艺突飞猛进。 三年之后,看林前辈好学刻苦,而且身子也逐渐长起来来,范先生开始从基本功和基本套路由简到繁地悉心传授。 虽然林前辈从学挺早,但毕竟年纪不长,身形较之师兄弟较小,对抗起来有些吃亏。但林前辈又深知,拳法就是成就身子的,就开始在步法上专下功夫,闪腾窜跳、急进溜退,将螳螂拳以小搏大、四门全打的风格发挥得淋漓尽致。而后同门纷纷效仿。先后过了十二年,林前辈接掌了范先生的武馆代师授徒。而此时,他也不过是一个刚长成的青年。 祖长林十分崇拜林景山,甚至说在极力模仿,只是性情原因,不可能练到前辈的层次了。练拳不需要天才,但是往高处追求,就需要天才了。一个寻常人可以利用拳法开悟,但祖长林主动放弃了,他总是这样说,一个快入土的人了,还指望什么呢?指望后人能够得个正经传承吧。 其实祖长林巴不得把自己会的一股脑倒出来,但他知道,那样不行,即便把平生所学写成一本大作留下来,也不过是记录了一些供给核对的材料,拳学真谛,还得言传身教,从各类的印证中得来。 祖长林每顿饭都会喝一盅温白酒,喝上酒的时候,他的心情也就舒缓起来了,就对着二人把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陈志刚听过之后嘱咐师父,“师父,你准备让老妹子上?不合适吧?” “志刚,你现在跟老妹子动动手,你记住什么滋味,明天这个时候你再试试,不要用自己的猜测看人,你以为你师父一天的就吃三个馒头?一会我就教给胡英摔碑阴阳手。” 陈志刚有点糊涂了,但解释道:“师父,是这样的,老妹搞实战,我相信她有稳操胜券的地方,但是比赛跟实战不同,且不说各类规矩,就是戴上拳套,打五个回合,老妹就拖不起啊。” 祖长林眼光一聚,“戴着拳套打五个回合?你怎么不比一顿能吃几个包子?” 胡英彪呼呼地问:“师父,什么陷儿的?” “吃你的饭!”祖长林哼哼地道了一句。陈志刚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也不能不考虑。“螳螂有八肘,我不是说套路的《八肘》,放在套路里看,也不过是组合招式,但是拆开来,每一‘肘’都有其中的奥妙。所谓八肘,是周身八部的攻击骨节,即便不用钩子、秘肘,肘肘、肩肘、胯肘、膝肘四样也足够那小子应对了。你不就是担心带着拳套手法就废了么?翻车辘轳锤让你就着咸菜吃了?” 虽然老头是在批评自己,但是陈志刚两眼放光,他最爱听师父这样批评自己。 “出手劈三山,肋下点钢锥。” 老头长长地哼了一鼻子气,又看着二人比划了一阵,陈志刚有意使拳击的打法,只是路线结合了螳螂的引诱底漏圈打法,很可惜,老妹一拳都没接住。 陈志刚知道老妹擅长之字部打裆戳肋,始终换着步眼不给她机会。以陈志刚的功力,拳头点上了鼻子,基本就是一拳重创的效果。老师妹的鼻子、腮帮子不知道被打了多少下。原本翻飞如梅花的双手,此时也柴火一般地支架着,一晃就慌,一打就开,还没用腿,就已经看出了差距。 其实也不光是老妹,社会上许多“拳家”都是这样,以为把手在身前一挡,就算是防守严密了。就以为对方就打不进来了。 老师妹虽然一脸倔强,但心里已经知道,恐怕不能替师父出气了。见老妹明白了,陈志刚就换个劲,让老妹劝师父好了。 离开了师父家,陈志刚故意绕了个弯子,打秀林艺术培训班楼下走的。老远就望见三层灯光大亮,不断传出很有爆发力跟震撼力的“呒—”的喷气声,陈志刚能想到,那些人如何绷紧肌肉,抻紧筋骨,吸满小月复……然后又如何喷发出来。只是在这种小空间练硬气功,往里一吸都是浑浊的汗味,怎么可能练好呢。 抬头望了望,有一高一矮两个人正站在窗户边上往远处看,矮的那个长得跟个小青蛙似的,能看出浑身鼓着健美的肌肉。另一个虽然也是浑身肌肉,但是肩宽腰窄,从正面看从侧面看,都是一个倒三角,而且线条柔和匀实,想来必然精于技击。 如果老妹子跟人家动手,不用什么招架逗引,一拳一腿就把老妹子搞定了。 陈志刚没有停留,朝着街道另一头走下去了。 站在窗边的正事贾运康,旁边一位平头方脸的是李玉明。此时李玉明,身上少了些暴戾,多了些沉稳,多年的悠闲并没让他的肌肉松弛下来,而是依然弹性十足。 贾运康一直管李玉明叫姐夫,其实他姐跟李玉明早就分了。 “姐夫,小刚、小强他们的事情你就不管了?” “臂哥说是通臂拳的,但并没说就是百港的人。咱没百港那么粗的口气,往后说不定还得仰仗百港的支持呢。不过也不能就这么算了,这正好是个机会,我肯定会找着王祖豪谈谈。” 李玉明头着多年就混出了名号,都知道他仗义、能打、对小弟好,在武术圈他的名声也不小,人称“飞腿”、“白马铁腿”,除了在狱中被人弄死了的“冲天炮”,就动过手的,还没人能跟他走上三五个照面。 模仿用腿的人很多,但在实战的时候,往往没有起腿的机会,即便有也出不来多大力气,踹在人身上也没有威力,然而容易被人一拳铆到眼眶上。 跟李玉明齐名的是南城的赵云鹏,赵云鹏是赵英旗的堂哥,以拳狠肘毒著称,但三年跟李玉明打了八次,都不是人家对手。当然混子代有人才出,后来也出了不少能打的,但那个时候李玉明就做大了,也不轻易跟小毛孩子动手了。 李玉明道:“你先弄好自己这块吧,这事不能算完,即便老爷子算了,保不齐外人也过来踩你。你的拳漏洞太多了,吓唬吓唬小孩子还行,遇见行家真不够打的,等人走了,我训练训练你。” 李玉明因为某一任女友,对贾运康一直挺好,而且因为对贾盈盈带着点愧疚,也想在贾运康身上补偿一下。贾运康越是说无所谓,李玉明对他就越关心。 学员们陆续散去,场地突然就开阔起来,灯管的光亮白惨惨地照射着二人,映得二人手上的四只拳套血红血红的。 李玉明开门见山道:“你的拳架抱得不好,两手太开了,你想学泰拳不要紧,但不要把中门敞开。” 贾运康琢磨了一下,对李玉明更加佩服了,自己还没开始呢,李玉明什么时候留意的?然后按习惯抱了一个,但他没感觉自己哪里不妥。 “姐夫,侧身对敌,这样没问题吧?” “问题是你不能对谁都这样。” (请继续支持——7秘技阴阳手——) 起点文学网,短篇参赛小说,求支持。 《绝杀-回马枪》 ://.// 《哭泣的甲板-1980,海上太极师》 ://.// 选相对喜欢的一篇投票。 传送门在书评区。文学网的页面有点不适应,文章又不能复制,请大家耐心一点。多谢。 7秘技阴阳手 贾运康怎么也是一个小团体的教练了,李玉明再是大哥也不能当着徒弟面儿打他。实际李玉明最近很忙,最近弟兄们开拓了一片新区域还没站稳,跟新西区的郭焱辉团伙呈现出了剑拔弩张之势。少了李玉明还真不行。贾运康活动了一下,他是前臂横撑,后臂蓄势,这样可以把架子撑起来,格挡的时间不至于让人把架子打散了。而且出拳的时候是弧线轨迹,后背的劲儿压在拳面上,打出来有震撼力。最要紧的是换势或者贴身的瞬间,可以轻松打出摆肘,往往可以一肘制胜。手是有点开,但这正是实战揪头发养成的习惯,戴上拳套之后,身势一带就是一记摆拳,撕开对手防御之后,一串组合进攻就把对手摧垮了。而且前手离着对手近,又能轻松打出刺拳,又能撑开对方的身体,两手晃悠着,吓也能把对手吓迷糊了。贾运康只在心里迅速地盘算了一遍,嘴里并没说出来,他相信李玉明的眼光。李玉明道:“模拟两下试试,全力进攻,怎么打别人就怎么打我。”贾运康忽闪就是一拳,前拳一点,后手就上来了。他知道李玉明腿厉害,不能站在他出腿方便的位置上。“咚!咚!”两拳!李玉明身子迅速一摆,左手往前一冲,右拳一拳打上了贾运康的左眼,右手回来的时候捎带着拍了一下贾运康的右臂,左手随着身姿一个勾拳勾到了肋条上。贾运康身子一拧,缩身护肋,却见右膝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一抬头,李玉明的拳头已经对着他脑门了。贾运康爬起来,李玉明迅速一个提膝,然后身子猛然一缩就倒滑出一步,脚步一点地又做了个掩裆提腿的动作。难以置信,李玉明一条大汉竟然能做出如此迅速连续的动作。贾运康明白,刚才那膝盖如果跟得及时,自己就算是毁容了。“这要是实战,一个下劈腿你就死了。”贾运康将肘坠了坠,后拳往脸上靠了靠。“有风格是好事,但基本要领不能丢。你以为这样方便打出重击,可你有那个机会么?知道刚才怎么倒的?”在不将人打出脑震荡的情况下,能一拳能将人打倒很不容易,贾运康今天亲身体会了一把。李玉明确实没有用劲打自己,但他的手法用得太妙了,似乎明知自己会本能缩身,右拳一搂的时候,已经做好后续的动作了,他先搬着自己的脑袋,又勾着自己的小臂,此时自己已经重心不稳了,就好比将要被砍刀的树木,肋下一拳正好是最后一斧子。“这一手是从螳螂拳里边来的,老头想弄你,上了擂台也有办法。再来!”李玉明将双拳碰了碰,然后示意贾运康继续。贾运康两拳一抻,撑开的同时好似绷弓一般,却感觉肋下“噔”的一疼,身子接连踉跄了几步,然后第二腿又到了,这一腿没用爆发力,但贾运康很明显感觉到了李玉明的腿是压着自己的胯下来的。贾运康支持不住,斜着就摔在了地毯上。李玉明退后几步,朝着就近一个沙袋就是一腿。他这一腿十分迅速,好像就是胯部一抖,但那腿好似长出去一块一般,那脚是“射撞”上了沙袋,沙袋跟哑巴了似的,猛然一颤,坠得扣在混凝土大梁上的锁链个咯冷冷一阵响。看沙袋好似窝下去一个脚窝,也没有多大反映。贾运康甚至开始感谢祖长林踢馆了,如果不是祖长林,自己恐怕又要晚好几年学到这一腿。李玉明平静地道:“我看小强他们的伤,踢他那人虽然起腿随意,但运劲却不在我之下,王家那哥几个没有这个本事,应该跟他们不是一门。”贾运康一直很羡慕李玉明,李玉明的腿跟两根柱子似的,可壮得跟牛腿似的,速度却一点没打折扣。贾运康拼命地练,也没达到这个效果。李玉明道:“也就那么回事,你只要能把门户防护好了,再有一手重击,打大赛不好说,但就糊弄个寻常运动员,已经不是什么问题了。你能保证头两回合就放倒他,也就可以加入一些高消耗的动作了。”然后李玉明亲自扶着沙袋教给贾运康怎么去踢、去打。李玉明给他支招道:“你还是应该用拳为主,你身子矫健,进退灵活,可以跟他们刺探着打。一个是如果祖长林找人跟你他,自然是传统风格,传统风格一来擅于破腿,二来你就是重伤了他也不好,你逗引他两圈,再追上两拳,他接不上,也就知道厉害了。这样算是平手,再交往也方便。”贾运康明白李玉明的意思。李玉明道:“不管是什么人来踢你,也不管是什么风格的打法,你一定要连续进攻,不断地进攻,就是不使劲,也不能断了进攻。不进攻时就要移动。千万不要感觉自己能够一招制敌。很多传统拳师就是输在这上面了,好多年不打实战了,自己闷家里练的,总感觉一拳能把人打残废,经常玩手的,貌似灵活多变,跟熟人玩起来转得挺欢,一旦跟生人动手,就转不起来了。”贾运康问,这是什么道理。李玉明道:“就跟纸糊的风车似的,本身没有多大威力。说是点到为止,看着吓人,他不点到为止也出不来那个效果。拳再连环也得是一拳一拳。”贾运康又请教如何对付跌法,李玉明道:“跌法全靠步眼到位,你步子运动起来他还怎么踩你?手上在晃起来,逼得他只能打你。你又不跟他打,早晚引出他的破绽来,你也不用着急,等到机会一气击垮他,只要你保证不被ko,你就总有机会,所以一定不能急。”至于具体方法,李玉明道:“一时半会你也体会不到,你想着一点,捅眼、插裆两手要赔偿成本能意识,你就是不打他,你往朝着那个地方去,他见着也害怕。真是缠上你了,你就跟他玩抱摔,身子下沉稳住跟他耗上,只要一瞬间,但凡感觉自己站稳当了,你就跟他玩抱摔,没那么多技巧,跟扛口袋一当,体验两头的分量,只要他两脚离地,他就什么都不是了。”然后李玉明道:“你欠缺的训练太多了,也没有什么组合意识,也只能这样慢慢开始了。明天开始你就拿着体格壮实的徒弟练,慢慢体会,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技术自然就提高了,真动手时,不会打也会躲。”“姐夫,那我主要练些什么技术呢?”李玉明不起防备就是一巴掌,只是一吓唬就停了,贾运康本能一闪,斜拉着身子看着李玉明。李玉明看了看贾运康的姿态道:“就后手直拳吧!最近也不用练硬功了。没用。”李玉明也没教什么具体技术,这训练就算是结束了。“也不用跟我练了,平时多跟徒弟打,先把实战意识找会来。”李玉明拉着贾运康一起喝酒,贾运康的脑子还在方才的拳上,他知道自己跟李玉明有差距,但却没想到是这么大的差距,一时接受不了这个挫败。贾运康甚至想,是不是先不干教练了?李玉明陪着他喝了三瓶酒,道:“边教边学吧,什么时候都得提高,我这也是四下挑战吸取别人的东西,如果我感觉没练成就不敢出来了,那我再练也是原先的样子。”贾运康还在沮丧之中,话是听见了,但也没有听进多少,气势越来越蔫了。李玉明有点无奈地把最后的杯子底喝了,“回去好好琢磨琢磨,一定要灵变起来,我起先打你那一拳,实际已经是个别摔了,不过没做那么明显,如果不戴拳套,放在传统打法里,就是个上手抢披摔了,也就是夹颈摔,但咱不以摔为目的,还是实实在在的一拳打上,顺手带出那么点活儿来,给下一手打击制造机会。老头能连跌你三个跟头,他都能‘揪’着你了,打你就更不是问题了。换个身大力强的徒弟,你怎么办?”散席后,贾运康很郁闷地勾着脑袋,拖拉着步子回到了培训部。他突然感觉,身边个个都是高手。关上灯,借着月色模索着沙袋,然后“嘭嘭”地打击起来。他没有按照李玉明指点的技术来,甚至脑子里边都没想到如何打拳,他就是想干点什么,以此转移自己的沮丧,将内心身处的一种挫败感掩藏起来……汗水迷上了眼睛,弄得眼珠子生疼生疼的,贾运康胡乱地擦了一下,索性闭上了眼睛。沙袋的受击声,夹杂着“嘶嘶、绰绰”的呼吸声,一直持续到很晚很晚。夜深了,富康披发市场附近一处小区的广场上,还有一些意犹未尽的跳舞老太太凑在一起探讨着,一边说着一边胡乱地抽打着,企图驱赶掉心存不轨的蚊子。角落的一棵树下,也是蚊虫最多的地方,有一个人还在一丝不苟地练习着。她做得动作非常单调,只是两个手在眼前扇来扇去。如果仔细看,还会发现她是单腿站立,一腿曲蹲,一腿盘提。看两手跟扇风似的,仔细一看,却是手腕交叠,单纯把手左右圈甩。再仔细看,却不是左右地甩,而是前后地甩,就好比右手点指戳出,做手从前边圈拦勾割,挡住腕子;而后由手借力一崩,重开左手的勾拦,反背摔出;右手借着反崩黏住右腕一绕,从里往外勾住右腕;这状态又好比是左手点指一戳,反被右勾勾住,如此左右互换……虽然磕得小臂的皮肉也啪啪响,但总感觉就是俩手扇风。随着两手圈绕甩抽,肘子、肩膀也跟着动换,劲力顺着向下,乃至胯部都跟着一扭一扭的。这是从手上看,但从腰上看,又不确定是手带动了腰,还是腰带动了手。随着指头越点越远,再看就不是在甩腕子了,而变成了两臂磕摩前戳,抽得胳膊跟皮鞭一般。一直到人群散尽了,这人还在反复地练着同一个式子。认识她的人都知道,这是那个卖眼镜的小寡妇。有知道她的人都惋惜道:哎,没有男人真难过,想学跳舞不好好跳,这跳了些什么。(——8神算啊,二姑父——)国术小说的好时候也过了,或者本来就没有过好时候。现在第一名的会员点击跟都市小说的相差了20倍之多。看来针对网络,写了也是百写了。如果单为实体书宣传,真就没必要提前预热了。随便看看两个短篇。不同的时代,相似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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