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尽岛》 噩尽岛人物介绍 噩尽岛人物介绍 沈洛年 乍看有些白净文弱的少年。个性冷漠,不喜与人接触,讨厌麻烦,遇事时容易失控。 巧遇凤凰换灵,身负浑沌原息,持有影妖凯布利。 装备:金犀匕、血饮袍 怀真 具有喜欲之气的白色巨狐,个性精灵调皮。三千年前因故留在人间。 不慎与沈洛年订下「平等」誓约,目前正极力寻找宝物转赠洛年,以望盖约。 叶玮珊 校内有名资优生,个性负责认真,稍有洁癖,有时容易自责。 隶属白宗,现任白宗宗长。发散型,专修爆诀。目前正学习道术五灵中的炎灵。 武器:杖型匕首 赖一心 校内体育健将。个性乐观开朗善良,颇受欢迎的短发阳光少年。 隶属白宗,内聚型,专修柔诀。对于武学颇有研究,是白宗的武学指导。 武器:银色长枪 玛莲 个性粗疏率真,笑骂间单纯直接,平常活泼好动、食量奇大。 隶属白宗,内聚型,专修爆诀。 武器:青色厚背刀 奇雅 个性冷静寡言,表情不多,爱穿宽松运动外套、黑色紧身牛仔裤与短靴。 隶属白宗,发散型,专修柔诀。目前正学习道术五灵中的冻灵。 武器:银色细窄小匕首 吴佩睿 有一副娃娃脸,平时脸上表情不多。跳级就读高中,被沈洛年引入白宗。 隶属白宗,内聚型,专修爆诀。 武器:偃月大刀 张志文 体格轻瘦,喜欢选轻松的事情来做,颇有点小聪明。外号:蚊子。 隶属白宗,内聚型,专修轻诀。 武器:细长剑 黄宗儒 稍矮胖,给人稳重感。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不多话,善于分析情况,常给玮珊许多建议。外号:无敌大。 隶属白宗,内聚型,专修凝诀。 武器:带刺双盾 侯添良 个性憨直开朗,讲义气,很好相处,常和张志文一搭一唱。外号:阿猴。 隶属白宗,内聚型,专修轻诀。 武器:细长剑 刘巧雯 美艳,身材修长丰满,最初隶属白宗,后因故加入总门。善于察言观色,巧于心计。 隶属总门的道武门人,发散型,爆轻双修。 武器:匕首 白玄蓝 个性温柔和善,但决断力稍弱,心肠与耳根子皆软。是叶玮珊的舅妈。 隶属白宗,为白宗前任宗长,发散型,专修爆诀。 武器:匕首 黄齐 白玄蓝丈夫,声音低沉。对古文颇有研究,十分疼爱白玄蓝。 隶属白宗,内聚型,轻柔双修。 武器:五节剑 焰丹 麟犼幼兽,原形为龙首、马身、全身赤红,脑后一大片金色鬃毛。 对奇怪的事物充满好奇心,人形为夏威夷混血少女。 山芷 穷奇幼兽,原形为白色紫纹、肋生双翅的虎状幼兽。和羽霁是从小玩耍吵闹的玩伴。 讨厌一般人类,但特别喜欢闻不可理喻之人的气味。人形为金发碧眼女娃。 羽霁 毕方幼兽,原形宛如巨鹤,全身披带着红色纹路的蓝色羽翼,只有单足。 因为玩伴被洛年抢走,因此对沈洛年特别有敌意。人形为黑发黄种女娃。 第一章 如你所愿 第一章如你所愿 「这就是蛙仙火山口上的蛙仙石,也就是蛙仙岛这名称的由来。」一个穿着泳裤、披着白色纱衫、体格健壮结实、全身晒成古铜色的青年,指着前方一个耸起的大石说。 青年是这个岛屿——蛙仙岛上的居民,除定期出海捕鱼外,偶尔会兼导游的工作,此时正对一群住在「蛙仙大旅社」的游客,介绍这最主要的景点。 但那二十多名年纪不等的男女游客似乎兴趣不大,有的人正四面张望,不理会他的介绍,有些人已开始往不远的沙滩走,还在听他说话的,不到一半。 这些人中,一个戴着遮阳帽、穿着轻飘飘洋装的二十来岁女子,笑咪咪地接口说:「这是蛙仙吗?不大像。」 「要有想象力啊。」青年笑说:「看,那左右膨起的就是蛙腿,前面那突起,就是蛙仙正吐舌头……」 「不像。」几个人同时摇头。 「这真的很特别,这个……」青年手一摊,往周围一比说:「你们看,这一圈数公里宽的圆形山壁都没被泥土覆盖,是这个火山最顶端的部分。」 「这儿是火山口,你说了好几遍了。」又一个貌美女子笑着说,似乎因为这青年外形健硕而纯朴,获得不少女性的好感。 「是,这是火山……也就是说,这儿的石头,都是火山喷出的岩浆凝固而成。」青年接着说:「那么,这颗立在火山口顶端,好几公尺高的蛙状大石头,是哪儿来的?」 这话一说,留下的人同时一愣,不由得都多看了那蛙状石两眼。 「很奇怪吧!」青年得意地笑说:「比起什么风化、水蚀的石头稀奇多了……这不可能是岩浆自然凝成,又不可能有人搬上来,如果说当时火山喷发到了最后关头,突然喷出这么一个大石头,恰到好处地立在这顶端,那更是匪夷所思了,我们岛上故老传说,这是因为当初有一对恋人……」 「等等,故事不用说了。」一个戴着眼镜、微瘦的中年人,打断说:「可以先带我们去沙滩吗?」 青年微微一愣,点头说:「沙滩吗?好吧。」 「抱歉了。」中年人眺望着海滨,一面说:「这石头我们拍戏用不到。」 「沈导你好急喔。」戴着遮阳帽的女子嘟嘴说:「我们才刚到呢,不是明天才开始拍片吗?」 「我今天要先巡一遍场地。」沈导转头微笑说:「你们如果不想去沙滩,我和这位先生去。」 青年听说过,这群不是普通游客,是来这儿拍电影的,连忙说:「我们岛上的沙滩也很漂亮,整片都是白色的贝壳砂,因为没有机场,就算是旅游旺季也没多少人,拍片很方便。」 「当然要去沙滩,这石头有什么好看的?」众人纷纷嚷着,先一步往下跑。 沈导正要往下走,突然回过头,望着人群外围一个少年说:「洛年,你呢?」 沈导问的是个穿着轻便短衣裤、脸庞白净、乍看有点文弱的十来岁少年,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走近淡淡地说:「叔叔,今天没工作的话,我就不下去了。」 「今天没事。」沈导说:「刚坐了很久的船,你累的话就先回旅馆。」 「知道。」洛年点了点头:「我在这儿逛逛。」 少年也姓沈,他虽然随着这群人行动,却不是演员,而是导演沈商山的侄子,这次是趁着暑假,以打工的名义,随剧组来到这座岛屿做些打杂的工作,除了赚点零用钱、看看美女之外,也当作在这南海的热带岛屿稍微度个假。 沈洛年的父母在四年前的一场意外中过世,之后沈商山便将他接去照顾,但沈商山工作性质特殊,忙起来没日没夜的几个月不见人影,除了负担沈洛年的经济需要之外,其实很少和他碰面,这次到蛙仙岛拍片,顺便带沈洛年同行,算是叔侄俩难得的相处机会。 而沈洛年这几年过去,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不喜欢和一群人热热闹闹地挤在一起,既然今日没工作,也就不想跟着团队行动。 但虽然留下了,沈洛年目光却不怎么安分,老望着那些不算有名气的女明星,远远欣赏她们姣好的体态。 打量美女是他不算很好的习惯之一,常因此受人白眼,不过除了看以外,他倒也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念头,至于遭人白眼,他其实也不大在乎。 慢慢地人群远了,看不清楚,沈洛年回过头,向那不像青蛙的蛙仙石走,他站在石头旁往下望,见本该是火山口内侧的凹坑已堆满沃土、长满各种植物,仿佛一个小森林,但也就只是这样而已。 除了这莫名其妙的蛙仙石之外,这儿还真没什么可看的,现在大伙儿都在海滩,自己该去哪儿呢?这小岛上还有其他的景点吗? 沈洛年摸了摸蛙仙石,正不知道该不该离开,突然冒出个古怪的感觉,他吃了一惊,挺直身子四面张望,却又没看到任何人。 刚刚那种感觉十分地不协调……像有人对着他惊噫了一声,但耳朵却又没听到任何声音。 「看不到?」 又来了!明明没有声音,为什么觉得有人说话?而且那什么鬼话?见鬼了吗?洛年虽不怕鬼,但全身寒毛仍不禁竖了起来,他仰头一望,只见艳阳高照、晴空万里,这种日正当中的时候,会有鬼吗? 「气已极淡……等久了?」 这是幻听吗?妈的,自己大脑有毛病了吗? 突然砰的一声,猛然一阵强风莫名刮起,洛年猝不及防,一下重重撞在蛙仙石上,疼得他忍不住闭上眼睛哎了一声。与此同时,一股巨大的压迫感出现,洛年一呆,睁开眼睛,突然发现一大片闪亮火红飘浮,占满眼前整片空间,那光芒似比上方太阳还要炫目,但却一点都不觉刺眼。 这是什么东西?洛年往上下左右看去,居然看不出这东西的边际,也看不出实际的形体,他毕竟才十六、七岁,这瞬间不禁有些两腿发软,若不是背靠着蛙仙石,恐怕已跌了下去……怪了,这蛙仙石似乎正在微微地震动,刚好有地震吗? 「既然找到我,我便遵守承诺。」那声音依然在脑海中响着:「至于其他……你要更多时间,还是更少时间?」 这算什么问题?洛年一呆,更多时间还是更少时间……当然是更多吧?但这是什么意思? 「更多时间还是更少时间?」声音又问了一次。 沈洛年虽然搞不懂,却觉得在那股压力下,似乎不能保持沉默,他不由自主地开口说:「更……更多?」 「如你所愿。」声音说完的同时,洛年身体突然一阵虚软,似乎被什么渗透了身躯,全身涌起一种古怪的感觉,他正茫然若失的时候,眼前那大团红芒突然往上腾起,洛年跟着抬头往上看,只见那团红芒前尖后宽,两侧往外延伸,竟似是一只巨大无比的……鸟? 自己不只有幻听,还有幻视了……沈洛年正头昏的时候,只见那火红巨鸟一展翅,突然就这么消失不见、无影无踪,紧跟着一阵急风往上刮去,仿佛空气也急着涌去填补那突然产生的空缺。 就在这时候,身后那蛙仙石突然轰的一声爆裂开来,洛年猝不及防,顺着山壁往下直摔,但翻没几下,突然胸腹处被一股巨力压迫着,身子就这么在陡峭的山壁上定了下来,沈洛年惶然仰望,却见一只比自己身体还大的巨爪,正压踩着自己胸膛,一头浑身雪白的巨兽,正在上方恶狠狠地瞪视着自己。 那翻出两长排利齿的巨嘴、耸起的耳朵、血红的眼珠、比车子还大的脑袋……这是什么?巨狗?还是巨狼?先是巨鸟,跟着出现这种巨兽,这是怎么回事? 妈的!是梦吗?沈洛年看着巨兽,不知这怪梦会怎么发展下去。 那巨兽一声不吭,血红色的眼睛中似乎流露着怒意,直盯着沈洛年的眼睛,不知过了多久,它缓缓低下头,嗅了嗅洛年的脑袋。 似乎没打算咬自己?洛年顾不得这是不是幻觉,忍不住说:「你……你是妖怪吗?」传说中妖怪会说人话,说不定自己应该和他聊聊?小说、漫画不是都这么说吗?每本书都说妖怪也有人性,应该可以沟通吧? 巨兽却似乎没听到洛年的言语,只一个劲儿地瞪着他,洛年正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突然巨兽咧开了那血盆大口,低头往沈洛年左手咬下。 那锐利的犬齿一夹,洛年左手随即传来一股剧痛,正想惊呼,却见对方头一扬,一股大力涌来,身子不由自主地往空飞甩,然后就这么头上脚下地摔入那巨大血红色喉咙中,随着那黏腻的口水不断往内滑……沈洛年感觉到自己逐渐被吞没,这一刹那,他不觉得害怕,反而有种解脱的感觉……妈的,人生用这种方式结束,也算得上别致。 就在随着黏腻唾液滑入喉咙中的那一刻,沈洛年被巨兽口中一股恶气一熏,他眼前旋即一片漆黑,但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仍能感觉到周围的挤迫……他忍不住手脚外挣,突然砰磅一声,本来的束缚毫无征兆地消失了,左手同时传来一股刺痛,他痛呼一声睁开眼,却不禁一怔。 这儿可不像巨兽的胃袋……白色的屋顶,柔和的灯光,自己似乎躺在床上,刚刚那果然是梦?自己没被吃掉? 「洛年?」一旁传来沈商山的声音,沈洛年转过头,只见叔叔手上拿着一本书,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着,正缓缓说:「终于醒了。」 「叔叔?我……我怎么了?」沈洛年还有点迷惘,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摔下火山口。」沈商山说:「左手受伤、失血过多,还有轻微脑震荡,已经昏了快三天。」 所以巨鸟、巨狗那些都是作梦?沈洛年松了一口气,但又有些迷惑,摇头说:「我不记得怎么跌的……」 「可能是因为蛙仙石爆碎,把你炸下去的。」沈商山微微皱眉说:「岛上一开始还有人怀疑是我们炸的……你有看到过程吗?」 「蛙仙石……爆炸了?」沈洛年微微一怔,鸡皮疙瘩又冒了出来……那难道不是作梦?真有怪物从那石头里面蹦出来? 「没看到就算了,说不定是地震引起的。」沈商山放下书,走近说:「医生说你身体应该没什么大碍,怎么昏这么久?」 「我不知道……」沈洛年用右手勉强支起身子,四面看看说:「这是蛙仙岛的医院?」 「我们现在在台东,不在蛙仙岛。」沈商山说。 回台湾了?沈洛年吃了一惊说:「不是要拍戏?」 「没法拍。」沈商山摇头说:「当晚开始就一直不停地震,有些地方还开始冒烟,似乎有火山爆发的可能,连岛民都疏散了,托你的福,我乘运伤患的救难直升机回台湾,剧组其他人还在船上。」 「啊,他醒了吗?」门口传来一声轻呼。 两人转过头,只见一个圆脸蛋的护士小姐正推着一车药物走入,一面有点惊讶地说:「沈先生怎么不通知我们?」 「他刚醒。」沈商山说。 护士说:「那么我去通知医生,看他有没有空过来。」 「谢谢。」沈商山说:「如果洛年身体没问题的话,可以出院吧?」 「要由医生决定,我会告诉医生的。」护士微微一笑,转身往外走。 护士服其实挺难表现出身材曲线呢,沈洛年毛病又犯了,看着护士的背影,心中暗自思量。 片刻后,圆脸护士又走了进来,一面说:「医生刚好有空,一会儿就会过来,我先帮你换药吧,点滴也可以拔了。」 护士动作很快,三两下就拔下了点滴的针头,跟着开始拆开沈洛年左手的绷带、更换药物,沈洛年好奇地转头打量,只见左臂外侧好大一条隆起的缝口,周围有点泛白,手臂只要微微一动,就引来一股剧痛,但是动都不动,又感觉麻麻痒痒的。 「看不出你身体这么好,复元真快。」护士一面重新缠上纱布一面说。 这是被那怪物咬的伤口吗?还是自己跌下山谷时碰伤的?沈洛年不禁有点迷惑,虽然那时的感觉这么真实,但世间根本不可能有那样的生物……就算真有,自己不是被它吞入肚子里面了吗?又怎么还活着? 不可能有妖怪……大概是受伤时的剧痛,使自己作了那样逼真的梦吧,也就是还得赖活下去……沈洛年不再想那件事,抬起头,却见眼前多了一个穿着白袍的男子。 此人正是负责的医生,他检查了片刻,又问了一堆问题,虽然他建议多观察几日,不过不只沈洛年本身坚持离开,叔叔沈商山也颇支持,医生不好坚拒,折腾了好片刻,他才宣布沈洛年可以出院。 等医生和护士离开,沈商山仔细看着沈洛年,顿了顿才说:「其实多住几天也没关系。」 「我不想住院。」沈洛年摇头。 「我得在台东等剧组回来,另外找地方拍摄。」沈商山说:「你自己回板桥吗?还是要跟我去旅馆等?」 「我回去好了。」沈洛年摇了摇头,反正自己手受了伤,也没办法打工。 「那我帮你订回台北的机票,行李会帮你寄回去。」沈商山掏出皮夹,拿了几张千元钞票给沈洛年,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说:「拿着坐计程车,手伤没好别到处跑……也别和人打架。」 都受伤了还打什么?自己也很少打架,虽说确实曾几次被抓去警局……沈洛年没好气地说:「知道了。」 上了计程车,司机是个五十来岁的大叔,他驾驶着车子,沿滨海公路往北,向机场行驶,一面随口和沈洛年聊了几句,但他很快就发现沈洛年不大想开口,渐渐也就不说话了。 台东的人口本就不多,离市区越远,车子也越少,整条笔直的道路上,常常看不到半台其他车辆,不过沈洛年却也不觉沉闷,毕竟在台东的滨海道路上,随时往外望都是一大片蔚蓝大海,让人看了十分舒服。 一路往北,计程车刚驶上一座大桥,突然车身怪异地一阵扭动,正望着海面发呆的沈洛年一惊,忙抓着扶手稳住身子,正想发问间,司机已经有点慌张地开口说:「大……大概是爆胎。」 只见他一面稳着把手,一面减速,在扭动中,把车子往旁边靠,好不容易停在路旁,他正回头笑说:「我还是第一次在半路上……」 说到这儿,两人脸色都变了,司机自然也说不下去,原来车子虽然停了,车体却依然不断地上下左右摇晃着……不是爆胎,是地震? 沈洛年正有些不知所措,却见司机已经打开车门往外跳,一面口中似乎还嚷着什么不明意义的声音。 这种时候应该跑出车外吗?沈洛年并不这么想,但又觉得自己待在车里也很奇怪,只好跟了出去。 沈洛年跨出车门时,这才发现地震似乎已经停止,他走到司机身旁,顺着对方目光往大海方向看去,只见本来大片蔚蓝的海水,在远处突然变成一片深蓝,一直往外延伸。 莫非蛙仙岛真的火山爆发了?沈洛年望着海天之际,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次地震似乎不小,还好桥没事。」司机大叔吁了一口气这才说:「小弟上车吧,送你到机场后,我得赶回家看看。」 「嗯。」沈洛年点了点头,随着司机转身上车。 到了机场后,因为不久前地震的骚乱,班机有稍微延误,但毕竟飞机是在天上飞的东西,只要机场没垮,影响倒是不大。不久之后,沈洛年顺利搭上飞机,一路返回位于板桥的住家,安分地过着养伤生活。 过了一个多月,沈洛年手臂的伤已合口拆线,只留下一条肉丘般的伤痕,蛙仙岛受伤昏迷时的梦,对他来说,不过是每当手臂伤痕发痒时,容易回想起的一段古怪回忆。 至于叔叔沈商山,这一个多月并没回来过,只拨过两次电话,而沈洛年就读的私立西地高中,在两个星期前已经开学,他也恢复了规律的生活,每天准时地上下课,读书、交作业、应付考试,就这么一天度过一天,就如同千万个高中生一样,过着有点乏味的学生生活。 这时已是放学时间,班上同学多已离开,坐在窗旁的沈洛年一个人留在教室,看着正绕操场跑步、身材健美的女垒队队员们发呆。 「这位同学?……是沈……沈洛年对吧?」教室门口传来一声轻唤。 沈洛年微微一怔,回过头,有点讶异地说:「老师。」 在教室门口出现的年轻男子名叫朱国庸,是这学校的英文老师,高一时教过沈洛年,他年纪很轻,和学生说起话来大多嘻嘻哈哈的没什么架子,和不少学生交情不错,不过沈洛年向来少凑热闹,除了课堂上以外,倒没怎么和这老师接触,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名字。 「你怎么还在学校?」朱国庸笑呵呵地走近,一面说:「准备和谁约会吗?」 「不,只是晚点走。」沈洛年摇摇头,回头望了望窗外,这才接着说:「有事吗?」 「没事。」朱国庸说:「今天轮我值班守学校,要巡教室锁门。」 「喔?」沈洛年说:「可是打球的通常会打到天黑,有些人书包还放在教室。」 「没关系、没关系。」朱国庸笑说:「反正整个晚上都没事,多巡几次也无所谓……沈洛年,你既然不是等人,为什么还留在这边?」 这老师挺啰唆……沈洛年微微皱眉说:「晚点走,捷运比较少人。」 「家里不会担心吗?」朱国庸问。 沈洛年看了朱国庸一眼说:「我家里没人,没差。」 「啊?」朱国庸微微一怔,似乎有点想问又不知该不该问。 沈洛年倒也不避忌,接着说:「我爸妈都死了,和叔叔住在一起,他不常在家。」 「原来是这样。」朱国庸有点尴尬,想了想突然说:「这样好了,到值班室坐坐如何?我们聊聊。」 「不用。」沈洛年可不想聊,拿起书包说:「我回去了。」 「喔?」朱国庸微微一愣,倒也不好多留,只好说:「路上小心。」 「知道。」沈洛年一转身就走了出去。 一面往楼下走,沈洛年一面想,再待下去的话,说不定朱国庸开始尝试开导自己,那可就有点麻烦了,自己可没什么解不开的心结,就算敞开心房,他也找不到东西可以开导。 自己父母双亡的事,每个人知道后,都表现得有点谨慎,不敢对自己多提这件事,甚至谈话的时候,也常常刻意地避免提到他们自己的父母,对这样的关怀,虽然有时候挺方便,但其实没什么必要。 很少人知道,对于父母过世的事情,别说已经过了四年,就算在当时,沈洛年也没有特别难过,并不是父母对他不好,但不知为什么,除了一开始有三分感伤、两分失落之外,沈洛年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自己个性很奇怪吗?沈洛年也不大清楚,虽说小说、漫画、电视、电影中的人物,不管主角还是配角,不管是热血白痴、善良废物还是聪明混蛋,几乎总认为每个人的内心都害怕寂寞……可是自己却从没感觉到寂寞……是自己特别奇怪吗?还是只因为这些故事的作者本身害怕寂寞? 走出大楼,沈洛年看看四面无人,他跨开脚步,三步两步地快速奔跳过一片花台,穿入一幢校舍大楼后方,这儿只要一个转折,就可以直通校门口,比其他路快很多,不过一般都不准学生往那儿走,因为那花台上的草皮,已经被沈洛年这种学生踩得有点秃了。 走入校舍后面的巷道,沈洛年继续低头想着刚刚的问题,也许故事里的角色害怕寂寞,是因为若设定成不怕寂寞的人,根本就没法写出故事吧?这似乎有点道理,想到这儿,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干!笑屁?」 沈洛年一怔,抬起头,这才发现刚转过转角,眼前居然站着三个学生……其中两个正拉长了脸,斜眼瞪着自己,另外一个个头矮小稍胖的学生,戴着眼镜,畏畏缩缩地靠着墙壁,也正偷眼打量着自己。 这就是传说中的校园霸凌事件吗?沈洛年听是听多了,还是第一次现场目睹,那被欺负的眼镜矮胖子长得还真是标准啊,看起来就是很适合被欺负的样子。看样子,这三人都是三年级的,这么说来,那被欺负的家伙难道已经被欺负三年了? 不过这时不是欣赏的时机,那人刚刚骂的似乎是自己,看来是误会了,平常自己没这么早回家,没想到这儿还有别人使用…… 别看沈洛年外表文弱,但真要干架他也不在乎,不过对方人多,加上打完又累又痛,还是能免则免。沈洛年停下脚步,站直了望着两人,面无表情地说:「我没注意到这儿有人,刚刚是想别的事好笑。」 那两人上下看了看沈洛年,又彼此对望两眼,其中一个倒三角脸瘦黄少年瞄着沈洛年说:「你是高二的?跑来这边做什么?」 「这条路近。」沈洛年说。 沈洛年虽然长相文弱,但人只要心中无惧,显现的气势就不同,那两人看沈洛年目光坦荡,不卑不亢地看着自己,倒也不想多惹事,两人又对望一眼,另外一个长脸、皮肤黝黑、身材壮实的学生一侧头说:「没事就走吧。」 沈洛年点点头,经过三人的时候,忍不住瞄了那被欺负的矮个儿一眼,只见他正有点胆怯地瞄着自己,沈洛年也不想多管,别过目光,继续往前走去。 刚走出几步,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呼喊:「你们在这干嘛?沈洛年?」 沈洛年一怔回头,却见后方转角,朱国庸突然冒了出来,正沉下脸看着四人发问。 被他看到自己跳过草皮,所以追来吗?沈洛年暗叫不妙,停下脚步回过头,正不知该如何解释的时候,那三角脸的偏瘦学生已经笑着开口说:「老师,我们在这里聊天啦。」 「聊天?」朱国庸皱起眉头。 「对啊,聊天啦。」黑长脸也说。 「你们三个……是三年几班的?」朱国庸问。 「仁班啦,干嘛一直问,我们又没干嘛。」黑长脸脸色有点不耐烦。 「都是仁班的?」朱国庸目光望向那个矮个子,口气放缓了些说:「你呢?在这儿做什么?」 「就说聊天了。」三角脸笑望着那矮个子说:「对不对?」 「对……聊天。」矮个子低声说。 朱国庸自然也怀疑这人似乎正被欺负,不过受害者若是不说,总不能硬把罪名套到其他人身上,他想了想说:「你们三个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黄宗儒。」矮个子说。 「侯添良啦!」黑长脸不耐烦地说。 「我是张志文。」三角脸笑说:「老师你问这么多干嘛,我们又没做什么。」 朱国庸目光望向沈洛年说:「你呢?也是来聊天的?」 「只是刚好经过,正想走。」沈洛年照实说。 虽然眼前这些学生似乎没说实话,朱国庸如果真想找麻烦,自然可以用践踏草皮当理由处罚四人,不过他也不是这种老师,正沉吟时,突然他眼睛圆睁,看着沈洛年身后吃惊地说:「那是什么?」 「什么?」四人被朱国庸的表情吓了一跳,顺着他目光望去,沈洛年刚转头,只见自己身旁不远的墙壁,莫名冒出了一段黄色蠕动的指粗蛇状物,正一面扭动一面往外延伸。 沈洛年吃了一惊,连忙往旁退开,一面瞪大眼睛。 「干!这墙里面有蛇窝?」黝黑的侯添良,顾不得老师在旁边,粗话冲口而出。 朱国庸没空挑剔侯添良的用词,诧异地问:「这是蛇吗?」 这时候那蛇状物已从墙上钻出二十公分左右的长度,突然就这么往地上摔落,在地面扭动。 「什么东西啊?没眼睛,超恶的。」张志文啧啧说。 侯添良对那怪东西轻踢了一脚,哈哈笑说:「蚯蚓吗?好肥。」这东西毕竟不大,又只会扭动,看起来没什么威胁性,虽然出现得十分突兀,众人并不很在意。 「那……那……」矮个子的黄宗儒突然开口。 「什么啦?」侯添良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 「墙壁……那个没有。」黄宗儒还是说不清楚。 「墙壁怎样了啦?」侯添良看了一眼,看不出所以然来,不耐地说:「干,说快一点啦!」 沈洛年望向墙壁,接口说:「墙壁没有洞。」 「咦?」其他三人都吃了一惊,果然刚刚这蛇钻出的地方,那水泥墙面依然平整,根本没有可以钻出的地方,这是…… 众人望着墙壁正傻眼间,突然朱国庸大喊了一声:「咦……你们快过来!」 四个学生一怔,转过头,却见刚刚落在地面的黄色大蚯蚓,已经变成手臂粗细、近一公尺长,而且似乎还在不断变大。 会变大?这是什么东西?四人吃了一惊,连忙向着朱国庸那方向退,却见那蚯蚓随着形状改变,不知何时已经冒出了眼睛和嘴巴,此时已经活脱脱是条两公尺余、成人大腿粗的黄色巨蟒,正朝着五人吞吐着蛇信。 什么怪物?这下不用打招呼,五人惊呼一声,同时向着另一个方向逃命。 「哎呀。」落在最后的矮胖子黄宗儒突然怪叫一声,四人回过头,却见他左脚已经被巨蟒缠住,正眼泪鼻涕齐流地摔在地上双手乱爬。 大伙儿都吃了一惊,前后停下脚步,正不知该怎办的时候,却见沈洛年不知为何突然怪叫一声,冲上前去,举起书包对着巨蟒脑袋就是一阵乱打。 这人好大的胆子……其他三人站在远处观望,虽觉得也该上去帮忙,但看着巨蟒又不禁胆寒,一时都愣在一旁,不知自己该做什么。 巨蟒本想缠上黄宗儒,没想到脑袋被人敲个不停,它猛然一顶,一股巨力撞上沈洛年,迫得他往后一飞,重重撞上墙壁,书包也摔在一旁,里面东西散成一片。 「妈的!」沈洛年随手捡起了一枝笔,往前一扑,对还缠着黄宗儒的蛇身直接插了下去。 这巨蟒倒不像漫画里面的妖怪刀枪不入,沈洛年这么一插,就这么硬生生插入小半截,那蛇吃痛一扭身,甩开黄宗儒和沈洛年,跟着张大嘴巴,对沈洛年脑袋就这么咬了下去。 才被甩开的沈洛年,这时正在地上乱滚,见状只能尽力扭开脑袋,那蛇巨口一合,恰好咬上他的左肩。 说也奇怪,这巨蟒似乎没牙齿,被这么咬着并没有刺痛感,但那张嘴仍像个大夹子般紧紧夹住了沈洛年;他一吃痛,还拿着原子笔的右手,对蛇身就是一阵乱戳,但那蛇这次可不放了,蛇身一扭,缠上了沈洛年腰间。 朱国庸眼看不妙,勉强压下恐惧,奔过来抓着蛇尾猛扯,想解开巨蟒的缠绕,他一面拔,一面大嚷说:「你们谁……快去找人帮忙!」 朱国庸是对着黄宗儒喊的,但他却已经软在一旁,掩着眼睛发抖,似乎没听到朱国庸的声音。 「干,贱蛇放开!」却是黑脸侯添良终于鼓起了勇气,冲过来一把抱着巨蟒脑袋拔河。 跟着张志文也奔了过来,他手上拿着一把不知哪儿捡来的扫把,望着和三人滚在一起乱翻的巨蟒发急,却是他想挥下去又怕打伤旁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过了几秒,张志文始终找不到机会,他只好扔下扫把,跟着朱国庸在巨蟒尾端出力。 但人力毕竟远不如蛇力,三人死命地拔,蟒身却是越缠越紧,沈洛年全身骨节欲碎,不断刺戳蟒身的右手,也渐渐抬不起来,正乱的时候,突然轰的一声巨响,一股尘埃扬起,众人眼前寒光一闪,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巨蟒突然用力一抖,把四人通通甩开。 沈洛年再度砰的一下被甩到墙上,好不容易眼冒金星地往回望,却见一个穿着学校制服,背着个大背包的矫健少年,正站在巨蟒身旁,他手持一柄看来十分突兀的银色长枪,那闪着银光的枪尖,正穿过了蟒首,将巨蟒硬生生钉在地面。 巨蟒虽然被枪尖穿过了脑袋,却还在扭动挣扎,不断撞击地面和周围墙面,从那巨大声响与掉落的水泥墙面粉尘,可知力道十分大,但抓稳着银枪的那少年,却仿佛巨石一般屹立,动也不动。过了好片刻,巨蟒终于停下动作,不再挣扎。 「你们都没事吧?」那少年回过头望向众人,露出灿烂的笑容,一脸开心地说:「这可以给我吗?」 第二章 要是遇到第三次 第二章要是遇到第三次 「他们又用不到,当然是我们的,还问什么?」一个女子声音从另外一侧传来,众人转过头,却见众人的身后巷道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个长发少女,正对着那少年皱眉。 看清两人的脸后,大家都吃了一惊,这两人都是高三学生,男的叫赖一心,虽有着修长结实的体格,但圆圆的脸蛋却还带点孩子气,他个性爽朗热情、待人和善,是有名的体育健将,学校每一项对外体育竞赛都可以看到他的身影,但他却一直没决定要全心投入哪一项运动。 少女叫叶玮珊,她容貌端丽、气质不俗,是顶顶有名的资优生,在学校里从没拿过第二名,至于为什么会选择这所二流私立高中就读,在学生之间,一直是个谜。 这两人一个俊男、一个美女,都是众人的焦点,加上常走在一起,交往的传闻甚嚣尘上,虽然两人从未证实此事,却也没极力澄清,此时若不是情况太过诡异,两人同时出现,倒不是件让人很意外的事情。 沈洛年从墙边撑起身子,目光先是扫过赖一心手中银枪,跟着转到长相清丽的叶玮珊身上,他上下打量了叶玮珊一眼,不禁暗赞了一声,这倒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到这位学姊,她穿着制服,看不出上身曲线如何,不过依然看得出下半身腰细腿长,裙下那双穿着短袜的小腿线条也挺美,难怪这么有名……不过老是板着那张脸,扣分。 叶玮珊注意到灰头土脸满身伤的沈洛年目光正在自己脸上和腿腰间扫来扫去,她眉头微微皱起,警告般地瞪了沈洛年一眼。沈洛年倒也不在乎,只懒洋洋地转过目光。 「你们……呃……」朱国庸本想发问,但说到一半,不由得又停口,却是那条巨蟒居然开始缩小,渐渐又变回刚刚出现的模样。 赖一心举起枪尖,正要向那异物伸手,叶玮珊注意到,忙说:「别又用手抓!」 「啊?」赖一心微微一怔,疑惑地转头。 叶玮珊走近,从口袋掏出手绢,隔着手绢托起那黄色蚯蚓状物体,她那细长白皙的手指,轻巧地将手绢一层层裹起,把那怪东西包在里面。 叶玮珊悬空包裹那异物的同时,一旁的赖一心,不知怎么一抖,他手中的银枪枪尖倏然收入枪身,跟着枪身断成三节,断处露出小段铁链,变成一支银白色的三节棍,赖一心这才将它折起,收入身后的白色皮制长背包中。 等手绢扎得紧实,叶玮珊似乎嫌脏,有些嫌恶地一递说:「你拿。」 「好。」赖一心呵呵一笑,提着手绢,将那怪东西也收入了背包。 「赖一心、叶玮珊。」朱国庸走近两步,愕然说:「这……这是怎么回事?」 「老师。」叶玮珊目光扫过众人说:「这只是一种怪蛇,我们会送去相关单位,你们别在意,如果还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校长,我们是经过许可的。」 「哇!」张志文回过神来,忍不住张口说:「赖一心,你居然带这么大支武器来学校?还有校长许可?」 「这……」赖一心尴尬地笑了笑,似乎不知该怎么回答。 「你们别管这些事。」叶玮珊转头对赖一心说:「走吧?」 「等等。」赖一心突然眼睛一亮说:「玮珊,上次妳不是说我们可以增加组员了?」 叶玮珊一怔,目光扫过沈洛年等四人,讶异地低声说:「这些人吗?」 「他们不怕耶,居然敢冲上去打。」赖一心有点兴奋地说:「我觉得很棒了。」 「唔……」叶玮珊怔了怔,瞄了瞄除沈洛年之外的三个高三生,微微皱眉说:「可是这几个……你不认识吗?他们怎么适合?」 「认识啊,张志文和侯添良对吧,我们一起打过篮球,他们两人的默契很好喔,至于他……」赖一心转过头,将还软在地上的黄宗儒扶起,一面笑说:「没事吧?你叫什么名字?」 「谢……谢谢。」黄宗儒结巴地说:「我……我是……黄……黄……」 「他叫黄宗儒。」叶玮珊微微皱眉说:「他胆子太小,派不上用场吧?」 「也是有缘,一起问问没关系。」赖一心笑说。 叶玮珊好像拿赖一心没办法,白了他一眼才说:「随便你,反正他们也未必相信。」 赖一心咧嘴一笑,转头对着众人说:「你们会相信我吧?」 这话该怎么回答?每个人都张开了嘴,却又说不出话来。 「我有个大消息跟你们说。」赖一心也不等回答,对五人说:「这世界有大危机了!」 听到此言,谁也不知该如何反应,五人沉默了片刻,侯添良皱着眉头,凑到张志文耳边低声说:「干!他是在说笑话吗?不笑是不是很没礼貌?」 「我哪知道?」张志文也低声说:「不然你笑一下表示捧场。」 侯添良虽比张志文憨直三分,却也不笨,并没真以笑声表示捧场,只忍笑推了张志文一把。 赖一心不知两人在旁边低声说什么,见没人答腔,他接着说:「刚刚那种东西,其实是妖怪,以后会越来越多,需要有人捕猎它们……你们似乎不怕,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抓妖怪?」 赖一心说完后,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过了好片刻,朱国庸才开口说:「赖一心,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当然不是。」赖一心认真地说。 「算了吧。」叶玮珊拉着赖一心说:「他们不信,我们走吧。」 「等等啦,玮珊。」赖一心停下脚步说:「让我再跟他们说一下。」 「我……我相信。」黄宗儒追上两步说:「可以让我参加吗?」 「你敢和妖怪战斗吗?」叶玮珊瞪了黄宗儒一眼说。 「呃……我……」黄宗儒被这么一瞪,说不出话来。 「玮珊——」赖一心苦笑说。 叶玮珊见拉不走赖一心,叹口气说:「好吧,我来说。」 「那最好。」赖一心笑了起来,退开两步。 叶玮珊叹了一口气,目光扫过五人,这才缓缓说:「刚刚攻击你们的东西,是不是妖怪不重要,但是确实和一般生物不同,我们这世界,本来就有这种生物,只是过去很少人看到。」 「本来就有?」朱国庸讶然说:「那为什么没人发现?」 「因为数量很少,偶有出现,很快就被知情的人捕捉了。」叶玮珊接着说:「但是最近却有增多的趋势,据可靠的消息,世界正在改变中,这种生物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大,所以我们宗派中的每个人,都接到了指示说要增加新手……以应付未来的变局。」 「果然是妖怪!」侯添良一面揉着身上的痛处,一面说:「妖怪怎么打得过?你刚那把枪有沾圣水、符咒之类的东西吗?」 「不是这样。」赖一心笑着说:「加入以后就知道了,当然也会学到对付妖怪的办法。」 「学收妖吗?」张志文似乎挺有兴趣,兴奋地说:「加入有什么条件?」 「别以为这么简单。」叶玮珊板着脸说:「这只是只小妖,如果遇到强大妖怪,是有生命危险的,而且有了能力就有责任,要受到我们宗派的管束,不能乱来。」 「什么宗派?」朱国庸身为老师,年纪较长,怀疑地插口说:「是某种宗教团体吗?」 叶玮珊说:「不是这样……」 「其实也有点像耶。」赖一心插口说。 「你别说话啦。」叶玮珊微微一跺脚,赖一心连忙闭嘴。 但朱国庸更怀疑了,试探地问:「你们那个……加入要缴钱吗?」 「朱老师,我们不是骗人的团体!」叶玮珊皱眉说。 朱国庸却不是很相信,只皱了皱眉,不知道该不该问下去。 「怎样,你们有兴趣吗?老师也欢迎喔。」赖一心笑着说。 侯添良和张志文两人对看一眼,交换了意见,侯添良首先嚷:「好啊!跟你去看看。」 「我也是。」张志文瞄了黄宗儒一眼笑说:「你还是算了吧?遇到真妖怪就只会哭。」 黄宗儒涨红了脸,似乎想去又不敢说要去。 「嗨,你呢?叫什么名字?」赖一心目光转向沈洛年。 「沈洛年。」沈洛年想了想说:「你们要找人和妖怪战斗?」 「对、对!」赖一心高兴地点头。 「不用了……我又怕痛又讨厌打架。」沈洛年摇摇头说:「谢谢你们出手搭救,我先走。」沈洛年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等等,学弟!」肤色黝黑的侯添良却抓着沈洛年笑说:「你哪会怕痛?你超猛的,刚要不是你先回头和那怪物拼命,我还不敢上呢,唉!一起去看看吧?」 「对啊,要不是看你和老师都跟那条蛇打成一团,阿猴哪敢上?」张志文插嘴说。 侯添良忍不住瞪眼:「干,你才是最后一个上的。」 「反正我也有出手。」张志文得意地说。 「刚刚是……」沈洛年顿了顿,轻挣开侯添良的手说:「我真的没兴趣,抱歉。」 侯添良似乎有点失望,却又不好勉强沈洛年,只好罢了。 「沈洛年。」叶玮珊对沈洛年印象不怎么好,自不挽留,只喊了一声:「这件事还不到公开的时间,麻烦别对其他人提起。」 「知道。」沈洛年对众人打个招呼,转身走了,至于谁加入谁不加入,他也懒得注意。 走出学校,沈洛年四面望望,周围依然是熟悉的街道、店面,刚刚那场变故,就像梦一样。 他照着平时的习惯,绕入一个小巷口,走入常去的自助餐店,选了几样食物在餐厅角落用餐,心中一面想着刚刚发生的事。 那东西是不是妖怪还有待商榷,说不定只是什么会变大变小的未知生物而已,毕竟戳打下去还是会受伤,甚至死亡,若说妖怪只是这样,未免太不争气,至于赖一心和叶玮珊口中的宗派,如果实际去了解,也许和想象又大不相同…… 不过还真得感激赖一心出现,刚刚若不是他们俩及时赶到,自己恐怕就要死了……当时为什么自己会冲上去呢?虽说若自己没冲上去,那个姓黄的矮胖子恐怕就得完蛋,但换自己去死总不大对头,下次遇到事情,还是要多想两秒才妥当。 虽然这么说,但遇事的时候自己却老这样……沈洛年叹了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个困扰自己许久的老问题。 吃饱了饭,沈洛年拿着免洗餐盘正要往外走,突然头上的灯光迅速闪动起来,餐厅中众人一愣,自然而然地抬头看着上方的日光灯管,就在这时,沈洛年座位不远处的厨房那儿,突然传来一连串惊呼声,三个本在厨房忙碌的厨师,正一面怪叫一面奔出,沈洛年吓了一跳,不禁停下脚步。 就在此时,厨房的木制隔间墙突然哗啦一声破开,一个灰黑色、毛茸茸的巨物迅疾地扑出,一把压住个带着孩子吃饭的妇人。 那妇人还没来得及惊呼,那怪物口一张,对着妇人脑袋就咬了下去,只不过一眨眼,妇人的脑袋破开一半,红红白白的东西往外喷溅,喷得那怪物满嘴是血,身旁被撞翻的孩子滚在地上,马上扯直喉咙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他妈的杀人了!沈洛年就在那妇人旁边不到两步的距离,这又是来不及思考的场景,沈洛年怪叫一声,右手拿起一旁的圆铁凳,对着怪物脑袋就敲了下去,一面伸左手抓住了那孩子手臂往后拖。 怪物似乎舍不得放过美食,脑袋被敲的同时,它吱的一声,那仿佛肉柱般的尾巴一扫,把沈洛年连那小孩一起打出了两、三公尺,沈洛年这一摔,手中的圆铁凳已经不知道滚哪边去了,不过小孩倒还抓在手中。 沈洛年也不管他哭够了没,把小孩往自己身后一甩,随手又抓了一张椅子爬起,只见那妇人整个脑袋都已经不见,本还微微颤动的身子也已完全摊平,虽然血液还不断往外飞喷,但看来已经死透。 没救了?沈洛年这下清醒三分,总算没继续往前扑,仔细一看,那怪物根本是只身长一公尺余的大老鼠,正盯着自己猛看。 又是妖怪吗?在不断闪动的灯光照映下,这房子倏然间变得十分诡异。沈洛年退了两步,目光往旁瞄了瞄……除了那吵死人的小孩之外,周围的人怎么都跑光了?啊!妈的,巨鼠瞪过来了!下一个脑袋被啃掉的就是自己吗? 沈洛年瞄了小孩一眼,低声说:「快出门去!」 这小孩的胆子似乎比黄宗儒大一点,虽然鼻涕眼泪流得满面,但在沈洛年这一叱喝下,他只呆了呆,随即连滚带爬地往门口跑,而沈洛年则不断挥动着椅子,吸引着巨鼠的目光,一面也慢慢往门口退。 不过退没几步,巨鼠便倏然弹起,对着沈洛年扑来。 遇到危急的瞬间,有些人会浑身发软、动弹不得,有些人却是会分泌出大量肾上腺素,做出一些平常办不到的事情,沈洛年就是后一种人,但缺点就是在那一刹那,他大脑所有功能都集中在解决问题上,往往忘了其实自己未必需要插手,十几分钟前,他会突然回头冲去和巨蟒拼命,刚刚会拿起椅子扁巨鼠,就是这个原因。 不过这次危险的是自己,沈洛年这一瞬间判断出,自己速度绝比不上这动作有如电闪般的巨鼠,如果现在才转身逃跑,恐怕下一秒后脑勺就会被老鼠啃掉,他当下全神贯注地看着老鼠,算准了时间猛一挥凳,对着老鼠脑袋轰了过去。 沈洛年因为有这种遇事冲动的缺点,所以对肾上腺素大量分泌、全身所有感觉开关同时打开的感觉,也不算陌生,但今日这一刹那,却多了一种奇异的感受,好像又多一个开关在这一瞬间启动了,不知为什么,老鼠飞扑过来的速度,仿佛慢动作一般,当然,自己挥动圆铁凳的速度也跟着变慢了下来。 两边都变慢,其实没能占到便宜,不过总算有个好处,那就是可以不断修正力度和方位,不大可能打歪,果然在这奇异的状态下,沈洛年的圆铁凳顶端,很顺利地轰上了巨鼠脸颊处,啪的一下,老鼠身子一歪,跌到了另外一侧。 似乎比巨蟒好对付一点?沈洛年吸了一口气,继续聚精会神地瞪着巨鼠;巨鼠捱这一下似乎也颇痛,翻身站起后,只缓缓扫动着身后那一节节带着光泽的长尾,眼睛直瞪着沈洛年,不敢贸然往前扑。 这样僵持的过程中,时间的流逝仍保持在那种慢速状态,沈洛年这时没空思考这是怎么回事,只能一面盯着巨鼠,一面慢慢往后退,总之先逃出店门再说。 在时间流速变慢的情况下缓缓后退,可真是件苦差事,沈洛年度日如年地慢慢移动间,突然感觉到,右后脚跟碰到了障碍物,似乎没法往这儿退。 沈洛年正迟疑该不该回头看看状况,巨鼠似乎也察觉到了变化,就在这一瞬间,再度往前直扑,又对着沈洛年冲来,而且它这次不是用嘴撕咬,而是飞扑之际翻身而起,用两支前爪一左一右、由上往下地挥动。 巨鼠刚刚弹起,沈洛年已经看清了它的来势,他只握着一个圆铁凳,没法同时招架两边,而且对方整个巨体压下来,恐怕也不是随手一挥能打发的,沈洛年一面全力往右方闪避,一面将圆铁凳往回收,抵挡着巨鼠的左爪。 就在两方即将在空中接触的同时,沈洛年眼角有什么一闪,发现对方那长尾已然弹起,正向着自己脖子卷来,沈洛年已没手格挡,只好全力扭身往下沉,但能不能闪过,可就一点把握都没有了。 很快地,凳面首先和巨鼠的左爪接触,两方力道一迸,沈洛年身子往右急抛,加上刚刚下扭的势子,总算险之又险地闪过那条长尾,但身子已控制不了,飞滚着往右急摔。 妈的,这种经验真稀奇,慢动作飞行?沈洛年在空中扔开圆铁凳,伸手一撑,凌空翻过了张打翻的桌子,两足一接触地面的同时,身子立即控制着全身肌肉将力道化散,所以只退了一步,便稳稳地站定。 这时巨鼠已转过头来,似乎准备再度扑上,沈洛年忙找武器,但周围却半张凳子都没有,他正自迟疑,却见眼前数道黑线闪过,老鼠突然身子一歪,往旁侧了侧身子,然后缓缓地转向左侧。 那是什么?沈洛年正想转头看,这时耳畔突然传来一声声古怪的炸响,沈洛年转了半天脑袋,终于望过去,却见门口站了两个警察,正一脸恐惧地拿枪对巨鼠狂射。 警察来这么快?对了,不远处就有个警察局……不过用枪打妖怪有用吗?要不要装上银子弹?沈洛年一面冒出这个想法,一面往后退,想离老鼠远些,免得被误伤,他心中也暗暗讶异,那古怪的声音,就是枪响被拉长后的怪响吧?那黑线莫非是子弹?如果自己连子弹的轨迹都能勉强看到,这么说,这种感觉似乎不是错觉,而是真有这种能力…… 如果这世上真有妖怪,有超能力者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但自己平凡了一辈子,怎么这时突然冒出怪异的能力? 沈洛年一面思索,一面看着巨鼠身上炸出一个个伤口,两个警察似乎看到巨鼠也吓呆了,把枪中子弹一颗不留地往外猛射,全招呼在巨鼠身上。 巨鼠虽被子弹的力量冲击着往后直退,却似乎并没有致命的创伤,身上那许多弹孔,没流出半滴血液。 这时不知是不是子弹打光了,两个警察突然停下动作,呆在那儿,似乎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只见巨鼠猛然一声怪叫,突然往门口冲去。 妈的警察要糟糕了,沈洛年一惊,连忙往前奔,但他感受到的时间流速虽然变慢,却不代表他动作变快,才踏出两步,速度远比他快的巨鼠,已经扑到了门口。 就在这一刹那,巨鼠的身形突然凝止在空中,一道银光从它的后脑透出,沈洛年一呆,却见赖一心出现在大门口,手中那闪闪发亮的银枪,正穿过了巨鼠的面门,把巨鼠悬吊在空中。 妈的,抓妖的赶来了?看样子没事了……沈洛年松了一口气,心神微微放松,突然一股强烈的倦意涌来,他身子一软,不禁靠着墙壁坐下。 这一瞬间,时间流逝感突然恢复正常,周围的杂乱声音也突然一股脑儿地冲入他耳朵,有警察招呼他的声音,有路人的惊呼声,有女人的尖叫声,当然不免还有小孩的哭闹声,还有更多人招唤左邻右舍一起欣赏的声音……却是刚刚处于时间缓慢的状态,这些声音仿佛从远处分割传入,不习惯这种状态的沈洛年,只以为是什么古怪没意义的声响。 此时那巨鼠就像不久前的巨蟒一般,开始逐渐缩小,一面还不断地把子弹往外褪出,过没多久,就缩成一团拳头大的小鼠,直到这时,那不断闪烁的灯光,才恢复正常。 「咦,怎么又是你?」沈洛年抬起头,却见赖一心提着银枪走进,正惊讶地笑望着自己,而门口那儿,那漂亮的学姊叶玮珊正和那两名警察不知在说什么,警察的神色似乎半信半疑,正拿着一张叶玮珊递去的证件,对着对讲机问个不休。 如果警察让他们进来的话,那他们说的该不是谎言了,这世上真有妖怪,而他们还真是专门处理妖怪的人,连警察都知道他们的存在。 「受伤了吗?」赖一心见沈洛年没回答,又问了一句。 「没有……」沈洛年摇摇头,打量着变小的鼠尸说:「你这枪怎么一戳怪物就死了?子弹都打不死它。」 「要直接击散妖炁集中的地方,才容易杀死妖怪。」赖一心笑说:「子弹只能让妖怪受伤,要打死很费工夫。」 走近的叶玮珊,似乎把警察搞定了,她也一样露出讶异的神色,盯着沈洛年说:「听警察说,你一个人和这妖怪搏斗?还一直拖到他们抵达……你学过什么功夫吗?」 「那哪算搏斗……」沈洛年勉力站起,一面揉眼睛一面摇头说:「到处逃命、侥幸没死而已,还好警察来得快。」真是奇怪,怎么突然之间这么想睡觉?好像刚读了好几小时讨厌的课本。 「同一天连续出现妖怪的机率很低耶,还都被你碰上。」赖一心拍拍沈洛年肩膀说:「你真是够倒霉。」 「难道『道息』增加的速度突然提升了?」叶玮珊沉吟说。 她刚说啥?沈洛年正疑惑,却听到门口突然有人大呼小叫:「我们和他们俩是一起的!喂——赖一心!叶玮珊!咦?那不是那个学弟吗?」三人转过头,却见侯添良和张志文正在那儿探头探脑,对着警察喊。 「别让他们进来捣乱。」叶玮珊转头说:「一心,你收拾『妖体』,我去应付警察……别直接用手拿喔!」 「知道了。」赖一心笑说。 「我也该走了。」总不能在这儿睡着,沈洛年忍着疲惫说:「警察该不会拦我吧?」 「我送你走。」叶玮珊对沈洛年瞥了一眼说:「你要是遇到第三次,我可得把你抓回去研究。」 这学姊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沈洛年瞄了瞄她的侧脸,随口说:「学姊别诅咒我。」 叶玮珊听到这句,抿嘴一笑,倒没继续说了。 她笑起来也还挺好看的?沈洛年多打量了两眼,但叶玮珊一注意到沈洛年的目光,笑容很快就收了起来,又是平常那副严肃的模样。 果然叶玮珊有点本事,和警察说了几句后,很快地就让沈洛年离开,沈洛年这时连走路都感觉疲惫,好不容易才走到土城捷运站,搭上捷运,向着板桥移动。 虽然已经过了尖峰时间,但只是不挤,还是不容易找到位子坐;沈洛年拉着扶手,一面摇晃一面打瞌睡,好不容易到了板桥,下了捷运,爬上一楼出口前,想到要回家还要走个十几分钟,他忍不住在车站找个椅子坐下,打算稍微休息,但这么一靠上椅背,就无可控制地陷入睡梦之中。 「小弟、小弟!怎不回家睡?」 沈洛年正流着口水作好梦,突然被人摇醒,他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却见面前站着个警察,正皱眉看着自己。 自己在捷运站睡着了?沈洛年吃了一惊,忙看表,居然已经接近十一点了,他虽然脑袋仍昏沉沉的,连忙抹着口水站起说:「我……我睡过头了。」 「身上怎么这么脏?」警察上下看着沈洛年说:「你家在哪儿?有带身分证或学生证吗?」 今天和妖怪打了两次架,不脏才奇怪,沈洛年皱眉说:「衣服是在学校弄脏的……我家在附近。」 「证件。」警察一板脸,对着沈洛年伸手说:「不然就跟我回警局。」 去警局的话可就麻烦了,说不定要找叔叔来警察才肯放人,问题是叔叔现在不知道在天南地北哪个角落呢……沈洛年不大甘愿地拿出学生证,一面说:「我只是睡过头而已。」 警察拿过学生证,上下看了看,随口问:「你家住址?」 沈洛年一面在心中叹气,一面对警察说出地址,警察听这住址确实在这附近,对沈洛年的疑心淡了些,毕竟对他们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不是沈洛年制服上颇多泥污,有些狼狈,他还未必会问这么多问题。 警察正想警告两句之后就放沈洛年离开,突然整个一楼大厅的灯光快速地闪动着,两人身旁不远处的排水管路同时哗的一声,传来奇怪的声音。 刚刚那妖怪巨鼠出现,灯光也是闪个不停……沈洛年已经是惊弓之鸟,在这一瞬间提高了注意力转头,却见那不知是不是水沟盖的东西,突然砰的一声炸起,一个蓝白色半透明仿佛果冻般的怪物,正从里面往外挤,还不断地蠕动。 又是妖怪!为什么又遇到了?真有人对我下诅咒吗?妈的,这是……史x姆吗? 这次可不上去拼命了,沈洛年学到教训,先一步往外直跑,直奔到大厅口才回头偷瞧。 周围当然也马上传来一片惊呼,毕竟板桥站是三铁交会的大站,就算已经深夜,仍有不少人来去,不过像沈洛年一样马上逃跑的人不多,更多人是一面叫一面拿着手机猛拍,还有人好奇地凑近,想看清楚那异物的模样。 警察当然也吃了一惊,他顾不得逃跑的沈洛年,往后连退三步,一面解开腰间手枪的安全扣,随时准备拔出。 切记切记,这警察就算被咬也别上!沈洛年在心中默念了三遍,做足心理准备,这才定睛望向正蠕动变大的果冻状怪物,只见那东西仿佛一个发酵中的馒头,缓缓地膨胀,直胀到两公尺高、五公尺宽,这才停止变化,不过仍不断地微微颤动。 好像这只不会随便咬人?沈洛年放心了些,往回走近两步,却见围上去的人越来越多,众人一面拍照一面议论,还有人伸手戳上两下,至于那个警察,则一面驱赶众人,一面对着挂在肩旁的对讲机,不知道嚷着什么。 就在这时,那仿佛无害的巨大馒头果冻,突然一个变形,从中腰处翻出大片裙状般半透明肉片,倏忽包住最近七、八个人,其中还包括那个警察。 这一瞬间,沈洛年的脚步马上停了下来,而因为好奇而围上去的人们,更是爆出一阵惊呼,纷纷向外逃开。 因为这怪物是半透明的,那些人虽被裹入体内,隐隐还能看到,只见他们正缓慢地舞动手脚,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挣扎。 虽不知道怪物体内是什么物质,但看样子不可能有空气,再过一段时间,这些人非死不可,沈洛年看着那些人挣扎的模样,猛一跺脚,奔到救火设备处,取出那沉重的大斧头,往果冻妖怪冲了过去。 斧头一挥,这果冻妖怪皮倒不硬,就仿佛当真是果冻一般,被切开了个大口子,但却又随即黏合起来,看不出有没有被砍过,沈洛年一呆,又挥了两斧头,一样没什么效用。 沈洛年这一动手,几个青年见状也跟着奔上,有人随手拿起直立式的垃圾桶,对果冻妖怪猛砸,也有人拿着排在一旁的金属立架敲击,但果冻妖怪虽然容易割开,却似乎不容易打烂,那几个青年乱敲一阵,果冻妖怪只随着敲击变形,也没什么效用。 冲上来救人的,刚刚都见识过果冻妖怪吞食人的手段,所以都不敢太接近,免得被吞了下去,不知道这果冻妖怪是不是吃饱了,就在那儿一面颤动一面挨揍,也没继续攻击周围的人。 又过了片刻,果冻妖怪体内的七、八个人,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微弱,眼看不妙,而沈洛年斧头挥来挥去,只觉得手上越来越重,正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娇叱:「一群笨蛋在干嘛?统统让开!」 那些青年和沈洛年一样,因为一直打不出所以然来,本已有些颓丧,听到有人这么大剌剌地喊话,不禁都停下了手脚退开,回头打量说话的人。 只见大厅门口那儿,前后奔入了两个女子,那两个女子看来年纪比沈洛年稍长,前面一个女子咧开嘴、一点也不文雅地笑着,一面喊着:「走开走开——」 她穿着略嫌宽大的短袖圆领衫,下身穿着件比膝盖略高的紧身运动裤,配上高筒球鞋,右手握着一把雕刻着精美花纹的青色厚背刀,正一面嚷着一面奔近,她也不管别人退开了没,纵身飞跳,对着果冻妖怪直劈,飞跳的瞬间,那一头染成黄褐色的过耳短发被风吹得往后散开,根根往后竖立。 她这一刀激起一阵劲风,破开果冻妖怪的同时,连沈洛年在内的几个青年,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随着刀势,果冻妖怪马上裂开一个大口,但就像刚刚沈洛年用斧头劈砍的状况一样,那怪物微微地颤动着,又将裂口融合了起来。 「咦?」女子吃了一惊,她随即大喝一声,将刀举过头,奋力往下劈。 这一刀和刚刚那刀大不相同,只听空中一声霹雳般的响声炸起,刀身似隐隐泛出光华,随着这一劈,那足有两公尺高的巨大果冻竟被劈成两半。 这是什么法术吗?沈洛年可真的吓了一跳,刀子明明只有一公尺余,怎能劈开这么远? 「哈哈!怎样?死了吧?」那女子似乎十分得意,哈哈笑着说。 「没死。」她身后另一个黑发女子淡淡地说了一句,她头发更短,是一种带着造型的后梳发型,她穿着和前一个女子不同,宽松的运动外套,配上贴身的黑色牛仔裤与短靴,打扮和发型虽然中性化,但她生得一张小脸,睫毛修长、五官娟秀、皮肤细致,依然很有女人味。 「嘎?己褐发女子吃了一惊,仔细一看,却见一分为二的果冻妖怪,摇呀摇地挪动着身躯,没多久又黏合在一起,恍若无事。 「先救人。」黑发女子说。 「好。」褐发女子动作突然快了起来,她一刀刀上下乱劈,将果冻一片片往外切,眼看那警察出现在近处,她就这么左手往内一探,硬生生把警察一把抓出、往外急扔。 警察似乎还没昏迷,脱出之后马上滚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吸气,紧跟着持刀女子动作越来越快,一转眼被吞入的七个人统统脱困,滚在一处。 周围围观的人本就不少,现在更多,此时不少人忍不住大声喝采。 褐发女子似乎颇得意,露出笑容对着大家挥手点头说:「谢谢、谢谢。」 「别闹了。」黑发女子从身侧口袋,取出一柄表面经过雾化处理的银色细窄小匕首,走近说:「这妖物的妖炁是散开的。」 「难怪找不到聚集处。」褐发女子四面一望,见被自己切成几十片大小块的怪物,正各自蠕动变形,一面缓缓挪动接近,似乎又想汇聚在一起。 「哇靠,这要怎办?」褐发女子将厚背刀刀尖往下,支在地上皱起眉头问。 「等它们聚集后我试试。」黑发女子等了片刻,见果冻妖怪终于又聚成一团,她手中匕首微微举起,凝神片刻,突然轻轻吐出一口气,低叱了一声:「落!」只见她匕首往下一挥,就在这一刹那,突然轰的一声,那果冻怪物整片扁了下来,摊成好大一片,仿佛被什么无形的重物从上方往下辗过一般。 在此同时,怪物不知是不是因为被挤压的关系,变形时身上也不断地渗出水分,大片带着异味的液体往外蔓延,往周围的排水道流去。 「散!」黑发女子匕首一扬,怪物身上的压力尽去,倏然间又缩回一团,不过似乎因为水分大量流失,果冻妖怪这时只变成一个不到半公尺宽、满是皱摺的怪球。 「妖炁聚在一起了!」褐发女子眼睛一亮,欣喜地笑说:「我砍了它!」 「砍吧。」黑发女子将那仿佛装饰用的匕首收了起来。 褐发女子不再迟疑,厚背刀一挥,将那妖物破成两半。 第三章 直到永远 第三章直到永远 这两人……莫非比赖一心厉害许多?沈洛年吃惊地想,那褐发女子能一刀砍出像刀气的东西,已是骇人听闻,刚刚那挥动匕首隔空压扁怪物的招式,又是什么魔术?赖一心或叶玮珊会这种东西吗? 那怪物此时无法再作变化,就如前两次所看到的收妖场景一般,正逐渐缩小,而那褐发女子似乎一点都不嫌脏,直接抓着那两半残骸,连手中的厚背刀,一起塞到她身后的大背包中。 这褐发女子的背包,比赖一心背着的还大一半,不过看来材质有点相似,说不定和他们是同一派的……就算不是,都是收妖人,想必有点关系。 这一瞬间,沈洛年突然想起叶玮珊最后说的话……今天还真的第三次遇上妖物,虽然她似乎是开玩笑,但总是一脸严肃的她,实在不像会开玩笑的样子……总之和这些人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妥当,沈洛年当下挤出围观的人群,悄悄地往家里走去。 这时已是深夜,离开火车站周边闹区后,路上行人迅速减少,沈洛年绕过个中型公园,经过一块似乎被县政府遗忘的某市场预定地,转进一个老旧的住宅区,他和叔叔沈商山的家,就在这条小巷弄中。 这儿的房子,屋龄都超过三十年,一排排的四层楼公寓,整齐地组成一个小社区,其中一栋房子的顶楼加盖违章建筑,就是沈商山租下让两人住的地方。 沈洛年的叔叔沈商山,虽然颇有几分名气,却还称不上什么大导演,不算有钱,加上他一年到头回家的时间没有几日,租个这样的房子,已经很够用。 这儿小小巷道两旁,停满各家住户的汽车,立了几十年的路灯,在路面上撒下一片凄冷光线,在坑坑疤疤的柏油路面上,沈洛年慢慢走着,心中一面有些迷惑……昨日之前,他可能还不相信这世界有妖怪,但到了今日,这话可就说不出口了。 照赖一心说法,同一日连续出现两只妖怪很少见,更别提连续出现三次……叶玮珊曾提到一个怪名词——「道息」,似乎怪物出现的频率提高和这东西有关,这么说的话,难道日后妖怪出现次数真会越来越多? 至于自己三次都刚好在场,自然只能用倒霉来解释,比较让沈洛年不解的,反而是另外一个问题,从赖一心、叶玮珊,还有刚刚那两个女子的行动看来,他们绝不是第一次扑杀妖怪,对于怎么处理人群和警察也挺有心得,既然如此,为什么从没听说过?台湾有名嗜血的新闻媒体,怎么会不管这样的消息? 就算他们势力很大,连新闻媒体都可以控制,在这网络发达的年代,难道没有人将妖怪的相片拍上网公布吗? 想着想着,沈洛年到了公寓入口,他顺着黑暗潮湿满是壁癌的楼梯往上爬,直到五楼屋里,打开大片灯光,这才稍微觉得舒服了一点。 因为心中有疑惑,沈洛年今晚洗澡速度很快,他草草冲刷过后,换上衣服,马上回客厅打开电视新闻,一面开电脑上网,想看看有没有妖怪的消息。 电视新闻是依序报导,不大可能打开就看到想看的事件,沈洛年开着不管,在电脑搜寻网页上,打上「妖怪」这两个字。 刚按下输入键,沈洛年马上拍了自己脑袋一下,果不其然,出现了十亿个网页连结,相信其中九成九以上,都和自己想找的事件无关。 沈洛年试着再加上几个关键词,比如板桥捷运站、西地高中,却一直没有找到相关网页,他心念一转,想起搜寻网站未必能找到这么新的文章,当下转到几个人气特别高的讨论区,配合着时间和关键字,使用搜寻功能。 果然马上在某个讨论版,找到一篇文章—— 「我跟你们说!就在刚刚!晚上十一点!板桥火车站出现个超大蓝色妖怪!长什么样子呢?就像一个大奶一样!厉害吧?连警察都被吞了,大家吓得到处乱跑!就——在这个摸闷特!两个正妹出来杀了妖怪!其中一个短裤正妹的腿超漂亮,却拿一把刀挥来挥去,另一个短发正妹小小的脸蛋超正,不过浑身包紧紧的。她们打死妖怪后谁都不理,只和警察说几句话就走了,干!别说没图没真相!我的手机他妈的刚好坏掉拍不到,可是很多人都看到了,自己去问!我骗人的话就没鸡鸡,干!」 好多惊叹号……看得真是辛苦,沈洛年皱紧眉头,继续往下看,却见下面出现的回应却是一面倒的谩骂,过不多久,这文章就被人删除了。 沈洛年只好继续翻找其他文章,不久后他确实又在别处找到几篇,也提到板桥捷运站果冻妖怪被两个女子收服的事,但却也都因为手机故障,拍下的照片报废,也因此,没人相信这个传言。 每个人的手机都故障?沈洛年想了想,突然想起当妖怪出现的时候,周围的灯光都不断地闪动着,莫非是电磁场会产生干扰还是影响?使相机、手机无法纪录影像? 如果一直是这样,而过去妖物出现的频率又没这么多的话,一直没人知道也不是不可能。沈洛年思考着,一面瞄向电视,却见新闻已经结束,改播出谈话性节目,也不知道是不是凑巧,今天的主题正好是妖怪。 沈洛年眼看着平常总是批评政治人物的几个名嘴,谈到妖怪也表现得一脸内行,不禁觉得有点好笑,名嘴不愧是名嘴,果然无所不能。 他正打算关掉电视休息,突然上方电灯猛烈闪动,电视和电脑屏幕也跟着扭动变形,沈洛年吃了一惊,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四面张望,不会来第四次吧? 这么一找,沈洛年在不远窗玻璃上,发现一个比手掌略小、形似蜥蜴的爬行生物,似乎正从门旁窗户外透过玻璃钻进,还一面颤动一面缓缓变大,沈洛年一面后退一面暗叫糟糕,且不管自己会不会被吞掉,这东西若在这个地方变大,这个家岂不是毁了? 就在这一瞬间,窗外突然出现一只白玉般的纤细手臂,从外往内伸,撞破窗户的同时,一把捏住那只已经比手掌还大的蜥蜴。 咦?沈洛年一呆,却见那只纤手突然收紧,那本来还在不断摇动的蜥蜴,肚腹被这股力量倏然捏爆,血花四溅的同时头一垂,僵直地死去。 「呃……」沈洛年本该松了一口气,但看到这场景,却不知为什么轻松不起来。 又是收妖者吗?这算是今日见到的第三次了,不知是不是也两人一组……刚刚看到那两个女子,已经觉得比赖一心她们狠辣许多,没想到这次出现的人更悍,居然一把捏死妖怪。 而且那手还挺漂亮的……似乎是个女子,说也奇怪,这人怎么能在怪物还没变大的时候就出现?她怎知这儿会有怪物? 还没想清楚的时候,门口已经传来一声重重敲门的声音,沈洛年这才回过神来……对方既然出手救了自己,至少要谢上一声,他走到门口打开铁门,果然见到一个体态修长的女子,她染血的右手正抓着那怪蜥蜴尸体,一面用有些不大友善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沈洛年。 「谢谢,请……请进。」沈洛年一面往内让,一面打量眼前这女子。 女子长相带着点古典味,有双仿佛会说话的凤眼与一对往后微扬的柳眉,还配上挺直鼻梁和小巧的嘴,她头上乌黑秀发披散到腰际,身上穿着一袭丝质短袖洋装,轻薄柔软的质料,衬出她窈窕的身段,比膝盖略高的短裙下显露出修长的小腿,比较奇怪的是,这身穿着,却配着一双软布鞋,还背着一个帆布大背包,看来有点突兀。 如果硬要说长相上的缺点,就是肤色虽白却没血色,有点病恹恹的。 除了这一点之外,她毕竟仍是少见的美女,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手中还握着那个死蜥蜴,沈洛年虽然喜欢看美女,但看着她,却总觉得哪儿不对劲,更没有丝毫动心的感觉,反而有点害怕。 女子走入屋内,却不继续往前走,只停在沈洛年身前凝视着他,眼神中不知为何竟似乎带着一股怒意。 沈洛年不明白女子为何这样看着自己,而且那眼神似乎并不陌生,仿佛在哪儿见过……但这女子如此醒目,如果见过又怎么可能忘掉? 「妳……」沈洛年脑海里一堆问题,却不知该从何问起,他想了想才接着说:「妳是谁?」 女子没说话,仍沉着脸瞪视着沈洛年,沈洛年浑身不对劲,只好继续说:「谢谢妳……抓住这东西。」 女子似乎被这一言提醒,总算没继续看着沈洛年,她一转头,突然张开小嘴,把那变小的蜥蜴塞了进去。 妈啦!好恶心!沈洛年吃了一惊,退开好几步,只见女子三口两口将蜥蜴吞食入腹,她还伸出舌头,舔了舔那染血的右手,眼睛一面斜瞄着沈洛年,似乎有点不怀好意。 莫非这女人……也是妖怪?沈洛年心中突然浮现这个念头,但周围的电器并没有闪动,似乎不符合妖怪出现的画面,而且若真是妖怪,为什么只盯着自己瞧?如果想吃自己,还有什么好客气? 女子舔净了手,突然身子一动,倏然伸手将沈洛年推倒在沙发上,跟着身子一扑,整个人压在沈洛年身上。 女子双手压着沈洛年左右肩头,两膝跪在他左右大腿上,而这女子明明看起来纤细窈窕,应该重不到哪边去,但沈洛年却觉得自己完全动弹不得,只能愣愣地和对方对望。 然后那女子缓缓地低下头,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往下披散,一缕缕地飘落到沈洛年脸上,她轻嗅着沈洛年脸上的气味,表情竟似乎颇有点陶醉。 这样的姿势,若有外人看在眼里,该会觉得颇旖旎浪漫,但沈洛年却只觉得恐怖荒谬,正无所适从的时候,突然女子低下头,接近沈洛年的口唇之处,深吸了一口长气。 「妳……妳做什么?」却是刚刚那个过程中,沈洛年感觉到自己仿佛什么东西被抽走了一般,但却又说不上来,只好结结巴巴地发问。 那女子抬起头来,嘻嘻一笑,突然变得神采飞扬,仿佛连皮肤都隐隐发出光泽,一改刚进门那病美人的模样,她此时不再压着沈洛年,扭身坐到一旁的沙发看着沈洛年,转动着目光,不知正打着什么主意。 「妳……是人还是妖怪?」沈洛年忍不住把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 女子看着沈洛年,不知为什么,本来还有点开心的表情,慢慢地又涌起了怒意,那双凤眼就这么瞪着沈洛年,依然不说话。 沈洛年刚刚就觉得这眼神有点印象,看着看着越来越觉得熟悉,忍不住又说:「我见过妳吗?」 女子脸色微微一变,哼了一声说:「想起来了?」声音虽然带着怒气,却仍轻柔悦耳,让人听得十分舒服。 这还是她第一次说话,沈洛年不知该不该高兴,愣了愣才说:「我真的见过妳?我……怎么想不起来?」 「还好意思说?」沈洛年眼前一花,女子倏然伸手,一把抓着他领口说:「我当时真该直接吃了你……说!你那时是要更多还是更少?」 「什……什么?」沈洛年吃了一惊,完全不明白女子的问题。 「要我再把你吞进肚子里一次吗?」女子怒气勃发,瞪着沈洛年骂。 听到这话、望着那眼神,沈洛年终于醒悟,他忍不住叫了起来:「啊……啊……啊啊啊……妳……妳是那只大狗……」 「你才是狗。」女子啪的一下给了沈洛年一个巴掌,把他打翻回沙发,这才说:「你对凤凰要求了什么?时间更多还是更少?」 凤凰?那只红色大鸟是凤凰?那真的不是梦?沈洛年顾不得算挨打的帐,愣了愣说:「好像……好像是更多。」 「可恶。」女子蹦过来,伸手掐着沈洛年脖子,愤怒地说:「为什么不选更少?更多有什么用?你这笨蛋!」 沈洛年无法呼吸,更抵不过女子的巨力,捶打对方似乎又无用,他血液充塞在脑部,涨红着脸,挣扎说:「我……我不明白。」 女子眼看再掐下去,说不定就这么捏死了沈洛年,她想了想,哼了一声松手说:「不能让你死得这么轻松,至少也要活吞才划算。」 活吞?沈洛年喘了好几口大气,这才回过气来,他这时虽然有恐惧,却也不免有些火大,好不容易才稳下情绪,深吸一口气说:「妳真是那只……那只什么?」 「啰唆。」女子瞄了沈洛年一眼,伸出手指点着沈洛年喉咙说:「把意识集中到这儿。」 「干嘛?」沈洛年推开女子的手,纵然打不过,可不代表非得听话不可。 「你还想招来更多妖怪吗?」女子说:「我虽然吃了一半,只能保持稳定一段时间。」 「什么东西妳吃了一半?」沈洛年瞪大眼睛问。 「浑沌原息。」女子回瞪过去说:「就是你从我这偷走的东西!」 「呃……」沈洛年气势不如女子,张口结舌半天才说:「我没偷过什么息啊!」 女子怒冲冲地说:「我拿玉膏跟白泽换消息,留在凡间苦等三千多年,好不容易等到凤凰,你却跳出来捡便宜,还敢说不知道?混蛋!烂人!」 「啊?三千年?」一堆名词听不懂,沈洛年只能愣在那儿。 「当时我元气未复,一时受困岩中,凤凰虽感应到我的炁息,却以为出自于你,还依诺替你换灵……」女子越说越气,咬牙说:「这还不算偷?你这小偷、强盗、不要脸!原息对无能的人类又没用!笨蛋!」 这女人骂人的口吻倒是挺现代的?虽然半懂不懂,沈洛年也大概明白了女子的恨意由来,试探地说:「所以妳当时从蛙仙石里面蹦出来把我一口吞了,就是为了那个什么息吗?那为什么后来又把我吐出来?」 女子听沈洛年说话平静,不禁微微一怔,讶异地看着沈洛年说:「你似乎挺不介意被我吃掉?」 话也不能这么说,沈洛年想了想说:「反正我看样子也打不过妳,如果妳真等了这么久,却被我抢去,想拿回去我也可以理解啦……这个,可以别活吞吗?至少先让我死透再吃,上次滑进去的感觉很糟糕,里面空气也不怎么好。」 女子睁大眼睛,歪头看着沈洛年,似乎看着什么怪物,一时没回话。 沈洛年想想突然一惊,忙说:「啊,给我几分钟,让我先把硬盘里面一些东西删掉……」电脑里面有些隐藏文件可不适合让别人看到,也不能放在资源回收筒里面,得杀个干净。 当沈洛年把一些从网络上搜集的见不得人影片、图片删除的同时,女子突然说:「你意思是愿意让我自由取走浑沌原息啰?如果你真这么想,倒未必需要吃了你。」 啊?不用死了?沈洛年一惊,连忙拿着鼠标按取消,但为时已晚,电脑中长久的累积,已经在这一瞬间消失。 「唉,回答啊,你是真心的吗?」女子望着沈洛年,眼神中露出了一抹期待。 「真的啊。」沈洛年还在惋惜那些档案,无所谓地说:「既然本来该是妳的,为什么不行?」 「口说无凭。」女子露出喜容说:「跟我立咒誓。」 「什么誓?」沈洛年愕然问。 「让我想想,嗯,是这么做……」女子思忖了片刻,突然拔下一根长发,将一端缠绕在自己左手无名指,跟着对沈洛年招招手说:「过来。」 沈洛年离开电脑,皱眉走近,女子一把抓过他的手,把长发的另外一端,也绕上了沈洛年的左手无名指,一面说:「对了,你有什么愿望吗?」 「为什么问这个?」沈洛年讶然问。 「虽然咒誓不用完全公平,但太不『相称』的咒誓也立不起来,强烈的愿望,在心中的分量会比较高,比较容易达到咒誓的条件。」女子说:「如果有我做得到的事,可以包含在咒誓之中。」 「愿望……比如有钱之类的吗?」沈洛年不大懂女子的意思,半开玩笑说:「我挺穷的,钱变多一点的话,我会挺高兴。」 女子摇头说:「金钱太简单,不能『相称』……你看。」女子把身后的背包往沙发上一抖,掉出一整袋的钞票,还有不少金品、首饰。 「这哪来的?妳刚抢过银楼吗?」沈洛年吃惊地说。 女子得意地露出笑容说:「别人送的。」 沈洛年可不大相信,不过现实的法律似乎也管不到妖怪头上,只好不追究,转回话题说:「其实我没什么愿望……」 「没有?我记得不相称的誓约很难成……」女子迟疑了一下才说:「但试试看也无所谓,你叫什么名字?」 「沈洛年。」沈洛年说。 「我道号怀真,你跟我说一遍——」女子肃容说:「沈洛年之浑沌原息,愿让怀真自由吸取……嗯……直到永远。」 沈洛年无可奈何,只好照着说一次,说完之后,这自称怀真的女子,低声喃喃念了几句,突然那条长发由黑转红,倏然一紧,将两人的手指拉在一起,紧跟着一道红光闪耀,沈洛年眼前一花,却见左手无名指根部,套着个半透明的血色薄玉指环,那指环表面光滑、晶莹剔透,带着股凉气,看来十分漂亮,而怀真左手无名指,也同样出现一个形貌完全相同的细指环。 「啊!」怀真惊呼一声,举起手开心地嚷:「居然成功了,你真是真心的。」 「呃……」沈洛年一怔,望着手上指环说:「这是什么?」 「这叫血冰戒,是誓约的证明,除非完成咒誓,是取不下来的喔。」怀真似乎挺高兴,笑着说:「好奇怪,只有单方面付出的咒誓居然也能成立?不管了……能成立就好,你可记住了,若是违约,咒誓反噬,会受血化冰针、万针穿心之苦喔。」 「完成咒誓才能取下……」沈洛年瞪眼说:「那不是要戴一辈子?喂!我可不想一辈子戴这指环,还是红色的!」 「没关系啦。」怀真笑说:「戴久就习惯了,总比被我吃掉好吧?」 「这……」沈洛年不禁大皱眉头。 「好吧,重点来了。」怀真一点沈洛年脖子和胸口交接处说:「把意识集中到这儿,将从你全身不断外泛的浑沌原息凝聚,别再往外散,否则妖怪会一直出现!你一点用都没有,会被吃的,我可懒得当你保镖。」 「我真有什么息吗?我根本感受不到啊。」沈洛年还是有点半信半疑说:「感受不到如何凝聚?妳刚为什么不干脆吸光?」 「别管这么多。」怀真一撇嘴说:「反正你只要心念集中,自然就会感受到,快开始。」 沈洛年苦笑摇了摇头,心神贯注在那一点,过了好片刻,果然真如怀真所说,似乎真有什么东西,缓缓往那儿凝聚,只不过感觉若有若无,不很明显。 「有了吧?现在量少,所以感觉比较淡,慢慢就会变多的。」怀真却似乎能感受到,她说:「浑沌原息虽出自体内,但本质外散,体内不易收住,只容易存在内外之间,喉咙根部乃内气、外气、食气三气交会之处,是最适合的地方。」 沈洛年不知能不能开口说话,睁开眼睛望着怀真,等她继续说明。 「好了。」怀真却不说了,只一笑说:「你记得随时保持这样,我过几日再来找你。」 「妳要走了?」怀真那一笑宛如百花绽放,煞是好看,沈洛年看得不禁有点心动,连忙说:「这种状态必须随时保持着?睡觉怎么办?」 「只要习惯了,睡觉也不会忘记。」怀真妙目一转,笑说:「你要是不快点习惯,身边又会出现妖怪喔。」 「为什么妖怪会出现在我身边啊?和这原息有什么关系?」沈洛年忙问。 「不重要啦,有闲再跟你说。」怀真背起空背包,指着沙发上那一团乱说:「那些送你。」 「送我?喂?」沈洛年还想发问,却见怀真已经踏出门外,沈洛年急忙追出去,却什么也看不到了。 这漂亮女人……还是女妖?怎么一达到目的就走人啊?话说回来,她说在那火山口旁等了三千多年,可是听她说话,似乎挺现代的嘛?会不会是骗子?不过刚刚她那生气的眼神,确实很像当初那巨兽……若非如此,自己也不会轻易相信她说的话,而且若不是那只巨兽,又怎会知道那件事? 站在家门口,沈洛年有些迷惘,这世界是怎么回事?以后真的会有妖怪一个个冒出来吗?难道自己应该听赖一心的建议,加入他们的杀妖行列? 算了,就算以后真有妖怪到处跑,也不关自己的事,有贼自然有警察,想必日后也会有一群收妖者负责这种事,不用为此操心。 回到屋中,沈洛年收拾起那一片杂乱,一面收,他一面咋舌,那些首饰的价值他看不出来,但单是钞票就有好几百万,那妖怪当真不是抢来的吗?沈洛年看了看不敢乱动,只能先把这些东西用塑料袋包起,藏到床下,且过几日,看看有没有什么银行、银楼遭抢的新闻再说。 一星期过去,沈洛年的人生并没有突然变成妖怪世界,就如过去好几年一样,依然平静稳定,那日放学后接连遇妖的忙乱,仿佛骗人一般。 这几日,沈洛年仍依照着自己的步调过日子,上学、放学、读书、考试,唯一不同之处,就是照着怀真的吩咐,尽量把注意力凝聚在喉底那儿,将所谓的「原息」集中。 这倒不是件很困难的事情,习惯之后,并不需要花费多大的注意力,就可以让那东西稳定下来,不过每日傍晚夕阳西沉、日月转换的时候,那东西往往会突然失控,不受抑制地往外奔散,还好马上又可以收回,沈洛年不明白原因,又没人可以问,也只好顺其自然。 怀真吸去这东西不知道用来做什么?她似乎不大想跟自己说清楚……还有手上这戒指……沈洛年看着自己左手,心中一面摇头,这不知是什么鬼东西,用尽了办法仍拿不下来,只好拿个ok绷包起,还好那血冰戒挺薄,包起来并不明显,还能遮掩过去,否则被老师看到,可不知该如何解释。 这时是中午休息吃饭时间,西地高中虽是男女合校,却是男女分班,整个班级都是男孩子的情况下,不到半个小时,八成的人都已经吃饱了,教室闹哄哄地吵闹着,沈洛年这时也已经把餐具收妥,正看着窗户外休息。 「沈洛年!有人找你。」门口突然传来同学的叫声。 沈洛年一怔转头,却见教室外站着一男一女,男的满脸都是笑容,女的却带着点疑惑味道地瞄着自己,正是那两个有名的高三学生——赖一心和叶玮珊。 沈洛年一面走一面狐疑,这两人来找自己做什么?上次不是已经拒绝得很清楚了吗?而且如果真想找自己,为什么隔了一周才来? 「学长?学姊?」沈洛年走到门口,对两人打个招呼。 赖一心却不说话,只一脸开心地笑着。 沈洛年见状将目光转向叶玮珊,却见她从上衣口袋取出一个东西,对着自己晃了两晃。 那是……沈洛年一惊说:「我的学生证?」自己什么时候丢掉的? 「没错。」叶玮珊却似乎没打算还,将学生证放回胸口口袋说:「是你的学生证。」 「呃?」沈洛年没想到叶玮珊收了起来,愕然说:「学姊?」 叶玮珊瞅着沈洛年说:「板桥车站。」 沈洛年这才想起,那日在板桥车站,自己将学生证交给了警察,后来一忙乱倒是忘了……怎么会落到叶玮珊的手里? 「想起了吗?」叶玮珊淡淡一笑说:「放学时,我和一心在校门口等你,请你吃晚餐。」 「吃晚餐?」沈洛年一呆。 叶玮珊却不再多说,转身挥了挥手,往高三的教室走。 赖一心拍拍沈洛年肩膀笑说:「到时候再聊。」旋即跟着叶玮珊身后离开。 沈洛年呆了半晌,还没回过神来,一个班上同学好奇地凑近说:「沈洛年,你认识那两个有名的高三校对吗?」 沈洛年回过神说:「见过,不熟。」 「喔?」同学不知怎么接下去,耸耸肩去了。 沈洛年和人相处总是这样,称不上太无礼,但总让人感觉有点距离,所以虽然没什么人排斥他,却也没什么深交的朋友,他一个人回到窗旁的座位,想起放学后的约会,不由得有点头痛。 既然叶玮珊拿到了自己的学生证,想必知道那只妖怪出现时自己也在场,她上次说要把人抓去研究的话虽然该是开玩笑,但这种巧合连续出现,他们总会想找出个合理的答案……听那妖怪怀真的语气,那天几次妖怪的连续出现,似乎和体内「浑沌原息」的散逸有关…… 是不是该对他们坦然相告呢?自己虽然不想抓妖,但总该提供相关讯息吧?而且换个角度想,自己不明白的事情,也许他们都明白,两边交换一下资讯,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啊呦不对……怀真可明摆着就是个妖怪,怎能跟这些收妖的人全盘托出?万一他们来自家埋伏,岂不是害了她?但话说回来,怀真既然是杀人不眨眼的妖怪,是不是该让她被这些人除了才对? 想到这儿,沈洛年伸手轻抚着隐藏在ok绷下的血冰戒,想起咒誓完成时怀真高兴的模样,不禁有点迟疑。然后心念一转,想起咒誓的内容,沈洛年一惊,若自己害死她,算不算违反了咒誓?万针穿心听起来可不像什么好死法,还不如被怀真吞了。 想来想去,沈洛年一直拿不定主意,但时间倒是过得挺快,没多久就到了放学时间,沈洛年无可奈何,只好收拾了书包,少见地随着众人往外走。 在这有点热闹的放学人潮中移动,简直是受罪,沈洛年一面走一面轻叹着,明明可以花五分钟走完的路程,在这种时候却得花上十几分钟,还不方便偷偷走那条校舍后的密道,可真不划算。 抱怨归抱怨,没多久,校门还是出现在眼前,在人潮中,沈洛年一面走一面四下张望,很快就在校门一侧看到赖一心与叶玮珊两人并立的身影;这两人郎才女貌,在人群中十分醒目,无论男女,经过时难免都会看上两眼,露出一丝羡慕的表情。 沈洛年转过方向朝两人接近,两人很快也发现了他,赖一心一面引沈洛年往外走,一面笑说:「今天去『彩叶』吃晚餐,我们请客。」 「彩叶?」沈洛年听过,那是间开在附近的西餐厅,虽然不是什么太高档的地方,却也不是一般高中生会去的地方。 「那儿近,也方便说话。」叶玮珊说。 就在这时,前方的人们走路速度突然慢了下来,不少人发出了惊叹声,人群中这种感染力是很强的,不用多作提醒,很快地众人目光都会转向同一个方位。 沈洛年也不例外,顺着众人的目光往左前方望去,却忍不住张大嘴巴,那儿一个美貌女子正笑吟吟地走来,吸引了每个人的视线。 沈洛年揉了揉眼睛,那女人……虽然打扮不同,但不正是怀真吗? 妈的,妖怪和收妖者撞见了,自己是不是该先溜为妙? 第四章 还以为是猛汉 第四章还以为是猛汉 怀真这时的打扮和上次又大不相同,她套着一袭白色的手钩针织半透明长裙罩衫,里面穿着同色系背心短裙,脚下踩着短跟凉鞋,柔美的腿部线条,在针织罩裙下若隐若现;上身那七分长的袖子外,露出了一小节藕般的手臂,左手腕上挂着一圈细链银饰,右手提着个银白色提包,柔顺的长发末端显现出层次,随着她的接近而微微摇摆。 她全身上下都是白色系,只有左手无名指上那血冰戒,偶尔漾出一片红芒,格外引人注意;而那带着古典气质的少见长相,配合现代的服饰,展现出另一种十分少见的风格。 沈洛年暗暗喝采一声,女人果然需要打扮,上次见到怀真虽然已颇惊艳,却没想到打扮以后又美上三分,莫非她当时还没搞清楚该怎么打扮?话说回来,她出现前的一个多月做了什么?只顾抢钱吗? 不过也奇怪了,周围的人怎么一个个眼睛都直了?怀真虽然漂亮,也没美到这种倾城倾国的程度吧?这时候资讯流通容易,说实在的,人人都见多了美女,路上出现俊男美女……比如赖一心、叶玮珊这种的,通常也只是偷偷多瞧两眼,不该会这样傻盯着瞧才是。 想到这儿,沈洛年目光转向赖、叶两人,不由得又吃一惊,怎么这两人也一样看呆了?难道他们发现眼前这是妖怪?……可是看表情又不大像。 「嗨。」怀真走到沈洛年身前,嫣然一笑说:「现在是……这叫放学对吧?」 「对,妳怎么来了?」沈洛年诧异地低声说,一面警戒地看了赖、叶两人一眼,却见两人正诧异地看着自己,对自己和怀真认识,似乎十分意外。 「算算你快有危险了,打算来吸走一些。」怀真凑近沈洛年耳畔,低声笑说。 「呃?别在这儿。」沈洛年想到上次怀真吸取原息的模样,不由得有点尴尬。 「知道啦。」怀真噗嗤一笑,转头看着一旁说:「你的同学吗?」 「是……」沈洛年看着还在发呆的赖一心和叶玮珊,不由得讶异地说:「学长?学姊?」 「啊。」叶玮珊先回过神说:「沈洛年,这位……是你的……你的朋友吗?」 「妳好。」赖一心也有点慌张地说:「我叫赖一心!请问……请问……」 他们似乎没看出怀真是妖怪?沈洛年虽然松了一口气,却也不知该怎么替怀真介绍,却听怀真微笑开口说:「两位好,我是他姊姊,我叫怀真,你们找洛年有事吗?」 姊姊?沈洛年瞄了怀真一眼,闭上嘴不说话,看她要怎么编下去。 「沈姊姊……我们有点事想和沈洛年谈,想请他吃个晚餐。」叶玮珊眼神中带着惊讶与倾慕的神色,看着怀真说。 「我刚好也想和洛年吃饭呢。」怀真一笑说:「可以一起去吗?」 「当然可以。」赖一心马上说。 叶玮珊瞄了赖一心一眼,望着怀真的表情产生了微微的变化,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么我就厚着脸皮打扰了。」怀真在旁挽着沈洛年的手,笑说:「走吧,去哪儿?」 「不远,我和玮珊带路。」赖一心微微一礼,往前先迈步。 叶玮珊目光一转,跟着赖一心走,倒是没多说什么。 沈洛年一面跟着走,一面压低了声音问:「妳……妳……这一个星期妳在哪儿?」 「妳什么妳?叫姊姊!怎么这么激动?很想我吗?」怀真笑说。 「去妳的。」沈洛年没好气地说:「妳没骗我吧,我觉得妳说话一点都不像古人。」 「观光客在旁边吵了几十年,早就听熟现代的语言了。」怀真说:「不过有些东西倒真是出来了才见识到……唉,你这两个同学不是普通凡人,是修行者吗?」 「妳看得出来吗?」沈洛年才想到这事情,忙说:「他们是收妖的耶,妳和他们碰面没关系吗?」 「有什么关系?我可不是低级的小妖。」怀真白了沈洛年一眼,噘嘴说:「照人类的说法,你该称我仙。」 仙?沈洛年摇摇头撇嘴说:「仙会吞人吗?」 「喂!」怀真一捏沈洛年耳朵,扯着说:「你试试等了三千年的东西被人捡便宜拿走,看会不会气疯了?我吞到一半想想还是把你吐出来,很仁慈了。」 「唉唉,放开啦……」沈洛年眼见四面众人都在看自己,发窘地说:「好啦……妳不是妖怪,妳是妖仙。」 「哼!这还差不多。」怀真这才放开沈洛年,一点前方两人说:「说说他们是干嘛的?」 早点说清楚也好,省得等等怀真在两人面前失态,沈洛年当下把那日的事情简略解释,当然不忘提到赖一心曾邀自己加入收妖行列,等到把几次妖怪事件说完,四人也走到了目的地。 土城这儿,是大台北都会区的南方边际,恰好在市镇和山区的交界处,虽不算荒凉,却也称不上热闹,在这种地方,颇有名声的彩叶西餐厅,已经算挺好的选择。 四人上了位于二楼的餐厅,叶玮珊似已先行订位,服务生没有多问,直接引着四人到一间半封闭式的小包厢,走进去一看,里面却有一张长桌,可容纳八到十人。 赖一心一面招呼众人坐下一面说:「等等还有人来,不过我们先吃没关系。」 四人点了餐点,叶玮珊首先对怀真说:「沈姊姊……」 「叫我怀真吧。」怀真抢着说。 「怀真姊。」叶玮珊从善如流地换过称呼,一面说:「不知道洛年学弟有没有跟妳提过,前阵子发生的一些事情。」 怀真妙目一转说:「遇到妖怪的事吗?」 「既然怀真姊也知道,就容易解释了。」赖一心笑说。 「嗯。」叶玮珊点点头,接着说:「我和一心,还有在板桥车站灭妖的那两人,是同一个宗派的弟子,我们懂得怎么除妖,这也是我们的工作。」 「原来如此。」怀真点了点头。 叶玮珊续说:「学弟那一天连续遇到三次的妖怪,其中有两次我和一心恰好赶到,另一次在板桥车站,由另外一组处理……其实三次都十分危险,若晚点赶到,说不定已经出事了。」 其实是四次。不过最后一次的蜥蜴被这妖仙吞了,沈洛年偷瞧了怀真一眼。 怀真却睁大眼睛说:「真有妖怪吗?我听洛年说的时候,还一直半信半疑呢。」 好会演戏!妈的妳自己就是妖怪,沈洛年佩服之余,不禁暗暗摇头偷笑。 「真的有。」赖一心接口说:「据我们知道,会越来越多,而且越来越强。」 「啊……那该怎么办?」怀真问。 叶玮珊没回答这句话,接着刚刚的话题说:「一天出现三次妖怪的机率很低,都让学弟碰上的机率更低,这当然可以说他是运气不好,但换种方式考虑,也许是因为某些我们不明白的原因?说不定他有吸引妖怪的体质?虽然这种可能性很低……但若真如此,可是很珍贵的。」 「珍贵?」怀真微微一怔,表情严肃了些说:「为什么?」 「为了应付变局,我们必须尽快猎捕更多的妖怪。」叶玮珊说:「如果真有这种体质,不用疲于奔命地四处寻觅,当然很珍贵。」 「猎捕妖怪?做什么?」怀真似乎真的不明白,微微皱起了眉头。 赖一心接口说:「这是因为抓到妖怪才能……」 「一心!」叶玮珊皱眉轻声说:「这件事……」 「啊。」赖一心一怔,尴尬地转头说:「抱歉,一时忘了。」 「怀真姊,这方面我们不便说明……」叶玮珊脸上带着歉意说:「派中有严格的规定,不能外传。」 「没关系、没关系。」怀真目光一转问:「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一心希望邀请学弟加入我们。」叶玮珊说:「上次学弟已经拒绝过一次,这次我们打算和他好好再谈一次,没想到刚好遇到怀真姊……」 「怀真姊有兴趣加入吗?」赖一心突然说。 「我?」怀真噗嗤笑说:「我什么都不会耶。」 「学就会了啊。」赖一心笑说。 「别说我了,你们本来是想找洛年吧?」怀真身子往后一仰,靠着椅背笑说:「怎么问起我来了?」 赖一心也不纠缠,一笑转头说:「学弟,你觉得怎么样?」 沈洛年吸了一口气说:「我觉得……」 「这样很好不是吗?」怀真突然开口说。 「什么?」沈洛年一呆。 「加入很好,你应该加入的,就这样决定吧?」怀真瞅着沈洛年。 「真的吗?」赖一心大喜说。 沈洛年见怀真目光中有点警告和暗示的意味,但他却不吃这套,马上说:「什么加入很好?我没兴趣。」 怀真眉头微微一皱,白了沈洛年一眼,拉着他站起,一面对赖、叶两人微笑说:「不好意思,我们姊弟私下聊一下。」 叶玮珊虽感意外,仍只好说:「没关系,请便。」 「聊什么?」沈洛年愕然问。 「出来啦。」怀真一把拉着沈洛年往外走。 沈洛年只觉得抓着自己的那双玉手力大无穷,不得不跟着往外走,两人转入厕所前的走道,眼见四下无人,怀真这才低声咒骂:「臭小子,你干嘛不答应?很不给面子耶!」 「这种事不能给面子。」沈洛年理直气壮说:「我才不想和妖怪战斗。」 「你真的很奇怪,到底是胆子大还是胆子小?」怀真有点搞不懂沈洛年了。 「我胆小、怕痛、怕麻烦。」沈洛年哼声说:「所以不想和妖怪拼命。」 「那你为什么每次遇到妖怪都冲上去?」怀真好笑地问。 「那是脑充血没想清楚,想清楚我就不会上了。」沈洛年皱眉说:「所以我更要远离那种场合。」 「我不管你脑袋是不是有病。」怀真撇嘴说:「你这阵子难道没察觉,每逢日夜交替,浑沌原息就会难以控制?」 「对,我一直想问妳这件事情。」沈洛年一惊说:「妳是不是该吸一点走?」 「是可以吸一点,但我能拥有的量和这世界的原息浓度有关,没法吸取太多。」怀真说:「虽然一部分可以炼化为道行,但那可急不来……」 又开始听不懂了,沈洛年呆了呆才说:「妳可以直接说结论吗?」 「结论就是当你的原息回满之后,身边还是会出现妖怪的,尤其是每天傍晚。」怀真说:「我今天回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我怕再不来吸点走,你会被其他的妖怪吞了。」 沈洛年呆了呆说:「妈啦!妳意思是……就算妳吸走了,还是会有妖怪来找我?」 「终于明白了。」怀真食指戳着沈洛年额头说:「你不学自保之法,是想死吗?你死了的话,我去哪儿吸浑沌原息?又不可能一直当你保镖,现在有人抢着教你,那不是刚刚好吗?虽然你大概没法怎么修……但一方面有人保护,二来学点自保法门也不坏啊,傻瓜!」 「唔。」沈洛年呆了呆说:「所以非加入不可了?」 「没错。」怀真说:「终于懂了?」 沈洛年拒绝加入是不想和妖怪争斗,既然不学也会被妖怪找上门,那当然没选择了……他闷闷地说:「学就是了。」 「乖。」怀真一笑,揉揉沈洛年的额头又说:「而且我对他们这宗派挺有兴趣,这两人的成就可不低,以前凡人没有修行几十年没法到这种程度,却不知他们抓妖怪做什么?这些没智慧的小妖又不能收服。」 「他们是杀掉喔,不是活捉。」沈洛年说。 「那更怪了,死妖怪有什么用?」怀真勾着沈洛年手臂,笑说:「你也顺便查探一下。」 「想知道的话,妳不会自己加入?」沈洛年没好气地说:「说也奇怪,学长似乎被妳迷昏了,老是盯着妳,听说他们是情侣,妳别破坏人家感情。」 「我可没施媚术喔,如果那小子喜欢上我,代表他们之间的感情本就不到那种程度。」怀真耸耸肩说:「我是天生就惹人喜爱,没办法。」 「还真敢说,我就没那种感觉。」沈洛年好笑地说:「不过平心而论,妳确实挺漂亮。」 「你身负浑沌原息,各种媚惑之术、障眼之法、天成之气,都对你无效。」怀真媚目一瞟说:「你没注意到其他人都怎么看我的吗?可不只你那个学长。」 「唔……」沈洛年愕然说:「这就是媚惑之术吗?」 「就跟你说没用媚术了,这是我的天成之气,又叫喜欲之气,是生而有之、自然散发的。」怀真一脸无辜地说。 还有这种事情?沈洛年忍不住好奇地说:「妳到底是什么妖……不,什么仙啊?」 「不跟你说。」怀真一笑说:「别说我了,你自己眼睛还不是在那女孩全身上下转个不停?别以为我没注意到,你对那女孩有兴趣吧?」 「我看到每个美女都这样的,不只是她。」沈洛年倒不在乎被说破,一面说:「我也有看妳啊,妳不比她差。」 「谢谢啦,我倒是习惯被人看了。」怀真笑说:「但姊姊可得警告你,还没培养感情就猛看着别人身体,女孩子不会喜欢的。」 「管她的,她不喜欢无所谓。」沈洛年说:「我只是看看,没打算讨好她。」 「怪人。」怀真耸耸肩接着说:「既然出来了,我顺便帮你吸走一点原息吧?否则等会儿太阳下山,说不定会蹦出妖怪。」 「那……」沈洛年看看四下无人,低声说:「那快一点。」 「还会害臊呢。」怀真扶着沈洛年的脸庞,缓缓靠近,直到近得不能再近,怀真这才笑说:「张开嘴,比较容易吸。」 沈洛年皱起眉头,微微张开嘴,只觉唇端一阵清风抚过,耳畔传来怀真悠长的吸气声,此时一直凝聚在喉部的那团炁息,也跟着缓缓拉出一束,顺着那股吸力外送。 过了好片刻,怀真这才停下,她似乎陶醉在那炁息的能量之中,脸颊轻靠着沈洛年的肩膀,呢声说:「……你下次把控制的力量放松一点,让我好吸一点。」 沈洛年有点尴尬,轻推开怀真说:「好啦,别黏着我。」 「嘻,不是对我没感觉吗?」怀真站直了身子,拉着沈洛年笑说:「进去吧,记得答应加入。」 「知道了。」沈洛年叹了一口气,随着怀真往内走。 回到包厢,食物已经摆满一桌,看来这儿不太讲究正式的西餐规矩,前菜主餐一下子全送上来了。 见两人挽着手走入,赖一心笑说:「你们感情真好。」 「是啊。」叶玮珊试探地说:「你们姊弟差几岁啊?」 这话沈洛年可答不出来了,只好愕然望向怀真,怀真见状一笑说:「你们猜我几岁?」 「若是不听说话和打扮,单看外表真看不出来。」叶玮珊摇头微笑说:「说怀真姊是学弟的妹妹,我也相信。」 「应该只大一点点吧。」赖一心也说。 「这个嘛……二十好几了啦,女人的年龄是秘密!吃吧吃吧。」怀真笑着说,一面把沙拉和面包推开,拿起刀叉直接对付鸡腿。 还好她也会用刀叉,没直接拿起来用嘴啃,沈洛年安心了些,也开始用餐,赖一心和叶玮珊两人见状不好多问,只好跟着开始进食。 吃着吃着,动作最快的怀真,已经把鸡腿吃得只剩下光溜溜的骨头,她放下刀叉,眼睛一转说:「我还有事,不陪你们啰。」 三人同时一怔,沈洛年更是吃惊,自己还有不少事情想问,怎么她就要走了。 「怀真姊不多坐一阵子?」赖一心也出言挽留:「我们还有好几个朋友没到呢,不能认识怀真姊太可惜了。」 「有机会的。」怀真瞄了沈洛年一眼说:「对了,洛年答应加入你们了。」 「真的吗?」叶玮珊睁大眼睛看着沈洛年。 沈洛年只好点头说:「真的。」 「太好了。」赖一心期待地说:「那怀真姊呢?」 「以后再说吧。」怀真笑说:「最近事情多,有空我会考虑的。」 「一定要考虑喔。」赖一心笑说。 「那个,怀真……我送妳出去。」沈洛年站了起来。 「喔?」怀真有点意外,倒也没拒绝,和赖、叶两人道别后,与沈洛年一前一后往外走。 两人走出包厢,怀真低笑说:「还想知道什么?有关妖怪的事情,问他们就可以了。」 「有些事不能问他们……比如为什么我会引来妖怪?」沈洛年最在意的就是这问题。 「妖怪不是被你引来,是终于找到穿过的空隙。」怀真一笑说:「浑沌原息,可以让这世界和仙界之间产生穿越的缝隙。」 「仙界?」沈洛年吃惊地说。 「或者说妖界、魔界、异界都可以,反正是另一个和这儿融合重叠的世界。」怀真走到餐厅门口,停下脚步说:「凤凰回到这世界后,逐渐散布浑沌原息,微小的通道也渐渐出现,你浑沌原息往外发散的同时,身旁原息的密度自然会变高,通道既然出现,就会有仙界居民尝试着过来,没什么好奇怪的呀。」 沈洛年跟着停步,心中一面想,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只要自己的浑沌原息逐渐累积,每天傍晚原息外散的时候,身旁就有可能出现妖怪? 怀真接着又说:「现在原息不浓,顶多偶尔出现无智能的小妖,既然有修道者保护你,我就专心炼化原息,不常来看你了。」 「我明白了。」沈洛年点头。 怀真正要举步,想想又停下脚步说:「虽然不知有没有用,但你可以试试有没有多得到什么独特的能力。」 「就是……就是可以感觉时间变慢吗?」沈洛年说:「那个能力使用之后,会很疲倦想睡。」 「我不是说那没用的能力。」怀真啐了一声说:「而且实际速度没提升,时间变多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只能看着别人的动作发呆?我要是想抓你,你躲得掉吗?只有和速度差不多的一般人打架可能有点用。」 遇到速度比自己快许多的敌人,好像真的没用……沈洛年苦着脸说:「时间变少比较好吗?」 「代表可以随心意往未来跳跃啊,无论是战斗、应劫、修炼甚至平常生活都有好处,要是你会的话,我说不定也拿你没办法……时间变多有什么用?可以有更多时间发呆而已。」怀真摇头说:「别提了,想到我就生气,你这家伙不但把这资格浪费掉,二选一也能选错……」 沈洛年不明白「时间变少」为什么好用,但反正没选这能力,这时候也不需要研究,他只好说:「为什么凤凰能力到我身上就是浪费?」 「因为你只是个没道行的普通人类,本来就什么底子都没有。」怀真说:「换灵之后就只是一个浑沌原息发散者而已,若有道行的妖仙取得这能力就完全不同了……真是太浪费了!」说着说着怀真又生气了。 「我也不是自愿的。」换灵是啥?不过这时没时间问这种好像不很重要的名词,沈洛年岔开说:「妳说的其他能力是什么?」 「不知道,不过凤凰是最古仙之一,总有点独特的能耐吧?看你会不会蒙到一点凤凰其他的能力。」怀真说:「有空体会看看。」 沈洛年尝试着说:「妳意思是……我会有什么超能力吗?哪一类的?」 「除了浑沌原息外,谁也不了解凤凰能做什么……你自己找吧,找不到就算了,反正有他们在大概不会死,以后傍晚最好别离开他们。」怀真伸出食指,笑着弹了沈洛年额头一下说:「下次再聊。」随即绕过沈洛年,转身往外走。 沈洛年目送着怀真时,却发现前方有三个人站在楼梯口,正张大嘴巴看着怀真,怀真对这种目光也习惯了,对三人嫣然一笑,穿过他们离去。 那三人忍不住回头往下看,直到怀真的身影走出楼梯口消失,这才转回头,冲过来围着沈洛年。其中一个长脸的黝黑壮汉,一把抓着沈洛年双肩,瞪大眼睛说:「学弟,那是谁?你女朋友吗?干!好亲热、好闪、好刺眼!」 沈洛年皱眉说:「那是……我姊。」 「真的吗?」壮汉的表情马上换了一种,热切地笑说:「你姊多大了?有没有男朋友?」 「我姊很老!不适合你们。」沈洛年没好气地说:「二十多岁。」 「色猴,你昨天不是才说喜欢萝莉?」另一个瘦黄的倒三角脸在旁嚷:「学弟,介绍你姊给我认识吧?」 「干,昨天说的不算。」壮汉干笑着说:「今天开始喜欢御姊,学弟,别理他,介绍给我!」 「呃……」沈洛年换个话题说:「学长,你们怎会来这儿?」 「赖一心找我们来的啊。」三角脸笑说:「他们要我们做一部分功课再来这儿吃饭,怎样,你答应加入了吗?」 「算是吧……」沈洛年摇摇头说:「我带你们进去。」 「我们知道在哪儿。」两人往前先走。 后面一个一直没吭声的矮胖眼镜少年,经过沈洛年的时候,尴尬地笑了笑,低声说:「你姊真的很漂亮。」 「谢谢。」沈洛年只能叹气。 这三人正是侯添良、张志文还有黄宗儒,他们似乎不是第一次来这儿,熟门熟路地往内走。 沈洛年回到座位之后,继续吃着还没吃完的西餐,侯添良等人则找来侍者,点选想吃的食物。众人一面聊着,沈洛年才知道,侯添良等三人都已经加入,当时也在场的老师朱国庸,则因为家庭因素婉拒了。 确定了沈洛年也要加入,除了黄宗儒没吭声之外,侯、张两人倒是大力欢迎,不过关于他们加入之后学了些什么,大家倒是都不提,沈洛年也不问,反正若对方真心要自己加入,自会说清楚。 等大家都吃完,又聊了几句,叶玮珊看看手表上的时间,对赖一心说:「她们好像晚了些。」 「可能有事吧。」赖一心说。 「嗯。」叶玮珊望向沈洛年,从口袋中取出学生证递过,一面说:「还你。」 「谢谢。」沈洛年接过说。 「以后就是自己人了。」叶玮珊说:「我们岁数其实差不多,不用学长、学姊地客气,彼此叫名字就好。」 这样最好,沈洛年本也不是什么重礼貌的人,点点头没有意见。 「对,叫他阿猴或色猴就好。」张志文拍着侯添良说。 「干,你才色,叫这家伙色蚊子就好了。」侯添良反唇相讥。 「至于他……」张志文看着黄宗儒,笑说:「我们都叫他无敌大。」 「对,无敌大。」侯添良也跟着笑说,一面嘲笑般地拍了黄宗儒肩膀一下。 「别这样。」黄宗儒脸上发红,一脸为难地说。 「为什么这样叫?难道他什么……很大吗?」赖一心讶异地说。 而叶玮珊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有点尴尬,轻啐了一声,白了赖一心一眼。 「不是啦,只是名字叫无敌大。」张志文忍着笑说。 「为什么?」赖一心有兴趣地问。 「直接问他吧。」侯添良笑呵呵地望着黄宗儒说:「为什么你叫无敌大?」 「没有啦……」黄宗然嗫嚅地说:「他们……两个爱开玩笑。」 这三人的关系,似乎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样子?沈洛年有点意外,但也不是太过关心,听过就算了。 「你还记得板桥车站出现的那两个女生吗?」叶玮珊不跟他们笑闹下去,对沈洛年说:「这学生证,是她们交给我的,她们在事情结束后,和那受困的警察打招呼,警察却拿着这东西在找你,她们一问才知道,当时你是第一个往妖怪冲的人。」 这件事情,侯添良等人还是第一次听说,侯添良首先嚷:「干!学弟果然有种。」 「学弟……不,洛年,你是有种还是找死啊?」张志文干笑说:「没练过的人怎么打得过妖怪?」 沈洛年可不知怎么回答,自己遇到紧急事情就会失去理智这个毛病,可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他只能尴尬地苦笑。 叶玮珊接着说:「她们看到学生证,知道证件的主人和我们同校,又知道我们想找人加入,就向警察拿了这证件,建议我们考虑引你入门……我们前两天碰面时拿到手,这才知道原来是你……」 「是啊。」赖一心笑着说:「当时看到,我和玮珊都吓了一大跳,也才知道你那天晚上居然又碰了一次妖怪,后来没再碰到了吧?」 「嗯……没有。」沈洛年一面说,一面暗暗好笑,如果把怀真也算进去的话,那天可是总共遇到五次妖怪。 叶玮珊接着说:「因为晚上我们……」 说到这儿,突然外面传来声音:「迟到了!不好意思!嗨!玮珊、一心。」上次出现在板桥车站那位褐发女子,突然出现在包厢口,只见她依然穿着运动短裤、短袖上衣,背着那个超大包包,仿佛旋风一样地刮了进来,正咧开嘴豪迈地笑。 「玛莲。」赖一心笑说:「奇雅呢?」 「这儿。」另外一个容貌娟秀的短发女子,这时才出现,她也仍是运动外套配上紧身牛仔裤,面无表情、安静地走入。 叶玮姗微笑说:「妳们终于到了。」 「抱歉、抱歉,我刚刚忍不住肚子饿,拉着奇雅在路旁找了家面店吃饭。」玛莲哈哈笑着说:「本来以为一定赶得上的,不好意思。」 「吃到一半,她发现墙上的纸条,就晚了。」奇雅说。 「什么纸条?」赖一心问。 「能一次吃三碗大碗牛肉面的人免费!」玛莲拍拍肚子干笑说:「当然要试试啦。」 「真吃了三碗吗?」叶玮珊咋舌说。 「是啊。」玛莲打了一个饱嗝说:「反正今晚不是要帮你们小俩口收新人吗?不用干活。」 「玛莲……」一向严肃端凝的叶玮珊脸庞微红起来,皱眉说:「别开我们玩笑啦。」 「好啦、好啦。」玛莲嘻嘻笑说。 「我帮你们介绍。」叶玮珊定了定神,转回头望着众人:「这两位是玛莲小姐和奇雅小姐,是我们的前辈,对她们两位要有礼貌;这几个新人是……」 「不用介绍了,这么麻烦。对啦,快说上次那个勇者是谁?」玛莲大剌剌地躺在椅背上说,至于奇雅则是一声不吭,只用眼光扫过四人一次就算交待。 叶玮珊莞尔一笑,也不勉强,只指着沈洛年说:「他就是那学生证的主人,洛年。」她一面对沈洛年说:「我和一心要带他们三个修炼,今晚你的入门说明和适性测试,我们特别请玛莲小姐和奇雅小姐帮忙。」 「是这小子?」玛莲凑近,上下看了看长相稍嫌文弱的沈洛年,表情似乎有点失望,她过了几秒才说:「你是笨蛋吗?为什么会冲上去和妖怪拼命?」 「下次不会了。」沈洛年没好气地说。 「你擅长什么运动或技击?」玛莲又问。 「没什么特别擅长的。」沈洛年说。 「果然,看起来就没什么运动细胞。」玛莲喊:「靠!我听说你第一个上去扁妖怪,还以为是什么猛汉呢,我看算了吧?还有这个也是!能打吗?你们真要找这种人入伙?」说着一指黄宗儒。 「别说入伙,又不是强盗窝。」奇雅淡淡地说。 「随便啦。」玛莲耸肩说:「我不是开玩笑耶,就算得到能力,手眼协调度也要好才能发挥,否则不是浪费了?奇雅妳说是不是?」 奇雅似乎没什么兴趣,只说:「玮珊的组让玮珊作主。」 「可是有一部分的材料是我们提供的说……」玛莲嘟嘴说。 奇雅还没开口,赖一心已经笑说:「这不是玮珊的主意,是我找他们的,我觉得他们几个很棒。」 玛莲微微一怔,看了赖一心一眼,别过头哼了一声说:「那随你们吧。」 「那今晚就麻烦两位照顾洛年了。」叶玮珊转头对沈洛年说:「明天放学,你到教师大楼地下室来。」 「地下室?好。」沈洛年有点意外地点点头。 交待完毕,赖、叶两人领着三人离开,只留下沈洛年和那两个女子。 沈洛年望着叶玮珊离开的背影,直到消失,这才把目光转到眼前两个女子身上。 欣赏、细看女子的身材外貌,是沈洛年的嗜好,这其实和欲念的关系很浅,是一种见到美好事物时,微微心动的快乐感觉。 这习惯往往让女性不大自在,不过他看归看,目光中却也没有什么邪念,对方纵然不快,通常不至于发火,而如果对方回瞪一眼表示不满,他大多也就不看了。 而现在眼前的两个女子,玛莲粗枝大叶,没注意沈洛年的目光,奇雅是根本就没怎么望向沈洛年,所以两人都没理会沈洛年的眼睛不大规矩,既然如此,他恰好得其所哉,大瞧特瞧。 沈洛年上次急着跑,没仔细看两女的外貌,这时细细一打量,见玛莲的容貌虽然较普通,但也端整干净,只不过她头发杂乱不成型,全身太过健康结实,再加上常咧开嘴大剌剌地笑,看起来不大淑女,不过虽然乍看少了点媚惑力,但紧翘的臀部曲线,加上结实的一双长腿,仍足以吸引他人的目光。 而留着帅气短发的奇雅,精致的五官、白皙的肌肤,配上一张少见的娃娃脸,论长相不比叶玮珊逊色,不过叶玮珊是一脸严肃,她却是面无表情,那双大眼常看着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奇雅身材纤细,上半身运动外套包得紧密,看不出体态,但单从紧身牛仔裤显出的优美腿形,已让人有不少揣想的空间。 「就在这儿吗?」玛莲转头问奇雅:「先作说明吧,我来?」 奇雅无所谓地点头。 「好!小子别发呆了,眼睛在看哪儿?」玛莲对着沈洛年嚷。 沈洛年回过神,不再欣赏两人的体态,望着玛莲,等她开口。 玛莲当即说:「拜见『宗长』正式入门,是以后的事情,我们这门派的管束很松啦,除了偶尔聚会之外,一般来说大家都各过各的,我和奇雅在玮珊刚入门的时候,带过她一阵子,所以比较常联系,她其实挺可爱的,就是个性太认真了,我看他们两个……」 「玛莲。」奇雅忍不住打断,沈洛年不禁好笑,这两人果然比叶玮珊还资深,难怪说是前辈,那么赖一心呢?莫非是叶玮珊引入的?宗长又是什么东西,这宗派的掌门人吗? 「呃……总之等下次宗派聚会,大概就可以正式入门了……」玛莲想想又说:「反正那只是形式啦!过去入门的条件很严苛,但现在变很宽松,宗长随便都好,不然凭你们几个……」 「玛莲!」奇雅又喊了一声,这次眉头皱了起来。 「好啦、好啦……又扯远了……」玛莲尴尬地笑了笑,接着说:「总而言之,只要你能遵守本门的戒律,入门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有点像加入黑社会的感觉,沈洛年说:「什么戒律?」 「不就要跟你说吗?」玛莲放开身旁那个大包包,拿了一本黑色薄皮书,打开来正想念,想想又说:「嗯……五戒八律十守则的念起来很啰唆,你大概也记不住,简单来说,就是别作奸犯科,别当个混蛋,这样比较好懂吧?」 「懂。」沈洛年可也不想听一长串的规矩,连忙点头。 「哈哈,其实我也记不住,正式入门时会给你一本宣誓,自己慢慢看。」玛莲接着说:「宗派里面平常大家不大碰面,也不分什么大小,但是万一有事,就要服从宗长指示,团结对外,平常就听你组长的话就对了。」 「组长?」沈洛年微微一愣。 「你们那组的组长是玮珊。」玛莲说:「我这组是奇雅,我和奇雅不想扩大小组,所以一直都只有我们两个,收集的材料也都送玮珊了……这些晚点再说,总之我们门派里面有不少机密,没经过允许不能对外胡说,知道吗?」 沈洛年再度点了点头。 「最基本的守则就是这样……」玛莲看了奇雅一眼。 「嗯。」奇雅这才开口说:「守戒、团结、服从、保密,能遵守吗?」 又要发誓吗?沈洛年忍不住低头看了那包着ok绷的左手无名指,心中有点好笑,随便答应当然简单,但有多少人会真心地发誓呢?除非像怀真一样用咒誓束缚,口头说说有什么要紧? 「怎样?」玛莲说:「这是最基本的喔。」 反正答应很简单,能不能办到就再说了,沈洛年无所谓地说:「明白了。」 奇雅点点头,接着说:「你若决定入门,你的资料我们会先送警政署、国安局查对。」 「没错。」玛莲瞄着沈洛年说:「会查遍你的三代履历、健康报告、国小成绩,连你幼稚园交过的女朋友都会翻出来,直到确定你身家清白、思想正常、行为正直,才会让你入门。」 第五章 胀胀的发散型 第五章胀胀的发散型 这么麻烦吗?沈洛年张口结舌地说:「这……」 「玛莲说得夸张了些。」奇雅说:「但大概就是这样。」 这是什么组织啊,政府机关干嘛帮他们查?话说回来,他们到处除妖也没人管,应该和政府有一定的联系,只不知道是…… 「还有,如果你犯了戒律、为非作歹、恃强凌弱,门中的处罚可是很严厉的喔。」玛莲板起脸说。 「知道了。」沈洛年点头。 「你这家伙怎么一点精神都没有!」玛莲瞪眼说:「别懒洋洋的!」 但沈洛年本就是这种无所谓的个性,要他装认真可有点困难,他勉强坐正了些,皱起眉头说:「好啦。」 「有干劲一点!另外正式的誓约,入门仪式的时候再做。」玛莲不大高兴,转头问奇雅说:「没了吧?」 「门派历史。」奇雅说。 「对喔,还有这个……」看沈洛年没劲,玛莲似乎也有点懒得说,皱起眉头说:「我们是道武门白宗子弟。」 「白宗?道武门?」沈洛年说。 「对,因为当初创立宗派的祖师姓白。」玛莲又说:「现在的宗长,是当初来台祖师的后代。」 「姓白就叫白宗?」沈洛年点头,这倒也挺易懂的。 「白宗是道武门的其中一个分支。」玛莲说:「祖师当初随着国民政府来台后创建的。」 「所以本来的门派还在大陆啰?」沈洛年问。 「嗯。」玛莲说:「不过那边曾大乱一段时间,那时两边就失去联络了,后来也没消息,说不定总门在大陆已经失传了,但应该还有其他的分支宗派。」 「喔。」沈洛年点头。 「道武门,出自道系,祖师宗承蜀中鹤鸣山,那是……对了,汉末的时候。」玛莲想了想又接着说:「那时候天下大乱、妖孽横行,祖师游遍天下,道武兼修,后来找出以道入武之法,创立道武门,至今已传一千八百年。」 这么久了?真的假的?沈洛年疑惑地想。 「你以为我在骗人吗?」玛莲看出沈洛年表情不对,哼声说。 「我只是想……怎么没听过?」沈洛年尽量表现得有干劲。 「道武门武技听说曾经很多人学,但不知道为什么又变很少人了,后来为了避免引人注意,传承越来越隐密。」玛莲说:「直到一年前,台湾的三门宗长碰面,得知妖氛将起,宗长才改了主意,想多收点门徒应付未来变故……听说在预言中,世界会经历很大很大的变乱喔!」 「三门?妖氛?预言?」沈洛年大皱眉头。 「哎呀,越扯越远,听不懂的你就先跳过。」玛莲不耐烦地说。 沈洛年只好应是。 「回到道武门。」玛莲屈指说:「道武门传到台湾的有何、李、白三宗,其中我们白宗的修行方式是专修派,何、李两门走的是兼修派。」 沈洛年接口说:「专修是……」 「那个也先别问,以后再说!」玛莲一拍手,回头对奇雅说:「历史说完了,可以测试他体质适不适当了吧?」 「嗯……」奇雅看着沈洛年说:「可能有点不舒服。」 沈洛年可不喜欢不舒服,诧异地说:「要做什么?」 奇雅不回答,从运动服的口袋中,取出个指头大小、造型古朴的银色金属瓶,对沈洛年说:「手朝上,放桌上。」 手?沈洛年伸出右手,放在桌上。 奇雅扭开瓶盖,对着沈洛年的右手倒出一滴仿佛水银般的银白色液体,滴在沈洛年掌心。 沈洛年觉得一阵冰凉,只见那液体就这么迅速地往内渗入,一转眼就消失不见。 「靠?这是怎么回事?」玛莲睁大眼睛凑近嚷:「没施术就进去了?」 表情不多的奇雅,也露出讶异的神色,看了沈洛年一眼说:「有什么感觉?」 「没有感觉。」沈洛年摇头。 「有胀胀或者是紧紧的感觉吗?」玛莲又问。 「手掌吗?」沈洛年说。 「当然啦,不然我问哪边,笨蛋!」玛莲瞪眼。 「好像没有……」沈洛年顿了顿说:「胀或紧是什么意思?什么感觉?」 「说你笨还不承认!胀就是肚子很胀的胀,紧就是腰带很紧的紧,一个往内缩一个往外撑。」玛莲骂说:「这代表你的基本属性是发散还是内聚。」 「别急。」奇雅摇头说:「我还没施术引炁,怎么会有感应?」 「也是……」玛莲讶异地说:「但至少确定他体质适合,不过首次融合不是至少要搞半小时以上吗?奇雅妳听过这种事吗?」 「没有。」奇雅摇摇头,想想说:「我换一种办法。」 「再试一次吗?」玛莲问。 「嗯。」奇雅点点头,对着已经将手缩回去的沈洛年说:「手。」 沈洛年只好又把手伸出来,奇雅摇头说:「换手。」 沈洛年微微一怔,换上左手。 「有伤口?」奇雅看到无名指上的ok绷,微微皱眉。 「这样不好吧?」玛莲也大皱眉头:「还是用右手?」 「这么快连续两次不好。」奇雅微微摇头。 「等等……」沈洛年说:「这不是伤口,没关系的。」 「那你贴这干嘛?」玛莲不禁瞪眼:「装饰品吗?你是某种娘娘腔变态吗?这绷带又不见得好看!」 沈洛年还来不及回答,奇雅已经缓缓说:「没伤的话,打开我看。」 沈洛年无可奈何,只好撕下ok绷,露出里面的血冰戒。 看到血冰戒,奇雅和玛莲眼睛同时一亮,都露出了意外的神色,玛莲首先说:「靠!好漂亮,哪儿来的?多少钱啊?叫什么玉?怎能做这么薄?不会坏吗?」 「我……不大清楚。」沈洛年有点意外,玛莲看起来大刺刺的,没想到也喜欢首饰。 奇雅手往前伸,想想又停下,抬头说:「可以碰吗?」 「可以。」沈洛年点了点头。 奇雅伸出食指轻触着血冰戒面,一面仔细地打量。 「我也摸摸。」玛莲手也伸了过来,她可没奇雅这么客气,捏着沈洛年指头乱转,上下翻看,一面笑嘻嘻说:「凉玉?冷玉?都不对。没见过这种材质,真是玉吗?你这大男人怎么戴红色戒指啊,卖我吧?」 如果能拔下来就送妳……想归想,沈洛年可不好这么说,只能苦笑说:「不行。」 「咦,有特殊意义吗?总不会和谁私订终身吧?」玛莲皱皱眉头说:「这指头代表订婚还是结婚?呿!我也搞不大清楚。」 见两人都盯着自己手指看,沈洛年有点尴尬地说:「确定没有伤口吧,我贴起来了。」 「这么漂亮干嘛贴起来?」玛莲惑然说:「不适合戴的时候就取下呀,尤其战斗的时候记得别戴,敲坏多可惜?」 「知道。」沈洛年一面贴上,一面敷衍。 「没伤就好。」奇雅恢复了平静,左手由下方轻捉着沈洛年的手掌,右手拿着那罐银瓶,看着沈洛年说:「开始了,仔细体会。」 「是。」沈洛年望着她那比自己还小一号的手,感觉到有点冰凉。 突然一股力量从奇雅左手泛出,力量逐渐扩张,轻柔而缓慢地包住沈洛年的手,跟着右手一侧,又滴出了一滴水银状液体。 这次因为那股力量阻挡,液体没直接接触到沈洛年的手掌,就这么离手半分,悬空飘着。 奇雅放下银瓶,右手接近,又泛出一股力量,两股力量在沈洛年手上相会,将那液体挤成一片半透明的银色薄膜,这一瞬间,奇雅将下方的力量抽去,薄膜就这么贴上了沈洛年的手掌。 两边一接触,就像刚刚一样,薄膜马上被沈洛年的手掌吸收,消失不见,此时奇雅的力量突然庞大起来,手掌周围的空气隐隐产生改变,似乎有种怪异的气氛,沈洛年吃了一惊,却又看不出所以然来,不知如何是好。 「吸收好快!你快感觉是胀还是紧?往外散还是往内压?」玛莲嚷。 没感觉啊……沈洛年心念一转,暗暗怀疑,莫非因为浑沌原息的关系,所以这种术法也对自己无效? 正想老实回答,沈洛年看着两人的神色,又觉得不大妥当,看样子他们不大能接受失败,可能会搞到成功为止…… 听他们的口气,这法门似乎是想找出自己体质是发散还是内聚,照怀真所言,浑沌原息的性质本是外散,那应该就是发散吧? 沈洛年挣扎片刻,终于说:「好像……应该是往外的……」 「往外,胀胀的?真的?哇!」玛莲睁大眼睛问。 会不会二选一又选错了?沈洛年心中暗暗叫糟,心虚地说:「应该是吧。」 「啊——发散型的男生耶,很少见。」玛莲坐回座位说:「那你可能在玮珊组待不久啰。」 「为什么?」沈洛年意外地说。 「一个组只需要一个发散型的。」玛莲说:「等你熟练之后,找个内聚型的搭档,另外成立一个小组吧?这样比较有效率。」 「我不明白。」沈洛年说。 「不急。」奇雅说:「玮珊会安排。」一面把银瓶收了起来。 「你真奇怪。」玛莲上下看着沈洛年:「这妖质大家都挤好半天才能挤进去,你怎么像海绵吸水一样吸进去啊?」 「不知道。」沈洛年摇头。 「如果『变体』的时候也这么顺利,那可就轻松多了。」玛莲回头对奇雅说:「奇雅!该做的都做完了吧?」 「嗯。」奇雅轻扯开衣袖,看看手表说:「还早。」 「是啊,因为不用挤妖质啊。」玛莲抓抓头说:「喂!小子,你还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听不懂的多了,不过该从哪边开始问?沈洛年一想,说:「『变体』是什么意思?刚刚那叫作『妖质』的东西又是什么?」 玛莲微微一愣,看着奇雅说:「可以说吗?」 奇雅似乎有点迟疑,但想了想,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你也真会问。」玛莲回过头说:「妖质,就是妖怪死亡后,用道术炼化萃取出来的妖怪原始本质,如果把大量的妖质挤到你身体里面……嘿嘿……就能使你的躯体妖化,那就叫变体!」 「妖化?变妖怪吗?不好吧……」沈洛年张大嘴巴。 看沈洛年果然吓一跳,玛莲咧开嘴,得意地笑说:「虽然说妖化,但只是身体内外强化,没有副作用的啦,阿弟别怕。」 「所以我的手……」沈洛年望着自己的左右手,有点忐忑。 「刚刚那一点,效果很短暂啦。」玛莲说:「要一定的量,才能产生永久变化。」 「这就是所谓的以道入武吗?」沈洛年不禁皱眉,这比较像是科学怪人吧? 「当然不只是这样。」玛莲说:「这只是过程,目的是为了『纳炁』。」 「纳『气』?」沈洛年说。 「不是『气』喔,是『炁』!同音不同字,『纳炁』!」玛莲边说,边在桌面上写着。 「炁?原来这字和气读法一样?」沈洛年没见过这个字,有点迷惑。 「这个可有学问了啦,让阿姊告诉你。」玛莲得意地说:「炁上面这个旡呢,古字通元,元者无也,『炁』就是无形之火,也就是无形的能量,那其实就是武者修炼的内功,后来这字和呼吸的『气』混用,人人都说气功,反而不明白原来的意义。」 「改变体质就会有炁吗?」沈洛年问。 「那是两回事。」玛莲挥手说:「你怎么扯在一起了。」 「呃?」沈洛年又迷惑了。 「你看过武侠小说或功夫电影吧?听说过气功吗?」玛莲问。 「看过。」沈洛年忙点头,过去有一段时间他常看武侠小说打发时间。 「小说虽然写得夸张了些,但现实中修炼炁功,就像小说里面写的一样,需要长久累积的。」玛莲说:「但是我们道武兼修的祖师却发现,练武者修炼的炁,和修道者追求的道术之力,虽然形式不同,本质却是相同的……虽然看似来自宇宙万物,其实在那之前,是来自虚无飘渺的道境。」 「道境?」沈洛年听得头越来越大,和怀真口中的仙界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只是个名词啦,反正说得复杂点你又听不懂了,简单说,可以利用道术,从道境取得大量的炁!」玛莲说。 「取得大量的炁?」沈洛年说:「所以就不用练功了?」 「没错!」玛莲一拍桌说:「祖师当初发现这一点,马上做了测试,但是接受测试的弟子,却当场七孔流血、经脉碎裂而亡。」 「嘎?」沈洛年又吃一惊。 「哈哈哈!」玛莲哈哈大笑说:「你表情真好笑。」 沈洛年一呆,尴尬地说:「是骗我的吗?」 「不是啦。」玛莲笑说:「因为那位前辈的牺牲,祖师也找到了原因,正常修炼的过程中,不只是累积炁,也借着储存的炁不断地调整、改变身体……虽然祖师找到了取炁的捷径,但普通没修炼过的人,却没能力承受这么强大的能量,而能承受的人,却又不需要捷径了……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 玛莲说到这儿,故意停下,等着沈洛年接话,沈洛年果然懂了,接口说:「所以先强化体质,之后再引入炁?」 「对啦。这可是最高机密,万万不能对门外的人说,以后你要是获传此法,当然更不可以外传。」玛莲板起脸说:「这可是道武门的大秘密,道武门的门徒,只要短短数日,就可以超越一般练武者一辈子苦修,所以一直到这武术衰微的时代,本门还能保持传承。」 难怪怀真会说赖、叶两人仿佛修炼数十年的修行者……沈洛年想通这一点,不禁说:「那怎会没有名气呢?既然有实力,有必要这么隐蔽吗?」 「咦?」玛莲一时答不出来,只好转头看着奇雅说:「为什么?」 「妖质太少。」奇雅说。 「对啦!」玛莲一拍额头,对着沈洛年说:「以前妖怪可难找了,徒弟不好收,这两个月才突然好找起来,这件事可就说来话长,现在别问。」 也许这才是道武门由盛而衰的原因吧?这方面沈洛年反而有点概念,所以他只点了点头。 「既然你是发散型的,就不能选重武器了。」玛莲突然又笑说:「就和奇雅、玮珊一样,选个漂亮匕首吧?」 「漂亮匕首?」沈洛年想起板桥车站看到的场景,望着奇雅说:「我上次有看到,那是魔法吗?」 奇雅只微微摇了摇头,玛莲则笑说:「不是,那是道术。」 「细节变体后再说。」奇雅从衣服口袋中,取出那把漂亮的匕首,递给沈洛年说:「看看?」 好精致的小刀,沈洛年接过,仔细看过去,那虽然称为匕首,但造型细长,一体成形,刀身和握把是同一块金属打造,外观和拆信刀差不多,除了刃口的部分,其他地方则经过了雾化处理,尾部还有些精巧的雕饰。 对自己来说,握把似乎小了点,沈洛年掂了掂重量说:「挺轻的。」 玛莲接口说:「发散型使用的武器小点好,但为以防万一,要保留最基本的攻防能力,所以做成匕首型,其实很少用到啦,除非旁边的组员在发呆!」 「原来如此。」沈洛年将匕首还给奇雅。 「走吧。」奇雅收起匕首,一面说。 「回家吗?太好了,今天提早收工。」玛莲背起背包嚷。 「没事了吗?」沈洛年讶然问。 「没事了,你明天记得去找玮珊。」玛莲往外走,一面还念:「靠,带新手这么麻烦,他们怎么不嫌累啊?收了一个又一个。」 奇雅则对沈洛年微微点了点头,也跟着转身去了。 就把自己这样扔在这儿?沈洛年苦笑了笑,拿起书包,也跟着离开这彩叶西餐厅,爬下楼梯,却见大楼骑楼外,奇雅正跨坐在一台油箱纯白、其他一色黑的越野机车上,这时车子已经发动,她正戴上安全帽,而站在一旁的玛莲,也正拿着安全帽要戴。 这两人总是穿着裤装,骑越野车也没什么稀奇,但为什么那油箱上面用黑字写着「台北县警察局巡逻车」啊?这组织和政府机关的关系也未免太深厚了吧?下次会不会有人开警车出现? 玛莲跨上机车的时候,看到沈洛年,还对他挥了挥手,沈洛年讶异地走近,还没开口,玛莲已经笑说:「这是警察采买的时候一起买的,你毕业以后想不想也买一台呀?」 「这要二十岁以上。」奇雅淡淡地说:「他还早。」 「对喔,这是大型重机。」玛莲挥手说:「你才十七岁吧?慢慢来,奇雅也刚拿到驾照不久。」 「这……上面怎么写着警察局巡逻车?后面还有警笛?」沈洛年瞪大眼睛。 「这样比较方便。」玛莲嘻嘻一笑,坐稳微微翘起的后座,扶正那有点累赘的大背包,再紧抱着奇雅的腰,想想突然板起脸说:「小子,你这家伙懒懒散散的,可别扯玮珊和一心的后腿喔!」 「知道了。」沈洛年说。 「再见。」奇雅左手对沈洛年扬了扬,不再多说,油门一催便绝尘而去。 第二天,沈洛年记得昨日的约定,放学后依约走向教师大楼的地下室。 记得那儿是个小演讲厅,偶尔有特别的电影播放,也会让学生去那儿观赏,其他时间大多关闭着,不知为什么会约在那儿? 沈洛年走到大楼前,正要往下转,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洛年?」 沈洛年一怔回头,却见叶玮珊出现在自己身后,沈洛年尴尬地笑了笑说:「学姊……嗯,玮珊。」第一次这样叫,还是有三分不习惯。 「听说你也是发散型的?」叶玮珊走近,和沈洛年并肩往下走。 其实有点像扯谎,沈洛年有点心虚地说:「好像是。」 「嗯,很好啊。」叶玮珊说:「按照过去惯例,等你学会了基础,就可以另外建立一个小组……但是未来情势有变,未必须要这样做。」 「哦?」沈洛年不明白。 「到时候再说吧。」叶玮珊淡淡一笑,一面推开门一面说:「我和校长借了这个地方训练大家,以后你也要留下练习,家里没问题吧?」 「没问题。」沈洛年走入地下室,见里面椅子都已搬空,赖一心、侯添良等四人都在,除赖一心以外,另外三人都正忙着挥动着手中的武器,似乎在演练着某些固定的动作。 只见侯添良拿着一柄武士刀,张志文拿着把近人高的双手巨剑,至于黄宗儒,右手拿着把宽短刀,左手却莫名其妙拿个金属茶桶盖,不知是什么意思。 除了那个茶桶盖之外,三人手中的武器,也挺怪模怪样的,上面不知为何贴上了一层胶带,只在不同位置,分别露出一小片金属面。 三人前方,以粗大橡皮筋绑上一块瓶盖大小的金属片,橡皮筋的上下端,则固定在地板和天花板两端,只见他们做着固定的动作,不断地往前挥砍,每当砍到金属片当的一声之后,又退回原来的站姿,看到沈洛年进入时,也只转头打了个招呼,又继续做着一样的动作。 「洛年!」赖一心走近笑说:「欢迎。」 「他们在干嘛?」沈洛年问。 「练习。」赖一心说:「力量、反应、速度都可以借着变体的过程提升,但是姿势和准确度只能不断练习。」 「怎么武器都不一样?」沈洛年感觉有点好玩。 「武器是让他们自由选择的。」赖一心微微皱眉说:「我是比较建议长武器……不过只有志文的双手剑算半个长兵器,但那种大宽剑又不大好携带……」 「我以后做个背带,斜背在身后。」瘦瘦的张志文猛力一挥双手巨剑,当的一下,他前方金属片不断摇动中,他又恢复原来的姿势。 「因为他最喜欢的漫画,正妹主角用那种武器啦。」在一旁挥着武士刀的侯添良说。 「你还不是因为某个动画的萝莉才用武士刀的?」张志文反唇相讥,两人虽然在斗嘴,但动作却一直不停。 「那宗儒呢?那盖子是……」沈洛年忍不住问。 「那是无敌大的标准配备。」张志文立即嘿嘿笑了起来,黄宗儒脸一红,没吭声,只继续挥舞着手中的宽短刀,攻击那金属片。 「他说要拿盾牌。」赖一心苦笑说:「我在练习用武器库中找不到,只好用这代替。」 「你也太随便他们了。」叶玮珊低声埋怨说:「都用长枪不是很好吗?你使用的经验又最丰富。」 「大家武器不同,也许可以有相辅相成的效果啊。」赖一心呵呵说:「选自己喜欢的还是比较好。」 「相辅相成?不要变成一团混乱就好了。」叶玮珊皱眉说。 「不会啦。」赖一心笑说:「我会找出配合的办法,没问题。」 「嗯。」叶玮珊点点头,走到一个柜子旁打开,不知在里面翻找着什么东西。 「他们已经变体了吗?」沈洛年见每个人动作都很迅速,仿佛手中挥动的只是根羽毛,不由得有点讶异。 「还没呀,怎么了?」赖一心说。 「难道武器很轻?」沈洛年说。 「是很轻。」赖一心说:「铝合金壳,空心的,等变体了才会打造他们要的武器。」 「空心?」 「因为变体引炁之后,他们拿起真正的武器,感觉就差不多这么轻了。」赖一心说:「现在这样练刚好。」 变体之后这么好吗?沈洛年心中惴惴,自己体质特殊,吸收了妖质也没效果,说不定不能引炁,到时候会不会被赶出门派? 「洛年……到这儿来。」叶玮珊在一旁招呼。 沈洛年一怔转头,却见叶玮珊在墙旁的桌子上,摊开了一片黑色大皮夹,沈洛年和赖一心走近,见里面排了十余支大小形状不同的金属匕首,叶玮珊一面说:「匕首比较轻,可以比较早拿着成品……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妳也带匕首来了?」赖一心笑说。 「对啊,洛年你仔细选。」叶玮珊补充说:「要能顺利使用炁,平常就必须不断将炁贯通自己的武器,让武器适应自己的炁息,所以最好固定一把。」 原来是这样,这些虽然长短不等,造型有异,但和奇雅的匕首其实都大同小异,似乎都十分细致,很像女孩子用的,沈洛年忍不住说:「都是一体成形的?握把是金属的不怕滑手吗?还有……会不会太细了点?」 「通体同材质的武器,贯穿炁的时候比较容易。」赖一心突然从身后取出一把有刀鞘的匕首,拔出递过去说:「怕滑手的话,可以选有易握造型的……我建议这把,切削感应该不错。」 原来和炁也有关系?沈洛年接过,上下端详,赖一心选的这把匕首,刃面薄宽,刀身黝黑,护手只有单边,虽是同材质一体成形,但握把上有易握曲线,抓在手中的感觉很实在,老实说,这把比较像沈洛年心目中的「匕首」,叶玮珊带来的那些都和奇雅的匕首类似,比较像漂亮、稍大的拆信刀,实在不像匕首。 「你也带了一支?」叶玮珊似乎有点意外,微微皱眉说:「会不会太大了些?发散型的武器比较像法器,很少真的拿来砍劈……」 「可是说不定也有机会用到不是吗?」赖一心兴冲冲地对沈洛年说:「你觉得怎样?这支好吧?我可是选了很久。」 「我是用这种的。」叶玮珊从左手袖口中取出一支亮银白色棍状物,沈洛年仔细一看,才发现也是一支匕首,这匕首比奇雅的还细,下半截浑圆造型,上方的细长刃面更别提了,似乎没开锋过,毕竟不用刀鞘就可以随意藏在衣袖中,可知没什么锐利度,远看起来,还比较像指挥棒。 「这种轻巧又好携带。」叶玮珊说:「一心那种实在太……唔……」说到一半,叶玮珊似乎想到什么,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赖一心问。 「算了,就用一心建议的匕首吧,反正还没变体,不能以炁贯通,过阵子想换还可以换。」叶玮珊突然转了念头,把其他匕首收了起来。 沈洛年和赖一心反而有点意外,不知道叶玮珊怎么变了心意。 「我这种法杖型匕首不好施力,不适合练习肉搏攻防技巧,要变体之后才能修炼道术。」叶玮珊望望还在苦练的三人,低声说:「你们差不多时间来的,加上还没变体,总不好让你在旁没事做,还是先和他们一起练习好了。」 「我也是这样想。」赖一心高兴地说:「多学点功夫也不错,玮珊要不要顺便换支匕首一起练?」 「我免了,你这种练法累死人。」叶玮珊一顿说:「你们真要练的话,不能直接用这支,锋刃会坏掉。」 「我有准备练习用的。」赖一心得意地又从身后抽出一支匕首,果然是一样造型的没开锋铝合金匕首。 自己岂不是白带了一大包?叶玮珊白了赖一心一眼,收起了那包漂亮的匕首。 「开始吧。」赖一心先在沈洛年右手臂上绑了一个电池,其中一条电线接上匕首,跟着拉着沈洛年到三人旁边,开始上下绑起橡皮筋,架上金属片。 走近看,沈洛年才注意到,那金属片还连着一条电线,通到下面一个类似电子计数器的东西,赖一心一面弄一面说:「等会儿把另外一条线接到计数器,只要砍到这金属片,通电就会计数。」 「喔?」意思就是要砍准才算数了? 赖一心绑妥了,拿着胶带走近,把匕首包起,只露出尖端说:「只有这儿碰到金属片才会出现数字,匕首的正握上刺动作是这样。」赖一心拿着真品匕首,对沈洛年示范。 「这样?」沈洛年一面模仿。 赖一心调整了一下沈洛年的动作,让他又做了几次,这才说:「好,先刺五百次,每次都回到原点,起始动作如何不要紧,但出手要练习到十分流畅。」 五百次?起始动作不要紧?这算什么修炼法?沈洛年不禁呆了一呆。 「动作快喔!」赖一心拍了拍手,退开几步说:「先讲究顺畅和准度,再追求速度,打空太多次的话,我会增加次数喔!」 呃……反正就刺吧……沈洛年无可奈何,只好开始往前突刺。 「嘿嘿,匕首耶。」左手边的侯添良笑说:「喂!无敌大、蚊子,我们的打怪小队里面有刺客了。」 张志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忍不住停下手脚,抱着肚子笑说:「色猴你说什么打怪小队?」 「匕首啊,不是刺客专用的吗?」侯添良把武士刀搁在肩头,对着沈洛年呶呶嘴。 黄宗儒没吭声,只是苦笑摇头,又是一刀刺出,此时他停下动作,把恰好显示五百的计数器归零,接着调整金属片高度、更换武器胶带的位置,把本来露出金属的尖端,换成宽刀前方约四分之一处,再换种挥击的方式,继续敲打金属片。 「干!无敌大练完第一招了。」侯添良看自己的计数器只有四百出头,不敢再说笑,一面挥着空壳武士刀说:「我的武器比较重,不公平。」 「屁啦!我的最重。」数字只有三百多的张志文也连忙开始动手,挥动那双手剑继续砍。 每个人的招式,都是赖一心教的吗?他每种武器都会吗?沈洛年看看计数器,还在两位数,当下不敢多想,努力地往前突刺,让那金属片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一面刺,沈洛年越觉得不怎么轻松,先别说偶尔失神刺不准的事情,稳稳地刺出收回,少说也要二、三秒,加上等金属片稳定的时间,五百下不就是快要半小时过去了?就算铝制匕首比较轻,这样挥下去手臂受得了吗? 不过……望向一旁三人,自己的武器可是最轻的了,而且他们似乎还不只要练一招…… 「洛年,别太用劲,手臂放松点。」赖一心喊:「一直用力撑不久的。」 「可是放太松比较不准……」沈洛年说。 「就是要练到放松也能打准啊。」赖一心笑说:「用意不用劲。」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沈洛年又刺了一刀以后说:「不能用枪炮炸弹吗?我比较想用枪……手枪、步枪、冲锋枪都可以,如果可以用狙击枪更棒。」反正躲远远不上战场最好。 「不行。」赖一心说:「火药武器不能传递炁,所以枪炮威力不够,强大火力的武器,轮不到我们用。」 「这问题我问过了啦,洛年。」张志文一面笑着说,一面一剑猛挥出去,当的一下让金属片大摇特摇。 「呃……」沈洛年只好继续戳。 「加油啊。」赖一心说:「练完第一招你就先吃饭,今天让你学两招。」 嘎?自己也不只一招?沈洛年不禁有点后悔了。 第六章 赏月抓妖 第六章赏月抓妖 十月一日星期四,恰逢阴历八月十五,是今年的中秋节,这一天,学校当然放假,但叶玮珊却和众人半开玩笑地商议,要大家一起出门赏月抓妖怪。 却是每月的农历十五月圆时,某些特定的地方、符合某些条件下,有机会出现妖怪,过去还只有两成左右的机会,但是到了最近这种状况,出现的可能性自然大幅提高,也就变成道武门门人每月的固定活动。 但这次十五恰好是中秋节,是许多人在家中团聚的日子,而沈洛年等人还没正式加入,更未变体,去也只是参观,所以叶玮珊虽希望大家参加,也不勉强。 沈洛年虽然家里没人,不用过什么中秋节,却也不怎么想去,只是为了某个不好说的隐忧,不得不跟;而另外三人考虑后,侯添良和张志文两人都表示家中已有计划,不能参与,反而是看似乖小孩的黄宗儒很快就答应了。于是叶玮珊便交代沈、黄两人,当日下午五点,穿着运动服和登山鞋,在新店捷运站前会合。 沈洛年去新店的次数不多,对路程不大熟悉,所以稍微提早了点出门,当他到达车站出口的时候,只不过四点半左右。 站在新店站前,沈洛年一面在人潮中寻找着有没有值得欣赏的美女,一面惯性地挥了挥右手,随即想起今天不用练功,不禁微微苦笑。 这八天来,匕首的动作,从两招学到七招,分别是正握时候的上刺、斜刺、侧刺、反刺,以及反握时的下刺、直刺、横切七种动作,至于什么时候适合用哪种动作,赖一心倒没有细说,只要求沈洛年每招每日五百下,据他说,等熟练了速度自然会越来越快,到时候就可以增加每招的挥动次数,直到又快又准为止。 学全七招后,沈洛年从此每天放学后得花四个多小时挥砍,至于那「增加时间」能力,不但无用,而且渐渐让沈洛年感觉到有些累赘。 却是这种能力,只要精神集中的程度稍高,便会自主启动,又不能随意调整成两倍、三倍等稍慢的流速,沈洛年自己估计,这能力将时间拉长的程度,一启动就增加不少,随着集中力的提高,还能提高更多,但越提高就觉得精神越疲惫,平常非常不适合运用。 而正如怀真所言,自己的实际速度如果没提高,时间流速变慢,也只是发呆而已,顶多是打棒球、乒乓球之类运动的时候,比较容易打中,但如果没技术,打中以后飞到哪边去,一样没法控制。 如果练习匕首时使用,当然可以提高精准度,但这种能力只要使用个五分钟,对脑部的负担就等于连续集中注意力数十分钟,很快就会头昏脑胀,根本支持不久,何况眼巴巴看着自己慢动作往前挥动,实在不是件愉快的事情。 更别提在这状况下,每个人说话的声音还变成十分古怪难懂,虽然勉能辨认,却很吃力。 话说回来,怀真到哪儿去了?上次她七日就来找自己,这次可经过九天了,自己的浑沌原息会不会又太多了?最近傍晚——原息容易外散的时间,自己都在地下室挥匕首,虽然因为赖、叶两人也在比较安心,但仍让人有点心神不宁。 这也就是今日沈洛年虽然不想来,却不敢不来的原因,否则若今日傍晚自己身旁冒出妖怪,那可有点麻烦。 「洛年。」黄宗儒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沈洛年回头一看,见他正有点腼腆地微笑说:「他们……还没到?」 「嗯,还没看到。」沈洛年也有点陌生的感觉,过去这一个多星期,虽然每天放学后都在一起相处练功,但沈洛年本就不常主动说话,黄宗儒更是很少开口,两人几乎没聊过,其实还挺生疏的。 两人沉默并立了片刻,黄宗儒想了想,才突然说:「你昨天说,今天家里没人。」 「嗯?」沈洛年微微一愣,回过神说:「是啊,我叔叔不常在家。」 「那……」黄宗儒吞了一口口水才说:「你姊呢?」 不会吧?绕这个弯是为了问怀真吗?沈洛年啼笑皆非地说:「她没和我住在一起。」 「喔。」黄宗儒呆了片刻,脸上有点泛红地说:「我没有别的意思。」 「嗯。」沈洛年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好随便应了一声。 过了片刻,黄宗儒又说:「你姊在外地念书吗?」 真是怪了,怀真到底是什么仙,怎么只看一眼就能被她迷住?莫非是狐狸精之类的东西?对啊,这倒有点可能,第一次见面那巨兽像狼又像狗,若说是狐狸也挺像的,对了,不能叫狐狸精,得叫狐仙才成……沈洛年一面想一面说:「其实我也不大清楚她在做什么。」 「怎会这样?」黄宗儒意外地说。 「因为她不想说,我也不想问。」沈洛年不想多谈怀真的事情,随口说:「对了,宗儒你怎会想参加这打妖怪的门派?不怕吗?」 黄宗儒微微一愣,低头想了想,有点尴尬地说:「会怕。」 沈洛年喔了一声。 两人沉默了片刻,黄宗儒突然慢慢地说:「我胆子很小。但是如果做好心理准备、有把握的话,就不会胆小了……这门派可以让我变强,只要强,我就不会怕,所以我练功的时候很努力,只要够强,就没问题。」 好像第一次听黄宗儒说这么多话,沈洛年想了想说:「某些地方和我有点像。」 「是吗?」黄宗儒有点意外。 「没把握的事情,我也习惯躲远点。」沈洛年说:「和你不同的是——就算我有把握,但是若很麻烦,我还是会躲远点。」 「可是你之前救了我……」黄宗儒有点意外,看着沈洛年说:「我还常常想,如果有一天,能像你一样勇敢……就算打不过也不怕,那就更好了。」 「那是误会。」沈洛年摇头说:「我有时候……会失去理智,那不是我自己想做的,并不是勇敢。」 「这叫……双重人格吗?」黄宗儒吃了一惊,上下看着沈洛年。 怎么想到这种地方去了?沈洛年摇手说:「单纯是失去理智而已。」 「真的吗?」黄宗儒诧异地说:「不是……骗我的吧。」 「骗你干嘛?」反正闲着,就随便聊聊,沈洛年说:「比如初中时毕业旅行……有天下午在溪旁自由活动,有不少人跑去水浅处玩水……我也在那附近,那时前面有个女生突然脚一滑,跌到水里挣扎,我就马上跳下去,把她救了起来。」 「啊。」黄宗儒说:「很勇敢啊。」 「但是上来之后,我的手表坏了,全身衣服、鞋子、钞票、证件都湿了。」沈洛年没好气地说:「更重要的是——那儿的水根本只到她胸口,只要站稳就没事了。」 「呃……」黄宗儒不知该说什么。 「反正如果我能冷静点就好了,慢个两秒钟,至少可以把皮包手表拿下来,如果多想五秒钟,她说不定已经站稳了,不,妈的,多想五秒钟我就不会下去了!」沈洛年敲了敲自己脑袋说:「一直到救她上岸,我回过神来才发现,溪旁的几十个人只有我一个下水,我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白痴,这缺点我一直想改,就是改不掉。」 「唔……」黄宗儒想了想说:「我倒觉得不一定要改。」 「那是你只听到这个例子,还有更惨的。」沈洛年卷袖瞪眼说:「去年有次叔叔带我去他朋友家的party玩,我去厕所时,妈的突然听到旁边房间一串很惨烈的尖叫,我头一昏,马上冲了进去……」 「然后呢?」黄宗儒忙问。 「别提了……」沈洛年嘟囔地说:「那时该先敲门问一下的。」 「到底是什么?」黄宗儒被勾起了好奇心。 「两个光溜溜的人叠在一起啦!」沈洛年想起来就生气,愤愤地说:「谁知道那不是惨叫?……妈的也不锁门!」 「原来真会那样叫?蚊子告诉我a片里都是喊假的说。」黄宗儒大表讶异。 「是喊假的吗?我不知道。」沈洛年可也没经验,诧异地说。 「什么喊假的?」身后突然传来叶玮珊的悦耳声音。 两少年大吃一惊,黄宗儒还差点跳了起来,沈洛年忙说:「没有!」 黄宗儒也跟着红着脸说:「没事、没事。」 叶玮珊望望两人,没追究下去,回头对赖一心说:「坐计程车去吧?」 「我去招呼。」赖一心微笑着往外走,拦下了一台计程车,载着四人往山区行驶。 车子驶到一条陡峭的山林小路外停下,众人付了车资,沿着凹凸不平的林道往上走。一面走,叶玮珊一面说:「我们未成年,不方便使用交通工具,所以宗长把最近的一个点安排给我们,以前我和一心都在挺远的地方捕妖,来回很花时间。」 「月圆之夜的妖怪,比你们看过的都强喔。」赖一心一面认真地说:「你们只是观摩,也没带武器,别靠太近,危险!」 「嗯,但强的妖怪,能提炼的妖质也会比较多。」叶玮珊顿了顿对赖一心说:「加上奇雅、玛莲送的份,我们现在累积的……差不多快够三个人用吧?」 「对!今天的妖怪如果比较强大,收服后,他们四个人就可以一起变体。」赖一心笑说。 「过强的反而不容易提炼妖质。」叶玮珊摇头说:「而且也不大可能这么早就出现。」 叶、赖两人在后面一面聊天一面轻松地往上踱步,但黄宗儒可是气喘如牛、汗流浃背,沈洛年也是大汗淋漓,没好上多少,两人谁也没力气开口。 走着走着,最前面的沈洛年突然一怔,停下脚步。 黄宗儒本是望着沈洛年脚后跟走,见状抬头,也跟着吃了一惊。 却是不远前方,居然停着两台大型的军用货车,里面几十个士兵拿着半自动步枪排排坐,两方目光一对,都有点意外,士兵们大多讶异地看着四人,沈洛年则是不知该不该继续往前走。 「咦?」叶玮珊穿过两人,一面往前走一面说:「是在等我们吗?」 「是叶组长吗?」前方车子打开门,一个军装青年走下说:「请问有没有带着证件?」 叶玮珊从斜背的背包中,取出了一张东西,递过去说:「怎么回事?」 青年看过之后,恭敬地还过证件说:「上面指示,叶组长这次会带新手来,要我们顺路带你们一程。」 叶玮珊说:「请问您是……」 「我姓吴,阶级是中尉。」吴中尉说:「四位可以分别坐在两辆车的车头座位……」 「别客气,我们四个一起挤车尾就好。」赖一心接口笑说。 「这样吗?」吴中尉也不勉强,安排了一下,让四人在第一辆车的尾端,和十几个阿兵哥坐在一起,那些士兵约莫二十出头,似乎也不知道这次是来干什么的,但也许是受了军令,虽然不少人好奇地打量四人,却没人开口。 沈洛年和黄宗儒两人都有点迷惑,不过对看一眼,总觉得这时候不适合提出问题,也就闭着嘴不吭声。 车子又行驶了一段时间,眼看周围天色渐黑,后车的黄色大灯已经开启,众人正随着路况摇动的时候,突然一个士兵怪叫了一声,众人目光集中,却见他满脸惊骇,正伸指往自己鼻子里面不知掏摸着什么东西。 「干嘛?」他旁边另一个士兵皱眉低声说:「小心回去被关禁闭。」 那士兵却没停下动作,突然他手往外急甩,一道惨绿色的光带随着他的手指,从鼻孔中抽了出来,还在一面变长增粗,男子一面惊呼一面不断甩手,看来十分慌张。 「别动。」叶玮珊已经探手入袖,取出那圆窄的匕首,对着那绿色光带一指轻叱:「矢!」 沈洛年只觉得一股力道倏然向着叶玮珊的匕首集中,旋即在刃端化成一束锐利的炁息冲出,直接撞上那光带和士兵手指接触的尖端。 光带发出一声怪异的声响,被那股力道击飞,砰的一声撞上前方的金属车壳,同一瞬间,已经取出银枪接妥的赖一心,手一伸,银枪穿过还没来得及开始慌乱的人群,枪尖已将那光带钉上车壳,只见光带稍微颤动了片刻,又渐渐缩小,跟着连光芒都消失了。 「怎么了?」前后相通的车窗打开,吴中尉诧异地发问。 「抓到一只小的。」赖一心笑说:「没什么。」 「抓到?」吴中尉吃惊地说:「任务结束了吗?」 「不,这只是恰好出现的。」这时叶玮珊已经拿着手帕接近,一面把那怪东西收了起来,一面说:「任务还没开始。」 吴中尉脸色变了变,想了想,还是没继续问下去。 叶、赖两人不管周围士兵惊讶的脸色,回到后面的座位,赖一心一面收拾那妖体,一面高兴地说:「运气真好,就在旁边出现,还没变大就逮到了,轻松不少。」 叶玮珊也微微点头,一面看了沈洛年一眼,又低下头沉思。 事实上,刚刚正是日夜交替,沈洛年的浑沌原息照着老规矩倏然失控外散,就在收拢前一瞬间,那东西就出现了。沈洛年心虚之余,不免暗暗担心,终于开始出问题了,若是怀真还不来吸点走,明天开始,是不是每天傍晚都会有妖怪冒出来? 车子晃了没多久就停了下来,赖一心领着众人跳下货车,沈洛年四面一望,只见林道依然往上延伸,左边是往下的断崖,前方右边的山壁下,却有一块颇宽的空地,这空地上似乎曾有建筑物,看得出过去建筑地面的痕迹,不过除此之外,其他部分都已消失。 而往远处看,空山寂寂,一片清冷,除了森林还是森林,似乎也没什么显著的目标。 那约三十名的士兵,正纷纷拿着武器下车,有两人搬着拒马往山路下方走,还有人搬下了几个箱子,拿出一些管状物体组合。 是这附近吗?为什么车子挡在路上,不干脆停到那空地去?沈洛年有点疑惑,又多看了空地两眼,他突然微微一怔,那片大约三十公尺宽的空地,似乎有点古怪的气氛。 是自己的错觉吗?沈洛年眼睛眯着到处看,却又看不出所以然来,只感觉到空地中央凹处,似乎有东西正缓慢地盘旋凝聚……嗯,那是从周围聚来的,但来源可就有点虚无飘渺难以察知了。 「感觉到什么了吗?」叶玮珊突然开口说。 沈洛年迟疑了一下正想点头,赖一心却笑着插口说:「他们还感觉不到吧?」 应该感觉不到吗?妈的,差点露馅,还好赖一心说得快,沈洛年瞄了叶玮珊一眼,不知她是不是故意问的。 「嗯……你们还没变体,应该感觉不到有异。」叶玮珊表情不变,指着周围的山势说:「这地一山环抱,两峰虚指,地脉左右而过,是个众气汇聚之地,以前有人在这儿盖房子……但住没多久,就因为闹妖怪把房子毁了。」 果然在这地方,沈洛年仔细望了望,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会众气汇聚,莫非这和风水之术也有关系? 叶玮珊接着说:「事情传到宗派,自然知道这就是所谓的聚妖之地,平常没事,但是每逢阴历十五,月华与地气气息相引,凝聚道息,就有机会出妖,如果加上道术控制,机率更大,到这几个月,听说是每月必出,而且不是普通的小妖……」 说到这儿,叶玮珊见沈洛年和黄宗儒一脸迷糊,她顿了顿,换种方式说:「简单说,就是这儿的地势,能汇聚一股能量,在圆月的时候,这能量有可能产生增强,使妖怪出现。」 这样说就比较好懂了,沈洛年和黄宗儒愣愣地点头,不免又多看了那地方几眼。 「每次月亮位置不同,这次预估的出妖时间,大约是七点。」叶玮珊顿了顿说:「因为没料到有车接送,我们到得早了些。」 沈洛年看了看时间,现在才不过六点出头,看来还要等上一段时间。 「你们等等和那些士兵站一起,别太近。」拿着银枪的赖一心说:「出现的有多强还不知道。」 「如果像刚刚一样,一出现就杀掉,应该比较好对付吧?」沈洛年问。 「不一样。」赖一心说:「这种地方出的妖,通常不是会变大那种。」 「跟我站一起吧。」叶玮珊说:「我也不会太接近。」 「嗯。」赖一心对叶玮珊笑说:「妳也要小心。」 叶玮珊目光转向赖一心的时候,脸色自然变得柔和了些,她顿了顿才微笑低声说:「知道了。」 总之退远些安全,沈洛年回头看看那些士兵,似乎也已经准备好,持枪分站在空地的两侧入口,有的人身旁还放着像火箭筒般的东西。 又过了二十几分钟,突然山路往下那侧,传来一阵骚乱,众人转过目光,却见两个穿着白色无领衬衫、披件黑外袍的三十余岁青年,推开了拒马旁的士兵。往这儿走了过来,而这儿毕竟不是战场,那些士兵虽然拿着枪,却似乎不知该怎么处理才好。 「干什么的?站住!」吴中尉往前走过去说:「这儿部队演习,闲杂人等……」 「我们不是闲杂人,这次的排长是你吗?」为首那个浓眉深目、嘴角微微下撇的男子,取出一张证件,对着吴中尉递了过去。 「咦?」吴中尉望过去,吃了一惊说:「你们也是?那他们……」 「所以不关你的事了。」男子推开了吴中尉,目光转向赖一心说:「你们是白宗的?」 赖一心难得地收起笑容,点头说:「没错,我是白宗赖一心,请教两位是……?」 「李宗,我姓周,他姓郭。」浓眉男子望望四人,微微皱眉说:「都是小孩子嘛,你们可以走了。」 「我不明白。」赖一心睁大眼睛说:「这儿是分配给我们处理的地方。」 「因为我们俩本来有事情要忙,但现在又有空了。」周姓男子说:「而这地方一直都是我们李宗的,没错吧?这样懂了吧?」 「这地方这次交给我们处理,是你们宗长同意的。」叶玮珊沉着脸插口说。 「别争这些了。」周姓男子皱眉说:「小孩子就早点回家吧,这边让我们来。」 叶玮珊脸色微微一变,正想继续说,赖一心却抢一步说:「知道了。」 「一心?」叶玮珊微微一怔。 「没关系。」赖一心摇了摇头,回头对叶玮珊笑说:「都是同门,不要伤了和气。」 叶玮珊眉头微微皱起,似乎颇不愿意忍受,但又不想和赖一心争执,最后轻轻一跺脚,转身往旁走开。 「可以让我们观摩吧?」赖一心对着那周姓男子笑问。 「随你们。」周姓男子见赖一心很爽快地让开这地方,脸色好了一些,但也许是天生嘴角下垂,看起来还是不怎么可亲,只见他撇了撇嘴说:「你们都还在念书吧?白宗是怎么回事,专收一些小孩?」 「只有我们这组比较年轻啦。」赖一心笑说。 「这样吗?」周姓男子哼了一声,望了望东方偏南的圆月,一面看了一下时间。 「赖小弟。」另一个长得较白净,但也是板着一张脸,仿佛有人欠他钱一般,他走近说:「抱歉啦,现在大家都缺妖质。」不过在那种表情下说,感觉不出多少诚意。 赖一心似乎不在意,只点点头说:「没关系,大家目的是相同的,哪边多一份力量都是好事。」 「你这样想就好。」这人大剌剌地说:「我叫郭家念,他是周怀云,没见过你们。」 「我们这组成立的时间不长。」赖一心往外望了望,见叶玮珊似乎还在生气,不好叫过来介绍,只好不点破组长其实是叶玮珊。 「差不多了,你退开吧。」周怀云拉开外袍,从衣侧抽出了一支一公尺左右的细剑,紧跟着郭家念也拿出一支同样的武器,站在另外一侧。 在一旁的叶玮珊,见状低声念:「没创意、烂宗派。」 沈洛年站得近,闻声讶异说:「什么?」 「李宗每个人都用一样的武器!」叶玮珊低声说:「我最讨厌这宗的人。」 「怎么了?」沈洛年问。 叶玮珊说:「很多人很霸道、没礼貌、像流氓!」 像流氓?沈洛年讶异说:「入门派前,不是都筛选过?」 「不是真的流氓。」叶玮珊说:「李宗大部分都是从军警特系统找的,本来就不是好人。」 「呃……」本来就不是好人?沈洛年颇觉好笑,没想到叶玮珊在这种地方也有点孩子气。 「好吧,本来可能还好,但是加入李宗之后就变坏了!以前……」叶玮珊说到一半突然一顿,转口说:「刚刚那人就很凶,谁怕他们凶?一心绝对打得赢他们。」 「也许因为常常需要应付坏人,口气就差了。」沈洛年目光一转说:「一心功夫会比警察、军人厉害吗?」 「当然。」叶玮珊脸上仿佛写着「这有什么好怀疑的?」一面说:「他是天才。」 这……别和恋爱中的女人争执才是善策……沈洛年咳了咳,没继续说下去。 「没生气?」赖一心这时正笑着走近,看到叶玮珊的表情,似乎是松一口气。 「谁说的?」叶玮珊脸又板了起来,微嗔说:「为什么要让给他们?」 「没必要为这种事情吵起来啊。」赖一心低声说:「宗长知道也不会高兴的,而且既然我们两个没事做,刚好可以对洛年和宗儒解释过程。」 叶玮珊似乎仍颇不能释怀,但也不想为此和赖一心吵架,噘起嘴不说话了。 此时那两个黑衣人已经脱下了外袍,赖一心一面看,一面对沈洛年和黄宗儒说:「他们和我们虽然同门,但他们是『兼修派』的,和我们『专修派』不同,所以要两个人一起施术,才能开启门户,若是我们来开启,只要玮珊一个人就可以办到。」 这两个名词,曾在玛莲口中听过,不过当时她并没解释,沈洛年还没开口询问,黄宗儒已经先说:「兼修?专修?」 「嗯,我们让门人走专精的路线,兼修派则只有一种。」赖一心说。 讲了等于没讲,沈洛年和黄宗儒对望一眼,两人眼中都是迷惘。 在一旁赌气的叶玮珊听不下去,板着脸插话说:「就是发散和内聚的差别,虽然都是用炁,我们会分成不同的修炼走向,让内聚型偏向武术,发散型偏向道术;兼修派则是武道兼修,缺点就是两门都不精。」 「还是玮珊说得清楚。」赖一心呵呵一笑,接着说:「不过优点就是他们每个人都可独立作战,不像我们最少两人一组,这也是他们宗派比我们兴盛的原因之一。」 「遇到强点的妖怪,还不是得来两人?」叶玮珊说。 赖一心不禁好笑说:「玮珊……」 「没错喔。」黄宗儒却认真地说:「要应付强敌,还是要专业分工比较好。」 「对吧!」叶玮珊有三分得意,嘟起嘴说:「你不也说不同武器配合会有相辅相成的效果?」 平常一板一眼、落落大方的叶玮珊,在赖一心面前还挺容易出现小儿女姿态的,突然发现这点的沈洛年,心中不禁暗暗好笑。 「是、是……」赖一心苦笑摇了摇头,接着说:「他们正在施术,过一会儿可能就会有妖怪出现了。」 沈洛年目光转过,果然感觉到两人指着地面的细剑正不断散出一股气息,那应该就是所谓的炁,而且那气息不只是单纯地泛出,还在空间中建构出独特的运作流转模式,而这些气息,正和那空地中央本就存在的气息揉合在一处,在月光照耀下,逐渐地改变。 「那些动作就是施术?」黄宗儒问。 「你还没变体,感觉不到炁和周围气氛。」赖一心微笑说:「现在只能看看样子。」 「喔。」黄宗儒点点头,没继续问下去。 沈洛年却有点烦恼,如果没变体就不能感受,那自己为什么能感受到?自己已经变妖怪了吗?但说也奇怪,几次傍晚浑沌原息往外泛出,赖一心和叶玮珊虽然在旁边,却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又是怎么回事?浑沌原息和所谓的炁与妖炁,到底有那些差异? 又过了两分钟,赖一心突然说:「怪了,这样下去时间会……玮珊,妳觉得我们要不要帮……」 「不要!」叶玮珊说。 「呃……这个……」赖一心表情有点无奈。 这两个人怎么了?沈洛年和黄宗儒两人忍不住对望,不知道这是不是打情骂俏,不敢插嘴。 「好啦,滥好人!」叶玮珊嘟起嘴说:「你去说。」 赖一心露出笑容,往前踏出两步说:「冒犯了,我们也想出点力气,不知可不可行?」 那李宗的两人对视一眼,郭家念这才说:「有劳了。」 叶玮珊本就站在圈外,她取出匕首,往外一指,一股强大的炁马上顺着匕首往外发散,以同样的方式在外筑构流转,和另两人的炁结合,使得中央那股异样的气氛更强烈。 而赖一心脸上的笑容这时也已经收起,他拿着银枪,表情严肃地站在叶玮珊身前,似乎正小心防范着什么。 又过了两分钟,依然是什么动静都没有,而这段时间中,叶玮珊的炁不断往外送,越来越多,果如赖一心所言,叶玮珊一个人所能放出的炁,居然和李宗的两人合力相差仿佛,但奇怪的是,这样的三人合力居然仍没出现任何妖怪。 「奇怪。」周怀云他那浓眉蹙成一线,突然望着赖一心说:「你们在之前搞了什么吗?」 「胡说八道!」叶玮珊瞪眼说:「你们自己办不到就别……」 「玮珊!」赖一心连忙打断。 沈洛年可真是差点笑了出来,看样子叶玮珊还不是普通讨厌李宗的人。 郭家念瞥了叶玮珊一眼,没想到却被叶玮珊一点不让地回瞪,他有点意外地说:「妳这小女孩真凶!」 眼看叶玮珊要回嘴,赖一心连忙抢着说:「别见怪,她今天心情不大好。」 「你也知道我心情不好!」叶玮珊低声说:「现在怎办?我不想陪他们闹下去了,反正妖质也不算我们的。」 「这样抽手不大好吧?」赖一心迟疑地说:「支持到月华效果消失如何?」 叶玮珊沉吟了一下,不吭声了。 沈洛年在一旁观察着叶玮珊的炁息,发现叶玮珊的炁本来是淡淡的,在全身周围飘散盘旋、时远时近,但她要使用的时候,就会集中汇聚到那支漂亮匕首之上,进而往外发射,这时候就能产生足够的凝聚力,并加以控制,也就是说,自己的浑沌原息,如果用一样的步骤,说不定也可以这样使用。 但问题不是怎么用,而是不能用吧?随便一用,妖怪马上就出现了……感觉上,自己的浑沌原息运行上虽然颇似他们口中的炁,可是实用上却不同,并不具有威力。 咦,他们不正想找妖怪吗,自己倒可以助一臂之力,而且说不定可以耗掉一些浑沌原息? 想到这儿,沈洛年心中一喜,见没人注意自己,他稍退了一步,想将收集在喉底的浑沌原息,透过手指放出。 但那原息虽然听话的运行到了手端,却不待集中,马上就往外散射,沈洛年一惊,连忙又把原息收回喉底,心中有点迷惑。 啊,一定是因为没有拿着匕首…… 这几日,叶玮珊和赖一心两人,偶尔会和众人聊到炁息的使用,尤其叶玮珊更是会找沈洛年特别多提一些发散型的特性,因为这种型的人,本身体质容易发散,所以必须拿着用炁息淬炼过、适应了自己炁息的匕首,就能以心念将炁息在武器上凝聚,进而催出运用。 至于内聚型的人,一样也需要和武器培养感情,但是原因恰好相反,当他们的武器和本身炁息融合之后,从体内迫出至武器的过程会更显畅,如果炁息够强,武器贯通度又够,就有可能借着武器,将炁由武器向外激发出一小段距离,当初沈洛年看到玛莲砍断巨大的果冻妖怪,就是这种情况。 不过用匕首凝聚发出,是为了施用道术或者攻击,现在只想叫来妖怪,把原息一股脑送去那中间该也可以吧?沈洛年想到此处,也不从手指放出了,直接微微张嘴,将凝聚的浑沌原息往场中央空处送去。 果然一出口就散成一大片,那股浑沌原息,受了场中三人的气机牵引,很快地往中央凝聚,和原来的气息融合,就在这一瞬间,突然一阵能量狂暴,场中央炸出一股轻响,乱流狂卷、尘埃四起,在烟尘中似乎出现了一个东西。 成功了吗?沈洛年连忙把浑沌原息收了回来,藏入喉中,此时众人目光都向着场中央集中,只见烟尘渐散,那儿渐渐出现了一个似人的身影,仔细看去,那人十分高大,身高超过两公尺,穿着原始的皮衣裙,双足精赤,左手拿着一支短矛似的物体,右手提着一个超过半人高的狭长盾,正背着众人,向四面张望。 弄了半天,弄来一个原始人?众人正瞪大眼睛时,那人脑袋转了过来,众人大吃一惊,忍不住退了半步。 原来那人上颚居然爆出两条长牙,就这么往下延伸,超过下巴之后往外勾出,这么一来,那张嘴自然称不上好看,口唇外翻不打紧,里面的其他牙齿也生得乱七八糟。 这人皮肤黝黑泛青,头上无发无眉、满脸横肉、有对铜铃大眼和几乎被压扁的鼻子,总之奇丑无比;他看清了四面众人后,突然仰天怪啸一声,跟着二话不说,对着手提银枪的赖一心,飞身扑了过来。 第七章 妈啦!你好面熟 第七章妈啦!你好面熟 赖一心反应奇快,银枪一振,格向那人的短矛,一面喊:「住手!」 那人却不理会,短矛一收,身子缩在盾牌之后,团身向着赖一心撞了下去。 这一接近,赖一心不由得吃了一惊,已经吸收妖质、完成变体、引入炁息的他,反应和速度早已经远超过普通人,但这人一动,赖一心马上感受到,这人的速度和力道竟似乎不下于己,眼看对方撞来,赖一心不敢大意,银枪改格为拍,对盾牌急挥。 枪盾接触时,只听碰的一声古怪巨响,对方的力量虽不比赖一心小,但毕竟人在空中,这一撞之下不得不往后飞退,但赖一心却也登登退了数步。 「你听不懂话吗?」赖一心虎口发麻,心中暗栗,又叫了声:「住手!」 那人从出现到这一刻,只不过一刹那,受到攻击的赖一心不得不反击,但其他人几乎都还在发愣,最先回过神的是叶玮珊,她目光一凝,突然大声说:「一心,这是妖怪!有妖炁。」 妖怪?众人都吃了一惊,仔细看去,却不免同意叶玮珊的说法,就算不提妖炁,那种长相实在也不像人。 此时那人刚落地,他怪叫一声,倏然往前飞射,以更快的速度离地飞扑,短矛再度对着赖一心搠来。 不过飞到一半,他突然一扭身,盾往后拉,把自己缩到盾后,却是李宗的周、郭两人,已然同时向着他挥剑,只见两人挥出两道锐利的炁息,破空而出,同时撞上那片长盾,啪啪两声轻响过后,那人形妖怪似乎火大了,弹身一扑,往周怀云直冲。 「玮珊你们退远点。」赖一心抽空回头快速地说:「这长牙妖怪力气比我还大,我不能死守一处。」 叶玮珊微微一怔,回头急拉沈洛年和黄宗儒说:「去部队那边。」 「叶组长。」吴中尉焦急地走近说:「那是什么?」 「那是妖怪。」叶玮珊目光不离战场,迅速地说:「叫部队准备,要是我们顶不住,就开火射杀妖怪。」 「我明白了。」吴中尉连忙回头吩咐,士兵们虽马上拿起枪炮,却是一个个张大嘴讶然看着场中,脸上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也难怪他们如此,场中三人一妖的动作,都已经超过他们对人类速度的认知,虽然还不至于看不清楚,但实在太快。 「注意看,这就是兼修派的打法。」叶玮珊凝视着战局,一面低声对沈、黄两人说:「他们修炼的时候,迫使内聚型的内炁外发,发散型的外炁内敛,久而久之,自然两个方式都可以使用,所以他们的攻击方式可近可远,变化多端,但论及威力,远距不如我,近身不如一心……而他们虽然比我适合近身搏斗,但防护力依然不足,所以遇到近战强敌还是以闪避为主,反过来说,遇到远攻者,他们就会想办法欺近。」 沈洛年一面听叶玮珊叙述,一面观察战况,果然周、郭两人正和那妖怪大转圈圈,他们似乎同时运用着内炁、外炁提高速度,极迅速地在外围旋动,不断爆出剑炁远距攻击,偶尔快速欺近挥剑刺削后又快速飞旋绕开,不和对方直接接触。 妖怪一面抵挡,一面狂追,几次折冲之后,妖怪似乎察觉不对,不再到处乱追,专追郭家念一人,这么一来,郭家念越来越是辛苦,几个闪折过后,妖怪短矛终于追撞上郭家念的细剑,他身子被这股巨力一震,往后飞摔出去。 这般失控的飞摔,自然比控炁移动慢,长齿妖怪立即追近,正要攻击的时候,短矛却被横来的银枪一挑,失了准头。 却是赖一心已冲了上去,他这一上前,银枪飞挑,一面快速地对着妖怪点刺挑戳,一面不断移位,他移位速度虽不及妖怪,也逊于周、郭,但银枪威力强大,对方一时也攻不入他的枪圈,但也因为他速度最慢,妖怪的攻击火力再度换到了赖一心身上,而郭、周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远打近攻地来去攻击。 外圈的叶玮珊,见状不禁埋怨了一声,她拿着匕首遥指场中,却又不敢贸然出手,毕竟这时候三人离妖怪很近、动作又快,她和李宗两人又没默契,很难找到插手的时机。 而此时既然有赖一心抗敌,周、郭两人的攻势又流畅了起来,两人忽远忽近地出手,不断从背后找妖怪的麻烦,只见此去彼来,不断交错,妖怪一面抵挡着赖一心威猛的银枪,一面又要应付两人不断来去的攻击。打着打着,他突然怪吼一声,一股妖炁从体内爆出护身,短矛长盾同时对着赖一心挥动,随着他不断怪叫,一连串快打猛砸,往赖一心没头没脑地打去。 此时他对周、郭两人远距的外炁遥攻,根本懒得理会,直到欺身近刺,他才猛然挥盾,将对方远远撞开。 而周、郭两人根本没法和对方拼力,几下之后不敢再接近,虽明知远攻无效,但两人仍不敢停手,只好持续的遥发剑炁,聊尽心力。 而不断正面承受妖怪全力攻击的赖一心,脸色却越来越苍白,他早知力道不如对方,都是靠着枪术巧打,一面移位一面化散对方的力量,但不管怎么移位,他仍得守住叶玮珊等人的方位,自然一直承受着不小的力量,不过此时也没别的办法,赖一心只能咬牙拼下去。 此时一阵气流破空声倏然响起,一连串的炁矢飞射,对着妖怪直冲,把妖怪打得怪叫连连,忍不住以盾护身。 原来因为周、郭两人已经退远,叶玮珊不再顾忌,当下匕首连挥,她一道道外炁凝聚,如锥似矢,在空中画出弧线飞射,从四面八方开始对着妖怪轰击。 这炁矢的威力可不小,长牙妖怪不能无视叶玮珊的攻击,只好以盾抵挡,但叶玮珊发劲迅速,左点右指,手腕不过微微一个挪动,有如箭矢的炁息却攻击完全不同的方向,长牙妖怪顾得东来顾不得西,身上倏然多了好几个裂口。 妖怪痛得连声怪叫,马上把注意力转到叶玮珊身上,他当下猛然一击,想把挡路的赖一心逼开,去找叶玮珊算帐;但赖一心也很清楚,若自己退开,妖怪一冲近,叶玮珊就完蛋,当下他顾不得闪避卸力,只好硬顶着对方的攻击。 叶玮珊发现连自己都只能造成小创伤,她脸色越显凝重,一面加快了攻击速度,一面暗叫糟糕。 而那些士兵们虽拿着枪炮瞄准,却不敢出手,毕竟赖一心和对方距离太近,若误伤可就麻烦,众人瞄啊瞄的,就是不敢按下扳机。 至于周、郭两人则已脸色难看地退到外侧,此时怪物正全力攻击赖一心,护体妖炁则被叶玮珊打得七零八落,两人的攻击突然又有效了,当下他们配合着叶玮珊,不断地遥发剑炁,就算只能打个小伤口,也算是稍尽棉薄之力。 但赖一心毕竟不是铁打的,长牙妖怪身上虽然创伤处处,满身是血,力量却越来越大,终于在一次聚力猛敲下,赖一心一挫,炁息内逆,喷出一口鲜血,往后翻了出去,滚在地上。 「一心!」叶玮珊大吃一惊,忍不住叫了出来。 「妈的,还不快逃!」沈洛年见长牙妖怪冲来,脑袋一下子又故障了,身体自动拦到叶玮珊身前。 此时士兵们不待下令,枪炮齐发,火力向着妖怪集中,但妖怪理都不理,已经闪到了沈洛年身前,短矛一戳,插入沈洛年的胸腔,一把将他往外挑摔,跟着长盾一削,往叶玮珊脑袋切去。 叶玮珊见沈洛年突然挡在自己面前,又突然往上飞,接着眼前倏然洒下一大片鲜血,妖怪已近在眼前,她一下惊呆了,尖叫一声,笼罩在全身的炁息,猛然往前直涌。 这一下直撞妖怪,居然把妖怪撞得往后飞退了数公尺,同时部队的火箭炮、子弹也射了出去,但这些武器攻击似乎打不穿妖怪笼罩体外的妖炁,虽然不断将他往后震退,却似乎无法造成伤害。 一段时间过去,枪炮渐止,在一阵烟硝之中,妖怪露出得意的怪笑,他目露凶光,又对着叶玮珊走去。 叶玮珊的外炁在刚刚那一冲下已耗去大半,此时她除体能比正常人好之外,几乎没什么攻击力,眼见妖怪再度接近,叶玮珊心中一凉,只能闭目等死。 虽然有些小摩擦,但总不能看着这女孩死在眼前,李宗的周怀云、郭家念两人,同时掩到叶玮珊身前,挥剑拼命。 但妖怪根本不在乎两人,往前一个跨步,短矛右刺,长盾左挥,一下子把两人打飞老远,正要对脸色惨白的叶玮珊下手时,突然一个石头扔在妖怪头上。 众人都是一呆,连妖怪都有点意外,愣愣地转过头,却见侧面不远,胸口还在冒血的沈洛年,正站在那儿对自己瞪眼。 「来啊!妈的暴牙妖怪,你来啊!」沈洛年一面骂嘴巴还一面咕噜噜喷血,他不知哪儿来的力量,又捡起了一颗石头扔过去。 他没死?叶玮珊大吃一惊,刚刚那一矛明明穿过了沈洛年胸口,就算他命大没死,怎么还站得起来? 被沈洛年的石头连砸了两下,妖怪自然是不痛不痒,但却不禁火冒三丈,一转身,对着沈洛年走去。 妈的,我刚在干嘛?真的要死了!沈洛年这才开始后悔,突然西面森林上方,一阵风声急卷,由远而近爆出一串轰然巨响,林木乱飞之间,一只足有十余公尺长的雪白巨兽,有如一道闪电般,折枝断木地冲入人圈,巨口一张,倏然叼住那长牙妖怪。 咦?沈洛年吃了一惊,望着那白色巨兽……妈啦!妳好面熟啊!该不该打招呼? 巨兽那红色的眼睛愤愤瞪了沈洛年一眼,点地间飘飞而起,一个扭身转向,乘风而去。 原来她会飞呀?沈洛年望着天空正自发呆,倏然间胸口一阵剧痛袭来,他身上的力气突然消失,再也站不住,浑身一软,往地上坐了下去。 「洛年,你……你没事吧?」刚刚躲在一旁发抖的黄宗儒,首先奔了过来。 「不知道。」沈洛年也莫名其妙,刚刚明明胸口很痛,现在似乎好了不少。 「我看看。」一个似乎是医护兵的青年士兵,拿着医药箱奔了过来,把沈洛年胸口衣服掀起,拿着大块棉花清理血渍,这才察觉伤口似乎没想象中深。 这样的伤口不像能透过去啊,后面怎会有伤?……他疑惑地看了看,把沈洛年背后衣服也扒开,果见背上也有一大片鲜血,但是伤口却远比想象中小,这医护兵看不懂这前后伤势怎么造成的,迷惑地上药,再用绷带把沈洛年前后绑住,这才让几个士兵把沈洛年放上担架,运到货车上。 上了车,沈洛年发现赖一心也一样躺在担架上,刚好和自己并排,叶玮珊正烦恼地蹲坐在一旁,她看到沈洛年,微微一惊,站起说:「你……伤还好吗?」 很明显,她刚刚完全忘记自己了,沈洛年心中暗骂,又不禁觉得想笑,只好摇头说:「我还好,妳和一心没事吧?」 「一心只是气岔昏过去,还有一些内伤,休息就会好了。」叶玮珊坐到沈洛年身旁,用手绢擦抹沈洛年染血的嘴角,疑惑地说:「如果伤不重,你为什么会吐血?肺受伤了吗?」 「嘴巴撞破吧。」沈洛年说。 「撞破……那……妖怪明明把你挑起来……」叶玮珊此时似乎有点头晕,她扶着头说:「是我看错了吗?」 「大概是。」沈洛年说。 「对了……」叶玮珊有点尴尬地说:「谢谢你,刚刚救了我。」 如果真的很感激,就不会把我忘了啦!沈洛年心中虽然这么想,表面上却摇摇头,没说什么。 「我没遇过这么强的妖怪……太慌张大意了,不然不会这样。」叶玮珊咬着唇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妖怪强怎算妳的错?」沈洛年莫名其妙。 「这妖怪似乎不会飞。」叶玮珊低声说:「我该尽量运外炁腾空攻击,这样一心不用持续硬拼,我也没有危险……更不会连累到你。」 妈的原来妳会飞?那可就真是妳的错了!沈洛年一翻白眼,正想念上两句,但看叶玮珊一脸难过、自责的模样,实在不好意思在这时候落井下石,只好说:「下次记得就好。」 「嗯。」叶玮珊深吸一口气,恢复成平常的表情,对沈洛年说:「不舒服随时叫我。」 「知道了。」沈洛年伸手摸了摸胸口的伤口,心中暗暗有些不安。 「怎么?会痛吗?」叶玮珊眼尖,见沈洛年摸着胸口皱眉,不禁问。 「不。」沈洛年连忙说:「没事。」 事实上,沈洛年皱眉的原因却是——不知为什么,已经不大痛了。 沈洛年很清楚,刚刚那妖怪的短矛确实穿透了自己胸口,那时鲜血和肺泡混在一团,自己不但猛咳血,还差点喘不过气,但随着时间过去,胸口的疼痛就不断减轻凝合,刚刚医护兵检查的时候,连背后的伤口都缩了起来……现在如果打开绷带,说不定连胸前伤口也变小了。 自己到底还算不算是人类啊?沈洛年想了想突然说:「玮珊。」 「嗯?」叶玮珊马上凑近。 「我想问个问题……变体后,伤势会痊愈得比较快吗?」沈洛年问。 「当然。」叶玮珊点头。 「会多快?」沈洛年问。 「看伤病的种类。」叶玮珊想想说:「筋络穴脉血气之类的问题,以炁贯通好很快,但受伤或骨折之类的,就没这么快了……比如一般骨折,大概要三到五个月时间,已经变体引炁的人,也得花两、三个星期,当然,如果配合一些比较先进的医疗技术,比如手术固定、超音波治疗之类的,又会更快。」 两、三个星期?不,自己痊愈的速度没这么慢。 「玮珊……」黄宗儒一脸惭愧,低声地说:「对……对不起,我帮不上忙。」 「还没变体,帮不上忙很正常,别介意。」叶玮珊摇头说。 「最后那个雪白色、很漂亮的大狗,是怎么回事?」黄宗儒迟疑地说:「也是妖怪吗?还是和宗派有关?」 「和我们无关,应该是妖怪。」叶玮珊表情严肃起来,沉声说:「但这种大妖这时不该出现,而且为什么会帮助我们?那人形妖被那大狗妖一咬毫无抵抗力,若是对我们动手,恐怕全部都会被吃光。」 说她是大狗妖?她可是会生气的,沈洛年偷偷吐着舌头。 「我已经联络好了,下山后,我带一心去让宗长看看,顺便问这件事。」叶玮珊说:「另外会有一台救护车送洛年去医院,宗儒你方便陪他去吗?」 「当然、当然。」黄宗儒马上说。 「我不用去医院。」沈洛年忙说:「回家自己换药就好。」 「胡说什么?」叶玮珊脸微沉说:「你浑身都是血,怎么可以不去医院?那短矛上面也不知有没有毒,要去全身检查一下!」 唔……这美女似乎有点激动,和她争下去太麻烦,此时沉默是金,沈洛年眼睛转了转,乖乖闭嘴。 军车驶出山道,刚接回北宜路,果然有两辆救护车在下面等候,众人和那些神魂未定的士兵们告别,叶玮珊又交代了几句,四人这才分别上了两台救护车,至于那两个李宗青年,似乎没脸和他们打招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 分车而行后,过了大约十分钟,沈洛年开口说:「宗儒,他们的车还在后面吗?」 「转别的路走了。」黄宗儒往外望望,回头说:「怎么?」 「那不用去医院了。」沈洛年突然坐了起来,把旁边随车的医生吓了一跳,沈洛年努力对那人挤出笑容说:「我朋友担心过度,我其实没事,不用去医院。」 「呃?」医生看着沈洛年上身满满是血的绷带和外衣,张大嘴说:「怎会没事?」 「那是别人的血。」沈洛年胡扯说:「我身上只有小伤口,严重的那个坐另一台了。」 「还是去检查一下吧?」医生不放心地说。 「不用、不用。」沈洛年眉头微皱说:「我讨厌去医院,要我签什么切结书都可以,让我下车。」 医生见状也不好再说,通知了司机,在新店捷运站把两人放下车。 总算不用去医院,沈洛年这才松了一口气,到医院后,若被发现伤口复元速度古怪,那可不大妙。 「真的没事吗?」黄宗儒虽然也担心,却挺相信沈洛年的话,毕竟他刚刚吓得闭上眼睛,没亲眼看到妖怪矛挑沈洛年的那一幕,所以也不大清楚沈洛年的伤势有多重。 「没事。」沈洛年说:「回家吧,你家住哪儿?」 「树林,我先送你回板桥,再换车过去。」黄宗儒腼腆地笑了笑说:「添良和志文也住那附近。」 「你们是好朋友吗?」两人买了票,一面往月台走,沈洛年一面好奇地问,黄宗儒和那两人的气味实在太不相同了。 黄宗儒想了想才说:「我们认识很久,有时候会……一起玩。」 不只是朋友,还会一起玩?沈洛年可真是意外,诧异地说:「玩什么?」 「你听过『妖兽』吗?」黄宗儒小声地说。 车子到了,沈洛年一面上车一面愕然问:「夭寿?」 「不是,妖兽online!」黄宗儒说:「线上游戏。」 原来如此,难怪看来完全不同类型的人,也能玩在一起,看来那天他们不是在欺负黄宗儒,沈洛年摇头说:「我没怎么玩线上游戏。」其实沈洛年不是完全没玩过,不过因为他个性独来独往,讨厌组队和交际,以现在的游戏设计,他往往玩到一个程度就渐渐玩不下去,几次后也就没兴趣尝试了。 「有兴趣玩玩看妖兽吗?」黄宗儒微笑说:「我家开网咖,到我家玩,不会收你钱。」 「你家开网咖?」沈洛年吃了一惊。 「对啊,每天都要做生意,所以也没时间庆祝中秋。」黄宗儒说:「我们全网咖都一起跳游戏、创公会,很热闹,添良和志文也常来。」 想象着那种「热闹」的状况,沈洛年颇有点抗拒,摇摇头说:「还是算了,我真想玩的话,宁愿在家里玩。」 「也可以呀。」黄宗儒说:「我可以拿光盘给你安装,你家电脑跑得动吧?」 「嘎?」沈洛年本只是敷衍两句,没想到提到游戏,黄宗儒突然积极起来,不禁有点意外。 「我们公会现在比较缺牧师。」黄宗儒又说:「不过还是看兴趣比较好,你对哪种职业比较有兴趣?防御型、辅助型、攻击型?近战还是远攻?喜欢打怪练功还是pk?喜欢多人对战还是一对一?如果对任务故事不是太在意的话,我有办法让你在短时间内……」 「等、等等!」沈洛年连忙打断,吃惊地说:「你说话怎么突然变这么快?」 「这个……」黄宗儒有点尴尬地说:「我清楚的事情……就会说得比较顺。」 「原来如此。」沈洛年不禁好笑,摇头说:「想玩的话再跟你说吧。」 「好吧。」黄宗儒想想又说:「懒得练的话,我可以借你高级的角色玩,就算自己练,有人带也是很快的。」 「好——好——知道了……」 好不容易到了板桥,告别黄宗儒之后,终于脱离线上游戏的世界,沈洛年加快脚步往家里走,回家得先换下这身血衣,顺便看看胸口的伤是不是真的全好了。 爬上五楼,沈洛年打开大门,还没开灯,却见沙发上一条白色的身影,那对红色的目光正瞪着自己。 是她吗?怎么变小了?沈洛年关上门,打开灯,仔细看着那个异兽,那异兽和刚刚出现的雪白巨兽果然一样,但却小了许多,连尾巴都算进去,只恰好和三人座的沙发同长,那颗脑袋现在只比人头大上一点,不再像原来一样可怖。 「妳怎么不变人了?」沈洛年打量着她,见她耳尖嘴长,确实有点像是狐狸,但是颈后一直到尾端那蓬松大片的白色长毛,和狐狸似乎又不大相同。 异兽低嘶一声,站起身向着沈洛年接近,到了一步之前,她突然人立而起,前腿搭到沈洛年肩膀上,鼻子凑在沈洛年面前。 「怎……怎么了?怎么不说话?」沈洛年结巴地问。 异兽对着沈洛年口鼻轻嗅了一下,沈洛年一怔,连忙张开嘴,并稍放松了对浑沌原息的控制,果然异兽跟着用力一吸,吸走了大片的浑沌原息,这才放开沈洛年,跃上沙发曲身而卧。然后她身子缓缓地扭动、变化着,先是头部慢慢化成怀真的脸型,跟着身体也逐渐转变,本来长度相同的四肢也逐渐符合人体的比例,那蓬松大片的长尾,更是不知缩到哪儿去了。 沈洛年越看越不对,一个光溜溜的美女正逐渐成形,他连忙跑到浴室,取出一条大浴巾,盖上怀真身躯,但这一盖自然没得看了,他不免又有三分后悔。 非人形的状态下,似乎不能说话,怀真瞪了沈洛年一眼,依然没吭声,过了好片刻,直到手脚完全成形,雪白的头发转为乌黑,浑身白毛尽没,怀真才咳了一声,怒冲冲地开口说:「你这混蛋,到底干了什么?」 「妳是狐狸精对不对?」沈洛年其实一直想问这句。 「什么狐狸精,你当我是什么小赤狐吗?我是仙狐!叫天狐也行!」怀真蹦了起来,伸手推了沈洛年脑袋一把。 这下浴巾自然随风乱飘,怀真曼妙的身材显露无遗,沈洛年直了眼,忍不住嚷:「妈的,妳真让我看我就不客气了!」谁怕谁啊?这娘们骨子里果然是妖怪,一点都不会害臊。 怀真哼了一声,捡起浴巾包妥身子,一面板着脸说:「你还没回答我,你们怎么把凿齿搞出来的?」 「什么齿?」沈洛年一怔说:「那暴牙妖怪吗?我不知道啊。」 「还敢说不知道!」怀真又推了沈洛年脑袋一把:「现在根本不可能出现那种妖怪,一定和你的原息有关。」 「那种很稀奇吗?还不是被妳一口吞了,妳能出现不就更奇怪。」沈洛年不甘愿地说。 「我是一直留在凡间没走啊!」怀真说:「而且在这种环境下,为救你而现形,不知耗掉我多少元气!连变成人形的力量都没了……而且变人的过程身体有多不舒服你知道吗?还有!变回原形,害我当时穿的衣服全破了,那件我很喜欢的,你怎么赔我?」 怀真每骂一句,就推沈洛年脑袋一把,一路骂下去,沈洛年头都摇昏了,连忙起身逃开说:「别推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对啦,妳怎么会刚好来救我?」 「对了,还有这件事!」怀真气呼呼地说:「可恶,伸手出来,我要解咒!」她一面把左手无名指举了起来。 「怎么了?」沈洛年愕然说。 「我被骗了!」怀真说:「咒誓果然是相称的!你还记得誓言内容吗?」 「就是我让妳自由吸取原息,不是吗?」沈洛年说。 「后面还有一句——『直到永远』对不对?」怀真愤愤地说:「因为前面是你的责任,后面这句变我的责任了!」 「嘎?」沈洛年不明白。 「就是万一不能直到永远,变成是我违咒啦!」怀真气鼓鼓地说:「我好端端在修炼,突然血冰戒化成冰针反噬穿心,差点把我痛死,我只好从山里一路冲去找你!果然你这家伙正在找死!真是差点被你害死。」 「我不知道会这样啊,直到永远?」沈洛年还是搞不大懂:「那万一我老死了呢?」 「谁管你为什么而死?反正只要你肯让我取用原息,万一不能直到永远都变成我的错,这样总有一天会害死我,我干嘛陪你这种短寿人类一起死?」怀真说:「快,先解咒再说,另外重新立一个相称的咒。」 沈洛年无可奈何,只好伸手说:「怎么解?」 「两手遥对、誓指轻触……你贴这东西干嘛?」怀真一把撕掉ok绷,一面说:「跟我说——事无常、心易变、缘已灭、咒应散。」 两人说完,怀真一面喃喃施法,之后一股柔柔的力量缓缓从两人指间泛出,怀真连忙低头查看,但她随即惊呼说:「为什么没取消?」 沈洛年一看,果然手上的血冰戒还在。 「为什么!」怀真瞪着沈洛年:「你没有真心想取消对不对?」 「啊?」沈洛年呆了呆,这才说:「有啊。」 「那怎会还在?」怀真生气地说。 「也许……」沈洛年想了想,抓抓头说:「我心底隐隐觉得,其实保留这誓言好像也不错。」 「不行啦!」怀真瞪大眼,抓着沈洛年肩膀摇说:「心里一点留恋都不可以有,快,重来一次。」 「好吧……」 两人就这么重复了七、八次,却一直没法成功,怀真耐性尽失,猛一伸手掐着沈洛年脖子说:「臭小子,你真想害死我是不是?」 「呃……」沈洛年被掐得舌头往外吐,他涨红着脸,眼看快要没气,怀真指上血冰戒倏然温度遽降,似乎又要发作,她一怔,放开沈洛年的脖子,捂着脸哭泣说:「你怎么这样啦!无赖啦!」 「我不是……咳咳……故意的。」沈洛年摸着喉咙说:「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尽量让自己真心的。」 「我得永远保住你性命,这种好事你怎会真心想放弃?」怀真呜咽地说。 「说得也是,难怪这么难。」沈洛年看着怀真说:「不过我怎么觉得妳好像在假哭?」 怀真一呆,想起对方身负浑沌原息,媚惑之术无用,只好放下手瞪着沈洛年,扠腰说:「可恶,骗不过你,反正你无赖啦!」 「好啦,这件事先放一边。」沈洛年头疼说:「我说真的,我会努力放弃咒誓的,妳先说说那个什么齿怎么来的。」 「什么齿!凿齿!这我还要问你呢,你们那些人到底干了什么?怎么招惹到凿齿的?给我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怀真瞪眼说。 沈洛年只好把今晚的动作说了一遍,当他说到李宗两人加上叶玮珊都没能开启门户,接着自己好心凑上一脚的时候,怀真又是一掌挥了过来,一面说:「你白痴啊!」 「又怎样了啦!」刚刚至少还有理由,这下却是没头没脑地挨揍,沈洛年终于火了起来,大声说:「会痛耶!妳他妈的白毛大狗妖!」 「你说什么?找死!」怀真往前一扑,推倒沈洛年,压在他身上,又把他脖子掐住,但血冰戒随即又起反应,怀真一呆,愤愤地松手跳起骂:「混蛋。」 「妈啦!」沈洛年爬起身骂:「要宰我爽快一点。」 「能宰你的话,还选日子吗?」怀真怒目说:「居然敢骂我,你欺负我不敢动你,无赖!」 「妳若没动手动脚,我骂妳干嘛?」沈洛年瞪回去说:「到底谁欺负谁?」 怀真一想,倒也消了气,噘起嘴说:「不打你就是了,你也不准乱骂我。」 「随便啦。」沈洛年哼声说:「刚刚说到哪儿?妳干嘛生气?」 「笨蛋……平常能开启门户,那时突然开启不了,就代表有问题,你居然还用原息凑热闹,我当然生气。」怀真骂完,想想突然莞尔一笑说:「你这人类居然会和我吵架,这倒是有趣。」 「干嘛,没人跟妳吵过架啊?」沈洛年说完,突然想起,怀真身负那喜欲怪气,说不定还真的没人会跟她吵架。 怀真没回答这句,只接着刚刚的话题说:「你说他们已经在那儿抓了好几次妖?」 「嗯。」沈洛年点头。 「那儿月圆之夜会有通道,可能已经被注意到。」怀真说:「可能那凿齿恰好醒来,起了兴致,所以占住那个通道,想先一步来人间,笨蛋。」 笨蛋是骂自己还是凿齿?沈洛年不是很确定,只好不吭声。 怀真又说:「因为他把别的小妖怪都赶走了,而他们三人合力所开辟的通道,又没法让具有较大妖炁的凿齿通过,本来这样就没事……」 「呃……」沈洛年说:「所以是因为我……」 「对!」怀真又想扁人,手刚举了起来,却见沈洛年已经开始瞪眼,她不禁好笑,放下手说:「你这笨蛋,浑沌原息随便散溢就会打开小通道了,何况你集中往外送?找死吗?」 「不敢了。」沈洛年摸摸自己的胸口说:「我的伤好得很快,妳知道怎么回事吗?」 「浑沌原息是最纯粹的元初生命之力,恢复力强并不奇怪。」怀真说:「除非你受到致命伤害,也许不容易死……」 「怎样算致命伤害?」沈洛年问:「砍头吗?还是心脏被挖掉?我刚受的伤……其实已经很致命了。」 「反正你应该是有生命危险,不然血冰戒不会有反应。」怀真突然生气起来,瞪眼说:「又不是我被凤凰换灵!谁知道这么多?」 「唔……」看样子她想起被自己捡便宜的往事,沈洛年咳了咳说:「我去换个衣服,妳呢?总不能穿浴巾出门,拿些我的衣服给妳?」 「随便!」怀真正在火大,哼声说:「你们这些人类,自己把毛退化到得找衣服穿,最后却规定大家随时都要穿衣服,真是莫名其妙。」 「是、是……」沈洛年一面敷衍,一面走进房间,他先脱掉满是血的上衣,拔下绷带、抹掉血渍,果然连前胸的伤口都已合口,只留下一条长条形肉疤,沈洛年摸摸胸口,虽然里面仍隐隐作痛,但表面已经看不大出来。 「喂!臭小子,不要包太紧的。」怀真在客厅嚷:「我不喜欢裤子!」 「别找麻烦!我家哪来的裙子?」沈洛年往外喊:「找松点的就是了,妳走了以后,自己换喜欢的。」 「走?我不走了!」怀真叫:「咒誓没取消之前,我得看着你这笨蛋!省得被你害死!」 「嘎?」沈洛年叫:「不走是什么意思?妳想住哪?我家又没多余的房间。」 「管你的!我在你家住定了!咦……咦……那个……洛年……来一下。」怀真声音突然小了三成,柔和许多。 怎么突然客气起来,叫起名字了?刚刚不都是「白痴、笨蛋、臭小子」地乱骂?沈洛年往外一探头,一惊之下,手上拿的衣服一下子全掉到地上。 却是大门正敞开着,叔叔沈商山和四个年轻男女,提着一袋袋啤酒、零食,一群人站在门口,正看着裹着浴巾的美艳裸女怀真发呆。 沈商山的目光,从怀真身上,转到了沈洛年,见他也赤裸着上身,沈商山倒吸一口气,干咳了两声说:「这……我们五分钟之后再进来。」一面扶着额头,把铁门又关上了。 妈的,完蛋了……沈洛年张大了嘴,这下该如何解释? 第八章 不想叫我婶婶吗? 第八章不想叫我婶婶吗? 几分钟之后,已经套上上衣的沈洛年,有点尴尬地打开铁门,把在门外吹风的几个人请入屋中。 至于怀真,这时倒是挺安分地穿上沈洛年准备的运动长裤和外套,静静站在一旁,虽然衣服里面是空空如也,倒也不用计较。 这时沈商山也已作足了心理准备,看看怀真又看看沈洛年,他平静地说:「女朋友?介绍一下。」 既然让叔叔看到刚刚那场景,这时若说不是女朋友,麻烦可就更多了,沈洛年含糊地应了一声说:「她叫怀真。怀真,这是我叔叔。」 「叔叔好。」怀真看似乖巧地叫了一声,跟着也对其他人微笑说:「大家好。」 刚刚怀真全身赤裸,只裹着一条浴巾,众人虽然不是没看过这种场面,但礼貌上总不好多看。此时不用顾忌,仔细一打量,两个年轻男子眼睛立刻发直,转都转不开,另两个女子虽然好些,但望着怀真的目光中,却有点又羡又妒的味道。 沈商山则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怀真,过了片刻才说:「可惜。」 可惜什么?沈洛年莫名其妙。 「近年不流行凤眼、鹅蛋脸,不过要是能把妳的气质拍出来……」沈商山说:「小姐,妳对演戏有兴趣吗?」 「演戏?」怀真妙目一转,指着电视说:「就是那里面……放的东西吗?」 「不,我是电影导演。」沈商山看了沈洛年一眼说:「洛年完全没提过?」 「没有啊。」怀真瞄了沈洛年一眼,给他一个眼色。 「她没兴趣的。」沈洛年打圆场,一面说:「叔叔怎么回来了?」 「今天中秋节,我看进度还不算赶,让剧组放假。」沈商山转头,瞅着沈洛年说:「这几个年轻人老家在南部,台北没亲人,我就邀他们回家坐坐……咦,怎么都呆了,把吃的打开来啊,自己动手。」 这一喊,那几个人才回过神,把食物摊放在沙发桌前,边吃边喝,一面不时偷看怀真。 沈商山拿着啤酒,瞄了沈洛年一眼说:「按道理,未成年是不该喝的,但你反正……想喝吗?」 「不用了。」沈洛年摇头说:「叔叔你们喝,我们进房间。」 「去吧。」沈商山也不拦阻,挥挥手让两人去了。 沈洛年连忙拉着笑咪咪的怀真往房内走,至于那几个年轻人脸上的失望神色,自然不用理会。 「倒霉透了,怎么刚好让妳遇到叔叔。」沈洛年把桌前椅子让给怀真,自己坐在床上,愤愤地说。 「我打算住你家。」看沈洛年烦恼,怀真可有点得意,笑嘻嘻地说:「不用跟你叔叔说一声吗?」 「别开玩笑了。」沈洛年瞪眼说:「妳住这怎么妥当?」 「不然你跟我去山里。」怀真说:「这种乌烟瘴气的都市,我才受不了呢。」 「那更不行,我还要上学……」沈洛年顿了顿,有点尴尬地说:「妳毕竟是女的……我们……住一间房不大好吧。」 「不然我去媚惑你叔叔。」怀真起身说:「只要让他做一次,包准让他死心塌地,求我住他房间,但要是他以后整天只想做,身体变差、寿命变短不关我事喔。」 「什么?」妈的这算什么仙?果然是妖怪!沈洛年忙拉着怀真说:「我房间给妳住,别胡闹。」 「不想叫我婶婶吗?」怀真吃吃笑说:「我满足不了你喔,别的男人还简单点。」 「什么……什么意思?」沈洛年不明白,有点尴尬地问。 「一般男人,只要小施媚术,让他作个春梦,就能让他满足。」怀真瞄着沈洛年说:「媚术对你没用,我没办法让你作梦。」 「作梦?」沈洛年愕然说:「你刚说让我叔叔做……是说作梦?」 「当然啦。」怀真一怔,板起脸说:「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我又不是你们人类,每天都在发情,随时可以做!」 「这样说好难听。」沈洛年尴尬地说:「就说让妳住这了。」 「本来就没什么好在意的。」怀真哼声说:「你还太重视外相,明知道我不是女人,还把我当女人?」 「谁教妳变成这样?」沈洛年无奈地说:「妳干脆变回狐狸好了,我跟叔叔说养了一只……动物,还比较好解释。」 「人和狐口腔和声带的构造都不同,那样子不能说话……」怀真别过头哼了一声说:「而且我喜欢穿漂亮衣服。」 「刚刚才嫌人类穿衣服麻烦。」沈洛年瞥了怀真一眼说。 「喜欢穿不代表整天都想穿;而且就算是原形,我的喜欲之气还是有作用的。」怀真往椅背一靠,跷起腿说:「到时少了顾忌,每个人都过来摸摸抱抱甚至想抓我回去,不就更麻烦?在人类的世界还是人形方便。」 说得也是,沈洛年叹了一口气说:「随便妳了。」 「放心啦,我在外面都会假装是你姊姊,不会妨碍你求偶的。」怀真笑说。 「不谈这个。」沈洛年听不下去,挥手说:「跟妳说别的事。」 「什么事?」怀真眨眨眼说。 「你不是想知道一心、玮珊他们怎么修炼的吗?」沈洛年说。 「是呀!」怀真睁大眼睛说:「快说。」 「得从历史开始讲……啧,差点忘了,他们说那是秘密……那我还该说吗?」沈洛年虽然不是一言九鼎的个性,但对方既然这么重视这秘密,随便说总觉得有点对不起人,想到此处,他不禁有三分迟疑。 「还不简单。」怀真笑说:「姊姊也去加入,你猜那个一心弟弟会不会通通告诉我啊?」 「呃……」沈洛年好笑地说:「妳一定要知道就是了?」 「对啦,所以你先说没关系。」怀真说:「我真的可以加入啊,否则怎么看着你?」 反正若是不说,自己想问的也没办法问,沈洛年当下把自己知道的部分解释了一遍。 「炼妖、变体、引炁啊……」怀真听完之后,微微皱眉说:「大概懂了,原来这种道术传开了啊……以前会的人很少呢。」 「我接触妖质时的反应和正常人不同。」沈洛年说:「妳知道为什么吗?我还可以变体吗?」 「你还变什么?」怀真瞪了沈洛年一眼说:「转仙三法中,这是最原始基本的,换灵则是最高级全面的,低级怎么可能盖过高级的?」 「咦?」听起来好像很厉害,沈洛年吃惊地说:「那我能用原息攻击妖怪吗?就像玮珊那样。」 「不行。」怀真摇头说:「我说过了,浑沌原息是纯粹的元初生命力,虽然有很强大的恢复力,但完全没有攻击力。」 「啊?」沈洛年一呆说:「那怎么说高级?」 「这就是凤凰的性质啊,她本就是生命之母,凤凰之炁——浑沌原息不是用来攻击用的,平常放出散开时,就像是妖、仙生活必须的空气一样。」怀真说:「但是在高度凝聚的状态下,可以吸收化散掉任何的妖炁和内外炁,所以如果有人攻击你,记得用凝聚的原息护身,那就只有最基本的物力可以打伤你。」 「物力?」沈洛年不懂。 「你把原息运到手掌上。」怀真说。 「会散出去。」沈洛年担心地说。 「控制它凝聚在体表。」怀真说:「溢出一点的话还好,浓点。」 反正有她在旁,真冒出妖怪也不用太担心,沈洛年尝试着控制原息,弥漫在手掌外表,一面想,这挺像叶玮珊攻击之前,把外炁收到体外的模样。 「感觉到妖炁了吗?」怀真伸出食指说:「我只运了一点点。」 「有。」沈洛年点头说:「一股炁息。」 「两个月过去,你身体强度增加的还不多,但感觉能力已经提升了些。」怀真跟着伸指弹向沈洛年手掌,那股妖炁倏然化入浑沌原息之中消散,怀真指头则啪的一下轻敲在沈洛年掌心上,让沈洛年手掌往后稍退了半分。 「最后撞上你的力量,就是剩下的物力。」怀真说:「由手指的速度、重量、接触面,结合出来的物力。」 「这种情况下,重量好像该说质量,物力大概就是能量……动能之类的。」沈洛年说。 「是吗?你们现在新名词好多,我会搞混。」怀真不管重量和质量的差别,跟着说:「接下来你把原息收起。」 沈洛年照着吩咐做,然后怀真又凝聚了妖炁,在他手掌上一样轻弹一下,倏然那股妖炁爆开,将沈洛年的手掌往后直甩,啪的一下撞在脸上。 「妈啦!」这一下可不轻,沈洛年捂着脸说:「妳又干嘛?」 「嘻嘻。」怀真扮个鬼脸,得意地说:「想学东西总得付点代价。」 「可恶!这臭狐狸……」沈洛年摸着脸,不知该不该报复。 「不过如果对方用妖炁加速攻击,因为速度提升的关系,就算化散了妖炁,物力一样很大。」怀真说:「也就是说,只有远距的外炁遥攻不用担心,武器砍上来还是会受伤的。」 「那……」沈洛年说:「可以让我动作变快、力量变大吗?」 「随着换灵的过程,体质会慢慢转变,基本的体能、反应能力确实会增强。」怀真说:「但是浑沌原息本身不具备爆炸力、破坏力、推动力,不能像炁一样能提高攻防能力,不管是力量、速度、强度都不行。」 「那不就是都没用吗?」沈洛年瞪眼说:「不能攻又不能防,妳当初干嘛在那等三千年?」 「我早就说过了,对你这种普通人没用!」怀真目光一转,小嘴微微上翘说:「我就不同了。」 这狐狸精似乎隐藏着什么没说?沈洛年瞄了怀真一眼,也不追究,转念说:「既然这样我也不用加入道武门了,这一个多星期每天挥匕首,都是白辛苦,挥得再准也没用,明天去退出。」 「不行。」怀真摇头说:「以后妖怪会变强,我可不能老是变形帮你,还是要靠他们,我是最后一道防线。」 「那到时候人家叫我去变体怎么办?」沈洛年说:「把人家存半天的妖质浪费掉,然后等着被踢出门户?」 「这个……」怀真也不知怎办,只好皱眉说:「先撑到那时候再说吧?」 「这样太过分了啦。」沈洛年说:「他们搜集妖质好像搜集得很辛苦。」 「那是小事情啦。」怀真说:「几只小妖就够人类初步变体了,现在还算好抓,大不了你浑沌原息往外放放,抓几只给他们充数。」 说的也是,自己没别的能力,倒是能招妖引怪,这样还说得过去。 「对了。」怀真突然说:「上次要你揣摩凤凰的能力,结果呢?」 「什么都没有。」沈洛年想到就有气,闷闷地说:「连什么能力都不知道,怎么体会?」 「我也不知道细节啊……」怀真想了想说:「说不定是因为你不了解仙界,所以才感受不到……那先体会看看仙界如何?」 「怎么体会?」沈洛年一呆。 「你把原息散到全身体表,好好维持着。」怀真说。 「唔?」沈洛年呆了呆说:「没问题吗?万一散出去不会又搞出暴牙妖怪吧?」 「没问题啦,我刚刚才吸掉一大堆,现在剩不多,顶多是小妖怪,交给我处理。」怀真说:「而且凿齿能来,是因为四人合力,加上特殊地形气脉才产生够大的通道。」 「喔……」沈洛年点点头,照着怀真的建议尝试,把浑沌原息遍布在自己体表。 浑沌原息果然是发散性的炁息,布满体表的时候,沈洛年马上感受到一股往外膨胀的力量,很难抑制住,果然下一瞬间,原息就开始往外飘散。 「不对、不对。」怀真说:「从喉咙往下送去胸腹交界处,再从体内往外放,经过身体之后,接下来才凝聚于体表,不要直接凝在体表。」 「唔?」沈洛年说:「玮珊就是在体表凝聚的。」 「因为她要利用这股外涌的力量,在缩涨之间,化成攻击的威力。」怀真说:「这是最基本的道术,他们借着心念将外炁控制在体表,就像是把弹簧压缩一样,可以增加瞬间爆出的威力,但是你反正不能用原息攻击,不用多费这种工夫。」 「哦?」沈洛年照着怀真的指示,把原息送入体内再往外送,这才知道为什么这办法比较简单,这时凝聚的范围,变成从体内一直到体表之间,有一层缓冲的空间,比只在体外凝成薄薄一层,当然容易很多。 「就是这样。」怀真说:「这样你的身体浸透在原息之中,身体的变化会比较快,也该比较容易体会到仙界。」 「那为什么当初要叫我放喉咙下面?」沈洛年问。 「这……」怀真说:「这是阶段性的,先教会那个,再教这个。」 沈洛年瞄着怀真说:「我好像慢慢知道妳的意思了。」 「什么?」怀真妙目一转,避开沈洛年的目光。 「妳刚骗我喔?」沈洛年说:「感觉那不像真话。」 「可恶!」怀真忍不住笑出声,她咬着下唇说:「你的浑沌原息慢慢生效了,以后不能骗你了。」 「真是骗我?到底怎样啦?」沈洛年瞪眼。 「喉底确实是比较好的集中处啦。」怀真耍赖般地说:「我只是没教你反送入体的运用方法而已,干嘛这么计较?」 这妖怪对自己似乎没什么恶意,但总有什么事情隐瞒着,反正再问下去她大概也不肯说吧?沈洛年不再提这事,一面体会着原息浸透身躯的感觉,一面说:「他们还说要用炁贯通武器,我需要这样做吗?」 「可以呀。」怀真说:「虽然不知道你可以用浑沌原息做出什么事来,但日后如果想让武器也办到,当然要让武器和原息彼此熟悉。」 那柄匕首拿到后,就一直放在抽屉里,正好拿出来玩玩,沈洛年一面维持着原息的状况,一面取出匕首,缓缓将原息往匕首上运去。 果然换个东西就不大好控制了,感觉不大容易催入,沈洛年微微皱眉,多用了一点心力催动,倏然原息冲出匕首,沈洛年心一慌,体表的跟着失控,大片往外散开。 「一只!」怀真左手急伸,如闪电般地对空一捏。 沈洛年一面急忙收敛原息,一面说:「出现了吗?」 「对呀。」怀真手中似乎有东西正在扭动,她笑着说:「他们都怎么处理?击散妖炁收着吗?」 「对。」沈洛年说。 「那我们先存着。」怀真右手伸指一戳,只听噗的一声,那东西随即静了下来。 「看来妳不在的话,我不能练这法门。」沈洛年说。 「对吧,还怪我当初不教你。」怀真想想又说:「这法门不是时间越久越好,是体会越深越好……时间久只能使你身体变化速度加快,对悟出能力恐怕没帮助,你最好专心点感觉内外产生的变化。」 「我可不能太专心,否则时间会……」沈洛年说到这儿,突然一怔,如果照怀真这么说,那时间变慢的能力,岂不是刚好用来体会?当下沈洛年心神集中,开始仔细地体会周围的变化。 怀真见沈洛年说到一半,突然安静下来,她也不多问,就这么坐在一旁,随手翻看着沈洛年书桌上放着的小说。 突然间,她感觉到周围气氛似乎有点改变,似乎沈洛年的原息又外散了,怀真目光一凝,正准备抓妖,突然下一瞬间,那股原息又收了回去,怀真不禁有点讶异,瞄了瞄沈洛年一眼,她突然想通原因,跟着脸上露出微笑,又继续看书去了。 却是沈洛年此时运用着那不大好用的时间能力,提高集中力,体会着自己身体内的状态。在这过程中,他偶尔仍会不慎将原息放出,平常也许需要两秒才能反应过来往回纳,这时却只须一刹那间就能反应,马上便将原息收了回去,连空间缝隙都来不及产生……毕竟原息的操控着重在心力,只要心念反应速度提高,自然能加快。 此时沈洛年将时间控制得不太快也不太慢,选了个现在比较能轻松应付的流逝感,为了避免太过疲累,他每提升个几分钟,还会稍微休息一下。这么努力了近二十分钟,沈洛年终于支持不住,一面放松心神一面将原息收回喉咙处……毕竟自己还不习惯放到全身,万一散出去就麻烦。 「累了?」怀真说。 「累死了。」沈洛年头昏脑胀地说。 「这能力用在这种地方不错!」怀真笑说:「不用护法太久。」 现在肯说不错了?那时还骂得要命呢,沈洛年看着怀真手中的小说说:「妳也看小说?字看得懂吗?」 「不认识的字就跳过,唉,以前没这种东西耶。」怀真说:「我第一次看的时候,还以为是真的,迷糊了好久。」 「我这能力也挺适合看小说。」沈洛年得意地说:「很省时间,一下就可以看完。」 「不用想办法找好处了啦,不看最省时间。」怀真白了沈洛年一眼,把书扔在一旁。 沈洛年哼哼说:「我想去洗个澡,准备睡觉了,妳呢?」 「你睡吧,我出去一阵子。」怀真笑说:「找人作个梦,弄点钱,买些衣服。」 「妳钱都这样来的啊?」沈洛年讶异地说。 「对呀。」怀真歪着头说:「找个有钱人,陪他聊聊玩玩,跟他要些东西,最后去旅馆让他作个可以怀念一辈子的美梦,很公道吧?」 「不大好吧。」沈洛年啧啧说:「虽说对方可能很满足……但还是很像骗钱。」 「那不然呢?」怀真眉头一蹙说:「直接抢的话,那些人好像会比较伤心。」 「当然不能抢。」沈洛年心念一动,忙说:「妳上次给我的还在,用那些就好。」一面从床下抽出那一包。 「喔?早说嘛!」怀真拿了几迭钞票,随便塞到裤子口袋和上衣口袋,一面摇头笑说:「其实你也别太在意这种小事,过一段时间,这种东西大概都没用了。」 「钱怎会没用?」沈洛年诧异地说。 「凤凰已经回来人间,随着浑沌原息弥漫,仙界和人界重合只是早晚的事。」怀真站直身子说:「你们人类把这世界变成这么脏乱难看、臭气冲天……你以为日后从仙界重返的亿万妖怪、神仙,每个都和我一样不在乎吗?」 自己是不是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沈洛年一呆,只见怀真一面往外走一面笑说:「人类的快乐日子,没剩多久了啦……万物之灵?呵。」说到这儿,怀真轻轻一笑,打开房门离开。 沈洛年呆了好片刻,这才想起自己打算洗澡,他走出房门,连沈商山在内的五人,正一面开着电视一面吃喝,五个人里面有四个在抽烟,满屋子都是烟味,看到他出来,众人只瞄了他一眼,也没人多说什么。 沈洛年对众人微微点了点头,走入浴室,很快地冲了个澡。当他走出浴室,正想回房间时,沈商山突然起身说:「洛年,有空聊一下吗?」 沈洛年其实很累了,但叔叔难得回来,刚刚的状态又有点特殊,自是不好拒绝,沈洛年只好点了点头。 「进你房间聊。」两人走入沈洛年的小房间,分别坐下,沈商山想了想才开口说:「我除了基本的经济支援外,其实也没怎么关心过你,我一直觉得你也不大需要我担心,所以到这种时候,我似乎也没什么资格干涉你的生活。」 要不是怀真,叔叔怎会突然跑来说这一串?沈洛年只好闷闷地嗯了几声。 沉默了片刻,沈商山接着说:「那女孩似乎比你年长?」 沈洛年点头说:「对。」大概大个几千或几万年吧…… 「那个……」沈商山迟疑了一下说:「基本的防护措施都有做吧?」 妈啦!沈洛年在心中痛骂了怀真好几句之后,这才勉强点头。 「有没有需要钱的地方?」沈商山又说:「你父母留下的钱,我放在银行定存,本来打算等你高中毕业以后再给你,如果……」 沈洛年忙说:「叔叔,我不缺钱。」床底还有几百万呢。 「那就好。」沈商山叹了一口气,站起说:「那我没什么要说的了,你似乎还是不需要我操心。」 这话里面似乎带点难过的意味?沈洛年微微一怔,难道叔叔比较希望自己偶尔也让他烦恼一下吗? 走到房门口,沈商山开门之前,想想突然回头说:「她穿的好像是你的衣服?」 「呃……」沈洛年呆了呆才说:「她的衣服,弄破了。」 沈商山微微一怔,迟疑了一下才说:「最好别玩太危险的……」想了想,似乎还是难以措辞,他终于摇摇头走出门外。 沈洛年长叹一声,关灯倒在床上,想了想近日总总,不由得有点头疼,不过他毕竟十分疲累,不久之后,便沉沉地进入梦乡。 次日早上,并没看到怀真,沈洛年有点放心又有点失望,这狐狸妖怪说话本就不老实,也许昨晚她只是兴致一起才说要留下,出去玩玩之后又后悔了也不一定,反正她神通广大,不用为她担心。 放学之后,沈洛年又到了教师大楼的地下室,今日他第一个到,沈洛年架好金属片,照着过去的习惯,拿着练习用的匕首继续练习,毕竟每日规定作业是每招五百下,越早开始就能越早回家。 过不多久,侯添良和张志文一前一后,赛跑般地乒乒乓乓跑了进来,看到沈洛年,侯添良马上叫:「洛年!听说你受伤了,怎么还在练?」 沈洛年根本就忘了自己昨天受过伤,呆了呆才说:「我没事。」 「咦?」侯添良讶异地说:「无敌大说你喷很多血呢。」 「那是别人的血。」沈洛年只好含糊地说。 「干,臭蚊子偷跑!」侯添良发现张志文已经偷偷摸摸、安安静静地绑妥金属片,他怪叫一声,赶忙动作,没再追问沈洛年。 「这可关系到今晚的晚餐。」张志文一面挥剑猛劈,一面嘿嘿贼笑说。 侯添良好不容易弄好开工,已经慢了二十刀左右,他一面抗议,一面加紧追赶。 过不多久,黄宗儒也到了,最后叶玮珊和赖一心也先后走入。众人看到沈洛年仿佛没事一般,都不禁表示讶异,尤其叶玮珊最吃惊,她见沈洛年居然还在挥刀,吓得眼睛都直了。 一阵询问带来的混乱后,当时没看到现场的黄宗儒和赖一心都不计较了,只有叶玮珊仍不时疑惑地看着沈洛年,而赖一心今日虽然还没完全复元,但走动倒是无妨,一样可以指导众人的动作。 现在的惯例是练完两招之后,众人一起吃叫来的便当,然后休息片刻,再继续把剩下的作业完成,刚刚张志文和侯添良比的正是这两招谁先结束。不过侯添良虽然起步稍慢,毕竟武士刀挥动的速度比那双手巨剑稍快,最后还是追了回来,据说张志文便当中的各式菜色,必须让侯添良任夹一样。 且不管两人一面吃一面吵,最早结束两招作业的沈洛年,已经吃饱了饭,正在一旁休息,突然间,叶玮珊经过他的面前,看了他一眼,施了个眼色。 沈洛年微微一怔,望着往外走的叶玮珊,只见她到了门口,又瞄了自己一眼,沈洛年终于确定,叶玮珊确实是在叫自己,但为什么要这样偷偷摸摸的?沈洛年想到这儿,莫名耳畔有点发热,一面起身跟了出去。 果然叶玮珊在一楼楼梯口等着,她对沈洛年招了招手,两人一前一后,绕到楼梯外侧面无人处,叶玮珊回头说:「伤口怎么了?」 这女人真是爱操心……沈洛年迟疑了一下说:「我不是说没事了吗?」 「这是不可能的,你还挥匕首……伤口早就撕裂了吧?」叶玮珊严肃地说:「别逞强了,你如果不想让人知道,我私下带你去医院可以吧?」 「真的没事。」沈洛年说。 「我不信,你让我看看伤口。」叶玮珊说。 「不用了。」 「让我看看!」 妈啦,真有点麻烦……沈洛年个性本就有点懒得应付人,既然被逼得没路走,沈洛年脸一板,啧了一声说:「我就是不想让人看!妳这是逼我退出吗?」 第九章 对不起,我不加入 第九章对不起,我不加入 听见沈洛年的话,叶玮珊一怔,先是脸色发白,跟着白中泛红,浮起一层薄怒,她轻轻一跺脚,一声不吭,转身往回走。 惹火她了吧?刚刚自己那样说是有点无赖,但也没办法,如果让她看到自己胸口只剩疤痕,那事情可更是没完没了。 她会不会就这样赶走自己呢?毕竟她是这儿的组长……如果真把自己赶走,那也无话可说,只好麻烦怀真以后认真点当保镖。 这时,走到楼梯中腰的叶玮珊突然停下脚步,跟在后面的沈洛年不便超越,只好也停了下来,一面有点忐忑地等待接下来的发展。 「对不起。」叶玮珊突然说。 咦?咦?咦?沈洛年呆在那儿,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没想到你这么排斥……让我看……」叶玮珊有点委屈地低声说:「但我只是担心你的伤势,没必要这样凶我吧?」 「这……」见叶玮珊这么说,沈洛年反而觉得有些对不起她,一时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叶玮珊就这么背对着沈洛年,也不吭声也不往前走,两人沉默了片刻,沈洛年只好认输说:「是我胡说八道,抱歉啦。」 叶玮珊转回身,表情柔和了些,和声说:「你至少答应我,今天别练了,好吗?」 「不练、不练。」练不练沈洛年才不在乎,只要不看伤口,一切好说。 叶玮珊倒没想到这会儿沈洛年又这么好商量了,她有些意外地说:「真有点搞不懂你,到底是好说话还是不好说话?」 搞懂我干嘛?沈洛年耸耸肩说:「看事情吧。」 「还有件事情,虽然听起来讨厌,但不得不说。」叶玮珊凝视着沈洛年说:「平常大家不用分什么大小,但别忘了我毕竟是这组的组长,我关心你的身体状况,是天经地义的……等你正式入门之后,退出宗派可是很严重的事,别随口就说这种话,好吗?」 到时候说不定是被你们赶出宗派呢……沈洛年毕竟自觉理亏,只好支吾两声应付过去。 「我们现在已有接近三人份的妖质。」叶玮珊突然换了个话题说:「本想等搜集足够之后,再让你们四个一起变体,但因为昨天出了意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够……半个月后的门派聚会,你们四人该可以正式入门,那时我和一心考虑让你、添良、志文三个人先变体,你觉得呢?」 「让宗儒先吧。」沈洛年愕然说:「他比我早加入啊。」 「他是很努力,但是……」叶玮珊迟疑了一下说:「你受了伤,变体后伤势会好比较快。」 「没关系的,让他们先吧,我不急。」自己还想混久一点呢,等他们发现自己变体无效,说不定会被赶出师门。 「这样吗?可是你……」叶玮珊沉吟了一下,仔细看了看沈洛年,过了片刻,她微微摇了摇头,目光从沈洛年身上转开,往地下室走去。 怎么说一半不说了?沈洛年莫名其妙,正跟着走,却见叶玮珊刚打开门,又突然停下脚步。 莫非又有事了?沈洛年走到叶玮珊身旁往内望,不禁一呆,却见里面赖一心、侯添良、张志文、黄宗儒四人正围着一个穿着短裙的女子说话,而那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怀真。 「真的来了?」沈洛年忍不住自语,仔细看了看怀真,她这次的打扮比较休闲,上身是一件盖到臀部的灰色长袖宽领上衣,衣襬下露出一片白色镂空雕花皮短裙,掩住半截大腿,最下面则是一双棕色翻毛中统宽靴,靴与裙之间,那不需要丝袜修饰就无可挑剔的雪白笔直长腿,让人不免多看两眼。 叶玮珊停了几秒,这才往内走,一面招呼说:「怀真姊。」 「啊,你们俩回来啦?」怀真笑说:「玮珊,我可以来这儿玩玩吗?」 「当然可以啦。」赖一心满脸笑容。 「欢迎!欢迎!」侯添良和张志文则一起高呼。 叶玮珊走到赖一心的身旁,这才微笑说:「怀真姊也想加入我们吗?」 「不是这样。」怀真摇摇头,瞄了沈洛年一眼微笑说:「昨天洛年回家满身是血,我有点担心,如果不打扰的话,我想参观一下你们的活动。」 「昨天的事情,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叶玮珊顿了顿笑说:「怀真姊是洛年的姊姊,不是外人,当然可以来。」 「那就太好了。」怀真对几个大男孩微笑说:「你们在练功夫对吧?加油喔。」 美女在旁,众人的干劲大幅提升,侯添良等三人马上拿起武器,快手快脚地挥动,而赖一心更是打起精神,指点三人的动作。 已经答应叶玮珊今天不练的沈洛年,在一旁没事,正与叶玮珊、怀真随口闲聊,突然叶玮珊手机响了起来,她对两人道个歉,走到门外接听。 沈洛年眼见周围没人,对怀真低声说:「昨天不是说要加入?怎么变成来参观?」 「我想想还是算了。」怀真笑说:「变体对我也无效,加入干嘛?只有你一个无效还可以强辩,姊弟两个都这样怎么解释?」 「嗯,不加入也罢。」沈洛年说:「说不定他们宗长的能力过人,看得出妳的原形。」 「哼。」怀真噘起嘴说:「你很看不起我呢,哪这么容易被看出来?」 「这样吗?」沈洛年说:「反正不要连累我就好,妳的身分可是我姊。」 怀真嘻嘻一笑,突然瞄着沈洛年低声说:「你们两个刚在楼梯口旁幽会对吧?还叫我别破坏他们两人,你这口是心非的家伙。」 「我们只是说话而已。」沈洛年说:「她担心我的伤口。」 「让她多担心一点,也许就会爱上你啦。」怀真笑说。 「胡说,刚才差点和她翻脸吵起来。」沈洛年望了望站在门口的叶玮珊,不知为何胸口突然沉沉的,似乎有点郁闷。 「没兴趣就算了。」怀真觉得没趣,转头望望正努力练功夫的三人,又瞄了赖一心一眼,突然笑说:「这易质的法门虽然传了下来,不过失传的应该也不少。」 「什么易质?」沈洛年问。 「就是你们说的变体引炁。」怀真说:「我仔细看了看,那对小情侣虽然得了炁,却似乎只会蛮用,有点可惜。」 沈洛年有点意外地说:「怎么说?妳能教他们吗?」 「管他呢!」怀真甜甜地笑说:「反正只是暂时利用一下他们。」 沈洛年叹了一口气,这话虽然没错,但总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要不要教人,自然是看怀真的意愿,不能勉强。 这时叶玮珊已经说完电话,走回地下室,她表情有点凝重,看着众人突然说:「大家……请停手,我有事情要说。」 侯添良等人纷纷停手,回头望着叶玮珊。 「宗长说,你们四个的考核都已经通过,要我们现在马上过去。」叶玮珊说:「会顺便举办入门典礼。」 众人一愣间,赖一心诧异地开口说:「为什么不等宗派聚会才办?会不会太早了些?」 「我知道,但宗长似乎不愿在电话里多说,只叫我们马上出发。」叶玮珊皱眉说:「大家快收拾,我们等等搭计程车赶去。」 众人动作的时候,叶玮珊望向怀真,有点迟疑地说:「怀真姊,不好意思……我们得回宗派一趟。」 「没关系。」怀真微笑说:「我先回家。」 「真是抱歉,欢迎妳下次再来。」叶玮珊带着歉意说。 「我交代洛年几句就走。」怀真说完,走近沈洛年,凑到他耳畔说:「你有没有好好体会原息啊?」 「啊?」沈洛年一呆说:「不是妳在才能体会吗?」 「一定要我说了才想到吗?」怀真伸指弹了沈洛年额头一下说:「你那没用的时间能力,不是可以控制得住吗?那前一个指示当然作废了。」 谁知道?沈洛年皱起眉头说:「练是没问题,但真有用吗?不然妳提示一下,凤凰怎么攻击敌人的?」 「不知道。」怀真眨眼说:「没有人会找凤凰战斗,凤凰会什么谁也搞不清楚。」 「那还叫我练?」沈洛年没好气地说。 「总是一个变强的希望啊。」怀真瞪眼说:「我先警告你,下次再害我现形,浪费我的道行,我非揍你不可。」 「变形为什么会浪费道行?」沈洛年不明白。 「现在的世界环境不适合现形,很伤元气。」怀真认真地说:「之后变回人形的过程也很难过。」 那可就真有点不好意思了,沈洛年想想说:「妳有空的时候,再试试解咒吧。」 怀真没想到沈洛年会主动提起此事,微微一愣,上下看了看沈洛年才说:「当然好……你还真不怕死耶?怪胎。」 「啥?」沈洛年转头说:「不解算了。」 「别啦,要解、要解……」怀真撒娇般地拉起沈洛年左手,捏着那圈ok绷笑说:「干嘛遮着血冰戒?」 「上学不能戴那种东西啦。」沈洛年一面说,一面反手举起怀真细长无瑕的玉指端详,心中暗暗赞叹,会变形可真好,可以变成最完美的模样。 「你在吃我豆腐吗?」怀真吃吃笑说。 「妳这豆腐咬了会崩牙……」沈洛年没好气地说:「不过真的挺好看,到底怎变的?」 「你被别人误会我可不管喔。」怀真却说。 沈洛年一惊,目光转过,却见其他人都已经收拾妥当、等在门口,正以疑惑的表情看着自己和怀真,沈洛年暗叫糟糕,忙放开怀真的手说:「怎不早说?走吧,『姊姊』!」 怀真噗嗤一笑,这才向众人走去。 众人在校门口和怀真道别,之后走到大马路,招下了两台计程车,一路往永和驶去。 两辆计程车穿过中和,到了永和,不久之后,在一栋办公大楼前停下,众人下了车,在叶玮珊和赖一心领头下,往大楼左侧一个往下旋半层的楼梯走去。 这种大楼的设计,是把一楼故意盖高半层,因此到一楼得爬上半层楼梯,相对的,到地下一楼,也只需要下半层楼梯,因此地下一楼的大门有一半比路面还高。 这样等于增加了店面的户数,让地下一楼也变成个拥有宽敞入口的营业店面,不过叶玮珊带着众人去的地方,似乎并不打算做生意,虽然外面的铁卷门是卷起的,但周围没有招牌,那看不透的深色玻璃大门,更是一点也没有欢迎光临的味道,看来就是目的地了。 叶玮珊取出锁匙,打开玻璃门让众人走入,门后是个以木料隔开、类似玄关的狭长空间,众人随着叶、赖两人穿过一扇木门,里面是一片宽敞的空间,地上铺着石质地板,最深入的地方,有着个类似演讲台的长木台。 这空旷的大厅周围,只有一些壁灯亮着,颇有点阴暗,众人正四面张望的时候,上方的灯光突然亮起,整个房间光亮起来,也在这一刹那,众人才注意到,在讲台不远处,站着一男一女。 那男子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壮年人,留着短短的西装头,穿着一身精致合身的黑色绸质混纺唐装,唇上留着少见的八字胡,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正对着众人点头。 女子似是二十余岁的少妇,她穿着件仿旗袍短袖白色衬衫,下身是及膝窄裙,长长的头发侧分披下,在胸前绕出几个大卷,一直垂到腰际,这女子脸上上着淡妆,嘴角挂着一抹温和微笑,仿佛是个很温柔和善的大姊姊。 男的也就算了,这姊姊也挺漂亮的,沈洛年一面打量,心中一面暗想,这宗派似乎专收美女,莫非那宗长与自己有相同的癖好? 叶玮珊和赖一心,回头对众人打了个眼色,跟着鞠躬说:「宗长、黄大哥。」 妈啦!这大姊才是宗长?太年轻了吧?沈洛年等人一呆,连忙跟着鞠躬喊人。 「你们好。」宗长的声音柔软温和,让人听了十分舒坦,她望着众人,微笑说:「昨天去的是哪两位?」 「宗长,是他们两人。」叶玮珊回头,指着黄宗儒和沈洛年介绍说:「沈洛年、黄宗儒。」 宗长目光在沈洛年身上停留了好片刻,有点疑惑地说:「你就是洛年?看起来不像身上有伤?」 「那伤没什么。」沈洛年不知道对方有多少能耐,不免有点心虚。 「没事就好了。」宗长微微一笑,望着四人说:「我叫白玄蓝,是白宗二代宗长,这是我先生,他叫黄齐,也是白宗门人……你们应该知道,今天我找你们来,是打算提早举办入门仪式……也可能一并举办变体之术。」 「变体?这么快?」叶玮珊吃了一惊。 「我们存的妖质还不够啊?」赖一心跟着说。 「不一定每一个人都会入门,不是吗?」白玄蓝微笑说。 众人一呆,都沉默了下来,莫非还要考试? 叶玮珊说:「宗长,妳的意思是……」 「现在和过去不同了……」白玄蓝说:「只要通过了品行查核,又愿意加入,我们都愿意收,但你们真的愿意加入吗?」 四人面面相觑,若不愿意加入,跑来做什么? 「你们跟我来。」白玄蓝引着众人往旁边走,走入一间安置着几排座椅的小厅,上面挂着个已经启动的投影机,白色的光打在前方的布面上,不断地闪动着。 「坐。」白玄蓝指示着众人坐下,一面说:「在你们决定之前,有个影片让你们看看……这是今天下午才得到的影片,连玮珊和一心也没看过。」 难怪他们两人也是一脸迷惑的模样,沈洛年等人各自坐下,望着那大幅的布幕。 「这影片是大约一个月前……阴历七月十五拍的,是用特殊的光纤长镜头拍摄,只有几分钟的时间,马上就开始了。」白玄蓝站在布幕旁解释,她丈夫黄齐则走到众人身后,关上灯光,启动了放影机。 紧跟着画面一闪,出现一个宽大的地下洞穴,随着镜头转动角度,可以看见洞穴四周高挂着强力的卤素探照灯,把这洞窟照耀得如同白昼,在空地周围,站着一圈十余名男女,他们穿着各异,但人人手中拿着细长短剑,沉默地围成一圈,谁也没说话。 「李宗的?」叶玮珊意外地说。 「不。」白玄蓝说:「这短剑护手并非一字,而是向下微弯,是何宗的。」 白玄蓝这么一说,众人这才注意到,果然短剑护手往下微弯,和李宗的水平护手颇有不同。 「何宗和我们不是因为想法不同……很少往来吗?」叶玮珊问。 「嗯,先看吧,快开始了。」白玄蓝说。 众人注意力又集中到影片上,只见那十几个人中,走出八个人,分站八个方位,同时举剑往下,遥遥相对,这动作沈洛年并不陌生,昨晚李宗那两人一开始就是这个动作。 这么说,这地方也是个能「出妖」的地方啰?但昨晚三人施术加上自己,就弄出个麻烦的暴牙妖怪,这八人一起施术,会叫出什么妖怪出来?如果这些人的功夫都和李宗那两人差不多,恐怕会有点不妙。 沈洛年想到此处,不禁瞟了叶玮珊一眼,见她一脸严肃,微微皱眉,似乎也有点担心。 那八人停止动作之后,接下来应该就是等待了,在一片沉寂中,影片中只传来发电机单调的声音,画面中也看不出炁息的变化,其实颇为无聊,沈洛年、黄宗儒还大概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但侯添良和张志文可有点坐不住了,两人在椅子上扭来扭去,又不敢抱怨。 突然间周围灯光闪烁,传出一声气爆,场中央倏然出现了一头灰白色狼形巨兽,这巨兽身长四、五公尺,巨大的头颅大概有半个人高,它在不断闪动的灯光下,似乎有点迷惘,四面看了看,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紧跟着何宗那群人一声叱喝,众人举起短剑,对着那巨犬攻击,那巨犬挨了几下,皮毛纷飞,它似乎有点诧异地低下头,望了望众人,突然往前一蹦,前方一个中年人上半身倏然被它咬入口中,巨兽一扭头,中年人身子断成两截,血液四面飞溅。 周围众人大吃一惊,有人开始惊呼着后退,有人奋起攻击,不过他们的攻击力似乎不易对巨兽造成伤害,巨兽毫不在乎,一仰头,嚼了嚼那半截身躯,只见血花倏然从巨犬的嘴角喷溅而出。 妈的!那家伙在吃汤包吗?沈洛年瞪着屏幕,火上心头,若不是不在现场,说不定他又冲了上去。 紧跟着巨兽轻快地到处飞跳,爪击口咬,人们一个个倒下,不到三分钟的时间,整个洞窟中血迹斑斑,死伤惨重。这时镜头早已胡乱滚在地上,画面中只见几滩鲜血和一些无法分辨的人尸肉块,而周围的惨叫、惊呼声不断地响起,不难想象正发生着什么样的事情。 倏然间屏幕一黑,影片结束了,过了几秒,黄齐打开电灯,一声不吭地走到白玄蓝身边。 此时六人的脸色都十分不好看,老实说,这若是电影,血腥暴力的程度一定被归类到限制级,这六个没满十八的少年男女,还没资格去看呢。 「昨晚,玮珊告诉我发生的事故,我把这消息传给了李宗和何宗,今天就收到了这个难得的影像文件。」白玄蓝说:「这画面中的巨兽,和玮珊口中说的形貌不大一样,但我还是想让你们亲眼确认,确实不同吗?玮珊?」 叶玮珊缓缓地摇头,一面说:「不一样,昨晚的狗妖大很多,好几倍,这只长得像狼,昨晚那只不大像,那只比较像……比较像……」 「狐狸!」沈洛年忍不住插嘴,否则叶玮珊一直大狗妖喊下去,万一给怀真听到,叶玮珊说不定会倒霉。 「对了。」叶玮珊目光一亮,对沈洛年点头说:「头比较像狐狸,但身上的毛蓬蓬的……还是比较像狗。」 还是狗?我已经尽力了,沈洛年眨眨眼不说了。 「颜色也不同,昨晚的漂亮很多,是雪白的。」黄宗儒其实只看了半眼,但依然可以感觉得到两者是不同的生物。 「我也觉得不同。」沈洛年跟着补了一句,他可是最清楚了,怀真那家伙的原形,可比刚刚那狼妖恐怖许多,那狼妖的头不过半个人高,怀真脑袋可比车子还大,这狼妖要吃人,还得咬成两截嚼上两嚼,怀真可是仰头一伸喉咙,就把那高大的凿齿给吞了下去,何况以怀真昨晚冲出来的速度来说,摄影机八成拍不到她的身影,两者完全是不同等级。 话说回来,怀真身体到底是怎么变大变小的?是像吹气球吗?还是连肉体也可以无中生有变化出来?下次可得找她问问。 「你们都这么说,那么应该是不同的妖物了……」白玄蓝转头说:「齐哥,你先帮我回讯吧,说确定不同……我想李宗那儿应该也是相同的答案。」 「嗯。」黄齐的声音十分低沉,他对白玄蓝点点头,温柔地笑了笑,这才往外走出去。 白玄蓝转回头看着六人,脸上露出苦笑说:「何宗传影片来的时候,有提到几件事,这次的事故,他们死了十二人,重伤四人,损失了大半的精英,而这只狼形妖,后来也不知所踪……何宗宗长本来怀疑,你们昨晚看到的就是这只。」 「经过这件事,何宗的宗长……还在?」叶玮珊迟疑地问。 「他并没有参与这场战役……事实上,他本来不知道有这次的活动。」白玄蓝轻叹了一口气说:「若是他在,就算不能击杀狼妖,也该不会这么惨。」 这话的意思是……何宗宗长在的话,能挡得住那狼妖?众人不免有点吃惊,眼前的白宗宗长白玄蓝,是不是也有这种能耐? 「何宗宗长一向认为人类终究不是妖怪的对手,和我们所持的立场不同。」白玄蓝缓缓说:「他们门派中,有人对这个论调不服,不相信妖怪如此强大,所以找了一群想法相同的门人,在七月十五的时候,选了这停用已久的聚妖之地施术引妖……最后结果就是——何宗里面,现在已经没有主战的人了。」 沉默了片刻,白玄蓝缓缓说:「加入道武门白宗,日后就要准备和这样的妖怪对抗,未来甚至还有更强大的妖怪……而且只要宗派一声令下,你们就得放弃家人、学业,成为人类对抗妖怪的先锋……知道这些后,你们还愿意加入吗?」 侯添良、张志文、黄宗儒的脸上都有点发白,三人本来是半好玩加入的,而且虽说三人都碰过妖怪,但当时赖一心看来远比妖怪厉害,三人根本没有危机感,这时看到这血腥画面,终于知道不是简单的事情。 反而沈洛年不是这么吃惊,虽然看到那场面也让他十分震撼,但他毕竟被怀真吞下肚子过,也听怀真提过妖怪的强大,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他却一直没有要和妖怪战斗的使命感,若不是妖怪会主动在他身边出现,他才不想加入这种危险门派。 当时是没选择,不参加就等于逼着怀真当保镖,这些人本就想灭妖,借用他们力量也不算利用……不过现在该继续留下吗? 沈洛年正思考着,白玄蓝望着赖一心说:「你也一样……趁这机会,仔细考虑是不是要继续下去,如果不想和妖怪战斗下去,现在就退出门派,是一个好选择。」不过她倒没问叶玮珊。 听了白玄蓝这番话,赖一心想了想,张口说:「宗长相信我们会赢吧?」 这人是疯子吗?看了刚刚的画面还这么问?怎么可能赢?沈洛年突然发觉,自己对赖一心实在太不了解了,自己只是偶尔失去理性,这家伙似乎根本没有理性可言? 「如果完全不相信,就该选择何宗的作法。」白玄蓝说:「既然我选择对抗,就是认为虽然希望渺茫,但仍有一丝可能。」 「我也相信宗长!」赖一心露出开朗的笑容说:「我当然留下帮忙。」 「你这傻孩子。」白玄蓝露出了温柔的笑容,笑着说:「你只是对我有盲目的信心,这几个新人可就未必有了,我得做一些补充说明,玮珊,妳也觉得我们会赢吗?」 叶玮珊思考片刻才低声说:「虽然我想不出来怎样能打赢,但我也相信宗长……我想,宗长应该还有事情没告诉我们吧?」 「玮珊说的没错。」白玄蓝望着四个大男孩说:「你们也许会觉得奇怪,刚刚那妖怪展现出来的能力如此强大,为什么我还没放弃希望?」 见四人点了点头,白玄蓝接着说:「你们知道『道息』吗?」 四人多多少少都从叶、赖两人口中听过这两个字,但却没听过解释,所以同时摇了摇头。 「道武门源自道家,道家认为,所谓的道,先分有无、后化万形,道者无名、无形、无质,乃万物之奥。」白玄蓝突然说了一串大伙都听不懂的话,看着四个小伙子直瞪眼,她微微一笑接着说:「道息就是一种最原始的炁息,虽然无以名状、无法形容,却掌握了天地之理、仙凡之联系,道息更延伸变化出各种力量,如人、妖、仙的炁息,甚至万物的生命力。」 听起来很像浑沌原息?但似乎又有点不同,还是其实是两种东西? 「据传说,数千年前,不知道为了什么,仙凡分离,道息渐散,造就了今日的世界。」白玄蓝缓缓说:「但半年来道息却逐渐增长,妖怪频出,但也因如今道息不足,只能出现小妖怪,影片中这种意外出现的大妖,据猜测,很难在现在的环境下生存……所以虽然它杀了这么多人后消失,却没听过那狼妖为祸人世的消息。」 「那么日后道息渐增,像狼妖一样的强大妖怪,就能自由出现了?」叶玮珊问。 「对。」白玄蓝微微点了点头,接着说:「但到那个时候,人体能引入的炁,也会相应增多,你们俩不觉得体内的炁息,比数月前增强许多吗?」 「对呀,那以后就打得过了?」赖一心大喜说。 「这只是推测。」白玄蓝顿了顿说:「除此之外,当然还有其他的密传法门可以提升门人的能力,在过去的社会里面,那是不必要的,若日后真有需要……」 莫非就是怀真说的炁息运用之法?沈洛年暗暗点头,如果只有引炁之法传下,那也太奇怪了。 「不对呀。」叶玮珊眉头又皱了起来说:「若这么说的话,昨晚出现的大白狗更强大,又怎么能存在?」 还在大白狗?沈洛年暗暗好笑,回去一定要好好嘲笑怀真一番。 「这方面我们也不明白,若有白泽图真本的话,也许可以分辨出是哪种妖物。」白玄蓝沉吟了一下说:「但道武门总门已散,台湾的分宗也没抄本,所以我打算请巧雯去一趟成都鹤鸣山探索道源,找看看有没有传下的古本。」 「要让巧雯姊去成都?」叶玮珊有点意外:「那儿不是变观光圣地了吗?还找得到吗?」 「碰碰运气,说不定可以遇到其他宗的传人。」白玄蓝想了想,回过头对四人说;「总之,一切都是推测,两界已分离数千年,故老传说泰半夸张不实,妖怪的能力只能推估,谁也没有十分的把握,未来的战斗,一定会还有人牺牲……你们毕竟还年轻,不一定要冒险。」 见没人说话,白玄蓝接着又说:「因为昨天的事故,我们担心有预料外的变化,所以如果有新加入的人,我们想提早让他们变体……毕竟要完全适应妖质,还要两、三个月的工夫,越早变体越好……如果你们四个都愿意加入,欠缺的妖质,宗派可以先提供。」 「那太好了。」赖一心大喜说:「这样你们可以一起变体。」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吭声,过了几秒,首先开口的居然是黄宗儒,他结结巴巴地说:「可……可以问问题吗?」 「当然可以。」白玄蓝微笑说。 「那个……听玮珊说,李宗……都是军警特选出来的人,让他们和妖怪战斗,不……不觉得比较合适吗?」黄宗儒说:「为什么白宗会愿意收我们这种学生?」 「我并没有特别想找年轻人,不过本宗一向让各组自主,玮珊身为组长,她既然想收你们,我也不会干涉。」白玄蓝微笑说:「不过你们确实太年轻了些……当初会让玮珊这么早入门,有另外的原因。」 黄宗儒听完,似乎下定了决心,他深吸一口气才说:「我胆子很小,但是……我愿意加入,我想出一份力,不,我一定可以出一份力。」 张志文突然轻推了侯添良一把,低声说:「怎么样?我们当然也加入吧?」却是他见侯添良一直低着头,有点意外。 「我本来以为没这么危险……」侯添良说到这儿,顿了顿苦着脸说:「我不是怕危险,是这么危险的话,我爸不会准的。」 「对喔,你爸超凶的……」张志文皱眉说:「那怎办?我们不加入吗?连无敌大都加入了耶?」 「我也不知道。」侯添良皱眉说。 「添良!我帮你去跟你爸说。」赖一心听到,拍胸脯说。 「嘎?」侯添良望着赖一心的表情一脸惊讶,似乎有些难以理解。 「各位……」一直也在思索的沈洛年,突然开口说:「对不起,我不加入。」 「咦?」众人目光都转了过来,侯添良居然还是咦得最大声的。 「我应该帮不上忙。」沈洛年说:「所以还是算了。」 「你怎会帮不上忙?」赖一心吃惊地说:「昨天要不是你,玮珊就危险了。」 沈洛年目光不禁转向叶玮珊,却见她也正看着自己,眼神有些复杂,似乎有点意外。 赖一心看了看叶玮珊,又回头看着沈洛年说:「洛年,为什么不加入?」 说怕死可能比较容易接受……沈洛年目光一转,点头说:「太危险了,我不想继续涉入,昨天就差点死了。」 这话一说,众人都说不出话来,叶玮珊更是咬着唇垂下头,似乎颇为自责,沈洛年看了不由得有几分不忍心,他目光转向宗长白玄蓝,只见她温柔地一笑说:「一切由你自己决定,大家也别勉强洛年。」 可惜没机会欣赏这个漂亮大姊了,沈洛年暗叹一口气,当下说:「抱歉,我先走了。」一面往外走。 「等等,我送你出去。」赖一心追了上来。 他还没死心吗?沈洛年苦笑地看了赖一心一眼,但也不好坚拒,只好让他陪着自己往外走。 刚走出那个视听室,赖一心就忍不住捶着自己掌心说:「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昨晚被打昏了,也不会害你受伤。」 「你支撑很久,很厉害了。」沈洛年笑说:「别太介意,我是自己怕死。」 赖一心难过地说:「才不会,昨天要不是……」 「对了,那把匕首我没带在身上,明天再拿去还你们。」沈洛年说。 「那倒是无所谓……」赖一心说:「你要不要再多考虑一下?」 「不了。」沈洛年走出大门,一面微微摇头说:「你别送了,我自己回去。」 赖一心眉头皱着,想了想才说:「我改天再去找你聊聊。」 这人似乎真不懂得「死心」两个字怎么写,沈洛年又好气又好笑,但看着赖一心那一脸诚挚的模样,又气不起来,沈洛年终于苦笑摇了摇头,挥挥手径自去了。 第十章 你真是变态? 第十章你真是变态? 从永和回板桥,说远不远,但走路也累了点,若想搭捷运,还得让车子往台北绕上一圈,沈洛年问了问人,找到公车站牌,这才搭车回到板桥。 这么一来,每天的课后活动总算结束了,沈洛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是高兴还是失落,脑海中偶尔闪过叶玮珊的身影,心头就不禁微微沉重了起来,若在那儿待下去,这种感觉会越来越严重吧? 沈洛年到了自宅公寓门口,爬上五楼,还没开门,却见里面开着灯,还传出电视的声音,沈洛年微微一惊,叔叔还在吗?还是……他连忙打开门,却见怀真抱着一大桶炸鸡块,正睁大眼睛望着电视。 怀真看到沈洛年,嘻嘻一笑说:「要吃吗?」一面把那桶炸鸡递了过来。 这种会变形的妖怪,应该也吃不胖吧?沈洛年取过一块,望望怀真说:「干嘛穿这么清凉?现在是秋天耶。」 原来怀真只穿着一条横条纹毛线短袖上衣配上一条短裙,一双白玉般的长腿,伸长了交错搁在沙发桌上,看来十分惬意。 「你不是说我很漂亮,挺喜欢看的吗?」怀真笑说:「但脱光了怕你失控,这样方便让你看。」 「谁会失控?」沈洛年好笑地说:「妳既然不介意我就放胆看了。」 「别要我满足你的性欲就好了,那我办不到。」怀真一口咬下一大块鸡块,一面嚼,一面含糊地说:「其他请随意。」 「多谢。」沈洛年好笑地放下书包,坐在怀真身旁说:「有件事情跟妳说。」 「嗯?」怀真身子刚轻靠上沈洛年的肩头,突然指着电视哈哈笑说:「你看这好好玩。」 什么东西?沈洛年目光转过,却见那是回放不少次的乡土爱情伦理大悲剧,一群人杀来爱去互相报复,号称近年最赚人热泪的连续剧之一,此时剧中男主角正一脸扭曲地和某个满脸是泪的女配角相互嘶喊,一点也不像是该笑的地方。 「哪里好玩?」沈洛年问。 「那人演戏演得这么用力、喊这么大声,你不觉得好笑吗?」怀真讶异地看着沈洛年。 沈洛年呆了呆,只好说:「这……先别看了吧,我有事要说。」 「好吧。」怀真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转头看着沈洛年。 「我刚刚退出了那个宗派。」沈洛年说;「所以妳以后也别去学校找我了。」 「咦?」怀真一惊说:「怎么这样?我们不是约好了吗?」 「别急。」沈洛年说:「我想起了一件事情,妳是因为浑沌原息会外散的关系,担心我被妖怪所伤,对吧?」 「对呀。」怀真说:「我不能每天傍晚都陪着你啊。」 「应该不用了。」沈洛年说:「我只要在日夜交替的时候,提高警觉,当原息外散的时候,马上集中注意力,减慢时间的流速,就能在一瞬间将散逸的原息收回,就像昨晚一样……这样就不会有妖怪出现在我身边了吧?」 「咦!」怀真歪着头说:「好像有点道理。」 「而且刚刚如果不退出,马上就要变体了。」沈洛年叹口气说:「变体之后就混不下去,干脆自己退出比较好,省得浪费人家的妖质。」 「那匕首你也不练了吗?」怀真说。 「应该吧。」沈洛年说:「我又没有战斗力,练了也没用。」 「这倒难说喔。」怀真说:「你要是常常把原息散到全身,一段时间以后,体能力量都会提升,对付一般小妖不是大问题。」 「那要不要换长武器?」沈洛年皱眉说:「一心也是建议他们学长武器,枪、大刀之类的。」 「武器越长,确实威力越大,但通常速度也越慢。」怀真说:「你的优点不就是同速度的情况下,因为时间变多,而占有判断力的优势吗?应该选轻快的武器,不喜欢匕首的话,细短剑也行。」 细短剑?那不是李宗的武器吗?却不知道叶玮珊为什么这么讨厌李宗……沈洛年微微摇头说:「照妳这样说的话,拿支针不就更快吗?」 「笨蛋。」怀真说:「重武器慢,是因为本身很重,但是轻武器的速度限制,主要是看手臂的挥动速度,匕首换针少不了几两,能快多少?」 原来如此,沈洛年点点头说:「那还是匕首比较好……不过我明天得拿去还人,也没地方可练。」 「想练的话,自己家也可以练。」怀真想了想,望着沈洛年说:「唉,既然你找到办法,以后不会随便产生两界通道,我好像没必要守着你了。」 「好像是这样……」沈洛年看着怀真,顿了顿说:「那么妳又要走了吗?」 「舍不得我吗?」怀真先是笑嘻嘻地说,跟着突然一怔,收起笑容噘嘴说:「糟糕,你既然舍不得我,咒誓一定解不开的。」 「谁舍不得妳!臭美。」沈洛年哼声伸手说:「来,解看看!」 怀真怀疑地看了沈洛年两眼,这才伸出手,照着规矩解咒,两人屏气凝神,等待着结果,但依然是一股柔力泛出,两颗血冰戒完好如初,怀真一跺脚说:「看吧!还不承认!明明舍不得我。」 「咦?」沈洛年目光一转,看着怀真那姣好的面孔、玲珑的曲线,不禁有点心虚,抓抓头说:「妳太漂亮了啦,下次变丑一点,我们再试试。」 「怎么可以随便乱变!」怀真瞪眼说:「我这一身可是调整了很久才定型的。」 「那我也没办法了。」沈洛年摊手说:「说不定是妳舍不得解呢,妳心底难道真的不想吸原息吗?」 「咦?」这倒也有道理,怀真一怔说:「我是打算解了之后重立咒誓啊?难道这样也不行?」 「我哪知道?」沈洛年哼声说:「而且就算我喜欢看妳,不代表想和妳『直到永远』啊,问题说不定出在妳身上。」 「唔,我再去仔细思考看看,毕竟太久没用这种术法,规则有点忘记……」怀真摇摇头站起说:「我真要走了,还是山里修炼方便,鸡块给你吃,我去换衣服。」一面把那桶鸡块推给沈洛年。 沈洛年接过鸡块抱着,见怀真入房门也不关,就在里面窸窸窣窣地更衣,虽说凑过去观赏怀真也未必会介意,但沈洛年倒也没这么想看,他只坐在客厅说:「下次什么时候来吸原息?」 「既然你平常不会失控,我每逢月圆才来一次。」怀真一面更衣一面说:「你平常可小心点,别害死我。」 「是。」沈洛年好笑地说。 怀真这时走了出来,她换上了件牛仔短裙,上身穿着毛背心外加裸肩小外套,踩着双低跟凉鞋,头发往后一拨,马上又是另外一种味道,沈洛年目光一亮,很自然地上下打量起来? 怀真不禁笑说:「看够了没有?想摸摸看吗?要由上往下顺毛摸喔。」 「不行,我觉得逆毛往上摸比较好。」沈洛年看着那双美腿说。 「啧啧,你想摸到哪边去?」怀真白了沈洛年一眼:「不给你摸。」 看着怀真薄怒轻嗔、笑语婀娜的模样,沈洛年却突然有些迷惘地说:「妳明明又漂亮、又撩人,为什么我不会心动啊?」 「心动干嘛?」怀真诧异地说:「跟你说过我不能……」 「我知道……」沈洛年说:「就算不那个……和妳在一起不也很快乐吗?我觉得妳当朋友不错啊。」 怀真微微一笑,走近沈洛年身前,伸手轻抚着他胸口,轻声说:「你身负浑沌原息,能看透事物真实本质,你眼中的我,会越来越像狐,知道吗?」 「原来是这样……」难怪自己越看越觉得怀真不像人。 「除非以后……」怀真突然一转话题,抿嘴笑说:「莫非你是喜欢上谁,然后烦恼起来?不然干嘛自暴自弃想喜欢我?」 沈洛年一怔,板起脸说:「妳不是要走吗?快走吧!」 「害羞的小男孩。」怀真凑上来笑说:「走前让我吸个饱吧?」 「妳……」沈洛年正想骂人,怀真已经挤在脸前,沈洛年只好张口,让她自由取用。 「真好。」怀真满足之后,咯咯一笑,扭身往外走了出去,一面还说:「别死了喔!」 「去妳的,」沈洛年一面骂一面送行,到门口看着怀真离閞。 送走了怀真,想着她最后说的话,沈洛年皱起眉头,颇有三分烦闷。 但当他拿着书包,走入自己房间时,却发现里面居然乱七八糟扔了一地的女人衣服,沈洛年忍不住破口大骂……妈的,这乱七八糟的臭狐狸! 又是一个平常的放学日,沈洛年就和过去一样,坐在窗户旁边往外看,等着捷运的人潮纾解后才回家。 他最近注意的是田径队里,一个绑着长马尾、刚加入的高一女孩。 在大约一个月前,沈洛年开始注意到她,爱跑步的女孩,身材健美自不待言,比较特殊的是那张带着点稚气的小小娃娃脸,和带着小麦色的健康肌肤,但这些都不是沈洛年注目的原因。 那马尾女孩练习的项目,似乎是马拉松,只见她每次随着众人做完田径队的固定训练后,就开始一个人绕着操场不断地奔跑,一圈一圈又一圈,一直跑到操场上几乎都没人了,才一个人抹着汗,拿着衣服离开。 吸引沈洛年注意的,是她小脸上那坚毅中带着点享受的表情,配合着有条不紊、流畅的迈步,让人有种轻松爽快的感觉,而且这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除了开始和结束之外,女孩没跟任何人说话,就这么抿着嘴奔跑,有种孤独、坚持的美感。 女孩跑完了,走到起点不远处的椅子上,从背包中拿出马表和毛巾,一面看着自己的跑步时间,一面抹汗。 这时沈洛年突然觉得有点儿紧张又有点期待,这几日,有件事情不知是不是偶然?那女孩在这时候,总会……来了!只见女孩放下毛巾,目光一转,向这方望了过来,和自己的目光对上。 果然不是错觉,她该是注意到自己每天都在看着她跑步吧?沈洛年也不闪躲,迎着她的目光,和女孩眼神相对。 接着她就会转回头去,一手扶着腰,拿出饮料灌上一大口,再慢慢地一步步离开运动场…… 但今日却出乎沈洛年意料之外,女孩今日并不转头,她拿起背包,笔直地向沈洛年的方向走近。 这是怎么回事?沈洛年吃了一惊,愣愣地看着女孩越走越近,直到楼下,女孩仰着小脸,健康的小麦色肌肤,在夕阳下闪耀着汗水,她对着三楼窗户内的沈洛年说:「嗨!」 沈洛年呆了呆说:「嗨。」 「我叫吴配睿!一年义班。」女孩拉开马尾的发圈,抹抹汗重新束起,接着说:「你呢?」 「沈洛年。」沈洛年说:「高二孝。」 吴配睿看着沈洛年,没继续开口,沈洛年却也不知该说什么,两人对望了片刻,吴配睿想想又说:「我肚子饿了,要请我吃晚餐吗?」 「呃?什么?」沈洛年一呆。 「请我吃晚餐!」吴配睿嘴角往上翘,音量放大了些,那双虽然不算大,却有着长睫毛的明亮眼睛,看着沈洛年说:「大门转角那家老张排骨饭,要吗?」 「可以啊。」沈若年抓了抓头。 「我去换衣服,十五分钟后学校大门口见。」吴配睿一扭头,向着学校在操场旁设的淋浴室走去。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看女人看了好几年,被瞪、被骂都很常见,怎么冒出一个要自己请客的? 天还没黑呢,今天比平常早了些,沈洛年拿起书包,走到校门,看看手表才不过经过了五分钟,看来还要等上一阵子,正靠着校门发呆时,却见校内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带着微笑,向自己走来,沈洛年微微一怔,点头说:「宗儒。」 「洛年。」黄宗儒停下脚步笑说:「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沈洛年上下看了看黄宗儒,见他原本稍胖的身材,已经结实了不少,不知是不是变体的关系,他视力似已恢复正常,没再戴着眼镜,除此之外,他目光也不再闪躲着,似乎比过去多了不少自信,而从他身上隐隐外透的炁息,可以猜测他的变体过程,应该已经完成了。 「已经过去三个月了吧?」黄宗儒站在沈洛年身侧说:「你当时没有加入,我一直觉得很可惜。」 沈洛年没回答这句话,微笑说:「你们都顺利吗?」 「还好。」黄宗儒突然笑说:「对了,你知道吗?自从妖怪的事情传了开来,道武门化暗为明,世界各地都出现了道武门的分宗,彼此也联系上了,不过因为找不到总门的传人,各宗都各自为政,和当地政府配合。」 「我知道,新闻一直都有报导。」沈洛年说。 「是吗?我很难得有空看新闻……」黄宗儒摇摇头说:「我们宗派人数还是太少,加上发散型的不够,洛年,玛莲姊说你是发散型的?要不要重新考虑加入的事情?」 「没兴趣。」沈洛年摇了摇头。 「就算你怕受伤……但妖怪可能在任何地方出现,你不觉得变体之后反而比较安全吗?」黄宗儒不死心地说。 「我知道。」沈洛年往外指说:「那是你们订的晚餐吧?」 「对。」黄宗儒转过头,转头和那个刚骑着机车接近的送货员交易,拿下一大包餐盒,一面回头对沈洛年说:「虽然收了五个新人,却也都是内聚型的,听说发散型的大多是女性,但高中女生看到那影片,没有一个敢入门……我们也不知该怎么办,年纪大的又怕相处不来。」 说来说去还是要叫自己加入,沈洛年微微一笑,岔开话题说:「你现在还有时间玩线上游戏吗?」 「怎么可能有时间玩。」黄宗儒苦笑摇头,一面笑说:「但是现实生活却是越来越像游戏了,每天到处找妖怪,只可惜现实中没有『补师』,有点不像游戏,啊……也很缺法师,就是你啦。」 发散型的就是法师吗?叶玮珊的攻击动作确实有三分像,沈洛年点头说:「你还不回去吗?他们应该肚子饿了吧?」 「你也算是前辈,要不要去看看新人?」黄宗儒顿了顿说:「玮珊和一心现在刚好不在。」 「我还有事,改天吧。」沈洛年目光转过,看到那跑步女孩吴配睿刚好走近,他暗暗庆幸,对着那女孩挥手说:「这儿。」 「嗨!」女孩的马尾还湿漉漉的,身上已经换回制服,她加快了脚步走近,睁大眼睛望望沈洛年又望望黄宗儒,似乎不知该不该开口。 黄宗儒没想到沈洛年当真有事,见状微微呆了呆,这才叹口气,和沈洛年道别之后离开。 「走吧。」沈洛年和吴配睿并肩往外走,一面忍不住瞄了她几眼,这女孩看来心情不错,不知道她要自己请客到底是什么意思? 两人走到了那老张排骨饭店面,吴配睿点了一盘排骨饭,沈洛年则选了蛋包饭,付了帐之后,两人找了个角落面对面坐下。 沈洛年看着对方,还没开口,吴配睿已经开口说:「你看着我跑步,至少超过半个月吧?」 其实是一个月,沈洛年点了点头。 「学姊说你这种人都是变态,但我看起来觉得不像……」吴配睿说:「我就直说了,你想认识我吗?」 这样单刀直入的问话方式,颇有点难以应付,沈洛年愣了愣才说:「应该是吧。」 「是就是,为什么要加个应该?」吴配睿似乎有点不满,微微皱眉说:「我等了你五天,你一直没来,我决定自己找你。」 五天?沈洛年一转念,对方确实和自己目光相对了五次……原来是这个意思? 「现在已经认识了,接下来第二个问题。」吴配睿说:「你认识我之后,想干嘛?」 「没想过。」沈洛年说:「老实说,我没想到真的会认识妳。」 说到这儿,两人点的餐食送了过来,吴配睿望着食物,脸上露出笑容,拿起筷子和汤匙说:「先吃饭……对了,我吃饭的时候不说话的,吃吧。」 只见吴配睿左右手齐动,开始向猪排饭进攻,她的动作虽然还算斯文,没有咧开大嘴猛咬,但每一小口咬嚼的速度却十分地快,没过多久,一盘排骨饭就被她清空了,沈洛年点的蛋包饭,反而还剩下小半盘。 而吴配睿吃饱后,一声不吭地看着沈洛年进食,让他颇不是滋味,连忙三扒两口地把饭吃光。 「你既然说不出来,我就直接问。」吴配睿说:「你想追我吗?」 沈洛年一呆,随即摇头:「不想。」 「喔?」吴配睿似有三分意外,眨眨眼睛说:「那你真是变态?」 「不……」这是什么逻辑?沈洛年苦笑摇了摇头说:「如果真要问的话,我算是妳跑步的迷。」 「迷?」吴配睿微微一呆,似乎没想到会听到这答案。 「我喜欢看妳跑步的样子,感觉妳跑得很舒服、很开心,我也看得很开心,仅此而已。」沈洛年说:「如果对妳造成困扰,很抱歉。」 「不,我很高兴。」吴配睿睁大眼睛说:「你是第一个这么对我说的人!」 「是吗?」沈洛年有点意外。 「别人都说我跑步板着一张脸,你为什么觉得我很舒服?」吴配睿问。 「妳虽然嘴角往两边拉开,但是眼神发亮,看起来很享受啊。」沈洛年说。 「咦?」吴配睿眼睛露出笑意说:「对啊,我明明很享受,为什么他们都说我在生气?」 「这我就不清楚了。」沈洛年笑说。 吴配睿想了想,突然眉头一皱,掏摸着口袋,取出几个硬币,往前一推说:「这是饭钱。」 「不是我请客吗?」沈洛年一愣。 「我以为你要追我。」吴配睿脸庞红了红,咬咬唇说:「既然不是,我就自己出。」 沈洛年也有点尴尬,呐呐地说:「请都请了……」 「还是你改变主意要追我?我就让你请。」吴配睿有点负气地说。 「呃?」沈洛年呆了呆,权衡轻重,只好把钱收了起来。 「对了,刚刚校门口和你说话那人,是道武门的人对吧?」吴配睿突然换了个话题,说:「好像叫黄什么……」 「妳也知道啊?」沈洛年有点意外地说:「他们这么有名吗?」 「还上过电视呢,这组是最年轻的屠妖部队,直属总统府第四局管辖,都是我们学校的学生,组长是三年级学姊叶玮珊,副组长是三年级学长赖一心。」吴配睿如数家珍地说:「你和他们很熟吗?」 「算认识。」沈洛年不是很想提那些事情。 「我当时也想报名。」吴配睿皱眉说:「但是资格不符。」 「一个月前,校内公开招募那次?」沈洛年问:「什么资格不符?」 吴配睿皱起眉,生气地说:「说要十五岁以上,我没有。」 「咦?高一不是应该有十五岁了吗?」沈洛年疑惑地问。 「我跳级的。」吴配睿嘟嘴说:「我十四岁。」 妈啦,这丫头发育也太早了吧?看她的体态,就算说已经十八岁了也不奇怪,不过那张脸倒是十四岁的脸……沈洛年呆了半晌才说:「可是加入之后,就不能参加运动比赛了喔。」 「我是喜欢跑而跑,不是为了比赛而跑。」吴配睿说:「就算不能比赛,一样可以跑。」 这话倒是说得好,沈洛年点点头说:「但是加入道武门,可能会遇到很惨烈的战斗,妳不怕吗?」 「不怕!」吴配睿说。 「真的不怕?」沈洛年笑说:「妖怪很可怕的,力大无穷,凶猛无比,还会生吞活人。」 「我当然知道妖怪很可怕,也因此才需要人去应付啊……」吴配睿说到一半,诧异地说:「你怎么说得好像看过一样?」 沈洛年没回答,又问:「妳家人会同意吗?」 「家里没人管我,我自己作主。」吴配睿斩钉截铁地说。 沈洛年想了想,起身说:「走吧,我带妳去。」 「去哪儿?」吴配睿一怔。 「去他们在校内的练习场。」沈洛年说:「我帮妳介绍试试。」 「咦?」吴配睿一惊跳起说:「真的吗?」 「以前报名的女孩子,最后都吓跑了。」沈洛年带着吴配睿往回走,一面说:「他们缺女孩子。」 「为什么缺女孩子?要女孩子干嘛?」吴配睿疑惑地说:「大家都说我不大像女孩子喔。」 「不是坏事。」沈洛年好笑地说:「要是肯收妳,他们会跟妳解释。」 一面走,沈洛年一面想着这三个月的变化…… 随着道息的逐渐增加,妖怪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看到的人也越来越多,终于有一次在意大利,一个无须用电的旧式快门卷片照相机,在阳光下,将一场警察和妖怪大战的过程拍成连续画面,这才把整件事情暴露了出来。 其实各国的政府,都知道总有一天瞒不住,早已经暗暗在安排此事,各地的电视台,早在数个月以前,就开始强力播出一堆有关妖怪的节目,让普通人尽量有心理准备,而随着妖怪的曝光,各地道武门的屠妖事迹,同时被当成英雄一样渲染,一方面让人民安心,一方面各宗派招募门人的动作,也随之化暗为明。 台湾的白、李、何三宗,其中李宗和政府关系最密切,新人直接从军警特系统中遴选,很快就培育了一堆人才;而何宗宗长观念不同,不想和妖怪争斗,领着门人销声匿迹,现在已没有消息。 至于白宗本来人就少,除宗长之外,只有三个小组,奇雅那组没兴趣收人,只帮忙收集妖质;另外一组的组长叫作刘巧雯,刚从大陆回来不久,她的状况沈洛年并不清楚;剩下叶玮珊这组,虽然他们愿意收人,却也没多少妖质可以收,更没精力一次带太多人,若不是因为年纪最轻,成为话题,恐怕也没人会注意,而他们现在最大的困扰就是缺发散型的组员。 赖一心曾几次来找沈洛年,也提过此事……发散型的人,可以感应到较大范围的妖炁,及早发现妖怪出现,所以专修派的白宗,每个小组都是由一个发散型领着一到数名内聚型行动,现在叶玮珊小组人数虽然增多了,但却没法拆成两组,收集妖质的效率自然无法提升。 如果吴配睿恰好是发散型的,看了那影片又不会被吓到的话,应该会被他们接纳吧?沈洛年心中有了这个念头,所以才想引介吴配睿。 带着马尾少女吴配睿走到教师大楼地下室入口,沈洛年过去都是直接推门而入,但如今不同往时,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敲了敲门。 过了片刻,门呀然而开,沈洛年和门后那人目光一对,两人都吃了一惊,沈洛年迟疑了一下,先开口说:「玮珊。」 开门的正是叶玮珊,她望着沈洛年,神色有点复杂,隔了片刻才说:「你……你有什么事?」 这三个月来,赖一心找过沈洛年最多次,侯添良等人也和他碰过面,只有叶玮珊从没找过沈洛年,偶尔在学校狭路相逢,叶玮珊甚至会别过头去,不想和沈洛年对上目光。 沈洛年并不知道自己哪儿得罪她了,不过既然不打算加入,也就没去在意这个问题,后来他也主动避着叶玮珊,省得惹人讨厌,刚刚黄宗儒明明说他俩不在,沈洛年才决定来这一趟,没想到还是碰上了。 「啊!是洛年。」赖一心远远看见,欢呼着奔来说:「你想加入了吗?」 「干!不怕死的来了喔!」侯添良和张志文笑嘻嘻地奔了过来,他们因为家里的因素,比黄宗儒慢一个星期才变体,如今也已完全融合,既然已变体引炁,三人的动作都快,一瞬间就挤到了门口。 黄宗儒则正在另外一面指导几个新人敲打金属片,看着沈洛年时招了招手,脸上也有点意外。 「我是带她来的。」沈洛年说:「这位是吴配睿,高一,上次你们募集新人她没法报名,我听说你们缺女孩子,所以带她来看看。」 「怎么没法报名?」赖一心讶异地看着吴配睿。 「她跳级的,只有十四岁。」沈洛年说。 「咦?」众人都愣了,上下看着吴配睿,不大相信。 吴配睿有点发窘,退了半步,皱眉说:「真的!」 「小妹妹,妳胆子大吗?」张志文忙问:「怕不怕妖怪?」 「不怕。」吴配睿说。 「那就太好了。」侯添良嚷:「马上让妳看影片,只要妳真的不怕,哥哥我马上……」 「一心。」叶玮珊突然说:「你拿影片给这位学妹看,顺便解释一下,好吗?」 「好!」赖一心点点头,引着吴配睿去了。 叶玮珊接着望向还在旁边凑热闹的侯、张两人,轻咳了一声说:「我想和洛年谈一下。」 两人相对一望,耸耸肩跑了。 叶玮珊看看周围,似乎还是觉得不大安心,低声说:「上去说吧。」 沈洛年随着叶玮珊往上,两人走到了一楼楼梯背后,心中突然都有点怪异的感觉,上一次就是在这个地方吵架,没想到三个月过去,又在这个地方会面。 叶玮珊板着脸,迟疑了半天才说:「你带那女孩来,代表不生我气了吗?」 「咦?」沈洛年一呆说:「不是妳生我气吗?」 「你生我气,我才生气的啊!」叶玮珊凝视着沈洛年。 「我没生妳气啊?」沈洛年莫名其妙。 「那你为什么不加入?」叶玮珊表情没变,声音却带了点怒意:「别说你怕死!那种谎话谁都不信!你是气我害你受伤?还是气我那天责备你?我都道过歉了,还要怎样?每个人都怪我。」 「谁怪妳了?」沈洛年讶异地说:「我没听他们提过。」 「每次提到找不到发散型新人,他们总说可惜你没来,又都说你不可能怕死……」叶玮珊嘟着嘴,气鼓鼓地说:「这不是怪我吗?」 原来叶玮珊也有不讲理的时候,沈洛年好笑地说:「问题是我真的没生气呀,我不喜欢受限制,所以不想加入,妳误会了。」 「谁限制你了?」叶玮珊怒气不息地说:「我看起来很爱管人吗?」 「呃……」沈洛年叹了一口气说:「好吧,我告诉妳老实话。」 「什么?」叶玮珊疑惑地望着沈洛年。 「我不加入,确实另有原因,但那是我自己的事,绝不是因为生妳的气。」沈洛年一摊手说:「妳如果还是不信,那就随便妳了。」 叶玮珊呆了呆,似乎不知该不该信,沈洛年想想又说:「还有,就算我不太怕死,但我却真的很怕麻烦,我从来不想和妖怪打架,从一开始我就说过了。」 「你明明老是和妖怪打架!」叶玮珊却跺脚说:「我知道的就至少四次!」 「呃……那……那都是……」沈洛年愣在那儿,不知该如何回答。 叶玮珊看着沈洛年的表情,也觉得莫名好笑,忍不住嘴角牵动,露出了一丝笑意。 沈洛年见她露出笑容,也跟着干笑起来,这一笑,两人之间梗着的那股不快,刹那间烟消云散。 片刻后,叶玮珊低声说:「那个……胸口的伤好了吧?」 其实当天晚上就好了,沈洛年耸肩说:「早就好了。」 「对了。」叶玮珊眼神一亮,露出有兴趣的表情说:「那小学妹——莫非是你的女友?」 「不,只是刚认识。」沈洛年哂然说:「听她说没有加入道武门的资格,加上知道你们缺女孩,就带来看看。」 叶玮珊嗯了一声,目光一转迟疑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不会连她也想叫自己回去吧?沈洛年见状,叹了一口气说:「今晚又是月圆,你们没活动吗?」 叶玮珊微微一怔,凝视着沈洛年说:「你……还有在留意月圆?」 因为每逢月圆那几日,那狐狸可能会回来啊,沈洛年不能这么回答,只好说:「有稍微留意。」 「我们的地方都被李宗占了,没地方去。」叶玮珊说:「因此妖质也收集得很慢……」 「他们太过分了吧。」沈洛年讶异地说:「怎会这样?」 「他们和政府有关,势力比我们大多了。」叶玮珊轻叹一口气说:「专修派,没发散型的领队就没法扩展,这是我们这宗派的缺点。」 又绕到老话题了,再不跑又要叫自己加入……沈洛年当机立断地说:「我该走了。」 「要走了吗?」叶玮珊有点失望。 「嗯,你们一切小心,那个小学妹就交给你们了。」沈洛年一笑,挥手转身去了。 一路回家,想到和叶玮珊的误会化解开来,以后遇到不用闪躲,沈洛年心情有点轻松,接着想到今日回家说不定可以看到那狐狸精,沈洛年的心情更好了些,脚步也不禁加快起来。 到了自家公寓大门口,天已全黑,沈洛年走入一楼漆黑的楼梯间,突然他脚步一顿,仰头看了看,眼神亮了起来,他也不开灯,就这么突然几个快速的腾越,在之字形楼梯间穿插而上,不过七、八个纵跃,已经到了顶楼。 这三个月来,沈洛年不断地让浑沌原息弥漫全身,已渐渐熟悉,不须特别花心力控制也能保持稳定。因为这样的容许范围较大,习惯之后,还比硬聚集在喉咙处轻松,傍晚的失控机率也大幅降低。 这样让原息不断地浸透全身,好处就是身体渐渐变化,就如变体者一般,身体逐渐妖化,比过去强健许多,虽说这样的移动只能靠肌力与体魄,仍比不上以炁息为主、体魄为辅的真正变体者,但就一般生活来说,已比平常人方便。 不过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至于怀真当初提到的凤凰能力,沈洛年体会来体会去,也只隐隐感受到一种无法言状的感受充斥在体内、体外、周围每个地方,但除了猜测那大概就是所谓的仙界之外,也没什么其他的帮助。 沈洛年穿出楼梯,来到屋前开门,走入屋中时,他一面开灯一面笑说:「狐狸精!来了干嘛不开灯?还躲?」 「咯!」一声女子娇笑声,从沈洛年房中传出,只见一道白影有如电闪一般,倏然掠出,和沈洛年抱个满怀,正是怀真。 噩尽岛1完 第一章 一半归你 第一章一半归你 钻出房间、扑上来的怀真,搂着沈洛年脖子,和他身子紧贴着,一面用脸磨蹭着沈洛年面颊,一面笑嘻嘻地说:「臭小子!从哪儿开始发现我的?你的感觉越来越灵了。」 「一楼。」沈洛年将怀真抱上沙发坐下,轻轻地由上而下搔抚着怀真的背,一面说:「又想把妖炁收起来吓我?」 怀真一面笑,一面轻嗅着沈洛年说:「有女人的味道,你出去花心了?」 「胡说。」沈洛年捧着怀真脸颊耳下处一阵搓揉说:「花心关妳屁事?」 怀真忍不住痒,咯咯笑了起来,片刻后她一挣,挤近沈洛年的口唇,恳求般地说:「张嘴……放松啦——」 沈洛年微微开口,怀真凑了上来,用力一吸,一股凝结成形的浑沌原息,从沈洛年口中淌出,流入怀真的樱唇之中。 「嗯——」怀真身子一软,搂着沈洛年,半闭着眼睛,口中咿咿唔唔的不知在念什么。 「采补完了吗?」沈洛年好笑地说,一面轻抚着怀真的身躯。 「哼。」怀真轻哼一声,轻咬沈洛年耳垂说:「这哪算采补?没良心的家伙。」 「别咬!」沈洛年耳朵发痒,一面闪避,一面笑了起来。 两人的动作看似亲昵,仿佛情浓爱侣,其实这三个月过去,随着浑沌原息的逐渐浸染,在沈洛年眼中,怀真正如一只会说话的大狐狸,虽然一见面就扑来身上蹭,也不过像某些热情的大型犬科、猫科生物见到熟人时会做的举动一般,而也因为把怀真当成兽类,对人一向保持距离的沈洛年,才会和她有这么亲密的接触。 两人笑闹了片刻,沈洛年抚着怀真的背,一面说:「妳这算有穿衣服吗?现在可是冬天。」却是怀真只穿着件盖过臀部的米白色v领毛线衣,别说胸口露出一大片,下半身更是空荡荡的,两条缠着沈洛年的玉腿一览无遗,看样子里面八成没穿别的东西。 「反正已经对你没影响了,就轻松一点。」怀真笑说。 「就别被我叔叔看到。」沈洛年又好气又好笑,摇摇头说:「我一直想问,妳在我房间里面扔这么多衣服,怎么没有内衣之类的东西?都不穿吗?」 「穿那个干嘛?我讨厌紧紧的东西。」怀真歪头说:「除了你之外,我不会让别人看到衣服里面。」 也有道理,沈洛年想想突然皱眉说:「妳老是在我面前光溜溜,这不大好,我这阵子看着别的女孩身材曲线居然也没感觉了。」 「才不是因为我,那是因为浑沌原息。」怀真哼声说:「你现在慢慢能看透外相,皮色美丑的感觉会自然淡漠掉,以后你要是喜欢女孩子,先喜欢的是心,之后才会被她的身体吸引动情。」 听起来不像什么好事,曾经有的一种享受就这么消失了,今天叶玮珊近在眼前,都忘了多看两眼,沈洛年啧了一声,摇头说:「这次打算留下几天?」 「一样三天吧。」怀真伸个懒腰坐起说:「等刚刚的一部分吸纳入体,再一次重新吸足,我就回山上去了。」 「嗯。」沈洛年跟着起身说:「要不要再试试解咒?」 「对啦,还有这件事!」怀真蹦了起来说:「跟你说,我想出问题所在了。」 「怎么说?」沈洛年问。 「你想喔……」怀真说:「先不提直到永远,你既然愿意让我取用原息,我也依然想取用,这种情况下,我们本来就不可能真心想解咒的。」 「哦?」沈洛年说:「那该怎办?」 「要盖咒。」怀真笑说:「重许一个超越那个咒誓的咒誓。」 「盖咒?比如说?」沈洛年还是不大明白。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怀真说:「你还有在练匕首对吧?我上次来有看到练招式用的大条橡皮筋和匕首。」 沈洛年微微一怔,随即皱眉说:「臭狐狸,妳偷翻我抽屉。」 「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愿望而已啊。」怀真一脸无辜地说:「问你又不肯说,只好自己研究。」 「给妳知道是无所谓。」沈洛年顿了顿说:「当时去还匕首,一心把练习用的铝匕首塞给我,我想反正也习惯了,没事就随便练练,现在精神越来越好,每天不动一动也很难过……但这和咒誓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跟我来。」怀真神秘地一笑,拉着沈洛年往房间走。 沈洛年走入房间,眼见又是满地衣服乱扔,忍不住开口说:「又把我房间搞这么乱,还有,妳别每次都带新衣服回来!我收不下了。」 「好啦、好啦。」怀真很没诚意地随口敷衍,一面在衣堆内找出一个长包,从包中取出个用一片古怪毛皮包裹着的长形物品。她打开那片毛皮,取出一柄小臂长的淡金色无鞘匕首,对沈洛年晃了晃说:「看!」 「什么东西?」沈洛年说。 那匕首没有护手,通体呈淡金色,宽扁的匕身平滑如镜,有如一泓渗出寒意的冷光,同质的笔直手把上毫无装饰,也没有半点刮痕或指印,但除了毫无瑕疵之外,却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是宝物,叫作『金犀匕』!」怀真妙目一转,晃了晃金犀匕,小心地递过说:「这可是斩铁无痕、吹毛断发的神匕喔,小心别割伤了。」 「神匕?会不会太夸张?好像水果刀。」沈洛年接到手中,掂了掂,有点意外地说:「挺沉的,少说也有两公斤,怎会这么重?妳不是要我用轻的武器吗?而且吹毛断发其实没什么稀奇,现在的造刀技术很容易办到。」 「以你现在的力气来说,不差这一斤半斤啦。」怀真说:「反正这绝对是宝物,你知道这一点就好了。」 沈洛年随手拿起一叠废纸,用金犀匕切削,随着匕首划过,只见纸条有如雪片般片片飞散,果然十分锋利,看来就算不是神物,也确实是不错的武器,沈洛年一面切削,一面说:「看样子妳又只说一半,到底瞒着我什么?」 「哎哟!」怀真嘻嘻笑说:「我觉得不说比较好,别追根究柢啦。」 沈洛年轻哼一声说:「好吧,这和咒誓有什么关系?」 「我们用这宝物重新立誓,这次换右手。」怀真拔下头发,拉着沈洛年的手说:「只要立一个更大的咒誓,就可以盖过去了,左手的戒指就会消失。」 「喔?」沈洛年有点半信半疑。 「开始了,跟着我说。」绑妥头发的怀真说:「沈洛年之浑沌原息愿让怀真吸取,怀真愿将至宝金犀匕赠予沈洛年。」 沈洛年反正也无所谓,于是随着怀真念了一遍,但随着咒语结束,头发却不像上次一样化为血冰戒,而是化散为烟,消失不见。 「这是怎样?」沈洛年诧异地问。 「不行。」怀真皱起眉头,生气地说:「看样子这宝物还盖不过去。」 沈洛年哂然说:「早跟妳说了,吹毛断发称不上宝物,怎么和『直到永远』比?」 「啧,你不懂啦。」怀真瘪着嘴,气呼呼地说:「还得再去翻翻,可恶,又不能偷太大的东西,以后被发现了麻烦。」 「妳去哪儿偷东西啊?」沈洛年说:「没危险吧?」 怀真正皱眉思索着,一面随口说:「敖家。」 「敖家?」沈洛年不明白:「某个收集古董的人家吗?」 怀真白了沈洛年一眼说:「龙族的家。」 「咦?」沈洛年吃了一惊。 「你不用管。」怀真思索着说:「我还偷了一小块吉光皮裘包着,等等帮你做个刀鞘,你记得每天带在身上,别弄掉了。」 「干嘛带着?」沈洛年诧异地说:「带这东西犯法耶,被抓到没收怎么办?」 「警察追不上你吧?」怀真嘟嘴说:「我带的话,万一遇到状况需要变形,会搞丢的。」 「那我收在家里。」沈洛年说。 「不行,会被偷。」怀真瞪大眼睛说:「宝物无主,自放霞光,你不带在身上,会引来其他人的注意。」 「妳这是哪种小说的剧情啊?」沈洛年哼说:「比较不像神怪故事了,有点像剑仙小说。」 「我说真的啦!」怀真瞪眼说:「有些妖怪喜欢收集宝物,生得一对贼眼,你要是放着三、五天不管,宝光渐渐冲上天际,马上被他们偷了。」 「还敢说人家贼眼,妳不也是偷来的?拿回去放不就好了?」沈洛年皱眉问。 「不行。」怀真说:「我还要再去找别的宝物,多几个加在一起应该就可以盖掉了,你要记得这是我的东西啊,现在只是暂时借你,立了咒誓以后才归你。」 「这不是找我麻烦吗?」沈洛年最讨厌麻烦,当下不耐烦地说:「不要!」 「我要盖掉那个咒誓啊!」怀真噘起嘴,委屈地说:「真要我陪你死呀?人类寿命好短耶。」 「好啦、好啦,烦死了。」提到这件事,沈洛年只好认输,皱眉说:「带着就带着,被没收不关我事。」若是被警察抓到再说了。 「嘻嘻。」怀真高兴起来,抱着沈洛年脸颊亲。 「别舔!下星期期末考了,我去抱佛脚。」沈洛年推开怀真,想往书桌走,一面说:「妳自己修炼吧。」 怀真跳到沈洛年背上,伸腿夹住沈洛年的腰,笑说:「什么抱佛脚?仙腿在这你怎不抱?」 「别闹了,放开妳的狐狸腿。」沈洛年说:「那句话是我要念书的意思。」 怀真在他身后笑说:「等等啦,我还有件事情想问。」 「怎么啦?」沈洛年问。 「你后来没和道武门的人继续混在一起吧?」怀真问。 今天该不算吧?沈洛年说:「没啊。」 「那就好。」怀真说:「他们这样胡搞下去,说不定会死光,离远点安全,你当初没加入是对的。」 「怎么说?」沈洛年个性虽然冷漠,但对赖一心、叶玮珊等人多少有点好感,疑惑地问。 「人类和妖怪为敌,这不算什么大问题,低级的妖怪想吞噬人类灵性修炼,人类反击是天经地义。」怀真跳下沈洛年的背,绕到他面前说:「但是我上个月去敖家时,发现北海岸边有一群人颇有些古怪,似乎聚在一起试着什么法术,我过去偷听了一阵子,似乎有一大群道武门的人,好像打算联合起来,要胡搞仙凡之路……这样逆天胡搞,到时候八成全死光,所以离他们远点比较好,否则我到时还得去救你。」 沈洛年想起当初白宗宗长白玄蓝说的话,迟疑了片刻才说:「他们没希望吗?」 「没希望。」怀真摇头说。 那不是连吴配睿也害了?叶玮珊他们又该如何?沈洛年眉头皱起,有三分烦恼。 「还有喔。」怀真说:「他们这样乱来,很快这世界的浑沌原息就会产生动荡……搞不好会有比较强的妖怪成群出现,你到时候没事记得躲远点。」 「多强的?」沈洛年问。 「强弱不一定,看他们怎么胡搞。」怀真说。 「人类应该应付得来吧?」沈洛年问。 「不知道,得看他们乱来的程度。」怀真耸耸肩膀走开,躺回床上说:「反正你躲远点就好,别人死活不关我们的事。」 「也是……」沈洛年除了脑充血的特别状态之外,连自己的性命都不怎么在乎,本就不是会替别人担心的个性,他叹口气便把这事抛开,摇头说:「到时候再说吧。」 次日上学,在怀真的软求硬逼之下,沈洛年的右小腿被绑上了那把金犀匕,匕外的吉光皮裘套,是昨晚怀真亲手赶制出来的,那皮套是黑绒皮面,还隐隐有鱼鳞状的斑纹,从外侧将匕首完全包住,据说此物尘埃不沾、入火不焚、入水不湿,也是一种异宝。 不过沈洛年昨晚知道后却不怎么领情,他认为不过是一个皮套,坏了换掉又如何?干嘛用宝物制作?倒是让怀真气得嘟嘴,半天不跟他说话。 怀真来的日子,沈洛年通常不会在学校留得太久,只要人潮稍散,就会起身回家,此时刚放学,他仍在教室中,正望着窗外打量,果然今日运动场上,少了那个娃娃脸女孩——吴配睿的身影,看来她已经被叶玮珊等人接纳,顺利成为道武门的一员,可惜自己以后没得看了。 想着想着,沈洛年又觉得好笑,昨天和怀真聊了之后,才知道为什么这阵子会注意吴配睿这么长的时间,原来是因为自己最近对女人身体的兴趣降低了? 平心而论,吴配睿身材虽健美,但操场上健美的女孩却也不少,按照自己过去的习惯,不会每天都盯着同一个人,当时老是目光离不开吴配睿,就是因为看着她跑步的模样,能感受到一种舒畅自在的感觉,也许和她跑步时的心情有关系。 至于其他的人,就比较像是在忍耐着什么痛苦了,偶尔因为进步开心一刹那,然后又是不断地咬牙忍耐……这些辛苦的付出,只是因为比赛获得胜利时,能在那一瞬间享受巨大的喜悦吧? 那些人选择这样的生活方式,固然有其意义,但训练过程实在不适合观赏……感受到人心本质的这能力,真是把自己这方面的乐趣破坏殆尽。 总之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以后早点回家……沈洛年回过头,拿起书包站起,准备离开。 刚走出门,迎面却见吴配睿刚转出楼梯,正快步往这儿奔,沈洛年一怔,自然停下了脚步。 「洛年!」吴配睿奔到眼前,气也不喘地停下,明亮的眼睛望着沈洛年说:「你果然还在这儿。」 「怎么了?」沈洛年一面问,心中一面暗笑,这女孩倒是挺大方,自顾自地就喊起名字了? 「我想告诉你,我看过那影片了,我不怕,他们也准备让我加入,只要身家考核能通过的话就好!」吴配睿一连串地说:「所以暂时我没法去练跑步,我觉得该跟你说一声。」 「嗯,恭喜妳了。」沈洛年说。 「但是我也是内聚型的!」吴配睿皱眉说:「怎么办?」 什么叫怎么办?关我啥事?沈洛年顿了顿才说:「原来女孩不一定是发散……啊,我倒忘记了,玛莲应该也是内聚。」 「玛莲?」吴配睿讶异地问。 「另外一个白宗前辈,别组的。」沈洛年说。 「喔,洛年……对了,学长,我可以叫你洛年吧?」吴配睿说:「他们都这样喊你,我也跟着说习惯了,请叫我小睿,大家都这么叫我。」 「怎么叫无所谓。」沈洛年点头,一面往外走一面说:「他们既然让妳加入,就算是内聚型也没关系,妳这时不是应该去受训吗?」 「他们说我们需要你耶!」吴配睿一脸期待地说:「我就说我负责来拜托你,你以前不是加入过一阵子吗?再次加入吧?」 「呃……」女生版的赖一心吗?沈洛年上下看了看吴配睿,摇头说:「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不会加入的。」 「为什么?」吴配睿亦步亦趋地跟着沈洛年往外走,一面说:「他们说发散型的来我们白宗最棒了啊,又可以完全发挥,还可以当组长。」 看来比赖一心会说话,沈洛年暗暗好笑,说:「妳昨晚和他们聊了不少?」 「对呀,你还没跟我说为什么不参加!」吴配睿说:「每个认识你的人,都说你不怕死耶,连玮珊姊都这么说,他们说你还没变体就和妖怪打过好几次了,哇!你好神喔!」 吴配睿眼中闪耀的喜悦、兴奋光芒,让人看起来挺舒服的,但若不是因为这种事而高兴就更好了,沈洛年也懒得找一堆借口,摇摇头没回话,一个劲儿地往楼下走。 吴配睿见沈洛年不吭声,她皱起眉、嘟起嘴跟着,两人绕过了一栋校舍,沈洛年正想赶她去教师大楼,突然听到吴配睿说:「还是因为你喜欢玮珊姊?不想看到一心哥和玮珊姊在一起的样子?」 沈洛年一怔停下脚步,回头瞪着吴配睿说:「妳胡说什么?」 「因为你和玮珊姊昨天的表情很奇怪。」吴配睿得意地说:「一开始两人好像很尴尬,后来玮珊姊把一心哥支开,私下和你谈了半天,你走之后,玮珊姊却似乎挺高兴地回来,然后昨晚总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咦!难道不只是你喜欢玮珊姊,玮珊姊也……干嘛……这样看我?你生气了?」却是说着说着,吴配睿发现沈洛年沉下脸来,冷冷地看着自己,不由得停了下来。 「对,我生气了。」沈洛年沉着脸说:「妳不觉得这样胡乱猜测,对当事人很没礼貌吗?一不小心传出去,还会对人造成伤害,万一发生这种事,可不是说句对不起就可以弥补的,乱来!」说到最后,沈洛年不由自主地放大了声量。 「唔……」吴配睿似乎吓呆了,傻了片刻才涨红着脸说:「……我不说就是了嘛,干嘛这么凶!」 「别再来找我!」沈洛年确实真的有气,这种事情不能因为不懂事,就可以胡说,他扭过头,不再理会吴配睿,往校门口直走。 吴配睿看着沈洛年的背影,不敢再追,她站在原地想着想着,终于嘴一瘪,红着眼睛,委屈地向教师大楼走去。 走出学校,一路气冲冲大步往前的沈洛年,直到走到捷运站,买了车票,这才想起自己忘了在校门口附近吃晚餐。 算了,板桥车站附近东西也不少,不过不如学生区便宜就是了,沈洛年走入月台,一面等车,一面有点后悔,刚刚似乎对那小女孩太凶了……自己怎么突然这么大火气? 管他的,这么一来,她该不会再来找自己了吧?沈洛年倒不会为了失去一个朋友而后悔,何况吴配睿也未必算得上朋友,他放下此事,看着车子进站。 正要上车时,突然他一呆,停下了脚步,望着北方的方位,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紧接着,车站突然传出了警报声,刚停妥的捷运电车车门大开,似乎没打算关起来,里面的人们感觉不对劲,议论纷纷地往外走,许多人不免开始怀疑是否有妖怪出现,但人们已经知道,妖怪出现往往伴随着电力、电器的不稳,这附近灯光稳定,应当没有妖怪出没,只不知道电车为什么突然停驶?一堆人已经朝站务处走去,想问个清楚。 沈洛年眼看上不了电车,心念一转,往入口的方向奔去。 这几个月和怀真聊过不少事,沈洛年已经清楚,怀真所谓的浑沌原息,就是道武门口中的道息,这种东西,仿佛妖怪的氧气或食物一样,是不可缺的物质,越强大的妖怪,固定的需求量就愈大,所以怀真在蛙仙岛入定沉睡苦等三千年,到了关键的一刹那,却因为一时元气未复,而无法挣脱出已石化的外壳。 而现在空间中的浑沌原息十分稀少,根本无法让怀真这种强大妖怪自由活动,若不是沈洛年是个浓稠道息产生器,能让怀真定期摄取,甚至还够她取用修炼,怀真也没法过得这么自在。也就是说,现在不可能突然冒出什么太强大的妖怪,就算因为一些特别因素出现,也很难自由活动。 除了这个功能外,浑沌原息的浓度还会直接影响两界之间的联系,也就是所谓妖怪出现的孔道。 刚刚那一刹那,沈洛年明显感觉到,体外那些不属于自己的、淡淡的浑沌原息,突然不知为何,产生了一个剧烈的震荡,仿佛北方那儿有个遥远的波动传来,使所有的浑沌原息忽紧忽松的密度大幅变化,就这么一瞬间,周围各地立即冒出了各式各样的小妖物,虽然这些妖物的妖炁并不强大,但却吓人得多,一大圈往外延伸出去,不知道有多少地方受到影响。 这是怀真说的状况吗?又似乎不大像。 沈洛年奔出捷运站,往南方走,奔跑没多久,沈洛年突然停下脚步,却是他突然感觉到,叶玮珊等人也正快速地离开学校,向着这方位接近。 不过这样的量,应该不是他们能应付的吧?强度不是问题,问题是太多了……沈洛年感受着周围的妖氛,只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那大群妖怪,已经开始四面窜动,而叶玮珊他们也已经分成五个方向散开,四面追击,看来他们也判断出这时不需要小队行动,每个人都可以独当一面。 咦?还有很多人在接近,沈洛年目光往北转,似乎另外还有一大批拥有炁息的人正向着四面散开,追击到处乱跑的妖怪……那些应该是李宗的人吧?他们人还真多呢。 又等片刻,惊呼声和惨叫声逐渐接近,远远的刺耳的警笛声不断响起,一大群人们,从南面街口向着这儿狂奔。 妖怪来了吗?沈洛年回过神来,一面跟着人潮往北奔,一面有些狐疑,妖怪的速度应该比一般人快上许多才对,为什么人群后面没有跟着妖怪?沈洛年感应着妖炁,后面的妖怪群,最近的也似乎还有一小段距离,不知道为了什么而停留。 跑着跑着,沈洛年突然感受到有只妖怪冲了过来,他忍不住转头,却见一条足有两公尺长的巨大蜈蚣,快速地舞动两排长足,倏然追上一个落在人群尾端逃跑的小孩,沿着他后背往上直攀。 小孩吃不住这股力量,一面哭叫一面往前摔跌,蜈蚣巨口一咬,噗的一声轻响,小孩脑袋马上破了一个开口,哭叫的声音也霎时停了下来,只见蜈蚣对着那创口猛吸,那红红白白的脑浆,就这么不断涌出。 沈洛年倏然站住了。这些妖怪没有紧追着,是因为每扑倒一个,就得花一段时间享用?但那小孩似乎已经死了,自己该继续跑吗?还是…… 沈洛年还没想清楚,却见又一个奇形怪状的怪物跳了出来,那怪物是个接着两条巨大怪手的大肉团,而肉团上只有一个大嘴、一颗独眼,其他什么都没有,只见怪物两手拍地飞纵,越过了正大快朵颐的蜈蚣,向着人群追了过来。 妈啦!还没吃饱啊?沈洛年热血一冲,矮身拔出金犀匕,弹身对着那团肉球冲去。 肉球的眼睛转向沈洛年,目光中透出了疑惑,它一掌支地,另一掌迅速急挥,正对着沈洛年飞拍。 若在三个月之前,沈洛年可能没法应付这一掌,但现在速度与体力都大幅提升,这种小妖怪已不足为惧。他连时间能力都不用开启,沉身闪过那比人还高的巨掌,往前窜入妖怪的下方,弹身蹦起,金犀匕对准妖怪眼睛——妖炁集中的地方,噗嗞一声倏然戳了进去。 他妈的正手上刺!这匕首还不错,虽不像什么神物,砍肉倒不费力。 沈洛年刺完顺手推了肉球妖怪一把,借力翻身往后,避过倒下的妖怪。只见路口那儿突然冒出了一根三公尺长、一公尺宽的横躺大肉柱,轰隆隆地滚了过来,经过正在吃饭的蜈蚣时,这怪柱毫不客气地辗了过去,蜈蚣被压得怪叫,翻了两翻挣开,但那个死透的小孩,脑袋却被压得不成模样,血肉散成一地。 大肉柱停在血肉脑浆混成一片的地上,突然变形往下摊,压在上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抢食,蜈蚣似乎不满意,怪叫了两声,爬在对方身上,想咬对方又没有下口之处,只好继续往前窜。 这蜈蚣的妖炁集中处是……第三节内。沈洛年等着对方接近,只见蜈蚣迅速地从地上游了过来,这一瞬间,沈洛年不禁有点为难,当初学的匕首招式,可没有哪招可以应付趴在地面上的敌人,他正迟疑间,蜈蚣突然往上弹起,对着他的脑袋噬来。 来的好!这家伙的动作可比前一个快多了,沈洛年知道不懂炁功的自己,不适合和对方硬碰,在这一瞬间,启动了时间流速的能力,身子往前侧闪,从左侧擦身的同时匕首反握下刺,一把捅散了蜈蚣隐藏于第三节的妖炁。 第一个被杀的肉团巨手怪,这时已缩成一小团,蜈蚣也已经开始一面扭动着一面变形,但那根摊平的大肉柱却又变回圆柱,朝沈洛年滚来。 这家伙该怎么办?它的妖炁稳稳地放在正中央,一点都不难找,但是那厚达半公尺的肉壁,却是最好的防御,沈洛年的匕首根本插不到这么深的地方。 眼看着肉柱妖怪滚来,沈洛年一纵越过,那肉柱却不停止,继续往前,追着前方奔逃的人们。 沈洛年三两步追上肉柱,匕首往内连戳几下,虽然捅出了好几个洞,怪物却不为所动,依然不断急滚。 妈啦!就说匕首太短了,那笨狐狸不会弄个金犀「剑」或金犀「枪」来吗?沈洛年怪叫一声,匕首戳下时一转,剜出一大块肉出来,想挖出一个通到中心的路。 这一挖,肉柱可受不了了,它突然一震,沈洛年倏然间感到了妖炁的变化,还有对方的怒气。他微微一惊,往后飞跳,就在这一瞬间,大肉柱射出十来支尖棍,对着沈洛年急刺。 就算把这些棍子砍断,也没什么意义,沈洛年再度往后跳,离开肉柱的攻击范围,大肉柱一个射空,收回那堆尖刺,停了几秒,又继续向着人群滚。 可不能让你又去吃人。沈洛年正要往前,突然感觉到身后一股炁息泛起,他一惊回头,身后一个拿着短细剑的黑袍青年从自己头上闪过,一面喊:「学生?白宗的?」 那人国字脸孔,神色沉凝,气度庄严,约莫二十余岁,沈洛年看对方的衣服,知道那是李宗的服饰,他不知该如何应答,只好随便应了一声。 那人追上肉柱,一剑往内穿入,刺散了肉柱妖怪的妖炁,一面回头说:「拿把小刀肉搏?怎么回事?」 沈洛年正考虑用什么理由搪塞,那人已经回头一跳,又从沈洛年头上飞过,回头说:「跟我来,那条街后面还有十几只,一半归你。」 咦?为什么一半归我?沈洛年一呆,却没时间拒绝,只好跟着往那儿跑。 一转过去,果然好些刚吃饱的妖怪正往这儿慢慢地移动,而这附近的人早已经跑光,路上车子停得乱七八糟,地上人尸和物品到处散落,妖怪似乎对人脑颇有兴趣,每个尸体都没了脑袋,至于身体可就不一定吃了。 那李宗青年毫不迟疑,往前迎上妖怪就刺,沈洛年也跟着往前,选着体积较小的妖怪攻击。 两人分头动作,只不过片刻工夫,就分别杀了七、八只。过不多时,这附近妖怪全部死尽,一个个缩成一团。 停手之后,青年带着三分疑惑地看了看沈洛年,表情像是有话想问,但这时又没时间多说,他稍稍一顿,随即说:「军队很快就会赶到,你可以先四面巡一下。」说完他点点头,旋即向南面奔去。 沈洛年感应着对方的内外炁,不由得有点羡慕,这人内外炁均备,以内控体轻身、由外推动辅助,可真是身轻如燕,想必也能飘行一段距离,似乎比上次那两个厉害不少,兼修派其实也不错啊,自己可就只能靠蛮力跑了…… 眼看对方消失在街口,沈洛年回过神来,自己刚刚冲出来是昏了头,可不能继续凑热闹了,此时他自然不会听话地「四面巡一下」,眼看周围没人,当下收了匕首,用力一顿地,往北方飞射出去。 刚奔出两条街口,沈洛年突然一怔,却见前方乒乓一阵乱响,一整排的部队,正拿着半自动步枪对一只缩成一团的毛茸茸妖怪不断攻击,妖怪虽然身躯忽胀忽缩的,似乎还没死透,但沈洛年感觉得到,那妖怪的妖炁已经十分微弱,也就是因为如此微弱,沈洛年接近之前才会忽略了。 不过前面子弹打个不停,自己可不便接近,沈洛年正想换一个方位开溜,突然听到那儿有人拿着扩音器猛喊:「停火、停火,有屠妖部队赶来了。」 屠妖部队?好俗的名称,沈洛年四面感应,却没察觉到周围有什么其他炁息的存在,正觉得狐疑,却见部队后面的吉普车上,一个拿着扩音器的军官,正一脸热切地看着自己…… 妈啦!屠妖部队是说我吗? 那人果然看着沈洛年,这时又喊了一声:「麻烦你了。」 这妖怪已经被你们的炮火打到快死了啦,谁上去补一刀都可以,何必找我?沈洛年呆了呆,见那些士兵一个个紧张得要命,谁也不敢往前,只好又拔出匕首,走上前,对着那毛球妖怪的妖炁集中部分戳入,击散它最后的妖炁,送它归西。 「部队继续前进。」那人发出指令,士兵们拿着武器继续迈步,后面车子缓缓跟着,一路往南推。沈洛年正想绕过这些人开溜,吉普车上的那军官却笑着说:「那边不用去了,请转南吧。」 「唔?」沈洛年一呆,这人似乎有点面熟。 「北面部队,已经把通往树林、板桥、中和的路封住了,现在正分队往南推进。」军官说:「大部分妖怪正往山区方向逃跑,上面交代我们,遇到走散的屠妖部队,就通知他们转向,我们这一路会在承天路上山,现在正沿路往南搜进,难得遇到认识的,要不要上车一起来?」 沈洛年想起来了,这人是三个月前见过的吴中尉,难怪一脸热络,沈洛年微微摇头说:「我不是什么屠妖部队。」 「咦?」吴中尉似乎没听清楚。 「没什么,我往北边有事。」沈洛年说。 「我明白了,请慢走。」吴中尉恭敬地说。 第二章 那种姿势实在太令人害羞 第二章那种姿势实在太令人害羞 快步走过两个路口,沈洛年突然一怔,转过头,却见旁边一条小巷口,穿着及膝连身小洋装的怀真正探头出来,对着自己笑。 「怎么跑来了?」沈洛年走近说:「干嘛躲在这里面。」 「躲起来省得被人搭讪。」怀真蹦出巷子,挽着沈洛年手臂说:「我不放心你呀,有遇到妖怪吗?」 「嗯,杀了几只小妖怪。」沈洛年望望周围人们羡慕的眼光,低声说:「这匕首还不错,就是太短了,比较大只的妖怪切不进去。」 怀真眼睛转了转,嘻嘻笑了笑,却不说话。 「干嘛?」沈洛年上下瞄了瞄怀真说:「又有事情瞒我。」 「反正说谎会被你看出来,不如不说。」怀真笑着说:「太短的话,就一路切过去啊,把它分尸。」 「说得倒简单,现在这种都是只有微弱妖炁、没智慧的小妖怪,打散了就没事。」沈洛年沉吟说:「若是全身充满妖炁,比如凿齿那种,不知该怎么应付。」 「一种办法就是直接吞到肚子里面炼化掉!」怀真说。 「我可没有妳这么大的喉咙。」沈洛年没好气地说。 「不然就一步步击散啰。」怀真想了想又说:「其实每种妖怪都有妖炁集中的中枢处,打散了,其他的妖炁也会因为失控而散逸消失,只看你知不知道它的要害在哪儿。」 「喔?」沈洛年有点意外,望了怀真一眼。 「不准看。」怀真伸手掩住了沈洛年的眼睛,一面说:「若有一天你看透了我的要害,绝不能说出口喔,就算只对我说也不行,仙界中多的是顺风耳,万一让人知道可就糟了。」 「我哪这么厉害?」沈洛年好笑地说,一面拉开怀真的手。 「如果真有人能看得出来,那就是你了。」怀真低声说:「毕竟凤灵能做什么,谁也不知道。」 「凤灵?」沈洛年又听到新名词,眉头又皱了起来。 「凤凰之灵。」怀真说:「我不是说过你被凤凰换灵吗?就是换成这种灵,所以你会具有凤凰的一部分能力。」 沈洛年想了想,终于问了一个在心中盘桓已久的问题:「我还算是人类吗?还是妖怪?」 怀真眨眨眼说:「人类的定义是什么?和妖怪的差别在哪里?」 「唔……」沈洛年一呆,一时也答不出来。 「别想这种复杂的问题了。」怀真笑说:「那些吃饱的小妖,好像都躲去山上了,要去看看热闹吗?」 「怎么去看?」沈洛年讶异地说。 「我带你去。」怀真揽着沈洛年的腰,两人陡然拔空而起,直上青云。 「咦!」沈洛年大吃一惊说:「不怕被人看到吗?」怪了,刚刚周围的人似乎没有一个注意到? 「我施了障眼法,道行没有一定水准的人看不到的。」怀真得意地说。 「那妳刚刚干嘛躲着?用这招不就好了。」沈洛年迷惑地说。 「这是一种用妖炁和道术影响一定距离内脑部运作的方法,可不是真的不见了。」怀真说:「透过镜子、水面、还有现在一些照相、录影之类的,都可以看到真相,所以不能在一个地方长久使用,会吓到人的。」 「所以移动的时候比较合适?」沈洛年说。 「对啊。」怀真指着下面说:「哇,好多铁块车。」 沈洛年低头望了望,不禁好笑地说:「那是坦克。」 此时下方各处入山的道路,都有部队看守,一群群的士兵架着拒马,荷枪实弹地守着道路,而山林间虽看似平静,但其实处处都有妖炁,也不知道躲入了多少妖怪。 「真好玩,他们把人都派在道路上,以为妖怪只会走大马路吗?」怀真咯咯笑着说。 「守个安心的吧?」沈洛年说:「就算真把整个山围起来,像妳这种不是一样可以飞出去?」 「这些小妖不会飞啦。」怀真笑说:「除非鸟型妖,用翅膀飞。」 「有不少人在杀妖怪。」沈洛年感应着里面的妖炁和炁息,一面说:「今天他们应该可以得到不少妖质。」 「你朋友在那边。」怀真突然一指,带着沈洛年往山林西侧飘去。 果然是赖一心等人,沈洛年远远望着他们五人快速除妖,一面把杀了的妖怪收到背包里面,不禁暗暗好笑,刚刚自己杀的,倒忘了可以捡起来送人。 两人跟了一阵子,眼看没什么好看的,正想回家,却见三、四个黑袍人突然出现,拦着叶玮珊等人。 「怎么回事?」沈洛年有点意外。 怀真听力比沈洛年好,听了听说:「好像在吵妖怪尸体。」 「可以接近一点吗?」沈洛年问。 「太近障眼法可能会失效。」怀真说:「他们都具有炁息,尤其那个玮珊妹妹专炼外炁,对外界术法的敏感度很高。」 「喔,那妳听听看他们说什么。」沈洛年说。 怀真听了一阵子,才转头说:「好像那些人要他们把尸体交出去,说要统合分配还是什么的。」 沈洛年微微皱眉说:「难道李宗又在欺负人了?」 「那个黑脸的什么良和他们吵起来了。」怀真说:「志文在凑热闹、一心在劝架、玮珊不说话……咦,又来了一个。」 沈洛年望过去,微微一惊,新来那人倒是面熟,原来正是刚刚和自己一起杀妖怪的黑袍青年,只见他对着两边说了几句话,那三、四名黑袍人似乎有点尴尬地退去了,只剩下他和叶玮珊等人。 「他叫那些人离开耶。」怀真说:「似乎是好人,而且官比较大。」 沈洛年倒是替叶玮珊他们高兴,点头说:「原来李宗里面也有好人。」 「耶?」怀真听了听突然看着沈洛年说:「提到你耶。」 「呃?」沈洛年一呆说:「什么意思?」 怀真笑说:「他问白宗怎么少一个人,玮珊他们听不懂,那人就形容你的模样啊,原来你的特点是白净文弱、打架拼命、表情冷淡呀?」 「不是说我吧?」沈洛年皱起眉头。 「还说不是,那人一说,五个人都说是你啊。」怀真吃吃笑了起来。 「啧!」沈洛年无话可说,片刻后才抱怨:「我刚哪有拼命?」 怀真听了听又说:「你跟那人一起战斗喔?他说你杀了十几只妖怪,叫白宗的去拿妖质。」 「哪有这么多?」沈洛年大皱眉头,见下方那人已经和叶玮珊等人分手,当下摇头说:「回去吧,我得想想看该怎么说。」 「硬拗也是可以的,就说你很会打架,反正这些只是小妖,熟悉武术的普通人类也该能对付。」怀真笑说:「毕竟浑沌原息不像妖炁和炁息,人类和道行普通的妖怪是感受不到的。」 「喔?」沈洛年说:「妳没说我还没想到,他们怎么感受不到妳的妖炁?」 「我可不是什么小妖怪!」怀真用指头推了沈洛年脸颊一下说:「只要我有心内敛,连你这个凤灵之体也要到二十步内才能发现我,这些人再炼一百年也感觉不到的。」 原来如此,沈洛年安下了心,到时候就铁了心说自己曾练过功夫,把这件事情应付过去。 回到家中,沈洛年和怀真两人挤在沙发上,连看了两小时电视新闻,果然全台湾都发生了类似的效应,而且不只台湾,北到俄罗斯、南到印尼,包括日本、韩国和大部分的中国地区,都受到了影响,各地出现的虽然都只是小妖,但一般人还是无法对付,就算军队和各地的道武门人马上出动,还是伤亡惨重,单是台湾一地就死了数百人,可以想见这次事件造成多大的影响。 在今日以前,妖怪的出现,只是茶余饭后闲聊的话题之一,虽然偶尔也有人牺牲,总是少数,还比不上每天失踪或自杀的人口多,但今日事件一发生,所有人都开始正视这个问题,面对一般人无法抗衡的妖怪,到底该怎么应付? 有些电台中找来半懂不懂的妖怪专家,说明遇到妖怪该如何逃跑,有些电台开始痛批政府事前防范不足、事后效率太差,当然不免也有人跳出来要总统为妖怪杀人下台。 人口稠密处出现的妖怪,在捕食人类后,大多被人类军队和各地道武门人击杀,但出现在海面上和荒凉地带的可是更多,而且现在正往世界各地流窜,在新闻播报的同时,死亡的人数仍在不断地增加。 事情发生后,欧美各地的道武门人正纷纷往东亚集中,人们也已经知道,只要有足够的火力,就算不懂道武门的炁功,一样可以把妖怪杀掉,所以各国部队信心大振,都进入最高备战状态,各地军用卡车载着士兵一车车往外开,在各地设立战斗据点,准备应付变局,而欧美各国也正在和东亚各地政府协商,准备协助作战,毕竟妖怪是人类共同的敌人,这时已经不用考虑政治立场的不同。 总之今天傍晚这场乍看并不很严重的变乱,已经让全世界都动了起来。 沈洛年今天虽然参与其中,但看着新闻,却有种很强烈的不真实感,好像上面说的都是假的,今天的事情真有这么严重吗? 「看。」怀真看着新闻中地图标出的妖怪出现区域,嚷着说:「中心点就在北海那边嘛,一定是那些人搞的……」 怀真口中的北海,看位置大概是现在的黄海、渤海的区域,沈洛年诧异地说:「他们不知道会害死这么多人吗?而且妳本来不是说会出现强大的妖怪?」 「这应该只是测试,还不是正式来。」怀真一扭身,侧坐到沈洛年大腿上:「而且人类这么多,死几个人算什么?你看,现在冒出这么多小妖怪,容易杀又可以收集大量妖质,让更多人变体……唉,痒痒啦,抓抓。」说完一面转身揽着沈洛年脖子。 怀真说的也是,有人这么做并不奇怪,只不过太狠了些……沈洛年一面思考,一面抱着怀真,用手指轻抓着她的背。沈洛年知道她喜欢自己这样,而且一定要由上往下,不能逆向,否则怀真会生气,火大了还会咬自己两口。 果然没抓几下,怀真已经舒服的摊在沈洛年身上,咿咿唔唔地轻哼,这时门突然打开,沈洛年的叔叔沈商山,正一脸烦恼地出现在门口。 这场景可不好看,沈洛年一呆说:「叔叔,回来了?」 「叔叔!」怀真一脸慵懒,媚态横生地叫了一声。 这模样看得沈商山不由得脸红,他愣了好几秒,好不容易才转开目光,他皱起眉头关门,一面往自己房间走一面说:「今天发生大事,电影暂时停拍了,你们没事吧?」 「没事。」眼看沈商山走到房间里面更衣,沈洛年连忙低声说:「还不起来!妳不是说会注意外面吗?」 「很舒服,懒得注意了——」怀真撒娇地说:「我现在上下都有穿,没关系啦,你叔叔又不会怎样,再抓一下。」 「晚点再帮妳抓,去、去。」沈洛年一点都不解风情,把怀真推下大腿。 「吼!臭小子!」摔到地上的怀真生气了,扑上去把沈洛年一把推倒,压在他身上。 又是这招,沈洛年每次被这么一压就无法动弹,他正考虑认输的时候,沈商山房间门打开,他往外走了出来。 沈商山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看着叠在一起的两人,他迟疑了一下才说:「你们知道道武门吗?」 「臭狐狸还不放开!」沈洛年低声念了一句,一面说:「道武门怎么了?」 「不放,答应抓抓我才放。」怀真低声说完,回头笑说:「道武门现在很红啊,当然听过。」 「我只是随口问问,好几个和道武门有关的剧本送上来了……」沈商山说:「这些人总以为只要凑热闹就可以赚钱……没事了,我出去喝点小酒,这两天该会回来睡觉。」 「喔。」动弹不得的沈洛年只好说:「叔叔慢走。」 「叔叔慢走。」怀真也跟着回头笑。 沈商山看着两人的动作,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转头往外走,他刚打开大门,却见门口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不认识的人。 两人目光绕过沈商山往内望,恰好和叠在沙发上的沈洛年、怀真目光碰在一起。怀真先是一怔,下一秒她倏然跳起,对每个人笑了笑,跟着也不开口,一转身就溜到房间里面去了。 臭狐狸!这时候溜得倒是挺快的……话说这两人怎会一起来的?沈洛年尴尬地站起,整整衣服往前走说:「叔叔,是找我的。」 「喔?」沈商山见门口两人的装扮,看着男子诧异地说:「这是道武门的衣服?」 「是。」穿着白衣黑袍的方脸男子微微点头说:「道武门李宗,李翰。」此人正是和沈洛年有并肩作战之谊的那个李宗高手。 身旁女子却是穿着西地高中的学生制服,她不知为何脸上红红的,愣了愣才学男子说:「道武门白宗,叶玮珊。」 沈商山本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居然来的人真是道武门人,他微微一呆,回头看着沈洛年说:「真是道武门的?你认识?」 「嗯。」沈洛年点了点头。 「那……请进。」沈商山起了兴趣,一让说:「找洛年有什么事吗?我在旁边方便吗?」 「一定是沈商山先生?有监护人在场是最好的。」李翰露出礼貌性的微笑说:「请务必留下。」 沈商山本就想听听是怎么回事,这时自然是老实不客气地回到客厅,一面请两人坐下。 叶玮珊进屋之后,一直低着头,不敢和沈洛年目光相对,但偶尔又忍不住偷瞄一下,眼神中有说不尽的迷惑,她一直认为怀真是沈洛年的亲姊姊,但刚才两人的动作未免太过亲昵,很难让人不想歪……而且不管是不是姊弟,刚刚那种姿势实在太令人害羞了吧?高中生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情!而且还有大人在家呢!想到这儿,叶玮珊忍不住也瞪了沈商山一眼。 沈洛年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但这时也不是解释的时刻,只好不管此事。 但李翰却哪壶不开提哪壶,坐下的第一句话就是:「据我所知,这家只有两位居住,似乎也没有别的亲戚,刚刚那位小姐是……?」 见沈洛年说不出话,沈商山很自然地回答:「她是洛年的女朋友。」 果然不是姊弟!叶玮珊终于忍不住瞪了沈洛年一眼。而沈洛年只好把目光转开,假装没看到。 「今天诸位不是很忙吗?」沈商山开口说:「什么要事让两位来这一趟。」 「确实有要事。」李翰点点头,目光转向沈洛年说:「我就直问了,洛年小兄弟,请问你出自何宗?」 「什么宗?」沈洛年一呆,随即醒悟,摇头说:「什么宗都不是,我只是练过一点功夫。」 「练过功夫?」李翰哂然说:「那如何能识破妖炁?而你的动作简单直接,根本不像一般武技,这只有两种可能——若不是道武门的练功法门,就是没练过功夫。」 这是什么话?沈洛年微微一怔,但他还没开口,沈商山已经疑惑地说:「人说道武门乃古传武术宗派,承袭汉末道武双修之法至今,已有近两千年历史,更有人说三国能出现如此多名将,与当时道武门盛行有关,这样的功夫,怎会和没练过功夫的一样?」 这是怎么传的,居然扯到三国去了?莫非关羽和吕布也有变体练炁功?妈啦!说不定是真的喔?不然后世为什么没出产那种怪物了?沈洛年一面胡思乱想,一面暗暗好笑,又不好意思笑出来。 「不是双修之法,是以道入武之法。」叶玮珊淡淡地插嘴。 「其实说双修之法也不为过。」李翰微微一笑说。 「那是你们。」叶玮珊不让地说:「道武门可不是只有兼修一派。」 「也有道理。」李翰轻轻摇了摇手,表示不想争执下去,转头对沈商山说:「见笑了,确实用『以道入武』来形容,比较精准。」 「原来如此,请继续。」沈商山拿出一本小笔记本,在上面作着纪录。 「过去历史流脉已经失传,汉末哪些人学过以道入武之法,今不可考。」李翰认真地说:「不过道武门武技有个特色,不重视姿势、体态,比如说……没有所谓的『马弓步』,也没有所谓的『架子』,只专注于快、狠、准三诀,若把准度和速度忽略,只看外观,战斗的时候,会和没练过武很像。」 「可以说说为什么会这样吗?」沈商山还是第一次听见道武门人阐释自己的武技,忍不住问。 「沈先生可听过道武门的炁功?」李翰说。 「当然。」沈商山说:「听说和一般气功写法不同?」 「嗯,其实同音同义,只不过用这个字,可以更清楚表达正确的含意。」李翰一转话题,又说:「一般武术,收放过程间很重视全身力量的贯穿和支点、杠杆原理,在数千年的演变下,找出了某些特别稳固、或特别容易借力发力、或特别容易闪躲腾动的姿势动作,以此为基准,创出各种不同的招式……比如一个没锻炼过的普通人,随手挥拳,可以发挥出大概四、五十斤的力道,但如果姿势正确、立马沉腰、全身气力串起,则不难超出百余斤;防御也是一样,适当的姿势,可以承受更大的力量,这就是一般不练炁的武术,招式运用的攻防原理。」 说这么多干嘛?叶玮珊瞄了李翰一眼,不过说实在话,叶玮珊虽属道武门,却也不明白这些道理,倒亦有三分兴趣想听下去。 沈商山当然更是连连点头,一面说:「果然如此,那为什么道武门会不同呢?」 「以同样的例子来说明。」李翰说:「道武门的炁功学会后,只要以炁运劲,马上可增加千斤力道,那么随手乱挥的一千零三十斤,和立马沉腰的一千一百斤,差别已微乎其微,如果随手乱挥速度比较快的话,当然乱挥,何须在意架式?」 「一千……?」沈商山愣在那儿。 「只是举例而已,和个人体质、修为仍有关系。」李翰说。 「我明白了……」沈商山一转念说:「不对啊,我曾听说,其他武术也有练气功,但没有这种理论。」 「这就是由道入武的特色。」李翰说:「其他宗派固然也会修炼炁功,但只能由一点微末炁息开始培养起,慢慢循序渐进,如此一来,终其一生也未必能达到道武门入门弟子的境界,更别提能不能在一、二十年内,让炁功威力大于肌力……这些招式自有其存在的价值,只不过道武门人用不着而已。」 李翰说到这儿,转头看着叶玮珊微笑说:「这些事情,白宗应该也很清楚才是,叶小姐怎么似乎有点疑惑?」 不知道不行吗?叶玮珊正感恼火的时候,却听沈洛年开口说:「白宗是专修脉,玮珊专炼外炁,对招式动作没兴趣,不知道是正常的,但一心就很清楚。」 看着众人目光望向自己,沈洛年接着说:「我的匕首招式就是一心教的,所以动作会像道武门的动作,就这样而已。」 「确实从你身上感受不到炁息。」李翰脸色凝重地说:「但你体能和速度,却和正常人差异太大,倒像已经变体的人,而且你还没解释看透妖炁的问题,非变体者如何能感受到妖炁?当时我俩并肩作战,我借着炁功,动作速度远快于你,但你丝毫不用观察,随手一挥便正中要害,最后杀的妖怪数量居然不下于我,这若非对妖炁格外敏锐,怎能办到?」 「什么?」沈商山瞪大眼睛看着沈洛年说:「你去打妖怪?还杀了很多只?」 「只有几只啦,刚好遇到没办法……」沈洛年有点头痛了,不知该怎么解释,他头一大,就开始烦,一烦就失去耐性,何况刚刚李翰不知有心还是无心,无端端用言语刺了叶玮珊一下,也让他颇不爽快,沈洛年当下板起脸说:「我何必向你解释?不管你怎么想都不关我事,我不想聊了,请走吧。」 「洛年?」沈商山意外地说。 「叔叔,我确实有杀妖怪,但这可不是做坏事,没必要和人交代什么。」沈洛年转头看着叶玮珊,脸色放缓了些说:「如果不聊这些,我欢迎妳多坐一阵子。」至于李翰,他就连客气话都懒得说了。 李翰倒没想到突然吃了一顿排头,一时说不出话来,叶玮珊倒是暗暗好笑,她早知沈洛年脾气不小,只没想到发作得这么快,想到沈洛年发脾气之前还帮自己说了几句话,叶玮珊不禁有三分感激,但又因为彼此立场不同,还多了点微妙的感觉。 李翰倒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思考了几秒之后,收起笑容说:「既然客气话没用,那我就直说了。」 又怎样了?沈洛年皱眉看着李翰,没吭声。 「我和叶小姐,分别代表李宗、白宗的第二代,我们两人一致认为你和道武门有关。」李翰见沈洛年瞪大眼睛,他抢着说:「不管你自己怎么说,我们的专业判断,在法律上绝对有效。」 讲起法律了?沈洛年莫名其妙,瞄了叶玮珊一眼,只听李翰接着说:「如今时局紧张,所有道武门人都要受统筹管理,这不是你一句我不愿意就可以反对的,何宗一脉已经被通缉了,你可知道?」 有没有搞错啊?沈洛年皱眉说:「妈的,这还有没有自由啊?你们不怕我去找媒体吗?」 「你觉得现在的社会舆论,会支持一个独善其身的道武门人吗?尤其在发生了今天的事情以后?」李翰肃然说:「老实说,何宗一脉拒绝和妖怪对抗,消息一传出,他们的宗派场所马上被暴民破坏,现在也不知道躲到哪边,你想沦落到那种地步吗?」 威胁我?妈的谁怕谁?若是客气点还可能有商量,硬来就没话好说了,沈洛年本就是横眉冷对千夫指的人,他瞪眼说:「混蛋,你找人来抓我啊!」 「洛年?」叶玮珊吃了一惊。 「洛年,怎么这么没礼貌?」沈商山也意外地说。 沈洛年对叔叔总还有敬意,顿了顿才闷声说:「他不觉得自己啰唆,我会嫌烦。」 李翰也没想到才十几岁的沈洛年居然软硬不吃,这下可拉不下脸,他沉脸站起说:「我今日来此,是以为台湾另有一个宗派,想来表示善意,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如此蛮恶,今日到此为止,等命令下来,我们很快就会再碰面!」 听起来李宗还兼抓人?是不是惹错人了?妈的,不管这么多了,到时候再说!难道这世界真被妖怪吓得不讲道理了吗? 「李先生,且慢。」叶玮珊可不想搞成这样,连忙说。 「叶小姐有何高见?」李翰转头说。 叶玮珊可也不知该怎么转圜,沈洛年其实已经把话说绝了,根本不知该怎么帮他说话。 就在这时,突然沈洛年的房门开了,怀真跳了出来,对着李翰笑嘻嘻的说:「等等,洛年脾气大,对不起喔,别生气。」 只要是正常人,看到怀真都会软了半截,李翰的怒气马上不见了,结巴地说:「没什么,没生气。」 「是我不准洛年说的。」怀真在沈洛年身旁坐下,微微一笑说:「其实我是洛年的远房表姊,洛年的功夫是我教的。」 哪门子的远房表姊?沈洛年被这话一惊,气倒是消了,愕然看着怀真,不知她要怎么掰下去。 「远房表姊?哪儿来的?」果然真正的亲戚沈商山第一个怀疑,疑惑地问。 「就是……我的外婆的弟弟,和洛年的姨表姑的丈夫,以前是结拜兄弟,好像是这样啦。」怀真说。 狐狸精胡扯起来了,这是什么烂连续剧的剧情?还有,结拜算什么「远房表姊」?沈洛年忍不住好笑,靠着沙发不说话,准备看戏。 「外婆的弟弟……姨表姑的……」 沈商山还没弄清楚这算不算表姊,怀真已经抢着说:「这不重要,是我外婆过世之前,要我来找洛年,收他入门,听说是他弟弟和洛年姨表姑的丈夫约好的!」 看着众人诧异的目光,怀真继续编谎说:「我们确实和道武门有关,我们是……胡宗!对,我叫作胡怀真,差点忘了自我介绍。」 胡?狐狸精的狐还是胡说八道的胡?沈洛年摇了摇头,狐狸精编谎话的技术不怎么高明,这串话有点牵强。 「胡宗?原来是胡小姐……」李翰半信半疑地说:「似乎没听过?」 「当然啦,我们一脉单传千余年,又没和其他宗派联系,大家都以为我们香火断了。」怀真微微一笑说:「你们俩听过缚妖派吗?」 李翰和叶玮珊同时一愣,脸上都是疑惑的表情,怀真笑说:「道武门可不是只有兼修和专修两派喔,回去问问你们家前辈应该就知道了,缚妖派修炼之法,本就不具内外炁。」 李翰虽不知真假,但既然是这柔媚入骨、动人心魄的美女所言,而且最后这段话似乎不像随口乱说,他不信也信了,当下连连点头说:「既然同门相认,当然是好事……不过如今道武门各宗需受管制,不知贵宗有多少人?我可以代为向总统府第四处提报编册,也方便支领薪资。」 「哪有多少人?就我们姊弟两人呀,也不用多造册了,如果为了通达管理上方便……」怀真瞄了沈洛年一眼说:「反正洛年和玮珊同个学校,胡宗暂时就以客卿的身分,归白宗统属就好了,玮珊,可以吗?」 叶玮珊没想到突然产生这样的变化,一时反应不过来,呆了呆才说:「当……当然可以,但是太失敬了。」 「不会啦。」怀真笑嘻嘻地说:「洛年也很怀念当初和你们在一起的日子。」 臭狐狸妳扯谎归扯谎,别扯到我头上来!而且现在是怎样,怎么突然又要我去打妖怪了?沈洛年瞄了瞄怀真,却见她警告般地瞅了自己一眼,就和上次在西餐厅的表情一样……反正这狐狸该不会害自己,沈洛年摸摸鼻子不吭声了。 怀真接着转头望着李翰,露出恳切的表情说:「洛年会坚持不肯说,都是因为我的交代,加上他脾气本就不大好,口气就糟了……我替他道个歉,希望李先生大人不记小人过,能原谅我们。」 「哪儿的话。」被怀真这样望着,李翰骨头都软了,忙说:「我哪会计较这么一点小事?放心、放心。」 「那么……」怀真妙目一转说:「其他的事情,应该就让我们和玮珊谈啰?」 李翰呆了几秒,这才突然醒悟,连忙站起说:「那么……胡小姐,我先告退了。」 「李兄。」沈商山跟着站起说:「赏脸的话,我请你出去喝杯酒,咱们聊聊?」 「不了,今天还有很多事情得忙。」李翰微笑婉拒说:「我这就先告退了,其他就由白宗处理。」 「那么我送你一程。」沈商山站起,随着李翰往外走。 接下来,这不大的客厅中,只剩下沈洛年、怀真、叶玮珊三人,叶玮珊看着两人,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有很多的问题,又不知该从哪一点开始问起。 「玮珊。」怀真笑说:「妳想从哪件事情听起?」 叶玮珊想了想,看了看沈洛年说:「缚妖派胡宗……这就是你不加入白宗的原因吗?」 现在似乎该点头吧?沈洛年瞄了怀真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不加入是为了胡宗,加入也是为了胡宗。」怀真插口说:「我从没和其他宗派联系过,听到了你们,忍不住想稍作了解,于是要洛年加入,妳该还记得,洛年当初本来并不想加入,都是被我逼的……后来洛年眼看涉入渐深,怕你们日后知道怪罪,所以及早退出。」 「原来如此……」叶玮珊望了望两人,沉吟说:「怪罪是不敢,这么说,真有缚妖派了?」 「当然啦。」怀真笑嘻嘻地说:「难道我会骗人吗?」 「那……怀真姊觉得和白宗怎么配合比较好?」叶玮珊迟疑地说。 「如果当我们是自己人,就让洛年和你们那个小组一起活动吧。」怀真微微一笑说:「我有时候挺忙,不一定会参与。」 「嗯……」叶玮珊迟疑了一下说:「那么和过去一样,放学后在同样地方会合,放假时则从下午一点开始,如果可以的话,办支电话会比较方便联系。」 沈洛年说:「知道了。」至于电话,沈洛年上次就当耳边风,这次还是一样的打算,他从不找人也不想让人找到,不觉得自己需要行动电话。 「我先离开了。」叶玮珊站起,对怀真微微一礼说:「今日事情真的很多,得回去和他们会合,我不在的话,他们找妖怪的效率比较差。」 「洛年送一下玮珊吧。」怀真笑说。 沈洛年站起身,随着玮珊下楼,虽说是送行,但这旧式公寓,楼梯狭小,还是一前一后分别走,两人一路无话,一直到了楼下,沈洛年正考虑该不该送去车站的时候,叶玮珊停下脚步说:「送到这儿就好,我自己回去。」 看着叶玮珊背影的沈洛年,突然忍不住开口说:「你在烦恼什么?」 叶玮珊微微一惊,回过头说:「很明显吗?」 应该看不出来才对吗?沈洛年微微一惊,敷衍地说:「也不是,我胡猜的。」 叶玮珊没说话,微微歪着头凝视着沈洛年,那黑白分明的清澈目光,透出一种繁复混杂、无法一眼理解的思绪,沈洛年一阵迷惘,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点慌张。 第三章 这么想死就成全妳 第三章这么想死就成全妳 「我确实有几个问题想问……」叶玮珊看着沈洛年片刻之后说:「胡宗的事情,你不愿说,我可以理解。」 然后呢?沈洛年等着下文。 「如果我没猜错,你当时还没变体吧?」叶玮珊说:「一直到脱离之前。」 当时的体能确实和普通人一样,所以应该回答肯定的答案?沈洛年说:「是。」 「我明白了。」叶玮珊顿了顿,欲言又止的似乎还有话想说。 「怎么?」沈洛年问。 「为什么……要说怀真姊是你姊?」叶玮珊说:「虽然说这其实不关我的事情……但是你们俩……明明……应该……」叶玮珊似乎有点为难,不知该怎么说下去,说着说着不知想到什么,脸颊慢慢地红了起来。 这时的情绪就比较单纯了,这是害羞、疑惑、烦恼、担心,还有……一丝羡慕混在一起吧?还真有趣……不过现在该怎么解释?沈洛年停了两秒,最后还是嫌解释麻烦,反正被误会也没什么大不了,于是开口说:「当初怀真一出现就装成我姊姊,我虽不知道为什么,也就顺着她了。」 叶玮珊想了想,突然点了点头,仿佛能理解地苦笑说:「她这样的女子,很难有人能不顺着她吧?说也奇怪……在怀真姊面前,我好像脑袋都有点转不动了。」 可能是因为那什么喜欲怪气吧?沈洛年没有回答。 「对了,这几天为了捕妖,固定的练习都会暂停,而且刚好遇到元旦,也不用上学,等下星期一才恢复练习……」叶玮珊想了想说:「捕妖期间,我们是早上八点在学校集合,你不想来的话也没关系。」 这样最好,我才不想打妖怪。沈洛年马上说:「那我暂时不去。」 「嗯,反正只是些小妖,我们处理就好了。」叶玮珊点头说:「不用送了,再见。」 「那……慢走。」沈洛年说。 送走了叶玮珊,沈洛年怒冲冲地回到五楼,他一路推门走入房间,见怀真正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颗头贼兮兮地看着自己,沈洛年火气不禁消了一半,摇头说:「又干嘛?」 「你没有要骂我吗?」怀真可怜兮兮地说。 「别假了。」沈洛年好笑地说:「快起来。」 「来床上说吧,帮人家抓抓?」怀真伸出看似赤裸的白皙玉手对沈洛年招了招。 「不抓!」沈洛年哼了一声,坐到桌前说:「到底是怎样?不是要我离道武门远点吗?」 「对呀,但是刚这样冲突下去,到最后你不是会被关起来吗?」怀真不闹了,翻开被子蹦出来,只见她又换上那件v领大毛衣,刚刚只是故意卷起右臂的袖子装裸体,她拉下袖子,扠腰说:「你坐牢我要怎么去取原息?还是你愿意抛下一切跟我上山?那现在走也还来得及。」 「唔……」沈洛年确实不大愿意就这么在山里躲一辈子,他想了想才说:「那现在该怎办?真的照指示去杀妖怪?」 「也无所谓,反正只是小妖怪,没什么危险。」怀真走近说。 「没危险才怪。」沈洛年骂:「匕首太小了,太大只的我戳不进去。」 「好啦。」怀真皱皱鼻子说:「晚点教你怎么应付就是了。」 这臭狐狸果然又留一手,沈洛年忍不住瞪眼,怀真却不以为意,只嘻嘻笑说:「先这样混一阵子,等天下大乱的时候,我们再躲起来就好了。」 「万一走不开呢?」沈洛年说。 「不会啦。」怀真翘起小嘴,有三分自负地说:「若我真要带你走,没人留得住我,只是有点麻烦而已。」 真有这么简单吗?按照沈洛年过去的经验,想和人没有牵扯,那越早跑越好,拖得越久,只会越牵扯越深,这狐狸会不会太过乐观了?沈洛年看着又凑过来要「抓抓」的怀真,脸上笑咪咪一点烦恼都没有,不禁暗暗叹了一口长气。 上周三天下大乱,人和妖都死了不少,周四理所当然各学校都放假,尤其在战区的西地高中更是放得理直气壮,而周五恰逢元旦,再加上周末的两日,学生们很快乐地连休四天。 怀真早在星期五早上,吸了一肚子浑沌原息,满意地离开,而沈商山除一开始两日问了些有关道武门的问题,后来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所以沈洛年这个周末还算过得挺安稳闲适。 不过好日子总会过去,星期一又是上学的时间,上学还不打紧,问题是放学就得去报到了,那群人似乎只有叶玮珊正常一点,其他人不知为什么都热络得有点夸张,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不像其他同学一样,都离自己一定的距离呢? 再怎么烦恼也没用,一天的课程很快就结束了,沈洛年也不急,反正等大部分人离开才去也不晚,他正留在教室无所事事地得看着操场时,突然发现一个不该出现的女孩身影,沈洛年不禁微微一愣,站了起来。 那女孩抬起头,恰好往这儿望,两人目光一对,女孩一惊,连忙转头,开始在操场上跑步。 她怎么又回来跑步了?发生什么事了?而且这女孩的思绪实在比叶玮珊单纯太多,那显而易见、笼罩全身的难过气氛是怎么回事?沈洛年实在看不下去,背起书包,往操场走去。 女孩跑着跑着,突然看到沈洛年出现在操场旁边,她吃了一惊,偷瞄一眼连忙转头,想想又偷瞄一眼,见沈洛年果然是死盯着自己,女孩跑着跑着越来越慌张,最后终于手足无措地停了下来。 「吴……小睿!来。」沈洛年招手说。 女孩正是吴配睿,她愣了愣,不大甘愿地走过去,看着沈洛年不敢说话。 这女孩怎么从难过转成害怕了?我有这么可怕吗?沈洛年莫名其妙地问:「妳在害怕什么?」 「你不是来骂我的吗?」吴配睿胆怯地说。 沈洛年微微一愣说:「骂妳什么?」 轮到吴配睿一呆说:「上星期你不是生我气吗?」 「喔。」沈洛年这才想起,抓抓头说:「妳不是不说了吗?我骂过就算了,已经忘了。」 「真的吗?」吴配睿稍松一口气,那股害怕的情绪倏然淡去,但难过的情绪又仿佛什么缠绕的黑烟一般冒起。 妈啦,原来看透人心本质会多这种麻烦,沈洛年被那股闷气熏得往后退了半步,这才说:「妳难过啥啊?干嘛跑步?不是该去地下室练习了吗?」 「我……」吴配睿眼睛突然一红,瘪着嘴不肯张口。 「怎样了?」沈洛年追问。 吴配睿猛摇头,却不肯说话。 「说话啊!」沈洛年没耐性了,声音大了三分。 吴配睿一惊,开口说:「我不能……」但才说这两个字,眼泪立即大滴大滴地往下流,再也止不住。 沈洛年吃惊地说:「怎……怎么哭了?」 「不要逼人家说嘛……」哭都哭了,吴配睿不再强忍,小脸挤成一团,哇哇大哭说:「人家会忍不住想哭嘛!」 妈啦!果然是小孩子,沈洛年看周围人都诧异地望着这面,连忙拉着吴配睿往旁走,一面说:「哭都哭了,快趁着哭把话说清楚。」 吴配睿,一面哭一面说:「哭的时候……怎么说清楚?」 「反正妳一说就哭,如果哭的时候不说那什么时候说?」沈洛年的字典里似乎没有「怜香惜玉」这四个字,瞪眼说。 但吴配睿似乎因为惊讶,泪反而停了,她呆呆地看了沈洛年片刻,才抽咽地说:「我……我不能加入……道武门了。」 「为什么?」沈洛年问。 「那个……妖……质不够,没有我的份。」吴配睿可怜兮兮地说。 「怎么可能?」沈洛年说:「前两天他们杀了少说上百只小妖,十个人也够了,你们不是才五、六个新人?我去问问玮珊!」 「不要啦。」吴配睿紧张地抓住沈洛年说:「不是玮珊姊的错,她一直跟我道歉,你不要去骂玮珊姊。」 「谁说我要去骂玮珊?」自己形象似乎已经有点糟糕,沈洛年口气放缓说:「我只是说要去问问,明明妖质应该很多。」 「好像是有人认为……我们这组年纪太小还是什么……叫他们别收人了。」吴配睿说:「其他人已经去一个月,所以收,而我才刚去一天,反正也不是发散型……他们就不发妖质给玮珊姊了……」 虽然断断续续又配上眼泪鼻涕,倒还听得清楚,沈洛年听了听,点头说:「这倒也不错,不让妳加入就算了吧,加入也不是什么好事。」 「为什么?」吴配睿委屈地说:「我也想打妖怪啊,我不怕啊。」 「什么不怕?会死人的。」沈洛年撇嘴说。 「我不怕嘛!」吴配睿大声叫了起来。 「别耍赖啦!」沈洛年瞪眼说:「吵死了。」 吴配睿一怔,嘟起嘴低头喃喃说:「就真的不怕啊……我只是想做一些会让我想尽力去做的事情,也不可以吗?我就是觉得原来的生活很烦!我就是喜欢靠自己的力量保护大家!我就是不想躲在后面!我就是不像女孩子啊!」 沈洛年怔了怔,想想才说:「就算妳不怕死,但为了这些而死,妳真的觉得值得?」 「怎会不值得?而且又不是一定死。」吴配睿望着沈洛年说。 「如果一定会死呢?」沈洛年说:「如果影片中那种怪物跑出来呢?大家都打不过喔。」 「还是要有人去面对啊!」吴配睿说着一咬牙,仿佛发誓一般地说:「现在就算不让我加入,我以后一定也要加入的,这才是我想做的事。」 妈的妳还真伟大崇高,这么想死就成全妳。沈洛年一翻白眼说:「跟我去试试。」 「去哪儿?」吴配睿一呆。 「还问?」沈洛年迈开脚步说:「去地下室。」 「别让玮珊姊为难啦。」吴配睿见沈洛年不理自己往前直走,连忙追上说:「她也是被指示的。」 「我不会让她为难,只是试试另外一个办法。」沈洛年没停步,想想又说:「但如果妳不想加入的话,就别跟来。」 「咦?」吴配睿呆了呆,眼睛亮了起来,忙说:「那等我拿包包!」说着连忙跑去拿起背包,追着沈洛年去。 「什么办法啊?另外的办法是什么办法啊?」一面走,吴配睿还一面追问。 沈洛年过了片刻才皱眉说:「别吵啦,还不知道有没有用,别抱太大期望。」 「喔。」吴配睿呆了呆又说:「你还是不想加入吗?玮珊姊他们很需要发散型的人耶。」 看来她还不知道这几天的变化,沈洛年闷哼了一声,没回答。 吴配睿看沈洛年表情不对,不敢再问,停了几秒又说:「听说一心哥学过很多门派的武术喔,你知道吗?」 这倒没听说过,沈洛年不禁有点意外,自从那天知道赖一心传授的攻击方式符合道武门的特性,沈洛年就以为他的功夫是学自道武门,没想到他学过其他传统武术? 吴配睿倒不在乎沈洛年不说话,想想又说:「我班上同学说玮珊姊是因为一心哥,才念这学校的喔。」 「喔?」八成是谣传,沈洛年听过也就算了。 「还有喔,你知道宗儒哥为什么叫无敌大吗?」吴配睿又说。 她连这个都知道?沈洛年一呆,终于忍不住转头说:「为什么?」 「因为喔……」吴配睿一面笑一面说:「他在游戏里面叫作『至尊无敌』,好像是公会会长,所以游戏里面每个人都叫他无敌大或无敌大大。」 「大什么大?为什么不叫无敌老大、大哥?」沈洛年虽也玩过游戏,却不是很理解这种网络习俗。 「大家懒得打字吧?对了,阿猴哥和蚊子哥都是那公会的喔。」吴配睿说。 阿猴和蚊子?沈洛年想了好几秒才会意,这指的是侯添良和张志文,他刚点了点头,想想又觉得不对,皱眉说:「妳不是才去一、两天,怎么知道这么多事?」 「和他们聊天啊。」吴配睿说:「然后晚上无敌大邀我去他家网咖大家一起玩,我创了一个角色喔,id叫『女霸王』!是牧师喔。」 「唔……」有牧师会叫这种名字吗?这女孩适合当牧师吗?不过无论如何,她肯定比自己善于交际,自己当时和他们一起练了将近十天,知道的还比不上她一天知道的多,沈洛年眼看地下室已经到了,思忖一下说:「我不一定能说得成,妳要跟我进去,还是在外面等?」 「外面等好了……会很久吗?」吴配睿到这时候又胆怯起来。 「唔……」沈洛年顿了顿说:「妳等一下,玮珊似乎想出来,我问她的时候别在旁边吵喔。」 「玮珊姊?哪有?」吴配睿看了看楼梯下的铁门,却见铁门突然打开,果然叶玮珊正往外探头。 「洛年、小睿……」叶玮珊见到两人,惊讶之余,脸上有点惭愧的神色,她快步往上走,一面说:「小睿告诉你了吗?实在很不好意思,我没能争取到……」 「我有叫洛年不要来了。」吴配睿忙说:「玮珊姊,我没有怪妳。」 「小睿先别吵。」沈洛年插口说:「是李宗作梗吗?你们取得的妖质应该够吧?难道他们连你们捕获的都要抢?」 「不是这样。」叶玮珊轻叹一口气说:「他们并不干涉我们妖质的用途,只是对宗长建议,我这组年纪太轻,又专收年轻人,最好别再扩编了;宗长觉得对方考虑的也并非没有道理,刚好小睿只来了一天……资料还没往上送,她毕竟才十四岁,这时还把资料往上送、编列妖质,感觉像故意和对方斗气……所以只让我报了五份。」 「用胡宗的名义如何?」沈洛年说:「我不是也杀了十只左右吗?该够小睿用吧?」 「咦?」吴配睿叫了一声,却见沈洛年瞪了自己一眼,连忙闭嘴。 「当然够。」叶玮珊有点意外地说:「你要收小睿入胡宗?」 「不是。」沈洛年摇头说:「只是用我们的名义使用妖质,她还是算你们的人。」 「那……怀真姊没有别的用途吗?」叶玮珊诧异地说:「你们不打算另外增加人数吗?」 所谓的胡宗根本就是胡诌的,还增加什么人数?沈洛年摇头说:「别担心这些,总而言之,这样可行吗?」 「现在倒是不缺妖质,只要彼此不伤颜面就好了,但还是要等我问过宗长确认一下。」叶玮珊看着吴配睿微笑说:「应该没问题的,太好了。」 吴配睿其实到一半就听不懂了,但又不敢开口,眼看情势突变,她忍不住扯着沈洛年衣袖说:「我可以问了吗?」 「还问什么,玮珊说好了啊。」沈洛年说。 「什么胡宗?什么杀十只?妖怪吗?你杀的吗?怀真姊是谁?」吴配睿一连串地问。 怎么这么多问题?沈洛年看了吴配睿三秒,决定通通当成没听到,他转回头对叶玮珊说:「我的事情,妳告诉大家了吗?」 「还没。」叶玮珊莞尔一笑说:「你脾气这么大,谁知道你会不会突然又不肯来了?」 我脾气只是普通而已吧?沈洛年皱眉说:「可以的话,胡宗和怀真的事情就别提了,有点难解释,就说我暂时和你们一起行动就是了。」 「你想这样的话,就这样吧。」叶玮珊笑说。 「喂!洛年!」吴配睿忍不住嚷:「不要不理我!」 「妳又可以加入道武门了。」沈洛年转头瞪着吴配睿,指指自己说:「快说谢谢。」 吴配睿一愣,低头结巴地说:「谢……谢谢你。」 「好,很乖。」沈洛年摸摸吴配睿的头,跟着对叶玮珊说:「进去吧?」 叶玮珊见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摇摇头,领着沈洛年往下走。 吴配睿见两人转身往下走,她呆了呆,这才反应过来,忍不住大叫:「我不是小孩子!」 「好啦,快点,不然关门啦。」沈洛年站在门口说。 「等我啦!」吴配睿连忙追了下去。 两人走入地下室,自然是一阵大乱,认识沈洛年的还只有其中一半,但吴配睿却和全部人都已经熟稔,众人马上围了上来。 昨日人人都已经知道吴配睿无法加入,今天中间下课时间,不少人都去找过她安慰,只不过纵然关心,却也无法可施,没想到到了晚上,她却和沈洛年一起出现,众人七嘴八舌,都在问原因,不过吴配睿却也搞不清楚,只好望着沈洛年和叶玮珊求助。 「好了,听我说吧。」反正沈洛年也不可能开口,叶玮珊主动微笑说:「有两个好消息,首先,因为洛年的帮忙,小睿应该有机会取得变体所需的妖质了。」 「啊?太好了!」赖一心大喜说:「怎么办到的?还有什么好消息?」 「第二,洛年暂时会和我们一起行动。」叶玮珊说:「但又不算正式加入白宗,算是……算是客人吧?」她一面望了望沈洛年,不知道这么说适不适当,沈洛年也只耸耸肩,没有意见。 「客人?」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这几人是新人,你们上次也许看过洛年了。」叶玮珊介绍着说:「张俊逸、金文水是高一,陈毅折、王允清是高二、方志成高三,都是近一个月前录取的。」 沈洛年和另外五个少年彼此点了点头,叶玮珊接着说:「再过几天,小睿的资料审核就应该下来了,到时候你们六个人可以一起变体,我们预计周五举行,没有特别事情的话,就把那晚空出来。」 「玮珊。」赖一心插口说:「洛年的审核不是早就过了,怎不顺便把妖质申请下来,一起办了?」 「嗯……」叶玮珊看了沈洛年一眼说:「洛年……已经变体了。」 「啊?」几个人都诧异地叫了起来,赖一心马上说:「什么时候变的?为什么还不引炁?你是难得的发散型啊。」 「嗯,有原因的。」沈洛年目光一转说:「我用别的方式锻炼,虽然不如你们,但应付最差的妖怪还勉强可以。」 「所以李宗说的那些妖怪真是你杀的?」张志文第一个想到这件事,带着三分兴奋说。 「刚好回家遇到。」沈洛年望着那排橡皮筋说:「开始练习吧?我好久没练了。」 「是啊,别问洛年了。」叶玮珊拍拍手,对新人说:「你们几个快点动作吧,功课没做完可不能回家。」 没变体的人动作慢上很多,尤其有的武器要学的招式动作又多,连吴配睿在内的几个新人,都急忙跑去开始练习。 沈洛年往那儿瞄了一眼,这才知道吴配睿选的武器居然是俗称关刀或偃月刀的大刀,这可比赖一心的银枪还大支,女孩子会选这种武器吗?难怪她老说自己不像女孩子,这一刹那他真不知该不该笑出声来。 「一心。」沈洛年走向赖一心,笑说:「有东西可以教我吗?」 「当然啦。」赖一心开心地说:「你那七招练熟了吗?」 沈洛年说:「普通,有空就练练。」 「那就太好了。」赖一心说:「匕首招式比较少,接下来该练习和身法、步法的配合,我有几个动作让你练习。」 「喔?」沈洛年没想到下一步是这种东西,意外地说:「我那天听到有人说,道武门不用重视姿势?」 「唔?」赖一心神色一凝,旋即释然地说:「李宗的人说的吗?」 怎么猜这么准?沈洛年微微一怔,微微点了点头。 「因为他们内外炁同修,当完全没有施力姿势时,仍可用外炁挪移。」赖一心说:「但是我们专修内炁的,可不能这样,攻防时还好,但移动时的基本姿势还是要注意,免得危险。」 「喔?」听来大有道理,自己这种无炁可用、只用蛮力的人,当然更是重要,想想,沈洛年忍不住问:「这些功夫是谁教你的?」 赖一心愣了愣,笑说:「从很多功夫改来的。」 「咦?」沈洛年吃了一惊说:「我是听说你学了很多功夫,不过不大清楚怎么回事。」 「那是高一的时候……」赖一心说:「你有兴趣的话,我一面示范,一面说吧?」 「好。」沈洛年还真有点好奇,加上经过吴配睿的示范之后,沈洛年才发现自己对这些人未免太不了解,听听也是好事。 两人一面教一面聊,沈洛年才慢慢知道,赖一心早在初中的时候就已经是体育健将,各种田径运动、球类运动都是一学就会,会后便精,很快就掌握了技巧,仿佛练习很久一般,是所有人羡慕的天才型人物。 但到了高中的时候,虽然在各种竞赛中依然是佼佼者,但随着开始到各处比赛,眼界渐广,赖一心发现,不论是哪种运动,都有更强的人存在,也就是说,他虽然学得快,又是通才,但却比不过某个领域真正的专才。 当然,如果专心于某门运动,也许仍有机会出类拔萃,所以当时他为了要在哪个领域更花心力曾烦恼许久,不过这个时候,突然有个人找上他,建议他既然学什么都快,干脆学武,并请了各种老师让他学习不同的武术,赖一心也一头栽入了武学的世界。经过了一年,赖一心学妥所有武技,经过各种考核,终于被引入道武门白宗……那时还是入门遴选很严格的时代。 「咦?」听到最后一段,沈洛年吃了一惊,一面照着赖一心的动作,一面诧异地说:「让你学武的就是道武门的?」 「嗯,玮珊的舅舅,你也见过啊。」赖一心笑说:「就是黄齐黄大哥,我入门后,就和玮珊一组。」 这么说,宗长白玄蓝是叶玮珊的舅妈?沈洛年疑惑地说:「玮珊也叫他黄大哥不是吗?」 「那是宗派的规矩,我们不是『师徒一线传』,而是『同宗一家亲』。」赖一心又换了一个姿势要沈洛年学,一面说:「除了有职司者外,入门同宗者都是兄弟姊妹相称,私底下玮珊还是叫黄大哥舅舅的,因为你没正式入门,这些规矩还不知道……好了,这些刚好绕行一圈,你试一次。」 「好。」沈洛年点点头,一面走一面想,这么说来,黄齐当初特别选了一个和玮珊同校的习武天才和她配合?也说不定是叶玮珊发觉了赖一心的能力,所以叫舅舅出面? 「洛年开始练步法了啊?」侯添良等人似乎教到一个段落,突然凑过来,一面笑说:「洛年,晚了三个月,进度大大落后啊。」 「呃……」沈洛年也只能苦笑。 「洛年真的不引炁吗?」黄宗儒也过来了,他微微皱眉说:「你是发散型的,引了之后就可以直接练外炁功法,其实不需要练步法吧?太花时间了,效益又不好。」 「无敌大的意思是这叫逆天练法。」张志文搭着侯添良的肩膀,笑着低声说:「他最讨厌别人逆天了,都说这种人除了有特色之外,一无是处。」 「别闹了啦。」黄宗儒有点发窘地说:「那是游戏里面……我也不是每个人都这样说,也有人很有创意的。」 「洛年,你怎么帮小睿弄到妖质的?」张志文又问。 「就用我杀的那些。」沈洛年早已想好了答案:「我不算白宗的人,所以可以自己运用。」 「看吧!」侯添良怪叫说:「我早就说要偷留一点下来,那时候满山都是妖怪,少送一些也没人知道。」 「你留下来又不懂得怎么炼化,还不是要送上去?」张志文笑说。 「也对。」侯添良无话可说。 「你们都不开口,好吧,我来问。」张志文笑说:「洛年,他们其实是想问你和小睿的关系啦。」 「哪个他们?明明是你自己想问吧?」侯添良怪叫说:「我爱的一直都是怀真姊啊,洛年,怀真姊什么时候会来?」 「少来。」张志文说:「你明明说过已经忘了怀真姊,我才是一心等待着她。」 「去你的臭蚊子!你变心得才快呢。」侯添良板起脸。 「重点是无敌大啦。」张志文转过目标说:「若你们是情侣,那无敌大要失恋了。听说无敌大看过你们两人约会?」 「谁……」黄宗儒脸红了起来,结巴地说:「我……我才没那个意思,你……你们才是吧?」 「约会!是这样吗?」赖一心吃惊地说。 沈洛年刚好走完一圈,明快地说:「不是,我们没有特别的关系。」 「真的吗?」张志文笑说:「我要对大家公告啰?」 公告?沈洛年不是很明白这意思,微微皱眉说:「随便。」 「太好了。」张志文转头喊:「喂!各位注意!洛年说小睿不是他女朋友!想追的可以放胆追了。」 挥着大刀的吴配睿脸庞微红了起来,停下手脚笑骂:「蚊子哥你怎么这样!我才不让人随便追呢!」 「那妳要怎样?」张志文笑说。 「我会自己挑。」吴配睿哼了一声,又继续挥起大刀。 之后的笑闹,沈洛年倒没细听了,专心地继续练习动作,众人看沈洛年专心练起身法,又聊了几句后,慢慢也散开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 过了大约一小时,赖一心见沈洛年逐渐熟练,走近笑问:「洛年,你既然暂时不走外炁的路线,要不要多练一种长武器?」 沈洛年倒没想过此事,不过金犀匕在怀真威胁下,已经非带不可了,若学别的,岂不是得带两种?带两种就太麻烦了!而且……沈洛年忍不住看了看吴配睿手中的那大东西,长兵器还是麻烦中的大麻烦!他迟疑了一下说:「匕首已经没得练了吗?」 「不是这样……设计轻巧的匕首,原本就是暗杀、偷袭为主,不适合和其他武器正面缠斗,如果硬是要用,匕首的要诀就是快速接近、一击必杀,没把握则立即撤退,无论是进是退,速度都是最要紧的……」赖一心顿了顿说:「如果只靠变体不引炁,移动速度有限,遇到强敌可能会进退两难。」 更强的时候自己就该逃命了,沈洛年现在其实是练好玩的,倒没甚么变强的期待,于是笑说:「没关系,还是把匕首练精通了再说吧。」 「也好,那么等你步法熟练后,我们用实战的方式练格档中欺近的动作吧,不过要有心理准备,匕首要练到一定程度,可能比其他武器还难……」赖一心沉吟片刻又说:「但也许有天你仍会引炁,到时候以外炁为主、匕首为辅,现在花的时间也不算完全白费,嗯,没问题的!」说到最后,他却又高兴起来了。 我体内已有浑沌原息,一辈子也引不了炁了啦……这话沈洛年自然不说,只随便点了点头,准备继续练习。 「一心。」叶玮珊突然走近说:「奇雅打电话来,问我们能不能支援,我答应了。」 「怎么了?」赖一心诧异地说:「不是几乎都清光了吗?山区里还有吗?」 「剩下的都是比较会隐匿妖炁的。」叶玮珊说:「因为要全找出来旷日费时,才让我们回来继续上课,继续找的人其实还不少……不过奇雅她们似乎找到了一只,但刚要接近对方又隐起来了,如果有人支援,也许可以找出来。」 「就是要去搜索啰?」赖一心说:「要去几个人?不是说洛年感应力也不弱,一起去吧?」 「嗯?」沈洛年有点意外,但反正有这些保镖,找找妖怪也无妨,于是点头说:「需要我去就去。」 「那就太好了。」见沈洛年答应,叶玮珊似乎有点意外,惊喜地说:「因为你也能体察妖炁,如果你去的话,就能多分一组移动……我看宗儒跟我们走一趟,四个人去好了?」 「好的。」黄宗儒点点头,到一旁准备装备。 「添良、志文,这儿就交给你们了,其他人要好好练喔。」叶玮珊又嘱咐了几句,这才领着沈洛年等人离开。 一面往外走,沈洛年一面偷瞧黄宗儒,他这时背后背着一把稍短的有鞘宽刀,左手拿着一个长约有一公尺的长方形金属盾牌,看来煞是笨重,不过他似乎并不在乎,挺直着身子,仿佛一个即将出征的武士,大步往前迈进。 拿着盾牌……那他在游戏里面一定是负责防御的职业了? 不过游戏归游戏,打那些小妖,有必要带着这么大的盾牌吗?而且现实中可没有什么吸引怪物打自己的功夫,妖怪不一定会猛打他吧?沈洛年看得好笑,不禁暗暗摇头。 至于赖一心,那把银枪此时还没组起,仍是三节棍的模样,也大剌剌地拿在手中,也许因为道武门的存在和收妖行为已经不再是秘密,所以也不用特别把武器收到提包里面去。 「洛年,这儿。」刚转出教师大楼,赖一心喊了一声,沈洛年才发现他们三人不往校门,反而快步往另一侧走,正狐疑的时候,却见三人走到了教师停车棚,在一台有白色车体、红色条纹的国道警用吉普车前停了下来。 「咦?」沈洛年吃了一惊。 「特案批准的,毕竟有需要,不过是警方准备淘汰的中古车了。」赖一心上了驾驶座,一面说:「上车吧。」 眼看叶玮珊很自然地上了副驾驶座,沈洛年和黄宗儒当然乖乖地坐后面。赖一心启动了车头的红色警示灯,回头说:「洛年,要抓稳了。」 「嗯?」沈洛年不解其意,随手抓住一旁的扶手,只听车子引擎倏然发出怒吼声,车身往后急退旋出,迅速地往外冲了出去。 妈啦!这是飚车嘛!有这么急吗?沈洛年连忙抓紧车体,正吃惊的时候,一样紧抓着车体的黄宗儒已经苦着脸低声说:「一心上星期三晚上才学会开车的,速度却快得吓死人。」 「呃?」沈洛年讶异地想,这老是笑嘻嘻的娃娃脸学长,还真有点古怪的能力。 第四章 炁息的变化 第四章炁息的变化 车子一路往山区驶去,沿路上赖一心开得飞快,加上警笛狂响、警示灯转个不停,连红灯也只是稍微减速就穿过,没几分钟就杀出了市区,一路往山上开去。 上了山,警示灯、警笛均已关起,在荒凉的小山道上,赖一心的速度依然十分快,一直到林道泥土路面,才稍微缓了下来。而叶玮珊一路上拿着个似乎是卫星定位器的小屏幕指引,这时正说:「再过去三百公尺路会往左偏,在那儿下车。」 「好。」赖一心顺畅地驶动汽车,在石头与石头之间扭转,让车子又快又稳,很快便驶到叶玮珊所说的地方。 停下车子,四人纷纷下车,赖一心一转银枪机括,让棍身收紧,探出枪尖,黄宗儒也把刀盾取出,众人随着叶玮珊,往山林中走。 山里天黑得快,往林间走没几步,能看出的距离就不远了,叶玮珊这时早已经收了那小屏幕,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说:「奇雅在下面。」 确实前面下方不远处有两种性质相异的炁息,大概就是奇雅和玛莲,沈洛年目光往前扫,却是一愣,前面是个十余公尺深的小断崖,莫非要大伙儿跳下去? 「我先下。」赖一心银枪斜举,往下一跳,落地前内炁往外一迸,又轻又稳地落在地面,跟着他周围一扫,四面巡了巡,往上招手说:「没问题,下来吧。」 跳下去吗?沈洛年有点吃惊,自己可没试过这样跳,黄宗儒见状好心的说:「其实变体应该就可以跳了,不放心的话,我背你下去?」 「我来吧。」叶玮珊走近说:「我用外炁托你一起下。」 「唔……」沈洛年摇了摇头,但往前走到断崖,还是有点迟疑,自己的体能确实已经大幅提升,但可没这样跳过楼,真不知道跳下去会有什么后果? 「一心到了?上面在干嘛啊?拖拖拉拉的!」下面林中突然传来玛莲的叫声,果然随着声音的出现,玛莲肩膀扛着那把青色厚背刀,正施施然地往外走,身后不远,短发的奇雅也正缓缓跟着走出。奇雅和当初的造型差不多,一样是运动外套配上紧身牛仔裤,玛莲则比过去多穿了件运动外套,但是下身还是只有一条运动短裤,露出那双结实匀称的美腿。 「还是让我来吧?」叶玮珊拿出匕首,走到沈洛年身旁说:「你放松身体,别怕。」 好吧,何必冒这种险?沈洛年对着叶玮珊点点头,叶玮珊随即从匕首端放出外炁,托着自己和沈洛年,轻飘飘地下落,与此同时,黄宗儒也带着那个大盾牌,往山下纵落。 黄宗儒还比叶、沈两人先落地,他就和赖一心一样在落地前迫出内炁,消去了那股冲力,但叶玮珊的方式就完全不同,她散出外炁凌空托着两人,仿佛没重力般,带着沈洛年轻轻落地。 「靠,这大盾牌是干嘛的?咦?」玛莲没等黄宗儒回话,她注意到沈洛年,眉头一皱说:「这臭小子来干嘛?现在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怕死不干了吗?难道回心转意了?玮珊啊,你们带这种还没变体引炁的人来干嘛?」 「玛莲姊,他现在是客人的身分。」叶玮珊轻声说:「修炼方式……和我们宗派不同,有变体,但不引炁。」 玛莲脸色一变说:「靠,他不是入了李宗吧?干嘛不引炁?」 「不是。」叶玮珊忙说:「这有点复杂……」 「管他的,反正不是自己人就对了!」玛莲板着脸,瞪着沈洛年说:「那天可是浪费我们一晚上跟你说明,若是怕死不加入也就算了,搞什么别的?」 沈洛年来之前,倒没想到玛莲会对自己算帐,这件事他确实有三分理亏,一时自是说不出话来。叶玮珊忙打圆场说:「玛莲姊,他今天是来帮忙的,那些改天再说好吗?」 「没引炁能帮什么忙?」玛莲啧了一声说:「连跳这十几公尺都要妳带,根本是累赘吧?」 「他能体察妖炁。」叶玮珊说。 玛莲微微一怔,回头看了奇雅一眼,疑惑地说:「真的假的?没引炁体察个鬼?」 一直漠然不说话的奇雅,表情总算有了变化,她有点意外地望向叶玮珊说:「为什么?」 「细节我也不清楚……」叶玮珊顿了顿说:「我们先工作如何?」 「嗯。」奇雅点头说:「刚刚这附近感觉到……分头搜吧?」 「怎么分?」玛莲哼声说:「这不引炁的小子没战力,遇到妖怪岂不危险?现在可没有小妖怪了,至少也是融合妖。」 融合妖是啥?沈洛年听不懂,又不想开口询问。 「过去看到的小妖怪,我们称作原型妖,是最基本的妖型,只是妖炁的聚合体。」黄宗儒知道沈洛年不明白,在旁低声解释:「当它们吞食人类,累积妖炁到一个程度,会彼此接近,妖炁相融,逐渐产生一点智能,这种我们称为融合妖,这时找起来就比较麻烦,因为它们开始感觉到自己不够强,会收敛妖炁躲藏,如果放着不管,融合妖若精化,智识渐增则称为灵妖,就可能需要比较多人应付。」 沈洛年一面点头,一面看着黄宗儒,不禁大感讶异,这三个月过去,他的改变可真大,居然说话变得这么有条理?侯添良和张志文可就感觉都没变。 「这样吧,我们分成三组。」叶玮珊说:「一心保护洛年,宗儒和我一组,和以前一样,分散到一公里外,五分钟后开始往内搜进。」 「好!」赖一心笑说:「宗儒,你可得好好保护玮珊喔!」 「当然。」黄宗儒提起盾牌,拔出宽刀,一脸严肃地站到叶玮珊身旁。 「等等!」因为感觉有三分对不起玛莲和奇雅,加上玛莲劈头就一串骂,沈洛年一直都闭嘴闪在一旁,但这时不得不说话,他忙说:「怎么个找法?」 「一面感应妖炁一面搜。」叶玮珊回头说:「够近的话应该可以找到,分组包抄搜进,是怕他往别的方向逃窜掉。」 沈洛年迟疑了一下,玛莲已经忍不住说:「又干嘛啦?有一心保护你还怕什么?」 「洛年你放心,才不过出妖几天而已,该还没产生什么大妖。」赖一心也笑着说。 妈的,不管了!沈洛年开口说:「我……可能知道妖怪在哪儿。」 「咦?」众人瞪大眼睛看着沈洛年。 「真的吗?洛年?」叶玮珊讶异地问。 「靠,胡扯。」玛莲撇嘴说。 其实沈洛年人在西地高中的时候,就对这周围整大片山区、十余公里方圆内大大小小的近百妖炁,都感应得清清楚楚,在他的感应下,这些妖炁、炁息,就仿佛在黑绒上撒下的小钻石,到处闪放着光芒,一个也不会看漏。 所以沈洛年刚到这儿时,一开始还十分莫名其妙,找妖怪干嘛特别分组搜进?听到最后,终于确定了一件事——他们感应妖炁、炁息的能力,确实大不如己;对了,难怪怀真不怕被他们感受到妖炁,妈的,总算自己还有点用,不用继续被骂得满头包了。 沈洛年看看众人怀疑的表情,耸耸肩说:「这儿。」一面往林木中掠去。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跟着沈洛年的身后移动,追着他的方向过去。 沈洛年知道,这儿每个人都已经变体引炁,只有自己一个没有,无论是内炁、外炁,对移动都大有帮助,自己绝对甩不掉他们,可以放心跑。 奔出大约百公尺,沈洛年停下脚步,众人也纷纷在他身后停下,沈洛年不用开口,叶玮珊已经轻噫了一声说:「真有。」 「真有?」玛莲大吃一惊,回头问奇雅。 奇雅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凝视着沈洛年,微微皱着眉头说;「怎么办到的?和不引炁有关吗?」 「改天再说吧。」沈洛年说:「你们今晚只想抓一只吗?」 「你还知道别只吗?」玛莲瞪大眼睛。 该说吗?沈洛年目光刚刚一个闪动,还没说话,玛莲已经倏然闪近,用左手对他肩膀抓了过来。 打架吗?沈洛年神志一凝,倏然提升时间流速感,看清对方的来势,一面迅速侧身闪避,一面往后撤。玛莲一个抓空,她似乎吃了一惊,内炁一迸,速度陡然加快,瞬间欺近了沈洛年身旁,用左手臂一把勾住他脖子,笑呵呵地说:「还躲?」 妈的,这时间能力果然没屁用,速度远不如对方的时候,就算看得清楚,也只能眼睁睁地看对方一把抓住自己,不过被抓到的同时,沈洛年也发现对方似乎没有恶意,他稍微松了一口气,只皱眉说:「干嘛啦?」 「快跟阿姊说,你怎么能感应到妖炁的?」玛莲一改刚刚的臭脸,咧着嘴很豪气地笑。 「喂!」沈洛年扯着玛莲的手,有三分怒气地说:「别动手动脚。」 玛莲运足了内炁,沈洛年自然推之不动,她看着沈洛年,有点意外地说:「谁教你想跑?你这小鬼脾气挺大的,靠!阿姊身上有臭味吗?」一面还转头闻了闻自己扛着厚背刀的右腋下。 「玛莲!别这样。」奇雅看不过去,微微皱眉轻唤了一声。 「呃?」玛莲这才想起这动作不雅,放开沈洛年,嘿嘿笑说:「这阿弟怪怪的咧。」 「别闹了,先杀妖。」奇雅说:「十五公尺外,树根旁的大石,中央偏左三分。」 「我来!」玛莲身子一闪,往前飞扑,对这那看似普通的石块,一刀劈了下去。 石块无耳无眼,也不知道是听到还是看到,在玛莲接触之前,突然往外变形展开,但玛莲的速度太快,那妖物只稍微变形就被玛莲一刀两断,玛莲断的地方,正是奇雅指点的位置,也正是妖炁集中之处。 妖怪很快地瘫下收缩,玛莲也不管,转身又向着沈洛年弹了回来。 反正躲不过,沈洛年这次不躲了,只皱眉看着玛莲,不过玛莲看沈洛年不逃,这次倒也不抓了,只凑近笑着说:「下一只呢?」 沈洛年目光转向叶玮珊,不知道她还要不要抓下去。 「为什么要看玮珊?玮珊已经有一心了!」玛莲嚷:「你干脆来我们这组吧?」 这话一说,沈洛年不禁有三分尴尬,叶玮珊脸更是红了起来,嗔说:「玛莲!」 「妳怎么老是找到好用的人?好厉害。」玛莲望着叶玮珊说。 叶玮珊微微皱了皱眉、嘟起嘴,没回答这句话。 「玛莲姊老是爱开玩笑。」赖一心一面走去替妖怪「收尸」,一面呵呵笑说:「洛年,若是你还感觉到有妖怪,我们就去杀一杀……哇,这只可抵三只小妖了。」 「都好。」从近的开始吗?沈洛年等着赖一心收妥,开口说:「跟我来吧,接下来的就比较远了。」他引着众人,往深山里面奔去。 这一跑,直跑到大半夜,宰了二、三十只融合妖,众人对沈洛年的妖炁感应能力只能说心服口服,玛莲更是很露骨地表示出想把沈洛年挖走的意愿,若非沈洛年毕竟不属白宗,叶玮珊还不知该如何拒绝。 「差不多了吧?」沈洛年见玛莲、赖一心、黄宗儒的背包都塞得满满,停下脚步说:「这座山附近没了。」 「更远的你还能感应到吗?」玛莲好奇地问。 沈洛年可不想抓妖抓到早上,目光一转摇头说:「更远就不确定了。」 「已经很不错了。」赖一心笑说:「今天收获太丰富,巧雯姊可以多收好几个人入门。」 「对啦,听说李宗派人去找宗长啰唆,所以你们不能收人了?」玛莲问。 「对呀。」赖一心点头笑说。 「还笑!」玛莲扠腰说:「怎么不叫李宗闭嘴?」 「都是自己人,以和为贵嘛。」赖一心笑说:「而且巧雯姊多人,也是白宗的战力啊。」 「这是没错,但是我最讨厌别人指指点点。」玛莲哼了一声说:「李宗不过人多又和政府挂上,有什么了不起?」 「今天就先到这儿吧?」叶玮珊插口说:「奇雅,明晚还需要我们来吗?」 「嗯,要清光。」奇雅看了沈洛年一眼说:「他来就好。」 确实有用的只有沈洛年一个,叶玮珊沉吟了一下说:「还是要有人送洛年来,我和一心也跑一趟吧。」 「好。」奇雅点头:「回去吧。」 「唔……」沈洛年目光往远方望了望,皱皱眉头。 「干嘛?干嘛?」玛莲眼尖瞄到,凑近问:「那儿有什么?」 「呃?」沈洛年一呆,意外地望着玛莲说:「我没说什么……」 「少来,我一看就知道。」玛莲嘿嘿笑说:「奇雅也都是这样皱眉,你一定发现什么了。」 沈洛年有三分无奈地说:「我只是感觉到,似有两股颇强的妖炁正互相吞噬,可能就是你们说的融合,明天再抓吧?」 「咦?」玛莲和叶玮珊却同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奇雅则微微皱眉说:「吞噬?」 「就是一个妖怪正吃另外一个。」沈洛年说:「打到快死吃掉。」 「洛年,你怎么知道是一个吞另一个?」叶玮珊说:「融合的话,只是两股妖炁结合在一起,和吞噬不同。」 「也可能感觉错了。」沈洛年耸耸肩说:「反正明天再说吧。」 「也好。」玛莲点了点头,回头看着奇雅,却见奇雅微微皱眉说:「不大对。」 「怎么?」玛莲疑惑地问。 黄宗儒突然插口说:「难道出现了灵妖以上的妖怪?」 「什么意思?」沈洛年不明白。 「据说灵妖有时候会吞噬低级的融合妖或原型妖补充妖炁。」黄宗儒说:「但这种事不多。」 「真的吗?」玛莲诧异地问:「呿,怎么你这新人知道我不知道?」 「玛莲姊,我在宗派的典籍中看到的。」黄宗儒有点尴尬地说。 「嗯,似乎是有这种记载。」叶玮珊接口说:「尤其某些在道息不足状态下不该出现的强大妖怪,会容易产生这种反应,原因还不知道。」 玛莲没想到还真有这种记载,吃惊地看着黄宗儒说:「你挺喜欢看书的吗?成绩很好吗?」 「我成绩……不好……」黄宗儒又结巴了:「只是有……有兴趣的事情,我都会想多了解……多了解一点。」 玛莲笑哼说:「又是一个怪咖。」 吞噬妖怪……莫非是用妖炁代替不足的浑沌原息?沈洛年在心中乱猜。 「去看看。」奇雅突然说。 「真要去?」沈洛年吃了一惊,那可有点远呢。 「嗯,我也赞成。」叶玮珊说:「若真有灵妖,让它继续吞食妖炁下去,恐怕日后会很难对付。」 很难对付就不要对付啊?但沈洛年看看几人的目光,知道非去不可,他微微皱眉,也不等人催促,向着西南方的山岭奔去。 这下直奔出近三公里,三公里的距离说长不长,但在山林中翻纵,可没这么轻松,尤其沈洛年不懂炁功,想跳得远,代表要用力地顿地施力,落地时的力道也大,有时地面不够坚实,就会一脚踩到烂泥树叶堆里面去,煞是狼狈,所以这一晚上过去,沈洛年的一双鞋子和裤管,早已满是泥泞。 但也因为这样在山中不受限制地奔驰了一夜,沈洛年对于自己力气的掌握、身体的承受能力,总算比较确定,下次若要叫他跃下十几公尺,他可能不需要这么迟疑。 跑着跑着,沈洛年突然一怔,在一处山洼处停下。众人还没来得及发问,沈洛年已经开口说:「还有几百公尺远,但妖怪发现我们,迎上来了。」 众人都是一怔,每个人的神色都凝重下来,妖怪能隔这么远就发现众人,代表它看的不只是眼前的事物,还能注意到远处众人散出的炁息,几乎可以确定是灵妖以上的妖怪,只不知道有多强。 「结阵,发散的到后面去。」玛莲目光一亮,持刀站到最前面,赖一心和黄宗儒也跟着往前踏,把其他三人护在身后。 沈洛年望着那方,顿了顿又说:「那妖怪把妖炁散发出来,速度变快了。」 这一瞬间,不只奇雅和叶玮珊产生感应,连赖一心等人都察觉到了。 玛莲首先诧异地嚷:「靠!哪儿来的?」 「很强。」叶玮珊脸色变了。 这是很强吗?沈洛年微微一惊,他根本不大清楚正常妖怪的妖炁有多少。 「你躲起来,远点。」奇雅突然看着沈洛年说。 沈洛年微微一怔,不明白奇雅的意思,叶玮珊却醒悟了,忙说:「你没练炁,不会被发现,躲起来还比较安全。」 「这么危险吗?」沈洛年吃惊地说。 「比上次让你受伤那个妖怪强。」叶玮珊遥望着那方,皱眉说:「躲起来不用保护你,快!」 沈洛年一怔,连忙往后跑,藏在十余公尺外的林木之间,一面感受着那妖怪的能力。 上次受伤时,沈洛年还习惯把浑沌原息集中在喉底,身体变化的幅度小,对外界的感觉能力远不如现在,所以并不清楚凿齿具有多少妖炁,但如果来的妖怪真比凿齿还强,这五个人打得过吗? 妖怪并没让大家等候很久,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一道灰白色的兽形身影从山林中穿出,在众人十余公尺前倏然停住,打量着众人,大伙儿看得清楚,同时吃了一惊……这妖怪怎么这么像何宗影片中那只狼妖? 但这狼妖似乎只有那只的一半大小,长度仅有三公尺余,也不像影片中有半人高的巨大狼首,不过它那大如轮胎的脑袋,一样也十分吓人。 是同一只吗?还是另外跑出来的?如果是那只的话,应该打不过吧?每个人在这一瞬间,心中几乎都转过了一样的念头。 两方互瞪的时间很短,狼妖望着眼前的五个人类不过数秒,它马上怪吼一声,对着正中央的玛莲冲来。 狼妖一动,大家都动了,叶玮珊和奇雅同时操控着外炁托身往上浮,玛莲在狼妖抵达前一个高跃,闪避的同时往狼妖的大头劈,赖一心则从右侧扭身旋刺,挥枪对狼妖头颅直刺,而黄宗儒却把刀反握,以左肩推盾,握刀右拳辅助,对狼妖脑袋的左侧面直撞了下去。 但就在这个时候,狼妖前足突然一个顿地上跳,改变了方向,霎时闪开了赖一心和黄宗儒的攻击,巨口一张,朝空中的玛莲迎了上去。 玛莲咧开嘴,露出笑容,猛力一刀加速挥下,同时两股外炁聚集成束,左右冲来,正是叶玮珊和奇雅同时发出攻击。 眼看玛莲的厚背刀即将劈近,狼妖头一侧,牙齿和厚背刀撞个正着,两股大力一撞,玛莲的身子立即往后方激飞,此时噗噗两声,两道如箭矢般的外炁撞向狼妖后脑勺,皮毛纷飞的同时,爆出两片血丝。 狼妖发出一声怪叫的同时,赖一心的银枪已经刺向它的右侧脸颊,狼妖扭头间一口咬向银枪,但这一刹那,银枪却似早就已经准备好转向,倏然往上一挑,对着狼妖眼睛刺去。 狼妖急忙闪躲,但仍被银枪擦过耳下,带去了一片皮肉,狼妖脸侧泛出一片鲜血的同时,黄宗儒的盾牌整片从侧面撞了上来,碰的一下把狼妖撞得身子一歪,失去平衡。 黄宗儒不等狼妖站稳,又一次把身子的力道集中在盾牌上,对着狼妖撞,这下又把狼妖撞飞两公尺,在地上滚了一圈。 但第三次黄宗儒还想撞过去,却没这么容易了,狼妖此时足踏实地,眼看黄宗儒又往这撞来,它人立而起,前足一扑,准备一把将黄宗儒扑倒。 此时玛莲的刀和赖一心的枪同时追上,叶玮珊和奇雅也没停止攻击,而黄宗儒却在这一刹那身子古怪地一扭,让盾牌偏了一个角度。狼妖这一扑上,力无所出,光溜溜的盾牌面又无处借力,就这么身子一滑,往前跌了出去,紧跟着几道攻击同时砸在狼妖身上,又打破了好几个口子。 黄宗儒眼看狼妖身子又失去平衡,二话不说,又拿着盾牌撞,狼妖感觉不妙,身子一跳往后退开两步,似乎有点迷惘,这大片盾牌老是撞过来,真要和它对撞又会滑开,还真不知该怎么办。 不过除此之外,狼妖身上只受了几处皮肉之伤,这已不是平常应付的小妖,狼妖可是全身都弥漫着妖炁,在妖炁护卫之下,除非众人的炁息有办法破坏掉对方的妖炁,否则很难造成够大的伤害。 玛莲看黄宗儒撞来撞去,觉得有趣,忍不住笑说:「你这矮子,怪人有怪招!这大铁片还挺有用的,快上!」 黄宗儒尴尬地笑了笑,似乎也有三分得意,他拿稳了盾牌,继续缓步往前推进。 这一瞬间,一道外炁从奇雅手中的匕首发出,对着狼妖急射,狼妖轻松地往旁一跳让开,那股炁息一个打空,把地面的落叶扬起一大片,狼妖目光转向空中的两人,低吼了一声。 「矮子走得真慢!」玛莲看黄宗儒一步步往前,失去了耐性,挥着厚背刀又往前扑,这时狼妖似乎学到了教训,稳稳地站在那儿等待着玛莲,直到玛莲接近,它才突然扑起,汇聚了妖炁的前爪和厚背刀硬生生碰在一起,炸起一声气爆巨响。玛莲果然不是对手,又被这股力量撞飞,这下子正面相抗,好不容易在数公尺外才稳住身子,玛莲脸色霎时一片惨白。 「玛莲!」奇雅叫了一声。 狼妖撞飞玛莲之后,对着她急扑,玛莲正聚力举起厚背刀时,赖一心已经出现在狼妖面前,银枪对着狼妖脑门直刺。 狼妖自然不会让赖一心顺利刺上,但不管它如何扭动脑袋、挥爪格挡,赖一心的银枪吞吐不停,就是相准了它双目中央的妖炁集中之处,狼妖几个闪避徒劳无功,又不断被叶玮珊和奇雅的外炁攻击,它怪吼一声,往后退了三步,避开赖一心的攻击范围,还闪开了两道炁矢,又向后方空中的两个女子瞄了一眼。 「影片中这种妖怪似乎会飞。」拿着银枪的赖一心说:「玮珊妳们有危险就下来,我会保护妳们。」 这时黄宗儒又接近了,狼妖目光转过,居然身子不动,等着黄宗儒冲来。 黄宗儒眉头微微一皱,盾牌在撞上狼妖躯体之前倏然转侧,狼妖却突然迅速地一挥爪,妖炁一迸,将黄宗儒连人带盾打得往后急翻,滚出好几公尺外。 却是黄宗儒毕竟不能和狼妖正面对撞,如果对方撞来,可以在最后一刹那,借着转侧借力化解,但是自己撞上去,却因为不确定对方在哪一瞬间变化姿势,只能先一步变化,此时狼妖以逸待劳,刚好抓到破绽将他打翻。 不过狼妖还没追击,赖一心的银枪再度迫上,这是狼妖感觉最棘手的部分,这东西吞吐不定,威力不小,目标又老对着要害,狼妖虽然力道比赖一心大上不少,但还真的无法欺近,只能又退了几步。 紧跟着玛莲一咬牙,又冲上去了,赖一心见状,自是不断挥舞着银枪呼应,狼妖左右难以兼顾,又退了几步,它似乎发现这群人实在不大好惹,突然一扭头,转身快速地离开。 跑了?所有人都呆了,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打到一半开溜的妖怪,一时都傻在那儿。 「靠,不追吗?」玛莲扛着厚背刀嚷。 奇雅摇摇头落下。 「就算追上,也没有胜的把握,几乎是伤不了它。」叶玮珊接口说:「回去请示一下宗长吧。」 「这狼妖是何宗影片中那只吗?」赖一心问。 「小这么多,不是吧?」玛莲说。 「这……这……」黄宗儒有点吞吞吐吐地想说话。 「又干嘛?」玛莲瞪眼。 黄宗儒避开玛莲的目光,深吸一口气,稳定下来才说:「体积巨大的妖怪……也有可能让身体变小,和吞噬其他的妖怪一样,都是道息不足时会产生的现象。」 「这样喔?」玛莲望望其他人的表情,信了八成,抓抓自己脑袋,咳了一声说:「我是不大爱看书啦。」 「一起去找宗长吧?」叶玮珊说。 「嗯。」奇雅点了点头:「我们车停另外一边。」 叶玮珊点头说:「我们在永和宗派道场会合,我在车上会先和宗长联系。」 「好。」奇雅当即转身,向着另外一个方向点地飘行。 「等我啊,奇雅!」玛莲哈哈一笑,腾身纵越,一转眼抢到奇雅之前,穿林而去。 叶玮珊回头望着已经从林中走出的沈洛年说:「洛年,我们先送你回板桥,再去永和。」 他们宗派里面要谈事情,自己当然不便跟过去,沈洛年当即点头说:「谢谢。」 「为什么洛年不去?这样还得先绕去板桥一趟。」赖一心转头看着沈洛年说:「你一定有不同的体会吧?该比我们看得更清楚。」 叶玮珊不是不明白这道理,只是她一直把沈洛年当成客人,不好随意指使,此时微微一呆,停了几秒才说:「如果洛年愿意去的话……」 「玮珊就是太见外了,干嘛把洛年当外人?」赖一心笑着打断说:「一起走,快,免得让奇雅她们等。」 叶玮珊看了沈洛年一眼,见他没什么表情,似乎都无所谓,叶玮珊自觉多事,微微苦笑摇了摇头,拿出那卫星定位器启动,一面说:「跟我来吧,车子在这方位。」一面领先往外走。 四人上了车,赖一心开车下山比起上山更凶猛,沈洛年一面在后车座晃来晃去,一面忍不住说:「这种开法,不怕摔下山吗?」 「你说对了。」一旁也紧抓着车体的黄宗儒,苦笑说:「就是不怕摔下山。」 叶玮珊也跟着回头微笑说:「真有状况,我会稍微托住车子的。」 沈洛年微微一怔,不禁有点好气又好笑,黄宗儒说的倒也没错,就算摔下山,大概也不会出事。 「不会啦!」赖一心笑说:「我很小心开了。」 小心吗?可真是完全看不出来啊,沈洛年叹口气,不吭声了。 「洛年,你对那妖怪,有什么体会吗?」叶玮珊回头问:「和一般小妖怪比起来?」 「没什么特殊的。」沈洛年摇摇头说:「就是妖炁强大许多而已。」 叶玮珊嗯了一声,回过头坐直身子,思考着事情。 「不过有件事有点奇怪。」沈洛年突然说:「一心凝聚在枪尖的内炁,似乎和其他人不同?那只狼似乎也特别在意一心的枪。」 叶玮珊微微一怔,回想起刚刚的战况,点头说:「对呢,狼妖不怕玛莲的刀,却会闪一心的枪……一心,你做了什么?还偷笑,快说!」却是叶玮珊看到赖一心脸上挂着有点古怪的尴尬笑容,忍不住发问。 「呵呵……」赖一心一面干笑一面说:「妳知道了可别生气。」 「快说。」叶玮珊皱眉说。 「我试着把内炁……做了一点调整。」赖一心说。 「什么?」叶玮珊和黄宗儒同时叫了起来,叶玮珊跟着说:「宗长不是交代过,不行这样做吗?」 「是啊,但是我想来想去,应该会有帮助才对。」赖一心说:「上次你们差点就出事了,我宁愿受惩罚,也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 叶玮珊一怔,想起三个月前的事故,心情也沉重起来,不禁侧身瞄了沈洛年一眼,低声说:「那次是我不好,忘了飞起来。」 「不对。」赖一心摇头说:「万一妖怪也会飞呢?妳们岂不是完蛋了?我还是要能抵挡的住才行。」 叶玮珊焦急的说:「也不能用这种办法啊……万一……」 「没事啦、没事啦。」赖一心笑说。 黄宗儒看沈洛年一头雾水,凑到他身旁,好心地解释说:「宗长交代过,内炁、外炁其实也是妖炁的一种,运用上只能自然而行,顺势运用,不准以心意调整其性质,否则可能连身体都会妖化。」 会妖化吗?沈洛年大皱眉头,忍不住说:「不可能吧。」 黄宗儒有点意外地问:「怎么说?」连叶玮珊也转过头来,看着沈洛年。 「人和妖的差别在哪儿?」沈洛年问。 突然这样一问,黄宗儒自然答不出来,叶玮珊想了想说:「理性、智慧吗?不对,传说中有不少比人类还聪明理智的妖怪,难道是妖质?洛年,你自己觉得呢?」 这其实是当初怀真询问沈洛年的问题,他也不知道正确的答案,不过因为自己的状态,他曾对这问题思考过一段时间,当下说:「我是这样想……妖怪有低级没智商的,也有高级具备灵性的,其实和一般生物都一样,差别不过是有特殊的体质以及懂得使用妖炁……既然炁息,也只是一种妖炁,所以……」 「你的意思是,变体引炁的我们,已经是妖怪了?」黄宗儒诧异地说。 「妖怪有什么不好的吗?」沈洛年说:「如果不和人类为敌,也只不过是另外一种生物而已。」 「确实像你们宗派会说的话。」叶玮珊微微一笑说:「宗长前几日告诉过我,传说中道武门各派中,就是你们和妖怪最亲近。」 是吗?沈洛年自己可不知道,毕竟这派根本是怀真胡诌的…… 「这和不会变妖怪有什么关系吗?」赖一心已经驶出了山区,正冲入市区马路中。 「我意思是,没什么好变的。」沈洛年说:「如果以我的定义来看,大家都早就是妖怪了,如果说你会失去理智,那和是不是妖怪无关。」 「说得好!既然我已经是妖怪,就不用担心变妖怪了,哈哈哈……」赖一心笑说。 「你还笑!」叶玮珊咬着唇说:「不知宗长会怎么惩罚你。」 「没关系吧。」赖一心笑说:「其实我觉得很好用呢。」 「一心,是怎么回事?」黄宗儒好奇地问。 「你想知道吗?」赖一心目光一亮地说:「我也一直想跟你们说,我经过仔细思考之后,找到了炁息的几个变化方向,但是还没很清楚……」 「一心够了!」叶玮珊制止赖一心说:「你别害得宗儒也开始乱搞。」 「可是真的很好用啊。」赖一心笑着说。 「你就是这种性子。」叶玮珊叹了一口气说:「等问过宗长再说吧。」 「好、好——」赖一心不再多说,专心地驾驶着车子,从土城转向永和的方向驶去。 第五章 七彩缤纷了 第五章七彩缤纷了 半个小时后,众人抵达位于永和的地下室道场,接到联系的宗长白玄蓝与她丈夫黄齐,已经在大厅等候。 一开始,叶玮珊取得奇雅同意后,先把今日的战斗过程,简略地报告一遍,其中最主要的部分,当然就是沈洛年的妖炁感应能力,以及狼妖的事件。 听到沈洛年的能力,白玄蓝和黄齐不免有点吃惊,多看了沈洛年几眼,不过两人并没打断叶玮珊的叙述,只继续听着,当她提到狼妖的事件,白玄蓝和黄齐两人对望一眼,脸色都有点沉重。 「宗长,不然找巧雯姊来帮忙呀?」玛莲笑说:「她组里不是收了一票人吗?」 「台湾南半部逃散的妖怪,大多散往玉山山脉,那儿地势复杂,更难处理……当时南部道武门人不多,没法像北部一样把妖怪迫到新店、土城、三峡之间的小区块……」白玄蓝沉吟着说:「而且她组员虽多,但大多是这半年刚开始训练的新手,能派上用场的还不太多。」 「她有找到发散型的吗?」玛莲又问。 「除她以外一共六个了,其中四个刚变体不久,还不能带组,现在是分三组搜索。」白玄蓝目光瞄了沈洛年一眼说:「如果早知道洛年有这么强的妖炁感应能力,这五日……」 「对啊!」玛莲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我和奇雅这几天跑得要死,抓到的还没有这一晚上的零头。」 白玄蓝微微一笑,转头望着沈洛年,和声说:「洛年,不知我可否与怀真小姐碰个面?有不少的事情想向她请教。」 沈洛年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她跑哪儿去了。」 「这样吗……」白玄蓝沉吟片刻说:「典籍中确实提过身无炁息之缚妖派的存在,但据说缚妖派特色是以心控炁、缚妖驱策,并非体察妖炁……不知你具有这样的能力,是贵宗另有创见,还是有其他原因?」 场中除了宗长夫妻和叶玮珊之外,其他人连「缚妖派」这三个字都没听过,此时自然是大吃一惊,每个人都讶异地看着沈洛年,其中玛莲的眼睛睁得最大,不过她总算尊重白玄蓝,不敢贸然插话,但脸已经憋得通红,十分难过。 但沈洛年却有些为难了,缚妖派是干嘛的,他可是迷迷糊糊,当时怀真只随口交代了几句,也没说得很清楚,而且有关体察妖炁的能力来自凤灵,和缚妖派根本无关,沈洛年想扯谎也不知该如何扯起,何况他压根不想扯谎。 白玄蓝见沈洛年皱起眉头,没有回答,她微微一笑说:「各派本自有密传,我本不该贸然询问,只不过在这种时刻,一些宗户成见也许该考虑抛除……当然,你毕竟不是宗长,如果你不能作主,我也不会勉强你。」 这样就好说话了,找到怀真后让她去扯谎,沈洛年当即说:「谢谢,我确实不能作主。」 玛莲忍不住瞪眼说:「臭小子敬酒不吃……」 「玛莲!」奇雅拉了她一把,把她后半截话压回肚子里面去。 「但找妖怪我可以帮忙。」沈洛年又说。 「嗯,那就麻烦你了。」白玄蓝点点头说:「北部清干净之后,也许南部也需要你帮点忙。」 沈洛年点了点头,没应声。 「至于狼妖……」白玄蓝转头问:「齐哥,你觉得呢?」 黄齐本就一直在思考着,这时见问,他沉吟了一下,缓缓说:「听起来除去这狼妖并不难,但既然会逃,我们的力量恐怕不够组成包围网……或者得考虑请李宗协助,而且不能拖久。」 「奇雅。」白玄蓝转头说:「为免意外,这两日先别搜妖了,妳们俩下南部帮巧雯的忙,我们和李宗协调好之后,再通知妳们回来。」 「好。」奇雅点头。 「宗长!等等!」玛莲却叫:「洛年小子能不能借我们带下去呀?那样说不定两天就把南部搞定了。」 「我倒是老糊涂了。」白玄蓝莞尔一笑说:「洛年,如果你愿意帮这个忙的话……」 「我一个人去吗?」沈洛年瞄了玛莲一眼,有点迟疑,这女人会动手动脚,和她在一起颇为不妥。 「玮珊和一心也去嘛!」玛莲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透了沈洛年的想法,朗笑说:「还念什么书?别读了,统统都来南部干活!」 叶玮珊和赖一心正发愣的时候,白玄蓝摇摇头说:「世界未乱之前,能读多少算多少,还是别荒废了学业,不过这次妖怪太多,如果洛年肯帮忙,时间该可以缩短不少,你们可以考虑请几天假。」 反正只是指路,自己也不用动手,没什么好拒绝的,沈洛年无所谓地点了点头说:「帮忙没问题。」 「太好了。」玛莲突发奇想地说:「洛年小子,你能在gps处理器上输入妖怪位置吗?那可以分好几组一起行动呢,也不用等你慢慢跑。」(gps:全球定位系统的简称) 「我没用过那种东西,容易输入吗?」沈洛年倒是挺有兴趣,用那东西的话,可以不用跑得满脚泥巴了吗? 「很简单的,阿姊现在就教你用。」玛莲对沈洛年招手,一面回头说:「奇雅,妳那台借一下。」 「不要,妳老乱按,搞坏两台了。」奇雅扭头不理。 「呃……」玛莲尴尬地抓头。 「这是好办法,我们下去的时候,我再教洛年吧。」叶玮珊也挺高兴地说:「如果洛年能一次遥控五组人同时猎妖,那效率会高很多。」 「那么我和军方接洽,派一台直升机带洛年侦查吧。」白玄蓝微笑说:「你们则分五组沿着洛年定下的标记去捕捉。」 「帅呆了!」玛莲高兴地说:「洛年这秘密武器可不能让李宗知道,他们以后发现我们几天就把隐匿妖炁的融合妖清光,一定傻眼,而且南部清光之后,杀狼妖就可以让巧雯姊他们上来支援,更不用找李宗了。」 「嗯,李宗现在大部分人手都在东岸堵截抢滩的妖怪,不找他们也好,如果顺利的话,确实可以这样安排……你们五人明早八点松山机场集合,我会联系好军用直升机送你们去台南。」白玄蓝说:「都没问题吧?」 「宗长。」黄宗儒忍不住说:「我可以去吗?」 「南部内聚型的人手很多,应该是没有必要。」白玄蓝目光转向叶玮珊说:「除非玮珊想带你们下去历练。」 「宗儒,以后还有机会的。」叶玮珊转头说:「不是不让你去,但是这两天把那些新手全交给添良和志文,我实在不大放心……他们俩总是正经不了几分钟。」 黄宗儒和那两人也认识挺久,一听也无话可说,只好苦笑点头说:「我明白了,我留下。」 白玄蓝微笑说:「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吗?」 「我们还有事情报告。」叶玮珊迟疑了一下说:「一件和吴配睿有关,嗯……」她望了赖一心一眼,有点迟疑,似乎不知该不该说。 「还有件事情和我有关。」赖一心笑说。 「一心?」叶玮珊有点慌张。 「还是问清楚好些。」赖一心一点都不担心,笑呵呵地说:「我觉得是好办法呀。」 叶玮珊只好点了点头,对白玄蓝说:「是,另一件事情和一心有关。」 「宗长,我们先走。」奇雅突然说。 「干嘛这么急着走?」玛莲一呆。 「人家组里面的事情,在旁边凑什么热闹?」奇雅一扯玛莲,往外就走。 玛莲瘪起嘴,一脸委屈地往外跟了出去,一面还在嘟囔:「听一下又不会怎样……」 等玛莲和奇雅离开,白玄蓝先看了赖一心一眼,跟着微笑说:「吴配睿是前几天决定不收的那小女孩吧?怎么了?」 「洛年想用胡宗的名义帮她申报妖质使用。」叶玮珊说:「不过实际上还是属于白宗门下。」 白玄蓝讶异地看着沈洛年说:「贵宗不打算增加人手吗?贵宗宗长可知现在情势之严峻?」 「应该知道。」沈洛年说:「但我们确实不打算收人。」 「这样的话,我这儿没有问题,玮珊,妳自己拿主意吧。」白玄蓝说。 「嗯,那如果没有意外,我打算让他们星期五一起入门变体引炁。」叶玮珊说:「还请宗长主持。」 「好的。」白玄蓝露出温柔的微笑说:「那么一心又怎么了?」 叶玮珊白了赖一心一眼,轻嗔说:「你自己说。」 「好。」赖一心呵呵笑说:「我发现炁息随着心意的控制,可以产生变化,增加攻击的威力,今日和狼妖碰上,对方妖炁很强,我就试用了其中一个方法……」 叶玮珊见赖一心停下,忙接口说:「虽然一心违背了宗规,但若不是他使用这办法,我们其他人都没法对妖怪造成伤害,说不定没法逼退妖怪,大家都会受伤……宗长,一心这样,身体不会有事吧?」文心手打组手打整理、 白玄蓝和黄齐对看了一眼,两人眼神都有点古怪,那不似生气却也不像喜悦,似乎透过眼神正商量着什么事情,但一时又难以决断。 过了片刻,白玄蓝想了想才说:「宗儒、洛年,你们两个可以先回去吗?」 要我们避开吗?沈洛年倒是无所谓,点头说:「好。」 黄宗儒虽然有点失望,却也很快地点头答应。 「宗长,这么晚没车子,我得送他们回家。」赖一心诧异地说。 「那么……在外面稍等候一下吧。」白玄蓝微笑说:「不会花很久的时间。」 「是。」黄宗儒和沈洛年两人并肩往外走,穿过了那深色的玻璃门,两人爬上楼梯,在已经没有什么人车的马路旁,站着等候。 「洛年,原来你是别宗的?」黄宗儒没安静多久,很快就开口说:「怀真姊是宗长啊?」 「嗯,可以这么说。」沈洛年淡淡地说。 黄宗儒看沈洛年似乎不想多提,他也不好多问,想想又说:「这体察妖炁的方法,是你们宗派的机密啰?」 又来了,难道每个人都要来问上一问?沈洛年瞄了黄宗儒一眼,还没开口,却见黄宗儒忙说:「我不是想打探,不方便聊的话就算了。」 看他这么客气,沈洛年反而不大好意思生气,只好说:「这和体质有关,不是大家都能练的。」 「嗯……」黄宗儒似乎找不到话题了,沉默下来。 不说话也好,休息一下,沈洛年靠着墙壁,想到明天一大早得去机场,不禁有点头疼,今晚是肯定睡眠不足了,还好叔叔这两天也不在,否则还不知该如何解释。 「那个……」黄宗儒又开口了:「洛年,你知道吗?小睿有天曾和我们一起玩游戏。」 「嗯。」沈洛年点头说:「怎么?」 「没什么。」黄宗儒顿了顿说:「她总是没什么表情,不知她在想什么,问她是不是无聊,她又说不会。」 「是吗?」沈洛年先是有点意外,想想突然明白,自己看的不只是脸,所以没注意到此事,黄宗儒说的没错,吴配睿除了偶尔笑笑之外,确实没什么表情,只爱用那明亮的眼睛直望着人,看不大出喜怒哀乐,不过她老是那个表情,看起来还真有点呆呆的,想到这儿,沈洛年不禁笑了起来。 「怎么了?」黄宗儒讶异地问。 「喔,没什么。」沈洛年摇摇头笑说:「我只是想到小睿的事好笑。」 「你们俩很熟吗?」黄宗儒说:「你这次帮了她不小的忙……我……我们也都很高兴小睿能顺利加入白宗。」 这算是什么?不安中又带着点古怪的柔软气息?如果要用颜色来比对,这感觉很像……粉红色吧?妈啦,有人恋爱啦?沈洛年看看黄宗儒,皱眉问:「你喜欢她吗?」 「呃?」黄宗儒没料到沈洛年这么直接,红着脸说:「我……我没想这么多……」 妈的,又变色了!似乎不像?沈洛年看得迷糊,忙说:「她和我没有朋友以外的关系,我当她是小妹妹而已。」 「嗯……我知道,你别误会。」黄宗儒尴尬地应了一声,有点手足无措,不知正想些什么。 七彩缤纷了!这是什么呀?沈洛年颇有点不适应,当即转换话题说:「你的盾牌好像挺好用的?」 黄宗儒回过神,神色一凝说:「还不够好,盾牌也许该再重一点。」 变成理性明快的银灰色了,这可舒服多了,沈洛年松了一口气说:「太重拿不动吧?」 「嗯,这也要考虑。」黄宗儒沉吟说:「如果妖怪会自己撞上来就好了,那重一点就没差。」 现实中的嘲讽、挑衅技能没这么灵光啦,敌人又不是游戏里面的白痴怪物,那只是为了能顺利进行团体游戏所设计出来的伎俩。沈洛年摇头说:「这样用盾牌往上撞……如果拿个大锤会不会更好点?」 「那就完全不同了。」黄宗儒说:「使用大面积盾牌,几乎不用担心自己受伤,重点还是在于怎样让敌人自动来攻。」 自动来攻?沈洛年懒得多劝,随口说:「我上次扔石头的效果好像不错。」 黄宗儒却目光一亮说:「有道理,这也是一种挑衅的办法,不过投掷兵器不适合灌入内炁……有什么单手可以使用的长兵器吗?」 「鞭子?」沈洛年说。 「嗯……」黄宗儒很认真地思考着。 「鞭子前面如果绑个石头呢?好像也有这种兵器?」沈洛年继续出着馊主意。 「流星锤?绳镖?」黄宗儒思考着说:「那似乎不适合单手,链锤又似乎短了点……咦,不对。」 「什么不对?」沈洛年问。 「用盾牌,就是准备打接近战,怎么能用远兵器?」黄宗儒苦笑摇头说:「敌人接近不就没法用了?」 「唔。」沈洛年可没想这么多,只耸耸肩说:「就用盾牌撞吧?你盾牌上面怎么不装点刺?」 「怕遇到的敌人妖炁太强,刺不但伤不到对方,反而无法卸去力道。」黄宗儒说:「右手拿刀还是比较标准,我再想想该怎么办比较好。」 「嗯……他们要出来了。」沈洛年转头往下面看。 「是吗?」黄宗儒微微一惊,跟着转头,果见玻璃门缓缓推开,叶玮珊和赖一心两人一前一后走出。 「一心没事吗?」黄宗儒连忙奔过去。 沈洛年倒不担心,他感觉到这两人情绪中都是一种带点荒谬感的笑意,赖一心还多了点兴奋快乐的味道,可知他们听到的绝不可能是坏消息。 「没事、没事。」果然赖一心笑呵呵地说:「但是宗长说现在不能解释,以后再说吧。」 「别这么开心。」叶玮珊白了赖一心一眼说:「你确实犯了门规,还好现在情况不同。」 「嘿嘿。」赖一心尴尬地笑了几下说:「也因为这种情况,我才会犯的呀。」 「你总是有话说。」叶玮珊啐了一声说:「送大家回家吧。」 「是!」赖一心爬上楼梯,打开那台吉普车,让众人进入,他一面发动引擎一面说:「洛年,我刚刚才知道,你是另外一个宗派。」 「嗯。」沈洛年应了一声。 「宗长说,你们这宗派,缚妖之前听说没有自保能力耶。」赖一心说。 「一心!」叶玮珊吃了一惊,轻叱说:「宗长不是叫你别对人乱说吗?」 「唔。」赖一心一呆,有点无辜地说:「我想宗儒也是自己人嘛。」 黄宗儒一听不由得有三分尴尬,但大家都在车中,他又不能避到哪儿去。 「我不是说宗儒是外人。」叶玮珊没好气地说:「只是这种事情别随便嚷嚷,没事提这做什么?」 「没关系。」沈洛年反正也没打算打妖怪,不很担心有没有自保能力,他随口说:「怎么了吗?」 「这样太危险了!」赖一心说:「我要帮你特别设计一套步法。」 「咦?」沈洛年一呆说:「今天不是才学一套吗?」 「那是普通对战用的,讲究的是施力自然、移动顺畅,练练也不错。」赖一心摇头说:「但你的还要特别设计。」 「呃?」沈洛年可不明白了。 「我还没完全想清楚。」赖一心皱眉说:「给我一点时间。」 「都好啊,慢慢来。」沈洛年无所谓地说。 「还有宗儒的盾牌……今天算是第一次实战。」赖一心沉吟说:「遇到强敌,盾牌的功效确实有发挥……看来盾牌还可以再重一点?」 「我也这么想,但是对方不一定会攻击我。」黄宗儒说:「我刚正和洛年谈这问题,有没有办法引诱对方攻击?」 「不需要。」赖一心摇头说:「一般来说,具有最强大攻击力的是发散型战友,你只要站在玮珊前面,对方自然得找你。」 「玮珊就像游戏里的法师一样。」黄宗儒先是露出笑容,跟着又微微皱眉说:「但我只能保护一个方向而已,若是对方移动速度比我快的话……」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问题有机会解决。」赖一心沉吟着说:「那四种炁……」 「一心!」叶玮珊白了赖一心一眼。 「啊。」赖一心一呆,哈哈笑着说:「还不能说,哈哈哈,宗儒你的慢点再说,我先想洛年的。」 「你不嫌累啊?到处操心。」叶玮珊低声埋怨说:「自己的事情都想不完了。」 「没关系,总有办法的。」赖一心呵呵笑说。 之后赖一心专心地开着车,众人也安静下来,沈洛年却不禁有点狐疑,从今天和狼妖战斗的状况来看,赖一心的攻击威力其实远大于叶玮珊,为什么刚刚却说叶玮珊具有最大的攻击力?莫非也和赖一心今日搞的花样有关? 眼看到家,沈洛年下车时,走到赖一心车窗旁说:「一心,若是很忙的话,就别花心思在我的步法上了。」 「为什么?」赖一心讶异地说:「你有其他的自保功夫吗?」 「倒不是……」沈洛年说:「反正我也未必能一直帮你们忙,所以你先忙自己或其他人的事……日后有危险的话,我不去就是了。」 「不来多可惜?别担心,我会想出来的,总有办法。」赖一心笑说:「放心、放心!」 这家伙似乎是说真心话呢……等等,什么叫「不来多可惜」?沈洛年正不知该怎么说服这热血男,另一侧的叶玮珊摇头说:「洛年,别和一心争了,跟他争一晚上也没用。」 「呃……」 「别担心,早点睡,明早机场见啦。」赖一心挥挥手,驶动车子转向离去。 次日,搭载着沈洛年等五人的军用直升机,清早从松山机场起飞,一路往南,还没到台南机场,叶玮珊已经让沈洛年学会gps处理器的基本操作,也说明卫星通讯频道和无线频道双通道的使用办法,当下叶玮珊拿出另外一台,要沈洛年学着自己的动作。 沈洛年见叶玮珊从底下拉出一组小耳麦,挂在耳朵上,连忙跟着动作,叶玮珊跟着说:「等等和大家打个招呼……对了,巧雯姊和宗长是同辈入门的,可别没礼貌。」 也是看起来像大姊的阿姨吗?沈洛年点点头。 叶玮珊又担心地看了沈洛年两眼,这才启动了群呼通讯钮说:「巧雯姊在线上吗?」 「嗯,玮珊吗?好久不见了。」另一边传来个带着喜悦的娇柔嗓音,顿了顿半嗔说:「怎么这时候才找我?我可等很久了呢。」 「刚刚在教洛年使用gps处理器,才教好,让大家认识一下。」叶玮珊望了沈洛年一眼,示意他打招呼。 真不像阿姨的说话方式,沈洛年开口:「巧雯姊,我是沈洛年。」 「哎呀,原来洛年小弟也在听。」刘巧雯笑说:「昨晚宗长和我联系时,我真是吃了一惊,你可不简单喔。」 叶玮珊交代过,这通讯不能保密,重要细节不能在里面多说,沈洛年秉持着少说少错的原则说:「没什么。」 刘巧雯停了两秒,轻声一笑说:「奇雅和玛莲呢?怎么不和姊姊打招呼?」 叶玮珊望着半闭着眼睛、靠着椅背休息的奇雅一眼说:「她们还在休息,没装上耳机。」 「好吧,反正都是熟人,不急着聊……对了,我们这儿也打打招呼。」刘巧雯说:「静谊、佳芳。」 「是,我是林静谊,两位好。」「我是吴佳芳,多指教。」另外两个声音陌生的女子跟着开口,听声音和稳重的语气,应该也是大姊级的人物。 「她们俩也是发散型,正领着另外两个小组,这两组都加入四个月了。」刘巧雯笑说:「差不多可以独当一面自己闯天下了。」 「恭喜巧雯姊。」叶玮珊苦笑说:「听宗长说,妳找人挺顺利的,已经有六位发散者了是吗?我这儿可是一个都找不到。」 沈洛年听到这话不免有点尴尬,不大敢和叶玮珊目光相对,还好刘巧雯很快就接着开口说:「反正最近妖质够,我只找女的,就有近三成的机率,除一开始就跟着我的诗群和名美,新入门的二十人有六人是发散型的,这很正常呀……妳不会是都找男孩子吧?那我们可以办个联谊喔。」说着她咯咯笑了起来。 只选女的入门?叶玮珊没想到刘巧雯的方式是这样,微愣了愣不知该如何接话,却见直升机正往下方降,台南机场已出现在眼前,叶玮珊忙说:「我们要到了,等等数据就会开始传送。」 「好。」刘巧雯说:「我从高雄往东北走,她们两个从台东往西,你们从台南往东,接下来就看洛年小弟啰。」 「那么巧雯姊,我们先暂停联系。」叶玮珊停了通讯,见沈洛年也关了通讯钮,她这才摇摇头,对身旁的赖一心低声说:「和巧雯姊说话,不知怎么总觉得有点辛苦。」 「玮珊也这样觉得吗?」玛莲笑说:「总觉得听不懂她想说什么。」 「那叫话里有话,走吧。」刚刚似乎装睡的奇雅眼睛睁开,她一侧身,跳下直升机。 穿着短裤、盘腿坐在椅子上的玛莲跟着跳下,一面回头嘻嘻笑说:「洛年小子,我们今天可是各带了两个大背包,别让我失望啊!」 沈洛年皱眉的时候,赖一心也笑着跳下直升机,叶玮珊转头说:「接近妖怪的时候,我们会关掉gps处理器,免得因妖炁作用而毁损,你要是有事,多联系几次试试。」 「知道了。」沈洛年说。 不久之后,载着沈洛年的直升机补满燃料,再度起飞,向着玉山山脉缓缓飞去。 沈洛年的感应范围高达十余公里,让直升机这般低空飞行,实在找得很轻松,他一面观赏周围的风光,一面在处理器上标出感应到妖炁的位置,果然这儿因为山林绵延,一开始没能收束包围网,妖怪分布颇散,留下数量也多,整个山区方圆二十公里,到处都是。 经过了三次加油,两次休息,直到下午,沈洛年才把整个区域标妥;飞行的过程中,沈洛年知道那五组人马会从南面张开一张碗形的网向北收,所以也从南端开始标起,而当沈洛年标完的时候,他们也清了近半,也就是说,如果这样下去,今晚说不定就可以处理妥当。 当最后一次巡妥之后,沈洛年交代驾驶者往北飞,在剩下妖怪群的中心处,要驾驶找地方落下,这样可以监视周围妖怪的位置,如果有变化可以随时调整资料。 驾驶的军官不明白沈洛年的目的,不过上级已经下了指示要他听命,他也只好照办,既然要找个方便降落的地方,他考虑片刻之后,将直升机在南横垭口山庄前广场降下。 「我会在这儿等一段时间。」沈洛年对驾驶说:「你看要回去还是在这等?」 「多久呢?」那军官回头问:「我可以等,但要向上面报备。」 这可问倒沈洛年了,他们会打算一晚上搞定还是分两天完成可是很难揣测。正迟疑间,突然那处理器上面的通讯讯号闪了起来,沈洛年刚接上耳机,只听那端传来奇雅的声音:「洛年?」 似乎是第一次听到奇雅叫自己名字?沈洛年有点古怪的感觉,一面说:「是。」 「直升机停在垭口山庄?」奇雅说:「为什么?」 「剩下的……中心点,方便观察。」沈洛年小心地跳过关键字说:「妳们要清完吗?」 「嗯,有这打算。」奇雅说:「你别走,我马上去找你。」 找我?沈洛年不大明白,自己和奇雅那组之间,还有不少妖怪吧?但还来不及发问,奇雅已经关了通讯,沈洛年也懒得发讯追问,反正他已经感受到,奇雅和玛莲正快速地往这儿飞掠,她们俩既然不理会经过的妖物,想必有她们的原因。 「我看要等一阵子,关上引擎吧?」沈洛年对驾驶说。 「好。」军官耸耸肩,拿起无线电回报,一面准备关闭直升机的电源。 沈洛年下了直升机,望着广场后宽阔的木造山庄,只见山庄后寒风卷着山云四处乱滚,云雾高高低低分不清楚,霎时一阵湿冷的云气卷来,眼前一片迷蒙,几秒过后突然又显清明,露出一片秀丽的黄绿色山景。 转头一看广场的另外一面,却是赫然一大片断崖出现眼前,下方云海腾腾,一片仿佛触手可及的薄纱般浮云正悠悠忽忽地从左往右飘,此时太阳尚未落下,但天色已阴,沈洛年看着也跳下的驾驶正猛搓着手呵气,这才想起这儿温度一定颇低,自己变体了没感觉,对方可是普通人。沈洛年想想说:「你进去借个地方休息吧,这儿我在就好。」 「不能放着直升机不管。」驾驶军官看着沈洛年的薄外套,摇头咋舌说:「你们这些屠妖队的,都不会冷吗?还有个女孩穿短裤。」 「还好。」沈洛年眉头微微一皱,往西方看,却是他感觉到叶玮珊和赖一心似乎也开始加速往这儿跑了。 「这地方很不错吧?」驾驶军官一面缩着身子蹦跳一面笑说。 「不错。」沈洛年望着山前山后,只觉两边都想看,眼看着夕阳西下,一会儿恐怕就什么都看不到了,这一瞬间只觉得有些不舍。 「这可是南横最高点,来这不住一晚可惜啊,不过……」驾驶军官抖着身子说:「最好还是夏天来,冬天可冷死人了,我还是上去等,至少挡风。」一面跑回直升机上去了。 片刻后,奇雅、玛莲两人从山崖下方冒出,刚落在山前广场,玛莲就四面望着叫:「好荒凉的地方!这些云是怎么回事?到处乱跑?」 虽然奇雅和沈洛年两人都没理她,玛莲也不管,奔过来拍着沈洛年的肩膀,开心地说:「洛年小子你真好用!我和奇雅的两个大包包都装满了,专程来卸货的。」 沈洛年也不躲了,省得等等又被一把抱住,只点头说:「原来如此。」 奇雅这时已经打开直升机侧门,把妖怪缩小的尸体一股脑地往内倒,跟着回头说:「玛莲,别聊了。」 「来了!」玛莲笑着奔去,也一样倒得满地。 「洛年。」奇雅一面帮忙,一面转头说:「你要等到我们回来吗?」 「可以啊。」沈洛年走近说。 「那我们清完了就来这儿,然后一起回台北。」奇雅看着处理器的画面说:「玮珊他们也快到了,你告诉他们吧。」 「两位小姐不在这儿住一晚吗?」驾驶军官在前面驾驶席,笑呵呵地回头问:「这儿的木造房大通铺,便宜又舒服还有早餐可吃,可是难得的体验。」 奇雅只冷冷瞄了他一眼,便转头对沈洛年说:「走了。」 玛莲则对那驾驶扮个鬼脸,嘿嘿一笑,转身随着奇雅去了。 「那短发美女脾气不小。」驾驶军官望着两人矫健婀娜的身影逐渐远去,吐吐舌头,缩回身子说:「小兄弟,帮忙关一下门,冷死了。」 「等等。」沈洛年目光往西转,见叶玮珊和赖一心刚越过山庄,往这奔来,果然两人身后也是两大包,也正是赶来卸下妖尸,两人一面清,一面和沈洛年聊了几句,知道奇雅想法后,叶玮珊也颇赞成,她当下与另外三组联系,通知这个计划。 叶玮珊联系的时候,赖一心正和驾驶军官闲聊,听军官大谈这儿的特色。当叶玮珊联络完毕的时候,赖一心跳出直升机说:「玮珊,听说这儿清晨很美耶,我们要不要留下住一晚?」 叶玮珊一怔,脸红了起来,睁大眼睛瞪着赖一心说不出话来,似乎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妈的!羞涩、怒气、烦恼、甜蜜,五颜六色通通缠在一起啦!这算什么?沈洛年眼看气氛尴尬,忍不住想解救苍生,当下对一脸期待的赖一心说:「一心是说大家一起住吗?奇雅好像没兴趣。」 「奇雅没兴趣吗?」赖一心惋惜地说:「大家一起住才好玩啊,等等我再问问看。」 叶玮珊听了这两句对话,脸上的红潮倏然退去,只剩一片俏白。她板起脸,瞪了赖一心一眼说:「我也没兴趣!」 「啊?」赖一心失望地抓头说:「这是南横最高点耶?遇到寒流可能会下雪耶?那边还有很有名的大关山隧道……」 「反正没兴趣!忙完都不知道几点了,这种地方应该也不会接受临时的客人。」叶玮珊对赖一心瞪眼说:「去讨讨看有没有塑料袋之类的东西,后面满是妖尸,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了。」 「喔。」赖一心只好苦着脸往垭口山庄内跑。 叶玮珊目送着赖一心,心中一阵感慨,不禁轻叹了一口气,但蓦然想起沈洛年就在身边,她霎时有点尴尬,瞄了看不出表情的沈洛年一眼,咬咬唇说:「那……那边有个派出所,我去打个招呼。」 「嗯。」沈洛年点点头,看着叶玮珊转身快步离开,心中不禁有些替叶玮珊担心……沈洛年看得出来,她虽然从不表露,但心底确实喜欢着赖一心,可是赖一心虽然对她言听计从,却似乎从没出现类似的爱恋或需求感,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第六章 有需要用到这招吗? 第六章有需要用到这招吗? 几分钟后,赖一心找回塑料袋,沈洛年主动接下装妖尸的任务,让赖一心和叶玮珊两人先离开,正装到一半,突然直升机外有人轻敲了两下,沈洛年早已有了准备,打开侧门,却见外面三个看似二十余岁的女子出现在眼前。 中间女子身材修长丰满,披着件黑色开襟皮大衣,穿双及膝高皮靴,头发挽成高髻,上着淡妆的脸上挂着甜美的微笑,望着沈洛年说:「洛年小弟?我是巧雯。」 「巧雯姊。」沈洛年点了点头,这女人穿得挺豪华的,那大衣不是狐皮吧?可别被怀真看到。 「她们俩是彭诗群和池名美。」刘巧雯介绍了身旁的两个穿着裤装、手持长枪的女子,微微一笑说:「整理妖尸吗?让她们来吧,我和你谈谈,好吗?」 谈什么?沈洛年不解地踏出直升机,随着刘巧雯往断崖走,直走到断崖边,刘巧雯才回头说:「听说你和玮珊他们同校?也是高三吗?」 「高二。」沈洛年说。 「才高二。」刘巧雯笑了笑说:「真羡慕你,这么年轻。」 「唔?」沈洛年望着她,不禁有些赞叹,这女人一面说着看似没意义的话,但同时想法却变化多端,复杂到一种程度,很难捉摸。 「看什么?」刘巧雯笑了笑,小指从脸侧轻抚过下巴说:「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有。」沈洛年摇头,转开目光,看着下方已经沉入夜色的山谷。 刘巧雯看着沈洛年片刻,微微一笑说:「可以问你为什么帮我们吗?」 「啊?」沈洛年没料到会是这个问题,有三分讶异。 「既然你是别宗的人,又没有扩张门派的打算,何必凑上一脚冒生命危险?」刘巧雯说。 她问这是什么用意?沈洛年看着刘巧雯,随口说:「听说道武门人如果不肯出面,算犯法。」 「犯法倒不至于,只不过以具备特殊能力为名,会受到很严格的管束,比较麻烦的是还会利用舆论压迫人就范,所以何宗的人才统统躲了起来。」刘巧雯说:「但你又不是什么大宗派的领导人,一个十几岁的小门人,不想和妖怪争斗,谁会怪你?你还未成年呢。」 这倒有点道理,自己似乎被李翰唬了,忘了还有未成年这个不用负责的护身符,沈洛年微微皱眉说:「妳是建议我离开白宗吗?」 「当然不是,只是想知道你能帮多久。」刘巧雯笑说:「若你突然改变主意,白宗可是会有困扰的。」 这还不简单?沈洛年当即说:「那就当我不存在吧,就没困扰了。」 刘巧雯微微一怔,脸上旋即露出笑容说:「没这么简单,以今天这种效率,你想李宗不会怀疑吗?」 沈洛年说:「会又如何?」 「他们当然会想找出这体察妖炁能力的秘密。」刘巧雯缓缓地说:「而据我所知,只有一种可能,李宗一定也会想到这种可能……」 难道她知道凤凰换灵的事情?沈洛年倒有三分吃惊,瞄了刘巧雯一眼,看她要怎么说下去。 「传说古时有种特殊的变体之法,叫作『入妖』。」刘巧雯说:「这种法门,除了改变体质之外,还能获得妖怪一部分特殊能力,只不过已经失传了……但既然失传的缚妖派能再度出现,『入妖』之法仍有传续,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入妖」?沈洛年没听过这名词,也不觉得凤凰换灵的动作和这名词有关,不过从刘巧雯的表情看起来,她似乎颇有信心,也就是说,她确实认为李宗会对这「入妖」的法门产生兴趣,因此找上自己。 「所以呢?」沈洛年接着问,她如果想知道「入妖」的办法,自己可不会,只好让她另请高明。 「本宗宗长是个好人。」刘巧雯却突然一转话题说:「但正所谓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对李宗的欺压和需索,往往逆来顺受,也可能一时糊涂,没提防到李宗,总之,这方面你自己要多小心。」 「嗯……」沈洛年实在觉得有点看不透这女人,感觉不像纯然善心,说的话却又没什么威胁感,只好点点头说:「我明白了,谢谢。」 「别谢,毕竟你正在帮助我们啊。」刘巧雯微微一笑,突然伸手整了整沈洛年的衣领说:「我以前有个很亲近的邻居小弟,和你真像,总是什么事情都不在乎的样子,看到你就让我想到他。」 妈啦!这句话肯定是骗人的!一些思绪复杂的想法,沈洛年未必能一下子看明白,但是如果直接单纯的假话,可瞒不过他。沈洛年不由得有三分感叹,这女人说谎的表情居然这么认真?她又为什么特地编故事骗人? 「今日之后,大概又是各处忙碌,未必能再见面了……」刘巧雯收回手,探手入黑色大衣左胸内袋,取出个精致的小名片盒,从中拿出张名片交到沈洛年手中,一面诚挚地说:「如果有任何大小问题,随时欢迎你打电话给我,我会全力护你周全。」 沈洛年接过名片说:「谢谢。」 刘巧雯微微一笑,要塞回名片盒,却放了几下放不妥当,她微微蹙眉埋怨说:「我总是笨手笨脚的,可以帮我拿一下吗?」 「当然。」沈洛年接过名片盒。 接着刘巧雯将大衣前面那排钮扣解开,拉开外襟,这才接过那盒名片往内塞,但这么一来,里面的服装自然看得清楚,只见她上身穿着件半透明的紫色薄纱衬衫,透过那片薄纱掩映,里面肌肤更显白皙,同色蕾丝胸罩也隐约可见,而丰胸细腰下的深紫色短窄裙,紧绷出浑圆的臀部,短裙到皮靴之间,那包起笔直大腿的黑色网袜更是岔眼,这身性感装扮,和外面厚实黑大衣的严重反差,更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这女人到山里猎妖,居然还穿短窄裙!有没有搞错啊?要是三个月前的自己,一定眼睛都直了。沈洛年才刚张开嘴,却见刘巧雯已经轻呼一声,轻轻抓起大衣襟口,掩住里面的春光,她脸色微红地笑说:「抱歉,忘了里面穿得比较随便。」 忘记?妳根本是故意的!大姊!有需要用到这招吗?不过刚刚那画面虽然只有短短两秒,却是印象深刻很难忘记,若是以前,恐怕晚上会有个「很棒的梦」……可恶,现在看了一丝感觉都没有,这太不公平了!混蛋凤凰!把对美女的兴趣还给我! 刘巧雯看了看沈洛年,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表情有些愤愤然,她没再多说什么,侧身扣妥了钮扣,突然又回头微笑说:「你会打电话给我吗?」 「呃……」沈洛年说:「不知道耶。」 「告诉我你的电话。」刘巧雯笑说。 沈洛年倒也无所谓,耸肩说:「有纸笔吗?我只有家里电话。」 「直接说吧。」刘巧雯眨眨眼笑说:「我会背起来。」 这会儿记忆力又变好了?沈洛年说了后,刘巧雯嫣然一笑,转身领着那两人离开。 不久之后,分由林静谊、吴佳芳率领的另外两组人手也来了一趟,沈洛年感应着周围的妖炁分布,估计着众人的速度,估计十点以前应该可以结束,而到那时还有三个多小时,倒是可以休息一下。 既然闲着没事,沈洛年和那准备打瞌睡的驾驶打过招呼之后,一个人走回南横,跑去西面不远的大关山隧道观光,不过这时已经入夜,左看右看都是一片黑,他看不出所以然来,只好败兴而返。 又等了大约一个小时左右,一面闲晃,沈洛年不禁想,怀真体态虽佳,也只是二十岁左右的柔美形貌,刚刚那大姐的暴乳丰臀,可就是完全成熟的性感体态了,若不提怀真那作弊般的喜欲之气,对某些人来说,这种成熟体态大概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 但不论是哪种对自己都没用了,悲哀啊,自己的人生已经没救了。 正自怨自艾的时候,沈洛年突然微微一惊,目光往东南看去,那儿似乎有一个高手正运使着炁息,极快速地向这儿接近,这种速度可是过去从没看过的,沈洛年不禁心中惴惴,难道又是什么古怪的妖物? 没过多久,那人就飞腾到南横通垭口山庄的道路上,他旋即改成普通人的速度,缓缓往这走,似乎想装成平凡人的模样,但从沈洛年感应到那人的行动,到那人出现,只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这人在山林中还能以这种速度接近,简直无法想象。 沈洛年目光望去,见对方是个看似五十余岁有点年纪的长者,他穿着略显蓬松的羽绒外套,发线往后退,露出好大一张闪亮的额头,明亮的眼神和坚毅的下巴线条,看起来不是很好说话的人物。 「嗨!小弟。」长者终于从那被山崖暗影遮掩的道路中走出,进入广场,他对沈洛年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 虽然他带着微笑,但骨子里面却是一种冷静、冷淡还带着三分冷狠的感觉,这算什么怪情绪?让人看了不禁有点惊心,沈洛年提防地点点头打了个招呼,看着对方,心中一面想,这人的炁息凝结状态古怪,而且内外飘转不定,绝不是白宗的修炼法,莫非是兼修派——李宗的高手?但怎么不穿他们的黑袍制服?又干嘛特别跑来这儿? 那人走近,看看直升机,又看看一旁明显只有十几岁的沈洛年,他有点诧异地笑说:「小朋友,你该不是军人吧,在这做什么?」 「你又是哪位?」沈洛年说。 「你先介绍自己比较好喔。」老者微笑说。 这话该回敬给你吧?不过沈洛年懒得斗嘴,只说:「那就算了。」 老者没料到沈洛年会这么回答,微微一愣,又不禁笑了出来,摇头说:「现在的年轻人啊……好吧,我只是想来问问,你知道有一群人在这深山中窜来窜去吗?知道为了什么吗?」 近日的除妖行动,李宗除了不知道有自己这个妖怪探知器之外,不是都很清楚吗?李宗本就因为对外体察能力不如专修派的白宗发散型门人,才把搜找融合妖的事情全交给白宗,怎么这会儿又跑来问了?沈洛年心念一转,看着老者说:「你是何宗的?」 老者看了沈洛年一眼,笑容收了起来,微微点头说:「我是何宗宗长,何昌南。」 妈啦,还真是?沈洛年皱了皱眉,不知该说什么。 「你这小朋友居然也知道何宗,难道我看走眼了,你也是道武门人?听说白宗有收一批小朋友……」何昌南上下看了看沈洛年,眉头微皱地说:「确实,这种季节,穿这样太少了……」 他想干嘛?似乎有点不怀好意,沈洛年有点心惊,不知该不该先把金犀匕拔出来,不过自己不具炁息、功夫差劲,砍砍小妖怪还有点用,对付这种高手恐怕是没戏唱,还是藏拙算了。 「好冷、好冷,去上个厕所。」直升机驾驶似乎是睡醒了,刚打开门,从上面跳了下来,便发现沈洛年和一个老者神色不善地对峙着,他有点诧异地说:「怎么了?阿伯你要干嘛?」 「我是道武门人。」何昌南回头对那军官微笑说:「你们来做什么的?」 「谁知道?整个直升机都塞满怪东西,臭得要命……问你们自己人吧,我只是负责驾驶。」驾驶军官耸耸肩说:「我去撒尿。」一面往垭口山庄跑了进去。 「你果然也是同门?为何尚未引炁?直升机里塞满了什么东西?」何昌南见沈洛年不答,转头向着直升机走去,一面说:「我可要自己看了。」 「等等。」沈洛年喊了一声。 「怎么,你想阻止我吗?」何昌南脚步未停,但那股很难形容的古怪的气息又冒了起来。 沈洛年虽然知道打不过,但仍不禁有三分不满,忍不住说:「你这老头是小偷还是强盗?」 何昌南却没被激出火气,一面打开直升机一面说:「口舌之争就不必了……咦?」却是他看到一袋袋的妖尸,不禁惊噫出声。 「我虽然知道白宗有好几组人以这儿当集散地,必有蹊跷,没想到收获会这么丰硕。」何昌南看了片刻后,关上直升机,回头拍拍手说:「这些我要了,要不要我打晕你,让你方便对上面交代?」 「不用。」沈洛年看得出对方不是开玩笑,皱眉说:「你拿这些有什么用?你们不是不打妖怪吗?而且还有谁会愿意成为何宗的人?」 「我不需要和你解释。」何昌南望着正走来的驾驶军官说:「你能请他送我一程吗?」 「当然不可能。」沈洛年沉着脸说。 「那我只好出手逼他答应了。」何昌南微笑说。 妈的,让你把直升机带走还得了?让我跑回家吗?沈洛年顾不得不是对方敌手,破口大骂说:「居然想威胁普通人!恃强凌弱不是道武门大忌吗?你身为一宗之长,还要不要脸?」 这话似乎终于刺到何昌南的心底,他脸色一沉说:「骂的好!」他身子一闪,迅即射向沈洛年,那看似轻缓的手掌向他后脑抹了过去。 随着对方扑来,那种让人很不舒服的复杂情绪突然大涨,沈洛年终于搞懂了,那应该就是所谓的杀气吧?妈的,我可不想学会分辨这种东西!沈洛年一面心中暗骂,一面急闪,但他虽看得清楚,身体速度却跟不上,而对方的炁息十分古怪,无论内炁、外炁蕴含的力量似乎都远大于沈洛年看过的人,可说外炁远过叶玮珊、奇雅,内炁更胜赖一心、玛莲,这岂不是反过来搞了?专修派居然比不上兼修派?就算这人是宗长也不该如此吧? 沈洛年脑海中刚闪过这一连串的念头,对方的手掌已经抹到,一股内炁透出,向着沈洛年的后脑泛去,但就在这瞬间,充斥沈洛年体内的浑沌原息自然产生作用,将那渗入的内炁吸收殆尽,不留一丝痕迹。 何昌南出手后,本想顺手扶下沈洛年躺平,没想到沈洛年挨了那一下,却似乎没事一样地往前直跳出去,一面用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咦?怎么回事?」何昌南没想到会失手,诧异地看看沈洛年,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沈洛年自然不会对他解释原因,只瞪眼说:「我并未引炁,你打我也是恃强凌弱!老混蛋!」 「怎么了?」军官远远看到两人突然迅速接近又分开互瞪,急忙奔过来。 「驾驶大哥你离远些。」沈洛年忙说:「这人是何宗的坏蛋,道武门的败类、叛徒。」 「叛徒?」军官虽然不大清楚这些宗门,但却听得懂叛徒两个字,他忙叫:「我去通知上级。」 「用你试试。」何昌南一转身,向着正奔去直升机的军官闪去,以同样的动作,抹了军官后脑一下,这次可有效了,军官脑部被这股内炁一震,马上身子软下,昏了过去。 「有用啊?再一次。」何昌南对着沈洛年又飘了过去。 对方动作极快,有如鬼魅,沈洛年想躲又躲不开,只不过一瞬间,后脑又被人不轻不重的摸了一下,不过就像刚刚一样,那股内炁一接触沈洛年躯体马上消散,毫无作用,沈洛年只等于被轻摸了一下。 「你够了喔!摸屁啊!你是变态吗!」沈洛年忍不住骂。 何昌南眼见沈洛年捱揍之后只奔开两步,马上回头瞪着自己,一面摸着脑袋喊,他可有些不解了,摇摇头诧异地说:「白宗钻研出了什么新法门吗?炁功为什么对你无效?」 「懒得理你。」沈洛年想想还是不拔匕首,反正应该也戳不到对方,万一被抢走了反而麻烦,怀真非翻脸不可。 「真不明白。」何昌南摇摇头,探手入衣,取出一支细短剑,那短剑的护手果然往下微弯,正是何宗人的武器。 对方拿武器了,这下可有点糟糕,自己可以化散掉炁功,但武器戳进来可没办法抵挡,沈洛年不禁退了两步,瞪眼说:「你想干嘛?」 「这样。」何昌南手一挥,数道外炁随剑泛出,对着沈洛年直射,沈洛年来不及细思,往斜后方急跳,却仍有一道避之不及,射到沈洛年右肩,只见沈洛年两层衣服倏然炸开,但衣下的肌肤却毫无损伤。 衣服被这老头弄破了,沈洛年知道这时候骂也没用,只瞪着何昌南不吭声。 「果然内外炁都对你无用。」何昌南上下看着沈洛年说:「你这小子有古怪。」 「不关你的事。」沈洛年说。 「反正驾驶也昏了……」何昌南微微一笑说:「我改变主意了,带你回去研究一下。」 「去你妈的。」沈洛年终于拔出了金犀匕,瞪眼说:「研究个屁。」 「现在年轻人说话越来越难听了。」何昌南微微皱眉,又是一束外炁迅速射出。 沈洛年可不想再被炸破衣服,他看得清楚,匕首一侧,挡在那束外炁之前,且不管身法、步法,至少现在沈洛年用起匕首挺有准头。 外炁与匕首接触时,何昌南的外炁突然古怪地往外膨胀,产生一股类似爆炸力的冲击,这股力道作用在金犀匕上,往后急甩,差点把沈洛年带得摔了一个筋斗,金犀匕也差点脱手。 「怎么又有用了?」何昌南更想不透了,看着沈洛年皱眉说:「没外炁你干嘛用匕首?」 好不容易站稳的沈洛年懒得理他,一面暗自警惕,刚竟忘了把浑沌原息运到匕首上,当那股力量借着匕首完全转化成物理冲击力后,自己可也化散不掉了。 沈洛年连忙催动浑沌原息,但金犀匕毕竟是外物,想将原息稳定住并不容易,似乎随时都会往外冒。 沈洛年不禁暗暗懊悔,这把匕首也拿了快一个星期了,自己根本没想到练习这动作,难怪现在不大稳,不过这时就算是浑沌原息外散,引来一些小妖怪,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沈洛年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原息运上金犀匕,等着对方的攻击。 「你还想拼吗?」何昌南又随手挥了一击,却见沈洛年这次却稳稳地将那股外炁击散,身子动也不动,何昌南又吃一惊,睁大眼睛说:「又是怎么回事?不对,你既然没引炁,怎么能感受到炁息攻击的去向?」 慢慢想吧!想死你!沈洛年瞪着何昌南,一声不吭。 「本想打昏你带走,似乎有点困难?」何昌南神色凝重起来,缓缓向着沈洛年靠近,一面说:「我本不想伤你,既然你有古怪,我要认真出手了。」 沈洛年还没来得及答话,何昌南突然迅速地在周围绕起圈子,一道道威力强大的剑炁从四面八方对着沈洛年急射,沈洛年转得没何昌南快,挡得东来挡不了西,只不过几秒的工夫,上半身衣服被炸得破烂,但破烂归破烂,那些外炁对付衣服好用,但一接触沈洛年身躯就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毫无功效可言。 沈洛年看自己越来越狼狈,不禁火大,但又拿对方没办法,这人以内炁控体移动,外炁辅助腾挪,像鬼一样地飘来飘去,什么时候转到哪儿都不知道,又如何防御?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沈洛年突然感觉到背心传来微微的刺痛,似乎有东西正戳着自己。 沈洛年一惊往前跳,但那刺痛却如影随形地往前追,依然停在他身后,沈洛年愕然转头,却见身后何昌南冷冷地说:「剑总伤得了你吧?如果你乖乖随我走,我不会折磨你。」却是何昌南欺了过来,那柄细剑正顶着自己身后。 这剑如果戳得死自己,怀真恐怕又正气急败坏地赶来吧?这可不能怪自己,这边妖怪明明不强,谁知道冒出个想宰自己的人类?沈洛年想想不禁好笑,哂然说:「你最好把剑拿开。」不然说不定会被狐狸吃掉。 「哦?不然你要如何?」何昌南往内戳了一些。 沈洛年感觉到身后热热湿湿的,似乎正在淌血,他四面望望,没看到怀真的身影,想想对方似乎本就没打算杀了自己,可能因此血冰戒不起反应吧?而且上次那支粗大的短矛穿胸都没事了,这一剑应该也戳不死自己……想到这儿,沈洛年觉得坦然不少,哼声说:「应该我问你,你现在打算如何?」 「乖乖随我走。」何昌南说:「放下武器。」 「不干。」沈洛年说:「你看着办吧。」 「果然是小孩子。」何昌南沉声说:「以为我不想杀你,就奈何不了你吗?再不听话我就断了你的右臂!打不昏你,痛昏你也是个办法。」 妈啦!又刺又砍的,和你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啊?谁怕谁,老子跟你拼了!沈洛年光火的瞬间血冲上脑,理智丧失,他猛一往后蹦,让那细短剑穿过自己胸口,左手抓住穿出胸口的短剑,右手回头一挥,金犀匕对着何昌南脑袋反手刺了过去。 何昌南没想到沈洛年蛮狠至此,他连忙抽剑要闪,但这时剑被沈洛年左手抓着,内外炁统统无效,惯于以意领炁、以炁控体的何昌南,一下子拔之不动,那淡金色的匕首已经划出一片流光切向脑门。 何昌南大吃一惊,难不成死在这儿?他只好脱手扔剑,狼狈地往后急滚,但充斥浑沌原息的金犀匕,已经毫无阻滞地切入他护体炁息,划过他那油光闪亮的额头,裂开一条入骨半分的大口子。 何昌南没想到自己居然栽在这么一个少年手中,他按着差点开花的额头,连滚带爬地翻出十余公尺,骇异地看着沈洛年,猛然起了一个念头——若他手上不是把小匕首而是柄短剑,自己已经死在当场了,想到此处,何昌南霎时一身冷汗。 「痛痛痛……」这时沈洛年正龇牙咧嘴地把那把短剑从背后拔出,这可痛得要命,还好短剑本细,伤口不大,正迅速地收口,疼痛感也正不断降低。好不容易拔了出来,沈洛年左手拎着短剑,用金犀匕指着何昌南骂:「你娘的老混帐,有种过来拿你的剑啊!」 何昌南压着额头的伤口,看着沈洛年,却不敢贸然接近,事实上,别说以外炁控制的功夫几乎都要靠着熟悉的武器才容易发出,就算内炁的传递,也是惯用武器才能完整使用,对道武门的人来说,惯用武器被人夺走,不只是奇耻大辱,更等于损了一大半功夫,而何昌南身为一宗宗长,更想不到自己会遇到这种事,如果传了出去,以后怎么领导何宗? 虽说失了武器仍可藉拳脚使用内炁功夫,但这对沈洛年似乎也无效,何昌南望着身体前后都是一片血渍的沈洛年,走也不是,打也不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现在是怎样?」沈洛年发现对方的情绪变得又惊又惧,得意地往前走了两步说:「不上来打就闪啦。」 「你……把剑……还我。」何昌南终于说。 「还你?」沈洛年瞪眼骂:「妈啦!让你再来砍我啊?」 「你只要还我,我绝不再纠缠。」何昌南说。 看起来倒挺诚恳的,这短剑这么重要吗?沈洛年微微一怔,突然想起道武门武器需要以炁息不断淬炼才会好用,也明白了何昌南这么在意这把短剑的原因,他这时胸口的小洞已经愈合,疼痛既然大减,那股怒气也散了,沈洛年想了两秒,一扔短剑说:「拿去吧。」 何昌南说归说,却没想到沈洛年当真会还,本已经做了要重新淬炼一把新武器的心理准备,眼见短剑突然飞来,他一把接住,不可置信地说:「你……你真的还我?」 「你不是说不纠缠吗?那我拿着干嘛?」沈洛年瞪眼说:「你要反悔吗?」 「不,小兄弟……」何昌南顿了顿,收起剑说:「你胸口穿了一个洞……没事吗?」 「呃……」沈洛年连忙抓着胸口装伤说:「谁说没事?痛得要死!」 何昌南也不知是真是假,叹了一口气说:「今日多有失敬,请保重,再见。」说完一转身,往着东南方飞掠而去,几个起落后,就消失了踪影。 呼,总算没事了,沈洛年收了金犀匕,把那昏迷的驾驶大哥扶上直升机,在直升机里面翻啊翻的,找到了一件橘色救生衣,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脱下了那一身沾满血的破烂衣物,直接穿上救生衣。 又过了好一阵子,散到外面的五组人,纷纷返回垭口山庄。 众人看到沈洛年的怪装扮不免吃惊,但人多口杂,沈洛年也不想多说,随便应付了几句就躲到远处。 他们背着大包妖尸,虽然疑惑,也没心情多问,纷纷挤在直升机前后整理着,闲着的只有刘巧雯,但她似乎没打算在这么多人面前和沈洛年多说什么,只对他笑了笑,就一个人远远走开,望着山下黑沉沉的云海沉思。 这大姊透出一股很有自信的感觉,但似乎也总带着种心有不足的感觉啊,她身为道武门人,和普通人比起来已经是少见的超人了,何况又有这样的身材和美貌,她到底还想要些什么……沈洛年看着刘巧雯的背影,有点好奇,又有点感慨。 「洛年小子,老看着巧雯姊干嘛?」玛莲似乎已经忙完,正凑在沈洛年身旁笑说:「你迷上巧雯姊了吗?」 沈洛年没回答玛莲的话,转回头说:「直升机还挤得下我们吗?」 「勉强吧。」玛莲笑说:「你知不知道今天有多少收获?」 「不知道。」沈洛年摇摇头。 「够将近两百人变体啰。」玛莲嘿嘿笑说:「可不容易用完啊,登报应征新人吗?」 「募集太快,会缺向心力。」奇雅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数步外,她看了沈洛年一眼说:「你扔下的衣服都是血,为什么?」 不是藏在一堆妖尸底下吗?居然被奇雅翻出来……沈洛年有三分尴尬,无奈地说:「刚有人跑来和我打架,受了一点小伤。」 「何宗的人?」奇雅沉下脸问。 她怎么知道?沈洛年虽然意外,仍点了点头。 玛莲大吃一惊,跳起大声说:「真是何宗的?」 这下众人注意力都转了过来,奇雅微微蹙眉说:「嚷嚷什么?」 「抱歉……我吓一跳啊。」玛莲干笑两声,又抓着沈洛年说:「洛年,后来怎样啊?你怎没事啊?妖尸怎么没被抢走?你被欺负了吗?」 沈洛年还没回答,叶玮珊和刘巧雯都闻声走了过来,刘巧雯首先诧异地说:「何宗怎么了?」 「刚刚何宗有人来找洛年麻烦!」玛莲马上四处告状:「若不是奇雅发现他衣服有血,洛年小子还不大想说!」 沈洛年微微皱眉,摇头说:「我只是有点想不透,他们怎么知道这儿的?」 「这东西的保密能力不是很好。」叶玮珊摇了摇gps处理器,蹙眉说:「没想到我们的动作引起何宗的注意,他们派了什么样的人来?多少个?你受伤了吗?」 「一个,我没事。」沈洛年不想说出何昌南的名字,省得越扯越远,只说:「他和我打了一架,我受了一点伤,他也受了一点伤,就走了。」 「只来一个,应该是高手啊。」刘巧雯看看不具炁功的沈洛年,又觉得不可能,她微微侧着头,有点狐疑地说:「莫非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新手?」 「我们太不小心了,应该在洛年身边放几个人保护。」叶玮珊自责地说:「还好没出事,否则……否则……」 「是我不好,该多带点人来。」刘巧雯拍拍叶玮珊的肩膀,安慰说:「你们临时从台北下来,一时带不了太多人。」 「因为巧雯姊不知道洛年需要人保护,所以还是我不够注意……」叶玮珊叹口气说。 沈洛年插口说:「这儿本来敌人只有小妖怪,应该很安全,意外的不算啦。」 什么叫不算?叶玮珊又好气又好笑,白了沈洛年一眼。 「真没想到何宗居然会对我们出手。」刘巧雯说:「本以为他们只是反对讨伐妖怪,真的出面干扰我们的话,够理由发出通缉了……洛年,你还记得那人的样子吗?」 「天色太黑,记不清楚了。」沈洛年说:「算了吧,反正没事。」 众人见沈洛年不想追究,也不好多问,毕竟此时夜色已深,不是聊天的时机,众人快手快脚地收拾妥当便彼此告别。刘巧雯等三组自行返回南部的暂时据点,沈洛年等人则叫醒了驾驶,往台北飞返,而那驾驶军官,醒来时自然有点头昏脑胀、莫名其妙,不过大家赶着叫他起飞,他也顾不得一头雾水,连忙启动了直升机,向着台北松山机场飞去。 第七章 逃跑的技术 第七章逃跑的技术 那日,没想到只花了星期二一整天的时间,就把散布在南部大片山区的妖怪肃清,回报了宗长白玄蓝后,白玄蓝决定星期五早上举办宗派聚会,收吴配睿等六人入门,当然,变体和引炁的动作,也会在当日一起完成。 而捕捉狼妖与清除山区残妖的日子,则定在星期五下午,比较特殊的是,这次补抓狼妖的行动,除了选在白天以外,还预计让早上刚入门的吴配睿等六人参与,而前阵子一直在南部的刘巧雯所属,当日也会全员北上,参与这次的宗派聚会与猎妖行动。 吴配睿等人听到消息自然是大喜过望,除了可以入门之外,还有机会亲眼看到宗长夫妇和强大的妖怪战斗,还有个很棒的附加价值——那天宗派会替他们请假,可以不用上课。 至于沈洛年,虽然白宗宗派聚会和新人入门之事和他无关,不过一来沈洛年在名义上已暂归白宗统属,二来下午捕杀狼妖还得靠他,把他当外人反而不便,白玄蓝特别嘱咐叶玮珊,以贵宾观礼的身分特邀沈洛年参与,也请他不用顾忌。 本来宗派聚会,是十点才开始,但沈洛年等人,在八点之前便已经到了永和的白宗道场集合,却是因为吴配睿等六人,在八点的时候将先举办入门仪式,之后马上进行变体引炁的动作。 入门的繁琐礼仪、冗长规誓就不多提了,比较意外的是,除叶玮珊这组早到之外,连玛莲、奇雅、刘巧雯、林静谊、吴佳芳等人都到了,沈洛年本来还不清楚为什么这些人会到,直到六人变体引炁时,沈洛年这才明白,发散型的才能协助变体引炁,为了省时间,这次连白玄蓝在内,特别凑了六个发散型门人,替吴配睿等六人一起举行变体的动作。 入门之后,在白玄蓝指示下,六人趺坐在内厅铺着软垫的地上,双手合捧收于腹前,准备进行仪式。 男孩子没什么好看的,沈洛年的目光停留在吴配睿那一组,协助她变体的正是叶玮珊,只见叶玮珊先在她双手抹了不知什么药物,要她自己涂匀,跟着取出放在一旁的大银罐,往吴配睿的掌心倒了下去。 只见一大摊银色的妖质浓稠地流出,叶玮珊持匕虚引,一股外炁泛出,让那大片妖质贴在吴配睿的双掌中,聚成一大团半圆形的银球,包覆住吴配睿的双掌,然后叶玮珊放下银壶,控制着外炁,由周围施压,迫使妖质逐步逐步地渗入吴配睿的身体内。 果然不容易渗进去,自己当初一瞬间就吸了进去,难怪会让玛莲她们吓一跳。 「洛年。」赖一心突然凑了上来,低声说。 「嗯?」沈洛年转头。 「这至少要一个小时,跟我来一下?」赖一心说。 沈洛年点点头起身,随着赖一心往外走。 两人走出外厅,赖一心这才用普通的音量,高兴地说:「我想妥了。」 说啥没头没尾的?沈洛年皱眉说:「什么?」 「你的专用步法。」赖一心说:「不用花很多时间就可以学会,趁这时候教你。」 「呃?」沈洛年差点忘了这件事情,意外地说:「你还真有心。」 「看喔。」赖一心身形稍压数分,以快速的小幅度前后左右移动脚步,一面说:「脚接触地面的动作要变这样,减少接触面积,但不是蹑足,这样才可以维持速度和力度,又不会有声音。」 迈步的方式虽然比较古怪,但整体而言比上次那种单纯太多了吧?沈洛年一面模仿,一面有点意外地说:「就这样?」 「嗯,这只是移动,不是战斗用的。」赖一心说:「基本上移动的时候,只快速而小幅度挪动下半身,上半身是静止的,把迈步、挥手、衣服的声音都降到最低,最后的目的是移动快速且无声,就成功了,这步法就叫『无声步』,想练到完全没声息,要一段时间喔。」 「为什么要这样走路?」沈洛年不懂。 「你没有炁息,又能感应炁息、妖炁。」赖一心有点兴奋地说:「如果在一片漆黑之中,谁也对付不了你。」 好像有点道理?自己倒没想过这一点,沈洛年点点头说:「然后呢?」 「所以只要毫无声息地欺近敌人,就可以一击狙杀。」赖一心又说:「万一失败,或者敌人太强不适合接近,也可以用这步法,无声无息地离开。」 沈洛年不禁好笑,摇头说:「那么岂不是要在一片漆黑中才能战斗?」 「这时就要配合这个!」赖一心从背包中取出个方形黑盒,交给了沈洛年。 沈洛年打开来,看到一排排紫色小圆筒立在盒中,上面还连着绑着圆环的短线,乍看有几分像拉炮,正疑惑的时候,赖一心说:「这是强力烟雾弹,这里面有两打,无毒防燃,开孔多,可以瞬间放出大量烟雾,室内使用效果最好,室外风大处就要慎选施放的方位和数量了,你以后随身带着几个,打不过至少可以逃命。」 这个大有道理!沈洛年当下先塞四个到左右口袋,别的不学没关系,逃命的法门可得学起来,先前若是有这东西,说不定可以甩掉何昌南躲到森林里面去,也不用挨那一剑。 「因为这种设计让烟雾产生极快,使用后外壳温度很高,小心不要扔到易燃物上面。」赖一心一面解释使用办法,一面又说:「这烟雾是紫色的,无毒,听说在里面可以呼吸,这是我向部队申请的,你觉得不错的话,我让他们寄大箱的给你。」 「在干嘛?」却是玛莲也走了出来,正笑嘻嘻地在旁边看,一面说:「一心在教什么私房功夫?我也要学。」 「玛莲,这不适合妳啦。」赖一心笑说:「是逃跑的技术。」 「呿!学这干嘛?」玛莲果然不学,先是诧异地骂了一句,接着才恍然说:「啊,洛年小子确实用得到。」 「对吧。」赖一心笑说:「洛年练习,我帮你看。」 练习吗?可是老实说,这种走路的动作实在不怎么好看,其实有烟雾弹就可以了吧?扔了拔脚就逃不行吗?沈洛年迟疑了一下,但看赖一心一脸期待,也不好现在才说不学,只好照着赖一心的建议开始练习。 「啊哈哈哈哈!」走到赖一心身旁靠墙坐地的玛莲,果然忍不住狂笑说:「那是什么?好呆的动作,你是小偷吗?还好我不用学。」 「玛莲!别这样说……」赖一心不禁苦笑说:「洛年是还不习惯,走不大顺,顺了就好了。」 真的吗?沈洛年白了两人各一眼,继续走这古怪的「无声步」,走着走着,虽然并没像赖一心所言,变得好看,但流畅之后,确实也不这么难看了,只不过上半身平稳地滑来滑去,远看有点像走着舞台上的小碎步,平常可不能老是这么走法。 走着走着,沈洛年突然想到一事,开口说:「一心,你好像都没提过拳脚功夫?万一武器搞丢了呢?」 「拳脚功夫没用的。」玛莲笑说:「我们又不是普通人。」 沈洛年不大明白,皱起眉头,只听赖一心跟着说:「我们学功夫的目的是击杀妖怪,妖怪不是人类,攻击方式多变,一般武学散打、桥手、翻摔、关节等接近型的招式都不适合,那种是钻研来对付同样只有手脚的人类,不能用来应付体态可以变化的妖物,空手技能中,勉强能用的只有拳头和足踢,但接触面都不够锐利,对付妖怪破坏的效果不大。」 沈洛年一面想一面走,想想抬起手臂说:「肘、膝都不行?」 「嗯,对方能被你用手肘攻击,那距离你已经太近了。」赖一心比划着说:「若突然多长出一只手,岂不危险?而且普通人才需要用肘、膝,我们不用。」 这又是为什么?赖一心虽然很热心,但解释起来就不像叶玮珊这么详细了,沈洛年想了想,突然想起李翰上次来自家时说的一串话,这才突然懂了。对一般人来说,肘、膝是人体中适合用来攻击敌人的坚硬所在,但如果配合上炁功,那一点坚硬就没什么特殊了。 「那如果……」沈洛年又说:「两个道武门人为敌,一方懂得应付人类的招式,会比较占便宜吧?」 一点都不介意形象、仿佛青蛙般蹲坐的玛莲笑说:「洛年小子上次被何宗欺负,所以才问这些吧?」 这样说也对啦,沈洛年苦笑了笑。 「洛年,你这么说不能算错。」赖一心说:「但我们平常也不是白练的,只要速度快、准度够,再掌握两个原则,就不会吃太大的亏。」 「什么原则?」沈洛年问。 「一、直接攻击要害。」赖一心说:「二、如果没有把握,就把敌人最接近自己的部分破坏掉;不管敌人是不是人类,都可以运用这两个原则……记住,我们学功夫的目的不只是为了获胜,而是为了破坏敌人,不管先破坏掉的是什么部分。」 「唔……」沈洛年想着这两个原则,这才说:「在这原则下,有武器确实比没有武器占有优势。」 「嗯,如果两方都没有武器,两方以炁互击,谁的炁强大就谁赢,招式也没用。」赖一心说:「只有拿着武器,靠着武器的锐利度,才有办法破开对方的护体炁功,这时攻击动作和闪避技巧才有存在的意义,所以我们不特别练习空手的功夫。」 「我还有个问题。」沈洛年说:「同样是引炁入体,会有高下之别吗?」 「都差不多喔。」玛莲笑说:「这时除了经验,比的就是武器和自己炁息的配合度了。」 「唔……」赖一心却皱起眉头,迟疑地说:「这个嘛……」 「怎么?」玛莲说:「宗长当初是这样跟我们说的啊。」 「是这样没错,但是……」赖一心转头看着身旁的玛莲似乎想说什么,但他微微一怔,又转过头望着沈洛年的方位说:「可能还有别的变化。」 「什么变化……干嘛不敢看我?做什么亏心事了?」玛莲诧异地说。 「不。」赖一心那娃娃脸有点发红,尴尬地说:「不是这个问题。」 「那个啊……玛莲。」还在大厅走啊走的沈洛年,突然说:「妳换个坐姿吧。」 玛莲一呆,往下一望,这下她急忙把两腿一合,噗的一声跪坐在地上,却是玛莲平常穿的各种短裤,大多还包着小截大腿,随便坐也没有问题,但今天不知为何却穿着条布料极少、直到腿根的皮质热裤,这种裤子虽然火辣好看,但这般坐姿难免底裤走光,赖一心一瞧自是连忙转头、不敢多看。 三人沉默了好片刻,玛莲突然跳起来扠腰大叫说:「洛年小子!你看多久了?居然现在才说!」 「大姊妳也别恼羞成怒,」沈洛年转头望向他处说:「我没看。」 「才怪!」玛莲一跺脚,忍不住也自觉好笑,她啐了一声说:「靠!两个混小子,今天阿姊亏大了。」跟着甩头转身,往内厅走了进去。 不到半小时,沈洛年就大概掌握了诀窍,之后只能靠不断地练习,让动作更流畅和安静,在赖一心也认可了之后,两人再度回到内厅。 玛莲见到两人进来,双手比出中指,赏两人一个白眼,赖一心和沈洛年对看一眼,也只能苦笑。不过玛莲这样的反应,却也让人挺轻松,不至于尴尬太久。 坐下之后,沈洛年继续看着眼前的变体仪式,只见那团银球已经剩下不到一半,而且渗入的速度似乎也变快了些,又过了十几分钟,终于一个个结束,众人纷纷坐起穿妥衣服,脸上的表情都有点怪异,似乎还不大能适应。 这时叶玮珊、奇雅、刘巧雯等人都已经退开,那六人盘膝坐在白玄蓝面前,白玄蓝缓缓说:「注意听我说……刚刚告诉过你们,精炼萃化过的妖质已无妖识,按理只会改变你们的体质,不过妖炁腾动的过程中,有种我们称为『无智状态』的迷醉感,这种迷醉感不难抵挡,但若掉以轻心,不慎陷于其中,将成为无智的妖兽,到那时候,只有死路一条,明白吗?」 六人同时点了点头,在准备要变体之前,这些话就不知道听了多少次。 白玄蓝接着说:「那么,现在就让妖质混入全身,完成的到我面前接受引炁……一心、玛莲!护法。」 「是!」赖一心和玛莲,分别拿起了银枪和厚背刀,站在六人身后,竟似乎随时可能对着六人杀去,沈洛年看得有点心惊,回头看看黄宗儒、侯添良等人,见他们脸上似乎也颇沉重,看样子这还真不是开玩笑的。 怎样叫作完成呢?还是变体的人自然就会感觉到?话说回来,现在场中的人,除了自己以外,应该每个人都经历过变体吧?也难怪只有自己看不懂了,沈洛年想问又不好意思打扰其他人,只好继续发呆,偶尔还把赖一心送的烟雾弹拿出来翻看。 过了片刻,目光有神、表情坚定的陈毅折首先起身,走到白玄蓝面前屈膝半跪,白玄蓝露出微笑说:「准备好了?」 陈毅折点了点头,白玄蓝从袖中取出一柄造型精致的匕首,跟着外炁从匕首透出,笼罩住陈毅折全身,紧接着那股外炁似乎组织成特殊的形式,并在陈毅折体外不断地震荡,看白玄蓝专心的模样,这动作似乎有点费力,而且她既然不假手于人,想必是有点困难。 十余秒过去,突然陈毅折周身气氛一变,似乎隐隐然带入了仙界的味道,沈洛年注意力不禁集中了过去,这有点像自己浑沌原息外泛时打开通路的感觉,但说像却又不大像,妖炁似乎没法借着这个通道出入,自然不会有妖怪突然冒出来,那这是干嘛? 沈洛年正狐疑间,一股独特而庞大的炁息,从仙界中快速泛出,迅速地灌入陈毅折的躯体中,他的脸色随着那股炁息的注入,忽白忽红地不断改变,过了大约五分钟,那股炁息才渐渐地停止。白玄蓝匕首一收,外炁敛回,陈毅折同时吐了一口气,两眼猛一张,仿佛全身充满精力。 「一般引炁之法,玮珊也会。」白玄蓝微笑说:「等身体习惯了,随时可以请组长协助补充。」 陈毅折快速地点头,他那兴奋的神色,仿佛忍不住想跳起来大喊大叫;一旁观看的沈洛年也是这时才知道,原来内聚型的不会自己引炁,得靠发散型的协助……又或者这是管理上的法门,所以只让组长学会这招?而说不定首次引炁的方式,只有宗长才会? 「刚变体不宜多动,去休息吧。」白玄蓝看着已经等在后面的方志成,招手说:「志成上来。」 就这么一个个引炁入体,陈毅折之后是方志成,接下来是王允清、吴配睿、金文水,但五个人都完成之后,剩下一个张俊逸,却迟迟没起身。 众人渐渐都觉得不对,目光都凝注着那人,一直微笑坐在一旁的刘巧雯,突然收起笑容站起说:「宗长,他应该不成了……」 白玄蓝看了刘巧雯一眼,又看了看张俊逸,脸色转为凝重。 「现在灭了,比较轻松。」刘巧雯又说。 白玄蓝迟疑了一下,站起叹口气说:「再等等吧。」 「要等到形变吗?」刘巧雯取出匕首说:「这样很难对家人交代。」 「嗯,我了解。」白玄蓝轻轻摇头说:「但我不想放弃任何一丝希望。」 「好吧,反正人够。」刘巧雯往前走上两步,在张俊逸三公尺外停下。 「又来了吗?靠,我最讨厌这种事了。」玛莲皱起眉头,拿着厚背刀站在张俊逸身后骂。 奇雅这时也拿出匕首站了起来,一面走近一面说:「玛莲,别站太近,一心你也是。」 玛莲目光转过,和赖一心各退了几步,愤愤地说:「所以才说不想收人,真麻烦。」 「这是难免的。」刘巧雯说:「失败的机率虽然不高,只要想收人就会遇到,我也遇过两次。」 现在是怎样,这人要变妖怪了吗?沈洛年吃惊地看着众人,见奇雅、玛莲等人都盯着那个紧闭着眼睛的少年,眼神中流露的都是不忍与同情,而叶玮珊和赖一心以及这组的年轻人,表情却都是带点惊慌和担忧,似乎不大相信会遇到这种事情。 这时众人大多已经退开,白玄蓝、刘巧雯、奇雅三人手持匕首,分站三面围住了张俊逸。沈洛年看他们都把匕首放在左小臂上,想想叶玮珊似乎也是,当下颇有三分羡慕,他们的匕首都玲珑可爱、又不锐利,才能放在手臂上,自己那支虽然也不大,但是加上皮套可就不小了,绑在手臂上太过显眼,但绑在小腿上,想拿又得弯腰……反正现在也能合法携带刀械,下次干脆绑在腰上好了。 这时突然哗啦一声,张俊逸的身体整片爆了开来,诡异的肉柱、肉片、骨节、角状物,和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妖炁,倏然往外散开,众人惊呼声中,白玄蓝、刘巧雯、奇雅匕首同时泛出外炁,三股力道一逼,那团到处乱突的怪物霎时被压回正中央,变成一团怪球,还不断地发出诡异、浊重的呼吸声。 白玄蓝紧皱着眉头,透出难过的情绪,过了片刻,终于轻唤了一声:「齐哥。」 黄齐一直站在白玄蓝身旁不远处,闻声往前一跃,只见他手一抖,一道银光闪窜而出,倏然劈开了那团怪肉球。 「啊?」吴配睿等人不禁叫了出来,他们虽然知道有这种可能,但当真发生在眼前,还是很难接受,这段时间一直和大家一起练功夫的张俊逸,就这么死了吗? 「很抱歉,他没度过这关。」黄齐沉声说。 众人这才注意到,黄齐双手握着一把造型奇异、亮晃晃的五节长窄剑,刚刚他正是用这把不知哪儿冒出来的长剑,将肉体和妖质被挤压到一处的张俊逸砍成两半。 此时他正缓缓地将那长近一公尺半的剑身竖起,随着他一收内炁,那五节剑身一阵连续叮叮轻鸣,倏然收入那小臂长、杯口宽的圆柱状剑柄中,这时剑柄远看只像是条擀面棍,根本看不出那是武器。 黄齐动作太快,沈洛年还来不及反应事情就已结束,这时他仍有点惊呆。说来他可能是最受震撼的一位,虽然从叶玮珊、赖一心之后的新人,都是第一次见识这种场景,但只要准备接受变体,每个人都会被告知可能会发生这种事,只有沈洛年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这时突然看到好好一个人变成妖怪还被劈成两半,他不禁呆在那儿,作声不得。 随着收剑的声响,沈洛年回过神,目光转向众人,见叶玮珊眼睛都红了,却紧咬着唇不肯掉泪,内心似乎正在交战。赖一心则是一脸凝重,似乎不相信真的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而黄宗儒、侯添良、张志文呢?他们似乎有些迷惘、诧异,好像还分不清这是不是真的。 反而那五个今天变体的人,似乎比较能进入状况,他们看着那已经不成人形的肉团,虽然也感到悲凄、难过,但也许因为今日扮演的角色相同,心中不免带着一点「还好自己成功了」的庆幸情绪,那股愁绪反而不是这么深刻。 奇雅和玛莲的情绪,就比较偏向无奈和不快了,原来这就是她们不想收人的原因?或许过去见识过同样的画面,不想再伤心一次了吧?看样子那时叶玮珊若不是还没入门,就是因为某些原因没瞧见…… 刘巧雯和那两名女子,似乎就比较惯于这种场面了,除了有些同情之外,没什么特殊的情感,而白玄蓝和黄齐两人……沈洛年望过去,见两人虽也带着点悲凄,更多的却是无奈,似乎也颇能接受这种画面。 沉默了好几分钟,白玄蓝才缓缓说:「人类和妖怪的战斗才刚开始,我们需要更多人手,变体失败率虽不到一成,但仍会……日后这种情况还会不断地发生,你们总要习惯。」 「这不是开玩笑啊?」侯添良突然瞪大眼望着张志文说:「那个俊逸,真……被砍了?死了?」 张志文眉头皱起,说不出话来,突然侯添良大喊一声:「干!」也不拿那把他珍爱的武士刀,一转身往外跑了出去。 「宗长,我去看一下。」张志文连忙跳起,跟着往外追了出去。 「奇雅、玛莲、玮珊、一心,你们也去。」白玄蓝皱眉说:「若是失控,把人制服带回来。」 「是。」四人同时往外奔,沈洛年跑得没这些人快,自然也不用跟了,只好在这儿发呆。 「三十分钟后宗派聚会,大家休息一下吧。」白玄蓝望着瘫在血泊中的肉团说:「至于这……」 「我找人处理。」刘巧雯接口说:「宗长放心。」 「那么有劳了。」白玄蓝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和黄齐往门口走了出去。 「小弟弟、小妹妹。」刘巧雯走到那还呆愣着的五人面前,微微一笑说:「你们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那五人一怔,站起彼此看了看,年纪最长的方志成说:「巧雯姊……什么事情?」 「有同伴牺牲的准备啊。」刘巧雯笑容收起说:「眼前有同伴死了,你们觉得自己应该难过多久,才能继续做事?」 方志成呆了呆才说:「马……马上就可以。」其他人连忙跟着点头。 「那就好。」刘巧雯摇摇头又说:「刚刚那黑脸小子,以为入道武门是来玩办家家酒的吗?你们几个听说是甄选出来的,可得争气一点。」 这些人不知该怎么回答,有点志忑地看了看比较熟悉的黄宗儒和沈洛年,又望着刘巧雯,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刘巧雯目光一转,对方志成等五人说:「该做事了,你们几个,去把那两团肉块搬起来。」 四人一呆,都没想到会听到这种指示,一下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动。 「不愿意吗?」刘巧雯说:「那么你们觉得应该谁来收拾?嗯……妳叫小睿吧?妳说呢?」 吴配睿咬着下唇,迟疑地说:「俊逸,他……他死了……应该要找……找……」说着说着吴配睿瘪着嘴,只差点没哭出来。 「那不是俊逸,是妖怪的尸体,也就是可以萃取妖质的东西。」刘巧雯打断说:「应该收入妖尸房冷冻处理,等日后转化为妖质,明白了吗?」 五人还是不知该怎么办,都傻在那儿,似乎无法接受这种说法,他家人那儿该怎么办?不该通知警察吗? 「我特别找你们说这些,是因为这是你们该建立起的心态,不过你们毕竟只是小孩子,办不到也不奇怪……」刘巧雯轻叹一口气,转身说:「好吧,我另外找人处理。」 「不。」吴配睿突然开口说:「巧雯姊……我们可以。」 「嗯?」刘巧雯转回头。 吴配睿回头对众人点了点头,大伙儿一咬牙,当真过去搬起那两团形状怪异、还在淌血的肉块,刘巧雯点点头,再度露出笑容说:「很好,你们随我来。」说完引着五人,向着存放妖尸的妖尸房走。 沈洛年和黄宗儒在旁看着这场戏,对视一眼,都有些无言。 「还好没叫我搬……没想到真的会失败,俊逸他……」黄宗儒叹口气,目光四面一转,诧异地说:「咦?都没人了。」 「嗯。」沈洛年说:「刚刚那两位大姊也出去了。」 「我们也出去吧?一会儿的宗派聚会要在外厅。」黄宗儒往门口走,一面说。 沈洛年摇头说:「我不喜欢太热闹,你去吧。」 「热闹?」黄宗儒有点意外,打开门一看,不禁一呆,连忙关上门,回头咋舌说:「好多不认识的女人。」 沈洛年凭着炁息感应,早就知道外面多了近二十人,其实黄宗儒也该能察觉,只不过不像沈洛年这么习惯注意这方面的讯息,沈洛年解释:「巧雯姊都收女的,那些是她的组员。」 「好像都是二、三十岁的大姊。」黄宗儒有点惋惜地说。 干嘛失望?沈洛年诧异地说:「你不是喜欢小睿吗?」 「没……没啊。」黄宗儒有些尴尬地说:「别乱说啦。」 「喔?」沈洛年也不追问,反正少年人还不定心,每天喜欢不同人也不是奇事。 又等了片刻,门突然打开,叶玮珊、赖一心、侯添良、张志文四人前后走了进来,过了几秒,玛莲和奇雅也走入,一面把门关上。 看起来侯添良似乎已经恢复冷静了,但表情依然沉重,张志文在旁有一句没一句地瞎扯,侯添良似乎也没什么反应,黄宗儒虽凑了过去,但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站在一旁发呆。 这时刘巧雯恰好带着吴配睿等五人走进,她看到众人,微微一笑说:「呦?找回来了?」 刘巧雯说完之后,没人回话,她四面一望,见整个内厅死气沉沉,微微皱眉说:「怎么了?每个人都这副惨样?」 「巧雯姊……」叶玮珊开口说:「俊逸和我们相处了半个多月,大家难免难过。」 「除非不再收人,否则以后还会有人死。」刘巧雯说:「妳想和奇雅她们一样,从此不收人了吗?」 「这……」叶玮珊看了站在房间另一角的奇雅和玛莲一眼,见奇雅低着头不说话,玛莲则翻翻白眼,转开头去,叶玮珊迟疑了一下,终于说:「如果有需要,我还是会收人。」 「嗯。」刘巧雯点了点头,望向板着脸生闷气的侯添良,她走近两步,伸手托起侯添良的下巴笑说:「唉,小弟。」 侯添良这时正火大没处发,他一愣之后头一侧,让开刘巧雯的手皱眉说:「干嘛?」 「如果你真的很难过、很生气。」刘巧雯收了手,带着笑容缓缓地说:「难过到在这样的场合中,还要板着一张脸生闷气,影响其他人,你可能不适合继续做这个工作,要不要考虑散炁息、退妖质,重新做个普通人?」 侯添良一怔,退开两步,不知该说什么。 「大姊。」张志文忍不住说:「我们可是刚死了朋友耶,妳要他嘻嘻哈哈的吗?」 「当然不是。」刘巧雯目光一转,扫过周围这群高中生,她脸色一沉说:「但我倒要问问你们,你们把这当成什么地方?夏令营吗?」 众人一怔的同时,刘巧雯接着说:「这是道武门,是和妖怪冲突的第一线、是战斗部队、是拿生命做赌注的地方,道武门人因公而死,只能说求仁得仁。怀念哀悼可以,为这种事情悲伤难过甚至失控到扔下武器,那就不应该了。」 大家都清楚,对道武门人来说,专用武器的意义特别不同,侯添良看着自己刚刚扔下的武士刀,低下头,颇有三分悔意,张志文等人自然也没话好说,只好跟着听训。 「你们都只是高中生,大家开开心心没上没下的似乎很自在,但要知道,既然是战斗部队,规矩和纪律都是最重要的,死了一个人,你就扔了武器往外跑,跟着另外一个人也扔了武器往外追。」刘巧雯目光扫过张志文,跟着又看向叶玮珊说:「回来之后,玮珊身为组长也不知该惩戒,让他们一个个在这板着脸孔发傻,你们想让李宗嘲笑我们收了一堆只知道玩的小孩吗?干脆解散算了!」 众人毕竟只是高中生,被骂得不敢吭声,过了几秒,叶玮珊才低声说:「巧雯姊,对不起,是我管理不当。」 「是我不对啦,别怪大家。」侯添良愤愤地说:「看要怎么惩罚就罚吧,我不退出。」 「我也是扔下武器跑掉啦。」张志文翻翻白眼,嘟起嘴说:「一起罚吧。」 刘巧雯看看众人,突然莞尔一笑说:「知道错了就好,就到此为止吧。」 众人一呆,没想到她疾言厉色地骂了半天,到最后却又这么说,只见刘巧雯露出笑容说:「只要你们以后记得尊重玮珊,听她的话,别耍小性子,今天的事情就算了,我刚刚只是开开玩笑,你们毕竟是玮珊的人,我怎能越俎代庖,替她处置?」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气氛也和缓了起来,刘巧雯跟着笑着拍了拍手说:「都出来吧,我介绍你们和我的组员认识,大家都是新人,彼此多亲近亲近。」跟着一转身,把众人往外领了出去。 第八章 爆轻柔凝 第八章爆轻柔凝 众人鱼贯出门,留下的只有不喜欢热闹的沈洛年,还有一直在房间一角的玛莲和奇雅,等人都走了出去,奇雅目光扫过沈洛年,有点意外地说:「怎不出去?」 「我不喜欢热闹。」沈洛年说:「除非妳们有事,要我避出去。」 「没事。」奇雅摇摇头,见玛莲正偷瞪沈洛年,微微皱眉说:「怎么了?」 「什么?」玛莲眼睛转了转,装傻。 「怪怪的。」奇雅目光转向沈洛年,又转回玛莲说:「你们怎么了?」 「没事啦。」玛莲停了几秒,见奇雅直盯着自己,这才一脸窘相说:「靠夭,刚刚底裤走光被洛年小弟看光了啦,丢脸死了妳还一直问。」 奇雅一怔,随即白了玛莲一眼说:「谁教妳穿这种?」 玛莲尴尬地笑了笑,耸耸肩说:「买都买了,偶尔也穿穿啊。」 那一闪而逝的是粉红色的味道吗?沈洛年万万想不到,居然在看似粗犷的玛莲身上见到一丝这种情绪,这只是害羞,还是带着点恋爱的气息?这儿有哪个男人让玛莲心动吗?使她刻意穿上这条显露美腿的热裤?但除了黄齐以外,这儿男生的年纪不是都比她小不少吗?而且男生也没几个…… 不过沈洛年还没能想下去,玛莲已经瞪着他骂:「你这臭小子,明知道阿姊这时候还在害臊,硬是留在房间里面干嘛?」 很明显那粉红色不是因为自己而产生,沈洛年不禁好笑地说:「我以为妳不会介意。」 「去你的。」玛莲哼声说:「你拉下裤子让我看看,我也许就不会介意了。」 「玛莲!」奇雅忍不住瞪眼。 「好啦、好啦。」玛莲嘟着嘴说:「我当然是开玩笑的。」 「其实我真的没看。」沈洛年虽然不愿意,但事实上真是看了也没感觉。 「干嘛不看?」玛莲却不满了:「那条内裤也不便宜耶。」 「玛——莲——」奇雅只能扶着头叹气。 多聊此事有害无益……沈洛年随口说:「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从没有人提过妳们姓什么,妳们俩不会是姊妹吧?」 「我们没姓。」玛莲眉头一挑说:「我们俩是孤儿院长大的,虽然不是同样父母生的,但一向当彼此是亲姊妹。」 难怪感情这么好,但孤儿院的孩子没姓吗?似乎不大对,沈洛年诧异地看着两人说:「没姓是因为……?」 「我不要姓。」奇雅说:「我要求户政机关改名,就叫奇雅,名字是我自取的。」 「我跟着奇雅去改,也不要了。」玛莲嘻嘻笑说:「我们不要那种不负责任的父母留下的姓名。」 是因为被父母抛弃所产生的怨恨吗?自己虽然父母双亡,比起来倒还算幸福的,沈洛年耸耸肩说:「我明白了。」 「唉,你不错耶。」玛莲似乎已经忘了害臊,突然拍了拍沈洛年的肩膀说:「告诉你,奇雅愿意主动说话的人不多喔。」 「喔?」沈洛年其实也有注意到,不过为什么奇雅对自己态度不同,他倒是不大明白。 「为什么呀?奇雅?」玛莲抱着奇雅纤细的肩膀,故意用沈洛年刚好能听到的音量,贼兮兮地说:「难道你喜欢洛年弟弟吗?」 「错。」奇雅淡淡地说:「他不啰唆,又有用,可以结识。」 至于沈洛年自然是不为所动,若奇雅对他真有那种意思,能看透人心的他绝对会第一个知道,不用等人提醒。 玛莲看看面无表情的奇雅,又望望老神在在的沈洛年,嘟起嘴说:「呿!两个都没反应,好无聊。」 沈洛年和奇雅对看一眼,看着对方的表情,突然感觉到自己和对方确实有某些相似之处,两人不禁同时露出微笑,颇有种愉快的感觉。 「靠!」玛莲大吃一惊,指着两人嚷:「你们居然……居然在我面前相对偷笑!必有奸情!」 沈洛年不禁笑了出来,奇雅却是白了玛莲一眼,转头说:「出去了。」 「奇雅——」玛莲拉着奇雅,一脸委屈地说:「我们约好不能偷偷谈恋爱的,妳不能瞒我喔。」 「没有啦!神经病。」奇雅一把拖着玛莲往外走。 「真的吗?真的吗?可是妳笑了耶?」一面往外走,玛莲还在一面问,奇雅却不回答了。 沈洛年等了几秒,才往外走,这时外面已经十分热闹,白宗将近四十人散在这个外厅,不过基本上那群不认识的二十多名女子还是聚成一大团,然后才三三两两地分开。而高中生团体十余人则围成一圈,其中黄宗儒、侯添良、张志文和吴配睿四个人挤在一起,正不知在争着什么,赖一心和叶玮珊还有其他四人,则似乎有点好笑地闪在一旁看戏。至于玛莲和奇雅两人,虽然到了外厅,还是没和谁搭话,两人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待着,玛莲似乎还在一脸认真地追问刚刚的问题。 现在还避在一旁就太惹眼了,自己看来只适合去高中生那团,沈洛年缓缓地走近,吴配睿眼尖,首先发现,马上叫:「洛年,快过来!」 「洛年?」侯添良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跟着挥手说:「来当裁判!快!」 沈洛年走近说:「怎么?」 「我们刚刚在讨论,游戏打怪和现实杀妖怪的最大不同处。」侯添良说。 「不同处很多啊。」沈洛年说。 「当然是让人感受最深的啊!」侯添良说:「我说最重大的差别是没补师!不能喊几句圣光叽哩呱啦就帮人回血。」 「现在我们只遇过小妖怪,用不到补师啦。」张志文说:「我说最大的差别是打怪不会升级。」 「干,当然不会升级。」侯添良说:「你以为还有点数可以点、有技能可以学喔?」 「对啦,这些也包含在不能升级里面。」张志文嘿嘿笑说。 「轮我、轮我。」吴配睿抢着笑说:「我说最大的差别是打怪不会掉钱和掉宝。」 看不出这小妹妹注意的是这种地方?沈洛年摇头说:「妖质说不定可以卖钱。」 「对啊!」众人一起笑说:「洛年说的对,小睿的不成立。」 「吼!都欺负我。」吴配睿轻轻一跺脚,转头说:「还有无敌大的呢,跟洛年说。」 「他没创意啦。」侯添良说:「老说没办法嘲讽和挑衅,我都听腻了。」 「这很重要耶,是团队作战的精髓!」黄宗儒抗议地说。 「洛年,还是我的最有意义吧?」张志文得意地说。 「我的比较有意义。」侯添良不肯认输。 一旁赖一心笑哈哈地说:「你们怎不问洛年有没有看法?」 「对喔?」吴配睿转头说:「洛年你也玩过吧,感觉呢?」 自己当年最注意的环节其实是……沈洛年耸耸肩说:「近战女角色穿的服装?」 众人一呆,目光集中在吴配睿和叶玮珊身上,叶玮珊首先反应过来,摇手往后退说:「近战吗?我不是,别看我。」 「真是太有道理了……小睿!」张志文笑嘻嘻地说:「快去换上近战女战士必穿的钢铁比基尼!否则洛年就要赢了。」 「没错!大腿和腰是一定要露的!」侯添良用力点头说:「哪有近战女生穿这么多的?没规矩!」 「少来!」吴配睿小脸红红地大叫说:「哪有这样的?我才不要。」 「唉……」张志文叹气说:「看来是洛年赢了,这果然是最大的差异。」 「这差异都是小睿不配合才产生的。」侯添良很配合,跟着叹息说。 「喂!你们两个!」吴配睿也觉得好笑,一面笑一面抱怨:「现实哪有人真穿那样战斗?」 黄宗儒在一旁低声说:「人家玛莲姊就穿很少……」 众人一听忍不住哈哈大笑,一致认为露大腿是底线,都逼着吴配睿换上热裤作战。 这些人对吴配睿都挺有好感的嘛,沈洛年看着众人洋溢的青春颜色不禁好笑,而吴配睿似乎只是爱玩爱笑,和每个人都很热络,还没有这种心思……这群人中,只有赖一心和叶玮珊不在这种气氛里,叶玮珊自不用提,赖一心呢?他和吴配睿一样,还不懂这些吗? 当沈洛年胡思乱想、吴配睿红着脸跳脚的时候,旁边门打开,白玄蓝和黄齐走了出来,众人连忙止住笑,纷纷站好,准备开始宗派大会。 白玄蓝站到台上,望着众人,轻轻笑一下,似乎有点不很自在地说:「有一阵子没能聚在一起了,过去一直不到十人的白宗,现在突然变这么多人,我一时还真不习惯……首先……洛年,麻烦你上来一下。」 「咦?」沈洛年微微一愣,走上台,不明白叫自己上去干嘛。 「这位沈洛年小兄弟,不属白宗,但也同属道武门,现在暂归于玮珊组,希望大家别把他当外人。」白玄蓝顿了顿说:「大家应该看得出来,他并未引炁,所以某些情况需要大家协助,各组组长都已经了解原因,别忘记做适当的安排。」 对自己似乎太过亲切了吧?沈洛年瞄了白玄蓝几眼,这看似大姊的阿姨,似乎没什么不好的念头,看来她还真的没有门户之见? 沈洛年下去之后,接着是五个新人的介绍,最后则是队伍的安排,在刘巧雯协同分配下,她的小组将分成三组,原本的二十三人,将让林静谊、吴佳芳各领三人独立成组,剩下十五人,除了刘巧雯之外,还有四名发散型,如果以四人为一组的编制,还可再补数名内聚型组员,三人为一组的话,则是刚刚好。 「在这批成熟之前,我该暂时不会收录新人,免得管理不善。」刘巧雯目光转过说:「宗长,玮珊那儿……就这样运作下去吗?今日又加五人,她一个人得帮九个人引炁,若日后战斗稍微频繁一点,未免累了些。」 看来只有发散型能引炁,否则大可多找一个信任的人学这招……难怪在白宗里,发散型会自然而然成为组长。 白玄蓝微微蹙眉说:「确实不大协调……玮珊,妳觉得呢?」 叶玮珊何尝不知,现在自己这儿,沈洛年不算也有十人,却只有一个发散型的,这样人力运用上效率太差,自是不妥,叶玮珊迟疑了一下说:「我本可学习巧雯姊的做法,之后只收女子,逐渐增加发散型的人,但在李宗压力下,短时间内不适合再增添人手……所以我也没什么好想法。」 「想找到愿意加入的十几岁女孩,应该也不大容易。」刘巧雯哂然一笑说:「那种岁数满脑袋都是恋爱和打扮吧,谁愿意加入道武门打生打死?啊……我说的当然不是玮珊和小睿喔。」 这话又损又捧的,叶玮珊不好回答,只好皱了皱眉没吭声。 白玄蓝想了想,望向刘巧雯说:「巧雯,妳的意思是……想调几个人去妳那儿吗?」 刘巧雯咯咯一笑,摇头说:「这样岂不是我跟玮珊抢人了?而且我也不缺人……我倒是有个建议。」 「怎么?」白玄蓝问。 「玮珊分四个人给奇雅和玛莲,那不就好多了吗?两组都是六人,虽然稍大了一点,还是挺灵活的。」刘巧雯微微一笑说:「当初奇雅不愿扩编,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不想再看到变体失败……现在直接调变体完成的人过去,就没这困扰了,不是吗?」 这话一说,众人都愣了,奇雅和玛莲没想到突然扯到自己身上,两人眉头一起皱了起来,玛莲还一面口中叽哩咕噜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而且据我所知,玮珊这组过去不少妖质,都是奇雅他们提供的。」刘巧雯笑说:「虽然现在不缺妖质,但是既然有这层关系,这两组人手互调,应该不会产生不愉快吧?玮珊,妳觉得呢?」 叶玮珊过去没想过这种事情,愣了愣才说:「我当然没问题,如果奇雅和玛莲不介意的话。」 「奇雅,妳们俩的想法呢?」白玄蓝目光转过。 奇雅正沉吟的时候,玛莲突然嘻嘻一笑说:「如果随我挑的话,我想要一心。」 奇雅皱眉说:「玛莲,别开玩笑。」 「一心不能给吗?」玛莲看着一脸尴尬的叶玮珊偷笑。 叶玮珊脸上微红,咬唇说:「我小组里面一心的战斗经验最丰富,玛莲如果愿意和一心换的话就可以。」 「那还是不要了。」玛莲哈哈大笑,顿了顿又说:「那洛年呢?」 「洛年不算在内。」奇雅白了玛莲一眼,这才回头望向白玄蓝说:「宗长,既然有需要,我可暂管,哪四个?」 「就从五个新人里面挑四个人过去如何?」刘巧雯笑说:「他们还没和玮珊配合过,不会两边比较,心态也好调整。」 奇雅和叶玮珊对看一眼,两人似乎都没意见,奇雅当即说:「我都可,玮珊选人。」 叶玮珊回头望了望,这种情况下,无论留下谁,另外四人脸上都不好看,得找个比较好的理由,叶玮珊心念一转说:「那我请小睿留下吧?我想增加个女孩子陪我有伴。」 「都没问题的话,就这样决定了。」白玄蓝做出结论说:「出发之前,记得让他们去领武器。」 接下来就是下午对付狼妖及清光山区残妖的行前安排。为安全起见,会先找出狼妖围剿,计划中,大部分的门人将负责围困堵截,狼妖则由白玄蓝、黄齐两人亲自出手铲除,等除了狼妖,应该就没有什么危险性,之后再参考南部清剿融合妖的办法,分成五组往外清。 等这部分讨论结束,会议似乎也该完成了,众人正等待白玄蓝宣布结束的时候,白玄蓝考虑了一下,突然说:「还有一件事情……也许该是告诉你们的时候了。」 众人一愣,看着白玄蓝,不明白为什么她突然用这种口气说话。 白玄蓝缓缓地说:「你们有些人可能听我提过,宗派中有所谓的『密传法门』,此法代代只传宗长和少数门徒,为护宗执法之宝,其实不只是白宗,同样在台湾的李宗、何宗,也都传承着这套法门……只要学到这法门,无论内炁、外炁的效果,都能有大幅度的提升,获传之人,将比一般弟子强大许多……」 难怪那个何昌南会感觉这么厉害!沈洛年迷糊了好几日的疑惑终于解开,他始终想不出来,为什么那老头明明是兼修派,却无论内外都表现的比专修派还好,八成就是所谓的密传法门!自己那时能赶跑他,其实完全是对方大意加上自己好运,若对方上来就拿剑一阵乱砍,自己早被分尸了。对了,上次来看影片的时候,白玄蓝似乎也曾提过这法门,难道她想传给大家? 「宗长,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事?」刘巧雯诧异地说。 白玄蓝没回答,只摇摇头叹口气说:「过去的时代,也不需要太强大的能力,可是,眼看妖氛渐起,似乎该是解禁的时候了。」 「宗长!」刘巧雯有点焦急地说:「请再多考虑一下。此法一传,依个人资质不同,将产生很大的能力差异,若有门徒仗技为非作歹,恐难制服……」 「巧雯。」白玄蓝望着刘巧雯说:「今日我们准备围剿的狼妖并非普通妖物,除修炼密传法门者无法对抗,既然已出现这种妖物,此法已不可自密,我宁愿失去对门徒的控制力,也不能让门人因为这种理由死在妖怪爪下。」 刘巧雯迟疑了一下说:「上次遇到狼妖的几人应未获传此法吧?不是也顺利地将狼妖迫退了吗?」 「他们确实尚未受传。」白玄蓝苦笑说:「但一心却自己悟出了一部分,当时眼看危急,犯戒使用,这才迫退了狼妖。」 刘巧雯一怔,看着正干笑的赖一心,有些诧异地说:「他自悟出了一部分?」 「嗯,当时他们还回来自请受惩……」白玄蓝说:「无论如何,妖物渐出已无可避免,此法早晚要传,传法之前,我有一件事情要交代。」 众人静默下来,仔细看着白玄蓝,白玄蓝沉声说:「其他宗派未必会这么早传授此法,但这只是早晚问题,你们绝不可仗法欺凌未受传者,当然更不可以此为非作歹,否则本宗所有门徒当合力击杀,绝不宽贷。」 要开始传了吗?沈洛年可有点尴尬,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避一避,正迟疑的时候,白玄蓝目光瞄到沈洛年,微微一笑说:「洛年无须在意,缚妖派不引炁入体,这法门对你们无用,听不听都无妨。」 沈洛年虽然和这些人混在一起,但心中只把这活动当成消遣,可不想打生打死,能少牵扯还是少牵扯,于是一笑说:「我还是不听吧,我在内厅避避。」说着往内走去。 一个人走入内厅,沈洛年闲着无聊,继续练习那「无声步」,他一面走一面暗暗得意,自己的浑沌原息只有怀真那种高级妖怪能感应到,以后只要扔下烟雾弹,再配合这无声的行动,能不能杀人就不提了,想必能顺利地逃命。 走了一阵子,门突然打开,却是赖一心走了进来,两人对看一眼,都有点意外,赖一心先笑说:「没想到你这么认真练习,这样就太好了。」 「逃命功夫得认真点。」沈洛年顿了顿说:「不是在传授密法吗?你不听吗?」 「大概的原理我已经知道了。」赖一心走到一旁坐下说:「上次宗长和黄大哥就提过了一些,我这几日也花了点时间思索,基本的推衍差不多都做了,剩下的就是路线问题,这选了之后就不能改,可得仔细考虑,所以我进来想想。」 沈洛年反正也不知道密法是什么,自然不能给什么建议,于是也不打扰赖一心思索,继续自顾自地练习「无声步」。 又过了二十分钟,突然一群人跑了进来,却是叶玮珊和奇雅的两个小组十一人,一瞬间都挤到内厅里围着赖一心,除了叶玮珊和奇雅比较安静之外,其他人都正七嘴八舌的不知嚷些什么。 沈洛年听了几句,一些莫名的单词听不懂,但可以分辨得出,他们也正询问赖一心应该选哪种路线最好。 赖一心自己都还没想妥呢,怎么能帮你们决定,沈洛年正摇头,却见赖一心一面笑一面说:「好吧,我把我想到的和你们解释一下。」 这话一说,众人都安静了,赖一心笑说:「其实不管内聚还是发散,炁息的存想方式,分成四种炁诀——爆轻柔凝。刚刚宗长说了,她专修爆,黄大哥是轻柔双修,巧雯姊修的是轻爆两诀。」 原来刘巧雯也会这招?难怪不想让人学?沈洛年想想又觉不对,刘巧雯虽然看来颇富心机,似乎也不算太自私,倒不该以小人之心妄加揣测。 「就是听不懂啊!」玛莲哇哇叫:「一心快救命。」 「换一种好理解的方式,轻柔凝三诀,可以想成气态、液态、固态。」赖一心说:「至于爆,就是比气态更激扬跃动的一种状态,可以想象成气体被点燃引爆的状况。」 这么一说,众人似乎都有了体会,每个人都沉默下来,思索着这四诀的含意。 「无论内聚、发散,都可以修炼这四诀,但因为本身性质影响,内聚型易修后三诀——轻柔凝,发散型易修前三诀——爆轻柔,但不是绝对,只是花的工夫不同。」赖一心说:「也就是说,内聚者坚持要修爆诀也可以,只是要花更多工夫,效果也可能稍逊于发散者。」 「刚刚黄大哥说……没人练『凝诀』。」黄宗儒突然问:「意思是内聚者只适合轻柔两诀吗?」 赖一心看着黄宗儒,一副这问题果然该你问的样子,笑着说:「修炼凝诀,使炁结如实,拓出如凝,能造成一个强大的防御壁,而因为凝聚,攻击威力也强……但缺点是速度缓慢……所以有兴趣的人不多,并不奇怪。」 但黄宗儒恰好很想当这种人,他眼睛亮了起来,诧异地说:「防御壁?是怎样的?」 「这要看『凝』的程度了。」赖一心沉吟说:「理论上可以迫出强大结实的炁墙,但能多宽广、多坚固,就得有人练了才知道。」 「唔……」黄宗儒皱起眉头开始思索。 「我想知道『爆』!」玛莲举手说:「那是很暴力的意思吗?」 「玛莲姊。」张志文笑说:「那不是发散型学的吗?」 「不管。」玛莲嘿嘿笑说:「一心说只是比较难,不是不能学,如果够暴力阿姊就拼了。」 「我从头说吧。」赖一心苦笑说:「『爆诀』,是种随时可以爆散冲出的状态,这代表着强大的破坏力、爆发力,可以在一瞬间以最快的速度击出最大的威力,但一次次的爆击之间,动作不易连贯、容易有破绽,就算连续快速爆击,又因炁功耗损过快,会有持久力的问题,所以比较适合能自补炁息的远攻发散型,如果内聚型想走这条路,确实比较辛苦。」 「接下来呢?」侯添良问。 「仿佛气体的『轻诀』,就如同字面上的含意,轻灵流转,当炁息如气体般,身体和武器自然轻盈,移动速度会更快,各自特殊效果不提的话,这种法门攻击力较小,但速度快也是另外一种威力,缺点和爆类似——这种炁息结构松散,欠缺防御力。」赖一心说:「至于『柔诀』,如水般柔,能纳万物,特别适合承接与化散力道,攻击力稍强于『轻诀』,但速度略慢。」 说到这儿,赖一心顿了顿,喘口气说:「加上刚刚说的『凝诀』,这四诀的基本特性就是这样。」 众人思索了片刻,吴配睿开口:「那双修呢?还有三修和四修的吗?」 「其实所谓的双修,就是将炁存想在两种状态之间,使具有两种特性,但也无法达到极致,至于两者的偏重程度,也是由修炼者自行决定。」赖一心说:「所以只能选相邻的两诀共修,不可能同修『爆柔』或『轻凝』,当然『爆凝』更不可能。」 「一心!」张志文一脸认真地说:「我想知道哪一种最好!最方便杀妖怪!」 赖一心不禁苦笑,还没说出话来,侯添良已经笑着说:「臭蚊子,你老是爱问什么职业最好、什么练法最好……这不是游戏啦。」 「就算是游戏,也要选自己喜欢的,才玩得长久。」黄宗儒哼哼说:「何况这还不能砍掉重练,你再乱玩看看。」 「你们两个吵死了。」张志文嘿嘿笑说:「我没这么固执,好用的就好,问有经验的人最快啊。」 「我可没经验,还在想呢。」赖一心摇头,顿了顿说:「其实没有一定的,这还牵涉到组员的配合,比如宗长专修『爆诀』,于是具有强大的攻击力,但移动速度就降低了,这时黄大哥修『轻柔』两诀,不但可以快速的移动,而且还可以用『柔诀』承接化力,便于保护宗长,若两人都修爆,或一爆一轻,相辅相成的效果似乎就降低了。」 「所以说一爆一柔的配合也可以啰?」吴配睿问。 「嗯。」赖一心说:「理论上也可以,实际上不同的组合就会磨合出不一样的攻防技巧,这还牵涉到默契和创意,不能一概而论。」 「这样啊……」张志文想想一笑说:「我想黄大哥选的应该不差,我也轻柔吧!」 「这么快就决定了啊?」其他人吃了一惊。 「宗长不是说越快开始越好吗?」张志文说:「把炁息的原始状态改变之后,会增加好大的威力呢。」 「宗长是说——『想妥之后,越快开始越好』。蚊子哥少了四个字。」吴配睿笑说。 「没关系啦。」张志文笑说。 叶玮珊见赖一心有空,插口问:「一心,照你这样说法,对发散者来说,好像只有爆好用?」 「不是这样。」赖一心说:「爆比较特殊,它威力最大,但把防御几乎完全牺牲掉了,速度也很不稳定。至于轻柔凝这三种就比较有顺序感,这三样一路排过去,是威力渐大,速度渐慢,防御渐强。」 叶玮珊迟疑了一下说:「你的意思是,比如修『柔』的话,攻击速度会比『轻』慢,但是威力比较大?而且防御力也比较强?」 「对,效果不论的话,可以想象成用水柱和气柱攻击。」赖一心笑说:「防御则是水墙和气墙。」 这样就很好懂了,叶玮珊想想突然一怔说:「这样修『凝』的话,不就是石柱和石墙?攻防不是最强吗?」 「但攻击速度、移动也最慢啊。」赖一心说:「而且『凝诀』本身不符发散的原始性质,并不易修……这样还不如直接修爆了,威力更大,还有爆发力撑瞬间速度,只有防御力远远不如。」 「懂了。」叶玮珊会意点头。 「呵呵……」一阵笑声传来,众人转过头,见黄齐站在门口微笑说:「我学了二十年,还没一心说得清楚,看来我不用进来帮忙解释了。」 「黄大哥?」赖一心忙说:「快别这样说,我们这儿都没人练过呢。」 「嗯,因为外面人多,宗长正在协助巧雯解释,要我进来这儿帮忙。」黄齐和蔼地说:「不过你说的已经比我清楚太多,看来不用我多说了。」 「不,黄大哥!」张志文忙抢出说:「我需要你的建议,请问你轻柔双修是比率各半吗?这种修法好不好用?」 「看个人吧。」黄齐想了想说:「上一代宗长是这样说……无论内聚、发散,轻柔两诀混修最通用,至于爆和凝,因为性质特殊,需要付出一点牺牲,而且在某些情况下才会好用,也许需要有人配合、也许需要特殊的环境等等……但如果条件吻合,就有机会强于轻柔两诀。」 看众人都在思索,黄齐又说:「你们宗长年轻时脾气大,所以选了专修爆,威力是很大,但现在可有点后悔,有时候会说当初要是七分爆三分轻,或者轻爆各半,可能好些。」 那个看起来像温柔大姊姊的宗长,年轻时脾气很大吗?众人不禁都瞪大了眼睛,只有奇雅比较注意实质内容,接口问:「为什么?」 「移动速度不够快啊。」黄齐摇头说:「有时在山里赶路找妖,她飞得居然比我跑得还慢,到最后就开始发脾气了……」 「齐哥——」门口白玄蓝突然冒了出来,正笑着对黄齐说:「你……说什么啊?」 黄齐一呆,忙回头微笑说:「没什么、没什么。」 白玄蓝白了黄齐一眼,转身又出去了,黄齐自不敢继续说下去,只在那儿转着眼睛干笑。 「这倒好。」玛莲拍手说:「奇雅,我修爆的话,妳修啥?」 「妳真修爆?」奇雅露出迷惑的表情。 「对呀!」玛莲兴奋的说:「爆很暴力啊,过瘾。」 「那妳爆到没力后,由我保护妳吗?」奇雅皱眉问:「我修凝?不对吧?」 「呃……」玛莲开始抓头,似乎发觉果然有问题。 沈洛年看着这些人的讨论,虽然和自己无关,但听起来确实挺有趣的,原来炁息可以做出这样的变化,怀真既然说浑沌原息不具备攻击力和驱动力,是不可能有这种效果了,这些人已经比自己强很多,现在又要变更强,以后若还和他们混在一起,真的只能靠人保护了,想到这儿,沈洛年不禁涌上了两分寂寥感。 众人一面讨论一面想,一有问题马上询问赖一心或黄齐,正是热闹。这儿玛莲正对奇雅直嚷「爆」,似乎她只对那个有兴趣,奇雅则大皱眉头似乎不知该怎么处理,那儿张志文似乎已经拿定了主意,正拿着双手剑比划,也不知道是几成「轻」几成「柔」。黄宗儒则看着自己那面大盾牌凝思,不用猜也知道他一定选「凝」,却不知会不会附带上一些「柔」? 赖一心和叶玮珊也正坐在一旁悄悄商议,吴配睿那小丫头真不识趣,挤在一旁干什么? 其实自己的浑沌原息似乎也是可以控制的,过去也从没想过要替这原息附上什么性质,但这原息既然没有攻击力和推动力,就算附上什么性质也都没意义吧? 不过就算没有攻击力,要是能便轻、速度变快之类的,似乎也不错,就不知道能不能办到这种事情? 试试看?沈洛年这么一想,浑沌原息倏然产生变化,他突然全身感觉都不对了。他吃了一惊,连忙将浑沌原息恢复原状,在这一瞬间,本来好端端站着的沈洛年,身子突然古怪地一跳,跟着一个不平衡,身子一歪,只差没摔到地上。 第九章 你排斥杀生吗? 第九章你排斥杀生吗? 这下众人目光都集中过来,诧异地看着沈洛年,沈洛年连忙站稳,尴尬地摇了摇手,示意没事,但心中却不免有些慌乱,刚刚那种奇异的感觉,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洛年怎么了?」见沈洛年无端端跌了一跤,众人纷纷询问,吴配睿笑着跑过来搀扶说:「被地板绊倒吗?」 沈洛年站直,对望过来的众人说:「没事,一时失神。」 「你也在帮我们想吗?」吴配睿期待地说:「洛年,你觉得我该用哪种呢?」 「黄大哥不是说轻柔双修最常见吗?」沈洛年说:「这种如何?」 「那就跟蚊子哥一样了。」吴配睿皱着小鼻子说。 「小睿!跟我一样有什么不好?」张志文耳朵似乎不错,听到这句话,远远地抗议。 吴配睿笑说:「人家也想有自己的特色啊。」 「还不简单。」张志文说:「我半轻半柔,妳三七分不就好了?」 「还不是差不多。」吴配睿哼了一声说:「我全爆好了!反正有一心哥和无敌大保护玮珊姊,我负责出去攻击。」 玛莲听到跳了起来,指着吴配睿对奇雅委屈地嚷:「她就可以全爆!」 奇雅放弃了,扶着额头说:「爱爆就爆吧,那我全柔。」奇雅选的是除了「凝」之外防御最高的一种,因为她除了需要自保以外,某些情况下可能还要保护玛莲。 「耶!」玛莲终于获得奇雅同意,跳起来欢呼。 黄齐诧异地走近说:「奇雅,妳们这样配好吗?」 「她硬要爆。」奇雅皱眉说:「我没选择。」 「妳们组还有其他人啊。」黄齐说。 奇雅摇摇头,顿了顿才说:「只是暂管。」 方志成、陈毅折等四人今日刚变体引炁,又突然换组,现在不禁有点迷惘,四人商议片刻,走到奇雅和玛莲身边。方志成开口说:「奇雅姊、玛莲姊,我们该怎么选?」 「我们五个通通都是全爆如何!」玛莲瞪大眼睛兴奋地说:「这样一定最猛。」 「喂!」奇雅终于受不了,推了玛莲一把说:「别害人。」 「我没害人啊!为什么不行?」玛莲委屈地说。 「轻柔里选。」奇雅不理玛莲,对四人说:「五全爆配一全柔,不是配不起来,但以后你们未必在这组,别选太极端的。」 四人听明白了,聚在一起自行商议,而另外一面,赖一心、叶玮珊也把组员集合起来,似乎要开始讨论组合的配置,说着说着,突然张志文嚷了一声说:「什么?是你们都怪胎还是我怪胎?洛年!快来评理。」 沈洛年本还在想自己的问题,闻声走近问:「怎么了?」 「只有我双修耶。」张志文诧异地说:「双修不是比较普遍吗?」 「其他人都专修一门?」沈洛年可有点好奇了,他望着众人说:「小睿是爆,宗儒是凝?」 「嗯。」黄宗儒说:「我怕多修了柔,最后不够结实。」 「那……玮珊是全柔或全轻吗?」沈洛年可摸不清了。 「全爆。」叶玮珊眨了眨眼。 「嘎?」这女孩外表看起来温柔婉约,骨子里面也是火爆一类的吗? 「我呢、我呢?」侯添良笑说:「猜得出来吗?」 沈洛年却不急着猜侯添良,看着赖一心说:「玮珊是爆的话,难道一心是全柔?」看着赖一心点头,沈洛年才望着侯添良说:「你全轻?」 「答对了。」侯添良摸着武士刀,得意地笑说:「速度才是一切啊,我这叫作把敏捷点满。」 「敏个屁!那我要改。」张志文突然说:「我也要单选一门。」 「哪一门?干,别学我。」侯添良叫。 「少臭美!我和一心一样选柔!」张志文说。 「志文。」赖一心笑着摇头说:「内聚型全柔比较难,不建议。」 「喔。」张志文从善如流地说:「那还是轻,不然就爆。」 「爆不行!」吴配睿笑说:「女生才可以爆。」 「呃?」这是什么规矩?想想似乎还真是这样,每个选「爆」的都是女性,张志文呆了呆才说:「那就轻啰……臭阿猴,我可不要凝!」 「女生才可以爆耶!」玛莲听到了笑嘻嘻回头说:「奇雅妳也爆吧?」 这边张志文和侯添良还在吵,那厢奇雅还在头疼,黄齐已经拍手说:「吃饭了,我们在外面餐厅包了个包厢,吃饱之后你们五个去领武器,该上山了。」 众人安静下来,纷纷往外走,一些性急的人已经开始暗暗揣想模拟着心诀,好让自己的能力更快一步提升。 近四十人上山,可不容易,白玄蓝调来了两辆军用大卡车,三十多人分成两车,往山上驶去。 随着车子行驶,众人一面闲聊,主要的话题自然还是集中在炁息四诀上面,吴配睿拿着新领的大刀,喜孜孜地一面摸、一面看,还一面笑,不过大刀那老长的柄,不免在旁边晃来晃去,还敲了对面的侯添良一下。 「小睿!」侯添良好笑地说:「还看什么?不就长那样?」 「这什么材质的呀?会不会生锈?」吴配睿抬头好奇地说。 「钛……」侯添良顿了顿,瞪眼说:「忘记了,玮珊,还是妳来说。」 「其实大家的都不大一样,不过都是钛或钛合金。」叶玮珊说:「我们的武器,和一般人用的武器不同,不特别讲究强度、硬度,这些只要灌入内炁就可以解决。」 叶玮珊跟着抚过亮晃晃的刀口说:「一般人使用的刀刃,讲究以复合材质折迭锻炼,以所谓千锤百炼的方式,增加韧性和硬度,但这样材质结构多变化,反而会造成我们炁息穿透的困扰,所以不适合。」 「喔!」吴配睿说:「那为什么选钛合金呢?而且为什么大家的都不一样呢?」 「钛强度接近钢材,重量却不到一半,耐高低温,抗腐蚀、抗氧化,不怕强酸,使用寿命很长,我们武器需要炁息淬炼,不适合常更换,所以用这种材质。」叶玮珊说:「而不同合金的调整,主要是看用途,比如一心的枪身需要弹性才能灵活使用,那成分里面就多添了一点镍、钢,这样弹性不比木棍还差,你们的就不需要了。」 「为什么我的不需要?」吴配睿说:「我也是长兵器啊。」 「这……我就不懂了。」叶玮珊转头说:「这是一心说的,一心,小睿问武器材质。」 「嗯?」本来正想着什么的赖一心回过神,弄清楚问题后,笑说:「虽然都是长兵器,在挥扫等情况下很类似,但枪更着重刺、挑、抽等技法,攻防时枪身多放中线,棍身有弹性用起来较灵活多变,大刀却是大力劈砍为主,刀身和棍身的力量务求贯穿一气,比较不适合摇动。」 赖一心只有说到功夫的时候,才会说得这么清楚……沈洛年在旁听着,暗暗佩服赖、叶两人,原来什么地方都有学问。 「对了,洛年上次杀妖怪用什么武器?」叶玮珊突然转头看着沈洛年说:「还是匕首吗?」 「嗯。」沈洛年点点头。 「既然不引炁了,为什么还用匕首?」张志文好奇地问:「不拿大支一点的?」 因为有人逼我保管那一点也不像宝物的宝物!沈洛年说:「妖怪变强后,我用武器也没用了。」 「啊,也是。」张志文点头笑说:「我们会保护你的,不过你可别又第一个冲出去了。」 绝对不会了!沈洛年连忙摇头。 这时吴配睿开始玩着刀身拆卸的机关,却是这大刀棍处也和赖一心的长枪一样可以拆开,便于携带,反正只要灌入内炁,就不用担心结构上不够坚实,不过侯添良却不禁抱怨,怪她不早点拆,害得自己被刀尾撞了好几下。 背着双手巨剑的张志文看在眼内,突然说:「我的剑怎么没做成和黄大哥一样可收缩呢?这样携带比较方便。」 「黄大哥那种剑,并非机括控制,纯粹靠内炁鼓起,我们想用有点勉强。」赖一心说:「我以前也搞不大懂,现在才知道,学了四种炁诀之后,鼓出的内炁才有这种威力,你真想换的话,等练妥炁诀之后,重新淬炼一把新武器吧。」 「那这几个月不就白练了?」张志文嘟嘴说。 「看你决定啰。」赖一心微笑说。 「砍掉重练啦!」侯添良幸灾乐祸地笑说。 「去你的!臭阿猴。」张志文忍不住瞪眼骂。 这时车子缓缓停了下来,却是已经深入山区,众人不待召唤,纷纷下车,白玄蓝把沈洛年与五个组长集合,拿着卫星定位器,看着卫星地图说:「洛年,你能分辨得出狼妖吗?」 那只妖怪的妖炁的「量」虽然也是收敛着,但「强度」比上次见面又更强了些了,其实不难在这群妖怪中分辨出来,沈洛年点点头:「我们入山开始它就跟着了,现在离我们一公里多吧,似乎在监视着。」 「这狼妖不只通灵性,还很谨慎。」白玄蓝沉吟说:「洛年,麻烦你标出它的位置。」 「嗯。」沈洛年取出定位器,看着周围的环境调整画面,一面说:「在地面上判断的误差比较大。」 「我带你上去,标得准点。」刘巧雯说完,取出匕首,一股外炁泛出,迅速地托着两人往空中飘。 这下看清楚周围环境,就好标多了,沈洛年仔细看清了狼妖躲藏的地方,标入了定位器中,一面说:「好了。」 「洛年。」刘巧雯突然转头,低声说:「今日之后,你的感应妖炁能力说不定会传入李宗、何宗耳中,对方不知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你以后一切要小心。」 「是吗?」沈洛年意外地说:「不是只有白宗的人知道吗?」 「这儿将近四十人,难保没有奸细,尤其以我们为敌的何宗更可能主动派人混进来,甚至派人在附近监视。」刘巧雯肃容说:「我告诉过你,宗长对这方面不是很谨慎,会遇到这种情况,也是难免。」 真有点麻烦,不过反正事情还没到眼前,沈洛年也懒得多想,只点头说:「知道了。」 刘巧雯停了几秒,凝视着沈洛年说:「他们才刚要开始修四炁诀,你要不要考虑改成跟我的小队行动?我本身精修爆轻双诀,小组整体能力稳定,一定有能力保护你,玮珊那边可以由我帮你说。」 沈洛年还没回答,刘巧雯又接着说:「这并不是不要你帮玮珊,你随时还是可以和他们见面,我的意思是……由我这边来安排保护你的方式。我想玮珊他们应该根本没想到这件事吧?」 话是很动听,但是那股期待感太浓了……沈洛年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期待,却不禁有点排斥,于是摇摇头说:「不用了,我和玮珊他们习惯了。」 「好吧。」刘巧雯轻轻一笑说:「是我太多事了,别见怪。」一面引着沈洛年落下。 刘巧雯这么一说,沈洛年反而有三分有点不好意思,只好摇摇头皱眉说:「不会。」 虽然两人标出狼妖之后,明显地在上面多逗留了几秒,众人似乎也不很在乎,正讨论着该如何捕捉狼妖。 「先收束炁功……才散开包围,不知道可不可行?」黄齐沉吟说。 「收束的同时,它就会先一步逃窜吧?」白玄蓝看着自己手中的地图说:「如果它警觉性够的话。」 「这么说,我们应该在山下就收束炁功?靠体能爬上山?」叶玮珊说。 「这是个办法。」刚和沈洛年一起落地的刘巧雯接口说:「但一来一回的时间先不提,大家运炁移动习惯了,现在突然要用体力爬,若谁一个不小心放出炁功,马上就会露馅。」 叶玮珊想了想开口说:「狼妖应该不会比巧雯姊和黄大哥速度还快吧?如果能追上,也不一定需要大伙儿包抄吧?」 「这倒不大清楚……」黄齐沉吟说:「就算真是如此,我们接近的时候,它只要藏着妖炁换个位置,就找不到它了啊。」 「我带着洛年在后面跟呢?」叶玮珊说:「它若不散发妖炁,不会比我还快,若散发出来,那大家都能感知,它更逃不掉了。」 「这办法不错。」白玄蓝点头说:「不过先由我带着洛年,玮珊和我们一起,找到妖怪时齐哥和巧雯先缠着,我随后就到,那时洛年就交给玮珊了,玮珊,你可要追紧了。」 「我们呢?」奇雅问。 「奇雅、静谊、佳芳把剩下的人分成三队,分头追来。」白玄蓝说:「如果狼妖不好对付,还需要你们协助困住它。」 计议已定,命令传递下去,白玄蓝当即带着沈洛年浮起,叶玮珊则紧紧跟在一旁,而黄齐和刘巧雯见众人准备妥当,两人对视一眼,一上一下同时往狼妖的方向冲去,紧接着白玄蓝带着沈洛年直追,叶玮珊自然也连忙运外炁往前。 不过这时三个长辈的能力才真的拿了出来,只见黄齐和刘巧雯两人仿佛两支箭矢般倏然射了出去,一眨眼已经穿出老远,而带着沈洛年的白玄蓝,竟比没有负担的叶玮珊快上许多,才掠出两百公尺,叶玮珊已经落后了一半,而黄齐和刘巧雯更是已经越过了一倍的距离。 「动了。」沈洛年说:「正往后侧绕开。」 「嗯。」白玄蓝:「先假装不知道,越近越好。」 果然狼妖虽然狡诈,却也没想到有人能感应清楚它的位置,眼见有人冲来,它只是小心地退了约三十公尺,又缩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观察。 但随着黄、刘两人的接近,狼妖渐感不安,又小心地往后退不断移位。 紧跟着白玄蓝带着沈洛年赶到,沈洛年一指引,黄齐和刘巧雯两人立即转向对着狼妖的位置扑来,狼妖这时确定了自己形迹已经被发现,妖炁迸出,往外就逃。 不过它的速度毕竟没有黄、刘两人快,此时距离又近,只不过几秒的时间,黄齐已经追上一半的距离,而刘巧雯却不急着追,她匕首一挥,一股迅疾而强大的外炁划过空间,直射狼妖足下。 狼妖感应到这股威力,百忙中跳起,但那炁劲本就不是针对狼妖的身躯,就在接触地面的那一刹那,炁劲倏然爆起,炸得地面尘土飞扬,同时那股力道逼得跃起的狼妖往上翻,在空中滚了好几滚。 这时狼妖的身形,终于毫无遮蔽地出现在众人眼前。沈洛年见了不禁有点心惊,这狼妖比上次见到时,似乎又大了一号。 狼妖落地之前,黄齐已经赶到,他五节剑甩出,掠过狼妖的同时,截断它的前路。 狼妖一个急闪,想绕过黄齐,但黄齐随之而动,长剑急点,不求打伤对方,只不断阻碍着狼妖的移动。 此时白玄蓝在一段距离外,落地等候着叶玮珊,直到叶玮珊接近,托过了沈洛年,她先往前飘飞二十余公尺,点地再度腾起时,突然匕首一挥,空中一阵爆响,她仿佛电光一样地往前倏然射出了十余公尺,一瞬间冲近战团,竟比刘、黄两人刚刚的移动速度快上许多倍。 「那是什么?」沈洛年大吃一惊,本来不是说「轻诀」速度最快吗? 「果然可以这样,一心说得没错。」落在后头的叶玮珊也露出惊讶的神色说:「应该是把爆发力作用在自己身上,达到瞬间快速移动的目的……不过不能常用,身体会吃不消。」 「妳是因此才选爆的吗?」沈洛年忍不住问。 叶玮珊目光转过来,看着沈洛年眼睛,不答反问:「你为什么猜我是全『轻』或全『柔』?」 反正都猜错了,还有什么好问的?沈洛年摇头说:「乱猜的。」 「是吗?」叶玮珊看了沈洛年两眼才说:「选『爆』,是一心要我选的。」 「啊?为什么?」沈洛年意外地说。 「他说既然宗儒难得愿意修『凝诀』,我若不修『爆诀』,没有最大破坏力,敌人不会攻过来,宗儒就没法发挥了。」叶玮珊说:「何况小睿也想修『爆』,我若不修『爆』,敌人一定第一个对付她。」 「但是……大家未必一直在一起啊?」沈洛年诧异地问。 「嗯,所以一心要修『柔』。」叶玮珊说到这突然一顿,只笑了笑就没继续说下去了。 这笑容中,似乎带了点甜意?……沈洛年突然领悟,就算修「凝」的黄宗儒他日离开,修「柔」的赖一心也有把握能保护叶玮珊周全,而也因为有了这个牵绊与责任,赖一心更不能随便离开叶玮珊,这恐怕才是叶玮珊愿意修「爆」的真正原因。 「快看。」叶玮珊睁大眼睛说:「好厉害,狼妖根本没有抵抗能力。」 沈洛年望过去,只见黄齐在地上紧追狼妖,不让它逃离,而上方刘巧雯和白玄蓝,一束束带着爆劲的外炁不断对着狼妖射去。从这儿果然可以看到两种不同练法的差异,轻爆双修的刘巧雯,炁劲的速度极快,狼妖根本闪不掉,一下下把狼妖炸得全身血肉模糊。而白玄蓝的气劲速度较慢,也不常攻击,直到狼妖被黄齐纠缠住的时候才突然出手,而这一下轰上,狼妖马上就被炸掉一大块血肉凹坑,只不过一下,狼妖的动作立即大幅减缓。 狼妖似乎受不了这一下,突然怪叫了一声,它身形与妖炁都陡然胀大,倏然变成何宗影片中的狼妖大小,跟着它突然一冲,对空中的白玄蓝扑了过去。 果然是那只家伙?众人都吃了一惊,眼看狼妖即将接近,白玄蓝匕首一挥,一股强力外炁正面对着狼妖冲。 狼妖一吼,一股妖炁从它口中往外冲,和白玄蓝的外炁对撞,两股力道在空中炸开,轰然一声巨响,白玄蓝被散逸力道逼得往后急退,狼妖的动作也滞了一滞,此时黄齐已然跃起,从后方劈向狼妖,一面喊:「蓝!落下。」 狼妖这时来不及翻身,硬吃了这一剑,但黄齐的剑虽然砍入了狼妖后臀,却推之不入,只能砍入几分,狼妖身子猛然一甩,黄齐身子一弹,连人带剑往后飞翻,轻灵地飘落在地面。 紧接着狼妖全身被一连串的炁矢连攻,一路炸个不休,却是刘巧雯在空中连续攻击,狼妖一声怪吼,运使着妖炁浮空向她急追,但刘巧雯速度极快,忽上忽下,在空中、地面到处乱转,就是不让狼妖追上。 「巧雯小心。」地面上黄齐和白玄蓝已经会合,白玄蓝站在黄齐身后,一面喊一面匕首连挥,一道强大的外炁迫出,对着狼妖冲。 狼妖顾不得追击刘巧雯,转头几个妖炁回冲,冲散了白玄蓝发出的外炁,但找到空隙的刘巧雯可不闲着,十几道炁矢对着狼妖猛轰,又把它浑身皮毛炸得血肉模糊,气得狼妖又回头找刘巧雯算帐。 刘巧雯的炁矢也是带着「爆劲」的,不过似乎因为爆轻双修,速度虽快,爆炸力却远不如白玄蓝,虽能伤害狼妖,却没法致命,而白玄蓝的攻击速度虽慢,却可以凝聚出具有强大威力的炁弹,但相对的,狼妖却总也来得及挡下。 在刘巧雯和狼妖搏斗的同时,白玄蓝似乎改变了主意,不要黄齐保护了,轻叱一声说:「齐哥,缠住它!」 「蓝?」黄齐一呆,百忙回头看了一眼。 「别担心!」白玄蓝扬首说:「快。」 「嗯。」黄齐一闪身往前直扑,此时白玄蓝一挥匕首,一股淡淡的外炁送出,托着本就已经轻飘飘的黄齐往上飞起,只见五节剑如电光般急闪,对着狼妖射去。 只见白玄蓝和黄齐有默契地合作着,让黄齐仿佛会飞的剑客一般,在空中绕着狼妖飞舞劈砍,修「轻柔」两诀的黄齐,剑势中虽然不带着爆炸力,但除了速度快之外,柔的凝聚力也不可小觑,一剑剑破开妖炁往狼妖身上砍,越砍越深,就算狼妖回头攻击,他以「轻诀」闪躲,以「柔诀」化力,狼妖一时也拿他没有办法。 当然刘巧雯也不闲着,继续不断放着炁矢,她和黄齐同时攻击,狼妖立即手忙脚乱,正顾此失彼的时候,白玄蓝觑了个空,凝出一个炁弹射了过去,奇准地炸上狼妖腹侧,这下狼妖肚子马上炸开,血水四溅、肚破肠出。 片刻前,奇雅已率领着众人赶到,白宗的三十多人在周围散开,举起武器围成一圈,叶玮珊也带着沈洛年落到自己组员旁,那时黄齐才刚被白玄蓝以炁托起。叶玮珊望了赖一心一眼,低声说:「会飞的妖怪很难缠。」 「我们没练过这种配合方式。」赖一心指的是白玄蓝托着黄齐飞身攻击的法门。 「托一、两个人还没问题,但我们组这么多人,就算都托起来,也不可能每个都能自由行动。」叶玮珊摇头说:「而且发散型虽能飞,也不能久飞、高飞。」 「嗯……」赖一心沉吟着说:「这样确实有点麻烦。」 就在这个时候,白玄蓝刚巧炸破了狼妖的肚子,狼妖怪吼一声,转头就逃,这下周围的人都紧张了,这妖怪如此强悍,若是决心要逃,谁能拦得住?又该不该拦? 但就在这一瞬间,白玄蓝目光一凝,身后炁劲急爆,她身形急闪,倏然出现在逃跑的狼妖眼前,狼妖眼前一花,还没弄清楚状况,一个强大的炁弹已经在白玄蓝的匕首端凝聚射出,刚好从正面轰上它的脑门。 这么一炸,狼妖往后急翻,砰的一下摔到地面,众人欢呼声中,却不知为什么白玄蓝也往后一翻,倏然失去了飘浮力,往下急摔,还好黄齐似乎早有准备,已经先一步赶上,恰好将白玄蓝抱在怀里。 狼妖这时可还没死透,它额头炸出一个大伤口,正不断地哀号颤抖,还慢慢地缩小着身体。 「何苦如此?」抱着白玄蓝的黄齐,焦急地低声说。 「我没事。」白玄蓝露出笑容,似乎回过气了,推开黄齐,站稳了身子。 黄齐看了白玄蓝两眼,见她确实站稳着,这才点点头走向狼妖,御炁挥剑穿入狼妖脑门,击散了它的妖炁中枢,狼妖终于停止颤抖,慢慢地缩回到今日刚出现时的大小。 沈洛年望着狼妖,感觉到狼妖那一股悲愤、痛苦、无奈、无辜揉和在一起的怨恨情绪,竟有点不忍卒睹,虽说它当时也杀了不少何宗的人,按理说是罪有应得,但这只是借口吧,就算它谁都没杀,人类又能容得下它吗? 但就算今天不杀它,它以后还是会遇到人类,这种敌意也不是单方面的,而是从两方相遇的那一刹那,就理所当然地彼此视为敌人了,这是为什么?天性上的排斥吗?而过去那些小妖怪,为什么不会让自己有这种感觉?因为那些妖怪没有灵性吗? 直到那一剑穿入,消散了它的生命力,狼妖那股浓浊深沉的怨念才随着妖炁散去,沈洛年才仿佛大梦初醒,回过神来,但心情却已经变得十分糟糕,如果和这些人混在一起,代表要一直见到这种场景?这可不大好过啊。 「宗长,有没有怎么样?」叶玮珊、奇雅、玛莲、赖一心等人已经奔了上去,刘巧雯也落在一旁关切。 「没事。」白玄蓝看到众人,脸上又露出那温柔的笑容说:「短时间连用『爆闪』,身体有点承受不住,休息一下就好了。」 「就是突然变好快那招吗?超帅的!」玛莲兴奋地说:「我也修『爆』,以后也可以用吗?」 白玄蓝当时人在外厅,不知玛莲打算选「爆诀」,她闻言诧异地说:「玛莲,妳也打算修全『爆』?」 玛莲可得意了,连连点头,抱着大刀的吴配睿挺想凑上去说「我也是」,不过毕竟和白玄蓝不很熟,不大敢上去插嘴。 「修完『爆诀』当然可以用。」白玄蓝和声说:「但是要熟练以后才行,否则会先炸坏自己,而且就算能成功使用,这招把力量作用在自己身上,冲击力很大,就算内聚型护体内炁较强,也不能乱用。」 「妳也知道不能乱用。」收起剑走近的黄齐,有点不高兴地低声说。 白玄蓝白了黄齐一眼,微嗔说:「齐哥,别在这时候念我。」 黄齐叹了一口气,不说话了。 玛莲见宗长夫妻斗嘴,嘻嘻笑着打岔说:「不只我练全『爆』喔,玮珊和小睿都是。」 白玄蓝又吃一惊,望望三人说:「妳们是怎么了?我还以为这种傻瓜只有我一个呢。」 「宗长怎么这样说?」叶玮珊说:「若不是您修『爆』,这狼妖恐怕还收拾不了。」 「若不是巧雯和齐哥缠住它,我也打不到它。」白玄蓝摇摇头说:「今天如果是三个修『爆诀』的,根本拿这狼妖没办法,它妖炁量超过现在正常妖怪该有的……」 这话可有点听不懂了,众人都愣在那儿。 白玄蓝见状,微微一笑说:「解释起来太复杂,简单来说,现在该还不会出现妖炁如此强大妖怪才对,刚刚它以这种型态战斗,也只是拼命,撑不了多久。」 赖一心突然说:「若遇到能飞的妖怪,我们这种六人小队该怎办?」 白玄蓝怔了怔,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想了想才说:「倒不用这么早担心,大部分的妖怪就和我们发散型一样,纵然可以飞腾一阵子,也必须不时落地……能长久持续飞行的不多。」 「宗长,妳再休息一阵子。」刘巧雯打岔说:「我安排一下,让其他人先动手清妖吧?」 「也好,麻烦妳了。」白玄蓝微笑说。 接着的动作就简单了,反正这儿剩下的多是融合妖,就算是刘巧雯手下还不成熟的四个发散型,也一样可以带队,刘巧雯斟酌了一下,将赖一心、玛莲,还有过去一直跟着她的池名美、彭诗群四个老资格内聚型,分散到那四个还没分出去的小组中协助,由她带着沈洛年在空中标出怪物位置,与四面接应,这样一来,将会有八组同时行动,会比当初在南部的时候更快。 虽然这种组员调动的方式并不是大伙都满意,但反正只是短短半天,也没人提出异议。当下众人拿着定位器,分成八个方向搜开,而刘巧雯则带着沈洛年绕着周围点地飘行,一面让沈洛年标下妖怪的位置,一面和他闲谈着,但沈洛年因为狼妖死前的情绪感应,现在心情颇差,很少回答,刘巧雯说了几句,见沈洛年爱理不理,也不多说了。 这儿妖怪比南部集中,上次又清过一夜,剩下的其实不多,标起来很快,沈洛年很快就完成工作,他看着下方各处正忙碌的八组人手说:「好了。」 「嗯。」刘巧雯点点头,带着沈洛年落到正低声说话的白玄蓝和黄齐身旁。 白、黄两人本来似乎正争执着什么,但见到刘、沈两人接近,同时停口,转头看着两人。 刘巧雯见状,开玩笑般地说:「不好意思,打扰贤伉俪,我们忙完了。」 「有什么打扰的?」白玄蓝摇头笑说:「我和齐哥在讨论要不要通知李宗。」 「通知他们清光了吗?」刘巧雯目光一转说:「就算我们不说,他们几个高手也会有感应吧?就算他们不如我们,也能感觉到这儿的妖氛消失了。」 「我也是这么说。」白玄蓝说:「齐哥却想拖两天。」 「喔?为什么呢?」刘巧雯目光转向黄齐。 「他们就算怀疑,也搞不清楚是不是真清光了。」黄齐看着白玄蓝说:「至少可以休息个几天吧,否则马上就会被叫去东岸帮忙了,妳刚连用『爆闪』,要休息一下。」 「齐哥你糊涂了。」白玄蓝蹙眉说:「现在道息和以前不同,连用两次我还不至于有大碍。」 「唷,原来齐哥是心疼宗长啊。」刘巧雯啧啧说:「我还以为另有原因呢。」 白玄蓝微嗔说:「巧雯,别在孩子面前说这种话。」 「咯。」刘巧雯美目瞟了沈洛年一眼,轻笑说:「妳把洛年当孩子,洛年说不定会抗议呢。」 白玄蓝不理会刘巧雯这句话,对沈洛年微笑说:「洛年怎么了,不舒服吗?」 「不。」沈洛年微微一怔,没想到白玄蓝看出自己不大愉快,他摇摇头才说:「我刚只是觉得狼妖有点可怜,它好像也没得罪我们。」 「洛年,你排斥杀生吗?」刘巧雯笑说:「莫非你吃素?」 「不是。」沈洛年摇了摇头,一面暗惊,刘巧雯这话倒是提醒了自己,可千万别去屠宰场之类的地方,那是找自己麻烦。 「洛年……」白玄蓝迟疑了一下才说:「你们宗派,没有留下过去的传说吗?」 沈洛年摇了摇头,自己宗派什么都没有,只有个活生生的大妖怪。 「三千多年之前,传说这世界是……仙、妖、人共存的世界。」白玄蓝说:「这你知道吗?」 「不知道。」沈洛年可真没听过这种事,不过三千年这个数字,倒是符合怀真口中的言语……难道三千年前很多怀真那种大妖怪到处跑吗?想到上次怀真口中提过的敖家龙族,沈洛年暗叫不妙,莫非那不是开玩笑的? 「既然你不知道,那一时也说不清楚。」白玄蓝似乎不打算讲,只说到这儿。 「说共存有点客气了,洛年,我问你一个问题。」刘巧雯突然一笑说:「假如你曾在家里养了一小笼的老鼠,有次你离开家几天,但回家突然看到那窝老鼠变成成千上万,爬满了你家的每个地方,到处破坏,把你家搞得面目全非,你会怎办?」 怎么突然问起这种问题?沈洛年呆了呆说:「搬家?」 「不能搬家,一定得回去。」刘巧雯摇头。 「那……想办法清理掉?」沈洛年说。 「嗯……」刘巧雯点点头又说:「要是那些老鼠懂人话,跟你说,它们只要一间房就好,甚至只要回到那个笼子就好,不会再干扰你,你觉得呢?」 懂人话?这算什么老鼠?沈洛年皱起眉头说:「不知道,应该不敢再养了吧?」 「那换个角度想吧。」刘巧雯笑说:「如果你只是其中一只在这屋中长大的小老鼠呢?你该怎办?」 沈洛年一怔,突然明白了刘巧雯这么说的原因,他迟疑了一阵子说:「妳的意思是……」 刘巧雯笑说:「对啦,我们就是那经过三千年之后,从一小窝变成满山满谷、还把别人家搞得面目全非的老鼠喔。」 第十章 我才不去送死! 第十章我才不去送死! 沈洛年陡然想起,怀真确实提过人类把这世界弄得脏乱难看、臭气熏天,以后妖怪回来人类就糟糕之类的话……不过因为怀真爱开玩笑,有时候决定的事情又变来变去,除非她很认真地对沈洛年做出要求,否则平常随口说的话,沈洛年大多听过就算了,也没认真去思考。这时听刘巧雯这么说,沈洛年不禁迟疑地说:「那……老鼠该怎办?」 「有些老鼠说,我们就让大部分老鼠被人杀了吧。」刘巧雯说:「只要剩下以前的数量,到时候这房子的主人该会原谅我们,让我们回到笼子里去过日子。」 这是何宗的想法吗?倒也不能说错,沈洛年目光转了转,没说话。 「有些老鼠则说,这儿已经是我们的家了。」刘巧雯说:「管他是不是过去的屋主,为了捍卫我们的家,我们拼到底,这是另一种态度。」 沈洛年说:「这种说法应该比较受老鼠欢迎。」 「重点其实不在于哪种说法受欢迎。」刘巧雯笑说:「重点在于老鼠当真拼得过回家的主人吗?」 这话的意思是……她也认为不该拼吗?沈洛年还没说话,白玄蓝已经微微皱眉说:「巧雯?」 「放心啦,宗长,我是白宗的人,白宗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刘巧雯笑着回头对沈洛年说:「所以现在我们是见一个杀一个,免得日后它们纠众来犯……小弟,把你的同情心收起来吧。」说到最后,刘巧雯还伸出手,轻拍了拍沈洛年的脸颊。 沈洛年让开她的手说:「说不定有些妖怪……并不想和人类为敌呢?」却是他想起了怀真。 「去年年底道息震荡,群妖现形,一晚上台湾就死了数百人,整个东亚死伤数万人,到现在妖怪还没杀干净,海上还有一波波往陆地上拥。」刘巧雯说:「在这种时候,难道你还要一只只和它们交朋友,看看有没有比较善心的妖怪?」 沈洛年自然是说不出话来,别说交朋友,当初看到妖怪,自己还不是拔出匕首就杀?至于怀真,也不用自己替她担心,以她显露原形时那种巨大与强悍,整个白宗加起来大概也不够她塞牙缝……话说回来,若像怀真那种强度的妖怪与人为敌的话,人类当真拼得过吗? 反正就算要拼,拼的人也不是没法练炁功的自己,自己负责逃命就好了,想这么多干嘛?沈洛年摸摸口袋中的烟雾弹,暗暗觉得刚刚烦恼的自己太过无聊,决定不再多想此事……对了,刚刚在白宗道场时那古怪感觉是怎么回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时有空刚好思考一下。 刘巧雯见沈洛年一个人走开沉思,也不去打扰,回头低声说:「说到道息震荡……蓝姊,有没有找出是谁干的好事?那很明显是有一大群人聚集道息失败,但这个失败牵连太广了。」三人同属白宗第二代,当年本就十分亲近,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刘巧雯说话也就不顾忌礼节,直接用过去的习惯称呼白玄蓝。 「各地宗派都在推来推去,谁也不承认。」白玄蓝声音也压低下来,摇头说:「不过李宗那边有消息传来,日、韩、中三方的道武门人,似乎正聚集着讨论再次聚集大量道息的可行性,不过台湾这儿李宗并未受邀,细节我们也不清楚……听说总统府似乎正派人协调……」 「这是什么意思?这种时候还扯政治?」刘巧雯笑容收起说:「还是看不起台湾宗派的战力?」 「也许是后者。」白玄蓝迟疑了一下说:「毕竟上次震荡,产生太多妖质了。」 刘巧雯一怔,脸色凝重地说:「我倒忘了……台湾这弹丸之地就多了近千人份的妖质,他们那些震源周边、大面积地域收集起来还得了?足够把好几万人变体了,还敢说和他们无关……那次震荡根本不是失败,这些大量妖质恐怕正是他们的目的。」 「我也是这么猜。」白玄蓝说:「当他们多了数万名变体者,台湾这儿的数百道武门人自然不放在眼内了。」 「那欧美那边的反应呢?」刘巧雯说:「那儿的道武门宗派数量也很少。」 「某些情况下,强力武器也能对付妖怪,欧美的军事力支援也是很重要的。」白玄蓝说:「不至于不理。」 刘巧雯沉默下来,过了几秒才说:「也就是说,只有台湾这边被冷落了?」 白玄蓝没开口,算是默认了这句话。 刘巧雯思考了片刻之后,开口说:「他们收集妖质后,大批量产的话,一、两个月就勉强能用了,而且一定都是兼修派……蓝姊,我当初的建议,妳还是不考虑吗?在这种情况下,李宗说不定会同意和我们合作。」 白玄蓝思考片后之后,摇摇头说:「人类大难临头,我也不计较什么门户之见,就算把发散型的专修修炼功法传给他们也无所谓,但妳要内聚型弟子改修兼修派的法门,这我不能接受,我还是觉得『内聚专修法』有存在的意义。」 「不是为了改学那种法门,何必和他们换?」刘巧雯说:「不然我们两法皆存,让弟子自由选择呢?」 「巧雯。」白玄蓝看着她说:「妳心里明白,两法并存的时候,兼修派的修法看来灵活方便,弟子们必定舍难取易,久而久之,专修派内聚法会失传的,若非如此,专修派如今为何式微至此?我不能坐视这种事情发生。」 刘巧雯目光转向黄齐,噘嘴说:「齐哥,你也说说话。」 黄齐微微一怔,望向两人,还没开口,刘巧雯已经接着说:「我知道,你当然帮蓝姊说话,但如果当年能让你选择,你会选兼修派的内聚法门,还是专修派的?」 黄齐思考了几秒,缓缓说:「巧雯,就算不是因为蓝,我也觉得内聚专修法,有不能取代的地方。」 「你们俩根本是强辩。」刘巧雯咬唇说:「如果真有人还愿意选内聚专修法,那蓝姊担心这法门被淘汰,岂不是白担心了?」 听刘巧雯这么说,黄齐和白玄蓝一时无话可说,两人都不禁苦笑,刘巧雯见状,叹一口气说:「蓝姊,妳日后打算怎样?」 「怎么?」白玄蓝侧头说:「尽我们宗派的力量杀妖啊,不然呢?」 「如果只是过去那样,出现妖怪大家围上去杀,那是不用多想什么。」刘巧雯说:「现在几个国家的道武门宗派,眼看要国家化、军队化了,之后和妖怪作战,一定会产生统率系统、排挤效应,我们这种一开始就被边缘化的宗派,日后若不是被人吞并,就是被派出去当炮灰,然后消灭……这样好吗?」 白玄蓝对这方面的事务并不熟悉,见刘巧雯说得有道理,皱眉说:「那妳觉得该怎办?」 「我也不知道。」刘巧雯叹了一口气说:「我本想以法诀交换让两宗实质上同化联合,在他们同意下,我可以从军警特体系大量调出女性成为战力,一方面省去筛选的工夫,二来如果把李宗和我们储存的妖质都用掉,台湾地区的道武宗派人数也会增加千余人,应该不会被轻忽……而且从现实面来说,就算别人没忘了台湾的道武门宗派,也只会想到李宗,不会想到我们。」 说来说去还是要和李宗合作,白玄蓝正沉吟着没说话,这时站在不远处的沈洛年,突然往上跳了一公尺高,跟着又重重地落下地面,那股落下的姿势十分古怪,砰的一下好像特意用力踹了地面一脚。 沈洛年转过头,见三人都在看着自己,尴尬地笑了笑,又连忙转回头,一面暗暗皱眉。 「洛年小弟。」刘巧雯好笑地说:「在干嘛?太无聊了跳来跳去吗?」 「不……」沈洛年想想又说:「我可以问个问题吗?有关『四诀』的事。」 「怎么?」刘巧雯点头笑说:「问啊,我们可是把你当成自己人喔。」 「以轻诀存想炁息……」沈洛年问:「身体就会变轻吗?那能变重吗?」 「不是这样的,身体重量是固定的,怎能变轻、变重?」刘巧雯失笑说:「谁教你刚刚见外,不肯听宗长解释?」 「呃……」沈洛年有点尴尬,不知道该不该问下去。 还好刘巧雯倒没为难他,接着说:「引炁入体后,随着心意的变化和控制,就可以达到一定程度的轻、重身,并不是说不修轻诀的人,身体就会很笨重。」 「喔?」沈洛年应了一声,自己似乎想错了。 「爆轻柔凝这四诀,不是在运炁时存想用的,而是一种调整炁功的法门,使炁功除了原有的威力外,还凝化出特殊的性质……」刘巧雯说:「于是修轻的,炁息本身就渐渐带着轻、快、锐利的特性,于是在这些方面,表现的就比其他人强。」 「锐利?」沈洛年有点吃惊,这个他倒不知道。 「嗯,锐利是轻诀在攻击上会显现出的特别效果。」刘巧雯说:「爆当然就是爆散,柔是具弹性的鞭劲,凝是种集中撞击力。」 原来不只爆有特别的攻击威力?这个刚刚赖一心倒没细说,也许他们在外面听过了,里面就没特别提,自己只听一半乱猜,倒是错得很离谱。 沈洛年还在思考,白玄蓝已经微笑说:「所以我的炁弹,就全靠爆劲攻击,但双修的巧雯,外炁带有两种性质,所以炁矢就带着穿射破坏力以及爆散力。」 「嗯。」刘巧雯点头说:「因为轻诀带有锐利轻薄这种性质,所以我无法学宗长一样,凝出一大团具有强大爆炸力的外炁才发出。」 原来自己根本就搞错了,不是变轻、变重?那刚刚自己为什么觉得自己变轻、变重了?自己体内的又不是炁息……不过这问题不好问,问下去会扯到浑沌原息,沈洛年迟疑了一下,还是没开口。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刘巧雯笑说:「替谁担心吗?」 「不。」沈洛年摇头说:「只是搞不清楚变轻、变重是怎么回事。」 「其实也不是真的变轻、变重。」刘巧雯好笑地说:「是炁随心意产生一股上托或下沉的力道,感觉起来好像有变轻或变重的效果。」 沈洛年微微皱起眉头,似乎不大理解地摇摇头。 「洛年,有问题尽管问啊。」刘巧雯笑说。 「谢谢。」沈洛年点点头,又走到一旁。 却是刚刚沈洛年闲着没事,又尝试了一次之前在白宗道场所测试过的动作,就是他误会的「伪轻」诀。正确的轻诀,是借着存想关注,让炁功增添一种「轻薄快利」的复合性质,而沈洛年却以为是很单纯地变轻、变重,于是把念头贯注在浑沌原息上,想把自己变得轻点,没想到还真的变轻了,而且不只是轻,似乎还被一股力道往上拔起。 这么一来沈洛年当然吃了一惊,连忙停止这种念头,稳住身体,也就是当初踉跄一下差点跌倒的原因。刚刚沈洛年想了半天,又测试了一次,这次心理有备,就让身体往上飘,但飘了一公尺左右他又觉不妥,这样飞下去万一摔下来又该怎办?于是连忙转念要变重,这么一来却变成重重往地上撞,还好体魄已变的他,还承受得住这股力量,他那瞬间只好赶忙放松控制,这才稳下身子。 按道理来说,飘起来代表有力量推起自己……不过浑沌原息既然没有攻击力,也不能推动任何东西才对,怎能让自己浮起?沈洛年刚刚因为想不清楚,忍不住回头对这几个前辈提出问题,这才知道自己整个想错,但虽然明白想错了,到底为什么会这样,还是不明白。 当初那只超大的凤凰不也浮在空中?不过自己似乎完全无法控制,总不能莫名其妙地拔空而起,然后重重摔下吧?纵然是变体的身躯,也承受不了这样摔法。 而且单纯地往上飘起能干嘛?所谓的会飞,要能在空中自由翱翔才行吧,像个火箭一样冲天直射一点意义都没有。 沈洛年不再想这件事,感应着周围的变化,这才发现周围的妖炁似乎已消失大半,看样子不用太久,今天的工作就要结束了。 正想间,沈洛年突然一怔,目光往西边入山处看了过去。 又过了一段时间,白玄蓝和刘巧雯两人也感觉到了,目光一样往那儿转,半分钟后,只见四个李宗服装的黑袍人穿山过林、点地飞弹,一路向着这儿飞来。 这四人中,沈洛年只认识最后一个,那人正是上次到家里找麻烦的李翰,至于其他几个看来就有点年岁了,大约是四、五十岁的年纪。 四人很快地接近白玄蓝等人,为首一个方脸中年人,留着普通的旁分短发,脸上带着一抹微笑,对着三人微微一礼说:「白宗长,诸位,好久不见。」 白玄蓝等人都有点讶异,白玄蓝回礼说:「李宗长,怎么特地跑这一趟?」此人正是现任李宗宗长。 白宗几个二代门人,会有这样的表情,是因为李宗和白宗的上代,曾因在政治面产生冲突,后来李宗顺利掌握权力,在军警体系中建立起势力,失败的白宗则逐渐淡出政坛。虽然这个不愉快并没延续到第二代,但两方多少有点疙瘩,十余年来一直不怎么来往。 这段时间妖氛陡起、状况特殊,两宗往来虽比过去频繁,也多只靠电话或副手传递消息,两方宗长极少碰面,所以今日李宗宗长特别跑这一趟,必有要事。 「我今日来,有两个原因。」李宗长向站在一旁的沈洛年瞄了一眼,回头说:「首先,我希望见见缚妖派胡宗的弟子。」 白玄蓝微微一怔,回头对沈洛年说:「洛年。」 等沈洛年走近,白玄蓝介绍说:「这位是李宗宗长李欧,两位副门主王原念、张智凡,另一位你该见过,是李宗长之子李翰。」 沈洛年对众人微微行礼,一面想,原来李翰是宗长之子,难怪说话有股少爷味道。 「他就是沈洛年。」白玄蓝说:「至于胡宗宗长,似乎另有要事在身,不在台北。」 「沈小弟。」李欧走近两步,仔细看了看说:「果然不具炁息……」 「李宗长。」刘巧雯噗嗤一笑说:「难不成担心我们看不出来吗?特地跑来检查一番?」要知道道武门人熟悉了炁功之后,确实可以收入体内,避免被人遥感,但距离很近的时候,还是掩不住炁息的感应,所以他们都可以确认出沈洛年体内并无炁息,而这种感应能力,在专修和兼修这两派中,当然是专修派发散型能力较强。 「千万不可误会。」李欧呵呵一笑说:「刘小姐,我可没这意思。」 「那为什么特别要看看洛年小弟呢?」刘巧雯笑说。 「我想询问一件事。」李欧转向沈洛年说:「没有炁息,也可以当成你并未引炁……你有办法证明自己是缚妖派的吗?」 众人都是一愣,沈洛年正不知该如何回答,白玄蓝已经开口说:「李宗长为何这么问?」 「我倒不是怀疑。」李欧先对沈洛年笑了笑表示善意,接着回头说:「只是这件事情若是对外提起,总得有个凭证,道武四派,至今仅存两派,若失传最久的缚妖派还有后继者,自然是一大喜事,说不定连『唯道派』以后也找到后继者,那就更好了。」 这话倒是合情合理,白玄蓝等人不再插口,看沈洛年如何回答。 沈洛年看众人都望着自己,想了两秒还是说:「我无法证明。」 李欧微微一皱眉,正想开口,刘巧雯已经抢着说:「李宗长,洛年才十来岁,入门也没多久,不过是个孩子,他哪知道什么啊?」 李欧似乎觉得刘巧雯此言有理,点头说:「沈小弟,怎样才能见到胡宗长?」 「不知道。」沈洛年说:「她隔一段时间会来找我一次。」 「多久呢?」李欧忙问。 「不一定。」沈洛年不想说这么清楚。 「这可有点麻烦。」李欧目光一凝,正色说:「若有急事也没办法找到她吗?」 沈洛年才不管他有多认真,摇头说:「没办法。」 李欧见沈洛年想都没想就这么回答,看着沈洛年的脸色不禁有点难看。 「李宗长,既然找不到胡宗长……」白玄蓝打岔说:「是不是先说说第二件事?」 「也好。」李欧多瞄了沈洛年一眼,这才转向白玄蓝说:「白宗长……今日接到消息,据说大陆那儿找到了总门传人。」 「真有此事?」白玄蓝难得露出吃惊的表情:「『三天总诀』还有存续吗?」 「这个不清楚。」李欧摇摇头说:「但看来机会不大。」 白玄蓝听出李欧话中有话,接口问:「怎么说?」 「讯息里面特别提到,如果有『唯道』或『缚妖』宗派的消息,务必请尽早回报总门……」李欧缓缓说:「若真有『三天总诀』,该不会这么在乎这件事。」 白玄蓝一怔说:「那胡宗的事……」 「我当然还没往那儿提。」李欧看了沈洛年一眼,沉吟说:「这正是今日我来此的目的,这种事可不能搞错。」 「嗯,有确证后才提较妥当。」白玄蓝顿了顿说:「他们既然打算成立总门,不会只说一声就算了吧?」 「正是,总门打算举办重建大会,并遵循道武门传统,行腊八祭祖祀神之礼,大会就在祭祖之后召开。」李欧说:「据说是希望全球道武门人做一次总集合,并讨论妖氛渐起、道息渐浓的应付之道。」 「腊八?」腊八就是农历的十二月初八,道武门过去确实有这种惯例,但白宗自迁到台湾之后,就没保留这种习俗了,白玄蓝一时有点错愕地说:「那是哪一天?在哪儿举办?」 「西历一月二十,十二天后。」李欧说:「在夏威夷的檀香山。」 「啊?」白宗三人都一脸意外,道武门源自中国四川,干嘛跑到檀香山去? 「很奇怪对吧?我也确认了几次。」李欧苦笑说:「只能猜测这事也和美国有点关系?」 「大家都去的话,妖怪怎办?」白玄蓝说:「你们东岸的防线状态如何?」 「妖怪上岸潮已停了几日。」李欧说:「过了这么多天,剩下的应该都是有基本智商的融合妖,可能躲在海里不急着上岸,离开个几天应该无妨……你们这儿清得如何?」 「也差不多了。」白玄蓝目光一转说:「这么说来,李宗长准备去一趟檀香山?」 「嗯,我们两宗……」李欧忽然看了沈洛年一眼,咳了一声说:「……我们三宗一共四百余人,十八号在桃园机场,有安排两台专机送我们过去,那边会安排饭店,至于大会详细时间和行程几日后就会确定了,既然暂时无法确认缚妖派……那么胡宗三人暂时就以白宗的名义呈报,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如果胡宗不觉得委屈的话,白宗当然没问题。」白玄蓝望向沈洛年。 沈洛年却有点糊涂了,胡宗什么时候变三个人了?啊,看来把吴配睿算进去了,沈洛年点头说:「没关系。」 「沈小兄弟请尽量请胡宗长同行。」李欧很诚恳地说。 「知道了。」沈洛年随口应了一声,但事实上下次月圆是一月底,出发前根本不大可能碰到怀真。 白玄蓝忽问:「何宗怎办呢?」 「我会发讯给何宗长。」李欧摇头说:「但他立场如果不变,当然不可能出现。」 眼见没有其他问题,李欧正想告别,刘巧雯突然开口说:「李宗长,你们人数怎么没增加多少?收了这么多妖质都没用吗?」 李欧微微一笑说:「白宗不也是吗?」 「我们找不到人才啊。」刘巧雯笑说:「你们愿意帮忙吗?从你们系统找些合用的女孩来?」 「别以为女性军警真的很多。」李欧摇头说:「全台湾加起来不过几千人,其中年纪、体能不适合的扣掉,有家、有子的再扣掉,真正愿意作战的没有几个……志愿从军可不代表愿意上战场,更多人只把这当成一份工作而已。」 从军不等于愿意作战,这在台湾并不是新闻,刘巧雯无话可说,也只能苦笑了笑。 这时那八组人手,已经有几组背着大包包返回,李欧见状知道白宗有事要处理,不再多说,和众人告别之后离开。 等李欧一走,刘巧雯看了沈洛年一眼说:「看来他们还不知道洛年的能力,这倒是好事。」 「他们为什么不增加人手呢?」白玄蓝疑惑地说。 「是很奇怪。」刘巧雯望望陆续回来的人说:「宗长,今天收获又不少了,需要我帮忙提炼妖质吗?」 「没关系,妳还要带人。」白玄蓝说:「我一个人慢慢来……巧雯,妳觉得这总门大会,会找到解决的办法吗?」 「既然敢在这种时候重建,也许会拿点东西出来吧。」刘巧雯思忖说:「若到时只上台说要大家表示意见,一起讨论想办法,这总门门主恐怕是无法服众,干不长。」 「嗯……」白玄蓝沉吟着,没再说话。 此时众人已陆续返回,正各自整理妖尸,至于那只狼妖,众人却挖了个坑把它埋了起来,不知为什么不带回去提炼,不过那时叶玮珊等人还没回来,沈洛年和那些处理的女子不熟,也就懒得多问,过一阵子叶玮珊等人虽然返回,沈洛年却也把这件事忘了。 白玄蓝见告一个段落,把众人集合,将刚刚的消息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武门全球总会,机会难得,我认为最好是全员参加,不过这种大事想必得花好几天的时间,玮珊、奇雅两组里的学生,如果觉得会干扰到课业,可以留下……玮珊,一月下旬学校忙吗?」 「一月二十开始吗?」叶玮珊想了想说:「那时是高三期末考,另外高一、高二的学测和期末考也快到了,确实有点……」 「玮珊。」刘巧雯笑着摇头说:「先不提让你们去夏威夷白吃白住玩好几天……这可是难得一次的全球总门大会耶,讨论的事情又牵涉到整个地球的未来,我真是服了你们,居然还想着考试的事情?」 叶玮珊脸上微红,迟疑了一下说:「如果我们应该去的话……」 「去也无妨、不去也无妨。」白玄蓝微笑说:「如果有妖怪出没,需人支援,我们责无旁贷,非去不可,但只是开会发表意见,你们年纪还轻,不去倒没什么关系……当然,如果想去的话,考试的问题很容易解决的。」 「很容易解决?」几个学生眼睛都亮了,这意思是可以不用考吗?这下可不只三、五个人心动。 叶玮珊有点迟疑地回头,看着众人说:「你们觉得呢?对了,洛年……怀真会去吗?」 沈洛年摇头说:「我和怀真都不去。」沈洛年是理所当然不去,否则万一遇到某个稍微了解缚妖派的人,一对答自己不就完蛋? 「洛年怎么不去?夏威夷耶!」吴配睿睁大眼睛说。 「妳也别去。」沈洛年却说。 「为什么?」吴配睿吃惊地说。 「妳身分算胡宗的,那个李宗宗长说不定会来找妳麻烦、问东问西。」沈洛年说。 「嘎?为什么?什么胡宗?」吴配睿不明白,小嘴嘟得老高。 「反正妳别去。」沈洛年看向叶玮珊说:「我说得没错吧?」 叶玮珊明白沈洛年的意思,点点头说:「如果你和怀真姊都不去,小睿确实最好别去。」 「啊?洛年,你都不告诉我原因。」吴配睿抱着大刀嚷,一脸委屈。 沈洛年转头说:「懒得说。」 「坏蛋洛年!」吴配睿哇哇叫。 「小睿,我回去再跟妳解释。」叶玮珊苦笑了笑,回头说:「宗长,我统合一下大家的意见,再往上呈报。」 「好,就这样。」白玄蓝四面看了看,见没人开口,当即说:「下山吧。」 不知是不是那时道息震荡,把妖炁都引了出来,之后这段时间,妖怪很少出现,叶玮珊等人除上学之外,大部分时间都在练功,不过众人每天放学后不再留在学校,而是到永和道场,和奇雅、玛莲及其他刘巧雯所收的二十多人一起练习。 沈洛年只跟了几日,就很少再去道场,这倒不是他想偷懒,而是因为这段时间,每个人都开始修行那炁息四诀,据说一开始得花很长的时间静坐冥想,让炁功产生各自不同的独特性质,身无炁功的沈洛年不需要做这件事,而除了无声步之外,其他的练习又会吵人,几次之后他也就懒得去了。 至于檀香山之行,除沈洛年和吴配睿之外,叶玮珊和赖一心也决定留下考试,既然组长不去,本来兴匆匆想去的黄宗儒、侯添良、张志文三人,最后也只好留下。而因为奇雅和玛莲会去,那四个刚调过去的新人,也决定跟着去,到最后,沈洛年不算的话,白宗留下的就只有叶玮珊这一组六人。 檀香山的道武门总门大会,办得十分盛大,沈洛年偶尔打开电视,总看到电视新闻不断播放相关消息,他虽然兴趣不大,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一些相关的发展。 不过随着时间过去,沈洛年也渐渐忘了这件事,因为高一、高二期末考的时间就快到了。 沈洛年虽然个性有点特殊,但在学业上却和普通高中生没什么两样。他平常不怎么念书,快到考试则会花时间苦读,让成绩勉强维持在中等,不上不下,所以这种时候,自然没时间管其他的事,而这时记忆起的东西,考完当然忘得一干二净,也不在话下。 好不容易考完试,已经是一月底,之后就是寒假。 一考完试,收了考卷,和同学没什么交集的沈洛年完全没停留,马上回家,却是这两天他虽然专心应付考试,但有件事让他颇感意外,既然考完,那件事情涌上心头,更是待不住了。 这种时候出校门,当然不能走捷径,沈洛年照着规矩往外走,突然远远身后有人叫:「唉!洛年,等等我。」 沈洛年一怔回头,停下说:「小睿,考完了?」 「考完了!」也背着书包的吴配睿点点头,追上沈洛年和他并肩而行,她除了书包之外,身后还背了一个白宗专用的大背包,应该就是放她那把拆开的大刀。因高一和高二的期末考时间相同,所以她和沈洛年同时结束考试,至于叶玮珊等人,早一个星期已经考完,已经提早开始放寒假。 「没什么事吧?」沈洛年一面往外走一面说:「妳要坐公车去永和吗?我要搭捷运回家。」 「我已经一个星期没去了,玮珊姊上星期没跟你说吗?」吴配睿眨眨眼睛说。 「喔,妳请假应付考试吗?」沈洛年摇头说:「玮珊干嘛跟我说这个?」 「不是啦!」吴配睿声音放大了些:「道场都没人了呀,现在只剩我而已,我还去干嘛?」 「嘎?」沈洛年一愣,停下脚步说:「发生什么事了。」 「你都没看电视吗?」吴配睿见沈洛年摇摇头,她又说:「那也不知道噩尽岛啰?」 「什么岛?没听过。」沈洛年说。 「嗯……」吴配睿看了看沈洛年,又把目光转开低下头去。 沈洛年看她那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好笑地说:「想说就说吧,烦恼什么事?」 「那我说啰。」吴配睿眨眨眼,一笑说:「上个星期开始,道武门人都去噩尽岛了啊,玮珊姊他们高三考完试之后也去了,我也想去,玮珊姊却叫我等考完问你。」 「妳说的那个什么岛,在夏威夷吗?」沈洛年意外地说:「道武门人都跑去那干嘛?」 「在夏威夷群岛和马绍尔群岛之间的海上,比较靠近夏威夷!」吴配睿一连串快速地说:「新闻有说啊,联合国部队和道武门合作,要把妖怪集中在那个无名岛消灭,把这噩梦结束,所以那个岛叫作『噩尽岛』!」 「怎样把妖怪集中在一个岛?」沈洛年问。 「好像有办法把道息集中过去,就会开始不断出妖了。」吴配睿摇头说:「其他我也不知道,记者也没法去那边,新闻提的不多。」 真有人能集中这世界的道息?这和上次的道息震荡有关吗?就是怀真说的那群人研究出来的办法吗? 想到这儿,沈洛年看了看吴配睿,当时虽然因为怕李宗找她啰唆,所以不要她去,但是当初她就是为了杀妖怪才入道武门,如果道武门准备在那儿和妖怪战斗,不让她去反而是本末倒置了,至于李宗的问题……既然那边准备打仗,又过了这么久才让她去,应该不会被注意到吧? 想到这儿,沈洛年点头说:「妳既然这么想去就去吧,玮珊干嘛要妳问我?」 吴配睿本以为沈洛年一定不会答应,今天是抱着不问白不问的心情来,却没想到沈洛年突然变得好说话。她诧异地张大小嘴说:「因为玮珊姊说我是胡宗的啊,不问你问谁?你意思是我可以去吗?那你要去吗?」 「我又打不动妖怪,干嘛去?」沈洛年摇头说:「还有,妳其实是白宗的,胡宗只是个当初帮妳领妖质用的名义而已,所以妳去不去不用问我,听玮珊的。」 「喔……」吴配睿想了想,咬着唇说:「玮珊姊说,如果我们要去,要和总统府第四局联络,安排交通工具送我们过去。」 「那就去联络啊。」沈洛年说。 吴配睿扭捏了一下才说:「我不敢打电话去总统府。」 沈洛年白了吴配睿一眼说:「神经病,妖怪都不怕了,怕什么总统府?」 「只有我一个,感觉不大好……」吴配睿嘟囔说:「好像很麻烦别人,而且去了那边是说英文吗?我不会说耶。」 「那妳是打算怎样?」沈洛年搞不懂了,这小女孩到底是要去还是不要去? 吴配睿想了想才小心翼翼地说:「你陪我去好不好?」 妈啦,我才不去送死!沈洛年白了吴配睿一眼,转头说:「再见。」 「喂!洛年——」吴配睿跺脚喊了一声,却见沈洛年头也不回地去了。 噩尽岛2完 第一章 鸡肋型宝物 第一章鸡肋型宝物 扔下吴配睿后,沈洛年搭着捷运回到板桥。 离开车站后,他快步而行,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已经走到自家公寓的一楼门口,沈洛年遥望着屋顶的方位,不禁有些失望,却是依然没感受到怀真的炁息。 怀真过去都是阴历十四到十六之间出现,但今日已是十七,怀真却仍没现身,本以为今日回家该会见到她,却依然不见踪影。沈洛年不死心地回自己房间看了看,只见房间整齐如故,没出现怀真出现后应有的惨烈杂乱模样,他叹了一口气,换了件衣服,走回客厅。 沈洛年倒不担心怀真出什么意外,不过却挺喜欢和她相处时的感觉,所以多少有点期待,但既然真的没来,也无可奈何。 因为急着回家,沈洛年没在外面吃饭,这时也差不多饿了,他先到厨房,开火煮了一盘冷冻水饺,正一面咬一面往外端的时候,突然想起吴配睿说的话,便打开电脑,搜寻相关的资讯。 一面吃一面看着电脑屏幕,沈洛年渐渐有了概念,原来噩尽岛是个位于夏威夷西南方,一座方圆三公里左右的圆形无人岛,这似乎是火山爆发产生的小岛,岛上没有大型动物也没有水源,除了砂石、山岩外,只有少量植物,靠着每日降下的丰沛雨水生长。 九天前,道武门的总门重建大会在檀香山召开,当所有门人聚集后,总门才宣布在这取名为噩尽岛的岛屿上,聚妖并歼灭的计划,希望各地宗派支援这个行动。 计划很简单,在上次震荡后,震荡圆周边的中国、南北韩、日本几个国家,道武门人数都大幅提升,加起来已经有两万余人,总门便准备以这些人团团围住这个小岛,并轮班施展聚炁之术,使道息在这岛上凝聚,进而出妖,到时周围各国的海空部队,将会集中炮火轰击这座岛屿,把妖怪们消灭得尸骨无存。 当然,为避免出现道息震荡的情况,聚集的力量不能不够,也不能断绝,所以要等到新增的数万道武门人变体引炁完毕、足以轮班凝聚道息,这计划才能施行,现在还只是准备阶段,整个计划正式启动,估计大概是在一个星期之后,但确定的日期尚未公布。 看到这儿,沈洛年不禁暗骂,听吴配睿的说法,还以为已经打起来了呢……原来根本还没开始,但说也奇怪,既然有了这么多人,白宗那几个实在没什么去的必要,叶玮珊等人干嘛特别跑一趟? 吃完了水饺,沈洛年专心拿着滑鼠搜找资料,但网络上提到噩尽岛的网页虽多,内容却都大同小异,沈洛年正思索着,突然他目光一亮,跳到门前拉开了大门,此时空中一道白影落下,轻稳地站在门口,正是一个月没见到的美艳狐女——怀真。 怀真看到沈洛年主动打开门,笑吟吟地扑上,搂着沈洛年说:「臭小子,在等我吗?」 沈洛年紧抱着怀真一转,将她带入屋中,关上门说:「狐狸精,妳这次晚了。」 「是啊。」怀真一把推倒沈洛年,把他压在沙发上,咬着唇笑说:「少啰唆!嘴张开。」 沈洛年又是动弹不得,只好苦笑张开嘴,一面放松了对浑沌原息的控制,现在他对浑沌原息的控制力逐渐增强,若不是有意释出,怀真并不容易吸取。 怀真好好地吸了个饱,身子一软,趴在沈洛年身上呢声说:「臭小子,我好想你。」 「脑袋烧坏了吗?」沈洛年总算能动了,抱着怀真坐起笑说:「怎么突然说这种话?又想拐我吗?」 「你的原息越来越浓、越来越好吃了。」怀真软绵绵地说:「害我每天都在想。」 原来是这种事,沈洛年好笑地说:「那就每天来吃啊。」 「虽然是好东西,吃多了还是不好。」怀真轻咬沈洛年脖子,撒娇地说:「自动点好不好?抓抓啦。」 沈洛年这时反正没事,也就照着怀真的要求,帮她搔背,怀真舒服地长嗯了一声,过了片刻才满足地说:「我这次又有带宝物回来喔,就为了这个才晚的,找很久。」 又来了?沈洛年手停下,瞪眼说:「又去哪儿偷的?别闹了。」 「才不是闹。」怀真扭着身子说:「手别停啦。」 沈洛年却不肯抓了,一面说:「怎么不是闹?既然又叫宝物,不就又不准我离身?那还不麻烦?」 「这次是『血饮袍』,带起来不麻烦。」怀真见沈洛年不抓,嘟嘴跳了起来,从扔在一旁的小提包中,倏然拉出了一大片暗红色的衣服。 什么袍?这小提包装得下这么大件的衣服?沈洛年仔细一看,却见不是提包厉害,而是这衣服十分轻薄,但说它轻薄,却又暗不透光。 只见怀真双手一抖,将衣服摊开说:「看,好东西吧?」 「妳别想叫我穿。」沈洛年马上说。 「为什么?」怀真嘟嘴说。 「现在路上哪有人会穿这种衣服?」沈洛年瞪眼说。 却是怀真拿来的这件衣服,是件古式的暗红色窄袖开襟方领长袍,腰旁还挂着条同色宽束带,现在除了睡袍、浴袍之外,几乎没有这种型式的衣服,就算寒冷地区的外袍型大衣,也不可能只靠一条束带束起。 怀真眨眨眼说:「这是宝物耶。」 「怎么个宝法?刀枪不入吗?」若真有这功能,去危险地方时,勉强可以考虑穿穿。 「哪可能?」怀真却白了沈洛年一眼,抖抖衣服说:「这只比吉光皮差一点,不会脏喔。」 不会脏顶多是方便,算什么宝物?一想到这里,沈洛年突然诧异地说:「吉光皮也是宝物?妳上次怎么没说。」 「反正你不知道也没关系。」怀真贼贼地笑说。 「爱说不说的。」沈洛年哼了一声说:「总之这件拒收。」 「拒收没关系,等盖了咒再说!」怀真笑说:「解咒之后,你不想要的都可以送回给我,我拿回去放。」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沈洛年哼哼说:「难怪妳不想说清楚功能,又专找麻烦东西……怕我舍不得还妳吗?」 怀真嘻嘻一笑说:「反正本来就是我去找来的呀,你如果愿意送我,我也只是拿去还,省得以后有麻烦嘛!」 这话也是,沈洛年说:「我无所谓,但妳心怀不诚,说不定盖不了咒。」 「不会、不会。」怀真吐吐舌头说:「我是真的愿意给你来交换原息,你若是恰好想回送给我,那不是我的错。」 「好啦,那快点来。」沈洛年好笑地说:「就怕妳拿的东西不够好。」 怀真马上拔下头发,拉着沈洛年的手,两人又分别念了一次誓言,内容就像上次一样,只不过多加了血饮袍入咒,但虽然加上这宝物,怀真念咒后,头发依然化烟消失——盖不掉过去的咒誓。 「可恶!还是不行。」怀真一扔血饮袍,气愤地骂。 「我可不帮妳保管这衣服!」沈洛年先一步嚷。 「别担心啦。」怀真皱眉嘟嘴,捡起血饮袍慢慢地折迭,只见越折越小,到最后仿佛一块方帕,怀真拿在手上得意地说:「这样你还怕不方便带吗?」 「咦?」沈洛年吃惊地接过说:「这么薄吗?」 「当然,还可以折更小点呢。」怀真一面说一面示范:「要是身上不好带,也可以折成长条,绑在腰上、手臂上。」跟着把血饮袍束成布条,绑在沈洛年左手腕上。 「喔?这样就不会不方便了。」沈洛年摇摇手臂说:「似乎没什么感觉。」 「当然,血饮袍冬暖夏凉、贴身柔软、轻若无物,本来就是宝物。」怀真说:「也可以把下襬往上折到臀下,穿在最里面,外面不管穿什么都会很舒服,可以不要穿内裤。」 「我习惯穿内裤!」沈洛年翻了翻白眼说:「听来不错啦,就是名字难听了点,为什么取这古怪名字?」 「别管名字了。」怀真说着说着忍不住埋怨说:「到底要找什么宝物才能盖掉?」 「其实妳不用特别找功能古怪的鸡肋型宝物啦。」沈洛年哂然说:「去找个真正好用的东西,我保证成功盖咒后一定还妳,好不好?」 「不是这样说。」怀真侧着头,沉吟说:「所谓的宝物到底有多少价值,还是看使用的人……我找的东西虽然怪,但都是你需要的,照道理来说,应该很有价值才对。」 「是吗?」沈洛年不大理解,自己需要一把好匕首还不难懂,为什么需要一件冬暖夏凉不会脏的衣服?见怀真皱着眉头思考,他苦笑说:「别老想着去哪儿偷东西,来,帮妳抓抓。」 怀真果然高兴起来,咯咯一笑,跳到沈洛年腿上坐着,侧搂着沈洛年,方便他搔抓自己的背,一面说:「偷东西还不是为了盖掉这个咒?不过现在浑沌原息不足,很难偷,过一段时间再去好了。」 听怀真这么说,沈洛年倒不好反对了,他虽不明白浑沌原息和偷东西的关系,但解咒、盖咒倒真的很重要,莫名其妙地突然和别人的命连接在一起,怎么说都不对劲,想拼命、想发疯还得考虑别人多麻烦?还是早点解决掉比较妥当。 「最近那些道武门笨蛋,有什么新鲜事吗?」怀真一面享受一面问。 沈洛年一怔,迟疑了几秒才说:「我一时之间倒忘了妳也算妖怪。」 「怎么?」怀真舒服地晃着小腿,半闭着眼说:「他们开始胡搞了?你怕我去阻挠吗?」 「妳想阻挠吗?」沈洛年问。 「不会啊。」怀真笑说:「反正那些妖怪我不熟,不关我的事。」 「万一有熟的呢?」沈洛年迟疑了一下说:「妳……要帮他们吗?」 「放心啦。」怀真头又靠着沈洛年脖子,笑着说:「和我有交情的妖仙,人类不可能动得了他们,我干嘛凑一脚?」 「这可很难说。」沈洛年说:「人类这几百年发展了很多威力强大的武器,若是一股脑轰过去,就算是妳也未必受得了。」 「你是说核弹、中子弹、微波、激光之类的吗?」怀真笑嘻嘻地说。 沈洛年倒没想到怀真也懂这些,微微一惊说:「妳都知道?不怕吗?这些东西听说可以炸掉好几个地球了。」 「还好意思说?所以说人类不知道在搞什么。」怀真噘起嘴摇头说:「日后当真被谁灭族了也不稀奇,这世界又不是只有你们在住,真乱来。」 沈洛年自然无话可说,沉默了几秒之后,只听怀真又说:「那些武器是挺可怕啦……但是不用担心,顶多让他们杀杀小妖怪,再过一段时间,什么武器都没用了。」 沈洛年看得清楚,怀真不是说大话,是真心这么认为,意思就是她虽然知道那些武器的威力,却一点也不担心?妖怪真这么厉害吗?那还打屁啊?大家解散回家等死吧。 「欸欸!」怀真突然有兴趣地说:「他们在哪儿胡搞啊?我们去看看如何?」 「才不要。」沈洛年摇头说:「几万个道武门人聚在一起,有人发现妳是妖怪就麻烦了……对啦,上次还有人找我要身为『缚妖派』的证据,都是妳胡说八道害的!」 「嘻嘻。」怀真得意地轻笑,一面说:「那你怎么说?」 「就说我不知道啊,不然怎么办?」沈洛年抓得用力了点,一面说:「人家都想找胡宗宗长出来问『缚妖派』的秘诀呢。」 「轻点啦……」怀真轻叫:「太用力就不舒服了。」 「说也奇怪,干嘛老是要我抓。」沈洛年一面抓一面说:「妳随便都可以找到一堆路人愿意帮妳抓吧?」 「随便找人?」怀真白了沈洛年一眼说:「除你之外,还有哪个人能让我这样贴着?马上就得请他作梦。」 也是,一般正常男子受不了这般撩拨,沈洛年心思一转说:「那女人呢?就算对妳有好感,总不会起欲念吧?」 「女人也是会有影响的,有时候还更麻烦。」怀真搂着沈洛年笑嘻嘻地说:「不喜欢抱着我吗?」 「妳若露出原形,抱起来毛茸茸的还比较舒服。」沈洛年懒了,轻推开怀真说:「好了,不抓了。」 「原形不方便说话。」怀真坐在一旁,不死心又说了一次:「我们去看那些道武门人搞什么鬼啦,我保证不搞破坏,我也不可能被发现的,你放心。」 「不要,好不容易放寒假,我要休息……」沈洛年摇头说:「妳想看自己去,地图在电脑上。」 「呦?」怀真跳起来,凑着电脑屏幕上下乱看说:「怎么看?怎么看?」 沈洛年见怀真不会使用,过去帮忙调整屏幕画面,一面说:「对了,妳倒是说说缚妖派是什么东西,省得下次我又答不出来。」 「哎呀……」怀真眼睛看着地图,一面随口说:「就是借着妖怪的身躯引炁,把炁留在妖怪身上,并可以藉心念控制妖怪战斗,直到死去前妖怪都会受你的控制。」 「真的假的?我觉得有种很不老实的气味。」沈洛年瞪眼说。 「好啦,我是猜的。」怀真眨眨眼笑说:「我很久以前看过这种人类修行者,和上次偷听到的缚妖派特色很像……反正缚妖派失传了,随便说人家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啦!」 「引入妖怪体内干嘛?为什么不引到自己身体里?」沈洛年问。 「不管叫妖炁还是人炁都是炁,能引入多少取决于躯体的承受能力啊。」怀真说:「强大的妖怪,能承受的炁可比人类多太多,怎么不好?」 「那为什么会失传啊……」沈洛年怔了怔说:「因为妖怪消失了吗?」 「也许吧。」怀真说:「找小妖怪引炁就没意义了。」 「也就是说……身边要跟着一只自己控制的妖怪,才称得上证据。」沈洛年放弃弄假证据的想法,摇头说:「算了。」 「哎呀!」看着网页说明的怀真,突然嚷:「原来还没开始打仗啊?真没效率。」 「似乎还要一个星期。」沈洛年说:「真想去的话,妳可以过一阵子再去,不过要小心别被人发现,那儿周围可是围满了战舰。」 「臭小子担心我吗?」怀真抱着沈洛年脖子笑嘻嘻地问。 「才不担心。」沈洛年哼声说:「我怕人类杀妖怪的大事被妳破坏。」 「保证不会!」怀真笑说:「我倒要看看人类能做到什么地步。」 「若我也去与妖怪为敌呢?」沈洛年横眼看着怀真说:「妳要来保护我吗?」 「小妖怪随手帮帮可以,不准害我变身,变来变去很不舒服的!」怀真瞪眼佯怒说:「你若故意跑去危险地方找我麻烦,我就把你打昏带走!」 沈洛年听了不禁好笑,想想又说:「如果我真的必须去那儿的话,妳下次月圆会不会找不到我?我可不知怎么联系妳。」 「放心。」怀真一笑说:「血冰戒会告诉我你在哪儿。」 「咦?」沈洛年说:「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功能?怎么办到的?」 「当然不教你。」怀真得意地说:「才不让你找到我。」 「臭狐狸!」沈洛年笑骂:「藏私鬼。」 「你学不会啦。」怀真笑说:「你没炁息,学不了道术、咒术。」 反正沈洛年也只是说说,他心念一转,正想询问怀真上次变轻、变重的古怪感觉,身旁突然铃声大作,却是电话响了起来。 沈洛年挣开怀真的手,让她自己看电脑,走去接起电话说:「喂?」 「洛年吗?考完试了吗?」里面传来熟悉的女子声音。 沈洛年呆了几秒才说:「是玮珊吗?」 「嗯,好一阵子不见了。」叶玮珊温声说:「我们……现在人在檀香山。」 「我听小睿说了。」沈洛年顿了顿说:「她也想去,我说随便她。」 「她跟你提过了?」叶玮珊带点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怕打扰你准备考试,没告诉你我们离开了。」 「没关系。」沈洛年说。 「嗯……」叶玮珊顿了顿才说:「你有找到怀真姊吗?」 沈洛年微微一怔,看了怀真一眼,怀真也正转头,两人对视一眼之后,沈洛年还是说:「找不到。」 「你和怀真姊……」叶玮珊似乎觉得难以措辞,迟疑了一下才接着说:「不是关系很好吗?怎么……」 沈洛年这才想起,叶玮珊看过两人那有些异常的亲昵动作,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沉默片刻才说:「还有什么事要问吗?」 沈洛年这种答话方式颇不友善,叶玮珊迟疑了一下才说:「没什么……这儿的行动,预计一到两个星期后开始,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很高,细节我不能在电话里说,你不考虑来看看吗?大家都很想念你们。」 见不到面,也就看不出她心里的想法,她真想要自己去吗?还是只是客气话?沈洛年听着话筒中那遥远国度传来的悦耳声音,顿了顿才说:「那儿不是有数万道武门人吗?我不能和妖怪战斗,去做什么?」 「能参与这场战役,也是难得的机会。」叶玮珊说:「而且应该没什么危险,主要靠的是现代武器。」 没危险性吗?人类的判断和怀真的判断可真是天差地远,沈洛年哂然说:「知道了,想去的话,找总统府第四局对吧?」 「对,你真的要来吗?」叶玮珊惊讶地说。 「没。」沈洛年说:「只是问问。」 「那……」叶玮珊顿了顿说:「没什么事了,我另外打个电话给小睿。」 两人道别后,沈洛年放下电话,走到电脑前,从怀真手中抢过滑鼠,查了一下夏威夷的时间。现在夏威夷那边是半夜两点,她是有事晚睡,还是特别熬到这时间不睡? 怀真凑在沈洛年身旁,突然细着声音说:「我怕打扰你准备考试,没告诉你我们离开了。」学的正是叶玮珊的腔调。 「臭狐狸。」沈洛年瞪了怀真一眼说:「耳朵这么灵干嘛?」 怀真继续扮演:「你和怀真姊……关系不是很好吗?」 「别闹了。」沈洛年板起脸说。 「你真的要来吗?不来吗?」怀真还在学。 沈洛年这可真的生气了,正想开骂,怀真已经先一步嘻嘻笑说:「好啦、好啦,你怎不告诉她,我和你不是那种关系?」 沈洛年一口气被堵着发不出来,停了好片刻才说:「干嘛要说?而且谁看了那种画面还会相信?」 「那我去帮你说吧。」怀真一拍胸脯说:「只要是我开口,玮珊会信喔。」 「少多事。」沈洛年说:「她又不是我的谁,特别解释反而古怪。」 「真的不用吗?」怀真贼兮兮地说。 「不用!」沈洛年斩钉截铁地说。 「好吧。」怀真似乎觉得没趣,耸耸肩,跑进房间里面脱衣服去了。 片刻后怀真穿件连身裙跑出来,歪头诧异地说:「为什么只剩下这件?我其他的『居家服』呢?」 「毛衣、衬衫我都收起来了!」沈洛年瞪眼说:「妳里面老是光溜溜,只穿那种能看吗?只有这件还像点样。」 「你叔叔回来人家会换啊!」怀真一听跳脚说:「你虐待我!干涉我穿衣服的自由,我以后回来都不穿了!」她一把将衣服扯下,赤裸裸地站在沈洛年面前,扠着腰生气。 两人对视十秒,沈洛年终于叹气说:「都在我衣柜上面的纸箱里。」 「嘻!」怀真回嗔作喜,捡起连身裙,又跑了进去。 「这狐狸……」沈洛年正想骂人,电话却又响了起来,沈洛年接起电话,没好气地说:「喂!」 「洛年?」里面传来吴配睿有点害怕的声音:「你又在生气吗?」 「呃……」沈洛年倒有三分自责,咳了咳说:「没事,怎么了?」 「刚刚玮珊姊打来,说要帮我安排耶!」吴配睿开心地说:「我四天以后过去,这个寒假可能都待在那儿喔。」 「那很好啊。」沈洛年说。 「你不一起去吗?」吴配睿说:「大家一起才好玩啊,玮珊姊说大家都很想念我们耶。」 「才几天不见,不用这么快就开始想念。」沈洛年懒洋洋地说:「妳去玩就是了,我不去。」 「你好别扭喔,就说不用打妖怪,当作去玩啊,为什么不去?」吴配睿说。 居然敢说我别扭……这丫头好好跟她说话,胆子就突然大起来了,但真和她发火她又会吓到……沈洛年颇感难以拿捏,没好气地说:「不去就不去,干嘛找理由?」 「哼,你坏人,放人家自己去。」吴配睿嗔说:「飞机要坐十二个小时耶,很无聊。」 「带几本小说去吧。」沈洛年说:「四天后就要出发,快去整理行李。」 「啊!」吴配睿惊呼一声说:「对唷,我第一次出国耶,要带什么啊?听说那边很热?」 「不知道。」沈洛年说:「既然热妳就带几条热裤去吧,他们不是都想看吗?」 吴配睿大叫一声:「讨厌啦!洛年——」 「不然带比基尼去?」沈洛年说。 「不跟你说了。」吴配睿气呼呼地说:「我也不带礼物回来给你!」 「随便啦。」沈洛年说:「没事就再见了。」 「哼!坏蛋洛年再见!」吴配睿终于挂了电话。 「真的不去吗?」裸着两腿、只穿着一件白色大衬衫的怀真站在房门旁笑,手上拿个圆筒说:「这是什么?里面一大盒耶,就是叫作拉炮的东西吗?我要玩!」一面把圆筒上带着线的拉环拔了下来。 这一拔,霎时整个房间充满了呛鼻的紫色烟雾,怀真惊呼一声,扔下圆筒瞬间窜出屋外,沈洛年呆了两秒,眼见伸手不见五指,连忙跟着往外跑,一面忍不住大骂:「妈啦!妳这笨蛋狐狸!那是烟雾弹!」 「人家不知道嘛——」 「妳穿这样跑出来……进去穿条裙子!」 「好多臭烟,不要!」 「……死狐狸!」 十日后,二月八日星期一,夏威夷时间早上五点,灭妖作战终于正式开始,这时台湾是午夜十一点,沈洛年和难得回来的沈商山,一起坐在电视机前面,看着实况转播。 事实上,全世界大多数人这时都在电视前面,等着亲眼目睹人类和妖怪展开大战的历史画面,所以沈商山除了回家之外,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可以做。 电视画面中,那周长仅万余公尺的圆形小岛,顺着周围地势,满满站了一圈约三千名东方脸孔的部队,每个人腰间都挂着一把短剑,而周围一艘艘各国军舰往外排开,各种大小炮管都正对着这小小的噩尽岛,空中飞机高速来去、直升机低空飞旋,正是一派肃杀景象。 「这些人穿的衣服,好像是对岸解放军的制服……洛年,屠妖者武器都一样吗?」沈商山问。因为道武门人四个字有点拗口,加上现在道武门大部分的门徒已经变成各国军人,而过去台湾道武门人又被称为屠妖部队,所以现在颇多台湾媒体直接以屠妖者称呼道武门人,沈商山也顺应流行跟着换词,不过国外似乎是喊变体者,算是比较平实的称呼法。 「兼修派喜欢用这种武器。」沈洛年说。 「屠妖者好像大都是兼修派的?」沈商山说。 「嗯。」沈洛年点头,失传的两派不提,剩下的两派中,专修派的人数如果以前是十分之一,现在可能变成千分之一了。 「你那个派人多吗?」沈商山又问。 「很少。」沈洛年说。 这时噩尽岛那端,似乎是时间已至,在一声炮响号令下,三千人同时举起短剑,遥指着岛屿中心,这时转播的记者,正兴高采烈地解释着,说屠妖者将把那无形无色的道息集中到这小岛上,接着马上就会出现妖怪。 果然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那没什么动植物的噩尽岛中央山丘,就开始出现了许多古怪妖物,纷纷往四面窜出,这时记者更激动了,一面转播,一面赞叹着卫星摄影技术的成熟,否则受妖炁影响,一般摄影机没法拍出画面。 这时负责攻击的联合部队统帅一声令下,几个类似燃烧弹之类的东西,被直升机带着往岛中央投了过去,转眼炸开好大一片火光,妖怪们果然马上被这片烈焰烧化。不过在众人欢呼声中,又持续有妖怪不断冒了出来。 此时记者正声嘶力竭地解释着,说妖怪实在强悍,一时之间无法杀尽,同时在空中盘旋的直升机,按着指示不断飞近扔下炸弹,保持着岛上的火焰。 「妖怪这么难杀吗?」沈商山不由得有点心惊。 「不是,这种妖怪很好杀。」沈洛年说:「是一直有新的冒出来。」 「那记者乱报导喔?」沈商山诧异地说。 沈洛年好笑地说:「叔叔你不是最清楚新闻记者吗?不然换另一台,有两台在转播。」 「不行,那台主播都只求说话听起来顺畅,好好一串话里塞了一堆无意义的词汇,文法乱七八糟,仔细听根本受不了。」沈商山转头说:「问你还比较清楚,接下来会怎样?」 「嗯……」沈洛年沉吟一下说:「道息集中了就不能随便放掉,否则会造成道息震荡,他们应该会保持一段时间,直到这种妖物不再出现,到时候可能会集中更多道息。」 「只在那座岛上开启门户,就可以引来所有妖怪了吗?」沈商山问。 「听说妖怪现在很想来这世界。」沈洛年说:「所以会挤来。」 「他们不知道来的都死掉了吗?」沈商山又说。 「我不清楚。」沈洛年顿了顿说:「现在来的其实不算妖怪,只是妖界妖炁的聚合体,没什么智慧,有智慧的会不会觉得古怪而不来我不清楚……不过至少随着这些小妖怪出现,也可以消耗掉部分道息,应该有好处。」 「可以消耗掉道息吗?」沈商山目光一亮说:「这么说来,一直这样下去的话,妖怪就不能从别的地方出现了?」 「也许吧。」沈洛年不很确定。 两人继续看着电视,就这么过了好一段时间,画面上一直有妖怪出现,而岛上的烈焰也一直没消失,出现的妖怪很快就因为烈火焚身而死,岛上到处都是被烧烂到无法分辨形貌的妖尸,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提炼出妖质。 沈商山看着看着,打了一个呵欠说:「就这样啊?」 「恐怕要一段时间。」沈洛年也伸了个懒腰说:「睡觉吧。」 「对了,你女朋友呢?最近都没看到。」沈商山站起时间。 「她本来就不常来。」沈洛年说:「之前你遇到两次是巧合。」 「喔。」沈商山想想又说:「我一直没问……你们不是道武门的吗?为何没去噩尽岛?」 「懒得去。」沈洛年耸耸肩,指着电视说:「反正都用炸弹轰。」 「也是。」沈商山想想突然说:「我也能入道武门吗?」 「嘎?」沈洛年倒没想到叔叔突然冒出这句话,诧异地看着沈商山。 「你看,妖怪轰着轰着就这样死光了。」沈商山沉吟说:「以前是因为要和妖怪战斗、有生命危险,所以没什么人应征入门,既然妖怪会被杀光,那入门很棒啊。」 「不一定这么简单就没事了。」沈洛年摇头说:「有一种说法是妖怪很强,以后天下会大乱,不知死多少人。」 「这样的话,好像更需要入门了?」沈商山皱眉说:「出现强大妖怪,导致天下大乱的话,死的当然是普通人。」 叔叔这种想法似乎也挺有道理的?但自己就算肯收,也不懂怎么变体引炁……甚至连妖质都没有,沈洛年思忖了一下说:「我这宗派没法收人,白宗收人的组不大爱收男性,李宗似乎都找军警在收……」 「原来如此。」沈商山摇手说:「我只是说说而已,而且入门以后责任似乎会变很多,我还想自由自在地拍片呢。」 「嗯,真的很啰唆。」沈洛年点头说:「全台湾道武门人没去噩尽岛的,恐怕只有我。」 「那可真麻烦。」沈商山往房间里走去,一面说:「别忘了关电视。」 「知道。」沈洛年又看了一阵子,见最低级的妖怪不断出现,没完没了,正觉无聊时,却见周围的船舰、直升机突然一起动了起来,往噩尽岛集中,而周围许多小船也正朝噩尽岛行驶,船上数百名穿着不同服装、不同人种的人们,以各种不同的方式飘身上岸,一组组地站在那些凝聚道息的人内侧。 这些似乎不是道武门的军队新人,仿佛是世界各地道武门宗派大集合……这不像是要换班,他们想做什么? 第二章 不会停止的噩梦 第二章不会停止的噩梦 本有点昏昏欲睡的沈洛年,打起精神继续看,只见一艘艘登陆小艇紧接着那群人之后往岛上接近,一队队士兵绕过这两排屠妖者,在前方早已堆好的沙包后架起一挺挺重型机枪,还有不少人拿着地对地的火炮瞄准岛内的方位。 看样子似乎要准备应付比较强的妖怪了?但会不会太早了些? 沈洛年既然不大清楚,记者当然更不清楚,不过他们仍然很尽责地推测,正说到一半,那主播突然停了停,似乎耳机传来了说明。 片刻后主播兴奋地说:「为各位观众报导最新消息,联合部队发言人表示,将准备提升道息浓度,那些新派上岛的屠妖者,都是变体时间较长,也具有和妖怪作战的丰富经验,上岸是为了保护那些负责凝聚道息的屠妖者。」接下来主播又开始重说一次,万一道息没能控制好,引起震荡,一个多月前的惨剧又会再度发生云云。 这么快就要提升浓度了吗?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样的妖怪?屏幕中,岛周众人聚精会神地盯着岛屿内,但除了那不断出现的低级融合妖之外,一直没出现什么特殊的妖物,而似乎上面下了命令,这时的炸弹攻击已经停止,让融合妖、原型妖在岛中移动奔跑,而四面机枪则对着最外围的妖怪狂轰,不让妖怪向人类接近。 也许他们想看清楚接下来的变化吧?而且如果能凝聚妖物一段时间才轰炸一次,也比较省炸药,一开始的连续狂轰应该只是保守的做法。 又过了一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融合妖慢慢不再出现,岛中央虽仍有些躲着不敢往外走的妖怪,一时也没人理会它们。 就在这时候,突然岛中央一阵古怪的烟尘冒起,一大片深绿色的怪东西,毫无征兆地从岛中央那小丘陵区冒了出来,众人一呆,却见中央那片古怪东西不断蠕动变形,上方大片不知是触手还是草叶的绿色物体正摇来晃去。而这物体往外扩大的速度又快又急,仿佛快转播放着某种植物的成长画面,不过几秒的工夫,那东西已从原本的数十公尺宽,蔓延到百公尺余,而且越来越厚,让本来不到五十公尺高的丘陵,似乎又高了一些,而那些随风摆动的绿色肥厚长叶,也跟着越来越长。 这时别说大家都在发呆,连播报的记者都呆了好片刻,眼看着那大片绿色从岛中央慢慢往外蔓延,接近的低级妖怪也不躲避,就这么跳到那一片绿色之中,似乎对它们来说,这些深且厚的绿色异物并没有什么威胁性。 「这到底是什么?各位观众一定和记者一样,正感到惊讶和慌乱,这是人类史上首见的巨型……巨型妖怪。」播报员终于开始嚷:「那是植物型妖怪吗?看它那摆动的叶片!但这大片……草地却是一个整体,还正在不断地扩张……」 眼看着那片绿色越来越大,部队那儿终于有了动作,这次不派直升机,而是几艘中型舰艇同时发炮对着岛上打,但见白焰破空,几溜火光在锐啸声中画出弧形长线,对岛屿中央轰击,随着连续几声爆响,岛上再度炸开了大片的焰光,那些草叶也被炸得四面乱飞,不少带火的断叶往岛屿周边的屠妖者和部队喷去,人们连忙闪避、格挡,不过这些东西似乎没有什么害处,断了之后就不再蠕动,只是个长相奇异的断草,众人也渐渐不再理会。 可是那些怪草虽然能烧,却似乎无法「延烧」,纵然表面部分一直被烧干、炸散飞碎,那大片绿仍在不断地扩张、胀大,从焦黑的表面往外窜,而岛周众部队站立的地方,更是遍地都是烧焦的断草。 「这是什么?」已经换了睡衣、刚打算去趟厕所的沈商山,瞥到画面不禁吃了一惊,又坐了下来。 「不知道。」沈洛年说:「突然冒出来的妖怪,一直变大。」 「这完全不合理吧?」沈商山瞪着画面说:「这些妖怪不守法就算了,总得照规则吧?以前不是有人说过什么能量守恒、质量守恒之类的理论吗?那是谁说的?怎么不去制止一下这些不守规矩的妖怪啊?」 问题不在于那是谁说的吧?叔叔在说笑话吗?沈洛年看了沈商山一眼,见他一脸认真,似乎不是开玩笑,自己反而不禁好笑,确实……很早以前就这么觉得了,这些妖怪老是莫名其妙地变大,要只是像吹气球一样变大就算了,问题是还跟着变重!怎么想都说不通,这世界还讲不讲道理啊? 就连那只狐狸精,压上来的时候也老是莫名变重,压得人动弹不得,下次倒要问问她是怎么回事……啊,上次自己也是莫名其妙地变轻、变重,那几天一乱,倒是忘了问那臭狐狸。 眼看着那大片绿草越来越多、越来越厚,折断的枝叶到处飞散,不只散满了沿岸众人身上,更严重的是因为有这大片东西,那些妖怪躲在绿草里面已经无法攻击,更不知底下还有没有藏着其他的妖物。 还好这大片绿草虽然不容易烧,倒是打得烂,周围火力不断往内攻击,绿草虽仍不断扩张、越来越厚,却一直无法接近外围的人群,不过这样下去,等堆叠到一个程度,往外一倒,那可不是炮火拦阻得了。 「这该怎办?」沈商山诧异地说:「这样下去不就会输了吗?现在应该马上停止聚集道息吧?」 「应该已经停止聚集了。」沈洛年顿了顿说:「但还得维持着稳定,突然散去的话,又会造成道息震荡。」 「那慢慢放的话呢?」沈商山问:「有人知道里面道息的浓度吗?」 「似乎现在还没有观测道息的办法……」沈洛年说:「他们是凭着理论和经验在控制。」 「那可不妙啊……竟然没有人能感应到道息啊?」沈商山想起自己还没去厕所,一面走一面叨念着。 这世界……确实有一个人能感受到道息的变化……沈洛年想到此处,一股烦闷感袭上心头,他一按遥控器,关掉电视画面,转身回房去了。 一觉醒来,沈洛年还躺在床上,已经听到外面隐隐传来的电视声音,一向晚起的叔叔,这么早就打开电视了? 沈洛年坐起身来,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下时间,这才发现不过凌晨四点,自己居然只睡了四个小时?看来叔叔不是早起,是还没睡。 自身体状态改变后,偶尔需要的话,睡得少确实影响不大,不过照着过去养成的习惯,沈洛年每晚还是都会睡个六、七个小时,今日若不是被电视声吵醒,应该还可以再睡一阵子。 外面电视是在吵什么?叔叔不会一直看着电视没睡觉吧?沈洛年掀开被子,起身下床往外走,刚打开房门,沈商山就回头说:「起来了?快来看!」 「怎么?」沈洛年目光转向电视。 沈商山喷出一大口烟说:「先是部队撤退到海上,继续攻击,但是后来……」 「换地方了吗?怎么换的?」沈洛年看着电视吃惊地插口问,却是电视上显示的岛屿根本不像噩尽岛。 「没有,还是噩尽岛,但岛变大了。」沈商山说:「你听我说,先是部队往外撤,接着屠妖者也撤到周围连成一圈的浮板上,还换了一次班,后来那个绿色妖怪一直往外长,直到泡到海水,就变成奇怪颜色的泥土落到水底,几个小时之后,岛就大了一大圈,直到变这样才停下。」 沈洛年看着画面,果然大了整整一圈,而且整个岛屿绿意盎然,上面全都是那古怪的植物妖怪,在草叶缝隙之中,似乎还有不少妖怪正快乐地到处窜来窜去。 至于植物外围部分,只要是被海水波浪拍打到的区域,似乎就会化成黑褐色的泥块,而那泥块坍下后,很快就硬化如石,所以这变大的噩尽岛,周围就这么多了一圈整齐的黑褐色裙襬,看来十分不自然。 「岛变多大了?」沈洛年问。 「好像五公里宽。」沈商山说:「还好多了一个旅下去,一样可以维持着道息凝聚。」 「一个旅?」沈洛年不熟悉这种东西。 「三千人左右。」沈商山说:「现在外围有两个旅围着。」 「他们就这样围着吗?不攻击?」沈洛年问。 「攻击过很多次,但是那植物妖怪打烂了又冒出来,没完没了,刚刚才暂停……不过只要有妖怪窜出来,就会被火炮集中攻击,现在还算安全……」沈商山打了个呵欠,站起说:「我该睡了。刚刚那几小时真的很刺激,浮板不断往后撤,一直不知道会不会出人命……你要看吗?不看的话我关掉了。」 「叔叔。」沈洛年顿了顿说:「我好像该去一趟。」 「啊?」沈商山一怔说:「去哪?」 「那儿。」沈洛年望了望电视。 沈商山微微一惊说:「有人催你去吗?」 「不是。」沈洛年想了想说:「只是……觉得该去看看。」 沈商山看着沈洛年,停了几秒才说:「不差你这一个吧?」 这次轮沈洛年沉默了,他过了片刻后说:「叔叔不要我去吗?」 沈商山抓了抓头,重新坐回沙发上,看着沈洛年说:「去不去无所谓,我是不希望你出事。」 「还是别去好了,不关我事。」沈洛年心意又变了,转头说:「我继续睡觉。」 「洛年。」沈商山叫了一声。 沈洛年转回头看着沈商山。 「今年除夕,阿达家里要办晚会,我不去不行。」沈商山说:「你要去吗?」 沈洛年马上板起脸摇头,他这辈子第一次看到妖精打架现场,就是前年那位阿达家里办party的时候,沈洛年想到这事就火大,要是去了被人嘲笑两句那不是更火?说不定还会看到上次那两个光屁股。 沈商山自然知道原因,正笑着想说话的时候,突然电视画面又变了,所有的船舰纷纷往后退,连那些屠妖者站立的浮板也被许多小船往后拉,直退开十公里方圆。而这时负责凝聚道息的人数,比之前又更多了。 沈洛年不禁皱起眉头,他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圈子拉大容易,但久了之后,里面道息浓度增加,想缩小可就不一定容易了,六千人还容易安排轮班,再放大下去,一、两万人整天围着,能支持多久? 就在这个时候,似乎有道影子闪过屏幕,接着一道白线穿破天际,随着一个模糊黑影下落,噩尽岛突然炸起一片强烈的闪光,连电视机前都感到刺眼,三秒过去,噩尽岛中央凹下一个大坑,周围不再是一片绿地,而是一片凄惨的焦黄,那本来不断晃动的植物妖怪,似乎完全断绝了生机。 与此同时,外围的屠妖者浮板再度往内拉,聚炁的圈子则开始缓缓缩小,似乎打算恢复之前的模样。 这时,不知道是不是跑去打瞌睡的二线主播才突然出现,急忙地报导着刚刚的状态,据说那白线是战斗机掠过摄影镜头时留下的痕迹,那战机投下了炸弹后就迅速飞离,所以来不及拍摄,至于战机和炸弹的种类,自然还不清楚,这主播似乎也没什么军武知识,在那边歼八、歼十的乱猜。 看样子总门那些人也不只是随便打打,还是有计划的,沈洛年暗暗点头,稍微安心了些。 「赞啊!这下妖怪死光了。」沈商山嚷了嚷,回头说:「你刚是说除夕不去吧?」 「不去。」沈洛年说。 沈商山说:「那我就自己去啰,过年外面没卖吃的,家里多买点菜预备着,别都吃泡面。」 「知道。」沈洛年应了一声,转身回房去了。 当日沈商山睡饱后,带着沈洛年出门买了一堆食物塞满冰箱,之后就开着车子离开,再度不见踪影。 沈洛年反正无事,就这样一个人在家里清闲,不看电视也不出门,只靠着看小说和漫画,度过一个人的除夕、春节。 这段时间,沈洛年刻意不打开电视,就算偶尔打开也不看新闻频道,虽说实况转播只有那一天,但那儿的战况,新闻频道还是很频繁地转播,看多了反正没好处,不如不看。 不过就算如此,沈洛年上网时,偶尔还是会不小心看到一点消息,似乎后来又出现了几次怪异的植物妖怪,一样没过多久就覆满了噩尽岛,然后又被军方的强力炸弹轰成一片焦草。 一个星期过去,到了年初四、新历二月十五之时,有些店家已开始营业,在家乱吃了好几天的沈洛年,不想继续窝在家里,于是中午他换了件衣服,向火车站那儿的商业区走去。 初四毕竟不是全部的商家都开门,看了看,过去几个较熟悉的面饭馆都没营业,沈洛年索性走入百货公司,打算到美食街觅食。 一走进百货公司,沈洛年就不禁皱起眉头,里面怎么满山满谷的都是人,不是说最近经济不景气吗?这些人是纯逛街还是都是有钱人? 没想到走下美食街后人更多,挤得连个座位都没有,有的一大家子分成两团,大呼小叫地抢占位置,这边几个婴儿彼此呼应地哇哇大哭,那儿父亲正拿着筷子打小孩,男女老少移步间摩肩擦踵,连想接近摊位都有点困难。 妈的,还是回家好了,沈洛年好不容易挤回手扶梯,回到一楼,有如逃难般地挤出百货公司,站在开阔的大门前广场,这才好好地喘了一口气。 就在他喘了这一口气的同时,突然沈洛年眉头微皱,目光向着遥远的东方望去。 却在这一刹那,沈洛年隐隐感受到周围道息多了点微弱的流动感,似乎正向东方漫去。 这并不是上次那种震荡感,也就是说,若上次是水面的波纹,这次则是一股微弱的水流。 一周前噩尽岛屠妖作战,那数千名屠妖者同时凝聚道息之后,沈洛年就感受到了类似的流动感,但因为十分缓慢微弱,感觉也若有若无的,并不容易感受。 毕竟噩尽岛只是个小岛,虽然后来因为那妖怪植物的不明原因而增大,也没大上多少,屠妖者不需要凝聚太多道息,就可以产生聚妖的效应,沈洛年自然不会感受到周围道息有太大的消耗。 不过刚刚那一刹那,似乎道息突然提高了凝聚的速度,虽然还是很微弱,却比之前增加不少,如果让沈洛年猜测的话,之前如果是六千人围着噩尽岛,现在可能增加到一万人以上了。 是因为妖怪消耗的妖炁太快,相对使得出现的速度变慢了吗?所以从三千改为六千还不够,还要继续增加?这样看来的话,倒是好消息,代表一切都照着总门的计划进行,也许再过两、三个月,这世界的道息会都渐渐集中到那个岛屿,然后让前仆后继来炮火下送死的妖怪耗用掉,就这么保持着平衡,永远维持下去。 又或者虽然不能一直这样维持着,却能让强大的妖怪从那儿先出现,进而集中人类的武力和科技将之毁灭,就不用等日后在全世界到处随机式地战斗了。 但怀真既然也怕强大的武器,为什么这么有把握?肯定一段时间以后这些武器就没用了? 沈洛年本就不是脑袋特别灵光的人,想不出来,也就不想了,肚子还没填饱呢……现在该再逛逛?还是干脆回家?反正明天各店面应该都会营业,就不愁没吃的。 沈洛年正想间,却突然有点古怪的感觉,他四面望了望,见周围众人不知为何都闭上了嘴,不约而同地抬头望着上方,虽然广场周围一直有百货公司播放的喜庆音乐,但在人声突然消失的这一刹那,仍给人一种诡异的安静感。 大家都在看什么?沈洛年跟着抬头,却见每个人都望着百货公司旁挂着的巨大屏幕,那上面似乎正在转播即时新闻。 这种广场上的大屏幕电视新闻转播,通常都不放出音效,只能观赏画面,此时画面上显示的正是夕阳西下时的噩尽岛,而那岛屿中央正不断爆出大团大团土块,一面往上隆起,一面不断地往外翻滚,岛周围的一般部队和屠妖者正纷纷往外退,每个人脸上都有点愕然。 植物妖怪之后是泥土妖怪?泥土妖怪该怎么杀?沈洛年这下子也呆在那儿,这一瞬间,和这广场周围的千百人一样,都看着那大屏幕发呆。 这儿本是人潮往来之处,看着屏幕的人停下脚步,人数就越来越多,不到几分钟,几百人变成几千人,慢慢地越来越挤。而屏幕中岛上状态也不断变化,那些不断增加的泥土已滚到了岸边,正开始往海面扩展。 当时的植物妖怪遇到海水似乎还稍微受到了阻碍,但这泥土妖怪却毫无顾忌,大块大块地往外翻,随着天色渐黑,很快地,整个噩尽岛上面覆盖了一层黄褐色、不断鼓动的土壤,而且开始扩大这个岛屿的范围。 部队当然不会看着妖怪放肆,很快就有飞机带着炸弹飞过,眼看着画面一闪,数秒后岛中央炸出了一个巨大坳坑,但众人还没来得及欢呼,那坳坑中又开始翻翻滚滚地不断挤出泥土,而且周围还在不断地扩大。 这次没用了?泥土妖怪有生命吗?有弱点吗?那泥土妖怪会变得多大?总不会一直没完没了地往外挤出去吧? 这时卫星摄影机的取景范围也不断放大,在渐渐昏黑的海面上,拿着短剑的屠妖者越来越多,似乎因为船只一时调派不及,有一大半甚至是悬空浮在海面上,只偶尔交错落下休息,而这万余人同时拿着短剑指着岛上凝聚道息,脸上的神情都有些失措。 为什么他们还要凝聚?甚至聚集了更多人……不怕这岛一直变大吗?沈洛年心念一转,突然想通,他们并不是想增加人,而是因为包围圈越来越大,不放这么多人,没办法控制住已经集中的道息,若这时凝聚道息的包围圈失效,整大团道息又如同上次一样,成一个大波往外冲出,这次不是小浪而是海啸,震荡引出的妖怪足以让世界大乱。 泥土本该是没有生命的物质,什么样的武器能对它有作用?这样扩张下去会怎样?会出现一个大岛吗?会引起海平面上升吗?最后这些泥土会掩盖掉整个地球吗? 每个人感受到的恐慌,和各自的幻想能力成正比,众人就这样担心地看了二十分钟,只见那美女主播突然出现,尴尬地说了几句话,接着画面一切,出现了广告。 霎时一堆粗话四面八方一起爆了出来,如果有「最多人同时骂粗话」之世界纪录的话,也许这是个破纪录的好时机。 沈洛年当然也不免俗,一样在人群中骂了声:「妈的!」这才快步离开,回家看电视。 回到家中,打开电视,这时听得见解说的声音,比起在广场前清楚不少,新闻里面正猜测着周围船只纷纷后撤的理由。 而这时屠妖者不等岛屿变大,有更多人加入,两万人围成一个大人圈,每个相隔约五公尺,一个近百公里长的圆形就这么在海面上围了起来,这人圈离岛屿的中央约有十余公里,远远地从上空俯瞰,煞是壮观。 就在这时,不知哪艘船舰上发射的一枚飞弹,划过空际对准着岛屿中央射去,倏然间岛屿中央爆出一团橘红色的火球,一波波不断地往上升,同时火焰下方的泥土往下急凹,仿佛被打出一片水波般地往外爆散,随着那股圆滚滚的火云往上飘,岛屿中央凹了一个大洞,被炸开的泥土翻入周围海水内,又把岛屿面积增大了半分。 这是某种新型的核弹吗,却不知道有没有辐射线?沈洛年虽然从很多影片中见识过所谓的蕈状云,但刚刚电视中出现的火云似乎又颇有不同,毕竟科技日新月异,新式武器具有什么样的威力,一般人实在不大清楚。 如果这种武器也杀不死泥土妖怪的话,那该怎办?现在不知多少人和沈洛年一样,正盯着电视屏幕等待结果,台湾这儿虽日正当中,那儿却天色已黑渐渐看不清楚,周围直升机和船舰距离也远,那卫星摄影机只能让大家隐隐看到岛屿上的大概形貌,并不能看得十分真切。 过了一段时间,主播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却是那大坳坑中又开始涌出了泥土,而周围那有如火山口一般的泥山,也再度开始缓缓地蠕动,沈洛年忍不住跟着叹了一口气,靠着沙发椅背发愣。 自己似乎遇过这种怪物?沈洛年突然想起,第一次和奇雅、玛莲见面的场景,当时那果冻妖怪也是打不死切不烂,和这泥土妖怪颇有类似的地方,不过奇雅是用外炁把果冻妖怪压扁挤出水分,这大团泥土该怎么对付? 「紧急报导!」电视台的主播突然紧张地说:「我们接到最新的消息,为避免黄泥妖怪无止尽地扩张,联合部队决定,将在半小时后暂停聚集道息的动作,因为这个举动可能会产生道息外涌,世界各地都可能会受到影响,现在各国都已经调派军警应变!请民众尽量留在家里或安全的地方,注意不要驾驶交通工具,不要驾驶交通工具!」 终于决定放弃了吗?沈洛年看着电视,心中有点沉重。 「台湾各地军警部队也都开始动作了。」主播又说:「据说联合部队等周围屠妖者撤离之后,将从四面八方同时以大量武器攻击这黄泥妖怪,相信有机会将之击毙,至于道息震荡若产生太多妖怪该怎么处理,部队发言人并没有表示看法。」 四面八方一起攻击吗?若威力够大,说不定真能击散这妖怪的妖炁……不过那倒不是现在的重点了,那泥巴怪再会长,短时间也不过就那么大,现在的燃眉之急是不久后就会出现的道息震荡。 虽然那儿是太平洋的中心,离大多数人类居住的地区有一段距离,但既然汇集的道息量够多,冲出去的能量想必也大,传得就会更远,上次是东亚到处出现小妖怪,若是这次全世界都出现,那可真是麻烦大了,更别提附近的夏威夷、马绍尔群岛…… 沈洛年这一瞬间突然有三分后悔,自己若也在噩尽岛,当能更清楚那儿道息产生了什么变化,说不定能给些建议……可是别人也不会相信自己能体会到道息吧?去了大概也是白去。 半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眼看着画面上那些屠妖者在领导者指挥下,一组一组慢慢收回手中的短剑。 也许是希望能借着分批放下,降低道息外散产生的冲击,不过这也只是聊尽人事,毕竟以外炁施法聚集道息,本是一种不自然的举动,只要产生一个缺口,该会像洪水决堤,想慢也慢不起来,而且首当其冲的正是第一个放下的方位…… 沈洛年一面看,一面聚精会神感应着,但奇异的是,直到最后一位放下短剑,他并没感受到周围道息有什么变化,就像前几天一般,周围的道息依然缓缓地向着东方流去,顶多比刚刚稍慢了一丝丝。 莫非那种收剑法,还真的有效?而既然没人引炁了,为什么还在流动着?莫非这些都是计划好的?沈洛年对这些妖怪知识毕竟也是半懂不懂,眼见出现的竟然是好结果,不禁有点佩服那些总门中人。 这时镜头一转,带到了台北街头,本来热闹人多的市区,这时成了一片死城,人人都躲在屋里,大街上只有在各点驻守的军警,连记者也躲在部队旁。 此时全世界都在等着妖怪出现,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却没发现所谓的妖怪,这时镜头转回噩尽岛,画面上正好出现好几颗拖着火焰尾巴的飞弹,分从四面八方、不同角度,对着那还在不断膨胀的泥土妖怪飞射。 紧跟着大片焰光一团团冒起,红、橙、黄好几朵不同颜色的蕈状云彼此推挤融合升高,仿佛一个正在长大的火焰花椰菜。 这时播报员也在努力地解释,据说选择这方式,而不用一颗高吨数的强力炸弹,主要是为了追求各角度全面性的破坏云云…… 随着光焰消失,那大片黄土果然被炸得凄惨、创孔处处,岛屿不复原来的模样,过了好片刻,一点动静都没有。 成了吗?沈洛年看着电视等待着,过了不知多久,窗外遥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欢呼般的大喊,跟着一声声欢呼嚷了起来,镜头也转到部队开始欢笑庆功的模样。主播更是扯着喉咙开始兴奋地嚷:「人类终于击败了看似无法毁灭的黄泥妖!本来预计会出现在世界各地的妖怪也没出现,据估计,可能道息已恰到好处地耗用完毕,所以没产生道息震荡,各位观众,可能短时间内,我们不用再担心妖怪出现了!」 是这样吗?沈洛年却不以为然,他感觉得很清楚,明明周围还是有道息正流动着,虽然似乎比过去少了些,但绝对不是没有,若播报员的说法是从那些部队中传出的,肯定是错的。 啧!肚子饿了,差点忘了还没吃午餐,沈洛年起身往厨房走,这几日泡面、水饺都已经吃腻,他想了想,从冰箱拿出几片吐司、火腿,准备吃点简便的三明治。 一面等吐司烤热,沈洛年一面靠着厨房门口看电视新闻,只听那主播满脸兴奋地嚷叫着,画面上更不断切换着世界各地的庆祝场景,远处似乎还有人点燃鞭炮庆祝,看着大家欢喜的模样,沈洛年嘴角也露出一抹微笑,不管他们有没有判断错误,至少最后结果不错——妖怪杀死了、也没产生道息震荡,最重要的是有效减少了部分道息,看这状态,要再出现妖怪,至少还要一段时间,而到时候只要再用一样的方式,也有机会解决。 那臭狐狸跑哪里去了?看到她真得好好取笑一下,居然说人类一定打不过,她如果真有去凑热闹的话就最好了,让她见识一下什么叫作炸弹威力,看以后还敢不敢看不起人类。 想着想着,面包从烤面包机中跳了起来,沈洛年正准备涂抹奶油,这时突然听到电视传来一阵惊呼,接着本来滔滔不绝说个不休的主播,突然安静下来,沈洛年有点意外,拿着奶油刀和面包往厨房外探头,想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画面上仍是各地的庆祝景象,唯一缺少的就是主播的聒噪声音,沈洛年看了看,想想又回去继续料理,但在这时候,却听到新闻中传来主播那熟悉的做作声音:「各位观众,我们收到了最新的消息,噩尽岛又开始活动了——吗?」 「吗」什么?这些混蛋记者又来不清不楚那套了!是在播报新闻还是在说书啊?沈洛年心里暗骂,快手快脚地夹上火腿,一面咬一面走出厨房,却见这时画面又定格在那凄惨的噩尽岛,不过因夜色已深,除了看得出岛屿上有好几个巨大泥洼之外,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只听主播接着说:「我们还不很清楚到底是怎么了……联合部队现在并没有很明确的答复,据说有人观测到噩尽岛上的泥块还在动作,但……是的,我们已经找出了证据!」 主播突然一改口气说:「请看这两个画面,分别是十分钟前和现在的卫星影像,请注意我们在中间圈起来的部分,是不是多了一块隆起呢?」 好像真有呢?沈洛年正迟疑,突然画面一切,再度出现了噩尽岛的全图,这时不用人分析,就算在暗影之中仍看得清楚,那大片岛屿又开始蠕动了起来,翻翻滚滚的泥土,没完没了地不断往外滚,而且膨胀的速度比之前还快,有如不会停止的噩梦,仿佛正嘲笑着「噩尽」这个名称一般。 沈洛年不禁倒抽一口凉气。看来妖怪……果真不是这么好对付的…… 第三章 武器无用 第三章武器无用 十三日后,二月二十八日的夜间,稍扁的圆月悬在空中,天上群星和地上灯火相互辉映,沈洛年站在自家大门外,位于五楼的空荡荡阳台,正往上望着天空。 明天,三月一日,将是下学期注册与开学的日子,今天正是寒假的最后一天。 上方月亮仍圆,是因为元宵节刚过了两日,今日农历正月十七,再过几个小时,就是十八日了,但奇怪的是——这次月圆,怀真一直没出现。 上次拖到十七日傍晚已经是特例中的特例,而且是因为那件「不会脏」的宝衣才晚归,今晚若是还不出现,就比上次还慢了。 沈洛年望着夜空中的浮云,站了半个多小时,见浮云依旧只是浮云,怀真始终不见踪影,他终于转身回到屋中,坐在沙发前打开电视,随手转动着不同的频道。 这时电话突然响起,沈洛年本就坐在电话旁边,他马上关上电视,另一手接起了电话。 「是洛年吗?」电话中传来不算太熟悉、却也并不陌生的娇柔嗓音,沈洛年微微一愣说:「妳……巧雯姊?」 「没想到你还认得我的声音。」刘巧雯的声音中,带着一点凝重味道,她停了几秒才说:「噩尽岛这儿的事情,你有留意吗?」 「知道一点,我偶尔会看新闻。」沈洛年说。 「嗯……我听玮珊说过,你不愿意来。」刘巧雯说:「我可以体会,你既然并未引炁,来这确实比较危险,但是……」 沈洛年插口说:「玮珊他们呢?」 「我就是想跟你提这件事……」刘巧雯迟疑了一下说:「他们已经两天没消息了。」 沈洛年一听,眉头马上皱了起来,他从新闻中知道那儿已经失陷很多人,却没想到叶玮珊等人也是其中之一,过了几秒,沈洛年才说:「玮珊那组都练了四炁诀,怎会撤不出来?」 「也许是因为……练了四炁诀的小组,都被派到比较深入的地方去。」刘巧雯说:「至于有没有其他原因,我们就不知道了,岛里面无法通讯,联络不了。」 「那他们……」沈洛年吸了一口气,缓缓说:「这些没撤出来的人,怎么办?」 「从卫星影像中可以发现,很多地方还在战斗。」刘巧雯迅速地说:「一定有人还活着,玮珊他们的队伍实力很坚强,存活的机会极大,应该是受困在某个地方,我们正准备派战力强大的小组进去搜救,但是……」 见刘巧雯停了下来,沈洛年接口说:「但是什么?」 「但是他们既然滞留在岛内,为了避免被妖怪围攻,应该都收敛了炁息躲藏,营救部队也不易找到他们。」刘巧雯接着说:「我想,只有你有机会察觉他们的踪迹……」 说到这儿,刘巧雯停了下来,等了几秒,却没听到沈洛年开口,她终于直接问:「我们现在很需要借重你感应妖炁、炁息的能力……你愿意来吗?」 沈洛年又停了两秒,这才说:「好,我去。」 「啊?」刘巧雯惊喜地说:「真的吗?」 「嗯。」沈洛年说:「怎么过去比较好?」 「我马上处理。」刘巧雯的音调突然高昂起来,迅速地说:「你先整理几件随身物品,不用太多,这儿什么都不缺,还有制服分发。我安排好就马上打电话给你,该可以让你明天早上出发。」 「好。」 「对了。」刘巧雯加了一句:「别带任何电子、电器产品。」 「哦?怎么了?」沈洛年有点意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来了再解释。」刘巧雯迅速明快地说:「台湾时间已经挺晚,我先去联系,有时间再说。」 「嗯,再见。」 挂上电话,沈洛年摸了摸绑在右小腿的匕首,又看了一下束在左腕的血饮袍,他走回房间,开始收拾行李。 第二天清晨,怀真还是没出现,沈洛年发封简讯通知叔叔沈商山之后,搭上首班飞机飞往香港,因为这天台湾并没有直飞檀香山的航次,所以他得去香港转机,这一路上军方还派了个军官随行指引,以免沈洛年因不熟悉通关作业而出问题。 因为有官方协助,加上沈洛年持有道武门人特殊证件和临时护照,一路上都是以特殊的身分通关,连那一大箱烟雾弹,也得以顺利放行。 不过虽说是快速通关、未仔细受检,还是得经过金属探测器,但沈洛年直到飞机起飞,才想起自己因带惯了金犀匕,根本忘了取下,那时探测器却没反应,看来这东西果然不是金属。 想了想,放在小腿处毕竟不方便,沈洛年闲着没事,就在飞机上,把金犀匕改挂上腰带,只用外套罩着。 十几个小时后,飞机到了檀香山,那儿几乎已经变成半个战场,效率挺高,沈洛年刚下飞机,一个会说中文的军官已在机场等候,而他的两箱行李也马上被搬入一台重型运输直升机中,沈洛年也没时间多呼吸两口檀香山的空气,和台湾派来随行的军官告别后,旋即搭上直升机离去。 又飞了一个多小时,直升机终于降落在一艘航空母舰的大片甲板上,机舱门一打开,沈洛年就看到换上海军裙装制服的刘巧雯,俏立在甲板上等候。 她穿哪个国家的军服啊?沈洛年疑惑地看过去,见上面国籍、阶级之类的辨识符号、徽章都从缺,沈洛年对各国的衣服又没研究,自然看不出脱胎自什么国度。 沈洛年刚跳下直升机,刘巧雯已迅速走近,露出笑容大声说:「洛年,一路辛苦了。」 沈洛年懒得跟轰轰轰的螺旋桨比大声,只对刘巧雯点了点头,回头接下两箱行李,一面四面望,见朝阳正从东边的海面往上爬,看来这儿才刚清晨,沈洛年不禁有点不适应,离开台湾的时候是早上八点,花了十几个小时到了这儿,怎么反而更早了些? 南面那片陆地……就是噩尽岛吧?沈洛年看了两眼,再望望周围的环境、空间,轻噫了一声,似乎有点讶异。 「行李交给这两位,我带你先去作简报。」刘巧雯身旁两个年轻的士兵往前走,对着沈洛年迅速行了一礼,伸手把东西接了过去,这时刘巧雯已经点地微飘,往远处船上某个门户掠,沈洛年也不多说,直接跟在后面奔行,虽然脚步沉重了一些,但也不算太慢。 刘巧雯带着沈洛年往甲板下转,走过一条窄小走道,进入间中型简报室,她关上门走到前方,打开投影机,一面收起笑容对沈洛年说:「请坐。你也许从电视上知道了一些状况,但新闻媒体也只是道听途说,我从头简略地说一遍,你如果有问题,等听完一起问。」 「等等。」沈洛年却一开头就打岔说:「什么时候出发?」 「一小时后。」刘巧雯倒不生气,和气地说:「营救队伍已经选好了,都是总门的高手,他们的首要任务是保护你,其次才是救人,你可以安心。」 沈洛年倒不知道该不该安心,他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等刘巧雯说话。 刘巧雯当即按下按钮,对面的白色布幕马上出现满是黄泥的噩尽岛照片,刘巧雯一面说:「二月十四日晚间,媒体称为黄泥妖的土状妖怪出现,这件事你知道吗?」 见沈洛年点了点头,刘巧雯接着说:「之后黄泥妖怪如等比级数般地倍增成长,数日内胀成一片百公里宽的圆形黄色岛屿,这段时间,部队也试射过数次大小炸弹,但随着土地面积越来越大,土炸开了还是土,谁也搞不清楚到底有没有对妖怪造成伤害。」 这些消息沈洛年很清楚,那时不少人以为世界末日会随黄泥淹没全世界而出现,地球上那几日到处都是乱象,还好这状况并没太久…… 「到了第七日,不知为什么,黄泥突然停止扩展,不再增加,甚至连原本庞大的妖炁都消失了。」刘巧雯切换着卫星照片,接着说:「只留下一片毫无生气的泥岩岛屿……我们正迷惑的时候,突然这大片土地上又冒出了无数形形色色的植物型妖怪,不到两天的时间,黄土变成绿地,爬满了这个比过去大上数百倍的噩尽岛。」 看着画面上那一片黄泥,突然变成充满诡异的绿意,确实让人有点正作着噩梦的感觉。 「植物扩张的速度较慢,这次部队谨慎了些,不敢随意攻击,想等看看结果,果然两天之后,植物的扩张又停下了,妖炁再度消失,不过这些失去妖炁的奇形怪状植物,却开始在这片黄土上繁殖生长,一面不断地变化。」刘巧雯再度切换画面,岛屿上的植物比前一张更显复杂多样。 「又过一日,岛上再度出现浓烈的妖氛,在高空摄影机的捕捉下,我们发现丛林中出现许多妖物的身影,随着妖物越来越多,我们决定继续攻击。」刘巧雯顿了顿才说:「这时我们才发现……大部分武器几乎都已经失去作用。」 「什么?」沈洛年本来一直静静听着,这时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所以才派部队进去?」这也是他这几日一直搞不清楚的问题,原来是不能用武器远攻,所以才开始派人进去。 「没错。」刘巧雯又换了一张投影片,那是一张电脑绘图,在岛屿模型周边显示了个仿佛防护罩般的扁圆色圈,刘巧雯说:「根据多次的测试判断,这岛屿周围沿岸一公里内,八百公尺以下,似乎是个特殊的环境……所有会用到电的东西都会毁坏,就算不启用,里面有电池也不行,所有高科技炸弹、武器,具备指向、瞄准、修正功能的飞弹,统统无法使用。」 难怪叫自己别带电器用品来……沈洛年迟疑了一下说:「没有其他武器可以攻击吗?」 「我们之后尝试着用不需要电路控制的简单型炸弹,从高空抛射。」刘巧雯说:「但是只要一定威力以上的炸弹,在进入这个区域的瞬间就会自动引爆,不管是黑色火药、塑料炸药、汽油弹甚至飞弹燃料,只要聚集足够的分量,不用引信、撞击或加热,就会自动爆炸,根本无法接近岛屿。」 这么说,人类的武器几乎都没用了?这就是怀真当时的意思吗?但似乎比她说的时间还早了些?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和电不同,少量的火药可以进入这个空间,所以手枪、自动步枪等武器还可以使用,威力最强的是小型火箭筒用的榴弹炮……」刘巧雯缓缓说:「但你应该也知道,这种火力对稍强的妖怪是无用的。」 「嗯。」沈洛年点头,暗自庆幸,看来烟雾弹还能用。 「从卫星可以看出,植物妖怪停止快速生长后,这岛屿中活动着的妖怪数量正逐渐增加。于是三日前,我们派了五千名变体引炁者,分成几百个小队,从岛屿各方向分头往内探,打算稍微探查一下里面的状态,一方面也可以清除一些妖怪。」刘巧雯表情凝重,停了几秒之后说:「但两日后,也就是昨天,只退回来一半的部队……损失十分惨重,里面的妖怪,有些似不弱于上次应付过的狼妖。」 叶玮珊他们就是在这次攻击中失陷?沈洛年看着屏幕上的噩尽岛,微微皱起眉头。 刘巧雯看了沈洛年一眼,见他似乎没打算开口,又接着说:「里面陷落了数千人,估计该还有人活着,现在正计划救人……也就是我找你来的原因。」 「不管人能不能救出来,这岛以后该怎么办?」沈洛年说。 「要想出解决办法之前,得先推测出发生这种事的原因。」刘巧雯皱起眉头说:「一个合理的推测是……那个武器无效圈之内,聚集了大量道息,才会产生这样的变化,岛屿上也才会出现强大的妖怪,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我们还不知道。」 刘巧雯顿了顿又说:「可能和一开始数千人聚集道息有关,说不定某种我们不明白的机制,随着这动作而启动了。」 不只是聚集大量的道息,而是几乎全部都集中到这儿来了……沈洛年可以感受到,那岛屿周围弥漫着从未见过的道息浓度,而且还从四面八方不断地集中涌入,看来全世界的道息都被引了过来,难怪会出现强大妖怪。 而这些聚集的道息,进入岛屿的范围之后,似乎仍往中央的方向凝聚,如果这样的话,越里面的妖怪,应该会越强大吧? 沈洛年想了想,回神问;「玮珊他们是六人一起失陷吗?」 「白宗派出的那组共十人,有玮珊的小组,再加上宗长夫妻和玛莲、奇雅四人。」刘巧雯迟疑了一下,突然苦笑说:「你记住一件事情,如果见到了他们,别说是我找你,就说别人找你来的,或者说你自己想来。」 这话沈洛年可有点意外了,看着刘巧雯皱眉说:「为什么?」 「你这样说就是了……」刘巧雯顿了顿,看着沈洛年叹口气说:「白宗除了那十个人以外,其他人都随我退出宗派了。」 沈洛年一呆,讶异地看着刘巧雯,知道她不是说笑,但那种复杂的情绪又是代表着什么意思?这女人,自己从来就看不懂她在想什么。 「我们现在属于总门的组织。」刘巧雯又说:「已经不算白宗的一分子。」 这就叫背叛吗?不过就算背叛也是她的自由,沈洛年并不很在意,想了想说:「那干嘛还关心他们死活?」 刘巧雯没想到沈洛年知道后,冒出的居然是这句话,她一怔之后,苦笑了笑说:「你也不是只能救他们啊,每个受困的人你都可以帮上忙,而且……我们的最原始目的是除妖,有你在的话,帮助也很大。」 杀妖吗?这不是沈洛年的本来目的,但现在若想救人,似乎也没别的选择,沈洛年不再多问,点头说:「我想尽快出发。」 「不差这几分钟,船只的安排也需要时间。」刘巧雯看着空手的沈洛年说:「需要帮你准备什么武器吗?」 「不用。」沈洛年说:「我从行李里面拿几颗烟雾弹就好了。」 「嗯。」刘巧雯往门口走说:「我带你去房间换制服、拿行李,之后就准备出发。」 「换制服?」沈洛年一面跟出去,一面皱眉。 「担心可能会有人形妖怪,为避免辨认困难,所以上岸的队伍都准备了统一的迷彩军服。」刘巧雯一面走一面说:「虽说已经有人失陷在岛上,但妖怪未必会拿人类衣服来穿,还是换上比较好。」 这也有道理,沈洛年不再多说,随着刘巧雯快步移动。 半个小时后,沈洛年换上迷彩服,背个中型背囊,随着三百名总门部队,浩浩荡荡地乘着数十艘大型橡皮救生艇,向噩尽岛接近。 沈洛年刚知道这次队伍足有三百人的时候,可真是吓了一大跳,这种编队方式,据说是为避免犯下之前的错误。之前虽派数千人入岛,却是十数人一组地分成许多小队各自探勘,当时没想到岛上妖怪已如此强大,而妖怪与人类都隐藏炁息时,某些妖怪本身听觉、嗅觉又强于人类,直到人类部队散开后才暴起突袭,众人猝不及防下,自是损失惨重。 所以这次的三百人,不只都是精锐,也不打算分开,其中还特别安派二十名男女负责保卫沈洛年。这二十个人中,看来年纪最长的是个五十岁左右、皮肤黝黑、有着一对铜铃眼的长者,他留着蓬松带鬈还有点乱的长发,往后束成硬梆梆一大把,后面看过去有点像竹扫把。 这长者名叫平杰,是红宗宗长,说话带着点异邦的卷舌音,似乎中文并不是他们的母语,刘巧雯介绍的时候,老者自称来自云南,属于兼修派的一个分支,这二十人中,连他在内,共有十四名红宗男性高手,也都是黝黑粗矮、头发带鬈、身材结实,不似一般黄种人。 他们的武器和李宗、何宗都不同,是一种比前臂略长的小型弯刀,刀鞘上满满镶上各种不同颜色的宝石,拼出简单又有特色的图形,而为了让炁息畅通而不能多作装饰的刀把,和那贵气刀鞘连在一起时,看来颇不协调。 另外六名女子,则自称符宗,也来自云南,不过和红宗似乎没有特别的交情。 她们年纪从二十到四十不等,一个个肤色白皙、眉目如画,总是带着温柔的微笑,但又没有那种做作的媚态,虽然称不上美艳,却看来十分和气可亲,不知为了什么,她们将那有点宽长的迷彩服袖子一直卷到肩膀,露出的圆润皎白手臂十分惹眼。 这二十人加上沈洛年,算是一个小组,在同一艘船上前进,船上有男有女,沈洛年自然比较常打量那些符宗女子。不过和过去欣赏身材曲线的看法不同,现在沈洛年看的是心底的情绪,这六个女子不知为什么,似乎总是十分开心,充满欢乐的气息,这是一种让人看得挺舒服的气味,但在驶向噩尽岛之前还是这种情绪,可就有点少见。沈洛年若不是心中有事,还真会多看几眼。 说到年纪,沈洛年已经知道,变体引炁后,老化速度会比常人慢些,外观常比实际年轻,如果再加上化妆和保养,那实在是很难分辨,比如只像个二十多岁大姊的白玄蓝,其实已经四十上下,这些女子看来年轻,实际年纪多少其实挺难说;不过这些女子看起来倒是都一脸素净,似乎没有化妆保养的习惯,皮肤的白皙看来也是天生的。 至于那十四名男子,就没什么好看的了,除平杰因重任在身,心情稍沉重外,其他人似乎都挺单纯,没什么特别情绪,也不怎么烦恼担忧,还不时看看那几名女子,露出开心的笑容。 没多久,数十艘救生艇,在各船藉外炁推送下,以很快的速度,抵达数公里外的噩尽岛。 一般海岛,沿岸若非沙岸,就是礁岩,这儿却是古怪的黄色泥土,不过这些被海水浸泡、拍打的泥土,似乎正逐渐硬化,也许久而久之,也会变成似岩石的质地,这几日大变突起,看来还没人有空研究这古怪的泥土,未来到底会怎么变化,谁也不清楚。 上岸固定好船只后,这三百余人的部队首领派人过来,把沈洛年这组请了过去。 队伍的领导人,是个看似四十余岁的壮汉,他满面红光,双眼炯炯有神,刘巧雯介绍的时候只说他叫段印,是总门中的高手,其他什么都没多说,沈洛年这时走近,却见段印手上竟拿着一把长柄朴刀,莫非他也是少见的专修派? 朴刀和吴配睿的大刀很像,也是长柄兵器,不过吴配睿的大刀,刀身宽厚沉实作偃月造型,刃口和棍端成一线,刃背有锯带勾刺,又称关刀或偃月刀。朴刀窄长的刀刃部分却比大刀长上一倍,刃身微往后弯,也可以拆下后方的棍身,当双手大刀使用。 段印眼看沈洛年走近,淡淡地说:「小子,该你表现了。」言谈间,一股怀疑的气味透了出来。 一旁一个青年走近,递过一张包着简化地形图的透明塑料夹,微笑说:「这是这附近的地图,麻烦了。」 出发前沈洛年已经知道计划,当下也不迟疑,接过塑料夹,拿着水性白板笔,在那标示着f1的地图上,点出他感受到的东西。 因为这儿不能使用gps定位系统,刘巧雯根据过去的经验,把这岛分成五十几张空照地形图,每张图大约是十二公里正方,让沈洛年便于记录。 沈洛年正在标点,突然地面一阵轻微摇晃,沈洛年微微一怔,抬起头,那青年见状解释说:「这儿突然多了一个大岛屿,地质结构不大稳定,常有地震,一下就好了。」 沈洛年点点头,不再分心,很快地标了点,把透明夹递了过去,段印接过一看,望了沈洛年一眼说:「没有人?」之前已经约好,妖怪标圆点,人类标三角形,沈洛年递来的这地图上到处都是圆点,没半个三角形。 「没有。」沈洛年摇了摇头。 段印看看地图,又看看前方说:「这森林边缘就藏着五只吗?莫非是来欢迎咱们的,第一队,正前方三十公尺,第二队、第三队,从左右绕过去。」 只见一个三十人小队,拔出武器散开飞掠,对着森林接近,还没扑到森林,五条白色柱状物突然迅疾地从林中穿出,对着最前面的数人急射。 首当其冲的数人避之不及,半空中一凝剑,一股外炁往外爆出,硬生生将柱状物打偏,那几人也被这股力道迫得落下地面,退了几步,而那柱状物倏然一收,有如电闪般地又收回了森林,谁也没能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不过其他人可没停下,依然继续往林中飞射,而那白色长柱收了又放,又对着最近的人攻击,将首当其冲的人迫退,这般来来回回的,逼得队伍无法欺近。 这时另外两队已经从左右绕来,三方阵势一定,第一小队队长一声令下,周围九十人同时叱喝一声,九十道锐利的剑炁同时穿出,对着那大片草丛射去。 随着草叶炸散,落叶纷飞,五只绿色的巨大三足蛙出现在众人眼前,那有如电闪的白色柱状物,原来是它们的舌头,刚刚被那柱状物攻击过的人心中不由得一惊,暗自庆幸没被那舌头缠上,否则下一瞬间八成就得被卷入那大口中去。 众人心中有了提防,自然不敢接近,远远以剑炁遥攻,巨蛙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应付,除了四面乱吐舌头之外,就这么呆愣愣挨打。 这周围可是九十道剑炁不断飞射,只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这些巨蛙已经浑身是伤,眼看不对,其中一只突然后足一蹬,往森林里面急急蹦去,其他几只也没慢上半秒,跟着转身逃命。 沈洛年看了有点吃惊,刚刚本觉得那五只妖物不弱,没想到这些还没练过炁诀的新兵,居然打跑了它们?虽然说人多势众,不过能打穿那些妖蛙的护体妖炁,可也不简单,仔细一看,这些人的炁息似乎都不少……但沈洛年一转念,突然明白,这儿道息浓度较高,不只妖怪的妖炁会提升,连修炼炁功的人类能力也会增加,刚刚那五只妖怪若放在岛外,可能只比融合妖强上一些,也难怪不难对付。 「真有?」段印似乎这时才信了沈洛年有那能力,他诧异地瞄了沈洛年一眼,回头下指令:「别追,这次目的是救人。部队整队,跟着我往南面f2区域前进,动作快。」当下部队马上整队移动,一队队地往前弹掠。 自己可跑不了这么快啊,沈洛年正感头疼,符宗一名看来年近四十的女子突然凑近,一笑说:「我们带你走齁。」接着她玉手一挥,一引外炁,托起沈洛年往前。 这女子叫作冯鸯,似乎是这六名女子的首领,她们说话也有种特殊的口音,那是一种软绵绵的鼻音,带着点哼吟歌曲的味道。 沈洛年感受着六名女子的外炁,不禁微微一惊,这六人可不是兼修派的,似乎都是专修派发散型的高手,原来这宗派不只都是女子,还只收发散型?这可有点稀奇。 只见六名女子围着沈洛年成一圈,那十四名男子在外面又是一圈,仿佛一朵飞起来的花朵,跟着搜救部队飘入森林。 这儿虽说是森林,但其实也不大像森林,原来这儿植物又多又高大,却都不似树木,反而像是奇形怪状且巨大的草、菇、藤、蕨、花等生物,似乎都没有木质的部分,但话说回来,那看来不像树木的绿色茎干其实也是又大又粗,既然能支撑这些植物巨大的身躯,想必也挺结实,未必不如木头。而这儿除妖怪和古怪巨大的植物外,也没有别的生物,自然也没有一般森林中的虫鸣鸟语,整座岛屿十分沉静,耳中能听到的,只有部队的移动声音与远方传来的海浪声,仿佛整个森林都是假造的一般。 队伍前端,照着沈洛年的标示,尽量绕过妖怪,一路按照计划往东南方绕行,因为搜救部队只有这一队,务必要在最短时间内将整个噩尽岛巡过一次,能够不和妖怪冲突是比较好的选择。 而部队每到一个新地图区,就会稍微停下,让沈洛年标示地图,沈洛年一面标一面暗暗佩服,不知道他们怎么辨认己身位置的?这些人似乎原本大都是军人,也许学过这些分辨方位的学问吧?自己一到森林里面,可就完全失去方向感了。 按估计,越里面的妖怪可能越强,所以搜寻的动作,是由外而内的绕圈搜寻,先从最安全、撤出最快的地方搜起,过了三个地图区,前进到一半的时候,领头指路的青年突然停了下来,回头对段印说了几句话。 段印随即下了指示,又是三队人马往外杀了出去。 原来准备经过的方位,前方分布的妖怪过多,绕远路又要多费时间,段印权衡之后,派出部队,准备清掉几只挡路的妖怪。 外围的妖怪果然称不上强悍,加上总是一下近百人冲上去,妖怪不吃眼前亏,捱了几下就会往外逃命,倒也不怎么费时。几次之后,段印选择的路线,可就更笔直了些,有些妖怪见人类势大,更是先一步避开,不想和人类冲突。 就这么看似顺利地走着,突然间天色一暗,众人纷纷抬头仰望,却见巨大草叶的缝隙中,一层厚重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头上。 才不过三秒钟,哗啦啦一大片骤雨洒了下来,众人一怔间,段印皱眉下令说:「躲雨。」 冯鸯等人早已带着沈洛年选了片大草叶躲避,还好这诡异森林和正常森林不大一样,大片的草叶花朵到处都是,不难找避雨的场所。 随着天上一盆盆的大雨往下倾倒,很快地,潮湿的地面变成泥浆,地面上到处都是流动的水滩。 在这样的大雨中,连说话都有些费力,每个人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大片雨帘,谁也没说话,突然沈洛年发现,那几个符宗女子,彼此交头接耳的看着不远处一小群七、八名青年士兵猛笑,引得那些人也跟着笑了起来,有几个调皮的已经开始对这几个女子挤眉弄眼地扮鬼脸。 那种气氛,不像在调情啊,干嘛惹得那些男人都注意着她们?更奇怪的是,那些男子的感觉也不具性意味,似乎是看着可爱的小女孩,正想逗她们发笑……一般男人看到这些面貌体态姣好的女子,兴起的通常是欲念吧?莫非这些女子和一般女人有点不同?沈洛年不禁疑惑地看了身旁符宗女子两眼。 冯鸯留意到沈洛年的神色,凑到沈洛年耳畔说:「洛年小弟,你仔细看对面那些人喔。」 「怎么?」沈洛年疑惑地问。 「他们应该是第一次进来,你看他们上面。」冯鸯一面说一面轻笑。 沈洛年抬头往上,见他们借着一朵庞大的花朵躲雨,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妥的,却听听冯鸯低声说:「就快了。」 什么快了?沈洛年正想问,却见那花朵突然一翻,竟是承受不了雨水的重量,突然往下垂,只见一大片水随着雨水轰落下来,那七、八个青年霎时变成落汤鸡,浑身没一处干的。 见那群男子惊慌地四面跳,符宗女子终于忍不住笑成一团,那些男子愣了愣,也不禁傻傻地笑了出来。 冯鸯扶着沈洛年肩膀,笑着喘气说:「记住了,下雨可不能躲到花下面去。」 沈洛年不禁莞尔,摇头说:「妳们也躲过吗?不然怎么知道。」 「对啊。」冯鸯倒不介意,笑着说:「前天我们全都湿透了,就是躲在花下面。」 她们真的很乐观开心,不知道是在什么样的环境生长的?既然已经搭上了话,沈洛年顺口说:「妳们符宗只有这六人吗?」 「来的只有六个。」冯鸯笑了笑说:「我们只有一种方式流传,不像你们这么多花样。」 我可什么花样都没有,沈洛年摇摇头说:「就是只收发散型的人?修炼专修派的心诀?」 冯鸯摇头笑说:「我不明白你们这些说法,我们酖族的语言是『卡颠多打』,意思就是『女巫的资格』,有资格的才能当酖族女巫。」 「酖族……女巫?」沈洛年吃了一惊。 「对啊,我们都是女巫。」冯鸯微微皱眉,不解地说:「不是巫女喔,不知道为什么,出来之后,很多人都会搞错,叫成巫女。」 这不知和日本动漫有没有关系……沈洛年咳了咳说:「女巫是做什么的?」 「女巫在我们族里面负责祭神、退妖、治病、占卜……」冯鸯说:「前阵子有人来,要我们出来帮忙,我们就来啰。」 也许道武门的传承,在偏远地区少数民族那儿演变成一种宗教习俗吧?沈洛年也不明了,看看身旁其他女子,疑惑地说:「妳们似乎不是同时入门的?」 「我们每十年才收一次女巫啊,一次只收一人。」冯鸯点着其他人说:「先是洪萱,然后洪绿,小珠又晚十年,再来是十年前的小红,最后是去年选入的小露。」 这么看过去,果然那个小露看来最年轻,圆圆的脸笑起来也最带稚气,虽然长得也不错,但外貌不是沈洛年现在观察的重点,让他留意的是——这些女人不管老少,怎么都充满了欢乐的味道?而且十年、十年又十年,这样算下去,姓冯的阿婶妳是几岁了啊?前段时间妖质这么多,为什么不多收几个人? 算了,人家也许有人家的规矩,沈洛年看了冯鸯两眼,不再多想,对其他看不出年纪的女子点了点头,随口打了个招呼,那些女子也笑咪咪地回礼,但却没人开口。 冯鸯笑着又说:「我们女巫的规矩,同时有好几个女巫在场的时候,只有最年长的女巫可以对外发言,其他人都不可以说话的喔。」 「为什么?」沈洛年吃惊地说。 「只是习俗。」冯鸯说:「女巫是祭神的人,对话的对象应该是神灵。」 沈洛年点点头,不再多问了,道武门传承了近两千年,存在着独特的宗派,也不奇怪。 就这么等待了半个小时,那片滂沱大雨就像降下时一样,毫无征兆地突然止歇,据说这儿每天几乎都会下一次大雨,之后再下的机会就很小,虽然雨刚停、满地泥泞,但仍止不住能御炁纵跃的变体者,众人再度整队移动,向着其他地区搜去。 到了接近第七个地图区,也就是将从f4进入g4区时,虽然还没到要沈洛年该标点的时候,他突然主动说:「有人,十几个。」 众人眼睛都是一亮,段印马上要众人停下,一面说:「快标。」 「在这儿。」沈洛年拿着g4地图,从感应到人类炁息的位置开始标起,一面往外标出,一面说:「他们似乎被一群妖怪堵在一个方位……这群妖怪比刚刚的强喔。」 「很多吗?距离很近吗?」段印说。 「三……四十个,很近。」沈洛年不是很确定,妖怪距离一近,妖炁互相影响,数量就不容易分辨。 「终于出现群体妖了。」段印比对着卫星图,回头下令说:「注意,把炁息收敛起来。」 众人的炁息纷纷收束,大家都知道这恐怕是第一场硬仗。一般妖怪大多各自为政,也鲜少合作,就算群聚生活,遇到事情也大多各逃各的,比如一开始遇到的蛙妖就是如此,除非强弱悬殊,否则只要靠人多拥上去即可,但如果遇到懂得群体生活、互相合作的妖怪,那除了人多的优势消退之外,还代表对方可能智能较高,更难应付。 「他们应该是被堵在这个山谷坳地里了,对方也正敛气搜找着他们,这种不是一般妖怪,是会主动猎杀人类的妖怪,我们必须顺便把这群铲除了。」段印看着地形图说:「既然这小队没腾跃出山谷撤退,对方应该也会飞纵……我们分成三团,从这三面入谷,反包围。」段印指挥妥当后,众人拿出武器,敛起炁息,无声地向那山谷奔去。 第四章 都是息壤不好 第四章都是息壤不好 既然要展开大战,沈洛年这组和段印身边的小组自然落在最后,那三团分别近百人的队伍,则分成三面先行。 这时不能点地飘行,更看得出来这些人过去应该多是军人,行走进退之间自有一套规矩,三支队伍整齐无声地就这么消失在森林之间。 沈洛年感应到的地方,大约还需要走五公里远,对这些变体完成的人来说,就算不使用炁息,一样可以在数分钟之内抵达,但如果还要求安静,可就又得慢些了,大约过了十五分钟,前方一群炁息倏然炸起,近百道强大的外发炁劲同时对外爆出。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周围的炁息、妖炁同时澎湃涌出,每一个人都往那个方向集合,沈洛年等人大约慢了一分钟赶到,只见那儿已经打成一团,数百名穿着迷彩装的变体者,正围着四十多个高大的人形妖怪战斗。 「凿齿?」沈洛年一看到对方,忍不住轻呼了一声,却是这群人形妖,身高体壮,人人脸上都有两颗长到下巴的醒目獠牙,正是当初差点宰了沈洛年、逼得怀真现形翻山冲来救驾的妖怪。 这群凿齿和当初那妖怪一样,手持短矛窄盾、力大无穷,仗着强大的妖炁右挥左挡,逼得变体部队四面飞散,不敢正面应付,看样子比上次的凿齿威力还大上不少。 对了,当时那凿齿所处的地方道息并不足够,所以没法发挥真正的威力,而这些变体部队刚变体引炁不久,并没学过爆轻柔凝四诀,正如当初李宗的周、郭两人,除了给予对方一定的伤害之外,无法正面抗衡。 但人多毕竟有一定的优势,几百道剑炁四面狂轰,纵是小伤,多了却也受不了,两方几个冲错,一阵混乱后,凿齿们虽然受了大大小小的伤,但变体者也倒下了七、八名,这时变体者终于稳住阵脚,三百人包围住里面用盾防御的四十多个凿齿。 这么一来,被包在里面的可就只能捱打,只看四面剑炁寻隙乱发,打得凿齿哇哇乱叫,有时某个凿齿发狠,用盾护着身体往外冲,左冲右突地想找人算帐,但周围的剑炁马上集中爆出,将来袭的凿齿硬生生打回去,却也不免有人因此受伤。 段印见地上被拖开的受伤者逐渐增加,脸一沉,轻叱一声:「我们上。」跟着他的那一小队纷纷拿出武器冲了上去。而沈洛年见自己周围这两圈男女动都没动,知道他们的唯一任务就是保护自己,倒有三分不好意思。 段印和他的小队,并不像其他部队一样选择遥攻的方式,竟是直接往内冲入,其中段印更是挥着朴刀一马当先,对一名首当其冲的凿齿盾牌猛砍下去。 其他的队员手中武器也各自不同,他们拿着各种长短兵器,大多直接使用内炁攻击,贴上去对凿齿砍杀。 随着炁息和妖炁冲突,一股股能量爆散化入虚空,不同的威力马上让沈洛年感应出,这一组都已修炼四诀,和其他两百余人大不相同,而且他们乍看之下,看似「专修内聚型」,但运炁之法却仍是「兼修内聚」的功法,只不过拿着较大的武器,更能发挥内炁的效果。 这倒是有点道理,就算使用兼修派的功法,本身既然是内聚型的,使用内聚型的武器,应该更能发挥吧?只不过以这种武器使用外炁的时候,效果可能会大打折扣就是了,毕竟仍需要取舍。 而段印等人既然冲近,凿齿当然乐于有人来打接近战,两方马上打成一团,以四十对三十,按理是凿齿占上风,不过一来熟悉四诀之后,炁息的运用效果不只提升一、两倍,段印等人虽人数稍少,似乎仍能抗衡,再加上四面八方寻隙以剑炁攻击的数百人,只不过几分钟时间,凿齿群已落于下风,渐渐有凿齿被砍翻,倒在地上挣命。 沈洛年一开始还不大敢观战,首先自然是怕自己又昏了头冲上去,还好这时候人类颇占优势,就算有人受伤也大多不致命,没有这种问题。其次是怕战场上两方屠杀,万一有谁冒出上次狼妖那种悲愤、怨怒、憎恶的情绪,看了可不舒服。 不过他眯着眼睛瞧了两瞧,却没发现有这种情绪蔓延,他有点放心又有点讶异,这才睁开眼睛仔细地看,只见不管是人类还是凿齿,泛出的都是残酷勃张的杀意,也有人在杀意之中混着点怒意、浸染着冷漠,甚至有人在恐惧中还带着点兴奋或歇斯底里的情绪,但大体上还是弥漫着一片杀伐之气,沈洛年看着看着,轻吁了一口气,这虽然看了也不很舒服,总比上次狼妖临死前那种不甘愿的神色好看多了。 而另一面,被困住的十几个老少,也从谷内绕了出来,他们的迷彩服满是泥泞,每个人脸上都是疲态,不过看得出来,这些人和那些新兵不同,说不定和段印等人有同样的能力,否则以这十几个人,如何能逃出四十多名凿齿的追杀? 沈洛年只看了他们一眼,旋即转头,这群人虽然带着点惊喜、安心气味,但满脑袋主要都是气闷、火大、疲乏、恼怒,这种气氛可是让人看了就不舒服,还是少看为妙。 而那群人发现只有沈洛年等人远远站在一旁,没有进入战场,很自然地往这儿接近,平杰身为这一队的负责人,自动往前和他们攀谈,并简略说明一下这支部队的目的。 他们一面和平杰对话,一面往沈洛年那面多望了几眼,毕竟沈洛年这时仿佛被众星拱月般地围在保护圈中,看来十分惹眼,而得知沈洛年能力之后,更不免讶异。不过他们看沈洛年似乎颇冷淡,倒不敢贸然上前攀谈。和平杰又说几句后,那十几个人拿着武器,再度往内杀了进去。 这下众人不禁有点意外,冯鸯望着走回的平杰,好奇地说:「他们怎么了?不累吗?」 「累吧,但他们说被这些妖人追了两天很生气,想进去出气。」平杰瞪着那大眼睛说。 冯鸯等女子一听,忍不住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平杰似乎不觉得哪边好笑,他望向沈洛年说:「这确实是凿齿吗?」却是他刚刚有听到沈洛年的自言自语,忍不住想问。 沈洛年微微一怔,回问说:「不是吗?」 「是很像传说中的凿齿。」平杰说:「但是妖怪很多种,没有白泽图真本,不敢确定。」 沈洛年这才想起,凿齿这名词是怀真告诉自己的,也许现代的人类已经搞不清楚了吧,想了想,沈洛年问:「白泽图是什么?」这名字似乎也听怀真提过,不过为了什么而提,倒是已经忘了。 平杰疑惑地看了沈洛年一眼,似乎对他知道凿齿却不知道白泽图颇为不解,顿了顿才说:「白泽是传说中的上古神兽,识得每一个妖怪名字、长相、弱点,还知道过去未来,他所传下的妖怪图解,就是白泽图。」 知道过去未来?沈洛年突然想起怀真提到白泽的场景,那是当初她第一次来找自己算帐时,就说是跟白泽打听到消息,才在那儿一等三千年……原来真有这种妖怪? 在这几句话的时间,场中的凿齿群已完全落于下风,那一群受困的人们加上去后,强手的人数已经超过凿齿,再加上外围的偷袭,凿齿很快就倒了近半,凿齿们眼看不对,突然怪叫一声,剩下的二十多名同时往内一聚,跟着各自一蹦,向四面八方掠起逃命。 众人不是没防范敌人脱逃,但凿齿这种逃法可是闻所未闻,不但几乎每个都得捱上个两刀,更别提外面有几百发剑炁伺候,但他们就是凭着体质强健,咬牙硬往外冲,只有几个被砍成重伤倒地,其他十几名还真的冲了出去。 段印倒也没想到让这么多凿齿溜了,刚想追,却见满空剑炁乱飞,他可也不敢贸然冲过,而且这时也不适合追杀,毕竟队伍中能追上凿齿的并不多,若又遇上别的怪物,还有被分别击破的可能……看来这群凿齿只好放过了,想到此处,段印脸色微沉、不大满意。 不过这时受援的人们刚好找上他致谢,段印也就不介意这事了,毕竟这趟任务是救人,等人救齐,再谈除妖也还来得及。 而那群刚刚救回的人和段印一谈,也决定和队伍一起行动,这些人都不是庸手,段印自然不会拒绝,而且也省得送这群人出海,当下众人救死扶伤,稍作休息,又继续前进,至于地上那些受重伤的凿齿,段印倒是毫不客气,早教人一刀一个杀了,随便找个土坑推下,再砍几片大草叶盖了就算了事,连埋都懒得埋。 就这么一路顺时针往南绕,在沈洛年指示下,这一下午搜索了十八区,多救了七群共九十余人,可惜仍没找到白宗一行人。 若第一批人不算在内,后面七群中,就有四群是被数十名凿齿群搜捕,当第三次遇到的时候,段印倏然而惊,不知道这岛上到底有多少凿齿,若逃走的凿齿四处串连起来联合攻击,这三百人能不能敌得过还十分难说。 所以到了后半段,段印不敢大意,除提醒沈洛年需格外注意群聚型妖炁的动向,另一方面也要众人略敛炁息,这样虽然移动速度较慢,却可以避免敌人从远处掌握众人位置,若对方恰好搜到近处,相信沈洛年也可先一步察觉。 除这个因素外,受困者中有一半身上有伤,加上原来部队也有人受伤,队伍移动速度越来越慢,到了夕阳西下、天色昏沉的时光,众人到了最南端的d8地区,段印当下带队踏出森林,走到南端海岸。 走出那令人气闷的妖怪森林,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众人胸襟不由一爽,自然而然深吸了几口带着咸味的潮湿空气。段印停下部队,对众人朗声说:「注意!我们在这儿进食休息一个小时,一面护送伤者离开,这附近虽已确定没有妖物,但周围仍需派人轮班警戒,大家别大意。」 累了一下午,终于可以休息,各队队长安排轮值警戒之后,大家各自坐地,有人觉得炁息不足,施法引炁入体,有人拿出口粮加热进食,也有人躺在地上稍作休息,另外段印也派人用讯号弹配合旗号发讯,对停在南端的船舰送讯,要求派船支援,不久之后,外海就会有人操舟而来把伤者送走,并补充众人的食水。 至于沈洛年这一组,因为只需要保护沈洛年,其他什么事都不用做,这一下午倒是轻松得很,这时也是闲着没事。沈洛年见大家休息时还围着自己,轻咳了一声,对冯鸯和平杰说:「这附近没有妖怪,我自己随便走走,你们休息。」 众人本来正在手忙脚乱地弄着不同口味的野战口粮,听到沈洛年这么说,冯、平两人都是一怔,平杰马上站起说:「我派几个人随沈小兄弟一起走。」却是经过这一下午,众人都知道了沈洛年的重要性,平杰比下午刚来的时候,认真不少。 「不用。」沈洛年摇头说:「我只是在林旁随便逛逛。」 「这怎么可以?」平杰瞪大眼睛说。 「沈小兄弟,这几位想跟你认识认识。」段印正领着几名长者走近,见众人脸色不对,他讶异地说:「怎么了?」 「洛年小弟想自己出去走走。」冯鸯睁大眼睛说。 「这可不行,你可是身无炁息,没有防身之力,万一出事怎么办?」段印一转念说:「对了,我们也有立野战用的厕所……」 沈洛年皱起眉头还没答话,一个头秃一半的长者笑说:「万万不可啊。沈小兄弟可得替世人珍重,除妖救人都需要你的帮忙,今日也是多亏你探查路途,我们才被救了出来。」 「能体察收敛的妖炁、炁息,这是某种超能力吗?应该和变体无关吧?」另一个有着短须的壮汉挺胸说:「不知沈老弟为何不引炁?如果需要人引炁,随时可以找我黄宗帮忙。」 「肖宗长,洛年小弟怎么可能缺『引炁人』?」另一个身形削瘦的女子笑着插口说:「莫非有特殊原因?」 沈洛年还没来得及说话,段印已经呵呵笑说:「我还没帮你们介绍呢,倒是一个个抢着说话……沈小兄弟,这三位是洞庭苏宗苏宗长、福州黄宗肖宗长,还有上海却宗的耿夫人,另外,几位其他国家的宗派,因为语言不通,只请我对你致意。」他一面比了另一方,果然不少人正望着这儿点头示意。 才高二的沈洛年,哪见过这种阵仗?尤其这些人身上带的气氛都不怎么可亲,虽然多少都有点感激的成分,但却远远比不上怀疑和羡涎的气息,就连段印都带了点那股味道。在这样的一群人之间,沈洛年感到十分有压力,他只皱起眉头说:「你们好。」 「听说洛年小弟和台湾白宗有关?」耿夫人首先发难,微笑问:「但段先生语焉不详,说不清楚,我们可是很好奇呢,印象中白宗人数似乎不多?」 「冤枉、冤枉,我可也不清楚啊,我们总门新进的刘秘书她只这么跟我说。」段印朗笑说:「如果沈小兄弟愿意告诉我们,那当然最好了。」 「一个小时之后就要继续出发,对吧?」沈洛年突然说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 段印愣了片刻,这才点头说:「小兄弟说得没错,我们在这儿休息一个小时。」 「时间不多,我想休息一下,自己去林里走走。」沈洛年见众人都要开口,他抢着又说:「如果有妖怪,我会先知道,别担心。」 这话倒是把众人的嘴都堵住了,沈洛年也不等这些人反应过来,一转身,点地飞腾,往外掠出,向着森林奔去,他虽没引炁,毕竟已经变体,没几下就跃入森林,不见人影。 「沈小兄弟?……这小子……」段印没想到沈洛年这么不给面子,愣了愣,这才回过神板起脸说:「真是年纪太轻,太不懂事了。」 「年轻脸嫩吧。」秃头的苏宗长有点尴尬地笑说。 「这可不行啊。」壮汉肖宗长皱眉说:「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是……」 「平宗长、冯小姐。」段印望着两人说:「你们负责沈小兄弟的安全,要不要跟去看看?」 「跟去?」平杰瞪眼说:「我们找不到他,他想躲却很简单,除非把他绑起来。」 段印无言以对,正一脸困扰时,冯鸯走近笑着说:「这儿除了妖怪,又没有其他飞禽走兽,不会有事啦。」 这话倒也没错,众人无话可说,各自散去。 而沈洛年窜入林中,他不用回头,就知道没人跟过来,他往内又奔出十余公尺,一道白色兽影倏然从一株巨大青绿粗枝之后闪出,正对沈洛年直扑。 沈洛年一点都没有吃惊的模样,他一把抱住白色兽影,和那异兽一起滚倒在地,一面说:「等很久吗?我现在才能抽身。」 那是头全身长满蓬松雪白长毛的巨兽,不算尾巴也超过一人高,巨兽两颗大而灵巧的红色眼睛,正委屈地望着沈洛年,同时长长的舌头往外吐,对着沈洛年舔了两下,呜呜地叫着。 「我就知道,快吸吧,笨狐狸!」沈洛年张开嘴,浓稠的浑沌原息往外送,狐狸眼神中露出喜色,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吞咽,将浑沌原息纳入腹中。过了好片刻,这才趴在沈洛年身上吐着舌头呼呼喘息。 这白色大狐狸,当然就是怀真。 前几日月圆,一直没见到她的身影,加上周围道息异常减少,沈洛年心中就在暗叫不妙,道息越少,对越强的妖怪影响越大,少到将近没有的状况,怀真不只会现形,说不定还得像当初等候三千年一样,有如冬眠一般化石入定,恐怕已经没有回来找自己的能力了。 不过虽然周围道息大量减少,电视上噩尽岛妖怪却似乎一点也没少,加上怀真说过要去看热闹,也就是说,怀真如果还醒着,八成被困在噩尽岛。昨晚沈洛年想到此事,就已经有点意动,加上接到刘巧雯的电话,知道叶玮珊等人受困,于是马上答应来这一趟。 早在两、三个小时前,沈洛年就感觉到怀真曾接近过,不过那时不便见面,也只好忍着,好不容易现在找到机会,沈洛年马上离开队伍,怀真当然也立刻追了上来。 又过了片刻,怀真似乎恢复了元气,开心地一蹦而起,压着沈洛年,又舔了他好几口。 沈洛年躲着怀真湿答答的舌头,呵呵笑说:「妳要继续这样吗?还是要变成人?」 怀真轻吼了一声,离开沈洛年窝在地上,身形逐渐地改变,看样子是想变成人类,沈洛年见状摇摇头,拿下背包,从里面取出一套迷彩服放在一旁,这是他特别替怀真准备的,连鞋子都多带了一双,不过尺寸难免不合,也就顾不得了。 不久之后,终于变回裸女的怀真,也不急着穿衣服,又扑到沈洛年怀中,一面笑嘻嘻地嚷:「你怎么来了?是为了我才来的吗?终于发现自己爱上我了吗?」 「又在胡说八道了。」沈洛年好笑地推开怀真说:「穿了衣服再说话。」 「咯咯。」怀真放开沈洛年,先穿上上衣,拿起裤子的时候,她皱起眉头说:「咦!这不是裙子。」 「这种衣服只有裤子啦!」难不成打仗还穿迷彩裙?沈洛年说:「妳刚也跟在旁边,有看到哪个女人穿裙子吗?」 怀真嘟起嘴,不甘愿地穿上,一面说:「气死我了,好倒霉,妳们人类胡搞,差点把我坑了,噢……我的衣服又毁了一套!」 「衣服再买就有了。」沈洛年说:「妳来看热闹,怎么自己掉下来了?」 「都是息壤不好!」怀真说:「居然造成浑沌原息流向产生变化,我哪知道会这样?」 「息什么?」沈洛年诧异地说。 「息壤,妖化的土壤。」怀真比手画脚地说:「就一直吞食道息然后一面变大,把这小岛变成大岛的东西啊!那东西似乎有聚集道息的特性,一直到原息太浓承受不了而死,但死了以后这种性质一时还不会消失,所以还在凝聚道息,但死妖怪又用不了,就往地底下散,然后又散出去……变成一个很大的浑沌原息循环。」 「像磁场那样吗?」沈洛年想起国中做过的实验。 「那是怎样?」怀真反而听不懂了。 「算了,像什么无所谓。」沈洛年看着穿着松垮垮迷彩装、有点狼狈的怀真说:「所以妳就掉下来啦?有被炸弹之类的东西炸到吗?」 「没有,可是我飞不回去了呀。」怀真委屈地说:「这儿因为道息浓度比以前还高,变小点还勉强可以过日子,离开岛就不行了。」 「那怎办?」沈洛年诧异地说:「难道妳要一直待在这儿?」 「傻瓜。」怀真搂着沈洛年,笑咪咪地说:「有你就可以出去了,我欠元气的时候找你吸吸就可以了。对了,你本来不是不肯来吗?忍不住想见我对不对?」 「不对。」沈洛年转头说:「玮珊和一心他们也失陷在这儿了,我想救他们出来,所以才来的。」 「喂!」怀真半嗔怒地嚷:「我是顺便的吗?」 「对。」沈洛年笑说。 「可恶。」怀真牙痒痒地瞪了沈洛年一眼,嗔说:「我才不信,你以前不是说,只要没当场看到,就不会管别人死活吗?」 「是这样没错。」沈洛年沉吟了一下,摇摇头说:「我似乎没跟妳说过……我过去一直不想交朋友,也没人想和我交朋友,一直都是独来独往。」 「嗯?」怀真靠着沈洛年,轻蹭着说:「那他们呢?」 「那群人很莫名其妙,这半年来不知道为什么,硬是把我当朋友。」沈洛年搔头说:「害我总觉得,不管他们好像过意不去,反正只救人该不会很危险,我就来了……今天耗了一下午还没找到他们,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事。」 「好奇怪的说法。」怀真想了想突然说:「那我呢?我也不算朋友吗?」 「妳啊,」沈洛年好笑地说:「妳有点像是亲人和宠物的综合体,不像朋友。」 「吼!」怀真一把将沈洛年扑倒,恶狠狠地说:「你以为我听不懂什么是宠物吗?我可不是你养的小狗。」 「妳不是老要我喂妳原息?还不承认?」沈洛年笑说。 怀真一怔,不知该如何反驳,她嘟嘴放开沈洛年,坐在一旁地上生闷气。 「好了啦……」沈洛年坐起,伸手轻抓怀真的背说:「现在得找个理由让妳加入队伍,妳想个理由吧。」 这一抓,怀真舒服地嗯了一声,也忘了生气。她半闭着眼睛,靠过来说:「就说……我之前混到那群送死大队里面,上来岛上杀妖,发现你们来救人,所以找过来,就刚好遇到啦。」 这说得通吗?沈洛年心思不算太细密,感觉好像勉强通,也就不想了,只说:「妳在他们眼中也没炁息,那还要用缚妖派的名义混下去吗?人家会不会问妳,这边妖怪这么多,怎么不抓一只来缚?」 「这个……」怀真其实编故事能力也不算高明,她嘟嘴说:「管他呢?就说我们不想抓这么弱的妖怪。」 沈洛年摇头说:「这样不如不回答。」 「随便啦。」怀真突然说:「欸,你一定要救那几个小弟弟、小妹妹吗?外面都搜遍了没?」 「还没搜完,怎么了?」沈洛年感觉到怀真话中有话,诧异地问。 「你没注意到吗?」怀真诧异地说:「中央山区有挺强的妖怪喔,你们这些人打不过的,可别搜到里面去。」 「妳能感应到这么远啊?」沈洛年诧异地说,对现在的他来说,十余公里就渐渐模糊,二十多公里外就毫无感应了,怀真所说的中央山区,离这儿数十公里,已经远超过沈洛年的感知距离。 「当然可以,不然我半年前怎么找到你的?原来你虽然很敏感,能察觉到敛炁的人,但感觉的范围这么小呀?」怀真得意地吃吃笑说:「我还以为这方面已经不如你了呢。」 「中央那儿道息似乎更浓,有更强的妖怪也不奇怪。」沈洛年迟疑了一下说:「有成群结队的吗?今天遇到不少凿齿。」 「大部分凿齿在靠里面点的地方。」怀真说:「你们遇到的是少数散兵。」 「啊?」沈洛年吃了一惊说:「这儿有很多凿齿吗?」 「很多喔。」怀真往中央望去说:「跑来跑去,和各种妖怪打架。」 「妖怪和妖怪也会打架?」沈洛年有点意外。 「为什么不会?妖怪的种类和个性也差很多啊。」怀真一面遥望一面说:「凿齿禀性残暴好斗,除非对方强大到确定无法抗衡,不然都会想拼看看……」 「希望他们别找上我们。」聊到这儿,沈洛年打算带怀真回部队,刚爬起身,他望望怀真皱眉说:「妳要不要戴个面罩之类的?等会儿几百个男人都色迷迷地看着妳,可有点烦。」 「这就叫作吃醋吗?」怀真噗嗤一笑说:「还说没有爱上我?」 「少臭美。」沈洛年没好气地说:「那种热腾腾仿佛太阳初升的欲念,看多了可不舒服。」 「没用啦,我散发的是一种气质,不全靠长相,捂起脸来也一样。」怀真说:「至于欲念那些……你现在只是不习惯这种看透本心的能力,看多就会习惯啦。」 沈洛年倒是无话可说,今天看了好几场拼斗,对于杀伐之气果然渐渐习惯,不像一开始这么震撼,如果怀真总是在自己身旁,未来对这种色欲之念,想不习惯都不行。 沈洛年带着怀真刚走出森林,就看到平杰等人在森林外焦急地晃来晃去。看到了沈洛年,众人一面急急迎上,一面不免诧异地看着怀真,不明白沈洛年怎么走入森林中没多久,就带出来一个让人浑身发软的绝世美女? 随着沈洛年的接近,注意到的人越来越多,无论男女,不少人眼睛发直、张大嘴巴望着怀真,话都说不出来。 紧接着段印、冯鸯都来了,沈洛年见每个人都傻在那儿,当下咳了咳说:「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我们胡宗的胡宗长,她……刚好也在这岛上,我们刚遇见,就一起过来了。」 这话莫名其妙之处其实不少,不过众人被怀真所吸引,却也没心情思考沈洛年说些什么,段印首先笑容满面地说:「原来两位是胡宗的?却不知是哪儿的胡宗?在下段印,现任职道武门总门教头,还请胡宗长多多指教。」 对了,这些人自我介绍的时候似乎都会加地名,台湾只有三宗大家都知道,总不能又加一宗,难道要说是蛙仙岛胡宗吗?会不会难听了些? 「涂山胡宗。」怀真一笑接口说:「我们家的洛年,多亏大家照顾了。」 涂山是哪儿?这狐狸在胡诌吗?沈洛年眼睛转来转去,观察着周围的反应。 「不敢当,这是应该的。」段印却似乎一点也没感觉到异状,尊敬地说:「胡宗长前两日就到岛上了?居然能一个人自由在岛中穿梭,真是让人敬佩。」 「不敢当,我和其他人分散了。」怀真微微一笑说:「感觉到诸位,所以前来会合。」 「胡宗长……似乎也和沈兄弟一样并未引炁?莫非胡宗长也具有特殊的感应能力?」段印刚刚被美色所慑,一时没注意,总算他也活了不少年,清醒得还算快,没多久就注意到此事。 「嗯,这是我们宗派的特色,不过我和洛年又有不同。」怀真含糊地带过,然后微微一笑说:「我可以和诸位一起行动吗?」 「这是当然,求之不得。」段印连忙点头。 这时要送出岛外的伤员已经送得差不多了,段印还有事情得安排交代,虽然看得出来他颇有点舍不得,但还是只能离开,沈洛年和怀真身旁只剩下平杰和冯鸯两人。 平杰是根本说不出话,他似乎连看着怀真的勇气都有点不足,只敢远远站在一旁。而冯鸯同样身为女人,不用避嫌,正诧异地上下打量着怀真。这还不稀奇,比较奇怪的是——怀真不知为何,也看着冯鸯,似乎也有点讶然。 沈洛年见状,不大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试探地说:「怀真,这位是冯鸯大姊……」 这时冯鸯却突然对怀真说:「妳真是人吗?」 妈啦!沈洛年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果然碰到高人,被识破了,这下糟了,还没救到人就要被围殴了。 怀真却没回答这句话,她望了望冯鸯,又看看其他几个正好奇望着这儿的酖族符宗女子,她才开口说:「妳们是女巫?」 沈洛年又吃一惊,这次虽然没竖起寒毛,却冒起鸡皮疙瘩,这两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冯鸯看了沈洛年一眼,似乎以为是沈洛年说的,所以没有感到很意外,她点点头说:「我们是女巫没错。」 「侍奉的神灵是哪一尊?」怀真又问。 「塔雅·蓝多。」冯鸯说:「汉语是和平欢喜之神。」 「和平欢喜?」怀真快速地说:「神体在哪儿?」 冯鸯脸色一变说:「妳怎么……」 「算了,这我不该问的。」怀真微微一笑说:「时候未到。」 「妳到底是……」冯鸯呆了呆才说:「为什么妳身上似乎有股……仙炁的味道?」 不是妖炁吗?沈洛年心念一转,确实怀真的妖炁和一般妖炁有点不同,似乎品味高纯不少,过去倒没仔细留意这些区别……她自称仙狐,那个「仙」字莫非有三分道理? 怀真却是目光一转,微微一笑说:「就和妳们一样啊,妳们也有种独特的气味。」 冯鸯吃了一惊说:「妳也是女巫吗?可是……」 「不大一样。」怀真没说下去,突然转头笑说:「好像该出发了?」 果然段印正在下令,各部队纷纷起身聚集,符宗和红宗等二十人,也正准备集合到自己身边,准备出发。 冯鸯见状不好多问,她再看了看怀真,这才和其他五名女子,把沈洛年与怀真团团包起,而平杰也率领红宗的十四人,分在前后列队。 「用她们来保护你,可真是个好想法。」怀真低声说。 「为什么?」沈洛年也低声问。 「你不觉得看到她们就会觉得很快乐、气不起来吗?」怀真笑说:「敌人会自然不想攻击这群人。」 「会吗?」沈洛年说:「我倒是觉得她们几个不知为何一直很开心。」 「啊,忘了天成之气对你无效。」怀真笑说:「她们是彼此互相影响,才会有这样的气氛。」 「天成之气?妳那种吗?」沈洛年意外地说:「不像啊。」 「和我不一样,这叫『乐和之气』。」怀真说:「是麒麟的天成之气,不过她们不够纯粹,一群人聚在一起彼此激发,效果会更好一些。」 「嘎?」沈洛年忍不住轻呼了一声,原来所谓的天成之气,不只是怀真拥有的喜欲之气,还有麒麟的乐和之气?那又是什么气?一般人身上怎么会有? 第五章 你们先回去睡觉 第五章你们先回去睡觉 这时段印下了命令,招呼队伍整队出发,这么一整队,那六女自然又到了身旁近处,沈洛年不好再问,只好闭上嘴,等着依序往前。 这三百余人,除沈洛年这一小组之外,其他以三十人为一队,连段印那队也算进去,一共分成十队,因为有沈洛年体察妖炁,没什么好搜进的,于是队伍并不拉宽,而是一队队依序出发,仿佛一条长蛇。 众人本被安排在队伍后段,只在殿后的段印小组之前,而既然都收敛炁息行走,冯鸯也不需要以外炁托着沈洛年,众人借着变体体能,快步前进,还好森林虽然茂密,但因为枝干实在太过粗大,一般小型的植物又还没开始生长,所以林间缝隙不小,让队伍通过并不困难。 不过这时天色已黑,地上泥土未干,虽然有月光映照,众人走起来仍难免一脚高一脚低,鞋上满是泥泞更是不在话下,走着走着,到了c8地图区域,部队再度停下,等候沈洛年「绘图」。 之前沈洛年标点的时候,每个人都安静地在一旁等着,不敢打扰,不过怀真可不吃这套,凑在旁边嘟囔说:「原来是这样喔?还真方便呢……」 沈洛年也不理她,快手快脚地点完交出,部队很快又开始移动,但刚跑出没两公里,沈洛年突然一怔,回头对着段印打手势说:「有人。」 段印一声令下,命令低声往前传,整个部队停了下来,沈洛年走近说:「北边有一群人正往西南走,似乎没被追击。」 这倒奇怪了,没被追击的话,为什么拖了两日没出来?段印想之不透,问清了方向,率队迎了上去。 过不多时,两方会合,那群共有三十多人,正仓皇地往外奔,看到了这大队人马,那股仓皇的心情才稍微稳定下来,两方会合一问,沈洛年方才知道,这些人之前本是两组幸存者,也被两群不同的凿齿追逐,后来不知为什么,凿齿似乎消失了,他们当即尝试往外逃,跑到一半两方相遇,快到岸边时,又和大队遇上。 段印眼看这群人体力不继、伤兵过多,旋即带着他们斜穿往c7区,联络岛外的船舰派救生艇支援。 等候救生艇抵达的时候,段印走近沈洛年,脸色沉重地说:「看来凿齿数量不但多,而且还有人统率,我们搜救的路线不难推测,对方应已集合了人手,在前方等候。」 这种事情干嘛来找我商量?我又不懂得打仗,沈洛年莫名其妙,但仍喔了一声。 「若我是他们,应该会派人到高处瞭望,等待我们进入陷阱。」段印说:「但他们不知道我们可以先一步知道敌踪……沈小兄弟,你我两组到前队去,越早发现敌踪越容易应付。」 原来如此,沈洛年点点头同意。 不久部队再次出发,这次沈洛年和段印两队组合在一起,排在队伍前端,这样说停就停,前队不至于误入危险区,缺点是少了探查的部队,不过反正有沈洛年在,倒也不需要探查。 又绕过了两区,天色越来越黑,沈洛年突然一举手,段印跟着举手,部队马上安静地停下来。 「怎样?」段印低声说,几个留下协同作战的各宗高手,也纷纷聚了过来。 沈洛年接过透明夹,一面画一面说:「这边、这边、这边,三个地方,都有……五十个左右。」 「果然来了。」段印皱起眉头说:「一百五十只长齿人形妖吗……」他回头看了看部队,有点难以决断。 如果这三百余名变体者都修炼过炁诀,在知道对方布阵方式之后,一队队吃过去一定大胜,就算和对方一百五十人硬碰硬,也是赢面居多,但现在队伍中修炼过炁诀的顶多六、七十人,其中还有二十人保护着沈洛年,这样可就不是很有把握了。 「对方正缓缓地往这方向搜进。」沈洛年又补了一句。 看来思考的时间不多,段印皱眉说:「我们往a5撤退吧。」 「为什么?」怀真很不想来来回回浪费时间,插嘴说:「一下子把五十只包住杀光,不是很快吗?」 反正怀真就算再无礼三分,段印也不会生气,他马上解释:「胡小姐,我们队伍中,大部分都只是生手,能接近出手的高手只有四十多人……」 「五十多人吧?」怀真歪头说。 「这队必须留下保护两位。」段印摇头说:「你们若是出事,连救人都办不到了。」 「符宗的六位留下就够了。」怀真微笑说:「这十四位红宗的大哥可以派出去。」 段印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这办法。 「洛年知道哪儿有妖怪,打起来的时候只要躲好,不需要保护,留几个人应付意外就好,不需要这么多人啦。」怀真笑说:「不过你们以多打少可要够快,另外两群一定很快就会杀过来。」 自己可不是来冒险的,沈洛年忍不住皱眉说:「安全吗?」 「万一危险就往外逃啰。」怀真笑说:「凿齿讨厌海水,跳水里就安全了。」 「真的吗?妳怎么知道的?」众人大吃一惊,难怪凿齿虽然到处搜捕人类,却一直没在海边出现,原来是这个原因? 怀真这才发现失言,她吐吐舌头笑说:「听说的啦。」 妈的,周围为什么突然涌起一片猜疑和贪婪的气味?沈洛年四面一望,全身都不舒服,眼看那六名女巫似乎不懂这些,依然是笑吟吟地站在一旁,等着这儿做出决定,沈洛年忍不住往那方向退了半步。 那看来年纪不大的黄宗肖宗长,忍不住开口说:「难道胡宗……有白泽图真本?」 这话一说,那种气味更浓了,还多了点紧张和专注,似乎都在等怀真回答。 怀真目光一转,笑着说:「怎么可能,你们想到哪儿去了?」 不过喜欲之气似乎盖不掉贪婪的念头,怀真说的话难得没什么效用,众人仍迟疑着,谁也没说话。 过了几秒,沈洛年见没人开口,他忍不住咳了一声,在夹上画:「对方到这儿了。」 段印回过神,又看了两人一眼,这才看着平杰说:「咱们先对付凿齿,平宗长意下如何?」 「如果确定沈小兄弟安全,我们当然愿意出力。」平杰晃着他那大扫把头,点头说。 「那就这么做,能杀多少算多少。」段印说:「就算我们回去集结人手,对方下次说不定也更多人,还不如有机会就出手……部队集合!」 当下段印下了命令,部队这次仍分成三组,目标是敌方三队中最西面、也就是最靠海边的那一群包抄;而准备接近迎敌的五十余名高手,则平均分到三组里面,带头往前冲杀,其他队员则在后面寻机攻击,务必要在敌人来袭之前,解决掉这五十只。 之后如果损失不大,将直接与对方的一百只搏斗,如果损失太大,或者没法顺利铲除那五十只凿齿,则马上往西面海洋撤退……言下之意,他已经相信了怀真的说法。 计议已定,沈洛年最后再标一次对方三队的位置,这时对方的移动方式已经很容易推测,部队立即分成三个方位,布置成口袋模样反包围,等着对方接近,而沈洛年这一组,则随着最接近海岸那一队后方,以便逃命。 等众人布置妥当,又等了大约二十分钟,不用沈洛年提醒,埋伏的斥候已经弄清楚了对方的位置,只听段印一声低啸,众人炁息同时爆起,对着凿齿杀去。 三百多人欺负五十只凿齿,果然是秋风扫落叶,何况其中还有五十多名高手,这些高手一对一应付凿齿都颇占上风,更别提身后还有几百道剑炁支援,只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凿齿死伤惨重,连逃都没法逃。 但是另外两队凿齿毕竟在不远的地方,很快就运足妖炁冲来,这时外侧的短剑部队,回身剑炁乱发,把首先赶到的五十多名凿齿逼在外面,等另外一批赶到的时候,被围攻的凿齿已全数死亡。 那百名凿齿连声怪吼,拿着盾牌对着众人冲,段印等人连忙往前迎上,两方混在一起大乱斗,一转眼两方都躺下不少人。 整体而言,人类这方是占上风,但能和凿齿正面抗衡的人数不够,乱战之下,难免有些生手被追得四处乱逃,甚至受伤,外围队伍因此也没法把助攻的角色发挥得很好,所以一时三刻之间,这场仗还打不完。 和怀真等人躲在一株大草叶之后的沈洛年,也正看着不远处的战场,那儿人类和凿齿两方都倒下了不少,虽然在感情上人类和他比较亲近,但也只是亲近一丝丝而已,对他来说,看两边谁倒下哀号都不怎么愉快,若是直接杀了就罢了,偏偏战场上真要死还没这么容易,被打趴打伤一时不死,一面往后退一面冒出满身怨毒恨意的倒是一大堆…… 想了想,沈洛年突然说:「我不喜欢这样。」 「怎么了?」怀真问。 「只是救人不需要这样。」沈洛年说:「这仗打得没意义。」 怀真妙目一转,笑着说:「可是对大多数人类来说,凿齿是敌人。」 「那我不管。」沈洛年说:「他们既然怕海水,就不会出去,干嘛找他们打架?」 「那你想怎么办?」怀真诧异地说:「不救人了吗?」 「我们两人去就好了。」沈洛年说:「人少也容易绕……冯鸯姊,我们俩先走一步,妳们若是也想上去助阵,就去吧。」 怀真微微一怔,却也不禁认同沈洛年的想法,有沈洛年在,要领人绕出来并不困难,只要能避免和妖怪冲突,人多反而不必要,正想点头的时候,冯鸯已经睁大眼睛说:「我们答应了要保护你呀,为什么突然想走?」 「我没兴趣一路打仗,而且那些人……反正我不想这么多人走。」沈洛年总算把「那些人看了有点烦」这几个字吞下没说出口。 「不喜欢人多,那就我们八个人去呀。」冯鸯笑着说:「总不会比要救的人还多吧?万一出了意外,我们还可以带着你们两位跑。」 这话倒也没错,三百人太多,八个人确实称不上多,但自己和怀真去冒险无所谓,若有危险,怀真大不了恢复原形叼着自己逃命,至少两人能自保,多拖这些人去可就…… 沈洛年正想拒绝,却见怀真点头说:「我也觉得她们跟来不错,一般杀性不大的妖怪,不会对我们产生敌意。」 这话一说,冯鸯等六名女子彼此互看一眼,似乎对怀真知道此事,有点吃惊。 「那就走吧。」沈洛年也不坚持,看着还在打仗的那方向,啧了一声说:「直接偷溜会不会被骂?」 「留个字吧。」怀真以指代笔,刻入前方的绿色大草茎,写着大字——「我们去救人,你们先回去睡觉吧!」 就写这样吗?沈洛年正不知道妥不妥当,却见怀真似乎挺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快,你签名,当作你写的。」 「签什么名?走吧。」沈洛年瞪了怀真一眼,拔腿就走。 「小气!」怀真嚷着追了上去。 符宗六名女子不禁莞尔,人人掩嘴轻笑,也跟了上去。 只带着这少少的七人,想避开妖怪自然是容易不少,虽然沈洛年没有分区地图,但是也领了张全岛大地图,偶尔请冯鸯她们飞上高处往下望,勉强也能分辨位置,八人行动很快,没过多久就穿过五区,刚进入该是c3的地方,沈洛年马上感受到一群人类的炁息,他立即停了脚步,把注意力集中过去。 「有了?」怀真问。 「嗯,不少人。」沈洛年说:「不知道被什么困住……他们附近好像只有一只妖怪,虽然感觉挺强,但怎能困住这么多人?」 这确实很奇怪,若对方超乎想象的强大,那些人早应该被杀光。若没这么强,一只又怎么能困住一群人?至少也该有机会逃跑才是,沈洛年想来想去想不清楚,还是只能接近看看。 沈洛年感受到的地方接近d3区,那已经算比较接近岛屿内圈的地方,道息比外围又浓了些,有强大的妖怪也不奇怪,只不知道到底有多强? 八人一面绕过妖怪,一面向着那个方向接近,直到翻过一座山丘,眼前出现一块诡异的山坳,山坳里面只长着一种粗藤植物,而不知怎么长的,那植物居然有点像个巨大矮桌般,就这么落在山坳中央。 且不管那怪植物,人呢?沈洛年明明感受到人类的炁息就在这附近,为什么没看到人?而且不只是人,那股妖炁也在这附近……不过接近之后,不知道为什么,那股妖炁的位置反而变得不大稳定、难以分辨。 「下面吗?」怀真侧着头说。 「下面?」沈洛年疑惑地问了一声。 「下去就知道了。」怀真眨眨眼说:「这叫『闭棘』,有点小麻烦。」 「闭棘」?沈洛年一面往下走一面观察,这才发现这植物果然古怪,它底下由十来根数人合抱的巨大茎干分立,支撑着十公尺上方一片密密麻麻、不透星光、微微隆起的藤蔓屋顶,无论上面下面,都由许多条比人还粗的带刺枝条所缠成,远远望去,仿佛一间有许多支柱、但没有围墙的绿色巨大平房。 这大片屋顶至少有百公尺宽吧?好像个很舒服的大房子,那些人似乎就在这房子里面?沈洛年正想走进去看看,怀真却一把拉住他说:「等一下。」 沈洛年一怔停下脚步,上下仔细一看,他这一留神,果然感受到眼前这大片植物中,似乎隐隐流动着妖炁,沈洛年一惊说:「这是妖怪?」 「对。」怀真说:「『闭棘』,人或兽走入,会被它关起来,慢慢消化。」 「啊?」沈洛年吃惊地说:「那里面岂不是关了好几十人?」沈洛年换了几个角度看,却始终找不到人。 「中央那株大柱吧。」怀真说:「应该包在里面。」怀真突然走到一旁,抱起一大块土块往里面滚去。 那大土块刚滚入数公尺,突然周围十来片带刺树网交错翻起,从四面八方向着那端包去,只一瞬间就把土块包得密密麻麻,但过了几秒后,闭棘似乎注意到那并非生物,四面荆条往内一挤,荆条一合,土块被挤碎成粉末散入下方,树网才慢慢往外散开、翻落。 那几个年纪较轻的女巫不禁轻呼了一声,刚刚若不是怀真阻止,她们也会跟着沈洛年往内走,也许现在也被包成一团了。 「这样的网,不难打破吧?」沈洛年上下看着。 「被攻击的话,它会瞬间集中妖炁抵御,除非很多人同时动手,它才会顾此失彼。」怀真好笑地说:「这儿倒需要比较多人手。」 自己把刚刚那三百多人甩掉,倒是错了?沈洛年虽不怕妖炁,但是这么粗大的枝条,他可也不知该怎么对付。 符宗那几名女子这时凑在一旁,唧唧咕咕地讨论了几句,冯鸯走近沈洛年和怀真身旁说:「上面也有危险吗?」 怀真微微一怔说:「不知道。」 「上去试试?」冯鸯问。 这附近似乎没有别的妖怪,用一些炁功应该也没关系,沈洛年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冯鸯等六人围上,御炁托起两人,其中那个最小的小露还带上了一团土块,将土块对着那片绿色平顶扔过去。 土块砸上平顶滚动了几下,又顺着那有点倾斜的坡度往外滚,一路滚出屋顶、摔落地面。 「上面好像安全欸?」怀真有点意外地笑说。 「那到中间去。」沈洛年说:「那些人在中央。」 八人御空飘飞,到了中央,沈洛年说:「我先下去看看,有问题妳们随时拉我上来。」 冯鸯吃惊地说:「洛年小弟,你没引炁,有事情危险。」 「我来吧。」怀真吃吃笑说:「那种慢腾腾的东西还抓不住我。」 在冯鸯眼中,怀真一样没引炁,并不比沈洛年好,她正讶异,却见沈洛年点头说:「确实,妳去吧。」 却是沈洛年突然想起,怀真动作确实是自己见过最快的,若真有什么藤蔓网翻上来,八成包不住她,最不济就是现形,也不用太担心。 但见沈洛年这么容易就同意,怀真又不满了,嗔说:「你都不会担心一下的喔?」 「担心什么?」沈洛年翻白眼说:「不然我下去。」 「算了。」怀真哼了一声,妖炁极快速地一振,穿出了冯鸯的外炁,飘下下方那微微隆起的绿色穹顶。 因为怀真的动作非常快,妖炁一放即收,除沈洛年之外,冯鸯等人完全无法察觉,所以当发现怀真穿过外炁圈,冯鸯还真吃了一惊,忍不住咦了一声。 怀真落下穹顶,四面走了走,还跳了跳,果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她随即对上面招手说:「下来吧。」 七人落下,怀真还在称赞:「妳们也挺厉害的,居然想到上面是安全的。」 冯鸯笑着说:「小露说,这妖怪既然把抓到的人都包去中间,上面要穿过一层树墙比较麻烦,建议我们试试。」 最小的那个女孩这么聪明吗?沈洛年看了一眼,对她点了点头,小露和沈洛年目光一碰,随即不大好意思地转开头,和别的女子相对偷笑。 「那些人应该在下面。」沈洛年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说:「这下面有几十个人喔,似乎是散开的,应该不大挤。」 「我们试试好吗?」冯鸯突然说。 沈洛年连忙点头,他可不知道该怎么办,总不能用金犀匕往下挖,这下面至少有一公尺厚,用金犀匕不知道要挖到哪一天,有人要想办法,那是大大的好事。 冯鸯先请沈洛年退开两步,六名女子商议了一下,转回身,同时将右手举在胸前,倏然一片外炁往外大片散开,不知道她们要做什么。 沈洛年也是这时才注意到,她们散出外炁的器具,竟是右手食指上戴着的黑色金属指环,难怪一直没注意到她们使用匕首之类的东西,但这样不就没有尖锐、汇聚的凝聚效果了吗? 不只如此,叶玮珊、白玄蓝使用的方式是凝聚压缩,增强外炁的爆发力,并以之攻击,这些女子外炁运用的过程中,却完全没有凝聚压缩的动作,只散出在空间中,做出诡异的组织变化,并渐渐连合成一个用外炁编织的颠倒圆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怀真拉着瞪大眼睛的沈洛年退开两步,低声说:「别猛看了,她们不是道武门的,使用的是咒术。」 「啊?」沈洛年吃了一惊。 「她们和你一样,并非变体引炁,而是麒麟换灵,只是换的比率很低,所以很像变体引炁的人。」怀真说。 竟有此事?沈洛年诧异地说:「一样是换灵……为什么她们可以用外炁?我就没炁可用。」 「那是麒麟之炁,因为引入人体才带了人类的炁息感。」怀真白了沈洛年一眼说:「你也有啊,凤凰之炁就是浑沌原息,只不过凤凰的没攻击力,所以我才说让凤凰换灵,对人类没什么用……若你当时选时间变少,还有点小用,都怪你啦!人家等了三千年,就是被你害的!」 又开始算老帐了,沈洛年闷哼一声,不再理会怀真的聒絮,只望着六女凝成的倒立圆锥,却见那儿气氛迅速转变,似乎正逐渐地变异,而六女口中吟咏哼唱着,右手随着歌声轻轻比划,那团外炁逐渐成型,在空中开了一个怪异的开口。 倏然六人同时一挥手,一股烫人的热流无端端从那大圆锥顶出现、聚集,跟着在圆锥束缚下,凝成一个比人稍宽的滚烫热柱,对着正下方直冲,一眨眼就把这绿顶烧破一个大坑,还不断往内深入,四面延烧,热风激起的气流不断往外卷,迫得人直冒汗。 很快地底下大量妖炁汇集,抵挡着这股热焰,若单论妖炁,这闭棘可比凿齿强大许多,但也不知道是因为这股焰火太热,还是敌不过六人合力,很快地下方烧出了一个大洞,不断往内延伸。 「其他的状况下,这法门能用来攻击吗?」沈洛年低声说:「虽然威力不小,但是在上面凝聚外炁时,别人早就躲开了吧?」 「傻瓜。」怀真白了沈洛年一眼说:「有多少人能感受到那么稀薄的外炁?这法门如果用来偷袭,可不好躲。」 「道武门不是也会用类似的法门聚集道息吗?」沈洛年又说:「怎么说她们一定不是道武门的?」 「聚炁、引炁,确实都是道武门的道术,不过看样子也快失传光了,没剩下几招。」怀真说:「道术和咒术都以外炁施术,确实有类似的地方,不过道武门可没办法找麒麟来换灵。」 两人对话的过程中,红色炽焰不断往下烧融,很快地烧开了个一公尺宽的大坑洞,直穿到底下,冯鸯轻轻一唤,六女同时收手,编织在空中的外炁圆锥倏然消散,那不知从哪儿引来的焰火也跟着消失无踪。 可以了吗?沈洛年和怀真同时走近,往下观察,透过仍有点灼热的空气,果见下方一群人正诧异地抬头往上看,似乎不明白头顶为什么突然被烧开一个大洞。 「快上来!」沈洛年对下面招手。 其实不用呼喊,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御炁飘起,一个个往上穿出,但此时闭棘的妖炁突然大量汇聚到这洞口,周围烧成焦炭的地方开始剥落,似乎又准备合起来。 几个冲出的人见状大惊,连忙用武器急砍,但这么和妖炁硬碰硬,砍的效果却也有限,眼看再过片刻,洞口说不定又被封起,冯鸯等六女商量片刻,又聚在一起,打算再多烧一个洞。 「等等。」沈洛年摇头阻止了六人,走到洞口边蹲下,两手扶着洞口,他以心念控制着浓稠凝聚的浑沌原息,顺着洞缘往外透出,泛成一圈,这么一来,闭棘的妖炁一接触原息马上消散融入,这洞口自然也合不起来,还因为妖炁消融,枝干萎缩,让洞口变大了些。 不到几分钟,里面关着的四十多人,统统放了出来,其中还不乏高手,众人七嘴八舌地询问,但冯鸯虽然和气,却除了笑之外,其他事情都不大清楚,沈洛年身无炁息,出现在这儿虽然古怪,但他一副懒得说话的模样,也没什么人想找他攀谈。 怀真周围却是围满了人,虽然她十句里面倒有八句在开玩笑,不过众人也不在意,没多久,一大群男子就只顾着围着怀真谄媚,也不管这儿并不安全。 怀真倒也挺享受这种气氛,正随意地一面胡诌一面到处撩拨,惹得每个人心里发痒,突然看到沈洛年正在瞪眼,她噗嗤一笑,一转话题说:「这附近妖怪不多,你们收敛炁息往西北走,别分开,很快就可以到海边,我们还要继续去救人呢,以后再聊。」 这话一说,一半是轰然应诺,另一半却是拍着胸脯想做护花使者,怀真摇摇头,看沈洛年与六女已经在旁等候,她随口告别了几句,轻轻推开众人,走到沈洛年身边吐吐舌头说:「干嘛这么臭脸?这不是来了吗?」 沈洛年倒也没生气,只是被那股色欲之气熏得浑身都不舒服,而且这群人中没有赖一心等人,也让他有点失望,他也不多说什么,摇头说:「走吧。」继续向着地图下一区奔去。 沈洛年等人一动,虽然大多数人听话地往西北走,但也有人不死心地跟着追,不过冯鸯等人知道沈洛年的心意,主动收敛着炁息,在森林中三转五转之后,那些人很快就被甩开。 之后,就没再遇到其他受困的变体者,八人一路绕到了当时上岸的地方,发现已经将整个岛屿外围绕了一圈,才停下脚步。 赖一心和叶玮珊他们,若不是死了,就是陷在更里面的地方,如果里面很多凿齿、闭棘那种妖怪,那可真有点麻烦。 看沈洛年望着岛内发呆,怀真凑在沈洛年身旁,看看天色说:「挺晚了喔。」一面望了望六女示意。 沈洛年一怔,看看冯鸯等人,果然脸上都带着倦意,不禁有点抱歉,点头说:「大家休息吧,明早才继续。」 冯鸯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般地笑了出来,这才轻松起来,聚在一旁笑着聊着,仿佛出来玩的一群姊妹。 沈洛年傍晚休息时没吃东西,他拿下背包对怀真说:「妳这阵子吃什么?」 「没吃。」怀真摇头说:「我不需要进食,吃东西只是吃好玩的。」 「我可不行,看看这能不能吃。」沈洛年研究着手中那包野战口粮,据说这东西可以变成热腾腾的饭,倒不知该怎么处理? 见沈洛年在月光下翻弄着那包铝箔包,符宗那儿年纪最小的女子突然站起,走过来对着沈洛年微笑伸手,却不发一语。 沈洛年一怔,见她望着自己手中的野战口粮包直笑,沈洛年呆了呆,任她取去,女子一笑转头,往海边走去,不知干什么去了。 这是干嘛?沈洛年正迷惑,冯鸯却走了过来笑说:「让小露帮忙吧,那个要水才能加热,我们傍晚也研究好久,你们俩一包就够了吗?」 「够了,怀真不吃。」沈洛年说。 「冯姊,来坐。」怀真亲切地拍拍身旁说。 姊个屁!妳这万年老妖好意思叫人家姊?沈洛年暗暗好笑,不过怀真总不能叫人家妹子或娃儿,也只好这样叫了。 冯鸯笑说:「不打扰两位吗?」 「不会、不会。」怀真笑说:「我有事情想请教妳呢。」 「怎么啦?」冯鸯坐下,也笑咪咪地说。 「妳们干嘛和道武门的人混在一起呀?」怀真笑说。 冯鸯一怔,讶异地说:「妳怎么知道我们不是?帮我们跟他们说说吧。」 「说什么?」怀真倒听不懂了。 「我们说不是,他们硬说我们是啊。」冯鸯难得地皱起眉头,有点委屈地说:「还要我们派人出来帮忙,可是那种打斗法,我们不会呀,后来就要我们保护洛年小弟啰。」 原来是这样?沈洛年和怀真对看一眼,都觉得有点好笑,沈洛年正暗暗摇头,怀真已经接口说:「如果妳们不出来,那他们会怎么对付妳们?」 「没有啊。」冯鸯说:「他们就一直说我们该出来,就只好来了,还帮我们取个符宗的名称。」 这些大姊也未免太好欺负了,洛年忍不住瞪眼说:「不想出来就不要出来啊。」 冯鸯一惊,有点畏惧地看着沈洛年说:「我们……不习惯吵架。」 沈洛年倒是一呆,这大姊也好几十岁了吧,怎么有些地方还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 怀真倒已经想清楚了,摇摇头说:「大概道武门派去的说客,天生对乐和之气比较有抗力,而她们彼此互相感染开心惯了,遇到的人都对她们很好,不习惯应付这种人,冯姊,妳们一群女巫尽量不要分开,只有一个人的话,效果便弱了。」 「我们知道尽量不要分开……乐和之气是什么?」冯鸯说。 「就是妳们这种气质。」怀真笑说:「应该是做了什么仪式或动作之后,才取得这种气质和能力的吧?」 「妳真的都知道耶。」冯鸯诧异地看着怀真。 「这次的事件结束之后,妳们别趟浑水了,早点回去,守好神体。」怀真笑容收起说:「短则数月,长则一年,天地必有异变,妳们这族守了他三千多年,他一定会报答妳们的。」 「什么三千年?谁报答我们?」冯鸯迷惑地说。 「你们的神啊,麒麟。」怀真笑说。 「麒麟……」冯鸯似乎不大相信,迟疑地说:「那不是汉人的神兽吗?」 「我就只说到这样了。」怀真眨眨眼说:「信不信就由妳啦。」 冯鸯呆了数秒才说:「可以回去的话是最好了,可是我们不知道怎么回去……这儿离云南很远吧?我们也飞不过大海的。」 怀真一愣,推了沈洛年一把说:「这交给你了,怎么办?」 干嘛交给我?沈洛年瞪眼低声说:「喂!关我屁事!」 「别这样啦。」怀真低声说:「她们的神,说不定和我有交情,帮点忙。」 「啧。」沈洛年不是不帮,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帮,只好对冯鸯说:「我也不想在这多留,等救了人之后,我们一起想办法离开。」 「好啊。」冯鸯高兴起来,忙说:「谢谢、谢谢。」 「别急着谢,还不知道能不能成。」沈洛年忙摇手,到时候只能去拜托刘巧雯看看了,不过总门的人会这么容易就答应吗? 过不多久,小露笑吟吟地拿着热好的食物过来,沈洛年刚接过还没道谢,小露已笑着跑开,沈洛年也就罢了,低头研究起食物。 没想到在野外还能吃到热腾腾的米饭,虽然吃起来似乎也不怎么样,总也差强人意,沈洛年拿着里面附上的汤勺,一口口吞,一面挑开混在糯米内的红豆,突然怀真目光一转,望着南面说:「那边怪怪的。」 不久,沈洛年也感觉到了,不只沈洛年,连冯鸯等人都紧张地站了起来,似乎有一大群妖炁正一面冲突一面往这方向跑,而且速度十分快,看来不用多久就会到这附近。 这是怎么回事?沈洛年顾不得才吃到一半,连忙背起背包说:「快躲。」 但这儿是海岸,虽不是一片平坦,却也没什么地方好躲,眼看对方越来越近,怀真神色也凝重起来,她突然开口说:「后面追赶的是凿齿,我们到海里去。」 众人还没来得及回答,突然森林中轰隆隆地冲出了十几只高达三公尺、牛头人身的巨大人形妖怪,正大跨步地往外奔,而后面百多名凿齿则是一面怪叫一面追,牛头人身子十分沉重,每一下踩到地面都是一个巨大的脚印,但速度却是不慢,两方都运足了妖炁,一眨眼就奔出了森林,而他们哪儿不跑,正对着沈洛年等人冲来。 妈啦!这群混帐牛不能换个方向吗?沈洛年心中暗骂,嘴巴可没空抱怨,当下扔下晚餐,带着众人向海边奔了过去。 第六章 你都不会吃醋啊? 第六章你都不会吃醋啊? 奔没两步,酖族六女同时飘起,一面把沈洛年和怀真带了起来,八人飘到海面上不远处,暂且凝定,却见牛头人已奔入海中,后面凿齿也已经御炁飘掠,从空中飞向牛头人,不过牛头人却不逃了,他们聚在一处,十几双巨掌往下一捧,大片海水同时往空中洒去,逼着凿齿连忙转向回飞,站在海边怪叫,牛头人却也不示弱,跟着哞哞怪叫。 「快溜吧。」沈洛年低声说。 冯鸯点点头,八人沿着海岸绕,想从别的地方上岸,不过他们似乎已经被凿齿注意到了,马上有三十多名凿齿沿着岸追,准备等众人上岸。 八人跑外圈,他们跑内圈,这样赛跑可不划算,而外炁虽然能托体飞行,但并不是真能长久停在空中,偶尔还是需要点地纳炁,让不断从体外往戒指凝聚的炁息稍微舒缓,才能继续飞起,六女协力虽然可以飞更久,也不能都不落地。冯鸯飞着飞着,不知该怎办,只好回头问:「继续飞吗?」 「落海休息一下?」沈洛年问。 「不行。」怀真说:「一落下,凿齿就冲来了,他们不纯然是内聚之体,勉强也可以御炁飞腾几秒。」 「我们也泼他们水呢?」冯鸯手一指,一股浪花打起,向岸上喷去。 这可把凿齿吓了一跳,一面怪叫一面后退,似乎不敢太接近海岸。 这可好玩了,六个女子对望一眼,眼睛同时亮了起来,八人当即向着岸边接近,只见六人外炁一带,大片海水往内乱洒,仿佛下雨一般,她们散出的外炁虽然不凝聚,不适合直接攻击,但单纯洒个水可没什么问题。 这下逼得凿齿往后急逃,不敢再堵着八人,就算看到八人落在岸边,也不敢贸然接近。 酖族的女子这时和怀真早已笑成一团,正得意的时候,突然听到几声「哞哞」怪叫,众人一呆,却见那些牛头人正望着八人,其中一只牛头人不知正叫着什么。 「这些『牛首妖』想要你们帮忙,要不要帮?」怀真笑说。 这牛头人原来叫「牛首妖」啊?沈洛年对怀真听得懂「牛语」也不很意外,只说:「他们是好妖怪吗?」 「基本上不大会主动和人冲突。」怀真说:「不过脾气很大,惹火他们的话也挺麻烦。」 「那就随便了。」沈洛年耸肩说:「反正凿齿似乎是坏蛋。」 对酖族六女来说,洒水驱赶凿齿倒是挺好玩,反正也没真的伤了对方,于是六人笑咪咪地带起海水腾空飞洒,逼着那百多名凿齿一面怪叫一面逃回森林。 看样子暂时不敢过来了?众人还没来得及放松,那身子沉重的十几只牛首妖,正大步上岸,一面彼此怪叫个不停。 沈洛年等人对这些巨大妖怪可还没放下戒心,稍稍退开了两步,这些牛首妖倒不进逼,看着沈洛年等人的神色也挺和善,其中一名还不断地怪叫,似乎正对他们说话。 虽然言语不通,但对方有没有恶意,沈洛年倒可分辨得出来,他放轻松了些,仔细一看,这些牛首妖脸上那对圆圆的巨大眼睛,配上只比眼睛略小的大鼻孔,长相其实还颇和蔼可亲。 不过那魁梧的身材实在有点恐怖,基本上把一个全身肌肉坟起的壮汉,所有比例放大两倍,大概就是牛首妖的模样,除此之外,他们牛头下的肩脖处似乎格外发达,对上那对粗大的牛角,隆起的额头,若是被他们撞上一下,恐怕谁也受不了。 「他们不会说人话吗?」沈洛年对怀真说。 「要跟你说几次?发声结构基本上就不同,想说也说不出来,人语只有龙首和人首可以自由运用。」怀真白了沈洛年一眼,突然用一种重浊腔调,对牛首妖说了一串话。 牛首妖摇了摇头,又怪叫了几声,一面指了指岛内。 「他们说谢谢我们帮忙,又说要回去打仗。」怀真回头扮个鬼脸说:「还问我们要不要去。」 「谁要去!还有,妳会说牛语?」沈洛年说:「不是说结构不同吗?」 「我说的是古汉语,这些当年也在东地生活的妖怪,大多听得懂……其实如果你说简单一点,他们也可以听懂,妖怪学语言很快。」怀真说完,又回头和牛首妖说了一串话。 两方一阵对答后,怀真突然皱眉回头,她表情古怪,似乎听到了什么怪诞的事情,迟疑了一下才说:「牛首妖说,岛内有人类帮他们和凿齿打仗。」 「嘎?」沈洛年一呆。 「牛首妖以为我们和那些人是一伙的,才问我们要不要进去。」怀真好笑地说:「居然有这种人,妖怪打架跑进去凑热闹。」 沈洛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如果真有人干这种傻事,八成就是赖一心那家伙,他抓了抓头才说:「怀真,妳帮忙问问,那些人为什么不退出来,还有这几个牛首妖跑出来干嘛?」 「他们语言单纯,很难问太复杂的事。」怀真皱皱眉,想想才又对牛首妖开口,两方又对答了片刻,怀真才说:「他们被很多凿齿围住了,出不来,这些牛首妖是突围出来,想带凿齿最怕的海水回去。」 沈洛年一怔说:「他们怎么带?能带多少回去?」 两人目光转过,却见牛首妖们正纷纷弯腰,以双手捧起一大捧海水,但他们随即发现海水正从指缝慢慢往外漏,当下一个个大惊失色,又捧了好几次,但始终没法留下多少海水。 怀真忍不住偷笑说:「他们似乎没想很多就来了。」 沈洛年也不禁想笑,但想到赖一心的事情又笑不出来,救人不打紧,自己也陷入危险,可就不划算。沈洛年忍不住骂:「要是他们真的陷在里面,我可不管,妈的,回家算了。」 怀真眼看牛首妖还在捧水,便说:「那就叫牛首妖自己回去啰?」 「等等。」沈洛年皱眉说:「我们去战场外围看看,确定一下,说不定里面不是他们,我们还得去别的地方找,里面如果是他们,我也不管了!」 「喔?」怀真眨眨眼,去找牛首妖谈了。 「冯鸯姊。」沈洛年转头说:「里面有点危险,我和怀真去就好了。」 「我们答应要保护你,若是你出了事,我们怎么好意思回家?」冯鸯笑说:「而且你不是说只去外围看看吗?怎会危险?」 「呃……」沈洛年一呆,却不知该怎么反驳。 怀真过去的时候,牛首妖们因为捧不起水,正在生气,怀真和他们说了几句,他们迟疑了一下,最后终于放弃了海水,领着众人往岛内奔。 牛首妖不用收敛妖炁,毫无顾忌地快速往内冲,沈洛年可追不上,多亏冯鸯等人再度把两人托起,从后方飘飞追逐,才没被牛首妖甩掉,虽说事实上让怀真自己跑可能比牛首妖还快,不过在冯鸯眼中,怀真也未引炁,自然连她一起带着。 有牛首妖开路,敢阻挡的妖怪可不多,为了追击这十几只牛首妖,凿齿就派了近百人追出来,就算是练了炁诀的人类,恐怕也打不过他们。 不过这么声势浩大、运足妖炁地往回跑,岂不是等人埋伏吗?沈洛年还没想清楚,牛首妖却是越奔越快,弯低着身子直冲,有时候遇到人粗的茎干,就这么运足妖炁,脑袋直接撞了过去,沈洛年看了不禁心惊,难怪这些牛首妖想冲出来就冲出来,这种威势,凿齿又怎么阻拦得住? 也就是说,他们想冲回去也没什么问题?沈洛年还没想得很清楚,已经感受到前方大片凿齿的妖炁正从左右包围过来,沈洛年正想叫停,突然暗叫糟糕,众人以外炁跟随,对方想必早已注意到自己八人,就算这时收敛炁息,也逃不过这么大片的追捕,所以……也就是说…… 沈洛年还在想,眼前已经出现数百名的凿齿,从四面八方包来,牛首妖似乎更兴奋了,越跑越快,领先的那只牛首妖,对着挡路的凿齿盾牌一头就撞了下去,凿齿怪叫一声往外翻飞,这牛首妖的动作也稍慢了半分,但第二只牛首妖随即冲上前,把下一只凿齿撞飞,就这么一只接一只,十几只牛首妖排成个箭头,轮番冲刺,硬生生在这大群凿齿之间开出一条路来。 只见前方凿齿被撞得四面乱飞,周围的凿齿气得哇哇乱叫,不少人更是飞上空中,要来对付后面的沈洛年等人,但酖族那六女这时同时出手,一道道外炁编织成圈往外拓,那些外炁圈和敌方接触之前,圈中会突然爆出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凝聚力量,仿佛大盾牌一般地往外砸,虽然没什么强大攻击力,却把来袭的凿齿一个个弹开。 这又是什么?沈洛年忍不住吃惊地东张西望,只见这六名酖族女子分成六面,快速挥出炁圈,把数十名敌人挡在外面,居然显得十分轻松愉快。 「道术就是这样。」怀真低声说:「可以预先储存强大的力量使用,但这力量取出需要时间准备,这个术法她们能施得这么快,代表花了很多时间练习这个法门。」 沈洛年点头赞叹说:「能自保又能攻击,很不错。」 「才不好。」怀真却摇头:「这根本伤不了人,这些女巫心太软了。」 两人说这几句话的时间,前方豁然开朗,一个被水环绕的河间土丘出现在眼前,而那些凿齿却都不追了,远远地在河另一侧的森林处叫嚣。 现在是……飘过河道的沈洛年注意力一转,目光往丘内望去,月光下看得清楚,近百只牛首妖正从丘顶的小森林走出,而在牛首妖身旁不远,那十个人类……妈的,果然是他们!一定是赖一心那家伙把大伙儿一起拖下水的。 咦,不对!沈洛年四面一望,诧异地对怀真说:「我们已经跑进战场了?」 「你现在才知道?」怀真眨眨眼说。 沈洛年吃惊地说:「我不是说要先在外面看看吗?妳怎么不跟牛首妖说快到的时候停一下?」 「这么复杂的话他们听不懂啦。」怀真不负责任地说。 沈洛年头疼起来,外面包围着满满的凿齿,这下怎么回家?但眼看着站在一起微笑的赖一心、叶玮珊,看不出岁数的黄齐、白玄蓝,寡言的奇雅、豪爽的玛莲,想当盾牌的黄宗儒,爱开玩笑的侯添良、张志文,还有那个只有身体长大的娃儿吴配睿,这许多张熟悉的面孔,都充满了惊喜开心的表情……沈洛年一时之间,倒也不怎么后悔了。 紧接着,几个男子发现怀真,那开心的情绪,很快就多了一股爱慕的气味,沈洛年一怔,没好气地说:「妳没事就待在冯鸯姊她们旁边吧。」 「为什么?」怀真讶异地说。 「她们似乎会抑制一般人的爱欲之念。」沈洛年说:「妳躲她们圈子里面比较好。」 「啊?不要啦。」怀真噘嘴说:「那样就不好玩了。」 「还玩?」沈洛年瞪眼说:「都不知道有没有命出去呢……」 怀真却只哼了一声,这样算答应还是不答应,沈洛年可也不清楚。 两方终于相会,牛首妖哞哞声吵成一团自不在话下,沈洛年这边则是众人相见,加上怀真出现的惊喜、介绍酖族六女等事情,可也花了好一番工夫。 两方介绍完毕之后,沈洛年第一件事就是找人算帐,想问出跑到这里面的原因。 原来三天前,赖一心等人被派到岛上,一面搜妖一面挺进,那时妖怪刚出现,凿齿、牛首妖这些群聚型妖怪,大多在岛上各自分散,还没汇聚一处,赖一心这组杀了一些走散的凿齿等妖怪后,渐渐深入岛中,却突然发现两只牛首妖被十几只凿齿围攻。 经过一番讨论后,他们决定援助牛首妖、击退凿齿,没想到这么做了后,便和牛首妖成了朋友,两边比手画脚片刻,牛首妖带着他们往内冲,就这么冲到了这座山谷,却不料这儿最后成为战场,众人也就留下了。 沈洛年听到这儿,忍不住指着赖一心叫:「帮牛首妖打架,一定是你出的主意对不对?乱来!」 赖一心咧开嘴,尴尬地笑说:「你怎么知道?这样很棒啊。」 「我怎么会不知道!」沈洛年忍不住说:「你们怎么都随他啊?不怕跑进来危险吗?」 众人面面相觑,都说不出话,其实他们也不知为什么,总觉得颇难拒绝赖一心,事实上这群人中,唯一会和赖一心唱反调的,一直也只有沈洛年,只不过他不常出现,效用不大。 白玄蓝见状,开口打圆场笑说:「洛年,一心也有他的道理……你倒说说怎么突然来了?不是说不来吗?」 「因为怀真跑来了。」沈洛年顿了顿说:「我不放心就来看看,后来听说你们失陷了,就出来找找。」 「咦?」怀真忍不住说:「你明明说……」 「好啦。」沈洛年止住怀真说:「反正都到这边了。」 怀真白了沈洛年一眼,皱皱鼻子,不说话了。 不过众人听到沈洛年的言语,却露出意外的神色。白玄蓝开口说:「我们失陷了是什么意思?当时并没有要求我们马上回去啊,我们带了一星期的食物呢。」 「你们不是出不去吗?」沈洛年诧异地说:「两天前那次五千人入岛,失陷了两千多人,我今天找半天只找到了百多人,其他人一点气息都没有,恐怕都死了。」 白宗众人似乎完全不知道这事,十个人脸上都露出吃惊的神色,隔了片刻,玛莲突然哈哈一笑说:「洛年小子,你是在开玩笑吧?」 这话一说,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侯添良跟着笑说:「干,我还以为真的,洛年你那臭脸不适合开玩笑。」 「洛年不要吓人啦!」吴配睿也嚷:「什么死了两千人。」 这群乐天的家伙,沈洛年大皱眉头说:「我说真的。」 「洛年没开玩笑呦,凿齿到处打猎,活人真的不多了。」怀真也笑着说。 眼看众人还不相信,冯鸯也跟着说:「真的。」 这下众人可有点笑不出来了,一直没开口的叶玮珊突然说:「其实我也想过,一般小组可能应付不了这么多强大的妖怪,但没想到损失会这么严重……原来外面没剩多少人,难怪凿齿都聚集到这儿了。」 「既然这样,还是先出去吧?」白玄蓝说。 「也好。」赖一心也点头说:「反正想进来随时可以进来,明早天亮就出去。」 这话什么意思?沈洛年吃惊地说:「你们意思是想出去随时可以出去?」 「应该可以吧。」赖一心笑说:「你们不也是闯了进来?」 能进来得这么顺利,除了因为牛首妖开道之外,还因为那六名酖族女子在防御上十分强悍,沈洛年想到这儿,不禁看了黄宗儒两眼,这个一心想当队伍盾牌的矮胖子,会不会也有惊人之举? 「其实有点舍不得出去呢。」玛莲突然嘿嘿笑说:「我还想到更里面看看,不知道会不会更猛一些。」 「对啊。」吴配睿跟着嚷:「里面舒服。」 接着张志文、侯添良等人也跟着点头。 什么意思?沈洛年满头雾水看着众人。 「你们这样说,洛年听不懂的。」叶玮珊说:「洛年,和炁息含量有关。」 「洛年你看!我们变强了喔。」吴配睿突然一扬大刀,放在沈洛年面前不远,她的内炁往外灌注,逐渐集中在刀面,越聚越多,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刀面上竟隐隐透出一抹炽焰红芒,仿佛里面有火焰流转,在这深夜暗影中格外清晰。 「这是什么?」沈洛年果然吃了一惊。 「我也有、我也有!」侯添良拔出武士刀,内炁往外凝住,刀刃上带出一抹旭日橙黄,竟比吴配睿的还要显眼,侯添良还得意地说:「漂亮吧?」 「两个爱现的。」抱着双手巨剑的张志文,在旁边取笑说:「我的黄比阿猴的黄好看多了。」 「干,哪边不同了?明明一样黄。」侯添良瞪眼。 「我的剑大支啊。」张志文忍不住也灌上内炁,果然马上泛出大片黄色,十分醒目。 「大支浪费内炁。」侯添良哼了一声说。 这是怎么回事,沈洛年诧异地说:「每个人都有吗?」 「到了这儿,我们能凝聚的炁息提升之后才出现的,有点像光谱的分布。」叶玮珊娓娓说:「由红一直到紫,爆诀的炁色偏红,宗儒的全凝是深紫。」 所以侯添良的轻就是黄?那柔是绿吗?沈洛年不禁望向赖一心,赖一心一笑,立在身侧的银枪顶端,果然漾出一泓秋水般的碧绿。 「你们觉得凿齿不难对付,对不对?」怀真突然笑说。 「对啊。」张志文说:「既然强敌主要是凿齿,怎会死这么多人?」 「因为你们变强了呀。」怀真以人类的说法解释:「这儿道息比外面浓厚许多,你们引入的炁息增加了。」 「那凿齿没变强吗?」张志文又问。 「凿齿的强度差不多就这样了,不能变更强。」怀真说:「明天突围的时候,只要跑出几公里,这些炁息光芒马上就不见,也会开始觉得凿齿不容易应付……要是有几十、上百只凿齿追出去,靠你们十个想跑到海边,恐怕不容易,这一点你们若没搞清楚,明天会危险的。」 在众人一片静默之下,怀真又说:「不然你们以为牛首妖为什么带你们进来?我猜那天,大部分队伍都在外面就被凿齿或其他妖怪杀了,真的像你们一样深入岛内的人反而比较不怕凿齿,不过里面到处都有别的强大妖怪……你们是恰好和牛首妖交上朋友,这才有容身之地。」 原来活着还是因为运气不错?这下众人才知道害怕,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叶玮珊思忖了片刻,突然一惊说:「已经失陷了这么多人,又这么危险,他们居然只让你们八个人到岛上救人?你们……这样还敢来?」 「我不是救人队伍的。」怀真耸肩转头说:「我是自己在外围到处逛逛,和洛年在岛上遇到。」 妈的,臭狐狸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沈洛年正皱眉,冯鸯已经接口说:「其实本来比较多人,不过洛年说人少方便。」 「这个……因为冯姊她们六个特别擅于防守,有她们帮忙就够了。」沈洛年只好说:「我们躲着妖怪走,也不大需要战斗。」 「可是洛年,你好几次都不想让我们跟呢。」冯鸯笑说。 这大姊怎么找这时候算帐?沈洛年一呆,这可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干,洛年你原来打算一个人进来?」侯添良咋舌说:「果然不怕死。」 「刚刚还说一心乱来……」叶玮珊忍不住皱眉说:「你这人……才真的乱来。」众人纷纷点头,深表赞同。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沈洛年大皱眉头,摇手说:「睡觉吧,明早我们想办法冲出去,我还要回学校注册呢。」 这话和现在的气氛实在不大搭,众人都呆了呆,过了几秒,玛莲才忍不住笑说:「靠,你还要念书啊?」 「啊?」沈洛年一呆,有什么不对吗? 「没注意到吗?」玛莲右手扛着厚背刀,左手一摊说:「这儿集中道息的力量万一消失,整个世界可能就都会变这个样子耶,凿齿和很多妖怪到处乱跑,到处杀人,能不管吗?还能念多久书?」 其实沈洛年不是不知道,只是刻意一直不去思考,但这时被玛莲这么当场揭破,沈洛年只能说:「要怎么管?」 「这就是道武门聚集道息的目的啊!」叶玮珊说:「趁着妖怪集中在一处,派有能力应付妖怪的人,尽量把妖怪清除,日后就算道息扩散,也能降低伤害。」 「不过有些妖怪可以交朋友,这消息也要传回去。」赖一心忙说:「比如牛头人就该可以和我们共存。」 「回去再说吧。」沈洛年头大了,他一头大就没耐性,摇头说:「反正我打不过妖怪,不回去念书干嘛?难不成天天有人要我救?我去睡觉,今天累死了。」 说完,沈洛年也不等别人反应,先一步找个没人的地方窝着,闭眼躺下。 过了片刻,沈洛年半睁开眼睛瞧了瞧,见冯鸯等人也已经找了地方休息,看来今天她们也真的累了,不过赖一心他们倒不累,居然还围着怀真说个不休。 那十人中,有一半没见过怀真,突然看到这样一个美人出现,有这种反应难免,而见过的一半又有四个是男人……想到此处,沈洛年微微坐起,仔细看了看黄齐,见他望着怀真的表情中,除了惊艳与欣赏之外,倒没有色欲之心,沈洛年这才稍微放心了些,看来不会搞得人家恩爱夫妻反目。 怀真说得没错,若有真心喜欢的对象,不会随便被她所吸引……那赖一心呢?为什么也会被吸引?沈洛年转过头,恰好和坐在人群外、神色有些黯然的叶玮珊目光相对,沈洛年一惊,连忙转头,却感到叶玮珊正缓缓站起,向着自己走来。 妈的,是祸躲不过。沈洛年只好睁眼支起身子,看着在自己身侧坐下的叶玮珊。 叶玮珊看着沈洛年,似乎一时不知该怎么措辞,只笑了笑说:「没睡着?」 虽然是笑容,但沈洛年却看不出一点笑意,只感觉到她的烦恼和迷惑……沈洛年叹了一口气说:「心烦什么?」 叶玮珊没料到沈洛年开口就是这句话,一怔说:「怎……怎么?很明显吗?」 「也不是。」沈洛年说:「那……我帮得上忙吗?」 「不是因为你而心烦。」叶玮珊微微摇了摇头,那股烦恼还似乎真的淡了些,她轻笑说:「我是想问你件事情。」 「嗯?什么事。」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啊?」叶玮珊带笑说。 「啊?」沈洛年一惊坐起,不明白叶玮珊的意思。 叶玮珊似乎觉得说得不够清楚,补充解释说:「我指的是,单纯朋友关系上……」 妳喜欢谁我可清楚得很,不会想歪的!沈洛年没好气地说:「我知道,但为什么这么说?我没讨厌妳啊。」 「我们认识也有半年了。」叶玮珊说:「我总觉得,我拜托你做的事情,你总是不肯,但实际上你只是不答应我,其实还是愿意的,如果别人拜托你,说不定就可以。」 自己给她这种感觉吗?沈洛年一时说不出话来。 「比如加入道武门、之后的随我们小组行动、去南部捕妖,到最近这次……来噩尽岛,只要我要求的,你似乎都不愿意。」叶玮珊顿了顿说:「我有时候会觉得,如果不是我来问,会不会比较好……既然你愿意为了我们而来,应该不讨厌其他人,那也许就是因为我……」 眼看沈洛年没开口,叶玮珊迟疑了一下,想想又说:「刚认识时,我曾经不是很喜欢你,但后来我慢慢知道那是误会,你不是我想的那种样子,我在想,是不是那时候,曾经有什么态度让你不愉快,如果是的话……」 「等……等等。」沈洛年截住了叶玮珊,有点头痛地说:「妳是不是想太多了?」难怪她上次电话中吞吞吐吐,看来那时她已经冒出这种怪想法了。 「不……不是吗?」叶玮珊微微一怔。 「刚刚他们要我帮忙杀妖怪救人,我不也拒绝吗?」沈洛年说。 「不是因为我在这儿吗?」叶玮珊说。 「喂!」沈洛年瞪眼说:「妳这样很要不得喔。」 「怎……怎么?」叶玮珊一怔。 沈洛年说:「妳老是以为什么事情都是自己的错,这很糟糕,上次打凿齿也是,总怪自己没飞起来,怎不怪一心忘了提醒妳飞?」 叶玮珊诧异地说:「怎么……可以怪到他身上?」 「怎么不可以,他不是负责教人打架吗?妳又怎不怪宗儒吓得傻掉?」沈洛年问。 「他当时还没变体啊,会怕很正常。」叶玮珊微微皱着眉,嘟嘴说:「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不怕死。」 「我……」沈洛年差点呛到,他本不是口齿伶俐的人,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解释,顿了顿才说:「总之,我觉得妳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很好,别再把莫名其妙的事情都怪到自己头上。」 叶玮珊听着听着不禁有点脸红,她低下头迟疑地说:「你……别这么说。」 自己刚刚好像说了些让人害羞的话?沈洛年这下可也有点尴尬,当下忍不住恼羞成怒地骂:「妈的!总之我不会讨厌妳,就这样。」 见沈洛年突然爆出一句粗口,叶玮珊不禁呆了呆,说不出话来。 「我倒想问妳。」沈洛年却突然说:「刚认识的时候就不提了,我知道妳后来不讨厌我,但也说不上欣赏,何必这么委屈自己,还来找我道歉?」 「因为……有你在的话,就像多了个探测器,对我们帮助很大。」叶玮珊停了几秒才接着说:「一心又总是喜欢冒险,如果只是道个歉,队伍就能更强一点的话……」 「正确的做法该是叫他不要冒险吧。」沈洛年头痛起来,忍不住说:「喜欢一个人,就该随他胡搞吗?」 虽然开叶玮珊和赖一心玩笑的人不少,但通常都还留有余地,但此时沈洛年却是毫不客气地挑明着说,叶玮珊一下没得转圜,她整片脸红到耳根,想转身就走,又怕误了事,气得她咬牙说:「你……一定要欺负我吗?」 她何苦为了赖一心,委屈求全到这种地步?赖一心对她又如何呢?沈洛年看着叶玮珊羞窘交迫的情绪,突然有点替她难过,叹了一口气说:「我只是看不下去,是我多事,抱歉。」 叶玮珊听到这句温柔的话,不知为何突然鼻头一酸,眼泪滴了出来,这下两人都愣住了,叶玮珊急忙找东西抹泪,但这迷彩服可不是平常的衣服,当然没放着手帕、纸巾,她掏了两掏找不到,连忙用手抹。但这一刻泪水的闸门就像被打开了一般,完全止不住,叶玮珊抹了几下没用,也只好放下手不管了。 当此情景,沈洛年自然不敢吭声,叶玮珊却也不肯说话,隔了好片刻,她的泪终于才停了下来。 「我该怎么办?」叶玮珊突然说。 「啊?」这话没头没尾,沈洛年听不懂。 「我知道他只当我是好朋友。」叶玮珊低声说:「但我也只能做这些事,除此之外,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些什么……」 没搞错吧?找我商量感情问题吗?我们交情什么时候变这么好的?沈洛年瞪大眼睛,吞了吞口水说:「妳……妳……」 「你不会取笑我吧?」叶玮珊抬起头说。 「当然不会。」沈洛年顿了顿说:「但……我没想到……」 「你知道吗?玛莲也喜欢一心。」叶玮珊突然说:「所以我也不能和奇雅、玛莲商量,小睿又还不懂事,只知道凑热闹……」 玛莲喜欢赖一心?难怪那天走光脸红成那样,妈的,长一副娃娃帅哥脸可真是占尽便宜啊!奇雅会不会也凑一脚?再加上小睿的话,刚好凑一桌麻将了,沈洛年惊上加惊,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叶玮珊想想又说:「反正被你惹哭,脸都丢光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而且你不像多话的人。」 沈洛年瞪眼说:「我以后再也不敢跟妳道歉了,谁知道妳会哭?」 叶玮珊一听,忍不住笑了出来,轻轻摇头说:「才不是这样。」 「不然呢?」沈洛年说。 「我只是发现……原来你也在关心我,一时感动才哭的。」叶玮珊笑睇了沈洛年一眼说:「我以为你谁都不关心呢。」 总之多说多错,沈洛年闭上嘴巴不吭声了。 「那你要帮我出点主意吗?」叶玮珊微红着脸,羞笑说。 喂!别得寸进尺,我可不想当妳的姊妹淘。沈洛年翻白眼说:「不要。」 叶玮珊也只是随口说说,并没真想从沈洛年口中听到什么建议,她望了望人群说:「这么多人围着怀真姊,你都不会吃醋啊?真这么安心吗?」 啊嘞?沈洛年终于明白叶玮珊为什么会这样说话,原来把自己当成有恋爱经验的前辈了?而且是很没有威胁的前辈,沈洛年停了几秒,最后板着脸、闭上眼说:「晚安。」 叶玮珊一愣,噗嗤笑了出来,摇头说:「至少我现在确定,你不是特别讨厌我了……对不起,打扰你睡觉,晚安了。」说完她带着微笑,转身离去。 过了几分钟,沈洛年偷偷张开眼,往外望了望,见那儿的人群已经解散,赖一心和黄宗儒等四个男孩,正比手画脚不知讨论什么,玛莲、奇雅、吴配睿、叶玮珊等女孩则聚在一处,黄齐和白玄蓝找了一个大草根靠着,闭着眼睛肩靠着肩相倚着,也不知道睡了没……只有怀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跑掉最好。那狐狸耳朵很尖,若让她听到刚刚的对话,说不定又来消遣自己。沈洛年正打算重新睡下,目光一转,却见吴配睿正一脸好奇偷看着自己,两人目光一碰,吴配睿似乎吓了一跳,连忙转身躺下,不敢多瞧。 刚刚和叶玮珊说话,若是给这小女孩留意到了,又是一个麻烦,沈洛年躺下一面想,总之和人混在一起麻烦就很多,得想办法离这些人远些,那就没烦恼了,至于守夜、轮值之类的事,自然有人会处理,自己不用理会。 刚迷迷糊糊有点想睡,身旁突然挤了一个人,沈洛年皱起眉头,一面把那柔软的身躯推开些,一面低声说:「这儿人多,别这样。」 怀真轻轻一笑,顺着沈洛年的意思躺开了些,一面说:「那个一心弟弟,还真有点异想天开。」 「怎样?」沈洛年说。 「刚问了问我才知道,他们一直留在这儿,是想靠着牛首妖的帮忙,把凿齿杀光。」怀真说:「真是天真,凿齿确定打不赢还是会逃的,哪会傻在这儿等他们杀光?」 「大概是想能杀多少就杀多少吧。」沈洛年想想又说:「妳去和女生挤吧,干嘛黏着我?」 「你以为女生就不会对我心动吗?」怀真吃吃笑说:「还是你要我让她们都作个好梦?」 「妳可别让这些人乱作梦。」沈洛年吃了一惊,坐起说:「我不是开玩笑喔。」不要搞得明天起床大家为了抢女人打起来。 「知道啦,认识的我不会乱施术,省得有麻烦。」怀真笑说。 「知道就好。」沈洛年这才躺回去,刚闭上眼睛,沈洛年又突然想起一事,他低声说:「一直有件事情要问妳,浑沌原息可以把我托起来吗?」 「不行,你看这岛屿的现状就知道了。」怀真说:「浑沌原息每天不断地快速涌入集中,又往地下散开,也不会让一片灰尘动一下,原息能影响的只有炁、生命力和部分能量,不能和实际东西有作用。」 「妳确定吗?」沈洛年说:「可是我可以让自己往上飘耶。」 「真的吗?」怀真吃了一惊说:「你可以借着原息飞行吗?」 「只能往上和往下,不能自由乱飞。」沈洛年说:「好像变轻、变重这样。」 「如果真能控制一股力量托起你,那力量也可以从侧面推动你啊。」怀真说:「怎会只能往上?」 这样说好像挺有道理,但事实上就是不能啊,沈洛年摇摇头说:「我也不明白。」 怀真思忖了片刻,仍想不透,摇头说:「这儿人多不方便,有空找地方试给我看。」 都拖了两个月了,当然不急在一时,沈洛年闭起眼睛,转过身说:「嗯,睡吧。」 「嗯……」怀真转身缩起身子,背靠着沈洛年的背,突然又细声说:「欸,那么多人围着我,你都不会吃醋啊?真这么安心吗?」 妈啦!臭狐狸果然听到了,沈洛年闷哼一声没答话,只听怀真在身后咯咯直笑。不过今天实在也累了,沈洛年感觉着背心处由怀真躯体传来的温暖,心情也渐渐稳定下来,不久之后,也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 第七章 臭小子,快走! 第七章臭小子,快走! 「起床啰!」 天还没亮,赖一心就到处喊人起床,沈洛年诧异地坐起,见每个人都爬了起来,几个人正在水边洗脸、料理早餐,连那几十只牛首妖也站起来蹦蹦跳跳的,不知在热闹什么? 「昨晚帮他们约好了。」怀真说:「今天天亮和凿齿大战一场,之后就直接杀出去。」 「和牛首妖约好啊?」沈洛年想想突然一惊说:「知道妳能和牛首妖沟通,他们不会觉得奇怪吗?」 「会啊。」怀真歪头说:「不过他们也没多问什么。」 大概也不知道该怎么问吧……沈洛年也不追究,起身说:「既然这样就准备回去……啧,昨晚没吃饱,肚子有点饿。」 「不是有带吃的吗?」怀真问。 「要弄热有点麻烦。」沈洛年刚说完,却见酖族那最小的女巫小露,正从下方河畔回返,手上还拿了好几个口粮盒,正往两人走来。 「好像有人要送吃的来了。」怀真笑说。 这可就有点不好意思了,沈洛年颇有点尴尬,只见小露走近,对两人微微笑了笑后,便向怀真递过两包热腾腾的口粮。 怀真接过笑说:「谢谢妳喔,小妹妹。」 小露脸上带着羞涩的甜笑,轻轻摇了摇头,拿着其他口粮,转身快步去了。 「这小女孩挺漂亮的,可惜了。」怀真说。 漂亮吗?沈洛年最近已经没怎么注意这种事了,被怀真这么一提,他这才多瞧了两眼,酖族女子本就肤色特别柔白、五官明艳,这已经是一个优势,十几岁的小露,还拥有姣好的身段、甜甜的笑容,确实算得上美女……沈洛年说:「可惜什么?」 「可惜受麒麟换灵,当了女巫啊。」怀真笑说。 沈洛年还是不懂有什么可惜的,但这不关自己的事,也就不问了,望着怀真手上的口粮饭盒,沈洛年接过其中一个,一面拆开摆弄一面问:「妳不是不吃吗?」 「人家专程拿来,怎么好意思不接?」怀真笑着说:「好不好吃啊?」 「妳一定不爱吃。」沈洛年弄开了包装,把米饭和配菜弄在一起,一面咬一面说。 怀真嗅了嗅,果然苦着脸说:「什么呀!至少要有几块肉吧?」 「有干掉的肉丝。」沈洛年挑出一条细细的干肉丝说:「要吗?」 「不要。」怀真把手中那盒也塞给沈洛年说:「都给你吃。」 「嘎?」沈洛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好一面吃一面对怀真瞪眼。 几分钟后,沈洛年一面拍着肚子打嗝,一面和众人站在一起,准备杀下山去。 作战计划在昨晚沈洛年躲开时已经拟定,基本上是牛首妖开路冲杀,然后赖一心的队伍往外突破,沈洛年等八人则在最后尾随。 酖族六女的道术,并不很适合当先锋突破,毕竟攻击性的法术,都需要一些时间预备,但是她们在防御方面可就挺稳妥,所以只要前面有人开道,问题就不大,先前她们随牛首妖冲入时已经展现过实力,赖一心等人倒也放心。 沈洛年本来反而比较担心赖一心等人,不过看他们神色似乎挺有把握,沈洛年倒也颇有点期待,想看看这样十个人会组合出怎样的阵式。 众人和牛首妖们在森林中排好队伍,正等着牛首妖发出号令的时候,突然一阵天摇地动,整个地面不断地左右晃动,大伙儿都吃了一惊。这两天虽然经历了几次小地震,却从没有这么严重的。 沈洛年不禁诧异地说:「有什么大妖怪吗?」 怀真四面看了看,摇头皱眉说:「不是,是地震……不大妙,快走吧。」 「不等地震停下吗?」前方的赖一心诧异地说。 「越快越好,早点出岛。」怀真突然扬声叫了一串,不远处的牛首妖闻声,倏然仰头长哞,数十只牛首妖分成五队,向着山丘下冲。 这下赖一心等人没得选择,更没时间询问,只好跟着往山下冲,沈洛年和怀真自然也在冯鸯等人的包围下,往下点地飘飞。 空闲的沈洛年对怀真低声说:「既然只是地震,为什么这么急?」 「你没察觉吗?」怀真脸色严肃地说:「地震带着息壤摇动,浑沌原息也随之在岛内胡乱地晃动震荡,这样浓度混乱,不只岛中央的强妖开始乱跑,到处都可能突然冒出强妖,没法事先预防,太危险了。」 沈洛年倒不是感觉不到,而是他把注意力都放在妖炁上了,被怀真这一提醒,才察觉到严重性,不禁有点担忧。 此时冲最前面的牛首妖,已经和蜂拥而出的数百名挡路凿齿碰上,凿齿马上被撞得砰砰乱飞,不过凿齿虽拦不住牛首妖,但牛首妖也顶多把凿齿撞伤,没法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害。牛首妖对此似乎也不在意,五队牛首妖分五个方向低头直冲,仿佛打保龄球般地一排排辗撞过去。 在这一片乱中,赖一心等人冲入战局,打头阵的赫然是玛莲和吴配睿,她们身后两步,赖一心和黄齐紧紧跟着,之后则是由黄宗儒、叶玮珊、白玄蓝、奇雅四人组成一个小圆形,左右两侧则由侯添良和张志文各据一方,之后才是沈洛年等八人。 沈洛年乍看到这样的阵式时,不免有三分意外,他以为想当盾牌的黄宗儒会站在最前方冲锋呢,怎么站到里面去了?而玛莲派到前面就算了,吴配睿那小女孩能当前锋吗?赖一心和黄齐不是两个近战高手,怎么也躲在中央? 不过两方一接触,沈洛年就知道道理了,眼见刚刚才被牛首冲散的凿齿们,正想对着玛莲、吴配睿拦去,但还没拦到两人,后方白玄蓝、叶玮珊已同时出手,两团仿佛冒着火的红焰炁弹破空飞射,一左一右轰然炸开,十几个凿齿被爆劲炸得遍体鳞伤,倒地乱滚,几个伤势较轻的凿齿,勉强撑着还想挡路,但吴配睿和玛莲两把冒着红光的长短刀毫不客气,只见她俩刀随身转、盘旋飞绕,不只刀过人断,还把尸体炸飞老远,连凿齿的盾牌都挡不住刀上带着的爆炸力。 随着破入敌境,周围拥上来的敌人越来越多,白玄蓝和叶玮珊的炁弹不管三七二十一,看哪边敌人多就往那边扔,炸得凿齿呼天抢地。而赖一心和黄齐两人占住中路、前后呼应,一左一右往前急掠,左边赖一心的长枪,有如一条游动的碧绿青龙,右边黄齐的窄长五节剑绿中带黄,正是轻柔同修的光谱,两人跟着开路两女之后,或刺挑或推甩,不与敌人缠战也不让敌人停留,眨眼清出好大一片空地。 这样的空地,恰好让后方四人组成的战团衔接上,奇雅布出一片绿光,托着四人往前飞掠,偶尔有敌欺近,一道仿佛软鞭又似水柱的粗大碧绿炁鞭从底盘透出,或撞、或拨、或弹、或打,迫得敌方无法接近。 而侯添良和张志文也没闲着,两人专修轻诀,动作都快,手中武器仿佛两道闪着橙黄光芒的闪电,迅速地在左右翼闪动,哪儿有敌人接近就掠了过去。凿齿根本跟不上两人的速度,往往被砍了还不明白怎么死的。这两人忽前忽后,根本就是这小队的自由杀手,白玄蓝和叶玮珊的炁弹也许炸伤的敌人最多,但直接杀死的数量,恐怕还不如侯、张两人。 那黄宗儒呢?早在奇雅托起四人的时候,黄宗儒盾牌在正前方一立,一道仿佛紫色城墙般的弧形炁墙,在四人外侧整个笼罩起来,只有上下各透出一个中型开口,下方让奇雅运出绿色外炁,至于上方的圆孔,则是白、叶两女轰出炁弹的所在,就算有敌人接近,也砍不入那凝聚如实的紫色炁墙,让三个发散型女子绝无后顾之忧,可以把全力都集中在攻击火力上。 这样的十人阵式冲入凿齿阵中,仿佛一把热刀切入奶油里面,只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就开出一道用凿齿尸体铺成的道路。 至于后面跟着的沈洛年等八人,因为前方敌人都被清除,只需要顾着后半路,酖族六女巫神态轻松喜乐,炁圈轻挥,逼退接近的凿齿,而渐渐地,从后方主动逼来的凿齿也越来越少,不知道与她们的乐和之气有没有关系? 沈洛年看着战况,不由得又惊又佩,昨天和那三百人上岛,也见识了不少修习四炁诀的高手,但那些人大多都惯于单打独斗,纵然能互相配合,也没法像这群人各自专精一个方向,优缺点互相弥补,发挥出更大的战力。 而且不只是阵式上融合无间,战斗施用的技巧也是独特又符合个人炁息特性。白、叶两女的火爆炁弹就不用提了,奇雅的气鞭法门过去可从没看过,而几个内聚型的招式,也逐渐显露出不同的风格。玛莲、吴配睿动作大开大阖、瞬间爆发。侯添良、张志文简洁迅快、人器合一。黄齐、赖一心则是招式华丽细腻又有韧性,仿佛舞动着剑、枪一般,和当初的动作都已经颇不相同,这都是赖一心在这段时间修改的吗? 难怪他们敢发下那种豪语,打算留在这儿杀光凿齿,这两、三天不知他们已经杀了多少?不过话说回来,这样的杀法,耗用的炁息也很可观,战场中又不能引炁,可别打到虚脱。 过去赖一心等人杀到一半,就会开始折向,但此战的目的不是袭杀凿齿,而是撤出岛屿,所以玛莲和吴配睿两人不改方向,一直往正北杀去,没过多久,就顺利突破了凿齿群。 冲出的时候,身后果然许多凿齿追来。此时赖一心和黄齐两人自动落到后方,他们的功夫都带柔性,杀伤力也许不够强,却适合久战和防御,十分适合撤退的时候留守后路。其他人的工作倒和之前差不多,只不过开路的两人,这时突然变得十分清闲。 众人记得怀真的提醒,不急着往外冲,先在附近绕了一段距离,跟着选了空地稍停,打算趁着炁息还强的时候,先把这数十名追来的凿齿杀光,然后才往外走。 其实追来的本不只数十名,不过追打的过程中,白玄蓝、叶玮珊的爆炁弹可没停过,不知轰翻了多少人。此时队伍一停,吴配睿和玛莲两人一个翻身后跃,更落到赖、黄两人之前,队伍一转向,对着凿齿再度杀去。 这时沈洛年等八人反而被包在中间了,殿后的换成黄宗儒保护的三名发散者,不过这也没什么影响,黄宗儒和奇雅组成的防御圈,可能比酖族六女巫的还要坚固。 凿齿们追啊追的,发现对方突然转向杀来,不由得微微一惊,几个凿齿停下脚步,盾牌前推,要抵御吴配睿和玛莲的攻击。但两人可不只武器上带有爆劲,当初白玄蓝用在身上那种爆炸性加速的「爆闪」技巧,两人虽还不能熟练地用在自己身上,但却已经可以偶尔使用在武器上。只看那一长一厚的两把红色焰刀,突然炸出一声爆响,竟以比侯、张两人还快的速度,破空杀入盾圈,把一排凿齿连人带盾劈炸碎裂,凿齿的阵式立即崩溃。 只不过两个冲错,凿齿又死了一半,那些凿齿眼看不对,正想逃跑,却怎么比得上炁弹、炁鞭以及侯、张两人的速度?短短几分钟,全军覆没。 众人大获全胜,高兴得停下欢呼,突然间,怀真脸色一变,低声说:「糟糕,麻烦了。」 「什么?」沈洛年一呆,突然发现前方浑沌原息一聚一爆,一股从没见过的强大妖炁突然冒了出来,只见前方冒出了个无头人形妖怪,那妖怪背对着众人,左手持着方盾,右手拿着柄巨大长斧,下体只围着一块乱草裙,黑色的皮肤透出一股诡异的气氛,随之而来的妖炁压迫感,逼得每个人心血下沉,说不出话来。 「快走。」怀真低声说。 那股妖炁十分强大,对白宗众人来说,仿佛是一种无法抗衡的感受,当下谁也不敢吭声,慢慢往后退,却见那无头妖怪缓缓转身,胸口两个巴掌大的诡异眼睛正瞪着众人,而腹部一张血色裂缝倏然拉开,一声仿佛金属相撞摩擦的诡异叫声就从那个怪异的大洞中传了出来。 叫声还没消失,怪物身形一闪,那仿佛足以毁天灭地、聚满强大妖炁的巨斧,便对着众人劈来。 这根本抵挡不住吧?站在最前方的吴配睿和玛莲都傻眼了,连举刀抵抗的念头都没有,眼看斧头即将劈上她们脑袋,黄齐和赖一心首先反应过来,两人同时往前掠出,一枪一剑同时顶上那把巨斧。 「拼什么?还不快逃?」怀真大嚷。 这时那强大妖炁一爆,一股巨力将两人硬生生撞开,赖一心在地上打了两个滚,面色惨白地支枪爬起又摔下,黄齐脸色更难看,一时竟是爬不起来,却是赖一心专修柔诀,单论化力的能力,赖一心毕竟高于黄齐。 妖怪一斧推开两人,跟着一转向,又往玛莲挥去。玛莲这时已经回过神,她一咬牙,怪吼一声,厚背刀朝那斧头迎去,打算硬顶这一下。吴配睿也不再迟疑,娇叱一声,大刀从对方侧面爆闪加速,对着无头妖左侧盾牌砍去。 只听两声连在一起的巨响,玛莲和吴配睿又是分往两边飞摔,两人修炼爆诀,威力虽大,却几乎完全没有防御能力,和这强大妖炁一碰,还没落地便已昏迷,就这么重重摔到地面。 此时叶玮珊、白玄蓝的两团炁弹已扔了出去,同时张志文、侯添良也跟着往前急射,奇雅的绿色炁鞭也跟着冲,这时候,怀真嚷的那句话才刚喊完。 但已经没人理她了,除了酖族六女之外,几乎都冲了上去,沈洛年看到玛莲和吴配睿委顿于地、昏迷不知死活,一下子脑袋发热,体内原息泛出,穿出了酖族六女的外炁,拔着匕首就要往前跑。 「你疯了!」怀真忙跟着跳出去,一把拉着沈洛年低声说:「这家伙连我都得现形才好应付,他们没救了,快逃。」 「不行!」沈洛年一时扯不开,回头一看,却见侯添良、张志文两人已被扫开,也摔到一旁站不起来,而那无头妖往前一掠,随手用盾挡开两颗炁弹,巨斧已劈向黄宗儒等人。 黄宗儒当下盾牌一沉,让炁墙贴地和地力结合,同时奇雅泛出一股绿色炁圈,罩在紫色炁墙之外,减缓对方力道的冲击。 当巨斧和炁墙接触的那一刹那,只听轰然一声,整片炁墙陷入地面半公尺后炸裂,黄宗儒脸色涨成一片通红,此时炁墙已散,他只能勉强提着盾牌,摇摇晃晃地站着,虽然是唯一挡下一击的人,但绝对挡不了第二下。 对方的巨斧刚往回拉,左手盾牌又挥了过来,眼看对方来势过快,众人绝对来不及闪避,白玄蓝当即以外炁裹住三人,使出爆闪心诀往后急飞。但四人和一人的速度毕竟不同,虽然闪过了盾牌,却仍被盾外大片泛出的妖炁击中,四人飞出二十余公尺外,摔成一团。几个发散型的女子护体炁劲不足,被这股大力一逼,都不动了,只剩下黄宗儒一个人勉强还能挣动。 这一瞬间,沈洛年脑中热血一冲,挣了两下动弹不得,他火气一涌,浑沌原息往外直迫,逼得怀真松开了手,当下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怪叫一声拔出匕首往外就冲。 怀真发现抓着沈洛年的地方,妖炁突然被迅速吞噬,她吃了一惊,不敢再抓,却见沈洛年已经奔了出去。怀真暗叫不妙,这不是去送死吗?这臭小子果然见不得人死?眼见对方抡起巨斧,对着沈洛年就要砍,怀真无可奈何,只好迫出妖炁急冲,只见她一转眼掠过了沈洛年,双掌交错上举,和那巨斧正好撞在一起。 磅的一声巨响,怀真就用一双肉掌硬生生架住了巨斧,在无头妖一愣之间,她炁息猛然一爆,一股巨力发出,就这么把无头妖一路往森林中推,一面听她远远地喊:「臭小子,快走!」 只见树倒林折、土翻石裂,怀真与无头妖这般一进一退,眨眼不见踪影,而远远还不断传来轰隆隆的响声,似乎已经打到远处。 前方敌人突然不见,沈洛年满脑袋的热血没地方发作,终于冷静下来。眼看周围倒了一地,沈洛年一时还不知道该先扶哪边,却见赖一心正勉强支着枪站起,嘶哑地说:「怀真姊她……」 「她不会有事……我们先走。」沈洛年虽然这么说,却一点也不安心,不禁又往森林深处看了几眼。 酖族六女这才解开了阵式,有些慌张地出手救助伤者,这时吴配睿、玛莲已经被救醒,不过她俩和白玄蓝、奇雅、叶玮珊、侯添良、张志文等人一样,都因妖炁浸体,浑身剧痛动弹不得,只有赖一心、黄齐、黄宗儒三人,虽然受创,勉强还能站得起来。 六女把众人聚在一处围起,才刚准备施出外炁托起众人,突然外围传来一阵怪叫,不知从哪儿又冒出几十个凿齿冲近。 沈洛年暗叫糟糕,刚刚一团混乱,没时间注意周围的状态,不过话说回来,刚刚大伙儿躺了一地,有注意到也没用。 眼见凿齿逼近,众人不禁叫苦,早几分钟之前,几十只凿齿只是小菜,现在一大半都动不了了,怎么应付这一群? 酖族六女虽然也懂得攻击的法门,但这时身后十几个伤者需要保护,六女一时也只能分站六个方位,不断放出大大小小许多炁圈,抵挡周围扑来的凿齿。但这样的防护壁,消极抵御可以,想打出一条路却颇困难,何况里面有十几个人,代表防守的圈子必须放大许多,防御起来更艰辛,也别提往外走了。 眼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如今勉强提得起劲的只有赖一心、黄齐两人,他俩咬牙提起武器,一声招呼之后跃出圈外,挥动武器想杀出一条路,但两人都已经负伤,纵然勉强可以和凿齿周旋,想开路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而且这样久战下去,两人恐怕会先支持不住。 沈洛年心念一转,突然探手进背包,拿出一大把十来个烟雾弹,拉环一扯,统统往外扔。 黄齐、赖一心两人眼见四面突然紫色烟雾弥漫,不由得吃惊后退,闪回圈中,六女更是马上聚起一片淡淡的外炁护墙,挡住那大片烟雾。 外面的凿齿被烟雾一熏,怪叫连连,一时也没往这儿扑来,虽然说能轻松片刻,但烟雾一散还不是一样吗?众人不明白沈洛年的用意,转头想问,但看来看去,沈洛年竟是不见了。 「洛年呢?」赖一心吃惊地问。 「他刚……走出去了。」坐在地上的黄宗儒忍痛说。 「他怎么走出去的?」黄齐诧异地说:「周围不是有炁墙吗?」 最吃惊的其实还是酖族六女,沈洛年和怀真两人已经好几次无声无息地穿过她们的炁劲,谁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这儿毕竟是个小空地,又是海岛,风力强劲,这烟雾弹是速效型的,放烟极快,但持续时间就短了,烧了几分钟已渐渐被风吹散。只见烟雾渐散,外面居然没人了,只剩沈洛年一个人浑身浴血、脸色苍白,皱眉站在那儿,更远处十几只躲出烟雾的凿齿,正愣愣地望着这面。 「洛年?」赖一心诧异地叫了一声,却又忍不住张大嘴巴,却是这时风继续吹送,烟雾尽散,地上出现了几十具凿齿尸体,每个背心都有个被匕首凿出的小洞,而沈洛年不知为什么身上都是血,衣服也破了好几个口子,脸色十分难看。 「洛年小弟,你受伤了?」冯鸯吃惊地问。 妈的,全身痛死了!沈洛年咬牙半天,终于忍住没叫出声来,他用力呼出一口气,又拿出一堆烟雾弹,要对那些在远处发呆的凿齿扔,但那群凿齿一惊,怪叫一声,纷纷往后逃,竟是吓跑了。 沈洛年反而松了一口气,他回头挥手说:「我开路,跟我来。」跟着往北就走。 这儿确实是险地,冯鸯不再多问,六名女巫托起众人,追着快速奔跑的沈洛年身后缓飞,沈洛年一面跑,一面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妖炁,小心翼翼地往外闪,把众人带了出去。 对于凿齿怎么突然死一大半,后方众人自是一头雾水,赖一心虽知道一半原因,但他仍有不解之处,也一样大皱眉头。 原来刚刚沈洛年眼看状况不妙,正所谓死马当作活马医,他先把烟雾弹乱扔一气,跟着拿起金犀匕、踏起无声步,往烟雾中掩了出去。 在烟雾中,谁也看不到谁,凿齿们没见过烟雾弹这种东西,事出意外,边缘的十余只当然就退了出去,但深入一点的凿齿们搞不清楚方向,慌张之余,只顾着运足妖炁、拿武器和盾牌乱挥,还常常自己人打在一起。 但对沈洛年来说,他单凭借着妖炁感应,就可以分辨出每只凿齿的动作、姿势,沈洛年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绕到背后,挥手攻击。先以遍布匕身的浑沌原息迫散妖炁,接着锐利的金犀匕直穿入躯体,再配合过去半年练习的准度,这么一刀对着凿齿妖炁集中处插入,一瞬间便将对手妖炁中枢吞噬、击散,凿齿连叫都叫不出来,马上散尽妖炁而亡,只不过几分钟的时间,烟雾中的二十六只凿齿,没有一只能逃得性命。 浑沌原息的部分,便是赖一心不明白之处,他可以想象到沈洛年在烟雾中具有偷袭的能力,但沈洛年如何能刺穿强大妖物的妖炁?不过赖一心一转念,想起怀真硬挡无头妖一击的那个画面,那可比沈洛年的行动更不可思议,赖一心不禁暗暗佩服,这缚妖派虽然不引炁,但有什么特别厉害的法门也说不定。 其实凿齿动作还是比沈洛年快上不少,纵然他也启动了时间能力,注意着对方攻击方位闪避,可是太快的毕竟还是闪不过,凿齿们几十支短矛临死前死命乱挥,沈洛年在其间穿梭,前胸、后背、左右手臂都挨了好几下,自然浑身是血,还好在他死命闪避之下,总算没什么太大的伤口,原息一冲,已从内而外渐渐合口,虽然痛得差点惨叫,也因失血而感到头昏,总算勉强支持得住。 但痊愈中的伤口难以解释,沈洛年索性不回到圈中,远远在前方带路。 之后这近三十公里,总算安全地度过,众人半个多小时之后抵达海岸,照着规矩,冯鸯取出信号弹,先连射了三发,再对船舰作出要求回返的讯息,之后就等着对方来迎接了。 这儿道息淡上许多,众人的内外炁散去不少,相对地,那使人难过的浸体妖炁也消散大半,叶玮珊、奇雅两人除妖炁外,未受其他力量伤害,虽仍未复元,已可自由坐起。 本来白玄蓝也该是相同状况,但因她最后藉「爆闪」带四人逃生,受到的反挫力比对自己连施四次还重,受伤不轻,一时也还坐不起来。 受伤最重的是玛莲和吴配睿两人,当时虽然清醒了片刻,但见沈洛年赶跑凿齿,她们又惊又喜,心神一松,就又昏了过去,到现在都还没醒来。 众人坐在海边,等候着船只来援的时候,沈洛年却不知为何,一个人站在老远闭目休息,没和众人站在一起。 和沈洛年较熟的几人,这时动弹不得,不便过去询问,冯鸯等人经过刚刚一战,对沈洛年更增添了迷惑,也不敢贸然接近,一时之间,他倒是落得清闲。 沈洛年故意避开,一方面因为身上衣服破损严重,不好解释,二来他左手有个差点断骨的大伤口,到现在都还在淌血,沈洛年正忍痛用右手压合着伤口。 一来这样似乎会好得比较快,二来血也可能流得少些,刚刚到处都是伤,血流太多,身体颇有点支持不住,若不是全身伤口真是够痛,说不定真会晕了过去。 另外,开启时间能力,固然可以提高战斗力和判断速度,但却是大幅度消耗精神力,平常沈洛年使用这能力,还会记得间断休息,刚刚热血上涌、只顾杀敌,没想这么多,所以自战斗结束后到现在,沈洛年的头还在痛个不停。 望着身上衣服的破洞,沈洛年突然发现,左小臂另有一道本来没注意的小伤,因为那伤口不是很痛,所以没留神,现在才突然发现衣服破了一个大口。 衣服破不打紧,那儿不就是包着血饮袍的地方吗?完蛋了,既然会受伤,代表那袍果然没有保护作用,而且还一戳就破,这宝物还没能帮助怀真解咒,就得报废了。 这时沈洛年顾不得压伤口,扯开破烂的迷彩服查看,却发现底下那片血饮袍,竟是一点破损也没有。 这可怪了,明明里面还隐隐作痛,应该有受伤才对啊……沈洛年心中生疑,拆开血饮袍,却发现血饮袍一拿开,底下的伤口马上迸开,血立即往外渗,竟不是小伤。沈洛年一惊,连忙又拿袍子压了上去,才刚接近,不用贴紧,马上感觉到一股压力迫使着伤口收缩,不让血往外流。 妈啦!什么血饮袍,这是止血包扎袍吧?有这么好的功能,那臭狐狸怎么不早说? 沈洛年这时身上可都是大小伤口,虽然愈合的速度很快,但若能自动合起,当然会更快,想了想,沈洛年把已经破烂的迷彩上衣和内衣脱掉,抖开血饮袍穿上。 这一穿上身,果然所有伤口都收拢止血,连疼痛感都大幅降低。这一刹那,沈洛年真不知该感谢怀真拿来此物,还是该怪她故意藏私不说清楚,害自己痛这么许久? 不过不肯穿的也是自己,倒怪不得她,沈洛年绑上血饮袍的腰带,晃了两下,感觉倒是挺舒服的。这衣服轻若无物、触感柔细,怀真又说过不会脏,可真是个好东西,在都市里不好意思穿着走路,在这荒郊野外宰妖怪倒不用介意吧?就是背个野战背包有点不搭…… 沈洛年若是不想穿,别人怎么逼他也不肯,但自己当真想穿的时候,他反而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正看来看去时,沈洛年突然有点不解,既然小臂受伤,衣服该也有破洞,怎么找不到洞口? 啧,找不到就算了,沈洛年懒得研究,眼看着来接人的几艘船就快到岸边,沈洛年走近人群,却见每个人都惊讶地看着自己身上衣物,似乎想问又不知该怎么问。 对众人来说,其实本来都有点愧对沈洛年。大伙儿本该保护他,没想到最后却是被沈洛年保护,而怀真为了大家抵挡那无头妖怪,到现在生死未卜,最担心的自然是沈洛年,但当时他却首先做出离开的决定,这让赖一心等人更是又惭又佩。 刚刚看着沈洛年一个人站在远处,众人都不知该怎么向他道歉或安慰,也不敢呼唤他,何况他又是有名的脾气不好。没想到过了几分钟,沈洛年突然脱下上衣,穿上一件不知从哪变出来、材质精致独特的暗红色长袍,就这么表情轻松、衣袂飘飘地晃了过来,这一瞬间,自然谁也说不出话来。 不过他们的佩服倒是有点多余,沈洛年并不具备以大局为重的脑袋,只是他感觉得很清楚,刚刚那妖怪虽然强大到足以随手击破众人,但还远不如现形后的怀真,更别提刚刚怀真还没现形,就把那家伙推到远处去了……所以沈洛年并不怎么担心怀真的安危,倒是颇担心这样打下去,怀真不知会不会又变不回人形。 「大家都还好吗?」沈洛年转过目光又问:「玛莲和小睿还昏迷着?很严重吗?」 叶玮珊和奇雅虽然已经过去照顾两人,但两人也不懂医术,自然回不了话,还是冯鸯开口:「她们受到的反挫力量伤了脏腑,加上妖炁浸染,伤势比较严重一些。」 对了,这些女巫好像会治病?沈洛年说:「有办法治吗?」 「等离岛之后,道息消散,妖炁应该也会散去了。」冯鸯说:「那时比较好治疗。」 「那就好。」沈洛年目光转向即将上岸的船只,却见站在船头的两人,正是昨天扔下的段印和平杰……沈洛年目光一转说:「冯鸯姊。」 「什么事?」冯鸯微笑说。 「麻烦妳帮忙照顾一下大家。」沈洛年说:「回酖族的事,等我回来再帮妳们想办法。」 冯鸯一呆说:「回来?你要去哪儿?」 「我去找一下怀真。」沈洛年一面对众人说:「不会有事的。」 「洛年?」众人大吃一惊,每个人都喊了起来。 沈洛年知道越扯越啰唆,当下不再多说,一转身,向着岛内就奔了进去。 赖一心等人这时谁都动不了,除了扯直喉咙喊,也没别的办法,冯鸯又不能扔下这群人不管,一时也呆在那儿,不知该怎么反应。 这时突然一个娇小的身影飘起,往岛内追了进去,这下冯鸯可又吃一惊,她忙开口嚷:「小露?」 小露人在空中回头,她清脆悦耳的声音遥遥传回:「鸯姊,我去帮忙。」 第八章 说不过这丫头 第八章说不过这丫头 这还是众人第一次听到小露的声音,就连正在开溜的沈洛年也是,他讶然回头,却见还没奔入森林,小露已追到身后。沈洛年大吃一惊,一面跑一面说:「妳跟来干嘛?快回去!」 现在只有小露一人,不受说话限制,只见她甜甜一笑说:「不要。」 啊嘞?这小女巫搞啥?沈洛年一呆,身子已经被小露以外炁提了起来,小露一面说:「告诉我往哪边走喔。」 这样确实是又省力又快……不对!沈洛年瞪眼说:「妳快回去!」 「不要!」小露似乎觉得沈洛年生气的表情挺好玩,又笑着说了一次。 妈的,这丫头身具乐和之气,大概没见过恶人,以为每个人都会对她笑,只要自己狠狠骂她一顿,应该就会像吴配睿一样,从此怕自己怕得要死,沈洛年正想破出外炁、落地示范一下恶人的模样,却突然感觉到岸边正有不少人往这儿追来。 莫非段印等人不死心?这时候若停下骂人,又会被那一批追上了,沈洛年无可奈何,只好伸手指引:「往这儿走。」 「好!」小露轻快地应了一声,一转向,顺着沈洛年的指示飞行,她知道沈洛年的心意,御使的外炁极弱,不易追踪,深入一段距离之后,很快就把道武门派来的人甩掉。 既然已经深入岛中,也不好叫这女孩自己回去了,沈洛年一面指引方向,一面低声说:「我们先回刚刚那个地方,再往内找看看。」 「好!」小露又说。 她倒是挺有精神的,沈洛年现在对那些各种怪气,多了一点概念,她们的乐和之气,主要是影响别人,倒不会影响本身,她们一群人总是开开心心,主要是因为彼此互相影响,所以才能一直保持这么快乐,想到这儿,沈洛年又瞄了小露一眼,现在她孤身一人,自己又不受那种气息的影响,这家伙硬要跟来,到时候就别哭着回去。 两人一路快速地往内飘,有小露带着点地飞腾,果然比沈洛年用两条腿跑轻松、迅捷不少,出来的时候花了半个多小时,进去却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刚刚那个满地都是凿齿尸体的地方。 被沈洛年杀的只是背后破个洞、流个满地血,死状还不太难看,早些被赖一心等人所杀的,可就尸首不全、七零八落,看来怵目惊心,沈洛年四面感应了一下妖炁,没感觉到怀真,远远近近反而感受到不少强大妖炁,看来一个个都不好惹,若遇到对人类有敌意的妖物,那可有点麻烦,沈洛年回头说:「用走的,收起炁息。」 那些强大妖怪根本没考虑收敛妖炁,连小露都感应得清楚,她连忙点头,听话地将外炁收敛,落下地面。 沈洛年四面一望,找到怀真把无头妖往外推的方位,领着小露往那方向前进。 一路走过去,沿路上不少茎叶枝干爆散倒折,连地皮都刮出一条长达一公里的笔直洼痕,可见怀真当时一爆妖炁,将对方直接推出了近千公尺,两方这才开打。 接着的战斗场面可盛大了,周围一整片数十公尺宽的森林几乎被夷为平地,到处都是断折倒塌的巨大植物,但除了这些以外,就什么都没有了,沈洛年四面望着,想找出之后战场延伸的方位,却看不出来。 会不会接着打到天上去了?具有那种强大妖炁的妖怪,在空中打架也不奇怪……沈洛年看着天空,一时倒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找下去。 「沈先生。」数步外的小露突然低声地叫。 什么沈先生?沈洛年没好气地说:「叫名字就好,什么事?」 「洛年先生。」小露换了个称呼,一面往西面指指说:「那个……会不会是……」 「不用加先生。」沈洛年转头望过去,却见草木之间,似乎是……沈洛年眼睛一亮,纵身往那儿跃,在一大片草叶之下,翻出一件被扯成碎烂的迷彩服。 「这……这是怀真小姐的吗?」小露跟着走近,掩着嘴,惊骇地说。 「大概是。」沈洛年拿起来比对了一下,果然是自己的尺寸,很可能正是自己拿给怀真穿的衣服,沈洛年四面又望了望,果然在不远的草木堆中,又发现了碎成一条条的长裤,至于鞋子应该不用去找了,看到这种破法,怀真想必已经现形,既然如此,那无头妖该打不过她,不过现形不是大伤元气吗?这臭狐狸怎么还不来找自己? 小露眼睛红着说:「怎……怎会这样?」 干嘛要哭要哭的?沈洛年讶异地说:「怎么了?」 小露难过地说:「连衣服都变这样……她不是出事了吗?」 沈洛年懒得解释,只说:「她没事。」 「真的吗?」小露吃惊地说:「你怎么知道?」 总不能说这是怀真变形挤破的,沈洛年随口说:「妳看衣服上都没血迹。」 「对……对耶。」小露破涕为笑,翻了翻衣服,突然笑容又收了起来,张大嘴惊骇说:「那妖怪为什么扯破她的衣服?难……难道……妖怪也会想……」 随妳去想,沈洛年思考了片刻才开口说:「小露。」 小露正自己吓自己,搞得有点心慌意乱,听到沈洛年叫唤,一惊回神说:「是?沈先生。」 又来了!啧,改不过来就算了,沈洛年懒得纠正这种小事,只皱眉说:「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到森林里面方便。」 小露诧异地说:「在这种地方吗?要不要出去一点……再……再那个……」 「忍不住了。」沈洛年说:「妳等等。」 「呃?」小露还来不及说话,沈洛年已经转身往森林走去,小露又不便跟过去,只好一个人待在这片凌乱的空地中。 却是沈洛年突然想到,怀真若是已经变成狐狸,自然不方便在小露面前出现,自己感应怀真的距离只有几十公尺,说不定她早已到了附近,只是不方便接近提示自己。当下沈洛年随便找了个理由走入森林,想看看怀真会不会出现。 但他走入林中,晃了片刻,怀真却一直没出现,沈洛年等了等,还真的放了一泡尿,但终究没能看到怀真,沈洛年无可奈何,这才走出森林。 一出森林,沈洛年就看到小露急忙地奔来,似乎松了一口气地说:「你……你去好久!」 沈洛年说:「干嘛,害怕了吗?」 「我是担心。」小露瘪着嘴,有点委屈地说。 有她在身边,怀真毕竟不方便直接出现,还是赶走比较好,沈洛年心念一转,叹口气说:「我觉得很难过,所以躲起来哭了一阵子。」 「啊?」小露眼睛又红了,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 「骗妳的,怀真又没事我哭什么?」沈洛年耸耸肩说。 「你……你这人……是怎样……?」小露吃惊地瞪大眼睛,这辈子没人这样欺负过她,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应对。 知道什么叫坏人了吗?这还算客气呢,沈洛年心中偷笑,故意板着脸,瞄了小露两眼说:「带妳去海边吧,然后我自己继续找。」 「不要!」小露这次可不笑了,一脸认真地说。 「妳在旁边碍手碍脚啦。」沈洛年没耐性了,瞪眼说。 「我不会碍手碍脚!」小露说。 「喂!」沈洛年板起脸说:「妳缠着我干嘛?」 「不要凶我!」小露顿了顿,退了一步说:「我不怕!」 啊嘞,和吴配睿的反应不同?这女孩似乎十分固执,看来不容易激走她,沈洛年想想懒得和她浪费时间,不再多说,带着小露往西面森林绕了过去,小露见沈洛年不再赶自己走,脸上很快又露出了笑容。 这趟走的是内圈,这一路都颇接近岛中央,不只浑沌原息密度更高,浮动震荡、忽聚忽散的状况也更严重,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蹦出强大妖怪,沈洛年可真是走得提心吊胆,要是只有自己,烟雾弹一扔就可以逃命,加个小露可就没办法,就不要到时候又害自己冲上去和妖怪拼命……想到这点,沈洛年就忍不住瞪小露两眼。 小露倒不介意沈洛年的表情不善,她就这么带着微笑,安静地在后面尾随,不过半天的时间,两人已经绕到了岛屿南面,此时北方山巅突然传来一串巨响,沈洛年一惊抬头,只见那儿似有两只大型有翅妖兽正相互嘶咬攻击,强大的妖炁互相碰撞,不断往外散溢。 那两只妖兽,一只形似老虎,白毛紫纹,背后有一对巨大鹰翼;另一只像是蓝色巨鹤,体有焰般红纹,锐利白喙,只生着一条长腿,远远看不出来它们的体积,但这么远还这么清楚,绝不会小。 两兽都会飞,打起来翻翻滚滚,有时突然摔下山,有时又突然纠缠着往空中冲,看样子一时打不完,这两兽的妖炁,感觉还比那无头妖强……看来这岛上已经出现了许多超强的妖怪,就算几万个道武门人都冲进来,八成也不够这些妖怪塞牙缝。 既然这样,那还打什么?沈洛年望着那两只妖兽,不禁有点感慨。 「它们好漂亮喔。」小露突然开口。 沈洛年诧异地转头,却见小露望着那两只妖兽,一脸钦羡。 「干嘛?想抓回去玩吗?」沈洛年哼声说。 小露看了沈洛年一眼,微微一笑,又转回头看那两只妖兽,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什么态度,当我是小孩子胡闹吗?沈洛年仔细看了看她,可以确定,这女孩并没有嘲讽自己的念头,她现在纵然不是保持喜乐的情绪,却也是平静稳定,这么一来,沈洛年也不好继续无理取闹,只好说:「我们走吧?」 「好。」小露回过头,又露出笑容。 两人继续逆时针往东绕,绕完一圈,回到和怀真分开的地点附近时,又是好几个小时过去,天色已经入黑。这一路走来,一直没有怀真的踪迹,沈洛年可真有点担心了,怀真如果没有出事,为什么一直不来和自己会合? 但她不可能打不赢那只无头妖的,难道她还没现形就受伤了,变形也来不及?这也不对,她衣服上面未带血渍,该没受伤,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洛年思索良久,突然回过神,想起自己很久没理会小露,连忙转头,却见她正带着体谅的神色望着自己,虽然带着倦意,但那双眼睛仍然有神。 糟糕,她似乎挺累的?怪了,虽说是整天没休息,但自己也是啊……啊,怀真说她们换灵的比率很低,可能因此体力不如自己,又不准她使用外炁,当然会受不了……沈洛年想到此处,忍不住皱起眉头说:「累了为什么不说?」 小露一惊,似乎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儿不安全。」沈洛年叹口气说:「到安全的地方休息吧……用外炁走。」 小露腼腆地一笑说:「好。」她这才施出外炁,把沈洛年一起带上,往外飘去。 大约走了十公里左右,经过一条小溪,小露突然停了下来说:「这儿已经安全了吧?」 沈洛年一怔说:「到海边不是更安心吗?」 「你明天还要继续找,对不对?」小露说:「你想趁机把我留在海边,对不对?」 妈的,这丫头也会读心术吗?沈洛年呆了呆才说:「我明天想到岛中央去,妳身负炁息,会引起妖怪的注意,我们俩都危险。」 「岛中央,妖怪会突然出现,你也不安全。」小露摇头说:「大部分妖怪看到我会降低敌意,我在比较好。」 「我可以自保啊。」沈洛年皱眉说:「扔个烟雾弹就可以逃了。」 「有些妖怪会飞呢。」小露说:「烟雾弹没用的,飞起来找你,你就跑不掉了,我可以带你逃。」 说不过这丫头……沈洛年看她明明很累,偏偏硬撑着和自己吵,而她的疲累又是自己造成的,不禁有三分心软,只好叹一口气说:「算了、算了,先休息再说。」 小露松了一口气,露出笑容,靠着根绿色枝干坐下,但她见沈洛年正在掏拿背包,一惊又想跳起。 「坐下吧。」沈洛年头都没回,哼声说:「吃的我来弄,妳吃一盒够吧?」 小露一怔,还是站了起来,不好意思地说:「还是我来弄吧?我已经弄习惯了……」 「坐下!」沈洛年回头瞪眼说:「妳累成这样还要弄?我来!这是要倒水进去是不是?」 「凶什么凶?」小露扮个鬼脸,坐下说:「里面有个袋子,上面有标示要倒多少水。」 「知道了。」沈洛年拿到溪边,倒了水,让外盒产生发热的化学反应,一面提回小露身旁说:「要等十五分钟对吧?」 「嗯。」小露笑着点了点头说:「沈先生体力真好,都不会累吗?」 「还好。」沈洛年伸了伸懒腰,这才察觉到,上午的伤口似乎都已经好了,这衣服配合上自己的愈合能力,还真是恰到好处,难怪怀真会说自己需要这宝物……妈的,臭狐狸到底死到哪边去了?她找自己应该是靠血冰戒,否则昨天怎能这么快就出现?要是自己知道怎么利用血冰戒找她就好了。 说到血冰戒……如果她真的出事,血冰戒会如何?沈洛年心一惊,连忙把手上的ok绷撕掉,凑着月光一看,却见血冰戒还好端端地挂在无名指上,沈洛年这才松了一口气,搓揉着血冰戒,思考着怀真的可能去向。 「那戒指好漂亮……和怀真小姐有关吗?」小露好奇地说。 「啊?」沈洛年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又发呆了,他尴尬地说:「嗯,有点关系。」 「沈先生,你和怀真小姐是什么关系呀?」小露又问:「夫妻吗?」 「当然不是。」沈洛年瞪眼说:「妳们那儿有人这么早结婚吗?」 「差不多啊。」小露说:「十五、六岁。」 那是什么乡下地方?沈洛年有点意外,顿了顿说:「怀真有点像我姊。」想想还是这种说法比较适合。 「喔?」小露目光没离开血冰戒,又凑近了一点头说:「真好看,可以借我看看吗?」 「这种拿不下来。」沈洛年随口说。 「难道是咒戒?」小露突然瞪大眼睛,凑近说:「好像真有一丝咒炁。」 妈的,她怎么知道的?沈洛年一惊,诧异地看着小露,小露见到沈洛年的神色,一把抓住沈洛年的左手,吃惊地说:「真是咒戒?沈先生和怀真小姐使用咒戒?哇!我好感动,这世上真有人能……哇、哇、哇——」 哇什么哇?沈洛年见小露叫个不停,他一把抽回手,贴回ok绷说:「什么啦?咒戒又怎么了?」 小露的小嘴好不容易才闭了起来,她目光一转说:「没……没事。」 骗人!就算没被凤凰换灵,沈洛年也看得出她没说老实话,沈洛年恶狠狠地瞪着小露,等她继续说下去。 小露停了几秒,见沈洛年还望着自己,她咳了咳说:「我不会对别人说的。」 这话却让沈洛年有点心虚,却不知小露到底知道了什么?沈洛年迟疑了一下才说:「妳知道咒戒的事情?」 小露点了点头说:「我们有传下类似的咒术。」 这倒是好消息,沈洛年忙问:「妳知道怎样借着咒戒找到对方吗?」 「我不知道。」小露一怔,为难地摇头:「这种咒术我没学过。」 沈洛年不禁有点失望,叹了一口气。 「我们也没必要学。」小露又说:「我没想到……世上真有人敢使用这种咒术,我好佩服你们两位。」 也是啦,违约就是死路一条,既然小露知道这种咒誓之术,沈洛年也就不隐晦了,只说:「也没什么,我当时其实不知道惩罚这么重。」 「惩罚不重要啊。」小露眼中闪耀着佩服和羡慕的神色,带点兴奋地说:「要两方都是百分之百绝对真心才行啊,万一不成功,就代表有人心中还有迟疑,但谁又敢说自己心中没有一丝疑惑呢?只要想到这一点,谁还会用这种法术?你们俩居然敢这么做,而且还顺利完成了咒誓……真是好棒!我要是跟姊姊们说,她们一定不信的,啊,你不愿意我说对不对,我不会说的,一定不说!保证不说!」 这女孩一次说这么多话都不用喘气的?沈洛年听得瞠目结舌,她似乎还是误会了自己和怀真的关系?莫非她以为咒戒只有情人合用?但自己又不是很确定她的意思,硬要解释好像也很古怪……算了,随便她,沈洛年现在比较在意别的事情,他急着问:「妳那几个姊姊,有人会这门法术吗?」 「因为用不到,所以没有人学耶。」小露说:「只是红姊曾告诉我,神居窟里面有记载这个术法。」 「神居窟?」沈洛年一愣。 「啊。」小露突然一惊,有点慌急地合掌恳求说:「沈先生当作没听到这句话好吗?这是我们族里的秘密。」 沈洛年点头说:「我知道了,不过妳们怎么说用不到呢?」 「当然用不到啊。」小露低下头,幽幽地说:「承受仙炁当了女巫后,没有人会爱上我们的。」 沈洛年一怔,一下说不出话来,小露说得没错,她们身具乐和之气,大部分人看到她们都感到和平快乐,顶多把她们当成亲近的姊妹,却不会产生男女之念,这样怎能谈恋爱?难怪当时怀真会看着小露说可惜…… 但别人虽然不会爱上她们,她们难道不会希望有伴侣吗?若是心中仍有欲望,久而久之,日子岂不难过?想到这儿,沈洛年迟疑地说:「妳们女巫,都不嫁人的吗?」 小露摇了摇头,过了几秒说:「大家一直在一起,总是很开心,不会想这些事的。」 那一个人的时候呢?沈洛年看着小露这时的情绪,虽然称不上难过,却多少有点寂寞,沈洛年想了想说:「怀真提过,世上有些人,对乐和之气有抵抗力,这个……还是有机会。」 「我们酖族只是个小小的村子,没有这种人的。」小露抬起头,露出笑脸说:「没关系,我们愿意当女巫,就有心理准备要一辈子侍奉神灵的,嫁人怎么侍奉神灵?」 「这是规定吗?」沈洛年愕然问。 「何必规定?反正也嫁不出去。」小露摇摇头笑说:「那种人在这世上很难找。」 沈洛年哼了一声说:「不去找当然永远不可能找到!」 「沈先生倒像是那种人。」小露笑说:「老是凶人家呢。」 这妳倒没猜错,管他什么王八鬼气,对我一点屁用都没有。沈洛年白了小露一眼,没吭声。 小露见到沈洛年的表情,愣了愣才一惊说:「真的吗?你真的就是那种人吗?」 干嘛这么激动,要帮我提亲吗?沈洛年没好气地说:「是又怎样?」 「那……你之前凶我,是真的生我气吗?」小露担心地说。 妈啦,原来妳这丫头以为我在演戏?沈洛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无力,叹了一口气说:「东西该热了,吃饭吧。」 小露还在有点慌张地说:「我……我不知道……你是真的生气……」 「算了,我也不算真的生气。」沈洛年打开已经热腾腾的饭袋说:「我本来真的想一个人去,妳跟着我,很麻烦。」 「但是……我想帮忙。」小露小声地说。 「我知道。」沈洛年想了想说:「其实怀真如果没事,会自己找到我的,吃饱后我们一起回去吧。」 「岛中间不找了吗?」小露有点意外地问。 「不找了。」沈洛年摇摇头说:「仔细想想,我们俩去岛中央真是送死,说不定反而害了怀真。」 「害了她?」小露不明白。 「没什么。」沈洛年摇摇头没解释,怀真有没有出事还不知道,但若自己跑去送死,因为咒誓的关系,反而会害死她,那就本末倒置了。 「那……怀真小姐去哪儿了?」小露担心地说。 「我知道就好了……」沈洛年顿了顿说:「血冰戒还在,应该代表她没事吧?」 「对!我怎没想到这点,要是一方……那个了,咒戒会消失的。」小露也提起了精神,高兴地点头说:「这叫血冰戒吗?不知道是怎样的咒术……没想到怀真小姐对咒术也很精通,但沈先生怎么似乎都……没学过?」 「我没炁可用,所以学不会。」沈洛年说。 「可以跟我说,你们……你们当初咒誓的内容吗?」小露突然红着脸,一脸期待地说:「我保证绝不会对别人说!」 干嘛脸红?妳期待什么,沈洛年莫名其妙地看着小露说:「问这干嘛?」 「跟我说好不好?我好想知道。」小露又说。 让怀真吸取浑沌原息的事不能说,沈洛年顿了顿说:「有件事……直到永远之类的。」 「啊!」小露突然尖叫起来,捧着红通通的小脸叫:「直到永远!怎么这么……好让人害臊喔……」 妈啦!早知道不该说的,沈洛年听到那声尖叫,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浑身不自在。见小露还在兴奋,他皱眉说:「快吃吧,吃饱了回去。」 「嗯。」小露一面吃一面想,偶尔看沈洛年一眼就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了。 总算吃饱了饭,两人开始御炁北返,小露这时总算正常了些,飞到中途两人随口说了几句话后,小露突然低声说:「沈先生……回去以后,我就不能跟你说话了。」 「嗯……妳们规矩挺古怪的。」沈洛年说。 「我想告诉沈先生……我全名叫艾露。」小露低声说:「虽然你可能很快就忘记了。」 沈洛年看了她一眼,顿了顿说:「这名字挺别致,有可能会记住。」 艾露微微一笑,轻侧着头说:「忘记了也没关系,我只是想说而已……等回到那个小小的山村,三年、五年之后,我会想到,在这辽阔的世界中,有个人曾经知道我的名字,不知道现在他还记得吗……这感觉也不错啊。」 这话似乎有点凄凉的味道,但她又没有难过的气味,沈洛年一时看不懂这女孩,想了想,突然说:「说起来,妳和其他的女巫,感觉有点不同。」和艾露相比,其他人感觉太开朗天真乐观了些,也不习惯和人冲突争执,似乎没什么个性。 「也许因为我去年底才刚成为女巫吧,过去的脾性还没消失。」艾露顿了顿说:「听说几年以后,相处久了,我也会慢慢变那样……久了大家都一样的。」 大家都一样?这可不像好事……但也许人家在那种气氛和环境中,日子过得很快乐呢?毕竟不关自己的事,沈洛年点点头,没再多说。 两人顺利回到海岸,通知人前来迎接,这次只来了一艘救生艇,来接人的赫然是其他五个女巫,另外还加上赖一心,至于段印等人,也不知是不是怕沈洛年又溜回岛内,这次倒没出现。 眼看船只抵岸,沈洛年还是站在岸边,船上的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跟着艾露也不等他们停船,直接带着沈洛年飘上救生艇,落到众人之间。 这么一来大家可就安心了,六女围在一起,一面笑一面说个不停,听起来似乎正半嗔半笑地责怪艾露,这种责骂法可真客气……但话说回来,她们这一群聚在一起,果然是和和乐乐,想生气骂人大概也骂不起来。 「洛年。」赖一心第一句话就问:「找不到怀真姊吗?」 「嗯。」沈洛年点了点头说:「你身体没事了?大家呢?」 「离岛之后妖炁散去,我就好得差不多了,大家也舒服不少。」赖一心说:「不过大部分人还没复元,除我之外,比较没事的只有黄大哥、奇雅、玮珊,他们正照顾大家。」 「我在外围走了一圈,只剩下岛中央没去。」沈洛年顿了顿说:「但是岛中央……妖怪未免太强,怀真也该不会过去。」 「那怀真姊会到哪儿去了呢?」赖一心担心地说。 沈洛年摇了摇头,没法回答这句话,此时六女似乎闹完了,正开始同时御炁,推动着船身往外走。 「岛中央……」赖一心遥望着岛屿远处的山区,低声说:「我们真的去不得吗?」 「当然。」沈洛年惊讶地说:「你忘了今天那无头妖怪的厉害吗?」 「对了,宗长说那可能是刑天耶!」赖一心突然有点兴奋地说:「传说中和黄帝战斗,打输了被砍头的战神,之后才从胸口长出眼睛。」 「真的假的?」沈洛年似乎也听过这传说,他皱眉说:「但他肩膀上面明明是光滑一片,应该本来就没头吧?」 「传说当然有夸张和穿凿附会的地方。」赖一心呵呵笑说:「但是传说中的强弱可以拿来参考,如果真是刑天,确实是很强大的妖怪。」 「喔?」沈洛年说:「岛中央那种强大妖怪可不只一、两只,人类打不过的……」 「嗯,下午听说卫星摄影机还拍到了两只强大妖兽在中央山区的空中打架。」赖一心兴致勃勃地说:「看模样推测是穷奇和毕方,不过只看照片,不知道有多强大,有人说像鹤的毕方是善兽、像老虎的穷奇是恶兽,所以才打起来。」 就是自己和艾露看到的那两只吗?这两个名称沈洛年可就没什么印象了,只点头说:「我是有看到两只打架的妖兽,都不比无头妖弱,所以我不敢再往内探。」 「真有这么多强大妖怪?」赖一心想了想,突然说:「洛年,我有个想法,还没跟别人说过……我觉得,人类也许可以更强。」 「怎么?」沈洛年问。 「是关于变体……你上次也看过。」赖一心侃侃说:「过去变体的方式,是准备大约一公升的妖质,以外炁迫入人体,之后让妖质在体内散开,渐渐改变体质。」 「然后呢?」沈洛年说。 「选择这样的量有两个原因,首先,根据过去的经验,迫入过多妖质反而会有反效果。」赖一心顿了顿说:「随着变体完成,会渐渐感到不适,最后可能因为不明原因而死去。」 沈洛年点点头,表示理解。 「至于第二个原因,是因为就算想迫入更多的妖质,需要好几个外炁高手协力,因为迫入得越多,抵抗力就会越大。」赖一心说:「但太多人同时出力,又有配合上的问题,我们专修派,一个发散者就可以处理变体,但对兼修派来说,他们通常都要找两个默契很好的人同时控炁,才能让新入门者完成变体。」 听完两个原因,沈洛年还是不明白这和变强有什么关系,只接着赖一心的话说:「所以呢?」 「你还记得狼妖吗?」赖一心突然说。 怎么突然扯到那儿去了,沈洛年点头说:「狼妖怎么了?」 「它不是先变小吗?」赖一心说:「后来发现打不过,又变大了,宗儒提过,那是因为道息不足,所以它们才变小,但为什么会这样却不清楚。」 沈洛年还记得此事,微微点头。 「我是这样想的。」赖一心有点兴奋地说:「也许是因为道息太弱,它能获得的妖炁太少,因此才缩小,就像我们刚刚出了这岛屿道息圈……体内炁息就变少,如果人类体内迫入太多妖质,就会遇到相同的困扰,在过去道息不足的世界里,反而会引起不适。」 这时果然刚好离开岛屿的道息圈范围,众人炁息逐步减弱,总算操舟需要的外炁不多,船只依然顺利地往前飘行。 这倒是挺有道理的,沈洛年点头说:「所以你认为,如果迫入更多妖质,就可以引入更多的炁息,变得更强?」 「对。」赖一心说:「我猜测只要定期到这岛上吸取炁息,就不会因为周围道息不足而减短寿命。」 「万一要来得很频繁呢,甚至不能离开呢?」沈洛年说:「岂不是得住在这岛上。」 「这部分就只能等测试了才知道。」赖一心干笑说。 这家伙又想乱来了,沈洛年呆了呆说:「那迫入妖质的问题呢?」 「同样的道理,在岛外因为力量不足,只能迫入这么多妖质,但是到了噩尽岛内,发散者能引入的炁息更多,就可以迫入更多了呀。」赖一心说。 「谁要做这个实验?」沈洛年瞪了赖一心一眼。 「既然是我提出的,当然我来做啊。」赖一心说。 「有必要冒这种险吗?」沈洛年皱眉说:「岛中央的妖怪虽然强大,但似乎和凿齿不同,不去接近他们未必会有事。」 「可是如果怀真姊真困在岛中央……那也只有这个办法了。」赖一心望向噩尽岛,难得收起笑容说:「怎能放她一个人在里面?」 这家伙不会真的喜欢上怀真吧?早就叫那狐狸别逗他们了……沈洛年想起叶玮珊,又想起怀真,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叹气。 第九章 他们两人出去玩? 第九章他们两人出去玩? 到了航空母舰上,除了几个舰队士兵将众人接入,其他什么道武门人都没看见,沈洛年虽然讨厌人多,但看到一个人都没有,还真有点意外。 众人登上甲板,赖一心往前一指说:「上直升机吧。」 「要去哪儿?」沈洛年登机时问。 「去檀香山。」赖一心解释:「大部分的变体者都退过去了,这儿只留下军舰官兵,和少数轮值的变体部队,我和冯鸯姊几人是特地留下等你们的。」 「为什么?」沈洛年问:「不作战了吗?」 「我也不清楚。」赖一心说:「听说是研究新的策略,上次损失太惨重,玮珊说,大概要让大多数人先练好四炁诀。」 「嗯……也对。」沈洛年点点头,连四炁诀都还没练的那几万人,就算都挤进去,大概也会让强大妖怪像踩蚂蚁一样杀光,练好之后……至少可以像赖一心他们一样,捱上一招半式。 「因为妖怪离岛会变弱。」赖一心说:「人类武器也会有作用,所以现在海空两方四面围起来,暂时应该没有大碍。」 意思是没事做了?可恶,那个臭狐狸到底跑哪儿去了,不然岂不是可以回家?对了,自己答应过怀真,要帮冯鸯等人回家……这又该怎么办才好,去找刘巧雯谈吗?妈的,最讨厌拜托别人事情了,真是找麻烦。 沈洛年看了赖一心一眼,见他正侧着头想事情,双手还正比划着什么,沈洛年暗自摇了摇头,这人是个武痴,问他也是白问,有机会的话,问问叶玮珊好了,她是学校里有名的才女,可能会想出好点的办法。 一路无话,几个小时之后,飞到夏威夷机场落下,但一下飞机,众人可就有点傻眼,这儿每个人都一口叽哩呱啦的英文,可是直升机下来的八人可都不会说英文。 赖一心和沈洛年两人念书成绩都是普通烂,虽号称在学校学了五、六年英文,但真要和人对话可就是说笑了,至于那六个来自云南山区的女巫更不用说,除汉语之外只会酖族古语,到了这陌生的环境,一时之间,八人还真有点不知该何去何从。 还好赖一心不怕丢脸,用破烂英文到处问路,加上因变体者一大半都是中国来的,机场会中文的人还不难找,很快就找到了翻译,安排了车子送八人离开。 经过了一番转折,大约午夜时分,总算找到叶玮珊、白玄蓝等人落脚的地方。那是个位于海边的饭店,这饭店除白宗之外,听说同样来自台湾的李宗,在驻檀香山台北办事处安排下,也住在这儿,而酖族六女却被接到别的地方去了。他们这些由总门统管的变体部队,大部分都是住在暂借的美军营区,毕竟那有数万人之多,不可能每个人都安排到饭店里面去。 沈洛年和赖一心到了饭店,得到消息的叶玮珊,已经先一步在饭店大厅等候,迎接两人。 三人一碰面,每个人心中似乎都有事,一时谁也说不出话来,过了片刻,还是叶玮珊先开口说:「没找到怀真姊?」 「嗯。」沈洛年摇摇头。 「至少你没事。」叶玮珊看着沈洛年,嗔怪说:「你这人,都不怕别人担心的吗?一转头就跑进去了。」 沈洛年不知该怎么说,只说:「别担心我就好了。」 叶玮珊听到这句话,不免有点啼笑皆非,叹口气说:「宗长、玛莲、小睿受伤较重,住院观察,舅舅和奇雅也在医院照顾她们三人。」 「其他几个呢?」赖一心问。 「宗儒、添良、志文妖炁散去之后,只剩下筋骨挫伤,虽然行动有点不方便,但精神都挺好的。」叶玮珊微微一笑说:「他们三个住一间四人房。」 赖一心笑说:「我去看看他们。」 「已经很晚,他们早休息了,你们俩也先休息一晚,明天再说吧?」叶玮珊说:「我帮你们安排一间两人房,这是门卡,行李已经放在里面了。」 赖一心接过,顿了顿说:「妳呢?」 叶玮珊说:「我暂时和奇雅一间房,但是她大多在医院。」 「一个人没关系吗?」赖一心问。 有关系的话你又能怎办?叶玮珊虽然知道赖一心没有别的用意,仍有点好气又好笑,她没说话,只微微摇了摇头。 「我们送妳回房吧。」赖一心笑说:「我们两个再去休息。」 这人有时候就是会有这种莫名的温柔,叶玮珊心中一暖,微笑摇头说:「只是隔壁而已,一起走吧。」一面带着两人走向电梯。 三人搭着电梯,到了房间所在的十八楼,两间双人房果然在隔壁,赖一心和叶玮珊正要互道晚安,沈洛年突然说:「一心,去帮玮珊检查一下房间吧?」 叶玮珊和赖一心都不禁一愣,不明白沈洛年的用意。 「这社会很乱。」沈洛年说:「一个女孩子自己睡,门窗前后要好好检查一下。」 「这是国际大饭店,不会有事啦。」叶玮珊一怔之后,突然想通沈洛年的用意,不禁泛红着脸说。 「小心点又不吃亏。」沈洛年从赖一心手中取过门卡说:「对了,检查之后,你刚刚说的那件事,顺便和玮珊商量一下。」 「什么事?」叶玮珊意外地问。 「嗯,变体的事,玮珊帮我想想也好。」赖一心点头说。 「变体?」叶玮珊微微一怔说:「既然有事,去你们房间一起谈吧?」 「我累死了想睡觉,你们去谈。」沈洛年说:「别来吵我。」 「好吧,洛年先休息。」赖一心没想这么多,一面说一面向叶玮珊的房间走。 叶玮珊虽是跟了过去,但终于忍不住回头白了沈洛年一眼。 沈洛年看着叶玮珊那股又喜又羞的神态,不由得暗暗好笑,连忙走入房中,免得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那模样还真可爱……和初识时老是板着脸的样子,实在差太多,沈洛年一面想,一面走入浴室脱光衣服,好好洗了个澡。 除了留下几道淡淡的蚯蚓般疤痕外,身上的伤都好了……沈洛年看着镜子,心中不由得有点感慨,自己不会飞、动作慢、没有力气,除了不怕妖炁之外,可以说什么都不会,优点就是好像不大容易死,有那衣服止血护身,除了脑袋直接被砍掉,说不定还真的死不掉。 沈洛年拿起放在一旁的血饮袍,上下看看,不禁有点讶异,今日在噩尽岛上跑了一天,这血饮袍还真的不会脏,既然一定要随身带着,又有保护功能,真是不穿白不穿……明天就照怀真当初的建议,把血饮袍穿在最里面好了,反正这衣服又轻又薄,不管怎么塞卷都不会不适。 不过现在要睡觉,不用这么麻烦,沈洛年穿上血饮袍,松松地束上带子,连裤子也不穿就走了出去。 走出浴室,沈洛年却见到叶玮珊和赖一心两人,正坐在屋中圆桌旁等待自己。 这两个人不好好谈恋爱跑回来干嘛?还好没光着出来……沈洛年皱眉说:「怎么了?」 「玮珊有事情要问你。」赖一心先笑着说。 「什么事?」沈洛年一面用毛巾抹着湿头发,一面走近。 叶玮珊没想到沈洛年居然只穿件连束带都没束紧、薄得不象话的古怪红袍,全身还带着热腾腾的湿气就走了出来,不禁有点尴尬,但又忍不住瞄了沈洛年裸露的胸口一眼……正中央那条伤痕,莫非是中秋那晚,他救自己时被凿齿所伤的痕迹?平常看他不显壮,但毕竟是男孩子,胸膛还是挺宽的,今早差点全军覆没,也是被他救了,这人虽然老是凶巴巴的,但其实…… 沈洛年看着叶玮珊突然呆看自己,还隐隐透出一丝不大该有的古怪气味,惊讶之余,不由自主地望向叶玮珊那双有些迷惘的大眼,两人目光接触的那一刹那,不知为何,同时微微一惊,迅速别开目光。 叶玮珊旋即恢复正常,回头笑说:「洛年,我是要问你,我可不可以替你作主?」 刚刚大概是错觉吧,那古怪气氛又消失了。沈洛年稍微安心了些,坐下后才说:「作什么主?」 「帮你谈判。」叶玮珊笑容一敛说:「说难听点,就是利用你的优势帮白宗争取权益。」 「我不明白。」沈洛年皱眉说:「能不能用简单点的说法?」 叶玮珊笑容敛起,缓缓说:「那要从头说起,你有注意到吗……白宗只剩下我们十人了。」 沈洛年想了想,还是没照刘巧雯的吩咐,直说:「我去噩尽岛之前,和巧雯姊碰过面,她有提到这件事。」 沈洛年和刘巧雯碰过面,叶玮珊似乎不觉得意外,她思忖了一下说:「巧雯姊……在噩尽岛的战役开始之前,她认为白宗终究会被人牺牲掉,向总门投诚才能保持实力,和宗长起了争执……最后她把赞同她想法的人带走,加入总门,并且让那些刚入门不久的内聚者,转练兼修派的功法。」 「其他人我不意外,那四个人怎会跟着走?」沈洛年说。 赖一心和叶玮珊都知道,沈洛年指的是当初叶玮珊征选收入,后来调给奇雅那组的四个「西地高中」同学。 「他们比我们还早来夏威夷。」叶玮珊顿了顿说:「听说那段时间,巧雯姊挺照顾他们,另外,他们似乎和玛莲、奇雅也处不大来,所以就选择和巧雯姊走了……不过私下有跟我和一心道歉过就是了。」 「这倒无所谓啦。」赖一心笑说:「反正都是对抗妖怪,在哪个阵营都一样。」 「你每次都说一样。」叶玮珊不大高兴地说:「难道就可以让白宗消失吗?」 「我和妳不会离开就好了呀。」赖一心呵呵笑说,一点也没留意到这话有点儿太过亲热。 叶玮珊脸微微一红,白了赖一心一眼,又偷瞄了沈洛年一眼,咳了一声,回到主题说:「我提到这件事情,是因为巧雯姊判断的其实也有道理,当时果然把我们这些小宗派派出去当前锋,若不是运气好,加上你……特地来救援,也许白宗就这么覆灭了。」 沈洛年有点不明白,微微皱眉说:「如果感觉对方要坑你们,干脆不理会他们,回去不就成了?」 「我们可以这样,但白宗不可以。」叶玮珊说:「我们还是学生,坚持要回去,别人也不便逼我们留下,但白宗若是全体抽身,下场会像何宗一样……」 也就是说,因为不能只留下白玄蓝、黄齐、玛莲、奇雅四人,所以白宗十人就全留下了……沈洛年明白了问题所在,接着问:「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还不知道自己很重要吗?」叶玮珊说:「你这种观测妖炁的能力,现在还没出现第二个,若你肯留下,他们什么条件都会答应的……当然,前提是……你愿意留下。」 虽然自己很想回去,但还没找到怀真,总不能这样就走了,沈洛年停了几秒才说:「找到怀真前,我会留一阵子。」 提到怀真,三人的表情都凝重起来,叶玮珊停了片刻才说:「我会提出要求,说你只有和我们在一起才肯出任务,这样的话,一方面他们不会再派我们牺牲,二来也许可以更任性一点,做点我们想做的事情……」 「妳想做什么?」沈洛年好奇地问。 「比如一心刚刚跟我说的事情……」叶玮珊手指轻敲着桌面,一面思索一面说:「运来白宗库存妖质之后,我们得到噩尽岛上测试是否有效,若还在总门管制下会很难办。」 「咦?等一下。」沈洛年睁大眼说:「妳真要让他那样做?还大家一起?风险太大了吧。」 「不。」叶玮珊说:「我和一心先测试,没问题才让别人跟进。」 「妳也……妳也乱来?」沈洛年忍不住瞪着叶玮珊。 「我不一起提升的话,能迫入一心体内的妖质有限,测试不出结果。」叶玮珊明亮的眼睛,回望着沈洛年说。 「这样做……」沈洛年说:「就算成功,也可能以后会不能离开噩尽岛……」 「嗯。」叶玮珊说:「不过预言似乎是说……这世界以后可能都会变成那样,倒也不用太担心。」 「到底是什么预言啊?」沈洛年一直没问,这时忍不住说:「听你们提过好几次了。」 「就是预言呀。」叶玮珊说:「传说预言者是白泽的后代,所以很厉害,会看到未来的发展。」 「白泽?那不是神兽吗?怎么后代会变人类?」沈洛年头疼了。 「这我也不清楚。」叶玮珊苦笑说:「预言的消息,都是大陆那边传来李宗,李宗再告诉宗长的。」 「嗯。」沈洛年大概明白了,想想就说:「我知道了,但是……老实说,就算一起行动,我也未必会听你们的话喔。」 「知道啦。」叶玮珊好笑地说:「你脾气最大了。」 「还有,找到怀真后,我可能就走了喔。」沈洛年又说。 「我们的首要目标也是找到怀真姊,毕竟她救了大家。」叶玮珊突然说:「我真是无法想象,一心说怀真姊当时爆出一股特别的炁息,只用一双手就架住了刑天的巨斧?这是真的吗?她看来明明没有炁息……难道你也可以?」 「我完全不行。」沈洛年皱眉说:「她很多古怪,我也不知道。」 「就是因为看到怀真姊有这能力……」一阵子没说话的赖一心,缓缓开口说:「我才相信人类应该不只能这样。」 她不是人!沈洛年看着赖一心,真想把这句话直接喊出口。 叶玮珊笑了笑,站起说:「总之你愿意协助我们,那白宗的处境就会好很多了,想谈条件也好谈。」 眼看叶玮珊要走,沈洛年突然说:「玮珊,等等。」 「嗯?」叶玮珊回过头。 「能不能想想办法……」沈洛年迟疑了一下说:「让酖族那六名女子回家乡。」 「酖族?」叶玮珊一时没会过意。 「就是符宗冯鸯姊她们,当时和我一起那六个人。」沈洛年说:「她们其实不是道武门的,也不习惯作战,很想回去……如果可以的话……」 「我明白了,这几天应该会开会,我会试试。」叶玮珊说:「她们六人似乎没练四炁诀,又只会防守,对总门来说,重要性远不如你,该不难办。」 「太好了,那就拜托妳了。」沈洛年这可高兴了,这件事情他一直不知该怎么处理,叶玮珊肯帮忙就太好了。 走到门前,叶玮珊突然停下脚步,回头说:「对了,还有一件事,一心。」 「怎么?」赖一心站起。 「以大量妖质进行二次变体的推测,别再告诉其他人了,传出去的话,说不定会有人来抢妖质。」叶玮珊严肃地说。 「谁都不能说吗?」赖一心诧异地说:「连宗儒他们也不能说?」 「都别说。」叶玮珊说:「他们若知道,一定想一起变体,如果有个万一,白宗真的全完了。」 「该不会吧?哈哈哈。」赖一心笑说:「我一直在想妖质化入体内时的反应变化,觉得成功机率很高耶。」 「别说啦!」叶玮珊轻轻顿了顿足。 「好啦。」赖一心说:「先不说就是了,成功以后总可以说吧?」 「成功以后也不能到处说!洛年,你也帮我劝劝一心。」叶玮珊蹙眉说:「他每次想到了什么好办法,老是不分亲疏,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学会……这样子太吃亏了,这以后是白宗的秘密!」 原来赖一心是这种个性,难怪这么诲人不倦,沈洛年看着正在干笑的赖一心,摇摇头说:「你不担心别人把你想出的东西都学会,之后追上你吗?」 「不很担心耶。」赖一心笑说:「我也会继续想新的啊。」 这人已经没救了,沈洛年对叶玮珊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叶玮珊苦笑了笑,向两人道了晚安,转身离开房间。 次日清晨,三人穿上便服,在饭店用了精致的早餐,之后买了三份总汇三明治,要带给住在十楼的黄宗儒等人。 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侯添良的怪叫:「门没锁,自己进来。」 怎么回事?他们虽然行动不便,但也并非不能走路,为什么不锁门?赖一心推开门,却见三人正你推我挤地凑在两台电脑前,一边黄宗儒正在研究着什么,另一边侯添良和张志文两人正在抢滑鼠。 「灭团了吧,哈哈,轮我!」侯添良正叫。 「这人是不是用英文骂我啊?」张志文看着屏幕,不甘不愿地松手,一面说:「另外创个职业玩看看啦。」 黄宗儒则抬起头往门口望,一看,他诧异地说:「洛年?」 「洛年?」侯添良和张志文同时抬头,看到果然是沈洛年,都蹦了起来,但这么一跳,也不知道是不是拉到受伤的地方,两人都龇牙咧嘴的,看来十分痛苦。 「你们还好吗?」叶玮珊笑说:「早餐买来了。」 「玮珊谢谢啦。」张志文接过,一面望着沈洛年身后说:「怀真姊呢?没一起来?」 「没找到。」沈洛年摇了摇头。 瞬间房里的气氛沉重起来,众人停了几秒,侯添良忙说:「一定会找到的,等我们身体好了陪你去找!」 沈洛年微微摇了摇头,换个话题说:「这儿还有提供电脑?」 「还可以上网。」黄宗儒马上说:「一段时间没碰游戏了,居然出了一个很棒的新游戏耶。」 「对,我们边乱玩,边等无敌大研究好教我们。」侯添良坐回电脑前说:「轮我了。」 「都是英文说明,看线上翻译很难懂,尤其是技能说明……还好有些国内论坛的心得分享可以参考。」黄宗儒回头有点兴奋地说:「这是智能副本喔,每次进去,怪物的攻击方式、路线、分配都会有大幅度变化,也因此怪物不会强得离谱,考验的是临场反应和团队默契,不是考记忆力和查攻略的能力了。」 「对啊!」侯添良嚷:「以前一大群人出团,每天你站左边我站右边,怪物a我们就b,怪物c我们就d,统统规定好,然后照剧本演个三小时最后等分宝,干!超无聊。」 「有什么不好?你后来跑去玩那个专门打架的游戏不是也玩不久?」张志文说。 「对啊。」侯添良说:「那个故事性很低,打久也无聊。」 「可是副本每次变的话,像是每次都在拓荒。」黄宗儒笑说。 「拓荒才好玩啊。」侯添良说:「设定也没变态到不可能一次过,这样玩起来刚刚好。」 「嗯,我也觉得不错。」黄宗儒眯着眼睛看网页,一面说:「问题就在于智能系统做得好不好了,单纯只是随机出怪的话,未必比精心设计的副本好玩,咦,这儿写着……boss和小怪的行为模式,有可能是其他玩家控制、设定……控制者打赢有奖金,输的话也会扣钱,没动作的话智能系统会自动接手。」 「真的吗?」张志文吓了一跳说:「人控的boss怎么打得过?会不会作弊故意输?」 「所以王不会太强……」黄宗儒上下看看又说:「控制boss的人,无法和玩家对话,只显示无id的基本模组,应该没有作弊的问题,输率太大也会被取消资格。」 「我也想玩boss,能不能先隐身然后偷袭秒掉牧师?」张志文心痒地说。 「要先练到一个程度才有资格报名啦。」黄宗儒说:「这游戏的肉盾不是用嘲讽系统,是用技能承接他人伤害,偷袭没用。」 「好像很好玩……」张志文叹口气说:「可惜,等伤好应该就没时间玩了。」 「嗯……」黄宗儒点点头,似乎也有点惋惜。 这一串话,沈洛年、赖一心、叶玮珊可就听不大懂了,都没办法接话,眼看他们总算告一段落,沈洛年这才说:「你们都还好吗?」他上下看看众人,没打石膏也没包绷带,看不大出来伤在哪儿。 「他们主要是关节挫伤和脏腑震伤。」叶玮珊接口说:「大概要静养半个月。」 「勉强还可以走动啦。」张志文嘿嘿笑说:「你们姊弟很厉害喔,你一个人杀了几十只凿齿,怀真姊更夸张,居然和刑天对打,是有什么特别的法门吗?」 他们依旧以为怀真和自己是姊弟,叶玮珊没说吗?沈洛年看了叶玮珊一眼,回头说:「我只是用一心教我的办法偷袭,怀真我也不清楚。」 「他想跳槽啦。」侯添良一面玩游戏一面嚷:「说胡宗好像比较厉害。」 听到这话,叶玮珊和赖一心不禁微微一怔,张志文可急了,回头骂:「臭猴,我是开玩笑啦!你乱说什么。」 侯添良目光一转,看到叶玮珊的表情,这才发现自己说错话,连忙尴尬地笑说:「对啦,我们是开玩笑,玮珊别在意,蚊子不会跳槽的,他敢跳槽我帮妳扁他。」 「其实胡宗只有洛年和怀真姊两个人,和我们本就像一家人一样啊,哪需要跳槽?」张志文笑说:「洛年,你没练炁功,怎能打破凿齿的护体妖炁啊?」 沈洛年不知该怎么回答,皱起眉头说:「不知道。」 众人都微微一愣,其实这个问题,不只张志文有疑惑而已。赖一心是把这当成一个挑战,想自己找出原因。叶玮珊、黄宗儒是怕沈洛年不高兴,不敢询问。至于侯添良是根本还没想到这问题,但不管大家心中怎么想,却都没想到沈洛年会这么回答。 张志文笑说:「不想说也没关系啦,何必说不知道?」 「那就当我不想说吧。」沈洛年说。 这一说,张志文可笑不出来,侯添良听得不顺耳,皱眉说:「洛年,不用这样讲吧?」 不爽了吗?沈洛年早已习惯,耸耸肩说:「我回房去。」一转身,往外走去。 叶玮珊一怔,给了赖一心一个眼色,追出门外找沈洛年去了。 「你们俩干嘛啊?」黄宗儒这时才开口。 「我没干嘛啊。」侯添良扔开滑鼠说:「洛年没必要这样吧?大家自己人,干嘛开口就呛蚊子?」 「不是我要说,洛年似乎没把我们当自己人。」张志文靠着床铺,不大愉快地说:「不过他救了我们,也不能说什么,好吧,以后只当他是救命恩人可以吧?」 「这又何必?」黄宗儒叹气说:「洛年只是说话不委婉,他不想说的事何必逼他?」 侯添良一想也对,瞪了张志文一眼说:「对啊,你问个不停干嘛?老是想变强,不会靠自己喔?干,洛年哪边对不起我们了?」 「变我错了喔?」张志文火气上涌,生气地说:「上次差点被那个无头妖杀到灭团,你们不想变强吗?这又不能点选复活重来一次,不够强会真死人耶,他既然有办法又不肯说,还当我们是朋友吗?」 「就算他没当我们是朋友,也不用吵起来啊,以后见面多尴尬?」黄宗儒说。 张志文本就没想要弄成这样,刚刚嚷那一串也不过是有点恼羞成怒,但事情发展到这样,他也不知该怎么办,只好闷着不说话。 「其实,洛年本来就很少主动和我们说话。」侯添良想了想说:「他可能本来就不想交朋友吧?」 「嗯……」这话黄宗儒倒是没法反驳,想想说:「每个人个性都不同,公会里面也有很少说话,但遇到事情很愿意帮忙的人啊,没必要勉强人家改变习惯。」 「知道了啦,无敌大会长。」侯添良笑说:「蚊子,去跟洛年道个歉就没事了啦。」 「道歉?」张志文板着脸说:「道歉是无所谓,你教我要怎么说?说我不该想活下去?」 「干!你不想道歉就算了,别把脾气发到我头上。」侯添良瞪眼说。 「就说你那么说没恶意就好了。」黄宗儒打圆场说:「我看洛年刚刚也没生气,只是觉得既然你们两个不高兴,他就避开了。」 「和我也有关系喔?」侯添良皱眉说:「那我陪蚊子去道歉……干!臭蚊子你别拿翘,要不是怀真和洛年,我们死好几次了,人家干嘛当你是朋友,欠你的啊?」 「知道了啦!」张志文不大甘愿地说。 眼看三人讨论完毕,一直保持沉默的赖一心,这才开口说:「别担心,我们一定都会变强的,那办法应该很有机会……唔……」 三人一怔,都转头看着赖一心,等他继续说。 漏口风了……赖一心吐吐舌头,换个话题说:「那个,昨天遇到刑天时,宗儒其实不该硬接,我们以前讨论过,敌方太强的时候,盾牌和炁墙都要变形侧面化力,你内炁凝聚如实,若是没被击碎,对方的妖炁渗不进去。」 「我知道。」黄宗儒有点尴尬地说:「只是那时大家都倒了,我吓呆……就忘了。」 「我若是借力化力,不要硬顶,应该也可以多撑两招,但当时若不上去硬接,玛莲就危险了。」赖一心沉吟说:「遇到强敌她们俩不能站前面,阵式需要调整,大家实战经验不够,第一次遇到强敌都傻掉了。」 「等一下!」张志文没让赖一心混过去,瞪大眼睛说:「一心,你刚讲的『办法』不是这个吧?」 「呃……」赖一心果然很难忍住,想想干笑说:「最近已经有些想法了,不过玮珊要我别急着说,因为还要试验。」 张志文兴趣来了,凑近说:「透露一点吧?」 「玮珊会骂我,她说你们一定忍不住想一起测试。」赖一心干笑说:「这方法还有风险,失败会死的。」 「会失败吗?」黄宗儒也忍不住问。 「我是觉得不会啦,哈哈哈。」赖一心笑说:「对了,这办法也是洛年答应帮忙才可行的喔。」 还说人家不够朋友?这下黄宗儒和侯添良都瞪了张志文一眼,张志文知道有办法变强,心情又不同了,当下瘪嘴站起说:「知道了啦,我去道歉可以吧?一心你们住哪间?」 「你们行动不方便,我叫他来吧。」赖一心走到分机旁笑说:「他不会介意的。」 赖一心按下分机号码,没想到过了半天,却没人接电话,换了叶玮珊房间,也一样无人应答。赖一心挂上电话,有点意外地说:「他们可能出去了,忘了问玮珊这儿手机该怎么拨……我出去找找看好了,看看有没有在楼下。」 这时房间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四人一怔,赖一心马上接起。 「一心吗?我在一楼大厅。」果然是叶玮珊的声音:「他们怎样了?」 「没事。」赖一心说:「洛年呢?他们说想跟洛年道歉。」 叶玮珊停了几秒,似乎正和沈洛年说话,过了片刻她说:「洛年要他们别在意,他没有不高兴,对了,我和洛年有事出去一下,你照顾一下他们喔,中午前会回来。」 「喔?好的。」赖一心倒有点意外,答应之后放下电话,回头说:「洛年说他没有不高兴,你们别在意。」一面转述了叶玮珊的话。 「洛年和玮珊……他们两人出去玩喔?怎没叫你去?」侯添良愣愣地问。 「喂!呆猴!」张志文忍不住从后面轻踹了侯添良一脚。 「呃……」侯添良一怔,忙说:「一心,一起来玩游戏吧?这很好玩喔。」 「不用了。」赖一心笑着往外走,一面说:「你们玩,我回房静心想想功夫的事情,有事随时打分机一八○八联系我。」 等赖一心离开,张志文马上痛骂:「你这笨猴,哪壶不开你提哪壶!」 「我没想到嘛!」侯添良搔着脑袋说:「玮珊和一心不是一对吗?怎么……」 「紧张紧张、刺激刺激!」张志文假装拿着麦克风说:「白宗会因为这件事而二度分裂吗?」 「去你的。」侯添良骂完,叹了口气说:「有女人缘真好,我也想要女生陪我出去玩。」 「宗长阿姨不算在内,我们队里面很多女生可以追啊,而且都是美女。」张志文贼笑说:「快选一个。」 「玮珊是一心的,小睿是无敌大的。」侯添良不管黄宗儒的抗议声,接着说:「奇雅根本不理人,至于玛莲阿姊……干!玛莲虽然身材一级棒,可是太有男子气概了,吞不下去。」 「还挑呢。」张志文笑说:「不然学洛年啊,管他是谁的,抢了再说,去跟无敌大抢小睿吧。」 「你们别闹了。」黄宗儒皱眉说:「小睿听到会生气的。」 「你快点把生米煮成熟饭,她就不会生气了。」张志文笑说。 黄宗儒脸微微一红,白了两人一眼,回头继续看网页,一面说:「玮珊和洛年不一定是去玩,你们想象力太丰富了。」 「其实我有远大的目标!」张志文一转念,得意地说:「我要变强、去噩尽岛救出怀真姊,看她会不会因此感动、以身相许。」 「不,救出怀真姊的是我,怀真姊也是我的!」侯添良凑热闹般地跟着嚷。 黄宗儒摇头说:「你们两个……」 「你有小睿了,别来抢怀真姊。」张志文抢着说。 黄宗儒叹了一口气,不理两人了。 第十章 化妆术好神奇 第十章化妆术好神奇 不久前,沈洛年刚离开三人房间,叶玮珊旋即追了出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电梯前,叶玮珊凑近,试探地说:「生气了吗?」 「没生气。」沈洛年说:「妳跑来干嘛?我只是回房。」 这时电梯打开,两人走进去,叶玮珊抢着按下一楼,一面说:「去咖啡厅坐一下好吗?」 现在再要按十八楼也来不及了,沈洛年看着电梯往下,一面说:「妳是想开导我还是干嘛?我没事啊。」 「只是聊聊。」叶玮珊瞄了沈洛年一眼,微笑说:「不行吗?」 「那怎么不回房?」沈洛年说:「干嘛花钱喝咖啡?」 叶玮珊微笑说:「那里环境比较适当。」 沈洛年一怔,明白了叶玮珊的意思,她是不想和自己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也许不只是自己,昨晚她不就找了个理由,把赖一心带回自己那间房?这女孩这么保守,赖一心又不大开窍……他俩的感情路看来会挺艰辛。 两人离开电梯,刚走到咖啡厅口,叶玮珊却突然一怔停下,沈洛年顺着她目光望去,却见里面一个区域,坐了七、八个人,为首的正是李宗宗长李欧,他儿子李翰也在一旁,一群人似乎正脸色沉重地商量着什么。 「真讨厌……我们去对面的酒吧好了。」叶玮珊扭头转身说:「这些讨厌的老头,学人家去什么咖啡厅?」 「喂?」沈洛年吃惊地说:「妳想喝酒吗?」 「酒吧也有无酒精饮料。」叶玮珊说:「我不想和李宗的人在一起。」 「喔。」沈洛年也不多问,顺着叶玮珊走。 但走没两步,叶玮珊的行动电话就响了起来,叶玮珊有点意外地接起,她避开一旁,对那端说了几句话,这才收起电话,回头对沈洛年说:「还好昨晚和你谈妥了。」 「怎么?」沈洛年有点意外。 「今天下午总门要开会,想请你代表胡宗出席。」叶玮珊咬着唇,有点恼火地说:「居然不邀我们……连客套一下都没有。」 「那妳怎么说?」沈洛年说。 「我就说,白宗和胡宗是一体的,你的事情由白宗负责。」叶玮珊嘟着嘴说:「对方马上改口说,没邀白宗是考虑到宗长正在医院,请我别误会,知道我可以代表白宗后,改邀我和你一起去,我答应了。」 「啊?」沈洛年皱眉说:「妳去不就好了?我还是要去啊?」 「当然,不然口说无凭,怎么证明我可以代表你的意见?至少第一次你得陪我去。」叶玮珊看看自己,又看看沈洛年,见两人都是牛仔裤配运动服,她摇头说:「去那种场合,我们不能穿这样,会被瞧不起。」 「嘎?」沈洛年瞪眼说:「怎么不行?」 「我们年纪本来就太轻了,还穿这样,会增加谈判的困难度。」叶玮珊沉吟了一下说:「得买几件不失礼的裙装,套装似乎又太正式……你也得换西装,走,我们出去一趟。」 「现在吗?」沈洛年诧异地说。 「剩下时间不多,我们去问一下饭店经理,看看这附近有没有适当的商店。」叶玮珊一转身,领着沈洛年往柜台走。 沈洛年这才知道,叶玮珊的英文居然挺流利的,不愧到哪儿都是第一名,只听她和经理叽哩呱啦了一阵子,又拿起柜台电话,却是和赖一心通话。 讲了几句,叶玮珊突然停下,掩着话筒回头说:「一心说,添良、志文想向你道歉。」 「不用。」沈洛年摇头。 叶玮珊白了沈洛年一眼,回头对电话说:「洛年要他们别在意,他没有不高兴,对了,我和洛年有事出去一下,你照顾一下他们喔,中午前会回来。」 叶玮珊挂了电话,沈洛年忍不住瞪大眼睛说:「欸……我有说这么多吗?」 「你确实说过没生气,我可没有造谣。」叶玮珊说:「可以说得好听点,为什么硬要说成那样?」 「我比较喜欢这样。」沈洛年皱眉说。 「你像是很努力想得罪人,把别人都赶开,这是为什么?」叶玮珊疑惑地说。 沈洛年看了叶玮珊两眼,停了几秒才说:「没有朋友,有优点也有缺点……我很早就发现,那些缺点我一点都不在乎,但是优点我倒是很喜欢。」 叶玮珊想了想,轻叹一口气说:「你也有你的道理……」 沈洛年又说:「还有,我衣服不用买了,我来得很急,没有准备这儿的钱。」 「我有换好美钞,还有带信用卡。」叶玮珊抿嘴一笑,看着沈洛年说:「就算你不想换,难道你要让我一个人去买吗?」 这话不说,沈洛年还没想起,当下瞪眼说:「让一心陪妳去啊!」 叶玮珊脸庞红了起来,白了沈洛年一眼嗔说:「难道让你留下来照顾他们三个吗?」 「呃……」沈洛年可说不出话了。 「走吧。」叶玮珊得意地一笑,转身往外走去。 走出两条街,两人到了饭店介绍的女装店,沈洛年不肯走入店中,只留在门外皱着眉等候,却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快一个小时,等得他七窍生烟、火冒三丈,叶玮珊这才提着好几大袋走了出来。 「妳是去干嘛了?顺便去哪儿杀妖怪了吗?」沈洛年怒冲冲地说。 「选衣服啊,哪有很久?绅士一点,别这么容易生气。」叶玮珊似乎心情挺好,笑着说:「既然来了,多买两套,也许不只开一次会。」 叶玮珊这般笑吟吟的,害沈洛年一肚子气发不出来,只好气闷地说:「谁开一次会就换一套衣服?」 「你不知道啦。」叶玮珊抿嘴笑说:「走,去买你的西装。」 「我不用了,」沈洛年怒气未息,摇头说:「等会儿又搞掉一个小时。」 「男生不用这么久。」叶玮珊噗嗤笑说:「买几件现成的就好。」 看沈洛年仍在迟疑,叶玮珊轻嗔说:「没什么时间了,快点。」 「还是不要了,没穿过那种东西。」沈洛年猛摇头说。 「如果让你穿这样,我不是白买了吗?」叶玮珊轻跺脚说。 「啊?」沈洛年一呆,见叶玮珊已经先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笑着对自己招手,他只好叹了一口气,继续往下一个店家走去。 总算在中午前回到饭店,两人先回到房间,和赖一心碰面,之后叶玮珊出了主意,把午餐叫到黄宗儒他们的房间去,六人一起用餐。席间沈洛年和张、侯碰面,一开始当然有三分尴尬,不过两方的争端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沈洛年也没放在心上,大家说笑几句,聊聊那个网络新游戏,事情也就这样过去了。 看看时间差不多,叶玮珊站起说:「洛年,我先去准备,半小时后,你可以换好衣服等我吗?」 「喔,好。」沈洛年突然一怔说:「妳干嘛搞半小时?」 「洗个头重吹,稍微打点一下,半小时很赶了。」叶玮珊微微一笑,转身去了。 不就只是个长直发吗?有什么好吹的?沈洛年这辈子没交过女朋友,完全无法理解。 吃饭的过程中,众人已经知道两人早上去购物,下午要去开会,这时看着叶玮珊出房,张志文望望众人,突然说:「玮珊现在好像比较常笑。」 「嗯。」赖一心笑说:「这样好看多了喔。」 赖一心的这句话,等等可得告诉她,八成又可以看到她脸红的模样,沈洛年暗暗得意,嘴角不禁露出微笑。 「对啊。」侯添良说:「以前老是板着脸,现在这样好多了。」 「那是因为以前学校不少无聊人会缠着她。」赖一心说:「所以她才装出那个样子,现在是把大家当自己人,她就不会板着脸了。」 「玮珊不知道买了什么衣服……」侯添良想了想说:「洛年,你们开完会,回来别急着换掉,来让我们看看吧。」 「嘎?」沈洛年吃了一惊,诧异地说:「西装有什么好看的?」 「他当然是想看玮珊啦。」张志文嘿嘿笑说:「不是要看你啦,可以放心。」 「干,看看又不犯法。」侯添良的黑脸有点发红,手肘推了张志文一把,对赖一心说:「一心你别吃醋嘿。」 「啊?」赖一心笑说:「你们误会了,我和玮珊只是好朋友。」 「都说是自己人了,还这么见外?」张志文笑说:「我们不会去开玮珊玩笑的。」 「真的误会了。」赖一心沉吟了一下,说:「未来会怎样谁也不知道,现在真的什么都没有。」 张志文等人听赖一心这么说,也就不追问了,三人话题又转到了线上游戏,但沈洛年听到赖一心的说法,不知为什么心中冒起了火气,突然忍不住说:「你没兴趣的话,就早点跟人家说清楚。」 「呃?」赖一心微微一呆,侯添良等三人也马上闭上嘴,目光都转了过来。 「玮珊对你怎样,傻瓜才看不出来。」沈洛年站起说:「自己想吧。」一面要往外走。 「洛年!」赖一心叫了一声。 沈洛年转过头,看着赖一心,只见赖一心说:「我会去想的。」 这人只是少根筋,毕竟是个好人,沈洛年反而有点不好意思,点头说:「这样对你们都好,我先去换衣服。」 沈洛年回到房间,一面换衣服,一面暗暗自责,刚刚那件事可不能跟叶玮珊说,她脸皮挺薄,知道自己多事,非和自己翻脸不可……想想,沈洛年突然一怔,妈的,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怕别人翻脸了? 沈洛年的衣服也没什么特殊的,就是很单纯的西装裤、衬衫,还外加一件西装外套,不过他打死也不肯系领带、领结,最后叶玮珊只好让步,买了件比较少见的无领衬衫。 沈洛年因为提早上来,七早八早就穿妥了,只好看着时钟发呆,等啊等的,忍到剩下五分钟,他忍不住拨了个电话过去。 那边电话刚接起,沈洛年便喊:「好了没?」 「快好了。」叶玮珊说:「欸,穿肤色丝袜比较好还是无色的?」 「谁管妳啊!随便!」沈洛年只差没跳起来。 「没耐性。」叶玮珊似乎已经不怕沈洛年发脾气了,等他叫完,一点也不在意地接着说:「怀真姊好像都穿无色的?」 那狐狸根本连内裤都不穿!沈洛年没好气地说:「她不穿那种东西!」 「喔?」叶玮珊似乎有点疑惑,想了想说:「可以出来等我了。」 「好。」沈洛年挂上电话,走出房间,在叶玮珊门外踱步转圈圈。 大概转了十七、八个圈子,叶玮珊才打开房门,往外走了出来。 她上身穿着件衬衫造型的深灰色长袖窄领服,下半身穿着件及膝黑色褶裙,双腿穿着无色透明丝袜、踩着双绒质高跟鞋,提着个方形黑皮小包,轻快地往外走。 在一般女孩中,叶玮珊体型算偏瘦了些,并没有玛莲、吴配睿这么健美,但相对地,除了腰部纤细外,她的小腿曲线也十分漂亮,一蹬上了高跟鞋,更引人注目,沈洛年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装扮,不禁多瞧了几眼。 「欸。」叶玮珊发现沈洛年的目光,轻嗔跺了跺脚。 「咳。」沈洛年回过神,有点尴尬地说:「妳穿高跟鞋?」 「我本来想买平底高统靴。」叶玮珊微微皱眉说:「但是那个小姐硬是要我买这种,说我小腿……」说到这儿,叶玮珊突然停口,却是当时那小姐不断赞美叶玮珊柔美纤细的小腿和脚踝,要她一定得露出来,叶玮珊自然不便对沈洛年转述。 「小腿?」沈洛年又低头往下看。 「没什么,别看了啦!」叶玮珊脸颊微红地说:「哪有人像你这样看的。」 沈洛年被这么一念,突然微微一惊,自己什么时候又开始对女人外貌感兴趣了?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想到此处,沈洛年忍不住又打量了叶玮珊下半身两眼。 叶玮珊忍不住说:「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妳生气啊。」沈洛年才不在乎。 「你这人……」叶玮珊一跺脚,摇头往电梯走,一面好笑地说:「真不懂怀真姊怎么被你追上的。」 这倒提醒了沈洛年,他跟在叶玮珊身后说:「妳没告诉他们,怀真不是我姊?」 「我想,你们若愿意说,自己会说。」叶玮珊按了电梯钮,转身对着沈洛年说:「而且在这种状况下,有些事情看得更清楚。」 是指赖一心吗?沈洛年叹了一口气,目光望向叶玮珊,却不禁一呆,刚刚只顾看腿,这时一看脸,才发现叶玮珊似乎变了一个人,本就白皙的皮肤,突然变得莹润如玉,那对水汪汪的眼睛莫名其妙地似乎变大了些,滑顺的长发黑亮如瀑,服服贴贴地左右披下,本来就挺醒目的叶玮珊突然又美上三分,而且一下子又看不出来哪儿有化妆。 「干嘛?」叶玮珊发现沈洛年突然看着自己发呆,退了半步问。 「妈啦!」沈洛年骂了一句。 「什么啦?骂什么?」叶玮珊好气又好笑地顿足说。 眼看电梯门开了,沈洛年先一步跨进去,一面说:「我只是觉得化妆术好神奇。」 「哪有人这样对女孩子说的!」叶玮珊咬着唇走进电梯,一面说:「我以后要跟怀真姊告状。」 「别跟她说这种事。」沈洛年忙说,那狐狸本就喜欢取笑自己和叶玮珊,给她知道这种事还得了,一定每天拿出来念十次。 叶玮珊笑说:「有什么关系,你做贼心虚啊?」 「心虚就心虚,反正跟她说没好事。」沈洛年说。 突然之间,两个人同时想到「做贼心虚」用在这儿似乎不大妥当,一下子都有些尴尬,一直到走出饭店大门前,谁也没说话。 叶玮珊出门前,已经请饭店代叫计程车,走出大门,服务生拉开车门,指引着两人上车,沈洛年一看吃了一惊,回头对叶玮珊说:「这么大台啊?」 却是眼前出现了一台白色加长型豪华礼车,这东西台湾可不容易见到。 「在这儿,这种车很多。」叶玮珊之前来夏威夷开总门大会的时候,住了一段时间,对这些事比较清楚,她先一步钻进了车子里面。 沈洛年只好跟进去,一面说:「会不会很贵啊,这种?」 「还好,和一般的好像一样,外面到处都是这种车。」叶玮珊坐在沈洛年对面往外看,望着饭店旁海滨绿地上欢喜的人潮,露出笑容说:「看,每天都有人结婚,新娘好漂亮。」 「这岛不是美国的吗?」沈洛年望出去:「看起来都是东方人嘛。」 「似乎是因为日本观光客和日裔移民挺多,很多商店看到我们的东方脸孔,都会直接跟我们说日文。」叶玮珊往另一边指说:「你看公车上面还有日文呢。」 「怪地方。」沈洛年懒得看了,穿着西装他浑身不舒服,当下靠回椅子懒懒地坐下。 不久,车子驶入市区,到了总门在檀香山市区租下的大楼,经通报后,很快就有总门的人出来接待,和两人说了几句客套话,跟着让一名女子引两人到个小厅等候,还送上了两杯茶。 接引的女子皮肤褐黑,黑发大眼,满脸笑容,穿着简单套装,是这儿聘请的普通人,她送上茶水时,以有点生疏的中文夹杂着英文,颇殷勤地招呼两人。 叶玮珊以英文和她对答了几句,那女子似乎挺高兴能使用英文沟通,和叶玮珊聊了好片刻,这才笑着离开。 等那女子离去,叶玮珊坐在沈洛年身旁,凑近低声说:「刚这女孩跟我说,他们这会早上就开始开了,这么说来,叫我们两点到,只是准备在结束前,要我们进去听指示或问几句话而已,看来不只是看不起我,也还不觉得该重视你。」 「哦?」沈洛年闻着叶玮珊头发的香气,有点不自在地说:「那现在怎办?」 「不怕,你听我说。」叶玮珊凑得更近了点,低声说了一串话。 妈的,原来女孩子连说话都会有香气?那狐狸怎么一点香味都没有? 说着说着,叶玮珊微微侧头,却见沈洛年似乎有点失神,她讶异说:「有没有在听啊?」 「啊?」沈洛年一怔回过神,脸上难得地有点发红,尴尬地说:「妳重说一次。」 「你在想什么?」叶玮珊望了沈洛年一眼,看他表情古怪,叶玮珊微微一怔,脸庞也泛起一片薄红,她退开些许,有些不高兴地蹙眉低声说:「别胡思乱想。」 「知道了。」沈洛年这才打点起精神,稳住心猿意马,仔细听叶玮珊的计划。 沈洛年其实也不是这么没定力的人,只不过这种对女人的心动感实在已经久违了,今日不知为何突然再度出现,而且此时两人气息相闻,刺激远比过去强烈,他一时还真有点享受这种被吸引与心动的感觉。 但心动归心动,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意义,一切到此为止,沈洛年过去一直都是用这种方式过日子,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听完之后,他就沉默着没再找叶玮珊搭话,叶玮珊也自己想着心事,没多说什么。 又过了二十分钟,两人终于被人请了进去。 走入会议室,那是个十公尺宽、二十公尺长的长方形房间,房间中央有个大长桌,但那大桌却只有六人对坐,更外围靠墙处放着三面椅子,则坐了三十多人。 那六个人,有四个是东方脸孔,另外还有一个白人、一个黑人,六人看起来都有五十岁左右,不过变体引炁者外貌不准,实际可能超过七十也不一定。 至于外围那三十多人,也是各种人种都有,但看来还是东方人居多,毕竟道武门起源于东方……叶玮珊目光晃过去,见到两个熟面孔,一个是刘巧雯,另一个就是李宗宗长李欧,原来他们也有资格参与这场会议。 李欧早上还留在饭店,可能也是下午才被叫来的,看来他虽然代表台湾,却也不能参与最高层的会议,自己和沈洛年更是被排到最后才能进场,这些人果然是看不起人。 沈洛年认识的可比叶玮珊多了些,除了那两人之外,还有段印、平杰和几个自己救出的人,不过冯鸯却不在其中,沈洛年不免有点挂念。 房间中,不少人耳朵上都挂着耳机,据说那是对听不懂中文的人作即时翻译,本来一般国际场合,很少会使用中文为主要沟通语言,但因为这房间有一半以上的人都使用中文,也就变成这样了。 进入房中,两人被引到没人的那个方位,那儿空荡荡的,只放了两张椅子,这样的安排,仿佛将被整房间的人审问一般,让人十分有压力。 叶玮珊虽已胸有成竹,但毕竟没见过这种场面,一时之间还有点惶恐,不知该不该直接坐下,但沈洛年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何况叶玮珊本就交代他别客气,当下沈洛年二话不说就往椅子上坐了下去,跷起二郎腿等着别人说话。 叶玮珊看在眼里暗暗好笑,不知不觉间也放松了些,于是也一整裙襬,并腿侧身坐下,露出淡淡的笑容。 叶玮珊虽然漂亮,又特意稍作打扮,但毕竟只是十几岁的女孩,众人顶多心中暗赞两句,却也没多瞧,主要目光都集中在沈洛年身上,而看沈洛年那个目中无人的模样,不少人都皱起了眉头。 「这位是台湾白宗叶玮珊叶小姐,今日暂代白宗宗长与会。」一个西装笔挺、脸上满是微笑的英俊青年,拿着一本手册,站到两人身侧不远说:「另一位是涂山胡宗沈洛年沈先生。」 什么时候冒出「涂山」两个字的?叶玮珊一愣,看了沈洛年一眼。沈洛年则耸耸肩,回了一个眼神,表示自己也搞不清楚。 「沈小兄弟。」长桌上,一个满面红光、身材微胖的老者,微笑开口说:「这次多亏贵宗相助,救了不少同门出来。」 沈洛年正要开口,那青年突然抢着低声说:「这位是总门日部之长——吕缘海部长,原属长春吕宗,称吕部长即可。」 沈洛年瞄了旁边那个青年一眼,这才对吕缘海说:「不用在意。」 「沈先生感应妖炁的能力特别强,不知道是你个人独特的能力,还是贵宗有特别的法门?」吕缘海顿了顿,微笑补充说:「请别误会,我们没有打探的意思,但若这种能力可以修炼产生,我们希望贵宗训练更多这种人才,其他各方面,总门自然会全力支援。」 「抱歉,是我个人的能力。」沈洛年说。 吕缘海眉头一挑说:「和缚妖派修炼法门无关?」 「无关。」沈洛年说。 这下众人不免议论,沈洛年看得出来,整个房间里面没几个人相信,不过他也不管这么多,就这么看着众人。 突然桌上那个短发瘦高黑人叽噜咕噜地说了一串,坐他身后的翻译马上说:「你身为缚妖派,为何并未缚妖?」 沈洛年没兴趣认识人,不等那个英俊青年介绍,马上说:「我不会。」 「沈小兄弟,似乎不大喜欢说话?」吕缘海又微笑说。 「没错。」沈洛年说:「所以有问题的话,最好别拐弯问。」 这话其实有点失礼,但吕缘海似乎并不在意,只笑说:「好吧,还有两个问题,首先,贵宗是否有白泽图真本?」 「没有。」沈洛年说。 吕缘海眉头微微皱起,接着说:「那么……据说贵宗宗长在噩尽岛上与你相会,但前数日我们派出部队进入噩尽岛,各队名单中并没有贵宗宗长,请问这是什么原因?」 「我只听说她要来,至于她怎么上岛的,我不清楚。」沈洛年说。 「沈小兄弟。」吕缘海看着沈洛年的脸,缓缓说:「你没有一个问题知道答案呢。」 「一来这是事实,二来……」沈洛年脸一板站起说:「我本就无需向你们报告任何事情,你们今天找我来,就是为了这种无聊事情吗?早说我就不来了。」 这话一说,四面马上乱了起来,不少人忍不住破口大骂:「小子无礼!」「住口!」「放肆!」 「玮珊,走吧。」沈洛年扭头就走。 「站住!」外围有人大喝一声说:「你身为道武门人,怎能不听总门号令?一点规矩都没有,给我留下!」 「那就把我开革了吧。」沈洛年回头冷冷地说:「命令我留下?是美国法律还是中国法律?还是道武门在檀香山立国了?一群妄自尊大的家伙,无聊。」说完,沈洛年不再停留,往外走了出去,还砰的一声重重把门摔上。 按理来说,沈洛年身无炁息,这些人谁出手都可以拦下他,但毕竟这儿是法治国家,众目睽睽下,总不能明目张胆地抓人,而且沈洛年最后一串话确实刺到了很多人心底。道武门是一个具有特殊能力的庞大武装集团,又和中日韩有很密切的关系,虽然现在和世界各国军队密切配合,合作除妖,仍有不少国家对这组织颇有猜疑,若当真主张有自己的法令规矩,甚至抓人迫供,可就落人口实了。 眼看沈洛年这般冲了出去,一下子没人能说出话来,叶玮珊在这时候缓缓站起,微笑说:「各位长辈,洛年个性冲动,不会说话,又没什么耐性,我替他向大家赔罪。」 一个小美女笑吟吟地赔罪,总是赏心悦目,众人未必消气,但多少会觉得有些舒坦,正微微点头时,叶玮珊目光四面一扫说:「为了避免彼此不开心,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胡宗帮忙,以后也许可以考虑让白宗转达……白宗虽然没资格参与诸位的讨论,但对除妖也想尽一分力,等本门伤者痊愈,我们将和胡宗合作,自行租购船只出海,赴噩尽岛除妖,各位长辈再会。」说完,叶玮珊微微一笑,往外走了出去。 这话一说,屋内众人不免哗然,正议论纷纷的时候,刘巧雯脸上却不禁露出一抹讶异的神色……过去倒看轻了这丫头,可比蓝姊厉害多了…… 叶玮珊和等在门外的沈洛年一会合,两人便往外直走,直到走出大楼,招了计程车、上车交待去向后,叶玮珊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着沈洛年说:「你真的好凶。」 「是妳教我的。」沈洛年说:「不然我也想不到说那些话……对了,为什么要说什么美国、中国法律、道武门立国啊?」 「这是道武门现在的隐忧。」叶玮珊娓娓说:「道武门总门,主要是中方的解放军部队组成,总门之外势力较大的,还有日、韩两方军队,这次的除妖行动,他们因为不想得罪欧美各国,选择和美国合作,于是才在美国势力范围除妖,并让美方提供最主要的军事支援,这四个国家,就是现在道武门的四大势力……」 「那桌上六人可能就分属这四个势力的?」沈洛年说。 「嗯,他们之间私下的冲突先不提,其他国家也不愿无条件听从号令,之前各宗派是因为世界情势和舆论压力,不得不配合总门行动,但上次死了一大批人,其他国家宗派又大多被当成先锋炮灰,听话的人一定更少,今天我们把总门没有真正管治权的事情当众点破,应该不少人会开始有自己的打算。」叶玮珊顿了顿说:「这件事情他们不是不知,只是各国都不想得罪这四个势力,谁也不敢开第一枪……但由你揭破,就完全不同了。」 「喔?」沈洛年听得有点迷糊,诧异地说:「那他们会怎么做呢?」 「我最后有说,白宗日后准备自行出海除妖。」叶玮珊微微一笑说:「这是最好的借口,除非和那四国政府有利益交换的国家,其他宗派应该都会用类似的理由离开,反正都是杀妖怪,何必听人号令?除了凿齿等特例,大多数妖怪不会成群结队,除妖没必要弄得像军队作战一样啊。」 原来是这样……沈洛年点头说:「这样道武门的实力会降低吗?」 「不会。」叶玮珊摇头说:「当那数万人都练成炁诀,其他国家的几千人,对他来说只是零头而已,不影响他们的战力。」 「好复杂。」沈洛年听到后面,已经忘了前面,诧异又佩服地说:「妳叫我说那两句话,居然有这么多道理?」 「可是我没你这么凶,骂不出那几句话。」叶玮珊抿嘴笑说:「他们部队要学会使用四炁诀,也至少要一个月时间,那时大家的伤也差不多好了……到时再上岛测试一心的想法。」 「会不会有人和一心一样,想到同样的方式?」沈洛年问。 「到现在为止,探入岛内、待上两天又活着出来的,也只有白宗。」叶玮珊低声说:「若没深入到那儿、切实感觉到炁息的提升,该想不到这种事。」 沈洛年点点头,放轻松地说:「那这段时间就没事了?」 「本来该是这样的,可是……你怎么和白泽图真本扯上关系了?」叶玮珊皱眉说:「这件事和感应妖炁不同,太重要了,他们说不定会来暗的,派人抓你走。」 「不关我事。」沈洛年摇手说:「那是怀真的错。」 「怀真姊怎么了?」叶玮珊诧异的问。 「她告诉别人凿齿怕海水啊。」沈洛年说:「别人就以为她有什么真本了。」 「那东西应该早就失传了。」叶玮珊不追究这件事,沉吟说:「我们这儿现在都是伤兵,不方便保护你,要不要先回台湾避一避?但台湾也未必安全……」 「没关系,有危险我就扔烟雾弹开溜。」沈洛年倒不是很在意自己的安全,想了想突然说:「妳刚说小宗派会四散,那……酖族她们也可以走啰?」 「是啊,忘了跟你说。」叶玮珊微微一笑说:「她们应该和其他中方来的宗派一样,被安排在借来的营区居住,我们现在就是往那儿去……她们该不会说英文吧?现在先去碰个面,我来帮她们协调处理回国的事情。」 事情交给叶玮珊,果然是处理得面面俱到,沈洛年正想赞美几句,突然心念一动说:「那么我们最快也要一个月以后,才能重上噩尽岛?」 「差不多。」叶玮珊点头说:「那时宗长、玛莲姊他们应该都痊愈了,总门那边的要求也差不多会传来。」 「妳说我该避一避,既然如此……」沈洛年突然说:「如果她们答应的话,我想跟酖族一起走,去云南一趟。」 「什么?去干嘛?」叶玮珊一呆,不明白沈洛年怎会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沈洛年思忖了一下,才说:「看能不能……学点东西。」 噩尽岛3完 第一章 最差的一种 第一章最差的一种 十日后,沈洛年和冯鸯、艾露等六女搭乘飞机,于香港转机抵达昆明,再于当日转乘小型飞机到云南西边的保山。 从檀香山回返昆明,当然不用这么久,但一方面离开前要经过一定的安排;二来转机也要等待班次,所以才花了这么多时间。 虽然也可以选择在台湾桃园机场转机,沈洛年还能回家住上两天,但因为政治上的困扰,要让六女来台还得增加一堆手续,最后还是选择香港。 当时沈洛年突然决定随酖族六女返乡,不只是叶玮珊吃了一惊,冯鸯等人也十分意外,但了解沈洛年来意后,冯鸯倒也欣然同意,叶玮珊虽不明白原因,可是沈洛年既然不提,她也不好多问,只帮沈洛年把来回班次都安排妥当,交待他一定要在三月底前返回檀香山。 叶玮珊订的机票,是三月二十四号由昆明直飞桃园的飞机,之后沈洛年可以在台湾待上五日,再搭飞机飞往檀香山,也就是说,沈洛年在云南一共可以待上十一天。 这时酖族六女当然早已经换下了迷彩服,穿上剪裁简单但手工精致的鹅黄色系宽袖上衫与宽边长褶裙,这也是她们女巫的传统服装,而她们连行李箱都没有,每个人侧背着一个仿佛书包般的帆布大包,所有东西都装在里面。 这六女聚在一起,可真是和乐融融,无论到哪个地方,周围的人总不由自主地笑望着她们,露出温柔的表情,但沈洛年看着她们虽也挺愉快,却无法进入那种状态,七人站在一起,颇有点不协调。 无论是檀香山、香港甚至到昆明,六女虽然一直保持着愉悦,但东张西望的时候,多少都有点迷惘,对周围许多不明白的景象有点畏惧,直到傍晚时分,走出保山机场,她们才真正完全放松,一个个都露出了开心的笑脸。 她们开心,沈洛年可不开心,四面望去,怎么净是大片绿地,什么都没有?沈洛年不禁说:「这就是保山?」 「机场和市区有段距离。」冯鸯等人一面笑,一面带着沈洛年往外绕,走到个四下无人之处,六女外炁一发,托着沈洛年浮空而起,向着西面飞腾。 保山西边飞出没多远,地势陡然拔高,眼前是一大片两千余公尺的山脉,女巫们上下飞腾间,带着沈洛年逐渐深入山区,只见下方地形高高低低,处处都是皱折,有的山脉南北走,有的山脉东西向,一时看不出规律,仿佛有人把这大片山地随手一捏,挤得不成模样。 山与山之间,河道流窜奔驰切割,高低急缓不定,偶尔出现个小聚落,里面人们多穿着传统服装,看到天空七人飞过,他们不觉讶异,反而笑嘻嘻地朝上挥手,女巫们也跟着朝下挥手,似乎本来就挺熟络。 不久,七人掠入一个小河谷,再沿着河谷往上游飞腾,经过一个弯角后,眼前谷地豁然开朗,周围满山茶林,谷地中央,有个拥有几十户草房的小村庄,数十名穿着简朴的男女老少正聚在村前广场闲聊。 随着七人飞近,那群人一发现,立即热情地招呼,不少满脸是泥的小娃儿高兴得往这儿冲,看来女巫在这地方十分受欢迎。 七人在广场不远处停下,周围村人一拥而上,小娃儿们围在一旁,拉着六女的手叫个不停,不过她们还真的很守规矩,就算到了家乡,还是只有冯鸯一个人可以说话,其他五女除了微笑之外,嘴巴一直紧闭着。 这群人说得虽热闹,沈洛年却是一个字也听不懂,这也许是酖族的语言吧?发音虽然有点类似汉语,但沈洛年仍无法辨认出语意。 在这过程中,不少人都好奇地偷望着沈洛年,打量着他的服装和行李,仿佛看着什么新鲜事物一般,冯鸯和众人说话时,似乎有稍微介绍了几句,但沈洛年也不知她到底说了什么,只好继续站着发呆。 还好冯鸯并没有打算聊很久,过了片刻,便领着沈洛年继续飘起,往山谷深处一块原始林区飞去。 大约飞入了半公里远,林中出现了一片空地,空地中有间斜顶木造长形大屋,木屋正面当中门户大开,里面是个十余公尺宽的大厅。七人走上台阶,只见三个也穿着鹅黄色衣衫的女子趺坐厅中,双目半垂,似乎正在入定。 冯鸯对沈洛年比了一个等待的手势,示意他留在门外,六女脱了布鞋,往大厅内走。 这大厅的木头地板似乎十分干净,那三名女子可能是年纪更大的女巫吧?沈洛年算了算,突然一惊,如果十年才收一个女巫,最老那个岂不是近百岁了?但那几名女子,怎么看也顶多四十左右,和冯鸯都差不多……这些女人还真看不出岁数,是因为麒麟换灵,还是因为她们总是无忧无虑? 当冯鸯等六人接近,那三名女子眼睛缓缓睁开,众人同时露出愉快的表情,她们很迅速、开心地说着话,当然还是用沈洛年不懂的语言,过了将近半个小时,沈洛年正无聊透顶的时候,坐在当中的那名女子缓缓站起,朝他走来。 「沈先生。」女子和其他女巫一样,头发都往后束起,她眼角、唇边有着一点不很明显的皱纹,但白皙的肌肤依然泛着光泽,只见她明眸皓齿、眉目如画,实在看不出来真实岁数,她正微笑说:「我是这儿年纪最长的女巫——主巫毛逸,她们都叫我逸姊,你也可以这样叫。」 明明是阿嬷的阿嬷那种岁数了,还叫姊?沈洛年虽然暗暗好笑,却也不敢开口叫逸阿嬷,只照吩咐喊:「逸姊。」 「她们说,你在妖怪环伺的地方救了很多人,还保护着她们退出噩尽岛,又安排她们离开道武门。」毛逸说:「现在还特地送她们回来,真是让人十分感激。」 「没什么。」沈洛年说:「我本来就想来一趟……」 「对你来说可能没什么,但对她们来说帮助很大。」毛逸抿嘴笑说:「我没想到,她们会被带到几万里远的地方去……这些孩子,过去最远顶多到保山附近,若没有人一路帮忙,恐怕回不来。」 这倒也是,在外面的世界,她们虽然仍保持欢乐的情绪,但却也充满迷惘,直到从保山下了飞机,才显现出真正的欢喜,沈洛年露出笑容,微微摇了摇头说:「不过大家都愿意帮忙她们的。」 「听小露儿说,塔雅·蓝多女巫具有的气质对你无用?」毛逸微笑说:「你追着来,是为了追求小露儿吗?还是喜欢上哪个女巫?」 沈洛年吃了一惊,连忙摇头说:「不,当然不是,我告诉过冯鸯姊……」 「嗯,鸯儿说,你想学咒戒之术。」毛逸说:「这咒术,该是小露儿告诉你的吧?刚刚我们问她为什么要提到这件事,她却涨红脸说不出口,我们大伙儿只好瞎猜了。」说到这儿,毛逸咯咯笑了起来。 这阿嬷果然一点阿嬷的样子都没有。沈洛年偷望了屋内的艾露一眼,见她正满面通红地和别人笑闹着,似乎正被人开玩笑……她倒是挺守诺的,说了不提血冰戒的事情,就算被冤枉了还是不说,不过瞒着赖一心等人是为了省麻烦,这遥远天边的酖族女巫,倒不用隐瞒。沈洛年当即说:「逸姊,我想学这法门,是为了找人。」 「喔?」毛逸微微一惊,似乎有点意外。 「听说两个咒戒持有者,可以借着咒戒找到另外一个人的踪迹。」沈洛年说:「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典籍上确实有提到。」毛逸看着沈洛年说:「咒誓之法的原理,是在两方同意的情况下,借着炁息唤请『玄灵』保证两方守誓,也确实可以借着两方咒戒和『玄灵』的联系找到对方的方位……但你既然没有炁息,又如何学习?就算小露儿和你立下咒誓,也只有她能找你,还是……这才是你们的目的?小露儿以后打算溜出酖族找你吗?嘻……」说到最后,毛逸又抿着嘴轻笑起来。 「这和小露没有关系的。」沈洛年苦笑摇头,撕开手上的胶带说:「我要找的另有其人。」 毛逸看到血冰戒,和当时的艾露一样,也大吃一惊,她抓过沈洛年的手,上下仔细打量,一面诧异地说:「好漂亮……这真是咒戒吗?真有人办得到?我们典籍上所记载的咒誓之术,咒戒是玄黑之色,和你这种不同。」 「不一样吗?」沈洛年有点失望,难道这趟白跑了? 「可能召唤的『玄灵』不同。」毛逸说:「基本原理应该类似……」 「玄灵是什么?」沈洛年问。 「玄界之灵。」毛逸说:「存在于玄界的灵体。」 「那……没有炁息的人,就不可能学会吗?」沈洛年说。 「这问题先放一边。」毛逸露出有兴趣的笑容,有点兴奋地说:「你和谁立下咒誓的?」 沈洛年毕竟有求于人,不能像平常一样不予理会,只好说:「我的一个朋友。」 「真是难得有情郎呢!」毛逸笑说:「可是你不是塔雅·蓝多女巫,按规矩,不能传你任何咒术呢。」 其实当时冯鸯等人也提过此事,不过她们毕竟个性开朗,又感激沈洛年帮着送她们回乡,答应了要帮忙说服主巫,没想到说了半个小时,最后还是这样……这儿怎不装个电话之类的东西?也省得自己跑这一趟。 沈洛年抱着希望而来,听到这样的结果,自然是满怀失望,但他毕竟不惯于求人,见对方拒绝,只叹了一口气说:「我明白了,那我早点回去吧,可以指引我回去的方法吗?」 「怎么可以这样就算了呢?」毛逸却嗔说:「你该苦苦哀求啊,难道找不到心上人也没关系吗?」 这阿嬷整我吗?到底可不可以啊?沈洛年忍不住皱眉说:「逸姊,其实立下咒誓的两人,并不一定是情人。」 「不是情人,还有什么事情重大到要立下咒誓?」毛逸诧异地说。 沈洛年懒得细说,摇摇头闭上嘴巴,不想说话了。 「你这人真不有趣。」毛逸见沈洛年一副放弃的模样,嘟起嘴说:「其实还是有办法啦。」 「啊?」沈洛年吃了一惊,不知道毛逸是不是又在跟自己开玩笑。 「鸯儿告诉过你,我们并非道武门的人,对吧?」毛逸突然提起一件毫无关系的事情。 「是。」沈洛年点了点头。 「塔雅·蓝多女巫的祭祀习俗,传自远古,确实和道武门无关。」毛逸眨眨眼说:「但是我们的道咒之术,却是外来的……」 沈洛年吃惊地说:「莫非来自道武门?」 「嗯。」毛逸点点头说:「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有一道武门的汉人男子误入此处,和酖族女巫交了朋友,最后在这儿住下,并把适合我们使用的道咒之术誊录下来,让女巫可以利用塔雅·蓝多之炁保护自己和酖族。」 「啊……」沈洛年诧异地说:「但是妳们使用外炁的方式和道武门不同啊。」 「是吗?这我就不清楚了。」毛逸有点意外地说:「前几个月道武门派来的人,说我们可能是『唯道派』的。」 「『唯道派』……」沈洛年想起这名词,他一怔说:「这派好像失传了。」 「真的吗?我们不知道这么多外面的事情。」毛逸笑说:「那个汉人留下的书上写,这些技法传人不易找寻……好像是能放出外炁的人不好找,但我们女巫却每个都可以,所以他干脆把这些技法留给我们女巫传承。」 原来如此,沈洛年突然明白,需要「发散型」弟子当领队的「专修派」,都快要传不下去了,而只能收「发散型」门徒的「唯道派」,传承的困难度更高,况且过去重男轻女,说不定只找男弟子,那更困难,也难怪会失传。她们既然都是麒麟换灵,所以使用的本就是麒麟之炁,可能和自己的凤凰之炁——浑沌原息一样属于发散性质,和本身体质无关,难怪代代女巫都可修炼……却不知麒麟为什么对她们这么慷慨?凤凰却似乎很难得替人换灵,怀真还为此等了三千年……在传说中,这些似乎是同级的神兽,不是吗? 毛逸看沈洛年发呆,她微微一笑说:「就因为和道武门有渊源,所以我答应派她们六人出去协助,不过现在道武门是不是好人,我不清楚,所以我要求她们尽量多观察,少用道咒之术,让别人以为她们什么都不会也没关系,免得有贪念的坏人想办法来谋夺这些法门。」 自己似乎变成那种人了,沈洛年尴尬地说:「我不是为了贪图那些法门,只是想学一种……」 「我不是说你呀。」毛逸笑说:「你若是坏人,她们不会带你回来。」 这倒难说,这些女巫似乎挺好骗的,还好她们不显技法,没让有心人注意……沈洛年说:「逸姊的意思是可以让我学?」 「嗯,我想让她们誊录一本让你带走,找善良的道武门人在外面传下去,也算是我们对道武门的回报。」毛逸微笑说。 「誊录一本要多久时间?」沈洛年诧异地说:「而且……我如果不能用的话,似乎也不需要……」自己既然学不了,还带这东西干嘛?沈洛年毕竟不真是道武门人,对道武门的传承可没什么兴趣。 「你只想找到咒誓的对象,对吧?」毛逸说。 「对。」沈洛年说。 「我刚刚想了想,也许还有个办法让你使用咒誓之术。」毛逸笑容微敛说:「不过我没试过,当初试过的人也很少,是不是真的可以还不知道。」 总是一个机会,沈洛年惊喜说:「那……我可以试试吗?」 「已经晚了,过两天再说吧。」毛逸一笑,回头喊:「聊完了没啊?天都黑了,还不弄晚餐给客人吃!让人笑我们没规矩。」她虽然在责备人,却笑咪咪的,一点也没有骂人的味道。 屋中女子们本来还在聒噪笑闹着,被毛逸这么一嚷,一个个笑着站起,四散去了。 过两天?沈洛年吃了一惊:「不能早点说吗?」 「先玩几天再说吧,保山这附近风景很多呢。」毛逸笑说。 阿嬷,别逗我了!沈洛年额头青筋爆起,但毕竟有求于人,他总算没破口大骂,只结巴地说:「逸姊,最好……尽量早点。」 「你不是打算来十几天吗?让我慢慢考虑那方法可不可行吧。」毛逸笑嘻嘻地说。 为什么要这样?一试不就知道了?沈洛年焦急地说:「逸姊!如果早点确定不行,我可以早点离开啊。」 毛逸却笑着摇了摇头说:「不急于一时,随我进来吧,我安排你住下。」 沈洛年无可奈何,只好暂时压抑住翻脸的情绪,提着行李,苦着脸随毛逸往内走。 这座大厅左右两旁都有通道,毛逸引着沈洛年往左侧房舍走,一面简单介绍,一面将他引入一间木房。 这木房空荡荡的,正中央放着一张矮桌,左手边有排木柜,里面也不知道放着什么,毛逸微笑说:「沈先生,请先在这儿休息片刻。」跟着走出门外,掩上门离开。 这位阿嬷实在是让人摸不透个性,沈洛年叹了一口气,放下行李,打开通往后阳台的门户,走到房外。 这是一整排的长阳台,后面不远就是一片苍郁的山林,这时迎面山间晚风拂来,一股凉意就这么不请自来,渗入屋中,云南纬度虽然偏南,但此时正当初春,这儿地势又高,山间还是颇凉,若是没变体的人,住这儿非得盖棉被不可。 想了想,沈洛年目光往后山那儿望去,他一接近这个山谷,就已经感觉到后山那儿似乎有一处道息聚集之处,虽然没有噩尽岛这么浓密,却也很少见,比起之前月圆猎妖时所找的聚妖之地厉害许多。 因为噩尽岛大幅聚集道息,所以如今除噩尽岛之外,世界各地的道息反而比过去还少,虽然这几日隐隐感觉又开始慢慢增加,但和过去相比仍颇不如。这么一比对,沈洛年不禁暗惊,过去后山那儿恐怕是很容易出妖的地方。 但古怪的是,此时明明有道息凝聚,却没有感应到妖炁或人炁,代表那儿没有妖怪存在,也没有人准备猎杀,这可就不大符合沈洛年的经验了,那儿妖炁虽不如噩尽岛,也接近噩尽岛外围状态了,噩尽岛上到处都爬满了小妖怪,为什么这儿没有? 沈洛年想不明白,只好不想,又过了片刻,屋外渐渐暗了,他回房打开行李箱,拿出离开前叶玮珊逼自己带走的卫星电话。 妈的,这电话真是好大一支,沈洛年站到阳台,皱眉打开电话,按下存在话机里的号码。 电话响没两声,那端已经接起,叶玮珊高兴的声音传出:「洛年?顺利到了吗?」 「嗯,到酖族山里了。」沈洛年说:「没事吧?」 「没事,那边有地方充电吗?」叶玮珊说。 「没有。」沈洛年说:「所以没事我要关机啰。」 「那你每天至少要打来一次。」叶玮珊说:「我有接到才算数。」 「不用吧。」沈洛年说。 「万一我有事找你商量呢?」叶玮珊说。 「语音留言。」沈洛年早想好了。 「不要,我不喜欢对机器说话。」叶玮珊嗔说:「没必要我才不想留言。」 「啧。」沈洛年说:「知道了,再见啦。」 「约好了喔。」叶玮珊说。 「好啦。」沈洛年说。 叶玮珊这才笑说:「掰掰。」 沈洛年挂上电话后,看着电话好片刻,突然门口传来敲门声:「沈先生?」 「请进。」沈洛年回过神,收起电话走回房间。 「是我。」艾露提着一组提篮、一盏油灯,笑嘻嘻地走进说:「我陪沈先生用餐。」 「怎么特别送进来?我和大家一起吃就好了啊。」沈洛年诧异地说。 「沈先生跟大家一起吃的话,只有逸姊可以说话呀。」艾露笑着走到桌旁,打开提篮,取出饭菜说:「所以由我来陪伴,这样沈先生不会无聊,大家也不会受限制。」 「不用这么客气。」沈洛年在桌旁坐下说:「我自己吃也可以。」 「我陪着你不好吗?」艾露笑说:「我不会惹你生气的。」 「妳不怕她们取笑妳吗?」沈洛年顿了顿说:「告诉她们血冰戒的事也没关系。」 「你告诉逸姊了对不对?」艾露笑说:「不好玩,她们本来都怀疑你要追求我呢,我好威风喔,可惜只威风了一下。」 「嘎?」沈洛年一呆,这山里面的女巫想法似乎和一般女子不大一样。 「吃吧,这是蒸饵块,白米做的。」艾露端了一碗浇上抹酱的雪白色块状物给沈洛年。 「谢谢。」沈洛年接过,看着桌上的四种素食,不禁有点好笑地说:「妳们吃素啊?」 「沈先生吃不惯吗?」艾露微笑说道:「我们不吃鸟兽,但每两天会吃一次鱼,明天就有肉吃了。」 「喔,这东西挺香的。」沈洛年不挑食,挟菜配饵块,吃了两大碗,却见这时艾露才吃了小半碗,还在慢慢地咬。 吴配睿吃饭速度可比她快多了,沈洛年突然想到那个还在医院的小女孩,这次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不知道会不会吓坏了? 「沈先生吃得好快。」艾露见沈洛年停下碗筷,笑说:「逸姊有问我们,说你性子是不是很急呢!」 说到这,沈洛年就有点气闷,他叹气说:「逸姊好像很喜欢逗人,明知道我急,还一直拖时间。」以后还是尽量不要求人,日子才过得愉快,这次都是臭狐狸害的,找到她之后,一定要她好好赎罪! 「真的吗?」艾露歪着头,有点意外地说:「逸姊平常不会这样呀,她刚刚问了挺多你的事情呢!」 「那……我也不明白了。」沈洛年苦笑说。 「逸姊还交待大家帮你誊录道咒总纲呢!」艾露说:「听说那是我们女巫道咒之术的总起源,我们后来使用的道咒之术,都从里面发展出来的。」 「喔?」沈洛年点头说:「那真是多谢逸姊了。」 「不过……拿那个会看得懂吗?」艾露说:「现在都没人看得懂那本耶,我们学的时候都看别本。」 沈洛年微微一呆,毛逸外表看起来没什么心机,难道其实城府很深,给自己一本没用的书?不对,她若不想给,大可不要提起受过道武门的恩惠,而且她说话时并没有什么不愉快的气味……只不知给本看不懂的天书能干嘛? 「你没有外炁,逸姊为什么还答应给你那本书?」艾露问。 「是因为和道武门的因缘。」沈洛年说:「她还说可能有办法教会我咒誓之术。」 「真的吗?怎么做到的啊……会是明天教你吗?明天我不在,看不到呢。」艾露嘟嘴说:「我要帮忙村里运茶出去,换米粮、菜蔬。」 沈洛年回过神,微微一怔说:「妳运?用外炁托着运出去?」 「对啊。」艾露笑说:「这样换回的食物,会分给我们一部分,而且外人不会欺骗女巫,村民自己去就难说了。」 「我刚才在想,为什么妳们普通话都这么流利,原来还负责货运呢。」沈洛年笑说。 「对呀。」艾露笑着说。 两人又聊了几句,艾露总算吃完,她收拾了碗筷,还打开柜子帮沈洛年铺好床铺,这才露出甜甜的笑容说:「逸姊说还有事情要交待我,我先走了,沈先生早点休息。」 艾露走了之后,沈洛年看看这空荡荡的房间,不禁轻吁了一口气,身处山中,什么休闲娱乐都没有……沈洛年再去阳台吹了一阵子风之后,只好上床,且等明日,看毛逸会不会告诉自己一些好消息。 早睡果然早起,天还没亮,沈洛年就醒了过来,他去了趟厕所,提水稍微盥洗一番,走出房间,到大厅前方的广场空地乱走。 至于女巫们,沈洛年睡下之后,她们似乎还忙了很久,所以这时还没起床,但东方太阳才一探头,林外村中鸡鸣声起,女巫们一个个就爬了起来,嘻嘻哈哈地准备着早上的事务。 片刻之后,百岁人瑞——主巫毛逸缓步走出大厅,往沈洛年走来。 沈洛年昨晚睡前,就想了挺久的时间,如果合情合理,他未必不能等下去,但是莫名其妙的等待,却是挑战他的耐性,就算为了怀真,忍耐依然是有限的,所以一看到毛逸,沈洛年马上迎了过去。 「沈先生早。」毛逸微笑说。 她明明一点恶意都没有啊,为什么要整自己?沈洛年抱着疑惑,上前说:「逸姊,今天要测试那个办法吗?」 「我还在想呢。」毛逸微笑说。 「逸姊,我没有资格强求。」沈洛年叹口气说:「但如果妳真的不愿意,就直说吧,我马上就走,至于那本总纲,我不拿也没关系。」总算沈洛年看对方是长辈,加上对方也没欠自己什么,话说得虽然直,语气还算客气。 「你是要我今天就给你答案啰?」毛逸眨眨眼说:「否则呢?」 难道自己能转身就走吗?沈洛年头痛起来,抱着头说:「一定要想这么久吗?」 「你现在是为了找一个很重要的人,所以才忍耐着没走对吧?」毛逸又笑了起来,轻声说:「若是和他人无关,只是你自己的事,你早就不学了,对不对?」 沈洛年一呆,终于点点头说:「逸姊妳既然知道,干嘛要……」 「那人对你如此重要,你还不确定是不是一定没希望,就想离开了?」毛逸又说:「你很不理智喔。」 这话骂得沈洛年无话可说,他低下头,抓抓脑袋说:「若要我等待的原因很合理,我会等下去,但是这样不清不楚,我……」 「我就是为了确定一下你的个性。」毛逸的笑容突然收了起来,凝视着沈洛年,柔声说:「看看你的耐性和理智程度,是不是及格。」 惨了,自己铁定不及格,沈洛年张大嘴,焦急地说:「那……那……」 「所以血餍蛊术,只能让你学最差的一种。」毛逸摇摇头叹一口气说:「这是为你好。」 「那……那是什么?」沈洛年这一瞬间,只知道自己这两日表现太差,已经丧失了某种资格,却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找怀真的能力? 「你既然性子这么急,这就让你去吧,免得你度日如年。」 毛逸一笑,回头喊:「小露儿。」 艾露似乎本就躲在大厅门旁,闻声马上奔了出来,手上还提了个小布包,笑吟吟的脸上满是喜悦。 沈洛年不明其意,看看艾露又看看毛逸,说不出话来。 「血餍蛊术,我们谁都没学过。」毛逸微微一笑说:「年纪越大,学新东西越慢,昨晚大伙儿研究了一下,还是小露儿学最快,就让她帮你吧。」 「小露……」沈洛年说:「今天不是要下山吗?」 「那随便找个人代替就好了。」毛逸笑看着沈洛年说:「怎么你这会儿又不急了?不想学了吗?」 「啊?要、要学。」沈洛年忙说。 「小露儿,去吧。」毛逸微微点了点头。 艾露对沈洛年一笑,挥手间外炁泛出,带着沈洛年飘起,往后山森林中掠去。 这会儿又这么快了?飞出十余公尺后,沈洛年忍不住说:「为什么突然……」 「逸姊昨晚说,她早些时逗你,是想知道沈先生的个性。」艾露笑着说:「知道以后,当然没必要继续拖了,不过逸姊说,你一日也忍不住,性子太急,这样会吃亏的。」 人家虽然整天嘻嘻哈哈,活了近百年总不是白活的,沈洛年又尴尬又心服,一时说不出话来。 艾露飞得极快,流畅地在林间穿梭,没过多久,眼前山势突然高起,艾露领着沈洛年飞落在一处崖根坳处,手一挥,一股力量被炁息所引,倏然穿出,将一块不起眼的山石旋滚开来,一个仿佛人工开凿的山洞,出现在两人面前。 艾露一面往内走一面说:「走吧。」 「小露,」这洞内深处,正是沈洛年一直注意的道息集中区,他忍不住说:「这儿为什么没出妖?」 艾露一怔,停下脚步问:「你看得出这儿的古怪?」 「嗯……」这群女巫几乎不会出世,沈洛年实在有点懒得隐瞒,点点头说:「这儿是道息凝聚地吧?」 「你也会看风水气脉?只这一瞬间就看出来了?好厉害!」艾露诧异地说:「你说的没错,这儿深处是妖聚穴……不过只会出没智慧的小妖,一段时间进来清清就好,但去年年底天下大乱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就不大出妖了。」 小妖不出,是因为过去那次道息震荡,散逸妖炁消耗得差不多了,但这种浓度,为何只会出小妖?至少可以出低级的灵妖吧,若是有几个道武门人来聚集道息,说不定能跑出比狼妖还高级的妖怪……不过沈洛年感觉到,艾露虽没说谎,却似乎隐瞒着什么,沈洛年心念一转,想到对方也许有不便说明之处,于是只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这是我们酖族女巫的圣地。」艾露继续往前走:「逸姊交代,希望你守口如瓶,别对任何人提起此地。」 「我一定会办到。」沈洛年暗想,莫非这就是艾露过去提到的「神居窟」? 走着走着,艾露从墙上拿下两盏油灯,用放在一旁的廉价打火机点起,递了一盏给沈洛年,两人继续往内走,一路上,两旁放了一排排密封叠起的陶烧大缸,挺像酒瓮,不过这儿既然是圣地,里面该不会放酒才对吧? 很快地又绕过了一个弯道,眼前突然出现一片圆形空穴,除了周围洞壁边依然是无数的大酒坛之外,中间立着一张石桌,桌上放着个用石盖盖着、旁边有洞的石碗,除此之外,只有一条继续往内深入的洞道。 「就是这儿!」艾露停下脚步说:「更后面你不能进去喔。」 「喔?」沈洛年往后看了一眼,心中有数,到这距离他已经感应到,后面果然藏着东西,也许就是因为那东西镇着,才只会出小妖?不过这是女巫的秘密,自己还是别多问,当下沈洛年点点头,停下脚步,打量着那石台。 「酖族女巫,看守着这个妖聚穴已经很久很久。」艾露把油灯放在石桌上,示意沈洛年也照做,一面说:「昨晚逸姊才告诉我们,在那个道武门汉人入山前,我们除妖护族的方式是使用蛊术,这就是制蛊台。」 蛊术……沈洛年听过这名词,他呆了呆说:「很多只虫放在一起互相咬,那种蛊术吗?」 「那只是激发凶性的一个手段。」艾露笑说:「蛊,就是蛊妖,也只是妖怪的一种,只要掌握了炼妖之法,并在成妖时控制,就能成为受人使唤的蛊。」 沈洛年愣愣地点头说:「要我学那种东西吗?带着……蛊妖?」 「既然是妖,就有妖炁。」艾露认真地说:「当你能自由控制蛊妖妖炁时,便能借着妖炁使用咒誓之术,就可以试着用咒戒找到怀真小姐了。」 原来如此!沈洛年拍手说:「好办法!」 艾露摇了摇头,突然咳了两声,老声老气地说:「普通人想自由控制蛊妖,必须喂食精血,蛊妖将精血转化回妖炁,从而为你所控,强大的蛊妖,耗用的精血就多,一个不慎,可能就这么耗尽精血而亡,所以炼蛊之人,遇事时耐性和理智是最重要的……这是逸姊说的。」 「呃……」沈洛年终于明白为什么要测试自己,一时真有点抬不起头。 「最强大的蛊,是飞蛊,不用时缩小随身,攻击时藉精血胀大,具有灵智,可与主人心意结合,能自由运使妖炁飞腾攻防。」艾露笑说:「逸姊说,你这种个性,一遇上强敌,头一昏,可能把全身精血都放给蛊虫了,敌人死不死还不知道,自己就先完了,不能让你用。」 妈的,那阿嬷看得好准,沈洛年哭笑不得,尴尬地说:「是。」 「其次是身蛊,平时隐于体内,在一定距离内,可暗暗钻入敌人躯体,将对方咬噬而死,这种蛊法太过阴毒,主要攻击对象又是人类,并非妖物,我们不选择这种方式。」艾露顿了顿说:「所以只剩下最后一种。」 「那是哪种?」沈洛年问。 「最简单的影蛊。」艾露说:「几近无智、妖炁低微,只能由你操控,无法自行攻敌,因为没有形体,不能对敌人直接打击,通常是拿来吓人的,逸姊要我让你养这种蛊。」 「啊?」沈洛年不禁苦着脸,只能吓人?会不会太差劲了? 第二章 有没有臭臭的? 第二章有没有臭臭的? 「血餍蛊术,是用精血喂养蛊虫。」艾露敛起笑容说:「我们塔雅·蓝多女巫,因为具有塔雅·蓝多之炁,以此喂养蛊虫,比喂养精血效果高出很多,才能藉此除妖,但蛊术毕竟有缺点,体弱时,要小心强大的蛊虫反噬,过世前,又要先把蛊妖处理妥当,免得遗祸,所以学会道武门法术后,女巫们就不再使用蛊术了。」 原来会有缺点?沈洛年迟疑了一下说:「所以我也要小心影蛊?」 「那种该不会。」艾露说:「影蛊智力低下,不懂反噬,因为没有形体,蛊主过世后也随之消散,不会有后遗症,缺点就是太弱了,养久之后,也只能当个简单仆役,但相对的,因为没有形体,你想塞它多一点精血,它也吞不下去,很适合沈先生。」 无用就无用吧,沈洛年也无所谓,只说:「那影蛊的妖炁够我找人吗?」 「养一阵子之后应该可以吧?」艾露没什么把握地说:「立咒誓耗用的炁息应该较多,找人只需要打开玄界门户,那需要的很少。」 「好吧。」沈洛年叹口气说:「至少没白走一趟。」 「完成后,除非你送它出去吓人,平时影蛊会散去妖炁,成为一个虫形小影,附在你身上。」艾露笑说:「可不准拿来吓我们喔!」 「不会啦。」沈洛年笑说。 「你知道这些以后,还是决定要养蛊吗?」艾露看着沈洛年问:「逸姊要我警告你,虽然古籍中明载制蛊养蛊之术,我们却都没当真养过蛊,说不定会有什么不知道的缺点喔。」 「我愿意试试。」老实说,要是前两种,沈洛年说不定还会迟疑一下,既然影蛊没什么缺点,顶多是身上多个没用的黑斑,有什么了不起的? 「好吧,那就来试试,其实我也只来得及学会制造影蛊之法,这是入门蛊术。」艾露吐吐舌头说:「另外两种难多了。」 身蛊就不提了,看来就算自己理智又有耐心,这十一天的时间,也未必能学到飞蛊之术,想到此处,沈洛年倒也不怎么觉得可惜了。 「沈先生喜欢哪种蛊虫?」艾露打开那有孔的石盖放在一旁,里面出现了个有盖的小金碗,她将提在手中的小布包打开,倒出一袋黑色炭末之类的东西,均匀地在小金碗周围铺下厚厚一层,一面说:「反正不是飞蛊,不用选凶猛有毒性的,虫或小型动物都可以,可是……别选小动物好不好?」 「好。」沈洛年说:「无所谓。」 「那我们出去逛逛,就由先看到哪一种虫来决定,好不好?」艾露倒好粉末,兴奋地说。 「都好。」沈洛年说。 「走。」艾露当即带着沈洛年提灯往外走,一面在地上东张西望。 「在找什么?」沈洛年问。 「看有没有蟑螂、跳蚤。」艾露得意地说。 「啊?」沈洛年皱眉说:「找点不讨人厌的好不好?」 「我们说好用第一个看到的。」艾露笑说:「不可以反悔。」 随便了,她高兴就好,沈洛年没怎么用心找,一路随着艾露往外走。 走到洞口,也不知道是不是沈洛年的运气,倒没出现什么蟑螂、跳蚤,艾露抬头四面望了望,突然露出笑容说:「有了。」她伸手让外炁泛出,跟着倏然收回,在手中不知握着什么。 沈洛年刚刚没注意艾露的动作,直到她施放外炁才转头,已经来不及看到她掌中之物,却不知道是抓到了蚊子还是苍蝇?沈洛年好奇地问:「是什么?」 「不告诉你。」艾露笑咪咪地说:「跟我进来。」 沈洛年只好苦笑着随她走入,两人一前一后,又回到那制蛊台之前,艾露揭开小金碗盖子,快手快脚地把手中的小虫放入碗中,一面快速盖了起来。 沈洛年见艾露还故意用身体挡着自己的视线,不由得有点好笑地说:「到底是什么?」 「咯咯。」艾露笑着说:「等等就知道了。」 沈洛年笑了笑,也不问了,站在旁边等候。 「我们虽然帮你制蛊,但逸姊说别传你制蛊之术。」艾露笑容又突然收敛起来,叹了一口气说:「这法门挺残忍,要是你选小动物,我会不大忍心。」 残忍?沈洛年不大明白,但人家说了不传,自然不便询问,只好在一旁静默着。 接着艾露取出火柴,点火往下一扔,那片黑色粉末倏然冒出大片青色火焰,同时她快速盖下石碗,青色焰光从石碗通气洞中透出,只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那石碗似乎因为过热而透出红光,跟着几分钟过去,青焰渐渐消失,但这石碗似乎构造上有点特殊,依然发红了好片刻。 原来是烧了那只虫?难怪艾露不想抓小动物,这样烧死实在挺可怜。 「接着就是种蛊精了。」艾露歪着头想了想,点头说:「应该没错。」 「啊?」沈洛年忍不住说:「应该?」 「我也没试过啊!」艾露回头白了沈洛年一眼说:「昨晚大家临时找记载、查方法的。」 「呃……」沈洛年只好干笑。 「反正万一失败了,就多做几次,蛊精很多,影蛊用得也省。」艾露四面看看,走到一个大酒缸旁,将盖子打开看了看,一面拿了支小勺子,往里面舀了一小勺出来。 那个酒缸和其他酒缸不同,倒没封口?沈洛年说:「那是酒吗?」 「蛊精。」艾露手一伸,让沈洛年看了看,一面说:「妖炁浓缩到最后的东西。」 沈洛年一看,只见勺内液体宛如水银一般泛出金属光芒,他吃了一惊说:「妖质?」 「妖质是什么?」艾露歪头说。 「外面……道武门叫这东西妖质。」沈洛年大吃一惊,四面一指说:「这些大酒缸都是吗?妳们又不变体,存这么多干嘛?」 「变体?」艾露不大明白,摇摇头说:「死掉的妖怪若不炼成蛊精、好好收着,腐化之后,慢慢又会转化为妖炁,最后又会聚集出妖,炼成这样才能长久保存,以前女巫炼蛊还会用掉一些蛊精,后来我们不修蛊术,就只好一直存着了。」 「这些……存了多久了啊?」沈洛年诧异地说。 「不知道。」艾露笑说:「和酖族历史应该差不多吧,里面还有几百缸呢。」 「啊?」沈洛年嘴巴阖不起来,若叶玮珊他们妖质不够,能不能来这儿讨一点啊? 「接下来很难,不要吵喔!」艾露转过头,右手虚托,左手的妖质往下倒,一股外炁将妖质柔和地包覆着。 接着她放下小勺,双手拓开外炁,并凝聚着周围的道息,慢慢把道息汇聚到那浮空的妖质周围,随着道息凝聚,那团妖质似乎也渐渐产生变化,缓缓地膨胀收缩,似乎渐不稳定起来。 又过了片刻,那道息凝聚之处,倏然产生变化,若换另外一个人,可能看不出所以然来,但沈洛年却很清楚地感受到,因为道息的凝聚,那儿在这一瞬间,已经开辟了和仙界的通路。 也就在这一瞬间,那团妖质突然化成有点浓稠的气体,艾露手一动,通路又关了起来,那股妖质化成的气体这时仿佛有生命一般,钻入石碗之中。 「接下来就是立蛊约了。」艾露松开手,递过小勺说:「勺尾有刺,你把手指戳个小洞,准备喂食精血,一点就好。」 沈洛年点了点头,拿过小勺,想想又停下说:「要立誓之前,我再戳。」他突然想起,太早戳的话,等等可能又合口了。 「好吧。」艾露却以为他怕痛,抿嘴笑了笑才说:「那我先把顺序说一遍,等等我会将妖质、虫尸、你的精血混成一气出妖,并让初生的蛊妖藉精血和你结誓约,你就说——『以蛊为影、以此为餍、赐汝寿形、赐汝魂命、终身相随、任我驱策,誓!』把这背起来。」 沈洛年念了一次,一面皱眉说:「有点绕口。」 「有本书说,古时本来是『以血为餍』。」艾露说:「不过女巫因为用塔雅·蓝多之炁喂食,所以改成『以此为餍』,不过我不敢随便改回去……还是用『以此为餍』吧,应该也可以,说到这句的时候,记得把血滴进去喔。」 对了,女巫不用滴血……倒忘了这件事,沈洛年想了想说:「那个……我也有一种炁,可以吗?」若从怀真的角度看来,浑沌原息应该比所谓的精血丰富、好吃、营养多了,既然麒麟之炁可以拿来喂,凤凰之炁应该也可以吧? 「你有什么炁?能让蛊妖获得生命吗?」艾露笑问:「还是你怕痛?」 「不是啦,那是一种不容易感受到的炁。」沈洛年苦笑说:「我也不知道可不可以,说不定蛊妖也感受不到。」 「好吧,试试看。」艾露想了想又说:「不行重来就好,反正影蛊只需要烧虫成灰,比较简单,准备好了吗?」 「嗯。」沈洛年点头。 「等会儿我说好的时候,就送你说的炁进去,然后起誓。」艾露揭开石盖,又打开金盖,只见里面一团焦黑成粉的尸体,周围一股气化的妖质弥漫、缠绕盘旋着,在尸体内外进进出出,但又不会越出金碗。 若那虫没死,就有点像是帮虫变体了,喂食精血化为妖炁,是不是另外一种引炁的方式?沈洛年一面想,一面随口说:「到底什么虫啊?」 「等等就知道了。」艾露肃容说:「准备啰。」 「好。」沈洛年忙说。 接着艾露突然两手虚托,口中喃喃念着咒语之类的东西,那团仿佛气体一般的妖质,也渐渐凝聚在虫尸身上,不再到处流窜。 「好!开始。」艾露叫了一声。 沈洛年不敢怠慢,当下伸出手指,将刚刚的话语说了一次,一面把一丝丝凝聚浓稠的浑沌原息,向着那团气体妖质送了过去。 应该不能太多吧?沈洛年送出之后,很快就截断了浑沌原息,随着誓言的结束,那团黑气突然一胀一缩,倏然间一片妖炁往外泛出,同时黑气凝成一团,顺着沈洛年手指滑了上去,跟着下一秒钟,妖炁又突然消失了,那团黑气缩平压扁,正如一块黑色胎记一般地贴在沈洛年手背上。 这一瞬间,沈洛年似乎有点古怪的感觉,仿佛自己心中多了块奇异的空间,但那儿却是无思无感,一片空白,又似乎其实并不存在。 「成功了吗?还是失败了?」艾露诧异地说:「怎么突然冒出了些妖炁,后来又没了?」 「我不知道。」沈洛年顿了顿又说:「不过妖炁消失的原因我大概知道。」事实上这团黑影刚落到沈洛年手上,就被浑沌原息浸染,那片妖炁自然是马上消散无踪。 「是你要它散去妖炁吗?」艾露说:「这么做通常是为了不让人注意到自己是蛊师,但现在没必要……等你要练咒术的时候,又要灌注炁息了。」 也就是说,想用的时候,自己得注意别把它的妖炁吞了?沈洛年打量着那团黑影,见这虫形黑影呈椭圆形,六足外伸,前方还有个小小类似角锥的东西,于是说:「这是某种甲虫吗?」 艾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是啊,是蜣螂。」 「蜣螂?」沈洛年对这名称不熟。 「会吃粪、推粪的甲虫唷。」艾露掩着嘴猛笑:「喜欢吗?有没有臭臭的?」 粪金龟喔?这丫头好坏心,沈洛年一时哭笑不得,只好又叹了一口气。 「放在手背上太明显了。」艾露说:「试试叫它躲衣服里?」 「怎么叫?」沈洛年诧异地问。 「我不知道。」艾露说:「书上就这么写。」 就是那个古怪感觉吗?沈洛年望着黑影,心中想着:「上来点。」 心中那个空间果然有了很单纯的服从反应,黑影马上往上滑移,窜入沈洛年的袖中。 「可以嘛!」艾露笑说:「真的成功了耶!」 「好像是。」沈洛年心中有感应,手上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忍不住翻开袖子又看了看。 「你用什么炁喂它的啊?」艾露说:「以后它都只能吃那种炁喔,当你要它做什么的时候,记得斟酌情况,给它一点点。」 「斟酌情况?」这么模糊的字眼,该怎么理解啊? 「比如你要它缩小小出去到处逛逛,就不用多,甚至不用给。」艾露说:「如果要它放出妖炁,或者变大吓人,可能就需要一些炁了,但是影蛊因为没有体型,能吸收的炁很少,大也大不到哪儿去。」 「喔。」沈洛年点头。 「还有。」艾露说:「现在它除了服从之外,什么反应都没有,以后逐渐成长,可能会稍微有一些变化和回应,不过影蛊成长幅度小,这方面别期待。」 「明白了,试试。」沈洛年心念一转,那片薄薄的影蛊突然往外窜,一溜烟往艾露那飞。 「啊!」艾露吃了一惊,尖叫着往后急逃:「不要!」 其实沈洛年只打算让影蛊停在艾露脚前,见她逃得老远,沈洛年忍不住笑说:「妳误会了,我只是放出来而已。」 艾露这时候已经钻到了洞道那儿去,她害怕地探头回来看,一面结巴地说:「不……不要吓我!影蛊呢?跑哪儿去了?」 「地上啊。」沈洛年心中暗笑,摇头说:「这又没有攻击力,干嘛这么怕?」 「这东西爬到身上又没感觉,打又打不到,谁知道会爬到哪边去咬人?」艾露害怕地走回两步,又停下指着沈洛年说:「你……你先收起来,放在我看得到的地方。」 「是。」沈洛年把影蛊收到左手掌心,一面摊开手说:「这样就能使用咒誓之术了?」 「我……我先跟你说喔,你再吓我我就不教你了。」艾露咬着唇说。 真的吓到她了?胆子还真小。沈洛年好笑地说:「我不会再乱放了。」 「你说的喔。」艾露有点忐忑地走近了点,一面说:「给它一点点炁,让它具有妖炁。」 「喔?」沈洛年还不知道该怎么给呢,想了想,把原息往影蛊渗透过去,却一点效果也没有,沈洛年搞了半天才说:「怎么给它炁?我送给它没用。」 「咦?」艾露想了想才说:「你怎么给它的?」 「送过去啊。」沈洛年说。 「似乎不对。」艾露说:「书上写,蛊妖就算不在你身旁一样可以喂食,蛊妖和操蛊者之间,有种特殊的连结,所以该不用『送』过去,就像喂食精血的,也不用每次割一道伤口,我想想……上面用的字汇似乎是『允噬』……允……该是允许吞噬吧?」 「让它吃?」沈洛年心念一动,让影蛊食用原息,一面记得稍微收敛了手掌那处的原息,免得把影蛊的妖炁吞噬回去。 果然影蛊马上有了反应,也不知它从哪儿吞了一丝浑沌原息,浸入其身,跟着转化为妖炁外放,一股妖炁马上往外散,同时在沈洛年掌中浮出小小的黑色虫形。 「啊?」艾露吃了一惊说:「这妖炁不算太少耶?和书上写的不同,能让它收在体内吗?」 收回!沈洛年心念一转,妖炁果然马上内缩凝入虫形躯体中,这只的妖炁确实比艾露之前说的多,和沈洛年在噩尽岛上发现的一些低等小妖似乎挺接近。 「这妖炁不像妖炁啊……」艾露诧异地说:「比较像仙炁……这又是怎么回事?」 「仙炁、妖炁、人炁差在哪儿?」沈洛年虽然感觉到不同,但本来只以为是另外一种妖炁,从上次怀真和冯鸯对话之后,沈洛年才开始注意,果然女巫、怀真等人的炁,有另外一种特色,不同于一般妖炁,却也和一般人引入的炁息不同。 「仙炁不像妖炁,乍看比较像人炁。」艾露说:「但仔细感觉,还是会发现不同,似乎较精粹,以同样的量来说,威力也比较大。」 沈洛年想了想,终于明白了,人炁和妖炁,主要是种族上产生的差异,但仙炁却是品质上的不同,而沈洛年过去分不清楚,是因为对他来说,连不同人的炁息都有些微差异,他自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艾露见沈洛年没说话,又问:「影蛊又怎么会成形的?书上都没提过这种可能,能再扁回去吗?」 艾露刚问完,沈洛年就下了命令,只见那虫形又化为一片黑影躺在掌心,沈洛年这才点头说:「可以。」 「咦?」艾露惊喜地说:「好好玩,可以再胀起来吗?」 「小露!」沈洛年皱眉说:「这不是重点吧……」 「好啦、好啦!」艾露笑说:「刚刚那种妖炁量……虽不算多,但最基本的开门之法可以用了耶,我还以为你至少要养个几年,妖炁才够用。」 几年?不是说「一阵子」吗?早说几年的话,自己恐怕连养都不想养了,沈洛年吐了吐舌头,这才说:「那么我可以学咒誓之术了吗?」 「这十天内你能不能学会打开玄界之门,还不知道呢。」艾露有点迟疑地说:「通常最快也要半个月的时间。」 「开什么门?」沈洛年一直没听懂。 「开了玄界之门,才能找到玄灵啊。」艾露说:「这是咒术的基本。」 「这么难啊?」沈洛年大吃一惊,说不定学会之前就找到怀真了? 「总之都要从基础开始。」艾露想了想,皱眉说:「可是很奇怪,影蛊和书里写的不同……我们没搞错什么吧?」 「没……没有吧?」沈洛年哪里知道? 「我也来养一只影蛊好了,看看是怎么回事。」艾露歪着头,突然调皮地一笑说:「我养只漂亮的蝴蝶蛊来吓她们,陪我去抓一只蝴蝶好吗?」 胆子越小的,越喜欢吓别人吗?沈洛年皱眉说:「妳也养,不怕被骂吗?」 「这样才知道有没有问题呀。」艾露得意地笑说。 「一定要蝴蝶吗?」沈洛年随着艾露往外走,一面哼声说:「蜣螂不错啊。」 「不要,其他的虫我会怕。」艾露睁大眼睛说:「一定要蝴蝶。」 「呃……」沈洛年无可奈何,只好随艾露抓蝴蝶去。 接下来的数日,艾露几乎整天都和沈洛年在一起,从头开始,一步步教导他御使妖炁开门之法。 果然开启玄界之门就花了不少的工夫,先要感应到玄界,还要让妖炁配合大小编织出独特的造型,总算沈洛年还算认真,加上他可以仔细地感应出对方外炁的操作模式,学习的速度比一般人快上不少,只花了八日时间,就掌握了开启玄界之门的方式。 玄界,不同于和凡间又离又分的仙界,而是单纯的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似乎庞大无比,却没有距离;似乎存在了无限长久,却又能保持在那唯一的刹那,总之就是一个和现实完全不同的空间。打开玄界之门,以心意为标向,可以和玄界任何一个地方相联系,也可以找到任何一位玄灵,使用所谓的道术和咒术。 基本上,道术分成两类,一类和玄界之门无关,只单纯在现实世界中运用外炁变化,达成各种目的,比如修炼妖质、变体之法、聚集道息之术等等,甚至叶玮珊、奇雅等人使用的腾空飞行、外炁攻击法门,也算得上道术的范畴,这些法门容易理解施用,所以虽然「唯道派」已经失传,道武门中却仍有流传,这也是道武门最基本的法诀,这方面的术法,沈洛年也可以借着影蛊的妖炁使用一部分。 但真正失传的另一种唯道派道术,就以打开玄界之门为基础了,比如女巫们使用防御性炁盾,只要在玄界选定一处空间,每日不断地送入外炁炁盾,需要的时候,则消耗一部分外炁开门,就可以引出自己储存的力量。 开门不难,想把够大的力量送入玄界安置,却需要不小的炁息才能推动,沈洛年现在可办不到,所以这方面的道术,暂时与他无缘。 而咒术,顾名思义,就与念咒有关,咒名呼唤的对象,就是玄界之灵,简称「玄灵」。 最基本的咒术,就是找到对炁息有兴趣的玄灵并提供之,当有需要的时候,便开门念咒请其施术协助,整个沟通过程有一套机制存在,就是所谓的咒语。基本上这法门普遍比道术划算,施出的威力也大,和玄灵合作久了之后,偶尔危急甚至还可预支协助,以后再还;缺点就是越强大的咒术,打开的门户必须越大不说,念咒沟通的时间也越长,紧急的时候还不如道术迅速,上次女巫们合力以炎属玄灵之力攻破闭棘,就是使用咒术。 沈洛年现有的妖炁太弱,没有一个玄灵会理会他,所以也不能使用咒术,但因为血冰戒已经和某个玄灵产生连结,所以只要能开门,就有机会藉此和咒誓玄灵联系,并找到怀真。 这说来简单,实际却有困难度,因为道武门所传的咒誓之法,联系的玄灵和怀真不同,现在只能以道武门的法门推敲怀真的法门,进而在艾露的协助之下,推测呼唤玄灵的咒术。 就这么又过了两日,沈洛年和艾露一直没找出办法,到最后一日晚间,艾露坐在沈洛年房间内,正疑惑地开口说:「不论咒词怎么改,好像都不行。」 「奇怪了。」坐在对面不远处的沈洛年说:「妳们的办法是开启玄界之门,之后以炁注入戒指,藉以辨认,咒语只是『灵示约踪』四个字,这四个字和玄灵的名讳毫无关系,怎会不行?」 「这四个字,我们这两天,换了好几种说法——『请玄灵指示约定者的方向』、『请示约者下落』、『指示立约者的路途』……都没办法。」艾露说:「照理来说,咒语的用词不是重点,清楚的含意才重要,所以才会都这么简短,难道……这其实不是咒誓之戒?」 「不可能,怀真不会骗我。」沈洛年说。 艾露吐吐舌头,突然笑说:「不然就是沈先生的臭蜣螂有问题,否则我的蝶儿妖炁为什么这么少?还不会变胖!」说完,艾露放出一只扁平的蝴蝶影蛊,在空中翻飞,果然只带着一丝微微的妖炁,远不如沈洛年的蜣螂影蛊……蝶儿正是艾露替那只蝴蝶影蛊取的名字,而且艾露还坚持蝶儿是母的。 「两次的做法不是一样吗?」沈洛年苦笑说。 「对啊。」艾露收起蝶儿,嘟起嘴说:「不然就是炁有问题,沈先生到底用什么炁喂的?」 这倒有点可能,自己的浑沌原息和一般妖炁似乎大不相同,说不定特别营养,不然怀真也不会特地和自己立咒誓了,沈洛年想了想,老实说:「叫作浑沌原息。」 艾露摇头说:「不懂,没听过。」 「我和妳们一样,是换灵的。」沈洛年说:「不过是不一样的……该怎么说?不一样的神?」 「换灵是什么?和我们一样?」艾露吃惊地问。 「就是使妳们得到塔雅·蓝多之炁的过程。」 沈洛年接着说:「和一般道武门变体的方式不同。」 「难道是怀真小姐造成的?」艾露张大嘴说:「她身上有仙炁的感觉,又能抵挡那个很强的无头妖怪,难道她真是神灵?难怪你老说你们不是情人。」 「不是……」沈洛年虽然不想隐瞒艾露,却也不便透露怀真是仙狐,只说:「帮我换灵的……是另外的神,而他的特色,就是炁息难以察觉,还有,妳们的天成之气对我无用,也是因为这个关系,而那些炁不能拿来攻击人,也不能拿来开玄界之门,所以用途也不大……啊,还有啦,我会对别人的炁比较敏感。」 艾露咀嚼了一番,把沈洛年的话归纳之后说:「所以你们门派有两个神,分别把沈先生和怀真小姐换灵,效果也不同,她比较适合战斗,沈先生适合找妖怪。」 虽然不对,但这样也是个理解的办法,沈洛年当即说:「这样想也可以。」 「我明白了,原来沈先生之前不是没有炁息,而是有个没法感受到的炁息……」艾露突然一拍手说:「怎么不早说?」 「嘎?」沈洛年一呆说:「制蛊那天就说了啊。」 「我只以为是什么奇怪的炁啊!」艾露沉吟说:「所以沈先生立咒誓的时候,体内其实是另外一种炁……啊!我知道了。」 「怎么?」 「引炁入戒指,探入玄界这个过程,要用原来那种炁。」艾露说:「就是用臭蜣螂的妖炁开门,但用另一种炁和玄灵联系,玄灵才会认得,我们这两天在咒词上面做文章,都错了。」 「有道理!」沈洛年兴奋起来,当即让左掌心的影蛊,从它额前尖角透出妖炁,开启玄界之门,再凝出一股浑沌原息,绕过影蛊,穿入血冰戒,一面在口中默念「灵示约踪」四个字。 倏然间,影蛊的全身妖炁被吞噬入玄界之门,玄界之门关闭的同时,沈洛年脑海中灵光一闪,出现了一股虚幻飘渺的感应,仿佛有无数个画面在这一瞬间穿过脑海,沈洛年呆了呆说:「好像……非常远。」 「找到了吗?」艾露兴奋地跳了起来。 「不是很确定。」沈洛年迟疑了一下说:「大概的方位是东方,其他的画面很片段,看不大懂,只觉得似乎非常远。」 「噩尽岛就在东方呀!也许距离近了之后,就容易懂了。」艾露嚷着说:「成功了!」 「都要多谢妳们……尤其是妳,小露,这几天真的多谢妳了。」沈洛年看着艾露说。 艾露脸上微微一红,摇头笑了笑,想想突然说:「我来铺床吧。」 「时间还早吧?」沈洛年意外地说。 「明天沈先生就要走了。」艾露一面拉开被褥,一面低声说:「睡饱一点比较好。」 别在这时候透出一股难过的气味啊,沈洛年想劝两句,又觉得不知该怎么说,想想还是闭上嘴巴。 艾露快手快脚地摊开被褥时,沈洛年看着她婀娜的背影,一面颇有点感叹,她们老是穿这种宽大的服装,身材可都看不大出来……想到这儿,沈洛年心中陡然一惊,自己这两天,怎么也对艾露的体态留意起来,自从逐渐变体之后,自己对女人体态美一直都没什么反应,怎知除了叶玮珊之外,连艾露也…… 若说自己逐渐恢复正常也不对,这几日偶尔看到其他女巫,依然是没感觉啊……这一瞬间,沈洛年突然想起怀真说过的一串话——「以后你要是喜欢女孩子,先喜欢的是心,动情后才会被她的身体吸引。」 难道自己喜欢上这两个女人了?沈洛年忍不住骂了一声:「妈啦!」 艾露刚铺到一半,吃了一惊转头说:「怎……怎么?」 「没什么,我在骂自己。」沈洛年说完又想,虽说喜欢,但自己可没有什么想追求、拥有的念头啊,更与爱欲无关……想到这儿,沈洛年突然安心下来,明白了其中的玄妙……叶玮珊心思细腻、聪明坚强有责任感;艾露乐观单纯、调皮胆大具韧性,本就都是不错的女孩,自己确实欣赏她们,而欣赏她们的内在后,进而注意她们的外在,只不过和一般人的顺序颠倒过来而已。 对一般人类来说,对方外貌若没有吸引力,往往也不理会对方内在如何了,自己则是反过来,若对方内在不足以吸引自己,外在就无感了,而相对来说,若内在能获得自己的好感,外在之美就能一并欣赏,这倒也不错啊,总比完全没得看好。 慢着!这意思是,如果想欣赏其他女子的体态之美,就得先和她们交上朋友、喜欢上她的内心吗?啊勒,未免太麻烦了吧?谁有耐心到处交朋友啊? 「怎么了?」艾露已经整好被褥,正跪坐在床畔,见沈洛年表情不断变化,忍不住询问。 「没什么。」沈洛年回神说:「妳以后会离开酖族吗?有可能去台湾玩吗?我招待妳。」 艾露看着沈洛年片刻,摇了摇头说:「女巫是为了侍奉神、保护酖族而存在,这次出去这么久,已经是特例了。」 意思是以后不大可能碰面了?沈洛年虽觉可惜,也只好罢了。 「怀真小姐,真不是你的情人?」艾露突然说。 沈洛年微微一怔,仔细看了看艾露的情绪,感觉没什么古怪味道,这才说:「不是啊,怎么了?」 「有件事,逸姊本来不要我说的……」艾露似乎下定了决心才说:「但我还是想问问。」 「什么事。」沈洛年问。 艾露咬咬唇说:「几百年前,曾经有个外族男子,不受塔雅·蓝多女巫具有的气质影响,在山外村子见到出山的女巫,就对女巫示爱,后来女巫就把他接了回来。」 这些女巫从没被人追求过,若那人不惹人讨厌的话,恐怕很难抵挡吧?沈洛年一面想,一面说:「然后呢?」 「后来每个女巫,都嫁给那男子了,到他死去之前,一共娶了十几个女巫。」艾露脸上微红地说:「因为这样的男子很难得。」 「嗄?」沈洛年倒没想到结论会是这样。 艾露停了几秒才嗫嚅地说:「你不考虑留下来吗?我们也……我们会对你很好的……」 「等……等等,」沈洛年难得老脸发红,张大嘴叫:「妳不是开玩笑吧?」 「怎会是开玩笑?」艾露抿嘴笑说:「红姊和珠姊还曾想半夜来找你呢,后来大家说你是恩人,要她们别来闹你、欺负你。」 「啊?」这种行为,算男子被欺负吗?沈洛年说不出话来。 「后来逸姊对她们说,除非你愿意长久留下来,否则……她们以后反而会更痛苦。」艾露低声说:「逸姊说不明其道、守身终老,日子还好过一点,叫我们别乱来。」 「不……不对啊,」沈洛年诧异地说:「我不觉得有谁喜欢我啊……」这段时间,这些女巫,连艾露在内,看向沈洛年的时候虽偶尔会露出一丝淡淡的情念,但那在一般社会中只是异性之间普通的欣赏程度而已,连喜欢都谈不上,更别谈委身终老了,应该是搞错了吧? 「我们不大明白那种东西。」艾露却摇摇头说:「这世上只有你当我们是女人,那就是最好的理由了,喜欢什么的可以慢慢培养。」 虽然很古怪,但却莫名地有说服力。沈洛年顿了顿,苦笑说:「但我不可能留在这儿。」 「我……我知道了。」艾露明显有点失望,起身说:「那……没事了。」 「小露,并不是妳们不好。」沈洛年不想让她失望地离开,解释说:「塔雅·蓝多气质对我无效,并不代表我就把妳们当女人,因为换灵的关系,现在大部分的女人,我都没当女人了。」 「啊?」艾露吃了一惊:「你……你不是男人了吗?」 「谁说的!不是这样。」既然艾露说得这么直,该不用委婉解释了,沈洛年好气又好笑地说:「比如妳们这群女巫,我就大部分都没当成女人。」 「大部分是什么意思?」艾露追问。 「就是……只有一个例外。」沈洛年做贼心虚,转开头不敢看艾露。 「谁?」艾露绕到沈洛年眼前,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直视着沈洛年说:「是我吗?我有发现你会偷看我!」 输给妳这丫头,这种话也说得出来!沈洛年第一次对偷看女人感到后悔,脸红地说:「对啦、对啦……妈的!我也只有偷看几次而已。」 「真的只有我吗?」艾露脸总算有点红了,她羞、喜、惊、冀混在一起的复杂情绪倏然腾起,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女人,现在知道害羞了吧?沈洛年也有点尴尬,不知该怎么回答。 艾露突然低声说:「那你……要不要……我……我……」 「小露……」沈洛年说。 「沈……沈先生?」艾露抬起头,脸上泛着红潮,她的情绪是羞意、紧张、兴奋混在一起,竟看不出来哪个比重比较高。 「明天要回台湾,我想早点睡了。」沈洛年说:「妳也去休息吧。」 艾露一怔,脸上红潮尽退,她嘟起嘴,轻轻一顿足,转身奔了出去。 却是沈洛年看得很清楚,艾露的情绪主要是羞意、紧张、兴奋,但对自己顶多只有一丝欣赏和心动,和爱恋根本还扯不上关系。好奇的成分更远大于欲望,只能说这儿风俗习惯和外界似乎颇不同,所以才有这样的反应……明日分别后,恐怕是不会再和她们见面了,自己今晚若当真让她留下,以后该会良心不安吧? 现在良心虽然安了,可不代表不会后悔,妈的!这种事情根本不该讲良心的嘛! 第三章 塔雅·蓝多神 第三章塔雅·蓝多神 清晨,天刚亮不久,沈洛年便醒了过来。 保山的飞机,大约早上十点起飞,大概八点众人才会送沈洛年离开,所以现在时间还早。 不过昨晚经艾露那么一说,沈洛年此时倒有点不敢出房,这些女巫的想法和自己社会中的女性不大相同,自己今日就要离开,尽量少接触,别扰乱她们心思较好。 不过等等倒是要对毛逸好好道谢,这次花一个月的时间来回,总算没白费工夫,回噩尽岛后应该有办法找到怀真。 「沈小弟?醒了吗?」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沈洛年一惊,站起开门说:「逸姊?」 来人正是毛逸,她微笑往内走,一面说:「昨晚小露儿传来好消息,你终于掌握了寻人的方法?恭喜了。」 「是。」沈洛年忙说:「这都多亏了大家帮忙。」 「这是这几日,我们合力抄录的道咒总纲。」毛逸从怀中取出一本书册递给沈洛年,一面说:「因为我们看不懂汉字,这又是古文,有些地方是描摹而成,可能会有错漏……」 原来她们看不懂是因为这是汉字?沈洛年疑惑一时顿解,他意外地说:「逸姊,妳们另有一套文字?」 「嗯,我们酖族有自己的语言、文字,不过认得酖族文字的,也只有女巫了。」毛逸笑了笑说:「过去我们每隔一段时间,会派年轻女巫出去学汉字,方便有问题时对照,当初鸯儿去保山学习……回来一看,却说改朝换代,现在的汉字笔划变少,和书上不同,加上古文生涩难读,最后只好罢了,但是外面应该还有人看得懂吧?」 「应该有……」她们既然看不懂,抄起来岂不是很辛苦?沈洛年心中感怀,不禁又说一次:「逸姊,谢谢妳们。」 「不知道为什么,你的影蛊妖炁居然不小。」毛逸和声说:「你以后用心研读,慢慢养蛊,也许也有机会学会这本书上的道咒之术……」 沈洛年笑了起来,摇头说:「逸姊,妳知道我最没耐心的。」沈洛年心里已经有底,回去后直接扔给叶玮珊研究更有效率,自己就不用学了。 「那就找个善良的道武门人,传承下去吧。」毛逸也不勉强,她突然露出笑容说:「一会儿,大家都想送你走,我就不送了。」 「逸姊别客气。」沈洛年说。 「酖族的女巫们,随时欢迎你来这儿玩。」毛逸微笑起身说:「我先走了。」 「逸姊。」沈洛年突然喊了一声。 「嗯?」毛逸回头。 「有一件事情,我……想问问妳的意见。」沈洛年有点迟疑地说。 「怎么这么慎重?」毛逸噗嗤一笑,美目一瞟说:「莫非你突然想留下了?你不是拒绝小露儿了吗?那些娃儿爱胡闹,可不关逸姊的事喔,就算你留下,我这身老骨头,可受不了年轻人折腾。」 「不……不是这种事。」没想到艾露居然说了出去,而毛逸又说得这么露骨,沈洛年脸红起来,尴尬地说:「那也不算拒绝……」 一点也不像阿嬷的毛逸抿嘴笑说:「不然是什么事呢?」 妈的,若是自己和这个一点也不显老的毛逸阿嬷更熟悉之后,会不会对她身体也产生兴趣?沈洛年对这突然冒出的念头感觉十分恐怖,连忙一脸正经地说:「我是要说,小露带我制蛊的那地方……妳们的神……神体,就在后面不远处吧?」 毛逸大吃一惊,笑容收起,板起脸肃容说:「你怎么知道的?小露儿跟你说的吗?她带你进去了吗?」 「当然不是。」沈洛年说:「只不过我能感受得到。」 毛逸微微一怔,想起冯鸯等人确实提过沈洛年具有特殊的感应能力,她呆了呆,半信半疑地说:「你……为什么提起这件事情?」 「我可能有办法让妳们的神醒来。」沈洛年说:「妳要试试吗?」 「醒……醒来……?」毛逸似乎一时无法接受,张大嘴说。 「只是也许……这几日妳们十分照顾我,我不知道能为妳们做什么,想来想去,只想到这个可能。」沈洛年顿了顿说:「当然,还要妳有这个意愿,我才会做,不然等他日道息弥漫,妳们的神应该也会自行清醒。」 毛逸呆了片刻才说:「真的可以吗?」 「没试过不知道。」沈洛年说。 「如果神清醒了……」毛逸有点失神地说:「我们的任务……女巫的任务就结束……以后就没女巫了……」 「啊?」沈洛年诧异地问。 「没……没什么,那是我们的传承规矩。」毛逸回过神,看着沈洛年说:「如果真能让神清醒,当然要做。」 「真的吗?」沈洛年说:「那么……现在就去?」 毛逸一怔说:「机票都订好了?不能再晚点走?」 「嗯。」沈洛年说:「听说那边也快要有动作了,我不能再拖了。」 「那……来不及斋戒净身了。」毛逸走到门口说:「我让大家到大厅集合,一起去神居窟等候,小弟你先到大厅去。」 「大家?」沈洛年吃了一惊说:「还不确定成不成呢。」 「万一成的话呢?」毛逸认真地说:「女巫可不能怠慢神灵。」说完,毛逸一扭身,往女巫们居住的右侧房间奔去。 沈洛年没想到毛逸这么紧张此事,他呆了几秒,连忙踏出房间往大厅走,没多久,女巫们一脸惊讶,一面叽叽喳喳一面往外走,但一看到沈洛年,女巫们都照规矩闭上嘴,安静下来。 毛逸走近说:「小弟,走吧。」她托起沈洛年飞出大厅,往后山那个山洞直飞,女巫们不敢迟疑,纷纷追着两人飞起。 一行人提着油灯快步走入山洞,穿过了制蛊台往内走,直到最深处,一个只有四公尺宽的正方形土室出现在众人眼前,这儿四面土壁光滑整齐,看来一直有人维持,只不过空间毕竟不算太大,十个人站在里面,稍微有点拥挤。 「我们一代一代,都是在这儿成为女巫的。」毛逸回头看着沈洛年,肃容说:「小弟,神体在哪儿?」 沈洛年完全没有迟疑,向左侧土壁走去,站在三分之二处一指说:「这后面。」这就像怀真把仙炁隐起时的模样,虽然不容易感受到,但距离一近,还是瞒不过沈洛年的感应,所以当时到了制蛊台,沈洛年就察觉到此事。 九个女巫的表情很明显不同,沈洛年望过去,已经心中有数,最老的三位,都知道神体所在,其他人却不清楚,所以有的人是吃惊,有的人却是半信半疑。 毛逸自然是吃惊的人,她深吸一口气说:「你要怎么做?」 「距离不算太远,这样该可以。」沈洛年回头说:「我再问一次,逸姊,确定要让我试试?」 毛逸又思考了几秒,最后终于点了点头,沈洛年回过头,张开嘴,那股浓稠的浑沌原息,穿过泥土,往里面的神体送了过去。 沈洛年按照过去送给怀真的诀窍,停在那神体的附近,不敢继续透入,因为吸取沈洛年浑沌原息有两个要件,一个是他有心外放,另外就是对方必须懂得如何施术吸收,若单纯只是原息探入的话,反而会把对方的炁息化掉,对方虽是强大妖仙,但能不能和怀真一样感应到浑沌原息、了解吸收的方式,沈洛年并没把握。 刚送入的时候,里面还没什么反应,沈洛年不免有点担心,因为他也不能这样外送过久,浑沌原息本有强烈的发散性,在自己体内还容易维持,往外送的时候却会不断外散、化入虚空,和世间的道息混合在一起,大量外送太久的话,可会散光的。 沈洛年正忐忑的时候,突然发觉到对方有了反应,接着浑沌原息快速涌入,被对方所吸收,下一瞬间,眼前的洞穴一阵震动,大片土壁猛然崩落下来。 沈洛年一惊,截断了原息往后退,众女也纷纷后退,过了几秒,土壁中突然走出一个高瘦的身影,昂然站在众人面前。 油灯光影摇曳,那人的形貌一时还看不大清楚,只看得出来他身上似乎不少土块正在剥落,再仔细一看,众人忍不住又退了一步。那人是个全身赤裸的雄壮女子,身高两公尺余,十分高大,除此之外,最特殊就是她的脸,她上半截是一张又大又长的马脸,但到了嘴巴部分,却又缩了回去,安上一个和人类很像的口唇,感觉十分怪异。 那女子虽然赤裸,但全身满是肌肉,胸部并不明显,至于裸露的下体虽然不雅,但看她这么大马金刀、毫无羞意地挺直站着,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古怪了。 女子除了面貌特殊之外,头顶到背部生着大片仿佛马鬃的白色长发,马脸额头上还有个手臂长的角锥,帮她又增高了三十公分。 大概没错了,这家伙身上有着浓郁的女巫气味,应该就是她们的神灵,也就是怀真所说的麒麟……原来这只也是母的?沈洛年望着这女形妖神……或者该说妖仙?颇不知道自己这次做的到底对不对。 那马面女子站定之后,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在沈洛年面前,突然说了一串口音重浊的话语,看起来颇有些惊讶。 她们听得懂吗?沈洛年目光望向众人。 毛逸呆了呆,恭谨地说了一串酖族语,和那语言却似颇不相同。 马面女子目光转向毛逸,再度开口,这次她用的语言,沈洛年虽然仍听不懂,却感觉颇像酖族语,果然毛逸这次听懂了,和马面女子迅速地对话,只见每个女巫似乎都有点兴奋,又似乎有点惊喜。而对话中,马面女子不断地看着沈洛年,毛逸等女巫也跟着不断望向沈洛年,唯一一个听不懂酖族语的他,可真是气闷,但又不好插口。 不过沈洛年闲着无聊,眼睛不免到处乱瞧,这妖仙虽然脸生得恐怖,但裸女毕竟比裸男好多了,若是这神走出来时,下体挂着三样东西跟着晃,那可真不好看。 过了好一段时间,马面女子终于停口,那脸上动作有点古怪,看不大出表情,不过从气味来看,似乎是有点高兴。 毛逸这时才转过头,看着沈洛年露出笑容说:「沈小弟。」 「是,逸姊。」沈洛年回过神。 「塔雅·蓝多神,还不会现在的汉语,所以不能直接向你道谢,要我们转达谢意。」毛逸说:「她还说,你是某个……元初神灵的……仙化之身,从没见过,她很意外。」也许这些话翻译有点困难,毛逸一面说,一面思考着。 「是。」沈洛年说。 马面女子这时又说了一串,毛逸和她对答几句,又回头说:「神问……你耗费……道息,唤醒她,有什么要求吗?」 「没有啊。」沈洛年摇头说:「我是因为妳们,才唤醒她的。」 毛逸似乎听了挺开心,微微一笑,回头对马面女子翻译。马面女子听了之后有点意外,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几转,又说了好几句,跟着每个女子都笑开了,大伙儿吱吱喳喳的,一股欢乐的气氛往外涌。看来连这神也没大没小的,难怪她们女巫之间似乎也不分大小地笑来闹去,沈洛年虽然听不懂,也不会被那股乐和之气影响,但看着这些人开心,却不禁也有些开心。 过了好一段时间,突然大家都安静了下来,毛逸转头对沈洛年说:「沈先生。」 怎么又叫先生了?沈洛年有点意外地应了声:「是。」 却见毛逸说:「塔雅·蓝多神给你建议,她说……别把……体内的『道息』之炁凝成一滩死水,这样控制力较弱,成长得也慢,应该运转不休。」毛逸提到道息,直皱着眉头,似乎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翻译错了。 沈洛年这时当然没法解释,只说:「运转不休?我不懂。」 毛逸回头问了几句,又回头说:「神说随便你运转都可以,只要别固定不动就好了,各处自己转圈也可以,头到脚、脚到手,四处乱流动也可以,慢慢会钻研出比较适合自己的方法,以后如果固定一个规律,慢慢就不用自己花心思去运转了。」 为什么那只狐狸从来没提过? 沈洛年想了想,又问说:「我体内那种炁成长,有什么好处?」 毛逸转译之后,马面女子停下思索了几秒才回答,毛逸听完,愣了愣才转头说:「神说……这种仙化之身,对人类来说……她也不清楚能做什么,不过该没坏处,至少……身体会更健康。」 果然没什么好处……沈洛年不禁苦笑,怀真倒没说错,自己当初抢了怀真这个资格,真有点损人不利己。 这时艾露用酖族语轻声说了一串话,几个女子们纷纷嚷了起来,那马面女子也接了几句,毛逸这才转头说:「沈先生,小露儿提醒了我们,你班机时间快到了……」 沈洛年一怔说:「对,该走了。」 「让小露儿送你吧。」毛逸微笑说:「我们还要等神的其他吩咐,不能一起送你了。」 「当然。」沈洛年对那神微微行了一礼,那神也挺有趣,居然点头回礼,果真没什么架子。和众人道别后,艾露和沈洛年对看一眼,两人并肩往外走,还没出洞,艾露已经托起了沈洛年,往外飞了出去。 出了洞,两人飞回大屋,沈洛年急忙收拾了行李,和艾露往山外飞,这时时间已经有点赶,艾露全心操控着,不大敢分神说话。 沈洛年见状,心念一转,让影蛊运出妖炁,将自己躯体稍微托起,这么一来,艾露马上省了不少力,两人的飞行速度立刻快了起来。 艾露微微一怔,诧异地说:「啊?可以这样?我都不知道。」 「前几天没时间测试,昨晚……睡不着就试了一下。」沈洛年说:「虽然妖炁太弱飞不起来,但是可以减轻挺多重量,以后奔跑该不会满脚泥了。」 睡不着的人可不只沈洛年,艾露想到昨晚的对话,脸上带点红,突然白了沈洛年一眼。 这是什么态度?沈洛年看她情绪中喜怒交杂着,这种心情倒是很少见,不由得有点迷惑。 艾露倒似乎挺快就放开了,她没继续想那件事,一面飞一面说:「神说沈先生体内的炁息是道息,和可以出妖的道息听起来一样,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沈洛年考虑了几秒才说:「好像挺类似。」 「啊?」艾露吃了一惊说:「难道说,这世上的道息,是某个神放出来的吗?」 「似乎是。」沈洛年又说。 艾露嘴张得更大了,诧异地说:「然后那个神让你全灵仙化?」 怎么又有新名词了?沈洛年皱眉说:「全灵仙化?」 「就是完完全全地仙化……」艾露似乎不知怎么解释,顿了顿才说:「我们这种,只是一点点仙化,我们叫作『微灵仙化』。」 反正换个时代、换个种族、换个语言,就会有不同的名词,怀真还说过什么「转仙三法」呢,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沈洛年也不去记这么多了,只说:「怀真提过,妳们是少部分『换灵』……对了,『换灵』大概就是妳们说的『仙化』。」 「喔!」艾露听沈洛年提过「换灵」这两个字,心领神会地说:「对,少部分仙化。」 沈洛年也点了点头。 「那你是全灵仙化的,为什么炁息会没用啊?」艾露又好奇地问。 这可问到要害了,沈洛年苦着脸说:「这神的炁息……似乎只有受伤恢复比较快的好处。」 「那去打妖怪,不是很危险吗?」艾露看着沈洛年说:「你上次就受很多伤了,就算恢复很快,失血过多也会死吧?」 上次确实差点昏了过去……沈洛年想想,自己确实没什么打妖怪的能耐,只好说:「上次是特例,正常情况轮不到我出手。」 艾露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替沈洛年担心,沈洛年见状,故意打岔说:「妳们的神,有没有说什么特别的?」 「啊?」艾露回过神说:「神说她只能醒一下下,过一段时间又会入定,不过下次醒来应该不会等太久,那时就会永远醒来。」 除非自己定时提供炁息,那种强大的妖怪,没法长久清醒着吧……下次她醒来,应该就是世界弥漫大量浑沌原息的时候,既然连她也这么说,看来世界末日真的在倒数计时了。 艾露见沈洛年不说话,试探地说:「沈先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怎么?」沈洛年问。 「我的蝶儿,可以跟着你吗?」艾露有点期待地问。 影蛊跟着自己干嘛?沈洛年诧异地说:「跟着我没用啊。」 「它是我的一部分啊,我想让它跟着你去冒险……」艾露说:「看你喜欢它停在哪儿,蝶儿不会让你感觉到的。」 这女孩和吴配睿、叶玮珊、奇雅、玛莲等人完全不同,自己老是搞不懂她在想什么……沈洛年看着艾露说:「这样有什么意义?」 「反正对你又没有坏处。」艾露嘟着嘴说。 「对妳有什么好处?」沈洛年说。 艾露却不回答这句话,只低声说:「要是我偷偷放你背后,你也不知道。」 「喂!」沈洛年不禁瞪眼说:「不准偷偷放,否则我放甲虫吓妳。」 「啊!不要啦!」艾露虽然知道沈洛年是开玩笑,还是身子微微一缩,有点害怕地低声说:「让人家放又不会怎样。」 「不要。」沈洛年说。 「好——啦——」艾露拖长音恳求。 「不——要!」沈洛年也拖长音。 艾露不高兴了,气嘟嘟地念:「什么甲虫!明明是臭蜣螂!屎壳螂!」 「我就要说甲虫。」沈洛年暗暗好笑,又回了一句,艾露气鼓鼓地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两人又翻过了一座山岭,眼看保山机场出现在眼前,沈洛年看了艾露一眼,见她脸上有点委屈,但似乎又不敢再问,沈洛年想起这十余日的相处,不禁心软,叹口气说:「妳把蝶儿放我身上的话,不能养喔,我在噩尽岛的时候,身上若是突然冒出妖炁,会危险的。」 艾露一听,眼睛亮了起来,高兴地说:「我一定不养,保证让它一直休眠着。」 「那……」沈洛年摇头说:「甲虫平常停我左肩,蝶儿放右肩吧。」 「好!」艾露露出笑容,那只小小的蝴蝶影蛊,就这么从她领口飘出,从沈洛年领口钻了进去,果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此时两人正从机场侧门不远处落下,艾露突然说:「沈先生,你先进去领票,我去洗个手才进去。」 「妳直接回去也可以的。」沈洛年说:「神醒了,应该不少事要忙。」 「没关系,我送你上机才走。」艾露一笑,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沈洛年也无所谓,拖着行李往内走,走进大厅,却见里面旅客似乎比上次多了不少。他一面迈步往内,一面越来越觉得奇怪,好像有什么古怪的气氛正往外蔓延,不少候机的人只看了自己一眼,就转过头去,外表看似没什么异状,但沈洛年却感应得很清楚,那些人都冒起了一种不怀好意的埋伏气氛,而且目标正是自己。 这样的人居然有二十多个?沈洛年停下脚步,目光四面扫着,手也探入外套下襬,考虑着要不要拔出金犀匕。 这些是什么人?没有妖炁也没有炁息,那么……不是妖怪也不是道武门?自己在这儿该没得罪任何人才对啊。 如果只是普通人,速度不会比变体的自己快,只要开启时间能力,该不用怕这群人,问题是在这儿开打的话,怎么上飞机?就算只拔出金犀匕,恐怕都会惹来麻烦,想到这儿,沈洛年右手移出外套,不打算拔出匕首。 这时周围已经隐隐被人包围住,眼前有几个人正向着沈洛年走来,手都放在口袋里,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武器。沈洛年正不知等等该先用掌劈还是脚踢,突然艾露笑着钻到自己身边说:「沈先生,怎么呆在这儿?」 沈洛年一呆,不禁暗叫来得好,艾露一出现,乐和之气自然散出,周围一片喜乐,那群人的敌意也瞬间消散,每个人都愣在那儿,一下子停下了动作,沈洛年拉了艾露右手一把,低声说:「帮个忙,别离我太远。」 艾露脸一红,睇着沈洛年说:「现在才说这种话,那你昨晚怎么……」 妈啦!沈洛年又好气又好笑地低声说:「有人在这儿埋伏啦,他们看到妳就傻了,妳当当保镖。」 「喔!」艾露脸更红了,咬着唇恼羞成怒地嗔说:「早点说嘛!」 沈洛年没好气地说:「我若早点知道有人会来埋伏,就提早说了。」 艾露不禁好笑,气也消了,白了沈洛年一眼说:「是什么人啊?」 「不知道。」沈洛年说:「陪我去领票吧?」 「嗯。」艾露一笑,轻抓着沈洛年的左手弯,随着他往前走。 沈洛年没和任何女子这么亲昵过,不禁看了艾露的手一眼,不过既然是自己要她跟着,这时候顾忌太多反而矫情,沈洛年横了心,不管左手的感觉,照着计划行事。 有艾露当保镖,果然平安喜乐,在一片和乐融融之中,沈洛年顺利和艾露告别、登上飞机,虽然还是搞不清楚那些人是哪方派来的,但少个麻烦总是好事,而一个「微灵仙化」的小女巫就能镇住这种场面,代表这些人恶性或杀性不重,应该不是什么大恶棍,也该不是训练有素的军警,大概只是一些小地痞或混混,拿人钱财办事。 到达昆明,沈洛年走出机场,领了飞往台湾的机票,马上过海关到出境厅等候,免得留在机场大厅又增加困扰。 还好这段过渡时间并没有古怪的人出现,也许因为保山飞到这儿只有三、四十分钟的时间,他们就算赶着找昆明的同伙帮忙,一时三刻恐怕也找不到人。 沈洛年虽然不很适合和妖怪作战,对付普通人倒不怎么害怕,问题在于机场不适合打架,万一闹起来上不了飞机,这儿人生地不熟,可不知道怎么回台湾了。 沈洛年在机场等候室看着时钟一秒一秒过,差不多快到登机的时间,突然另外一侧入口有两个航警模样的青年一面拿着对讲机走入,一面四处张望着,仿佛在找人。 不会是找自己吧?沈洛年目光和对方一遇上,却见那两人注意力马上集中过来,不但盯着自己走来,还一面和对讲机说个不停。 看对方一副找到目标物的架势,而且感觉不到友善的气味,沈洛年不禁暗叫不妙,刚刚保山还只来些小流氓,反击还说得过去,这会儿来了不知叫警察还是叫公安的家伙,怎能出手揍人? 眼看对方越走越近,沈洛年情急生智,影蛊妖炁一凝,两束炁柱往外飞射,正中两航警脑门,那两股力量虽然不大,但两人一点准备都没有,猝不及防下同时往后翻身摔倒,其中一个不知是不是刚好脚滑,后脑勺重重撞到地上,摔破一个大洞,血马上往外冒,他抱着后脑袋嚷了几声,一看满手血,叫声马上又高三成。 另外一个人没摔这么重,但也许是撞的角度刚好,一撞就昏了过去,躺在地上没反应,那个头破血流的一面叫一面推自己的同伴,根本就忘了沈洛年。 周围当然马上一片混乱,谁也不知道这两人怎么突然一起摔跤,眼看已达登机时间,沈洛年连忙往外走,一面忍不住回头又看了几眼。 没想到普通人这么不耐打?刚刚那股妖炁其实挺微弱,沈洛年本想只是扰乱一下两人,看能不能稍微拖延时间,没想到却把对方打翻。眼看两人受伤,沈洛年多少有点抱歉,不过打了就打了,后悔也没什么用……反正不是自己痛,沈洛年倒是提得起放得下,没过多久就忘了那两个倒霉鬼。 总算飞机起飞,离开昆明,往桃园机场飞去,飞机上大多都是台湾来的游客,沈洛年四面看看,确定没什么古怪气味,才终于安心下来,放下椅背靠着休息。这趟航程大概三个多小时,也就是说,到了下午,自己应该就可以回到那离开二十多天的家了。 定下心来的沈洛年,仔细思考着谁会来找自己麻烦……算来算去,除道武门之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干这种事……会是总门那伙吗?还是其他宗派?大陆这儿宗派多得很,单是云南就有好几个,要找嫌疑犯还真有点困难。 算了,想这种事情不符合自己个性,到家之后打个电话给叶玮珊,让她去伤脑筋……不过回台湾之后,大楼林立,就不方便用卫星电话系统了,叶玮珊说过要怎么改……?算了,想不起来,回家再用家里电话打。 沈洛年不再想东想西,闭上眼睛休息,昨晚被艾露一乱,心情翻腾,躺了好久才睡着,刚好趁这时候补眠。 第四章 我帮你们解脱 第四章我帮你们解脱 还没到傍晚,沈洛年已经到了板桥火车站,这一路从桃园、台北到板桥,倒是十分顺畅,没什么人多看他半眼,此时他正自在地拖着行李走出火车站,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去。 刚转过巷口,前面站着一个中年人,正靠着墙低头点烟。 那人看都没看沈洛年一眼,但沈洛年却忍不住打量了他两眼,那人的气味怪怪的,颇有点不似善类的感觉。 问题是对方并没看着自己,也许那种气味,是因为想到别人而产生的,总不能把路上每个有恶念的人都当成自己的对头,沈洛年不理会那人,继续拉着行李,从那人的面前走过。 刚走过没两步,后面却莫名传来噗的一声,同时沈洛年后背突然一股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扎了进来,下一瞬间,那股刺痛又突然消失,整个背似乎变得有些麻木,跟着全身都有点酸软。沈洛年一惊回头,却见那人手中持着一把类似手枪的东西对着自己,表情似乎颇为惊讶。 洛年手往后伸,从麻木的地方拔下一根短小的管状物,却是一支金属针筒。沈洛年那股麻木感开始淡去,他怒瞪着那人说:「你干什么?」 那人没回话,只看着沈洛年,跟着退了两步,似乎想转身逃跑。 扎完了就想跑?沈洛年火上心头,手中的针筒一甩,噗地一下掷到那人的屁股上,只听那人怪叫一声,又跑了两步,突然趴在地上昏过去了。 昏了?这东西果然是麻醉针?沈洛年从被扎开始,全身血液一直加速流动,不断排汗,这时已经恢复了正常,至于那个小针孔,大概早已自动愈合了。 怎么回到台湾也有人算计自己?如果是妖怪也就罢了,这些普通人找自己麻烦干嘛?这时该怎么办? 对一般正常人来说,应该是报警吧?但报警的话,警察又会啰哩啰唆问一堆,自己什么都不清楚,反而增加麻烦,如果现实的逻辑不适用,那么按照电影或小说的逻辑,应该是该抓这人到旁边逼供?或杀了以除后患?不然至少要搜个身。 算了,都好麻烦!真正的现实是——如果等会儿有人经过,看到自己站在这昏倒的人旁边,说不定会变成自己有麻烦……当下沈洛年拉着行李,转头继续往家里走。 这人埋伏在这儿,家里恐怕也不安全,要不是在云南也曾发生类似的事情,沈洛年还真会怀疑是不是找错人了。 回到家中,很幸运地里外并没有其他埋伏者,沈洛年四面看了看,锁好屋门,检查了前后的门窗,想了想,他拨了一通电话给叔叔沈商山。 沈商山如果在工作中,是不会开机的,沈洛年照着老规矩,留了语音,告知叔叔自己会回来几日,接着又想了片刻,还是没拨电话给叶玮珊,却跑去洗了一个澡。 却是昨日晚间,因为艾露的言语搞得沈洛年心烦意乱,于是没打电话给叶玮珊报平安,这时打过去八成会被骂上一顿,沈洛年想到就头大,颇有点提不起劲。 洗好澡,沈洛年穿着条长裤套上血饮袍就没穿别的了。这阵子沈洛年越来越喜欢这件衣服,因为穿着实在很舒服,加上又不会脏,已经变成沈洛年的固定内里,唯一的缺点就是外面不适合套上会透色的衣服,沈洛年最近正在仔细考虑,要不要试试只穿这件衣服出门。 他刚坐上沙发,正准备打开电视,突然家里的电话响了。 难道叔叔这么快就听到留言了?沈洛年有点意外,接起话筒,喂了一声,却听到那端传来带着怒气的熟悉声音:「你到家了!昨晚为什么没打给我!」 「玮珊?」糟糕,还没想好理由就被逮到,沈洛年呆了呆才说:「忘了。」 「你明明答应……」叶玮珊似乎很想发脾气,但又忍着说:「回来路上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事情?」 「啊?」沈洛年一惊说:「妳怎么知道?保山、昆明、板桥都有人埋伏找我麻烦耶。」 「你马上收拾东西离开家。」叶玮珊说:「去人多的地方……嗯,火车站好了,然后在那儿打电话给我。」 「发生什么事了?」沈洛年吃惊地说。 「来不及说了,快点。」叶玮珊说。 「咦!」沈洛年突然说:「有炁息……四面都有,挺多的。」 「挂了电话快跑!是何宗的,快跑!有危险。」叶玮珊大声说。 「呃……」沈洛年连忙挂了电话,绑妥金犀匕,正想出门,他突然停下脚步,又回头跑到行李箱旁,拿出了那本道咒总纲,还有叶玮珊的卫星电话和自己的皮夹,跟着随便抓了个沈商山扔在门旁的斜背宽带皮质方包,一面装一面往外跑。 对方可是在空中飞腾纵跃而来,十几公里的距离不过几分钟的事,才耽搁没多久,那些炁息感应已经近了不少,沈洛年急急忙忙顺着楼梯往下跃,沿着道路飞奔。 以沈洛年变体后的力量来说,要在屋顶上跳跃并不是办不到,但这可不是拍电影吊钢丝,他没办法以内炁轻身、外炁托体,若用蛮力不管三七二十一猛跳,一个能跳过大马路的爆发力,说不定会把烂点的屋顶踩穿,而虽然影蛊的妖炁对这方面大有帮助,但就算加上影蛊,应该还是比不上对方快,反而可能会因为散出的妖炁而被找到,不如不用。 沈洛年一面观察着对方的来势,一面沿着道路奔跑,这时天色还亮,不少路人看到沈洛年穿着件古怪红袍高速飞奔,忍不住都盯着猛瞧。 跑了一段距离,沈洛年到了常常经过的小公园外,他也不找门口,直接翻墙就跳了进去,找了个还算隐蔽的地方停下。 按道理说,对方感觉不到自己的炁息,目标锁定的应该是自己家,不会知道自己往哪儿跑,但沈洛年此时仔细一观察,对方早已暗暗改变方向,正往这公园奔来,看来若不是有什么高空卫星监视着,就是他们早已四面安排了人手,监视自己逃跑方位。 这时如果闯出去,恐怕会和对方碰个正着,还不如躲在公园里,就算有眼线看到自己往这儿逃,翻墙后总看不到吧?只可惜这公园太小了些…… 对方似乎来了八个人合围,且等他们都到公园后,自己再想办法找空隙往外溜,或许有机会脱身。 沈洛年一面躲,一面观察着,从炁息强度来看,那些人似乎都练过炁诀,现在身上没烟雾弹,自己万万打不过,上次和他们宗长交手的拼命办法,对方说不定也有防备,若一上来就先把自己手脚砍下,那可没戏唱。 沈洛年躲避着公园里面的所有人,闪身躲到厕所和围墙间的墙壁窄道,而对方八人这时已到了公园外侧,其中三个人在这三角公园外面分占一点看守,另外两个人不时腾空而起,在空中观察,最后三个人则跳入公园,开始搜索。 这可有点麻烦了,自己若不动,对方一时还未必能找到,但若一动,八成马上被逮……想上前偷袭,对方三人彼此呼应,就算偷袭得手,马上就得应付两人联手,接着恐怕外面五个也会杀了过来,那可真是完蛋。 这公园能躲的地方也不多,对方搜着搜着,越搜越近,沈洛年暗叫糟糕,若当真被对方发现,只好借着影蛊的外炁托体,试试看能逃多远了。 想到这儿,沈洛年心念一动,把影蛊往外送了出去,追着三人之后飘,影蛊有影无形,平时身上只有一丝极为微弱、连沈洛年都难以感应的妖炁构成虚影,那三人自然毫无感觉,很快地,影蛊停在三人身后十余公尺外。 这时,在沈洛年控制下,影蛊吞食一丝浑沌原息,接着将原息转化,倏然放出了一股妖炁。 三人感到不远处突然无端端冒出妖炁,都吃了一惊,同时回头往后观察,彼此互相交换着眼色。 「有妖怪?」其中一个青年低声问:「哪儿来的?怎没看到?」 「似乎是初级灵妖……小体型的。」另一个回答:「躲在树后面?」 「先别管,专心搜索目标……听说他是缚妖派的。」领头的中年人说:「看到小妖怪的话顺便杀了。」 三人继续搜索着,但仍不时观察着妖怪,毕竟对道武门人来说,妖怪距离这么近却不管,实在很不习惯,其实不只三人注意,连空中那两人都在留神,他们明明感觉到妖炁,却一直没找到妖怪,也很迷惑。 沈洛年看得清楚,当下让影蛊在附近暗影中晃动,吸引着对方注意力,自己则找机会往外绕,闪到三人搜过的地方。 虽然没马上被抓,但没逃出去就没意义,沈洛年借着影蛊掩护,自己小心闪避着空中的视线,一路往北边的三角顶点接近。 看守着这一角的是个中年女子,她无视周围路人的指指点点,倒提着何宗制式短剑,站在公园外围墙壁的顶端凝视着公园。 沈洛年让影蛊窜了过来,往女子接近,想吸引女子目光,但女子虽然目光动了动,却仍定在那儿,而公园上下的五人,目光却都集中过来,那三人更是转往这儿奔。 弄巧成拙了,沈洛年暗骂一句,突然让影蛊把妖炁散了,这下众人都是一呆,动作又都慢了下来,四面张望着。 现在又该怎办……看着围墙上那女子老神在在的模样,沈洛年就有三分气,他心念一转,影蛊无声无息地沿着地面前进,从女子裤管探入,一路往上窜。 果然没感觉,沈洛年暗暗得意,妈的,选个无关紧要的地方发作好了,当下沈洛年让影蛊绕到女子背后,这才让影蛊再度激引妖炁,从后面重重推了女子一下,顺便把她背后衣衫爆开一个大洞。 影蛊的妖炁太弱,除了推一把之外,也伤不了已经变体的人,但对付衣服可没问题,沈洛年本来只想让女子分神,没想到还有这意外效果,当下差点笑出声来……知道厉害了吧?再追着不放下次就让妳难堪。 女子可真是吓呆了,她惊呼一声,转身挥剑间,外炁乱发,快速疾旋查看,但影蛊如今妖炁尽收,更已被沈洛年收回,自是什么也感觉不到。 沈洛年不禁暗暗得意,这东西虽然是最差的蛊术,但确实很适合吓人。 女子这一乱,空中两人和公园三人都集中了过去,众人看到女子背后裸露了一片肌肤,都十分讶异,正四面张望,沈洛年却已经钻到了另外一角,那角站着一个青年,他似乎隐隐知道另一端有事,正忍不住打量着,但又不敢擅离。沈洛年对男人可不客气了,影蛊派出,倏然把他屁股衣服炸飞,趁着男子遮着屁股找地方躲的时候,他觑个空,收了影蛊,逃之夭夭,总算沈洛年手下留情,没炸他正面。 到了火车站,沈洛年四面看了看,看不出有没有人注意着自己,他买了电话卡,用公共电话拨给叶玮珊。 只响了一声,叶玮珊就接了起来,焦急地说:「洛年吗?」 「他没事吧?」那端话筒周围同时传来好几人的声音。 「我逃出来了。」沈洛年说。 「太好了……」叶玮珊终于松了一口气,低声说:「见面我再跟你算帐……你怎不把电话改gsm系统?」 「忘了怎么改。」沈洛年说:「英文看不懂。」 「你……」叶玮珊说:「有带着吗?我教你改成自动切换。」 「有这办法怎不早用?」沈洛年一面掏那大皮包一面说。 「因为这样可能会选到讯号较差的频道。」叶玮珊说:「快点!」 「好啦。」沈洛年照着叶玮珊的吩咐,把那卫星电话做了调整,叶玮珊还不忘吩咐他要记得改静音,跟着才说:「你别等月底的飞机了,去和总统府联系,让他们安排你早点过来。」 「嘎?」沈洛年诧异地叫了一声……自己还没喘过气呢。 「我担心他们会拿你叔叔威胁你。」叶玮珊说:「离开台湾,别让他们找到,你叔叔反而比较安全。」 「威胁我干嘛?」沈洛年讶异地说:「他们不打妖怪就算了,干嘛找我麻烦?」 「这说来话长,我也是昨天才接到消息……你先到安全地方,再慢慢跟你说。」叶玮珊说:「火车站并不安全,只是让对方多点顾忌,你挂了电话之后,马上和总统府第四处联系,让他们安排。」 「应该不用这么担心。」沈洛年说:「那八个人还在公园那附近乱转。」 「八个人?」叶玮珊有点意外地说:「没想到居然派这么多人,你怎么逃开的?难道家里还有烟雾弹?」 「没有,都在檀香山……」沈洛年说:「我先和叔叔联系一下,再看该怎么办。」 「洛年,」叶玮珊说:「万一你叔叔已经被抓了,你马上通知我们,然后躲好,千万别和对方联络,对方找不到你就没事,等我们回去再帮你救叔叔,知道吗?」 「好啦、好啦。」沈洛年随口答应了,挂上电话。 不会真的找上叔叔吧?沈洛年和沈商山两人这几年不常见面,说不上有什么格外深厚的感情,但有人动他,沈洛年还是会有火的。他又拨了一通电话给沈商山,想要叔叔先避避风头。 这次电话倒是打通了,沈洛年等了片刻,直到那方传来喂的一声,却不是叔叔沈商山的声音。 沈洛年微微一怔,暗叫不妙,沉着嗓音说:「沈商山吗?」 「他在忙,你哪位找?」对方这么说。 「我是他朋友。」沈洛年说:「他什么时候有空?」 「过两天吧。」那人说:「你明后天再打。」一面把电话挂了。 妈啦,叔叔有事才不会开电话……看来有点不妙,要通知叶玮珊他们来帮忙吗? 可是别说飞航至少要十几个小时,飞台湾的航班也不是天天有,等他们来帮忙要等到什么时候?沈洛年想了想,突然目光一亮,走出火车站,又往另一个方位奔了过去。 却是那八人似乎终于放弃了,分成两组散开,分别往不同的方向走,其中六人似乎回沈洛年家里等候,另外两人则往西方奔掠,沈洛年当即追着这两人后面跑。 不过对方在空中飞跳,沈洛年沿着街道走,距离自然是越拉越远,但也因为距离拉远了,沈洛年后来大着胆让影蛊运出妖炁托起自己,减轻重量,这么一来,奔跑的速度倏然提高,总算没被对方甩出感应距离之外。 一路上,注意到沈洛年异常速度的人自然不少,不过这段时间,媒体对变体者的宣传已起了一定的作用,见沈洛年这种奔驰法,不少人自动避开,仿佛看到响着警笛的警车一般,还挺多人拿着手机猛拍。 但对沈洛年来说,这可不是什么舒服的感觉,所以当他使用影蛊托体、大幅降低重量之后,当即跳上高楼,从上方追逐。 对方并没有御炁飞跳太远的距离,刚到新庄,他们就收敛起炁息落地,但移动的速度却只慢上一些,变成在地面弯弯曲曲忽停忽走,似乎是找了交通工具继续移动,沈洛年怕对方注意到影蛊妖炁,只尾随在数公里外,远远吊着。 这一追,就追到了中坜,那儿另有一名身具炁息的人正在等候,三人碰面后就停了下来,不再移动。 叔叔会不会被抓到那儿去了?姑且先接近后再看看状况。沈洛年刚收了影蛊落地,却见周围马上又一堆人望了过来。他浑身不对劲地走了几步,这才突然想起自己穿着的血饮袍太过显眼,连忙找间服饰店,买件薄外套包住血饮袍,还把多余的下襬部分塞到裤子里面。 这样就像正常人了……不再被人盯着,沈洛年走动起来自在不少,他感应着方位移动,绕了几个圈子,总算找到了目标建筑物。 那是一栋楼高八层、半新不旧的小型集合型公寓大楼,整个住宅区看来顶多六、七十户人家,入口处有个上了年纪的管理员,正戴着老花眼镜看报纸,一面偶尔往外打量几眼。 现在该怎么办?沈洛年可不是什么受过训的谍报人员,看着这陌生大楼,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正迟疑的时候,那管理员突然接起对讲机,一面说了几句话,一面疑惑地看着外面的沈洛年。几句话之后,他突然对沈洛年直招手,一面还喊:「小弟,过来一下。」 这是怎样?被发现了?这时转身逃跑好像也不大对劲,沈洛年见那管理员老伯并没有恶意,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拿起对讲机听筒。 「你叔叔在这儿,我们只是想谈谈,上来吧,八楼之三。」对方旋即挂了对讲机,里面传来的声音,正是刚刚接电话那人的声音。 他们引诱自己来吗?沈洛年眉头皱起,却见管理员笑说:「不知道是不是朋友家,怎么不来问一下?快上去吧。」 叔叔既然被抓,总不能不管,上去看看再说。沈洛年眉头皱起,在管理员指引下,乘上电梯,往八楼移动。 到了八楼,电梯门一开,一个眼睛微肿、眼角下垂、嘴巴挺大、身材微胖的短发中年人站在一户门前,露出笑容说:「沈小弟,请进。」 「我叔叔呢?」沈洛年没动。 「里面啊,我们没有难为他,也答应他不会难为你。」中年人微笑说。 虽然没感觉到有什么恶念,却也没什么善念,这人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观察自己身上,反而看不出他心底的打算,沈洛年看着这人,只觉得越看越讨厌,加上已经确定对方绑架了沈商山,他心底一股怒火渐渐冒起,肾上腺素开始分泌,脑袋也渐渐不大管用。 只见沈洛年突然沉下脸说:「这种行为很差劲。」 中年人一呆,干笑两声,正不知该怎么说下去,沈洛年接着说:「不管你放不放我叔叔,我都不会和你们谈。」 中年人还没说话,身后站出一对男女,男子怒视着沈洛年说:「不识抬举,你说这种话,不怕害了你叔叔吗?」 这对男女,就是被沈洛年偷袭弄破衣服的两人,看样子是回来换衣服的,不过他们虽然怀疑沈洛年,却也没亲眼见到是谁干的,本就憋了一肚子气,听到沈洛年出言顶撞,忍不住出来支援。 沈洛年目光转过,看着青年说:「不关我的事。」 这话让三人都一愣,沈洛年接着说:「你们要怎么对付我叔叔我管不着,但是我会报复。」沈洛年缓缓取出金犀匕,目光扫过三人。 「这小子感觉好可怕。」女子皱着眉头嗤笑说:「听说你叔叔是导演,你以为自己在演戏吗?」 「沈小弟,别忘了你并未引炁,真想和我们三人斗吗?」眼角下垂的中年人笑问。 「看样子你们不准备放人。」沈洛年拿着匕首往前走:「打起来有损伤,可怪不得我。」 「站住!」青年持剑一挥,一股淡淡剑炁往外对着沈洛年射,但到了沈洛年身前,那股剑炁却莫名地失踪了。 三人一怔的时候,沈洛年往前一扑,金犀匕对着那中年人就划了过去,中年人没想到沈洛年二话不说就打,他连剑都没拿在手中,只好怪叫一声往后退开,一面忙着拔剑。 而那青年不明白为什么剑炁没用,又发了两发,却见沈洛年眨眼已经奔近,他只好拿剑往前刺。 对方动作虽快,但攻击来势却单纯直接,沈洛年看得清楚,金犀匕全力一格,破掉对方剑上炁息的同时,金犀匕和那柄短剑硬生生一碰,铿的一声,那柄轻薄短剑应声折断。沈洛年趁着对方发呆的同时,金犀匕顺势一挥,把青年的右掌砍了下来。 男子惨叫溅血的同时,女子跟着变色惊呼,她慌张地连挥剑炁,并迫出大片外炁,一波波地冲向沈洛年,却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对方若好好以炁息托体、移动攻防,动作应该都比沈洛年快上很多,但是谁也没想到他一言不合就冲上来厮拼,而且老实说,这些人也许打过妖怪,但未必真有什么和人类战斗的经验,大家经验都不丰富的时候,就看谁比较敢拼命,或者说看谁比较疯狂。 尤其阳台空间又小,两方距离一近,比的就是快狠准,翻脸状态的沈洛年,可不知道什么叫作怜香惜玉,当下冲到身前,翻手一挥,把女子右臂也砍了下来。 这些人的功夫一大半都在武器上,右臂一断,武器也掉了,那对男女都慌了,抓着自己不断喷血的手臂,除了惨叫还是惨叫,仿佛现在只剩下喉咙有功能。 沈洛年不理会两人,继续往内走,刚走入客厅,却见那中年人短剑架在沈商山脖子上,正躲在他身后,一面诧异地说:「你……你怎能这样做?我们没做什么啊,站住!给我站住!」 「你们可以绑架人?我不能砍人?」沈洛年不管沈商山挡在前面,也不管他脖子上架着剑,就这么拿着匕首往前急扑,那中年人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惹到疯子,他一看不妙,一推沈商山,将他撞向沈洛年,跟着往后急退,窜入房中,破开窗户往外逃。 沈洛年根本不管沈商山,直接追到房间,见窗户破了一个大洞,对方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他这才渐渐平静下来,回过头,看着张大嘴巴发呆的沈商山。 「洛年!」沈商山吃惊地说:「放下刀,别冲动。」毕竟是叔叔,知道沈洛年的毛病,连忙安抚。 「妈的,这些家伙惹火我了。」沈洛年收起金犀匕,见那两个男女还在叫,他皱眉说:「吵死了,还不快捡了手去看医生?」 「你砍断我的手!你砍断我的手!」男子瞪着沈洛年,扯着喉咙直叫,女子更是已经哭了出来,不断地叫痛。 「妈的,死了就不会痛了。」沈洛年看到两人那悲惨痛苦又愤恨的气息就浑身不舒服,又拔出金犀匕说:「我帮你们解脱。」 「你……这疯子……」这时谁也不敢再把沈洛年的话当玩笑,两人连忙捡了手,连滚带爬地往外跑,沈商山也一把抓住沈洛年说:「别这样……他们对我也不算太过分。」 「有事直接找我!再碰我叔叔,我把你们何宗每个人的亲戚朋友全部杀光。」沈洛年对着门外叫。 「洛年……」沈商山不禁叹了一口气:「这样威胁人是犯法的。」 「别碰叔叔就好了啊,绑架就该死!单纯找我我还没这么生气,关叔叔什么事?」沈洛年带着沈商山往外走,一面说:「这些道武门叛徒不知道为什么想找我麻烦,却连累到叔叔,叔叔你避一下吧。」 「他们似乎只是想找你谈谈。」沈商山却皱着眉说:「这样岂不是结仇了?他们会不会告你伤害?」 「管他的,他们还被通缉呢。」沈洛年说:「他们几个绑架你、拿着剑等我,难道我要进去让他们砍?」 「这倒也是,打官司的话可能打得过……」沈商山无奈地说。 两人刚出电梯,管理员马上有点惊慌地站起说:「发生了什么事情?刚刚那两位受伤了?身上都是血。」 沈洛年摇摇头,懒得理会,带着沈商山往外走,管理员看沈洛年神色不善,刚刚场面又可怕,当下闭上嘴不敢多问,缩头坐回去了。 沈洛年招了计程车,一面说:「其他六个人都来了……叔叔,你先坐计程车走,我想办法处理一下,看能不能把问题解决。」 「你可别真的杀人。」沈商山忙说。 「没这么容易杀。」沈洛年顿了顿说:「刚刚是对方没经验发傻,他们要是好好打,我打不过的,说不定换我被杀。」 「那怎么办?加入道武门怎么这么可怕?」沈商山又吃一惊。 「总之叔叔你别管。」沈洛年叫了计程车,让沈商山上了车,一面说:「我没事了再打电话给叔叔。」 「我电话被他拿走了……你也没办自己的电话。」沈商山想了想,拿出纸笔写了一个人名和电话号码说:「打给这女人吧。」 「唔?」沈洛年接过,有点意外地看了沈商山一眼。 「这是常合作的剧务。」沈商山顿了顿,有点尴尬地说:「有时事情忙,我会住她那。」 「喔……」沈洛年抓抓耳后,收起纸条没多说,叔叔老大不小了,有个女友也很正常。 「小心点。」沈商山也只能说这句话,让计程车载着离开。 那六人似乎已经和那中年人会合,正聚在数公里外,接下来他们会杀过来吗?他们刚刚如果没被吓到,自己是打不过的,这次有了准备,应该难以得逞,可是如果继续逃,又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干嘛……沈洛年看着不远处一间国小,他心念一动,往那儿走去。 至于那七人,这时刚在树林山区会合,却是那中年人逃出中坜之后,担心沈洛年追来,急忙打电话召集另外六人回返,两方在树林山区刚一会上,那眼角下垂的中年人马上慌张地说:「二哥,那小子根本是个疯子!」 「发生什么事了?昌世。」另一面的中年领队和这人长相相似,不过虽然相似,却完全是另外一种精明的味道,他皱眉说:「你们三个人还对付不了他吗?阿庆和小琦呢?」 「他们……手被那小子砍断了。」昌世慌张地说:「那小子,没说两句话拿着匕首就杀过来,剑炁打在他身上没用,拿他叔叔威胁也没用,只顾着砍人,只一下子他们两个就……」 「你居然扔下他们俩?」二哥眉头皱起说。 「我……没办法啊,那疯子追着我杀来,我若不……连报信的人都没了。」昌世低声说。 「我们快去帮忙,手若早点接上,问题不大。」二哥当即领着众人飞腾,往中坜奔去。 七人一路飞腾,一面掠出山区,二哥一面说:「昌世,你刚说剑炁对那小子无效?怎么个无效法?」 「就是一打上去,剑炁好像直接不见了。」昌世忙说:「没有炁息互消的感觉,也不是用肉体顶下的,他连衣服都没破。他妈的,那小子下手好辣,挺着几下剑炁冲近,刷刷两刀就把他们手砍断了,我们对他很客气呢,疯子一个!」 「大哥以前好像提过……」二哥沉吟说:「说要是遇到内外炁无效的人,要小心别让他近身,否则会吃亏……难道大哥也遇过这种人?」 昌世一怔说:「对啊,大哥几个月前确实说过这事……」 「现在没法联络大哥,我们只能自己处理。」二哥转头说:「你们注意了,要是冲突起来,别用剑炁,用剑直接砍削,而且动作快一点,一触即退,别让对方接近。」 众人应声之后,七人进了市区,何宗和其他两宗不同,处于通缉状态,一般来说,为了掩人耳目,接近自己据点时,他们不会继续飞腾,但这时为了救人,可顾不了这么多,七人穿过桃园市区,打算就这样直奔中坜。 这时,昌世身上突然传出电话响,其他六人一怔,都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他尴尬地拿出说:「这是那小子叔叔的手机,我马上扔了……」 「等等。」二哥一比手势,让众人停下,一面说:「我接。」 昌世一怔说:「会是那小子吗?」 「试试。」二哥拿过手机,打开说:「喂。」 「我是沈洛年。」另一端果然传来沈洛年的声音。 「幸会。」二哥目光一厉说:「我们的人呢?」 「那两个断手的吗?」沈洛年说:「我叫他们快点去医院了。」 听到这句话,二哥松了一口气,但仍半信半疑地说:「你没骗我?」 「印象中,我们没仇吧?」沈洛年说:「他们阻我救人,我才动手,干嘛难为他们?」 这倒是合情合理,不过听昌世刚刚的说法,这小子可未必是合情合理的人……二哥想了想才说:「我们并没有恶意,你就下这种辣手,让人很难相信你。」 「信不信随你。」沈洛年说:「你们绑架我叔叔,当时那三个人我就算全杀了,也不会跟你道歉,不用骗你。」 这小子倒真是够狠……二哥微怒说:「这也太过分了吧?」 沈洛年不理会二哥的抗议,冷冷地说:「你们一直说要谈,现在还谈不谈?你是领头的吗?你们宗长呢?」 「当然谈。」二哥试探地问了一句:「你见过我们宗长吗?」 沈洛年哼了一声说:「现在是你作主?」 「没错。」二哥说:「在哪儿见面?」 「其他人留在原地,你拿着电话继续走。」沈洛年说:「你们那公寓的前面不远有个国小……」 「信原国小。」二哥接口说。 「我们在大门口会面。」沈洛年说:「其他人留在桃园,我们谈完前,他们最好别动。」 「明白了。」二哥挂了电话,回头说:「我去和他碰面,你们在这附近逛逛。」 「二哥,危险啊,那小子是疯子。」昌世惊讶地说。 「一个没有引炁的人,动作快不到哪儿去,就算炁息对他无用,难道刀剑也杀不死他?」二哥哼声说:「你们都留在这儿,等我电话。」 众人无奈下,只好遵命,二哥当即继续往前飞奔,赴沈洛年的约。 沈洛年在信原国小门口没等多久,二哥已经赶到,他远远望着沈洛年,速度放慢缓缓走近,背着手停在数公尺外说:「沈先生,我姓何,何昌国。」 那个一半秃头的宗长似乎是叫何昌南,莫非是兄弟?沈洛年刚要开口,对方内外炁息猛然爆起,倏然欺身,隐在手肘之后的短剑也闪了出来。沈洛年一惊,连忙点地后退,但沈洛年以蛮力踢地的速度,本就不如对方御炁之速,何况一个前扑一个后退,速度差异更大。 只不过一瞬间,何昌国的短剑,已架在沈洛年的脖子上,正缓缓地说:「小弟,别动。」 第五章 你不是妖怪吧? 第五章你不是妖怪吧? 妈的,又使诈了!想砍就砍啊!沈洛年火上心头,不管这么多,他只停了两秒,眉毛一扬,突然往前一冲,两掌并推,对着何昌国的胸口撞去。 这种时候需要的就是决断力,何昌国一呆,还没拿定主意该不该砍断沈洛年脖子,沈洛年的双掌已经到了他胸口。 若沈洛年手中拿着尖刀,何昌国说不定还真砍了,但只是一对肉掌,对方又没有炁息,实在不用担心这两掌才对,何昌国迟疑了一下,沈洛年两掌却已经穿过了何昌国的护身外炁,硬碰硬地重重槌打在他胸口上。 这下可不轻,何昌国一下子往后飞摔出七、八公尺,不过短剑也在沈洛年脖子上拖了过去,那件外套领口马上被切出一条长口子。 沈洛年顾不得脖子的问题,拔出金犀匕往前就冲,若让这家伙拉开距离,事情可就麻烦了。 何昌国虽然一下子呼吸不畅,却没受什么重伤,毕竟彼此都是变体者,那股力量虽大,却不足以让他受创,何昌国吸了一口气正想说话,却见沈洛年那泛着淡金色的匕首,已经对着自己心坎戳来,他吃了一惊,点地时马上御炁弹起,腾身飞掠,闪过了沈洛年的攻击。 果然是个疯子,剑摆他脖子上都不怕……而且这小子刀刀都向着要害,是真想杀人啊?还好这小子虽狠,却追不上自己。何昌国松了一口气,闪了几下,正想开口,却见沈洛年莫名冒出一股淡淡妖炁,追击的速度陡然增快数倍,恶狠狠地又扑了过来,何昌国一惊,忙说:「住手!我道歉!」 妈啦!可以这样的吗?沈洛年一下子不知该不该继续追杀,正拿不定主意,何昌国又说:「你脖子没事吧?我刚刚只是测试一下你的反应,干嘛这么拼命?」 脖子?沈洛年摸了一把,果然挺痛,该是被划开了一道伤口,还好有血饮袍保护着,不让伤口迸裂和溢血,但是有点奇怪,外套领口被割开了一长条破口,血饮袍怎么没破? 何昌国其实也有点意外,刚刚剑上的炁息虽然散失了,但他抽手的时候,确实感觉到剑刃割伤了沈洛年,而那儿正当要害,怎会没事? 「妈的!混蛋!不跟你谈了。」沈洛年瞪眼骂完,转身就走。 「等等,」何昌国忙说:「我保证不会再胡乱动手。」 沈洛年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何昌国,想想刚刚何昌国确实没有杀气,他终于转身说:「说吧。」 刚刚两人一动手,已经离开了校门,现在在南侧的围墙附近,这时门口那儿,有个学校守卫正对两人探头探脑,似乎有点好奇。何昌国见状说:「找个地方坐下谈?」 「不用了。」沈洛年说:「坐太近又要彼此提防,直说吧。」 何昌国见沈洛年那股怪异的妖炁一直没消散,知道他不信任自己,想想咳了一声说:「我们希望你留在台湾,别再去噩尽岛。」 沈洛年等了几秒,见何昌国没接着说,他皱眉说:「就这样?」 「就这样。」何昌国说。 「我听完了。」沈洛年转身说:「再见。」 「欸?」何昌国忙叫:「这不算谈吧?你的意思呢?」 「当然不理你们。」沈洛年回头沉下脸说:「我想去哪儿关你屁事?」 「话不是这么说。」何昌国轻咳了一声说:「你知道,我们反对和妖怪全面性的战斗,但最终目的,仍然是保护人类,并不是背叛人类……我们打算尽量和妖怪合作,彼此取得谅解,以后人类才不会有太多敌人。」 「总之你们认为人类会打输这场仗。」沈洛年说。 「对,强大的妖怪,不是现在人类能够想象的。」何昌国说:「如果现在和所有妖怪结下深仇,日后人类日子只会更难过。」 其实沈洛年倒同意他的说法,既然高科技武器都不能用,不管怎么看,人类总会打不过妖怪,别说怀真那种特级的妖仙,那几日看到的刑天、穷奇、毕方,都强大到难以抗衡,至于牛首妖、凿齿之类稍次等的,也许变体者勉可对付,但普通人呢? 何昌国见沈洛年不说话,以为他不信,忙着又说:「你相信我,预言早就提出此事,只是道武门总门有人故意遮掩下来,想逼迫人类打这场没希望的战争。」 真有此事?沈洛年一怔说:「怎么说?」 「如果日后道息充斥,到处都是妖怪,人类的武器、科技完全无用,恢复原始生活……」何昌国说:「你认为谁的损失最大?」 谁都损失很大吧?但对方不是要这种答案,沈洛年想了两秒就说:「不知道。」 「损失最大的,是各国政要、掌权者、有钱人!」何昌国说:「我们损失了便利的生活,他们却还得损失荣华富贵和权力,当那一刻到来,国家、社会、经济状态都得重组,他们怎能忍受这种事?所以虽然预言说了打不过,他们却硬是要扭转,才逼大家打这场仗。」 沈洛年倒有点听不懂了,开口说:「这和道武门总门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近百年来,道武门各宗派几乎都受国家管制,国家又都掌握在那些人手中,现在有些道武门人更直接变成国家的军队……」何昌国说:「当我们何宗选择不和妖怪作战后,马上就少了一切资源,被污名化、妖魔化,最后还被通缉,这还是号称民主的台湾,其他地方呢?有多少宗派能承受这种压力。」 说得虽然很好听,也不像说谎,但沈洛年看着何昌国,却还是看到一缕贪婪的气味,虽然他不明白这股气味从何而来,反正不像好人的味道……沈洛年当即说:「你说这些,就是要我别去噩尽岛杀妖怪?」 「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那当然更好。」何昌国说:「我们联合全世界志同道合的友人,创立了一个组织,叫作『共生联盟』,主张人和妖怪同在一个地球上,应该和解共生……」 这口号好熟,几年前是不是听过?沈洛年微微皱了皱眉。 何昌国倒是挺会察言观色,见状一改口说:「如果你不愿加入,当然不能勉强,我们只希望你别去噩尽岛,造成彼此的困扰,那就很感激了。」 造成谁的困扰?沈洛年想起叶玮珊的话,试探地说:「你们派人去噩尽岛上了?」 沈洛年知道此事,何昌国似乎有点意外,他停了几秒之后,点头说:「这也不是秘密,许多『共生联盟』的伙伴都已潜入噩尽岛,和妖怪合作对付来犯的道武门人,如果你也去噩尽岛,两方难免有冲突,我们希望能避免这种事情。」 总门可有几万人呢,共生联盟的人有多少?混进去有用吗?沈洛年不明白,却也不想问了,总之已经知道对方的要求,沈洛年当即说:「若我不答应,你们本来打算逼迫我答应?」 「是。」何昌国笑容一敛说:「现在仍是这个打算,若是不得已,我们打算擒下你,慢慢劝说。」 劝说?沈洛年冷哼一声,看着对方说:「不打算用我叔叔威胁我了?」 「不会了,那不是个好计划。」何昌国暗想,这疯子自己的性命都不珍惜,怎会珍惜别人的?只是枉结冤仇而已,一面说:「你似乎是不受威胁的人。」 看来不像说谎,沈洛年放轻松了些,点点头说:「那我也老实告诉你,我非去不可。」 何昌国脸色一变说:「你虽然身怀异术,但我未必对付不了你。」 「杀了我不难,砍下脑袋就可以。」沈洛年拔出匕首,看着何昌国说:「想抓住我可不容易。」 何昌国缓缓露出短剑,两人目光相对,一触即发。 两人正对峙时,突然不远处传出钟声,学校内一阵闹哄哄的声音跟着传出,一堆小学生又跑又跳地冲出校门口,一部分和等在门口的家长们会合,一部分仿佛散开的蚂蚁,四面八方到处乱走,只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两人身边都是放学的小朋友。 小朋友们看着两人拿着武器对峙,不少人好奇地停下脚步,似乎想看后续发展,一面还有不少人已经开始偷偷讨论。 这样实在打不起来,小孩似乎和那些酖族女巫一样,天生具有降低恶念的力量,两人看着周围,嘴角不禁都露出笑容,也不大想在这儿动手了。 沈洛年收起金犀匕,远远看着何昌国说:「我跟断手那两人说过一次,现在再告诉你一次,你们找我无妨,但若还有人碰我叔叔,小心我诛何宗九族。」 何昌国脸色一变,却见沈洛年已经转身,排开一波波的小朋友们,往另外一个方向离开,随着他转过墙角的一瞬间,沈洛年身上妖炁倏然消失,何昌国再也掌握不住他的去向。 何昌国这一刹那,心中却不禁有点惶然,刚刚若当真动手,自己真能打赢这小子吗?而他若真想跑,自己拦得住吗?他身无炁息,躲起来找得到吗?上面交代了有重要事情询问沈洛年,不能杀了他,那打起来缚手缚脚,反而更添危险。 「什么是猪和宗九族呀?」一个小朋友在旁低声问。 「九族是个玩的地方,我去过喔。」另一个小朋友一面走一面笑着回答。 听着童言童语,何昌国却是心中微寒,没想到这时代还有人会说出「诛九族」这三个字……恐怖的是——沈洛年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 这种不怕死又不怕杀人的疯子,谁来对付谁倒霉,他现在虽然说找他动手没关系,说不定改天火起来,突然又觉得有关系,何宗的亲戚朋友不就冤大了?噩尽岛的事情,是所有「共生联盟」的事,让何宗独自扛起对付这疯子的任务,可太不划算。 何昌国心念一转,决定不再理会此事,当下电话联系,要所有人别再接近沈洛年。 另一面,沈洛年倒不知道,自己发狠说的那几句话,居然吓跑了何宗留在台湾准备对付他的人。 不过何昌国倒也是见机得快,沈洛年确实不是开玩笑的,他本就是冲动性格,而在浑沌原息看透事物本质的效果下,渐渐地,在他眼中人、兽、妖、仙其实都差不多,除了交情不同之外,顶多是灵智比重不同,没有哪种命比较尊贵,他当日既然能连杀二十几个凿齿,杀人就不会手软……而且沈洛年心中一直隐隐觉得,死亡其实也是不错,帮人解脱未必是坏事。 平常时候,他自然不会想着「帮人解脱」,但若真让他火上心头,他才不管杀的人是否无辜,诛何宗九族对他来说,和杀死一窝蚂蚁比起来,除难度不同之外,也没什么差异。 沈洛年一面在中坜街头随便逛着,一面思考……感觉上,除非那人又改变了想法,应该不会再对自己叔叔沈商山动手了,不过为了慎重起见,还是让叔叔多避一阵子……啧,刚刚忘了讨回叔叔的电话。 本来以为一定打不过他们,不过配合着影蛊的妖炁,似乎还颇有一拼的可能?莫非这些人不大成才?沈洛年回想着几场战斗,无论是何昌国还是那两个被砍断手的男女,速度似乎都比当初那个秃头老爹慢多了,也不如赖一心等人……但他们炁息的施出感,又不像没练过四炁诀……沈洛年走着走着,突然想通,大概因为噩尽岛的影响,现在世界各地的道息比过去少了许多,这些道武门人体内炁息大幅减少,一个个都变弱了。 原来是这样!妈的,回噩尽岛可得小心被这些「共生联盟」的人报复,到那儿自己可打不过他们。 咦?那是什么?沈洛年突然感觉一阵古怪,四面看了半天,才突然悟通,这想必是传说中的手机震动,连忙打开背包,接起电话。 「洛年?」叶玮珊说:「你没事吧?」 「没事呀,又干嘛?」沈洛年说。 叶玮珊似乎松了一口气,又跟着火大起来:「为什么没和总统府联系?你……怎么没有一句话肯听的?」 「干嘛老要我听话?」沈洛年说。 「你……我是担心……你这……」叶玮珊一下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啦、好啦。」沈洛年倒觉得有点好笑,接口说:「他们绑架我叔叔,我刚在忙啦。」 「真的这么做?太过分了。」叶玮珊有些生气地说:「你别轻举妄动,我们回去帮你。」 「不用。」沈洛年说:「我把人抢回来了。」 「啊?」叶玮珊吃了一惊:「怎么可能?何宗的人应该有练炁诀吧。」 「现在外面道息不足,他们变弱了。」沈洛年说:「而且留下的人似乎不很习惯打架。」 「你叔叔没事吗?你也没受伤吧?」叶玮珊说。 受伤吗?沈洛年摸摸脖子,似乎已经合口了,他只说:「叔叔没事,我……一点小伤,也没事。」 「对方呢?有人受伤吗?」叶玮珊又说。 「嗯……」沈洛年考虑了两秒才说:「我把两个挡路的家伙手砍断了。」 「啊?」叶玮珊似乎惊得说不出话来。 「既然都变体了,缝回去该会好吧?」沈洛年抓头说:「我有赶他们去看医生了。」 「你……拜托你别留在台湾了。」叶玮珊有点慌张地说:「让你自己到处乱走,都不知道你会做出什么来……」 沈洛年不禁好笑地说:「晚点啦,我想去买个不用电池的手表,不然每次上噩尽岛都不知道时间。」 「一般手表受不了我们战斗时的震动,别买了,不如学日月星辰的分辨法。」叶玮珊说。 「喔……」沈洛年倒没想到这一点,不禁颇失望。 「你这次去云南的目的,真的不能说吗?」叶玮珊突然说。 沈洛年微微一怔说:「妳不是说不问了吗?」过去叶玮珊问过几次,沈洛年懒得解释血冰戒和咒誓的问题,都没对她多说,后来叶玮珊也不问了,没想到今日又提起。 「可是他们都说,你是为了追求那个漂亮小女巫才跑去的。」叶玮珊说:「我说不可能为这种事跑这么远,他们又不信,你又不肯说原因……不会……不会是真的吧?」说到最后,叶玮珊似乎也有点怀疑了。 沈洛年不在乎,好笑地说:「随他们说吧……大家身体都好了?」 「差不多了,等你来我们就可以上噩尽岛。」叶玮珊说:「不过这次得小心点,有个组织叫『共生联盟』……」 「何宗他们?」沈洛年问。 「他们告诉你了?」叶玮珊有点意外地说:「总门那批人在练炁诀,这段时间上噩尽岛的人不多,他们这组织近千人趁机混上岛……反过来对付上岛的其他人类,这消息我们也是昨天才辗转知道的。」 「何宗的人有提起此事。」沈洛年顿了顿说:「那岛周围不都是军舰吗?怎么这么容易混上去?」 「因为不少宗派现在都脱离了总门管制,自行上岛除妖,周围管制就松了些……」叶玮珊说:「我昨天一得到消息,就知道总门那儿一定有他们的奸细,想提醒你小心,但……你昨晚就是不打电话来!」 「别翻旧帐。」沈洛年说:「他们干嘛埋伏我?」 「什么旧帐?才昨晚的事情!」叶玮珊好气又好笑地骂了两句才说:「他们毕竟人少,只能靠着妖怪和人类的矛盾挤在中间打游击,若是有你在,领着大军针对他们清过去,那千余人可就危险了,所以他们会不希望你来。我想警告你小心,又等不到电话,只好拜托总门派人在昆明机场找你……后来消息传回来,听说委托的那两个航警,莫名其妙被人打翻了,没和你说上话,我们急死了,最后只好估计时间,打你家电话。」 昆明那两人原来不是坏人?沈洛年不禁有点尴尬,这看情绪的能力毕竟不够完美,也许他们只是觉得突然多了件很烦的事情,看着自己的神色才颇为不善,以后想先下手为强的时候,还得多斟酌。 「你还是要等二十九号的飞机吗?早点来还是比较安全……」叶玮珊低声说:「还是我说没用,要其他人来说才行?」 「呃……」这女人又开始想岔了,沈洛年只好说:「好啦,我考虑一下,我回台湾是有事情,又不是回来渡假。」 「啊?」叶玮珊不明白地说:「什么事?」 「问问妳也好。」沈洛年说:「玮珊,如果以后整个世界都会变得跟噩尽岛一样,妳觉得我们应该先买点什么东西准备着啊?」 叶玮珊呆了呆才说:「所以你刚才说要买手表?」 「对啊。」沈洛年说:「会不能用电,也不能用火对吧?」 「不是不能用火。」叶玮珊说:「不能聚集大量可燃物或爆裂物,至于火的话,一般生火好像没问题,但太大的火似乎会出妖。」 「嘎?火会出妖?」沈洛年不明白了。 「噩尽岛刚扩大的时候,有试过高空扔下燃烧弹。」叶玮珊说:「这你知道吗?」 「嗯,听说还没落下就自爆了?」沈洛年听刘巧雯提过。 「对,但不只是高空自爆而已。」叶玮珊说:「爆出大量火焰的时候,跟着出现一种吞食火焰的妖怪,把火焰吸收繁殖,变成好几只红色的鼠妖,落到岛内,它们爬过的地方,树木枝干就冒出火焰燃烧,跟着它们又把火焰吞噬,继续繁殖,就这样不断扩张。」 「啊?」沈洛年倒没听过此事,那噩尽岛怎么没被烧光? 「本以为那鼠妖会这么烧下去。」叶玮珊接着说:「但不知道为什么,没过多久鼠妖就不见了,后来几次的炸弹都这样,就没继续测试……直到看到疑似毕方的妖兽出现,有人开始怀疑那些妖鼠是毕方吃掉的——因为传说中毕方会吞食火鼠。」 唔,扯得有点远了……沈洛年咳了两声说:「所以我该买什么?」 「你觉得世界会变成那样吗?」叶玮珊低声说:「我们的努力都会白费?」 「有备无患啰。」沈洛年说。 「嗯……」叶玮珊沉吟了一下说:「打火石、各种耐用的刀工具、知识性书籍,还有作物种子……一时我也想不了这么多,但不管你想买什么,夏威夷这边大部分都有啊。」 「我又不会说英文,怎么买?」沈洛年没好气地说。 「学啊。」叶玮珊说:「只要常说,慢慢就会说了。」 会说的人都讲得很轻松啦……沈洛年哼了一声说:「反正就这样,我要回台北找地方住了。」 「洛年。」叶玮珊又喊了一声。 「怎样?」沈洛年问。 「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会稍微听我的建议呢?」叶玮珊放柔声音说。 妈的,要她怎么做?沈洛年莫名其妙地脸一红,胡乱地说:「再说啦……啊,快没电了,再见。」 「洛、年!」叶玮珊忍不住嗔骂。 「再见啦!」沈洛年有些慌乱地挂上电话,怔忡良久,这才把那有些浮动的心情稳定下来,他叹了一口气,放出妖炁,托着自己往台北的方向腾行。 沈洛年最后还是拖了五日才离开台湾,叶玮珊念了几句没用,也只好放弃。 这五日中,一直没有其他异状,看来何宗当真已经放弃,沈洛年稍感安心,通知叔叔沈商山之后,这才离开台湾。 穿着运动服、斜背着当时逃出家门时带的方形皮革大包,沈洛年走出檀香山机场大厅,很快就找到熟悉的脸孔。他目光扫过,见除了白玄蓝和黄齐那对长辈之外,其他八人居然都来了。 四个男孩们,根本就换上了这儿的海滩裤和夏威夷短衫,几个女孩子倒是和过去装扮差不多,玛莲依然是豪放的短裤配短袖,奇雅依然全身包得密不透风,吴配睿是背心配长裤,仍是个运动员的模样,只有叶玮珊比较特殊,居然穿着一袭白色短袖洋装,及膝短裙下那双腿,还是让沈洛年忍不住偷瞄了几眼。 不过现在人多,不便多看,沈洛年迎上去,有点意外地说:「大家都来了?」 「大家都想来啊。」赖一心呵呵笑说:「这儿计程车很大,坐得下。」 「你结了仇怨,这儿说不定会有人埋伏,大家一起来比较安全。」叶玮珊微笑接口说。 「前阵子都在养伤,有机会出来走走当然不能错过。」玛莲也笑嘻嘻地说:「洛年听说你砍了何宗人的手?靠,我们上噩尽岛的时候一定会很热闹。」 「呃……」沈洛年倒没想到,自己砍了那两人的手可能引起「共生联盟」的敌视,这样岂不是拖累了白宗?所以叶玮珊才一直要自己听她的话吗?沈洛年想到这儿,不禁微微皱眉,看了叶玮珊一眼。 叶玮珊不明白沈洛年的意思,疑惑地以目光询问,却见沈洛年只摇了摇头,似乎不想在这时候多说,叶玮珊也就罢了。 「洛年你好差劲,离开檀香山之前,都不来医院看我和玛莲姊,还有宗长!」吴配睿开始算帐:「我们躺了好几天耶。」 「看了又不会好比较快。」沈洛年哼声说。 吴配睿故意板起脸哼了一声,但却又忍不住偷笑,却是众人慢慢习惯沈洛年的口吻,反而慢慢把这种语气当成是一种笑话来听。 「计程车还在等。」叶玮珊说:「一面走一面说吧?」 众人迈步的时候,张志文却对玛莲挤眉弄眼,玛莲却轻推了奇雅一下,奇雅则皱皱眉头,白了玛莲一眼。 玛莲见状吐了吐舌头,回头对侯添良使眼色,侯添良则猛摇头退开两步,又推了张志文一把,至于黄宗儒和吴配睿两人却躲远远在旁边一个苦笑一个偷笑,沈洛年眼睛瞄到,却不知这群人在搞些什么。 坐入了「加长型」的计程车,九人坐成三排,沈洛年旁边正好是赖一心和叶玮珊,这时前面六个人,除奇雅之外,其他五人交头接耳、叽哩咕噜地吵成一团,过了好片刻,五人居然伸出手来划拳,也不知道在赌什么东西。 「他们在干嘛?」赖一心诧异地问。 「还不是那回事。」叶玮珊忍笑说。 「喔!」赖一心醒悟了,哈哈一笑,看了沈洛年一眼。 搞屁啊?沈洛年莫名其妙,皱着眉头,每个人都瞄了一眼。 那五人剪刀、石头、布地一阵厮杀,终于出现了最后的落败者……或者该说胜利者,总之,玛莲一脸苦相地叫:「为什么!」 「玛莲姊快点!」吴配睿拍着手笑说。 「哎呀。」玛莲啧了一声,故意说:「人家毕竟也是女生,哪好意思问啊?」 「玛莲姊说自己是女生耶!啧啧……」张志文和侯添良两个马上一起大嘘特嘘,气得玛莲卷袖瞪眼,要不是车子不够大,说不定已经打起来了。 「玛莲姊,愿赌服输啊。」黄宗儒笑说。 「臭小子们!」玛莲转头对身旁的奇雅说:「奇雅,妳帮忙问啦,洛年都不会发妳脾气。」 「我才不管,自己去问。」奇雅转过头看窗外,张志文、侯添良、吴配睿等人则开心地拍手喊:「玛莲!玛莲!玛莲!」 「好啦,」玛莲豁出去了:「通通住嘴!」 众人全部安静下来,玛莲回头说:「那个……洛年啊。」 「是?」沈洛年皱着眉头说。 「别这样嘛,」玛莲干笑说:「好像等我一问,你就要准备发脾气一样。」 沈洛年眉头皱得更厉害了,看着玛莲不吭声。 「那个……」玛莲说:「你突然跑去云南,到底是为什么啊?」 原来是为了这种事情?沈洛年一时之间不禁有点无力,皱眉叹了一口气,真不知该怎么应付这群人。 玛莲既然开了口,也就不客气了,当下大声说:「我们知道你有难言之隐,所以你不用回答得很清楚,只要回答选择题就好了。」 「嗄?」沈洛年诧异地说。 「蚊子你来念!我哪会背那些。」玛莲回头瞪了张志文一眼,却是她和这几人熟了以后,自然而然也开始叫他们的绰号。 「好吧。」张志文清了清嗓子说:「一、只是想送她们回去;二、单纯为了避一避;三、去观光;四、和小露儿有关;五、以上皆非。」 这算什么选择题?沈洛年不禁瞪眼。 张志文接着说:「顺便说一下,现在一有一注,四有五注,五有一注。」 拿我来赌博?沈洛年不禁傻眼。 玛莲笑说:「当然是四吧?」 「一定是四!」吴配睿也说。 「四!四!四!」侯添良喊。 「哪些人下注啊?」沈洛年问。 「宗长夫妻和奇雅没玩。」玛莲笑说。 沈洛年一听,转头看着赖一心和叶玮珊瞪眼说:「你们俩也有份喔?」 赖一心呵呵笑的时候,叶玮珊抿嘴说:「我们是被逼的,不然……」 「不能再说了,会影响答案的公正性!」张志文抢着说。 「我跟你们说吧。」沈洛年说:「我是去学东西的。」 「不能骗人喔,这可是和金钱有关!」玛莲睁大眼睛说。 等到了岛上指引方向时,也不能隐瞒,沈洛年一面摇头,一面缓缓说:「她们有种办法,学会以后,可以藉此找到怀真的去向。」 听到「怀真」这两个字,所有人都收起笑容安静下来,每个人都知道,当时怀真为了救人,冲出去挡住刑天,从此下落不明。这一个月,叶玮珊不时向去过噩尽岛的宗派打探,也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看来是凶多吉少,大伙儿心中都有点愧疚,这段时间,众人私下相处时,谁也不愿提怀真这两个字。 在多数人的心中,怀真应该已经死了,听到沈洛年突然这么说,谁也说不出话来。 「真有办法找到怀真姊?」赖一心首先有反应。 「什么样的办法?」这句话却是奇雅回头问的。 「怀真姊……」吴配睿忍不住说:「都快一个月了,她……她……」 沈洛年撕掉手上的ok绷,露出血冰戒说:「这是我和怀真立下的咒誓之戒……这戒指还在,代表她还活着。」 「咒誓之戒?」众人都没听过这名词,全都吓了一跳,而除了奇雅和玛莲看过这戒指之外,其他人都没见过,不禁大惊小怪地挤上来看,不过车里面实在不方便,一下子乱成一团。 「所以怀真姊确实没事?」赖一心露出笑容,用力一拍手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当时我看到怀真手上的戒指,就觉得有古怪。」奇雅忽说:「不过你老包着,我也不好多问。」 「咦?」玛莲诧异地回头说:「怀真姊手上也有?」 「妳只顾着看她的脸,所以没注意到。」奇雅淡淡地说。 「对!怀真姊手上有类似的红色戒指,我注意过。」黄宗儒瞪大眼睛说:「原来这不是普通戒指?」 「怀真姊没事就太好了。」吴配睿跟着目光往旁一瞟,故意带点酸味地说:「无敌大好细心呢。」 「呃?」黄宗儒吞了一口口水,接不下话。 「怎么样找怀真姊?」叶玮珊问。 「开启玄界之门施法……」沈洛年说:「见证誓言的玄灵,会指引方向。」 这可没人听得懂了,众人面面相觑好片刻,侯添良想了想突然说:「洛年,你和怀真姊干嘛立什么誓言啊?」 沈洛年一怔,正不知该不该说,叶玮珊已经打岔说:「人家的私事就别管吧,洛年,你试过那方法吗?」 「嗯。」沈洛年下飞机前就测试过了,点头说:「该是在噩尽岛上没错。」 「可以让我们看看那个方法吗?」吴配睿好奇地说。 「可以啊……」沈洛年想想突然说:「会有妖炁,你们别介意。」 「啊?」众人都是一呆。 沈洛年不再多说,以影蛊施放妖炁开门,原息透过戒指,这时传来的一串影像和方位可就清楚多了,越过一大片海洋,到了噩尽岛上,一路往高地过去……沈洛年已经知道,这法门能显示的画面有限,如果距离很远,就会看不明白这些片段画面,但是距离近的时候,就足以连接出路线方位,到了噩尽岛上,说不定会直接在脑海里组成一条完整的路线图。 「没错,噩尽岛山上……岛中央山峰。」沈洛年说。 「已经完成了?」吴配睿诧异地说:「什么都没看到。」 「别人感受不到。」沈洛年说。 「刚刚真……真有妖炁,这是怎么回事?」玛莲张大嘴,诧异地说:「靠,洛年你没人炁却有妖炁,你不是妖怪吧?」 沈洛年白了玛莲一眼,散去妖炁说:「忘了我是缚妖派的吗?」他早已经准备了这个理由,毕竟蛊术听起来颇恐怖,加上酖族女巫似乎也不想让这事传出去,还不如用缚妖派当理由,刚好把两个谎言兜在一起,天衣无缝。 「啊!」众人一阵惊呼,叶玮珊说:「你有了自己的妖怪吗?在哪儿?好像……好像不是很……」 「好像很弱啊!」玛莲一点都不客气地嚷了出来。 「弱的别人才感觉不到,我反而喜欢。」沈洛年随口说:「这只小妖,只为了用来施咒找怀真而已。」 「真的耶,妖炁又完全不见了。」张志文诧异地东张西望说。 「啊!差点忘了。」叶玮珊突然笑说:「只有我押五,一家独赢,志文你这组头把钱拿来!」 「啊……」周围马上传来一阵惨叫,张志文愁眉苦脸地掏出钞票,数给叶玮珊。 「谁押一?」沈洛年望向赖一心说:「一心吗?」 「对啊。」赖一心笑说:「我猜错了,呵呵。」 「我和一心本来不想玩的。」叶玮珊拿着钞票在手中摇,一面忍笑说:「他们说五个人都选四,赌不起来,逼我和一心出钱陪赌。」 「可恶啊。」玛莲不大甘愿地说:「玮珊妳每天和洛年通电话聊天,有没有作弊?」 「谁每天聊天?」叶玮珊一怔,微微皱眉说:「我们只谈正事。」 「是啦、是啦。」玛莲嘟着嘴,没劲地转身坐下。 片刻后计程车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众人纷纷下车,沈洛年一下车,却见大片的海横在眼前,竟是个小码头。码头前端,一艘中型游艇上,白玄蓝和黄齐正在上面挥手。 第六章 也许我能飞 第六章也许我能飞 一下车,侯添良、张志文也不知道在比什么,两人运起炁息,一溜烟地冲上了船,往船舱里面钻了进去,吴配睿也跟着在后面跑,一面骂:「等我啦!」一面追了上船。 「那是什么?」沈洛年看到游艇吃了一惊。 「我们住在上面啊。」叶玮珊笑说:「等你到了,我们就要准备出海。」 沈洛年一面随着众人走,一面诧异地说:「租这很贵吧?」 「当然是政府出钱。」玛莲哈哈笑说。 沈洛年意外地看着叶玮珊说:「妳不是说,白宗退出总门管束的事情,台湾当局不大高兴?」 「是啊。」叶玮珊一笑说:「不过没关系,反正还有李宗留在里面。」 「李宗啊,」玛莲说:「也快被整死光了吧?听说只剩几十人了。」 「嗯。」叶玮珊说:「所以当局已经开始觉得我们这样做比较好。」 「那怎么不叫李宗也退出?」黄宗儒凑近参与讨论。 「因为大家都知道李宗代表台湾政府。」叶玮珊顿了顿,一笑没继续说。 「所以呢?」黄宗儒问。 「笨蛋!」玛莲笑说:「总门那群势力是中、美、日、韩大集合,你认识的台湾政府敢得罪哪个?」 「也对。」黄宗儒也笑了。 「而且老实说,这对政府来说只是小钱,每年都拿几百亿出去送人,怎会在乎这一点?」玛莲笑嘻嘻地跳上船,一面嚷:「宗长,快出发吧,我好怀念噩尽岛上那充满力量的感觉。」 白玄蓝笑着摇摇头,没回答玛莲,只对着刚沿着踏板走上船头的沈洛年笑说:「洛年,你一切都好吗?台湾那儿也都还好吗?」 这看似大姊的阿姨对人总是这么温柔,更难得的是挺真诚的,让人感觉很舒服,沈洛年忙说:「宗长,一切都好。」 奇雅从沈洛年身旁经过,突然扔下一句:「你对宗长说话倒是规规矩矩的。」 沈洛年一愣,叶玮珊已经白了沈洛年一眼说:「好像真是这样,以后让舅妈和你联系好了,省得我被你气死。」 「呃?」沈洛年还没来得及说话,白玄蓝已经笑说:「玮珊怎么吃起舅妈的醋了?」因为白宗现在剩下人很少,又都是自己人,叶玮珊有时候不称宗长、黄大哥,直接喊舅舅、舅妈。 「谁吃他的醋啊?」叶玮珊一怔,不禁偷瞄了赖一心一眼,却见赖一心一点反应都没有,正和黄齐说话,叶玮珊不禁又有点不快,低下头轻叹了一口气。 「洛年。」黄宗儒走近说:「这游艇有四间房,一间船员住,其他三间我们住,我们五个男生挤一间大房,你留在饭店的行李已经搬进去了,我带你过去?」 「谢谢……啊!等一下。」沈洛年突然回头说:「玮珊。」 叶玮珊正走到白玄蓝身旁,准备商量出海时间,闻声回头说:「怎么?」 「我有事想跟妳谈。」沈洛年说:「有空找我一下。」 「喔?」叶玮珊转身走近说:「现在谈也行啊。」 「有没人的地方吗?」沈洛年说。 叶玮珊微微一怔,还没回答,玛莲已经凑过来说:「干嘛?洛年要告白吗?」跟着马上被沈洛年和叶玮珊同时白了一眼。 叶玮珊想想回头说:「舅妈,我和洛年到妳房间谈一下?」 「好啊。」白玄蓝笑着点了点头。 「来吧。」叶玮珊说。 沈洛年对黄宗儒打个招呼之后,随着叶玮珊走下船舱。两人走到底舱,那儿四扇门两两相对着,叶玮珊打开其中一间,里面虽然称不上豪华,倒是意外地宽敞,如果只有两个人住,实在颇舒适。 「这间和女孩那间是套房。」叶玮珊在天窗下的长条椅上坐下,回头说:「有什么事?」 沈洛年打开皮革包,将那本道咒总纲递了过去,一面说:「我这次去云南,拿到这本书。」 「什么?」叶玮珊微微一怔,翻开书,看了几行,只见她微微皱眉,脸上的神色似乎越来越是诧异。 她好像看得懂耶?沈洛年暗暗佩服,他自己也翻过,感觉实在很像天书,看来在学校好好读书,其实还是有用。 叶玮珊看了片刻,突然快速地翻了翻,跟着诧异地抬头说:「酖族有这种东西?她们真是失传千年的唯道派?」 「这说来话长。」沈洛年懒得解释酖族和道武门的渊源,只说:「她们让我找个好人学这上面的东西,妳算好人吧?给妳啦。」 「给……给我?」叶玮珊吃了一惊说。 「不适合妳吗?」沈洛年诧异地说:「我以为发散型的就可以学。」 「当然可以。」叶玮珊说:「舅妈和奇雅也都可以,你……也让她们学吗?」 「问我干嘛?」沈洛年说:「送妳就妳作主了,妳看得懂吗?我看不大懂。」 「还好。」叶玮珊又翻了翻说:「有些比较古涩少见的词句,要问舅舅,他对古文比较有研究。」 「有人懂就好。」沈洛年说:「我就是要说这事,没其他事。」 「你没引炁,又不能练……」叶玮珊看着沈洛年说:「为何要取这本书?」 「我是去学和这戒指有关的咒法,」沈洛年说:「她们就顺便给我啦,那书里面也有这门咒术。」 「你只学一种,就顺便给你这本书?这书你知道多珍贵吗?……你到底做了什么换来的?」叶玮珊似乎无法理解。 「什么都没做,反正就这样。」沈洛年没耐性了,跳起往外走。 「等等啦!」叶玮珊嗔说:「我也有话想问。」 「怎样?」沈洛年回头问。 「那个……你和怀真姊立什么咒誓啊?」叶玮珊脸红扑扑地说。 只要是女人,都爱问这个问题吗?上次告诉艾露的教训沈洛年可没忘,他连忙摇头说:「别问,不关妳的事!」 叶玮珊噗哧一笑说:「还会害臊?」 妈的,没说也不对?沈洛年一呆,却见叶玮珊站起说:「你等一下,我请舅妈和奇雅来。」 「干嘛要我在?妳跟她们说就好啊。」沈洛年说。 「这样不好,」叶玮珊说:「也让她们跟你道个谢。」 「不用、不用。」沈洛年又想往外走。 叶玮珊一把拉住沈洛年,有点焦急地嗔说:「你就听我一次会怎样啦!」 有这么严重吗?沈洛年呆了呆说:「我只是嫌麻烦,有差吗?」 「你……」叶玮珊红着脸说:「我不想让她们以为,你是特别为我带回来的。」 「唔。」沈洛年微微一愣,看了叶玮珊一眼,坐回原处了。 片刻之后,白玄蓝和奇雅一脸疑惑地走入,叶玮珊把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并把书交给两人翻看,白玄蓝和奇雅吃惊之余,凑在一起翻看这书,都一脸意外。 过了片刻,奇雅首先坐正,摇摇头退开说:「我看不懂。」 「我也有点勉强……」白玄蓝望着叶玮珊说:「有些要问妳舅舅。」 「嗯,我也是这样想。」叶玮珊点头。 「道术部分不多,咒术比较多……不过咒术似乎不能全学。」白玄蓝说。 「真的吗?」奇雅诧异地说。 白玄蓝指著书说:「这儿说——『灵分五属互斥非兼』,大概是这意思。」 「听不懂。」奇雅眉头皱起,微微嘟起嘴。 这模样的奇雅倒是挺好玩的,过去很少见到,沈洛年不禁多看了两眼。 「可能……意思是某些玄灵分成五种,彼此互斥,不能兼修?」白玄蓝笑说:「我看看下面怎么说……」 不会吧,开始讨论了?自己什么时候才可以走?沈洛年瞪了叶玮珊两眼。 叶玮珊会过意,忍笑说:「舅妈、奇雅……这是洛年带回来的,我们是不是……」 「啊,真是糊涂,该先跟洛年道谢。」白玄蓝笑说:「洛年,真是谢谢你这么费心,真不知该怎么谢你?」 奇雅那明亮的目光也望了过来,轻声说了句:「谢谢。」 「没什么。」沈洛年起身说:「只是小事,妳们慢慢讨论。」他说完转身往外,找自己房间休息去了。 三人见沈洛年走得这么洒脱,都有点意外,白玄蓝看着叶玮珊说:「洛年……知不知道这本书的价值啊?」 「我刚有稍微提到,他好像不大在乎。」叶玮珊也有点疑惑,歪着头说。 「那些女巫怎会给他这种东西?他又怎么知道女巫有这东西?」白玄蓝又说。 「他不肯说。」叶玮珊摇头。 「真是女巫给他的吗?」奇雅突然说。 白玄蓝和叶玮珊一怔,望向奇雅。 「那些女巫,除了防御法门有点像道术外,没看她们用过咒术。」奇雅说:「反而洛年手上早就有咒誓之戒了,洛年虽然说他不会,但怀真一定会。」 「奇雅的意思是……这本书可能其实是胡宗的?洛年是不好意思直说是他送我们的?」白玄蓝思考着说:「难道胡宗不是缚妖派,是唯道派?」 「不对啊。」叶玮珊皱眉说:「洛年已经抓了一只小妖呢,他是缚妖派没错吧?」 「咦?」白玄蓝一怔说:「有吗?在哪儿?」 「不知道。」叶玮珊说:「他一收妖炁,就感觉不到了。」 白玄蓝怔忡良久,突然说:「你们听过『三天总诀』吗?」 奇雅和叶玮珊对看一眼,都摇了摇头。 「那是一直由总门保管的道武门基础总诀,道武门的一切都从那开始。」白玄蓝说:「不过听说许久之前就失落了,也有人说,就是因为没了总诀,后来缚妖派和唯道派才会失传,否则总门只要拿出『三天总诀』,这两派自然能再兴。」 怎么突然提起无关的历史?叶玮珊询问:「为什么叫作三天?」 「道武三天……道天、妖天、内天。」白玄蓝说:「父亲跟我说过,很久以前,其实道武门中只有这三派,并没有什么兼修、专修……妖天演变到最后,就是后来失传的缚妖派,道天则是唯道派,至于内天指的是专修内炁的功夫,也不知道为什么式微了。后来唯道派的道咒之术大部分失传,并和一部分残存的内天法门结合,才演变成兼修和专修两派。专修派是把两派存留的法门保留,分内炁、外炁修炼,等待后人重新开创。兼修则是把两法融合,创立一个更适用的新法门……已经和当年的『三天总诀』大不相同了。」 奇雅说:「宗长怀疑胡宗有三天总诀?」 「所以怀真姊和洛年才会修炼之法完全不同?」叶玮珊也诧异地说。 「我也只是猜测,但就算是……」白玄蓝望着叶玮珊说:「他为什么会把这种宝物交给我们?让我们练?」 叶玮珊见白玄蓝和奇雅都望着自己,不知为什么脸庞有点发红,她有点发急地说:「我不知道啊!」 奇雅见状,轻咳了一声说:「也许是希望我们帮他找到姊姊怀真。」 白玄蓝也跟着点头说:「嗯,确实,我们太差劲也不行。」 「对。」叶玮珊松了一口气,露出笑容说:「一定是这样。」 白玄蓝和奇雅又交换了一个眼神,白玄蓝这才沉吟着说:「玮珊。」 「是?」叶玮珊一怔。 白玄蓝微笑说:「这本书太珍贵,正本要好好保存,我和妳舅舅花点时间,把正本转录一次,一面加上注解,其他的事情,我就不干涉了……妳提早接任吧。」 「什么?」叶玮珊吃了一惊说:「舅妈……接什么任?」 「从我住院开始,一直到最近,对外的事务都是由妳处理的,老实说,妳比我处理得好多了,我实在不擅于应付那些事。」白玄蓝温柔一笑说:「妳心底也有数,巧雯退出、奇雅没兴趣管事,白宗迟早是要交给妳的,虽然妳还年轻,但眼前情况特殊,就麻烦妳早点肩负这个责任吧。」 「舅妈……我觉得……」 「这样我才能专心研究这本书。」白玄蓝笑说:「我们早点学会,才能帮上洛年的忙,不是吗?难道妳来钻研,我来管事,会比较有效率?」 这话倒是没错,要钻研这本书,一定得拜托国学底子深厚的黄齐,身为妻子的白玄蓝配合研究也才方便,而对外的事务,叶玮珊虽然不敢自满,也知道对人太过温柔客气的白玄蓝,确实不大适合。 两人本是亲人,叶玮珊想通之后,也不用说什么客套话,只无奈地点头说:「我明白了。」 「太好了,等等我就正式宣布。」白玄蓝松了一口气笑说:「当初把妳从姊姊、姊夫手里拐来白宗,我就一直在等这一天了,真是累死我了。」 「舅妈!」叶玮珊又好气又好笑,不甘愿地嚷。 「我先回房。」奇雅见没自己的事,站起往外走。 叶玮珊跟着站起说:「那我也……」 「等等。」白玄蓝轻抓住叶玮珊的手,拍了拍说:「玮珊妳坐下。」 「嗯?」叶玮珊一怔,重新坐下。 「玮珊,妳知道舅妈不是很会说话,要是说错了话,妳别生舅妈的气喔!」白玄蓝说。 叶玮珊有点讶异地说:「舅妈……妳要说什么?」 白玄蓝顿了顿才说:「洛年不会是喜欢妳吧?」 「不可能啦!」叶玮珊忙摇头:「他……他有对象了。」 「喔?」白玄蓝有点意外地说:「他们一直在说的女巫小露吗?不像啊。」 「不是啦。」叶玮珊不想把怀真的事揭破,嘟起嘴说:「舅妈何必操心这种事?」 「但是我实在想不透,他为什么特别照顾白宗?」白玄蓝说:「他这人脾气有点古怪,似乎很不喜欢交朋友、凑热闹,这次还可以说是为了怀真,上次他为什么跑来噩尽岛救人?」 「岛上见面时,他不是说也为了担心怀真才来?」叶玮珊说。 「妳这精明的孩子怎么也糊涂了?怀真那时根本没危险啊。」白玄蓝说:「她可是能够抵挡刑天的人呢!在岛外围逛有什么风险?洛年根本就是为了我们才深入的。」 叶玮珊倒没想到这件事,愣了愣说:「我……倒没注意到。」其实只要怀真一出现,赖一心倾慕的神色就十分明显,叶玮珊心情难免受到影响,反应也慢了不少。 「而现在要找怀真,靠总门的力量,比我们可靠多了吧?」白玄蓝说:「单是这本书,就足以换得几万部队了,妳要知道,这法门白宗内只有三个发散型能学,若交给兼修派的话,说不定人人都能学啊……洛年选择和我们合作,我们当然有好处,但他有什么好处?」 「我没想这么多……」叶玮珊说:「我只是想……我们是朋友,互相帮忙是应该的,不然……他是为了什么?」 「就是不明白才问妳啊!」白玄蓝说:「一直都是妳和他联系的,不是吗?」 「我真的不知道。」叶玮珊心烦意乱,一顿足说:「我去找他问个清楚。」 「别这样。」白玄蓝抓着叶玮珊,微微一笑,摇头说:「妳被洛年传染了啊?这么没耐性。」 叶玮珊脸一红,停下脚步说:「不是啦——」 「这种事情不能直问,妳放在心底慢慢看吧。」白玄蓝微微一笑说:「不管洛年有没有心上人,那孩子总是在偷瞄妳,这可骗不了人。」 这种事当事人自然最清楚,叶玮珊脸微微一红,嗔说:「他只是眼睛不老实而已,男孩子几乎都这样啊!」 白玄蓝摇摇头说:「玛莲总是怎么打扮妳也知道,小睿今天也只穿件小背心,她们俩身材样貌可都不差,但他却看都不看一眼,舅妈说句老实话,这种男人可不多……别说那几个船员了,连妳舅舅偶尔都会偷看她俩几眼,常被我瞪呢!」 叶玮珊忍不住红着脸笑出声来的同时,却也不禁迷惑起来,沈洛年明明和怀真是一对,为何老望着自己?如果说只是喜欢眼睛占便宜,为什么又不看别人?叶玮珊怎么想都想不出原因,只觉得整张脸越来越烫,心情越来越乱,一时也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生气,一转念,突然想起赖一心,他的目光,为什么总不在自己身上停留?……叶玮珊心中一痛,轻咬着唇,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白玄蓝看着叶玮珊长大,自然知道她难过什么,她轻叹一口气,摸摸叶玮珊的头发,不再多说了。 当晚,从饭店叫来了丰盛的菜肴,以自助餐的形式在后甲板平台举办了一个小宴会,一方面替沈洛年接风,另外也算是出征噩尽岛之前最后一次的大型飨宴,当然,白玄蓝也趁着这个时候公布了宗长职务交接的事,于是又加上了庆祝叶玮珊就任这件喜事。 众人讶异之余,却也不知该不该恭喜叶玮珊,毕竟大家都没大没小习惯了,当上宗长,也不代表多了什么权威,反而负担了不少责任,虽然叶玮珊这阵子早已默默承担起这一切,但正式任命交接,感觉还是颇有不同。 白宗一切从简,接任的过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仪式,只不过在众人见证下,白玄蓝将代表白宗宗门传承的印信、古匕,正式交给叶玮珊,并要众人依门规誓词向新任宗长致意,仪式就算结束,从此白玄蓝不称宗长,改叫蓝姊。至于叶玮珊,大家反正平辈,一时也改不过来,加上她本人也还不习惯,于是大伙儿还是都叫她名字,说好等以后另收门徒时,再来讲究规矩,众人当下一面笑闹,一面开始大吃大喝。 黄宗儒、张志文、侯添良、吴配睿过去本就常闹在一起,现在连玛莲也凑了进去,五个人嘻嘻哈哈地好不热闹,奇雅、赖一心、沈洛年则在不远不近处坐着,含笑听着五人的对话。 白玄蓝、黄齐、叶玮珊三人正在另外一角,安静地讨论着道咒总纲的事情,似乎在研究怎么抄录注释比较方便,三个船员也聚在另外一角,正跟着吃喝。 突然间,沈洛年站起往外看,望着通向码头的大道,一面远远地给了叶玮珊一个眼神。 叶玮珊一怔,对白玄蓝、黄齐说了几句话,起身向着沈洛年走来,一面低声说:「怎么了?」 「有一群道武门的人来了。」沈洛年望着正驶近的三台车说。 「大概是总门那边……」叶玮珊说:「可能希望我们配合。」 「配合什么?」沈洛年说。 「他们现在似乎不希望有人上岛,不过没说原因,所以我们也没理会。」叶玮珊说:「既然特别跑来,应该会说清楚。」 「反正让妳应付。」沈洛年说。 「嗯……」叶玮珊沉吟了一下说:「若我望着你叹气,你就假装生气走开。」 又要我演戏?沈洛年一怔,瞄了叶玮珊一眼说:「我忘记或没注意到的话别怪我。」 「别忘记啦!」叶玮珊嗔说。 「看运气吧。」沈洛年不保证。 这时众人也都注意到了,纷纷转头,看着汽车停下,几个穿着军服的年轻人下车之后散在两旁,当中走出两个熟面孔,前面那人,正是上次开会代表总门发言的「日部」部长吕缘海,他身后紧跟着当时负责介绍插嘴的英俊年轻人,他正拿着那本手册,恭敬地跟在吕缘海身后。 两人下了车,大步向着游艇走来,叶玮珊已经迎上前去,站在甲板和码头连接的位置上,微微一礼,扬声说:「吕部长、周秘书,这么巧?」 「叶小姐。」有点微胖的吕缘海站在码头末端,呵呵笑说:「好久不见,听说白宗诸位都大好了?一直没来拜候白宗宗长,真是失礼。」 「托福,大家都没事了。」叶玮珊微笑说:「吕部长太客气了。」 「方便的话,可否请白宗长和胡宗沈先生,一起谈谈?」吕缘海目光扫向一旁的沈洛年。 「请上来吧。」叶玮珊说:「晚辈不才,今晚刚接任宗长职务,希望不会让部长失望。」 吕缘海微微一怔,随即挤满笑容恭贺,这才踏步上了船头,在叶玮珊指引下,四人到了第二层的客厅,分在两方坐下。 上次沈洛年可是破口大骂之后离开的,这次自然也不用装什么好脸色,他就这么跟在叶玮珊身旁,连招呼也不想打。 不过吕缘海倒是能屈能伸,他看着沈洛年呵呵一笑,主动说:「沈小兄弟,好久不见啊。」 沈洛年虽孤僻,还不至于蛮横,对方既然以礼相待,他也就微微点头,冷淡地说:「你好。」 「上次虽然不欢而散,但纯粹是出于误会,而且小兄弟说的话十分有道理,我们大伙儿后来都好好地检讨了一番,在思想、行为上做了大幅度的调整。」吕缘海笑说:「相信以后一定能彼此理解,建立坚固、妥善、完美的合作关系。」 妈啦!这家伙上次没这么啰唆吧?沈洛年鸡皮疙瘩冒了出来,只瞪着眼睛望叶玮珊,不知该如何应付。 叶玮珊这个月可听多了这种话,她笑着瞄了沈洛年一眼,这才对吕缘海笑说:「吕部长太客气了,洛年后来也很后悔,不过他觉得自己不会说话、多说多错,干脆少开口,还请不要见怪。」 「不会、不会。」吕缘海看这状况,沈洛年和白宗似乎是非绑在一起不可了,他微笑说:「沈小兄弟喜欢别人有话直说,那吕某也不拐弯抹角了,诸位一定已经听过潜上噩尽岛的反对组织『共生联盟』吧?」 「当然。」叶玮珊点头说:「不知吕部长有什么新消息?」 「那组织共有千余人,与总门相较,确实不多,但却比一般宗派多得多。」吕缘海沉声说:「诸位虽不是普通宗派,但毕竟只有十余人,若两方遭遇,难免寡不敌众,倘有损失,那就太可惜了。」 「吕部长有什么好建议吗?」叶玮珊微笑说:「晚辈洗耳恭听。」 「不敢。」吕缘海说:「再过一段时间,总门大队也将考虑派兵上噩尽岛,如果诸位到时能配合我方一起上岸,相信不但能发挥彼此的长才,还可保安全无虞。」 按照叶玮珊原来的估计,总门该等到第二波上岸吃亏之后,才会再想到沈洛年,但因「共生联盟」来凑热闹,造成不小的威胁,迫使总门来求助,这么一来,若随着总门部队出动,等于又被缠住了,可是又不容易找理由拒绝。 但叶玮珊却不明白,「共生联盟」也才千余人,怎会让总门感受到威胁?就算没有沈洛年帮忙,只要不理他们,那千余人又能如何? 想到这儿,叶玮珊沉吟着说:「吕部长,『共生联盟』的人,莫非已经和某些妖怪联合了?」 吕缘海一怔,露出笑容呵呵说:「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他们很想和妖怪结交啊。」 这老滑头口风挺紧……叶玮珊目光一转,笑说:「我明白了,吕部长真是热心,还特别跑这一趟。」 「这么说叶宗长是同意了?」吕缘海回头笑说:「周光,跟叶宗长报告一下计划。」 原来那英俊年轻人叫周光,他脸上带着笑容,往前一步说:「叶宗长、沈先生,既然准备一起行动,游艇速度太慢,就不大适合了,而且『共联』一党说不定会来暗算沈先生,我们建议诸位移驾珍珠港,到时候和我们的船舰一起出发。」 叶玮珊一笑说:「不怕诸位见笑,我这宗长,还是今天才当上的,总不好妄做决定,何况洛年……也还没表达他的看法,是不是可以让我们商量一段时间,再做决定呢?」说到沈洛年的时候,叶玮珊望着他轻叹了一口气。 嘎?翻脸的暗号来了?这一下子沈洛年还不知该怎么翻脸,他呆了呆还没开口,吕缘海已经说:「当然不是问题,我们可以在这儿等待诸位的决定。」 不过翻脸沈洛年毕竟在行,停了两秒已经想妥,当下摇头站起说:「抱歉,我不想和你们配合。肚子饿了,吃东西去。」转身就往后甲板走去。 吕缘海一怔,不禁微微变脸,叶玮珊忙低声说:「吕部长别生气,我刚不就说了吗?还得和洛年谈谈,他这人虽然脾气大,但花点工夫,还是可以商量的。」 吕缘海一怔,呵呵笑说:「叶宗长和沈先生,一定是难得的好朋友?」 这老头想到哪儿去了?叶玮珊脸微微一红,又不好板个脸抗议,只好勉强一笑说:「我们大家都是同学,认识很久了。」 「原来如此。」吕缘海沉吟片刻说:「所以叶宗长的意思是……」 「诸位请先离开。」叶玮珊说:「否则洛年看到一群人守着,火气又会冒上来,我也不用和他说了。」 「那就只好等候叶宗长通知了。」吕缘海看了周光一眼。 周光马上躬身往前,递过一张名片,露出笑容说:「叶宗长,随时可以打电话来,我们会派部队迎接。」 「我知道了。」叶玮珊接过笑说。 「叶宗长,」吕缘海站起身说:「我有一句话说,还请别见怪。」 「不敢当,吕部长请说。」叶玮珊说。 「若沈先生不愿意与我们合作,也请别上噩尽岛,周围军舰不会放行。」吕缘海微笑说:「虽然出海灭妖是各宗派的权力,但沈先生若被敌所擒,甚至为敌所用,造成影响太大,我们只好婉拒诸位的协助……如果沈先生硬要上岛,可能会被周围部队误认为与『共生联盟』有关,那时恐怕彼此多有不便。」 叶玮珊微微一怔,心中暗惊,果然姜是老的辣,总门不阻止其他宗派,只用这理由封锁沈洛年上岛,可就难以应付,一来不能用舆论应对;二来若硬是把船开过去,说不定还没到,就有军舰用飞弹伺候,那可真是自找麻烦。 一面送走吕缘海等人,叶玮珊心中一面暗骂,那群「共生联盟」的不知搞了什么花样,逼得总门如临大敌,不然也不会这么担心沈洛年变成对方战力……这下该如何是好? 看到叶玮珊嘟着小嘴回来,沈洛年望了望她上了护唇膏的粉唇几秒,这才咬着块烤牛肉问:「怎样?」 「有点讨厌。」叶玮珊白了沈洛年一眼说:「都怪你不肯早点回来!……过来一起商量。」她一面往白玄蓝那儿走,一面对奇雅和赖一心分别示意,让两人也跟过去。 怎么又怪到自己头上了?沈洛年用力嚼了几口,把牛肉吞了下去,这才慢慢走近。 叶玮珊走到白玄蓝、黄齐面前,等众人到齐,把刚刚的对话重点简略重述,一面说:「大家觉得呢?」 「听起来……他们很怕洛年被抓走。」白玄蓝看了沈洛年一眼说:「若跟着部队上岛,恐怕不容易溜走。」 「而且若是跟着部队,有些东西不方便带上去。」叶玮珊微微皱眉说。 「我倒忘了那东西……」白玄蓝看着赖一心说:「你要多考虑清楚。」 「没问题的。」赖一心笑着点了点头。 莫非他们说的是妖质?沈洛年心想,叶玮珊确实曾说过要从台湾运来,大概已经想办法运到,正打算带到岛上试验,毕竟岛上才有足够的外炁将妖质迫入体内…… 「我猜测『共生联盟』和某种群聚型妖怪合作了,说不定就是牛头人。」叶玮珊沉吟说:「如果这样的话,确实对总门来说会是大威胁,不过这几天没有新消息,没法判断。」 「牛头人?」赖一心说:「牛头人也是我们的朋友啊。」 「语言不通,说不定他们连我们长相都分不清楚。」叶玮珊嗔说:「你分得清楚那些牛脸谁是谁吗?」 「唔……」赖一心微微一呆,说不出话来。 「先解决上岛的问题。」叶玮珊说:「我们一开始未必要太深入,该不会和他们起冲突,但该怎么穿过舰群……?」 「洛年要是不在船上,我们就可以过了?」奇雅突然说。 叶玮珊目光一亮说:「船上找个地方把洛年藏起来?」 「不妥。」黄齐说:「对方一定会检查得很仔细。」 「也就是说,我若能躲起来就好了?」沈洛年问。 「对啊,」叶玮珊回头说:「他们只怕你被捉,才不担心我们。」 「也许可以试试这办法……」沈洛年突然自语说。 「什么办法?」叶玮珊问。 沈洛年说:「再靠近噩尽岛一点,也许我就能飞得起来。」 这段时间沈洛年不断使用影蛊,也不知道是不是原息确实很营养,影蛊妖炁的成长幅度十分明显,不过增益到一个阶段后,进步的速度也就平缓下来,也许因为影蛊本身先天不足,有其限制,沈洛年也不大清楚,但就算如此,妖炁确实渐渐勉可托起沈洛年,这样看来,到噩尽岛附近后,飞行应该不是大问题。 但众人却都有点意外,诧异地看着沈洛年说:「怎么飞?」 「就飞啊。」沈洛年说:「你们不也常带着我飞?」 「虽然是飞,但我们飞行不能飞太远,也不能飞太高,更不可能渡海。」白玄蓝微笑说:「这种飞法,怎能躲过军舰的监视?」 「是吗?为什么?」沈洛年搞不大懂。 叶玮珊耐着性子解释说:「外散型的炁息,平常凝聚在体表,使用时凝聚在匕端往外散,那是一波波的扩散力量,这样持续使用,心志是会疲乏的,周身外炁也要找机会整理调匀,所以隔一段时间要落地一下,有点像游泳换气的感觉,每个人能持续的时间和距离不同,但基本上,为了安全,不会飞得太高或太远,免得出意外,更没法跨越海面……否则我带你飞进去不就好了?」说到最后,叶玮珊忍不住白了沈洛年一眼。 「所以你们才都一蹦一蹦地飞?」沈洛年又问了一句,见白玄蓝、叶玮珊、奇雅都点了点头,他才说:「但是我的妖怪不是这种用法。」 「你的妖怪是怎样呢?」白玄蓝笑说:「只听他们提过,还没见识过呢!」 给他们知道自己养蛊,说不定会吓到人,而且粪金龟有什么好看的?放出来到时被人嘲笑,沈洛年干笑说:「很小,没什么好看。」一面把妖炁放了出来,试着托起自己,但影蛊还有点不够力,那淡淡的妖炁只勉强让沈洛年飘浮一下,又落到地面。 在他身上确实有妖炁散发……白玄蓝和黄齐惊讶地对视一眼,但这样的妖炁也实在太弱了吧,连融合妖都颇有不如,为什么不抓强一点的? 沈洛年这时解释:「我的妖,不是内聚也不是外散,妖炁是直接从内往外发,没有内外之别,所以使用妖炁的时候不需要中断。」 「真有这种妖?」叶玮珊说。 「有啊,这儿就一只。」沈洛年瞪眼说。 「确实有。」白玄蓝微笑点头说:「会长途飞行的妖,都是这样的,内外不分,和我们人类不同,不过这种听说很少。」 「真的有啊,舅妈?」叶玮珊诧异地说。 「我和齐哥,还有巧雯……我们三人以前曾碰过一次这种妖。」白玄蓝提起刘巧雯,轻叹了一口气,停了几秒才接着说:「那种妖怪飞行不落地,当初追了好久呢!」 沈洛年也突然想起,怀真似乎也是这种妖,妖炁……或者该说仙炁,并没有分里外区别,所以她平常才能到处乱飞,甚至飞来这儿看戏? 「好吧,就算你会飞。」叶玮珊回头对沈洛年说:「这么弱的妖炁,能持续多久?」 沈洛年摇头说:「持续力倒没有什么问题。」只要不断喂食原息,自然能不断转化成妖炁,这方面不用担心,沈洛年别的没有,浑沌原息还算挺丰厚。 「持续力没问题?」叶玮珊又听不懂了。 「不行。」奇雅突然说。 「怎么不行?」赖一心诧异地问:「这办法很棒啊。」 「只飞几公里不够。」奇雅说:「会被看到。」 「那提早飞呢?」赖一心说。 「提早飞不起来。」奇雅说。 「呃……」众人都愣住了,奇雅说得没错,沈洛年如果接近了对方船舰才往天上飞,海面上一览无遗,太容易被发现,如果提早想飞,远处又因道息不足、妖炁不够,想飞也飞不起来。 「我还是去船舱看看有没有地方可以藏人。」叶玮珊叹气说。 「等等,差点忘了这招。」沈洛年突然从身后拿出皮夹,交给赖一心说:「一心,帮我拿一下。」 「洛年要做什么?」赖一心接过来诧异地说。 「我怕摔进海里弄湿了,对了,要是我摔太惨,你们帮忙接一下。」沈洛年说。 「什么啊?」叶玮珊迷惑地问。 「看就知道了。」沈洛年说完,看看四面没人,突然往上飘起,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沈洛年飘飞的速度突然加快,就这么拔空而起,往天空冲了出去。 「啊?」每个人都叫了起来。 这下连在那边笑闹的五人都注意到了,纷纷冲了过来,玛莲首先大惊小怪地问:「怎么回事?洛年干什么了?」 「那真是洛年吗?」侯添良张大嘴叫。 「他连飞都会喔?」张志文羡慕地说。 「好高耶。」吴配睿仰头看着星空说:「看不清楚了。」 「什么炁都没有,他怎么上去的?」黄宗儒诧异地说。 这其实正是每个人心中的疑惑,但谁也不知道答案。 第七章 重点不是这个! 第七章重点不是这个! 却是沈洛年突然想起,一直想问怀真却又没有问的那个古怪法门——以心念控制的奇怪轻重感。 当时心念一动,便古怪地拔起,一转念又摔了下来,害得沈洛年从此不敢再试,但这儿周围是海,又有好几个外散型的高手在此,大概也摔不死,而如果可以顺利上浮的话,加上一点点妖炁推动,应该就可以控制方向了。 果然这次一测试,就又像上次一样往上飘,沈洛年心念一动,让影蛊也跟着施放妖炁推动,怎知这么一搞,身体突然加速,快速往上拔,仿佛炮弹一样地往空中射了出去。 这怎么回事?沈洛年大吃一惊,连忙以妖炁阻挡下推,但这么一来,却好像被人用苍蝇拍在空中巴了一下,身体又失控般往下摔,沈洛年马上控制着妖炁浮起,这一下又突然往上撞。 这样不是办法,妖炁似乎出了问题,沈洛年眼看越飞越高,一惊下心念往下沉,身子陡然变重,往下摔去。 这也不对啊……沈洛年连忙用妖炁托体,但这时又托不起来了,眼看着这样下去得摔到船上,沈洛年吃了一惊,连忙再度将心念上提变轻,跟着又像炮弹一样地飙了出去,不过这次他记得稍微往旁施力,且先离开游艇范围再说,要摔也得摔到海里。 下方众人只见沈洛年忽高忽低、忽快忽慢地上下乱闪,过了好片刻才终于在空中凝止下来,每个人都诧异地看着沈洛年,不知道他在搞什么花样? 沈洛年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无论是上浮还是下沉,妖炁作用的感觉和平常感觉完全不同,上浮时,妖炁明明并没有提升,但稍微施力,自己就被撞飞老远。下沉时则颠倒过来,平常可以推动的力量,却突然推之不动,所以才这么乱飞了一阵子,沈洛年当下只好心神集中、提高注意力,让时间流速减慢,这才终于在短时间内,微调出足以稳定的力道。 这么说来,这古怪的轻重能力,似乎也有程度的不同,莫非也可以微调?沈洛年将时间控制能力开启,在流速缓慢的状态下,缓缓控制心中的轻重需求,这才慢慢微调出轻重感平衡的方式……此时沈洛年身体轻飘飘仿佛无重,这样一来,无论上浮下落、前后左右,都只需要一点点妖炁就可以办到。 也因为使用的妖炁很少,稍微隔了段距离,其他人就难以察觉。 这样应该可以了吧?沈洛年挺开心的,过去只能上下飘,加上妖炁之后,总算可以自由飞行了!耶?自己直接飞上噩尽岛不是挺好吗? 「洛年!」 沈洛年低下头,却见叶玮珊正焦急地挥手,他有点意外,微微施力往下,倏然飘落,落地瞬间妖炁裹凝,突然静止在甲板之上。 「别飞了,被看到就没用了。」叶玮珊低声说了句,跟着转头看看正惊讶望着这儿的船员说:「我去交代一下,别走漏风声了。」 「洛年!」玛莲冲了过来,兴奋地一掌挥向沈洛年肩头说:「怎么办到的?」 沈洛年正想着该如何解释,没想到这一掌打来,他身体完全无法控制,就这么直飞船外,远远冲了出去。 这力量也没多大不是吗?怎么飞出去了?沈洛年在空中呆了呆,却见自己已经飘出了好一段距离,正缓缓地往海面飘降,他连忙以妖炁托起自己,再度往船上飘去。 至于船上,第二个奔过来的吴配睿,正张大嘴说:「玛莲姊?妳……干嘛打洛年?」 「玛莲?」奇雅也诧异地叫。 「玛莲姊妳好狠啊!」侯添良奔到船旁,看着远远飘出去的沈洛年,两手放在嘴边,当成扩音器一般地叫:「洛年——你还活着吗?」 「靠,」玛莲也正呆看着自己手,吃惊地说:「我没很大力啊,只轻轻拍一下。」 这时沈洛年正缓缓飘回,一面说:「不关玛莲的事情。」 「对吧,不关我的事啦!」玛莲吃惊地说:「洛年你怪怪的。」 「我隐隐感觉到有股情爱纠葛的味道?」张志文咳了一声说:「洛年曾经对不起玛莲阿姊吗?阿姊趁乱报复?」 「去你的臭蚊子,胡扯!」玛莲哈哈笑了起来。 「现在应该不会了。」沈洛年刚刚才搞懂,原来不是妖炁突然变强,而是在那种状态下身体似乎有点古怪,定不住,这次沈洛年落地就把状态解除,当下身体立即稳了下来。 「不会了吗?」玛莲用一根手指,忐忑地轻推沈洛年肩头说:「刚刚是怎样?」 沈洛年忍不住好笑地说:「没事了,别戳。」 玛莲一头雾水,又轻拍了沈洛年肩头好几下,接着越拍越用力,似乎想搞清楚刚刚是怎么回事。 「欸……玛莲!」沈洛年不禁瞪眼说:「会痛耶!」 「呃!」玛莲尴尬地缩手说:「你好古怪喔!」 「洛年你会飞啊?不用炁息就能飞?」吴配睿凑了过来,两个小拳头握在胸前,一脸兴奋地说:「教我!教我!教我!」 「我也要!」「我也要!」张志文、侯添良赶忙跟着报名。 「阿姊要第一个学!」玛莲跟着喊,内聚型的不能飞,他们一直十分羡慕能飞的发散型。 「这没法教的。」沈洛年摇头。 四人不免都有点失望,张志文和侯添良两人对望一眼,闭上嘴没说话,却是上次用言语激了沈洛年一下,沈洛年马上翻脸,两人这次可不想自讨没趣,不敢再多说。 但吴配睿和玛莲可没受过教训,吴配睿马上一连串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妳吵死了,说一遍就好。」沈洛年瞪了吴配睿一眼。 吴配睿渐渐了解沈洛年个性,现在倒不会太害怕,只又好笑又好气地白了沈洛年一眼,气呼呼地说:「讨厌啦!凶巴巴!臭洛年!坏心肠!木板脸!」 什么木板脸?沈洛年不禁瞪眼,这小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 「洛年,别藏私啦……」玛莲用手肘揉推着沈洛年侧腹,嘿嘿笑说:「只跟阿姊说就好啦。」 这玛莲实在是……沈洛年正微微皱眉,奇雅已经沉着脸拉开玛莲说:「洛年说没法教,又不是不肯教,什么藏私?」 玛莲没想到奇雅突然不高兴,不禁有点意外,她随着奇雅走开两步,绕到后方抱着奇雅肩膀,凑在耳边低声说:「干嘛生气?」 奇雅别开头,望着海低声说:「我听不舒服。」 「喔……?」玛莲看看奇雅,又看看沈洛年,不大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眼睛转了转,倒真的闭上嘴了。 一向少说话的奇雅,怎么突然冒出来帮沈洛年说话?侯添良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吭声。 在这一伙人中,也许最难伺候、脾气最大、说话最难听的是沈洛年,但大家也知道,沈洛年虽然容易生气,通常说过就算,也不用太担心,若把他说的难听话当笑话听,有时还挺好玩……而真正最没人敢惹的,其实是冷冰冰的奇雅,奇雅这么板着脸开口,这些平常挺调皮的人,每个都安静下来。 所以张志文虽然心中实在很想说些「我闻到情爱纠葛味道」之类的话,但还是很辛苦地闭着嘴巴、瞪着眼睛,忍着不敢吭声。 「怎么都静下来了?」白玄蓝笑着走近说:「洛年又有新花样了?」 「蓝姊!」玛莲奔了过去告状:「奇雅凶我。」 白玄蓝有点意外,摇头笑说:「怎么可能?」她望向奇雅,却见奇雅在那儿翻白眼。 「真的啊!」玛莲嘻嘻笑说:「奇雅好像和洛年比较好,我好吃醋。」 奇雅哂然摇摇头说:「胡闹。」转身去拿食物了。 「你们也别总缠着洛年。」白玄蓝对众人笑说:「洛年修炼之法和我们不同,不是什么都可以教你们,我和奇雅想法一样,洛年不会藏私的。」 连白玄蓝都这么说,当下谁也不敢吭声,侯添良和张志文等人吐吐舌头,散去吃东西,吴配睿却还不肯走,在旁扭扭捏捏的,想说话又不敢。 白玄蓝见状,摇摇头笑着转身离开,吴配睿这才凑近沈洛年说:「不能学没关系,可以跟我说怎么回事吗?我好好奇喔。」 「不跟妳说。」沈洛年摇头。 「为什么?」吴配睿嘟嘴叫。 「因为妳刚骂我。」沈洛年望着吴配睿说:「什么叫木板脸?」 「还说自己记忆力不好,记这么清楚。」吴配睿咬着下唇,忍笑低声说:「对不起嘛,谁教你老板着脸……」 「现在对不起来不及了。」沈洛年哼声说。 「啊!怎么这样啦!」吴配睿跳脚说。 「其实我懒得说啦!」沈洛年推了吴配睿小脑袋一把,也去找东西吃了。 吴配睿一个人被留在那儿,她忍不住在身后远远地叫:「臭洛年!坏蛋!」 第二天,在东方晨曦初起的时候,白宗租用的游艇离开了码头,以二十五节的速度绕出夏威夷群岛,缓缓向着东方驶去。 游艇的速度自然不能和快艇、军舰相提并论,更别提直升机,噩尽岛离檀香山近千公里,以直升机来回只要几小时,游艇可得花上整整一天,众人直到第三天早上、再一次见到日出时,才远远看见围在噩尽岛外海的各国军舰。 两方一阵无线电对话,不久之后,一艘巡航快艇行驶过来,白宗众人已有了心理准备,倒也摆出一副欢迎光临的样子,等着对方上船。 等船只到了近处,叶玮珊看到来人,不禁有点意外,领着总门部队的人,居然是秘书周光,一日前自己打电话给他时,他明明还在檀香山,难道就为了这件事特地搭直升机赶到前面拦路? 周光领着几个士兵上船,一面对叶玮珊微笑说:「叶宗长,昨日您电话一来,可真是吓了我一大跳呢!马上拜托吕部长让我来这一趟。」 长得漂亮占便宜,可不只是女人的专利,周光人生得帅气、举止温文有礼、说话客气,也颇得人喜爱,玛莲、吴配睿这时都挤在一旁偷看帅哥,叶玮珊虽然心有所属,又对总门没什么好感,对周光倒也不讨厌,于是客气地说:「周秘书为什么要特别赶来?」 「当然是放心不下啊!」周光望着叶玮珊眼睛,微笑说。 这人没事眼睛放什么电?叶玮珊脸庞微红,有点意外地皱眉说:「周秘书,别开玩笑了。」 「叶宗长,我得先告罪了。」周光轻叹一口气说:「职责所在,可以让他们到处看看吗?大家都各有难处,可千万别见怪啊!」 「哪里……」叶玮珊轻笑说:「白宗不识抬举,任性而为,当然不受信任。」 「千万别这么说。」周光凝视着叶玮珊说:「我们绝对相信诸位,但是沈先生能力牵连重大,不能容许有任何被俘虏的可能性。」 「我明白。」叶玮珊刚也只是故作姿态,说到这儿,她大方地说:「诸位别客气,找仔细一点,免得有什么地方看漏了,又得重来一次。」 周光回头打了个眼色,几名士兵当即拿着各种仪器往下搜,叶玮珊看在眼里,心中暗惊,对方果然不打算只用眼睛找,若当时真把沈洛年藏在什么隐蔽处,恐怕难免被搜出来。 「我相信一定找不到沈先生的。」周光笑着说:「只不过昨日接到电话后,整个檀香山到处翻遍了也没有沈先生的踪迹,我除了关心玮珊小姐心情之外,也想问问,沈先生人生地不熟,又不擅美语,玮珊小姐对于沈先生的去向,有没有一点估计呢?」 「那人脾气古怪,很难推测的。」叶玮珊摇头说:「说不定自己想办法上岛去了呢?」 「这怎么可能?」周光说:「不可能有船只能无声无息地通过外围舰队啊!」 「胡宗宗主怀真小姐,不就办到了吗?」叶玮珊说。 当初怀真上岛之谜确实还没解开,周光一怔,倒也不敢把话说死。想了想,周光目光一转,叹了一口气说:「沈先生就这么负气离开,也未免太无情了,再怎么样也不能怪到玮珊小姐身上,我可真是替妳抱屈。」 这是什么话?叶玮珊一怔后才突然想起,对方以为自己和沈洛年是一对。这种话可不能让其他人听到,尤其是赖一心……叶玮珊眼睛往旁瞄了瞄,发现吴配睿和玛莲在不远处偷看,她不禁心中发急,当下沉着脸说:「周先生难道没有别的话想说吗?」 周光没想到叶玮珊反应出乎意外,他看了叶玮珊几眼,轻咳了一声说:「我还要转达一下吕部长的意思。」 「请说。」叶玮珊说。 「总门的意思是,请诸位还是暂且打消上岛的想法。」周光露出阳光般的笑容说:「噩尽岛已经不是一个月前的模样,上去十分危险。」 「如果怕危险的话,大家都早该回家了,不是吗?」叶玮珊笑说。 「这……」周光沉吟了一下,压低声音说:「我本不该说的,其实是这样……岛上道息浓度似乎又有提升,出现的妖怪更多,那些各自生活的妖怪且不提,另有两群强大妖怪,在岛上各处展开大战,这时正好坐山观虎斗。贸然上岛,反而会受到两面攻击,十分危险。」 这消息倒不能等闲视之,叶玮珊沉吟着说:「哪种妖怪?」 「两种诸位都见过。」周光说:「正是长齿妖和牛头人,卫星照片不能完全确定数量,但可以确定牛头人至少数千,长齿妖则已经出现数万人,两方现正在岛外围三分之一的地方打个不休,牛头人被逼到海边,藉海水防守,诸位一上岸,可能正好碰上,太危险了。」 牛头人虽然凶猛,但个性和善单纯,未必不能沟通……叶玮珊想了想,突然说:「那么『共生联盟』呢?被这两方一挤,岂不是死光了?」 「玮珊小姐果然冰雪聪明、思虑细密。」周光赞赏地笑说:「共生联盟和牛头人已经联手,正一起对付长齿妖,我们两方都不该协助,所以等他们战斗出了结果,再上去收拾残局才是聪明的举动,玮珊小姐一定懂得这个道理。」 周光这些话确实有道理,这时上岛可说弊大于利,但一来等那两群妖怪打完,可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怀真已经陷在岛中一个月,总不能让她一直等下去;二来若不上岛,也没法测试吸收妖质的法门,最重要的是——沈洛年这时恐怕已经到岛上了,难道不管他?这时不管有没有道理,都得上岛。 叶玮珊心中发急,脸上却还是带着笑容,反正这时只能强辩,她目光一转:「不对!道息浓度只会越来越高,妖怪数量也会越来越多,这样下去,恐怕会越来越难以剿灭,我们该在妖怪还不够多的时候,先占住进可攻、退可守的地利据点,才能讨论要不要先坐山观虎斗……否则若任一方获胜,哪还有机会上岛?」 周光没想到叶玮珊冒出一个新理论,他想想皱眉说:「若妖怪越来越多,岛上空间有限,正好让他们自相残杀,不是吗?」 「万一噩尽岛还会变大呢?」叶玮珊说:「到时候可就来不及了,当初全球道武门人集中在檀香山,不就是想先下手为强吗?」 「噩尽岛还会变大?」周光一愣说:「玮珊小姐这个说法也实在……」 「当初不也只是方圆五公里不到的小岛吗?有人知道会变这么大吗?也许妖怪们有特殊的法门拓展土地,谁也不清楚……」叶玮珊心念急转,一面口中胡诌说:「这些妖怪不除,等岛上挤不下之后,说不定像上次一样,长宽又各大个二十倍,噩尽岛变成噩尽大陆,被挤开的海水没处跑,说不定海平面会上升个几公尺呢,到时天津消失,北京自己就能当海港了。」 周光一呆,这件事情倒不能当成笑话来听,而且叶玮珊虽然是胡乱推测,但问题是从聚集道息的那一刻开始,噩尽岛发生的事情也从没人能准确估计……若噩尽岛又大个二十倍,那等于半个澳洲了,到时怎么除妖?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周光想了想,正色说:「玮珊小姐这个想法大有见地,是否可以暂缓这次的行动,和总门再多作一番讨论?以玮珊小姐的聪敏和崭新的看法,我相信总门一定会非常倚重您的意见。」 乱说也行?叶玮珊暗暗好笑,表面上却摇头叹了一口气说:「不用了,白宗人微言轻,去了反而惹人白眼,就算白宗在岛上牺牲了,对整个道武门来说也是不痛不痒,周秘书也不用在意。」 周光还想再说,叶玮珊已经微笑说:「这几位大哥似乎已经逛够了?这游艇太小,不适合招待诸位,周秘书,谢谢您的建议。」 周光微微一愣,见周围的士兵都已经退出船舱,每个人都对着自己摇头,果然是什么都没找到,对方已下了逐客令,此时没理由拖延,周光只好说:「叶宗长还请三思啊!」 「如果能在岛上守住一个据点,日后总门上岸,我们会全力支援的。」叶玮珊微笑说:「周秘书,再会了。」 周光无话可说,只好退出游艇,看着游艇继续往噩尽岛的方位行驶,隔了数分钟后,他才回过神来,把叶玮珊的推测和搜索的结果往总门回报过去。 叶玮珊一等周光下船,连忙躲入船舱二层,掩着嘴偷笑,周光要是再多待一会儿,她说不定就掰不下去了……叶玮珊过去可从没这样胡扯,不只是一面说一面心虚,看着周光一脸认真地细听,还得忍住别笑出来,这可真是煎熬。 「玮珊姊,怎么啦?」吴配睿诧异地跟了下来。 「没什么。」叶玮珊摇了摇头,让心情恢复平静。 「那位大哥好帅喔,如果我被他这样凝视,恐怕也会心跳个不停喔!」吴配睿笑说:「玮珊姊,妳刚是在害羞吗?」 叶玮珊一怔,忍不住白了吴配睿一眼,啐声说:「我才不是……下次让妳去应付他吧!」 「不行、不行。」吴配睿笑着说:「我一定说不出话来的。」 「玮珊。」赖一心走进船舱说:「船长说,快到标示区了,该准备停船了。」 「嗯。」叶玮珊站起说:「请大家准备上岸……我去换衣服。」 走到女孩的房间,叶玮珊褪去了衬衫和纱裙,卸去脸上的妆,换上方便战斗、耐磨好洗的上衣和绑腿长裤,再套上棉袜和登山靴,一面不禁苦笑,这段时间,因为常要处理外务,总穿着洋装或套装,腿上也总是丝袜配高跟鞋,为了礼貌,脸上还多少带着淡妆,虽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但最想吸引的那人,却似乎总没放在心上…… 叹了一口气之后,叶玮珊穿好衣服,把头发绑起,一面又忍不住轻笑,倒有个臭脾气的古怪家伙,不看别人只看自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昨晚宴会时自己把头发盘了上去,他就老盯着脖子看,还以为没人发现?也真是的,脖子有什么好看的?想到这儿,叶玮珊脸微微一红,不禁也暗暗有三分欢喜。 叶玮珊转念又想,他有怀真那样的爱侣,为什么还不老实一点?还是他只是个贪心的家伙?如果他真敢对自己说些不正经的话……如果真这样的话……真这样的话……可得替怀真姊教训教训他。 背起准备好的背包,叶玮珊又想到赖一心,如果告诉他,洛年和怀真姊的关系,他会不会很难过?会不会抓着自己问是真是假?自己怎能承受得了那般场景?一定会忍不住哭出来的…… 「玮珊呦,好了吗?」门外传来玛莲的敲门声:「我们也该拿东西了。」 「好了。」叶玮珊回过神,打开门。 玛莲、奇雅、吴配睿笑着走进房,她们早已换好衣服,这时各自拿起武器和装备,大家一起往上层走。 一面走,奇雅一面说:「玮珊,船主好像有事找妳,不知在说什么。」 「嗯,我去跟他谈。」叶玮珊微笑说:「要和他约好什么时候来这等待,大家记得别忘了东西。」 「知道了。」玛莲啧啧地说:「要不是有玮珊在,出国可是寸步难行啊。」 「是啊。」吴配睿也佩服地说:「全校应该没有人说英文这么溜吧?」 「哪儿溜了?」叶玮珊笑说:「没人会说,我只好硬着头皮乱说,大家都听不懂,才以为我说得好。」 「这样吗?」吴配睿说:「但还是好厉害。」 「不过说了两个多月,确实比刚开始顺。」叶玮珊说:「小睿现在开始练习也可以啊,要不要跟我去和船主谈?」 「不要、不要。」吴配睿连忙摇头说:「看到毛很长的外国人我就吓死了。」 这是什么理由?叶玮珊摇头苦笑,自己去了。 数分钟后,众人背着大小行囊登上橡胶充气船,以外炁推动,让船向着噩尽岛航行,橡胶船后方还拖着一条浮筒缆绳,等众人到岛上时,游艇那端会把橡胶船收回,之后返回檀香山。 一面往噩尽岛上移动,叶玮珊一面把刚刚听到的消息和众人报告了一次,最后说:「上岛后,我们要尽量小心别被两方发现……如果不慎遇上,牛头人既然和『共联』结盟,也可能会成为我们的敌人,但我们最好尽量别和他们结仇。至于凿齿那边就无所谓,打得过就动手。」他们都学怀真的说法,称呼长齿妖为「凿齿」,至于牛头人,因为「牛首妖」有点绕口,大伙儿还是改不过来。 「为什么凿齿在内陆?牛头人在外侧?」奇雅突然说。 「我也觉得古怪。」黄宗儒说:「虽然说凿齿怕海水,但牛头人和人类在岛内更能发挥战力,他们组成的联盟应该会抢占内地才对啊!」 「我也想过这问题。」叶玮珊说:「这样代表凿齿现在占有优势,不但把牛头人和『共联』等人赶了出来,还不怕他们往内攻。」 「可是牛头人很强耶!」玛莲诧异地说:「岛内凿齿根本戳不伤他们,怎会打输?」 「可能有我们不明白的地方。」叶玮珊遥望着逐渐接近的岛岸说:「希望别一上岸就遇上牛头人……」 「帮补点炁息吧?奇雅!」这时已经进入了道息聚集区,玛莲眼睛一亮,有点兴奋地说:「似乎能容纳多一点了。」 「接近岸边一次做。」奇雅看着噩尽岛说:「道息似比过去浓了点。」 「洛年呢?」黄宗儒也望着岛那端:「有他在我们比较好躲。」 「他天亮前就飞走了……」叶玮珊也有点担心地说:「应该已经上去了吧?」 因为妖炁太弱,沈洛年的飞行速度称不上快,如果大伙儿举办赛跑,他恐怕会是最慢的,但仍比以二十五节速度行驶的游艇快些,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时应该已经到岛上了才对。 「玮珊。」张志文突然指着船中央说:「那四个大铁筒是什么呀?」 张志文指的是放在船中央、四个各有十公升容量的圆形金属筒,在规划带上岛的物件时,并没提到这样东西,但刚刚突然从白玄蓝和黄齐的房里搬出这四个金属筒,众人都有点好奇。 叶玮珊考虑了两秒,才微笑说:「是四十公升的妖质,找到安全地点之后,让一心详细解释吧,我们希望能借着妖质,提升大家的战力,日后才能深入岛内寻找怀真,这些是拿来测试用的。」 「可以说了吗!」赖一心忍了好久,当下跳起来说:「听我说,我猜测……」 「等等,一心。」叶玮珊笑着打断了赖一心,摇摇头说:「先让我说完,你那些一时半刻说不完的。」 「也是。」赖一心呵呵一笑,又坐了下去,一面对众人说:「晚点再聊!」 众人听到这几句话,不禁都有点兴奋,目光又转回叶玮珊,等待着她说明。 「简单点说,就是试验吸收更多妖质,以便凝入更多炁息。」叶玮珊看着众人说:「我和一心会先开始做这个实验,如果成功的话,就会让大家跟进……台湾还有两百多公升,以一人二十公升来说的话,应该够大家用。但如果失败的话……」 叶玮珊顿了顿说:「就不要再有人牺牲了,你们想办法离开檀香山,回台湾吧。」 「这么危险吗?」吴配睿吃了一惊,叫了出来:「那不要啊!」 「这么危险让我先来!」玛莲嚷:「玮珊妳比我重要多了,我和一心测试好了。」 「不对啊。」黄宗儒说:「为什么要两个人测试?」 「对啊,猜拳看谁输了来测试好了。」张志文说:「这样公平,谁也不吃亏。」 「一心对这方面的事情比较有感觉,加上是他提出这想法,让他测试是理所当然的。」叶玮珊微笑说:「除了他以外,还需要一个发散型的配合,所以加上我。」 「发散型也不只妳啊!」玛莲说完一愣,皱眉说:「当然蓝姊和奇雅也不该冒险……唉!为什么只能发散型的?」 奇雅缓缓说:「玮珊,如果我可以代替的话……」 叶玮珊摇了摇头,迟疑了一下说:「冒险的既然是一心……另外一个资格,奇雅妳就别跟我争了。」说完,叶玮珊的脸整片红了起来,低下头看着脚尖,不敢抬头。 叶玮珊对赖一心的感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但赖一心对这方面似乎有点迟钝,总是没什么反应,而叶玮珊又脸嫩,不愿主动多说什么,所以也就这么一天拖过一天,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即将进入噩尽岛,未来生死福祸难测的气氛下,突然逼出了叶玮珊这句意味着生死与共的言语。 这恐怕是叶玮珊这辈子说过最大胆的话,除了她臊红了整片面颊之外,当下每个人都瞪大眼睛看着赖一心,不敢作声,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赖一心看众人都看着自己,他呆了几秒,突然露出笑容,拍手跳起说:「干嘛气氛这么凝重?放心啦!我很有信心,绝不会有问题,只是我和玮珊先开始而已啦。」 重点不是这个。如果视线可以杀人的话,赖一心必然被众人的视线戳出几十个洞口,接着众人不约而同地唉了一声,纷纷摇头。 「干嘛?」赖一心诧异地说:「你们没兴趣吗?」 「别说了。」为什么自己会喜欢上这笨蛋?叶玮珊脸上红潮未褪,她咬着唇,愤愤地取出匕首说:「快上岸了,先引炁准备好,过来!」 「喔?」赖一心只好走近,一面一头雾水地说:「妳生气了?」 「没有!」叶玮珊气呼呼地说。 白玄蓝正着手替黄齐引炁,一面忍不住笑骂了一句:「一心你这笨蛋小子。」 「嘎?」赖一心一呆。 「该骂。」黄齐跟着摇头笑说。 「对,笨蛋!」「大笨蛋!」「超级大笨蛋!」这是吴配睿、张志文、侯添良三人见到黄齐夫妻开口,他们也不客气了。 黄宗儒却伸个懒腰说:「要是洛年在就好了。」 众人一听,不禁都笑了出来,沈洛年若是在,可能会把大家都不敢说的话说出来吧? 「怎么了啦?」赖一心遇到搞不懂的事情,只好望向叶玮珊。 叶玮珊虽然害羞,看众人纷纷帮自己出气,甚至还提到沈洛年,又不禁好笑,沈洛年若在,不知会有什么反应?她一面引炁,一面白了赖一心一眼,不理会他。 另一面,奇雅也正帮玛莲引炁,两人见状对视一眼,玛莲挤出笑容,抓抓自己的头,奇雅却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口气。 第八章 别留活口就没人报复 第八章别留活口就没人报复 终于抵达噩尽岛,众人把东西都搬上海岸,挥手让游艇把船收回,众人带来的,除个人随身背包和武器之外,就是地上那两大袋准备吃七日的粮食,还有那四筒妖质。 这几样东西将会放在队伍中间,由三个发散者轮流托起移动,其他人则排成阵式,侦查周围。 「确实是跟洛年约在岛东吧?」赖一心问。 「嗯。」叶玮珊也四面张望着:「洛年说这岛的中央山区偏东,所以这儿上岸最近,也最快就进入道息集中区,我们入林等洛年,走吧。」 当下赖一心和黄齐站在最前面,领着众人往前方奔去。 这是上次被刑天击垮之后,赖一心改良过的阵型,由他和黄齐两人领头,玛莲、吴配睿居次,其他人的阵型不变,毕竟万一遇到强敌,他俩总比吴配睿、玛莲能多顶两下,省得马上就被敌方击溃,如果遇到能让玛莲两人尽情发挥的对手,再改变阵式即可。 和三个发散型女子一起待在阵中央的黄宗儒,一面奔跑一面问:「道息集中区是偏东的中央山区,不是岛中央?洛年怎么知道的?」 叶玮珊似乎有点意外,多看了黄宗儒一眼,这才点头说:「我也问了洛年,他没解释。」 黄宗儒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海边离森林很近,众人一奔入林中,随即停下等候,按照道理,沈洛年该在这附近不远,他既然已经学会飞,感受到众人的炁息后赶来也不用多少时间,怎么到这时候还没出现? 「小心!」「有警!」白玄蓝和奇雅同时低声说。 「北边来了二十人。」叶玮珊接口低声说:「一心,西南走五十公尺,避看看。」 「嗯。」赖一心一打手势,领着众人往南绕。 到了噩尽岛,众人自然把炁息都收敛起来,这种状态下,除了沈洛年那种堪称变态的感知能力,一般来说,必须接近到一定距离内才会有感应,而这方面感应能力最强的自然是专修派发散者,十余公尺内就可以感觉到其他人散出体外的炁息。其次就是兼修派,最差劲的则是赖一心这些专修派内聚者,大概要面对面才有感应。 这儿林深叶茂,如果对方没有发散者领队的话,应该有机会避过。 「没发现我们,但可能知道我们上岸。」叶玮珊又低声说:「分两队搜过来了,绕西北五十公尺。」 十人又小心翼翼地走了一段距离,叶玮珊突然说:「停!这边还有另外一队。」 「看来避不开了。」白玄蓝皱眉说:「他们对这附近地形很熟,我们被包住了,准备应战。」 「来这儿。」赖一心领着众人往旁,走到一处四面都是巨大茎干、空间不阔的地方,一面低喊声:「防守。」当下外围六人散开,围住了中间的四人小组,这是另外一套赖一心新订的防守用阵式。 对方发现自己这群人,只是时间早晚而已,众人正紧张间,突然上空窸窣有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掉了下来,众人一抬头,却见没有炁息的沈洛年正轻飘飘穿过枝藤,仿佛一片落叶一般往下飘落,缓缓落到正中央。 「洛年?」众人吃了一惊。 「抱歉,刚被只会飞的老虎妖怪追……」沈洛年皱眉说:「怎么你们一上来就被围了?」 「该是有人瞭望着岛外,很早就发现我们上岛,在这儿布置好了。」叶玮珊说。 「四十人左右呢!」沈洛年低声说:「散成四队缓缓搜进,已经包围住了,打得过吗?」 「可以吧,我们很厉害喔!」赖一心有信心地说。 这人信心总不知道哪儿来的,沈洛年纳闷地看看其他人,却见赖一心这么一说,众人也跟着点头,似乎一样大有信心,这可是沈洛年无法理解的连带反应,他皱皱眉又说:「你们准备好砍人了吗?」 众人听到这句话,都突然呆了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有点惊慌。 「敌人是人,」沈洛年又说:「不是妖怪喔!」 「这……」吴配睿脸色发白,回头看着叶玮珊低声说:「玮珊姊,我们真要……砍人吗?」 「我回台湾遇到的何宗人,就是像你们这样,才会被我砍掉两只手。」沈洛年说:「如果没做好心理准备,不如别打,投降。」 「先谈谈看吧?」叶玮珊低声说:「大家都是人,没必要打起来。」 「万一谈不拢呢?」沈洛年说。 「那就学你砍手脚!」叶玮珊一咬牙说:「变体者手脚不难接回去,让他们暂时失去战力就好了。」 「砍手脚?」沈洛年说:「那妳们炁弹、炁鞭不能用了?」 叶玮珊一呆,一下说不出话来,炁弹是爆炸型的外炁,怎能分辨炸到哪儿?炁鞭也不是用来砍人的东西。 他们一下子也不可能把念头转过来,沈洛年叹口气说:「看着办吧。」 过不多久,对方果然发现了白宗等人,几声呼啸,四十个手持长剑的人们,分四面包围着众人,不过因为赖一心选的地形关系,那些人没法太接近,只好在巨大茎干外又包围了一圈。 「我们是『共生联盟』!」一个肩胸宽广、国字脸、西装头的中年大汉,提着一柄长剑踏出,对着众人沉声说:「我,苏守洪,哪位出来说话?」 叶玮珊看了有点慌张的白玄蓝一眼,深吸一口气,踏出一步说:「白宗宗长,叶玮珊。」 「妳这小女孩也算……唔,白宗?难道是台湾白宗?」苏守洪脸色一变,惊喜地说:「谁是胡宗的沈洛年?……一定就是你吧,没有炁息的年轻人!」苏守洪注意力转到躲在人堆里的沈洛年。 妈啦,自己有这么有名吗?沈洛年皱起眉头,没理会这人。 若让沈洛年开口吵架,就不用谈了,叶玮珊接过话说:「诸位堵着周围,不知有何贵干?」 「看在过去同门的分上,放下武器投降,保证不伤你们性命。」苏守洪说:「等把你们妖质迫出之后,就送你们出岛,不过那位沈小弟是例外,我们要他留下。」 迫出妖质?虽然这也是种取得妖质的法门,却比炼妖麻烦多了,而且被迫出妖质的人,日后没法重新变体,只能一辈子当普通人,对道武门人来说是一种很可怕的惩罚,叶玮珊脸色一变说:「要迫出我们妖质,不如说要杀了我们。」 「有些人确实认为杀了省事。」苏守洪看着众人,哂然一笑说:「我是有点不忍心,所以才决定花工夫迫出你们妖质,而且如果真要杀了你们,你们更不可能投降吧?彼此打起来都有损伤,何必呢?」 「我们不可能投降。」叶玮珊脸一沉说:「既然上了岛来,不管对手是人是妖,我们就有杀人或被杀的心理准备,想要我们这十一条命,就拿命来换。」 叶玮珊这一番话,不只是说给对方听,一方面也是说给自己和白宗的其他人听,直到刚刚沈洛年提醒,叶玮珊才发现自己太过轻视这次旅程,既然不是杀人就是被杀,该下决断的时候还是要下,她下定决心说出这番话,一方面也是逼着自己觉悟。 她这话说完,众人心中豪气陡起,纷纷举起武器,连吴配睿都举起了大刀,别人要杀自己,怎能不拼上一拼就认输? 心里的想法一改变,表现出来的气势就不同,苏守洪微微一怔,倒也不敢贸然派队往前,迟疑了一下才说:「就算我们会有损伤,你们却死定了,这样值得吗?」 叶玮珊突然发现,对方其实心里也没准备妥当? 也许他们过去遇到的人都认输投降,或者这群人根本没遇过其他宗派……过去道武门讲究低调自守、严禁恃强凌弱,除了堕落成政府杀手的特例,一般门人彼此战斗的经验应不多,反而是总门后来训练的那些部队,本出自军旅,这方面的心理建设比较强些。 如果这样的话,自己这群人冲杀出去,对方说不定反而难以抵挡……但是……当真要杀人吗?叶玮珊事到临头,还是有点迟疑。 沈洛年突然凑到她耳边说:「北边十公里,又有四十人敛炁赶来,要走得快。」 那只剩十分钟不到……叶玮珊心念一转,扬声说:「你们现在最主要的敌人,应该是凿齿吧?我们这种独自上岛的,和总门也无瓜葛,何必和我们起冲突?现在留条路,日后好相见,否则我们就不讲情面了。」 「长齿妖和你们是两回事,小女孩,妳真想和这么多人动手吗?」苏守洪有点轻视地笑说,周围也不少人笑了出来,他又接着说:「我给你们十分钟考虑,当真不投降,咱们就要动手啦。」 十分钟?这人也知道援军不远了,看来没法善了,叶玮珊深吸一口气,回头看着众人,低声说:「你们有人不想争斗,想回去当个普通人吗?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否则……对不起,我得命令你们砍人……不,杀人。」 「他们不是坏人吧?我不想杀人啊。」吴配睿慌张地说。 「小睿想投降吗?」叶玮珊叹口气说:「妳去吧。」 「没有啊!」吴配睿摇头,红着眼睛说:「我不投降,我不想变回普通人,我还想打妖怪啊……只是、只是……」 虽然只有吴配睿开口,但每个人脸上神色都很沉重,大家的想法其实都差不多,谁也不想杀人,但也不愿意变成普通人,每个人都在想两全其美的办法,却又想不出来。 「说句老实话,我们早就是妖怪了,那些人也是妖怪。」沈洛年突然说:「变体就是妖化,杀他们和杀凿齿其实没有什么差别,把他们当成凿齿,就砍得下手。」 「你说得好简单。」吴配睿难过地说。 「啧!早知道我自己来找怀真就好。」沈洛年不想说了,望着西方的山脉说:「省得拖累了你们。」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吴配睿哭了出来。 「也许不用杀人。」叶玮珊突然说。 众人一怔,目光都转向她,叶玮珊接着说:「对方其实也没准备好和人类厮杀,我们一冲杀出去,对方一定会乱,我们会很有机会,就算单砍手脚,也可能杀得出去?」 「那……那就好多了。」张志文说:「小睿快别哭,不杀人了。」 「不杀的话……我……我会砍下去的。」吴配睿咬着牙齿说。 「但是要抱着杀人的心态砍。」叶玮珊苍白着脸说:「刀剑无眼,万一误杀了呢?可没时间让我们忏悔难过,我……我自己……炁弹也会找人多的地方扔!」 在众人沉默中,叶玮珊缓缓说:「对方另外一批人已经赶来,我们没时间做心理建设了,不管杀还是不杀,等会儿我们得砍到这些人全部逃跑为止……真的砍不下手的人,就躲到防护圈中吧,但若我们侥幸打赢,实在不行的……就回家吧。一心!排阵动手。」 赖一心一怔,吸口气说:「敌人只是人多,本该用爆炸力开路,但小睿和玛莲如果没办法的话,就我和黄大哥在前面……」 「我行!」玛莲突然咬牙说:「不就是砍人而已吗?靠!只是不大习惯而已,可以!」 「那玛莲和我开路。」赖一心说:「黄大哥和小睿到第二波吧。」 「小睿要是真的害怕,躲进来吧,我保护妳。」黄宗儒也说。 吴配睿摇了摇头,没有吭声。 赖一心挺着枪走到前端,想了想又回头低声说:「我……再问一次他们要不要让开?」 「怎么可能会让开?问了反而让人有提防。」沈洛年板着脸说:「直接杀出去。」 「杀出去对方会追,援兵会来。」叶玮珊顿了顿,咬唇说:「打垮他们!」 「走!」赖一心咬牙挺枪,和玛莲往前踏步,众人一起奔了出去。 苏守洪放着众人讨论,确实是想等另外一批人抵达,这样人数更多,对方抵抗之心更低,更容易不战而胜,毕竟谁也不想自己手下有人牺牲,看到对方讨论到一半,还有女孩子哭了出来,苏守洪更是安心,没想到那女孩泪痕未干,这群小子居然杀了出来,他忍不住叫:「你们找死……?」 这时可不是说话的时间,叶玮珊说到做到,一咬牙,炁弹已经对着人群轰了出去,炸得对方人仰马翻、四面乱跑。赖一心和玛莲同时往前扑,赖一心长枪一抖,一个枪花左右弹开,两个迎面的青年眼一花,分别被枪面打了一巴掌,同时往旁飞摔。 玛莲则是怪叫一声,高高跃起,厚背刀对着个大汉当头劈去。 大汉慌张地连忙举剑应付,两方炁息在武器上一碰,玛莲的劲力倏然爆开,加上她由上往下、双手共劈带出的巨大力道,对方只是斜举着剑,怎么抵挡得住?当下被劈得往后急滚。 同时侯添良、张志文仿佛鬼魅一般地闪到前端,腾身间抽刀挥剑,也打飞了两个发愣的对手,这才又闪了回去,不过众人似乎都有默契,全都使用剑身刀背,不想伤人。 这样自己也会!吴配睿心情放轻松了些,大刀绕身旋起,刀随身转,对着正不知该往哪儿退的人身侧劈去,眼见即将砍上,吴配睿刀刃一转,刀面仿佛一个巨大锅铲,啪的一下把对方硬生生打飞。 而黄齐、白玄蓝、奇雅也纷纷出手,众人一冲阵,一下子把对方半边阵势撞得不成模样。 「别让他们逃了!」苏守洪大叫。 赖一心却不逃,方向一转,对着另外一群人冲。 这阵式并不复杂,反正就是一个跟着一个,赖一心一转,其他人跟着转,又向着对方人最多的地方奔。 「教训这群小鬼。」对方这时回过神了,人人拔出长剑围上,这些似乎也是兼修派的,动作轻灵迅速,散了开来,开始忽远忽近地攻击。 但剑炁远距离攻击威力不算太大,在众人结成阵势、没有后顾之忧的情况下,迎面剑炁只要用武器一劈就自然消散,而论近距离的强攻,他们却又不是内聚型的对手,若想靠着人多合力应付,但人一聚集,几个威力强大的炁弹马上就冲了过来,要趁隙从后方攻击,奇雅和黄宗儒柔刚两股力道组合的炁墙,仿佛铜墙铁壁般,怎么打也打不进去。 结果就是赖一心领着阵式,到处乱冲,走到哪儿对方就乱到哪儿,根本抵挡不住,但虽打翻不少人,却没有一个人受伤,大家都不想伤人,只把对方击退便罢,甚至连白玄蓝和叶玮珊的炁弹也不如过去的威力,似乎只想炸退对方,不想真下杀手。 这么一来,每个被打翻的,顶多添上一些瘀青或小伤口,滚上几滚又冲了上来,而且还更火大。 时间过得很快,这么绕了几圈,周围又多了四十人,却是对方的增援已经赶到,在外围又围上一圈。 这样下去怎办?每个人心中都有点惶然,但又狠不下心,可是随着炁息逐渐耗用,拖下去也只会完蛋啊…… 叶玮珊一转念,偷看在队伍中央、随队移动的沈洛年一眼,见他板着脸一声不吭,就知道他又生气了,只是懒得开口,叶玮珊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思前想后,想到自己接任白宗宗长之后该负的责任,想到这群伙伴的生死未来,叶玮珊一咬牙,突然全力凝出一颗强大的炁弹,对着人群扔了出去。 之前的炁弹,大多让人滚上两下,所以对方也没有很留神,只一面闪避一面以剑炁抵挡,怎知这次却有不同,只听轰然一声巨响,一股强烈气流往外涌出,七、八人四面滚倒,首当其冲的三人被炸得皮开肉绽,倒地昏迷不醒。(文`心`手`打`组`手`打`整`理) 这是怎么回事?一下子众人都呆掉了,对方纷纷散开,白宗这儿也停下了手。 叶玮珊当即扬声叱说:「你们还玩什么?想打到天黑吗?还是想直接投降?白宗的人听着,再用刀背、剑身手下留情的,就迫出妖质开革!」 众人一呆,叶玮珊瞪着赖一心说:「一心!」 「啊?」 「冲阵,你先砍只手给我看!」叶玮珊说。 赖一心怔了怔,点头说:「大家上!」跟着领队往前杀了过去。 大家也不是傻子,都知道现实的严峻,也许就是缺了这股推力,叶玮珊这一逼之下,每个人不再留情,对着人堆杀了过去,一下子砍翻了七、八个人到处乱滚惨叫,而敌人毕竟会动,想砍手还未必真能砍到,难免切到别的地方,看着到处乱滚惨呼的人,也不知有没有砍到要害,众人不禁都有点不忍。 「这小丫头好狠!混帐!」「你们死定了!」这时周围斥骂声不断传来,赖一心一咬牙,不管这么多了,领着众人又转方位,对着另外一群人杀去,白玄蓝和叶玮珊的强大炁弹已经先一步出手,将对方阵势炸开,接着赖一心等人顺畅地攻入,一下又砍翻了五、六个人。 「退,围上远攻!」外围有人喊着,除了倒地不起的人之外,对方纷纷后撤,跟着数十道剑炁四面八方射了过来。 「入阵!」赖一心也跟着喊了一声,一下子众人纷纷退入奇雅和黄宗儒的防御圈,那些剑炁打上这两人的炁墙,仿佛蚊子叮咬一般,一点效用都没有。 接着赖一心一指方位,众人纷纷提炁轻身,让三个发散者托起众人,向对方人多处冲去。 这团人飞天而至,还没接近,威力强大的炁弹已先出手破阵,跟着六个凶神恶煞又冲出炁墙、到处乱砍,一下子又倒了十几个人。 「这是什么东西?退开、退开。」苏守洪乱叫起来,指挥也乱七八糟,毕竟他们从没和这种敌人交锋过,要知道专修派本就不多,而专修单一心诀的人更少,过去的道武门人也从不需要结阵厮杀,对方根本无法想象会面对这样的阵式。 今日若是一对一,两方各派出一人厮杀,对方未必会落于下风,甚至因为内外兼修,可能还会占有优势,但结阵厮杀的时候,兼修派的缺点就显了出来,对方谁也击不破黄宗儒、奇雅的坚固护盾,谁也挡不住玛莲、吴配睿、白玄蓝、叶玮珊四人爆炸性的刀威炁弹,更是谁也没有侯添良、张志文的速度,众人借着阵式,把优点发挥、缺点互补,敌方自然完全不是对手。 「一心,停手!」几个冲锋交错之后,叶玮珊突然下令,赖一心一怔,停下了脚步,众人再度结成防守阵式,奇雅、白玄蓝等人已经开始着手替众人引炁,刚刚那场战斗,大家都耗散了不少炁息,再打下去,说不定会支持不住。 眼看到处都倒着人,有被砍断手脚的、有被炁弹炸伤的,对方八十个人,有三分之二在血泊中打滚,只剩下二十多人躲远远发愣。 叶玮珊踏出两步,瞪着众人说:「别再来纠缠,否则我们真会下杀手。」 周围众人爆起怒气,纷纷喝骂:「妳这狠毒的贱女人!」「妳一定会后悔的!」「小妓女!」「妳他妈的贱货!」「一群杂种,臭小子!」 听着污言秽语从四面传来,玛莲忍不住瞪眼大喊:「靠!哪个想死的站出来,老娘当场斩了!」 一下子四面安静了下来,用嘴巴说说很容易,真要死可没多少人有这勇气,苏守洪眼看自己手下躺了一地,涨红脸悲愤地说:「妳……妳敢和我一对一拼个生死吗?」 「谁怕谁?宰了你。」玛莲炁息已补回半满,一瞪眼要往外走。 「玛莲,我来。」赖一心抢上一步,阻住了玛莲,他知道若当真单挑,专修爆劲的玛莲说不定会吃亏。 「不用打了。」叶玮珊叫住两人,对着苏守洪说:「你这话,若一开始肯说,我还会稍微尊敬你。」 苏守洪自是说不出话来,本想倚多为胜,没想到对方组成个古怪阵势,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到最后众人躺成一地,现在才提单挑,确实已失去意义。 「苏先生,你心底有数,我们已经尽量没下杀手了。」叶玮珊说:「请回去告诉你们联盟,我们不会主动找你们麻烦,但下次有人再来纠缠,我们就不会这么客气。」 眼看苏守洪咬牙切齿说不出话,叶玮珊回头低声说:「洛年,指路。」 「嗯。」沈洛年分辨出没有妖怪的路线,往西北一指:「先往这儿去。」 「走吧。」叶玮珊一声令下,赖一心和黄齐领头,在四面数十道怨恨的目光下,众人往岛内缓缓前进。 从这个方向前进,不到十公里远,地势就开始变高,再走十公里,前方地势变成十分陡峭,山势开始往上拔升。 一路走来,路上都没人说话,每个人心情都很沉重,刚刚打起来的时候,大家杀红了眼,虽然仍多少避开了要害,但让对方断手断脚、肚破肠流的却也不少,现在慢慢冷静下来,每个人都有点惶然,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 沈洛年引着众人走,尽量避开妖怪,但噩尽岛上的妖怪数量明显比上次来多了许多,也没法完全避开,沈洛年主要注意的是数量大的妖群,一些一、两只妖炁普通的妖怪也就顾不了这么多了。 还好无灵智的凶恶小妖似乎少了很多,偶尔遇到孤单单四面晃的妖怪大多颇具智慧,感应到众人,多只提高警觉闪开或保持距离观察,不大会主动挑衅。 一面走,众人也可以很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炁息状态似乎正在增益,代表周围的道息更浓密,直到了山势往上拔升的地方,沈洛年领着众人绕到一条溪流源头的小山瀑旁说:「玮珊。」 正沉思的叶玮珊一愣,回神说:「怎么?」 「你们要测试妖质,这儿的道息量应该够了吧?」沈洛年说。 「是吗?」叶玮珊有点意外,凝出一小团炁弹,果然闪出一抹艳丽的红光,叶玮珊诧异地说:「这么快,这离海岸不到二十公里吧?」 众人也跟着抬起头来四面看,不过他们感觉不到道息,除了周围森林外,只看到西面高起的山崖,也看不出其他玄妙。 「这岛道息最浓处不是正中央,是山脉高处。」沈洛年指着西边高山说:「最浓处离海边不到四十公里,在地图fs那区,在这儿修炼,有任何意外,比较容易逃出去,而且这附近地势多变,高低起伏不定,群聚妖似乎也比较少来。」上次来,沈洛年内外绕岛两周,已经大概搞清楚这岛的状况。 「嗯……」叶玮珊点了点头,四面望说:「那我们该找个可以居住的地方……」 「玮珊。」沈洛年又喊了一句。 「嗯?」叶玮珊转头。 「你们真要留下?」沈洛年说。 「怎……怎么?」叶玮珊意外地问。 「刚刚已经结下仇了。」沈洛年说:「既然你们这么不愿意砍人,就别留下吧,现在十几公里外,又有几百个人往这附近搜来,就算躲掉,日后八成还会遇到敌人,我现在带你们出去还来得及。」 「那怀真怎办?」叶玮珊说。 「我会想办法。」沈洛年摇头说:「不需要你们帮忙。」 叶玮珊迟疑了一下,突然望向众人,行了一礼说:「大家……刚刚对不起,逼着你们出手。」 「玮珊姊,别这样,不是妳的错。」吴配睿难过地说。 「不就是杀人嘛!」玛莲嘴硬地说:「我……已经有点习惯了。」 「刚刚说迫出妖质开革,是逼不得已。」叶玮珊说:「如果真不愿和人争斗,我不会有任何意见或者惩罚,趁着现在没有敌人,想离开的人,不用有顾忌。」 众人彼此互望着,谁也没说话,隔了片刻叶玮珊又缓缓说:「刚刚我们至少打伤了五十多个人……你们可曾想过,如果一开始不用刀背、直接动手,只需要伤害不到一半的人,就可以在第二批援军赶到之前结束战斗,提早退走。」 这话说得没错,每个人眉头都皱了起来,暗暗后悔刚刚的举动,手下留情不打退对方,到最后反而伤害更多人。 「如果直接杀人呢?」沈洛年突然说。 众人一怔,望向沈洛年。 「当时如果一冲出去就杀个十人,谁也不敢拦你们路,恐怕暂时也没人敢追来。」沈洛年遥望东方说:「现在马上来了百多个,万一被追上,就不知得杀几个才能完事。」 叶玮珊皱眉说:「洛年……这样也实在……」 「我在台湾,就这样跟他们说。」沈洛年说:「谁再碰我叔叔,我就把何宗所有亲戚朋友都杀光,后来就没人来胡闹了,所以只砍了两条手臂就没事,否则能这么简单就结束吗?」 这话众人还都是第一次听到,每个人都说不出话来,过了片刻,黄宗儒才说:「洛年,你是开玩笑的吧?如果他们不听话,难道你真要杀光……」 「我是认真的喔!」沈洛年目光扫过众人说:「何宗那人也看得出来我是认真的才有效……但玮珊刚刚对他们的威胁,一点都不认真,对方自然不会怕。」 这是什么样的人,怎会有这样的想法?这一瞬间,每个人看沈洛年的眼神都稍微变了,都多了一点害怕、提防的味道,沈洛年也不在意,只说:「所以你们都回去吧,看你们这样我也没劲。」 「我不赞成以杀人、伤人的方式吓阻对方。」赖一心突然开口:「但我也不想离开。」 众人目光集中过去,赖一心缓缓地接着说:「不管是杀人还是伤人,对方心中一定会记恨,彼此报复,没完没了,就算一百人的时候不敢来,但一千人可能就来了。」 这话有道理,众人纷纷点头。 沈洛年却不以为然地说:「通通杀光,别留活口就没人报复。」 众人都一呆的时候,叶玮珊忍不住瞪眼说:「洛年!这怎么可以?」 「好啦、好啦,当我没说。」沈洛年闭上嘴不说话。 「对方既然不讲理,硬要逼我们走,不可能避免冲突。」赖一心接着又说:「我是这样想的,无愧于心最重要,刚刚既然不杀人就能打赢,就不该杀,但如果不杀不行,就别迟疑……只要是这样,我们就不用感到抱歉……玮珊说得很对,我们刚刚一时心慈,最后反而多伤了几十人,这种错误以后不能再犯。」 这话众人可就比较能接受了,大家纷纷点头,心情都纡解了不少,玛莲嘴角露出笑容说:「对啊,逼得我们非打不可,打伤了又哭爹喊娘,那要怪谁?怪我们不乖乖让他们砍吗?」 吴配睿咬着唇点头说:「我也觉得一心哥说得很对,我们是……正当防御。」 「刚刚还不敢说。」张志文耸耸肩低声说:「其实我砍到后来有点上瘾。」 「我也是耶,砍着砍着就不觉得怎样了,和打电动差不多。」侯添良诧异地说:「我刚都不敢说出来,干!原来你跟我一样残忍。」 「去你的,谁残忍了?」张志文心中暗骂,比残忍谁比得上沈洛年?但这话他又不好说,只瘪嘴说:「玮珊说砍手他们接回去不难啊。」 侯添良这会儿却不理张志文了,笑说:「我不只要留下,还要吸收妖质变强,最后救回怀真姊!」 「对。」这话正符合赖一心的想法,他马上跟着说:「不管想做什么,都需要更强大的能力。」 「一心快点试验吧。」张志文说:「我们也要变强,说起来阵式挺好用的,对方人多也没用。」 「对啊!不过无敌大都不用砍人,不公平。」吴配睿嘟起嘴抱怨,黄宗儒自然只好干笑。 「奇雅其实也很善良呢!」玛莲笑嘻嘻地说:「妳刚没用几次炁鞭对吧?」 奇雅轻摇了摇头,没说话,倒是黄宗儒说:「对方剑炁太多,我们全力防御比较稳,对了,奇雅姊,妳可以化散力量就好,不用布出炁墙抵御,这样比较方便吧?」 「我也这么想。」奇雅赞同地点了点头,毕竟柔诀的防护炁劲适合一面化散力量,一面把力量引开,固定成炁墙就没有引开的效果,硬要化去反而费劲,还不如针对敌袭时化散,比建立炁墙还有效率。 众人正议论纷纷、讨论阵型时,沈洛年突然皱眉说:「蓝姊,妳别硬撑了,回去吧。」 众人一呆,纷纷停口,望向白玄蓝。 白玄蓝一直没吭声,只在旁听着众人说话,突然发现沈洛年对自己这么说,接着众人都看着自己,她先是一怔,跟着眼睛泛红,眼泪从眼角慢慢滴出,顺着脸颊滑落,黄齐一呆说:「蓝?」连忙奔了过去。 「对……对不起。」白玄蓝转过身子,掩着脸退开几步。 「蓝姊?」「舅妈?」玛莲、奇雅、叶玮珊都吃了一惊,连忙跟着围了上去。 却是沈洛年看得很清楚,刚刚战斗的过程中,白玄蓝虽然表情没变,也顺着叶玮珊的指示发出强力的炁弹,但她却一直笼罩在浓重的哀伤和悲痛中,直到赖一心和叶玮珊两人说了那串话,大部分人已经感到开解,心情好了不少,她却依然无法释怀、十分难过。 不知是不是考虑到众人的感受,到了这时候,她仍一声不吭,不愿表现出来,但这份连丈夫黄齐都没能察觉的心情,却被沈洛年一言点破,白玄蓝心慌之下,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在众人安慰下,白玄蓝好不容易止住泪,她不好意思地抬头说:「没……没事了,让大家担心。」 「舅妈?」叶玮珊担心地说:「妳……真的很难过?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不,是我太软弱了。」白玄蓝迟疑了一下,垂泪说:「我本想忍着的,但……洛年说的没错,我真的受不了,齐哥,我刚打伤好多人,有没有……有没有人……被我杀死?」 「没有,一定没有的。」黄齐一辈子就宠着这个老婆,他搂着白玄蓝肩膀,疼惜地说:「妳别难过,我们不打了,我陪妳回台湾,好不好?」 白玄蓝一怔说:「但……孩子们都要留下,我不能……」 「舅妈,别替我们担心。」叶玮珊苦笑说:「妳这样我们心里更难过。」 「不行的,妳才刚接手,又这么年轻……」白玄蓝咬着唇说:「不然我以后不打人了,打妖怪我还是可以帮忙。」 白玄蓝这样说也不是没道理,叶玮珊正感为难,黄齐缓缓说:「就算妳不出手,看我们出手伤人,也会难过的。」 白玄蓝一怔,低下头说不出话来,黄齐跟着说:「宗长之职交托后,长辈按规矩本该退隐,我们没立刻走,是有点不放心,但玮珊本就沉稳,又有一心和大家帮着,其实也没什么好担心,走吧,我陪妳回去。」 白玄蓝似乎终于意动,迟疑了片刻才说:「还有书的注释……」 「游艇也要七天后才来,这样吧,我们先找地方躲一个星期。」叶玮珊一面思索,一面明快地说:「这七天尽量避开敌人,我和一心测试妖质,舅妈和舅舅处理书,其他人暂且轮流防御,七天后若一切顺利,我们再离岛,下次就把所有妖质运来。」 似乎只有自己觉得杀人没什么?沈洛年抓抓头,倒也不想多说,却见叶玮珊那双明眸突然望着自己,似乎有话想说,沈洛年扬眉说:「干嘛?」 「陪我去找个住的地方吧?」叶玮珊含笑说。 「啧,知道了。」沈洛年皱皱眉,随着叶玮珊,转身往外走去。 第九章 谁教我们没女人味 第九章谁教我们没女人味 噩尽岛,过去那五公里宽的荒凉小岛不提,变成百公里宽之后,也不过才过了一个半月,但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已经有些一般自然界会生长的普通小草,开始在那些妖界植物之间的空地生长,趁着热带的多雨春日,蓬勃发展。 这地方水气丰沛,岛中央山区几乎每天都会下一场大雨,泥土被冲刷了一段时间,溪流河川也慢慢汇集出现,但因为时间太短,没有什么河谷之类的地形,下游溪流也往往漫成一片,随意地改变河道。 当初息壤不断增长的时候,中央山地的土壤不断堆叠挤压、隆起崩落,地形变得十分复杂,也不算很稳定,在大大小小的地震影响下,几乎每天都有山崩土滑的现象。 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找个山洞住,也没有河谷可言,沈洛年和叶玮珊最后在瀑布附近,找了个山崖和一排巨茎间的缝隙,上方盖上草叶,缝隙塞上土块,出口再用一些草木挡着,就成为众人临时的居所。 其实在这岛上,几乎没有普通的人或兽,只有变体引炁的人类,以及强大的妖怪,这样的生物只要到了一定的距离内,不管外面怎么遮掩,都会发现众人的藏身处,所以众人搭建的时候,只求个遮风避雨,外在的伪装也不太在乎了,只要远处看不大出来即可。 很快过了三日,白玄蓝和黄齐一直努力地语译、誊录道咒总纲,叶玮珊和赖一心则开始尝试迫入更多妖质,接着就是引炁增加和再次迫入,到今日已经各迫入了数公升的量,还没听到什么新发展。 至于其他人可就比较清闲了,玛莲、侯添良、张志文、吴配睿这专责外围战斗的四人组,似乎也已经下了决心,整天没事就拿着藤条、树枝比划功夫,也不知道是不是练习砍人,奇雅和黄宗儒的功夫不适合比划,泰半在旁看着四人笑闹。 而沈洛年每天下午到傍晚之间,都会出去一段时间,似乎是往西方探索,但众人询问他也不想多说,后来大伙儿除了交代他小心之外,也懒得问了。 今日中午众人吃饱后正在闲聊,赖一心突然对沈洛年笑说:「洛年,你下午都去哪儿?」 「到处逛逛。」沈洛年这几天都是这么回答。 「往西逛吗?」赖一心说:「我和玮珊一起去吧?」 「你们俩去干嘛?今天不吸收妖质吗?」沈洛年有点意外。 「七公升之后,没法再迫入了。」赖一心说:「可能是这里的界限,我们打算带一点妖质往西走,看看能不能再提升。」 「只是先带着。」叶玮珊补充说:「这几天为了隐藏行迹,除了迫入妖质的时候,我们也很少运用炁息,出去外面可以多测试一下身体的状态,看有没有不良的反应,可以陪我们走走吗?有你在比较安心。」 沈洛年并不想带人出门,但如果两人非得出去的话,为了安全,不陪行倒也说不过去,叶玮珊这种问法,倒是抓到他的弱点,他想想只好点头说:「一定得出去试验的话,就走吧。」 「我要报名!」玛莲马上叫了出来:「阿姊也要去!」 玛莲这时已经隐隐变成那群调皮鬼的老大姊,眼看老大一开口,除了较沉稳的黄宗儒之外,其他三人马上跟着叫:「报名!报名!一起去。」 吴配睿还跟着抱怨:「洛年偏心啦,我们求了三天都不理会,玮珊姊一说就好。」 「是啊。」玛莲对吴配睿说:「小睿啊,谁教我们没女人味,奇雅又不肯帮忙诱拐一下洛年,没办法。」 奇雅闻言不禁白了玛莲一眼,轻啐了一声。 叶玮珊却听得脸庞微红,轻嗔说:「我们是有正事。」 「继续闷下去,我们会生病的,这也是正事。」张志文一脸严肃地说。 「蚊子说得好!」玛莲一掌拍到张志文背后,哈哈大笑,打得他龇牙咧嘴地叫痛。 叶玮珊苦笑了笑,沉吟着说:「大家都去的话……那舅舅和舅妈……」 「我们俩留下没关系啊。」白玄蓝微笑说:「这儿三天都没妖怪,没这么倒霉吧?」 「不妥,要考虑到各种状况,还是……干脆大家一起出去走走?」叶玮珊笑说:「舅妈和舅舅也闷了几天了。」 「蓝姊一起去吧。」玛莲笑说:「要是又遇到敌人,妳别出手就是了。」 白玄蓝温柔地笑说:「你们还没问洛年答不答应呢,这么一大群人黏着他。」 沈洛年看大家都企盼地望了过来,没好气地说:「只有今天喔。」 「大牌洛年!」吴配睿嘻嘻一笑跳起说:「快去拿刀子,免得洛年反悔。」 「不会反悔。」沈洛年站起身说:「但里面真的比较危险,我自己是没炁息才敢往内走,带着你们只能在外围逛逛。」 「你走了多远啊?」众人准备的时候,白玄蓝一面关切地问:「都没找到怀真吗?」 「我走到距离中央山峰大概……三到五公里远的地方。」沈洛年说:「之后强大妖怪太多太密,还不少在打架,就不敢继续走。」 「咒誓之法,显示怀真在山峰上?」白玄蓝又问。 「是往那个方向指去。」沈洛年顿了顿说:「但最后几个影像很模糊,不知道是不是在山顶……说不定山里面有洞穴之类……」 「她……」白玄蓝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走开,一面低声说:「在那儿做什么啊?」也不知道是当真想询问还是在自言自语。 沈洛年自然答不出来,这也是他一直想找到怀真问清楚的事情。 「既然都要出去,东西就都带着吧,说不定有变故就不回来了。」叶玮珊一面打点交代,一面回头喊:「洛年,你的背包。」 「喔,对。」沈洛年倒忘了,这几天他都拿着几颗烟雾弹就出门,背包好久没背了。 没过多久,众人打理妥当,组成阵势,在沈洛年指引下,顺着山势往西方移动。 这次移动的方式和三天前过来时可大不相同,沈洛年让众人距离拉近,一面走一面观察,走走停停地行了十分钟,才往前移动了几公里。 众人看沈洛年这么紧张,一开始开心的心情也慢慢收敛下来,看着四面安静的森林,不免都有点疑神疑鬼。 「这儿的妖怪,有些在收敛妖炁的时候,我感应的范围也短。」沈洛年一面走,一面低声对众人说:「有些甚至要到数百公尺之内才能察觉,所以要很小心,还有,有的妖怪耳朵很灵,说话小声点。」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更安静了,走着走着,沈洛年又低声说:「一心,你们俩要测试放出炁息?」 「嗯。」赖一心说:「不行吗?」 「那就这儿试试。」沈洛年说:「再往前走,太密了,你们百公尺内就会被其他妖怪察觉,再前进很危险。」 「喔?」赖一心和叶玮珊互看一眼,两人同时放出凝缩着的炁息,一股压迫力立即外涌。 只见叶玮珊周身泛出一片裹住她的红芒,仿佛被火焰笼罩一般,脸都看不大清楚,众人不禁惊呼赞叹,羡慕地看着叶玮珊。 至于内聚型的赖一心,外表却看不出什么变化,直到赖一心将炁息运上银枪,整条银枪上面马上腾起碧绿的光焰,赖一心突然往外跨出两步,迅速地挥舞起那把漂亮的碧绿焰枪,只见绿光挥洒翻腾,一朵朵枪花往外急闪,突然赖一心轻叱一声,身上泛出一片淡淡绿影,身子往上浮了起来。 众人一看,都轻啊了一声,忍不住低声叫了起来。 赖一心浮起两秒,又飘身落地,一面说:「可以支持一下子。」 「哇!飞……飞起来了?」玛莲一把抓住赖一心,又惊又喜地说:「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还不算能飞。」赖一心微笑说:「但攻击飞纵时,能在空中稍微改变一、两次方向,这就帮助很大了。」 「收敛炁息!」沈洛年突然说。 赖一心和叶玮珊一怔,同时抑制炁息凝缩,一面看着沈洛年,沈洛年等了片刻才说:「没事了,刚一公里外,有个妖怪好奇接近,收敛以后就走了。」 「差点吓死人,很强的妖怪吗?」吴配睿吐了一口大气说。 「比牛头人强不少。」沈洛年看了赖一心一眼说:「一心说不定勉强打得过,但打起来又会引起别的妖怪注意,尽量避免。」 牛头人吗?众人打量着赖一心,刚刚散发出的那种感觉,确实似乎接近那种等级。 「你们俩身体有没有感觉异状?」白玄蓝关心地问。 叶玮珊和赖一心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赖一心还说:「感觉更有精神。」 「那太好了。」张志文嘿嘿笑说:「剩下的妖质大家分一分,一起有精神吧。」 「不行。」叶玮珊摇头笑说。 「玮珊,还要等什么?」玛莲一脸委屈地问。 「还要等我们出岛,看看道息不足的时候,会不会受不了啊!」叶玮珊看着众人说:「你们不怕得一辈子住在这岛上吗?」 「若是不能出岛,你们俩要一辈子留在这儿喔?」侯添良愣愣地说。 叶玮珊脸一红,正不知该怎么回答这句话,张志文已经推了侯添良一把,贼笑说:「阿猴想说他们俩是亚当和夏娃对不对?」 侯添良一怔,咧嘴笑说:「哪有,明明是你说的。」跟着两人又闹了起来。 侯添良也就罢了,张志文一定是故意的,叶玮珊脸更红了,白了两人一眼,才转头对沈洛年说:「我现在可以再次释放炁息吗?」 「嗯。」沈洛年说:「有妖怪接近我会提示。」 叶玮珊点点头,取出匕首,再度放出带着艳红焰光的炁息,一面挥手控炁,凝聚道息引炁,补充入自己体内,跟着也帮赖一心引炁,两人补充满炁息之后,叶玮珊看着赖一心说:「要再迫一次吗?还是再等两天?」 赖一心考虑了片刻,点头说:「再迫半公升,我来就好……不管结果如何,之后都要等出岛测试适应状态,才能继续。」 「嗯。」叶玮珊微微点了点头,取出了半公升妖质,走近说:「开始了?」 「好。」赖一心自己在手掌处抹了抹了药物,将左手伸出。 叶玮珊以外炁托起包覆,将妖质对着赖一心手掌逼入,但那滩妖质虽然附在手上,却一直没能渗入,过了好片刻,叶玮珊和赖一心对视一眼后,她一收妖质托起,摇了摇头。 「已经到极限了吗?」赖一心说:「刚刚的力量,比昨天大了不少呢!」 「我另外还有个感觉。」叶玮珊收妥妖质,四面看了看说:「我们体内妖质含量如果不变,就算往道息更浓的地方走,可能也就这样了,不会再提升……刚刚走来,最后一公里内,炁息的质都没提升的感觉。」 「似乎是这样没错。」赖一心说:「但只有这样还不够,还得想想别的法门。」 「随你怎么想都没关系。」叶玮珊凝视着赖一心,低声说:「可不准随便冒险。」 「不会啦!」不解风情的赖一心只顾着呵呵笑,对叶玮珊话中蕴含的柔情,一点都没反应。 叶玮珊倒也习惯了,她苦笑转头说:「洛年,往回走吧。」 众人走出一段距离,比较敢开口说话的时候,玛莲突然回头说:「玮珊,既然不吸收,怎不早点出岛?」 「船还要四天才来。」叶玮珊摇头笑说。 「唉……」玛莲皱眉说:「能不能找军舰来接人啊?反正外面一堆闲着的军舰。」 叶玮珊正不知该怎么说,指路的沈洛年却突然插口说:「不闲喔,很忙。」 「什么?」玛莲诧异地转头。 「军舰很忙。」沈洛年说:「昨天开始很多人轮番上岛,岛的北面打得很热闹。」 「真的吗?」玛莲兴奋地说:「吼!洛年你有偷偷跑去看喔?居然不带我去!」 沈洛年摇了摇头说:「刚好看到。」 「刚好个头啦!你千里眼啊?」玛莲忍不住笑说。 「几十公里外而已。」沈洛年说:「飞到比树高就看到了。」 「你这能乱飞的怪物。」玛莲不管说话不清不楚的沈洛年,转头对叶玮珊说:「反正无聊,我们去帮打吧?」 「洛年,谁跟谁在打啊?」叶玮珊望着沈洛年,有点意外地说:「没听你提过。」 「不关我们的事,所以没提。」沈洛年索性停下脚步,回头说:「总门部队被挡在北面海边,和南面的凿齿打,牛首妖靠东南海岸,偶尔跑出来闹一下,三方主要在f1、f2两张地图区战斗。」 「凿齿能挡住练了四诀的大批总门部队?」叶玮珊诧异地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沈洛年毕竟只是远观,加上没兴趣,看得不很清楚。 「大概总门那些人都是笨蛋。」玛莲笑说:「有阵势和没阵势可是差很多。」 「不对。」叶玮珊皱眉说:「几万人打仗,我们这种游击用的小阵势未必好用,军团统筹配合另外有一套章法,那些本来可是军人,表现的该比我们还好才对。」 「去看看就知道了啊……啊!」玛莲突然一拍手说:「洛年,主要是凿齿和总门在打对不对?」 「好像是,怎么?」沈洛年说。 「我们现在就从凿齿背后杀过去。」玛莲笑说:「一路杀到总门那边,这样大力帮忙,他们总不好意思不借船给我们吧?」 这倒也有道理,众人眼睛都是一亮,如果可以提早出岛,,就可以提早知道吸入大量妖质有没有坏处了,白玄蓝和黄齐也可以在比较好的环境语译。 沈洛年却说:「凿齿很多很多人喔,穿得过去吗?」 叶玮珊忍不住白了沈洛年一眼,嗔说:「怎不早说?老是只说一半。」 关我屁事?沈洛年没好气地说:「我本来还懒得说呢!」 这人实在是……叶玮珊忍不住好笑,想想又说:「大家觉得呢,要不要接近看看有没有缝隙?」 「有洛年在,该可以找到路出去吧。」黄宗儒沉吟说:「可以从牛头人和凿齿的交界处走,他们不可能太过接近。」 有道理。叶玮珊当即说:「宗儒好主意!洛年,麻烦带路。」说完,叶玮珊多看了黄宗儒一眼,一面对他点了点头,她渐渐发现,黄宗儒似乎也挺有见地,反应也不慢,看来遇到困扰的时候,除了奇雅以外,还可以找他商量。 另外,张志文其实也挺聪明的,但是脑袋却老是往不正经和开玩笑的方向转,有点可惜。至于侯添良、吴配睿和玛莲,思路有点太过一直线,灵光的时候就不多了。 而赖一心和沈洛年,这两人可就真有点麻烦,沈洛年脾气古怪难相处就不用说了,赖一心却也太乐观了,仿佛什么事情都不会有问题,事实上现实往往并不是这样,但他却从没学乖过……无论如何,不提感情问题的话,这两人真能帮上很大的忙,能认识他们,也算是自己的运气。 若能顺利出岛,下次上噩尽岛,舅舅和舅妈就不会来了……舅妈个性虽然比较温和软弱,但是大家都喜欢她,又是长辈,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只要有她在,总觉得心底踏实些,她不在之后……叶玮珊不禁有点惶恐,自己是否真的有资格带领白宗? 叶玮珊当时这么爽快地接任,倒不是因为有信心,而是她看得出来,眼前除自己之外,没有其他更适合的人,其实她本是个很容易过度担心的人,这担子对她来说压力不小。 队伍中,沈洛年正和赖一心并肩领头,原来沈洛年现在常以妖炁托体,身形不再笨重,除战斗时需躲回炁墙中,平常大多在前方领路,这时正带着众人往东北方曲折前进,走着走着,沈洛年突然止住队伍,低声说:「左前方凿齿,右前方牛头人,都不少。」 「不少是多少?」叶玮珊皱眉问。 「算不清楚。」沈洛年沉吟说:「好几百或上千吧……不过凿齿比较多。」 「稍偏左走吧,一心。」叶玮珊说:「可以的话,尽量不要和牛头人冲突。」 「嗯。」领头的赖一心带着队伍稍偏往左,一面说:「若是一群牛头人对我们冲阵,可能挡起来很吃力。」 应该是根本挡不住吧?不少人都吐了吐舌头,当时和牛头人联手过数日,那群牛头人冲锋起来可真有点恐怖。 走着走着,突然闻到前方传来古怪的焦臭味,众人速度放慢了下来,沈洛年跟着说:「等等,前面似乎很多人……到处都是。」 到处都是?那可不能随便出去,但眼前林木浓密,又看不清远方的状况,叶玮珊正为难,背着双手巨剑的张志文突然笑说:「玮珊。」 「嗯?」叶玮珊转头。 「我和阿猴去看一下如何?」张志文说。 「你俩要去?阿姊也去!」玛莲跟着说。 「阿姊别啦!」张志文笑说:「被发现了妳跑不掉,我们可以甩掉对方以后收敛炁息躲起来。」 玛莲一想也对,嘟起嘴,皱皱鼻子退开。 「你们有把握吗?」叶玮珊有点担心地问。 「放心啦。」张志文回头和侯添良对视一笑说:「我们还没机会用全力跑长途呢!」 「是吗?」叶玮珊微微一怔说:「那一定要小心,志文、添良,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啦!我们平常也没别的事干。」侯添良笑说。 「对啊,玮珊别对我们这么温柔。」张志文嘻嘻笑说:「我们不是一心和洛年那种木头,会心动的,万一喜欢上妳怎么办。」 叶玮珊一怔,脸上微红地啐了一声说:「胡说八道。」 「走吧、走吧。」张志文把那双手巨剑背在身后,和侯添良并肩去了。 两人过去总是随着队伍行动,还真的没展露过实力,这时他们运起内炁托体,轻轻一踢地面,仿佛闪电一般地一溜烟飘了出去,两个闪动就不见了踪影。 「全轻原来可以快到这种程度?」黄齐不禁咋舌。 「缺点就是遇到强敌时,他们可能砍不进去,也不大能化散力道。」赖一心沉吟说:「我一直在想,有没有可能有更好用的武器。」 「武器?」叶玮珊诧异地说:「砍不入敌方炁息的话,好武器也没用啊!」 「有没有可能把武器变体啊?」赖一心忽然说。 「嘎?」大伙儿都是一呆。 「一心,你别乱来啊,哪有这种事情?」玛莲诧异地说。! 「因为不只是生物才能妖化啊……」赖一心摇摇头,突然苦笑说:「想试验的事情太多了,先不管这个,出去之后,我想和他们俩商量一下,看要不要换武器。」 「要他们换武器?」吴配睿诧异地说:「那不就要重新淬炼武器和练招式?」 「过去不知道四诀的特性,更没想到他俩会选轻诀。」赖一心沉吟说:「轻诀威力不足,但凝聚量越集中,就越锐利,分散在大型武器上,威力就降低了,他们也许该用短小一点的武器,虽然伤口会小一点,但还有机会破开强敌的护体炁息,添良的武士刀还勉强,志文的双手剑实在不合适。」 「难道要他们用匕首?」玛莲诧异地说:「那种最小了。」 「不。」赖一心摇头说:「除了暗杀偷袭之外,正面搏斗时单匕首会吃亏……双匕首的话,还不如用细长剑,虽然少了点威势,但多了安全度。」 「我也在想……」黄宗儒说:「我是不是用双盾比较好,不要带刀了?根本用不到,而且造出两片炁墙的话,灵活度会增加,平常分两片,遇到强敌可以集中防御,有人要出入炁墙内外时,也比较灵活。」 「有道理。」赖一心说:「这样盾可以小一点,然后上面装个尖刺,有需要的时候也可以攻击,你可以改练刺法。」 「尖刺?」黄宗儒说:「你不是说盾面平滑比较好错力?」 「对啊,上面装,不是盾面装。」赖一心比划着说:「上面、上面。」 「像独角仙的角吗?」叶玮珊含笑插口说:「盾的顶端。」 「对、对!」赖一心连忙点头说:「就是玮珊说的那样,上面、盾顶端。」 「这样不如装在手握处的横杆……也会抓得更稳。」黄宗儒沉吟着说。 「那我呢?」吴配睿抢着说:「这武器适合爆劲吗?」 「我可不想换啊。」玛莲苦着脸说:「我都用了几年了。」 赖一心点头说:「妳们的都很适合。」 「回来了。」沈洛年突然转头说。 众人目光转过,果然张志文和侯添良正并肩飘回,两人脸上都是惊讶的神色。 他俩落在队伍旁停下,对视一眼,张志文才说:「北边河口旁、海边有片隆起的高地,从那儿开始被清开了……两公里宽吧,森林全都烧光了。」 「燃料又不能带多,不知道怎么烧的……」侯添良说:「整个空了一大片。」 「然后那山丘上围起了一大片麻袋沙包迭起的围墙,周围架满了机关枪和火炮。」张志文接着又说:「里面很多人,有变体者,也有普通士兵,好像还开始盖房子了。」 「那山丘外的森林里南边躲着凿齿,东南看到一些牛头人,就是前面左右两边。」侯添良说:「不知道是不是准备打过去?」 「那个山丘围起的范围不小呢,至少也有五百公尺宽。」张志文又啧啧笑说:「总门似乎准备把部队搬上来住了?」 总门真的上来建立据点?叶玮珊暗暗诧异,莫非自己那天的胡诌产生影响了? 「现在怎办?」侯添良问。 叶玮珊问:「我们能穿过缝隙,直接冲到土丘上吗?」 「应该没问题。」两人同时点头。 「那就冲吧。」叶玮珊说:「大家小心点,对了,记得说我们是在岛上遇到洛年的。」 沈洛年倒没想到还有这个问题,他啊的一声说:「不然留包食物给我,我留在岛上吧?否则妳怎么解释?」 「我就一问三不知,叫他们自己去问你。」叶玮珊白了沈洛年一眼说:「别跟我说你不知怎么应付。」 这倒不是问题,不理他们就好了,沈洛年这方面可在行,他嘴角露出微笑说:「原来妳早就想好了。」 「反正你也没法自己到岛中间,再多陪我们几天吧?」叶玮珊笑说。 「嗯……」沈洛年正要点头,突然北方传来一阵嘶喊怪叫声,跟着远远传来一连串的机枪声、炮火声,还有不少爆炸声,众人一呆,纷纷往北望,赖一心诧异地说:「打起来了?怎么不等我们?」 等我们干嘛?叶玮珊白了赖一心一眼说:「该说还好我们还没冲,万一夹在中间可惨了。」 「凿齿进攻了吗?」黄宗儒说。 「去看看吧。」叶玮珊说:「看有没有机会过去,洛年?」 「嗯,走吧。」沈洛年早已感到整个战场的变化,当下领着众人,朝凿齿空出的方位前进。 走到了森林边际,果然远远看到森林外的妖界植物都已烧成粉末,前方杀声震天,枪炮声响不断,众人躲在茎干后探头偷看,却见数公里外果然如侯、张两人所言,海滨一处土丘上迭满了沙包,围成一个圆形堡垒,周围万余凿齿正狠命地往内扑。 那堡垒四面,架满了机枪、火炮,这时正对外狂射,那些东西虽打不入凿齿的护体妖炁,却能将之击退、炸翻,而且似乎还挺痛的,凿齿们一面往上爬一面被打翻,个个龇牙咧嘴地怪叫不休。 偶尔也有腾空而起的凿齿,但空中没法借力,往往还没接近就被打飞,更是难以接近。 「冲上去吗?」赖一心问。 「不行。」叶玮珊说:「这一片乱,他们不能停火,停火凿齿也能进去。」 「不管他啊。」玛莲笑说:「大家躲无敌大的炁墙里面,直接冲过去。」 确实也是,黄宗儒的炁墙足以抵挡这些武器而有余,不过这样就惹人讨厌了,叶玮珊迟疑了一下说:「先看看他们怎么打的。」 「昨天这土墙还只有一半高……」沈洛年有点诧异地说:「倒是挺有效率。」 「毕竟是部队。」叶玮珊对这场仗很有兴趣,不知道部队会怎么运用人数的优势。 随着凿齿前仆后继地往上拥,越来越接近堡垒时,突然堡垒西面一声号响,那一排排沙包顶端后,冒起两排变体军队,这些人服装整齐,通通都拿着同个式样的短剑,正是总门培育的兼修派部队。 只见那群变体部队一片黑压压的,一个连着一个十分紧密,似乎想尽量挤上越多越好,而两排一排蹲前一排站后,一声号令之下,突然一排剑炁扫了出去,只见冲在前方的凿齿,倏然一个个断头滚倒,一下子死了一大片,连盾牌都挡不住这股力道,后面的一呆,又被机关枪和火炮打翻后滚,转眼清出一片空地。 众人看了大吃一惊,就算是练了四炁诀,兼修派的剑炁什么时候威力变这么大?几乎不下于吴配睿、玛莲在近距离轰出的爆劲刀炁? 要知道剑炁破空飞行,在空气磨耗下,一路还会损耗,除了越远越弱外,兼修派的外炁威力也大大不如专修派,就算每个都练适合切割的轻柔心诀,也不该有这种威力,如果前几日遇到的「共生联盟」也有这种能耐,众人恐怕没法赢得这么轻松。 在众人惊讶中,凿齿似乎并不气馁,又重新往上扑,一样被枪弹不断击退,直到逼到堡垒不远处,剑炁的有效范围内,又是一声号响,每个人动作一致地往外挥剑,一排剑炁同时飞射,霎时凿齿又倒了一大排,而且几乎每个死状都一样,都是脑袋被剑炁凭空削断,瞬间死亡。 凿齿们眼看不对,一声呼啸下,迅速地往西南奔窜,退回森林之中。 众人顾不得担心被凿齿发现,每个人这时都在想,总门部队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如果这样的力量轰过来,黄宗儒的炁墙挡得住吗? 「集中攻击。」赖一心突然说。 「集中什么?」玛莲问。 「他们剑炁都瞄准最近的凿齿脖子攻击。」赖一心说:「在号令下同时出手,就会同时抵达,威力就会累积起来一起作用……你们看,他们上面挤了几千人,但一出手凿齿只倒下最前面几百个,并不是倒下几千个。」 「大概有三千多人。」叶玮珊听懂了,目光扫过,心中粗略地估计一下说:「可能每个人都针对最近的凿齿攻击,所以就是最内圈倒一排……大概十个合力打一个吧。」 十个打一个吗?那比自己强也不奇怪了,玛莲总算松了一口气。 「总门这法门不错。」赖一心赞赏地说:「很适合兼修者用剑炁合攻。」 「对我们却有点不妙。」叶玮珊皱眉说:「『共生联盟』的人想必看在眼内,下次排个方阵,用这法门对付我们的话……」 「要先破阵。」赖一心点头说:「不怕,有办法的。」 「你不管什么都说有办法。」叶玮珊忍不住好笑。 「真的啊。」赖一心说:「以后不管敌人强弱,一律由我冲阵,玛莲、小睿在我身后破阵,其他不变。」 「你现在炁息确实比她们还强,但她们若也提升的话,还要这样吗?」叶玮珊说。 「一样。」赖一心点头说:「敌弱,我扰乱敌势,敌强,我化散威力,之后她们都容易发挥,太特殊的强敌,就要她们先躲入安全区,再看情况偷袭。」 「那之前为什么不这样做?」玛莲好奇地问。 赖一心笑说:「没想到。」 「你这糊涂一心。」玛莲推了赖一心一把,赖一心也只呵呵猛笑。 「凿齿退了,我们要趁机进去吗?」吴配睿看了看那面,突然诧异地说:「他们在干嘛?」 众人纷纷转头,望向聚集在西南面数公里外的凿齿大军,却见凿齿们一面发出怪叫一面不断地蹦跳,不知在热闹什么,莫非他们在庆祝刚刚的大败吗? 众人正迷惑的时候,却见凿齿群缓缓分开,一个不同于凿齿的妖怪,从森林深处缓缓走出,一直走到众凿齿之前,仿佛是他们的首领。 那妖怪身材高大、手持盾斧、肩上无头,胸口一对巨目,肚腹裂开血口,庞大的妖炁往外散发,直让人不寒而栗,一时之间,谁也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还是沈洛年先开口:「妈的,刑天!」 第十章 你们加油 第十章你们加油 叶玮珊目光一转,却见沈洛年居然拔出匕首往前走,不禁吃了一惊,连忙一把将他抓住,轻叱说:「洛年你干嘛?别动。」 沈洛年一挑眉说:「我绕去森林后面,看有没有机会用烟雾弹砍那家伙。」 「不准。」叶玮珊抓紧沈洛年手臂,瞪眼说:「那妖怪有多强你忘了?」 沈洛年望着叶玮珊片刻,渐渐冷静下来,这才终于发觉自己确实有点找死,印象中刑天的动作比张志文等人还快,就算顺利用烟雾弹裹住他,他只要单纯乱挥大斧,自己该也无法欺近,说不定他一闪就能纵出烟雾圈,那更是没拼,想到此处,沈洛年只好把匕首收了回去。 「下次吧……」赖一心也看着刑天说:「下次大家都变强,再和刑天拼一次。」 「拼得过吗?」吴配睿咋舌说。 「不知道。」赖一心眉头皱起,沉吟说:「上次没测出对方实力,还是我去……」 「别想!」叶玮珊也拉了赖一心一把,嗔说:「你想一个人先上去试试啊?」 「呃……」赖一心不禁干笑说:「想想而已。」 一个个都这么累人……叶玮珊看看赖一心又看看沈洛年,发现自己正一手拉着一人,她微微一怔,有点慌张地松手低声说:「反正你们都别冲动。」 沈洛年冷静下来之后,仔细地打量对方妖炁说:「在这儿,刑天似乎弱了一点。」 「难怪牛头人被逼到海边……」黄宗儒说:「有刑天统领凿齿,牛头人怎么打得过?」 「刑天应该不喜欢到道息较低的海边来。」叶玮珊也沉吟着说:「若刑天冲上去,不知道总门挡不挡得住?」 「如果挡不住怎办?」赖一心说:「不管吗?」 叶玮珊一怔,说不出话来,若说要管,怎么打得过刑天?若说不管,难道看着那批人被凿齿剿灭? 突然那端刑天怪叫一声,举起斧头挥舞着,凿齿们也跟着举起短矛呼喊,就这么喊了一阵子,刑天斧头一挥,领着凿齿大军,仿佛箭头一样往前飞冲,对着人类建造的堡垒冲了过去。 真的上了!众人注意力都集中过去,见领着凿齿冲锋的刑天,只维持在凿齿群前方不远,并没用全力奔驰,而凿齿的速度也不慢,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刑天和身后凿齿大队,已经开始往山丘上冲。 总门那边虽然没人遇过刑天,当初也听过赖一心等人回报,知道这强大妖怪的存在,十几挺机枪对着他集火姑且不提,那后墙上的变体部队,目光都凝注在刑天身上,似乎也在等待着指示。 眼见刑天接近到了二十公尺以内,到达了剑炁的有效范围,后面一声号令传出,部队们同时挥剑,数百道剑炁对着刑天冲去。 这样应该可以吧?在远处观战的赖一心等人,虽然看不到剑炁,但看着每个士兵的目光,也知道大家的目标都是刑天,最好是众人合力之下,把刑天直接宰掉,那就太美满了。 当高速剑炁飞射到刑天身前的那一刹那,刑天盾身斜侧,突然加速往左前方冲,一下子闪掉了大片剑炁,纵然有几道没躲过,也被他盾牌上强大的妖炁激散,只见速度陡增的刑天,一个点地已冲上土墙顶端。 糟糕!众人大吃一惊时,堡垒那端已经一阵大乱,刑天巨斧一挥,庞大妖炁从斧面上往外发出,变体部队那小小短剑不适合格挡,只一愣间,内墙上血肉横飞,当场倒下一大排人。 眼看刑天就要直接冲了进去,突然土墙后冒出两排持盾部队,前蹲后站,一大片炁墙凝聚而出,重重叠叠组成一片,硬生生挡住了刑天的攻势,将刑天硬挤出堡垒,而这时土墙外的凿齿已经冲上,再度和墙内的变体部队展开激战,四面凿齿的呼喊怪叫声震天,但总门的变体部队倒是一声不吭,十分安静。 却说被震回土墙外的刑天,因为脸长在胸口,看不出表情,也不知道有没有感到意外,只见他微微一顿,身子一绕,突然快速地沿着堡垒南端跑出了好几十公尺,跟着往上一冲,再度对着一群短剑部队冲去。 眼看刑天即将接近,却没有拿盾的变体部队出现,众人不禁暗暗担心,看来持盾部队数量远不及剑队,不是每个地方都有盾队预备着,一般持剑部队又挡不住刑天,若让刑天冲破了这儿,凿齿涌入,恐怕大事不妙。 就在刑天冲近的这一瞬间,队伍后倏然冒出一人,仿佛一道蓝色闪电,对着刑天正面冲了过去。 好快!不只比张志文、侯添良还快,简直比刑天还快,大伙儿不禁都瞪大了眼睛,就连现在的赖一心都不敢和刑天正面对峙,那是一个怎么样的人物? 刑天似乎也有点意外,左盾稍护身躯,右手巨斧回挥破空横劈,迎向那人,在斧面激起狂风暴卷间,却见那人仿佛轻烟般地一扭身,已经闪过巨斧,飘过刑天右侧,长剑一挥,在刑天右臂上画出一道伤口,而且在空中御炁一绕,趁刑天还没回头之前,又绕到了另外一侧,一眨眼又在刑天的背后破开一道伤口。 「好厉害!」赖一心兴奋地说:「添良、志文快看,我就想要你们换这种武器,那人拿的……该是类似细扁剑的武器吧?」 「换武器?」刚刚两人不在,这时同时一怔,不明白赖一心在说什么。 「这种轻细、长尖、锐利的武器,才能发挥你们的轻诀威力,劲凝尖端、多用刺削、少用劈砍,才有机会破开对方妖炁。」赖一心一面思索一面说:「那人虽是兼修派,但一定是纯轻诀……而且不只如此……到底怎能快成这样?竟能砍入刑天妖炁,难道他体内妖质比我还多?」 「没有。」沈洛年说:「那人炁息不比一般人多,但是……运行方式很特殊,不过他太快了,我也看不清楚。」 「运行方式?」赖一心一怔,微微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 「换了就能这么强吗?」张志文大惊说:「那当然换!」 「不,还有别的原因。」赖一心凝视着那方说:「可能和气功之类的运炁法有关……」 「运炁?」黄宗儒诧异地说:「不是说道武门人不需要练气功、内功吗?」 「对。」赖一心说:「我们是引道境之炁,而不是周天搬运、养丹练气……但如果运用某些施放之法,或者会有特别的效果?」 「一心哥,你也学过气功吗?」吴配睿好奇地问。 「只有参考原理,没有真正练习,那很花时间。」赖一心说:「其实我前阵子也想过,引入的炁息,也许不该是一滩死水放着……」 一滩死水?沈洛年突然呛咳了起来,怎么好像听过这种形容法? 「怎么?」赖一心诧异地说。 「这个……」自己倒是差点忘了那件事情……沈洛年呆了呆说:「我听人说过,炁息不该一滩死水般放着,应该……那个……运转不休。」 「为什么跟你说这个?」赖一心诧异地说:「洛年你没炁息啊?」 「呃……」沈洛年呆了呆才说:「是听到别人的对话。」 「但气功经脉走向,对我们来说实在太过繁杂……我们不需藉运行累积吸纳,妖质化的身躯炁息又畅通无阻……」赖一心望着沈洛年说:「那人有说该怎么运行吗?」 沈洛年想了一下才说:「她说随便流动都行,但最好找出适合的方式固定下来,习惯以后就不用花心思去注意了。」 「嗯!有道理、有道理……」赖一心用力点头,但随即又陷入沉思。 有道理吗?沈洛年抓抓头,有机会自己也试试看好了。 众人对话的过程中,刑天似乎被那人惹火了,追着那人乱挥斧头,不过那人实在太快,就这么在刑天周围绕来绕去,偶尔欺近刺上一剑,又倏然飘开,刑天还真拿他没办法,但他虽能砍伤刑天,似乎也都只是皮肉之伤,没法有效伤害刑天。 这时外围的变体部队和凿齿的战斗也越趋激烈,凿齿刚刚稍微失利就往后撤,这次统帅在前,可不退了,一群群前仆后继地往前冲,而且有些凿齿已经开始懂得闪避,对方既然对准喉咙,那还不好闪吗?部队的剑炁几下打空,马上有一些凿齿冲到了土墙前,准备往内翻。 但部队那儿似乎也有预备,马上号令变化,一组组队伍瞄准的方位同时改变,有的攻胸、有的射腹,当然偶尔仍会对准了喉咙发射,只不过这么一来,不能再由后方统一号角控制,各小队只好各自呼喊号令,速度和频率马上变得有些混乱,渐渐开始有凿齿冲上墙头。 但毕竟这儿有几千人密密麻麻地站满,凿齿们在不断死伤、打退的情况下,就算有少数几个冲上墙头,想站稳脚步还是不容易,很快就又被逼落。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堡垒四面满是凿齿,而自从凿齿知道闪躲后,受伤的虽仍不少,但死亡的比率马上大幅减少,上下攻防之间,变成一种僵持战,一下子打不出结果。 当然,也有不少凿齿围在刑天周围,想帮忙抓住那个蓝色身影,但连刑天都抓不住,凿齿接近又有何用?只见那道身影绕来绕去,凿齿群不但拦不到他,反而还挡住了刑天的移动,而那人也不手软,一面绕一面挥剑,附近凿齿马上躺下了好几名,每个都被割断了喉咙。 刑天见状一声怪啸,似是下令凿齿往后让,只见周围很快就空出了一大圈,不再有凿齿接近干扰。 突然堡垒中又一声号角响起,一组组部队越过人墙,往外冲杀出来,那些队伍每队大约二十人左右,组成一个锐角三角形,剑炁往前方不断飞射,对着凿齿杀去,这些人毕竟都练了四诀,就算剑炁没集中攻击,但若被被剑炁轰上身躯,凿齿也难免受伤。 而三角形的尾端,则由两名持盾者保护队伍,却是这种阵型,前方剑炁集中,敌人不易靠近,但到了末端开口处,因剑炁无法集中,就难免有破绽,这儿放上几个负责防守的盾队,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下子不再是死守着堡垒挨打,几千名部队分队往外冲杀,战术马上灵活了起来,不过堡垒土墙上仍布满了士兵,不敢松懈。 众人看着血肉横飞的战场,心情随着起伏、热血澎湃,颇有点想上去厮杀,但又不知道为什么,这话似乎总觉得说不出口。 「一心,在这儿,我们可能比凿齿稍弱?」玛莲突然说。 「倒也不会,凿齿其实也有变弱。」赖一心回神说:「不过因为大家都变弱,人数优势就会明显起来,冲阵没有之前容易。」 「但一心哥和玮珊姊,应该比之前还强吧?」吴配睿说:「既然增加七、八倍妖质,有强七、八倍吗?」 「没有这么多。」赖一心笑说:「有强些倒是真的,测试没问题的话,你们也可以。」 「虽然凿齿看来一下子打不进去,但似乎也没打算撤退。」黄宗儒忽说:「两边都死不少人了。」 众人望过去,果然到处都躺了不少人、妖尸体。 「这样打下去……」张志文突然吐吐舌头说:「万一牛头人冲了出来,那可麻烦。」 「对啊……」侯添良说:「还有,万一刑天打赢那人更糟糕。」 赖一心说:「我倒是想近点看看那位挡住刑天的高手。」 叶玮珊听着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摇摇头苦笑说:「你们想上去帮忙吗?」 众人一下都停口,看着叶玮珊,似乎不知该不该表示赞同。 沈洛年目光一转,首先说:「帮打刑天吗?」 赖一心微微皱眉,摇头说:「我们队伍中,我和玮珊也许勉强有机会伤到刑天……但若刑天专攻玮珊……我没有把握能保护好她,我们还是先打凿齿吧?」 沈洛年听到打凿齿,有点没劲地说:「我们只和刑天有仇不是?」 「凿齿是坏妖怪啊!」吴配睿抗议地说。 「又没得罪我们。」沈洛年翻翻白眼说:「要不要直接捡条船走人?看,堡垒后面好多船。」 众人错愕中,叶玮珊忍笑说:「洛年是怪胎,别理他。」 「反正我不适合打架。」沈洛年也不争,摊手说:「要打也是你们打,由你们决定。」 「上去帮忙吧?」赖一心说:「若能协助总门把凿齿杀退,刑天应该也不会久留,以后再找他算帐。」 「我也是这样想。」叶玮珊说:「让他们僵持下去的话,战役的结果,就决定于那人是否能持续挡住刑天,万一他失败,刑天无人可以阻挡,堡垒恐怕会失守,接着就是损失万名以上的变体部队,还有不少普通士兵,这也太惨了……」 「上吧。」玛莲马上笑说:「别理洛年小子。」 「赞成。」吴配睿跟着忍笑说:「别理臭洛年。」 黄宗儒等人只点了点头,他们可不好意思跟着喊「别理洛年」之类的话。 「舅妈、舅舅,你们觉得呢?」叶玮珊回头望。 「我也赞成。」白玄蓝含笑说:「我们毕竟是道武门人,虽然和总门不合,遇到妖怪还是应该出力。」 「舅妈说得对,大家准备上,一心,你指挥。」叶玮珊转头望向沈洛年,轻笑说:「洛年,来里面休息。」 「那……你们加油。」沈洛年大摇大摆地晃到了内圈,运起妖炁减轻重量,准备发呆,至于浑沌原息的古怪上浮力道,除非打算高飞,沈洛年不大常用,那法门不知为何,会把自己身体弄得不大稳定,一般状况,以妖炁托体已经很足够。 张志文噗嗤一笑说:「洛年,灭团的时候再拜托你用烟雾弹出手救命啦。」 「干!谁跟你灭团,蚊子乌鸦嘴。」侯添良忍不住笑骂。 上次杀二十多只凿齿头就痛得要命,上万只谁要玩啊?沈洛年马上摇头说:「这么多凿齿,我会直接逃命。」 众人笑声中,赖一心开口说:「我站前面,然后玛莲和小睿站我左右后方,黄大哥在两人之间应变,其他人不变……我们先冲外围试试,杀一段时间我会带队入海引炁恢复,有人提早没炁就先入保护圈,万一紧急就抽空引炁……都没问题吧?」 赖一心等了两秒,见众人都没说话,当下内炁透入银枪中一抖,领着众人往前奔了出去。 这样一群十余人的小队从森林中奔了出来,凿齿大军根本懒得理会,只有几个小队伍回头迎上。 两方即将接触,白玄蓝的炁弹照惯例扔了出去,虽然这时的炁息强度不如过去,依然把一批凿齿炸得阵型不稳,这也罢了,紧跟着飞出的却是叶玮珊的炁弹,只见她凝出的庞大炁弹上带着淡淡红光,第二批凿齿见状一呆,不敢不闪,这么一来,后面冲来的第三波刚好遇上,只听轰然一声巨响,那十余名凿齿一下子血肉横飞,死伤惨重。 吸收了妖质果然不一样!众人心中同时闪过这个念头,这时被打散的凿齿已再度冲近,赖一心一个人站在队伍前端,泛着绿光长枪四面盘打旋绕,他不和对方硬碰,只一面带着阵势前进,一面引着对方的力量旋动,把敌方拨弄得身形不稳、站立不定,一个个到处乱滚。 赖一心这时无论技巧和力量,凿齿都无法抗衡,只要进入枪圈,都没法稳住身子,只看是用什么方式翻倒。 这下吴配睿和玛莲可轻松了,对着地上乱滚的凿齿砍就得了,两人也不用管什么招式,一刀挥下就是一颗脑袋飞起,一下子杀了一大片,居然没留下几个给后面的人砍。 「嘎?没事做啊?」侯添良诧异地喊。 「事情来啰。」赖一心喊:「转!」 赖一心一转方向,绕往西北,顺着边缘往外切,仿佛剃刀一样,虽然穿入凿齿群中,但是却靠在外缘走,这样方位一转,加上往前移动,周围马上有大群凿齿包了上来,敌方能力不强,奇雅不考虑协防,炁凝如鞭,从下方往外挥洒鞭打,一样以打翻凿齿为目的,侯添良和张志文也开始忙了,两人身形如电,四面闪动切割,动个不停。 不过现在身处岛屿外侧,体内炁息威力降低,割伤凿齿容易,想砍深就有点困难,不少凿齿受了刀剑伤,依然往内猛扑,还好黄齐居中防御,把不怕死逼入的往外迫,加上有黄宗儒炁墙、奇雅的炁鞭,凿齿一时也不易接近。 叶玮珊却没有炁弹连发,她在阵势中随队移动,四面观看,偶尔才扔出一颗强大的炁弹。 却是现在她凝聚的炁弹威力虽大,但也耗用更多的炁息,而且凝聚的时间也较长,若敌方没有大量聚集,她也不想随便扔出,而敌方阵势如果松散,赖一心加上玛莲、吴配睿组成的箭头,自能势如破竹,也不用她耗用外炁。 很快地,沿着外围切割的白宗队伍,一路从南边沿着弧线往西杀到北面,身后留下了不知多少凿齿尸体,这时终于惊动了凿齿大队,不少挤不进去攻打堡垒的凿齿,愤愤地转头对着众人扑来。 眼看近千人拥来,赖一心不敢大意,带着队伍往北岸绕,在海边展开大战,这样一来大家可都忙了,叶玮珊也不省炁弹,一颗颗往外扔,每下都炸翻一大群凿齿,稳稳站在队伍前端的赖一心、吴配睿、玛莲三人组,更像是夺命煞星,赖一心碧绿长枪四面闪动飞旋,将一片片拥上的凿齿拨倒往内推,分送给吴配睿、玛莲两人砍头,只不过半分钟的工夫,一下子周围躺了满地尸体。 侯添良和张志文看自己砍不死对手,两人一面打一面商量,突然一起改变招式,对准敌人要害攻击,虽然砍不深,但如果刺向眼睛或砍向喉咙,造成的伤害可也不小,这么一来,两人倒是惹怒了不少凿齿,不少人转向他们追杀,两人在左右侧被逼到没处跑,手脚不慎挨了几下擦伤,最后只好翻身躲入黄宗儒的炁墙之中,吐着舌头喘气包扎。 这么一来,除了赖一心那一面,周围的压力都集中到了炁墙上,虽然奇雅不断地以炁鞭往外扫,驱赶凿齿,但除了让敌人不断打滚之外,也没法很有效地造成伤害。 此时欺近的凿齿正拿着短矛不断向炁墙钻刺,黄宗儒的凝诀固然坚实,顶住周围的攻击,但这样耗下去炁息也是损耗十分快,白玄蓝见状,开始帮黄宗儒引炁补充,反正她现在炁弹威力不大,除了把敌方炸翻,也没有太大的效果。奇雅也不再使用炁鞭,改放出一片柔性炁墙在外多裹上一层,以降低对方长矛穿刺的威力。 现在除了赖一心等三人外,只剩下叶玮珊的外发炁弹能伤敌,反正这时周围挤得满满,炁弹威力倒是毫无保留地展现,一发就躺下一片,但相对地,黄宗儒也渐渐吃力,就算白玄蓝不断替他引炁,也比不上外围消耗的速度。 正吃力时,周围突然一阵乱,原来一些从堡垒中杀出的变体部队恰好杀到附近,对着围着众人的凿齿猛攻,凿齿们被内外交击,队伍大乱,不少凿齿纷纷往外冲,里面的压力陡然降低,已经回过气的张、侯两人,又翻身冲了出去。 但变体部队却顶不住凿齿的攻击,凿齿一阵冲杀,又把他们逼退,不少小队也退到海水浅滩中暂歇,眼见对方又将合围,赖一心喝声说:「走!」带着队伍一转,往海岸边冲去。 到了海中,凿齿果然气愤地停下,一个个在岸上怪叫,眼看对方不敢接近,赖一心这才说:「引炁。」 黄宗儒这才把炁墙收了起来,一面摇摇头喘气,凝诀化成的炁墙与他内炁紧密联系,这么连续受到重击,震荡不断传回,身体可也有点吃不消。 白玄蓝除自己以外,负责黄齐、侯添良、张志文三人的引炁工作,这三人损耗的量都不算太大,白玄蓝很快地引炁妥当,看叶玮珊还在帮赖一心引炁,她一面转头帮黄宗儒引炁,一面有点为难地说:「若我离开,玮珊和奇雅会更辛苦……我还是留下吧,就算不出手,至少可以帮大家引炁。」 叶玮珊刚补充好赖一心的分量,正开始替自己补充炁息,听到白玄蓝的话,她和赖一心对视一眼,这才说:「舅妈妳别担心……总有办法的。」 「怎么妳也说『总有办法』?」白玄蓝含笑说:「是跟一心学的吗?」 「不是啦。」叶玮珊脸微微一红,摇头说:「我和一心昨天讨论到,如果在道息比较足的地方,也许一心和宗儒,可以尝试自行引炁,只是会慢些。」 黄宗儒一呆说:「我可以吗?」 「引炁的原理是以道术聚集道息,开启道境门户,引入炁息。」赖一心接口说:「只要炁息能迫出体外,就有机会办到……我是因为吸收妖质够多,引入的炁息逐渐足以外推,你却是因为凝诀的特殊凝聚效果,让你放出体外之后仍能聚集成型……只是还没时间测试细节,我们就出来了。」 「对,我怎没想到?」黄宗儒有点兴奋地说:「那以后只要敌人攻势稍弱,我就可以找机会自行引炁了?」 「战斗的时候最好还是让别人引炁,免得有意外。」赖一心摇头说:「其实若非逼不得已,最好战斗的时候都别引炁,发散者的战力也很重要。」 「诸位、诸位。」一旁突然有队二十人左右的变体部队踩着海水走近,一面打招呼一面诧异地说:「不知是哪儿的宗派?」 众人停止讨论,纷纷转头,叶玮珊开口说:「我们是台湾白宗……诸位辛苦了。」 「你们真行!」领头的队长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比出大拇指,羡慕地说:「听说这法门叫专修?佩服、佩服,十个人比我们几百个还强。」 「我们是专修派没错。」叶玮珊点头说,却见眼前这群大男生,目光已经转到了穿着清凉的玛莲和吴配睿那儿上下打量,叶玮珊不禁一面摇头一面暗暗好笑,如果遇到需要好好谈话的对象,对方也只顾着看玛莲大腿,那可有点麻烦,难道自己也该穿得吸引人一点? 想到这儿,叶玮珊瞄了赖一心一眼,心中暗暗懊悔,这三天没怎么打理,恐怕有点蓬头垢面……反正自己又不用挥拳动腿,是不是以后该考虑穿比较有女人味的裙装?不过考虑飞纵的可能,不能穿轻飘飘的褶裙,裙子里面也得稍微留意…… 「要一起上吗?」赖一心眼看众人引炁引得差不多,突然对那群总门部队说。 那群人一呆,诧异地看着赖一心。 「你们这种阵,比较不擅于应付欺近的敌人,但可以快速远攻、逼退敌人。」赖一心说:「我们现在后卫战力稍微不足,若你们排在我们前队和后队之间,分两面朝外,彼此可以互补。」 「一心?这样不好吧?」叶玮珊吃了一惊,怎么连别人都拉进来了? 「加上他们比较好,在这地方,我们后队缺乏有效迫退敌方的能力,只靠宗儒支持不了太久。」赖一心对叶玮珊说完,回头望着那群部队笑说:「除非你们不愿意。」 「试试吧?不行就撤退回来。」那队长似乎也起了点兴趣。 「那就跟着我们这三个人走,最后两个持盾者和宗儒的炁墙连在一起。」赖一心指挥说:「黄大哥、志文、添良你们三个殿后,负责打退追上的敌人……大家上吧!」说完赖一心一挥枪,众人又从海面冲了出去。 这糊涂一心……叶玮珊来不及开口,只能大皱眉头,这批人在总门命令下战斗,如有死伤,也怪不到白宗头上,但带着他们打,若不小心让这批人损失了,怎么跟总门交代? 但这时也没空解释,叶玮珊匕首一指,红色炁弹正对着迎来凿齿砸,却见那些总门部队一声叱喝,二十道剑炁往前飞射,剑炁飞行速度远比炁弹快,一下子打翻了三、五个凿齿。 看那剑炁打上凿齿时带着爆劲,众人都发现不对,原来这些人并非轻柔双修,而是和刘巧雯一样的轻爆双修,所以剑炁又快,威力又大,兼有爆轻两诀的优点,但这两诀都缺乏防御能力,难怪凿齿一接近,他们就只能往后撤退。 这样的练法,威力虽然没有爆劲大,但移动速度和攻击速度都有不小的提升,若有人护卫的话,也是挺好用的……而土墙上那一整排若也都是这种练法,只要不让对方冲上去,战力确实比轻柔大上不少…… 换个角度说,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刑天冲上去的时候,虽有一整排人聚在一起,却连一点点阻挡的能力都没有。 在众人思考的同时,白玄蓝、叶玮珊的炁弹抵达凿齿群,也轰的一声炸得凿齿人仰马翻,此时总门部队剑炁不停,配合着号令连发,一组组剑炁迅疾破空飞射,更把凿齿打得有些乱了手脚,这时赖一心领着队伍冲到,长枪翻滚击打,配合着后面两把长短夺命刀,一下子杀得血流成河。 赖一心还有空回头说:「总门兄弟,你们主要打左右两面。」 那些部队一怔,这才发现前面果然不用操心,当下转向左右,剑炁乱发,把凿齿们逼在数公尺外,无法靠近。 赖一心这次不准备停下脚步,一路绕着凿齿冲杀,凿齿眼见没法从前方挡住赖一心,纷纷往两面散开,对着队伍侧面、后面包去,但赖一心很快又领着队伍回转变形,转从敌方的侧方攻入,就这么带着队伍不断来回盘旋,把凿齿阵型切得七零八落。 那两排兼修者部队,杀伤力虽稍弱,但因为都是带着爆劲的远攻剑炁,可以有效的阻截、减少凿齿接近队伍,也因为前方不用操心,所以他们的剑炁除了左右之外,偶尔也会往后发射,帮黄宗儒建构的防护炁墙左右也清开一段距离。 排在最后的张、侯、黄三人,虽然杀伤力不够强,但只要有腾挪的空间,倒也可以发挥,在队伍不断往前走的情况下,三人不只没有后顾之忧,还可以不断后撤,拥有无尽的闪躲空间。只见张志文、侯添良突然闪出又突然闪回,再度恢复了灵动快速的优势,针对着对方要害削刺,若对方要害防守紧密,就转砍对方双腿几下,让对方痛得追不上也是个办法。 至于黄齐,他一面随队伍移动,一面专心做好防御的工作,不断把少数逼近的敌人攻势化解掉,有效减少内侧炁墙的压力,偶尔才顺势劈个一剑,但若让他砍到,杀伤力还比张、侯两人大些。 防护圈内既然安稳,三个发散者自能安心地不断往外攻击,叶玮珊和白玄蓝的炁弹不用说,连奇雅的鞭劲也越打越快,抽扭之间不但把对方带起飞甩,有时还把对方关节脆弱处直接击断。 却是奇雅渐渐发现,柔诀不适合发出炁矢、炁弹,若不打算催出颇费炁息的炁柱遥攻,只能运用这种速度较慢的炁鞭劲攻击,但相对地,因为含而不放,聚集不散本就是柔劲特长,自己该运集更大量的炁劲出手才是,当下奇雅聚集炁息成鞭,到处乱挥,攻击力又提升了一个层次。 但炁鞭速度稍慢,留意到的凿齿,想闪避并不太困难,问题是想闪就得跳,这么跳来跳去,身形自然不稳,还是不免被队伍其他人击倒。 这群白宗和总门部队组合的队伍,到处乱冲,拥过来的凿齿不断倒下,没过多久,地上到处都是凿齿死亡的尸体,但周围仍是满满的敌人,赖一心突然一声喝叱,带着众人一转方向,对着凿齿的大部队,也就是堡垒的方位杀去。 没搞错吧?众人都吃了一惊,虽然凿齿似乎完全不是对手,但这样打法,十分消耗炁劲,若冲进去冲不出来又该如何?可是这时总不能不跟着冲,当下众人身不由己,跟着赖一心身后杀去。 虽然众人杀起凿齿仿佛势如破竹,但两次冲击到现在为止,顶多杀了数百名凿齿,对万余凿齿大军来说,只是小小一部分,在这混乱的战场上,理会这群人的其实不多,不过随着赖一心这么胡冲乱撞,注意到众人的人渐渐变多,有些凿齿被剑炁没头没脑打了两下,有的被砍断的尸块砸到,更有不少被炸飞喷散的血雨淋个满头,许多凿齿火上心头转身追击,没过多久,又是千多名凿齿追着这小小部队跑,想先把这群人杀了再说。 但凿齿大军还没来得及整个包上,赖一心却又突然转向冲了出来,一路奔回海中。 凿齿没能追上,许多火大的凿齿腾空飞起,朝众人追击,但除了被各种炁劲攻击之外,还有他们最讨厌的海水迎面洒来,凿齿们只好退回海岸,一面在外面哇哇乱叫,居然不肯离开。 「快引炁。」赖一心沉声说:「沙袋墙那儿快撑不住了。」 众人刚刚才杀出重围,心还狂跳着,没想到突然听到这句话,转头望向那端,果见凿齿已逼到堡垒外侧,最外围的火炮墙早已崩落,机枪组成的火网完全失效,只靠着内墙变体持剑部队死命挥剑抵挡,勉强挡住凿齿冲势。 而另一面刑天和那高手仍在纠缠不休,刑天打不到对方,对方却也砍不跑刑天,也不知道是刑天动作变快还是那人速度变慢,刑天似乎渐渐占了优势,那蓝衣人只能在外围不断地旋绕,看样子也有些不妙。 眼看两处战况都不乐观,众人不由得有些心惊,不管哪边先支持不住,这堡垒内外万余人都会糟糕,就算所有人冲向海边逃命,恐怕也会死一半以上。 有办法阻止这种情况发生吗?在这状况下,自己这一行人,除了能多杀几名凿齿之外,还能做些什么?众人正狐疑间,却见赖一心露出笑容说:「下次我们杀到里面去,没问题的!」 没问题吗?众人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话来。 噩尽岛4完 第一章 个性……有点特殊 第一章个性……有点特殊 在赖一心提醒下,众人发现人类堡垒外,战况已十分艰困,大伙儿连忙引炁入体,准备支援,但当白宗补妥炁息的时候,刚刚协力冲杀的总门部队似乎还没妥当,每个人都仍在引炁。 原来兼修者虽然可以自引,却速度很慢。赖一心眼见堡垒那端战况吃紧,没时间多等,反正海边到处都是逃出来引炁的部队,他随便找了一组,三言两语之后,很快又组了新的一队,往内冲了进去。 毕竟刚刚白宗的冲杀,大家都看在眼里,能这样安全快乐地杀敌人,谁不愿意?眼见有机会,自然马上同意,还有不少部队因为没争取到这机会,正暗暗惋惜。 但这次和上次可不大一样,不少凿齿就等在海边不远,准备和这群队伍厮拼,赖一心也不客气,就这么对着那群妖怪冲,叶玮珊、白玄蓝也照旧汇聚炁弹出手。 凿齿早已知道,队伍到达前会有炁弹冲来,一群妖怪不等队伍接近,已经一哄而散,但后面的一下反应不过来,还是被炸得人仰马翻、四处乱滚、死伤惨重,赖一心当下顺畅杀入,一路往土墙那儿冲去。 当对方队伍混乱、己方进展顺利的时候,叶玮珊往往会停下攻击,观察周围。毕竟炁弹耗炁不少,能不用还是少用,眼前赖、吴、玛莲三人的一枪两刀才是最主要的攻击力。他们怕的是准备妥当、防御坚固的迎击阵型,那时就只能靠叶玮珊的炁弹开路,否则若三人组成的箭头一下冲不动,整个队伍被包住无法动弹,那可就大家一起完蛋。 所以当赖一心对着大部队冲去的时候,叶玮珊刻意一面飘行一面引炁,尽量保持炁息充足,等赖一心冲到凿齿堆里面后,可不知道得连发多少炁弹。 很快地,赖一心已冲过海边的千多名凿齿,对着堡垒那儿杀去,随着距离接近,叶玮珊当下炁弹连发,一路帮赖一心开道。 围着堡垒的虽然有万多名凿齿,但既然是团团包围,纵面其实也只有八、九排人墙,随着叶玮珊、白玄蓝的炁弹开道,赖一心等人一冲,就这么一路杀入土墙前。其间赖一心还挡掉了几个来自土墙那面、来不及收回的剑炁,一面对上面咧嘴笑了笑。 这是怎么回事?赖一心跑来这儿干嘛?无论凿齿、土墙上的变体部队,甚至跟在赖一心后面的三十人,每个人都不明白赖一心的想法,却见赖一心一转身,带队沿着土墙外凿齿大军逆时针绕杀,硬生生把距离土墙最近的一批凿齿打退。 这瞬间众人都明白了,上面的队伍当即配合着白宗部队攻击,外围冲杀的变体部队不少人也学着赖一心的动作,跟着在后面绕,只见赖一心不管杀到哪儿,那儿的凿齿就被逼退了几公尺,这么一来,上方部队的腾挪空间马上变大,在剑炁连发下,凿齿想再抢回这几公尺冲上土墙,还得花上好一番工夫。 众人就这么绕着土墙走了一圈,舒缓了土墙周围的即时压力,炁息也耗得差不多了,赖一心这时不冲出海边,直接往土墙撤退,上方部队也很有默契地让出了一个缺口,就这么让白宗穿了进去。 终于回到安全地方,赖一心长枪一收,支在地上,抹汗吁了一口气说:「引炁。」 玛莲和吴配睿退回圈中,一面等着让奇雅引炁,一面累得直接坐到地面。要知道虽然挥刀移动攻击主要用的是炁息,但体力也一样会耗损,这样连续全力攻击三趟几十分钟,就算是变体者也有些支撑不住。 不只她俩,侯添良等三名后卫一停手也是满头大汗、手脚酸软,而发散型虽然不用出体力,控制外炁却挺耗精力,奇雅和白玄蓝此时正一面引炁,一面都在闭目休息。 众人中,最有精神的当然是沈洛年,除他之外,能保持体力的,则是体内妖质较多的赖一心和叶玮珊,两人看着众人的状况,对视一眼,心中有数,妖质的增加,不只提升了炁息的质量,似乎对体质也有不小增益。 虽然在引炁,众人还是可以说话,另一个精神好些的就属黄宗儒,最后这一场冲刺,他耗用的炁息不多,他望望周围的战况突然说:「一心,这些盾队,和我似乎不同。」 「嗯。」赖一心点头说:「是柔凝双修。」 「这样比较好吗?」黄宗儒问。 「各有优点。」赖一心沉吟一下说:「以同样的炁息质量来说,纯凝坚固不少,但是如果抵挡不住,炁墙被击破,你会受伤,柔凝双修的只是被打破而已。」 「既然这样,他们怎挡得住刑天?」黄宗儒很清楚知道自己根本挡不住。 「那是许多人合力啊。」赖一心说:「似乎是一大片高低盾牌排起,炁墙彼此交叠支援……嗯,这选择有道理,若专修硬梆梆的凝劲,就没这么容易让炁墙相叠了……对了,玮珊,妳慢点,先帮我补满。」 叶玮珊虽有些意外,仍听话地先帮赖一心引炁,一面说:「所以总门的部队组成,也配得不错?」 「嗯。」赖一心一面吸收炁息入体,一面说:「如果不考虑刑天这种强大的妖怪……把战场往岛内移个十公里,这种轻爆剑配上少数柔凝盾的队伍,凿齿不易抵挡。」 众人同时点了点头,领会了赖一心的意思。大伙儿心中有数,刚才能在凿齿阵中穿梭,最主要是因为赖、叶两人此时能力超过众人,若是三日之前,绝对没法在这海滨自在进出凿齿阵,除非往内移动个十公里,众人能力提升到一个程度,才能保持顺畅。 也就是说,总门让部队修炼四诀的方式,确实是有计划的,虽然轻柔双修对个人来说属于可攻可防、能应付各种状况的炁诀首选,但总门却以组成队伍的使用方式为考量,毕竟以军队的眼光来看,本来就要从团队作战的方向思考,也就是说,若白宗和总门的部队杠上,可没法像上次应付「共生联盟」这么轻松。 「我去帮忙打刑天。」赖一心引好炁息后,突然说:「你们也累了,在里面等吧。」 「一心?」众人吃了一惊,顾不得身体疲累,纷纷嚷了起来。 「洛年也说那人炁息不算太多,继续打下去,总会支持不住。」赖一心望着外面说:「到时候就全完了。」 叶玮珊这才知道赖一心为什么要先引炁,忙说:「等我好了一起去。」 「我也一起去。」玛莲跟着喊。 「干!大家一起去!」侯添良怪叫。 「不行。」赖一心神色一凝,摇头说:「你们去太危险,谁都别来。」跟着一转身,提枪冲了出去。 「一心?」众人顾不得休息,纷纷挤上墙头,却见赖一心腾空纵跃,长枪四面挥洒,接近的凿齿纷纷被他打翻,就这么杀出一条路,往那无人敢近的战圈冲去。 看样子,赖一心就算背后没带着白宗的一队人,也足以在这凿齿大军中杀进杀出、自由出入,可是他这一走,其他人可办不到这种事,只能站在土墙上发愣。 「别挤着啊,你们这些小鬼!」几个变体部队嫌白宗众人碍手碍脚,忍不住嚷着赶人。 叶玮珊正担心着赖一心,闻声怒气一冲,举手一颗巨大炁弹往外就扔了出去。只听轰然一声炸响,迎面几十个逼近的凿齿被炸得屁滚尿流、死伤惨重,眼看叶玮珊匕首顶端又是一颗炽焰炁弹凝起,一时之间,竟没有凿齿敢往这方向接近。 在战场上,实力代表一切,总门的变体部队一个个闭上了嘴,闪开一片空间让白宗站立。 「别担心。」沈洛年扔下背包,对叶玮珊说:「我过去看看。」话声一落,沈洛年仿佛被风卷起一般地往空中直飘,倏然飞上了近百公尺高,向着那端飞去。 「洛年?」怎么又跑了一个?叶玮珊看着空中的沈洛年,不禁跺脚,不过无论凿齿、刑天似乎都不擅飞行,沈洛年人在高空,应该没大问题才是,但他跑去干嘛? 沈洛年这一飞,不少人都有点意外地看着空中,能御炁飘飞的人不少,但除非必要,很少人会飞到这么高,毕竟高处不便落地休息,持续久了又容易疲乏,而且万一炁息一个不畅,摔下来可不得了。可是沈洛年似乎根本不打算落地,就这么一路往外飘,这违反常例的飞法,许多人都不禁仰头看着,露出又惊又羡的神色。 「靠,怎么两个都跑了?」玛莲气得哇哇叫说:「玮珊,我们也杀过去吧?」 叶玮珊何尝不想去,但她毕竟身为宗长,不能冲动,只能咬着唇低声说:「一心不在,我们杀不过去。」跟着又忍不住一颗炁弹往外扔,又炸翻了一大群凿齿,这下更没人敢往这儿接近,土墙外很诡异地空出了一大片空地。 「妳的炁弹开路不行吗?」玛莲说。 「炁弹不能连发。」叶玮珊摇摇头说,一面引炁补入,一面遥望着那端,不知赖一心杀进去了没有? 「可恶!」玛莲望着空中的沈洛年大叫:「洛年小子回来!抱阿姊过去。」但沈洛年这时已经飞得又高又远,周围战场厮杀声震天,自然是听不到玛莲的呼喊。 「抱妳去干嘛?妳也近不了刑天。」奇雅皱眉说:「玮珊过去还有点用。」 叶玮珊脸庞一红,让沈洛年抱过去成何体统?但如果赖一心真有危险,不成体统也得忍一下了,只是那种话自己可真的喊不出口,一时之间,叶玮珊还真羡慕玛莲的个性。 「玮珊的炁弹速度较慢,也打不到刑天,除非一心和那人有办法停下刑天的行动。」白玄蓝说:「但还有另外一个可能……玮珊。」 「是?舅妈。」叶玮珊回头。 「因为炁弹速度稍慢……」白玄蓝思忖了一下才说:「我以前有过一个想法,就是把『爆闪』的力量,作用在炁弹上……」 「啊?可以吗?」叶玮珊大吃一惊,真能这样的话,那岂不是比轻爆双修的攻击还快? 「我办不到。」白玄蓝说:「一来我当年的炁息,无法在凝聚炁弹的同时分力施放爆闪;二来爆闪力道一作用,炁弹难免提早引爆……」 「对啊。」叶玮珊失望地说:「就算我炁息较足也不行。」 「但我刚刚突然想到,」白玄蓝说:「如果在妳的炁弹外围,请奇雅适当地裹上一层刚好能应付爆闪的柔劲……」 「咦?」叶玮珊和奇雅都诧异地喊了一声,这样一来,似乎有机会阻止引爆? 叶玮珊忙说:「但『爆闪』这法门我还不熟。」 白玄蓝不慌不忙地说:「嗯,所以妳凝聚炁弹,奇雅裹上柔劲,另外暂且由我来击发『爆闪』的话……」 「啊!」众人听到这儿,一起叫了出来。 黄宗儒高兴地说:「这样就算是刑天也躲不过啊!」 「问题是我们过不去。」白玄蓝苦笑说:「而且刑天强大无比,就算挨个几下,顶多受点小伤,万一对我们冲过来,谁能抵挡?」 黄宗儒一怔,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会尽力阻止。」 「等你也提升了炁息再说吧,现在不行。」白玄蓝回头说:「玮珊、奇雅和我,倒可以拿下面这些凿齿练习配合的方式和力道,等日后玮珊熟悉爆闪,就可以自己来了。」 这倒是个好想法,叶玮珊望了望赖一心那边,见沈洛年还飘在空中,心中也稍安了一些,她心里有数,万一赖一心出事,沈洛年那冲动家伙,恐怕已经冲了下去……这两人……为什么总是让人操心呢?想到这儿,叶玮珊心中虽气,却又不禁暗暗祈祷,希望两人谁也别出事。 却说赖一心一路往外冲,他长枪舞成一条碧绿的飞龙,在周身旋绕,接近的凿齿一个个被打翻,他当然也不会对着一大群凿齿冲锋,而是一面飞跃,一面在凿齿与人类部队激战的战团周围找地方移动。这样绕啊绕的,没多久就绕到了那片空地,赖一心眼神一亮,挥枪往内奔。 刑天被那人纠缠得正烦,看突然冒出个速度远不如自己的人类接近,一看就是来找死的,当下一弹身,对着赖一心就杀了过去。 赖一心既然来这儿,就有了心理准备,他立稳脚步,眼看着刑天接近,长枪往前一搭巨斧,旋身一带,将刑天的巨大力量往侧方扯,身子一面轻点地面,往另一方绕开。 刑天没想到对方的劲力又软又黏,一个身子不稳还往旁退了两步,他定下身形,再度向着赖一心逼近,这次他不敢大意,斧头一面当头劈下,一面观察着赖一心的动作。 赖一心见状长枪前伸,炁息聚集上了枪尖,碧绿色的光焰一搭斧面,从侧面推引,迫得斧头失准。 刑天立即聚力转向,想改变斧头的去势,但赖一心随即跟着变力,他一面挪动脚步,一面顺势引力,让自己的长枪和斧面一直贴着,带着巨斧乱冲。 这时那速度奇快的蓝衣人也没闲下,眼看刑天突然改变了目标,他微微一怔,绕旋到刑天背后冲上,他手中的细剑对准刑天的背心,准备就这么刺进去。 刑天背后却似长了眼睛,他左手巨盾马上往回急挥,正对着那人长剑撞去。 蓝衣人点地间方向倏然改变,又换了个方位进击,而刑天此时斧头被赖一心牵制纠缠着,腾挪不便,那人一下子安全不少,动作马上快了起来。 刑天却是火上心头,明明自己力量、妖炁、速度都远强于眼前这年轻人类,却总被推歪了准头而挥来砍去,斧头不知为何越来越是沉重,颇有点挥展不开,加上后面那个飞来绕去的家伙也是麻烦……他猛一爆出力量,往后一跳,甩开了赖一心的长枪,再度对着蓝衣人挥斧。 蓝衣人倒也不惊不惧,点地飞退,继续旋绕,赖一心见对方转了目标,自然转守为攻、踏步往前,对刑天攻击。刑天不敢不防,挥手以盾格挡,赖一心自知速度不如对方,不可能找出防守空隙攻击,当下长枪索性黏上盾面,施力一推,又把刑天往侧面拖了半步。 这后来的家伙更烦!刑天火上心头,回头盾斧齐出,又针对着赖一心连番攻击,这么一来赖一心没法顺利地化劲,只能一面防守化力一面不断后退,还好蓝衣人马上又冲了过来,迫得刑天不得不收手转身,刑天纵然强大,却是打哪儿都不对,双方战况一下子僵持起来。 沈洛年早在赖一心抵达时,到了上方,到了这儿,他才看清了蓝衣人的模样,原来那是个穿着蓝绸唐装、手持细长剑、年约五十的削瘦老者,那老者头上顶着个光头,但光头上又看得出发根,可见不是秃头,他剃成个大光头,也不知道是贪图凉快还是和宗教信仰有关。 而赖一心杀入之后,没过多久,就和那名光头老者建立了默契,两人合作着缠斗刑天,那人是快得让刑天打不到,赖一心却是全力化劲,不让刑天的力量及体,两人的攻击法门都选择很省炁息的方式,但再怎么样,也比不上刑天的妖炁充沛,若是有人耗尽了炁息,那时又该如何是好?更别提那老者刚刚独自撑了近二十分钟,照理来说,应该早已力乏,还能打多久? 果然过不了多久,老者突然沉声说:「我是总门星部长高辉,小兄弟怎么称呼?」 「台湾白宗赖一心!」赖一心一面挥枪抵挡刑天一面嚷。 「台湾白宗?」高辉脸上似乎有点讶异,顿了顿说:「赖小兄弟,我炁息已渐不足,你能独自支持十分钟吗?」 「好!交给我。」赖一心边挥枪边说:「高大叔,你别自己引炁,找我们的人帮你!」 「明白了……你小心。」高辉一收剑,往堡垒那儿迅速飘去,离开前,还向着空中的沈洛年瞄了一眼,神色中净是诧异。 嘎?沈洛年在上方听着,可有点吃惊,这赖一心怎么什么都好啊?他一个人怎么可能应付得了刑天?自己可帮不上忙,这下该怎办? 而刑天见一人开溜,自然把全力集中到赖一心身上,赖一心果然有点吃力,不断绕圈后退化力,刑天见状,突然怪叫一声,周围凿齿们闻声内拥,对着赖一心冲来。 啊勒?赖一心没想到对方突然赖皮,不单打独斗了,他再怎么能化力,也不能在应付刑天的同时,把周围凿齿的力量化开,自己可没有那高姓老者的速度啊……这下完蛋了。 沈洛年在空中暗叫不妙,只见周围凿齿拥上,赖一心不得不抽手挥枪,但迫开凿齿的同时,对方巨斧已经劈来,赖一心枪尾一收,双手引枪急架,硬碰硬地挡了一下,这下赖一心终于来不及化力,被撞得往后直飞,一口鲜血在半空中吐了出来。 眼看赖一心摔入凿齿堆中,拼命地挥枪把周围凿齿迫开,但脸色已经十分难看,而刑天那家伙似乎也正要追过去,沈洛年头皮发麻,只好一面暗骂粗口一面往下冲。只见他一闪间飙入凿齿堆中,在烟雾弹爆起的瞬间,拔了匕首开砍。 另一面,叶玮珊正帮那老者引炁,一面担心地遥望这方,却见不过半分钟,沈洛年就突然冲了下去,那儿也跟着冒起大片烟雾,叶玮珊心中一凉,也不引炁了,匕首一挥,外炁急涌,往外就飞。 虽然叶玮珊飞行速度不算顶尖,但比她快的张志文、侯添良、黄齐等人可不会飞,众人正惊慌呼喊的同时,只听轰的一声急响,以爆闪心诀冲出的白玄蓝已拦在叶玮珊身前,一把抓着她说:「玮珊,回去!」 「舅妈,我要过去,一心和洛年……」叶玮珊惊慌地说。 「回去!」白玄蓝抓紧叶玮珊的手臂说:「妳去了又能做什么?」 叶玮珊一怔,她当然知道自己去也没用,但就这样不管吗?回头一望,却见奇雅和吴配睿正拖着玛莲不让她往外走,叶玮珊眼眶一红,终于随着白玄蓝回到土墙,她飘到玛莲身旁,低声说:「玛……玛莲……」但说到一半,眼泪却不禁流了出来。 「玮珊,别担心!」侯添良看到叶玮珊流泪,慌张地跳脚说:「干!有洛年在啊,洛年很邪门的,一定没事。」 「对啊、对啊,有洛年在。」吴配睿也跟着红着眼睛说。 「我去。」高辉皱眉说完这句话,又迅速飘了出去,他虽然没补入多少炁息,但一来叶玮珊引炁比他自己引快上不少,已不无小补。二来难得有人可以和自己接替,若真让赖一心死了,接下来可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刑天。 但这时突然一声金属摩擦般的怪叫声响起,只见刑天突然急速往外飞跳,奔出战团,一直线冲回南方森林,而周围凿齿也仿佛逃命般地往后撤,过没多久就散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了一地的人、妖尸首。 而远远那端,只见沈洛年扶着赖一心正往这儿走,那名叫高辉的老者正赶向两人身旁,众人这下哪还有顾忌,纷纷跳下土墙,一面大叫一面对着那儿冲去。转眼间,众人围上了赖一心和沈洛年,七嘴八舌地问个不停,赖一心受了内伤,这时说不出话来,只能苦笑,沈洛年则是扶着额头皱眉,谁也没理会。 原来那一刹那间,扔了烟雾弹下去救援的沈洛年,本是打算趁着一片乱,自己砍开几只凿齿之后,便把赖一心抱上天空逃命。 没想到烟雾弹一扔,自己往下冲,却比烟雾弹还先到地面,沈洛年来不及思索原因,抱着赖一心就想往上逃命,不料影蛊妖炁一托却抬不动两人,他正发愣,烟雾弹到了地面,烟雾炸开的同时,周围的凿齿也拥了上来。 妈的,这变轻的力量,只限自己?沈洛年搞不清楚浑沌原息上浮的机制,这时候也不适合研究,沈洛年只好放下赖一心,拔出匕首,在烟雾中对周围开砍。 就在这一瞬间,奇怪的事发生了……沈洛年早已知道,以妖炁帮助自己上提,会稍微增加自己的速度,但这时却不仅如此,他一点踢地面,不只往前方急闪,还立即往上飘起,沈洛年这才想起,自己还在那种轻飘飘的状态,连忙以妖炁控制,又倏然往下落,一面踢地向着凿齿冲去。 只这么一瞬间,沈洛年已经闪到最接近的一个凿齿身前……自己似乎变得有点诡异地快?在这种速度下,脑中普通加速好像还来不及反应……沈洛年逼不得已,将时间能力开启到最高状态,见对方慢慢挥着短矛,沈洛年当下匕首往前戳,倏然割断了对方咽喉,跟着急转身体,点地移动,或割或砍或戳,一下子砍死了十几个凿齿。 时间能力确实能让对方看起来变很慢,但自己为什么动作变快了?上次自己打凿齿,虽然也开启时间能力,却一样得慢慢挥匕首啊……是因为浑沌原息的上浮能力吗?不对啊……那只能往上飘,为什么会变快?而且在空中飞行时明明很慢啊? 沈洛年一时想不明白,但这反正不是坏事,也先不理会,他当下在烟雾中急绕,一下子砍开了一大片,连在烟雾圈外的凿齿都照砍,毕竟沈洛年此时莫名其妙速度远胜对方,对方就算看得到他也闪不掉,只见他急挥匕首,切喉、戳心、击散妖炁,就这么绕了一圈,周围这才砰咚啪答地摔躺下一大群。 此时刑天已挥着巨斧接近,沈洛年其实没什么打刑天的信心,但既然托不动赖一心,眼前没别的选择,只好一咬牙,往前迎了上去。 而刑天看周围突然倒下了一大片凿齿,也是心中微栗,他不求有功先求无过,当下巨斧一挥,妖炁外散,对着沈洛年直迫。 此时沈洛年控制浑沌原息的能力已进步不少,过去顶多护着身体,现在连衣服都能护住,他根本不在乎刑天那及体即化的妖炁,点地绕斧而过,瞬间掩到刑天的背心,匕首对着妖炁集中处,一刀戳了下去。 刑天速度虽稍逊,但从自己周身妖炁的消散感,也很清楚沈洛年跑到哪儿了,他怪叫一声,在匕首及体前急忙往前飞纵、扭身闪避,一面急速挥盾抵挡。沈洛年一时之间,不知该追着硬戳下去还是先闪开盾牌,就这么一迟疑,盾牌已接近身躯,他只好放弃砍杀,抽手后退。 沈洛年刚闪过盾牌,对方斧头又来……这斧头未免太大了!想欺近真不容易,他一面骂一面目光外扫,却见不远处凿齿又围上赖一心,这时可没空和这妖怪缠斗!沈洛年一咬牙,匕首斜斜一格,想学着赖一心化力的方式,错开斧头切入对方怀中。 但沈洛年毕竟不是赖一心,匕首刚和刑天高速挥动的斧头一擦,他自己却仿佛被巨力撞击一般,倏然往外滚飞,更别提什么化力了。 妈的!忘了自己这种状态老是轻飘飘的,不能和敌人接触……沈洛年御使妖炁一凝,硬是在半空凝止转向,一踢地面,又往刑天冲去。 对刑天来说,刚刚仿佛扇挥轻烟一般,似乎什么都没打到,这拿着匕首的人类就古怪地高速飘出,但下一瞬间,对方又毫发无伤、恶狠狠地扑来,而那莫名其妙就能穿入妖炁的能力更让刑天惊惧。这儿本就不适合刑天这种强大妖怪久待,刚刚打这半小时已十分难过,眼看没有绝对胜算,当下刑天怪叫一声,往外撤走。 沈洛年虽然速度比刑天略快,但对方力大招猛、武器庞大,斧头和盾牌自己又都碰不得,拿着这短匕首,想欺入砍伤对方十分困难,见刑天撤退,沈洛年虽然微愣,却也不禁松了一口气……刚刚碰那一下,手腕、手肘一直到肩膀可都痛得要命,对方妖炁虽然无用,但那种速度带出的力道,可真让人受不了,差点让自己右手废了。 眼见刑天确实撤走,沈洛年回头一看,见赖一心又被凿齿围上,正应付得十分狼狈,他连忙冲了回去,几个呼吸间,又把四面砍开一大片,死了一地的凿齿。 凿齿眼见不对,纷纷退开,而且刑天这一撤退,凿齿们斗志大失,大部队已经开始往后撤,过没多久,两人周围就只剩下层层叠叠数十具尸体,敌军尽退。 沈洛年松了一口气,见赖一心苍白着脸半跪着,似乎有点乏力,他收起匕首飘近,伸手想扶起赖一心,怎知两人手一互扯,沈洛年当下一个马爬,摔到地面吃土。 自己没很用力吧?赖一心吃了一惊,望着自己的手,诧异地说:「怎……怎么?」 沈洛年顾不得一脸泥巴,他连忙解除了那轻飘飘的能力,一面气闷地说:「没什么。」这才拍开泥土,并把赖一心扶起。 这时光头老者高辉刚奔到两人身旁,正诧异地发问:「刑天怎么退的?」 赖一心身体不适,颇有点说不出话来,也一样疑惑地看着沈洛年,沈洛年还没开口,白宗众人却已经围上,七嘴八舌地抢着喊。 沈洛年刚刚开启最高时间能力,现在正头痛欲裂,这时走没几步,却听耳旁吵得要命,他失去耐性,忍不住把赖一心一把推到叶玮珊怀中,一面说:「妈啦!吵死了!我头痛,去休息。」跟着以妖炁托体,飘身往外奔,躲到堡垒东北方的河口附近闭目坐下。 赖一心此时已经颇乏力,被这么一推,身不由己地压过来。叶玮珊脸一红,只好伸臂将他托住,看着转身就跑的沈洛年,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但感受着赖一心身躯的体温,她心中又羞又甜,不禁又有一丝感激。 赖一心倒有点不好意思把整个重量都压在叶玮珊身上,他以枪支起身子,只轻靠着叶玮珊,一面说:「洛年救了我……刑天……好像是被他赶走的,那满地凿齿……也都他杀的。」 「看吧!我就说吧!」侯添良忍不住得意地叫:「干!洛年超邪门的,还说不会打架。」 「这是怎么办到的啊?」黄宗儒看着沈洛年的背影,也诧异地说。 「小睿!」张志文喊了一声,贼兮兮地说:「妳去色诱洛年,把他这么厉害的秘密套出来。」 吴配睿脸一红,跺脚说:「才不要!你自己去。」 「我怎么色诱啊?」张志文忍不住哈哈大笑。 「阿姊来好了?」玛莲拍拍胸脯毛遂自荐,但一转念又嘻嘻笑说:「可是我魅力不够,奇雅妳是美女,妳去啦。」 「谁是美女?神经!」奇雅却白了玛莲一眼,短发下白净的脸庞,难得泛起一抹薄红。 过去一向波澜不惊、淡雅寡言的奇雅,没几个人看过她脸红,这下众人不禁有点看呆了,难道奇雅真对沈洛年有点意思?大伙儿吃惊之余,眼睛转啊转的,彼此互使眼色,这一瞬间,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高辉好不容易等这些年轻人吵到一个段落,他望着叶玮珊问:「叶宗长,请问……那位年轻人,也是你们宗派的?」 「不,他姓沈,属……涂山胡宗。」叶玮珊答。 「涂山……啊!」高辉一怔,醒悟说:「台湾白宗和涂山胡宗?难怪觉得耳熟,我听过你们,那位就是缚妖派的沈洛年?」 「就是他。」叶玮珊说。 「难怪身上有淡淡的妖炁……」高辉看了河边的沈洛年几眼,微微皱眉说:「果然和传说中一样,个性……有点特殊。」 白宗众人听在耳中,不禁暗暗偷笑,只是有点特殊而已吗?这位老伯,您也甭客气了…… 第二章 都喜欢,怎样? 第二章都喜欢,怎样? 沈洛年坐在河岸边闭着眼睛休息,好片刻之后,头痛总算慢慢消退,他这才舒服了些许,开始思索事情。 刚刚战斗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当真很耗精神,这时间能力真是太操脑袋了,不过说也奇怪,且不说那个速度奇快的老头,张志文、侯添良平常移动挥舞武器也都十分迅速,他们难道就不会来不及反应?为什么自己到了那种速度,判断能力和反应速度就有点不足的感觉……是自己反应比较慢吗? 这也不对啊,总不会每个人都反应比自己快吧?沈洛年回想着张志文、侯添良等人的战斗状况,比较轻松的时候,他们甚至还一面打架,一面互相开玩笑,虽然速度奇快,却似乎一点也没多花心思……想到这儿,沈洛年突然醒悟,他们平常比自己认真多了,无论是移动和使用武器,都时常以那种速度练习,早已经熟悉……对于施出怎样的力量能移动到哪儿、武器会挥到哪儿,都有了把握,自然不用花心神注意,只要把注意力集中在敌方动作上即可。 看来自己不能每天发呆胡混,偶尔也得拿匕首多砍砍、到处跳跳,这样万一遇到状况,才不会让自己头痛。 至于那诡异的速度……沈洛年心念一转,那时以妖炁推着在空中飘行,怎样也快不起来,实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难道落在地上才可以吗?对了,地面上不是用妖炁移动,而是踢地移动……妖炁的力量太小,远比不上踢地的力道,所以速度才会这么快。 也不对啊……侯添良等人既然修炼轻诀,提气状态下已经极轻,不可能比自己重到哪儿去,只因为没有外炁拖动,才不能飞行,其实轻的程度应该都差不多,他们速度比不过那老光头,可能是施力方式不如,但如果和自己比,以内炁往外推动的他们,绝对比自己有力多了,怎么可能比自己慢?而且自己刚刚不只比他们快,似乎也不比那老光头慢,那真是更古怪了。 会不会和自己那被人一推就乱飞的古怪现象有关?沈洛年越想越烦,终于决定不想……妈的,自己物理学太差了,想不懂这种速度快慢的事情,有机会问问好学生叶玮珊,看她搞不搞得懂。 他们都在那堡垒里面吧?沈洛年心思转过,突然有点意外地转头,却见奇雅一个人站在十余公尺外,正遥望着自己。 两人目光一对,奇雅先微微点了点头,这才向着沈洛年走近。 沈洛年反正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加上他对不啰唆的奇雅其实也挺有好感,当下站起说:「有事?」 「玮珊和总门已谈妥,等会儿会让我们上军舰。」奇雅缓缓地说:「会有直升机送我们回檀香山。」 「喔,那很好啊。」沈洛年说:「现在要过去吗?」 「还没。」奇雅说:「高部长希望我们等防御工事完成、总门派人支援之后才离开,大概还要几个小时。」 「好,我知道了。」沈洛年有点疑惑地说:「那……没事了?」 「没事了。」奇雅转身说:「还想躲起来的话可以去了。」 沈洛年苦笑说:「我刚是头痛,现在不痛,不用躲了。」 「喔?」奇雅转回头说:「你刚说头痛,不是被吵到痛,是真痛?」 「嗯。」沈洛年说:「我只要逼不得已动手,就会头痛一阵子。」 奇雅看了沈洛年几眼,想了想才说:「那以后尽量别出手吧,有危险就躲在天上,现在会飞的妖怪好像不多。」 奇雅和其他人不大一样,若换个人,恐怕已经开始问东问西了,沈洛年觉得挺轻松,忍不住又说:「其实我也该尽量少飞的。」最近影蛊使用太勤,也不知道是不是浑沌原息太过营养,影蛊妖炁虽没提升多少,但却莫名其妙地体积变得越来越大,虽然依然可以缩小,似乎没有坏处,但他心里还是有点毛毛的。 奇雅听了沈洛年这句话,等了几秒,见他没打算接着说,奇雅也不问了,看了看沈洛年,本来要走的她,想想突然转头说:「你不觉得奇怪吗?」 沈洛年微微一愣说:「什么?」 「为什么是我来通知你那些事。」奇雅说。 沈洛年微微一愣,这才点头说:「确实有点奇怪……」这种事情,通常若不是叶玮珊就是赖一心,不然那几个爱闹的也有可能,换个角度说,如果没人愿意做,黄宗儒可能就会扛下来处理,怎么算都算不到奇雅才对。 「因为他们认为我喜欢你。」奇雅往堡垒那儿瞄了一眼说:「所以起哄要我来,我就来了,他们现在都在偷看。」 「啊?」沈洛年目光扫过去,倒看不到人,不过从炁息感应,不少熟悉的炁息确实都挤在土墙边……沈洛年忍不住好笑说:「简直胡扯。」 奇雅微微侧头,上下看着沈洛年说:「你不相信?我确实挺欣赏你……也很感激你。」 沈洛年一怔,仔细看看奇雅,这才摇头笑说:「那是另外一回事,妳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奇雅看着自己时,虽然有股善意,却一点点爱恋的气味都没有,沈洛年别的不敢说,这种事情看得可清楚。 奇雅似乎有点意外,露出一抹笑容,望着沈洛年说:「你这人真奇怪,这种事情居然这么有信心。」 奇雅笑了?她笑起来可也挺好看的……沈洛年微微一怔,这才发现自己也挺欣赏奇雅内在,才会开始注意到她外貌的优点,可惜奇雅除了脸以外,其他都包了起来,平常又不肯笑,实在没东西可看,不然就多一个女孩可以欣赏……一面想,沈洛年一面说:「对这种事情,我确实挺敏感。」 「喔?」奇雅目光一转,带着一丝挑战的神情说:「那你知道我喜欢谁吗?」 沈洛年微微一呆说:「妳有喜欢的人?白宗这些人里面?」 「对。」奇雅点了点头。 沈洛年有点意外,脑海转了转,沉稳的黄宗儒?憨直的侯添良?油滑的张志文?还是帅哥赖一心?总不会是白玄蓝的老公黄齐吧?都不对啊……这些人里,奇雅不管看到谁,几乎都是平平淡淡一点反应都没有,偶尔还会有嫌烦的感觉,根本看不出来她喜欢谁,只有看到自己的时候,会多一点善意,也难怪那些人会误会。 想来想去,沈洛年终于抓了抓头说:「真的看不出来。」 奇雅却点点头,似乎有点满意地说:「看不出来很正常,你似乎不是胡说,真的挺有眼力。」 「喔?」沈洛年一下子又有点迷惑了,难道奇雅是随口说说,测试自己?不对,刚刚她说的明明是实话。 「总之,因为这样,他们误会了。」奇雅微微一礼说:「抱歉,造成困扰。」 因为这种事情被女孩子道歉,可真是稀奇的事情,沈洛年有点好笑地摇头说:「无所谓。」 「那就这样,你不去堡垒休息一下吗?」沈洛年还没答复,奇雅已经接着又说:「如果嫌他们吵,我至少可以帮你赶开玛莲,她太爱闹了。」 「还好啦。」沈洛年倒笑了起来,摇头说:「受不了我自己赶。」 「也是。」奇雅想起沈洛年的个性,微笑说:「这你比我在行。」 这漂亮姊姊也才二十出头吧?为什么不常笑啊?沈洛年一面暗叫可惜,一面对奇雅说:「进去吧。」 「嗯,走。」奇雅顺手将沈洛年托起,带着往堡垒飘腾了过去。 两人一落入堡垒,果然看到那一群人挤在土墙边探头探脑,似乎除了叶玮珊和赖一心之外,其他人都挤着偷看,连白玄蓝和黄齐都不例外,两人对望一眼,不禁相对一笑,一起摇了摇头。 众人看到奇雅的笑容,都吃了一惊,奇雅平常大多没什么表情,偶尔被玛莲胡闹时,嘴角才会难得地露出浅浅一笑,这般灿然笑容,连白玄蓝都没看过几次,没想到居然会在和沈洛年对望中出现!这还得了? 玛莲首先扑过来,一把抱着奇雅说:「哇!哇!哇!」 「又干嘛啦?」奇雅收起笑容,哂然说。 「看你们刚刚气氛这么好,我就知道不对劲!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这几天吗?为什么我都不知道?」玛莲一脸委屈地说:「我不是妳最重要的亲人吗?居然瞒着我!」 奇雅白了玛莲一眼说:「怎么瞒妳?我什么时候和妳分开过?」 「对喔。」玛莲一呆,抓头说:「我们俩都在一起啊,妳怎么有办法偷偷谈恋爱?」 「所以才说没有啊,真是懒得跟妳说。」奇雅摇头往旁走开,玛莲却不甘愿,追着去了。 白玄蓝和黄齐看了看众人,露出笑容摇头走近,白玄蓝微笑说:「洛年,也过去那儿休息吧?我们东西都放那儿,你的背包也在那边。」 「好,蓝姊。」沈洛年对白玄蓝还是挺尊重,跟着这对夫妻走,那儿正是奇雅和玛莲坐着的地方,玛莲本来还拉着奇雅说个不停,看沈洛年走近,笑嘻嘻地停了嘴,看看奇雅又看看沈洛年,似乎有点得意。 至于后面跟过来的四人,却停在几步之外窃窃私语,不知在商量什么,过不多久,玛莲也挤了过去,五人一起叽叽喳喳,沈洛年倒也沉得住气,就这么坐下,一句话也不说。 白玄蓝看气氛怪异,也不知道该不该笑,想了想才说:「洛年,玮珊、一心他们俩正和总门的高部长讨论事情,一会儿应该就会过来。」 「知道了。」沈洛年点头。 「刚刚是身体不舒服吗?」白玄蓝又关心地说:「现在有没有好些?」 「好了。」沈洛年说:「我动手会头痛。」 「原来如此……」白玄蓝诧异地和黄齐对望,一面低声说:「缚妖派的某种副作用吗?」 黄齐自然也不知道,只摇了摇头。 「洛年、洛年,」那群人似乎已经讨论妥当,侯添良正笑嘻嘻地跑来说:「你果然厉害,以后不要躲里面吧?和我们一起出来外面打。」 「不行。」沈洛年摇头说:「我会头痛,打几秒就受不了了。」 这答案似乎出乎侯添良的意料之外,他微微一呆,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只好回头求救,张志文咳了一声走近说:「我明白了,洛年那招类似开外挂,不可以常用的。」 外挂是什么?沈洛年游戏玩的不多,一时间不明白张志文的意思。 侯添良却笑了起来说:「蚊子又胡扯,什么开外挂?」 黄宗儒见沈洛年似乎不大明白,走近笑着解释说:「那是说,玩游戏的时候另外开其他程式……反正不是什么好事,他们在开玩笑。」 「对啦,是开玩笑的。」张志文嘻嘻笑说:「玩游戏讲究公平,不可以乱开外挂,现实中能开可要尽量开,比如有钱老爸外挂、漂亮帅气外挂、甜言蜜语外挂、阴谋诡计外挂……」 「有钱老爸还有点道理。」黄宗儒摇头打岔说:「长相是天生的,后面两个可以训练,是……技能,都不像外挂。」 「你们这些游戏疯子扯哪边去了!」玛莲不耐烦,打断了他们的话,凑近沈洛年低声说:「洛年,老实招来,玮珊、奇雅、小露你喜欢哪个?」 这算什么问题?沈洛年微微皱眉说:「都喜欢,怎样?」 这答案又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张志文等男孩不禁吐吐舌头,暗暗佩服沈洛年,吴配睿却是红着小脸,兴奋等待接下来的发展,只有玛莲瞪着眼,卷起袖子说:「怎么可以都喜欢?你可不能欺负奇雅,阿姊翻脸喔!」 妳翻啊,沈洛年哪管这么多,只回了个白眼。 一旁奇雅却忍不住站起说:「玛莲,再胡闹我要生气了!」 玛莲转回头嚷:「我在帮妳耶!这小子居然……呃?」 却是奇雅也不开口,柳眉倒竖,沉下脸瞪着玛莲,脸上透出一股怒意。 「不说、不说。」玛莲发现奇雅似乎真的生气了,她抓抓头,委屈地嘟着嘴退开,还真的不敢说了。 奇雅见状,微微摇了摇头,走过来拉着一脸委屈的玛莲,两人退到一旁低声说话去了。 而众人见惹翻了奇雅,大伙儿也不敢闹了,对看了看,各自解散。 过不多时,叶玮珊和赖一心从堡垒内侧走了出来,赖一心看到沈洛年,连忙奔来拍着沈洛年肩膀,哈哈笑说:「洛年!又被你救了,我真是太没用了。」 「你已经很厉害了。」沈洛年其实真的很佩服赖一心,这世上能和刑天面对面僵持的人,恐怕没有几个,他望着赖一心说:「身体没事了?」 「没事、没事。」赖一心笑说:「现在恢复力似乎比以前好,你呢?」 这时叶玮珊才刚走近,她本来神色似乎不怎么开心,但看到沈洛年,也露出微笑说:「对啊,洛年,刚刚怎么突然头痛?好了吗?」 吴配睿插嘴说:「洛年说他出手就会头痛喔。」她一面说,目光一面在沈洛年、奇雅、叶玮珊三人身上打转,想看看有没有新的发展。 叶玮珊见沈洛年跟着点头,有点讶异地说:「已经没事了吗?」 「好点了。」沈洛年突然皱眉说:「那人找我们麻烦吗?」 「这倒没有……」叶玮珊有点讶异地说:「怎么这么说?」 「没有?」沈洛年说:「妳好像不大高兴。」 叶玮珊微微一怔,没想到沈洛年倒是挺细心的,她心中微微一暖,对沈洛年笑了笑说:「我是在生一心的气。」一面白了赖一心一眼。 赖一心尴尬地抓头说:「不能怪我吧,他猜中了我也没办法啊。」 既然生气和赖一心有关,就不便多问了,沈洛年换个话题说:「可以走了吗?」 「还要晚点。」叶玮珊走到白玄蓝夫妻旁,招招手说:「都一起来听吧,我说明一下。」 等众人集中,叶玮珊这才说:「他们本来兵分四路,要在四面建立堡垒,这是第一座,没想到差点就被击破,所以其他几座会暂缓,准备先把这儿稳定下来。本来已经分散开的总门星部高手,再过一段时间就会领军过来支援,到时候他们的高手战力就足以抵挡刑天,我们也就可以离开。」 「跟高部长差不多的,有很多人吗?」张志文诧异地问。 「可能吧……」叶玮珊说:「对方似乎有独特的施力法门,足以和刑天对抗,不过这该是总门的机密,并没打算传给所有部队,只有部分心腹有机会学到。」 「我有问他喔。」赖一心呵呵笑说:「他虽然不肯说,但我猜的应该没错。」 「别人根本不理你的问题,一反问你,你就全招出来,哪有人这么笨的!」叶玮珊似乎被勾起怒火,气呼呼地说。 看赖一心干笑着不敢说话,众人纷纷询问,叶玮珊这才说:「高部长试探地问,我们俩是不是有多吸收妖质,我还在想怎么应付,一心就招出来了……你这笨蛋!」 「我只是说,他眼光好厉害啊。」赖一心尴尬地说。 「一心不适合骗人。」张志文摇头说:「玮珊,妳以后要谈判还是带洛年去好了。」 叶玮珊一怔,倒是忍不住轻笑摇头说:「想吵架才适合带洛年。」 这可不像称赞,沈洛年皱眉说:「所以妖质的事情泄露了?」 「嗯。」叶玮珊叹口气说:「我以为一心比较懂功夫,让他去打探看看,没想到适得其反,反而被人探出底细。」 「我看得出来啦,是经脉功夫没错。」赖一心笑说:「近点就可感觉到了,也不算复杂,应该是巡行周身经脉路线,可能借着凝聚与推出来增强使用威力,没想到能有这样的效果。」 「看得出来?」叶玮珊诧异地说:「我都看不出来,你怎看得出来?」要知道如果沈洛年这怪胎不算,发散型的叶玮珊对炁息的感应力可是少人能及,怎会不如赖一心? 「因为他移动的时候,内息出入的地方,都是这些经脉的穴道啊,我学过一些。」赖一心说:「可能借着分合之间的效果,提高了效能。」 「这么说的话,若我们也去学气功,也能变强啰?」黄宗儒说。 「虽然没错,但这恐怕有点倒因为果……」赖一心沉吟说:「经脉确实是人体修炼的法门,可是我们已经不算人体,未必需要走老路线吧?」 玛莲笑嘻嘻地说:「那我们是什么?」她和奇雅似乎已经谈妥了,心情又恢复愉快。 「妖体?」赖一心笑说:「反正和人已经不大一样。」 「才不要叫妖体,好难听。」吴配睿抗议。 「那该怎么叫?」赖一心笑呵呵地说,他不在乎这种细节。 「仙体?」沈洛年突然说。 众人一呆,都望着沈洛年,沈洛年想想又说:「身体迫入妖质,是一种转仙之法。」 这话大伙儿可有些听不明白了,玛莲睁大眼睛正想追问,沈洛年已经先一步说:「别问!我也不明白,这是听来的。」 玛莲大皱眉头,回头对奇雅告状说:「奇雅妳看,这小子真的怪怪的。」 奇雅只白了玛莲一眼,没理会她。 「仙体就仙体吧,随便。」赖一心接着说:「重点是找到能量相叠的方式,硬要套上旧有的经脉之术,攻击效率未必更好……等我想通了再跟你们说。」 「轮我说。」叶玮珊接口:「那人一直想问出洛年怎么上岛的,我们虽然一直装傻说不知道,但很多人都看到洛年会飞,可能瞒不过去了。」 「这无所谓。」沈洛年说:「就算他们知道,总不会派飞机来拦我吧?」 「不过今天帮了他们大忙,至少应该相信我们不会和『共生联盟』勾结。」叶玮珊换个话题说:「另外,总门除了要把这堡垒稳定下来、派队清剿噩尽岛之外,似乎还研究出了一个法门,有可能能遏阻道息弥漫,和当初只是想提早铲除妖怪的想法似乎不大一样,不过细节不大肯跟我们说。」 「可以遏阻吗?」白玄蓝有点诧异地说:「预言既然说道息重返,难道还能扭转?」 「我有提起此事,对方语焉不详,但听起来似乎并不是扭转,只是有办法……」叶玮珊想了想说:「高部长本来似乎并不想提此事,但知道我们提升妖质吸收量之后,才特别提了一下,意思是未来可能还有变化,要我们别急着冒险……算是好意提醒。」 「对啊。」赖一心呵呵笑说:「若我没露口风,他也不会提啊。」 叶玮珊皱眉说:「可是他只说了和岛上的泥土妖怪有关,知道这有什么用?」重点是如果日后世上当真道息消散,还能不能让其他人吸收妖质入体?会不会害了人?只不过这话提出来徒乱人心,叶玮珊没说出口。 泥土妖怪?沈洛年顺口说:「泥土妖怪叫息壤。」 「什么壤?」叶玮珊吃了一惊,看着沈洛年。 「息壤。」沈洛年说:「是怀真说的,说会吸收道息变多,死了还会聚集道息……所以这岛才变这样。」 「息壤!我想起来了。」黄齐突然开口说:「一种会不断变多的土壤,传说当年鲧治水就用此物防堵洪水,原来这岛是这样来的?洛年不说还真想不到。」 「莫非他们掌握了制造息壤的能力?」叶玮珊看着沈洛年,轻轻顿足说:「洛年你怎不早说?」 沈洛年瞪眼说:「谁知道要说?每件事都说要讲几天?」 这人实在是……叶玮珊知道沈洛年不可理喻,也不和他争,只忍笑望着沈洛年说:「那你现在总可以跟我说,息壤这妖怪是怎么回事吧?」 「好啦……」沈洛年一面回想怀真的话,一面自己胡猜说:「道息聚集到一个程度,息壤就会成妖、滋生,还会继续聚集道息,但道息浓度多到一个程度,息壤又受不了,就会死掉变回泥土,但聚集道息的效果还在,所以噩尽岛才变这样……我有些记不清楚,说错别怪我。」 叶玮珊沉吟片刻,消化了沈洛年所说的事项,想了想才说:「那如果道息更浓呢,息壤会怎样?」 「不知道。」沈洛年摇头。 「这样未来还是会有风险。」叶玮珊想想突然说:「我们带点死息壤出去。」 「啊?」众人微微一惊,却见叶玮珊已经走到那几个装妖质的圆筒旁,打开一个已经空了的筒子,回头眨眼说:「大家过来围着,帮我挡一下。」 叶玮珊也调皮起来了?大伙儿都觉得有点好笑,凑过去围成一圈,看叶玮珊御炁搬土入筒,玛莲一面挥刀帮忙,一面说:「这要干嘛呀?」 「如果聚集道息的是这泥土,带出外面也会有效,我们拿些出去测试看看。」叶玮珊塞满了一筒,盖起盖子皱眉说:「十公升恐怕太少了。」 这东西若能聚集道息,出去以后,只要在这土附近,不就可以保持体内炁息吗?玛莲想到这儿,瞪大眼拉过背包说:「我包包里面也塞满好了,比十公升还多。」 「妳的衣服呢?」奇雅诧异地问。 「放妳那边。」玛莲理所当然地说。 奇雅虽是微微皱眉,倒也把行囊取过,帮玛莲处理。 张志文和侯添良见状,跟着挖土帮忙,叶玮珊连忙提醒众人遮掩好,免得被人发现了多添麻烦。 「玮珊姊,我们也要装吗?」吴配睿问。 「够多了。」叶玮珊摇头说:「如果真有效,下次让游艇来载一船回去。」 「他们不知道拿了多少土,又用了多少人研究……」白玄蓝说:「玮珊,我们这几个人,能研究出什么吗?」 「我们有洛年啊。」叶玮珊回头一笑说:「洛年看得出道息浓度,这可是什么仪器都办不到的呢。」 沈洛年微微一怔,他可从没承认过自己能看得出道息,没想到叶玮珊却已经这么认定,大概这几天的言行太过明显,反正这也是事实,就别装傻了,沈洛年只撇了撇嘴,白了叶玮珊一眼,没说话。 白玄蓝见沈洛年的表情不禁好笑,摇头对叶玮珊说:「什么叫『我们有洛年』?妳这孩子,也不先问问洛年帮不帮妳。」 他会拒绝帮忙吗?叶玮珊不禁看了沈洛年一眼,两人目光对视,叶玮珊心中有数,这人虽然老爱摆一副臭脸,但一定不会拒绝的……叶玮珊正想笑,突然一怔,为什么自己这么有把握?想到这儿,叶玮珊脸上一红,忍不住转过头去,不敢继续看着沈洛年。 刚那是什么气息?不该有的那种吗?沈洛年微微一惊,心脏突然不争气地加速跳动起来。 沈洛年呆了好片刻,这才皱起眉转身走开,心中一面想,和人混太熟,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息壤的事情帮完后,干脆撇开这群人,自己想办法偷偷上岛,既然有那种变快的能力,刑天之类的妖怪也不用太担心,想找怀真,其实不需要依靠他们帮忙,反而容易连累他们…… 想到此处,沈洛年忍不住又回头望了叶玮珊一眼,见她正笑嗔着和赖一心说话,那股气息可比刚刚浓厚多了,沈洛年胸口莫名一闷,忙将目光转开,闭上了眼睛。 沈洛年闭目片刻后,深吸一口气吐出,暗暗骂了一句粗话,心中做出了决定。 那日,众人在总门送行下,一路顺利地回到檀香山,回到暂居的游艇上。 因为暂时没打算出海,一直住在游艇上也不怎么舒服,众人次日又搬了下来,不过住饭店也有不便的地方,加上这次得在岛上住好一阵子,叶玮珊找驻檀香山办事处帮忙,借了一栋两层楼的独院房舍,让众人住了进去。 这房子挺大,除了一楼有宽广的客厅、厨房之外,还有两间房间,加上二楼,就一共有六间房,一行人总共十一个人,除沈洛年之外,每两人分一间,颇为舒适。 沈洛年自己一间房,是他主动要求,他选了一楼的小房间,把所有从噩尽岛搬下的泥土搬入房间里,慢慢研究摆弄,至于其他的事情,他也没什么兴趣理会,就这么整天窝在房间里。 一楼的另外一间房,则由黄齐和白玄蓝两夫妻居住,这几日他俩当然是全力语译那本道咒总纲,预计完成后就返回台湾。而叶玮珊和奇雅,除了在旁协助之外,也开始和白玄蓝一起研究讨论着译妥的部分内容。 赖一心这段时间也常一个人凝神思考着,似乎是针对运炁法门在思索,剩下玛莲等人闲着没事,除了在庭院打打闹闹比划招式之外,就是到处逛街,虽然谁也不会说英文,但反正人多胆子就大了,玛莲领着其他四人到处乱跑,每天都挺快乐的。 就这么过了几日,此时天色近午,沈洛年和过去几日一样,正一个人待在自己的房间、坐在地板上,他身旁不远的地面,好几团土堆堆成各种古怪的模样,都是从噩尽岛上带来的泥土——息壤。 这时沈洛年面前地上,一条干掉的泥柱正古怪地躺在地面旋转,沈洛年则皱着眉头看着那泥柱,见泥柱快要停下,他突然伸手在虚空中拨了拨,那泥柱又莫名地加速转了起来,仿佛沈洛年施放了什么魔术。 「洛年?」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沈洛年一怔,一把将泥柱抓住,起身打开门。 门外站着叶玮珊,她手上捧着一个纸盒,看着沈洛年的神色有点担心。 望着纸盒,闻到里面传来的香气,沈洛年看看时间说:「中午了吗?今天吃什么?」 「广东料理,海鲜炒面。」叶玮珊皱眉说:「油得要命,以后不买这家的。」 「没差啦。」沈洛年正要接过,叶玮珊手微微一缩说:「记得洗手喔。」 「知道、知道。」沈洛年抢过,放在一旁桌子上说:「我吃前会洗。」 叶玮珊往房间内那几堆土壤望了望说:「研究得怎样了?」 沈洛年摇摇头说:「还搞不清楚。」 「我陪你一起试验好不好?」叶玮珊试探地说。 「我自己来就好。」沈洛年手放在门上,一副要关门的模样。 叶玮珊迟疑了下,退出门口,眼看沈洛年要关上门,她突然伸手挡着门说:「洛年。」 「嗯?」沈洛年停下手。 「我……哪儿惹你生气了吗?」叶玮珊迟疑地说。 「没有。」沈洛年脸上露出不怎么热诚的笑容,摇了摇头说:「我只是想自己研究,别又胡思乱想。」 叶玮珊不知该怎么说下去,缩回手看沈洛年关上门,她轻叹了一口气,咬咬唇转身要走。 身后门却突然打开,沈洛年开口说:「玮珊。」 「嗯?」叶玮珊目光一亮,转回头。 「我问妳个问题。」沈洛年说:「磁铁怎么做的啊?」 「磁铁?」叶玮珊一愣说:「怎么突然问这个?」 「那些泥土有点像磁铁。」沈洛年歪头说。 「像磁铁?」叶玮珊不明白沈洛年的意思。 「不知道算了。」沈洛年又要关门。 「等等啦!」叶玮珊火上心头,伸手推开门往内走,怒冲冲地说:「我还没说完!谁说我不知道磁铁怎么做!干嘛老是赶我走?」 「呃……」很少看到叶玮珊发飙呢,沈洛年吃了一惊,退开两步说:「不用发脾气吧?」 「还不是你逼我的!」叶玮珊瞪着沈洛年,眼眶微微泛红。 沈洛年自然心里有数,这几天他一直避开叶玮珊,不想和她有太多接触,叶玮珊本就是敏感、聪明的人,自然会有疑惑,但这又不便解释,沈洛年也只好打哈哈混过去,没想到过了五日,今天终于把叶玮珊惹火了。 沈洛年想了想,耸耸肩说:「好吧,那磁铁怎么做的?」 我才不是想说这个!叶玮珊看着沈洛年,又不知道该从哪边问起,只紧紧咬着下唇,眼眶越来越红。 妈的,翻脸赶她走吗?还是认输?沈洛年转念一想,等这件事处理妥当后,自己就打算离开了,何苦在这时候翻脸?他终于叹口气,举手说:「投降。」 「什……什么?」还红着眼眶的叶玮珊一怔。 「一起研究吧。」沈洛年伸手说:「请坐。」 「你别闹了。」叶玮珊跺脚说:「给我老实说清楚。」 「就是不能老实说啊!」沈洛年瞪眼说:「反正妳没做错任何事,其他我不想解释。」 这人还敢凶我?叶玮珊张大嘴,正不知该不该骂回去,但这一瞬间,她突然注意到沈洛年最后这串话的言外之意,她本是冰雪聪明的女子,心念一转间,隐隐猜出了沈洛年避着自己的原因,她一愣,不禁把头低了下去,避开了沈洛年的目光。 第三章 好消息大放送 第三章好消息大放送 看着叶玮珊的神态,沈洛年反而有点释然,她也许对自己有点好感,但怎样也比不过赖一心,眼前她那为难的模样,其实已经说明得很清楚了,自己也只不过是一时迷惑,只要拿捏得定,这几天根本不用特别避开她。 妈的,主要问题就在于能让自己有感觉的女人太少!才会这么麻烦。 艾露要是也在这儿就好了,不然奇雅偶尔穿少点也该会有帮助……沈洛年摇摇头,把这些胡思乱想甩掉,咳了一声说:「好吧,这几天的事情跳过,来研究泥土吧。」 跳过?叶玮珊回过神,有点疑惑地看着沈洛年,是自己猜错了吗?他的反应似乎和自己预想的不同? 沈洛年看叶玮珊不说话,皱眉说:「又怎样了,要不要研究啊?」 如果猜错当然是最好,叶玮珊决定把这事先放在一旁,也跟着装成无事一般,白了沈洛年一眼说:「凶什么啊?」 「谁教妳发呆。」沈洛年坐到地上,招手说:「来听我说。」 「嗯。」叶玮珊这才走了过去,一顺裙襬,半侧跪坐在沈洛年身旁。 「我发现,道息对这些息壤来说,有点像磁力线。」沈洛年拿起一个息壤土捏成的碗说:「会从一边吸过来,然后又从另外一边吐出去。」 「喔?怎么知道的?」叶玮珊诧异地说。 「反正就是这样。」沈洛年拿着碗说:「这个碗,道息就从碗背集中到碗里面,然后成一束往外冲,但另外一个一模一样的,却从碗内吸收,松散地往外散,两个相反。」 「喔?」叶玮珊反正感觉不到,只好随沈洛年说。 「而且聚集的力量,比岛上差很多。」沈洛年说:「我猜测,假设道息有所谓的极性,本来这些息壤在岛上堆叠的时候,是符合极性的,但是我们挖出来时已经弄乱了,所以现在聚集力就很低。」 叶玮珊明白了,点头说:「所以你才问我怎么制造磁铁?」 「对啊。」沈洛年说:「知道办法的话,说不定可以重做。」 「磁铁啊……基本上是把可带磁力的物质,镕铸出想要的形状,然后以强大磁力充磁,使得里面的极性排列方式稳定下来……充磁的方式,通常是以电生磁。」叶玮珊顿了顿,伸手拿起那根土棍说:「这让我试试好吗?」 沈洛年还在消化叶玮珊刚刚说的话,闻声随便点了点头,却见叶玮珊拿出匕首,以外炁凝聚道息,集中到那土棍上。 「这样不行。」沈洛年挥手说:「要流动过去,不是挤进去。」 叶玮珊虽知道这样可集中道息,却也不明白道息如何流动,有点失望地说:「没用吗?」 「拿来,我试试。」沈洛年取过那泥棒竖起,架在自己两手之间,将一小束浑沌原息往内透入,穿过土棒,从另外一边收回,这样运行了片刻,沈洛年收回道息松开手晃了晃,果然道息正不断从一端引入往另外一端散出,比之前任何形状都有效。 「你做什么?」叶玮珊不明白沈洛年的举动,诧异地问。 「等等,我再试一下。」沈洛年又把土棒拿在手中,这次透出了更多一些凝结的浑沌原息,一样从右手送入左手,想试看看会不会使这棒子的吸引力更强些。 但刚穿入不久,沈洛年手中的土棒突然轰地一声爆散,一大片灰往周围洒开,沈洛年和叶玮珊连躲避的念头都来不及冒起,全身衣衫、头脸上下满是泥灰粉末。 叶玮珊呆了半秒,看着自己的满身沙尘,终于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叶玮珊这一叫,虽然马上掩住嘴,但配合上前一瞬间的爆炸声,仍吓到不少人,楼上、楼下还在屋里的纷纷冲了过来,最快赶到的是黄齐,他刚推开门,身后白玄蓝、奇雅跟着赶到,再来是从二楼跳下的赖一心,众人都围在门口,看着满身灰的两人发呆。 还好玛莲等五人出门逛街了,没让他们凑上这热闹,可称不幸中之大幸。 看着灰头土脸、还坐在地上发呆的两人,白玄蓝忍不住笑出声:「你们俩在干嘛啊?」 「都是洛年啦。」叶玮珊又好气又好笑,抹了抹嘴上的灰跳起,瞪着沈洛年笑骂说:「你搞什么啊?」 沈洛年看叶玮珊一抹之下变成大花脸,也忍不住好笑地说:「不小心的啦,妳自己要来凑热闹,怪不得我。」 「玮珊妳快去洗洗。」白玄蓝笑说:「洛年也是。」 叶玮珊看着赖一心正在一旁傻笑,不禁有点羞窘,低头钻了出去,上二楼换衣服去了。 众人散开后,沈洛年也找了衣服换洗,他在浴室中,一面让水柱冲刷着,心中一面思索,刚刚灌入原息的感觉还挺顺利,却不知道为什么会爆开?按理来说,原息和现实物质应该是不会互相作用才对,好比磁力线虽然会影响磁铁,但在强大磁场中,磁铁也不会爆炸啊? 可是息壤毕竟不是磁铁,未必能拿来相比,看来自己想做的东西,可能还是做不出来。 却是沈洛年想着,道息浓度不足的地方,叶玮珊、赖一心等人能力就会降低,所以当时打凿齿才会这么吃力,如果能制造出一个强大的、能聚集道息的小东西,让他们戴在身上,影响范围只是他们周身,那就不会影响外界,又能让他们保持强大的战力,岂不是一举数得? 问题是一测试之下,那泥土就爆开了……不过那爆开的力量似乎不算大,如果拿东西裹着,不知道成不成? 沈洛年想了半天,这才离开莲蓬头下,抹干身子穿上干净长裤、外衣。 走出浴室,往自己房间走,沈洛年却见叶玮珊已经换妥了衣物,在自己门前等候,望着自己嗔说:「比我还慢。」 「我在想事情。」沈洛年见叶玮珊除了头发还带点水气,全身上下焕然一新,又换上了一套裙装,忍不住上下打量,她回檀香山之后,每天都打扮得漂漂亮亮,又是为了那个木头吗?那个木头到底有没有多看她两眼? 沈洛年这几天都避着叶玮珊,对她来说,这种目光还真是久违了,发现沈洛年又开始看着自己腿、腰、颈各处体态,她脸上渐渐有点发热,但不知为什么又有些莫名地高兴,叶玮珊白了沈洛年一眼,低头望着地上,反正阻止不了,只好随他看了。 低下头的叶玮珊,突然想起刚认识沈洛年的时候,他也是这么恣意打量自己,当时只觉得这人十分无礼讨厌,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渐渐不讨厌他这样的目光了,难道……叶玮珊猛然摇了摇头,自己一定是有病,想到哪儿去了? 沈洛年没看多久,走近打开门,两人一看里面都不禁皱眉,房间内这时整片都是飞灰,仿佛积存了数百年的尘埃,叶玮珊说:「我晚点去想办法借个吸尘器,先别待这儿。」 「等等,我再试验一下,妳在门口等等。」沈洛年往内走,捏起一小块土在自己手中,灌注原息测试。 叶玮珊一直不明白沈洛年在做什么,但沈洛年老是懒得解释,要是赖一心,不问他都会抓着人说,这两人……可真是完全不同啊,叶玮珊看着沈洛年,想着赖一心,不禁有点痴了。 过了几分钟,却见沈洛年突然抬头说:「差不多知道了。」 「怎么?」叶玮珊回神问。 「妳关门一下,要爆炸了。」沈洛年说。 「怎……」叶玮珊说:「手中那一团吗?」 「对啊。」沈洛年说:「现在是我捏着。」 「你这人……」反正这房间也没救了,叶玮珊看着沈洛年说:「那你不是白洗了吗?」 「呃?」沈洛年醒悟地说:「对喔,我也出去。」他连忙跑出门外,只把手伸入房中,门挟着手,这才松手。 果然手中那小团土块马上随之爆散,还好沈洛年拿得很少,爆散的程度并不严重。 「要跟我解释了吗?」叶玮珊手盘在胸前,故意板起脸说。 「我问妳,」沈洛年却似乎没听到一般,望着叶玮珊说:「你们发散型平常收敛炁息,是集中在喉底对吧?」 叶玮珊一怔说:「对。」 「内聚的收在腹部?」沈洛年又问。 「对。」叶玮珊说。 「嗯……弄个腰带和领环之类的,应该就可以了。」沈洛年说:「妳来设计造型吧?」 叶玮珊终于忍不住顿足说:「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啦!」 「喔。」沈洛年这才想起自己跳太快,干笑说:「这就解释给妳听……」 沈洛年说到一半,叶玮珊已经听得一头雾水地说:「你可以重新排列息壤的极性?还可以更强?怎么办到的?」 「最后一个问题解释麻烦。」沈洛年打马虎眼说:「可以就对了。」 「要用金属外框包起来,才不会爆开?」叶玮珊说:「普通金属就可以了?」 「当然越结实越好,试了才知道行不行。」沈洛年说:「针对你们的重点部位提升道息浓度,应该就可以具有在高浓度状态下的能力。」 「真的吗?」叶玮珊吃惊地说。 「只是猜的,做做看才知道。」沈洛年说。 「真可以的话……」叶玮珊一点头,对沈洛年说:「陪我出去找适合的容器,一面走一面商量。」 沈洛年挥手说:「我又听不懂英文,去找一心陪妳。」 叶玮珊微红着脸,白了沈洛年一眼说:「他又不知道哪种适合。」 「那……」沈洛年说:「叫他一起去。」 「他还在想运行的事情啦。」叶玮珊忍不住跺脚说:「难道你怕我会……」 说下去可麻烦了,今天反正已经投降,不差这一次,沈洛年忙说:「好、好、好,走就走,妈的,又得鸭子听雷了。」 叶玮珊转嗔为喜,白了沈洛年一眼,转身上楼取钱包去了。 天色渐暗,客厅中,这时本该是晚餐时间,所以玛莲等人已经返家,赖一心、白玄蓝等人也都出房,众人正四散在客厅闲聊,独独不见叶玮珊和沈洛年两人。 说着说着,挤在沙发人堆中的玛莲突然仰天大叫:「那两个人呢?还不回来!」 「吵什么?」另一端走道口旁,靠着墙壁站着的奇雅蹙眉说:「不是说出门了吗?」 「天黑了耶!」玛莲嘟着嘴说:「人家肚子饿了。」 众人晚餐一向都是叶玮珊安排,但她这时还没回来,大家的晚餐当然也跟着没着落,玛莲本是个大胃王,可有点焦急了。 这时电话突然响了,恰好在电话旁的白玄蓝一笑说:「一定是玮珊打的,玛莲妳接吧。」 玛莲一蹦而起,但又突然停下,有点畏惧地说:「万一是老外呢?我不会说英文!」 「真是的。」白玄蓝摇头伸手接起,和那端以中文对答了几句,看样子果然是叶玮珊。 见白玄蓝挂了电话,玛莲忙说:「玮珊怎么说?」 「她说马上回来,晚餐已经买好了。」白玄蓝笑说:「还要我跟妳道歉,说没想到会这么晚回来。」 「连玮珊都知道妳会发急,真是的。」奇雅埋怨说。 玛莲这下可有点尴尬,抓抓头干笑了笑,回头对张志文等人埋怨说:「你们都不会帮阿姊说话的喔!都不会饿吗?」 「呃……」张志文大力点头说:「我也饿了。」 「饿了、饿了。」侯添良连忙应和。 「这还差不多。」玛莲开心了些,离开人群,跳到奇雅身旁,凑在她耳边低声说:「他们两个出去干嘛啊?为什么老是玮珊和洛年出去?好奇怪喔。」 「又胡说八道了。」奇雅说:「他们什么时候出去过?」 「我们几个住院的时候啊。」玛莲说:「蚊子、阿猴他们告诉我的,玮珊找洛年陪她买衣服喔,居然不是找一心。」 奇雅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不禁有点意外,还没想到该说什么,玛莲已经一脸正经地说:「所以别看洛年这样,这小弟好像很花喔。」 奇雅突然明白,玛莲是拐着弯劝阻自己,别「喜欢」沈洛年,她忍不住好笑,白了玛莲一眼低声说:「若洛年追走玮珊,妳不是该高兴吗?」 玛莲一怔,迅速地瞄了不远处正在发呆的赖一心一眼,摇摇头收起笑容,没有说话。 奇雅说完就后悔了,看玛莲的样子,不禁叹了一口气说:「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玛莲提起精神,又露出笑容说:「奇雅妳的事比较重要,真的别选洛年这种怪怪的喔。」 「又来了。」奇雅低声说:「妳哪儿不对劲?老说洛年不好,他哪儿惹到妳了?」 玛莲一呆,想想以前确实不讨厌沈洛年,她抓抓头说:「我也搞不清楚耶……啊,我知道了啦,我觉得他配不上妳。」 「他配不上,那谁配得上?」奇雅说。 「唔……」玛莲说:「很多啊……像一心这种也不错啊。」 「他哪儿好?」奇雅轻哼说:「脑袋只装功夫,其他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整天傻傻地哈哈笑。」 玛莲嘟起嘴说:「奇雅,妳讲这样好像连我一起骂了。」 奇雅一怔,抿嘴说:「妳是整天疯个不停。」 「哪有!」玛莲拉着奇雅撒娇般地摇晃。 「别摇了。」奇雅随着玛莲的推拉晃着身子,一面叹了一口气说:「要是妳当真什么事情都不放心上……我还放心一点。」 玛莲嘻嘻一笑,伸手抱着奇雅,贴着脸说:「奇雅对我最好了。」 「别黏着。」奇雅推开玛莲的脸,摇头说:「热死了。」 沙发那儿,侯添良回头看了正在笑闹的两女一眼,羡慕地说:「奇雅和阿姊感情真好。」 「也想抱抱吗?」张志文笑说:「叫小睿牺牲一下啊。」 「才不要!」吴配睿笑骂:「臭蚊子哥,你和阿猴哥感情也很好,怎不抱一下?」 侯添良和张志文对看一眼,两人一起「呕」了一声,望着对方做出恶心的表情,逗得吴配睿笑个不停。 「我不是那个意思。」侯添良耍宝之后笑说:「我是想,阿姊和奇雅个性差这么多,怎么会这么好?奇雅就都不理我们。」 「不理也好。」张志文扮个鬼脸说:「奇雅比洛年还凶,看了就怕。」 黄宗儒虽然常和众人聚在一起,但这种时候他话说得通常不多,眼看有点插不上话,他起身走到赖一心旁边说:「一心。」 「嗯?」赖一心回过神。 「还在烦恼运行的方式吗?」黄宗儒说:「我能不能帮上忙?」 「其实除了一个问题没想通之外,想得差不多了。」赖一心说:「我现在烦恼的是你们该不该吸收妖质。」 黄宗儒一愣说:「对了,这件事你们说要等几天才决定,决定好了吗?」 赖一心说:「这几天,我和玮珊都有种渐渐不舒服的感觉,虽然影响不大,但恐怕不是好消息。」 「啊?」这可真是最不好的消息,黄宗儒吃惊地说:「那怎办?」 「怎么、怎么?」玛莲看黄宗儒表情不对,远远奔了过来,一面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 赖一心微微一怔,有点尴尬地说:「还不是很确定啦。」 「什么事啊?」玛莲一转头瞪着黄宗儒说:「无敌大快跟阿姊说!」 「呃……」黄宗儒看了赖一心一眼,这才说:「一心说他身体……」说到这儿,黄宗儒不知该怎么接下去,还是停了下来。 玛莲却已经吓到了,抓着赖一心慌张地说:「你身体怎么了?」 「没什么。」赖一心苦笑说:「我就先跟你们说吧,不过又要挨玮珊骂了。」 「反正玮珊常常骂你,没关系啦,快说。」玛莲皱眉说。 这倒也是,赖一心摇摇头,苦笑说:「这几日,我和玮珊都觉得身体、精神颇不舒适,估计是因为妖质比重较高,在如今的道息浓度下,可能不大适应,久而久之可能会伤身体。」 「那怎么办?」玛莲急着问:「怎么治疗?把妖质迫出一些?」 「不,没什么大问题的。」赖一心笑着说:「只要隔一段时间去噩尽岛逛一下,应该就能解决了。」 众人这才松一口气,吴配睿说:「一心哥,你刚怎么说得那么恐怖?」 「因为虽然没大问题,但是还是受了限制啊。」赖一心说:「举例来说,如果每隔两个星期就得上岛两天,怎能回台湾?因为这个问题,我和玮珊对于要不要让你们跟着吸收妖质有不同的看法。」 「一心,你和玮珊怎么想?」白玄蓝问。 「我是觉得船到桥头自然直啦,总有办法解决的。」赖一心呵呵笑了两声才说:「但玮珊说若总门真能降低道息,日后会害了大家。」 这确实不可不防,众人沉默时,奇雅突然说:「一心,玮珊试过在你身旁聚集道息吗?」 众人目光一亮,都望向赖一心,道武门还流传的其中一样道法,就是汇集道息,如果可以达到某个浓度,岂不是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没想到赖一心却摇摇头说:「试过,但岛外剩下的实在不多,玮珊把一定空间的道息聚集过来,还是很少。」 如果连叶玮珊聚集的都不足,其他人更没办法了,众人陷入沉思的时候,大门突然打开,叶玮珊和沈洛年大包小包地走了进来。 「我们回来了……抱歉回来晚了。」叶玮珊走在前头,一面往内走,一面还回头对沈洛年笑着说了两句,但一转头,看屋中众人死气沉沉的模样,叶玮珊微微一惊,笑容收起,快步走入说:「怎么了?」 众人不知该怎么说,最后还是赖一心说:「玮珊,我跟他们说身体的事情了。」 「喔?」叶玮珊白了赖一心一眼,嗔说:「不是叫你慢点吗?我还在等洛年的消息啊。」 这话一说,众人都才想起息壤的事情,玛莲看着沈洛年和叶玮珊的表情,叫了一声说:「有结果了吗?」 「今天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出去的,找了大半个檀香山,总算找到合用的东西。」叶玮珊弯腰脱掉高跟鞋,换上室内用软鞋,扭了扭有点僵硬的纤细脚踝,心念一转,警告般地回头瞄了沈洛年一眼——私下由得你看,在众人面前可得节制一点。 正从后方偷瞄叶玮珊腰腿曲线的沈洛年,倒不知叶玮珊心思,只见她突然白了自己一眼,那神态喜中含羞,还似乎多了种亲密感。沈洛年一怔,心中怦然而动,一时不禁愣在那儿。 「什么合用的东西?」众人围了上来。 「先吃饭吧。」叶玮珊把装着晚餐的纸袋递给其他人,一面说:「洛年,息壤装这么少,真的可以吗?」 「试试看。」沈洛年回过神说:「少量才方便携带。」 玛莲把装着食物的纸盒打开,抓了块不知道什么肉,先塞到肚子里,一面嚼一面说:「你们俩说啥啊?听不懂!」 「我先去做好了。」沈洛年说:「我也想早点知道结果。」 「吃饱再弄吧,洛年。」奇雅一怔说:「别理玛莲,她急性子。」 「没关系,你们先吃,一下就好。」沈洛年拿着另外一个袋子往房间走。 「你们先吃,我去帮忙。」叶玮珊跟着往沈洛年房间跑。 众人都感到好奇,这时谁还在意晚餐?纷纷把食物扔上餐桌,都挤到了沈洛年房门外。只有玛莲一手抱着食物,一手拿着叉子跑过去。 却见沈洛年和叶玮珊在那满是灰尘的房间内,打开袋子,取出十几个比拳头略小的银白色圆弧形镜面金属块,沈洛年拿起其中一个,把平底那面朝上,那儿有个螺纹洞口,可以透入里面的圆弧形空间。 叶玮珊也坐在一旁,她一面把息壤用力塞入金属块中,一面说:「大家不急着吃饭的话,干脆等洛年全做起来?」 「不急、不急。」玛莲满嘴东西,一面嚷。 奇雅气得用手肘撞了她一下,这才走进房间说:「放息壤进去?我也来?」 「好啊。」叶玮珊说:「尽量塞密一点、结实一点。」 「我也要帮忙。」吴配睿跳了进来,跟着动作。 「你们几个也去。」抱着食物的玛莲,用膝盖顶张志文屁股说。 「阿姊,里面挤不下了啦。」张志文回头苦笑说。 「喔。」玛莲看了看,跑去换一包吃的,又跑了回来。 很快地,十二个仿佛凸镜般的金属块塞满息壤后,整齐摆在四人之间。叶玮珊又从袋中取出十二个圆盖,锁上洞口螺纹,一面说:「这些本来是特殊研磨机的合金锤头,我买了一打十二个,这盖子是另外找人铣的,所以不是刚刚好,会陷入里面一点。」 「无所谓。」沈洛年把每个都锁紧,看了看,突然说:「好了,接下来是秘密,都出去吃饭,我马上好。」 「啊?」吴配睿嘟嘴说:「什么秘密啊?」 「出去、出去。」沈洛年说:「不听话就不给妳了。」 「给我这东西吗?这能干嘛啊?」吴配睿一面问,一面不甘不愿地站起来。 众人虽被赶出了门,但谁也没去餐桌,都忍不住站在门前,纷纷向叶玮珊打探说:「洛年在搞什么啊?」 叶玮珊其实也弄不大懂,不过她中午看过沈洛年的动作,知道大概沈洛年又会把东西放在手中摸,之后息壤就会突然能吸引道息,甚至还会爆炸,但为什么这样做了之后就能「充磁」,叶玮珊可也不明白了,想了想,叶玮珊才说:「洛年似乎懂得很特殊的……道术,他倒不是不肯让我们看,我看他是懒得解释。」 「那为什么要买那种东西装息壤?」吴配睿手比了比。 「因为聚集大量道息的话,息壤会炸散,所以要束缚住。」叶玮珊说:「要是成功的话,就算在这儿,炁息强度也能像待在噩尽岛上一样。」 「那大家都可以吸入妖质了?」赖一心高兴地说:「我就知道一定可以。」 「这种事情哪有一定的?」叶玮珊嗔说:「而且还不知道成不成呢!」 赖一心正笑,突然房中砰地一声,传来爆炸响声,叶玮珊一惊,连忙敲门喊:「洛年?」 「没事……咳咳……」里面沈洛年顿了顿,打开门,打个喷嚏说:「炸了一个。」他这一开门,一股烟尘往外直冒,逼得众人往后退了好几步。 叶玮珊等烟尘稍微飘散,这才走近诧异地说:「怎会爆的?有瑕疵品吗?」 「不是,我在测试外壳的极限,这样差不多了,还有十一个……」沈洛年拿起一个递给叶玮珊说:「试试。」 叶玮珊已经知道大概的原理,接过后,本想把金属块放到锁骨上端,想想觉得不大顺,改放到颈背后方,用左手压着。 刚放下没两秒,叶玮珊目光一亮,突然取出匕首引炁,过了片刻,叶玮珊手停睁眼,外炁一放,全身蓦然闪放出火焰般的红色焰光,仿佛整个人笼罩在大片火雾之中。 这不是在噩尽岛岛屿深处才能看到的景象吗?众人兴奋地欢呼起来。 真的成功了!叶玮珊敛回外炁,收起匕首,拿着金属块,高兴地看着沈洛年,一时眼眶泛红,说不出话来。 难得看她这么高兴……妈的,总算把这件事处理妥当,其他事情自己就不管了,沈洛年想想摇头,转身捧起那堆东西往外送,一面说:「来,一人一个,怎么用问玮珊。」 哪还需要吩咐,每个人都急着伸手,一个个拿着往身后放,叶玮珊看了好笑,忙说:「内聚的放腹部……对了,绝对不要打开盖子,否则会爆炸坏掉喔。」 玛莲等人连忙换位置,侯添良一面说:「可以塞裤子里面吗?总不能一直捧着打架吧?」 「小心滑下去弄脏了,这可不能洗……啊!」张志文怪叫一声说:「我的手表爆浆了。」却见他左手上的电子表爆裂开来,冒出一阵烟。 「啊,这东西不能接近电气用品,就和噩尽岛上一样。」叶玮珊忙回头说:「洛年,范围多大?」 「不太大。」沈洛年耸肩说:「自己测试看看吧。」 反正这是末节,叶玮珊不担心这件事,接着说:「总之内聚的,缝个腰带挂上,挂前面或后面都可以,我们发散的……可能做成领巾或背心之类比较适合。」 「嗯。」奇雅点点头,一面拿着金属块,一面开始对自己引炁,不久之后,体外也跟着放出了淡淡的碧绿幽光。 玛莲还没被引炁,刚放下腹部,就感觉炁息的性质开始变化,接着就是那股全身是劲的感觉,这可是她最爱的感受。玛莲突然怪叫一声,冲进去抱着沈洛年,用力吻了他脸一下说:「靠,洛年你好棒!怎么办到的?阿姊爱上你了!」 「喂!」沈洛年好笑地说:「妳不是老跟奇雅说我坏话?」 「你别诱拐奇雅我就喜欢你。」玛莲笑嘻嘻地说。 「玛莲!乱来!」奇雅忍不住笑骂。 「这儿可是热情奔放的夏威夷耶!」玛莲本就比较脱略形迹,不大把自己当女人,常和张志文等人勾肩搭背,见奇雅责怪,她放开了沈洛年,嘿嘿笑说:「路上到处都有人接吻,我只亲一下脸颊而已。」 「阿姊我也要。」张志文笑着将自己脸凑过去。 「你慢慢等吧。」玛莲笑着一把将张志文脸推开,挤回奇雅旁边,脸上都是笑容。 众人笑闹中,沈洛年不禁看了叶玮珊一眼,自己对玛莲没感觉,但若叶玮珊像玛莲一样扑过来抱着自己,却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受?这时正帮赖一心引炁的叶玮珊目光刚好转来,两人对视一眼,却见叶玮珊脸颊突然泛起一片淡淡嫣红,转开了目光,还冒出一股羞涩的气味,沈洛年不禁暗叫糟糕,她不会刚好和自己想到一样的事情吧? 「这个……」沈洛年咳了咳,拿着剩下的一个,对着叶玮珊说:「这个可以给我吗?我想留给怀真。」 叶玮珊回过神,忙说:「当然,那你自己呢?……还是我们明天再跑一趟,多买些?」 「一个够了,我用不着。」沈洛年顿了顿说:「你们重上噩尽岛之前,这东西最好从外侧加固,否则原息太浓的时候,还是可能承受不住爆散力。」 「到了噩尽岛,这会集中更多原息?」叶玮珊诧异地说:「噩尽岛整片都是息壤呢。」 「这比天生的息壤吸引力大很多……」沈洛年说到这儿,突然一皱眉说:「还是先放妳这儿,找到怀真再向妳拿。」却是沈洛年突然想到,自己若带这东西去噩尽岛,不就先炸了吗?还是放在叶玮珊这儿比较恰当。 「好,那……你抓的妖怪也不用吗?」叶玮珊有点意外地接过。 「不用、不用。」沈洛年看周围每个人都正忙着引炁,不禁好笑地说:「拿掉炁息就散了,何必急着引?」 「阿姊可不拿掉了。」玛莲把那东西压在小腹上,笑嘻嘻地说。 「神经,洗澡也不拿吗?」奇雅摇头说:「缝个腰带再戴吧?」 「不要。」玛莲不肯放手,回头说:「洛年,这东西叫什么?」 「就息壤啊,叫什么?」沈洛年不明白。 「这是宝物耶,要取个名称!」玛莲说。 「你们取吧,我吃饭。」沈洛年挤出门口那群人,往饭桌走去。 叶玮珊看着沈洛年的背影,想了想,突然转身说:「大家注意,这东西可是最高机密,绝不能外泄喔,尤其是你!」说到最后,她忍不住瞪了赖一心一眼。 「所以最好别取名字。」张志文笑说:「这样一心就不会不小心说漏嘴。」 「不对,要取个和息壤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名称。」吴配睿抿嘴笑说:「这样一心哥说漏嘴,才不会被人听懂。」 「总之这样大家都可以吸收妖质了,太好了。」赖一心干笑几声,看着压在肚子上的金属块,开心地拍了两下,跟着往饭桌走,一面说道:「大家快来吃饭,一面吃,我另外再说两个好消息。」 还有好消息?还两个?今日是怎么回事,好消息大放送吗? 众人一愣,纷纷拿着金属块往那儿奔。 赖一心等众人都坐下,当下说:「我已经决定了运转的方式了。」 「怎样转?」性急的玛莲马上代表众人提问。 「就是螺旋。」赖一心手指比划着说:「这样旋上去,到了顶端,再同方向旋下来,然后在末端交会,成为一个循环。」 听起来也太简单了吧?众人都有点失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出声。 赖一心没想到大家的反应这么冷淡,诧异地说:「你们不喜欢吗?」 「一心。」叶玮珊看看众人,开口问:「这会比经脉运行的方式好吗?」 「当然啦。」赖一心思忖了一下说:「我明白了,你们想得太复杂了。」 「怎么说?」叶玮珊问。 「先把经脉运行原理说一遍吧。」赖一心笑说:「那是人类本身原始的微弱气脉巡行的路径,藉此路线,可以培育、集中、吸引内息,强大气脉,藉巡行的过程,也可以强化身体。」 看众人点了点头,赖一心接着说:「当内息修炼到一个程度,不断在体内运行的时候,可以尝试外发,除了可以由数道经脉同行而出,有累积效果,如果波动上配合得宜,还可以有效率地提升威力。」 「一心!波动是什么?」玛莲举手发问。 「无论是内息或炁息,除非是一滩死水,只要凝聚运行,都会具备波动的性质。」赖一心似乎找不到比较好的措辞,皱眉说:「这该怎么解释……」 「这种波吗?像绳波?」叶玮珊手指上下比着往旁移动。 「不。」赖一心手掌忽前忽后的动,一面说:「这样。」 「喔?不是横波,是纵波。」叶玮珊明白了,插口说:「像是空气里面的声波传递。」 「对、对。」赖一心说:「比如我推出一掌,同时有数条经脉运送着内息过来,但在掌心汇聚的时候,这许多经脉的波动若是相合,威力就会彼此叠加,若没注意到这一点混成一团,就只是一股脑乱冲出去,这些技巧属于内功心法的范畴。」 众人似乎都明白了,点点头,等赖一心接着说。 赖一心看着众人说:「到这儿,内聚和外发,就要分两个不同方向讨论了……不过这也牵涉到我最近一直想不透的一个问题。」 白玄蓝含笑说:「一个个来,别越扯越远了。」 「是。」赖一心说:「先说基本原理,只要炁息盘旋而转,推动运行,就会产生凝聚力和波动效果,威力至少增加数成,不管是不是经脉都一样,所以当时洛年说……随便怎么动都可以,只要运转不休就好,这话真是太有道理了。」 「哇?」众人都叫了出来,一面忍不住多看了沈洛年几眼。 沈洛年其实已经专心在吃东西了,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听,到这时才知道那两句话有这么大的道理,不禁也愣了愣。 「先说发散型。」赖一心看着外发的三女说:「因为在体外,没有什么好变化的,只要在体外产生一个很好的循环,让本来浮动四散的外炁,无论收敛或外散时,都凝聚成不断盘旋运行的环,使用时就可以达到那个效果了,凝聚程度越大,发出的外炁威力自然越大,这恐怕和修炼时间有关,所以那个高部长才能这么强,对发散型来说,就……就是这样。」 为什么说到后面突然迟疑起来?众人都疑惑地看着赖一心,却见赖一心摇摇头说:「接着说内聚型,内聚型在体内运行,因为我们体质已经改变,内炁运行早已不受经脉所限,更不需要借着运行各经脉来强化身躯,所以唯一剩下的作用,就是凝聚和叠加……凝聚部分,和发散型一样,只要运行已经能增加威力,但如果偶尔突然需要大量的力道,就可以借着叠加的效果,将同波动的一圈圈内炁,集中在掌心或武器同时往外推,两圈就是两倍力,三圈就是三倍力,完全不受经脉数量和畅通度的束缚。」 听起来似乎真的比经脉还好呢?玛莲首先投赞成票说:「好像很棒呢,我要练!」 有人开头,大伙儿就热闹起来,众人正纷纷开口的时候,赖一心摇手笑说:「等等,还没说完。」 等众人安静下来,赖一心接着说:「当然,不是想着要五圈、十圈,就都可以办得到,无论是增加数量和叠合波形的技巧,都要经过练习,也该有上限,而且一瞬间推出的越多,消耗的也越大,更可能会有短暂的炁虚危险状态,这些使用技巧,必须先练熟,不能乱打一通。」 听着听着,叶玮珊突然说:「所以发散型的就不能叠加?」 赖一心一怔,难得地皱眉说:「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因为妳们是把外炁引入匕首中聚集施用,发散型引入匕首后不易凝聚,不可能在那儿叠加,匕首前更不可能……但是这么一来,发散型的威力就会远不如内聚型,这不大对劲啊……我到底哪儿还没想通?难道发散型还有更适合的运行方式?可是我怎么想都想不出来。」 看赖一心迷惑的样子,本来十分高兴的众人跟着沉默下来,大家都是自己人,当然希望一起变强,如果发散型的几人无法提升能力,众人难免会替她们难过,也没法真正地开心。 第四章 洛年之镜 第四章洛年之镜 众人沉默中,赖一心接着又说:「还不只这样。」 不只?众人诧异地看着赖一心,赖一心说:「这几天我测试这种螺旋运行法,发现一件事情,如果把往回转的几道气环聚集在掌心,就会随之产生一股往内的吸力。」 「可以隔空取物吗?」侯添良诧异地说。 「贴着才有用。」赖一心摇头说:「这不是我要说的。」 「那么可以干嘛?」侯添良又问。 「我用这方法……」赖一心有点作贼心虚地看了叶玮珊一眼说:「妳别生气。」 每次赖一心这么说之后,自己几乎不可能不生气,叶玮珊已经蹦了起来,瞪大眼说:「你又做了什么?」 怎么还没说就生气了?赖一心抓抓头说:「我那个……」 「哪个?」叶玮珊说。 「多吸了……两公升妖质。」赖一心看着叶玮珊逐渐变脸,忙说:「只是试验嘛,而且有洛年这……这镜子,没问题的。」 「万一没洛年的镜子呢!」叶玮珊生气地说:「吸这么多?你想一辈子住在噩尽岛上吗?难怪刚刚引炁引这么久!跟我商量一下不行吗?你知不知道别人会担心?」 赖一心自知理亏,缩着头不敢吭声,眼睛转来转去,一脸无奈,只低声说:「我想不会有事……」 「你什么都说不会有事!我会生气算不算有事?」叶玮珊说到这儿,实在气不过,一顿足,转身坐下咬着唇生气。 吵架了……每个人都不敢说话,开始专心低头吃东西,一面偷看叶玮珊和赖一心。 白玄蓝看状况不对,走近说:「玮珊?」 叶玮珊摇摇头,不肯说话,这时若开口,她怕自己会哭了出来。 白玄蓝目光一转,凑近低声说:「妳总是这么生气的话,一心只会更不敢跟妳说……明知妳不肯,他却仍坚持想做,对他来说一定很重要,该想办法让他愿意告诉妳,现在这样,岂不是让他以后做了都不敢说?」 叶玮珊听了听,想了想,咬着唇说:「但是……实在太危险了,我怎能不气?」 「总之事后大发脾气也没用,除非妳不要他了。」白玄蓝搂着叶玮珊,在她耳畔低声说:「男人啊,要他老实,比要他听话更难,若让一心习惯隐瞒妳事情,以后吃亏的是妳自己。」 虽然有道理,但他若不把自己放在心上,谈这些又有什么用?也许……也许旁人还更珍惜自己……叶玮珊叹了一口气,点点头说:「我知道了,舅妈。」 「还有,脾气别这么倔。」白玄蓝一笑说:「一心不是外人,私底下处理比较好,舅妈教妳个乖,有时候几滴眼泪比生气还有用。」 叶玮珊脸一红,嗔说:「舅妈!」 「好了、好了。」白玄蓝站起,板起脸说:「一心!」 「是。」赖一心慌张地站起。 「你未跟宗长报备,擅自挪用宗派妖质,该当何罪?」白玄蓝说。 罪名怎么一下变这么大?但听起来又很合理,这可有点糟糕,众人都吃了一惊,有点担心地看着两人。 赖一心根本没想到这儿去,愕然说:「不……不知道。」 「玮珊,妳身为宗长,想怎么处罚一心?」白玄蓝转头问。 叶玮珊转过头,板着脸看着赖一心,却没出声,似乎正思索着,玛莲越看越紧张,忍不住说:「玮珊,一心只是不小心……」 「闭嘴。」奇雅却拉了玛莲一把说。 玛莲转头说:「万一……」 「傻瓜。」奇雅白了玛莲一眼,低声说:「不会有事。」 玛莲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这才安静下来。 叶玮珊看了赖一心片刻,才缓缓说:「先把你该说的说完,等事情处理妥当,我再另外处理你的事。」 若换一个普通人,可能会十分担心、难以释怀,但赖一心却是事到临头再想办法解决的个性,既然眼前没事,那他也就不担心了,露出笑容说:「好吧,那我们继续。」 大伙儿都还有点紧张,这家伙倒笑起来了?众人忍不住都瞪了赖一心一眼,叶玮珊更是气得牙痒痒的。 「刚说到可以吸收妖质。」赖一心果然恢复正常,笑着说:「本来这也有道息不足的问题,但有了洛年做的镜子……这个……嗯……『洛年之镜』!这问题也解决了,所以从这方面努力,也可以变得更强。」 等等,那东西的名称不会就这样定下吧?沈洛年眉头皱了起来。 「对,有『洛年之镜』,我们都可以开始吸收妖质,等会儿马上开始!」玛莲期待已久,跟着说。 妈啦,真叫顺口了?沈洛年忙说:「别这样叫,另外取,那又不是镜子!」 「这名字很好啊。」侯添良点头说:「绝对听不出来和息壤有关。」 「是啊。」张志文笑说:「这样不用花时间想名字耶,多好,一堆游戏宝物也都这样取,多年以后,会有传说中的宝物就叫作『玛莲姊的热裤』。」 「阿姊热裤很多条耶。」玛莲笑说:「蚊子你说哪条?」 「当然是最……」张志文说到一半,似乎觉得不雅,嘿嘿一笑,转开话题说:「一心才说到一半,让他说完吧。」 赖一心见众人又望过来,接着说:「内聚型虽然可以吸收更多妖质,但这办法却没法帮助发散型的吸入妖质,这样两边的差异似乎又更大了……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想漏了,今天大家都在,一起帮我想想。」 玛莲皱起眉头说:「你想不出来的,我们怎么想得出来?」 「是啊。」吴配睿也说。 「那我再慢慢想……」赖一心抓头说。 白玄蓝、奇雅、叶玮珊对看了几眼,彼此交换了几个眼色,最后由白玄蓝开口说:「一心,不用烦恼了。」 「啊?」不只赖一心意外,每个人都有点意外。 「你想出的,可能是当年内天的修炼之法。」白玄蓝说:「其实不瞒你们说,这几日,我和奇雅、玮珊,也常常烦恼类似的问题。」 类似的问题?赖一心诧异地说:「妳们知道内聚的优势?」 「不,正好颠倒。」白玄蓝说:「我们是一直在怀疑……发散型的,为什么比内聚型的多了这么多优势?」 「啊?」这一声,是五、六个人一起喊了出来,都以为是不是听错了。 「因为发散型另有威力强大的施用方式,也就是道咒之术。」白玄蓝看了沈洛年一眼说:「洛年送了我们一本书……应该是过去道天……或说唯道派的不传之秘,虽然我们还没开始练,但已经感受到那将能发挥非常强大的能力。」 唯道派?他不是缚妖派吗?不知道此事的几个人,都忍不住盯着沈洛年直瞧,张志文、玛莲等人这时已经连玩笑都开不出来,看着沈洛年的眼神跟看到鬼一样。 白玄蓝轻咳了一声,吸引回众人的注意力,接着说:「直到刚刚听到你的说法,我们的疑惑终于消失,内天果然另有修炼之法,未必不如道天,两方各有优势。」 「我的天啊……」玛莲张大嘴说:「什么内天、道天?蓝姊,妳以前都没说过。」 「内天、道天、妖天,这三天是道武门古传三派,后来各种心诀逐渐消失,才延伸变化成四派。」白玄蓝笑说:「洛年拿书来的那天,我告诉过玮珊和奇雅,请她们有机会再跟你们细说吧。」 「怎没跟我说洛年有拿书来?」玛莲转头对奇雅埋怨。 奇雅淡淡地说:「妳又不能练。」 「其实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白玄蓝说:「这件事牵涉重大,绝不可泄露,否则我们宗派和洛年都会惹祸上身,一心,你可千万记住了。」 被特别提醒的赖一心,只好尴尬地说:「知道了。」 「你继续教吧。」白玄蓝又坐了回去。 「喔。」赖一心望着大家,想想又说:「我好像说完了,有问题吗?」 「有问题!」玛莲说:「奇雅她们的外炁都在身体外面,旋上去又旋下来容易懂,我们内聚的,身体又不是一根柱子,怎么旋啊?」 「喔、对,我差点忘了。」赖一心忙说:「首先把头和手脚,分成五块,也就是所谓的五体,分别照这方法运转,到了体腔的时候,开始扩大,并往平常凝集的中腹聚集,最后炁息会在那儿自然交换,那儿也会变成全身这一圈圈炁环的起源,当收敛炁息的时候,顺势往内凝入,就可以用最简单的方式运转。」 这方法倒不错,沈洛年在旁边听着,打算让自己的浑沌原息也这么转上一转,虽然浑沌原息算是发散型的炁息,但是他的原息一直没散出体外,而是压抑充斥在自己体内护身,在这方面来说,反而比较像内聚型的。 众人都在揣摩的时候,白玄蓝看看周围,突然一笑说:「我也有个好消息。」 又来了?还有什么好消息?大伙儿又吃一惊,看着白玄蓝。 「我和齐哥这几天,就是忙着语译洛年拿来的书。」白玄蓝说:「今天中午已经完成,所以我们两个老人家已经订了机票,准备明天回台湾。」 这哪算好消息?叶玮珊诧异地说:「舅妈,多陪我们住几天啊,我们又没这么快出海。」 「剩下的妖质,应该要寄来吧?」白玄蓝微笑说:「总要有人跑一趟,还有宗儒、志文、添良、一心、小睿的新武器,虽然设计图送了回去,但台湾没人催的话,不知道会弄多久,我回去帮你们打点一下。」 怎么这么多人换武器啊?这几天都躲房间里、很少和人说话的沈洛年,不禁有点意外。 「蓝姊。」奇雅说:「不和我们一起研究道咒?」 「我其实用不大着,回台湾不用动手,休闲时随便学学就好,妳和玮珊各选一种玄灵专修吧。」白玄蓝想想又说:「对了,妖质我会全寄来,我和齐哥不用。」 「舅妈?妳也留一些啊。」叶玮珊说。 「当初存量,大概只有两百多公升。」白玄蓝笑说:「内天修炼法门若真能和道天法门抗衡,不知道可以吸入多少妖质呢……总之是多多益善,若日后你们有剩,再留给我们两老用吧,何况还拿到这『洛年之镜』,我们已经强不少了呢。」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点意外和感伤,虽然知道白玄蓝本就计划着要回去,但真要分离,还真有点舍不得,一时谁也说不出话来。 「扔下你们这群孩子,我其实也真不放心……」白玄蓝看了看众人,突然说:「一心。」 「是。」赖一心忙说。 「除了想功夫以外,也要有颗懂得体贴别人的心。」白玄蓝说:「有时候伤心比任何伤害都还让人难过,知道吗?」 赖一心收起笑容,受教地点了点头。 「玛莲。」白玄蓝回头望着玛莲笑说:「都二十岁了,妳什么时候才会像个女孩啊?」 玛莲脸一红说:「我是女孩啊。」 「我知道妳是女孩,妳自己也知道。」白玄蓝说:「但为什么不让别人知道?」 玛莲一怔,咬着唇没说话。 白玄蓝目光一转看向奇雅,奇雅却微微皱起眉头。白玄蓝看了半晌,摇摇头笑说:「妳不听人劝的,我也不多说了,总之别太为难自己啊,奇雅。」 「我知道的,蓝姊。」奇雅低下头说。 「至于你们几个年轻人……」白玄蓝目光望向黄宗儒等四人,笑着说:「我和你们相处的时间不长,没什么好建议。」 四人互看了看,张志文干笑说:「蓝姊,我们会乖乖听话的。」 「志文你挺聪明的。」白玄蓝微笑说:「不过你太喜欢找轻松的路走,可别走错路啊。」 张志文尴尬地吐了吐舌头,还不知道该怎么应答,侯添良已经忍不住笑说:「蓝姊说得对,干,这蚊子每次都想尽办法偷懒。」 「添良是耿直了些,没什么缺点。」白玄蓝摇摇头笑说:「如果你口头禅能改掉,蓝姊就更喜欢你了。」 「呃……」侯添良的黑脸涨得通红,结巴地说:「干……我……我那个……干,不对……对不起,我讲习惯了……我尽量改。」 「至于宗儒。」白玄蓝望向黄宗儒说:「别太客气了,如果有什么想法,告诉玮珊和一心没关系,他们会听的。」 「是,蓝姊。」黄宗儒点点头,笑得有点腼腆。 「小睿啊……」白玄蓝歪着头说:「妳年纪还小,日后会怎样还看不出来……不过这段时间,妳都没和家里联系吧?」 吴配睿吃了一惊,红着脸说:「蓝姊……妳怎么知道?」 「有需要我帮妳带什么口讯回家吗?」白玄蓝问:「还是要蓝姊去妳家走一趟?」 「不……没有、不用。」吴配睿猛摇头说:「他们不管我的。」 白玄蓝自忖没时间慢慢询问,转头望着其他几个男孩说:「你们别只顾着逗小睿,连这都不知道,这个哥哥可当得不及格喔。」 这话说得黄、张、侯三人都抬不起头来,整天和吴配睿玩在一起,居然还比不上白玄蓝看得清楚。 「最后就是玮珊了。」白玄蓝一笑说:「我从小看她长大,这时也不用多说……你们大家可得多照顾她,白宗就靠你们了。」 众人答应声中,白玄蓝最后把目光转到沈洛年身上,沈洛年这下只觉得压力好大,正想找个理由逃开,白玄蓝已经开口说:「洛年这段时间,帮了我们好大的忙。」 「呃……没什么。」沈洛年说。 「白宗对你来说,也许只是负担。」白玄蓝笑说:「但大家还是能帮一点忙的,别撇下他们,自己去冒险喔。」 妈啦,这温柔阿姨知道自己准备开溜吗?沈洛年转转眼睛,随口应了一声。 「好啦,吃饭了,菜都凉了。」白玄蓝一笑说:「年纪大了,话也变多了,快吃快吃。」 不过经过刚刚这几句话,众人心中都多了点烦恼和离愁,说话的人也不多了。 就这么吃了一阵子,叶玮珊突然淡淡地说:「一心,吃饱了吗?」 赖一心很少看到叶玮珊对自己这个模样,连忙放下刀叉点头。 「跟我来。」叶玮珊站起,往二楼房间走去。 赖一心看看众人,抓抓头,苦着脸随着叶玮珊去了。 说老实话,会替赖一心担心的人可不多,叶玮珊对赖一心的感情众人皆知,再怎样也不会把他扫地出门,顶多是多挨几句骂,反正赖一心转头就当没事,替他担心反而是找自己麻烦。 不过多了这一下变化,气氛倒是轻松了些,当下众人一面讨论刚刚听到的修炼心诀,一面吃饭。大伙儿这一聊,不免忍不住偷看着沈洛年,沈洛年过去本就不少事让人不解,今日更是突然出现一大堆谜团,连问都不知道该从哪儿问起,想讨论猜测,又碍着他本人就在旁边,连一向直性子的玛莲,只能看着沈洛年大皱眉头,一样说不出话来。 这样可不是很舒服的事情,沈洛年放下餐具,站起说:「吃饱了,我休息一下。」他先往房间走,走到一半,想到房间满是尘土,当下摇摇头,转向走出大门,到庭院赏月去了。 到了庭院一抬头,只见西方挂着一弯弦月,却不知下次月圆时间,又是什么时候? 二月底那次月圆,怀真被困在噩尽岛上,自己也接到白宗受困的消息,最后终于来了夏威夷……三月底那次月圆,自己刚从云南返回台湾,虽然知道怀真应当不会出现,但那几日仍不免看着圆月,心中有些期待。 下一次月圆是什么时候,已没去注意了,如果没救出怀真,月圆就没有其他的意义。 说起来,那笨狐狸到底是搞什么,总说自己是仙,还说没多少人能对付她,但现在被困在岛内,难道是故意不出来?一定是被人逮到了啊!这只会吹牛的家伙。 不过前几日和刑天交手,感觉上刑天虽然强大,该还不足以打败怀真,莫非当时怀真和刑天打到岛内,被其他更强大的妖怪干涉? 如果真有这种妖怪,自己肯定打不过,却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摸进去,也许帮怀真灌上一口浑沌原息,她就能自己逃出来。 今晚等大家都睡了之后就走吧……和这群人相处了一段时间,也算是挺愉快,趁着不愉快的事情还没发生,早点闪人是不错的选择。干脆就在院子混到深夜,等会儿拿了背包就走,也省得打扫房间…… 只不过有点对不起那个温柔阿姨白玄蓝,刚刚她才叫自己别跑呢……算了,顾忌东顾忌西的就不用走了,管她这么多! 沈洛年打定了主意,心情轻松起来,在这院子里踱步,国外的庭院和台湾不大相同,一大片草皮外面,只有道短短的矮篱笆,若附近有住户出入,可真是看得一清二楚。沈洛年走着走着,想起赖一心刚刚说的话,一时心血来潮,试着照赖一心的说法运转原息,从五体开始凝出内外螺旋,不过自己的最终凝聚处是喉底,还需要调整一下。 一开始还挺困难,沈洛年想好一处,另外一处又散了,若不是现在实在没别的事情好做,他恐怕早已放弃这麻烦的法门。 不过一段时间过去之后,似乎勉强可以维持一个形貌了,但既然是刚开始,凝聚的程度自然不怎么值得称道,只和过去差不了多少,运转了一段时间后,似乎真如麒麟所言,渐渐会自行运转,不用花太多心思。 可是自己搞这干嘛啊?赖一心他们是为了炁息出手能更有力,自己的浑沌原息又不能打人!想到这儿,沈洛年又泄了气,不过麒麟也说过,至少会让身体好点,倒也不无小补。 当原息慢慢照规矩旋转起来,沈洛年又没事做了,他正考虑要不要回去整理行囊,突然大门打开,却是赖一心提着长枪,往外走了出来。 赖一心一转头突然看到沈洛年,微微吃惊说:「洛年?你也在这?」 不是来找自己的?沈洛年点了点头说:「在闲晃,你呢?」 「我有空会练练枪,一面想想事情。」赖一心劲力一催,长枪上倏然爬起一条拇指粗的碧绿青龙,仿佛活物一般,盘旋围绕在长枪内外透出透入、伸缩不定,炁息迸散之间,映得两人脸上都是绿光。 沈洛年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说:「你带着那东西啊?」 「是啊,『洛年之镜』。」赖一心拍拍肚子,似乎用一条布巾绑着那金属镜,他一面笑说:「多亏你了,这真是太棒了,远超过我的期待,我刚出来前他们还在讨论,要你多做几个去拍卖,说一定会赚大钱。」 「呃?」可以不要用这名称吗?沈洛年皱了皱眉,看着长枪说:「这就是螺旋劲?」 「嗯,单纯这样就已经强大不少。」赖一心一催劲,枪尖那儿的几道螺旋突然往前凝聚集中,他接着说:「这样的话,威力更大,如果波动能配合的话,瞬间强度又会更大。」 所谓的波动,倒看不大出来,自己体内盘旋的原息,似乎没什么波不波的?沈洛年摇摇头,看着赖一心,这人刚刚不是才被叶玮珊抓去骂吗,却看不出其他情绪?沈洛年想了想说:「刚刚蓝姊说,你和小睿也要换武器?我以为只有宗儒他们三个。」 「是啊。」赖一心笑说:「我考虑了一下,敌人既然这么强大,能多一分强度就多一分安全,所以打算重新打造一体成型的长枪,不分节的。」 「不变三节棍了?」沈洛年问:「小睿也是?」 「对,都改成不能拆卸的,反正现在也不用遮掩了。」赖一心点头说:「以如今的炁息量,要淬炼武器让炁息贯通花不了多少时间,不需拘泥旧武器。」 「喔……」沈洛年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后来玮珊有责怪你吗?」 「只说了几句,后来……」赖一心停口摇了摇头,突然望天叹了一口气。 妈的,自己是不是第一次看到赖一心叹气啊?原来这人也会烦恼? 沈洛年诧异地说:「怎么了?」 赖一心尴尬地笑笑摇摇头,似乎不想多说,沈洛年也不好追问,正考虑回大屋的时候,赖一心突然收起枪说:「洛年。」 「嗯?」沈洛年回过头。 「你曾要我仔细想想和玮珊的关系……」赖一心苦笑说:「这话也只有你说得出来。」 「呃……」沈洛年挥手说:「我太多事了,你别介意。」 「其实我一直有在想,只是没说出来……」赖一心说:「玮珊对我很好,我不是不知道,我也……很习惯和玮珊在一起,我虽然对这方面不是很留意,但也想过,玮珊是个这么好的女孩,就这么顺其自然发展下去也很好。」 妈的,不知为什么,真有点不想听这些。沈洛年皱起眉说:「那样就好啊。」 「可是……」赖一心顿了顿,看着沈洛年说:「自从见了……某个人之后,我才知道,什么叫作心动……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是,这种心情,却难以遏制……这样的我,还配和玮珊在一起吗?」 是怀真吗?妈的,早叫那骚狐狸不要到处乱放电了……沈洛年皱起眉头,看着赖一心说:「那你要怎办?」 「我不知道。」赖一心说:「看不到那人时还好,但看到那人或想到那人的时候,我就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别这人、那人了。」沈洛年实在讨厌拐弯抹角,忍不住说:「你说的是怀真吗?」 赖一心一呆,脸庞微红,说不出话来,沈洛年啧了一声说:「别想了,这是不可能的。」 「是……是吗?」赖一心舌头打结,结巴地说:「我……也觉得……自己配不上。」 好纯情的家伙,专心爱着叶玮珊不是挺好吗?就算不喜欢叶玮珊,也不能爱上只狐狸精啊,身体结构恐怕都合不来!话说回来,自己倒没注意过臭狐狸那地方变得像不像……妈的!谁无聊到会去注意狐狸的那种地方?沈洛年摇摇头,心念一转说:「怀真有对象了。」 「啊?对……对象?」赖一心一呆,似乎有点不敢置信。 「男友、老公、炮友、性伴侣!看你喜欢哪种形容词,这下总懂了吧?」沈洛年才不管怀真的名声会不会被破坏,让赖一心死心比较要紧。 赖一心似乎真的没有恋爱经验,听到沈洛年这么一说,他愣在那儿,不知该如何反应。 「你要不要和玮珊在一起,我管不着。」沈洛年说:「怀真的话就不用想了。」 「我没有这个念头。」赖一心忙说:「我连拥有她的想法都没有,只是……只是很想看着她,就算她有男友,虽然有点难接受,我还是……还是觉得她很好……」 他是把怀真当女神崇拜吗?沈洛年决定丑化怀真,一面说:「别把她看太高了,一样要吃喝拉撒睡,回家就像台风扫过,衣服乱扔、脱光光到处跑……」 「脱……脱光光?」赖一心又脸红了。 「停止幻想!」沈洛年瞪眼说:「反正别喜欢她就对了。」 赖一心不禁苦笑说:「她是你姊耶,怎么这么说她?」 「还不是为了你好?」沈洛年哼声说。 「我明白了……」赖一心顿了顿,突然说:「你是觉得我该珍惜玮珊?」 「当然。」沈洛年说。 赖一心却看着沈洛年说:「你不是喜欢她吗?」 谁说这家伙是木头的?沈洛年一呆,这下轮他说不出话来。 「玮珊刚刚跟我说,她对你……似乎也……逐渐有了好感。」赖一心说:「还问我的意见。」 妈啦,玮珊在玩火吗?沈洛年瞪眼说:「她一定跟你开玩笑的,想让你吃醋。」 「是……是吗?」赖一心不大有把握。 「你怎么回答她?」沈洛年问。 「我就跟他说,你似乎也喜欢她,如果……能发展下去,其实也不错。」赖一心顿了顿说:「她……后来就走了。」 这下叶玮珊岂不是哭死了?沈洛年心一沉,火冒了起来,瞪眼说:「太过分了!」 「啊?」赖一心一愣。 「她只是试探你,你却急着把她推走?」沈洛年怒骂说:「只要有人要她,随便谁都好吗?混蛋!」 赖一心忙说:「当然不是,但我当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啊。」 「你不喜欢她,谁也管不着你,但能不能别伤她的心了?」沈洛年怒冲冲地说。 「我没有不喜欢她,当时我也有点失落。」赖一心说:「只是以为你们俩……」 「你喜欢她?」沈洛年一呆。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和她在一起是很舒服、很安心,我不想让她难过,也不大想失去她。」赖一心结巴地说:「但……和怀真那种不大一样。」 这家伙其实也喜欢叶玮珊?这两人真是找大家麻烦……沈洛年叹口气说:「你对怀真那种情感,就像是崇拜电影明星一样啦,不算爱情!」 「这样吗?」赖一心诧异地说。 「就是这样!」沈洛年哪管这么多,不对也要对,只说:「你去跟玮珊道歉!把刚刚那几句话……直接告诉她。」 「道歉还好,那个不用说了吧,不大好意思……」赖一心有点尴尬地说。 「害羞个屁,你伤人家心的时候就不会不好意思?」沈洛年瞪眼说:「刚刚蓝姊才叫你体贴一点,你以为是要你体贴谁?」 赖一心苦笑说:「这……」 「不说拉倒,大家翻脸!朋友别做了。」沈洛年叱说:「妈的,我不认识你这种人,走开、走开!」 「别这样。」赖一心迟疑了片刻,终于苦着脸说:「我去说就是了。」 「快去。」沈洛年挥手说。 赖一心抓抓头,提着枪,慢吞吞地往内走,似乎还有点迷惘。沈洛年看着他走进大门,终于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但这一瞬间他突然心中一惊,猛抬起头、却见二楼走道窗口,叶玮珊正轻扶窗框,红着眼睛凝视着自己,脸上还挂着泪滴。 她听多久了?沈洛年张开嘴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见叶玮珊轻颤着红唇,似乎也想说什么,却也说不出口。两人对望了几秒,叶玮珊突然往后转头看了一眼,又回头深深望了沈洛年一眼,终于转身离开了窗户。 第五章 不好意思,顺便把妳害死 第五章不好意思,顺便把妳害死 自己干嘛要替叶玮珊担心?干嘛要让赖一心死心?干嘛管他们两人的事情? 好烦啊!总之此处不宜久留,留这越久,做的白工越多,心情越糟糕! 沈洛年在院子呆了半晌,终于决定不等到半夜,马上开溜,他走回房间,收拾衣物扔入背包,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一出门,沈洛年本想往空中飞,但那古怪的轻身办法,实在搞不懂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有没有坏处,如果没有必要,其实还是少用为妙。想到这儿,沈洛年不禁暗叹一口气,当初要问怀真来不及问,后来想问好学生叶玮珊,这几天却又没找到机会,算了,不问也罢。 当下沈洛年使用妖炁轻身,点地往外飞掠,反正飞行速度快不起来。轻身后藉体魄蛮力飞纵,其实慢不到哪儿去,而最快的移动方式,就是以那古怪轻身方式点地飞射,并以妖炁降低浮起的力道,那正是和刑天拼命时的方法,若尽全力,速度将会超越自己的反应能力,甚至得开启时间能力才能应付,但就算不提奇怪的轻身法门,开启时间能力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头痛和疲倦,更是最好别用。 沈洛年一面点地腾掠,一面看着周围的路牌,找着往珍珠港的道路,他并不是要去珍珠港,目标是珍珠港附近的一处军营,上次叶玮珊带他来找酖族时到过那儿一次,那是总门部队借住的地方,懂中文的人应该不少,到那儿问问,也许有办法可以上噩尽岛。 到了军营入口处,沈洛年看着守门的总门变体者青年士兵,不禁有点头痛,要是有叶玮珊在旁边,这些事情都不用自己处理了。沈洛年硬着头皮往前走,对守卫的打了个招呼说:「我想找人。」 那士兵看着沈洛年一跳一跳地快速接近,早知道他不是普通人,但近处一看,又没感觉到炁息,他有点狐疑地说:「你是哪位,找谁?」 找谁呢?沈洛年想了想说:「星部部长高辉在吗?我是……涂山胡宗,姓沈。」沈洛年只知道四个人的名字——吕缘海、周光、高辉,还有刘巧雯,最后一次和吕缘海、周光碰面是不欢而散,找刘巧雯的话说不定会让白宗的人不大高兴,那个高部长对自己倒还算客气,也许会愿意帮忙。 但沈洛年却没想到,总门中分日月星三部,各自管理不同的事务,分别直属总门门主,星部部长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岂能这样说见就见?何况沈洛年又只是个十六岁左右的小毛头?只见守卫张大嘴说:「星部长?怎会跑来这儿找?」 「他还在噩尽岛上吗?」沈洛年皱眉说:「那个……日部吕部长呢?还有个叫周光的秘书……」 「他们当然也不在这儿。」守卫瞪着沈洛年说:「你是谁叫来胡闹的吗?」 难道他们都在市区那栋大楼吗?但那儿接待的都说英文……沈洛年沉吟了一下说:「有个叫刘巧雯的,好像也是秘书,她在吗?」 哪有人这样乱找的?守卫摇了摇头,只用怀疑的眼光望着沈洛年。 看来没有自己想象的顺利,沈洛年想了想说:「请教,我想去噩尽岛上,该找谁?」 「你们宗派没和上面联系好吗?各支援宗派还没开始上岛呢。」守卫似乎明白了,想了想,回头拿起话机说:「我知道该问谁,对了,你们宗派来了多少人?」 「就我一个。」沈洛年说。 守卫一怔,看着沈洛年说:「小弟,你几岁啊?」 「干嘛?」沈洛年一愣。 守卫放下电话,低声说:「噩尽岛上死了很多人,我看你干脆回家吧?」 这人挺好心的,但是却用错地方,沈洛年皱起眉,正不知该怎么应付,突然他目光一亮,对着营区中一指说:「那个……我认识那个人,请他来一下好吗?」 守卫回过头看了一眼,那儿有两个中年人正一面说话一面移动,似乎要从左方的建筑物走到右方去,他诧异地说:「真的假的?你认识谁?」 麻烦!沈洛年启动能力,点地间倏然往内闪了进去,只一瞬间就穿到那两人面前停下。 那两人只一眨眼,眼前突然刮来一阵风,跟着莫名出现一个人,吓得两人同时往后退开,手都摸到了武器上,而远远门口那儿的守卫,突然发现沈洛年消失了,一呆之下四面张望,这才发现对方已经溜到里面去了,他不禁大吃一惊,连忙奔了过来。 两个中年人中,左面那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壮汉,他腰间挂着一把朴刀,左手臂包着渗血绷带,挂在脖子上,他仔细看了看沈洛年,张大嘴说:「这不是……不是胡宗沈先生吗?」 怎么变沈先生了?一开始还叫自己小子呢,沈洛年咳了一声说:「是,我是沈洛年,段教头,你受伤了?」 「真是沈先生……这是前几天受的小伤,惭愧惭愧。」壮汉正是当初领着三百人和沈洛年上噩尽岛救人的段印,他上下看看沈洛年,又惊又喜地说:「沈先生……从哪儿过来的?怎么一下子冒了出来?」 沈洛年还没回答,守卫已赶了过来,一面慌张地说:「段教头!这小子……你们认识?」 「什么小子?无礼!这可是胡宗沈先生。」段印回头瞪眼说:「前些日子和高部长并肩作战,打退刑天、吓跑长齿妖大军的胡宗沈先生,你没听人说过吗?」 守卫吃了一惊,数日前噩尽岛上,总门部队和长齿妖大军连续两日大战,死伤了不知多少人,连号称总门专职战斗的星部第一高手高部长都支持不住,最后却是靠着台湾白宗、涂山胡宗的两名高手将刑天击退,也吓退了长齿妖的数万大军。这件事情总门变体部队万余人都看在眼内,受伤退回的部队早把消息传了出去,守卫自然不可能没听过,但却没想到所谓的胡宗高手,是这么一个少年? 沈洛年倒没想到自己名气突然变大了,但这也许是好事,比较方便说话,他当下对着段印说:「我有急事要上噩尽岛,段教头可以帮我联系一下吗?」 「当然、当然。」段印说:「请进来坐,我马上帮沈先生联系。」 「不坐了。」沈洛年说:「我很急,请尽快。」否则万一被叶玮珊发现而追了过来,那可麻烦。 段印一怔,不敢怠慢,连忙奔去屋中联络。现在总门在噩尽岛的战线一切都由星部主导,涂山胡宗沈洛年的名号这一报了出去,很快地,沈洛年就被送到了基地,半小时之后,由直升机往噩尽岛送。 沈洛年倒没想到晚上也有直升机往噩尽岛飞,本以为是专门为了送自己过去,但出发时却是三台大型直升机一起升空,里面放满了一个个密封金属箱,也不知道放着什么东西。 直升机上,除了驾驶员和金属箱外,也就没别人了,虽然螺旋桨吵得要命,摇了一个多小时后,沈洛年闲着无聊,还是靠着机舱打起盹来,毕竟再怎么飞也需要好几个小时的时间,不睡觉也没事可做。 晃啊晃的,突然身子一震,本就没睡熟的沈洛年醒了过来,却见直升机已经降在岛外海面的航母上,周围官兵们正把那一箱箱东西往下搬,也没人理会自己。 沈洛年伸个懒腰,正想跳下直升机,机舱门口突然一个脑袋探了进来,两人一对望,沈洛年微微一愣说:「巧雯姊?」 「我听说你自己来了,所以到这艘船来看看。」刘巧雯表情有点意外,看着沈洛年说:「发生什么事吗?」 「没什么啊。」沈洛年跳下直升机说:「怎么?」 「你怎没和白宗一起行动?」刘巧雯说。 「为什么要一起行动?」沈洛年说。 刘巧雯一怔,诧异地说:「吵架了?还是……」 「没有。」沈洛年摇摇头,看着那些集中在一处的金属箱说:「那些是什么?」 「我不清楚。」刘巧雯说:「是高部长要的东西,从亚洲送来的,本来预计是明早才送来舰队,听说因为你急着来,直升机才提早出发,说也奇怪,岛上又不能用热兵器,真不知道什么东西特别需要从那儿运来。」 反正沈洛年也只是随口问问,不是真在乎里面装啥,他随便点了点头,走出两步,看着数公里外的噩尽岛说:「我要去了。」 刘巧雯微笑说:「天亮才派船上岸呢,你和这些箱子一起上去吧?我带你去休息……顺便聊一下好吗?我有很多事情想问。」 「问什么?」沈洛年说:「不是太麻烦的就现在问。」 「时间还很充裕啊,我们到船舱里面聊?」刘巧雯说:「我听说你和一心赶跑了刑天?还听说大家都变强了?」 这可说来话长了,沈洛年摇头说:「那只是运气好,没其他事我要走了。」 刘巧雯一怔说:「天还没亮,高部长应该也在休息啊。」 「我不是来找他的。」沈洛年转头说:「巧雯姊,我再说一次,有问题妳就直说,不然我真要走了。」 「我没帮你安排好船,难道你要游过去吗?」刘巧雯噗哧一笑说。 啰哩啰唆、不问拉倒,沈洛年不再多说,身子缓缓飘起,往噩尽岛飞去,只扔下一句话:「再见。」 「啊?」刘巧雯一呆,忙喊:「洛年?……洛年!」 沈洛年却不理她了,就这么越飞越远,在漆黑的海空之间,慢慢只变成一个小点。 这小伙子怎么这么绝啊?虽然听说过他会飞,却没想到说飞就飞……刘巧雯忍不住顿了顿足,暗暗后悔,不该拿对付旁人那套对付这怪胎。 只不过两、三公里的距离,沈洛年很快就飞到噩尽岛上空,看了看岛屿北端的堡垒,虽然天还没亮,但城墙内外却十分热闹,许多士兵正用推车搬运着泥土,似乎想把城墙盖得更大、更坚实些,而堡垒内一部分帐篷也被泥房取代,里面的人比上次还多,不知道来了几万人。 天还没亮呢,他们还真拼命,看样子是轮班赶工……沈洛年刚睡了几小时,精神倒还好,当下又往岛内飘了一段距离,不过没飘多远,他就乖乖落地,用两条腿点地飘行,不敢再飞。 却是上次飞进来,不小心飞得深入了些,竟被一只会飞的强大妖怪追了半天,还好当时沈洛年收了影蛊妖炁往下方森林逃,靠着对方找不到自己的炁息,慢慢将对方甩掉,后来又在地上走了好片刻,才敢稍稍飞起,寻找白宗等人会合,所以那次直到众人被包围后才赶到。 有了上次的经验,沈洛年可不敢再乱飞,就贴着地表,藉由妖炁缓缓往内飘掠。 到这岛上这么多趟,还真是第一次毫无牵挂地一个人往内逛、沈洛年心情颇轻松,靠着星光,一面躲避着妖怪,一面往内走。 话说回来,凿齿不打了吗?怎么没看到凿齿的部队?沈洛年心神往外延伸,却发现周围十余公里,似乎都没什么妖怪的炁息,莫非这五日人类部队大开杀戒,把妖怪都赶跑了?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和高辉差不多的人再多几个,刑天恐怕也不是对手,更别提凿齿,但话说回来,人类有高手也有庸手,却不知道凿齿、刑天这些妖怪,有没有这种差异? 另外「共生联盟」和牛头人又跑到哪儿去了?大概逃跑了吧……总门部队既然来了这么多人,他们也不是笨蛋,应该撤退了。 天刚刚亮,沈洛年已经接近中央山区,随着地势越来越高,周围强大的妖怪越来越多,沈洛年移动的速度也更慢了些,虽然自己没有炁息,对方不易察觉,但一方面还是有微弱的影蛊妖炁往外散;二来说不定有些妖怪有超越人类的听觉或嗅觉,被那种注意到可就有些麻烦。 走着走着,终于到了过去不敢再往前的地方,前面妖怪散发出来的感觉,几乎都是刑天那种层级,当时自己根本不敢随便接近,但经过上次一战,倒是比较有信心了……遇到了就算打不赢,要逃似乎还是有机会。 再上去,就没森林遮蔽身形了,只有一大片方圆七、八公里,高高低低、光秃秃一片泥山,倒不是那些植物长不上来,而是这儿常有强大妖怪战斗冲突,这片山地表层都不知道翻了几遍,自然长不出什么植物。 沈洛年正在观察,突然心中一紧,连忙往后退了几步,收敛了妖炁,却是这时空中传来一股强大妖炁,沈洛年一面躲一面抬头,只见一只单足蓝色巨鹤倏然敛翼下落,飘到了森林外围的泥地上。 这鹤妖躯体呈淡蓝色,但上面却带着赤焰般的红色纹路,看来十分漂亮。 这……上次看过这妖怪在空中打架!沈洛年记得赖一心和叶玮珊似乎提过这妖怪的名称,不过一时想不起来。 这妖怪上次见到,看不出大小,但近距离一看,身长足有两公尺,看样子翅膀展开至少有三、四公尺,果然是只大鸟妖。 那鸟轻灵地蹦了两下,姿态优雅从容,他侧了侧头,突然张开那白色巨喙,一股妖炁在他上下口喙间化出,他以流畅快速的动作,在口中开启了一道通往玄界的门户,妖炁刚往内透,轰的一声,一股高温炽焰就从他口中往外喷,正前方一株粗大的藤状植物,立即烧了起来。 喷火了?这只鸟开启玄界之门的动作,可比自己灵活流畅多了,看来强大的妖怪,会道咒之术的恐怕不少? 眼见前方森林烧起,沈洛年连忙又退了几步,却见火焰冒起,越烧越大,突然周围道息汇聚,砰的一声,火焰汇聚成妖,一只浑身冒火、约莫婴儿大小的火鼠倏然蹦了出来,急急忙忙地在那燃烧的茎干上攀爬,但才爬没两步,那巨鹤单足蹦起,长喙一啄,将那火鼠半空叼住。 巨鹤接着微微展翅飘起,巨爪直接抓入火鼠体内,火鼠头一歪,就这么昏死过去,身上的火焰也跟着黯淡下来,浮在空中的巨鹤当下爪喙齐用、低头撕咬,分作数口将火鼠吞入肚中。 沈洛年看着巨鹤用餐,一声也不敢吭,这家伙妖炁似乎比刑天还庞大,又会喷火,还是少惹为妙。直到巨鹤吃饱了,仰天长「哔」了一声,缓缓飞起,沈洛年这才想起,这巨鹤似乎叫作毕方,上次赖一心虽说毕方是善兽,不过传说只能参考,还是别接近为妙,看他吃火鼠的模样,可一点也不和善。 毕方飞走后,沈洛年往天空望去,见空中也不只这一只妖兽,只要往前走出几步,失了森林的掩护,自己就暴露在这些妖怪的眼中,万一遇到个凶悍的,可真得拼命了。 但是害怕也解决不了问题,不往前走就找不到怀真……沈洛年妖炁一提,依咒法开启玄界门户,召请玄灵,再度取得怀真的方位指引。 没错,就在前方三公里外妖炁最浓密处,画面到那儿后,就看不清楚了。 这段时间,随着使用的次数增加,沈洛年慢慢发现,玄灵会把一路上的状态画面化,但会绕过任何障碍物,寻找最近的路线,也就是说,如果路线上有树木、人兽、妖物,那些画面就会曲折而行,不会显示出来。 而怀真的所在处既然看不清楚,沈洛年推测,恐怕是被密封、关闭了起来,玄灵找不到接近的路线,自然就看不清楚。 当然,这也只是猜测,也许太小的路径玄灵不会显示,又或者道路复杂困难到一个程度也不会显示,也可能怀真就是被人密封包了起来,她这妖怪说不定不用呼吸也一样可以活着,谁也不知道。 总之不去看看是搞不清楚的,既然非走不可,那在这没掩蔽处的时间当然越短越好,沈洛年一咬牙,运起轻身之法,带起妖炁,贴地往前飞射。 为了避免头痛,沈洛年让速度维持在不用开启时间能力,自己也足以反应的状态下前冲,那几乎只要轻轻点地,加上妖炁托体,就可以达到,但这样也已经十分快速,只不过几秒的工夫,他已飘过半公里余,不断地往目标地前进。 就在这时候,突然一股妖炁从天而降,对着自己飞射,沈洛年暗叫糟糕,一面加速一面回头,只听一声虎啸低吼传出,一头白色展翅巨虎往自己飞来,正是当初和毕方大战的肉翅飞天虎穷奇,也就是上次入岛追着自己跑半天的妖怪。 妈的,这只「恶兽」又来了!上次是靠着森林藏身,这妖怪才放弃,这次怎办?沈洛年顾不得头疼,启动加速能力,奋力踢地,往前破空飞射。 穷奇妖炁外涌、振翅直追,跟着又低吼了一声,沈洛年百忙中回头看了一眼,突然一怔,这妖怪似乎不带有恶意?那仿佛是有点亲近、有兴趣的气味?这不是恶兽吗? 如果这妖怪对自己没敌意,跑给他追,会不会反而激起敌意?而且这样跑下去,说不定会引来其他妖怪的注意力……沈洛年权衡了一下,一咬牙,倏然停了下来。 沈洛年能说停就停,那妖怪可办不到,一下子对沈洛年直扑而来,吓得他连忙往旁闪开。 穷奇冲出十余公尺外,这才刹住势子,那颗虎头诧异地回头看着沈洛年,似乎不明白沈洛年怎能突然停止。 沈洛年也知道这样很不合理,但问题是自己就是办得到。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对方没有立刻扑过来,也没有什么不该有的气味,沈洛年安心几分,干咳了一声说:「有……有什么事情吗?」 穷奇低吼一声,慢慢朝沈洛年走近,沈洛年不禁全身发麻,这白虎状妖怪虽然没毕方高,却粗大许多,尾巴不算也有两公尺长,那两片布满短毛的古怪肉翅,折叠在左右两侧,看起来比一般老虎还胖了不少。 这家伙似乎不会说话,沈洛年忍不住退了一步说:「你……你想干嘛?」 穷奇歪着头,看了看沈洛年,低吼了一声,又继续向着沈洛年走。 该怎办?逃跑?还是让他接近?沈洛年心中拿捏不定,但想想只要继续往内走,除非拔刀拼命,否则绝对逃不出穷奇眼下,干脆搏上一搏,当下沈洛年右手虚按着金犀匕握柄,随时准备开启时间能力逃命。 穷奇终于走到了沈洛年面前,他一仰头,脑袋已经凑到了沈洛年胸前,穷奇又低吼一声,用力嗅了嗅,似乎颇为欢喜。 难道他也想要吸取浑沌原息?不对啊,自己现在收敛得很妥当才对,而且穷奇根本没吸走任何浑沌原息,怎会一脸开心? 想着想着,穷奇突然一转身,敛起的肉翼对着沈洛年腹部轻轻拱了拱,这一碰,沈洛年马上飘起,往后飞开了两公尺。 穷奇一愣,似乎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双巨目诧异地看着沈洛年。 「没事。」沈洛年看对方似乎没打算咬自己,降下戒心把轻身能力去掉,往前走了两步。 穷奇见状,凑过来又闻了闻沈洛年,跟着又用身体摩擦了一下他,似乎正在示好。 这开心的情绪,应该不是找到好吃东西的感觉吧?沈洛年不禁有点担心,回忆了一下玛莲吃饭时的情绪反应,似乎和这颇不相同,这才稍微安心了些。沈洛年见穷奇就这么在身旁走来走去,偶尔嗅嗅自己、碰碰自己,也没打算做什么别的事,实在不明白这看来凶悍的虎形异兽,为什么会这么友善。 总不会也要我帮他抓抓吧? 沈洛年想了想,还是不敢伸手,只说:「没事的话,我要走了喔?」 穷奇歪头看了沈洛年一眼,低吼了声,看样子不是很了解,不过也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 沈洛年耸耸肩,对穷奇说:「再见啦。」跟着再度运起轻身法,往前方飞飘出去,只听身后一声低吼,穷奇强大妖炁泛出,肉翅展开、半空浮起,开心地又追了过来。 这是怎样?问题是言语不通,也没法叫他别来,沈洛年只好逐渐地加速,但穷奇却也相应提高速度,这儿别无遮掩,就算开启时间能力尽全力跑,也未必能甩掉穷奇,沈洛年也只好不管,只希望别让毕方看到,说不定会把自己当成穷奇同伙,对自己喷火。 目标地点不过在数公里外,这样的速度不用花上多久,沈洛年一路攀山往上,视野越来越宽,发现空中不少大型妖兽正围着这最高的山峰低空盘旋,有龙首狮身的巨兽,浑身鳞片、冒出火光的飞天马,好几个脑袋的怪鸟,生着四面飞翼的巨蛇……各式各样,正各据一个空间盘旋。 地上的妖怪也不少,有着狗头豹尾的乌龟、巨大的公鸡、青牛、还有人头马身的妖怪,许许多多,也分别有自己的地盘,在其中坐卧或缓行。 当沈洛年和穷奇一出现,不少妖怪的目光都转了过来,有些目光中透出讶异,有些带点怒气,但看到了身后的穷奇,不少妖怪的神情转成了戒惧,沈洛年不禁暗暗庆幸,让穷奇跟着似乎少了一些麻烦?比如那人头马和青牛,似乎对自己挺没好感,本来一副想扑过来的模样,似乎是看到了身后的穷奇,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终于接近了山巅,沈洛年放慢了速度,玄灵传来的画面中,到了山巅会出现一个古怪的下凹坑洞,之后就看不清楚了,也就是说,只能靠自己的眼睛来查看……沈洛年缓缓地爬了上去,将要走近巅峰处,突然一怔,回过头,却见穷奇也停在数公尺之外,正有点慌张地左右绕来绕去,似乎不敢往上,沈洛年不免也有些忐忑,当下连妖炁都收了起来,缓缓往上爬。 这儿是道息最浓密的地方,前方凹坑中,似乎有一股远处不易感受的强大妖炁……沈洛年有点心惊,缓缓探头望下看,那东西……那是刑天吗? 不……和上次看到的刑天不同,之前两次看到的刑天,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只,但除了强大的妖炁之外,只比凿齿稍大,可是眼前这个坐在地上抱膝不动的家伙,小腿比人还粗,若是站起来,恐怕有两层楼高?更别提那股妖炁的质、量,似乎也不是同一个层级的。 莫非是别种妖怪?但外型实在一模一样,那长在胸部的眼睛正闭着,似乎正在睡觉。 这巨型刑天,使用的武器也是斧、盾,但这两个武器也一样巨大许多,而且更诡异的是,连斧和盾上面,都有强大妖炁弥漫着,似乎那也是活着的妖物。 这家伙要是跑出去,可会天下大乱……不过这么强大的妖怪,应该也不愿意走出去吧?全岛就这儿的浑沌原息最浓,他应该在这儿才感觉舒坦。 想了想,沈洛年暗自庆幸,还好没让赖一心等人一起来,那些人就算全都吸饱了妖质,人人强上十倍,大概也顶不住这妖怪的一击,自己能接近到这儿还没被发现,靠的是身无炁息,若带着白宗人,恐怕连这山顶都到不了。 沈洛年被这妖怪所惊,呆了片刻,才突然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连忙四面张望,但瞧来瞧去,却没看到怀真的形迹,也感受不到怀真的妖炁,沈洛年不禁有点迷惑,难道从酖族学来的法门有误?其实怀真不在这儿? 不对,莫非普通刑天只要到了这儿就可以变这么巨大?难道这就是当初和怀真战斗的那只刑天,然后……怀真不会是被他吞下肚子里面去了吧? 自己在想什么?沈洛年摇了摇头,就算是妖怪,吞到肚子里面一个多月,也该消化了,血冰戒早该消失,而如果没被消化,自己也该可察觉到怀真的位置……更别提斧头和盾牌的大小,妖怪体型会变也就算了,难道斧头和盾也会? 再请一次玄灵好了,看看是不是依然指着这个地方……希望这微弱的妖炁反应,不要让这强大的妖怪注意到…… 沈洛年正想施用,突然空中远远一声「哔」声长鸣,他连忙转头,却见不知何时,毕方飞到这附近,他似乎发现了穷奇,正一面叫,一面有如电闪般地对穷奇冲去。 而穷奇也一声虎吼,腾空而起,对毕方扑去。 这岂不是把那大妖怪吵醒了?沈洛年还来不及骂人,突然感觉到山巅那凹坑中妖炁大起,一道强大的妖炁凝聚如刀,冲破坑口的土石,正对着在空中战斗的毕方和穷奇轰了过去。 那两妖兽同时往外闪开,穷奇往旁一绕,飞退了一段距离,毕方却转头张口,一口炽焰就这么对巨型刑天轰出。 这只妖鸟挺有种的啊,两方妖炁明明差了一段距离,居然还敢上?沈洛年对毕方突然多了三分好感。 眼见焰火喷来,刑天举盾一挡,炽焰自消,刑天站起身来,斧头有如电光般一挥,又是一股妖炁对着毕方冲,毕方似乎也不敢接下这一招,动作轻快地往外直飘,闪过了这一击。 这可是个好时机,沈洛年趁这时候连忙汇聚妖炁,再和玄灵联系一次,只见玄界之门倏然而开,又是一串影像闪进脑海,但除了知道怀真就在坑中之外,仍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沈洛年正迷惑,这时那巨型刑天突然一扭身,胸口那两只仿佛窗户般的巨眼,朝着沈洛年瞪来,对身旁出现一个渺小没炁息的人类,似乎十分讶异。 啊嘞,要糟!沈洛年连忙把全身能耐启动,转头就逃,高速往山下闪,这时刑天正追打毕方,他斧头仍往毕方那儿挥,盾牌则对着沈洛年扬,一道强烈妖炁从盾面冲出,追着沈洛年身后冲。 妖炁吗?应该不用怕,沈洛年凝聚了浑沌原息到全身,硬挨了这一下,不过既然是全身挨揍,敌人又如此强大,沈洛年不敢把浑沌原息运出体外,免得被感受到,又增添变数。 当妖炁刮过他身体的这一瞬间,沈洛年上半身衣衫和背包同时爆散,只剩下那件血饮袍还裹在身上。 好险,若自己不是凤凰换灵之体,这一下就死定了。沈洛年已经冲出了数十公尺,正要继续急冲,突然身后妖炁急涌,仿佛有一座山要压了下来,沈洛年吃了一惊,百忙中回头,却见巨型刑天就在这一瞬间,已经冲到了自己身后不远,巨斧直接对着自己腰间扫来。 就算沈洛年启动了时间能力,那斧头还是快得难以闪避,沈洛年才起了全力逃跑的念头,巨斧却在这一瞬间已高速切过,被一刀两段的同时,沈洛年被一股巨力远远往外摔开,而不知道飞了多久,腰部那股剧痛才传遍全身。 妈的,就这样死了吗?自己的身体和屁股已经分家了吗?沈洛年正在空中翻滚、神智逐渐迷糊时,却见刑天正追着自己来,同一瞬间,周围许多妖怪似乎都想往那道息集中处抢位,一片纷乱中,那儿突然爆出一阵强大的烟尘,一只有着一对红色眼睛的雪白巨兽从虚空中穿出,巨兽蓬松巨尾一扫,泥坑扫平,周围妖怪乱飞,那巨兽怒吼一声,正对着巨型刑天冲来。 那臭狐狸……妈的,终于出现了,之前到底躲在哪儿? 话说回来,自己身体好像被砍成两截了……这下可有点麻烦,看来要顺便把妳害死了,还真不好意思……沈洛年忍着腰部剧痛,想开口说话,但喉头一股鲜血咕噜噜地冒出,根本说不出话来,他这时无法再控制轻身能力、时间能力,无力地往下摔滚,跌落地面。 巨兽正是露出原形的怀真,她看来也是十分焦急,满是怒意,而刑天闻声回头,不敢怠慢,以盾护身,以斧攻击,对着怀真杀去。 怀真似乎不想和巨斧硬碰,在空中飞腾一绕,从侧面穿过刑天,同时扭头一吼,妖炁往外弥漫,只见空中倏然撕裂一大片空间,玄界之门大开,数十、百道落雷从中炸出,对着刑天没头没脑地轰下。 刑天一怔,连忙举盾往上扬,浑身妖炁泛出,顶着雷电的轰击。但这雷电威力似乎太大,只不过一瞬间,刑天的庞大妖炁被逼回体内,浑身烧得焦黑,整个人缩在盾牌之后,周围地面更被炸翻了一大片,眨眼间出现了一个新的凹坑,也不知道之前那个凹坑是否也是这样来的。 而刑天虽然看似失去反击能力,怀真却不继续攻击,她一收妖炁,转身往沈洛年飞射,一口将他叼起,往西方森林中飞去。 第六章 打仗了!去看热闹 第六章打仗了!去看热闹 妈的好痛……咦,怎么没死? 沈洛年唉了一声,痛醒过来,张开眼睛,手不由自主地往腰边伤口摸去。 似乎长好了?但里面还痛得很……沈洛年睁开眼睛,却见繁星点点,又是深夜,自己睡了一整天吗?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张满是皱纹的褐色脸孔,看着沈洛年,缓缓说了一串话,还露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 这是……哪儿来的老人家?脸上满是皱纹就算了,怎么还凹凸不平、坑坑疤疤,看来颇有点恐怖。这儿的道息状态……应该还是噩尽岛吧,怎么会出现这种老人家? 那老人这时又转回头,对沈洛年说了几句话,沈洛年却一句也听不懂,似乎不大像英文?嘟噜滴答的,这是什么语言? 自己既然被切成两段,为什么还活着?沈洛年又摸了摸腰部,发现外面整片伤口已经合起,只留下一条肉丘般的伤疤,但里面似乎因伤了脏腑,又或伤口实在太大,还在慢慢愈合。 当时怀真过来叼了自己就走,可没见她去咬另外一段啊……难道虽然被切成两段,却因为血饮袍的关系没断开?看来这衣服还真是宝物,不过自己身体都断了,包在外面的血饮袍怎么没断? 沈洛年还没想清楚,那老人家又凑过来说了几句话,沈洛年神智慢慢清楚,一看不由得有点吃惊,这人穿的衣服和造型,怎么感觉这么古老?衣服样式竟和血饮袍挺相似……一件深褐色大袍,底下包着那不知是裙还是裤,头上还顶着个木制高冠,把头发都束了起来,不过这身宽袍大袖,似乎有点硬梆梆的感觉,挺不自然……再仔细一看,他虽然表情和善,眼神却有点呆滞,似乎没什么神采,那对眼睛仿佛假的一般……不对,整个人都仿佛假的一般。 沈洛年这一瞬间,突然醒悟——这是妖怪。 刚发现自己没死,根本忘了注意周围的事情,这老人家明明藏着一股不小的妖炁……沈洛年一怔,开口说:「怀……怀真呢?」 那像老人家般的妖怪听了沈洛年的言语,想了想,开口说:「这句话听得懂吗?」 这妖怪居然会说现代中文?难道和怀真一样,也是留在这世间三千年的妖怪? 沈洛年微微一惊,诧异地说:「这……这我听得懂。」 「那就好。」老人家微笑说:「怀……怀真仙狐现在无力说话,正在休养,我们有人照顾。」 自己昏迷之后,怀真也受伤了吗?沈洛年一怔说:「我……我去看看她。」沈洛年扶着腰想坐起,却觉得腰部疼痛难当,竟是爬不起来。 「你伤势很重,请等等。」老人家想了想说:「我们把怀真仙狐请来吧。」一面缓缓地转身往森林中走。 过了片刻,好几个服装、造型、长相都一模一样的老人家妖怪,抬着一个编着藤蔓的木架过来,架上躺着一只全身雪白的狐狸,正是缩小后的怀真。 她刚刚不是很威风吗?怎么这会儿却变成这样?看怀真闭着眼睛,呼吸微弱,沈洛年不禁暗暗担心。 那些妖怪将怀真放到沈洛年身旁地面,看着两人说:「怀真仙狐请我们照顾你之后,便一直在休息。」 「怀真?」沈洛年见怀真脸上全无血色,担心地叫了一声。 怀真眼睛微微动了动,缓缓睁开那红色的眼睛,看着沈洛年,轻轻张开嘴,却喊不出声。 「需要原息吗?」既然自己也站不起来,那就别站了,沈洛年侧身爬在地上,凑近怀真的嘴,一面把原息往外送。 怀真只吸了一点,随即摇了摇头,意思是不要了,沈洛年轻抚着怀真颈部的白毛说:「妳怎么了?没力气变人了吗?」 怀真仍不回答,只闭上眼睛,似乎正在吸收刚刚吸去的原息。 这是怎么回事啊?怀真为什么变得这么孱弱?周围这些像是老人家般的妖怪,是怀真的朋友吗?沈洛年皱起眉头,突然感觉有点乏力,只好又躺平。 那些老人见状,纷纷散开,只把沈洛年和怀真留在这儿,沈洛年这时可睡不着了,忍着痛,感受着伤口缓缓痊愈的感觉,突然心念一动,自己昏死过去,倒忘了运行浑沌原息,当下沈洛年照着那日学会的法门,又把浑沌原息缓缓催动起来。 这么一催动,原息凝聚运转,体内的创伤恢复的速度似乎快了些许,沈洛年暗自欣喜,看来虽然不能用这法门打人,多少还是有点优点。 又过了一段时间,沈洛年感觉腰部舒服许多的时候,突然听到旁边怀真轻嗯了一声。 沈洛年一怔,连忙转身,凑近怀真说:「怎么了?」 怀真张开眼睛看了沈洛年一眼,张开那秀气的长嘴,呜了一声。 「又要吗?」沈洛年诧异地问。 只见怀真点了点头,沈洛年有点意外,过去怀真说过不能取用得太频繁,今天是特例吗?但她既然要当然就给,沈洛年把醇厚的浑沌原息,再度朝怀真口中送了出去。 这次怀真吸取的多了一些,她又休息了半晌,这才缓缓地变化着头部,过了片刻,只见那狐狸头变成人形脑袋,身体却没改变,仍是那狐狸身子,这般人面兽身,看来煞是诡异。 沈洛年吃惊地说:「怎……怎么只变头?」 「我该……再等半天才变……」怀真有气无力地低声说:「可是不这样,不方便和你……还有云阳说话。」 「云阳?」沈洛年呆了呆说:「刚刚那些老人家吗?」 怀真微微点头,又说:「那只是外型。」 说得也是,反正这些妖怪都不知道几岁了,也不一定谁比较老,沈洛年想了想才说:「妳……这一个多月是……」 「差点……被你害死。」怀真白了沈洛年一眼说:「现在没精神骂你,让我休息。」 「嗯。」总之已经把怀真救了出来,看样子似乎也没什么大碍,沈洛年安下心说:「没精神就休息吧。」 怀真刚闭眼,又睁开眼,突然往外轻唤:「有哪位云阳在吗?」 片刻后,一个老人家缓缓走入,缓缓拱手说:「怀真仙狐?」 「他是人……得吃东西。」怀真说:「拜托了。」 老人家点点头,突然举起右臂,撩开袍袖,只见他手臂内侧皮肤突然裂开,里面居然不是血肉,而是许多扭结在一起的绿色柱状物,他左手探入那团柱状物中,突然扯出了一段东西拔下,交给了沈洛年。 这是什么?沈洛年呆呆地接过,只见手中放着一串仿佛果实般的绿色珠串,那些珠串一颗颗都有指头粗,看不出是何物。 「吃吧。」怀真说:「云阳果。」 「呃?」沈洛年一呆说:「他们是植物?」 「嗯。」怀真说:「你该饿了吧?那很营养。」 「这……」沈洛年迟疑地说:「这岂不等于是他们的……孩子?」 「不是这样……」怀真似乎没力气解释,只皱眉说:「放心吃。」 「喔?」沈洛年确实也饿了,当下看了在旁的云阳一眼,取下一颗绿色果实往嘴里送。 这东西外皮脆薄,里面却是充满水分,一咬下去,整个嘴巴都是汁液,虽然称不上甜,却充满芳香感。沈洛年一面吃,一面诧异地说:「不错。」 怀真说:「我休息一阵子。」 「妳不吃吗?」沈洛年问。 「你吃。」怀真摇了摇头,闭上眼睛。 沈洛年目光转向一旁的云阳,那老人家般的云阳对沈洛年微微一笑,缓缓走到远处,却见他足部变化出一大片须根往地下插入,跟着他手往上举,那高冠和手掌缓缓卷出一大片长针般的绿色针叶,皮肤衣物慢慢地变化成凹凸的树皮模样,身形逐渐拉高,只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就变成了一株「颇具人形」的大树。沈洛年望着这棵树,再看看手中的云阳果……直到这时候,沈洛年才真正感觉到,自己当真进入妖怪的世界了。 把云阳果吃光的沈洛年,躺着没事,昏昏沉沉地又睡着了,睡着睡着,突然身子被人一碰,沈洛年马上转醒,却见天色已亮,一旁怀真似乎精神好了不少,正用那有着肉垫的脚爪轻推着自己。 「怀真?」沈洛年身体也舒服不少,转身轻抱着她毛茸茸的狐狸躯体说:「好些了吗?」 怀真点点头说:「再给我一些。」 「好。」沈洛年凑近怀真的小口,送出原息,怀真这次吸纳的比前两次都多,和过去月圆时候吸收的量颇为接近。 过了片刻,怀真闭上嘴,舒服地轻嗯了一声说:「暂时够了。」她的声音听起来精神比昨夜好很多。 「妳好了吗?」沈洛年高兴地说。 「还没。」怀真说:「只是够变成人……」 「别浪费体力啊。」沈洛年说:「这儿反正没别人,妳多休养一下。」 「我元气大伤,不趁着刚变形之后变成人,几天后若是固形,就变不了了。」怀真说。 「啊?」沈洛年吃惊地说:「为什么?」 「都是你害的!」怀真嗔说。 「我害的?」沈洛年诧异地说:「怎么说?」 「晚点再说。」怀真摇头说:「先别吵我,我变身。」 话一说完,怀真缓缓地变形,慢慢地又变成那体态曼妙的美女躯体,当然,照惯例一样是裸体,不过这次的速度,似乎比过去几次都慢,不知道和所谓的「元气大伤」有没有关系? 沈洛年也不是第一次看到怀真裸体,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不过倒是不大好意思抱着了。他松开手,拉开血饮袍说:「这衣服给妳先穿着,我裤子还在。」 「你别脱。」怀真压住沈洛年的手说:「这次还好你有穿,不然我们俩都得死……你以后尽量别脱下来,现在我保护不了你,穿着这个,除了砍掉你的头,不容易死……不想断脚的话,最好别折起来塞进裤子里,被衣服覆盖的范围才有效。」 「这样吗……对了,不然我裤子给妳穿?」沈洛年一面把袍子拉了出来,反正这袍放下一直到脚踝处,没穿裤子倒也看不出来。 「我讨厌穿裤子。」怀真摇头说:「现在只有你在,我不穿了。」 沈洛年倒也懒得说服怀真,只忍不住抱怨说:「妳也不跟我说这衣服有这种功效,要是我没发现,没穿怎办?」 「谁知道我会被困住?本来有我保护你,也不用穿,还不都是你!」怀真嘟起嘴说。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都是我?」沈洛年皱眉说。 「当时若不是你发疯不肯走,我需要去对付刑天吗?」怀真叹说:「否则怎会被困住?」 沈洛年顿了顿说:「但当时……妳若没出手,他们都死定了。」 「又不关我们的事。」怀真理所当然地说。 这好像是平常自己会说的话,沈洛年叹一口气说:「相处久了以后,感觉就不大一样,何况我们又在现场看着……」 怀真看看沈洛年,撇撇嘴说:「总之我和刑天打了起来,打着打着,那到处乱摇的原息震荡,在我们战斗的地方汇聚出一条通道,我一不小心让刑天推入,被拉回了仙界。」 「妳回仙界去了?这么容易去吗?」沈洛年大吃一惊,难怪自己找不到人。 「去容易,来困难……我怕你出事,急着想回来,只好一直在最有可能通过的地方等,但是这世界原息浓度还不足够,我实在过不来,加上那儿冒出一只不长眼的刑天,占着浑沌原息集中处,更是没办法……」怀真瞪了沈洛年一眼:「没想到你居然跑来送死!想连我一起害死吗?跑去那地方干嘛?」 那大家伙确实是刑天?看来同样是刑天,强度也差很多……沈洛年呆了呆才说:「我只是想去看看……妳为什么一直在那儿不走……」 「你怎知我在那儿?」怀真意外地说。 「我去酖族学了咒誓之法。」沈洛年简略地把送酖族回去、学习咒术的过程说了说,还告诉怀真影蛊的事。 怀真听到那马面独角神的事情,似乎并不意外,只笑了笑没说什么,反而是听到影蛊,怀真却颇吃惊,好奇地问:「影蛊?难道是最低级的影妖?给我看看。」 「有点麻烦,休眠状态还好,催动妖炁的时候越来越大,不大好藏,缩最小也这么大。」沈洛年放出影蛊,那粪金龟黑影贴在地上,足有人头大小。 「真是影妖耶!这是最小的样子?」怀真意外地说:「可以大点吗?」 变大?沈洛年倒没试过,他心念一动,原息催入,影蛊倏然庞大、立体起来,只见一团浓黑扩大胀起,足有轮胎大小,不过虽然并非平面,但因为完全不反射光芒,视觉上没有立体感,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过去,还是只像个影子,但若从不同角度望去时,却会发现黑影形状竟会随角度不同而改变,才会发觉并不只是一片单纯的黑影。 「哇?不扁了。」怀真吃了一惊:「我第一次看到可以成形的影妖,这是最大吗?」 「不是。」沈洛年心念再动,那团粪金龟黑影又大两倍,一团比轿车略小的甲虫状黑雾笼罩了一片空地,几株大小不同的植物也被包在里面,而虽然这时已经天亮,但光芒射入影蛊之中,似乎就这么无端端地消失了,一点作用也没有。 看着那一片浓黑,沈洛年摇头说:「大没用啊,这阵子妖炁几乎没有增加。」 「影妖因为没有形体又欠缺智力,只知道努力产生形体……」怀真说:「蛊术可以让你和这影蛊心神连结?」 「对。」沈洛年说。 「它想什么你知道吗?」怀真问。 「它想什么?」沈洛年没想过这问题,诧异地摇头说:「它会想吗?」 「那就是还没。」怀真说:「等它成长到有知觉之前,只会一味往有形体的方向努力……不知道还会长多大呢。」 「长大又没用。」沈洛年想想突然好笑地说:「难道拿来代替烟雾弹?那还要更大个好几倍。」 「形体……」怀真想了想,侧头说:「你让它那支角变硬,去撞棵树看看。」 「可以变硬吗?」沈洛年吃了一惊。 「不知道。」怀真耸耸肩说:「影妖是最低等的妖,很难修炼,偶尔在恰巧的情况下出现,通常一段时间之后就会自动消散,没想到人类竟有炼出影妖的办法,我更没见过能成长到这样的……应该是浑沌原息的关系……」 沈洛年心念一动,那巨大黑色甲虫突然飞起,迅速往前冲,只见它前方尖角撞到树干时,砰地一下马上往后弹起,在半空中连连翻转,一路滚到林木之间,那树干却是连皮都没破。 「太轻了。」怀真咯咯笑了起来:「影妖没有重量,没威力。」 咦,这和自己变轻的时候似乎有点像?刚好问问怀真,沈洛年正想开口,怀真突然侧头看着沈洛年,张大嘴说:「我懂了!原来你跑去那儿……是去找我的?」 沈洛年说:「那又怎样?」 「你来找我的?对不对?」怀真扑上沈洛年怀里,抱着他颈子咯咯笑说:「你这不怕死的家伙,爱上我了吗?想来救我吗?」 「去妳的。」沈洛年抱着怀真纤腰笑说:「我若爱上妳,妳还敢这样光溜溜抱上来?忘了人类终年发情吗?」 怀真一怔,难得地缩了缩身子退开,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冒出了一股担忧的气氛。 「怎么?」沈洛年诧异地说:「真怕了吗?我还是把妳当狐狸啦,别担心。」 怀真看着沈洛年说:「莫非白泽告诉我的事情……应在你身上?」 「什么事?」沈洛年问。 「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才一等三千年……凤凰换体却被你抢走了……」怀真瞪着沈洛年说:「如果是你的话……我又不能把你宰了。」 「到底什么事情?」沈洛年瞪眼说。 「不可能的。」怀真不理沈洛年,又皱眉自语说:「至少还要几百年,不过这次的影响若是太严重,说不定……」 「臭狐狸!要不要说啦?」沈洛年没耐性地嚷。 「哼!不说。」怀真突然把沈洛年推开,坐直说:「以后不给你抱了。」 「谁想抱妳了?」沈洛年好笑地说:「明明都是妳扑过来,以后别叫我抓抓啊。」 「啊!」怀真皱起眉头,嘟起嘴,似乎十分为难。 背后抓痒哪有这么大的吸引力?沈洛年不禁好笑,想想又说:「刚说到……妳既然被困在仙界,怎么又突然能冲过来?」 「那刑天,是你引开的?」怀真不答反问。 「应该是吧,他那时正在追砍我。」沈洛年说:「妳出现前,刚好砍我一斧头,切成两半。」 「因为他一走开,通道就畅通了……虽然我还是挤不过来,但血冰戒已经开始反应。」怀真愤愤地瞪了沈洛年一眼,这才接着说:「我只好将与性命连结的炁息散去大半,这才能冲来,但这时已十分脆弱,经过通道又得恢复原形,这种情况下现形进入这世界,更是伤元气,我当时连战斗的力量都不足……如今十成道行剩不到一成,虽然说底子仍在,但就算定期取用你的浑沌原息,也得静修个百年,短时间没能力变形了。」 百年?沈洛年吃惊地说:「我哪可能提供妳百年原息?早死了吧?」 「人类转仙后虽然还是不如妖怪长寿……但百年该不是大问题。」怀真看着沈洛年说:「而且凤凰是生命之源,说不定另有古怪,你可以活多久很难说……」 「呃?」沈洛年微微一愣。 「但还是把咒解掉比较安心……」说了这么久,怀真似乎有点累,低声说:「以后得找安全地方躲,否则若是遇到危险,我只能用道咒之术吃老本,撑不了太多次,懂吗?」 道咒之术?沈洛年说:「我迷迷糊糊快死的时候,好像看到很夸张的……雷?闪电?」 「嗯,我修雷灵,那些是过去累积交换的能量,紧急的时候才能使用。」怀真揉揉眼睛说:「你影蛊妖炁太少,没法学,不然倒是可以教你……我想睡了,让我靠一下。」一面又依到沈洛年怀中。 沈洛年大皱眉头,刚刚不是才说不要让我抱了吗?这说话不算话的狐狸……但看怀真一脸倦意,蜷缩着身子闭上眼睛,沈洛年也不好多说了。虽说怀真不准沈洛年把她当成宠物,但她给沈洛年的感觉,还真有点像是让人疼爱的宠物,很难真的生她的气。 望着怀真赤裸姣好的幻化女体,他暗暗叹了一口气,轻抚着怀真的背,自己若能因为她的身体而动心,干脆把她当成爱侣,事情岂不是单纯不少? 不过不知为什么,怀真似乎挺害怕这种事?那个喜欢预言的白泽到底说过什么? 怀真这一休养,就休养了好一阵子,虽然渐渐恢复了精神,但沈洛年感觉得出来,怀真体内妖炁果然大幅减少,比过去脆弱很多,要是现在再出现普通刑天,她若不动用咒术,未必能应付,而道咒之术,沈洛年虽不能修炼,却也懂得基本概念,那都是平常一日日累积起来的能量,用起来威力是很大,但若花光也就没戏唱了,怀真既然妖炁大幅降低,那些保命的道咒之术自然得用在必要时候。 虽说他俩休养未必要在噩尽岛,若出岛去找叶玮珊等人,还有个多做的息壤镜,可以讨来给怀真使用,但当时不告而别的沈洛年这时却有点怕见到叶玮珊他们,反正现在只要别接近中央山区,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所以沈洛年还没对怀真提那镜子的事,想等怀真好了之后,再让她自己去取,省得自己和叶玮珊等人碰面,毕竟这儿十分安全,在这儿等怀真恢复,比冒险出岛安全不少……而因为这片森林中足有数千只云阳分布着,其他的妖怪几乎都不接近这区域。 沈洛年当初绕行噩尽岛的时候,因为感觉到这附近妖炁密集,便不曾接近过此处,被怀真带来此处才知道,这儿的妖怪似乎并不怎么凶恶,却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共生联盟」的人不来这儿和云阳们交个朋友? 不过云阳看来和善,说不定是因为怀真的关系,他们和怀真的关系似乎不错,沈洛年问过怀真原因,怀真却只笑不说,他也懒得追问下去。 数日无事,沈洛年偶尔难免会想起白宗的事情,那夜赖一心对叶玮珊表达心意之后,两人过去的障碍消失,应该能发展得很顺利吧?自己确实对叶玮珊有一定程度的好感,而她……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也越来越温柔,但真正挂在她心中的,毕竟是赖一心,若真能让他们两人在一起,也算是件好事,自己何苦凑热闹。 那温柔阿姨白玄蓝知道自己溜了之后,不知道会怎样?希望不要延误了他们夫妻俩返回台湾的行程,和这对夫妻相处的时间虽然不多,沈洛年却挺喜欢、尊重这个阿姨,这种对每个人都真心照顾的人实在少见,沈洛年自忖自己连十分之一都做不到、当然是万分佩服。 至于其他几个人,沈洛年比较有特殊感觉的,恐怕就是奇雅了,不过两人颇有点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味道,分开了倒也不会特别牵挂,何况奇雅那种性子,也不大需要别人操心。 一转眼十余日过去,今晨醒来,沈洛年却没看到怀真,他有点意外地起身,心神往外感应,除了云阳以外,依然没感觉怀真的踪影。 怀真收敛妖炁的状态下,要离颇近距离才能感受到,却不知道她跑哪儿去了?沈洛年的感应力往外散开,却发现本来散布在方圆三公里内的云阳们,不知为何都聚集到了西侧……难道怀真也过去了?沈洛年心念一动,飘身穿林而去。 奔出没多远,沈洛年目光一转,却见怀真从一株树后探出,正对自己招手,沈洛年当即掠了过去。 怀真这时并非裸体,她从胸口开始,一路缠绕着一大片长条叶片,一直绕到臀下,最后在腰间用软藤系起,居然看起来有几分裸肩短裙晚礼服的味道,这是沈洛年看她光溜溜几天之后,某天心血来潮,逼她穿上的「手制」服装,怀真被半强迫绕上这树叶装之后,发现穿起来并不难看,总算勉强答应。 「发生什么事了?」沈洛年和怀真并肩往西走,一面问。 「打仗了!去看热闹。」怀真笑说:「牛首妖发现了云阳的集中地,正在西方不远处聚集,云阳早已经注意到对方的行动,也集合起来准备战斗。」 「牛头人为什么会和云阳打?」沈洛年诧异地说:「这两种妖怪不是都不错吗?」 「改成叫牛头人吗?老改名字,人类真的很烦。」怀真埋怨两句之后说:「有什么奇怪的?他们打好几千年了,云阳本就讨厌专吃植物的生物啊。」 「呃……」沈洛年诧异地说:「但是吃植物的生物很多啊。」 「这是没错,一般他们也只是排斥,还不至于仇视,牛头人是特例。」怀真笑说:「一开始怎么打起来已经没人知道了,不过后来两方斗得激烈,牛头人看到云阳就杀了吃掉,云阳则是先把牛头人血液吸干,最后活埋当泥土养分,两方仇恨就越来越深。」 沈洛年想想说:「我吃他们果实,他们不会生气吗?」 「果实不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怀真也不明白地说:「不过砍草折枝就会不大高兴,你折这片叶子他们就不大开心了,不过还不至于仇视你。」怀真一面指指身上的「衣服」。 「呃?我不知道啊。」沈洛年吐吐舌头说:「现在该怎么办?要帮云阳吗?我们和牛头人也合作过呢。」 「云阳和牛头人不同,想法很啰嗦复杂,不喜欢欠人情。」怀真摇头说:「如非必要,不要插手,免得他们不高兴,我们看热闹就好……嗯,几千个牛头人冲过来了,跟我过来。」 这种遥观的能力,沈洛年远不如怀真,他随着怀真绕上一处高地,两人飘上植物顶端,怀真指着前方河道弯口说:「云阳在那儿布阵。」 沈洛年望过去,果然看到数千名云阳聚在一起,前方几排站在河边,小半截浸在水中,彼此紧紧连在一起,化为树形,仿佛一片树墙。 另一半的云阳,就还是老人的模样,默默站在树墙之后,等待着牛头人接近。 这时沈洛年也能感受到牛头人的位置,差不多在十公里外,正快速往这儿冲。 「他们就这样等着?」沈洛年问。 「云阳移动速度比较慢。」怀真说:「大多是等着牛头人主动接近,反正一般的牛头人也只知道冲……看,开始冲了。」 沈洛年也感觉到牛头人正加速冲来,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只听轰隆隆的声音从前方响起,数千名牛头人从森林中穿林倒木地奔出,正对着树墙撞来。 这些云阳虽然是树妖,却不算太高大,还不如牛头人壮硕,沈洛年看着牛头人低着头、声势浩大的模样,不禁有点替云阳们担心。 这时一排云阳飘上前方树梢,眼见对方逐渐接近河川、刚跳入水中冲来的时候,他们突然同时动作,御炁而出,拨起一大片水墙,在同一瞬间,打开了玄界之门,一股强烈的冻气倏然传出,水墙在这一瞬间凝聚成冰墙,整整齐齐地挡在云阳和牛头人之间。 「哇?」沈洛年不禁惊呼一声说:「好整齐啊,这些云阳比军队还厉害。」 「云阳是多体同心的妖族。」怀真说:「比默契,谁也比不过云阳。」 多体同心?沈洛年微微一惊,还不是很清楚这句话的意思,却见牛头人一点也不惧怕,就这么对着冰墙撞了下去,沈洛年一面看着牛头人冲击,一面说:「冰墙也是道术?」 「嗯,冻灵道术。」怀真说:「可以放出低温寒气,因为这种道术可以凝出水分,数人同施甚至能降雨,植物系的妖族大都学这种道术。」 这冰墙似乎凝结得十分坚固,牛头人那等怪力居然也撞不破,但牛头人却一点也不泄气,依然撞个不停,沈洛年看了看,突然想起白玄蓝说的话,转头说:「听说一共有五种玄灵,只能选一种学?」 「不是,玄灵很多很多种,每种的沟通方式都不同。」怀真对于沈洛年会问到这件事,似乎有点意外,转头说:「有些可以共用,有些会互斥,会互斥的已知有五种,那五种只能选其一。」 「雷、冻……还有什么?」沈洛年突然想到酖族上次的道术,接着说:「炎?」 「嗯……炎、冻、雷、光、闇五种。」怀真说。 「光?闇?」沈洛年诧异地说:「会亮和不会亮吗?」 怀真好笑地说:「乱讲。」这时下方却是轰然巨响,在牛头们前仆后继地连续一连串撞击,终于把冰墙撞碎,正凶猛地对着云阳们冲,两人不再闲聊,专心看着下方的战况。 但因为冰墙的阻拦,本来奔驰快速、汇聚强大冲力的牛头人,这时没有足够的冲刺距离,撞上树墙的威力当然也打了个折扣。 紧接着就是肉搏战了,牛头人捏拳如锤、牛角乱顶、牛嘴撕咬,打得云阳树皮剥落、枝条断裂,而这时站在高层的云阳们也纷纷变形,上下两层云阳同时枝挥藤绕,一面以枝条击打,一面用藤鞭缠绕着牛头人的身躯,或勒或锁,两方一时缠斗不休。 但肉搏战,明显是牛头人占了优势,底层的云阳很快就受损惨重,枝条断折不说,有的似乎因为伤势过重,渐渐停止移动,妖炁也渐渐消失,只靠后面其他云阳抵挡着牛头人的攻击。 这时云阳又叠了一层上去,这些云阳可不变形了,只见他们分成一组组施术,很有默契地同时对某些牛头人施放冻术,不过短短一瞬间,马上轰隆隆倒下一大排近百名僵直的牛头人。 这下子,战场又产生变化,牛头人不再强攻云阳,开始援救倒下的战友,而云阳们则抢着把昏倒的牛头人往树墙后送。一阵拉扯冲突后,倒下的牛头人被分成两团,一小部分被抓入了树墙之后,大部分则被牛头人抢回,牛头人看状况不妙,开始往后撤退,带着昏迷的人离开。 打完了吗?还真快。沈洛年诧异地问:「那些被抓的呢?」 「没看到吗?」怀真说:「云阳正把根探进去吸血,等会儿就全死光了。」 「没想到牛头人打不过云阳。」沈洛年看着云阳们踩着牛头人,果然足部正变化延伸往内戳,他不禁有三分不忍地说:「被抓了挺多的……」 「云阳死的也很多。」怀真说:「你看留在水里面不动的也有几十株。」 沈洛年虽然有看到不少云阳正恢复人形,却不知没动作的就代表阵亡,他一怔说:「那些都死了吗?」 「嗯。」怀真说:「云阳动作缓慢,体魄又不如牛头人,每次战斗都会死不少人,两边都没占便宜。」 「这又何苦?」沈洛年不大理解,又不是抢地盘,也不是争食物,有什么好打? 「以前他们常常大战,两边都是几万人,不分出输赢很少停下。」怀真说:「现在是因为王者、皇族都还没来,没人指挥,才会打这一下子就停了,不过明天牛头人可能又会来。」 「上次那个刑天就是这类的吗?」沈洛年问:「和之前看到的不同。」 「对。」怀真说:「王者是繁衍中偶尔出现的强者,皇族则是种族血脉的起源,通常一个种族的领导者就是这两种,会比一般的强大许多。」 「那妳呢?算哪种?」沈洛年好奇地问。 「当然是皇族啦。」怀真得意地说:「还活着的仙狐,比我早出生的可没几个。」 这狐狸臭屁得紧,沈洛年笑了笑,想想又说:「这么说、越古老的一定越强大?为什么会这样?」沈洛年想不通这逻辑。 怀真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收起笑容,缓缓说:「除了特例之外,子嗣的强弱,决定于……父母要赠送多少修为给后代。这种大量繁衍的种族,一般子嗣留的修为都很少,能力大都远不如始祖。」 「修为是指妖炁吗?」沈洛年问。 「不。」怀真摇头说:「修为传下去,就要重修了……和妖炁不同。」 「那是怎么送的?」沈洛年说:「像小说一样运气传功吗?」 「什么传功?」怀真不懂这句话,只皱眉说:「精气交感时送出的……总之妖怪繁衍的方式和人类鸟兽的方式不同,你别问了。」 人类和鸟兽被分到同一级了?沈洛年不禁有点不是滋味,想了想又说:「那妳曾经……」 怀真不知为什么,自聊到这话题开始,神色就不大好看,当沈洛年这么一问的时候,她突然憋不住怒意,打断沈洛年说:「跟你说别问了!」 沈洛年一呆,看怀真委屈、自怜的情绪似乎还大过怒气,莫非是自己的问题触到了她什么不愉快的隐私?…… 沈洛年想了想说:「抱歉。」就不再说话了。 第七章 果然不可理喻 第七章果然不可理喻 两人沉默了好半晌,怀真嘟着嘴,瞄了瞄沈洛年,似乎有点歉意,沈洛年见状,张开手说:「抱一下?」 怀真一喜,回身揽着沈洛年脖子,用那娇巧的鼻子蹭了蹭沈洛年,露出调皮的笑容说:「可以舔你吗?」 「不行,老是搞得我满脸口水。」沈洛年过去已经严格警告过,不准怀真再犯。 怀真咯咯直笑,侧头轻咬着沈洛年的脖子,一面偷舔了两下,沈洛年不禁好笑,这模样若给外人看到,恐怕会以为是一对情浓男女吧?其实自己只是抱着个调皮的大狐狸而已……可惜怀真狐狸外貌时不能说话,若维持狐狸体态,拥抱时更无顾忌。 沈洛年轻抚着怀真的背,过了片刻低声说:「我不问了。」 「嗯。」怀真应了一声,不再提那件事。 「对了。」沈洛年突然想起一事说:「牛头人身旁没有其他人类吗?」 「没感觉到耶。」怀真说:「总门也和牛头人建立起交情了?」 「不是,是另外一批势力,不过人不多。」沈洛年简略地说了一下「共生联盟」的事情,想想突然说:「怀真,妳既然恢复精神……我们要不要离开这儿了?」 「你想回去那个叫作台湾的小岛吗?」怀真沉吟说:「云阳和牛头人打了起来,这儿确实不安全了……」 「对了,妳离开这岛屿会不舒服对吧?」沈洛年说:「我做了个东西,可能有点帮助,要去檀香山找玮珊拿。」 「喔?什么东西?」怀真有点意外,但顿了顿又摇头说:「不过以我现在的状况,倒不用担心外面浑沌原息不足,现在用不到这么多了。」 因为变弱了吗?……沈洛年抓抓头说:「如果妳不想出去,我们就在这儿多待一阵子。」 「还是出去吧。」怀真说:「在浑沌原息充满世间之前,人类世界算比较安全的地方……话说回来,这半个月增加的速度似乎慢了些。」 「慢了吗?」沈洛年讶异地说:「我觉得增加不少呢。」 「确实有增加,但本来应该越来越快才对,不知为什么缓了下来。」怀真说:「何况这岛上特别集中,增加的感觉应该更强烈才是……」 怀真都搞不明白的,沈洛年也懒得伤脑筋,他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转头说:「这样集中下去……会不会到最后强大的妖怪虽然能过来,但也只能挤在这道息浓重的岛上,不能出去?」 「不会吧……」怀真摇头说:「听说息壤在仙凡两界未分以前就出现过,如果真能这样限制住天下浑沌原息,过去的世界早就因原息不均而天下大乱了。」 「但现在确实都被吸来了啊。」沈洛年说。 「我也不明白……时间一拖久,那些妖怪似乎也越来越焦躁……」怀真往东边山区空中望:「小毕方和小穷奇又打起来了,真是爱玩。」 那两只算「小」字辈吗?原来那是在玩?沈洛年目光望过去,却什么也没看到,知道怀真感应能力比自己强,倒也不意外,他只说:「穷奇……怪怪的。」 「怎么?你遇过他?」怀真有点意外道:「那种仙兽不怎么喜欢人类,没咬你吧?」 沈洛年摇头说:「他似乎对我挺友善,莫名其妙追着我不走。」 「咦?真的?」怀真说。 「真的。」沈洛年点头。 怀真上下看了看沈洛年,突然掩嘴捧腹哈哈大笑起来。 「干嘛啦?」沈洛年一头雾水。 怀真猛摇头,笑了好片刻才回过气说:「穷奇,有个古怪个性……喜欢闻不可理喻之人的气味。」 沈洛年一呆说:「谁不可理喻?」 「就是你啊!不然穷奇怎会喜欢你?」怀真哈哈笑说:「那小鬼还没那个道行,闻不出你原息气味的。」 沈洛年又好气又好笑地说:「我才没……没有很严重吧。」 「放心啦,真正的坏人他又不喜欢了。」怀真忍笑说:「所以能讨穷奇欢心的人其实很少,你要觉得骄傲喔!」 「妈啦!骄傲个屁。」沈洛年恼羞成怒地说:「下次再来我赶他走。」 「看,果然不可理喻。」怀真笑说:「人家这么温柔客气跟你解说,居然骂人。」 「去妳的,准备回家吧。」沈洛年也觉得好笑,摇摇头,往下飘了下去。 怀真跟着下落,一面说:「得去和云阳告别一下。」 「嗯。」沈洛年和怀真并肩点地腾行,一面说:「云阳似乎对妳不会产生『性』趣?」 「因为云阳没有性别,有喜无欲。」怀真笑说:「我以前想一个人清净的时候,常躲在云阳那儿,比较不会受干扰。」 「那妳跟云阳交情应该很不错才对,怎不帮他们忙?」沈洛年诧异地说。 「不是跟你说过,若非逼不得已,他们不喜欢人帮忙的。」怀真说:「当初他们若不是惹到毕方,也不会找我帮忙。」 「毕方?大只的吗?」沈洛年吞了一口口水说:「会喷火对吧?」这恐怕是植物妖怪的天敌。 「你也知道?」怀真有点意外,点点头说:「好像是小毕方肚子饿弄火鼠吃,却不小心烧到了云阳,被云阳们教训了两下后回家找大人哭诉……毕方其实也只是来问问,真吐口气恐怕云阳就要死一半了,但却已经把云阳吓坏了,刚好我在那儿休养,就求我出面说情,我就顺手帮了这个忙,毕竟本来就是小毕方理亏。毕方听我说了之后,打了孩子屁股两下回家管教,没为难云阳。」 怀真能让「大」毕方看她面子,果然不是普通妖怪……沈洛年点头说:「难怪云阳们对妳这么客气。」 「都过好几千年了,他们还是记挂着,所以他们很讨厌欠人情……」怀真顿了顿说:「当时若知道毕方本来就没恶意,我也不想让他们欠我这个情。」 「原来是这样……」沈洛年点点头。 两人回到云阳群聚的森林,怀真刚放慢速度,突然有点讶异地看着沈洛年说:「咦?」 「怎么?」沈洛年说。 「你怎么追得上我?」怀真有点迷惑地说:「我虽然变弱了,速度没慢这么多吧?对了,刚刚上树顶端,也是你自己一下就跳上去,影妖哪有这么大力气?」 「对了,一直想详细问妳都忘了。」沈洛年总算想起,苦笑说:「我上次不是跟妳说过,我可以变轻?」 「对喔,有点忘了。」怀真想了想说:「以妖炁托起吗?」 「不是这样。」沈洛年说:「好像……好像我真的变轻了,不是被托起。」 「这有什么区别?」怀真听不懂。 经过这段时间,沈洛年操控渐渐熟练,对自己身体状况,慢慢也比较有概念,他想了想才说:「我说的变轻,不是重量减少,好像是质量。」 「这些听起来很像的名词我搞不清楚啦。」怀真嘟嘴说。 「就是说……」沈洛年想了想,轻轻飘起,伸手说:「妳拉我看看。」 怀真伸出手,抓着沈洛年手说:「然后呢?」 「动动看。」沈洛年说。 怀真轻甩了甩,却见沈洛年仿佛纸人一般轻飘飘地快速晃动,怀真微微一惊,咦了一声,突然举手过头,快速地旋转着,把沈洛年绕着大圈子飞转着,沈洛年被甩得头昏脑胀,忙喊:「别玩了!臭狐狸!」 怀真噗哧一声,手一停,也没用力,沈洛年就停了下来。 「好好玩喔!」怀真惊喜地说:「怎么办到的?轻飘飘。」 「我不知道怎么办到的。」沈洛年说:「希望浑沌原息把我变轻,就这样了。」 「你刚刚可能只剩下裤子的重量了。」怀真说:「吉光皮套和血饮袍本就轻若无物,金犀匕材质特殊,加上受原息浸透已久,才能一起作用……」 「该说质量。」沈洛年说。 「不管啦!都一样!」怀真不管这两个名词差在哪儿,歪头说:「好奇怪喔,这样你不是只要一点点力量,就可以跑很快吗?」 「对啊。」沈洛年说:「还有,当真在空中飞起来却没多快,很古怪。」 「当然啦。」怀真说:「在地面上你可以踢地加速,而空中只能靠影妖的妖炁推你,它妖炁这么少,飞得稍微快点就被风挡住了,想快的话,你要横着飞,不能直着飞,至少可以快一倍吧。」 看着怀真用手掌示意,沈洛年就懂了,原来是被空气阻力挡着?当下点头说:「所以赶路要平飞,若去找个骑自行车用的帽子戴着,说不定阻力更小。」 「那不就又变重了吗?笨蛋。」怀真笑说:「你身上东西越少越好,快点把裤子和鞋子脱掉!不要害臊。」 「啊……」沈洛年忽说:「我被那只巨大的刑天砍的时候,一开始身上还背着大背包,难怪逃不掉。」 「还不快脱!」怀真忍笑说:「别把我也害死了。」 这理由可有点难以反驳,不过沈洛年看怀真正在偷笑,忍不住瞪眼说:「别闹了,现在又没敌人。」 「好吧,那有强敌你可要脱快点。」怀真又笑了好一阵子,这才忍住笑意说:「其实不用脱光啦,别穿太重就是了……你身体虽轻,但纯靠有限的蛮力纵跃,终究会被风挡着,快不到哪儿去的,遇到强大的妖仙可别上去送死。」 「这样啊?」沈洛年这下不禁有点失望,还以为自己终于有自保能力呢。 「虽然别人身子比你重,但只要推动的妖炁庞大到足以突破风力,还是能比你快啊。」怀真抿嘴笑说:「除非到没风的世界,你才有优势。」 沈洛年知道怀真口中的风,指的就是空气,既然被空气挡着也没辄,沈洛年只好点头说:「反正看到妖怪还是尽量逃就对了。」 「不过越轻的话……转得越快才对……」怀真看着沈洛年说:「你以后记得别直线逃跑,要忽快忽慢乱转方向,尽量多点地,不要一下跳很远。」 「这样不是更慢吗?」沈洛年不是很懂这句话的意思。 「这个……」怀真似乎也不会解释,皱眉说:「你战斗经验太少,久了就懂了。」 「喔?」沈洛年也不是太在意,只说:「所以妳也不知道这能力是怎么回事啰?应该和凤凰有关没错吧?」 怀真点点头说:「只有浑沌原息的凤凰,过去一直没人知道是靠什么力量移动,可能真和这能力有关……凤凰具有自由穿透两界的能力,难道是把能量移到仙界……不和人界作用?」 「质量怎么又变能量了?」沈洛年好笑地说。 「不管什么量,都是能量。」怀真说。 「质量是能量?」沈洛年听不懂了。 「形体只是能量的表现方式之一,妖炁也是。」怀真白了沈洛年一眼说:「不然我怎能借着妖炁变化身体、改变大小?」 「唔……」读书不很认真的沈洛年,呆了呆才说:「确实好像听人说过质量可以变成能量,可是没这么简单吧?」 「当然不是什么妖都可以随意变形,能以妖炁化体、体化妖炁,变化无穷,才足以称仙。」怀真说:「不过浑沌原息越少时越难变化,所以我每次现形都很伤元气,至于云阳那种单纯改变外貌的方式,可称不上随意变化。」 「哇?难怪你们要变大就变大?」沈洛年说:「那是妖炁凝聚成的躯体?那万一谁想不开,变个几十倍大,不就无人能敌?」 「那太浪费妖炁。」怀真摇头说:「不只变化会耗用妖炁,托体也要耗用,身躯沉重的状况下,移动速度会慢很多,想高速移动更浪费妖炁,有些天生巨大的妖怪,遇到强敌还会刻意缩小体型战斗呢。」 「那妳遇到强敌干嘛变成大狐狸战斗?」沈洛年说:「人形不行吗?」 「没带好武器的话,以人形战斗反而吃亏,还少了一口牙……而且能自由幻化之前的岁月,我都用那种体态生活,早已习惯,人形下妖炁输出反而不大适应,发挥不了实力。」怀真说:「至于大小,要看对手,若是速度不太快的普通对手,变大后一口就能解决,还比较省妖炁。」 「唔……」沈洛年说:「若变很小呢?像蚊子一样应该也很难厉害。」 「太小也容不下凝缩的妖炁了。」怀真说:「有一定限制的。」 「喔……」沈洛年不管怀真的战斗心得,拉回话题说:「总之靠着变轻,加上时间能力,我以为可以和一些妖怪战斗,上次才去找妳……没想到还是被砍一斧头。」 「我想到那天,心里就发毛。」怀真白了沈洛年一眼说:「要是当时刑天不是横砍,而是直的把你分两半,我们俩都得死了。」 这话也没错,沈洛年只好说:「那就一起死吧。」 「我才不要陪你死!」怀真瞪了沈洛年一眼。 「话说回来,我都被分两半了,这衣服怎么不会破啊?」沈洛年突然想起此事。 「不是不会破。」怀真提起衣袍一角、手指聚力一戳,血饮袍马上被穿透一个洞,跟着怀真抽出指头,血饮袍却随即复原,没有任何痕迹。怀真这才说:「血饮袍除了会凝合你的伤口,本身也有修复力和凝聚力,当时就是靠这凝聚力,你身体才没有分两段飞开。」 「喔……」沈洛年吐吐舌头说:「还真是不错的衣服。」 「早就跟你说是宝物,叫你穿着。」怀真哼声说:「谁教你不信!」 「那金犀匕呢?宝在哪儿?」沈洛年也哼哼地说:「那天和小刑天的斧头碰了一下,手差点断了。」 怀真一怔,微微皱眉,似乎有点迟疑。 「说会还妳就会还妳,到现在还信不过我?」沈洛年皱眉说:「算了,不说拉倒。」 「不是啦……」怀真停了片刻才说:「我是怕有危险。」 「怎说?」沈洛年斜着眼睛看怀真。 「讨厌!摆什么臭脸,我说真的!」怀真推了沈洛年一把,嗔说。 似乎是真的,反正沈洛年也不是真生气,摇头说:「那就随便了。」 「跟你说原因就是了……」怀真迟疑了一下,看着沈洛年说:「金犀,是种妖怪。」 「嘎?」沈洛年吃了一惊,这匕首是妖怪? 「远古有一种金石之灵,成精时化为金色巨石,被称为金犀。」怀真顿了顿说:「金犀修炼,和一般妖怪不同,这种妖怪修炼的目的,是想化为无坚不摧的东西,随着不断修炼,化形凝质,时间越久、威力越大……」 「等等。」沈洛年说:「若是妖怪,我通入浑沌原息,岂不是把他妖炁消了?不……若有妖炁,我怎会感觉不到?」 怀真摇头说:「所谓百年为棍、千年成刃、万年化匕……化匕之后,金犀固化为物,不复妖识,已经算不上活物了,当然没有妖炁。」 万年?有没有这么夸张?人类都没这么久的历史…… 沈洛年诧异地摸了摸金犀匕,不敢置信。 「金犀匕,正是无坚不摧的万年神物。」怀真说:「此物一出,宝气冲天,会使用武器的妖怪都想抢……非常危险,若是惹来强大的妖仙,那可就完蛋了。」 沈洛年皱眉说:「我用过多少次了,哪有什么宝气?」 「听我说完啦,」怀真顿足说:「吵死了。」 「妳说、妳说。」沈洛年笑说。 「首先,万一要用,不能让任何其他妖怪看到,否则传出去就麻烦了。」怀真说:「再者,使用时间越短越好……数秒内就要收回,放到吉光皮套里。」 「数秒?」沈洛年吃惊地说:「开玩笑吧?收皮套里面干嘛?」 「总之若一击不中,退开的时候就先收回皮套。」怀真说:「这皮套除了极少数高等妖仙,一般妖怪看不到的。」 「嘎?」沈洛年诧异地说:「这皮套会隐形?」 「不是隐形……就是让人感觉不到,或者该说……没发现自己有看到。」怀真说:「这是吉光仙兽的『忘形之气』,所以没人找得到吉光兽,吉光皮毛也因此非常稀有。」 「那这块皮又是哪儿来的?」沈洛年想不透:「对我无效就算了,妳又怎么看得到?」 「我哪知道怎么来的?所以才是宝物啊。」怀真说:「变成皮效果就差很多,我才看得到……但大部分妖怪还是看不到。」 「总而言之,我以前都不算使用过这武器啰?」沈洛年拔出金犀匕问。 「嗯……」怀真点点头说:「你用的那只是外鞘。」 「嘎?」沈洛年吃了一惊,伸手想扯说:「我看看。」但不管他怎么用力,也拔不开金犀匕,只好又看向怀真。 「这样打不开的。」怀真却正偷笑说。 「快说怎么开!」沈洛年说:「别卖关子!」 「这儿妖怪又多又密,一打开,全挤过来了,躲都没得躲。」怀真摇头说:「不行!」 这么恐怖喔?沈洛年耸耸肩说:「不开就是了,总要教我怎么开吧?」 「真有需要,我帮你开。」怀真摇头说:「毕竟妖炁对你无效,外鞘的锐利度已够了。」 「小气。」沈洛年一瞪眼,金犀匕往前一递说:「还妳算了。」 「哎哟!」怀真跳脚说:「别不讲理啦,你能穿透妖炁,本来就用不到。」 沈洛年其实也知道,怀真说的有道理,自己若能接近敌人,也不需要什么无坚不摧的武器,若不能接近,再锐利也没用……他哼了一声,把金犀匕插入皮套中说:「不问就是了。」 「走吧,去找云阳。」怀真一笑,和沈洛年继续往前行。 云阳对怀真果然十分客气,知道怀真打算离去,一群云阳恭恭敬敬地把两人送出,两人和送行的云阳道别后,一路往北绕,向着人类建造的堡垒移动。 到堡垒附近,两人在森林边缘停了下来,往外一看,都有点意外,且不说外面开辟的空地更宽广了,堡垒似乎还不断地扩增,越来越大,本来只是个方圆半公里宽的沙袋墙,现在居然扩建到一公里宽,可称为一座小城,而周围用泥土堆起的高厚城墙,已经将整座城围了起来,看不清楚里面的模样。 「盖这么大,他们是打算久住吗?」沈洛年诧异地说:「里面好像很多人。」 怀真对于估计人数比较有经验,望了望那儿的炁息说:「两万人左右,确实不少。」 「妳在这儿等等。」沈洛年说:「我去帮妳讨件衣服,还有鞋子。」 全身只裹着一片树叶的怀真,自然不适合出现在那群男人眼前,怀真点点头笑说:「快点回来,我等你。」 沈洛年正要走,又回头说:「妳一个人在这没关系吧?」 「没关系。」怀真咯咯笑说:「你倒担心起我了?我还有雷术自保呢,放心吧。」 也是,怀真实在轮不到自己担心……沈洛年摇摇头,点地向着堡垒飘去。 到了那座城池,沈洛年不想乱飞,选了有点模样的「城门」走入,当他对守门者报出名号,果然很快就受到了接待,毕竟这儿是妖怪出没的噩尽岛,见过沈洛年的人不算少,不至于把他当成无知的小孩。 本来士兵们想把他请入被称为「指挥所」的城中泥屋,但沈洛年却只顾着讨衣服,不想过去见人,不过他讨衣服的同时,接到通报的高辉,已经急忙从城中心的大屋走出,他身后跟着五、六个人,一起快步向着沈洛年这面走来。 沈洛年远远就感觉到高辉的炁息和过去不同,转头望去,沈洛年心底有数,高辉也开始吸取妖质了,他身后那几个人也一样,可能是他心腹吧?不过感觉上,似乎还不到叶玮珊、赖一心当初吸取的量,看来这老头挺谨慎……对了,上次那些从亚洲运来的金属箱,说不定正是妖质,那量可不少呢,难道一般士兵也能获得吸取的机会? 沈洛年目光四面望望,却也看不出来谁有吸谁没吸,毕竟若只多吸个一公升、半公升,未必能感觉得出变化。 至于高辉那一面,他远远望来,见果然是沈洛年,马上加快速度飘来,一面上下看着沈洛年的衣服,掩不住吃惊的神色。 穿着血饮袍的沈洛年,这时看起来确实有点怪异,他除了那件古式精致、绝不染尘的暗红色长袍套在身上外,只有一条裤子,上半身没穿任何其他衣物,而这束腰红袍说是外套,却单薄得不象话,在这战场上出现,让人感觉十分突兀。 不过话说回来,穿着一身唐装、顶着个光头的高辉,其实也不怎么适合出现在这满是迷彩装的军事区中,两人倒是彼此彼此。 沈洛年见高辉接近之后老看着自己发怔,咳了一声说:「高部长?」 高辉一怔,回过神说:「沈先生,你失踪了十几天了,发生什么意外吗?」 「没什么。」沈洛年说:「可以给我一套衣服和鞋子吗?最小号的。」 「最小?」高辉看看沈洛年说:「沈先生似乎……」 「不是我穿的。」沈洛年说:「可以快点吗?挺急的。」 高辉微微一愣,回头吩咐了两句,让人去取衣,一面说:「莫非另有战友在外面等候?怎不一起进来?」 「没衣服,不方便。」沈洛年说。 高辉可搞不懂,男子就不用提了,就算有个衣衫不整的女子,沈洛年怎不把衣服给她穿,不就免得多跑这一趟?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高辉也就不问了。 高辉似乎话不多,恰好沈洛年也挺懒得说话,两人一沉默下来,气氛倒是挺尴尬,高辉想了想才说:「沈先生,可知道总门打算在西方海边,建立新的据点?」 沈洛年摇摇头说:「不知。」 「哦?本来是有点担心高手不足。」高辉说:「但是后来听说台湾白、李两宗愿意协防,这个计划才能顺利进行,听说沈先生和白宗关系密切,竟不知此事?」 什么乱七八糟?白宗好不容易才脱离总门管制,怎么会又掉了进去?更何况还和叶玮珊最讨厌的李宗扯在一起?但看高辉又不像说谎……真是的,那些家伙,怎么才十几天没见就又出新问题,沈洛年不禁皱眉说:「白宗的人还在檀香山?还是已经来了?」 「应该还没出发,也许和李宗一起。」高辉似乎也不大清楚,只说:「后日即将月圆,这几日妖氛较重,建立新据点的部队,最快数日后才会行动。」 又要月圆了吗?到时候怀真应该又需要吸收一次浑沌原息吧?沈洛年正沉吟着,只听高辉又说:「沈先生若在这儿多留几日,也许可以等到白宗诸位上岛。」 在这会面?还想叫他们别上来呢,到这儿十之八九就是打凿齿和刑天,一般的刑天不打紧,要是惹到了岛中央那巨大的刑天,几万人也不够死……沈洛年见一旁士兵端着一包衣服鞋袜过来,接过说:「高部长,谢谢,我去送衣服。」 「别客气。」高辉说:「沈先生一会儿回返后,请直接到中央指挥部休息,高某会在那儿恭候。」 「这个……」沈洛年说:「我想先回夏威夷,可以借艘船吗?」 「不多留一阵子吗?」高辉诧异地说。 「不了,我急着回去。」沈洛年说。 「好吧,我会吩咐手下在河口准备。」高辉说。 「多谢。」沈洛年微微一礼,转身往城门走去。 「且慢。」高辉突然说:「沈先生。」 沈洛年有些意外地转回头。 「沈先生在岛上这十余日,可有『共生联盟』的消息?」高辉表情虽然没变,但沈洛年可以看出,他目光中透出了几分怀疑的气味。 这老光头莫非以为自己这段时间和共生联盟混在一起?这倒也算是个合理推测……沈洛年也不多辩,只说:「完全没看到。」 「喔?」高辉倒没想到沈洛年回答得这么爽快,正发愣,沈洛年已经转身飘走,高辉沉吟片刻,回头嘱咐了几句,这才返回指挥部。 沈洛年和怀真会合,让她换上衣服,两人也不往那小城走了,直接走向河口,却见那儿站着两个背着细长剑的短发青年男子,正微笑迎接着两人。 真不想让男人看到怀真,不过既然是要去人类世界,总会碰上……沈洛年叹了一口气,和怀真走近。 果然才让他们看清了怀真,两人表情就变了,似乎颇为惊异,不过却不像其他青年男子,居然没冒出钦慕的爱念或沸腾的欲念,沈洛年不禁暗暗称奇。 「沈先生。」一个瘦长脸青年率先迎了上来:「高部长要我们陪同两位回檀香山,协助沈先生和白宗会面……我是贺武,他是牛亮,这位女士是……?」 「她姓胡。」沈洛年简短地说:「是本宗宗长。」 「失礼,胡宗长、沈先生两位好,在下牛亮。」牛亮脸庞挺圆,若只看脸,很容易以为他是个胖子,其实身材倒是挺瘦的,和一旁的贺武差不多。 怀真露出甜笑说:「两位好喔,辛苦了。」 这一笑,让两人都露出了笑容,贺武忙说:「不敢当,气船已准备好了,两位请上。」 四人上了小艇,贺武和牛亮并不拔剑,直接拿起两个塑胶桨往外划,贺武一面笑说:「我两人只修内炁,不能外发炁息推动,见笑了。」 「我们连炁息都没有呢。」怀真嘻嘻笑说:「你们力气很大呢,这船跑好快。」 这一吹捧,两人动作更快了,船果然像飞一般往外冲,不比一般装着马达的小船慢多少。 沈洛年看着不禁有点意外,拉过怀真低声说:「这两人不大对劲。」 「怎么?」怀真问。 「妳那个怪气,对他们没用吗?」沈洛年说:「他们虽然对妳挺有好感,但那种乱七八糟的念头倒不算强……难道这两人特别君子?」 怀真这才知道沈洛年在说什么,她噗哧一笑说:「你忘了我元气大伤吗?喜欲之气也淡了啦。」 原来如此,沈洛年大喜说:「那可太好了,省得别人被妳害惨。」 「你这没良心的坏人,我元气大伤就你害的,还敢叫好?我哪时害人了?」怀真嘟嘴说。 「还敢说没有?」沈洛年哼声说:「那个笨蛋一心差点就……总之这怪气没了最好,妳以后也少对别人放电。」 「你吃醋吗?」怀真笑说:「你承认吃醋我就少抛点媚眼。」 沈洛年不禁笑骂:「去妳的,谁有空吃妳的醋。」 那两人虽然不能发散外炁推动,但用桨的速度却也不慢,这艘充气船就这么乘风破浪,向着外海的航空母舰直冲。 眼看逐渐接近,沈洛年突然想起上次把刘巧雯扔了跑掉的事,只希望她别刚好在这艘舰上,省得啰唆。 不过天不从人愿,上船没多久,得到消息的刘巧雯就从舱中奔了出来,直到看到沈洛年,她才慢下脚步,笑着走近说:「洛年啊……这次总不能转头就跑了吧?别告诉姊姊你打算自己飞回夏威夷。」 啧!这女人来报复了……沈洛年瘪着嘴、皱着眉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应付。 第八章 不能怕老婆啊! 第八章不能怕老婆啊! 「这位是谁呀?」怀真凑到沈洛年身旁笑说:「不帮我介绍?」 对了,这女人给怀真应付刚好,沈洛年忙说:「这是总门的巧雯姊……巧雯姊,她就是怀真。」 「果然是怀真小姐。」刘巧雯惊喜地奔过来,握着怀真双手说:「真是少见的美女,难怪每个看过的人都念念不忘,穿这一身军服太可惜了,应该好好打扮一下的。」 「巧雯姊好会说话。」怀真笑说:「妳才是大美人呢。」 「怀真小姐不是失踪了一个多月吗?总算脱险了。」刘巧雯说:「上次洛年急急赶去,难道就是为了怀真小姐?」 「是吗?」怀真看着躲在一旁的沈洛年,轻笑说:「但我可是被他害惨了呢。」 谁害谁很难说吧?肚子被切成两段可是很痛的……沈洛年忍不住白了怀真一眼,惹得怀真掩嘴偷笑。 两人这般神情,刘巧雯看在眼里,不由得暗暗怀疑,心念一转,微笑说:「我曾听白宗的孩子们说,妳是洛年的姊姊,但后来又有人说妳姓胡……可以告诉姊姊,这是怎么回事吗?」 怀真瞟了沈洛年一眼,笑说:「巧雯姊没问过洛年吗?」 「洛年像个没口葫芦,要他说可难了。」刘巧雯笑说:「还是妳和姊姊说吧?」 「他不说,我可不好意思说。」怀真嘻嘻笑说:「就当我是他姊姊吧。」 沈洛年听了不禁好笑,这种轻飘飘摸不着边际的回答,自己可说不出来。 刘巧雯听了之后,正想说话,目光一转,却看到贺武、牛亮两人,她微微一怔,诧异地说:「是贺、牛两位宿卫吗?没想到两位也来了,小妹刘巧雯,还没和两位正式碰过面。」 「刘秘书。」贺武微笑说:「高部长担心沈先生一路沟通上不方便,指示我们送胡小姐、沈先生和白宗会面,没想到刘秘书恰好在这儿。」 「哦……」刘巧雯似乎有点意外,目光一转说:「直升机需要花点时间安排,四位是不是先去贵宾室休息一下?」 「不用休息了,高部长有交代,希望能尽快。」牛亮微微摇头说:「若拖到下午才离开,到檀香山天色就黑了,不便找人。」 「那……我尽快处理。」刘巧雯也不知道是地位不如,或是身为新人不敢得罪旧人,当下不敢多说,只看了沈洛年和怀真一眼,便快步离开,安排去了。 没过多久,刘巧雯再度返回四人身旁,微笑说:「已经安排妥当,驾驶员马上就会登机启动……洛年,你一会儿要找玮珊他们吗?」 「嗯。」沈洛年点了点头。 「据我所知,他们回到上次那间饭店了,和李宗住在一起。」刘巧雯顿了顿,走近低声说:「听说玮珊常闹脾气,去劝劝她,要她别老记着往事了。」 这女人知道叶玮珊讨厌李宗的原因?沈洛年望着刘巧雯说:「什么往事?」 刘巧雯眼神微微一亮,看了沈洛年一眼,冒出了喜悦的气味,但她脸上却不显喜容,只迟疑了一下,看看不远处那两个宿卫,低声说:「现在不方便说。」 这古怪女人,在偷高兴什么?……不过沈洛年也知道这时候不适合谈,只能微微皱起眉头,刘巧雯停了几秒,看看沈洛年说:「我给你的名片,还在吗?」 早就不知道扔哪去了……沈洛年咳了一声说:「没……没带在身上。」 刘巧雯白了沈洛年一眼,又掏出了一张纸条,塞到沈洛年手中说:「想知道的话,有空拨给我。」 沈洛年接到手中,不由得暗骂,原来如此,这女人找到自己的弱点了,难怪刚刚突然得意起来……妈啦!为什么叶玮珊是自己的弱点?我才不打这电话。 片刻后,四人登上了直升机,朝夏威夷群岛飞去,沈洛年和怀真坐在一起,怀真也不顾忌别人的眼神,靠着他的肩膀打盹,睡得香甜,沈洛年却想着白宗的问题,心情凝定不了。 至于贺武和牛亮两人,倒是不大说话,偶尔和沈洛年目光交会,也顶多笑笑而已,这么不啰唆的人物,倒让沈洛年对他们挺有好感。 飞行了约莫一个多小时,沈洛年正靠着机舱想心事,突然怀真张开眼睛,皱起眉头,往舱外望了出去。 「怎么?」沈洛年说。 「怪怪的。」怀真顿了顿回头说:「很怪,你没感觉到吗?」 沈洛年摇头说:「没有。」 「嗯……」怀真凑到沈洛年耳畔说:「浑沌原息的分布不大正常。」 「因为噩尽岛的关系,本来就不正常啊,还是另有别的状况?」沈洛年低声问。 「和以前不大一样。」怀真诧异地说:「不是全部集中在噩尽岛……」 「嘎?」沈洛年吃了一惊,声音大了起来,惹得贺、牛两人目光转来,但见沈洛年与怀真耳鬓厮磨、呢声细语,状甚亲密,贺、牛两人不好多看,又把视线转开。 沈洛年不管两人怎么想,低声问:「噩尽岛的能力消失了吗?可是岛外的原息还是很少呀。」 「不是噩尽岛的能力消失。」怀真说:「好像很多很多……成千上万个不同地方都有大量原息凝聚,但范围太广,我也不大确定。」 「难道多了几千个噩尽岛?」沈洛年诧异地说:「不可能吧。」 「不知道。」怀真说:「我累了,再睡一下。」说到这儿,怀真又靠着沈洛年肩膀,闭上眼睛休息。 虽然说怀真休养了十几天,已经好了不少,但体力还是远不如过去,沈洛年轻轻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睡得安稳一些,一面继续想着刚刚怀真说的事。但想来想去,仍想不出道理,也只好将它抛到脑后。 在贺、牛两人的协助下,天还没黑,四人就到达了白、李两宗所住的饭店,沈洛年当时曾在这儿和赖一心同房住了几日,直到随酖族离开为止。 那时因为怀真失踪,害得自己还跑了趟云南,总算今日把她带了回来。若知道她当时根本没什么危险,自己这些日子也不用白忙了…… 沈洛年和怀真都不会英文,两人任由贺武向柜台询问,过了片刻,电梯门打开,白宗众人一拥而出,人人脸上带着惊讶,朝沈洛年和怀真围了过来,一下子众人七嘴八舌,沈洛年连话都听不清楚了。 不过仔细一听,十句中倒有九句是对怀真说的,原来没什么人理会自己?沈洛年不禁好笑,而被众人簇拥的怀真只顾笑,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洛年!」玛莲嚷了几句,突然转头一拳对着沈洛年肩膀重重捶了下去,一面说:「这是蓝姊要我帮她揍的!」 「呃……」沈洛年揉了揉肩膀说:「会痛耶。」 「你自找的!」玛莲做出凶狠的表情说:「蓝姊才交代你不准偷溜,你转头就溜了!该打!我也要打。」跟着又捶了一下。 「怎么一去这么多天啊?」黄宗儒摇头苦笑说:「不过两个人都没事就好。」 「怀真姊好像脸色不好?」吴配睿担心地说:「身体不舒服吗?」 「对啊。」张志文忙说:「怀真姊受伤了吗?」 「有没有怎样?」侯添良也跟着卷袖子叫:「我们去帮妳报仇!一心说我们差不多可以和刑天打架了。」 几乎每个人都叫了一轮,怀真才有空回答,她微微点头笑说:「是受了点伤……要花时间调养,谢谢大家关心。」 其实怀真虽然没完全复元,但脸色倒没什么明显的差别,最主要是喜欲之气淡了,所以才让他们感觉不同……这些人也就罢了,赖一心呢?沈洛年先瞄了站在圈外呵呵笑的赖一心一眼,最后终于忍不住望向紧站在他身旁的叶玮珊。 刚刚沈洛年一直有意无意地避免和叶玮珊目光对视,此时避无可避,两人目光相对,却见叶玮珊也正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沈洛年想起当晚那最后一眼,不禁也有点茫然。 叶玮珊看着沈洛年,迟疑了几秒,突然紧紧握住赖一心的左手,转头看了赖一心一眼。 赖一心似乎有点意外,回头对着叶玮珊一笑,回握着她的手,两人含笑对望片刻,直到叶玮珊收回手,赖一心才转头,有点尴尬地对沈洛年一笑,笑容中带着点感激的味道。 妈的,你这混帐笨木头千万不要来道谢!沈洛年正在心中没理智地乱骂,怀真突然拉了拉沈洛年说:「怎么了?贺先生叫你呢。」 「呃?什么?」沈洛年回过神,看向贺武。 「我刚是说……我和牛亮一间房,帮两位各订一间,这是门卡。」贺武拿着两张门卡微笑说。 「你们两位也住这儿?」沈洛年诧异地问,这两人不是领路而已吗? 「两位语言不通,在这儿总需要帮手。」贺武说:「高部长的意思是,让我们两人先随两位同行数日,等建立岛西据点时,再和沈先生、胡小姐、白宗等高手一起上岛。」 「我有……嗯……也好。」沈洛年说到这儿,突然停了下来,这时他实在说不出「有玮珊帮忙就好」这几个字。 「哪个胡小姐?」玛莲却插口问。 贺武微微一愣,跟着说:「怀真小姐正是姓胡。」 怀真姓胡?不姓沈?除了叶玮珊之外,众人都愣了愣,诧异地看着沈洛年和怀真,不知该不该问,沈洛年之前是懒得解释,既然被掀开了,他更懒得多找理由或借口,接过门卡,对贺武说:「谢了。」 「那么我和牛亮就不打扰诸位了,有事请随时找我们。」贺武一笑,把两张门卡交给沈洛年,和牛亮转身离开。 在一片沉默中,怀真看着众人的表情,突然眨眨眼低声说:「其实我姓胡这件事……是胡诌的喔。」 众人一呆间,怀真已经笑嘻嘻地说:「这只有你们知道,可别对别人说。」 大伙儿一下子都笑了出来,侯添良笑呵呵地说:「所以怀真姊其实叫沈怀真?」 「也不是。」怀真摇摇头说:「怀真是道号,不是名字,我没有名字的。」 这话众人可有点听不懂了,正疑惑的时候,沈洛年随口说:「有点像奇雅和玛莲啦,总之叫她怀真就对了。」 奇雅、玛莲没有姓氏的事情,众人相处已久,大都清楚,但她俩本是孤儿,不要原来姓名至少有个道理,怀真又是为了什么?而两人到底是不是姊弟? 「怀真姊。」叶玮珊看众人热闹到一个段落,走近说:「累不累,要不要先回房休息?」 「还好,在直升机上睡了一阵子。」怀真看着叶玮珊的装扮,目光一亮说:「玮珊,我不想穿这个了,可以陪我去买衣服吗?」 「当然,这就去吗?」叶玮珊忙点头。 「我也要去!」吴配睿笑说:「我想看怀真姊选衣服。」 「我也得买,整个背包都被妖怪毁了。」沈洛年从裤子后口袋掏出皮包说:「还好钞票、信用卡和证件没事……不过护照没了。」至于这条裤子连穿十几天的事情就更别提了。 「护照再办就有了,洛年这件怪衣服哪来的啊?」玛莲好奇地上下看说:「挺别致的,好像睡袍。」上次沈洛年穿着血饮袍的时候,玛莲已经昏迷,这还是第一次看到。 「一起去吧。」赖一心笑说:「也快到吃饭时间,买完顺便吃晚餐。」 「等等我。」叶玮珊一笑说:「我去拿个钱包。」 「我也要拿。」玛莲跟着说。 「不跟李宗长说一声吗?」赖一心问。 「管他的。」叶玮珊哼了一声:「反正我们不会跑掉。」 「玮珊,武器要带着吗?」张志文跟着问。 「拿着。」叶玮珊点头说:「万一出事好应付。」 「啊?会出事吗?」吴配睿诧异地说:「我那把大刀很大呢……这边又没有妖怪。」 「总门传来消息,听说『共联』一党似乎退出噩尽岛了,十分有可能聚集到檀香山来,我们当初伤了这么多人……难保不会找我们生事。」叶玮珊顿了顿说:「所以前两天我才要你们少出去逛街,最近武器最好别离身。」 「我们现在比以前还厉害,那些人敢来就好笑了。」侯添良哈哈笑,对张志文说:「走,上去拿剑!准备开张了。」 「阿猴你帮我拿吧,别撞坏了。」张志文笑说。 「干,懒惰蚊子,怕撞坏不会自己拿喔?」侯添良一面骂,一面随着叶玮珊往电梯走。 「真要把家伙都拿出来逛街吗?好像拍电影喔。」玛莲一面往电梯走一面哈哈笑说。 「一心,你陪洛年和怀真姊。」和赖一心同房的黄宗儒说:「枪我帮你拿。」 「好,谢谢啦。」赖一心本来也要往上走,这下停下了脚步。 大伙儿都上电梯去了,留下的只有赖一心、张志文与匕首不离身的奇雅,沈洛年见状,走近赖一心说:「玮珊和李宗是怎么回事?」 「她也不跟我说。」赖一心微微皱眉说:「真奇怪,大家都是道武门人,又都是台湾来的,应该尽量合作才对啊。」 沈洛年目光转向奇雅和张志文,奇雅也摇了摇头,意思是不知道,张志文则耸耸肩说:「玮珊哪会跟我们说?」 沈洛年想了想又说:「还有,我听说你们要协助总门建立据点?」 「嗯,前阵子台湾那儿派人过来,找玮珊谈了一段时间,」赖一心说:「玮珊就答应和总门、李宗合作,但细节她没多说。」 「上次玮珊不是说过,台湾当局后来还挺赞成白宗的做法?」沈洛年不明白。 「我……也不知道。」赖一心对这种事情一向不关心,这时只能瞪大眼摇头。 「可能总门靠政治力施压。」奇雅缓缓接口说:「过去我们不显眼,所以没人理会,但上次参与那场战役后,就变了。」 沈洛年明白了,本来总门以为白宗只是一群普通小变体者,就算不听话也没人介意,现在发现战斗能力不弱之后,就急着想利用。沈洛年微微皱眉说:「那也未必要答应他们,玮珊不会拒绝吗?」 「大概是考量到大家的亲人都在台湾,我们在这儿又接受经济支援,不闹翻比较好吧。」张志文抓抓脖子说。 原来是这样,叶玮珊和自己不一样,确实会考虑得比较周到,沈洛年微微点了点头,思考着接下来可能的变化,只听赖一心跟着笑说:「而且我们本来就是来打妖怪的呀,和谁一起打都可以。」 「但是要我们听李宗的话,就很不对了。」张志文撇嘴说:「他们功夫又没我们厉害。」 「其实教教他们的话,不会差太多的。」赖一心说:「只要懂得吸收妖质和运行炁息……」 「一心!说小声点。」张志文一惊,忙说:「你可别跑去当老师,玮珊一定会生气的。」 「我知道啦,我不会说的。」赖一心抓抓头,困扰地说:「但如果和妖怪作战时,他们因为能力不够而出事,不就是我们的错吗?」 张志文一呆,似乎不知该怎么劝赖一心,奇雅却淡淡地说:「那你何必吸妖质?多分给十几个人,不就有更多人可以变体保护自己?」 没想到赖一心呆了呆之后却说:「有道理耶。」 连反话都听不懂?这下连奇雅眉头都皱了起来。 沈洛年看不下去,瞪了赖一心一眼说:「万一有天玮珊和李宗的人翻脸,却被李宗用你教的方法杀了怎办?」 赖一心吓了一跳,看着沈洛年说:「这不可能啊,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不可能?你什么都知道?」沈洛年哼声说:「那天你知道我会开溜吗?」 「呃……」赖一心一呆,倒是老实说:「不知道。」 沈洛年正懒得理会赖一心,怀真已经噗哧一笑,轻声说:「一心,你是不是总觉得大家都是好人?」 赖一心露出笑容说:「确实大多数人都很好啊。」 「但毕竟人心难测啊,小事无所谓,大事就要提防。」怀真说:「你太过乐观,这种事情,还是听玮珊的比较好喔。」 赖一心想了想,点头说:「我明白了。」 妈的,怀真一说就点头?这小子不会还在三心二意吧?沈洛年看着赖一心,在心中暗暗咒骂起来。 过不多时,上去拿武器、钱包的白宗众人纷纷下楼,张志文和侯添良还真换了两柄长细剑,黄宗儒则带着两个附上长锥的中型圆盾牌,三人都把武器挂在背后。 不过玛莲、赖一心、吴配睿的武器又大又重,可挂不得,三人只好提在手中。 而叶玮珊一出电梯,马上笑着走近沈洛年和怀真,从皮包中取出一物递给怀真说:「这是洛年做的,我们称这东西作『洛年之镜』,是一心取的名字。」 「别这样叫,怎不叫息壤镜?」沈洛年说。 「小声点。」叶玮珊嗔说:「别让人听出材料,还是洛年之镜好。」 「呃。」沈洛年皱皱眉,不说了,但低头一看,不禁有点讶异,怎么和自己当初做的东西不大一样? 怀真接到手中的东西,比当初那金属镜又大了一圈,弧形外层还变成淡粉色,仿佛上了一层漆,只剩下内面是光滑镜面,叶玮珊一面解释说:「因为你说怕不够坚固,我外面包上一层防爆橡胶,再加一层合金钢壳,然后为了避免被人注意,上了类似皮肤的颜色。」 怀真拿到手中,就知道镜面附近浑沌原息被高密度集中到一个区域,她睁大眼睛,诧异地看着沈洛年说:「这是你做的?用息壤做的?怎做的?」 「怎么?」沈洛年有点意外地说:「有这么稀奇吗?」 「当然啊!」难得看到怀真吃惊的表情,她正忍不住惊呼说:「这……这……」 「怎么了,怀真姊?」叶玮珊笑说:「我们吃惊就算了,连妳也不知道洛年有这功夫?」 「到底怎做的?可以再做几个吗?」怀真瞪大眼睛说。 「再做不难。」沈洛年好笑地说:「可是多做干嘛?一人一个够用就好了。」 怀真却没回答这句话,想了想突然说:「原息很浓的时候,还是有一样的效果吗?」 「不知道。」沈洛年也不知道怀真所说的「浓」是到什么程度,自然回答不出来。 「计程车来了喔!」赖一心走近,看怀真拿着那东西,忙加上一句说:「喔,洛年之镜,这可是好东西。」 「嗯……总之多做一些放着。」怀真抓在手中,看着沈洛年说:「这一个,本来就是做给我的吗?」 「对啊,洛年特别帮怀真姊留的。」叶玮珊笑说:「还要我在加固之前帮他保管着,免得有意外,他一定是早就打算偷溜去噩尽岛救怀真姊,才不敢带身上。」 又擅自帮我加油添醋说好话了,也难怪,她以为怀真是自己女友……沈洛年不禁摇了摇头,颇有点好笑。 怀真看了看身旁三人,目光一转,突然凑近沈洛年,快速地吻了他脸颊一下,低声笑说:「谢谢啦。」 因为怀真动作很快,除了沈洛年之外,只有叶玮珊和赖一心看到,三人一怔的同时,叶玮珊猛想起在沈洛年家时看到的亲昵场景,她脸庞不禁红了起来,连忙拉着赖一心退开两步,转头招呼众人一起往外走。赖一心还在不断回头,似乎有点不敢置信。 沈洛年不禁大皱眉头,走在队伍的最后端,抹抹脸,抓着怀真低声骂道:「干嘛突然来这一下?」 「你不是老要我别破坏他们俩?所以我才亲给一心看啊。」怀真不明白沈洛年为什么不高兴,讶然说:「玮珊早就认为我是你女友啦,这样不好吗?」 「说得也是……但也不用那样。」沈洛年轻叹了一口气。 「不喜欢的话……不然我也去亲一心一下?」怀真笑说。 「别闹了,乱来!」沈洛年忍不住好笑。 「要是想闹你,刚刚就直接跟大家说——我们两人只住一间房就好。」怀真眨眨眼调皮地说:「欸,这些女孩你有想追谁吗?我可是很知道分寸的,不会碍你的事,还会帮忙喔。」 「请千万别帮忙。」沈洛年瞪了怀真一眼。 「做这东西和浑沌原息有关吗?」怀真还是挂念着那镜子,一面把玩一面说:「你居然能做出这种东西,也许我不用修炼百年就可以恢复。」 「真有这么好用啊?」沈洛年说:「我只知道可以让他们的炁息更强大、引入的量更多,对妳这种妖仙也一样吗?」 「嗯……」怀真说:「都会受影响的……对了,加固是什么意思?」 「因为在道息太浓的时候会爆开。」沈洛年说:「为了怕以后道息更浓,原来的外壳承受不住,所以要加固。」 怀真似乎不大明白这话的意思,正想追问,前面玛莲回头嚷:「怀真姊、洛年,你们两人快一点啊!上车了。」 往前望去,果然众人都坐进了礼车型的计程车,沈洛年与怀真连忙加快脚步,跟着坐入车中,往市区购物去。 几个小时后,提着大包小包的众人到了一间西餐厅,点餐进食。 怀真这时已换上一身裙装,稍微打扮后,精神好了不少,沈洛年为了省麻烦,主要是买几条替换的裤子和鞋袜,至于上衣就只买一件薄外套收着预备,沈洛年已经决定,回台湾过平常日子之前,除非必要,干脆都只穿血饮袍。 否则外套老是穿没几天就被妖怪打破,一直买实在浪费……反正大伙儿背刀挂剑的已经够古怪了,自己穿得怪点儿也不算太显眼,这衣服不怕脏又不会坏,正合适这种生活。 而檀香山这儿,因为前些日子道武门人大量聚集,对众人的装扮、武器早已经见怪不怪,路人看到白宗一行人,顶多好奇地多看两眼,并不觉惊异。只不过今日正逢周末,没预订的情况下,想找个地方吃饭还不是这么容易,多亏了这一身装扮,这餐厅经理知道众人是道武门人,硬是想办法安排了一张长桌,让众人聚餐。 怀真是最受欢迎的人物,被吴配睿和玛莲簇拥着坐在中央位置,吃饭时,众人不免询问怀真失踪这近两个月的事故,怀真只好胡诌,说自己被刑天抓到中央山区关了起来,最后刑天被沈洛年引开,她才趁隙逃出,不过后来还是被刑天发现,逃跑过程中两人都受了伤,后来休养了十几天才出岛云云。 虽然话中很多破绽,反正大家也只是听热闹,加上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也没法好好问,倒也让怀真混了过去。 这时各式料理上得差不多了,玛莲正好奇地询问道咒总纲之事,但这儿是公众场合,叶玮珊约束过众人言语留意,她只好拐着弯询问,怎奈怀真根本不知道那本书的事情,自然是答不出来,只好诧异地看着对面角落的沈洛年。 沈洛年只摇摇头,懒得这时候多说。玛莲也不大在意,又捏着怀真手指上的血冰戒,聊起咒誓的问题,不过坐在沈洛年身旁的叶玮珊,倒是忍不住转头低声说:「你拿那本书来,怀真姊不知道?」 「嗯。」沈洛年点头说:「酖族的事情,我只简单说了一下,没提到这件事。」 叶玮珊等人,早已经暗暗认定这书其实来自所谓的「胡宗」,没想到沈洛年这时候还这么说,叶玮珊看了沈洛年一眼,也没追问下去。 「怀真姊。」吴配睿眼睛一转说:「妳看过洛年抓的妖怪吗?」 「嗯?」怀真说:「怎么了吗?」 「妳觉得漂亮吗?」吴配睿又问。 「漂亮?」影蛊那一片漆黑,称得上漂亮不漂亮吗?怀真微微一怔,还不知该如何回答,沈洛年已经皱眉说:「小睿越来越皮了,跟谁学的?」 「哪有?我只是问问题啊。」吴配睿笑着转头说。 「一定是无敌大教的啦。」怀真斜对面的张志文嘻嘻笑说。 「蚊子哥!」吴配睿脸微微一红,嗔说:「你管我!」 黄宗儒却也有点尴尬,看了对面的沈洛年一眼,干笑两声。 黄宗儒好像挺疼吴配睿的?不过那种气味似乎还不浓……沈洛年看看两人,没多说什么。 「咦?」怀真却笑说:「宗儒是小睿的男朋友啊?」 「没有啦!」吴配睿忙叫:「怀真姊,别听他们乱说。」 「阿姊不准!」玛莲叫:「小睿才十四岁耶,谈什么恋爱?」 「我下个月就十五了!」吴配睿跺脚说。 「快十五了呢。」玛莲看着吴配睿笑说:「这么坚持要谈恋爱喔?十五还是太小了啦。」 「不是啦!」吴配睿涨红着脸说:「就不是这样啊。」 「不然是怎样?」玛莲笑嘻嘻地说。 「对啊,不然是怎样?」张志文凑热闹地嚷。 「可恶!要讲大家一起来讲。」吴配睿赌气般地说:「蚊子哥喜欢玛莲姊!」 张志文一呆,一下说不出话来,玛莲也愣在那儿,目光瞄向张志文,张了张嘴,但似乎又不知该说什么。 「还有!」吴配睿似乎打算同归于尽,指着侯添良说:「阿猴哥也老是偷看奇雅姊!」 「喂!」侯添良跳了起来说:「哪有?」 「明明就有。」吴配睿咬着唇笑说:「你敢发誓说没有吗?」 「我……」侯添良看了奇雅一眼,见她正不喜不怒、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不禁有点慌张地低下头,那张黑脸透出了赭红色。 「小睿。」黄宗儒忍不住扯了一把,低声说:「妳干嘛啊?」 「我们本来就没有啊,老是被人拿来开玩笑。」吴配睿嘟嘴说:「真有的人反而……」 「别说了。」黄宗儒说:「玛莲、奇雅,小睿不懂事乱说话,别介意。」 吴配睿嘟嘴低声嘟囔说:「我哪有乱说!」 「有些话不能……」黄宗儒说到一半,似乎不知该怎么说下去,只好叹了一声。 「啧!」张志文突然笑说:「小睿眼睛太贼了,我偷看玛莲姊大腿也被妳发现,这和喜不喜欢无关啦。」 玛莲咳了一声,跟着点头说:「对啊,阿姊穿短裤就是给人看的,小睿不然妳也试试?」 吴配睿还来不及回答,侯添良也忙说:「我也只是多看两眼而已。」 吴配睿一怔,忍不住好笑地说:「奇雅姊穿这么多,阿猴哥你都看什么?」 「呃?」侯添良一呆,突然豁出去说:「干,好啦,我喜欢奇雅啦!不行喔?」 众人都是一呆,每个人都看着侯添良和奇雅,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发展。 奇雅正坐在侯添良对面,她看着侯添良片刻,摇摇头没好气地接着说:「先把你的口头禅改掉再说。」 侯添良还不知该如何对答,玛莲已经跳了起来,哇哇叫:「奇雅妳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这臭阿猴改了以后就有机会?」 「玛莲姊妳这话才是什么意思!」侯添良忍不住叫:「干……干……什么,我哪儿不好了?」亏他百忙中还记得把粗话转了个弯说。 「呃?」玛莲这阵子和侯添良等人交情越来越好,闻言一呆,倒也不好大肆批评,她想了想才说:「奇雅不是喜欢洛年吗?」 「又来了。」本来一直没表情的奇雅,眉头终于皱起说:「别乱扯。」 「难道真喜欢这只黑面猴喔?」玛莲诧异地说。 「我非得喜欢谁吗?神经。」奇雅白了玛莲一眼。 那端还在争执,沈洛年身旁却突然出现了一位女侍,脸上透出一点困扰,带着微笑,叽哩咕噜地轻声说了一串话,沈洛年当然听不懂,连忙拉了拉身旁的叶玮珊处理。 叶玮珊转过头,和女侍对答了几句,等女侍走了之后,她有点尴尬地回头说:「大家,这个……店家希望我们别太喧闹,收敛点吧。」 「都是妳啦,蹦蹦跳跳。」奇雅拉了玛莲一把说:「还不坐下?」 玛莲嘟着嘴坐下,突然目光望向张志文,警告般地说:「你可不准喜欢阿姊喔!」 张志文干笑说:「为什么?」 「不为什么。」玛莲哼了一声,别过头不理张志文了。 眼看众人安静下来,叶玮珊沉吟一下说:「我有话对大家说。」 等众人目光转过来,叶玮珊顿了顿才说:「大家朝夕相处,产生感情是很正常的,我不会干涉……但感情分合,也是最容易让人丧失理智的,请大家记住,绝不要因为恋情而误了正事,而如果……万一有谁彼此间产生了不愉快,也请尽快告诉我,免得安排上发生问题。」 玛莲皱起眉头,有点不耐地说:「玮珊,没有人要产生感情啦。」 「我一方面也是说给自己听的,我和一心现在……」叶玮珊脸庞微红,似乎不知该怎么说下去,想了想才说:「总之以后不管怎样发展,都不会影响白宗的正事,我希望大家……也能这样期许自己。」 两人从十几日前就开始气氛有点不同,众人不是没注意到,不过过去两人本就一直同进同出,而叶玮珊个性保守,别说在他人面前,就算私底下,也几乎不会和赖一心有什么太亲昵的举动,加上赖一心对这方面本就有点呆头呆脑,堪称迟钝,所以从旁人的角度,自然什么也看不出来。 刚刚在饭店人圈外,在沈洛年的目光下,两人还是第一次牵手,而且只有沈洛年看见。所以此时众人听叶玮珊当面说出,还是颇意外,这一瞬间都看着赖一心,似乎等他也说两句话。 赖一心看着众人的眼神,转头看着叶玮珊,却见她也正微红着脸庞看着自己,赖一心倒不害臊,想了想,抓抓头咳了一声说:「我那天对玮珊说,以后我会好好疼爱她,听她的话,绝不会……」 「喂!」叶玮珊脸整片红了起来,忙伸手挡着赖一心的嘴说:「谁叫你说这个?」 「继续啊!」张志文可乐了,拍手喊:「不能怕老婆啊!」 「对啊!」侯添良喊:「快说下去!」 「不是要我说这个吗?」赖一心抓着叶玮珊捂嘴的小手,呵呵笑说。 「你……你别说话了。」叶玮珊慢慢抽回手,红着脸低声说完,又忍羞对众人说:「别嚷嚷,等会儿真被赶出餐厅!」 桌子另一端,有些意外的玛莲,回头望向奇雅,见她正担心地看着自己,玛莲呵呵一笑,在桌下捏了捏奇雅的手,示意她放心,奇雅则是轻叹一口气,回握住玛莲的手,摇了摇头。 而这一面,吴配睿正笑说:「玮珊姊!让一心哥说完啦。」 「别趁机胡闹!」叶玮珊笑嗔之后,收起笑容说:「小睿,我有话跟妳说。」 「啊?」吴配睿一呆,诧异地睁大眼睛,有点害怕。 「人家会开妳玩笑,就是因为那是玩笑。」叶玮珊正色说:「若不是玩笑,可不能拿来当玩笑说,妳年纪还小,大家不会跟妳认真,但说话还是要小心,免得没事反被妳搞出事来。」 「我就是这个意思,不该说的别乱说。」黄宗儒跟着苦笑说:「还是玮珊说得清楚。」 吴配睿想了半天才搞懂,这才吐吐舌头点头说:「我懂了,原来真有的事反而不能说。」 这话一说,自然惹得张志文和侯添良都瞪着她,吴配睿却也不怕,对两人扮个鬼脸,转过头去偷笑。 「所以小睿和宗儒真不是啊?」怀真笑说。 吴配睿还没来得及说话,黄宗儒已经先一步笑说:「怀真姊,小睿还小,我只是比较照顾她而已。」 「对啊!」吴配睿鼓着脸颊说。 「从小开始照顾,这才叫深谋远虑啊。」张志文哼哼说。 「没错!」侯添良跟着点头。 「你们两个坏蛋!」吴配睿忍不住又要跳脚。 怀真抿嘴笑说:「其实十五也不小了,以前不少人这种岁数就成婚了呢。」 这话一说,黄宗儒不禁有点尴尬,吴配睿也委屈地叫道:「怀真姊……怎么妳也开我玩笑啦。」 「好啦,不说、不说。」怀真噗哧一笑,笑着说:「对啦,你们想看洛年的妖怪吗?」 这话一说,众人目光都是一亮,每个人都在点头,一起转头望向沈洛年。 第九章 姑娘正想杀人 第九章姑娘正想杀人 沈洛年不禁好笑,怀真也算厉害,一下子就把众人的注意力转开了,只不过利用自己的影蛊,实在有点过分,他白了怀真一眼说:「有什么好看的?」 「挺可爱的啊。」怀真笑说:「让大家看看。」 「洛年别这么别扭!」吴配睿说:「只有怀真姊看过,多不公平!」 沈洛年确实觉得没什么好看,但真拿出来给人看,也不是一定不行,他想了想说:「这儿太多人盯着了,换个地方再看吧?」 「谁盯着?」玛莲意外地说。 「很多喔。」沈洛年说:「远远跟着我们的变体者不少……贺武和牛亮也有跟来,还有其他人。」 这话一说,众人都吃惊了,叶玮珊忙说:「我们怎么没感觉?」 「他们在你们的感应距离之外。」沈洛年说:「可能不是用炁息感应的方式盯着。」 「近距离盯着我们的是普通人。」怀真跟着笑说:「用其他东西传递消息,有三组不同人手喔。」 狐狸耳朵比自己好多了,莫非是听到对方的言语?沈洛年白了怀真一眼说:「怎不早说?」 「说不说都要吃饭啊。」怀真对沈洛年皱皱鼻子说:「你怎又不早说?」 两人这话一说,众人都觉得浑身不对劲,纷纷往外张望,叶玮珊沉吟说:「三批人?总门一批,李宗也可能派人,还有一批……莫非『共联』的人当真盯上我们了?」 侯添良当即对怀真说:「怀真姊,告诉我谁在盯我们?我去把他揪出来!」 「别冲动。」叶玮珊说:「得罪李宗也就罢了,打了总门的人会有点麻烦……对方若是明着来,应该没什么好怕,大家小心点就是了。」 「那快回饭店吧,我要看洛年的妖怪。」玛莲笑说。 「车上就可以看了吧?」叶玮珊一笑说。 这话一说,每个人动作都加快了,没过多久,众人结帐走出餐厅,招了计程车,一群人都催着沈洛年,要他快点放出妖怪。 沈洛年摇头苦笑了笑,左手一摊,一团黑影窜了出来,突然变成个立体黑影甲虫,停在他左手上。 却是前几日,沈洛年闲着无聊,操弄出来的办法,若在非休眠状态,想维持原来的一片黑影状态,至少也有人头大小,但如果让它凝聚成形,就可以像现在这样,缩到比手掌略小,这种状态下,虽然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仍像个吸收光线的黑影,但无论是腿上的毛须、尖角上的突起,都十分清晰,仿佛在强光下投射出的影子。 「这是什么?」玛莲诧异地说:「影子甲虫?」 「算是吧。」沈洛年说。 「好可爱。」吴配睿诧异地说:「这是哪种妖怪啊?」 「是一种最低级的影妖。」沈洛年借用怀真的说法,不用「影蛊」这个比较吓人的名词。 「不是缚妖派的人,可不可以也抓一只玩?」吴配睿这一说,众人眼睛都亮了起来,似乎都挺有兴趣。 「不行。」沈洛年其实是不会,但看着众人失望的表情,不禁暗暗想笑,只好补充说:「这小妖妖炁太低,你们抓了也没用。」 「可是好玩啊。」吴配睿说。 第一次看到这东西的人,难免上下左右换不同角度窥看,才确定这不只是个影子,众人感受到那淡淡妖炁,一面啧啧称奇、问东问西,还有人伸手触摸,不过沈洛年没让影蛊凝体,自然是一片虚空,什么也摸不到。 突然奇雅说:「有名字吗?」 沈洛年一愣,转头问:「什么?」 奇雅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转过目光,停了片刻才低声说:「这个小影妖,有取名字吗?」 这不是宠物啊,干嘛取名字?沈洛年才一呆,玛莲已经拍手叫好说:「对啊,该给它一个名字。」 「取名字干嘛?」侯添良诧异地说:「不就是个妖怪吗?」 「对啊,杀过这么多只妖怪,也没问过他们尊姓大名。」张志文也说:「无敌大你说是不是?」 黄宗儒点头说:「洛年不是说叫影妖吗?」 吴配睿却说:「那个哪算名字?你们真是一点也不浪漫,小心没有女生喜欢!」这话骂得三人只好闭嘴,只听吴配睿又说:「一直跟在身边的可爱小妖怪,当然要取个名字啊!」 沈洛年可也不是浪漫一族的,正皱眉说:「不用麻烦了吧?」 「一点也不麻烦,我们来取!」玛莲嘻嘻笑说:「先说这是公的还是母的?」 妈啦,谁知道啊?沈洛年摇头说:「不用了。」 「不行。」吴配睿说:「这样我们以后想看这妖怪,才知道怎么称呼。」 干嘛看?无聊就喊出来玩玩吗?沈洛年心念一转,突然说:「你们知道这是哪种甲虫变的吗?」 「是世上原来就有的甲虫喔?」玛莲诧异地说:「没看过这种耶。」 「是云南品种的蜣螂,也就是粪金龟。」沈洛年说:「推粪球的甲虫。」 几个女孩一听,眉头都皱了起来,虽然大家都知道,粪金龟对自然环境的清洁十分有贡献,但是想到了还是不大舒坦,果然如沈洛年所料,玛莲、吴配睿的取名欲望大幅降低,都没吭声了。 「粪金龟?」叶玮珊却突然微微一笑说:「我有个挺适合的名字喔。」 「玮珊姊,什么啊?」吴配睿睁大眼睛问。 「凯布利——khepri。」叶玮珊顿了顿说:「埃及的太阳神。」 「粪金龟和太阳有啥关系?」沈洛年诧异地说。 「古老埃及传说,太阳在天际运转,是由一只巨大的粪金龟所推动的,那只粪金龟就是太阳神凯布利,又叫圣甲虫神,是生命创造之神。」叶玮珊笑说:「在埃及,粪金龟称之为圣甲虫,可是圣物喔,他们会做圣甲虫模型当护身符,也有生命再生的含意。」 妈啦,粪金龟有来历这么大的亲戚喔?沈洛年还没开口,吴配睿和玛莲已经凯布利、凯布利地喊个不停,沈洛年不禁莞尔,这家伙连智慧都没有,叫它也不知道啊,叫心酸的吗? 「生命创造之神?」怀真想到凤凰,望着沈洛年微笑说:「这名称不错。」 「连怀真姊都赞成!」玛莲笑说:「洛年甘愿吧。」 「随便啦。」沈洛年把影蛊收回,正想说话,怀真却突然一怔,转头往后看去,一面说:「小心!」 众人一惊,纷纷转头,却见一个喷着火焰的东西,正对着轿车冲来,众人一呆,还来不及反应,那东西已经射破后窗玻璃,穿入车体,跟着轰然一声,往外炸开,破碎的金属片、爆散气流、热浪、强光,同时向着众人冲去。 这一瞬间,每个人体外都爆出了由炁息凝聚的光焰,随着车体爆裂,纷纷往外射,沈洛年还没反应过来,却见身旁的怀真倏然一把将自己脑袋抱住,同时她背后爆出妖炁,抵挡着冲击,更随着爆散的力量往外飞。 沈洛年的头部虽然被护住了,寒暑不侵的血饮袍似乎也挡住了热流,但到处飞散的金属片,毕竟仍穿入衣服,把他身体切开了好几个口子,沈洛年痛得龇牙咧嘴,一面有点惊慌地问:「怀真?」 「我没事。」怀真一身妖炁足以抵挡冲击,她抱着沈洛年落地,一面说:「你呢?」 沈洛年一落地,忍不住坐到地面说:「我……我坐一下。」却是上半身虽然被怀真躯体护住,两腿可有点凄惨,少说也有十几道深浅不一的裂口,若不是血饮袍护着,说不定更严重。 「还好戴上了你那镜子。」怀真检查着沈洛年的伤势,表情凝重地说:「否则我说不定也会吃亏。」 这时另一端街口,一辆开着天窗的轿车正转向想逃,窗口上站着个拿着火箭筒的青年,看着众人都没事,似乎一脸讶异。 叶玮珊还没落地,已拔出了匕首,体外的艳红赤焰凝结如龙蛇,盘旋围绕着她浑身上下翻转,正是当初赖一心建议的运转方式,只见她凝出了一颗小小炁弹正想发出,突然心念一转,收劲开口说:「志文、添良!抓活的。」 泛出淡淡橙黄色旭日光辉的张志文和侯添良,两人刚轻飘飘地落地,闻声同时拔剑飞射,向着那端冲去。 两人经过这段时间的吸取妖质、运转炁息,虽然只是短短十数日,速度已不下当初的高辉部长,那台轿车的一百八十度转向还没转完,两人已经闪到车旁,下一瞬间车子四个轮胎爆开,车门也被拉开,里面的两个人被扯得滚出车外,这时车子才失控地往旁乱甩,撞入路旁的商店中。 从火箭炮发射开始,周围早已经天下大乱,众人搭乘的加长型计程车还在燃烧,司机若还在里面,应该早已死透了,叶玮珊正皱眉,侯添良、张志文已经一人提着一个青年,扔到了叶玮珊身前,侯添良还猛踢了他们两脚,踢得两人大声哀号。 叶玮珊也不管这两个唉唉叫痛的普通人,先回头查看众人状态,见沈洛年坐在地上,怀真蹲跪在一旁照料,不禁吃惊地问:「洛年受伤了?」 「嗯。」怀真微微点头。 「小伤。」沈洛年摇摇头。 「严重吗?」众人纷纷围了过去。 「还好。」沈洛年看着爆散燃烧的计程车,忍不住骂:「妈的,衣服又白买了。」却是刚刚买的大包小包又被这把火烧光了。 而其他人虽然身上没伤,但几个内聚型的人中,只有黄宗儒、赖一心两人衣服完全没事,毕竟内聚型虽体魄强度更胜发散型,但却不擅于外发炁劲,尤其爆、轻两系的炁息更是不适合防御。在「洛年之镜」的帮助下,众人已勉可催出炁息,但侯添良、吴配睿等四人的衣袖裤管等处,都有点坑坑疤疤的烧烫小破口,感觉有点狼狈。 「宗儒、奇雅、一心,在洛年和怀真姊旁结阵。」叶玮珊迅速地说:「其他人四面看着,预防万一。」 一发生这种事情,大伙儿都有点慌,听叶玮珊下了指令,这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奇雅先站到了两人身旁,全身凝出了盘旋绕转的绿焰,跟着黄宗儒两手圆盾聚力,两股凝结如实的强大圆弧形紫气从盾中冒出、结合,罩住了周围大半部空间,而赖一心则提枪凝立站在圈外,枪身上碧绿青龙忽隐忽没,勃然腾动,仿佛活物一般。 至于玛莲、吴配睿以及侯、张等人,则提着武器在外围巡走,手上的武器同时腾起光焰,每个人都满肚子火,颇想找人算帐。 叶玮珊这时反而把炁劲敛回,让身上的红焰消失,这才走向那两人,用英文问话,不过那两人只闭着嘴,不肯回答。 突然两道人影从那端街口飘出,迅速地往这儿奔来,众人的注意力转移过去,吴配睿和玛莲正想找人出气,当下提着两把火龙盘旋吞吐的武器,对着那儿就要冲,却听沈洛年先一步说:「慢,是贺、牛两位。」 「总门的人?」叶玮珊一怔说:「玛莲、小睿,别动手。」 「别误会。」两人远在三十公尺外就减速停下,缓缓走来,贺武一面微微拱手说:「我们知道出了意外,过来帮忙。」他们看着眼前吴配睿、玛莲、赖一心等人,手中武器上那不同光色的凝结龙形炁焰,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两人用火箭炮轰我们车,问话又不理……」叶玮珊皱眉说:「只好等警察来了。」 贺武回过神,和牛亮走近,一面对叶玮珊低声说:「警察来就不方便问了,叶宗长不嫌我们多事的话,可否交给我们处理?」 「你们怎么处理?」叶玮珊诧异地说。 「只要把他们带去总门大楼,那儿人手多,东西齐全,自然能好好问个清楚明白。」贺武微微一笑说:「你们也尽快离开,我们会另外派人去应付警察。」 叶玮珊自知不惯逼供,有人要代劳自是好事,总门现在要利用众人,该不会派杀手前来,这批人想必是「共联」组织的人物,交给总门问清楚也好,她当即点头说:「那么有劳两位。」 贺武露出笑容,拉着领口那儿低声说了几句话,随即转角冲来一辆箱型车,几个大汉下车把这两人拉上去,车子随即驶离。 叶玮珊本以为贺、牛两人会带走那两个坏蛋,没想到两人却留了下来,她诧异地看了看两人,还没开口,贺武已经笑说:「我们护送诸位回饭店。」 「不用了,多谢。」叶玮珊摇摇头,走到结阵区蹲在沈洛年身旁说:「我们先去医院?」 沈洛年摇头说:「不用,自己会好。」 「都站不起来了,怎么自己会好?」叶玮珊皱眉说。 沈洛年目光一转,突然一推地面,轻飘飘站起说:「看,没问题了。」却是沈洛年突然想起自己可以变轻,这样腿伤虽然没全好,靠着妖炁托体,却也站得住,而且血饮袍不显破口,还真看不出有受伤。 怀真似乎被这次偷袭惹怒了,这时脸色很不好看,她扶住了沈洛年,对叶玮珊说:「洛年身体好很快,不用去医院。」 见怀真都这么说了,叶玮珊自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转头对众人说:「以防万一,奇雅和我带起洛年、怀真姊和宗儒,大家结阵回去。」 众人都点了点头,当下照着战场上的排列方式,赖一心带头往前,众人点地飘身,向着饭店飘行飞掠。 贺、牛两人对视一眼,追了上去。两人都是高辉的心腹,修炼的也是纯轻心诀,速度本来就是他们的优势,却没想到眼前那十名少年男女,看似未用全力,居然是越来越快,几个转折之后,两人已被远远抛开,根本看不到他们的踪影。 两人不禁相顾骇然,当下一面跑一面商量,片刻后,贺武继续往饭店追去,牛亮则转身向着总门大楼的方位掠去。 会有这样的速度差异,除了众人吸纳的妖质比这两人都多以外,最重要的,正是「洛年之镜」的功效,戴着那物品,众人仿佛身处道息高度凝结的场所,体内炁息之质与量,贺、牛等人自是远远不如。 一面飘飞,叶玮珊一面说:「没看到敌人前,把炁息收了吧,太醒目了。」 这话一说,众人纷纷把那些盘绕在外的各色炁焰收回体内,只留下飞腾需要的炁息,吴配睿跟在赖一心之后、黄宗儒之前,突然回头说:「玮珊姊,刚刚那司机先生……」 「我也不知道。」叶玮珊皱眉摇头说:「我四面都没看到……」 「脑袋炸破,死在车里。」怀真板着脸说。 「干!那些混蛋!」侯添良忍不住骂了一句,想想又偷看着奇雅一眼,低声说:「实在忍不住,以后真的不骂了。」 奇雅一怔,不禁白了他一眼。 「若不是人人都有洛年之镜……」赖一心突然缓缓说:「刚刚……不大妙。」 众人一听,心中一转念,不禁都心底发寒、头皮发麻,若是没有洛年之镜,众人体内炁息质量大减,刚刚那一炮轰来,恐怕非死即伤。 玛莲首先忍不住嚷:「靠,根本想把我们一起杀光!」 黄宗儒只负责布炁墙防御,不用跑步,他回头看着沈洛年苦笑说:「这么说来,又被洛年救了?」 「别老说救不救。」沈洛年说:「那不过是个工具,就和武器一样。」 「看来共联真的把我们当头号敌人了。」叶玮珊沉吟说:「还没有听说过他们这样对付过别人。」 眼看饭店出现在眼前,众人速度缓了下来,也稍微松了一口气,「共联」毕竟不是恐怖组织,总不会来炸饭店吧? 缓步走入饭店,却见一群人迎了出来,为首的那个方脸中年人,正是李宗宗长——李欧,他走近叶玮珊,关切地说:「叶宗长,听说出事了?」 「多谢关心,没事了。」叶玮珊冷冷地说。 当初刚认识叶玮珊的时候,她似乎就是这种表情?倒是很久没看到了,沈洛年看了不禁有点好笑。 李欧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叶玮珊这种脸色,他微微皱眉,目光往后望说:「听说沈小兄弟受伤了?啊,这位一定是胡宗长?幸会、幸会,久仰、久仰。」却是看到了怀真。 怀真似乎情绪不佳,只微微点头回礼,淡淡地说:「不敢,洛年受了一点小伤,我们先送他去休息,有机会再聊。」 「对啦,再聊啦!」玛莲喊了一声,拿着刀在身前乱挥,往前开路。 李欧一愣,却见众人已经往电梯那儿走去,他微微沉下脸,和周围部属商议片刻,这才领着人离开。 「对了,洛年和怀真姊住哪层楼?」刚按下十八楼的叶玮珊问。 「一样。」沈洛年看着门卡说。 「嗯。」叶玮珊看着沈洛年说:「你真的没事?」 「没事。」沈洛年倒不是说谎,他两腿上大部分小伤口都已痊愈,几个大伤口虽没全好,表面上也合口了,应该不用花太长时间,此时他就算不保持轻身状态,也可以勉强移动。 众人送着沈洛年到房间门口,一直扶着沈洛年没说话的怀真,突然开口说:「玮珊,妳和那个什么总门、李宗都能联系,对吧?」 「可以啊,怀真姊,有什么事吗?」叶玮珊问。 「帮我通知他们一声,别再盯着我们了。」怀真美目中闪过一抹怒气,她缓缓说:「这种武器防不胜防,为避免类似的意外,以后只要有人盯着我们,我就先下杀手了,他们若还跟着,万一杀错可怪不得我。」 听到这串话,叶玮珊等人一个个愣在那儿,原来这漂亮姊姊比沈洛年还凶? 「怀真?」沈洛年有点意外地说:「怎么生气了?」 「当然生气!」怀真瞪眼说:「若有万一怎办?」 「呃……」沈洛年苦笑说:「我没这么容易死啦。」 怀真不理会沈洛年,转过头,却见众人站在门口发呆,她眨眨眼说:「怎么了?大家要进来吗?」 「怀真姊,妳照顾洛年休息吧。」叶玮珊忙说。 「嗯。」怀真微微一笑,掩上了门。 众人傻了片刻,玛莲这才吐吐舌头说:「玮珊,妳快点去通知一下,怀真姊好像不是开玩笑的,说不定真会杀人。」 「嗯,好像真的生气了。」吴配睿也有点害怕地说。 也怪不得怀真,叶玮珊点点头,看了赖一心一眼,若有人伤了他,自己也会光火吧?刚刚还不知道有人受伤,自己就差点把炁弹扔了出去,何况沈洛年当真受了伤…… 「他们会不会来这儿安装炸药啊?」黄宗儒突然皱眉说:「我们对这些可不擅长。」 「干!……干……什么,」侯添良又偷看了奇雅一眼,却见她正在瞪自己,连忙转头说:「不会真这么狠吧?像电影一样,开门就会爆炸吗?蚊子你先去开一下试试!」 「才不要,你自己去开!」张志文忍不住笑骂。 「现在应该没有。」叶玮珊说:「若不是有洛年之镜,今天我们就全完了,不用多此一举……但以后就难说了。」 「那该怎办?」赖一心说:「搬离这儿吗?哪儿安全?」 「一心。」叶玮珊转头说:「妖质还剩多少?」 「五十公升左右。」赖一心说:「现在大家吸收的速度都变慢了。」 「分一分不算太多。」叶玮珊说:「以后重要东西都随身带着,打起来的时候,可以集中放在阵势里面。」 「在威胁解除之前,少坐车。」奇雅跟着说:「今日若结阵移动,洛年不会受伤。」 众人点头之际,黄宗儒突然说:「玮珊,我有个想法。」 叶玮珊说:「嗯?请说。」 「若搬去总门的军营里面住,一定安全。」黄宗儒说:「总门该不会拒绝,而且也不用和李宗混在一起,不过台湾当局那方面比较难解释……」 「这方法可行,台湾那儿就让总门去处理。」叶玮珊说:「他们既然逼我们听总门的,恰好推到总门头上。」 「这个……要不要先问问怀真姊和洛年的意思?」黄宗儒说:「他们若是不同意……」 这倒也是,沈洛年那古怪个性有时候挺难伺候,怀真虽然总是笑咪咪的,但生起气也挺恐怖……叶玮珊目光一转,正想说话,沈洛年的房门突然打开,怀真站在门口,摇头说:「住哪儿都可以,但是问题还是要解决。」 「怀真姊?」众人微微一惊,怎么隔着一扇门,怀真还是听得见? 「对了,」怀真看着众人,突然说:「你们敢杀人吗?」 「呃?」叶玮珊一呆,看了看众人说:「除非逼不得已,尽量还是……不要杀人吧?」 「那就算了。」怀真眨眨眼说:「再等一阵子,洛年该会恢复,我和他去找坏蛋,把问题解决掉。」 「怀真姊?」众人大吃一惊,纷纷嚷了起来。赖一心首先说:「这样不行,我们也去。」 「你们既然不杀人,去干嘛?」怀真诧异地说:「去看我杀人?」 怀真怎么和沈洛年说话是一个调调?人怎么能随便杀?叶玮珊头疼地说:「也许……也许我们可以抓住他们,不用下杀手。」 「那多麻烦?万一太多人怎么抓起?」怀真皱起眉头,回头看着坐在椅上休养的沈洛年。 「笨狐……笨蛋怀真,要杀人不能告诉别人啦。」沈洛年好笑地说:「以后这些人都是证人,我们会被关的。」 「啊?」怀真走回房中,吐吐舌头说:「不能说吗?」 「洛年!」叶玮珊忍不住跺脚,这人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 「玮珊他们不喜欢啦,算了。」沈洛年虽然不在乎杀不杀,并不代表他很喜欢这么做,想了想,沈洛年突然扬声说:「玮珊,贺先生在楼梯口那儿,请他来一下,顺便看看有没有檀香山地图。」 楼梯口?众人一怔,看着远远安全门那端,贺武果然正有点尴尬地探出头来,对着众人苦笑点头,一面往电梯走一面说:「地图吗?大厅应该有,我去买一份。」 「用另一个办法吗?」怀真回头问。 沈洛年点了点头说:「省事。」 众人也不待在门口了,纷纷挤入房间,玛莲诧异地说:「要地图干嘛?」 「你们忘了洛年的能力吗?」怀真微笑说:「这城市才多大?他只要稍微巡一下,哪儿有变体者聚集,难道找不出来?」 「嗯,本来想和怀真去找看看,但道武门人太多,说不定会找错人。」沈洛年说:「总门应该知道大多数人的位置,交给他们过滤更快。」 这倒是个好方法,叶玮珊沉吟说:「太好了,总门人手也足,应该可以把他们全抓起来,不过他们组织里似乎不只变体者,火炮之类的武器普通人就可以使用。」 「那东西挺麻烦,洛年没有炁息护身,会受伤的……欸,干脆回噩尽岛上好不好?」怀真望着沈洛年说:「我现在身体状况不好,没把握能保护你,住在岛外围应该还安全。」 一直吃云阳果也是会吃腻的,沈洛年颇有点不想回去,他还没开口,赖一心已经赶着说:「怀真姊妳放心,我们会保护妳和洛年!」 「对!」侯添良等人也跟着点头,黄宗儒跟着说:「而且几天之后,大家都要上岛啊,到时一起去。」 「我还想叫你们别上去呢。」沈洛年皱眉说:「岛上危险。」 「很危险你们俩还要上去?」叶玮珊皱眉说。 「不一样。」沈洛年说。 「怎么不一样?」叶玮珊问。 「反正不一样。」沈洛年说。 这人实在是……叶玮珊正不知该拿沈洛年怎办,怀真已经微笑开口说:「我们上岛是去躲着,你们却是上去和妖怪战斗,所以不一样。」 叶玮珊微微一怔,回过神想,沈洛年虽然说话不清不楚,但想通这种哑谜也没什么困难,怎会想不出来?自己似乎有点失常……叶玮珊深吸一口气,稳定了心情才说:「怀真姊,这几日先住在军营如何?至于去噩尽岛……我们只是答应去协防,该不会太危险。」 怀真还没回答,跑去拿地图的贺武,正站在打开的门外敲门笑说:「诸位,我拿来了。」 「这件事情先办妥。」沈洛年拿起饭店放在桌面上的笔,站起说:「你们等等我。」 怀真已经接过了地图,一面说:「我和洛年去。」 「你们去哪儿?」玛莲诧异地说:「我们要保护你们啊。」 「去天上画图,应该安全的。」沈洛年笑说:「除非他们派飞机来。」 怀真哼了一声,嘟着小嘴说:「有胆子最好来试试看,姑娘正想杀人。」 沈洛年忍不住好笑,若真有飞机杀来,怀真恐怕真要放雷了。 两人缓步走出阳台,怀真扶着沈洛年的腰,沈洛年搭着怀真纤细的肩膀,两人相对一笑,倏然往上飘起,向着空中飞去。 「缚妖派,真……真的能持续飞行呢……」贺武瞠目结舌地说。 「对了,贺先生。」叶玮珊一笑说:「有点事情跟你商量一下。」 「喔?」贺武连忙转回头,等待叶玮珊开口。 另一面,飞上空中的沈洛年,正一面标点出炁息汇聚的地方,一面对怀真说:「这儿的道息确实比以前还淡了,看来他们真的设了很多小型的息壤区。」 怀真正搀着沈洛年的腰,放出一圈妖炁,笼罩着自己和沈洛年飞行,听到这句话,猛然想起说:「对了,那个『洛年之镜』记得多做几个送我。」 「干嘛?」沈洛年说:「妳有情夫之类的要照顾吗?不给。」 怀真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啐了一口说:「神经病,才没有呢……我要拿去换宝物啦。」 「换宝物?」沈洛年有点意外。 「若在高浓度下还有效,这东西可是无价之宝,不比金犀匕差。」怀真得意地笑说:「等那些妖仙都回来以后,我拿去换一堆宝物回来,就不信咒誓解不开!」 原来还是为了那件事,沈洛年好笑地说:「解开之后,就不用保护我了?」 「还是会保护你啦,至少有浑沌原息可吸呀。」怀真笑说:「只是以防万一啦,难道真想我陪你死啊?」 「要是没得吸呢?妳还要保护我吗?」沈洛年一面在地图上标记,一面随口说。 「那……我会离开你喔。」怀真瞄着沈洛年说。 「喔?」沈洛年虽然有点不是滋味,不过也佩服怀真能这么老实。 「生气了吗?」怀真头靠着沈洛年肩膀问:「还是舍不得我?」 「都没有。」沈洛年说。 怀真先笑哼了一声,想想收起笑容,低声说:「若没有特殊原因,仙狐不适合和别人长久在一起……但如果你需要我帮忙,可以找我喔,我会来帮你的。」 「怎么找妳?」沈洛年笑说:「以后还可以用电话吗?」 「等原息弥漫之后,『轻疾』应该也可以运作了。」怀真笑说:「可以用那个找我。」 「那是什么?」沈洛年诧异地问。 「会帮人送信、传话的土妖,看起来大概手掌大小。」怀真说:「用途很多。」 「要是搬家了呢?」沈洛年还是不懂。 「只要对方也有使用『轻疾』,就找得到。」怀真说:「『轻疾』多体同心,彼此心灵相通,知道每个运用者在哪儿。」 「那追着送信的『轻疾』跑,不就可以找到人吗?」沈洛年说。 「『轻疾』移动时藏在土里,追不了的。」怀真笑说:「问这么多干嘛?用了以后你就知道了,而且怎么可能浑沌原息会没得吸?我要吸你一辈子!」 「啧,一辈子,听起来很恐怖。」沈洛年笑了起来,反正他也只是随口问问,当下继续画地图。 没多久,两人回到了饭店房间,一看屋内,除了叶玮珊,只剩下贺武,其他人都不见了。 「都跑光了?」沈洛年问叶玮珊。 「回去收拾行李了。」叶玮珊微笑说:「我们谈妥了,准备搬去军营暂住,你画好了吗?贺先生答应会处理。」 「嗯。」沈洛年把地图递给贺武,一面说:「只要有五个以上的变体者聚集之处,我都标了出来,在道路上跑的就算了。」 贺武接过,上下一看,有点兴奋地点头说:「画得十分清楚,我马上处理,肯定能找出对方据点。」 贺武离开之后,叶玮珊对怀真笑说:「怀真姊,刚刚大家都吓到了呢,以前真不知道妳这么……这么……」 「这么凶!」沈洛年把叶玮珊说不出口的话补上,一面哼哼说:「妳不知道而已,她凶过我好多次。」 「是啊。」怀真嘻嘻笑说:「以前还差点吞了他。」 什么叫「差点吞了他」?叶玮珊想不明白,不免想歪,脸庞微微红了起来,有点尴尬地说:「大家都在收行李,我也去整理一下……对了,等等出门时,再陪你们买一次衣服。」 「啊……」怀真说:「今晚就要离开了吗?」 「对啊。」叶玮珊说:「怕对方不死心,又来偷袭,这些炸弹类武器,不容易防范。」 「也好。」怀真抿嘴笑说:「可惜了,本想要洛年把多的那张门卡交给妳和一心用呢。」 什么多的门卡……?叶玮珊心念一转,突然明白,整张脸一瞬间涨红,结巴地说:「你们……我们用不……我们还没……我……我先去整理!」跟着也转头冲出了房间。 「干嘛逗她啊?」沈洛年忍不住瞪怀真。 「看小女生为这种事情害臊很好玩啊。」怀真嘻嘻笑说。 「无聊!」沈洛年忍不住骂了一句,想想刚刚叶玮珊的神态,又不禁轻叹了一口气。 第十章 习惯真可怕 第十章习惯真可怕 搬到军营,果然不再有任何骚扰,不过这儿的环境当然没有饭店好,大部分寝房都是一大排双层床、几十个床位,总算总门特别礼遇,分给一行人两间小型寝室,也不知道是不是军官专用,总之算是安顿了下来。 次日清晨,躺在床上的沈洛年突然闻到一股香气,跟着身上一暖,似乎有什么软绵绵的东西压了上来,沈洛年睁开眼,却见怀真上半身压在自己身上,正笑咪咪地看着自己:「粉红色的口红好不好看?」 沈洛年吃了一惊,清醒过来,正要开口,怀真已经笑嘻嘻地说:「别怕,没别人在,帮人家抓抓。」 「没别人也不行。」沈洛年推开怀真说:「这儿连个窗帘都没有,万一被看到了麻烦。」 怀真也不瞎缠,支起身子坐在床侧笑说:「你好没警觉性耶,睡好熟,万一睡到一半被人砍了脖子怎办?」 「呃……」沈洛年揉揉眼睛说:「这儿不是很安全吗?」 「难说。」怀真又凑近说:「还没跟我说口红好不好看!」 沈洛年瞄了一眼,果然怀真嘴唇的颜色和平常不同,看来那古怪香气就是这东西,这狐狸今早怎么特别开心?沈洛年皱眉说:「妳那假嘴唇本来不就很够红了吗?」 「这不一样啦,是带着水波感觉的粉红色!」怀真嘟起小嘴说:「是玮珊的喔,有没有觉得娇艳欲滴?」 「谁管妳滴不滴……干嘛学人家擦口红?」沈洛年好笑地推开怀真,下床一看,果然每张床上都没人,其他男孩子都不见了,沈洛年诧异地说:「大家都出去了?」 「都去练功夫了喔。」怀真指指西方说:「那边有片小空地,六个人聚在那儿,挺勤快的呢,你好懒,快点去一起练。」 沈洛年不禁有点惭愧,上次和刑天大战时,自己也想过该多花点时间练习,加快反应速度,但一段时间过去,也没怎么练,这样当然会每次打架都头痛。沈洛年一面想一面随口问:「哪六个人?」 「除了玮珊和奇雅以外的六个啊。」怀真说:「她们两个在房间里研究道术,刚聊了一下,她们似乎刚打开玄界之门,正在研究要和哪一类灵交涉。」 「喔?她们请教妳倒是问对人了。」沈洛年想起怀真上次说的五类,点头说:「妳既然选雷,那该不错吧?也建议她们选雷吗?」 「没法选雷啦。」怀真笑说:「雷术威力虽大,但那不适合人类,她们的书中也没有修炼的法门。」 「怎么说?」沈洛年有点意外。 「该怎么说呢?」怀真歪着头想了想说:「缺乏一般攻击力吧。」 「一般?」沈洛年更迷糊了。 「这么说吧……以玮珊来说,她最简单的攻击方式,就是把炁劲凝结出一颗炁弹扔出去攻击,对吧?」怀真说。 「是啊。」沈洛年点头。 「也就是说,万一遇到这种方式应付不了的敌人,就要用道术应付了。」怀真说:「但雷术初学者不易掌控大小,一道稍大点的落雷,有时得花上炁弹的数十倍能量,那万一遇到某个敌人,炁弹应付不了,又不值得用落雷对付的时候,那时怎办?」 「唔?」沈洛年哪知道怎办?想了想说:「那妳都怎办?」 「我若在正常状态,直接攻击的威力,就不比落雷差了啊,事实上若非元气大伤,我很少使用道术……要这么厉害的人,才适合修雷术喔。」怀真得意地笑了笑,才接着说:「而且她们炁息量还这么少,要累积多久才能发一道雷啊?太不实用。」 叶玮珊虽比一般人类更具有强大炁息,但在怀真眼中,自然不算什么,沈洛年点头说:「那她们只有四种可以选择啰?」 「闇属玄灵……那是有点禁忌的玄灵,不能靠文字学习,光属玄灵连妖族都很少人会,人类获得传授的机会很小,更不大可能流传下来。」怀真摇摇头说:「所以应该是二选一,就是炎、冻两种。」 只能在冷热两种之中选其一喔?沈洛年本以为会看到什么没见过的类别,不禁有点失望,他正想询问光、闇的意思,突然门口传来了两下敲门声,叶玮珊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洛年?怀真姊在吗?」 沈洛年连忙把怀真推远了些,一面把注意力转过去,果然感应到叶玮珊和奇雅都在门口。 「啊!」怀真突然轻声惊呼:「等一下。」 「干嘛?」沈洛年问了一句,一面对外扬声说:「怀真在,请进。」 「我们想请教怀真姊几个问题……」叶玮珊、奇雅打开房门走进,但一看见沈洛年的脸,两人却同时一呆,跟着叶玮珊忍不住掩嘴笑了出来,奇雅则是咬着唇别开脸,跟着又瞄了沈洛年一眼,那张皎白的瓜子脸上也是一股忍不住的笑意。 沈洛年一愣,回头一看,却见怀真正把手指竖在唇前,对两女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她发现沈洛年转头,又快速地把手放下,一面吐了吐舌头。 沈洛年不禁瞪眼说:「妳又干了什么?」一面摸了脸颊一下。 这一下摸过,沈洛年却看到手指上满是粉红油膏痕迹,凑到鼻前一闻,正是唇膏的味道,沈洛年忍不住叫:「妳这臭狐……可恶!」一面胡乱地抹。 「哎呀!都没了!」怀真却也跳脚,对着叶玮珊和奇雅抱怨说:「都是妳们两个啦,他还没出去就发现了。」 「我们来请教怀真姊道术。」叶玮珊忍笑白了沈洛年一眼说:「还不去洗洗?」 沈洛年只好狼狈地往外奔,盥洗去了。 还好浴室距离不算远,路上没遇到别人,沈洛年对着镜子看,虽然已经被自己抹糊了,仍可以看出脸上原来有着十几个粉红色的唇印,也不知道怀真怎么亲的,居然自己都没感觉,果然如她所说,自己睡太死了。 沈洛年洗净脸后,不想回去打扰她们讨论道术,索性绕去西面空地外晃了晃,果然看到赖一心等人正在那儿演练。 场上五个人分开两边,正做着不同形式的训练,黄宗儒、侯添良、张志文因为刚换了武器,正在重新练习招式和准度,不过过去半年多的训练也不全是白费,心手眼本已逐渐配合,由重换轻虽然要适应一下,仍很快就能上手,现在主要训练的,是针对这种武器的使用法门和动作。 吴配睿和玛莲则是各占一个角落,挥舞着自己的刀,两人动作流畅迅速,利落的动作配上窈窕的身段,吸引不少总门部队的年轻男子躲躲藏藏地偷窥,两人都知道有人正偷看,吴配睿是面无表情地专心挥舞,玛莲倒是挺乐,三不五时停下对着偷看的人挥手,看来很有精神。 至于赖一心,却是一个人坐在旁边的长木椅上,新打造的银色长枪正斜斜靠着他的肩膀,他虽是看着前方几人的动作,却似乎有点出神,不知正想着什么。 沈洛年远远看了看,又走开了,他们果然很努力,在战场上能有那样的表现,不只是因为有赖一心这个好师父。 自己的状态有点古怪,不适合和他们一起练……沈洛年把身体变轻,在不开启时间能力的情况下,快速地点地绕行,在营地里房舍间快速绕行,想训练自己的反应速度,若能不开启时间能力攻防,不但没有持续力的问题,打完后也不会头痛。 按道理说,沈洛年因为变体的关系,反应速度已比一般人快,只因为没有炁息的提升,还是远不如引炁的变体者,此时也只能多练一刻是一刻,就算一定得使用那种能力,至少也别逼到极限,否则结束后可真是十分难过。 沈洛年一面快速移动,一面注意着周围的炁息状态,尝试着不让任何人看到自己,免得解释起来麻烦,只见沈洛年在整个军营中忽快忽慢地到处闪动,而他可以先一步知道别人的位置,加上没有炁息,除仍不免激起风声外,能察觉到他的人可真的不多。 一面飞驰,沈洛年一面沉思,自己速度能这么快,并不是因为推动的力量大,主要原因是整个躯体莫名地轻了起来,几乎只剩下衣物重量,才能在不耗用太多力量的情况下快速移动。 但相对的,也因为自己轻、体积却不小,一般引炁变体者未必在乎的风阻,很快就会把自己速度降低……既然只有点地时可以踢地加速,尽量贴地移动当比大步腾掠好些,不但可以持续加速,也随时可以转向。 沈洛年当下换了几种姿势测试,突然想起,赖一心当初教的那怪里怪气的无声步,正好符合这个需求,可以拿来试试。 一试之下,速度确实稳定不少,沈洛年一面跑,一面慢慢体会出赖一心这套步法的好处,这和一般人走路跑步的动作很不相同,远远看过来,仿佛是一种有点古怪的蹑足奔跑方式,但特殊的地方不只是蹑足,而是整个过程中,任何一个刹那,都一定有一只脚尖留在地面上,也就是说,虽然移动快速,却绝不往空中跃起,而移动的另一足,也几乎是贴地移动。 这样贴地疾走,其实也不容易,且不提地面平整度影响不小,而身体变轻之后,推动地面时难免往上飘起,反而还要靠影蛊妖炁稍微往下压,否则若当真飘起,速度马上就慢了下来。 既然阻挡自己的主要是空气阻力……沈洛年一转念,微微侧身,右掌竖起在前方破风,假装拿着金犀匕,尝试调整手臂身体到最适当的角度。这么一来,前进所需的力道果然又小了一些,不过高速度的状态下是不是有用还需测试,毕竟这时候没使用时间能力,他也不敢跑得太快。 沈洛年就这样一面练习,一面在整个军营中快速地穿梭,当感觉到有其他炁息在前方出现,他马上转向往另一个方位绕,避开对方,顺便训练自己的反应速度。就这么跑了好片刻,突然有了异常的感应,他一怔抬头,却见怀真正从空中飘下,一面骂:「笨蛋洛年!」 「怎么了?」沈洛年有点意外,妖炁一凝,倏然停下。 「你干嘛躲着人绕来绕去到处乱跑?」怀真扠腰骂:「玮珊到处找你,还以为你又溜了,差点把我吓一跳。」 「妳不是叫我练习?」沈洛年好笑地说:「我在练习逃命啊。」 沈洛年练习逃命,怀真倒是挺赞同的,但她仍说:「那也要跟我说啊!你现在原息太凝结,我也不好找。」 「好啦,找我啥事?」沈洛年问。 「总门有人来了。」怀真说:「说已经准备好要抓人,问我们要不要去看,玮珊想问你的意思,一时没找到你,大家可紧张了。」 「抓谁啊?」沈洛年一头雾水。 「『共联』的人呀。」怀真说。 「没兴趣。」沈洛年摇摇头。 「啊?」怀真诧异地说:「不去吗?」 「有抓就好啦。」沈洛年撇嘴说:「那些被逮到的人,情绪一定很糟糕,不好看。」 这时叶玮珊正好从不远处的房屋上飞掠,视线刚好扫到两人,她连忙转身飘来,先瞪了沈洛年一眼,跟着对怀真有点埋怨地说:「怀真姊,找到洛年怎不喊一声?」 「我正在骂他啊。」怀真笑说:「我不是说了,洛年在营区里面,别担心。」 「洛年没事?」另一面,奇雅也飘了过来。 「没事。」连奇雅也在找?沈洛年不禁有点尴尬。 叶玮珊上下看了看沈洛年,看他确实没事,这才说:「贺武和牛亮两位来了,说『共联』三个据点百多名变体者都已掌握住,一会儿准备三处一起动手抓人,问我们想不想去看。」 只有百多名?其他人跑哪儿去了?沈洛年还没开口,怀真已经笑说:「洛年说没兴趣。」 「嗯,不想去。」沈洛年问叶玮珊说:「妳要去吗?」 叶玮珊沉吟了一下说:「不去也好,这几日我也想定定心,我去拒绝。」 「玮珊。」沈洛年喊了一声:「他们抓到那些人,会怎么对付他们?」 叶玮珊微微一怔,想了想说:「应该也是迫出妖质,废了道武门的功夫之后放走吧。」 「不杀也不关吗?」怀真诧异地说:「那万一又拿会飞的武器来炸人呢?」 「毕竟总门只是个民间单位,不能当真杀人、关人,对变体者来说,失去妖质生不如死,还有心情搞破坏的人应该会少很多吧……」说到这儿,叶玮珊见两人似乎没有别的疑问,微微一笑说:「他们还在等我,我先走一步。」一面转身飘去。 奇雅对两人微微点了点头,正准备跟着走,怀真却笑说:「奇雅,妳们俩决定好了吗?」 「还在考虑。」奇雅停步回头,顿了顿说:「听怀真姊说了后,更难决断。」 「我说太多了吗?」怀真吐吐舌头说。 「不,是我们拿不定主意。」奇雅说:「所以玮珊也说要定心想想。」 「妳俩慢慢想吧。」怀真送走了奇雅,回头对沈洛年一笑说:「她们得快点决定呢,这种事越快越好。」 沈洛年刚刚虽然没插口,却实在有点迷惑,照怀真的说法,两人只有炎、冻两种可选,有这么难挑吗? 「不明白吗?」怀真看出沈洛年的想法,笑问。 沈洛年摇摇头说:「二选一很难吗?当初炁息四诀反而一下子就决定了。」 怀真摇头说:「差异很大呢,炁息的性质就算不能完美搭配,至少也不会互斥……炎、冻可不容易同时作用,如果各修一种,遇到强大的敌人时,两人最多只能轮流攻击,或者从不同方向攻击,不易联手。」 「唔……」沈洛年还真没想到这一点,他呆了呆说:「那都选炎,或都选冻呢?」 「这是一个办法,但是如果敌人恰好能抗炎,两人都选炎的时候,道术就有可能同时无用喔。」怀真说。 「哪有这种东西?」沈洛年诧异地说:「穿石棉救火衣之类的吗?」 「那是什么?我是说火灵、冻灵的保护,至于衣服的话,抗火的火浣衣或防寒的冰蚕袍其实都不容易取得,倒不用太担心……」怀真瞟了沈洛年一眼,说:「血饮袍更是水火不入、冷热不侵,专克这两系道术。」 「这衣服这么好?」沈洛年诧异地说。 「你才知道。」怀真哼了一声。 「金犀匕又是什么万年神物……」沈洛年诧异地说:「这两个加起来都盖不掉那个咒誓,原来『直到永远』这四个字这么够分量?」 怀真眼睛转了转说:「当……当然啦。」 这狐狸又不老实了……沈洛年心念一转,突然懂了,诧异地说:「不对,真有价值的其实是浑沌原息?」 怀真眨眨眼,看着沈洛年不说话,沈洛年这一瞬间终于明白,为什么怀真一直不肯说出这些宝物的特殊之处,就是怕自己想到这一点,他瞪了怀真一眼,把她拉到怀里,用力抓揉着怀真的脖颈处说:「妳这小心眼的狐狸,怕我知道了不让妳吸啊?看不起我!快招,浑沌原息宝在哪儿?」 怀真舒服地缩着脖子,紧搂着沈洛年,靠着他脸庞喃喃说:「真会一直让我吸,不会骗我?」 「放心啦。」沈洛年哂然说:「我本来就觉得这原息是妳的东西。」 「真的吗?那我跟你说。」怀真嘻嘻一笑,这才低声说:「浑沌原息是一切之始,除了是妖仙赖以生存的气息,高等妖仙想提升自己能力、强度、寿命,也要靠凝聚原息来精粹自己体内的妖质……但不管怎么凝聚,也比不上你以意志控制的浓稠原息,有你帮忙,修炼上帮助很大的。」 原来是这样……沈洛年想想又狐疑地说:「还要怎么提升啊?妳还不够厉害吗?」 怀真摇了摇头说:「无论是成精或化仙,仍受着浑沌原息的束缚,我能以寂灭宁定的方式,凝化三千多年不吸取原息,已经很不容易,但如果能完全不受限,不是更好吗?」 沈洛年虽然听懂了,却不是很能理解,好比人类非得呼吸才能活下去,那么就呼吸啊……为什么要花很多工夫,想办法变成不用呼吸活下去? 也许妖怪想法和人类不大一样,沈洛年不在这方面多问,只随口说:「如果当初这凤灵资格没被我抢走,妳自己获得,会怎样?」 「会怎样?」怀真睁大眼睛,摇头说:「若我当初能取得凤凰变体,不只是不再受到外界原息限制,时日一久,原息渐强后,还可能借着本身炼成的仙炁,使原息凝结转化,几乎是无所不能……没想到却让你抢去,你本身没有炁息,获得原息之后,也失去引炁的能力,结果就……」 「就浪费了。」沈洛年好笑地说:「既然这么棒,怎么没有其他妖怪排队在那儿等?或者直接去找凤凰?」 「凤凰哪这么好找!」怀真轻叹了一口气说:「当初凤凰答应众妖仙的要求,日后谁第一个找到她,就可以获得凤凰换灵,但之后她就一直躲在两界之间,再也不出来……不知多少妖仙问过白泽,他却都说不出肯定的答案,直到我遇到白泽……不过,其实我本来不是为了原息……」 「咳。」这一瞬间,两人身后突然传来咳嗽声。 两人同时转头,却见奇雅站在不远处望着两人,脸上虽没什么表情,眼神中却带着点惊讶和恍然大悟的神色。 刚刚专心说话,没注意到周围的状况,沈洛年闻声呆了呆,突然发现自己和怀真还紧搂着,连忙松手退开,一面结巴地说:「奇雅……找我们?」 「嗯,打扰了。」奇雅平静地说:「贺武先生临走前说,预计三日后清晨出发,玮珊请我通知两位,如果还缺什么,这两天得补齐。」 沈洛年点头说:「知道了。」 「那么我先回去。」奇雅又用那种带着笑意的眼神看了看两人,跟着微微一笑,转身飘走了。 奇雅一走,沈洛年不禁大皱眉头地说:「都是妳啦!又多一个误会的。」 「又怪我!这次是你抱我的。」怀真抗议地喊。 好像是喔?沈洛年一呆,不禁暗骂,习惯真可怕,自己当怀真是只狐狸,搂抱抓捏之际本就没什么顾忌,却忘了这儿不大合适。 「没关系啦。」怀真见沈洛年说不出话,好笑地说:「奇雅似乎不在意,除非你喜欢她?」 沈洛年摇了摇头,自己对奇雅确实有点好感,毕竟浑沌原息的效果渐渐出现之后,奇雅是第三个自己会留意对方体态的女子,不过她包得太密,啥都看不到……这称不上喜不喜欢,只能说对方的个性和自己还算投缘而已。 话说回来,叶玮珊最近衣服越来越合身,裙子也似乎有变短的趋势,妈的!她过去不是很保守吗?莫非交了男朋友就会这样?真是搞不懂女人……不过她腿确实挺好看就是了…… 怀真倒不知沈洛年突然想起叶玮珊的腿,目光一转说:「所以三天后,就可以去挖土来做更好的『洛年之镜』?」 「嗯。」沈洛年点头说:「玮珊说会把订做好的弧形方盒带去,比原先的更轻巧坚固,也更贴合身体曲线。」之前带出岛屿的息壤土,时间一久,渐渐干硬脆化,不适合使用,加上那时沈洛年不知所踪,几次搬迁不便,就把那些土壤清除了,现在想做新的,得重新上岛挖土。 「太好了。」怀真当即说:「那些淘汰的统统给我。」 「那些就扔了吧。」沈洛年好笑地说:「全部做新的不好吗?」 「怎么可以扔掉?太浪费了,而且拿差一点的给别人比较好。」怀真说到这儿,突然凑近,靠着沈洛年说:「月亮圆了,今晚我要吸原息喔。」 「好。」沈洛年心念一转,推开怀真说:「以后别黏上来。」 「干嘛啦?」怀真表情像委屈的小狗一样,嘟着嘴说:「又没有别人。」 「最近总和大家在一起,随时都会被看到,最好保持距离。」沈洛年板起脸说:「习惯要从平常做起。」 「胆小鬼!」怀真对沈洛年做了个鬼脸,一扭腰,转身快步离开。 沈洛年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在这营区中,练习高速移位的反应速度。 就这么跑到中午时分,流了一身汗的沈洛年去用冷水冲了个澡,准备一会儿和众人一起用餐,刚一身清爽地走出浴室时,沈洛年不禁微微一愣,却是他感觉到营区入口那儿,似乎传来一股有点特殊的炁息感。 那儿似乎很多很多变体者聚在一起……其中有些炁息气味十分特殊,乍看像是收敛到很难感应,但又不像过去感觉到的自主压抑方式,而是真的大部分都已消散,若不是人数众多,还不容易感应,而且这一大群人,不知为何正快速整齐地往军营内移动,沈洛年好奇心起,轻掠过去,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沈洛年飘到军区中央大道旁,只见一排排军用货车一路往内开,一直到最里面的营房,几辆车上的数百名变体部队跳下车来四面排开,每个人除了背着武器之外,手上还拿着自动步枪,驱赶着百多名男女老少下车。 那些男女老少,戴着闪闪发光的大型手铐脚镣,其间是指粗的铁链连系,身上还穿着有点古怪的金属锁衣,那锁衣有点类似救生衣的造型,但上下扣实了之后,却从身后上了个大锁,让人无法脱下。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沈洛年看了片刻,才想起这些该是共生联盟的人。总门动作确实挺快的,几个小时前才说要抓人,现在统统抓回来了,不过对于变体引炁的人来说,步枪和那身锁链有用吗?沈洛年仔细一看,不禁觉得有些古怪,那些人身躯附近的道息,似乎变得十分少,仿佛身旁有什么排斥道息的东西,使他们体内炁息大幅散失……莫非和那身怪衣服有关? 这也就是刚刚引起沈洛年注意的古怪感觉,沈洛年本来还以为自己感应出了问题,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如果真有这种东西,那么这些人就变成体内炁息大量散失的变体者了,就算力量比一般人强大,也挣脱不了这粗大的锁链…… 沈洛年看着那些人往屋里走,突然望见一张熟面孔,那发线往后大幅撤退的光亮脑门……不就是何宗宗长何昌南吗?那额头上还有当初被自己留下的长疤呢。 沈洛年目光一转,在何昌南身后又看到了几个何宗熟面孔,上次和自己谈判的中年人何昌国,还有被自己吓跑的家伙和那两个断手的也在,看来何宗都留在檀香山了…… 那些人并没有注意到沈洛年,一个个垂头丧气、缓步往内走,沈洛年望过去,不禁皱眉,他本以为这些人顶多带着怒气和愤恨,但没想到这些人的气氛却是一种深沉的悲愤、无奈感,仿佛明日便是世界末日,一切都已经绝望的模样。 看到这种情绪可不舒服,沈洛年正皱眉,突然感觉到身后有股炁息迅速接近。沈洛年一怔回头,却见张志文从另一端路口飘闪了过来,一眨眼间已经停在自己身后。 他现在速度变得好快啊,就算自己把时间能力和轻身能力都拿出来用,也未必能快多少,若在地面不平或风大一点的地方,自己更是一定不如…… 「该吃饭了。」张志文一面笑,一面往外探头说:「在看什么?」 「喏,」沈洛年往外扬首:「共联的人,一副很惨的模样。」 「被抓了当然惨啦,准备被逼出妖质当普通人啰。」张志文有几分幸灾乐祸,看了一眼说:「那是什么衣服啊?那手铐锁得住变体者吗?」 「那衣服似乎可以排斥道息。」沈洛年说:「他们只剩下变体的力量了。」 「啊?」张志文吃了一惊说:「世上有这种东西?」 「嗯,我也是现在才知道。」沈洛年点点头说:「而且这儿道息本来就不很足。」 「既然有洛年之镜,有排斥的东西也不奇怪,总门也挺厉害呢。」张志文说:「吃饭去吧?」 「嗯……」沈洛年又回头看了一眼,这时何宗众人似乎也注意到了沈洛年与张志文,一群人愤愤地瞪了过来,透露出一股愤怒、憎恨的情绪,而随着这些人彼此的交头接耳,瞪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看着这种情绪突然冒起,沈洛年浑身不舒服,他眉头一皱,瞪了回去,那些人更生气了,两方正彼此互瞪时,总门部队察觉到他们步伐放慢,叱喝了起来,这些人才加快脚步,但依然不断回头怒视着沈洛年。 「似乎在瞪你耶,大概知道是被你揪出来的。」张志文也注意到了,摇头说:「也难怪他们生气,过几天统统要变回普通人了。」 「谁教他们拿炮轰我?」沈洛年转头说:「走吧。」 「嗯。」张志文配合着沈洛年的速度,一面走一面笑说:「也许他们认为,不轰死你就会发生这种事啊。」 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沈洛年对于「先下手为强」这种想法倒没有太大的排斥感,对那些人的气也消了三分,反正再过几天,他们一个个就会被迫出妖质,成为平凡人,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众人虽然住在军营,仍然吃外面买来的食物,大家这时正聚在男孩子的寝室,一起享用奇雅和玛莲买回来的午餐,反正出门在外,也不能老吃大餐,两人买了一些普通食物,让大伙儿分着吃。 大家也不和沈洛年客气,早已开动,沈洛年和张志文走入房中,一面找个位置用餐,一面把刚刚看到的事情和大伙儿提了一下。 「抓到了吼,活该!」满嘴食物的玛莲,一面大嚼一面抽空骂。 「别这么说,玛莲。」赖一心叹气说:「他们也有他们的想法。」 玛莲白了赖一心一眼,虽然仍带着几分不满,却也真的闭口不说了,只专心吃东西。 「有排斥道息的东西?」叶玮珊注意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她有些诧异地说:「那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沈洛年自然而然地望向怀真。 怀真食量不大,只吃了一点就退在外面旁听,这时也摇头笑说:「没听过耶。」 连怀真都没听过,那该是很少见的东西了?沈洛年正思索,却见叶玮珊沉吟着说:「莫非有和息壤功能相反的东西?」 这话自然没人能回答,但共联的人通通被抓总是好事,至少以后出门不用提心吊胆。 不久之后,众人吃饱喝足,正一面消化一面闲聊开玩笑的时候,突然有人敲了敲门喊:「白宗、胡宗诸位在吗?」 这是周光的声音?叶玮珊有点诧异地站起,打开门说:「周秘书?请进。」 周光一面走入房中,一面露出灿烂的笑容说:「不好意思,打扰诸位休息了。」 这原是寝室的屋子,里面的椅子本就不多,大部分人都坐在床上,叶玮珊也不请周光坐下,只说:「无妨,周秘书有事?」 「状况有变。」周光苦笑了笑说:「有件事情想请诸位帮忙……说得更直接一点,想请沈先生和胡小姐两位胡宗高手帮忙。」 沈洛年微微一怔,看了周光一眼,又望了望叶玮珊,意思是让她处理。 沈洛年愿意把事情交给自己处理,对白宗来说当然是好事,问题是现在怀真也在旁边,自己适合这么做吗?……叶玮珊看了看怀真,见她脸上带着微笑,似乎什么意见都没有,这才开口说:「周秘书可否直言?」 「我就直说了。」周光叹口气说:「共联组织千余人,已四散到世界各处,想快速地捕捉他们,一定要沈先生帮忙才行。」 叶玮珊看了沈洛年一眼,见他正在皱眉,知道沈洛年一点兴趣都没有,当下先一步说:「周先生这么说,莫非有什么特殊原因?」 「正是。」周光说:「据知共联退出噩尽岛、化整为零的原因是——要劫掠各大国的核武器,以此威胁,迫使道武门部队及各国军事力量撤出噩尽岛,不再干涉妖怪的事情。」 核武器?大伙儿虽然年纪不大、见识不丰,也知道那种东西不能拿来开玩笑,每个人脸色都变了。 「一个由变体者结合成的恐怖组织,不只会造成世界纷乱,甚至可能造成世界毁灭。」周光又说:「毕竟一般军人实在很难应付变体者,因为这件事情,总门已经取消三日后的噩尽岛据点作战计划,各部队正开始四处调派,准备保护各国政要以及储存核武的各基地、单位,但被动的防御,总是防不胜防,总门部队也不适合长期留在各国机密地区,若有沈先生帮忙,我们就可以像今日一样,从外围主动出击,把这些家伙一网打尽。」 这倒也有些道理,若真让共联取得核武,这世界可会有些麻烦,叶玮珊沉吟一下说:「那么白宗呢?」 「白宗的诸位高手,请上噩尽岛协防岛北一号堡。」周光说:「在我们大幅度往外调动人力的情况下,如果有诸位坐镇,一定安全许多。」 叶玮珊还没决定,沈洛年已经开口说:「不行。」 「洛年?」叶玮珊有点意外。 「我不帮你们抓人。」沈洛年又说:「白宗最好也别上噩尽岛。」 周光一愣,那张阳光笑脸不禁有点笑不出来,不知该怎么继续说下去。叶玮珊见状说:「周先生,这件事情,让我们商量一下好吗?」 「这……也好。」周光强笑说:「在胡宗大力协助下,今日檀香山上的共联人马已一网打尽,说不定还可以取得新的消息,我去做个了解,下午再来一趟。」 「请慢走。」叶玮珊把周光送出门外。 刚把人送走,叶玮珊皱着眉还没开口,对帅气的周光挺有好感的吴配睿,已先一步开口埋怨:「洛年!干嘛对周先生这么凶?」 「不行啊?」沈洛年哼声说:「他是妳的谁?」 吴配睿脸一红,嘟着嘴嘟囔说:「洛年每次都不讲理……」 叶玮珊也觉得挺奇怪,沈洛年就算怕麻烦,通常也不会这样应答,何况那话中还有点干涉白宗的味道,她看着沈洛年片刻说:「有什么不对劲吗?」 沈洛年停了几秒才说:「核武的事是骗人的,叫你们上噩尽岛,也没安好心。」 「啊?」叶玮珊一呆。不只是叶玮珊,每个人都很意外,周光刚刚说话的态度十分诚恳,怎会说是骗人的? 「你怎么知道周先生是骗人的?」吴配睿见没人开口,忍不住又问。 「就是知道。」沈洛年翻白眼说:「不信拉倒。」 吴配睿顿足说:「哎哟!坏人!」 「我是觉得有点不对,但说他是骗人……」叶玮珊开口说:「洛年你是……听出什么破绽吗?」 可以看清人心的沈洛年,单看表情就知道了,但这又说服不了人,沈洛年皱眉摇头说:「猜的。」 这话一说,众人可愣住了,正面面相觑时,赖一心突然开口:「玮珊,妳觉得哪不对?」 「时间点不大对。」叶玮珊说。 「怎么说?」赖一心问。 「他们得到共联想抢核武这个消息,因此取消作战计划。」叶玮珊说:「但今早作战计划才刚定案……也就是说,这消息是这几个小时才知道,但人才刚抓到,该没这么快取得口供,除非今早刚好有内奸来传讯,但这也不大合理。」 「为什么不合理?」吴配睿问。 「因为『共生联盟』退出噩尽岛、化整为零已好几日了,若有内奸,照理来说消息应该早就传回来了。」叶玮珊说:「恰好今早才收到讯息,不是不可能,也未免太巧了些……而且照理来说,核武也该不是随便抢了就能用吧?」 叶玮珊这么一说,众人确实觉得有点古怪,但说一定是假的,却似乎又太过武断了。 「既然这样……各位,我有一个想法!」赖一心突然咧嘴笑说:「我们把这些共生联盟的人救出来好不好?」 有没有搞错啊?现在除了妖怪以外,最大的敌人就是「共生联盟」,好不容易抓起来了,救他们出来干嘛?就算总门说谎也没必要这样吧?每个人都瞪着赖一心,不知道他是说错话还是脑袋迷糊了。 噩尽岛5完 第一章 什么时候变成好人了? 第一章什么时候变成好人了? 救出「共生联盟」? 这种念头实在是匪夷所思,这时每个人都瞪着赖一心,他倒是老神在在,笑说:「你们觉得怎么样?」 「欸!一心小弟!」怀真第一个抗议:「他们用炮轰我们耶!差点轰死洛年。」 怀真这一开口,众人马上跟着嚷了起来,每个人都在责难赖一心,赖一心倒不生气,呵呵笑着挥手说:「等……等等……听我说啦——」 好不容易众人才安静下来,赖一心想了想才说:「首先,我也觉得共联不可能想抢核武,我支持洛年的看法。」 「为什么?」玛莲诧异地问。 「共联的想法是和妖怪和解共生,怎么会想用核武呢?」赖一心说。 这话众人一时还听不懂,不明白赖一心的思路是怎么跳的,叶玮珊却已经想通,点头说:「你是说……妖怪不会原谅使用核武、破坏地球的人类?」 「对啊!」赖一心笑说:「还是玮珊了解我。」 这人一点都不会害臊的……怎么当着大家面前说这种话?叶玮珊脸庞红了起来,忍不住白了赖一心一眼。 赖一心果然没感觉,又笑着说:「所以我反而认为,共联的人可能是想拆了核弹,总门的人正在阻止。」 「为什么要拆核弹?」侯添良插口问。 「确实该拆,太危险了……」叶玮珊突然一惊说:「万一噩尽岛的效果消失,道息遍布全世界,全世界的核弹岂不是会一起爆炸?」 「会吗?」众人都吓了一跳,黄宗儒诧异地说:「不是只有燃料、炸药之类的会自燃吗?核反应……也会吗?」 「核弹也是靠炸药促成反应的吧?」叶玮珊不很肯定地说:「印象中,核弹是靠炸药将核装料聚集压迫在一起,使其产生核反应,所以万一炸药自爆,核弹也会爆吧?」 「那得快拆啊。」玛莲跳了起来说:「我听人说世界上现有的核弹可以炸翻地球好几次啊……总门干嘛阻止?」 「这我就不大确定了,玮珊妳觉得呢?」赖一心一脸期待地望向叶玮珊。 叶玮珊沉吟片刻后说:「我猜测……我们虽然一直没想到这些,但这是因为我们对这些武器不熟悉,世界各国早就知道有这种可能性,应该已经拆了大部分。但为了自保和威吓,不大可能拆光,共生联盟想处理的,该是剩下的这些。」 「对、对,有道理。」赖一心忙说:「所以我想帮共生联盟……而且放他们出来,说不定还可化解两方的不愉快,毕竟变体者迫出的妖质,能用的不到几成,很浪费。」 「说到这……」奇雅突然说:「我想到另一件事。」 「想到什么?」玛莲转头看着身旁的奇雅。 奇雅缓缓说:「我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洛年到了,共联才攻击我们?」 「对喔。」玛莲一呆说:「那几天我们虽然比较少出门,但还是有出去啊。」 「嗯……」黄宗儒也说:「而且当初和共联作战时,洛年根本没出手,应该比较恨我们才是。」 「干!」侯添良骂完一呆,先尴尬地偷看了奇雅一眼,这才接着说:「难道不是共联发射火箭炮?」 「难道是总门干的?」玛莲跟着嚷:「靠!我们居然让他们把凶手带走!」 「小声点。」叶玮珊一惊,连忙警告说:「这儿可是总门的地盘。」 「谁怕他们!」玛莲虽然声音放小了些,但仍气呼呼地说:「我们有洛年之镜,天下无敌,大不了杀出去!」 「最好是别撕破脸。」叶玮珊一面思索一面说:「而且事情还不确定,总门有需要对付我们吗……?」 但思路一往这儿转,叶玮珊越想越是不对,共联虽然有千余人,但对总门来说,其实无伤大雅,总门不只人数远多于对方,又有不少高手,未必在乎共联,反而白宗的战力和胡宗的感应力,总门才真是一直摸不透。 之前沈洛年和怀真失踪,总门不知洛年之镜的效能下,还不至于顾忌白宗,当两方聚在一起之后,状况又不同了……若能靠着一发火箭炮把众人都轰死,倒也解决了问题,只没想到在这道息缺乏的地方竟轰不死众人,现在总门恐怕是更提防自己这伙人了。 想到这儿,叶玮珊不禁暗暗心惊,若当真是总门派人攻击,今日想安排两宗分开,可真是不怀好意……这时叶玮珊忍不住瞄了沈洛年一眼,这人除了脾气坏之外,明明没什么心机又常懒得动脑,怎么看得出对方不怀好意?难道真是乱猜的?有这么准吗? 沈洛年发现叶玮珊突然偷瞄起自己,倒觉得有点好笑,挑眉说:「干嘛?」 「没……没什么。」叶玮珊回过神,避开了沈洛年那带点侵略性的目光,对众人说:「似乎真有点不大对劲,我们和洛年……最好是不要分开比较安全。」 「周先生真的是骗子吗?」吴配睿有点失望地问。 「小白脸通通都是骗子啦。」张志文说到这儿,瞄了赖一心一眼,笑说:「不然就是木头。」 听到这话,本有点难过的吴配睿倒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一面偷看着赖一心。 赖一心虽然这方面有点钝,倒也知道木头似乎是在说自己,他也不生气,干笑两声说:「总之快想办法救人吧。」 「就算不是他们炸的,我还是不赞成救人。」叶玮珊皱眉说:「太危险。」 「我也不赞成。」奇雅说。 「嗯。」黄宗儒也点头:「万一被总门发现就得翻脸了,虽然未必会打输,但对方背后权力太大,我们斗不过的。」 「这……」赖一心眉头皱了起来,似乎想继续说服众人,但又找不到理由。 叶玮珊知道赖一心多说几句,自己说不定又心软了,但这件事情兹事体大,可不能随着他的性子,叶玮珊微微沉下脸说:「一心,别胡闹了,我们是没什么好怕的,但要替留在台湾的人想想。」 赖一心抓了抓头,这才不敢说了,但看得出来还是不大甘愿。 「晚点儿周光还会来……」叶玮珊看着沈洛年和怀真说:「怀真姊、洛年,我们一起上噩尽岛如何?至少不怕火药类武器偷袭。」 怀真望着沈洛年说:「别深入岛内应该还好,对不对?」 「嗯。」沈洛年点头说:「就这样吧。」 众人商议已定,当下各自解散,继续个人的修行,沈洛年一样跑出去外面乱晃练反应,不过因为刚刚的讨论,他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地往后方那建筑物多留神了些。 那百余人都被关在一个大营房,既然是阶下囚,似乎也没什么人权可言,虽然男女老少都有,却通通关在一起。 不过这毕竟不关自己的事情,沈洛年虽然有注意,却也没放在心上,继续不断地奔跑练习着。一段时间后,他突然感觉到侧方冒出了一股炁息,似乎正往自己前方掠,他自然而然地一转身,想避开那人,没想到对方却跟着转,再度绕向自己的前方,沈洛年以为是巧合,又转了一次方向,但这次对方却从后方追了上来。 这人可以感觉到自己的位置?沈洛年微微一惊,回头一看,却见提着长枪的赖一心,倏然从转角后冒了出来,正一面挥手一面向着自己飘近。 他速度虽然不像张志文这么快,却也不慢……但这不是重点,他怎能察觉自己的位置?沈洛年有些诧异,还没开口,赖一心已经朗笑着说:「顺着啪啦啪啦的风声找,果然能找到人。」 风声?沈洛年微微一怔,衣服引起的吗?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饮袍,穿着这轻飘飘的大袍,加上高速移动,衣袂飘风声确实不小,不过赖一心能用这办法找自己,耳朵倒也不差。 「欸欸,洛年!」赖一心凑近低声说:「帮我救人好不好?」 沈洛年一呆,诧异地说:「喂?别胡闹!玮珊不是说不要吗?」 「没有胡闹啊。」赖一心笑说:「不要让她知道就好。」 「你又来了。」沈洛年瞪眼说:「她总会知道的,到时候又惹她发脾气。」 「没关系啦。」赖一心尴尬地笑说:「而且有你帮忙的话,可以掌握对方看守的位置,应该不会让别人知道。」 让叶玮珊生气没关系?沈洛年不知为什么火上心头,哼了一声说:「别找我。」 「呃……」赖一心抓抓头说:「别这样嘛,那些人也很可怜啊。」 「那些人关我屁事。」沈洛年沉着脸,看着赖一心说:「你难道……都不在乎玮珊会不会难过?」 「我也不想让她难过啊。」赖一心吐吐舌头说:「所以要想办法瞒着她。」 这人说的倒不是谎话,不过就是太天真了些,沈洛年气消了些,没什么兴趣地说:「你计划怎么做?」 「最好是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找个空隙钻进去。」赖一心说:「你不是说他们的炁息被压抑了?只要解开几个人,其他我们就不用管了,让他们自己来就好。」 「嗯……」沈洛年四面一望说:「就算我帮你,也得等晚上吧?」 「不。」赖一心摇头说:「晚上戒备一定更严,更难找出空隙。」 「嘎?」沈洛年微微一怔说:「你想现在就去?」 赖一心说:「对,我们放开一个人应该就够了,让他们慢慢解开彼此的束缚,到了深夜刚好逃跑。」 沈洛年想了想说:「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赖一心问。 「我衣服这风声要怎么降低啊?」沈洛年说。 「呃?」赖一心没想到沈洛年突然提起另一件事,上下打量了半天才说:「袖口可以束紧,袍尾可以撩起来卷着……」 「不能撩起来。」沈洛年摇摇头,这样就没有保护的功能了。 「那就比较难了。」赖一心抓头说:「怎不换一件比较紧身的衣服?」 「不能换。」沈洛年不再提衣服,回头说:「你刚说的事情,万一我不答应呢?」 「这个……」赖一心苦着脸说:「我只好再去问问玮珊,毕竟我的感应炁息能力连兼修派的都不如……」 「别问了,找骂挨。」沈洛年说:「让我考虑两天。」 「啊?」赖一心一呆说:「考虑?」 「当然。」沈洛年说:「快去带人练功吧,你跑开这么久,他们不会怀疑吗?」 赖一心干笑说:「好吧……对了,洛年,你有空也过来,我有想到新的想法。」 「怎么又有新的?」沈洛年微微一愣。 「因为只要提升炁息到武器或手脚,自然能发出强大的力量,所以过去我们比较不重视招法与标准姿势、练习步法之类,只为了维持身形的平衡。」赖一心顿了顿说:「这你还记得吧?」 「嗯。」沈洛年点了点头。 「但现在我们炁息充斥全身,又研究出了炁息运行的路线……」赖一心说:「某些基本姿势做出来,确实可以发挥出更强大的力量,所以有必要由繁化简,找出几个精简的动作反复训练,让动作的执行能在反应速度之前,这样……」 「等等。」沈洛年突然叫了一声。 「怎么?」赖一心一呆。 「什么叫作动作在反应之前?」沈洛年说。 赖一心点点头说:「这确实是重点,因为炁息的提升,每个人几乎都能以很高的速度移动和攻击,但若对方不弱于己,一样能格挡和反击,如果专心练几个动作,练到流畅、快速、几乎无须思考,仿佛反射动作一般,配合上正确的姿势、汇集全身炁息的力量,将有机会赢过不下于己的高手……不过这种功夫,对方受伤甚至死亡的机会很高,不能乱用。」 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不过沈洛年也没研究过功夫,自然也不大明白这些道理是真是假,顿了顿才说:「若两方都会这种功夫呢?」 「那就看谁的功夫深啦。」赖一心笑说:「谁快一点点,谁就赢了。」 「比快的话,志文、添良他们不就最快吗?」沈洛年诧异地说。 「不是这样。」赖一心摇头说:「普通招式、身法确实是他们最快,若针对刹那间的出招速度,已经掌握了『爆闪』诀窍的玛莲和小睿,可能还更快一些,但说到这种汇集全身力量和爆发力的绝招,只要功夫下得深,可以突破原先炁息的性质……」 「难道宗儒也可以?」沈洛年问。 「也可以喔,我反而最看好宗儒。」赖一心说:「因为这不是短时间内看得出效果的功夫,必须持之以恒,也许要连练好几个月,甚至数年才能有小成就。」 「啊?」沈洛年一呆说:「好几年啊?」 「对啊。」赖一心呵呵笑说:「他们其他几个反应就和你一样,只有宗儒不嫌累。」 「呃……」沈洛年倒有点不好意思,顿了顿说:「我知道了,有空去找你请教。」 「别客气,大家一起研究。」赖一心顿了顿说:「刚刚说的事情……」 「知道了。」沈洛年挥手说:「今天让我休息一下,明天再说。」 没有沈洛年帮忙,赖一心也没办法无声无息地接近,他只好苦笑转身回去,去西面的小广场,找那几个人会合。 等赖一心走远,沈洛年却是目光一转,低声说:「臭狐狸,还不出来?」 远远屋顶上突然冒出怀真的脑袋,她一面偷笑飘近,一面诧异地说:「隔这么远也被你发现?」 「因为妳变弱了吧。」沈洛年说。 「才不是。」怀真哼了一声说:「应该是你体内道息变多、变强了……」因为最近常和白宗等人在一起,怀真也渐渐习惯用道息称呼浑沌原息。 「真的吗?」沈洛年点头说:「看来一心那螺旋运转法门还不错。」 「可恶。」怀真埋怨地说:「他为什么会想到这招?」 「妳早就知道该这样喔?」沈洛年好笑地说:「干嘛又藏私不跟我说?我的道息强点不好吗?至少受伤了好得快一点。」 怀真却撇开头说:「你仙化的速度慢点比较好……」 「为什么?」沈洛年瞪眼。 怀真妙目一转,嘟嘴说:「你凝聚力又变强了,万一解咒之后不肯让我吸,我就吸不到了。」 原来又是为了这个,沈洛年没好气地说:「小心眼的狐狸。」 「我就是小心眼,怎么样!」怀真哼声说:「人类最容易说话不算话了!」 「好啦,随便妳。」沈洛年也不计较,只说:「别藏来藏去最后被我害死就好了。」 「对啊!」怀真委屈地说:「所以我也很困扰,都不知道该说多少。」 沈洛年听了倒觉得好笑,他不再提这件事,换个话题说:「妳跟着多久了?」 「一直跟着啊,既然总门也是坏蛋,怎么能让你自己乱跑?」怀真嗔说:「刚刚想偷听你们说什么才接近的,居然就被你发现。」 「都听到了吗?」沈洛年说:「感觉怎样?」 「什么感觉怎样?」怀真睁大眼睛看着沈洛年说:「你不是没答应他吗?等等我去跟玮珊告状,让这天真小子受点教训就没事了。」 「一心这家伙很难死心的,我一直拒绝下去,他最后还是会说动玮珊。」沈洛年沉吟说:「这样吧,妳陪我去救人。」 「啊?」怀真吃了一惊说:「干嘛变我们去救人?」 「我们两个去,对方不会察觉的。」沈洛年说:「不就把问题解决了吗?」 「你什么时候变成好人了?」怀真讶异地看着沈洛年。 「妳管我?」沈洛年瞪眼说:「帮不帮啦?不帮我自己去。」 「我能让你自己去吗?」怀真回瞪说:「你欺负我!」 「我也是这么想。」沈洛年笑说:「走吧。」 「坏蛋!」怀真一面走一面忍不住骂。 怀真与沈洛年一个感应力强,一个听力好,炁息别人又无法察觉,两人就这样一路沿着没人的路往后飘,没多久就绕到了那大营房旁的另一栋建筑物后。沈洛年感应得很清楚,营房周围前后上下都各安排着两个人看守,想无声无息地接近并不容易。 「似乎溜不进去?」沈洛年跟怀真低声商量。 「真要进去?」怀真还在皱眉:「说不定真是这些人炸我们呢?」 「真是也不怕啊。」沈洛年说:「反正我们现在住在这儿有总门保护,过几天就去噩尽岛,随便他们斗吧。」 「好吧。」怀真说:「那宰了那两个人,然后从上面的天窗钻进去?」 「不能宰。」沈洛年摇头说:「会被发现有人侵入,就没时间让他们慢慢挣脱了……有办法把那两人的注意力引开吗?妳以前那个障眼法如何?能挡住他们视线吗?」 「我现在能力太差,这些又都是变体引炁者,不行啦。」怀真皱眉说。 「唔……」沈洛年心念一转说:「我派影蛊过去吸引注意力,然后妳带我飞上去?」 「好啊。」怀真一笑说:「那小妖不是叫作凯布利吗?」 沈洛年微微一怔,好笑地说:「妳居然记得,记这干嘛?」 「好玩啊。」怀真说:「以后万一产生灵性,也需要给它一个名字方便称呼。」 「会这样吗?」沈洛年有点吃惊。 「不知道啊,但是原息很营养,会怎样都很难讲。」怀真说。 「那还是少用为妙。」沈洛年说:「有妳跟着已经够累了。」 「吼!」怀真一扑,推倒沈洛年,压在他身上说:「你敢嫌我!坏蛋!」 「好啦,别闹了。」沈洛年抓了抓怀真的脖颈处,算是安慰,一面说:「我要派影蛊出去了。」 「哼!」怀真虽然舒服得缩了缩脖子,表情仍不是很满意,她抓着沈洛年跳起,一面扠腰说:「晚上我吸道息之后,你要帮我抓抓一小时,否则我不帮忙。」 沈洛年白了她一眼后才说:「好啦。」一面让影蛊化成一只黑色甲虫,沿着地面往外飘。 「让凯布利动快一点,快到看不清楚,省得以后被发现。」怀真带着沈洛年飘起,一面说。 「嗯。」反正影蛊本无质量,体积又小,比推动沈洛年容易多了,当下一面快速飞旋,一面向着那端缓缓接近。 这一面墙外,看守的是两个兼修派青年,他们突然感觉到一股淡淡的妖炁,心中一惊,忙拔出短剑,作势要放出剑炁,一面准备着喊人支援。 但仔细一看,却发现妖炁来自数公尺外的地面上,有一团快速移动又看不清楚的黑影,这黑影不接近也不远离,就这么在地上快速转动。这种小妖两人从没见过,加上妖炁十分淡,看似没什么威胁,他们一时之间,颇不知该不该找人协助,会不会因此闹出笑话? 那两个年轻人,就这么看着黑色小团在眼前旋转了数秒,跟着那团黑影突然往外飞射,转眼又消失不见,连妖炁的感应都消失了,两人一愣,对看一眼,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且不说那两名守卫如何惊讶地讨论,就这短短的数秒工夫,怀真已经带着沈洛年飘入天窗。 这种营房本是大型部队寝室,里面应该有一排排的双层床,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早就准备拿来当暂时囚牢,内部的床架早已搬空,只剩下一片空地,被抓来的百多名共联人,正或坐或躺、垂头丧气地各自窝着,连聊天说话的人都没有。 妈的,这种气氛看了真不舒服,沈洛年正皱眉,怀真已经带着他往下落。 两人这一落地,总算引起了注意,周围众人看清两人之后吃了一惊,纷纷低声轻呼,怀真却嘻嘻一笑,对着众人比个噤声手势。 怀真的喜欲之气虽然不如以往,毕竟是个美女,这么甜甜一笑,众人的敌意降了不少,但已经认识沈洛年的人,看着两人的表情仍不友善。 沈洛年目光四面一扫,找到了何昌南,当下转身,往何昌南走去。 何昌南身旁似乎都是何宗的人,看到沈洛年走来,不禁都起了骚动,当初那个眼睛微肿、眼角下垂的微胖中年男子何昌世,忍不住开口说:「他一定是来杀人的……大哥……」 何昌南沉脸望着沈洛年,口中低声叱说:「老三、别吵。」 那男子身子却抖了起来,一面扯着身上的锁链往后退,一面嚷了起来:「这小子是疯子啊……救……救命啊!」 沈洛年还没来得及反应,怀真已经闪了过去,轻轻敲昏了那人,一面说:「吵死了。」 「你们干什么?」何昌南带着刀疤的闪亮额头冒出汗珠,怒冲冲地看着沈洛年和怀真,不过声音倒是不大。 三个多月前在垭口山庄,何昌南和沈洛年碰面、冲突后,连他名字都不知道,后来虽然听说了胡宗沈洛年这个名称,也没想到就是当初遇到的那个少年,直到上个月何宗在台湾与沈洛年再一次冲突,何昌南和门人弟子一谈之下,才知道所谓的胡宗沈洛年,就是那个让自己吃亏的古怪凶狠少年,今日突然看到本人,他一时之间可有些不是滋味。 「我问你,」沈洛年看着何昌南,放低声音说:「昨晚有人攻击我们,是不是你们共联的人干的?」 何昌南怒冲冲地说:「与我们无关!」 「喔?」沈洛年点点头说:「果然不是。」 何昌南一怔说:「你真的相信?」 沈洛年不置可否地随便点了点头,跟着说:「想救你们的,是白宗的人。」 「想救……?」何昌南一怔说:「你意思是……」 沈洛年扳过何昌南背后看了看,回头对怀真说:「这把锁,匕首斩得断吗?」 怀真正在研究那会排拒道息的锁链衣,听到沈洛年询问,转身凑近说:「不行吧?」 「上次我砍断过一把细剑。」沈洛年说到这儿才想起,那把细剑的主人也在旁边,忍不住看了那青年一眼,却见那对男女正挺有精神地瞪着自己,看样子两人的手接得应该还不错。 「那该不是什么硬金属,才能砍断。」怀真说:「这锁头这么粗,不容易吧?」 「那怎办?」沈洛年问:「快教我怎么拔掉刀鞘!」 「不要!」怀真瞪了沈洛年一眼,拿起锁头看看说:「只是普通的锁。」只见她手一抚,一股淡淡外炁泛出,喀地一声,锁自动弹开,她顺手把锁头取了下来。 对了,用外炁探入锁内推开机括就好了……沈洛年斜眼看着怀真说:「妳都是这样开我抽屉偷看的?」 怀真嘻嘻一笑,肩膀轻推沈洛年说:「别这么计较啦。」 这时不是算帐的时候,沈洛年只白了怀真一眼,回头对何昌南说:「你脱下这衣服后,炁息应该就会恢复,这些手铐有办法挣断吧?」 何昌南还没回答,怀真好笑地说:「笨蛋,只要能引炁,他也可以用外炁开啊。」 沈洛年真没想到这一点,不知该如何回嘴,只好认了这个「笨蛋」,闷闷地说:「他们武器都被没收了吧?有办法引炁吗?」 「用锁代替一下吧!打开的尖端勉强可以用用。」怀真把锁头递给还在发愣的何昌南,一面说:「别急着引喔,一点点足以开锁的力量就行了,等大家的锁都开了,才一起引炁往外冲,不然被发现就完蛋啦。」 「最好晚上再溜,万一又被抓,我可不会再来了。」沈洛年也说:「逃走之后,也别留在檀香山,他们若要我再去找,可不好拒绝。」 何昌南拿着锁头,终于确定这两人真是来救人的,他愕然说:「多谢两位……指点,这位莫非就是胡宗长?」 「对啊!」怀真挺高兴地笑说:「你是哪位呀?怎么认得我们?」 「呃……」何昌南这可有点不好意思,顿了顿才说:「我是何宗何昌南,以前和沈兄弟有过……这个……小误会。」 怀真嘟起嘴,薄嗔说:「原来是在台湾暗算洛年和他叔叔的人!」 何昌南一愣,有点尴尬,接不下去。 「没关系啦。」怀真又笑了起来,摇头说:「洛年不会记仇的,以后不可以了喔。」 这狐狸怎么和谁都能聊起来?……沈洛年一扯怀真说:「别啰嗦了,走吧。」 「等等。」何昌南忙说:「沈兄弟。」 沈洛年回头说:「怎么?」 「你……」何昌南顿了顿说:「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你找出我们藏身处的吗?」 沈洛年点了点头:「是我找的没错。」 何昌南一愣,诧异地说:「那……」 怀真看沈洛年似乎懒得解释,笑着插口说:「我们本来以为炸车子的事情是你们干的,所以才帮忙总门找人,后来觉得不对,所以来问问看,既然不是……那就大家做朋友,想办法放你们走啊。」 「你们就问那一句,就信我了?」何昌南诧异地说。 沈洛年不想多解释,只说:「反正我害你们被抓,放你们也是应该的……要谢的话,就谢谢白宗吧,是他们提醒的,好了,我要走了。」 「两位听我一言。」何昌南忙说:「你可知道我们留在檀香山的目的?」 沈洛年回过头,想了想说:「找核弹?」 何昌南又是一惊,诧异地说:「你怎么知道的?」 「白宗的人猜的。」沈洛年挥挥手说:「这是好事,你们加油。」 「沈兄弟。」何昌南看沈洛年又要走,赶着说:「若道息弥漫的瞬间破坏了地球,日后妖仙和诸神责怪,人类可就完了啊。」 「所以我没阻止你们啊。」沈洛年瞪眼说:「不然还要怎样?」 「这……」何昌南顿了顿说:「檀香山总门变体部队人数最多,我们虽然也留下较多人,还是战力不足,如果胡宗和白宗可以帮我们的话……」 「没兴趣。」沈洛年摇头说:「过两天我们就上噩尽岛了。」 「总门就是想把其他道武门人都铲除了,才会在噩尽岛上建立基地,然后把各宗派一直往上送啊。」何昌南焦急地说:「岛上妖怪越来越强大,人类终究是抵挡不住的。」 总门真想这样吗?虽然不像说谎,但也可能是猜的,反正到时候只在外围晃应该不会有事,在这儿待下去,说不定又会有火炮轰过来……沈洛年不再回答,只回头对怀真说:「走吧,用老办法出去。」 「换个方向吧?」怀真妙目一转说:「免得那两人起疑。」 「好。」沈洛年点头。 「沈兄弟?胡宗长?」何昌南还忍不住低声喊。 怀真站到沈洛年身旁,对何昌南甜甜一笑说:「别找我们啦,我们很懒的,要守密喔。」一面托起沈洛年,两人往另外一个窗口飘了出去。 第二章 还有别的女人? 第二章还有别的女人? 两人一样靠着那名唤凯布利的影蛊,吸引了另一边两个守卫的注意,轻轻松松地飘了出去,离开一段距离之后,怀真才把沈洛年放下,一面说:「小影妖呢?」 「跟在地上。」沈洛年回答的同时,影蛊从地上飞起,穿入他的袖子中。 「还真方便。」怀真说:「害我也挺想弄一只来玩,你真不知道怎么弄的啊?」 「她们不教我。」沈洛年摇摇头。 「下次带我去,说不定肯教我。」怀真嘻嘻笑说:「顺便去找老朋友叙旧。」 重去那个云南山谷吗?沈洛年脑海中晃过艾露的窈窕身影,最后那两日的回忆,一幕幕出现在眼前……当时若不是为了怀真,自己会不会真的留下来?而她们就只能这样一直守在那谷中孤寂终老吗?想到这件事情,沈洛年的心情在一瞬间突然有几分沉重,没回答怀真这句话。 怀真见沈洛年不开口,想想又说:「既然能跟着你飞,代表未必需要放身上吧?你不是嫌放身上太大了吗?」 「是啊……」沈洛年随口回答说:「它飞到哪儿我都知道,但是放身上比较不用花心思操纵……咦?」 「咦什么?」怀真吓了一跳。 「没……没什么。」却是沈洛年突然想起艾露放在自己右肩上那只叫作「蝶儿」的影蛊。 这阵子沈洛年慢慢知道,影蛊虽然没有灵性,但因为和自己心灵相通,所以到哪儿自己都很清楚,这么说来,那只「蝶儿」停在自己身上,岂不是代表艾露随时可以找到自己?这是她的目的吗?她当真会找过来吗? 艾露对沈洛年来说,和奇雅类似,欣赏心动有之,但还称不上恋慕,不过当想到有个曾让自己心动的妙龄少女,可能会千里迢迢地来寻找自己,沈洛年虽然个性孤僻,毕竟还是少年,心底不免小鹿乱撞,脸庞有点发红。 怀真见沈洛年呆着不说话,突然哼声说:「你又在想玮珊!」 「什么?」沈洛年一怔,瞪眼说:「才不是,胡说什么。」 「骗人,脸都红了。」怀真撇嘴说:「现在能让你心动的女人又没几个,以为我没注意吗?整天都在偷看玮珊!」 「哪有整天?」沈洛年红着脸说:「刚刚想的刚好就不是玮珊!」 「你还有别的女人?」怀真一把搂住沈洛年脖子,不依地说:「快招!是谁?」 「关妳屁事。」沈洛年好笑地推开怀真说:「有人去找玮珊了,八成是周光来了,去看看。」 「去看?」怀真一面跟着走,一面诧异地说:「你今天真的好古怪,又当好人、又想凑热闹……平常躲都来不及了,还自己跑去?」 「没办法。」沈洛年皱眉说:「那些家伙会骗人,我去看看哪句话是真的。」 「原来如此。」怀真这才明白,当下随着沈洛年一起往众人住的地方奔去。 那一端周光果然正在敲门,叶玮珊和奇雅此时正在房中商量道术,听见敲门声,已有心理准备的叶玮珊打开门说:「周秘书,请进。」 「叶宗长。」周光没往内走,他满脸堆笑地说:「不知诸位商量得如何?啊,胡宗长、沈先生,来得正好!吕部长也来了,正在会客室等候诸位。」却是刚好沈洛年和怀真正绕了回来。 吕缘海也来了?叶玮珊微微一怔说:「这怎么敢当?」 「都是我办事不力啊,所以部长亲自来了。」周光笑说:「三位……还是四位一起请?」却是他看到屋中的奇雅,当下一起邀约。 「一起去吗?奇雅。」叶玮珊回头问。 奇雅想了想,微微点头说:「也好。」 四人随着周光往外走,到了会客室,那满面红光的吕缘海果然在其中等候,一见到四人,吕缘海马上站起,哈哈笑说:「几位好久不见了,快请坐,啊!这位一定就是胡宗长!果然是少见的大美女,久仰久仰。」 怀真一面坐下,一面笑咪咪说:「吕部长嘴好甜,吃了糖才来的吗?你好啊,叫我怀真就可以啦。」 「哪里、哪里,怀真小姐太客气了,这是吕某肺腑之言。」吕缘海一面陪着怀真打哈哈,一面忍不住瞄了面无表情的沈洛年一眼,看样子胡宗这美女宗长,比那臭脸小子好说话多了? 「吕部长。」叶玮珊微笑接口说:「怎么好麻烦您亲自跑一趟?」 「其实我早就想来见各位,就是俗务太多。」吕缘海朗笑说:「白宗、胡宗诸位年轻有为、充满朝气,只要和各位见面,就让人觉得道武门的未来充满希望啊。」 「不敢当,我们什么都不懂,很多事情都需要前辈们提点……」看样子要陪他废话下去的话,似乎可以说很久,叶玮珊话锋一转说:「午间,周秘书曾来转告……」 「正是。」吕缘海笑容一敛说:「若能得到胡、白两宗大力支援,总门上下万分感激,如果有任何矛盾,咱们肯定能想办法化解。」 四人彼此对望,叶玮珊见沈洛年和怀真似乎都没打算开口,沉吟了一下,开口说:「吕部长,我们年轻识浅,中午听周秘书提到核武器,却不免有点担心,不知道总门是否有向世界各国通知,道息弥漫可能产生的危险性?」 「这是当然。」吕缘海脸色一正说:「这种事谁敢开玩笑?这军港基地本来就没储存核弹头,当初为了攻击妖怪运来的核武器,美方在我们通知下也都早已拆卸或运离,毕竟这儿离噩尽岛最近,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听到这话,众人都是一愣,沈洛年也微微皱眉,这老头似乎不是说谎,但何昌南也不像说谎,也就是说……何昌南那儿,还不知道檀香山这儿没核武?这也不无可能。 叶玮珊心念一转,开口问:「如果这儿核武都已经拆卸,共联的人还抢什么?」 「这怪我没说清楚。」站在一旁没坐下的周光,微笑接口说:「想抢核武的共联组织,指的是离开夏威夷的那些,留在夏威夷的,恐怕是为了对付诸位,或者是破坏我们各种支援噩尽岛战线的行动。」 「正是。」吕缘海接着说:「所以问题比较大的,反而是离开噩尽岛那群人,应该尽快把他们捕捉起来。」 见吕缘海老看着自己和怀真,沈洛年开口说:「把核武全拆了,不就好了?」 吕缘海微微皱眉说:「沈小兄弟,每个人都知道核武不是好东西,但现在的世界,确实也是靠着核武的恐怖平衡而维持着大体的和平,核武完全拆除,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部长说得没错。」周光跟着说:「在总门四处斡旋下,各国已经把核武减到最少,除了必要的战略性布置之外,几乎都已经拆除了。」 「诸位年纪虽小,却十分有见识,真是难得!」吕缘海呵呵笑说:「请安心吧。」 这和叶玮珊的推论差不多,但听到这些话,却不代表可以放心,毕竟世上拥有核武的国家不少,只要各留个几枚,同时爆起来也是很麻烦的事情,但叶玮珊也心里有数,要这些国家的掌权者完全放弃核武,可说是难上加难。 至于沈洛年,更是大皱眉头,这些人说话半真半假的,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个不停,他对世界情势又不大清楚,听来听去,竟是听不出哪一句是假,哪句是真,但是这些人不大老实却可以确定,所以沈洛年的脸色依然不大好看。 「我可以问问题吗?」怀真突然笑着开口。 「怀真小姐万勿客气,请有话直说。」吕缘海忙说。 「你们到底弄了多少个息壤岛啊?」怀真歪着头问。 「息壤?」吕缘海一呆,没听懂。 「让噩尽岛变大的土妖就是息壤呀。」怀真笑说:「你们又弄了好多个类似噩尽岛的地方吧?对不对?」 这话一说,每个人都愣住了,众人都转头看着怀真时,沈洛年忍不住低声说:「妳说啥?」 怀真凑到沈洛年耳畔轻笑说:「我跟你提过呀。」 「哪有?」沈洛年说。 「你忘记了啦!笨。」怀真嘟起嘴说。 「明明没有。」沈洛年皱眉说。 看着两人打情骂俏,叶玮珊和奇雅两人虽不意外,也有三分不自在,目光转回吕缘海,看他怎么回答。 吕缘海愣了愣才开口说:「胡宗长在开玩笑吧?噩尽岛当然只有一个啊。」 「骗人。」怀真笑说:「还有很多个小的吧?」 果然是骗人,沈洛年这句可看得很清楚,当下脸色更臭了。 叶玮珊见状,轻咳一声说:「吕部长,你确定怀真姊说错了吗?」 「这……」吕缘海心念电转,沈洛年的感应能力已经十分诡异,怀真身为胡宗宗长说不定更有特殊绝活,而且对方若非知道几分,也不可能无端提起,他当机立断,哈哈一笑说:「果然瞒不住诸位,不过这件事本是机密,不提此事,也没有恶意,诸位千万别误会。」 叶玮珊一怔说:「原来当真还有其他的噩尽岛?」 「不,这么说有点不够精确。」吕缘海顿了顿说:「原来那妖土叫作息壤?因为未必在海上,就称为息壤丘吧,该从这儿说起……我们从噩尽岛的经验,又经过了几次实验,最后终于掌握了控制息壤产生与死亡的技术。」 「所以你们就开始弄小息壤岛啦?」怀真笑说:「弄了几个?」 「这个……」吕缘海这时不敢胡扯,只尴尬地笑说:「这暂时还属于最高机密。」 叶玮珊诧异地说:「这么一来,世上不就到处都有妖怪聚集了吗?」 「不、不。」吕缘海摇手说:「每一个小息壤丘都不到百公尺宽,虽具有吸引道息的能力,但上面不会出现太强大的妖怪,就算出妖,也无法离开那小小的范围,而且我们选择在各个人烟稀少、环境严峻的地方设置,比如沙漠、极地、高山、高原等地,妖怪就算出现,日子也过不下去,就算过得下去,也无法离开,但又能有效地聚集道息,这么一来,人类自然可以恢复平常的生活。」 众人这下都听懂了,息壤丘既然能吸收道息,只要设立的数量够多,把逐渐增加的道息各自集中到无害的地方,会不会产生妖怪都无所谓,反正强大妖怪也不能离开那个小丘,而其他地方,却可以把道息含量压抑到很低的程度,几乎是不受影响。 叶玮珊这一刹那突然明白当时高辉为什么劝自己别急着吸妖质,他想必早已知道这个计划,若是成功,世上的道息浓度还真的不会提高……还好有洛年之镜,否则以后真得住在噩尽岛旁边了。 沈洛年却突然想起,当时从噩尽岛上离开,搭着直升机的时候,怀真确实提过道息没有全部集中在噩尽岛上,当时她十分疲累,没有多说,自己后来也忘了,原来就是说这件事? 「这个消息,代表我们已经有办法抑制道息的增长。」吕缘海微笑说:「有关拆除核武的事情,诸位其实不用太操心,虽然不敢说一定不会有意外,至少在全世界建满息壤丘之前,道息弥漫的机率实在不大。」 叶玮珊一怔说:「也就是说,诸位已经找到侦测道息浓度的方式了?否则怎知何时需要增建?」 「也许吧。」吕缘海笑说:「不过这些事情都是由另外一个部门掌握安排,我也只知道皮毛而已。」 这话又是骗人的……沈洛年想起何昌南的话,哼了一声说:「既然有办法控制道息,那也不用理会噩尽岛上的妖怪了,还派人上去做什么?」 「为了防范于未然,还是尽量清除妖怪较好……」吕缘海叹了一口气说:「既然开诚布公了,我也不怕丢脸,老实告诉诸位,因为要看守各地新建的息壤丘,总门虽有数万部队,如今却已有人力不足的感觉,这才希望大家上噩尽岛帮忙,难得建立的人类据点,总不好这样荒废了。」 吕缘海说完这段话,目光扫过众人,其他人表情还看不出所以然,但一向臭脸的沈洛年,居然难得地露出了一抹笑意,倒让他颇有点意外。 沈洛年不是认同,而是看着吕缘海说话的时候,那股透出的气味老是真假参半,不知哪段是真哪段是假,不禁为之失笑,怎么有人说话可以说成这模样?连想挑他毛病都不容易。 叶玮珊也看了沈洛年一眼,却不明白他微笑的意思,叶玮珊想了想才说:「我们白宗并不排斥上噩尽岛协防堡垒,至于胡宗……」一面往沈洛年和怀真望去。 吕缘海见状忙说:「怀真小姐,对人类伤害最大的,往往还是人类,共联竟把念头动到核武上面,已经是丧心病狂,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让共联等人就缚,还请两位帮忙。」 「问我呀?我无所谓啊。」怀真笑说:「找人得靠洛年。」 「呃?」吕缘海一呆,没想到拍马屁拍错人了,只好看着沈洛年,不知他会怎么回答。 沈洛年停了几秒才说:「我们随白宗一起上噩尽岛。」 吕缘海眉头一皱,沉吟说:「沈先生,是不是能……」 「我对帮你们抓人没兴趣,其实我对杀妖也没兴趣。」沈洛年不等吕缘海说完,跟着说:「上噩尽岛,只是怕又有炮弹飞过来。」 吕缘海一呆,强笑说:「既然共联在檀香山的人都已经抓到,应该不会发生这种事吧?」 这就是心虚的气味吗?沈洛年暗暗好笑,正不知要不要直接翻脸,怀真却噗哧一笑说:「去其他地方帮你们抓人的话,不就又会遇到?我可不要。」 这话反而把吕缘海的口堵住了,他脸色变得有点难看,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吕部长。」叶玮珊开口打圆场,微笑说:「胡宗愿意上噩尽岛,也是替这世界尽了一份心力,总门人才济济,共联千余人不过是跳梁小丑,少了洛年,只不过多费一点工夫,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这顶高帽子扔上去,吕缘海也不好继续说了,只好说:「既然如此……周光,最近有安排上噩尽岛的船只吗?」 周光躬身说:「原本预计的西岛建堡计划虽然暂时取消,但三日后仍有一艘运输船,将载运各宗派高手上岛北一号堡协防,胡、白两宗可以随船上岛。」 「那么就麻烦诸位了。」吕缘海想了想,再度露出笑容,站起说:「噩尽岛上以高部长为首,还请诸位多多帮忙。」 「应该的。」叶玮珊起身送行。 送走了吕缘海和周光,四人离开了会客室往回走,叶玮珊和奇雅走在前面低声讨论着,沈洛年和怀真走在后面,倒是无话可说。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距离,怀真突然凑到沈洛年耳旁低声说:「还不承认总在偷看玮珊。」 沈洛年刚刚果然正看着叶玮珊婀娜的背影,被怀真这么一说,不禁有点恼羞成怒地说:「要妳管。」 「哼,凶巴巴!」怀真对沈洛年扮了一个鬼脸。 沈洛年见状,倒觉得好笑,想想叹了一口气说:「现在只有少数人能看,真惨,还是以前好……」 怀真轻笑说:「你喜欢看她,就代表对她有意思啊,干嘛不抢过来?还老是怕我破坏他们俩?」 「神经病。」沈洛年哼声说:「我有意思的多得很,每个都要抢过来吗?」 「真的很多吗?」怀真有兴趣地凑近说:「还有谁?」 「不告诉妳。」沈洛年推开怀真说。 「快告诉我。」怀真抓着沈洛年的手嚷。 「别抓!」沈洛年甩着手。 两人正在推挤,突然发现前方两人停下转头,正有点尴尬地看着自己二人,沈洛年连忙把怀真推远点,一面干笑说:「怎么了?」 「想跟怀真姊说件事。」叶玮珊微笑说:「我和奇雅决定了,我练炎,她练冻。」 「喔?」怀真微笑说:「打算练不一样的吗?也好啊。」 「我们是这样想……」叶玮珊说:「如果真有强大的敌人,需要合力攻击时,我们只要有足够的默契,该可以分别攻击不同的位置,就可以达到联手的目的了。」 「这么说也没错啦。」怀真说:「但有时还是难免消融掉一些喔。」 「嗯。」叶玮珊点了点头,微笑说:「接下来我和奇雅就要开始存了,每天不断这样引炁,也会挺累的。」 「嗯,要适可而止。」怀真笑说:「不然太耗精神,会老很快喔。」 「会老?」这可不能当作开玩笑,哪个女人不怕老?叶玮珊和奇雅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有点惊慌的表情。 「不想老的话,就多融合一点妖质吧。」怀真说:「妖质纳入越多,仙化越彻底,老得就慢了,炁息也会变强。」 「怀真姊,小声点。」叶玮珊四面望望没人,才接着低声说:「可是,我们推不进去了呢,内聚型的才能吸。」 「就算学会螺旋法,也推不进去。」奇雅跟着说。 怀真回头望了沈洛年一眼,透出一股挣扎的气味,似乎不知该不该说,沈洛年好笑地说:「会就教人家吧。」 怀真白了沈洛年一眼,回头看着叶玮珊和奇雅说:「妳们以后不会欺负洛年吧?」 叶玮珊一愣间,奇雅已经睁大眼说:「当然不会。」 叶玮珊跟着忍笑说:「怀真姊怎么这么问……一直都是洛年欺负我们吧?」 「好像真是这样喔。」怀真咯咯笑着,连奇雅都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这是什么话?我哪时候欺负过人?沈洛年不禁猛翻白眼。 「那我有个条件。」怀真嘻嘻笑说:「妳们两个各亲洛年脸颊一下,我才教妳们。」 两人听到这话都是一呆,叶玮珊脸庞飞红,低呼一声说:「怀真姊!」 「怀真姊是开玩笑吧?」奇雅则是一脸愕然,那可是妳的男友耶,天下有女人这么大方吗? 「别闹了妳!」沈洛年也在瞪眼。 「很好玩啊。」怀真笑说:「亲一下又不会怎样,我天天都在亲。」 「去妳的!」这话也能说吗?沈洛年看叶玮珊红着脸低下头,忍不住有几分火气地说:「再闹晚上事情结束之后不帮妳抓了,三八怀真!」 「居然骂我!你答应帮我抓抓了不可以反悔。」怀真跺足说:「臭小子!真是开不起玩笑。」 晚上?事情结束?抓?这些是说什么?奇雅和叶玮珊对看一眼,谁也不敢问,这下连奇雅的脸都带着一层薄红,叶玮珊更是整张脸一片酡红,不知道该不该转身就走。 怀真一回头,看两女的模样,忍不住嘻嘻笑说:「好啦,跟妳们说就是了,推确实比吸难,但那只是推力不够大……妳们俩都懂得开门了,还要我教吗?」 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只要把炁息存在玄界,累积到一个程度再运用,就会有足够的推动力了!而且吸收更多妖质之后,还能使能储存的炁息更强大。叶玮珊忘了害臊,惊呼一声说:「原来如此。」 「如果这样的话……」奇雅也睁大眼睛,沉吟说:「就不能把所有引来的炁息都拿去和玄灵交换,得先存一些。」 「嗯,这就是选择这种转仙法的修道者要伤脑筋的地方啦。」怀真笑说:「先吸收妖质,咒术会暂时无法提升,但是先提升咒术强度,炁息的成长幅度又会有限,久而久之又会吃亏,怎么做最好,每个人想法都不同,自己斟酌吧。」 看样子先把那五十公升妖质吸掉一些好了?省得搬来搬去麻烦……叶玮珊和奇雅两人正在沉思,沈洛年突然说:「玮珊。」 「嗯?」叶玮珊抬起头,还微微泛红的清丽脸庞,望着沈洛年微笑。 沈洛年避开叶玮珊的目光说:「晚上,大家一起出去吃饭,然后玩玩,晚点回来吧。」 这实在不像沈洛年会说的话,叶玮珊和奇雅都是一呆,望着沈洛年说不出话来,沈洛年见状说:「怎么?」 「怎么……又有兴致出去玩?」叶玮珊诧异地说:「昨天才出事……而且我们这几天应该用功一点的。」 看来不说清楚不行,沈洛年顿了一下,低声说:「我和怀真刚把何昌南的锁解开了,晚上他们应该会逃跑,我们避出去,省得被牵连。」 「何昌南……你说共联的人?你为什么会……」叶玮珊先一愣,旋即板起脸,生气地说:「一心逼你的,对不对?」 「和一心无关。」沈洛年说:「本来就是我害他们被抓的,救他们也是合情合理。」 叶玮珊和奇雅一愣,两人眉头都皱了起来,看着沈洛年不吭声。 妈的,这两人脸上那副表情,分明也是写着——「你什么时候变成好人了?」只不过不敢像怀真一样直接说出口……沈洛年摇摇头,没好气地说:「反正就是这样啦,今晚先休息一段时间,明后天再用功吧。」 叶玮珊这才说:「我知道了,那晚上就出去走走吧。」 「嗯,我也去练习。」沈洛年微微一笑,拉着怀真走了。 一面走,怀真一面扯着沈洛年偷问:「干嘛不说实话?明明是一心求你的。」 「这样比较简单。」沈洛年说。 「不懂!」怀真皱着眉头说:「一定有问题。」 「妳别管啦。」沈洛年挣开怀真的手说:「我继续练跑步。」一面往外飘身。 怀真见沈洛年说走就走,先骂了句:「小气鬼!」但见沈洛年飘远,她却又摇头笑了起来,当下飘到附近的屋顶,远远随着沈洛年移动。 当晚,共联的百余人逃出营区,还打昏了好几个守卫,果然是天下大乱。次日周光又来找沈洛年帮忙,沈洛年和怀真也就真的又去逛了一次,若那些人不知死活地留下,再被抓也怪不得人。 三日过去,众人照着计划,从营区不远的军港上船,船上主要是来支援的道武门各宗派,还有一些日韩的变体部队,数千人搭乘着一艘运输舰,加上两艘护卫舰,组成船队往噩尽岛移动,准备补充总门移出的军力。 船只速度不比直升机,到次日清晨,船队才逐渐接近噩尽岛,这时天还没亮,大部分的人们都在船舱中入眠。 也一样躺在窄床上睡觉的沈洛年,却突然被一种不大熟悉的感觉惊醒,他起身四面看了看,这时房间中其他人都仍在睡觉,只有门口上端一个小夜灯亮着,沈洛年想了想,装束妥当,走出寝房,往甲板上走去。 这时间甲板上人很少,沈洛年靠着船沿,远远望着噩尽岛的方向,此时已可遥见噩尽岛中央山峰在海平面上出现,只不过天色未亮,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沈洛年突然听见身后不远传来一声熟悉的轻咦,他回过头,见提着大刀、穿着短袖长裤运动服的吴配睿,正诧异地看着自己。 倒是挺久没和这小妹妹单独说话了,沈洛年对她点了点头说:「小睿?这么早?」 「我习惯早起,上来练刀。」吴配睿讶然走近说:「洛年不是都睡很晚吗?」 我也才晚起那一天而已……沈洛年白了吴配睿一眼,不回答这句话,只看着噩尽岛那端说:「这气氛不大对。」 「怎么了?」吴配睿问。 「道息太浓了。」沈洛年说:「怪了,才离开不到一星期,怎会变这样?」 吴配睿等人早已经知道沈洛年可以观察道息,此时听到沈洛年这么说,吴配睿讶异地说:「有危险吗?」 沈洛年点点头说:「之前岛中央的妖怪,现在可以到处跑了。」以这种浓度来看的话,毕方、穷奇那些妖兽,整座岛乱跑都没问题,现在岛上岂不是乱成一片?堡垒那儿怎么支持得下去?总门不是利用息壤丘控制着道息吗,怎么似乎有点失控的感觉? 「那怎办?」吴配睿大吃一惊。 「不知道。」沈洛年说:「等近一点之后,看看状况……咦?船停了?」 果然船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慢了下来,渐渐聚在一起,而远处噩尽岛外围的大小船只,似乎正缓缓往外退。 「好奇怪喔!」吴配睿诧异地说。 「嗯……」沈洛年看着那方说:「现在弥漫的范围不只岛外一公里,有些强大的妖怪已经飞出岛了,所以那些船只开始往后退,我们停下大概也是一样的原因。」 「哇。」吴配睿张大嘴巴说:「要去叫大家起床吗?」 「算了,看这状况,没这么快上岛。」沈洛年遥望着那端说:「让大家睡饱吧。」 「喔,那我练刀。」吴配睿离开几步,开始挥砍起大刀。 沈洛年看看那儿没有别的变化,转回头看着吴配睿练功夫,吴配睿练着练着,突然说:「洛年。」 「嗯?」 「我下星期三生日喔。」吴配睿说:「要送我什么?」 「呃?」沈洛年皱眉说:「祝妳生日快乐?」 「不行!」吴配睿身子一转,刀身倏然凝停在沈洛年面前,她得意地说:「一定要有礼物!」 「新的镜子?」沈洛年说。 「那个到时候大家都有,不行!」吴配睿继续挥动大刀。 「啰嗦。」沈洛年哼声说:「那我不送妳镜子了。」 「哎哟!」吴配睿跳了起来,咬着唇嚷:「坏蛋,人家要礼物啦。」 「别耍赖。」沈洛年好笑地说。 吴配睿瞪了沈洛年一眼,又回头继续练功夫,过了片刻,突然又说:「我前天晚上和无敌大吵架,两天没说话了。」 「嘎?」沈洛年一呆说:「他不是一直很照顾妳吗?」 「是啊……」吴配睿微微皱眉说:「怎办?」 「什么怎办?」沈洛年搞不懂这句话的意思,想了想才说:「宗儒做事、说话都挺谨慎,不大可能犯下大错吧?」 「嗯……」吴配睿眉头皱更紧了。 「就算不小心做错事,只要跟他说,他也会道歉吧?」沈洛年又说。 吴配睿却不回答了,只嘟着嘴。 「所以其实是妳的错吗?」沈洛年好笑地问。 「不知道!」吴配睿闷闷地说。 「是妳的错就去道歉啊。」沈洛年说。 「不要。」吴配睿嘟着嘴说。 「拉倒,最好他从此不理妳。」沈洛年幸灾乐祸地说:「错了不道歉,难道没错的人反而要来跟妳道歉?真以为自己是宝啊?」 「哼!你是坏蛋。」吴配睿大刀越挥越用力,似乎在发泄着心中怒气。 沈洛年看了片刻才说:「为什么事吵架?」 吴配睿没说话,又挥了好几刀之后,才说:「因为你。」 「嘎?」沈洛年一呆。 「因为你啊。」吴配睿停下大刀,转身说:「我在说妳和怀真姊的事情,说来说去他就突然生气了,叫我别乱猜!我就不高兴啦,为什么不可以猜?和他吵几句他就不理我走了。」 沈洛年呆了半天才说:「妈的,妳有够无聊。」 「讨厌啦!你怎么老是骂我。」吴配睿愤愤地嚷:「是他不理我耶!」 「怎么了?谁不理小睿?」两人身后突然传来叶玮珊的声音。 沈洛年瞄了叶玮珊一眼说:「小睿她……」 「别说、别说。」吴配睿忙叫。 沈洛年却不理会,接着说:「……和宗儒吵架。」 「叫你别说了,洛年最讨厌!」吴配睿转头对叶玮珊说:「玮珊姊,没事啦。」 叶玮珊也已经装束整齐,她穿着件乳白色薄外套,配上咖啡色短裙和软布鞋,手中拿着杯冒着热气的奶类饮品,微侧着头说:「我昨天也觉得你们俩怪怪的,原来是吵架……怎么吵架了呢?」 「就……就吵架了啊。」吴配睿低着头说。 「没关系啦。」沈洛年说:「去找他聊开就没事了。」 「为什么要我去找他,不是他来找我?」吴配睿气呼呼地说。 「小睿,宗儒最后说什么?」叶玮珊微笑问。 「他?」吴配睿气呼呼地说:「没说什么就走了。」 「那妳最后说什么?」叶玮珊又说。 「我……」吴配睿停了片刻才嘟着嘴说:「我叫他以后别跟我说话……哎哟,那时候我在生气嘛……人家只是说说,哪有这么小气的?」 「妳赶跑别人,还要等人家先找妳?」沈洛年哈哈大笑:「让妳再赶一次吗?」 叶玮珊莞尔一笑说:「小睿……」 「知道了啦!」吴配睿皱眉说:「我去找他!」跟着一转头,往船舱中跑。 看着吴配睿那一蹦一蹦的马尾钻入船舱,叶玮珊望着沈洛年一笑,跟着转头望着海面,有点迷惑地说:「船停了?」 「嗯。」沈洛年把自己的判断简略地对叶玮珊说了一遍,最后加了一句:「这种状况下,现在岛中央不知道会冒出什么样的妖怪,恐怕人类没法对付。」 「这可有点麻烦了。」叶玮珊望着噩尽岛说:「还好妖怪被限制在岛上……」 叶玮珊说完,转过头看着沈洛年,突然说:「我们很久没有单独相处了。」 沈洛年瞄了叶玮珊一眼,点点头说:「对啊。」 叶玮珊想了想,咬唇走近了点,低声说:「共联的事情……一心招供了,他有去烦你。」 那个笨蛋,明明告诉他要保密的……沈洛年说:「我也没答应他,是后来想想自己想去的。」 「你何必这么说……」叶玮珊微颦着眉说:「是怕我生他的气吗?我不懂你在想什么。」 「跟妳无关啦。」沈洛年望着噩尽岛的方位说。 叶玮珊却仿佛没听见,低声说:「除非是因为……你不愿意看到我伤心?」 沈洛年心中一震,转头看着叶玮珊,却见她也正转过头望着自己,两人目光相对着,一时谁也说不出话来。 第三章 另外一种生活 第三章另外一种生活 沉默了好片刻,叶玮珊终于低下头,低声说:「我已经有了一心,你……你也有怀真姊……」 「嗯……我知道。」藏在心底深处以为没人知道的念头,一下子被掀了出来,沈洛年这一瞬间有点茫茫然,也不大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别……别再对我这么好了。」叶玮珊咬着唇说:「否则那晚……你就不该逼一心来找我,自己却选择离开,我那时本来已经……已经决定……」 沈洛年低声说:「决定怎么?」 「别问了。」叶玮珊红着眼眶,难过地说:「现在还说什么?」 沈洛年脑门热血一冲,情感爆发出来,突然转身搂住了叶玮珊,叶玮珊一惊,手上的杯子翻落地面,洒了一地,她伸手想推开沈洛年,又浑身发软推之不动,还不知该不该叫,下一刹那小口已被沈洛年用唇封住。 连赖一心都没这样做过,第一次和异性这般贴近的叶玮珊,被那柔软温热的压迫感觉,一瞬间挑起了压抑的情绪,她也不知道这叫什么感觉,只觉得心跳加快,脑海一阵迷惘,那两片不知为谁而红艳的薄唇,突然变得十分敏感,仿佛全身的神经都集中到了那儿,躯体其他部位似乎都不存在了,连那本来还在抵抗的双手,也不由自主地放松垂下。 沈洛年将叶玮珊压迫在船侧,两人身子紧贴,渐渐全身都热了起来,好片刻之后,他才慢慢离开了叶玮珊的唇,粗重地呼吸着,不知该不该继续下去。 叶玮珊缓缓张开眼睛,和沈洛年那热情的目光相对的一瞬间,她吃了一惊回过神,猛地一把推开了沈洛年,跟着她左手掩着自己的唇,右掌却往外一挥,给了沈洛年一巴掌,啪地一声清脆响声远远传了出去,一些也在甲板上早起活动身体的人,不禁诧异地转头望了过来。 这一巴掌,把沈洛年打回了神,他退了两步,看着叶玮珊愤怒的目光,心一凉,叹口气转身要走,但走出没两步,身后却传来叶玮珊的叫声:「站住!」 沈洛年回过头,两人目光相对片刻,叶玮珊愤怒的神态逐渐转为怜悯,她终于轻咬着唇,低声说:「痛不痛?」 沈洛年摸了摸左脸,摇摇头,这时只有种热辣辣的感觉,倒不觉得痛,原息一运转,也不怎么辣了。 「我不该打你……」叶玮珊低声说:「可是……你怎么可以这样?」 沈洛年紧皱着眉头说:「妳打得没错,我是混帐。」 「洛年。」叶玮珊停了几秒,轻声说:「刚刚的事情……我们就当没发生过。」 不然还能怎办?沈洛年微微点头,嗯了一声。 两人沉默了片刻,都觉得有点尴尬,叶玮珊想着想着,忍不住有点埋怨地说:「一心都没吻过我。」 只有妳是初吻吗?沈洛年没好气地说:「我也没吻过别人啊。」 「胡扯。」叶玮珊生气地说:「怀真姊呢?」 那狐狸根本不是人,而且都是她舔自己,自己可没吻过她……不过这时辩这些也没意义,沈洛年摇摇头不说了。 「如果先不管怀真姊的事……」叶玮珊低声说:「前一段时间,我对你……确实有点心动,但是我真心喜欢、放不下的,一直是一心,所以……」说到这儿,叶玮珊似乎觉得不好措辞,又停了下来。 「我很清楚。」沈洛年缓缓说:「所以我知道他去救人妳会伤心,我去妳不会,因为妳真正在意的是他。」 叶玮珊早已想到这一点,但听到沈洛年亲自说出口,仍不禁心一疼,忍不住轻轻握住沈洛年的手说:「洛年……对不起。」 「别再碰我了,我们以后离远点。」沈洛年抽开手,退开两步愤愤地说:「妈的,小心下次我忍不住强暴妳。」 这人……这种话居然也说得出来?叶玮珊听到这种匪夷所思的话,按理本该生气,却不知为什么只想笑,正忍不住笑瞪着沈洛年的时候,这一瞬间,噩尽岛那方位突然轰然一声炸响。两人一惊同时转头,却见噩尽岛的山脉顶端,一大片黑色尘烟往空中扬起,炸出一片黑云。 「怎么回事?有强大的妖怪吗?」叶玮珊一惊,诧异地问。 「不是。」沈洛年也很意外,望着那儿摇头说:「虽然有不少强大妖炁,但没有谁特别把妖炁外散啊。」 两句话刚说完,又是一连串强烈的爆炸声,仿佛噩尽岛上有人放了无数的炸弹,一组接一组地点燃,炸得大片黑烟漫起,泥沙乱飞,跟着又仿佛一片黑色泥瀑般往四面八方落下,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前方只见泥雾,根本看不清噩尽岛的模样。 随着一直没停歇的爆炸声,眼前那片黑雾越来越大,被响声惊起的人们纷纷奔上甲板,整片甲板乱哄哄的,各宗派都在集合,白宗众人很快聚在一起,怀真也找到了沈洛年,众人都看着那笼罩整片大海还不断扩大的黑云发愣。 「怎么回事啊?」在不断的爆炸声中,沈洛年对着怀真嚷。 「不知道啊。」怀真也很迷惑,望着那方向说:「越来越近了。」 这时已经有些小细沙在空中飞扬飘落,每个人都把手放在眉上遮着,以免飞沙落到眼中。 而且不只泥尘笼罩的范围越来越大,大范围泥沙不断从高空撒落海中,激起的海浪也越来越强,船的摇动也跟着变大,众人正议论纷纷,船队突然一动,同时转向往外驶。 船上谁也没质疑这个动作,毕竟眼前似乎不大对劲,离远点比较妥当,只不过众人纷纷从船头奔到船尾,继续看着那儿的状态。 慢慢地,落下的沙土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大家都在想办法躲,不少人开始往船舱内跑,但又不愿躲到看不到的地方,舱门口一下子挤了一堆人,来不及挤过去的,转眼满头都是灰。 「靠!满头泥巴,谁有带伞?」玛莲一面摇头乱甩一面骂。 「谁会带伞啊?拿衣服挡一下吧。」一样满头土的张志文,从背包中拉出一件棉衫说:「阿姊的衣服都太小件了,这件拿去用?」 「谢了、谢了。」玛莲一把抢过,把那衣服胡乱包在脑袋上。 叶玮珊突然轻喊了一声:「洛年。」 这时一乱,刚刚那份尴尬早已经扔到一边,沈洛年刚把血饮袍拉起盖在头上,一面把躲到袍里蹲着的怀真往外赶,正忙的时候,听到叶玮珊的喊声,转头说:「怎么?」 叶玮珊说:「你说过,道息太浓的时候洛年之镜会爆炸?然后会失去吸引道息的能力?」 突然问这做什么?沈洛年点头说:「对。」 「那……」叶玮珊望向那片黑云说:「一般的息壤呢?」 「呃?」沈洛年一呆,说不出话来,也把目光望向正翻腾爆散的噩尽岛。 众人这一瞬间,心中不由得都是一寒,难道因为道息太浓,噩尽岛上息壤正在爆炸?之后集中道息能力也将消失?这下……岂不是会天下大乱? 现在已经没有人看得清楚噩尽岛,浮在空中的黑云也越来越宽,船只虽全速地往东航行,但后方的黑云风暴似乎正以更快的速度追来,那黑云也许只是无尽的尘泥灰沙,被追上了也未必有什么关系,但还是让人有很沉重的压力。 众人身上、脸上都已经盖了一层薄灰,沈洛年自然也是,不过很奇怪的,他那件血饮袍依然亮丽如新,在这场合中看来十分扎眼。 「噩尽岛上的道息,若是散出来……」叶玮珊沉吟说:「这世界会变得怎样?」 「不只噩尽岛上的道息散出来喔。」躲在沈洛年衣袍下蹲着的怀真,探头出来说:「还有小息壤丘啊,可能也都在爆。」说完又把头缩了回去。 「小息壤丘?那是什么?」黄宗儒问。 叶玮珊稍微解释了一下,跟着说:「这是怀真姊先发现,才让吕部长承认的。」 「怀真姊怎么发现的?」黄宗儒诧异地望着沈洛年。 「妳自己出来说。」沈洛年用膝盖轻推了怀真一下。 「不要,外面有土,衣服会脏。」怀真躲得更里面了。 「啧。」沈洛年只好对众人说:「我们上次离岛的时候,怀真似乎就感觉到世界各处多了很多小型的息壤丘,道息分布很不正常。」 「怀真姊……感觉……世界?」叶玮珊也不知此事,愕然问。 「反正就是这样,其实她才是怪胎。」沈洛年又轻踢了怀真一下,但这次大腿却被怀真在袍下咬了一口,痛得沈洛年直皱眉。 白宗众人这下议论纷纷,讨论起总门制作小型息壤丘的事情,叶玮珊一面皱眉说:「怪了,既然有许多这种土丘帮忙凝聚道息,为什么还会让道息太浓?甚至爆炸?」 「不知道。」沈洛年摇摇头。 叶玮珊正沉吟着,突然黑云那端爆出一声强烈的巨响,黑云陡然膨胀拔高数倍,更以高速往外扩张,众人才一呆,整艘船队已经笼罩在那片黑云之中,啪嗒啪嗒的沙泥不断洒下,眼前一片迷蒙,根本看不清楚。 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突然有种古怪的哗啦啦响声,从噩尽岛那个方位不断接近,混着泥沙的海风也跟着变大。在一片黑雾中,众人纷纷转头望着那端,却听怀真轻呼一声,透出头说:「不大对劲,大家小心啊!」 众人正发愣,却见黑云中一片高大的黑影压来,竟是一道数十公尺高的如山巨浪,浪还没压到船身,船尾已经开始浮起,随着倾斜角度变大,船上立刻传来一片惊呼声。 这一瞬间,赖一心大声说:「集合、结阵!」 众人听到这声呼喊,反射性地聚集了过来,赖一心炁息爆起,银枪上腾起碧绿龙焰,他将长枪一把穿入厚实的金属甲板内,抓着说:「小睿学我,宗儒、奇雅炁墙结合,大家抓着。」 有默契的团队,话不用说得很清楚,彼此一看动作就明白意思,随着赖一心的指令,吴配睿大刀爆起赤焰,一样倒穿插入甲板,跟着紫色和绿色重叠而起的弧形护罩,倏然涨起,把众人团团包裹了起来。 这两道炁墙下端紧抓甲板,上方则凝聚在两支长武器尾端,包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炁罩,除了和整个炁墙结合的黄宗儒之外,每个人都抓着枪尾或刀尾,凝定着身子。 大伙儿刚站定,船尾猛然翻起,巨浪压来,船只腾上空中,又高速落下,一大片海浪随着狂风冲刷而来,无数惊呼惨叫响起,在一片漆黑中,周围人们惨号乱滚,风声、浪声和落海时的惨叫声此起彼落。跟着突然一连串爆响炸起,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雾中,火光忽闪忽没,热浪、海浪轮番向着闪着碧紫光焰的炁墙冲来。 海浪的力量虽大,但一波波打来,却也撞不散这一柔一刚两层结合的炁墙,但那巨浪似乎还不只一波,竟是一道又一道无穷无尽地冲来,翻得人好生难受。 这时船队早已经被冲散,船上数千人上上下下地随浪摔滚,船只同时被巨浪推着高速往外涌,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天上黑云一散,竟是被海浪送出了黑云区,但周围仍是狂风巨浪,不断翻腾。 又过了许久,船只终于缓缓停下,但海中大浪仍不断翻腾,推得船只摇晃不停。 没事了吗?众人抬头四顾,见那层盖住半个天际的黑云,似乎正缓缓回缩,除此之外,海面上只有孤伶伶的这艘船,而船上竟是一片死寂,只见空荡荡的甲板上大滩海水正往四面流泄,船身满目疮痍,船体也倾斜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沉下去。 「收阵吧。」赖一心拔起插在甲板中的银枪。 众人往外走开几步,四面张望,侯添良诧异地说:「人都死光了吗?」 「底下还有不少活人。」怀真说。 叶玮珊跟着点点头,她感应到船舱中仍有不少炁息,不过刚刚聚在甲板上的大多数人,恐怕是凶多吉少。 「为什么船会变这样?」吴配睿诧异地说。 「道息……恐怕是弥漫全世界了。」叶玮珊顿了顿说:「所以船上的燃油、武器都爆炸了……」 以后……真的得过另外一种生活方式了吗?众人这一瞬间,都愣在那儿。 这时一群湿淋淋的男女纷纷挤出舱口,看来船舱中已经浸水,他们看到叶玮珊等人,也只是吃惊地看了一眼,随即往船尾奔,同时船身突然一晃,似乎正要往下落。 叶玮珊一惊,忙说:「大家东西都有带着吗?快上救生艇。」 这次上噩尽岛众人力求轻便,带的东西都不多,加上寝房也不只有自己人,所以几乎都随身带着家当,此时众人眼见不对,跟着往后奔,还好这运输舰本就是打算送人上噩尽岛,船侧悬挂的大型充气艇十分多,现在才不过挤出数百人,救生艇还没被抢光。 这种大型气筏足可容纳近四十人,但大伙儿谁也没管这么多,通常三、五人就挤上一艘往外划,一下子数百艘气筏漂在海上。随着那运输舰逐渐下沉,后面才逃出来的人纷纷跳入水中,往人少的救生艇游去。 不久后,跃下海面的人越来越多,运输舰也终于沉入海中,跟着轰然一声,一道气浪炸出,带出一股下旋的漩涡,一些离船太慢的,就这么被扯入海中。 随着海浪拍打,气筏上下漂浮着往外散,白宗众人占的气筏正不断拉起在海中漂浮的人上船,赖一心一面对其他的气筏喊:「喂!……靠过来接人啊!大家把船绑在一起吧?」 虽然不少人听到赖一心的叫喊,却没人愿意理会,尤其人少的船,更急急忙忙地划着船往外走,似乎想早点离开这个地方。 「怎么回事?」赖一心诧异地说:「大家在赶什么?还有很多人没上船呢。」 「我们也快走吧。」一个刚爬上船,在旁颓丧坐着的青年说:「船上预备的紧急粮水不够多少人吃。」 「是啊,快走吧。」另外有人拿起了绑在船侧的塑胶桨,一面划一面说:「道息弥漫世间,也不可能有援救了,我们得靠自己找到陆地。」 「等等,那边还有两个往这儿游,让他们上船。」赖一心看着喊。 「快走,会有别人救他们的。」另外又有人喊:「我们船上已二十多个人了。」 「不行啊。」赖一心说:「其他船都跑光了。」 「救命啊!」那边的人狂喊。 「快走、快走。」几个人纷纷拿着桨往外划。 「咦?你们怎么这样?」赖一心不禁一呆,不知该怎么说服这些人。 「靠!给老娘停下!」玛莲炁息一迸,挥着炽焰乱滚的厚背刀骂:「再动桨的小心被我踢下船!」 白宗众人吸纳妖质的量已经不少,再加上洛年之镜的加持,现在体内存有的炁息强度远多于一般变体者,而且这些人刚刚在船舱中忍受着天摇地动的翻滚、水浸,早已经乏力,看玛莲这么一发威,众人还真不敢动了。 奇雅突然说:「是李宗的。」 众人一怔,目光转过,果然是李宗那两父子。李欧和李翰,两人正一面喊一面往这儿游,他们炁息虽存,却已经没剩多少,连游泳的速度都快不起来。 听到是李宗,叶玮珊不禁微微一怔,却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叶玮珊皱眉说:「看什么?救人啊。」 她这一说,赖一心露出开心的表情,回头喊:「往那儿划!去救人。」 还要划啊?那些刚刚才被喝止的一呆,却见玛莲又瞪了过来,几个人只好认命地划桨,向着那方迎去。 李欧、李翰两父子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被白宗救了起来,两人被赖一心从水中提起,一面道谢,一面不禁偷瞄着叶玮珊。 叶玮珊却别过头,故意不看着他们俩,两人也不敢自讨没趣,找个地方坐下不吭声。 「要不要一起啊?绑在一起比较安全啊。」赖一心还在对外喊,但其他的船却纷纷往外划,似乎没兴趣。 「小兄弟。」一个中年人叹口气说:「我们这船上人最多,谁想和我们连在一起?」 「喔?海浪这么大,船绑一起比较稳啊。」赖一心诧异地回头。 「如果是等待援助的话,绑在一起确实比较好。」另有一个人闷声说:「现在船和飞机都没法开来这儿了,只能靠自己划,人太多的船,撑不了几天的。」他似乎是比较早上船的人,对这艘船最后居然变成三十人左右,大感不满。 「该往哪儿划啊?」拿着桨的四人,一面乱划一面问:「谁要用外炁推一下啊?」 「最近的还是夏威夷吧?」有人说:「应该是东边。」 另外也有人懒洋洋地说:「还不知道多远呢,外炁推不久,轮着划吧。」 「来分组吧!」赖一心精神很好,大声说:「炁息不够的,别呆着,快点引炁,除了我们白宗以外,还有专修派的吗?」 见没人回答,赖一心接着说:「既然都是兼修的,准备轮流以炁推船,四支桨交给专修的内聚型轮流划……夏威夷不过就是千公里远啊,大家轮班一下,顶多两、三天就会到了,不用担心吃的不够,这就是人多的好处啊。」 「我的武器丢了。」一个青年尴尬地说:「发不了外炁。」 「我也是。」有人开了口,另外好几个人跟着说。 「那就排到划桨组。」赖一心马上说。 「快也没用。」有人皱眉说:「海上航行重点是方位,现在只能跟着前面划的人,除非有人知道夏威夷群岛的正确方向?」 事实上确实谁也搞不清楚,刚刚那阵大浪,不知道把人卷出了多远,日出的方向虽然大略是东方,但实际上仍有差异,在大海上,稍微偏离一点角度,结果可能就是天差地远,正所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赖一心一怔,看着周围的船却也说不出话来,虽然大致上是往东,但每艘的方位都有微妙的不同,似乎谁也搞不清楚正确的方向,每个人都跟着划最快的船走,而最快的船上只有三个人,冲在最前面,也不知道是懂得判断方向,还是怕人抢他们的食粮。 「夏威夷……」怀真看着沈洛年说:「前几天住的那个小岛对吧?」 「嗯?」沈洛年一怔说:「妳知道方向吗?」 「那儿啊。」怀真随手一指,向着船头的左前方比。 「怀真姊知道方位?」赖一心听到两人对话,马上说:「怀真姊负责掌舵!」 哪有舵?怀真一怔,随即笑说:「这样吗?」跟着她微微一挥手,外炁一涌,船头轻飘飘地往左侧一摆,对准了她刚刚指的方向。 「妳怎么判断的?」有个中年人怀疑地看着怀真:「不是乱说的吧?」 「是真的喔。」怀真一笑说:「就在那儿。」 反正没人知道正确方向,也只好相信怀真的指示。赖一心高兴地说:「快吧,分组吧,哪些人排第一班?」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应声。 赖一心见状,笑说:「不然白宗先来好了?」 「维持稳定速度比忽快忽慢好,我们的人别同时上,一心,我来排吧……」叶玮珊回头对众人说:「我们分划桨和外炁两组,各分成三班轮流,武器还带着的请举手……」 赖一心自知这方面远不如叶玮珊,呵呵一笑,不再管这件事情,站到船头,大声对外面嚷:「喂——欸——往夏威夷,这方向才对啊!」声音在海面远远传了出去。 这声喊,似乎造成了一些纷乱,有些船不予理会,有些考虑片刻之后,还真的转头跟着这方向划来,随着赖一心喊个不停,片刻之后,一大半都转往这边走。 「别喊了。」叶玮珊已经排好班表,一面皱眉说:「有些船人太少,一段时间以后跟不上我们。」 「跟不上?」赖一心一惊说:「要不要等他们过来绑一起?」 「没用的。」叶玮珊说:「他们反而会以为我们要抢吃的,你没看每艘船都故意距离这么远。」 「我问问看。」赖一心回头大喊:「过来一起走喔,否则会被甩掉喔。」但正如叶玮珊所料,没有一艘船理会赖一心。 「不行耶。」赖一心为难地说:「要不要划慢一点,等等他们?」 「我们的食物不足,不能等。」叶玮珊摇头说:「他们船上只有三、五个人,就是为了可以多吃几天,别管他们了,只要大方向没搞错,还是能到吧……」 赖一心虽然有些为难,但对方不肯来,总不能过去抓人过来,也只好罢了。 方向既然确定,眼前的问题解决了,众人不由得都开始想之后的问题,世界现在道息弥漫,代表着到处都可能会出妖,这一船上的人来自四面八方,每个人都在担心自己故乡的状况。 白宗等人当然也是一样,片刻后,除了正轮班推动气筏的奇雅、张志文、吴配睿三人之外,白宗其他人都聚在船头商议,黄宗儒正低声问:「怀真姊,当真全世界都布满道息了吗?」虽然只有他开口发问,但众人脸色都颇沉重。 「嗯。」怀真点头说:「不过有的地方稍微淡一点。」 「哪儿?」侯添良说:「怀真姊,台湾那边怎样了?」这才是大多数人担心的问题,毕竟众人家人都在台湾,就算是玛莲、奇雅,也挂心着白玄蓝夫妻,都想知道台湾的状态,连沈洛年也不免稍微挂心自己叔叔。 「你们住的小岛吗?太远了,不知道耶。」怀真说:「道息淡的地方,就是原来有息壤的地方。」 「啊?」众人一愣。 怀真接着说:「最大的一块就是原来噩尽岛那儿,现在变很大一片土地,那儿道息最少,和过去刚好相反。」 「怎会这样?完全颠倒了。」众人诧异地说。 「息壤爆了之后,似乎就变成会排拒道息,对啦,那个让人不能引炁的绑人衣服,一定是爆掉的息壤做的……」怀真说到这儿,突然一惊说:「啊!这样息壤不就都坏掉了吗?怎么做新的镜子?」 「就别做了啰。」沈洛年说。 「怎么这样!」怀真失望地说:「这息壤早不爆晚不爆,偏偏这时候爆。」 「对了,我们回夏威夷干嘛?」玛莲突然睁大眼说:「如果船和飞机都不能用,到时候要回台湾,还是得往西走啊。」 「台湾比夏威夷远多了,这船上的食水不能撑这么久啊。」叶玮珊说:「而且也不是人人都要去台湾。」 「对喔。」玛莲敲敲自己的头,呵呵笑说:「这脑袋就是不灵光,多亏有玮珊。」 「不,还好有怀真姊在。」叶玮珊望了怀真一眼说:「不然这船上没罗盘,我们也不擅航海,可麻烦了。」 「怀真姊怎么知道方位的啊?」赖一心好奇地问。 「自然就知道啦。」怀真嘻嘻笑说。 这算什么话?众人相对苦笑,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 「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叶玮珊突然皱起眉头说:「那些未拆的核弹,不知道有多少……」 众人想到这件事,一时之间都沉默了下来,隔了片刻侯添良才开口说:「那个……我不大懂,台湾有核能电厂,那和核弹不一样吧?不会爆吧?」 「现在的应该都不会吧。」叶玮珊虽然成绩不错,可也没怎么研究核电厂,只摇摇头说:「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说现在的核电厂,就算被人破坏,也不会像核弹一样瞬间产生巨大能量,和过去发生过问题的核电厂不同。」 「那就好啦。」侯添良松一口气说:「台湾反正没核弹,该不会有事。」 「不是这么说。」黄宗儒摇头往空中看,迟疑地说:「若同时爆炸的核弹太多,影响的是全世界。」 众人正烦恼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抱歉……叶宗长、胡宗长,打扰一下。」 叶玮珊一怔,转过头,却见到李欧之子——李翰,正低着头凑了过来,叶玮珊虽然讨厌李宗的人,但李翰过去对白宗还算挺和善、公道,而且二十多岁的李翰,长相方正、气度沉稳,看起来并不惹人讨厌,还曾和叶玮珊一起去找过沈洛年,总算有点交情。 这人过去也是意气风发、神采飞扬,怎知到了今日竟如此落魄?……叶玮珊不想在这种时候给人脸色,只收起笑容说:「李先生,有事?」 「我想请教一下诸位。」李翰叹了一口气说:「如今世上是否已经充满道息?」 「可能吧。」叶玮珊自然不会帮怀真和沈洛年泄底,目光一转说:「我们也只能依现状推断,毕竟谁也无法真的感受到道息。」 「我和父亲也是这么想,当船体燃油、爆药等物爆炸之时,已经离噩尽岛十分远,不该是受噩尽岛影响,只能推测噩尽岛集中道息的能力已经失效了。」李翰顿了顿说:「回到夏威夷之后,诸位想必会回返台湾……我们李宗……恐怕只剩下父子二人存活,不知能否与诸位同行?」 明知道叶玮珊讨厌李宗,这不是自己来讨骂吗?众人都看着叶玮珊,不知她会如何发作。 叶玮珊先看了远远低着头、颇为沮丧的李欧一眼,思索了几秒之后,这才对李翰说:「就这么办吧。」 李翰似乎没料到叶玮珊这么轻易就答应了,脸上再度露出神采,又意外又高兴地说:「多谢叶宗长。」 「不用客气。」叶玮珊说。 「那么不打扰了。」李翰微微一礼,退了开去。 「玮珊妳不气他们啦?」玛莲诧异地问。 叶玮珊一怔,轻轻摇了摇头说:「该怎么说……我讨厌李宗,但也没到不共戴天的地步,若不管他们,只凭两人大概回不了台湾……毕竟大家都来自同一个地方,他们也有亲人……」 叶玮珊说到这儿,停了下来,众人也都明白了她的意思,毕竟不管彼此立场如何,担心家人的心态都是一样的,大家又来自同一个地方,总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 众人沉默了片刻,突然听到后方气筏那儿传来纷闹声,大伙儿纷纷转头,却见几艘气筏上的人们,正对着西面指指点点,脸上都是惊恐的神色。 「怎么了?」众人纷纷询问,却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似乎有妖怪。」沈洛年皱着眉,望着那端的海面,不是很有把握地说。 这时突然哗啦啦一声响,一条黄黑粗大的长形无鳞蛇般的巨物,从某艘气筏旁窜出海面,跟着又在数公尺外沉了下去,同时溅起了一大片水花,那家伙看不出多长,但足有火车般粗细,似乎正绕着那艘气筏游动。大伙儿看得清楚,不禁都发出了惊呼声,那气筏上的五人当然最惊慌,一个个拿起武器左顾右盼,一面对外呼救。 那是什么?那东西一口咬来还得了?众人正紧张的同时,沈洛年正诧异地对怀真说:「这么大只,妖炁怎么这么淡?」 「因为这妖的妖炁本就不多,又分散在整个身体,所以不易察觉。」怀真笑说:「这大家伙叫黧鲡。」 「离离?」沈洛年不管这蛇形怪鱼的名字,看怀真一脸轻松,诧异地说:「这东西不危险吗?」 「还好。」怀真凑到沈洛年耳畔说:「没关系啦,那五个人吃下去它就饱了,饱了就走了。」 「呃?」沈洛年白了怀真一眼说:「叫它去吃鱼成不成?」 「真是爱管闲事,人类就是这种个性讨厌,说不定他们打得赢呢?」怀真嘟起嘴想了想,转头说:「玮珊。」 「啊?」看怪物出现,正有点紧张的叶玮珊一怔回头:「怀真姊,妳知道那是什么妖怪吗?」 「黧鲡。」怀真顿了顿说:「名字不重要,妳把炁息全力外放一下。」 「喔?」叶玮珊微微一怔,随即听话地放出炁息,只见她周身立即冒出螺旋形的红色焰息,随着这个动作,一股庞然炁息压力勃然而出,许多人忍不住都转过头来,以为叶玮珊要出手对付那怪鱼。 但就在这时候,那怪鱼突然扭头潜下海中,就这么消失不见,再也没冒出来。 「可以了。」怀真说:「那种妖怪胆子很小,发现有稍强的炁息就会逃。」 叶玮珊见周围各气筏上众人都看着自己,连忙把炁息收敛起来,一面有点脸红地说:「怎不叫一心或玛莲放,他们炁息威力比我大多了,也比较不显眼。」 「黧鲡感应能力很差,发散型的炁息对它来说比较明显。」怀真笑说。 「怀真姊!」玛莲诧异地说:「妳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啊?」 「啊?」怀真嘻嘻笑说:「很多书上都有提到吧。」 哪种书有提?《封神榜》、《西游记》还是《聊斋》?众人都是大皱眉头。 沈洛年看状况不对,怀真过去喜欲之气气息较强,随口乱扯别人也迷迷糊糊地信,现在效果大幅降低,扯下去说不定会露馅,连忙打岔说:「海里面妖怪多吗?」 「还好,深海里的只要肚子不饿,大多与人无害……」怀真说到这儿,突然一皱眉,往西北方的天空看了过去。 「怎么?」沈洛年跟着往那儿望,却什么都没看到,也没感觉到妖炁。 「有一群……有点像是计家的旁系族人——腾蛇。」怀真看了沈洛年一眼,轻声说:「很远,看不到的。」 「喔?」沈洛年看着怀真,见她似乎有点烦恼的样子,低声问:「担心什么?是很强大的妖怪吗?」 「我是担心你。」怀真皱眉说:「计家人凶得很,你不怕死又爱管闲事,扯进去连我都倒楣。」 「放心啦,没看到的我才不管。」沈洛年说。 「你骗我。」怀真压低声音,偷指白宗的人说:「若是这些人有事情,你没看到也会管!尤其是玮珊!」 「呃……」沈洛年想起不久前的事情,脸微微一红,顿了顿说:「那补个例外进去,熟人的事情我才管。」 「真的吗?」怀真噘起嘴,不大信任地问。 「这么多事情,怎么可能每件都管?」沈洛年笑说:「计家又是什么妖怪?」 「龙族。」怀真说。 「咦,上次妳作贼……好像说别的名字?」沈洛年一时想不起来。 「上次是说敖家。」怀真白了沈洛年一眼说:「敖家、计家、应家,三族都是龙族,敖家霸,计家凶,应家恶……计家龙族对人类本来就不友善,看到这世界被人类搞成这样,不知道他们会干什么,我现在状况又不好,你答应我,可别胡乱插手。」 「知道啦。」沈洛年说:「只要没看到,死一半人类我也不痛不痒。」 「只死一半还算小事呢。」怀真哼了一声。 「呃?」沈洛年声音大了些,诧异地说:「会死多少人啊?」 见众人注意力转了过来,怀真摇了摇头不说了,沈洛年不便追问,只好住口,但心中却不禁有点担心,死别人就算了,至少要把叔叔救走……看来真得快点回台湾才行。 第四章 我饿了 第四章我饿了 还好一路上没再遇到什么古怪的海妖,众人一路轮班催力航行,到了第三日夜间,夏威夷群岛果然出现在眼前。本来跟在后面的几十艘气筏,只剩下五艘还跟在十余公里外,其他的越拖越远,已经退到了地平线之后。 夏威夷群岛包含好几座大小岛屿,檀香山位于「欧胡岛」上,抵达「欧胡岛」之前,会经过「你好(niihau)」、「可爱(kauai)」两岛,当最西边的「你好岛」在月光下出现的那一刹那,气筏上不禁传出欢呼声,这三天日晒雨淋,只靠一点点食水充饥解渴,实在辛苦,眼看困难就要度过,众人脸上都是笑容,彼此庆贺着。 叶玮珊先和赖一心相对一笑,跟着目光转向沈洛年,却见他和怀真两人似乎脸色都有点凝重,正看着远方的群岛,叶玮珊微微一怔,提炁轻飘,掠到了沈洛年身前说:「怎么了?」 沈洛年和怀真对视一眼,这才对叶玮珊说:「妖炁很重。」 「岛上吗?」叶玮珊一惊。 「不只。」沈洛年说:「一直到海里都有。」 叶玮珊不是没想过这可能,但当真遇到,还是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可是在这太平洋的中央,除此之外,也没其他选择,叶玮珊低声说:「我叫大家准备一下。」 「玮珊,等等。」怀真说。 「怀真姊?」叶玮珊转回头。 「叫大家别随便动手。」怀真眨眨眼说:「不是每种妖族都会杀人喔。」 「嗯,我明白。」叶玮珊点点头,转头吩咐去了。 「来了。」沈洛年往海面下看,手不禁放在腰间,准备随时拔出金犀匕。 不过沈洛年感觉到的妖炁并不算很强大,所以他也不很紧张,只盯着海面往下看,船上众人似乎也隐隐有感觉,还带着武器的人都拿着武器站起,分散到气筏的边缘,提高警觉。 这时月光虽然明亮,海面下还是一片幽暗,只隐隐看到十几尾如蛇似鱼的暗影在海下穿梭,这些长形的妖物约两公尺左右,不算太大,似乎对这艘气筏挺好奇,但又不敢接近。 「是小青鳞吗?」坐在筏边的怀真,伸手轻轻拨水说。 随着她的拨动,突然哗啦一声,水中窜起小小一片东西,迅速地拍了怀真手掌一下,又弹身往外游,一下子窜出老远。 「果然是小青鳞。」怀真笑了起来,继续轻拍着水面。 「怀真姊?」拿着大刀的吴配睿,紧张的神色消失,有点好奇地说:「没危险吗?」 「这些只是青鳞鲛人的孩子。」怀真转头说:「不过妳别学我,他们皮起来会拉人下水的。」 「呃。」吴配睿正想模仿,听见了连忙缩手。 这时又有一只从海底窜上,一样拍了怀真手掌一下,跟着迅速地游开,这次沈洛年可看清楚了,那长形妖物的前半截有点像人形,和怀真拍击的东西,似乎正是他们的手,不过那手上满是青色鳞片,在月光下闪动着妖异的光芒。 又过了片刻,拍击怀真手掌的妖怪越来越多,那些妖物们渐渐接近之时,怀真突然收起手掌,微笑着往下望。 安静了半晌之后,终于有一只从水中钻了出来,那妖怪上半身果然似人,但却布满片片青鳞,完全没有毛发之类的东西,他微尖的头上有两颗又圆又大的眼睛,没有耳鼻,只有一个比例上颇巨大的嘴,那嘴正不断开合着,里面还有两排又密又利的小小尖牙,一直排到两旁。 两方对望片刻,突然那妖物身旁又冒出一个一样的妖怪,跟着噗通哗啦连响,十几只青鳞鲛人冒出水面,一面推挤着一面看着众人。 这鲛人的面孔,说实在看起来不怎么可亲,尤其那咧开的巨口,更是看来有些可怖,但沈洛年却看得出来,怀真说得没错,这些果然都是小孩子,他们不但开心,而且充满好奇,虽然也有两分胆怯,但在你推我挤之间,这份胆怯也消失了。 「这种妖怪真难看……」一个青年忍不住说:「可以赶走他们吗?」 「别乱来。」怀真回头轻叱:「想跟前面整族的青鳞鲛人为敌吗?」 众人不由得一呆,谁也不敢妄动,沈洛年却有些意外,这些人眼中,只觉得难看吗?这些小妖怪的那种气味,明明就像人类小孩一样啊,还比人类小孩安静多了。 突然远远传来一声仿佛斥骂一般的低沉声响,那些小青鳞冒出了惊讶的神色,同时往下一沉,钻入海中,那如蛇般的后半身,末端尾鳍展开如一片青扇,入水时啪地一下喷出大片海水,洒得众人浑身。 有人忍不住开骂了:「妈的,这些小妖怪……」 说到一半,那人却闭上了嘴,前方数公里宽的海面上,突然冒出了无数个半身身影,看体型似乎比刚刚那些小青鳞大上一倍,正是成千上万的青鳞鲛人。 这时在后方推动气筏的人,不禁停下了手,再往前岂不是冲入妖怪窝了? 「继续走,慢慢走。」怀真说,一面御炁拨动船头,往旁绕,后面几个拿着短剑的人们这才继续御炁缓推着船。 「这些鲛人有敌意。」沈洛年在怀真身旁低声说。 「嗯,可能有人类惹过他们。」怀真点点头说:「但是因为我们没碰他们的孩子,所以还在观望。」 「大家尽量别乱动。」叶玮珊回头低声说着:「我们不能继续在海上漂流,得先想办法上岸再说。」 随着气筏的移动,那些鲛人圆滚滚的眼睛也直盯着不放,又过了片刻,一群约百名的鲛人,缓缓地往气筏接近。 这些鲛人的妖炁大概只有凿齿那种水准,不算太强,就算不考虑船上其他的人,单以白宗众人的实力来说,这百多名鲛人没什么可怕的,但一来他们后面还有千万同族;二来这儿在海面上,打起来想必吃亏。众人心中不免紧张,都凝聚着炁息,准备应变。 「应该只是来监视的。」怀真说:「继续走,他们不可能每个岛都霸着。」 果然那群鲛人只在数十公尺外远远跟着,怀真控制着气筏的方位,往南绕过了「你好」、「可爱」两座岛屿,这才转向往欧胡岛走。 总算鲛人似乎没围着欧胡岛,众人当下松了一口气,推着气筏往那儿走。但随着距离越近,气筏上的人们心中越惊,岛屿从西面往南沿海,本是连绵一大片充满活力的城市,这时却是一片死寂。 众人心中都急,当下朝西南角的海岸驶去,很快就停靠在岸边,而直到这个时候,那些尾随的鲛人才无声无息地退去。 众人上了岸,一时都有点惶然,这美丽的海岸并未改变,但整座岛屿的气氛却已经不对了,大家对妖炁的感应能力虽然没有怀真那么辽阔,也不如沈洛年的精细,但却都能感觉到这岛上到处都是妖炁,仿佛当初的噩尽岛一般。 一个中年人打破沉默开口说:「大家打算如何?讨论一下吧?」 人群一角有四个聚在一起的人,他们商量了几句之后,其中一人走出来,对众人说了几句不是很流畅的英文。 当时的运输舰上,除了有各国宗派之外,日韩两国的人都不算少,这四个刚好是韩国人,这数日两方沟通,都是使用英文,叶玮珊转头对众人说:「他们想先去檀香山的韩国领事馆看看。」 另外两个日本人也开口表达了类似的意愿,而七、八个原属总门部队的青年,则想去总门大楼还有军营区看看,几名来自中国大陆,却不属于总门的人们,虽然分别隶属不同的宗派,也想跟着去。 各人表达想法之后,都等着白宗说话,毕竟这些人几乎都是被赖一心从海面上捡起来的,能顺利回到夏威夷,多少都有点感激。更别提白宗一伙虽然都是少年男女,能力却似乎十分强大,让人不得不「尊重」他们的意见。 叶玮珊看众人都望着这边,转头问:「怀真姊,里面危险吗?」 「不知道耶。」怀真说:「似乎没什么特别强大的妖怪。」 「叶宗长。」一个青年说:「一起入檀香山走一圈吧?也许还有人需要帮忙呢。」 「别进去吧?我们直接回台湾好了。」张志文吐吐舌头说:「去港口弄艘小船,放了吃喝的就走吧,深入岛里面太危险了。」 「但是这趟旅程太远,食水得带足,船上也得有休息的地方,所以船不能太小,也就不能都靠炁息推动。」叶玮珊沉吟说:「我想去找找海图、航线图之类的东西,也得准备食物,你们觉得呢?」 「台湾有多远啊?」玛莲问。 叶玮珊想了想说:「七千……八千多公里吧。」 近千公里就花了三日,八千公里恐怕要一个月,如果船上人更少、船更大,那说不定得花更久的时间,何况海面上风浪难测,确实不能说走就走,众人当下没有其他意见,都决定往城市里面走一趟。 「洛年。」叶玮珊转头说:「怎么走比较安全?」 沈洛年四面望了望,回头说:「我未必每种妖怪都能感觉到喔。」 「这也没办法。」叶玮珊苦笑说:「反正谁也感觉不到。」 「嗯……沿海似乎没妖炁,往里面妖炁就重了起来,那片山地南端最多,很多妖怪聚在那儿……」沈洛年先指着欧胡岛西方那条南北向的山脉,跟着又往东面指:「檀香山是那边吧?里面妖炁也不少。」 「那么……」叶玮珊做了决定:「我们沿着南面海岸走,到了珍珠港之后才往内部移动,先去军营,也许可以找到代用的武器。」 既然决定了,众人收敛大部分炁息,在夜色中,开始往东方沿海移动。 这原本美丽的小岛,此时路旁房屋崩碎毁坏,处处残砖碎瓦,有些木造房舍更被烧成一片焦黑,柏油路面大片大片地翻裂,路灯一支支从根部翻出,随意地翻倒在路面上,偶尔出现的大小汽车,除油箱部分炸裂之外,大都扭曲变形、不成模样,不知被什么东西破坏过,一路上更到处都是已干涸的大片血渍。 越接近城市,被破坏的状态就越严重,地上也开始出现越来越多死尸,这儿天候较暖,不少尸体已经开始发出恶臭,众人脸色渐渐沉重,忍不住暗暗咒骂。 眼看不远处一幢烧黑的海边饭店大楼塌成一片,满地都是散碎的水泥、玻璃、钢筋和无数的尸首,沈洛年对身旁的怀真低声说:「这儿出现的妖怪是不是怪怪的?杀人就算了,干嘛破坏房子?还放火?」 「你们人类才是破坏狂。」怀真低声说:「他们只是想恢复原状而已,火该不是他们放的。」 「什么意思?」沈洛年诧异地问。 「这些房子、水泥、柏油路,难道是大自然原有的景观?」怀真说:「至于火焰,应该是屋内原有的燃料自爆了。」 「唔。」沈洛年明白了怀真的意思,顿了顿才说:「但不弄成这样,人类会不够住。」 「妖族也需要很大片的自然空间啊。」怀真吐吐舌头说:「只好打仗啦。」 从这角度说来的话,似乎也无可厚非,沈洛年无话可说,既然两方都有理,那真的只能打仗抢地盘了,沈洛年想想又问:「那地底下的石油天然气那些呢?不就全爆了?」 「水下或太深的地方,比较不会产生火妖,所以不容易爆。」怀真说。 「这样的话,人类如果住地底会不会比较好?」沈洛年问:「能不能用电?」 「只能用火,电不行。」怀真皱眉说:「住地底深处很不舒服吧?」 也有道理,沈洛年点点头没吭声。 这时远远又是轰地一声传来,似乎又有一栋巨大建筑物倒塌,只见檀香山市区炸起一片尘烟,众人一愣,脚步都慢了些。仔细一听,市区中似乎不断有大楼倒塌的声音,刚刚那一声只是比较声势浩大的其中一个。 这时沈洛年已经搞清楚了,留在城市的妖怪,主要的目的就是想把城市「恢复原状」,而海岸边大部分地区已经破坏,因此才没有妖怪,至于岛西山上,人类建筑物应该不多才对,为什么妖怪会集中到那边,他可就想不出来了。 众人虽收敛了炁息,但速度依然不慢,这么一路点地纵跃腾行,很快就接近足有四公里方圆的珍珠港区域,这才转向往内陆走,这一转,众人眉头都皱了起来,结阵领头的白宗等人也不禁停下脚步。 这港区已经不复过去的模样,月光下,只见港口海水中处处漂浮着各种破碎的船只残骸,本来许多大船停泊的地方,都变得空荡荡的,也不知那些船是不是都已沉入港中。原本规划整齐的建筑群、飞机仓库,也仿佛经历过一场猛烈的轰炸,到处都是爆炸的痕迹,有些地方还在闷烧,冒着浓浓的黑烟,也没人理会。 这似乎是各种炸药、油料同时爆炸产生的结果,万幸的是没有核爆的痕迹,看来檀香山这儿当真没留着核武,那吕部长虽然满口谎言,这话总算没骗人。 「这儿尸体似乎比较少?」黄宗儒东张西望,诧异地问。 「应该是有人收拾过,不然就是先一步撤退走了。」叶玮珊说:「刚爆炸的时候,妖怪可能还没出现。」 「叶宗长,往军营走吧。」后方一个中年人低声喊。 这儿毕竟只是顺路经过,叶玮珊点了点头说:「一心,走。」 前端的赖一心应了一声,领着众人继续往前走,沿着崩坏的道路绕出军港,向着军营走,但看着周围房屋倒塌火烧的状况,众人不禁都有点担心。好不容易走到营区,果然也是坍倒得不成模样,众人愣愣地看着,一时都有点傻住了。 「还是找找看吧。」一个原属总门的青年回过神来,往印象中收纳短剑等武器的地方跑,不过既然身为变体者,武器不会频繁更换,预备的自然也不多,能不能找到也是得看运气。 那人一动,众人也跟着往内走,有的人跟着帮忙找武器,有的人四面翻看着,叶玮珊回头对白宗众人说:「既然停下了,嗯……两人一组吧,分头找找有没有吃喝的,洛年和怀真姊,麻烦你们留意一下周围。」 众人点头后分头散开,沈洛年和怀真两人,就这么在月光下,站在大门前的水泥空地,听着远处的大楼倒塌声,看着周围的一片凌乱废墟发呆。 从那日晨间异变突起后,两人还是第一次单独相处,沈洛年看着怀真,苦笑说:「这就是妖怪世界?妳说的仙界?」 「还早呢。」怀真摇摇头说:「现在顶多和过去噩尽岛中央山地差不远,强大的妖怪还来不了,否则会和我一样大伤元气……不过,看来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 「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有这么大的变化……」沈洛年说:「而且妳居然也不知道?」 「息壤我虽然听过,但也没亲眼看过,不知道会爆炸……」怀真摇摇头,白了沈洛年一眼说:「反而是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啧。」沈洛年抓抓头说:「我是知道息壤会爆炸,但没想到整座噩尽岛都会爆。」 「其实也没什么不合理的。」怀真沉吟说:「息壤活着的时候,借着吸引道息转化扩大体积,本来就是它最基本的能力……只不过没想到死了以后,还能发作一次,体积既然瞬间变大,就爆啦。」 「总门不是说会一直建立息壤丘吗,怎么也没用?」沈洛年说。 「我也不清楚。」怀真想了想说:「道息是凤凰放出的东西,她想放多少就有多少,也许人类这样胡搞被她注意到,一瞬间放出大量,把这问题解决,也不一定。」 沈洛年皱眉说:「早该叫他们把核弹拆光。」 怀真好笑地说:「你叫他们拆,他们就会拆吗?」 这说得也是,沈洛年叹口气,不再想已经过去的事情,目光一凝说:「城市里面拆房子的妖怪,和西边山脉的妖怪似乎相同,这岛上只有一种妖怪吗?」 「是吗?」除了特定某些妖怪之外,怀真倒没办法分辨得这么细,她看着沈洛年说:「最东边和最北边那片山地呢?」 「东边?北边?」沈洛年诧异地往两个方向望了望说:「我没感觉到什么。」 「可能对你来说太远了。」怀真说:「东边、北边、西边山地里,似乎都是妖怪和人类对峙着。」 「哦?」沈洛年意外地说:「还有人活着?」 「啊!」怀真皱眉说:「糟糕,不该说的,你又想去多事了?」 沈洛年想了两秒,摇摇头才说:「没有,我不管。」 「真的?」怀真怀疑地看了沈洛年一眼。 「嗯。」沈洛年说:「其实我现在看妖怪和看人感觉差不多,都不认识的话,真懒得管谁要杀谁。」 「唷?上次黧鲡想吃人,就要我赶它走。」怀真哼声说。 「近在眼前的当然看不下去啊。」沈洛年皱眉说。 「反正你是怪人!」怀真白了沈洛年一眼。 沈洛年也白了怀真一眼,两人正互瞪,看谁先忍不住笑出来,突然两人同时一怔,转头往外看,沈洛年开口说:「是往这儿来吗?」 「好像喔。」怀真说:「要不要去叫人?」 却是两人同时感觉到,东边不远的檀香山城中,有一批数十名本来在城中活动的妖怪,似乎突然往这个方向转来,正越来越接近。 沈洛年停了几秒,确定对方正对着这儿,连忙点点头说:「要大家躲一下。」两人马上往内飞掠,一路通知众人集合。 大伙儿最后齐聚在后方某个营区,原来总门那几个士兵,还真的找到了一个铁箱,里面塞了几十把短剑,一群人正在那儿选趁手的武器,其他人索性过去那儿集合。 听到了有妖怪过来,众人声音都放低了,那几个人一面就着月光选,一面有人皱眉低声说:「这些武器和咱们部队发的似乎不大一样?还挺多种的。」 「当然。」另外一人得意地说:「这是共联的武器。」 众人一愣之下才明白,当时抓了共联的人,原来把缴下的兵器收在这儿了,这士兵刚好是收执的人,才知道这儿放着兵器。 「阿姊,妳背后那包是什么?」张志文突然低声说。 众人转过头,这才注意到玛莲身后背着一个用床单包起来的大包,玛莲见有人问,嘻嘻笑说:「会客室里面的饮料贩卖机,被我挖开了,有人口渴吗?」 「太棒了,玛莲姊,我要喝!」吴配睿虽然压低了声音,仍跳着嚷,这几日大家都省着水喝,早就想大口喝水。 「来!」玛莲解下大包摊开,果然里面有各式各样的饮料,众人正瓜分的时候,沈洛年低声说:「妖怪进来了。」 众人一愣,不敢再开玩笑,纷纷拿起武器,叶玮珊低声说:「他们能察觉我们位置?」 「有可能。」怀真接口说:「听力、嗅觉很好的妖怪,其实不少。」 「二十只左右。」沈洛年说:「似乎比凿齿强些,比牛头人弱些。」 如果是靠嗅觉之类的追来,恐怕一时甩不掉,说不定还会越来越多,既然数量不多……叶玮珊当机立断地说:「先看看有没有敌意,如果是敌人的话,通通杀光,免得招来更多……白宗结阵迎战,其他人绕到外围,阻止对方逃跑。」 「玮珊,洛年说比牛头人还弱耶,需要结阵吗?」玛莲歪头说:「凿齿那种,我现在可以打一群。」 「呃?」叶玮珊一怔,望向赖一心说:「你觉得呢?」 赖一心微微皱眉说:「这样的话……」 「喂!」沈洛年说:「万一我看错呢?别大意了。」 「也对。」赖一心笑说:「还是先结阵试探吧,敌人要是不强,就交给玛莲和小睿处理,志文、添良外围拦截,其他人观战。」 「帅啊!」玛莲对吴配睿一笑说:「小睿,轮我们俩表演喔。」 「嗯!」吴配睿眼神也透出兴奋。 「小睿小心点。」黄宗儒说。 「知道。」吴配睿对黄宗儒一笑,转身站到队伍前方,举起大刀。 看来这两人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沈洛年和叶玮珊对看一眼,微微一笑,但下一瞬间,又不约而同地想起那天早上的事情,同时转开了目光。 「上吧。」赖一心一引枪,往前奔了出去。 众人向着妖怪迎了出去,却见到一群顶着鳄鱼脑袋的猩猩妖怪,正在广场蹦跳,一面四面张望,一看到众人从后方穿出,这群鳄头猩猩张大有着两排利齿的巨吻,挥动着满是毛的长臂,对着领头的赖一心直扑了过来。 赖一心银枪挑起,左右一弹,将跑最快的两只猩猩打翻,他微微一笑,退了一步说:「上吧。」 玛莲和吴配睿不等第二句话,两人同时往前扑了出去,仿佛在比赛一般,一瞬间就砍翻了七、八只猩猩,红色的鲜血洒满一地,其他的猩猩一声怪叫,转头便跑,却看到张志文和侯添良两人拿着亮晃晃的长剑挡着出口,猩猩们还没来得及四面逃窜,玛莲和吴配睿已经赶上,从后方将猩猩们全部杀光。 打完收工,玛莲笑嘻嘻地说:「十二比八,小睿比我少四只。」 吴配睿招式熟练度本就还不如玛莲,加上过去大半是结阵攻击,真有点不习惯这般放手屠杀,所以一开始慢了些许,但她也挺好强,嘟起嘴说:「我下次不会输的!」 「嘿嘿,那下次来赌点东西如何?」玛莲笑说。 「好啊!」吴配睿扬起头笑说。 「那可得先想好要赌什么……」玛莲得意地说:「赌无敌大吧,输了他就是我的了。」 「什么啦!玛莲姊!无敌大又不是我的!」吴配睿跳脚叫了起来,一旁黄宗儒也不禁有点尴尬。 「妳们别闹了。」叶玮珊微笑插话说:「如果城内的妖怪只有这种强度,就不用太担心了。」 玛莲望着地上的猩猩妖怪尸体,突然说:「欸,妖怪的肉能不能吃啊?好几天没吃饱,我饿了。」 「哇……」吴配睿惊呼说:「吃妖怪肉?这好恶心耶。」 「有什么恶心的?又不是吃人肉。」玛莲摸摸肚子说:「阿姊饿好几天了耶,玮珊,咱们烤个肉吃吧?」玛莲食量本来就大,这三天在气筏上,大家分食那一点点食物,玛莲自然不能多吃,一直都是半饥饿状态,看着肉在眼前,终于忍不住开口,管他是不是妖怪肉? 虽然有个鳄鱼头,但这种猩猩的体态和人类还是挺像,叶玮珊看着地上的尸体,实在提不起食欲。她苦着脸回头说:「怀真姊,可以吗?」 「可以啊,肉就是肉啊。」怀真倒不介意,一面说:「吃妖怪的肉,也会吸收到肉里面蕴含的妖质喔。」 「哇,还有这么大的好处啊?」玛莲诧异地说:「那更要吃多点。」 「玛莲。」奇雅突然责怪地拉了玛莲一把。 「怎么?」玛莲一愣,见大家都看着自己,却不知道自己哪儿说错话了? 一个其他宗派的中年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问:「莫非白宗诸位吸收了更多的妖质?才具有这样的能力?」 「呃?」玛莲终于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当下吐了吐舌头,有点尴尬地看着叶玮珊。 这件事情,总门那边早已经有人知道,也不算秘密,而且现在局势丕变,妖怪大量出现世间,人类多点高手也是好事……叶玮珊想了想,点头说:「没错,为了应付变局,我们确实都吸收了更多的妖质。」 一直没敢和叶玮珊说话的李宗宗长李欧,听到这话,忍不住开口说:「不会有坏处吗?」 叶玮珊看到他就有气,但这时也不好翻脸,只冷淡地说:「试试就知道了。」 李欧退开两步,不过神色却并不怎么难看,似乎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找着李翰低声商议起来。 「我们若从这些猩猩的身体里面迫出妖质来吸收,岂不是比靠着食用吸收还快?」另外有一人问。 「这些妖怪和妖质已经融合,就像从人体迫出一样,十分费力。」叶玮珊说:「如果有时间的话,确实可以这么做,但现在不大恰当。」 众人正沉吟的时候,叶玮珊目光四面一转说:「这些妖怪很可能是因为闻到了什么才来的,现在这儿血腥味刺鼻,说不定还会有更多妖怪被气味引来……」 「正是。」黄宗儒接口说:「我们最好尽快离开这儿。」 「那肉怎么办?不要了?」玛莲有点失望。 「这……除了玛莲以外,还有谁想……吃肉的?」叶玮珊望向众人,还记得用英文再问了一次。 没想到想吃的人还真不少,白宗之外的将近二十个人中,就有一大半举起了手,至于白宗内,只有张志文、侯添良在玛莲威胁下,愁眉苦脸地跟着玛莲举手。 居然有近半的人想吃这种食物?叶玮珊不禁有点意外,但她转念一想便已明白,也许有些人真的饿了,不大在意这是什么肉,但更多人可能是为了妖质才举手的……这也没办法,叶玮珊轻叹了一口气说:「这样吧,砍下一部分带着,退到海边烤来吃,之后休息片刻……我们天亮才入城市。」 「太好了。」玛莲一声欢呼,找着喜欢的部位,提刀割肉去了。 第五章 我要过去捣乱! 第五章我要过去捣乱! 背了肉,众人再度往外退,港口那儿实在太乱,檀香山南岸沿海的房屋、大楼也都倒塌崩毁,一片混乱,不适合野餐,众人索性绕往东南,穿过一样残破不堪的阿拉威游艇码头,到了名闻遐迩的白色人工沙滩——威基基海滩,准备找个地方举办营火晚会。 切肉的时候,玛莲和几个肚子也饿的青年混熟了,加上侯添良、张志文等人,几个人背着猩妖肉块和饮料,开心地跑在前面选择场地。 奇雅退了几步,到叶玮珊身旁和她并行,一面低声说:「其实不用理会玛莲,她饿不坏的。」 「嗯……」叶玮珊沉吟了一下说:「也无妨,对方五感能力比人类强,晚上入城比较吃亏,等天亮也好。」 既然有这个理由,奇雅也就没意见了,点点头正想走,叶玮珊突然开口说:「奇雅……那个,妳敢吃吗?」 奇雅一怔说:「当然不吃。」 叶玮珊回了一个苦笑,让奇雅往前方找玛莲去了,不过她心中却有些担忧,现在也许还找得到一些存粮,但不能用电自然没有冷冻技术,在这亚热带地区食物难以保存,一段时间之后,说不定什么东西都得吃下肚子……叶玮珊想到这儿,看着在玛莲等人身后晃动的尸块,身子不禁抖了抖……日后若非吃妖怪不可的话,至少也要找比较像畜生的来吃。 到了那白色沙滩,玛莲等人把肉块和饮料放下,开始四面寻找可以拿来烤肉的木材,这本来人潮汹涌的美丽海岸,现在上面扔满了没人要的破烂沙滩椅、毛巾、躺席、巨大遮阳伞,在这一片混乱中,棕榈树倒还静静地立着,沙滩上一滩滩干涸的血迹,也不知道是人类还是妖怪留下的,岸边几艘搁浅、破损的小帆船、冲浪板,恰好拿来当成材料。 玛莲等人忙碌的时候,叶玮珊、赖一心、沈洛年、怀真、奇雅等人聚在一旁,正讨论明日的计划,沈洛年和怀真很有默契地都不提其他地方有妖怪和人类对峙的事情,否则赖一心那个热血男一定会想去救人,那可不知道会增加多少麻烦。 另一面,玛莲率领着二十余人,各自分工,同心协力地敲碎了一堆木头,洗净了妖怪肉,堆成一个大木堆和许多肉串,但这时他们交头接耳了半天,玛莲突然回头嚷:「糟糕了。」 「怎么?」站在一旁讨论的叶玮珊等人一愣,向着那儿走去。 「没人有带打火机耶。」玛莲吃惊地说:「这么多人,居然没人抽烟?」 「不是没抽。」有个中年人苦笑说:「当时根本刚起床,身上什么都没带。」 玛莲这才想到,当时在甲板上的人,除了白宗以外,几乎都被卷下海了,这批反而是反应比较慢、比较晚起床才逃过一劫,难怪身上什么都没有。 另一个青年也说:「一天没抽,浑身难过……我去那些石头堆里面找找看?」他指的是不远处崩倒的饭店大楼。 「太危险了。」有人摇头:「那种崩塌的高楼很不稳定,进去不安全。」 「对了,打火机里面有灌瓦斯,不会爆吗?」黄宗儒诧异地说。 「量很少好像不会。」有人说。 其实当初沈洛年回台湾有买些预备的东西放着,比如压电式的打火机、发条式的手表等等……但是找怀真的时候,统统被那只大刑天轰碎了,前阵子回到檀香山,也就没再去准备。 「怎办?」奇雅看大家都在困扰,回头看着叶玮珊说:「妳开始了吗?炎灵?」 「还没。」叶玮珊摇摇头说:「试试看?」 「也好。」奇雅一转头,招呼大家退开。 奇雅是问叶玮珊开始和炎灵交换了没,而这几日两人主要的动作都在累积炁息力量推入妖质,还没开始和炎灵结约,这也是个机会,刚好试试。 叶玮珊拿出匕首,正想开启玄界之门,怀真突然叫了一声说:「玮珊,等等。」 叶玮珊一怔回头,停下了手。 「妳要干嘛?」怀真诧异地说:「生火吗?」 「是啊。」叶玮珊说。 「这么大堆木材一起烧不行啦,会生出火妖喔。」怀真抽出几块木头,让木堆小了一半,这才说:「这样差不多,来吧,别送去太多,一点就好。」 叶玮珊点点头,匕首一挥,木头堆上方开启了一扇门户,随着她口中默念,一片外炁倏然往玄界隐没,同一瞬间,一道灼热炎气透出,轰地一下,那团木头喷出火焰,熊熊烧了起来。 「哇!」众人惊呼声中,纷纷围了上来,白宗众人虽然知道叶玮珊和奇雅这阵子正修炼道术,也不知道有这么方便,而其他宗派的人根本不知此事,更不免诧异。 叶玮珊也不想多说,微笑退开,让玛莲等人烤肉,这时大家都有点开心,又多燃了四组火堆,一串串肉条架在一旁,很快就开始喷溅出油光,发出滋滋的声响。 不久后,香味从各肉串上先后传出,众人纷纷围了上去,每个人似乎都被引起了食欲。 赖一心对叶玮珊一笑说:「真的不吃?我闻到也有点饿了。」 叶玮珊忙摇头,一面往外退,一面说:「你去吃吧。」 「嗯,那妳休息一下。」赖一心钻入人堆,挤了个位置,也开始笑呵呵地烤起肉来。 叶玮珊一个人站在人群外望着那些肉串,倒也有点意外,这般料理过后,看起来还真像普通的肉,似乎没这么恶心了,不过虽然这么想,她还是没有勇气也去拿一条猩猩肉吃。 除了她以外,奇雅和吴配睿也是打死不肯吃,不过吴配睿喜欢热闹,挤在人堆里面拿着饮料说笑,奇雅却板着脸在火堆旁帮着玛莲烤肉,毕竟玛莲吃的速度太快,一个人忙不过来,特别把她抓去帮烤,奇雅拗不过她,只好过去帮忙。 沈洛年也不介意吃妖怪肉,但他却不喜欢挤在人堆里面,眼看怀真被一群年轻男子围着笑闹讨好,他也不去凑热闹,只烤了两串肉便钻出人堆。正胡乱咬间,却见叶玮珊一个人站在人堆外,沈洛年愣了愣,迟疑了一下之后,还是走了过去,伸手说:「不来一根?」 叶玮珊看沈洛年一个人走近,却也有点儿着慌,听到沈洛年的问题,她低下头,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好吧。」沈洛年转身要走。 「欸,洛年。」叶玮珊喊了一声。 「嗯?」沈洛年回过头。 「不用避着我啊。」叶玮珊顿了顿说:「这样……反而很怪,不是吗?」 也对,沈洛年吃完一串肉,扔下木签,坐在叶玮珊身旁沙滩,啃着另外一条,一面说:「一直站着不累吗?」 叶玮珊看着满地沙,有点尴尬地说:「穿裙子……不很方便。」 谁教妳穿着短裙?不过若改穿裤子可就没得看了,沈洛年目光扫过叶玮珊的腿,停了两秒,突然想起不该多看,他轻叹一口气,目光转回叶玮珊脸上,却见她正似笑非笑地瞅着自己,沈洛年不禁有点尴尬地说:「怎么?」 「这几天没洗过澡,身上脏兮兮、蓬头垢面的……」叶玮珊说:「很难看吧?」 「还好吧,不会难看啦。」沈洛年说。 「不然你怎么只看两眼就不看了……什么时候开始变客气的?」叶玮珊说完自己脸也红了,轻轻顿了顿足,转开头偷笑。 被自己偷看大腿,她怎么似乎有点开心?妈的!这表情真诱人,要是四下无人,说不定自己又扑上去了……不过这可不能再犯,沈洛年皱起眉头,没回答这句话。 叶玮珊见沈洛年表情不对,心念一转,也觉得自己刚刚那话有失庄重,不禁暗暗后悔,连忙转个话题说:「你衣服倒是都不会脏,怎会这样?」 「这布比较特殊。」沈洛年抖抖血饮袍说:「怀真给我的。」 「怀真姊啊?她真是充满神秘。」叶玮珊这倒是心底话,看着怀真在男人堆中自在笑语,仿佛如鱼得水一般,叶玮珊又看看毫不在意的沈洛年,不禁有点迷惑,不过这问题当初在噩尽岛上就问过一次,沈洛年既然不担心,自己何必干涉? 目光一转,叶玮珊却看到另一端,赖一心正和玛莲笑闹着,虽然知道赖一心这方面十分迟钝,而且大家都是老朋友了,说笑打闹都很正常,但总有点被冷落的感觉,想到这儿,叶玮珊不禁暗暗摇头,自己似乎比沈洛年小气多了。 这样一站一坐挺怪的,叶玮珊四面望了望,找了个扔在沙滩上的大毛巾,铺在沈洛年半步外,侧身曲腿坐下。 两人正沉默的时候,那李宗大少爷李翰很不识趣地突然走近,对叶玮珊微微行了一礼说:「叶宗长。」 这人又来干嘛?叶玮珊虽然不像讨厌他父亲李欧一样排斥李翰,但并不代表很愿意和他说话,当下微微皱眉说:「有事?」 「我有一事不明。」李翰顿了顿说:「父亲告诉我,叶宗长讨厌李宗,可能是因为当年两宗为了竞争交恶,使得当时的白宗宗长郁闷病故……」 随着李翰的言语,叶玮珊脸色越来越难看,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说:「够了!」 李翰一怔,对坐在地上的叶玮珊微微躬身说:「我无意冒犯。」 叶玮珊板着脸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刚刚叶宗长点火的方式,难道就是已经失传的唯道派道术吗?」李翰低声问。 叶玮珊回头看了沈洛年一眼,这才对李翰微微点了点头。 「我不明白的是——白宗既然有这种术法……」李翰迟疑地说:「当初两方竞试,我祖父怎能获胜?」 叶玮珊眉头一皱,说:「你知道了又如何?」 李翰一怔,停了几秒才说:「若我祖父是以肮脏的手段获胜,我身为后代,必须替他道歉。」 这人好无聊啊……沈洛年看着李翰,不禁有点佩服,居然有人想替自己祖父道歉?这人和赖一心倒是有拼,一样不像活在这时代的人。 叶玮珊停了几秒,终于开口说:「那时的比试是公平的。」 李翰似乎有点意外,但仍颇高兴地说:「那么……」 「但是确实是被你们李宗气死的。」叶玮珊沉着脸说:「现在大家落难,理当互相帮助,这并不代表我想和你们交朋友,这样清楚吗?」 李翰微微一怔,低头说:「我明白了,抱歉打扰。」说完转身去了。 沈洛年看着叶玮珊脸上透出一股愤怨的神色,却也不敢贸然开口,就这么沉默地陪着叶玮珊坐着。 过了好片刻,叶玮珊才低声说:「舅妈的父亲,就是创立白宗的老宗长,我小时候就住到白家去了,都叫他老人家白爷爷。」 她想跟自己说吗?沈洛年只嗯了一声。 「白爷爷人很好,对我也很好……」叶玮珊冒出一股孺慕的气味,仿佛回到过去,像个孩子一般的年岁,低声说:「那天他受了伤回来……我吓得一直哭一直哭,他躺在床上,还一直摸着我的头,安慰我,哄得我笑了才休息……我本以为白爷爷很快就会好起来,没想到他这一躺,就躺了三个月。」 听起来那老头是凶多吉少了,沈洛年看着叶玮珊,不禁有点担心。 「有天,我端着药,喂白爷爷喝……白爷爷喝到一半,就睡着了。」叶玮珊眼眶泛红,低声说:「我叫不醒他……我怎样也叫不醒他……他再没有醒过来了……」 又沉默了好片刻,叶玮珊情绪似乎平复下来,她拭了拭泪角,深吸一口气,缓缓说:「我知道,白爷爷是被李宗的人打伤的,从那一天开始,我就一直很恨李宗的人。」 沈洛年看叶玮珊似乎情绪渐渐正常,这才开口说:「但是蓝姊似乎并没有很气李宗?」 「嗯……」叶玮珊说:「其实严格说起来,也怪不得李宗,舅妈又是很善良的人,自然不会记恨。」 「原来妳比较不善良。」沈洛年好笑地说。 「喂!」叶玮珊咬着唇说:「人家刚刚很难过耶!」 「好啦。」沈洛年的肉串早已经吃完,这时往后一倒,躺在沙滩上,看着天空的繁星说:「天空很漂亮。」 叶玮珊抬起头,看着辽阔的星空,本来郁闷的心情,似乎纡解了不少,她才缓缓地说:「其实仔细一想,李宗现在只剩下两人,也没什么好气的了……」 「当时为什么会打起来?」沈洛年说。 叶玮珊考虑了片刻,才说:「当初白、李、何三宗随政府来台,和军警特单位配合,从事保卫重要人物的工作……但过了几十年,李宗和何宗的人越来越多,随着几次政权交替,政坛渐渐容不下这许多势力,彼此渐有冲突。何宗当时已在南部另起炉灶,索性借着过去的关系经商,渐渐淡出政治圈,人数很少的白宗,这时就变成李宗的目标……李宗当时的宗主,想尽办法挑衅白爷爷,两方终于同意藉比试来决定最后统帅权……白爷爷打输了,他个性又倔、想不开,最后就……」 「干嘛想不开呢?其实输了也好。」沈洛年说:「政治圈都没好人的,妳看那个宗长李欧,看起来就贼头贼脑的。」 叶玮珊噗哧一笑说:「你胡说什么?人家长得堂堂正正,哪儿贼头贼脑?」 「心里都在打鬼主意。」沈洛年说:「刚刚你们提到吸收妖质,那家伙不知道偷偷高兴什么?」 「高兴?啊……」叶玮珊低声说:「差点忘了,我听舅妈说过,李宗该也剩下很多妖质,比我们当初留下的还多很多。」 「那妳到时候去抢点来。」沈洛年半开玩笑地说。 叶玮珊白了沈洛年一眼,嗔笑说:「我们又不是强盗。」 「他儿子似乎有点喜欢妳。」沈洛年说:「妳刚赶他走,他好失望。」 叶玮珊不信地说:「他根本就是喜欢怀真姊,上次去你家,只差没流口水。」 「那时候是那时候,现在没有了。」沈洛年不好解释喜欲之气,只说:「妳看他都在偷看这边。」 叶玮珊瞄了一眼,果然看到李翰正往这儿偷瞧,虽然他很快就转开头,但仍让叶玮珊有点意外。 「你可别被那人拐走啊。」沈洛年哼声说:「我可会生气的。」 「才不会。」叶玮珊脸一红说:「而且你生什么气?你……又不是我的谁……」 「妈的!」看着叶玮珊脸红的娇羞模样,沈洛年低骂了一声,突然一蹦而起说:「在妳身旁待着真是折磨,我要走了。」 还坐在地上的叶玮珊又好气又好笑,嗔说:「又胡说什么?我怎么折磨你了?」 沈洛年弯下腰,脸凑到叶玮珊面前,认真地说:「妳再这样羞答答地看着我,我总有一天又会失控的。」 沈洛年当下不管涨红脸的叶玮珊要如何反应,一转身,往烤肉区走了过去。 一定是因为现在能吸引自己的女人太少,才会这么容易被叶玮珊牵动情绪,太不公平了!沈洛年一面走一面暗骂,突然瞄到正在玛莲身侧皱眉烤肉的奇雅,想起她也让自己有点心动,要是能让她多露一点,穿个短裤之类的,说不定可以产生平衡,而且她也不是这么容易脸红……对了,她之前说过有心上人,却不知到底是谁?居然一直看不出来。 「洛年?」玛莲另一侧的赖一心,看到沈洛年,笑着招呼说:「再来一块?」 「你吃饱了没?」沈洛年推了赖一心一把说:「去陪你的女人,轮我烤。」 「啊?」赖一心看了正红着脸往这瞪眼的叶玮珊一眼说:「你们聊了什么?她生气了?」 「对啊。」沈洛年胡扯说:「他说你只顾吃不陪她,迁怒赶我走。」 赖一心一愣说:「她要我来吃的啊。」 「她反悔了。」沈洛年推了赖一心一把说:「快去。」 「喔。」赖一心只好站起,向着叶玮珊那儿走去。 沈洛年坐到赖一心的位置,转着他烤到一半的肉串,目光瞄到身旁的玛莲,见本来吃个不停的她停下了手,远远望着赖一心的背影,虽然表情不变,却透出了一股黯然。沈洛年这才想起玛莲似乎对赖一心也颇倾心,现在看来是没指望了,不禁有点小同情。 「洛年。」隔着玛莲的奇雅,突然递过一串肉说:「这熟了,先吃。」 「喔?好,谢谢。」沈洛年正要接,玛莲眼见食物从眼前经过,回过神,一把抢过说:「这是阿姊的!」 「先给洛年啦。」奇雅说:「他才吃两串,妳吃十几二十串了。」 「唔……」玛莲噘起嘴,还在挣扎。 「没关系。」沈洛年倒不是很饿。 「不行。」奇雅皱眉说:「先给洛年。」 玛莲嘟起嘴,不甘不愿地塞给沈洛年,一面咕囔抱怨:「奇雅对洛年都特别好,阿猴你没希望了。」 侯添良和张志文正坐在对面,他听到这话,当然只能苦着脸干笑,也不敢多说什么。 奇雅也懒得骂了,只瞪了玛莲一眼,继续烤放在左手边那一大排替玛莲准备的肉串。 倒忘了侯添良喜欢奇雅,这些人怎么这么麻烦?不过这和赖一心与叶玮珊两情相悦的状况似乎不同,自己不可多事…… 沈洛年想着想着,突然探头说:「奇雅,我问妳一件事。」 奇雅转头望着沈洛年,和气地说:「什么事?」 「不是很重要……」沈洛年顿了顿说:「妳为什么全身都包这么密啊?不能穿少点吗?」 奇雅没想到沈洛年也来说些没意义的话,她有些不高兴地摇摇头说:「不为什么。」转回头看着火焰旁的肉串,不想说下去。 「洛年惹奇雅生气了,这种话也敢问,活该!」在两人之间的玛莲,幸灾乐祸地偷笑,一面对侯添良打眼色,似乎在表示他仍颇有机会。 这样问确实不是很有礼貌,沈洛年耸耸肩,站起说:「那没事了,抱歉。」一面拿着那串烤肉,往外走了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一面看海一面啃肉。 玛莲马上挤在奇雅耳边挑拨离间地说:「原来洛年也是大色狼一个,居然想看奇雅的腿!我还以为那小子只偷看玮珊的腿呢,怪了,他好像都没看过我的腿……我的腿该不算难看吧?」 奇雅却没细听玛莲的话,她有点不解,沈洛年不该会特别来调笑自己,为何突然这样问上一句?想来想去想不通,奇雅突然一推肉串说:「妳自己烤,我去问问。」 「嗄?」玛莲一呆,奇雅已经站起,朝沈洛年走去,一面扔下一句话:「妳别跟过来胡闹。」 玛莲本想跳起,又被那句话压着不敢动,只能愤愤地骂说:「看样子还是洛年比较有希望。」 张志文也跟着点头说:「阿猴要学一学洛年的招数。」 侯添良尴尬地摇头说:「别说了,我本来……就没抱什么期望……奇雅根本不理我。」 「阿猴死心也好。」玛莲哼了一声,远远偷看沈洛年那边说:「但是洛年也别想抢我的奇雅。」 「阿姊妳这样不对喔。」张志文笑说:「怎么能不准奇雅交男朋友?」 「没不准啊!」玛莲晃着脑袋说:「但至少要够优秀的,譬如说打架比我厉害的,这才够资格追阿姊或奇雅!」 「那不就只有一心办得到?」侯添良嘟囔地说。 事实上玛莲已经磨练了数年刀艺,身手确实比一心之外的其他几人流畅不少,加上吸收大量妖质,配上洛年之镜后,运用着那充满爆炸力的强大炁息,现在能打赢她的人还真的不好找。 「可是洛年感应力强啊。」张志文说:「也有赢妳的地方。」 「唔……」玛莲倒是被这句话堵住了,抓抓脑袋,说不出话来。 「我也有赢过阿姊的地方喔。」张志文嘻嘻笑说:「那我可以追求阿姊吗?」 「靠,你这死蚊子别肖想!」玛莲忍不住笑骂:「你哪儿赢我了?」 「我脑袋有时候转得比阿姊快一点点啊。」张志文笑说。 「自吹自擂不害臊,想追阿姊你等下辈子吧!」玛莲好笑地摇了摇头,还是忍不住担心地看着奇雅那儿。 而另一面,沈洛年发现奇雅突然接近、当然也颇意外,诧异地转头看着奇雅,等她开口。 奇雅迟疑了片刻,终于皱眉说:「为什么突然问那种问题?」 确实不该问,沈洛年摇摇头说:「没什么,是我太无聊。」 奇雅站在沈洛年身旁,沉默了几秒之后,才突然说:「我腿上、手臂上,都有很大片的烫伤,很难看。」 沈洛年一怔,望着奇雅说:「我不知道,抱歉。」 奇雅转头看着大海,忽然说:「但是我突然觉得,也许该把这些伤疤露出来。」 「嘎?」沈洛年一愣。 「十三、四岁的时候,因为这些伤疤,我有点自卑,才养成穿这种衣服的习惯。」奇雅说:「但是那种心态早已消失了……」 「那很好啊。」沈洛年说。 奇雅想了想,把左手运动服的袖子卷过肘弯处说:「你看。」 沈洛年望过去,在月光下,果然看到一片淡淡粉红色的痕迹往上延伸,虽然挺大片,却不算太明显,沈洛年望了望说:「不算明显。」 「小时候颜色很深,长大才慢慢淡掉的,但还是看得出来。」奇雅说:「摸起来还有点凹凸不平……」 「妳刚说腿上也有。」沈洛年有点讶异地说:「怎么会这样的?」 「我小时候是因为受虐,才被社工带走的……」奇雅缓缓说:「那些该是当时被热水烫的,不过我都忘记了。」 沈洛年一怔,看着奇雅那平淡无波的表情,却感受到她藏在心底那已不浓烈、但仍绵长的哀痛,沈洛年一阵心酸,皱起眉头,忍不住伸手轻抚着奇雅的伤疤说:「还会痛吗?」 沈洛年刚伸手的时候,奇雅微微一愣,手臂自然后缩,但听到沈洛年这句话,她心一暖,停下手任沈洛年以指端轻抚,缓缓说:「早就不痛了,不过有时候还会发痒,总觉得没法完全长好……这么难看,你没被吓到吗?」 沈洛年摇摇头,指尖滑过那片带着粉红色的皱折,轻轻握住奇雅洁白如笋的小手端详,一面说:「很漂亮。」 奇雅一怔抽回手,微微板起了脸。沈洛年回过神,一时也不禁有点尴尬。 「你想干嘛?」奇雅放下袖子,微侧着头看着沈洛年说:「不怕怀真姊生气?」 沈洛年望了望正在男人群中笑闹的怀真,苦笑说:「不会的。」 奇雅也跟着望向怀真,又看看沈洛年,她不解地摇摇头,想了想才说:「我不明白你们两个,但你不是知道……我对你完全没兴趣吗?」 沈洛年反而觉得这样比较好,点头说:「我知道啊。」 奇雅有点讶异地看着沈洛年说:「那你……」 沈洛年摇头说:「我只是想偶尔看看妳……并没有其他目的。」没感觉最好,别像叶玮珊那样三不五时就羞红了脸,害人总忍不住心痒。 奇雅皱眉说:「可是我不喜欢被人看啊。」 这话也有道理,沈洛年抓抓头说:「那当我没说吧。」 奇雅实在搞不懂沈洛年,想了想,她摇头一笑说:「看不看先不管,衣服我会考虑一下。」一面转身往回走。 另一面,玛莲却快要暴走了,从奇雅翻起袖子,到沈洛年伸手触摸并抓住她手的时候,玛莲就差点冲了过去,多亏张志文和侯添良两人拦住,玛莲被两人拉着,回头生气地说:「你们俩干嘛?」 「阿姊别去啦,人家正谈情说爱、摸来摸去,妳杀过去奇雅会生气啦。」张志文说。 「阿猴你也拉我?」玛莲愤愤地说:「你难道不在乎奇雅被抢了?」 「奇雅喜欢洛年,我有什么办法?」侯添良苦着脸说:「阿姊别去乱啦。」 「靠,你倒是挺大方的!」玛莲瞪眼说:「不行,我要过去捣乱!奇雅是我的!」 「过去干嘛?」三人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去捣乱啊!」玛莲回头一看却是奇雅,一呆之下,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妳……回来了?」 「嗯。」奇雅在玛莲身旁坐下,继续烤肉。 「怎么了?跟洛年说了什么?」玛莲好奇的问。 「没什么。」奇雅顿了顿说:「妳身边有……长点的短裤吗?」 「干嘛?」玛莲吃了一惊说:「妳要改穿短裤吗?」 奇雅看着火堆,慢条斯理地说:「还在考虑。」 「哇!」玛莲怪叫说:「妳几年没穿过了?洛年小子说的话这么有用喔?不给。」 「啰嗦。」奇雅好笑地说:「不然我去跟玮珊借裙子。」 「不行!」玛莲嚷:「不可以穿裙子!那样他太方便了!」 方便什么?奇雅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瞪了玛莲一眼。 张志文忍不住低声笑说:「阿姊的意思是,玮珊穿裙子是为了一心方便。」 「靠,我可没这么说,你这坏蛋蚊子别害我。」玛莲忍笑骂完,又回头凑近奇雅问:「还有说什么?你们两个现在是怎样了?」 奇雅却不开口了,只微微翘起嘴,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玛莲越看越是怀疑,可更急了,但一时之间,她抓头搔耳的又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 沈洛年和奇雅分开之后,却往叶玮珊和赖一心那儿走去,这时赖一心手轻搂着叶玮珊的腰间,叶玮珊则轻靠着赖一心的肩膀,两人正低声絮语。 望见沈洛年走近,叶玮珊一怔,推开赖一心的手,坐直了身体,想起刚刚的话,忍不住气呼呼地瞪着沈洛年,赖一心却呵呵笑说:「洛年,玮珊说她没抱怨啊。」 「随便啦。」沈洛年说:「我有事要说。」 叶玮珊看沈洛年没事人一般,忍不住生气,嘟着嘴不开口,而且刚刚沈洛年握着奇雅手的过程,叶玮珊可不是没看到,她一头雾水,又不好开口询问,这下可更闷了。 赖一心看叶玮珊不吭声,便开口说:「什么事?」 「刚刚那种妖怪聚过来了喔。」沈洛年说:「我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四面八方整片了。」 这可不能开玩笑,叶玮珊本就不是真的生气,一怔站起说:「多少?多远?」 「多少不知道,但是很多。」沈洛年说:「七……八百公尺、不到一公里,一个大半圆包着。」 因为本来各处都有妖怪跑来跑去,不是很近的,沈洛年也不会特别去注意,刚刚突然感觉妖怪的聚集状况有点不大正常,仿佛某些地方特别密集,他一留神,才发现妖怪集中到了外围的大片弧形区域,这才知道众人隐隐被包围住了。 「我通知大家小心。」叶玮珊往外飘,一面轻拍着手说:「拿着武器集合,周围有状况。」 众人一怔,马上聚在一起,听了沈洛年报告状况,奇雅当即说:「火要灭掉吗?」 「也好。」叶玮珊点了点头,奇雅当即往外飘,匕首几下挥动,仿佛变魔术一般,火焰霎时消失,若不是这时正紧张,大伙儿应该又会围上去问东问西。 「这儿太辽阔,要不要找个房子抵挡?」黄宗儒跟着说:「类似堡垒那样?」 叶玮珊摇头说:「一般墙壁挡不住这种妖怪……我们去那个……废墟前等吧,至少少一面敌人。」 叶玮珊指的是一幢原本坐落在海滨的白色大型建筑物,不过现在已经倒塌崩散成一个十余公尺高的混凝土石山。 众人移到那儿之后,赖一心对其他人开口说:「我们保护不了这么多人,你们二十个人靠着石山结阵,我们白宗在外围冲杀,看能不能早点赶走对方,自己要小心。」 「我和洛年不会打架,可以保护我们吗?」怀真嘻嘻笑说:「不然我们逃上空中好了?」 这两个真不会打架?叶玮珊不禁有点狐疑,但仍说:「你们在阵里随着我们吧,周围有什么变化也好先一步告诉我们。」 「好啊。」怀真眨眨眼说:「气氛不大对了……」 沈洛年也说:「恐怕是快了……」他说到这儿,突然远远一声怪吼,周围轰隆隆传来震地声,似乎四面八方许多沉重的身躯正往这儿冲来,这下也不用他提醒,大家都知道妖怪开始进攻。 「结阵!」白宗人当下各就各位,其他二十人则靠着大片坍倒废墟,绕成一个半圆,靠着废墟内侧躲避,虽然机会很小,大伙儿仍希望能就这样躲过妖怪的搜寻。 但毕竟没这么好的事情,几只从旁边穿过的鳄头猩猩,一发现众人马上转头,怪叫着向着人群冲来,跟着周围的妖炁纷纷集中,无数的鳄头猩猩对着这儿杀来。 赖一心等人马上开始动作,对付这种妖怪不用动用全力,众人武器上只腾出淡淡光焰,对付着杀来的妖怪,因为敌人不强,众人的阵势比较松散,外围五人成半圆散开,围着内圈的五人,更后面才是那二十多人。 只不过几分钟的工夫,赖一心等五人面前就躺下了一大片,玛莲和吴配睿站得稍前一点,两把冒着炽焰的武器狂挥,一刀过去砍死好几只猩猩,尤其是吴配睿的大刀,挥动距离几乎是玛莲厚背刀的一倍,杀的数量很快就超过了玛莲,玛莲见状,忍不住冲得更前面了些,几乎是杀到了猩猩堆中。 吴配睿更不认输,一样往前踏步,两人一左一右,运足了爆劲炁息,只会用拳头和大嘴撕咬的猩猩们根本不是对手,不到一分钟,倒下一大群在地上挣命。 当中的赖一心见状,扬声说:「志文、添良,漏掉的交给你们,玛莲、小睿,回来点,炁息省点用。」一面跟着往前踏了一步,抢下了三分之一左右的猩猩。 他也不挥动长枪,就这么托枪在手,身形不动,长枪倏然往前穿刺又倏然回收,主攻猩猩的胸腔部分,每一刺就戳翻一只猩猩往后摔,几秒过去,他正前方也倒下了一大片。 而玛莲和吴配睿被他一提醒,这才想起猩猩不知道有多少,万一把炁息用光可就糟糕,两人都收敛了些,不再这么大开大阖地挥动武器,配合着赖一心,三人联手,拦住了前方整片空间。 左右边际,刀枪交界之处,偶尔也有几只漏下的穿入三人的威力圈,但动作奇快的张志文与侯添良马上闪了过去,细长剑以穿刺的方式攻击,从各种不同角度,针对着猩猩的脑袋戳,总之是戳一只就死一只,看起来威势虽然不大,却没有一只猩猩能在两人的范围内活上半秒。 就这么大战了两分钟,周围死了不知多少猩猩,却没有一只冲过五人组成的防御圈,直到这个时候,叶玮珊、奇雅、黄宗儒三人都还没出手。 后方二十余人,虽然知道白宗众人似乎很厉害,却没想到能强到这种地步,单看妖炁,这些猩猩妖怪确实不下于凿齿,一般变体引炁者,就算练过四诀,加上结阵,在这种道息浓度下,顶多能同时应付两、三只,像白宗这样仿佛砍菜切瓜一般,五个人就拦住了百千只猩猩,根本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月光下,一道巨大的黑色身影突然闪过,一张几乎有半个人高的巨口,倏然对着站在外侧的吴配睿咬了过去。 直到这一瞬间,众人才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妖炁涌出,那妖物仍是只鳄头猩猩,但竟比一般猩猩还大上半倍。 吴配睿吃了一惊,她扭身间,大刀向着那巨嘴直砍,两方一碰,猝不及防没运足力的吴配睿被震得往后飞退,大刀差点摔脱了手,而那巨猩似乎没打算放过吴配睿,后腿一弹,垂到地面的一对巨掌往后一推,对着空中飞翻的吴配睿又追了过去。 「小睿!」众人都惊呼了起来,之前的猩猩太好应付,每个人都有点掉以轻心,为了打持久战,也没运足炁息,这一瞬间都来不及支援。 只见飞翻在空中的吴配睿,在半空中叱了一声,身上猛然炸出炽焰,扭身间大刀上爆出红色龙焰,仿佛破开天际一般,一声破空锐啸声传出的同时,缠着红焰的大刀,对着那张追来的巨嘴迅速挥了过去。 那巨大猩猩妖怪似乎也发觉这刀不好惹,急忙扭头闪避,具有这种妖炁的强大妖怪,动作自然也不慢,这刀没能砍上他脑袋,只把他肩膀砍下了一大块血肉,同时他那粗长的手臂一挥,拍到了大刀上,把吴配睿打得稳不住身子,往后跄踉退开,巨猩怪吼一声,正要追击,玛莲和赖一心已经赶到,刀枪齐挥,逼退了巨猩。 「玛莲退。」赖一心轻喊了一声:「结阵。」 「让我砍了这只!」玛莲正想往前追砍,突然身前银枪闪过,赖一心的长枪已经横在眼前,只听赖一心沉声说:「退!」 玛莲一怔,这才停下脚步,抬起头一看,她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四面来了数千猩猩妖怪也就罢了,怎么远远近近,像刚刚那种大型的也有十几只?这种家伙一对一都未必好应付,居然来这么一大群?这下……好像有点麻烦了。 第六章 满山满谷的难民 第六章满山满谷的难民 众人看到周围的状态,都不禁缩紧了战圈,沈洛年也在心中暗暗吃惊,这些巨猩收敛了妖炁,混在猩猩群中接近,因为性质类似,自己不方便一个个细查,一时感应不出来,看样子这种感应能力,在对方刻意收敛的时候,不易分辨出强弱…… 这些鳄头妖怪可不给众人商议的时间,也不知道哪一只先怪叫一声,那十几只巨猩往前一扑,领着无数只猩猩,再度往众人杀了过来,其中对着赖一心等人扑来的巨猩,就有五、六只。 这该怎么应付?赖一心首当其冲,他长枪一引,带着前方的巨猩鳄嘴往旁一推,让正面两只巨猩撞在一起,滚在一旁,但另外两只却一左一右地冲向玛莲和吴配睿,还有几只巨猩高高跃起,向中央叶玮珊等人站着的地方跳去。 从刚刚那一次接触,玛莲和吴配睿已经知道这种巨猩的实力,对方怪力虽然不易抵挡,却也不是砍不伤,一对一没有太大的问题。吴配睿往旁一闪,避开对方的攻击,靠着大刀的长距离,对巨猩脖子扫去。 至于玛莲,却是以厚背刀护身,侧身往对方怀中闪,一闪间大刀往对方胸腹间拖挥。 但这边巨猩大嘴一扭,对着吴配睿的大刀直咬,另一边巨猩双手急闪,拍抓玛莲身躯,两人都是一惊,扭身避开了追击,往后退开了几步,也没能砍到巨猩。 「退。」赖一心长枪挥动间,借力打力,推开了追扑玛莲的巨猩,跟着弹身间长枪再转,又迫开了想咬吴配睿的巨猩,一面说:「扰乱!」 这是另外一种阵形的暗号,玛莲和吴配睿听到指示,同时退到了阵中,而张志文和侯添良却已往外冲出,贴地疾旋,绕着一群巨猩乱转,长剑带出一片耀目橙光,随便乱戳,两人也不打算真伤到猩猩的要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在安全的范围内能戳就戳,戳不到也无妨,这样一闹,五、六只巨猩被他们缠得怪吼怪叫,不断跳脚挥手、鳄嘴乱咬,就是打不到人。 而赖一心长枪挥动,也不求伤敌,那盘着青色光焰的银枪,如龙似蛇地在空中绕动,发挥出柔劲的功效,一面不断移位,一面借力打力地推带着巨猩们乱转,也缠住了三只巨猩。 但除了这些之外,仍有几只冲向阵势中央,黄宗儒的盾面已经泛出一大片紫色炁墙,团团围住众人,普通猩猩自然是打不进去,偶有几只巨猩冲近,他挡个几下也不成问题,接着很快又会被赖、张、侯等人引走。 紧跟着,玛莲、吴配睿觑了个空,突然同时杀出,对着一只正被赖一心兜得重心不稳的巨猩扑去,两人大刀同挥,倏然把那只身子还歪着的巨猩砍成三截,在周围巨猩大惊之下,两人完全不停留,又弹身退回了结阵区。 这就是应付强敌时的扰乱型战法,无论如何,具有破坏力的玛莲和吴配睿才是白宗的杀着,但两人不适合和敌方纠缠,这样众人彼此互补,可以应付更强大的敌人。 不过巨猩们似乎也不是笨蛋,不少人转身又对着阵势冲去,但黄宗儒只要能挺住片刻,赖、张、侯等人的枪、剑,马上没头没脑地从背后戳个不停,逼得他们不转头也不成,一下子又缠成一团。 很快地,玛莲和吴配睿又找到了机会,两人再度冲出,又杀了一只巨猩。 这面虽然似乎挺顺利,但队伍之后那二十人,可就十分辛苦,虽然大部分巨猩被白宗人吸引过去,但那一大群普通的猩猩,却绕过了前面的战团,向着那些人杀去。 这二十人本就是乌合之众,还有一大半人武器还没淬炼过,只能拼着老命不断发出剑炁挣扎,还好众人都练过四诀,剑炁连发之间,勉强还能抵御一阵子,但猩猩数量太多,眼看越逼越近、就要撑不下去。 那群人正感绝望,眼前一颗冒着红光的炁弹倏然飞来,就在猩猩们聚集的地方轰然炸开,一下子猩猩们到处乱滚,死伤惨重,怪叫连连,众人连忙加催剑炁,又把猩猩们逼退了些许。 「炁弹?」奇雅有点意外地说了一声。 「他们快撑不下去了,那儿没有大只的,炎术太浪费。」叶玮珊轻声说:「妳用道术对付这儿,我看着那边。」说到这儿,叶玮珊又扔了一颗炁弹,把那端的猩猩们炸得屁滚尿流。 「好。」奇雅这几分钟也已稍做了累积,把一部分炁息交托给冻灵,当下匕首一挥,突然空中无端端冲出一道寒气,对着一只巨猩的鳄鱼脑袋冲去,寒流一过,那巨猩头上突然结出一片白霜,他一呆,闭着眼睛,双手往上抓着脑袋,痛苦得乱叫。吴配睿和玛莲一呆,还没来得及冲出去,赖一心觑空飘过,长枪倏出倏回,已经穿过了巨猩胸口,只见一大片鲜血往外狂喷,那巨猩轰地一声往下摔倒,还撞翻了几只普通鳄头猩猩。 奇雅却不停手,对着另外一只巨猩又放出寒气,这巨猩已发觉有异,感觉不对就闪,险险避开了脑门,但身体还是被寒气吹得僵住了一刹那,当下玛莲和吴配睿同时扑出挥刀,又杀了这只巨猩。 一瞬间巨猩连死了四、五只,周围的猩猩们都狂叫了起来,奋不顾身地往前冲,本来还能在巨猩间腾挪的赖、张、侯三人,身旁突然塞满了普通的鳄头猩猩,这下没了腾挪空间,三人迫不得已只好退到了阵内,眼看几十只怪物同时掩来,奇雅和叶玮珊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挥动匕首,两人一左一右,在阵外同时打开了玄界之门。 当下左边一大片狂猛的炎气往外涌,首当其冲的十余只猩猩上半身直接皮骨化灰,在阵前倒下,汹涌的热浪往四面直涌,后方数十只被余威扫到的猩猩,则是浑身毛发燃起,皮肤起泡、焦烂,一面怪叫一面乱跑。 另一面奇雅施术之处,却是倏然降到了冰点以下,寒气冲出的同时,周围的空气霎时凝结成霜,最前方一群猩猩眼珠爆裂、脑门冻僵,硬梆梆地翻身倒地,后面数十只猩猩更是冻得手脚发麻、进退不灵。 两人这一出手,一下子大小猩猩倒下了一大片,但这两股强大的道术,只支持了几秒,就把两人刚刚累积的炁息,加上身上储存的炁息完全耗尽,两人一收劲,身子都有些发软,连忙挥匕引炁入体,顾不得其他的事情。 「上!」赖一心当机立断大喊一声,拖着长枪往外就杀,除了他以外,玛莲、吴配睿、侯添良、张志文,都拿着武器往外冲,已经倒下的猩猩不管,还有一大群被炎流、冻气冲得浑身剧痛、僵直不灵的猩猩,不趁这时候杀还要等到何时? 五人仿佛老虎屠羊一般地往前冲杀,一下子又砍死了一大片,这时某只残存的巨猩突然怪叫一声,众鳄头猩猩们纷纷转头,同时往外奔逃,一下子千余只猩猩妖怪跑了个精光,只留下了满地尸体。 打赢了?追杀出去的五人,不约而同地喘了一口气,同时往回走,但回头一看,却不禁有点愕然,却是刚刚那一阵冲杀,白宗众人虽然顶住了猩猩群的狂扑,还将之杀退,但那二十余人却撑不住那短短的几秒钟时间,已经躺下了一大半。 众人连忙救死扶伤,躺下的十余人中,韩国人躺下两个,两个日本人一个死亡、一个重伤弥留,似乎也是不成了,只迷迷糊糊地一直说着日语,谁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死亡的无法可想,轻伤者随便包扎起来即可,但重伤可就有点麻烦,众人都没学过医术,身旁更没有什么绷带药物,看着几个重伤的人流血不止,拿着衣服压按又无法止血,大家不禁手忙脚乱,每个人都慌了。 侯添良正在处理那个日本人肚子的大破洞,一面苦着脸皱眉把他的肠子往内塞,但一塞进去又啪嗒噗通地滑出来,不管怎么塞似乎都塞不回去,而那日本人又一面喘气一面咕噜咕噜地低声说个不停,侯添良又气又急,忍不住叫:「干!你别说了啦,我不懂啦!」 那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灰蒙蒙的眼睛往上望,一面流着口水一面喃喃地还在说,侯添良转头慌张地叫:「这人肚子破了!谁有办法啊?」 谁会有办法?眼看没人回答,侯添良顾不得满手血和体腔分泌物,跳起逃开说:「我不管了啦!我也不会。」 另一边,一个手臂被直接从肩膀硬生生扯断的青年还在惨号,几个人手忙脚乱地以衣服帮他绑起伤口止血,张志文还在猩猩尸堆中找到他那只筋折骨碎的断臂,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他接回去,只好扔到他身旁放着,怎知那人看到手臂之后,叫得更惨了。 至于李宗两人,李欧脑袋被打破了一半,早已经死透,李翰正跪在地上,有些痴呆地抱着他父亲露出脑浆的头颅,张大嘴发愣,身上满是鲜血脏污,看不出来他身上有伤没伤,后来好几个人过去劝了半天,他才终于哭了出来,把父亲李欧的尸身放下。 忙乱了片刻,仔细一算,死亡的不算,重伤无法行动的有五人,其中连那日本人在内,有三人眼看是活不了了,只是拖时间,正有一口没一口地喘气,剩下的七人大多有大小轻伤,虽然还可以自行移动,也未必有什么战力,简单来说,刚刚猩猩们要是再晚退个几秒,这些人恐怕就会死光。 那几个重伤患者,其中有些人该仍有救,比如那位断臂者……但众人止血不得法,若没有医生诊疗,恐怕还是拖不了多久,至于其他几个拖着没死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救的人,大伙儿都避着不敢提,因为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叶玮珊和奇雅刚刚才引完炁,看现场状况,也不知该如何处理,不过叶玮珊这时隐隐变成众人的领导者,没人肯拿主意的时候,她就得拿主意,可是她毕竟才十八、九岁,经验也不算丰富,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看着那些呻吟的重伤患者皱眉。 渐渐地,能忙的都忙完了,众人聚在叶玮珊身边,每个人都看着她。叶玮珊迟疑了一下说:「这儿不能多留,做五个担架带着他们走吧……找看看……有没有医生。」 「城市里面不是都妖怪吗?」赖一心担忧地说:「去哪儿找医生?这岛上还有活人吗?」 这些问题叶玮珊没一个知道的,只能咬着唇说:「你说该怎办?」 「唔……」这一问,赖一心可愣住了。 「若带着这些人往妖怪堆里面闯,再遇到妖怪,他们死定了。」黄宗儒低声说:「我的炁墙没法长久护住这么多人。」 「这儿太危险了,我建议直接离开。」一个来自总门的中年人凑近大声说:「前方的游艇港口似乎有几艘中型帆船,该足够大伙儿航行,我们虽然来自不同地方,但都来自亚洲,可以先到台湾,之后各人要去哪儿,另外再想办法,这儿满地的死猩猩,带些上船应该够吃。」 「带这些受伤的上船?他们不就死定了?」赖一心诧异地说。 中年人微微皱眉叹了一口气,没回答赖一心,另外一个青年见状,忍不住接口说:「没法子啊,把他们留下吧?」 赖一心吃惊地说:「怎能扔下他们不管?」 「不然怎办?」青年说:「带进去闯也死,带上船也死,他们反正死定了。」 赖一心思索了片刻说:「这样吧,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大家先留一阵子,我一个人进去山里找人,檀香山有几十万人,总不会都死光了吧?」 「怎能让你一个人进去冒险?万一遇到更强的妖怪呢?」叶玮珊望着赖一心说:「要探路我们也得去。」 「我们都去,他们剩下的人就危险啦。」赖一心说。 「还是直接离开比较好。」又有人嚷。 「你们功夫虽然好,但太年轻了。」中年人也不死心地说:「我们并不是见死不救,是爱莫能助啊。」 玛莲见赖一心紧皱着眉头,忍不住嚷:「别吵了,照你这样说的话,我们根本不该管你们,你们又有啥用了?」 这话虽然是实话,可就有点难听了,那几个人无话可说,但不满的神情都写在脸上。 众人讨论的时候,沈洛年和怀真站在人圈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偷偷交换着眼神,沈洛年看叶玮珊为难的样子,有点不忍,拉近怀真说:「要不要……」 「不干!」怀真听都不听。 沈洛年好笑地说:「干嘛啦?」 「你要带他们去找山里面的人,对不对?」怀真也压低声音,瞪眼嘟嘴说:「刚刚才说不管的。」 「我是没要管那些山里的人啊。」沈洛年指指伤者说:「问题是眼前这些人怎办?」 「就直接上船啊。」怀真嘟嘴说:「白宗以外的人都不用管。」 「我无所谓,但一心不肯啊。」沈洛年低声说:「妳说该怎办?」 「打昏他上船?」怀真说。 「我可打不过他,妳上?」沈洛年白了怀真一眼。 这倒也是,怀真今天也见识了赖一心的身手,现在自己能力不足,不用道咒之术的话,想打昏这热血少年可不容易。怀真想了想,皱眉说:「就算肯去,我们只知道大概方向,一路上都是妖怪,怎么杀过去?」 「我们两个在空中探路、带路呢?」沈洛年说。 「不行。」怀真说:「偶尔上空中飞一阵子还可以,久飞不安全。」 「为什么?」沈洛年诧异地问:「以前妳不是都飞来飞去?」 「现在世界不同了,能长久飞行的,除有翼类的妖怪外,都十分强大。」怀真说:「空中别无遮掩,我们两个现在能力都不足,在空中晃来晃去,若引来强妖,躲都没处躲。」 这下沈洛年也没辄了,正皱眉,却听张志文说:「我和阿猴去探路吧,我们比一心逃得快,两个人也有照应,其他人留着。」 「好啊,我们去。」侯添良点头。 这样好吗?叶玮珊和赖一心对看一眼,有点难以决断。 「探路没用啦。」怀真看解决不了问题,终于开口说:「妖怪跑来跑去的,就算探的时候安全,大队走的时候又未必了……」 「怀真姊,妳误会了。」赖一心摇头说:「探路是想先找到哪儿有人,否则怎么知道该往哪个方向?」 「我知道啊。」怀真眨眨眼说:「就在东边啰,有一群人。」 这话一说,众人都吃了一惊,赖一心说:「东边?」 「对啊。」怀真点头。 「还有其他地方有人吗?」赖一心讶异地问。 怀真眼睛转了转,本想隐瞒,又怕一会儿被揭穿,只好避重就轻地说:「北边和西边……好像也有,但远了点,不确定。」 「哇!」赖一心高兴起来,呵呵笑说:「怀真姊怎么不早说?」 才不想说呢,怀真脸上却不显露,只装傻般地笑说:「你们没问我啊。」 「怀真姊,东边那群人,是在海边吗?」叶玮珊也跟着问。 「不知道耶。」怀真往东边指了指说:「不到二十公里。」 「这方向……在海边的机会很大,海上的妖怪也似乎比较少……」叶玮珊目光一转说:「既然这样,我们乘船去!添良、志文,你们先去阿拉威码头找适当的小船,不用太大,我们用手划,其他人快做担架,我们带着人随后过去。」 「好。」张志文和侯添良两人一点头,转身往西,向着不远处的游艇码头奔了过去,其他人开始找寻木材,制作简便担架,带着那五个伤者,准备沿着海岸线向东面移动。 张、侯两人,在游艇码头没找到适当的船只,反而在码头外围找到一艘搁浅的长型木舟,众人将五个担架排在船中,搜集了各种不同材质的桨,剩下的人分在左右,划桨往东方前进。 就这么沿着海岸航行,还不到一半的距离,那个日本人已经断了气,众人也无可奈何,继续往前划,绕过钻石山的时候,怀真和沈洛年不禁含笑对视了一眼,却是当时两人飘上空中抓人的时候,便已从空中看到钻石山,那时两人同时想起,当初第一次碰面,沈洛年被怀真一口吞下的地方,也是这样一个火山口小盆地,此时再度看见,不免会心一笑。 绕过钻石山继续往东,海边又出现两个火山坑,其中一个火山坑崩了一角,变成一个海湾,另一个稍北一点的火山坑则比钻石山略小,不到一公里宽。 「就在那山里面。」沈洛年指着第二个火山口,到了这儿,他已经感应得很清楚了,那火山口东北角那端,正有千余人守着,和许多妖怪对峙,不过没有战斗的迹象。 「挺高的呢。」众人望过去,看着这火山口西南面的山峰,似乎有千公尺高,加上火山口格外陡峭,倒是一个挺不错的堡垒。 「东北方那端似乎没这么高,但是很多妖怪。」沈洛年靠着妖炁感应,粗略地判断说。 「我们带着伤者,别和妖怪冲突比较好,从这端爬上去。」叶玮珊指示着众人,往火山南边的海岸线靠了过去。 这儿可不是威基基沙滩,硬梆梆的岩岸地形配上翻腾的凶猛海浪,可不容易上岸,众人不禁有点后悔,刚刚前一个火山口海湾似乎没什么波浪,也许该从那儿上岸才对,不过已经到了这儿,大家也懒得回头,多亏众人都是变体者,纵然没有技巧,靠着蛮力乱划与御炁操控,总算是有惊无险地登上了海岸。 埋了那肚破肠流的日本人之后,众人提着四个担架往上爬,好不容易翻上沿海公路,却见原本宽敞漂亮的两线道公路又是被破坏得一塌糊涂,大伙儿一脚高一脚低地往上爬,遇到比较麻烦的地形,靠着御炁纵跃,总算也一一度过。 没有花太久的时间,大伙儿就翻上了火山口西南方的山峰,这时东方天际已经渐亮,众人往山下一望,却见山谷中一大片沙地,整排的营帐直往外排,不少人在帐篷间来去,看来这小小的火山口内,居然躲了数万人。 再往不到一公里远的东北方开口看去,只见那儿地势较低,有个约百多公尺宽的谷口,不但架满了枪炮,还有近千名拿着短剑的人堵在那个开口,远远看去,似乎都是总门部队的人。 不过对那些鳄鱼脑袋的猩猩妖怪来说,想翻上这儿应该也不算太困难才是,看来那些妖怪稍微笨了一点,看着高山就懒得爬了,否则若是从四面八方往内冲,里面的人绝对守不住。 无论如何,总算看到人了!众人欢呼了一声,尤其是原属总门部队的几个人,马上一面怪叫一面往下冲,而下方不少人看到众人,似乎也很意外,跟着嚷个不停,也有不少人往上迎。 片刻后,两方相会,伤者自然也有人接了过去,一聊之下,才知道这儿叫作「可可山」,也是欧胡岛一个著名的景点,在这儿率领部队抵抗妖怪的人,众人也不陌生,恰好是随着沈洛年回返珍珠港的贺武与牛亮两人。 原来当时天下大变,电力系统失效,每一台交通工具里面的油料都自动爆炸,而美军太平洋舰队的母港——珍珠港,更是一连串仿佛无穷尽的大爆炸,火妖四处横行,檀香山的数十万人死伤无数,还惹来了毕方。 这一切都是一瞬间的事情,当时没死的人,开始救死扶伤,但此时不能使用电气用品,交通工具也只剩下脚踏车,和世界各地的联系更是完全断绝,能救回的人十分有限,对普遍缺乏急救常识的都市人来说,找不到救护车的世界,根本只能傻眼看着自己亲人死亡。 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当晚,在没有电、一片漆黑的城市中,存活的人们在各处生了小火堆,一群群慌张地聚在一起,彼此询问着状况,讨论着这不明白的现况,就在这时候,人们称之为鳄猩妖的妖怪群,突然从山中出现,扑往檀香山,不只拆房子、拆大楼,还见人就杀,当时留守在军营的变体部队和一些美军残留部队,彼此配合掩护着,带着存活的人们一路往外逃,最后才在这儿站稳脚步,四面收容侥幸没死的人类。 至于食物、饮水、帐篷等物品,都是靠着这些变体部队,翻山摸入城市中搬进来的,城市中取来的粮食,供应这数万人吃个几日问题不大,但大家心里有数,不久之后粮食总会吃完,又没地方可去,众人坐困愁城,都不知还能撑多久。 等对方说完,刚回檀香山的这群人,也把噩尽岛爆炸的事对贺武等人说了一遍,等两方交换了情报,聊着聊着,众人渐渐谈到现在的世界,想到不明朗的未来,每个人都慢慢沉默下来。 过去这几日,从噩尽岛爆炸到运输船翻覆,众人在海上风浪之中,节省食粮、同舟共济地返回夏威夷,一直没时间细思,但到了这儿,看到了满山满谷的难民,那些没敢去想的事情,终于浮现在脑海。 无论是总门还是各宗派,来到噩尽岛,就是为了除妖,避免妖界降临时人类的浩劫,总门试了各种方法防止道息扩散,也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但这几个月的努力,已确定化成泡影,众人心中不免沉重。 过去纵然也有某些人想过可能失败,但是失败以后该怎办,却是谁也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之下,人们往往会迫使自己相信这样的事不会发生,就算如今当真发生了,还有不少人宁愿逃避现实,也不肯相信。 在这些人中,除了真正的妖怪怀真之外,恐怕只有沈洛年对即将来临的妖怪世界抱着无所谓的心态,一方面是怀真早就让沈洛年做足了心理准备,对于这天当真到来,沈洛年并不意外;二来沈洛年不是什么善心人士,虽然知道死了很多人,但只要自己没看见,又或者自己不熟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看着众人一脸颓丧,连一向有精神的赖一心都说不出话来,沈洛年渐觉气闷,趁着众人不注意,拉着怀真往外溜。 两人走到帐篷外,这时天色已亮,许多人走出帐篷,到粮食区,按照户口领取食物,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开开心心地在帐篷之间奔跑笑闹,他们的父母却是忧愁地坐着、站着,透出悲伤、茫然的模样。 看着这些人的表情、情绪,沈洛年难免不舒服,他皱眉对怀真说:「真的不能飞吗?」 「怎么了?」怀真不明白沈洛年的意思。 「不想看到这片惨状。」沈洛年向人群望望:「想去别的地方逛逛。」 「低飞还好,高飞不大安全。」怀真想想突然笑说:「刚刚他们不是提到过毕方吗?」 「嗯,怎么?」沈洛年说。 「大毕方还过不来,来的应该是小毕方。」怀真说:「小穷奇和小毕方,从小一起打闹长大,所以小穷奇应该也会来。」 那个莫名其妙突然跟着自己的老虎怪物吗?沈洛年皱起眉头。 「你这么不讲道理,万一被穷奇看到,说不定又会被缠上。」怀真忍笑说:「不怕麻烦吗?」 这话听起来真不顺耳,沈洛年哼了一声说:「那老虎妖怪其实还挺可爱的。」 「可是你抢了小毕方的玩伴,小毕方说不定火大了会喷火烧你喔。」怀真笑说:「而且穷奇不喜欢正常人,说不定会咬你朋友。」 果然是越听越不顺耳,沈洛年白了怀真一眼说:「啰嗦啦,不飞就是了。」 两人逛了片刻,突然看到众人走出帐篷,似乎终于讨论出结论,白宗众人正神色凝重地向着沈洛年和怀真走去。 只要离开这群难民,就会舒服一点,沈洛年迎上去说:「可以回台湾了吗?」 「还没有这么快。」叶玮珊摇了摇头说:「洛年,他们打算迁去噩尽岛。」 「啊?」沈洛年先是一怔,随即醒悟说:「对啊,那儿没道息!你们跟他们说的?」 「不。」叶玮珊说:「总门高层的人,还有被派去看守的人,都知道息壤这个特性。」 「那他们怎么还让这种事发生?」沈洛年诧异地说。 「对啊!」玛莲骂:「真是一群混蛋。」 「真是混蛋!」张志文跟着骂。 「都是白痴!」玛莲说。 「白痴!」张志文又说。 「臭蚊子!你干嘛老学阿姊说话?」玛莲瞪眼。 「帮腔而已啊,阿姊。」张志文干笑。 「少来,臭蚊子,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嘛?」玛莲不禁笑骂,她这几日渐渐感觉到张志文的念头,开始有点提防,不过又忍不住觉得有点好笑。 叶玮珊不管两人的吵闹,对沈洛年接着说:「他们说,总门负责监控道息状态的组织,最后传来的消息内容说,道息浓度突然快速提升,要各地方应变……之后就没消息了……」 看来和怀真说得差不多,道息增加速度突然提升,使得总门要多造息壤丘也来不及……沈洛年沉吟说:「这么多人,怎么去噩尽岛?」 「刚刚我们商量了一阵子。」叶玮珊说:「他们说,那些鳄猩妖会攻击跑到城市中的人,但他们逃到这荒郊野外之后,就比较不理会了,只聚集一部分普通体型的鳄猩妖盯着他们外围,他们才守得住,不过每次去城市搬运东西,都很危险。」 「难怪他们守得住。」沈洛年说:「这和去噩尽岛有什么关系?」 「也就是说,如果在一个离城市比较远的海边建立起一个据点,也许可以不受打扰地造船。」叶玮珊说:「等船只造好,就可以分批来回噩尽岛。」 「那我们呢?」沈洛年问。 「要另外建立据点的话,他们担心人手不够。」叶玮珊说:「听到我们说岛上还有两个地方可能有人,希望我们能协助他们把三方连系起来才离开,这样他们人手也会比较充足。」 「原来如此。」沈洛年和怀真对视一眼,要帮忙找人就对了。 「这个岛上如果主要是鳄猩妖的话,应该不难对付。」叶玮珊又说:「那些猩猩似乎没有出海的习惯,我们沿海找,应该省事很多,等他们三方人力汇合,造船的同时,也会派人到附近其他岛屿搜救其他人类,不过因为那些地方可能没有变体者,存活的人大概不多。」 这样顶多拖个一天吧?倒也无伤大雅,沈洛年正点头,赖一心突然笑说:「还有个好处喔。」 「怎么?」沈洛年问。 「那位牛亮先生,会随着我们走。」赖一心说:「他会驾船,打算带我们去选一艘可以少数人操控的大型单桅船,教我们操作的方法,到时候我们就可以顺着……那个什么风?」 叶玮珊见赖一心望着自己,微笑接口说:「副热带东北信风带。」 「对啦。」赖一心笑说:「就是有一整片海面都是吹东北风,只要控好帆,很方便我们一路往西回台湾。」 原来有人会操纵帆船?也对,这儿人这么多,有人会也不稀奇,沈洛年正想点头,突然回头望向怀真说:「噩尽岛上原来的妖怪呢?如果爆炸后没死的话,会因为没有道息而死掉吗?」 怀真摇摇头说:「噩尽岛上虽然道息浓度最低,但还是存有道息,就算是那只大只的刑天,只要退到海边,应该还可以支持下去,大概会不大舒服,妖炁也有些不足就是了。」 这么说来,那些凿齿、刑天、牛头人、云阳等妖怪,也都会存活着?这样的话,还适合让人去避难吗?沈洛年迟疑着。 「也许还有一些妖怪存在着。」叶玮珊接口说:「但那儿既然能排斥道息,可能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了,我们回台湾之后,也打算带人去噩尽岛避难。」 「啊?」沈洛年狐疑地说:「那只是个小岛啊,外围又有妖怪,能住的地方很小吧。」 「噩尽岛不是爆炸了吗?」叶玮珊说:「虽然没有火药爆炸这么剧烈,但能把天空炸得满片黑云,体积至少大了好几倍……」 「呃?」沈洛年倒没想到这一点,讶然说:「会变多大?」 「不知道,这和周围海底深度有关,不过那儿本来就是火山活跃的地方,海水并不深……」叶玮珊说:「不管怎样,都不会是过去那个小岛了,被风向和地球自转影响,爆起的泥土应该会大部分往西面呈放射状滚落。不过到现在为止,海平面没有异常上升,应该也不会大得太离谱,可能……会又变大几倍吧?」 那似乎就比台湾大了?沈洛年正思考着,叶玮珊又说:「被派到世界各处的总门部队,应该都会想到这一点,也会造船往噩尽岛航行。贺武他们等这儿的人安置好,也打算派部队往亚洲,把各地幸存的人带过来,毕竟总门变体部队的亲人都在中国大陆。」 「呃?」沈洛年又是一愣,诧异说:「全世界都搬去的话,住得下吗?」 这一瞬间,众人的笑容都收了起来,谁都没吭声。 自己说错话了吗?沈洛年微微一愣,目光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叶玮珊身上。 叶玮珊看着沈洛年,迟疑了一下才说:「洛年,檀香山市区有数千变体部队,保住的人类也只有一成左右……」说到这儿,叶玮珊终于说不下去。 沈洛年这下终于明白,这场大变之后,大量妖怪出现,如今世界上人类不知道还剩下多少,一个数百公里宽的小岛,说不定已经够住了…… 第七章 快说「我答应你」! 第七章快说「我答应你」! 众人正谈论的时候,沈洛年突然一惊说:「西南边,有妖怪。」 「什么?」众人一愣。 「很多只昨晚那种妖怪,不断从檀香山的方向跑来……」沈洛年说:「似乎聚集在我们上岸的地方。」 「他们找到了船吗?」叶玮珊暗暗懊悔,昨晚该把船扔到海中才对,她焦急地说:「会听到这儿的声音吗?或闻到气味?」 「隔了这么高的山,应该不会吧?」玛莲说。 「若是找到了船……」黄宗儒皱眉说:「恐怕会顺着我们移动的气味和痕迹爬上山,当时很多人沿路滴着血。」 「若让鳄猩妖杀进来就糟了。」赖一心一惊说:「我们上去迎战。」 「我们打不过啊。」叶玮珊拉住赖一心说,虽然她和奇雅从昨晚开始就一直不断重复着引炁与玄界存纳炁息的动作,但顶多能多支持个一阵子,若是鳄猩妖这次没完没了地扑来,那就完蛋了。 「总之先通知贺武。」奇雅说完,那双明亮的眼睛一转,看了侯添良一眼。 侯添良被奇雅这么一看,精神大振,站直说:「我去通知!」跟着一溜烟地往营帐中冲了过去。 虽然情势十分险峻,看到这场面众人还是很想笑,尤其玛莲更是抱着肚子蹲了下去,掩着嘴偷笑个不停,奇雅只能白了玛莲一眼,轻叹了一口气。 「反正若真要来,躲也躲不掉。」赖一心说:「我们上山顶观察?」 「好。」叶玮珊同意地点头:「那……怀真姊和洛年留在这儿,别去了。」 「我去。」沈洛年说。 怀真瞪了沈洛年一眼才说:「我也去,洛年由我带着,妳们省点炁息。」 叶玮珊一怔说:「你们……」 「他们当然要去。」张志文忍不住插口说:「这两个很神,是危急时刻的外挂,怎能不去?该开外挂的时候还是要开的。」 「外挂?」怀真可听不懂了,诧异地看着沈洛年。 沈洛年上次虽然听过黄宗儒说明,却也是半懂不懂,只知道和游戏有关,反正不很重要,他懒得解释,随便摇了摇头。 「那就一起去!」赖一心一面往前飘掠,一面回头嘱咐:「万一冲突起来,先别和大只的交手,大家四面绕行,能杀多少小只的就杀多少小只的,最后才拼大只的……这样存活的机会应该高一点。」 这战法也不能说错,问题是现在敌人太多,说不定小只的还没杀完就没气了呢?张志文忍不住说:「我可不想死啊……真打不过,我们就闪人啊,这些猩猩未必追得上。」 「不能放着这些人不管。」赖一心说:「我们也未必打不过。」 张志文苦着脸说:「这……商量一下,别这么热心助人如何?」 「吵什么?要走你自己走。」玛莲回头骂。 张志文一缩脖子,嘟着嘴说:「我只是说说而已。」 「一心,方法不对。」怀真突然说。 这时众人已经开始往山上掠,距离拉近了些,赖一心诧异地低声回头问:「怀真姊的意思是……?」 「这种智商低的妖怪,只是乌合之众,杀小的没完没了。」怀真说:「找出最强、领头的那只,杀了就全逃了。」 「啊!」赖一心轻呼说:「昨晚就是刚好杀到领头的?」 「嗯。」怀真点头。 赖一心高兴地说:「难怪当初洛年赶跑了刑天,凿齿也退了……那等会儿要找看看谁是领头的,不过大只的也都长一样,不大好找。」 「凿齿、刑天那种比较聪明,懂得使用战术,倒不一定会退,只算是你们运气好……不过你能赶跑刑天?」怀真诧异地看了沈洛年一眼。 「他自己跑的……跟妳提过啊,只碰他斧头一下就被打翻老远。」沈洛年摸了摸金犀匕,意思是要怀真早点招出刀鞘的秘密。 怀真白了沈洛年一眼,凑到他耳边说:「你没炁息,拔不开的,所以我上次才说,要开的时候我帮你开。」 原来是这样?沈洛年看怀真不像说谎,低声说:「影蛊妖炁不行?」 「太弱了。」怀真摇头。 既然是这样,也只好罢了,沈洛年不再多说,身体放轻,让怀真托着,随众人往上飘行。 到了山巅,众人趴着探头往下看,果然远处海边密密麻麻站满数千只鳄头猩猩,正蹦蹦跳跳地怪叫,那艘船早已被拆碎得不成模样,连那日本人的尸体都被挖了出来,不过众人没时间替他难过。大伙儿目光扫来扫去,在猩猩群中寻觅,虽看到好几只大型的,却不知哪只是领头的? 正看间,张志文突然惊呼一声:「那边!」 「哪边?」众人顺着张志文目光往西方望去,却见一只足有四公尺高的巨大鳄头猩猩,正从檀香山的方向,手足并用地腾跃跨步走来,那巨鳄猩妖头上的大鳄嘴近两公尺长,百余颗巨大而尖利的牙齿交错排开,看来可以一口把普通人吃下肚中,这巨猩每一步都跳出老远,本来已经破碎不堪的柏油路面,被他沉重的身躯一踏,硬梆梆的柏油土块就四面飞射,周围的猩猩纷纷往外避开,身旁自然而然空出一大圈。 看来不用猜哪只是首领了……每个人都吞了一口口水。 「干!那么大只,简直是妖怪!」刚赶上不久的侯添良瞪大眼骂。 「笨阿猴,下面全都是妖怪。」玛莲好笑地说。 「我知道……」侯添良说:「但那只……特别妖怪。」 「哈哈哈,什么叫『特别妖怪』?就会胡说。」玛莲忍不住笑说:「再笨下去奇雅更不会要你。」 侯添良这下黑脸又涨红了,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还闹?」奇雅对玛莲轻叱了一声,对侯添良淡淡地说:「别理玛莲。」 「是、是。」侯添良似乎把这当成安慰,脸上露出有点尴尬又有点开心的笑容。 「太好了!一定是那只,不会找错。」赖一心果然乐观,转头看着叶玮珊,轻喊了一声:「玮珊?」 叶玮珊看着赖一心的眼神,知道他绝不肯放弃下面那群人逃跑,她轻叹一口气,低声说:「若是对方真的开始往上走,我们才下去。」 「好!」赖一心眼睛发亮,当下往后嘱咐这次的战术。 当赖一心说完的时候,张志文忍不住又说:「怀真姊,我们打得过那只吗?」 「不知道……」怀真摇头苦笑说:「我也不认识这种妖怪。」 张志文偷瞄了玛莲一眼,见她又在瞪自己,当下不敢多说,把剑拔在手中,苦着脸望着下方的妖怪们。 贺武、牛亮等人,这时也已领了数百名变体部队赶到,往下一望,看到那只巨猩,都倒吸一口凉气,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过了片刻才嘱咐士兵,去下面调更多部队过来,赖一心见状低身跑了过去,和两人商量战术。 另一面,怀真和沈洛年凑在一起,她正拉着沈洛年低声说:「坏蛋!我跟你约法三章。」 沈洛年这次抢着说要来,已经有点心虚,瞄了怀真一眼说:「怎样?」 「第一,我的雷术,只用来保我们两人的命,别人我可不管。」怀真难得收起笑容正经说。 这倒也合情合理,那是她累积许久的保命招式,自然不能为了别人乱用,沈洛年当即点了点头。 「第二,若我抓着你逃走,你可不准再用道息挣脱!」怀真瞪眼说:「我现在变这样,就是上次被你害的。」 「呃……」沈洛年本想叫怀真别管自己,但自己和她性命绑在一起,这话又说不出来,只好猛皱眉,不知该不该点头。 「第三!」怀真也不管沈洛年同不同意,接着又说:「这次事情结束,我们和白宗这群小朋友分开,我们俩自己回台湾。」 「嘎?」沈洛年一呆,诧异地说:「为什么?我们怎么回去?」 「那乐观小子天不怕地不怕又好管闲事,和他在一起,有多少命都不够死,当然要走。」怀真说的自然是赖一心,她顿了顿又说:「只有我们俩的话,贴着海平面飞,这点距离,顶多花两、三天,中间累了偶尔找几座小岛歇脚就好,干嘛陪他们坐一个月船?」 「这么快吗?」沈洛年吃了一惊:「不是说将近八千公里远?」 「反正你可以变得很轻,和我自己飞差不多,两、三天够了。」怀真哼了一声说:「要是以前,哪需要这么久?」 也对,搭乘飞机也才花十二个小时,怀真以前比飞机还快,当然不用这么久……沈洛年望着怀真,还没回答,怀真已经瞪眼说:「快说『我答应妳』!」 「不要。」沈洛年摇头说:「才不答应。」 怀真生气地说:「我是为你好耶。」 「知道啦,我愿意听的时候就会听。」沈洛年哼声说:「不保证。」 「喂!」怀真正要骂人,赖一心已经开口说:「结阵!」 沈洛年一怔,和怀真跳起,自然而然地入了阵势中央,却见下方数千只鳄猩妖,以那巨猩为首,正在蹦蹦跳跳地乱叫,而目光都正望着这座山巅,看来似乎就要冲了上来。 果然随着那巨猩一喊,这些鳄猩妖对着这片山壁就冲,不过这儿可是近千公尺高的山崖,就算是妖怪,也没法一下子冲上,很快地,那巨猩一马当先,冲在最前方,一路往上攀。 「上!」眼看时间差不多了,赖一心长枪一挥,带着众人往下冲,就在离山崖顶端约百公尺的地方,和巨猩群接触。 领头巨猩眼看这群矮小的人类出现,怒吼一声,张大巨吻,对着赖一心扑来。 这鳄嘴张开足有两公尺宽,这么扑过来,眼前除了那张大嘴,根本什么都看不到,赖一心感觉对方这一咬,蕴含了强大的妖炁,不敢轻忽,长枪斜斜推甩着对方的巨吻,一面往后撤。 但对方力道实在太大,赖一心长枪一弹,带着身子往后甩,没法顺利卸力,对方一双车轮般大的巨掌,已经对着赖一心抓了过来。 赖一心虽然失去平衡,却不慌乱,他顺着力道挥枪拍击地面,借力又往后飘,闪开那两掌,跟着喊:「难推,大家小心了。」 他喊声的同时,侯添良和张志文同时冲了出去,绕着巨猩旋转戳刺,但这妖怪也许就是怀真所说的皇族,强大的护体妖炁弥漫体表,侯、张两人勉强刺入半分,就感觉到强大的阻力,只好尽速拔出移位,否则一停下来,巨猩的掌或巨嘴说不定就接近了。 叶玮珊和奇雅对视一眼,叶玮珊先举起匕首,默念口诀,在巨猩面前开了一个玄界之门,准备引导出一股炎流,对着巨猩的脑门冲去。 但就在洞口刚开启的同时,巨猩似乎发觉不对,倏然一闪身,避开了洞口,叶玮珊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动作做了整套,热浪依然冲出,正绕到巨猩后方的侯添良差点撞上那股炎流,一烫之下,吓得冒出一身冷汗。 「咦?」叶玮珊惊呼一声,不敢置信,因为玄界之门并没有实像,只靠着外炁开启,没想到对方居然只凭借着对外炁的感应,就知道闪避? 「这该怎办?」奇雅也吃了一惊,难道道术对这种妖怪无用? 「小一点来不及闪,大一点闪不开。」站在两人身旁的怀真迅速地说:「从上、下方攻击较不好躲。」 怀真说话的同时,巨猩正被张、侯两人逗引得到处乱转,玛莲和吴配睿同时冲出,焰般炁息催动到武器上,挥刀对着巨猩砍去,巨猩察觉到两人的力道似有不同,顾不得追踪张、侯两人,一双巨掌左右张开,弥漫着强大的妖炁,对着两女武器疾扫。 这家伙的手不怕砍吗?玛莲和吴配睿两人心中同时冒出了这个疑问,玛莲一咬牙,不改方位,全力催动厚背刀,对着巨猩手掌砍了下去,吴配睿却左手微微一提,使前端刀身下沉,准备闪过对方手掌,砍向巨猩腰腹之处。 同一瞬间,赖、张、侯等三人有默契地往前直扑,赖一心长枪盘绕,击打巨猩下盘,张、侯体外倏然爆出一片橙芒,两人同时跃起,冲上数公尺高,身剑合一、一左一右,对着猩猩脑袋上分隔老远的两只眼睛飞刺。 巨猩不管赖一心的长枪,但尖尖的东西对着眼睛撞来可不妥,他巨嘴向着侯添良咬,一面避开了张志文的刺击,同时玛莲厚背刀已砍上巨猩的手,轰然一声巨响,刀身被妖炁所阻,砍不到巨猩掌上,但爆起的炁劲似乎仍伤到了巨猩,只见他怪叫一声,缩着手乱挥,洒开了两滩血,而玛莲却也被这股力道反冲,往后退了好几步,似乎也稍微吃了一点亏。 稍慢一点的吴配睿这时刀已经划过巨猩臂下,即将砍上对方,巨猩的两只手却都已经转了过来,吴配睿只好拖刀后撤,多亏她大刀距离较长,勉强来得及在巨猩腰间拖过一刀,炸飞一片毛皮。 这时张志文和侯添良两人在半空中倏然迫出炁息,一个凭虚转身,闪过了巨猩攻击,飘在数公尺外落地,巨猩连吃了几个亏,正忍不住暴跳乱叫,突然脚下一空,却是赖一心趁着巨猩分心,在他底盘捣乱的长枪终于带歪了巨猩重心,霎时巨猩往后一跌,轰隆隆地往山下翻滚。 这时,后面那些大小猩猩已经冲了上来,巨猩这一翻,仿佛巨石滚山,一下子打翻了几十只猩猩,不过其他猩猩可不管这么多,正对着众人扑,有的追逐着赖一心等人,更多的是对着黄宗儒的炁墙冲来,而这个时候,怀真对叶玮珊和奇雅的提点,才刚刚说完。 经过上次一战的经验,众人大概知道了大小猩猩的实力,一般猩猩妖怪完全不是众人的对手,但大型一点的猩猩,就算稍次,也足以和众人缠斗,这时若再被周围猩猩一围,那就有些麻烦了,赖一心等五人杀了几只猩猩之后,不得不往回退,直退到黄宗儒的防守圈外,靠着炁墙防御。 这是过去常用的阵势,外端的赖一心靠借力打力,不断把猩猩挑开往外摔,玛莲和吴配睿分站左右,靠着招式刚猛硬劈,穿入的妖怪则由躲在后方的张、侯两人处理。 不过五人顶多应付大约三分之一的攻势,另外三分之二的猩猩,全部向着黄宗儒的紫色炁墙猛扑,虽然这炁墙结实如凝,对方无法突破,但这般耗下去恐怕也不是办法。 一片混乱中,这时正该靠奇雅、叶玮珊突破困境,两人刚刚才听完怀真的提示,她虽然说得快,叶玮珊和奇雅两人反应也不慢,一听就懂,两人正思忖,怀真已经说:「妳俩一左一右,在地上各开两公尺宽的弧形门户,别用太强的威力,浪费了。」 两人对看一眼,测试般地分别各在左右地面上开了一圈宽达两公尺的半弧形玄界之门,但却不催请太大的威力,只见两人默念导引数秒,左方缓缓腾起一片热气,右方却倏然凝成一片冷寒,踩在热圈中的猩猩大声惊呼怪叫,一双双毛脚烫得起泡,纷纷跳脚打滚着往外翻逃,至于冷圈中的猩猩,一双双毛腿却一下子被凝结在地面上,全身发抖动弹不得。 果然好用!奇雅和叶玮珊对视一眼,都十分高兴。叶玮珊心念一转,轻喊一声:「一心!」 赖一心一转头,看清了状况,大喜说:「旋!」一扭头,带着阵势对着冷圈那儿的猩猩杀去,那儿的猩猩妖怪正僵着发抖,赖一心等五个人凶神恶煞一般地挥刀砍来,还不是一下就被杀得干干净净。 但猩猩实在太多,刚清开一片,又冲了一群上来,同时那个翻倒的巨猩也已经重新冲上,一面推开其他的猩猩,一面怪叫着对众人冲。 赖一心等人又转了回去,继续迎战那巨猩,而巨猩这时似乎火冒三丈,双掌快速地到处乱挥,巨口乱咬,别说五人不易欺近,连其他猩猩都不敢靠近。 这对众人来说倒是好事,攻防之间不用担心被其他猩猩偷袭,众人阵势排开,就如刚刚一般,赖一心一面腾挪一面和猩猩缠斗,接下大半的攻击。张、侯两人则在周围乱转,多少偷刺两下。玛莲和吴配睿则觑准机会快速冲入,一击即走,不管成功失败都快速退出,白宗就这样和巨猩僵持起来。 而巨猩因为身形巨大,攻击众人大都是由上往下挥击,每一次冲突狂扑打空时,火山岩凝成的山石就被轰得四面乱飞,这五人一妖缠战的地方,更没有其他猩猩敢靠近。 刚刚那稍一接触,众人已经知道,那巨猩虽然不下于刑天,但合众人之力,已勉可一搏,问题反而是其他没完没了的猩猩,虽然他们对道术没有抵抗能力,但是这么几十只、几十只地杀,要杀到什么时候? 总算两人每次施术,左右两大片地面的火烫和冰寒总会持续一段时间,猩猩群一下子也不敢太过接近,这才让黄宗儒炁息消耗的速度降低了些。 叶玮珊眼见久战下去终究会吃亏,转头求援说:「怀真姊,我们该怎么用咒术对付那只大猩猩?」 「妳们还没配合练习过,大范围的会误伤他们。」怀真沉吟说:「试试使用连续小范围的干扰吧,奇雅冻他的脚看看,周围的猩猩妖怪就让玮珊对付。」 「好。」两人同时应了一声。 叶玮珊施术的同时,奇雅目光转向巨猩的战团,举着匕首。 此时那巨猩似乎被激起了怒火,不断地蹦跳攻击,固然因为体积庞大,不至于赶上犹如电闪的张、侯两人,但玛莲、吴配睿却已经不大敢随便靠近,连赖一心都颇为吃力。 「不行吗?」怀真看奇雅拿着匕首迟疑着没出手,开口问。 「一直动……来不及。」奇雅摇头。 「那么妳还是对付周围的猩猩。」怀真说:「免得玮珊一个人支持不了。」 「好。」奇雅和叶玮珊对望一眼,继续一左一右地缓缓催动着道术,总之杀是杀不完的,先不以伤敌为目的,让对方不敢靠近即可。 怀真看周围稳定下来,说:「妳们念咒速度和凝炁动作以后要多练,还太生疏。」 两人连忙点头,不用怀真提醒,经过今天这一战,两人都知道还有太多地方需要加强,除这些以外,道术和赖一心等人招式的配合,也需要花时间练习。 不过无论如何,至少要撑过今天这一场,众人目光都望着巨猩那边的战局,若是那儿拖得太久,炁息耗尽,这场仗就不用打下去了。 「我去帮忙。」沈洛年突然对怀真低声说。 「喂!」怀真一把抓住沈洛年说:「这妖怪比普通刑天还强,你万一被打到就烂掉了,这次可不是平整的斧头。」 沈洛年知道怀真的意思,上次被砍成两截还能活下去,除了血饮袍和体内道息的奇效之外,最主要还是因为那大型刑天的斧头表面平滑,加上速度奇快,自己腰部被砍断的裂口还算平整,而这巨猩虽不如那只大型刑天,但若被巨猩用手掌打伤,身体说不定会烂成一团,就算有血饮袍帮忙,大概还是非死不可。 「但是他们伤不了那妖怪啊。」沈洛年说:「我会小心闪的。」 「不行,你别去。」怀真低声说:「你答应我刚说的三个条件,我就出手帮忙。」 「不干。」沈洛年突然想通,拍着自己脑袋说:「对喔,我没答应妳,所以根本不用问妳,我去了,放手。」 「怎么这样啦!你这不讲理的坏蛋!」怀真不肯放手,嘟起嘴委屈地嚷。 沈洛年不禁好笑,正要说话,这时叶玮珊却突然惊呼一声:「一心,小心!」 沈洛年目光往战场上一转,却不禁一惊,他不再和怀真啰嗦,透出道息甩开了怀真的手,往前方冲了出去。 「可恶!」怀真一跺脚,跟着往外急掠。 却是那巨猩和众人一番搏斗之后,发觉老是捞不到张、侯两人,但若想对付玛莲和吴配睿,两女在危急的时候,又会突然爆出一股冲力加速倏然闪开一段距离,一样抓不到,于是他不管身上的大小创伤越来越多,渐渐把力量集中在赖一心身上。 赖一心虽然比过去又进步不少,但眼前这只巨型鳄猩妖,是白宗众人到现在为止遇过最强大的妖怪,当妖怪把所有力量都集中到他身上的时候,不免有点吃力,虽然借着柔劲的效用,勉强把对方的攻势化解掉,但每一下都有些化散不掉的妖炁侵入体中,他脸上虽不显异状,但攻防间其实已越来越吃力。 众人虽然不知道赖一心身体状况,也自然知道不能这样下去,当下砍杀得更快更猛,张、侯两人只能戳出轻伤姑且不论,玛莲和吴配睿可是一刀就是一口子,但巨猩似乎横定了心,这短短数秒之中,硬生生连挨两人四刀,他伤口被妖炁一激,爆出大片血雾,逼退了两人,同时也对赖一心连挥了六掌,每一掌都逼得赖一心不得不后退。 到了第六掌,赖一心终于卸不掉那股巨力,这一个正面交击,他身子一轻,飞退到黄宗儒的炁墙之前,脸上涨得通红,差点稳不住身子。 这就是叶玮珊惊呼与沈洛年往外冲的原因。同时玛莲等人大惊,纷纷对着巨猩扑,这时巨猩却突然猛一转身,双掌巨口分三个方位,同时对着玛莲包去。 这大家伙速度怎么突然变快了?玛莲却不知道,刚刚巨猩若是这样全力直扑,包准又被赖一心绊腿打翻,所以这段时间才一直针对着赖一心攻击,如今打退了赖一心,砍他砍得最痛的就是玛莲的厚背刀,巨猩二话不说,对着玛莲就咬。 玛莲眼看躲不掉,再度聚炁一炸,以「爆闪」的诀窍身子往后急闪,但之前可以这样应付,是因为一直有别人纠缠着巨猩,这时巨猩虽然抓空,却猛一拍地,再度向着玛莲追去,而爆闪虽可瞬间闪出一段距离,可是现在这个场合,稍远点的地方就到处都是猩猩,玛莲只能闪出数公尺远,眼看巨猩再度扑来,周围的猩猩也凑热闹般地拥来,凝炁体外借着压缩爆出强大推动力的「爆闪」身法又不能连续使用,玛莲刀身急挥,把周围砍开一片空地的同时,巨猩已经再度接近。 眼看着玛莲连转身都来不及,这次绝对躲不过,专修爆劲的她,若结实地挨上一下,恐怕会去掉半条命,这一瞬间,张志文和侯添良都冲了过去,吴配睿更是凝炁一爆,以爆闪之法冲过两人,大刀先一步对着巨猩背后砍下。 巨猩也不是第一次被砍,他感应着周围的炁息,妖炁已先一步集中到了后背,硬生生挨下吴配睿这刀,他背后虽然毛屑乱飞、爆出一大条刀伤,强猛的妖炁却也迫使出尽全力的吴配睿往后翻退,一下子稳不住身子……但巨猩注意力还是集中在玛莲身上。 玛莲刚转过身来,刀还没能举起,巨猩双掌已经近在眼前,眼看只要两面一合,玛莲就要被抓住,这瞬间突然一道青色闪光在巨猩脑门上爆起,轰地一声炸开。 这一下不比刀砍,可是挺痛的,巨猩那鳄鱼脑袋不自禁地往后一仰,动作稍顿了一刹那,就是这么一刹那,张志文、侯添良已经绕到前方,两人一人伸出一手,扯着玛莲往外逃命。 但两人加上玛莲,速度马上就慢了下来,巨猩只要往前一跳,当能再度追上,他顾不得刚刚轰自己脑袋一下的是什么,正打算继续追击,突然后方异声乍响,似乎无端端出现一股怪风,自己脑后护体妖炁突然消散,巨猩心生警兆,侧首转头,却见一把亮晃晃的金黄色匕首已经近在眼前,刚好对着自己眼珠子插下。 之前那下发出巨响的青色光芒,是怀真控制的小型落雷,现在拿着金犀匕的,自然是沈洛年。 却是刚刚两人一前一后扑出,怀真知道阻不住沈洛年,虽然一肚子火,却也不能让他去送死,眼看玛莲陷入危机,若不阻止,只怕沈洛年又会发疯,她只好一凝外炁,瞬间开启了小型的玄界之门,出手轰雷。 这儿怀真施术顿了一顿,用尽全力快速侧身点地的沈洛年已冲近巨猩,他冲到巨猩身后不远处往上纵,窜向巨猩脑后,想用金犀匕偷袭对方要害。 他体无炁息,加上巨猩刚刚专注于追击玛莲,根本无法察觉,若不是激起风声,加上接近时巨猩后脑护身妖炁散佚,这一匕就会直插入脑,巨猩恐怕得当场毙命。 不过巨猩毕竟在最后关头发现不妙,在那一刹那突然转头,闪开了要害。 眼看插不入后脑,沈洛年不管三七二十一,仍这么捅了进去。 要知金犀匕就算没当真出鞘,一样十分锐利,何况护身妖炁的阻滞能力完全无用,巨猩眼睛一痛,噗滋一声血水乱溅,金犀匕已经穿入他那巨大的左眼中。 巨猩怪吼一声,哇哇大叫,左掌往回狂挥,对着沈洛年身躯砸去。 沈洛年早已全身放轻,此时影蛊妖炁一推,本往前飘的他倏然往后方飘落,让巨猩挥了个空,要知道沈洛年飞行极速虽然不快,但因为身体极轻,却能在极短的瞬间加速、改变方向,刚刚他还在往前飘,下一瞬间突然快速往后撤,挥掌速度远比沈洛年飘飞速度快的巨猩,也估不准他的位置。 但巨猩毕竟还是比他快,只见他一声怪叫,长满利齿的巨口急张,正对着后退的沈洛年追,这时沈洛年还没落地,眼看那张巨口快要咬上,他正发愣,突然领口一紧,身子陡然往后高速飞射,险险从巨猩的巨大鳄口下逃出。 沈洛年不用看也知道,那猛力一甩,把自己扔出险境的正是怀真,她正一面骂:「不是要你别逃直线吗?」一面侧身躲开了巨猩的连续攻击。 沈洛年一怔,这才醒悟,自己跑得不算快,但是改变方向却很快,刚刚巨猩就是这样才打空,但接下来自己直线逃跑,果然马上就被追上……原来当初怀真在噩尽岛上说的「不要直线跑」是这意思? 而以怀真的妖炁力量甩动轻若无物的沈洛年,这一下飞的速度可就快多了,一瞬间沈洛年就被扔回了阵势,此时侯添良和张志文刚把玛莲拉了回去,吴配睿也才刚稳下身子,眼看大家都退了回去,她也不敢贸然往前冲。 巨猩眼看把自己戳瞎一只眼睛的家伙突然跑远,又痛又气的状况下,正悲愤大吼,对着挡路的怀真乱扑,怀真刚闪了几下,见没完没了,手一挥,又是一道小落雷砸到巨猩的脑门上,轰得巨猩一愣停步。 只见怀真两颗眼珠突然冒出红光,本来十分娇美的脸型微变,唇往外收,两排牙齿稍微往外突出,威吓般地露出上下齿根,沉郁低吼着说:「滚!」 巨猩一愣,剩下那只眼睛看清了怀真的模样,他身子一抖,当下仰天大叫一声,转身往山下直奔。 巨猩这一走,所有猩猩都跟着逃命,只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这片山坡上除了一些猩猩尸体之外,什么都没有留下,怀真这才转过头,那张已恢复平常表情的美丽脸孔正对着众人微笑。 众人一声欢呼,冲到了怀真身旁,山顶上预备要抵挡猩猩大军的变体部队,也欢喜地奔了下来,毕竟除了特别乐观的赖一心之外,几乎每个人都觉得今日这关无法度过,没想到白宗这群人居然能顶住整群鳄猩妖攻击,还逼走了对方。 这一役,首功自然是最后不知怎么吓跑巨猩的怀真与戳瞎巨猩的沈洛年,而把整队猩猩大军挡在山坡上的白宗众人,当然也是功不可没。沈洛年和怀真的功夫有点高深莫测,看不出头绪,白宗众人战斗时泛出的磅礴炁息,却让人很清楚他们强大的程度,更让周围不少变体部队的年轻人十分羡慕。 众人簇拥着十人往回走的同时,沈洛年偷瞧了瞧怀真,看得清楚,她虽言笑晏晏地应付周围的人,其实心里头正十分生气,只是压抑着怒火没发作。 沈洛年自然知道怀真在生什么气,想来想去,也有三分不好意思。沈洛年思忖片刻,向着怀真那儿走,两人目光一对,怀真嘟起嘴,故意别开目光,看来气还没消。 沈洛年暗暗好笑,凑到怀真耳畔说:「别气了,我答应妳就是了。」 第八章 白宗要收人吗? 第八章白宗要收人吗? 怀真一惊,露出喜色,一把抓住沈洛年的手臂,扯着他离开人群,这才说:「真的?」 「只答应最后一件事。」沈洛年说。 「为什么?」怀真嘟起嘴。 「要不要使用雷术本就是妳自己作主,关我屁事?」沈洛年翻白眼说。 「对喔。」怀真嘻嘻一笑说:「那第二点呢?为什么不答应。」 沈洛年耸耸肩说:「就算答应妳,遇到事我还是会忘记的。」 这也有道理……不过只要沈洛年肯离开白宗的人,就不需要再管其他人的事,应该就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怀真倒也是心满意足,她拖着沈洛年的手臂,嘻嘻笑说:「那我们快偷溜,在一堆人面前好多顾忌,都不能抱抱、抓抓。」 「干嘛偷溜?交代清楚比较好。」沈洛年望着天边说:「回台湾后,先找到叔叔,然后看看蓝姊他们,安置好之后,我们去一趟云南如何?去看看小露。」 「好啊!麒麟不知还在不在那儿,去找她聊聊,看看她有没有办法解咒。」怀真目光一转,突然笑说:「咦?你喜欢小露吗?」 「别胡说了,我只是有点担心她们。」沈洛年想起肩膀上的蝶儿,心中微微一热,那女孩和自己虽然谈不上感情,但一想到她,就让人有点甜甜暖暖的感受,一转念,沈洛年想起艾露在离开前那晚说的话,不禁又有点脸红。 「骗人,有古怪。」怀真看着沈洛年的表情,狐疑地想了想,突然嘿嘿笑说:「对了,你是凤灵之体,恰好适合当麒麟女巫的老公喔。」 妈的,狐狸在这种地方特别敏感,沈洛年当然不会把那些话对怀真说,否则不知会被取笑几年。他一转话题,低声问:「对啦,妳怎么吓走那大妖怪的?好像没看到妳做什么。」 怀真听到这问题,一笑说:「他看来也有点岁数了,虽然笨,还算是有经验,被轰了两下,终于发现我用的是雷术,他还敢留吗?」 对了,怀真说过,不够强大的妖怪无法使用雷术……沈洛年点点头说:「原来如此。」 「而且我也让他知道我不是人类。」怀真翘起小嘴,得意地说:「发现我是妖仙,他还不跑就真是找死了,不怕被灭族吗?」 「喔?」沈洛年哼哼说:「好像很威风呢,不是只剩雷术有用吗?」 「他又不知道我元气大伤……」怀真说到这儿,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咬着唇推了沈洛年一把:「还不都是你害的,还敢说!」 沈洛年笑了起来,摇摇头说:「早知道不用打这半天,把妳推出去吓人就好了。」 「哪有这种好事?」怀真嘟起嘴说:「要是遇到没经验、不知死活的年轻妖怪就没用了,我的雷术不能乱用。」 另一面,白宗众人一阵欢闹后聚在一处,正不时往这儿望,却又不好意思过来。沈洛年察觉到大伙儿的目光,想到即将与这群人分开,不免有三分伤感,他望望叶玮珊和奇雅,这两个让自己有感觉的女孩,一个已经有了归宿,赖一心虽然有点迟钝,毕竟是好人,两人两情相悦,倒不用担心,至于奇雅……自己对她的感觉也很古怪,虽说对她体态有感觉,但两人关系却不像爱情,反而比较像友情,话说回来,到现在还不知道她喜欢谁呢…… 怀真看沈洛年望着那端沉思,不禁有点担心,皱眉说:「舍不得吗?」 「不会。」沈洛年回过神,突然有些不忿地说:「啧,还没看到奇雅穿短裤,她说过要考虑的。」 「她的腿有什么好看?」怀真诧异地说:「我脱光给你看都不看!」 「看妳这狐狸有什么意思?」沈洛年一点都不给面子,想想又说:「而且我们一走,不就没人指点航向了。」 「嗳?」怀真一把抓住沈洛年领口,怒冲冲地说:「答应人家了,不能反悔啦!」 「知道了啦,一起去问问。」沈洛年苦笑摇头,扯着怀真向人群走去。 白宗众人今天等于又被两人救了,看到两人走来,纷纷打招呼。 沈洛年看叶玮珊顾不得矜持,正搀扶着赖一心,眼中还隐隐有些泪光,心中不禁微微一紧,自己若早点出手,就不用让她多担心一场了。 「一心小弟,身体怎样了?」沈洛年答应和白宗拆伙,怀真心情正好,看着赖一心笑说。 「没关系的。」赖一心虽然让纤细的叶玮珊搀扶着,其实主要还是靠自己站着,他正呵呵笑说:「被妖炁稍微侵入体内,休息片刻、运转一下就排出去了。」 「排出去?上次不是叫我们等妖炁自己散掉吗?」吴配睿诧异地问。 「那时我们还不会运行炁息。」赖一心解释说:「像一滩死水的情况下,才会被妖炁混入,也不知怎么排出。」 「原来是这样。」吴配睿诧异地说。 「玛莲也没事吧?」沈洛年转头。 「没事!」玛莲一脸不高兴地说:「没想到居然被这两个小子救了。」 「阿姊。」侯添良笑说:「妳就当被蚊子救好了,不用算我的份。」 「靠!」玛莲却更生气,看着在一旁贼笑的张志文,愤愤地说:「真不爽,一心,帮我想办法变强一点!」 「刚刚那妖怪太强了,我们谁也打不过。」赖一心苦笑说:「刚刚如果妳能躲回阵势里面,就不会这么危险了,那妖怪虽强,宗儒还是能硬挡几下。」 「那妖怪挡着我的方向啊。」玛莲嘟嘴说。 「爆闪不能转向,倒是个缺点。」赖一心沉吟说:「不知道有没有办法变化……」 「现在别想了。」叶玮珊低声说:「我帮你引炁,先把妖炁逼走吧?」 赖一心回过神,点头笑说:「哈哈,我差点忘了,先治好也好。」一面让叶玮珊帮忙引炁,一面运行着自己体内的炁息。 张志文看玛莲还在生气,一转念笑说:「哎呀,其实若不是怀真姊阻了那大妖怪一下,我和阿猴也来不及的啦。」 「有道理!」玛莲回嗔作喜,对她来说,对怀真道谢,似乎容易多了,她马上转头说:「多亏了怀真姊救命,感激、感激,怀真姊好厉害,只一挥手就突然轰那妖怪脑门一下,那是什么啊?」 「那只是道术的小花样而已。」怀真笑咪咪地说:「等玮珊和奇雅练熟了,她们也能办到。」 「真的吗?」玛莲诧异地看着奇雅说:「妳也可以这么快吗?」 奇雅微微一愣,想想施术过程,微微皱眉说:「这么快……很难。」 「熟能生巧啦。」怀真暗暗偷笑,只要练几百年大概就能这么熟了,她不多解释,推了沈洛年一把说:「对了,洛年有事情要跟大家说。」 这话一说,众人目光都转了过来,连正在引炁运转的赖一心和叶玮珊也都望着沈洛年。 这臭狐狸,一定要这么快说吗?沈洛年看着叶玮珊片刻,转过头看着众人,迟疑了一下才说:「我和怀真……如果不和大家一起回台湾,航行上不知道有没有问题?」 「为什么?」「洛年你不回去吗?」「你们要干嘛?」「有事可以等你呀。」众人一下子七嘴八舌,纷纷提出问题。 妈的,所以说不想和人太过亲近,想干什么还得解释一大堆……沈洛年吸了一口气说:「我和怀真打算直接飞回台湾。」 众人一怔,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洛年看向众人,见有人惊讶、有人失望、有人不开心、有人觉得可惜,他最后望向叶玮珊,两人目光相对,只见叶玮珊目光中流露出的却是满满的歉意。沈洛年心一抽紧,避开她的眼神,转向吴配睿说:「小睿。」 「嗯?」吴配睿听到刚刚的消息,似乎不大高兴,低着头嘟起嘴应了一声。 「妳上次说,生日是哪一天?」沈洛年说。 吴配睿没想到沈洛年还记得船上的话,一怔抬起头说:「五月五号……怎么?」 听到沈洛年提出这个问题,诧异的可不只吴配睿,大伙儿愣了愣,玛莲才开口说:「今天几号啊?」 这几天一忙,谁也没注意日期,叶玮珊怔了怔说:「上次离开檀香山是四月二十八,噩尽岛爆炸是四月二十九……已经过了四天,今天应该是五月三号……那么后天就是小睿的生日啰?」 吴配睿那双眼睛看着沈洛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就像过去一样,沈洛年可以从她那双明亮的眼睛,看出她其实十分开心,只不过似乎不习惯露出开心的表情。沈洛年望着众人说:「想帮小睿庆祝吗?」 「当然好啊。」叶玮珊微笑说:「这些日子大家都辛苦了,趁这机会轻松一下也好。」 「那么……这两天我和怀真,先陪大家去北边和西边找人。」沈洛年说:「后天晚上庆祝了小睿的生日之后才走。」他一面看了怀真一眼。 沈洛年肯走,已经是谢天谢地,多等这两天自然无伤大雅,何况那些猩猩妖怪应该也不敢来了,怀真一笑,对吴配睿说:「原来小睿生日要到了啊,那是不是该准备礼物呢?」 吴配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怀真姊,不用了啦。」 这会儿又客气起来了?沈洛年好笑地说:「这可是妳自己说的,我可不送喔。」 吴配睿咬着唇瞪了沈洛年一眼,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但她又很快把笑容收了起来,那双眼睛眨啊眨的,看来很开心。 「那个……」玛莲突然说:「洛年,你不追奇雅了啊?」 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看着奇雅正无奈地摇头,沈洛年好笑地说:「妳不是不准吗?」 「呃?」玛莲抓头说:「我准了你就不走吗?我正想开放说,你能戳瞎那大妖怪,好像比我厉害。」 奇雅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骂:「关我什么事?怎不开放妳自己?」 「洛年对我没兴趣啊。」玛莲哈哈笑说:「不然阿姊也可以开放。」 「那是偷袭的,不算。」沈洛年笑说:「我不适合打架。」 「那这两只苍蝇、蚊子一直转来转去怎么都没偷袭成功?」玛莲指着侯添良和张志文说。 「阿姊!谁是苍蝇?」侯添良诧异地瞪大眼说。 「和蚊子一起的不就是苍蝇?」玛莲一转念又笑说:「偷打奇雅主意的也叫苍蝇!」 提到奇雅,侯添良就不敢开口,正瘪嘴发闷的时候,张志文噗哧一笑说:「阿姊,这样说不好啦。」 「怎么不好?」玛莲说。 「妳这样说,好像说奇雅是那个……有点臭臭的东西……」张志文边说边开始往外退。 「你这臭蚊子,挑阿姊语病!」玛莲果然恼羞成怒,冲过去从背后一把勒紧张志文的脖子嚷:「接我的十字锁喉!」 虽然玛莲没有真的用力,张志文却也是很配合地吐着舌头拉长声音喊:「饶……命……啊……」 这也不是第一次看见,众人也懒得理会,黄宗儒开口说:「我比较好奇洛年怎么能打伤那妖怪的……连阿姊、小睿全力攻击,都只能勉强砍伤耶?」 「对啊。」渐渐排出妖炁的赖一心,也跟着点头说:「就算眼珠比较脆弱,洛年没有内炁,怎能破得开护体妖炁……?」这问题从很久以前沈洛年砍杀凿齿时就困扰着大家,不过当时沈洛年躲在烟雾之中,看不清楚,和今日亲眼目睹的感受又不同。 「因为我没妖炁,他大意了。」这问题说下去不妙,沈洛年四面望了望,却见一人正在不远处观望,连忙说:「那人好像有事?」 众人一怔跟着转头,却见李翰一个人站在数公尺外望着这边,似乎想过来又不敢过来。 大家其实多少都有点同情他,毕竟李宗几乎是整个毁了,最后只剩下他一人,而李宗当初得意的时候,他也不至于仗势欺人,还曾出面主持公道,除叶玮珊之外,其他人并不排斥他。 但叶玮珊既然讨厌李宗,毕竟亲疏有别,众人自然也不好对他表示善意,只能保持沉默,看叶玮珊怎么应对。 叶玮珊何尝不知道众人的想法,不过就如她昨夜对沈洛年所说,这股恨意,其实已经渐渐地淡了,过去这股恨意的累积,除了白爷爷的事件之外,也和李宗嚣张跋扈有关,但无论是哪一种,毕竟都怪不到李翰的头上。 叶玮珊一转念,想到昨夜他父亲死亡,在沙滩附近掩埋时李翰悲伤的表情,不禁心软,轻叹一口气说:「李先生,有事吗?请过来。」 李翰难得听到叶玮珊这么温和的口气,微微一怔,走近说:「叶宗长、胡宗长、诸位。」 「我们回台湾的时候,会带你一起走,除非你自己想留在这儿。」叶玮珊说:「你是想问这件事吗?」 李翰摇头说:「我不只想和诸位一起走。」 叶玮珊微微一怔,开口问:「那么是……?」 「李宗到现在已经是完全覆灭了。」李翰表情坚毅,仿佛下定决心地说:「我要尽我所能杀光妖怪。」 这样想也是无可厚非,叶玮珊点头说:「不过妖怪有强有弱,还是要斟酌自己的能力。」 李翰迟疑了一下说:「叶宗长,我有一事相求……」 「请说。」叶玮珊说。 李翰深吸一口气说:「我可否拜入白宗?」 众人都是一愣,李宗已灭,这宗派门户问题姑且不论,但李翰身为兼修派,怎会想拜入专修派的白宗? 沈洛年想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他正忍不住偷瞧怀真偷笑,想杀妖怪吗?这儿就有一只。 怀真自然知道沈洛年偷笑什么,回瞪他一眼的同时,一面微露贝齿虚咬一口,意思是周围要是没人在,就会用牙齿教训他。 且不管这一人一妖用眼色斗气,叶玮珊听到李翰的言语,诧异地说:「你意思是……打算改用内聚的引炁心法?」 「都无妨。」李翰说:「我希望能更强,像诸位一样,现在的我没办法对付强大的妖怪。」 叶玮珊望着李翰说:「你已经知道,吸收妖质之后,可以提升炁息的强度,李宗该还有许多妖质库存,回台湾后你大可自行修炼,未必需要拜入白宗。」 李翰微微一怔,还没答话,赖一心却突然开口说:「他吸收妖质到一个程度,恐怕就不能运用过去习惯的战斗方式了。」 这话什么意思?众人都愣了,谁也不明白,李翰更是讶异地望着赖一心,等他说清楚。 赖一心沉吟了一下才说:「我虽然不知道细节,但我猜测,兼修派的方式,该是与专修派逆法而行,也就是……内聚型聚炁于喉,发散型则缩炁于腹,对吧?」 李翰愣了愣,停了两秒,似乎决定豁出去,他点头说:「正是如此,我本属内聚型,却将炁息凝聚在喉头,久而久之,才勉强能往外发送部分炁息。」 「嗯,这样才能达到兼修的目的。」赖一心说:「但却违逆了炁息的本质,若你吸收更多妖质,体内炁息逐渐提升,将无法持续维持在喉头,炁息将降回最稳定的胸腹以下,到那时候,过去的攻防技巧就会全部作废,你得重修内聚型心法。」 「这么说的话,我更需要拜入白宗了啊!」李翰大声说:「李宗根本没有专修派的内聚修炼之法。」 「真会这样吗?」叶玮珊没听赖一心提过此事,诧异地说。 「嗯,我之前吸纳到一个程度,就感受到炁息凝聚之处渐渐凝定,不能随便搬移。」赖一心望着叶玮珊说:「而且这样才能合理解释……很久以前没有兼修派,道武门只有三天的原因。」 三天?李翰一愣说:「我听说过这名词……但是父亲并未细说……」 「内天、道天、妖天。」叶玮珊简单解释说:「妖天就是缚妖派,道天就是唯道派,内天和道天这两派皮毛加在一起分别传承,就是专修,两种心法混合成一种,就是兼修派……」 「为什么会这样变化?」李翰诧异地说。 叶玮珊仔细思索一番,慢慢也想清楚了,想来过去道息应该不少,但不知为何逐渐不足,随着妖怪变弱、减少,首先失传的就是缚妖派,而道天传人难寻,道咒之术渐渐失传。内天却因为周围道息不足,不能吸收大量妖质,能力大减,甚至无法自行引炁,这才有聪明人借着道天、内天留下的心法,合并创立了新法门,也就是兼修派,而另外却有一群人不愿这两种法门失传,坚持古法教导,就是越传越少人的专修派。 而如今道息含量再度提升,又可以大量吸收妖质,但这意味着兼修派将无法续存……难怪古传道武门只有三天,没有兼修之法。 但这些说来复杂,叶玮珊一时也不便对李翰细说,她倒是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忙说:「对了,你日后也会去噩尽岛吧?」 「当然。」李翰说:「我还有两个小妹在台湾,如果她们无恙……我也希望能送她们去噩尽岛。」 「那么你妖质暂时不可吸取太多。」叶玮珊说:「噩尽岛上恐怕会道息不足,妖质过量寿命会减少的。」 「我不在乎,大不了住在沿岸……」李翰说到这儿,突然皱眉说:「那么诸位呢?难道不担心这件事?」 叶玮珊一怔,她不便说出洛年之镜,只皱眉说:「这有另外的原因……」 李翰一愣的时候,另一边也有两个这次一起救来的青年,他们本来只是远远看着这边,从李翰放大声量之后,就走近了一段距离,听着这儿的对话,这时突然奔了过来,其中一个开口说:「我们也想入白宗,可以吗?」 「我们才刚入道武门半年,什么都还没学到。」另一个跟着说。 叶玮珊还来不及拒绝,这时又有一个短发青年注意到这儿的状况,这人没人认识,似乎是本来就在可可山的总门部队,他走近低声说:「白宗要收人吗?我那排弟兄都很有兴趣。」 「呃?」众人一愣,侯添良诧异地说:「你是总门的耶?」 「现在还有什么总门不总门?当初也是国家要我们以特别任务的名义加入的,现在连国家大概都毁了。」青年皱眉说:「还聚在一起,只是被妖怪所迫,大家患难与共而已。总门根本没把我们这些部队当心腹,学的都是基础功夫,这样和妖怪打架简直是玩命,若白宗有意收徒,我相信很多人会愿意转投白宗。」 这可有点麻烦了,叶玮珊还没想通,周围聚来的人却渐渐变多,似乎都有兴趣加入白宗,叶玮珊眼看不妙,忙说:「诸位,天下刚乱不久,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我们也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请让我们考虑几天。」 众人也知道此时不适合多说,聚集起来的人们渐渐散去,李翰一直留到最后,眼看周围人走得差不多,他才说:「只要能收我,终我一生,必全心对白宗效命,李宗储存的那些妖质,也可以交给宗长调配。」 那些妖质,在这时候可是颇珍贵的东西,叶玮珊微微一愣,却见李翰微微一礼说:「请宗长慢慢考虑。」他往后退开几步,这才转身离开。 这时打闹着的玛莲和张志文早已停手,众人围在叶玮珊身旁,想看她怎么打算。赖一心微笑说:「要开始收徒吗?」 「那我们是不是也该改叫玮珊为宗长?」这是当时叶玮珊接任宗长的约定,玛莲吐吐舌头说:「我怕会叫不习惯耶。」 「叫久就习惯了。」黄宗儒接口说:「若我们太随便,别人也会不尊重宗长。」 「无敌大居然也开始教训阿姊!」玛莲瞪眼说。 「不敢、不敢。」黄宗儒连忙摇手:「阿姊和奇雅是本宗前辈,可以当左右护法。」 「还左右护法咧?」玛莲哈哈笑了起来说:「你在拍大戏吗?咚咚隆咚锵咚锵!」 「名目可以另外决定。」黄宗儒倒没笑,望向叶玮珊说:「若要扩编,职务还是要分配,如李宗有两个副门主,总门分日月星三部,都是同样的道理,宗长主要决定本门的大方向,并指示各部门个别的任务,可以设一个副宗长协助,比如奇雅就很合适……」 「好了啦,这种啰嗦的东西你慢慢跟玮珊说。」玛莲打断黄宗儒的长篇大论,对叶玮珊低声说:「李宗不是很多妖质吗?收他入门的话真会送我们呀?那可有得吸了。」 叶玮珊从没想过另外收徒,这时颇有些无所适从,她望了望赖一心,回头又看看众人,这才说:「这两天让我思考一下再决定,大家一晚上没休息,也该累了吧?应该休息一下……」 「这样如何?」黄宗儒接口说:「我去协调看看有没有两顶相邻的帐篷,让大家稍做休息?」 「这样最好。」叶玮珊点头。 「这就去办。」黄宗儒微微点头,转身去了。 「靠,无敌大认真起来还挺有模有样的。」玛莲诧异地回头低声说。 「对呀,他很习惯处理这些事情。」张志文嘻嘻笑,凑过去低声说:「不过阿姊不可以喜欢上无敌大喔,他是小睿的。」 玛莲当然知道张志文提出吴配睿只是个晃子,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骂:「去你的臭蚊子,你到底在想啥啊?眼光真他妈有问题。」 「不会啊。」张志文笑说:「我眼光好得很呢。」 玛莲一怔,难得有点尴尬,啐了一声:「臭美。」扭开头不说话了。 联系三方人类的动作,倒不很困难,当日休息过后,众人找了一艘中型单桅帆船,由牛亮带着沿海岸航行,在沈洛年和怀真指引下,众人先往檀香山西面山区绕去,首先找到当时从市区总门大楼中撤退出来的另一群人马与部分往西逃难的一般市民。 这儿的变体者只有百余人,却大多是习有特殊修炼法的总门高手,其中为首的,正是常和众人见面的总门日部部长吕缘海。 这儿共聚集两千余人,都躲在一个山洞之中,本也是坐困愁城,不知该如何是好,得知贺武等人计划后自然十分高兴,一口答应,当日天色已晚,众人在此休息一夜,吕缘海更决定次日随船移动,准备找到岛北那群人之后,直接往可可山和贺武会合,商量三方聚集后合作建船的事宜。 次日到了岛北,众人万万没想到,这儿保护着一般民众的变体者居然是共联的人,也就是沈洛年和怀真当初偷偷放走的百余人,原来当初他们逃出后,一时还无法离岛,又为了避免被人发现,最后远远退到了这儿,大变之际,恰好抵挡着无法沟通的鳄猩妖,帮助岛北村镇人们逃难。 两方这一见面,共联和总门的吕、牛两人自然不大对盘,甚至和砍杀过共联人马的白宗等人也不怎么合得来,总算沈洛年和怀真当初救了这些人,共联众人对两人多了三分敬意,加上现在局势变化,不管过去想不想和妖怪合作,现在都只能在妖怪的威胁下求存,先把一般人送去安全的地方也是正事,众人这才慢慢谈了起来。 这一区,最后派出的协调人选,是沈洛年挺熟悉的何宗宗长何昌南,他虽不是这百余人中的首领,却也是重要人物,足以代表共联和总门联系,当下众人不再迟疑,继续沿岸往南绕行,再度回返可可山时,已是傍晚时分,而这一天,也就是吴配睿的生日。 把三方人马聚在一起后,要怎么协调分配人力,就和白宗无关了,众人拿着食物,聚在一起,堆了个小小的火堆,准备替吴配睿庆生。 经过两日前那一战,连守在可可山东北方的猩猩都已退去,当时一战亲眼看到的就有数百人,白宗的声望早已在这山谷中传播,不少人都想和白宗多亲近一点。知道白宗要帮人庆生的消息后,有空的总门部队、难民纷纷过来参加,更有不少人想顺便拜师。总之庆生会还没开始,人越来越多,渐渐数百人、上千人、最后居然有近万人聚在一起,一堆堆隔着距离生起的小火堆越来越多,众人唱歌跳舞,互相庆贺,吴配睿不管走到哪儿,都有人开心地对她大喊生日快乐。 吴配睿这辈子还没过过这种生日,那张小脸整晚上红通通的,在羞涩中,少见地展现出那还有些天真的笑颜,看起来总算像个刚满十五岁的小女孩。 不过凑热闹的人一多,众人可就很难帮吴配睿庆祝,每个人几乎都被拉着询问拜师的事,总门部队还不会太张扬,那些一般民众别无顾忌,几乎每个都来问,有人苦求、有人胁迫,还有人想用钱买通,这下可苦了会说英语的叶玮珊,众人见状况不妙,彼此互相知会后,各自偷偷离开,往那停泊于火山口湾内的帆船上溜。 至于上面喧闹的人们,早就已经自己唱开闹开了,之前有鳄猩妖的威胁,山谷内的人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直到两日前鳄猩妖大败,周围妖怪尽退,本已经有不少人蠢蠢欲动、想大肆庆祝,但大靠山白宗这群人当日下午又驾船走了,只好多忍上两日,今日趁着这个机会,倒是误打误撞地成为可可山难民区的首次庆典。 沈洛年和怀真得到黄宗儒通知后,直接飘飞下山,这时赖一心、叶玮珊、奇雅、玛莲都已经到了船上,两人落下时,沈洛年四面一望,笑说:「小睿呢?我还没跟她说生日快乐呢。」 「等蚊子和阿猴拿吃喝的来,无敌大就会把小睿带来。」玛莲笑说:「她是今天的寿星,当然要最晚到。」 沈洛年点点头,在船沿找个地方和怀真坐下,叶玮珊望了望沈洛年和怀真,迟疑了一下才说:「你们真的……要自己回台湾啊?不考虑一起走?」 沈洛年还没开口,怀真已经笑咪咪地抢着说:「对啊,洛年答应我了。」 叶玮珊看怀真抢着开口,不由自主地有些心虚,一下子有点不敢说话……莫非是怀真知道了那一吻,吃醋恼火,才逼着沈洛年离开? 赖一心笑说:「不知道台湾怎么了,我们也是每天担心,你们早点去也好……会去找黄大哥和蓝姊吗?」 沈洛年点点头说:「我会先试试找叔叔,然后就会找蓝姊。」 「太好了。」叶玮珊听到这句话,想起正事,抬头说:「你可以感应舅妈、舅舅的炁息,愿意找他们就方便多了。」 沈洛年这才想起,自己一离开,叶玮珊他们回台湾时可就不好找人了,他点头说:「要我交代什么话吗?妳想要怎么和蓝姊会合?」 叶玮珊沉吟说:「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出发,也不知道得航行多久……」 「为什么不尽快出发?」沈洛年诧异地问。 「这……」事实上,因为没有怀真指路,众人都没有远航的经验,得多留一段时间,学会怎么分辨方位才能出发,不过这种时候再提这事,反而让沈洛年为难,叶玮珊偷瞄了怀真一眼,强笑说:「也许还有点事情要帮忙,所以缓两天。」 「喔?」沈洛年本就不是多细心的人,想不到那儿去,虽然靠着凤灵的能力,感觉到叶玮珊似乎有些隐瞒,但自己既然说要离开,当然没资格多问他们的事情,他也就罢了。 「如果顺利,航行也要一个月的时间。」叶玮珊接着说:「我估计,如果台湾也像这儿一样,舅舅和舅妈应该也撤退到附近山区,如果和他们联络到,请他们到塔曼山山顶的三角点,留下找他们的办法……」 「塔什么山?」沈洛年没听过。 「塔曼山。」叶玮珊说:「北县最高峰,台北乌来乡和桃园复兴乡的界山,我们以前去过。」 「喔,好。」沈洛年喃喃念着这山的名字,免得忘记。 「另外,怕万一状况不同,那儿不方便留话,也可以在宗门库房留下资讯。」 「宗门库房。」沈洛年点头。 「另外再加一个地点……」 「等等!且慢!」沈洛年瞪眼叫:「会忘记啦,用写的!」 「写好了啦。」叶玮珊抿嘴一笑,取出个信封递过说:「但是你若记得更好啊,免得信出了意外。」 写好了不早说?沈洛年接过一看,有点意外地说:「没封口?」 「你可以看。」叶玮珊说:「最好是记起来,万一信弄丢了,还可以口述。」 沈洛年把信塞入腰包里,摇摇头说:「万一信出了事,我大概也差不多了。」 「别这样说。」叶玮珊笑容一收,凝视着沈洛年说:「人比信重要多了!」 「好啦。」沈洛年挺怕叶玮珊这样望着自己,转头挥手说:「有空我再慢慢看。」 叶玮珊见沈洛年闪避着自己的目光,不禁有两分无奈,沉吟了一下才说:「还有两件事,我有点担心。」 沈洛年回过头说:「怎么?」 「我猜测,一定有没拆掉的核弹引爆了,那些只顾眼前的政府官员不可能全拆。」叶玮珊说:「尤其五大核武国的潜艇里面一定都放满了核弹,反正不在本国土地,无须顾忌,还可保持牵制威吓的效果。但如果那些核弹当真都爆了起来,这世界就不该是这样了……」说到最后,叶玮珊似乎有点不解。 「啊。」沈洛年看了怀真一眼说:「怀真说水下、还有地底深处,火妖不容易出现,所以燃料、炸药爆炸的机会不大。」 「嗯,越深处机会越少。」怀真补充:「但也不是完全不会。」 「真的吗?」叶玮珊见怀真点头,高兴地说:「太好了,那电力呢?」 和自己想到的问题一样,沈洛年苦笑说:「电力不行。」 叶玮珊一怔,失去电力潜艇无法操控,看来应该都沉到海底了,虽然那些人有点可怜,但却让人安心不少……想了想,叶玮珊接着说:「那陆地上爆的也许不多,不过我猜应该还是有……只是影响的层面不太大。」 沈洛年有点担心地说:「台湾会有事吗?」 「应该不至于。」叶玮珊苦笑说:「只能这么希望了。」 沈洛年点头说:「另外一件事呢?」 「有些这儿的居民说,海水似乎正往上升。」叶玮珊说:「也许……噩尽岛还在长大。」 「嗄?」沈洛年吃了一惊说:「会吗?」 玛莲、奇雅也没听叶玮珊提过此事,正诧异地凑近旁听。 「噩尽岛既然会排开道息,代表噩尽岛中心到海边,道息量将逐渐增加。」叶玮珊分析说:「也许某一个浓度状况下,刚好可以产生新的息壤,接着息壤又吸收道息拓展,最后爆炸,然后边缘处又产生新息壤,这动作若不断地进行,就像当初噩尽岛从五公里宽变百公里宽一样,会越来越大。」 「当初不就自己停下了吗?」沈洛年说。 「当初世界道息状况远不如现在,还没到使息壤爆炸的浓度。」叶玮珊说:「现在可就难说了。」 「那会怎样?一直长下去吗?」沈洛年诧异地说:「包住整个地球?」 第九章 转仙三法 第九章转仙三法 叶玮珊想了想,摇头说:「应该也不会,影响范围一广,可能还有变化。详细状况我也猜不出来,但海面会上升就很恐怖了……代表噩尽岛已经比过去大了不少,否则不会有这么明显的影响。」 沈洛年看了怀真一眼,见她也瞪大眼睛,似乎挺吃惊的,沈洛年只能说:「如果真的在变大,我也没办法啊。」 「我们当然没办法。」叶玮珊苦笑说:「但可以提醒住在低地的人往山上迁移。」 「我知道了。」沈洛年点了点头,心情不禁有点沉重。 「两个小子来了。」玛莲突然往山壁望,果然张志文和侯添良正轻飘飘地沿山壁掠下,两人身上都背着个大袋子,里面似乎装满了吃喝的东西。 「提着食物真不好逃啊。」张志文一面放东西一面说:「一堆人都在找玮珊。」 叶玮珊和赖一心相对苦笑,摇头说:「还好我们先溜了。」 「寿星大概更难跑了。」玛莲肚子饿了,翻开食物开始吃喝,一面说:「洛年,你要帮忙保护蓝姊啊,等我们到台湾之后,大家再一起来噩尽岛。」 听到这话,沈洛年和怀真不禁对望一眼,沈洛年想了想才说:「我找到蓝姊,交代了之后,可能会带怀真去一趟云南,我有点不放心小露她们。」 众人没想到沈洛年不留在台湾,都吃了一惊,玛莲刚咬了一大口,望着沈洛年说:「靠,你要去找小露喔?真不要奇雅了啊?」 这话太难听了,奇雅按捺不住,生气地说:「妳闭嘴!」 「呃,不说了。」玛莲也发现自己过分,缩了缩头,把嘴巴塞满东西。 「洛年。」叶玮珊迟疑地说:「听说青海、四川都有核武基地,尤其四川就在云南北边,你们……去的时候要小心。」 她们应该没这么倒霉吧?沈洛年不禁有点担心。 众人正思索着世界变化的时候,奇雅突然开口说:「洛年,以后我们还见得到你们俩吗?」 沈洛年一惊,这才突然发现,现在世界和过去大不相同,过去的通讯之法都无法使用,世界又是如此辽阔,若不约定后会之期,一别之后……恐怕再也没机会见面? 奇雅这一问,怀真见沈洛年说不出话来,侧头一笑接口说:「去台湾和云南之后,我和洛年也会去噩尽岛。那儿最安全的地方,应该就是岛内道息最少的地点,你们到时候可以去那儿生活……我们说不定比你们先到喔。」 对了,那儿不会有强大妖怪接近,可以说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怀真当然会要自己躲过去。沈洛年心中稍安,点头说:「到时候在那儿碰面。」 众人似乎也松了一口气,相对笑了起来,叶玮珊微笑说:「从云南去噩尽岛的时候,也会经过台湾吧?若到时候我们在那儿,别忘了顺道来看看我们。」 「对啊。」赖一心点头笑说:「不过他们俩飞得快,说不定从云南回到台湾的时候,我们还在海上呢。」 这也对,叶玮珊轻笑起来,摇头说:「没有电话真不方便。」 沈洛年暗暗点头,过去只觉得电话很麻烦,当真没了电话,还真不习惯。 「他们俩来了。」怀真抬头说。 果然吴配睿和黄宗儒正飘身掠下山壁,跟着跳过数公尺宽的海面,飘到船上,侯添良和张志文马上嚷:「小睿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众人也纷纷祝福,吴配睿小麦色的脸庞透出一抹红,有点害羞地低声说:「谢谢大家。」 「小睿。」叶玮珊微笑说:「这两天太忙了,没时间帮妳准备生日礼物,不要见怪喔。」 「不会啦。」吴配睿猛摇头,顿了顿才说:「大家还记得,我已经……很高兴了,我从没有这样度过生日……」 「其实只有洛年记得啦。」玛莲看吴配睿红着脸看了沈洛年一眼,啧啧说:「别看洛年老是臭着张脸,挺知道怎么哄女孩子,你们几个要学啊。」她一面对着黄宗儒等三人指指点点。 「那阿姊妳哪天生日啊?」张志文笑问:「我会准备礼物的。」 「臭蚊子!」玛莲板起脸,瞪了张志文一眼说:「你再惹我,阿姊要翻脸了。」 「那我就当每天都是阿姊生日好了。」张志文从包裹中掏出一片肉干送上笑说:「阿姊也生日快乐,请用、请用。」 玛莲咬牙片刻,终于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一把将食物抢过,笑骂说:「死缠烂打的臭蚊子!食物放下,人给我滚远点。」 张志文跳开两步,对着吴配睿嚷:「小寿星!」 「怎么?蚊子哥。」吴配睿有点腼腆地微笑问。 「妈啊!」张志文看着吴配睿的笑容,张大嘴嚷:「今天的小睿笑咪咪的好迷人呀。」 「讨厌啦!」吴配睿咬着唇顿足。 「好啦,不开玩笑。」张志文笑说:「虽然没礼物也没蛋糕,许个愿吧?」 「对,许愿、许愿。」侯添良跟着起哄,黄宗儒也笑着点头。 「不要了啦。」吴配睿红着脸摇头。 「许个愿没关系。」叶玮珊也轻笑说:「难得啊。」 赖一心也微笑说:「许愿很好啊。」 吴配睿眼看众人都这么说,她想了想,抿嘴一笑说:「那……我希望大家关心的人,都能顺利度过这次的难关,不会有事。」 这一瞬间,众人都沉默下来,想起自己还在台湾的亲友,不禁都有点担心。沉默了片刻,玛莲拍拍手,大声嚷:「好,说第二个愿望!」 「还要说啊?」吴配睿一愣。 「当然,要许三个愿望。」玛莲笑说:「最后一个不要对大家说,只告诉阿姊就好了。」 「哪有这样的?」吴配睿嘟嘴说:「我记得最后一个谁都不能说。」 玛莲见吴配睿没上当,哈哈大笑说:「可别许愿要赢过阿姊,阿姊不会让妳得逞的。」 吴配睿咬着唇笑,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仍忍不住说:「我不会一直输的。」 「好啦。」玛莲说:「那第二个愿望呢?」 「我希望……」吴配睿四面望望大家,低声说:「我希望大家能永远在一起。」 这个有点孩子气的愿望,再度让人沉默下来,不过却不像刚刚那样沉重,而是有点好笑,又不好意思笑出声来……永远在一起这种想法,确实太虚无飘渺了,而今日刚满十五岁的吴配睿,毕竟还颇孩子气,才会许下这样的愿望。 张志文想想突然笑说:「洛年,小睿许愿了耶,你和怀真姊不能走了。」 沈洛年一愣,还没回答,吴配睿已经嚷:「我不是这意思啦……」 「不然呢?」张志文笑说。 「就是……」吴配睿看了沈洛年一眼,又望望大家,缓缓说:「也许有时候会分开,但是最后还是会在一起就好了,不是不能离开一下啦。」 「永远都要在一起啊。」玛莲懒洋洋地说:「那以后玮珊和一心生孩子,小睿妳帮忙带喔,阿姊讨厌带小孩。」 吴配睿还没反应过来,叶玮珊已经红了脸,顿足说:「玛莲!」 吴配睿见状嘻嘻一笑说:「可以啊,我喜欢带小孩,一心哥你们要生几个?」 「不知道耶。」赖一心呵呵笑说:「要问玮珊。」 「问你的头啦!」叶玮珊脸涨得通红,推了赖一心一把,回头对吴配睿啐说:「喜欢带小孩不会自己生?」 「对啊、对啊。」玛莲笑说:「小睿准备跟谁生?」 吴配睿一愣,红着脸直摇头,玛莲身旁的奇雅见状轻声说:「节制点,玩笑别开过头。」 玛莲吐吐舌头,一转话题说:「那许第三个愿望吧。」 吴配睿点点头,看了看大家,低下头闭目片刻,这才张开眼说:「好了。」 「大家吃喝吧!」张志文一嚷,和侯添良分配起食物饮料,虽然这时候也没什么精美菜肴可吃,不过总归是难得的休闲时光,大家一面聊天一面吃喝,也是十分开心。 过了片刻,和赖一心坐在一起的叶玮珊,突然对奇雅和黄宗儒招了招手,施了个眼色,两人见状走近,和叶玮珊、赖一心聚在一起,四人围成一个圈,叶玮珊这才低声说:「这几天很多人要拜入白宗,你们俩觉得呢?」 奇雅和黄宗儒对看一眼,奇雅低声说:「妳打算收李翰吗?」 叶玮珊点点头说:「现在妖质不容易取得,如果不收他,我们确实没有这么多妖质收旁人……不过这不是收他的主要原因。」 「喔?」奇雅说。 「妖质不够,可以慢慢萃取收集,顶多是收人的速度变慢……」叶玮珊苦笑说:「但如果我们愿意收人,不收李翰,似乎说不过去?」 「这倒也是。」黄宗儒点头说:「他人不错,也没什么不妥的地方,又是同乡。」 「嗯。」奇雅说:「我没什么意见,不过人若收多,管理上就辛苦。」 「这可以量力而为,别一下收太多就好。」叶玮珊叹口气说:「我烦恼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怎么?」奇雅和黄宗儒对视一眼。 「洛年之镜啊。」叶玮珊低声说。 奇雅和黄宗儒同时醒悟,众人具有如此能力,除了不断吸收妖质之外,还多亏了有那作弊般的「洛年之镜」,虽说因为怀真的解释,不用担心其他人吸收大量妖质之后会死亡,但表现出来的能力还是会有差异。 到时候,要如何解释能力差异的原因?若不解释,别人只会以为白宗藏私,若解释,且不说洛年之镜未必能再制,说不定还会有人起了贪心,产生困扰…… 想到这儿,黄宗儒马上说:「这秘密绝不能说出去。」 「不能说吗?」叶玮珊有点迟疑:「那该怎么解释?」 「人心难测。」黄宗儒沉声说:「这消息传出去,说不定会有杀身之祸啊,别忘了那个火箭炮,还不知道谁轰的呢!」 叶玮珊一怔,却见奇雅也点头说:「我同意宗儒的话,最好守密。」 「也许还可以再制呢?」叶玮珊想起刚刚有关噩尽岛的推论。 「就算找得到息壤……」黄宗儒顿了顿说:「那镜子只有洛年会做,请洛年为我们做一、二十个还好,但要他做几百个,甚至上千个……」 黄宗儒说到这儿,叶玮珊和奇雅都一起摇头,谁都知道沈洛年的脾气,若告诉他得做这么多个,会答应才有鬼。 「我就是想和你们讨论这问题。」叶玮珊叹口气说:「这问题不解决,如何能收徒?对方若觉得我们藏私,不会有向心力的。」 三人沉默下来,一直没说话的赖一心笑着说:「不然就说实话啊,说实话最轻松了。」 「能说实话,谁想说谎?」叶玮珊叹了一口气:「万一有人要抢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赖一心说:「谁来抢就打退他。」 「万一来阴的呢?」叶玮珊嗔说。 赖一心一怔,倒也说不出话来。 「玮珊。」奇雅说:「要不要问问怀真姊?」 「也好,怀真姊见识比我们丰富很多。」叶玮珊转头一看,怀真正和其他人聚在一起笑闹,沈洛年也站在一旁,四人对视一眼,起身走了过去。 「怀真姊,我有个问题想请教。」叶玮珊走近问。 「喔?说呀。」怀真笑说。 「大家一起听。」叶玮珊让众人集中注意力,把刚刚的问题简述了一下,这才说:「不知道怀真姊有没有什么建议?」 「原来是这种问题啊……」怀真沉吟了一下笑说:「你们知道吸取妖质过量会减短寿命的原因吗?」 「不就是道息不足吗?」叶玮珊说。 「不是喔。」怀真笑说:「就算是强大的妖怪,到了没有道息的地方,只是会很难过而已,说要死还没这么简单呢。」 众人一愣,赖一心首先诧异地说:「所以不会死喔?」 「也不是。」怀真说:「人类吸收太多妖质后,在道息不足的地方容易因为衰弱而死,那是仙化的程度不够,也就是体内妖质含量太少了,只要吸得够多,体质完全仙化,虽然还是会受影响,却不至于影响寿命。」 「嘎?」众人都吃了一惊,原来只要吸得更多,就又会没事了。 不过沈洛年可知道,怀真口中的仙化其实就是妖化,他插口说:「完全仙化没缺点吗?」 「有喔。」怀真笑说:「若有一天,仙界和人间再度分开,完全仙化的人,只能跟着去仙界睡觉喔,没有道息太久还是会受不了的。」 众人又吃了一惊,张志文诧异地说:「世界有一天会恢复原状吗?又可以用电?什么时候?」 「会啊。」怀真说:「最快也要几千年吧,不一定。」 几千年……?众人又都没劲了,叶玮珊顿了顿才说:「那……也就是说,要收门徒的话,就要让人吸收大量妖质,完全仙化,才不会死啰?可是现在妖质不容易找呢。」 「要是有妖质,我建议你们自己先吸纳,别浪费在徒弟身上。」怀真说:「至少要吸到全身内外充满炁息,再无内聚外发之分,那才不怕因道息不足而伤身,否则万一有天洛年之镜坏了怎办?」 这倒不可不防,叶玮珊皱眉说:「那就是不能收徒啰?而且我们还要想办法取得更多妖质……」 「收徒可以用别的办法啊。」怀真望望众人,抿嘴一笑说:「我把引仙的法门教你们吧。」 「引仙?」众人一怔,望着怀真。 「把妖怪化入人体中的办法。」怀真说:「转仙三法中的第二种法门。」 「转仙三法?」玛莲诧异地说:「怎不用排第一的?第三的又是哪一种?」 「转仙三法——换灵、引仙、易质,其中以『换灵』为首。」怀真瞄了沈洛年一眼,一面笑说:「这要有非常强大的妖仙、神灵或神兽愿意协助,才可能办到,一般人办不到的……至于最后一种法门『易质』,就是你们所说的『变体』。」 「嘎?」张志文跳起来说:「我们的办法是最差的啊?」 「不是这么说。」怀真笑说:「只不过这种方法,除了要靠大量妖质之外,另外一个缺点就是有一定的失败率,还好你们都成功了。」 「哪一种办法最好?」张志文忙问。 「这我就不知道啰。」怀真笑说:「不过如果单纯引仙的话,只需要一点点妖质就可以了,完成后身体会逐渐仙化,不会因为缺乏道息而死。」 「那怎么引呀?」吴配睿好奇地问。 「这个嘛……」怀真一笑站起说:「法门不是每个人都能学,我教玮珊吧,让她斟酌让谁学,玮珊跟我来。」 「喔?」叶玮珊微微一愣,跟着站起。 「洛年。」怀真回头说:「等我和玮珊回来,我们就走了吧?」 沈洛年一怔,点点头说:「好。」 「玮珊,走吧。」怀真回头一笑,领着叶玮珊往岸上飘,叶玮珊看了沈洛年一眼,转身飘起,随着怀真去了。 「不等天亮才走啊?」赖一心诧异地说。 「怀真说没影响。」沈洛年摇摇头说:「是她带着我飞,我飞不快。」 众人望着洛年,都有点说不出话来。一阵沉默中,吴配睿突然嘟着嘴,扭捏地说:「一定要在我生日这天走吗?明天再走吧?」 沈洛年好笑地说:「就因为妳生日,才留下到今天的。」 吴配睿无言以对,只好瘪着嘴生闷气。 「别让洛年为难了。」黄宗儒安慰说:「以后还会见面的啊。」 「对啊。」张志文笑说:「妳今天生日耶,洛年都为了妳留下了,不可以生气。」 「小睿,洛年答应了会来噩尽岛找我们啦。」玛莲拍拍小睿的肩膀说。 「那要多久?」吴配睿望着沈洛年。 「不知道。」沈洛年摇头说:「说不定比你们还快到噩尽岛。」 「喔。」吴配睿望着沈洛年,红着眼睛说:「一定要来喔。」 「干嘛这么依依不舍啊?」玛莲诧异地说:「洛年什么时候把妳也拐到手了吗?」 「没有啦!」吴配睿红着脸跳脚说:「玛莲姊乱讲!」 「没有最好。」玛莲指指点点地说:「这男人打算去找小露喔。」 吴配睿刚刚没听到这件事,一听之下睁大眼睛,有点兴奋地说:「真的吗?决定了吗?选小露吗?」 「决定个屁。」沈洛年没好气地说。 「洛年好凶。」吴配睿扮个鬼脸说:「祝你一辈子娶不到老婆。」 沈洛年倒也不生气,只笑哼了一声。 「我有个问题。」赖一心突然说。 众人转过头,看着赖一心,只见赖一心笑着说:「小睿对大家都很有礼貌,每个人的名字后面都会加哥或姊,为什么只有洛年例外啊?」 对喔!众人突然察觉此事,每个人都诧异地望着两人。 沈洛年首先一摊手说:「我不知道。」 众人目光转向吴配睿,却见她似笑非笑的,顿了好半天才说:「没什么啦。」 「不行,快招。」玛莲拍掌说:「难道早有奸情?听说很久以前你们约会过?」 「不是啦!」吴配睿红着脸,顿了顿才望着沈洛年说:「……你不可以生气喔。」 「不行。」沈洛年瞄了吴配睿一眼,不买帐地说:「我要生气。」 「哎呀!讨厌。」吴配睿憋了半天才说:「因为刚认识的时候洛年很凶,每次都骂我,我很生气就不想叫他洛年哥啊,后来就习惯了。」 这话一说,众人都笑了起来,玛莲更是抱着肚子大笑说:「原来洛年对小睿这么坏喔?」 「对啊。」吴配睿在众人笑声中,委屈地说:「他好凶喔,好几次骂到人家哭。」 有吗?这么久的事情,沈洛年倒有点不记得了,只好摇摇头不吭声。 众人笑了好片刻,吴配睿见状又有些不安,顿了顿又有点害羞地说:「不过……后来我也发现,洛年虽然凶,其实人不错啦,帮了我很多忙……要不是他,我也不会认识大家,我很感激他,就像……就像救了我一样。」 众人脸上都露出微笑,这不是感到趣味的嘻笑,而是一种温暖温馨的感觉,沈洛年伸手揉揉吴配睿的头说:「说得太夸张了,这是妳自己争取的……嗯,我似乎该走了。」 众人一怔,转过头,却见怀真正飘然落下,站在沈洛年身旁,不远处,叶玮珊也正掠过湖面往这儿飘,看她脸上似乎带着点惊讶。 「这么快?」奇雅说。 「玮珊很聪明,学很快。」怀真微笑说:「还有什么要交代洛年的吗?」 众人彼此对望了望,黄宗儒突然开口说:「既然你们要先去,那个……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去我家看看吗?我爸妈和我弟……不知道现在怎样了。」 「可以吗?」侯添良被这一言提醒,忙叫:「我爸妈也麻烦一下,我老爸是警察,干!说不定还活着。」 「还有我家!」张志文也连忙举手:「我爸妈和一个哥哥。」 「可以啊。」沈洛年说:「你们把他们姓名和地址留一下,最好有地图……不过没炁息,不知道好不好找喔。」 众人也心中有数,若市区房子像檀香山一样被妖怪拆毁,那几乎不可能找到人,但至少是尽人事,否则等一个月之后才去找,更找不到。 沈洛年见黄宗儒等人忙着到船舱内找纸笔,目光转过,看奇雅和玛莲无动于衷,心想她们没有亲人,大概也没什么要交代的,转头望向赖一心,却见赖一心笑着说:「我家和宗门很近,蓝姊该会照顾我妈。」 「还是写一下吧?」正写的张志文在一旁嚷:「说不定天下大乱,蓝姊他们没法分身呢?」 赖一心歪着头想了想,点头说:「也好。」 「那……」沈洛年转头说:「小睿呢?」 「我不用了。」吴配睿低着头说。 「怎么?」沈洛年有点意外,走近两步低声问。 「反正我不用。」吴配睿低声说:「别问了。」 「妳没事吧?」沈洛年皱起眉头。 「没事。」吴配睿想了想说:「但是不用管我家……我回去再自己去看。」 这算什么逻辑?沈洛年突然想起白玄蓝离开前似乎也提过类似的问题,但吴配睿就算和家中有心结,也不该决绝到这种地步吧?连死活都不在乎? 过没多久,赖一心拿着纸条过来,沈洛年把纸条塞入叶玮珊的信封,收入腰包,又问了吴配睿一次:「真的不用?」 「真的不用。」吴配睿表情透出一股坚定的气味说:「谢谢。」 那就不勉强了,管人家家事干嘛?沈洛年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到了叶玮珊脸上,两人目光一对,突然心意相通,同时微笑轻喟。沈洛年心里有数,这女孩在自己心中,也许一直会具有特殊的地位,但这份感情终究会渐渐淡了,她此时透出的那股气息,莫非也是同样的感受? 「洛年?」怀真提起准备好的粮水,轻唤了一声。 「好,走吧。」沈洛年对众人挥手:「再见。」 「洛年、怀真姊,再见!」众人一起挥手,望着缓缓向西方飘飞的沈洛年和怀真,两人飞出了近百公尺,只见他们最后再挥了一次手,身子从直飞转为横飞,随即速度突然加快,往遥远的西方大海快速飞掠,过没多久,只剩下一个小点。 直到看不到两人,众人都还有点不真实的感觉,远远望着西方那闪着波光的海洋,谁都没说话。 过了好片刻,玛莲才用力一拍手说:「好啦,总会再见面的!那两个怪胎超厉害,不会有事的。」 众人回过头,彼此互望,都不禁莞尔,吴配睿却有点不满了,嘟嘴说:「阿姊怎么说人家是怪胎?」 「还不是怪胎吗?」玛莲摇头说:「这两个人没炁耶,到底靠什么飞的啊?他们身体里面有喷射引擎吗?」 张志文接口说:「那岂不是靠放屁推动了?」 众人都笑了出来,赖一心笑着说:「过去老靠洛年和怀真姊救命,以后可不行了,我们得努力点,下次和他们俩见面,可不能像现在一样差劲。」 「对,我需要更多的妖质!」玛莲说:「我们要不要开始从大点的妖怪身上提炼妖质啊?玮珊和奇雅现在很忙,我们不知道能不能自己提炼……」 「对了,还有引仙呢?玮珊。」张志文突然想起,忙说:「要试试吗?会不会变强?」 叶玮珊回过神,沉吟说:「我和一心商量看看好了,怀真姊虽然说是『引仙』,但那法门似乎像是典籍中记载的失传变体法门——『入妖』,知道诀窍之后倒不算太难,不过那方法似乎有时效性,传说中的入妖并没这种限制,方法是……」 「玮珊,等等!有时效性?」黄宗儒突然打断了叶玮珊的话。 「是啊,似乎只有数年的时间,怎么?」叶玮珊一怔。 「这样的话,妳会就好了。」黄宗儒说:「难怪怀真姊特别叫走妳。」 叶玮珊一怔,明白了黄宗儒的意思,她有些迟疑地说:「大家都是自己人,这……」 「这样想是很好。」黄宗儒笑说:「但暂时还是妳会就好了,万一真有需要,再找人帮忙。」 「嗯……」叶玮珊点头说:「我懂了。」 「可是我不懂!」玛莲瞪眼说:「无敌大打什么哑谜?」 「呃。」黄宗儒尴尬地笑说:「阿姊,这个……」 「别问了。」奇雅也明白了,拉了玛莲一把说:「暂时让玮珊会就好了。」 「我没要学啊。」玛莲嘟囔说:「只是想听懂而已啊,每次都说我笨!又不教我!」 玛莲这么一说,奇雅又好气又好笑正不知该怎么解释,叶玮珊开口说:「我来说明吧。」 其实不只是玛莲,大多的人都没搞懂黄宗儒的意思,众人目光转过去,只听叶玮珊缓缓说:「在妖质不足的时候,这方法仍可以有效地产生战斗人员,未来只有这种人才具备抵抗妖怪的能力……既然有时效性的话……」 「啊!」张志文抢着说:「想成为强者,就不能得罪玮珊,只能乖乖听话。」 「这么说也行。」叶玮珊说:「总而言之,只有我会的话,算是一种箝制的手段,虽然我并不是很喜欢……」 「我也不喜欢。」玛莲皱眉说:「有人敢不听话就打到他听话!干嘛用这种招数?」 「照妳的做法,反而会引起冲突。」奇雅说:「不如防范于未然。」 「这样啊?」既然奇雅开口,玛莲虽然不满意,也就不多说了。 「所以刚刚怀真姊才只告诉玮珊姊吗?」吴配睿好奇地问黄宗儒。 「我是这样认为的。」黄宗儒说:「若是我,也会这么做。」 「因为你比较贼吧?我还以为你挺老实呢。」玛莲把闷气转到黄宗儒身上,皱眉说:「以后叫你『无敌贼』。」 黄宗儒听了也只好苦笑。 「听怀真姊说,这方法收效速度比变体快很多,只要几日的时间就可以完成,不像变体要几个月时间,这是一大优点。」叶玮珊对众人说:「但关于白宗未来要不要用这方法收徒,还是等回台湾找到舅妈、舅舅,问过他们两位长辈之后再决定。」 这话倒是正理,虽然现在的宗长是叶玮珊,白玄蓝毕竟还在,众人本来就要回台湾,先问一下也是应该的。 那端叶玮珊正和众人谈论「引仙」之术,沈洛年和怀真越飞越远,很快就看不见夏威夷群岛。在怀真半威胁半恳求的情况下,沈洛年又开始帮怀真抓搔着背后,怀真好几天没被这样伺候,舒服得乱飞,一下子差点冲到海里,沈洛年当下翻脸抽手,不肯再抓。 两人闹了片刻,怀真见沈洛年坚持不抓,也只好罢了,她想了想,突然说:「你怎么都没问引仙之术?」 「和我有关吗?」沈洛年转过头诧异地说。 「你不能变体引炁,说不定可以引仙啊?」怀真笑说。 沈洛年看了怀真两眼,哼声说:「又骗人,我也不能引仙吧?」 「可恶,不能骗你!真无聊。」怀真皱鼻子说:「你体内道息充沛,妖体融入你体内就化掉了,当然不行。」 「那还说这干嘛?」沈洛年说。 「我帮玮珊解决这么一个大问题,你不谢谢我?」怀真凑近说。 「关我屁事?」沈洛年说:「妳自己要帮的。」 「你这没礼貌的臭小子,满嘴是屁,说话真是越来越难听。」怀真白了沈洛年一眼说:「我是怕你放心不下,以后又想去找他们,现在她学到那法门,只要别去惹强大的妖怪,自然能收一堆徒弟活得快快乐乐。」 沈洛年本来没理会,想想突然觉得不对,诧异地说:「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怀真不知道沈洛年问哪一部分。 「什么叫作『以后又想去找他们』?」沈洛年望着怀真说。 怀真眨眨眼说:「就是以后不要去找他们了呀。」 「不是说我们会去噩尽岛?」沈洛年诧异地说。 「对啊。」 「不是也叫他们去那儿?」沈洛年又问。 「对啊。」 「那到底是怎样?」沈洛年皱眉问。 「我叫他们去最安全的地方,不代表我们也去那儿呀。」怀真得意地笑说:「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闪远点比较好。」 这代表自己从此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吗?沈洛年瞥了怀真一眼说:「万一我想见他们呢?」 「你答应我和白宗拆伙的,不是吗?」怀真瞪眼说。 倒忘了这件事……其实离开了也好,生活会单纯许多,沈洛年想了想说:「随便妳吧,但又何必拐着弯骗他们?」 「不然当时要怎么回答?」怀真嘟嘴说。 「不知道。」沈洛年望着天上星光,不再言语。 怀真看了他一眼,也不多说了,提高了速度,一路往遥远的西方飞去。 第十章 你很弱 第十章你很弱 怀真的飞行速度不比普通飞机慢上多少,几个小时之后,两人就经过了噩尽岛,看到噩尽岛时,两人都有些吃惊。 如今的噩尽岛,变成一个东高西低的大陆块,而且果然比过去大了不少。 靠东面这一侧,似乎变成一片高原地形,最东面角落,是一片高数千公尺、宽近百公里的大绝壁,翻过这个高原地形,一路往西,地幅逐渐扩大,越来越宽也越来越低,仿佛一个滑梯一路往下降,最后变成一个长宽都近千公里的扇形大岛屿。 而这陆块上道息最少的地方,竟然不是岛屿中央,而是东侧那一块数百公里宽的高原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儿的土块最厚重结实? 整座岛屿从东到西,正如当初的噩尽岛,到处长满了带着妖炁的奇异植物,但是飞出近千公里到最西侧时,下方却又变成一大片黑褐色的土壤,远远望去,似乎正翻腾变化着,不断往外内扩张、加厚。 看来叶玮珊猜对了,噩尽岛正逐渐地扩大,怀真和沈洛年对看一眼,都有些惊疑。 「这样又可以做洛年之镜了?」怀真首先想到此事。 「反正要躲起来,做这么多干嘛?」沈洛年倒不是很有兴趣,随口应了一声,一面体会着下面息壤的状态说:「缓一下,我看看怎么回事。」 「嗯。」怀真把速度减慢,让两人凝定在上方。 沈洛年观察着,果然最西面那片扇末边缘,一大片数十公里宽的弧形区域,道息正在不正常地凝聚,随着道息的凝聚,息壤扩张、土地增加到一个程度之后逐渐稳定,但息壤偏内侧的部分,吸力又渐渐和排斥道息的力量抵销,在内侧重新出现一排适合产生息壤的道息浓度,于是那儿再度又爆出了一圈息壤往左右延伸。 这么一来,稍内侧处,又出现了一圈往内、外同时延伸的新息壤圈,此时的外侧,因为息壤的量增加累积,使得道息浓度过量,最后又一次爆开,重新成为另外一圈斥力,往外延伸。 就这么不断往内累积又往外爆出,使得岛屿越来越大,而除了最西侧的数百公里之外,重新产生的东面土地,则因为两种息壤不断交错,抵抗的力量越来越小,道息浓度又变成普通状态,息壤也因此不再生长。 沈洛年看了半天,虽然还没能很清楚整个变化的脉络,却已经感觉到外围仍不断扩展,他有点心惊,诧异地转头说:「这样一直变大不是没完没了了吗?」 「好像耶。」怀真睁大眼说,她虽然知道很多事情,但那只是岁月累积的经验,息壤特性她也不很清楚,判断能力未必比沈洛年高出多少。 「以前没发生过这种事?」沈洛年问。 「没有。」怀真说:「过去世界充满道息,息壤无法生长啊,就算有人故意弄出来,也马上就爆了,不至于累积到这么多,居然足以排斥道息。」 「若道息突然又变多,会不会停下来?」沈洛年问。 「也许吧……」怀真白了沈洛年一眼说:「就说不知道了,老问我。」 沈洛年不再询问,望着下方说:「不管会不会一直扩张,这西半边会吸收道息,岂不是会变得很适合妖怪居住?要是有妖怪搬来怎办?要不要回去提醒他们换地方?」 「真的耶。」怀真看了看,笑说:「别担心啦,就算有妖怪来,也不会想往东走啊,东边还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你真的不放心的话,找到他们的长辈时,交代一声就是了。」 也对,他们来噩尽岛之前,会先回台湾,至于其他人的死活,沈洛年就没这么操心了,当下点点头说:「那走吧。」 「嗯,走。」怀真一笑,托着沈洛年,继续往西方飞行。 怀真飞的速度果然不慢,就算加上几次在小岛作短暂休息的时间,到台湾也不过三天左右。两人在下午时分,刚经过日本冲绳西南端的宫古群岛,这儿离台湾只有三、四百公里,很快就可以到达目的地。 经过这些岛屿的时候,沈洛年往下望了望说:「青鳞鲛人?」却是沈洛年看到岸边满是浮浮沉沉的蛇身人形,和前些日子在夏威夷看到的青鳞鲛人十分相似,沙滩上也有不少鲛人横躺着没动,也不知道是不是正在享受傍晚的夕阳。 怀真往下望了一眼说:「不是青鳞鲛人,是红鳞鲛人,这种比较凶一点,接近他们的范围有可能会主动攻击。」 沈洛年问:「他们喜欢住在海岛啊?台湾沿岸会有吗?」若海边满满都是这种妖怪,到时候叶玮珊等人怎么上岸? 「不会,稍大一点的岛,鲛人就不喜欢了。」怀真说:「他们只喜欢没其他妖怪的迷你型小岛屿,能让他们偶尔上岸晒晒太阳就好,比较不会遇到陆上妖怪的干扰。」 欧胡岛其实也不大,大概是因为已经被鳄猩妖占据了吧?沈洛年稍安了点心,望着台湾那个方位说:「还有多久?」 「不用两个小时吧……」怀真望着那方,似乎正思索着什么。 沈洛年注意到不对劲,开口说:「怎么了?」 怀真突然飘到海面上停了下来,转头看着沈洛年说:「我们不能去台湾。」 「啊?」沈洛年吃了一惊说:「怎么了?」 「玮珊他们也不能来。」怀真说:「我知道你会不放心,我们回去通知他们吧。」 「为什么?」沈洛年问。 「你放心。」怀真说:「只要那天没死的人,应该不会有事……这岛上该不会有别的强大妖怪。」 沈洛年皱眉说:「妳总要说个道理出来。」 怀真迟疑了一下才说:「那儿有种妖怪故意放出的气味,是和穷奇、毕方同级的强大妖兽……叫作『麟犼』,可是个性比那两种凶多了。」 「妳不是说强大妖怪还不能来?」沈洛年说。 「应该像穷奇、毕方一样,麟犼的小孩也是先溜来了……」怀真说:「麟犼从小就凶猛,只要找到稍强的妖怪,一定冲上去搏斗,至死方休,一般麟犼的栖息地,没有妖怪想接近。」 「没有妖怪比他们强吗?」沈洛年诧异地说。 「当然不是。」怀真说:「问题是这种妖兽完全不要命,就算杀得了他,也得被咬两口,还会惹上一大家子,明知如此何必和他拼命?别惹他们就好,他们几乎不离开栖息地的……真是的,怎会选上台湾呢?」 沈洛年大吃一惊地说:「有这种妖怪,妳还说不会有事?」 「对方若妖炁太弱,不会引起他的敌意,所以一般人类反而安全。」怀真说:「但一定程度以上就不行,所以玮珊他们最好别来。」 「那黄大哥和蓝姊呢?」沈洛年问。 怀真皱眉摇头说:「如果和玮珊他们差不多强度的话……恐怕已经……」 「不。」沈洛年抢着说:「蓝姊说过他们不吸收妖质。」 「哦?」怀真点头说:「那就有希望了,单靠你那镜子提升的量很有限。」 沈洛年一想又问:「我没炁息,妳的妖炁也不易感知,为什么不能去?」 「你的道息,应该不会被发现……」怀真说:「但这种高级的妖兽,能隐隐感觉出我气味和人类不同,马上就知道我是妖仙了。」 对了,当初连酖族女巫都感觉到怀真气味不对劲,倒不能让她冒这种险,沈洛年心念一转说:「那么我去看看,妳去通知玮珊。」 「不要!你又会找死然后害死我。」怀真瞪眼说。 「不会啦。」沈洛年说:「妳不是说没有别的妖怪?」 「反正你都会找出办法出事。」怀真白了沈洛年一眼:「你打起架来和麟犼倒是挺像的。」 「呃……」沈洛年一愣。 「如果那两人当真引起了麟犼的敌意,也早就死了。」怀真苦口婆心地说:「如果没有,就不会有事,所以根本不用去啊,我们折回去,让玮珊他们直接往噩尽岛去就好啦。」 沈洛年想了想,还是摇头说:「万一他们不知道,眼看情况改变,开始吸收妖质,那不就糟了?连我都想得到,玮珊一定不会忽略,妳阻不住她的,还不如我先上去探听消息。」 怀真嘟着嘴,瞪着沈洛年不吭声,看得出来十分不高兴,沈洛年伸手揉揉她的脖子说:「别担心,我保证小心,可以吧?」 「你每次保证都是骗人的。」怀真侧脸蹭着沈洛年的手掌,委屈地说。 「不会啦。」沈洛年说:「我影蛊的妖炁这么弱,应该不会引起敌意吧?」 「是应该不会……」怀真说。 「妳回头去找玮珊吧。」沈洛年运起妖炁托体,他的速度虽然不到怀真的一半,但反正已经不远,自己飞去应该没问题。 「我再送你飞近些。」怀真说:「我也不去找玮珊,我在台湾东边一座小岛等你,安全出来之后再一起去警告玮珊他们。」 「妳不先去啊?」沈洛年抓抓头说:「那万一……」 「有万一的话,我和你都会死!」怀真气呼呼地说:「我才不管他们死活勒!你不想害死他们,就别乱来。」 确实不能有万一,沈洛年苦笑说:「好啦,别生气。」 怀真余怒未消,甩头哼了一声。 没多久,两人飞到了个不到三十平方公里的小岛,这种小岛上人口应该本就不多,灾祸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剩,两人在岛屿西面一个类似机场的空地落下,沈洛年有点意外地说:「这儿离台湾只有百公里?这什么岛?居然也有机场。」 「这儿说的不是你们的语言,应该是另外一个国家。」怀真说:「我前阵子逛到这儿过,有听到两种语言,一种像是日语,另外一种听不懂。」 「妳连日语也会喔?」沈洛年吃惊地问。 「几十年前,有一段时间常有日本人去蛙仙岛,可以听懂几成……」怀真不想聊这些,嘟着嘴说:「你真要自己去吗?」 沈洛年笑说:「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怀真迟疑了一下说:「万一有状况,你记得别逃直线,像蝴蝶一样逃,不能有规律。」 「到处乱闪就对了?」沈洛年笑说:「我知道了。」 「然后尽快往这方向接近,我发现有异会马上迎上去。」怀真说:「若真是逼不得已,也只能出手了……以后他长辈若找上门来,只好到时候再说。」 「他长辈怎会知道?」沈洛年诧异地问。 「这世界充满道息,代表处处都能和仙界联系,他们只是过不来而已,只要留意,自然能知道这儿的炁息情况。」怀真说:「既然孩子偷溜过来,会注意的地方当然是孩子周围,我若施术战斗,一定会被感应出来的。」 「总之最好别惹到他。」沈洛年说:「照妳的说法,该也不会惹到才对。」 「应该是……否则我才不会答应你。」怀真顿足说:「但谁知道你会惹上什么其他事?」 「不会啦。」沈洛年说:「妳一个人在这边没关系吧?」 「笨蛋,每次都问一样的问题!你才有危险啦!」怀真似乎还在生气,忍不住骂。 「好啦。」沈洛年笑了起来,轻抱了抱怀真说:「我走啰。」 「我会一直在这儿等。」怀真低声说:「万一海上迷了方向,记得利用咒誓之法找我。」 「明白。」沈洛年放开了怀真,转身飘起,向着台湾飞去。 虽然只剩下一百多公里,但是既然飞得不高,眼前还是只能看到一片茫茫大海,方向实在不易判断,还好这时正逢傍晚,沈洛年就这么对着太阳落下的方向,直直飞去。 不用一个小时,沈洛年就到了台湾,他从宜兰外海往内飞行,一路上提高警觉,感应着妖炁,但他能感应的范围毕竟远不如怀真,区区十余公里,探不出太远的地方,所以一路上都没什么特别的感应。 宜兰不算人口高度密集的地方,除了城市中心之外,许多农舍遍布在绿色的田园中,沈洛年望着下方,果然如怀真所言,每栋房屋几乎都已烧毁,到处都是烧焦的尸体,还有不少挣扎到屋外才断气的,看样子也没人救治…… 毕竟这时代的台湾,除少数偏僻山村,没放瓦斯筒也没接上天然气的房子实在太少,房子不烧也难……而且不只房舍,各处地下管路也同时爆开,更别提各地加油站,道息弥漫全世界的那一刹那,人口越密集、越进步的地方,恐怕越像炼狱,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这儿已经这样了,人口更多、更繁荣拥挤的台北县市岂不是更惨?大家的亲人能躲过这劫难吗? 但是既然没有会伤人的妖怪,应该还有人存活着吧?这时天色也还没黑,但沈洛年在上空四面张望着,却一个人都没看到,不知人都到哪儿去了?那被大火吞噬过的都市、乡村,都空荡荡的,反正沈洛年也不怎么关心这儿的人们,当下继续往西北方飞,越过了一片山林,飞过新店、土城,终于到了板桥。 飘在空中,沈洛年看着那住了几年的家,果然也烧成了一片废墟,如其他住宅般,这周围人口密集,一幢幢住宅排在一起,一股冲天的尸臭味和烧焦味往上直涌,呛得沈洛年直皱眉头。 沈洛年往外望,看着一排排焦黑残破的建筑物,一路往外延伸出去,有些大楼烧得只剩下钢骨,有的坍落了半边,土石崩散在路面上也无人清理,每间屋子里面几乎都躺着焦黑的尸首,似乎也没人理会。随着天色渐黑,这周围静悄悄一点人声都没有,在这仿佛鬼域的地方,远远传来一阵凄厉的犬吠,让人颇有点不寒而栗。 怪了,怎么看起来比檀香山还惨啊?这儿没有妖怪肆虐不是吗? 沈洛年看了看,想不通,也只好罢了。看这状况,叔叔还活着的机会真的不大,沈洛年对生死本就比较看得开,若是确定自己叔叔死了,也就算了,问题就是搞不清楚……想了想,沈洛年还是忍着臭味,往下方飘去。 这房子本就老旧,烧成这样真不知道何时会塌?沈洛年身子放轻,缓缓飘移,在充满刺鼻的焦臭、尸臭味的空气中移动,他捂鼻子,推开已经烧烂的铁门,往内巡了一圈,并没在自己家中看到任何尸体。 这个家本就是违章建筑的五楼铁皮屋,一阵风吹来,上方的铁皮摇来晃去,似乎随时会倒,沈洛年不敢多留,往外飘出,临上去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恰好看到那被烧融的时钟,仿佛一块烂泥般地黏在熏黑的墙上。 这世界……连现在几点都搞不清楚了……沈洛年叹了一口气飘起,望着周围,一时之间,颇有点茫然。 接下来该怎办?人到底都到哪儿去了? 话说回来,出事那天到现在,也过了十日左右,要是自己,也不想留在这种鬼地方。如果死的人少,还有办法收尸,当死人远比活人多太多的时候,离开这地方,说不定反而是个比较好的选择。 他们家里应该也都没人了才对,不过既然答应了,还是去看一次,沈洛年一转念,趁着天色还没全黑,连忙照着地图上面标示的路线,到处寻觅。 他先去了宗门和赖一心的家,里面果然空无一人,跟着转往树林,绕去张、侯两人的家,却看到里面躺了几个无法辨认的焦黑蜷曲变形尸首,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亲人……一路上还看到不少野狗、野猫与各式各样喧闹的鸟雀,想到他们的食物八成就是这些烧烂的人类尸体,沈洛年不禁有点不舒服。 最后一个目标是黄宗儒的家,沈洛年沿着道路寻找,终于找到了目标地点,那是一栋商业大楼的一楼,由三间店面打通的网咖,沈洛年站在被炸翻的柏油路面上,往内看了看,突然一喜,却是这里面似乎没怎么烧,也许因为这大片店面完全没有燃料气体,加上又在一楼,所以没被波及,也就是说,说不定黄宗儒的家人没死。 沈洛年往内走,一面喊:「有人在吗?」声音往内荡了进去,却一点回应也没有。 沈洛年目光一转,在某个桌面上看到一支打火机,他如获至宝,连忙拿起,一面四面张望,天色越来越黑,想往内走最好是弄支火把照明……可是这儿还有东西可以烧吗? 这可有点困难,这附近能燃烧的东西,几乎都毁在那场大火里了,网咖内也没什么木制品,沈洛年四面张望半天,突然在外面电线杆上,发现了几张违规的房屋中介厚纸板广告牌。这东西一向被人诟病为破坏市容的凶手之一,没想到这时候倒帮上大忙,他拿了几张卷起的厚纸板,点成不算亮的火炬,快速地往里面几间房间绕过,仍找不到半个人,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也没看到尸体,看来黄宗儒家人存活的机会不小。 接下来就该找黄齐和白玄蓝了,不管烧死多少人,他们应该都不至于有事,该会集合没事的人类到比较适合生活的地方安顿……比如山林河边之类的,觅食生活都比较方便……自己的感应范围之内该有这种地方吧?怎么没有他们两人的反应? 沈洛年又仔细地体会了一下,除了一种淡淡的妖氛笼罩在周围,依然完全没有黄齐两夫妻的反应。 不会出事了吧?沈洛年逐渐担心起来,莫非当真引起了麟犼的注意?说起来……那妖怪自己也没感觉到在哪儿,而且一般妖怪应该不能像怀真一样感应这么远吧?却不知麟犼那标定范围的气味,是什么样的味道?人类闻不到吗? 现在只能沿着河岸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人类聚集的地方询问,不过虽打算这么做,沈洛年仍有点担心,如果黄齐夫妻真在大台北地区,自己应该能感受到才是……找不到实在是怪事。 沈洛年从树林往东飞,向着淡水河支流移动,到了河岸旁不禁皱眉,这河川旁边能住人吗……只不过换另一种臭味吧?但人类要活下去也不能没有水,沈洛年皱着眉头停在河川旁,正考虑要往上游找还是下游找,一转念,突然醒悟,如果是自己的话,当然只会找个地方活下去,但白玄蓝个性和善温柔,一定会全力救助他人,既然已经过了十日,以他们的速度来说,台北这附近想必两、三日内就能安顿妥当,应该会往中南部去吧? 一想到此处,沈洛年又提起了精神,转身往南方飘去。 经过了头前溪、中港溪、后龙溪几个流域,直到大安、大甲溪水域,沈洛年速度又放慢了下来,开始四面寻绕,还好台湾幅员不大,这样的动作和当初在百公里宽的噩尽岛上找妖怪差不多。绕啊绕的,沈洛年突然感受到东南方山巅上传来一股强大妖炁,似乎正迅速地移动着。 是那东西吗?沈洛年吃了一惊,倏然把影蛊妖炁收尽落地,对方的方向似乎不是向着自己来,但还是别赌上一把比较好。 怎知对方本来似乎没注意,沈洛年这妖炁突然消失,他反而提起了兴趣,一转向,对着这儿飘来。 「糟糕。」沈洛年低呼一声,放轻身躯,点地飞掠,一路往南冲。 事实上他在地上跑本就比飞行还快,只不过刚刚不是赶路而是找人,高处看得较远,才腾空而行,此时在地面上溜,没几秒就穿出老远,直钻入了不远处河边一排违章建筑外,选了一栋荒废老旧、烧得摇摇欲坠的铁皮屋,这才从破损的窗户探头往外看。 那具备强大妖炁的妖怪,没经过多少时间,就从东南方天际穿来,他浮在空中,四面张望,似乎有点讶异。 沈洛年悄悄探头往上偷瞧,那妖兽从背后一看,仿佛是只漂亮的红色骏马,但一转过头,长脖子上却有着颗古怪的脑袋,那鹿首前方生了个似狼似狮的开阔长吻,两排利齿上下交错,整个脑后一大片金色鬃毛,煞是好看。 这妖兽只比一般马匹稍大一点,古怪的地方除了那个脑袋之外,主要是全身上下都滚着火红的焰光,伸缩不定,照得周围亮晃晃的,也是一奇。 不过对炁息格外有感应的沈洛年,却很明显地感觉到那些不是真的火焰,那比较像……叶玮珊体外的爆劲炁息焰光?不,可能更像是玛莲、吴配睿武器上的焰光,这么说来,这妖兽的妖炁,也有所谓的存想心诀?而且还是偏内聚的? 也不对,这妖兽既然能随意飞行……应该是像怀真那样妖炁内外由心,只不过在一般运行上,这种妖兽可能比较喜欢存在于体内运作。 这应该就是怀真所说的「麟犼」吧?挺漂亮的……沈洛年看着看着,突然听到麟犼喊:「出来!谁躲起来?出来!」声音还稍偏低沉,一点也不像小孩。 妈啦!这妖怪会说人话?还会说中文呢……不是人形脑袋才会说话吗?沈洛年一呆,看着那妖兽,突然想起怀真过去说过的话,莫非这种头型就是所谓的龙头?可以说人话的另外一种造型? 这时麟犼又叫了几声,沈洛年看着他的情绪,本是惊讶,接着好奇,过了几秒看没人理会,他似乎越来越生气,情绪转换得十分快……难怪这种妖怪打架会拼命,他脾气似乎不大好?妈的,和自己哪儿像了? 「吼!」麟犼突然张开大嘴,一颗火球从他口中冒出,对着下方那看来很不顺眼的焦黑房子轰。 这火球是开启玄界之门而来,但里面似乎又混入了爆劲妖炁,只见火球碰到一幢本已烧毁的房屋,马上炸裂开来,火焰四处飞窜,仿佛一个火焰炸弹一般,不过周围实在已经没东西可烧,除了把那周围房子轰倒之外,倒没有再度造成火灾。 沈洛年当然更不敢出去了,他连呼吸都不敢大力,只怕被麟犼发现。麟犼却似乎不甘愿,又乱吐了三、四颗火球,也算沈洛年倒霉,其中一颗正对着他那儿冲去。 完蛋了,早知道不躲屋子里,沈洛年就算不怕妖炁,却依然怕烫,虽然怀真说过自己衣服防火,但火球这么大一颗,脑袋和四肢可防不了,沈洛年往后急掠,要从另一扇后门逃跑,准备一逃出去,就要照怀真的吩咐,执行所谓的「到处乱闪逃命法」。 但还没冲出铁皮屋,前端已经炸了开来,沈洛年的轻飘飘身子,被这股蕴含着妖炁的狂风一刮,往外直飘,从另一面冲出了屋子,还好他不惧妖炁,若是一般人被妖炁刮这一下,恐怕就要躺平。 沈洛年穿出后门,正想逃命,怎料这铁皮屋后面居然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这下麟犼终于发现沈洛年,一声怪嚷之下,对着沈洛年扑来。 沈洛年连忙点地急闪,倏然间在这块空地飘飞来去,不敢稍作停留,而麟犼带着红色光焰冲近之后,诧异地停下,歪头看着沈洛年乱转。 转个不停的沈洛年,见对方没有动作,正打算逐渐远离,找机会逃命,却见麟犼心意又变,他毫无征兆地突然扑近,那两只带着刚猛爆劲的马蹄,正对着自己轰来。 不过怀真教的毕竟有些道理,沈洛年极速不算快,但因为身体极轻,飘动闪奔之间,仿佛蝴蝶飞舞般,飘渺难测,麟犼蹬了个空,他怪嚷一声,似乎觉得十分有趣,又对着沈洛年扑。 应该马上往东飞吗?沈洛年迟疑着,若往上飞,腾挪的速度就会更慢,而且妖炁一出,更不可能甩掉这家伙,但这样在地上乱飘,也不是办法…… 他还没想清楚,麟犼已经扑空了三、四下,他似乎又火大了,怪叫一声,在一次扑空的瞬间,看准了沈洛年落地的那一刹那,猛然一顿地面,突然一股爆裂炁劲爆发,周围地表突然呈现龟裂状往外炸,一下子土地往上爆起。沈洛年根本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情,身子一个失控,被这股力量打飞,往上方乱转。 因为不知道得这样闪避多久,沈洛年本来没敢贸然启动时间能力,正聚精会神地估计着下面几次的落足地,一面花心思考虑要不要往外逃,所以这一刹那无预警地身子失控,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麟犼一口咬住,扔到地上踩紧。 这仿佛被万斤重锤压着一般,沈洛年刚吐出一口气,就有点吸不了气的感觉,这是妖炁凝聚在躯体上产生的巨大向下压力。 过去沈洛年就常常被怀真这样压着,对这种压迫并不陌生,沈洛年心里有数,若对方刚刚直接往下踹落,自己无法可施,胸膛会当场炸破,但对方既然停了下来,只靠着妖炁往下压制,只要把道息探出,就能把这力量化散,到时只剩下躯体重量,就未必扛不住了。 沈洛年一咬牙,伸手探向金犀匕,正要放出道息拼命,突然胸口一轻,麟犼却把那粗大的马蹄抬高,鼻孔哼了一声,歪着头看着沈洛年说:「你很弱!」 沈洛年心一惊,对方若是突然往下踏,妖力转化为物力,道息可不能抵挡了,不过看麟犼的神色,却是有点惊讶又有点好奇,似乎没什么杀意。沈洛年一面心中暗骂,一面说:「你想干嘛?」 「你是人?不是妖仙?」麟犼轻踢了沈洛年一下,让他在地上翻了两圈,一面诧异地叫:「变重了?」 沈洛年刚刚被踩住,早已经忘了维持无重状态,这时灰头土脸地撑起身子,板着脸说:「我当然是人类,你又是干嘛的?」 「我还没有道号。」麟犼走近两步,低头看着沈洛年说:「你是人?那股炁不是人炁!」 原来是因为感觉到影蛊的妖炁?早知道就用两条腿走,沈洛年暗叫倒霉,一面说:「关你什么事?你想干嘛?」 「我要战斗!保卫我的家!」麟犼那双大眼瞪着沈洛年说:「你是真的弱还是装的?如果是妖仙就来打一场。」说着说着,那股战斗气味又扬起来了,身上炽焰倏然腾起。 「我是真的弱。」沈洛年站起说:「和我打架没意思。」 「我不和弱的打架。」麟犼头一扬,露出一股傲气说:「滚吧!」 滚你妈啦!但沈洛年总算忍着没回嘴,只一面心中暗骂,一面爬起转身要走,却听麟犼又说:「等一下。」 「又干嘛?」沈洛年回头瞪眼。 「你会变轻,跑很快,没有炁,好奇怪。」麟犼歪着头,透出怀疑的气味说:「是骗我吗?」 「有什么奇怪的?到处都是。」沈洛年哼声说。 麟犼一怔说:「我来之后,没看过这种人。」 对了,他会不会看过黄齐和白玄蓝?沈洛年一转念,看着麟犼说:「你在这岛上遇到过体内有炁息的一对男女吗?」 麟犼鼻子呼出一股气,哼哼说:「慢一点,说太快了。」 这家伙不会才刚开始学这种语言吧?那也学太快了,妖怪都具备强大语言能力吗?妈的,自己英文读了好几年怎么还是鸭子听雷?沈洛年愣了愣才慢慢地说:「在这个岛,有没有看到过其他的人,体内有炁息的?」 麟犼点头说:「有,很弱!两只。」 那就没错了,沈洛年高兴地说:「那两人在哪边?」 「他们很忙,到处跑,但是很怕看到我。」麟犼得意地说完,想想又瞪着沈洛年说:「你怎么不怕我?你其实很厉害对吧?」 「不对!怕不怕和厉不厉害是两回事。」沈洛年转身说:「我要去找他们,再见。」 「不行!」麟犼跳到沈洛年前面说:「那股妖炁是什么?」 告诉他应该也没关系,他若是要和影蛊打一场,那也随他,反正影蛊似乎打不死,沈洛年放出凯布利,凝聚在左手掌上说:「这是我养的影妖凯布利,你感受到的是它的妖炁。」 「它有道号?很强吗?」麟犼吃了一惊,体表妖炁突然爆起,周围亮了起来。 道号有特别意义吗?沈洛年皱眉说:「不是道号,只是……小名,你冲动什么?这小家伙看起来会强吗?」 麟犼愣了愣,感应着那微弱的妖炁,摇摇头怪叫一声说:「这是什么?弱!极弱!」 「没看过影妖吗?反正是一种小妖怪。」沈洛年大皱眉头,其实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怎么养的?」麟犼左右看,似乎越看越有趣,突然蹦了一下说:「我也要,教我。」 「我也不会。」沈洛年敷衍地说:「别人抓给我的。」 「骗人——」麟犼瞪着沈洛年说:「快……说实话!」 沈洛年额头青筋只差没爆起,若不是为了怀真、叶玮珊等人,他早就翻脸了,管他是啥强大妖怪?这时在不断告诫自己之下,总算忍住没发作,沈洛年沉声说:「不信拉倒,我要走了。」 沈洛年收起影蛊,轻身点地,往外直飘,一闪飘出了十余公尺。 麟犼没想到沈洛年说走就走,愣了愣追上来,在一旁跟着点地腾掠,一面说:「喂,你要去哪里?」 「找人。」沈洛年说:「你去找强大妖怪打架吧,别跟着我。」 「这边没有妖怪。」麟犼说:「天天找,找不到。」 「出去外面找啊。」沈洛年一转念说:「干嘛留在这岛上?」 「我们麟犼,都先选地方当家,放出气味,然后才能和来侵犯的敌人战斗、保护自己家!」麟犼说话虽然已经挺流畅,还是有点不顺,只见他说着说着,有点生气地说:「可是,都没有敌人!我妈来了,就轮不到我!」 「你们麟犼有名的难缠不怕死,人家都不敢来啦。」沈洛年没好气地说:「想打架要出去,外面到处都是妖怪给你打。」 「可是……」麟犼有点迟疑地说:「奶奶说,离开地盘找人战斗,理亏,不好。」 原来麟犼也会讲道理?沈洛年有三分意外,看了麟犼一眼说:「怕理亏的话,那就想办法让别人出手啊。」 「什么意思?」麟犼诧异地说:「我不懂。」 「想惹事还不容易?」沈洛年正想指点麟犼怎么找人麻烦,突然一转念,麟犼留在台湾其实比较好,至少不会有其他妖怪接近,剩下的人更可以安全地活下去,只要让叶玮珊他们在东边那个岛等,由白玄蓝等人从台湾造船过去,反而比较好……沈洛年想到这儿,口气一转说:「你还是留在这儿等吧,总会有妖怪来找你挑战。」 「喔?」麟犼似乎还是不大理解,歪着头思考着,但仍紧跟着沈洛年,沈洛年反正也还没找到人,也就随他去了。 这一人一妖逐渐接近浊水溪流域、掠过彰化南端的时候,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大片大片的农田,沈洛年跑着跑着,突然在前方感受到白玄蓝和黄齐的炁息,他心中一喜,转头说:「喂!麟犼!」 「啊?」麟犼一怔。 「你还跟着干嘛?」沈洛年皱眉说。 「我没事做啊。」麟犼歪头说。 「我要去找朋友,他们看到你不是会怕吗?」沈洛年说:「别跟来了。」 「喔?」麟犼停了下来。 沈洛年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往前方全速飘飞,不只是靠点地的力量,还把妖炁拿来推动,想尽快找到黄、白两人。 就在这时候,身后妖炁激扬、风声乍起,那年轻麟犼突然又追了上来。 又干嘛了?沈洛年皱眉转身瞪眼,却见麟犼说:「你这人很奇怪,有股古怪的气味,好像很好玩,我要跟着。」 他感受到道息的味道吗?不愧是强大的妖兽,虽然还小,感应能力已经不同,但是跟着自己是什么意思?沈洛年说:「跟着我干嘛?」 「跟着你,看你要干什么。」麟犼望着沈洛年,眼神中的情绪十分复杂,包含了怀疑、兴趣、期待还有一堆似乎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的想法,看那股意念,看来很难说服他改变念头。 他怀疑自己其实不弱吗?不过自己真的挺弱,倒也不怕被他看出破绽,而且让他跟着也不坏,有这种保镖,其他妖怪应该都不敢靠近……沈洛年正想点头,突然一惊,如果他连自己体内道息都能隐约感受到,一定会发现怀真是妖怪,这么一来,怎能和怀真会合? 噩尽岛6完 第一章 妈妈说不可以 第一章妈妈说不可以 沈洛年看着麟犼,这家伙动作神速、妖炁强大,虽还不如那个巨型刑天,自己也是打不赢的,真没办法的话,只能带去给怀真解决,不过这么一来,岂不是会惹上他的家族?这可真有点麻烦。 但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找白玄蓝和黄齐。之前没感应到炁息,沈洛年还慢条斯理地和这妖兽胡扯,这时候可没心情啰嗦了,反正看样子也没什么威胁,爱跟就先给他跟,到时候再想办法。 当下沈洛年对着炁息的方位快速奔行,没过多久,果然发现了一个数百间木屋、竹篱、帐篷混在一起的地区,那是个离海口不远的河滩高地,本来应该只是一片荒芜,这时却挤满了难民,周围一圈小火堆燃起,孩子们在火堆周围跑跳,大人们则趁着火光协力盖屋,靠着海口方向有一片空地,上面似乎挂着鱼干还是肉条之类的东西,远远地看不清楚。 沈洛年和那身上冒着红色光焰的麟犼逐渐接近,到了数公里内,白玄蓝和黄齐似乎感受到了麟犼的妖炁,两人往外奔了出来,而这难民村中跟着敲起了响锣,一群年轻男子很快拥出,手中拿着长短枪械,紧张兮兮地往这方向戒备,看来军中的武器都流到民间了?说不定那些持枪男子,本就是某些营区的幸存军人也不一定。 沈洛年远远望去,见站在最前方、拿着武器的两人似乎正是黄齐和白玄蓝,不禁一喜,不过带着这妖怪过去可能会招惹麻烦……他停下脚步,回头责怪说:「你看,把人吓成这样。」 「这样的反应才对。」麟犼看着沈洛年说:「你很奇怪。」 「你留在这儿吧?」沈洛年说:「反正你速度这么快,我也跑不掉。」 「不要。」麟犼说:「我想看你在干什么。」 妈的,真啰嗦,又没法把这妖怪打跑,沈洛年只好硬着头皮,带着这看似浑身喷火的马形妖怪往那儿奔。 那两人果然是白玄蓝和黄齐,黄齐倒没什么变化,本来打扮一直挺女性化的白玄蓝,这时也只穿着普通的长衣裤,那头漂亮的长鬈发也盘了起来,毕竟是天下大乱,没法照着过去的方式装扮。 沈洛年一看清两人,马上停步,站在数百公尺外招手呼喊……若带着这妖怪过去,那几十支长短枪恐怕就一起发射了,这妖怪当然不怕,自己可挡不住子弹。 此时天色已黑,白、黄两人望着这一面,只瞧见那曾看过一次,具有强大妖力、让人心惊胆战的喷火龙头妖马,至于旁边一个人形黑影,一点妖炁也没有,倒不知道是什么妖物,不料那人形黑影居然开口喊着两人的名字?白玄蓝一怔,和黄齐对看一眼,都有点不敢置信,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看到对方脸上相同的迷惑神色,两人才知道自己没听错,白玄蓝诧异地说:「齐哥,那……那是什么妖术吗?」 「那件衣服……好像是洛年?」黄齐眯着眼睛,不大确定地说。 「洛年?」白玄蓝吃了一惊,往前踏了一步说:「那玮珊他们呢?」 「等等。」黄齐拉了她一把说:「还不确定。」 「蓝姊?」沈洛年见那端两人一脸惊疑,又喊了一声:「我是洛年啊!」 「真是洛年!」白玄蓝一喜说:「我们过去。」 黄齐点点头,两人回头交代了几句,当下并肩往前飞掠,向着沈洛年这方接近。 黄齐和白玄蓝逐渐奔近,终于看清是沈洛年没错,虽然稍微安心了些,但感应到旁边那妖怪强大的妖炁,又不禁暗暗惊心,不明白沈洛年怎会和这妖物聚在一起。 却是那日天下大变之后没多久,麟犼就飞抵台湾上空,刚来台湾的时候,他首先就注意到两人炁息,曾接近看了好一阵子,麟犼的强大妖力自然让刚逃出大难的两人十分吃惊,还好麟犼觉得他们炁息不足,提不起战斗的劲,只远远地观察了一段时间就离开,但两人对麟犼已经有十分深刻的印象,没想到今日居然会这样再度碰上。 白玄蓝和黄齐奔到了数公尺外,看着圆睁着一对大眼的麟犼,有些不安地停下脚步说:「洛年……这是……」 「这是麟犼。」沈洛年往前走,一面说:「不用管他,我们太弱了,他懒得打。」 「对!你们太弱了!」麟犼有三分得意,一面想着词汇一面说:「打你们……是那个……欺负!不光荣!」 「呃?」白玄蓝听到麟犼说话,吃惊地说:「这……妖怪也会说话?」 「长这种脑袋的可以。」沈洛年说:「台湾没妖怪就是因为有他在。」 「他在保护台湾?」白玄蓝诧异地看着麟犼,跟着微微躬身施礼说:「原来是神兽,太感激了。」 麟犼一愣,倒退了两步,倒有三分害臊和两分失措。 但除了沈洛年之外,别人也看不出他的表情含意,沈洛年暗暗好笑,一面说:「对啊,麟犼专打强妖怪,所以没妖怪敢来。」 「刚刚真是多有失礼,请别见怪。」白玄蓝对着麟犼说:「要不要到营地中坐?大家都会表示感激的。」不过不知为什么,白玄蓝虽然表情放松许多,但仍透出一股有点惧怕的味道。 麟犼愣了愣,似乎怒了,右前足一踢地面说:「我没保护你们,不要!」 白玄蓝一愣间,沈洛年接口说:「别管他了。蓝姊,你们这几天没事吧?」 「我们没事。」白玄蓝回过神,露出微笑说:「当时玮珊打电话告诉我,你和怀真无恙回来,我和齐哥很替你高兴呢……现在玮珊他们呢?大家都好吗?」 「大家都还好,可能一个月之后,他们会往这儿来,到时候……」该怎么避开麟犼,可不能当着他面说,沈洛年望了麟犼一眼,一转话题说:「蓝姊,我从台北一路过来,这儿明明没妖怪作乱,怎么比檀香山还惨?」 白玄蓝和黄齐对视一眼,叹了一口气才说:「那晚所有易燃物突然自爆,我和齐哥就知道糟了,开始四处找人……」 「那晚?」沈洛年微微一怔。 「怎么?」白玄蓝诧异地问。 「没什么,蓝姊妳继续说。」沈洛年这时才想通,道息弥漫世间的那一刹那,夏威夷是清晨时分,台湾却刚好是午夜,大部分人都在睡梦中,难怪这儿死伤惨重。 白玄蓝顿了顿,有些难过地接着说:「每个人的家,我和齐哥都去巡了一次,但是……志文和添良的家人似乎已经丧生在火窟了,你叔叔也找不到。」 「我叔叔很少回家睡的……」沈洛年心情也沉重起来,叹了一口气说:「我也到处看过一次,宗儒家里似乎没尸体?」 「嗯,但是我也没找到人。」白玄蓝提起了精神说:「另外一心的母亲和小睿的父母都有找到,他们现在都留在北部,我们发觉除了这位……神兽,周围并没有其他群聚妖怪,虽然当时不明白原因,总算比较安心。当北部幸存者大概安顿好之后,就先下来中部,因为玮珊的爸妈住在彰化。」 「有找到吗?」沈洛年一面问,一面不禁有点好奇,叶玮珊的父母不知是怎样的人? 白玄蓝摇摇头说:「我们晚了四天才过来,大部分存活的人都四散了,房子里面虽然没……没看到尸体,却也找不到人。」 这样也没办法,突然天下大乱,交通工具、通讯设备完全失效,想把人群聚集,还不知得花多少时间……沈洛年正想间,白玄蓝已经温柔地微笑说:「别总听我说,你们呢?大家现在怎样了?有什么打算?」 「他们打算迁去噩尽岛。」沈洛年说:「因为那儿的东部,已经变成可以抵抗道息的地方,妖怪应该比较不喜欢去那儿……」沈洛年当下把那日之后的事,以及叶玮珊等人的计划大概说了一次,连他们准备驾帆船来台湾的事情也说了。 「去噩尽岛?」白玄蓝和黄齐听了之后,黄齐意外地说:「台湾现在有神兽保护,不是更安全吗?」 「我没保护你们!麟犼不保护人类的!」麟犼全身爆起炁焰,怒冲冲地说:「我要生气了!」 「干嘛?你想打很弱的人吗?」沈洛年转头说。 麟犼一呆,扬起头,又是一脸神气地说:「不打。」 「那不就白生气了?」沈洛年不理会麟犼,回头对黄齐说:「黄大哥,万一这只马跑掉呢?不就危险了?」 「谁是马?」麟犼猛力顿地,两眼睁得老大,怪吼:「无礼!」 不过沈洛年看得清楚,这妖兽生气归生气,却不带杀气,看来他还真的不肯对弱者动手,沈洛年更安心了,一笑摊手说:「不然怎么叫?麟犼很拗口,不好叫。」 「不知道。」麟犼瞪眼说:「而且,我不会留在这儿,我要跟你走。」 「跟我走干嘛?」沈洛年一愣,诧异地说:「出去你不就没理由打架了?」 「你刚说有办法找理由打的!」麟犼说:「还没教我。」 这家伙记忆力挺好?沈洛年正皱眉,麟犼又说:「而且你人很奇怪,我想看仔细一点。」 这匹疯马怎么缠上来了?到底该怎么应付?沈洛年心念一转说:「总之够强的你才打,弱者不打,对吧?」 「当然!」麟犼傲然说:「这是麟犼一族的尊严!」 那就无所谓了,到时候让怀真承认是弱者,问题就解决了,事实上怀真现在也真的元气未复,不算骗人,这笨马既然又强又爱打架,带着当保镖也不错。 沈洛年想了想轻松起来,望着麟犼说:「确定这个家不要了吗?」 「没有麟犼,就不是家。」麟犼说:「离开半年后,麟犼气味就会散了。」 「那台湾还能安全待几个月。」沈洛年回头望向黄、白两人说:「得找人快点造船,最好把幸存者都运过去……对了,蓝姊,麻烦妳告诉玮珊他们,噩尽岛西侧道息量很不稳定,最好直接航行到东岸才上岸。」 白玄蓝听出沈洛年语意,诧异地说:「你不等玮珊他们来?」 「我准备回北部再找找看叔叔,不管找不找得到,之后我打算去一趟云南,看看小露她们。」沈洛年说完,瞄了一眼麟犼。 麟犼马上抢着说:「我也去!」 沈洛年懒得回答,只在心中思量着……这家伙看到麒麟会不会扑上去?不过麒麟具有乐和之气,应该也打不起来吧?话说这家伙叫作麟犼,和麒麟不知有没有关系? 当晚,沈洛年在这难民区住下,和白玄蓝、黄齐好好聊了一夜,麟犼则大摇大摆地跟进了难民营,每个人看到他都害怕地躲得老远,似乎就算是一般人,也能感觉到他那庞大的妖炁。 沈洛年和白玄蓝询问清楚北区几个有人聚集的地方,并讨论了日后建船迁移的事,台湾虽然不大,只靠黄、白两人联系各地难民实在有点辛苦,但这方面沈洛年也没主意,只好等叶玮珊到达之后,再看他们要怎么办。 沈洛年也大略提了一下,在怀真指点下,叶玮珊可能有办法增加门徒,就能有更多帮手,不过那法门沈洛年也不清楚,只能提过便罢,至于怀真停留的那个离台湾很近的小岛,黄齐听了之后,告诉沈洛年那岛是「与那国岛」,是日本最西方的岛屿云云,沈洛年反正也不在意正确名称,听过就算了。 次日沈洛年再度返回北部,分别去了五个白玄蓝告知的难民集合地点,花了两天的时间,一面安抚看到麟犼而惊怕的人们,一面到处寻觅、探问,却依然没能找到叔叔沈商山。 且不说这种大难中,存活的机会本就十分渺茫,事实上身为导演,常常到处拍片的沈商山,也未必会在台北,甚至未必在台湾……总不能让怀真这样一直等下去,既然现在台湾没有妖怪的威胁,不如等日后各地难民通通聚集之后再找,也许更好一些。 而这两日中麟犼虽然总跟着沈洛年,但一直很少说话,大多时间都在倾听着人类的对话,似乎颇有兴趣,而只要有他在旁边,人们惊怕之余,往往有问必答,倒是一个好处。 不过今日下午从第五个营区离开时,麟犼却歪头看着沈洛年,难得开口说:「问完了?」 「嗯。」沈洛年皱眉沉吟说:「不知道该不该去别地方继续问。」 「不要继续问了!走了!出去了!」麟犼嚷。 沈洛年倒有点意外地说:「你怎么突然急起来了?前两天倒不急。」 「我知道你要问五个啊!当然等你问。」麟犼生气地说:「怎么又要变多?」 「因为没找到啊。」沈洛年沉吟说:「先出去也不是不行,但是要和你先说好一件事。」 「什么?」麟犼问。 「你离开家以后,不会随便找人打架,对吧?」沈洛年问。 「对。」麟犼说:「妈妈说不可以。」 沈洛年补了一句说:「而且你离开之后,这儿就不算你家了?」 麟犼迟疑了一下,才说:「对。」 那就没问题了,可以带他去见怀真,之后若有需要,也可以把她带来台湾……沈洛年思考的时候,麟犼忍不住说:「你在想什么?」 这妖怪性子当真挺急的,沈洛年一笑说:「想我朋友的事情,这就走吧?」 「好!快走、快走!」麟犼身上焰火泛起,蹦跳着嚷。 「走。」沈洛年当下飘起,微施咒誓之法,确定了怀真的方位,向着东方飘去。 既然有麟犼护驾,倒不用飞太低了,沈洛年飘上空中,缓缓往东飞,飞了半个小时,却还没飞出台湾,麟犼急了,从背后一顶沈洛年,推着他跑,一面喊:「快一点!」 这下可快了,两人一前一后往前急射,沈洛年被狂风猛吹,只好把妖炁拿来抵御风压,至于飞行,就交给麟犼了。 以原形飞行的麟犼,速度比现在的怀真还快,只不过几分钟时间,已飞过宜兰,要往台湾东面飞出,就在这时,突然东南方出现两股颇强大的妖炁,正快速由东南往西北飞掠,沈洛年一呆,发现麟犼妖炁猛然提高,身子却突然慢了下来,停在空中。 「干嘛?」沈洛年一呆。 「这是我的范围。」麟犼怒气缓缓扬起说:「也许是来挑战的。」 「你出去以后不就不算吗?」沈洛年问。 「现在还没出去。」麟犼叼着沈洛年往后一甩说:「等我。」 而那两股妖炁,这时却真的一转方向,对着这儿飘来,没过多久,两个飞行妖兽翻滚着破云而出,远远望去,对方似乎正在打架。 沈洛年仔细一看,不禁吃了一惊,这不是穷奇和毕方吗?这两只小妖兽从噩尽岛打到这儿吗? 「他们在干嘛?」麟犼焦急地说。 「听说是在玩打架。」沈洛年看看那边,又看看这边,怀真说这三只都还小,却不知道谁比较年长一些。 穷奇和毕方打了片刻,不知为什么突然分开,对吼了几声,目光转了过来。 麟犼一看,忍不住低吼着,情绪亢奋了起来,身上的妖炁熊熊欲燃,不断腾动,迫不及待地停在空中等对方接近。 穷奇和毕方似乎没打算过来,只远远地张望着,这时穷奇的目光,从麟犼转到了沈洛年身上,他一看清沈洛年,旋即透出喜意,御炁对着这儿飞,毕方见状一愣,怪叫着从后面追了上来。 但穷奇飞到百公尺外,突然停下,对着这儿虎吼一声。 麟犼前足扬起、往回怪吼,跟着毕方也啁啾地哔叫起来,三方同时嚷叫不休。 沈洛年被这三个大嗓门震得耳朵发麻,他掩耳叫:「吵什么啊?」 麟犼一愣,停下转头说:「那只胖的要你出去陪他玩,我叫他们进来打架,他们不肯。」 陪他玩?沈洛年头疼地说:「那只似乎没恶意。」 「瘦的那只要我出去,说他们妈不准他们去别人家。」麟犼对毕方瞪眼说:「我才不要出去,我妈妈说出去不可以乱动手。」 看来妖怪世界还挺有规矩的,这样可以避免掉一些冲突……沈洛年想想说:「别人先动手就可以还手吧?」 麟犼诧异地说:「万一出去他不动手呢?他不会吓跑吗?」 沈洛年一愣,突然想起白玄蓝对麟犼的惧意有点古怪,皱眉说:「你不会也有什么天成之气吧?」 「什么气?」麟犼迷惑地摇头说:「听不懂。」 沈洛年既然没感觉,自然也不会分辨,这只能去问怀真,他往外望说:「看样子,他们不怕你。」 「那我出去试试,你别出去。」麟犼说:「你是诱饵。」 沈洛年皱眉说:「你打不赢我就自己走了。」 「我会赢!」麟犼大吼一声,往外冲了出去。 麟犼这一往外飞,毕方果然耐不住性子,马上冲了过来,一口火焰对着麟犼直冲。 怎料麟犼也是玩火的,一个爆炁火球弹往前冲,炸散了毕方的火焰,威势还迫得毕方往侧方闪开。 麟犼往前飞扑的同时,前足高举,聚满了妖炁的双足对着毕方直轰,毕方怪叫一声,轻灵地往外闪,绕着麟犼飞旋,他虽然炎术、力量似乎都不如麟犼,但身如鹤形般的毕方,体态本就轻盈,展翅绕巡之间,闪避速度十分快,麟犼一时之间也抓不到他。 那肉翅巨虎穷奇,却被晾在一旁,他愣了愣,看看战团,又看看沈洛年,突然轻啸一声,对着沈洛年飘来,用那颗大头蹭着沈洛年。 妈的,自己真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吗?为什么这只呆虎特别喜欢找自己?沈洛年伸手揉了揉穷奇的脑袋,穷奇的反应和怀真差不多,似乎挺高兴的,用力顶了顶沈洛年的手掌。 反正已经带了一只狐狸,又被只怪马缠上,再多养只老虎也无所谓了啦!大不了开个马戏团吧?沈洛年有点自暴自弃,伸手胡乱抓揉着穷奇。 穷奇这下被抓得十分开心,突然人立而起,高兴地将双足搭在沈洛年肩膀,用头乱顶着他的胸膛和下巴。 那边麟犼和毕方打得正热闹,这儿沈洛年和穷奇玩得正开心,突然毕方抽离战团,往这急飞,那饱含着妖炁的独爪,突然对着沈洛年脑袋闪电般抓来。 麟犼没料到毕方突然转身跑开,而毕方速度本就比麟犼稍快,只一瞬间已经扑近沈洛年,麟犼根本来不及阻止。 但沈洛年和穷奇胡闹的时候,已经先一步感受到杀气,他前几日不慎被麟犼抓住,今日不敢大意,当下能力全开,倏然往侧方急飞,险险闪开了这一爪。 妈的,被那爪抓上还得了?这家伙和自己有什么仇?沈洛年大吃一惊,闪身间手已经放在金犀匕上。 不过毕方这一下似乎惹恼了穷奇,他一声虎吼,扭身挥爪对着毕方直扑,毕方往后急闪的同时,麟犼从后方扑到,毕方这下闪得了前面躲不了后面,麟犼的巨足刚好蹬上毕方肩翅之间。 这股爆炸性的妖炁在毕方背后炸开,轰然一声响,毕方「哔」地怪叫一声,摇摇晃晃地往下落,穷奇一怔,突然转向,对着麟犼扑了过去,两方爪蹄硬碰硬地互撞,碰碰轰轰的谁也不让谁,连续对扑了好几下,穷奇似乎有点落于下风,收爪往侧方飘闪。 麟犼正要趁胜追击,突然身后冒起一大片火焰,逼得麟犼急闪,却是毕方再度飞了起来,和穷奇一前一后联手对付。 毕方和穷奇都略逊麟犼半筹,但两方这一合作起来,麟犼可就有点吃力,三妖正打成一团时,毕方看着沈洛年在一旁看戏,突然火上心头,又抽空对着沈洛年那儿吐火,只见一大片火墙铺天盖地而来,居然没处可躲。 沈洛年正叫糟糕,穷奇却已经先一步飞掠而来,那庞然身躯挡在他身前,泛出妖炁挡住大片火墙,而穷奇似乎不怕火,还很开心地回头看了沈洛年一眼。 但穷奇这一跑,毕方可又打不过麟犼了,被逼得节节败退,穷奇一怔,连忙冲过去助阵,紧接着又是一阵乱打,三只这下认真地斗了起来,两方妖炁不断冲突,轰隆隆的声音连续地响,穷奇力猛、毕方轻灵,这两个从小打到大的妖兽,合作起来配合无间,逼得麟犼不断后退,但麟犼似乎越难打越兴奋,浑身妖炁爆起,火球乱炸,不要命地扑踢撕咬,又把穷奇和毕方的攻势逼住。 三个人类孩子聚在一起疯已经很可怕,三个妖怪小孩聚在一起果然更可怕,妈的!和这些家伙待在一起会短命,沈洛年开始缓缓往外飞,打算开溜。 当沈洛年飘出数百公尺,越来越远的时候,穷奇忽然怪叫一声,麟犼跟着急嚷,毕方也大叫,三方一面吵一面打了片刻,麟犼和穷奇倏然往后退,撒手不打,毕方却是一怒,扭头对着沈洛年追了过来。 麟犼和穷奇一怔,连忙从后面追上,但这两妖兽速度本就比毕方稍慢,起步一慢更难追上,只见毕方划过空际,对着沈洛年直杀了过来。 这单足傻鸟真想宰了自己就对了。沈洛年不敢怠慢,在空中迅速地闪动躲避,毕方没料到沈洛年有这一招,连扑几下扑空,他怒气勃发,突然凝滞于空,嘴巴一张,又想喷火。 这几下追闪过程中,麟犼、穷奇已然赶到,只不过沈洛年和毕方都动得十分快,两妖到处乱转、拦无可拦,此时毕方一停,麟犼马上拦在毕方和沈洛年之间,双蹄并举往下踹,穷奇则先一步扑上去,带着毕方往旁边翻滚,把他的炎术打断,顺便避开麟犼的攻击。 麟犼见状一转身,先堵住沈洛年的去向,再对着毕方怪叫。 现在是怎样?沈洛年眼看又被围住,这下也懒得跑了,回头看着三妖兽皱眉。 妖兽们现在反而不打了,突然又吵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叫个不停,在当中的沈洛年被嚷得头昏,忍不住大叫:「妈啦!吵死了!」 三妖一呆,同时望向沈洛年,沈洛年目光转向麟犼说:「干嘛又不打了?」 「你偷跑。」麟犼瞪眼骂。 「你又打不赢。」沈洛年不客气地说。 「我没输!」麟犼在空中乱跳。 这时穷奇却嚷了起来,看样子似乎有点着急,毕方听着听着,也生气地跟着叫,一下子又是震天价响,沈洛年捂着耳朵,没力地说:「又干嘛了啊?」 却见麟犼有点得意地说:「我才不帮他们说呢。」 「说什么?」沈洛年瞪眼。 「这只说要跟你玩、这只说要宰了你。」麟犼看着正吵架的毕方和穷奇,得意地说:「我才不帮忙说,不会说人话的是笨蛋!」 这匹笨马,你已经说了……沈洛年正不知道该不该挑破,毕方却突然转头对麟犼一连串叫了好几句,麟犼一呆,点点头说:「也对,听不懂的人类才是笨蛋。」 眼看穷奇和毕方又吵了起来,麟犼则兴致勃勃地旁听,沈洛年在旁边看着,不禁有点莫名其妙,忍不住说:「你怎么不打了?」 麟犼一怔说:「忘了。」跟着他身上腾出妖炁,对着穷奇和毕方大吼一声,又扑了过去。 居然能忘了?沈洛年不禁好笑,麟犼似乎并不如他自己想象的爱打架? 不过那两只似乎正吵得过瘾,他们同时闪开,一面相对嚷叫,谁也不想理会麟犼,麟犼扑了几下,正觉得没劲,突然发现穷奇和毕方彼此相对一冲,又打了起来。 这样上去该打谁?麟犼一呆,帮谁都不对,只好一脸惊愕地回来,气呼呼地嚷:「他们不理我!」 「算了,我们走吧。」沈洛年忍不住笑着摇头说:「以后再找别的妖怪打。」 「好吧。」麟犼扭头说:「去哪边?你好慢!我背你。」 反正这家伙像马,拿来骑刚好,沈洛年也不客气,飘到麟犼身上,抱着他长脖子往前一指说:「那个方位,有个小岛,我朋友在那边。」 麟犼腾空飘起,一面飞一面吼:「强吗?和我战斗!」 「别乱来,她受伤了。」沈洛年说:「短期不会好,你胜之不武。」 「为什么受伤了?」麟犼失望地叫。 沈洛年还没回答,这时后方穷奇眼看两人跑远,又抛下毕方追了过来,毕方则怒气冲冲地跟着怪叫,追着穷奇直飞,麟犼一喜说:「又要打吗?」连忙转身回头等人。 「你慢慢打,我先下去。」沈洛年忙说。 「这样你又会偷跑!」麟犼说:「你轻飘飘的,背在身上没感觉,抓紧我。」 「才不要。」沈洛年飘下说:「你打你的,关我屁事?」 「你这很弱的人类,说话很难听!」麟犼这时没时间找沈洛年麻烦,只骂了一句,随即身上妖炁腾起,准备再度和穷奇、毕方大战一场。 怎料穷奇扑到不远处,突然停下直吼,麟犼一愣说:「不是来打架的?」 「哔!」接着追上的毕方,瞪着沈洛年怪叫一声,似乎又想吐火。 「妈的,我哪儿得罪你了?吵屁啊?」沈洛年可不是好好先生,忍不住瞪着毕方翻脸骂。 「来打啊!」麟犼得意地叫:「要杀他得先打赢我。」 「哔!哔比比!哔比比!逼哔比比逼逼!」毕方火气更大了,叫个不休,若不是麟犼正在沈洛年旁边,说不定又扑了上来。 穷奇却是一直都喜孜孜的,对毕方吼了吼,又对沈洛年吼了吼,似乎有点和毕方斗嘴的味道。 沈洛年头痛了,飘上麟犼身上说:「不打就走吧。」 「喔?」麟犼似乎也没什么主意,见沈洛年这么说,也就往他指的方向飞去。 紧接着穷奇跟着追了过来,之后则是不甘愿的毕方,麟犼转头吼了两声,见对方实在没有打斗的欲望,也就罢了。 数分钟之后,沈洛年带着三只体型庞大的妖兽,落在那小岛西方机场空地上,刚落下不久,三妖兽吵着吵着,过没几秒又翻翻滚滚打了起来,沈洛年也不理他们,四面张望,寻找着怀真的踪迹。 过了片刻,沈洛年突然发现,远处机场航厦那边,怀真正偷偷探头,她看似有些惊讶,又有些提防地望着那三只妖兽,一面对沈洛年招手,要他过去。 自己过去的话,这三只还不是又追过去?沈洛年摇摇头,反而招手要怀真过来,怀真先是一愣,之后考虑了几秒,这才走出航厦,往这儿飘身。 果然她到了沈洛年身旁,那三只虽然都看了她一眼,却仍打个不休,怀真到了沈洛年身旁,这才诧异地说:「洛年……你是搞什么鬼啊?怎么把这三个……孩子带过来?他们在打什么?」 第二章 真有神喔? 第二章真有神喔? 「我也搞不清楚。」沈洛年耸肩说:「只有麟犼的话我听得懂,好像是因为待在家里有点无聊,跟着我跑出来。」 「跟着你跑出来?」怀真诧异地说:「怪了,麟犼很少离开家才对。」 「大概因为他们离开家以后,不可以随便主动找人打架。」沈洛年说。 麟犼一向很少离开盘踞地,和别的妖怪也几乎不大往来,这事怀真也是初次听闻,她有点意外地说:「原来如此……」 「至于老虎似乎想跟我玩,可是不知道要玩啥。」沈洛年指着穷奇和毕方说:「那只笨鸟则是一直想宰了我。」 怀真皱眉看了半天,见那三妖兽翻来打去,大多数时间,都是毕方和穷奇联手对付麟犼,而且稍占上风,但若是逼开了麟犼,毕方和穷奇又会互相咬上两口,麟犼这时候马上趁虚而入,又打得两方不得不联手应付,这样不断循环,简直是没完没了。 他们怎么打,沈洛年倒不介意,都打死光了也和自己无关,他一面对怀真快速地解释了一下台湾的现状,一面说:「我这样找叔叔似乎不是办法,连他是不是在台湾都不知道,妳觉得呢?」 「也只是尽人事而已,找不到就直接去云南吧。」怀真指指那边说:「你一走,他们就会跟来吗?」 「大概吧,」沈洛年说:「刚刚是这样。」 怀真皱眉头说:「带着这些小朋友,万一发生什么事情,他家大人怪罪怎办?」 「他们自己跟来的,怎么怪我?」沈洛年摊手说。 「看来是避不掉了。」怀真白了沈洛年一眼说:「本想躲掉这几个小麻烦,但这样面对面碰上,不理实在说不过去。」 「什么意思?」沈洛年不明白。 「麟犼也罢了,另外两个小鬼的上几代长辈,我都有点交情。」怀真低声说:「现在他们孩子偷偷跑来这儿,我这做长辈的遇到了,能不理会吗?」 原来是这样,沈洛年好笑地说:「万一没遇到,妳就不管啊?」 「当然,你的事情已经够我担心了!」怀真瞪眼:「而且有多少人能奈何这两个小鬼?就算可以,难道不看他们长辈面子?」 「那就别管啊。」沈洛年说。 「算了,我看看该怎么办……」怀真望着那端,摇了摇头说:「就算让他们跟着走,老这样打也不是办法……能不能叫那个小麟犼停手?」 「我叫吗?」沈洛年意外地问。 「不然谁叫?」怀真无奈地说:「都是跟着你来的。」 也是……沈洛年往前走一步,还没开口,毕方突然一转头,又是一股火焰喷了过来,还好沈洛年早已有心理准备,毕方还没转头,他就感觉到那鸟一肚子杀意正关注着自己,对方口还没张,他已经先一步闪开老远。 但这一下倒是把怀真吓了一大跳,连忙冲到沈洛年身旁护驾。 怀真平常挺好说话,但是想杀沈洛年就等于要她命,这没得商量,她正举起手打算翻脸,但毕方这一下似乎也惹恼了穷奇,他突然仰天长啸,虎啸声随风扬起,一股怒意冲出,他猛然一扑,先把麟犼用力推开,跟着对麟犼和毕方各大吼一声,声音远远震了出去。 麟犼本来还要再往上扑,却被穷奇这一吼镇住,不禁停下脚步。 穷奇不再理会麟犼,一转头对着毕方一连串怪吼,毕方这下也「哔哔」叫个不停,两方又吵了起来。 「怎么了?」沈洛年低声问。 「小穷奇生气了,说不玩了,他骂小毕方为什么老找你麻烦……」怀真也低声说:「我跟你说过,你抢小毕方的玩伴,小毕方会生气的,难怪对你喷火。」 「那大头虎自己凑上来,这也怪我?」沈洛年没好气地说:「这只喷火鸟未免太爱迁怒。」 「毕方小时候都这副臭德性,不然怎会和怪脾气的穷奇黏在一起?」怀真看麟犼正好奇地凑了过来,转头一笑说:「嗨,小麟犼。」 「妳不是人,妳是妖仙!」麟犼鼻孔嗅了嗅,瞪大眼睛,又惊又喜地说。 「嗯。」怀真微笑说:「我是仙狐,道号怀真。」 「哇!我第一次看到妈妈以外的大妖仙,妳一定很厉害……啊……」麟犼突然想起沈洛年的话,上下看着怀真说:「这人说妳受伤了,不能和人打架,真的吗?」 「对啊。」没想到麟犼离开家之后,还真的挺讲道理,怀真对这一支妖族不熟,本来还有点担心不好应付,见状松了一口气,笑说:「我正在养伤,别找我打架,会好更慢的。」 「噢。」麟犼看了沈洛年一眼,好奇地说:「这人身上有种怪味,那是什么?」 「臭臭的吗?没洗澡吧?」怀真当然不说老实话,只笑着看了沈洛年一眼。 「不是臭味,很怪……」麟犼一转念,又望着正吵架的穷奇那边喊:「别吵了,我们继续打!」不过那两只正像斗鸡一样怒目对视,谁也没理会麟犼。 「这样打有什么意思?」怀真轻笑说:「你打不过他们俩,对吧?」 麟犼有点尴尬,足部顿地说:「打不过也要打,麟犼不对敌人认输!」 「他们不是敌人啊。」怀真说:「又没侵犯你家。」 麟犼一愣,过去他倒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这时倒有点失措,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对。 「彼此没有仇恨,只算印证。」怀真已经掌握到了麟犼的个性,笑着说:「只要分了胜负,就不该纠缠不休,除非你找到了致胜的方法,才能再次找人家挑战。」 「喔?」麟犼大感兴趣,上下晃着脑袋说:「怎样才能找到?」 「这就要自己去想啦。」怀真说:「想想妈妈都怎么教你战斗的,也许有用喔。」 「唔……」麟犼沉默下来,认真思索着。 怀真这样处理也好,免得这只笨马一直找那两只打架,吵都吵死了……沈洛年目光一转,看向另外一面,这才发现,穷奇和毕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吵完了,两方又扑在一起翻滚,不过现在看起来不像打架,反而像在笑闹,果然是孩子,吵架没五分钟又玩在一起。 滚着滚着,穷奇望见沈洛年诧异的目光,突然蹦了起来,对毕方低吼了两声,毕方不甘不愿地「哔」了两声,似乎还是不大高兴。 穷奇却已经奔了过来,凑着沈洛年磨他那颗大头,沈洛年看毕方只远远站着不开心,似乎没打算过来喷火,也就伸手揉抓穷奇的脖子和头顶的毛皮,应付一下。 「咦?」怀真忍不住瞪眼说:「臭洛年!我要你抓抓,你都不大甘愿,对小穷奇倒是挺自动的?」 「他这模样挺可爱的啊。」沈洛年哼说:「谁教妳变成女人?抱着妳抓能看吗?」 穷奇听着两人对话,突然对着怀真低吼了一声,似乎带着三分敌意。 「小丫头没大没小。」怀真白了穷奇一眼,走近扠腰说:「妳曾祖母应该是山琅吧?她可都叫我姊姊,妳这小鬼毛都没长齐,敢吼我?」 穷奇一呆,歪着头看着怀真,倒不敢继续吼了。 小丫头?沈洛年倒是微微一愣,揉着穷奇的头,讶异地说:「原来是只小母老虎。」 「何止这只,这三个小鬼都是。」怀真说:「我们这种小家族的仙兽妖族,每一代都是雌性。」 「嘎?」难怪麟犼只提过「妈妈」,没提过「爸爸」,沈洛年不禁诧异地说:「没公的怎么繁殖?」 「仙兽产生下一代,不一定需要雄性。」怀真抿嘴一笑,目光转向穷奇说:「小丫头,不想说话吗?这笨人类只听得懂人话,妳们该学会了吧?。」 「吼。」穷奇低吼了一声,摇了摇头,似乎并不介意不能说人话,只顾黏着沈洛年磨蹭。 「哔!比比哔——鄙哔哔哔鼻比!」站在一旁有点不开心的毕方,突然张开翅膀叫了一串。 「反而是妳想说人话?啊!妳祖母是羽青吧?当年还对云阳胡闹,一转眼孙女都这么大了……对了。」怀真望着毕方,突然手一挥,掌上炸起一片青光,轰地一声在半空中爆出一团小落雷,她这才沉着脸说:「洛年是我朋友,不准再对他动手,否则我帮羽彩妹妹打妳屁股。」 看到怀真能操弄雷术,三小兽都微微一惊,能操弄雷术已经代表了实力,能把雷术运用得这么小,这更代表着不知钻研多少岁月的高妙术法技巧,三小虽然年纪尚小经验不丰,但毕竟家学渊源,懂得雷术的含意,这下看着怀真的神色都多了几分敬畏。 而「羽彩」本是小毕方曾祖母的名字,她听到自己长辈被人家叫作妹妹,似乎更有点惊疑,忍不住往后跳了半步。 「和羽彩也有好几千年没见了,不过妳们在仙界休眠,应该不觉得时间过了这么久……」怀真只凶了几秒,很快又露出笑容说:「想变形,这儿刚好有个好范本……妳先把足量的妖炁凝聚在头部,看着小麟犼的头形存念,妖炁和肉体融合变形的时候,会有点不舒服,一次不成功没关系,存够妖炁再试,多试几次就会成功了。」 「哔!」毕方汇聚了大量妖炁,在头部凝结着,只见她头型稍微浮动变异,但随即又变回原状,似乎并不容易。 沈洛年看毕方试了几次一直失败,似乎越来越怒,而越怒又失败得越快,于是拍拍穷奇的头说:「她不是妳的好朋友吗?去帮她加油啊,一起变也不错。」 穷奇望了望沈洛年,回头走近毕方身旁,低吼了一声,跟着把妖炁也集中到头部,学着毕方变形,当然这没这么简单,穷奇很快就妖炁一乱,也失败了。 毕方一看穷奇走近,怒气倒是消失大半,当下两只脸对着脸,一起再度尝试变形,失败了几次之后,毕方原本的鹤头,终于缓缓地变为特别细长的小型龙头,毕方眼睛往下瞄,看着自己稳定下来的狭长龙形嘴,高兴得蹦了起来,张开口说:「好……好了!哔!」 穷奇似乎也不想认输,下次变形特别坚持颇长的时间,一直不愿放弃,终于凝定成一个宽口吻短的大龙首形状。 「成功了耶。」怀真鼓掌说:「两个都好厉害,以后可以尝试变人脸。」 「人脸,不、要!人……坏、破、烂!」毕方声音颇尖锐,虽然变成龙首,但眼神不变,看着沈洛年的时候依然是满脸厌恶。 穷奇变好了之后,也不开口,又跑去磨蹭沈洛年,但她蹭了几下,似乎觉得有点怪异,伸足抓了抓自己脑袋,原来龙首上面不是软软的毛皮,磨起来似乎没有原来舒服。 「咦!变好了,好好玩。」麟犼看毕方和穷奇都变形成功,出现一个和自己颇相似的脑袋,诧异地叫了起来。 「好啦。」怀真一拍手说:「三个小鬼打架归打架,要做好朋友啊,妳们应该都还没有道号吧?」 三个大小不同的龙头互相看了看,麟犼先点了点头,毕方才微微点头,穷奇则是想了想,又去磨着沈洛年,没有反应。 「我想也是,都是偷溜来的对吧?」怀真好笑地说:「离家之后,就要有道号才方便和外人接触……要我帮妳们取吗?我还算有这资格。」 「妳……怀真……奶奶?」毕方试探地叫。 「叫姊姊!」怀真瞪眼说:「毕方、穷奇两族每代都叫我姊姊,不准破例!」 「怀真……姊……姊。」毕方毕竟第一次说人语,很不流畅说:「道号……资格……妖仙……天仙……」 「对啦,我不只是妖仙,好久好久以前就入天仙了。」怀真嘻嘻笑说:「我说有资格就是有资格。」 这话一说,三只小妖兽都露出了惊佩的表情,连只顾着磨蹭的穷奇都停了停,似乎有点意外。 「哇!妳……怀真姊姊是天仙?」麟犼大惊:「那怎么还会受伤?」 「被他害的。」怀真白了沈洛年一眼:「从仙界散去仙炁硬挤过来,现在只剩道术了。」 沈洛年摸摸鼻子不敢吭声,却不知天仙和妖仙又差在哪儿? 「他害的?」毕方瞪着沈洛年说:「杀……杀掉!」 「吼!」穷奇虽然变了龙头,还是不说人话,只对毕方吼了一声,用那巨大的虎爪拍了拍地面。 「为什么要从仙界挤过来?」这是麟犼问的。 「我就是为了救洛年才挤过来的。」怀真转头瞄了毕方一眼说:「妳这小鬼头别打歪主意。」 毕方一怔,不敢再说,不过还是瞪了沈洛年一眼。 「好吧,要不要我帮妳们取道号?」怀真说:「我可是心血来潮,不要就算了。」 「可以吗?」麟犼诧异地说:「我们……还称不上妖仙耶。」 「你们是仙兽妖族,总有一天会成为妖仙的。」怀真微笑说:「提早登记通传没关系。」 「那当然要!」麟犼首先叫。 毕方想想跟着说:「好。」 穷奇歪着头没发出声音,看表情似乎是要也可以,没有也无所谓。 「从年纪最大的开始吧。」怀真看着麟犼说:「麟犼家系以什么为名?」 「焰!」麟犼跳着喊:「妈妈叫焰潮!奶奶叫焰裂!阿姨叫……」 「够了、够了……妳这孩子浑身红通通的,比一般麟犼颜色还深。」怀真笑着接口说:「叫焰丹吧?好不好?」 「焰丹?」麟犼点头说:「好!」 怀真回头看着穷奇和毕方问:「妳们俩差不多吧,谁比较大?」 「她。」毕方指了指穷奇。 「穷奇以山为名对吧……」怀真沉吟说:「妳这身紫纹挺特殊的,叫妳山芷好不好?」 穷奇脑袋还是在沈洛年怀里拱来拱去,没理会怀真,沈洛年暗暗好笑,摸摸穷奇头说:「欸,在问妳山芷好不好啊?」 「吼。」穷奇喉中传出一声低吼,似乎没有意见,还是黏着沈洛年。 「喂,妳这小丫头别太过分,那儿是我的位置!」怀真终于忍不住对小穷奇抗议,原来除沈洛年之外,她不能随便对其他人太过亲近,否则容易引发对方的欲念,造成困扰,所以特别喜欢黏着沈洛年,这时看着小穷奇居然比自己还黏,不免有些吃味。 「分开!哔哔!」毕方大表赞同,突然觉得怀真实在不错。 沈洛年确实也有点累了,那大头猛拱着,要顶住还得费力呢,沈洛年一面说:「为什么是妳的位置?欸……妳这小朋友也别蹭了,休息一下。」 穷奇这才放开,绕到沈洛年身后,贴着他背后靠着,躲着怀真的眼光。 「当然是我的,晚点再跟你算帐。」怀真瞪了沈洛年一眼,最后才转头看着毕方说:「至于妳,精灵古怪的,叫妳羽灵吧?」 毕方歪着头想了想,突然摇头说:「不、不好。」 毕方果然难伺候,怀真说:「怎么不好?」 「我……也……颜色的!相似的!」毕方努力地说。 「也要和颜色有关啊?」怀真沉吟了片刻说:「妳这身羽毛,就像晴朗的天空一样……叫妳羽霁吧?」 「霁?哔?」毕方似乎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雨过天晴的好天气。」怀真说:「霁色就是指这种漂亮的蓝色。」 「羽霁!好。」毕方似乎高兴了。 「如果都没问题的话,我要叫『轻疾』出来上祝啰?」怀真指着三小妖兽说:「就叫焰丹、山芷、羽霁喔。」 三小似乎都没有意见,倒是沈洛年好奇地问:「上祝是什么?」 「告诉仙界作纪录的神,这三个未来妖仙的道号啊。」怀真说:「并且传送出去。」 「不只有妖……仙,还真有神喔?」沈洛年诧异地说。 「仙界都快出现了,你还怀疑?」怀真好笑地说:「不过我们所谓的神,和你们传说中的不大一样。」 「怎么不一样?」沈洛年问。 「妖可成精,亦可修仙,这差异在于修炼的方向,妖和仙、精的差异,则在于修炼的层次,其实本质都一样的。」怀真说:「这些妖仙中,决定为大家服务某件事的,就被尊称为神,比如负责仙籍的神、负责通讯的神、负责纪录各处事务的神,这些神彼此间没有统属关系。」 确实和自己所知道的神大不相同,这些比较像是公务员嘛?沈洛年愣愣地听着,只听怀真接着说:「人类过去把神仙们幻想成和人类组织一样,事实上没有这么复杂。」 原来如此,沈洛年点点头,没多问下去。 怀真当下向着地面上散出一股妖炁,突然地上的水泥地破开,地下的泥土浮起,冒出了一个骑着黄马、穿着黄袍,只不过手掌大小的小小泥人。 这泥人发须俱全,身穿长袍宽带,束起高髻,对着怀真躬身呼喊:「仙狐怀真。」 怀真微笑说:「好久不见,轻疾。」 那被称作轻疾的泥人说:「许久未蒙召唤,请问有何吩咐?」 「要增加轻疾使用者……稍等一下。」怀真转头望向沈洛年说:「我答应帮你召唤一只可以和别人联系的轻疾,还记得吗?」 似乎有听过这件事,不过当时就不是很懂,现在更是看不懂,沈洛年诧异地点了点头。 「妳们三个小丫头要吗?」怀真问。 「好啊!好像很好玩!」焰丹踢了踢马蹄嚷。 躲在沈洛年身后的山芷只探出半个脑袋,似乎无所谓。 「不,我们……先不要。」羽霁却有点惶恐地摇头。 怀真噗哧一笑说:「怕挨骂吗?」 羽霁似乎有点尴尬,但仍说:「晚点……才要。」 焰丹一怔,忙说:「对喔,妈妈会用那个骂我,那我也不要。」 「反正也躲不了多久。」怀真笑着摇摇头,也不勉强,回头对轻疾说:「先多一个人就好。」一面伸手缓缓向着轻疾透入妖炁。 「是。」轻疾微微躬身,他踩着的地方,地下泥土渐渐隆起,他却缓缓融入土中,两方化合之后,又缓缓分裂凝结,过没多久,变成两只一模一样的轻疾站在面前,不过其中一只却仿佛一个雕塑精美的泥像,完全没有神采。 「用影妖的妖炁透入,启动轻疾的精气神,他就会记住你了。」怀真捧着那只无神的轻疾交给沈洛年,一面说:「轻疾本体是个融入世间大地的土化妖精,这些都是他的分身,试试看『洛年』这个名称可不可以使用,不行就加上姓,再不行就加上你的来处,我的称谓就是『仙狐怀真』。」 「注册使用者帐号吗?」沈洛年好笑地说:「我以前通常加上生日日期。」 「什么?」怀真可听不懂了,睁大眼睛。 「没什么。」沈洛年不多开玩笑,接过说:「我试试。」 「你和轻疾谈谈,我去处理这三个娃儿仙籍道号的事。」怀真转过身,抓着三小妖兽,也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沈洛年按照怀真的吩咐,透入妖炁,果然才刚透入,轻疾便两眼一睁,望着沈洛年说:「请问希望如何被称呼?」 「洛年。」沈洛年说。 「请稍候。」轻疾闭目停了片刻,这才睁目说:「第一次使用轻疾吗?是否需要说明一遍轻疾的用法?我将从召唤轻疾以及基本的传讯与收讯说起。」 「好。」沈洛年顿了顿,有些诧异地说:「你说话……很现代、很溜呢。」 「在这片大地上的语言,我理当熟悉,我对过去、现在的惯用语法也都很清楚。」轻疾说:「只要提供足够的妖炁,轻疾还能提供语译功能。」 可以当翻译?这倒是得听听,沈洛年望了望另外一边,见怀真和那三小正对着轻疾说话,似乎还得忙一阵子,于是点头说:「请说明。」 过没多久,轻疾说了个大概,基础的使用方法倒是挺单纯,因为天下轻疾借着土壤心灵互通,只要对方也有轻疾,并知道对轻疾设定的名称,就可以借着轻疾传递口讯或书简,十分方便。 当轻疾说到更复杂的增加使用名称、增加轻疾数量、多人通讯、翻译功能等「高级操作」的时候,小穷奇山芷突然蹦了过来,钻到沈洛年身旁趴下窝着,沈洛年这才发现怀真那儿已经完事,当下阻住了轻疾继续说下去,依法施术,让轻疾遁回土中,转头望着走近的怀真。 「都处理好了。」怀真笑说:「今晚吃饱之后好好睡一觉,明天才出发吧?」 「好。」沈洛年突然有些不满地看着怀真说:「怀真。」 怀真发现沈洛年表情不对,诧异地说:「怎么?」 沈洛年说:「妳为什么不帮玮珊他们弄只轻疾?这样联系起来不是省事多了吗?」 「你明知道原因。」怀真瞪了沈洛年一眼说:「帮她召来轻疾,还算拆伙吗?我带你躲到哪儿不就都没用了?随时都能把你找回去。」 「未免太小气了。」沈洛年白了怀真一眼说:「他们找我,不一定都是危险事吧?」 「不是危险事,你才懒得管呢,以为我不知道?」怀真不再理沈洛年,转头说:「谁要吃鱼?跟姊姊去抓,今晚吃烤鱼!」 山芷闻声跳了起来,脑袋拱了拱沈洛年,似乎要他一起去抓鱼,一面尝试着说:「洛……洛、年!」她的声音和焰丹的低沉、羽霁的高音都不同,有点沙沙的粗糙感。 这孩子开口说话了?沈洛年揉了揉山芷的头说:「和她们去吧,我在这儿想想事情。」 山芷看了看沈洛年,侧头想了想,腾身去了。 第二日,两人三兽……或者该说一人四妖,向着云南飞去,怀真此时毕竟元气大伤,飞行速度连最慢的山芷都有不如,三小见状吵了吵,最后决定由焰丹载着怀真,山芷载着沈洛年,一路往西飞。 这下可快多了,一个上午就飞过近两千公里,穿过台湾、福建,掠过大禹岭、南岭,一路飞到广西和贵州之间的苗岭,在这时候,怀真突然轻噫了一声,跟着一声呼啸,要大伙儿停下。 沈洛年抓着山芷颈后的厚皮,闭着眼睛一路吹风,早已有些头昏脑胀,这时好不容易停下,他看着下方一片山野,也不知道现在到了哪儿,只迷迷糊糊地问:「到了?」 「还早。」怀真说:「前面怪怪的。」 「怎么怪法?」沈洛年问。 「飞高点、慢慢飞。」怀真轻拍了拍焰丹的背,大伙儿往高空中腾,地面越来越小,也看得更远,怀真眯着眼睛往西北方望过去说:「好大一片黑云……是人类的武器吗?」 沈洛年望着那方向,看到一大片淡淡的黑云,突然想起叶玮珊的警告,惊讶地说:「是核武器吗?」 「底下像光术作用着……」怀真顿了顿说:「但应该没有人会放这类光术,而且这光术强度不算太大,却遍布千里远,像是失控乱散一样……不像道法,应该和人类的乱七八糟武器有关。」 光术?五玄灵之中的一种吗?当初怀真倒没解释清楚。沈洛年正想问,怀真转回头说:「有一种光术,会让被照到的生物身体产生变化,皮肤溃烂、身上长出怪东西、许多生理机能被破坏,最后很痛苦地死亡,而且若操控不慎,有可能影响一个地方很久,动植物都不能生长……人类有这种武器吗?」 听起来很熟……沈洛年皱眉说:「像是核弹爆炸后的辐射线。」莫非那儿就是所谓的四川核基地? 「就是那种东西吗?」怀真虽然听过这些名词,却不了解细节,见沈洛年这么说,忍不住骂:「混蛋人类!真是乱来。」 「混蛋人类,杀、杀掉!」羽霁瞪着沈洛年说。 怀真倒是被羽霁弄笑了,摇头说:「真是的,这个可不准妳杀。」 「小露她们在那范围内吗?」不清楚自己位置的沈洛年问。 「照你说的方位来看……应该在影响比较小的地方。」怀真说:「她们受了麒麟换灵,这段距离外应该不会有事……」 「那就太好了。」沈洛年松了一口气。 「但是待在那儿也不会舒服。」怀真说:「她们应该已经离开了,前面那一片地域太糟糕,不只没人气,连一点妖炁都没有……似乎麒麟也不在。」 「她们没使用轻疾吗?」沈洛年说。 「麒麟不用轻疾。」怀真摇头:「太多人喜欢找她,她又不大知道该怎么拒绝。」 也就是找不到艾露她们啰?沈洛年无可奈何,叹口气说:「酖族女巫那儿存着挺多妖质,我本想问问,如果没用……」 「可恶!」怀真瞪眼说:「果然又是为了玮珊他们!我还以为你这么好心,突然想到带我来找麒麟!」 「吵死了。」沈洛年说:「小露她们没在用啊,放着浪费。」 「反正现在人应该已经不在了。」怀真哼声说:「那还要去吗?」 「算了。」沈洛年白了怀真一眼说:「就算拿到妖质,妳也不想让我去找玮珊他们吧?」 怀真见沈洛年答应不找叶玮珊等人,转怒为喜,高兴地说:「当然,遇到他们就没好事。」 「那现在该去哪儿?噩尽岛吗?」沈洛年颇有点无所适从的感觉,现在当然不用念书了,叔叔也找不到,世界变成这样,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就一直让怀真吸道息,直到哪天死掉吗? 怀真沉吟片刻,突然望着沈洛年说:「这三个小鬼的妈妈来这世界之前,我们陪陪她们好了,你觉得呢?」 「无所谓啊。」沈洛年说:「可是妳不是说噩尽岛比较安全?她们不适合去吧。」 「有这三个保镖,已经挺安全了。」怀真望着三小笑说:「三个小鬼,妳们既然偷溜过来,也想找点好玩的事情吧?怀真姊姊带妳们去冒险如何?」 怀真又打什么鬼主意?沈洛年感觉到一股狡诈的味道,不禁有点意外。 「有好玩的?我要、我要!」焰丹高兴起来。 羽霁其实兴趣缺缺,她比较想和山芷两个人自己去玩,但看山芷黏着沈洛年根本不肯离开,也只好不吭声,而山芷只要和沈洛年在一起就开心了,当然更不会反对。 怀真见每个人都同意了,得意地说:「我也不会让妳们吃亏,妳们想不想提早化成人形?」 三小同时吃了一惊,焰丹诧异地说:「我妈妈说那要很久耶。」 「对啊。」怀真笑说:「仙兽一族虽然底子好,至少也要五百年……不过我有办法提早喔,想试试吗?」 「好啊!」焰丹虽然年纪比另两个还长,但似乎对新奇的事情特别有兴趣,每次都头一个叫好。 老是没反应的山芷就不用问了,怀真目光望向羽霁说:「你们俩呢?」 「妈妈说,毕方,不用变人。」羽霁说话还不太流畅,慢慢地说。 「对,毕方、穷奇都不大喜欢变人。」怀真笑说:「因为变人除了去人类世界玩之外,似乎没什么大用,但妳们可知道,敖、计、应三龙族,都有特殊办法,让子孙很早就变成人形,现在大部分的人形妖,也几乎都是逐渐演变出来的,既然人形没用,为什么这么多妖怪要化成人形?」 焰丹和羽霁同时摇了摇头,表示不明白,怀真微微一笑说:「因为如果有好武器,会比原来的爪牙角喙还好用,毕竟只有人形才方便使用武器。」 这以前好像听怀真提过,不过沈洛年依然不明白,怀真为什么突然对这三个小朋友说这种事情?而看着她那种颇有图谋的气味,沈洛年不禁暗暗担心。 「武器?」焰丹举起两只前蹄说:「我有四条腿。」 「吐……吐火!翅、爪。」羽霁挥了挥翅膀说:「不用,武器。」 「吼。」山芷也难得低吼了一声,似乎一样不赞成。 「妳们不相信很正常。」怀真微笑挥手说:「下去,我示范给妳们看。」 三小载着沈洛年和怀真,找了个山峦间的小平台落下,这儿空气十分清新,远近一片翠绿,沈洛年跳下山芷,四面望了望,感觉十分舒服。 这儿是丛山之间,本是人烟稀少之处,远远近近偶尔也有妖炁出现,不过感应到这儿的三股强大妖炁,大多马上远避,不敢靠近。 怀真这时也从焰丹身上飘下,她对沈洛年眨了眨眼,回头一笑说:「妳们之中,谁的妖炁防护能力最强啊?」 三小一怔,焰丹和羽霁都看着山芷,山芷则是左右望望,低吼一声,微微扬首。 其实怀真是明知故问,这三小虽然都是妖兽后裔,本身妖炁十分强大,不过毕方和麟犼这两族,会把一部分妖炁转换为炎术攻击,而穷奇一族却是把妖炁大量凝聚在自己躯体表面,也许远距攻击能力稍差,但近距离的防御力可是三小之冠。 眼看众人都看着山芷,怀真一笑说:「大家都知道洛年没有炁息,妳们觉得他拿着武器,伤得了小山芷吗?」 三小一愣,焰丹马上摇了摇头,羽霁则仿佛要笑出声一般喊:「人、笨,不可能,哔!」 至于山芷则轻吼了一声,看来颇为迷惑,不明白怀真在说什么。 「小山芷。」怀真走近说:「妳以妖炁护体,别让洛年的武器碰到妳。」 「吼?」山芷诧异地低吼了一声。 沈洛年这才知道怀真要干嘛,他见怀真正对自己打眼色,虽然知道是骗人,倒也不好当面拆穿,只白了怀真一眼,便拔出金犀匕,向着山芷走近。 山芷看到沈洛年走近,马上又开心起来,用头顶了顶他的胸腹,扭了扭脑袋。 「小山芷。」沈洛年笑说:「妳没凝聚妖炁。」 山芷疑惑地看了沈洛年一眼,这才把妖炁往体表凝聚,随着逐渐地凝聚,体表跟着隐隐透出一股淡淡的蓝紫之气……原来穷奇妖炁偏向柔凝之间?难怪她会速度最慢、但防御力最高,而头部似乎聚集了最强大的妖炁,不只护住了要害,巨口咬合时的破坏力想必也十分惊人。 沈洛年又看了怀真一眼,却见怀真对自己眨了眨眼,施了个眼色,沈洛年只好运起原息透入金犀匕,往前伸出横放的匕首,以刃面轻轻敲了那颗宽大的龙头两下。 山芷没想到自己脑门上方妖炁突然散失,本来绝对碰不到自己的匕首,居然这么轻而易举地敲了下来,还连撞两下,她吃了一惊,往后跳开两公尺,伸爪猛抓脑袋,一脸惊疑。 一旁羽霁和焰丹更是看得清楚,只见沈洛年的武器仿佛刀切豆腐一样,毫无阻滞地就这么穿入山芷妖炁之中,这简直是匪夷所思!两小同时惊呼出声,不可置信。 焰丹和山芷虽打没几次,已经知道山芷护体炁劲有多强韧,更别提从小一起长大的羽霁了,她小型龙首上一双大眼,直瞪着沈洛年手中那看似平凡的金色匕首,说不出话来。 沈洛年摇摇头,正想开口,怀真已经飘来,挡在沈洛年面前,对着三小说:「知道了吗?这就叫作好武器!」 这确实是好武器,不过还没出鞘……沈洛年把金犀匕插回吉光皮套中,摇摇头走到一旁,看怀真还要变什么把戏。 「好武器……?」羽霁诧异地说。 「好厉害!」焰丹也嚷。 「如果妳们能变成人,就可以使用这种好武器了。」怀真笑说:「配合上妳们本来的能力,难道不会更强?」 三小对看了看,山芷疑惑地低吼了一声。 羽霁看了山芷一眼,会意地说:「妈妈,没有,这么说。」 「对!」焰丹跟着说:「妈妈、奶奶怎么都很少变人?」 「这有两个原因。」怀真笑说:「首先,好武器当然不容易找,妳们几个在仙兽族中,都属于天生钢筋铁骨的善战种族,没有好武器的话,不如用原来的形貌战斗。」 这倒合理,一直以身为麟犼自傲的焰丹,首先得意地点了点头说:「怀真姊姊,第二个原因呢?」 「第二点,是习惯。」怀真说:「正常的仙兽族,至少要五百载修为才能修至妖仙,变化成人形,这五百年过去,早已经习惯原形的战斗方式,变人又要重新适应、练习,大部分仙兽族就懒了,不想多练习人类形貌的战斗方式,久而久之,化成人形时,反而没法以全力战斗。」 听起来似乎很合理,这么说来,重点就在于怎么提早变人和练习?羽霁看着怀真说:「怀真姊姊,怎么……提早,变?」 「这就需要花点工夫准备和练习啦。」怀真笑说:「准备的这段时间,闲着也是闲着,我们顺便去找好武器如何?变人之后,刚好可以运用。」 「去哪儿找?」焰丹好奇地问。 「妳们知道应家龙族吗?」怀真胸有成竹地说。 「西地……的?」羽霁有点意外。 「巨翅龙族?」焰丹接口说:「被敖家龙族,赶到极西……蛮荒的应家龙族?」 「妳们果然很清楚。」怀真微笑说:「应家龙族虽然厉害,却仿佛一盘散沙,各自为政、不懂团结,才会打不过敖家……但龙族毕竟还是龙族,喜欢积聚宝物的性格不会变的,我们不如趁着强大的应龙还没来人间,先去找找有没有称手的好武器?」 三小对望着,似乎都有点意动,而沈洛年听到这儿,终于知道怀真想干什么,不禁诧异地说:「喂?妳别……」 「别吵。」怀真给了沈洛年一个眼色,得意地笑说:「有空再跟你说。」 沈洛年虽然不说了,但却不禁在心中暗骂:臭狐狸!昨天还嫌这三个小孩麻烦,今天却突然想带人家去当贼偷宝物……这样骗小孩好吗? 第三章 又想搞选举 第三章又想搞选举 大暑,是二十四节气中的一个日子,每年的七月下旬、大暑的前后几日,日晒时间最长,通常也是一年中天气最热的时候。 今日七月二十二号,星期四,正逢大暑,此时台湾东边最大的港口,花莲港港区,百余艘大小船只泊在港内,这些船中,有新造的粗工大木船,也有过去留下的中小型船只,不过无论是大是小,都有一个相同的特色——每艘船都是用风帆驱动。 这儿船上船下,到处都是人,从船侧架到岸旁的长木桥上,许多大汉正打着赤膊、流着满身汗,不断往船上搬运物资。 人们的汗水混在海水腾起的雾气中,缓缓往空中飘起,逐渐积聚成云,不知什么时候会落下大雨。 港口往西北端,是一大片整理过的绿地,那儿现在挤满了一片片营帐,更北端原是港区的大片停车场,如今爆毁的汽车都已经被推入西面废墟,清出一大片空地,在那儿,许多妇女们一面骂着到处乱跑的小孩,一面汗如雨下地整理着要运上船的物资。 港区东侧另一个中型停车场,则搭起了一大片简陋的木制棚架,里面堆满了山林中砍伐来的原木、木材,这儿也有不少人正在工作,以纯手工的方式,制造出各式各样的板材。更北边则又是一块绿地,也到处搭满了帐篷。 再往东,包括奇莱鼻灯塔的一片陆地,现在则已经没入海中,海水正逐步逐步侵吞着绿地,在海滨不远处,几百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们一群群分批聚集着,由一些有教师经验、年纪稍长的长辈们带领着,持续着教学的动作。 港口外的大海,北方、南方都有船队不断地往这儿行驶,船上载满了从台北、高雄等地运来的各种物资,各处幸存的人们也纷纷往这儿集合,整个港区,从港口外一直往内延伸,聚集了十几万劫后余生的人们。 近三个月前,人称「四二九大劫」的那一夜,所有都市在冲天烈焰中毁灭,各种电器、通讯完全失效,任何需要燃料的交通工具统统作废甚至爆炸,只剩下脚踏车之类的人力车可以使用,原本有两千多万人口的台湾,最后只剩下这十几万人存活着。 听说台湾还算比较好运的一个地方,在某个不知名的神兽保护下,只有少数无智识的小妖怪出没,虽然一般人类依然不是那些妖怪的对手,但借着没爆炸的各种枪弹类武器,大多勉强可以逼退妖怪,和世界其他地方相比,已经好上许多。 大难一开始那二十多日,一直和妖怪对抗的道武门黄齐夫妇,便由北到南,在台湾各地不断奔波,将各地惊慌逃难的人们纠集起来,暂时维持住基本的生存能力。一个月后,噩尽岛远征妖怪的白宗一行人赶返台湾,人手一足,众人四面联系,将台湾的人们往东方这个港口汇集。 台湾几个有限的大港口中,花莲港周围的开发程度算是最少的,也就是说,如鬼域一般充满死人的废墟城市范围也最小,清理的时间比较短,另外,建造船只需要的大量木材,必须在山林中砍伐,离山林最近的花莲港,也因此成为首选。这段时间,每日从河川上游砍伐的木材不断往下送,一直到出海口附近才上岸集中,供应船料所需。 选择这儿,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据说那保护台湾的神兽早已离开,妖怪不知什么时候会再度聚集,人们聚在一处,能确切抵御妖怪的白宗等人,才方便保护众人。 而白宗不只是保护众人,他们更在这十多万人中,选出了数百名曾受过专业训练的军警人员,以被称为「引仙」的道术,使那些人们也获得和妖怪作战的能力,在大部分武器已无法使用的现在,这些「引仙者」成为抵抗妖怪、保护人民的重要组织。 至于维持人类社会基本秩序,则由原来的军警部队重组,在一般枪械还可以使用的前提下,管理上倒没有大问题。 经过人们两个月的努力,在不求美观、只求实用的前提下,十余艘新造的大型木造帆船逐渐完工,而人们也从原本的混乱无助,逐渐地建立起管理组织,由一些幸存的政治人物,聚集过去有经验的人们,建立了一个包括小型议事组织和行政系统的临时政府。 白宗众人,除黄齐夫妇之外年纪都十分轻,对这方面本就不在行,就算是黄齐夫妇,一般社会经历也不算丰富,既然有人主动接手,安排管理和造船的事宜,他们也就不多干涉。 这时刚过四点,酷热的气温稍降一些,港区西面,那大片只简略清理的废墟之外,有一群百余人,拿着各种大包小包,向着市区前进。 这些人是去旧市区做物资搜索的人们,花莲在台湾并不是什么大城市,但反而因为城市的建筑物密度不高,在那一晚的大火之下,保留了更多的物资。 这群人身上穿的衣服形式各自不同,但却有个相同的地方,却是口中都咬着一个小小的发声器,有金属哨、塑料哨或是各种小木笛、竹笛。 众人一面低头搜进,一面逐渐往四面散开,经过了一段时间,突然西方不远处,响起了尖锐刺耳的笛声,众人一惊,纷纷转头,一面往东面撤退,而在队伍边缘戒备的几个雄壮青年,闻声马上往那儿赶。 紧跟着下一刹那,声音突然中断,那儿爆出一声惨呼,搜索的人们脸上露出了慌张的神色,退得更快了,而那几名青年动作也跟着加快,他们身上本就背着各种不同的武器,这时纷纷拿在手中,同时他们身躯表面,竟似乎起了奇异的变化。 三个跑在前面,体态矫健结实、猿臂蜂腰的青年,首先是脸上、额上倏然布满绵密的短绒毛,跟着全身各处也同时冒出了绵密短毛。而另三个落后几步虎背熊腰的魁梧壮汉,皮肤却逐渐角质化,仿佛布满了细密光滑的鳞片一般。 随着这些人体态的变化,他们身上放出了不似人类的妖炁,速度也倏然加快,只不过几秒时间,前面三人已经冲到了笛声传出的地方,却见一只身长仅一公尺余的黑色犬状兽,正扑咬着地上的一个中年男子。 那男子的腹部被咬穿一个大洞,犬状兽正探头钻入其中大嚼,男子身子还在抖着,没完全断气,但除了眼泪、口水乱流之外,连喊都喊不出声,看来大概也是救不活了。 那兽虽然看起来只像只中型犬,但就算不提众人感受到的妖炁,能把一个成年男子以这种方式咬死,也不可能只是只狗,三个青年见状怒气勃发,两人持刀,一人持枪,对着那只黑狗直扑。 黑狗感应到妖炁,猛抬头往后蹦开,一面对三人低吼,三人点地腾身,挥动武器扑向黑狗,黑狗眼见不妙,压低了身子垂下头,尾巴一夹往外就钻,向着花莲废墟奔跑。 这狗体积本就不大,加上速度也不慢,三人还没来得及包住,黑狗已经钻了出去,三人一怔,同时往外追,但黑狗体轻腿快,在废墟中逢孔就钻,迅速顺畅,三个大汉却只能绕远飞跳着追,这么追没多久,黑狗就不知逃哪儿去了。 而另外三个壮汉,这时才慢慢地赶到,一面抱怨说:「怎么跑这么快?什么妖怪?」 「像狗的妖怪。」某个青年回头沉吟说:「它看到我们就跑,拦不住。」 「最讨厌这种速度快的妖怪!」后到的壮硕青年,其中一个拿着支短棍,愤愤地说。 就在这时候,六人同时一怔转头往东面看,那儿一个相貌堂堂、气度沉凝的背剑青年,正飘了过来,六人同时举手行礼说:「队长!」 队长一面接近,一面望着地上那断气的人,远远地皱眉说:「没救了?」 一个青年过去探视片刻,摇头说:「没办法了。」 到如今,死人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队长不再多说,转头对其他人问:「没抓到妖怪吗?是哪种?」 「一只很像狗的妖怪,黑色的。」一名青年比比大小回答说:「速度很快,钻了几下就不见了。」 「像狗?」队长眉头微微皱了皱说:「我知道了,你们继续原来的工作吧。」 「是。」六人行礼之后收拾了尸体,回头和那群搜索队队伍会合。 而这队长却一转方向,往南方的美仑山飘了过去。 只有百余公尺高的美仑山,本是花莲的战略要地,上面还存在不少日本时代建立的碉堡、地道,一直有部队在这儿驻守,但随着数十年来的和平生活,美仑山也逐渐发展演变,变成都会旁不远的森林公园。 这样的地方,却是在四二九大劫中受到破坏较少的地区,山上大部分的设施都还保存着,住人也挺方便,加上这是离港口难民区最近的一处山林,如果有妖怪,很可能从这地方先出现,所以除了轮值保护人民的部队之外,其他部队大多都驻守在美仑山上,从各个不同的角度,眺望守护着下方的港口。 唯一美中不足之处,可能就是前段时间因木材需求孔急,美仑山上的松树被砍掉大半,如今不少地方变得光秃秃的不大好看。 那队长一路往山南飘掠,到了一栋造型独特漂亮的木造房屋外,爬上阶梯,往内走了进去。 这儿是原来美仑山公园里的生态展示馆,是以萤火虫复育工作为主的展示场地,很难得地没在四二九大劫中因火妖爆起而焚毁,这时房子内部展示的各种昆虫图鉴都已经被收了起来,两个满身白色盐粒的少年,正瘫坐在地面上,似乎有点没精神,看到队长进来只随便挥了挥手,懒得搭理。 「志文、添良,请问宗长在吗?」队长倒不生气,客气地问。 地上正是白宗的张、侯两人,黑壮的侯添良闻声,没什么精神地说:「好像又去修炼道术了?」 张志文则拉开喉咙嚷:「宗长——阿翰兄来了——」 叶玮珊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李大哥来了吗?」 「是我阿翰。」往内扬声的队长,正是李宗的最后一人——李翰,返回台湾之后,他如愿拜入白宗,在赖一心指导下,学习新的修炼方式,并吸收妖质,那群引仙者所组织成的部队,因为他年纪稍长,加上过去在李宗本就和军警部门常有配合,熟悉这方面的管理,就由他出任队长,负责引仙部队的相关事务。 而从李宗取出的大量妖质,一方面提供白宗众人吸收修炼,另外一方面,也是引仙所需要的重要材料之一。 至于躺在地上的张志文和侯添良,两人今日刚随着船队从高雄回到花莲,却不知为什么无精打采地坐在这儿。 「李大哥。」一身整齐干净,穿着及膝短裙的叶玮珊,走出大厅微笑说:「有事吗?」 「宗长。」李翰行了一礼说:「刚刚的搜索队,在废墟中遇上了狗形妖。」 「狗妖?」叶玮珊微微一怔,皱眉说:「多大?妖炁强度如何?」 「我没亲眼看到,似乎并没有特别大。」李翰说:「但台湾能待的时间恐怕不长了。」 「狗……应该也是群居型的妖物吧?」叶玮珊沉吟着说:「若是来一群,可就有点难办……通知临时政府了吗?」 「还没。」李翰摇摇头,望着叶玮珊说:「我觉得应该先告诉宗长。」 叶玮珊莞尔一笑说:「谢谢你,但我也拿不了主意啊。」 李翰沉吟说:「听说这个月他们正忙着订定临时政府组织法草案,其他事情都先放在一旁了,甚至还有人提出不想离开台湾的主张。」 「不离开?」叶玮珊诧异地说:「这岂不是……」 「岂不是找死?反正是一群烂人。」靠着墙壁,窝在地上的张志文哼声说:「听说又想搞选举了,人都死光了,还选什么?」 「选举?」叶玮珊有点意外地看着张志文:「什么时候听说的?」 「刚下船就听人说啦。」张志文说:「好像为了什么……执政的正当性之类的。」 侯添良也靠着木质墙壁,正懒洋洋地开口说:「投票的方式好像正在……那叫什么?集思广益?」 「对啦,集思广益。」张志文好笑地说:「听说要找适当的投票方式,现在没法印选票了,而且一大堆人没有身分证,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投票。」 这时候还搞这些?先逃离这危险地方才对吧……叶玮珊微微皱着眉头,沉吟着没说话。 「那群人,本来就是由过去的官僚和政客所聚集,只会那一套也不稀奇。」李翰说:「不过既然『引仙部队』的状况是这样,老实说,这个政权其实很脆弱……」 叶玮珊明白李翰的意思,点点头说:「我对政治没有兴趣,不会干涉他们的。」 李翰想了想,笑着说:「宗长若是愿意干涉,说不定还简单一点。」 叶玮珊微微摇了摇头,换个话题说:「李大哥,今天又有船来,你两个妹妹有消息吗?」 李翰笑容收了起来,叹了一口气说:「那一夜不知死了多少人,虽然家里没看到她们……我已经不抱什么期望了,宗长的父母不是也失踪了吗?」 叶玮珊点了点头,苦笑说:「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很难接受。」 一旁张志文、侯添良则是家人都已经烧成焦炭,谈到这种话题,更是懒得吭声,李翰看了两人一眼,轻咳了一声说:「宗长,上次我们提的事情……只有那位胡宗沈兄可以帮我吗?已经两个月了……他真会来台湾吗?」 「那人……」想到沈洛年,叶玮珊心中就有股淡淡的无奈,那是一种想念他,又有点怕见他的情感,叶玮珊轻吁了一口气说:「我一直弄不懂他,也许他本来就没打算回台湾,当初只是说说而已。」 「那该到哪去找他?」李翰皱眉自语说。 「找到他,洛年也未必会帮你啦。」张志文在一旁插嘴笑说:「他超难伺候的。」 「不过洛年对我们好像不错喔。」侯添良呵呵笑说。 「我们只是沾光啦!」张志文笑拉起侯添良说:「臭阿猴,要躺多久啊?去找练功狂一心。」 「好啦。」侯添良对叶玮珊和李翰摇了摇手,拿起放在地上的细剑,随着张志文去了。 「他俩怎么没什么干劲?这趟去高雄这么累吗?」李翰见两人离开,这才问。 「没什么。」叶玮珊想到这事,抿嘴一笑说:「奇雅和玛莲……估计他俩快回来,昨天就随着船队往台北去了,可惜他俩还特别带了礼物回来呢。」 李翰和白宗众人一起从檀香山返台,一段时间相处下来,早就清楚这些少年男女的关系,听到叶玮珊这句话,这才明白侯、张两人刚刚为什么懒洋洋地窝在那儿,也不禁为之莞尔。 「宗长说过,那位沈兄可以使人体内炁息的质与量大幅提升,这样一来,吸收妖质的速度也会增快。」李翰说:「但沈兄一直没出现,我虽然照着一心教导的方式,以内旋法门吸收妖质,现在也越来越感吃力了。」 这问题可说无解,就算身怀洛年之镜,众人吸收妖质的速度,其实也越来越慢,而李翰只不过是更早就要面对这个困扰……叶玮珊沉吟片刻后说:「也许到了噩尽岛上,可以找到洛年。」 「我是这样想的……」李翰说:「我打算试试引仙。」 「啊?」叶玮珊微微一怔说:「但引仙者,似乎无法吸纳妖质呢。」 「确实如此。」李翰说:「可是我们还没测试过,一个体内本就有大量妖质的人,承受引仙之法后会如何,也许可以继续吸收呢?」 「我不赞成。」叶玮珊微微皱眉说:「一心和我商议过,他认为,妖……或者说仙,是无法吸收妖质的,引仙过后,你会有多少成长还不清楚,但很可能就这么卡住了。」 「可是宗长说过,引仙的效果只能持续大概数年时间,之后就会渐渐消退,恢复成普通人……」李翰说:「既然如此,应该值得尝试。」 「这是怀真姊教我时说的,我也还没看过实例啊……而且她说的是普通人,一个吸收过妖质的人,施术后是不是也只能支持数年,更是不清楚了。」叶玮珊不好说自己那时候有点心虚,不敢多问,顿了顿才说:「我本来以为回台湾会碰上他们,还来得及细问。」 「这……」李翰叹了一口气说:「真的就只能这样吗?」 「李大哥。」叶玮珊和声说:「其实一心也跟我提过很多种方式,比如利用更多妖质引仙,甚至重复引仙……但是我们对这种道术一无所知,拿人作实验,风险太大了。」 看来真的没办法,李翰皱着眉,叹了一口气,正想告辞时,叶玮珊说:「李大哥,其实……如果你只是想杀了欧胡岛上鳄猩妖群报仇的话,以后我们可以帮你啊。」 李翰回过神,望向叶玮珊说:「当初我确实只想报仇,但现在……我觉得在这妖怪世界,实力才是一切,如果我们可以强大到把妖怪杀光,把弥漫的妖炁通通炼成妖质,这世界就不会这样乱下去了,我们也不用通通躲到噩尽岛去。」 「如果最强的妖怪,只有鳄猩妖王那种程度的话,确实有这机会……」叶玮珊娓娓说:「但也许真有十分强大、人力无法抗衡的妖怪呢?舅妈说,当时随着洛年出现的神兽,就强大到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害怕……洛年也真古怪,不知怎么和那强大神兽结交的。」想到沈洛年让人不解处,叶玮珊不禁微微露出笑容。 「我倒不想和妖怪交朋友。」李翰对妖怪一点好感都没有,毅然说:「两位长辈也没见过鳄猩妖王,说不定只是强度差不多的妖怪……日后引仙者逐渐增加,大家合力该可以一搏。」 「也许吧。」叶玮珊微笑说:「这样的话,倒是好消息。」 「随着逐渐吸收妖质,我已经渐渐恢复成内聚者了。」李翰摊开双手,握拳又张开说:「一时还不大习惯,若我和宗长、奇雅一样,可以学习道术就好了,既然妖质吸收有困难,可以慢慢累积强度的道天法门,似乎比内天法门还强大。」 「内聚者修炼道术?」叶玮珊一笑说:「书上倒是有提到,传说中的闇之道术,似乎不需要发散型……」 「什么?」李翰双眼亮了起来:「真有这种道术?」 「只是传说而已。」叶玮珊忙摇头说:「书上虽然说性质相斥的玄灵分为五类,但只有炎、冻二种详述了修炼方式,光属、雷属和闇属都只有简单介绍而已,想学也没办法。」 李翰本以为有一线机会,没想到又是死胡同,他虽然失望,但也好奇地说:「蓝姊似乎也是修炼炎术?」 「炎、冻,一个提供热量,一个取走热量,显现的效果虽然不同,但针对杀伤力来说,两者差不多。」叶玮珊说:「不过若考虑到与爆诀炁弹配合,炎术似乎更适当,所以我和舅妈才都选择炎术。」 叶玮珊说到这儿,看了李翰一眼。却见他紧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叶玮珊微微一怔说:「李大哥?」 「啊。」李翰微一愣,回过神有点慌张地说:「宗长抱歉,我没听清楚,可以重说吗?」 「也没什么重要的……」叶玮珊微笑说:「只是闲聊而已,不用介意。」 李翰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刚刚宗长提到闇之道术,让我不由得心动起来,真是失态了。」 叶玮珊轻摇了摇头,含笑说:「李大哥,听说在港口那儿,你很受年轻女孩的欢迎呢?」 李翰一怔,忙摇手说:「没有这种事。」 「也别把自己绷太紧了。」叶玮珊说:「如果有人能成为心灵上彼此的支柱,总是好事,一直想着杀妖怪……太辛苦了些。」 李翰苦笑说:「宗长说得是……对了,我该回港口去报告狗妖的事情了。」 叶玮珊点点头说:「李大哥慢走,我和舅妈晚上一样会下山,继续帮新选入的队员引仙。」 「是,宗长请多休息。」李翰行了一礼,快步地转身离开。 李翰告辞之后,叶玮珊站在空荡荡的大厅,思索着刚刚李翰提起的事,过了片刻,身后传来声音:「玮珊?怎么在这儿发呆?」 叶玮珊回过神,想了想,摇头叹了一口气说:「舅妈,妳觉得……洛年是不是不会来了?」 从后进走出来的正是白玄蓝,她见叶玮珊这么问,笑容微微收起说:「那孩子我也瞧不准……怎么了?」 「刚刚李大哥来,说出现了狗妖。」叶玮珊说:「看来那神兽的影响正逐渐消退。」 「嗯……」白玄蓝说:「当时那叫作麟犼的神兽,说差不多可以维持半年的时间,现在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一些灵智比较低的,有可能提早闯来。」 「是不是不该继续四处搜索人员和物资了?」叶玮珊沉吟说:「万一有妖怪大举出现,还是集合在一起比较安全。」 「玛莲和奇雅才刚离开……等她们回来再说吧。」白玄蓝望着窗外说:「妳舅舅和宗儒、小睿领着人往山里面找,应该也快回来了。」 这通讯不方便的世界,还真是麻烦,叶玮珊叹口气说:「舅妈,我最近一直考虑一个问题,想跟您讨论一下。」 「怎么了?」白玄蓝微笑走近问。 「我们当时曾商量过,等几艘大船完成,就可以准备分批往噩尽岛出发。」叶玮珊说:「这样也许六、七趟,就可以把人运送完毕。」 「是啊。」白玄蓝望着叶玮珊说:「打算开始了吗?」 「嗯,既然几艘大帆船完工了,就应该准备了。」叶玮珊那秀丽的眉头微微颦起,轻声说:「这种古式大型帆船,看起来船速该比不上小帆船,而且免不了要上岸补给……就算有熟悉航行的人指引、海上也都没出意外,来回恐怕也要两个月时间,而如果到了噩尽岛,没能和吕缘海、贺武的人会合,只靠我们自己上岸探索路线,可能需要更久时间,来回若超过三个月,那神兽的驱赶效果可能已经消失了。」 「也就是说……第二趟出发之前,大量强大的妖怪,就可能会出现?」白玄蓝说。 「这就是我担心的。」叶玮珊说:「按理说,这儿应该留下重兵防御,但噩尽岛东面虽然道息极少,不适合妖怪出没,却大半都是高耸的悬崖峭壁,若往北面绕上岛,到安全的地方之前,恐怕难以避免和妖怪冲突。」 「所以那儿也需要高手开路。」白玄蓝微微皱眉说:「这该怎么安排才好?」 「舅妈。」叶玮珊说:「我希望妳和舅舅留下,由舅妈持续帮选出来的士兵引仙,两个月后,应该会增加到千余人。引仙者能力比普通变体者还强大,没武器也能战斗,若有近千引仙者,勉强可以和万名凿齿强度的妖怪对峙,也许可暂保花莲一地的安全……我们其他人先随船队上噩尽岛探路,建立好安全的路线后尽速轻舟赶回,也许可以在第一波强大妖怪出现前回到台湾。」 「嗯……」白玄蓝沉吟着说:「接下来呢?」 「噩尽岛上如果找到了安全的路线和地点,第二趟我们就不用去了。」叶玮珊胸有成竹地说:「就由舅舅和舅妈率领部分引仙者去噩尽岛,这儿由我们防守,到第三趟之后,两边应该都稳定了,到时候再斟酌应该怎么安排比较顺畅。」 「我和妳舅舅,这一个多月才开始吸收李宗那儿拿来的妖质……能力不如你们。」白玄蓝有点迟疑地说:「我们的生死是其次,但若守不住,这儿留下的十几万人怎办?」 叶玮珊沉吟片刻后说:「这样吧,我也把引仙之术传给奇雅,让她和玛莲留下陪舅妈?她也是发散型的,容易学。」 「奇雅愿意吗?」白玄蓝一怔说:「上次她不是拒绝了?」 「我再劝劝看吧。」叶玮珊轻叹一口气说:「她不肯学,似乎是想让我方便管理……只要把需要她学的原因说清楚,她该会答应的。」 白玄蓝想了想,摇头说:「还是算了。」 「舅妈?」叶玮珊微微一愣。 「奇雅学不学都好,但还是让她俩陪你们去。」白玄蓝说:「虽然说一心他们现在可以自行引炁,还是比不上有妳们俩帮忙的速度,连李翰在内,妳一个人带着六个内聚型的也太辛苦了……而且奇雅遇事冷静持重,妳会需要她帮忙的。」 「那这儿……」 「这儿应该还可以安全三个月,到时候你们应该赶回来了,不是吗?」白玄蓝突然莞尔一笑说:「而且我若硬把奇雅、玛莲留下,这样一别三个月,志文和添良恐怕会受不了吧?」 叶玮珊不禁露出笑容,摇头说:「他们俩刚刚只是做做样子,其实该是开玩笑居多吧?看起来不是很认真。」 「这可难说。」白玄蓝微笑说:「有些男孩子好面子,就喜欢让别人搞不清楚他是不是开玩笑……不过现在这种状态下,可不是聪明的办法。」 「舅妈要教他们两个怎么追奇雅和玛莲吗?」叶玮珊笑说。 「我可不知道。」白玄蓝摇摇头,笑容收了起来,有点担心地说:「那两个孩子倔得很……不是这么容易的。」 男女之间的事情还真麻烦,希望别闹出困扰就好了……叶玮珊一转念说:「舅妈,噩尽岛上现在妖怪不知道有多少……第一趟让李大哥留下好了,他是引仙部队的队长,管理上比较方便,您觉得呢?」 「喔?」白玄蓝先微微一怔,想想点点头说:「这样对他也好,我赞成,他对妖怪太过仇视,第一趟就让他上噩尽岛,可能多添变数。」 「我也是这样想,妖怪种类众多,若是都当作敌人,似乎不大妥当……」叶玮珊沉吟说:「要是他交个女朋友不知道会不会好些?不过他似乎没兴趣。」 「连这也管?」白玄蓝忍不住笑:「自己爱情顺利,就希望大家都顺利吗?」 「舅妈!」叶玮珊红着脸说:「妳怎么这样说,才不是呢。」 「开开玩笑嘛。」白玄蓝一笑说:「还好妳很聪明,不用我多担心。」 自己聪明吗?叶玮珊倒不这么觉得,人生根本不是自己能掌控的……那一晚,沈洛年若没推赖一心一把,甚至他没走的话……却不知如今又会如何? 想到那不知人在哪儿的沈洛年,叶玮珊心中涌起一抹淡淡的感伤,回忆过去的点滴,叶玮珊的唇角又不禁露出一抹微笑,在这份感伤中,多混入了一份暖意…… 第四章 以后偷东西都要带你去 第四章以后偷东西都要带你去 这个时候的沈洛年,离台湾近万公里,跨过亚洲、欧洲,在苏格兰西北高地的一处山谷间,除了沈洛年和怀真之外,焰丹、山芷、羽霁三小仙兽都在一旁,一人四妖已经到这儿近半个月了。 台湾那儿正是傍晚,酷热的天气依然闷得人头昏。高纬度的苏格兰,此时则是阳光普照、日正当中的时刻,但气温却一点也不热,那挂在空中的明亮太阳,好像假的一样。 这儿的古老山岩,被溪流冰川切割得支离破碎,高山、陡崖、河谷、湖泊交错,一大片数十公里宽的地面山连海、海连天,几乎没有城市。 在这高地深处,不只没什么人类的踪影,连妖怪的踪迹都没有,就算偶尔有几只出没,感觉到三小妖的强大妖炁,大多也先一步避开了。 这时焰丹等三小仙兽,在山壁阴影旁,各自相隔了约两公尺的距离,对着一片山壁凹地,专心地集中着妖炁,往外构筑凝聚着,不知正忙些什么。 而不远处另外一边,沈洛年盘膝闭目,坐在一片草原上,穿着绿色裙装坐在一旁的怀真,上半身正伏在沈洛年腿上闭着眼睛休息,沈洛年左手轻抓抚着怀真的背,放在膝上的右手,却有点古怪地伸曲着,而两人身旁放了个长条状大布包,里面不知装着什么东西。 正一片宁静祥和的时候,突然怀真从沈洛年怀中蹦了起来,一瞬间离开他数公尺,沈洛年吃了一惊,讶异地看着怀真。怀真的表情却也是又惊讶又害怕地看着沈洛年,两人对望了片刻,怀真才诧异地说:「臭小子,那是什么?」 「什么?」沈洛年愕然说:「我什么都没做啊。」 怀真往三小那儿看了一眼,见没惊动到她们,她声音放低往回走,一面说:「不对,明明有怪怪的。」 「我正在做妳叫我练习的事情。」沈洛年一怔说:「没做别的。」 「唔……」怀真歪着头上下看了看说:「现在还在做吗?」 「没有了。」沈洛年摇头说:「妳吓了我一跳,我收回道息了。」 怀真这才敢凑近沈洛年身躯,她伸手摸了摸沈洛年右手说:「刚刚我妖炁不稳,似乎正往你手那儿跑。」 「啊?」沈洛年吃了一惊说:「我只是照妳的建议,尝试凝聚道息到手掌啊。」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怀真说:「多浓呢?」 「这该怎么说?」沈洛年皱眉说:「反正比以前还凝聚。」 「你一面练习,要一面定出大概数量啊。」怀真说:「否则我们怎么知道说哪种?」 「唔。」沈洛年抓抓头说:「好吧……现在的未凝聚状态,大概是……周围道息的二……二十倍量?」 「那以后周围道息叫作一,你体内就叫二十好了?」怀真笑说。 「万一周围道息浓度又提升呢?」沈洛年问:「每天都不一样呢,我体内也会变的。」 「对喔。」怀真一怔,嘟起小嘴说:「那该怎办?」 要是叶玮珊在就好了,她一定马上就会想出办法……沈洛年停了几秒,甩甩头,把脑海中那女子的影像甩开,仔细想了想这才说:「应该要定个……不会变动的绝对值当基准。」 「啊,我知道了。」怀真笑说:「给我吸的时候那种!」 「那种也会变化啊。」沈洛年说:「不就是因为上次变浓了,妳才要我练习调整?」 「对啊。」怀真认真地说:「怎么可以忽然改变?太浓我应付不了啦,差点化掉我的妖炁,调整到以前那样,稳定下来的数值当作……『一百』好了?」 「这样啊。」沈洛年耸耸肩说:「无所谓,不过都是我自己估计,可能误差很大喔。」 「没办法啊,又不能量量看……欸,如果给我吸的算一百,刚刚吸我妖炁的是多少?」怀真很在意这一点。 「嗯……」沈洛年说:「七……八百吧。」 「还可以凝聚到更高吗?」怀真问。 「不知道,得试试。」沈洛年说。 「最高大概可以多少?」怀真又问。 「谁知道啊?」沈洛年瞪眼说。 「估计一下啊。」怀真顿足说:「两千和两万就差很多。」 「哪可能这么离谱!顶多一千吧?」沈洛年说。 「一千还好……否则我得跑远点……」怀真退了十公尺左右说:「试试,好了叫我。」 沈洛年再度把道息凝聚在掌心,随着意志的集中,道息浓度也逐渐累积,过了几秒,沈洛年抬头说:「就这样了。」 怀真点点头,缓缓往这儿走,一面注意着自己的妖炁状态,直到沈洛年面前,她歪了歪头,伸手往沈洛年右掌附近探,到大约离三十公分左右,才迅速回缩说:「有了。」 「嗯,我也有感觉。」沈洛年这时也感觉到了,确实在刚刚那一刹那,似乎有一丝什么东西,被吸引融入掌心的凝聚道息之中,本来这不断凝缩的过程,就是把体内道息往那儿集中,会产生这种吸引力,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么近啊。」怀真有点失望地说:「似乎不实用。」 「干嘛实用?」沈洛年说:「我吸了妖炁又没用。」 「笨。」怀真扠腰骂:「要是可以吸远处,战斗时对敌人一吸,不就很好打吗?」 沈洛年倒没想到打架的事,这个「笨」也只好认了……这两个月不是完全没有和其他妖怪战斗过,但和这几只妖怪在一起,确实很没有紧张感……也就是说,根本轮不到他出手,一时还真忘了这不是个和平安详的世界。 「现在没用,也许有天会有用吧?」怀真说:「这先不管,其他状态的数值大概多少?」 「什么其他状况?」沈洛年问。 「就是外面道息浓度啊,你体内一般状况,还有我吸的时候,各种状况都说一下。」怀真笑说:「除了凤凰,没有人体内能蕴有道息,谁都不知道道息可以做什么,应该好好研究一下。」 「好啰嗦。」沈洛年不想配合,瞪眼说:「妳以前都没管这么多,干嘛突然研究起这个?」 「就是因为现在要用啊!」怀真顿足说:「不然我哪管这么多!」 「要怎么用?」沈洛年说:「我以后喂妳的时候,记得凝聚固定的浓度就好啦。」 「不是这样。」怀真压低声音,指指不远处的三小说:「她们练了这么久,快要能学会感受道息和炼化道息的功夫了,到时候只要你运出部分道息给她们……她们虽然还消化不了这么多,但只要把那口精粹转化运用,就可以变人。」 「变就变啊。」沈洛年说:「和这有什么关系。」 「我不想让她们知道道息来自于你啊……不然上瘾了岂不是会和我抢?万一分不够怎办?」怀真瞪眼说:「要能操控由心,隔一段距离偷偷送到她们口中,还能维持适当的浓度……当然要先练熟。」 原来是为了这种事,沈洛年自然知道怀真其实是拐她们来找宝物,但是为什么要她们变人却一直弄不清楚,沈洛年过去也懒得问,今天既然提到,就顺便问:「妳让她们帮妳挖宝就算了,让她们变人干嘛?」 「这算报答啊。」怀真说。 「变人算什么报答?」沈洛年诧异地说。 「你以为我跟她们开玩笑吗?」怀真睁大眼睛说:「若真有个好武器,人形战斗本来就比较占便宜,只是大多数仙兽都习惯用原形战斗,年纪大了之后也懒得重练了,让她们从小开始练起,其实不是坏事。」 「那妳挖了三个应龙宝库,怎么都没找到好武器?」沈洛年说:「反而弄了一些怪东西自己用。」沈洛年一面说,一面抓起怀真的右手,看着她戴在尾指上的一只小小银白色戒指。 「哎呀,我只是顺便捡点东西。」怀真嘻嘻笑说:「这可以优化妖炁,使用的效率会提升。」 「脖子上那个呢?」沈洛年望着怀真脖子上挂着的一个鹅黄色绒坠项链。 「这有把部分妖炁轻诀化的效果,可以加速。」怀真得意地说:「虽然比不上你凤灵的古怪重量消失……」 「质量!」沈洛年打断说。 「随便啦,总之可以提升我移动、闪避的速度,雷术只能揍人,不适合防御,我现在万一被打到可受不了。」怀真接着指着旁边的长条布包说:「而且有找到武器啊,怎么说没有?」 「她们不是嫌不好吗?」沈洛年不是很清楚怀真和她们怎么「分宝」的,只知道挖了三个龙库,三小却抱怨都没找到好武器。 「其实也是不错的东西了。」怀真吐吐舌头说:「她们想找到能穿过护体妖炁的武器,这去哪儿找啊?那次是作弊的。」 沈洛年忍不住笑说:「谁教妳要骗人,现在怎么办?」 「等她们变人以后,要她们先拿着用,开始练习人形的作战方式。」怀真低声说:「这样至少对得起她们。」 沈洛年说:「既然这样,怎不再去……敖家那儿找找,说不定还有金犀匕之类的东西?」 「不行。」怀真摇头说:「敖家人多势众,万一走漏风声,我们俩孤家寡人的,还可以找地方躲起来,但这些小鬼特征明显,被揪出来岂不是害了她们?会牵连到整个家族。」 这倒有道理,沈洛年点点头,只听怀真接着又说:「而且你以为金犀匕到处都有吗?我是刚好知道敖家老龙在他椅子底下藏有一支,否则去哪儿找?」 「好啦。」沈洛年挥手说:「反正妳比较懂,既然对得起她们,由妳作主就是了。」 怀真一转念,瞪了沈洛年一眼说:「我和小芷、小霁的长辈可都认识,你以为我真会欺负她们吗?」 「谁知道。」沈洛年哼了一声说:「对我的朋友妳就挺没人情味的。」 「欸?居然怪我!」怀真扑倒沈洛年,压着他愤愤地说:「没良心!我教了他们多少东西?若不是总有危险,我也愿意跟他们玩啊,你这不能打架又爱拼命的家伙,和他们混下去会死的。」 「好啦,我只是随便说说。」沈洛年躺在草地上,转头望着三小那端说:「她们这次怎么搞特别久?妳找到门户之后,她们居然花了几个小时还没打开?」 「可能门特别大吧?」怀真似乎也不明白,像只狐狸般缩着身子趴在沈洛年身上,歪头说:「有些人喜欢面子好看,花多点妖炁做大一些。」 就在这时候,那儿突然轰地一声,一股气流往外散,就在三小面对的山壁前,突然无端端出现了一个闪耀着光辉的巨大门户,这一瞬间,三小同时跳了起来,高兴地发出不同的叫声。 「召出来了?」沈洛年推开怀真,坐起望了过去,诧异地说:「还真大啊。」 只见那仿佛彩色琉璃所造的巨大门户,长宽都差不多有六公尺,一左一右两扇沉厚的大门紧紧闭合着,周围闪动着强烈的妖炁,望着那扇门户,沈洛年和怀真都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这个好!」焰丹跳了起来:「漂亮!」 「哔比比!哔哔!」羽霁也开心地嚷,虽然龙头不是很适合说鸟语,但高兴的时候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山芷却马上跑了回来,身体挤到沈洛年和怀真之间,推开怀真,用身侧磨蹭着沈洛年,颇有点表功的架式。 怀真被挤得回过神,这时没空和山芷吃醋,她看着那门说:「似乎太大了些……」 「我推看看!」焰丹奔到门前,人立而起,带着炽焰的一对前足往门口蹬了下去,两股妖炁对撞,轰地一下被震退了两步。 「哔!」羽霁也蹦到门前,汇聚着妖炁的翅膀挥了挥,磅磅两响之后,门还是没有动静,她回头喊:「小芷!一起!」 山芷闻声蹦了过去,接下来三小分别站开,焰丹在门口正面,羽霁、山芷一左一右,同时出力推着那弥漫妖炁的左右两扇大门,两方妖力互抗着,门户依然稳稳地站在那儿,一点作用都没有。 「还是打不开!」羽霁转头求救:「怀真姊姊快开门!」 「妳们别急。」怀真走近两步,看着门户,突然有点迟疑地说:「真要进去吗?」 这是什么话?这半个多月混在这山谷里,不就为了这个门户吗?三小都诧异地看着怀真。 沈洛年背起那长包裹走近说:「怕有危险吗?」 「是啊。」怀真又有点舍不得地说:「但是看样子里面应该有好东西……不趁这时候偷就没机会了。」 「打开、打开。」焰丹嚷。 「说不定连我也没办法打开喔。」怀真笑说。 「咦?」焰丹一愣说:「怀真姊姊打不开吗?」 「那,白找了?」羽霁左右挥翅敲打那门,妖炁撞击间,轰轰响个不停。 「小霁妳好吵。」怀真掩耳说:「停一下,让我想想。」 羽霁愤愤地停下翅膀,那只细细的独脚正焦急地直蹦,山芷突然扑了过去,和羽霁在地上打起滚来,两人这一玩,羽霁也忘了生气,翻来滚去地打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了,焰丹看了有趣,睁大眼睛跟着跑开。 这些所谓的龙库——或者说龙的居所,其实是个利用妖炁凝聚成的空间,而这空间,只有门户存在于人间,其他部分则都隐藏在玄界。 因为玄界之门虽然不能让人物出入,却可以让开门者的妖炁进入,而借着妖炁凝聚出的实体空间,却也因此成为一个可以探入玄界的特例,进而借着这连结两界的空间,使人物躯体进入玄界。 这样的妖炁凝结成的空间,除了用来居住之外,还可达到保存财宝的目的,不过也因为以妖炁所凝成,一般来说不可能太大,眼前这样六公尺宽的巨门,象征着里面有宽广的空间,不只代表可能有为数众多的宝物,还意味着这属于一个十分强大的妖怪所有。 据怀真说,这些门户本来是显现在世间的,但随着仙界和人界分开,道息消失,这些纯以妖炁凝聚的门户也无法停留,便逐渐缩回了玄界之中。 这样的门户,通常都建立在道息比较集中的地方,一方面容易建立,二来强大妖怪也喜欢在这种地方修炼,而在这过去的极西蛮荒地域,强大的妖怪便以巨翅龙族——应龙为主,只要找到这种地方,仔细地探索一番,就有机会找到门户的蛛丝马迹,进而汇聚道息,使门户显现。 当然,众人并非门户主人,妖炁不合,开门没这么容易,何况建造这些门户的主人都是强大妖怪,若怀真身体无恙,还有机会开启,三小的妖炁,却绝对不足以突破,这两个月时间,找到的三个龙库,其实都是靠沈洛年作弊消去门户妖炁,怀真才把门推开,不过三小感受不到道息,自不知怀真靠沈洛年作弊。 今日这门户妖炁虽强大,但只要沈洛年一出手,还是可以把妖炁化去,却不知怀真为什么突然有点迟疑。 之前三座应龙宝库之中,有用的东西其实不多,大部分都是漂亮的金玉珠宝,毕竟真正的宝物,除非有特殊原因,应该会尽量带在身上,留在库房中的自是次级品,过去怀真能拿到金犀匕,那是特例中的特例。 见怀真望了半天没吭声,焰丹忍不住奔回来嚷:「怀真姊姊!先试试看吧。」 怀真看了沈洛年一眼,皱着眉头没回答。 「这地方的主人应该还来不了吧?」沈洛年顿了顿说:「为什么会有危险?」 「看这模样,这空间也成精了,进去的话会攻击我们的。」怀真说。 「不怕,我们进去就好!」一听怀真开口,马上蹦回来的羽霁忙说。 「这样更危险。」怀真摇头说:「妳们只知道到处乱闯,遇到陷阱就糟了。」 羽霁歪着头,似乎不大服气,却又不敢顶撞怀真。 「但是都到了这儿,难得又可以……」怀真看了负责作弊的沈洛年一眼,有点调皮地笑说:「不进去好像太可惜了?」 「对啊!对啊!」焰丹和羽霁同时嚷。 终究还是要进去就对了,沈洛年正想举手,怀真却轻抓着他的手阻住,一面对三小说:「但这次可不能随便乱跑,进去之后要听我的话喔。」 「好——」焰丹和羽霁一起嚷,连山芷都点了点那个大头。 怀真这才放开沈洛年的手,对他打了个眼色后,踏出一步,转身把双手放在门上。 作弊的时候到了,沈洛年走到门侧,趁着三小都看着怀真,一股浓稠的道息顺着门户散入,果然这作弊专用的道息无敌,走到哪儿妖炁就散到哪儿,沈洛年也不用把妖炁化尽,当妖炁的结构一破坏,怀真妖炁一迸,两扇巨大门户缓缓往后滑移,无声无息地开了九十度角。 「哇!怀真姊姊好厉害!」焰丹马上蹦到旁边,羽霁更是马上要往里面冲,山芷也跟着要跑。 「别急。」怀真说:「慢慢来,我先走。」 三小一愣,只好停下,沈洛年也走近了怀真身旁,一人四妖这才缓缓往内走。 五人眼前出现的是一条比门还宽大的百公尺铺沙长廊,周围在浓稠的妖炁之中闪耀着琉璃彩光,令人目眩,百公尺外的末端,似乎又有另外一扇琉璃大门,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别的机关。 「在这儿等一下。」怀真走没几步,让众人停下,四面看看说:「这儿主人似乎很喜欢这种材质。」 这些建筑物既然是妖炁所凝成,外观就很自然表现了主人的嗜好,这些喜爱宝物的龙族,每个库房都是金碧辉煌、耀眼夺目,不过以琉璃为主的倒不算多。 「长长的路!不是宝库。」羽霁看着足有近百公尺的长廊,诧异地说。 「走吧、走吧,宝库在前面的门。」焰丹顶着怀真。 「再等几秒。」怀真说:「差不多该有反应了。」 「什么反应?」其他四人都微微一愣,之前三个龙库,都是打开门以后就出现一间库房,众人便开始翻箱倒柜,哪有什么要注意的? 「来了。」怀真把沈洛年拉到自己身后,一面说:「妳们应付看看,不行的话,我们马上出去。」 「什么?」羽霁回过头,却见这长廊前方,妖炁正逐渐凝聚,前方一个个巨大身影逐渐出现,那些东西全身披满鳞片,腹大颈细尾长,粗壮的四爪聚地,身后巨翼如蝠,挥动间风声乍起,正是巨翅龙族——应龙。 「有人耶!好多。」三小吃了一惊,闯空门时遇到主人在家,这未免太尴尬了。 「都是假的。」怀真说:「妖炁借着地面沙粒凝聚的,不是实体。」 「假的?」三小都安心了些,她们都知道龙族不好惹,但假的倒不太担心。 这时前方两条应龙已经凝妥形影,他们目光一转,正对着五人冲来。 焰丹从来不怕打架,首先往前扑去,羽霁和山芷也不肯落后,跟着往前扑,两方还没撞上,焰丹的火球已经喷了出去,轰然一声,一只应龙首当其冲,那庞大的胸腹被炸出了一个大洞,沙尘纷飞,但他似乎毫无感觉,巨口一低,对着焰丹咬来。 焰丹吃了一惊,身子一扭,钻过了龙头,随即腾空而起,旋绕飞窜,那蕴含着爆劲的四足乱踢,把这条应龙炸得到处都是凹洞。 另一面,山芷一个折冲,从后方一把抱住另一条应龙的脑袋,她四足的锐爪冒出蓝光,紧紧抓握着应龙脖子,那张巨口对着对方后脑乱咬,应龙不断扭转甩动,脑袋对着墙壁乱撞,但山芷却对这些撞击似无所觉,一样咬个不停,只可惜虽然不断咬下对方躯体,但咬下的地方却马上就散为沙末与妖炁,真是很没口感,山芷咬得满口是沙,越咬越不高兴,忍不住大吼。 在此同时,羽霁也快速地绕着这两条应龙飞旋,爪翅齐挥,到处乱打乱抓,这些应龙不是实体,虽然不断被破坏,但妖炁也不断地凝聚修补,很多伤口又不知不觉地恢复了,还好三小毕竟破坏力惊人,没过多久,这两条以沙凝聚的应龙,结构几乎都被破坏,失去了战斗能力,先后躺倒,化为妖炁融回甬道。 这两头刚倒,后面又挤上两条,不过这些假应龙倒没什么可怕的,三小旗开得胜,士气大振,当下继续往前扑杀。 两方战斗没有多久,后面的应龙又缓缓地往这儿走近,还好这甬道虽然宽大,也挤不下太多应龙,只有两只能和众人交战,但后面几十只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不断往前推,逼得五人逐渐往后撤,最后居然是退到了门外,还好这些应龙只挤在门口,倒也不往外走。 几分钟后,三小又咬散了六只应龙,她们渐渐掌握到攻击的原则,这些应龙乃妖炁与沙所聚,并非真的血肉之躯,没有所谓的要害,只不过基本运动结构还是和实物类似,所以只要把施力、支点之处破坏,让对方趴下无法活动,自然会化为妖炁消失。 沈洛年眼看三小越杀越顺畅,不断在门口飞腾,打翻一只只应龙,但回头一看,怀真的表情却依然颇凝重,不知担忧着什么,他不禁疑惑地问:「还好吧?她们三个似乎没问题。」 「没问题是没问题……」怀真望着里面说:「妖炁没真的打散,这样没完没了啊。」 「啊?」沈洛年往内望,果然应龙正源源不绝地往前冲。 到处飞绕的羽霁,算是最轻松的,她听到怀真说的话,往内一看,果然一条条应龙又聚集成形,跟着摇摇晃晃往外走,她忙问:「怎么打散?」 「要找到妖炁聚集处,将之打散,这通道就来不及回收妖炁了。」怀真说:「这些只是妖炁的凝聚体,该当成很强大的原质小妖应付。」 很强大的原质小妖?三小似乎颇难理解,暂时还是照着之前的战斗方式攻击,沈洛年反而听懂了,怀真口中的原质小妖,应该就是人类所说的原型妖……当初怀真教过自己怎么利用道息应付大体积的原型妖,但后来一直没试过…… 「怎么找聚集处啊?」焰丹一面战斗一面喊:「又不是小妖,看不出来啦。」 怀真也皱着眉头,小妖的妖炁虚弱,很容易找出妖炁集中处,但这些假龙浑身上下都是浓浓的妖炁,可就没这么好找了。 要找妖炁聚集处吗?沈洛年眯着眼睛瞧,倒有点概念,于是说:「我走近点看看。」 「可以吗?你小心点。」怀真抓着沈洛年的手,和他并肩往前,准备好随时把他往回拉。 再度接近了门户,沈洛年仔细一看,也许是意念导致,这些应龙越看越不像应龙,而是一团团妖炁的凝结物……莫非那看透本质的能力,也能在这种地方作用?沈洛年仔细望了望,渐渐看透虚伪的外层,直见假应龙体内一条条妖炁的流转方向,片刻后,他点头说:「都在脖子下面不远,翅膀顶端中间……就是这种地方,内侧大概三十公分处。」沈洛年摸了摸怀真的后颈根稍下处示意。 「真看得出来?」怀真微微一惊,望了沈洛年一眼,推开他的脸说:「你以后别看我。」 「实体没这么容易啦。」沈洛年好笑地说。 怀真嘟起嘴,瞄了沈洛年一眼,这才对那儿扬声说:「小鬼们注意。」 三小微微一怔,动作放慢了些,却见怀真一伸手,轰地一声,半空中爆下一道落雷,由外往内,不偏不倚地对着山芷面前那条假应龙的后背要害处炸了进去,只见那假应龙浑身妖炁一散,就这么在半空中散化,沙粒如瀑般洒下,而这些妖炁因为来不及重新吸收入甬道,纷纷往外散溢。 「看清楚没有。」怀真清亮的声音说:「就打那儿!」 这样的提示已经很够了,三小眼睛一亮,动作突然快了起来,一路往内杀,这些假应龙虽然也知道护着自己的要害,但毕竟不是实物,动作和反应都慢了不少,只不过几秒的工夫,十几只应龙就这么化为妖炁,飘散出天际。 虽然甬道仍不断产生应龙,但数量一少,更好应付,只要妖炁凝聚出现,才刚稍有形体,三小就仿佛比赛一般,抢着上前扑杀,就这么过了几分钟,周围的妖炁终于消散殆尽,这本来闪闪发光的甬道,也随着妖炁散佚而逐渐黯淡,只剩下十分凌乱的起伏沙地。 三小这时还在四面张望寻找敌人,目光偶尔望到怀真的时候,都是一脸佩服,怀真不禁抿嘴轻笑,拊在沈洛年耳畔说:「不好意思,她们佩服的人,本来应该是你才对。」 「无所谓。」沈洛年摇头说。 眼看这甬道似乎没有新花样了,怀真与沈洛年随着三小往前,见甬道末端又是一扇巨大的门户,三小又开始砰砰磅磅地撞门,一面兴奋地乱叫。 「学不乖的小鬼们……让开吧。」怀真对沈洛年打个眼色,两人往门户走。 羽霁退开的时候,看到沈洛年跟着走近,忍不住瞪了沈洛年一眼,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最喜欢的山芷和最佩服的怀真,都喜欢和这没用的人类混在一起,所以整天只想找办法偷偷宰了沈洛年,要不是怀真看得紧,沈洛年会不会死倒不知道,苦头恐怕免不了。 照着老方法,沈洛年再度散化了妖炁,由怀真施力打开这扇门户,门一打开,五人挤在门口往内望,同时发出了赞叹的声音。 这里面是个数百公尺宽、十余公尺高的金碧辉煌圆形大厅,周围是与外面相似的琉璃结构,上面也装饰着各式各样的金银珠玉,不只如此,整个大厅周围沙面上,高高低低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金银宝物,让人不由自主地倒抽了一口气。 一般来说,适当的金珠点缀,会让人感到美观,大量的金银宝玉,有时候难免让人感觉俗气或铜臭,但当这耀目珠玉金宝多到一个程度的时候,又会产生另外一种和世俗价值无关的纯粹美感,毕竟这些东西本来就十分好看。 但是几千年前,去哪儿找这么多这种宝贝?沈洛年目光四面一转,突然发现,这些居然大都是妖炁与沙所凝,并非实物,难怪数量如此庞大……看来这儿的主人实在很喜欢珠宝金玉。 不过除了龙族之外,其他妖怪对金银宝物倒没什么兴趣,欣赏片刻后,三小已经开始东张西望地问:「哪儿有好武器?」 「等一下。」怀真四面张望着说:「这里面没有其他埋伏吗?」 「没有吧?」羽霁跳了进去,试探地往前蹦了几步,挥翅推开一座挡路的红玉塔。 「小霁,动作轻点。」怀真微微皱眉,往内走了两步,一面说:「外面那些沙龙虽然已经很难应付,但应该还有别的东西才对。」 「要不是找到妖炁集中的地方杀掉他们,我们也进不来。」焰丹蹦跳而入说:「可能没有了。」 山芷也跟着往内跑,她找到了一个里面有着雕花玉珠的镂空双层玉球,正趴在地上,把玉球抱在嘴里乱咬。 「嗯……也许真的没事了。」怀真从地上捡起一把金光闪闪的金砂,让这些金砂从指缝洒落,一面皱眉说:「有妖炁,似乎不像真的?」看来这种东西,拿到外面就会化散成妖炁与沙末了……在这一片假宝物中,去哪儿找真宝物?想了想,怀真突然目光一亮,望着沈洛年。 沈洛年笑了笑,手指西北角低声说:「那堆才是真的。」 这家伙果然看得出来,怀真不禁大喜,抱着沈洛年舔了两口说:「以后偷东西都要带你去。」 「别舔!」沈洛年最讨厌被怀真的口水涂满脸,连忙把她推开。 怀真咯咯笑着放开沈洛年,回头说:「小鬼们走吧,在那儿。」 众人正开心地往那端走,大约走到半途的时候,突然身后的大门自动关了起来,众人一惊止步,怀真大感不妙,忙叫:「先开门。」一面拉着沈洛年往回奔。 但大门却仿佛融化了一般,就这么和墙壁凝为一体,变得完全不像门户,怀真不禁一呆,这样该如何开启?就算沈洛年散化了妖炁,也没门可推啊。 就在这个时候,众人身后妖炁逐渐凝聚,一头巨大的应龙,在洞窟中央缓缓浮现,这应龙高近八公尺,体长十余公尺,周围的金银宝玉不断消失化散为妖炁与沙粒,向着那巨大应龙的身躯集中。 「又来了!」焰丹蹬着双蹄哇哇叫。 「大只的。」羽霁嚷。 「吼。」山芷大吼了一声,身后肉翅一展,往前冲去,另外两小也不畏惧,纷纷腾空浮起,对着那巨大的应龙冲。 「怎么这么大只?」沈洛年忍不住说:「妳不是说变这么大速度会慢?」 「这儿的精灵也许觉得,以这种大小对付我们就可以了。」怀真望着那方说:「妖炁集中的地方还是一样吗?」 「一样。」沈洛年点头。 「那就好。」怀真安了心,和沈洛年一起观赏眼前的战斗。 三小相准了目标,正轮番直扑应龙的要害,虽说因为这只体积更大,一时还打不入深处,但巨龙虽不断左冲右突,仍防御不了不断飞旋攻击的三小,后背的伤口越来越大,不久之后终于妖炁一散,凝结的躯体外散成妖炁和沙尘,向着四面飞散。 「赢了!」打垮了这么大只的巨兽,三小可得意了,一面飞绕一面欢呼,而另外一面,怀真不免有些迷惑,这宝库中的巨龙,会不会太好对付了? 正怀疑间,宝库中央,妖炁再度凝聚,一模一样巨龙的身影再度出现,他怪吼一声,又对着三小扑去。 「又来了!哔!」羽霁飞旋而绕,在巨龙眼前挥翅穿梭,吸引着巨龙的注意力,她自知破坏力不如焰丹和山芷,但速度则有过之,不如负担诱敌的工作。 山芷和焰丹自然也不停留,两人分别往后绕向对方后背,准备针对要害攻击。 三小继续战斗的同时,怀真四面望了望,突然一怔说:「糟糕,中计了。」 第五章 免得有人打歪主意 第五章免得有人打歪主意 「怎么了?」沈洛年问。 怀真脸色凝重地说:「这儿妖炁无法往外散出,这应龙杀了又会复活,得打很久……」 果然眼前那应龙又被三小击碎妖炁中枢,散化为妖炁往四面狂卷,跟着那些妖炁再度融入周围墙壁之中,之后又缓缓从这圆形建筑的正中央凝聚浮出,又是一只全新的巨大应龙。 三小这时候倒还没想这么多,看到又出现一只,一样欢天喜地往上扑咬,过没多久,又咬散了一只。 每次巨大应龙倒下,就是一次次庞大妖炁往外涌散,又过两次之后,怀真终于有点受不了,她看了沈洛年一眼,突然醒悟,躲到沈洛年身后缩起,一面说:「帮我挡妖炁。」 「嗯。」妖炁对沈洛年无效,他自然比现在元气大伤的怀真还轻松。 「真糟糕,门户被妖炁截断了,现在这儿完全属于玄界之内……我的雷术也无法使用。」怀真突然大声说:「小鬼们小心点,这儿引不了炁,别打到脱力了。」 三小一怔,这才发现状况不妙,焰丹首先嚷:「怀真姊姊,可是杀不完耶!」 「没完没了!哔哔比比!」羽霁一面飞一面乱喊。 「吼!」山芷也嚷了一声凑热闹。 「别急着打倒他,先绕绕耗时间,我想办法。」怀真说。 三小当下保持着距离,逗引着应龙,不敢太过耗力。 这些仙兽和刚开始修炼的人类不同,补充消耗炁息时,并不需要特别举行什么引炁的动作,而是平常就不断地引入,所以持久力比普通人类悠长不少,但这儿是一个无法引炁的空间,不管多悠长终究都会耗尽,三小自然不敢大意。 沈洛年见状伸手说:「我把这门吸化掉?看能不能打开出口。」 「不要。」怀真抓住沈洛年的手:「你没发现这大厅不断在缓缓旋转吗?门已经不在这儿了。」 「不在了?」沈洛年一愣说:「那挖个洞看看呢?」 「我们是靠着这团妖炁凝成的空间,才能存在于玄界,若打开一个洞和玄界直接接触,不知道会怎样……」怀真摇头说:「别乱来。」 沈洛年见状,也只好沉默下来,但怀真虽然阻止了沈洛年,心中却想不到解决的办法,若她自己能力还在,可以尝试着以大量妖炁压迫控制住这儿的精体,进而达到自己的目的……三小毕竟还小,若都已经修炼成为妖仙,说不定三人合力还有一线机会,现在是绝对不可能的。 难道五人就这样陷在这儿直到妖炁散尽?怀真皱眉说:「只有一个办法了……」 「怎么?」沈洛年问。 「你运送一股道息给我。」怀真说:「我把它转化为妖炁使用,该可以控制得了这个精灵。」 「可以这样吗?」沈洛年诧异地说:「怎不早用?」 「很伤身体。」怀真摇头说:「但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 「道息会伤身体吗?」沈洛年说:「妳不是常吃?」 「笨蛋,那是在体内慢慢吸收转化啊。」怀真瞪了沈洛年一眼:「现在这种做法,就像……你吃饭到肚子里面,不慢慢消化,却一瞬间在肠胃中燃烧成能量,拿出来运用一样。」 虽然不知道相似度有多少,但听起来果然很伤,沈洛年呆了呆说:「那还是不要吧。」 「可是这样下去,她们三个的妖炁最后也会耗尽的……」怀真说。 「欸,我有个疑惑……」沈洛年说:「那大家伙,只是妖炁和沙的集合体吧?」 「对啊。」怀真回头说:「怎么?」 「那……」沈洛年皱眉说:「没妖炁的话,沙本身就会散开,这样应该打不痛我吧?为什么不让我……」 「呃?」怀真一呆,突然惊喜地说:「你怎不早说?」 「妈啦!我以为妳考虑过了,有什么怪原因才不让我去。」沈洛年又好气又好笑地瞪眼说:「我怕问了又被妳骂笨蛋!」 「快上、快上!我怎没想到?」怀真笑嘻嘻地推着沈洛年说:「应付妖炁聚成的怪物,你是天下第一。」 「到时候妳自己想办法跟小鬼们解释喔。」沈洛年说。 「唔……」怀真皱了皱眉,抓抓头说:「到时再说吧,反正都是小鬼,随便打发就好。」 反正骗人、作弊的主使者也不是自己,沈洛年不再多说,扔下包裹往前飘,对着战团掠去。 首先发现沈洛年接近的是在外围飞旋的羽霁,她一看到沈洛年,马上诧异地嚷:「你来干嘛?」 山芷闻声转头,也吃了一惊,抽空对着沈洛年飞来,似乎想把他撞回去。 「小芷别来。」沈洛年身子倏然一扭,让山芷扑了个空,一面说:「我现在碰不得。」 「吼?」山芷没想到沈洛年能让自己扑空,这倒让她吃了一惊。 沈洛年现在全身体表弥漫道息,可真是碰不得,他对正和应龙周旋的三小说:「妳们退开。」 这人来找死吗?羽霁只差没手可以鼓掌,当然不会阻止,马上展翅让开。 焰丹早就觉得沈洛年有点古怪,自然也睁大眼睛在一旁看戏,只有山芷似乎有点焦急,又怪吼了两声,跟着开口说:「洛……年?」 过了两个月,她似乎还是只会说这两个字,沈洛年不禁有点好笑,看了山芷一眼,对她笑了笑,这才突然加速向着那巨大应龙飞去。 巨大应龙并非实物,是这周围巨大妖炁化精后,用沙所制造出的产物,而这精体,只算是原主人的分身,存活的唯一目的就是千万年留在这儿守候,所以其实反应和一般人类、妖仙都不大一样,三小不管怎么绕,他也不会失去耐性,就这么慢慢地攻击,和三小耗着。 此时沈洛年接近,对他来说就是多了另外一个敌人而已,巨龙当下一扭头,对着沈洛年咬来。文心手打组手打整理。 沈洛年虽然本就打算和对方硬碰硬,但看到那张巨大的龙嘴,仍不禁有点胆怯,他皱眉一闪,倏然往上飘飞,当巨龙仰首追咬的时候,他迅速地在空中闪动起来,一面让对方抓不到他的方位,一面往巨龙后背飘去。 果然体型巨大之后,速度就会变慢,沈洛年轻松地闪过巨龙的追击,落到对方的两翅之间,这一接触,巨龙背后妖炁立即化入道息之中,马上往下化沙消融。 巨龙一惊,一个扭身翻转,想甩下沈洛年,但这样的旋身,却无法带动沈洛年的身躯,随着巨龙的旋转,他的躯体就这么从上而下,被沈洛年双足切出了一条大缺口,连左翅都破开一个大洞,仿佛被什么东西融化了一般。 看样子没有问题,沈洛年安心了些,飘到巨龙的正面。 巨龙可是十分吃惊,他顾不得身后的损失,一看到沈洛年,马上举起巨大的右爪对沈洛年直挥。 沈洛年虽然有了信心,但看这巨物轰来还感到三分恐怖,他深吸了一口气,就这么直接伸出左手,准备迎接对方的攻击。 两方大小实在相差太大,沈洛年的手臂还没有巨龙的一只利爪宽,何况沈洛年一点妖炁都没有?山芷看到这种状态,忍不住一声怪吼往前直冲,却见巨爪接触沈洛年的瞬间,沈洛年手掌似乎冒出了什么看不到的东西,在那一瞬间,巨龙的右爪倏然破了一个大洞,沙粒乱飞,紧接着沈洛年随手一转,那只巨爪就这么散化消失,化为粉尘。 「小芷回来!」怀真跟着叫:「别过去。」 山芷一怔,半空中一绕,往回飞旋。 巨龙突然少了一爪,身子一歪往下跌,沈洛年看着他身子压下,倒也不在乎,道息弥漫体外,保持着可以消融妖炁的浓度……他一面在心中暗想,如果以刚刚和怀真估计的量值来说,这差不多是——三百?不,差不多两百五。不知道能不能再少一点?不过这种时候不适合测试…… 巨龙这一压,当下肚子也破了一个大洞,这下已经无法作战,巨龙身体一散,再度化为沙尘散成一片。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焰丹又惊又喜地哇哇叫,一面说:「我有感觉到怪怪的味道!就是那个味道!」 「吼!」山芷也跟着蹦跳乱叫,也不知道是惊讶还是开心。 最吃惊的应该就是羽霁,她瞪大双眼诧异地看着沈洛年,又看看怀真,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刚刚那几下吸收的妖炁还不算多,这儿的精体应该还能够凝聚出巨龙,沈洛年站在场中等待着,怎料过了许久,一直没有巨龙出现,沈洛年有些愕然,回头看了看怀真,不知接下来该怎办。 怀真却也有点意外,按道理来说,这儿的精体该不会这么容易认输才是,刚刚耗去的妖炁不多,这附近的妖炁还浓烈得很,应该还要出现几次巨龙才是,不过如果对方坚持不出现,就让沈洛年慢慢把这周围的妖炁吸收掉就好了,之后应该就可以控制这儿的精体。 两人正在思索,突然山芷怪叫一声,沈洛年回过神,感应到异状,马上往西北角望去,却见那儿妖炁凝聚着沙粒,出现了一个小型的身影。 「变小了?」沈洛年倒不在意,不管变成什么形状,碰到自己都会自然散化……不过看样子怀真说得有道理,遇到强敌的时候,有时候变大还不如变小,否则这妖的精体也不会在巨龙无效之后选择以小体积来应战。 渐渐地,一个清晰的形貌出现,沈洛年仔细一看,不禁有点讶异,那竟然是个高瘦白发老者的相貌,沈洛年本以为会出现个小型的巨翅龙,没想到居然冒出了个人。 「是人形,小心!」怀真远远地叫了一声,一面纵身往这儿奔。 小心什么?沈洛年还没想清楚,却见那老者一个弯腰,从宝物堆中拿起两把红色短棍,闪身间,挥棍对着自己扑来。 啊呀……忘了人形可以拿武器!沈洛年不怕妖炁凝结的躯体,但棍子敲来可受不了,当下沈洛年连忙能力启动,点地急闪,绕着对方兜圈子,一面拔出了金犀匕。 怀真既然冲了上来,三小自然也冲上,怀真一面叫:「小心他的武器!」 沈洛年仿佛一道轻烟般到处乱窜,但老者速度也是极快,还好沈洛年转折速度仍是天下无双,对方就算比他快,一下子也逮不到他。 而老者进攻不行,当即远打,只见他两条短棍挥舞间,妖炁更是仿佛两条毒龙一般往外挥洒,直缠沈洛年。 还好妖炁不论远攻近打都对他无效,沈洛年视若无睹地穿过凝结的妖炁,继续飘飞,倒是让山芷和焰丹吓了一跳。 紧接着怀真赶到,对着老者身后便抓,老者旋身间短棍急砸,棍还没到,一股妖炁已经逼出,怀真可不是沈洛年,这下迫得她往后飞退,闪出老远,毕竟现在不能使用道术,单论近身攻击,怀真连三小都不如,当然不是这儿精体的对手。 这时山芷狂吼一声,扭头间,倏然变回了原来的白虎头,她巨口一张,爪牙齐施,从侧面寻隙扑上。 羽霁见状跟着变形,那细长的龙头也跟着变回原来的鹤首,绕向老者的后方飞啄,两小用龙头虽然也能攻击,毕竟不习惯,眼看强敌当前,都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山芷和羽霁,都习惯绕走寻隙攻击,但焰丹却是不爱拐弯的个性,纵然知道对方比自己强大,她仍四足齐飞,对着老者正面撞去。 那股妖炁凝成这副模样,速度果然比巨龙模式快上许多,老者右手一棍挥向焰丹,左棍则敲击羽霁的长喙,同时一个翻身,闪开山芷的扑击。 羽霁感觉到对方的强大妖炁,不敢硬顶,半空中双翅妖炁一振,扭身避开。但焰丹可不管这么多,炽焰般的妖炁凝聚在蹄上,对着那棍撞去,两方一迸,轰地一声一股妖炁炸开,焰丹怪叫一声,被打翻了半圈,往外飞摔滚到地上。 此时扑空的山芷刚好落地,她马上扭身回扑,却见对方的左棍已经转了过来,山芷才刚看到焰丹的模样,此时不敢正面冲突,扭身间展翅而起,在空中盘旋。 焰丹毕竟是钢筋铁骨的麟犼仙兽后裔,虽然吃了点亏,却没这么容易受伤,她翻身站起,浑身炽焰暴涨,张开口一连串炁弹往老者直冲,同时身子踏地直扑,再度冲去。 而正飞腾旋绕的山芷与羽霁,两人配合着焰丹,一左一右地飞身下扑,对着老者攻击。 老者本非实物,更不懂得畏惧,一面以棍破炁,一面身子腾动飞绕,和三小周旋。 眼前的情况很清楚,这假人拿了武器之后,一对一的话谁也不是对手,三小合作则还有一线机会,而此时三小已经学了教训,不敢贸然让那棍子挥上,但虽仗着人多打个不上不下,三小却都觉得颇有些不顺畅的感觉。 刚刚应付巨龙,合作起来感觉舒服多了,现在对方变成人体,体积不到三小原形的一半,想围殴却变得有些困难,对方只要随便一闪,大伙儿就得自己挤成一团。 若能三人同时攻击,对方再怎么说也只有两支棍子,挡不住第三面,但此时就是很难联手,三小和那老者冲来扑去,一时僵持不下。 这时沈洛年已经冲出战团,虽然还是保持着轻身的状态,却已经解除了时间能力,否则一会儿脑袋可会受不了,他目光转向飞退老远的怀真,低声说:「没事吧?」 「没事。」怀真看着那端说:「那武器似乎快成精了。」 「成精?好武器吗?」沈洛年问。 「虽然比不上金犀,但也不错。」怀真说:「万一坏了有点可惜……」 「能打坏吗?」沈洛年看着那儿的战况,不是很乐观。 「先不提这个。」怀真低声说:「你刚也太糊涂了,看到有妖炁汇聚,干嘛等他凝聚好?一感觉到就去破坏掉啊。」 对喔?刚刚太有自信了……沈洛年抓抓头说:「我没想到,妳怎不提醒我?」 怀真却不回答,吐吐舌头把目光转开,看样子她也忘了,沈洛年忍不住瞪了一眼说:「还怪我?」 「好啦,金犀匕先借我。」怀真伸手。 沈洛年一愣,递了过去,怀真接过笑说:「我不跟她们抢武器,是因为要用的话,拿这支就好了。」 沈洛年不禁好笑,摇头说:「难怪咒誓盖不掉,这样真算送我吗?」 「我只是借的耶……」怀真想了想,点头说:「不过也有道理,看样子以后我还是自己找支武器好了,还不知道得用人形过多少年,得找个趁手的用,也得开始练习人形的战斗方式。」 「妳就用这个,另外随便找支武器给我就好啦。」沈洛年哼哼说:「我又拔不出鞘,拿着也没用。」 怀真不理沈洛年的抱怨,拿着金犀匕,往前一弹,对着战团飘去。 怀真虽然妖炁不足,速度却不慢,一瞬间已经接近战团,她轻叱说:「我来!退。」 三小微微一怔,虽然不明白元气大伤、妖炁不足、又不能施术的怀真要怎么对付这老者,但她们毕竟都挺尊重怀真,当下往三面散开,在外围戒备。 那老者反应比巨龙状态快多了,一见三小散开,两条红色短棍马上就转劈冲来的怀真,同时两股妖炁汇聚外射,先一步对着怀真冲去。 就在这一瞬间,怀真妖炁灌入脖子上的黄绒坠项链,一道黄色柔光泛出,她身子速度陡然又提升数成,与此同时,怀真将一股强大妖炁灌入金犀匕中,只见她一挥手,一道耀目金光突然从她掌中炸开,只不过一瞬间的工夫,冲来的妖炁消散,两支短棍断成四截,那老者也被从正中央切成两段,化散成妖炁消失。 众人一愣之间,却见怀真掌中的金光已经消失,金犀匕已恢复原状,她飘回沈洛年身边,把金犀匕塞回沈洛年的腰间皮套,一面指着西角推了他一把说:「快!那边!」 沈洛年没想到金犀匕当真出鞘竟有这番威势,正张大口发愣,眼看怀真回来,正想抗议怀真动作太快,害自己连刃身都看不清楚的时候,却被怀真推了这一下。 沈洛年目光一转,才突然醒悟,连忙往那儿掠去,却是怀真刚刚那一击虽看来威猛,却消不掉敌人多少妖炁,那端沙粒又再度开始凝结,沈洛年不等对方妖炁成形,赶上后手掌探入,当下将妖炁不断往自己体内吸入,融入道息之中。 这世间从没出现过沈洛年这种人,这精体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状况,他不断地凝聚妖炁,但妖炁却不知为何无端端地一直消失,而且消散的速度远大于凝聚的速度,如果今天这龙库的主人在场,也许会察觉不对,不再徒劳无功地凝聚妖炁,但这儿的精体,被赋予的使命就是利用凝结的妖炁驱赶、击杀来犯的敌人,在找不到其他处置办法的情况下,只好这么一直凝聚,让沈洛年消散掉。 又过了片刻,周围的光芒渐渐黯淡,本来围绕在周围的浓重妖炁缓缓消失,连那些藉由妖炁凝聚的金银珠宝,也都散化成原来的沙粒,残余的妖炁虽仍不住地凝聚,却速度越来越慢,逐渐地无能为力。 「洛年,够了。」怀真不敢走近,远远叫:「再下去会影响到建筑体。」 「嗯。」沈洛年一收手,只见那妖炁虽似乎仍在尝试着凝聚,但稍一聚集就自动散开,已经不足以成形。 「寻宝啰!」怀真嘻嘻一笑,带着三小往西北角冲,而三小虽然跟着跑,看着沈洛年的表情不免有些惊疑,不过她们毕竟是小孩心性,看到一堆有趣的东西,注意力马上随之转移,忍不住随着怀真在其中翻找。 片刻后,怀真搜刮已毕,把几样东西塞入了那大布包中,控制了这龙库的精体开启门户,五人往外掠出。 这次探险并没花上太久的时间,此时外面依然是艳阳高照,怀真在草地上摊开布包说:「好啦,小鬼们通通过来!」 三小歪着头挤近,看着那大布包内的东西,里面放着两把长度、弧度、造型都不同的刀。一柄无鞘阔刃短剑、两支窄刺剑;一把仿佛玩具般的古怪弓箭;一支近两公尺高、一端削尖的黑色长棍;还有那两支被金犀匕截断的短棍。除了这些以外,里面还有一些大小不等、薄片宝石般的东西,沈洛年一直不知道那是什么,也没问过怀真。 怀真对众人说:「妳们也差不多该选武器了。」 三小却似乎对武器兴趣缺缺,彼此看了看,三小中,年纪最大的焰丹开口说:「怀真姊姊。」 「怎么啦?」怀真笑说。 焰丹看了沈洛年一眼,试探地说:「洛年真的是人吗?还是妖仙?」 「是人啊。」怀真抿嘴一笑说:「他很奇怪对吧?」 听到这句话,三小一起点头,都以好奇的眼神看着沈洛年。 沈洛年虽然也觉得好笑,倒不想吭声,让怀真自己去应付。 「洛年有些地方很强,有些地方很弱,但是我不能跟妳们说清楚。」怀真瞄了羽霁一眼说:「免得有人打歪主意。」 「哔、哔哔。」羽霁仿佛作贼被逮到一般,闷叫了两声。 「我就跟妳们说实话吧。」怀真笑说:「其实每次龙库的门户都是洛年打开的喔,我只是做做样子。」 三小又吃一惊,一个个眼睛瞪得老大,只听怀真接着说:「否则我现在妖炁还没妳们强,妳们合力都打不开,我怎么开得了门?」 「哔?比鼻毕!」羽霁望着沈洛年,叫了几声,看样子似乎有点怀疑。 「小霁不相信。」怀真回头笑说:「要你和她打看看。」 沈洛年白了羽霁一眼,没好气地说:「不信拉倒。」 羽霁拍拍翅膀,蹦跳了两下,歪着头看着沈洛年片刻,一扭头,仍是那副看不起的模样。 「小霁,难道妳不怕洛年的武器吗?」怀真抿嘴笑说。 羽霁一愣,想起刚刚那武器的威势,眼睛露出了惧怕的神色,不过她的道行似乎还看不出吉光皮套,她上下看着沈洛年,却找不到那吓人的武器。 「好了、好了……洛年虽然不算普通人,但其实不适合打架。」怀真打圆场说:「妳们还是要帮姊姊保护洛年喔。」 山芷轻吼了一声,对着沈洛年踏了两步,又缩回一步,似乎有点害怕。 沈洛年倒不讨厌这只年纪还小的大块头,笑说:「现在没事了。」 山芷一喜,奔过来立扑沈洛年胸口,用头对着沈洛年脸庞磨蹭。 若非沈洛年也算是变体者,拥有比一般人强大许多的体魄,这一下就会被压到地上去,沈洛年好笑地抓抓山芷的脖子说:「妳很重耶,小芷。」 「吼……」山芷低吼着,似乎很开心。 「妳这穷奇小鬼又抢姊姊的位置。」怀真闷哼一声说:「没问题了吧?都过来看武器!妳们该选一支了。」 「没有好武器!」焰丹嚷:「洛年那种!」 「哔、比比!哔比比!」羽霁跟着嚷。 「洛年的武器是特别的,很难找到第二把。」怀真说:「这些也都是好武器啊,刚刚那妖炁化成的人形,一拿起武器不就变很强?妳们谁都打不过。」 山芷放开沈洛年,回头轻吼了一声,迷惑地推了推那两根断掉的短棍。 「断口很漂亮,可以修好。」怀真把断掉的地方对准,没过几秒,那断面两端,居然冒出仿佛藤蔓又类似血管般的东西,把两边衔接起来。 「这是活的啊?」沈洛年插嘴:「也是某种精吗?」 「这是妖化武器,只有妖体没有意识。」怀真摇摇头说:「这两支棍子,可以把妖炁集中发射,近打远攻都十分方便,很适合不擅于道术的人喔,小芷要吗?」 山芷歪着头看看,低吼着拨弄短棍两下,似乎兴趣缺缺。 怀真见三小谁也不说话,她忍不住好笑说:「妳们别看不起这种武器,已经很少见了。」 沈洛年见状说:「其他的呢?」 「这棍也是这儿找到的。」怀真拿起那把一端尖锐的黑棍说:「这似乎是黑木精所化的家伙,整体坚固又具韧性,就算不以妖炁保护,也很难受损……应该适合小丹。」 焰丹低头闻了闻那黑色长棍,前蹄踢了踢土,也一副不怎么满意的样子。 「至于小霁……」怀真拿起一把窄刺剑说:「妳动作轻快,这支很适合,这剑也是妖化武器,本身妖炁高度凝结在尖端,刺击时破坏力很大,妳可以把更多妖炁用在道术上。」 「哔?」羽霁指指另外一支窄刺剑,狐疑地发问。 「这支啊?」怀真拿起另一支造型简朴的窄刺剑,随手一抖,只见这窄刺剑仿佛蛇一般地古怪扭曲,怀真一面说:「这是银炼精所化成的软剑,想用得好不容易,想用这种吗?」 羽霁却摇头嚷:「哔!哔哔比。」 「也不喜欢?」怀真似乎有点意外,看了看羽霁说:「那等我把其他的都说完吧?」 「哔。」羽霁点了点头。 「这支阔刃短剑,比较特殊……」怀真歪着头说:「好像有种奇怪的气味,应该是某种祭仪使用的武器,一时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好处,不要用比较好。」 「不要用?那干嘛把这支也偷出来?」沈洛年插口问。 「看起来也像宝物啊。」怀真理直气壮地说:「留着用来盖咒。」 原来剩下的垃圾是准备送自己的?沈洛年忍不住笑了出来。 「至于这把弯刀和长柄刀,也是妖化武器,锋刃上集中着妖炁,但是稍微沉了些,如果小芷或小丹想用这种也可以。」怀真说到这儿,望着那把怪弓说:「这东西妳们的妖炁不适合,不提了。」 焰丹想了想,突然说:「怀真姊姊,我们还不能变人啊,为什么要这么早选?」 「差不多可以了吧?」怀真笑说:「练了两个月,应该已经渐渐感觉到道息了吧?」 「道息?」焰丹迷惑地问。 「就是浑沌原息。」怀真说:「人类都说道息,我跟着说久了,也习惯了。」 山芷突然吼了几声,羽霁转过头,对着她哔个不停,两人不知为什么争执着。 怀真对沈洛年低声笑说:「小霁想变,小芷却没兴趣,又吵起来了。」 「那怎办?不让她变?」沈洛年问。 怀真先摇摇头,跟着对那儿微笑说:「小芷,以后我和洛年回人类世界,妳不变人,可不能跟去喔。」 山芷一愣,歪头片刻,这才吼了一声,似乎是同意了。 这下轮到羽霁生气了,哔哔叫个不停,沈洛年不用问也知道,这下轮她不想变了。 「妳不变也可以啊。」怀真笑说:「那小芷去找洛年的时候,妳可不能跟去。」 「哔?比比哔哔比比!」羽霁怒冲冲地蹦了起来,一连串嚷。 「妳敢对人类城市乱喷火,不怕被祖奶奶揍?」怀真笑说。 羽霁一听这话,头缩了缩,气焰消了五分,但似乎还是很不甘愿。 「变人很好啊,会变强耶。」焰丹倒有点迷惑:「为什么不想变?」 「对啊。」怀真笑说:「不然小霁变猩猩好了,也可以拿武器,但是不会说人话。」 「哔!」羽霁委屈地叫。 「好啦,姊姊开玩笑的啦……嗳,妳们这些小鬼真麻烦,等变了人再选武器好了。」怀真把武器又一把包了起来,而那根黑棍长了一些,没法全包,只好露一截在外面。 怀真把这大包推给沈洛年时,沈洛年一面背起布包,一面有点意外地说:「我们要回人类世界?」 「不想吗?那儿不是最安全吗?」怀真笑说。 「妳不是……」 「别找那些白宗小朋友就好啦。」怀真说:「其他人类,你没这么在意吧?」 原来打这种主意,沈洛年没好气地说:「这倒不一定,万一我喜欢上别的女人呢?」 「哈!」怀真贼笑说:「你果然喜欢玮珊,还一直不承认!」 沈洛年脸一红,哼声说:「我喜欢的人可多了!」 「我第一次见到你这种,把喜欢的女人推给别的男人耶。」怀真凑近说:「你是哪儿不对劲啊?」 「关你屁事!」拜那见鬼的凤灵所赐,叶玮珊对赖一心的爱恋之心,自己看得一清二楚,否则又何必放弃?沈洛年想到就闷,推开怀真,不想再提此事。 「又恼羞成怒。」怀真吐吐舌头,回头对着听不懂的三小一笑,又摸摸焰丹脑袋,这才回头说:「她们妈妈只有千多年的道行,就快能来了,这些小保镖可都会被带回去管教,我们俩得先找个安全的地方住才行。」 原来是这样……沈洛年看着三小都露出胆怯的模样,倒也觉得好笑,看来她们家里应该都挺严格的。 怀真又对三小说:「变人可不像变龙头一样容易,得找人融合精元……这附近虽然也有些活人……但我们还是先回噩尽岛吧,比较安全。」 从这北欧极西之地,要去噩尽岛,倒不用再经过欧洲、亚洲了,怀真脑海中似乎有着全球地图一般,对着北面一指,于是山芷驮着沈洛年,焰丹载着怀真,这一人四妖就这样飞过北极海、白令海,经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再度来到太平洋。 当噩尽岛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沈洛年和怀真都有点诧异,这陆地虽还称不上大陆,但似乎已经不适合用岛屿来形容了……总之一大片绿色陆地在这热带地区狭长展开,到处都是带着妖炁的植物,看这规模,原来在噩尽岛西面的马绍尔群岛等太平洋上大小岛屿,应该都被不断扩张的息壤给围住了。 怀真心血来潮,想起息壤的事情,便让三小绕着噩尽岛北缘往西飞,想挖点回来制造宝镜,但随着越飞越远,却见西面那端,已经拉长成一片片裙襬往外延伸,原来的扇形变得有点像随意扔置在地面的长拖把,末端变得十分凌乱。 「慢!停下。」怀真突然要三小停在空中。 三小停住之后,转头望着怀真,却见怀真遥望着西方,诧异地说:「那儿是怎么回事?」 沈洛年没法感应到这么远处,只说:「还在扩张吗?」 「不。」怀真摇了摇头,顿了顿,自语说:「这些妖族知道怎么利用息壤吗?」 「说得不清不楚的,到底怎么了?」沈洛年问。 「大部分息壤……似乎都变质成排斥了。」怀真沉吟着说:「不过有好几个地方,却似乎还有没爆炸变质的。」 「那儿的道息量很少吗?」沈洛年问。 「不是,可能有妖仙……用类似你那种做法,把大片息壤束缚住,然后住在上面。」怀真转头说:「不过他们没法加强效果。」 哪种做法?沈洛年微微一愣才想通,诧异地说:「找东西包起来吗?那要包多大片?怎能办得到?」 「大群妖族合作的话,不会太难。」怀真扼腕说:「难怪这几个月,都没感受到这些家伙的妖炁,原来都搬到这儿来了……其他的也罢,敖家在北海经营这么久,居然也搬来了?」 「那么还要挖吗?」沈洛年说。 「这样……已经挖不到了,走吧。」怀真拍拍焰丹的脑袋说:「小丹往东边飞,先找到人群再说。」 真要去了吗?沈洛年有点期待,又有点感伤,却不知道会不会碰上他们? 第六章 光屁股成何体统? 第六章光屁股成何体统? 当初也不知道是因为风向还是地球自转的关系,除了刚开始的大量爆尘之外,之后爆起的息壤纷纷飘往西面落下摊开,也因为最东端本是原来噩尽岛的位置,聚集了一开始的大量息壤土,因此地势最高、排拒道息的能力也最强,也就是最适合人类定居的地方。 如今东面那扇柄之处,已成为高原地形、而且因为排拒道息,当日大爆炸之后,带着妖炁的植物也少在这儿出现,虽然最近慢慢开始覆盖了一片青草、蕨类等生物,但其他的动植物还是不怎么容易找到,和西面的热闹大不相同。 这样的地区,大概有近百公里方圆,随着地势慢慢下降,山脉分立,道息浓度渐增,一种被人类称为「妖藤」——带着淡淡妖炁的粗藤植物,在边缘纠结蔓延,也许因为少了其他植物的竞争,这种植物绕着这片山地外围生长,高低起伏、错综盘结,架起了一大片十余公尺高的妖藤丛林,就这么在山脚处长成一条数公里宽的宽带,仿佛一大片天然的屏障。 在妖藤丛林的西北边界处,有一条从东面高原区流下的河流,将妖藤和东面一片突然降下的土地分开,这河流随着地势往北转,在高原区和妖藤区的北端交界处出海,形成一个适合船只停泊的河口港区,河东又恰好有一块约两公里宽、半公里深的小平台,于是一开始从檀香山迁移过来的数万人,就在这个地方上岸,建立了第一座港口村落。 但人总不能只靠着吃鱼过日子,随着从檀香山迁来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人开始顺着地势往东面山区攀爬,选择山中平坦之处开垦种植或居住,还好息壤死亡之后,除了会排斥道息之外,和一般土壤差异不大,大部分植物似乎都能适应。 不过耕作虽重要,却是缓不济急,有人尝试着砍伐「妖藤」研究,却意外发现妖藤不只内里柔软营养,适合食用,坚韧的表皮经过处理之后,无论是建造房屋或制作衣服,都是很好用的素材,也因为这种植物的存在,人类最基本的食衣住行总算能勉强获得满足。 沈洛年和那四个大小妖怪,就在东北面高原区一条山瀑旁,找了个不高不低也不易攀缘的断崖平台住下。 沈洛年学着山下人们,用截成一片片后晒干的妖藤片,架了个有点简陋的小屋居住,这儿约有千余公尺高,不只山下正逐渐扩张发展的大小聚落一览无遗,更能远眺西面大地和北方汪洋,除不时有倾盆大雨外,在这儿观山看海,望着活动中的人们,倒是十分舒适。 虽然说这是五人的居所,但当真住在这儿的,主要是沈洛年和怀真,这儿毕竟道息不足,三小虽然受得了,却也不愿久待,大部分时间都在岛外到处乱飞,而这儿人迹罕至、鸟兽绝迹,更没有妖怪有兴趣接近,沈洛年和怀真住在这儿,确实是个安全的居所。 这么过了一个月左右,一日天还没亮,蜷缩在沈洛年身侧入眠的怀真,突然睁开眼睛,抬起头,轻轻地往屋外迈步。 她掩上房门,往下方看着,却见三条身影快速地往空中冲起向着这儿飞,底下还在一片黑影中的港口村落,却传出一阵骚动,有间房子似乎破了一个大洞,有人正奔出简陋的房屋外呼喊狂叫,周围的人们纷纷被吵醒,一个个奔出门外询问张望,乱成一团。 怀真见状微微皱眉,自语说:「这些小鬼老是闹得天翻地覆。」 她刚念完,三小飞上崖巅飘落,羽霁爪下还抓着一个昏迷的东方女子,她一面将女子轻扔到地面,一面「哔哔」地叫。 「小声点,洛年还在睡。」怀真走近看看那个趴在地上的黑发女子说:「黄种人?」 「哔。」羽霁看着怀真,歪着头叫,似乎挺高兴。 「想跟我选一样的啊?好啊。」怀真微笑说:「就妳一个挑这么久,我看看合不合适。」 怀真手放在女子小腹,正探出妖炁,身后屋门打开,沈洛年一面伸懒腰一面往外走说:「怎么……喔,小霁选好了?」 「哔,哔!」羽霁瞪了沈洛年一眼。 山芷低吼了一声,奔了过去,绕着沈洛年磨。 「小芷早。」沈洛年摸了摸山芷的头,突然说:「变人以后不可以这样喔。」 「吼?」山芷似乎吃了一惊,诧异地看着沈洛年。 「别理洛年。」怀真刚好站起身,对山芷笑说:「他只是嘴巴爱念,只要扑上去,还是一样会抱妳的,但不可以跟姊姊抢。」 「喂!妳怎么这样教?」沈洛年不禁瞪眼。 「这边又没外人。」怀真嘻嘻笑说。 「这儿是无所谓。」沈洛年叹口气说:「但她不大懂事,万一下山……养成习惯总不好。」 「放心啦。」怀真说:「小芷变身以后,顶多像个小女孩,抱着没什么不妥的。」 「是这样吗?」沈洛年意外地说:「我以为会跟妳一样呢。」 「因为是精元融合,不只是外型变化,还会变出相对应的体态。」怀真说:「她们在自己的妖族中还都是小鬼,变人之后当然也是小鬼,毕方和穷奇都至少两、三百岁以后才会渐渐像个少女,五百岁以后才会成熟……」 原来会随岁数改变?沈洛年一怔,看着怀真说:「那妳不就应该……这个……」 「你想说什么?闭嘴!」怀真瞪眼说:「成熟以后就固定了啦!」 一旁羽霁见两人聊了起来,忍不住跳着哔哔连叫,怀真一笑回头说:「可以啦小霁,这女人很健康,时机也适合。」 「哔!」羽霁蹦跳着,似乎很高兴。 「那就开始吧,趁天没亮送人家回去。」怀真当下松开女子的裤腰,伸手往内探去。 沈洛年不好多看,转头逗弄着山芷。 怀真第一次做的时候,沈洛年在旁可真是吃了一惊,后来才知道,怀真让三小自己选择喜欢的成年女子,并将之掳掠而来,之后趁女子昏迷,从女子下体取出所谓「精元凝聚」的东西,让三小以妖炁融合吸化,据说将那东西与身体结合后,就可以很恰当地变形。 沈洛年其实暗暗怀疑,怀真取的可能是女性卵子,不过这一来不方便问,二来怀真未必搞得清楚那东西的现代名词,还不如随她去,反正取妥之后,她们就会把女子送回隐蔽处,等女子清醒,自会无恙回家,据说还会送她一场美梦云云。 等三小把女子送下山,再度回返,沈洛年和怀真也不睡了,两人在屋外迎接。 「好啦,最啰嗦的小霁也选好了,妳们该准备变身了。」怀真对着三小说:「因为体积有差异,和龙头不一样,变人可是有点辛苦的喔……所以没事别变来变去,除非遇到意外,否则就固定在人形状态,习惯这种身躯,才能慢慢发挥出威力。」 三小对望了望,焰丹开口说:「怀真姊姊,我们怎样才会有足够的妖炁转变啊?」 「妳们都已经隐隐能感受到道息了吧?」怀真说。 「一点点。」焰丹点了点头,但目光却不禁瞄了沈洛年一眼,三小中她年纪最大,感受力也最强,早就觉得沈洛年不大对劲,这阵子针对道息修炼,更是敏感,但问了几次怀真都打马虎眼混过去,她也没法追问。 「比比哔?」羽霁突然嚷了一串,似乎在问问题。 「因为妳们妖炁还不足以凝聚大量道息,所以长辈还没教妳们这些。」怀真回答:「等长大之后,凝聚的妖炁多了,就要学会用道息修炼转化为精纯的妖炁,一方面可以提升妖炁的质量;二来身躯也会逐渐仙化。」 「那既然现在妖炁不足,怎能变身?」焰丹又问。 「这个我会帮妳们想办法。」怀真笑说:「但是这办法很费工夫,又会痛,所以妳们可别变来变去。」 三小也不是第一次听到怀真这么说,只好点了点头。 「好了,凝聚道息吧。」怀真说:「照我之前跟妳们说的方式做。」 三小见状,分别闭目伏下,借着散出的妖炁凝聚道息在自己脑门前方,照怀真教的方式,缓缓吐息吸纳,并将道息凝入体内转化,不过因为凝聚的道息仍嫌松散,对三小来说这样一点效果也没有。 过了片刻,怀真眼看差不多,对沈洛年打了个眼色。 沈洛年会意地点了点头,缓缓凝出一小股不太浓稠的凝结道息,送给怀真,怀真涌出妖炁,以道术托送到焰丹之前。 焰丹突然感觉到一股凝炼浓重的道息在自己控制范围内涌现,不由得吃了一惊,连忙用尽全力包裹住,跟着一丝丝地纳入体内转化为妖炁,开始变形。 沈洛年和怀真一个个送了道息过去,让三小缓缓转化,之后就没有两人的事情了,沈洛年望了怀真一眼,坐在不远处一块硬化的土石上等候。 「不知道她们会选哪些武器?」怀真蹦到沈洛年腿上坐着,依偎着沈洛年胸膛,开心地说:「剩下的我们再来盖咒一次,说不定这次能解掉喔。」 「好啊。」沈洛年手轻轻环抱着怀真的腰,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秀美的脸庞。 「怎么了?」怀真倒是不常看到沈洛年这种表情,有点讶异地问。 「没什么,别人要是看到我们的模样,一定很羡慕。」沈洛年说。 「因为我很美吗?」怀真嘻嘻笑了起来,得意地说:「你又不敢让人看。」 沈洛年不多提此事,伸手帮怀真抓着后背说:「对啦,我问妳。」 「什么?」怀真挺直了背,舒服地嗯了一声。 「那包包里面一堆宝石薄片一样的东西是干嘛的?」沈洛年说。 「那是各种不同的精体。」怀真眨眨眼说:「但是效果我也不清楚,如果知道的话,就可以凝化做成类似这种东西喔。」怀真指指身上的戒指和项链说。 「不知道妳也偷?」沈洛年好笑地说。 「只要是宝物就能帮忙盖咒啊。」怀真开心地说:「要是还不够,我们再去找地方偷。」 「一直偷东西不好吧?」沈洛年皱眉说:「万一人家很珍惜这些东西呢?」 「不管啦,性命重要。」怀真撇嘴说:「大不了以后拿去还。」 「嗯……也好。」沈洛年点点头说:「我不喜欢欠别人东西。」 「可是你有这种想法的话,很难盖咒耶。」怀真瞪眼说:「要当成这些真的是送你的。」 「呃……」沈洛年翻了翻白眼,不知该如何回答怀真。 「差不多了。」怀真从沈洛年怀中蹦起,低声说:「再给她们一点。」 「嗯。」沈洛年照着刚刚的动作,凝出小股小股的道息,由怀真转给三小,毕竟三小能力不够,不能像怀真一样一次吸入大量,只能一点点运用。 随着时间过去,伏着的三小身躯逐渐缩小,手脚头脸逐渐变化成形,不过羽毛、毛皮还未褪去,果然如怀真所说,山芷和羽霁变化出的都是小小的身躯,虽然还没完全成形,但看来是不到十岁的女孩,确实还是小鬼。 至于焰丹就大一点了,大概是十二、三岁那种模样,孩子体态未退,而开始带点少女体型。 三小选择的女性样本都不相同,除了羽霁选择东方黑发女子外,焰丹选的女子肤色偏黑,是夏威夷混血人种,山芷当时抓来的则是个有点年纪的微胖金发白人,却不知道完成之后各自会变成什么模样。 转念一想,沈洛年又暗暗庆幸,还好山芷会变成小孩,若变成个中年胖女人整天抱着自己,实在颇让人抗拒…… 沈洛年看了看,突然一惊说:「她们的衣服呢?还没准备?」 「又不知道变多大多小,当然没准备。」怀真说:「反正不穿也没什么关系。」 「不行。」沈洛年虽然不怕看这些妖怪裸女,仍说:「这习惯最好先养成,别让她们学妳光溜溜乱跑。」 「我哪有!我很少光溜溜的,都是被迫的。」怀真嘟嘴说:「现在也不能去找衣服,要帮她们护法。」 这倒是真的,还得补充道息……沈洛年无可奈何,只好先罢了。 约莫过了两个小时,伏着的焰丹身躯逐渐转化,连那身红色皮毛都褪去了,变成有点偏黑的健康古铜色,一头黑色波纹状长发掩盖着她的头脸肩背,只听她停了片刻,终于出声说:「哎哟,好累喔!」那原本有点低沉的嗓音,居然变得颇柔美。 完成了?沈洛年和怀真对看一眼,怀真奔过去扶起还不大习惯双足站立的焰丹,拨开她头发笑说:「很棒啊,成功了。」 「可以了吗?怀真姊姊。」焰丹脸上轮廓清楚,有双明亮深邃的凤目,她诧异地咳了咳说:「声音……变得怪怪的?」 「人类女孩子声音是这样的。」怀真上下看看说:「接下来就是微调了,头发可以短些,妳脸型似乎圆了点,看要不要缩瘦些,如果想要胸部大点的话……」 「喂!」本来别过头不想看少女裸体的沈洛年,听到这忍不住叫:「狐狸妳教什么啊?」 怀真嘻嘻一笑说:「也对啦,妳还小,等长大不够再说……欸,你也来看看小丹啊,很美呢。」 沈洛年瞄了一眼又转开头说:「妳先帮她找件衣服穿。」 「小丹挺高了,我的衣服还可以套一下。」怀真进屋拿件上衣给焰丹,一面说:「那两个小的我可没办法。」 「小的就算了。」沈洛年直到焰丹套上掩盖到大腿的上衣,这才望过去,见她身材修长结实,虽说只有十二、三岁的体态,却只比怀真矮一个头,一张有点儿圆的瓜子脸上轮廓清楚、五官分明,丰润的嘴唇翘起,一双灵活的凤眼正到处乱转。 「妳还不习惯两脚走路。」怀真说:「送出一些妖炁托体,让身子轻点,方便练习。」 「噢!」焰丹摇摇晃晃地试着踱步,果然十分不稳。 过不多久,山芷和羽霁先后爬起,果然都是八、九岁左右的幼童模样,两人刚爬起,彼此一对望,山芷嘻嘻一笑,对着羽霁扑去,也不管光着屁股,就开始打架了。 怀真看了看,好笑地说:「小芷打不赢了。」 却是两人打闹互推时,力量一迸,本来力气一向比较大的山芷,居然翻了个跟斗,往后摔在地上。 山芷似乎也觉得很奇怪,抬起头来四面看了看,又蹦起来对着羽霁扑,但羽霁动作却十分轻快,山芷几下都扑不到,还跌了好几跤,不禁坐在地上张大嘴疑惑地啊了两声,不过脸上一样满是笑容。 怀真摇头说:「这笨小芷,小霁本来只有一只腿,妳当然打不赢……」却是本来只有单足的羽霁,很快就适应了双足的人类体态,只会用四条腿爬的山芷一下子自然不是对手。 「吼啊?」山芷歪着头张大嘴喊。 「都变人了还不会说话。」怀真走近,她拍拍山芷身上的灰,扶起她说:「小霁妳也过来,让我看看妳们变得怎样。」 黑发的羽霁当下得意地飘近,脸上带着一抹笑意。 这两个虽然也光溜溜,但既然是小孩模样,沈洛年倒也不怕看,只见这山芷肤色粉白透红,金色大鬈发衬着一对蓝色眼珠,圆圆的脸上挂着甜美的微笑。而羽霁肤似冷玉、黑发笔直如瀑,小小的脸蛋上有着精致的五官,她表情不多,除了嘴角那一抹微笑之外,只睁着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断到处瞧,不过望到沈洛年的时候,不免按照往例瞪了他一眼。 两人相比,羽霁身材娇小纤细,山芷稍高、也丰润了一些,两人头发都超过臀部,站在一起,相对而笑,十分惹人疼爱。 妈啦,她们抓来的人哪有这么可爱?这狐狸传授的变形术,说不定有些作弊的成分在。 「洛年!」金发的山芷,一转头望见沈洛年正看着自己,又嚷着这口音不怎么标准的一千零一句,一面摇摇晃晃地对着沈洛年奔,只不过跑到一半又扑通重重摔了个跤,笑咪咪的脸上都是灰,还好这也摔不痛她。 「别到处乱冲。」怀真摇头说:「先学走路、放出妖炁托体。」 「吼……呜……狗……」山芷坐在地上喊,但人类的口腔其实不很适合发出穷奇语,她喊得很不顺畅。 「别吼了。」怀真忍笑说:「妳这小鬼真难教。」 「起来!」羽霁奔了过去,扯起山芷说:「一起走路。」 山芷爬起,笑着张口啊了半天,才说:「……一……妻走。」没想到她声音却是软软嫩嫩的还带点鼻音。 这还是她第一次从口中吐出「洛年」之外的人语,众人都吃了一惊,羽霁更是高兴,忙说:「妖炁、托着。」 「偷着!」山芷跟着笑说。 「来赛跑!」羽霁又说。 「载跑!」山芷点头。 当下两小一前一后,绕着这片山崖跑了起来,焰丹见状,一面活动着崭新的身躯,一面说:「怀真姊姊,我们可以离开这边了吗?在这儿身体不舒服,没有力气。」 「不舒服!」羽霁听到也跳了过来。 「不苏虎!力气!」山芷跟着嚷。 「不、舒、服啦!」羽霁回头骂。 「不、属、斧啦!」山芷挤到沈洛年身后扮鬼脸,跟着跳上沈洛年的背,搂着他脖子。 「先去帮她们找衣服吧?」既然是小鬼模样,沈洛年也不太介意了,他摇头说:「这样光屁股成何体统?」 「嗯。」怀真进屋提那一包宝物,一面说:「下面这村子东西也不多,我们去檀香山找看看吧。」 「快走快走!」羽霁嚷着,她声音十分清亮,也可以说高音刺耳,很难忽略。 「走走!」山芷已经继续往上爬,爬到了沈洛年后脑勺,坐在他肩膀上,把沈洛年脑袋整个抱在怀里,她这才发现身体变小之后,缠起沈洛年滋味又不相同,忍不住一面乱咬一面咯咯直笑。 沈洛年连眼睛都看不见了,这样怎么走?他轻拍山芷两下说:「小芷快下来。」 「黑!」山芷不理会沈洛年,突然御炁而起,就这么抱着沈洛年脑袋往空中飘。 她喊的是「飞」吗?怀真不禁笑了出来,摇头说:「就这么抓着洛年去吗?」 「乱来!」沈洛年道息往外一泛,逼得山芷妖炁散失,浑身一软,她吓得连忙松手飞开,一面啊呀乱叫。 「别胡闹了。」沈洛年飘在空中,伸手给山芷笑说:「来,拉着我跑。」 山芷绕了两圈,这才有点畏惧地伸出小手,握住沈洛年的手。 「他做了、什么?」羽霁好奇地飞过来问。 「没了!」山芷睁大眼说。 「什么没了?」羽霁诧异地问。 「力、力气!」山芷左小手握着拳头比了比说。 怀真怕扯下去露出破绽,对焰丹招手说:「小丹来拉姊姊,我们快去找漂亮衣服,看谁先到檀香山。」 「载跑!」山芷拉着沈洛年,率先冲起,向着东方飞去。 「飞行不叫赛跑啦!笨小芷!」羽霁一面嚷,一面御炁腾空,抄到最前面去,领先而行。 焰丹虽然没这么孩子气,却也不肯认输,当下带着怀真往前直冲,只见五个大小人形,就这么手牵手,向着东方的海岛飞去。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下方港口,一大群陌生的船队,从出海口向港内驶入,港口小镇的人们不禁有点意外,一个多月前,夏威夷存活的人们都已经迁移完毕,返回亚洲接人的船队,应该没这么快抵达才对,而且这些船只的造型也很陌生,却不知道是哪儿来的? 众人虽然疑惑,但大劫过后,看到其他的人类,不免欣喜,大多数的人都往简陋的港口奔去,想看清来访的人物,几个留守的变体部队,更是迅速集合、登上码头,要分辨清楚来访者的来意。 只见大小船群一艘艘登港,为首的一艘木造大船,船头上站着一群年轻男女,几个眼尖的远远一看,嚷了出来:「是叶宗长他们!白宗的!」 这儿的人,有一大半都是曾被叶玮珊等人所救的可可山难民,其他人也知道,当初欧胡岛三处人群,正是靠着这些白宗年轻人才能串联在一起,每个人都知道他们能力高强,足以应付强大妖怪,当下众人欢声雷动,纷纷拥上,霎时港口挤满了人群,热闹非凡,已经迁移到附近山地上的人们听到消息,也纷纷下山。 这群人,正是远从台湾行驶来的第一批船队,在叶玮珊等人保护下,终于抵达噩尽岛。 叶玮珊带着白宗精锐,本预备到此杀出一条道路,登入高原,没想到在这东北角道息微弱处,找到这个天造地设的港口,可以让人类的船只直接上岸。 岸上的房舍、人们的服装虽然看来十分简陋,但这也是理所当然……自己船上的人们一样蓬首垢面、十分狼狈,毕竟大难过后,大部分东西都在火中焚毁,连象样的衣服都没几件。 台湾的船只一艘艘地靠岸,这整批船队的领导人倒不是叶玮珊等人,台湾临时政府派出负责代表的人物,一路上管控船队的航行,并准备和这儿的领导人物洽谈。 按理来说,应该先谈妥之后,船上的人才能下船,但这船队毕竟不是几艘大船而已,许多中型、小型的帆船,一路上饱受风浪之苦,看到陆地哪还忍得住,纷纷靠岸登陆,一有人动作,谁也忍不住了,人人往岸上跳,霎时港口一片混乱,而岸上人们大多使用英语,下船的人们则多说中文,两方交谈只能比手画脚,更是吵闹。 白宗众人倒不急着下船,玛莲看着港口一片乱,好笑地说:「这是怎么回事?好像没妖怪可打?」 「没妖怪就太好了。」黄宗儒说:「多亏玮珊和奇雅轮流上空中查看,发现这附近有渔船出没,不然要找到港口可不容易。」 「其他的事情应该不用我们管吧?」玛莲哼哼说:「那些爱选举的老头不是抢着管事?」 「阿姊小声点,人来了。」张志文凑近说,玛莲一转头,却见一个穿着军官制服、充满朝气的雄壮短发青年正往这儿奔来,她轻哼了一声,倒也不说了。 「叶宗长,大家好。」那青年远远就对着众人打招呼行礼,十分客气。 叶玮珊认得此人,点头说:「印上尉。」 那人忙恭谨地说:「不敢当,宗长叫我晏哲就好了。」 这趟旅程中,叶玮珊施用引仙之法,将其中一个随舰连队的官兵引仙,这部队的实际领导人,就是这位印晏哲上尉,听说他本来只是个少尉排长,但四二九大劫过后,无论是军官、士兵都十分缺乏,台湾临时政府一面招募民众加入部队,一面提拔原有的官兵,他这才年纪轻轻就当上上尉,而也许是运气不错,恰好成为这批引仙部队的连长。 至于李翰那一队数百人,当初一开始成立的时候连政府组织都没有出现,队员中有兵有民、有男有女,并没有正式编制,所以李翰才暂时被称为队长,毕竟当时百废待举,谁也没管这么多。 叶玮珊见印晏哲这么说,微笑说:「上尉别客气,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印晏哲点头说:「中校说请港口那儿的组织派人上船了,请宗长入舱,和这儿的临时负责人一起洽谈。」 「朱中校去谈就好了。」叶玮珊摇摇头说:「请转告中校,尽量按照计划补充食水,我们三日后返航,我担心台湾的状况。」 「宗长。」印晏哲顿了顿低声说:「如果您真的不想去,请白宗某位前辈当代表也不错啊。」 「没有必要的话,还是算了。」叶玮珊摇头微笑说:「我们大多人都才十几二十岁,不懂这些。」 「这个……」印晏哲回头看了看后方无人,才说:「我知道宗长不在乎名位,但大多数人都觉得,我们白宗在这些场合缺席有点可惜,现在这个时代,不能用过去那种做事方式了。」 叶玮珊微微一怔,不大明白印晏哲的意思,只听他又说:「宗长也许不知道,我们这些自愿成为引仙者的部队,都相信宗长所言,认为妖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强,但上面那些人却不愿相信,总打着能拖则拖的想法,若不是那时出现了大群狗妖聚集攻击,这次的船队就未必能顺利出发,更未必会同意建立这批引仙连队……而如果这边如同宗长所言,是暂时没有妖怪的地方,那些人说不定又会想岔了,我们身为军人,不方便插嘴,如果白宗也不派人,那……」 「就算是这儿,随着全球道息量的增加,未来道息一定也会增加,可能也会出现妖怪……」叶玮珊沉吟说:「我们只是估计,这附近将是全球道息量最低的地区,不代表可以永远安心。」 「果然如此。」印晏哲忙说:「这些话,还是要宗长来说比较妥当。」 叶玮珊思索片刻之后,望着赖一心说:「我们走一趟?」 「嗯。」赖一心点头说:「我陪妳去。」 「奇雅,这边麻烦妳了。」叶玮珊说:「如果我太晚回来,你们就先开始。」 「知道了。」奇雅点头。 叶、赖两人,当即随着印晏哲往船舱内走,和那些台湾派来的代表们会合。 等三人走远,玛莲突然抓抓头说:「我不讨厌那个姓印的,但他干嘛开口闭口就说『我们白宗』?他们什么时候入白宗的?」 「也不算坏事。」奇雅说。 「啥?」玛莲听不懂。 「阿姊。」张志文说:「多点人把我们当自己人,也不错啊。」 「这样喔?」玛莲瞄了张志文一眼说:「原来如此。」 「奇雅姊。」吴配睿好奇地问:「宗长说要我们先开始做什么呀?」 「你们看。」奇雅指着河道西面的妖藤说:「那种植物,以后会往东长。」 「为什么?」玛莲问。 「因为道息。」奇雅说。 「啊?道息怎么了?」玛莲听不懂,大皱眉头。 「因为道息逐渐增加,那种植物适合生长的地方会变。」张志文接口笑说:「所以人类能安全生活的地方也会减少。」 奇雅一向不爱说话,有人帮忙解释正好,当下点头说:「就是这样。」 「靠。」玛莲白了张志文一眼,似笑非笑地说:「我知道你比阿姊聪明啦。」 「没有啦、没有啦。」张志文嘿嘿笑说:「哪里比得上阿姊。」 这一个月来,张志文还是有事无事找机会就献殷勤,玛莲无论是怒骂、责问,张志文却打死不肯承认别有所图,就算不理他,他也一样会缠上来,玛莲本就是憋不住的性子,眼看拿张志文没辙,也只好随他去了,久而久之,倒觉得这赖皮小子挺好笑的。 所以此时玛莲只笑着轻哼一声,不多理会张志文,回头对奇雅说:「所以呢?玮珊……呃,宗长想干嘛?」 「刚靠岸时,宗长说这下面空间太小,台湾来的人,说不定得往高原上搬。」奇雅说:「宗长想趁这两天补给,把上面地势探勘清楚。」 众人这下都明白了,这附近道息低迷,无论是变体者还是引仙者,能在这附近自由引炁活动的,只剩下身怀洛年之镜的白宗众人,那高原地形看来险峻,若让一般人攀爬探勘自是大费工夫,若由白宗等人来查探,确实不需多久时间。 众人看着高原区商议的同时,另外一面,刚走入舱中的印晏哲,正对叶玮珊低声说:「宗长,到了这儿,部队大伙儿似乎都没什么精神呢。」 「因为道息不足的关系。」叶玮珊说:「你们身体都已经仙化,会感觉到道息变化,不只是引仙者,变体者也会感觉比较没精神,甚至比你们还严重。」 「嗯,我知道。」印晏哲有点迟疑地说:「只没想到连变形都办不到,这样可能挡不住枪弹?」 「挡枪弹?」叶玮珊微微一怔,没听说过妖怪使用枪械。 印晏哲迟疑了一下才说:「我看港口那儿的士兵都配有枪械……我们船队携带的火力并不多,万一起了冲突……」 「印上尉,你们的力量、速度等基本素质,其实比一般变体者强。」赖一心帮忙出主意:「万一敌人使用枪弹,要想办法近身攻击。」 「嗯。」印晏哲点头说:「这是理所当然,只不过对方万一阵势整齐,那就很困难了。」 「有道理。」赖一心沉吟说:「也许准备一些烟雾弹是个好办法……」 「你们也真是的,港口的人干嘛和我们起冲突?」叶玮珊摇头说:「我们又不是来侵略的。」 「宗长说得是。」印晏哲尴尬地说:「大家都是落难者,当然不会,是我杞人忧天。」 「别这么说。」叶玮珊对他微微一笑,表示无妨,但其实她心中却有些心惊,自己从没把其他人类当成妖怪一般的假想敌,难道是自己太天真了吗? 三人进入船舱,走近那小型会客室的时候,印晏哲抢着打开舱门,一面说:「白宗叶宗长到了。」 不需要唱名吧……叶玮珊不禁有点尴尬,和赖一心一前一后往内走,两人目光一转,却见房中坐着五人,其中三人是台湾那儿派来的,分别是这舰队的实际领导人朱清上校,以及分属两个政党的临时代表——丁树豪与陈淑妃,据说这两个新成立的政党还没找到彼此不同之处,最近主要争执的是谁比较爱台湾,每天都有人在广场召集群众,拉直了喉咙辩论演讲、互揭过去疮疤。 另外两个背对着门口的一男一女,想必就是港口组织的代表了,此时那两人正起身转头,回头望向走入的三人。 两方目光一对,叶玮珊和赖一心不禁一怔,那两人都不是生面孔,男的英挺帅气,满面笑容,是当初道武门中常随着吕缘海的英俊秘书周光。而那女子美艳修长,明媚动人,竟是当初率队脱离白宗、加入道武总门的刘巧雯。 第七章 老子好爽啊! 第七章老子好爽啊! 「巧……巧雯姊。」叶玮珊意外地说。 「玮珊……啊!该称妳叶宗长。」刘巧雯微微行了一礼,笑说:「好久不见了,我听到好多你们的威风事迹呢,真是让人钦佩。」 对这过去的门派前辈,叶玮珊颇有点不知该如何应付,当初刘巧雯还在白宗的时候,虽然总让人感觉有点距离,但至少表面上对叶玮珊、赖一心还不错,只有玛莲和奇雅似乎和她处不大来。 半年多前夏威夷总门大会,刘巧雯带着大半的白宗新手叛离,玛莲曾十分火大,拉着众人要找刘巧雯算帐,但黄齐和白玄蓝却把这事压了下来,要大家别提此事,看来似乎并不是很怪罪刘巧雯,至于为什么不怪罪,却也没说。 所以这一瞬间,叶玮珊也不知该笑还是该怒,还是装作过去什么都没发生过? 「是巧雯姊!」赖一心却没想这么多,咧开嘴笑说:「妳也没事,真是太好了,当时在欧胡岛怎么没见到妳?」 「我当时在噩尽岛外的舰队上,被冲到远处了。」刘巧雯微笑说:「花了快半个月回到欧胡岛,才听到你们的消息……对了,蓝姊和齐哥呢?这次有来吗?」 「他们俩都很好,这次留守台湾!」赖一心说:「我们没想到这儿已经顺利开辟了,所以我们大部分的人都……」 「一心。」叶玮珊打断了赖一心的话说:「别急着叙旧,大家都等着谈正事呢。」 「对喔,你们谈。」赖一心呵呵一笑,闭上嘴。 「听说你们几位都认识,那就省了介绍的麻烦了。」朱清咳了一声说:「叶宗长、赖先生请来这儿坐吧。」 等叶玮珊和赖一心到了侧面坐下,周光这才开口笑说:「叶宗长来得稍晚了些,我们把前面的讨论,简略地提一下吧,看叶宗长有没有什么意见。」 「总之集权专制是绝不可能的,台湾一直都是民主法治的国家。」一个身材偏瘦、没有眉毛、嘴唇色泽偏黑,乍看有点恐怖的中年女子,正声音尖锐地说。 这女子正是陈淑妃,是「民重党」派来的代表,没有眉毛,是因为她当初把眉毛拔光用画的,但大劫后却找不到画眉用的化妆品,嘴唇也因为当年口红涂太多,已经变了颜色,此时素颜见人,就变成有点恐怖的模样。 不过这时候突然听到她口中说出「集权专制」四个字,叶玮珊不禁有点吃惊,讶异地看着周光和刘巧雯。 「误会、误会。」周光呵呵笑说:「我们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大家都是现代人,都讲究民主,我们只是觉得,眼前大乱初起、百废待举,还不便举行选举之类的活动,暂时由各意见领袖组成议事团体,岂非更有效率?」 「现在莫非不是道武门人把持着噩尽岛的事务?」另一个「人福党」的矮胖光头中年人——丁树豪开口问。 「我们只是为公众服务的民间组织。」周光微笑说:「和残存的美军合作防卫妖怪袭击、搜寻残存的物资……连政府组织都没成立,和台湾相比,这一点我们倒是应该深刻地检讨改进。」 「是啊。」刘巧雯跟着笑说:「我也来自台湾,却没想到台湾不只成立了临时政府,居然已经出现了两个党派,真是太有效率了。」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点刺耳,丁树豪和陈淑妃脸色都有点不好看,陈淑妃正想开口,似乎比较不易动怒的朱清,已经淡淡地说:「这自然得归功于白宗诸位。」 这话一说,周光和刘巧雯对视一眼,似乎也有点不知该如何接话。 这关白宗什么事?叶玮珊微微一愣,突然明白,当时台湾唯一具有和妖怪作战能力的就是白宗一群人,若白宗不让人建立什么临时政府,当然建不起来,朱清这话自然带着点讽刺意味,表示道武门想把持这个权力。 这些大人的世界真是复杂……叶玮珊眉头微微皱起,见两方都不吭声,轻咳了一声插口说:「既然是误会,就先放在一旁,台湾有十余万人将迁来这儿,到时候大家就是一家人了,丁代表和陈代表,似乎是专程来讨论未来政治组织规划的,如果道武门是民间组织,那么这些事情该由谁来处理?」 「十余万?这么多?」周光和刘巧雯对望一眼,似乎都有点意外,一个没有大量变体部队保护的小地方,怎能剩下这么多人? 「听说是因为台湾没出现强大妖怪……这部分叶宗长比较清楚。」朱清望向叶玮珊。 其实叶玮珊也不算很清楚,但这场合下自己却非得当妖怪权威不可,她只好开口说:「是因为四二九大劫之后,台湾有神兽保护。」 「神兽?」周光、刘巧雯又吃一惊,没听说过这种东西。 「不过神兽离开前说过,保护期限只有半年左右,现在已经过了四个月……强大的妖怪随时可能出现。」叶玮珊说:「所以我们得尽快把船上人民安置妥当,返航准备应付变局。」 「难道一点妖怪都没有?」刘巧雯诧异地问。 「一些智识比较低、不懂得害怕的中级灵妖还是会出现。」叶玮珊说:「船队出发之前,已经出现大批狗妖攻击花莲港,如今又过一个月,也许有更强大的妖怪出现也不一定。」 「那你们居然只留下蓝姊和齐哥保护那十几万人?」刘巧雯心念一转说:「啊,你们用妖质创立了台湾的变体部队?」 虽然其实是引仙部队,但也差不多意思,叶玮珊不置可否地说:「总之,台湾人民需要尽快搬来,安置上没问题的话,政府制度之类……都可以以后慢慢商量。」 「这件事情十分重要啊!」陈淑妃大声说:「若这儿被独裁者把持住了,台湾十余万幸存者必须慎重考虑搬迁的事情。」 「不搬来会死耶。」赖一心听到这儿,忍不住诧异地说:「强大的妖怪,引仙部队抵挡不了。」 「真的吗?」陈淑妃怀疑地说:「你们都是道武门人,会不会把妖怪的能力给夸大了?」 叶玮珊眉头一皱,正想说话,丁树豪露出笑脸,慢条斯理地说:「叶宗长,冒昧说一句,神兽也没几个人看过,这事很多人民都半信半疑,我们受到的压力也很大,若有更确实的证据,回去也比较好作说明。」 这两件事情,叶玮珊不是不知有人私下谣传,但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她面说,叶玮珊忍住愠怒,吸了一口气说:「若在台湾,我很难给两位一个好答复。」 两人同时一愣,不明白叶玮珊这话什么意思。 「还好两位来了。」只听叶玮珊接着说:「这儿岛上的难民,应该大多见过在欧胡岛上肆虐的鳄猩妖,那种妖怪就比狗妖强大不少,如果两位代表愿意下去找一般民众问问,就会知道我们有没有夸大了。」 「是啊,当初我们可可山上,千余变体部队都招架不住鳄猩妖的攻击,若非白宗众人出手相助,恐怕最后残存的几万人也都要牺牲了。」周光其实当时并不在场,此时说起来,却仿佛亲眼目睹一般,他笑着说:「若非如此,这些欧胡岛难民,为什么要迁来噩尽岛?」 陈淑妃一怔,看了丁树豪一眼,丁树豪当即笑说:「我们本来就该下船见识一下的。」 「那么,周先生、刘小姐,噩尽岛上有地方安置这趟随船来的两万余人吗?」朱清开口说。 「地方当然有。」周光说:「这港口的地面太狭隘,但东面山区内有不少可以居住的地方……不过我们这儿剩下的资源也不多,大家还是要尽量自食其力才好……」 「还好吃的不用担心。」刘巧雯接着说:「西南面的妖藤功能很多,不但可以食用,而且生长快速、食之不尽,算是不幸中之大幸。」 「有吃的就太好了。」朱清站起说:「就如叶宗长所言,政治的事情,等人民都迁来之后再讨论也不迟。」 「那么两位台湾代表随我来吧?」周光微笑说:「来参观一下我们这儿经营的状况。」 「那就麻烦你了。」陈淑妃露出笑容说。 丁、陈两代表其实也急着想下船探探消息,当即随周光下船,朱清此时也自去安排船只补给、人民下船的事宜,只有刘巧雯刻意留下,似乎想和叶玮珊私下说几句。 这时房中除了叶玮珊、赖一心之外,还有那位印晏哲上尉,他倒是颇识相,见状也不吭声,自动退去,还把门关了起来,刘巧雯见状,微微一笑说:「这人是白宗新收的门徒?挺乖觉的。」 刘巧雯能感受到印晏哲的淡淡妖炁,叶玮珊并不觉得意外,她反而看着刘巧雯说:「巧雯姊,妳也多吸收了妖质?」 「是。」刘巧雯笑容收了起来,看着叶玮珊说:「但是妖质的量实在太缺乏了,我还是因为身为几个少见的发散型专修者,萃取妖质效率比较高,才轮了一些让我吸收,也只是为了要我萃取妖质……玮珊,妳们居然舍得拿妖质建立变体部队?我真是很佩服。」 叶玮珊不便说出仙化之术耗用的妖质极少,沉吟了一下才说:「巧雯姊,妳不想回台湾看看吗?」 「我也没什么亲人在台湾,既然知道蓝姊、齐哥都好,也不需要回去了……」刘巧雯摇了摇头说:「不过诗群和毅折倒是可以问问。」 叶玮珊微微一惊,彭诗群是过去一直追随着刘巧雯的内聚型门人,年纪比玛莲、奇雅等人还要大些,至于陈毅折则是当初由叶玮珊收入白宗的西地高中学生,和沈洛年同届,叶玮珊突然听到这两个名字,终于忍不住说:「他们……」 「只剩下这两个了。」刘巧雯叹了一口气说:「其他人,应该算是我害死的吧?如果跟着你们,不只不会死,现在可能也是传说中的英雄了。」 「这是运气不好啦。」赖一心皱眉说:「巧雯姊别自责。」 「我们也算不上什么英雄。」叶玮珊跟着说。 「还算不上吗?」刘巧雯苦笑说:「不知道多少人旁敲侧击地来问,他们想拜入白宗都找不到门路,我们过去既然是白宗人,怎会退出白宗?又怎会没学到白宗的密传功夫?」 叶玮珊和赖一心一愣,对看一眼,不知该如何回答。 「且不提过去的老宗长,我相信蓝姊对我不会藏私,白宗过去不可能有这种能耐。」刘巧雯望着叶玮珊说:「是传言太过夸大吗?你们八个人怎么能挡得住数千只鳄猩妖的攻击?甚至将之击退、不敢再犯?」 众人能力的提升,除了武技部分是赖一心所增益,其他就几乎都是沈洛年造成的,挡得住强敌,是靠「洛年之镜」提升的炁息,而能在千万妖怪中支持片刻,靠的却是「道咒总纲」的大范围道术,但无论是「洛年之镜」,或者是「道咒总纲」,都不能对外人提起,叶玮珊正迟疑,却听到赖一心干笑说:「其实这是因为我们有洛年之……」 「一心!」叶玮珊忙叱了一声。 「果然和洛年有关?」刘巧雯则是吃了一惊。 「呃……」赖一心一呆,这才想起不能说,但他又转不过来,只好结巴地说:「这个……那个……」 「巧雯姊。」叶玮珊吸一口气说:「这件事情……」 「抱歉,我不该问的……」刘巧雯苦笑说:「我毕竟已经不算白宗中人,当初的我太过短视,还害死了一批白宗新人。」 叶玮珊轻咳了一声说:「舅妈一直要我们别在意这件事,巧雯姊自己也别放在心上了。」 这话虽然看似安慰,但确实是把自己当成外人,刘巧雯听得出来,叶玮珊并不像赖一心这么毫无芥蒂,但这也不意外就是了……她想了想说:「诗群过去一直都跟着我,倒也没什么怨言,但毅折小弟本是你们同学……宗长是否可以考虑让他重回白宗?反正白宗日后也该会继续收徒吧?」 若让陈毅折重回白宗,就会遇到和李翰一样的问题——没有洛年之镜,永远比其他人差一大截。李翰口中说相信自己没藏私,但实际上信与不信也只是一念之间,这样的门徒收多了,只会问题越来越多…… 这段时间一直有人想入白宗,这问题叶玮珊思考已久,此时恰好刘巧雯询问,叶玮珊终于做出决定,她望着刘巧雯说:「巧雯姊,短时间内,白宗不会再收任何人了。」 刘巧雯一怔说:「那这些变体部队……?」 「这些部队……和白宗嫡系还是有点不同。」叶玮珊说:「那是速成的办法,只能支持一段时间。」 竟有速成的办法?这又是什么办法?刘巧雯越听越惊,但看样子一时也问不出来,不如先找那些小官兵抛两个媚眼,说不定问得还快些,刘巧雯心念一转,笑说:「既然如此,你们要不要也下去逛逛?我可以当向导喔。」 「谢谢巧雯姊,但我们还有事情。」叶玮珊微笑说:「我们打算探探后面的高原区。」 「啊,最好别去!」刘巧雯脸色一正说:「不知为什么,崖上似乎有强大妖怪出没。」 「真的吗?」叶玮珊和赖一心都吃了一惊,那儿不是道息最少处?妖怪怎会喜欢那儿? 「我们也不明白原因,近一个月来,有不少人看到穷奇、毕方与一种龙首马身的强大妖兽在高空中翱翔,甚至常常打起来。」刘巧雯说:「虽然对人类似乎没有敌意,但我们若主动接近就难说了。」 「居然有这种事……」叶玮珊忙说:「一心,你先去阻止奇雅,要大家等我到了再决定。」 「好。」赖一心连忙快步往外走。 赖一心离开后,刘巧雯接着说:「那些妖怪,在空中战斗时散出的妖炁十分强大,我们在地面上都能感受到……不过那些妖兽不是每日出现,每隔数日才飞到山崖上方消失,不知道去做什么的。」 「巧雯姊,妳说有种像龙首马身的妖兽……」叶玮珊说:「妳亲眼见过吗?长什么样子?」 「嗯,我看过一次。」刘巧雯说:「深红色的身躯,泛出火焰一般的妖炁,有着一颗不像马的龙形头,非常强悍,毕方和穷奇常常需要联手才能对付他,不过那三只妖兽打完了又并肩齐飞,仿佛嬉闹一般,搞不懂是怎么回事。」 「那马听起来有点像舅妈见过的神兽麟犼……」叶玮珊说:「莫非是……来保护人类的?」 刘巧雯大喜说:「如果这样就太好了。」 叶玮珊一面思索一面说:「不过舅妈说,那神兽言语中似乎并不怎么喜欢人类,只想跟着洛年……难道是他带来的……」 「又是洛年?」刘巧雯又吃一惊,实在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诧异地说:「那脾气古怪的小弟有来吗?」 「没有……」叶玮珊摇了摇头,有点怅然地说:「他和那神兽一起离开了,我们回去时……已经没见到他了。」 「那……那位胡宗宗长,怀真小姐呢?」刘巧雯又问。 「也没见到。」叶玮珊摇摇头,眉头微微皱起。 「玮珊。」刘巧雯目光一转说:「这儿没有外人在,我说句话,妳别生气。」 叶玮珊一怔,抬头望着刘巧雯,只见刘巧雯低声说:「洛年似乎很喜欢妳?怎会离开的?是不是因为妳选择了一心……」 「巧雯姊!」叶玮珊脸上泛起一片带着薄怒的红潮,板着脸说:「别开这种玩笑。」 刘巧雯这方面的经验可丰富了,叶玮珊这一脸心虚的表情怎么瞒得过她,不过这时候逼问下去就伤感情了,刘巧雯一笑说:「我乱猜的,别介意……妳还是快去和他们会合吧,有机会再聊。」 「嗯……谢谢巧雯姊。」叶玮珊确实急着出去,当下别过刘巧雯,快步往外走。 还好刚刚开会并没有花上太久的时间,奇雅等人还在船头,被赖一心拦了下来,众人正讨论着山崖上妖怪的事情,叶玮珊赶至,把刘巧雯之后的言语稍微转述。 玛莲首先拍着船头骂:「那墙头草说的话我才不信!哪有什么妖炁?我上山看看!」 「阿姊,人家不会说这种谎啦。」张志文苦笑说:「若是假的,我们下去随便问问不就拆穿了?」 「唔……」玛莲瞪了张志文一眼说:「你管我!我高兴上去看看不行啊?」 「当然不行。」张志文说:「有强大的妖怪耶,我很怕死的。」 「又没要你上去。」玛莲皱眉说。 「阿姊妳要上去的话,我怎么能不上去?怕也得上啊。」张志文嘻嘻笑说。 「靠!你这赖皮鬼。」玛莲忍不住笑了出来,把张志文一把推开老远。 「如果是保护人类的神兽,最好别去触怒。」黄宗儒开口说:「我有另外一个想法。」 「宗儒,怎么?」叶玮珊问。 「这片妖藤,随着道息的改变,会往东面接近,可能围着山脚,也可能更高。」黄宗儒指着东面河岸外的妖藤说:「人类虽然可往上退,这港口该怎办?」 「港口就没了?」吴配睿问。 「嗯。」黄宗儒说:「但是这港口十分重要,离高原最近的港口就是这儿,东面其他地方都是高耸的断崖,这儿一方面是人类在这片土地的唯一出入口,二来渔盐产品也只能从这儿取得,无论妖藤会不会接近,这儿都得维持住。」 「也就是说,妖藤接近的话,得伐除掉?」赖一心说。 「嗯。」黄宗儒点头。 「这么一来,这区域就少了妖藤的天然屏障,会直接面对西方陆块上的妖怪了。」叶玮珊说。 「对。」黄宗儒说:「所以我觉得我们该往西面探勘,看看妖藤区后面的妖物有多强,说不定人类不需要借着妖藤防御,就可以居住,那就不用限制在这个小区域。」 「去西面吗?我赞成!」赖一心眼睛亮了起来,东面一片光秃秃的山地本来就没什么好看,虽然听说有强大妖怪出没,但太强的反正打不过……要探险当然要去西边才好玩。 「无敌大,干嘛安全的地方不住?」玛莲疑惑地问。 「这高原区只有百公里方圆,大部分都是陡峭的山岭,平地很少。」黄宗儒说:「繁衍数代之后,恐怕会住不下。」 「想到这么远了喔?」玛莲吐吐舌头:「那时候我们都死光了啦,不用管了。」 黄宗儒呵呵一笑说:「就算不管未来的事情,只为了这个港口,也得去探查一下,照怀真姊的说法,几个月内道息还会增加的……阿姊,若没了这港口,又还没开始圈养食用牲畜的话,短时间内恐怕会没肉吃。」 「嘎?」玛莲一惊说:「那非得死守不可!」 「就探探看西面。」叶玮珊做了决定:「看看状况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分组勘查。」 「西面的话,带点引仙部队去如何?」奇雅说。 「好主意!」西面道息的量逐渐增加,他们说不定能帮上忙,也可以知道引仙者到多远处可以仙化,叶玮珊点头,目光一转说:「嗯……添良,你可以请印上尉准备一批人随我们去好吗?二、三十人就好。」 一直没说话,懒懒站在一旁的侯添良,闻声点点头,转身飘去了。 众人都看着侯添良背影,又看看奇雅,每个人都想开口,又似乎不知该怎么说,过了几秒,叶玮珊才说:「添良这件事……唉……」却是说到一半,叶玮珊还是不知该怎么说下去,只好叹了一口气。 「欸。」憋不住的玛莲,突然一把抓着张志文领口说:「那个阿猴还要结屎面多久啊?」 「我哪知道。」张志文苦着脸说:「又不能怪我。」 「不管,你给我处理妥当。」玛莲说:「阿姊看了就满肚子火!」 「呃……」张志文偷偷看了奇雅一眼,嗫嚅说:「妳怎不跟奇雅说?」 「敢顶嘴!」玛莲又施展十字锁喉,让张志文伸出舌头说不出话来。 「玛莲别闹了。」奇雅突然淡淡地说:「我来处理。」 「呃?」玛莲吃惊地说:「妳要怎么处理?」 「那个……奇雅……」张志文喉咙还被锁着,也挣扎着说:「阿猴只是有点死心眼,没有恶意的。」 「我知道。」奇雅说:「你们不用管。」 这下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多说。 却是一个多月前在台湾,张志文和侯添良两人突然开始对玛莲、奇雅大献殷勤,两女避了一段时间,到最后避无可避,分别对张、侯两人翻脸,不过张志文屡败屡战、死缠烂打、毫不泄气,加上玛莲个性粗疏爱闹,往往没法真的拉下脸来,两人这么一路打闹,变成一种相处模式,还不知未来会如何发展。 但奇雅却像身上罩了一层冰罩一般,毫无下手之处,别看侯添良皮肤黝黑,脸皮其实挺薄,奇雅严词拒绝以后,他就不敢再有任何表示,总站得远远地不敢多说,每天都垂头丧气的,似乎人生已经失去乐趣一般,谁劝也没用。 不过这么一来,气氛却变得有点僵,这一个月在船上侯添良一直刻意避开奇雅,此时众人要一起做事,总让人觉得哪儿不对劲。 这时候奇雅却突然说要处理,倒让人十分担心,不知她要怎么办? 不久之后,侯添良飘了回来,对叶玮珊缓缓说:「宗长,印上尉会准备一排三十人去,还说准备去调一艘中型船渡河,要我们先下港口,等他通知。」 「嗯,我们下船吧。」叶玮珊领着众人要走。 「宗长,我和添良稍慢一下,马上下去。」奇雅突然说。 「呃?好。」叶玮珊偷偷一吐舌头,对众人打了个眼色,快步去了。 这么快就要说了?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了想,还是都闭上嘴往下走。 至于侯添良,这时则一脸呆滞地站着,不明白为什么奇雅会突然要把自己留下,他望向奇雅,张开嘴又闭上,又想张开,正没个准的时候,却听奇雅说:「玛莲!还躲?出来!」 「呃。」不远处,蹲在一根捆绳索的大木柱后方,正准备偷听的玛莲,尴尬地钻了出来,她一面往外走,一面干笑挥手说:「我那个……我先下去等妳嘿。」 「快走。」奇雅白了玛莲一眼。 等玛莲也走远了,奇雅这才看着侯添良说:「过来,我们谈谈。」 侯添良走近两步,却又不敢太靠近,呆了呆才说:「奇雅……」 「我上次穿过两天短裤,你看过我的伤疤了。」奇雅说:「不觉得难看?」 侯添良虽然不知道奇雅打算说什么,但听起来就不像坏事,他精神大振,连忙说:「当然,一点也不,那根本看不出来,就和一般皮肤差不多了。」 「不只腿上有,手上和身上都有喔。」奇雅说:「摸起来也不怎么光滑。」 这话意思是自己有那个命去摸吗?侯添良吞了一口口水,那张黑脸涨红的同时,颇有点脑充血,一下子身子有点摇晃,站不大稳。 「怎么了?」奇雅微微皱眉说:「有在听吗?」 「有!」侯添良回过神,立正站好。 「你几岁了?」奇雅说。 「我去年年底就满十八岁了!」侯添良大声说。 「不用这么大声。」奇雅皱眉说:「到今年十月,我就二十二岁了。」 「我十八已经满很久了。」侯添良忙说:「其实我们只差两岁多一点点。」 算术真差,其实是三岁多,不过这也算了……奇雅接着问:「你喜欢我吗?」 侯添良脸更红了,微微点了点头,想想又急着说:「我不想让妳不高兴……所以这段时间才避着妳,并不是……」 「那不重要。」奇雅停了几秒,这才说:「你想做什么?」 这问题没头没脑的,侯添良一呆说:「什么?」 「你想要我和你做什么?」奇雅又说了一次,看侯添良还是呆在那儿,她微微皱眉,顿了顿接着说:「只是想交个女友,又或者只是想找人上床?」 「呃……」侯添良傻了片刻才说:「喜欢的话,什么都会想做吧,但那个……不是重点。」 「你想娶我吗?」奇雅问。 侯添良又是一呆,才十八岁的他,自然没想到这么远的事情,但这不代表他不认真,侯添良当下一咬牙说:「想!」 「神经病。」奇雅瞪了他一眼说:「我们才认识多久?」 又说错了,谁来帮忙给一下标准答案啊……侯添良一面叫苦一面说:「我……我的意思是……」 奇雅沉吟了一下说:「如果你是真心喜欢我的话……」 「我是真心的!」侯添良抢着说:「从很久以前,我每天都……」 「停,不用说这些。」奇雅摇手说:「我不可能当你女友的。」 「呃?」侯添良脸又苦了,那找自己来说半天干什么? 「不过若符合几个条件,未来并不是没有希望。」奇雅说。 侯添良精神大振说:「好,快告诉我。」 奇雅缓缓说:「第一,从今天算起十年之内,志文娶到玛莲。」 「嗄?」侯添良一愣。 「第二,」奇雅不管侯添良的反应,接着说:「而这十年内,你没追求过、交往过任何其他女子。」 「呃?」侯添良瞪大眼睛。 「第三,别让我太讨厌你。」奇雅说:「只要符合这三点,如果你那时还喜欢我,到时就嫁给你。」 「啊?」侯添良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可是不管嫁不嫁,我都不会爱上你。」奇雅脸色一沉说:「这样你也可以接受的话,你就等我十年。」 「这……」侯添良说:「为什么……要这样?」 「不用勉强,也不用作什么承诺。」奇雅说:「十年后,你若是自认符合这三个条件,又还想娶我,就来向我求婚。」 「等……等等。」侯添良平时虽然有点随随便便,这时可是集中全力思索,想想忙说:「其他的条件还有道理,蚊子和阿姊那个……实在不大合理啊,我又帮不上忙?」 「没办法,那就是首要条件。」奇雅微微一笑说:「你可以不答应啊。」 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何况有着一张俏丽小脸的奇雅,本就生得不错,见奇雅这一笑,侯添良不免失魂落魄,迷迷糊糊地说:「好,我答应、我答应,我就等十年。」 「话别说太满。」奇雅说:「你也不准去干扰玛莲他们,这条件更不准对任何人说。」 「我不敢啦。」侯添良傻笑说:「阿姊这么凶。」 「那就这样决定。」奇雅说:「这十年我们就当普通朋友,你对我没有任何责任,随时可以放弃这约定,而如果你想坚持下去,只要别让我越看你越烦就好,比如整天摆个臭脸,或者老说粗话之类的……」 「我会改、我会改……」说着说着,侯添良突然结结巴巴地说:「妳……不会喜欢上别人吗?比如……那个……洛年……」 「不会。」奇雅摇头说:「我不会喜欢上任何其他男人。」 「那……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会愿意嫁给我?」侯添良忍不住问。 「反正我不会爱上别人。」奇雅淡淡地说:「有个人愿意这样爱我,也不嫌弃我不爱他,嫁他也无所谓。」 「十年啊……」侯添良愣愣地说。 「不愿意也没关系。」奇雅转开头,望着船下的众人说:「老实说,这条件很苛刻,我并不相信你能坚持十年。」 「好!」侯添良仿佛下定决心般地说:「我不只十年以后要跟妳求婚,这十年内,我还要让妳爱上我!」 侯添良兴奋地说完,但见奇雅目光瞥了过来,他连忙补充说:「在不惹妳讨厌的前提下努力!」 「随便你了。」奇雅说:「你这一个月老是臭着脸不说话,造成大家的困扰了。」 「呃……」侯添良愣了愣说:「对不起。」 「大家等久了,下去吧。」奇雅转头说。 「这个……」侯添良突然说:「我可以骂最后一次粗话吗?」 奇雅微微一愣,疑惑地说:「骂我吗?」 「当然不是、不敢、不可能。」侯添良连忙摇手。 「那随你。」奇雅说。 「等等我,马上好!」侯添良转身望向船外,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对着外面大喊:「干——你他妈的!老子好爽啊——」 这一喊,盖下了闹哄哄的人声,船上船下连港口的几千人目光都转了过来,看着这个发疯的年轻人。 「你神经病啊?」奇雅吃了一惊。 「老子十年以后就有老婆了啦!」侯添良又嚷。 「你再说就作废了!」奇雅脸终于红了,忍不住顿足说:「我说过,不准告诉任何人!」 「呃,是、是。」侯添良连忙转身说:「从此一字不提。」 「疯子!」奇雅白了侯添良一眼,摇摇头,先一步往长踏板那儿掠去。 但这一眼却让侯添良心中暖呼呼的,当下他一面傻笑,一面紧跟着奇雅的身后掠去。 刚刚侯添良的大喊,虽然也引起了白宗众人的注意力,但是一方面周围十分吵杂;二来相隔又远,除了知道他大吼怪叫之外,倒也听不清内容,只让人更担心了些。 此时两人这么一前一后、前脚后脚地下船,大伙儿的注意力自然都集中了过去,奇雅那没表情的小脸上看不出端倪,但后面那个黑脸大个儿,脸上为什么充满了傻呼呼的笑容? 且不说玛莲忙把奇雅拉开探听,张志文、吴配睿、黄宗儒更早已围上侯添良打探,连叶玮珊都忍不住拉着赖一心走近几步,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侯添良怎么逼就是不说半个字,直到众人逼急了,他才突然拍了张志文肩膀一下,哈哈笑说:「你可得加油啊。」 叫我加油?张志文一愣,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地骂:「你这家伙前几天还像个死人,现在居然臭屁起来了?」 「不、不。」侯添良摇头说:「我可全靠你了。」 「靠我什么?」张志文瞪眼。 「不可说、不可说。」侯添良摇头。 「打什么哑谜啊!阿猴哥。」吴配睿也忍不住笑骂。 「奇雅说不能说。」侯添良板起脸,肃然说:「打死我也不会说的。」 「不行!」「快说!」张志文和吴配睿一起叫了起来,但侯添良仍是只顾傻笑,不肯张口。 莫非这两人真有什么发展?这可稀奇了。叶玮珊目光转向奇雅,却见奇雅仍是那般云淡风轻的模样,轻松应付拿着厚背刀跳脚的玛莲,看起来却又不是那个味道……目光再一转,叶玮珊却见那位上尉连长印晏哲正快步往这儿接近,她暗暗跺了跺脚、叹了一口气,才很煞风景地咳了一声说:「晚点再聊吧,该做事了。」 这下众人只好不甘不愿地放过侯添良,当下随着印晏哲与他选出的引仙部队三十人,登船过河,往西地探险。 第八章 妈妈们 第八章妈妈们 另一面,欧胡岛,檀香山。 市区因为有鳄猩妖盘踞,当时变体部队只敢在外围偷偷摸摸搜索物资,所以市区内物资其实剩下不少,但也因为鳄猩妖的关系,整个市区靠山地的一半,已经被夷为平地,翻出泥土,土面上更已经拔出细芽,变成一片绿地,大大小小的鳄猩妖群,就这么在其中翻滚嬉闹,快乐地度日。 而这地方原来无数的水泥、柏油碎块,已经被堆到另外一半的市区中,还有不少鳄猩妖一面拆房子一面往外推,看样子时日一久之后,恐怕不容易看出这儿曾经是个繁华的大都市。 沈洛年与怀真,领着三个刚变人形的小朋友,飞到了檀香山上空,三小强大的妖炁自然把鳄猩妖群唬得有些紧张,当五人落入那废墟区,鳄猩妖都撤得远远的,不想与他们冲突。 虽说山芷等人还小,真打起来未必是成千上万鳄猩妖的对手,就算是那鳄猩妖王也足以和三小对峙,但年纪稍长、有点智识的鳄猩妖,自然知道三小身后的靠山难惹,能不冲突还是不冲突为妙,正如当年云阳若不是忍无可忍,也不会动手赶跑那时还小的羽青,最后还招惹来了大毕方羽彩,这才欠了怀真一个大人情。 虽说废墟这儿鳄猩妖还没全力破坏,但当时大火漫天,能存留下来的衣服可也不多,翻了好片刻,总算找到了几件,还好三小和怀真不同,并不排斥内着与裤装,听沈洛年说了「正常人类」的穿著方式之后,似乎颇有兴趣,总算愿意照着规矩尝试,让他十分感动。 寻觅的过程中,不只是三小找了衣裤穿上,连怀真和沈洛年都找了几件衣服穿,怀真当然还是以裙装为主,沈洛年则是找了几条裤子,至于上衣,反正那件血饮袍不会脏又不会坏,索性就这么穿着,还省点麻烦。 不久之后,焰丹、山芷、羽霁都穿上了一身新衣服,三人都选择了裤装,据说惯于近身战的她们,觉得长裙碍手碍脚不便动作,而又实在不明白短裙和只穿内裤有什么不同,自然也不喜欢。 这么一来,虽然少了点女人味,反正三小都只是孩子,倒也无妨。 不过过程中有个小麻烦,就是山芷和羽霁想想就打了起来,周围房子到处倒就罢了,衣服也马上破破烂烂,最后还是怀真看不下去,轰雷把两人止住,这才保住了一套衣服。 「好啦!」怀真眼见差不多了,把众人叫齐说:「我教妳们收敛妖炁和仙兽气息的办法。」 「收起来做什么?」焰丹摇头不解地问。 「想去人类村庄玩的话,就得收敛妖炁啊。」怀真笑说:「否则被发现是妖,可就逛不成了。」 「我不想去人类村庄。」焰丹摇头说:「除了洛年很怪之外,都很弱!」 「不想去!」羽霁跟着说:「讨厌人类!」 「学!」又爬到沈洛年肩膀上,抱着他脑袋坐着的山芷嚷:「找……洛年!」 「洛年也住外面。」羽霁嘟嘴说。 洋娃娃般的山芷想了想,摇晃着那一头金发说:「那……不学。」 「妳们还不懂人类世界好玩的地方……不学也罢。」怀真笑了笑说。 沈洛年却有点头疼,这小丫头干嘛老爬到自己头上?他把山芷那双挡着自己眼睛的小手臂拉开几分,没好气地说:「小芷下来,别老挡着我眼睛。」 「我的!」山芷却抱着沈洛年脑袋,那双蓝色的大眼望着怀真说。 「说什么啊?」沈洛年觉得老用道息吓跑山芷似乎残忍了些,但又不好和她比蛮力,正头痛,却见怀真掩嘴笑说:「我懂了。」 「懂什么?」沈洛年问。 「小芷以前每次抱你,我都说她抢我位置。」怀真笑说:「她现在说肩膀以上是她的,我不能抢。」 「我的!」山芷一面点头一面笑着说。 「妳们在菜市场买猪肉吗?」沈洛年皱眉说:「小芷下来,我抱着妳。」 山芷一听,高兴地绕着沈洛年身子爬下,攀到沈洛年胸前,让他抱在怀中,一面紧抱一面喊:「我的!我的!」 「那儿是我的!」怀真抗议:「臭洛年,你最近都不肯抱我!」 「啰嗦。」沈洛年笑说:「别和小孩子抢。」 「什么?你这负心汉!」怀真笑骂说:「小霁去揍洛年,只要没打死都没关系。」 「好!」羽霁喜孜孜地跳了起来。 「吼!」山芷马上对着羽霁大吼。 「都别吵了……」沈洛年叹气说:「小霁,我抱一下就放小芷下去陪妳玩……妳这狐狸也真是的,不是有正事要说吗,还胡闹?」 怀真瞪了沈洛年一眼,这才嘟起嘴放下包裹说:「小鬼们都来选武器,上次我解释过功能了,既然已经变人了,拿拿看哪个趁手,快选好了拿走,剩下的姊姊有用!」 「这些武器不好。」焰丹说:「我们再去找!」 「不行了。」怀真四面望了望,摇摇头说:「道息越来越浓,一些小型宝库的主人都快回来了,小偷不妨做做,杀人夺宝会引来对方亲族报仇,那可没完没了。」 「去大型的!」羽霁眼睛放光说:「上次那种!」 「那种太危险。」怀真摇头说:「上次差点就出不来。」 「洛年!有洛年!」山芷小手胡乱拍着沈洛年脸说。 「喂!小芷别拍!」沈洛年一面挡一面骂。 「这是没错……有洛年在确实容易不少。」怀真笑说:「但是要找到一个新门户,少说也要找个十天半个月,妳们以为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玩这种游戏?」 「一直玩呀!」羽霁理所当然地说。 「一直!」山芷跟着嚷。 怀真正笑着摇头,突然一惊往空中看说:「这么快吗?不可能吧?」 沈洛年跟着往空中看,却看不出所以然来。 「哔?」羽霁突然叫了一声,御炁往西面海上飞去。 山芷看了看,难得主动放开了沈洛年,追着羽霁往空中飞。 过了几秒,一样往空中看的焰丹,也惊噫了一声,跟着飘起外掠。 怀真看了看,啊了一声说:「我懂了。」 「怎么回事?」沈洛年问。 「妈妈们来了……她们发现女儿状况起了大变化,忍不住想挤过来。去助她们一臂之力吧,免得伤了元气。」怀真转头对沈洛年说:「给我一些道息。」 「嗯。」沈洛年现在已经不需要从口部才能放出那种凝结的道息,他伸手探出一部分道息,怀真则聚出妖炁,借玄灵之力,施咒将这团浓稠道息凝聚在两掌之间,跟着往外飘飞,一面说:「你拿着宝物,跟着我来,别离太远,先冒出来的不知道是哪种妖。」 「好。」沈洛年提起那一袋包裹,缓缓飘起,追着怀真往空中飞,不过他妖炁本来就不强,现在大部分都应付着这些宝物的重量,速度就更慢了。 这时三小已经飘出海面,在一处道息凝聚的地方旋绕飞转,一面使用着怀真教导她们的道术凝聚周围的道息,但这办法凝聚的速度十分慢,凝聚的量也不算太大,三小正在发急,却见怀真两手一摊,周围气氛大幅改变,仿佛道息突然浓稠起来。 「别发呆。」怀真轻叱:「围起来!凝结住。」 三小一怔,和怀真分站一角,四人控制着约二十公尺宽的范围,沈洛年这时才缓缓飞至,飘站在怀真身后。 突然间,四人围着的空间一爆,一匹有着龙首的暗红色巨马倏然撕裂空间般地冲出,她身上炽焰滚滚,比当初的焰丹还大上一倍,正是成年麟犼,妖炁果然比焰丹强大不少。 麟犼目光四面一转,透出了惊疑,目光集中在已经化成人形的焰丹身上。 「妈。」焰丹害怕地叫了一声。 「吼!」成年麟犼大吼一声,对着焰丹直扑。 「等等!」怀真轻笑说:「别冲动,不只妳想过来。」 成年麟犼一怔,转身看着怀真,浑身焰光炸起,透出一股提防的气味,缓缓开口说:「九尾天狐?」 「很久没有人这样叫我了。」怀真微微一笑说:「妳就是焰潮吧?别急,让小丹再帮忙一下。」 那叫作焰潮的麟犼微微一怔,瞄了焰丹一眼,焰丹有点害怕地说:「妈,怀真姊姊帮我取了道号,叫焰丹。」 「知道,我有接到仙籍通知。」焰潮四面望了望,突然放出大片妖炁,兜拢了周围的道息,向着那片空间集中,这一下空间再爆,一头怒冲冲的鹤形巨妖、成年毕方突然冲了出来,她腾上了数十公尺,半空中一绕,才刚瞧见焰潮,马上哔了一声,一口蕴含着妖炁的火墙对着焰潮就吐了过去。 焰潮浑身妖炁爆起,跟着张口,一颗巨大火球往外爆,两方妖炁道术在空中相会,轰地一下炸得不远处的众人差点稳不住身子。 但那两只妖兽却似乎谁也不怕谁,正想往前再冲。 这一瞬间,两仙兽之间突然爆出一串青光,轰隆一声电光一炸,逼得两兽往后急飞,惊疑地往旁看,却听怀真皱着眉头说:「妳们毕方个性真是从小到大都改不了耶,有够冒失的,浪费我的老本。」 那成年毕方一呆,看着怀真哔了几声,怀真笑说:「对,我就是怀真,妳女儿在这儿啦,真是的,快来帮忙。」 「妈!」羽霁忙叫。 经怀真一指,这毕方才注意到变成个人类小女孩、正甜笑的羽霁,她惊疑地飘过去,上下看着羽霁,一面哔哔叫个不停。 「姨姨!」山芷突然着急地叫了一声。 「妈,帮忙让馨姨来。」羽霁忙说。 「哔?」成年毕方一怔,看看众人,这才知道大家在做什么,当下她一散妖炁,仿佛刚刚焰潮的动作一般,也聚集了大量道息往这儿涌。 「不够,穷奇体表妖炁太强。」怀真目光一转说:「焰潮小妹,别闲着。」 那成年麟犼焰潮本来还在提防着毕方,见毕方似乎真的不打了,她这才再度凝聚道息帮手,跟着空间又是一裂,一头成年穷奇突然冲了出来,她浑身炁息一爆,猛然仰天狂啸一声,周围狂风随之而卷,三小纷纷往外退,这凝聚道息的圈子霎时散开,而这足有四公尺余的巨型穷奇,狂吼过后,咆哮着露出巨齿四面张望,似乎正要找人算帐。 「又一个冲动的……羽丽!」怀真似乎正叫着那成年毕方:「先挡着这小妹。」 「哔!」成年毕方拦在穷奇和那麟犼之间,一面叫了好几声。 「嗷呜!妈!咪!」山芷跟着叫了一声,小小的身躯向成年穷奇飞去。 成年穷奇头一转,扑过去抱着山芷,两方透出喜气,互相挥手拍打扭咬着,砰砰磅磅声响不断传出,沈洛年看了不禁咋舌,看来山芷拍打啃咬自己时都十分节制,她们母女亲热起来,那股力道可真不小。 突然间,那大穷奇看到了沈洛年,她吃惊地睁大眼睛,向着沈洛年飘来,一面上下嗅着,似乎挺有兴趣的。 「喂!」怀真拉开沈洛年退开,瞪眼说:「妳女儿抢还不够,妳也来?」 「呜?吼?」成年穷奇似乎没有山芷这么冲动,看了看怀真,吼了两声。 「哔、哔哔。」那端叫作羽丽的毕方,突然看着麟犼叫了起来。 「吼!」穷奇目光跟着一转,似乎又想起了生气的事情。 「我不想惹麻烦。」那叫作焰潮的成年麟犼,把焰丹挡在自己身后,一面说:「坚持要打我也奉陪。」 「好了啦,只是误会。」怀真说:「妳们都有女儿在这儿,大家都急,抢着过来也没什么。」 「哔!哔哔!」羽丽似乎还是不大甘愿。 「就算她挤开妳们抢着先来,但要不是她帮忙,妳们俩也过不来啊。」怀真说:「功过相抵了吧,妳们三个的女儿是好朋友耶,妈妈打起来多难看。」 「哔?」羽丽一愣,回头看着羽霁。 「她是小丹的妈妈,不要打。」羽霁凑过来摇头说。 羽丽诧异地低下头,一连串地对羽霁发问,似乎对女儿和麟犼交上朋友觉得有点意外。 另一面,那成年穷奇却已经不管那儿的争执了,正偷偷钻到沈洛年身旁,好奇地用那巨大虎头顶了他两下,山芷则又爬上了沈洛年的肩膀上,对着妈妈嚷:「我的!我的!」 怀真一看忍不住笑骂:「妳们这对母女一样不老实,洛年是我的,都不准抢。」 「九尾天狐。」焰潮见羽丽似乎真的不打了,她这才飘近说:「多谢妳……替这孩子封道号,还教她变化人形,又照顾了她一段时间。」 「她们还不能随意变形。」怀真微笑说:「所以暂时保持着这样练习比较好。」 「我明白了,那么……我们母女告退了。」焰潮转身要走。 「等等。」怀真说:「我答应送她们武器的。」 焰潮目光凝视怀真片刻,缓缓说:「麟犼不要偷来的东西,武器我们自己有,多谢、再会。」跟着她顶起焰丹到自己背后,一扭身,往西方飞去。 「妈?」焰丹一怔,但见自己母亲似乎没打算停下,正越飞越远,她只好急急地回头嚷:「大家再见——」这四个字喊完,母女已经飞出老远。 「啧啧。」怀真回头吐吐舌头说:「麟犼果然脾气古怪、很难伺候。」 这边沈洛年还被那一大一小的穷奇缠着,另一面,羽丽似乎刚问完羽霁,正回头对怀真哔了一串,看那气氛似乎也在道谢。 「不用客气。」怀真微笑说:「我和妳们毕方一族代代相交,这是应该的。」 羽丽恭敬地点了点头,跟着一侧头,对穷奇喊了一声:「哔!」 那成年穷奇却不理会,这时正将脑袋一甩变成龙头,开心地说:「你叫洛年?你只听得懂人话吗?」 「妈咪!洛年!我的!」山芷抱着沈洛年的头,生气地叫。 「好啦。」成年穷奇说:「妈只碰几下,别这么小气。」 沈洛年苦笑中,怀真却扶着脑袋说:「天啊,别又来了。」 「馨姨?」羽霁似乎很诧异,没想到不只山芷喜欢洛年,她娘居然也喜欢? 羽丽摇摇头,把头也变成长形龙首,开口说:「这人有特殊的气息?」 「没错,就是那种人。」怀真摊手说。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羽丽诧异地说:「怀真姊姊为什么和这人类在一起?难道……但我们仙兽族和雄性……」 「不是那种事。」怀真摇头说:「我和洛年在一起,有别的原因。」 长大的仙兽毕竟成熟不少,见怀真似乎不想说明,羽丽也不再多问,只转头喊:「馨姊,别缠了,向怀真姊姊道谢。」 成年穷奇似乎也比较能克制这种吸引力,山馨闻声,一口叼下山芷,扔到自己背后说:「傻女儿,走。」 「不要、我要洛年!」山芷哇哇叫,又扑到沈洛年身上。 「吼!」山馨猛张嘴,那还带着虎形的龙首对着山芷怒吼一声,听到这正牌穷奇虎吼狂啸,沈洛年才知道小山芷的吼声还算稚嫩的,难怪人说虎啸风生,这一声虎啸声震天地,带着周围狂风猛卷,实在让人胆战心惊。 山芷吓得一惊,小嘴一瘪,抱着沈洛年脖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山馨也不是不能体会女儿的感觉,想了想,气呼呼地说:「只能再玩一下子。」这才转头过去向怀真道谢。 两方说了一阵子,和焰潮说的话其实也大同小异,只不过两方家族本和怀真交好,说起话来自然客气亲近许多,过了片刻,羽霁跨坐在自己妈妈身上喊:「小芷,跟妈妈和姨走了。」 山芷摇头说:「不要!」 「欠揍!」山馨瞪眼说:「过来!」 山芷一惊,停了几秒,终于委屈地飘起,落到山馨身上抱着,看样子这当妈妈的似乎常揍女儿,凶起来还真的有效。 山馨和羽丽对着怀真再道谢了一次,这才转身往西飞,远远只听山芷喊了两声「洛年」,很快地这两对母女也消失了踪影。 沈洛年没想到这三个小朋友突然全跑了,才刚看到她们变成人形而已,而且变成人以后都挺可爱的呢……这一瞬间,沈洛年还真有三分舍不得,他想了想才说:「她们也不拿武器?」 「她们拒绝得比较客气。」怀真笑说:「但大概也是怕拿着赃物惹麻烦。」 「我还以为你们妖怪都不介意当小偷呢。」沈洛年说:「原来只有妳是惯犯。」 「我还不是为了盖咒!」怀真瞪眼说:「偷这些东西对我有什么用?」 也对,这个咒誓绑得两人都很难过,若没有这个咒誓,自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也不用担心会连累到怀真,而怀真也可以自己好好地修行,偶尔来吸一口道息就好。不过那样就不能常见到她了……沈洛年看了怀真一眼,点头说:「好吧,既然她们不要,就拿来盖看看。」 「嗯。」怀真说:「回去噩尽岛再试,那儿没人打扰。」怀真接过那包宝物,托着沈洛年往西飞。 「啊,为什么那只大麟犼叫妳九尾天狐?」一面飞行,沈洛年突然想起此事,疑惑地说:「妳尾巴不是九条啊,明明是竹扫把般好大一蓬。」 「什么竹扫把?这么难听!」怀真瞪了一眼才说:「那些是道行渐增之后往后长的毛,因为数量太多、无法计数,而九乃数之极,所以被称作九尾,九尾天狐是一种尊称。」 「九尾狐啊……妲己吗?」沈洛年看了怀真一眼,故意啧啧说:「传说里不是什么好妖怪耶。」 「是你们人类莫名其妙!」怀真瞪眼说:「以前我可是祥瑞仙兽!几千年过去却突然变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什么怪罪名都栽了上来,居然说一堆好色败德耳根软的烂皇帝身旁女人是九尾狐变的,真是胡说八道!九尾天狐哪这么无聊?」 「随便啦。」沈洛年幸灾乐祸地说:「反正妳现在那股喜欲之气也淡了,媚不了人。」 「就算没淡,我也不会乱媚人。」怀真气呼呼地说。 「是、是。」沈洛年笑说:「委屈妳了。」 「一点诚意都没有!你要负责赔偿我,等会儿我要抓抓一小时!」 「这关我屁事?少来!」 「可恶!不讲理!难怪每只穷奇都喜欢你!」 「……」 不久前,白宗众人领着那三十名引仙部队,一路腾越过那大片妖藤区,直到最西端,众人停在妖藤上方,往西面瞭望过去,感应着周围的妖炁。 「这下面到底是植物还是妖怪啊?」提着厚背刀的玛莲,望着下方一大片青绿的短叶草本植物问。 「这么均匀的妖炁……应该是带着妖炁的植物。」叶玮珊沉吟说。 「我下去试试!」还处于兴奋状态的侯添良自告奋勇说。 「等等。」叶玮珊暗暗好笑,这人一个小时前还垂头丧气呢,变化未免太大,男人这种生物有时候还真是单纯……她转头说:「印上尉,这儿可以仙化了吗?」 印晏哲吸了一口气,炁息一聚,身上隐隐泛出鳞片,透出一股不似人类的妖炁,他点头说:「可以了。」 「嗯……」这么说来,这妖藤等于是仙化部队的防守界线,到了妖藤内,仙化部队的战力就会大幅降低……叶玮珊点头说:「我和一心先下去看看状况。」 「宗长,妳不能老跑第一。」奇雅说:「我和……我和添良下去吧。」 「是!」侯添良大喜过望,拔剑出鞘、立正站好。 「嘎?」玛莲诧异地说:「怎么你们两个去?我呢?」 「我会飞,他速度快啊。」奇雅说:「妳留着。」 「那怎不叫蚊子陪妳?」玛莲嘟嘴说。 「那就志文吧。」奇雅懒得多说,对张志文说:「小心点,随我来。」 「好。」张志文对失望的侯添良吐吐舌头,随着奇雅往下掠。 这两人下去,植物的妖炁微微腾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似乎没什么异常,众人松了一口气,一面警戒,一面看着奇雅、张志文两人轻点地面飞腾,这时侯添良忍不住对玛莲苦笑抱怨说:「阿姊,不要这样嘛。」 玛莲虽然很想搞破坏,但真的坏了事,倒也有三分不好意思,只好干笑地说:「好啦、好啦。」 叶玮珊眼看没有异状,当下率领众人往下走,和奇雅会合,黄宗儒弯腰折起一片草叶说:「不知道能不能吃?一代代吃这些食物的话,人类不知会不会渐渐妖化?」 「也许古时候人类体魄和寿命与现代不同,就是因为……」叶玮珊说到一半停住,望了望周围说:「当初噩尽岛上大部分地方,道息该比这儿还重,植物看起来比这儿还……怪异,但散出的妖炁却比这儿少多了,这是怎么回事?」 「也许就是因为变形扩张,蕴含的妖炁才变少的?」黄宗儒回头指指妖藤说:「这类的植物体积大,生长速度快,但是妖炁就弱了。」 「妖炁强弱有差吗?」玛莲无所谓地说:「反正不会攻击人。」 叶玮珊摇头说:「植物散出妖炁太强,这附近若是有妖怪收敛炁息躲着,很难感应……除非是……」 叶玮珊虽然停了下来,但白宗众人都知道叶玮珊后面要说的话——除非具有沈洛年那种灵敏的感应能力,一般人在这弥漫的妖炁中,只要距离稍远,几乎是无法感应其他妖物的存在。 叶玮珊思索了片刻之后说:「这儿我和奇雅的感应能力用途不大,要小心点……一心,你安排一下带队往外走,先往南,看看安全区有多宽,我和印上尉商量一下。」 「好。」赖一心转头看了看,望着印晏哲说:「十个炼鳞?二十个猎行?」 「是。」印晏哲点头说:「因为没有交代,我就自作主张了。」 「我明白了。」赖一心回头嘱咐:「猎行仙化者,五个跟着志文,五个跟着添良,在队伍前两百公尺外交替往前推进,剩下的左十右十,分成两队……」 叶玮珊不去干涉赖一心的分配,回头对印晏哲说:「我刚好想和印上尉讨论几个问题。」 「是,宗长请说。」印晏哲说。 「印上尉别这么客气。」叶玮珊微笑说:「这样大家说话都不方便了。」 「不,宗长身分不同,这是应该的。」印晏哲有点尴尬地说。 叶玮珊也知道,因为自己对他们施术,使他们突然具备强大能力,得以在这妖怪肆虐的世界中自保,只要是正常人,难免会心怀感激,更重要的是,这种引仙之术只能维持几年的效果,想保持这种强度,日后还得继续施术,也难怪他们看到自己都十分恭敬,会有这种效果,也许该感激怀真吧? 叶玮珊摇摇头,不多想此事,低声说:「印上尉,让受术者选择的引仙之法有两种,这两种你应该很清楚……」 「是,『炼鳞』与『猎行』。」印晏哲说:「宗长说过,炼鳞者力大、雄壮、体坚具韧性,猎行者矫健、迅速有爆发力,我当初是选择『炼鳞』。」 「嗯。」叶玮珊说:「其实还有两种……称之为『扬驰』、『千羽』。」 「啊?还有两种?」印晏哲先是吃了一惊,随即说:「啊,我听说过变体者可以修炼爆轻柔凝四诀,还有人说猎行者类似爆诀,炼鳞者类似凝诀……莫非……?」 「不,完全不同。」叶玮珊摇头说:「四诀是借着存想锻炼出不同的炁息性质,引仙四法的差异却是建立在仙化体的不同,你们能力比较没这么极端,但也比较全面。」 「喔……看来传闻果然不准确。」印晏哲笑说:「那么为什么这两种没让大家选呢?」 「因为这两种似乎比较不适合战斗,所以我不敢让大家自选,怕太多人选,最后浪费了。」这时队伍已经在赖一心招呼下往前进,叶玮珊、印晏哲都在黄宗儒的保护范围之内,两人也随着队伍前进,叶玮珊一面点地飘行,一面缓缓说:「但是有时候又似乎用得上,所以我想跟印上尉请教一下,军伍中应该也有这种兵种问题存在,大多是怎么解决的?」 「特殊兵种吗?」印晏哲说:「通常都是先建立了编制数量,然后根据能力、体魄、个性,再配合他的意愿来考量,很少完全让人自由决定的。」 「喔……也就是说,该先订出适当的人数比率啰?」叶玮珊说。 「其实很难拿捏得这么刚好。」印晏哲说:「只能先准备着看状况调配……如果宗长方便告诉我那两种仙化者的性质,也许我可以稍做建议。」 「可以啊。」叶玮珊微微一笑,想了想才说:「『扬驰』,体健、迅速、有耐力,适合远距离奔跑、追踪敌人,不过战斗上力气和爆发力就不如炼鳞和猎行者了。」 「原来如此……」印晏哲说:「那么『千羽』呢?」 「体小骨轻、臂化为翅,可在空中长久翱翔,这连变体者都办不到。」叶玮珊见印晏哲露出羡慕的眼神,摇头说:「但却是四种仙化者中妖炁最弱的,而手既然化为翅,也不便攻击,一般来说,应该只适合侦查。」 「啊……」印晏哲说:「宗长怕太多人选这两种?」 「主要是千羽。」叶玮珊说:「扬驰也就罢了,但想飞的人应该不少,我们如今急需战力,若太多人选千羽,那就麻烦了。」 印晏哲点点头,沉吟说:「小部队侦查、巡逻不用特别编制这种战力,大部队战斗就有需要了,这有点类似传讯兵、侦察兵的工作,现在不像过去,不能以师团为作战单位,反而是连和排比较灵活……我想,每排编制数名『扬驰』,每连编制数名『千羽』,应该就够了,有什么别的条件吗?」 「扬驰还好,千羽最好是体轻、瘦小的人比较合适,变形的副作用比较小……」叶玮珊一笑说:「比如瘦点的女孩子就不错。」 「女孩子啊?」印晏哲有点意外,虽然女军官、女警已经存在很久,但真正的战斗人员,毕竟还是男性居多,所以他一直没想到那方面去。 「也不是一定要女孩子啦,重点是该怎么选人……」叶玮珊说:「比如随船的这批引仙部队,需要的扬驰和千羽,是不是由印上尉自己挑选?还是公开募集比较好?」 「宗长觉得怎么好呢?」印晏哲问。 「我都可以啊。」叶玮珊顿了顿,突然微微皱眉说:「如果要省点争议的话,所有引仙者,应该都要公开招考的……」 印晏哲微微一愣说:「这……」 「啊。」叶玮珊回神笑说:「我不是觉得印上尉的连队不好,只是一直有人传言请托,希望能公开招募,不要私下决定名单,但我问了几次,临时政府也不解释选择的基准,我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宗长,我可没利用什么特别的关系啊。」印晏哲有点慌张地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叶玮珊摇头说:「印上尉别误会。」 印晏哲似乎安心了些,想了想才说:「可能……如果公开招募,军官和部属分别遴选,上下之间的关系就不是这么紧密了,比如台湾最早的临时仙化部队,队员很多人都没受过训,管理上也颇松散,李翰队长也许战斗力比大家都强,但似乎并不很习惯当主管。」 「也有道理……」叶玮珊点头说。 「公开征选一样可以解决这种问题。」前方的黄宗儒听了许久,见两人似乎谈到一个段落,突然插口说:「因为大家战力都差不多,训练的过程中就可以找出适合当初级主管的人了,至于晋升就看资历与未来的表现和战功,大部分军队不都是这样吗?」 「当然。」印晏哲点头说:「这也是办法。」 「至于翰哥……」黄宗儒说:「就要看日后会不会逐渐习惯管理,若实在不行,就别让他管人,像我们一样,专门进行特别任务就好,能不能带人,不能用战斗能力决定。」 「奇雅妳觉得呢?」叶玮珊转头望向奇雅。 奇雅也在这防护圈中,随着众人飘行,见叶玮珊询问,点点头说:「宗儒说得对……不过,宗长想自行招募部队吗?我赞成喔。」 叶玮珊一怔说:「什么?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主意。」印晏哲目光一转,露出喜容说:「宗长干脆自己公开招募、遴选部队,何必听那些人的话?他们也不过是『自称』政府,若宗长愿意出面,引仙部队必全力支持宗长。」 「我也赞成。」黄宗儒说:「干脆别管那些政客,宗长自己出来管好了。」 「你们在说什么啊?」叶玮珊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掩嘴摇头说:「这样岂不是要我……这该怎么说?自立为王吗?好好笑。」 咦……怎么只有自己在笑?叶玮珊四面一望,却见黄宗儒、奇雅、印晏哲都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叶玮珊吃了一惊,笑容收起说:「不可能的!你们别开玩笑。」 第九章 完全仙化 第九章完全仙化 听叶玮珊这么说,奇雅微笑说:「我也觉得妳不会有兴趣。」 「当然。」叶玮珊说:「岂不是累死人?还要整天挨骂,这种事让那些好权贪财的人去做。」 「不过这样人民就很苦。」黄宗儒叹了一口气说:「政治人物没几个好人,老是看他们勾心斗角实在很烦,过去十几年不都这样?不管哪边执政,有哪个选举用的好听口号真正实现过?现在花莲那儿也是啊,为了选票,他们把时间都花在演讲、参加活动、逛街傻笑和沿路打招呼,谁会把时间花在做事上?若有人选上了之后专心做事,后果可能就是下次选不上,久而久之,谁会好好做事?」 叶玮珊和奇雅对望了一眼,都有点讶异,没想到黄宗儒对政治人物有这么多意见,想了想,叶玮珊半开玩笑地说:「那以后宗儒你也去选看看吧?」 「我没那种魅力。」黄宗儒摇摇头说:「这种畸形制度下,想选上不只要会作秀,还得让人看得顺眼。」 「你不难看啊。」叶玮珊笑说:「身材也越来越结实了。」 「不行,我在一群陌生人面前,很容易说不出话。」黄宗儒说。 「真的吗?」叶玮珊吃惊地说:「所以刚认识的时候,你才这么安静?」 「嗯。」黄宗儒点点头苦笑说:「现在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以前除了网络上,我很少跟不认识的人说话。」 原来黄宗儒以前这么胆小喔?叶玮珊诧异地说:「我还以为你只是话少。」 黄宗儒笑着摇摇头,目光转回前方。 叶玮珊反正也是开玩笑,也没说下去,毕竟除了奇雅和玛莲之外,大伙儿都才十八、九岁,讨论从政未免太早了。 印晏哲见叶玮珊似乎没打算继续询问自己,试探地说:「宗长如果没别的事,我去赖先生旁边,看有什么可以做的?」 「太好了。」叶玮珊点头说:「一心如果有不懂的,还请印上尉多指点。」 「不敢当。」印晏哲行了一礼,这才往前奔了出去。 众人又奔出了一段距离,奇雅突然靠近低声说:「宗长。」 「嗯?」叶玮珊转头,顿了顿说:「身旁没外人,叫我名字没关系的。」 奇雅微微摇了摇头,这才说:「妳身怀引仙之法,想永远和政治无关,是不可能的。」 叶玮珊微微一怔,望着奇雅,说不出话来,奇雅目光望了望印晏哲的背影,接着说:「那种人只会越来越多。」 「嗯。」黄宗儒也转头说:「宗长就算不想要有权力,权力也会来到手中,有了权力,就有责任,逃避不是办法。」 「唔……」叶玮珊有点困惑地说:「我不知道……」 「有没有责任我不敢说。」奇雅说:「但至少要先想好,未来打算扮演怎样的角色。」 叶玮珊看着奇雅和黄宗儒,这两人建议的方向虽然不同,但都是好意提醒,事实上她也不是完全没想过这方面的问题,不过这种事情实在太烦人,她偶尔念头转到这儿,都不由自主地逃避,当这是自己胡思乱想,不愿细思,但今日印晏哲的行为,却使得奇雅和黄宗儒都忍不住开口提示。 叶玮珊想了想才说:「奇雅……妳还是学引仙之术吧。」 奇雅一怔,诧异地说:「知道这些,妳还要我学?」 「会的人越多,我的麻烦就越少吧?」叶玮珊笑说:「我相信妳不会用这术法乱来的。」 「算了,别找我麻烦。」奇雅苦笑摇了摇头。 叶玮珊也不是第一次问,她知道奇雅不想造成管理上的问题,见状轻叹一口气,没再多说。 不过叶玮珊却有一件事情没想到,对奇雅来说,叶玮珊也许现在对权力没兴趣,难保未来永远没兴趣,奇雅已获传道咒之术,若还学了这引仙法门,岂不成为叶玮珊唯一的竞争者?她对政治可也没兴趣,若非必要,何必替自己找这种麻烦?当然是不学为上。 众人就这么沿着妖藤西方四、五公里处,一路往南探勘,随着不断往内陆奔,地势渐高,先是一大片丘陵地,一些比较高的树木也在这儿出现,往南直奔出四十多公里、越过几条小溪后,一条数公里宽的河流横亘在一片平原间,似乎是东面某群山脉溪流的汇集之处,这近四十人可没这么容易渡河,众人当下停在河川旁,往上下游和南面的对岸望,一时拿不定主意。 「好像都没妖怪耶。」赖一心四面望着说:「刚刚跑过的地区,就够上百万人住了。」 「既然这样,何必退入山中?」玛莲说:「干脆住到这儿来,看,这么大片草原,可以种田,可以放牧。」 「但是越靠西面越危险。」黄宗儒说:「而且这是另外一条河,和港口那儿不同流域,不易往来。」 「不容易往来?没多远啊?」玛莲诧异地说。 「阿姊,一般人没法跑这么快。」张志文笑说:「而且我们翻山越岭是走直线,普通人绕来绕去会超过百公里远。」 玛莲看了张志文一眼说:「喔……懂了。」 玛莲性子急,脑袋转得却不算快,但又颇富好奇心,常常提出一堆问题,而奇雅话不多,很少细细解释,所以过去她很多事都一头雾水搞不清楚。张志文最近死命地在旁边当解说小弟,倒是让她颇感满意,虽然仍不会给什么好脸色,骂他的次数确实有减少。 「总之知道这附近可以住人。」叶玮珊说:「我们先向着西北方向转回北岸,接着一路往西面走,看跑多远才有妖怪。」 「往西走的话,就要小心啰。」赖一心一面笑,一面指挥着队伍转向,众人当下打点起精神,提高警觉,一路往西面奔去。 一面走众人越觉得周围植物和过去噩尽岛大不相同,虽然大多也是含有妖炁的植物,外型和过去地球上的植物差异却不多,反而很少有妖藤一般的粗大植物。 而这些植物,漫出的妖炁可就比较重了,意思就是不易提早发现妖怪,而经过草原之类的地方还好,若是出现森林,众人可就不免有点紧张,自动把速度放慢下来。 这么忽快忽慢的,只走了五十多公里,眼看即将走出一片山坡森林,进入一个谷地,就在这时候,往前探路的张志文小组,突然往后急急挥手,一面找地方隐身,众人这一瞬间都紧张了起来,纷纷放慢速度,往前方集合。 大伙儿探头望去,见前方山谷中,一条山泉蜿蜒而下,在崖下聚成一个小小的溪谷,几十名年岁不等的大小孩子正在戏水,他们一面欢笑一面彼此互相泼洒着,气氛煞是热闹。 「怎会有一群孩子?」吴配睿吃了一惊。 「看脸,是妖怪。」张志文低声说。 「嘎?」吴配睿惊呼一声,连忙用手掩住了自己的嘴,仔细一看,果然那些孩子表情狰狞,口中都爆出了两条獠牙,不只如此,皮肤黑中带青,也和人类颇有不同。 其实看错吃惊的不只是吴配睿,这时众人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些小孩的嬉闹方式,和一般人类小孩果然颇不相同,远看似乎是玩闹,实际上,这些孩子们分成两边,正激烈地推挤斗殴,不时有人重重摔倒落水,不过也不知道是手下还有留力,还是天生体格强壮,并没有谁真的受了伤,而且看来也颇开心,也许这种推挤,正是这些孩子的玩耍方式。 「这是什么?」玛莲问:「像小孩的妖怪?」 「有点像凿齿,说不定是凿齿的小孩。」张志文眯着眼睛说。 「真的耶,有点像。」玛莲微惊说:「妖怪也会生小孩?没听说过。」 众人面面相觑,其实大家都搞不清楚,但是妖怪看多了,众人慢慢也把妖怪当成一种凶猛的生物而已,就算会生小孩,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嗯……不然怎么能变多?」侯添良没什么把握地说。 「可是看不出男生、女生耶。」吴配睿睁大眼睛诧异地说:「怎么……怎么生啊?」 「无性繁殖也有可能。」黄宗儒说。 「说不定他们男生知道怎么缩起来,所以看不到。」玛莲却笑说。 「阿姊!」吴配睿脸庞发红,低声抗议,连奇雅都瞪了玛莲一眼。 不只吴配睿,叶玮珊也有点儿发窘,她装成没听到这句话,轻咳说:「没想到噩尽岛爆炸之后,居然还有凿齿存活着。」 「说不定爆炸后才来的?」赖一心说。 这也有可能,叶玮珊微微皱眉说:「那会不会更强?」 「不知道……不过爆炸后哪儿都能去,选道息不足的噩尽岛住下,应该不会太强才对。」赖一心目光往下游望说:「下面说不定有个开阔的谷地,可能有一群凿齿住在那儿。」 赖一心说完这话,大家都沉默了,凿齿对一般人来说很恐怖,但对修炼过四诀的变体者来说,已经不难对付,更别提眼前这群人,接下来本该考虑要不要去略作探勘,若敌方人数不多就顺便斩草除根,但看到这些正嬉闹着的小孩,却是谁也说不出这句话来。 而那印晏哲率领的三十名部队,都是这次航程中才承受「引仙之术」的官兵,根本没见过凿齿,自然也不好发表看法,只安静地看着这八个少年男女,不知他们打算怎么做。 叶玮珊看着大家的表情,自然知道众人的想法,她心中也不禁为难,若眼前是牛头人,将来未必会与人类为敌,自然不用急着处理,但凿齿却是一种穷凶极恶的妖怪,见到人就冲上来扑杀,完全不可理喻……这种妖怪本该趁早杀光,否则若繁殖增多后开始攻击人类村庄,那时只要有人牺牲,众人恐怕都会良心不安。 但这是理智上的想法,实际上看着那些小孩,又怎么动得了手? 叶玮珊回望着众人,心中又不禁暗暗生气,为什么都看着自己?为什么这时候谁也不说一句话出来? 但……就算有人提出建议,还是只有自己能做决定啊,既然身为这个团队的领导人,就得承担这个责任,只不过这责任也未免太沉重了…… 叶玮珊正迟疑间,掌心突然一暖,她一怔回神,却见赖一心握住了自己的手,正露出笑容说:「回去吧,以后总有办法的!」 这人就是这样,仿佛天塌下来都没有关系……但看着赖一心,叶玮珊的心情就稳定了下来,她做了决定,点头说:「先去看看村庄的规模。」 赖一心刚刚看得出叶玮珊的迟疑,所以才提出那个建议,但叶玮珊下了其他决定,他也不会反对,当下说:「添良和志文,麻烦你们顺着河谷往下,先找到对方据点,其他猎行部队照刚刚的编制往前探路,大家都小心点。」 张志文和侯添良对望一眼,一起往前飘,两人不用带着那些引仙部队,速度马上提高,只见他俩两三个转折,仿佛一阵轻烟般,很快就消失在森林之中。 赖一心领着众人,一样顺着河谷往下走,走出约半公里远,却见张志文和侯添良突然飘了回来,张志文首先说:「找到了,但是人不多。」 「多少?」赖一心问。 「十几个而已。」侯添良说:「似乎在制作武器、盾牌之类。」 「看规模又不像只有这么少人住。」张志文顿了顿说:「小孩都不只十几个。」 「带我们去看看。」叶玮珊说。 「好。」两人一起点头,转身引路。 十几分钟之后,众人攀上一座山头,远远往下望,见下方河谷突然张开,出现一个平台,上面一大片简陋的木造棚架,围成一个大环,中间空出了个五十公尺宽的空地,十几个成年凿齿正在其中走动,有人拿着石头敲击,有人拿着木棍削磨,果然像是正在制造武器。 「看,可以住很多人吧?」张志文说。 而正如张志文所言,那大片简陋的棚架,就算睡宽一点,也可以睡上几百个人,只不知道其他的人到哪儿去了。 「其他人勒?」玛莲脑海中一出现问题,也不管其他人知不知道,马上就憋不住想问。 「打猎去了吧?」张志文耸肩说:「妖怪也是会肚子饿的,说不定吃更多。」 「喔……」玛莲停了几秒,突然转头说:「臭蚊子,你在骂我吗?」 「没有啦阿姊,天地良心。」张志文笑了出来。 「靠,我真有点饿了。」玛莲倒相信张志文没那个胆,白了他一眼之后不再追究,她摸摸肚子,回头对叶玮珊说:「不想杀就回去吧,一心刚说那些妖藤可以吃,回去试试看好不好吃。」 「静静等就好了,别干涉玮珊做决定。」奇雅对玛莲低声说。 「喔。」玛莲嘟起嘴嘟囔说:「好嘛。」 「没关系的奇雅。」叶玮珊说:「玛莲,我们稍等一下好吗?等其他凿齿回来再走。」 玛莲一愣,张开口想问,想想又闭上嘴,望了望奇雅,见奇雅不理会自己,她心念一转,突然瞪了张志文一眼,给他一个眼色。 张志文一呆,停了几秒,才苦着脸开口说:「等会儿要动手吗?」 「我没打算动手。」叶玮珊自然知道张志文是被逼的,微笑说:「我主要是想更了解凿齿的部族怎么生活,还有这样一个部落到底有多少人……」 叶玮珊顿了顿,望望天空说:「到黄昏时候,若其他凿齿还没回来,我们就撤退……其实这样的村庄该不只一个,也许附近还有。」 「对啊!」侯添良说:「以前凿齿都成千上万的,不只这么少。」 「但对方如果正出外打猎,我们又分散搜索,太容易遇上了。」叶玮珊说:「他们还未必知道东面有人类存在,打草惊蛇反而不妥。」 「对、对,打草惊蛇不妥。」玛莲其实也不大想杀小孩,忙说。 「若他们的人不是太晚回来,我们等等分组侦查……」叶玮珊说:「这次回去得先选几个千羽、扬驰的候选人,以后探查就方便多了。」 「那又是什么?」玛莲讶然问。 「另外两种引仙之术。」叶玮珊说:「战斗力比较不足,但侦查能力较高。」 「就像阿猴和蚊子吗?」玛莲笑说。 「什么!」张志文不敢吭声,侯添良可忍不住抗议说:「阿姊!我们也可以战斗的。」 「真的,尤其添良前阵子在船上练得很勤快。」赖一心也笑说:「当真打起来,不一定会输玛莲喔。」 「对啊!」连赖一心都帮忙挂保证,侯添良可得意了。 「失恋才勤快练功,有什么好臭屁的?」玛莲一面哼一面瞄着侯添良,这家伙现在为什么突然没有失恋的味道了?一定有鬼,总得想办法搞清楚。 侯添良被这么一念,那张黑脸又红了,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来了。」一直往山谷下监视的黄宗儒突然低声说。 众人目光转去,果然看到一群数百名凿齿,正拿着盾矛往山谷内奔行,其中半数以上身后都背着滴着血、带着毛皮的古怪大肉块,也不知道杀了什么生物取得的,众凿齿一面怪呼一面往内奔,里面的凿齿也呼嚷着相迎。 凿齿们围在中央广场,拿着石刀,就这么血淋淋地切肉分食,皮毛的部分则直接割掉丢弃,渴了就到溪畔生饮河水,只不过一阵子,就吃掉了一大半肉块。 又过了几分钟,这场血腥宴会还没结束,那些孩子们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通知了,正一面怪呼一面奔了回来,凿齿也不讲究什么礼仪,孩子们抢了肉块就啃,一面彼此呼喊叫闹奔跑着,场面十分热闹。 「准备离开。」眼看天色渐黑,叶玮珊低声说:「大家记熟自己在这儿的炁息感,以后若发现自己炁息提升到这种程度,就代表凿齿的地区近了。」 「宗长。」印晏哲低声问:「但是这儿,炁息感还是不如外海的时候。」 「对。」叶玮珊说:「凿齿不算强大的妖怪,反而比较喜欢这种道息中等偏低的地区。」 「如果每个人类都引仙的话,那根本不用畏惧这种妖怪了?」印晏哲又问。 「不可能的。」叶玮珊摇头说:「引仙虽然很省妖质,还是需要耗用一部分,想要把全人类都改变,不只要大量妖质,还要找出许多发散者施术……单是培育、寻找发散者这动作,又会耗掉不少妖质。」 「而且更多的人类,其实只希望能不用战斗就快乐生活吧。」黄宗儒淡淡说:「愿意主动战斗的人毕竟不多。」 听到这话,叶玮珊沉默了片刻,这才苦笑说:「宗儒这么说,倒让我想起……当初进入白宗,这方面的预言还没出现,我只以为偶尔抓抓妖怪就好,谁知道……」 「我和奇雅也是啊。」玛莲看着奇雅呵呵笑:「差不多三年多前吧?那时我们还是不良少女。」 「不良少女?」张志文好奇地问。 「别说了。」奇雅瞪了玛莲一眼,玛莲吐吐舌头,嘻嘻一笑,不肯再说。 「我们几个加入前反而已经先弄清楚了。」侯添良见状笑说。 「我也是很清楚的喔。」吴配睿得意地说:「不过差点进不来,还好洛年帮我……」 说到这儿,众人突然都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想起沈洛年和怀真,停了几秒,张志文苦笑开口说:「洛年超狠的,若他在,可能会建议我们把凿齿杀光。」 「不……会吧。」吴配睿口中虽然这么说,但其实也不是很有把握。 「我也觉得不会。」叶玮珊轻侧着头说:「洛年……看着青鳞鲛人的小孩时,眼神就很温柔,他有时候虽然有点……坏脾气,但如果没惹他,他不会随便动手的。」 众人望着叶玮珊,都沉默了下来,过了片刻,奇雅目光一转,开口说:「玮珊,分组?」 叶玮珊回过神来说:「对,一心,麻烦你。」 「好。」赖一心说:「我、玮珊、小睿一队,奇雅、玛莲、宗儒一队,各领十五人,分向南北搜索,志文和添良自己成一个小组,去更西面远处逛一圈,看看还有什么妖怪,我们预计……两个小时以后,回到这儿集合,若有意外,就回港口会合。」 「两小时?」张志文和侯添良对看一眼,有点困扰,没手表怎么看时间? 「要渐渐习惯看日月星辰。」叶玮珊指着天空说:「等月亮走到这个角度,差不多就过了两小时。」 「好难。」玛莲瞪眼说:「我等会儿一定会忘记。」 「玛莲放心,宗儒也会。」叶玮珊微笑说。 玛莲诧异地看了黄宗儒一眼,难得露出几分佩服的表情,黄宗儒倒有点不好意思,只尴尬地笑了笑。 「大家小心点,别被发现……尤其要小心刑天,万一遇到强敌,就往东面道息少的地方逃,可是千万别把妖怪带到村落去了。」叶玮珊目光扫过众人说:「出发。」当下众人分成三组,分别往不同的方向移动远去。 「还是不行!」怀真气呼呼地一把将那堆宝物推散一地说:「你死定了,我也死定了,大家都完蛋了!」 却是刚刚拿着所有宝物一起重新盖咒,还是盖不去那个誓言,怀真本来已经觉得颇有希望,不料还是不行,失望之余忍不住生起气来。 沈洛年站在一旁,不禁有点同情,按照誓言的内容,自己若是死亡,怀真也得陪死,但反过来说,怀真若是有事,自己却似乎不会怎样……虽说誓言内容当初也不是自己拟定的,但还是感觉颇有些不好意思。 而且就算不因意外而死,人类寿命也是有限,虽说自己受了凤凰变体,说不定能活久一点,但这方面到底效果多少,却是谁也不知道。 怀真气了半天,突然白了沈洛年一眼说:「还看!不会安慰我一下喔?」 看她这么生气,这时候大概抱抱抓抓都没用了,沈洛年苦笑说:「不然再去找宝物吧?」 「小型宝库的主人差不多要回来了,不能去,我现在又没力气应付大宝库的陷阱,怎么找?」怀真怒冲冲地说。 这时候说话只会挨骂,沈洛年一摊手,坐在床上不吭声了。 「只好等了。」过了片刻,怀真终于冷静下来,咬唇说:「等大家都回来以后,我去找老朋友问问看有没有办法解决。」 沈洛年这才说:「说不定你老朋友们有好宝物,也可以借用一下。」 「我熟识的妖族,大部分对收集宝物没有兴趣,龙族又小气得要命……」怀真皱眉说:「可恶,息壤又爆光了,不然拿一点来做镜子,可以去找龙族换宝物。」 「岛屿西边不是还有很多吗?」沈洛年说:「妳不是说被人围起来很大片?跟他们情商讨一点点说不定可以?」 「你还没搞懂吗?」怀真瞪了沈洛年一眼说:「既然被包围起来,随着道息逐渐增加,现在该已经充满膨胀的力道,只要开一个洞口,马上就炸光了,然后全部都会变成排斥道息的废土,怎么用?」 「唔……」沈洛年确实没想清楚,但被骂了之后,反而有三分不甘愿,他仔细想了想说:「不对、不对。」 「怎么不对?」怀真说。 「妳看。」沈洛年指点着说:「这儿是道息很少的地方,岛外是普通状态,然后西面边际,有些地方被围了起来,道息比岛外还多……而息壤必须在道息比这儿多,然后比岛外少的地方,才能生长。」 「对啊。」怀真听得迷迷糊糊,皱眉说:「所以呢?」 「因为这儿排斥力道太强,和海面分界线切换得太明显,就没有这种空间。」沈洛年说:「如果一路往西方走呢?应该还有适当的分界线吧?」 「好像有点道理耶。」怀真想想又说:「不对啊,现在道息正不断增加,如果真有那个分界线,应该离这高原没有很远,但是又没看到哪儿突然冒出个不断变大的息壤区,道息的分布也没有不均啊。」 沈洛年这下也想不清楚了,摇头放弃说:「妈的,我不是聪明人,这种事情应该要问玮珊才对。」 怀真倒笑了出来,摇头说:「你别想找理由去见玮珊。」 「谁说我想找她?」沈洛年哼声说:「来让我抱抱,帮妳抓。」 怀真笑着跳到沈洛年腿上,搂着他说:「最近不是都赶我走?难得听你自动说要帮我抓耶。」 沈洛年一面搔抓着怀真的背,一面说:「反正没女人可以抱,将就一下。」 「喂!」怀真笑骂:「这是什么话?」一面舒服地轻咬沈洛年的鼻子。 沈洛年避开,看着怀真的脸说:「我最近好像……」 「怎么?」怀真笑着问。 「没什么。」沈洛年摇摇头,望着怀真眼睛片刻,突然轻轻吻了吻怀真的上唇。 「你不是很讨厌这样吗?」怀真习惯性地伸出舌头舔了舔沈洛年的唇,但沈洛年却低头吮吻着怀真,随着两人的唇舌接触,沈洛年拥抱的力量也渐渐增大了些。 怀真虽然爱舔人,却不习惯这样,她微微仰头避开沈洛年的嘴,正想发问时,突然一惊,推开沈洛年,一蹦跳到屋角,惊慌地看着他。 「怎……怎么?」沈洛年也吃了一惊。 怀真看了沈洛年身体一眼,惊怒地说:「你……你是怎么了?那是干什么?」 沈洛年这才发现自己起了反应,他面红耳赤地说:「我……我不知道。」 「喜欲之气,当初都没法影响你,现在如此淡薄,怎么可能……」怀真一怔说:「难道……不可能啊,怎会这么快?」 沈洛年听不懂怀真在说什么,他抓着自己的头说:「我明知道妳不是人,但最近一直觉得,妳……越来越像个女人,所以才避着妳……但刚刚却忍不住……妈的!怎么会这样?我有毛病吗?」 「没这么简单!」怀真目光一转说:「你看小芷她们呢?」 「就是小孩啊。」沈洛年忍不住瞪眼说:「我没变态到那种程度!」 「小孩?还是妖怪?」怀真问。 有差吗?沈洛年一怔,答不出来。 「所以你才怕小芷变人以后抱着你?」怀真说:「知道她外型还是小朋友,就放心了?」 「我……我不明白……妳的意思。」沈洛年说。 「难道你体内道息增长的速度突然变快了?」怀真问。 「是……是这样没错。」沈洛年说:「我没事就吸一点……」 「你吸外面的道息?」怀真大吃一惊:「之前不是只能吸近距离的妖炁?」 「我想到一心吸收妖质的螺旋内吸方法,试试发觉吸力变大不少,连道息都可以吸一点……」沈洛年说:「我想妳要用的时候也比较不怕不够……」 「这……你这样做多久了?」怀真问。 「上次学会怎么吸以后,我没事就吸啊。」沈洛年说:「这有什么缺点?」 「那不是吸一个月了?」怀真停了几秒,叹了一口气说:「大概你快要完全仙化了。」 「什么?」沈洛年听不懂。 「你的力气应该比前阵子大很多吧?」怀真说:「这就是因为仙化……还听不懂吗?你变妖怪了啦!笨蛋!」 沈洛年早有自己和妖怪差不多的觉悟,听到这倒不意外,但仍问:「那和这有什么关系。」 「你还没想通……」怀真苦笑说:「我以前在你眼中是异类、是妖怪,不会让你动情,现在我们都是仙体,你渐渐把我当成异性……就变这样了。」 沈洛年张大嘴,结结巴巴地说:「不同类……也能……」 「妖仙没有什么种族问题。」怀真闷闷地说:「若两个妖仙都动了情,只要让精气相会,就能让精气结合成孕。」 「不用……做那个吗?」沈洛年说:「那我怎会……」 「当然要……才能精气相会,不同类的妖仙情侣,很多都变为人形才……」怀真突然顿足发怒说:「为什么我要跟你解释这个,可恶!」 「那……不用说了。」沈洛年其实听得也颇尴尬,他叹口气说:「我知道我对妳有反应,不是因为自己不正常就好了……既然妳没兴趣,以后别太靠近我就好,我还不至于忍不住。妈的!我还以为自己变成变态了!」 「不行的!」怀真怒冲冲地说。 「又怎样了啦?」沈洛年失去耐性,皱眉说:「不要抱抱抓抓不就好了?」 怀真摇摇头似乎不想解释,转身踱步,一面不知思考着什么,沈洛年却也有点发闷,一样低着头不吭声。 过了片刻,怀真看了沈洛年一眼说:「欸!」 「啊?」沈洛年抬头。 「我们不能住在一起了。」怀真为难地说:「你……去和一般人住吧。」 「妳不怕我突然死了啊?」沈洛年问。 「你可以别死吗!我还想活啊。」怀真嘟起嘴,气愤地说。 「我没事当然不想死。」沈洛年好笑地说:「要赶我走是无所谓啦,我只是觉得奇怪,妳怎么突然不怕了,难道更担心我会偷袭妳?」 「我不是赶你走啦!」怀真顿足说:「你留在我身边,我们都会死的!」 「为什么?」沈洛年这可不懂了。 「我不想说。」怀真鼓着嘴说。 「好吧。」沈洛年深吸一口气,站起往外走说:「我这就下山。」 「等等啦!」怀真突然嚷了一声。 「又怎么?」沈洛年在门口转回头。 「你这人怎么这么狠心,说走就走?」怀真气呼呼地说。 不管是人是妖,母的都一样麻烦,沈洛年没好气地说:「不是妳叫我走吗?」 「让我说完话嘛。」怀真说:「还有你的衣服。」 也对,下午才找到了几件,扔着可惜,沈洛年过去收拾了几条裤子,塞入一个前阵子找来的大型皮制斜背包,之前被刑天轰爆的就是这种背包,沈洛年还挺喜欢,所以又找了一个来用,至于原先的腰包,则放着打火机之类的小零碎,挂在腰间。 收拾时,怀真一直没说话,沈洛年也不催,直到整理妥当,这才转身看着怀真,等她开口。 怀真见状,迟疑了一下,终于开口,只听她难得柔声说:「我很高兴……你不是因为喜欲之气而喜欢上我,我过去……从没有这种经验。」 「就算没有喜欲之气,妳也是美人啊。」沈洛年苦笑说:「一个美人抱在怀里,产生反应是正常的。」 怀真白了沈洛年一眼嗔说:「你自己心里明白,外貌对你没用的。」 对喔,太久没见到人类,倒忘记这种事了……自己当真喜欢上怀真了?沈洛年凝视着怀真片刻,才叹口气说:「好吧,一定是因为妳整天要我又抱又抓的,害我喜欢上妳了,然后呢?还不是要被妳赶走?」 「你这人好小气喔!」怀真生气地说:「干嘛一直说人家赶你走?我是逼不得已的,我很早以前就跟你说过,我没法和其他人长久在一起。」 好像真的有提过……看来真是有难言之隐,沈洛年那股闷气散了些许,摇头说:「好啦,那妳想说什么?」 怀真说:「既然没法保护你,我就不留在这山上了,我去找找看有没有别的办法解咒……离开这儿我恢复得也会比较快。」 「妳也要走?」沈洛年意外地说:「那怎不叫我一个人住这就好?岂不是挺安全。」 「人类毕竟是群居的生物,让你一个人在这儿也待不久……而且若没有我施障眼法,一个人住在外面反而显眼。」怀真摇头说:「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又要自己别去死吗?沈洛年正想皱眉,却见怀真低声说:「别再用咒誓之术来找我。」 「妈啦。」沈洛年忍不住抱怨:「和我见面有这么可怕吗?」 「那影像显不出活物,我怕你跑到危险的地方去啦!」怀真顿足叫:「想找我,可以用轻疾通知我啊。」 都忘了还有那东西……沈洛年哼哼说:「我去送玮珊他们一只好了。」 怀真瘪起嘴委屈地说:「你就是要激我生气才行吗?」 「好啦,不送、不送。」沈洛年说:「人类很可怜耶,没电话以后,现在通讯一定很不方便。」 「你什么时候开始担心其他人类了?」怀真哼声说:「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送玮珊!想让她随时可以找你!」 沈洛年望了望怀真,忍不住笑说:「妳这种口气,到底是开玩笑还是真在吃醋啊?」 怀真一怔,突然幽幽叹了一口气说:「是有几分真啦,因为我也很喜欢你啊,但……现在还算不上情念,只是一种占有欲,就像小芷一样吧……我……天狐,是不能有伴侣的……」 这样不会很无聊吗?沈洛年摇头说:「好吧……妳以后月圆还会来找我吗?」 「嗯。」怀真点头说:「但我不能久留,取得道息之后马上得走……你别生气喔!不能给我脸色看喔!」 「我当作没认识过妳这狐狸就是了。」沈洛年转头说。 「你这坏蛋!」怀真顿足说:「一定要说难听话吗?」 沈洛年笑说:「所以小芷和她妈才这么喜欢我啊。」 怀真一听,倒忍不住笑了出来,白了沈洛年一眼才说:「拜托你,千万别冒险……就算不是为了我,也为你自己保重。」 「知道了啦。」沈洛年走到门口说:「没有新鲜东西要说我就走了。」 「你记得我轻疾使用的名讳吗?」怀真问。 「怀真天狐……?天狐怀真……?怀真仙狐……?」沈洛年一面说,看怀真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只好尴尬地说:「还是只有怀真两个字?我印象中是四个字啊?」 「『仙狐怀真』才对!」怀真气呼呼地说:「还说喜欢我,根本就不想找我!」 「只差一点就猜到了!」沈洛年一顿笑说:「而且常找妳,忘不了妳怎办?」 怀真一怔,深深看了沈洛年一眼,低下头说:「你走吧。」 「不让我抱最后一次?」沈洛年伸手说。 怀真似乎颇为难,沉吟着没开口。 沈洛年见状,一笑说:「算了啦……妳也要保重啊!再见。」说完转身打开门,往山崖下飘落。 怀真奔出门外,望着沈洛年迅速变小的身影,怔立良久,这才叹了一口气,转身回房。 第十章 你们两个在这唱歌跳舞? 第十章你们两个在这唱歌跳舞? 沈洛年看似干脆,其实一面往下飘,一面正痛骂自己,好端端的起什么色心?现在好了吧?被人赶走了。 沈洛年和怀真相识已经一年,而四个多月前怀真从仙界重返之后,两人更是一直相处在一起,早已经习惯了彼此,说不难过是假的,不过沈洛年个性就是如此,他不是假装坚强,而是他相信这世上没有谁少不了谁,日子总得过下去,只要过一段时间都会没事,哭哭啼啼、拖泥带水只是浪费时间和精力。 所以他也没有沉浸在自责的情绪里面,骂了几句之后,沈洛年看着山下思考,不能直接这么飞到村落里,这时还是大白天呢……他落下一段距离后,转向飘入山中,顺着山势往下,最后才从一片山阴暗影中,落到港口村镇后方,一堆废弃的妖藤木质堆积处落地。 妖藤表皮坚韧,可以当建材、作衣服,内里则柔软可食、营养丰富,但皮和内心之间的似木质组织,虽然坚硬,却结构脆弱,除了当燃料之外,没有太多的用途,这世界又不能燃点大型火堆,所以随着时间过去,这东西剩下不少,一时还没人想到该怎么处理。 沈洛年落地片刻,确定了周围没人,这才往外走,刚踏出废料堆,眼见村子中几个小孩正往这奔,似乎打算过来捡拾燃料,沈洛年也不理会他们,正一面思索一面往内走。 该住哪儿呢?这儿的人都住了有一段时间了,自己突然出现,会不会引人注意?万一有人询问又该如何解释? 但那些孩子接近沈洛年的时候,却纷纷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着沈洛年,沈洛年注意到他们的表情,不禁暗暗吃惊,这儿怎么说也有数万人啊,难道新来的人这么明显吗? 「皆喷尼斯?柴尼斯?」一个夏威夷小男孩歪着头问。 妈的,听不懂啦!这时候也不适合叫妖怪轻疾出来翻译,沈洛年摇摇头要走。 那些孩子们却跟着走,一个小女孩摸了摸沈洛年的袍脚,似乎挺羡慕的,跟着其他几个孩子也开始伸手,似乎对沈洛年衣服这么光鲜亮丽感到好奇。 原来显眼的是这件衣服,沈洛年恍然大悟,这些大小孩子,男的只穿一条破裤子,女的多了件破烂上衣,至于那些用妖藤新制的衣服,一开始纺纱成布的技术、工具都还不成熟,产量很少,自然轮不到小孩穿。 就算大人有衣服穿,现在环境艰困,每天为了生活操劳,大部分人身上都是灰土泥尘,怎么可能像自己一样干净?也难怪这些孩子们感到奇怪,何况当初在欧胡岛和鳄猩妖打架自己就是穿这身,这样大摇大摆走进去岂不是等人发现? 沈洛年想通这一点,连忙胡乱地说:「辜掰、塞油娜娜、吸油类特……」一面加快脚步,又钻回了那片木料堆积处最里面。 那些孩子们看沈洛年转头就跑,当然好奇地追了过来,但他们怎么追得上沈洛年?刚钻到木料堆中,就找不到他的踪影,而已经逃到深处的沈洛年,正快手快脚地把衣服脱下,像过去一般,束成一条宽带绑在左手腕上,这才从另外一个方向绕了出去。 反正这儿天气炎热,不穿上衣的人不少,不至于显眼。而虽说脱下血饮袍少了保护,但待在这种没道息的地方,若还有生命危险,那只能说是天意了。 往外走到港口村子,沈洛年这才发现不对,这是怎么回事?港口这儿为什么突然多了这么多人?大伙儿在忙什么? 继续往港口走,却见几百艘没见过的船只停在港口,许多人正搬着行李下船,还有人大声吆喝着,要众人往山区移动。 听得懂耶!沈洛年可高兴了,凑了过去,随便跟着一群人身旁走,听了几句这才知道,原来这批人是台湾来的……沈洛年四面张望,却没看到半个认识的面孔,也没感觉到熟悉的炁息,不禁又是失望又是安心。 突然他微微一惊,迅速转头,却见不远处一队穿着军服的数百人整齐地站在一起,正不知在做啥。 让自己有异感的就是这群人吗?沈洛年有点讶异地走近两步,确定了并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两百多人身上确实都带着淡淡妖炁,还分成两种……不过无论是哪一种,都和人类的炁息完全不同。 是妖怪吗?不对……能变化成人身的,据说道行挺高,连那三个小鬼都还要靠自己帮忙才能变换,这种强大妖怪想必不多,不至于有两百多个一起来这儿开人类玩笑,这些人不可能是妖怪……妈的,莫非是正牌缚妖派出现了? 沈洛年正想凑近打量,却见一个美艳女子往这群人走近,一面笑着说:「引仙部队吧?现在由哪位帅哥负责呀?我带你们去休息吧。」 啊勒,是那个麻烦大姊刘巧雯!沈洛年一看连忙往回逃,躲回人堆里面,心中一面急转,原来那批是引仙部队,那该是叶玮珊弄出来的?却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来了? 「小弟,嘛是台湾来的吼?」一个身材结实微胖、脸色红润的中年人,随着人潮经过沈洛年身旁时,看他缩着脖子低头往外看,好奇地半国语半台语问了一句。 「嗯。」沈洛年应了一声。 「别傻在这儿。」中年人笑说:「听说山里面帮我们准备了一块空地,每一个人有三乘三的地面,快上去选位。」 「三乘三?」沈洛年说。 「三公尺乘三公尺……就是两坪七啦!」中年人拍了拍沈洛年肩膀说:「我们台湾人还是习惯说坪对吧?说平方公尺,都不知多大块。」 沈洛年点点头,没吭声。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晃?」中年人说:「厝内大人嘞?」 「我一个人。」沈洛年说。 「啊?」中年人一听,认为沈洛年家人都死在四二九大劫之中,笑容收了起来,叹口气说:「这是命啊,没办法……我姓邹,给你介绍我太太和女儿,以后大家就是朋友了,有事尽管说。」 这中年人叫邹朝来,一家三口似乎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每个都又壮又圆还爱笑,三个人手上、背上都是大小背包,似乎带了不少东西,那二十出头的女儿邹彩缎,不只皮肤黝黑、壮硕爽朗,还比沈洛年高半个头,在东方人中是少见的高大女子。 现在的沈洛年不重外表,看着这女子透出的开朗气息倒不觉得讨厌,对三人分别点了点头。 一路往山上走,沈洛年说的话不多,那乐天的一家人倒是说了不少,他们过去似乎是以务农维生,听说这次还带了一些秧种、菜苗过来,打算在这儿耕作,不过当谈到未来没有农药、肥料等化学产品,也没有耕耘机、插秧机、收割机等机械设备,三个人纵然开朗,也免不了担忧起来。 「不知道田地有没有得分……」邹朝来正说:「纯用人工种田,不知道可以种多大的地面?这些苗能不能长?」 「山上不少人在种了,可以问看看。」沈洛年说。 「沈小弟,你怎么知道?」邹朝来诧异地问。 沈洛年顿了顿说:「听说的。」 「嗯,那真得去问看看。」邹朝来不疑有他,想想又说:「沈小弟,我看你体格不错,如果没有打算,和我们作伙种田吧?」 「也好。」沈洛年倒相信自己体力该应付得了。 「难得喔。」邹大嫂声音很高,她呦呵呵地笑说:「现在很少有年轻人愿意种田了。」 「阿母。」邹彩缎笑说:「现在没什么轻松事可以做啦,拢嘛是粗工。」 「对喔,我又忘记了。」邹大嫂又笑了起来。 到了空地处,那是个大约两公里宽、不算太平整的长形山中平台,听说半公里外有条小溪顺着山势蜿蜒而下,以后只要挖一条渠道引水通到这个小村镇,就可以解决用水的问题。 平台上,这时已经很粗略地规划好了空格,还有人立了说明牌,协助着分配,沈洛年随着邹家排队,领了一个木杆,写上自己名字,据说只要拿这木棍插在空格上,就代表有人占了。 邹朝来这批人上来得已经有点晚,只能选到内侧的土地,而外侧已经有些家族开始搬运港口堆放的妖藤片建材,准备盖屋,也有人开始埋锅造饭,尝试着新食物,沈洛年随着邹家,选了一个并排的空地,学着众人一般拿妖藤片盖屋。 邹家人不只和沈洛年接触,很快地也和周围人们打成一片,到了晚餐时间,邹大嫂和她女儿两人煮了两大锅的妖藤汤,叫唤刚认识的左邻右舍一起来吃,当然少不了找上沈洛年,沈洛年也不客气,端了一碗躲在旁边啃,一面在旁看众人大着嗓门、有精神地呼喝笑闹。 这妖藤可食用的部分,外层甘脆多汁、仿佛水果,适合生食,内层松滑绵密、富含淀粉质,煮食较佳,还有人尝试了磨碎作料理,这东西初尝起来有股怪味,但多咬两口习惯之后,倒也没感觉了。 吃饱喝足之后,天色已经昏黑,这时随舰队来的部队士兵,有人上来吆喝着大家下山砍妖藤,因为这些建材和食物,都是先来的人提供的,而现在根本没有所谓的币制,连以物易物的机制都没出来,至少得把众人耗用的量砍还给别人。 用也用了,吃也吃了,砍回来还人也很合理,虽然每个人个性不同,但大难过后,幸存者多少都带点感恩的心,不像过去社会那么功利,此时除妇孺外,大部分男丁都往山下走,连邹彩缎也拿着工具跟着下山,沈洛年当然也是其中之一,而他那个大背包,就交给了邹大嫂一起看管。 下山之后,领队的人,带着众人往西南方沿河走,翻过一块数公里远的丘陵地区后,就到了一片范围不小的妖藤区。 这儿虽然比港口那儿的妖藤区远了些,但是不用过河,搬运起来也比较方便,当下众人纷纷动手,有工具的就负责砍伐,没工具的负责搬运,把切割下一段段的妖藤,用简便的独轮车或几个人合力肩扛,一段段沿河往回送。 沈洛年不惯与人合作,找了个独轮车推送,就这么运了两趟,第三次推着空车返回妖藤区的时候,他突然微微一愣,停下脚步,转头往西面河对岸望了过去。 这时壮硕的邹彩缎和几个壮汉一起扛着一大段妖藤,正大步往北走,望见沈洛年站在路旁发呆,她呵呵笑说:「沈小弟。还没流汗就爱困不行啊!再走个两趟吧。」她却不知道,这点事情想让沈洛年流汗可不容易。 沈洛年回过神说:「喔,好。」继续把推车往南边推,但脚步却不自主地加快了。 再度走到了妖藤区,等待着妖藤的沈洛年,回头望了望东面山崖,心中一面想,不知怀真走了没有……西面那又是怎么回事?是错觉吗?自己的感觉有这么远吗? 可是那股熟悉感,实在让人很安不下心……不过……应该是错觉,那边不该有妖怪。 几次和怀真飞过,这数十公里内都只察觉到不算强大的植物妖炁,而且就算他们真的来了,也不会无端端跑去那儿找妖怪打架吧? 沈洛年又搬上了一大块妖藤上车,转身往北推,心念一转,又暗暗担心,说不定赖一心那热血家伙突然想探险呢?妈的!那些家伙个个都顺着他,一群人发神经病跑去找妖怪也不奇怪……但如果自己跑去,怀真又万一还没走,岂不是又要挨骂了? 也不对啊,如果他们真遇到妖怪,怎么不往东逃呢?这儿道息不足,强大妖怪到了这儿也会衰弱不少,他们就可以靠自己做的镜子打退对方才对,为什么留在那么老远处战斗?应该还是错觉吧?而且人数似乎也不对…… 可是如怀真所说,自己道息量越来越多,身体也……越来越像妖怪了,感应得更远些也未必不合理……难道他们真的……妈的,真的不管吗? 沈洛年就这么一面思索挣扎一面搬运妖藤,额头上还真冒出了汗水。 这时空着手的邹彩缎等一行人,正一面聊天,一面从港口区往南要走回妖藤区,她远远看到沈洛年,正想打招呼,却见沈洛年只低着头望着地面猛推,似乎在烦恼着什么,她正迟疑着该不该开口时,却见沈洛年仿佛火大了一般,突然一把扔开独轮车,跟着他手一甩,仿佛变魔术一般,倏然撒开了一片红云,披在身上。 那是什么?邹彩缎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却见已披上一件红袍的沈洛年,突然转身腾掠,居然就这么点河飞射,快速地往西南方飘。 邹彩缎大吃一惊,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其他一面走一面聊天的人们,纷纷转头看向她,再顺着她的目光往河面望。 就差这两秒的工夫,众人只来得及见到河面上红影一闪,一道身影腾上了妖藤顶端,在下一刹那,那红影已消失不见。 一个多小时前,叶玮珊、奇雅率领的两组探险队,已经回到了解散的地点会合,只剩下张志文、侯添良那个小组还没回返。 两方交换了一下侦查的资讯后,发现在那大片山林附近,果然有不少的凿齿村落,凿齿似乎也是夜间休息的种族,众人搜索的时候天色已黑,凿齿们大部分都已返回村庄,搜索的过程还算颇安全。 粗略估计,这附近山林少说也有近万凿齿,而且众人搜索的范围也只局限于这周围十余公里,更远点有没有更多凿齿,或别的凶猛种族,都很难说。 如果只有近万凿齿的话,威胁还不算太大,就怕凿齿繁殖太快,又随着道息的变化而迁移,到时非得和人类大战不可。 叶玮珊思索着,如果防御工事做起来,只要千余名引仙部队,配合上原有的变体部队,应该就能守住港口和几个上山的道路了。不过这不该是自己烦恼的事情吧?以后不管他们是选举、推举还是抽签,总会有人出来当领导者,到时候自然就会做这些规划,只要自己和舅妈制造出一定数量的引仙者,应该就不用太操心这些事…… 「宗长。」黄宗儒突然低声说。 「怎么?」叶玮珊回过神。 「有点晚了,不大对劲。」黄宗儒说。 出事了吗?叶玮珊吃了一惊,望望天际,果然已经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她迟疑了一下说:「志文……偶尔好像会迟到?」 「是没错,但若叫他干活,不提早结束已经不错了。」黄宗儒说。 似乎真是如此,叶玮珊对赖一心和奇雅轻轻招了招手,一面对黄宗儒说:「他们两个已经是身法最轻快的人了,难道还会出问题?」 「可是他们去探索的是最危险的地方。」黄宗儒说。 奇雅走近,听到后半段,已经知道两人在说什么,她点头说:「我也觉得不对。」 另外玛莲和吴配睿似乎也在担心,都凑了过来,玛莲开口问:「谈那两个迟到混蛋的事情吗?」 「嗯。」奇雅点头示意。 「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叶玮珊看着众人说:「如果当真遇到强大的妖怪……他们会怎办?」 「逃回这和我们会合,让我们帮忙?」奇雅说。 「也可能因为妖怪太强,他们判断大家打不过,想靠速度甩掉妖怪才回来?」赖一心说。 「正常情况下确实如此。」黄宗儒说:「但不管是哪一种,半个小时,应该都已经回来了才对。」 「难道他们受伤了?」叶玮珊暗暗叫糟,若两人当真在这妖怪环伺的地方出事,要到哪儿找去?又怎么还能活下去? 「如果是受伤、失去行动力,那就完了。」黄宗儒说:「但……也许……还有一个可能。」 「什么?」赖一心诧异地问。 「蚊子本就有点好大喜功,阿猴虽然比较沉稳,不过……」黄宗儒看了奇雅一眼,轻咳了一声才说:「今天的情绪似乎也有点亢奋……我怕那两个人会贪功。」 奇雅一听,不禁大皱眉头,那黑脸猴子今天突然亢奋起来自然是因为自己……真是找麻烦!她忍住怒气说:「你意思是……」 「如果他们被强大的妖怪发现,就这么逃回来,八成觉得脸上挂不住。」黄宗儒说:「说不定会想把妖怪引诱到道息不够的地方,利用洛……利用镜子的优势,杀了对方。」 有道理,叶玮珊点头同意黄宗儒的推论。 「他们是往这方向走,一个小时该可以探索这个范围。」黄宗儒在地面上画着线,一面说:「假设他们遇到强大妖怪,不想回这儿,又不能带妖怪往港口的方向,那应该会往东南东的方向,向着高原区奔。」 「不会跑到更南边吗?」叶玮珊也在地上指着问。 「蚊子没这么勤快,也没这么谨慎。」黄宗儒摇头说:「这边差不多了……如果这条路线找不到他们,那就……就有点糟糕了。」 「那就去看看。」叶玮珊说。 「可得小心点。」黄宗儒在地上画出一条弧线说:「从这方向绕过去比较安全。」 「知道了。」叶玮珊说:「一心带队。」 救人如救火,赖一心一转身发出号令,领着队伍向着东南方绕了过去。 绕出不到半小时,叶玮珊和奇雅首先感觉到,前方数公里外有股强大、从没见识过的妖炁正激昂腾动,她俩本来无法感应这么远,这时纯粹是因为对方太过强大才能察觉,两人目光一对,都有点心惊,若那两人真招惹了这么强大的妖怪,真得好好念念他们才是。 叶玮珊指引了方位,赖一心指示着队伍转向,翻过两座丘陵,连众人都感受到那强大妖炁时,却见前方一个小土坡顶,两个人影正在月光下扭着屁股跳舞,一面嘻嘻哈哈地胡乱唱歌,正是侯添良和张志文。 靠!大家急得要死,你们两个在这唱歌跳舞?玛莲忍不住骂了出来:「两个混蛋!」 因为大家都收敛着妖炁,他们也没注意到众人接近,听到这一声才愕然转头,却见大伙儿已经掩到身后山谷,两人这一瞬间,可真是吃了一惊,同时张大嘴巴。 「小心!」叶玮珊和奇雅同时嚷了起来,却是两人同时感觉到山坡另外一面,那股强大妖炁突然爆起,正往上冲。 张、侯同一时间起了反应,一面往下冲,张志文一面大喊:「别过来!快走。」 赖一心看到两人惊慌的表情,突然醒悟,连忙大声说:「快退!」一面带着众人往后奔。 这一瞬间,山顶上突然出现一个数公尺高的巨大人形妖物,追着两人身后冲来。 只不过几秒的工夫,张、侯两人已经闪下山,向着另外一个方向逃,而那妖怪虽然巨大,速度竟不比张、侯两人慢上多少,他先是追着两人,但跑没几步,却突然一转向,向着大队的方向冲来。 这下可糟糕了!张、侯两人同时拔出剑,回身追向那妖怪,但那妖怪本就只比两人慢上一线,两人还没追上,那妖怪已经赶上了队伍末段,手中巨斧一挥,一股庞然妖炁,对着后方一群跑得比较慢的引仙队伍砍了过去。 黄宗儒确实没判断错误,张、侯两人本想把这不小心遇到的大妖怪,带到东边高原区对付,但这妖怪也不笨,追着两人到了这儿,发现道息渐弱、渐感不适,却停下脚步不追了。 两人却也不肯放过这妖怪,见对方想撤退又杀过去骚扰,惹得对方又追了过来,来回了几趟,到最后两方就在这儿耗上,而两人则一面逗引妖怪,一面互相吵着要对方去通知其他人,没想到还没吵出结果,大伙儿却已经寻了过来。 刚刚妖怪发现两人失神,再度冲杀过来,虽然没能得逞,却发现另外有一批速度慢上很多的人类,这下他哪还客气,一转方向,对着这群人直奔。 眼看后面妖炁大盛,锐风撕裂空气冲近,赖一心心知不妙,若不管这一下,带来的三十名引仙部队说不定得死一半,他一个腾身往后,稳稳立下马步,银枪扬起,打算拼命接下这一击。 就在这一瞬间,赖一心左右泛起一片幽紫,倏然在他面前合成一片坚固的炁墙,同时紫光外泛出一片碧波深绿,而在紫光合拢、绿光之前,一团火球已经先一步冲了出去,在数公尺外迎向那片妖炁,轰然炸开。 那股妖炁破开炁弹后,轰入柔刚两道炁墙,在击破绿光后,终于被紫色炁墙挡住,黄宗儒脸上立即一阵惨白,差点承受不住。 却是刚刚那一刹那,每个人都想到了同样的事情,赖一心腾身往后的同时,所有人都跟着转身,大家都知道,赖一心虽适合引力化劲,但若是没有足够腾挪空间,一个人是挡不下来的,当下黄宗儒盾炁外逼,先在赖一心身前布下炁墙,而这时反正也来不及施道术,奇雅马上在紫色炁墙外再补了一层柔劲炁墙,叶玮珊则让那团大炁弹赶在炁墙合拢前冲出,首先和那股妖炁碰撞。 这一下只不过是眨眼之间发生的事情,玛莲和吴配睿这时才绕过两侧,正想冲出去,侯添良和张志文,也在这时奔了回来。 「印上尉你们快跑,越远越好!」叶玮珊大喊这一句,口中开始念咒。 没碰到妖炁的赖一心却愣了愣,他刚刚本已抱着拼死的决心,没想到众人居然同时转身,合力挡下了这一记,这时没时间说感激的话,他深吸一口气,咬牙挥枪往外奔。 这时玛莲和吴配睿刚冲了上去,对方巨斧却马上带着强大妖炁挥来,两人无可奈何下,只好同时往侧面急翻,她们已经知道,当敌人远强过众人的时候,最容易受伤的,除了发散型的叶玮珊和奇雅之外,就是专修爆劲的两人,不过叶玮珊与奇雅有黄宗儒保护,两人可没有,若冒进而受伤,不只连累其他人,也无法成为战力,所以两人都十分小心,不敢随便欺近。 此时张志文和侯添良已经赶到,两把细长剑同时对着妖怪身后乱戳,负责扰乱的任务,但妖怪一转身,巨盾裂空而来,妖炁一样逼得两人只能往后急闪。 这时赖一心已经冲上,他那裹着碧色气焰的长枪,仿佛电闪一般倏然穿出,对着妖怪斧盾之间的空隙直搠,正是数个月前,赖一心领悟的基本武技——只要找出了正确的姿势,进而千锤百炼地钻研练习,久而久之,自能全身炁劲贯通融合,发挥强大的威力。 赖一心想通之后,苦练了四个多月,虽然离登峰造极还远,但这电闪般的平胸一刺,眼前这妖怪还是避之不及,这一枪,倏然戳入对方那比人还粗大的右腿,扎了一个血口。 赖一心枪身急拔的时候,对方巨斧已经挥来,他不敢撄其锋锐,一面后撤,一面聚出柔劲不断地旋枪化力,直退出了五、六公尺,才把这一斧的劲力化散。 这时候妖怪脚底下突然透出一片寒气,在巨大赤足周围凝出一片霜雾,同时他上方也泛出一股汹涌热浪,庞然往下催迫,这一冷一热,正是叶玮珊和奇雅的道咒之术。 妖怪大吼一声,浑身大量妖炁往外爆散,迫使叶玮珊和奇雅施术放出的炎气、冻气无法侵入,而妖怪这一瞬间,也找出了正确的攻击目标,巨斧一转,对着黄宗儒再度轰去。 直到妖怪停顿爆炁防御的这一瞬间,来援的众人终于看清了这巨妖的模样……这手持斧盾的妖怪足有两层楼高,他肩上无头、乳生双目、腹藏巨口,浑身妖炁弥漫……这是……好大一只刑天啊?哪儿冒出来的? 而这一瞬间,黄宗儒也正暗暗叫糟,刚刚合众人之力才破掉了那一道外发妖炁,这一斧头货真价实地直接砍来,自己怎么接得下? 但接不下也得接,黄宗儒两手交错,全身炁息透过盾牌外放,都凝注在炁墙上,并把炁墙凝缩成一公尺宽的厚实圆形气盾,聚在身前。 不只黄宗儒叫糟,每个人都知道不妙,众人的武器、道术同时向着巨型刑天攻击,想迫他转身,但刑天似乎横定了心,他满布妖炁的盾牌急挥,先逼开看来威胁最大的赖一心,浑身妖炁更是往外爆散,不只排拒着奇雅、叶玮珊的道术威力,还逼得侯添良、张志文不敢靠近。 但他毕竟小看了玛莲和吴配睿,两人趁这机会,两把刀上同时爆出红色炽焰,更以爆闪心诀运刀,轰爆声中,倏然破开了刑天的护体妖炁,玛莲这刀砍入左腿,吴配睿大刀砍上右腰,两人炁息同时爆开,将刑天身上炸开两个脸盆大的血口。 这可比赖一心那一枪痛多了,总算这一下让刑天分了神,加上众人合力攻击也耗掉刑天不少妖炁,这一斧头虽然把黄宗儒的炁墙打散,逼得他炁息散尽,往后飞摔,但斧头的威势总算尽数挡下,只被一些残余的妖炁泛入体内,受了一些内伤。 叶玮珊和奇雅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托起黄宗儒往后飞撤,黄宗儒既然无力防御,两人就不能大刺刺地留在地面攻击,得躲远点看状况。 不过刑天却没想到居然会接连受伤,何况这两下痛得紧,他怪叫一声,目光一转,对着刚刚砍他腰的吴配睿杀去。 啊勒?怎么找人家?吴配睿一惊,吓得拖着大刀转身就跑,但跑没两步,她就感觉到对方斧头正挥出一片妖炁,高速冲来,吴配睿身子急伏的同时,绑着的马尾随势扬起,当场被妖炁砍掉后半截,那道锐利的强大妖炁险险从上方擦过,她忙鼓出爆闪身法,往前加速逃窜,头都不敢回。 但对方速度可是只比张、侯两人慢上一线,爆闪的速度虽快,也只能快那一刹那,又不是能连续施用的法门,只见刑天不过几个纵跃,又要再度追上吴配睿。 众人看着这状况,不禁发急,吴配睿这时向着北北东方拼死命直线逃跑,但那儿没其他援军,别人想帮也追不上啊!可是这时叫她转身也等于要她的命,谁也不知该怎办,只好一面叫苦一面死追。 吴配睿连用了两次爆闪,体内炁息震荡累积的反挫力道还没稳定,刑天却已经接近,她一时也没想到自己逃命的方式有误,正吓得快哭了出来,就在她两眼发红的同时,突然一道带着金光的熟悉红影从东北方林中闪出,一瞬间和吴配睿错身而过,正面迎上刑天。 噩尽岛7完 第一章 以身相许也不吃亏 第一章以身相许也不吃亏 十几分钟之前,只有侯添良、张志文两人和刑天对峙纠缠的时候,沈洛年就已经感觉到西南数十公里外,似乎有人类正和一股强大妖炁周旋。 他虽然能大概分辨出种族和妖炁性质,却没办法分辨实际战斗的人是谁,只感觉到有点熟悉,而人类中具有这种炁息量的人实在不多,很容易就推测出是白宗的人遇敌。 为了怀真,他本来不想再干涉,所以继续拿了妖藤,放上独轮车往北运,但是他越想越不对劲,白宗人既然到了西方冒险,怎会只有两人?而那妖怪感觉上十分强大,只有两人又怎能应付? 这么一面推一面想,沈洛年一时想岔,以为白宗大多数人已经伤亡,才会只剩下两人还在和妖怪拼斗,想到这一点,他终于忍不住扔下车往这儿奔,要搞清楚状况。 怎料奔到不远处,却突然发现叶玮珊等一大群人也正在接近,他这才松一口气,放慢了脚步,打算继续隐身,但他也不免好奇,想看看到底是谁和妖怪耗上了?于是钻到战场东北处的林中偷看。 当那巨型刑天出现和众人搏斗时,沈洛年不禁大吃一惊,那不是当初把自己砍成两半的大家伙吗?竟然还在噩尽岛上……这妖怪可不是普通的强大啊,沈洛年不禁替白宗担心。 没想到两个多月没见,白宗众人似乎又进步了不少,不只妖炁比过去提升了些,叶玮珊和奇雅两人施展道咒之术的速度也快了不少,看来大家都没偷懒,自己功夫却几乎都放下了……想到这儿,沈洛年不禁暗暗惭愧。 至于巨型刑天,却似乎并没有当初那么强悍……沈洛年一转念已经明白,这儿的道息浓度远不如当初噩尽岛中央,白宗众人身怀被称作洛年之镜的道息集中器,受到影响较小,刑天受的影响可就大了,消长之间,白宗众人才没在一碰面之下就被击溃。 但似乎还是打不过啊……而且这些笨蛋!居然为了一群不相干、跑得慢的家伙而留下拼命?现在可好了吧,妈的!快完蛋了! 沈洛年一面看一面暗骂,正气得跳脚,却见吴配睿就要糟糕,他终于忍不住拔出金犀匕往外冲,向着刑天迎了过去。 沈洛年这段时间,虽然并没有做什么修炼,却不断吸收外在道息,他本来是想增加体内的存量,方便怀真取用,没想到却使得自己体质逐渐仙化,用一般人类的说法——也就是妖化。 这代表沈洛年现在的力量和反应速度都比过去快上不少,虽然没特别练习,点地急冲的速度,仍有显著的提升。 当然想和这种强大妖怪比力气还是差得老远,沈洛年能快速移动,靠的仍然是那质量消失的古怪能力,推动的力量既然增大,自然更能抵御风阻,速度也跟着快了起来。 面对着巨型刑天,沈洛年不敢掉以轻心,一面冲,一面照着之前练习的方式,侧着身子,藉匕首在前方破空,并以古怪的姿势贴地快行,对他来说,提升速度最大的障碍就是风阻,降低的风阻越多,移动的速度就能越快。 他欺近刑天的瞬间,刑天反应也快,盾牌一推,带着强大妖炁向着沈洛年迫去。 沈洛年还记得上次的教训,自己虽不怕妖炁,可不能和对方武器撞上,他当下点地急闪,滴溜溜地绕着刑天一转,连续几个点地,一面不断改变方向,一面对着刑天身后冲旋。 刑天吃了一惊,连忙转身挥动武器,但沈洛年感到武器接近就闪,发觉有空隙就接近,身子完全不停留,倏进倏退,绕行方向也不固定,就这么忽左忽右地大兜圈子,遇到机会就接近挥刀。 刑天斧头和盾牌到处乱挥,却不断挥空,弥漫的妖炁也完全失去效用,他仿佛和一个绕着他不断高速飞舞的红色幻影作战,摸不到、打不着,却又明明存在,偶尔还会被刺上两下,气得刑天忍不住哇哇大叫,斧盾乱挥,激得周围飞沙走石,狂风乱卷。 沈洛年不怕妖炁,但周围刮起强风,对轻飘飘的他不免有干扰,只好把圈子放大了些,一面继续高速盘旋一面找机会,但想再多戳两下,可就不大容易了。 吴配睿这时已经逃出老远,绕一个大圈子,和白宗等人在北面百余公尺外会合,众人眼看着刑天仿佛疯了一般胡乱挥动武器、旋转身体,而在他身旁,那带着一道金光,仿佛幻影一般的红色身影,是那人吗?不是吧?那人有这么快吗?快到无法看清? 其实沈洛年的速度纵然快,也不至于比侯添良、张志文快,甚至还不如刑天,重点是无论是人是妖、无论用眼睛还是靠感应,都会惯性地自动判断、追踪物体移动轨迹,才能持续观察对方的行动,当无预警的转折速度过快,无法藉移动轨迹判断的时候,无论是眼睛还是大脑,都追不上这样的改变,也就看不清对方的动作了,反而有点像许多淡淡的幻影,同时在不同地方出现,而这样的战斗技术,也只有在仿佛没有质量的沈洛年身上才能展现,刑天当然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众人和吴配睿会合之后,愣愣地站在远处,根本不敢靠近,只看着刑天以夸张的高速,胡乱挥动着巨大的斧、盾,那周围弥漫激散的强烈妖炁,更是让人凛然生惧……而能无惧妖炁、在那种距离内和刑天对战的红影,为什么竟然没有炁息? 大伙儿看了几秒,每个人脑袋里面都是问号,惊魂未定的吴配睿,首先迟疑地说:「那是……洛年吗?」 「……不会吧?」玛莲愕然说。 「没炁息耶,是他吧?」赖一心说。 「这……可能吗?」叶玮珊迟疑地问。 「是他。」奇雅突然说:「很像是凯布利的妖炁。」 叶玮珊一怔,果然感觉到在刑天强烈狂猛的妖炁之中,偶尔会冒出一丝淡淡的微弱妖炁流转,若不仔细观察,很难察觉。 「不管是不是,先往东逃。」受了伤的黄宗儒,挣扎着开口说:「我们帮不上忙。」 这话提醒了众人,若刑天突然又冲了过来,大伙儿可会有点麻烦,但若那真是沈洛年,就这么扔下他不管吗?众人面面相觑时,赖一心扬枪说:「你们快退,我去帮忙,我和洛年联手,有机会打赢的。」 「我也留下!」侯添良喊:「那家伙打不到我。」 「呃?」张志文一呆,这样自己是不是也该留下?他尴尬地说:「那我也……」 「你们俩根本靠不上去,留个屁!」玛莲骂:「我留下好了,还可以砍上两刀,玮珊、奇雅带无敌大先退。」 「都别留。」叶玮珊一抓赖一心的手说:「撤退!我们撤了洛年自然会撤,你留下他反而走不了,我们和这妖怪又没仇,不需要在这儿拼命,打赢干嘛?」 「洛年真会撤吗?」赖一心怔忡地问。 「当然!」叶玮珊顿足焦急地说:「他又不像你这么喜欢打架,快,别害了他。」 赖一心一怔,看了叶玮珊一眼才点头说:「好吧。」 当下众人往东急奔,向着高原区移动,和已经撤退到两公里外一处山头的引仙部队会合。 战斗中的沈洛年,自然听不到这儿的对话,但他确实期待众人撤退,这巨型刑天的战斗力实在太过惊人,就算打不到自己,但自己拿着这把小匕首,除了在对方小腿上戳几个小口子之外,也没法当真伤了对方,这么缠战下去,不耐久战的自己恐怕脑袋会先受不了,万一不小心挨了一下,未必会有上次的好运气,有怀真来救命。 而且怀真这时还没出现,看来已经离开了,当自己受伤使她产生感应时,恐怕也来不及赶来,只会把她一起害死,想到这儿,沈洛年更是小心谨慎,不敢贸然接近。 直到众人开始撤退,沈洛年终于稍微安心,等他们走远,就轮自己开溜,只要记得别跑直线,就不会像上次一样挨斧头。 他如意算盘打到一半,却突然觉得有些古怪,刑天似乎正在变形,那巨大的身躯正缓缓缩小,同时动作也越来越快,而对方的斧盾上泛出的妖炁虽然无效,但随着速度渐快,巨斧高速挥动下逼出的锐利风劲,却也不易抵挡,当下沈洛年被逼得越绕越大圈,闪避越来越吃力。 沈洛年暗暗心惊,想到怀真曾提过,强大的妖怪会针对敌人而改变体型,怀真过去多以巨型模样应敌,是因为敌人如果太弱,这样比较省力,换个角度说,若是遇到速度快又强大的敌手时,借着体积变小提高速度应战恐怕是一种常态。 妈的,这家伙还能变更强吗?现在已经打不过了……沈洛年眼看自己被逼得越来越远,相对的,对方攻势也越来越凌厉,既然白宗等人已经远去,沈洛年不再恋战,倏然转身往东,一面改换着方位一面急速奔逃。 沈洛年一逃,刑天自然狂追,两方这么一追一逃了数百公尺,刑天发现这红袍人移动速度虽不比自己快,但左扭右闪到处换位,就是打不到他,而随着道息渐弱,对方速度却似乎完全没有改变,本来不断缩短的距离,正被逐渐拉开,再追下去说不定反而吃亏……刑天想想不对,终于停下了脚步,转头往回奔。 沈洛年发现对方不追,终于松了一口气,若这场战役在道息浓重些的地方打,说不定自己早已经被砍死了,那两个家伙到底是怎么招惹到这怪物的?沈洛年瞪了远远山头上的众人一眼,想了片刻,他轻叹一口气,转过方向,往港口那儿飞掠离开。 别说沈洛年心中暗骂,那端众人眼见战局结束,也同时放松下来,玛莲一转身,举起套着鞘的厚背刀,用侧面敲打着张志文和侯添良脑袋,一面骂:「你们两个浑蛋搞屁啊!差点把大家都害死!」 「对啊!吓死我了!还害宗儒也受伤了!还有我的头发!你们怎么赔?」吴配睿刚刚可真是差点没命,红着眼睛顿足大骂。 「你们别找来不就没事了。」抱头挨揍的张志文嘟囔着说。 「还敢顶嘴!」玛莲又是一刀背,打得张志文缩起脖子叫苦。 「志文、添良。」叶玮珊沉着脸说:「我们会担心你们啊,难道你们觉得,大家不会在乎你们两个出事?」 张志文无言以对,只好推了侯添良一把说:「都是阿猴不肯去报讯!」 「臭蚊子你怎么不去。」侯添良回推了一把。 「各打五十大板!」玛莲继续敲,一面骂:「连猜拳决定都不会吗?想逞英雄!阿姊揍死你们两个!」 两人只好认分,苦着脸挨揍。 「洛年怎不过来?」赖一心突然诧异地说。 玛莲、吴配睿一怔,跟着转头,果然看到那道红影直往东北方奔去,很快就隐入了山林之间,似乎并不打算来这儿和众人会合。 「洛年生气了吗?」吴配睿迟疑地说。 「都是你们两个!看,气跑洛年了!」玛莲又忍不住回头扁人。 两人又挨了好几下,张志文抱着头不敢吭声,侯添良却忍不住抗议说:「阿姊,洛年本来就很久没找我们了。」 玛莲一怔停下手,抓抓头说:「洛年在搞什么啊?谁得罪他了吗?」 「也没看到怀真姊。」奇雅低声说:「这可怪了。」 确实很奇怪,众人都感觉得出来,怀真十分保护沈洛年,如果也在附近,怎么可能让他自己一个人和刑天周旋? 吴配睿突然一惊说:「他们吵架分开了吗?」 「姊弟有什么好吵架分开?」侯添良皱眉说。 但他这一说,却发现每个人都望着他,过了片刻,玛莲摇摇头说:「这阿猴好像比我还笨。」 「啊?」侯添良望向张志文,愣愣地问:「什么意思?」 张志文干笑一声说:「他们两个……好像……不大像姊弟。」 侯添良一愣,看着众人表情,这才发现似乎每个人都知道这件事情,他诧异地说:「怎么没人跟我说?」 「我是猜的……你看过姊弟戴对戒吗?」张志文疑惑地看着众人说:「不过怎么大家好像都知道?你们确定吗?」 「我也是猜的。」吴配睿忙说:「怀真姊跟洛年说话总是笑咪咪的又爱撒娇,姊弟哪会这样?可是无敌大都叫我不要提。」 黄宗儒休养片刻,已经迫出了侵体妖炁,他摇头说:「我想这是人家私事,不该干涉。」 其实除了叶玮珊、奇雅、赖一心看过两人的亲昵动作之外,其他人大多都是猜测,但这件事情毕竟有点怪异,加上是别人的私事,众人也不好讨论,当初黄宗儒就为此事才和吴配睿起了争执。 本来玛莲也不清楚此事,但前阵子在船上闲着没事,她扯着奇雅询问对洛年的感觉,奇雅不慎露出口风,才让她知道此事,还让她大吃一惊。 叶玮珊此时不免替沈洛年担心,她望着港口那方位,幽幽地说:「他们确实不是姊弟。」 「玮……宗长知道喔?」玛莲一怔。 「嗯,很早就知道了。」叶玮珊说:「但他们不想说,我也就不提。」 「他们两个闹分手吗?难怪洛年伤心得不来找我们。」玛莲拍手说:「他应该也在港口,我们去找他,阿姊来安慰他一下!」 「阿姊妳要怎么安慰啊?」张志文忍不住说。 玛莲瞪了张志文一眼说:「要你管?」 「我也被妳打得很伤心难过耶。」张志文苦着脸说:「都不安慰一下。」 「去你的,你是活该!」玛莲笑说:「轮不到你啰嗦,阿猴倒要小心点。」 「啥?」侯添良愕然问。 「奇雅说过不讨厌洛年耶,洛年似乎对奇雅也有好感。」玛莲抱着奇雅肩膀笑说:「现在可以趁虚而入了。」 「又乱讲。」奇雅没好气地说。 「啊?」侯添良哇哇叫说:「阿姊妳怎么开始支持洛年了?」 「靠,被他救这么多次,以身相许也不吃亏了,洛年刚刚单挑那只刑天耶!这种男人去哪儿找?」玛莲手托着脸颊,很不专业地假作娇羞说:「可惜洛年对阿姊没兴趣。」 张志文和侯添良正一脸苦相的时候,奇雅却沉下脸说:「妳就是爱说这种胡话,这两个今天才干这种逞英雄的蠢事。」 「呃……」玛莲一怔,瞄了张志文一眼,想想放下手,没劲地说:「好啦、好啦、好啦,以后不说了!」 「没关系,我也要变强。」张志文听到这话反而提起劲,转头说:「一心,我要开始特训!」 「每次都第一个叫累还好意思说?」玛莲哼声说。 「以后不会了!」张志文故意板起脸,一脸认真地说:「为了阿姊,我会变强的。」 「我为了……咳……我也会变强!」侯添良偷瞄了奇雅一眼,跟着说。 「好!大家一起加油苦练。」赖一心热血不落人后,跟着嚷。 张志文目光一转,望着低着头的黄宗儒说:「无敌大怎么了?一起加油啊!你平常最努力了,今天是意外啦。」 「对啊,别难过,不过倒坦而已,又没灭团。」侯添良跟着干笑安慰说:「今天的妖怪太强……拍谢啦,我和蚊子引错怪了。」 黄宗儒苦笑了笑,摇了摇头才说:「练习是好事……但在炁墙防守上,靠练习能增益的部分不多,现在妖质已越来越难吸收,这样下去没法进步……宗长,让我试试炼鳞引仙吧。」 这念头几乎每个人都想过,但因为福祸难测,叶玮珊和赖一心商量许久,一直不敢让人测试,这方面的事,叶玮珊和赖一心基本上都会把相关的讨论和思路对众人说明清楚,也很少有人提出不同的看法,此时黄宗儒一开口,众人都愣住了,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也说不出话来。 「宗儒。」叶玮珊迟疑了一下说:「风险太大了,今日这特大号的刑天……算是特例吧?以后别跑太远,该不会遇上的。」 「万一以后港口那儿的道息浓度,变得和这儿差不多呢?」黄宗儒说:「到时才引仙,恐怕来不及了。」 「我明白你说的,但万一失败呢?」叶玮珊说。 「这牵涉的是所有人类的未来,总要有人自愿试验。」黄宗儒苦笑说:「如果宗长愿意另外找自愿者,我当然可以等结果。」 「那当然找别人啦!」玛莲对自己人和外人的态度大不相同,忙说:「那个谁……李翰不是想要吗?让他先试试。」 「玛莲!」叶玮珊轻顿足说:「不能这样的。」 黄宗儒看来并未死心,只是似乎不想在众人面前和叶玮珊争执,所以暂时也不说话了。 「我们去找洛年。」奇雅突然说:「请他找怀真姊问清楚,这样比较安全。」 「万一……」叶玮珊有点为难地说:「他俩真的吵架了呢?说不定洛年找不到怀真姊。」 眼见叶玮珊还在迟疑,赖一心笑说:「就算不为了找怀真姊,我们也该找洛年道谢啊。」 叶玮珊一呆,这才发现,当猜测沈洛年可能和怀真分手之后,自己竟有点不敢去见他……自己是怎么了?叶玮珊摇摇头甩掉胡思乱想,开口说:「对,我们回去找洛年。」 刚刚那一战敌人实在恐怖,随便被挥到一下就得毙命,所以沈洛年战斗时一点都不敢保留,能力全开,相对的,战斗一结束,脑袋马上感觉到一阵剧痛,总算时间不太久,还在可忍受的范围内。 远离了赖一心等人后,沈洛年在妖藤区外躺下闭眼休息了一阵子,直到自己的头疼消失,这才脱下血饮袍,飘身过河。 回到了离开的地方,他却没看到被自己扔下的独轮车,沈洛年想了想,也不管这么多,回头往南走,继续搬妖藤。 沈洛年离开时间不长,加上没什么人认得他,也没人注意到他离开过,随着队伍又运了几趟,直到有人呼喊着够了,沈洛年和众人这才收拾工具,绕过港口南侧的山脚入口,往新建立的家园返回。 虽然说是家园,不过别说四面围墙,大部分连屋顶都还没盖起来,许多人只不过简单地架起四角的柱子,上方钉上几排妖藤片,勉强可以挡个雨就算数,至于四面墙壁,有的人会挂上几片布帘,比如隔壁有女眷的邹家就是如此,但更多的就这么空荡荡地任人参观。 经过刚刚的操劳,还有体力的人不多,大家都在休息。沈洛年刚刚累的只有脑袋,体力反而充沛得很,于是也不休息,就这么拿着干燥压平的妖藤片,慢慢地把屋顶铺了起来。 这种木工活计,沈洛年当然一点技术都没有,但胡搞瞎搞后,勉勉强强也像个样子,毕竟在高原上已经盖过一次,总有一点经验。 当整个屋顶斜篷,一片叠一片地搭妥之后,沈洛年翻身躺在屋顶上,遥望着自己过去一个月居住的那个断崖,想着和怀真相处的点滴,不禁叹了一口气。 「沈小弟?」下面传来隔壁邹彩缎的声音。 沈洛年往下探头说:「邹姊?」 「你背包忘了拿。」邹彩缎提着沈洛年交给邹大嫂保管的斜背包说。 这爽朗大姊的神色,怎么多了股好奇、猜疑和同情?沈洛年倒没想到自己的行迹被人看见,只说:「扔里面吧,只是些裤子。」 「再过不久,过去的裤子说不定也会变得很珍贵。」邹彩缎放下背包,仰头说:「可以谈一下吗?」 沈洛年落下地面说:「什么事?」 邹彩缎压低声音说:「你是道武门……何宗的吗?」 呃?沈洛年呆了呆说:「什……什么?」 「别紧张,我没跟别人说。」邹彩缎说。 沈洛年顿了顿才说:「我不是。」 「我看到你飞过河,不是道武门人的话,难道你是妖怪?」邹彩缎笑说:「你扔下的独轮车,是我推走的。」 居然被看到了……?这该怎么解释?沈洛年愣了愣才说:「那……谢谢。」 「你是不是因为太年轻,所以当初没跟着何宗的人离开台湾?」邹彩缎拍了拍沈洛年肩膀说:「你别怕,当初虽然大家被政府洗脑,每个人都骂何宗,但现在很多人都认为何宗才是对的,人类应该和妖怪合作,根本不该对抗,现在变成这样,都是其他道武门的错,尤其是李宗。」 「呃……」 「我当初就这样觉得了喔。」邹彩缎得意地说:「不过我爸脑袋还转不过来,很相信白宗,你是何宗人的事情,不能给他知道。」 沈洛年不知该怎么回答,索性不说话,不过他倒是突然想起,当初自己回台湾前,何宗人和一群共联的人都还在欧胡岛,却不知后来怎么了? 「我们船队出发前,就听说有何宗人回去了。」邹彩缎说:「没跟你联络吗?」 他们果然也回台湾了?沈洛年摇头说:「没有。」 「现在花莲那边还太乱,不容易找人。」邹彩缎说:「据说何宗的人建议大家留在台湾,别搬来这儿,你没听说吗?怎么也来了?」 是这样吗?沈洛年微微一呆,留在台湾岂不是找死?他望着邹彩缎说:「那妳呢?怎么来了?」 「我爸妈要来啊。」邹彩缎皱眉说:「我也没办法。」 「嗯……」沈洛年顿了顿说:「我觉得这边比较安全。」 邹彩缎见眼前的「何宗人」说法不同,似乎有点困惑,歪着头想了想说:「难道传闻是假的?」 「妳听到的,是怎么说?」沈洛年问。 「听说道息少的地方,虽然妖怪少,但是不久之后,对人类十分不友善的某些妖怪,就会和人类起冲突……」邹彩缎想了想接着说:「好像是……因为那种妖怪也比较习惯待在道息少的地方,所以从古时候,他们就一直把人类当敌人,常和人类战斗。」 是说凿齿吗?确实凿齿虽然不能没有道息,却常常盘据着道息少的地方……沈洛年思考了一下说:「那留在台湾,万一出现其他强大妖怪呢?」 「听说一开始,会有些比较笨的妖怪出现,比如狗妖就是,但只要应付过去,一段时间之后,该会有强大而友善的妖仙、妖神出现,只要和对方结交,自然会协助保护人类,其他妖怪也会不敢侵犯,就不用这么辛苦搬来搬去。」 比如牛首妖那种吗?还是龙族?如果真会这样,怀真为什么没说?而且上次她似乎提到敖家也搬来噩尽岛了,还是有其他的妖仙? 「既然你都不知道,大概只是传说……」邹彩缎皱皱眉说:「我问你啊,那些什么引仙部队,根本都是把人变妖怪吧?」 「我也不清楚那办法。」沈洛年说。 「果然有问题。」邹彩缎说:「白宗自己不变形,却把别人给变形,怎么看都不对劲。」 「那些引仙部队会变形?」沈洛年倒不知道此事,刚刚远远地看,也没看清楚。 「你都没看过吗?」邹彩缎说:「一种像野兽、一种像蛇,很恶心,还说叫引仙部队……有人说那其实叫作『入妖』,根本就是变妖怪。」 这大姊人感觉不错,为什么对白宗似乎挺仇视的?不过沈洛年没兴趣了解邹彩缎,也懒得帮白宗解释,点点头说:「不喜欢就别变吧。」 「还不是想变就能变呢。」邹彩缎说:「谁有资格、谁没资格也不说,也不知道他们怎么选的!」 「阿缎?」邹朝来突然掀开布帘走出来左右看,发现两人正在对话,微微一怔说:「没事吧?」 「没事啊,我和沈小弟聊两句。」邹彩缎转头扠腰说:「干嘛?」 「看妳出去久了,妳妈不大放心。」邹朝来说:「没事就好,明天还要去看田地,聊完早点回来睡觉。」 「知道了。」邹彩缎皱眉说。 邹朝来和沈洛年点点头,正要缩回布帘内,突然目光一转,诧异地说:「哇,小弟,你屋顶盖好了啊?这么勤快?」 沈洛年点点头,想想又说:「这儿常下大雨,最好是早点盖好屋顶。」 「嗄?怎么没人跟我们说!」邹朝来吃了一惊,仰头一望又说:「咦,那块突起来是干嘛的?」 「烟囱。」沈洛年说:「点灯、煮东西都要点火,就会冒烟……」 「啊!还是你想得周到!」邹朝来佩服地说:「我也要留个洞……阿缎快回来帮忙,东西淋湿就麻烦了。」 「好啦,马上,爸你先回去!」邹彩缎对着她爸挥手,等邹朝来退回屋中,她才低声对沈洛年说:「这趟先来的人,大部分都是不喜欢何宗、相信白宗的,你的身分还好是被我发现,以后要小心点……我改天再找你聊。」 「呃……喔。」沈洛年愣着点了点头,邹彩缎这才露出笑容,拍拍沈洛年肩膀,转身回屋去了。 沈洛年转回屋内,开始架设周围的墙壁,一面想着刚刚邹彩缎的言语,「入妖」这名词以前好像听谁说过,但想不起来了……叶玮珊他们知道有人这么不喜欢他们吗?说也奇怪,他们现在又在干嘛? 沈洛年早已注意到,白宗等人返回之后没多久,就不知为何四散开来,在港口和各个山村间转来飘去……莫非在找自己?沈洛年微微一惊,自己怎没早想到这一点,刚刚穿着这身衣服大刺刺地跑出去打架,一定被认出来了,还好他们没找到这儿来…… 不过话说回来,有这么好找吗?不说山上、山下原有的三、四万人,单单这个临时村落,就有两万人左右,除非把大家叫出来排队,怎么找起?就算真把大家叫出来排队,自己躲起来也不难吧?想到这儿,沈洛年安了心,把朝外那面墙壁一层层架好,跟着往地上一倒,拿着背包当枕头,呼呼大睡。 沈洛年想得没错,叶玮珊等人分成四组,带着一群仙化部队正在到处找他,但当真没这么好找,加上天色已晚,在这没有电力的世界中,很多人都恢复了过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习惯,也不便询问。 叶玮珊等人没办法,众人讨论之后,终于决定请周光、刘巧雯派人协助。 周、刘两人知道沈洛年可能早就来到噩尽岛,当然也是大吃一惊,众人虽然各自有不同的盘算,但谁都想找出沈洛年,于是各村镇都派了人传话下去,要找个身穿红袍的东方少年,就连这个暂称「第一新村」的新聚落,也派了人上来找寻。 但沈洛年既然真心想躲,自然谁也没办法找到他,他连着两天和邹家人上山,赤着上身、头上戴了个用妖藤片编成的斗笠,拿着锄头翻土整地,就算叶玮珊等人走到近处,也看不出他是谁。 邹家人当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但他们只知道要找人,也不知道找来干嘛,每次邹朝来和人聊起此事,邹彩缎不免对沈洛年偷打眼色,暗暗得意。 不过为什么要大张旗鼓找个何宗人,邹彩缎却也不明白,她私下问过沈洛年,沈洛年却懒得多找理由,只想着办法把她支开,邹彩缎以为他有难言之隐,也就不多追问。 但两人眉来眼去的次数一多,父亲邹朝来看在眼里不免浑身不对劲,所以到了第三天下午休息时,他突然话多起来,开始关心起沈洛年的家世背景。 沈洛年本是问三句答不到一句的个性,自然让邹朝来颇感不满,但碍于女儿的面子上,又不便发火,却不免有点发闷。 沈洛年却有点厌烦了,这对父女两个都误会了不同的事情,每天找自己啰嗦,这田不种也罢……反正这地也整得差不多了,听说这两天正有人讨论开挖村中引水渠道的事情,想汇集自愿者,并由村中各户准备食物供应,索性明天就去报名,省得和这家人啰嗦,至于他们怎么想,就别理会了。 眼看天色渐晚,太阳已经落到山的后面,邹朝来正打算喊停,却见沈洛年突然呆望着南面的一处小山丘,脸上露出惊疑的表情。 邹朝来微微一愣,他虽对沈洛年有几分不满,但毕竟个性敦厚,关心地说:「沈小弟,怎么了?」 「等等。」沈洛年扔下了工具,过了片刻突然脸色一松说:「妈的,不可能,一定是骗人的。」 「啥啊?」邹朝来诧异地问。 「没什么。」沈洛年回头,挤出微笑说:「什么事?」 「准备休息了。」邹朝来说:「我家女人昨晚说,港口那边有人要拿鱼换种子,我们反正用不了这么多,她说今天要打探一下行情准备跟人换,今晚可能有鱼可以吃喔!」 沈洛年的心神却似乎不在这儿,直到邹朝来说完,才愣了愣说:「喔,好。」 邹朝来微微皱了皱眉,摇摇头说:「你身体不舒服吗?」沈洛年却没回答。 「怎么了?」邹彩缎发现这儿有异,走过来问。 「小弟不知怎样了。」邹朝来摊手说:「一直恍神,妳问看看。」 「喔?」邹彩缎转头说:「沈小弟……」 这时沈洛年脸上却是一变,扔下手中的锄头说:「我先走一步。」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却见沈洛年突然点地一闪,在两人眼前消失。 两父女一呆,同时揉了揉眼睛,依然是什么都没看见,他俩在锄头摔落地面的同时,抬头四面张望,这才发现沈洛年不知何时已飘在空中,正往南方不远处的一座丘状山头高速飞射。 「阿娘威,嘿是啥液?」邹朝来大吃一惊,爆了一句粗口。 「啊……他在干嘛?」邹彩缎啧了一声说:「这样不是大家都看到了?」山下不远就是「第一新村」,万一有人抬头不是完蛋吗? 「妳知道喔?」邹朝来瞪眼说:「给恁爸说清楚。」 「哎唷,你别管啦!」邹彩缎和她爸本就没大没小,直接凶回去。 且不管这对父女怎么吵,空中的沈洛年正心惊胆战地往南方冲,想过去看个清楚。 却是刚刚他突然感受到南方山头那儿,有两股熟悉、像是白宗人的炁息,似乎正在冲突。 而因为距离不远,他感应得比较清楚,那两股炁息感觉上都是爆裂性质,一个外散一个内聚,内聚的当是玛莲或吴配睿,外散的必然是叶玮珊。 今天下午,他们一群人不是驾船出海去了吗?自己才以为他们放弃了,去别的岛逛,没多留神,没想到这两人突然跑到这山头……其他人呢?怎会只剩两人?而这剩下两人的炁息状态……又为什么一副正在打架的模样? 妈的,难道这两个终于开始抢男人了吗? 这当然不可能啊……沈洛年转念一想,这八成是拐自己现身的手法,于是他不做理会,和邹朝来又对答了几句,但心神不免仍放在那儿观察。 怎料那方打着打着,那股应该属于叶玮珊的炁息,突然在某一次强烈爆击之后,就这么消散无踪,再也感应不到了。 这点距离,不可能感应不到啊,就算拿掉了洛年之镜也不可能……她……难道叶玮珊死了?沈洛年大吃一惊,浑身冰冷,这下顾不得身分败露,他扔下手中锄头,往那儿冲了过去。 那儿相隔不过两、三公里远,沈洛年就这么鼓足妖炁、放平身子全速往南飞,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已经飞到了那山丘上方,远远一看,那提刀正往山下飘掠的似是玛莲,委顿躺下而无炁息的……不正是叶玮珊吗? 怎会如此?沈洛年顾不得找玛莲算帐,快速地冲落,一把紧抱起似乎还有气的叶玮珊,惊慌地叫:「玮……玮珊?玮珊?」 第二章 凤凰是不是故意装傻? 第二章凤凰是不是故意装傻? 沈洛年正慌张时,叶玮珊脸庞却突然整片红了起来,她眼睛睁开,右手抓着沈洛年的手腕,左手收到胸前,轻推了沈洛年胸口一把,低声说:「快放开我。」 沈洛年一呆,慌张地松开手,张大嘴说不出话。 只见叶玮珊坐起,透红脸庞、含笑轻嗔说:「你让我们找得好苦。」 「呃?」沈洛年呆了呆,这时才发现,叶玮珊的炁息似乎没有完全消失,只是很淡很淡,自己刚刚一时心慌,竟没注意到……沈洛年恍然大悟说:「总门那种……排斥道息的衣服?」 「就是这种息壤土压缩做出来的。」叶玮珊抿嘴一笑,指指地面。 「果然把你这小子骗出来了吼!」已经转回来的玛莲,在坡道口那端得意地笑,她撮唇作啸,吹出一声响亮的口哨之后走近,拿着个缝缀着重物的淡粉色领巾递过笑说:「宗长,镜子。」 叶玮珊左手接过,一面笑说:「玛莲帮我抓着洛年,别让他又跑了。」 「没问题。」玛莲右肩扛着厚背刀,左手把沈洛年脖子一把勾住,嘿嘿笑说:「洛年阿弟欸,咱们好久不见啊……耶,不对喔,前两天阿姊好像有看到很像你的人喔?」 「呃……」沈洛年苦笑说:「不用抓了,我不跑了。」 「我才不信。」玛莲笑说:「今天来不及找手铐,不然就把你跟阿姊铐一起。」 沈洛年当真要跑,自然可以放出道息化去对方炁息,然后凭蛮力开溜,但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再跑也没意思了,他只苦笑摇头说:「不会了啦。」 这边叶玮珊正脱掉那排斥道息的外套,再把缝着洛年之镜的领巾挂入后领中,开始引炁,而在玛莲刚刚那声呼啸之后,山西面的缓坡下方,白宗其他人的炁息都冒了出来,看来都和叶玮珊一样,正在脱衣、挂镜、引炁。 沈洛年苦笑叹气说:「这是谁出的主意?」 「当然是咱们玮珊宗长的好主意啊,果然拐到你。」玛莲笑说:「你刚抱玮珊抱这么紧,我要跟一心说。」 听到这话,沈洛年和叶玮珊脸上同时一变,叶玮珊脸上红潮本就未退,这时更是涨得通红,沈洛年也忙说:「我只是……以为她出事了。」 「阿姊知道啦。」玛莲本来只是开玩笑,看两人脸色大变,反而觉得古怪,收起笑容,诧异地看了两人几眼。 被这样的眼神盯着,两人更是不自在,叶玮珊低下头整理着衣裙,沈洛年也别开了目光。 玛莲目光转了转,又说:「怀真姊勒?」 沈洛年顿了顿才说:「她……跑掉了。」 「妳们真的分手了喔?」玛莲吃惊地说。 沈洛年微微一愣,看了叶玮珊一眼,叶玮珊对这件事情也很在意,忘记了刚刚的羞意,微微点头说:「大家都猜到……你们不是姊弟了。」 想到这件事,沈洛年倒也有点啼笑皆非,虽然不是姊弟,其实也称不上情侣啊……不过这时辩解这些也没意思,沈洛年耸耸肩说:「总之她已离开了。」 「在这岛上吗?」叶玮珊见沈洛年摇头,跟着又问:「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沈洛年不是很想提起此事,皱眉摇头说:「她没说。」 分得这么彻底啊?这一瞬间,两女不免同情起沈洛年,玛莲放开沈洛年的脖子,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表示安慰,叶玮珊却迟疑地说:「为什么会分开?」 「别问了。」沈洛年说:「好啦,你们把我抓出来想干嘛?给怀真知道我和你们混在一起,她又会生气了。」 「啊?」玛莲诧异地说:「怀真姊讨厌我们吗?」 沈洛年看叶玮珊突然神情大变,透出的气息不只难过,还带着满怀歉意,不禁有点诧异地说:「不是啦……妳干嘛?」 叶玮珊本就很容易把事情怪罪到自己身上,何况她和沈洛年又当真有点不该有的情愫和行为,心虚之余,听到沈洛年这句不免误会,但玛莲在旁她又不好说,除了摇头之外,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沈洛年倒没想到那么远去,看叶玮珊神情不对劲,只好解释说:「怀真认为和你们一起太危险了啦,要我闪远点……要是运气差一点,都不知道死几次了。」 「这个……」玛莲尴尬地说:「前天晚上是意外,都是蚊子和阿猴不好,我已经揍过他们了,等等叫他们给你赔罪。」 「对了!」上次懒得见面,没法骂人,这时沈洛年可忍不住抱怨说:「明明知道西边有危险,你们干嘛跑去逛街?又是因为一心那个热血家伙想冒险吗?你们干嘛老是听他的?妈的,我等会儿骂他一顿!」 「洛年……」叶玮珊尴尬地说:「是我让大家去的。」 「呃?」沈洛年一愣说:「妳让大家去干嘛?」 「想知道安全区的范围,还有妖怪大概的分布啊。」叶玮珊低头说:「要骂骂我吧。」 「妳……算了。」沈洛年对着楚楚可怜的叶玮珊自然骂不出口,转过头不吭声了。 这两人似乎真有古怪,玛莲越看越不对劲,但又不知道怎么问才不会打草惊蛇,正摩拳擦掌的时候,刚引了一部分炁的众人,已经忍不住急着往上跑,正大呼小叫地奔来。 「呀!」吴配睿刚上来,远远就叫:「洛年怎么不穿衣服?」 「小孩子大惊小怪。」玛莲好笑地摇摇头,跟着一转目光望着张、侯两人说:「两个笨蛋,来跟洛年道歉!」 张、侯两人尴尬地走近,还没开口,沈洛年已经苦笑摇手说:「不用啦,都没事就好。」 「该由我道歉。」叶玮珊却突然对沈洛年深深一鞠躬说:「对内,是他们两人胡来,但是对外,一切都该由宗长负责……洛年对不起,也多亏你临危帮手,救了小睿和大家……谢谢。」 这话一说,张志文和侯添良更不好意思了,两人在一旁抓头,也不知该不该开口。 「好了。」沈洛年白了叶玮珊一眼说:「道歉有屁用,别搞得大家都尴尬,妳很想把我当外人吗?」 这人说话还是一样难听,不过倒是好久没听到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谁先忍不住,终于一起笑了出来,连本有些尴尬的叶玮珊,顿了顿足之后,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众人笑了片刻,黄宗儒对叶玮珊低声说:「那个……怀真姊的事情……?」 叶玮珊微微一皱眉,不知这时该不该说,黄宗儒见状知道不妙,连忙闭嘴,但身旁的吴配睿已经听见,诧异地低声说:「真的那个了吗?」 「哪个?」侯添良没听清楚,转头问。 「分开了?」张志文也没听清楚,但是却猜得出问题。 「不用鬼鬼祟祟的!」玛莲撇嘴说:「洛年比你们大方多了,他说怀真姊走了啦。」 众人一起啊了一声,沈洛年看在眼里,发现他们不只有同情自己的气味,还带着些失望,他疑惑地说:「你们找怀真做什么?」 「是这样的……」叶玮珊说:「我们有些关于引仙的事情还不清楚,想问问怀真姊。」 「什么事?我帮你们问。」沈洛年说。 「啊?」众人又是一呆,玛莲说:「怎么问?你不是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呃……」真是自找麻烦,沈洛年呆了呆才说:「用……妖怪传讯。」 「妖怪……也是缚妖派的能力吗?」叶玮珊诧异地说。 「差不多啦。」缚妖派这三个字还真好用,沈洛年胡乱点头。 「怎么做啊?」吴配睿好奇地说:「我可以看吗?」 最好是先问过怀真,沈洛年摇头说:「不行,我私下问……玮珊把问题告诉我。」 「好。」玮珊高兴地说:「居然还有利用妖怪传讯的方法,真是太棒了……只有缚妖派能学吗?你们愿意多收点徒弟吗?要是能和台湾那边通讯就太好了。」 「这……」沈洛年只好说:「怀真不想教人。」 叶玮珊虽失望,却也不好多问,只好说:「没关系,我现在跟你说吗?你打算去哪儿传讯?」 沈洛年见这四面空荡荡的,也没地方躲起来施法,看来他们是特别选了这种地方准备逮自己,他叹口气说:「找个隐蔽地方就可以……我家就在下面,跟我说以后,我去一趟就回来。」 「一起去!」玛莲瞪眼说:「不然等会儿又被你溜掉。」 「不会啦。」沈洛年翻白眼说。 「洛年你住哪儿啊?」赖一心笑说:「我们找了两天,都找不到。」 「洛年好老奸,脱了衣服我们怎么找?」吴配睿跟着叫:「快穿上那件红衣服!脱光光好没礼貌!」 「吵死了!脱光关妳屁事!」沈洛年骂完吴配睿,转头对赖一心说:「我和台湾来的那群人住在一起,你们要来就来吧,在门外等我问。」 玛莲只怕又给沈洛年溜了,在门外等等有什么关系?当下说:「走啊!大家一起去。」众人当下随着沈洛年,一起往山下奔。 不过带着这群人回那台湾社区,可真是大大失策,除了邹彩缎这种想法特殊的少数人,这儿多数台湾人,都十分仰慕危急时赶回来的白宗一行人,此时天色刚黑不久,不少户人家都正在屋外埋锅造饭,沈洛年带着白宗等人回返,众人马上被团团包围,吵闹不休,还有不少人想趁乱拜师。 而隔壁邹家父女发现这状况,两人自然大吃一惊,邹朝来是意外的惊喜,邹彩缎却是变了脸色,不明白怎会如此,不过沈洛年自然不给他人询问的机会,扭身就钻入了屋中,让白宗等人在门外守门。 妈的,看样子以后不能住这儿了……沈洛年听着外面的喧闹,再看看自己花了两天才盖好的屋子,不禁叹了一口气。这才凝聚了影蛊的妖炁,依法施咒,唤请轻疾。 很快地,那骑着马的黄色小泥人轻疾,从土中缓缓浮起,对着沈洛年微微躬身说:「洛年,承蒙召唤,有何吩咐?」 「我想找『仙狐怀真』。」沈洛年说。 「直接联络或送信?」轻疾问。 沈洛年想了想说:「直接联络。」 「请稍候。」轻疾过了片刻,突然缓缓变成裸体的怀真模样,坐下说:「对方接受联系,请说话。」 沈洛年上次虽然听过说明,但还是第一次用,他迟疑了一下才说:「怀真?」 「这么快就想我了啊?」那怀真小泥人张开口,嘻嘻笑说,而且居然是怀真的声音。 比电话还先进呢,上次怀真说「总机」——轻疾的本体,其实深藏在泥土中,神识遍布全世界,与所有轻疾直接连结,才能这么方便,却不知道和那妖怪土壤——「息壤」,有没有亲戚关系? 沈洛年上下看了看怀真模样的泥人,皱眉说:「妳又脱光了?」还好没让别人一起看。 「这边没人类,忘了。」怀真从旁边拉过一件外袍,顺手披上,一面瞄着沈洛年笑说:「你也没穿衣服呀,干嘛把血饮袍绑在手上?」 「这儿安全,这衣服又太显眼。」不过现在也不用脱了,沈洛年一面穿上血饮袍,一面有点意外,怀真居然主动穿上衣服,是替自己着想吗? 「好吧,找我有什么事?」怀真裹住身体曲线,抿嘴轻笑说:「才两天不见而已呢。」 「那个……」沈洛年迟疑了一下才说:「玮珊他们有事情想问妳。」 怀真笑容收了起来,瞪着沈洛年说:「你……」 「我是被拐出来的啦!我已经一直躲着了。」沈洛年先下手为强,抢着说:「别急着骂人。」 「他们又想干嘛?」怀真嘟起嘴说。 「他们有些引仙和修炼的问题。」沈洛年当下把叶玮珊的问题说了一次。 「喔……」怀真沉吟说:「易质和引仙同时使用啊,也不是不行。」 沈洛年知道怀真口中的易质,就是吸收妖质变体的意思,于是点头说:「那我就跟他们说可以啰?」 「别急……既然要说,就说清楚点。」怀真沉吟说:「不过,他们难道又遇到什么强大的妖怪了吗?现在这样还不够强吗?」 前天晚上的事情是万万不能说的,沈洛年吞了一口口水说:「不知道。」 「好吧。」怀真说:「易质和引仙,最大的差异在于……易质是一种一步步接近仙化的做法,引仙却是先化为妖,至于能不能修成妖仙,就要看个人的努力,修炼方式也不同。」 沈洛年呆了呆说:「我听不懂耶,叫玮珊来听如何?给他们看到轻疾没关系吧?」 「看到是无所谓。」怀真说:「但是这种通话状态,轻疾只会传送你的声音……她听得到我说话,我又听不到她说话,怎么说?」 沈洛年叹气说:「好吧,那妳说慢一点,我用力记。」 「妖质是一种纯粹的仙质,也就是说,不断吸收妖质,会让身体逐渐地仙化,最后整体会成为妖仙般的存在。」怀真说:「虽然会越来越难吸,但是随着运行炁息,逐渐改变体质,又会慢慢可以吸,这种法门的问题反而在于妖质未必容易获得,不会吸不了……他们是一开始吸就拿着你那镜子,能力进步太快,身体的仙化速度却没跟上,才会突然遇到瓶颈。」 沈洛年说:「那引仙呢?」 「引仙,是种直接妖化的法门。」怀真说:「借着融入妖体,使身体妖化,便得使用妖怪的修炼方式,才能进步,借着在体内运行妖炁,聚引道息浸体,使妖体逐渐精粹,最后也有机会成为妖仙,这两种法门,可以说殊途同归,只是方式不同。」 「既然只是妖化,干嘛取这么好听的名称?」沈洛年哼声说:「人家说的……对了,『入妖』比较类似吧?」 「反正只是一个名词。」怀真耸肩说:「这两者相比的话,一般来说,一开始就全身妖化的引仙,强化的速度会比一点一点转变的易质快,但如果有足够的大量妖质,久而久之,易质可能还是会先一步仙化,毕竟少了很多精粹上需要突破的关卡。」 「引仙有比较强吗?」沈洛年诧异地说:「我有看到一些,不觉得强。」 「你不能拿来和玮珊他们比啊,他们有宝物加持……而且我教玮珊的方法只是暂时引仙法,自然比较弱。」怀真顿了顿说:「你顺便告诉玮珊,既然自己要用,得用更多妖质和时间,直到把假妖炼成真妖,才是永久引仙法,否则几年后妖炁散去,修行就作废了。」 「她知道什么是假妖、什么是真妖吗?」沈洛年皱眉说:「我可不懂。」 「玮珊听我解释过,不过我当时没告诉她可以使用真妖,只叫她小心别炼成真妖,那种若跑出去会有麻烦……」怀真顿了顿说:「引仙后,虽然会一下子提升不少,可是身体既然妖化,就不能继续吸收妖质了喔,只能用妖怪的修炼法,最后成为妖仙的速度未必比较快……但如果考虑人类寿命有限,很难说哪个好……总而言之,想突然大幅提升的话,确实可以考虑使用永久引仙之法。」 沈洛年想了片刻,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懂了,不过也无所谓,若解释不清楚,大不了重问,反正有轻疾在,随时可以找怀真……沈洛年当即说:「听起来人类倒不错,多一种方法修炼?」 「因为人类是唯一一种具有高灵智的非妖啊。」怀真说:「你们本来就是特殊的存在……所以人界、仙界分开后,这世界才会只剩下人类有高等灵智。」 「可是我两种都不能用。」沈洛年微皱眉说。 「你已经被凤凰换灵了啊!」怀真笑骂:「虽然没有妖炁,但身体大概都快妖仙化了。」 「那又没用。」沈洛年没好气地说:「打起架来只能逃命般到处绕,力气也不大,打完还会头痛。」 「这又不能怪我……」怀真托着下巴说:「我有时候怀疑……凤凰是不是故意装傻?所以才帮你换灵,不帮我换灵,只要等你寿命结束,又能回到原来的模样。」 「嘎?」沈洛年一愣。 「否则我们那时虽然站很近,我妖炁也很微弱,她会搞错还是很奇怪。」怀真咬唇说:「那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当初答应就不是很有诚意了,让个普通人类承受换灵,换灵的好处等于消失了。」 「原来如此!找她把这能力收回去给妳!」沈洛年生气说:「这样一来,我没了道息,那咒誓就可以解了吧?」 「是没错……」怀真白了沈洛年一眼说:「但凤凰哪有这么好找?这么好找的话,我就不用在那儿等三千年了。」 「唔……」沈洛年叹口气说:「算了,大家小心点活吧,哪天害死妳别怨我就好。」 「欸!」怀真瞪眼说:「不准死!」 「好啦,没什么问题了。」沈洛年上下看看怀真,叹口气说:「妳一切都好吧?」 「嗯……」怀真也望着沈洛年,停了几秒说:「你呢?要跟着他们吗?」 「算了吧,妳又会生气。」沈洛年说:「他们在我眼前出事的话,我确实会忍不住帮忙,但拒绝和他们走,我办得到啦,妳放心。」 怀真迟疑了一下才说:「你这样想是很好……但是……」 「又干嘛?」沈洛年说。 「我改变主意了,你和他们在一起吧。」怀真说:「单纯台湾和噩尽岛来回,危险性应该不算太大才对。」 是吗?这些家伙昨天才差点灭团……沈洛年不好说实话,只说:「干嘛改变主意?」 「你喜欢玮珊不是吗?」怀真低声说。 「啊?」沈洛年听到这就不高兴,板起脸说:「这是什么意思?」 「若是你和玮珊在一起,不再对我动情……」怀真看着沈洛年,咬着唇说:「也许我又可以保护你一阵子。」 「我才不抢别人的女人!」沈洛年突然想起刚刚抱着叶玮珊的事,不禁生气地说:「女人这么多,随便找也有,干嘛一定要找她?」 「好啊!」怀真不知为何也生气了,怒冲冲地说:「那你去找啊,找到了记得让我恭喜你!」 「就算找到了,谁规定我只会对一个女人动情?」沈洛年哼声说:「不能多找几个吗?」 怀真一窒,生气地说:「你们这种终年发情、到处留种的生物真讨厌!低级!龌龊!」 「妈啦,妳们狐狸妖怪这么高尚、不会发情,那怕我干嘛?」沈洛年骂。 「你……可恶!」怀真气得一拍地面叫:「轻疾,我不跟这坏蛋说话了!」 话声一落,轻疾缓缓变形,又变成原来的黄色泥人,似乎和那端已经失去了联系。 妈啦,明明她骂的比较难听,居然抢先翻脸?沈洛年一肚子火正不知该往哪儿发,过了片刻,轻疾突然开口说:「仙狐怀真留讯。」 沈洛年呆了半晌,这才对轻疾说:「请说。」 轻疾说:「仙狐怀真说,她不生你的气,但要你尽量别找她了,也希望你快些找到配偶。」 配偶?配你妈的头啦!不找就不找,臭美!沈洛年暗骂了好几句,这才发现轻疾还在那儿发呆,这才忍住气说:「帮我传讯给她。」 「请说。」轻疾说。 「就说……」沈洛年想了半天,却想不出该说什么,最后终于摇头说:「算了,不用传了。」跟着收术让轻疾消失,融回土地中。 收了轻疾,沈洛年听着外面的喧闹声,越听越烦,他走过去打开门,却见外面居然比刚刚还热闹,不只一堆人围着白宗等人,连刘巧雯、周光都来了,还有不少似乎见过的道武门变体部队,另外一边还有些带着妖炁的引仙部队,到处都闹哄哄的。 而看到门一开,穿着红袍的沈洛年站在门口,众人注意力都集中过来,叶玮珊等人连忙甩开纠缠他们的民众往这儿走,刘巧雯、周光当然也不落人后,跟着凑近,连邹家父女都在往这挤,另外还有不少跟着挤的陌生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凑热闹的。 沈洛年火气本就未消,见状砰地一下,把门又关了起来。 众人一愣,面面相觑片刻,目光都转到了叶玮珊身上,叶玮珊见大家都看着自己,这才苦着脸轻敲了敲门说:「洛年?……洛年?」 过了几秒,沈洛年又把门打开了,却见他背着个大大的斜背包,臭着脸说:「你们跟我来。」接着他飘身而起,落到对面屋顶,只见红影一闪,他已经向着东方纵跃而去。 白宗众人一愣,连忙跟着跑,只见沈洛年越跑越快,大伙儿连忙死追,要知道沈洛年真跑起来,速度只略逊于张、侯两人,白宗大多人都追不上,何况其他人?却见沈洛年就这么一路飞冲,往高原上方奔,直到了一片突然拔起的悬崖峭壁下,这才停步转身。 首先追到的当然是张、侯两人,两人早已受命,绝不能让沈洛年又跑了,好不容易追上,两人诧异地说:「洛年?」 「那儿不能住了。」沈洛年说:「我前阵子住在上面,搬回来好了。」 叶玮珊、奇雅两人飞腾而行,前脚后脚地追上,刚好听到最后一句话,叶玮珊这才嗔说:「你这人……也说一声再跑啊。」 「反正你们追得上。」沈洛年望着山下说:「那些凑热闹的就不行了。」 很快地,玛莲、吴配睿也冲了上来,接着是赖一心,最后一个才是黄宗儒,但就算是跑最慢的黄宗儒,也比其他人快上不少,果然把其他人都甩掉了。 「玮珊、奇雅……麻烦妳们俩带大家上来,那儿没路可以走。」沈洛年说完,向着断崖上方飘了上去。 片刻后,众人走入沈洛年和怀真住了一个月的房舍,绕着一个沈洛年点起的小火堆围坐,这儿当然比山下那房子齐全,不只窗门皆备,床上还有被褥枕头,而照惯例,里面到处都是怀真离开前乱扔的衣服,沈洛年只好一面骂,一面把那些衣服扔到旁边的箱柜中。 众人坐下的同时,沈洛年正一面收拾,他看着那些东西,想起和怀真这一个月的生活,不禁有点气闷……这段时间,两人加上偶尔来这儿胡闹的三小,本来一直十分开心,若不是自己突然对她动了情……妈的,妖怪真是莫名其妙,居然不分种族都可以乱来!万一生出后代不知是啥怪物…… 看沈洛年表情变化不定,叶玮珊担心地开口说:「没事吧?洛年?」 「没事。」沈洛年回过神,走回众人身旁坐下说:「这儿安静多了吧?」 「会飞的才能来这儿,当然安静啦。」玛莲有点羡慕地说:「怀真姊衣服这么多喔?都是哪儿找的?有多的热裤吗?」 「她不穿那种衣服。」沈洛年说:「短裙倒有几条。」 「啧啧。」玛莲吐吐舌头说:「阿姊可不敢穿那种打架。」 「你和怀真姊谈得如何?」叶玮珊微笑问,自从知道沈洛年随时可以和怀真联络,她又觉得没这么不安了,两人分手的事情,说不定是众人误会了。 没想到沈洛年却自嘲地笑了笑说:「吵了一架,最后叫我没事少找她……不过你们想知道的,应该都问到了。」 真的还是分手了吗?叶玮珊一愣,又担心了起来。 沈洛年也不多啰嗦,把刚刚问到的事情,趁着记忆犹新,快速地说了一次,反正叶玮珊等人领悟力不错,就算有点说不清楚的地方,应该也可以自己想通。 一直说到最后,沈洛年说:「总之她的意思……应该就是引仙确实可以突然变强一个程度,但是未来就难说了,她也不清楚哪个办法好。」 众人一面思考,一面开始各自表示看法,沈洛年反正都不能练,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添了几支柴火,让众人讨论,跟着自顾自地走出门外,背手望着天上星空。 没过多久,玛莲也不知道是不是担心沈洛年开溜,突然跑了出来,拍了拍沈洛年肩膀说:「洛年,你还好吧?」 「还好啊。」沈洛年说:「妳决定得如何?」 「这又不像四诀,听起来好像差不多。」玛莲笑说:「看一心、奇雅考虑之后,怎么建议我就怎么办。」 「也是。」沈洛年说:「不过引仙者不是会变形吗?不怕难看吗?」 「对喔!」玛莲一惊说:「难看是无所谓,但毛皮和鳞片好像都怪怪的,那还是不要变好了。」 「嗯。」沈洛年点了点头。 玛莲却又皱眉说:「但是无敌大、蚊子和阿猴大概都会选择引仙,万一以后打不过他们就丢脸了,还是引仙好了……反正平常不会显现。」 「只是暂时打不过不是吗?」沈洛年说:「怀真说等身体都适应了,吸收妖质的速度又会变快,但是引仙仙化就没办法了,只能慢慢练,以后谁强还很难说。」 「嗯……」玛莲抓着头说:「好烦啊,不知道啦。」 这时奇雅和吴配睿也走了出来,玛莲转头说:「奇雅,怎办,妳要不要引仙?」 奇雅摇摇头说:「我们使用道咒的人,以慢慢累积道法能量为主,不急于一时……既然现在只是身体还不适应,先和玄灵交换炁息就好。」 「不用烦恼真好。」玛莲看着吴配睿说:「小睿呢?」 「不知道耶。」吴配睿说:「可是慢慢妖质会不够用吧?到那时还是得引仙,这样不如提早,还可以省一点妖质……既然要引仙,我当然选猎行啰,听说最适合战斗。」 「嗯,这样说也对。」玛莲说:「妖质留给奇雅和玮珊以后用似乎比较划算……一定要选的话,我是对炼鳞比较有兴趣。」 「咦?」吴配睿吃了一惊说:「阿姊,那个爆发力好像比较差不是吗?」 「爆发力差,但是力量更大,偶尔靠着爆闪弥补,战斗该够用吧?」玛莲说:「练了爆诀之后缺乏防御力,遇到强一点的妖怪都很怕受伤……这样逃来逃去不合我的个性,炼鳞听说防御力和恢复力很强,我比较喜欢。」 「可是……」吴配睿呆了呆说:「那个好像不大好。」 「怎么不大好?」玛莲愕然问。 「好像……会变得很大块头。」吴配睿嗫嚅说:「腰和腿万一变粗怎么办?」 玛莲哈哈一笑说:「这有什么关系?阿姊不在乎啦。」 这可连奇雅都微微皱起眉头,看了玛莲一眼说:「真不在乎啊?」 「奇雅不会讨厌我就好了。」玛莲嘻嘻一笑,抱着奇雅手臂说。 吴配睿目光一转,凑近沈洛年说:「洛年、洛年,我是来八卦的。」 「八妳的头。」沈洛年白了她一眼说:「又想吵什么?」 「你和怀真姊真的分手了吗?」吴配睿一脸期待地说:「那你现在要追谁?」 这是啥逻辑?为什么我一定要追谁?沈洛年瞪了吴配睿一眼,正想开口,却听吴配睿抢着说:「不准说『关妳屁事』!没礼貌!」 「呃……」沈洛年正想说的话被堵住,咳了一声才说:「啰嗦啦,本来就不关妳的事。」 「我就知道你想耍赖!」吴配睿忍笑顿足说:「快说!」 「怀真叫我赶快找对象,我过两天没事就下去逛逛好了。」沈洛年随口乱扯说:「看有没有美女不用追求就可以搂搂抱抱,妳有兴趣应征吗?」 「又在乱讲!」吴配睿红着脸笑骂了一声,突然一惊说:「你不跟我们回台湾吗?我们明天出发耶。」 沈洛年摇头说:「我留在这儿,不回去了。」 奇雅和玛莲听到,也诧异地转头,奇雅说:「你要在这儿……等怀真姊吗?她过两天会回来吗?」 「不会……不会这么快。」沈洛年摇头,至少要等到月圆吧?上次月圆刚过一个多星期,还得等二十几天……妈的,那臭狐狸,等她回来得和她算帐,居然「挂我电话」! 三女见沈洛年望着天空若有所思,彼此望了望,都有点担心,玛莲试探地说:「洛年……你是不是其实很难过啊?还是跟我们走吧,到处散散心比较好。」 「没事啦。」沈洛年回过神笑说:「我只是不想坐船漂来漂去而已。」 「洛年不一起走?」侯添良和张志文正蹦了出来,开口的是张志文,两人身后,黄宗儒也正往外迈步。 「嗯。」沈洛年想换个话题,主动说:「你们几个怎么决定?」 「千羽!扬驰!」张志文照顺序指着自己和侯添良,跟着指着黄宗儒说:「无敌大就不用说了,当然是炼鳞。」 「咦?」吴配睿讶然说:「蚊子哥是因为想飞吗?」 「有一点啦。」张志文说:「主要是我觉得自己适合侦查,阿猴适合送信。」 「去你的。」侯添良说:「飞的不用爬高、爬低,才适合送信,我只是想跑得更快,对战斗才有帮助,千羽妖炁最弱,打架没用!」 「妖炁不强的话,飞未必比跑得快喔。」沈洛年这方面很有经验,摇头说:「单纯靠鼓翅,飞行速度有限。」 「看吧,洛年也这样说。」张志文笑说:「你是跑腿命啦。」 玛莲笑说:「阿猴怎不干脆选猎行或炼鳞?更适合战斗。」 「一心说怕会和轻诀效果冲突,最后变四不像。」侯添良说。 「那就没办法了……一心自己怎么决定啊?」玛莲往内探头嚷:「你们两个不会趁机偷偷玩亲亲吧?放我们在外面吹风。」 这么一喊,叶玮珊和赖一心连忙走出来,叶玮珊红着脸叹说:「我们在商量剩下的妖质怎么分配啦,真妖引仙要比较多妖质的。」 「嗯,至于我,暂时不想引仙。」赖一心微笑说:「我想了解体质适应之后的状态是怎样。」 虽然大家吸收的妖质差异不大,炁息强弱也差不多,但赖一心不只可攻可守,也总比别人还能应付强大的敌人,他选择先不引仙,众人倒也没有异议。 「玮珊……呃……宗长、宗长。」玛莲告状说:「洛年明天不跟我们走耶。」 赖一心和叶玮珊一怔,两人同时望过来,沈洛年点头说:「应该用不到我了,我在这儿就好,你们自己小心……而且我答应怀真不陪你们。」 叶玮珊听到最后一句,自然不敢反对,迟疑了一下才说:「我们回去之后,那儿妖怪会逐渐变强……我们可能要留下防守到最后一趟才能走,不知道多久才能来。」 「反正我也不会乱跑。」沈洛年说:「你们来了再聚吧。」 也只能这样了……叶玮珊无话可说,只能低头轻叹了一口气。 「啊,还有一件事,和何宗有关。」沈洛年突然想起这件事,当即说:「我把听到的一些事跟你们说,你们回去小心点。」 众人这才突然想起,确实到处都没看到何宗的人……但沈洛年又怎么知道的? 第三章 有点吃醋 第三章有点吃醋 次日,白宗等人随着大批空船,离开噩尽岛往西航行,准备返回台湾。 送行的沈洛年先随着众人上船,送出数里后,他才再度和众人话别,飘身而起,飞返噩尽岛。 之后的日子,倒是挺单纯的,以沈洛年的能耐,配合上金犀匕的锐利,砍伐妖藤自是轻而易举,而影蛊的妖炁虽然微弱,下水抓鱼倒是合用,偶尔心血来潮,还可以到西面草原抓两只带着妖炁的小兽打牙祭,日子可说过得轻松写意。 美中不足之处就是——第二日之后,刘巧雯、周光就开始找上门来,沈洛年先是冷淡地应对了两次,之后干脆趁两人还没到就先溜,让他们扑空几次,后来也渐渐少上来骚扰了。 有时候食物准备多了,沈洛年就拿些送给邹朝来一家,虽然邹彩缎后来看到沈洛年时都暗暗瞪眼,沈洛年倒也懒得解释,大多放下东西就走,很少多说什么,而沈洛年本就孤僻,一个人生活也没什么不适应,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 也不知该说快还是慢,过了二十日左右,终于到了月圆的日子,这次的月圆恰逢中秋,其他村镇华人不多也就罢了,但那台湾村可热闹了,虽然材料不齐,但各种各样的创意月饼仍纷纷出笼,不少住在别村落的华人,也带着朋友走去那村庄庆祝、赏月,一起热闹。 沈洛年这时正坐在山崖边上,远望着那个处处营火、人影纷扰杂沓的小村,想着一年前的中秋,自己和叶玮珊、赖一心、黄宗儒上山,被凿齿一矛穿胸的往事。 那时赖一心连一只凿齿都打不过,黄宗儒更是吓得发抖,自己则是差点就死在那儿,多亏怀真现形冲来救命……也因为那一次的事故,自己和怀真才知道两人居然立下了一个很麻烦的咒誓……却不知今日月圆,那臭狐狸会不会出现? 就在这时候,那小村的一角突然异常地耀目,沈洛年一怔回神,仔细看过去,却见火焰突然熊大明亮起来,那是……糟糕,有房子烧起来了! 这可麻烦了,这儿理论上虽然道息较少,但离地越远道息就相对越浓,热气往空中一冲,还是会引来火妖,就算没引来火妖,这妖藤片盖起的房屋,一户户靠在一起,这一烧不是全毁了吗? 沈洛年轻身飘起,往那儿接近,眼看下方已经不少人聚集着运水抢救,自己在这时候能干什么?沈洛年目光搜寻着,看有没有人被困在火中,若找不到,他打算也去运点水,算是帮一点忙。 突然那烧得最旺的地方,火焰猛一收,一股妖炁窜出,冒出了鼠状火妖,跟着火焰稍收即放,马上又重燃了起来,而火妖开始在各屋面上爬窜,一面制造更大的火焰,一面产生更多的火妖。 妈啦,这可麻烦了,火妖该怎么杀?沈洛年拔出金犀匕飘了过去,却又被热气熏了回来,他虽不怕妖炁,却怕火烤,就算这血饮袍能抗火,头脸手脚一样没遮掩,过去可受不了…… 正困扰间,沈洛年突然微微一怔,转头往西方看,却见一头翼展足有五公尺余的蓝色单足火纹巨鸟,正高速破空冲来。 这不是……羽霁的妈妈羽丽吗? 沈洛年吃了一惊,还不知该不该打招呼,羽丽已经突然转下,猛然飞旋鼓翅,在妖炁散出的同时,七、八只鼠状火妖被这片妖炁带起,仿佛变成一条鼠肉串,排着队咕噜噜地滚入了她白色巨喙中,羽丽吃光火妖,跟着一展翅,一股凛冽强风突然压下,逼得正下方数百人忍不住蹲伏下去,而那数间烧起的房舍,在这火妖消失、火势一弱的刹那间,被这一下强风倏然刮熄,转而冒出一缕缕黑烟。 火熄了?下方众人欢呼起来,纷纷往上仰望,羽丽似乎挺得意的,扬首「毕昂」地叫了两声,不少人看到毕方这华丽漂亮又强大的仙兽,纷纷拜伏下来,羽丽似乎很喜欢这种气氛,在欢呼和膜拜声中飞旋了两圈。 转了转,羽丽突然停下转头,飞近穿着红袍、也在空中飘飞的沈洛年,一面轻「哔」了一声。 沈洛年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好摇头说:「羽丽,我听不懂。」 「哔!」羽丽微微歪过头,飞到沈洛年后方,低头钻过他跨下拱起,把他挤到自己背上,又叫了一声。 「要我跟妳走吗?」沈洛年意外地说。 「哔。」羽丽点了点头,跟着一展翅,御炁向西方飞去。 下方数百人,看着这一幕,都愣住了,在这中秋月夜,皎白的月光把沈洛年那身红袍映照得十分清楚,而那不知是仙是妖的强大神兽,竟似乎对他十分恭敬,背负着他往西远飞,这是怎么回事? 从半个多月前的大骚动之后,看清沈洛年脸孔的人虽然不多,认识那身红袍的人却已不少,他过去和白宗并肩作战的一些传说,也渐渐传开,今日这一幕出现后,确实使得一部分人更尊敬、崇拜他,但也有不少人,发现他能与妖怪打交道之后,产生了古怪的联想。 当初三小之中,羽霁就是飞最快的,她娘羽丽这一飞更是奇快,沈洛年才刚抓稳了她背后的绒毛,羽丽妖炁一涨,展翅间已经飞出老远,回头一看,港口那附近几个村庄已经变成小点,再过一阵子,连妖藤区都看不清楚了。 沈洛年抱着羽丽脖子,忍着强风,大声说:「怀真在妳们那儿吗?」 「哔!」羽丽叫了一声。 听不懂啊……沈洛年暗暗心想,也许该把轻疾随时准备当翻译才是,只可惜现在碰不到土壤,可没办法召唤轻疾……也不知道轻疾可以离开土面多久…… 胡思乱想了好一阵子,沈洛年也不知道被羽丽带着飞出了几百公里,只感觉下方道息似乎越来越浓重,这噩尽岛越靠西面,地势越平缓,加上范围逐渐变大,排斥道息的力量越少,似乎已经和外海差不太多了。 紧跟着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片宽广如海的湖泊,羽丽也正逐渐往下降,对着湖泊中一个仅有数公里宽的小岛飘降,还没落下,一个金发小女孩已经冲飞出来,一面嚷:「洛年——洛年——」 那不是山芷吗?沈洛年露出笑容,两方在半空中相遇,山芷已经扑到沈洛年怀中,嘻嘻笑个不停。 此时羽丽已经落入岛屿,沈洛年抱着山芷飘下地面,一面好笑地说:「小芷衣服怎么变这么破烂?」 原来山芷还穿着当初找到的那件衣服,但如今那衣服上处处尘泥不说,还有不少撕裂口,已经有点不成模样。 「小霁弄破!我们玩,弄破。」山芷嘻嘻笑,一面翻到了沈洛年身后,坐在他脖子上,抱着沈洛年脑袋胡乱唱了起来。 这小鬼那时连人话都说不顺,现在已经会唱歌了喔?沈洛年不禁好笑,四面一望,却见那黑发小女孩羽霁正扠着腰,板着娇美的小脸,在不远处瞪着自己,身上那套衣服一样挺狼狈破烂,想来该是被山芷弄破的。 这儿是她们住的地方吗?沈洛年四面一望,见这岛上林木苍郁,竟似乎已经生长了许多年,噩尽岛上怎会有此景观?沈洛年正讶异,却见山芷的母亲——成年穷奇山馨,正叼着只大野猪飞窜出林,啪嗒一下将那块野猪尸体扔在沈洛年眼前,她那嘴角还带着血渍的巨大虎首,乐呵呵地撞了沈洛年几下,低吼了几声。 「山馨……啊,我找翻译。」沈洛年一转念,施术叫出轻疾。 「洛年,承蒙召唤,有何吩咐。」轻疾很快就冒了出来。 「翻译。」沈洛年说。 「明白。」轻疾身下的马形消失,变成个直立人形,蹦上沈洛年左肩准备工作。抱着沈洛年脑袋的山芷突然好奇地一把抓住轻疾,但这下却把轻疾捏变形了,山芷吃了一惊,惊呼中连忙放手,爬到了沈洛年右肩探头。 「请勿触摸,谢谢。」变形的轻疾又缓缓变回原样,倒似乎没什么大碍。 「吼!」山馨瞪着女儿大吼。 「笨女儿多手多脚!」轻疾站在沈洛年耳畔低声翻译。 山馨又吼了两声,轻疾马上跟着说:「我骂女儿你翻什么?」 山馨气得瞪眼,另一侧的山芷倒是咯咯笑了起来。 「请问怀真在这吗?」沈洛年问:「妳们找我过来做什么?」 经过翻译,沈洛年听到山馨说:「怀真姊姊要我们先陪你玩……你们人类不吃生肉吧?」 「嗯……吃熟的。」沈洛年说。 「小霁来把肉弄熟。」山馨转头喊。 「小芷抱够了没啊!」羽霁说的倒是人话,她奔近气呼呼地说:「下来帮我弄。」 「不要!我要抱洛年!」山芷说:「洛年我的!」 「那我不弄肉了。」羽霁顿足叫。 「别调皮。」羽丽走近,巨翅轻鼓,以妖炁让那肥大山猪飘起旋转,跟着一股炽焰从她口中吐出,只见那野猪皮毛烧化,油脂往下滴,渐渐冒出肉香。 问题是……也不洗剥放血一下吗?还有内脏也不处理吗?沈洛年不禁咋舌。 过没多久,羽丽得意地放下那表皮呈现焦黑,里面却不知熟了没有的野猪说:「应该够熟了!吃吧!人类洛年。」 羽霁和沈洛年住过一阵子,知道人类烤东西不是这样,却故意不说破,只在一旁偷笑。 山芷虽然也一起生活过一阵子,但她本是粗枝大叶的个性,过去也没注意过,这时更只顾抱着沈洛年,沈洛年见状只好说:「先找怀真出来好吗?」 「你没生气吗?」羽丽歪着脑袋说:「怀真姊姊要我们先让你开心,吃东西会开心吧?」 「我没生她气……」沈洛年好笑地说:「叫她出来我就开心了。」 「这样吗?」羽丽和山馨对看一眼,两仙兽似乎也没什么主张,过了几秒,山馨仰起头,对着岛内长吼呼喊。 又过了几秒,沈洛年目光一转,望向森林,果然见到怀真正从一株林木之后探头,表情却似乎有点忐忑。 「还躲?」沈洛年好笑地说:「要躲多久?」 「你不要骂我喔!」怀真远远地嚷:「骂我我就不过去了!」 「不骂。」沈洛年摇头。 怀真怀疑地看了几眼,这才走出森林,一面说:「山馨、羽丽,谢谢妳们,我和洛年单独聊一下。」 「小芷还不下来!要走了。」羽霁得意了,过来拉扯山芷的小腿。 「不要。」山芷蹬腿哇哇叫。 「笨女儿!还胡闹!」山馨嚷。 「小芷,让洛年陪我一下,等等就还妳。」怀真顿了顿,苦笑说:「姊姊以后不会和妳抢洛年了。」 山芷似乎感觉到了怀真的情绪有异,难得听话地飘下,落在怀真身旁,拉了拉她的袍角,侧头担心地说:「怀真姊姊?」 「乖。」怀真摸摸山芷的头说:「去和小霁玩。」 「好!打架!」山芷转身奔向羽霁,两人同时露出笑容,一面扑打一面往外飞。 「衣服都打烂了,脱了再打!」山馨在后面大吼,两小却不理会,越打越远钻到林子里去了。 山馨和羽丽没办法,只向怀真微微点了点头,追着两小离开。 沈洛年、怀真望着这两对母女远去,直到看不见踪影,两人这才目光相对,沈洛年散了轻疾,看着怀真身上穿着件罩住全身的罩袍,不只把曲线完全包起,连一点儿肉也不肯露出来,这可不是她穿衣服的习惯……真有必要防自己防成这样吗?沈洛年不禁皱起眉头。 怀真看到沈洛年的表情,退了一步嘟嘴说:「我不是怕你喔……你又跟我吵架的话……我万一忍不住揍死你就糟了……你……你干嘛不说话?」 「我们别吵架了。」沈洛年伸手说:「想不想让我抱抱?」 怀真一怔,咬唇顿足说:「不行啦!」 「呵呵,算了。」沈洛年摇摇头,指指那头焦黑死猪说:「这是干嘛?妳要她们整我吗?」 怀真一看,倒也忍不住苦笑摇头说:「怎会这样……小霁不是会吗?」 「这是她娘烤的。」沈洛年蹲下,拿着金犀匕划开外层厚厚焦黑的地方,翻了翻说:「好像还有一些部分可以吃。」 怀真看着沈洛年,收起笑容,迟疑地说:「洛年……」 「啊,妳赶着吸道息。」沈洛年站起伸手,没什么表情地说:「不想用嘴吸对吧?我用手送给妳。」 「我没赶着要啦!」怀真顿足说:「别给人家脸色看!」 「妳是要我怎么办啊?」沈洛年双手盘在胸口说:「像过去一样妳说不行,保持距离又说给妳脸色。」 「我不知道!我不喜欢这样,你都怪我!」怀真委屈地嚷。 「我没怪妳啦。」沈洛年叹口气说:「虽然妳不解释为什么突然要避着我……不过妳要这样就这样吧,反正我会给妳道息。」 「嗯……」怀真嘟着嘴,不大满意地走近两步,沈洛年凝聚了适当浓度的道息往她口中送,怀真吸收了之后,又退开了两步。 「妳想走的话就走吧……」沈洛年再度蹲下,切开野猪的背脊,寻找有没有烤得比较刚好的地方。 怀真迟疑了一下才说:「欸,你怎不和玮珊他们一起?」 「在船上一趟一个月,整天没事干,太无聊。」沈洛年看了怀真一眼,笑说:「要是有妳陪还可以考虑。」 怀真低下头微微一笑,竟似乎有几分羞涩,看得沈洛年怦然心动,他一转念,这才发现不对,怀真过去纵然也会开玩笑般地柔言媚语,却从没露出这样的表情,在她身上似乎真有什么东西产生了改变……莫非就是因此,她才要避开自己?她这种仙兽族不能有伴侣,所以和自己接近,会有特别的坏处? 沈洛年看着怀真,沉吟着说:「现在这样,还是有影响吗?」 怀真愣了愣,才知道沈洛年在问什么,迟疑了一下,她似笑非笑地低声说:「你还会对我动情的话,就会有。」 原来是这样?沈洛年看着怀真说:「那是一定的……妳还是快走吧,我不想害妳。」 「我还有话想说……」怀真摇摇头说:「洛年,现在我每个月还会见你一次,而且真有危险还可以来帮忙……但可能有一天,我会好长一段时间不能来找你,就算你找我,我也来不了,那时你可要靠自己保护好自己。」 「好长一段时间?……那是多长?」沈洛年说。 「也许需要闭关几年,也许几十年……」怀真摇头说:「我现在状况又还没恢复正常,我也不知道要多久……」 昏迷吗?还是发疯?还是生病?听起来挺恐怖的,沈洛年担心地说:「妳不会有事吧?都分开生活了,还是没办法解决吗?」 「已经开始,就没法中止了,分开只是让它慢点发作……」怀真咬着唇说:「只要运气别太差,熬过去就没事了。」 还要运气好才能熬过去?沈洛年瞪大眼睛说:「我到底做了什么?怎会这么严重?我已经……都没吸道息了。」 「我的事情你别担心。」怀真摇摇头,提起精神,望着沈洛年说:「你现在才更该要努力吸纳道息!」 「嘎?」沈洛年讶然说:「不是对妳有坏处吗?」 「过去是想让你慢点仙化……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啦。」怀真嗔说:「你体内道息越多,换灵越完整,身体强度就会越高,就算没有其他的能力出现,至少……受伤复元的速度会更快吧?」 「恐怕没用。」沈洛年不大乐观,现在体内道息已经比过去增加很多,但是却不见得好得更快。 怀真想想又说:「说不定可以借着散出浓密道息,使对方妖炁消散,然后吓退敌人,也算个自保的办法……虽然这种办法很耗道息,但危险的时候也可以用。」 这方法倒不错,那时怎没想到用这招吓刑天?不过沈洛年转念又想,当时被逼得大兜圈子,离对方很远,自己又闪个不停,大概也没办法凝出一段往外送…… 「我希望能尽量撑到你能自保为止……」怀真看着沈洛年说:「你换位速度快,加上能化散妖炁,若小心谨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般能伤你的妖仙其实不多……大概只有道咒之术你防不了。」 没错,若是炎术、冻术之类的对自己轰来,就算衣服可以挡一部分,头脸也受不了,刚刚对付那小小的火妖就是如此,比如说,自己大概就应付不了会喷火的小毕方羽霁,但强于羽霁的大型刑天,自己反而勉能应付。 沈洛年当下点头说:「有办法防范吗?」 「据我所知,有两个办法不需要具备妖炁,就可以产生战斗能力。」怀真沉吟说:「一个是和自然古仙接触,但这缓不济急……」 沈洛年一愣说:「也是某种玄界之灵吗?」 「不是,是与凤凰同时存在的四大原始古仙,这世界的物质基本规则,是由这些古仙制定的。」怀真顿了顿说:「反正这和你无关……这些古仙就算等到道息到达最高点,也不一定会返回人界,来不及的。」 「好吧。」沈洛年说:「那第二个呢?」 「第二个……」怀真说:「就是『闇属玄灵』,听说那个不需要任何妖炁就可以运用。」 「那个喔?妳上次没讲清楚。」沈洛年说。 「因为传说中那方式很危险,而且也不是随便就可以联系上。」怀真妙目一转说:「但我仔细想想,说不定挺适合你……」 「咦?什么意思?」沈洛年不明白。 「细节我也不清楚,只听说是用生命力换取闇之力量。」怀真眨眨眼说:「我在想……这世界除了凤凰之外,你的生命力应该最丰富吧?如果能用的话,那换来的威力应该很惊人,但又怕搞错了,最后害死你……」 「那不就又要害妳陪葬了。」沈洛年苦笑说:「这样妳还敢冒险?」 「但我想不出别的办法了。」怀真咬着下唇说:「和闇灵立约之后,只要别随便使用闇灵之力,保命的时候才用,这样总比直接死掉好吧?」 这倒也没错,沈洛年点头说:「我明白了,那该怎么立约?」 「闇灵不用炁息开门寻找,但是要相关的法器才能和闇灵联系,本来这才是最困难的地方,因为过去闇灵的法器只要一被找到,几乎都被销毁了。」怀真顿了顿,从袍中取出一把无鞘阔刃短剑说:「但我最近发现,这把剑周围的东西都干燥得很快……似乎正是闇灵法器的特性。」 沈洛年见过这把剑,是当时在某个小型龙库中找到的,怀真确实说过像是某种祭仪的法器,不过当时她还没有确定用途,沈洛年诧异地说:「干燥怎会和『闇』扯上关系,和炎比较接近才对吧?」 「干燥和热是两回事……总之若不是发现这把短剑的特性,我也不会想到闇灵上面去。」怀真将短剑交给沈洛年说:「虽然那是禁忌的力量,但如果你最后还是死了,反正我也得陪你死……其他的事我也顾不得了。」 禁忌的力量?沈洛年迷惑地接过剑说:「要怎么和闇灵联系?」 「我也不知道。」怀真再度退开说:「你拿去试试吧,反正和生命力有关的办法都试试……无关的也可以乱试。」 「啊?」沈洛年忍不住瞪眼说:「怎么试啊,拿这剑跳舞、炒菜吗?」 「我哪知道?又不能帮你试!」怀真嘟嘴说:「我已经和雷灵立约,找不到闇灵的,除非先和雷灵断了联系。」 这当然不行,雷术已经是怀真最后的护身符,沈洛年抓抓头说:「我知道了,我乱试就对了。」 「如果试不出来,这把剑也不要总带在身边。」怀真说:「你该没办法销毁它,先找个地方深深埋起,等以后我们都度过难关,再来处理。」 「知道了。」沈洛年说。 怀真目光一转,突然侧头轻笑说:「对啦,你有找到其他喜欢的女子吗?」 「没有。」沈洛年摇头苦笑说:「我大多时间都待在房子里。」 「我上次是说真的,你若有喜欢的女子……」怀真顿了顿说:「我也许可以回去。」 「那样妳就会没事吗?」沈洛年没想到这不是开玩笑,诧异地说。 「停是停不了了。」怀真侧着头说:「但你若对我没兴趣,会延缓发作的时间。」 「上次就说过了,我就算有其他喜欢的女孩子,心里还是会对妳有兴趣啊!」沈洛年说到这,先发制人地说:「别又骂人!男人本来就是这样,什么专情都是骗鬼的,只是忍住而已,要尊重别人的种族特性啊。」 「你这没有节操的臭男人,居然敢先凶我!」怀真虽然在骂人,但听到沈洛年当面说对自己有兴趣,脸上仍不免微微一红,似乎颇有几分欢喜。 妈的,还会脸红,这狐狸越来越诱人了,沈洛年吸了一口气说:「不然妳做点让我讨厌的事情好了。」 「好!」怀真嘟嘴说:「我去欺负玮珊!」 「喂!」沈洛年吃了一惊。 「好像真的有用,可恶,你这什么反应?害我有点吃醋!」怀真忍不住咬唇白了沈洛年一眼。 「别闹了。」沈洛年说:「妳这样只会害我越来越喜欢妳。」 「我欺负玮珊你会更喜欢我?」这下轮怀真吃惊,又退了一步。 「我不是说那个。」沈洛年叹气说:「妳现在跟我说话的态度,和以前不同……自己没注意到吗?」 怀真一怔,顿足说:「我当然知道,但我忍不住……气死我了!我要走了。」 「怀真——」沈洛年轻喊。 「怎样啦,我要走啦!」怀真一脸委屈地大叫:「去找你的玮珊啦!别理我!」 「别无理取闹!」沈洛年顿了顿,有点尴尬地红着脸说:「妳真的……不能……有伴侣吗?」 「不行!不行!不行!」怀真叫:「我们都会死的!」 「到底为什么?」沈洛年涨红脸说:「妳明明和正常女人一样啊。」 「干嘛问这么多?」怀真气呼呼地说。 「当然要知道,总要让我搞清楚为什么不可以吧?」沈洛年说。 怀真迟疑了片刻,这才看着沈洛年说:「我确实不喜欢提这件事……而且这说来话长,今天已经相处太久,我真的得走了,等我准备好,再……用轻疾跟你说,好不好?」 沈洛年虽然看出怀真这串话不是很真心,但看她一副可怜的模样,也说不出不好,只好叹气说:「好吧。」 「你等会儿陪小芷玩玩,山馨会送你回去的……我走了……」怀真再深深看了沈洛年一眼,转过身,飘然而去。 深夜,一头龙首虎身的有翅巨妖,带着一个红袍人影,从西往东,向着有数万人类居住的东方高原边际直飞。 这是沈洛年和送客的山馨,小娃儿山芷本想跟过来,却被山馨赶了回去,在那儿至少还有羽霁帮忙陪着山芷,若带来这儿再带回去,恐怕回程上山芷会一路吵个不停,而且山馨也有一点私心,这么一来,总算可以单独和沈洛年亲近,毕竟她不好意思当面和女儿抢沈洛年。 于是返回的时候,变换成龙首的山馨,飞得不太快,两人一面飞一面闲聊,倒也挺自在。 这时沈洛年正讶异地说:「那小岛是原来就在海上的岛屿?难怪上面会有普通的动植物。」 山馨说:「这种地方东边很多,不过不一定变成小岛,有的被土壤围住了,变成山丘,那种地方都会住起来比较舒服。」 因为那儿的土壤不具备道息排斥力吧?沈洛年说:「这样生物更容易繁衍出去,噩尽岛上以后该会越来越热闹。」 「对了!」山馨突然说:「洛年我问你,你是要怀真姊姊帮你生孩子吗?」 「呃?」沈洛年脸红了起来,愣了愣才说:「她说她不能有伴侣。」 「喔?」山馨歪着头想了想才说:「我也觉得怀真姊姊不可能这时候才生孩子。」 「伴侣和孩子有什么关系?」沈洛年听不懂:「不能只当伴侣,不生孩子吗?」 「不为了一起生养孩子,干嘛在一起?」山馨迷惑地说。 沈洛年不明白了,想了想才说:「妳们不是……自己就可以生吗?」 「对啊。」山馨说:「但如果遇到喜欢的人,也可以帮他生,然后一起把孩子养大。」 「嘎?」沈洛年呆住:「妳也可以吗?」 「想要我帮你生吗?我有小芷就够了,生孩子伤道行。」山馨轻笑说:「你愿意等的话,到时候问问小芷愿不愿意帮你生。」 「呃?」这实在不像一般母亲会说的话,妖怪果然是妖怪……沈洛年愣了愣才说:「怎么说伤道行?」 「我们仙兽族,会把一部分能力转给孩子。」山馨说:「所以通常修炼千载就生了,越晚生越损道行。」 那怀真更不可能生了,她可不知道多老了,不过她道行不是大损吗?会不会这时生刚好没差?沈洛年搞不懂这方面的机制,正思索着,山馨突然又说:「不过和人类的话……」 「怎么?」沈洛年问。 「你们就算不为了生孩子,也以交配为乐不是吗?仙兽族和人类成为伴侣会有这方面的困扰。」山馨说:「每种妖族的习惯都不同,不同种族的还是会有麻烦。」 「唔……」沈洛年突然明白,如果穷奇交配只是为了生子,而且一辈子也才交配那一次,甚至不交配,难怪谈起这种事情会这么大方?既然这样,沈洛年也轻松了些,笑说:「万一……我是说万一啦,如果有谁这个……跟我生孩子的话,生出来是哪个种族啊?」 「一般说来,好像都是由妈妈决定。」山馨果然不避忌,直爽地说:「若是小芷和你生孩子,可以生出人类、穷奇和混种三种,不过如果想生穷奇,小芷自己生就好了,通常会人类和穷奇各生一只吧。」 人类不是用只当单位的……沈洛年苦笑说:「这样当妈妈不是很吃亏吗?雄性不会损道行?」 「也会啊。」山馨说。 「也会?」沈洛年诧异地问。 「精气交会的时候,父亲精气道行就会随之纳入母体,传递给子嗣了。」山馨笑说:「真要小芷帮你吗?反正她这么喜欢你,我回去跟她说,叫她想生的时候找你一起!」 「呃……咳咳……千年耶,那时我该已经死了。」沈洛年差点呛到,苦笑说:「不用了。」 「对喔,人类短命。」山馨咧开巨口笑说:「那就帮不上忙,还是找普通人帮你生吧。」 「还不知道能活多久呢,生什么孩子……」沈洛年摇了摇头说:「混种又是怎样?」 「我也搞不清楚……很少母亲这样做。」山馨想了想说:「啊,麟犼就是虬龙和麒麟……一种不很成功的混种,他们因此有点自卑,所以很少和别的妖族相处。」 麟犼感觉挺强的不是吗?沈洛年意外地说:「不成功吗?」 「对啊。」山馨说:「两种不同的天成之气混在一起,最后变成一种会让人害怕的怪气,不过只对妖炁弱的小妖有用,等于没用。」 感觉上,怀真的状况和山馨说的状况不大相同啊,山馨似乎能够说不生就不生,也不会因为自己受影响……莫非虽然都是仙兽族,不同种还是有差异?沈洛年叹了一口气,终于直接问:「山馨,妳知道怀真为什么避着我吗?」 「不知道耶,怀真姊姊不说。」山馨想了想又说:「我年纪不大,懂的事情很少。」 至少也千多年岁月了不是吗?这还叫「年纪不大」啊?人类活个十辈子加起来也未必有千年……沈洛年啼笑皆非,转念一想,记得山芷似乎也有近百岁了,还不是像个小孩?看来妖仙和人类的时间流逝感似乎不大一样。 「快到了。」山馨看着前方不远处的港口聚落群说:「这儿真不舒服,干嘛住这边?」 「因为这边对人类来说比较安全啊。」沈洛年指着断崖说:「我住那上面……咦?」 「有其他人躲着!我去吃了他。」山馨低吼了一声停在半空,突然冒出一股不愉快的气息。 对了,除了自己之外,穷奇讨厌一般人类,难道又是刘巧雯跑来了?还真是阴魂不散,沈洛年飘起说:「那人我该认识,饶了她吧……这么近了,我自己回去,谢谢妳送我。」 「我还想跟你玩一下!」山馨生气地转身,用头顶了顶沈洛年说。 都当妈妈了还有点孩子气呢,不知道山芷长大了是不是也这样……沈洛年抱着那颗大头,抓了抓山馨脖子的皮毛微笑说:「随时可以来找我啊。」 「我下次也学会变人,再来找你。」山馨说。 沈洛年一愣说:「妳也会变人?穷奇不是没在变吗?」 「看两个小鬼变人好像挺好玩的。」山馨说:「小芷是血亲,我从她那儿取形应该就可以了,很方便。」 这倒是好事,也比较不会吓到人……沈洛年想了想,突然一惊说:「拜托妳可得穿着衣服来。」 「一定要吗?」山馨侧头说:「好像很麻烦。」 「一定要穿啊。」沈洛年说:「我很喜欢妳们,万一妳变得太漂亮,又光溜溜,说不定……对我有不好的影响。」 「喔?」山馨懂了,点头说:「不行的,我们没打算生孩子的时候,那些部分都功能停止密合的,你要看吗?」 「不……不用看、不用看,反正不行就对了,我了解。」也太大方了吧?沈洛年忙摇手,心中一面想,原来如此,难怪当初怀真会说无法解决这方面的需求。 「那我回去了。」山馨往空中望了望,突然有点高兴地说:「再过一阵子,妖仙们就可以来了,世界会热闹起来,到时候带妈妈、奶奶还有小鬼一起来找你。」 开穷奇大会吗?沈洛年好笑地点头。 「那我走啰,洛年。」山馨又拱了拱沈洛年的胸口,让沈洛年抱了抱她的头,这才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一面飞远,一面又回头看了好几次,直到飞出十余公里外,才加速飞去。 第四章 有拜有保庇 第四章有拜有保庇 送走了山馨,沈洛年注意力回到山崖上,在山崖不远、飞瀑巨石旁躲起来的那人,炁息似乎是发散型,当然是刘巧雯。 这女人真的很烦,每次说话都飘来飘去的不知道重点在哪儿,感觉上老是想打探什么,让人很不舒服,但说要发她脾气,又似乎不像真有什么恶意,也不便恶言相向,所以后来几次,沈洛年每当感觉到刘巧雯上山,索性就先一步溜出门外逛街,直到她离开才回去。 这么几次之后,最近这一个多星期,刘巧雯就没来了,也终于安静了一阵子。 怎么今天又跑来了?沈洛年一转念,想出原因,八成羽丽来接自己的时候,刘巧雯也看到了,今天可能为了这件事来啰嗦,还是去别处村镇逛逛,等她失去耐性吧? 不行,身上还带着那把闇灵法器,得快找时间研究一下,让怀真放心,这时可没时间到处跑……妈的,干脆去把她骂走,省得三不五时又来找麻烦。 沈洛年下了决定,绕过了山峦,从刘巧雯身后突然无声地冒了出来,正想大喊一声先吓她一跳,却看她一个人抱膝坐在地上,整个人都是担忧的情绪,竟似乎真有什么烦恼。 沈洛年一怔,轻轻飘落,上下看了看刘巧雯,她也算不简单,在这艰困的时局里,还是把自己打扮得整整齐齐、漂漂亮亮,裙子是比较少穿了,但大多还是选择显露身材的服饰,比如今天就是一条短裤配上短袖运动服,乍看颇有玛莲风,不过裤子还是宽长了些,并非热裤造型,有点美中不足。 反正自己没兴趣的女人,连养眼的功能都没有了,沈洛年也懒得多看,轻咳了一声说:「嗨。」 刘巧雯一惊跳起,她没想到沈洛年无声无息地从自己身后冒了出来,呆了好片刻才说:「果然瞒不过你……」 「找我?」沈洛年板着脸说:「有事?还是又要问些怪问题?」 「我不问了,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刘巧雯微微苦笑说:「今天是有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想告诉你……不让我进屋吗?」 看来不像假话……沈洛年想想才说:「请进。」跟着转身打开了房门,他也不关门,就这么让月光从门口洒入,一面吹起火炭,再度把房中火堆引燃。 「最近来了几批船队,你有注意到吗?」刘巧雯说:「一批是日本人,另外两批分别来自上海和香港,虽然没有台湾这么多,也都有好几千人。」 确实前阵子下面又热闹了几次,还多了几个小村镇,不过沈洛年不关心这些事,只远远地看了看热闹,此时他点点头说:「有看到。」 「其中上海和日本这两批,传来了让人担心的消息。」刘巧雯顿了顿说:「你该还不知道北韩核弹爆炸,辐射尘污染了南北韩、东北、还有黄海大部分区域的事情吧?」 「不知道。」沈洛年摇摇头说:「不过我知道四川好像有。」 「四川也有吗?」刘巧雯微微一怔说:「我们还没得到这么远的消息。」 「不只四川,喜马拉雅山过去也有,欧洲还有好几个地方炸得乱七八糟……」沈洛年当时和怀真从云南去西欧,经过了不少有辐射尘的地方。 「印、巴和英、法吗?」刘巧雯吃惊地说:「你去过这么远的地方吗?他们都没把核弹拆掉?」 「不是英、法。」沈洛年摇头说:「一些其他地方,我也不大清楚地名。」 刘巧雯想了想,沉吟说:「听说美国在不少欧洲国家有布置核武……难道……」 「都是小区域的。」沈洛年说:「看起来影响不是很大。」 「有核武爆炸就很糟了……」刘巧雯轻叹一口气说:「不知道要多久影响才会消失?」 「炸都炸了……既然喜欢在自己家里放核弹,炸到有什么奇怪的?」沈洛年不耐地说:「北韩那怎么了?」 「你怎么这样说?」刘巧雯苦笑说:「死很多无辜的人呢。」 「同情也没用的事,就没必要大家一起叹气了。」沈洛年没看到就没感觉,随口说。 此人不可理喻,刘巧雯摇摇头说:「四二九之后,从这儿返回各国的变体者,聚集各地难民,并和一些留守变体者会合的时候,听到了一个奇怪的消息。」 「怎么?」沈洛年问。 「在辐射污染区那附近……听说出现了许多缚妖派高手。」刘巧雯说。 「啊?」沈洛年大吃一惊,真有这种人?还很多个?自己这冒牌货恐怕是混不下去了。 「听说这些人,带着许多强大的妖怪……」刘巧雯说:「他们似乎同时在东北、南韩等地出现,分成许多批,一路往外散……估计现在可能有些已经到了日本,另外往中国方向走的,似乎是先往华北地区移动,会不会往南走还不知道。」 沈洛年一面听,一面有点迷惑,怀真当初简略说过,她猜测的缚妖派状况,应该是借着把炁引入妖怪体内,进而控制对方……而这样的动作,顶多只能控制一个妖怪而已吧?怎会是「带着许多强大的妖怪」?不过怀真当初也是猜的,也许她猜错了? 「既然都是缚妖派……」刘巧雯又说:「你知道他们的来路吗?」 「不知道。」沈洛年心虚地说:「和我所知的……不大一样……」 「这些人……据说……」刘巧雯迟疑了几秒才说:「他们带着许多妖怪,到处屠杀幸存的难民,把好几个灾难后难民聚集地的人们都杀光了。」 沈洛年大吃一惊说:「真的吗?为什么?」 刘巧雯摇摇头说:「现在各地通讯断绝,也无法派人确认……这些事情是由少数逃出的幸存者所传出,但当时在上海、日本的难民们自顾不暇,也没法派人去查探。」 不会有人这么无聊吧?把人类杀光了有什么好处?是误传吗?妈的,难道那些人其实是妖怪? 强大的妖仙,想变人形并不困难……但为什么要到处杀人? 这一瞬间,沈洛年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怀真说过的一串话——「你们人类把这世界变成这么脏乱难看、臭气冲天……你难道以为日后从仙界重返的亿万妖怪神仙,每个都和我一样不在乎吗?」 想到这儿,沈洛年脸色一变说:「那些凶手是从辐射污染区附近出现的吗?」 「听说是这样。」刘巧雯点头说。 「糟糕了,若是真的。」沈洛年皱眉说:「恐怕是强大的妖怪变的。」 刘巧雯一怔说:「妖怪真可以变人?」 「强大的妖怪,确实可以让妖炁和肉体转换变化,变得和人类很像,连大小、质量都可以改变。」沈洛年说:「观察妖炁的差异感也很不明显。」 「真能如此?我还以为只是传说。」刘巧雯睁大眼睛说:「质能转换……这需要的能量简直难以想象,能做这种事情的妖怪,人类怎么可能抵挡得住?」 「嗯……」沈洛年抓抓头说:「是很强大,但也不是妳想象中那样……道息浓度高的时候,这种变化会变得比较容易,和过去没道息的世界不大一样,而且他们也不会无聊一直变来变去,那还挺耗妖炁的。」 沈洛年一面说,一面越想越惊,连山芷、羽霁那种强度的妖怪,都没法直接变人,若那些人与她们母亲——山馨、羽丽一般强大,谁打得过啊?想到这儿,沈洛年忙说:「总之既然乱杀人,应该就是妖怪,而且能变人的妖怪,我们打不过的……他们应该还会派船回去接人吧?若真有此事,叫他们告诉大家逃得越快越好。」 「绝对打不过吗?」刘巧雯说。 「外面绝对不行,这儿道息稀薄……说不定还有一点机会。」沈洛年沉吟着,这高原区排斥道息,妖怪到这儿后,只要离地面越近,能力降低越多,虽然说人类的变体部队、引仙部队也一样会降低能力,但大家不拼妖炁,拼起单纯的体能,就有机会倚多为胜了,有些枪弹武器说不定也可以造成伤害……如果白宗那几个人在的话,靠着镜子的帮助,说不定还会占便宜。 想到白宗的人,沈洛年突然一惊,他们在台湾不会有事吧?妖怪会不会杀到台湾去? 「这儿真的可以吗?」刘巧雯看着沈洛年说:「今夜稍早你召唤来灭火的毕方,若是对人们攻击,我不觉得……」 「那不是我召唤的……」沈洛年懒得解释,跳过说:「她是飞在空中以妖炁鼓风,若落地的话……虽然还是比一般人强大,但不会有这种威力,除非是施道咒之术喷火。」 「道咒之术?」刘巧雯诧异地说。 「就是用炁息立约,开启玄界之门,换来玄灵的力量……」沈洛年说:「炎术、冻术之类的。」 「玄灵?立约?门?」刘巧雯更迷惑了。 「妳以后找玮珊解释好了,我也不大会解释。」沈洛年不耐地说。 「玮珊会这种法术?」刘巧雯一怔说:「白宗哪有这种东西?你教她的吗?」 「呃……」沈洛年这才发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不过既然说了就说了,他不理会刘巧雯的问题,只说:「空中来的妖怪确实有点麻烦……妳觉得挖些防空洞如何?」 「防空洞?」刘巧雯呆了片刻,突然大喜说:「太妙了。」 「真的吗?」沈洛年倒不觉得有这么妙,颇感意外。 「这息壤既然会排斥道息,若在其中开洞,四面八方皆是息壤,排斥的力量自然更大!」刘巧雯兴奋地说:「若上下周围墙壁,再布置上凝结压缩的息壤土砖,排斥效力又会更强,在那里面,妖怪应该也不敢进入。」 「唔?」沈洛年本来只想到,躲在洞里的话看不出深浅,玄灵之门自然不容易开对位置,可以降低咒术的威胁,却没想到刘巧雯一转眼想到更好用的方法。 「一般人家可以先挖个小型地窖躲避急难……」刘巧雯思索着说:「得召集人开挖大地洞,以后说不定可以设置发电机,过以前的生活……」 「妳可能有东西搞错了。」沈洛年摇头说:「洞不能太大。」 「怎么说?」刘巧雯说:「开口处小一点,排斥力量集中,道息就不会涌入……」 「道息不是空气,它可以穿透任何物体。」沈洛年说:「越小的房间,排斥道息效果越好,若是一个很高大的房间,墙与墙距离一远,就和一般地表差不多了。」 「原来如此……」刘巧雯有点失望。 「其他的,妳下去找聪明人陪妳一起想吧,我脑袋转不快。」沈洛年想拿闇灵法器实验了。 刘巧雯回过神,看着沈洛年苦笑说:「还有一件事……洛年,那些新来的人,因为传闻先入为主的关系,听到这儿有缚妖派的人都很恐慌,虽然这边的人都说你是好人,他们还是很担心。」 他们担心我又能怎样?沈洛年不大明白这话的含意,疑惑地说:「所以呢?」 「嗯……」刘巧雯顿了顿,似乎有点为难地说:「今夜你召唤的毕方……」 「那不是我召唤的!」要我说几次?沈洛年瞪眼说:「毕方怎么了?」 刘巧雯微微一怔,才接着说:「毕方的飞行速度似乎十分快,若可以的话,是不是能麻烦你去一趟台湾那儿,提醒蓝姊、玮珊他们小心那些到处杀人的人形妖怪?」 去台湾吗?这倒也不是不行……但是……沈洛年望着刘巧雯,这女人似乎是真有几分关心白宗的人……但却也不全然,好像还有别的目的…… 刘巧雯看着沈洛年的表情,微微苦笑接着说:「照道理,那些人一路搜索人类,不会这么快到台湾,如果顺便的话,日本、大陆、东亚周围,希望你也能到处看看……也许还有人需要帮助。」 这也不是重点,沈洛年继续看着刘巧雯皱眉。 刘巧雯停了几秒,终于说:「你若离开,那些新来的人也比较安心。今日不少人看到毕方,很多人开始传言,这儿其实还是会有妖怪……再过一阵子,他们住惯之后,就该不会太担心了。」 妈的,原来是要赶我走?沈洛年正拿不准该不该发火,只听刘巧雯忙说:「你若骑着毕方四处逛逛,稍微在各地做点联系的动作,等其他船队回返,消息传回来,大家自然就不会怕你了。」 「你意思是,如果我不走,他们就会吓得不敢住下来,会搬走?」沈洛年说。 「也是有这方面的顾虑……」刘巧雯苦笑说:「这世界还有哪儿安全?让他们迁走,不是害死他们吗?」 这是谎话……沈洛年突然发现,虽然刘巧雯心思复杂,常常看不出她是不是说实话,但如果自己提问题让她回答,就比较好判断了,沈洛年当下说:「不对,妳不断兜圈子想要我离开,到底为什么?」 刘巧雯一呆,一时说不出话来。 沈洛年烦了,挥手说:「巧雯姊,看在过去相识一场的分上,我不说什么难听话,妳既然不想说实话就走吧。」 刘巧雯尴尬地站起,转身之前,苦笑开口说:「洛年,你总是故意装得蛮横无理……但其实远比我想象得精明。」 沈洛年听了可是一点都不开心——能看透人心,那是凤凰换灵的功劳,其实自己一点都不精明,也就是说……自己不就只是蛮横无礼而已?妈啦,没这么严重吧!只要没被惹火,自己有时候还是懂得客气的! 「打扰了。」刘巧雯轻叹一口气,转头走出门外。 「等等。」沈洛年忽然站起说:「妳似乎真有几分替白宗人担心,而且有些事情让妳很烦恼?」 「你……」刘巧雯一怔,望着沈洛年,那是一种惊讶、意外又带着几分感动的气味。 「要不要重来一次?」沈洛年说。 「重来?」刘巧雯不明白沈洛年的话。 「妳有事情想隐瞒我无所谓,但别说谎。」沈洛年说:「把妳希望我帮忙的事情重说一次。」 在中秋的月光下,刘巧雯垂下头,思考了片刻,这才缓缓说:「我确实希望你离开,到台湾一段时间,但我不说理由的话,你会同意吗?」 「当然不会。」沈洛年说。 「所以不得不骗你啊。」刘巧雯苦笑说。 「唔……」意思就是理由不可告人就对了,但这世界都变成这样了,噩尽岛上百废待举,大家都忙得要命,还有什么心机诡计好耍的?沈洛年沉吟着没开口。 刘巧雯想了想又说:「你和玮珊他们锋芒太露,不如避开一段时间,台湾存活人口多,完全撤退大概还要半年,那时再回来,应该就没事了,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既然这么精明,我说到这样,已经很明显了吧?」 问题是,事实上沈洛年并不太精明,对周围气氛变化也不算敏感,他愣愣地看着刘巧雯,除了知道对方说的似乎是实话之外,还是一头雾水。 「当然,我也担心那些妖怪会不会真走到台湾……」刘巧雯轻喟了一声说:「我该说的已经说完……愿不愿意离开,就看你了。」说完,刘巧雯也不等沈洛年回答,就这么飘下山崖。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沈洛年思索着,且不管刘巧雯为了什么不能说的理由赶自己走,有专门杀人的强大妖怪出现,可不是件可以当作笑话的事情……但就算自己去报信了,白宗众人也不可能扔下台湾其他人跑掉,而这种可以变为人形的妖怪,如果和山馨、羽丽差不多的话,可比上次应付的巨型刑天还要强大,自己去了大概也帮不上忙,只能期待白宗众人引仙后又有提升,看能不能有一搏之力…… 怎办?要去吗?要去的话可不能告诉怀真……啊,不对,难道靠自己飞去吗?自己可没办法像怀真一样清楚方位,一定会在大海上迷路,若要找穷奇或毕方帮忙,还不是得透过怀真?还是干脆问问她好了。 妈的,才刚从怀真那儿回来,马上让轻疾去找她,说不定还以为自己舍不得她呢!想来那些妖怪该没这么快杀去台湾……今晚先试验一下这把闇灵法器,一切明早再说,说不定可以顺便告诉怀真好消息。 沈洛年当下把那把阔刃短剑,从血饮袍中取出,一面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腰间,本来紧靠着这阔刃短剑的位置,皮肤似乎颇有不适,好像变得有点皱……对了,怀真说过这家伙附近东西都干很快,原来连人体也会受影响…… 沈洛年把阔刃短剑抽出剑鞘,上下看了看,这剑的护手、握把上并没有其他雕饰,看来平平无奇,不过仔细感受,这上面确实有股异样的气氛……和道息、妖炁的感觉都不同。 怀真说,使用这把剑和闇灵联系,不需要开启玄界之门……只需要借着生命力,就可以换取闇灵之力,比较麻烦的是,不知该怎么产生联系。 首先当然拿所谓的生命初始之源——浑沌原息,也就是道息试试,沈洛年当下用各种不同的浓度,浸染、穿透阔刃短剑,但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没效倒不意外,照怀真所言,这世界除了凤凰之外,能这样运用道息的人也只有自己一个,想启动这东西,应该有其他「正确」的办法才是。 下一步测试的,当然就是借着影蛊透出的妖炁了,沈洛年换了七、八种方法,一样毫无效果,这个结果,沈洛年也不意外,毕竟闇灵之力的特色,就是没炁息也可以运用,若得用妖炁才能启动,也不大合理。 接下来……只能拿这把剑砍自己看看了。 其实沈洛年一开始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个办法,毕竟各种传说中,血和生命总有牵扯不清的关系,虽然不少是误传,但血液对人类存活确实十分重要,而且除此之外,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测试了。 沈洛年用剑尖,对指头戳出一个小洞,挤出一滴血流到剑身上,随着那小伤口快速愈合的同时,剑身上的那一滴血也跟着迅速地收干,变成一滩干涸的血渍,除此之外,仍是没有什么变化。 这把剑会吸血?那代表有用吗?沈洛年又戳了几个洞,多滴了一些,但除了收干成为血痕之外,依然没什么效果。 还是要很多血泡着?这也不大对劲吧,对一般人来说,放太多血的话,还没成功说不定就先死了……而自己这种伤口愈合速度奇快的身体,想放稍多的血液,可不能只开几个小洞,但开大洞可是很痛的…… 沈洛年想了想,拿水冲上剑身,把血渍冲掉,但随即见到残余的水滴就如血液一般迅速收干,化为水痕,沈洛年这才知道,这剑不是吸血,只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强力干燥剂。 若把这家伙插到水里会怎样?会不会搞坏?话说回来,若用这东西来制造肉干和保存食物,说不定挺好用的? 唉,想到哪儿去了……除了血以外,到底还有什么东西和生命力有关啊? 沈洛年躺在床上,拿着这短剑,一面轻敲着左手掌心,一面思索,而随着火堆木料逐渐烧化,屋中渐暗,沈洛年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一夜过去,天色渐亮,阳光从窗口木缝透入,沈洛年朦胧中醒来,发现自己仍抱着那把剑。 昨天挺多事,又晚睡,今天起得似乎晚了点…… 沈洛年打个呵欠坐起身,拿起剑,却发现抱着的胸腹之处可又变成皱皮了,沈洛年吃了一惊,连忙揉上两下,眼看皮肤慢慢复原,沈洛年不禁暗暗咋舌,若换一个恢复力差一点的人,说不定就这么皱下去了,这剑还真是危险。 沈洛年把剑扔在床上,拿水洗了洗脸,一面想……虽然闇灵之力和生命力有关,但产生联系未必需要生命力啊,说不定是什么咒语或动作,如果真是这样,怎么可能猜得出来? 而若闇灵算是某种神祉的话,说不定需要某种仪式,准备一些祭品…… 祭品?咦!这有点道理,若用这把剑夺去一条生命,岂不是和生命力非常之有关? 眼看吃的东西也差不多了,今天就拿这剑去抓鱼吧!若是鱼不行,就找找看有没有肉多可吃的小妖怪可以宰。 一点也不慈悲的沈洛年,当下兴冲冲地把阔刃短剑带上,提起一个装鱼用的网袋,要出去找牺牲者,刚走出屋子腾起往外飞,他突然微微一怔,转头往后看,却见山下有一大群人,正拿着工具开挖山路,一面铺设妖藤木夹板,钉上扶手用绳索,慢慢往山上延伸。 这可有点奇怪了,过去众人上山探勘找适合居住的地方,都是顺着山势寻找易走的路线,在高原靠西处较平缓的山区中开垦,这次为什么特别选了一个颇有点陡峭的方位开凿道路? 沈洛年穿着那大红袍飞浮在空中望,很快就被人们注意到,不少人高兴地对着沈洛年挥手,还有人行礼鞠躬,这么一来,沈洛年不禁有点尴尬,那些行礼鞠躬的似乎大半是东方人,八成是昨晚房子被烧起来的人,可能把羽丽的功劳误会到自己身上了…… 还是快溜好了,等会儿拿点鱼去找邹朝来大叔,顺便要他帮自己解释一下,当下沈洛年对下方众人随便挥了挥手,转身往海外飞去。 半个小时后,沈洛年带着满满一袋鱼往回飞,他一面颇有些丧气,刚刚杀了好几条鱼,阔刃短剑却都没产生变化,莫非鱼的生命力不够?那妖怪的生命力总够了吧?等会儿去找一只肉多的来杀! 不过杀太多可吃不完……沈洛年看着这大包还在蹦跳的鱼,迟疑了一下,把活的扔回海中,只带几条刚刚「试刀」所宰杀的鱼回去,准备把这鱼送去邹家之后,再去找妖怪麻烦。 刚飞到了暂时被称为「台湾村」的村镇上方,沈洛年却发现气氛不大对劲,众人不知在热闹什么,这时间,本来大部分男丁应该散到各处去干活,比如种田、伐藤、建渠、捕鱼等等,但这时大多数人们却似乎正在村外围搬运着囤积的建材,不断往山上送,他们打算搬家吗? 沈洛年落在邹家门口的同时,周围许多妇孺发现,纷纷围了上来,但众人却和过去颇有些不同,看着沈洛年时虽然很高兴,却不敢太过接近,只有点崇仰地围在数公尺外,不时窃窃私语。 这该也和昨晚的事情有关,不过这些人不围上来倒是好事……沈洛年快手快脚地敲了敲邹家大门,邹大嫂一开门看是沈洛年,她一愣,突然合掌对着沈洛年直拜。 这是干嘛?沈洛年手上提着鱼篓网袋,两手湿漉漉地可不便搀扶,他诧异地说:「邹阿姨?妳没事吧?我带点鱼给你们。」 「小弟……不……」邹大嫂不敢接,顿了顿说:「大家拢说你是神仙。」 「呃?」沈洛年一愣说:「说啥?」 「我们以前实在大不敬……」邹大嫂其实似乎也有点半信半疑,不过颇有点宁可信其有的味道,她有些惶恐地说:「昨晚大家拢看到神迹……决定了要在山上起庙,求……缚妖神仙保佑大家平安。」 妈啦!盖庙?不会吧!什么叫「缚妖神仙」?随便把两个名词连在一起就变新名词了?难怪刘巧雯要叫自己走人…… 「我只是普……」沈洛年说到一半卡住,自己其实也算不上普通人,沈洛年想了想,摇头说:「我不是什么神仙,昨晚那仙兽毕方只是刚好来帮忙……」 「你不是神仙……难道是妖怪?」邹大嫂胆怯地说:「妖怪不会帮人,只会吃人的。」 「唔……」看样子说不通,沈洛年皱眉说:「阿叔呢?」 「和大家作伙去起庙了。」邹大嫂说。 「那……邹姊呢?」沈洛年突然想起,那个大姊似乎比较理性,跟她解释比较容易,请她帮忙终止谣言好了。 「她……」邹大嫂有点惊慌地说:「沈……你……神仙……拜托别降罪给伊,伊去种田了。」 她果然不信,太好了……沈洛年递过鱼说:「邹阿姨,拿去。」 这该算是神仙赐物吗?邹大嫂有点害怕地接过,一面说:「我会分给大家吃的。」 沈洛年懒得再说,摇摇头飞天而起,向着当初陪邹家父女一起整地的那块田地飞去。 邹家种的是菜蔬,邹彩缎正赤着脚、卷起裤管走在田中,细心地一株株巡视照料,沈洛年在田边落下时突然想起,自从上次白宗出现之后,就没和这大姊说过话了,她似乎挺讨厌白宗,不知道会不会不想理会自己? 邹彩缎这时刚巧抬头,却见穿着红袍的沈洛年站在田边发愣,她微微一惊,起身说:「沈……啊……你……」似乎她也不知该怎么叫沈洛年。 「邹姊。」沈洛年开口说:「我刚拿鱼去妳家,阿姨说妳在这。」 邹彩缎表情古怪,似笑非笑地说:「我阿母有没有对你拜?」 「呃……」沈洛年苦笑说:「我正想找妳解释这件事。」 「解释什么?」邹彩缎走出田,拍拍手上的泥说:「昨晚你居然叫大只仙鸟来灭火,吓死人,这就是缚妖派吗?好像比其他的都厉害。」 是不是缚妖派不打紧,至少她没把自己当神仙,沈洛年说:「妳帮我解释一下,告诉他们我不是神仙,那仙兽只是刚好来帮忙而已。」 「我早就说你不像神仙了,他们才不信呢。」邹彩缎说:「我不肯去起庙,我爸还骂我一顿,说既然有妖怪当然就有神仙。」 沈洛年也不知该怎办,只好摇摇头叹口气,看来以后少来下面逛好了。 「有人跟我说,不管哪一宗派的,都不能这样飞。」邹彩缎看着沈洛年说:「你如果不是神仙,怎么能飞?」 沈洛年说:「这只是某种能力……但我还是人啦。」 「这样喔?每天看你飞来飞去,又一个人住山上,本来就很多人在传你是神仙了,昨晚发生那种事,大家就决定起庙了。」邹彩缎说:「我家隔壁,你以前住过那间,好像也要盖成小庙,让不方便上山的人拜,反正有拜有保庇。」 「呃?」沈洛年呆了呆说:「等等……妳说山上的庙要盖在哪儿?」 「就是你住的山崖下啊。」邹彩缎说:「那儿好像有片空地,几个村长好像在谈,看要怎么盖,也有人说要盖成祭坛、神殿之类的。」 妈啦!若是不巧「香火鼎盛」那不是吵死了?不管要不要去台湾,看样子都得搬家了……话说回来,若太冷清岂不是挺丢脸的?自己偶尔应该出巡增加信徒吗?去他妈的。 邹彩缎见沈洛年张大嘴不吭声,想了想又说:「不过大家都好高兴,说这儿有神仙保庇……有个离开台湾不久就生病躺着的阿婆,昨晚看到你和那只神鸟,病就好了耶,从床上跳起来拜。还有一个人说他有只耳朵本来听不见,昨晚以后就听见了喔。」邹彩缎又皱眉说:「看他们这么高兴,我也半信半疑了,你真不是神仙?」 真是够了……沈洛年叹口气说:「算了,我走了。」 「等一下。」邹彩缎突然喊了一声。 「怎么?」沈洛年回头。 邹彩缎有点迟疑地问:「你和白宗那些人好像很熟,那他们不是坏人啰?」 「他们本来就不是坏人啊。」沈洛年说。 「那说他们坏话的何宗人是坏人吗?」邹彩缎迟疑地说。 其实仔细想过去,何宗人……或者说共生联盟,过去的一些想法都未必算错,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是不大能被人接受……会不会因为他们总是偷偷摸摸的?沈洛年想了想才说:「只是想法不同吧,应该也算不上坏人。」 「那就好。」邹彩缎笑说:「我还以为我被骗了,你不是何宗的,当初怎不跟我说?」 「我早说了。」沈洛年没好气地说:「是妳不信。」 「喔?我忘了。」邹彩缎哈哈笑说。 沈洛年叹着气,别过邹彩缎,这时他也没心情去找妖怪试剑,直接往崖上的家飞回,眼看着下方众人正赶着开凿山路,还不少人对着自己挥手或膜拜,沈洛年忍不住直摇头,看来真得去台湾一趟了……一年半载之后回来,那庙应该也没人理会了吧? 不过……盖庙这件事,虽然会对自己造成困扰,但刘巧雯不可能把自己当神仙,这对她有什么影响?何必特地叫自己走? 算了,这些脑袋复杂的人,他们的想法自己实在没办法搞懂……回去用轻疾找怀真吧,看该不该回台湾一趟。 第五章 没有标准答案 第五章没有标准答案 「妳们去?」正借着轻疾和怀真对话的沈洛年,大吃一惊。 沈洛年眼前,怀真模样的小小泥人微笑说:「对,你留在噩尽岛,我和小馨、小丽她们四人去,看看是不是真有那种杀人的妖怪出现,你不是说可能是误传吗?」 「这……」沈洛年愕然说:「妳不嫌麻烦吗?」 「当然麻烦!」怀真嘟起嘴,瞪了沈洛年一眼说:「最好是别管,但你一定不肯,让你去我又得担心,不如自己跑一趟。」 沈洛年倒没想到怀真会这么决定,迟疑了一下才说:「那这儿起庙的事情怎办?」 「就当神受祀啊。」怀真歪头说:「这有什么奇怪的吗?我很久以前也当过啊。」 「呃,先不管我还算不算人,我可不想被拜。」沈洛年说。 「谁教你要一个人躲起来住?」怀真说:「这样太不像人类了,要是你和人类生活在一起,就该不会发生这种事。」 「可是住下面很麻烦。」沈洛年说。 「那就没办法了。」怀真摊手说:「真的嫌吵,就再往山里头搬吧,当初住这么外面,是让三个小鬼方便下去选人取精元。」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只要让其他人看不到自己,应该就会渐渐没事,沈洛年一转念说:「妳觉得巧雯姊为什么要我走啊?」 怀真歪头想了片刻,摇头说:「你们人类心思好复杂,我不知道。」 「狐狸精不是应该很奸诈吗?妳怎么不知道?」沈洛年埋怨说。 「那是谣言!」怀真愤愤说:「我们这种与世无争的仙兽族,怎会奸诈?」 沈洛年忍不住哼声说:「但是我觉得妳一点都不老实,从认识开始,老是骗我。」 「不要翻旧帐啦……」怀真吐吐舌头笑说:「人家只是有些事不想说清楚而已,又不是编造了什么陷阱害你。」 沈洛年看着眼前这泥人怀真温言巧语、含笑微嗔的模样,不禁微微心动,忍不住说:「要跟我说原因了吗?」 「什么?」怀真一愣。 「妳不能和我太接近的原因。」沈洛年问。 怀真笑容收了起来,停了几秒才说:「才过了不到半天……别这么心急好吗?」 「好啦,我只是随口问问。」沈洛年不想勉强,换个话题说:「妳去台湾以后,要怎么跟玮珊他们说?」 「万一真有那种妖怪……」怀真眨眨眼说:「我就叫他们快逃啰,回到噩尽岛东边躲起来,会安全很多。」 「可是台湾那儿的人还没撤光,他们怎么走?」沈洛年说。 「没办法啊。」怀真歪着头说:「只好不管了。」 「这样不行,他们不会走的。」沈洛年皱眉说:「尤其一心那个热血笨蛋应该不会答应吧?」 「这么麻烦吗?」怀真嘟起嘴说:「自己找死我可不管。」 沈洛年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怀真,怀真停了片刻,忍不住顿足嗔说:「哎哟!还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那种专杀人的妖仙……就算是真的,也没这么快就杀到台湾去!到时候再说吧,你这么急着跟我吵架吗?」 沈洛年听怀真这么说,不禁苦笑,叹口气说:「好吧,不提那件事……盖咒似乎很困难?」 怎么突然提到这件事?怀真微微一怔说:「是啊……怎么了?」 「妳能不能干脆放弃吸收道息?我们别盖咒了,直接解咒?」沈洛年说。 「你不想让我吸道息了?」怀真微微一怔,突然板起脸说:「不对,你想乱跑?你忍不住想去台湾吗?」 「去不去是另外一回事,现在这世界,本来就挺危险的……」沈洛年摇头说:「我不具备什么战斗力,和妳生命绑在一起,对妳来说太不公平了……只要妳我都真心放弃,就可以解了不是吗?至少我是真心想放弃那个咒誓,这样我去哪儿也没顾忌。」 「你真这样想吗?」怀真突然低声说。 「当然啊。」沈洛年说:「这咒誓中,我提供道息,妳提供的就是对我的保护,我现在一点都不想要这个好处。」 怀真看着沈洛年,顿了顿说:「你不想和我直到永远了吗?」 沈洛年一呆,却见怀真微微侧着头,露出一抹笑容,轻声说:「我可不是这么有把握解得开,我很喜欢你呢。」 若她正在眼前,沈洛年可能已忍不住伸手相拥,此时却只能难过地说:「怀真……」 「不行的。」怀真终于摇头说:「你我互相已经有了好感,除非你体内道息尽失,使咒誓失去存在意义,这咒解不掉的……但那岂不是代表你得死?解咒这条路不用想,还是盖咒比较有机会。」 虽说妖仙对感情的态度和人类大不相同,但听着怀真坦承对自己有好感,沈洛年仍不禁为之心感,一时说不出话来。 「别提这些了。」怀真摇头说:「闇灵研究得如何?」 沈洛年怔了怔,才叹口气说:「试了道息、妖炁和涂血上去都没用,后来杀了几只鱼也没用。」 「杀鱼?」怀真微微一愣。 「我想让这剑结束掉生物的生命试试。」沈洛年说。 「这倒是个办法,但我想起个之前没想到的问题……」怀真皱起眉头。 「怎么?等会儿我打算去找小妖怪试试。」沈洛年补充说。 「我不是这意思……你知道生命力包含两种吗?」怀真突然说:「一般俗称的生命力,指影响发育、活动、成长、体力、恢复力的一种力量,但还有另一种生命力,又叫精智力,影响思考、精神、智慧、判断力、意志、斗志等等和心灵、智慧、灵魂有关的部分。」 什么啊?沈洛年诧异地说:「我听不大懂。」 「比如说,人类如果精智力大幅受损,就有可能失去智慧、生存意志,变成傻子或死掉喔,所以广义来说,精智力也是生命力的一部分。」怀真说:「高等的生命,一般生命力未必丰足,但精智力通常都不弱,才能思考、判断、解析、学习事情,比如人类或是高等妖怪,都有很丰富的精智力……我听说过应龙一族,曾在西方蛮地研究出精智力的运用法,想用来对付敖家,但似乎不怎么实用……无论如何,若所谓启动闇灵所需的生命力,指的是精智力,那就有点麻烦了。」 「妳的意思是……」 「因为凤凰的关系,你的一般生命力很丰富,但是精智力只和普通人差不多。」怀真说:「不过说也奇怪,人类生命力低落,这方面倒挺强,智慧成熟速度也比较快……」 「大概因为用脑袋斗争了千万年吧?」沈洛年好笑地说:「这是竞争与演化后的结果。」 「还得意呢,你这笨蛋,在人类里面,精智力可不算高的。」怀真白了沈洛年一眼说:「总之万一是精智力,你更得省着用。」 也不用说得这么难听,沈洛年瞪眼说:「知道了。」 「想知道是不是和精智力有关,得杀精智力高的生物,杀鱼和小妖怪没用的。」怀真说:「找个人杀吧?」 「什么啊?」沈洛年诧异地说:「怎么可以?」 「你不是不在乎别人死活吗?」怀真诧异地说。 「不在意是一回事,但没事怎能乱杀?」沈洛年皱眉说。 怀真沉吟说:「不然你往西飞远点,找凿齿杀吧?那个虽然笨一点,也是高智妖了。」 沈洛年却一样摇了摇头说:「虽然他们是妖怪,毕竟有智慧和灵性,没惹上来何必杀?而且说不定和这根本无关呢。」 「你还真多规矩!好啰嗦!」怀真嘟嘴抱怨说:「那要怎办?」 「等以后有人或妖怪来找麻烦,再用这武器杀看看。」沈洛年拿起阔刃短剑说:「我先用道息浸透看看能不能轻化。」 「随你吧,说不定与精智力无关,若还有想到别的方法就试试。」怀真反正也是猜测,摇头说:「你要让我放心,就快点和闇灵联系上。」 「知道啦。」沈洛年顿了顿说:「至于台湾的事情……」 「你别管啦!一直台湾、台湾……」怀真嗔说:「若真有危险,他们又不听话,我就把玮珊打昏了带回来给你当老婆,这样总可以吧?」 「妳又胡扯什么。」沈洛年皱眉说:「我又不是只为了玮珊。」 「大不了全打昏。」怀真嘟嘴说:「羽丽和山馨少说可以背十来人,除了白宗那几个之外还有谁?你把名单列出来!」 「别胡闹了。」沈洛年叹口气说:「妳弄清楚那消息的真假之后,记得通知我一声,让我放心。」 「知道啦……」怀真瞄了沈洛年一眼,突然说:「欸,臭小子。」 「干嘛?」沈洛年问。 「我昨晚提过,我会消失一段时间。」怀真说:「还记得吗?」 「嗯,妳说不知道要几年。」沈洛年有几分担心地说:「怎么了?」 「你这样三不五时就找我,那闭关的日子会提前开始的。」怀真微翘起小嘴说:「你若还没领悟闇灵之术,就太危险了。」 「呃……」沈洛年说:「抱歉。」 怀真目光一转,带着一点笑容说:「但是如果那关卡顺利度过,也许就能像过去一样,不用避着你了。」 「真的吗?」沈洛年大喜。 「嗯,所以拜托你别乱跑,乖乖在安全地方等我。」怀真说:「如果你出事的话,那……就全完了。」 「我明白了。」沈洛年点头说。 「但就算日后在一起,我还是不能跟你……」怀真俏皮地吐吐舌头说:「你得找别的女人解决喔,别像上次一样乱顶一气。」 「呃……」沈洛年面红耳赤地说:「别再提这件事了!绝对不会了。」 「是吗?」怀真抿嘴一笑说:「话可别说得太早,到时候我可不管你。」 沈洛年有点口干舌燥,吞了一口口水才说:「别等我老了才度过关卡啊。」 「你既然顺利仙化,该没这么容易老了。」怀真莞尔笑说:「只要你不出事,以后日子长着呢。」 结束了和怀真的通话,沈洛年心情有点复杂,怀真虽然说以后可以和自己在一起,但毕竟仙兽族不适合有伴侣,两人终究…… 想到这儿,沈洛年轻叹了一口气,她度过关卡这件事自己帮不上忙,但自己的心态可得早点调适妥当,若以后和她相处时再次失态,大家都麻烦,不过这种事情,可不是用脑袋就可以控制得住的啊…… 现在除了等消息、测试闇灵法器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搬家,等会儿出门,飞去更高的山区里面找找吧,看看有没有什么人类爬不上去、山明水秀的好地方,至于下面的人要怎么拜、刘巧雯打什么鬼主意,自己都不管了。 返回台湾的船队,在空船快行、顺信风西进的情况下,航行了二十多天,已走了大部分的航程,据估计,今日日落之前,应该可以抵达台湾。 这是九月底的清晨,亚热带的天气,在这季节依然闷热,但每日的晨晚时光,却已稍带着些许凉意,再加上潮湿的海风吹抚,若只是个普通人,在这时候多少都会披上外套,才能别无顾忌地欣赏东方海面上初起的晨曦。 白宗众人自然不是普通人,他们穿着单薄的服装,提着武器,聚在顶舱外的甲板,但他们并不是为了欣赏日出的景观,每个人正都抬着头,望向空中一个似鸟的小点。 片刻后,那小点逐渐下落,只见他越来越大,数秒过后,那如鸟般的身形泛出妖炁、展翅盘旋,在上方的桅杆顶端绕着大圈。 这鸟般的生物浑身被覆着羽毛,和人类差不多大小,古怪的是,他上半身虽然似鸟,下半身却似人,还穿着条黑色长裤,再往两翼翅膀末梢看过去,羽翼尖端居然分别透出一只手掌,煞是古怪。 不只如此,大鸟的头部,也没有一般鸟类的尖喙,就单纯像个贴满短羽绒毛的人头,他目光中正露出得意的神色,却不肯接近甲板。 「又在臭屁!」站在下方,左手提件衬衫的侯添良笑骂:「快下来,看到台湾没?」 「一定看到了啦。」玛莲没好气地说:「不然他卖什么关子?」 大鸟离众人有一段距离,听不清玛莲的话,张口嚷:「阿姊,妳说什么我没听到。」 「快滚下来!」玛莲骂。 「遵命!」大鸟一翻身,一对巨翅展开飘落,落在白宗众人身旁不远处,这才把巨翅回收叠起,收在背侧,身体微微前倾,维持平衡。 「还要当鸟多久啊?」侯添良过去拍了一下说:「还不恢复,臭蚊子。」 这鸟形人正是经「千羽引仙」后,得以妖化展翅的张志文,他维持着鸟形,凸胸踱步笑说:「仙体可以自行引炁,等回满后再变回去,省得还要麻烦奇雅引,你又怪我找她麻烦。」 「我哪有说过!」侯添良瞪眼说。 「志文。」叶玮珊微笑说:「变回人形之后,体内存不了这么多妖炁的,不用等满了。」 「啊,对。」张志文说:「一时没想到。」他一面收敛了妖炁,身上羽毛渐渐往体内收,又恢复平常那瘦巴巴的模样,而且似乎还比过去更瘦了些。 「穿上吧。」侯添良把手上的衬衫扔给张志文。 不只是张志文有改变,侯添良似乎也比过去更雄壮了些,尤其四肢肌肉贲张结实,仿佛刻意锻炼过,这自然是「扬驰引仙」的影响。 不只这两人,黄宗儒、玛莲、吴配睿也都比过去更雄壮结实。选择「炼鳞」的黄宗儒,他那本有点矮胖结实的身体,肩、背、腰变得更为发达,颇有点虎背熊腰的架式;而本就个儿挺高的吴配睿,「猎行引仙」之后却是更矫健、修长,仿佛一个充满弹力的猎豹。 至于也选择「炼鳞」的玛莲,也许因为男女有别,却没有如黄宗儒一般仿佛失去了腰身,不过确实浑身上下肌肉都大了一号,比起过去更健美不少。 张志文正一面穿衣一面抱怨:「只有我引仙变形的时候需要脱衣服,真是不公平。」 「谁教你翅膀这么大片,扩张变形的肌肉还延伸到前后。」玛莲哈哈笑说:「阿姊上次帮你设计的露背小衣你怎不穿?遇到战斗多不方便?」 「那根本是肚兜啊,阿姊。」张志文苦笑说:「只适合女孩子穿吧?要我穿那个不如不要穿。」 「脱光多难看,为了美观,以后的千羽还是找女孩子当吧。」玛莲嘻嘻笑说。 「玛莲姊。」吴配睿吐舌头说:「敢只穿那个的女孩子也不多吧……男生没穿上衣还不会太奇怪……」 「很奇怪吗?我就敢穿!」玛莲笑说。 玛莲建议的衣服也不算什么新设计,那衣服上端领口扣住脖子成圈,掩住胸腹,肩背整块露空,在腰胁间用带子束起,这样上半身变形与探出大量羽毛的时候,衣服就不会造成妨碍,但这种肚兜造型,虽是玛莲的建议,张志文也不肯穿,宁愿赤裸上身。 「衣服是小事。」奇雅望着张志文说:「看到台湾了吗?」 「应该是吧,远远黑黑一块。」张志文笑说:「我也看不清楚啊。」 「蚊子哥眼睛最好了,还说看不清楚。」吴配睿笑说。 「太远了啦,不行。」张志文笑说。 「来回又快两个月了。」黄宗儒遥望着西方说:「不知道他们船舰准备得如何?」 「对了,洛年说何宗避着我们偷偷摸摸造谣。」玛莲说:「宗长!回去以后得把他们揪出来。」 叶玮珊回头沉吟说:「我这阵子一直在想他们的主张……其实他们一直都挺有道理的。」 「什么?」玛莲一呆。 「他们的基本主张是——人类绝对打不过强大的妖怪、和妖怪合作比敌对更容易生存……」叶玮珊说:「当初没人相信,但事实证明,有些妖怪真是难以想象地强大,若不是恰好出现了噩尽岛可以避难,人类连个逃难的地方都没有呢,何宗的做法虽然有些争议,但说的似乎总是对的。」 「是说那只刑天大胖子吗?」玛莲嘟嘴说:「我们现在应该有拼了吧?」 「洛年说过,这世界道息还会继续增加,也还会有更强大的妖怪出现。」叶玮珊缓缓说:「而且就算我们现在勉强能合力抵挡巨刑天……也是因为洛年之镜啊,别人可办不到。」 「何宗现在建议大家留在台湾耶。」玛莲说:「说要靠妖怪帮忙保护人类,妖怪没事干嘛帮我们忙?我不信。」 叶玮珊露出苦笑说:「其实我也不信,但是以前不信的事情渐渐被推翻了,我也不知道怎样的选择才对。」 「对不对我不懂啦,但是他们至少不要偷偷摸摸来阴的。」侯添良皱眉插口说:「这样让人乱不爽的。」 「我们离开后,也许他们就敢出面。」黄宗儒说:「蓝姊心肠软,不会拿他们怎样的。」 「宗儒,你觉得他们会做什么呢?」叶玮珊问。 「不知道耶,或者……影响现在花莲的政治人物?」黄宗儒说:「那些人整天演讲,又有群众魅力,很容易把人民洗脑,而且谁也不喜欢搬去陌生的地方吧,既然有人出面保证安全,选择相信的人一定是大多数,人们通常比较容易相信自己喜欢的说法。」 「啊?无敌大!」玛莲诧异说:「你意思是我们这趟回去,台湾就没人要去噩尽岛了?」 「应该还是会有啦。」黄宗儒耸耸肩说:「多少就不知道了。」 众人沉默中,张志文笑说:「没人要去那不是刚好?只要再跑一趟就可以在噩尽岛住下了。」 「蚊子说得也对。」玛莲皱眉说:「他们既然不怕死,还管他们干嘛?」 「如果我们也相信何宗的话,又何必搬呢?」叶玮珊叹口气说:「如果不信,又怎能扔下其他人不管?」 「嗯,玮珊说得没错。」赖一心露出笑容说:「我们当初决定加入道武门白宗,就是为了在危难的时候能尽一份力,如果只求自保,就愧对那些我们吸入体内的妖质了。」 「我们去噩尽岛也不是去养老啊……」张志文耸耸肩说:「噩尽岛上的人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开始被凿齿攻击,一样都是保护,我宁愿保护相信自己的人。」 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叶玮珊目光一转说:「奇雅,妳觉得呢?」 「保护谁都好。」奇雅说:「当然,为讨厌的人拼命总是比较不愉快。」 这话的意思是……奇雅也赞成张志文的看法,宁愿早点去噩尽岛?叶玮珊正沉吟着,黄宗儒突然说:「若真能不搬的话,其实不搬比较好,噩尽岛上生活比较困难。」 「会吗?」叶玮珊说:「他们不是说土地挺肥沃的?大部分东西都可以种。」 「但矿产不易取得。」黄宗儒说:「要挖透息壤土,直到过去的海床以下才能采矿,不只困难,也难以探勘……现在又只能靠人力开挖,东方高原区息壤堆起了千百公尺,很难挖,往西走又太危险,万一以后人变多,连菜刀、铁锅用的金属都不够,那怎办?」 这一点倒是没想过,缺乏矿产的影响有多大,这群少年男女也不大清楚,没想到黄宗儒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可是都已经搬了一趟了,难道把那群人再搬回来? 众人思考的同时,吴配睿左看看右看看,突然忍不住说:「怎么……都没人要问我的意见?」 这话一说,众人不禁笑了出来,玛莲哈哈笑说:「小睿妳很好笑耶,想说就自己说啊。」 「有什么奇怪的,也没人问我啊。」侯添良瞥了吴配睿一眼笑说。 「反正阿猴哥本来就都没意见。」吴配睿嘟着嘴说。 「也是啦。」侯添良呵呵笑说:「大家都比我聪明。」 叶玮珊莞尔说:「小睿妳怎么想?」 「我觉得喔……」吴配睿得意地说:「应该听洛年的……或者怀真姊的。」 叶玮珊一怔说:「他们不在啊。」 「但是洛年和怀真姊当初都赞成搬啊。」吴配睿说:「那就代表留着有危险,该搬,而且离开之前,洛年提到何宗的事情时,也没说不用搬。」 这也太没根据了吧……小睿似乎还是孩子气了一点?叶玮珊正不知该怎么回答,吴配睿已经接着说:「以前我还没加入白宗……就是大家都相信打得过妖怪的时候,洛年就一直说妖怪以后会很强,大家都会打不过;我们要来噩尽岛的时候,他也说很危险不肯来;虽然后来还是来帮我们了,还有息壤的事也是……反正我觉得他都没说错过,所以我投洛年一票。」 大伙儿听得一愣一愣,玛莲突然诧异地说:「小睿妳是不是喜欢洛年啊?」 「不是啦!」吴配睿红着脸跺脚说:「人家很认真的!」 「妳要是变心了无敌大会伤心的喔。」张志文嘻嘻笑着开玩笑。 黄宗儒对这种玩笑也听惯了,摇摇头没说话;吴配睿则瞪了张志文一眼,嘟起嘴说:「洛年根本不喜欢我。」 「妳怎么知道?」张志文顺着话尾说:「他还特别两次帮妳加入耶,他现在和怀真姊分手了不是吗?大好机会啊。」 「哼!不用了。」吴配睿想起老张排骨饭的往事,嘟起嘴说:「他对我没兴趣,我以前就问过了。」 玛莲好奇地说:「妳怎么问的?」 吴配睿一怔,这才发现说溜嘴,她有些尴尬地红着脸摇头说:「别问了!玛莲姊。」 「咦?」侯添良诧异地说:「你们难道当真交往过?」 「没有啦!」吴配睿顿足说:「不要问了,再问我要进去了。」 大伙儿知道吴配睿脸嫩,不好催逼,但又不禁想把这个故事套出来,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正不知该如何诱拐吴配睿松口时,上方突然传来一道柔美的女声:「小睿,我也好想知道耶……」 众人一惊抬头,下一秒钟,每个人都张大了嘴,一起嚷了起来:「怀真姊!」 那人正是怀真,只见她穿着件白色连身长裙,轻飘飘地坐在上方桅杆的横木上,笑咪咪地看着大家。 众人大喜之余,突然想到,不过前一刹那才提到她和沈洛年分手的事情,她应该听到了吧?这下可尴尬了。 一伙人不但知道两人不是姊弟,还认为两人曾交往又分手的事,沈洛年并没告诉怀真,她刚刚在上方听到,确实有点意外,不过她也不多问,飘下桅杆落在众人身旁,一面笑说:「洛年要我来帮忙的,你们都好吗?」 难道这两人又复合了?但这话就连最憨直的侯添良、玛莲也不敢问,每个人都表情古怪地互相偷瞧,怀真看看众人不开口,目光一转,微笑说:「怎么都愣住了,不欢迎我吗?」 如果拿对八卦有兴趣的程度来排名,赖一心应该算是这群人中最低的一个,他首先恢复正常,开口笑说:「怀真姊,当然欢迎啊!妳和洛年一样,都感应不到炁息,吓我们一跳。」 「怀真姊……那个……」玛莲吞了一口口水说:「是……洛年要妳来的?」 「对啊。」怀真一笑说:「因为听说你们可能会有危险。」 「什么危险?」叶玮珊讶然问。 「洛年听人说,有群很喜欢杀人的厉害妖怪出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现台湾。」怀真眨眨眼说:「如果我猜得没错,那种妖怪恐怕很强,你们最好尽快带着人躲回噩尽岛。」 有这种事?众人都吃了一惊,虽然不明白怀真和沈洛年怎么知道的,但就像吴配睿所说,怀真和沈洛年,过去说过的事情几乎都应验了,不信也难,赖一心大惊失色地说:「不可能啊,船队至少还要运四、五趟,得花半年……不,十个月的时间。」 「我刚听你们提到……有人不想走,不是吗?」怀真说:「让那些人留着,其他的人一次走,船不够就赶在两个月内做起来,就可以一起出发。」 「怀真姊,不行啊。」赖一心睁大眼睛说:「那留下的人怎么办?」 「一心小弟,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怀真微叹说:「如果来的不是妖怪,是……那个什么……啊,炸弹!假如预计会来的,是某种很大很大的炸弹呢?」 赖一心不大明白怀真的意思,一呆说:「怀真姊,什么炸弹?」 「比如说,明知道有个大炸弹要爆炸,但有人不相信,因此不肯走,你干嘛留下陪死?」怀真说。 「可是炸弹不是妖怪啊。」赖一心呵呵笑说:「妖怪还可以试着应付看看。」 「干嘛找自己麻烦?一样会死的。」怀真颇有点不高兴,若非喜欲之气效力大减,这死小鬼怎么会这么不听话? 难得看到怀真生气,众人都有点意外,叶玮珊见状,打圆场说:「一心,如果真有强大妖怪来犯,我们也可以尽量倡导,让大家相信我们啊。」 「那样的话,船就会不够吧。」赖一心抓头说。 「所以你一定要陪死就对了?」怀真白了赖一心一眼:「还是你以为自己可能打得过?」怀真一面忍不住想,要不要找羽丽或山馨来教训一下这小子?就怕她们下手不知轻重,万一不小心搞死了麻烦…… 「可以的话,我倒真想挑战看看,但那不是重点。」赖一心尴尬地笑了笑说:「我只是认为,在那种场合总有点事情是我可以做的,要我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离开,实在不行。」 算了,这讲不听的笨蛋,若确定真有妖怪要来,到时候偷袭打昏带走便是。怀真目光扫过其他人说:「你们呢?和一心一样吗?」 「这是公事,怀真姊。」奇雅接口说:「我们虽会讨论,但做决定的是宗长,您不用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问玮珊就对了?」怀真一笑转头,看着叶玮珊说:「玮珊若是决定要走,一心小弟也得听话,是不是?」 理论上是这样,但……叶玮珊尴尬地说:「怀真姊,反正还有时间,让我们商议一下好吗?」 「好吧,我也去确认一下是不是真有这种妖怪,免得你们心存侥幸……你们讨论几天之后,我再去找你们问结果。」怀真侧头想了想说:「我已经去那小岛……去台湾逛过了,人群聚集的东岸城市港口,又多了不少船,不过木料有点不足,附近似乎都砍光了,我帮你们弄些木头建船吧。」 「怀真姊怎么弄啊?」玛莲好奇地问。 「找人帮忙啰。」怀真对众人一笑,身形缓缓飘起,似乎准备离开了。 「怀真姊。」叶玮珊忙叫。 「怎么?」怀真凝止下来,回头看着叶玮珊。 「那个洛……洛年……」叶玮珊迟疑了一下,似乎说不出口,吴配睿见状抢着开口说:「怀真姊,洛年不来帮忙吗?」 「我既然来了,他就不会来的。」怀真的笑容带着点苦涩,轻叹一口气,摇头说:「我们现在不方便碰面。」 看来还是分手了,吴配睿吐吐舌头退了回去,不敢再问,叶玮珊可也有点尴尬,暗暗自责,怎会突然结巴起来,这样岂不让人以为真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对了。」怀真目光一转,看着叶玮珊说:「洛年有教妳远距离联络的方法吗?」 叶玮珊迟疑了一下说:「他说……怀真姊不想教人。」 「是吗?」怀真露出一抹笑容,侧头自语说:「臭小子倒还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叶玮珊没听清楚,诧异地说:「怀真姊?」 「没什么。」怀真凑近,露出笑容低声说:「那个法门现在不能教,等天下太平了才教妳。」 天下太平指的是他们两人的关系吗?怀真是防着自己吗?总是想太多的叶玮珊不禁有点尴尬,只能低头说:「多谢怀真姊。」 「我先去台湾等你们。」怀真对众人挥了挥手,缓缓飘起,向着西边台湾的方向飞去。 看着怀真缓缓飘离远去的身形,众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过了片刻,张志文突然开口笑说:「我似乎也可以先飞去台湾喔,省得在海上慢慢漂。」 「去啊。」玛莲哼了一声,白了张志文一眼说:「怀真姊还没走远,来得及追上。」 「不了,留在这儿比较快乐。」张志文嘻嘻笑着,眼睛一转,看着玛莲说:「阿姊妳在吃醋吗?」 玛莲一愣,随即开口骂:「死蚊子臭美!」跟着拔起刀,对着张志文直砍,张志文连忙缩着脖子逃命,两人一追一逃,一下子跑不见人影。 反正张志文真要躲的话,玛莲很难砍到他,倒也不用太担心,众人不理会那两人,彼此望了望,赖一心忍不住说:「你们真的……都觉得该扔下那些人吗?」 奇雅看赖一心一眼,语气平淡地说:「就算是,你会改变想法吗?」 赖一心想了想,摇头说:「我不知道,我希望不要扔下任何人。」 众人沉默了片刻,黄宗儒才缓缓说:「一心说得也有道理,不过白宗是一个整体,拆开来就什么都做不到了,每个人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但有争议的时候自然该由宗长决定。」 赖一心怔了怔,回头望向叶玮珊,见她也正担心地看着自己,赖一心只好干笑说:「我会照妳决定做的,但是我们先好好商量一下,再决定好不好?」 叶玮珊不禁苦笑,就算自己拗得过赖一心,难道忍心看他不快活?就算赖一心被说服了,难道真不管那些留下的人?那可是几万条性命啊……但若真如怀真所言,敌人是十分强大、无可抗衡的妖怪,若贸然留下,除了陪死,真的没有其他意义。 可真是两难,现实人生不像在学校里考试,总没有标准答案……叶玮珊转头望着海面,紧皱着眉头,轻叹了一口气。 第六章 王中之王 第六章王中之王 午后夕阳还没落入西面中央山脉之前,从噩尽岛返回的船队,先后驶入花莲港,几艘航行较快的小船先行抵达、把消息传出去后,许多人拥来港口迎接,各党派的政治领袖、黄齐、白玄蓝夫妻,李翰和部分的引仙部队,加上许多民众,把港口挤得水泄不通。 白宗众人由船头往下望,不禁有点意外,迎接船队的人数,怎么比过去送行的还多?看这状况,何宗的影响力似乎并没有众人想得严重,叶玮珊等人稍微安心了些,在朱清中校、丁树豪、陈淑妃等三人之后,踏上台湾的土地。 下了船,近距离看到迎接的人们,众人更吃了一惊,其中居然有不少是当初噩尽岛上见过面、原属总门或其他宗派的变体者。 和两党代表简略寒暄之后,叶玮珊抽空和那些变体者一对话,才知道当初变体者们护送檀香山居民搬迁噩尽岛后,也纷纷造船返乡,散回世界各地……其中来自中国大陆东南闽粤地区的不少变体者,纠集少部分存活的人类后,纷向台湾花莲港集中,想先与能力强大的白宗会合,再考虑往后的行动,难怪花莲港不只是人口变得比过去还多,连船也增加了不少。 叶玮珊乍听之下,不免一头雾水,对方想来找白宗庇护并不奇怪,但怎么知道台湾人们聚集在花莲?正想询问,又另外有人挤了过来问候,另一面两党人员也在询问接风洗尘宴会的安排,更有不少想接近白宗的一般人民在旁凑热闹,周围越来越是纷乱,虽有部分军警尝试着维持秩序,但在这种局面下,管理起来也颇有点吃力。 眼看这样乱下去不是办法,白宗等人只好先离开港口,回众人过去暂居的地方,也就是那原属美仑山公园的生态展示馆,至于其他的安排、邀宴,只好另外再处理。 而噩尽岛状况与搬离台湾的迫切性,那两名随船代表——丁树豪、陈淑妃,应该有了一定的了解,就先由他们俩把所知传递完毕,至于另有强大妖怪出现的事,还是白宗内部先做一个统合,并等怀真确定消息的真实性之后,再作道理。 叶玮珊等人先把怀真带来的重要消息,告诉白玄蓝等人,跟着才提到何宗的事,不过李翰和白玄蓝等人,对此似乎有点迷惑,对看了看,白玄蓝这才摇头说:「这段时间没看到何宗的人呢。」 「啊。」李翰突然说:「难道是何宗说的?」 「李大哥。」叶玮珊转头说:「你指的是……?」 「那些搭船逃来的人,我问过他们,怎知台湾人集中在花莲……」李翰说:「他们说台湾有人过去,通知他们先到这儿来,还告诉他们这儿短时间内没妖怪,比较安全。」 「台湾有人跑去?」众人一呆,这种天下大乱的时候,怎还有人这么乱跑?不怕危险吗? 「会不会是何宗一群人?他们都是变体者、若没带普通人,小心点的话,自然去得成。」李翰说:「而且现在花莲外围狗妖越来越多,虽然不算强,但几乎四面八方都占满了,只要出去就免不了要战斗……他们如果藏在花莲不远处,想不惊动狗妖不大可能,如果藏在远处,又有什么意义?」 听来有道理,但何宗人既然宣扬要众人留在台湾,怎么自己先跑了? 「也许他们知道我们就快回来,所以先溜了?」玛莲笑说。 「没必要吧?」张志文抓头说:「当时在欧胡岛上,大家不是都化敌为友了吗?他们又不知道消息泄露了。」 「我是有听到一些传闻。」李翰沉吟说:「似乎确实有少数人不想离开,我想这也是人之常情,没有多留意……」 「既然没有造成大影响,这件事就先放着。」叶玮珊望着众人说:「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能不能让这么多人一次离开,怀真姊特地赶来报讯,我们得给她一个答案。」 「现在人变更多了,那不是更走不了了吗?」吴配睿问。 「虽然人口变多,但新迁来的人自己有船,船只需求量并没有增加,反而增加了人手。」黄宗儒摇头说:「主要问题是材料和建造速度……怀真姊说可以帮忙取得木材,不知是……」 「这确是现在的困扰,市政府那儿也和我们讨论了好几次,怀真小姐可以解决?」李翰诧异地说。 「什么市政府?」众人一愣,过去不是叫临时政府吗? 「刚刚还没来得及说清楚。」白玄蓝接口说:「为了管理方便,那两党暂时联合组成了一个小型议事政体,暂时推举人福党党主席严勘威当临时市长,而议长则是民重党的梁明忠担任,那两人今天都有去。」 就是港口接人那一大群中,站最前面那一高一矮吧?过去常在新闻媒体中出现的政治人物,早就死得差不多了,前阵子大家又忙,现在冒出头的人到底是谁,其实众人不很清楚,此时也听过便罢,叶玮珊略过此事,接着刚刚的问题说:「当初选择暂居花莲,就是因为这港口离山林比较近……还是不够吗?」 「附近确实砍光了,但只要往西入山区一段距离,还是有大片原始林。」李翰接口说:「但因为狗妖猖獗,要入山不只需要大队人手,还十分危险……而若是为了砍伐木料派出大批引仙部队随行,又怕花莲这儿危险。」 「嗯……」叶玮珊点头思索着。 李翰又说:「如果怀真小姐真的可以想出办法解决木料问题,造船人手反而比较好处理,这儿已经有千余名引仙部队,再加上宗长带回来的数百人,只要大家轮班帮忙,木料搬运、粗制等工作都会进行得十分快,只要有经验的造船师傅带领组建即可。」 「两个月内可以造出足够所有人离开的船队吗?」赖一心忍不住问。 「这是怀真小姐订下的期限吗?」李翰皱眉说:「虽说不用重视外观,但似乎还是赶了些……我得找些造船师傅问问看。」 若真有足够的木料,也许有机会能两全其美?等怀真出现,得告诉她这好消息……叶玮珊心情放轻松了些,露出笑容说:「那么这儿还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除了不时有人被狗妖偷袭所伤外,倒是还好。」李翰有点气愤地说:「引仙部队虽有办法抵御狗妖的大举攻击,但偶尔有少数趁隙窜入防御圈,躲在田里偷袭,却防不胜防。」 「我和奇雅分头巡一圈,应该可以找到一些躲起来的。」叶玮珊沉吟说。 「宗长还有事情要处理,我去就好。」奇雅接口:「趁着天色还没全暗,我和玛莲先去巡一遍。」 只有一组搜寻会不会太辛苦?叶玮珊正想开口,张志文突然眨眨眼说:「宗长,我从天空找应该也挺方便的,我也带一组去巡如何?」 听来不错,叶玮珊点头说:「你和添良一起吗?」 「可以把阿猴和阿姊换吗?」张志文笑说。 「我才不要和阿猴换!」玛莲瞪眼。 「阿姊别这样。」张志文一脸认真地说:「奇雅也都说——『不可以自作主张,要听宗长吩咐』。」 「呃?」玛莲一愣,倒不知该怎么反驳。 「我没意见。」叶玮珊忍笑摇头说:「你们自己决定吧。」 「那当然不要!」玛莲得意地说。 「唉……」张志文叹息说:「宗长实在很不帮忙耶,自己幸福美满,也要帮下面的人安排一下啊。」 叶玮珊脸微微一红,正不知该如何反应,吴配睿已经开口说:「我和无敌大呢?我们也可以帮忙杀妖怪。」 「小睿妳不先去看一下爸妈吗?」叶玮珊说:「我等会儿也会陪一心去看一下赖妈妈。」 吴配睿却眉头微皱,摇头说:「没关系,我先做事,没什么好看的。」 经过这段时间,众人都已经知道,吴配睿和家人处不好,仿佛比陌生人还要疏远,但她总不肯说明原因,大家也不好每次问,叶玮珊只好说:「那么……宗儒去保护奇雅。小睿战斗力强,帮忙志文这组除妖吧。你们趁天还亮先去,我跟李大哥、舅舅、舅妈解释一下引仙的事情之后,和一心也四处看看。」 李翰忍了许久,这时终于忍不住露出期待的神色,刚在港口碰面,叶玮珊就已经简略提及,但还没时间细说,总算正事讨论完毕,可以开始谈这方面的问题。 当下白宗六人分成两组,各自安排了搜找的位置散出,叶玮珊则把引仙和变体修炼两者的异同与利弊,大概告诉白玄蓝、李翰等人,让他们自己做决定。 「原来身体适应之后,还可以继续吸下去?」李翰听完,诧异地说:「我这段时间倒没去测试。」 「那应该可以试试。」叶玮珊说:「一心就打算继续。」 「我也只是想了解变化而已。」赖一心接口说:「妖质慢慢也会不够,最后还是得考虑引仙。」 「这倒还好。」李翰说:「我让引仙部队学会提炼妖质的道术,效果还不错……这几个月已经回收了几十公升。」 叶玮珊吃了一惊,诧异地说:「台湾还有原型妖出现吗?」现在原型妖已经很少,怎还能提炼这么多妖质? 「不,狗妖之类的灵妖,虽然不容易取出妖质,但还是可以提炼。」李翰说:「引仙部队妖炁可以外散,提炼效率只比发散型的差一些,部队有千多人,每人有空就萃取一点,集合起来就不少。」 「但他们用不到妖质啊……」叶玮珊诧异地说:「让他们做这种事情,不会太过分吗?」 「一方面让他们把耗用掉的缴回;二来也可以先存着未来引仙的分量。」李翰说:「还有多的,有些人就用来和一般人民换食物衣服等生活用品,也挺受欢迎的。」 「换物?一般人要那个做什么?」叶玮珊说:「也为了引仙吗?」 「对啊。」白玄蓝接口说:「偶尔会有人拿着妖质来拜托,既然有妖质……我也不好拒绝,每次狗妖大举入侵,之后萃出的妖质都会让我忙好一阵子……」 「舅妈,部队还不够妳忙吗?」叶玮珊意外地说:「怎还有时间帮一般人引仙?」 白玄蓝微笑说:「尽量啰,每天抽一点时间。」 「那怎么还有时间累积咒术能量?」叶玮珊担心地说。 「没关系啦。」白玄蓝说:「多点战力也是好事,书上也说,道咒能量累积,随着和玄灵熟悉程度的不同,会有不同的上限,我现在该也存不了多少。」 「没这么快就满。」叶玮珊低声说:「舅妈,我这趟回航不用忙这些事,好不容易才存满,而且引炁过度会伤神的。」 「别担心。」白玄蓝说:「妖怪一来,这些人都能帮忙,多一点总没坏处。」 「那之后我来吧。」叶玮珊说:「只要没战斗,暂时我没法存。」 「妳把炁息用在吸纳妖质吧。」白玄蓝摇头说:「还是我先来,反正我没事。」 叶玮珊正想继续说,突然想起李翰等在一旁,这时不适合和白玄蓝争执,只好先不提此事,她转头说:「既然怀真姊说没有坏处,两种路线都可以继续修行,那么要继续吸收妖质还是引仙,李大哥、舅舅、舅妈可以多考虑一段时间才决定。」 「宗长,请问引仙之后,该如何修炼?」李翰问。 「怀真姊没有说得很清楚,只说把妖炁凝聚在体内各处,就会逐渐提升肉体仙化的程度,增加能引入的量。」叶玮珊说:「玛莲他们也都在揣摩。」 「而若不引仙,就得靠着不断吸入妖质来仙化?」李翰沉吟说:「这样听起来,似乎引仙比较划算?至少不用借着外物提升。」 「翰哥说得没错,对内聚型的来说似乎是如此。」赖一心插口说:「不过发散型的,引仙后对外感应应该会降低不少,所以不很赞成。」 「真的吗?」白玄蓝转头说:「我本来对千羽挺有兴趣呢……齐哥你呢?想引仙吗?」 「妳要我引仙吗?」黄齐笑说:「会变形喔。」 白玄蓝露出微笑,想了想,侧头轻笑说:「让我考虑考虑。」 且不提这两夫妻如何决定,三个年轻人正继续讨论着变体和引仙的区别,赖一心经过这段时间,自然又有不少的体会和想法,他本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个性,当下对着李翰滔滔不绝,说个不休。 讨论了好片刻,叶玮珊见李翰渐渐地问题越来越少,思考时间越来越长,似已逐渐了解,但赖一心却似乎还意犹未尽,忍不住好笑地说:「一心,好了吧?」 「啊?」赖一心一愣回头。 「让李大哥自己想想吧。」叶玮珊说:「先去和赖妈妈打个招呼。」 「对!翰哥,我先去看看我妈,晚点再聊。」赖一心站起,回头对叶玮珊说:「一起去吗?」 「嗯。」叶玮珊早已站起,两人对众人打过招呼后,正要并肩往外走的时候,突然地面一阵晃动,叶玮珊和赖一心微微一怔,停下脚步说:「地震?」 「最近常这样。」白玄蓝倒似乎没什么感觉,接口说:「噩尽岛不会吗?」 叶玮珊说:「似乎没这么严重。」其实从半年多前,道息逐渐弥漫的时候,就常常有轻微、不明原因的地震,众人也都习惯了,很少去特别注意,不过这么强烈的倒是比较少见。 「如果噩尽岛那儿不会地震,倒真是个不错的地方。」李翰接口说:「这一个多月来,每隔三、五天就会来一次稍大点的地震,造成不少工程意外……现在和各处都讯息不通,也不知道是不是全球性的。」 「如果这一个月左右才开始的话,我们正在航行,也不大清楚。」叶玮珊说。 「也对。」白玄蓝微微一笑说:「你们俩快去吧,不然天色要黑了。」 叶玮珊和赖一心被这一言提醒,连忙告退往外走。 赖一心母亲只是一般人,不便住在山上,所以孤身一人住在港区中,还好赖母个性开朗健谈,不管住在哪儿,很快都会交到朋友,过去她是小学老师,现在在港区平日也带着一群小朋友念书,倒也不觉寂寞。 临出门前,叶玮珊突然一顿脚步,转头对赖一心说:「一心,如果现在民间有妖质在流通,你觉得……要不要帮赖妈妈存一些?也帮她变体或引仙?」 「以前不是说只收十五岁到三十岁之间的人吗?」赖一心愕然问。 「那是门派里面收人时订的限制。」叶玮珊沉吟说:「如果是私存的妖质,应该不用受这限制?」 赖一心抓头说:「那我过去吸入体中的,算是私用的还是门派的?」 「当然是门派的啊。」叶玮珊说:「我们过去又没有私存。」 「那这样说不通吧?」赖一心笑说:「我自己用就算宗派的,然后另外私存一些给我妈用?好像怪怪的。」 叶玮珊也有点迟疑,皱眉说:「听起来是有点怪,但大家该不会见怪吧?毕竟引仙后比较安全。」 赖一心想了想,皱眉说:「妳觉得我妈会答应吗?」 叶玮珊微微一愣,思索了一下才说:「赖妈妈可能会怕……别人误会你?」 「嗯……不只是我,还包括了白宗的名声。」赖一心说:「除非大多数人都引仙了……不然我妈不会答应的,她最讨厌别人靠关系、走后门。」 叶玮珊也不是不知道,赖一心母亲虽然很好相处,但这方面却十分坚持,若贸然对她提出这种事,说不定还会挨骂,想了想,叶玮珊吐吐舌头说:「那我们还是别提这件事。」 「我也这么想。」赖一心呵呵笑说。 两人往外走出门口,刚要往山下飘,却见下山道路的另外一端,一对三、四十岁的男女正气喘吁吁地快步走了上来。 两方目光一对,那对男女脸上露出笑容,对着两人直挥手,一面加快脚步往上走。 「是吴伯伯和吴妈妈。」赖一心说:「他们是来找小睿的吗?可是小睿走了耶。」 「小睿不知道为什么很不想和他们两人碰面,问她也不肯说。」叶玮珊微微皱眉,低声说:「不过……其实我也不大喜欢吴伯伯……」 「怎么了?」赖一心问。 「没什么。」叶玮珊眼见对方走近,不好多说,微笑迎上说:「吴伯伯、吴妈妈,找小睿吗?她出任务去了呢。」 男子听到叶玮珊的言语,却没露出失望的表情,反而似乎有点高兴,脸上满是笑容,客气地说:「没关系,我们想和宗长商量……一点事,两位现在有事要忙吗?」 这人正是吴配睿的父亲吴达,是个还算结实、小腹微凸、四十余岁中年男子,有一对稍小的眼睛,他说话时,那对小眼睛常常左右转个不停,看来不大正派,这也是叶玮珊不大喜欢他的原因之一。 至于吴配睿的母亲柯贤霞,是个三十余岁的青年女子,这本该是女子最具成熟美和自信的时候,不过她却有点畏缩地跟在男人后面,只腼腆地对着两人微笑点头。 叶玮珊听到对方的问题,不禁有点意外,原来是找自己的?叶玮珊说:「没什么,我和一心本来准备趁天没黑下山一趟……吴伯伯有事可以先处理,请进来谈吧?」 吴达目光一转说:「叶宗长,里面还有别人在吗?」 「我舅舅和舅妈在,还有李队长。」叶玮珊说:「怎么了吗?」 「没什么。」吴达笑说:「只是件小事,这儿说说就好了。」 叶玮珊也不勉强,点头说:「那么……有什么我们可以效劳的?」 「我们一直有个困扰。」吴达正色说:「小睿根本还未成年,似乎不该让她从事这种危险的工作。」 叶玮珊倒没想到会听到这句话,她迟疑了一下才说:「吴伯伯的意思是……不愿意让小睿留在白宗,继续和妖怪战斗?」 「当然不是。」吴达忙说:「现在大家都靠你们保护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意思是,在情理上,这方面是应该经过父母同意的……至少我们要保障小睿不会吃亏。」 吃什么亏?叶玮珊迷惑地说:「我们对待小睿……难道有什么不妥、需要改进的地方?」 「宗长误会了,我指的是……」吴达干笑说:「小睿以前跟大家修行练功,那没有什么不妥,但是到处对付妖怪,在世界各处奔波,为大家这样付出,却什么回报都没有,这样怎么说都不对啊。」 赖一心开口笑说:「吴伯伯,不只是小睿,我们也什么都没有啊。」 「我知道啊,你们这样也不行!早些儿天下大乱,大家都苦,有力出力没话说,但是现在也慢慢稳定下来了,不能老这样做白工啊。」吴达摇头说:「我和黄大哥、大嫂提了几次,他们都说要等宗长回来自己决定,我只好找宗长谈啦。」 叶玮珊眉头微微皱起,自己一直没想到这方面的问题,不过吴达这些话也不能说没道理,就算自己不介意,让白宗其他人跟着吃亏,似乎也不大妥当…… 「我这段时间和市长碰过好几次面了。」吴达呵呵笑说:「这件事情如果宗长不便出面,我可以代替诸位和临时政府洽谈,至少该争取个合理的对待啊,就算是维持秩序的警察和部队,至少也有食物、衣物配给啊,何况是最重要的白宗诸位?」 「有啊。」赖一心诧异地望着叶玮珊说:「这些都有人提供不是吗?」 叶玮珊点点头,目光转向吴达说:「我想吴伯伯想要的不只是这些。」 吴达咳了一声说:「这是当然的,诸位付出这么多,只取得基本生活所需,也未免太离谱了,且不说白宗,现在大部分的引仙者,也开始私炼妖质储存、换物,或者帮亲人引仙,不也是因为没有适当的回报吗?」 叶玮珊听来听去,大概懂了,目光一转说:「吴伯伯,我们并不想成为临时政府编制下的一个单位,所以不适合领薪水之类的报酬。」 「那也没关系啊。」吴达说:「可以以签约雇佣的方式合作啊,也可以用妖质来做交易……」 叶玮珊截断了吴达的话,微笑说:「吴伯伯、吴妈妈想引仙吗?」 吴达一怔,尴尬地笑了笑说:「这……这倒是不强求啦,不过如果我们小睿赚的妖质够我们用,我和她妈妈也愿意出一份力。」 叶玮珊倒不介意这件事,毕竟一两个人引仙所耗用的妖质不多,她刚也正和赖一心商量替他母亲引仙的事情,只怕赖一心母亲不肯而已,而吴配睿这段时间也出了不少力、冒了许多风险,帮她父母增加自保存活的能力也是理所当然,而且既然是自己人,可以考虑帮他们直接永久引仙…… 话说回来,若当初自己父母也已变体就好了,也许现在他们就不会失去讯息……叶玮珊想起自己父母,神情不免有些感伤,正难过时,吴母柯贤霞突然有点担心地说:「宗长,没有也没关系的。」 吴达眉头皱起,回头怒目低声说:「多嘴什么?」 柯贤霞一惊连忙低下头,不敢说话。 怎么回事?叶玮珊收起心中愁绪,回过神来,有点意外地看了两人一眼,虽然叶玮珊挺讨厌会凶老婆的男人,但别人夫妻间的事也不好干涉,她装作没看到,缓缓说:「薪资、福利之类的不急,等整个局势更稳定之后再说,但如果吴伯伯和吴妈妈也要引仙,看在小睿的分上,这不是问题,我可以帮忙。」 「那就太好了,拜托宗长。」吴达脸上都是笑容,吴母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人都很高兴。 「至于哪种引仙方式比较适合,两位不妨和小睿商量一下,决定之后再约时间如何?」叶玮珊说:「我和一心办点事之后,想在天黑前去巡一下边界。」 吴母迟疑地说:「先找小睿商量吗……?」 「不用商量了。」吴达抢着说:「我要『猎行』,听说比『炼鳞』实用。」 「喔?」叶玮珊有点意外地说:「但是还有千羽和扬驰可以考虑喔,这两样知道的人不多,但也很不错。」 吴达微微一怔,倒没想到突然冒出两种没听过的引仙法门。 再拖下去,就不方便巡逻了,叶玮珊望望天色说:「吴伯伯还是和小睿先谈一下再决定?」 「不用了,太复杂的我们也不懂,就猎行吧。」吴达目光一转,呵呵笑说:「可以现在帮我们俩引仙吗?上来一趟很花时间,还不一定能找到人。」 这倒也是……叶玮珊和赖一心对看一眼,赖一心低声说:「我自己去好了?」 也只好这样了,叶玮珊低声答复:「你看完赖妈妈之后再来找我。」 「好。」赖一心点头一笑,转身往山下掠。 叶玮珊望着赖一心的身影远去,这才回头说:「吴伯伯、吴妈妈,请进。」当下领着吴配睿的父母往屋内走,准备进行引仙的动作。 又地震了。 远在噩尽岛的沈洛年,在一阵突来的动荡中惊醒。 这段时间,地震越来越频繁,白天也震、晚上也震,房子不会倒吧?沈洛年抬头往窗外一看,见夜色正浓,又躺了回去,但却不知为什么,在醒来的这一瞬间,精神很快就恢复,睡意已经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反正自己白天也没事,大不了累了再补眠吧,沈洛年坐起身来,走出屋外,对着不远处月光下的湖水,深深吸了一口带着点夜露凉意的空气。 这儿是噩尽岛东方高原深处一个小型的山谷盆地,周围山峰团团围住,几乎无路可以出入,每逢骤雨,东面山崖会出现一道瀑布,灌水注入山谷中央一个小湖之中,再从西面漫出,沈洛年便在这座山谷中,盖了一间简陋的小木屋。 噩尽岛毕竟是不久之前才形成的岛屿,这儿虽然是深山,却没有什么茂密的林木,只有漫山遍野的短草,一些低矮的蕨类也才刚开始四处蔓延,虫鸟之类的小动物,也还没来得及迁居到这儿来。 此时距离上次和怀真的中秋相会,已经又过了一个多星期,月亮已渐消瘦,这山谷四面都是高耸的山壁,在这夜半时分,除谷中湖畔周围勉可藉月视物,其他地方大多笼罩在暗影中。 沈洛年在湖边活动了一下身体,心念一引,口中默祷,地面上浮起一个黄色小泥人,对着沈洛年说:「请问有何吩咐?」正是可以万里传讯的轻疾。 沈洛年停了片刻,迟疑了一下之后摇头说:「还是不用了。」跟着一散妖炁,让轻疾再度消失回土中。 才过了六天,怀真该没这么快能确定谣言真假吧?怀真说过,若找她的次数太多,说不定会害她提早消失,不过换个角度说,若能顺利度过关卡,以后就可以没有顾忌地相处在一起,既然非去不可,早点去闭关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重点还是要让她去得安心,也就是说自己若能早点掌握闇灵之力,让她早点闭关,才能提早相聚。 总而言之,还是继续研究那把剑吧……沈洛年回到木屋中,拿出放在屋内的那把阔刃短剑,在月光下观察着。 这几日沈洛年又试了好几种办法,却一直没有效果,其实他已经有些没劲了,而这东西也不知道是结构还是蕴含的气息有异,沈洛年虽以道息浸透,却没法顺利地轻化这把阔刃短剑,也就是说,如果遇到强敌,不但不能使用这柄武器战斗,也不适合带在身上。 所以沈洛年平常都把这剑放在屋角用土砌起的一个泥柜中,里面还放了不少干燥的兽、鱼肉脯,借着这剑能使周围干燥的古怪特性,倒颇能帮助保存食物。 虽然把剑拿了出来,但这几日已尝试了许多办法的沈洛年,却也想不出什么更新鲜的方法可以测试,只能望着这阔剑发呆,这么看了片刻,沈洛年突然发现,过去看来平滑光洁的剑身,上面似乎隐隐有着十分细致繁复的刻纹。 前几天倒没注意到这一点?沈洛年手指轻轻抚摸过去,指尖触感依然十分光滑,感觉不出有凹凸之处,似乎并不是雕刻在表面的东西。 难道上面还有上一层透明保护膜之类的吗?不然怎么摸起来这么滑溜?沈洛年正胡思乱想,月光突然一暗,却是天际一朵棉絮般的云朵飘过,月华掩映之间,刻纹便有些看不清楚。 亮度不够吧?虽然看到纹路也不代表什么,就算上面有字自己八成也看不懂,何况根本不是字……但反正已经无法可试,就看看刻些什么怪东西也好。 沈洛年拿着剑回屋,点燃挂在墙上的小油灯,把剑凑近一看,却见剑身光华如镜,什么都没有,刚刚看到的那些刻纹,竟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刚刚自己眼花了吗?沈洛年一呆,运足目力上下查看,依然找不到纹路。 这可不大对劲了,沈洛年体质逐渐仙化,视力其实比过去增进不少,就算不点油灯,只靠着外面的月光掩映,也没什么看不清楚的,所以若非必要,他很少点灯,今日难得为了那些刻纹而点灯,却反而看不见? 沈洛年一头雾水地上下张望,终究看不出所以然来,最后看得有些眼花,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看样子自己大概还没睡饱,干脆去睡回笼觉。 当下沈洛年吹熄油灯准备收剑,此时目光一瞥,却又看到剑身上浮起一片刻纹。 沈洛年一愣,低头仔细一看,确定自己不是眼花,果然上面又隐隐浮现了淡淡的纹路……难道这刻纹要在月光下才能看得到?沈洛年再度走出屋外,对着月华细查,果然在这种状况下,才能看得到那刻纹。 这可真有点诡异了,月亮也不过就是太阳光的反射不是吗?有什么特别之处?沈洛年望着刻纹思索着,却始终想不通原因。 且不管为了什么,这刻纹有什么意义吗?能帮助自己找出和闇灵联系的办法吗?沈洛年坐在湖边草地上,对着月光,看着阔刃短剑,凝视着那不明意义的刻纹,只见那线条繁复多变、无头无尾,仿佛是一条绵延不断的无尽通道,在剑身上盘旋。 这么复杂的花纹,真的只是同一条线吗?沈洛年目光顺着线条而行,想找出有没有头尾截断之处,但这么将目光追随着刻纹绕转,他渐渐地有些头昏脑胀,可是眼睛若挪开休息,刚刚的工夫可就全白费了,沈洛年这时忘了什么闇灵不闇灵,只顾着想看清楚这些刻纹的理路。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始终没能找出中断处,沈洛年也不是多有耐心,眼看没完没了,眼睛却已发酸,他终于一扔阔刃短剑,闭上眼睛休息。 但眼睛这一闭上,那有规律又随意的纹路却仍浮现在眼前,仿佛一个个无穷无尽、不断变化的漩涡,沈洛年正觉好笑,却见那些纹路突然怪异地扭曲变化着,渐渐汇聚成一个由无数线条凝聚的古怪面孔。 那是啥?沈洛年一呆,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古怪面孔上的线条逐渐隐没,画面突然清晰起来,眼前冉冉浮现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影明明站在眼前,却仿佛笼罩在一团迷雾当中,看不清楚服装、身材、样貌,连是男、是女都看不清楚。 这就是闇灵吗?难道自己成功了吗?沈洛年虽然有几分惊讶,却不敢张开眼睛,深怕一打开眼睛,这个幻影就消失了。 那个笼罩在黑影中的模糊身形,低头望了望双手,又摸了摸脸,突然哈哈笑了起来,那声音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又仿佛直接出现在脑海,震得沈洛年头昏脑胀。 笑个屁!沈洛年忍不住暗骂了一声,这模糊东西是闇灵吗?还是什么妖魔鬼怪? 那身影似乎能感受到沈洛年的思绪,突然停下笑声转过头,那模糊的面孔面对着沈洛年,雷震般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缓缓说:「称我闇灵无妨,毕竟只是个称呼,我掌控死之世界、至高无上,是生命最后之归属。」 妈啦,阎罗王或是死神之类的东西吗?和这种东西打交道不大妥当吧?这下可麻烦了…… 「一点也不麻烦。」闇灵呵呵笑了起来:「你需要力量,才来找我,不是吗?」 如果想什么他都知道,那自然也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沈洛年停了几秒才在心中说:「你能给我保护自己的力量?」 「何止保护自己?你获得力量之后,只要你愿意,甚至可以号令天下,成为王中之王,没有人敢违抗你的命令。」闇灵的模糊身影,似乎有点得意地说:「而且最重要的是……赐给你这些,没有任何条件。」 沈洛年不禁呆在那儿……有这种好事?骗人的吧? 「你疑心病挺重。」闇灵停了几秒,那模糊的脸上仿佛露出笑容说:「不过这也不是坏事。」 「我听说闇灵之力,需要用生命力来交换,不是这样吗?」沈洛年在心中说。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一切都由你自己决定。」闇灵说:「怎样?要还是不要?」 还是和怀真商量一下再决定比较妥当,反正已经找到联系的方式……沈洛年当即说:「可否让我考虑几日再做决定?」 「不行。」闇灵说:「你一生只有这一次机会与我产生联系,无论你是否愿意,此后我不会再与你相会。」 沈洛年一愣,讶然说:「那万一我搞不懂怎么使用获得的力量,也不能问你吗?这世界并没有流传闇灵之力的使用方法。」 「当你获得力量之后,自然就会完全了解,这些力量和知识是结合着的,不需要借着纪录流传。」闇灵轻笑着说:「而你取得力量和知识之后,若觉得不如你所想,大可完全不使用,不会有任何损失。」 「也就是说……」沈洛年问:「使用了力量,就可能失去东西?」 「总之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身影停了几秒,淡淡一笑说:「我不便在此久待,给你……十分钟时间考虑吧,然后告诉我你的决定。」 沈洛年其实只想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至于什么号令天下的王中之王,可就没有兴趣了,若真有种力量可以让人服从自己的命令,也不像什么好力量…… 如果对方当真不是什么善良的存在,说的当然也未必是实话,说不定获得这力量之后,其实有什么恐怖的坏处,只不过他并没说出口……不然为什么闇灵法器大部分都被毁了?就算对自己没坏处,对这世界八成也没什么好处。 有这么多不确定的因素,若只为了自己,沈洛年可能早就拒绝了,战斗力不足就当个平凡人便是,也没什么了不起,但此时却牵扯上了怀真……若不能让她安心,她只好尽量把闭关的时间往后拖,这样两人想再度相会,又要等更久的时间,更别提力量不足的自己,随时有可能不慎害死怀真。 沈洛年想了片刻,突然发现对方一直没开口询问,他回过神说:「我想了多久了?十分钟了吗?」 「也许吧。」闇灵却说:「你已经获得力量了,只差还没启动。」 「啊?」沈洛年一呆说:「不是让我考虑吗?」 「那是骗你的。」声音说:「种子已经埋下,一夜之后,你就获得我的力量了。」 骗我的?沈洛年愣在那儿,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破口大骂有用吗? 「当你和我联系,又给了我足够的时间,我就可以赐给你力量了。」闇灵说:「放心,其他的事并没骗你,如果你不愿运用我的力量,不会有任何改变,我只是懒得多花时间解释。」 倒不知道这句话是真是假……但不管是真是假,自己似乎也没法拿对方怎么办,想到此处,沈洛年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倒也骂不出口了。 「提醒你一件事。」闇灵说:「你似乎因为能看透虚妄,而对自己判断力很有信心……不过若对方并非以真身当面与你对话,你还是看不出真假的,刚刚正是明证,可别忘了。」 妈的,这骗子还真好心啊……沈洛年正感荒谬,只听闇灵接着说:「我知道你很多不明白,但一觉过去之后,你就会了解了,记得小心谨慎地活下去啊,呵呵……」 第七章 老鼠会 第七章老鼠会 两眼一睁,阳光逼得沈洛年连忙又闭上了眼睛,他半捂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坐起,看着有点刺眼的朝阳,望望眼前的湖水,一时颇有点不明白,自己怎么在湖边睡着的。 目光一转,沈洛年看到落在一旁的那柄闇灵法器阔刃短剑,心头一惊,突然想起了昨晚的一切,这一起心动念,沈洛年全身倏然泛起一片浓黑之气,湖畔本充满着潮湿水气,在这一瞬间,水气立即往外迫散,周围空气变得仿佛沙漠一般干燥,身旁本来绿油油的短草,更是渐渐转为焦黄,宛如正被人烘烤一般。 果然不是梦……随着心念变化,沈洛年收回闇灵之气,看着自己双手,却见原本红润、光洁的手掌、手背,在那片浓黑之气退掉后,泛出一片阴沉的死灰黑青之色,过了好几秒之后,才渐渐地复原。 沈洛年愣了片刻,突然捡起那把阔刃短剑,往前方湖水中猛力一扔,一面愤愤地骂:「他妈的狗屁闇灵浑蛋!这算是什么狗屎能力?大骗子!」 阔刃短剑扑通一下落入湖中,激起了一圈圈涟漪,随着涟漪逐渐地扩大、淡薄,沈洛年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他这才想起那把剑该算是怀真的东西,自己就这么扔了似乎不大对,不过这湖可不小,想找恐怕也不大容易…… 妈的,扔了就扔了吧,沈洛年抓抓脑袋,抬头看着太阳,愣了好片刻,这才深深叹了一口气,以影蛊妖炁召唤出黄色小泥人说:「我要找仙狐怀真,直接联络。」 「请稍候。」轻疾沉默片刻,跟着缓缓变化成穿着宽袍的怀真,一面说:「对方接受联系,请说话。」 「怀真?」沈洛年说。 「笨蛋洛年,有好消息吗?」怀真娉婷而立,带着微笑瞄着沈洛年说:「没事可不能随便找我。」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好消息。」沈洛年叹口气说:「我找到闇灵……取得闇灵之力了。」 「啊!」怀真蹦了起来说:「真的吗?」 「真的。」沈洛年点头说。 「那是好消息啊,干嘛一副臭脸?」怀真惊喜地说:「快告诉我细节。」 「闇灵根本就是生命力的骗子。」沈洛年愤愤地说:「妈的,老鼠会公司,差点被妳害死。」 「什么啊?和老鼠有什么关系?」怀真诧异地问。 「就是……我想想该怎么说……」沈洛年思考了一下才说:「他在我体内种了闇灵之力的种子,把我的生命力置换掉,转换为闇灵之力……这样我会变僵尸耶!」 「啊?」怀真吃了一惊说:「变僵尸?真的吗?」 「本来应该是这样啦。」沈洛年顿了顿说:「不过感觉上生命力并没有真的消失……可能是道息的关系吧,似乎把我被夺走的生命力补回去了,所以我还是活人。」 「这不就是我们原先的计划吗?」怀真有点高兴地说:「你可以不断用生命力转换成闇灵之力啊,这不是很好吗?」 「才没这么好!」沈洛年瞪眼说:「只有第一次才会转换,之后道息补入的生命力就不行了,所以我闇灵之力也只有一点点,而且用完就没了。」 「这么差劲喔?」怀真诧异地说。 「不只这样,我若使用闇灵之力护体,就不能运用道息把身体变轻,这两种力量根本是互斥的。」沈洛年愤愤地说:「也就是说,我若使用闇灵之力,连速度快的好处都没了,妈的,闇灵那个家伙,什么都没说清楚就偷偷把力量塞给我,浑蛋!」 「那……大不了不用这种能力吧,至少没变差。」怀真皱起眉头说:「怎会如此,传说中闇灵之力十分强大的……」 「喂!」沈洛年突然瞪着怀真说:「妳不是故意的吧?」 「什么?」怀真一怔。 沈洛年说:「妳真不知道闇灵之力会把人变僵尸?」 「不知道啊。」怀真嘟嘴说:「我只听说过承受闇灵之力者,好像可以控制僵尸之类的鬼物,谁知道自己本身也会变?」 「妳这狐狸常骗人……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妳。」沈洛年嘟囔说:「隔着轻疾也不知道妳有没有说谎。」却是沈洛年突然想起闇灵最后说的话,隔着轻疾,确实无法感受到对方真正的心意。 「骗你干嘛?」怀真有点生气了,扠腰说:「让你变僵尸,我有什么好处?」 「变僵尸,我就不能跟妳……我就没有性欲了啊!」沈洛年瞪眼说:「僵尸是死人耶!」 「啊?」怀真一愣,突然忍不住笑说:「真的吗?好可惜啊……你反正没有老婆,没了性欲,不是挺好的吗?」 「妈啦,我才不干。」沈洛年瞪眼说:「我现在已经很惨了。」 「我真的不知道会变僵尸啦。」怀真笑咪咪地说:「不过若你真的失去这方面的能力,我还真的不用躲着你了。」 「很抱歉啦,我还是活生生的男人。」沈洛年哼声说:「看到妳还是会兴奋的。」 「坏蛋。」怀真脸一红,白了沈洛年一眼,嗔说:「别跟我调情,会害我提早闭关的。」 「啧,好啦。」沈洛年叹了一口气说:「对了,我刚醒来火大,把剑扔到湖里去了……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没关系吧?」 「喔?」怀真似乎有点意外,但也不想为此多说,只沉吟着说:「总而言之,闇灵之力没用,那该怎办呢?又不可能等到古仙……真是奇怪,闇灵之力不可能这么差劲,难道是和道息互斥才会……」 「怀真。」沈洛年打断了怀真的话说:「其实闇灵之力……要变强也不是不可能啦。」 「真的吗?」怀真意外地说:「那你刚刚怎么这样说?」 「因为……」沈洛年说:「那不是好方法。」 「是怎么一回事?」怀真顿足说:「别吞吞吐吐的。」 「因为增强闇灵之力,不是靠修炼而是靠夺取……」沈洛年皱眉说:「简单点说,有两种方法,一种是直接杀高智生物,抽取对方生命力给闇灵,自然会换得相对应的闇灵之力。」 果然不像是好办法,怀真吐吐舌头说:「另外一种呢?」 「让对方也获得闇灵之力,变成僵尸。」沈洛年说:「对方生命力转变为闇灵之力的时候,一部分会变成我的。」 「只有一部分吗?那比直接杀人还少?」怀真问。 「但僵尸以后杀人吸收的力量,也会有一部分变我的,而且等僵尸变成旱魃后,又可以主动制造僵尸。」沈洛年摊手说:「总之我是老鼠会的会头,每一个都抽成,一代代下去,就会变很多。」 「老鼠会?」怀真听不大懂这个名词。 「传销妳听过吗?其中比较恶劣、以吸金方式推广的就叫老鼠会……」沈洛年看怀真的表情就知道她不明白,摇摇头说:「反正简单来说,若是制造一堆旱魃、僵尸,我就会很强了……妈的,我是会头,闇灵那浑蛋是开老鼠会的公司,他最赚!」 怀真思索了片刻才说:「原来如此,难怪听说旱魃、僵尸出世杀性都很重,原来他们力量是这么来的……这方法不行,这种死系妖物只要出现,都会被众妖仙围攻,若发现源头来自于你,岂不危险?」 「我也不大想用这种力量。」沈洛年说:「总而言之白干了,闇灵之力看来不适合。」 「你因为道息的关系,并没有真的变成僵尸,倒不容易被人察觉。」怀真沉吟说:「如果你杀敌取得闇灵之力,却不把他们变成僵尸,这样增强力量的速度虽然比较慢,也是个办法吧?」 这也有道理,沈洛年沉吟说:「那也要有该死的才行,总不能随便找人乱杀,我现在整天躲在山里面,连人都看不到,何况敌人?」 「到下面的市镇看看?或者以后我发现有该死的人或妖,就带去让你宰。」怀真说:「杀个几百人,应该会很强吧?」 「该死的家伙哪有这么多啊?」沈洛年好笑地说:「妳别胡闹,随便找人来给我杀。」 「嗯……总之吸取人或妖的生命力可以让你变强。」怀真皱皱鼻子说:「你若有机会使用闇灵之力,记得别让任何人看到,这种力量是仙妖共同禁忌,要是传出去你就死定了。」 「我知道,我获得的知识,也一直告诉我要小心行事,尤其在还没变强的时候……妈的!这种力量简直跟作贼一样,算了,不谈这个了。」沈洛年换个话题说:「台湾那儿怎样了?那些杀人妖怪有过去吗?那种妖怪我倒不介意吸收他们生命力。」 「那是谣传啦!」怀真哼了一声说:「我还以为是敖家龙族呢,吓我一跳,那女人干嘛骗你?」 「不会吧,她骗我我看得出来啊。」沈洛年意外地说。 「那就是有人骗她。」怀真说。 谁这么无聊欺骗刘巧雯?沈洛年一面思索,一面说:「妳为什么以为是龙族?」 「你记不记得,我们去噩尽岛西边的时候,我提过感觉到敖家的气息?」怀真问。 「好像有……」沈洛年印象不是很深刻,想了想说:「妳好像说他们怎会搬家?」 「对啊。」怀真说:「他们在北海住了不知道多少年,不会随便搬家的,但我却发现噩尽岛有龙族的气息,我一直搞不懂,直到上次你跟我说,那儿发生了核爆……」 「啊!确实是北韩那边!」沈洛年醒悟说:「我忘了龙族住那儿。」 「对啊,我听你那样说,以为因为污染,先到的敖家小鬼气得想把人类灭族呢。」怀真说:「而且龙族大多年轻时就可以变人,靠着龙王的『尊伏之气』,虬龙族很容易统领普通妖怪行动,你的消息又说是从辐射区中跑出这种杀人妖怪,怎么听都是敖家啊……不然我也不会误会,其实敖家虽然有些霸道,杀性并不大,我早该知道是骗人的。」 怎么又来一个气?沈洛年诧异地说:「尊伏之气又是啥?」 「是一种会让人服从、听命的气。」怀真说:「虬龙的天成之气。」 「还有这种鬼气喔?」沈洛年大吃一惊:「太作弊了吧?比妳和麒麟的气还过分。」 「是啊,不过老龙才会有。」怀真笑说:「当初龙族受东地人类族长祭祀的时候,龙王偶尔会让人类之长部分换灵,获得一点『尊伏之气』,虽然传几代就会消失,但后代子孙偶尔也会有人带着一丝这种气息……我怀疑那个一心小弟八成有这种血统。」 「一心有吗?」沈洛年又吃一惊:「妈的!难怪每次胡说八道大家也听他的。」 怀真噗哧笑说:「他效果已经很低了啦,只有一点点。」 「这也太夸张了。」沈洛年说:「有了这种气,根本不用打仗了,直接四海招降不就好了?之后这鬼气还能遗传,加上一代代祭祀下去,那怎么还会改朝换代?」 「你搞错了,龙王不会这样做的。」怀真摇头说:「通常都是终结战乱、天下太平时的祭祀,龙王才会考虑部分换灵,赐与尊伏之气,以便让人类休养生息,虽然可以遗传下去,但到第二、三代就效果渐退了,若是几个后嗣彼此争位,也等于没用……而且那是人界、仙界还重合的时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啦。」 反正这些气对自己一律无效……沈洛年也不想多问,接着说:「所以台湾一切安全啰?」 「对啊。」怀真说:「而且因为之前有麟犼的气息,大部分妖怪都选择避开这儿,到现在只有一些狗妖围在外面,单靠引仙部队就很安全了……我现在让羽丽和山馨她们母女帮忙,把山里面的树木打断顺水往下流,帮人类收集木料,花莲那儿现在正加紧赶工,顺利的话,两个月之后就会整批离开这座小岛。」 这倒是好消息,沈洛年顿了顿说:「大家都还好吧?」 「都好啊。」怀真妙目一转,突然笑说:「听说一心和玮珊正在考虑……要出发前先结婚,还是到了噩尽岛以后才办婚礼。」 这一瞬间,沈洛年仿佛胸口被人打了一拳,愣了片刻之后才说:「是……是吗?」 「反正只是个仪式。」怀真言笑晏晏地说:「人类社会规矩多,办婚礼也不过为了可以大大方方生孩子而已。」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叶玮珊有孕了吗?虽然赖一心在感情上有点儿呆头呆脑,叶玮珊个性害羞又保守,但两人交往已久,现在又是朝不保夕的乱世,历经奔波、艰难,爱情的火花特别容易激发,倒也不是不可能…… 「怎么不说话?舍不得啊?」怀真笑咪咪地说:「要我帮你把玮珊抢回来吗?」 沈洛年板起脸,瞪了怀真一眼说:「少胡说了。」 「别把气出在我头上。」怀真收起笑容,哼声说:「要你争取又不争取,当真要变成别人的,又在那边生闷气。」 「我不是生闷气。」沈洛年叹口气说:「只是有一点……感触,若他们真要举行婚礼,帮我向他们说声恭喜,我祝福他们。」 怀真眨眨眼说:「你不想参加婚礼吗?」 「没兴趣。」沈洛年摇了摇头。 「好吧。」怀真一笑说:「那就这样吧?我还得忙呢。」 沈洛年这时也失了聊天的兴致,苦笑和怀真道别,收了轻疾。 望着湖水发呆片刻之后,沈洛年回到房中,把储藏柜中的肉干拿出来当早餐,他一面吃一面后悔,刚刚一时火大,把那剑扔到水中,以后保存食物就没这么方便了。 这几天都在研究那把剑,一个人待在山里倒不觉得无聊,现在不用研究,却不知该做什么……对了,自己的「庙」不知道盖得如何,该不该去偷看一下?不过一个星期应该还盖不起来吧? 想到这件事,沈洛年就觉得有点荒谬可笑……他抓了抓头,转念又想,这杀人妖怪的谣言,听起来若合符节,编谎言的人不只用心,还挺了解敖家龙族的呢,除了怀真以外,居然有人清楚这些事情?看刘巧雯模样不像骗人,却不知消息是哪儿来的? 不过话说回来,刘巧雯说话时心意变化多端,想判断她是不是说实话也不是这么容易……而且现在也还没弄清楚,她想把自己弄离噩尽岛,到底是为了什么? 算了,只要在台湾的人们安全,就不管这么多了,现在的重点是怎么增加保命的资本,让怀真可以安心地闭关,然后等她出关,两人就又可以开心地聚在一起了,虽然有些事情不能做……但总比现在这样不能碰面好多了。 这闇灵之力,若不使用老鼠会的模式扩散开来,一个个杀的话,造成的影响应该不会太大,也不会在蔓延的过程中误伤好人,比较麻烦的是——去哪儿找该死的人? 山下那好几万人里面,应该有些该死的浑蛋吧?说不定也有作奸犯科被逮到的,若从那种人身上抽取生命力,倒不至于让人感觉良心不安。但想这么做的话,自己就不能整天待在这种地方,得混在人群中打探才行……反正也有一段时间没下去了,去看看也好。 沈洛年思忖已定,当下回房戴上妖藤片编的斗笠,另把血饮袍叠成长带束在左臂上,这才飘身而起,向着山下飞去。 另一面,数千公里外的台湾,这时则是傍晚时分,花莲西方山间的一片山岩顶端,怀真刚结束了和沈洛年的通讯,正望着轻疾消失的地面,垂首思量。 突然前方传来一片声势浩大的杂乱声响,怀真回过神,将目光往下望,却见一大片巨木正轰隆隆地往下方河谷滚,她微微一皱眉,转头对着身后的山林扬声说:「小芷、小霁,在不在?」 过没多久,两个甜美可爱的小女孩,穿着有点破旧的孩子服装,一前一后飞出山林,正是化成人形的山芷和羽霁,还隔着老远,金发的山芷已经笑咪咪地嚷:「怀真姊姊说完了?洛年什么时候来?」 「洛年没要来。」怀真往下一指,皱眉说:「小芷,帮姊姊跟妈妈说,一下别弄太多,不然会像昨天一样堵在半路上。」 「洛年不来?为什么?」山芷的笑容失去,难过地问。 「他本来就没要来啊。」怀真摸了摸山芷的金发,微笑说:「听话,快去。」 山芷嘟着小嘴往山下飞,羽霁却没跟着跑,停在怀真身旁,眨眨眼睛说:「怀真姊姊,我有问题。」 「嗯?」怀真望着羽霁笑说:「妳这好奇小鬼,又想问什么?」 「怀真姊姊为什么躲着洛年呀?」羽霁说:「不愿意帮他生孩子吗?」 怀真微微一愣,隔了片刻才摇头说:「我不能生孩子的。」 「那更不用躲啊。」羽霁更不懂了。 怀真轻叹一口气,摸摸羽霁的头说:「妳问这个干嘛?」 「帮其他种族的人生小孩……这种事情我觉得好奇怪。」羽霁睁大眼睛说:「为什么有人会想这么做?自己生不就好了吗?」 「谁想帮别人生……?」怀真一顿,好笑地说:「小芷吗?」 「对啊。」羽霁皱眉说:「小芷说长大以后要帮洛年生小孩。」 「两个小鬼在胡闹。」怀真好笑地说:「千年后的事情,这么早就在想了。」 「才不是呢。」羽霁说:「是馨姨先说的,问小芷要不要帮洛年生小孩,她说反正洛年也仙化了,千年后说不定还活着。」 「山馨也太孩子气了。」怀真轻笑摇头说:「妳别担心,千年后小芷想法会变的,山馨也只是开玩笑。」 「真的吗?」羽霁歪着头。 「我们这种仙兽族,不适合和人类作伴……」怀真顿了顿又说:「别的人类也就罢了,洛年特别不合适。」 「为什么?」羽霁问。 「因为媚术、幻术对洛年无用。」怀真哂然说:「人类把交配当成一种享受,三不五时就想……既然不能用幻术满足洛年,怎能当他的伴侣?」 羽霁一吐舌头说:「人类原来和龙族一样,好恶心,我去跟小芷说!」说完,羽霁扭身跃起,追着山芷落下的方向飞去。 怀真看着羽霁消失在山林间,思考片刻后,身子腾起,向着东方花莲港的方向飞去。 刚飞到白宗众人居住的美仑山木屋,还没落下,怀真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喊:「什么?我去揍那坏蛋!」 跟着有人大声喊着:「小睿!等等。」 下一刹那,浑身爆出兽般短毛、妖炁往外激发的吴配睿,拿着大刀冲出门外,恰好和怀真碰上。 红着眼睛的吴配睿,看到怀真挡在门口,只微微一怔,随即低下头,从旁边绕了过去,想往外奔。 这时屋中,黄宗儒、叶玮珊两人正先后追了出来,叶玮珊看到怀真,露出喜色叫:「怀真姊,拦住小睿。」 吴配睿这时已经冲出门外,正往山下奔,怀真见状飘身闪过,轻抓着吴配睿的手臂微笑说:「小睿,怎么不和姊姊打招呼?」 吴配睿倒没想到怀真速度这么快,她连使用爆闪的念头都还来不及提起,已经被怀真逮住,吴配睿总不好和怀真拉扯,终于停下脚步,委屈地说:「怀真姊……对不起。」 这时叶玮珊才追上,一面有些生气地说:「小睿,怎么这么冲动呢?」 「有话好说啊,都可以商量的呀。」跑最慢的黄宗儒,正愁眉苦脸地赶了上来。 吴配睿却只低着头,嘟着嘴不吭声,也不知道生谁的气。 怀真见状,搂着吴配睿的肩膀轻笑说:「谁惹妳生气了?告诉姊姊。」 吴配睿停了片刻,终于开口说:「玮珊姊不该帮那浑蛋引仙的。」 怀真微微一愣,抬起头看着叶玮珊说:「谁啊?」 叶玮珊有点尴尬地苦笑说:「小睿的爸妈……」 「那浑蛋不是我爸爸!」吴配睿怒冲冲地大喊。 「玮珊不知道啊。」黄宗儒走近叹气说。 「吴伯伯不是小睿的父亲?」叶玮珊诧异地说。 黄宗儒低声说:「是继父,而且似乎对她不好……」 叶玮珊恍然大悟,难怪提到家人吴配睿总是那种反应,不过就算讨厌继父,也似乎有点太夸张了,难道那人虐待过她?叶玮珊想了想低声说:「小睿,对不起,引仙前我该先问过妳的。」 「小睿,玮珊也是好意啊。」黄宗儒跟着说:「妳妈妈也不会让妳动手的。」 「管她的,我……」吴配睿说到一半停下,沉默片刻后,终于无奈地咬着唇说:「那现在怎办?」 「也许只是传闻呢。」叶玮珊迟疑了一下说:「我本想先问问妳,既然这样……得找别的办法求证。」 「根本不用问了,那人本来就卑鄙、下流、无耻,是个大烂人。」吴配睿恨恨地说:「让这种人引仙,不做坏事才奇怪,趁早杀了他,也算为民除害。」 「就算他真的做错事,也不能随便杀人。」叶玮珊沉吟说:「若他确实为非作歹……他是完全型的引仙,一般引仙部队对付不了他,得我们出手。」 黄宗儒叹息说:「这还是第一起引仙者犯罪事故……若真的有罪,关到牢里前得让他穿上息壤衣,否则一般牢房关不住。」 「那人做了什么?」怀真听到这儿,忍不住好奇地问。 「听说领着一批跟班,组织了一个什么『白宗自治部队』,到处收税。」叶玮珊转头说:「因为他身分特殊,不少引仙者搞不清楚状况,还真的加入了那组织,他顶着白宗的名号,市政府又不敢对他硬来……只好找我们帮忙。」 吴配睿听到这儿,火气又冒了上来,愤愤地说:「我早该宰了那家伙。」 叶玮珊摇头说:「小睿,也许他对妳不好,但毕竟名义上总是妳父亲……我们是不是劝劝他……」 「父亲、父亲……」吴配睿似乎忍无可忍,气愤地打断叶玮珊的话说:「父亲会半夜爬到妳身上去吗?」 这话一说,众人都是一呆,吴配睿似乎也发现自己说出了不该说的话,她脸庞先是涨红,跟着转为惨白,在一片沉默中,她一顿足扭身化出妖形,展开爆闪身法往外直跑。 「小睿!」叶玮珊和黄宗儒两人急叫,但叶玮珊并未引仙,黄宗儒速度本来就慢,两人都追不上变化妖形的吴配睿,只见吴配睿越奔越远,眼看就要不见踪影。 「你们俩追不上,我去。」怀真虽然元气大伤,但仍比这些人类强大许多,只见她轻飘飘地晃过两人眼前,微浮于空,追着吴配睿而去。 怀真不是人类,对现代人类社会风俗也不算十分清楚,但也知道刚刚吴配睿所说的若是实话,他那继父可真是做了不该做的事,吴配睿不慎说漏了嘴,这时想必又羞又气,还不如让她跑一阵子,所以只在身后不远处跟着,不急着追上去。 吴配睿就这么冲下了美仑山,她仿佛自虐一般,也不管那股反挫的力道伤身,连用了好几次爆闪,直奔到无人的东方海滨,这才涨红着脸停了下来。 就算找个善于心理辅导的人,恐怕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吴配睿,何况怀真根本不是人,她平常大多和人嘻嘻哈哈地说笑,很少谈什么感伤的事情,实在不知该如何应付这种问题。 怀真在吴配睿身后不远处停下,沉吟片刻后,这才开口说:「很想杀了那人的话,就去杀吧。」 吴配睿早知怀真追在身后,但她此时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别人,只看着海不肯转头,没想到怀真一开口,居然说出这句话来。 自己莫非听错了?吴配睿诧异地回头看着怀真说:「怀真姊,妳说什么?」 「妳不是很恨那个人吗?」怀真眨眨那双凤目说:「如果杀了他会比较舒服,就动手啊,现在也没什么人拦得住妳。」 刚刚吴配睿虽然嚷着要宰了那人,但毕竟是气话,没想到怀真却说得这么理所当然,这下吴配睿不免瞠目结舌地看着怀真,说不出话来。 「还是妳怕别人责怪妳?」怀真想想笑说:「妳告诉我那人的模样,我帮妳下手也可以喔。」怀真一面想,要不要干脆抓去给沈洛年宰,一举两得? 第八章 开始发作了 第八章开始发作了 真要杀了他吗?吴配睿想了半天,终于摇摇头说:「算了,杀了他……我也不会觉得高兴……」 「那我可不知道该怎办了。」怀真说:「看来妳也不是很恨他。」 自己不恨他吗?吴配睿想了想,却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情了,想了片刻,吴配睿突然有点尴尬地说:「怀真姊,他……那人虽然……但是我一直挣扎,并没有……没有……」 「喔?」怀真有点意外地说:「我以为……」 吴配睿摇头说:「我大叫,踢他、咬他……也挨了好几巴掌,后来我妈被吵醒,那男人才气呼呼地离开……」 听起来应该是不幸中之大幸?怀真虽然这样觉得,却也不知说出口恰不恰当。 「怀真姊,我跟妳说喔,我其实更气我妈。」吴配睿突然又说。 怀真实在搞不大懂太复杂的人类情感,愣了愣才说:「为什么?」 「当时我被打得脸肿了起来,嘴也破了,还一直流鼻血……她除了哭之外,只懂得叫我忍,也不敢对那男人多说半句话……我是她亲生女儿耶!」吴配睿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眼眶却渐渐地红了起来,她低声说:「难道没有男人就不行吗?难道不能靠自己赚钱生活吗?为什么要这么下……逼得我只能每天早出晚归,每晚睡觉都不安心。」 「那……」怀真想了想又说:「如果杀了妳妈,妳会开心点吗?」 「怀真姊!」吴配睿本来心情十分低落,但听怀真这么一说,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地说:「妳怎么老是想用杀人解决啊?那是我妈耶……我怎能……」 「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啊。」怀真走近搀着吴配睿手臂,和声说:「妳妈对妳不好没关系,白宗大家都对妳很好啊。」 「我知道……而且自从成为变体者之后,那人再也不敢骚扰我,所以我一直很感激洛年……」吴配睿摇摇头说:「本来以为不理他们就没事了,没想到他们居然骗宗长帮他们引仙,还是永久型的真妖引仙……我不是难过,我是气他们太过分了。」 「玮珊他们追来了。」怀真回头看着西方说。 果然叶玮珊和黄宗儒正从西方焦急地奔来,吴配睿看了那端一眼,有点害臊地低头说:「怀真姊,刚刚我跟妳说的事情,别跟他们说好吗?」 「这样好吗?」怀真笑说:「他们会以为妳和继父做过了。」 过去吴配睿和怀真相处的时间不算多,倒没想到怀真说话这么露骨,一时还真有点吃不消,她涨红脸说:「怀真姊,妳……别这样说啦。」 「不然该怎么说?」怀真顿了顿,侧头一笑说:「妳要试探宗儒对妳是不是真心的吗?这可不是好办法。」 「不是啦,我只是懒得解释这么多,我和无敌大也不是那种关系。」吴配睿顿了顿红着脸说:「而且那种事情也不重要,有什么好说的?」 「随妳吧。」怀真本就是因为沈洛年才和这些人类接近,对他们私事并不是多有兴趣,想想转头说:「怎没看到其他的人?」 「因为狗妖前阵子挺多,我们就分成几个小组,率领引仙部队主动往外猎杀。」吴配睿看叶、黄两人走近,声音变小,低着头说:「刚刚是玮珊姊说有事情,要我和无敌大回来,没想到……居然是为了这种事。」 此时叶玮珊和黄宗儒已经接近,看吴配睿似乎已经稳定下来,两人对望一眼,叶玮珊先开口说:「小睿……妳希望我怎么做?」 「玮珊姊,总之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顾念我和那人的关系。」吴配睿停了停,不好意思地说:「刚刚我一时气不过那人……对不起,我不是生妳的气。」 「没关系的。」叶玮珊见吴配睿恢复正常,也松了一口气,她沉吟了一下,转头看着怀真说:「怀真姊,有办法像迫出变体者妖质一样,废除引仙者的能力吗?」 「变体可以,但引仙不行。」怀真摇头说:「变体者基本上仍是人,只是借着吸收妖质,逐渐转化为仙,完全转仙之前都可迫出妖质,引仙却是借着融入妖体,直接化妖,没法用炁息硬迫出妖质。」 叶玮珊眉头皱起,跟着问:「可是不完全的引仙却可以逐渐恢复为人?」 「那是因为融入的妖体太少,才能被人体逐渐排除,完全型的就不行。」怀真说。 「这么说来,以后完全型的引仙法,不能随便使用……」叶玮珊沉吟说:「看来只能用宗儒说的办法,穿息壤衣坐牢。」 「这样挺麻烦。」黄宗儒叹口气说:「总之先要确定犯罪的事证,才能考虑该怎么做,我和阿翰哥讨论一下吧。」 「啊。」怀真插口说:「洛年跟我说过一种办法。」 「什么?」众人目光都转了过来。 「他在噩尽岛那儿,提议过在息壤山里面挖洞住,可以避免强大的妖怪接近。」怀真说:「说起来,息壤土拿来当牢房也不错啊。」 「洛年这主意好。」黄宗儒喜说:「而且息壤洞还能有很多不同的应用,可惜台湾这儿没息壤。」 「怀真姊……」吴配睿忍不住说:「妳和洛年又有联络过吗?」 「刚刚确实有联系,不过息壤土的事情,其实是上一次说的……」怀真说到这儿,瞄向叶玮珊说:「刚刚和他联络的时候,我开了他一个大玩笑喔。」 叶玮珊看怀真那促狭的表情,就知道怀真话中有话,但对方既然这么望着自己,礼貌上也只好顺着话尾接口,她强笑说:「怀真姊开洛年什么玩笑?」 怀真就等着这句话,当下抿嘴笑说:「我说玮珊和一心在考虑结婚生小孩,他居然当真了。」 这话一说,叶玮珊的脸马上红了起来,吴配睿却是颇有兴趣地问:「那洛年怎么说?」 「他要我替他说声恭喜,但婚礼他没兴趣参加。」怀真说。 叶玮珊听到这话,一时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她咬着唇说:「怀真姊,妳怎么……根本没这种事啊。」 「我说来气气他的,反正这是早晚的事……而且早点结婚生孩子也不错啊。」怀真一脸理所当然地说:「人类都快死光了,还不多生一点?」 叶玮珊正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吴配睿却已经忍不住问说:「那洛年知道是假的之后,他怎么说?」 怀真轻哼一声说:「看他那种反应我就生气,我才不告诉他实话!」说到这儿,怀真瞥了叶玮珊一眼,神情似笑非笑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叶玮珊不由自主地避开了怀真的目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怀真是在吃醋吗?洛年呢……难道他也在吃醋吗?这两人到底想怎么样?为什么不好好在一起?总让人心烦意乱…… 吴配睿这时早已经忘了生气,她越听越有趣,目光转来转去,望着眼前两女,却不知该怎么发问才好。 黄宗儒却和吴配睿不同,他见状况不妙,想把这尴尬的气氛化解掉,当下轻咳了一声说:「怀真姊特别跑来,应该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吧?」 「啊,差点忘了。」怀真这才放过了叶玮珊,一笑说:「先说小事,玮珊,木料累积得顺利吗?」 「很顺利。」提到正事,叶玮珊就恢复正常,她顿了顿说:「但是量虽然大,其中有些树种不适合当木料……其实可以不用砍那种。」 怀真摇头说:「没用的就扔了吧,要她们分辨树木种类反而麻烦。」 「他们是谁啊?」吴配睿问。 「有几只仙兽帮忙砍树。」怀真顿了顿说:「就是……几只强大的妖怪。」 「怀真姊可以操纵妖怪?缚妖派好厉害。」吴配睿羡慕地说:「什么妖怪都可以控制吗?」 「其实我只是请她们帮忙而已,不是控制。」怀真不想多谈此事,笑容微微一敛说:「另外一件事情比较重要。」 「怀真姊,怎么了?」叶玮珊忙问。 「这几天我跑了跑,杀人妖怪的事情差不多可以确定是谣传了。」怀真说:「这样时间就宽裕多了,你们也可以放心。」 真的吗?这可真是大好消息,叶玮珊为此烦恼已久,今日听到时间可以延长,自是大喜。 「原来是谣言……当时怀真姊好像也以为是真的。」黄宗儒忍不住问。 「对啊,居然被骗!因为听起来实在太像龙族……」怀真顿了顿说:「其实一般妖怪不会专门和人类作对,虽说抢食、争地,甚至把人类当食物都偶有发生,但专程想把人类灭族实在不大可能,而真正强大的妖怪,更大多懒得理会人类……不过恰好北海那儿出了点事,我才被骗。总之这谣言实在太像真的,真奇怪,应该是很熟悉龙族状况的人才能编出这种谎话。」 这世上会有人熟悉这些妖族吗?不过既然有怀真这种人,说不定真有其他知识丰富的怪人……叶玮珊愣了愣才说:「北海龙族?北海是指……?」 「现在叫作……黄海吧?亚洲东边那个大海洼。」怀真说:「那附近有核弹爆炸啊,搞得周边土地和海域都污染了,所以我才以为龙族会生气。还好那些小鬼挺大量的,似乎没放在心上,大概因为找到了好地方正高兴吧。」 「小鬼?」吴配睿诧异地问:「多小?」 「现在来的当然是小鬼,最大的只有千多岁……」怀真突然想起自己不该在一般人类前这么说话,暗暗吐了吐舌头,才接着说:「那是跟活了上万年的老龙们比啦……总之他们既然没想杀人,就不用理会了。」 「我明白了。」叶玮珊感激地说:「谢谢怀真姊。」 「这是为了洛年啦,他不放心你们。」怀真嘻嘻笑,一面飘起一面说:「没事我就走啦,过一阵子再来问你们木头够不够。」 「怀真姊,可以慢点走吗?」叶玮珊忙说。 「怎么啦?」刚浮地半尺的怀真停下问。 「妳还记得李翰吗?」叶玮珊顿了顿说:「他很想和怀真姊见一面,不知道……」 「李翰?」怀真诧异地说:「谁啊?白宗有这人吗?」 「原本是李宗的那位大哥啊。」叶玮珊顿了顿说:「当初我和他一起去洛年家,怀真姊也见过……还有四二九大劫那时,我们搭乘救生艇从噩尽岛回欧胡岛,他也在船上。」 「喔!我想起来了,他爸死掉之后哭很久的那小子?」怀真轻笑说:「他想干嘛?追求我吗?这可不行,我有心上人了。」 「应……应该不是吧。」叶玮珊听得都有点脸红,尴尬地说:「似乎是想请教修炼的事情。」 怀真一听皱眉说:「我才懒得教人呢,不见、不见。」若是为了追求怀真,她说不定还会比较高兴。 黄宗儒接口说:「怀真姊,因为没有洛年之镜,阿翰哥修炼比较辛苦,和妖怪战斗也比较吃力,他是想问问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提升自己的能力……」 「按部就班慢慢练啰。」怀真摇头说:「我也没别的办法。」 叶玮珊试探地说:「我看道书上记载……传说中的闇之道术,似乎不需要发散型也能修炼,不知道怀真姊听过这方面的事情吗?」 「闇之道术吗?哈哈!」怀真倒乐了,才刚和沈洛年聊过会变僵尸的闇灵之法呢,那人也想变僵尸吗?她掩嘴笑说:「我可不会,这得问洛年要不要帮忙,不过那个姓李的真想学吗?我是不介意啦。」 叶玮珊可真是大吃一惊,讶异地说:「洛年会闇之道术?能教人吗?」 「不是大坏蛋的话,洛年可能不忍心『教』他吧。」怀真忍笑说:「叫他自己去湖里找法器好了。」 「大坏蛋?湖里找法器?」叶玮珊听得一头雾水。 「因为洛年一生气,居然把学这道术的法器扔到湖里去了。」怀真笑说:「今天特别为这件事情骂我一顿,还怀疑我害他呢,这没良心的臭小子。」 那人脾气还是这么大啊……居然舍得骂怀真?叶玮珊惊讶地张开小嘴,愣在那儿。 见叶玮珊惊疑的表情,怀真不好意思继续胡扯下去,咳了咳,正经地说:「我刚是开玩笑啦,总之闇之道术,不是适合学的东西,妳叫那个姓李的死心吧。」 「是……是这样吗?」叶玮珊说。 怀真一面点头,一面含笑想着沈洛年今日和自己说话的过程,想着想着,心情莫名一阵动荡,身体深处突然热了起来,一股酥痒软麻的感觉毫无征兆地在体内泛开,怀真身子一颤,白净的脸庞上微微泛红,呼吸也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糟糕!开始发作了,看来就算只借着轻疾对谈,影响仍不小……怀真目光一转,看三人表情不对,暗叫不妙,现在可不能待在这儿……她当即飘身而起,一面快速地说:「不聊了,过一段时间再来找你们。」话声一落,她也不等众人开口,朝西方中央山脉的方向快速飞射离去。 三人一愣,却见怀真已经飞出老远,过没多久就越过了美仑山,消失了踪影,三人不知为什么,依然望着西方天际,似乎有点舍不得转头。 过了好片刻,吴配睿才开口说:「你们也有……这种感觉吗?」 「嗯?」叶玮珊回过神,微微一惊说:「什么?」 「刚刚最后那一刹那,我突然……突然好想抱住怀真姊喔。」吴配睿睁大眼说:「她最后提到洛年时,笑起来好漂亮。」 叶玮珊心中暗惊,自己刚刚看着怀真的笑容,确实也有种我见犹怜的疼惜感受,只是不大好意思说出口……连女孩子看了都如此,却不知男性看了是什么感觉?叶玮珊目光瞄向黄宗儒,却见他还愣愣地看着西方天际,颇有点失魂落魄的味道,看样子也不用问了。 「无敌大!」吴配睿也发现了黄宗儒的样子不对,忍不住大声说:「你干嘛啦,怀真姊走很久了啦!」 「呃……」黄宗儒回过神,面红耳赤地说:「怎……怎么了?什么事?」 「没事!你继续发呆吧!」吴配睿白了黄宗儒一眼,转身往回走。 叶玮珊这一瞬间不禁暗暗庆幸,还好赖一心不在此处,不然……她苦笑摇摇头说:「舅妈和舅舅率领的船队后天就出发了,最近事情很多,我们先回去吧。」跟着飘身往回飞掠。 黄宗儒愣了愣,举起双手,重重拍了拍自己脸颊两下,这才迈开步伐,向着美仑山奔去。 噩尽岛东北方,那唯一一个人类港口越来越热闹了。 北边的港口不断有渔船出入,偏南的市集,聚集了大部分的人潮,不少人在其中交换着渔获、菜蔬和少见的兽类,甚至还有一些低等的妖兽肉块,至于米麦之类的作物,因为种植到收获需要较长时间,现在还很少见,大多人仍以妖藤当作主食。 除市集人潮最多外,北面山坡还有一群人正不断地挖土整地,似乎要把港口的腹地扩大,建立新的城市地基。 虽说要下山来打探有没有该死的人可以宰,但沈洛年并非健谈的个性,要他和人以物易物恐怕都有点勉强,何况是打探消息?他四面绕了绕,除了感受到这略显原始的地方,正充满活力发展着,其他倒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也不是办法……沈洛年走到市场南端尽头,找个无人矮土堆坐下,把帽沿拉低,一面望着北面的海口,一面思索。 这港口市集中央是一条南北向的大道,沈洛年停留的最南端高处,可以一路看到北端的海面和港口,还可以观赏往来的人群,这附近像沈洛年一样累了随处歇息的人也不少,所以并不怎么引人注意,比较特殊的,可能就是沈洛年虽赤着上身,皮肤却颇苍白,似乎一点也没受到这热带艳阳的影响。 沈洛年平常在山上,也是这样一个人发呆,倒也不会坐不住,这儿周围虽然吵了一点,但在山上安静许久,这时却有点新鲜的感觉,沈洛年远远望着市集中讨价还价的大人、跳跃奔跑的小孩,就这么呆坐着,直到午间。 沈洛年正在发呆,突然发现有个人站在自己身前,因为他坐在地上,又戴着斗笠,只能看到对方的一双腿,这双腿看起来挺粗的,脚丫子又大,应该是个男人吧?干嘛突然站在自己面前? 沈洛年也懒得抬头,就这么等着对方开口或是离开,反正对方也看不到自己的脸,不可能是认出自己的人。 过了几秒,对方突然蹲了下来,低头从斗笠的下方往内看。 这动作可就有点无礼了,沈洛年正想瞪人,仔细一看,却不禁吃了一惊,有点结巴地说:「邹……邹姊?」 「果然是你!」这人不是男人,却是颇为粗壮高大的邹彩缎,她露出惊喜的神色说:「怎会一个人坐在这儿?你在干嘛啊?」 「没干嘛。」沈洛年诧异地说:「邹姊,妳……怎么知道是我?」 「这个啊。」邹彩缎拍了沈洛年左右肩膀说:「你刺青这么特殊,一看就知道了。」 「呃。」沈洛年一呆,这才想起自己左肩有只粪金龟,右肩有只黑蝴蝶,难怪会被邹彩缎认了出来,不知道有多少人注意到这特征?凯布利还可以换地方,艾露的蝶儿可没办法,下次混进人群,可不能赤裸上身了。 沈洛年这两肩的影蛊,远看其实只是两团仿佛胎记般的黑斑,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但若凑近细看,就可以发现边缘处毛须清晰,仿佛活物,十分有特色,其实刺青很难达到这种境界,只不过邹彩缎也不了解刺青,自然不明白其间的差异。 沈洛年正在苦笑,邹彩缎又说:「还有你身上这么多伤痕,以前左手也缠着红布条,一看就知道啦。」 邹彩缎虽然壮得不像女孩,却似乎挺细心的,沈洛年只好说:「下次我会找上衣穿上。」 「你这神仙干嘛在这发呆?」邹彩缎笑说:「因为你的庙才刚打好地基,没地方住?」 「别开玩笑了,我不是神仙。」沈洛年说:「你们家都好吗?」 「一样啊。」邹彩缎说:「我种田,我妈拿菜来换东西……我爸每天傍晚有空就会去帮忙起庙。」 「呃。」沈洛年尴尬地抓抓头说:「非盖不可吗?」 「反正一堆人晚上没事做,让他们去忙也好。」邹彩缎耸肩说。 也罢,沈洛年一转念说:「妳怎么跑来这儿了?没在田里忙?」 「我妈说今天要找人换藤粉,叫我中午下来搬。」邹彩缎说。 「藤粉……那是啥?」沈洛年问。 「妖藤心磨成的粉,有点像面粉,可以做饼、做面。」邹彩缎往南边一指说:「河边有人盖了水车磨坊专门磨粉。」 「换东西真麻烦。」沈洛年皱眉说:「我想换一件上衣,可以拿肉干换吗?」 「要看是哪种肉,还有衣服品质也有差……」邹彩缎一笑说:「我去帮你弄一件吧?」 「好啊。」沈洛年说:「我去杀只妖怪让妳拿去换?」 「免啦,你以前送过这么多东西给我们家,我跟我妈拿菜换就好了。」邹彩缎说:「妖怪可以提炼妖质,可是现在最有价值的东西呢,等钱币造好之后,去跟道武门换新钱币,以后慢慢就不用以物换物了。」 「喔,要制造钱币了喔?」沈洛年虽然有点意外,仍点头地说:「这样比较方便。」 「听说有了钱币以后要缴税。」邹彩缎摇头说:「现在大家对币值没概念,好东西都不大敢拿出来换……你在这儿等等我,我去跟我妈拿藤粉,顺便帮你找衣服。」 「好,谢谢。」虽然邹彩缎说不用,但沈洛年暗暗决定,既然妖怪有价值,等会儿还是去西边一趟,看看有没有落单的小妖怪,宰了送给邹家。 话说回来,既然要发行钱币和缴税,代表这儿开始有了政府组织?这件事情自己之前倒没听说过,刘巧雯莫非就是因此才想把自己先引开,免得在这儿碍手碍脚? 真是如此的话,她倒也看错人了,自己哪有兴趣管这种事?沈洛年摇摇头,暗自好笑。 过了片刻,邹彩缎肩膀扛着一大袋「藤粉」,手中提了一件青绿色的半身藤纤圆领上衣走近,把衣服递给沈洛年。 沈洛年也不啰嗦,直接穿上身,这衣服左右袖管宽大通风,直到手腕,据说是为了防范日晒,胸前则是一排唐装造型的布扣,穿起来倒是整整齐齐,而这儿天气炎热,宽些也凉快。 「挺好看,不过这种纤维不大吸汗……」邹彩缎把藤粉放在地上,扠腰上下看着沈洛年说:「还是过去的衣衫材质比较舒服,但现在没人愿意拿好衣服出来换,都在等钱币上市,打算用卖的。」 「这件很好。」沈洛年暗暗思量,等会儿可以把血饮袍穿到这衣服里面,一方面可以保护自己;二来也不显眼,他一面暗自得意,一面说:「对了邹姊,我问妳一个问题。」 「什么?」邹彩缎说。 「现在这社会乱不乱啊,有没有人犯法?」沈洛年说:「应该有人在管理秩序吧?犯法的人关起来还是怎样?」 「还没听说过有人犯什么大罪的……」邹彩缎摇头说:「偷东西的倒是听过,好像做坏事的人会被道武门的抓去挖洞。」 挖上次自己说的防空洞吗?总之没有死刑犯可以让自己宰就对了……沈洛年点点头说:「我明白了……邹姊,我走啰。」 「嗯。」邹彩缎拍了拍沈洛年的肩膀说:「我没把你当神仙,无聊就来找我聊聊。」 「知道。」沈洛年和邹彩缎道别后,绕出港区南端,找个无人之处,把那醒目的血饮袍换入绿衣中,多余的长襬则塞入长裤内,这才腾空浮起,向着西方飘去。 飘过妖藤区之后,沈洛年逐渐飘高,毕竟高处方能远观,这样方便找妖怪,正不断往上飞的时候,沈洛年感觉到上方似乎有一大片妖炁,他微微一惊,凝在空中抬头,只见上方云端,一个白色半透明的大圆管穿出云雾,就这么飘啊飘地向着自己接近。 这是什么东西?在空中没东西比对,一时还看不出那妖物的体积,但看来一定比人类大上不少,沈洛年望着那白色物体,虽然没感觉到什么恶意,却带着点戒备和警戒的情绪,若把对方惹火,说不定警戒就变成敌意了,沈洛年心念一转,稍微飘降了一些。 那东西逐渐下落,越来越近,沈洛年心下更惊,这半透明的大圆筒,妖炁大部分收敛在体内,看不出真正的能力,只能确定不是什么弱小的妖物,这圆筒妖外型约莫火车车厢般大小,前后开口处,生长着层层叠叠柔软的薄肉瓣,正不断随风飘舞,它以沈洛年为中心绕着空中大转圈子,虽然看不出有没有眼睛,感觉上似乎正一面观察着沈洛年,一面缓缓接近。 这家伙靠近以后想干嘛?沈洛年暗叫不妙,又飘落了数十公尺,当初怀真虽然教过怎么应付大体积妖怪,但那主要是指原型妖,沈洛年只要把道息透出,随着妖炁化散,对方的体积自然会缩小,但这法门对成型灵妖可就没效果了,手中只有一把短小武器的沈洛年,看到巨大的妖怪,不禁就气馁三分。 那妖物对沈洛年似乎也有点戒心,除了大兜圈子之外,并没有快速接近,而随着它的速度加快,空气不断穿过它圆筒中心,一段延绵不断、有节奏感的咻咻声在空中缓缓响起。 这是这种妖物的语言吗?若在地面上,就可以把轻疾放出来当翻译了……不对啊,轻疾虽说能了解大地上的各种语言,这种东西说不定不会落地,轻疾可就未必听得懂。 沈洛年正胡思乱想,突见上方云端又出现了十几只这种妖物,正纷纷往下飞飘,似乎要和这只会合。 这可有点可怕……沈洛年突然想起麟犼的习性,会不会这附近空域其实是这种妖物的地盘?怀真当初也说过,没事不能乱飞,会引来强大妖怪的注意……沈洛年不想无端端和这些妖怪起冲突,只好不断往下落。 那群白色管状巨大妖怪,就这么一直随着沈洛年往下降,直到沈洛年飘落地面,它们才在数十公尺高处停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息壤土的关系。 到了地面,沈洛年移动的速度就能提升不少,所以他稍微安心了些,站稳了看着上方,只见那十几只妖物,仿佛在空中嬉游一般,自在地转折翱翔,彼此轻轻碰触,在自己上方又绕旋了几分钟之后,这才纷纷往上,再度飘回高处,隐没在天际云端。 这些妖怪体积虽大,却不算太快,若自己飞行速度能快一点,应该可以甩掉这些妖怪,但自己就是飞不快……沈洛年想了想,还是决定不飞了,就这么轻飘飘地点地往外奔,反正这儿是大片平野,也能看得颇远,直接在地面上移动,其实比飞行还快。 沈洛年就这么跑出了十几公里,但这附近除了植物之外,几乎是一点生物的气息都没有……原本还有些弱小妖怪在这附近生存,可是这段时间过去,除了沈洛年以外,也有不少道武门变体者会跑来这附近打猎,久而久之,小妖怪似乎也被杀光了。 看来还要跑更远一点,沈洛年一面在这平原上飞掠,一面四面遥望,突然他感觉到西面一段距离之外,某处似乎有不少人类的炁息聚集。 这可有点古怪了,就算有变体者出去打猎,也不用一次去这么多吧?沈洛年好奇心起,往那儿飘了过去。 随着距离接近,西方河岸边不远,出现一个仅有百余公尺高的低矮小山丘,那山丘本来也没什么特殊,但沈洛年感受到的人类炁息,就是从那山丘中传出。 沈洛年望了望,不由得有点狐疑,那儿似乎藏着几百个变体者,但不是躲在山丘上,也不是山丘后,那炁息是从山丘内部冒出,仿佛山丘中被挖了一个大洞,那些人都躲在里面……又或者那山丘其实是个山谷,里面有个很深的凹地? 无论如何,里面有人是可以肯定的,莫非道武门跑来这儿造镇?这儿离东方高地港口挺远,道息量高出不少,对一般人来说,会不会太不安全了些? 除非在这儿的都是变体者……这样的话,住在道息多一点的地方,说不定对修炼有帮助,也许他们正是因此才在这儿建立据点。 既然住在这种地方,应该会有人四面瞭望侦查吧?走太近的话,可能会被发觉……沈洛年不想和那山里面的变体者打交道,方向一转,隔着好几公里远,往西南方远远绕了过去。 一面走,沈洛年一面打量那座山丘,从外侧低处这么往上看,倒看不出所以然来,但不管里面是山谷还是山洞,总该有路进去吧?怎么一直没看到? 也许入口在北方,自己走的方位刚好看不到,沈洛年也不怎么留意,一路往西南方奔。 刚掠过一座山丘南方的高起丘陵,只见前方地势逐渐高起,出现类似森林的妖族植物群,沈洛年奔没几步,突然感受到林木间似乎有批变体者正在接近,他微微一愣,往回退了几步,躲到丘陵高地之后伏下。 过了片刻,那群人果然从林间快步奔出,沈洛年从丘陵顶端探头往外瞧,那是一队大约五十人的变体者,队伍中,竟有几十个人似被捆猪般地用木棍倒吊着往回运,沈洛年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这才看清,那些被倒吊的原来都是死掉的凿齿,他们武器已失,具有明显特征的脸孔又朝着上方,除了比一般人高点之外,远看其实和人类差不多。 一般凿齿的战力,本就稍逊于练通四诀的变体者,如果变体者又学会了道武门星部长高辉那种藉由经脉运行、叠合炁息的功夫,凿齿更远不是敌手,搜杀凿齿自然一点都不困难,但问题是这些人抓凿齿回来干嘛?莫非是抓来吃的?不嫌肉太老吗? 沈洛年望着那群人扛着凿齿一直往那山丘走,到了山丘之前,他们突然掀起一片伪装的绿色地皮帘幕,地皮后旋即出现一个黝黑山洞,这群人点起了火把,就这么消失在山洞之中,随着那片地皮帘幕再度掩下,又是一点痕迹都没有。 果然住在地底下?这样也挺聪明的,凿齿如果派出大军出来找寻失踪人口,也未必会注意到这座山丘……除非凿齿也能远距感知他人的炁息。 这边既然有人类据点,周围应该没什么妖怪了,沈洛年一转方位,提高速度,朝西南方掠去。 森林跑起来不很方便,沈洛年索性飘在林端腾行,一面飞掠,沈洛年一面皱眉,过去找妖怪没这么困难啊,难道都被道武门的人杀光了?沈洛年正在暗骂,突然听到下方传来一声重重的呛咳声,跟着又是一串古怪的气泡咕噜声,沈洛年不由得一惊,身上冒出冷汗。 因为他具备了细查周围妖炁、炁息的能力,除怀真那种能力特殊的强大妖仙,大多能很早就发现对方的踪迹,所以他奔驰之间,一点都没顾忌周围有没有埋伏或妖物,没想到却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听到这古怪的声音,他不由得大惊……莫非下面藏着个强大妖仙? 如果是怀真那种等级的妖怪,自己一定跑不掉的,还不如看看对方故意咳嗽引自己注意,是为了什么……沈洛年深吸一口气,停下转身,等着对方下一步的动作。 第九章 此为非法问题 第九章此为非法问题 沈洛年就这么等待了片刻,却没听到其他的呼喊或招呼,只在风吹林叶的呼啸声中隐隐听到一些重浊的呼吸声,沈洛年迟疑了一下,一咬牙,往森林下方飘落,寻找声音的来处。 如果那不是强大的妖怪……莫非只是普通人?怎会有普通人跑来这种地方?沈洛年绕过一棵粗大的树木,突然在地面上看到一大片血渍,由北往南穿过,仿佛有人洒下一滩血之后,又用了什么东西将之拖散。 难道真是人?沈洛年看着血渍拖动的痕迹,顺着方向往南走。走出数步,突然眼前一亮,随着兵刃破风声响起,一道黑影闪过,对着自己脑门直冲。 还好沈洛年因为感觉十分诡异,早已经提高警觉、放轻身躯,做好了准备,当警讯出现,他一闪身避过的同时,看清了那从草堆中探出的青黑色手臂,以及手臂中紧握着的短矛……这不是凿齿吗?怎会妖炁淡得和周围林木差不多? 沈洛年闪过短矛的同时,往后退了两公尺远,绕过两步,从侧面望去,只见那半个身子窜出草堆的凿齿,神情中又是失望又是痛苦,还带着强烈的愤恨,正怒目瞪视着自己。 这时草堆已经掩不住凿齿的身躯,沈洛年这才发现,凿齿左手从肩膀处被砍断,胸口也开了两个大孔,身上满是鲜血,刚刚那一矛刺空之后,他身子拖在地上,已经无法动弹,只能大口呼呼地喘气,而口鼻间不时溢出的鲜血,迫使他不断地咳嗽,看样子随时都会死去。 这家伙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爬到这儿来啊?若是人类,早已死透了吧……过去和凿齿也战斗过不少次,好像没看过这么耐命的。 这家伙的神色气息实在不大好看,凤凰这能力也真差劲,除了偶尔能看出别人是不是说谎之外,几乎都是缺点……沈洛年皱了皱眉,转身要走的时候,突然心念一动。 这家伙如果一定会死的话……自己不但可以帮他解脱,还可以顺便换点闇灵之力来用,这倒是个不错的交易。 可是如果对方可以活下去呢?自己随便出手,岂不等于胡乱杀人了?虽然这家伙不算人,但就算是妖怪,在对方具备灵智又没有冲突的情况下,总不好乱杀,要搞清楚才行。 沈洛年当下让凯布利透出妖炁,呼唤出轻疾,一面说:「翻译。」 「请说。」轻疾一面说,一面跃上了沈洛年的肩膀。 沈洛年准备完毕,这才看着那凿齿说:「你好,我没有恶意。」 随着轻疾说出一串古怪的语音,凿齿的神色变了变,除了原本的情绪之外,似乎又多了点惊疑。 这种妖怪没见过轻疾吗?沈洛年顿了顿又说:「你受了重伤,还有救吗?」 凿齿憎恶地瞪了沈洛年和轻疾一眼,目光转开,用那短矛撑地,又继续往南方移动,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那一矛耗去了他大部分的体力,加上妖炁本来快要散尽,他只多拖了半公尺远,就一个翻身摔倒,无力地在地上喘气。 「轻疾,你说的真是凿齿语言吗?」沈洛年忍不住问。 「是的。」轻疾说。 「那他怎么不理我?」沈洛年皱眉说。 「不知。」轻疾说。 沈洛年心念一转,对轻疾说:「你既然知觉遍布天下,应该了解很多事情吧?有问题可以问你吗?」 轻疾沉默了片刻,这才回答说:「『基本型』并未提供这方面的功能。」 难不成还有高级型的?沈洛年一呆,愕然说:「怎样才可以提供?」 「耗费多量妖炁的话,可召唤『多功能型』询问,但你不具备这方面的能力。」轻疾顿了顿说:「高级说明中有提到这方面的讯息。」 「呃……还有多功能的喔?」沈洛年当初确实没听完说明,但那么长一串,谁有精神慢慢听?他只好哼了一声说:「算了,我要上了!」 沈洛年正要向着凿齿走近,突然轻疾开口说:「且慢。」 这还是第一次轻疾主动说话,沈洛年微微一愣说:「怎么了?」 「本体想与你联系。」轻疾说:「请稍候。」 轻疾说完之后,突然跃下地面,过了片刻,土地缓缓隆起,凝出一个真人大小、长袍长须,仿佛老人家一般的土人,那土人体表快速地凝结变化着,过了约莫两分钟,外型渐渐地转变,越来越像个微微弓着身子的活人,一点也看不出是土壤所化。 沈洛年张大了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变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连那个凿齿是死是活都忘了去理会,过了好片刻,那土壤化出的老人家双目一睁,望向沈洛年说:「洛年先生,你好。」 妈的,好像真人一样……沈洛年吞了一口口水说:「你……你好。」 老先生满是皱纹的脸孔露出微笑说:「半休眠了数千年,刚恢复活力不久,就和洛年先生缔约,实在荣幸。」 过去的轻疾说话虽然也是很溜,但总有点机械化的感觉,似乎很多反应都是预先指定好的,和这老人大不相同,沈洛年上下打量说:「不敢当……这是多功能型吗?」 「不。」老先生摇了摇头说:「这是本体心智直接控制……不是那种制式分身。」 「呃?抱歉。」沈洛年尴尬地说:「我该叫你轻疾吗?」 「轻疾是分身的称呼,我道号后土。」老先生微笑说:「也有人称我后土神或土地神。」 「后土不是女的吗?」沈洛年微微一呆,以前好像拜过这种神? 「那是乾坤阴阳的观念而来……我本无性别,男女只是形貌的不同。」后土说:「或者你比较希望我以女貌出现?又或是半人半蛇?」 反正他其实是土精,那也没什么男女之分,不过半人半蛇是什么东西?沈洛年不好追究,摇摇头说:「这样可以了,你……后土神怎会有事情找我?」 「我确实许久没以此形式和生灵接触了……」后土笑容敛起,凝视沈洛年说:「你是否正打算使用闇灵之术?那可是一种会成为妖仙界公敌的术法。」 「你也会把我当敌人吗?」沈洛年吃了一惊,妈的,若连土地神也和自己作对,那天下有什么地方可以躲? 「我是土化高精,并非妖仙一系,此事与我无关。」轻疾顿了顿说:「我不会把你的事情告诉任何其他妖仙,请放心。」 沈洛年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想想,当初从闇灵那儿获得的知识中,确实好像有提到,以物成精的精怪,闇之力对其无用,指的似乎就是这种修精的种类?当初自己不知道这些名词,获得知识的时候,也只能得其意而不能解其名……确实这些不大像生物,比如金犀匕也是这类的精怪,说不定连血饮袍也是? 沈洛年正沉思,后土却接着说:「此术施用后,往往会造成世间大劫,我看你似乎并没有藉此称王之心,加上你有凤灵换体之缘……能不用还是别用。」 「凤灵换体,一点好处都没有啊。」沈洛年说:「还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后土却不回答这个问题,他闭目思索片刻之后才说:「你也有你的立场,眼前除了取得闇灵之力,你并没找到其他的自保方式。」 「是啊。」沈洛年皱眉说:「不然我也不想用这法门。」 「我明白,你也在避免此事,所以……我有个建议。」后土说:「我可以破例长时间、免代价提供你多功能型分身,那可以回答你一些常识性的问题,也许对你生存下去会有帮助。」 「喔?那可就太好了。」沈洛年说到这儿,突然想起上次被闇灵拐了的事情,眼前这泥巴聚成的人体,可也看不出是不是说真心话……当下有点戒惧地说:「为什么不用代价?」 后土却叹了一口起,缓缓说:「很久以前,这世间曾遭受过几次尸灵大劫……每次劫难兴起,有灵智的妖仙几乎总是死伤殆尽,土地干裂、世间成为鬼域,接着连一般生灵也难逃此劫。所以后来只要一知道有尸灵出现,天下妖仙便会群起围攻,务要在对方成气候之前,尽早消除大患。」 「这么严重?」沈洛年诧异地说:「怀真……怎还会叫我学这法门?」 「尸灵造成世间大劫,是非常非常久以前的事情,仙狐怀真那时还未出世。」后土说:「她只知道尸灵为天下公敌,不完全明白严重性。」 原来是这样……沈洛年头有点痛了,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此时世间道息不足、强大妖仙未至,你身负凤灵、内蕴道息,加上九尾仙狐全力帮助,若一个转错了念头,很有可能成为新一代的尸灵之王,再度造成大劫。」后土沉声说:「我不愿这种事情发生,所以我协助你的条件就是——不能使用闇灵之力。」 「呃?」沈洛年瞪大眼说:「完全不能用吗?直接吸收呢?那种可不会蔓延开来。」 「当真?」后土问。 「对啊!咦……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沈洛年讶然问。 「这片大地上发生的事情、说过的对话我都知道。」后土说:「但闇灵传递知识并非使用言语,我并不完全明白此术的机制……你说的直接吸取,就是让对方成为骨灵?」 「对。」沈洛年说:「骨灵神识已灭,不会有老鼠会的效果,但对我取得闇灵之力多少有点帮助。」 后土可比更多数的人还了解人类的语言,当然明白老鼠会的意思,他沉吟了片刻才说:「那我便让一步,你制造骨灵,取闇灵之力护身我不管,但若你尝试制造僵尸或旱魃,我便不再协助你。」 这条件倒说得过去,自己本来就不想制造那种难以控制又会到处杀人的东西……沈洛年正想答应,又有点好奇地说:「既然你怕我变成什么大魔王,怎不找强大妖仙来杀了我就好了?」 「在浑沌初起的时代,我受五古仙之助,成为土化高精……答应除了以轻疾模式协助之外,绝不会借着自己庞大的知能,干涉这世间。」后土顿了顿,望向沈洛年说:「如今我提供给你的帮助,也只是其他人若提供妖炁,便能获得的常识和讯息,除了免代价这方面破例之外,并没有违反我过去的准则,虽然有所谓的条件,你也仍旧拥有自主权。」 只听怀真说过四大古仙……莫非凤凰也算一仙?沈洛年还没来得及发问,后土已经肃容说:「如何?」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沈洛年摊手说:「听起来不吃亏。」 「很好。」后土露出笑容说:「为降低彼此的困扰,我免代价提供多功能型分身之事,还请对外保密。」 沈洛年皱眉点头说:「知道了。」 「那就一言为定。」后土也不多说废话,就这么化为黄泥,融入土中。 沈洛年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见地上又冒出了轻疾小泥人,跃上自己肩头说:「你好,我是多功能型轻疾。」 外型和基本型的似乎一样嘛?连包装都不改一下,看来后土不大会做生意,沈洛年说:「以后我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你吗?」 「仅限于常识性的问题。」分身轻疾和本体后土比较起来,说话感觉生硬不少,只听他背书般地说:「我不藉所知干涉、影响世间的运作,也不提供任何世间变化讯息。」 常识也不错了,对于妖怪世界,自己连常识都不了解,沈洛年点点头说:「有机会向你多多请教。」 「无须客气。」多功能的轻疾,反应比基本型的人性化,但一样颇冷淡,只听他接着说:「还要继续翻译吗?」 「继续、继续。」沈洛年说:「我还有点想一直让你出现呢,可惜你太大只了,这样不方便。」 「我可以变成别的型态。」轻疾说。 沈洛年颇有兴趣地说:「你还能变成什么模样?可以让我看看吗?」 「可以。」轻疾说:「现在吗?」 「等等,先处理好这只凿齿。」这件事情比较重要,沈洛年目光转向凿齿,眼看那妖怪眼神翻白,口中出气多,入气少,连妖炁都若有若无的,看来真的快不成了,沈洛年问:「他快死了吗?」 「凿齿和人类,除妖炁之外,身体构造很类似,流这么多血,应该很难挽救了……」轻疾顿了顿说:「不过闇灵要的不是生命力吗?这凿齿生命力岂非已接近耗尽?」 「生命力不是最主要的。」果然轻疾不明白闇灵之力的机制,沈洛年解释说:「闇灵要的是具高智力的魂魄力,生命力只是附带……如果用怀真的说法,似乎就是精智力。」 「原来闇灵也要精智力。」轻疾说:「精智力确实蕴含颇大的能量。」 听起来还有别的东西也要精智力?不过这时候没时间细问,那凿齿真的快死了,沈洛年凑近凿齿,有点心虚地四面望了望,确定周围都没人,这才伸出右手,并把那股凝存在心脏的闇灵之力,往右手透出。 只见他手臂霎时带出一片浓浊的黑气,手臂的形貌在黑气掩映间,变得有些模糊,同时周围水分迅速迫开,四面空气突然干燥起来。 但这毕竟是第一次……即将与对方接触之前,沈洛年吞了一口口水,手还是停了下来。 他想了想开口说:「告诉他,我将要夺取他的性命……问问有没有什么我可以为他做的……」 轻疾照翻了之后,那凿齿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楚,突然回过神,泛着血丝的双眼怒睁,瞪着沈洛年,口中哇啊地不知嚷着什么,轻疾还来不及翻译,他突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跟着眼睛一翻,就这么没气了。 来不及了?沈洛年一呆说:「死了吗?」 「死了。」轻疾说。 「妈的,和你的本尊聊太久了。」沈洛年叹了一口气说:「浪费了一条命真可惜……你知道附近哪儿有快要死的人吗?」 「此为非法问题。」轻疾说。 「什么非法?」沈洛年一呆。 「违反使用者协定。」轻疾说:「询问范围仅限于常识性问题。」 「呃……这种问题不能问就对了。」沈洛年瞄了肩膀的轻疾一眼,沿着血迹往另一个方向走,一面说:「往这儿找找看好了……对了,你刚不是说可以变形吗?」 「是。」轻疾说:「但为了发出对方能听清的说话音量,我需要一定的体积鼓风吐息。」 也就是说,比较轻便的状态不能使用?沈洛年不禁有点失望。 「如果只和人远距通讯,不是为了对外翻译,我可以缩小藏入你耳内。」轻疾顿了一下说:「这种状况下,也可以与我对答,还可以避免他人窃听……当时高级使用法你没听完,这方式有包含在其中。」 看来真得找一段时间好好听完说明,不知道还有多少功能?沈洛年抓抓头说:「那你就藏入我耳中吧,就算不方便对外翻译,至少可以翻译别人说的话吧?」 「可以,而且语言与意志是相互连结的,具备意志感受力的大部分高智妖族,很容易就能听懂人类的语言,只不过有些限于口腔构造,不便仿说人语。」轻疾的大部分身躯突然往外一纵,就这么在半空中化成一片黄土落地,同时沈洛年左耳一痒,似乎有什么东西钻了进来,过了片刻,轻疾的声音在耳中轻轻传出说:「完成。」 「挺好的,又轻便。」这样不会影响作战,沈洛年说:「对了,请教一下,你知道凤灵还有什么其他能力吗?」 「此为非法问题。」轻疾说。 这也不能问吗?沈洛年顿了顿,突然有点尴尬地说:「那……你知道怀真为什么不能……有伴侣吗?」 「此为非法问题。」轻疾依然是那一句话。 真没人情味!沈洛年暗骂了一句,想了想又说:「那你知道怎么解我和怀真的咒誓吗?这总算常识了吧?」 轻疾果然开口说:「两方都出自真心解咒,即可解;若咒誓标的物消失,亦可解。」 「标的物消失?」沈洛年说:「比如我体内的道息消失?」 「对。」轻疾说:「你无法提供、对方亦无法获取,此约视同无效,可请玄灵解咒。」 「那……有办法让我体内的道息消失吗?」沈洛年问。 「此为非法问题。」轻疾说。 妈的,一到关键地方就不算常识了?但听起来似乎是有办法……沈洛年不再多问,一面思索,一面顺着血迹往外找。 刚刚那凿齿爬得还真远,沈洛年顺着血迹走了三十多公尺,一面走一面啧啧称奇,那家伙受了重伤居然还这么能爬,有如此强大意志力的家伙,若吸收了说不定可以换来不少闇灵之力呢……真是挺可惜。 走着走着,沈洛年绕到一块林木较稀疏的地区,刚探头一看,他不由得大吃一惊,眼前地上到处都是凿齿的尸体,少说也有几十具,这是刚刚那一队人类杀的吗?那些人是与凿齿有仇吗?这附近凿齿是不是都被杀光了? 之前噩尽岛上,凿齿汇聚了几万人……在噩尽岛大爆炸之时,不知道死了多少?爆炸之后,不知又来了多少? 这时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沈洛年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地上,果然这不全然都是死尸,有些人还有半口气在,沈洛年靠着妖炁与感应情绪的能力,是活是死看得清清楚楚,他选了个最近的、陷入昏迷的凿齿走近,一面得意地说:「这次应该来得及吧?」 「也许。」轻疾说。 沈洛年蹲在那凿齿身旁,仔细看了看,这凿齿身上似乎没什么重大外伤,只有头部有个钝器击打过的痕迹,虽然仍在渗血,却似乎不是致命伤。 「这家伙只是昏倒?」沈洛年上下打量。 「是。」轻疾说。 「想找个快死的还真麻烦。」沈洛年皱起眉头,继续找下一个。 走没几步,又看到一个似乎被击昏的凿齿,胸口一道巨大的割裂伤,正不断流出鲜血,沈洛年凑近一看说:「这个该会死吧?」 「如果没有人帮忙止血急救的话,会死。」轻疾说。 这话是什么意思?沈洛年呆了呆才说:「你要我救他吗?」 「此为非法问题。」轻疾说。 「妈啦!我是来找死人的,不是来救人的耶!」沈洛年忍不住开骂,轻疾却不理他,就这么安静下来。 沈洛年看着那凿齿胸口不断渗出的鲜血,愣了几秒,才愤愤地说:「我就算想救他,也不知道怎么救。」 「如果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这属于一般常识。」轻疾又开口了。 是这样吗?哪些事情算常识根本看你高兴的吧?沈洛年没好气地说:「很麻烦我就不学了。」 「不会。」轻疾说:「先将一部分血饮袍凑近,比如左臂。」 这么简单?沈洛年左手臂靠过去凿齿胸口的伤痕,果然血饮袍不只对内有用,对外一样有效,当衣服一接近,那伤口马上合拢收口,血流自然也阻住了。 「左臂不要离开,右手抓泥土从血饮袍下糊上伤口,厚约一公分即可。」轻疾又说。 「那是伤口耶,涂泥巴好吗?」沈洛年吃了一惊。 「现在伤口是密合的,不用担心。」轻疾说。 沈洛年只好照做,当下把一块块带着湿气的泥土抹上凿齿的伤口,涂得厚厚一层,但依然想不透,这样做为什么能急救?莫非这些息壤泥土具有神奇的疗效? 好不容易抹好,沈洛年正等轻疾解释,却听他说:「使用一点闇灵之力,把泥土和伤口表层的水气排除。」 还有这样的?沈洛年诧异地说:「这哪叫一般常识?哪个医生会这招?」 「这是一般常识的结合运用。」轻疾不急不徐地说。 沈洛年又好气又好笑,左臂缓缓透出一股闇灵之力,倏然间泥土干成石般硬块,将伤口牢牢封起。 「可以了。」轻疾说:「他醒来之后,应该可以自行脱困,只要除去泥封、缝合伤口,自然可以慢慢痊愈。」 「谁管他会不会痊愈!我这次真的要找快死的。」沈洛年愤愤地说:「还没找到可以吸的,倒先耗掉了些闇灵之力。」 「你可以不救的。」轻疾说。 沈洛年一时语塞,只好闭嘴,继续找着没死的人,这么绕了一圈过去,倒是又找到几个伤者,不过大多只是晕了过去,也不用沈洛年救治,但注定要死的,却是一个也没找到。 「这儿躺了这么多个,怎么一个都没有?」沈洛年大骂。 「你选择的条件太严苛。」轻疾说。 沈洛年一愣,这才发现轻疾说得没错,看到伤不重的自己下不了手,当真伤重的早就死了,也很难撑到自己出现,非死不可又特别耐命的那种,只能说可遇不可求……想到这儿,沈洛年皱眉说:「那该怎办?」 「战场附近等如何?」轻疾说:「刚打完的地方,快死的就多。」 「那儿有战场?」沈洛年问。 「此为非法问题。」轻疾说。 「又来了。」沈洛年忍不住说:「那不如不要说。」 沈洛年这一抱怨,轻疾就不吭声了,仿佛从来没存在过,沈洛年生气也找不到对象,只好罢了,他想了想,倒也自觉无理,只好说:「我上天空看好了,这附近天空安全吗?」 「我对空中不了解。」轻疾回答。 说得也是,这家伙管的是地面……沈洛年望望天空,颇有点打不定主意,不知道该不该飞上去。 还是像之前一样,掠林而走好了,沈洛年继续往西南的方向飞奔,远远地突然感受到一片妖炁在前方冒起,沈洛年微微一惊,速度放慢下来,找着遮掩物往那方接近,又奔出了数公里之后,终于在森林另外一端的一片长草原上,远远看到一大片高大的人形妖怪,那……莫非是牛头人? 仔细一看,果然是千多名体型庞大的牛头人,他们或坐或卧地分散在草原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方的太阳正烈,一个个看起来懒洋洋的,任长草这么随风往他们身上拍打。 不过也不是每个人都没有精神,再往东南方望过去,却见牛头人围起的大圈圈当中,居然有数千名体型较小的牛头人,他们有的正跳跃奔跑,有的则在互相抵角而戏,看来似乎是牛头人的小孩,真是古怪,怎么小孩比大人多? 话说回来,在四二九大劫之前,噩尽岛上倒没看过牛头人的小孩,看来当时只有大人过来这儿探路,孩子们还没过来……这么说来,这些孩子比毕方、穷奇、麟犼的小孩可乖多了。 在沈洛年心中,无论是牛头人或是凿齿,都不算太强大的妖怪,不具太大的威胁……当然,沈洛年不耐久战,对方要是没完没了地围上来,他也无法支持,所以面对这么一大群,不要贸然靠近仍是比较妥当的办法。 沈洛年观察片刻,开口说:「牛头人看到我,会攻击我吗?……这问题总该算常识吧?」 轻疾的声音从耳中传出:「牛头人善战勇猛但不好斗,至于对方会不会视你为敌,要看这一族对人类的态度,不可一概而论。」 「牛头人分很多族吗?」沈洛年诧异地问。 「是。」轻疾说:「牛头人逐水草而居,分成数个部族行动,比较方便。」 「那凿齿呢?」沈洛年又问:「他们个性如何?有什么资料可以说吗?」 「凿齿居住的地方是固定的,平时渔猎维生,这种妖族崇拜力量,以战斗猎杀为乐。」轻疾那平淡稳定的声音,有条不紊地说:「四千多年前刑天一族与凿齿一族大战,压服凿齿,使供驱策,后并传凿齿斧盾之法,然凿齿身形轻灵快捷,与巨斧不合,便改斧为矛,沿用至今,如今刑天与凿齿两族的相处模式,仿佛……」 「等……等一下,够了。」沈洛年忍不住打断说:「这次你怎么说特别多?」 「你提出大的问题,答案自然就长。」轻疾说。 「呃……」这多功能型似乎也不见得多好用,沈洛年抓抓头才说:「好吧……我还有个问题,凿齿、牛头人,在妖怪之中,似乎算是比较弱的?」 轻疾停了一下才说:「从刚刚的经验判断,你未必有时间听我说完妖族的分类吧?」 「唔……」沈洛年苦恼地说:「那我该怎么问?就不能简化一点吗?」 「当然可以,但是你需要提出要求。」轻疾接着说:「简单依能力来分的话……从原型妖、融合妖之后,妖物精怪分两种体系,生灵成妖是为妖系、物质化精是为精系,妖系分灵妖、妖仙、天仙、上仙四个阶段,精系则分始精、元精、高精三个层次。」 沈洛年呆了片刻才说:「你的简单说已经很复杂了。」 「那么再简化一点,只针对你想知道的部分解释吧。」轻疾说:「一般的凿齿、牛头人是高智灵妖,寿命和人类差异不大,偶有出类拔萃者可修为妖仙,但十分少见;穷奇、毕方等,因为出生就带有母传道行,一开始就在灵妖顶端,只要按部就班地修炼,很容易就能修成妖仙,但此类仙兽仅有数千年寿命,修成天仙者极少。至于仙狐一系,修炼法门较特殊,修成九尾天仙的仙狐怀真为其中异数……妖界中,天仙已屈指可数,上仙更是罕见,你见过的古仙凤凰,是其中之一。」 简化再简化之后,还是很复杂,沈洛年随口说:「仙狐一系修炼之法是怎么个特殊法?」 「此为非法问题。」轻疾说。 妈的,这家伙真精明,骗不到答案,沈洛年翻了翻白眼说:「那精系呢?不介绍一下?」 「精体本无寿限,修炼讲究的是目的,端看想止于何处,有时也会受外力作用影响。」轻疾说:「以你身上的东西为例,如金犀匕修至元精阶段,已能破天下万物,便就此凝化固型,血饮袍乃『鬼车』滴血所化,虽然只是始精,也已定型……至于我的本体后土,则是高精。」 「鬼车是啥?」沈洛年顿了顿说:「简单点解释。」 「一种体型巨大的九首鸟。」轻疾说:「原有十首,但为『相柳』所妒,遂怂恿『獜犬』噬其一,两方因此结仇大战,最后在『开明』协调下停战,但鬼车断首滴血不止,化为血精,鬼车愤恨难息,开明以其血炼化为『血饮布』,裹鬼车之伤,滴血方止。」 相柳?獜犬?开明?妈的,这些是啥东西?才问个鬼车,不懂的就越来越多,如果继续问下去,恐怕没完没了吧?沈洛年决定放弃,摇摇头说:「好了、好了……别说了,这些牛头人过去似乎听不懂人话,现在听得懂吗?」 「可以。」轻疾说:「古汉语和现今汉语仍有相通之处,说慢一点,对方可以理解的。」 「喔……」沈洛年想想又觉得不对,皱眉说:「他们寿命不是和人类差不多吗?既然离开人界三千多年,古老的人类语言怎么还会传下来?」 「古汉语源自虬龙语,虬龙一族为群妖之首,他们的语言一直是妖界的共通语言之一。」轻疾说:「而且对妖族来说,学习语言十分容易,听懂人语并不困难,自然会配合人类,另外,妖族在仙界时的状态,与你想象的不同。」 「反正他们听得懂就好,那你就不用变大只,省得我逃命不方便。」沈洛年心念一转说:「刚刚那些凿齿,会不会是牛头人杀的?」 「此为非法……」 「好啦、好啦。」沈洛年没好气地打断说:「我只是随口问问,你也换一句回答如何?」 「那……这是禁止事项?」轻疾说:「比较好吗?」 「……我在哪儿听过这话吗?算了,还是原来的好。」沈洛年不再和轻疾啰嗦,心中沉吟,牛头人个性不错,看样子又常和凿齿打仗,如果跟着他们的话,说不定可以「捡」到快死的人……于是沈洛年说:「我上去打招呼试试,牛头人速度不快,如果他们不怀好意,至少逃得掉。」 「那是一般的牛头人。」轻疾说:「若有王者、皇族,就难说了。」 「唔?」好像怀真也提过这名词?沈洛年想起那只巨大刑天和巨型鳄猩妖,张口说:「特别大只的吗?好像没看到这种的。」 「不一定是大型的。」轻疾说:「各种族不同,也有体型相同,但体内妖炁特别强大的王者、皇族。」 「没感觉到哪只的妖炁特别强呢。」沈洛年望着那端。 「你的妖炁感应能力很适合拿来协助判断,但不是百分之百准确。」轻疾说:「不过只要你没有恶意,牛头人主动攻击你的机会不大。」 「那就好,我上了,你帮忙翻译他们的话。」沈洛年深吸一口气,走出森林,向着那片草原走。 一出草原,几个牛头人注意到沈洛年的身影,马上站了起来,目光中流露出警戒的神色,沈洛年远远地挥了挥手,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往那儿慢慢移动。 牛头人一声叫嚷,二十多人分成两组,分往两个方向,朝沈洛年身后林木中穿了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去搜索,另外一组十余人,则带着戒心朝沈洛年走来,远远那端,牛头人的孩子被团团围住,往草原另一端躲去。 眼见对方已经不远,沈洛年先开口说:「你们好。」 牛头人彼此互望了望,为首的一人嘴角末端肌肉似乎有点松弛,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较长……只见他鼻孔喷出一股气,「哞哞」声中,说了一串话。 轻疾马上迅快地翻译,原来牛头人说的是:「人类?来此何事?」 「这个……半年多前,道息刚弥漫的时候,我和其他的牛头人,合作打过凿齿。」沈洛年说:「刚刚经过看到你们,所以想来打声招呼。」 牛头人面面相觑,都透出了一股迷惑的神情,沈洛年正不知对方为什么这么反应,轻疾已经开口轻声说:「牛头人并不笨,但他们本身语言简单,不容易理解太复杂的话。」 原来如此,那就不用说一堆客气话了,沈洛年抓抓头说:「这样说吧,我和牛头人是一起打架的朋友,来打招呼的!」 「朋友!打招呼!」牛头人听懂了,露出欢喜的气息,突然仰天怪叫一声,跟着四面八方数千只牛头人一起喊了起来,一大片从鼻子发出的共鸣声,在这大草原上回荡,轰得沈洛年头昏脑胀,想掩住耳朵又不好意思。 这时穿入林中的两队牛头人,似乎已经把周围巡了一遍,再度奔了出来,牛头人确认了沈洛年只有一个人到此,为首的那个牛头人凑近,有点好奇地说:「朋友,跑来,做什么?」 「你们最近要打架吗?我……想跟着。」沈洛年一面说一面暗暗皱眉,自己这理由似乎挺牵强的? 「你,打架?」牛头人上下看了看毫无妖炁的沈洛年,目光中透出疑惑的神色。 「这个……」沈洛年呆了呆才说:「我会治病,打仗可以帮忙。」 「神巫?」牛头人露出喜色,一把抓着沈洛年的手就往里面拉。 沈洛年见对方充满了惊喜之色,并不带恶意,当下也不抗拒,就让对方拉着走,不过一面走,一面忍不住低声问轻疾:「神巫是啥?」 「古时对医者的称呼。」轻疾说:「你怎会治病?牛头人最讨厌人说谎了。」 「你会啊。」沈洛年偷偷吐舌头说:「不是可以教我吗?这算常识的一部分吧?」 「就算把知识教给你,完全没有操作经验,一样会出错的。」轻疾说:「告诉你怎么开刀之后,难道你就会开了?」 「呃……」沈洛年这才知道自己似乎说错话了,他愣了愣说:「那现在怎办?可以告诉他我是开玩笑的吗?」 「他会翻脸吧。」轻疾说:「我说过他们讨厌人说谎。」 「呃……」沈洛年当下只好四面张望,开始研究逃命的路线,若是逼不得已,看来只好飞到天上开溜了。 第十章 环游世界 第十章环游世界 牛头人带着沈洛年一路往内走,绕过了那群小牛头人,走到一圈丰厚短草压平的凹地,沈洛年走近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却见里面躺了十几个动弹不得的牛头人伤者,一个个正痛苦地喘气、呻吟着,也没注意到有人类接近。 「神巫。」领着沈洛年过来的牛头人,那两只还带着蹄形的巨掌,抓着自己的牛角尖端,低头说:「请帮助我的族人。」跟着周围不少聚集过来的牛头人,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轻疾翻译完之后,还补了一句:「那是牛头人表示敬意的姿势。」 沈洛年四面望过去,却见这些牛头人身上都是十分严重的粗糙撕裂、穿刺伤,有的伤口已经开始腐败,大部分都正发着高烧……这可不是一般的疾病啊?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当真刚打过仗吗? 沈洛年走近几步,看着那些牛头伤者,低声说:「这些有办法吗?」 「大都是外伤,还好。」轻疾说:「要准备干净的针线纱布包裹,另外还有消炎、退烧、镇痛的药物。」 「针线那些,去哪儿找啊?」沈洛年低声说:「这些牛头连衣服都不穿,哪会有布?更不可能有针线药物。」 「先找最容易取得的代替品,我教你怎么说……」轻疾当下迅快地说了一串话。 「那是什么?」沈洛年诧异地问。 「那些都是他们语言中的名称,你听不懂的。」轻疾说。 沈洛年听完,呆了半晌才说:「我忘记或说错的话……要提醒我。」 「知道。」轻疾说。 沈洛年又默念了两次,这才皱眉回头,对着正期待的牛头人说:「派几个人,分头去找大量的……『恸贸』、『噢弥』过来,另外还要门书……不,不对,是『孟书』,对,抓一只孟书来。」 牛头人听得一愣一愣,诧异地说:「不能吃。」 「治病要用。」沈洛年根本不知道那些名词是什么,只能硬着头皮说:「另外我还要去找药。」 牛头人连忙转头吩咐,当下好几个牛头人快速奔了出去,而沈洛年身后也跟着五个牛头人,虽说是准备帮忙搬「药」,但说不定其实是怕沈洛年溜了。 「其他药物名称牛头人也不知道,得自己去。」轻疾说:「先往你来的方向走吧……森林中那些药物生长的机会比较大。」 「你该知道哪儿有吧,直接告诉我不是很好吗?」沈洛年抱怨说。 「此为非法问题。」轻疾说:「我只能告诉你那些植物生长的环境与外型等相关知识,并协助判断。」 妈的!这脑袋转不过来的家伙,沈洛年一面暗骂,一面提高速度,带着那几个牛头人,向着森林奔去。 过了四个多小时,太阳都快下山了,沈洛年才和那五个牛头人奔回,他们每个人都抱着一个空心大树干,树干中放着满满各式妖界植物,沈洛年虽然没有一样知道名称和用途,但轻疾既然说有用,就只好先搬回来……至于那些树干,当然是用金犀匕临时制造的。 沈洛年奔入伤患区,远远就看到入口处放着一粗一细,两团小山般的刺藤,沈洛年不禁一呆说:「那是什么?」 「细的是『恸贸』,粗的是『噢弥』。」轻疾说:「『恸贸』的筋络十分坚韧,『噢弥』有网状内皮层。」 「要干嘛?」沈洛年说。 「代替缝线和纱布。」轻疾说:「去教牛头人怎么做,然后交给他们处理,要交代他们洗净。」跟着又说了一串。 刚刚真不该冒充医生的……沈洛年一面叹息,一面皱着眉头走近,这时几名牛头人满脸期待地迎了上来,为首的似乎仍是先前那位,沈洛年只好说:「那个……找几个人来学我做。」 牛头人一愣,连忙挥手叫众人凑了过来。 跟着沈洛年就在轻疾指挥下,毛手毛脚地把满是刺的「恸贸」抽出筋络成丝,然后把「噢弥」剥皮,再把皮下纤维网层取下,在一段很不利落的示范过之后,他这才满头大汗地逃开。 才刚逃出刺藤地狱,沈洛年却见一个牛头人一脸迷惑地站在自己面前,手中捧着一条带着妖炁、还在跳的扁平妖鱼,他吃惊地说:「我很少吃生鱼,能不能热一下……?」 牛头人似乎不大明白沈洛年的意思,瞪着那对牛眼发愣,沈洛年还没来得及继续说,轻疾已经开口:「这是『孟书鱼』,不是给你吃的。」 妈的,「孟书」是鱼?不早讲!沈洛年低声说:「又要干嘛?」 「孟书的刺,笔直坚韧、锐利不易折断,适合用来做针。」轻疾说:「你把肉挑掉,截下粗骨,开启时间能力后以金犀匕小心地穿出尾孔,之后把伤者一个个带去水边把伤口洗净,就可以开始救治了。」 「水不用煮过消毒吗?」沈洛年问。 「一点小细菌,具妖炁的牛头人不怕,用药物处理就好。」轻疾说:「牛头人不擅生火,没法让他们帮你煮开水,你又没时间自己慢慢弄,干脆不要,有时间的情况才这么做。」 「知道了。」沈洛年叹了一口气,反正已经误上贼船,今天就把这医生游戏给好好扮演到底吧。 又花了几个小时,直到弯月悬空,沈洛年终于把这一点都不顺手的工作做完,眼见十几个伤者都已治疗妥当,他不禁大叹了一口气。 而那些伤者,在沈洛年缝合伤口,并敷以各种退烧、镇痛的植物碎末,固定包裹后,正一个个沉沉睡去,脸色似乎都好了不少。 「神巫。」那为首的牛头人走近,对沈洛年以牛头人的致敬姿势又行了一礼,似乎很高兴地说:「他们有救了?」 「应该吧。」沈洛年说着轻疾说过的话:「你们体质强壮,只要伤口好好料理,很容易恢复。」 「谢谢,谢谢。」牛头人感激地说。 「除了药物之外,一些简单的包裹、伤口缝合,你们没人会吗?」沈洛年忍不住问。 牛头人一呆,有点惭愧地摇摇头说:「我们不会。」 「只有人类或能化人形的妖仙,才有制造布匹的概念。」轻疾则在沈洛年耳中低声说:「牛指蹄形还在,拿武器还勉强,不适合做操针缝线、包裹伤口的细工。」 「我没看过牛拿武器。」沈洛年低声说。 「一般武器不如牛角和指蹄。」轻疾说:「不如不拿。」 沈洛年这一和轻疾低声对话,自然把牛头人晾在那儿,他发觉牛头人正瞪大眼睛看着自己,不好意思地说:「没什么,我习惯自言自语。」 牛头人愣愣地点了点头,这才一脸热切说:「神巫,来帮打仗、战士、治病?」 差点忘了原来的目的,沈洛年拍了自己脑门一下,这才说:「你们正在打仗吗?」看来不像啊,大部分牛头人都看起来很轻松的模样,一点也没有肃杀感。 「刚要开始。」牛头人往南方指指,又指着受伤的那些人说:「这些第一批,受伤。」 原来不是在这儿打,莫非这些伤患都是运回来的?看来这儿是大后方,难怪这么多小孩……不过凿齿不是在北边吗?怎么跑去南边打仗? 「神巫,去吗?」牛头人期待地说:「受伤不用送回来。」 当然要去,战场上才能找到快死的人吧?沈洛年当下点了点头说:「我去。」 「太好了。」牛头突然往后一声呼啸,马上跑出了近百名壮健的牛头人,奔站在沈洛年面前,排头的牛头人在沈洛年面前转过身蹲下,身子往前倾,抬着头,露出平坦的后背。 这是干嘛?当初牛头人低着头对凿齿冲锋,似乎也是这种姿势,沈洛年微微一愣才说:「现在就去吗?」 「治病要快。」牛头人恳求地说:「请……帮救人,我们送你。」 这样说实在很难拒绝,沈洛年抓了抓头,看着那蹲下的牛头人说:「坐他身上?」 牛头人看沈洛年似乎不明白,伸手将还不到自己胸口的沈洛年一把举起,让他跨坐在那牛头人腰背上,除了让牛头人伸手挟着沈洛年的双腿外,还让他趴下用手抓住两边牛角,一面说:「抓紧,很快。」 反正不让自己睡觉就对了?沈洛年正苦着脸,只见牛头人分工合作,有人背着那几个装着剩余药物的大木桶,有人拿着那些代替用的丝线和网布,沈洛年目光一转,望着那些伤者说:「受伤的人还要换药啊,我走了怎办?」 「他们,也送去。」几个牛头人,把受伤的牛头人也一把背起,那为首的牛头人看看周围,回头拍了拍沈洛年肩膀说:「好了,神巫朋友,谢谢。」 「呃?」沈洛年还来不及说话,那蹲低的牛头人突然站起,就这么低着头往南狂奔,其他牛头人不管背着东西还是空着手的,也跟着一起冲,在这夜色深浓的时分,只听轰隆隆的蹄声震天而起,就这么一路往大草原的南方响去。 跑着跑着,沈洛年颇为意外,牛头人这么低着头跑,竟然真的又快又稳,除了蹄声顿地的沉重声响外,几乎没什么不适的感觉,他却没想到,若非能又快又稳,如何能精准地使用牛角攻击敌人? 总之沈洛年今天从午后忙到现在,也实在累了,他趴在牛头人赤裸、凉快,带着短毛的背部肌肤上,看着草原不断地往后飞闪,那迎面而来的晚风,带着点舒适的草原香味,在那整齐而有节奏的震地响声陪伴下,沈洛年就这么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洛年一觉醒来,已经从大草原进入了森林,这时东方太阳刚探出头,森林中的露水未褪,空气中带着点潮湿的清新味,沈洛年坐直身躯,伸个懒腰周围看了看,见这百余名牛头人似乎都不累一般,仍一声不吭地猛冲,沈洛年不禁有点佩服,这些家伙只吃草,真不知怎么长出浑身肌肉和无穷的精力?话说回来,真正的牛也壮得很……不只是牛呢,草食动物似乎都很壮,说不定吃草其实挺有道理的? 对生物常识不怎么了解的沈洛年,胡思乱想了片刻后,这才低声说:「轻疾,在吗?」 「在。」轻疾应声说:「你并没将我解散,我现在是免代价状态,不会自动消失。」 「是吗?」沈洛年顿了顿说:「你知道牛头人和谁打仗吗?」 「此为非法问题。」轻疾说。 「我想也是。」沈洛年本是聊天般地随口问问,既然不能说,他也不追问。 「不过有关前方森林深处,主要住着什么种族,倒是可以询问。」轻疾说。 「喔?」这样等于是变相的告知嘛,原来各地种族分配状况算常识?沈洛年从善如流地说:「什么种族住在那儿?」 「云阳。」轻疾说。 「啊?」沈洛年大吃一惊:「他们正和云阳打仗?」 「此为非法问题。」轻疾说。 「非你妈啦!」沈洛年忍不住叫了起来,却见不少牛头人转过头诧异地看着自己,只好干笑着挥挥手,表示没事,他一面暗暗叫苦,怎忘了牛头人和云阳是世仇,早该想到是和云阳起了冲突……沈洛年想了想,再度压低声音说:「云阳救过我,和怀真又有交情……帮牛头人打云阳未免不讲道义,这该怎办?」 「此为非法……」 「好啦、好啦,我自己想办法……」沈洛年打断轻疾的话,想着想着,不禁头大了起来。 花莲港,清晨。 庞大的船队,正搭载着数万名男女老少,准备出发向噩尽岛航行。 仿佛庆典一般,港口码头上挤满了欢送人潮,但欢欣之中,仍不免透出离情,船上、船下不少人正依依作别,彼此约定着日后在噩尽岛重会。 随着领航船舰传来的号角声,船只一艘艘地扬帆向着东方外海驶去,港口这儿送行的人们也渐渐安静了下来,看着那庞大船队正对着太阳航行,离情也似乎在不知不觉间,被旭日之光转换成一种期待的心情——噩尽岛,到底是不是个能终结噩梦的岛屿? 无论有没有妖怪来犯,这两个月时间也不能浪费了,让已有的船舰多来回一次噩尽岛,又能多载运三万余人,而因为确定了噩尽岛上暂时是安全的,这次舰队将由黄齐、白玄蓝两人领军,另外还有李翰带着百余名相熟的引仙部队随行,抵达之后,黄齐夫妻和部分引仙部队将会留在噩尽岛,照料台湾前后两趟过去的人民,李翰则会带着部队,再度领船队回返台湾。 这样两次来回之后,台湾仍有十余万人,就算加上期间两个月的赶制船只,要一次迁移实在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也是前几日赖一心、叶玮珊等人一直在担心的事,直到听到怀真最后带来的消息,确定了杀人妖怪只是谣言后,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船一样得造,但心情可是大不相同。 白宗等人,这时当然也在港口送行,等船只终于全部离开了花莲港,众人相对而笑,都感欣慰,最近可说是一切顺利……杀人妖怪确定是谣传,木料每日源源不绝地从上游漂下,周围肆虐的狗妖,在白宗众人亲自率队四处讨伐之后,狗妖死伤惨重、元气大伤,最后分往南北逃窜,花莲附近数十公里内,再也没有狗妖的踪迹,郊区田地又可以让农民耕作。 至于吴配睿继父吴达组成的「白宗自治部队」,两日前叶玮珊得到消息,并和吴配睿沟通之后,当晚便出面干预,使停止运作,不过吴达还颇振振有词,辩称自己并非想中饱私囊,收税的目的是打算上缴白宗,日后由宗长统一处理,也算是宗门的薪资和福利。 这话虽然说服力不高,却也没法硬指他说谎,加上吴配睿母亲不断道歉和保证下,叶玮珊倒也不好多说,考虑到对方毕竟是长辈,叶玮珊只派人先暂时留意着他们的行动,打算和市政府协调之后,再由他们决定处理方式。 但为了吴配睿着想,加上白玄蓝等人出发在即,不想让他们操心,这件事叶玮珊并未对其他人张扬,而吴配睿次日知道结果后,也不置可否,似乎没什么意见,叶玮珊自不再提。 「哎呀……」玛莲看着逐渐远去、驶向地平线的船队,扛着大刀叹气说:「狗妖也杀到跑光了,之后这两个月要干嘛啊?」 张志文笑说:「阿姊,还想练刀的话,我陪妳去花东纵谷找狗妖啊。」 玛莲白了张志文一眼,不理会他,转头对奇雅笑说:「奇雅,我们去花东纵谷玩好不好?不然宜兰也可以。」 奇雅微微摇头说:「狗妖既然怕了我们,就别滥杀了。」 「好吧。」玛莲有点泄气,忍不住回头又瞪了张志文一眼。 「说起来,这儿好像可以住下去了……」黄宗儒望着东方的海洋,突然有点感慨地说:「我们真要离开台湾吗?」 「宗儒,怎么突然又这么说?」赖一心诧异地说:「都送去五万多人了。」 黄宗儒思考了一下才说:「我整理了一下各种资讯,产生了一个想法……也许这儿其实也会挺安全的。」 「你这不是何宗的想法吗?」玛莲瞪眼说。 「我是有道理的。」黄宗儒忙说:「因为过去这儿有神兽坐镇,所以半年内没有像鳄猩妖、刑天那种凶残又强大的妖怪出现,只有比较弱的狗妖出现。」 「以后可能还有更强的妖怪来咧。」张志文接口说。 黄宗儒点头说:「随着道息增加而来的,确实可能很强大。」 「靠!那你还说别搬?」玛莲皱眉说:「无敌大越来越爱卖关子,好好一句话喜欢颠倒来说,都听不懂。」 「阿姊,妳听我解释。」黄宗儒苦笑说:「怀真姊说过真正强大的妖怪,大多不会理会人类,所以那种妖怪就算来到台湾,我们也不用害怕……而对人类有威胁的妖怪现在应该都已经回到人界了,既然当初没选择在台湾出现,日后迁来台湾的机率实在很小。」 奇雅轻侧着头接口说:「机率虽然小,还是有可能发生,何必冒风险留下?」 「正如我之前说的,噩尽岛有资源的问题,久住之后,问题恐怕会越来越大。」黄宗儒说:「和这风险相比,我真的不知道哪个选择比较好。」 众人思索中,叶玮珊缓缓开口说:「我对于搬到噩尽岛,也有担心的地方,但和宗儒烦恼的不同。」 「宗长怎么想的?」黄宗儒没听叶玮珊提过,有点意外。 「关于你担心的事情,我反而不大担心。」叶玮珊说:「住在噩尽岛上,若缺资源,可派变体者、引仙部队离岛至其他陆地挖凿搜取,虽然很不方便,但对大多数一般人民来说,这样才安全。留在台湾,日后万一有妖怪侵略、攻击之类的意外,我们未必会有事,但一般人就很难说了,否则四二九之后,台湾也不会死到只剩下十几万人。」 黄宗儒一听不禁额上冒汗,有点惭愧地说:「宗长说得对,我只想到我们而已,对一般人来说,确实还是噩尽岛安全。」 「哈,无敌大也有吃瘪的一天。」玛莲笑说:「那宗长是担心什么?」 「当初决定搬去噩尽岛,其实是我们和贺武他们商量出来的主意,怀真姊听到之后,只是不置可否、没反对而已。」叶玮珊皱眉说:「其实息壤这东西,连怀真姊都搞不懂,以后噩尽岛会不会又突然爆炸,或者沉没,谁也不知道。」 「宗长!」吴配睿吐舌头说:「妳怎么都没提过?这比无敌大担心的事,严重很多耶。」 「但也可能是我杞人忧天啊。」叶玮珊苦笑说:「也许永远不会出事呢?」 「唔……」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这方面的事情,不属于赖一心会关心的范畴,正四面张望的他,突然开口说:「那不是阿哲吗?」 众人跟着转头,果然看到一个年轻人正掠过一大片废墟区,往这儿飞跃。 这个小高地虽然只在港口北端不远处,但除了白宗以外,却没有其他人出现滋扰,主要就是因为这一片废墟一般人不容易越过,而其他的引仙者知道白宗众人在此,也主动避开,让众人自在闲聊,既然有人突然跑来,想必是有事。 突然跑来的阿哲不是别人,就是当初随叶玮珊等人来回噩尽岛的引仙部队上尉连长——印晏哲,众人毕竟都是年轻人,慢慢熟稔之后,也不再客套地称他为印上尉,大多改称他阿哲。 「报告宗长!」印晏哲奔近后停在数公尺外,有些为难地看着叶玮珊。 叶玮珊微微一怔,走近印晏哲说:「怎么了?」 印晏哲这才凑近低声说:「吴达夫妻不见了。」 「什么?」叶玮珊吃了一惊。 「不久前,他们夫妻说要去帮老宗长送行,盯着他们的年轻弟兄不好拦阻……」印晏哲说:「到了港口人多一乱,他们俩就不见了。」 这可麻烦了,如果按照吴配睿所说,吴达实在不是什么好人,他若只跑出花莲还是小事,若跟着船队到了噩尽岛,又没人留意的话,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叶玮珊皱起眉头说:「他们是往外跑吗?还是趁隙上船了?」 「不知道。」印晏哲苦着脸说:「我已经罚那两个弟兄关禁闭了,但我管理不当也有责任,请宗长处罚。」 这时候烦恼也没用了,总不能叫张志文飞着追去,让全船队停下来搜查……叶玮珊思索说:「跑了也没办法,这件事你先别说出去。」 「是……」印晏哲顿了顿说:「宗长,实在对不起。」 「派人四面巡一下,也许他没上船,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叶玮珊又说。 「是,我马上就去。」印晏哲躬身一礼,弹身而去。 叶玮珊回过头,见众人都有点好奇地望着自己,却不知该怎么说明,只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些引仙部队,虽然也很尊重白宗其他人,但却只把具有引仙之术的叶玮珊当成顶头上司,而叶玮珊近日牵涉的公务越来越多,也不是第一次有事私下麻烦他们处理,此时见叶玮珊只叹气不说话,众人不便追问,正想另找话题的时候,赖一心突然开口说:「各位,我们最近似乎会挺闲的……我有个想法,想和大家讨论一下。」 正担心日后无聊的玛莲眼睛一亮说:「一心有什么好主意?」 赖一心一笑,转头问:「宗儒,照你刚刚说的,台湾这儿,短时间内应该很安全吧?」 黄宗儒一愣,点点头说:「一般引仙部队应付现存的狗妖问题不大,其他的妖怪短时间也不会迁移过来,除帮忙造船外,在船队回来前,没什么我们可以做的事情。」 「救命啊。」玛莲抱着头说:「不要叫我去造船砍木头!」 「我是这样想的……」赖一心望着叶玮珊,抓了抓头笑说:「除了台湾之外,这世界应该还有很多人活着,他们也需要帮助,也可能还不知道搬去噩尽岛比较安全……」 「嘎?」众人一起叫了起来,侯添良首先张大嘴说:「一心你想干嘛?不会是……」 「太帅了!」玛莲兴奋地大叫:「环游世界吗?阿姊支持啦!我要去看世界七大奇迹。」 「赞成!」吴配睿虽然胆子不大,却很好事,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赞成再说。 「很危险啦,不好吧?」张志文却是大皱眉头。 奇雅、黄宗儒、叶玮珊三人比较稳重,都没开口,三人对望一眼,眉头都皱了起来。 这一瞬间,三人脑海中想到的事情都差不多,台湾这儿确实没什么好担心,问题是离开台湾后有多危险却很难说,不过赖一心说得也没错,这世界可能还有很多人需要帮助,此时世间妖怪横行,能帮助他们的人实在不多,白宗众人在现今人类中,毕竟是比较有能力的人…… 三人思索的同时,赖一心又笑着说:「宗儒刚刚也说了啊,强大的妖怪,不会特别来找我们麻烦,至于一般妖怪的聚集处……残存的人类也不可能住在那种地方,世界这么大,我们只要绕着没妖怪、又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寻找,应该挺安全吧?没问题啦。」 没问题才怪,叶玮珊白了赖一心一眼说:「就像你说的,世界这么大,你打算怎么找起?人类又没有妖炁可以感应,我们这么徒步搜索过去,花几年也搜不完一小片山区,何况全世界?」 「对耶。」赖一心睁大眼说:「妳觉得呢?该怎么搜索?」 叶玮珊一愣,沉吟说:「那就只能每到一个地区,就请志文先从空中寻找人类可能会躲藏的地方,然后我们再根据妖炁分布的状态……」叶玮珊说到这儿突然停口,瞪着赖一心顿足嗔说:「是我在问你呢!怎么变我在想?」 「我本来就想问妳的啊。」赖一心笑说:「妳不帮我想吗?」 听赖一心这话透着亲热味道,叶玮珊脸一红,故作不知地转头看向奇雅和黄宗儒说:「你们觉得呢?」 「假设……我只是假设喔!」黄宗儒望着众人说:「假设真的要去,台湾不留人吗?」 「有人想留下吗?」吴配睿忙叫:「我可不留!」 玛莲马上对着张志文撇嘴说:「你不是说危险,留下吧?」 「不行,我要保护阿姊!」张志文一脸认真地说。 「我才不用你保护。」玛莲瞪眼。 「那我保护阿姊之余,有空就去空中侦查好了。」张志文眨眨眼说。 玛莲一愣,众人中确实只有张志文会飞,看样子他非去不可……自己当然会拉着奇雅去,奇雅若去,那黑脸猴当然也会想跟,赖一心和叶玮珊是秤不离砣,吴配睿也很爱玩……想到这儿,玛莲看着黄宗儒说:「无敌大,那当然是你留下啦!」 众人确实都想到这一点,这下都看着黄宗儒,却见黄宗儒摇手说:「我留下的话,遇到强敌时,谁保护奇雅和宗长?」 奇雅哂然说:「要去就一起去吧,缺了谁都有问题。」 「那就一起去,要从哪边先开始?去大陆吗?最近的就是福建吧?之后要往……」玛莲说着说着突然骂:「靠!福建旁边的省叫啥名字?」 「我不是这样想。」赖一心摇头说:「四二九之前,总门调回去的变体者很多,那些大部分都是中、日、韩的部队,尤其是大陆最多……最需要我们的,不是这些地区。」 「那就是说……」黄宗儒沉吟说:「东南亚开始吗?」 「我想从菲律宾开始,之后绕去东南亚。」赖一心比手画脚地说:「再从缅甸绕去印度,之后是西亚、非洲、欧洲,然后从北欧往……」 「你给我等一下!」怎么讨论的方向,从「要不要去」变成「从哪儿开始」了?叶玮珊忍不住好气又好笑地打断说:「等决定真要去的话,再研究行程还来得及。」 「也是。」赖一心笑说:「妳决定怎么走吧?」 真是拿这人没办法,叶玮珊白了赖一心一眼,叹气说:「等问过怀真姊,再做决定好吗?她为了那谣言特地赶来,还帮我们收集木料,总不能这样一声不吭地跑了。」 「好啊、好啊。」赖一心笑说:「若是怀真姊和洛年能一起去,那就最好了,他们俩的感应能力很棒,大有帮助。」 「还敢提洛年。」叶玮珊瞪眼说:「洛年若在这,一定先骂你一顿!净想做些危险事!」 「可能喔,洛年好凶。」赖一心不以为忤,呵呵笑着说。 叶玮珊只能又叹了一口气,她心里有数,赖一心既然起了这念头,除非真有足够强烈的反对理由,绝对拦不住……这趟环游世界之旅,看样子是免不了了。 噩尽岛8完 第一章 以后绝对不当医生 第一章以后绝对不当医生 两日前深夜,沈洛年在牛头人背负下,一路奔到牛头人和云阳冲突的最前线密林区,这儿地近赤道,气候潮湿闷热,一条蜿蜒的河道穿过林中,有妖炁、无妖炁的无数植物在其中混杂生长,一般动物还很少见,但蚊蚋之类却已开始繁殖。对蚊虫来说,没妖炁护身的沈洛年似乎比牛头人可口不少,整日都有蚊虫向他脸面扑来,颇有点不堪其扰。 到这儿沈洛年才知道,自己去找牛头人的不久前,某个牛头人巡察小队,才刚发现云阳聚集地,两方一碰面自然马上打了起来,沈洛年治疗的十几名牛头人,就是因那场冲突受伤而遭送返。 接下来就是数千年来的老规矩,一场大战势不可免,分成许多部族逐水草而居的牛头人正从四面八方不断往这儿集合。沈洛年初遇牛头人之处,确实是他们保护幼儿的某个后方阵营,未来受伤失去战力的牛头人,本来也将陆续往那儿送,不过现在前线有了沈洛年这冒牌神巫,当可就地治疗,不用将伤兵撤返。 沈洛年并不想帮着牛头人和云阳作对,但已经到了这儿,总不能突然说自己不干了,只好期待别被云阳发现,免得日后难看,说不定还会拖累怀真。 不过到远处看了看前线状况,沈洛年倒是安心下来,原来数千年来,牛头人和云阳之间的战斗,一直都是牛头人主攻、云阳主守,移动缓慢的云阳总选个水滨之处等待牛头人进攻,所以牛头人的阵地以及伤兵休养之处,云阳根本不可能靠近。 既然这样,沈洛年也就不用顾忌,另外经轻疾提点,云阳并没有真正的五官,认人主要靠妖炁感应,自己没有妖炁可言,就算面对面,云阳也未必认得出自己,这倒是个好消息。 云阳这次盘踞防守的地方,是个不到半公里宽的河中土丘,自从首次和牛头人冲突后,他们便开始做应敌的准备,首先由附近丛林集中到这个地点,跟着层层叠叠在土丘边缘围起。而这土丘周围河水湍急,水深达数公尺,进退间十分不便,这些牛头人渡河虽不成问题,但最擅长的高速冲阵在这种环境下格外不适合使用。 在牛头人这一面来说,眼看对方这次防范得如此坚强,先赶到的牛头人部队在大军集结前也不敢擅动,两方一时就这么僵持下来。 也因为真正的大战还没开始,沈洛年昨日除了帮之前的伤者换药外,倒没什么其他事情好做,牛头人复元速度又快,到今日,其中三五个牛头人已能爬起走动,似乎颇想再度参战。 昨日有空的时间,沈洛年多半照轻疾指示,把一些采来的药物做预先处理,有些得晒干收藏,有些需捣碎成泥,也有需要经过熬煮手续的药物。这些工作,除生火熬煮之类,大部分都有牛头人主动帮忙,尤其他们那长着两块硬蹄的手掌,捣烂药草十分方便。 这些植物十之八九都是妖界植物……妖界植物的药效,沈洛年一点也不觉得算是常识,不过轻疾既然愿意说,当然总比不说好,沈洛年也不会表示抗议。 现在是来到这儿的第二天清晨,起床不久的沈洛年,正蹲在河边,用泥土和水,捏出一个个碗状物,放在一旁由牛头人协助挖出的土坑中,准备等稍微阴干后,再以闇灵之力收干硬化,也许能制作出勉可装物的器皿,否则药草的加工制品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乱,不想点办法分类收纳,到时候找起来可会十分辛苦。 正忙碌间,沈洛年突然抬头,望着西边低声说:「又来了,这批人里面有五个强的。」 「嗯。」轻疾应了一声。 「算起来已经有近百个。」沈洛年啧啧说:「原来强大的牛头人这么多,我本来还以为云阳那边比较多呢。」 「各种族中都有自己的英雄人物。」轻疾说:「你以前见过的只是一般牛头人。」 「刑天呢?」沈洛年一面捏土一面说:「我见过一只挺大只的,几乎有两层楼高,还会变大变小,似乎是妖仙等级,那是皇族还是王者?」 「此为非法问题。」轻疾说。 经过这两天,沈洛年也慢慢习惯轻疾的说话模式。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刑天从外观判断上,并不能分辨这两者的区别,除非去问本人才会知道,所以他没法从「常识」的角度告诉自己答案。 沈洛年换个问题说:「可是一般的刑天也很强了,有刑天撑腰,好战的凿齿怎没杀到这儿来?」 「刚回到人界大地,大部分的妖族都在休养生息、扩张势力范围,不会轻启战端。」轻疾说:「牛头人和云阳本身有数千年的仇恨,算是特例。」 「嗯……」沈洛年微微一愣说:「这几个不是刚到吗?怎么一路往这儿走?他们想干嘛?」 沈洛年感应到对方一行数人正快速地往这儿奔,领头几个妖炁都异常地凝缩,似乎不是简单的妖怪。 其实越是强大的妖怪,越能控制自己的妖炁凝缩,若不主动往外散溢攻防,颇难看出对方的妖炁总量到底有多少……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只要距离够近,沈洛年可以借着观察妖炁的凝结程度稍微粗估对方能耐,这是一般妖怪办不到的事情。 看样子说不定这几个是领头人物,所以要来看看自己这个「神巫」的模样,沈洛年叹口气,用一片木板盛起几个泥碗,躬身走入不远处的小土洞中,把碗按顺序放好。 突然洞口那儿阴暗下来,沈洛年回过头,见几个庞大的人影挡在洞口,一个黑皮肤的牛头人正低头轻声说:「神巫?有空?」 「马上好。」沈洛年对外面挥了挥手,把泥碗继续放好,一面低声说:「轻疾,这些人谁是谁,算不算常识啊?」 「我不明白你的问题。」轻疾说。 「我看起来,这些牛头长得都一样。」沈洛年一面动手一面说:「刚到的时候不是有几个王者、族长来自我介绍吗?我都认不出来。」 「其实相处久就可以辨认了。」轻疾说:「这我可以帮忙,刚刚探头的是黑族族长,你没注意到他脖子有一圈偏金色短毛吗?最近来帮忙的牛头族人,大都是这族的。」 「谁会看这么细?」沈洛年一面叨念一面放好泥碗,转身说:「其他人呢?」 「你都没见过,新来的。」轻疾说。 果然是刚刚赶到的几人,沈洛年做好心理准备,走出洞口。抬头一看,还是吓了一跳,却见除那黑族王者之外,其他五个竟然不是牛头人?而且手中还拿着武器……不对,这些家伙身体和牛头人一样,就那颗脑袋特别奇怪,虽然仍有两支牛角,也有一对铜铃般的大眼,但嘴部却变形内收,还往左右拉开……啊,莫非这是「龙首形变」?这些牛头人都有能耐变形吗?不知道到了妖仙程度没有?沈洛年目光扫过这五人,好奇地上下打量。 「神巫。」正当中一个雄壮牛头人开口说:「听说贵客愿出手协助,牛首一族万分感激,吾乃牛族皇子姜普,贵客可否告知尊讳?」 这串话,是轻疾翻译而来,一些名词和称谓自然也经过调整,但沈洛年却也听得出来,这和一般牛语大不相同……牛语哪有这么复杂?那口腔调……莫非是古汉语,难怪这些牛头要变龙首,沈洛年愣了愣才简单说:「我姓沈。」 「沈神巫,还请多多指教。」姜普说:「牛首八十一族已经汇聚,今日即将开战,伤者尚请费心。」 准备要打了吗?沈洛年说:「知道。」 沈洛年说完,却见对方几人面面相觑,似乎都透出疑惑的气息,仿佛有点不信自己的话。他不禁有点心虚,莫非对方看出自己其实不是医生? 姜普见沈洛年没继续说下去,他过了片刻,才试探着开口说:「沈神巫专程来此协助,可有所求?」 原来是怀疑这个?但总不能告诉他,快死的人拜托交给自己杀吧?这事还是要偷偷来,沈洛年摇摇头说:「没有,把人都送来我治就是了。」 姜普等人还是一副满肚子疑惑的模样。他们又等了片刻,见沈洛年还是不提出要求,姜普似乎不想在这儿耗掉太多时间,他把心中的疑惑抛开,开口说:「那么请神巫一切随意,有任何需要请告知黑族,他们会处理妥当。」 「谢谢。」沈洛年送走几名牛头人,感应着周围的妖炁状态,沈洛年叹口气说:「我以为……牛头人和云阳一直都势均力敌,怎么现在看起来不像这样?」 「我不明白你的问题。」轻疾说。 「他们既然打了数千年都没结果,代表势力应该不分上下吧?」沈洛年说:「但是周围……我不大会算,少说也有好几万名牛头人吧?还有一堆高手……我看云阳顶多近万株,高手也不多,这样云阳不就会死光吗?」 「通常都会死光没错。」轻疾说。 「什么意思?」沈洛年一愣。 「云阳不像牛头人能这么快聚集,被发现之后,只有数公里内的云阳会聚集一处防御。」轻疾说:「现在这附近两方实际的人数,云阳共一万两千余名,牛头人则已经集结了五万余,正常状况来说,这一处的云阳都会死的。」 「那……」沈洛年顿了顿说:「你意思是别的地方还有云阳啰?他们……放弃这边的族人吗?」 「云阳多体同心,并没有彼此之分,是估计赶不上才没过来。」轻疾说:「在云阳全力防守下,牛头人通常得花费数日,也损失相当的数量,才能把云阳屠尽,到下一次再度发现云阳时,又重复这个动作。」 「这么说来,等于是牛头人单方面的穷追猛打啰?」沈洛年皱眉说:「我还以为他们是好人呢。」 「但两方狭路相逢,云阳也不会放过牛头人。」轻疾说:「云阳多体同心,若两方数量相当,牛头人基本上打不赢的。」 若是赖一心在此,说不定会动起帮两边化解仇怨的念头,但沈洛年可没这种博爱的胸襟,虽然他也觉得这仗打得有些莫名其妙,却没那个劲去趟浑水,他只望着那端说:「看样子快打了,两边的妖炁突然凝重起来。」 「嗯,快去把药草分类吧。」轻疾说:「这几日最少会有数千伤患,你得有心理准备。」 「啊?」沈洛年不禁张大口,那天十几个就忙得要命,数千个会是怎样? 果然刚开打不久,数百名伤患就纷纷被扛了进来,不到中午,沈洛年的医疗中心——这小河河畔,到处躺满了等待治疗的牛头人伤者,别说筋断骨折、缺胳膊少腿的到处都是,被云阳冻术冰得浑身发僵的更多。 过去按照牛头人的做法,是把冻僵的人大半身泡入水中,一面让水带走冰气,一面让他自生自灭,今日沈洛年在此,他另准备了一些暖心药物贴上心口,促进血液流动,其他就靠牛头人自己的能耐了。 这般忙不到一个小时,沈洛年早已头昏眼花,根本没时间仔细审视对方的伤势,几乎都是轻疾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一会儿止血缝线,一会儿裹药包扎,一旁帮手的牛头人顶多只能帮忙拿「噢弥」内层网状纤维胡乱裹起,连打结都得沈洛年亲自动手,否则牛头人粗手粗脚地一扯,往往就把这层网状纤维扯烂。 沈洛年已吩咐过,最紧急、无法止血的先送来处理,至于一些普通的割裂伤就先扔在一旁不管,反正牛头人虽然不会救治,至少懂得压按止血,血能止住的就一时死不掉,不用急着处理。 所以被抬到沈洛年面前的,几乎都是重伤者,一个个治疗的过程中,牛头人突然送上一个胸腔破个大孔、肺叶、脏腑乱成一团、血液正狂喷的伤者。沈洛年一呆,却听耳中不断指示的轻疾说:「此人无救。」 沈洛年身上早已经沾满牛头人的鲜血,正头昏脑胀地忙着用血饮袍止血,突然听到轻疾这么说,沈洛年不禁一呆,愣愣地看着那名牛头人。 那受重伤的牛头人,神智似乎还清楚,也正凝视着沈洛年,但他忍受痛苦之余,目光中却透出一抹安详神情,似乎自己也知道,已经离死不远。 「神巫?神巫?」身旁协助的一个年轻牛头人,看沈洛年突然呆住,他拿着一大捧「噢弥」纤维,慌张地喊。 「我知道。」沈洛年应了一声,一面深吸一口气,如果连这种情况自己也不使用闇灵之力,以后干脆也别用了……他望着那重伤的牛头人说:「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身旁那年轻的牛头人闻声,不禁说:「不行了?」牛头人也知道,过去这样的伤者都是死定的,送来给沈洛年也只是试试看,但听到沈洛年这么说,还是不免有些失望。 躺着的牛头人自然也心里有数,他目光转向年轻的牛头人,口中低声说了几个字,轻疾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翻译出来,那牛头人说的是:「杀、光……云、阳。」 有这么大仇恨吗?连最后的遗言都是这种话?没什么话想跟老婆、孩子说吗?妈的,还不知牛头人有没有婚姻制度呢……沈洛年皱眉叹了一口气,却听年轻牛头人闭目低声祝祷:「战神尤老,请带领牛首灵魂到荣耀之地。」 这是他们传统的祷词吧?沈洛年开口对垂死的牛头人说:「我帮你解脱痛苦吧?」 「拜……拜托。」牛头人吃力地说。 不能再拖下去,沈洛年右手探往牛头人的心口,小心地凝聚着闇灵之力,不让那黑暗的气息往外透,慢慢地把闇灵之力送入牛头人身躯。 送入一定的量之后,那股力量一缩一放,四面泛开,牛头人浑身一僵,身子突然挺直,这一刹那,他残存的生命力与精智力,顺闇灵之力的指引,穿入玄界向着闇灵流去。同一瞬间,作为交换的闇灵之力,一小部分凝入这具尸体之中,一部分则流入沈洛年体内。 沈洛年还是第一次使用这种能力,他望着已经停止呼吸、不再动弹的尸体,也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就这么愣愣地看着。 「神巫……」年轻的年头人忍着难过说:「我叫人搬走……」 他说到一半,那尸体却逐渐冒出了大片烟雾,一瞬间周围朦朦胧胧地看不清楚,那烟雾还带着点诡异的独特味道,迫得沈洛年和那年轻牛头人都退开了几步,那牛头人还忍不住惊呼说:「怎么了?」 沈洛年却明白了,闇灵传来的力量正在作用,因为骨灵和僵尸不同,不能自主控制闇灵之力,所以传来之后,闇灵之力马上散入全身,当下所有水分自然被迫了出来。 这时河边一阵轻风吹过,烟雾缓缓散去,只见牛头人全身水分尽失,不过短短数秒的时间,就这么变成一具干尸,那原本壮健结实的肌肉、光滑油亮的皮肤,都干皱紧缩贴合在骨头上,稍远点看过去,就仿佛看到一副枯骨一般。 「永久沉睡。」沈洛年在心中暗暗下了指示,失去灵智的骨灵,藉闇灵之力的联系,已和沈洛年心灵相通,可以接受最粗浅简单的命令,在尸灵之王的军队中,骨灵正是最低阶、最好控制的部队成员。 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骨灵缺乏灵智,也不具备「播种」的能力,存活的时间也远不如僵尸、旱魃,过去的尸灵之王,其实很少亲手制造骨灵。 既然沈洛年下了沉睡的指示,这只剩下最后一点灵智的骨灵,自然动也不动,沈洛年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年轻牛头人已经忍不住惊呼说:「这是怎么?」 这可不大好解释……沈洛年摇摇头说:「他已经没救了,我帮他提早解脱……这是一种……那个……仪式的效果。」后半句自然是胡扯。 「仪式?效果?」牛头人似乎听不大懂。 妈的,该怎么解释?沈洛年是第一次看到骨灵,也才知道骨灵外型会改变得这么明显,自然没想好理由。 「适合的仪式吗?你这样说吧……」轻疾突然说了一串话。 沈洛年听完愣了愣,这才对牛头人说:「我们……嗯……这个……有部分的人类,认为生命死后有天会复活,需要保存好躯体,灵魂回来之后才方便使用……我使用的这种干燥方式,只要好好收藏,尸体将会长久不坏,这是我们的习惯。」 这一长串,牛头人可听不大懂了,他呆了片刻才说:「我们牛头人,死掉,埋起来。」 「你埋呀,这只是我个人的习惯而已。」沈洛年干咳了一声,乱以他语地说:「对啦,你叫什么名字?该怎么称呼你?」 「农摩,我,农摩。」年轻牛头人有点受宠若惊地说。 沈洛年刚刚也只是故意转移话题,反正除了皇族之外,每个牛头人名字都是不易分辨的哞哞鼻音,很难记住。他随口说:「农摩,可以找人搬走尸体了。」 反正人都死了,而且那仪式听起来好像是好事,农摩也不计较了,后面还一堆等着要治病的人呢……他连忙找人把这干尸送了下去,又把其他的重伤者送了上来。 所谓万事起头难,既然有了第一次,之后再有无法治愈的伤患,沈洛年就不客气地施用闇灵之术了,搬运干尸的农摩等人虽不免疑惑,但沈洛年确实救治了许多牛头人,而各族的领导者都在前线作战,这种死人变干的小事也不值得禀报,自然没人前来干涉。 值得庆幸的是——牛头人似乎只有白天打仗,到了晚上还是会收兵休息。沈洛年才有时间诊治那躺了一地的伤者,但毕竟他只有一人,就算熬夜不睡也是处理不完,所以某些一时死不掉的伤者,只好先搁着不管,等战争结束之后再慢漫治疗。 这么没日没夜一个接一个地治疗,几日过去,沈洛年也不知道到底治疗了多少人,虽然他还是没记住那近百种妖界植物的各种效果,但缝合伤口、包扎止血、对骨接合等动作,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最后居然也变成反射动作一般,效率越来越高。而随着战况接近尾声,受伤的牛头人也逐渐减少,躺在那儿等治疗的伤患,总算不再无止尽地增加。 大部分阵亡者在战场上就已断气,送来的濒死者其实是少数,所以骨灵一共只制造了两百多名,但两百多个精智力换来的闇灵之力也非少量,沈洛年感觉到体内的闇灵之力不断浓缩凝聚,越来越是强大,也稍感欣慰。这几天虽然很累,总算有点收获,可惜这力量用光就没了,不会自动补足,可不能乱用。 到了第四日,终于听到战场那端远远牛头人群起欢呼的声音,不用问也知道,这场仗终于结束。 总算完了吧?沈洛年忍不住仰天伸个懒腰喘气,但低下头,又看到周围那千多名还等着治疗的病患,只好一面叹气,一面继续干活。 战争既然结束,代表不会出现新的重伤者,也就不会再有濒死的人可以吸收。沈洛年放松了心情,一个个治疗,这时除了伤者外,来帮忙的牛头人越来越多,但因为细工还是必须沈洛年亲自完成,实际能帮的忙并不多,一些搞不清楚状况凑近的反而碍手碍脚,沈洛年最后抓狂大发脾气,除了这几日总在身旁的农摩之外,其他人通通赶开,这才继续工作。 毕竟拿了人家两百多个牛头人的生命力,总得做点什么,但沈洛年又是挺没耐心的人,只想把这烦人的事情快点处理完毕,当下他咬着牙不眠不休地处理伤患,很奇怪地,周围围观的牛头人似乎越来越多,仿佛几万人都围在这附近,只顾盯着场中猛瞧。 沈洛年虽然觉得异常,但他的心神都投注在治疗之中,也没时间理会,偶尔还间歇地运用时间能力加快治疗速度。只见他动作飞快,仿佛变魔术般地把一个个伤者处理妥当,渴了喝一点水,累了就闭目休息数秒,就这么一直忙到第七日清晨,最后一个需要处理的伤患终于完成,沈洛年心神一松,把手上的药物针线随便一扔,找了块空地躺下,就这么昏睡过去。 沈洛年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睁开眼睛,却见一个不认识的牛头人,正举着蒲扇般的大手在帮自己赶走蚊蚋。 看见沈洛年清醒,此时那个牛头人凑近惊喜地说:「神巫醒来了!」才刚说完这句话,那牛头人马上蹦起,转头往林中奔去。 这头牛疯了吗?沈洛年莫名其妙,腰酸背痛地坐起,四面一望,突然诧异地说:「怎么回事?没人了?」却是沈洛年感受到周围带有妖炁的个体数量大幅减少,和之前大不相同。 「你睡觉的时候,大部分牛头人都走了。」轻疾说。 沈洛年四面望了望,突然抱着肚子皱眉说:「妈的,好饿……天啊,我多久没吃东西啊?」 「最后三天你都只喝水。」轻疾说。 「真是忙疯了!以后绝对不当医生,这不是人干的工作。」沈洛年苦着脸说:「这次真是快累死,附近的鱼可以吃吗?还是有什么现成的?有点懒得去抓。」 「他们有帮你准备。」轻疾说。 「哪儿?」沈洛年目光一转,却见一个带着强大妖炁的龙首牛头人,右手拿着那造型古怪的长形武器,左手则提着一串不知什么东西,正走出森林,大步往这儿走来。 「这是那个皇子吗?」沈洛年现在仅能从外观认出相处了好几日的农摩,其他人还是认不得,只从妖炁和那少见的武器乱猜。 「是姜普没错。」轻疾说。 沈洛年虽然睡饱了,但全身还是十分疲累,他懒得站起身来,只挥了挥手打招呼:「姜普皇子。」 姜普似不介意沈洛年的无礼,他快步走近,左手一递说:「神巫,饿了吗?请用。」 「饿死了,谢谢……」沈洛年正伸手要取,突然微微一愣,手停了下来。那仿佛果实一般的圆球一串串连结在一起,不是别的东西,正是云阳果。 「这是云阳体内珍品,十分好吃,对身体也很有帮助。」姜普还在说。 这想必是从被杀死的云阳体内取出的?沈洛年轻叹了一口气,虽然云阳不知道自己帮忙牛头人,但还是有点对不起他们…… 不过眼下肚子饿,也不介意多愧对一点了。沈洛年伸手取过云阳果,大口吞咽着,吃着吃着,沈洛年突然一愣说:「你不说古汉语了?」却是沈洛年发现自己突然听得懂,轻疾也没翻译。 「这几日我曾唤出轻疾,学了些神巫使用的语言,这样对话该比较顺畅。」姜普说着还有点生涩的现代中文。 原来这牛头皇族也有轻疾?妖怪学语言果然很快,沈洛年点了点头,继续咬着云阳果。 「沈神巫。」姜普在沈洛年对面盘腿坐下,望着正大口嚼食云阳果的沈洛年,思忖了片刻才说:「你真是人类吗?」 沈洛年一呆,讶然说:「我当然是人类。」 姜普看着沈洛年说:「以前人类神巫,没有这种医术,也不会用这些药物。」 「人类现在医术进步很多……」沈洛年突然一惊说:「啊,那些受伤的怎么都跑光了?换药、拆线怎办?」 「既然已经止血缝合,就死不了了。」姜普摇摇那颗怪异的脑袋说:「其他部分自行料理即可,各族一直聚在这儿也不是办法,我让大家带着伤患走了。」 反正自己也不想继续干医生,病人自己跑了,以后有并发症不关我事。沈洛年点了点头,随口说:「最后几天,确实周围好像围了很多人。」 「我族每次战胜后,按照惯例会有一场全族庆典,各族妇孺都会过来集合……但这是第一次有这么多伤者能活下去,所以当时大家都聚了过来等候。」姜普顿了顿说:「但沈神巫处理完伤者之后却陷入昏睡,为了不打扰神巫休息,我便让他们另找地方举办庆典了。」 「啊,皇子怎么不去?」沈洛年倒有三分不好意思。 「我还有话想和沈神巫说,所以留下。」姜普说:「神巫体无妖炁,不似修炼者,但据说神巫的体能、移动速度都远胜一般人类,又敢一个人闯来我们部族……我曾怀疑神巫是不是道行高深的天仙,但天仙这时候该还来不了人间,所以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自己的体能状态确实和普通人类不大一样,轻疾说得没错,牛头人确实不笨,沈洛年也不擅于找理由,只好说:「反正这世界无奇不有,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别深究吧。」 「神巫的意思是……你真是个没有『炁』的普通人类?」姜普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没错。」沈洛年倒是点头得理直气壮,自己体内怪气确实有两种,就是没有妖炁。 姜普虽不再问,但他那疑惑的气味一直没消退,不过除了疑惑之外,他也不免透出感激和佩服的气息,毕竟这一场战役,沈洛年救了不少人。姜普沉吟了片刻接着说:「这次灭杀云阳的过程中,我族阵亡三千余人,重伤五千。照过去的经验,这五千人能活下来的不到一半……这次有神巫相助,只损失不到五百,这份恩情,牛首一族将永志于心。」 有治疗五千人这么多吗?沈洛年呆了呆,突然想通,大概姜普把冻伤的几千人也算了进去,沈洛年摇头说:「也就是说,你们过去和云阳作战,杀敌一万,也会自损六、七千啰?这是何苦?」 就在沈洛年说完的同一瞬间,姜普的气息突然变化了起来,冒出了一丝敌意。 这股气息太没来由,沈洛年不禁微微一怔,诧异地望着姜普,却见他四面望了望,回过头看着自己……那股敌意又慢慢地消退了,沈洛年正觉莫名其妙,姜普这时缓缓开口说:「牛首皇族,寿命约有三千年,我也有千余岁了。」 「啊?」眼前原来又是一个老妖怪?沈洛年吃了一惊,轻疾不是说牛头人和人类差不多吗? 「但一般牛首族,只有数十年寿命。」姜普望着沈洛年接着说:「牛首除了与云阳战争之外,平日逐水草而居,与世无争,生活单纯。大部分牛首族,勇猛善战,开朗天真,是个很可爱的种族。」 也就是说,只有活很久的皇族,比较奸险狡诈啰?沈洛年一面暗暗腹诽,一面随便点了点头。 「单纯的种族,一旦恨上了谁,也恨得直接而强烈。」姜普看着沈洛年说:「仇恨一代代累积,这数百代数千万牛首族人累积起来的憎恨,仿佛奔腾凶猛的河水,想让水流逆转,不只吃力不讨好,还很有可能被洪水灭顶。」 这话好像有点难懂,年仅十七岁的沈洛年对人生还没有很深刻的体会,一下听得有些迷迷糊糊,只觉得口中吞着的云阳果,突然变得有点儿苦涩。 姜普似乎也有点感慨,他沉默片刻,终于起身说:「神巫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如果没有,我将率领族人离开。」 「没有。」沈洛年还没吃饱,一面咬云阳果一面说:「一路顺风。」 姜普转身,迈开大步走出了十余步,突然又回过头看着沈洛年,几秒后,他转过身子,走了回来。 又干嘛?沈洛年诧异地看着姜普。 「我现在才确定,沈神巫对牛首一族当真别无所求。」姜普目光中透出和善和亲切,望着沈洛年说:「你是个真正伟大的神巫。」 沈洛年可有点脸红了,这趟虽然辛苦,但自己可没有做白工,当不起这种赞美,他连忙摇手,胡乱地说:「没有什么啦,只是……那个……刚好无聊而已。」 「沈神巫愿意随我们去吗?牛首一族会尽力满足神巫的需求……日后想必还有很多要借助神巫能力的地方……」姜普顿了顿又说:「若神巫有妻妾子嗣,也很欢迎一起带去,由我族奉养。」 妈啦,要我当御医吗?才刚发誓以后不当医生的沈洛年,连忙摇手说:「不要!不干!我习惯自己一个人过日子。」 「那就太可惜了……」姜普看来十分惋惜,他沉吟片刻,突然举起那造型古怪的长武器,从尾端拔下一块塞子,倒出一片卷起的古怪皮革,递给沈洛年说:「请沈神巫以此护身。」 什么东西啊?沈洛年诧异地说:「不用给我东西啊,我是自愿来帮忙的。」 「神巫虽然乐于助人,但这世间个性怪异的强大妖怪太多,神巫只是普通人类,又一个人到处走,不免遇到危险。」姜普望向手中的皮革说:「此物虽没有攻击能力,却稍有自保之力,希望能对神巫有所帮助。」 自保用的东西吗?沈洛年可有三分心动了,他迟疑地说:「是很珍贵的东西吗?」 姜普摇头笑说:「此物对他族来说虽算少见,但牛首皇族不缺此物,神巫可放心接受。」 沈洛年说:「那……这是什么东西?」 「我们牛首皇族,千年一换角……」姜普缓缓摊开皮革,皮面上现出了一个维妙维肖的赤红色牛头图样,他看着那图样说:「皇族牛角千年莹润、精气汇聚,将双角研磨为粉,混以本人鲜血,以妖炁培育化精,最终将形貌凝化于皮制小旗,是为统帅部族专用的『牛精旗』,这旗无法仿制,在牛首族中一向代表本人亲临,因此旗乃我精血所制,故亦可称『姜普旗』。」 第二章 原来这人不是真笨 第二章原来这人不是真笨 「牛精旗?姜普旗?」沈洛年望着那约有人脸大小的三角皮制小旗,看着那恍若实物一般的鲜红色牛头图样,诧异地说:「可以做什么呢?」 「一般牛族并不能很快分辨出人类的长相,神巫带着这旗,可避免我族有人不慎冒犯……以此旗对任何我族中人展示,会获得牛首族全力协助。」姜普顿了顿又说:「若有任何需要姜普帮忙的事情,也可以此旗为证,托我族人传话……可惜神巫体无妖炁,否则使用轻疾传讯更是方便多了。」 「其实……」沈洛年陡然想起牛头人讨厌别人说谎,只好把自己也有轻疾的事情缩了回去,改口说:「这旗子就是用来传话吗?应该不大需要……」 「那只是附带的,真正的功能是这样。」姜普拿起小旗,迎风一摇,下一瞬间,周围突然无端端泛起大片白色浓雾。 沈洛年大吃一惊,眼看着离自己不到半公尺的姜普,身影越来越模糊,他忙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道行浅薄,浓雾效力只在百步之内。」姜普迅速地卷起「姜普旗」,只见浓雾缓缓消散,周围的景物又渐清晰,姜普递给沈洛年说:「若遇到危险,神巫可展旗藉雾而遁,晚上效果更好,使用几次后如浓雾渐淡,请泡水一段时间,又会恢复。」 真是好个逃命宝贝,比烟雾弹方便多了。沈洛年接着「姜普旗」,迟疑地说:「你们真不缺这东西?」 「沈神巫放心,我族皇族,每隔千年都会制作一面,越来越大,这种最小的,一般只用来传令。」姜普笑说:「战场用到的,通常都是三千年以上的牛精旗……展开后能千步生雾,那才真有用。不过此物只能遮蔽视线,若遇到嗅觉、听觉或感应力灵敏的敌人,效果就不大了,神巫务须小心。」 对方既然很多这种东西,倒真的可以拿一面走,看来这些牛的鼻子一定很灵,才能用这东西打仗,沈洛年不再客套,点头说:「那就多谢了。」 姜普露出笑容说:「那么……我这次真的要率族人离开了,沈神巫请多珍重,期待日后再见。」 「你也珍重。」沈洛年说。 姜普不再多言,对沈洛年行了一礼,转身大步而去,沈洛年感应得清楚,最后留下的数十名牛头人们,也都随着姜普去了,这片数日前汇集了数万人大战的森林,就这么突然变得冷冷清清,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姜普旗该放收到哪儿去呢?随便扔怕掉了……沈洛年看了看吉光皮套,见内侧似乎还有一点缝隙,当下把姜普旗挤了进去,沈洛年一面塞,一面随口说:「轻疾,为什么这旗子能起雾啊?」 「牛头人皇族不擅玄界道术,但他们的牛角凝聚妖炁千年后,能直接与玄界连结。」轻疾说:「每隔千年,将脱落的牛角炼旗为精,使能纳水入玄界,并能迎风化出水雾,是他们皇族的习俗,有点类似一种成人仪式。」 「嗯……那打仗应该很好用啰?」沈洛年疲惫还没恢复,坐在地上懒洋洋地问。 「其实会被雾所惑的妖怪并不多。」轻疾说:「比如他们的敌人云阳,就完全没眼睛。」 「对喔,这倒是可惜了。」沈洛年呵呵笑说。 「对你来说,用途也不算太大。」轻疾接着说:「若你使用闇灵之力,周围水雾马上会被驱散。」 「啊?这样吗?」沈洛年完全没想到。 「闇灵之力本就是水雾克星,许久以前牛族曾和龙族联军连场大战,后来龙族诱引旱魃入战场,当场水雾全消,牛族猝不及防,因而大败。」 「呃……」沈洛年不满地说:「不早点说,刚刚我就别拿了。」 「只使用道息能力逃命的话,倒可以。」轻疾说:「要往下风处跑,免得对方嗅到你的去向。」 「可以用就好。」想想沈洛年又觉得不对,诧异地说:「听怀真说龙族很强啊,怎么会打不过牛族?而且对龙族用这种水雾怎会有用?」 「因为当时的牛精旗不只有雾而已。」轻疾说:「牛族曾十分强大……当初两方冲突,牛族皇族首领尤老,炼出雾中蕴有迷魂力的大型牛精旗,展开弥天大雾,打得龙族溃不成军、九战九胜,到了第十战才因旱魃闯入战场而惨败。但那场战争后,牛头人当时的皇族被龙族全面铲除,现在的牛首皇族,不过是当时一个残存支脉重新传开的血脉,寿命最多只有三千余,已远不如前,牛族皇族本有的『奋勇之气』,也因此绝灭。」 沈洛年呆了片刻才说:「好惨啊……后来呢?联军又是什么意思?」 「那时三大龙族还没决裂,所以说是龙族联军。」轻疾又说:「但牛族一灭,龙族别无敌手,一段时间后,就因内部冲突而分裂……本来应家据地、敖家潜水、计家飞空,三族各霸一方,但敖家突然想上岸,就和地面上的应家起了冲突。」 「后来应家输了跑去欧洲?」沈洛年听过怀真提起此事,所以那时才跑去北欧挖宝。 「是。」轻疾接着说:「应氏翼龙一族和敖氏虬龙冲突之际,计氏蛟龙两不相帮,先一步率族离开,眼不见为净。应龙一族与牛族一战中本已大伤元气,加上族内不擅合作,终于败退至西荒,最后是敖氏虬龙大获全胜。」 「嗯……」沈洛年听着听着,不禁有点感慨,这些强大的妖怪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怎么还喜欢打来打去?还好不是每种妖怪都这样,怀真那种个性的妖怪,就算活个几万年,大概对权力争斗还是没兴趣吧? 对了,吸收到两百多份闇灵之力的好消息,要不要告诉那臭狐狸精一声?这一想到怀真,沈洛年嘴角自然露出了笑容。 「补充一点,我说的是大部分妖仙都知道的常识。」轻疾突然说:「如果有不属于常识的部分,我不会提出。」 「什么意思?」沈洛年回过神,诧异地说:「那些战争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吗?」 「此为非法问题。」 「妈的,又来了。」沈洛年好笑地骂。 反正再怎么骂轻疾也不会生气,沈洛年懒得再说。他这时已吃完云阳果,也稍微恢复了体力,沈洛年站起身来,望着西方片刻,突然轻身飘起,沿河点地往西方飞掠。 奔出不到十分钟,沈洛年就到了数日前大战的河中土丘上,四面望去,本来在这儿据河而守的万余名云阳们,现在已经被拆散成了没有气息的残枝碎木,稍微软嫩一点的部位,都被牛头人当作战利品取走,之后大概会变成牛头人庆典上的美味佳肴吧?沈洛年踩在这些遗骸上,不由得有点感慨。 这土丘上不只是云阳死尽,连稍高一点的树木都被折断拆散,一眼望去,虽然满是层层叠叠凌乱的断木碎枝,却又显得十分空旷。 沈洛年望着土丘的边缘,无数散碎的枝条细末,顺着水流和河岸,一面打转一面往下淌,战役结束已经三、四日,当初混着土泥、流淌着鲜血的河水,已经恢复了清澈,这些枝条上想必也混着不少牛头人的鲜血吧? 此时正当阴历月初,只能借着星光视物,其实并不怎么适合夜游……自己到这地方干嘛?沈洛年问着自己,却回答不出来,他推开一地碎枝,坐在地面上,轻轻叹了一口气。 是感伤生命的消逝吗?也不应该吧,虽说云阳死了一万多人,但当初四二九大劫,别说全世界死了多少人……单是自己的故乡台湾就几千万人丧命,自己却不怎么在意,但为什么这和自己几乎没关系的云阳,却让人有些郁闷呢? 莫非是因为自己借着这场战争,获得了些好处?沈洛年想着想着,突然明白了,自己借着牛头人和云阳打仗,取得了一定的利益,在这过程中,至少救了几千个牛头人的性命,却一点也没帮上云阳……如果能为其他存活的云阳做点什么就好了。 但怀真说过,云阳很讨厌欠人人情,牛头人送自己一面会冒烟的旗就算交代了,若自己做了什么,使云阳老是记挂着,可不大好意思……沈洛年正思索着,突然有点疑惑地四面看看说:「怎么总觉得有点怪怪的,莫非因为这儿死的人太多,阴气太重吗?」 轻疾却说:「你身为尸灵之王,说这话颇不适合。」 「呃……」沈洛年自己也觉得好笑,摇头说:「我只有两百多个死人骨头当手下,算不了什么王吧?」 「也对。」轻疾说。 「我觉得怪怪的地方是……」沈洛年四面张望说:「这小岛上的妖炁似乎比较重,比外面还重一点点。」 「这森林有很多带着妖炁的植物。」轻疾说。 沈洛年摇头说:「我知道,但不大对,且不说死光的云阳,这儿只剩下短草矮蕨和藤蔓,妖炁为什么会比外面还重?」 轻疾很难得停了几秒,才说:「依你的判断呢?」 「等等,我要更集中注意力。」沈洛年半闭着眼睛,放缓心情,身体放松,将全部的注意力都用在感应周围的炁息状态。过了片刻,沈洛年才睁开眼说:「有很多,却很细小的妖炁源……而且那气味挺熟的……」 他目光往下,突然弯下身,伸手想拨开身旁不远一处碎木堆时,轻疾突然开口说:「且慢。」 沈洛年一呆停手,开口说:「你瞒着我什么?」 「此为非法问题。」轻疾不等沈洛年开口骂人,马上接着又说:「但你若翻开,就会发现,所以我才开口。」 「底下是什么?」沈洛年眼神一亮说:「云阳果然没死光?」 「那是云阳留下的生命浓缩种子,正开始重新抽芽。」轻疾说:「云阳从不让外人知道此事,自然是非法问题。」 「都有留下吗?」沈洛年兴奋地说:「一万两千株?」 「此为非法问题。」轻疾说:「请自行搜寻资料,若你获得的资料足以判断,我才会依据你的资讯,协助整理答案。」 轻疾不说也是情有可原,这可是云阳的大秘密,若传了出去,可十分危险。沈洛年感应着周围的状态,自己暗暗估计着,那和一般植物相差仿佛,微弱的云阳妖炁,似乎只有数千株散布在外围一圈……看样子这些云阳应该是自忖必死之后,才留下了传续生命的东西…… 虽然说这次牛头人本就没把所有云阳困住,但多个保险总不是坏事,沈洛年有点高兴地说:「似乎有三、四千吧?我能为这些种子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轻疾说。 「不知道啊。」沈洛年顿了顿说:「可以浇水吗?」 「不需要。」轻疾说:「河中土丘,土壤潮湿肥沃,这儿降雨量也很大,过数日根部稳定后,只要感觉周围没有不安全的妖炁,云阳就会快速生长,数年后,才会开始妖化引炁。」 总之自己帮不上忙就对了,不过知道云阳没死光,沈洛年的心情也好了些,他站起拍拍身上的泥灰说:「好吧,回家再睡一觉!啊,我忘了要抓妖怪给邹姊,糟糕,都过七、八天了,这附近有没有低智商的小妖怪可以抓?」 「低智商?」轻疾不很明白沈洛年的定义。 沈洛年迟疑了一下才说:「就是……灵智比较低的,杀来吃比较不会过意不去。」 「有,而且不少。」轻疾说。 「我怎么都没感觉到?」沈洛年吃惊地说。 「这附近植物妖炁渐增,足以掩盖他们的妖炁。」轻疾说:「东方高原附近,你才能靠妖炁感应找出这种生物。」 「可是那边的都被抓光了啊。」沈洛年说。 「那么……建议你试着用其他五感捕捉。」轻疾说。 「呃……」沈洛年抓了抓头,看着周围茂密的森林,颇有点不知该从什么地方开始下手。 而在台湾那边,这时刚日出,赖一心、叶玮珊两人正沿着花莲溪的支流木瓜溪畔,点地飘掠、溯溪而上。这条溪,正是十余日来不断顺水漂下巨木的溪流。 一周前赖一心建议众人离开台湾,四处搜救其他地区的人们,叶玮珊则要求先问过怀真之后再做决定,但一个星期过去了,木料虽然仍不断往下漂,怀真却一直没出现,于是两人约好了今日清晨溯溪而上,要入山林中寻找怀真的踪迹。 赖一心不能飞腾,他一跨步就跃出老远,叶玮珊则在他身侧,亦步亦趋地并肩飘行,当赖一心落地时,也跟着点地稍歇,两人这么一路往山里走。很快地河畔路面消失,正沿着河岸乱石腾行时,赖一心突然开口说:「玮珊,我们两个第一次单独在月圆夜抓妖怪,好像也是到这种没路的地方,一样有条山溪。」 「对啊。」叶玮珊露出微笑说:「那是在桃园的山区……没想到你还记得。」 「那时我虽然学过很多功夫,但才刚加入道武门不久,力道拿捏得不很好。」赖一心说:「也有点紧张。」 「你紧张?」叶玮珊噗哧笑说:「别骗我,你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什么时候紧张过了?」 「不是因为妖怪紧张啦。」赖一心有点尴尬地说。 叶玮珊微微一愣说:「那不然呢?」 「那是……」赖一心顿了顿,才干笑说:「因为是第一次跟妳两个人出去。」 叶玮珊意外之余,心中微微一甜,但口中却说:「跟我出去有什么好紧张的?」 赖一心抓抓头,尴尬地笑了两声,没继续说话。 叶玮珊瞄了赖一心一眼,也不追问,两人又并肩飘行了一段距离,叶玮珊忽然开口说:「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还记得吗?」 「在门派道场吧。」赖一心说:「我发现学校里有名的那个才女,居然跟我同门,而且可能是门派的未来继承人,真是吓一大跳。」 「那是正式见面。」叶玮珊抿嘴笑说:「但过去早就见过了吧?」 「嗯,学校遇过几次……」赖一心思索着说:「最早应该是高一刚开学不久,大家都跑去看妳那时候,不过那时妳该没看到我才对……」 「你也在那群人里面啊?」叶玮珊瞪眼说。 「对啊。」赖一心笑说:「人家说有美女我就去看了。」 「干嘛凑热闹?」叶玮珊嘟嘴说:「我们在国中就见过了。」 「啊?」赖一心吃惊地说:「我们念不同的学校啊,妳那时不是读私立中学吗?」 「你国三的时候,来我们学校比过柔道。」叶玮珊顿了顿说:「就是那所……因为你上午赢得太漂亮,下午自由练习的时候,故意把高中学长叫来找你麻烦的学校。」 「啊……晏文中学!我都忘了,妳确实是那所学校的……」赖一心说到这儿,突然一愣说:「妳怎么知道那件事?」 叶玮珊却不回答,看着一头雾水的赖一心片刻,才哼声说:「你这疯子,听到有高中学长要来找你比试,居然高兴成那样,我从没见过这种人。」 「妳怎么知道?」赖一心诧异地说:「那学校……该只有一个人知道啊。」 叶玮珊却瞪了赖一心一眼,只哼了哼,却不说话。 「妳……」赖一心呆了呆才说:「那小个子难道是妳派来的?」 「那就是我啦!」叶玮珊停下顿足说:「你这笨蛋!你当真一直以为我是男的?」 赖一心停下脚步,张大嘴巴,傻了好片刻才说:「那小……真是妳?不对吧……」 叶玮珊白了赖一心一眼说:「我当时辗转听到这消息,不便出面阻止,又不想让你吃亏,所以戴了顶大帽子,收起头发过去找你通风报信……你认不出我是谁也就罢了,居然把我当成男孩子!太过分了,我后来气了好久!」 「呃……」赖一心抓头说:「妳不只戴帽子,还穿着运动服……我看不出来。」 「对不起,我身材不好,不像女人。」叶玮珊板着那张俏脸说。 「我不是这意思……」赖一心干笑说:「大概是我听到消息以后太高兴了。」 「真是神经病。」叶玮珊说:「那时你才国三,体格怎么比得过高三的?居然高兴得跳了起来。」 「我后来也没输啊。」赖一心笑嘻嘻地说。 「你是怪物。」叶玮珊撇了撇嘴说:「反正我多此一举。」 「原来那人是妳……」赖一心突然说:「我当时一直想问妳一个问题,但妳那时一下就跑了,来不及问。」 「你叫我小弟,我当然生气地跑了。」叶玮珊瞪眼说:「要问我怎么知道的吗?我当时是学生会会长,各社团竞赛活动的状况当然会去了解,很容易就会得到消息。」 赖一心摇头说:「不,我是想问……妳怎会特地来提醒我这种事?那时我们又不认识,妳又是那学校的人。」 「我常看你比赛……」叶玮珊说到这儿,脸突然微微一红,转过头说:「反正我们学校输就输了,不该用那种手段对付你。」 「原来是这样……」赖一心笑说:「后来我们居然同一间学校,真是好巧。」 这大笨蛋!若不是为了他,自己干嘛读那三流学校?还安排舅舅去找他?叶玮珊又说不出口,恨恨地瞪了赖一心一眼,板着脸往前飘。 赖一心却追了上来,轻抓住叶玮珊的手说:「玮珊。」 「干嘛?」叶玮珊还带着点怒气。 「我不是很聪明,有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做比较好……」赖一心顿了顿才柔声说:「我怕妳会不好意思。」 原来这人不是真笨,却是装傻,叶玮珊脸一红,捏着赖一心的手,轻轻摇了摇头,两人对望片刻,这才并肩继续往山林中飘行。 这溪流旁的林木早已经被砍得光秃秃的,加上最近不断地震山崩,到处都是崩落的土块,本就已经难看的山坡,更是变得坑坑巴巴,不过对情侣来说,就算是丑恶贫瘠之处,只要能携手并行,也仿佛天堂一般。 刚翻过一条小瀑布,却见上面有座小湖,不少木料在瀑布口塞住,没有往下流,两人微微一愣,看这儿的地形,得有人常常来搬运才行…… 「喂!」突然前方传来一声轻叱。 赖一心与叶玮珊一惊转头,却看到不远处一座小山丘上,站着两个看似不到十岁的小女孩,正绷着两张小脸瞪着两人。 这儿怎么会有小女孩?莫非是妖物?两人同时一愣,赖一心自然而然地站在叶玮珊身前,横枪于胸,仔细打量着对方。 这么仔细一看,两人不由得又吃一惊,那是两个五官秀美、发色不同的小女孩,一个拥有金色波浪云朵般的大片鬈发,另一个则有一头仿佛黑瀑般的滑顺秀发,两个女孩一样精致可爱,就像一对漂亮的娃娃,虽然衣服脏破,身上带点泥污,仍让人看了十分喜爱。 赖一心看了半天,感觉不出对方的妖炁,诧异地说:「小妹妹,妳们……」 金发的女孩并没开口,她只瞪着大眼,面色不善地看着两人。稍矮一点点的黑发女娃则没什么表情,只挥手说:「回去下面村子,别到这儿来。」她清脆明亮的声音,一字一句十分好听。 这儿不可能有普通的孩子,何况还生得这么秀美?但当真是妖怪吗?叶玮珊试探地说:「妳们是哪儿人?住这上面吗?」 那两个小女孩皱眉对看一眼,金发女孩似乎低声说了什么,黑发女孩却摇摇头说:「不可以,妈妈会骂我们。」 金发女孩嘟起嘴来,扠腰瞪着下面两人。 「你们两个快回去,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黑发女孩又看着赖、叶两人说。 这两个小女孩,自然是在怀真与沈洛年协助下,化为人形的小穷奇山芷与小毕方羽霁。她们俩面对赖、叶两人时,和在沈洛年面前的态度大不相同。 原来除沈洛年这特例外,一般来说,穷奇对人类十分没有好感,不只平常不会接近,若有人不知死活惹上来,就算不拿来当食物,也多半会咬得对方半死不活,所以人类过去一直把穷奇当恶兽。 毕方虽然也看不起孱弱的人类,但这族仙兽秉性高傲,喜欢被尊崇、重视的感觉,偶尔还会主动对人类施惠,遇到人的态度也较和善,也因此常常被当成仙兽来崇拜,至于羽霁讨厌沈洛年,主要是因为玩伴被抢,也属于特例。 所以当看到有人类贸然接近,山芷就想动手揍人,反而是羽霁在拦阻。 「两位小妹。」赖一心笑说:「我们是要上山找人的,可以请问一下吗……」 「不可你!」山芷打断了赖一心的话,她声音软绵绵的还带点鼻音,十分可爱,但语气却挺凶。 「是『不可以』啦。」羽霁转头低声骂,原来山芷平常不爱说话,变身为人这么许久之后,腔调却还常常抓不准。 山芷也不在乎自己说错话,她突然蹲下身,捧起一个有她半个身体大的石头,对着赖一心直扔了过来,一面用那嫩嫩的嗓音嚷:「回去啦!」 人类小女孩怎么可能办得到这种事?眼看那大石块正对着自己冲来,上面蕴含的力道似乎不小,赖一心可吓了一大跳,他聚炁于银枪,点拖之间把石头引开,当石头轰隆隆地往外滚,山谷间回音震起时,赖一心诧异地说:「妳们……到底是什么……?」 「笨小芷!」羽霁顿足说:「这样就被看出来了啦。」 「看出来……就打架吧!」山芷对羽霁一笑,身上爆发出妖炁,转头向两人扑了过来。 看来也只好这样了,羽霁不再阻拦,盘起手臂看戏,自己只要没动手,应该有机会不挨骂。 这和人类明显不同、而且十分强大的妖炁一出,赖一心和叶玮珊就肯定眼前必是妖怪,赖一心长枪一挺,枪尖对着扑来的山芷,一面轻呼:「玮珊退。」 山芷和羽霁之母,虽然都婉拒了怀真提供的赃物当武器,但两族各自保存的武器可还在仙界,这段时间只能练习着用手脚攻击,反正两人平常也常扑打为戏,倒也不算太生疏,山芷绕过枪尖,两手齐张,对着赖一心的脑袋抓去。 这小女娃浑身妖炁凝聚如实,可不能硬接,赖一心长枪一引,一面斜退了两步,一面把山芷的力量错出外门。 山芷微微一愣,飘身浮起,挥舞着那双蕴含强大妖炁的小手,对着赖一心上盘四面乱扑……虽然现在没有爪牙,若真被拍上,赖一心一样承受不起。 对方会飞又有妖炁,看来一定是妖怪……赖一心小心应付了几招,确定对方妖炁强度远过于己,似乎……不下于普通的刑天?不过招法可就比刑天生涩多了。 半年前,那时赖一心才刚开始吸收妖质不久,在人类堡垒外,他就曾短暂地和刑天一对一较量过几招,虽然吃力,但已经勉能应付一小段时间,若不是刑天要周围凿齿一拥而上,赖一心说不定还能支持更久,今日面对动作更单调的山芷,赖一心虽仍无法硬碰山芷的强大力量,但只要不断地化劲带开,倒也应付自如,甚至因为山芷动作太过直来直往,赖一心若趁隙急刺,实在颇有机会伤到对方。 不过眼前这女娃儿般的妖怪生得如此可爱,赖一心实在有些下不了手,反正对方威胁性还不大,且先拖延一段时间,再做打算。 山芷却是越打越火,她和羽霁打斗时虽然也常扑空,但那是因为羽霁移动的速度较快,避开了她的攻击,绝不是这种软绵绵不着力的感受,山芷不明白这种偏力化劲的原理,一面怒叫,一面身子越冲越快,妖炁更是不断往外勃张。 在一旁观战的叶玮珊自是十分紧张,她身为发散型变体者,对山芷的强大,比赖一心更有强烈的体会,但对方身躯娇小、不断移动,想施展炎灵咒术攻击十分不易,一般炁弹之类的道术又不具有足够的攻击力……而且若自己贸然参战,万一把那个旁观的黑发小女孩引出手,可就更不妙了。 山坡上,羽霁望着战团,却也颇为疑惑,这人类的动作似乎很古怪……明明很弱不是吗?为什么山芷怎么冲都打不到他?不明所以的羽霁倒也不急着出手,挺想多看几眼。 「小霁。」 正观战的羽霁一呆回头,却见怀真已经站在自己身后,羽霁一惊忙说:「我没有动手喔!不可以跟我妈说。」 「距离这么近,还需要我说吗?妳们妈妈早就知道了。」怀真笑说:「那两人我认识,快去阻止小芷,她妖炁再催下去会现形的,这时候可没法变回人。」 只有自己一个变人就不好玩了……羽霁连忙飘起,一面叫:「小芷!停啦!」 但一直被引得到处乱转的山芷,这时候却正火大,根本不理羽霁,只顾着死命冲扑,全身妖炁直往外涌。羽霁看状况不妙,直接飞了过去,半空中一把抱着山芷,两人就这么翻滚飞转,直滚出数十公尺。 山芷滚了半天停下,才搞清楚方位,又想往赖一心那儿冲,羽霁忙抓着喊:「那是怀真姊姊的朋友。」 山芷哪管这么多,甩开了羽霁要扑,却见怀真已经挡在眼前,开口说:「也是洛年的朋友。」 这话倒有用,山芷停了下来,诧异地说:「洛年的?」 「对啊。」怀真微笑说:「妳打伤人家,洛年会生气的。」 羽霁却暗叫可惜,原来是那讨厌家伙的朋友,早知道刚刚应该出手帮忙,打死再说,大不了挨上一场骂……那讨厌家伙若因此和山芷闹翻就好了。 「怀真姊,妳果然在这儿。」赖一心和叶玮珊也看到了怀真,两人又惊又喜地说:「这两个小女孩……是……」 怀真先对赖、叶两人点头招呼,跟着又对山芷和羽霁说:「妳们先回去找妈妈,他们是来找我的。」 羽霁正要点头,山芷却有点担心地看着走近的赖一心说:「我没有,打到你喔。」 赖一心一呆,不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却见怀真摸了摸山芷的头笑说:「我要他们对洛年保密,好不好?」 山芷这才露出笑容,和羽霁两人携手往上游的方向飞去。 「听到了吧。」怀真笑说:「那小丫头拜托你们别跟洛年告状。」 「那……那真是妖怪吗?和人类好像啊……」赖一心诧异地说:「洛年也认识?」 「对啊,我们是缚妖派啊。」怀真说:「认识些妖怪也不稀奇,她们俩的妈妈正在帮你们砍树。」 「怀真姊。」叶玮珊忍不住问:「这妖怪如此强大,她为什么怕洛年知道?难道妖怪……也怕洛年生气吗?」莫非沈洛年的坏脾气连妖怪都镇得住?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怀真听到叶玮珊的问题,忍不住噗哧笑说:「何止怕洛年生气,妳不知道那小丫头多喜欢洛年。」 「呃?」叶玮珊不禁瞪大眼睛。 怀真不想多提此事,摇摇头收起笑容,望着两人说:「怎么突然跑上来?还好今天我刚好能见你们,否则你们真得被那两个小鬼宰了。」 「我们没想到会有危险……」叶玮珊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怀真姊很忙吗?我们有几件事情想和妳商量一下。」 「嗯……也不是忙。」怀真轻叹了一口气说:「还不都是洛年害的……你们有什么事情?说吧。」 「木料差不多够了。」叶玮珊说:「多谢怀真姊这几天的帮忙,」 「够了吗,那就太好了。」怀真说:「我正觉得我快撑不下去……我这一走,她们应该也会离开。」 「怀真姊。」赖一心越听越不对劲,有点担心地开口说:「妳莫非有什么烦恼还是不适?如果我们有任何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尽管说。」 怀真微微一笑说:「你们帮不上忙的,我……算是生了一种病吧。」 「山下有医生啊。」赖一心说:「如果需要什么药物,我们会一起去帮忙找的。」 「没药医的。」怀真抿嘴一笑说:「这么关心我,不怕玮珊吃醋吗?」 叶玮珊脸庞微红地说:「怀真姊,我也希望能帮得上忙啊。」 「对啊。」赖一心呵呵笑说:「玮珊不会为这种事情吃醋啦。」 见赖一心说得这么有把握,叶玮珊倒是忍不住瞄了他一眼,不知道这家伙信心都是哪儿来的?他又知道自己不会吃醋了? 第三章 妳忍不住,我忍得住! 第三章妳忍不住,我忍得住! 怀真最近确实心中有事,所以眼下也懒得多开玩笑,摇摇头又说:「除了木头之外,还有什么事情吗?」 「这个……」叶玮珊看了赖一心一眼说:「一心觉得台湾暂时安全了,建议我们去世界上找寻其他的幸存者……怀真姊有什么看法?」 这小子想找死吗?怀真忍不住皱眉瞪着赖一心,却见他干笑着说:「如果怀真姊和洛年能一起去,就更好了。」 就是没法对这小子生气,他祖上八成真有尊伏之气的血脉。自己此时道行大减,定力不足,倒有点不易对付……怀真摇摇头说:「你怎么老是找麻烦?」 「呃?」赖一心抓抓头干笑说:「怀真姊不想去吗?大家一起去玩啊。」 「我当然不能去,我……」怀真顿了顿才说:「刚刚不是说了吗?我身体有病。」 「那洛年呢?」赖一心不死心地说。 怀真听到这更气了,瞪眼说:「我才不准他去!太危险了。」 赖一心似乎十分失望,回头看着叶玮珊,有点不知该怎么办。 别人不去,当然不能勉强,叶玮珊轻拉了拉赖一心的手,一面表示安慰,一面接口说:「怀真姊别理会一心,他有时候就是太一厢情愿了……我这次来其实是想问,我们离开台湾以后,这儿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应该没问题……但你们真的要顺着这小子啊?」怀真看着叶玮珊问:「没有一个人反对吗?」 「这……」叶玮珊苦笑说:「一心也有他的道理。」 「对啊。」赖一心忙说:「我们也不打算干扰强大的妖怪,只是去找找有没有幸存者而已,他们需要帮忙的。」 「以为不主动干扰就没事了吗?」怀真哼声说:「刚刚不就差点被妖怪杀了?还好你们遇上的不是小芷的妈妈,否则哪能撑到我赶上?」 「小芷妈妈更强吗?」叶玮珊忍不住想问,万一到处都是那种妖怪怎办? 怀真说:「那两个小鬼不过百多岁,她们妈妈可是千年以上的道行,怎么比?」其实因为仙兽结胎时道行有一部分传承,并不能单纯以岁数来计算,但怀真忍不住想吓吓这些不知死活的人类,故意说得夸张了些。 「这……」赖一心尴尬地说:「因为她们和人类一样,又收敛起妖炁,我们才没避开……这种妖怪应该不多吧?」 以现在来说,确实是不多,而真正讨厌被人打扰的强大妖怪,大多会放出足以感应的强大妖炁,也不难趋避,若和收敛妖炁的妖怪狭路相逢,除非对方本就打算猎食,否则通常不会随便动手,大多会先威吓警告或驱赶,刚刚山芷、羽霁也是如此……但怀真却不甘愿就这么让赖一心安心,故意沉吟着不开口。 自己现在状况特殊,不能跟着这群人乱跑……话说回来,若不是为了沈洛年,谁管这群人的死活?却不知那臭小子在噩尽岛,有没有安分守己地待着? 想起沈洛年,怀真突然一惊,他若知道这群人跑去冒险,自己又不能保护,会不会忍不住跟了过去?该瞒着他吗?但那家伙脾气不小,若知道自己瞒着他,以后相处恐怕不开心……这又该如何是好? 见怀真沉思着,脸上神色变换,叶玮珊和赖一心对看一眼,还是由叶玮珊开口轻喊:「怀真姊?」 怀真回过神来,勉强一笑说:「你们打算怎么走?」 赖一心当即说:「先往南去菲律宾、马来西亚,再绕去东南亚……」 「那些是……」怀真对这些国家名称不是很熟悉,她想了想才说:「南边的几个岛国吗?」 「是啊。」赖一心说。 「我不建议你们乘着小船乱跑。」怀真说:「你们不觉得地震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严重了吗?这种情况,大船走大洋中间还勉强……小船沿着岛屿、陆块间乱晃,很危险。」 「这地震……和道境重归、妖怪出现有关吗?」叶玮珊担心地问。 「我只能说不像是单纯的地震,其他我也不很清楚……」怀真突然顿了顿,看着叶玮珊片刻后,才微微摇头说:「还有什么其他问题吗?」 怀真刚刚本来想说些什么吗?叶玮珊虽然起了这念头,却又不便多问,只看了看赖一心说:「没什么了,还要多谢怀真姊这半个多月的帮忙。」 怀真却没立即回话,过了片刻才突然说:「一心。」 「是?」赖一心忙说。 「你先回去,我有点事情想对玮珊说。」怀真说。 赖一心吃了一惊说:「怀真姊,玮珊自己一个人回去不好吧?」 叶玮珊虽然也觉得意外,但仍对赖一心说:「没关系的,除了刚刚那种妖怪,这附近似乎没什么妖炁。」 「有她们在,一般小妖怪当然不敢接近。」怀真微笑说:「一心不放心的话,就退远点等,我和玮珊说完女人的秘密,再让你护花。」 叶玮珊忙说:「不用了,一心你先回去。」 「还是等等比较好。」赖一心也不等叶玮珊多说,转头就往下游河谷奔,跑了百公尺远,这才摇手嚷嚷说:「我在这儿等。」 叶玮珊有点不好意思地对怀真说:「怀真姊对不起,一心总是不听人说话。」 「没关系。」怀真望着叶玮珊说:「你们两个,似乎越来越好了?」 叶玮珊脸庞微红地低声说:「还不就是那样……没什么特别的。」 怀真上下打量了叶玮珊,看她似乎仍未经人事,不禁微微摇头,现代人比古时麻烦多了,以前若两情相悦了这么久,早就连肚子都大了,哪需要这么多步骤和手续?说起来,把求偶过程与繁殖仪式,搞得这么麻烦困扰的就只有人类了……偏偏人类又特别爱交配,这岂不是自找麻烦吗?想到这儿,怀真不由得轻笑了起来。 叶玮珊见怀真无端端问了一句之后,就轻笑着不开口,不免有点尴尬,迟疑了一下才说:「怀真姊,妳想说的事情……和一心有关吗?」 「不。」怀真回过神,不再胡思乱想,看着叶玮珊说:「洛年喜欢妳的事情,妳应该很清楚。」 叶玮珊万万没想到怀真会说出这句话来,她一下子手足无措,涨红脸说:「怀真姊,妳误会了,我和洛年都没这种念头的。」 怀真却不吭声了,只看着叶玮珊不说话,叶玮珊被这目光越看越慌,原来怀真把自己留下,是要和自己算帐?叶玮珊呆了片刻,忍不住这股沉重的气氛,结巴地说:「我们真的……从来没有……这……」却是说到一半,叶玮珊突然想起那一吻,又说不下去了。 「怎不说完?」怀真说:「你们做过什么?」 难道怀真知道了?虽说自己完全是被动,但此时在怀真面前,若都推到沈洛年身上,岂不是害惨他?叶玮珊迟疑了半天才说:「我……我不是故意的。」 莫非这两人当真做了什么事?那臭小子居然没告诉我?怀真一面觉得好笑,一面也不禁微微有点醋意,但这时一笑就破功,怀真只好强忍着脸部肌肉,故意板着脸凝视叶玮珊。 叶玮珊见怀真不吭声,思前想后,受不了这股沉默的压力,忍不住说:「怀真姊,妳……想要我……怎么做?」 「先告诉我你们做过哪些事。」怀真双手盘在胸前,轻哼说:「说不定还有我不知道的呢。」 「绝没有其他的。」叶玮珊忙说:「只有……只有一次……不可能有别的了。」 一次?看叶玮珊的体态应该还是少女,该不是那种事……莫非是拥抱、亲吻之类的小事?怀真目光一转说:「那一次是哪一次?」 要叶玮珊自己招认细节,不如要她死了比较快,叶玮珊涨红脸说:「怀真姊,求求妳……别逼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真把叶玮珊逼急,洛年那臭小子说不定又要生气……怀真反正也忍得挺难过,终于笑出声来,摇头说:「好了啦,看妳急成这样,我不是找妳算帐啦。」 叶玮珊正在担心,若怀真把这事说出去,或让赖一心知道,自己可真的不用做人了,她又急又慌,左想右想不知如何是好,正差点掉泪的时候,没想到怀真突然口气一转,又仿佛没事一般,叶玮珊心中情绪这一紧一松,不由得有点腿软,退了半步。 怀真看叶玮珊说不出话来,沉吟了一下开口说:「嗯……说起来,现在洛年喜欢我的程度,可能比喜欢妳还多一点喔。」 听到这话,叶玮珊心中纷乱,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但又挺佩服怀真能这么大方直率,她想了想,轻声说:「我和洛年真的没什么,他最喜欢的当然是怀真姊。」 「那妳呢?妳真的这么专情吗,只喜欢一心小弟?」怀真歪头说:「据我所知,人类不是这种生物。」 叶玮珊听这话,不禁轻叹一口气,过去对沈洛年确实曾产生一点情愫,但自己深爱的毕竟是赖一心,之后也做了选择,那种情愫理所当然应该压抑起来,怎能任它扩展?叶玮珊轻轻摇头说:「就算……我也有可能喜欢上别人,但想要让彼此都获得幸福,还是全心对一个人付出比较好……我也不能接受一心喜欢别的女孩啊,这是相对的。」 「所以妳不选择洛年,不只是因为我吗?」怀真眨眨眼说。 叶玮珊停了片刻,终于低声说:「这……也许也有一点点关系。」 「其实你们都误会了。」怀真叹气说:「我和洛年……根本不可能在一起,也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自己不是听错了吧,叶玮珊诧异地说:「怀真姊,这是开玩笑吧?」 「我是说真的。」怀真想了想,摇头说:「不说这么多了,总之妳选择的是一心,不是洛年,对不对?」 一定要回答这种问题吗?叶玮珊红着脸,微微点了点头。 「本来妳要是愿意选择臭小子,那只要去噩尽岛陪他就没事了,既然不是……」怀真想了想说:「那万一洛年以后跑去找你们,妳能不能请他回噩尽岛,不要和你们一起冒险?」 叶玮珊一怔说:「怀真姊,为什么不能让洛年去呢?大家都很希望他一起来啊。」 「洛年根本不适合战斗啊,就算一时可以躲避攻击,也支持不久。」怀真不开心地说:「干嘛一定要他去危险的地方?」 「可是……」叶玮珊无奈地说:「怀真姊妳也知道洛年的个性,他不管想来还是不想来,都不会听我话的。」 「这倒也是。」怀真忍不住笑骂说:「那臭小子真麻烦。」 「其实洛年的妖炁感应力特别好,只要适当地趋吉避凶,该不会有危险。」叶玮珊说:「我们想借重他这个能力,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 「我知道,但问题是……」怀真一指远处的赖一心,嘟起嘴说:「那小子老想去危险的地方,总有一天会出事的!」 赖一心确实有这个怪癖好……叶玮珊转头,却见赖一心也正望着这儿,而他发现两女突然都望着自己,还很高兴地挥了挥手。 「算了。」怀真叹口气说:「玮珊,我把妳留下……其实是为了给妳通讯用的轻疾,至于以后,妳想给谁就给谁吧。」 「通讯用的轻疾……」叶玮珊吃惊地说:「就是可以通话的妖怪吗?」 「嗯,其实该说土精,轻疾功能很多,通讯、翻译之类只是最简单的,也最省炁息。」怀真说:「其他还有很多功能,但耗费的炁息也多。」 通讯、翻译只是简单功能?叶玮珊瞪大眼说:「这……太棒了!上次若是有这东西,就不会找不到志文和添良了。」 「那两个又怎么了?」怀真一面召唤出轻疾,一面随口笑问。 叶玮珊惊喜地看着那小泥人从土中缓缓浮出,一面简略地说:「上次在噩尽岛,他们跑去惹一只好大的刑天,又不让我们知道,我们担心他们出事赶去支援,却差点被刑天杀得全军覆没,后来要不是……」说到这儿,叶玮珊突然察觉不对,连忙闭嘴。 「可能是我见过的那只刑天,那家伙可不容易对付……」怀真有点意外地问:「你们应该打不过吧?后来怎么逃脱的?」 「后来……运气好,大家逃回东方高原去了。」叶玮珊心虚地说。 看叶玮珊闪躲着自己的目光,就算怀真不是精明人物,也知道事情一定和沈洛年有关,她脸色一变说:「洛年又做了什么?」 叶玮珊迟疑了一下才说:「洛年……洛年跑来拖住刑天,让我们撤退……」 「他上次就差点被那只刑天杀了,居然不怕死!」怀真顿足骂:「这浑蛋白痴臭小子!就这么想死吗?」 叶玮珊不小心露出口风,见怀真发怒,不敢接口,只可怜兮兮地站在一旁,低声说:「怀真姊,对不起。」 怀真骂了骂,转头却见叶玮珊一副小媳妇的模样,倒也好笑,她叹了一口气说:「晚点我再和洛年算帐……妳先把轻疾接收过去。」 按着标准的增生做法,怀真把新产生的轻疾泥人交给了叶玮珊,教她以炁息启动,一面说:「有空的时候,记得把轻疾的使用说明听一遍。」 「可惜没能让舅妈带一只去……」叶玮珊按照怀真的指点启动轻疾,一面叹息说:「否则就可以直接和噩尽岛那儿联系了。」 「还有洛年啊。」怀真说:「等他们到了,妳提醒洛年去送一只。」 叶玮珊微微一怔,看着怀真说:「怀真姊……我方便和洛年联系吗?」 「不只方便,我还希望从明天开始,妳定期和洛年联系。」怀真似乎有点无奈地说:「要不要对他说出你们的行动由妳决定……但可以别叫他来吗?实在太危险了。」 叶玮珊突然懂了,怀真离开这儿后,沈洛年久无白宗众人的消息,说不定真会跑来看看,但若自己定期和他联系,反而可以把沈洛年稳在噩尽岛……叶玮珊点头说:「我明白了,我会定期和他联络,但不会要他来的。」 「就是这样。」怀真有点得意地点头笑说:「那臭脾气的家伙,妳若是常常缠着他,他反而会懒得理妳。」 缠着沈洛年?自己非得扮演这种角色吗?叶玮珊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 噩尽岛那端,在星光下,沈洛年花了好长一段时间到处找,却找不到半只小妖怪,后来才想起,前几日牛头人和云阳在这儿大战,稍有灵性的动物大概都逃到远处了…… 沈洛年只好继续往西面寻,正乱走间,突然耳中轻疾开口说:「仙狐怀真来讯,请问要以此型态通讯吗?」 来得正好,刚好报告吸收到闇灵之力的消息!至于通话型态……若以人形对话,虽有仿佛真人在眼前的效果,却不便于行动,也就不能继续找妖怪,沈洛年当下说:「就这样通讯。」 「臭小子!你跑到哪儿去了?」那端却突然传来怀真的大喊。 「呃?」沈洛年一呆,她是特地来吵架的吗?他皱眉说:「臭狐狸妳凶屁啊?干嘛这么大声?」 「还装傻!」怀真生气地说:「为什么往西跑?你离开高原区了?」 「耶?妳怎么知道?」沈洛年讶异地说。 「才不告诉你。」怀真嗔说:「干嘛把轻疾放耳朵里说话?你在忙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去妳的,越管越多,我在打猎啦。」沈洛年哼声说:「不说我也知道,妳用血冰戒查我位置对吧?上次还不准我查妳位置,自己倒先犯规了。」 「你不能查我,和我查不查你又没有关系!」怀真笑嗔说:「快点啦!我习惯看着人说话!你裸体吗?还是有女人了?别跟我说你又在逃命……我真会哭给你看喔!」 「啰嗦耶!谁在逃命啊?」沈洛年忍不住笑了出来,难不成怀真连电话都没用过?这倒不无可能……他停下脚步,找了个地方坐下,让轻疾化为那明媚娇艳的怀真模样,和自己面对面,这才说:「看过瘾了没?」 「难道你不想看我?我可想看看你呢……」怀真甜笑说:「真的没有去花心吗?」 「妳……」沈洛年正想回嘴,突然皱眉说:「妳开这种玩笑,不怕出问题吗?」这狐狸明明不准自己跟她调情,她倒一点顾忌都没有? 怀真摇摇头说:「反正我已经快撑不住,得去闭关了,所以没关系……我是说实话喔,我真的想看看你,下次见面不知道要多久以后了。」 这么快吗?真的得去闭关了?沈洛年一愣,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怎么傻了?舍不得我吗?」怀真看着沈洛年笑说:「我虽然知道是迟早的事情,却也没想到会这么快……你现在状况怎样?有试着取得闇灵之力吗?」 沈洛年本来的喜悦全然消失,只觉得喉咙有点干涩,他张了几次口,这才有些干哑地说:「有得到了一些……」 「真的吗?」怀真倒有些意外,诧异地说:「你杀人了吗?」 「我……跑去帮打仗的牛头人治病。」沈洛年说:「一些看来死定的……我就下手了。」 「你帮牛头人治病?包扎吗?」怀真虽然疑惑,但她倒也懒得深究,只笑说:「反正吸到了就是好消息啊,怎么这么没精打采?」 沈洛年看着怀真,却不知该怎么回答这句话。 怀真其实也是明知故问,看沈洛年情绪低落,她也无可奈何,只能又问:「吸得多吗?够不够护身?」 「比过去多不少,但我没用过,也不大清楚威力。」沈洛年顿了顿说:「不过这种能力会越用越少不会恢复,所以还是尽量不打架比较好。」 「嗯,你有注意就好。」怀真看了沈洛年一眼说:「你……现在还想知道,我为什么必须避着你吗?」 「当然。」沈洛年精神陡然集中起来。 「说来话长,我只能简略点说,嗯……该从哪儿开始说呢?」怀真沉吟片刻之后说:「你不觉得……仙狐一族的喜欲之气很古怪吗?存在着这种天成之气,有什么用?」 对喔,自己怎么从没想过这一点?虬龙的尊伏之气,麒麟的乐和之气,都颇有道理,但让别人对自己涌起爱欲之念,麻烦反而会变多吧?沈洛年愣愣地摇头说:「我不知道。」 「这种天成之气,本来该配合着采补之术修炼的。」怀真缓缓说。 「啊?」沈洛年大吃一惊,当初自己还拿「采补」两字开过玩笑……难道…… 只听怀真接着说:「以采补法修炼,收效甚速,但各异族精炁混杂,难以完全吸化,最后成就有限……顶多炼成妖仙。」 沈洛年一愣说:「妳是天仙……所以……」 怀真一字一句缓慢清楚地说:「如果不选采补之途,藉压抑动情与喜欲之气苦修,也是一法。但此法虽无止境,却因逆天而行,动情时喜欲之气异常强烈,心魔难以收束。一旦纵情破体,引入异种精炁,千万年修行的道行就会散了……所以仙狐中能修至九尾天仙者,少之又少。」 「所以妳才不能有伴侣……」沈洛年虽然不很明白,却大概听得懂后半段。 「一般情况来说是这样没错,不过你是特例。」怀真看着沈洛年片刻之后,低声说:「凤灵之体乃生命之源,至高极纯,自然没有异种的问题……若能纳凤灵精炁入阴,据此修炼百千年,会有很大的好处,说不定……说不定还能修成上仙。」 「那……那……不是好事吗?」沈洛年想到过程,却不免有些脸红结巴。 怀真苦涩地摇了摇头说:「你会死的。」 「啊?为什么?」沈洛年愕然问。 「我幽闭采补之力已逾万载,万一破戒,控制不住的……」怀真望着沈洛年说:「你死了,我也得死,那不是同归于尽吗?」 原来当初怀真说的「我们都会死」,是这个意思?难怪提到伴侣的事情她就火大……沈洛年吶吶地说:「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怀真摇了摇头,叹口气说:「我每次动情,都是一次劫难……白泽说我下次动情恐怕难逃破戒之难,我这才一等三千年,想靠凤凰换灵,取得时间缩短能力避过此劫,没想到……遇上了你这臭小子。」 原来是这样?沈洛年张大嘴说不出话来,却见怀真凝视着自己,柔声说:「你告诉我,我这个劫难,是不是真应在你身上?你真想害死我吗?」 沈洛年自然是说不出话来,他望着怀真片刻之后才说:「我们快想办法把这咒盖掉或解掉,就算……就算害妳破了戒,也只是我死而已,妳还可以修炼成上仙,很划算。」 「别说傻话了,就算真能解掉咒誓,我也不想你死啊!一直在一起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我破戒?你忍不住……自己去找别的女人解决。」怀真说到最后,忍不住白了沈洛年一眼。 怀真毕竟不像人类女子这么多顾忌,既然喜欢上了,言语间就十分直接,沈洛年苦笑说:「妳不会吃醋吗?」 「嗯……谁教我不能呢?」怀真侧头想了想才说:「只要每天都帮我抓抓就好了,不然我会生气。」 只能抓抓?这样岂不等于养宠物吗?沈洛年不禁苦笑摇头,想想这些事情倒不用现在研究,沈洛年叹气说:「那我现在该怎么做才能帮上妳?」 「你只要待在安全的地方,好好活下去就好了。」怀真说:「也许要数年的时间我才能度过这次难关,这中间我也不能和你联系,否则心静不下来,得拖更久……若能顺利度过,可以平安好一段时间,就能在一起了,之后我借着定期吸取道息修炼,千百年后,说不定……说不定……」 「说不定怎样?」沈洛年说。 「别问了,过去也没听说过……」怀真摇摇头说:「到时候再说。」 难道那最根本的问题,有机会借着修炼解决?沈洛年心情激荡,却不敢再问,望着那仿佛真人般的小小泥人,说不出话来。 「还有一件事情。」怀真定下神,看着沈洛年说:「你改一下轻疾的使用名讳,换个比较不容易被猜中的。」 「干嘛?」沈洛年一愣。 「我把轻疾给玮珊了。」怀真说:「也让她随意送人。」 「改名是为了不让她找我吗?」沈洛年一呆说:「妳怎么又突然会吃醋了?」 「哼!」怀真突然想到不久前和叶玮珊的对话,板起脸望着沈洛年说:「你和玮珊做过什么好事?」 沈洛年一愣说:「什么?」 「还装!」怀真咬着唇,瞪着沈洛年说:「玮珊都招了!」 「哪有?什么都没有!」沈洛年打死不肯承认,一面说:「刚刚才说不会吃醋。」 怀真没有真凭实据,一时奈何不了沈洛年,不过她却不相信没事,只哼声说:「我不是吃醋,我是怪你不告诉我!」 「我以后万一有别的女人,难道相处细节都要向妳报告?」沈洛年哼声说。 「对!」怀真停了两秒,突然顿足说:「你真要偷偷去找别的女人喔?坏蛋!」 「要不然怎样?不是妳自己叫我去找的吗?」沈洛年不禁头痛,女人当真是莫名其妙到极点的生物,连母狐狸都一样,还好自己没有天真到真去找女人。 怀真自觉理亏,愣了愣才嘟嘴说:「要让我知道细节才可以。」 「去妳的。」沈洛年瞪眼说:「不干!」 「花心臭小子!」怀真忍不住骂。 「好了啦,等我真去花心了再吵也来得及。」沈洛年挥手说:「啰嗦死了。」 怀真噘着嘴好片刻,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白了沈洛年一眼说:「不讲理的坏蛋,明明有偷腥,最后为什么变成我的错?」 「就说没有了。」沈洛年搞不清楚怀真知道多少,不想在此处纠缠,拉回话题说:「刚说要改轻疾的使用名称,是干嘛?」 怀真这才放过沈洛年,摇头说:「因为我只会让玮珊找你,其他人不行。」 「什么意思?」沈洛年又不懂了。 「反正你改一个名称,我会告诉玮珊,但不让她告诉别人。」怀真目光一转说:「她偶尔有空会找你聊几句……一些事情她要不要告诉你,就由她自己决定。」 「何必多此一举?我和她有什么好说的?更不该瞒着一心。」沈洛年倒有三分不高兴。 「连个说话的朋友都没有总不好呀……而且她该能体谅我的心情,不会整天想找你去冒险。」怀真说到这儿,瞪眼说:「尤其那个一心小弟是危险人物,绝不能让他知道怎么找你。」 从这角度思考,怀真担心的也有道理,沈洛年皱眉说:「那……要改成什么?」 「『怀真的老公』如何?」怀真噗哧笑说:「这样就不能偷腥了。」 「喂!好丢脸耶,告诉玮珊这种名字不好吧?」沈洛年吃惊地说。 「我开玩笑的啦,你还当真啊?」怀真掩嘴笑说:「我才不嫁你呢。」 「妈啦!」沈洛年恼羞成怒,厚着脸皮说:「等妳回来就知道,到时候由不得妳。」 「没大没小!放肆的臭小子!你想干嘛?」怀真红着脸啐了一声。 两人对看了半天,都觉得好笑,怀真摇摇头,这才接着刚刚的话题说:「这样吧,你身体里面有凤之灵、闇之力,叫你闇凤沈洛年如何?」 「好难听。」沈洛年说:「听起来像是明嘲暗讽的暗讽。」 「这样别人才猜不到啊。」怀真说:「不然就叫黑鸟沈洛年。」 「去妳的!更难听。」沈洛年好笑地说:「闇凤就闇凤吧,反正只有妳和玮珊知道。」 「那就决定啰。」怀真等沈洛年换好名称,接着说:「等我闭关后,我也会改变名称,免得你忍不住找我……我出关会主动找你的。」 「什么时候开始呢?」沈洛年问。 「大概还有十天左右吧……」怀真说:「我今晚再找玮珊他们一次,帮他们一点忙,之后就离开台湾,去我的秘密闭关处等待。」 沈洛年望望天空说:「下次月圆……差不多只有十二、三天,不再吸一次道息吗?」 「就算能撑到那时候,我也不能去见你。」怀真脸庞微红地摇头说:「见到你那时……一定忍不住的。」 沈洛年不禁有点脸红心跳,但仍嘴硬地说:「妳忍不住,我忍得住!」 「臭美!」怀真笑骂:「当我喜欲之气涨到最高点的时候,你那半吊子的凤体能力才挡不住,以为自己当真是凤凰吗?你这臭小子还差得老远呢!」 「意思是妳这狐狸会变得很迷人吗?我可不信。」沈洛年还真有点想见识见识。 「浑蛋臭小子。」怀真咬唇嗔说:「要是没有这咒誓绑着,就干脆让你试试看,看我把你吸干!」 「啧,真敢讲……其实这种吸干人的功夫我也会。」沈洛年想起自己制造骨灵的功夫,忍不住好笑。 「不跟你胡扯了,总是……总是得结束的。」怀真叹了一口气,望着沈洛年说:「我真的去了,你自己保重……别冒险,也记住绝不能来找我,我们一碰面,都会死的。」 沈洛年笑容收起,终于说:「我知道,妳……妳快一点。」 怀真轻应了一声,两人又对望了好片刻,这才结束了通讯。 眼看轻疾化为原来的模样,沈洛年招招手说:「还是到我耳朵里吧。」 「好的。」轻疾又化为小小一团,跳上了沈洛年肩头,钻入耳中。 沈洛年这时也没心情打猎了,既然没法抓妖怪回去,明天早上抓条鱼送去好了,他叹了一口气,身子一转,向着东方高原处飞射而去。 同一时间,叶玮珊和赖一心正并肩下山,走着走着,赖一心突然说:「好可惜。」 「什么?」叶玮珊微微一愣,回过神来问。 「我说刚刚那个小女孩妖怪。」赖一心说:「要是她攻击再有一点技巧,那就可怕了,可能打不过。」 「难道你想教她怎么揍你?」叶玮珊好笑地问。 「呃……这可不行。」赖一心抓头说:「但是实在很可惜,是不是因为太小了没人教过她?」 叶玮珊摇头说:「你忘了?怀真姊说那两个小女孩都有百多岁了耶。」 赖一心皱眉说:「那就怪了。」 两人都不知道,山芷以人形搏斗的时间只有一个多月,无论是动作或运劲都十分生疏,若她当时忍不住恢复原形战斗,赖一心可没这么容易应付,毕竟山芷和羽霁玩闹了百多年,也不是白打的。 「啊。」赖一心想想又说:「后来怀真姊有没有跟妳说怎么分辨这种妖怪?以后若是遇到可得小心。」 「没有提到。」叶玮珊摇摇头说:「晚上怀真姊还要来和大家见面,到时我再问一次。」 「怀真姊还要来?太好了。」赖一心想想又说:「看起来她不像有病呢……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叶玮珊只随口应了一声。 她从离开之后,其实一直担心着一件事情。看样子怀真只是试探自己,其实不清楚自己和沈洛年吻过的事,刚刚自己却一下心慌漏了口风,不知道会不会害了沈洛年?不过如果怀真和沈洛年真不是情侣,倒也没什么害不害的……反而是一直忘不了那个吻的自己不好。 想着想着,叶玮珊转头凝视着赖一心,自己选择了这个人,应该没错吧,虽然乐天了些,脾气可比那人好多了,但是为什么……这人似乎从不想……叶玮珊想着想着,脸庞突然红了起来,轻轻握住了赖一心的手掌。 赖一心回头露出笑容,紧了紧叶玮珊的手说:「有什么事烦心吗?别担心,问题都可以解决的。」 「一心。」叶玮珊突然拉着赖一心停下脚步。 「嗯?」赖一心回过头,面对着叶玮珊说:「怎么啦?」 叶玮珊脸庞微红,看着赖一心:「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赖一心有点讶异,他睁大眼睛笑说:「我当然喜欢妳!如果说一遍不够的话,还可以多说几遍。」 叶玮珊低头微微一笑,想了想又有点羞涩地低声说:「我好像没对你说过,我……我为什么喜欢你……」 「好像没有喔。」赖一心呵呵笑说:「没关系啦,不好意思的话,以后再说也没关系。」 「不,我要说。」叶玮珊迟疑了一下,低头缓缓说:「我刚知道你这人的时候,本来只是以为你是个人才,所以多留意了一下你在各处的表现,后来……从那次的柔道事件后,我才发现你这人胆子大得离谱,老是闯祸,虽说总是有惊无险,却让人忍不住想在旁边留意、照看着……随着时间过去,我才发现,我已经放不下你了,到现在……我……我没办法想象没有你的日子。」说完这一串话,叶玮珊不敢抬头,只顾低头看着脚尖。 赖一心虽不明白叶玮珊为什么突然要说这些事情,但仍牵着叶玮珊的手,和声说:「若不是有妳在身边,我也没办法这么放心啊,我也不能没有妳。」 叶玮珊摇摇头,过了好片刻,似乎终于累积了足够的勇气,这才抬起头说:「你……你真的也是没有我不行吗?我一直担心,会不会只因为……只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才勉强和我在一起?」 「当然不是,妳怎会这么想?」赖一心直抓头,难得有点慌张地说:「这种事情,我……一直不大会说,但妳真是想太多了。」 「那……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叶玮珊声若蚊蚋地说:「为什么……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听不见。」赖一心炁聚双耳依然是听不清楚,讶异地凑近询问。 叶玮珊嗫嚅了半天,终于低声说:「为什么……你只牵我的手?你……只把我当成妹妹吗?」 赖一心一听,不由得俊面发红,吶吶地说不出话来,叶玮珊更不用提了,早已经甩开赖一心的手,转身往前奔了出去。 赖一心只傻了两秒,连忙飞纵追上,轻轻扳过叶玮珊的肩头。而叶玮珊也不挣脱,停下脚步低着头不说话。 赖一心歪着头从下往上看说:「妳头这么低,我想亲也亲不到啊。」 叶玮珊忍不住一把将赖一心推开,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你……你胡说什么,我又不是……不是这意思。」 赖一心让过这一推,突然扭身欺近,一把将叶玮珊拥入怀中。 此时两人目光相对、鼻息相闻,过了好几秒,叶玮珊望着满头汗、僵在那儿的赖一心,忍不住低声说:「你……再不……就把我放开。」 赖一心就算这方面特别迟钝,也知道不能放,他结巴地说:「妳不……不闭上眼睛吗?」 万一闭上眼对方却没亲不就很丢脸?叶玮珊红着脸说:「不要。」 那就不管了!赖一心鼓起勇气,吻了下去,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四片唇黏在一起的那一瞬间,两人都自然而然地闭上了眼睛,本来略显僵硬的两个身体,也渐渐放松、贴合,随着手臂的交缠相拥,这一瞬间,世间除了彼此之外,其他人事物仿佛都已消失。 第四章 再也不拿别人东西 第四章再也不拿别人东西 清晨,沈洛年戴着斗笠,倒提着一条近半人高的肥粗大鱼,往邹家的菜田飘去。 那刚脱离海水的大鱼,不时在沈洛年手中大力扭动,但沈洛年单靠着妖化的体魄腕力,一样把这大鱼抓得牢牢的。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满是牛头人血渍的绿色外衣,沈洛年曾试着清洗,但那几日忙于治病,喷洒到身上的血一层叠一层,根本没处理过,过了数日想用清水冲洗,却洗不去了,而血渍干凝之后转为黑褐色,远远望去,仿佛一件染上怪异图样、色泽的衣服。 这样虽然颇难看,但总比血饮袍好多了,沈洛年只好继续穿着,一面打算和邹彩缎打个商量,请她再帮自己换几件衣服。 但到了菜田,却没见到早该到这儿的邹家父女两人,沈洛年四面望了望,见其中一区菜蔬有点太高,仿佛收割得太晚,另外又有几区空着,还未种入菜苗,看样子这田几日没人料理了。 难道谁生病了吗?若不是太复杂的疾病,说不定能靠轻疾帮点忙……只希望别被其他人认出来。 沈洛年思考间,那条大鱼又突然啪啦啪啦地扭腰甩动身子,沈洛年索性一巴掌将鱼打昏,这才往山下走去。 到了俗称台湾村的第一新村,沈洛年用斗笠掩盖着面孔,低头往村内走。村头那儿,一群不到十岁的娃儿,正聚在一起上课,那老师也不知正在教他们写字还是画画,只见他们每个人拿着一根小木枝,在地上画来画去,忙得不亦乐乎。 绕到了过去住的那条街,沈洛年有点意外,那儿居然变成了一个小市集,有贩卖陶瓮、泥碗、藤篮之类生活用品的摊贩,也有卖鱼、卖菜、卖藤粉的,当然也有人卖衣服,正缺衣服的沈洛年,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到了邹家,果然前面也摆了架子,但却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在做生意,沈洛年见门关着,似乎没人在家,一时也不知该做何打算。 「少年仔,你是别村的吗?」突然有个人嚷:「怎么提条鱼晃来晃去?」 沈洛年转过头,这才发现那和自己打招呼的,是斜对角的中年鱼贩,莫非他怕自己抢他的生意?不过这人挺面生,过去不像住在这间房……沈洛年走过去说:「我来找邹家的,都没人在吗?」 「朝来他家喔?」鱼贩摇头,有些忧心地说:「朝来前天晚上不见了,他们家母女急死了,这两天都在找人帮忙。」 「不知道是不是被妖怪抓了。」旁边一个卖粗草纸的人说:「这儿又不是大城市,能跑到哪儿去?」 邹朝来不见了?沈洛年说:「她们母女去哪儿找人帮忙?」 「下面港务办事处啊。」鱼贩关心的还是鱼,瞄着沈洛年手说:「你这鱼是要卖的吗?卖我好了?」 已经不是以物易物了?沈洛年微微一怔说:「现在已经有钱币了?」 「你不知道喔?噩币放出来好几天了呢,你住哪边啊?」鱼贩和卖草纸的人都是一愣。 「山里面。」沈洛年随口说:「这鱼可以卖多少钱?」反正也不能提着这鱼下港口找人,干脆卖掉。 鱼贩上下看看说:「是新鲜的?我算你十二元吧。」 卖草纸的在一旁说:「你娘咧,这呢大条你至少卖三十,欺负人家少年仔。」 「干!」鱼贩脸上挂不住,骂说:「我顶多卖二十,不然十五元收可以吧?我也要吃饭啊。」 「比如说一件衣服多少钱?」沈洛年问。 「衣服不便宜喔。」卖草纸的说:「最便宜的藤衣也要三元,精致一点的可能卖五元。」 买得起就好,沈洛年把鱼递过说:「十五卖你吧。」 「少年仔?」卖草纸的还在嚷:「卖他二十啦。」 「你别吵啦!」卖鱼的似乎怕沈洛年反悔,掏出钱币,很快地算了十五张约十公分左右的指宽小纸片递给沈洛年,一面把鱼接了过去。 沈洛年本以为是铜币之类的,没想到居然会是纸,在这种天下大乱的环境里面,纸币未免太不保险了吧……但沈洛年刚接过,就知道自己错了,那根本不是纸,是一种轻薄坚韧的白色薄片,上面有立体浮凸的漂亮纹路,每张都是「一元噩币」的面额,除了金额之外,上面还写着「噩尽岛港务办事处临时发行」的一行小字。 沈洛年好奇问:「这是什么东西做的,有价值吗?」 「听说是……妖质做的?」鱼贩似乎也没什么把握,摇头说:「听说这东西可以变回妖质,要成为变体部队、引仙部队就靠这个啦,很有价值的喔,而且很难仿冒。」 如果钱币本身就有价值的话,哪倒是不怕发行的组织倒了。沈洛年不再多说,收起钱币,选了间卖衣服的店面,买件黑色外衣,另外找个无人处换上,这才往港口那儿走去。 一面走,沈洛年一面对轻疾说:「那钞票真的是妖质吗,怎么做的?」 「将妖质升温到一千五百度,若迅速冷却,就会晶化凝固。」轻疾说:「只要将流体妖质加热后,倒入铸模并迅速冷却即可,想恢复原状,需重新加热后缓缓冷却。」 「他们知道的事情倒是挺多的,连妖质的性质都这么清楚。」沈洛年有点讶异。 轻疾说:「过去总门做了不少实验。」 他们以前势力这么庞大,也不意外就是了……沈洛年想想突然一惊说:「太高温会有火妖出现不是吗?」 「因为你给的建议,解决了这个问题。」轻疾说:「他们现在挖了几个息壤洞,并以压缩土为壁……本来要颇深的地底才能避开火妖,但加上息壤效果,就不用太深了,只要通风设计得好即可,现在的问题反而是优良的燃料不易取得。」 沈洛年有点惊喜地说:「能用大火的话……可以做的事情应该会变多吧?」 「理论上可以运用蒸汽机的动力。」轻疾说:「但因为空间不大,发展仍有限,而且就算产生电能也受限于地穴内,除非和能储存物理能或化学能的特殊精体配合……」 「什么啊?」沈洛年头痛地说:「别说一堆我不懂的。」 轻疾顿了顿说:「总之现阶段问题是燃料,这儿并没有产煤,附近短期内也没有适合烧炭的木材……暂时只能以干燥的藤木当燃料,火力并不稳定,温度也不容易升高。」 反正能生火就是好消息,再问下去自己也听不懂,沈洛年不再多说,加快脚步往山下奔。 到了港口,随便找人一问,很快就找到所谓的「港务办事处」,那是个在港区东面的大房子,上次来的时候,还只是一片刚挖出来的空地,现在主体的结构已经盖起,周围仍在不断加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盖好。 里面似乎有不少变体者在活动,这办事处……应该是过去道武门总门所组成吧?不过门口站着的警卫倒是普通人,而这办事处人来人往,似乎十分热闹,也不知道在忙碌什么。 沈洛年跟着人潮混了进去,到了一楼西侧的大厅,听着周围人的言语,这才知道,大部分人都是来办理产权与身分登记的事情,毕竟当初逃难般地来到这座岛,一开始一切从简,如今渐渐有了规模,这些相关的手续必须办妥,才能真正拥有自己居住处的产权。 但这单位应该不是自己要找的地方,沈洛年走回中庭,看了看那同时标示着中英文的指示牌,正迟疑间,突然看到邹大嫂和七、八个妇人从内进愁眉苦脸地走了出来。 可找到人了!但邹大嫂身边人太多,这样跑上去似乎不大妥当,沈洛年凑到一旁,听这些妇人谈话,这才知道这些人的丈夫居然都失踪了,如今通讯不便,她们只好每天早晚各来办事处一次,探听有没有新的消息。 当真是失踪的话,倒不用出面和邹大嫂打招呼了,是不是去山里帮忙找找看?但就如那个卖草纸的人所言,这儿又不是什么大城市,虽然不远就有高原山峦,却连树木都没有,想失踪也没这么容易,而且这两天邹姊想必也把邹叔会去的地方踏遍了……难道自己离开的这七、八天,真有什么妖怪跑来抓人吗?倒是没感受到什么妖炁啊。 沈洛年正沉吟间,忽听一个中年妇人焦急地低声说:「万一就是他们的人做的怎么办?我们怎么问也问不出来的。」 邹大嫂有点害怕地摇头说:「阿棉嫂,不要说这么大声。」 「阿棉说的也对。」另一个妇人愤愤地说:「他们那时候说要找人去西边工作,没人要去,过几天就开始有人失踪。」 「妳们还记得杜嫂吗?」阿棉又说:「她前几天不是说有人看到她老公被带去西岸?结果这两天连她也不见,说不定也被抓走。」 「会不会她的老公自己回来了?所以她就不来了?」邹大嫂迟疑地说。 「杜嫂住哪个村啊?去问问看?」又有人说:「前阵子港口来好几批船,多了好几个新村子。」 「我也没问。」众人彼此互望,谁也不知道杜嫂的村子,只好罢了。 沈洛年看着这些妇人在办事处门口道别四散,心中却不禁有点狐疑了。他一转念,低声说:「轻疾,这几天有妖怪来这儿捉人吗?」 「此为非法问题。」轻疾说。 「为什么?」沈洛年说:「上次你就告诉我森林里有云阳。」 「我可以告诉你一定距离内的种族分布粗略状况。」轻疾说:「但个体移动、详细位置、人数分布等隐私性问题,不可询问。」 真多规矩……沈洛年不再打轻疾的主意,思考着她们刚刚提起的「西边工作」,却不知和西方那个山丘堡垒有没有关系?那儿确实有一群变体者,但有没有普通人呢? 如果真是被妖怪抓去吃的话,现在应该也变骨头了,想帮也帮不上忙,倒是可以去西边那个山丘看看…… 但如果真在那儿,代表那些变体者当真掳人为奴,这种事情当然是秘密,不可能放人,自己这么闯去,非打起来不可……除了在东方高原这道息不足之处,一般变体者功夫要是学全,就和那星部长高辉一样,足能和小只的刑天对峙,若多吸点妖质说不定还更厉害,自己应付一、两个还可以,但那儿可有一整群,绝对打不过的。 其实和邹家也不过是两日的交情,值得这样做吗?而且就算真有其事,对方也不会承认,自己又没有真凭实据,难不成一路打进去?自己这条命可不全是自己的,不能随便冒险,还是当作不知道好了…… 沈洛年正想往山里走,突然想起邹大嫂笑咪咪端着妖藤汤给自己的场景,跟着脑海中又闪过邹彩缎送自己衣服那一刹那的画面。 沈洛年迟疑片刻后,愤然低声说:「妈的!再也不拿别人东西了!」当下快步绕出港口村镇,飘过河流,往西边那山丘据点飘去。 很快地,沈洛年就飘到了那土丘附近,他直接在当初发现的西面出口周围乱绕,看能不能引人出来。 沈洛年也不擅于做什么精巧的计划,他打算等遇到人之后,先随口问问,当能借着凤灵感应能力得知真相,之后该怎么做,等知道真相后再研究。 没想到绕了两圈,居然没人理会自己,而上次虽然看过有人出入,但沈洛年一时也分辨不出当初那扇门户在哪边,这么好片刻没有动静,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过了片刻,突然咕噜咕噜的滚动声响起,沈洛年一转头,却见山丘上一片草坡往旁移开,一个女子探头出来,对着自己招了招手。 那门户改造过了?之前还挺简陋的……才不到几天就变这么多,难怪自己找不到入口。 沈洛年再仔细一看,妈的,那女人不是刘巧雯吗?怎么老是遇到她?沈洛年一面皱眉一面掠过去,但心中却不禁浮出疑惑,就算门户看不出来,刘巧雯离自己这么近,怎会没感应到? 但当沈洛年落入甬道,那股疑惑就消失了,这小小的甬道,周围竟都是压缩的息壤砖,通路中几乎没有道息存在,这么一来,刘巧雯的炁息当然也散失殆尽、无法感知。 随着通道口缓缓掩起,只见通道中除刘巧雯之外,还有两名手持半自动步枪、枪口朝下的青年,其中一人正倒背着枪,拉动绳索,关上门户。 门户一关,甬道内只剩下一点门缝透入的微光,刘巧雯望着沈洛年,露出明媚的笑容说:「好久不见了,我还以为你离开噩尽岛了呢,原来没有,真是太好了。」 上次不是才叫我走吗?沈洛年狐疑地看着刘巧雯,却见她对自己眨了眨眼,似乎另有用意,当下也不揭破,只随便应了一声。 「洛年,你怎么知道这地方的?」刘巧雯笑说。 「有一天逛到的。」沈洛年其实开口就想问正事,但周围还有旁人,似乎不大妥当,只好忍着不说。 「进来坐吧。」刘巧雯提着一盏四角灯笼在前引路,带着沈洛年往内走,那两名持枪者就跟在两人身后。 自己体内没有炁息护身,若对方突然拿枪轰自己可会完蛋的……不过他们应该不知道自己的来意,该不会这么快就想宰了自己吧?沈洛年瞄了两人一眼,见对方似乎没有杀意,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跟着刘巧雯前进。 这走道不知怎么设计的,虽然稍嫌狭窄,通风却不错,刘巧雯引着沈洛年到了个约莫三公尺见方的土穴房间,房间中央,对放着两张铺着草席的长椅子,椅子中间还有个厚实的长桌,刘巧雯和沈洛年前后走入,那两名拿枪青年则留在门外,也不知道是监视还是保护。 「请坐。」刘巧雯选了一边坐下,把灯笼放在桌面,神色有点复杂地看着沈洛年。 这女人又来了,老是这么看人……沈洛年刚坐下,却不禁皱起眉头,原来连这椅子、桌子也都是压缩息壤土,难道这地方是建来专门应付变体者的?也不对,如果这样的话,自己就不会感应到里面有变体者了,恐怕只有外围这么设计。 等两人都坐定,刘巧雯看看门口,对沈洛年招了招手,凑近低声说:「我不是拜托你去台湾报讯吗?」 「那消息是假的。」沈洛年想起怀真说的话,望着刘巧雯皱眉说:「谁告诉妳的?」 「确实是日本和上海传来的。」刘巧雯意外地说:「你确定真是谣言?怎么可能两边传来一样的假消息?」 「怀真去确认过了。」沈洛年倒也不是对怀真的话深信不疑,但既然怀真说把轻疾给了叶玮珊,还准备让她和自己联系,就不需要在这种事情上骗人,他不再多提此事,换个话题说:「我有一件事情问妳。」 刘巧雯本来还在沉思,闻声抬头说:「怎么?」 「这儿……是不是在港口那边掳人来工作?」沈洛年说:「听说那边失踪了不少人。」 「不可能吧?」刘巧雯皱眉说:「怎会怀疑是我们干的?」 刘巧雯透出的气味似假非假的,但又不像实话……沈洛年也懒得多套话,开门见山地说:「前阵子港口那儿的办事处,有应征人手往西边工作,听说没人想去,跟着就开始有人失踪,之后又有人看到失踪的人,被送到这地方来。」 「有这种事?我去打听一下……」刘巧雯紧皱着眉头,思忖片刻,突然看着沈洛年说:「你身体似乎没什么不适?」 「我?」沈洛年微微一怔说:「为什么会不适?」 「你难道没感觉到,这附近几乎无法积聚炁息?」刘巧雯说:「我每次到这儿,都要适应好一阵子,很不舒服。」 「我又没炁息,怎会有影响?」沈洛年好笑地说:「我才在想呢,妳干嘛折腾自己?」 「你真没炁息?那怎么能飞?」刘巧雯忍不住问。 「鸟雀蚊蝇也没炁息,不是照飞?」沈洛年反正也不会解释,随口胡说。 强词夺理!刘巧雯忍不住白了沈洛年一眼,站起身说:「让外人在这儿等候片刻,直到炁息散去才往内引入是这边的规矩。」 「对没炁息的一般人也要这样吗?」沈洛年问。 「你是一般人吗?」刘巧雯好笑地说:「你知不知道中秋之后,有人把你当神?还要盖庙呢。」 「呃。」提到这沈洛年可有点不好意思,摇头说:「这可不关我的事。」 「我要你避开是为了你好,没想到你自己送上来……」刘巧雯低声说:「等等别耍脾气,小心应付。」 「要去见谁?」沈洛年微微一愣。 「月部部长。」刘巧雯说。 沈洛年从没想过总门还有个月部长……微微吃了一惊,但仔细一想,既然过去有日部长、星部长,有个「月部长」倒也是理所当然,不过日月星听起来倒是挺俗的,怎么不叫天地人、上中下? 两人往内走,又走过一段以压缩息壤土建造的甬道,这些道路还不至于让人迷路,却似乎刻意多绕了几个转折,而每个转角都站了两名持枪者,看来戒备挺森严。 一面走,沈洛年一面随口问:「月部长是怎样的人?」 刘巧雯说:「一位姓狄的女性长者,算总门辈分最高的人。」 「喔……那日、月、星三个部,分别是做什么的?」沈洛年又问。 刘巧雯望了沈洛年一眼才说:「日部对外,月部主内,星部则负责战斗,我之前是日部的,四二九之后,被调入月部。」 难怪那个日部部长吕缘海总是笑咪咪地到处打点,星部部长高辉应该是功夫最高的……却不知月部的「主内」是什么意思?不过身后还有那两个拿着枪护送的人,想来刘巧雯就算愿意说,也不可能说太多。 想到这儿,沈洛年突然一惊,变体者到了这儿,炁息尽散后可挡不住这些枪炮,若以后叶玮珊他们到了噩尽岛,可得提醒他们别进这土丘。 此时又绕过一个路口,前方出现一个空间,不再像刚刚一样狭窄,周围呈扇形往外散,从半公尺宽展开成四公尺宽,之后的通道宽敞了些,也不再有压缩息壤土砖,周围虽然仍是息壤土,但效果已淡去不少,而沈洛年之前感应到的变体者,就在这后面的区域。 再往内走,是个宽数十公尺的空间,中间有不少立柱支撑着结构,在灯笼黯淡的光影下,并不容易看清楚里面的环境,只能看出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立着一扇木门,每扇门后是什么模样,可就难以揣度了。 「这是大厅。」刘巧雯提着灯,带着沈洛年往左绕行,一面说:「总门在这儿建立据点,一方面变体者在这儿方便修炼;二来这儿比较容易取得妖质……这里的变体者,会和港口那儿负责维持秩序的轮班交替。」 沈洛年想起上次看到的场面,接口说:「妖质……是杀凿齿提炼吗?」 「你怎知道?从哪儿听来的?」刘巧雯有点意外。 「我看到的。」沈洛年微微皱眉,不是很满意这样的举动,凿齿又没杀过来,有必要这样吗? 「你看到?」刘巧雯有点意外地看了沈洛年两眼,顿了顿才说:「凿齿从不与人类沟通,自古就是人类最大的敌人,最好是能杀则杀,否则以后受害的就是一般平民。」 沈洛年想起过去凿齿的凶狠态度,倒也不敢说刘巧雯错了……如果这么说的话,自己是不是应该偷偷摸去找凿齿,一个个吸干进补?想了想,沈洛年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对方毕竟还没真惹上来,这样也太过分了,上次还忍不住救人呢,妈的,这可不能说出去。 四人沿墙走了一小段路,前方一扇门突然打开,两个青年正笑着往外走,但看到刘巧雯等人,他们连忙肃立行礼说:「刘桂守。」 刘巧雯还没说话,一股血腥气味从那门中涌出,呛得四人大皱眉头,那两人似乎也察觉不对,连忙把门关上,一面有点慌张地看着刘巧雯。 刘巧雯上下望着两人,过了几秒才说:「我记得部长下过令,这十日不准你们往大厅走,没错吧?」 其中一名青年似乎有点委屈地说:「这条路比较近,我们动作也很快……」 刘巧雯脸一沉说:「大厅是各房、堂总枢,你们让血腥味传了出来,若不慎传到主堂,冲撞到门主,谁负责?忘记这是什么日子了吗?」 两个青年被骂得低下头,不敢吭声。 刘巧雯顿了顿说:「你们是周宿卫的人?」 两人对望一眼,一脸倒霉地同时点了点头。 「去找周宿卫自请处分。」刘巧雯白了两人一眼说:「别再犯了。」 「是。」两人似乎没想到处分这么轻松,找自己主管当然好说话,他俩松了一口气,同时对着刘巧雯行礼,转身要回房间去。 「站住。」刘巧雯轻顿足嗔说:「这门一开,血腥味不就又冲出来一次?」 两人一愣,连忙傻笑着又行了一次礼,这才转身往外走。 刘巧雯带着沈洛年继续走,一面简单解释说:「这间房,是最先处理凿齿尸体的地方,所以血腥味很重。」 「你们还有门主啊?」沈洛年问。 「当然。」刘巧雯似乎不想多谈门主的事,又走了几扇门之后,这才停在一间木门前,敲了敲门。 木门呀然而开,里面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探头往外看,见到刘巧雯,她露出笑容说:「原来是巧雯桂守,人带来了吗?」 刘巧雯往沈洛年一比说:「就是这位,沈洛年……叫他洛年吧。」 「咦,就是这人吗?」少女似乎有点吃惊:「他们总说沈先生……我还以为……」 「以为没这么年轻吗?」刘巧雯一笑说:「洛年可能还比妳小一、两岁。」 少女似乎十分讶异,好奇地上下看了沈洛年几眼,这才拉开门,让刘巧雯与沈洛年走进。 这房间并不算太大,但烛火却不少,空气从门旁地砖的缝隙中透入,往屋内上方卷去,带着烛影微微晃动,往内约一公尺处,一片木质地面平铺出去,沈洛年穿着前阵子在欧胡岛上找到的胶底布鞋,走在上面还发出橡胶摩擦木片的声音,让他颇有点尴尬。 刘巧雯有点意外地看了一眼,他们过去的鞋子大多已经破损,别说高跟鞋了,能找到双合脚鞋穿都不容易,沈洛年的鞋子虽也有些血渍脏污,但他平常总是轻身飘来飘去,鞋子耗损也少,所以还有新鞋子的那种摩擦声出现。 除木地板之外,这里面也没什么特别精致的东西,只有几张简单的木制桌椅,毕竟是大难过后,一切从简,这种时候,就算有钱也未必能买到理想的家具。 再往前,挂着一大片又厚又沉的布幕,后面有多宽、放什么东西,倒是很难揣测。不过沈洛年很清楚,布幕后有个炁息不低的变体者,感觉上该也已经吸收了一定量的妖质,想来就是所谓的月部部长了。 刘巧雯领着沈洛年走到房中,也不领他坐下,两人就这么直挺挺地站着,至于那少女开了门之后,则马上又走回门边,安静地站立着。 没多久,布幕掀开,一个穿着旗袍、年约六十余岁的老妇大步走了出来,站在两人面前。 「狄部长。」刘巧雯低头行礼:「这位就是沈洛年。」 「就是这位少年?」老妇腰杆挺得笔直,两眼神光湛然,上下打量着沈洛年。 沈洛年也正观察着对方,这老妇虽是总门中辈分最长的一位,但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老,除了有些深刻的法令纹、鱼尾纹之外,皮肤其实还算光滑,也没什么老人斑,而从她清丽的五官看来,可以想象年轻时应该也是美人……不过变体者通常比正常人看来年轻,说不定这位老人家其实七、八十岁了也不一定。 两人互看了片刻,沈洛年见对方盯着自己不说话,没耐性地开口说:「狄部长,我这次来,是有事情想问……」 「洛年。」刘巧雯突然打断了沈洛年的话。 「啊?」沈洛年愕然转头。 「这种小事我处理就好,别浪费部长的时间。」刘巧雯虽然在笑,眼中却透出一股淡淡的担忧。 「喔?」沈洛年看着刘巧雯,又是那种看不出是不是谎话的气味,倒有点不知该不该相信她。 狄部长开口说:「巧雯,什么事?」她声音意外地有些粗哑,还带着不知哪个地方的方言口音。 「洛年听到了一些传闻,所以找我求证。」刘巧雯顿了顿说:「我会查证处理后给他一个交代,再向部长一起汇报。」 狄部长缓缓摇头说:「平常便罢了,这少年人恰好赶着这十日出现,不能轻忽,说给我听听。」 刘巧雯无可奈何,只好把沈洛年问的事说了出来。 狄部长听完,缓缓说:「我数日前确实曾要吕部长帮忙补足人手,难道那些杂役是这样来的?巧雯,这谣传若合符节,挺像真的。」 「我知道。」刘巧雯低下头:「如今生活艰困、未来浑沌未明,纪律难免松散,如果真有此事,可能是有人瞒着上司做的。」 狄部长微微点头,望着门旁少女正想开口的时候,刘巧雯抢着又说:「部长,可以交给我来处理吗?」 狄部长目光转回,看了看刘巧雯,微微一笑说:「巧雯,我就直说吧,妳虽长袖善舞、处事圆融,但相对地,也有个大事化小的坏习惯,老是高高提起,轻轻放下。」 刘巧雯一怔,脸上颇有些尴尬。 「有些事让妳处理确实挺好。」狄部长说:「但这次的事动摇民心,影响层广,可不能搓掉了,得好好彻查……小红。」 那少女往前一步躬身说:「是,部长。」 「妳把这事通知童安,要她找杂役问问,若是真的,让她把该负责的名单交上来,另外找吕部长研究一下,港区那儿得有一套善后的办法……」说到这儿,狄部长突然望向沈洛年说:「沈先生,你是为了找谁而来的?」 沈洛年一时不明白这话的意思,想了想才醒悟,开口说:「有个叫作邹朝来的大叔,我和他们家……有点交情,刚好听到就来问问。」 狄部长点点头,望向少女小红说:「这事也告诉童安,别误事了。」 「我会对童桂守说清楚的。」小红一笑,转身走出门。 听到这儿,沈洛年才知道,「桂守」似乎是职级的名称?不过最后那几句是什么意思可有点难懂,等等会把邹大叔送来和自己见面吗? 「沈洛年先生……你根本就还是个孩子呢……我托个大,称你一声洛年可好?」狄部长微笑说。 「随便。」沈洛年耸肩说:「如果邹大叔可以回去,我就没事了。」 「我倒有事想跟你谈谈。」狄部长一面往椅子走去,一面伸手虚引说:「请坐,巧雯妳也坐。」 又要开始问东问西、威逼利诱那一回事了吗?沈洛年不禁大皱眉头,本想直接告辞,但对方如果真放了邹朝来,至少省了一路打进去的工夫,多少有点承她的情……沈洛年只好叹了一口气,苦着脸坐下。 第五章 白泽血脉 第五章白泽血脉 「我叫狄静。」狄部长望着沈洛年说:「我听了很多你的事情。」 大概也没什么好话吧?沈洛年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据说你挺没耐心的?」狄静微笑说。 「可以这么说。」沈洛年也不介意,心念一转,索性说:「也可以说我懒得和人相处、不想交朋友,也不想做什么对世界、对人类有帮助的事情。」 「洛年?」在沈洛年身旁坐着的刘巧雯,忍不住低喊了一声。 沈洛年倒是挺得意这个自我介绍的,想想又补充说:「还有,我对财富、权势、美色都没兴趣。」 说到这儿,沈洛年却又有点委屈,一年前至少还挺爱看女人的……要不是那凤凰乱来,也不会少了这个享受……且不管这分委屈,自己这自我介绍虽然故意说得有点夸大,但话都说成这样了,对方总没什么好说了吧? 没想到狄静不但不以为忤,脸上还带着微笑,看着沈洛年说:「这是实话吗?」 其实沈洛年当然没这么清高,但为了省麻烦,他大言不惭地说:「是啊。」 「很好啊,那你在乎自己的名声吗?」狄静问。 妈的,忘了还有这个,下次的自我介绍要补进去,沈洛年摇头说:「不在乎。」 「挺像圣人呢,那就更好了。」狄静点头笑说。 这人的反应怎么和自己预想的不大一样?沈洛年倒有两分意外,上下望望狄静,这阿婆不会是脑筋不大正常吧? 狄静见沈洛年一脸呆愕,转头对刘巧雯说:「巧雯,就如同我们上次讨论的一样,妳和洛年既然是老朋友,这件事给妳处理比较适当吧?」 刘巧雯似乎有点无奈,看了沈洛年一眼说:「如果洛年同意的话。」 当我死人吗?沈洛年忍不住说:「要干嘛?我不同意!」 「你连干什么都不知道就不同意了?」刘巧雯好气又好笑地说。 「先说先赢啊。」沈洛年皱眉说:「到底要干嘛?」 「我们是这样打算……」狄静接口说:「你什么都不用做,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山里过日子,偶尔下山各地逛逛、看看也无妨,只要尽量不要和一般人过多接触……虽然你未必在乎物质上的享受,但总自己张罗也辛苦。在食衣住上,我们会提供现阶段最好的享受……当然,随着文明逐渐重建,只会越来越好。」 怎么听起来好像不错?沈洛年诧异地说:「那要我干什么?」 「什么事都不用做。」狄静说:「只要照你自己个性过日子即可。」 有这种好事?妈的,这是什么诡异的诈骗手法吗?可是怎么看起来不像说谎?沈洛年回头看着刘巧雯,却见她微微皱眉,似乎不是很愿意,沈洛年念头一转说:「那巧雯姊扮演什么角色?」 「扮演……与你沟通的角色,名目还要考量。」狄静说。 「我实在搞不懂。」沈洛年摇头说:「算了,这么不清不楚,还是不要。」 「当然还需要说明……」狄静说到一半,木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这时小红不在,刘巧雯主动站起开门,门外一个女子低声说:「门主召见狄部长和一位……沈先生?」 「沈先生?没错吗?」刘巧雯吃了一惊。 「我也不明白。」女子声音说:「门主指示,这样对狄部长说就可以了,人在部长这儿。」 那不正是指沈洛年吗?刘巧雯诧异地转头往内看,反正狄静就在不远处,应该也听得清楚,不用等通报了。 狄静听清了对话,吃惊地站了起来,有些失态地怒声说:「姊……门主怎知道这年轻人的事情?是谁多口了?」 刘巧雯见状打开门,让那女子和狄静面对面,女子见狄静发怒,躬身说:「狄部长,我们都没听过这名字,也不知道门主指的是谁。」说到这儿,她忍不住把目光瞄向面生的沈洛年,不由得有点惊疑。 「怎么可能?我先去和门主谈谈!」狄静大步往外走,一面说:「巧雯,妳把细节和洛年说清楚点。」 「是。」刘巧雯躬身说。 女子看着沈洛年,忍不住说:「难道那位就是……」 「别说了。」狄静走出门,砰地一下把门关了起来。 沈洛年眼见事情急转直下,突然往自己毫无概念的方向演变,不禁有点诧异,眼看刘巧雯似乎也正发愣,沈洛年主动开口说:「你们门主知道我,很奇怪吗?」 「当然奇怪,不可能的,大概是有人多口。」刘巧雯停下说:「还是先说刚刚的事吧。」 「也好。」沈洛年说:「什么都不用做就要养我,这是干嘛?我爸妈过世前都没这么客气。」 刘巧雯叹了一口气说:「他们想把你捧成神。」 「嘎?」沈洛年大吃一惊。 「中秋那次你和仙兽毕方灭火,他们就动了这念头,我刚好又得到杀人妖怪的消息不久,就拿这当理由要你快走。」刘巧雯低声说:「帮你盖庙,你以为全然是人们自发的吗?若不是有人在其中有计划地推波助澜,哪有这么简单?」 「咦?」沈洛年张大嘴说:「干嘛要这样?把我弄成神有什么好处?」 「现在世界各地的人们正往这儿集中,随着人口逐渐增加,一定会越来越乱,要怎么让人类社会往健全的方向发展?具有绝对优势的变体者和普通人类该如何相处?在法令纲纪暂时都无效的状况下,怎么控制变体者不要失控?眼前有太多问题了……」刘巧雯想了想,停下说:「说起来太复杂,简单点说就是,一人出一张嘴的民主方式,没法快速解决问题,短期内不能施行这种制度,但是现在全世界几乎脑袋都装了『民主自由』这几个字,就算是为了大家好的集权统治,也会引起人民心里上的反感……」 「这个……」沈洛年忍不住打岔说:「这是简单的说法吗?还是很复杂耶。」 「你毕竟只是个孩子。」刘巧雯苦笑摇头说:「总而言之,神权统治反而是比较中性的一种做法,尤其在这个妖怪回归的时代,神仙之说十分容易让人接受。」 「那你们自己找人当神啊。」沈洛年说:「干嘛找我……不怕我不好控制吗?」 刘巧雯看了沈洛年一眼,迟疑了一下才说:「总门早已知道……你虽然有很奇异的战斗能力,但因体内无炁,应付不了枪炮,和一般变体者比起来,你反而算比较好控制。」 「呃?」沈洛年倒没想到对方这么清楚自己的缺点。 刘巧雯接着说:「而且你个性孤僻,喜欢一个人在山里生活,又能召唤巨大仙兽……」 「那不是我召唤的!」沈洛年忍不住叫。 刘巧雯也不管沈洛年生气,接着说:「总之从一切的资料看来,让你当神很合适。」 「当神哪有这么简单!」沈洛年说:「偶尔总要展现点神迹吧?仙兽我可叫不来了,那次是刚好。」 「没关系,有变体者协助,神迹可以制造的。」刘巧雯顿了顿又说:「而且我们还有神谕,由不得别人不信。」 「神谕?」沈洛年听不懂。 「就是预言……」刘巧雯看了沈洛年一眼说:「总门本就掌握了这种能力,就算你一直都不出现,只要有神谕存在,一样可以运作……还不明白吗?你若照着过去的生活方式,乖乖当傀儡神,自然没有影响,但若是突然乱来,除去你也无妨。」 真的假的,连神也搞傀儡这套?沈洛年愣了半天才突然说:「白泽!你们掌握了白泽的能力?」 刘巧雯脸色一变,有点意外地说:「你这方面的反应倒是挺快。」 「妈的,白泽那浑蛋在哪边?」沈洛年卷袖子说:「当初要不是他的预言不准,我和怀真怎会……」说到这儿沈洛年突然一呆,再怎么说白泽也是个超级老妖怪,现在应该还来不了世间才对,总门掌握的不可能是白泽本人。 「你说谁?」刘巧雯果然听不懂,疑惑地说:「白泽血脉怎会和你与怀真扯上关系?」 「血脉?」沈洛年懂了,莫非是像赖一心那种?他看着刘巧雯说:「那……我当神的话,他们要妳当什么?神的老婆吗?」 刘巧雯一愣,忍不住好笑地说:「胡扯,你这小子不是对女人没兴趣吗?姊姊年纪都有你的一倍了,没大没小!」 有什么了不起?怀真比妳老多了,沈洛年一面心中暗骂、一面随口说:「我乱猜的啊,不然怎么说负责和我沟通?」 「司祭、主祭、女巫……总之就是负责和神沟通传递意旨的人,名称还没确定。」刘巧雯叹了一口气说:「当时幸好你离开了,因为找不到你,这构想才暂时中止,没想到你又突然冒了出来,还自己钻到这儿来报到。」 女巫吗?沈洛年想起了那群塔雅·蓝多神的大小女巫,嘴角不禁露出微笑,肩膀上的蝶儿既然还在,艾露应该无恙吧? 刘巧雯看着沈洛年的笑容,诧异地说:「笑什么?你还真想当啊?」 沈洛年回过神,连忙摇头说:「当然不想。」 「那现在该怎办?」刘巧雯皱眉说:「找不到你还能拖延下去,但此时你若坚持拒绝,他们说不定会翻脸动手……只要真杀了你,反而可以放心运作下去。」 妈啦,有这么过分吗?沈洛年惊讶地说:「刚那阿婆看来没这么坏吧?」 「你才十几岁,懂得看人吗?」刘巧雯瞪眼说:「那种掌权久了的人,杀人连眉头都不动一动的,那些杂工若真是掳来的,要不是刚好有个姓邹的你认识,恐怕现在都死光了,你知道吗?」 「呃?会吗?」沈洛年吃了一惊,刚刚狄静和小红最后那几句话,是这意思吗?还真的看不出来。 「灭口岂不是最好的办法?只要把尸体扔回去等人发现,不就解决了这件案子?」刘巧雯摇头说:「还好有个人你认识……不然就糟了,我说让我处理,你却抢着说话!差点害死人。」 「妳说清楚不就好了?」沈洛年抓抓头,突然皱眉说:「等一下,就算他们真杀人,怪我也不大对吧,关我屁事?」 「要不是你多嘴,不就不会有事?」刘巧雯说。 「干脆说他爸妈当初别生他们,就不会死了。」沈洛年说:「真正该怪的是下令、动手杀人的那种浑蛋,不用扯到我头上,我不会愧疚的。」 「你……你这人不讲道理,不跟你说了。」刘巧雯叹了一口气,转念说:「不过门主怎会知道你的名字,这比较让人想不透……」 「不是想把我弄成神吗?这种大事门主怎会不知道?」沈洛年问。 刘巧雯摇摇头,不想多解释,只看着沈洛年说:「你记住,就算不想当神,也别坏他们的事情,应该就不会有风险了,毕竟你没事飞来飞去,对宣传这新宗教也有帮助。」 沈洛年倒没有这么害怕这些总门变体者,万不得已还有闇灵之力可以拼命,不过他看着刘巧雯,想了想开口说:「巧雯姊,妳为什么不想让我当神?对妳没坏处吧?」 「这……你没必要知道。」刘巧雯顿了顿说:「其实妳都别出面,避远远地最好,这样日后还有机会扭转……所以我才希望你去找玮珊他们。」 这女人似乎对总门也不怎么忠心,果然搞不懂她想干嘛。沈洛年想了想说:「不然我趁现在偷溜吧?」 「你要害死我吗?」刘巧雯没好气地说:「这一路往外走都有人拿着枪看守,没我领路你怎么走得出去?」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沈洛年不想了,靠在椅背上说:「门主不是要见我吗,等会儿劝她自己当神好了。」 「你别傻了。」刘巧雯说:「部长不可能让你见门主的,大概谁多嘴提到你,让门主起了好奇心……部长会劝阻门主的。」 「怎么听起来门主不大像门主?」沈洛年说:「刚刚那阿婆说门主之前,好像喊了一声姊姊?」 「是吗?我也没见过门主。」刘巧雯倒没注意到,她想了想沉吟说:「门主是狄部长的亲人,这传闻倒是听说过……」 「这也变成传闻?姊妹关系有必要当成秘密吗?」沈洛年莫名其妙地说:「这总门当真怪怪的。」 刘巧雯正想说话,门却呀然一声被推了开来,两人转过头,却见狄静沉着脸站在门口,脸上神情十分难看,身后还跟着几个持枪配剑的变体青年。 刘巧雯吃了一惊,连忙站起,沈洛年倒不急着站起,这些人虽然脸色沉重难看,但一个个心中满是疑惑,并没什么恶意,不用害怕。 「洛年小弟,请站起来。」狄静似乎为了什么事情困扰,眉紧紧皱着。 沈洛年闻声站起,一面说:「这一群人是干嘛的?要打架吗?」 「你误会了。」狄静走近说:「因为门主要见你……我不亲自检查不放心,得罪莫怪。」说完她也不等沈洛年开口,伸手就往沈洛年身上摸了过去。 沈洛年因为觉得对方没有恶意,所以也没防范对方近身,没想到狄静就这么摸了上来,沈洛年忙叫:「阿婆,至少找个男人来检查吧?」 狄静毫不客气地从上往下摸,一面皱眉说:「我这九十几岁的祖奶奶会占你便宜吗?别小家子气了。」 看不出这阿婆有九十多……不对,这不是赞叹的时候,谁说老太婆不会吃人豆腐了?沈洛年正想抗议,突然发觉狄静明明摸到了金犀匕,却仿佛没摸到一般,继续往下搜索,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就是吉光皮的效果吗?原来不只会没看到,连摸到了也不知道?吉光这种妖怪还真有点邪门,沈洛年睁大眼睛,一时忘了继续抗议。 狄静上下摸了两遍,果然,她明明两次都摸着金犀匕,却仿佛未觉。她点点头说:「我这就带你去见门主,记得不能跟门主乱说外面的事,无论她问你什么,简单回答就好。」 「阿婆,妳这样说真怪,那人到底是门主还是囚犯啊?」沈洛年忍不住问。 这话一说,众人脸色都变了变,刘巧雯低声说:「洛年,别乱说话。」 不能问吗?沈洛年耸耸肩,闭上嘴巴。 「部长,门主真要见洛年?她怎知道洛年这个人?」刘巧雯忍不住又问。 狄静看了刘巧雯一眼,过了几秒才说:「她……自己知道的。」 「啊?」刘巧雯似乎十分意外。 「走吧。」狄静不想多言,对沈洛年一引,在四个持枪变体者护送下,带着沈洛年往外走,而刘巧雯似乎自知不能跟去,走到门外便停下脚步,只担心地目送沈洛年离开。 沈洛年穿过外面的大厅,走入不远处的另一间土室,那四名变体青年并没跟入,但里面却站了八个配着短剑的变体女子。 那八人的其中一人,正是刚刚前来传讯的女子。她们对着狄静施礼的同时,每个人目光都忍不住偷盯着沈洛年,十分好奇。 这房间之后又有一扇门,这扇门却是沈洛年到了这儿之后,第一次看到的金属门,也不知道是在这儿打造还是从别处送来的,只见狄静将门打开,继续带着沈洛年往内走。 刚刚狄静和沈洛年碰面的地方,已经算得上颇光亮,这儿却更是灯火辉煌,周围墙上、屋顶上到处都挂着蜡烛,虽然通风设计得不错,但这燃烧味道还是不怎么好闻。沈洛年目光扫过,却见这土室中放了一张大床,床上放着看来十分柔软蓬松的枕头、棉被、毡毯,在那大片软绵绵的被褥中,一个年约十四、五岁,容貌娇美的长发少女裹着棉被,半坐半躺地沉陷在被褥之中,正微红着脸庞,睁着双圆滚滚的眼睛望着两人。 这小丫头哪儿来的?长得和狄静有点像,莫非是门主的曾孙女之类? 话说回来,这种时候还有这种床铺,可真算得上享受了,沈洛年瞄了两眼,见少女探出被外的手臂和小半截小腿都露出一片雪白肌肤,似乎只穿着短裤小衣,沈洛年不好多看,只好转头四面张望,但看来看去却没看到第二个人,不禁有点莫名其妙,干嘛把自己带到这小女孩的房间内? 「小静,就是他吗?」少女声音异常轻软稚嫩,但似乎带着狄静一般的口音。 这丫头才叫没大没小,居然叫这阿婆部长「小静」?沈洛年有点意外地瞄了狄静一眼,不知这阿婆会不会发火? 没想到狄静却说:「姊,妳为什么一定要见这人?」 妈啦!姊姊?见鬼了,这丫头其实是妖怪吗?沈洛年仔细感应,却一点人炁、妖炁都没感觉到,连怀真那种仙炁味也没有,就是很单纯普通人的感觉,但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九十多岁还像个少女?啊……莫非只是辈分上的远房姊姊,那又为什么会让个少女当门主? 「妳总说我是门主。」少女低声说:「让我见个人都不行吗?」 「话不是这样说。」狄静皱眉说:「这人毕竟是外人。」 少女似乎很勉强才鼓起勇气说这些话,她迟疑了一下才说:「这些刚刚妳都说过了。」 狄静似乎拿少女没办法,叹了一口气说:「总之我带他来了,有什么要跟沈先生亲口说的?」 「我……想单独和他说话。」少女迟疑了一下才说:「小静……请妳也出去。」 「这绝对不行!」狄静沉下脸。 「那……」少女红着眼眶说:「我……我以后……一辈子都不跟妳说话了。」 「妳……」狄静迟疑了好片刻,回头看了看沈洛年,肃然说:「洛年小弟你记住,这位可是总门门主,绝不能有任何冒犯,否则这儿所有人都会与你为敌,就算只碰到门主一根头发,我……」 「够了啦,小静,不会有事的。」少女轻声说。 狄静看了看少女,又警告般地瞪了沈洛年两眼,这才满怀忧心地往外走,一面把门关了起来。 等狄静关上了那扇金属门,少女才偷看了沈洛年一眼,这一看她脸庞又红了起来,连忙低下头。 但沈洛年心中却另有想法,这女子若是普通人,自然不可能当上门主,莫非她其实道行比怀真还高?连自己都无法感应到她的炁息?一个娇弱少女,怎能当上总门门主?但这少女又仿佛没见过人般的三岁小孩,连与人对看的勇气都没有,又不像演戏……实在搞不懂怎么回事。 两人沉默了片刻,少女似乎终于鼓起勇气说:「你过来一点好吗?我声音很小……隔太远听不清楚。」 看起来倒真像是少女,沈洛年走近两步说:「妳真是门主?怎不下床?」 「我走不动。」少女摇摇头,羞涩地笑说:「到哪儿都是人家抱着我的。」 「妳走不动?」沈洛年多走近两步,站在床旁说:「怎么回事?」 「肌肉没力气。」少女说:「不是病喔,他们说是我太少用肌肉了。」 「太少用?那还躺着干嘛?不起来多用点?」沈洛年诧异地说。 「只练几天也没用……」少女上下仔细看了看沈洛年,有点失望地说:「原来……你长这样。」 这是什么话?沈洛年皱眉说:「我长怎样关妳……什么事?」总算沈洛年和对方不熟,把「屁」改成「什么」,稍表心意。 「没有啦,只是上一次没看清楚。」少女想了想,突然有点脸红地低声说:「你……转身让我看看后面好吗?」 「我们什么时候见过?看我后面干嘛?」沈洛年诧异地说。 「没……没什么,不用了。」少女似乎不好意思说,低下头不说话。 她什么时候看过自己?这女孩不像在装模作样,看来她不只表面天真,心底似乎也挺单纯的,而且不能动既然是实话……应该真是小孩,不是什么道行高深的老妖怪。 想到这儿,沈洛年忍不住开口说:「妳这样……怎会是门主?难道门主是世袭制之类的吗?」 少女想了想,露出一抹甜笑说:「差不多啦。」 「那……妳找我干嘛?」沈洛年问。 「嗯……」少女迟疑了几秒,终于涨红脸说:「请……背我逃走好吗?这个……谢谢。」 「啊?」沈洛年一愣说:「妳胡说什么?」 「这样说不行吗?」少女一惊,身子往棉被里缩了缩,一面苦恼地说:「我还应该说什么呢?」 「我不陪妳玩了。」沈洛年摇头往外走,一面说:「妳以后也少找人麻烦,乖乖当个小门主吧。」 「不行……你、你别走。」少女见沈洛年要走,心慌地往外爬,一下子摔到了地上,她手脚无力,想爬又爬不起来,眼睛马上红了起来。 沈洛年一呆,这时顾不得少女只穿短衣,他走近扶正少女,看着她那细瘦苍白透着青筋的手臂和双腿,有点讶异地说:「妳好像真走不动,怎么瘦成这样?」 「嗯……」少女红着眼睛说:「你帮帮我,好吗?」 「背妳走?」沈洛年问。 少女眼眶还闪着泪光,却马上点头。 「走哪去?神经病啊?」沈洛年可不管对方是不是快哭出来,瞪眼骂:「要去哪儿干嘛找我背?外面不是一堆人服侍着妳吗?」 「你……好凶。」少女害怕地说:「你……难道是坏人?」 「对,我是坏人,最好少缠我。」沈洛年把少女捧起,扔回床上,用棉被将少女全身密密盖好,一面说:「我要走了。」 沈洛年塞得太紧,手脚无力的少女一时钻不出来,忙叫:「等、等一下……」 「又怎样了?」沈洛年皱眉说:「我没兴趣陪妳玩。」 「你不帮我的话……」少女望着沈洛年,恳求地说:「拜托你……杀了我。」 沈洛年一呆说:「妳又胡说什么?这话怎么可以乱说?」重点是沈洛年看得出少女不是开玩笑,这可让他有点迷惑。 「我八岁开始,就过着服药昏睡、被囚禁的生活……现在连自己走路都办不到……我………不要再过这种日子。」少女凝视着沈洛年,恳求说:「能救我吗?带我走?拜托你。」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付妳?」沈洛年心念一转,突然一惊说:「难道妳有白泽血脉?」 少女一惊,本来泛红的脸庞突然失去血色,她诧异地说:「你……怎会知道?」 「难怪他们把妳当宝……」沈洛年瞪了少女一眼说:「不用怕啦,我对妳的血脉没兴趣,连真的白泽都会唬人了,何况是妳。」 少女想了想,低声说:「我相信你。」 这倒怪了,沈洛年歪头说:「为什么?」 「因为……你会救我……」少女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看着沈洛年说:「我梦见你救我出去,我之后就自由了……所以我相信你。」 「梦见?」沈洛年诧异地说:「预知梦吗?」 少女微微点了点头。 「妈啦。」沈洛年瞪眼说:「一定会实现吗?我才不信,我只要不救妳,这预言就不准了对吧?」 「别这样……」少女又快哭了出来,一面说:「只是很可能会发生,还是要努力的……」 「找别人吧。」沈洛年说:「妳一定梦错了,我最怕麻烦。」 「不,我既然梦到你,就是只有你有办法,但是……你当然不一定会答应……我要怎么做你才答应?」少女涨红着脸,低下头,结结巴巴地说:「如果……你喜欢我的话……我……我……」 「喂!」沈洛年忍不住伸手拍了少女脑袋一下,打断了她的话说:「妳这丫头才几岁?现在就想用本钱拐人啊?」 少女被拍得一惊,不禁缩起了头,过了片刻才看着沈洛年说:「我很丑吗?她们……原来是骗我的。」 沈洛年微微一愣,仔细看了看少女,见她肤色苍白如雪,柳眉杏目,唇艳如丹,虽然有些病弱无力,却又特别有种让人疼惜之处,不得不承认少女虽然还没长大,却已经是个美人胚子,当初山芷、羽霁化成的女孩已经让沈洛年颇为惊叹,这少女更有过之。 只可惜沈洛年如今看到美女,就仿佛看到漂亮的骏马一般,虽然懂得赞赏,却不会因此心动,沈洛年只好苦笑说:「妳很漂亮啦……应该很多人喜欢妳,我是特例。」 「这……这样吗?特例?」少女目光转了转,不知想到什么,脸庞红了起来,却又不敢发问。 「我自己也有一堆困扰。」沈洛年叹口气说:「还不知道能不能安全离开这儿呢,怎么能救妳?别开玩笑了。」 「可以的,只要你愿意救我,我们一定能出去。」少女认真地说:「我梦过了。」 「胡扯!」沈洛年说:「门外就有八、九个人呢,每个都比我厉害,抱着妳怎么冲出去?」 「那么……」少女往旁一指说:「这后面有门,那边没人看守。」两人话说得多了些,少女似乎比较不怕沈洛年了,语气比一开始顺畅不少。 沈洛年一呆,终于有点认真地看着少女,想了想才说:「不行,我这一救妳,他们一定开始追杀我,就会被逼着离开这片高原……我现在可不能乱跑。」 少女低下头,避开沈洛年的目光,有点害怕地低声说:「你不救我,我……我就说……你非礼我,你也会没地方去。」 「喂!」沈洛年忍不住瞪眼:「太过分了吧?」 少女身子一颤,顿了顿才坚定地说:「不然你就杀了我,我宁愿死,也不想留在这儿。」 「要死还不容易。」沈洛年四面望说:「上吊啦、跳楼啦、撞墙啦……反正别找我麻烦!」 少女红着眼睛说:「若真有办法,我还会活着吗?」 妈的,这丫头不像开玩笑……沈洛年仔细一看,这周围确实没什么方便自杀的东西……看来早已经有防范了?这少女连走动都不行,当然没这么容易自尽,而且重点是——什么样的遭遇会让一个十几岁的少女一心想死?他望着少女说:「他们到底怎么对付妳,让妳宁愿死也要离开?」 「现在……没办法慢慢说明,小静过不久就会闯进来的,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实话。」少女顿了顿又说:「等我们出去,我慢慢、全部说给你听。」 「我相信妳。」沈洛年别的没有,倒是有测谎机的功能,他皱眉说:「但是我可不是什么大好人,妳再可怜我也不想帮。」 「怎……怎会这样……你怎会是这种人……」少女似乎十分失望,没想到自己期待已久的人,居然和想象中落差这么大。 两人沉默了片刻,少女低声说:「你不愿帮我,也不肯动手的话……你身上有带武器吗?可以留给我……自己用吗?」 真这么想死?沈洛年白了少女一眼,想想突然说:「后面真有路吗?」 「是,开门的密码是二五、一七、六三,只有我和小静知道。」眼看沈洛年似乎意动,少女眼神中透出欢喜的光芒,说话速度也变快了。 「总门的白泽血脉只有妳一个?」沈洛年又问:「就是会预知的人。」 「是。」少女温婉地点头说:「一代只会有一个。」 「没了妳的话,也不能搞傀儡神了……」沈洛年四面望望,拉下床角的一片软毡毯,瞪着少女说:「妳应该很轻吧?」 少女终于确定沈洛年要带自己出去,她努力挣出棉被,喜孜孜地说:「很轻。」 「还真轻,有没有三十公斤啊?瘦皮猴一只,出去以后要吃多点。」沈洛年把少女背起,用毯子绑妥,一面骂:「妈的!我一定会后悔!真是会被妳害死!」 少女刚一贴上沈洛年的背,全身都臊红起来,一声都不敢吭,但听沈洛年骂个不停,她忍不住低声说:「别这样,我会报答你的……我……以后服侍你一辈子,可以吗?」 「这什么时代的报恩法?妳脑袋真有点古怪。」沈洛年哼声说:「不用客气啦,若一直带着妳这小美女乱跑,我喜欢的女人大概会吃醋,虽然她老说不会吃醋,但其实根本是骗人的,只要是母的,说不吃醋都不能相信。」沈洛年一面绑毯子,一面随口念。 「你有喜欢的女人?」少女吃惊地说。 「怎么?很奇怪吗?」沈洛年问。 「你刚不是说……自己是特例……我以为……」少女越说声音越小。 沈洛年突然会过意,忍不住骂:「妈啦,我可不是……妳想到哪儿去了?」 「我不知道啊。」少女红着脸笑:「我很少出门,懂的不多。」 「妳被关多久了,几岁了?」沈洛年随口说。 「你猜我几岁?」少女笑着说。 「懒得猜。」沈洛年扯了扯毯子,确定绑牢了,这才说:「后门在哪儿?」 「那竹帘后面。」少女往后一指。 沈洛年走近,刷地一声拉开竹帘,果然看到又一扇金属门,沈洛年刚听到三个号码,本以为只是个号码锁头之类的东西,没想到却是个类似保险箱的大门,上面一个有着刻度的银色大转盘,亮晃晃地挺刺眼,沈洛年吃惊地说:「真周到,用这么好的门。」 「请小心点,沈先生。」少女担心地说:「小静说,万一转错,会一段时间打不开。」 「转错的话,我们就当没发生过这件事,妳回去躺好,我自己回家。」沈洛年一顿说:「妈的,好主意!我故意转错好了。」 「别……求你别这样。」少女难过地说,眼泪又流了下来。 「别在我背后哭,满脖子都是水。」沈洛年照着密码,顺利将门锁打开,金属门一拉,后面黑黝黝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这有多远?」沈洛年问。 「不……不知道。」少女见门顺利打开,惊喜地收泪说。 沈洛年叹口气,从墙上取下一个便于携带的方形小灯笼,就这么背着那少女往那条甬道掠了进去。 第六章 回不了家了 第六章回不了家了 沈洛年小心地奔出了一段距离,这一路上却没有发现什么埋伏和陷阱,而这甬道也比其他的通道粗陋,似乎开挖不久,还没整理过。 一面跑,少女一面低声说:「还好沈先生这时就到了……听说过几天会做出发电机,就会在通道装上感应器,那时后门一打开,前面就知道了。」 「所以我要是晚几天才来,妳就会死心放过我了?」沈洛年说。 「不……」少女那软绵绵的声音,在沈洛年耳畔低声说:「不管什么时候才来,你都一定能救我出去的。」 「预知梦不是未必准确吗?」沈洛年一面拿着灯笼注意周围的状况,一面说。 「除非……很多人努力想改变那个未来。」少女声音透出愉悦,轻笑说:「但你和我都想达成,小静他们又不知道这个未来,不会预先阻止,成功的机会当然很大啊。」 「原来如此。」沈洛年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下脚步说:「喂,丫头!这是怎么回事?」 少女往前一看,却见眼前是一片土墙,这甬道居然只挖到一半,并没有当真挖通,她也一愣说:「怎……怎会这样?」 沈洛年敲了敲土壁,感觉到声音十分坚实,似乎离外部还有好一段距离,如果能确定多远的话,还可以挖看看,但这时万一敌人从后面追来,可是瓮中捉鳖,逃都没地方逃,沈洛年想了想说:「轻疾,可以告诉我还有多远吗?还是这也算非法?」 「沈先生,你……跟谁说话?」少女意外地说。 「土地公!」沈洛年回了少女一句,仍没听到轻疾的回音,讶异地说:「轻疾?后土?有人在吗?」 但轻疾却仿佛消失了一般,完全没有声音。 「什……什么土地公?」少女有点害怕地东张西望。 「就是……唔……算了,没事。」沈洛年突然想起,后土交代过,不能让别人知道此事,说不定轻疾就因此才不吭声,那女孩正紧贴着自己左耳侧,轻疾这一说话,她八成也会听到。 「你……不是吓我吧?」少女缩着身子说:「你认识神吗?真有神吗?」 「你们那狄部长,还想叫我扮神呢。」沈洛年胡乱回应了一句,扭头说:「怎办,逃不出去,我们回去假装没这件事吧?」 「不……不行啦。」少女慌张地说:「你不救我了?」 「怎么杀得出去?」沈洛年说:「门外有一群高手,一路上还有一堆拿枪的守卫,每个都比我厉害。」 「我不知道……」少女无所适从地说:「那……那你杀了我吧。」 沈洛年哼声说:「若是杀了妳不会有人找我麻烦,我马上帮妳解脱!」 少女身子缩了缩,难过地说:「你……你这人真是……」 「真是坏蛋?早跟妳说选错救星了。」沈洛年加快脚步往回走,一面说:「万一被发觉就糟了,快点回去装没事。」 少女想了想,低声说:「沈先生……」 「叫洛年就好。」沈洛年说。 「洛……洛年。」少女似乎不大习惯,顿了顿才说:「我那个梦……你是从前面闯出去的。」 「少来!」沈洛年看不到少女的面孔,只凭声音分辨不出真假,他不相信地说:「那妳干嘛要我走后门?」 「我以为后门比较容易。」少女嗫嚅说:「没想到却没挖通,我们往前跑一定可以的。」 「妳自己想想也该知道不可能吧?算我求妳,放我一马。」沈洛年说:「另外找人帮妳自杀如何?让我安心地回去。」 少女却不说话了,隔不多久,轻轻的啜泣声从沈洛年身后传来,少女竟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妈的,这爱哭鬼到底受了多大的苦?现在也没时间问……而且这时心软不得,当真问出什么悲惨情节,自己万一又热血上涌那可不妙,沈洛年这时颇庆幸甬道不通,刚刚一时头昏答应了这丫头,这是老天赐给自己一个反悔的机会。 这一路跑,沈洛年后颈滴了整片少女的泪水,他也不想多计较了,等等把她扔下床之后就往外走,万一这丫头当真要陷害自己,那结果反正一样是被追杀,不救她也是应该的。 沈洛年就这么奔回了那间寝房,见房间还是原来的模样,沈洛年暗暗庆幸,忙着把后门掩上,竹帘盖妥,正打算解开毡毯时,那门却很不给面子地砰地一声打开,狄静正站在门前说:「实在太久了,门主……啊?小子!你干什么?」 沈洛年一呆,却见门口那端已挤满了女人,狄静正从身旁女子手中抢过了一把剑,扭曲着脸往内直扑,一面说:「放下门主。」 同时众女纷纷冲入,沈洛年正想解释,身后那少女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突然大声说:「小静!我……我已经是他的人了,妳们住手,放我们走!」 妈啦!这丫头落井下石?沈洛年一呆,却见众女大吃一惊,除狄静之外,其他几人都有点惊愕地停下了手。 狄静一面对着沈洛年挥剑急攻,一面跟着大嚷:「还不动手?这人胆敢侮辱门主,罪该万死!」 这一声斥骂,那八女又动了起来,纷纷对着沈洛年攻击,还有人放出剑炁遥攻,门口几个青年闻声冲来,举起枪对着沈洛年瞄准,一面大呼小叫。 完蛋了,身上背着三十公斤的负担,可不好躲,沈洛年开启着时间能力,在这狭小的房间中左闪右躲,想说话解释,却又发现开启时间能力下,说话并不容易,沈洛年一面懊悔过去没练习说话,一面避着众人的攻击,还好这儿毕竟是息壤地底,变体者的妖炁强度仍有限制,速度不算太快。 「你们是白痴吗?别放剑炁!别用枪!」狄静大声叫:「小心伤了门主,快通知星部派高手来!」 高手来还得了?沈洛年可不想死在这儿……妈的!既然不动手不行,自己也不用客气了!沈洛年脸一沉,手探向金犀匕,准备运起闇灵之力杀人,顺便多吸几个。 但这一摸,却摸到了那支「姜普旗」,沈洛年心念一转,不取金犀匕,拔出了姜普旗,这么迎风一甩,一阵白色浓雾滚滚而出,往外弥漫,这儿是地底室内,效果奇佳,只不过短短数秒,浓雾掩目,连周围的烛火光影都透不进,当下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众人惊呼怪叫、到处碰撞的同时,沈洛年却也是东碰西撞,他不禁暗暗叫苦,自己可没有牛头人的牛鼻子,而且就算有牛鼻子也不适合认路……若是大片空地可以靠着炁息感应敌人,进行攻击,这儿范围太小,随便一个纵跃就会撞墙,可不能轻举妄动。 他好不容易靠着墙壁停下,正思考的时候,却听狄静大声说:「别慌张,那小子路不熟,大家别胡乱出手,小心误伤门主,几个人守住入口,等烟散去。」 「沈先生……洛年?」少女什么也看不到,在身后低声喊。 沈洛年急叫:「别说话。」两人这一对话,沈洛年马上感觉到有人扑来,他身子一闪,姜普旗交到左手,右掌运起道息,一声不吭地向着对方脑袋直敲,他手掌轻松破入对方护体炁息,一个快速手刀直敲后脑勺,那人也不知是男是女,就这么咕咚倒地爬不起来。 「怎……怎么了?」少女低声恳求说:「别杀人好吗?他们都对我很好。」 「只是打昏。」若非拼命沈洛年也不想下杀手,他一转身,又打昏了一个闻声接近的,跟着以赖一心传授的无声步,很快地换了几次位置,选了没人的地方躲去,才又停了下来。 这时每个人站在哪儿,沈洛年自然是清清楚楚,趁浓雾把所有人打昏是个办法,但这儿地形狭隘,不便盲眼瞎打,若时间拖长,敌人没完没了地增援,这姜普旗的浓雾能支持多久? 沈洛年静下心来,四面观察着敌人炁息的分布,突然心念一转,不再只把注意力放在炁息,反而把注意力集中在道息的状态,这么一来,周围状况突然清楚起来,越靠近息壤土壁的地方,道息自然越稀疏,远离息壤之处,道息自是渐趋浓密,而这种地方,当然就是通道所在。 沈洛年本就能感受道息,但过去应敌时多半把注意力集中在炁息感应,没注意这种地方,没想到在这息壤地底中,这能力反而特别好用,当下沈洛年弄清楚了方位,奔到门口又打昏了两人,转身往大厅冲了出去。 本来那滚滚浓烟就不断地往大厅中弥漫,听到变故的人们,正纷纷往这儿拥,诧异地望着那仿佛活物一般,从门中往外卷出的烟雾。此时沈洛年一奔出,烟雾自然往外散开,众人惊呼怪叫中,有人开枪,有人乱砍,马上跟着有人惨叫,一下子天下大乱。 「有敌人!」 「那人劫持了门主,不准开枪!」 「守住门口!守住门口!」 「跟着烟雾追,那人放烟雾弹!」 虽然到处都有人叫嚷指挥,但谁也看不到、感应不到沈洛年与这无炁息的少女门主。 而此时沈洛年借着感应道息分布状况,对周围地道路线已一清二楚,他就这么一路往外奔,直往入口处冲。一路上那些拿枪看守的青年,虽然身处息壤区,但毕竟本是变体者,一样会被提高注意力的沈洛年感应,他不客气地一个个打昏,免得另有意外,但也因为烟雾的来源很容易分辨,后面地道不时传出有人跌跌撞撞追来的声音。 终于到了尽头,沈洛年推了推那片木造的假草皮地面,倒是咕噜咕噜地应手而开,大片天光洒到两人身上,一片草香泛入鼻息,那片浓雾虽然仍能遮蔽视线,却不像刚刚一样浓黑,抬头一看,仍能看到天空。 「真的出来了!你果然办得到……你果然办得到……」少女紧搂着沈洛年的脖子,低声呼喊着。 可逃出来了吧?沈洛年将姜普旗卷收回腰间,运着妖炁往上斜飘,打算往空中飞逃。 但这么一飞,身子却沉了一沉,往上升的速度十分缓慢,沈洛年一呆说:「糟糕,太重了。」 「我……我重吗?」少女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听到这句话。 「不是。」其实是影蛊妖炁不够力,虽然抬得动,但快不起来,而飞上高空时若出现妖物,背着这三十公斤,那点妖炁可是完全闪不了……沈洛年只好直接点地奔跑,但过去飞奔时只有衣物的质量,现在却突然变成近三十公斤,虽以妖炁托体后奔跑仍不算慢,但若和一些学会运炁之法的变体者相比,当然是远远不如。 同时沈洛年感应到这土丘中的变体者正从不同地道四面散开,似乎打算从不同方位拦截,其中更有大部分往东方高原那方向奔。 现在跑不过别人,往东跑会被堵上……而且就算能逃回高原区,那几千个变体者,一定会拿着枪炮满山搜捕,那儿连高点儿的树木都没有,在能飘飞纵跃的变体者追索下,带着这少女绝对躲不了。 想到这儿,沈洛年终于停下脚步说:「回不了家了……妈的!希望别连累了邹大叔一家。」 少女似乎并不意外,只低声说:「对……对不起。」 「可惜了背包、腰包和几条裤子,我挺喜欢的。」沈洛年一转头,向着西南方森林区奔去——到丛林地形之后,只要靠着炁息感应闪避,就算来千军万马也找不出自己。 半个多小时后,沈洛年在一处河岸旁停下,放下少女,拿水洗了洗脸,又捧了点水喝,这才回头说:「还好吧?」 少女坐在地上,露出笑容,害羞地点了点头。 「渴不渴?」沈洛年顿了顿说:「我捧给妳?」 「我可以稍微走一点路。」少女迟疑了一下说:「你……可以扶我站起来吗?我想看看这……溪水。」 「嗯。」沈洛年走近,把少女的身体托起,让她摇摇晃晃地站着,少女靠着沈洛年,慢慢地往河边走,一面说:「对不起,我会尽快把力气练起来的。」 「没关系,反正妳轻飘飘的。」沈洛年扶着少女走到河畔,让她在岸边坐下,看她很新鲜地掬了一捧水,在手中看了半天,直到水完全漏尽,才又掬了一捧,轻轻啜了一口,跟着她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似乎十分开心。 看她这么高兴,也不枉这场冒险。沈洛年看这少女弱不禁风的模样,挺怕风一吹她就滚到河里去,不敢离开太远,坐在她身旁说:「会不会肚子饿?」 「不会,谢谢。」少女摇摇头涩然笑说:「知道会跟你走,我已经先吃过东西了。」 「好吧。」沈洛年躺在地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逼得妳非逃不可……要是那群人都是浑蛋,我当面打不过,下次摸去一个个偷偷杀光。」 「请……请不要这样。」少女有点害怕地说:「他们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妳又要逃?」沈洛年瞪眼说。 「这……」少女苦笑摇头说:「我从头说起好吗……这边安全吗?」 「放心说吧,有敌人接近我会知道。」沈洛年说。 少女点了点头,思考了一下才说:「我叫作狄纯……是小静的姊姊,你……可以叫我小纯。」说着说着脸庞又红了起来。 「嗯,小纯……妳是她远房什么族姊吗?」望着天空的沈洛年说。 少女狄纯摇了摇头,看着沈洛年片刻,才抿嘴一笑说:「我是她胞姊。」 「什么意思?」沈洛年砰地一下坐起,诧异地说。 「小静今年九十六岁,你猜猜我几岁?」狄纯好笑地看着沈洛年。 这问题,不久前狄纯才问过一次,沈洛年却不知竟有如此深意,若是别人,可能会表示不信,问题沈洛年看得出对方不是说谎,这才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愣愣地看着狄纯…… 狄纯看沈洛年只张大嘴,却没说不信,似乎也有点意外,她想了想,这才轻声说:「我八岁开始,就被迫使用药物——每昏睡半年,清醒十日……而昏睡的时候,身体机能是降到极缓慢的状态……所以九十年过去,我像一般人活着的时间,只有……不到五年。」 所以看来只有十四、五岁的模样?沈洛年张大嘴说:「所以……其实妳等于只活了十三、四年?」 「嗯。」狄纯低头浅笑说:「但如果说作梦的话,我却梦了八十多年。」 「为什么要这样对妳?」沈洛年一转念说:「因为预知梦吗?」 狄纯点头说:「预知梦有两个特色,首先……预知的梦境,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事。」 沈洛年可不懂了,这和睡很久有什么关系?而且如果只和狄纯有关,那这些梦也未必有用啊? 狄纯似乎了解沈洛年心中的问题,接着解释:「因为我大部分时间都和人世间无关,总是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长久沉睡,这样预知的事情,就可能是具有很大影响力的事件,才会影响到我,并进入我的梦中……比如说……三年前,我曾梦到自己因各地都充满妖怪,而被搬迁到海外安全处,宗派才推断出,妖界不久后即将回归,所以一直努力阻止。」 「原来如此……」沈洛年想了想说:「还有第二个特性呢?」 「长久沉睡下的预知梦,会十分清晰,就像真实的一样。」狄纯说:「如果像一般人一样作息,是普通梦还是预知,就会很难分出来,这能力就等于没用了。」 「就因为这种理由逼妳一直睡觉?」沈洛年皱眉说。 「是啊。每次一睡半年,醒来身子都不像是自己的了,行走坐卧……连盥洗都要人服侍……」狄纯望着河水,平静地说:「好不容易靠着按摩推拿与强迫活动,勉强自己走上两步,又得睡了……一次比一次还严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爬不起来,我不想这样。」 「这样似乎确实不大好。」沈洛年皱眉说。 「还不只这些……」狄纯转头看着沈洛年说:「我们还得负担把白泽血脉传下去的责任,你知道怎么传下去吗?」 「呃?不就生孩子吗?」沈洛年有点尴尬地说:「和一般夫妻差不多吧?」 狄纯摇了摇头,低声说:「从可以受孕之后,每次清醒,他们就可能会安排一个男子来……万一不能成功受孕,半年后可能又换一个男子……一直到生出下个女性白泽血脉,能力转移,这工作才能结束……」 狄纯的语气平淡,仿佛说着别人的事情,但沈洛年却看得出她内心的沉重郁结、害怕恐惧,难怪她宁愿死也不想过这种生活。 「我想了很久很久……我不要这样的人生,如果我能有个女儿,也不想她有这种命运。」狄纯说到这儿,坚定地看着沈洛年说:「如果你不帮我,我现在就跳到河里淹死,也比回去好。」 沈洛年突然明白了,狄纯因为只真正「活」了十三年,加上生活简单少见人,所以很多地方还像个小女孩一样天真单纯,还挺容易害臊,但换个角度说,她也因为睡了八十多年,脑海潜意识一直在运作着,所以她也拥有超越这个岁数的成熟懂事。 狄纯看沈洛年不说话,望着他说:「你还觉得我不该逃吗?」 沈洛年无话可说,只好叹了一口气说:「好吧,妳该逃,逃得对,算我倒霉。」 狄纯低下头,难过地说:「对不起……我知道不该连累你,但实在没有别的办法……过去每一代白泽血脉,应该都想逃出这个命运,我们具有预知能力,若有机会该能掌握,但他们看管实在太严了,这么多代过去,直到今日……我才终于逃了出来……」说到最后,她忍不住掩面低声啜泣。 这白泽血脉周围总是有一群变体者加意防护着,若不是自己恰好有姜普旗,加上能借着凤灵之体观察炁息和道息,换个人确实闯不出来……沈洛年这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伸手轻揉了揉狄纯的头,狄纯一阵心酸,转身扑到沈洛年怀里,大声哭了出来,仿佛要把这么多年的委屈一次吐尽。沈洛年也不说话,就这么轻拍着她的背,让她尽情地哭个痛快。 哭了十几分钟,沈洛年右腿裤管湿成一片,狄纯这才抽咽地停住了哭泣,沈洛年见她颇吃力地想坐起,忍不住伸手扶了一把,一面说:「妳梦到我多久了?」 狄纯听到这问题,脸一红,低头说:「两年了,我……我一直期待着今日……可惜梦里只看到你的后面……」 难怪刚刚想看自己后脑勺?沈洛年忍不住觉得好笑。 狄纯接着说:「梦中你背着我,在一团云雾中逃出来,我还以为后面这段是自己半睡半醒时的幻想,原来你真的能呼唤云雾……」 「那也是运气好,前几天做了好事的好报。」沈洛年突然皱起眉头说:「说起来妳那个阿婆妹妹太不象话,怎么不帮妳逃?」 「我也不明白……这几十年,一直都是小静在照顾我……」狄纯黯然说:「她年轻的时候,常劝我忍耐,说一辈子躺在床上的妈妈曾交代她,找到机会就带我逃,可是一年年过去,她年纪大了,也变了,渐渐只关心我作了什么梦……再也不提这些事情,后来我们狄宗……」 「狄宗?」沈洛年插口问。 狄纯点头说:「以前我们只是一个宗派,从母姓的白泽血脉,一直都担任宗主……上次醒来才变成总门门主,我也不大清楚怎么回事……」 可能是几个宗派融合组织起来,让这傀儡般的白泽血脉当门主,可以知道预言又不用真的听令,倒是个好选择,沈洛年点点头说:「妳接着说吧,后来你们狄宗怎样了?」 「是。」狄纯沉思一下,接着说:「应该是……二十多年前吧,我偶然知道,狄宗里面,小静的权力已经是最大的了,我问她可不可以放了我,结束这种血脉的命运……她却开始到处找理由,还找别人来应付我……我那时就知道……她已经完全变了,永远不可能放过我的。」 「妈的,浑蛋!这样对付自己姊姊!」沈洛年怒火中烧说:「我去帮妳宰了这烂妹妹!」 「不……不要。」狄纯忙说:「这也不能怪她。」 「不怪她怪谁?」沈洛年瞪眼。 「九十年来,不管谁掌权,都这样对我……她也只是其中之一,我只要逃出来就好了,不用报复。」狄纯看着沈洛年,畏缩地说:「你别这么生气,好吗?」 「妳还真是大好人。」沈洛年没好气地说:「我该介绍妳认识个叫作赖一心的热血家伙,两个人刚好组成大慈大悲圣光普照双人组。」 「什么……好长的名词。」狄纯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洛年望着狄纯那清丽的笑容,赞叹地说:「妳真的挺漂亮,不能一直跟着我逃命,等妳恢复健康,可得找个有钱人把妳卖了。」 狄纯先是一惊,但细看沈洛年表情,她忍不住嘟嘴说:「你又吓我。」 「总不能让妳一直跟着我。」沈洛年站起笑说:「我意思是,以后找个好人,把妳嫁了啦。」 「我不嫁人。」狄纯红着脸说。 「千辛万苦逃出来,不就是为了能自由嫁人吗?」沈洛年伸手把狄纯托起,扶着她往回走,一面说:「妳穿太少了,别在河边吹风,先去拿毯子裹上。」 「嗯……」狄纯裹上毯子,四面望望之后,突然迟疑着说:「这种地方……没有洗手的地方?……都没有别的人家吗?」 刚刚不是才洗过?沈洛年一愣说:「想去厕所?」 狄纯迟疑了一下,红着脸点了点头。 这小女孩大概从没出过门,可有点麻烦……沈洛年有点尴尬地说:「荒郊野外,通常随便找个草堆蹲着就解决了,我避开一下,好了再叫我……放心,这附近半个人都没有。」 「这……」狄纯似乎挺为难,想了想才摇头说:「算了。」 「怎么能算了?」沈洛年没听说过还有这种选项,呆了呆说:「有问题吗?」 狄纯有点慌张地摇头说:「还是不要……我想看看……」 「快说!」沈洛年没耐性地说:「说了我才能早点想办法,等会儿憋不住大家难看。」 「别……这么凶……」狄纯一惊,忍不住哭了出来,抽咽地说:「人家……人家……月……月事来了,要……要换……」 啥?明明是个发育不良的小丫头!就不能晚几年再来吗?沈洛年眉头皱成一团,呆了半天才说:「妳先自己哭一下,等我五分钟,我马上回来。」 狄纯一听,顾不得哭,忙说:「你……你要去哪儿?去干嘛?别……别扔下我。」 「旁边而已,妳看得到我。」沈洛年扶着娇小的狄纯坐下,一面说:「我去帮妳想办法。」 沈洛年果然没走多远,狄纯远远看着,只见沈洛年停在十余公尺外的树林间,看着天空,嘴巴动个不停,也不知道是念咒还是在干嘛,过了好片刻,他突然低下头四处走了几步,猛然把好几株没见过的蕨状植物拔了起来查看。 跟着他从腰间取出一柄亮晃晃的金色匕首,轻削着蕨衣外皮,露出里面细长的白色条状茎干,并截成一段段小指大小,用力揉了几十下,再默祷般地用双手捧着片刻,只见一阵轻烟莫名从沈洛年手中泛起,他这才拿着一堆仿佛白色小玉笋般的东西奔了回来。 狄纯这时早已经忘了哭泣,诧异地看着沈洛年,却见沈洛年板着脸,把那捧东西往自己面前一推说:「拿去!」 狄纯讶异地接过,一面说:「什……什么?」 「看不懂吗?」沈洛年皱眉说:「这东西已经干燥了,听……听说吸水性很强,挺适合。」 狄纯突然懂了,她红着脸捏起一个看了看,只觉触手柔软纤细,这才结巴地说:「真的可……可以吗?没听说过……」 「妳没听说过的多了!」沈洛年打断狄纯的话,指了指旁边撕下的蕨丝,一面尴尬地说:「用这细藤在尾端绑紧,再……免得那个……妈的,接下来自己会吧?」 「会……只是没用过这种……」狄纯红着脸点了点头,看着那一大捧低声说:「不用这么多啊。」 「慢慢用,多总比不够好。」沈洛年说:「不用的先放着,我去弄个草叶之类的装起来。」 狄纯确实需要这东西,这时也顾不得害臊,她低声说:「谢……谢谢你,麻烦你扶我起来……我……我去处理。」 「妳自己弄可以吧?」沈洛年颇感戒惧地问。 「当……当然。」狄纯涨红脸,声若蚊蚋说:「我……慢慢弄,没关系。」 沈洛年这才松一口气,妈的,要是有其他女人在旁边就好了……他苦笑着扶起狄纯,找了个隐蔽处让她自便。这一瞬间,沈洛年突然想通,狄纯身体已能受孕,只不过恰逢月事,说不定再过个半年,总门就会找男人来了,难怪她非逃不可…… 狄纯处理私事的时候,沈洛年收妥那些「代替品」,看着河水,叹了一口气说:「轻疾,还好有你救命。」 轻疾说:「若没有闇灵之力,也很难干燥得这么快,得晒上几日。」 「对了。」沈洛年说:「刚在山洞里面怎么不理我?」 「那女孩会听见。」轻疾说:「本体和你约定过,此事不可让其他人知道。」 「是、是,妈的,你最守规矩。」沈洛年想了想说:「我可不适合照顾这样一个小女孩,这附近有没有其他的人类聚集处?」 「这附近,就只有东方高原区那儿才有人。」轻疾说。 那儿现在根本不能去……这下该怎办?沈洛年想了想说:「这世界还有其他地方有人类居住吗?」 「百公里外的种族分布资讯,属于非法问题。」轻疾说:「但理论上其他陆块应该有。」 「又是非法。」沈洛年气呼呼地说:「这样问好了,你还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轻疾停了片刻,这才说:「我觉得,你现在颇需要全身复健的相关知识与工具。」 「唔……」沈洛年一愣。 「还有。」轻疾又说:「她也需要全面营养补充、调整体质?否则这样下去会生病的。」 「我又不是她老爸,谁管这么多啊?」沈洛年忍不住骂。 「那就不说了。」轻疾说。 沈洛年停了片刻,终于没好气地说:「算我倒霉,快说啦。」 轻疾正要开口,突然一顿说:「『白宗叶玮珊』,请求直接通讯。」 沈洛年一怔说:「人形还是耳内通讯?」 「耳内。」轻疾说。 这种后面的功能也知道,叶玮珊果然是乖宝宝,看来使用说明都听完了。沈洛年说:「那我也一样,接通吧。」 「好的,请通话。」 「洛年吗?」另一边传来叶玮珊那仿佛熟悉,又已经有点陌生的声音。 沈洛年停了两秒才说:「玮珊?」 「好久不见了。」叶玮珊说。 「嗯……一个多月了。」沈洛年说。 两人似乎一时都有点找不到话说,沉默了几秒,叶玮珊才说:「怀真姊说,不让其他人找你……也没跟大家说你的名称,我得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方便找你……」 「我知道。」沈洛年顿了顿说:「妳要是很忙,没时间联络也没关系。」 叶玮珊没想到沈洛年会这样回答,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她静默了几秒,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不禁轻笑说:「洛年,为什么你名字前面加暗讽啊?」 「暗讽?」沈洛年一呆才想通,怀真只用嘴巴说「闇凤沈洛年」,难怪叶玮珊会误会,不过这也无所谓,解释起来反而麻烦,沈洛年只说:「怀真乱取的,免得被人猜到。」 叶玮珊停了片刻说:「怀真姊离开前,私下告诉我,会有几年时间不能去看你,说的时候,似乎很难过。」 沈洛年心头微微一揪,停了几秒才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怀真姊很担心你,不希望你冒险,所以我也……不便邀请你过来。」叶玮珊顿了顿说:「可是我们大家都很想念你。」 「我又不是什么好人,想我干嘛?」沈洛年好笑地说。 「你来的话,可以帮我骂骂一心啊。」叶玮珊笑说:「那人谁也管不住,只有你有点办法。」 骂赖一心这工作沈洛年倒不排斥,他皱眉说:「那热血家伙有没有又出什么馊主意?」 叶玮珊一听,知道怀真没说,一下子也不知该不该讲,她迟疑了一下才说:「我也不知道算不算馊主意……他建议我们到处找找其他难民。」 「去哪儿找?」沈洛年问。 叶玮珊说:「这……到处都看看……」 「这太危险了吧?」沈洛年叫了起来:「到世界各地跑吗?」 「我们只要避开强大的妖怪,应该……还好吧?大部分妖怪似乎并不凶恶。」叶玮珊虽是这么说,但语气也没什么把握。 「万一你们刚好遇到几万名凿齿呢?」沈洛年说:「人多到妳杀都杀不出去,说不定还有几十个刑天一起上。」 万一遇到凿齿那种,当真是没道理可说,叶玮珊愣了愣才说:「洛年,那……其他地方、劫后余生的人,就不管了吗?」 沈洛年一窒,生气地说:「要是我就不管!干嘛到处行善?而且你们再不来噩尽岛,这儿……说不定会变得很奇怪。」 叶玮珊一惊说:「那儿发生什么事吗?」 「总门那些人啊!想搞什么神权治国……」沈洛年顿了顿说:「不过现在被我破坏,大概不容易弄了,可是谁知道以后还会有什么主意跑出来?」 叶玮珊诧异地说:「他们上次说,只是暂时维持秩序……」 「说都是这么说啦。」沈洛年说:「这儿已经开始发行钱币了耶,妳知道吗?」 「不……不知道。」叶玮珊担心说:「糟糕……这次舅舅和舅妈先去,不会有事吧?」 「我可不管啊。」沈洛年先撇清说:「我和总门闹翻了,现在几千个变体者拿着刀枪追杀我,我自身难保,躲到荒郊野外去了。」 「什么?」叶玮珊吃惊地说:「你一个人离开高原区?那不是更危险?」 「我会找地方躲啦,一般妖怪也不容易找到我。」沈洛年说:「等你们都来噩尽岛,有人当靠山我才回去,妈的!要是你们要和总门打架,算我一份。」 「你和总门起了什么冲突?」叶玮珊忙问说:「有办法化解吗?」 沈洛年想回答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响,他转过头,见狄纯右手拿着一枝藤棍支地,左手扶着树,正一面缓缓地走来,一面惊讶地看着不断说话的自己。沈洛年对她比个「通话中」的手势,走过去扶着她,一面对叶玮珊说:「这说来话长啦,总之他们乱来,被我坏了好事,就翻脸了。」 「那……」叶玮珊说:「这样的话,你不如来找我们……说不定还比较安全。」 狄纯正讶异地望向沈洛年,一面低声说:「说电……电话吗?这……怎么……不是不能用吗?」 沈洛年先点了点头,要她稍安勿躁,一面说:「我才不去找你们,等等怀真又乱吃醋。」 那端叶玮珊停了好几秒,才低声说:「怀真姊是怕你出事,才不是吃什么醋……她吃谁的醋?」 第七章 是旱魃 第七章是旱魃 「呃。」沈洛年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胡诌说:「小睿啊、奇雅啊、玛莲啊……」 「别胡扯了!」叶玮珊忍不住打断沈洛年的话。 她现在大概涨红脸了吧?沈洛年停了片刻,叹口气,换个话题说:「其实我很想去找你们的,我现在身边有个大麻烦,我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扔给妳刚刚好。」 狄纯正靠着沈洛年,听到此言,忍不住委屈地白了他一眼。 「大麻烦?扔给我?」台湾那端的叶玮珊,听得一头雾水。 「反正远在天边没法扔,不说了。」沈洛年说:「妳说蓝姊、黄大哥要来?带的引仙者多不多?」 「对,还有李翰李大哥也一起过去。」叶玮珊说:「因为我们以为那边安全,这次去的引仙者只有百多个,比上次还少。」 「那没用,打不过总门那几千人,人家还有枪炮弹药呢。」沈洛年失望地说:「他们什么时候到?」 「差不多十月底吧。」叶玮珊说:「顺利的话会更快一点。」 「十月底?」这段时间一直只注意月亮状态的沈洛年,抓抓头说:「我只知道今天似乎是阴历九月初三,妳的十月底还有几天?」 「你怎会去注意阴历的?」叶玮珊好笑地说:「今天十月八号,他们是九月底离开台湾,顺利的话,一个月内会到噩尽岛……我本想托你给他们轻疾,但如果有危险的话,还是以妳自己的安全优先。」 「我知道了。」沈洛年说:「到时候我要是方便摸过去,就送轻疾过去,万一总门那些人还不死心、风声太紧,我就躲久一点。」 「嗯。」叶玮珊说:「万一……万一你真想来找我们,怀真姊不在,你一个人有办法来吗?」 沈洛年怔了怔,望了狄纯一眼说:「没办法,我不认得路……而且现在带了一个三十公斤重的麻烦,也飞不动,我又不会驾船。」 狄纯正扯着沈洛年衣服抗议时,叶玮珊诧异地说:「麻烦?」 「一个小孩啦。」沈洛年说:「总门那群浑蛋虐待小孩,被我发现救了出来,现在跟在身边当拖油瓶,要是遇到你们就扔给妳照顾。」 叶玮珊虽然不明白一个小孩怎会造成沈洛年和总门决裂,总门又干嘛虐待孩童,但此时不便细问,她只说:「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妳在旁边的话才帮得上,现在帮不上。」沈洛年说:「你们若放弃到处找人的崇高使命,早点来噩尽岛帮我带小孩,那就谢天谢地。」 叶玮珊迟疑地说:「可是……他们不知道我和你可以联系……我该怎么说?」 沈洛年倒没想到这一点,叹口气说:「那就算了,我自己想办法,该不会有大问题啦。」 「这样吗……」叶玮珊顿了顿说:「洛年,你不会缺妖炁吗?」 「缺妖炁?」沈洛年诧异地说:「为什么会缺?」 「用轻疾说话耗费的虽然不大,但时间一长也不少……凯布利的妖炁不是很少吗?怎么会够?」叶玮珊迷惑地说。 「唔……」沈洛年从没想过此事,那影蛊妖炁每当不足,自己很自然就让它吸收一点道息转换,虽然总量不大,却是无虞匮乏,更别提现在似乎变免费了……这可不便解释,沈洛年只好说:「那家伙妖炁虽少,但会一直自动补充,我也搞不清楚。」 「这……也很不错啊。」叶玮珊顿了顿才说:「我可不能这样……所以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还是不大适合用这个聊天……」 「嗯。」沈洛年会过意,叶玮珊这样说下去颇浪费炁息,于是说:「没关系,有空再聊吧。」 「嗯,随时都可以找我喔。」叶玮珊说。 「玮珊。」沈洛年突然喊了一句。 「怎么呢?」叶玮珊问。 沈洛年顿了顿才说:「我虽然帮不上忙……但万一遇到危险,还是尽快告诉我。」 叶玮珊停了几秒才轻声说:「我会的。」两人这才结束了通讯。 狄纯见沈洛年似乎说完了,忙说:「电话在哪边?」 「耳朵里面。」沈洛年说:「不是电话,是一种妖怪。」 狄纯一惊睁大眼说:「你耳朵里面有妖怪?」一面忍不住把身体退开了些。 这丫头什么都大惊小怪,沈洛年皱眉说:「其实是一种精体……和妖怪不大一样。」 「每个人都可以用吗?」狄纯问。 「有炁息的才行……还不能太少。」沈洛年说。 「那……所以你有很多炁息?」狄纯问。 「呃……」沈洛年抓头说:「我是特例,我没炁息的。」 「又是特例?为什么会这样?」狄纯又不懂了。 「别问了!妳这丫头比小睿还烦。」沈洛年瞪眼说。 狄纯一惊,红着眼睛瘪嘴说:「我……不问就是了。」 要哭了?沈洛年摇头说:「妳可比小睿脆弱多了,我这样骂她两句根本没用,闪开两分钟转头又黏过来问,要大骂特骂才能把她骂哭。」 狄纯明明委屈得想哭,但听了又忍不住想笑,她咬唇说:「你这人……干嘛这么想把人骂哭?」 「我只是习惯性地吼两句而已……」沈洛年抓头说:「算了,妳太爱哭,以后不骂妳就是了。」 「请……请问,小睿是谁?」狄纯顿了顿又说:「还有奇雅、玛莲……都是女孩子吗?」 才念了一遍都记住了?沈洛年诧异地说:「妳记性真好。」 「还有……会吃醋的怀真,就是你喜欢的女人吗?」狄纯又小声说:「和你通话的又是谁?也是女的?」 这丫头又开始没完没了了,沈洛年忍不住又瞪了过去,看狄纯马上缩起脖子、皱起小脸准备挨骂,沈洛年又觉得好笑,他摇头说:「都是我朋友……有机会介绍给妳认识,不过恐怕没这么快,他们打算世界各地乱跑,不知道还要多久才会回来这岛上。」 「真的吗?」狄纯微笑说:「不急啊,我们也可以四处玩玩。」 「嗯……」沈洛年突然面色一整,半闭着眼睛说:「等等,别说话。」 狄纯一惊,不敢开口,四面张望,只见周围密林一片寂然,什么都没有。她望向沈洛年,不明白怎么回事。 「似乎是凿齿。」沈洛年低下头说:「别怕,虽然不少,但还隔了好几公里。」 「这么远你也知道啊?」狄纯讶然说。 「嗯。」沈洛年转身蹲下说:「以防万一,先带妳换位置。」 「麻……麻烦你了。」虽说一回生二回熟,但狄纯仍不免微感羞涩,她轻扶着沈洛年肩膀,轻声说:「背着我,很重吗?会不会不方便?」 沈洛年拿起毡毯包裹住狄纯,连那包「代替品」也不忘塞了进去,他一面在胸前打结一面说:「影响可大了!本来我不怕凿齿,但背着妳就未必打得过了。」 狄纯低声说:「那……我以后少吃一点。」 「别胡闹。」沈洛年扭头说:「就算妳轻到剩一半也一样,妳以后吃多点!」 「可是……」狄纯还有点迟疑。 「就算我抱着个婴儿也一样啦,这也是我的问题,不是妳的问题。」沈洛年皱眉说:「欸!妳乖乖听话不好吗?干嘛一直问啊?我这人天生秘密多又懒得啰嗦,妳却天生爱问问题,这样很合不来耶,我把妳扔给凿齿养好了。」 「好嘛……我……我不问了。」狄纯委屈地说。 「很好!」沈洛年突然想起轻疾的嘱咐,顿了顿又说:「还有,妳靠着我右边说话,别靠左边耳朵,万一我突然很小声的自言自语,不要理我。」 「咦?」狄纯听话地转向右侧,一面说:「为什……呃、没有,我不问了。」 「这样才是乖孩子。」沈洛年称赞说。 「我才不是孩子。」狄纯低声说。 「怎么不是?」沈洛年一面往外奔,一面笑说:「明明是个小孩子。」 狄纯负气地说:「我……我可是九十八岁了!」 「呃……」沈洛年呆了呆说:「好吧,算妳赢。」 狄纯一听,忍不住得意地轻笑,那轻柔悦耳的笑声,在迈开大步的沈洛年耳畔轻响,两人仿佛一体,向着密林中穿去。 「妈的!怎会这样?」 夜色深浓中,沈洛年背着狄纯,瞎撞般地奔入一座山谷,眼看数百名凿齿堵住谷口,周围山峰上似乎也有百多名凿齿布置,不只是四面无路,连飞天逃命都办不到,他不禁骂了出来。 这一日,沈洛年先是被数十名凿齿尾随,跟着越来越多,数百、数千名凿齿从四面八方不断包围过来,沈洛年虽然可以感应到对方的方位,但十分诡异的是,凿齿似乎也能感应到沈洛年的位置,总有好几群人四面八方、拦前截后地对着沈洛年方位追。 背着狄纯的沈洛年,跑的速度并不比凿齿快上多少,几次休息就被对方从后面追上,但沈洛年又不能往东逃,这么不断往西南奔了一整天,晚上终于被堵到一处三面都是峭壁的山谷密林中。 他们怎会知道自己的位置?沈洛年感应到最接近的几百名凿齿正向着谷内走,而且虽然还隔得老远,却非常明确地针对自己的方向,若不是这世间已经不能使用电器,沈洛年当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装了什么卫星发报系统,否则怎会怎么甩都甩不脱?就算那边也有人被凤凰换灵,自己和狄纯也没炁息可以感应啊。 「没……没路走了吗?」狄纯见沈洛年神色凝重,低声问。 「嗯,上下都被围住了。」沈洛年说:「说不定上星期我救几个凿齿的时候,不小心被下了什么古怪妖术,所以才能一直追着我,前阵子有牛头人当保镖才没事,现在就追来了……」 「救凿齿?牛头保镖?」狄纯没想到沈洛年在妖怪中竟是交游广阔,诧异地问:「难道是追来感谢你?」 「他们都昏了,不知道是我救的。」沈洛年摇头说:「凿齿凶得很,这么多人追来,不会是好意。」 「真不行……你……就放下我吧。」狄纯低声说:「你自己一个人一定逃得出去。」 「还没到那种程度。」沈洛年说:「追着我们的大队还没合围,这儿只有几百人……这样吧,小纯,我先找个地方把妳藏好,我去把这些家伙宰光,然后继续逃。」 狄纯一惊说:「一定……要杀了他们吗?」 「不杀他们就会被杀,而且要快杀。」沈洛年往山谷内奔,一面说:「只要没背着妳,应付这些人问题不大。」 狄纯停了几秒之后说:「万一你打不过,自己逃,别……别回来找我,我能结束掉白泽血脉,已经很高兴了……」 「妳这小圣人真啰嗦!」沈洛年不耐烦地说:「逃跑还要妳教吗?」 狄纯紧了紧手臂,搂紧沈洛年脖子,不说话了。 沈洛年往山谷内奔,找了一个茂密的树林区,把狄纯放入一片灌木丛中,用毡毯将她裹好,外面还堆上了些藤草,这才说:「别怕。」 狄纯明明身子发抖、牙齿打颤,却咬着牙说:「我不……不怕。」 「乖,我很快回来。」沈洛年摸摸狄纯的头,拔出金犀匕,转身往外奔。 对付凿齿还用不到姜普旗,而且这儿并非原野、此时又是黑夜,也不适合使用,用了自己反而会先撞树……而战场最好别在狄纯附近,这丫头心软又胆小,看着自己杀凿齿说不定日后天天作恶梦,那可麻烦。 沈洛年感应着凿齿们分成了十几支不同的队伍,前后分列而进,似乎也怕自己趁隙溜了出去,不过这也无所谓,打起来之后,应该就会集中过来了吧? 眼看中央这一群数十人正对着自己的方位快速奔来,隐身在树后的沈洛年拿起金犀匕,准备对方到一定距离之后就往前扑,但随着对方越来越近,沈洛年心中渐起疑惑,说也奇怪,如果对方真能感应到自己的位置,应该每一队都朝自己奔来才是,怎么只有正面这一队?或者他们的感应能力不够精准? 还没想清楚的时候,对方已经接近,沈洛年不再多想,往外直扑,拿着匕首迎向凿齿。 果然这些凿齿不是来感恩的,一看到沈洛年,短矛马上戳了过来,沈洛年这半年来虽然没怎么努力练功,但因为妖化程度提升,体力与反应能力已颇有不同,此时只要身体轻化配合上一点时间能力,砍凿齿就像是砍菜切瓜一样,不会难到哪儿去,要不是之前背着狄纯,沈洛年一开始根本就不用躲那群凿齿。只见他一扭身冲入凿齿堆,仿佛流水飘转般东弹西绕的,一下子砍倒了七、八人。 凿齿怪叫声中,附近十几支短矛汇集戳来,沈洛年无缝可穿,旋身外闪,正要趁机绕到外侧攻击,突然一股远超过普通凿齿的强大力量,正从身后快速袭来。 有刑天吗?没看到啊!沈洛年吃了一惊,瞬间提高时间能力的效果,连续几个点地急闪,避开那股力量的追击。 他回头一看,这才发现那股力量竟来自一个普通模样的凿齿,他一面呼喝着众人散开,一面拿着矛、盾急追沈洛年。 沈洛年惊愕之下,突然想起轻疾说过的话——「各种族中都有自己的英雄人物」,妈的,看来自己低估了凿齿。 还摸不清楚对方能力的时候,可不能太过接近,沈洛年这时的战斗方式万一被人缠上或碰撞到,很容易失去平衡翻飞,得先看清楚对方的强度才行,当下沈洛年仿佛一阵轻烟般地在这敌人周围旋绕,不与他随便接近。至于其他凿齿若敢接近拦阻,沈洛年抽空就是一刀,杀得轻而易举? 这么又杀了七、八人,沈洛年不禁有点惋惜,若可以使用闇灵之力吸上一吸多好?可惜闇灵之力和凤凰能力相斥,用了这个就不能用那个。 不到数秒钟的时间,其他搜近的凿齿部队跟着围了过来,那种强度的敌人多冒出了两名,沈洛年也渐渐摸清对方的能力,这些或者可以称为凿齿将领、队长的家伙,虽然能力远超过普通凿齿,但比起一般刑天还略逊数筹,无论是妖炁、力量或速度都颇有不如,一般刑天要是武器挥动起来,想欺近还有点吃力,这种凿齿倒不是没有机会…… 既然打得过……先杀了领头的,说不定敌人会撤退?沈洛年当下一扭身,对着那三名凿齿冲了过去。 但这一冲入战团,沈洛年就有点后悔了,对方似乎配合得十分有默契,三支短矛、三片盾牌,彼此护持的同时,团团围住沈洛年。 虽然闪避不难,但想冲出去却有点不容易,沈洛年心念一转,飞空冲起,准备从上方逃出这包围。 凿齿虽然不擅飞行,但稍微御炁在空中转折却办得到,当下三人一起飘了起来,不过空中毕竟不比地面,沈洛年虽然速度不如地面快,但上下左右这么一阵乱闪,对方连人影都看不清楚,就让沈洛年穿出了战团,还趁机砍了其中一人屁股一刀,可惜入肉不深,没有太大影响。 沈洛年正一面观察着追击的敌人,一面往外感应周围妖炁的分布,心中暗暗狐疑,冲入谷中本有三百个左右的凿齿,怎么只有百多名冲来找自己?其他人干嘛一直往内跑? 沈洛年迷惑间,仔细一观察,却吃了一惊,这些暴牙家伙去的地方,不正是狄纯那儿吗? 妈啦,快过去救人!沈洛年一惊落地,往外就奔,但周围百多名凿齿立即拥上来,沈洛年闪身间快速砍杀了十几人,一路往外窜,但很快那三名凿齿将领又冲了过来、拦在前方。 对付这些人可不能掉以轻心,沈洛年几个闪避,速度又慢了下来。 这样不是办法,跑不过去……那飞过去吗?这也不行,空战自己虽闪避如意,但实际速度却不算快,就算没人阻碍,也未必比地面上的凿齿快……何况对方一定一路飞起来追击…… 那丫头救出来还不到一天呢,就这样让她死了吗?感应着其他凿齿离狄纯的位置越来越近,沈洛年一咬牙,突然停止那变化多端的闪飘动作,直线对着最近一名凿齿将领撞了过去。 那将领对沈洛年老是轻飘飘地到处乱闪早已大不耐烦,眼看对方主动冲来,他短矛一指,妖炁汇聚于上,怪叫声中对着沈洛年直刺。 但这次沈洛年却不闪了,他右臂硬梆梆地一挥,金犀匕硬生生格断了短矛,沈洛年左手笔直外伸,恰好一把抓住对方的脖子,这一瞬间,一股黑气倏然往内透入。 此时挤在周围的四、五名凿齿小兵,纷纷挥动手中盾矛朝沈洛年攻击,但他们的武器敲到沈洛年身上,却仿佛敲到硬梆梆的金石之上,沈洛年毫无所觉,只不过眨眼的时间,那凿齿将领表情一僵,翻身后倒,身上突然冒出一大片白雾。 周围凿齿大吃一惊,退开了两步,诧异地看着沈洛年,只见他仿佛换了一个人,不过几秒的工夫,全身皮肤先是血色尽褪,进而苍白泛青,还冒出隐隐的黑气,已完全不似人类。而刚刚凿齿身体冒出的白雾,被这黑气一逼,很快往外滚散,一转眼就消失不见。 沈洛年这时已经把金犀匕收入腰间,就这么空着双手,全身僵直地往森林中急飘,周围凿齿一愣,纷纷往前拥上攻击。此时沈洛年的战斗方式却与过去大不相同,他毫不闪避,那泛着黑气的僵直双臂,带着一股沉郁厚重的庞大力量硬打硬砸,一般凿齿根本无法抗衡,无论是矛、是盾,只一碰就被撞飞老远,就算刺到他身上,不但无法透入,他也恍若未觉,更有不少凿齿被他那冒着黑气的手一把抓住,当成人肉武器般随意挥舞、乱打乱砸,片刻后才在冒出白雾的同时被摔飞,一时也不知道死活。 只见沈洛年速度越来越快,他连摔飞十多人、撞开四十多人,就这么一直线地硬生生冲出战团,旋即闪电般地飘入密林之中,后面的凿齿根本赶不上。 另一面,奔入密林中的凿齿群已冲到狄纯不远处,那些掩蔽物似乎一点效果都没有,对方正四面八方围了起来,对准了狄纯隐身处缓缓接近。 狄纯看周围挤满了数百名恐怖脸孔、高大身材的妖怪,就算沈洛年杀回来大概也打不过,她虽怕得全身发抖,却紧紧咬着下唇闭目祈祷,不敢叫出声音。自己已从无止尽的苦痛中解脱,就算在这儿死了,至少也终结了白泽血脉,可不能因为惊呼而把沈洛年引回,那可连他也害死了。 狄纯正等死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砰通哗啦一阵乱响,紧跟着就是凿齿的怪叫声,狄纯睁开眼睛,却见身旁凿齿狂呼乱叫,不断往这儿扑,但却又纷纷往外乱飞,她抬头一看,却见一道黑影正快速地在她头上飞旋,手中还抓着两个凿齿到处挥打。 她仔细一看,却不禁身子一颤,头上那是沈洛年吗?他全身透着黑气,脸色惨白,身躯僵直,在这夜色之中,仿佛鬼怪僵尸。狄纯惊呼了一声,低头不敢再看。 沈洛年用凿齿当兵器,却是不得已,若不如此,耗用的闇灵之力补不回来,而被当作兵器的凿齿,虽不断和自己人的盾矛相撞,但一时反正没这么容易死掉,反而可以以闇灵之力吸成骨灵,取得力量补充后,再抓两只新鲜的当兵刃。 就这么打了一阵子,也不知道打翻了多少人、躺下了多少骨灵干尸,突然外围一阵呼啸,轻疾不等交代,当下轻声翻译:「撤开!守住周围!」 若让他们把时间耗下去,等后援几千人到了后就麻烦了,自己只顾着吸收闇灵之力,这样杀敌的速度太慢……沈洛年心念一转,眼看凿齿纷纷往后退开,他也不等对方走远,当下往前直扑,将手中已化骨灵的凿齿扔开,在无数盾矛穿刺间,就这么撞入人堆,左手又抓了一只凿齿,右掌却僵直地戳入另一个凿齿的胸腔,直接把对方心脏挖了出来,跟着他把心脏一扔,左手拉着凿齿身体扫开半圈,右掌一挥,又打破了另外一人的脑袋。 此时只以单手吸收闇灵之力,另一手则专心杀人,虽然这样闇灵之力耗用的速度似乎大了些,没法累积更多,总比陷在这儿被围杀的好。 沈洛年一改变战术,凿齿死伤惨重,一转眼沈洛年身旁躺下了一大片,有被挖穿了胸腔,有被扭断了颈子,有颅腔击碎颜面变形,有拦腰折断肚破肠流,被左手人形武器击飞的还算好运,被那满是黑气的右掌抓上,不死也残。 「都退开!」一个凿齿将领大声喊着,对着沈洛年挥矛直冲,沈洛年左臂一挥,手中凿齿双腿重重扫向对方,那凿齿运足妖炁以盾格挡,轰地一下退了半步,但总算顶住了这一击。不过沈洛年手中的那名凿齿,在这两股力道撞击下,小腿以下炸散成血沫肉块,当场少了半截。 比刚刚那几个将领还强?沈洛年有三分意外,染满鲜血的右手一转,带着黑气探了过去。 这凿齿将领一面悍勇地拿矛穿刺,一面拿盾抵御,沈洛年左手一扔,放开了那已经化为干尸的凿齿,和对方交手了几招,发现眼前运用的闇灵之力,还不足以快速解决这家伙。 这样还得打多久?沈洛年怒意涌起,猛然再提起五分闇灵之力,只见他全身黑气弥漫,几乎已经看不清颜面,刹那间动作又快三分,下一瞬间,他左手一把抓住短矛,右手轰地拍上木盾。 凿齿妖炁抵挡不住这股以数百人生命力、精智力换来的闇灵之力,瞬间矛折、盾碎,随着黑气往前迫出,对方两手皮肤倏然干裂脱皮,手掌收缩变形,周围地面也跟着干燥龟裂,四面草木枯折,空气中没有一滴水分。 沈洛年正想趁胜追击,却见那凿齿大吃一惊,往后飞射,一面恐惧地怪叫:「旱魃!是旱魃!」 周围凿齿一呆,也不知道谁先惊呼一声,纷纷转身往外逃。一转眼间,周围凿齿撤退一空,只留下几个没死透的,躺在地上挣扎。 沈洛年倒有点意外,旱魃有这么可怕吗?他飘身到狄纯身旁说:「妳还好吧?」 狄纯脸上都是泪水,脸色苍白、惶恐地看着沈洛年,她身子一面后缩一面颤声说:「你……你……别过来……」 沈洛年一呆,退了半步,轻疾开口说:「你闇灵之力未收,现在表情很难看。」 沈洛年明白了,自己运使闇灵之力,血脉凝止,脸色就和死人一样白中发紫,还带着黑气,加上身上染满了鲜血,自然会把狄纯吓坏…… 沈洛年也不多解释,他收回闇灵之力返回心室,让被压缩凝结到喉间的道息慢慢泛出,他低头看看周围,把没死透的凿齿一个个化为骨灵,刚刚最后那几下,耗用了不少闇灵之力。能收就收一些,反正这些凿齿看样子活不了,别浪费了。 一面动作,沈洛年一面说:「刚刚凿齿最后那句话,确实是喊旱魃?有这么可怕吗?一下子退光了,而且我也不是旱魃。」 「除了强弱之外,旱魃和尸灵之王的外观和能力并没有什么差异。」轻疾说:「凿齿来再多人也打不过旱魃,当然会退。」 「为什么?」沈洛年说:「只要多派高手围我,我耗用的闇灵之力远多于吸收到的,打久了也会没力。」 「那是因为你没让骨灵协助你战斗。」轻疾说。 「这倒忘了。」沈洛年拍了拍脑袋说。 「还有。」轻疾又说:「你也没有在战斗过程中制造僵尸,以凿齿这种强度的种族,很难阻止你这么做,再打下去,你的手下会越打越多,对凿齿这种灵妖族来说,面对旱魃时最好是尽快逃命,否则很可能全灭……除非强大的刑天有过来助战,才有机会灭了初成气候的旱魃。」 「刑天没过来?」沈洛年问。 「此为非法问题。」轻疾说。 沈洛年听久也习惯了,反正骂也没用,还不如省省力气,他沉吟说:「也许因为只追两个人,以为不需要吧?不过周围的虽然散了,但他们似乎还没放弃,一样远远盯着我,下次刑天可能就会来了……妈的,真不懂为什么一直甩不掉。」 「凿齿嗅觉虽不如牛头人,」轻疾说:「但对血腥味特别敏感。」 「我身上血是挺多的,找个地方洗洗好了……」沈洛年转念一想又说:「不对,刚开始被追时,我身上没血啊。」 轻疾说:「是那女孩身上散出的。」 沈洛年一怔,这才想通,张嘴骂:「妈的!难怪刚刚一大群对着她冲……这几天又去不掉那味道,怎办?」 「直线逃跑的话,应该不会这么快被追上。」轻疾说。 也是,之前以为自己能很简单地避过,所以只和凿齿捉迷藏,没想到绕了一天却被团团围住,既然知道对方能闻到,那只好全速往外逃了……沈洛年回头看了狄纯那方向一眼,皱眉说:「那丫头怕得要命,有没有什么催眠术,可以让她忘了刚刚的事情?」 「那种技能,不是三两年就可以学会、学好的。」轻疾说:「你现在黑气散去,体内原息不断催动血气,脸色已经慢慢恢复正常了,也许好些。」 可以过去了吗?会不会又把她吓哭?沈洛年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听狄纯轻声喊:「洛……洛年?」 沈洛年转过头,见狄纯那细瘦的手臂正抓着树,吃力地想站起,一面有些胆怯地看着自己,不过那股恐惧的神态倒是消失了。 沈洛年松了一口气,往回走,一面说:「妳这丫头刚刚居然赶我走!」 「对……对不起。」狄纯委屈地低声说:「你刚刚……好可怕,我突然吓到,还以为不是你……那是怎么回事?」 「快上来,我们还得逃。」沈洛年不回答问题,转身蹲下说:「敌人只是暂时退走。」 「还会来?」狄纯一面攀上沈洛年背后,一面担心地说:「刚刚他们怎会退走?」 「因为我太丑,把他们吓跑了。」沈洛年绑着毡毯说:「他们就像妳一样胆小。」 狄纯脸一红,爬上沈洛年背后不敢吭声。 沈洛年跑出山谷,感应了一下周围的状况,凿齿就和总门变体者想法一样,都认为自己会往东方逃去,所以重兵都布署在东面……自己当然不能往那跑,而因为狄纯的生理问题,这几日又甩不掉凿齿,能往哪儿躲? 沈洛年想了片刻,心念一动,一路往西南奔去。 第八章 去澳洲干嘛? 第八章去澳洲干嘛? 这么又奔出了数公里,既然是一直线地奔跑,凿齿一时也追不上,也说不定他们不敢太接近「旱魃」。总之虽然仍远远盯着两人,却并没有拉近距离。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狄纯毕竟身体孱弱,就这么趴在沈洛年背上睡去,沈洛年听得她轻柔缓细的呼吸声,想了片刻之后,轻声说:「轻疾,我既然被当成旱魃,是不是表示快被全世界妖怪追杀了?如果是这样,我得先安置这小丫头。」 轻疾说:「这倒未必,凿齿欺善怕恶,在妖界并不怎么受欢迎,说了也没人信……而且你有个优势。」 「什么优势?」沈洛年问。 「无论是尸灵之王、旱魃或是僵尸,都只存灵魄和一丝生机,大部分躯体都已僵死,只靠闇灵之力移动,外观很容易分辨出来。」轻疾说:「但你收敛闇灵之力后却完全不像死体,除非亲眼看见你运用闇灵之力,该很难相信你与尸灵有关。」 「意思就是还可以放心一段时间了?」沈洛年庆幸地说:「我还以为会糟糕。」 「但若在其他妖族面前使用,那状况又不同。」轻疾说。 「这次是意外困住才用的,谁教这丫头刚好……」沈洛年顿了顿说:「不过凿齿也太过分,我们不过两个人来逛街,居然派这么多人来追!」 轻疾停了停才说:「你获得资讯已经足够,可以尝试推测原因。」 「唔……」沈洛年想了想才说:「因为那些总门的人杀了很多凿齿吗?他们正想找凶手?」 轻疾并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会无端滥杀其他种族的生物,除了凿齿和人类以外,并不多,凿齿本来并不想这么早就开始战斗的。」 看来又是被总门害的,本来凿齿似乎正休养生息,却一直有部族被人猎杀,自然得找凶手,而总门那儿外型掩蔽,一时难以搜寻……沈洛年突然一怔说:「总门那儿没有传出血腥味吗?」 轻疾说:「大部分血液,人类以水清洗后,从挖掘的地下河道冲出,气味大幅散开,反而不易找寻。」 反正自己和狄纯是替死鬼就对了,沈洛年不再说话,闷声往前冲。 沈洛年并不是盲目乱冲,他顺着过去的方位,一路跑出森林,到了大草原,沈洛年微微一愣说:「牛头人呢?」 「你要找牛头人?」轻疾说。 「是啊。」沈洛年说:「躲个几天,等小纯那气味过去了再说。」 近距离的种族分布轻疾可以告知,他随即说:「他们往南迁了。」 「喔,很远吗?」沈洛年一转向,往南方继续跑:「这方向吗?」 「嗯,才刚开始迁移,还不远。」轻疾说。 沈洛年又跑出了数十公里,才感应到熟悉的牛头人妖炁,而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奔出太远,身后的凿齿似乎已经放弃,正逐渐拉远距离。 沈洛年顺着妖炁感应不断往前奔,又过了片刻,终于看到了那一群正缩着身子睡觉的群聚妖族——牛头人。 牛头人和过去一样,成年人停在外围,一方面保护族中幼童,一方面警戒着周围,沈洛年脚步虽轻,却不免有排草摩擦声,加上现在不只狄纯身上有气味,沈洛年更是满身血污,不少牛头人都醒了过来,带着敌意往这儿看,其中十几个牛头人,还站了起来。 「他们可能认不出我。」沈洛年掏出姜普旗说:「用这可以吧?」 「缓缓展开即可,不要甩动。」轻疾说:「甩动会起云雾。」 「知道了。」沈洛年跑到距离牛头人还有数十公尺远的地方停下,眼看已经有十几个牛头人带着疑惑的神色接近,沈洛年举起姜普旗,缓缓摊开说:「还认得我吗?」 「神巫!」「人类神巫!」牛头人一愣,惊呼声中,敌意尽散,纷纷叫了起来,一群人马上围了过来,簇拥着沈洛年往聚居处走,一面对着沈洛年说个不停,但沈洛年可是半个都不认识,只好皱眉随口应付。 随着这消息传出,许多本来还在睡觉的牛头人也醒了过来,纷纷往这儿挤,还有不少带着小尖角的牛头娃儿挤到人堆里面,以好奇的眼光偷瞧沈洛年。 狄纯睡得正香,突然听到周围喧闹起来,她迷迷糊糊地睁眼,却见周围满是巨大的牛头,一个个铜铃大眼正瞪着自己,不禁大吃一惊,惊呼了一声,紧紧搂着沈洛年脖子发抖。 「醒了?别怕。」沈洛年说:「这些是我的朋友。」 狄纯听到沈洛年的声音,又确定了自己还在他的背上,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但心脏仍不争气地狂跳个不停,只缩着身子往外偷瞄。 「神巫。」一个牛头人挤入人堆,一面让众人稍散开,一面捏着尖角行礼说:「可好?」 沈洛年看着那牛头人脖子上的金色短毛,喜说:「你是……黑族族长?不好意思,我又来了。」 「神巫记得我?很好!」黑族族长高兴地说:「神巫衣服,新的血很多,治病?哪儿?」 「不是治病,我被凿齿追杀。」沈洛年摇头说:「可以来你们这儿躲几天吗?」 黑族族长脸色一变说:「凿齿?我们帮忙!战斗!」 「不用了。」沈洛年摇头说:「我来玩几天就好……如果他们不追来,就别管了。」 黑族族长想了想,点头说:「牛首族迁移,神巫一起?」 反正现在也不能回东方高原,自己到处乱跑,还不如和牛头人过一阵子,一面帮狄纯复健,等月底若是风声不紧,再偷偷去找黄齐和白玄蓝……这么一想,沈洛年点头说:「也好啊。」 「太好了!」黑族族长高兴地挥舞着双手。 「神巫!神巫!」又有一个牛头人挤到人群里面,一脸兴奋地看着沈洛年。 干嘛?沈洛年看着牛头人片刻,越看越是熟悉,突然一怔说:「农摩?」 果然是数日前一直协助着沈洛年的农摩,他似乎没想到沈洛年能认出他来,惊喜地说:「农摩,我,农摩!」 其实两方也才几天没见,没什么好叙旧的,尤其农摩一直帮到最后一天,到今日也不过相隔两、三日而已,主要是许多牛头人小孩都只听过神巫,却没见过沈洛年,此时又非战场,自然都挤了过来。 虽然说是小孩,但一个个也都比狄纯还高大,和沈洛年差不多,可是那毛茸茸的圆圆头颅上有着袖珍可爱的小弯角,大大的眼睛中透出天真的眼神,仍能看出年岁尚轻,十分可爱。狄纯看周围渐渐变成这种可爱造型的妖怪,总算也安心了些。 之后沈洛年和黑族族长、农摩等人又稍微聊了片刻,才知道牛首族皇族皇子姜普,在庆典时传下号令,要所有牛头往南方迁移,他们黑族返回牧地之后,今日下午才刚启程,所以只离开了一小段距离,若沈洛年再晚几日来,可能就找不到了。 至于农摩,因为那七日一直随着沈洛年治疗病人,对于制作药物、包扎止血倒也挺有心得,据说他挺想往神巫这个方向发展。前阵子牛头人与云阳大战后,黑族许多伤者还没完全痊愈,有问题都找他处理,但他毕竟是助手,很多问题也不知该怎么解决,没想到两日后沈洛年再度出现,可让他大感兴奋,不断询问当初没搞清楚的草药疗效。 沈洛年其实更不清楚,还好轻疾在耳中帮忙作弊,倒也顺利应付了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徒弟,另外一些伤势反复的牛头人,也忍不住前来求诊,倒是让沈洛年好好忙了一阵子。 次日清晨,牛头人继续往西南方奔驰,他们照着上次的规矩,一样把沈洛年背在背上,至于狄纯,沈洛年本想也让牛头人背负,但这主意可把狄纯吓坏了,眼看她快哭了出来,沈洛年想想她也未必有力气抓稳牛头人,只好继续背着她,两人一起坐在牛头人背上,反正对雄壮的牛头人来说,多这三十公斤也不过小意思而已。 牛头人本就善奔,连小朋友奔驰速度都十分快,整日奔驰下,一天冲出了近千公里,各处的牛头人不断地汇聚,本来数千人的部落,到了晚上休息时已经汇集了数万人。 沈洛年昨日和凿齿追逐、厮杀了一天,晚上又帮牛头人「复诊」,今天则在牛背上晃了一整日,早已经腰酸背痛等着想睡觉,而且这一跑,想来凿齿不可能一路追来,自然可以安心休息。 不料牛族这一大集合,虽然还没碰上皇子姜普,却遇上不少过去的病人来拜访,沈洛年无可奈何下,只好继续「复诊」,可叹这次没有半个濒死的病患,可说完全白干。 沈洛年不能睡觉,狄纯可也不大敢合眼,一直跟在一旁观看。当然这两日过去,她对沈洛年能听懂牛语以及身为「牛医生」这些事情可是大为惊叹,不过沈洛年依惯例懒得解释,她也不敢多问。而她除了没有力气之外,某些细工还比沈洛年更灵巧,也在一旁帮了不少的忙。 于是到了第三日牛群奔驰的时候,沈洛年和绑在身后的狄纯,随着太阳越烈,两人都累得睁不开眼,沈洛年毫不客气地趴在牛背上昏睡,狄纯也顾不得害臊,就这么趴在沈洛年背上跟着睡。 睡着睡着,沈洛年突然听到狄纯惊呼自己的声音,他微微一惊,但随即发现自己还是趴在牛背上,那小女孩狄纯也一样在自己身后,当下也不睁眼,只懒洋洋地说:「什么啦?又大惊小怪了。」 「不……不是……」狄纯摇着沈洛年的脖子说:「快起来看,睁开眼睛。」 沈洛年正不想理她,突然觉得周围似乎真有什么古怪又熟悉的声音,他微微眯着眼睛往外看,突然一惊坐起说:「这是怎么回事?」 「所以我叫你起床啊。」狄纯慌张地说:「这是……这是海吗?」 沈洛年说不出话来,四面张望,东南西北都是一望无际的海洋,而周围近十万只大小牛头人,一只跟着一只,一大群在海面上壮观地排开,同时往南方泅泳,速度竟似乎不比在陆地上慢多少。 「这……」沈洛年傻了片刻,俯下身说:「牛头大哥,这是要去哪儿?」 那牛头人是黑族中一名十分强壮的勇士,今日出发前,他和其他几个应征者抵角互斗了好片刻,才争取到背负神巫的光荣任务,这时听到沈洛年发问,他一面往前游一面愣愣地说:「不知道,族长、皇子说,往西南。」 西南……噩尽岛不是在大海中央吗?那得游多远?沈洛年看着前方,不禁有点傻眼。 这些牛头人就像怀真一样,脑袋里面也有自动导航系统吗?眼看每个牛头人都在奋力往前冲,沈洛年也不好意思大喊找黑族族长来问话,正烦恼间,轻疾开口说:「看这方向,可能是往澳洲,也就是澳大利亚。」 「澳洲?」沈洛年叫了起来。 身后的狄纯一怔说:「什么?」 「没什么,我思考一下。」沈洛年应付了一下狄纯,低声说:「他们去澳洲干嘛?」 「此为非法问题。」轻疾说。 「啧。」沈洛年不再发问,使用妖炁把自己和狄纯托起,缓缓飘立了起来,站在牛头人宽阔的背上。 「哞?」两人下方的牛头人疑惑地抬头,似乎对身上突然变轻不少有点疑惑。 沈洛年低头敷衍说:「我站一下。」 牛头人搞不懂,也只好继续专心游泳,而狄纯见沈洛年站起,担心地说:「要……飞回去吗?」 「海很大,这样往外飞我会迷路。」沈洛年摇头。 「我可以协助指引方向,判别方位的能力算常识。」轻疾突然说:「但你背着女孩,飞行时若遇到危险,几乎是无法自保。」 「用闇灵之力呢?」沈洛年低声说。 「你们距离太近,她会受侵蚀的。」轻疾说:「而且这能力尽量不用比较好。」 倒没想到侵蚀的问题,沈洛年微微一惊,还好轻疾提醒,否则差点一不小心把这小丫头弄成骨灵……但这下什么办法都没有,他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不知该如何是好。 狄纯见沈洛年口中喃喃片刻,又沉默着不说话,低声问:「现在……怎办?」 「只好跟着去了。」沈洛年说。 狄纯慌张地说:「怎……怎么可以?要很久吗?」 「唔。」沈洛年微微一怔,这才突然想到身旁是个害羞孱弱的小女孩,这一趟不知道要多久,她吃什么?喝什么?别说她了,自己体质和一般人虽然不同,也不知道能多久不喝水……至于便溺生理那些问题更别提了。 「轻疾你有办法吗?」沈洛年低声说:「鱼我还可以抓,水从哪儿来?」 「如果有适当的管路和工具,可以借着你的能力迫水为蒸气,再藉海水冷却为纯水。」轻疾说:「但现在周围什么都没有,我也想不出办法……不过这里下雨的机会很大。」 万一刚好几天没下雨怎办?何况手边也没有盛水的东西……要是有什么工具就好了…… 正思索间,轻疾突然开口说:「快下雨了。」 沈洛年一怔,抬头往空中看,果然见到西方乌云滚滚,正往这方向卷来,不只是沈洛年往上看,所有牛头人都抬头往上看,周围喜气洋洋,不少人发出欢呼的声音。 「怎么回事?」沈洛年说:「他们也这么高兴?」 「牛头人几日不吃还可以,但也需要喝水。」轻疾说:「若雨下得太少,有些老弱会撑不过这段旅程。」 原来他们也怕没水,那这些家伙也不准备一下就冲过来了?沈洛年一怔,正想找个人来骂,却见一个牛头人在远远牛群前方以牛语呼啸:「黑族蒙苦,来前面!」 沈洛年身下的牛头人一愣,咕噜一声嘴巴冒出水面说:「皇子叫我。」跟着排开众牛,往前游了过去。 那家伙在前面吗?沈洛年正想找人算帐,当下开始研究,该从哪句话开始骂起。 这被叫作蒙苦的牛族壮汉,很快就冲到牛头人的领先群,前端那一群牛头人中,一个脑袋变形的家伙突然跳了起来,学着沈洛年一样站在身旁的牛头人背上,哈哈笑说:「沈神巫,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看那模样,正是牛族皇子姜普。 「噫?」狄纯听到对方居然会说人话,当下吃了一惊,忍不住探头偷瞧。 「带着妻子来吗?欢迎欢迎!」姜普那怪头上的一双大眼,盯着狄纯的小脸看,把她吓得又缩了回去。 沈洛年却皱着眉头,他还在心中整理骂人的话,只闷声说:「这丫头不是我老婆。」 「喔?」姜普也不追究,只说:「牛族大队出海之后,我才发觉你们和黑族一起来了……真是太好了,不过我们这次迁徙、日夜不停,要好几日才有地方上岸休息,之后还要再过数日,才能到目的地,神巫不怕受不了吗?」 原来姜普不知道自己来了?沈洛年的火气倒是消了,他想起轻疾的话,望着姜普说:「你们的老弱呢?撑得住吗?」 姜普透出一股沉痛揉合着坚毅的情绪,停了片刻才说:「这种全族大迁移,难免会有损失。」 沈洛年一怔,突然有点佩服姜普,这种大团体的领导人,自己可是干不来的,他想了想才说:「为什么突然要迁移?」 「过去那岛是道息集中地。」姜普说:「但现在变了,变成排斥地,并不适合牛首族,尤其是皇族,但若只有皇族离开,我们就没法保护自己族人了。」 「西边不是有些地方,排斥的力量比较低吗?」沈洛年说。 「那儿集中了许多本来散居在世界各地的强大妖仙,也不适合我们。」姜普说。 怀真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对了,还有几乎把牛族灭族的龙族也来了……这么说来,姜普的迁移似乎也挺有道理。 这时沈洛年身后的狄纯,突然低声说:「其实……」但说了两个字又停了下来。 「怎么?」沈洛年问。 「没……没什么。」狄纯忙说。 这丫头想上厕所吗?在这大海中我可变不出花样了,等等让她泡水里随便放吧……沈洛年正胡思乱想,姜普转过头,望着西边的乌云说:「希望这几天的雨量充沛,否则牛族幼童的损失会变大。」 不只你们牛头人有缺水问题,我身后这丫头还不知怎办呢,但连万事通轻疾都想不出办法,自己又怎么想得出来? 眼见乌云越来越近,雨水开始一滴滴打了下来,姜普突然一声呼啸,本来颇分散的牛群渐渐聚集起来,众人顾不得游泳,同时抬头张开大嘴,大口吞咽着落下的雨水。 牛就是牛,只知道这种笨方法吗?带些水壶出门不就好了?沈洛年一面暗骂,一面心中发急,狄纯就算也学着这样喝,那张小嘴能装多少水? 又过了几秒,雨势突然变大,倾盆大雨哗啦啦地洒了下来,沈洛年看着天空,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突然他似乎听到硬物轻声撞击的声音,一回神,这才发觉狄纯正在发抖,那正是她牙齿打颤的声音,沈洛年这才想起,那毡毯恐怕早已经湿透,连忙说:「冷吗?」 「我……没关系。」狄纯说。 姜普听到两人对话,插口说:「这时泡在海水中,反而比较温暖。」 原来如此,沈洛年连忙解下毡毯,一面说:「妳泡水里去……记得多喝点雨水免得口渴。」 狄纯惊慌地说:「洛年,我……我不会游泳……」 「抓着蒙苦。」沈洛年说:「他们不可怕的。」 狄纯却死抓着沈洛年,红着眼睛不肯放手,沈洛年总不好把她扔下去,最后只好没辙地说:「妈的!陪妳下去可以吧?」他把毡毯平放在蒙苦身上,横抱着狄纯跳下水中。 「对……对不起。」狄纯低声说。 「认识妳到现在说了几次对不起啊?」沈洛年瞪眼说:「少做点需要道歉的事情不是更好?」 「对……对不……」狄纯说到一半,连忙委屈地瘪起嘴。 「算了、算了。」沈洛年叹气说:「爱哭鬼,总搞得好像我在欺负妳。」 「没有。」被横抱着的狄纯长发散入水中,她头靠着沈洛年颈侧,低声说:「你很好。」 「我一点都不好。」沈洛年气呼呼地说:「记得喝点水,渴死没药医。」 狄纯确实有点渴,但这样可真不容易喝,她仰面喝了几口,雨水冲入鼻子差点呛到,一下子咳个不停,沈洛年又担心又火大,忍不住一面拍着她的背,一面念:「妈的,我最讨厌照顾小孩,以后一定不生小孩!」 但骂完沈洛年又不免有点心虚,说不定这丫头想不开又哭了起来,忍不住偷瞄狄纯,却见她咳完之后却没说话,只低着头不吭声,沈洛年正有点担心,却听狄纯轻声说:「我也不想生。」 妈啦,这话什么意思?干嘛接着我后面讲?沈洛年一愣,却见狄纯正抬头望着自己,两人目光一碰,狄纯马上红着脸低下头去,结巴地说:「我……我意思是,我不想让这血脉延续下去。」 沈洛年想了想说:「只要别告诉别人存在这种血脉,还是可以照生的。」 狄纯停了片刻,转开头低声说:「也是。」 现在可不是聊这种事的时候,沈洛年听着周围雨打水面稀里哗啦的声音,正烦恼储水的方法,突然听狄纯低声说:「雨好大,打在头上痛痛的。」 「啧,妳那是什么嫩脑袋……若妳不喝了,我倒是有个办法避雨。」沈洛年心念一动,一个黑乎乎的大片椭圆形东西,突然从水中窜出,飘在两人头上,挡住了空中落下的雨水。 「咦?」狄纯看着那一片仿佛甲虫般的椭圆深黑物体,诧异地说:「这是什么?」 「神巫,这是什么妖?有妖炁。」连姜普也好奇地钻入没雨的地方,诧异地往上看。 「凯布利,一种影妖,可以借着妖炁凝出体型,拿来避雨挺好……」沈洛年突然一呆,大声说:「啊!」 他这一声喊,把狄纯和姜普都吓了一跳,两人诧异地看着沈洛年,却见他突然目光转向上方,两人跟着抬头的同时,却见上方的凯布利一瞬间变大,长度超过五公尺,跟着突然悬空一转,圆弧形的背面贴着前方海水,肚腹处朝着天空,仿佛躺在水面上,只见沈洛年看着那东西诧异地说:「妈的,什么时候变这么大了?」 「这……这是……影妖吗?怎会有这么巨大的影妖?」姜普愣愣地说。 「我也不知道它怎么变的。」沈洛年突然笑了起来:「真的可以。」 「可以什么?」狄纯怯生生地问。 「可以装水。」沈洛年抱着狄纯缩在圆弧侧下方躲雨,一面笑说:「我让它背后凝结出形体,肚腹处则保持虚影,这样不就是个大水槽吗?」 「这里面可以装水?」姜普大惊说:「真的?」 「真的啊,正在累积。」沈洛年曲指敲了敲凯布利以妖炁凝出的背壳,传出叩叩两声,一面低头笑说:「纯丫头恭喜,妳不会渴死了。」 「可以喝吗?」狄纯讶异地说。 「现在只有一点。」沈洛年在接近底部的地方,伸手指引说:「来,这儿可以穿透。」 狄纯讶异地伸手,果然可以探入那一片漆黑中,跟着轻轻一捞,真捧出一捧洁净的雨水,狄纯轻啜入口,一股甘凉渗入喉中,比仰头苦吞舒服多了,她不禁露出欢喜的笑容。 「还要吗?」沈洛年问。 「够了。」狄纯摇摇头,又有点担心地问:「随时可以喝吗?」 「随时可以。」沈洛年真有三分得意,连轻疾都没想到这招,这招影蛊存水法,可当真是天下唯一、宇内独创。 不过这么从旁看,只能看到一片黑,姜普忍不住冒雨御炁腾空,从上方往下望,却依然仅见黑一片,他忍不住大声叫:「真有水吗?」 「只是看不到。」距离一远,雨声就颇干扰对话,沈洛年只好也大嚷说:「你往内伸手看看。」 姜普落到凯布利边缘,往内探入,果然最上面那片黑影可以探入,但往内侧壁面一摸,就是凝结如实的圆壳,周围雨水正不断地顺着圆形滑入。 「这……」姜普飘回沈洛年身旁,惊喜地说:「神巫,除了你们两位需要的水量……」 沈洛年接口说:「要水就来拿。」他前几日才被姜普旗救命,躲凿齿时又托庇于牛首族,更别提当初取得闇灵之力也是靠他们,早想表示心意,自不会小气。 「太好了、太好了!」姜普抓着沈洛年的肩膀大声说。 「希望这雨下久一点。」沈洛年抬头望着滂沱大雨说:「不然存不多。」 「够用的、够用的,只给小孩子喝就好。」姜普感激地说:「这样大部分幼童都能存活下来,多谢你,神巫。」 狄纯看姜普这么高兴,也颇觉欢喜,对沈洛年低声说:「太好了,大家都有水喝。」 但沈洛年想了想,突然有点迟疑地说:「不过要是真的装一大缸水,这影妖的妖炁可推不动……」 「当然我们推!」姜普叱喝一声,号令一下,一群壮硕的牛头人马上拥了过来。 「你也太急了。」沈洛年忍不住笑:「现在水还很少啦。」 姜普一愣,和沈洛年相对哈哈笑了起来。 这么一来,队伍的阵型就要做调整了,孩子们得集中到这大影妖身边,当然还得安排轮值推动的牛头壮汉,姜普当下忙着去指挥打点,连这影妖是哪儿来的都忘了问。 既然水的问题解决了,其他问题就算还有点麻烦,至少不会死人……沈洛年觉得轻松不少,对怀中的狄纯笑说:「等雨停,我们到凯布利上面晒太阳,我再帮妳把毯子弄干。」 「啊?」狄纯讶异地说:「上面不是空的吗?」 「空不空,由我控制。」沈洛年笑说:「妳刚喝水的地方,现在也变回密封了。」 「怎会……」狄纯看了沈洛年一眼,微笑说:「又是不能问的对不对?」 「妳越来越乖了。」沈洛年颇觉满意,点头说:「其实这也不算什么秘密,只是懒得一直解释,每个人都想问,累死我。」 被沈洛年称赞,狄纯看来挺高兴,低头浅笑了一阵子之后,她似乎想起一事,收起笑容说:「对了……洛年。」 「嗯?」沈洛年低头。 「他们这次迁移,是为了要离开噩尽岛吗?」狄纯问。 「对啊,妳刚也听到了。」沈洛年说:「姜普说道息太少。」 「可是……」狄纯迟疑了一下。 「怎么?」沈洛年问。 「不久之后,连噩尽岛在内,所有大的陆块……都会连在一起的。」狄纯低声说:「其实不用冒险渡海,等以后再搬就好。」 「啥?」若换一个人这么说,沈洛年可能嗤之以鼻,但说这话的是狄纯,可不能当成开玩笑,沈洛年一呆说:「妳……妳梦到过?」 「嗯。」狄纯微微点头。 「什么时候会发生?」沈洛年吃惊地说。 「那个梦看到的范围很大,时间反而难确定。」狄纯迟疑地说:「但那时我的外貌……还是现在这个样子,并没有明显变化,既然我已经自由,该是……几个月之内。」 「啊?」沈洛年这下子不免张大嘴巴,那叫「板块移动」还是什么的东西,一年不是才几公分吗?为什么……为什么会突然暴走啊?和最近一直以来的地震有关吗? 沈洛年呆了呆才说:「我要不要叫姜普回头啊?」 「他怎会相信?」狄纯低头说:「除非告诉他我的身分,但我担心……」 「嗯……还是别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大家也只认识几天,姜普这千年妖怪要是知道狄纯是白泽血脉,说不定也想把这丫头抓去养,这十几万牛头人自己可打不过。沈洛年想了想又说:「妳也不一定要告诉我,免得我漏了口风。」 狄纯迟疑了一下才说:「我……不想瞒你,你是我……你是好人。」 「我才不是好人。」沈洛年白了狄纯一眼说:「有机会就把妳扔了。」 狄纯脸孔微微一红说:「别骗我,你不会的,要扔早就扔了。」 沈洛年一时语塞,摇摇头,不再和狄纯斗嘴。在这片滂沱大雨中,他目光往东北方望去……既然轻疾可以指引方向,在澳洲安置好狄纯后,月底前得飞回去一趟,想办法和黄齐夫妻碰面。 虽然说有了水,但在海上度日,其中自然有许多不便的地方,沈洛年和狄纯又是男女有别,还有十几万对牛眼很好奇地盯着他俩猛瞧,说有多麻烦就有多麻烦,但至少生命不至于出问题,不管如何尴尬,总也是千辛万苦地度过了。四日后,沈洛年、狄纯随着十几万牛头人,一起登上了陆地。 这可不是终点,只是这趟旅途的中继站,沈洛年询问轻疾才知道,这儿是「新几内亚岛」东北方「俾斯麦群岛」中的一座岛屿,那是个茂密的热带雨林地区,上岸没多久,前方就是整大片森林往外展开,牛头人最常吃的当然是草,但大家饿了好几天,就算只有树皮也照啃了。十几万名牛头人当下四面漫出去,这片森林数里内稍嫩的植物马上被啃得一干二净。 等稍做休息之后,牛头人大队沿着陆地继续往东南奔驰,越过一段段的海峡、岛屿,不断登岸又下海,绕过「新几内亚岛」东方陆地、穿过「托雷斯海峡」,花了足足三日,终于在十月十七日傍晚时分,从著名的「约克角」,登上澳大利亚的陆地。 这三日,牛头人并没有全力奔驰,不但晚上都在陆地上按时休息,大大小小也都吃得饱饱的,沈洛年和狄纯总算有时间到处走走,还在几个荒废的城市中,找到了可以更换的衣服,一直陪着狄纯的短衣、短裤和那条毡毯,因为干了又湿、湿了又干,早结满了一层层的盐粒矿晶,此时终于可以功成身退。 一路上,那几名牛头人皇族可没闲着,沈洛年借着妖炁感应,知道他们几乎都在队伍前方,不断先向各处盘踞的妖怪群接触,到底说了什么沈洛年当然不知道,但看这趟行程一直颇顺利,想来牛头人和大部分妖怪的关系都还挺好,借道并不困难。 到澳洲时已是傍晚,上岸奔出数十公里后,旋即进入一片沼泽型的热带密林区。众人觅食后,牛头人纷纷散开准备休息,沈洛年和狄纯也找了个避风处稍歇。 这时,穿着一身宽松运动服的狄纯,正扶着一根树干,做着沈洛年规定的复健动作,沈洛年则坐在一旁,看着狄纯的动作,准备随时过去协助。 看着看着,沈洛年觉得无聊,低声说:「轻疾,你懂功夫吗?」 轻疾回答:「请问得精确一点,若是密传技巧或独门功夫要点,就算非法问题。」 沈洛年摇头说:「不是那种东西,我想问个概念。」 「那么请问。」轻疾说。 「我前阵子和总门的人、还有凿齿打了几场架,有一点想不通……」沈洛年说:「我打架都靠着时间能力和敌人过招,这才稍微占点便宜,但如果我没用这能力的话,我的反应能力,却似乎根本比不上别人……我也有练熟匕首不是吗?是我天生反应比较慢吗?还是因为我体内没有炁息?」 「天生反应当然有关系,但是你有个基本的事情弄错了。」轻疾说:「贴身战斗时,你都靠着时间能力,当场思考,并决定战斗方式,但一般的战斗者,并不是思考而后决定的。」 「呃?」沈洛年可听不懂了,打架不准用脑袋的吗? 第九章 灭族战 第九章灭族战 「炁息的取得与提升,对于反应能力确实有帮助。」轻疾接着说:「但这提升是相对而全面的,对任何人来说,整体而言能掌握并控制的肢体行动速度,一直都比思考速度还快,你借着时间能力判断对方动作的空隙,并选出最适当的攻击轨迹,从而行动,这不是一般人可以藉训练而达到的模式。」 沈洛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事情,讶然说:「那一般人是怎样?」 「除了提升炁息、反应、速度这些基本元素之外,一开始要着重的,大多都是招式的精熟度。」轻疾说。 「有啊,我有练那七招!练了好几个月耶。」沈洛年说。 「你只是练到非战斗状态下的精准度,这只是基础。」轻疾说:「还差很远。」 「啊?」沈洛年一呆说:「听不懂,什么非战斗状态下?」 「你练习时,确实能击中目标物,但那时并非使尽全身力量的最高速度,也无须闪避、移动,真实在战斗时,你能击中目标,都是靠时间能力不断修正,但这样做,其实会微妙地降低了你的攻击速度和力道。」轻疾说。 沈洛年张大嘴说:「那该怎办?」 「继续练,不断地练。」轻疾说:「当千次、万次不断地训练下去,就会慢慢掌握到每一个动作的精髓,让每一次出手仿佛呼吸一般自然,使动作衔接能流畅、迅速、不用思考……每个人都是这样练的,你朋友们也是。」 「你的意思是,他们每天都在练一样的招式?」沈洛年问。 「一般来说都是这样的。」轻疾说。 「我还以为他们武器比较复杂,每天都在练新招……」沈洛年呆了呆说:「这样就可以变很厉害吗?」 「千锤百炼,只是初步。」轻疾说:「之后就看你要往哪个方向发展,更快?更巧?还是更有威力?要化繁为简专精数招?还是灵动多变抵瑕蹈隙?训练的方式都不同。」 沈洛年大皱眉头说:「听起来……好像还没完?」 「当然。」轻疾说:「之后就要开始累积经验,练习、观察、实战都会有帮助,事实上,只要清楚对方的动作变化,本就很容易知道应付之法……问题是战斗时并没有时间思考,如何能仿佛直觉般根据对方的动作瞬间推测出后面的变化,这靠的是经验的累积,等经验累积到一个程度,除能力的锻炼外,平时可多进行冥想式的战斗思索,对增加瞬间判断能力会有帮助……你朋友赖一心,就常常如此。」 「那种是天才,谁能跟他比。」沈洛年说。 「所谓的天才,只是熟练的速度比一般人快,你要练三个月才能精准的动作,他随手就可以使用,但就如我刚刚所说,那连初步都谈不上,只能算是基础,从下一个阶段开始,就要靠个人的努力了,和是否天才无关,别忽视了他的努力。」轻疾说。 「唔……」沈洛年无话可说,说起来自己练功夫上确实很不认真,别说赖一心,连白宗其他的人都不如,要是没有时间能力,说不定连吴配睿那丫头都打不过……想到这儿,沈洛年不禁吐了吐舌头。 轻疾不管沈洛年有什么体会,接着又说:「另外,当遇到不同形式的敌人时,需要先作资讯的收集。」 「什么不同形式?」沈洛年问。 「比如是三头六臂或许多触手,又或手足关节可随意弯折,有的长尾、翅膀具有挥扫能耐,有的具有强力螯夹可以锁人武器等等……」轻疾说:「许多针对人类而创出的繁复巧打贴身招式,都是无用的,一直以妖怪为对手的道武门,这方面观念比较正确。」 「那我现在该从哪儿开始?」沈洛年问。 「功夫没法一蹴而就,每天练习的时间越多,得到的东西就会越多。」轻疾说。 沈洛年哼了一声说:「好吧,练就练。」 轻疾倒不介意沈洛年口气不好,顿了顿说:「另外……本体说要给你一个建议。」 「怎么?后土要说什么?」沈洛年有点意外。 「在你练熟之前,你主要还是靠时间能力保命。」轻疾说:「而你使用这能力后,常会感到异常疲累。」 「对啊,有办法吗?」沈洛年吃惊地说。 「你可以增强自己的魄力。」轻疾说。 「嘎?」沈洛年一愣说:「魄力?」 「这名词容易混淆,还是你比较习惯用精智力来称呼?」轻疾问:「和闇灵之力抽取的魄力相同。」 「我知道你说的东西……」沈洛年说:「可是我一直不很清楚那是什么,是灵魂吗?」 「类似,但不够完整。」轻疾说:「大量的生命力才能凝聚出一点点精智力,精智力与大脑组织互为表里,随着脑部发育,聚集生命力而产生,所以脑部发展越完全的生物,精智力越强大,人类介于妖与非妖之间,也是妖怪之外,唯一有高等精智力的普通生物。」 好像扯得远了点,沈洛年愣了愣才说:「那精智力可以干嘛?」 「精智力和大脑配合,才可以思考和存活。」轻疾说:「但大脑着重的是整理与储存资讯,这些资讯间的交错整合进而化成经验、知识、习惯,则靠精智力运作。各感觉器官获得资讯,会先送入大脑分类储存,跟着精智力就会开始运作,以独特的方式进行分析连结和比对,产生新的判断和经验与应对模式,并送回大脑,再由大脑传送出命令。这个过程中,不断地消耗精智力,到一定的程度,人类就会感觉疲累、不适,进而觉得需要休息,藉生命力缓慢转化,补充精智力,因为精智力的重要性优先于生命力,若是过度耗用,甚至可能减损生命。」 听得一头雾水的沈洛年,呆了片刻才说:「你……干脆直接说我该怎么做比较快。」 「简单说就是——你随时保持时间能力开启的状态,以后就能越用越久。」轻疾说。 「为什么?」沈洛年诧异地说。 「频繁耗用精智力,可以提升精智力总量和补充的速度。」轻疾说:「缺点是会耗损生命力,但年轻人通常生命力比较丰足,你更不缺。」 「这样说简单多了。」沈洛年懂了,点头说:「也就是说,我要常常使用时间能力。」 「对。」轻疾说:「你平常不大有耐心耗费脑力,精智力只算一般……但这种训练法也是别人办不到的,相信可以快速提升你的精智力,不过因为并不是借着思考训练,资讯归类与交换速度不会提升,大脑并不会变得比较灵光,十分可惜,可以考虑改变习惯,多运用自己的脑力。」 「免了,我宁愿当轻松过日子的笨人。」沈洛年想想突然有点稀奇地说:「你们今天怎么这么好心,突然提供我建议?以前不是不问都不说的吗?」 「你想修练功夫,增加自保能力,和本体的目的一致……都是为了不想使用闇灵之力。」轻疾说:「虽然并未主动询问,这些讯息仍算常识,故破例提供。」 「嗯……」沈洛年望了望不远处正满头大汗、忍痛活动身体的狄纯,叹一口气说:「那时小纯真的吓得很厉害……不只她,连凿齿都吓惨了,那模样不知多可怕,我可不想再吓人。」 轻疾补充:「就像冒着黑气飞来飞去的死尸。」 「好啦!不用说明了。」沈洛年愤愤说:「反正尽量不要用就对了。」 「正是。」轻疾说。 「原来精智力可以训练,既然可以增强的话……」沈洛年突然想起怀真的话,忙说:「怀真好像说过,有人研究出使用精智力的办法?啊,你也说过精智力有挺大的力量对吧?」 「是,应龙一族败退西地之后,有研究出精智力的运用之法,在西地有片段流传,后来又被称之为魔法。」轻疾解释。 「妈啦,真有魔法啊?要拿魔杖吗?」沈洛年有点兴奋地说:「教我那个不是比较快?」 「那种法门除了精智力之外,十分需要耐心、细心和缜密的思考判断力,和你性格完全不合,而且最好从小学起,建议你把自己会的先掌握住。」轻疾说:「至于魔法使用细节,就算非法问题了。」 「呃……」听起来果然不适合,沈洛年转过头,见狄纯刚把该做的动作做完,正靠着山壁喘气,当下站起身走向狄纯,要帮她按摩软化全身的关节和肌肉。 数日之前,两人就开始了这样的复健过程,狄纯也从原本的羞涩渐渐习惯了沈洛年的触碰,反正沈洛年完全不懂什么叫作温柔,总是板着张脸推拿,让狄纯痛得要命,她忍着不掉泪都已经有点困难,哪有时间害臊?′文′心′手′打′组′手′打′整′理′ 当下折腾了半个小时,沈洛年搞得狄纯全身痛楚、泫然欲泣,这才完事。他拍拍手起身,一面扶起狄纯说:「感觉怎样?」 「一样!每次都好痛!不能轻点吗?」狄纯轻靠着沈洛年,噘起小嘴说。 「妳全身筋骨关节都太僵化,我已经照规矩慢慢推开了……」沈洛年不理会抱怨,沉吟说:「若是能让妳变体,恢复速度会快很多……」 「我不想变体。」狄纯害怕地说:「听说失败会……变很可怕。」 「唔……」这倒没错,沈洛年想起当初那倒霉的同学张俊逸,倒也颇有些志忑,他一转念说:「看来还是引仙比较安全,没听说有失败的例子。」 「那是什么?」狄纯好奇地问。 「引仙是另外一种仙化的办法,比较安全,详细的方式其实我也不大清楚……」沈洛年说了几句又没耐心,正想推到以后再说,突然远方一阵杂乱的呼啸,牛头人们纷纷站起,仰天狂呼了起来。 「怎……怎么了?」狄纯一惊。 沈洛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四面急望,却见所有牛头人都动了起来,有人往前跑,有人往后跑,看似十分混乱,其实却是井然有序,老弱牛头人正快速地从四面各部族往内集中,而每个部族的战士,则纷纷各归本部,做好迎战的准备。 沈洛年虽然没看过这种画面,却看得出来,牛头人应该是遇到敌人了。 这时一队百多名牛头人突然往自己这儿冲来,领头的正是皇子姜普,他脸色难看,一面奔跑一面喊:「沈神巫!」 「皇子,怎么回事?」沈洛年问。 姜普神色有点沉重,到沈洛年身前,迅快地说:「前方不远的妖族,拒绝让我们过境。」 「啊?」沈洛年微微一愣说:「没有先说好吗?」 「这儿的妖族封闭了很多很多年,一向很少对外沟通,我们也不大懂他们的习惯。」姜普说:「这大陆如此辽阔……我们本来只是过境时友善地打声招呼,没想到居然会被拒绝,太不合理,我们甚至不是想在这附近定居。」 「现在怎办?」沈洛年问。 「对方要我们撤走,否则要赶我们走,但我们不可能回头,一定要进入这块土地。」姜普神色凝重地说:「作战眼看不可避免,能够再请神巫帮忙治疗吗?」 「如果这地方每个妖族都这样,岂不是打不完?」沈洛年吃惊地说。 「要先有立足之地,至少要打赢这场仗。」姜普说:「如果后面的妖族一样不讲理,可以在这儿养息一阵子,再选择深入的方向。」 这医生看来非当不可了,上星期才发誓绝对不再当医生,没想到之后还是天天干……沈洛年这几天为了帮牛头人「复诊」,一般工具早已准备齐全,但此时又要大战,绷带、药物、缝线需要的量恐怕不少,沈洛年叹口气说:「我知道了,但恐怕药材不够。」 「多谢神巫。」沈洛年肯帮忙,损失的幅度就会小很多,姜普松了一口气,行礼说:「请尽量在防御圈中寻找材料,我派这一队保护两位。」 「需要这么多人保护吗?和上次一样,让几个人跟着我帮手就好啦。」沈洛年有点意外。 「这和上次不同,这次的敌人我们虽然不大了解,但看起来机动力很强。」姜普说:「神巫十分重要,小心为上。」 有人保护也好,狄纯在身边,自己战斗力大打折扣,颇不安全,沈洛年不再拒绝,而姜普也心挂着前线,不知对方何时会杀来,很快就跟沈洛年告辞,往前方奔。 这附近除海滩外,主要是热带密林地形,物种十分丰富,动植物都多,材料比噩尽岛上容易取得,沈洛年带着人四面绕了绕,又搜罗了几堆药草,到了牛头人指引的地点后,开始忙碌地加工药材。 才刚安排好几个牛头人的工作,南方突然喊声大起,一群乍看仿佛鸵鸟般的高大妖物,奔出密林,一面怪叫,一面迈开两条长腿,高速往牛头人冲。 沈洛年和许多牛头族的孩子一样,被围在一块小高地中保护着,听到喊声,忍不住抬头往外眺望战局。 那群巨鸟和牛头人差不多高大,外型颇像鸵鸟,但脖子似乎更粗短一些,他们身上羽毛七彩缤纷、艳丽夺目,鸟头顶上更生着一片硬梆梆的骨盔,随着快速地奔驰,那两颗又圆又大锐利的目光,充满杀气地往前瞪视。 这时前方牛头人一声喊,往前冲出迎战,两方在一片灌木矮林区相会,领头的怪鸟妖们倏然蹦起,两足往前急踢,勾爪上锐利的闪光让人不禁心寒。 牛头人不管三七二十一,低着头就往前冲,两方这么砰地一撞,不少牛头人脑袋被那锐爪抓破了好几个大口子,一下子血流如注,而怪鸟妖身子轻盈,毕竟不如牛头人的蛮力,纷纷往后弹飞,而在妖炁冲撞下,有些鸟妖双足稍嫌纤细,就这么硬生生被撞断。 刚一接触,两方前锋两败俱伤,牛头人是不拐弯的个性,后队一样低头猛冲,那些鸟可不想断腿了,有的闪避侧身攻击,有的用头上骨盔与牛头人双角互撞,再趁隙以爪攻腹,毕竟他们头部的骨盾结构本来就用来对撞的,虽颇不如牛头人「专业」,倒也不会因此受伤。 那些巨鸟一对鸟足,共有六支锐利的长利爪,就算牛头人以妖炁护体,划过仍皮开肉绽,而牛头人则强在力大体壮,就算受了伤往往还是把对方撞得四处乱滚。 两方大战十几分钟,那群怪鸟似乎发觉正面硬撼有点吃亏,一阵尖锐的呼啸传出,他们带着自己人,一转眼退入了林中。 到这一刻,一直在观战的沈洛年才喘过气来,眼看数百名牛头人正被战友从前线往这儿搬,他吐了一口气低声说:「那是什么妖怪?看来不比牛头人弱。」 「人称鹤鸵妖,牛头人不知其名,称之为跑步鸟。」轻疾说:「体型比原来的鹤鸵大一半。」 「什么叫原来的鹤鸵?」沈洛年不明白。 「澳洲本来就有叫作鹤鸵的鸟类,又叫食火鸡,是很害羞、很危险的生物。」轻疾说。 啥叫很害羞、很危险?沈洛年正想问,眼看伤者很快就送到眼前,这时没空追问,他卷起袖子,开始动手救治。 之后鹤鸵妖不再正面攻击,分成几个小队,一小队一小队从密林中神出鬼没地钻出偷袭,在牛头人阵势旁一阵乱杀,等牛头人调动大军包围,他们又先一步转身溜了,这么一来又变成鹤鸵妖占了便宜,牛头人伤者不断往内送。 沈洛年治疗的时候,却觉得有点意外,虽然受伤的牛头人不少,但却很少受到致命伤,而牛头人攻击的时候,似乎也大多只把对方撞飞了事,没追去下什么杀手,这和打云阳时可大不相同,莫非他们这种领地争夺战,还有点到为止的不成文规矩? 就这么几个小时打过去,眼见明月高悬,沈洛年突然听到姜普在前方大喊:「不打了,我们要睡觉!」 沈洛年不禁啼笑皆非,打仗有这种规矩吗?正不知对方会怎么回复,突然听到一串鸟鸣传回,轻疾翻译得清楚,对方正是说:「快点离开,天亮没走,我们再来!」 「我们不会走的!」姜普大喊。 果然和与云阳的战斗不同,看来他们的打仗,分很多种不同的等级?不过暂时停战总是好事,而且这次受重伤的人远比上次少,很多都是稍微缝个几针、包裹起来就没事了,但这也代表没有快死的可以偷吸,可当真是做白工。沈洛年一面抱怨,一面把伤者一个个处理妥当,当最后一个完成的时候,一抬头,却见姜普正站在一旁等候。 「怎么了?」沈洛年有点意外。 「我想和神巫谈几句话。」姜普面色凝重地说。 沈洛年微微一愣,望着一直在身旁帮忙的狄纯说:「妳很累了吧?先去睡。」 相处了一个多星期,狄纯现在已经比较不怎么害怕牛头人,后几日也曾直接让牛头人背负,她看出姜普有话想私下说,不好说要跟,只无奈地点了点头。 「狄小姐要听亦可。」姜普那张变形丑脸,露出似乎像是微笑的表情。 「可以吗?」狄纯惊喜地说,连忙伸手抓住沈洛年袖管,仿佛怕他溜了。 「妳去干嘛?」沈洛年皱眉说。 「我会很乖,不会插嘴的。」狄纯低声说。 这胆小丫头还真爱跟,沈洛年好笑地摇摇头,伸手扶着她腰,以凯布利的妖炁托着她,随着姜普往外飘行。 当下姜普引着沈洛年与狄纯,走出伤者、幼儿保护区,绕到了另外一个林间高地,周围虽然也围满了牛头人,但离三人站立的位置,都有颇远一段距离,这时姜普开口说:「我有些事情,想告诉神巫。」 「怎么了?」沈洛年问。 「第一件事,和神巫本身有关,十分重要,今天差点忙忘了。」姜普看着沈洛年说:「神巫控制的影妖……十分异常,我从没听说过这么巨大的影妖。」 别说你了,连活了几万年的怀真都没看过。沈洛年不置可否地说:「我是因为一个特殊的机缘获得的。」 「听说人类有种养妖之法,又称蛊术,可以以心意控制妖物,这种妖物称为妖蛊,其中影蛊是最低下的一种。」姜普说:「但无论以精血或以炁喂饲,都不可能让影蛊成长到这种程度才是。」 因为道息最补吧……不过姜普知道的也不少了。沈洛年耸耸肩说:「大也没用啊,恰好能装水可真是意外中的意外,我已经很久没让它出来了。」 「我是要提醒神巫注意……」姜普严肃地说:「怎么变大且先不管,但这么大的体积,又能凝聚成实体,当可容纳许多的妖炁才是。而妖蛊早已失去自行引炁的能力,纯赖饲主供应变化,若神巫确实是以精血饲育,可得千万小心,这么大的影蛊,莫要补充时一个不小心耗尽精血,那可是会丧命的。」 沈洛年听得微微一怔,饲养凯布利是用道息不是精血,姜普倒是白担心了,但他这么一说,沈洛年才发现似乎从没让影妖「充饱炁」过……莫非变大的时候,真能装下更多的妖炁?那会不会变好用一些?什么时候有机会,可得帮凯布利「充炁」看看…… 姜普等了片刻,见沈洛年没说话,又开口说:「另外一件事,就和今日的战况有关了。」 沈洛年回过神说:「怎么?」 「神巫刚刚在后方,可能没看到……」姜普顿了顿说:「最后几次的突袭,我发现有些跑步鸟,身上有包扎过。」 「包扎……」沈洛年和狄纯意外地对望一眼,这才说:「难道那边也有人类帮忙?」 「恐怕是如此。」姜普说:「这件事传出去,可能会影响我族士气。」 「为什么?」沈洛年诧异地问。 「这种没有仇恨的战斗,是看两方谁的伤者多,谁就不得不撤退认输。」姜普说:「都有人治疗的话,岂不是打不完?」 沈洛年想了想问:「那皇子觉得该怎么办?」 「我想请问神巫,人类和人类可有什么联系的办法?」姜普说:「若能透过那边的人类,了解跑步鸟为什么要阻挠我们,也许可以不用打下去。」 人类哪有这种功夫?除非两边都有轻疾……沈洛年顿了顿说:「你们和这些鸟妖联系的过程中,他们怎么说的?」 「他们没学过人语,本身语言又很简单,用轻疾翻译还是很难懂。」姜普说:「我派去的人说要借道,他们居然莫名其妙地说要以歌换歌,我们又不是去换东西的,而且牛首族又不是鸟,唱什么歌?」 「以歌换歌?」沈洛年也听不懂,莫非鸟儿特别喜欢唱歌? 「我族人又说,不是打算在这儿居住,我们是想去南方的草原地区,取一块地生活……他们却说这个大陆任何地方的妖族,都不会允许我们占有土地,这不是不讲道理吗?」姜普说到这儿,摇头说:「后来两方稍微起了争执,他们居然说我们不尊重他们,要赶我们走,只好打仗了。」 沈洛年听罢,皱眉说:「我们人类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联系方式。」 姜普听了十分失望,摇头说:「那就没办法了。」 「那之后该怎办?继续打吗?」沈洛年问。 姜普沉吟说:「若是原野地区,我们会占有优势,但这儿是密林区,对方体型较小,短程冲刺速度又快于我们,很难占到便宜……如果真的不行,就要考虑换种战争方式了。」 「换方式?」沈洛年不明白。 姜普看了沈洛年一眼说:「灭族战。」 「啊?」沈洛年一呆。 「这种情况下,更为危险,神巫仍愿意帮助我们吗?」姜普目光中透出期待。 沈洛年不明所以地说:「我早就答应帮忙了,当然不会这时候离开。」 「那就太好了。」姜普似乎松了一口气:「这种战斗,更需要神巫的帮忙。」 「这个……」沈洛年忍不住问:「那是怎么个打法?和现在有什么不同?」 「我们和跑步鸟本只需要拼个胜负,打完各走各的,彼此不记恨。」姜普说:「但现况是如果我们输了,却不能认输回那个岛屿,所以万一这打法打不赢,只好和对方决个生死……我们身材比对方壮硕,出全力该不会吃亏,不过这种打法容易结仇……除非某方完全认输,后代子孙很可能会千万年这样打下去,除凿齿那种妖族之外,一般妖族很少这样打仗。」 这可不是好事,沈洛年忍不住说:「为什么不能回去?暂时待一下……也可以吧?」 「那里的道息状况比较适合凿齿,就算不提皇族,一般牛首族也很难发挥实力。」姜普说:「凿齿不讲道理,加上现在有刑天帮忙……和他们一起生活在那个陆地上,久而久之,我族恐怕反而会被灭。」 原来如此?却不知道刑天为什么不会讨厌凿齿?沈洛年愣了愣才说:「怎么没人把凿齿灭族?」 「懒得理他。」姜普愤愤地说:「不只打仗不讲规矩,眼看状况不对就四散逃跑,而且繁殖又快,明明感觉杀光了,几百年过去又变一大群,就和人……」说到这儿,姜普突然瞄了沈洛年和狄纯一眼,闭上嘴不说了,脸上透出点尴尬气味。 就和人类一样吗?自己倒不觉得这样打仗是错的……原来其他妖怪很看不起这种打法? 姜普顿了一顿,摇头说:「总之,强大的妖族凿齿也不敢惹,一般妖族也懒得和凿齿纠缠,没完没了,赶走他们就是了。」 如果告诉姜普,日后陆块会撞在一起,他会不会改变心意?但万一害了狄纯,那又非自己所愿……沈洛年看着狄纯,见狄纯望着自己,神色颇为担忧,似乎也很困扰,不知该不该说出来。 白泽血脉之事,万一传出去可不是开玩笑的,还是别说,有别的办法可以解决最好……但这两大妖族战斗,自己又怎有办法阻止? 姜普见沈洛年不再发问,当下说:「神巫放心,鸟族目光锐利,嗅觉通常不怎么样,若进行灭族战,我将以牛精旗应战,一定会赢。」 既然这么有把握,那就随便他了,沈洛年正想点头,却听到狄纯有点胆怯地说:「请问,灭族……是要把对方杀光吗?」 「当然。」姜普理所当然地说。 「那……帮助他们的那些人呢?」狄纯又问。 「除非定下灭族战之后,对方帮手撤退,否则当然一视同仁,不留活口。」姜普说:「我也因此才调动这么多战士保护两位。」 妈啦,那刚刚岂不是被拐着答应?虽然说会赢就不用计较……但沈洛年仍白了姜普一眼。 「可以……不要杀那些人吗?」狄纯难过地说:「最好……也别打这种灭族的仗,好不好?」 姜普看了狄纯一眼,又回头看着沈洛年,只皱着眉头并没回答,看来他十分不满狄纯的发言,只不过看在沈洛年的面子上,没有直接斥责。 沈洛年却也大皱眉头,这丫头也太天真,嘴巴说不打很简单,总要给人一条路走啊,姜普若是有别的选择,难道想打仗? 狄纯见两人都不说话,看着沈洛年又说:「那些人……说不定是被逼着来的啊。」 姜普见沈洛年似乎难以作答,开口说:「总之这些不用神巫烦恼,无论胜负,牛首族定会保护两位安全,两位今日也该累了,早点回去歇息吧。」一面转身要走。 「等……等等。」狄纯一惊,慌张地说:「其实……其实可以不要搬来,我……我知道一件事……我是……」 「别说了。」沈洛年打断了狄纯,突然开口说:「姜普皇子,我去看看如何?」 「什么?」姜普吃了一惊,回过头。 「我试试劝那些人类离开。」沈洛年说:「他们应该不知道灭族战的严重性。」 「太危险了,神巫只是普通……」姜普说到这儿,突然一顿,他毕竟也是个千年妖怪,早觉得沈洛年有哪儿不对劲,一个普通人,哪有这么大胆量和一群妖怪到处乱跑?不久前还听黑族族长说,沈洛年背着这女娃,和凿齿杀得满身血才跑来牛首族,普通人哪有这种能耐? 「洛年?」狄纯也吃了一惊说:「你……你不要去。」 总比妳这笨蛋把血脉的事情招出来好吧?沈洛年白了狄纯一眼说:「只要妳不跟,我就挺安全的。」 狄纯一听,委屈地咬着唇,眼泪不禁掉了出来。 哭吧、哭吧!妈的,带妳去就真是自杀了,沈洛年开口之前就知道狄纯会哭,当下也不理会,转头对姜普说:「如果有办法帮那些人类离开,甚至叫来这儿帮忙,也不用打灭族战了吧?」 姜普一怔说:「正是,但神巫万一出了事……」 「大家都少死一点人,也是好事。」沈洛年想了想说:「我会尽量小心……万一真出了事,希望你能帮我保护好这爱哭丫头……最好是把她送给人类照顾。」 姜普沉重地点头说:「我必定不负所托,竭尽全力保护狄小姐。」 狄纯一听,哭哭啼啼地说:「不要……你……你别出事,都是我不好……我……我也去好不好?」 「我就是不想出事,才不给妳跟。」沈洛年深吸一口气说:「趁我还有精神,这就去了……纯丫头去睡觉,要是我回来还没睡着,小心我打妳屁股。」 「洛年?」狄纯还在喊,却见沈洛年仿佛一阵轻烟,滴溜溜地往外飘了出去。 「神巫会飞?」姜普吃了一惊,虽然他也感觉到影妖的淡淡妖炁正推动着沈洛年,但那点妖炁怎能飞这么快? 狄纯却也是第一次看到,她见沈洛年只不过一个眨眼,已经飞出老远,她这才确信,当初若不是背着自己,沈洛年确实十分容易逃出总门的围困,更别提之后凿齿的追击。想到这儿,狄纯凝视着沈洛年的背影,泪水再也止不住。 这丫头脸上装着水龙头吗?沈洛年入林前回头看了一眼,见狄纯小脸上都是泪,不禁好笑,他摇摇头,把注意力集中在妖炁感应上,找寻着敌方的踪迹。 鹤鸵妖——或说跑步鸟,似乎并没怎么提防牛头人,沈洛年离开前就已察觉,周围数公里内,除牛头人之外,根本没有其他的大群妖族,他们这种战斗方式,虽然彼此都会受伤,但其实很不像打仗,颇有点像是很盛大、粗野、暴力的体育竞技,不只说休息就休息,不搞什么夜袭敌营的把戏,连什么监视看守的哨兵似乎都没派,那端牛头人放心地呼呼大睡,这边的鹤鸵妖,则已经不知道退到哪儿去了。 应该是南边没错吧?沈洛年心中没个准,又绕飞了十余公里,这才突然又感受到东南方有一大群的妖炁汇聚,他方向一转,向着那个方位飘去。 随着距离逐渐接近,小心起见,沈洛年连凯布利的妖炁都收了起来,只轻飘飘地在林间点地而行,往对方后阵绕,如果真有人类,很有可能在后方,和伤兵一起受着保护。 沈洛年其实并不很确定对方是不是鹤鸵妖族,但这些妖族有的鼻子好,有的眼睛利,更有不少耳朵灵,在这密林中,想看清对方身形,也得跑到挺近的地方,万一被感觉到可有点不妙。沈洛年不敢贸然接近,只放缓了速度,慢慢往东南方顺时针绕过去。 但这么绕了一大圈,除感受到数公里内散布着满山满谷的妖炁外,却一点也感觉不到人类的踪迹。 话说回来,一般人类本就没有炁息,又该如何感应?沈洛年在一株树干岔枝上停下,感应着这范围内的妖炁,其实这些妖怪分散得颇均匀,也很少挪动,看来应该已经分别休息了。 不过比较奇怪的是……中间似乎有块近三十公尺宽、完全没妖炁的椭圆区域。莫非休息时间,人类并没和伤者在一起,而是单独聚在另一区?但有需要空这么大地方出来吗?又或者那儿其实只是片不适合歇息的水洼,所以才没有妖炁? 沈洛年想了想,还是打算弄清楚,他注意力往上方感应,确定了正上方周围附近并没有什么妖炁,当下身体放轻,只使用一点点妖炁控制方位,飘身腾空,缓慢地飞高,想从上面往下观察。 飞出约莫百余公尺,沈洛年看得清楚,那中间确实不是湖水……而是一个被整理过的空地,而空地中,居然有十几个长型大帐篷围成一个大圈?中间那小小的亮光是营火吗?还可以看到几个皮肤黝黑、衣着简陋的人类正在帐篷间穿梭走动。 这里面都是人类吗?那不就有近百个?难怪空这么一大块地给他们住。 这些家伙似乎过得挺享受的?自己可是每天都餐风露宿,以天作被、以地为席……这些人才不像是被迫,根本就是主动前来助战,打死了怪谁? 沈洛年收敛着妖炁,缓缓飘落在其中一片帐篷上,听着下面的人正叽哩咕噜地聊天,经过轻疾翻译,内容不外乎是今天鹤鸵妖神怎么怎么勇猛、敌人死伤多少之类的讨论,不过仔细听了听,这些人似乎谁也没亲眼看到战局,倒也说得十分高兴。 看这样子,这些人和鹤鸵族关系应该不错,就算劝他们离开,他们不但未必肯走,也未必相信牛头人会打赢……说不定还会通风报信要鹤鸵族杀了自己,而且不管自己能不能逃走,这样下去,若真打起什么灭族战,牛首族和鹤鸵族都不知道要死几万人,未来还会打到其中一边死光为止……这可真不是好事。 沈洛年心思一转,如果没有这些人协助鹤鸵族治疗,牛头人也不需要打什么灭族战,只要慢慢耗下去,对方应该就会认输……这么说来,如果自己无声无息地把这几十人吸成人干,问题不就解决了吗?顺便还可以多点闇灵之力,一举两得。 这些人虽然有点无辜,但和几万名牛头人、鹤鸵族的性命相比,捐出来也算值得,反正自己也不熟,回去之后,就骗纯丫头说没看到人,只把实情告诉姜普,问题就解决了。 沈洛年既然做了决定,当下飘身落下,在一个个帐篷后方暗影处绕行,一面侧耳倾听,准备找那种已经完全熟睡的帐篷先下手,否则若被发觉进而吵闹起来,那可有点麻烦。 沈洛年对善恶之念本就不怎么强烈,他眼中也没有人类性命较高贵或较亲近的想法,若能以这几十人的性命,交换几万个牛首族人和鹤鸵族人性命,对他来说,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唯一让他比较困扰的,就是对方毕竟没惹自己,杀起来不但颇气闷,也有几分抱憾,只能尽量下手利落点,给对方一个痛快了。 又绕过了三间帐篷,到了第四间,里面除了缓慢稳定的鼻息声,似乎别无其他声响。沈洛年又听了半分钟,确定里面的八、九个人应该都已熟睡,他见四面无人,缓缓拉开帐篷门帘,无声地钻了进去。 这种立式的大帐篷里面其实颇为宽敞,足可以躺十二个人,不过现在只睡了八、九个女子,这儿毕竟还是热带气候,虽然已经是十月天,她们仍大多只穿着短衣裤,在胸腹处随意盖着一条小薄被,每个人睡姿各有不同,十分养眼。 换另外一个少年人,说不定会看得口干舌燥、心痒难当,但沈洛年自从遇到凤凰之后,就很悲惨地失去了这种见色起心的能力,当下眉头皱都没皱一下,飘到离门最近的那个女子身旁蹲下,手掌轻轻往她软绵绵的胸口按去。 沈洛年刚要把闇灵之力透送入女子胸腔,但此时月光透入纱网窗帘,正好照在女子脸庞上,沈洛年目光扫过,不禁一呆……这女人自己见过吗? 第十章 别抛下我 第十章别抛下我 怎么可能?这可是澳洲!只因为是张东方脸孔吧?沈洛年凑近换个角度看了看,却刚好挡住了月光,反而看不明白,他连忙侧头让月光再度映上少女面孔,仔细再看……妈的,好像真的认识,这人难道是……可是又好像不对…… 而这么让月光闪了两闪,女子似乎感觉到异常,她微微眯开眼睛,恰好面对面看到沈洛年在月光下的脸庞,沈洛年暗叫糟糕,正想掩住她嘴,杀了再说,却见她迷惘中露出一抹甜笑轻喊:「洛年?」一面伸手把沈洛年往下一拉,两人已吻在一起。 这谁啊?我跟妳有这种交情吗?沈洛年吃了一惊,一下子不好下杀手,那女子一双白皙的腿已缠上腰来,轻飘飘的沈洛年一个不稳,摔在女子身上,两人唇舌接触,身躯相拥,沈洛年虽然对女子不易动心,但身体机能既然正常,被碰触依然会有感觉,当下颇有点头昏脑胀,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女子吻着吻着,那股热情不知被什么东西浇熄,突然停了下来……她蓦然一把推开沈洛年,惊慌地说:「你是谁?」一面身子缩着坐起,用薄被掩住了自己的胸腿。 妳不是认识我吗?沈洛年一呆,那女子仔细看了看沈洛年的脸孔也是一愣,惊骇地掩嘴说:「真是洛年?我以为是……梦……」 这女人梦到自己的时候都这么狂野吗?沈洛年吞了一口口水说:「妳……妳是……」妈的,糟糕,想不起来这女人的名字。 「什么事?」「干嘛啊?」「谁跑进来了?」 刚那两声一喊,其他女子纷纷惊醒,一个看似四十余岁的女子怒冲冲地点起悬挂的油灯,望过这面说:「我们警告过很多次,不准……咦?是……你是洛年小弟吗?」 「真是洛年?」紧跟着好几个女子都叫了起来,诧异地凑了过来。 沈洛年望着点灯那女子,张大嘴说:「妳……是……」 「认不出来了吗?」那女子摸摸脸苦笑说:「『仙化』的效果消失之后,老得快了点。」 「妳真是……冯鸯大姊?」沈洛年总算叫出了名字,他四面一望,忍不住说:「小露也在这儿吗?」 「开口就是小露,其他人都忘了吗?」另外一个看似三十来岁的女子笑着白了沈洛年一眼。 这人名字真的也忘了,沈洛年结巴地说:「妳们……怎会在这儿……」 另有一个二十来岁的细腰长腿女子,目光望着最先那名年轻女子,似笑非笑地说:「小红,妳刚和洛年干了什么?我好像有看到一点。」 对了……小红……沈洛年想起来了,刚刚抱着自己的叫小红,好像叫罗红? 小红似乎也还没从惊讶复原,她红着脸,诧异地说:「小珠……我以为是梦啦!后来才感觉好像太真实了……」 「妳不是和那个谁正在交往吗?」另一名比小珠还年长的女子惊讶地叫:「就算是梦,好像也……」 罗红一愣,神色透出慌急说:「这是作梦!作梦不算啦……不准说出去。」 「够了、够了。」冯鸯一挥手止住众人的吵闹,一面对其他不知道状况的女子道歉,这才回头对沈洛年说:「洛年小弟,我们到外面谈吧。」 这五名女子,正是当初在噩尽岛上,和沈洛年有过一段交情的酖族女巫,后来沈洛年把她们送回云南,并学会最基本的影蛊之术、得到云南品种的粪金龟影妖。 五人分别是冯鸯、洪萱、洪绿、昌珠与罗红,当初噩尽岛护卫沈洛年的六名女巫中,只有最小的艾露不在其中,而五人此时不知为何都已失去了炁息,连当初那总让人感到欢喜的乐和之气,似乎也已经消失了。 六人这时坐在只剩余温的营火旁交谈起来,沈洛年这才知道,当初四二九大劫过后,麒麟,也就是塔雅·蓝多神化出原形,施术抵御了辐射的侵袭,带着九名女巫与幸存的酖族人往南迁,众人心慈,见人便救,妖怪看到麒麟与女巫又无法产生敌意,这么一路经过缅甸、泰国,路上带着的难民也越来越多,在麒麟保护下,大批船只出海,航行过苏门答腊、爪哇沿海,最后经过新几内亚南端,绕过约克角,从库克镇上岸。 船队这时已经聚集了近万人,而这儿原住民聚落本就过着较原始的农耕生活,大劫后存活的人数也特别的多,单是约克角半岛北区的原住民和游客,也有近万人幸存,加上这批新难民,现在大都在库克镇附近定居。 「为什么麒麟……为什么塔雅·蓝多神要带妳们走这么远?」沈洛年问。 「神说这块大陆土地辽阔而独立,大部分妖族对人和善,很少与其他地方的妖族冲突,一些具侵略性的妖族也很少到这来,可以安心住下,尤其是这地区的鹤鸵族,和人类关系最好。」冯鸯叹口气说:「没想到才住不到几个月,就有不讲理的妖怪从北边来攻打。」 「呃。」沈洛年一时不敢说自己是牛头人那方的,颇有点不知所措。 「洛年小弟你怎会找来的?来找小露的吗?怎么知道我们在这?还有……」冯鸯一笑说:「怎会和小红抱在一起了?」 「鸯姊。」罗红红着脸说:「我是不小心的,别这样啦。」 长腿的昌珠和罗红岁数较近,一向交好,不忍见她害臊,开口说:「哎呀,那时我和小红还差点去夜袭洛年呢,难免嘛,当初只有洛年当我们是女人……我也常幻想和洛年那个啊,久了难免习惯……妳们知道的嘛?哦?」 但这番话说过去,倒是害得每个人都说不出话来,看来都有点心虚。 当初受限于女巫的规矩,众人中只有冯鸯可以开口,除艾露之外,都没机会和其他几人说话,没想到这位小珠姊说起话来如此豪放……沈洛年有点尴尬,不想在这上面讨论,岔开说:「妳们刚刚说『仙化』效果已经消失?所以现在不算女巫了?」 五女对看一眼,冯鸯点点头微笑说:「因为女巫的工作已经结束,神到此处之后,问我们的意愿……要成为普通人的,她就收回『微灵仙化』的能力,希望保留着能力的人,她可以让我们『全灵仙化』,然后帮她一点忙。」 所以其他四个人全灵仙化了吗?沈洛年说:「协助她做什么?」 「神说要以光灵之术,到处去消除毁灭性的光……」冯鸯说:「我们也不是很明白这话的意思。」 除掉辐射的影响吗?原来麒麟是和光灵立约?这可少见,沈洛年说:「逸姊、小露她们就去了?」 「其实大家都想留下,过看看普通人的生活,也想试着……和普通人来往看看……」冯鸯说到这有点不好意思,顿了顿才接着说:「但因为仙化效果消失之后,我们老化速度会比一般人快一点,数年后,会越来越接近原先的岁数,逸姊她们若失去仙化之体,恐怕寿命就剩下不多了……」 正常女子总会希望能和心爱的人度过一生吧?毛逸她们年纪太大,只好放弃这种可能……沈洛年想了想说:「那小露……她不觉得可惜吗?」 冯鸯开口说:「我们也是有劝她……可是……」说到这,冯鸯又停了下来,似乎犹疑着不知该不该说。 可是什么?沈洛年看气味不妙,也颇有点不知该不该问。 昌珠见没人开口,突然插口说:「洛年,你那时……不是想借着咒誓之术找怀真小姐吗?找到了吗?」 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沈洛年一怔说:「找到了。」 昌珠目光一转说:「那……怀真小姐现在在哪儿?」 这时该怎么回答?沈洛年迟疑了一下才说:「她离开了。」 众人一听,都愣住了,罗红插口说:「不是可以借着咒誓找她吗?」 想到不知多久才能见到怀真,沈洛年心情就不大好,而且这和现在的事情也没关系,他皱眉摇头说:「别问怀真的事了,小露怎么了?」 五女对望了片刻,冯鸯才说:「小露说她帮完塔雅·蓝多神之后,想去找你,若变回普通人,不方便找你。」 沈洛年不禁一愣,找自己干嘛? 「还有,小露说……」罗红跟着说:「你也答应了让她找你。」 沈洛年一愣:「我答应?」 「不是吗?」昌珠接口说:「她说你让她放蛊了,她随时可以找到你……而且你告诉过她,怀真小姐不是你的情人。」 妈的,那丫头又没讲清楚!我哪知道蝴蝶是那意思?她到底在想什么?不过艾露也不在眼前,没法找她算帐,至于怀真的事,当初自己确实这么说过,不过当时和现在却不大一样了……沈洛年不好多提此事,拉回正题说:「妳们现在正和这些妖怪合作?」 「对啊,洛年你怎会来的?又怎么进来的?你也认识这些鹤鸵妖吗?」昌珠诧异地一连串问,跟着又说:「他们很好喔。」 看来轻疾会这么喊,就因为这儿的人如此称呼?沈洛年说:「鹤鸵妖让妳们……一般人类住这儿?」 「是的。」冯鸯接口说:「他们喜欢吃果实,人类种植的果实十分甜美,我们定期会送他们吃一些,他们就打猎来交换,和我们处得很好……这次他们告诉这儿的祭司,说有不讲理的妖怪来打仗,希望我们帮忙治疗,我们就派了些有医疗经验的人来帮忙。」 听起来不大对劲,怎么两边都说对方不讲理?沈洛年想了想,终于说:「来攻打的妖怪,是牛首妖族,就是牛头人,妳们在噩尽岛上也见过的。」 「啊?」五女一怔,彼此互望说:「牛头人不是挺好的吗?」 「我其实是跟牛头人来的。」沈洛年叹口气说。 冯鸯一惊说:「难怪他们说牛头人似乎有人帮忙治疗,怕这场仗打不完。」 「牛头人也在担心此事,所以我半夜跑来……没想到遇到妳们。」沈洛年不好说自己本来准备杀人,看着五人说:「牛头人说只是打算借道经过这儿,这些鹤鸵族却不准,还说这陆地的妖仙都不会让他们住……最后吵起来,鹤鸵族就说要赶牛头人走,可是牛头人已经没地方可以回去,只好拼了。」 「咦,怎么可能?」昌珠说:「他们会不会骗你?说不定牛头人其实想占领这地方?鹤鸵族很善良啊,个性也很单纯,不可能骗我们的。」 「牛头人喜欢吃的是草啊。」沈洛年摊手说:「这边都是森林,要更往南才有大片草原吧?」 昌珠一下子说不出话来,皱眉看着其他人。 冯鸯毕竟年纪较长,思索了一下说:「牛头人还有提到什么吗?」 沈洛年想了想说:「好像这些鹤鸵,要牛头人唱歌还是干嘛……牛头人根本不会唱歌,觉得这些鸟为难他们,就生气了。」 「歌?」冯鸯摇摇头说:「不懂。」 「等等。」昌珠却说:「以歌换歌吗?」 沈洛年一愣说:「对,好像就是这么说的……小珠姊知道什么意思?」 「哎呀,这是这儿的传统啊。」昌珠笑说:「彼此唱出描绘自己旅途与居住地的歌曲,交换着踏上他人生活地区的权利。」 「是这样吗?」沈洛年一愣,这样听起来不像恶意啊。 冯鸯也很意外地说:「小珠妳怎么知道的?」 「我也有本地的男朋友啊,说这是古老原住民的传统。」昌珠耸耸肩说。 一旁罗红诧异地问:「妳学会英文了?」 「不会啊。」昌珠摇头说:「聊天时找人帮忙翻译,就有提到这故事。」 罗红皱眉说:「语言不通,这样怎么谈恋爱啊?」 「真是小孩子。」昌珠抿嘴笑说:「谈恋爱的时候又不一定总在说话。」 罗红好笑地说:「不然妳都在干嘛?」 昌珠嘻嘻一笑说:「这个嘛……妳真想听吗?」 「那个……」沈洛年实在不大好意思打岔,但眼看两人越谈越远,只好硬着头皮开口,一面说:「小珠姊,那不会唱歌怎么办?」 「唱歌只是一个形容方式啦。」昌珠说:「就是用自己的语言,吟唱着自己的家园和经过的旅途,能听起来好听当然最好,不好听也无所谓……原住民这古老传统,大概就是妖仙们传下的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沈洛年想了想又问:「那为什么说所有妖族都不会让他们住?」 「真是这么说的吗?」昌珠歪头想了想说:「还是说……不会给他们土地?」 「唔……」沈洛年一愣说:「有点像这么说,经过几次翻译,我也不很确定。」 「这儿古老的习惯,走过的土地就属于你的一部分了……任何人不能单独拥有也不能给予,所以才用吟唱来交换经过权啊。」昌珠说:「当然不能给土地啦。」 妈的,若是这样,那可真是白打一场,牛头人说鹤鸵妖胡闹,说不定鹤鸵妖族觉得牛头人轻视他们传统呢?沈洛年嘴巴张大了好片刻才说:「不会错吗?」 「不会错啦。」昌珠撇嘴偷笑说:「一个不同肤色的小伙子都说这种故事给我听,我每次都装没听过呢。」 「小珠!」冯鸯听不下去,笑骂说:「妳也节制点。」 「总要接触看看嘛……不然怎么知道哪种好?」昌珠倒是不大在意,她笑说:「这样说起来似乎是误会呢,洛年回去一说,应该可以解开这误会吧?仗也不用打了?」 「说不定真可以……」沈洛年心情好了起来,露出笑容说:「我这就回去找牛头人。」 「欸!洛年,还没说好该怎么谢我呢?」昌珠带笑问。 这豪放的长腿姊姊想干嘛?沈洛年难得地有点害怕,冯鸯也忍不住好笑地说:「小珠,可别胡闹。」 「不会啦。」昌珠得意地一笑,这才对沈洛年说:「我是要说……若小露以后真去找你,记得要对她好一点,知道吗?」 沈洛年无言以对,只能轻叹了一口气,他不再多说,向五女告别后飘身而起,回牛头人的地区报讯去了。 沈洛年把消息带回去之后,姜普意外之余,再度派人协商,牛首族与鹤鸵族两方误会终于冰释,刚弄懂这古老陆块传统的牛头人,以一串牛吟凑出了自己的旅程之歌,和鹤鸵族举行了交换的仪式,之后鹤鸵族大军解散,还礼貌性地派出数人,一路将牛头人往南送,直送出库克镇以南,鹤鸵族的势力范围之外。 而沈洛年也在这时候和牛头人告别。库克镇这儿不但聚集了数万人类,而且又有数名熟识的女子在此,可说是最适合照顾狄纯的地方,沈洛年当然选择留下。 这次若非沈洛年探听出实情,这场误会还不知道会发展到什么程度,姜普自是十分感激,眼看无法挽留,只好与沈洛年互道珍重,挥手作别。 不过沈洛年带着狄纯和酖族五女会面时,却也惹了不小风波,五女见到狄纯这温婉娇柔、楚楚可怜的小美人,心生怜惜的同时,却也不免替小妹艾露担心,生怕艾露的恋情还没开始就得终结,不免旁敲侧击问个不停,沈洛年却也懒得多解释,只在五女建议下,选了个空地盖屋,和狄纯住了下来。 沈洛年虽不是什么专业的木工,但盖了好几次房子,总算是似模似样,他屋内也不搞什么隔间,两人的床铺分占屋中左右角落,各自以布帘遮蔽出一小块私人空间,反正现在狄纯很多事情仍需照料,问心无愧即可,不用太避嫌。 这一住,沈洛年深居简出,除了偶尔出外打猎换取生活用品外,大多时间都照着轻疾的建议,同时磨练自己的招式动作与精智力,在这种混乱的时代里,想活下去就得具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当然,狄纯的复健动作也一直没停下,她毕竟不是真的受了什么创伤,虽然筋肉、体质等没办法一下子强化,但关节和筋络的僵化,在沈洛年的协助下已渐渐改善,一般行走坐卧都已没什么问题,虽仍比一般人迟缓、易疲累,但这部分就只能随着时间过去,慢慢地调养。 很快地,时间到了十月底,这二十多天中,叶玮珊一直没有再联络过沈洛年,可能她觉得没事无须联系,也可能出外冒险后众人整日相处,找不到联络的机会……总之因为她和沈洛年的联系隐瞒着其他人,沈洛年也不想主动发讯,只好把这事搁在脑后。 不过自己不便询问叶玮珊等人的状况,白玄蓝、黄齐可没这种顾忌,沈洛年早已打定主意,月底要去一趟噩尽岛送轻疾,只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和狄纯说明。 这么一拖延,到了十月的最后一日,算来算去,白玄蓝等人应该已经到了噩尽岛,自己早该去了,是以今晚沈洛年帮狄纯按摩拉松全身之后,没有马上离开,打算告诉狄纯这件事。 至于狄纯,沈洛年在她身上每日两次的按摩和拉扯,从一开始的全身疼痛,到了现在,已经渐渐从疼痛变成酸软,还颇有点舒服麻痒、全身舒畅的感觉,不过这感觉颇让人害臊,她可不敢对沈洛年提。 沈洛年虽然不知道狄纯的感觉,但每次结束之后,那双水汪汪眼睛透出的气味,总让沈洛年不敢多待,不过今日状况不同,沈洛年收回手之后,坐在床边,并没马上离开。 狄纯却会错了意,看沈洛年低着头不说话,她鼓起勇气,伸手轻抓着沈洛年的手,低声说:「洛……洛年,如果你……我……我没关系……」 「什么?」沈洛年一呆抬头。 狄纯看沈洛年一脸错愕,微微一怔,缩回手、红着脸低声说:「没有。」一面缩到了被子里面去,用薄被把脸掩盖着。 这丫头到底该算几岁?说她九十八岁当然不对,但若真只有十三、四岁,不该这么早就透出这种气味,可是从那股依赖和黏人的劲来说,更像是八、九岁的孩子。 沈洛年叹了一口气,还是决定直说,当下开口:「小纯,我明天打算去一趟噩尽岛。」 「咦?」狄纯一惊,探头出来看着沈洛年。 「妳现在自己走动没什么问题……」沈洛年说:「明天我把妳托给冯鸯大姊,她已经答应帮我照顾妳,记得继续做复健的动作……」 「我跟你去!好不好?」狄纯焦急地抢着说。 「不是说过吗?我带不了妳飞啊。」沈洛年摊手说。 狄纯瘪着嘴,停了好几秒,才红着眼睛低声说:「骗人。」 「呃?」沈洛年一愣。 「你……那天打猎带回来的鳄鱼,比我还重……凯布利一样飞好快。」狄纯两汪泪水在大眼中转啊转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要滴落,只听她委屈地说:「我……我有从窗里看到。」 妈的,这丫头没事往窗外看干嘛?沈洛年暗暗叫糟,自经姜普提醒,沈洛年发现凯布利放大后,确实可以容纳更多的妖炁,这么一来飞行速度和载重能力自然是大为提升,不过他本不打算让狄纯知道此事,没想到自己太过粗心,居然早就被发现了。 沈洛年呆了片刻才说:「但万一打起来,我还是不方便背着妳啊……总门一定布下天罗地网了,很危险的。」 「让凯布利背着我在空中,你就可以自己打。」狄纯虽然仍不敢大声,却说得不慢。 倒没想到这招……这丫头早已经想妥了?照这种说法,似乎还真能带她去,如果能躲过总门的耳目,说不定还可以顺便请白玄蓝帮她变体或引仙,这样她一方面有基本的自保能力,二来能早些四处走动,容易认识一些新朋友,才不会这么依赖自己。 狄纯见沈洛年不说话,轻声说:「世上陆块随时可能会大变动……很多土地会消失,地形也会改变,这城镇……都未必能继续存在,万一……你离开时发生这种事,以后我们再也见不到怎么办?」 「我欠妳的喔?」沈洛年瞪了狄纯一眼说:「见不到,自己想办法活下去啊。」 「人家……又不是这个意思……」狄纯眼泪正要滴下的时候,却见沈洛年依然坐在自己床边,皱着眉头、板着臭脸,不知在思索什么。 狄纯也和沈洛年相处了二十多天,早已发现,沈洛年每次不甘不愿地答应自己要求时,就是这副表情,而且他若真不答应,大多是转身就走,不让人多说,狄纯想到此处,顾不得哭,试探地说:「你……肯带我去了?」 沈洛年还不知道自己已被看穿,诧异地看了狄纯一眼说:「谁说的?」 狄纯有点害怕地说:「我猜的……不是吗?」 「哼!」沈洛年倒也不好不认,翻了翻白眼站起说:「既然要去,那就现在走吧,穿上外衣,在凯布利上面睡。」 狄纯大喜,抹泪爬起问:「不等白天才走吗?」 「既然不麻烦冯鸯大姊,就不等白天晒太阳了。」沈洛年摇摇头说:「我得罪了总门,虽说该不会迁怒到蓝姊他们,还是要说一声比较好……他们该已到了几天,早去早安心。」 得罪总门之事当然是自己害的,狄纯不敢多说,连忙起身收拾。 几分钟后,两人站在门口,这屋门虽然没锁,但反正家徒四壁,也没什么好锁的,沈洛年一面唤出凯布利,一面说:「上次姜普提醒,才想到可以这样使用。」 狄纯只要能跟就全都不介意了,她身上背了个小背包,里面装了些必要用品和换洗衣物,正笑咪咪地望着只比桌子稍大的凯布利说:「只要这么小只吗?」 「刚好就好。」沈洛年控制凯布利在一公尺余长,虽然越大妖炁可以注入越多,但风阻却也越大,未必划算。 当初还不到手掌大小、没有形体的影蛊力量,就勉强可以推动一个成年人的体重,何况是充塞如此大小的妖炁?而沈洛年和影蛊都等于没有质量,狄纯的三十公斤重,只在战斗时对瞬间闪避腾挪有影响,对于单纯高速长程飞行来说,还没有气阻的影响大。 沈洛年正要爬上凯布利,看着狄纯想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他回房拿条薄被蹲下说:「还是背着妳好了。」 狄纯好些天没让沈洛年背了,脸一红说:「要背着?」 「风大,睡死了可能会摔下去。」沈洛年挥手说:「快上来。」 狄纯靠上沈洛年的背,低声说:「要不要带水?」 「不用。」沈洛年一面打结一面说:「妳睡一觉就到了。」 狄纯吃了一惊说:「很远不是吗?」 沈洛年绑妥被子,跳上凯布利,没好气地说:「若是不带妳去更快。」 狄纯靠着沈洛年,在他耳后轻声说:「别抛下我,好不好?」 妈的!这丫头也不撒赖、也不耍花枪,就这么可怜兮兮地恳切请求,还真难拒绝,沈洛年只哼了一声,抓稳了凯布利头部和背甲之间的凹缝,心念一动,当下凯布利腾空而起,妖炁往外急催,带着两人高速破空,正对着东北方飞去。 这一冲,强大风压朝沈洛年冲来,随着速度越来越快,沈洛年除了抓着凹槽之外,还以妖炁把自己四肢固定在凯布利身上,顺便抵御风压,反正妖炁随时可以以道息补充,不用太省。 而凯布利这一冲,狄纯马上感受到一股强大后甩的力道,不由得吃了一惊,诧异地说:「好……呜……」却是这一张口,灌满了风,说不出话来。 「什么?」风声太大,沈洛年听不清楚,侧头大喊。 狄纯躲在沈洛年背后,吸了一口气,伸手挡着风,凑在他耳畔说:「我说,好快。」 「对啊!」沈洛年颇有三分得意,过去空战速度远不如地面,现在可倒过来了,大只的凯布利,妖炁强度已比自己的蛮力大上许多,也许地面战的时候,也该考虑和凯布利配合的方式。 「要……飞多久?」狄纯又说。 「多久?这个……」沈洛年停了几秒之后说:「六、七个小时。」这自然是轻疾帮忙作弊才能这么快算出来。 狄纯停了几秒,终于怯生生地说:「没带我的话,真的还会更快吗?」 「这……」沈洛年终于还是老实说:「慢不多啦,打架才有差。」 「太好了。」狄纯欣喜地说:「那以后去哪儿,都要带我走喔,我也要陪你去打猎,也要去看你上次说的漂亮大堡礁。」 「大堡礁好看的东西在海底!」沈洛年哼声说:「淹死妳这旱鸭子。」 「那先教我游泳。」狄纯小声说。 「妳好烦啊!」沈洛年忍不住叫:「快睡觉!」 狄纯一笑,环抱着沈洛年的腰,靠着他厚实的背,嗅着生平第一个习惯的男人体味,感受着那总比自己身躯温暖的体温,在呼呼的风声中,她安心地阖上眼睛,进入梦乡。 噩尽岛9完 第一章 掳掠少女的变态色狼 第一章掳掠少女的变态色狼 没花很久时间,绕到岛屿东端高原区。既然到了近处,沈洛年便化去了凯布利的部分妖炁,只留移动上必要的量,毕竟凯布利本身并没有意识,没法自主地将妖炁内敛凝聚,若维持太大的量,很容易被人察觉。 此时噩尽岛这端已接近黎明,虽天色未亮,但各村镇里早起的人们都开始动了起来,种田的扛着家伙往山上走,摆摊的推着货物往外行,港口那儿鱼市场更早已忙成一片。 沈洛年一面感应,一面从最东端的高山区接近。果然在这道息稀薄的地方,身负洛年之镜的黄、白两夫妻炁息十分明显,不难寻找。他远远从山巅探头往下看,发现两人居住在一个新开辟的小村镇中,大概正是由这批台湾新迁移者建立的。 沈洛年等了片刻,感应到屋中两人似乎已经起身走动,当下趁着四处无人,迅速地飘到门口,敲了敲门。 「来了。」里面传来黄齐的声音,他拉开门一看,发现沈洛年与在他背上睡着的狄纯,脸色微微一变,探头往外看了看,见四面无人,他让开门户说:「进来再说。」 「齐哥,谁啊?」白玄蓝正从里间掀帘而出,看到沈洛年的同时,脸色也变了。 沈洛年看黄齐隐隐透出敌意,白玄蓝则是带了些怒气,心里有数地说:「他们怎么说的?」 黄齐退到白玄蓝之前,望着沈洛年沉声说:「总门说你见色起意,杀伤门主,还劫掠门主孙女离开,现在总门每天都领着人到处搜山……我们本来还不信,这女孩……莫非就是那个女孩?」 白玄蓝脸色也很凝重,跟着说:「这女孩再漂亮,也不能做这种事……你把她打昏了吗?快放下她,我们陪你去自首。」 「打昏?」沈洛年回手轻拍了狄纯屁股一把说:「还睡,起床了。」 狄纯嘤咛一声醒来,迷迷糊糊地说:「怎……怎么了?」 「我现在变采花贼了,都是妳害的。」沈洛年说。 「什……什么采花……?」狄纯突然看到黄齐与白玄蓝,惊呼一声,缩到沈洛年身后,嗫嚅地说:「这……这是哪儿?怎不早点叫我?」 「她是睡着了。」沈洛年往后指指,皱眉说:「这该怎么说……她身上牵涉了秘密,被总门关着,恰好被我救出来……总门不想放过我们,就造谣了。」 「洛年。」狄纯低声说:「让我下来好吗?这样……不礼貌。」 「喔?」沈洛年解开被单,狄纯连忙爬下,对着黄齐和白玄蓝行礼,红着脸说:「两位……伯伯、婶婶好,我是狄纯,是被洛年救出来……他不是……不是那个贼……」 按辈分的话应该反过来叫才对……不过现在也不用计较了。沈洛年耸耸肩说:「虽然他们是长辈,不过我们都喊黄大哥、蓝姊……妳也这么喊吧。」 「是。」狄纯乖巧地喊:「黄大哥、蓝姊,叫我小纯就可以了。」 白玄蓝和黄齐两人对看一眼,那股凝重的气氛霎时散去,他们本就不信沈洛年是这种人,不过刚刚他那模样未免太过古怪,这才不免怀疑,此时他身后女子既然这么说,两人自是疑心尽去。 「这是怎么回事?」白玄蓝看到狄纯乖巧娇弱的模样,不禁心疼,走近握着她的手说:「小纯,妳怎么这么瘦啊?几岁了?」 「我救她出来的时候更瘦,那时不到三十公斤,站都站不直。」沈洛年摇头说:「他们会造谣也不奇怪,她的事见不得人,当然把我说成坏蛋。」 「那要把事情公开出来啊!」白玄蓝疑惑地说:「你躲起来,岂不更糟?」 「蓝。」黄齐摇摇头说:「这不是以前的时代,洛年不能随便出面。」 白玄蓝一下醒悟过来,沈洛年若是公开现身,恐怕马上被总门抓去灭口,现在这儿可都是总门的势力,也没有什么媒体舆论监督,白宗此刻在噩尽岛上的人手又不足以保护沈洛年……白玄蓝想到这儿,皱眉沉吟说:「得等玮珊他们都到了这儿才行,否则洛年不能留着,但那还得很久呢……」 「无所谓,我找到另外一个地方住。」沈洛年说:「我主要是来送轻疾的。」 「什么?」白玄蓝和黄齐一愣。 「一种可以通信的土精。」沈洛年说:「你们各拿一个,可以和玮珊他们联系。」 当下沈洛年快手快脚地让轻疾建立两个泥塑分身,交给白玄蓝与黄齐,一面让两人立约,一面说:「玮珊的使用名称是『白宗叶玮珊』,用这个可以直接找她,其他细节听轻疾说明就可以了。」 白玄蓝和黄齐还没搞清楚状况,沈洛年已经接着说:「对了,蓝姊……方不方便帮小纯引仙或变体?她身体太差了。」 白玄蓝一怔说:「妖质大多留给玮珊,我带来的不多,不够变体,一般引仙还可以。」 「引仙好像比较安全?」沈洛年说:「听说有好几种……有比较适合逃命的吗?」 「确实比较安全,逃跑的话……」白玄蓝知道沈洛年并没有堕落到掳劫妇女,又露出了温柔的笑容,点头说:「应该是千羽吧?可以飞喔,志文就是千羽引仙。」 「那就千羽引仙吧?」沈洛年转头问狄纯说:「好不好?」 狄纯迟疑了一下才说:「一定……要吗?现在这样……也很好啊。」 「一点都不好!」沈洛年瞪眼说:「现在都我在养妳,以后自己养自己!」 见狄纯可怜兮兮地缩起脖子挨骂,白玄蓝倒看不下去了,摇头嗔说:「洛年你怎么这样对女孩子,女孩子要疼的,别欺负人家。」 「呃……」对她凶都黏着了,对她好还得了?但沈洛年不好和白玄蓝杠上,只好闷声说:「反正……引仙了方便。」 「小纯会怕对不对?」白玄蓝温柔地对狄纯说:「我先跟妳说明过程和结果,妳再决定要不要引仙,好不好?」 狄纯露出一抹羞涩的微笑,轻轻点了点头,让白玄蓝拉着她到一旁坐着,两人握着手低声说话,看来十分亲昵。 「这妖怪可以传讯啊……」黄齐没事做,望着轻疾新奇地说:「他们现在应该还没天黑,我试试找玮珊说话。」 「有好几种用法……」沈洛年反正也没事,看黄齐似乎和自己一样没耐心听完说明,好心地略作解释。 「还可以翻译?」黄齐大喜说:「那实在太方便了,应该一人一只。」 「使用这个会耗妖炁。」沈洛年想起叶玮珊的话,补充说:「在这道息稀薄处,连一般变体者都可能不大适用。」 「原来如此。」黄齐点点头,对轻疾说:「我找白宗叶玮珊。」 「请稍候。」轻疾过了片刻说:「白宗叶玮珊留言:『很高兴舅舅取得轻疾,现在恰好有事,我们无大碍,请勿担心,晚些回讯』。」 「真不巧,但看来没什么问题。」黄齐散去了轻疾,转头望向沈洛年,收起笑容放低声音说:「那女孩是怎么回事?」 白泽血脉的事情不能说,沈洛年想了想,皱眉说:「她……有个秘密,总门想利用她。」 「那秘密不适合说?」黄齐问。 「嗯。」沈洛年点头。 黄齐也不追问,想了想说:「总门把这儿治理得井井有条,不只造钱币,还印制报纸,订定临时规章,在这儿的大多数人民都支持他们……听说他们打算在半年内成立共和体制,让各村镇依人数推选代表,成立议会,再由议会选出首长和订定法律规章。」 少了白泽血脉,所以不搞神权治国的把戏了?弄报纸,改成媒体治国吗?沈洛年闷哼了一声说:「听起来好像不错。」 「不过这和当初他们的保证不大一样。」黄齐沉吟说:「本来他们保证只是暂时代管,等世界各地大部分人民到齐之后,才开始处理有关政治的部分,现在看来,这个协议他们是打算反悔了。」 「为什么要反悔?」沈洛年不大明白。 「因为现在这儿没有其他可以与他们相抗衡的组织,而且这儿的人来自许多不同的地方,暂时还是一团散沙,没有向心力。」黄齐说:「台湾人若是都过来,几乎就占了一半的人口,还有足以和变体者抗衡的引仙部队,到时候白宗影响力恐怕比总门还高。」 「所以他们才急着想掌权吗?」沈洛年对这方面不大懂,耸耸肩说:「黄大哥觉得该怎么办?」 「我和蓝对政治没有兴趣,本来是无所谓。」黄齐看着沈洛年说:「但如果真让他们掌权,你和小纯的事很难平反了。」 「我们没关系,我另外找到一个人类村庄,以后别过来这儿就好了。」沈洛年摇头说:「就算今天总门没掌权,也不会对小纯的事情死心,一样不安全,除非把他们几个领头的人除掉……」 有这么严重吗?黄齐微微皱眉说:「你们住的地方安全吗?」 「那附近的妖族十分和善,很安全。」沈洛年说。 「那就好,反正可以用轻疾联系……」黄齐一转念说:「洛年,你的使用名称呢?」 「这……」沈洛年迟疑了一下说:「怀真不希望我告诉别人。」 「喔?」沈洛年毕竟不算白宗人,黄齐也不好多问,两人正有些尴尬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黄先生、黄太太?」 因为一直没感觉到变体者接近,屋中四人不禁同时一愣,白玄蓝诧异地说:「是一般人吗?」 黄齐拿着剑凑到门旁,从木片缝隙往外看,回头低声说:「糟了,很多拿着枪的,都是军人。」 「糟糕,他们一定有派人监视我们。」白玄蓝顿足说。 「快上来。」沈洛年纵到狄纯身旁蹲下,一面快速绑起被单,一面低声说:「你们就说……我突然来访,你们劝我去自首,我不肯听。」 「你怎逃得出去?」白玄蓝抽出匕首说:「我和齐哥有洛年之镜,炁息泛出不怕这些枪弹,你可不行,我们护着你们俩逃。」 「黄先生?」外面又喊了一声,拍门的声音更大了。 「来了。」黄齐带着怒气大声说:「急什么?马上好!」 似乎为了避免惊动沈洛年,外面这些持枪的军人大多是原来的美军,并非变体者,所以一时还不敢贸然闯入变体者黄齐的家,而总门的变体者趁着这儿已经被军人团团围住时,现在正从四面八方往这儿围来。 沈洛年正快速地说:「你们还要在这儿照顾其他人,我自己闯出去就好。」 「什么意思?」黄齐说:「你就算会飞,也飞不过这么多枪弹啊。」 沈洛年不想多解释,顿了顿又说:「你们虽然有那个镜子,还是要小心他们用息壤砖盖的房子或地道,炁息会散的。」 「那是什么?」白玄蓝一愣。 「黄先生,你们莫非被挟持了?我们已确认沈姓嫌犯躲在你们房子里。」门外大声喊:「沈洛年,你立刻出来投降,我们数到三,就破门而入!」 白玄蓝柳眉一竖,炁息从匕首尖端往外泛出,似乎打算护住众人。沈洛年摇摇头,伸手一抓匕首前端,白玄蓝的炁息立即散逸,沈洛年低声说:「蓝姊别出手,我先走了。」 「洛年?」自己的炁息怎么就这么消失了?白玄蓝吃了一惊。 「要冲啰,纯丫头别怕。」沈洛年回头说。 「不、不怕。」狄纯紧紧抱着沈洛年,闭上眼睛。 「黄大哥,蓝姊,抱歉弄坏房子。」沈洛年说。 黄齐问:「弄坏?」 沈洛年不再解释,心念一动,凯布利穿入足下,妖炁凝聚间胀起成形,就这么推起沈洛年,那泛出的妖炁带着两人高速往上冲,一下子把那简陋的屋顶冲破一个大洞。只见一个奇怪的半椭圆形黑影,就这么把两人推上高空。 外面那些拿着各式武器的军人,有几个反应快的,举起枪就要射,却被领队大骂:「不准动手!没看到人质吗?」 众人一愣,只好停手,只不过短短几秒,沈洛年与狄纯已变成天际的一个小黑点,很快就消失不见。 隔了好片刻,狄纯睁开眼睛,看着周围辽阔的天空,心情一松,轻笑说:「不引仙了吗?」 「算了。」沈洛年不大高兴地说:「早该想到他们会派人监视黄大哥和蓝姊……若不是找到凯布利的新能力,今天恐怕就得连累他们。」 「别生气嘛。」狄纯看沈洛年不开心,想岔开话题,又问:「为什么站着?不坐在凯布利上?不会被吹下去吗?」 「反正都是靠妖炁固定着,没什么差别。」沈洛年顿了顿说:「若需要战斗,还是站着比较灵活。」 「喔。」狄纯点头。 「不对,还是有差。」沈洛年想想坐下说:「这样我就不用背着妳了。」 狄纯轻轻一笑说:「又嫌人家重。」 沈洛年气还没消,忍不住又骂:「妈的,总门那些家伙还真是赶尽杀绝……下次不带妳来了!我要杀人。」 「别这样。」狄纯慌张地说:「我替他们说对不起,别杀人。」 「妳道歉有屁用,他们照样追杀我们……啧,不能这样就算了!」沈洛年想了想,突然转向。 「怎么了?」狄纯一呆。 「我去找凿齿。」沈洛年说。 「啊?」狄纯吃了一惊。 「别怕。」沈洛年说:「现在比较容易逃了。」当下对着凿齿的生活区域飞去。 过了半个小时,沈洛年一面在树林中低飞,一面闪避着凿齿的追击,逗引着近千名凿齿在后面狂追,也许是事出突然,还来不及通知高手,追来的都是普通凿齿,谁也追不上沈洛年。 沈洛年就这么带着千名凿齿,穿出密林,直飞到总门挖出的那个土丘入口旁,他操控着凯布利大半妖炁往外一激,对着那隐蔽的门户撞去,当场轰出一个大洞,露出里面的甬道,这才腾空高飞,扬长而去。 而那端凿齿眼见突然出现一个人造建筑孔道,自是吃了一惊,反正沈洛年也追不上了,凿齿当下把这山丘出口团团围住,一面派人回报,一面开始探路。 空中,狄纯结巴地问:「洛年,你……你刚做了什么?」 「两边都是浑蛋,让他们打个你死我活。」沈洛年得意地说。 「怎么可以这样?」狄纯不敢置信地说:「会……两边都会死很多人啊。」 沈洛年皱起眉说:「有什么不对吗?这正是我的目的。」 狄纯听出沈洛年语气不善,不敢再说,但仍忍不住回头张望,见凿齿已围住了那个通道,眼看无法善了,眼眶不由得红了。 又飞了一阵子,沈洛年见狄纯隔半天不说话,开口问:「生气了?」 「没有。」狄纯说。 明明生气还不敢说,沈洛年又好气又好笑,摇摇头说:「这趟回去又要几个小时……既然妳醒着,这次带点水好了。」 「好。」狄纯依然只是低声相应。 好烦啊,这丫头!沈洛年抓抓头,一时也不知该拿她怎办,也只好不管。他找了个感觉没有明显妖炁的河畔飘下,解开被单说:「去吧。」 狄纯走到河边,喝了一点水,洗了洗脸,望着河水沉默了片刻,转回头却没看到沈洛年,她吃了一惊,慌张地站起,大声叫:「洛年!洛年?」 「干嘛?」沈洛年从一株树后探头说:「撒尿啦。」 狄纯脸一红,连忙转回头,但却松了一口气。 沈洛年走回,卷起袖子在河边洗了洗手,瞄了狄纯一眼说:「妳不去吗?」 「要,麻烦你……等等我。」两人虽同住已久,狄纯仍有几分羞涩,低下头转身往隐蔽处走去。 「轻疾。」沈洛年抬头四面张望说:「这附近有可以装水的东西吗?」 「有。」轻疾开口说:「你十一点钟方向,五步外,那手掌宽带着点妖炁的节状植物,是一种类竹植物,中空的。」 知道像竹子,就不用多问了,沈洛年拔出金犀匕截了一段,正挖了个孔装水,突然听到狄纯那儿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声惊呼。沈洛年一惊,全身所有能耐倏然开启,点地间冲向声音来处,同时本来停在身上的凯布利,也在沈洛年心意催动下,钻入足下胀大,顶着沈洛年高速往前。 沈洛年仿佛闪电般地绕过几株树干,冲过草丛,却见一头老虎正向蹲着发抖的狄纯腾空飞扑,那张巨口正对着她那粉嫩细长的后颈处咬去。 妈的,这家伙不是妖怪,感应不到……开启着时间能力的沈洛年,迅速分析着情况,自己速度远比这老虎快,但毕竟距离太远,虽有机会在它咬上狄纯之前先以金犀匕穿过它脑袋,但万一稍慢了一丝,那老虎死掉的同时巨口也已合起,比普通人还柔弱的狄纯可就没救了…… 说时迟、那时快,沈洛年不及细思,右手金犀匕对着老虎脑门直挥,左手同时急伸,拦在巨虎口吻和狄纯之间,将狄纯往外拍。 似乎还是慢了一刹那……要运力护体吗?沈洛年看着近在咫尺的狄纯,微微一迟疑,这一瞬间,金犀匕穿入了老虎额头,而老虎气绝的瞬间,也一口对着沈洛年左小臂咬下。 当下沈洛年与老虎滚在一处,摔成一团,狄纯则被推到半尺远,滚倒在地。 狄纯好不容易稳下身子,慌张地扭头查看,只见老虎头上插着支金色匕首,动也不动,她惊魂稍定,再仔细一看,却见沈洛年刚从老虎口中把左手扯出,那前臂中段正血肉模糊地扁下,还弯成古怪的模样。 狄纯哇地一声大哭说:「洛年……你的手,怎么办?怎么办?」 「断了,接上就好。」沈洛年忍痛扶正手臂,把刚刚卷起的袖子放下,血饮袍和体内的道息同时作用,伤口正快速复元。 狄纯还在哭哭啼啼地爬过来:「让我看……你手怎样了?会不会好?」 「会好,没事,我以前还被拦腰斩成两段过呢,这算小伤。」沈洛年一面把手臂挪位,一面龇牙咧嘴地骂:「妈的!妈的!好痛、痛死了。」 狄纯瞪大眼睛:「两段?」 沈洛年懒得解释,右手从老虎头上拔起金犀匕,收回腰间,一面说:「这大家伙不是妖怪,所以我没注意到,妳没吓坏吧?怪了,这附近本来不都是小岛吗……哪儿来的这种猛兽?」 狄纯本来确实是吓坏了,但看到沈洛年断手的模样,可比刚刚巨虎扑来还要惊慌,她一直看着沈洛年左手臂,只见那条手臂在衣服下软软垂着,她也不敢贸然碰触,只一直流泪,口中不断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有完没完啊。」沈洛年手正痛,心烦气躁地说:「妳是语言学习机吗?」 狄纯一惊闭上嘴,又忍不住哭了出来。 老虎的嘴可没有刑天的斧头平整,沈洛年的左臂除了皮肉伤之外,骨头受损颇严重,好几处复杂、破碎或碾压性骨折,就算有道息催动复元,仍没法很快治好。沈洛年和轻疾低声商量了片刻,开口说:「小纯。」 「是。」狄纯连忙抹开眼泪凑近。 「帮我折几段小段的树枝,还有可以绑缚的树皮或细藤,我把手臂固定起来。」沈洛年递过金犀匕说:「别离我太远。」 狄纯连忙接过匕首,一面四面寻找。沈洛年上次当「神巫」时她也在旁,多少有点概念。 「小心啊,匕首很利。」沈洛年悠闲地坐在一旁,又说了一句。 「我知道。」狄纯小心翼翼地截下几株适合的树干,一面开始寻找可以绑缚的代用品。 沈洛年其实就算只剩一手,也可以自行搜取,不过看狄纯在一旁哭个不停,干脆找点事情给她做。果然狄纯这一忙就忘了哭泣,很快就把材料搜集妥当,凑到沈洛年身旁,帮着固定他的手臂。 虽说血饮袍的收束固定能力已经不错,但毕竟是软物,在骨头受损的状况下,只能躺着不动等恢复,想移动,还是用物品固定比较稳当。在沈洛年指点下,狄纯小心翼翼地将沈洛年左手臂固定捆绑,挂在脖子上,等绑好后,她看着沈洛年的手臂,眼泪又流了出来。 又哭了?沈洛年皱眉说:「快去喝水。」 「什……什么?」泪眼朦胧的狄纯问。 「流这么多眼泪不会口渴吗?」沈洛年说。 狄纯忍不住想笑,但刚笑出声,又哭了出来:「你……我好难过,你还要欺负我……」 「那妳慢哭。」沈洛年站起,往河边走,一面说:「刚刚水壶做到一半,大概被水冲走了。」 狄纯跟在旁边,嗫嚅地说:「要不要……我扶着你?」 「断手又不是断腿,伤好前不要剧烈运动就好。」沈洛年看那竹节水壶还卡在岸边,高兴地说:「快去捡起来,免得冲走了。」 狄纯连忙奔去,但她毕竟手脚还不灵活,这一跑,脚一绊扑通跌了一跤,重重摔在地上。 「唉?怎么……」沈洛年连忙过去伸手扶起,看狄纯咬着唇,又是一副要哭的模样,不禁好笑,但又不大好意思笑出来,只好转头往河边走。 「我……」狄纯坐在地上,哽咽地说:「我好笨。」 「妳只是身体还有点僵硬,该慢慢走的。」沈洛年自己将竹节取起,一面装水一面说:「以后就好了。」 「洛年,我们不能再去找蓝姊了,对不对?」狄纯突然低声说。 「太危险,他们有人监视着。」沈洛年摇头。 「那……我就不能引仙了?」狄纯又说。 「妳想引仙?不是会怕吗?」沈洛年一怔。 「我若能保护自己,才不会又害你受伤……可是现在没办法找蓝姊,我刚刚不该害怕的,对……对不起……」狄纯想到难过处,又哭了出来。 「没关系,我们回库克镇,就没有这种危险的野兽了。」沈洛年拿起被子说:「来,我背妳。」 狄纯一惊说:「你受伤了呢,不行。」 现在只有单手能用,确实不便绑缚被单,但自己能用妖炁固定或推动身躯,是因为体内有道息护体,不怕妖炁浸入,狄纯可不行……毕竟凯布利的妖炁对人体来说仍然是有害的异物,体质孱弱的狄纯对此更完全没有抵抗力,轻托一下也许还好,时间太久,或者激发状态的妖炁,都不适合接近狄纯。 刚刚就是手臂离狄纯太近,所以沈洛年不但不敢用闇灵之力,也不敢运用凯布利的妖炁外爆自保,才会受伤。 狄纯见沈洛年不说话,想想又说:「我会抓着你的。」 「这样吧。」沈洛年一转念说:「我们在这儿休息几个小时。」 「咦?」狄纯睁大眼说:「休息?」 「等我手好再回去。」沈洛年说:「我们乘着凯布利四处逛逛。」 「手会好这么快吗?」狄纯诧异地问。 「嗯,不用很久。」沈洛年收拾了东西,右手揽着狄纯的肩,让凯布利把两人载起,往外缓飘。 不过噩尽岛上的兽类本就不多,而若感应到妖炁,沈洛年又会避开,所以这么绕啊绕的,过了一个多小时,除了各种形象古怪的妖系植物,倒是没什么可看的。沈洛年想想说:「似乎不如去看海,吹吹海风。」 「都好啊。」狄纯说:「你手有没有好点?」 「应该快好了。」沈洛年转往南方飞,突然说:「妳不生我的气了?」 「生什么气?」狄纯愕然问。 「凿齿的事。」沈洛年说。 狄纯这才想起,她低头片刻才说:「我没生你的气啊。」 「少来。」沈洛年白了狄纯一眼说:「要不是我被老虎咬断手,妳还懒得理我呢。」 「不是的。」狄纯忙说:「我是生自己的气。」 「什么?」沈洛年一愣。 狄纯低声说:「若不是我,你和总门、凿齿就不会结仇了,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所以都是我的错。」 这种擅于自责的能耐,和叶玮珊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沈洛年好笑地说:「好吧,就算都是妳的错,妳要怎么办?」 「我不知道。」狄纯委屈地说。 沈洛年正想开口奚落狄纯,突然一转念,一般人若受不了自己这臭脾气,自然会躲老远、不与自己来往,不然就像叶玮珊或怀真,直接不理会自己说的难听话……但这傻丫头受不了自己的口气,却又没地方可去,自己老骂到她哭,倒真有点欺负人的味道。 想到这儿,沈洛年也没劲了,忍下原来想说的难听话,只揉了揉狄纯的头,轻声说:「傻瓜,不关妳的事。」 狄纯倒没想到沈洛年突然温柔起来,她转头望着沈洛年,正想开口,突见沈洛年一扬眉说:「玮珊找我?好,接过来。」 狄纯经过刚刚的过程,已知道沈洛年耳中藏着的「妖怪电话」就是轻疾,当下安静地靠着沈洛年,一声不吭。 「洛年,我刚和舅舅、舅妈联系了。」叶玮珊带着点两分怒气与担忧的声音传了过来:「听说你被总门陷害成掳劫少女的变态色狼?舅妈说那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你居然骗我是小孩?还说不到三十公斤!骗子!」 谁是变态色狼?这话里的味道怎么怪怪的?沈洛年闷哼说:「本来就是个不到三十公斤的小孩,漂不漂亮我可不知道。」 「真的吗?」叶玮珊问:「她几岁了?」 「十……二三四岁吧。」沈洛年看了狄纯一眼,摇头说:「搞不清楚。」 「又在胡说了,舅妈说那女孩很喜欢你。」叶玮珊停了几秒才说:「你……那时怀真姊才刚走,你怎么……」 「妳扯到哪边去了?胡说八道!」沈洛年耐不住了,打断说:「黄大哥和蓝姊没事吧?刚刚我顾着逃出来,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被连累?」 「应该不会……」叶玮珊说:「听起来他们的目的是那女孩?害了舅舅和舅妈并没有帮助,还无端和白宗结仇,没有意义。」 这倒也是,黄齐夫妻还有白宗这群年轻靠山。总门应该不敢乱来,沈洛年稍安了心,点头说:「那就好,妳刚在忙什么?连说个话都没时间。」 叶玮珊迟疑了一下,才说:「我们遇到了一群狼妖,刚刚正在应付,似乎是当初台湾遇过的那一种。」 那时黄齐、白玄蓝、刘巧雯合力才勉强收拾掉的大白狼吗?沈洛年一怔说:「那种似乎比普通牛头人厉害一些,很多吗?」 「还好。」叶玮珊说:「百多只,我们结阵后不难应付,本来我们不打算和他们纠缠,正想办法撤退,突然跑来一个有点怪的本地女孩,求我们帮忙带她逃走,我们还没弄清楚,狼妖已经又围上来了,只好一面抵挡一面撤。后来那女孩带我们退到了一个古怪的岩洞中,借着洞道一面防守一面走,说是另一面有出路。」 什么乱七八糟啊?沈洛年听了大皱眉头说:「怪女孩?怎么怪法?」 叶玮珊说:「她虽然说是本地人,了解那奇怪的地道,却比我还不熟这附近的城市……好像从什么荒山野岭跑出来的一样,不过她很漂亮,大家都很喜欢她,中文还很流利呢,真怪。」 不会是妖怪变的吧?沈洛年不禁有点担心,但一般来说,能变人的妖怪该是妖仙等级以上的,白宗这群人反正打不过,说了也是白让叶玮珊担心。 沈洛年沉吟片刻说:「你们不是要避开妖怪吗?怎会惹上狼妖?」 「这该怎么说?有件事情很奇怪……」叶玮珊顿了顿说:「我们从菲律宾先走,救了几批人到安全地方,告诉他们先造船去台湾后,继续往南走。但到了印尼、婆罗洲这几个地方就找不到人了,前两天绕过苏门答腊,上了马来半岛也一样,想想不是办法,就往妖炁比较重的地方接近看看,结果就惹到这群狼妖。」 「啊!」沈洛年顿足说:「当然没人,那条路线的人被麒麟救了。」 「麒麟?」叶玮珊有点结巴地说:「你……你说的是……传说中的麒麟?」 「大概吧……也是别人告诉我的。」沈洛年说:「麒麟和酖族有交情,所以把他们一路往南带,一直送到澳洲去……沿路看到人也就顺便救了,东南亚大部分存活的人,恐怕都带到澳洲去了。」 「你怎会知道这种事情?」叶玮珊诧异地说:「啊!酖族……你和小露有保持联络吗?」 为什么特别提到小露?沈洛年皱眉说:「我前阵子去了趟澳洲,遇到了几个酖族女巫……没见到小露。」 「哦?」叶玮珊顿了顿说:「所以我们应该直接往印度的方向穿过去?可是我该怎么跟他们说?」 「何必这样偷偷摸摸?就说怀真只准妳和我联系不就好了?」沈洛年不耐烦地说。 「怎么可以?」叶玮珊说:「这样差别待遇,他们会伤心的。」 沈洛年正想回嘴,突然微微一怔,向着四面望,一面说:「咦?这是……」刚刚与叶玮珊聊天的过程中,凯布利已经带着沈洛年、狄纯飞到岸边。这时沈洛年突然皱起眉头,遥望着那一望无际的海面。 「怎么了?」叶玮珊问。 「好像突然有一波道息从地底涌了出来。」沈洛年说:「比四二九那次还强烈……小心点,全世界道息浓度突然增强,可能会有更强大的妖物出现。」 「不过强大的一般不会特别去找人类麻烦,不是吗?」叶玮珊说。 「话是这么说……但自己闯过去就难说了。」沈洛年哼声说:「你们这次不就干这种笨事?」 「你这人说话实在……」叶玮珊说到这儿,突然惊呼一声说:「地震,这次的好大。」 地震?他目光一转,却见周围海岸地面似乎也正摇动,本来不断拍打岸边的浪涛声,突然诡异地静了下来,下一瞬间,远方海面倏然卷起一片黑影,竟有点像四二九那日的大海啸。 「洛年!」叶玮珊在那端嚷:「地震好大……不对劲,有空再找你,我去和他们会合。」一面把通讯停了下来。 沈洛年却暗叫不妙,噩尽岛和亚洲的中南半岛相隔千万里,哪有这么巧一起地震的?莫非是全世界一起地震? 而狄纯也注意到了周围的异状,她看着那片大海啸越来越近,忍不住拉着沈洛年说:「洛……洛年?那……那个……」 沈洛年点点头,操控着凯布利往空中飞,一面看着狄纯说:「似乎……那时候到了。」 「到……到了吗?现在怎办?」狄纯想想,突然惊呼说:「啊!我们快回去库克镇帮忙。」 叶玮珊他们若出问题,自己赶去也来不及了。噩尽岛东方是高原区,除港口外,其他地方还算安全,而且这儿变体者多,不差自己一个。但库克镇那儿地形平坦,加上又都是普通人,若遇到海啸、地震当真需要帮手……沈洛年当下把手上的包扎拆掉,蹲下说:「快上来。」 「你手好了吗?」狄纯吃惊地问。 「差不多了。」其实还没完全好,不过加上妖炁保护,已勉强可以用力,沈洛年说:「快点,妳不是想救人吗?」 狄纯只好攀上沈洛年的背,让他绑起。当下沈洛年控制着凯布利,高速向西南方冲去。 第二章 谁想先死?上啊! 第二章谁想先死?上啊! 这一高速飞行,狄纯受不了风吹,自然躲在沈洛年背后缩着脑袋,沈洛年则低声说:「轻疾,请一路告诉我正确方向。」 「请问,你是要去过去的库克镇,还是现在的库克镇?」轻疾说:「各地陆块已经开始快速移动,各地相对位置正不断改变。」 「不会吧……有这么快吗?」沈洛年说:「当然是现在的。」 「那么请先稍偏右五度。」轻疾说。 沈洛年随之转向。当然沈洛年不可能做到太精准,不过偏差度如果不是太大,轻疾会随着一面飞行一面修正。 「为什么陆块突然会动?和道息浓度提高有关吗?」沈洛年问:「这算不算非法问题?」 「这件事情称不上常识……」轻疾停了停说:「但因为说出来不至于有任何影响,告诉你应该没关系,而且可能很快就变成常识。」 「到底是怎样?」沈洛年忙问,一面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点问,说不定可以掌握到这次变化的时间。 「我本体是『土之高精』,除我之外,这世上还有许多不同高精……」轻疾说:「这件事情,和『熔之高精』有关。」 「熔之高精?那是什么?」沈洛年问。 「存在于熔岩、岩浆的精体,与我本体互为表里,我们身躯常作型态的交换。」轻疾说:「『熔之高精』道号祝融。」 「祝……」沈洛年一愣说:「火神吗?火鼠是他的分身吗?」 「道号只是个方便称呼的名称,其实他很少管人间的事情。」轻疾说:「火鼠只是小妖,与他无关。」 「好吧,他怎么了?」沈洛年问。 「他不喜欢息壤。」轻疾说:「息壤若穿入地壳,融入岩浆之中,会逐渐影响他吸收道息的效率,但这附近本是地壳较薄的地方,噩尽岛又变得过大,尤其东方高原处,沉重的息壤不断往下压,有一部分已经由地壳缝隙陷入,并融入岩浆之中。」 「那……那和陆块移动有什么关系?」沈洛年诧异地说。 轻疾接着说:「因为息壤土块太重太多,已不可能借着往外喷射岩浆抵御,于是祝融决定要利用本体的快速流动,带动各地陆块到这儿集合,拱起噩尽岛,而要办到这种事,就得等道息浓度增加到现在这程度,所以今日道息量一增,他就开始动作。」 「太夸张了吧……就为了……」沈洛年瞠目结舌地说:「这样陆块不是会被搞得乱七八糟了吗?你怎么不阻止他?」 「就算想阻止,我也无法阻止。」轻疾说。 「那……」沈洛年愣了片刻才说:「哪里才安全?」 「地质脆弱处、陆块交界处当然一定不安全,因为海啸的关系,沿岸也不安全,一些坚实陆块的内陆,算是比较安全的地方……」轻疾说:「另外,噩尽岛也算安全之处,祝融绝不愿噩尽岛沉入岩浆中,这附近的地层会尽量保持稳定,不过地震就难免了。」 沈洛年思索了片刻,才又问:「大概多久才会稳定下来?」 「剧烈震荡移动大概一个月左右。」轻疾说:「之后等地质完全稳定,还需要许多年的时间。」 一个月就够了?妈的,陆地跑得比船还快?吓死人了!沈洛年皱眉抱怨:「真是的……总门一开始弄息壤岛就错了,一次次搞得天下大乱。」 「但那也真的是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轻疾说。 沈洛年无言以对,沉默下来。轻疾也不主动说话,只偶尔指引一下方位,让沈洛年不断往澳洲的方向飞去。 又是六、七个小时过去,终于飞返库克镇,这时澳洲的天色已经大亮,沈洛年从海面远远望去,不禁傻眼。 库克镇本是个海港城镇,在一条称作「安蒂卫尔河」的出海口南端,这城镇和沈洛年过去生长的地方——寸土寸金的台北都会区完全不同,走在这小镇中,只见灰色的柏油路把大块大块的绿地切开,一块块绿地中央,则各自盖着型式相异的大型独立平房,每一栋建筑都离路面颇远,彼此更相隔好一段距离,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大片的空地。 也只有这样的城市,才能在四二九之后,留下这么高比率的人口,不至于因为繁华城市冒起的热焰,夺走大多数人的性命。 但如今城镇却变成一片还没退去的水泽。沈洛年极目而望,只见又是一波海啸向着陆地扑去,还好海啸已经被外围的大堡礁破坏不少威力,只是缓缓地漫上去,连房子大多都没被推倒,看样子应该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 可是怎么都没看到人呢? 沈洛年和狄纯两人降低高度,一路往内飞,一面有些担心地往下张望,不知道有没有人被困在水中。 「咦!」狄纯突然惊呼说:「洛年!那儿,前面、左边。」 沈洛年抬起头,这才发现西南面高地上,居然一大排帐篷立了起来,高地上不少人正望着这儿指指点点。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一面暗自好笑,既然海啸不断冲来了好几个小时,人们当然会先退到高地,怎会还留在水中?沈洛年一面摇头,一面向着那端飞去。 那儿的人们,这时也大半垂头丧气地看着自己的家园,尤其是随着酖族迁来的那群人,才住下不到几个月,刚开始想过稳定的生活,家却又毁了,他们这时望着库克镇的眼神,都带着点茫然。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看到沈洛年踩着一团黑忽忽的半椭圆形怪云飘来,众人可大吃一惊。这儿居民中认识沈洛年的人极少,不免有人开始疑神疑鬼,还有人紧张地拿枪往外指,生怕沈洛年是哪儿冒出来的妖怪。 沈洛年见状,不想贸然靠近,隔了一段距离,远远望着众人,寻找着冯鸯等人的身影。 渐渐地,一个黑云怪人从海上接近的消息传了出去,挤到外面探头的人也越来越多,等了好片刻,沈洛年终于看到一方有人招手大喊,仔细一看,却是那开朗的大姊昌珠,不过她喊着什么,却听不清楚。 有认识自己的人才方便说话,沈洛年慢慢往那儿靠,果然在昌珠呼喊下,周围人敌意渐去,不过大家可就更好奇了,不免都往这儿凑了过来。 库克镇如今的居民虽然不多,也有两万人左右,就算只有一小部分接近,也是挤得水泄不通,沈洛年飘到近处的时候,昌珠根本就是陷在人堆里动弹不得。 「洛年!」在周围闹哄哄的声音中,昌珠正大喊:「你去哪儿了?我们还以为你们俩出事了。」 「我们有事出门。」沈洛年不敢往下落,大声喊:「大家都没事吧?」 「没事。」昌珠往西指,一面喊:「有人受伤,我们在帮忙。」 「我过去看看。」沈洛年往那儿一飘,这儿挤成一团的人们一乱,纷纷往那儿奔。 西面那儿一大片塑料布架起,底下躺着几十个受伤的病患,这大浪的杀伤力虽然不大,但毕竟突然而来,仍有人大惊下出了意外,跌倒、滑倒的难以计数,其中倒霉些的,难免断手、伤腿、撞破脑袋,不过似乎没出什么人命。 有人乘着黑云来的事早就传到这个地方,虽只有好事的昌珠跑去东面看热闹,但此时冯鸯等人也已经得到消息,得知黑云怪客正往医疗区跑来。上次牛首妖事件中,她们已知沈洛年会飞,只没想到载着人还这么轻灵自在,几个酖族女子走出帐篷看到,不禁都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沈洛年看这儿的秩序较稳定,这才和狄纯落下。解开绑着狄纯的被单,正要与冯鸯叙话时,突然数名警察挤进人堆,把围观民众往外推,跟着一个深色皮肤的中年大汉挤了进来,抹着满头汗,开口劈里啪啦说了一串澳式英文。 冯鸯认得这人是库克镇的镇长,问题是英文不知该怎么应付,她正想找人翻译,却见沈洛年肩膀上突然冒出一个黄色小人,随着沈洛年开口,也一阵叽哩呱啦地说了回去。过不多久,又有个澳洲原住民祭司也在一群原住民护卫下挤了进来,那人虽然年长,倒也会说不很灵便的英语,当下小黄人一样先翻成中文给沈洛年听,再把他的话不断译为那带着澳洲口音的英语。 这可有趣,冯鸯等人忍不住都挤到那黄色小泥人身边,想听清楚两方的对话。 这时镇长正望着祭司,诧异地说:「这人说的是真的?鹤鸵族也说这儿危险?」 祭司点点头,指着沈洛年说:「他说陆块在移动,和鹤鸵神灵说的相同。」 「你怎么知道的?」镇长问完沈洛年,转头又望向祭司说:「鹤鸵族又怎么知道的?」 「神灵询问大地母神。」祭司说完,看着沈洛年。 沈洛年恍然大悟,只要愿意消耗妖炁,谁都能找轻疾询问此事……想必鹤鸵族发现天地变异,马上询问。说不定问的妖族还不少,难怪会变成常识,不过自己可不能说实话,沈洛年当即说:「这不重要,反正我有办法知道……对了,鹤鸵族为什么说这土地危险?」 「我正要向镇长说明。」祭司转头说:「神灵说,数日内,约克角会先和新几内亚撞击,之后黏合的陆地将不断往东北移动。撞击和移动的过程中,约克角北端大部分地区会变形、隆起,甚至挤入土下都有可能,待在这儿十分危险,所以鹤鸵神灵全族已经往南迁移。」 「那我们也该往南吗?」镇长有点慌张地说。 「神灵说,往南走百公里处,在这次道息弥漫后,会降下一个外来的强大凶猛神灵,人类过不去,他们打算全速奔驰闯过去,但仍可能有部分族人受损,所以不能护送我们过去。」祭司缓缓说。 镇长听了诧异地说:「那……不是你们的神吗?不管我们死活就这么离开?」 祭司只摇头,并没回答。 「你……难道你也是什么神吗?」镇长看着沈洛年问。 沈洛年摇摇头说:「我只是普通……普通的变体者。」沈洛年本想说普通人,但想想实在说不过去,只好临时变化一下。 当初噩尽岛上大战妖怪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虽然最后以失败收场,但全世界对这名词都已经挺熟悉,镇长一怔说:「原来是变体者……你有办法吗?」 如果是这次道息大涨之后才来的妖怪,那代表比小芷、小霁她们母亲还强大,自己是万万打不过的,虽然现在多了点妖炁可以运用,但那些分量,其实和一年前完全不懂技巧的赖一心、叶玮珊差不多,推着轻飘飘的自己高速飞行不难,和妖怪打架用途可不太大…… 见沈洛年不说话,已经有人忍不住叫:「怎会如此?酖族女巫!妳们的塔雅·蓝多神,不是说这儿很安全吗?」 「对啊!」一下子好几种语言一起叫了出来,似乎都在怪罪冯鸯等人。 冯鸯没想到矛头突然转到自己头上,一愣说:「我……我也不知道。」她们过去都是麒麟变体的体质,几乎没人对她们凶过,冯鸯颇有点不知该如何应付这种状况,就连比较放得开的昌珠,一下也说不出话来。 「说不知道就算了吗?」一个中年大汉愤愤地说:「我们被妳们带到这边来,还没过几天安稳日子,妳们要怎么负责?」 「负责?」沈洛年看不下去,冷冷瞄了那中年大汉一眼说:「谁逼你来的?船不是还在吗?现在就回去啊,谁拉着你了?」 沈洛年可是会飞的人物,这些人个个欺软怕硬,看到沈洛年翻脸,一个个都安静下来,另一个胖妇人却不怕,忍不住叫:「她们骗我们,就这么算了吗?」 「让你们来这儿,至少平安了几个月。」沈洛年说:「现在世上根本没多少安全的地方。」 「你跟她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帮她们说话!」那胖妇人似乎认为沈洛年不会动手,泼辣地挤到他面前大嚷,口水喷得沈洛年满头。 沈洛年正想骂人,狄纯本来一直在旁静听,这时忍不住凑前说:「别怪洛年和冯鸯大姊好吗?他们……」 「又关妳什么事?」妇人粗手粗脚地推了狄纯一把,狄纯本就娇弱,这一推她立身不定,摔跌到地上,眼眶马上红了。 以为我不敢揍女人吗?沈洛年火上心头,猛然一巴掌将那胖女人抽飞两公尺,一下撞翻四、五个人。众人哗地一声嚷了起来,这下群情激愤,不少人远远在后面看热闹般地喊打、喊杀,几个没脑的傻瓜听得热血沸腾,卷起袖子就要往沈洛年冲去。 沈洛年脸色一沉,凯布利妖炁猛然往外震出,轰地一声周围倒了一大片,十几个人被那股妖炁浸体,痛得在地上打滚,哀号叫苦。沈洛年一拔匕首,大声说:「我可不怕杀人,谁想先死?上啊!」 这下一群人往后急退,镇长身旁几个警察拔出手枪对着沈洛年,喝叱着要他放下武器,祭司那群人则早已摇头退开,冯鸯等女巫则慌张地过去扶起狄纯,站在沈洛年身后不知该如何是好。 「来啊。」沈洛年周身弥漫着妖炁护体,沉着脸对警察走近,一面说:「想试试子弹有没有用吗?」 一般武器对变体者无用,警察早就清楚,他们虽仍举着枪,却不断往后退,沈洛年此时正火大,也不管这么许多,身子一闪,已经冲到了警察身边,众人还看不清楚,三个警察已经扔开手枪摔倒在地,不醒人事。 「你……你身为变体者,欺负一般人,算什么英雄?」镇长一面往后退一面喊:「有办法就去打妖怪。」 「打妖怪?我欠你的啊?我杀过多少妖怪你又知道了?」沈洛年目光四面扫过,沉着脸说:「先动手的可不是我……你们现在想讲道理还是要动手?人多是吗?妈的,看我把你们两万人全宰了。」 众人虽然看不到妖炁,却能感受到一股足能裂体的无名压迫力不断往外散,看着沈洛年阴沉的表情与手中发出寒光的匕首,没人敢应声。 「揍死那个小子!」人群后方一个人突然高声叫。 其他人正要跟着喊,却见沈洛年一闪,也不知道他怎么飞的,已经把发喊那人提在空中。 那人只敢躲在后面嚷,怎料沈洛年却一瞬间冲到身旁,妖炁泛体下,他只觉得一股仿佛刀刮一般的痛楚弥漫着自己全身,嚷不住哭叫求饶,惨呼不停。 沈洛年飘回原来的空地,把那人扔下,半浮在空中说:「不是要揍我?喊喊而已?」 那人一面叫痛一面打滚,痛苦地喊:「没……没有……只是开玩笑……饶了我……」 沈洛年也不追究,又望向正往后退的镇长,两方目光一对,镇长呆了呆,突然转头对那脸上一个青紫掌痕、已经吓呆的胖女人骂:「谁教妳随便推人?那只是个小女孩啊,都是妳的错。」 这一下众人注意力转移,都责怪起那个满口是血的胖女人,甚至不少人开始推骂着她。那胖女人一怔,还搞不清楚状况,已经被众人一路往外推,过没几秒,只剩她一个人站在沈洛年面前,那女人没想到情况突变,身子一抖软倒在地,说不出话,只见地上漫开一滩黄水,却是吓得尿了出来。 沈洛年倒也没想到搞成这副模样,他目光四面扫过,有点困惑……他们把这女人送在自己面前干嘛?自己又没说要找她,刚刚那一巴掌已经够了。 沈洛年正望着那女人皱眉,狄纯却奔了过来,拉着沈洛年的手惊呼:「洛年!别……别动手。」 狄纯一接近,沈洛年就收起了妖炁落地,他回头说:「有没有受伤?」 「没有、没有。」狄纯忙摇头,一面说:「我只是……自己不小心跌一跤,不关她的事。」 「胡扯!」沈洛年说。 「真……真的,我没事。」狄纯低声说:「别这样……那些人,怎么办?」她指的是那些受妖炁浸体、还在哀号的人。 确实挺吵的,沈洛年皱起眉头,往前迈步,伸手探向那些哀号者,以道息将妖炁化尽,反正他们体内没有炁息,无须顾忌。 道息一浸,那些人倏然间痛苦尽失,一个个翻身爬起,惊慌地往外逃命,连谢谢都不敢说。围观人们眼看沈洛年动手救人,一些人大着胆子,把那几个警察也救了起来,只有那个胖女人还软瘫在那儿,没人理会。 这女人放在这儿也不是办法,沈洛年想了片刻,突然大声喊:「镇长?跑哪去了?」 镇长不敢应声,缩在人群里面往后躲,但知道他在哪儿的人却不少,沈洛年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两方目光一对,镇长这才逼不得已往前走,走近一看,却发现沈洛年似乎脸色好看了些。他松了一口气,连忙堆出满脸笑说:「这位英勇的变体年轻人,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不重要。」沈洛年目光转过,望着那胖女人说:「那女人……」 「那臭肥婆竟敢对尊贵美丽的小姐动手,我马上派人把她抓起来!」镇长忙说,那几个才清醒不久、躲在一旁的警察,闻言连忙把那女人上了手铐、脚镣,拖了下去。 「呃?」沈洛年其实是想问怎没人救走那女子,但抓走那女人倒也无所谓。他没再多说,正想转身,但刚刚退开的祭司,又不知从哪儿踏了出来,开口说:「先生,请帮助我们。」 沈洛年一愣,还没回话,祭司接着说:「若不南迁,我族大小,还有库克镇所有人都会死……神灵已弃我们而去,请帮帮我们。」 镇长这才听懂了祭司在说什么,他马上精乖地说:「正是,拜托先生帮忙,我们这些普通人……实在没办法对付妖怪。」 对方可是这次道息大涨才来的妖怪,那代表比山馨、羽丽那种千年仙兽还厉害,自己怎可能打得过?沈洛年沉着脸没吭声,却见冯鸯走近说:「洛年,你有办法吗?」 「我打不赢的。」沈洛年摇头。 「那怎办呢?」冯鸯迷惑地说:「这儿也不能久待啊。」 「我把妳们几个带走吧。」沈洛年低声说:「六、七个人我还带得动。」 冯鸯一怔,摇头说:「不行啊,我们……我们在这儿也有朋友亲族,怎能抛下他们自己走?」 对了,酖族人也不少……这可麻烦了。沈洛年沉吟片刻,还没做出决定,祭司叹息说:「若先生也没办法,我们也没有其他人可以求援……只能等死了。」 镇长忍不住又说:「完全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们……不能搭船绕过去吗?」 祭司摇摇头说:「在陆块到达大海中央的新岛之前,这大浪不会停止的,没办法出海。」 镇长回头看着那波涛汹涌的大海,吞了一口口水,回头对沈洛年说:「变体者先生,千万拜托,救救大家。」 沈洛年皱起眉头说:「我离开这儿的时候,我朋友的安全,你能保护吗?不会发生刚刚那种事?」 镇长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原住民祭司已经接口说:「请先生放心,本族勇士愿承担这个责任,一切由我负责。」他手一挥,一群原住民奔了出来,站在祭司身后。 这祭司看来比镇长可靠,沈洛年稍感安心,他沉吟一下说:「我去看看。」 「洛年?」狄纯抓着沈洛年说:「我也去。」 「妳去看戏吗?」沈洛年翻白眼说:「我是去打架,妳又帮不上忙。」 遇到强敌时有自己在,确实只是拖累……狄纯瘪起嘴低下头,低声说:「我……要是也引仙就好了。」 「我感觉打不过会逃的,没带妳比较好逃。」沈洛年转头对冯鸯说:「鸯姊,麻烦帮我照顾小纯。」 「好,你放心。」冯鸯点点头走近,扶着狄纯。 「你要去了吗?」狄纯一惊说:「你……左手还没好。」 「好了啦,这么久了。」沈洛年拉起袖子说:「看。」 狄纯只见沈洛年左手原来的青紫肿胀变形果然已消失,只有小臂中段隆起一条蚯蚓般的愈合伤痕,就这么古怪曲折地绕了一圈,她轻抚着那圈伤口,想到当时的状况,眼泪又忍不住滴了出来。 「爱哭鬼。」沈洛年摸摸狄纯的头,身形缓缓浮起,脚下妖炁一迸,仿佛不用加速一般,只一瞬间已经飞出老远,过没多久就消失在地平线之外。 沈洛年一面飞,一面问:「轻疾,那儿来了什么妖怪?」 「梭狪。」轻疾说。 「什么东西?」沈洛年皱眉说:「我打得赢吗?」 「此为非法问题。」轻疾说。 又来了,沈洛年换个问题说:「有几只?多大只?」 轻疾又说:「此为非法……」 「好啦、好啦!」沈洛年说:「那有什么可以跟我说的?」 「是。」轻疾说:「梭狪是狪狪繁衍过程中变化出来的生物。」 「狪狪又是啥?」沈洛年大皱眉头说:「你解释一种妖怪,一定要扯上别种妖怪吗?」 「那么简化一点。」轻疾说:「狪狪外型似猪,本是个敦厚善良、与世无争的妖物,特色是在体内养珠,偶尔取出玩弄自娱。」 「像『猪』的妖怪养『猪』自娱?」沈洛年皱眉问。 「养珠,是珠宝的珠,此珠乃精气所化,质轻而固、无光自明、可辟水火,还可以藉主人妖炁自由飞行。」轻疾说:「人称狪珠,是种异宝。」 「喔?」沈洛年说:「这和梭狪有什么关系?」 「许多妖仙都想取得狪珠,所以狪狪往往被人捕杀,后来接近灭绝。」轻疾顿了顿说:「曾有一只狪狪,侥幸逃出了围捕,从此性格大变,以绝大妖炁改变了自身的存续方式,成为一种个性凶狠的变种,他的后代就是后来的梭狪。他们将狪珠炼成飞梭,并增加数量、减少体积,降低了狪珠的价值,却增加了攻击力,任何看似有灵智的生物接近他的生存范围,都会以飞梭攻击。」 听来也有点可怜,沈洛年顿了顿说:「那家伙可以沟通吗?能不能麻烦他让人类通过?」 「那是生命力远大于精智力的妖物,多以本能活动。」轻疾说:「无法以言语沟通。」 那可就有点麻烦,沈洛年皱眉说:「也就是说,想过去的话,除了宰了他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若实力远胜对方,让他觉得无法抗衡而逃离,也是一个办法。」轻疾说:「但这机会不大。」 当然机会不大,自己根本不可能打得赢……沈洛年感觉已经飞出颇远,正一面飞一面四面张望地说:「我没感觉到妖炁?」 「强大的妖仙,收敛的能力也强。」轻疾又说:「你以这种速度穿过,恐怕彼此还没能感应到,你就已经远去了。」 「唔……」沈洛年放缓了速度,缓缓在一片草原上飘行,一面说:「这样呢?」 「可以。」轻疾说:「你影蛊妖炁并未收敛,具有足够的吸引力。」 沈洛年飘过草原,往东又进入了一片密林区,正打算转换方向的时候,突然西南方一股妖炁爆起,对着这方向冲来。 来了。沈洛年深吸一口气,转向迎了过去。 两边速度都快,短短几秒之间,两方距离迅速缩短,已经到了目力可及之处。沈洛年目光望去,果然是好大一只弯角山猪,那梭狪体长两公尺余,巨大的猪鼻两侧勾起一双白色弯角,浑身鬃毛刚硬如刺,看来十分威猛。 沈洛年本来其实有点提心吊胆,对方若真的比成年的山馨、羽丽还强,自己怎么可能打得过?但仔细感应过去,对方似乎只和山芷、羽霁差不多,倒不是完全不可能应付…… 但也不能硬碰就是了,自己的妖炁欺负普通人可以,打妖怪可不够,顶多拿来提高速度。当下他拔出金犀匕,一面不断挪移位置,一面向着对方欺近。 这时没有狄纯这个负担,沈洛年只有衣物的质量,只见他有如闪电,在空中快速变换,仿佛同时出现了许多半透明的分身,看不出他真正的位置。 那奔来的梭狪一顿,突然张口,猛然从口中喷射出冰泉般的一束光华,朝沈洛年那群幻影飞去。 这是什么东西?沈洛年微微一怔,不过不管那是什么东西,在沈洛年闪避下,早已失去准头,他不予理会,继续向对方冲,但就在这个时候,那串有如冰泉的光华突然爆散开来,仿佛烟火一般地向着四面八方飞射,张开了好大一片范围,朝沈洛年急包。 妈的!那是什么?沈洛年启动着时间能力细看,见到千百个指粗的半透明梭状晶体,正在空中快速地飞旋转动,而且数量虽多,那无数的轨道却泾渭分明,各不相干,就这么在空中交织出一片庞大的银光,向自己包来。 这就是飞梭吗?简直像是天罗地网,该怎么躲?沈洛年大吃一惊,往后急闪,他的瞬间加速度毕竟极快,对方还没把他包入,他已经逃了出去。沈洛年眨眼飞退出百余公尺,吓出一身冷汗,刚刚若被那堆蕴含着强大妖炁的飞梭打上,就算运起闇灵之力,恐怕也挡不了几下。 沈洛年这一退,地上的梭狪踢地急追,空中的飞梭也仿佛有灵性一般地追着沈洛年,速度竟不比他慢。 自己得接近了才能攻击……沈洛年当下转换方位急绕,想闪过这大片飞梭,以便接近对方。 但梭狪虽未必能看清沈洛年的去向,至少可以感应凯布利的妖炁,大方向总能掌握。而飞梭乃大范围攻击,只要知道大概方位,就这么四面八方包了过去,沈洛年总不能不躲,几次盘旋换位,只见飞梭越追越近、越逼越紧。 这样根本无法欺近,沈洛年急问:「牛精旗有用吗?」一面伸手要掏。 「没用。狪珠可辟水火,化为飞梭后效果虽差了不少,但驱散雾气不难。」轻疾说。 妈的,没招了,沈洛年暗叫不妙,转身往后撤,却发现居然连逃跑也颇困难……飞梭转折灵动也许不如沈洛年,但速度可快上不少。 眼看着那大片光华即将追近,沈洛年正被逼得折向而逃间,倏然想起轻疾刚刚说的狪珠特色,果然是「质轻而固,可藉主人妖炁自由飞行」,而且从珠型变化成小型飞梭,飞行速度当然更快。这只梭狪的妖炁,一大半都转移到了这些飞梭上,自己要真被追上,不被轰成碎肉团才怪,就算穿着血饮袍也没救。 万一真被追上,看样子只能用闇灵之力保命了,但闇灵之力一用,道息效果马上消失,质量倏然恢复,别说转折速度大减,直线逃命速度也会慢上不少,这样还逃得掉吗?或用闇灵之力回头跟他拼了?这精智力低弱的家伙吸起来可不补。 他并没多少时间可以考虑,眼看一大片飞梭即将追上,沈洛年正暗暗叫苦时,发现身后压力陡然消失,却是那大片飞梭突然转向回飞,集中成束,又收回了那梭狪的腹中。而那似猪的妖兽正迈开四足,对着自己追来。 看来对方操控的距离有限?还好飞梭虽然快,那猪头本身却没这么快……妈的,真险!若在半个月前,还不会使用凯布利妖炁时就遇到这妖怪,自己可真是死定了。眼见对方腿短,沈洛年哪敢迟疑,马上加速北飞,逃之夭夭。 第三章 上辈子欠妳的 第三章上辈子欠妳的 「打不过、打不过,小命差点送在那儿。」沈洛年抹开一头冷汗,一面骂轻疾:「你怎不告诉我那飞梭是这样打法的?」 「战斗技巧为非法问题。」轻疾说。 「会死人耶!」沈洛年骂:「不是来帮忙的吗?提醒一下会怎样?」 轻疾说:「本体协助你的目的,是避免你滥用闇灵之力,并非协助你保全性命。」 沈洛年一呆,这才想到,自己万一死了,后土才真的高枕无忧,这家伙可算不上自己朋友,还是得靠自己才行。 那妖怪梭狪也不见得多强,但这种打法刚好克死自己……若自己能同时运用道息和闇灵之力,只要把道息散出,使得那些飞梭上的妖炁散化,之后剩下单纯的物力,就可以靠闇灵之力轻松抵御……问题就是不能同时用。 而这妖怪当真是完全无法沟通,看到人二话不说就杀了过来,若库克镇那两万多人往南走,不被那些飞梭杀光才怪。 怎办?能不管那些人吗?虽然刚刚那批家伙很讨厌,但就算不管那些人,酖族女巫过去和最近都帮了自己不少忙,可不能不管……若有人能帮忙抵挡就好了。 想到此处,沈洛年自然而然想起赖一心、叶玮珊等人。 赖一心他们炁息强度远强于自己,若组成阵势,应付这只妖怪应该不难,而且那热血笨蛋这么喜欢到处救人,知道这儿有两万人快没命,一定抢着过来……至于叶玮珊要怎么解释和自己联系的事,就让她去想好了,反正她挺聪明,会有办法。 当下沈洛年对轻疾说:「我想找白宗叶玮珊,但可以不让其他人发现吗?」 「可以。」轻疾说:「我们会进入耳中才留话。」 「那好。」沈洛年说:「我要请她有空的时候找……」 「请稍等。」轻疾突然说:「白宗叶玮珊要求通讯。」 「呃?」沈洛年一愣说:「不是开我玩笑吧?这么巧?」 「不是。」轻疾语气平淡地说。 这土精分身和机器人一样,谅他也不会开玩笑,沈洛年当即说:「接过来。」 「洛年?」叶玮珊的声音似乎有点焦急。 「是,我正想找妳呢。」沈洛年笑说。 「我……」叶玮珊迟疑了几秒,才说:「我们被困住了。」 沈洛年一怔,收起笑容说:「怎么?出了什么事?」 「刚刚地震,山洞崩了很多地方……我们被困在里面。」叶玮珊声音虽然带着几分焦虑,却还算冷静,她缓缓说:「那女孩知道的通道都崩塌了,我们又不敢乱挖,可是地震还震个不停,如果连这儿也塌了……」 「不会吧?」沈洛年吃惊地说:「完全没路走了?」 「有路,正想办法找……但这地方通道很复杂。」叶玮珊顿了顿说:「我想……通道的路线,也许可以询问轻疾,所以我打算这几天释放炁息给轻疾,换取一次询问的机会。」 「啊?问轻疾?」沈洛年一愣。 「你没听说明吗?」叶玮珊轻嗔说:「轻疾的说明有啊,可以花一定量的炁息,换取十分钟时间使用多功能型,可询问任何常识性问题,虽然我引炁最快,但也要连续释放给轻疾数日,才能达到要求,可惜不能使用玄界存好的,否则就不用等了。」 要花这么多炁息才能问十分钟?沈洛年一时可真说不出话来,自己都免费乱问,还真是占了后土不少便宜。 叶玮珊顿了顿说:「现在仍不断地震,我也怕问出路径后又被地震毁了,还在想怎么安排比较妥当,但总之暂时不能……」 「等等!」沈洛年说:「我去找你们。」 「什么?太危险了,别来!」叶玮珊顿了顿又说:「而且你在海上不是会迷路吗?」 「我……」沈洛年不便解释,直接说:「妳们在哪儿入洞口的?」 「我不知道地名,这儿又没有人可以问……」叶玮珊顿了顿说:「我们该是从kotatinggi北边入山的。」 「什么狗打丁?」沈洛年大皱眉头。 「有人翻译成『哥打丁宜』……」叶玮珊忍不住嗔说:「反正中文、英文你还不是都不知道,问来干嘛?」 「妳跟我说清楚就是了,我想办法。」沈洛年说。 叶玮珊停了片刻才说:「我们从已经没人的kotatinggi附近北上,入森林不到五公里远,就遇到盘踞在那附近的狼妖。后来遇到那女孩,把我们往西北带,在山中走了大概……不到十公里远,就从一个隐密的山谷进入这山洞……那附近地名我就不清楚了。」 有这些资讯,也许轻疾已经可以指引自己找过去。沈洛年当下说:「你们别心急,我尽快过去……饮水够吗?」 「我们随身都有携带可以支撑数日的食水。」叶玮珊顿了顿,似乎没什么把握地说:「省一点的话……应该可以支持一星期以上吧,我也没经验。」 虽然没经验,至少比自己谨慎多了。沈洛年说:「好吧,你们小心点,我马上想办法。」 叶玮珊喊了一声:「洛年……」 「嗯?」沈洛年说。 「没把握真的别来,这儿太危险。」叶玮珊低声说:「我不想让你也陷在这儿,万一……你帮我照顾舅舅和舅妈好吗?」 「关我屁事!自己照顾!」沈洛年打断说:「省点炁息,等我跟你们联系。」 叶玮珊发急了,大叫:「洛、年!」 「就这样吧,再见。」沈洛年眼见库克镇远远地出现在眼前,不管三七二十一便结束了通讯。 再度回到那库克镇民暂时聚集的地方,得到消息的人们又围了上来,不过这次众人大多站得远远地,不敢随便靠近。 经过了不久前的冲突,除了本就认识沈洛年的人之外,这里的人们,对他都颇有些畏惧,有些人甚至颇为憎恶,只不过当团结也不是力量的时候,大家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当然也有像镇长那种人,能够顺应时势地挤出一张笑脸。沈洛年回来的时候,他还在和冯鸯、狄纯等人叙话,颇想多挖出点沈洛年的资料。 所以沈洛年刚落下,镇长就凑了过来,一脸堆笑地说:「沈先生,我刚刚才知道,您在噩尽岛上可是杀了无数妖怪啊,果然不愧是英雄。」 沈洛年微微一愣,见冯鸯等人正一脸无奈地对自己打眼色,不禁对这见风转舵的家伙有点厌烦,他也不应这句,只说:「我打不过,那妖怪很强。」 这话一说,周围一片死寂,镇长的笑脸也垮了下来,面对这凶狠的少年,众人已经毫无抵抗能力了,比他还强的妖怪,那不是完了吗? 这时祭司也已经挤入人堆,一面对沈洛年行礼说:「沈先生,不知那妖怪是什么来历?」 沈洛年看这祭司比较顺眼,点头说:「那妖怪叫作梭狪,是狪狪的一个变种,会吐出大片飞梭攻击敌人……速度十分快,我能力不足,打不过。」 其实谁也不知道梭狪、狪狪是什么东西,但见沈洛年说得煞有介事,也只好姑妄听之。众人愣了片刻,镇长才结巴地说:「那我们……只能在这儿等……等死吗?」 怕死的这种心态,沈洛年倒不会看不起,想想对冯鸯说:「我想去找白宗的人过来帮忙。」 「白宗」是什么东西?周围众人面面相觑间,冯鸯一喜说:「他们也很厉害啊……洛年,你知道他们的下落?」 「在马来半岛……他们几个一直都在进步,来了的话,应该能打赢。」沈洛年说:「顺利的话,几天内就会过来,如果不顺利……」 「怎会不顺利。」镇长见突然又有希望,忙说:「一定会顺利的。」 沈洛年不想说出他们也正受困,免得更增加冯鸯等人的忧心,只说:「那儿也有强大的妖怪缠着他们,能不能脱身很难说,如果我几天内没回来,就是我也陷在那儿了,你们就自己想办法吧。」 镇长迟疑地说:「你……沈先生,你不会忘记我们吧?」 沈洛年瞪了镇长说:「我若要甩掉你们,现在就可以直接甩掉了,干嘛客气?」 这话从一个摆明自己是恶棍的人口中说出,倒也颇有说服力,镇长不知该怎么接口,只好苦笑说:「希望沈先生一路顺利,请问您什么时候要出发?」 「这儿的时间也很紧迫,我这就走。」沈洛年转过身,却见狄纯正一脸认真地站在自己眼前,一面把薄被往自己手里推。 沈洛年莫名其妙地把被子接到手中,呆了片刻,这才突然明白狄纯的意思,他忍不住好笑,一把将被子塞了回去说:「危险啦,妳别去。」 「我要去!」狄纯又把被子塞过去,绷紧小脸说。 沈洛年总不好推来推去,抓着被子皱眉说:「我只是去接人,妳跟着干嘛?」 「你刚说可能回不来,我不要……我不要一个人在这。」狄纯眼眶又红了起来。 沈洛年突然想起,狄纯在这儿毕竟无亲无故,冯鸯等酖族人又只是初识,若自己久去不归,万一有人把气出在她头上,那可麻烦,而且自己这一去,若真没法带着救兵回来,她留在这儿反正也是个死而已……毕竟洞穴探路不是打架,有没有带她影响倒不算大。 狄纯见沈洛年思索着没说话,忍不住又说:「还有,我……我要去找玮珊小姐引仙。」 「妳怎知道……」沈洛年一顿,恍然说:「蓝姊跟妳说的?」 「嗯。」狄纯低声说:「蓝姊说……现在世上只有她和玮珊小姐会引仙,我们既然不能再去找蓝姊,那……只能找玮珊小姐啊,上次都是我不好……」说着说着,眼泪又开始滴了。 「爱哭鬼。」沈洛年转身蹲下说:「妈的,我一定是上辈子欠妳的。」 狄纯马上破涕为笑,她跳上沈洛年的背,想了想,凑近他耳畔,红着脸轻声说:「慢慢还没关系,不够还有下辈子。」 「妳还当真啊?呿!」沈洛年绑紧了狄纯,对冯鸯等人挥了挥手,操控着任劳任怨、毫无反应的凯布利,向着西北方飞去。 飞往马来半岛,距离比噩尽岛稍近,路上大小岛屿众多,不怕缺水,偶尔经过不错的风景地,沈洛年还稍停了片刻,也让这两日一直趴在自己背上的狄纯,略作休息。 之前往东飞,基本上时间会变晚,但此时往西飞,可就变早了,所以沈洛年虽是近午时分离开,又飞了四、五个小时,但马来半岛这儿,依然是中午时分,却非烈日当空……原来马来半岛东岸正下着倾盆大雨。沈洛年不知此时这儿正值雨季,眼看前方乌云密布,雨水哗啦啦地往下洒,一时颇有点进退维谷。 「不过去了吗?」狄纯低声问:「雨会下多久啊?」 「不知道。」沈洛年自己倒不怕淋雨,但身后那娇弱少女万一感冒可麻烦。 「可以把凯布利变成中空的,躲进去吗?」狄纯又问。 「不行。」沈洛年说:「里面现在有妖炁,妳受不了。」 「那上次装水的时候呢?」狄纯讶异地问。 「那时只有表面有一丝妖炁,但这样飞很慢。」沈洛年过去没让凯布利多吸收道息的时候,凯布利一向自动让妖炁分布在表面上。 「喔……」狄纯想了想又说:「其实我一直想问。」 「怎么?」沈洛年说。 「你踩在这弧面上,久了脚不会不舒服吗?」狄纯问。 「其实还好,主要是妖炁固定着……」沈洛年想想皱眉说:「妳太闲了吗?注意这种事情……它背就是圆的,不然怎么办?」 「不能像装水时一样翻过来吗?」狄纯有点怕沈洛年生气,小声地说:「那时……你带我坐上面比较舒服。」 「唔……」沈洛年一愣,往上轻跃,脚下的凯布利顺势一翻,这下踩在腹面平整处,果然比较舒适。沈洛年抓抓头说:「确实比较好,多谢了。」 「嘻。」狄纯挺高兴能帮上忙,轻笑了一声。 「嗯……」沈洛年突然蹲下身,抓着凯布利那缩在腹面的黑色影状节足念:「这能不能动啊?」 「怎么了?」狄纯正问,却见凯布利的六只节足,突然同时弹了一下,往外挥了挥。 「隔了一层,好难控制。」沈洛年似乎正花着心思调整那六足,只见凯布利的六足一面乱挥一面甩动,不时往两人站立的位置靠近。 狄纯看得花容失色,忍不住惊呼说:「洛……洛年,快打到你脚了……」 「嗯。」沈洛年往头端那儿走近,让开那六足,他正开启着时间能力调整,搞了好半天,才把凯布利的六足末端聚集在一起,仿佛一个六角矮笼般地交错着。 「这样应该可以吧?」沈洛年望着凯布利说。 狄纯试探地问:「做什么呀?」 「试试看。」沈洛年脚下的凯布利突然胀大一倍,变成三公尺余,跟着又是一翻回正,绕到上方,沈洛年则飘入那六足勾起的笼子里说:「这样就可以躲雨。」 「咦?」狄纯看着两人坐在凯布利的脚架上,不禁觉得有点新奇。 「变大了风阻也变大,妖炁不能太少……」沈洛年自语说:「要挡雨还得稍微前倾一点。」而随着沈洛年的言语,凯布利体内的妖炁充溢,微微低头,往雨中飞了进去。 但沈洛年完全搞错这种速度下的空气流动效果,别说三公尺了,就算最大的五公尺也挡不了雨,两人一妖刚穿入雨中,满面的水滴从前方打了进来,沈洛年马上半身湿透,满面是水,躲在身后的狄纯倒是还好,只有手脚沾湿,另外就是被单湿了半片。 「不行。」沈洛年只好让凯布利慢下,这一慢,虽能有效避雨,却不知要飞多久了。 这可有点伤脑筋了,要不要先冲去目的地,再想办法把狄纯弄干?沈洛年正思考,突然感觉不对,他目光往东北方转,却见雨中远远似有两个小点正往这儿快速冲来,竟是两个妖炁内敛、感觉颇强大的妖怪,而那妖炁似乎挺熟悉的……不过在雨中实在看不清楚,沈洛年忍不住往那个方向飞,想早点确认自己的猜测。 过没多久,那两股妖炁已经一前一后冲近,一个小小的身躯冲入那六角笼,哇地一声扑到沈洛年怀中,大声嚷:「洛年!洛年!洛年!」 另一个小身躯只飘入凯布利之下,便停了下来,一面有点疑惑地上下看看才说:「居然真的是你……这黑黑的是什么妖怪?」 这两个看似八、九岁,种族不同的漂亮女娃儿,正是许久不见的小穷奇山芷与小毕方羽霁,她们穿的衣服略嫌破旧,但还算整齐,也许最近比较少打架了,而在妖炁的保护下,她俩全身倒是保持着干燥,并没让雨水淋湿。 「小芷、小霁!」果然是这两个小鬼,沈洛年大喜说:「妳们怎会在这儿?」 「收掉、收掉!」小芷指着凯布利嚷:「妖炁太多!」 难道附近有强大妖怪?凯布利妖炁完全没法收敛,倒没想到这样太招摇了。沈洛年一惊,将凯布利化为薄片挡雨,多余的妖炁则顺着自己手臂吸入。 山芷露出笑容,正要往沈洛年头上爬,突然目光和沈洛年身后的狄纯对上,双方都是一惊,山芷哇哇怒叫:「谁?洛年我的!」 狄纯没想到这漂亮小女孩这么凶,诧异地小声说:「洛……洛年……?」 「这是我朋友。」沈洛年好笑地说:「她不会飞啦,我只好背着她。」 「下去、下去,躲起来。」山芷拉着沈洛年往下飘,带着他钻到了一片山林之中。 四人找了个山坳处避雨,沈洛年解下了狄纯,给两方做了很简单的介绍。 山芷和羽霁对狄纯才没兴趣,山芷见狄纯离开沈洛年背后,扑上沈洛年肩上的老位置,开心地抱着沈洛年脑袋,笑嘻嘻地拍着,羽霁则还是老样子,不大高兴地站在一旁。 「别拍了啊。」沈洛年苦笑说:「刚说要躲谁?这附近有敌人吗?妳们妈妈呢?」 「笨小芷就在躲妈妈。」羽霁没好气地说:「不关我的事情喔。」 「那妳回去找姨姨!」山芷用那娇嫩软绵的声音,凶巴巴地说。 「我不要自己回去。」羽霁噘起嘴说。 「妈妈、奶奶会骂我。」山芷对沈洛年说:「我们收妖炁,她们就找不到。」 「奶奶?」沈洛年一怔说:「妳们奶奶也来了?」 「晚上地震前刚来的。」羽霁瞪着沈洛年说:「你干嘛跑来我们家附近?还把妖炁乱七八糟地散出来!」 「呃……妳们住这边?」沈洛年问。 「对!北边——」山芷笑咪咪地说。 沈洛年一番追问之后,这才知道,当初和怀真分开后,穷奇和毕方两族定居在北面数百公里外的一处山区中,今日道息浓度提升,她们长辈才抵达不久,旋即天下大震、陆块移动,山馨、羽丽居住的山谷也毁了,当下四散寻找适当地点搬迁,这两个小鬼被指派了往南飞。飞着飞着,山芷突然感觉到沈洛年过去曾冒出的妖炁气味,当下马上往这儿冲,羽霁无可奈何,只好追了过来。 两方一会面,山芷第一件事就是要沈洛年把凯布利的妖炁散去,否则她母亲若是感应到了,说不定也会寻来,这样可会被抓回去,还得和沈洛年分开。 沈洛年到这时才弄清楚,收敛凯布利妖炁原来是为了怕被抓走,沈洛年一怔说:「妳们妈妈……还有奶奶会担心的。」 山芷抱着沈洛年脖子摇头:「我要洛年。」 「这……」沈洛年苦笑看着羽霁说:「妳不怕挨骂吗?」 「我想和小芷一起啊,都是你啦!害我得一起躲。」羽霁生气地顿足说。 沈洛年一转念说:「至少用轻疾报个平安?」 「不要。」山芷摇头说:「妈咪会骂。」 「我才不要一个人挨骂。」羽霁也嘟嘴说。 沈洛年本就没耐性哄小孩,见两人坚持不要,也就罢了,但看羽霁在旁一脸不愉快,沈洛年想想说:「小芷,别老抱着我脑袋。」 山芷探头说:「怀真姊姊不在,洛年我的。」 「就算是妳的,也不用一直抱吧?」沈洛年苦笑说:「也要陪小霁。」 山芷思考了片刻,这才跳下来,和羽霁牵起手,一面带着敌意看着狄纯,警告说:「洛年我的!」 而羽霁这时表情才稍微和缓,拉着山芷的手低声叨念着,也不知正抱怨什么。 狄纯还不知道两人其实是妖怪,她自然不会和一个小女孩一般见识,只苦笑看着沈洛年说:「这是……怎么回事?」 「这……她喜欢我的气味。」沈洛年想起真正理由就不很甘愿,摇了摇头说:「我和她们也一个多月没见了。」 沈洛年有什么气味?狄纯忍不住嗅了嗅,虽不讨厌,却也不觉得多好闻。 沈洛年目光转过,望着两小说:「我刚一直想问,妳们背上背着什么?」 「武器!奶奶给我的。」山芷从背后取下了一支手臂长的小棍子,前端有着五根梳状锐利小刺刀,仿佛钉耙一般。 「会不会太小啊?」沈洛年诧异地说。 「这是精体,灌炁会变大!」山芷正想表演,羽霁皱眉一扯说:「笨小芷,一聚炁,姨姨就发现啦。」 「呀?」山芷连忙缩手说:「太近,不能灌。」 被发现不是正好抓山芷回去吗?沈洛年看着羽霁暗暗好笑,看样子她其实也挺想溜出来玩,只是不肯承认,不然若只靠小草包山芷一个人,恐怕不到半天就被逮了。沈洛年也不揭破,只说:「小霁也有武器吗?一样要妖炁才会变大?」羽霁背后有两根柱状物,交叉背着,看来也不很大,所以沈洛年这么问。 羽霁却白了沈洛年一眼说:「我的不给你看。」 「好吧。」沈洛年对两人说:「我还有点事情,妳们……真想跟着我的话,要不要先去哪儿等等?」 「一起去。」山芷说。 「可能有危险。」沈洛年摇头。 「帮你!」山芷挥着小钉耙说。 「不是打架。」沈洛年说:「我几个朋友地震后陷在山洞里面,我要去救人。」 「帮你!」山芷背回钉耙又说。 「这……」沈洛年一转念,只要不是太深入地下,一般小山恐怕也压不住这两只妖怪,带她们去说不定真可以帮忙,沈洛年不再多说,对狄纯招手说:「我背妳。」 「吼!」山芷见状,先一步扑上沈洛年后背,生气地说:「我的!」一面对狄纯龇牙咧嘴地瞪眼,吓得狄纯不敢接近。 「小芷。」沈洛年微皱眉头说:「小纯只是普通人,不背着跟不上我们的。」 「这边我的!我的啦!」山芷一面拍着沈洛年肩膀一面嚷。 沈洛年拿她没办法,只好利诱,当下开口说:「妳到前面来,让我抱着,这样比较舒服吧?」 山芷却摇头说:「前面,怀真姊姊的!」 「呃……」沈洛年挥手说:「怀真闭关去了,暂时借妳。」 山芷迟疑了一下,最后才似乎同意了,爬到沈洛年胸前说:「现在这边我的?」 「好啦,都妳的啦。」沈洛年抱着她哄了哄,才说:「先下去,没事才抱妳。」 山芷这才跳了下去,和羽霁牵手等着。沈洛年终于可以顺利背起狄纯,眼看外面雨还下个不停,沈洛年和两小一商量,当下唤出约莫比汽车稍大,不灌入妖炁的空心凯布利,他和狄纯缩在里面躲雨,只让外层那一点妖炁托起,由山芷和羽霁两人平贴在虫腹下,各推着一只脚往前飞,让这一个黑色大虫壳,就这么在雨中往前高速飞行。 按照轻疾的指引,沈洛年好不容易找到了山洞的入口,四人折了好几段树枝当火把,点燃了往内走去。 沈洛年还没进入洞口,就感觉到叶玮珊等人的炁息,问题是就算感觉到,可也不知该怎么走过去,只能靠着轻疾引路。 随着越走越深,里面洞道也越来越是复杂,不时需要窜高爬低,有些地方宽敞得仿佛球场,有些地方却得矮身攀爬,若不是轻疾指路,当真找不到方向。 这儿似乎是古老的地下河道,经数千万年不断侵蚀冲刷而成,变化多端,曲折难测,偶尔还会看到不知来由的水流淙淙流过。沈洛年一面走一面暗暗骇异,就算叶玮珊当真聚集了炁息询问轻疾,短短十分钟,恐怕连十分之一的路途都没办法弄清楚。 而四人一面走,地面还不停地摇,有时走到一半,沈洛年还会突然决定往回走,却是轻疾告知前面的路又崩了,只好换方向。 狄纯和山芷虽然原因颇有不同,但都是只要能跟着沈洛年,就没有其他意见,只有羽霁一面走一面抱怨,看到沈洛年突然说要转头,更是念个不停。沈洛年也不好解释,只好随便打马虎眼混过去,反正羽霁也不大想和沈洛年说话,见他说不出所以然来,也懒得追究。 但走着走着,沈洛年自己也越来越觉得不对,忍不住低声说:「有这么远吗?」 「原来的路不通,绕路就远了。」轻疾说。 这也有道理,沈洛年突然想起梭狪的事情,忍不住又说:「你不会把我们带到什么危险的地方去吧?」 「我指引你到达目标的路线。」轻疾说:「若某些情况牵涉非法事项,导致途中有什么遭遇,与我无关。」 妈的,果然不大保险,沈洛年提高了注意力,感应着周围的状况,一面不断往前迈步。 走着走着,走最前面的沈洛年突然感觉不对,挥手说:「等等。」 「什么?」山芷凑近往前闻,羽霁早憋久了,也忍不住凑过来东张西望。 「好像有感觉到什么……」沈洛年说。 「有不认识的味道。」山芷也说。 看着前方略嫌狭窄的洞道,沈洛年不禁有点迟疑,此时轻疾突然说:「左边。」 「什么左边?」沈洛年诧异地说,这儿又没有岔路,如何转左? 「左方石后。」轻疾又说。 沈洛年一怔,绕过左手一颗人高巨石,往后看,依然什么都没看到,正想说话,轻疾又说:「推洞壁。」 沈洛年一呆,伸手轻推山壁,却见洞壁缓缓往内陷入,跟着自动向旁边滑开。 「这啥?」沈洛年大吃一惊,这深邃繁复的洞穴之中,怎么会有人造机关? 「咦?」「啊?」「呀?」狄纯、山芷、羽霁看到通道,也一起叫了出来。 「路!」山芷嚷。 「怎么……怎么知道的?」狄纯低声问。 「你为什么认得这里的路?」这是羽霁。 沈洛年在这一片乱中,正皱眉听轻疾说:「毛族,又称毛民,是一种妖炁不多的温驯矮小类人妖族,一向居住地底洞穴,这儿是他们的居所。」 「我感觉到的虽不明显……但不像很弱。」沈洛年低声自语说:「危险吗?怎不早说?」 「不一定。」轻疾说:「现阶段来说,通过毛族的地道,是到达你指定目标的最可行路径,还是你想换更远的路?」 换另外一条路,说不定又遇到崩塌,那可就没完没了了,还是往这儿走。沈洛年回头说:「这是……毛族的地方,小心点。」一面往那洞道走入。 「什么族?」羽霁皱眉问。 「毛……算了,我也搞不清楚。」沈洛年摇头说。 这儿的洞道虽然一样高低不平,但很明显曾经人修整,较大的坡度往往削成阶梯,地面也比外面少了凹凸,走起来舒服很多,只不过这洞道实在矮了些,山芷、羽霁还没什么影响,沈洛年却不得不弓着身子走。 四人走着走着,突然沈洛年脚下一轻,四人脚下地面往下急翻,同时前后地面往上翻起,仿佛两片大翻板,正对着四人挤来。 还好唯一一个不会飞的狄纯背在沈洛年背上,三人同时浮起,羽霁和山芷吃惊的同时,妖炁一迸,分别把两片挤来的翻板炸飞,羽霁叫了声:「有埋伏!」 「吼!」山芷大叫一声,妖炁往外勃发,就要找人算帐。 「别冲动。」沈洛年说:「不怕被抓回家吗?」 山芷一惊,连忙又把妖炁收了回去。 「这似乎是自动的。」沈洛年说:「对方未必有恶意。」 不过也不知为什么,一直没有人出面拦阻或喝问,沈洛年顺着轻疾指引,又绕过了两个路口,四人踏出通道,眼前突然大亮,一股热气逼来。只见正前方,一个仿佛岩浆一般,约有十公尺宽的圆形火池,中间漂浮着一团不知来由的古怪人高火焰,正不断放出高温。一时之间,众人的目光都被这怪异的现象吸引过去。 到近处一看,四人才感觉到一股庞然而强大的妖炁正收敛在这火焰之中,莫非又是这次道息漫起之后才来的妖物?而沈洛年刚刚感应到强大又难以感知的炁息,正是这股妖炁。 那股妖炁的强度,连山芷和羽霁都为之心惊,两人忍不住退了一步,都露出了害怕的表情。 刚刚轻疾不是说这儿的妖族妖炁不强吗?妈的,果然是骗人,这东西哪儿像毛了?沈洛年正冒冷汗,突然周围传来好几声咕啾咕啾的怪响,沈洛年耳中跟着传出轻疾的翻译:「不准动!」 沈洛年等人一惊低头,却见七、八个不到膝盖高的毛茸茸生物,正对着四人大喊。 那些毛茸茸的生物,矮矮圆圆,浑身长满了拖到地面的长毛,只露出两颗黑黝黝、圆滚滚的眼睛,虽然看不出他们毛下身体的模样,但从那堆毛中,却探出了两只圆圆胖胖满是细毛的手臂,正拿着一个玩具般的小棍状物比着四人。看来这些正是毛族人,他们的微弱妖炁,在那火焰状妖精强大妖炁的掩盖下,很难分辨。 「这……好可爱啊。」狄纯忍不住轻呼出声。 「长长的毛毛!」连一直没什么表情的羽霁,也睁大了眼睛,有点兴奋。 「好多毛毛,摸摸。」山芷已经忍不住伸手。 「别动!」其中一个毛族人咕噜噜地大骂,手中棍状物突然对地面射出一道光束,只听呼地一下轻响,地面霎时被熔出了一个人头大的窟窿,众人不禁都吃了一惊,那是什么?是武器吗? 第四章 我会算命 第四章我会算命 「离开这里!」毛族人又叫,那似枪的武器又指着四人:「快滚!快滚!」 「脾气坏的毛毛。」羽霁失望地说。 「坏毛毛!坏毛毛!」山芷跟着骂,那种强度的武器她还不放在眼里。 「等……等等。」沈洛年喝止了两人,低声说:「翻译、翻译。」 「他们听得懂。」轻疾说:「人语是通用语,回来的妖族都会学。」 「人语很多种不是吗?」沈洛年问。 「当然从『通用虬龙语』演化出来的中文学起。」轻疾说。 这就不用烦恼了,沈洛年当即开口说:「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经过而已。」 「骗子!」毛族人喊着。 「这是他们搞出来的吗?杀了他们!」另外有毛族人喊了起来。 「杀了他们!」好几个毛族人一起喊着。 什么温驯啊?轻疾这浑蛋,这根本不是一条好路线,真要杀过去吗?沈洛年目光扫过去,他们干嘛一副悲愤生气的模样?就算有人不慎闯入,也不至于这么火大吧? 不过现在没时间研究原因,沈洛年望着那些枪,这些小家伙的武器虽然不错,但妖炁这么微弱,反应速度应该不怎么样才对,就怕不小心伤到了狄纯……沈洛年正皱起眉头摸向金犀匕的时候,却听狄纯轻声说:「洛年……你看周围……」 沈洛年四面一望,不由得吃了一惊,刚刚从暗处一下看到了那团亮晃晃的火焰,也就忽略了周围昏暗的地面状况,仔细一看,满地都是大小落碎石砖,石砖之下,到处都是受伤昏死的毛族人,从炁息来看,十之八九都已死亡。 沈洛年目光扫去,眼看这儿竟死了数百名毛族人,还在动的似乎只剩眼前这七、八只…… 山芷和羽霁也都发现了这个状况,两人对望一眼,羽霁诧异地低声说:「死了好多毛毛。」 山芷歪着头说:「只剩这些毛毛,杀了是不是就没有了?」 「不知道。」羽霁摇头说。 「别急着动手。」沈洛年回头低声说:「他们遇到这种事情……倒有点可怜,能不动手还是别动手。」 「为什么可怜?」山芷不大明白,回头问羽霁。 羽霁反而比较通人性,低声解释说:「就像姨姨要是被人打伤,妳也会难过。」 「吼!」山芷生气地说:「谁敢打我妈咪?」 「我是举例啦!笨小芷。」羽霁懒得说了,白了山芷一眼。 另一面,毛族人也正在讨论,一个毛族人大喊:「打死他们啊!」 「打啊、打死他们。」另一个也喊。 「你打啊!」「你怎么不打?」两人不知为什么居然吵了起来。 「赶走就好了吧?」又有人说。 「万一是他们害的呢?打死他们、打死他们!」一个毛族人一面跳一面大喊,但却依然没使用武器。 「万一不是呢?」先一人说。 那跳着的毛族人一愣,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们吵了好片刻,终于做出了决定,一起将枪口对着四人喊:「快走、快走。」 一个想想又补充:「不然打你们喔!」 轻疾说的没错,这些毛族人似乎挺温驯善良的,若是一群刚遭逢大难的人类在这儿,面对着可能害死自己无数亲人的嫌疑犯,哪会考虑「万一不是」?沈洛年想了想,蹲下说:「我们只是想经过这儿而已,我们的朋友在另外一端,也被落石困住了。」 毛族人面面相觑,又开始商量起来…… 「他说要去救朋友?」 「可是我听说这种高大的人都是很坏的骗子!」 「对!祖宗都这么说。」 「万一他说的是真的怎么办?」 「唔……怎么办?」 「祖宗规定不准和其他种族交朋友,尤其是这种人,会被骗的。」 「那不要理他们?」 看毛族人开始烦恼,沈洛年真有些又同情又好笑,他四面望过去,忍不住说:「你们还有亲人被压在里面,怎么不先救人?」 这些毛毛族人一听,突然忍不住哭了起来,一面团团乱转一面叫,几个人扔了枪又回去推那些大小乱石,但他们体小力弱,妖炁又低弱,怎推得动这些石头? 另外两、三人不敢放下枪,一样指着沈洛年等人,一面回头难过地叫:「工具都没有了,搬不动啦!」 沈洛年这才明白了,忙说:「让我们帮忙救人吧?」 毛毛族人听了一怔,似乎听到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沈洛年也不多说,绕过那些挡路的毛族人,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搬起四、五块大石后,捧出压在里面的一个毛族人说:「要快点救才行,否则真会死光。」 见那毛族人还在微微挣动,周围毛族人们大吃一惊,连忙抢上,把那人运去治疗,山芷见状喊着:「帮忙、帮忙!」一面冲过来举起一颗大石头,扔到一旁。 「等等,小芷!」沈洛年忙说:「动作轻点,小心压到人,还有,这边不急着搬。」 「呀?」山芷一愣。 「这附近没有活着的了……」沈洛年感应着那些微弱的妖炁,目光一转,又飘到另外一处说:「这下面也有。」 山芷连忙奔过来,陪着沈洛年把乱石一个个放在旁边,果然底下又躺着一个身上都是血的毛毛族人。 沈洛年正要找下一个,这一刹那,突然又是天摇地动,上方乱石又开始崩落,毛毛族人正惊叫乱跑的时候,羽霁也不吭声,倏然腾身飘起,两手往外一张,大片妖炁四面泛出,把所有落下的乱石接住,再往一旁的空地倾去,直到这波地震停止。 「小霁太棒了!」沈洛年赞说。 「太棒了!」山芷扑了过去,一把抱住羽霁。 羽霁那白嫩的脸庞一红,转头哼了一声说:「没什么,帮一下毛毛而已。」她想了想,突然又瞪着沈洛年说:「你怎么知道哪边有活的毛毛?」 「找妖炁。」沈洛年目光转过,又飘到另外一处,在山芷协助下搬起大石。 「怎么找的?他们妖炁这么微弱。」羽霁诧异地追来,跟着搬石头。 「这……专心找。」沈洛年敷衍地说。 这说了等于没说,羽霁对沈洛年刚起的那一点点好感,又完全消失,愤愤地瞪了他一眼。 狄纯看大家都在忙,忍不住说:「洛年,我也下来帮忙。」 沈洛年摇头说:「妳力气和毛毛差不多,也搬不动。」不知不觉间,他也学着山芷、羽霁,把毛族人叫成毛毛。 「我可以帮忙裹伤啊。」狄纯说。 沈洛年往旁看了一眼说:「好像不需要。」 狄纯望过去,只见毛族人正快手快脚地帮受伤的人剃毛、裹伤,他们小小的手上共有七根手指,手指异样地长,数人合作下,他们仿佛变魔术一般地动作,沈洛年等人救人的时间,远比他们治疗的速度慢。 不过叶玮珊他们还在等着自己呢,沈洛年加快了动作,指出位置后随即交给山芷或羽霁,跟着又找下一个,三人分头动作,很快地,一个个受伤未死的毛族人都被救了出来。 有些毛族人其实只是轻伤,仅被困在石堆里面动弹不得,突然被这些高大的人救了出来,一时都有点惊恐,直到被送到族人手中救治,彼此一交谈,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洛年救出了二十多人,四面又巡了一次,确定了没有存活的毛族人在乱石下,这才和山芷、羽霁会合。沈洛年一面有点感慨,毛族人太孱弱了,随便一个石头砸下几乎就受了重伤,加上拖延了十几个小时,难怪活着的人这么少。 眼看那残存的三十多个毛族人会合在一起,一面哭泣一面庆幸,正乱成一团,沈洛年本想直接离开,想了想,飘过去说:「各位。」 毛族人这时对沈洛年敌意尽去,但不知为什么还是颇为害怕,你推我挤的,有些慌张地看着沈洛年。 「我感觉不到其他活着的人了。」沈洛年实在不大想感受这些人悲伤的气息,快速地说:「这地震至少会持续一个月,你们……这段时间最好先搬去地面,比较安全。」 毛族人面面相觑,有点慌张地说:「地面?」 「地面更危险啊。」 「就这样上去?」 「不行啊。」 「这位……这位人类先生。」一个毛族人,突然站出来,鼓起勇气说:「请问可不可以帮一个忙。」 帮忙?沈洛年感应着叶玮珊他们的炁息,似乎没什么变化,说:「不会太久吧,我还得救人。」 「可不可以帮我们搬开那片石头?」毛族人往旁一指,那儿地势低下处,堆着一大片乱石,似乎因为地势低矮,很多石头都滚到那儿去了,他有些惶恐地说:「我知道那石头很多,但是……我们的工具……」 「搬开?」山芷和羽霁二话不说,两人蹦过去乱踢乱打,才不过几秒,那堆仿佛小山一般的石头砰砰磅磅地往外乱飞,毛族人吓得往后直退,连沈洛年都避开了些。 过了不到三分钟,那片小山石散到四面八方,露出了底下一个小小的门户。 毛族人欢呼一声,好几个人往那儿奔,打开门跑了进去,看来那儿放着他们的重要东西。 眼见自己族人从门户里不断推出各种器具,刚刚说话的那毛族人,终于露出了几分欢喜,对沈洛年说:「多谢、多谢。」 「不用客气。」沈洛年说:「那么……我想往那个方向走,可以吗?」沈洛年指着一个通往西北方,堆了不少乱石的通道。 「请随意。」毛族人顿了顿又说:「你刚说的,是真的吗?地震一个月?」 沈洛年点头说:「陆块被祝融推动着,正往太平洋挤去,一个月只是估计,你们得快出去。」 「那……那非得出去不可了。」一群毛族人有些惊慌地商议着。 「可是地上很多凶狠的妖族……」 「还不能用火……」 说到火,沈洛年倒是想起这广场中间的怪火了,他一指说:「这个吗?这莫非是……什么厉害的火妖吗?」 毛族人迟疑了一下才说:「那……那是『虚空热精』,和一般凡火不同。」 他们似乎不怎么想提那火的事情,沈洛年不再多问,开口说:「好吧,我急着救人,先走一步。」一面招呼山芷和羽霁走人。 「毛毛再见!」山芷挥了挥手,和羽霁一起追着沈洛年去了。 沈洛年走入通道,沿路转了几个弯,地势渐高,他又打开了一个隐蔽的门户,眼前是个矮小潮湿的穴道,沈洛年半跪着往前爬,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一群人的惊疑声,沈洛年忍不住开口:「有人吗?」 「洛……洛年?」叶玮珊的声音第一个响了回来,沈洛年松了一口气,加快脚步往前,随着其他熟悉的呼喊声中,前方突然出现火光,两方一对看,却是赖一心拿着火把,也正弓着身子往这儿钻。 「真是洛年!」赖一心哈哈大笑说:「玮珊好厉害,一听就知道,你怎么又来救人了?这儿明明没路不是吗?」 莫非叶玮珊还没解释?沈洛年呆了呆才说:「我来找你们帮忙的,大家都没事吧?」 赖一心正想问沈洛年怎么进来的,目光一望,却见山芷和羽霁正睁着大眼瞪着自己,赖一心一愣,指着两小说:「这……这两个不是……」 「我没打到你喔!没有喔!」山芷先发制人地大叫。 赖一心想起怀真的交代,摇头笑说:「没打,没打。」 「你们见过?」沈洛年有点意外。 山芷低下头,望着羽霁求救,羽霁却眨了眨眼,故意不开口。 赖一心见状,接口笑说:「上次找怀真姊,遇到过这两位小朋友。」 穷奇除了自己之外,还会和人类变朋友?沈洛年转头望,看山芷忐忑地看着自己,虽然他不算什么聪明人,却也不难猜出发生过什么事情,沈洛年不禁好笑,摸摸山芷的脑袋,对赖一心说:「居然没被小芷打死,真有你的。」 「没有啦,我没打到他啦。」山芷皱起眉头,嘟着嘴说。 「我去把大家叫来吧?」赖一心说:「那边是出口吗?」 「等一下。」沈洛年也不知低声默念着什么,只见他神色变了变,过了片刻才对赖一心说:「往回走吧。」 赖一心一愣说:「你不是从这边来的吗?」 「我来的路已经塌了。」沈洛年抓抓头说:「那个……其实好像已经没路可以出去了。」 「啊?」后面转出一个人影,惊呼说:「真的没路了?我……我不是要你别来吗?」正是忍不住寻过来的叶玮珊。 同时,一串咕啾声从沈洛年身后传出,只听轻疾翻译:「没路了?没路了?」 沈洛年转头一看,却见身后跟着一串毛毛族人,他们也不知道是站、是坐,各自驾驶着不同造型、不同大小、仿佛车子般的东西,正一个接一个地从那山洞中驶出。 不过这些车子居然没有轮子,而是离地大约十公分左右,顺着地势高低飘浮滑行着,也不知道动力是怎么来的,与其说是车子,或者更该说是飞行器具,但如果是飞行器,又为什么离地面这么近? 这是什么高科技物品吗?出现在妖怪世界会不会太突兀了?不只沈洛年吃惊地瞪大眼睛,赖一心、叶玮珊更不知道这明明没有出路的一条窄小通道,怎会突然变出这么多东西出来,那看似驾驶座上的一团毛又是什么东西? 「啊哈!真是洛年!洛年你来救我们的吗?你怎么知道我们被困住了?那边怎么会有路?咦,你背着谁?还有两个小鬼?后面这些毛球又是啥?」又一个女子从对面那端钻了进来,一连串地发问,那人穿着背心短裤,结实的长腿裸露在外,正是许久不见的玛莲。 「咦?洛年?你又来救命了?」「真是洛年!」紧接着张志文也跟着钻了进来,后面则是吴配睿,每个人都在大呼小叫。 沈洛年一面打招呼一面望过去,同时毛毛人也在开口:「我们以为你知道出去的路,我们的路都崩塌了。」 沈洛年正想说话,突然又是一阵地动山摇,上方土石簌簌而落,他忙喊:「都先到前面的大洞去,这边危险。」 张志文当下拉着玛莲往外就跑,众人依序一个个往外退,连那些毛毛族人也跟着飘出来,他们那古怪的飞行器,也不知是用什么动力,安静无声地飘行着,速度竟然不慢。 山洞那端,果然侯添良等人也都无恙,三人身旁,有个看似十八、九岁的美丽陌生少女,那少女乍看是肤色稍黑、浓眉大眼的南洋人种,但沈洛年用那能看透本质的目光望去,心中不禁微微一震,一下子有点说不出话来。 这时众人见面,自然又是一阵混乱,白宗众人中,除了赖、叶两人之外,都没看过山芷和羽霁,更别提红着一张脸躲在沈洛年背上的狄纯,当下不免问个不停,他们根本还不知叶玮珊和沈洛年有联系,对沈洛年突然出现,真是又惊又喜。 而山芷不想和其他人类交朋友,只靠在沈洛年腿旁,用不善的目光盯着这些人,羽霁倒是还好,不过她本就看不起人类,有人对她说话也只高傲地微微点了点头,没什么回应。 只有狄纯比较客气地一个个问好,不过沈洛年不肯把她放下来,让她不免有点尴尬。 而那些毛族人,突然看到一堆人类,又有点害怕,乘着那些古怪飞行器,聚在一旁无人处咕咕啾啾地商议。 这时不是追究那女子的时机,沈洛年眼见一团混乱,当下大声说:「好了,都听我说!」这下众人才都安静了下来。 他只花了一分钟,把各方分别做个最简单的介绍,跟着就说:「现在已经没有直接通往外面的道路了。」 「啊?」众人忍不住都叫了出来,毛族人那边也一阵骚动,不过山芷和羽霁不知是不是还小,似乎没什么太大的危机感,听了也没反应。 「我现在带大家到一个隔着一块岩脉,离地面只有二十公尺的地方。」沈洛年说:「大家轮流挖掘,应该可以出得去。」 「离地面二十公尺?洛年你怎么知道的?」玛莲首先叫。 毛族人也诧异地交头接耳:「那是哪种探测法?」「没看到工具。」 「我……」沈洛年大皱眉头,顿了顿说:「我会算命!」 「啊?」每个人都叫了出来。 「我会算这些石头的命。」沈洛年哪管他们信不信,又说:「快点走,不然等会儿又崩了就糟了。」一面带着山芷、羽霁领头往外走。众人傻眼之余,也只好跟着走,而那些毛族人,商议了片刻,还是跟着这群人后面飞。 「洛年,你不是会算吗?怎会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崩?」吴配睿追近叫。 「呃……」沈洛年呆了呆说:「我只能算这一刹那的命,不会算未来的。」 「这哪叫算命?」吴配睿好笑地抗议说。 「我哪知道该叫什么?」沈洛年耍赖说:「我不是找到你们了吗?」 「那叫什么……无敌大?」吴配睿回头询问。 黄宗儒想了想,苦笑说:「千里眼?」 「啊!有点像喔。」吴配睿惊讶地看着沈洛年说:「所以你才知道我们被困了?」 「呃……随便啦。」沈洛年说。 「你好没诚意,这位狄小妹妹是哪儿来的啊?」吴配睿又好奇地说:「为什么背着她?」 「她身体不好,想要引仙。」沈洛年回头看了叶玮珊一眼。 叶玮珊想起沈洛年和白玄蓝说过的话,走近说:「狄小姐?妳要引仙?」 狄纯忙说:「玮珊小姐,请叫我小纯就好了,如果……不会不方便的话,就拜托了。」 「她体质很差,过去又被药物控制睡了……睡了很久,还没恢复。」沈洛年顿了顿说:「现在还是有人要抓她,引仙的话,至少不用太担心……听说千羽最适合逃跑?」 「啊咧?」张志文凑过来抗议地说:「洛年,千羽是不错,但可不只适合逃跑,要逃跑扬驰其实跑最快。」 「什么意思?」侯添良叫:「你不是常说我只会在地上爬,看到不对你可以先飞吗?」 「那是两回事。」张志文嘿嘿笑说。 「炼鳞啦、炼鳞啦。」玛莲踏上两步,得意地说:「身体不好就要用炼鳞,马上变壮,洛年你看阿姊有没有变壮不少?受伤、疲累都很容易恢复呢。」 吴配睿可有点不同意了,嘟起小嘴说:「可是我觉得猎行比较好,最全面的了。」 看一堆人都挤到沈洛年身旁,山芷越来越不高兴,突然大吼一声,蹦到沈洛年胸口抱着,大声说:「洛年我的!」 沈洛年一怔,只好抱着山芷,拍拍她的背说:「只是聊天,别这样。」 山芷却不肯放手了,紧紧抱着沈洛年脖子瞪人,沈洛年无可奈何,只好前后各挂着一个人,就这样继续往前走。 玛莲诧异地张大嘴,好笑地说:「这小家伙是吃哪门醋啊?这么凶,想打架吗?」 「吼!」山芷对着玛莲大吼一声,若不是顾忌沈洛年,说不定已经扑出去了。 「玛莲。」赖一心吐吐舌头,摇头说:「别惹那小女孩。」 「怎么?」玛莲一呆,退了两步,走到赖一心身旁。 「那小女孩很强,我都打不过。」赖一心呵呵笑说。 这话可把众人吓了一跳,不免上下打量着那一头金发、仿佛洋娃娃般的山芷,不过山芷、羽霁这时已经学会收敛妖炁,白宗众人一时倒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又走了约莫一个多小时,到了个窄高的坑道,只见沈洛年又默念了片刻,跟着往上一指说:「那儿!」 哪儿?众人一起抬头,却见一片黑影带着一点妖炁往上冲,轰地一下斜撞上三公尺高的洞壁上,炸开了一个小凹洞,跟着又悠悠飘了下来,钻入沈洛年衣袖中消失。 「那是什么?」玛莲一呆。 沈洛年还没说话,奇雅已经低声说:「凯布利。」 沈洛年看了奇雅一眼,微微点了点头,两人对笑了笑,都有种老友重逢的感觉。 玛莲一看不妙,转头告状:「阿猴!这两个人又在相对而笑了,你糟糕了。」 「关他什么事?」奇雅皱眉说。 「真的完了。」玛莲啧啧说:「枉费洛年放水,让你偷跑了半年多,还是没用。」 侯添良除了苦笑以外,倒也不敢多说什么。 沈洛年不理会玛莲胡闹,指着上面那凹坑说:「从那儿往斜上方挖,距离地面最近……小心落石。」 「二十公尺的岩层吗?也不是很远,我先来吧!」赖一心从身后取下一支黑色长棍,却不是过去他一直带着的银枪。 「咦?」看到那通体黑黝黝、一端尖锐的古怪黑棍,沈洛年、山芷、羽霁同时叫了出来,那不是当初西欧寻宝,偷到的其中一样武器吗?怀真当初还曾想把这把尖棍交给焰丹用呢。 赖一心一怔,回头说:「怎么?……啊,这黑矛吗?怀真姊借我的。」一面跃上空中,对着那沈洛年标出的地方,带着碧绿光华,一棍戳了过去,那股柔劲一逼,周围岩石立即裂开一大片,碎石片片飞落。 沈洛年一怔说:「怀真借的?」 「我来说吧。」叶玮珊接口说:「她临走前来找我们,说怕我们出事,她闭关这几年让我们拿这些护身……我的是戒指,奇雅是项链。」 那时怀真确实提过要帮帮他们,原来是拿武器去? 「我和小睿是刀喔。」玛莲拔出身后古铜色弯刀晃了晃,得意地说:「那两个害虫是窄剑。」 侯添良忍不住推了张志文一把说:「都你啦,什么怪名字,害我变害虫。」 张志文只好苦着脸说:「阿姊,公蚊子不吸血的,我不算害虫。」 沈洛年目光扫过,这才发现,果然每个人都换了武器,这儿洞道阴暗,只靠着火把光芒,刚刚倒没注意到此事。 「虽然也是双手长刀,但把手短很多,其实不大习惯,招式都要重练了。」吴配睿拿着那把长柄大刀说:「但是怀真姊说如果遇到的妖怪太强,炁息互撞之下,普通金属打造的武器有可能坏掉……只好换了,不过这武器比大刀好携带,威力也比较大。」 「我也有一部分招式要重练。」玛莲拍着弯刀说:「这家伙看来不大,却比我之前的厚背刀还重,很过瘾,我之前正有点嫌轻。」 「威力真的有比较大吗?为什么?」沈洛年当初一直没搞清楚这些武器好在哪儿。 玛莲不知该怎么回答,正抓头时,黄宗儒接口说:「怀真姊说,这是精体武器……我们平常透入炁息,可以养它的炁,使用时两炁相引,威力会增加,使用者越强,武器就会越强。」 沈洛年想着当初偷来的武器,啊地一声望向黄宗儒说:「难道你拿到的是两支短棍?」 「洛年知道那武器?」黄宗儒一怔点头说:「怀真姊要我用那双棍代替盾牌,她还说,如果我以后炁息还有进步的话,甚至可以聚炁从末端发出。」 那次可是最危险的一次,沈洛年点头说:「你那个武器说不定是最好的。」 「真的吗!」玛莲叫:「无敌大拿两样耶!居然还拿最好的?太过分了!」 沈洛年微微一愣,想不起还有什么东西,诧异地说:「一些……精体薄片吗?」 「不是。」黄宗儒尴尬地笑了笑说:「一把弓。」 「咦?」沈洛年这才想起还有那像玩具的东西,意外地说:「那可以用吗?」 「专修凝诀的才能用。」黄宗儒顿了顿说:「我们本来以为会脱手的武器都不大适合练炁者使用,怀真姊指点了之后才知道,修凝诀者,炁息具有高密度凝结的特性,可以使用飞行武器。」 「哪个游戏里面弓手可以兼肉盾的?」张志文不满地说:「我会飞耶!明明应该我拿弓才对,居然我不能用无敌大能用,这妖怪世界根本就乱来!」 「居然说真实世界乱来……其实是大部分游戏设计有问题啦。」黄宗儒苦笑说:「仔细想想,谁说使用弓箭的人一定得动作轻快?除了暗杀、偷袭以外,弓箭须要的能力只是准度、稳定度和拉弓的力量,与个人移动速度、灵巧度根本没有关系……古时候很多有名的武将其实都是神射手啊。」 「又可以远又可以近,那都你玩就好了。」张志文哼声说。 「可是我跑得慢啊。」黄宗儒苦笑。 「吵到哪边去了?又不是在玩游戏。」玛莲笑说:「反正怀真姊都说是借的了,几年以后要还人家……宗儒,你表演给洛年看一下。」 「好啊。」黄宗儒望着上方说:「一心,换我来吧。」 赖一心这时已经用那黑木棍挖出半公尺的凹坑,正挖得满头石粉,他闻声回头落下说:「也好,小心别太用力,怕整块崩了。」 「知道。」黄宗儒从腰间取起那把仿佛玩具的小弓,身上泛起凝聚的紫色幽光,不断往那把固定在弓上的箭矢集中,跟着他奋力拉开弓弦,对着那凹坑放。 那弓上的箭矢先是往前急冲,旋即尾端被弹回的弦扯住,但同一瞬间,一道凝聚如实、由炁息凝聚的紫色炁矢,脱离了弓上的箭矢,仿佛电光一样往前窜出,倏然飞射入山洞,噗地一声,将一大团石块化为碎粉,窣窣下滑。 真的不是玩具?沈洛年不禁瞪大眼睛,山芷似乎也吃了一惊,难得主动离开沈洛年的胸膛,跳下地面,走到近处好奇地观看那把弓。 黄宗儒对山芷笑了笑,继续拉弓,一面说:「虽然说炁矢是用神意瞄准,但毕竟用弓箭当载体,距离远了还是有差,我还在练准度……这种近处就容易多了。」只见他连射了十几发,那被赖一心挖出的坑洞,又多了十几个均匀散开的凹坑。 「二十公尺都你挖吧。」张志文还在说:「远远射不会弄脏衣服,多好。」 「呃……」黄宗儒一面射,一面颇有些无奈。 「蚊子哥老是欺负无敌大。」吴配睿一笑,举起那长柄大刀说:「挖洞还是要爆诀啦,无敌大换我。」 黄宗儒一笑收手,将弓挂回腰间,却见吴配睿腾身而起,蓄力对着那坑中一劈,只听轰然一声炸响,石头纷纷炸裂飞射,往外急爆。 爆诀就是不一样,柔诀震裂岩石,凝诀化石为粉,爆诀却是轰隆哗啦地炸开一大片碎石,果然适合挖洞,却不知道轻诀效果如何?沈洛年忍不住望向张志文和侯添良。 「别看。」张志文看到沈洛年的目光,笑着摇手说:「早就试过了,挖石头不适合我们两个。」 侯添良呵呵笑着说:「只能把剑戳很深而已。」 沈洛年一笑目光转过,先扫过那三十多名毛族人,见他们虽然聚在一处,却很少人对话,大多是各自打开了那些交通工具,摸东摸西地不知在忙些什么。沈洛年目光又转,看着那一个人站在外侧的南洋少女,微微沉吟了一下,转身走向叶玮珊。 叶玮珊见沈洛年走近,有点困扰地说:「洛年,你刚好像跟一心说,有事找我们帮忙?是真的吗?」 「对,澳洲的事情。」沈洛年说:「等脱困了再说。」 「澳洲?」叶玮珊迟疑了一下说:「你来,不是因为我们受困吗?」 「本来就要来了,还有小纯的事情……」沈洛年看叶玮珊的气味颇有点古怪,皱眉说:「干嘛?妳又烦恼什么?」 叶玮珊看了狄纯一眼,才有点为难地说:「怀真姊虽然没说,但我也知道……她借我们这些东西自保,就是希望我们别打扰你,如果还是连累了你,怎么对怀真姊交代?」 沈洛年皱起眉头说:「自己的事自己负责,谁也不用向谁交代,我要是不想来,妳求我也没用。」 叶玮珊白了沈洛年一眼,轻嗔说:「你老爱这么说,谁会信你?」 沈洛年一怔,和叶玮珊目光对视了片刻,两人又同时别开了视线。叶玮珊低头片刻,抬头看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挖洞上,又低声说:「你大半天之前不是才去噩尽岛吗?怎么这么快就到这儿了?还有,怎会扯到澳洲?」 「凯布利飞的速度变快了。」沈洛年耸耸肩,解开狄纯说:「看样子得挖一阵子,我让妳们俩谈谈好不好?有关引仙的事情。」 「好啊。」叶玮珊扶着刚站直的狄纯,微笑说:「小纯,洛年那时说妳不到三十公斤,我本来还不信呢……总门是怎么折磨妳啊?」 「玮珊小姐,总门……没有折磨我啦。」狄纯有点怕生地说。 「不用这么客气啦,叫我玮珊就好。」叶玮珊笑说。 「那……玮珊姊。」狄纯嗫嚅地说。 沈洛年不管她俩如何称呼,打岔说:「那边那个女人叫什么?」 「她说叫她『阿白』,全名我们没问。」叶玮珊有点意外地说:「怎么了吗?」 「阿白吗……我去找她谈谈,妳帮忙照顾一下小纯。」沈洛年一转身,朝阿白走去。 「洛年?」叶玮珊和狄纯同时轻喊了一声,见沈洛年已经走开,两人相对一望,脸上都露出了迷惑的神色。 少女阿白见沈洛年走近,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点头说:「你好,洛年先生。」 「阿白?」沈洛年上下看了看阿白,皱眉说:「妳混到这群人里面做什么?」 阿白一怔,睁大眼说:「我不明白洛年先生的意思,是他们援救我……」 「妳……」沈洛年停了几秒才说:「妳是仙狐族的吧?」 阿白表情一僵,还没来得及开口,沈洛年已经接着说:「阿白不会是妳的道号吧?妳道号是什么?」 阿白脸色微变,退了半步说:「你……」 「难道妳还没有道号?」沈洛年想想又说:「妳妖炁能隐藏到这种程度,又能变人,已经接近妖仙了吧?为什么要逗弄这些人?」 阿白迟疑了一下,指着也正看人挖洞的羽霁和山芷说:「请问,那两个小孩,是……是什么?不是人吧?」 「妳看不出来吗?」看样子这仙狐道行不高,沈洛年说:「穷奇和毕方。」 阿白一惊,诧异地说:「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两种仙兽怎么会跟着你?你真是人吗?」 「我是人。」沈洛年脸色微沉说:「仙狐族的修炼之法我听过,妳混到这儿,难道是想对这些人……」 「不,你误会了。」阿白慌张地说:「你朋友都对我没兴趣的。」 「仙狐族有喜欲之气,他们怎能抵挡?」沈洛年板着脸说。 阿白听到「喜欲之气」四个字,更不敢撒谎,忙说:「不,心中若有喜爱的对象,就几乎没效果了,顶多有点好感而已。」 这倒不像骗人,怀真似乎也说过这种话……沈洛年转头望过去,倒有点不解,自己太久没和他们相处了……赖一心心中有对象是理所当然,其他三个人,也都有对象了吗? 三人之中,侯添良、张志文对谁有兴趣比较明显,黄宗儒喜欢谁过去倒没察觉到,莫非是这几个月才出现的情愫? 第五章 不是滥情、只是多情 第五章不是滥情、只是多情 「洛年先生。」阿白低声说:「我之前是狼妖王的……其中一个妻子,刚好你朋友和狼妖起了冲突,我就趁这机会化形为人,想和他们一起逃跑,真的没有歹意,请别见怪。」 「妳身为妖仙,若恢复原形,那些狼妖哪是妳的对手?」沈洛年低声说。 「洛年先生高估我了,化形和隐息本就是仙狐族的强项,我离妖仙还有一段距离……」阿白顿了顿又说:「而且我不想和他们起冲突……」 只要对赖一心等人无害,沈洛年也不想多追究,而且他其实对仙狐一族反而颇有亲近之意。沈洛年看了看阿白,轻叹了一口气说:「仙狐族以采补之法修炼,毕竟是天性……我虽然不赞成,也不好多说什么。」 「就像蚊子吸血一般,我们也没办法,只能……」阿白顿了顿说:「相处时尽量让对方感到欢愉,算是一种补偿。」 「可是也有仙狐完全不采补,还能修炼为九尾天仙,不是吗?」沈洛年说。 「沈先生当真十分清楚,传说中,是有这种先祖……」阿白有点黯然地说:「但那真是十分困难,尤其年轻的时候……仙狐动情时若不及早宣泄,喜欲之气渐涨,最后必引来妖兽亲近,道行未精之际,怎能抵挡?能度过一次次难关修到天仙的,那真是少之又少,就算当真成为天仙,这缺点还是缠在身上,甩也甩不脱啊。」 沈洛年沉吟了一下说:「听说到了那时候,万一破戒,不只本身修为被毁,对方也会死亡?」 「你怎会连这也知道?」阿白对沈洛年了解得这么清楚,十分讶异,走近两步低声说:「这种事是我们这族的秘密……若传了出去,对修到天仙的仙狐老祖宗不是好事。」 这话说得沈洛年一惊,自己也太轻率了,确实不该随口说出这种事。沈洛年点头说:「我不会再对别人提起的。」 「修为也就罢了……听说有的先祖,遇上了喜欢的人,终于忍不住动情。」阿白低声说:「在那唯一一次的欢喜之后,就只能看着油尽灯枯的爱侣慢慢死去……那才更是一种煎熬。」 怀真状况倒有点不同,她倒霉之处在于有咒誓的束缚,自己死了她得跟着死,否则自己体内是最纯粹的道息,让她吸干了自己不过一死,倒不会害了她。 想着想着,沈洛年突然一怔说:「妳刚说慢慢死去?既然油尽灯枯,不是马上死吗?」 阿白一愣,诧异地说:「有区别吗?不过就能多说几句话而已,长辈都这么说……我也不知道原因。」 沈洛年思考了片刻,不再多提此事,望着阿白叹口气说:「妳们仙狐一族,就这么到处采、到处逃吗?这样不会……太辛苦吗?」 「也不是这样……」阿白说:「我们每次采的量并不多,除非相隔太久没找到对象,吸引力增大,才容易让对方感觉到受害……其实我们每次选择的伴侣,大部分都能相处很久。」 「那狼妖是怎么回事?」沈洛年问。 听沈洛年提到狼妖,阿白迟疑了片刻,终于低声说:「他突然想生孩子,跟我商量,打算等我下次动情就……但我……我不想帮他生孩子,若不走的话,无法交代。」 原来如此,但这么一来,也难怪狼妖群又追了上来,沈洛年皱眉说:「既然当他是伴侣,生孩子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阿白委屈地说:「他老婆这么多,我怎知道会选上我帮他生……而且狼妖寿命不长,我总有一天得离开狼族,那时孩子万一知道妈妈是狐,那该怎办?还不如提早离开……」 这样说来,似乎也怪不得阿白,沈洛年正不知该怎么发落,突然觉得不对,他回过头皱眉说:「小睿,又干嘛?」 原来吴配睿正悄没声息地凑了过来,她见沈洛年发觉,嘟起嘴说:「洛年,你和阿白姊谈什么?阿白姊好像很难过?」 「关妳屁事!」沈洛年说:「去挖洞啦。」 「没礼貌!臭洛年!」吴配睿忍不住好笑,顿足说:「这么久没见了,开口就屁屁屁!现在玛莲姊在挖啦。」 沈洛年其实也觉得好笑,自己平常说话已经不怎么好听,但不知为什么,对吴配睿说话又更难听了些……也不是讨厌她,但看到她什么都想问的八卦个性,就很想骂上两句。 「洛年、洛年。」吴配睿上下望着两人说:「你和阿白姊,现在才认识吧?」 「怎样?」沈洛年说。 「那为什么你们刚刚脸贴脸凑这么近,好像在说什么悄悄话?」吴配睿瞄着两人说:「难道这就叫一见钟情?你也觉得阿白姊很漂亮吧?」 沈洛年正想骂人,那端玛莲突然怪叫一声,从那已经挖了好几公尺的岩洞中蹦下说:「一心你先替一下。」 「啊?」赖一心一怔。 「那边有好玩的,先帮我挖,等等换回来。」玛莲一溜烟赶了过来,凑到一旁说:「有八卦!我也要听,洛年要对不起怀真姊了吗?」 「喂!」这两人的个性永远不会改变吗?沈洛年又好气又好笑地说:「我只是问问狼妖……还有这山洞的事啦。」 「是啊。」阿白露出笑容说:「我和洛年先生只是随便聊聊。」 「那……那个小纯妹妹呢?」玛莲挤眉弄眼地说:「好个黛玉型小美女,真是我见犹怜啊。」 「要是你们愿意照顾她,我很乐意交棒。」沈洛年听到刚刚的事情,心情有些纷乱,摇摇头说:「不聊了,我要想想事情。」一面一个人往旁走开。 玛莲见没得玩,只好嘟起嘴转身回去挖洞,吴配睿则继续缠着阿白,想多问点消息出来。 「轻疾。」沈洛年走到一旁低声说:「既然被吸干了,为什么不会马上死?是真的吗?」 「真的。」轻疾说:「仙狐采补之术无法取得精智力,所以生机虽然断绝,仍可支持片刻……这又如何?」 「没什么。」沈洛年摇摇头,正思索着,突然身旁有人轻声喊,跟着轻疾翻译:「人类先生、人类先生。」他一怔转头,这才看见一个毛族人驾驶着那古怪工具接近,正喊着自己。 这些毛族人妖炁太弱,没注意时倒不易察觉,他蹲下说:「有事?」 「请问,您知道为什么祝融神要推动陆块吗?」毛族人很有礼貌地问。 「因为有种会排斥道息的土堆成一座岛屿,底部正混入岩浆中。」沈洛年简略地说:「祝融不喜欢,所以要推动四面陆块集中,把那个岛屿拱起来。」 「息壤吗?这世上有这么大片的息壤?」毛族人似乎有点惊喜地说:「那么没有妖怪吗?」 沈洛年一怔,明白了毛族人的意思。他们这种族十分孱弱,大概也很怕其他妖怪,如果有个没妖怪的地方,自然也挺吸引他们……沈洛年想了想说:「那岛的最东方高原区,几乎没妖怪,但是有人类……你们不是讨厌人类吗?」 毛族人说:「我们可以住在人类的地底下,不会被发现的,我们一直都这样。」 「喔?」沈洛年其实并没有多关心毛族人,刚刚救人只是顺手帮忙,见毛族人这么说,他无所谓地说:「你们有把握的话,就搬去吧……可是那地方很远,还要过海喔?」 「没问题的,希望您指点方向。」毛族人说。 这倒无所谓,沈洛年和轻疾商量了一下,用毛族人能理解的方式,解释了噩尽岛的方位。 「感激、感激。」毛族人身下的载具一扭,转身又回去人堆,咕咕啾啾地讨论起来。 沈洛年正想继续思索脑海中的疑惑,突然他微微一惊,向着正轰隆隆作响的岩石那儿飘去,一面喊:「玛莲,停一下。」 满头石粉的玛莲跳了出来,诧异地说:「干嘛?」 「外面有古怪。」沈洛年望着岩石外,似乎有点没把握。 「呜!」山芷突然跳起,飞扑到沈洛年胸口,紧紧抓住他脖子。 山芷为什么透出了惶恐的情绪?难道她也感受到了?却见下一瞬间,羽霁也脸色大变地奔了过来,躲到沈洛年身后说:「糟糕了。」 沈洛年诧异地问:「怎么了?那是什么?」 「躲起来、躲起来……」山芷抓紧沈洛年,缩着脖子说。 「啊?」沈洛年还没来得及问,岩石外侧突然传来一阵剧烈震荡,随着一声隐隐的轰然响动,许多石头散成块状从那挖出近十公尺的坑洞滚入,跟着又是一次距离更近的巨大声响,那片岩壁突然哗啦啦地碎裂崩落,以原来的坑道为中心,出现了足有一公尺宽、数公尺高的巨大裂口。 石粉飞散、气流激荡,众人惊呼躲避的同时,一个白色巨大虎头钻了进来,突然对着里面大吼一声。 这儿可是接近封闭的空间,这巨响在洞中回荡,人人震得立足不定、耳鸣不止,狄纯更是差点跌倒,还好叶玮珊就近扶住了她。至于毛族人,当岩石爆震的时候,早就一个个往来路那儿钻,已经不知躲到哪儿去了。 那巨大虎头目光扫过山芷、羽霁,突然凝住在沈洛年身上,她目光一变,低吼了一声,竟颇有亲近之意。 这是……山芷的妈妈山馨吗?沈洛年仔细一看又觉得不对,体型虽然差不多,但妖炁强度完全不同,这只穷奇远比山馨强大。 山芷突然大嚷:「洛年我的啦!我的啦!奶奶。」 穷奇似乎不想硬挤,只低吼了一声,以穷奇语说:「丫头出来!」 「洛年?」这时一个只穿着件短衫衣裤的金发碧眼美貌女子从白虎上探头,跟着一跃而入,伸手将沈洛年和山芷一起抱着,笑说:「哈哈,好久不见,挤在里面做什么?」她一手揽着沈洛年的腰,另一手抓起羽霁的后领,提着三人往外飞。 这大姊是谁?沈洛年吃了一惊,仔细打量之后才张大嘴说:「山馨?」 「对啊。」这金发女子正是山芷之母山馨,她将羽霁扔给也在洞口的羽丽,把沈洛年和山芷一起搂着,一面笑说:「漂亮吗?上次跟你说过,下次我也要用人形见你啊,才在练习你就来了,我有听你的,有穿衣服喔。」 「妈咪!」山芷哇哇大叫:「洛年我的啦!」 「妳这丫头吵死了,分妈咪一点会怎样?」山馨推了山芷脑袋一把。 沈洛年刚落地,却见那强大的穷奇正凑了过来,有点新奇地上下嗅着自己,不过总比山芷、山馨含蓄不少。而另一边,羽霁正被两只成年毕方训话,除羽丽之外的另一个毕方,大概正是羽霁的祖母——当年对云阳胡闹的羽青。 这时山馨也正对山芷笑骂:「妳们这两个小鬼,以为收敛了妖炁就能躲掉奶奶们的感应吗?我们只是看妳们跑不远,让妳们自己玩一阵子,怎么钻到地下去了?」 「抱歉,我去救人,她们是跟我跑进去的。」沈洛年解释。 「妈,洛年妳也很喜欢吧?」山馨对那大型穷奇笑了笑,一面对沈洛年说:「这是我妈山荫。」 巨型穷奇山荫并没回答,她挪步间,把身子侧面缓缓擦过沈洛年后背,直到长尾也扫过后,这才低啸一声说:「走吧。」 「啊?」山馨、山芷一起叫了起来,连沈洛年都有点意外。 「这人的气味,会让穷奇一族失控。」山荫有点舍不得地看了看沈洛年,腾身而起,依然以穷奇语低吼说:「不要接近他,走!」 山馨一怔,收起笑容,抱起山芷低声说:「走了,丫头。」 「不要!洛年!」山芷哇哇叫,挣扎着想下地。 「欠揍!」山馨一掌重重拍在山芷屁股上,山芷一痛,哇地一声扑在山馨怀里哭了起来。 「人类。」飘在空中的山荫望着沈洛年说:「别来找我们,否则我请羽青吃了你。」 「我才不吃人。」另一边也刚飞起的陌生毕方,淡淡地说:「帮妳杀了他倒是可以。」 「怎么这样?奶奶我讨厌妳!我最讨厌妳了啦!」山芷哇哇大叫。 「对奶奶说什么?没规矩!」山馨又对着山芷屁股重重打了下去,一面有点歉意地看了沈洛年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妈,荫姨。」仍保持毕方型态的羽丽带着羽霁也飞了起来,以毕方语低声说:「这人类是怀真姊姊的人,不能动他。」 羽青和山荫微微一怔,两人又看了沈洛年一眼,不再多说,领头往北方飞。 临走前,空中的羽霁突然回头,给了沈洛年一个古怪的眼色,望了望众人身后的崖巅一眼,这才随着长辈飞走。很快地,空中那六条大小、形状都不同的身影,向着北方高速飞去,不久后就消失了踪影。 看来以后没什么机会再遇到那两个小鬼了,沈洛年望着天际,也不知该不该惋惜。 「那……刚刚那是什么啊?那些都是妖怪吗?」张志文诧异地叫。 众人这时正纷纷从那洞口钻了出来,眼看那强大的妖怪倏来倏去,不少人都愣在那儿,尤其山芷的祖母巨型穷奇、毕方不是使用人语,他们自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洛年,刚刚那漂亮的金发大姊也是妖怪?是那小丫头的妈妈?那有翅膀的大老虎呢?」玛莲诧异地问。 「那是小芷的奶奶,她们是穷奇一族。」沈洛年顿了顿说:「另外三个是毕方。」 「就是这种妖怪在台湾帮我们砍树的?」赖一心看着崩裂出大片巨口的岩壁,咋舌说:「好强大的妖怪,这种我们一起上也打不过,还好不是敌人。」 不过羽霁刚刚那眼色是什么意思?沈洛年抬头望着崖巅,突然发现不对,忙喊:「小心上面。」 众人一怔,纷纷抬头,只见一头白色巨狼突然从崖顶扑出,从上而下,朝众人扑了下来。 「狼妖王又来了!」白宗众人大叫后退,只有黄宗儒抽出背后的两支短棍,双棍交错的同时,泛出大片紫色炁劲,对着白色巨狼迎去。 两方力量一碰,轰地一声,黄宗儒吃了一击落下,而白狼身子一绕,飞旋间再度往下,黄宗儒又等在那儿,两方又碰了一次,黄宗儒这次只退了半步,虽稍落下风,却也不显败象。 同时赖一心举起那黑矛,护在黄宗儒身旁,一面叫:「都先回山洞里去!」 那白狼妖炁虽不及山芷,可也不弱,黄宗儒居然挡得住?原来他进步这么多?仔细一看,沈洛年这才注意到,黄宗儒露在衣服外的全身皮肤正转变为许多细密的鳞片,体内的炁息也正转化为妖炁,而且质与量都还在不断地增长,正是「炼鳞」的姿态。 他们果然引仙了?难怪比上次噩尽岛碰面时强了不少,如果他们下次又遇到那巨型刑天,说不定已经有办法一拼了。 这时一个毛族人才刚探头出来查看,眼看又有事故,连忙又钻了回去。跟着叶玮珊托着狄纯往内飞,玛莲、吴配睿、张志文等人纷纷往内跑,奇雅回头之前,见沈洛年还愣在那儿,她微微皱眉,飘过去一扯说:「先进去。」一面把沈洛年带入山洞。 最后赖一心与黄宗儒也前后退入洞中,那白色巨狼冲了几次,不断被两人联手逼退,他长吼一声,这才先退了出去,而洞中玛莲、张志文、吴配睿、侯添良等人都开始变形引仙,随着他们体外形貌的改变,体内的炁息也跟着变化,四种不同类型的妖炁分别透了出来。 「为什么要退到里面?」沈洛年这时才有空间身旁的奇雅。 「和狼妖王缠斗,其他的白狼就四面八方围上,不好对付。」奇雅说。 果然外面许多的妖炁正在集中,狼妖王的妖炁却不容易察觉,沈洛年不禁有点担心,那只狼妖王只算是稍强大的妖怪,收敛妖炁后便不大容易感应,看来随着强大妖怪越来越多,自己那感应能力似乎越来越不保险了。想了想,沈洛年问:「刚刚那只就是狼妖族的王?」 「应该是。」奇雅说:「不知为何一直缠着我们。」 听到这话,沈洛年忍不住看了仙狐阿白一眼。阿白见到沈洛年的眼神,则是有些尴尬地低下头,不敢面对他的眼光。 看来是为了这仙狐而来的,总不能把这母狐狸扔出去?沈洛年感应着周围狼妖的妖炁,再感应着白宗人的炁息,沉吟说:「大家似乎都不比狼妖王差多少了,一起上还打不赢吗?外面也不过百余只而已。」 「这是一心的意思,除非必要,别杀有灵性的妖怪,免得产生仇怨,连累其他人类。」奇雅说。 原来如此……虽然自己完全不在乎这种事情,但赖一心脑袋和自己本就完全不同,这也不难理解,沈洛年点点头,表示明白。 「没问题我就先过去。」奇雅微微一笑说:「否则玛莲又要啰嗦了。」 沈洛年目光一转,果然看到那全身冒出鳞片、站在洞口防御的玛莲,正不时回头偷瞄着这儿,也不禁好笑,当下点头说:「谢谢。」 奇雅离开后,沈洛年想了想,低声对轻疾说:「那狼妖没有语言吗?奇雅怎说他们有灵性?」 「有。」轻疾回答。 「他不是一直在嚷吗?」沈洛年说:「你怎不翻译?」 「因为是对你没有意义的重复词汇。」轻疾说:「他喊的主要是——『落叶之风』。」 果然听不懂,沈洛年看了阿白一眼,狐疑地说:「不会是在喊她吧?」 「是在喊她。」轻疾说。 「呃……」沈洛年顿了顿说:「落叶之风?」 「那是她化身为白狼时,在狼群中的名字。」轻疾说。 沈洛年想想走近阿白说:「落叶之风?」 阿白先是一怔,跟着轻吁一口气说:「洛年先生,你果然可以使用轻疾,为什么我感受不到你的炁息?」 沈洛年倒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好说:「这名字很特殊。」 「那时他初次见到我,嬉闹间我尾巴带下了一地落叶,就给了我这个名字……」阿白望着地面说:「白狼族头脑简单、语言单纯,取名字都这样取的,也没什么特别。」 「妳不跟他谈谈?」沈洛年问:「他似乎很难过。」 阿白摇了摇头,过了片刻才说:「我骗了他,没有脸见他。」 那也没办法了,沈洛年抓抓头说:「那只好杀了他,我不能老耗在这儿,还有人等我救命呢。」一面转身往洞口走,要和赖一心等人商量。 「等……等等。」阿白抓住沈洛年的手,有点慌张地说:「不能避开他吗?你能另外找一条路吗?」 「很难找。」沈洛年摇头说:「这儿都还要挖二十公尺的石头,更远的还得了?」 阿白似乎有点慌张地说:「那该怎么办?万一……」 沈洛年看着阿白说:「妳还喜欢他吧?」 阿白迟疑了片刻才黯然地说:「若不喜欢,也不会选他当伴侣……但那又如何?他还不是因为喜欲之气才爱上我的。」 沈洛年微微一愣,这是仙狐一族的宿命吗?永远不知道爱侣是不是真的爱上自己?直到这一刹那,沈洛年才突然了解,为什么怀真知道自己喜欢上她的时候,会表现得如此喜悦……正因喜欲之气对自己没有影响,这永远困扰着仙狐族的魔咒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解开了。 沈洛年想了想,又说:「可是他老婆这么多,却选妳帮他生孩子呢?他若心中爱着别人,喜欲之气的影响不是会降低吗?」 阿白一怔,迟疑了一下才说:「洛年先生,我刚刚就想问……你知道这么多,莫非识得其他的仙狐?」 沈洛年一怔,只能点了点头。 「她愿意告诉你这么多,一定很喜欢你。」阿白迟疑了一下才说:「知道我们借着采补修炼,你会看不起我们吗?你会看不起……她吗?」 怀真倒不是这么修炼,但这也不用特别解释,沈洛年看着阿白,微微摇了摇头。 「太好了,我真羡慕她有这个勇气。」阿白望着洞外说:「其实我们一直都只愿意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但有喜欲之气这个宿命,永远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真的爱上自己,我也好想告诉他,但是我……连说出口都不敢……」 这也不能勉强,但这样该怎办?沈洛年转身走向门口防守的白宗众人,却见挥着两扇大翅膀的张志文,似乎正对狄纯开玩笑,只听他笑说:「骗妳干嘛?我说真的啊!」 「真的吗?」狄纯红着小脸一脸为难。 「怎么?」沈洛年走近问。 「洛年。」狄纯回头,慌张地扯着沈洛年衣服说:「千羽变身,要脱衣服的啊?」 「呃?」沈洛年可也不知道,但看浑身羽毛的张志文,两臂变成一对大翅膀,一般衣服果然穿不了。 「可以穿肚兜。」张志文笑说。 「不要啦……」狄纯缩到沈洛年身后去。 「穿肚兜也没关系吧?」沈洛年抓头说。 「怎么会没关系?」狄纯委屈地叫。 「别勉强小纯啦。」叶玮珊也笑着摇头说:「不过小纯身体这么轻,其实真的很适合千羽引仙。」 「出去再说吧。」沈洛年摇摇头说:「你们怎么这么轻松,不打算打出去吗?」 「那狼妖似乎只是想堵住我们。」赖一心接口说:「这狼妖明明会说话,却又不理我们的问题,不知道在气什么……我想等他气消了再问问看。」 气什么?气你们拐走他老婆啦!沈洛年回头看看,见阿白站在不远处一脸为难,沈洛年也不好多说,只说:「打算等多久?澳洲那儿的人,正等着你们救命呢。」 赖一心微微一怔,走近说:「对了,洛年你说有事……澳洲怎么了?」 当下沈洛年把库克镇的事情简略地做了说明,当他提到陆块移动、造成海啸的事情时,这还是白宗众人首次听闻此事,大伙儿都叫了起来。 「不是只有马来半岛这边地震喔?」玛莲诧异地嚷。 赖一心则是大惊失色地说:「那台湾那边怎办?花莲岂不是也会有海啸?」 「如果有,赶去也来不及了,而且那儿有千多名的引仙者可以善后,我们去不去差异不大……」叶玮珊沉吟着说:「阿哲既然没用轻疾传讯过来,应该没有大问题,晚点我再问问……洛年,澳洲那儿呢?要我们帮什么忙?」 「因为约克角可能随时会毁掉,库克镇的人们必须往南迁。」沈洛年说:「但是有个叫梭狪的妖怪拦路,我打不过,而库克镇那两万多人中,没有半个变体者……只好来找你们帮忙。」 「没有变体者……吗?」叶玮珊有点疑惑地皱眉问。 为什么这么问?沈洛年一愣才想通,自己对叶玮珊提过冯鸯的事情,不过换灵那些很难解释,沈洛年眉头一皱说:「对,没有。」 叶玮珊虽然不明白,但当着众人也不好追问,只好罢了。 「不对。」奇雅突然皱眉说:「洛年,你说这地震是全球一起的?」 「对啊。」沈洛年点头。 「地震后还不到一天,你怎能这么快赶来?」奇雅诧异地问。 「凯布利飞的速度变快了。」沈洛年简略地解释了一下,又说:「我也打算用凯布利带你们去澳洲,当然会比我来的速度慢些,但应该还带得动。」 「洛年我有问题!」玛莲举手说:「那个梭狪,会不会说话?」 沈洛年一怔,摇头说:「那种妖怪偏兽性,无法沟通,只能打退他或杀掉他。」 「太好了。」玛莲拍手大喜说:「走,快去澳洲!」 「为什么太好了?」沈洛年一头雾水。 「可以用轻疾跟他说话的,宗长和奇雅都说不准吃。」玛莲吞口水说:「好久没吃妖怪肉了。」 「有灵性的,当然不能吃啊。」叶玮珊好笑地说。 玛莲摇头说:「宗长妳肉吃太少不知道,妖怪肉带着一股香味说。」 「有吗?」叶玮珊苦笑摇头。 「只是带着妖质的味道啦。」赖一心一笑说:「库克镇的事情听来挺紧急,不能在这拖太多天……看来只好杀到一个程度再谈看看?」 「尽量别滥杀……」叶玮珊沉吟说:「那狼妖王似乎有点失去理智,无法沟通……除去他,也许狼妖就会散去。」 「就这么办!」赖一心安排说:「洛年、小纯、阿白小姐你们留在洞里。我们其他人出去,添良、志文先去对付狼妖王,把他引到洞外的空地,之后我、宗儒、宗长、奇雅各守一方,逼退其他狼妖,把狼妖王堵在中间,玛莲和小睿留在阵中下杀手,志文、添良辅助。」 众人合作已久,当下人人拿起武器,准备往外走。 这样对阿白可不好交代,沈洛年正想要众人别下杀手,阿白突然开口轻喊一声:「请……请等一下。」 众人一愣,纷纷回头,诧异地看着阿白。 「我去跟他谈谈。」阿白对着众人躬身行礼说:「他是来找我的……对不起,连累了大家。」 吴配睿诧异地问:「阿白姊,怎么了啊?」 「那狼妖王……是我丈夫。」阿白低头说:「对不起,我不是人类。」 「什么?」众人纷纷叫了起来。 阿白苦笑了笑,转头向沈洛年走近,红着眼低声说:「洛年先生,世人都说仙狐滥情……其实仙狐不是滥情,只是多情,请你好好对我那位同族,好吗?」 想见到怀真,还要等很多年呢……沈洛年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狼妖的事,妳自己处理没问题吗?」 「我试试看。」阿白苦涩一笑,转身往外走去。 「阿白姊?」吴配睿又叫了一声,拿着长柄刀想追过去。 「让她处理。」沈洛年拦着说:「没办法才帮忙。」 玛莲诧异地说:「洛年你知道了什么?你不是才刚到吗?」 「你刚刚一定和阿白姊谈这件事对不对?」吴配睿跟着嚷。 沈洛年见阿白正对外呼喊,连忙说:「别吵,仔细听。」 「宗长快翻译!」玛莲忙叫。 干嘛要叶玮珊翻译,不是每个人都有轻疾吗?沈洛年望过去,却见叶玮珊正唤出轻疾,让他在肩膀上翻译,而众人则都凑了过去旁听。 这倒是个省炁息的好办法,不用每个人都耗一堆炁,而叶玮珊本是这群人中补充炁息最快的,当然最适合做这件事。 不过自己不用凑过去,自备翻译机的沈洛年反而往洞口走了几步,只听阿白往外喊着:「踏沙之足……?踏沙之足……?」 片刻之后,那狼妖王出现在洞口不远,迷惘地望着这完全不认识的人类女子。 两方对视片刻,狼妖才缓缓地嘶吼,用狼族的语言说:「为什么?落叶之风,气味?」 「踏沙之足,我……我就是落叶之风。」阿白以人类的语言低声说:「我不是白狼族,我是……我是仙狐族的,可以化形……对不起,我骗了你……你走吧,这些人类你打不过的。」 狼妖王呆了片刻,突然充满怒气地仰天嗥了一声,周围的狼妖纷纷响应,跟着嗥叫起来。 在这一连串的嗥叫声中,阿白缓缓开口:「我……只是想和你相处几年……但如果为你生了孩子,以后孩子会受罪的,我不得不走。」 狼妖王凝视着阿白,过了片刻,眼神渐渐柔和,低声说:「落叶之风,回来。」 阿白一怔,望着狼妖王说:「踏沙之足?」 「回来。」狼妖王说:「落叶之风,不生孩子。」 阿白迟疑着说:「你不怪我骗你?」 狼妖王微微侧着头,看着阿白说:「我,生气,非常。」 阿白脸色惨白,退了半步说:「那……」 「落叶之风,离开,不好。」狼妖王凝视着阿白说:「回来,不生气。」 「不行的。」阿白难过地说:「你和仙狐族在一起,怎么当王?」 狼妖王,周围望了望,回头说:「王,不要。」 阿白吃惊地说:「不要?你那些妻子呢?」 「妻子,不要。」狼妖王目光透出温柔,望着阿白说:「落叶之风,一起。」 阿白凝视着狼妖王,不禁潸然泪下,哽咽着说:「你……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你是被喜欲之气骗了,还不知道吗?」 「落叶之风,一起。」狼妖王缓缓往前走,站在阿白面前,抬头用鼻子蹭了蹭阿白的脸。 这一瞬间,周围的狼群突然再度大声嗥叫起来,冒出了一股怒气,竟似乎针对着狼妖王和阿白。狼妖王目光一厉,昂然无惧地对四面大声狂吼,周围的狼妖却缓缓往前围上,他们充满着杀气与怒气,也不知道是想攻击狼妖王还是阿白。 沈洛年等人也忍不住往外走,若两边真的乱斗起来,说不得得出手帮忙。 阿白却不理会周围的狼妖,她抹开泪,抱着狼妖王毛茸茸的颈部低声说:「你这傻瓜既然还要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我陪你过完这辈子就是了。」 狼妖王一喜,顶着阿白到自己背上,长嗥声中,腾空而起往外急飞,周围的狼妖怒吼中纷纷跃起,跟着追去。 众人跟着冲了出来,早已经红了眼眶的吴配睿,大声喊:「阿白!你们快跑!快跑!」 「阿白!打不赢我们帮妳!」玛莲也拿着弯刀大叫。 沈洛年回头一看,却见不只这两人红了眼睛,叶玮珊也正拿着手绢拭泪,奇雅则转开头望着别处,不让人看到她的脸孔,至于狄纯更是早已经哭得稀里哗啦,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妈的,女人就是爱哭!沈洛年本来还没有太大的感触,但看这些女孩流泪,莫名也跟着有点鼻酸,还好那群白狼妖群,似乎谁也追不上狼妖王的速度,很快就被甩开了一段距离,没过多久,百余只狼妖就这么消失无踪。 第六章 真是我吗? 第六章真是我吗? 众人怔忡了半晌,这才彼此互望着,喘出一口大气,虽然刚刚并没动手,却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战一般,让人有种脱力的感觉,一时之间,谁也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那些毛族人,却静悄悄地一个个飘了出来,他们四面打量,见终于恢复平静,彼此商量片刻之后,似乎讨论妥当了,鱼贯飘到沈洛年身旁围着。 沈洛年心情还有点激荡,他深吸一口气,蹲下说:「有事?」 有个驾驶着一台浮空无壳小怪手般古怪器具的毛族人,越众飘向沈洛年,轻喊说:「人类先生。」 沈洛年苦笑说:「别老叫人类先生,我叫洛年。」 「洛……洛年先生。」毛族人又向四面看了看,这才说:「我们准备离开了,多谢你指引我们方向。」 「这就要去了?」沈洛年微微一怔说:「这么长路程,太危险吧?海上还有海啸呢……要不要跟我们去澳洲?等陆块合拢起来之后,再和我们一起上噩尽岛。」 毛族人扭扭上半截脑袋,也不知道是不是摇头,他似乎怕让其他人听到,低声说:「毛族人不和其他人类、妖族相处……洛年先生是例外。」 原来如此,那就不勉强了。沈洛年点头说:「你们一路小心。」 「洛年先生。」毛族人说:「我们有种器具,装在脚下可以让身体变轻一些,跑起来会更快,你需要吗?」 变轻?自己都可以飘上天了,想送礼物也送点有用的吧?沈洛年好笑地摇头说:「用不着。」 毛族人微微一呆,回头与众人商量了片刻,那毛族人又回头说:「我们有种治伤药,抹在伤口上,可以有效造成保护层,隔绝细菌,加速伤口愈合,洛年先生需要吗?」 对别人可能很有用吧……沈洛年摇头说:「也不需要。」 毛族人意外地回过头,又讨论了半天,过了片刻,那人又回头说:「有一种高频率震动的刀刃……」 沈洛年打断说:「你们是想送点东西给我,表示感谢是吗?」 毛族人一怔说:「还是……您有什么需要的?」 「那时只是帮点小忙。」沈洛年摇头说:「我常常到处逃,送我东西容易丢,不用送了。」把姜普旗和金犀匕一起塞在吉光皮套已经挺挤了,万一还有东西可不知道该塞哪儿去。 毛族人似乎十分为难,又开始商议起来,沈洛年这次不等他们商议完,打岔说:「真的不用了。」 毛族人这才停了商议,领头那人对沈洛年说:「那么……多谢了。」 「不用客气。」沈洛年想想又说:「到海上时小心海啸,很高。」 「多谢关心,没问题的。」毛族人回过头,那各种古怪的交通工具,突然一面变形一面结合在一起,还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出现了一个怪模怪样的大型物体浮在空中,那造型就仿佛儿童随意组合的积木一般,乍看没有规律,却又有自己的道理。 组合完毕之后,本来只浮在地面上的那团物体开始往上飘,毛族人一面对沈洛年挥手说:「洛年先生,希望还有机会再见。」 「一路小心。」沈洛年说。 那物体也看不到引擎、风扇之类的东西,不知动力来源为何,只见那物体慢慢转往东方,就这么平顺地往外飞,由缓而疾,越来越快,过不多久翻过了山头,也消失无踪。 沈洛年转过头,却见另外一端,狄纯正坐在地上,被众人围着说话,她那小脸上虽然泛着点羞红,却不时露出盈盈浅笑,似乎颇为开心。 沈洛年稍感安心,这些人本就不难相处,狄纯也是个乖小孩,两方应该很快就能熟络,等引仙之后,干脆也让狄纯入白宗好了?自己刚好名正言顺地闪人,就怕总门把矛头转到白宗身上…… 狄纯一面和众人说话,一面不时偷看沈洛年,当看到毛族人飞走,沈洛年往这儿走的时候,她不禁啊了一声说:「毛族走了?」 「啊?」吴配睿转头失望地说:「我们还没认识他们耶,我好想问问能不能借我抱一下。」 「他们很怕人。」沈洛年翻白眼说:「不会让妳抱的。」 「对了,澳洲那儿急不急?」叶玮珊看看天色说:「天快黑了,如果不急就在这山洞住一晚,明天才出发,晚上顺便帮小纯引仙,否则去了怕没时间。」 出发后确实可能没时间管狄纯的事情,先处理妥当也好。沈洛年点头说:「一、两日内应该还好,明天再走吧。」 「洛年。」黄宗儒刚看到毛族人离开的最后一幕,一脸迷惑地说:「那些是什么机械?用电控制吗?现在不是不能用电了吗?不能用电怎么能这么精密地控制?」 「对啊。」侯添良也诧异地说:「还在空中搞合体,让我突然怀念起看动画的日子。」 沈洛年想都没想过这问题,微愣摇头说:「我不知道。」 「应该问问的。」黄宗儒扼腕说:「说不定他们掌握了什么人类不明白的高科技,他们去哪儿了?」 「噩尽岛的地下。」沈洛年说:「他们似乎也很怕妖怪,听说有道息少的地方,就急着去了。」 「那个不重要啦!走了就算了。」玛莲插嘴说:「洛年,阿白是怎么回事啊?什么仙狐族,你早就知道吗?我们都听不懂。」 能够在妖怪世界使用的高科技,居然还不如两只妖怪的爱情重要?黄宗儒不禁苦笑,又不好多说什么。 「什么东西听不懂?」沈洛年说。 「我先问!」吴配睿抢着说:「那狼妖王好像很爱阿白呢,阿白还说狼妖王是她丈夫……这是怎么回事啊?阿白真的也是妖怪吗?」 「还有。」玛莲跟着说:「为什么阿白说狼妖王被她骗了?还说他其实不喜欢她?」 「对了,什么是喜欲之气?」吴配睿补充追问。 沈洛年听到这些问题,就想到怀真,哪有心情回答?正皱着眉头翻白眼时,狄纯一面摇着小手,一面低声说:「玛莲姊姊、小睿姊姊,这样不行。」 「小纯,怎么啦?」玛莲转头问。 「一次只能问一个问题。」狄纯眨眼说:「一下问一堆问题,洛年会生气不回答的。」 「喂!纯丫头!」沈洛年不禁好笑,这丫头窝里反啊? 「我也想听啊。」狄纯脸上带着得意,对沈洛年吐吐舌头笑了笑。 「对喔!」玛莲一拍额头说:「太久没和洛年相处了,都忘记洛年脾气很差,那我们一个个来,先从阿白和狼妖王的关系开始。」 沈洛年被这一闹,那股郁闷也淡了些,想了想说:「其实也没什么……仙狐族找到喜欢的对象,似乎会化成对方种族的模样,和对方婚配,阿白曾和那狼妖王在一起一段时间,后来因为一些原因逃了出来,狼妖王就闻着气味追,刚刚发现两方还是彼此喜欢,最后终于在一起……大概就这样吧。」 「那为什么阿白好像又高兴又难过的样子?」吴配睿问。 「这是因为喜欲之气……」沈洛年实在懒得详细解释,正想打马虎眼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事,这下可有了精神,当下一正脸色说:「喜欲之气,那是一种让其他生物喜欢,甚至爱上她的一种天生气息,尤其是异性,对人类也有用喔。」 「咦?」这话一说,众人可都吃了一惊,女孩们望着四个男孩,四个男孩也彼此互相打量,大伙儿看了半天,一个个都在摇头说:「哪有?」「没有、没有。」「洛年又在开玩笑吧?」 「不是开玩笑。」沈洛年摇头说:「只不过有个例外状况,所以才对大家无效。」 「什么例外?」叶玮珊一面问,一面忍不住瞄了赖一心一眼。 沈洛年咳了咳才说:「心中若有真心喜欢的对象,对这种气就比较具有免疫力。」 「啊?」众人一起叫了起来。 这一瞬间,叶玮珊和赖一心两人忍不住互望了一眼,张志文则干笑偷看玛莲,却被玛莲赏了个白眼。而奇雅则是摇摇头,轻叹了一口气,害得侯添良也只好跟着偷偷叹气……不过下一刹那,众人脑海一转,每个人的眼睛都转向了黄宗儒,玛莲仿佛发现宝藏一般地大叫:「无敌大!你喜欢谁?」 「呃?」黄宗儒先是一呆,跟着那张有点圆的脸整片红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洛……洛年,开……那个开……玩笑……的吧。」 侯添良忍不住用力拍了黄宗儒肩膀一把,大笑说:「干!你好久没结巴了,笑死我!」 「厚!阿猴!你又说粗话。」玛莲指着侯添良说。 「呃……」侯添良笑到一半,连忙掩住嘴偷看奇雅,却见奇雅正不怎么友善地瞥了自己一眼,侯添良不禁暗叫倒霉,但看着黄宗儒又不禁想笑,这两股情绪交错在一起,可真难受。 却说黄宗儒这端,正被玛莲、张志文联手逼问,玛莲还比较客气,只问是谁,张志文却老实不客气地喊:「是小睿吧?是小睿吧?别挣扎了啦!就承认了吧!」 「不……不是啦……」黄宗儒尴尬地看了吴配睿一眼,却见吴配睿正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自己,又是那个看不出喜怒的表情。 众人目光不禁也转到了吴配睿身上,一面都安静了下来。吴配睿眼睛转了转,微微噘起嘴说:「无敌大说过当我是妹妹,搞错了吧。」 「当成妹妹?这种话能信吗?嘿嘿……哎呀?难不成喜欢的是阿姊?」玛莲凑近,笑嘻嘻地说:「要是喜欢阿姊要说啊!阿姊看你也不错,又聪明、又老实,还和阿姊一样是炼鳞,不像某个害虫那么讨厌,咱们凑合凑合吧?」 「啥?」张志文忙叫:「无敌大你给我说清楚,不然兄弟没得做了!」 「臭蚊子你凶屁啊!」玛莲笑骂说:「无敌大别怕他!」 「不……不是阿姊啦,我哪敢啊。」黄宗儒好不容易苦着脸挤出这句话。 「不然是奇雅吗?」玛莲揽着奇雅的肩膀,瞄着侯添良,慢条斯理地说:「可是奇雅比较喜欢洛年喔。」 在奇雅的啐声中,黄宗儒涨红脸说:「不是啦。」 玛莲笑嘻嘻地说:「难不成是咱们宗长大人?」 叶玮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头说:「怎么可能?」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张志文大声说:「无敌大,你其实喜欢阿猴对吧?」 「干!」「靠!」侯添良、玛莲一起骂了出来。 「反应真不好。」张志文一脸认真地说:「你们这样是歧视喔!还有阿猴又说粗话。」 「忍不住了啦!」侯添良瞪眼说:「你胡说什么?」 「哎呀,我看宗儒被逼得好可怜嘛。」张志文笑着摊手说:「何必一定要人家招呢?」 「这话说得对。」奇雅缓缓说:「别起哄了。」 奇雅一开口,正想开口的玛莲和侯添良一起闭嘴,场面霎时安静下来。 吴配睿看着众人的神色,又望望黄宗儒,歪着头,有点好奇地说:「真是我吗?」 「呃……嗯……」黄宗儒尴尬地愣了片刻,才胡乱应了一声。 「为什么不早说?」吴配睿皱起眉头,想了片刻才说:「我们去里面谈一下。」她说完转身,往山洞内走了进去。 黄宗儒呆了呆,看看众人,只好跟了进去。 「靠!小睿突然间变得好成熟。」玛莲瞪大眼睛低声说。 「对啊,还是要面对自己感情比较好。」张志文跟着凑近说。 「你这话什么意思?」玛莲一巴掌挥了过去,逼得张志文干笑着闪开。 狄纯和这些人虽不算熟稔,但在旁听着这些对话,也忍不住笑个不停,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却见沈洛年神色有些凝重地看着山洞,她轻喊了一声说:「洛年?」 「嗯?」沈洛年回过头。 「想什么?」狄纯问。 沈洛年望望山洞,回过头说:「也许我想太多了,没什么。」 狄纯也不在意,她带着笑容说:「我跟你说,刚刚我们还是决定千羽引仙了。」 「真的吗?」沈洛年微微一怔,不是要脱衣服吗? 狄纯看着沈洛年的目光,微红着脸,比着腋下的衣服缝线说:「这两边各做半截活扣,就没问题了,不……不用穿肚兜。」 沈洛年一怔,想象着衣服的模样,点头说:「背心型的?」 「嗯。」狄纯点点头,嗫嚅说:「背心虽然也不是很好,但……总比那个好些。」 「袖子也可以做成活扣,变形前扯下就好了。」玛莲说到这儿,目光转向山洞说:「怎么办,我好想去偷听,无敌大会不会被小睿欺负?」 「别胡闹。」奇雅瞪了她一眼。 玛莲正笑着,张志文却在一旁念:「阿姊妳想出新办法,居然一直都不告诉我,让我每次都脱衣服。」 「你爱脱让你脱啊,干嘛跟你说?」玛莲哼哼说。 张志文却突然嘿嘿一笑说:「其实阿姊会去想衣服的设计,是为我着想对吧?」 「臭美。」玛莲白了张志文一眼:「那我为什么不早跟你说?」 「大概是想看我裸体吧?」张志文笑说。 「去你的!」玛莲忍不住笑了出来,推了张志文一把说:「瘦皮猴一个有什么好看?还不去帮小纯抓鸟!」 「遵命!」张志文才要转身,又回头说:「可是宗长说不准一个人乱跑,阿姊陪我去?」 「你……你真的很烦耶,我自己去!」玛莲顿了顿足,扭头往森林中掠,张志文对众人嘻嘻一笑,跟着弹身追了过去。 沈洛年有点意外,望着叶玮珊与赖一心说:「抓什么鸟?」 叶玮珊解释说:「引仙之法,是以妖质浸入动物部分躯体,使其妖化,再以妖质为介质,融入人体中。」 「什么?」狄纯一惊说:「小鸟不就死了吗?那我不要引仙了。」 「不是这样的。」叶玮珊微笑说:「只要血、毛各一点点即可,不会伤了鸟兽的生命。」 沈洛年倒也是第一次听到细节,感觉上这和炼蛊之术似乎颇有异曲同工之妙?他沉吟说:「要那些东西做什么?」 「怀真姊没解释。」叶玮珊和赖一心对望一眼,这才接着说:「我们是推测,可能与遗传因子有关……不过细节就不明白了。」 「那不同的鸟有差吗?」狄纯又问:「他们会抓哪种鸟?」 「一般飞禽都一样。」叶玮珊说:「也许取更多地方妖化,会变化更大,但我们不敢乱试,怕把人类的本性也盖掉。」 这部分就和炼蛊不大一样,凯布利活脱脱就是一只云南粪金龟,和别地区的完全不同。 「引仙之后大概要一个星期才能逐渐习惯吧?」赖一心转头望着侯添良说:「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要注意?」 「问我吗?」侯添良一愣,很少人主动找他解释事情。 「不然问谁?」奇雅白了他一眼。 「呃?」侯添良四面看看,这才发现围着谈话的六人中,居然只有自己一个人引仙过,他连忙点头说:「是……差不多一个星期,比变体适应的时间快很多……那个……头两天身上会有点痒,有点疲倦,过去就好了。」 「你们几个都没引仙?」沈洛年看着赖一心、叶玮珊与奇雅,有点意外地说:「难怪都没有妖炁的味道。」 「我们是发散型的,引仙了怕不适合。」叶玮珊解释说:「一心是想试试不引的状况。」 「还不错。」赖一心笑说:「本来吸妖质的速度变慢了,这次道息大涨,又可以吸一些。」 「这样下去会怎样?」沈洛年问。 「可能最后会以纯人类的状况妖化……或者说仙化吧。」赖一心沉吟说:「和引仙融入异种妖体的模式不大一样。」 众人正聊间,天上突然又开始洒下黄豆般的雨点,这儿的雨一来可是毫不客气,众人惊呼一声,顾不得说话,纷纷往洞内跳下,但这一跑,正坐在洞内低声谈话的黄宗儒、吴配睿两人吃了一惊,同时站了起来。 跑入洞中的六人也愣了愣,众人彼此望了望,赖一心干笑说:「对不起,下雨了,你们要不要进去里面一点谈?」 「没关系。」黄宗儒不大好意思地说:「我们……已经谈完了。」 「嗯,谈完了。」吴配睿点了点头。 六人面面相觑,每个人都想知道结果,却谁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这种事情,平常若不是玛莲,就是吴配睿最有兴趣,要不然张志文偶尔也会嘻嘻哈哈地打探消息,但这时玛莲和张志文不在,吴配睿自己是当事人,可缺了询问的人才。 吴配睿看着众人的神色,噘起嘴说:「不用问了,我自己说。」 叶玮珊有点小兴奋地接口说:「你们怎样?」 「试试看啰。」吴配睿表情平静,看来不喜不怒也不觉害羞,她望了黄宗儒一眼,回头对众人接着说:「我也不讨厌无敌大,他如果是真心的喜欢我……很好啊。」 「等——等——我——」玛莲冒着雨,身上泛出鳞片,鼓起炁息,连续使用爆闪心诀破空冲了进来,一面大叫:「我就知道下雨大家都会进来!我错过了什么?重说!重说!」 她身后张志文正苦笑飘入,两人都是浑身湿透,张志文左手还抓握着一只雀鸟,那雀鸟小小的喙带了点灰,头顶到背部一片黑紫,翅与下腹是柔和的黑白交错,虽不算亮丽,仍十分漂亮醒目。 吴配睿见玛莲这么声势浩大地冲进来,终于有三分害臊,咬着唇说:「我才不要重说!」 「啊?」玛莲回头一把抓住侯添良说:「阿猴,刚刚小睿说了什么?」 「她说……」侯添良愣了愣说:「她……也喜欢无敌大,以后就在一起了。」 吴配睿可忍不住了,红着脸顿足大叫:「阿猴哥!我才不是这么说的!」 「啊,我就不大会传话……」侯添良尴尬地说:「妳还是重说吧?」 叶玮珊颇不愿这样岔了开来,她还想听后面呢,忍不住开口补充:「小睿说她不讨厌宗儒,既然宗儒真心喜欢她,也很好,可以试试。」 这样说起来还差不多,吴配睿这才消了气。 「然后呢?」玛莲不负众望,马上追问。 「没什么然后啊。」吴配睿扭开头说:「然后就下雨了。」 玛莲望着黄宗儒说:「无敌大,你也说句话啊!」 黄宗儒反而显得颇不自在,苦笑说:「小睿都说完了啊。」 「啧!」玛莲目光一转又说:「小睿,妳怎么知道无敌大是真心的?男人很多都是大骗子。」 吴配睿停了几秒,望了沈洛年一眼说:「洛年说真心才有效果,我相信洛年。」 「对!」张志文连忙拍手说:「有真心喜欢的对象,才能抵御那什么气的诱惑!」 侯添良呆了两秒才想通,连忙跟着说:「没错!洛年说的不会错。」 这下子玛莲和奇雅脸上都有点挂不住,奇雅还只是皱眉不吭声,玛莲白了张志文一眼,走到一旁抓起衣包说:「我才没这么好骗!阿姊去换衣服,哪个带把的敢过来,小心被我割掉!」一面扭身往山洞深处走去。 张志文抓抓头,干笑说:「意思是我得在这儿换?」 侯添良幸灾乐祸地说:「不然你去试试会不会被割掉啊。」 「哪这么容易被割掉,我是不想惹火阿姊。」张志文苦笑了笑,只好让衣裤的水继续乱滴,一面走向叶玮珊,伸手说:「下雨前只抓到这只鸟,可以吗?」 「可以,谢谢。」叶玮珊以炁劲包裹着接过,做着事前的准备,狄纯见状连忙凑过去,对张志文道谢。 「似乎是鹊鸲。」叶玮珊取下一点羽毛和血液,收入一个比手掌略小的瓷瓶中,跟着从包裹中取出妖质,准备加入瓶内。 「鹊鸲?」狄纯好奇地问。 「有点像喜鹊,很爱唱歌,又叫四喜儿。」叶玮珊处理妥当,把鹊鸲往洞口一放,那鸟儿似乎并不怕人,眼看外面大雨倾盆,居然就这么留在洞口附近蹦来蹦去,偶尔还歪着头看着众人咕噜噜地叫了两声,众人看了好笑,也不去管它。 「玮珊姊姊妳懂得好多喔。」狄纯睁大眼说:「那个……学……学校教的吗?」 「哪个学校会教这种东西?」吴配睿早已忘了害臊,好奇地问:「小纯妳怎会这样问?」 狄纯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我……我没读过书,对不起。」 吴配睿和叶玮珊一愣,一下子都不知该怎么接口。停了几秒,吴配睿才转了转眼睛说:「小纯,没关系的,我读了好多年书,现在到处打妖怪,书一点用都没有。」 「小睿。」叶玮珊不禁苦笑说:「也不能这么说吧?」 「别管小纯啦,什么事情都说对不起是她的坏习惯。」沈洛年念了一句,转身往上飘飞到那裂开的洞口处,吓得那鹊鸲飞冲入雨中,他这才望着洞外天空大声埋怨:「这边怎么老下大雨啊?」 「这儿最近是雨季。」叶玮珊笑说:「这也好生气?」 沈洛年瞄了瞄天空,突然回过头说:「宗儒,有空吗?问你点事情。」 黄宗儒一怔,也往洞口纵了过去。 「玮珊姊姊。」这端狄纯见沈洛年走远,低声说:「你们刚刚提到的……怀真姊,是洛年的谁啊?是……是他喜欢的人吗?」 叶玮珊一怔,也压低了声音说:「洛年没跟妳说过?」 狄纯吐吐舌头,摇头说:「洛年很多事都懒得说,问多会挨骂。」 「这洛年,连妳都舍得骂,实在是……」叶玮珊看着狄纯,突然顿了下来,若是沈洛年当真舍不得骂狄纯,自己不知又会作何感想?他当初似乎喜欢自己的时候,对自己可依然毫不客气呢…… 吴配睿也在一旁,跟着睁大眼低声说:「怀真姊的事情,其实我们知道的也不多,妳听洛年提过吗?」 「他很少说。」狄纯偷看沈洛年一眼,低声说:「只告诉过我,他……有喜欢的人……」 「咦!真的吗?」吴配睿一脸兴奋地说:「我们来交换一下资讯好不好?」 这儿叶玮珊、狄纯、吴配睿正说着悄悄话,那端沈洛年和黄宗儒站在那斜往上方的洞道,在哗啦啦的雨声中,黄宗儒笑说:「很久没和你聊了,怎么了?」 「嗯……」沈洛年望着黄宗儒,不禁有点感慨,他可说是这群人中改变最大的吧?初识时在那教室大楼后巷道的窝囊模样,和如今面对妖怪时舍我其谁、奋不顾身的气概,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是什么让他改变的?只因为变体后获得的力量吗?该还有点别的东西吧? 沈洛年这么思考了片刻,终于缓缓开口说:「你真是喜欢小睿吗?」 黄宗儒脸上的笑容一僵,张了两次口,却说不出话来。 「果然不是。」沈洛年皱眉说:「我可不想害了小睿,你为什么不说清楚?」 黄宗儒迟疑了片刻才说:「我不能说。」 沈洛年想着刚刚对话中,自己觉得有点古怪的那一刹那,他心一沉说:「你也喜欢玮珊?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是。」黄宗儒马上摇头。 「骗我没用的。」沈洛年也马上说。 黄宗儒一呆,看着沈洛年片刻,终于还是坚定地说:「不是!」 他是打定主意永远不说吗?沈洛年想起自己对叶玮珊那份曾经扬起激越,慢慢又冷却平静的感情,不也一样只能埋在心底深处?沈洛年心一软,不再逼问,只摇摇头说:「我不管你喜欢上谁,以这种心情去面对小睿,不好吧?」 「其实小睿也不是真的喜欢我。」黄宗儒回头看了一眼,转头说:「别看她这么喜欢问东问西、想知道别人的故事,其实是个很没梦想的女孩子……或者该说很理智。」 「什么意思?」沈洛年皱眉问。 「也许是家庭的因素……」黄宗儒接着说:「她其实内在挺悲观,似乎不怎么相信爱情,所以她很难真的喜欢上谁,顶多只是不讨厌而已。」 「哦?」沈洛年望了望吴配睿,她确实一直都没透出过什么恋爱的气息,黄宗儒这话似乎有点道理。 「她偷偷告诉过我,当初以为你喜欢她,曾想和你试试交往……」黄宗儒顿了顿,苦笑说:「就是我和她第一次见面那天,记得吗?」 沈洛年当然还记得那「老张排骨饭」的往事,原来那时吴配睿是打算试着和自己交往?难怪要自己请客……沈洛年点了点头,等黄宗儒接着说。 「现在也是一样。」黄宗儒说:「她以为我喜欢她,所以要和我试试看……和你不同的是——我觉得无妨,我也不讨厌她,为什么不试试?」 「问题是你喜欢别人啊。」沈洛年说。 黄宗儒没回答这句话,摇了摇头,最后才说:「如果以后……万一我真和小睿在一起,我一定会好好对她,不会对不起她,我跟你保证。」 沈洛年也不知该怎么处理这种问题,要怪黄宗儒似乎也不对,这件事其实还是自己多口惹出来的,沈洛年想了片刻才说:「真要这样?」 「不然呢?我也没有别的选择。」黄宗儒说。 在黄宗儒只能承认「心中的人是吴配睿」的情况下,确实只能这样了……沈洛年想想,看着黄宗儒说:「那么这件事情,你和我永远都不能说出去,否则小睿知道真相,会伤心的。」 「当然。」黄宗儒露出一抹有点苦涩的笑容说:「我本来就不打算说出去。」 「都是我太多嘴。」沈洛年皱眉说。 「发生了就算了。」黄宗儒反而拍拍沈洛年肩膀说:「有些错误也有可能变得很美丽。」 沈洛年忍不住皱眉看着黄宗儒说:「妈的!你在作诗啊?」 「呃……只是刚好想到这句话。」黄宗儒干笑了笑,突然一收笑容,喟然说:「不过小睿一直都很感激你,也最信任你……如果今天是你想追求她,她一定会答应,可惜你似乎没兴趣。」 沈洛年听到这番话,一时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他回头一望,见叶玮珊、吴配睿、狄纯三女正一面交头接耳,一面偷看着自己,跟着连换好衣服的玛莲都一脸兴奋地凑了过去,他暗叫不妙,当即说:「不聊了,进去吧。」 黄宗儒跟着转身,只见吴配睿刚好也对自己望来,两人目光一碰,彼此都有些尴尬地微微笑了笑,跟着吴配睿难得地主动转开目光,似乎带了一抹几难察觉的羞涩。 这模样也是挺让人心动的……就从今天开始,喜欢上这个妹妹般的女孩吧……黄宗儒吸一口气,带着微笑往人群走去。 第七章 别去凑热闹! 第七章别去凑热闹! 第二天清晨,趁着大雨稍止,十人乘坐着五公尺长、翻过身来腹部朝上的巨型凯布利,高速往东南飞行。 虽然巨型凯布利可以容纳更强大的妖炁,但一方面体积变大,二来载重增加,最高速大概不到之前的一半,但就算如此,估计还是可以在半天内抵达目的地。 这么一飞,玛莲等人忍不住抱怨沈洛年不早点出现,害得他们坐船花了不知多少时间,一面又挺羡慕这种控制妖怪的法门。玛莲、吴配睿当下缠着沈洛年要他传授,沈洛年自是不予理会,把两人赶得老远。 凯布利虽然因为不能收敛妖炁,那鼓胀外散的妖炁颇有点显眼,但现在天下大乱,陆地挪移、海面翻腾,谁也懒得管这高速经过的妖炁团,那日山芷若不是发现这股妖炁和沈洛年有关,也未必会这么兴冲冲地飞来。 很快地,凯布利带着众人离开马来半岛,飞越婆罗洲。对陆地位移的事,众人本来还有点半信半疑,直到经过印尼岛群时,眼看本来四面散开的岛群许多都挤成一团、严重变形,各地岩块崩散堆扭,看不出原来模样,才确定沈洛年说的是实话。 当凯布利飞越澳洲北面的「阿拉夫拉海」,进入约克角西方的「喀本塔利亚湾」时,天色已然入黑,这时正逢旧历月底,暗夜无光,加上这几日海浪不断翻搅、怒浪频起,天候变得异常古怪。海面百公尺内,总笼罩在一片湿雾之中,尤其下方凯布利又是一片浓黑,完全不会反射任何光影,众人就仿佛在一大片带着点湿气的黑雾中飞行,什么都看不清楚。 众人无所事事,入黑之后,不少人干脆靠着某只跷起的甲虫腿假寐,其中狄纯在昨晚接受了千羽引仙,这时身体正在变化适应中,颇不舒服,此时正躺卧在奇雅、玛莲身旁让她俩照顾,叶玮珊则与赖一心在末端肩靠着肩,也不知道是休息还是正悄悄叙话,至于张、侯、黄、吴等四人,今日本一直盘踞在前足的特等席那儿,一面吹风一面笑闹,但天黑之后,也纷纷靠着影妖的腿打起瞌睡。 但在这狂风吹抚下,其实并不容易睡熟,当从约克角北端进入陆地的时候,周围声浪突然改变,众人纷纷睁开眼睛四面张望。 玛莲眼看大片浓雾散去,终于能看到月色与星光,她跳了起来,用力吸了一口气喊:「不睡了!起床!起床!」 「干嘛啦?又在疯了。」奇雅低声抱怨:「妳吵到小纯了。」她正以炁劲揽着娇小的狄纯,躺在奇雅怀中的狄纯,因为引仙的关系,这一整天都很疲倦,一直半睡半醒着。 「没……没关系。」狄纯迷迷糊糊地说 「嘻嘻,小纯好乖。」玛莲摸摸狄纯的头,跳起往前端的沈洛年走,一面说:「洛年!刚刚怎么都是雾啊,为什么不飞高点?」 「道息大涨加上天下大乱,高空不时有挺强的妖怪飞来飞去。」沈洛年站在前端说:「还是别飞太高好点。」 玛莲往外望说:「还有多远?」 「快了。」沈洛年停了几秒说:「四百多公里,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洛年,这一片黑你怎么看方向的啊?」被玛莲吵醒的吴配睿,忍不住问。 「不是说过我会算命吗?」沈洛年说:「算出来的。」 「又骗人。」吴配睿忍不住笑说:「我才不信。」 沈洛年才不管这谎言有没有逻辑,哼哼说:「不信拉倒。」 「真的假的?」玛莲好笑说:「那你算算……阿姊今天内裤什么颜色?」 「这疯女人。」奇雅忍不住轻骂了一声。 玛莲笑说:「不然算奇雅的。」 奇雅啐说:「少胡说八道。」 「不行。」沈洛年也觉得好笑,摇了摇头,突然有点得意地说:「这是非法问题……妈的,也轮到我说一次。」 「什么非法?哪一国的法?」玛莲诧异地说。 「牵涉到个人隐私的不能算。」沈洛年说。 「阿姊特准你算。」玛莲大方地说。 也被吵醒的张志文举手打了个呵欠,这才说:「那我当公证人。」 「要公证人干嘛?」玛莲诧异地说。 「不然阿姊万一耍赖怎办?」张志文依然枕在自己的背包上,笑说:「总不能让洛年检查吧?那我只好牺牲一下了。」 玛莲会过意,轻踢了地上的张志文一脚说:「想得美!我才不会骗人。」 张志文笑嘻嘻地挨了这一下,一面说:「洛年,你要我们打的妖怪强不强啊?昨天那两只穷奇奶奶和毕方奶奶好强,那种可打不过。」 「怕什么?」玛莲哼声说:「没打看看怎么知道?」 「说实在话,我也有点担心。」黄宗儒脸色有点凝重地接口说:「洛年上次连那巨型刑天都能单挑,现在凯布利又让你速度更快……你打不过的妖怪到底多强?」 沈洛年见赖一心与叶玮珊也走近一起倾听,心想正好趁这时机,把梭狪的一些特性做说明,当下花了点工夫,对众人解释梭狪的能耐,以及自己上次的经验。 沈洛年说完,见众人都在思考,他又补充:「我本来也以为,既然是道息大增之后才来的妖怪,应该很强,但没想到似乎还不如当初那个巨型刑天,他的攻击方式我刚提过了,因为范围很大,我欺不进去,所以伤不了他。」 「洛年你会分身术耶!」张志文说:「你都接近不了,我们怎么可能?」 「我哪会分身术?」沈洛年一呆。 「你上次和刑天打架就变好多个。」张志文吐吐舌头说。 沈洛年愣了愣才想通,摇头说:「那只是快速移位的残像,对方攻击范围够大,还是会被逮住的,真要比最高速度,我还是不如你和添良,你们俩该可以冲进去。」 「哦?那到时看我们的。」张志文倒有几分得意了,和侯添良互相推了推手肘。 「既然是大范围攻击,力分则散,应该不难突破吧?」赖一心沉吟说。 「也许吧。」沈洛年摇头说:「但我本身没有炁息护身,没法和对方硬碰……凯布利妖炁又还不够强。」 「虽说不算强……」黄宗儒低头望着凯布利皱眉说:「但这影妖的妖炁怎么用不完啊?补充速度未免太快了,我们就算仙化之后,能够自行恢复妖炁,速度也远不如凯布利,连玮珊引炁速度都没这么快。」 「呃……」沈洛年耸肩说:「不知道。」 黄宗儒的疑惑当然也是众人的疑惑,但沈洛年既然说不知道,自然也无法可施。赖一心重拾话题说:「照洛年的说法,那个叫作梭狪的妖怪,具有高速且远离躯体的妖炁飞行武器……不过那飞行武器和身体的妖炁怎么连结的?」 这可真不知道了,沈洛年又摇了摇头。 奇雅开口说:「玮珊,洛年那本书上似乎看到过?」 叶玮珊也正思索着,闻声抬头说:「我也想到此事,奇雅也觉得是那样吗?」 奇雅点头时,沈洛年一头雾水地问:「哪本书?」 「道咒总纲。」叶玮珊笑瞪了沈洛年一眼说:「你可真洒脱,送人的东西也能忘了?」 沈洛年摇头说:「我又没看内容。」 「玮珊,书里怎么说?」赖一心问。 「嗯……」叶玮珊想了想说:「我们的道咒之术,主要是借着和玄界的各种沟通而产生……书上提到有些妖怪不懂得怎么开启玄界之门,但是修行长久之后,身躯有些精炁集中的部分,会与玄界产生通道,有的可以储存某些特定的物质,有的可以造成联系……也就是说,虽然现实中看似没有联系,却能借着玄界相通。」 原来是这样?难怪那堆飞梭可以随梭狪心意控制到处飞行,牛精旗则是另一种形式…… 「洛年,凯布利和你的关系也是这样吗?」赖一心突然说。 沈洛年一怔,点头说:「这样是说得通……但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清楚。」莫非真是如此,所以不用接触,凯布利就可以随意取得自己的道息,接受到自己的指令? 「凯布利有实体吗?会受伤吗?」赖一心又问。 问这干嘛?沈洛年虽然不明白,仍摇摇头说:「不会受伤吧?它若是散去妖炁,就只是个影子,该打不到。」 「那很好。」赖一心点了点头,不再询问凯布利的事情,沉吟说:「既然是非现实的联系,也就是说……没办法截断梭狪对飞梭的控制,那么一定要闯过他的防御圈。闯过后,问题就不大了。」 「硬闯就靠无敌大啦。」玛莲哈哈笑说:「小睿给无敌大鼓励鼓励。」 吴配睿一怔,回头看了黄宗儒一眼,似乎有点不自在地说:「那……你加油啊。」 「好。」黄宗儒对吴配睿笑了笑,吴配睿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小睿害臊了,好可爱呢。」张志文乐了,嘻嘻笑说:「无敌大,小睿是我们大家的妹妹,你可不准欺负她。」 在吴配睿咬唇笑瞪张志文的时候,黄宗儒有点尴尬地说:「我不会欺负她的。」 沈洛年在旁看着这一幕,却不禁有点感慨。他回头看看叶玮珊,见她毫无所觉地跟着大家笑闹,终于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 不久后,库克镇出现在远远的前方,这时夜色已深,搬迁到西南高地的库克镇居民,大多已经入眠,那仿佛难民营一般的景象,看多倒也习惯了。沈洛年让凯布利的速度减缓,一面回头说:「休息一晚上,天亮再去吧?」 「你飞了一整天比较累,我们倒是还好。」叶玮珊回头笑说:「大家应该都睡饱了吧?」 「我无所谓,反正主要靠你们。」练了半个多月精智力的沈洛年,倒是没这么容易累了,他顿了顿说:「不过我想把小纯交给鸯姊……却不知道她们在哪儿休息,这时也不便到处吵人……」 「也对,不需要带小纯去。」叶玮珊说:「就等天亮吧。」 狄纯闻言,强提起精神说:「这么多人一起,应该……很安全吧?我可以在旁边看吗?」 「别找麻烦。」沈洛年瞪了一眼说:「谁知道会不会有意外?还要多找人来照顾妳。」 狄纯自然知道沈洛年说得有理,不敢顶嘴,只委屈地低下头。 「小纯别难过。」赖一心呵呵笑说:「再过几天就可以和我们到处闯了,我们可以教妳功夫喔,妳喜欢什么武器?」 「我不懂的。」狄纯摇摇头,回头望着沈洛年求助说:「洛年?」 「一心帮她选吧。」沈洛年说:「我才真的不懂。」 「千羽飞空,手臂大多时间都僵直着,攻击不是妳的强项,装备越轻越好……」赖一心想了想说:「轻便的双匕首吧?」 「匕首?和洛年一样吗?」狄纯眼睛一亮,看了沈洛年一眼。 「妳和洛年的用法完全不同。」赖一心伸直双臂,示范说:「得练习从空中俯冲划过对方要害的动作,要练到一沾即走、一击必杀。」 「蚊子哥也一样吗?」狄纯已被吴配睿同化,一样这么称呼。 赖一心摇头说:「他用软剑。」 「对啊,银炼软剑喔。」张志文笑着拔出一柄细长窄剑,只见他手一抖,那剑仿佛蛇一般地古怪扭动,但随着张志文炁息一鼓,又恢复了直挺。 「志文吸收了很多妖质之后才引仙的,加上洛年之镜,体内道息强度和妳差很多。」赖一心微笑说:「那种武器妳用不来……也没有多的。」 「洛年之镜?」狄纯一愣。 「还好小纯不是外人。」叶玮珊瞪了赖一心一眼说:「你这人,怎么老是随口就把秘密挂在嘴上?」 赖一心尴尬地抓了抓头说:「不小心的。」 狄纯听了不敢多问,只好奇地又多看了沈洛年一眼。 「算了吧。」沈洛年想想说:「教她怎么逃命就好,要她杀妖怪不如教她自杀容易些。」 「对。」狄纯尴尬地说:「我不大敢杀……还是不要好了。」 「逃跑的话,就要多练飞行技巧了。」赖一心笑说:「小纯真善良,这样很好喔。」 「没……没有啦。」狄纯红着脸瞄了赖一心一眼,又看了沈洛年一眼,却见沈洛年正面带不善地瞥着自己,她连忙低下头,莫名地有点慌张。 沈洛年倒也没说什么,他眼看难民营就在眼前,开口说:「我们先在外面休息到天亮好了……」他一面控制着凯布利绕着这大片营地飞行,想找个适当的落地位置。 就在这时候,营地那端突然传来一串清越而锐利的哨声。跟着哨声到处响起,一支支火把被点起,两万多人的营地整个骚动起来,许多人纷纷往外奔,也有人往另个方向躲,过不多久,数百人拿着各种不同的武器,挤到了沈洛年等人浮空的方位。 「这是干嘛?」众人不禁一愣。 那些人中,手中拿着长短枪械的没几个,更多人拿着粗制简陋的矛、棍,也有人把菜刀、水果刀等刀具绑在竹竿上,他们脸上都是惶恐,更有不少人正不断颤抖着。 「要拿这种东西跟我们打架吗?」玛莲好笑地说:「下去陪他们玩玩。」 「不会吧。」赖一心愕然说:「为什么把我们当敌人?」 「等等。」叶玮珊上下看了看说:「这种天色,他们又点了火把,看不到我们的。」 众人这才醒悟,八成是瞭望守夜的人看到一片古怪的大黑云破空接近,这才吓得发出警报,当然把这两万人通通吓醒。 「既然如此,我们快过去吧。」赖一心笑说:「别让大家太担心了。」 「洛年收了凯布利吧。」叶玮珊说:「我带大家落下。」 「好。」沈洛年感应叶玮珊的炁息泛出,当下散化掉凯布利的妖炁,将它收回自己肩膀。 库克镇居民睡到一半,突然听到警报,本已经吓了一大跳,爬出营帐一看,果然见到一块古怪的大型黑云妖怪正对着这儿飘来,这下可是大难临头,不少人顾不得其他,转头就往另一个方向跑。 一些硬着头皮,拿着简陋武器出来保乡卫土的人们,其实十个有八个都在颤抖。眼看黑云越来越近,他们也越来越害怕,若有人先扔了武器往后逃,恐怕这临时战线马上就会兵败如山倒地整个崩溃掉。 没想到那黑云突然之间消失无踪,一群少年男女仿佛仙人一般地在空中出现,跟着就这么冉冉飘下,落在众人眼前。众人正发怔,突然有人认出沈洛年,马上大叫:「不是妖怪!变体少年回来了!他带着一群人飞……飞回来了!」 这话一喊,不只前面松了一口气,后面逃命的也停下脚步,纷纷往回看。消息慢慢往外传去,周围很快挤满了一大群人,不过很古怪地,众人只远远地看着,没有人敢贸然接近。 「变体少年?」叶玮珊看着沈洛年。 「大概是说我吧。」沈洛年微微皱眉,往前踏出两步,还没开口,他前方的人拼命往后退,一下空了一大圈。 「这是怎么回事?」玛莲诧异地走近说:「他们好像很害怕?」 沈洛年目光扫过,心知肚明地说:「他们很怕我。」 「你做了什么?」玛莲睁大眼说。 「嗯……」沈洛年说:「揍了十几个人。」 「这样就怕你?」张志文也问。 「用妖炁揍的,惨叫很久,另外……还有威胁说要杀光他们。」沈洛年耸耸肩说。 「呃?」众人不禁一呆,过了几秒,叶玮珊才说:「为什么?他们怎么了?」 狄纯忍不住低声说:「是我不好……我害洛年和他们起冲突。」 「神经病。」沈洛年说:「我本来就在和他们吵架了,妳不过刚好凑出来被推了一把,这又关妳屁事?」 狄纯听到「关妳屁事」的次数没有吴配睿多,一下子不大适应,闭上嘴不敢说话。 「你……脾气怎么越来越坏了?再怎样也不用打人啊?一般人怎么打得过你?」叶玮珊皱眉说。 「当然是因为他们先动手……有空再说吧。」沈洛年说:「镇长和祭司来了。」 镇长果然正和祭司从人堆中挤了出来,那镇长满脸堆笑说:「沈先生,您今天好吗?回来得真快啊,大家都好?这些就是白宗的变体英雄?」 沈洛年懒得叫出轻疾翻译,只对镇长点了点头,便对叶玮珊说:「妳跟他们说吧,他们说的似乎是英文。」 「澳洲的英文很有自己的特色,不是很好懂……」叶玮珊还是叫出了轻疾,转头带着微笑和镇长、祭司沟通。 自己凑过去反而会坏事吧?沈洛年退远了些,找个无人处坐下,见叶玮珊和镇长两人,脸上都带着微笑,心中带着提防,表面虽似相谈甚欢,其实大概彼此还在废话来去,绕半天还没绕到重点,这种事情还是不适合自己。 沈洛年正胡思乱想,突然看到狄纯有点胆怯地向着自己走,沈洛年不禁好笑,摇头说:「又怎么了?」 「我想在你旁边。」狄纯站在沈洛年身旁,小心翼翼地说:「可不可以?」 沈洛年抓了抓头,忍不住说:「我对妳这么凶,妳怎么不会生气啊?」 狄纯倒没想到会听到这句话,过了片刻才噘起嘴低声抱怨:「你也知道对人家凶喔?」 沈洛年倒也不知该怎么回答,想了想才说:「纯丫头,我跟妳说一件事。」 「嗯?」狄纯看着沈洛年。 「妳可别喜欢上一心喔。」沈洛年说。 狄纯一惊,有些慌张地说:「我没想过这种事啊,我……我心里一直……」 「一直想当我老婆?」沈洛年接口说。 狄纯脸整片涨红,低下头,又气又羞又急地咬着唇不吭声,眼眶又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沈洛年心中却暗暗摇头,这丫头有颗百年前的落伍脑袋,又没见过其他男人,所以老黏着自己,还老是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但能看透人心的沈洛年心里有数,狄纯对自己固然有强烈的感激、依靠和崇拜等情绪,却欠缺了那股让人脸红心跳的爱恋之情,自己对她来说,其实比较像父亲或兄长的存在。 不过说也奇怪,被对方「心」所吸引到底是建立于什么因素?为什么叶玮珊、奇雅、艾露、怀真这些人自己会心动,狄纯却不会?她除了爱哭、胆小外加黏人之外,也没什么缺点不是吗? 大概这丫头太像圣人,和自己天生不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想了想,沈洛年揉了揉狄纯的头说:「傻瓜,妳只是一直想报答我,不知道怎么报答而已……妳根本还没恋爱过,等妳找到喜欢的人,就会感谢我了。」 狄纯眼泪流了出来,瘪着嘴呜咽地说:「你……你只是不喜欢我……所以随便找理由应付我……我……我又不会缠着你,我只是……」 「等一下。」沈洛年屈指对狄纯脑门敲了一下说:「让我说。」 狄纯额头一痛,吃了一惊捂着头,倒忘了流眼泪了。 沈洛年瞪了她一眼,这才说:「刚刚一心称赞妳很善良、很好的时候,妳是不是突然心跳加快,脸蛋发红,感觉身体热热的,很害臊地想看他又不大敢看?还觉得有点心虚,所以才偷看我一眼?」 狄纯吃了一惊说:「你……你怎……」 「一个爱乱笑的帅哥真多麻烦。」沈洛年骂了一声,才对狄纯说:「那就是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偶尔一、两次还没什么,老对同一个人这样,就是恋爱了,但是随便妳喜欢谁都可以,拜托别选一心,妈的!那儿已经够复杂了,别去凑热闹!」 狄纯呆了呆才说:「那就是喜欢上人的感觉吗?我……我不懂……你……怎么知道的?」 看到那刹那冒出来的气味,难道我还不清楚?沈洛年翻了翻白眼说:「我会算命啊。」 「又骗人。」狄纯又好气又好笑地说。 沈洛年很难得说这么多话,今日为了狄纯已是大大破例,他懒得再解释,只说:「反正记住就是了,去找个一心以外的好男人喜欢,别老想着要报答我。」 「可是我……」狄纯看着沈洛年,为难地说:「我该报答你的,不是吗?我不该喜欢别人的……」 「神经病!」沈洛年瞪眼说:「去海边洗洗妳的古董脑袋,现在不流行用身体报恩啦。」 「那……那要怎办?」狄纯苦着脸说:「我什么都不会,还让你照顾了这么久……」 「简单。」沈洛年说:「哪天我想要妳帮忙的时候,妳就帮我,这样不就好了?」 狄纯一愣说:「帮什么?」 「还没想到,我会想到的。」沈洛年突然瞪眼说:「帮不帮啦?」 狄纯吓了一跳,愣了片刻才结巴地说:「如果我可以的话……当……当然帮啊……」 「那就好。」沈洛年挥手说:「妳不欠我什么了。」 「这样吗?」狄纯望着沈洛年,总觉得好像那儿不对。 「没错!」沈洛年一转头,刚好看到冯鸯等人正惊喜地挤入人堆,和白宗众人叙话,沈洛年拍拍狄纯肩膀说:「过去吧,保母来了。」 狄纯却不肯动,拉着沈洛年衣角说:「我真不能去吗?」 「当然,万一那妖怪有什么新招呢?」沈洛年说:「谁有空顾妳?」 狄纯嘟起嘴说:「那你们都要安全回来喔。」 「我才不作这种无聊保证。」沈洛年翻白眼说。 狄纯忍不住顿足说:「你实在是……」 「过去了啦。」沈洛年说:「我累一天了,让我休息一下。」 狄纯看沈洛年已经闭上眼睛,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转身向着冯鸯等人走去,一面走,她忍不住又偷瞄了站在叶玮珊身旁的赖一心一眼。 赖一心留意到狄纯的注视,对她和善地笑了笑,狄纯心一惊,连忙转头避开赖一心的目光,这一刹那间,她那皎白的双颊,又泛起了一片淡淡的薄红。 闭着眼睛休息的沈洛年倒没看到这一幕,他心中正在暗骂,这两天不知是什么日子,先是仙狐与狼妖的感情谘商,再来是黄宗儒与吴配睿那不知美不美丽的错误,今天又轮狄纯突然懂得什么叫恋爱……为什么自己突然变成需要处理这种事情的人了? 总之和白宗那些家伙混在一起,就会有一堆古怪问题,还是怀真聪明,老早就叫自己避开这些家伙,这次把梭狪宰了后,还是想办法开溜比较妥当。 沈洛年休息了一段时间,突然感觉到叶玮珊和赖一心并肩走近,他睁开眼,见叶玮珊有点疑惑又有点生气地看着自己,赖一心虽然没有生气,却似乎带着迷惘。沈洛年望望两人,扬眉说:「干嘛?」 叶玮珊皱眉说:「刚有两个小孩哭着求我们……放了他们的妈妈。」 沈洛年愣了片刻,摇摇头说:「听不懂。」 「我问了半天才弄清楚,就是推倒小纯那女人……」叶玮珊说:「你不是已经重重打了她吗?为什么还要关着她?」 「还关着啊?」沈洛年一呆。 「你……怎会变这样?」叶玮珊难过地说:「你虽然脾气不好,但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好人……」 「喂!」沈洛年没好气地说:「我没要他们关啊。」 「我就知道。」赖一心马上松了一口气说:「我就说洛年不会做这种事。」 「那……那是怎么回事?」叶玮珊一怔说:「镇长说你不同意不敢放人。」 「那是镇长自作聪明。」沈洛年哼声说:「他怕我揍他,就叫人把那惹事的女人关起来,这关我屁事?」 「所以……你愿意放了那女人?」叶玮珊问。 「妳怎么还听不懂?」沈洛年瞪眼说:「我根本没想要关她啊,打她那一下已经够了,我还觉得重了一点呢,不过那女人讨厌得很,他们要关她,我也不会反对啦。」 「怎么可以这样。」叶玮珊顿足说:「而且打女人本来就不好。」 「就是有堆人老这样想。」沈洛年瞪眼说:「所以那肥婆才敢跑来我面前乱喷口水说疯话,还对小纯动手动脚,给她一巴掌只是刚好!」 赖一心呵呵一笑说:「玮珊别说了,既然洛年没意见,我去交代他们放人吧。」 「去啊。」沈洛年耸肩说。 见赖一心飘身离开,叶玮珊白了沈洛年一眼,坐在沈洛年身旁说:「我刚还以为是真的,差点气坏了。」 沈洛年望着海面说:「那也无所谓,以后不要理我就好了。」 「喂!」叶玮珊忍不住用力推了沈洛年一把。 沈洛年身子一歪差点摔倒,忍不住瞪眼:「怎样啦?」 「就算你不在乎……」叶玮珊瞪着沈洛年说:「我……我们可是很在乎你的。」 沈洛年愣了愣,避开了叶玮珊的目光,哼了一声说:「我哪这么无聊?真让我这么生气,关起来还不如直接宰掉。」 「怎么可以随便杀人。」叶玮珊骂完之后,口气一缓说:「不过我倒不喜欢他们派小孩来恳求的做法。」 「怎么?」沈洛年问。 「该放就该放,该关就该关,应该来据理力争,和小孩子有什么关系?」叶玮珊望着那面说:「不过对一心挺有用就是了,他心很软,有时候不大讲道理。」 「据理力争?妳说得简单。」沈洛年好笑地说:「一般人面对变体者,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你们随便谁一火都可以把这两万人杀光,谁敢据理力争啊?」 叶玮珊迟疑着说:「可是台湾和噩尽岛的人倒不会怕成这样……」 「噩尽岛东方道息不足,枪炮还勉强可以抵抗一般变体者。」沈洛年耸肩说:「台湾只是因为没人发飙过吧,妳杀个五百人试试,看其他十万人会不会通通都变乖小孩,就像这镇长一样,看到妳就叫英雄。」 「你这人……」叶玮珊望了沈洛年一眼,有点担心说:「开口闭口就是杀人,你……没真的杀过人吧?」 叶玮珊这话倒不是乱问的,她确实从没见过沈洛年杀人,反而常常看他救人,就连当初和共生联盟乱斗,可能不慎杀伤人命那次,沈洛年也没动手。 沈洛年想想说:「有啊,至少几百人吧?」 「喂!」叶玮珊吓得跳了起来,望着沈洛年说:「别骗我!」 「真的啊。」沈洛年认真地说。 叶玮珊看沈洛年不像骗人,脸色惨白地说:「哪……哪儿杀的?」 「凿齿啊。」沈洛年说:「前后杀了好几次,该有几百人了。」 叶玮珊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重新坐下,埋怨地说:「你……你差点把我吓坏了,凿齿怎么算人?」 「凿齿和人一样有灵性,在我眼中都一样的。」叶玮珊坐得太近,惹得沈洛年浑身不对劲,干脆站起说:「只是刚好没人惹我而已,惹了还不是照杀?」 「凿齿凶狠嗜杀、不讲道理,怎会一样?」叶玮珊望着人群说:「这群人需要帮助,你千里迢迢地去找我们来帮忙,就因为大家都是人类啊,难道你也会为了凿齿这么做?」 「我不是为了这群人类,我只是为了酖族那几个认识的朋友。」沈洛年横了叶玮珊一眼说:「就像怀真帮忙台湾的人们,也只是为了帮你们几个。」 叶玮珊愣了愣,还没能说出话来,沈洛年又说:「话说回来,我还真的顺手救过几个受伤的凿齿……啊,牛头人更多,妈的!想到就累!再也不干医生了!」 叶玮珊听得一头雾水,沈洛年什么时候干过医生了?他怎能当医生? 这时已经叙话一段时间的白宗众人、狄纯还有冯鸯等五名旧识都走了过来,玛莲领头说:「洛年!小纯说你在休息,害我们都不敢过来,结果你赶走小纯却陪宗长聊天!不公平!」 「才不是聊天。」叶玮珊也站了起来,她白了沈洛年一眼说:「我刚是来找他算帐的。」 「算什么帐?」玛莲笑说:「始乱终弃之类的吗?」 叶玮珊脸一红,望了沈洛年一眼说:「洛年有怀真姊,才看不上我呢。」 这算什么话?沈洛年忍不住带三分火气地瞪了叶玮珊一眼,这才转头望向冯鸯说:「冯鸯大姊,小纯又要拜托妳了。」 「没问题。」冯鸯露出笑容,揽着身旁瘦弱的小纯说:「请放心,我也很喜欢小纯呢。」 沈洛年想想又问:「我离开的这两天,没人找妳们麻烦吧?」 冯鸯连忙摇头,跟着苦笑说:「倒是不少人来示好……让我们颇有点不习惯。」 这就是人类吧,有骨气、有坚持的人不能说没有,有门路就钻的人却总占大多数,不过这本是一种生存手段,也无伤大雅,别找自己麻烦就好……当初只是个普通学生时,不也一样得和那无聊的学生生活妥协吗?沈洛年没再多问,转头对叶玮珊说:「打算什么时候去打猎?」 「洛年。」叶玮珊说:「如果你不是很累的话……」 「现在吗?」沈洛年点头说:「可以啊,我休息得差不多了。」 赖一心正好也走了过来,闻声说:「那太好了,我有个战术,黑夜可能比较容易执行。」 「那……把行李托给冯鸯姊就走吧。」沈洛年站起说。 狄纯见状,忍不住说:「大家……拜托大家都要小心,千万别受伤了。」 「啰哩啰嗦的。」沈洛年摸摸狄纯的头,对冯鸯说:「这丫头就是我的行李,拜托了。」 狄纯嘟起小嘴的时候,玛莲也跟着过去摸了摸她的头,一面解下身后的包裹笑说:「小纯放心啦,我行李也交给妳。」 「嘻。」过去一直被当成妹妹的吴配睿,也拿着包裹过去,一面凑热闹地伸手说:「我也要摸摸小纯。」 「摸这个小脑袋会有好运吗?」张志文跟着伸手揉了两揉:「请保佑有情人终成眷属。」 「那我希望世界和平。」侯添良一面伸手一面说。 在狄纯红着脸羞涩的浅笑中,叶玮珊也在她身旁放下行囊,一面好笑地说:「欸,你们别欺负小纯了,小纯去休息吧。」 「我……我想等大家回来。」狄纯说。 「去睡觉啦。」沈洛年唤出凯布利说:「我带你们去。」 「别用凯布利。」赖一心摇头说:「会暴露行踪,我们收敛炁息结阵过去。」 「喔?」沈洛年收回凯布利说:「打算怎么做?」 赖一心四面望望,笑说:「都准备好了?一面走一面说吧。」 众人都点了点头,当下队伍围成一团,照过去的方式,向南方或飘或跃地腾掠奔去。 不只狄纯与冯鸯等人望着这群年轻人离去的身影,已经被惊扰而起的库克镇民,也知道众人这一去的成败,和这整个镇两万多人的性命有关。不管他们喜欢还是讨厌变体者,这时所有人都暗暗祈祷,希望这些看来十分年轻的少年男女能顺利打败妖怪,带着众人往南迁移。 第八章 奶奶级的 第八章奶奶级的 大约两个小时之后,众人到了沈洛年上次遇到梭狪的地方,玛莲等人已经早一步仙化,并积蓄足够的妖炁,此时众人都把炁息收敛着,在草原间找到一块颇大的山石,趴在上方一块暗影处躲藏着。 「开始了?」沈洛年问。 「开始吧。」赖一心说:「能多远啊?」 「不知道。」沈洛年摇摇头说:「我过去都没试过。」 「往上风处送,免得我们味道被闻到。」赖一心嘱咐说。 「好。」沈洛年心念一动,当下凯布利悄悄往外钻,飞出数十公尺之后,突然胀大成一团蕴含着妖炁的漆黑甲虫,在这草原上,贴着草稍缓缓往东南方飘行。 根据沈洛年的经验,梭狪不容易预先发现,于是赖一心建议用不会受伤的凯布利当钓饵,引诱梭狪现身,再想办法偷袭。 而特别选晚上猎捕梭狪,有两个原因,一个当然是众人躲藏容易,另一个原因是沈洛年提过,梭狪的飞梭自带光华,若晚上战斗,也许更容易掌握对方的攻击方位。 那团冒着妖炁黑黝黝的凯布利在草原上乱飘了片刻,似乎没有什么动静,沈洛年只好让它飘行的范围更远一些,还好这儿大部分是一片平野,凯布利的体积又大,依然可以看着操纵。 「可以更远吗?」赖一心在沈洛年旁低声问。 「太远我就看不到了。」沈洛年虽然目力比一般人类好,但此时毕竟是个没有月光的夜晚,稍远的地方就只见黑沉沉一片,很难看得清楚。 「可能白天来会更好?」赖一心皱眉。 「没关系,要是晚上找不到就白天再试。」叶玮珊接口说。 「洛年。」吴配睿凑近问:「凯布利和你心灵相通吗?」 「这么说怪怪的。」沈洛年说:「它似乎没有所谓的心灵,但会接受我的指示而移动。」 「它要是有眼睛就好了喔?」吴配睿笑说:「就可以远远地帮你偷看。」 「要是真有眼睛,小睿妳以后洗澡不怕被洛年偷窥吗?」张志文说。 吴配睿还来不及嗔骂,叶玮珊已经摇头说:「有眼睛就等于有了形体,还算影妖吗?不大可能吧?」 这也有道理,沈洛年正想说话,突然感觉到凯布利的妖炁似乎传回了一阵波动感,这还是沈洛年第一次从那方得到感应,他微微一惊,转头望去,却见那儿流光乍起,一大片隐约的发光飞梭正冲向凯布利。 「来了,注意。」沈洛年低声说,一面稍微缩小凯布利,一面操控它往回飞。 计划十分地顺利,凯布利现在几乎等于纯粹影子的存在,正快速轻捷地闪避着那来自四面八方穿梭往复的飞梭攻击,逗引着梭狪往这儿追。 此时凯布利不用成形,上面也没有沈洛年,动作比之前轻灵迅快了不知多少,更重要的是——偶尔一个不慎闪避不及,也不过被飞梭就这么穿了过去,无伤大雅,不像沈洛年连碰都不敢被碰。 依据上次的经验,梭狪的飞梭只能离体百余公尺,所以凯布利虽不断逃窜,却并不飞远,只离着梭狪一段距离,将他不断往西北带。眼看距离越来越近,众人心里也越来越紧张,小心谨慎地压抑着体内的炁息,不敢让梭狪感应到。 这时,凯布利带着一大片数百颗小飞梭穿过了众人眼前,继续往西北走。过不了几秒钟,那两公尺长的梭狪,拱着那猪鼻子,轰隆隆地奔了过来,就要经过大石之时,众人体内炁息同时爆起,仙化的玛莲、吴配睿两人,连续两个爆闪,往外直冲,两把造型不同的刀上带着红色焰光,一左一右迎向梭狪。 两人的刀子还没砍上,仙化后,腿部膨胀拉长的侯添良,那橙黄色的妖炁,古怪地凝聚在下半身。他点地间一闪,已经先一步翻身掠到梭狪身后,那自动汇聚妖炁于尖端的窄细剑,一扭身间,正准备刺向梭狪的尾脊。 所谓的「扬驰仙化」,正是针对下半身的体型与妖炁凝聚型态产生变化,那使得侯添良挪步移动速度大幅提升,单论移动与闪避的速度,在白宗中他已是第一把交椅。 至于仿佛大鸟般往下飞腾的张志文,则正对着梭狪的大鼻子扑去,他今日的工作,是负责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再适时地闪避。 一般人无法长久飞行,主要是因为不能持续以炁息托体,人类以心念控炁这动作,就仿佛运用肌肉一般,伸缩之间,有个类似呼吸换气的中断回炁动作,持续运用炁息越久,那中断时间也会相对越长,一般战斗还不容易有感觉,但需要持续御炁的飞行就很明显,所以偶尔加速飞腾一段时间不难,想长久飞行就十分不易,更不可能随便高飞。 但千羽引仙一方面使人体态轻化,二来可借着那双大翅膀暂歇、滞空飞转,才能突破这种限制,也是现阶段除沈洛年那种异类之外,人类唯一一种长时间飞腾空中的法门。 梭狪眼看周围突然爆出各种炁息迫向自己,这才发觉大事不妙,当下远在百公尺外的那大片飞梭立即转头往回直飞。而同一时间,叶玮珊、奇雅、黄宗儒与赖一心四人已经掠到飞梭与梭狪之间,赖一心要阻止梭狪继续前进,而叶玮珊等三人则准备挡下回返的飞梭攻势。 这一瞬间,除沈洛年以外,每个人都在动,不过沈洛年也没闲着,两方争端一起,他自然也以最快速度收回凯布利,否则万一战况波及到他,那只能靠体力逃命了……还好看来不用太担心。这八人同时出手,已经中计的梭狪妖炁又一大半集中在远处的飞梭上,应该不难对付才是。 果然下一瞬间,玛莲与吴配睿两把刀,加上侯添良的一把剑,先后砍上梭狪。 侯添良的细剑穿入约莫二十公分深,他旋即抽剑,一面迅速凝聚妖炁继续攻击,一转眼已经连戳了七、八剑。 玛莲与吴配睿却是炸开了两个大洞,紧跟着,因「猎行引仙」而动作快上一丝的吴配睿,倏进倏退,手中长柄大刀迅速连挥,进退间在梭狪左侧又爆开一个大口,这才退出老远,准备下一次的攻击。 炼鳞引仙而浑身鳞片、不惧受伤的玛莲这时则在右侧,她爆发力虽不如吴配睿,力气却有过之,在轰开一个大洞后,她不往后撤,稳着身子将弯刀往后直拖,直接把对方的伤口割开一条又深又宽的大血槽。 这时飞空直扑的张志文也已经到了梭狪眼前,他右翼末端的手掌,握着那如蛇一般、正扭动飞闪的弯剑,炫惑着梭狪的双目,一面接近,一面仔细注意着对方的反应。 毕竟他是唯一一个迎向梭狪正面的人,对方那双长齿若攻来,就得马上御炁腾空闪避。若对方发呆,当然顺手多刺一剑,而眼看玛莲等三人顺利地给梭狪造成巨大伤害,这妖怪理当老命不保,张志文正微微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梭狪巨口一张,一道光华突然爆出,正对着他面孔高速冲去。 张志文一呆,展翅间橙色炁劲爆起,倏然往空中翻身飞逃,只见一个仿佛拳头般大小的飞梭,在半空中快速地一转,正对着自己高速追来。 果然还有暗藏的武器……这可有点糟糕,张志文感觉到对方妖炁似乎都随着这颗飞梭冲出,自己可没有能耐应付,马上迅速地在空中御炁闪身,毕竟他也是纯轻诀,加上本就体轻,当下在空中连续十几个翻腾,让那飞梭不断扑空。 这时百余公尺外的飞梭已冲了回来,对付这种东西,炎灵、冻灵都不合适,叶玮珊将累积在玄界的一股赤焰般炁息倏然放出,一声巨响猛然在半空中爆散,强大的威力对那片飞梭直轰,炸散了一大部分的冲力,跟着飞梭冲入一片仿佛胶水一般的碧绿色炁墙之中,正是奇雅布下的炁墙。 虽然奇雅仍阻不住那片飞梭,但突破奇雅炁墙后,紧跟着还有黄宗儒布下的紫色炁墙,眼看即将拦下这大片飞梭时,飞梭突然一转高飞,越过了黄宗儒的炁墙,对正在空中飞腾的张志文冲去。 众人都吃了一惊,每个人都要呼叫,但这时候哪有时间说话?只一瞬间,那大片飞梭已经直射张志文。 这一大片杀来怎么躲?虽然张志文不像沈洛年身上毫无炁息,但也没法一个人和这些飞梭对抗,当下顾不得逗引对方,二话不说往外直冲,如同沈洛年那天的应付方式——拼逃命速度。 同一瞬间,下方浑身重伤的梭狪一声怪叫,扭头对着距离最近的玛莲直撞。玛莲大喝一声,举刀一劈,硬生生把这妖炁已经消去大半的梭狪脸颊砍下半块。 梭狪虽然又受重伤,浑身到处是血,但冲势未停,那带着獠牙的庞大身子,仍向着玛莲冲去。就在这一瞬间,赖一心那缠绕着碧绿龙焰的黑矛,倏然一闪,穿入了梭狪的脑门,一面将他震偏了半公尺,错过了玛莲。 梭狪身子一僵,那沉重的身子轰然倒地,而脑部虽然是要害,却并非妖炁中枢,空中的飞梭群还漫无目标地往北乱射了百多公尺,才哗啦啦地摔下草地,散成一片。 总算杀了这家伙……众人都吁了一口长气,尤其玛莲刚刚若被那巨大獠牙勾中,恐怕不只是开个伤口而已。 当下众人对着梭狪围了过去,一直躲在一旁的沈洛年也从石山上飘下,只听赖一心啧啧说:「这家伙一大半功夫都在飞梭上,还好靠着凯布利把那些飞梭引开,要是正面对打,可不好打。」 叶玮珊目光扫过众人,抬头往外看,一面微微提高声音喊:「志文?」 「这边!快来!」张志文落在远处,正大喊:「这些都会发光耶!可以拿来当灯用吗?」 众人一愣,纷纷掠了过去,绕过石山和一座小草丘后,只见指头大的小飞梭散开了数十公尺宽,还在隐隐发光,仿佛洒下点点星光,而张志文手中那个拳头大小的飞梭,正放出不下于月光的白色寒芒。 「上面还有一点妖炁未散。」叶玮珊捡起一个小飞梭说:「等妖炁散光之后,大概就没有光芒了。」 「这颗最好!」张志文抱着最大那颗笑说:「我最辛苦,差点就被这些飞梭宰了,所以是我的。」 「阿姊刚刚才危险呢。」侯添良笑说:「不过你逃远了,没看到。」 「真的吗?好险阿姊没事。」张志文吐吐舌头,捧着飞梭走近说:「好吧阿姊,这个就代表我的一颗……」 「靠!」玛莲二话不说,横着刀刃往张志文脸上拍,逼得张志文往后逃,一面苦着脸叫:「干嘛又要打我?」 「你别给我说太恶心的话。」玛莲摸着右臂的鳞状皮肤,一脸难过地说:「阿姊快起鸡皮疙瘩了。」 「鳞片怎么会起鸡皮疙瘩?」张志文走近笑说。 沈洛年本和众人一样,也正看着这两人笑闹,却毫无来由地心中微微一紧,仿佛什么东西在心中抽动了一下,他疑惑地四面张望,突然感觉到一群古怪而隐蔽的妖炁正越过石山与土丘,快速向这儿接近,沈洛年只来得及叫一声:「小心!」 他这一声喊,南方数十公尺外的土丘后,倏忽间冒起二十余道手臂粗细的流光,光影与妖炁同时大涨的瞬间,那大片流光正对着众人高速飞来。 沈洛年喊出口的同时,众人都感觉到了那股爆起的妖炁,每个人往后急闪的同一瞬间,拿着双棍的黄宗儒腾身往前,双棍交错,棍外泛出一片紫色炁墙,对着那片流光顶去。 流光与黄宗儒在下一刹那相会,黄宗儒的紫色炁墙只展开了两公尺宽,两方一撞,轰地一声,没能准备周全的黄宗儒往后急滚,被赖一心一把托住。同时那二十余道流光在这一撞之后,突然向四面八方散开,对着众人冲来。 「散开!」赖一心大吼一声,将炁息还没能稳定的黄宗儒往后一扔,往前迎了上去。在夜空中看不清黑矛的形迹,只见一条足有手臂粗的碧焰青龙,仿如活物般地在空中翻腾,拍打戳黏之间,滑开了正面而来的七、八道流光。 此时侯添良、张志文、玛莲、吴配睿已经同时往外窜出。侯、张两人如同两道黄色闪电般,眨眼就窜出老远,但玛莲、吴配睿以爆闪心诀飞射,更比侯、张两人还快一步脱离流光攻击范围。 至于奇雅与叶玮珊刚以炁劲接住黄宗儒,叶玮珊随即以爆闪心法轰地一声带着三人往外暴冲,闪出十余公尺,脱出流光包围圈,跟着奇雅胸口泛出一片黄光,趁势带三人高速往后飞射,正是那黄绒坠项链的轻诀化功能。 此时黄宗儒已经稳定下来,再度布起大片紫色炁墙,叶玮珊目光四面一扫,突然惊呼说:「洛年呢?」 「我在这。」沈洛年却突然鬼魅般地冒了出来,倒把奇雅、叶玮珊、黄宗儒吓了一大跳。不过这时候没空追问,只能瞄了沈洛年一眼,又回头看着那群古怪的流光。 却是上次和梭狪战斗之后,沈洛年除了找白宗人帮忙之外,在来回飞行的过程中,也花了一段时间思索自己应该怎么应付梭狪这种妖怪。 梭狪的飞梭数量多又快速,不但大范围到处穿梭,又仿佛能感应般地不会彼此撞上,和这堆飞梭在空中玩捉迷藏铁定吃亏,如果非躲不可,还不如平贴着地面飘闪,一来这样风阻更小、速度更快,二来贴着地面,飞梭攻击前总得减速,否则若打空岂不一头撞上土石?就算梭狪妖炁强悍量大,不怕这种撞击消耗,撞下去至少会变慢,而若飞梭也学自己贴着地面飞,也少了天罗地网般包裹来袭的优势。 不过想归想,这还是沈洛年第一次试着贴地平飞,土地难免高低起伏,老实说在高速转折下,颇有点惊险,还好这儿是草原,沈洛年贴草而飞的过程中虽偶尔撞上草叶末梢,在妖炁护身下,影响也不算太大。 叶玮珊找他的时候,他刚好贴着草梢钻入黄宗儒的炁墙之中,并托直自己身躯,在黑夜中,就仿佛从土里突然冒出来一般,当然把三人吓了一跳。 「那是什么?」叶玮珊急问:「梭狪没死吗?」 「死透了啊,这看起来和那大片飞梭也不大一样……」沈洛年看着那些看不出形体的流光,却也有点莫名其妙。 这时那些流光异物正散开乱冲,不过似乎并没有特别对准着谁,只是在空中胡乱飞转。这样自然打不到侯添良和张志文,以柔劲防御的赖一心也应付裕如,比较吃力的则是玛莲和吴配睿两人,不过两人一面闪避一面挥刀,汇聚了全力砍下的刀刃,勉强可以硬碰硬地劈开其中一、两道闪不开的流光,一时倒也没什么风险,当然,偶尔也有几道流光冲来黄宗儒这面,不过既然不是同时袭来,黄宗儒倒也顶得住。 「这是新的妖怪吗?会飞的光束妖怪?」玛莲轰地一下又砍开一道流光,哇哇叫。 「不只这儿有。」沈洛年说:「在梭狪尸体那附近还有一些类似的妖炁。」 「靠!来抢肉的?」玛莲大怒,往那儿奔,一面说:「过去看看!」 「玛莲?」赖一心叫了一声,却见玛莲、张志文等四人已经先奔了过去,只好跟着追去。叶玮珊和奇雅对望一眼,当下托着黄宗儒和沈洛年,一样往那儿飘。 一路上,那些流光仍然不断追着众人攻击,但虽然一直追着,攻势却又颇为散乱,仿佛蒙眼乱打一般,众人一面应付一面飞掠,只不过几个点地,众人冲过土丘、绕过石山,却不禁同时停下了脚步。 石山之后,梭狪尸体旁,正站着一个足有四公尺长、近两公尺高的巨大梭狪,眼神中透出悲痛,正用鼻子拱着那倒地死亡的小梭狪,似乎不相信小梭狪已经死亡。 这梭狪周围飘着十多个凝定在空中、比橄榄球略小的大型飞梭,那些飞梭泛出的妖炁,正是沈洛年感应到与流光相似的炁息。 「这……这……靠!超级大肥猪,这他爹吗?」玛莲张大嘴说:「洛年?」 「只有一只……可能是他妈吧?」到了近处,沈洛年这才发现,这大梭狪收敛起的妖炁,强大得让人生畏,看来这次道息增加之后才能来的妖怪,其实是这只大梭狪,刚杀的那只不过是她的孩子,只不过她孩子没像山芷、羽霁这么调皮,先偷溜到人间乱逛,所以才一起抵达。 「这么大只……」侯添良愣愣地说:「这只打不过吧?」 「快逃。」张志文吐舌头说:「这妖炁……可是奶奶级的。」 「先走再说。」赖一心做了决定,众人同时转头,随便选了一个方位就跑。 众人刚要开溜,身后一声狂猛的悲啸声传出,一股庞大妖炁陡然升起,那总是乱打的流光突然活了过来,汇聚成一束光泉,对着众人身后冲来。 等追上才聚炁就来不及了,黄宗儒大喝一声:「逃不了!」当下转过身,双棍交错,布下结实的炁墙,准备吃上这一击。 众人纷纷转头,却见那充满怒意的大梭狪已冲了过来,那数十道飞梭放出耀目光华,挟带着庞大妖炁汇成一束,向着黄宗儒的炁墙直冲。 「顶得住吗?」玛莲诧异地喊。 这话还没说完,那些巨大飞梭已经接近,黄宗儒全身冒出紫色光焰,双棍交错往外一砸,两大片仿佛门扇般的紫色炁墙交错合一,对着那大片流光轰去。两方一撞,飞梭转向腾空的同时,黄宗儒贴着地面往后滑退了一公尺余,赖一心伸手透出碧绿炁息一托,化散了黄宗儒的退势,一面说:「这样太危险,不与地力凝结借力吗?」 「与地力凝结化不尽力量,炁墙会被击散。」四种仙化中,炼鳞本是回炁最快的一种,黄宗儒深吸一口气瞬间回炁,本来变得有些黯淡的两大片炁墙再度泛出紫色幽光,一左一右挡在众人之前。 飞梭一闪之下,转向往空中飞腾,此时那大梭狪已经轰隆隆地奔近,两根巨大獠牙正对着黄宗儒直冲。 全身细小鳞片密布的黄宗儒,吞了一口口水,紫色炁墙凝缩五成,两棍交错、以肩斜扛,全身炁息凝成一体,硬生生顶住这大梭狪。两方一接触,只听轰地一声,黄宗儒再度往后飞退,奇雅、赖一心当下同时出手,以柔劲抵着黄宗儒,协助他化散那股强大的向后冲力。 同一时间,那折向的飞梭群,又往众人后方冲来,黄宗儒暗暗叫苦,炁息往外急鼓,再度散成碗状范围,笼罩着众人。 张志文和侯添良两人对视一眼,相对点头,同时往外闪,侯添良先喊:「无敌大缩小点。」 张志文跟着说:「我们去扰敌。」话声未落,两人一高一低地往外钻,绕往梭狪后方。 梭狪一顶撞不坏黄宗儒,似乎颇有点意外,不过她这时候正值狂怒,不管三七二十一,再度撞了过来。但这时空中古怪的一阵扭曲,一个仿佛火焰般炽热艳红、冒着强大热气的车轮大炁弹,对着梭狪脑门轰了过去。 这一下梭狪头上护体妖炁被炸散了一片,一股热气熏得她皮毛焦卷,在怪叫声中往后退了半步,似乎十分惊讶。 与此同时,两道带着寒气的粗大碧绿炁柱破空飞射,分别撞上梭狪的双足。这下梭狪那双猪蹄泛起白霜,奇寒彻骨,她跛跛地又退三步,刚聚起妖炁迫散这股寒气,侯添良和张志文已经冲到,两人分从身后挥剑,搞得梭狪大怒,浑身妖炁倏然往外迫散,翻身乱咬,逼得两人不敢接近。 刚刚那是什么?以前没看过这招,沈洛年吃了一惊,诧异地看着叶玮珊与奇雅,叶玮珊瞄见沈洛年的目光,快速而低声地解释:「我们把部分炁劲和玄灵之气在玄界先混合了。」 沈洛年恍然而悟,只透出热气或寒气,毕竟不易活用,当把炁息也存入玄界之后,运用的时候就可以配合。而叶玮珊的爆诀效果本就是富有爆炸力的炁弹,如今则变成了会爆炸的高温炁弹。而奇雅的柔诀能凝炁如鞭柱,配上了冻灵的效果,就变成寒气内蕴的粗大冰柱……对了,麟犼的火球也是这种用法。 就这么一句话过去,那些流光飞梭此来彼去、连续狂轰了不知多少下,黄宗儒则鼓起全身炁劲吃力抵挡,看他紧皱成一团的五官、逐渐黯淡的紫色炁墙,就可以看出艰辛的程度。 黄宗儒护不住这么多人……沈洛年目光一转,拔出金犀匕,悄没声息贴地往外飘了出去。 「洛年跑了,我也出去砍肥猪。」玛莲眼尖发现,大喊。 「我也去。」吴配睿跟着说,两人觑了个空,同时往外钻,一左一右对梭狪侧面扑去。 「宗长和奇雅交给你了。」赖一心拍了拍黄宗儒的肩膀,跟着两人往外窜。 奇雅眼见人都跑光了,却开口说:「我也出去,你们小心。」 「奇雅?」叶玮珊吃了一惊。 「宗儒保护妳就好。」奇雅说:「我有项链增速、柔劲护体,不会有事。」说完也跟着掠了出去。果然她周身以黄光笼罩下速度陡增,加上发散型的外炁本就灵动自如,飞腾速度虽不如侯、张两人,却也没慢上多少。 保护的范围缩小到只剩下两人,这下黄宗儒可轻松不少。他将炁墙凝缩成两片一公尺宽的坚实椭圆形,一面应付着轰来的飞梭,一面说:「宗长,我们往正面去。」 叶玮珊怔了怔,终于一咬牙,御炁腾空,带着黄宗儒向巨大梭狪掠去。 这时梭狪那儿早已经打成一团,张志文、侯添良飞来窜去,趁隙就浅浅插上一剑。玛莲、吴配睿的两把刀穿梭来去,碰上就是一道口子。赖一心不敢贸然近身,在外围一面观察着战况,一面找机会。奇雅则在二十余公尺外大兜圈子,冷不防就一记冰柱飞去。 此时黄宗儒举着两片炁墙,正对着那梭狪的大头撞,同时连续好几个蕴含着强大热量的炁弹,正对着梭狪脑门连续直轰,炸得她焦头烂额,不断嘶吼。 但套句张志文的话——这梭狪可是「奶奶级」的,众人虽然能对她造成损伤,却大多只是皮肉之伤,她不但操控着飞梭攻击,体外更是妖炁弥漫,众人的各式武器、叶玮珊的炎弹、奇雅的冰柱,穿过那大片妖炁都十分困难,更别提想造成真正的伤害。 还好梭狪的强大妖炁,对沈洛年来说却不造成困扰,此时围攻的人数不少,没有妖炁的沈洛年容易被忽略,颇有机会欺近攻击,但短短的金犀匕戳到肥大的梭狪身上,连脂肪都不知道穿过了没有,梭狪只妖炁一聚,又把裂开的伤口逼了回去,连血都一滴滴地渗,似乎没用。 而那巨大身躯不断扭动冲突,沈洛年也不敢随便靠近,若被撞一下,没妖炁护身的自己,恐怕骨头马上就散了。 至于灌入妖炁让金犀匕脱鞘的方式,沈洛年倒不是不肯,不过他早已测试过,就算凯布利胀到最大,灌入的妖炁依然不足以拔开那层刀鞘。凯布利的优点在于妖炁仿佛无穷无尽,瞬间输出的量却实在不怎么样……这方面可帮不上忙。 如果只是插几个小洞的话,任何人都比自己在行,倒不用上去冒险。沈洛年索性退开了些,继续看着战况的变化。 还好这梭狪虽强,却似乎有点儿蠢笨,眼见周围众人跑来跳去地摸不着,只有拿着两团紫光的两人在自己眼前不动,她也不挑食,就对着黄宗儒那片炁墙猛撞,而那几十个飞梭更是轰个不休。 但黄宗儒探出的炁墙,与全身炁息结成一体,他虽不断被撞退,却始终顶了下来,只不过这样一连串剧烈震荡轰击,他渐渐全身酸软,不知道还能支持多久…… 黄宗儒心里有数,炼鳞引仙回炁速率极快,尤其炁息不足的时候,吸收的效率更高,既然顶得住,一时半刻自己的妖炁就不会散尽,但不断承受这样强大的冲击,先受不了的反而可能是全身筋肉骨节与五脏六腑……但这是自己的责任,也是面对强敌时唯一的办法,而且身后的是叶玮珊,那当然死也得撑下去。 叶玮珊不知道黄宗儒心中的想法,这时候她也别无选择,只能把一团团蕴含着热量的炁弹不断往梭狪身上轰,虽然梭狪那颗猪脑袋上的皮毛被轰得焦黑卷曲,没一处完整,但似乎并不影响她的战力,依然对着黄宗儒猛撞个不停。 赖一心在旁观察着,心中一面思索。这场战役,若要获胜,就得在黄宗儒倒下前打倒这强大的妖怪,但这妖怪体表妖炁似乎十分丰沛,这样下去,黄宗儒会先支持不下去,赖一心想到这儿,大声喊:「动作快!小伤也是伤。」一面往上扑了过去,运炁于矛,对着梭狪穿刺。 众人一怔,本已经有些缓下来的动作再度加快,连沈洛年看到有机会都上去捅一匕首。梭狪身上一个个小伤口不断地累积,似乎终于受不了,她突然一扭头,对着看来速度最慢的赖一心顶了过去。 赖一心可不像黄宗儒这么耐打,他当下全身泛出柔劲,黑矛横挡顶着对方的獠牙,轰地一下被撞飞了十余公尺,而那团飞梭,也全对着往后翻飞的赖一心冲去。 叶玮珊大吃一惊,三团炁弹连珠炮般地往梭狪身上砸,一面带着黄宗儒往赖一心的方位爆闪追去。 其实不只叶玮珊,每个人这时都全力进攻,几把刀剑都砍上了梭狪屁股,剑戳得更深,刀开口更大,还有冰柱对着她四蹄乱发,梭狪被打得怒气勃发,转回头来,乱冲一气,却又谁也打不到。 赖一心半空中一个翻转,黑矛连挥,应付着那大片飞梭。他连挡了十余枚,一面点地急闪,终于一个躲避不及,被几枚飞梭打翻落地,眼见后续飞梭转折冲来,他黑矛猛刺地面,御炁间一个急翻,终于钻入了黄宗儒的炁墙护罩之中,逃过一劫。 「一心?」叶玮珊慌张地扶起他,见他胸腹间开了四个巴掌宽血槽,正不断滴血,叶玮珊还没见过他受这么严重的伤,眼睛马上红了起来。 「还好护身炁息没被完全打破……妳可别被撞上了。」赖一心咬着牙,扶着黑矛想站起。 「别动!动了伤口会裂。」沈洛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冲了回来,一手扯开了赖一心的上衣,仿佛变魔术般地迅速一抹,赖一心胸前那手掌宽的伤口,突然封口止血自动密合,跟着一团泥土盖上去倏然收干,把伤口包紧。这么一连串四个伤口闪电般依序完成后,沈洛年又冲了出去。 赖一心只觉得眼前一花,胸腹间的疼痛感突然减轻了不少。他低下头看,这才发现上身多了四团干土,紧紧地把自己伤口收束着,不禁诧异地说:「这……?」 叶玮珊可也没看清楚沈洛年的动作,但这时候也没时间赞叹,她一转头,带着黄宗儒与赖一心又往梭狪那面飞掠,一面不断轰出炁弹。 原来梭狪发现赖一心受伤后躲了起来,她这才发现其他人比那挥着两根棍子的紫色气团好打不少,当下一转头,对第二慢的玛莲冲了过去,飞梭也跟着向那方急射。 玛莲吃了一惊,自己就算炼鳞引仙,耐力大、恢复力强,被这大家伙撞上不会断成两截,但加上那堆飞梭可应付不来,当下连忙爆闪逃命。 她这一闪,倏忽间高速冲出近二十公尺,梭狪扑了个空,她四面找了找,确定了方位,又对着玛莲冲去。 怎么又来了?玛莲虽然因为体质增强,连闪个三、四次不是太大的问题,但这几次闪过之后该如何是好?难道也躲到黄宗儒的防御圈之中?她正迟疑的时候,却听梭狪怪叫一声原地蹦跳起来,那些飞梭也突然往回飞,快速地绕着周身飞旋,仿佛正保护着梭狪。 玛莲惊疑之间,退开了好几步,叶玮珊这时也带着赖、黄两人到了近处,众人都看着梭狪。过了几秒,眼睛最好的张志文突然吃惊地说:「那是啥?看她脑袋。」 众人目光望去,却见正乱蹦乱跳的梭狪,头上不知何时蒙着一片古怪的黑影,她正快速地甩头,一面用前足拨动着,甚至还用飞梭在自己脸上刮动,仿佛被什么黑色异物附着上了,正十分难过。 也因为梭狪动个不停,众人一时也看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快逃吧?」梭狪跳动间,沈洛年点地掠到众人面前说:「那是凯布利。」 「啊?」众人叫了起来,下一瞬间才明白,沈洛年居然用凯布利捂住了梭狪的双目。 「帅呆了!这招好贱!啊!洛年我不是骂你,这是赞美。」张志文开心地乱叫:「这家伙我们打不过,快跑、快跑……一心你没事吧?咦,无敌大你怎么了?」 众人目光转向黄宗儒,却见他身上的鳞片慢慢褪去,露出满头大汗的苍白脸孔,他两支短棍支着地面,微弓着身子喘气说:「似乎妖炁连续耗用过度……保持仙化越来越费力,我趁机休息一下。」 「会这样吗?」张志文吃了一惊说:「啊呀,还好我没试着飞越大海,否则岂不摔死?」 「应该是瞬间耗用妖炁过度吧?」叶玮珊也不知会如此,惊讶地说。 吴配睿想了想,把刀背在身后,走近搀扶着黄宗儒说:「靠着我,休息一下。」 黄宗儒有点意外,也有三分尴尬,望着吴配睿说:「谢谢。」 吴配睿只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这时似乎不适合开玩笑,玛莲、张志文眼睛转了转,对视一眼,都忍下没开口。 叶玮珊看着赖一心和黄宗儒两人的状态,沉吟说:「我们今天就先撤退吧?」 众人正纷纷点头的这一瞬间,梭狪突然不再乱跳,停了下来,连那些不断流转的飞梭也凝定在空中。众人心中一紧,每个人都注意着那儿,呼吸都不敢大声。果然下一瞬间,那几十颗飞梭光华大涨,汇聚着妖炁,又对众人冲来。 第九章 最强的妖族 第九章最强的妖族 眼看梭狪又开始攻击,沈洛年低喊一声:「收敛炁息!」一面往外溜。 众人连忙收敛了炁息往外跑,玛莲等人连仙化状态都退去,大伙儿靠着双腿,安安静静地蹑足往北奔出了几十公尺。 梭狪有点困扰,追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对着空中嗅了嗅,似乎因为站在上风,并不很清楚众人的位置。 「走出一段距离再御炁回去。」叶玮珊低声说。 「你们先走。」沈洛年也低声说:「我晚点走。」 「你又要干嘛?」叶玮珊惊问。 「凯布利说不定不能离我太远,所以你们先走。」沈洛年说:「放心,我逃得掉,上次就逃过一次。」 「上次你只遇到小只的,不是吗?」叶玮珊说。 「呃。」沈洛年皱眉说:「不然怎办?大家一起冒险吗?我留下就好。」 叶玮珊正沉吟,那边梭狪又动了,这次她又往北边走了几步,跟着又嗅了嗅,突然低着头,一头往北方冲去,只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已经冲过了众人,就这么一路往北奔。 「啊咧?」众人一呆,彼此互望了片刻,赖一心突然叫:「快追!」 这一句话大声了些,已经奔出百余公尺的梭狪突然停下,侧耳倾听着声息。 「得趁现在杀了她。」赖一心声量放低,举起支着身子的黑矛说:「我们一走,她一定一路闻着往北追去,会一直追去库克镇。」 「你别动。」沈洛年说:「这只是临时处置,一动手伤口就裂了。」 「那……」赖一心迟疑地说。 「我们上吧,一心和无敌大休息。」玛莲拔出弯刀骂:「靠!难不成一头瞎猪都打不过?」 「大家小心点。」赖一心说:「攻击的那一刹那才聚炁。」 「知道了。」众人纷纷散开的时候,吴配睿对黄宗儒低声说:「你可以吗?我过去了。」 炼鳞恢复力本强,经过这段时间休息,黄宗儒已比刚刚好了不少。他站直身子说:「可以了,妳也小心点。」 「嗯。」吴配睿微微点头,拔出长柄刀,往前掠了过去。 众人一接近,梭狪似乎也感觉到不对劲,停下来左顾右盼,一面不停地嗅着。 在流动的空气中,不断飘移的气味并不能帮助梭狪精确掌握住对方的方位,但却足以提供周围的变化情况。梭狪很清楚附近又被刚刚那群人围上,只不过对方炁息都收敛了起来,一时不容易感受到,她体表妖炁鼓起,飞梭缓缓移动着,随时准备攻击。 众人也知道,收敛炁息只在一定范围之外有用,且不提沈洛年那种怪异的感应能力,一般感应力不错的妖怪,到了约十余公尺内一定就会察觉,何况是这种强大的妖怪……众人慢慢一面彼此打着眼色,一面往前接近。 而叶玮珊和奇雅无须近距离攻击,两人遂并肩站在数十公尺外,准备配合众人行动。 就在这一瞬间,那三十余个飞梭突然散布在约十余公尺范围内,忽高忽低地高速盘旋,上面蕴含的强大妖炁,让人不敢随意靠近。 玛莲等四人不禁呆了,现在这该怎么办?一头冲进去未必能闪过这些飞梭,慢慢找空隙接近的话,当被察觉的一瞬间,岂不又会被攻击? 众人正发愣,却见一颗车轮大的炎弹与水泥柱般的冰柱在虚空中同时出现,正分从左右高速对着梭狪飞去,却是叶玮珊与奇雅见众人不易下手,是以先行试攻。 两股混合着玄灵之力的炁劲,闯入防御圈的同时,很快就遭遇到了飞梭。叶玮珊的炁弹被飞梭一碰,仿佛被点燃了的炸药一般,轰然爆散,周围的三、四枚飞梭不禁偏折了方位,彼此撞在一起。另一面撞上冰柱的飞梭,却仿佛打入一块软泥般,稍微陷入又无能为力,几枚飞梭撞上之后,冰柱不为所动地继续往内飞,噗地一声撞上了梭狪时,仿佛化为一片寒冻软泥,将一股寒气向着梭狪体内透去。 梭狪体内妖炁涨起,迫开了这股冰气,一面仰天怪叫,十余枚飞梭对着奇雅和叶玮珊那儿冲去。 奇雅胸口项链泛出黄光,带着叶玮珊高速闪避,但带着两人毕竟不比一人,而项链效果仍不如真正轻诀之炁,闪避间仍有点吃力。 还好奇雅带的不是别人,而是能使用爆闪心法的叶玮珊,若遇紧急时刻,轰地一声气流激荡下,两人就能倏然挪位数十公尺,倒也有惊无险。 这还是离开台湾之后首次遇到强敌,也是两人第一次合作闪避。片刻之后,叶玮珊与奇雅有些意外地对看了一眼,都有点高兴,没想到加上了那项链之后,两人配合起来倒是不错。 闪避的同时,两人口中未停,仍不停诵咒施术,炎弹、冰柱相继施放,炎弹虽然不易闯入防御圈,但轰然一炸后气流激荡,也让梭狪的防御铁壁出现漏洞,玛莲等四人不再迟疑,趁机往内杀入。 当下六人和梭狪大战起来,虽然一样不容易对梭狪造成够大的伤害,但一个个小伤口却是确确实实地不断增加,她纵然以妖炁闭合伤口,但渗出的血还是越来越多。随着两方的战斗,这片草原上逐渐散开了一片猩红。 沈洛年这时倒没动手,刚刚他已经发现,白宗这群人也许因为时常一起练习和作战,彼此颇有默契,很容易就能够配合起来,自己凑进去,常有点碍手碍脚的感觉,这时可不是表演赛,一出问题就会有人受伤送命,如非必要,还是别凑热闹为上。 反正现在似乎没什么问题了,不须自己插手……梭狪虽偶尔也会全力针对某人,但只要闪出一段距离后收敛炁息,看不见的梭狪就无法持续追击,此时众人可说已立于不败之地,只看梭狪什么时候倒下。 所以沈洛年只站在赖一心和黄宗儒身旁,也算是帮忙守护,看着看着,他回头问:「你们两个怎样?」 「我还好。」黄宗儒已经比刚刚好多了,他收起双棍,取下弓箭说:「要是有机会我也可以试着攻击……一心还好吗?你脸色挺难看。」 赖一心伤口虽然暂时止血了,脸色却一直不怎么好,他听到两人询问,苦笑说:「受伤时渗了些妖炁进来……得花点时间排除。」 「妖炁浸体了?」沈洛年一怔说:「不坐下吗?」从上次揍人之后,沈洛年这才知道,妖炁入体似乎当真十分难受,虽说赖一心体内也有炁息护住重要脏腑,可能没这么痛,但应该也很不舒服才是。 赖一心摇了摇头说:「站着就好,别让他们分心。」 「一心,你还是不想引仙吗?」黄宗儒说:「体魄差很多呢。」 「我知道……不然我也不会是唯一受伤的。」赖一心呵呵笑说:「但最近又能吸收妖质了,我再测试一阵子看看,这之间差异不弄清楚,我以后恐怕会睡不着觉。」 「你也真是的。」黄宗儒苦笑摇摇头,不再多说。 另一面,梭狪防御的力量越来越弱,众人越逼越近,砍开的口子也越来越大,梭狪翻身攻击的速度更越来越慢,玛莲和吴配睿还有点保守,动作迅速的张志文和侯添良,两人越冲越大胆,偶尔还会多插两剑才退开,仿佛在比赛一般。 就在一次张志文切入,在梭狪左后腿上又留下两道窄深剑痕的时候,梭狪突然扭头往后张嘴,一道蕴含强大妖炁的强光爆出,对着张志文冲了过去。 这东西速度奇快,加上张志文又有点粗心大意,当场轰地一下被撞飞。众人惊呼声中,张志文在半空中往后飞翻,落地前已经昏迷,当下重重摔在地上。 那道蕴含强大妖炁的光华一转,继续向着次近的吴配睿飞射,吴配睿大惊失色,爆闪飞窜,只让那光华擦身而过,但似已被妖炁浸入些许。她飞射出数十公尺外之后,一个立足不定,跄踉摔跌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这时侯添良已窜去抱起张志文往外逃,玛莲看状况不对,当然也快速爆闪飞撤,收敛起妖炁、搀着吴配睿往外逃命。此时那光华一转,凝停在梭狪的正上方,那耀目的光辉,仿佛没有热度的日光,将四面照耀得如同白昼。 沈洛年一面往那儿冲一面暗骂,怎忘了梭狪肚子里面还有藏一个大颗的?那大飞梭似乎集中了梭狪身上所有的妖炁,速度快到连爆闪心诀都差点闪不开,那还有谁能接近? 这时众人纷纷朝张志文的方向冲去,连黄宗儒也搀着赖一心往那儿奔。 「蚊子!蚊子!」侯添良一面逃,一面忍不住慌张地叫。 但这一叫可坏了,哪仿佛脸盆大的飞梭马上对着侯添良冲,在众人惊呼声中,侯添良却也乖觉,往下一趴往外窜出两公尺,还好这时距离已远,加上对方只约略判断出方位,那大型飞梭在空中一绕,又飞了回去。 侯添良奔出百公尺远后才停下,众人也终于围上,却见侯添良正慌张地捧着张志文,张志文则软软垂着身子,仿佛已经没有气息。 「蚊子?」侯添良低声喊,一面猛摇他的肩膀。 「他没事吧?」叶玮珊问。 「不知道。」侯添良越摇越用力,慌张地说。 「别摇了。」玛莲一把拨开侯添良的手,手放在张志文鼻下,松了一口气说:「还有气,没死。」 「我看看。」沈洛年拖过张志文,平放地面,上下观察着,一面口中喃喃自语。 昏迷的张志文仙化已退,已变回人形,脱掉上衣的他,肚腹处清楚出现一大片青紫,看来刚刚那个撞击力道不小,还好那大型飞梭似乎并不很尖锐,没有当场将他开膛破肚。 沈洛年自语了片刻,这才提高声音说:「外表瘀青,内脏稍微出血、妖炁浸体……嗯,没有生命危险,应该是他当时高速往后飞,加上身体很轻,所以受到的撞击力量不算太大,醒了之后就可以自己疗伤。」 「那他为什么昏了?」侯添良担心地问。 沈洛年皱眉说:「只是吓晕或痛晕过去了。」他一面伸手用力捏了捏张志文的人中,又轻拍了拍他的脸颊。 过几秒,张志文眼皮动了动,呻吟了一声,还没睁眼就呢喃着说:「阿姊,我对妳……」 「靠!」玛莲脸一红,忍不住给他一巴掌,当场把张志文打醒,连那半截话都吞了回去。 张志文一醒来,迷迷糊糊地说:「阿姊干嘛打我?呃……好痛。」 「我打很轻啦,哪会痛!」玛莲好笑地骂。 「肚子痛啦。」张志文苦着脸,抱着肚子说:「啊,刚刚被一团光打到,那大肥猪藏阴招。」 「先运炁化去泛入体内的妖炁。」沈洛年说:「其他伤势对你的体质来说不算什么,几天内就会好,但今天别继续战斗了。」 「运炁时小心点。」赖一心说:「离梭狪还太近了。」 众人这才想起梭狪,回头一看,却见她又在四面嗅闻着,似乎又想往北寻去。 「不能让她去,现在怎办?」叶玮珊说:「那大颗的飞梭速度太快了,没法近身。」 奇雅转头问:「宗儒的弓箭能用吗?」 「聚炁为箭的时候可能就会被发现了。」黄宗儒摇头说:「所以我刚刚一直没敢用。」 奇雅想了想说:「我去牵制一段时间,你们再想想有没有办法。」 「奇雅!」玛莲惊讶地叫:「我陪妳去。」 「不用。」奇雅摇头说:「我一个人容易躲。」跟着她收敛着炁息,快步向着梭狪奔去。 奇雅直奔到离梭狪约莫四十公尺远处,当下手中匕首一指,口中默祷念咒,一道约莫手臂粗细的小型冰柱倏然从身前出现,对着梭狪直飞。 同一瞬间,梭狪的大型飞梭马上对着奇雅冲,但这刹那奇雅胸口黄光一闪即隐,往旁挪移数公尺的同时又把炁息内聚入体,一面缓缓往旁移位。这么一来,飞梭当然只能扑空,找不到人。 飞梭在那儿绕了两圈,刚往回转没多久,奇雅却又再度挥出小冰柱攻击,一面再度换位。 不过几分钟时间,梭狪挨了好几下,气得她到处乱跳,控制着大型飞梭到处乱冲,但奇雅速度本快,又几乎没在原地停留,飞梭不管怎么冲,也只能不断扑空。 不过这些冰柱威力实在不大,就算穿越了防御圈,打到梭狪身上也不过泛起小片白霜而已,梭狪妖炁一鼓便马上消退,几乎没什么作用。 玛莲看了看,诧异地说:「奇雅怎么不大力点?」 「开玄界之门需要时间,开太大的话可能来不及闪避……」叶玮珊解释之后,想了想说:「我也去帮忙好了。」 「不行。」赖一心拉住叶玮珊说:「妳移位没这么快。」 叶玮珊何尝不知,但奇雅一个人能支持多久?在玄界储存的炁息量可是有限的,不可能无止尽地一直使用下去。 「我去想办法。」沈洛年看着那端说。 「你有什么办法?」这下轮叶玮珊一把抓住沈洛年说:「凯布利现在又不能用。」 「也许有办法,我去试试。」沈洛年轻轻扯脱了叶玮珊的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没声息地往那儿掠了过去。 大家都不能使用妖炁的时候,沈洛年的速度反而是最快的,他用单纯的身体力量,推动着几乎没有质量的身躯,仿佛一阵烟般地闪了过去,只不过几个点地已经飘到了奇雅身边。 见沈洛年突然冲来,奇雅停下攻击,疑惑地望着他皱眉,等沈洛年开口解释。 「我靠近梭狪的话,妳就暂时别攻击。」沈洛年低声说。 「你靠近?」奇雅微微一惊 「没关系,她感觉不到我。」沈洛年低声说:「我接近之前,掩护我,让她分心。」 奇雅迟疑了两秒,才说:「好,小心点。」 「嗯。」沈洛年一转头趴下,身子平贴在草地上,他两手轻轻往下一拨,身子当即顺着草尖往前飘射,仿佛一条在草浪中振鳍的大鱼,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穿了进去。 这又是什么功夫?不管是奇雅还是远方的白宗等人,都不禁瞪大了眼睛。 沈洛年飘行的同时,奇雅仍有一下没一下地施展小冰柱,一面忍不住盯着沈洛年的动作。只见沈洛年几个拨动,已经穿过了防御圈,飘到了梭狪身旁,奇雅连忙停手,有些紧张地看着沈洛年的动静。 奇雅既然停了下来,梭狪当然也找不到人攻击,她那三十余颗大小飞梭,仍不断在外围高速穿梭,那一颗脸盆大小的大型飞梭,则停在她的头上半公尺处,绽放出强烈的光芒,也因为那儿亮如白昼,众人才能看清楚趴在草中沈洛年的动作。 看沈洛年钻到近处,众人一下子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心脏都提到了喉头,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 梭狪当然也嗅到了异味,但她那数十个飞梭四处穿梭,却什么都碰不到,加上一丝丝妖炁都没感觉到,梭狪不禁也有些狐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闻错了,一面又四面嗅了几下。 就在这时候,沈洛年突然轻轻地一推地面,仿佛浮起一般,慢慢地往上斜飞,向着梭狪头部上方那颗大飞梭飘去。 他想干嘛?叶玮珊差点喊出声来,她连忙伸手掩住了自己的嘴,这一瞬间只觉得全身发麻,连自己心跳几乎都要停止。只见沈洛年无声无息地飘到那飞梭旁,突然手脚齐张,一把将那大飞梭抱住。 这不是找死吗?众人张大嘴,正想喊,却见那飞梭突然光华一暗,妖炁全失,被沈洛年这么带着往地面滚,仿佛变成一颗普通的梭状透明大宝石。 紧跟着梭狪突然发出一声惨号,她那巨大的身子一软,轰地一声摔趴到地上,连周围的飞梭都纷纷落地,在这一瞬间,她那庞大的妖炁倏然消失无踪,身上各处伤口同时渗出鲜血,眼看离死不远。 沈洛年也不知道会变成如此,他本只想把那大型飞梭的妖炁化散,只要没了这个飞梭,梭狪就不是众人的对手,所以才趁机摸上那个大飞梭,没想到道息才刚送入,虽然顺利地化去一大半,又莫名涌出一波波妖炁抵御,但沈洛年体内道息毕竟是一切炁息的克星,一面化散一面吸收,只不过数秒的时间,飞梭中妖炁几近消失。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梭狪突然惨叫倒下,沈洛年心念一转,突然明白,梭狪的妖炁中枢竟然就是这个大型飞梭,难怪不到危险关头,她不贸然使用……若把这飞梭中的妖炁完全化散,这大家伙恐怕马上就会死了……沈洛年一时之间有点迟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下去。 奇雅难得地张大嘴合不起来,一面飘近一面问:「你……你做了什么?」 沈洛年还没回答,玛莲、吴配睿已经跟着大嚷大叫地冲来,玛莲一面喊:「靠!这是什么魔术?为什么大肥猪突然倒了?」 前脚后脚奔来的侯添良身上背着张志文,张志文正有点衰弱地说:「洛年你太狠了,怎么等我倒了才肯开外挂?」 「这……」沈洛年抓抓头说:「我也不知道会有这种效果。」 众人正议论纷纷,不远处的黑影中,突然传来一声咳嗽,一个陌生的男子嗓音说:「很抱歉,打扰了。」 这附近怎么还有人?众人一惊同时转头,却见一个长相英挺、浓眉大眼、方正脸型的青年,正从西方暗影中缓缓踏出。 这青年生着东方脸孔,看来大约三十岁左右,身上穿着件仿佛由青色鳞甲串成的古式战袍,身后背着一柄造型古朴的宽剑,正对着众人微笑,一面昂首阔步地走来。 这人除了装束颇为诡异之外,倒也算是相貌堂堂,一脸正气……能一个人在此独行,若非变体者,想必也有什么特殊的能耐,不可能是普通人,但两方距离已如此接近,叶玮珊等人却依然感觉不到此人的炁息。 莫非这人也是强大的妖怪?众人对望了几眼,都提高了警觉。 「诸位都是修仙者?」青年上下望望众人说:「看来都十分年轻。」 叶玮珊正想上前应答,抱着那大飞梭的沈洛年却先一步开口说:「你是哪一族的?怎么称呼?」 那青年似乎有点意外,仔细看了看沈洛年,又望着他手中的飞梭片刻,这才缓缓说:「虬龙皇族,道号敖旅。」 妈的!最强的妖族出现了?有道号当然不意外,而且这人身上有盔甲、手中又有武器,那股妖炁更是强大难测……沈洛年不禁有点头皮发麻,这家伙恐怕连奶奶级的山荫都打不过。 敖旅望向众人,见无人应答,又开口说:「敖某南行访友,途经此地,恰好看到这场争斗,一时心血来潮,贸然出面,请勿见怪。」 叶玮珊等人和沈洛年不同,听到虬龙族这名词,并不怎么熟悉,但总之听来不像是人,刚见识过仙狐阿白的众人,倒也不是很难接受这种事。叶玮珊想了想,开口说:「我是道武门、白宗宗长叶玮珊,请问敖先生有何指教?」 「想为这梭狪请命。」敖旅一指趴在地上喘气的梭狪说:「梭狪一族凝炁于飞梭中,已难化散为己用,不再具有狪珠的优点……不知诸位为何一定要致其死命?此兽世上所存不多,可否请叶宗长留她一命,赐还飞梭?」 叶玮珊虽然听不懂前半截,却听得懂后半段,忙说:「敖先生误会了,近日地层变动,我族两万余人需往南迁,此兽横阻于此、无法沟通,我等方尽力与之周旋,并非贪图什么宝物。」 「原来如此,北方确实有人类聚落。」敖旅醒悟说:「诸位果真不是来猎狪珠的?」一面又看了沈洛年一眼。 就是自己怀中这大东西吗?沈洛年往前走说:「还她是可以,但怎么赶她走呢?」 「由我负责如何?」敖旅微微一笑说。 反正这家伙要是翻脸,也只能投降,沈洛年大方地递出飞梭说:「那就交给你。」 敖旅微笑接过,走近梭狪,拍拍她那张巨大的猪鼻,把飞梭塞到梭狪的巨口中。这一下,梭狪那微弱的呼吸声马上粗壮了不少,耳朵也跟着动了动,似乎将要清醒。 众人可有点害怕,忍不住退了半步,敖旅回头一看,摇手笑说:「她妖炁几已散尽,没这么快恢复的,对了……这位不知如何称呼?」最后这句话,是看着沈洛年问的。 「我姓沈。」沈洛年可不想交朋友,皱眉简短地说。 「沈小兄。」敖旅望着沈洛年说:「你竟敢飞身扑向这飞梭,莫非早知梭狪妖炁将散?」 这可有点难回答,说不知道,刚刚那动作仿佛自杀,说知道又该怎么解释?既然如此,当然是挑比较简短的一种,沈洛年当即说:「不知道,打不过乱试的。」 敖旅似乎有点意外,但毕竟过去从没有人承受过凤凰换灵,他怎么想也想不出妖炁散去的可能性,更不相信一个看似不具炁息的普通人类可以办到……他望着沈洛年片刻后说:「你身上似乎有种奇怪的味道。」 那时焰丹也这么说……莫非自己道息收得不够内敛,沈洛年一面运转着道息往内收,一面装傻说:「什么味道?」 敖旅似乎难以作答,他摇摇头,望着梭狪眼睛说:「至于这扭转战况的影妖……又是哪位饲育的?」 差点忘了!沈洛年忙说:「我的。」他心念一动,凯布利化为一只小甲虫黑影,钻入草堆中,无声无息从沈洛年裤管钻回肩膀,那梭狪眼前突现光明,眼皮也勉强动了两下。 敖旅回头望着沈洛年,似乎仍然有不少疑惑,但想了想之后,还是没张口询问,只淡淡地说:「你不怕影妖碎散消失吗?」 沈洛年吃了一惊说:「会吗?」 敖旅微微一笑说:「影妖虽是无形之物,妖炁亦然,若以大量妖炁爆透,影妖极易受损化散,就算幸存,重新凝聚亦颇费工夫……梭狪惯于以飞梭攻击,未试此法,算诸位运气不错。」 原来如此!沈洛年不禁冒了一身冷汗,自己虽然拿东西戳过影妖,倒还没让它被大量妖炁炸过……今天打赢可真有点好运,以后可不能再干这种事。 不只沈洛年,每个人都想到一样的事情,若那大梭狪把凯布利震碎,亮着眼睛和众人战斗,今天可真得全军覆没了。 敖旅见众人都一副死里逃生的模样,倒露出了微笑,他不再理会沈洛年,回头望着似是众人之首的叶玮珊说:「如今人类,还记得当初的虬龙一族吗?」 叶玮珊愣了愣才说:「神话传说中……有提到一些诸位的事迹,但并不很清楚。」 「原来如此,反正还早,以后再说吧……啊!差点忘了这些。」敖旅手一招,一股炁息卷动之间,那些散落在周围的几十枚飞梭,也一个个滚了过来,依次挤入梭狪的嘴中。 梭狪眼睛还睁不开,却迷迷糊糊地吞咽着,似乎把这些都吞下肚中,精神才会更好,敖旅一面说:「除最主要的狪珠外,梭狪本有百多枚飞梭,这只却剩不到一半,想必经历过不少战斗。」 那只死掉的小梭狪,似乎就有百多枚的飞梭?众人对望了一眼,不过谁也没说话,这时候说出小梭狪的事,说不定会节外生枝,还是不提为妙。 「我去找个无人深山放了她。」塞完了飞梭,敖旅伸手提了提那远比他身体巨大的梭狪,皱眉说:「似乎有点碍手碍脚……好吧。」说完,他把背上的长剑解下,拿在左手,突然鼓起大片妖炁,扯着梭狪纵身而起。 众人跟着抬头,却见敖旅在空中一扭身,一股强大的妖炁突然泛出,激起一片强风往外狂卷,大伙儿眼前一花,却见一条六、七公尺长的青色四爪异兽,正在空中飞腾,那鹰爪鳄吻、鹿角蜥腿、布满鳞片宛如巨蛇般的身躯……岂不正是东方传说中的神龙模样? 那青龙的庞大身躯,正抓绕着那只大梭狪,其中空着的一爪还抓着那把宽剑,除此之外,空中并没有飘下什么衣物,看来那身鳞甲般的战袍,恐怕也是躯体所化……沈洛年不禁暗暗佩服,这族变身的技巧,似乎比仙狐、穷奇她们还先进一些,不用担心裸体。 而敖旅这一扭身变化为巨龙,除沈洛年以外,其他人几乎都没有心理准备。他们本就没亲眼见识过妖仙化形,甚至还有好几个人把「虬龙」听成「囚笼」,根本不知道敖族和传说中的龙有关……看到眼前突然出现一条活生生的巨龙,每个人都傻了眼,退了好几步,吴配睿更是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发愣。 青龙看着众人的神色,似乎颇感满意,他口中吐着云气,两颗圆鼓鼓的大眼睛黑白分明地望着众人,一股威严沉凝的声音缓缓传出:「诸位就此别过。」 叶玮珊呆了呆,躬身行礼说:「敖旅先生再会,祝一路顺风。」 敖旅对众人微微点了点头,一转身,就这么卷着那大梭狪,快速地往南方飞掠,只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那条青龙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远方幽暗的夜色中。 众人呆了好片刻,赖一心才喘一口气说:「真有龙耶……比我想象中小了些。」 「还年轻吧。」沈洛年说:「老龙应该还没能来。」 「哇靠!」玛莲叫了一声,望着奇雅,对空用力张开双臂说:「奇雅!以后可能会出现这么大、这么大的龙耶!」 「也许吧。」奇雅微微一笑说。 「他似乎有很多问题想问洛年。」叶玮珊看了沈洛年一眼,抿嘴笑说:「不知为什么问不出口。」 「啊!」还坐在地上的吴配睿笑说:「他一定知道洛年会回他『关你屁事』,所以不问了。」 沈洛年一听倒笑了出来,摇头说:「那家伙是龙耶,我可没这么有种。」 「原来你只是欺负我!」吴配睿跳起来抗议。 「若只是我倒霉,那倒没什么好担心的……」沈洛年一转话题说:「这姓敖的家伙,只是打从心底看不起人类,所以不大愿意问我事情。」 「是吗?看不出来呢。」众人有点意外。 「他有没有看不起我们我不知道,但确实没想帮我们。」黄宗儒说:「他早就来了,却一直没出面,我们之前差点灭团呢,他却直到梭狪倒了才出来说话。」 「他早就来了吗?你怎知道?」吴配睿讶异地问。 「他不是说了吗?有看到凯布利扭转战局。」黄宗儒说。 「对喔!」玛莲一捶手掌说:「这家伙不安好心,难怪洛年说他看不起人类。」 照上次轻疾的说法,人类帝王似乎把虬龙族尊奉为神,人家看不起人类也没什么稀奇,沈洛年也不想多解释,开口说:「回去吧,一心的伤口得快点缝合,刚刚那只是暂时止血,慢慢又会渗出来。」 「对了。」叶玮珊吃惊地说:「你真当过医生啊?刚刚好像变魔术,还有志文的伤,你也一看就知道了。」 「呃。」沈洛年转头叫出凯布利说:「我送大家回去吧?」 「洛年!你居然不理我!」叶玮珊好气又好笑地顿足嚷。 妈的,混不过去……沈洛年抓头说:「好啦,吵死了!晚点再说。」 「等等!」趴在侯添良背上的张志文突然叫:「我的宝贝大颗夜明珠呢?扔哪去了?阿猴带我去找找。」 「啊,顺便把那头小猪带回去当宵夜。」玛莲跟着叫。 叶玮珊见三人往南奔,想想也说:「把小飞梭都带走吧,看看有没有什么用。」 侯添良背着张志文奔去那小梭狪倒地的地方,也就是刚开始和大梭狪发生战斗的地点,很快就找到了那个还在发光的拳头大飞梭,张志文抱着那飞梭嚷:「还好没丢掉,这可是我要送阿姊的定情礼物呢。」 「什……」正拖着梭狪尸体的玛莲,瞪着张志文说:「要不是看你受伤,阿姊就砍你。」 张志文嘻嘻笑了笑,想想又说:「对了,刚刚我昏倒醒来,阿姊干嘛给我一巴掌啊?」 不提玛莲还忘了呢,当下扔下小梭狪,捏着拳头走近:「你这臭蚊子那时在作什么梦?」 「呃?」张志文眼睛转了转,干笑说:「有吗?没有吧。」 「哼!大骗子!」玛莲忍笑咬唇瞪着张志文半天,最后还是看他身上有伤,放他一马。 不久后,叶玮珊等人也带着散在百公尺外的近百颗小飞梭奔回,不过这时飞梭已只剩下一点微光,眼看撑不了多久就会变成没什么特殊之处的半透明梭状结晶。 众人跳上凯布利,连那头两公尺长的梭狪也搬了上去,一面飞,躺在凯布利上动弹不得的张志文,看着怀中那拳头大飞梭的光越来越暗,不禁有点失望地说:「好像真的没用了,刚那条青龙说什么不再具有狪珠优点,谁知道什么意思啊?宗长妳听得懂吗?」 「听不懂。」叶玮珊苦笑摇头。 「问洛年。」吴配睿说:「他会知道。」 沈洛年虽然当真知道,却忍不住瞪眼说:「为什么我知道?」 「你会算命啊。」吴配睿笑说:「还是你之前都骗人?」 「呃……」沈洛年瞪了吴配睿一眼说:「我就去算给妳看。」跟着他一个人走到前方自言自语,不知在念什么。 吴配睿本来只是开玩笑,倒没想到沈洛年当真去算了,众人也都很意外,望着沈洛年,不知道他会算出什么东西来。 过了好片刻,沈洛年转回头,却见每个人都看着自己,不禁大皱眉头说:「干嘛?」 「你当真算出来了吗?」叶玮珊忍不住说。 若是玛莲或吴配睿问也就罢了,怎会是叶玮珊第一个开口?沈洛年白了叶玮珊一眼,这才说:「就是说,狪珠本是一种精体,得手后,可以透入炁息培育,像狪狪一样运用……但梭狪后来把这些飞梭蛊化……嗯,这你们听不懂,总之就是让飞梭认主,还凝入一股化散不去的妖炁,所以别人拿到也不能用。」 「洛年!」张志文讶异地说:「你意思是……本来可以让这东西飞来飞去,还有发光,可是现在不行了?」 「嗯。」沈洛年点头。 「太可惜了!」张志文叫说。 「若是还可以,就会很多人继续猎捕这种妖兽,所以他们才会濒临绝种。」沈洛年迟疑了一下又说:「飞来飞去是办不到,发光倒还可以。」 「怎么说?」张志文问。 「因为灌入炁息会发光,是这精体本身的特性。」沈洛年说:「就算不能控制,还是可以拿来当灯用……不过会耗炁息喔。」 张志文低头研究了几秒,才苦着脸说:「我灌了不会亮啊。」 「要我先处理过,把原有的凝结妖炁除掉。」沈洛年说:「要吗?」 「好啊、好啊,拜托了。」张志文连忙点头说。 沈洛年走近,伸手取过那拳头大小的飞梭,以道息抚摸几秒后,那飞梭中原本的光芒完全消失,变成一块灰白色、半透明的橄榄形结晶,这才交给张志文说:「可以了。」 「变得有点丑耶。」张志文半信半疑地灌入自己的炁息,只见飞梭果真逐渐发光,几秒之后,凯布利腹上这片平台,被一片柔和的白芒照耀着,仿佛点着盏夜灯。 众人都好奇地围了过去,张志文正得意地说:「真的挺耗炁息,但很亮吧?」 「小的呢,洛年?」叶玮珊提着装满着小飞梭的布袋问:「若这种也可以,下次进山洞,就不用背一堆树枝进去。」 「也好……那一人做一个好了?」沈洛年问。 「别小气啦。」玛莲叫:「通通都做起来,以后可以卖钱!」 「随便。」沈洛年摇摇头,从叶玮珊手中接过那个大布袋,一样抚摸片刻,之后他随手取出一颗手指大小的小飞梭说:「挺轻的,那我也拿一颗。」一面把布袋还给叶玮珊。 这下众人都挤了过来在袋子里挑选。很快地,整个凯布利上面都是点点亮光,而小颗的虽然没法像张志文那颗这么亮,但似乎「功率」比较好,不需要很多炁息就可以达到一定的光度,每个人都拿着一、两个在玩。 躺着养伤的赖一心,这时也正和叶玮珊拿着几颗把玩着,他看着手中仿佛灯泡一样的飞梭,突然说:「洛年。」 「嗯?」沈洛年转头。 「所以那大飞梭的妖炁,真是你消去的?」赖一心说:「就像这些飞梭一样。」 怎么这种事脑袋就动特别快?沈洛年对赖一心苦笑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回头望着已经隐隐出现在北方的库克镇难民营。 众人其实心里有数,沈洛年有很多事情瞒着大家没说,赖一心和叶玮珊对视一眼,也不便再开口追问。 「咦……那是谁?」沈洛年看着北方,板起脸说:「不会是那丫头吧……?」 众人一怔,纷纷转头,却见库克镇镇民的帐篷暂居处最南端,堆起了一堆小营火,营火旁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站在那儿,不断往南方望。 随着凯布利越飞越近,沈洛年终于看清那人,忍不住骂:「果然是那个傻丫头!居然不去睡觉。」 众人也都看清了那人的身形,正是被沈洛年留下的狄纯,她这时也看见了这大团黑影,狄纯娇小清丽的脸孔上,马上绽放出高兴的笑容,欢天喜地地对着众人直挥手,一面往这儿奔。 叶玮珊露出笑容说:「你等等可别又骂小纯了,她等到现在,好辛苦呢。」 「对啊,洛年别凶小纯啦,她好可怜!」吴配睿也喊。 「小纯帮我准备营火了!可以烤肉!」玛莲拍手说:「真是乖孩子,不准骂她!」 沈洛年翻了翻白眼,降低了凯布利的速度,逐渐下落,望着狄纯小脸上绽放出的喜悦,他忍不住苦笑摇了摇头,果然和赖一心颇像……就是讲不听,真拿这丫头没办法。 第十章 我要先说遗言 第十章我要先说遗言 梭狪已除,库克镇居民顺利南迁,随着时间过去,台湾与噩尽岛两方分别传来消息。噩尽岛那儿变化不大,港口因大浪不断,暂时无法居住,人们都撤退到高原上。一开始虽曾传出凿齿来犯的警讯,但随着地震频率、次数越来越多,加上大浪不断卷上陆地,怕海水的凿齿似乎也已退去,暂时还算安全。 至于台湾那边,大浪来袭的时候,确实又损失了不少人命,之后在引仙者协助下,人们开始往山上撤退。过不多久,台湾海峡不再存在,台中、嘉义、台南的平地和泉州、普田、厦门挤成一团、往上隆起,原本的平原变成山地,台湾中央山脉和福建南平、永安间的大片山脉,就这么连成一片,再加上从南边挤来的吕宋岛,整个亚洲大陆正往东面太平洋移动。 移动之间,台湾东面海岸有的隆起、有的崩落,人们不断往内陆退,不久后就退到原来的福建山区,那儿虽然妖族横行、早无人迹,但如今天下大乱,除了像梭狪这种无知妖兽之外,大多都是各顾各的生计,也没产生什么太大的争斗。 这一个月大地动荡的时间,地震越来越强烈,稍不稳定的岩层都趁着这时候崩解碎裂,山上可能有山岩颓毁、土石滑落,平原一样可能崩出裂口、陷出深谷,天候剧烈变化下,不时下着倾盆大雨,河道任意改道,处处都是洪泽。 白宗众人领着库克镇居民一路往南走,叶玮珊也开始选人成为引仙者,考虑到妖质所剩不多,也没时间补猎炼化妖质,只先增加了百名暂时性的引仙者,但已是不小的助力。 白宗众人很忙,沈洛年却很闲,也许因为那晚的凶狠模样,库克镇这两万多人,大部分都不愿与他接近,沈洛年也不想改变形象,常常一个人不声不响地飞出老远,跑去观察世界陆块变化的状态。 这段时间,欧亚大陆不断往东挪移,澳洲大陆则往东北挤,两个陆块花不到十天就撞在一起,印尼诸岛早已不见踪影,硬梆梆的澳洲古老大地,把中南半岛硬生生挤成一团变形的烂泥。各陆块逐渐向噩尽岛接近,在祝融控制下,亚洲东方、澳洲东北开始内缩下挤,噩尽岛下方陆块则逐渐往上拱,一个月过去,台湾已经消失,福建沉没大半,原来在台湾的十余万人,最后一直撤退到原江西南部的大庾岭山区。 至于美洲大陆和亚洲北端怎么撞、非洲和印度怎么挤,沈洛年懒得跑这么远去看,也就不清楚细节,只知道这一个月过后,原本的太平洋已经消失,除了南极洲以外,四面八方的陆块聚在一起,中间拱挤出一块近两千公里宽的内陆大海,海中有个隆起的扇状巨大岛屿,覆盖了过半的海面。 这个巨大的扇状岛屿,当然就是噩尽岛,但又不只是噩尽岛……过去完全以息壤土为主结构的噩尽岛,此时被一大片原本藏在海下的陆块拱起,大了一圈,尤其是东方高原区,下方足足多了一圈数十公里宽的盐化沙砾,高度也比过去增加了百余公尺,当初东北海滨的港口城市如今已变成河港,想入海还得航行过那片仿佛沙漠一般的枯寂死地才能到达。 在岛屿西南方,有根特别狭长的扇骨,不断往外延伸,最后以一个十公里左右的狭小宽度,和过去大陆相连,让这岛除了海面之外,也有了个可以通行的路面。 这段宽十公里、长近五十公里的狭长走道,是块新浮起的陆地,上面残留着不少未干透的水洼,海草、珊瑚之类早已枯死,蕴含大量盐分的土壤一时也生不出陆地上的植物,当然动物也极少,一眼望去,这是个荒凉、潮湿、苍白、死寂的土地,这也是站在这通道入口的十余万名人类,对「噩尽岛」这名词的第一个印象。 这十余万人,正推着木车,背着行囊,大包小包、携家带眷地通过这片死寂的海上走廊,准备迁往噩尽岛。 去年的十一月,这被后人称为「祝融撼地」的那个月分,大浪狂袭各处海岸,噩尽岛和花莲的船只都严重毁损,澳洲库克镇那儿虽然一开始还残留一些,但随着陆块移动,也跟着被挤成木屑粉末,消失无踪。 眼看重建船只耗费时日,地层逐渐稳定后,叶玮珊与大庾岭、噩尽岛三方沟通,决定领着这十几万人,从这唯一一条海上走廊通过海面,之后再沿噩尽岛南方海岸,逆时针绕向东方高原,前往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 这虽然是一着险棋,却也有道理存在…… 旧大陆经过这段时间的挤压变形,本来盘踞各地的妖族地盘通通打乱,有的正重觅家园,有的正互相攻伐争逐疆界,这十几万普通人类混在其中,重新造船慢慢搬迁实在太危险。而噩尽岛西方虽据说有强大妖怪盘踞,但一来真正强大的妖怪,可能反而不在意渺小的人类经过。二来这两个月的地震中,噩尽岛相对算是比较稳定的地区,岛上妖族不需为疆界重启争斗,而人类只要绕着外围那圈新浮出的死寂海岸行走,也较不易产生争端。 虽说万一遇到什么心情不好、不讲道理的强大妖怪,说不定十几万人就这么全军覆没,但这世界如今变成这样,这种事到处都可能发生,为此担心也没什么意义。 决定之后,两方分别启程,库克镇的两万人先一步到达那海上通道的入口,退到大庾岭的那十几万人,数日后也终于抵达。两方昨日会合后,今日终于开始向着东北方——噩尽岛的方向,跨海迁移。 队伍会合后,总数近一千五百名的引仙者,在印晏哲分配下,分成几组前后轮班、防守侦查,还有许多引仙者推着搭载老弱妇孺的粗制木车,使队伍能以更快的速度移动,偶尔遇到障碍物,两名引仙者前后一提,就这么连车纵了过去,十分方便。 印晏哲安排妥当后,奔到队伍前端白宗众人所在之处,对叶玮珊等人报告细节。 叶玮珊听完点点头,微笑说:「阿哲,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印晏哲站直挺胸说:「这是我该做的。」 叶玮珊想想又说:「这两日怎没看到严市长?」 印晏哲一怔,尴尬地说:「这……」 「怎么了?」叶玮珊讶异地问。 「当时宗长和老宗长用轻疾传讯,要我带花莲的十几万人往西撤退,我告诉他们的时候,他们却啰哩啰嗦的。」印晏哲声音放低了些,似乎有点怕叶玮珊责怪地说:「就……就被我骂了几句。」 叶玮珊微微一愣,还不知该怎么接口,印晏哲已经急忙解释:「当时宗长交代,陆块可能崩落,情况十分紧急,根本没时间让他们慢慢考虑,我受不了那群政客总是跟我打官腔,说什么还要仔细研究、斟酌检讨,就跟他们翻脸了,直接领着部队安排迁移,随便他们爱跟不跟……后来还不是窝窝囊囊地跟来了?我根本懒得理他们。」 白宗众人这时也在一旁,自然听得清楚,眼看叶玮珊说不出话,玛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头说:「阿哲你可真豪气啊,我也最讨厌那些政客了,骂得好!」 「玛莲。」叶玮珊轻叹说:「有些人从政还是想为大家做事情的。」 「这些天下刚大乱,就急着组政党帮自己封官的家伙吗?」玛莲撇嘴说:「我不大相信里面会有好人。」 玛莲说的当然也有道理,叶玮珊不想多辩,摇摇头望着印晏哲说:「阿哲,这么一来,这十几万人不就变成引仙部队在统治了吗?这样……不就等于利用军权搞独裁吗?」 印晏哲一呆忙摇手说:「我没有独裁,我一切都遵照宗长指示。」 「那还是一样啊。」叶玮珊好气又好笑地说:「只不过独裁的变成我而已。」 「他们既然不敢来找宗长抱怨,可能以为是宗长指使的。」黄宗儒插口说:「不过老实说,这几次迁移都很重视时效,若等那些人慢吞吞地决定,恐怕人都死光了……非常时刻,用非常做法,宗长真的不想干政,等抵达东方高原后,再归还政权就是了。」 「还什么还?宗长就直接当皇帝吧,看看母仪天下是什么滋味。」玛莲笑说:「记得帮我们封官,我当个……那个什么……啊,杀妖大将军就好,专门负责领军打妖怪!」 「无敌大最方便了。」张志文跟着起哄说:「直接改名无敌大将军。」 众人忍不住笑出来的时候,奇雅却轻叱说:「玛莲!志文!这种话别乱说。」 两人一呆,还没说话,黄宗儒已经跟着摇头说:「这种事情传出去可大可小,就算是开玩笑也最好别提。」 张志文吐吐舌头,干笑说:「阿姊,他们这些人好严肃喔,玩笑都不准开。」 「是啊。」玛莲苦着脸说。 张志文笑说:「还是我和阿姊比较情投意合喔?」 「去你的,臭美。」玛莲这种话听久了渐渐习惯,已懒得动手,只没好气地白了张志文一眼。 印晏哲见叶玮珊似乎没打算责怪自己,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往旁指了指说:「宗长,我一直想问,那……那是什么?」 叶玮珊顺着他的手指转头,却不禁笑了出来。 原来就在众人身旁,有个个头娇小的女孩,正拿着根往空中飘的细绳,绳子高处那端,则捆在一个黑不透光的古怪大型甲虫后足上,那甲虫大约两公尺长,乍看仿佛虚影,仔细一瞧又像是真有其物,这东西就这么飘在空中,让女孩扯着往前走,仿佛她正拿着一个黑色古怪大气球一般。 叶玮珊忍笑想了片刻,还是摇摇头说:「别在意……我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啊,她叫狄纯,我们叫她小纯,是白宗新收的门人。」 「正式门徒吗?她也是完全型引仙吗?」印晏哲似乎颇羡慕,忍不住多看了娇小可爱的狄纯两眼。 狄纯气色比两个月前好了许多,行动间轻松自在、灵动不少,但却似乎比当时更纤细了些,还是个小女孩模样的她,穿着件扎腿长裤,上身套着件斗篷般的披肩短袍,仿佛罩着个布袋一般,看起来更是娇小。 她听到两人正讨论着自己,那男子又直盯着自己瞧,忍不住红着脸低下头,扯着那黑色大气球躲到吴配睿身后。 吴配睿虽然才十五、六岁,身材却比狄纯高出许多,她仿佛大姊姊一般,拍拍狄纯肩膀说:「那是阿哲哥,不怕、不怕。」 「别吓我们家小纯啊!」玛莲马上凑过去当保镖,瞪了印晏哲一眼。 「不敢。」印晏哲连忙苦笑摇手。 叶玮珊知道,只接受了暂时引仙的印晏哲,很羡慕能完全引仙的白宗正式门人,但从上次吴达夫妻的经验之后,叶玮珊就决定不再对其他人完全引仙,只要自己不以此胁迫他人听命,保持一个控制的手段总是好事……引仙的能力就仿佛强大的武器,借人使用一段时间还好,送人可得多考虑考虑。 印晏哲见叶玮珊没回答,也不敢多问,想想又说:「宗长,我还有一件事情不明白,不知道能不能问?」 「请说。」叶玮珊微笑说。 「噩尽岛上的土壤可以排斥道息,所以适合人类居住,上次随宗长到了东方高原,果然有明显的感觉。」印晏哲顿了顿说:「但为什么宗长又说,岛西面有很多强大妖怪呢?他们不是应该不喜欢住这儿吗?我怎么想就是想不明白。」 「这……」叶玮珊想了想说:「你知道息壤在某一种状态下,可以吸收道息吗?」 印晏哲点头说:「当然,当初道武门总门,就是利用这原理想杀妖怪,结果弄巧反拙,最后噩尽岛大爆炸,枉死了许多变体者。」 「那你还记得洛年吗?沈洛年。」叶玮珊又问。 「上次宗长在噩尽岛找寻的胡宗少年?」印晏哲点点头说:「宗长追着他的时候,我只远远看见他穿红衣往山里飞,没看清长相。」 「嗯。」叶玮珊忍不住望了望飘在空中那个大甲虫,这才回头说:「他告诉我们……有些强大的妖怪,让噩尽岛西面某些息壤,保持着过去的模样,没有变质成排斥道息的状态,藉此定居在那儿……虽然细节并不清楚,但洛年不会骗我们的。」 「原来如此……」印晏哲眼看叶玮珊没有其他嘱咐,随行片刻后,便以视察队伍为由,告辞退开。 狄纯见印晏哲走远了,才凑近叶玮珊身旁说:「玮珊姊姊……我的引仙,和别人不同吗?」 「嗯。」叶玮珊微笑点头说:「妳是完全型的,效果不会消失……一般引仙大概只能支持五、六年。」 「为什么我是完全型的?」狄纯讶异地问。 「因为妳是洛年带来的啊。」叶玮珊抿嘴笑说:「我怎么敢偷工减料?」 「我也是洛年介绍入白宗的喔。」吴配睿凑过来,有点得意地说。 「是……是吗?」狄纯往飘在上方的凯布利望了望,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洛年在干嘛啊?怕妳晒太阳吗?」吴配睿往上指指。 「他……说要睡觉,让我拉着。」狄纯有点慌张地说。 「他晚上没睡吗?你们俩做了什么?」玛莲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插嘴说。 狄纯小脸涨红,猛摇头说:「没……我……没有……」 「别闹了。」叶玮珊好笑地说:「小纯和我们睡在一起,怎么可能……」说到这儿,叶玮珊也有点脸红。 「你走开点,别偷听!」玛莲突然把在附近绕啊绕的张志文推远了些,这才凑近低声说:「我听鸯姊她们说,你们去找我们之前,半个多月都睡一间房耶?她们还以为你们早就是小夫妻了。」 狄纯红透小脸,低下头低声说:「那时我行动不便,洛年只是照顾我、帮我复健……什么事都没有。」 「啧啧,妳这么漂亮,那家伙真是柳下惠?我可不信,会不会欺负妳不懂?」玛莲低声说:「他那时不是每天帮妳按摩吗?他的手有没有……」 「喂!」一个男声突然从上方传来,众人一惊,同时抬头,却见沈洛年从凯布利的腹部末端黑影中冒出半张脸,一面瞪眼说:「别胡说八道!」 玛莲这下可尴尬了,说人闲话却被正主儿抓到,而且还是这有点让人害臊的事情,她正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叶玮珊忍不住摇头笑说:「你不是睡觉吗?」 「我醒一下睡一下的……小纯就像我妹妹一样,别乱猜,也别教她奇怪的事!」沈洛年说完,又钻了回去,他反正没事,继续借着加速能力锻炼着精智力,累了就小睡片刻,醒来又继续磨练,此时他把质量消失,飘在空中让狄纯拉着走,倒也不用费心。 看沈洛年又钻回了凯布利,玛莲这才嘟起嘴抱怨说:「像妹妹一样,这话真好用,无敌大当初也说小睿像妹妹一样,后来还不是……」 怎么扯到自己头上了,吴配睿白了玛莲一眼,轻嗔说:「阿姊!」她和黄宗儒这两个月逐渐亲昵,感情在稳定中成长,倒不怕玛莲开玩笑,只不过听到这话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对啊,一直没问妳。」玛莲扯着吴配睿笑说:「你们到哪个阶段了?超过宗长了没?」 「我才没……」吴配睿顿了顿,目光一转说:「该先问宗长到什么阶段了吧?」 叶玮珊看两人眼睛望了过来,她脸上泛红,啐声说:「洛年就在上面,妳们两个疯了?还问!」 玛莲这才想起上面还有双男人耳朵,她吐吐舌头说:「以后再问。」 狄纯这时不是话题焦点,她羞意稍退,见众人聊了一个阶段,才低声说:「洛年以前就常这样睡睡醒醒练功夫,我也搞不懂。」 睡觉可以练功夫?三女互相望了望,谁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时,队伍后方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跟着叫声越来越大,众人目光跟着往后转,顺着后队的目光往南方海面望去,每个人都吃了一惊。 这儿是这海上走廊的中脊处,比左右地势都高,加上这儿没有草木遮掩,所以虽然离岸约有四、五公里,也能直接看到海,却见这时南方海面上突然无端端冒出一个仿佛小山般的东西,浮出水面缓缓向着这儿漂来,还正慢慢变大。 当人们惊呼大喊、四处逃命,引仙部队仙化变形、准备战斗的同时,一股强大的妖炁从那岩山内泛出,往外直散了出来。 一般民众还没能察觉,但变体者和引仙者自然能感觉到那股强大的妖炁。 叶玮珊等人倒是见识过这种强大的妖炁,比如穷奇山荫、毕方羽青,或和梭狪战斗时见过的青龙敖旅,似乎都是这种层次的,但那些引仙部队可没见识过这种力量,这下可是每个人头上冷汗直冒,不知该不该抛下众人逃命。 不管多强都不能让他冲入人堆,白宗众人马上聚在一处,往那方向奔,狄纯一面跑,一面正慌张地扯着绳子喊:「洛年!洛年!有妖怪。」 「别摇了。」那妖炁一涌,沈洛年当然也有感应,他从凯布利下方探头出来往那儿望,看那座岩山有十余公尺宽,虽然不断从水中浮出变大,却一点也不像生物。沈洛年想了想,松开细绳,凯布利倏忽间充满妖炁,转身腹部朝上,缩为半公尺大小,沈洛年与妖炁结合,稳稳站在上方,向海中飞射。 「我也去。」狄纯将斗篷翻到身后,露出胸前的背心式甲衣,跟着妖炁一鼓、引炁仙化,两张巨翅从斗篷下胀出,她点地间纵跃而起、巨翅急振,追着沈洛年往南飞。 沈洛年的飞行速度当然比不上强大的妖怪,甚至也未必比张志文、侯添良、狄纯快,但几乎没有质量的他,瞬间加速之快几是天下无双,一瞬间就能到达极速,狄纯才刚跳起,沈洛年已经飞出老远,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已飞离陆地。 不知是不是感应到凯布利的妖炁,那小山般的巨岩前方数公尺处的海面,突然冒出一个巨大的头颅,那头颅虽然无毛无羽,却是圆眼尖喙,仿佛秃鹰的巨大鸟头,正望着沈洛年。 这鸟头实在难看,沈洛年微微一怔,慢了下来,这鸟头和那块大石头有什么关系?是一体的?还是两只妖兽? 「洛……洛年。」狄纯前脚后脚地飞了过来,在沈洛年身后振翅,一面说:「我来了。」 「妳跟来干嘛?」沈洛年低声骂。 「我……我不知道。」狄纯说。 那鸟头看到狄纯,突然鸟嘴一张,一声仿佛乌鸦一般粗哑刺耳的嘎然巨响往外传出,沈洛年不禁微微皱眉,耳朵有点受不了。 「好大声。」狄纯惊呼说。 「来了就算了,别太接近。」沈洛年往下飘了些,低声说:「轻疾,这是什么东西?危险吗?」 「旋龟,鸟首蛇尾,身形如龟,多半生活在海中,会吃人。」轻疾也低声说:「不会说话,和梭狪一样,属于妖中之兽族。」 「但我看他似乎没恶意?」沈洛年说:「好像只是嫌烦。」 「可能肚子不饿。」轻疾说:「大部分强大的妖兽,肚子不饿时,只要别接近他就没事,梭狪那种是例外。」 「那他对着我们跑来干嘛?」沈洛年问。 「应该只是路过。」轻疾说:「那女孩的妖炁较明显,可能会引起他的敌意。」 原来如此,沈洛年回头飘起,对狄纯说:「妳回去告诉玮珊,叫大家收敛炁息往旁散开、让开道路,记得把炁息内敛起来……这叫旋龟,肚子不饿,可能只是经过,别惹火他了。」 「你呢?」狄纯问。 「我观察一阵子。」沈洛年说:「妳妖炁外涌,他不高兴了……刚是对妳叫的,快走。」 狄纯一惊,只好转头往回飞。 叶玮珊等人这时正和印晏哲等人聚集在队伍南端,千余人都已经仙化,正在纳聚妖炁准备作战,后面还有一大排拿着各种枪械的平民,正一面等候一面发抖……却没想到狄纯竟传回这样的指示。 印晏哲听了,不等叶玮珊开口,诧异地说:「旋龟?真的没危险吗?他怎么知道的。」 谁知道?总不能说沈洛年会算命吧?吴配睿和玛莲对望一眼,忍不住一起偷笑,倒让印晏哲一头雾水。 叶玮珊沉吟片刻说:「照他的指示做,整个队伍要通过是来不及了,将队伍分前后散开,先空出百公尺宽,引仙部队过去帮忙维持秩序,我们几个留下应变。」 「宗长,真要这样?」印晏哲有点意外地问。 「听洛年的没错啦。」玛莲拍拍印晏哲的肩膀说:「快去。」 「对。」叶玮珊肃容说:「快!」 印晏哲不敢再问,当下把命令往后传下去,这些引仙部队在编制上已经暂分为两营八连十六排,当下如心使臂、如臂使指,号令一连串发下去,马上协助着大批难民往两边移动,让开一个数百公尺宽的大道。 过不多久,沈洛年也回来了,此时旋龟正从海岸中爬起,一步一踏,迟缓地往北走,那鸟首后山岩般的巨大圆形龟壳,足足有三十公尺宽,三公尺高,拖在身后的粗大蛇状长尾,也有数十公尺长,那沉重的身躯,若不是靠庞大的妖炁支持,只靠那四只巨足根本不可能移动。 他虽步伐不小,但陆地上移动速度似不比一般人快,这五公里足足花了一个小时,才走到人群让出的大片空地。 眼看着旋龟接近,众人不免提心吊胆,深怕他突然转头咬人或扫动长尾,还好旋龟在地上爬似乎已经很累,他完全不理会身旁这些渺小的人类,就这么自顾自地一步步往前走,花了好几分钟的时间,终于慢慢通过人类让出的通道,跟着他头也不回,继续往走廊的另外一侧——北方的海面走去。 等旋龟终于离开,众人才不约而同地喘了一口大气,后队开始往前移动,引仙部队也照着原先的编制轮班,大队正络绎向东的时候,众人也一面扯着沈洛年,要他介绍旋龟。 沈洛年说没两句,突然微微一怔说:「唔,不大对劲。」 「又怎么了?」叶玮珊问。 「那端似乎有人在逃命……挺远的。」沈洛年望着东边的廊道出口说。 「那边怎会有人?」众人都吃了一惊。 「确实是变体者的感觉……」沈洛年说:「好像被什么追着,正四散逃跑……似乎有人死了。」 「快去帮忙!」赖一心拿起黑矛,往那儿就奔。 叶玮珊忙喊说:「一心慢点!」 赖一心却不停步,回头喊说:「快啊!洛年说有人被杀不是吗?」 这下众人只好跟着跑,叶玮珊一面飘掠,一面回头说:「志文,你先去看看,小心点。」 「好。」张志文也早已做好了合用的背心,随着仙化,背心的腋下活扣自动绷开,裂开半截,巨翼从中穿出,他一展双翅,往东直飞,泛出黄光的同时振翅超过了赖一心,向着长廊开口处飞射。 「添良!」叶玮珊又说:「你告诉阿哲别随便靠近出口,等我们消息。」 「好。」侯添良往后一飘,旋身过去找印晏哲。 「洛年。」叶玮珊转头:「妖怪强吗?」 「太远了。」沈洛年摇头说:「偶尔有一刹那的妖炁感应放出又收回,不确定强弱。」 「这儿恐怕没有弱的妖怪……」叶玮珊皱眉自语说:「怎会有人闯到那儿?东方高地那儿的人吗?」 沈洛年自然不知道答案,他想了想,突然转头望向跟在身旁的狄纯,板起脸说:「丫头!万一打起来妳可别又跟着我,找地方躲好。」 「好嘛。」狄纯皱起小脸,没什么诚意地应了一声。 这时叶玮珊和奇雅合力托着黄宗儒飞掠,已追上了赖一心。过不多久,侯添良也追了上来,廊道出口约数十公里远,一般人也许要走上一天,但白宗众人这一发力疾驰,只不过十几分钟,已奔出超过一半的路程,张志文这时飞了回来,他在空中一转方位,随着众人飞,一面喊:「报告!几百人窜出森林在乱逃,后面有个很强的妖怪在追。」 「什么妖怪?」玛莲问。 「双头猩猩……不,狒狒!」张志文咋舌说:「大概两公尺高,全身都是毛,那狒狒脸上的毛好多颜色,抓到人就两手挖开胸口乱抓,找心脏出来撕裂了吃。」 「啊?」狄纯听得花容失色,忍不住惊呼出声。 「那些人完全不是对手,要不是他顾着吃,人早就死光了。」张志文吐了吐舌头说:「那家伙妖炁似乎和大梭狪差不多,我们大概打不过,别理他好不好?」 「怎么可以不理?」赖一心睁大眼说:「那儿有几百条人命耶。」 「可是这儿有十几万人。」黄宗儒皱眉说:「我们冲去,打赢也罢,万一打输把他引来这儿……」 「呃……」赖一心却也愣住了,若真和梭狪差不多,他可不敢拍胸膛说打得赢……上次自己正是第一个躺下的。 「不用考虑了。」沈洛年突然说:「那些人往这儿逃了。」 也就是说……那妖怪非来不可了?众人对视一眼,玛莲、吴配睿、黄宗儒等人纷纷仙化聚炁,拿起武器,准备应战,张志文一面说:「宗长,多叫点人来帮忙吧?」 叶玮珊摇摇头说:「梭狪那种强度,一般引仙者帮不上忙,别叫他们来。」 「那怎办?打不赢啦!」张志文在空中乱转,一面喊。 「别吵啦!胆小鬼!」玛莲皱眉骂。 「那我要先说遗言!」张志文大嚷:「阿姊我爱妳!」 「靠!」玛莲又好气又好笑,指着空中骂:「你有种给我下来,老娘先宰了你。」 「我没种,阿姊息怒。」张志文嘻皮笑脸地飞得更高了些。 听到两人的对话,侯添良忍不住瞄了奇雅一眼说:「我……那个……」 「闭嘴!」奇雅板起脸说。 侯添良吐了吐舌头,乖乖闭上嘴不敢吭声。 很快地,一群仓皇逃命的变体者,出现在前方,对方远远看到这儿有人奔近,有人马上大喊:「快逃,有妖怪!危险。」 「不能往后走。」赖一心一面奔一面嚷:「后面有很多普通人。」 那端一怔,似乎也不知该怎么才好,两方越来越近,互相一看,彼此都吃了一惊,这群人中居然不少熟面孔,尤其是何宗宗主何昌南那秃头更是十分明显……叶玮珊轻呼一声,低声说:「共生联盟?他们聚集起来了?跑到这儿做什么?」 「上次那姓苏的也在。」奇雅低声说。 「姓苏?谁?」侯添良迷惑地问。 「那次被我们砍翻了几十人的头头。」张志文掠过说:「好像叫苏守……苏守……」 「苏守洪。」黄宗儒瞄了那叫苏守洪的国字脸大汉一眼,低声说:「正在瞪我们呢,看样子气还没消。」 玛莲上次差点和苏守洪单挑,忍不住往那儿瞪眼说:「难不成还怕了他?」 「别挑衅,现在没空理他们。」奇雅说。 两方这一瞬间迅速地交错,看白宗众人往西直奔,冲在前面的几名共生联盟成员,惊骇之余,不禁缓下了脚步,回头查看。 另一端,那浑身黑毛、有两颗彩色脑袋的狒狒状高大妖怪,果然正一面抓人撕心吞咽,一面往这儿奔,找着下一个跑得慢的人类。 那妖怪动作迅捷如风,两条长臂一抓就撕开一个人的胸膛,掏出心脏后左右撕成两半,平分给两个头颅食用,那两张色彩斑烂的凶恶面孔,一面张嘴嚼食吞咽,一面又左顾右盼地寻找下一个猎物。 「那妖怪和梭狪不同,本身动作很快,大家小心点。」沈洛年快速地说:「这叫独脚山魈,天生单手、单足,力大无穷、钢筋铁骨,很难让他受伤。」 「单手、单足?」吴配睿忍不住问了一句,众人也大皱眉头,那家伙明明四肢健全不是吗?还多一颗头哩。 「那是两只独脚山魈,又叫双生山魈。」沈洛年说:「从小就习惯把身子靠在一起生活。」 「总黏在一起不嫌热吗?」玛莲转头说:「洛年,算算弱点在哪儿成不成?」 「非法问题,不能算。」沈洛年闷哼一声说。 「靠!又来了。」玛莲忍不住骂:「怎么每次最重要的事情都非法啊?」 为什么变成我挨骂?沈洛年忍不住白了玛莲一眼。 眼看两方距离剩下不到半公里,赖一心一挥矛,止住众人,开口说:「宗儒!动手。」 「好。」黄宗儒站在阵前,拉开弓箭,不断凝聚紫色炁息汇入,随着他快速地扯弦放弦,一连串紫色炁矢破空而出,仿佛闪电般对着那妖怪连续飞射。 正嚼着人心的山魈一惊,双手急挥,拍开了几箭,身上也挨了几箭,虽然炁矢似没造成明显外伤,但也惹得山魈怪叫连连,他顾不得继续杀人取心,把手中的尸体一扔,怒啸声中,对着西面众人冲来。 噩尽岛10完 第一章 真的打不坏(上) 第一章真的打不坏(上) 眼看那双生山魈越来越近,黄宗儒估计着时间,在对方冲入百公尺内的时候,他快速地弓挂腰间,两手反抽出短棍,重新引聚炁息。 这时叶玮珊、奇雅两人的炎弹、冰柱也跟着先后施放,但山魈巨爪急抓、轰然爆响声中,只见他抓爆了炎弹、避开了冰柱,除了其中一个脑袋多怪叫了一声外,竟似乎夷然无损。 随着两片紫色盾牌般的炁墙泛出成形,对方也已经到了二十公尺内,当下黄宗儒往前急跃,那带着紫色炁墙的双棍同时对山魈挥去,而除叶玮珊与奇雅之外,其他几人立即往四面绕开,准备趁隙攻击。 这时黄宗儒已经和对方砰砰轰轰地打了起来,两个月前和梭狪作战后,眼看遇到的妖怪越来越强,众人再度调整了攻击方式。黄宗儒手上拿的毕竟不只是盾牌,面对单一敌人的时候,主动攻击未必不如咬牙挨揍,只要不选择走位巧打的方式,一样可以稳稳护住身后的大片范围,他在短棍上凝聚了大团紫色炁息,让棍子粗了一大圈,就像身前挡了两支可以自由移动的紫色巨槌,对方完全杀不进来。 两方交手了几招,黄宗儒倒是有点意外,虽然感觉得到对方的强大,但攻击力道似乎稍逊于梭狪,动作也僵硬了些。黄宗儒除抵御之外,偶尔还有机会把巨槌往外推,穿插一点攻势。 不过对方虽然动作僵硬,但却移动如风,黄宗儒那稍嫌慢吞吞的紫色巨槌,可不容易打上对方,还好他打不到自有别人打,众人散而后聚,动作最快的侯添良一剑直刺,对山魈的背心刺去。 这山魈既然有两个脑袋,就几乎没有看不到的空门,他一面扭身一面往后挥爪,那巨掌前端长约三吋的黑色利爪,泛出墨黑色的锐利光影,正对着侯添良的窄剑抓。 看那泛着妖炁的黑爪,就算砍上了大概也伤不了,侯添良不敢冒险,一个转折,倏然又退了出去。 此时张志文从空中高速飞掠划过,右手的银炼剑笔直如刺,对着山魈其中一个脑门攻击,山魈这时左手正往后捞,右手往上急抓,同时一个飞踢,把双棍交错的黄宗儒踢得退开两公尺。 但就在这一瞬间,张志文的银炼剑突然一扭,倏然弯成一个弧形,不但闪过了山魈的巨爪,还迅速地切过他手臂外侧,两方炁息一阵磨耗,也不知切得多深。 跟着吴配睿、玛莲也冲了进去,两女的两把刀速度都快,一左一右对着山魈右胁与左后腰攻击,山魈两手这时都在外门,他怪叫一声,也不防守,两爪一转,对着两人脑袋抓去。 若用爆闪心诀撤退,该可在对方抓到自己前闪开……两女同时做了这个判断,那蕴含着爆诀力道的刀子同时劈上山魈,跟着两人同时激起一个气爆,往后急闪,避开对方的双爪。 就在这一刹那,赖一心从黄宗儒身后无声无息地扭身穿出,带着绿焰的黑矛,如电闪般地当胸平刺,砰地一声正面刺入山魈左胸。这一矛的速度快得让人难以置信,连山魈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闪在一旁观战的沈洛年,看到这一击不禁暗暗咋舌,天才已经很讨厌了,努力的天才只能用恐怖形容。赖一心练了快一年的这单纯直刺,就算是白宗中号称最快的侯添良,出剑也没法达到这种速度,如果自己和他为敌,除非一开始就不断移位,否则若等他出手才启动时间能力,未必来得及闪避。 众人既然都围上去抢攻,加上对方并非庞然巨物,远距离攻击的奇雅和叶玮珊反而不便出手,两人和沈洛年相同,都稍退了一些观察战况,眼见一个交错下,好几把武器都砍上了对方,叶玮珊自是心头一松,露出微笑,看来这家伙妖炁虽强,却并不很善于运用。 但仔细一看,叶玮珊笑容又收了起来……刚刚那一串急攻,无论张志文的软剑拖曳,玛莲、吴配睿的爆诀刀轰,甚至赖一心的胸刺,竟都没留下伤痕。 不过山魈倒真的被惹火了,怪叫声中,对着唯一没后撤的黄宗儒,又打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众人愣了愣,再度往前进攻,又一次倏上倏下,这次张志文、玛莲的攻势被挡开,但侯添良在对方背后戳了一剑,吴配睿则在对方左腿砍了一刀,赖一心对着山魈左边脑袋右边眼睛刺去的一矛,对方急闪之下,只擦过了额头,气得山魈哇哇大叫,对着赖一心直冲。不过赖一心这时脚步一转,也不算如何快速,却很自然地踏到了黄宗儒身后,让黄宗儒应付对方的强攻。 对方追击能力不强自然是好事,问题是这次的攻击依然没有任何效果,张志文首先在空中怪叫:「这家伙是什么皮啊?」 「砍不坏他。」吴配睿也跟着叫。 玛莲却没吭声,又欺过去砍了一刀,这次对方那巨爪抓来,玛莲也不变招,对着那爪硬干。轰地一下,玛莲往后飞退三公尺,对方那爪依然没事,不过玛莲也是稳稳落在地面,似乎没什么大碍。 「阿姊别硬上。」侯添良见对方转头要扑向玛莲,冲过去虚刺一剑,诱开了山魈的注意力,又快速闪开,同时赖一心、张志文也跟着出手,逼着山魈转身。紧跟着黄宗儒那两条巨槌刚好轰轰地敲上山魈背心,把山魈打得跄踉半步,气得山魈回头找他算帐。 「真的打不坏。」连续三招都打不伤对方,连一向乐观的赖一心都有点意外。 「我们试试。」叶玮珊喊罢,和奇雅并肩往前飘,匕首同挥,炎弹与冰柱同时在虚空中凝结出现,对山魈冲了过去。 但山魈身躯动作虽有点僵硬,移位却十分快速,一闪间已避开了两人的攻击,那炎弹直冲到后方沙堆,炸起一片焦黑的沙雨热浪,冰柱打到的地面则变成整面的结霜冻土,泛出一缕缕白芒寒气。 眼看对方速度比炎弹、冰柱飞得还快,想打中似乎不大容易,叶玮珊和奇雅对视一眼,奇雅说:「范围攻击?」 「应付单一强敌不适合。」叶玮珊摇摇头,目光一转说:「舅妈那招吧。」 奇雅随即点头说:「大中小?」 「先试中。」叶玮珊手一举,一颗车轮大的炎弹再度凝结,她一面放声喊说:「宗儒小心!」 奇雅跟着放出一大片碧绿色的柔劲,仿佛软垫般地包裹着炎弹的后半部,此时叶玮珊激起爆闪之法,对着炎弹一推,空气中一声爆响,那片绿色柔劲爆散的同时,炎弹仿佛闪电一般高速飞窜,对着山魈上半身撞去。 这正是当初白玄蓝提示,要两人尝试配合的法门,不过当初说得简单,要配合却不是这么容易,奇雅的炁劲放出太多,爆闪心诀爆之不动,放出太少又保护不了炎弹,两方出力必须恰到好处才行,所以才有所谓「大、中、小」的约定,正是两人这段时间练熟的三种不同强度。 黄宗儒听到叶玮珊大喊,同时感觉到一股炁息迅速接近,这时也没空询问,他马上把炁墙从体表往外散,和棍上炁柱连结起来,成为一个护体气罩,再看有什么变化。 这一瞬间,炎弹轰地一下在山魈上半身炸开,首当其冲的山魈被炸飞两公尺,落地后还退了两步,他上半身黑毛卷曲焦黑,纷纷掉落,但除此之外,依然没有明显的伤害。 这一击之后,山魈似乎颇有点头昏脑胀,但那两颗头同时摇了摇之后,又一起放声怪叫,转头对着奇雅与叶玮珊冲来。 这家伙动作奇快,黄宗儒想拦根本拦不住,奇雅一怔,连忙带着叶玮珊往旁飞,但山魈一踏地就跨出老远,竟越追越近,还好靠着叶玮珊施展爆闪加速,转折间扯开距离,这才躲到了黄宗儒身后,让他拿双棍顶着山魈的攻击。 等山魈似乎和黄宗儒又打了起来,两人缓缓退到十余公尺外,叶玮珊皱眉说:「要试试大的吗?」 「恐怕没用,先想想。」奇雅微微摇头,存在玄界的力量有限,还是别乱用。 玛莲等人见叶玮珊停手,又开始攻击,但正如刚刚一样,无论怎么砍劈,除了让山魈怪叫之外,完全没有实际的效果。 几刀挥过去之后,玛莲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这什么怪物啊?这不只是护体妖炁。」 「他的皮肉似乎不是普通血肉,所以动作才这么僵硬。」赖一心不再攻击,他配合着黄宗儒的动作,用蓄满柔劲的黑矛,黏拖山魈的攻势,使对方攻击的力量、速度降低,一面喊:「小心点,他那双爪的破坏力可能比我们武器还高,别被抓上。」 众人本来就很怕那双爪,闻声更是小心,一沾即退,不敢冒险。 如果连玛莲、吴配睿、赖一心的武器都戳不进去,张志文和侯添良其实也不用出手了,但侯添良不死心,还在到处找机会戳刺。张志文在空中乱飞了几圈,想想突然飘去沈洛年上方叫:「洛年救人喔——有没有外挂可以开啊?别太晚开耶。」 沈洛年眉头皱起,摇头说:「没有。」 「呃。」张志文绕了两圈,只好回头往那儿飞。 这山魈移位虽快,但身躯僵硬、攻击动作单调,靠自己的能力,想欺近出手倒不困难,问题是山魈的防御似乎不只是倚赖强大的妖炁,若那层皮毛筋骨根本打不穿,就算用金犀匕戳上去还不是没用?单论攻击力来说,自己可远不如赖一心等人。 闇灵之力呢?沈洛年想想又摇了摇头,其实自己施用闇灵之力的时候,和这山魈很像,也是动作僵硬、移动快速、躯体坚硬,但两者层次可完全不同,只制造了两百多个骨灵的自己,欺负一般凿齿没问题,和这山魈拼命可就是送死了…… 另一面,逃过一劫的共生联盟数百人,慢慢在后方聚集,他们见白宗不但有人能面对面抵挡住山魈的攻击,每个人还各有特色地配合着应对,诧异之余,忍不住留下观战,不过眼看众人各出奇招,依然打不伤山魈,几个精乖的又忍不住退了几步,以备逃跑时能跑在前头。 「洛年,真没办法啊?」却是张志文又飞了过来。 沈洛年想了想,转头对躲在自己身后的狄纯说:「这妖怪动作很快,妳躲远点别接近。」 狄纯刚点完头,想想一惊说:「你要过去吗?」 「我去试试。」沈洛年说:「别担心,躲好。」 「好,小……小心点喔。」狄纯担心地说。 沈洛年点了点头,拔出金犀匕,站在凯布利上方往那儿飘,准备找机会出手。 这妖怪既然能动,总不可能当真硬如金石,至少关节处该有点软吧?若对方只是皮粗肉厚,主要的防御是靠凝聚在体表的强大妖炁,那自己就有机可趁。 这时侯添良也已经收手,退开皱眉,戳上妖怪不难,但那就仿佛拿剑戳铁板一般,不只没用,还震得手腕发疼,不如躲开休息。 吴配睿也有类似的困扰,她攻击力、破坏力又比侯添良高出数筹,反震力道也大,连砍几下之后,两臂被震得发酸,不禁也退了下去,一面甩动两只手臂,一面气得跺脚。 而从头到尾一直保持攻击的,就是赖一心、黄宗儒还有玛莲三人。 黄宗儒专练挨打功夫不用多提,赖一心靠的是柔诀化劲,玛莲除了个性本就悍勇肯拼之外,主要靠着炼鳞的恢复力、持久力支持,三人配合起来,倒是砰砰乓乓地和山魈打得热闹。 但这样下去当然不是办法,过不多久,并未引仙、不能在战斗中引炁的赖一心炁息会第一个耗尽,炼鳞的玛莲、黄宗儒虽然还可以支持一段时间,但若真少了赖一心的干扰牵引,受到的攻击威力至少又会大上三成,能不能长久支持,恐怕还很难说。 就在这个时候,众人看到沈洛年提着金犀匕接近,心中都不禁一喜,虽然说起来有点窝囊,但每次遇到危机,沈洛年似乎总能变出办法解决,众人难免有点期待。 沈洛年倒没这么乐观,他也只是想试试而已,眼前只有三个人围着,不难找机会进去,而且黄宗儒动作慢,赖一心反应快……只要避开玛莲就好,他观察着战况,眼见玛莲和对方一个碰撞往后弹,赖一心和黄宗儒同时进袭的时候,沈洛年催动着妖炁,能力全开,连续七、八个转折,往对方背后冲了过去。 他这么快速闪身,就仿佛所谓的分身术一般,每个地方都留下残影,不只是山魈,每个人都眼花撩乱的同时,沈洛年已经欺到近处,趁着山魈胡乱一个挥空,金犀匕对着山魈右边脖子砍了过去。 这种强大妖怪,妖炁集中处很难分辨,只能从生理上的弱点直接攻击。沈洛年汇聚着道息的金犀匕,破开那一层强大凝实的妖炁,刺上山魈右颈。 沈洛年的目标本来是右颈根,也就是关节活动处,但山魈毕竟不是死物,最后一个快速闪动,让沈洛年刺歪了三分,不过既然妖炁无用,沈洛年这么硬刺过来,总算让他刺入山魈颈侧。 虽刺入了山魈颈侧,却也只能刺入半吋……沈洛年既然化去了质量,虽然有速度奇快的优点,但攻击带出的力量也相对大幅降低,若对方只是一般血肉之躯,破开妖炁之后,可以靠金犀匕的锐利度刺入,但这种针对肉体特殊修炼的妖怪,可当真刺不进去。 这样不行,沈洛年正要拔出金犀匕撤退,没想到对方肌肉一夹,竟是拔不出来。这一瞬间,对方的右手并指如刀,正对着沈洛年腰间扫来。 扔下金犀匕逃命吗?不行!那可是怀真的东西……沈洛年咬牙出力急拔,凯布利倏然胀大,妖炁狂催,推着身子往后冲,但就慢了这一下,眼看拔出金犀匕的瞬间,已闪不过山魈的右手手爪尖端,沈洛年只好猛一咬牙准备挨揍,反正大不了破个口子,等会儿缝起来便是。 下一刹那,那只手果然有如利刃一般,在沈洛年肚腹开了一条裂口,他痛呼一声,往后飞翻出去。 众人看得清楚,大吃一惊,每个人都杀了上来,一下子刀矛剑棍通通往山魈身上砸,逼得山魈一面怪叫一面乱打。侯添良抱着摔在地上的沈洛年往外冲,狄纯更是大叫一声,振翅飞了过来。 沈洛年本以为只不过是个小伤,有血饮袍的帮助,应该不会太痛,却没想到这下和过去的伤口大不相同,那道伤口虽不算太大,但却仿佛被一支灼热的铁条扫过,又仿佛被几十、几百根火热的针同时翻搅,虽有血饮袍止血,伤口却无法合拢。 「洛年?」侯添良惊呼声中,连忙解开沈洛年的上衣,但看到里面的血饮袍居然没事,不禁有点愕然,他正想把血饮袍往外掀开查看,沈洛年一把抓住他手说:「别动。」 侯添良愣了愣,看着沈洛年说:「你明明被打到了……这衣服……」 沈洛年也不知怎么回事,肚子上的伤确实不大对劲,虽然不深,但那痛楚和过去实在不一样,而且还颇有点难以愈合的感觉……沈洛年咬牙忍着那烫针穿刺的感觉说:「扶……扶我坐起来。」 「你躺下吧!」侯添良惊呼说。 「洛年有没有怎样?」叶玮珊、奇雅、张志文那儿出不上力,都奔了过来,尤其张志文更是一脸苦相,刚刚他连喊两次,沈洛年才勉强出手,没想到一上去就被山魈秒杀,这责任肯定落在自己身上,这次就算好运没灭团,自己等会儿一定会被玛莲骂死。 「扶我……起来。」沈洛年又说了一次:「我……看伤口。」 「你别动啊。」奇雅也忍不住说。 狄纯已经哭了出来,慌张地说:「洛年你痛不痛?伤得怎样?」 「扶……我……」沈洛年手压着伤口不让人碰,一面挣扎着要起身,这一动到腹肌,他整张脸一片惨白,只差没痛昏了过去。 叶玮珊连忙跪下,双手托抱起沈洛年,说:「别出力,我帮你。」 沈洛年就算不出力,这样弓起身子也十分疼痛,他左手一抓,掀开血饮袍,霎时伤口血液往外涌,也许因为没伤到什么大血管,血液的量不算太多,但看到伤口,每个人都叫了起来。 只见伤口大约手掌长、半指宽,不算太大,也似乎没伤到内脏,但问题是伤口周围一片焦黑红紫,皮肉翻卷变色,仿佛被烙铁烫过一般,变成一圈烫熟的死肉。 「果然。」沈洛年喘了一口气,掩回血饮袍说:「小纯……取针线……」自从上次帮赖一心、张志文疗伤,暴露出了医疗能力后,不时有些伤病会找沈洛年帮忙,他也就固定准备了医疗用针线让狄纯带着。 第一章 真的打不坏(下) 第一章真的打不坏(下) 狄纯一面抹泪一面拿的时候,托抱着沈洛年的叶玮珊忍不住叫:「这……可以缝吗?」 「死肉……切掉……就可以缝。」沈洛年知道这伤还死不了人,倒不着急,但真的很痛。他喘了两口气,咬牙望着叶玮珊,艰辛地说:「那家伙……身上……带着……炎……炎气。」 「我知道,我看到你的伤口了。」叶玮珊红着眼睛,抹着沈洛年头上的汗说:「你……你……痛吗?」 「不……」沈洛年皱眉骂了一句:「笨……笨蛋!」 这时候还骂人?叶玮珊又急又委屈,眼泪忍不住滴了出来。 「炎……炎气……护体……」沈洛年喘了两口气说:「炎弹……没……没……冻……」 叶玮珊还没听懂,奇雅一怔开口说:「炎弹没用?要用冰柱?」 「对……」沈洛年忙点头说:「冰……试试……」 「可是我冰柱没他快,打不到。」奇雅对叶玮珊说。 叶玮珊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她闭目想了想,睁眼说:「用爆闪心诀催动,一样的比率,配在冰柱上。」 此法可行!奇雅马上点头说:「那快去。」 叶玮珊望向沈洛年,正想开口,沈洛年已经皱眉骂说:「去!」 叶玮珊咬了咬唇,终于轻轻把沈洛年放下,和奇雅并肩飘去战场。 「针……线在这儿。」哭哭啼啼的狄纯终于翻了出来,她泪眼迷蒙地把那小弯针勾了好几下,才勾上了线。 「谁……帮我?」沈洛年看着身旁的三人。 「帮你什么?」带着歉意的张志文说:「扶你起来吗?」 沈洛年翻了翻白眼,有气无力地说:「帮……挖掉……死肉,缝……缝起来……」 「这……这我不会。」张志文跳了起来,展翅说:「我去找医生来帮忙。」一面往西边飞,不敢回头。 「臭蚊子!你别溜啊!」侯添良骂完,回头苦着脸说:「等医生来好不好?我也不会。」 沈洛年目光望向狄纯,狄纯却马上慌张地摇头说:「我不敢……我不敢啦……」 那自己还要痛多久?那群人还在几十公里外呢。沈洛年一咬牙说:「添良……你去前面帮忙。」 这边确实用不着自己,除非自己准备帮忙挖肉,侯添良吞了吞口水说:「那我去了,你小心。」一面转身往战场奔去。 「丫头。」沈洛年伸手取过狄纯手中的针线,一面忍痛说:「离开我……十公尺。」 狄纯一怔说:「为……为什么?」 真是啰嗦的丫头!沈洛年忍不住皱眉骂:「别……别问了!」 狄纯一惊,连忙站起,可怜兮兮地跑开,一面又忍不住偷瞧着沈洛年那儿落泪。 沈洛年吸一口气,从心室散出闇灵之气,那股力量涌出的同时,躯体的生理活动随之僵死凝结,数秒后,连痛觉也跟着消失,皮肤下透出恐怖的青紫色,他猛然坐起,拉开血饮袍挥刀急划,剜去伤口周围一片坏死的皮肉,跟着拿起针线快速缝合。还好道息虽不能用,时间能力却还存在,沈洛年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好伤口,血饮袍一盖,收回闇灵之力,躺在地上喘气。 闇灵之力使用时间越短,道息恢复的速度就越快,沈洛年躺没多久,身躯颜色已经恢复正常,死肉剐去的伤口也在道息催动下开始愈合。 那股仿佛火炙般的痛楚消失后,单纯这样一个伤口就不算什么大伤了。沈洛年躺了片刻,缓缓睁开眼睛,喘了口气往旁看,却见狄纯可怜兮兮地站在十公尺外,正哭得稀里哗啦,一面不断拿衣袖拭泪,沈洛年不禁好笑,轻声喊:「小纯?」 狄纯一怔,望着沈洛年,瘪着嘴说:「我……我可以过去了吗?」 沈洛年点头说:「可以。」 狄纯马上奔了过去,蹲在沈洛年身旁说:「你好了吗?」 「好了。」沈洛年说:「把针弄干净收起来……妳去告诉志文,不用找医生了。」 狄纯刚接过了针,担心地说:「不用医生吗?你一个人没关系吗?」 「我好了。」沈洛年说完,轻拍地面腾起,稳稳站在凯布利身上飘浮着,仿佛没受伤一般。 狄纯不禁讶异地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却是沈洛年刚刚因为太痛,心神大乱,没法顺利控制身躯质量才动弹不得,伤口缝起后,只要别出力,就不过是一阵阵的撕裂痛,倒还忍得住,此时沈洛年放轻身体,以凯布利妖炁托体,自然又站了起来。 「快去。」沈洛年摸了摸狄纯的头说:「刚吓到妳,抱歉。」 狄纯摇了摇头,担心地又看了沈洛年几眼,这才转身向东方飞去。 沈洛年目光往战场扫去,观察着战况,见众人多已避开,只剩下黄宗儒和赖一心组成一面墙壁,挡着身后的奇雅和叶玮珊,而两人正不断以爆闪之法催动冰柱攻击。 眼看那一股股寒劲透入山魈躯体,山魈果然火冒三丈、暴跳如雷,本来就不大灵动的身体又变得更僵硬了,但那股寒劲效果却持续不久,山魈只受影响片刻,很快又行动自如。 似乎效果不大……沈洛年一转念,暗暗皱眉,就算寒炎相克,但奇雅的能力很明显远不如山魈,单靠奇雅出手,自然逼不走对方,那该怎办? 沈洛年低头沉吟的时候,突然听到山魈一声凄厉的怪叫,他连忙抬头,却见山魈正扭身向东方奔逃,几个腾跃后,钻入了噩尽岛的山林之中,消失不见。 这是怎么回事?沈洛年吃了一惊,不禁飘了过去,叶玮珊等人看到沈洛年无恙地飘来,也不禁瞪大了双眼,他们看了看沈洛年那染满了血的衣裤,又望了望他仿佛没事般的表情,都有点迷惑。 「洛年,你不是受伤了吗?」玛莲叫。 侯添良也有点结巴地说:「对啊,那……是很严重的伤啊……」 「站着没关系吗?」叶玮珊也惊呼说。 「弄好了。」沈洛年望着叶玮珊和奇雅说:「怎么赶跑那家伙的?」 「我冻灵之力不如这妖怪的炎灵强大。」奇雅说:「虽然能牵制,但效果很小。」 「我有注意到。」沈洛年点头。 叶玮珊看了赖一心一眼,接口说:「后来一心要我们攻击他受伤的地方。」 「受伤的地方?」沈洛年疑惑地问。 「洛年自己都忘了。」赖一心笑说:「你不是在他脖子上开了一个小口?虽然冻气似乎能降低他的防御力,但因为有那个伤口,奇雅的寒气才透了进去……奇雅冰柱击中肩侧后,我对着那个伤口攻击,大概刺入了两吋,那山魈就逃了。」 沈洛年这才想起,就因为开了那个口,自己的武器才被夹住,肚子才跟着开了一个洞……他有点意外说:「那么小口你也打得到?」 「冻气让他动作迟钝不少。」赖一心说:「而且脖子后侧,他反应比较慢,我之前攻击了几次眼睛都被闪开,还好你在那儿制造了伤口。」 这时候沈洛年应该先疗伤吧?叶玮珊忍不住走近说:「你真的没事吗?让我看看。」一面伸手想掀开沈洛年那还带着血的上衣。 沈洛年一把抓着叶玮珊的手,白了她一眼说:「又想看我伤口?别看了。」 这话一说,两人都想起前年中秋次日,为了看沈洛年胸口伤势而吵起来的往事,叶玮珊心中一暖,轻轻抽回手,低声嗔说:「不讲理的坏蛋。」 妈的,都过了这么久,这女人怎么还是一副很可口的样子?沈洛年暗暗叹了一口气,目光转开说:「都没事就好。」 「蚊子那浑蛋呢?」玛莲突然想起,瞪眼四面看说:「干嘛硬要你上!害你受伤,我帮你教训他!」 「算了吧。」沈洛年哂然说:「若不是我自己想试试,他来叫一百次也没用。」 这话倒是挺有说服力,玛莲颇觉好笑地抓抓头,气倒消了。赖一心跟着笑说:「若不是洛年上来开了一个口,这场仗还不知会打多久呢,万一打到宗儒炁散可就麻烦了。」 众人望向黄宗儒的同时,吴配睿走近他身旁,轻握着他手说:「没事吧?」 黄宗儒苦笑摇摇头说:「虽然也挺累,但比上次应付梭狪好多了。」 「那就好。」吴配睿安了心,放开黄宗儒的手,回头嘟嘴说:「洛年你到底怎么打伤那妖怪的?我用全力都砍不坏那家伙!手还好痛。」 「对啊!」玛莲跟着叫:「教一下啦,教一点点就好。」 「你们学不会的。」沈洛年目光一转说:「有人来了。」 众人目光跟着转过,却见那群聚集在不远处的共生联盟人马,似乎刚做好了什么决定,其中三个人,领着近百人往这方向走来。 三人到了附近,停下脚步准备和白宗众人攀谈,至于他们身后那群人则绕过白宗等人,到西面收理那些被山魈挖心的盟友。 三人中,众人只认识那前额上有条刀疤的何宗宗长,另外一男一女都是陌生脸孔,那为首的壮汉身形高大微胖、浓眉大眼、厚唇大嘴,略带福相的脸上轮廓分明,他背后背着一柄类似双短戟的东西,正对着众人点头。 另一人是个四十余岁、面无表情的削瘦女子,她剪着一头短发,眼睛虽然明亮,皮肤却显得有些粗黄,称不上什么美人,却带着一种抬头挺胸的自信气味,倒不让人讨厌。 两方目光对上,何宗宗长何昌南开口说:「叶宗长、沈先生与诸位,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本盟张盟主与陈副盟主。」 那被称为盟主的壮汉,微微点头说:「本人张士科,祖籍山东,在众人推举下,暂居共生联盟盟主一席,请多指教。」 「我叫陈青。」削瘦女子简洁地说。 这时理当由叶玮珊出来应付,她踏前一步,微笑说:「二位好,晚辈白宗叶玮珊。」 「久闻诸位的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张士科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在叶玮珊身上说:「叶宗长,今日若非各位相助,本盟不知会死多少人,张士科在此代表共生联盟致谢。」 说完,他深深地弯腰,躬身对叶玮珊行礼,陈青与何昌南也跟着鞠躬,叶玮珊见状不免有些尴尬,连忙说:「几位快请起,急难互助本是天经地义,无须在意。」 三人直起腰,张士科露出笑容说:「诸位怎会恰好到这儿来?」 叶玮珊有条不紊地说:「我们领了约十六万难民,准备前往噩尽岛岛东,经过此处时,刚好发现诸位与妖怪缠斗,所以赶上来协助。」 十六万?共联三人都吃了一惊,何昌南忍不住开口说:「台湾的人还有这么多吗?」 「不只台湾的。」叶玮珊说:「天摇地动那一个月,台湾居民一路撤退到了江西,沿路也加入了部分难民,另外还有一些……来自云南、泰缅、星马、印尼、澳洲等地共两万多居民。」 这范围也太大了吧?白宗跑了这么多地方吗?三人又吃一惊,张士科沉吟了片刻说:「叶宗长带着这么多人,不可能穿越岛中间吧?」 「当然。」叶玮珊说:「我们打算沿着岛南侧,绕到东北边去……难道诸位打算穿过岛中央?」 「倒也不是。」张士科说:「岛上妖物众多、林深草密、杂乱无路,高山深谷难以计数,直接穿越不如绕路……不过我们另有目的,所以才往内探。」 「喔?」叶玮珊见对方似乎不想说出原因,也不追问,只接口说:「所以诸位是往内探的时候,引出了山魈?」 「那双头妖物就是山魈吗?」张士科诧异地说。 「不是双头!是两只并在一起的独臂单足妖怪喔。」玛莲得意地插嘴说:「又叫双生山魈!」 三人一怔之后,陈青开口说:「你们有白泽图?」 奇雅把玛莲拉回去训话的同时,叶玮珊摇头说:「白宗没有那种东西。」 这时张志文和狄纯两人正好飞回、敛翅而落,两人见山魈已经不见,不免大惊小怪地低声询问,这且不提,另一面何昌南目光从两人的双臂巨翼,转到站在一旁、仿佛事不关己的沈洛年说:「白宗本来没有的东西,现在多了不少……不论是道咒之术、入妖之方、聚炁之诀、控妖之法,每一样都是失传的法门,连炁息都比一般变体者强大,而沈先生本人似无炁息,却又具有特殊难解的战斗力……沈先生,莫非所谓的胡宗,才是真正的总门遗脉?」 沈洛年正被狄纯缠着问伤势,发现何昌南突然点名问话,他微微一怔,随即摇头说:「不是。」 「这些技法,难道不是脱胎于道武门总门的『三天总诀』吗?」何昌南又问了一句。 沈洛年想都没想就说:「不是。」 「那么这些法门从何而来?」何昌南说。 「关你屁事。」沈洛年烦了,瞪了他一眼,转身飘开。 白宗众人忍笑互看的同时,何昌南沉下脸正想发作,又想起当初被沈洛年救过一命,欠了份情,而且白宗众人刚刚表现出的战力太过强大,实在惹不起,他只好皱起眉头,忍了下来。 叶玮珊咬着唇、板着脸,好不容易才忍着没笑出声,过了片刻,她咳了一声说:「眼前重要的是这十几万的人命,诸位是否愿意与我们同行,一起把这些人送去东方高原?」 共生联盟的战力连山魈都无法抗衡,若闯入岛内恐怕是凶多吉少,和大队一起迁移,一方面为了那十几万人出一份力;二来在白宗的保护下,也多点生存的机会,叶玮珊主动邀约,算是很给对方面子。 怎料三人沉吟了片刻,张士科开口却说:「此时尚须收殓我盟友遗体,也不知山魈是否会再度来犯,我等且先共行一日,今晚休息时再做商讨如何?」 这倒也是,反正对方要不要留下,当然随他们自己的意思,叶玮珊自是应允,片刻后,得到消息的印晏哲,也领着数百名引仙部队赶来帮忙,协助收殓遗体不提。 第二章 三皇五帝(上) 第二章三皇五帝(上) 变体者的遗体,不仅仅只是一具尸体而已,还意味着可以从尸首内萃取出一定量的妖质,如今是个妖质缺乏的时代,可不能浪费了。 一般成为变体者,迫入体内的妖质约莫是一公升左右,但迫出时约只能取回三分之一的量,就算萃取尸体时不用担心对方生命受损,也顶多取出半数。 今日偶遇山魈,共联就损失了四十余人,换算过来少说也有二十多公升,当然不能扔着不管。 共联的人们,花了一天的时间迫出妖质,然后在路旁挖了一个大坑埋葬这些遗体,而这段时间,那缓缓前进的大队人马,终于走过这狭长的海上走廊,正式踏入了噩尽岛。 当晚扎营让人们进食休息后,和过去几个月一样,白宗众人远远离开人群,聚在一个营火旁,过去这种时候,通常都是在赖一心指点下,一起演练功夫,叶玮珊则和奇雅在一旁观看,一面研究着道咒之术的诸般窍门,狄纯不练功夫,但常常变形了在空中飞翻,她虽因为体内妖质不多,也没有洛年之镜,妖炁强度不如众人,但因体型轻巧,单论灵巧腾挪闪避的功夫,几不下于张志文。 至于沈洛年,有时会在旁边看看,挥着匕首陪着大家胡练,有时候躲到凯布利里面,也不知道是睡觉还是练功,更多时候他会跑出去乱逛,不知踪影。 不过今日和平常有些不同,共联张士科等三人,晚饭后不久,随即过来拜访,叶玮珊请三人在营火旁坐下,另外拉了比较稳健的奇雅、黄宗儒作陪,玛莲、吴配睿两人爱凑热闹,拉着狄纯,挤在三人后面旁听。 赖一心倒不管这么多,自顾自地在营火光芒可及处挥动黑矛演练,而侯添良、张志文感觉今日毫无建树,也想多练点功夫,倒没跟着玛莲凑热闹,至于沈洛年,则早已钻进凯布利里,躺在不远处,也不知是睡是醒。 两方见礼之后,张士科望着并在一起的两个帐篷,首先开口说:「没想到诸位居然在此扎营,真是让人意外。」 众人对视一眼,都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何昌南接口说:「诸位把引仙部队的大小事情都交给了那位印上尉?不怕日后不易管束吗?」 叶玮珊这才明白对方的意思,也不是她反应不够快,实在是一直没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中,这才慢了半拍,叶玮珊露出笑容说:「不管在哪个国家,武装部队都该为国家所用,而非个人……印上尉应该也很明白这个道理。」 「如果是帝制的国家呢?」张士科说。 「那当然是例外。」叶玮珊顿了顿说:「过去也许还有一些这种国家,但未来……不大可能吧?」 张士科笑问:「所以如果有人想要当皇帝,白宗会全力阻止?」 「这是当然的吧?人类努立了数百年才逐渐建立的民主观念,怎能开倒车?」叶玮珊说。 「对了,诸位和昌南兄一样来自台湾。」张士科想了想说:「台湾这数十年来,一向以自由风气、民主成就自傲,所以叶宗长这么想,也不能说错,但民主真的好吗?」 叶玮珊微微一怔,说老实话,她一年前也不过是个高三女孩而已,连投票权都没有,虽不能说从没注意过政治新闻,却也没十分用心,而且民主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怎会有人问这种问题?她一时还真不知该怎么回答。 而白宗之中,玛莲且不提,奇雅年纪总算稍长一些,她微微皱眉说:「张盟主问这问题,有什么用意?」 「那我便直说吧……」张士科说:「近代百余年,人人口中都是民主共和与自由,甚至全世界都往这方向走,但民主自由其实是一种仿佛鸦片般会上瘾的毒物,不只迷醉人心,还让人受苦受难而不自知。」 众人虽然都是年轻人,但越是年轻人越不能接受这种话,自由有什么不对?但叶玮珊也不想随便得罪人,想了想开口说:「张盟主的想法,十分特殊。」 张士科对叶玮珊的反应,似乎也不意外,他微微一笑说:「民主,意味着人民的未来由人民自己决定,决定的方式,通常都是透过投票或代议……而因为没有帝皇王侯的阶级统治,意味着人人平等,每个人都有发声和监督政府的权力,对吧?」 众人同时点头,张士科一笑说:「真的是这样吗?四二九之前的台湾,真是人人平等、高官没有特权、人民可以有效监督政府?选出能干、有效率又廉洁的政权?」 听到这串话,众人脸上不免有些讪讪然,叶玮珊当然也不能违背良心点头,不过她还没回答,黄宗儒已经开口说:「也许不能尽如人意,但人民随时可以用选票更换自己唾弃的政权,换人执政,不就是一种民主表现吗?」 「但换上的人真的好吗?人民真的满意吗?」张士科不等众人回答,一笑说:「政治本是个污秽的大染缸,任何国家的民主政治,到最后总会变成在烂的之中想办法选个比较不烂的,尤其两党政治更是严重,人民投票选择某个候选人的动力,往往来自于对另一方候选人或政党的不满,而不是因为对己方候选人的喜好。选举活动的进行焦点,也不再是政见的比较,而是两边谁的肮脏事被揪出来比较多……这还叫作『选贤与能』吗?」 众人虽然都才二十岁上下,但既然在台湾长大,从懂事以后却也看了不少次选举,听到这些实在无言以对,谁也没法开口。 张士科稍停了片刻,让众人思索了一下刚刚的言语,才缓缓地继续说:「如果当真人人生而平等,根本就不用选举。『选贤与能』这四个字,本就敞明了人生而不平等,有些人就是适合管理,有些人就是适合被统治,这才要大家『选出』统治者!所谓的民主,只不过改用选举的手段,来进行政治斗争、获得权力而已,而人民不自知,以为这就代表进步、就代表自己有权力监督政府,但就算能和平更替政权又如何,只不过代表从武装战争取得政权的方式,进步成看谁欺骗人民的伎俩比较高明而已,并不代表人民就能过得幸福。」 「但少数服从多数,总是比较少怨言,不是吗?」玛莲忍不住插口。 「多数决?」张士科一笑说:「民主最主要的观念之一就是多数决没错……但其实每个人都知道,人类中人云亦云、愚蠢易骗、没有远见、重视私利、只问亲疏不问是非的人占了绝大多数,这样的多数决,能选出什么正确的主张和人才?总说『人民眼睛是雪亮的』那些政客,转过身还不是把人民都当傻瓜……有谁敢在财政困难的时候办个『减税或增税』的投票?试看看人民到底有没有脑袋?」 听到这儿,叶玮珊忍不住说:「张盟主的意思,难道是要恢复帝制吗?那对人民的损害可比民主的害处大多了。」 「当然不是。」张士科微微摇头说:「帝制传承,先代也许是英明的君主,后代却可能是扶不起的阿斗,而专制帝皇无人可约束,若横征暴敛、穷兵黩武,人民所受的伤害远过于民主制度,当然更不理想。」 总算听到比较熟悉的话了,众人都有点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却听张士科接着说:「古今中外数千年的历史中,政治最清明、人民过得最好的时候,就是在帝制或独裁时,遇到重视人民生活福祉的明君。」 叶玮珊接口说:「但有些明君年纪大了后就开始昏庸,有些明君后代荒淫无能、残民以逞……能不能遇到明君全凭运气,所以帝制才会被人唾弃啊。」 「叶宗长说得是。」张士科微笑说:「但如果有种明君,头脑不会老化,也不会死亡,不贪图美色逸乐,不听谗言,热爱人民,还有办法保护大家的安全……那就太好了,是不是?」 哪有这种事?看样子说了这一大串只是闲聊……叶玮珊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仍点点头应和着说:「可惜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怎料张士科却一笑说:「其实是有的。」 众人一愣间,叶玮珊微微皱眉说:「张盟主别开玩笑了。」 「很早以前就有这样的一个时代……」张士科说:「那些……姑且称之为『君王』吧,他们统治、管理、帮助着人类,当感觉累了的时候,就选另外一个有兴趣的好君王来管理,直到民智渐开,人类逐渐有自保的能力,他们选择把权力还给人类,这才进入帝制家天下的时代……之后那些君王,偶尔才关注一下。」 「张盟主说的是……三皇五帝的时代?」叶玮珊摇头说:「这是某种比较冷门的神话传说吗?」 「叶宗主不知道也不奇怪。」张士科笑说:「那些上古明君,都是妖怪……或者该说妖仙。」 「妖仙?」偷听的玛莲和吴配睿忍不住惊呼出声,这一叫,连侯添良、张志文都忍不住跑了过来。 张士科看着众人诧异的表情,脸色一正说:「这是千真万确的,早期人类各族的首领,都是各种族的强大妖仙……若两族产生冲突,则由妖族战斗分胜负,决定统治权,不会牵涉到普通人类……数千年前东方大地最早先是龙族与牛首族争锋,牛首族败退之后,龙族内部再起争端,虬龙迫走了应龙、蛟龙两族,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神州大地的人类,都由虬龙族在管治,我们东方人最古老的语言和习俗、法制,都是由虬龙族指点而订定的,不过后来演化得越来越复杂,和早期的模样已完全不同。」 「虬龙?」张志文推了推侯添良,低声说:「还记得那条青龙敖旅吗?」 侯添良点头说:「记得,怎样?」 「所以他才问我们知不知道人类和他们的关系啊。」张志文说:「会不会他也当过人类的帝王啊?」 「不会吧。」侯添良张大嘴:「干!他是黄帝还是尧舜之类的吗?」 吴配睿回头低声说:「洛年说那是小龙,没这么老吧?」 「洛年也只是猜的而已啊。」张志文不甘愿地说。 「他胡猜也比你准。」玛莲哼声说。 奇雅听得后面越来越吵,回头低声说:「安静点。」 张士科等人没听清张志文等人的低语,见众人反应古怪,有些意外地说:「难道诸位听说过这些传说?」 「不。」叶玮珊摇摇头说:「张盟主告诉我们这些,莫非想再找虬龙族管治人类?」 「正是。」张士科点头说:「若有最强大的虬龙族保护,凿齿根本不敢来骚扰,也不用划地自限躲在噩尽岛,天下大可去得,而虬龙不像人类有无尽的贪欲,他们寿命极长,若过了一段时间想休息,也会另找个善良的虬龙族接下这位置,总之我们只要奉虬龙族为尊,定期供养、祭祀即可。」 叶玮珊思忖片刻,摇头说:「四二九之后不知多少人的亲友死在妖怪手中,让妖怪来管理人类,他们会接受吗?」至少叶玮珊可以确定,李翰就不可能接受。 「也许一开始会不习惯,但久而久之就会接受了。」张士科说:「虬龙族的帝王,代表的是绝对的强大、正直、中立,正是最适合的帝王。」 叶玮珊问:「那么……当初为什么要把权力还给人类?不一直管下去?」 张士科叹息说:「因为数千年前道息渐退啊,强大的妖仙族都准备着移居妖界,人类没法跟过去,当然要想办法让人类自立。但如今道息重返,人、妖两界再度重合,在这充满强大妖怪的世界中,人类并不具有足够的竞争力……找虬龙族协助我们,不是理所当然吗?」 虽然听起来头头是道,但是情感上就是不大能接受……隔了片刻,叶玮珊又说:「虬龙族又为了什么会想帮助人类?」 张士科说:「人类还是万物之灵的时候,不也如此?这本来就是最高等生物的自觉……过去的时代里,如果我们发现了某种生物,若不管它的话可能会消失,难道就任它自生自灭,不会施以援手?」 「我可不想被人关到动物园里面照顾。」玛莲没好气地应了一句。 张士科摇头说:「用生态保护区来比喻比较正确,在虬龙族保护下,我们大体上还是自由的。」 上次那个敖旅确实有点这种味道,他似乎正是不想让梭狪绝种才出面干涉……但叶玮珊仍说:「张盟主,你怎能靠着古老传说就确定虬龙族是这种个性?万一有误,岂不是害了人类?」 「古老的传说当然不足为凭。」张士科肃容说:「四二九大劫后,共生联盟千余人分成数十组,在全世界寻找高等妖仙打听确认,终于从善良的妖仙口中,确定了虬龙族的个性与这些历史,这才依指引寻来……我们本以为虬龙族仍居北海,没想到却走了冤枉路,否则也不会这么慢了。」 黄宗儒吃惊地说:「找妖怪打听消息……不怕遇到凶恶的妖怪吗?」 听到这话,张士科等三人脸色都沉重了起来,过了几秒之后,张士科才说:「当然有风险,所以共生联盟……如今只剩数百人。」 其他人都死了?白宗众人一怔,都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这件事情总要有人去做,我们也是为了人类的未来着想。」张士科很快就打起精神,抬头诚恳地说:「这样诸位应该了解我们的想法了吧?就算当真有人排斥虬龙族,那也要给其他人一个机会啊,就算分成两个不同的国度也成,有虬龙族保护的人类,其实并不须要住在噩尽岛东方高原区啊!」 如果不是强迫的话,倒没有必要坚持反对了……也许真有人愿意让强大的妖怪保护着呢?叶玮珊正思索,张志文突然开口说:「不提还差点忘了哩,噩尽岛东边道息量少,妖怪又不大会接近,何必找人帮忙?为什么不靠自己想办法守住?再怎么说我还是比较喜欢民主……我还没投票过耶!」 「政治制度就先不提。」张士科目光一凝说:「万一有天息壤效果消失了呢?若息壤当真能万年不坏,为什么过去没有一点留下来?为什么古老传说中,息壤是被禁止使用的东西?」 第二章 三皇五帝(下) 第二章三皇五帝(下) 这话可说得众人有点发毛,若息壤当真失效,那些凿齿、刑天和各种妖怪不就马上冲了过来?变体者可能还有机会逃命,一般人类恐怕一天内就会死光。 叶玮珊想了想,直接切入重点说:「张盟主,你希望我们帮你什么忙?」 张士科目光一亮说:「我们获得的资讯,虬龙族如今居住在东北方、离这儿约四百余公里处的一个大湖中,但想深入到那种地方,我们的战斗力明显不足,若诸位能大力帮忙……」 「不干!」张志文忍不住抢着嚷:「今天就差点被山魈灭团!我们也打不过啊!」 「安静点啦。」玛莲抓回他说:「这么丢脸的话也敢喊。」 「我还想说『关我屁事』呢。」张志文笑着低声说。 「去你的,少学洛年。」玛莲好笑地轻拍了张志文脸颊一掌。 张士科仿佛没听到张志文的声音,目光凝住在叶玮珊身上说:「叶宗主,这可不是儿戏,是牵涉了所有人类未来的大事,就算你们不帮忙,我们也一样会往东北探入……共联剩下的三百二十五人全部死尽那又如何?就怕最后一人仍找不到虬龙族,那人类的未来该怎么办?」 叶玮珊皱着眉头说:「那这十几万人呢?」 张士科见叶玮珊似乎意动,目光一亮说:「四百公里,我等来回不须数日,让大队暂时在此等候即可,若能说动虬龙族保护,之后的行程必定安全无阻。」 「宗长,真要去啊?」张志文吐吐舌头低声问。 「对啊,真要去啊?」连玛莲也忍不住想问。 这次轮奇雅骂人,她皱眉说:「你们俩都别吵,让宗长思考。」 张志文干笑说:「好啦、好啦,可是奇雅,让我说一句正经话。」 「什么啊?」玛莲转头笑骂:「你也有正经话可以说?」 「阿姊怎么这样?我也是很认真思索的呢。」张志文苦笑了笑,回头瞄着张士科说:「这种危险的行程,洛年不去我可不敢去,盟主大叔,您没先去说服胡宗沈先生,太不应该了。」 这话确实有三分见地,玛莲一乐,轻拍了拍张志文肩膀,表示赞许,这可把张志文拍得全身舒泰,直冲着玛莲傻笑,玛莲瞄了两眼忍不住火大,又是一巴掌拍了过去。 且不管这两人在后面打闹,张士科听到这问题,微微一笑,看着叶玮珊说:「我以为,只要叶宗长首肯、白宗愿意出手,沈先生自会同行。」 这是什么话?叶玮珊脸庞不禁微微泛红,但这话也不似随口胡言,如果白宗去了,那人……确实会跟去吧?他是为了白宗,还是为了自己? 「宗长?」奇雅见叶玮珊低头发愣,轻推了一下。 叶玮珊回过神来,连忙定下心神,这才说:「张盟主,可否给白宗一晚时间思索、讨论,明日再给诸位答复?」 「这是当然。」张士科点头说:「打扰诸位了。」 「且慢。」沈洛年的上半身突然从凯布利中探了出来,轻飘飘地站起,他一面收起凯布利,一面沉着脸,不是很高兴地看着这儿说:「我有几句话说。」 「洛年没睡!」张志文叫:「快来帮忙制止!」 「沈先生。」张士科也已站了起来,当下他用那看来十分有神的眼睛望着沈洛年,微笑说:「有任何指教,还请不吝赐告。」 「息壤排斥道息的能力,千年后效果才会逐渐消失。」会「算命」的沈洛年说:「如今饮食、呼吸无处不含细微妖质,千年过去后人类体质渐渐转化,纵未修炼,也会恢复古时的强健,当能再度与凿齿争斗,不用担心。」 「原来如此……」共生联盟的三人有点意外地互望了望,张士科才说:「不知沈先生如何得知?」 「第二件事。」沈洛年不理会他的问题,接着又说:「闯入岛中寻找虬龙,有多凶险就不用说了……万一大家都死了,这十几万人怎办?」说到这儿,沈洛年顿了顿,望着叶玮珊等人说:「我是不在乎这些人死活,你们也是吗?」 「呃……」这一点大家倒是都没想到,叶玮珊、黄宗儒等人其实都比沈洛年机敏不少,但毕竟他们看过的强大妖怪不多,一时还没想到失败的后果,沈洛年却因为怀真的关系,不得不先计算死亡的可能性,当然先想到这一点。 被这么一提醒,叶玮珊已经想通,马上说:「洛年说得对,这十几万条人命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张盟主,共生联盟若真为人类着想,寻访虬龙族之事理当延后,先与我们合作把这些人护送到安全地方,到时要不要找虬龙族,还可从长计议。」 张士科似乎也找不出理由反对,而且最重要的是——若白宗坚持不帮忙,成功的机会未免太小,他正沉吟着,沈洛年又开口了:「第三件事。」 张士科这时可不敢轻视沈洛年的发言,心神一凝,抬头说:「沈先生请说。」 沈洛年凝视着张士科说:「张盟主,你一心寻找虬龙族,当真没有私心?」 张士科一愣,看着沈洛年的眼睛,竟有点不敢贸然回答这句话,两人对视片刻,张士科终于说:「若要说有私心……我希望能在那英明的君主下,一遂我为世人造福的心愿。」 「靠!你想当宰相对吧?」玛莲嚷。 「啧啧。」张志文跟着摇头说:「口才很够当宰相了,刚刚把我们骗得一愣一愣。」 「我从不讳言自己有经国之志。」张士科似乎并不觉得两人的明嘲暗讽刺耳,转头望着白宗众人说:「我观察已久,民主制度下,作秀总比做事有效,排在第一的永远是选票,所有施政方针都不能与选举利益相违背,几乎没法真正替人民做什么事……我确实期待能在明君下施展抱负,为民谋福利。」 看这人一脸正气地这么说,玛莲和张志文两人倒说不出话了,两人身后却传来一句话:「说得很好呢。」 众人回头,叶玮珊微微一愣说:「一心?」 却是赖一心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停了练武,走到众人身后,他正对着张士科说:「我觉得你的想法很棒,但是那个明君,一定要虬龙族吗?」 张士科一愣说:「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比如说若有个无私心又聪明的人类呢?」赖一心说:「大家都听他的,让他当帝王管理一切,别世袭不就好了?」 「一心!」叶玮珊皱眉说:「你总是太理想化了,这怎么可能?别说当帝王的人,就算在民主社会,有多少人愿意浪费自己的政治资源,不培养子女当接班人?」 「不可能吗?」赖一心抓抓头自语说:「找个好人不行吗?」 这人又在胡思乱想……叶玮珊刚叹了一口气,却见沈洛年突然对张士科点点头说:「你倒不像坏人。」 张士科倒没想到被个毛头小子这么说,不禁有点啼笑皆非,只好苦笑说:「多谢称赞,沈先生还有问题吗?」 「有。」沈洛年说:「北海周围有仿佛缚妖派的人领着妖怪到处杀人这件事情,应该是你们各处散布的谣言吧?目的是什么?」 张士科一怔说:「竟有此事?我完全不知。」 「你说的挺像实话。」沈洛年哼了一声说:「但这事情半年前就从上海、日本等地传到噩尽岛,你身为共联盟主,又去过北海附近,完全不知岂不奇怪?」 张士科一怔,回头看了看身旁的两人,似乎有点难以置信。 沈洛年也望向何昌南以及那面无表情的中年女子陈青,最后沈洛年目光停在陈青脸上,开口说:「是妳散布的?」 陈青脸色终于微微变了变,皱眉说:「什么?」 「当真是妳。」沈洛年眉毛一挑说:「骗我没用的。」 陈青眉头皱起说:「我不懂你说什么。」 「骗人!」吴配睿首先叫:「洛年说的一定没错!就是妳,为什么要造谣?」她对沈洛年有种近乎崇拜的盲目信心,当下喊了出来,其实狄纯也差不多,只不过她胆子太小,不敢跟着喊。 「对啦,洛年说是妳就是妳啦!」玛莲其实没这么有信心,但却有点唯恐天下不乱,跟着照喊,反正这次先喊的不是自己,奇雅怪不到自己头上。 玛莲一喊,张志文和侯添良哪还客气,跟着乱叫。 叶玮珊好笑地回头说:「又没有证据,别这样。」但这话中,也隐隐表示出她也相信沈洛年,只是不便直接支持。 沈洛年倒不穷追猛打,摇摇头说:「不承认就算了,我只是想弄清楚原因而已。」 张士科转头看着陈青,缓缓说:「半年前就有这些消息?他没说谎吧?我怎会不知?」 陈青迟疑了片刻,这才低声说:「是我自作主张……我只是不想让别人靠近那儿,该不至于对人有害。」 张士科眉头皱起,回头对沈洛年行礼说:「确实是本盟的不是……不知道对沈先生造成了什么困扰?」 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累得怀真跑去台湾忙了两星期,沈洛年想想摇头说:「我只是好奇这谣言的原因……影响并不太大。」 「等等!」张志文叫:「还没确定是假消息之前,我们那时在台湾的十几万人都吓得想逃命耶,那阵子每天都在赶着造船,怎么说影响不大?影响可大了!」 「真是抱歉。」张士科眉头紧皱说:「我没什么办法补偿诸位,若他日能留下这条性命,我会竭尽全力为人类谋福祉。」 「说来说去你还是想当宰相嘛!」张志文拍腿说:「这哪算惩罚?」 「这臭蚊子,你还真刻薄。」玛莲忍不住哈哈大笑。 张志文倒没想到开口骂人玛莲会这么高兴,难怪沈洛年这么受欢迎!下次可得记得掌握骂人的机会。 「张盟主,抱歉。」叶玮珊摇头苦笑说:「他们只是爱开玩笑,我们其实并没困扰太久,您无须在意,倒是刚刚的建议,希望张盟主仔细考虑。」 张士科思忖片刻后说:「叶宗主、沈先生的建议很有道理,我会和盟友仔细讨论后,再作答复。」 三人有点狼狈地告辞后,叶玮珊望向沈洛年,正想谢谢他适时出言提醒,却见他走近众人说:「最好别去。」 叶玮珊有点意外地说:「洛年?」 「道息大涨后,我的感应能力就不很灵光。」沈洛年说:「一些兽性较重、野生型的强大妖怪,隐藏妖炁的能力都很强,就算百公尺内我也未必能感应。比如之前的白狼王、梭狪,还有今日的山魈,而这些妖怪常常都是无法沟通的,闯进去太危险。」 「洛年既然这么说,当然别去。」张志文赞成地说:「既然息壤可用千年,何必找人来管我们?」 「我也不很赞成。」赖一心也说:「人类的事情还是人类自己处理比较好,真找不到一个好人来当皇帝吗?」 「还是民主制度比较省麻烦吧?」叶玮珊沉吟说:「万一选错人,比较容易换下来,皇帝很难。」 赖一心笑说:「但刚刚听起来,民主似乎真有点差劲耶?」 沈洛年好笑地说:「不然一心当皇帝吧?你最像好人。」 「我不行。」赖一心哈哈笑说:「我脑袋没这么好,玮珊倒不错。」赖一心本来学着大家一起喊叶玮珊宗长,但私下相处时叶玮珊却只肯让他喊名字,整日换来换去,弄得他有点混乱,常常舌头打结,最后干脆都喊名字,反正两人关系特殊,叶玮珊既然没有意见,众人也不便计较。 「又胡说了。」叶玮珊白了赖一心一眼,对沈洛年说:「你别陪一心一起发神经。」 「我有办法!」玛莲突发奇想地说:「我们找个想当的人让他去当,万一他乱来,我们就把他换掉!反正人类谁也打不过我们,引仙部队又都听宗长的。」 奇雅没好气地说:「不听妳的话就被换掉,还算皇帝吗?」 「呃……好像怪怪的。」玛莲有点尴尬地呵呵笑了起来。 「总之他们该会把这事往后延。」黄宗儒笑着接口说:「可以拖到高原区之后再考虑。」 这倒也是,众人不再多说,纷纷散开,做着每日的演练功课,沈洛年则钻回凯布利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又睡觉去了。 第三章 花式飞行表演(上) 第三章花式飞行表演(上) 次日,共生联盟果然决定随队先去东方高原,虬龙族之事暂且押后,这倒让叶玮珊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想,至少要让人类内部充分沟通后,再考虑要不要找虬龙族。 当下大队照着原先规划的走法,沿着新浮起的海岸与旧海岸边际,逆时针往东面移动,依照惯例,白宗等人在队伍的最前方,准备应付变化,至于后面的队伍,则一样由印晏哲安排的引仙队伍四面防护。 共生联盟在此算是客卿的身分,千余人的引仙部队也不缺这三百人,他们倒是没什么事,就安排在白宗和大队之间移动,算是做个前后呼应的角色。 也许是因为刚进入噩尽岛,今日沈洛年没躲在凯布利里面,在众人左侧不远处,靠着内陆的那个方位缓缓飘行,他也不和众人多说什么,神色似乎有点凝重。 叶玮珊看了一阵子,越来越不安心,靠过去说:「怎么了?」 沈洛年迟疑了几秒,才低声说:「好像有几道强大但细微的妖炁跟着,不是很确定。」 什么叫作强大又细微?叶玮珊吃了一惊说:「你怎不早说?让大家准备一下。」 「还不知道有没有恶意。」沈洛年说:「若是这儿先剑拔弩张的,说不定反而引起对方敌意。」 「算不出来是什么妖怪?」叶玮珊问。 「非法问题。」沈洛年摇头。 连叶玮珊都有点讨厌听到这句话了,轻轻一顿足说:「那怎办?」 「我有提防着。」沈洛年说:「万一有状况,应该避得开,妳回去。」 「真不告诉大家吗?」叶玮珊迟疑地说。 「不用了。」沈洛年摇摇头,突然说:「等等!」 「怎么?」叶玮珊一愣,忍不住捏着匕首,下意识地凝聚了炁息。 「别凝聚。」沈洛年低声说:「似乎没有恶意。」 叶玮珊一怔,敛回妖炁,顺着沈洛年目光望去,却见左前方林间草旁,两只约成人小臂大小的黄绒色鼠状兽类,正直立着探头探脑,用那双大眼睛望着沈洛年和叶玮珊。 「这什么?好可爱。」叶玮珊戒心尽去,轻呼了一声。 「别大意。」却听沈洛年说:「这些妖怪,妖炁虽然不明显,强度似乎只比普通刑天稍弱一些。」 叶玮珊一呆,可不敢再说这些妖怪可爱。 那些鼠状兽类,交头接耳片刻,突然跃起,背后展开两片燕翼般的长翅,往林间又飞了回去。 「好像想问什么又不想问……还有点疑惑的气味。」沈洛年自语了几句,想了想才抬头说:「应该没有敌意,不用太担心。」 「真的吗?那就太好了。」叶玮珊松了一口气。 「告诉大家吧。」沈洛年顿了顿说:「那叫『寓鼠』,群居型妖兽族,飞行速度快,翅膀是仿佛利刃般的武器,可以用语言沟通。」 「咦?」叶玮珊诧异地说:「刚刚不是说不能算?」 「看到之后就可以算。」沈洛年说。 「喔?」叶玮珊搞不懂沈洛年算命的规矩,苦笑间飘了回去,和众人说明。 又走了片刻,队伍后端,这段时间感情越来越好的狄纯和吴配睿,两人正交头接耳地不知在谈些什么。过了片刻,吴配睿似乎一脸意外,正一连串发问,这时玛莲好奇凑了过去,三人说了几句,玛莲突然惊呼一声说:「多的时候也行吗?」然后声音又迅速小了下去。 「阿姊喊什么?」张志文飘近。 「你滚远点,不准偷听!」玛莲板起脸,一面扬声说:「奇雅、宗长,快来、快来!」 张志文十分乖觉,看得出玛莲这是认真的表情,当下乖乖地闪开,和侯添良等人抬杠,一面偷偷留意那儿。奇雅和叶玮珊过去后,五个女孩隔了前队十几公尺远,一面走,一面颇惊喜地叽叽咕咕地说了半天,后来不知为什么,笑着争执了起来。 「她们在吵什么啊?」走在前面的张志文好奇地问。 「女孩子总有些话想私下说,不用介意。」拿着黑矛、走在队伍前端的赖一心笑说。 「我去睡觉。」沈洛年眼见那些寓鼠妖怪似乎没敌意,也不打算继续监视,当下飘回队伍旁叫出凯布利,正打算用绳子捆着拿给狄纯时,突然听见后方玛莲大嚷:「洛年!先别睡。」 「干嘛?」沈洛年回头说。 「这……反正等一下啦,我们还没决定谁来说。」玛莲又转回头去,一面比手画脚,叶玮珊和狄纯等人却猛摇头,似乎玛莲想猜拳决定,其他人却不同意。 「她们商量的事情好像和你有关。」黄宗儒笑说。 「到底怎样?」沈洛年没耐心,直接飘过去瞪眼说:「要说什么?」 五个女孩一下都安静下来,妳看看我我看看妳,过了片刻吴配睿才说:「小纯妳用过啊,妳说?」 「不要啦。」狄纯红着脸,低头嗫嚅说:「我就……打算学妳们的办法才问的,是妳们想问洛年的。」 「我们的办法很麻烦耶。」玛莲看着沈洛年,有三分尴尬地说:「洛年,有件事情想要你帮忙。」 一头雾水的沈洛年说:「什么事?」 玛莲张开嘴,想想又回头说:「宗长,妳和洛年感情最好,妳说吧?」 叶玮珊脸一红,白了玛莲一眼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自己说。」 「既然不会不好意思就妳说啊。」玛莲干笑说:「又不是只为了我。」 「可是……被妳们搞得气氛好奇怪,我不要说!」叶玮珊扭开头忍笑说。 玛莲目光一转说:「不然小睿?」 吴配睿一怔,也忍笑说:「可是这么多人面前说,好像有点奇怪。」 「那妳和洛年去私下说啊。」玛莲笑说。 吴配睿一怔,胡乱找理由说:「万一……万一无敌大想歪了怎办?还是不要。」 「我来说吧。」奇雅皱眉说:「宗长说的没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这下其他四女都闭上嘴,看着奇雅,奇雅口中说得轻松,但看着沈洛年,似乎仍有两分尴尬,她咳了咳才说:「洛年,小纯说,以前她有个……有个东西,是你给的。」 「什么东西?」沈洛年还是不明白。 「那个……」奇雅窒了窒才说:「生理用品。」 「啊。」沈洛年这才醒悟,有点尴尬地看着狄纯说:「怎样了?不好吗?我当时是应急……」 「不是啦。」狄纯声如蚊蚋地说:「我上次用完了……所以来问小睿姊她们都怎么……」 「别说了。」玛莲苦着脸打断说:「我们现在的办法好麻烦。」 「听小纯说起来好像不错,我们也想试试……」奇雅接口说:「可以教我们吗?那种东西好不好找?」 沈洛年总算明白了,抓抓头说:「等我一下。」一面转身到一旁,又开始喃喃自语。 「洛年又在算命了。」吴配睿好奇地说:「这不知道能不能学?」 「他会的都不肯教。」玛莲也很羡慕,啧啧说:「不然我就算算哪边有妖怪肉可以吃。」 「小纯,那真是植物做的吗?」叶玮珊则对狄纯低声问:「那植物长怎样?不会很奇怪吧?」 「好像是有妖炁的植物。」狄纯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洛年弄好才拿给我,我不知道长怎样……」 突然间,沈洛年也没打招呼,就这么往外飘身,钻到不远处的森林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去找东西了,叶玮珊一怔说:「他怎么跑了?」 「可能去找『那东西』了吧?」吴配睿说。 「总不能每次都要他找啊。」叶玮珊好气又好笑地说:「该教我们那植物的长相、生长的位置、还有怎么制作成『那东西』才对。」 「总是那东西、那东西的很麻烦,取个名字吧。」玛莲摸摸身上的洛年之镜,举一反三地说:「既然也是洛年做的……那……洛年之条?」 众人一愣,三秒过后,其他四个女孩脸庞同时泛红,吴配睿首先抗议般地叫了一声,奇雅更忍不住骂:「什么烂名字?妳在想什么啊?」 「怎么?不好吗?」玛莲还没想通,一脸无辜。 「取这种名字,怎……怎好拿来用?」叶玮珊低声埋怨。 「靠!对喔。」玛莲想起用途,也觉得不对,忍不住脸也红了起来。 片刻后,沈洛年飘了回来,手上捧着一大束从土里挖出的完整木质茎蕨状物,沈洛年一面说:「弄个盆子种起来吧!这很容易生长,一根多茎,只要早晚浇水就可以繁殖,取用时不要完全截断……咦,妳们干嘛?」却是看到五个女孩脸都红着,避着自己目光。 「跟我说吧。」奇雅镇定下来,摇摇头走近,但一看沈洛年的脸,想到刚刚那「烂名字」她终于忍不住掩嘴扭头笑出声来。 奇雅这一笑,几个女孩再也忍不住,一起嘻嘻哈哈笑成一团,沈洛年莫名其妙地说:「又怎样了?」 刚刚那烂名字,这辈子可都不能说出去……五个女孩对望了一眼,一起忍笑摇头,其实生理本是正常现象,这两个月来,沈洛年在团队中也有点像是医生的存在,笑着笑着众人也不顾忌了,当下都挤了过来,听沈洛年讲解这植物的特性。 刚讲没两句,沈洛年突然一怔,把那株植物塞到狄纯手中,一面说:「寓鼠又来了,这次多了几只。」 众人一愣,纷纷往前奔,和赖一心等人会合,大伙儿虽不特别聚起炁息,但隐隐结成了阵势,以免对方翻脸时猝不及防,叶玮珊记得沈洛年说过寓鼠可以使用语言,于是顺便叫出轻疾站在自己肩头,这才让众人停下。 随着白宗众人的汇聚,森林外侧也出现了七、八只黄色的寓鼠,其中有只体型最小、约莫只有二十余公分高的小寓鼠,站在众寓鼠前方,竟仿佛是领导者。 刚刚除了叶玮珊与沈洛年,其他人都没看到寓鼠,这时一看,吴配睿忍不住低声说:「好可爱……这小妖怪真有这么强吗?」 那为首的小寓鼠,突然吱吱叫了好几声,叶玮珊肩上的轻疾随即说:「我们是寓鼠族!人类,是你们击退山魈的吗?」 叶玮珊望了望沈洛年,这才开口说:「对。」 寓鼠似乎难以置信,交头接耳地彼此交换着意见。好片刻后,那小寓鼠才又开口说:「你们怎么做到的?」 虽然说是靠着冰柱加上赖一心的穿刺赶走对方,但追根究柢,还是因为沈洛年开了一个小口,但谁知道他怎么办到的?叶玮珊看着沈洛年,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小寓鼠的强度倒看不大出来……沈洛年见叶玮珊目光转来,只好接话说:「你们问这干嘛?」 小寓鼠想了想才说:「我们想学,想赶走山魈。」 这时后方的共生联盟注意到前方有变,张士科、陈青已经赶了上来,一看到寓鼠,张士科轻呼一声说:「果然消息没错,是寓鼠族的妖仙。」 他们也知道寓鼠?沈洛年低声问轻疾:「这里面有妖仙吗?」 「寓鼠族除幼儿外,强者体型会随修炼减小。」轻疾回答:「是不是妖仙不一定。」 沈洛年见寓鼠的目光紧盯着众人等待回答,开口说:「妳们知道玄界冻灵吗?」 小寓鼠迟疑了一下才说:「你们用冻灵咒术赶走山魈?」 他怎么有点失望?沈洛年说:「不全然如此,但以你们的妖炁强度来说,若有好几位同时使用冻灵,山魈应该抵挡不住。」 「咒术我们不会。」寓鼠似乎有点泄气。 张士科突然开口喊:「在下张士科,可否请问道号?」同时也唤出了一只轻疾。 他也有轻疾?白宗众人与沈洛年不禁有点意外,但转念一想,为了打听消息,共联死了近千人,想必也有遇到善良的妖怪,获得轻疾倒也合理。 张士科这一喊,小寓鼠目光转了过去,望着他说:「道号——翔彩。」 果然是妖仙,沈洛年上下看了看寓鼠翔彩,颇不明白他把庞大的妖炁藏到哪儿去了。 张士科接着说:「听说寓鼠一族在东北方的山谷中建基定居,昨日我等本想入谷拜望,却在谷外遇上山魈……原来诸位也受山魈所困?」 翔彩那小小的头转了转,开口说:「寓鼠族此时不便待客,现有三对双生山魈纠缠我族,我也需尽快回去。」 「且慢……也许我们可以帮忙?」张士科说到后半句,一面望向叶玮珊。 这算什么?慷他人之慨?会死人的耶!张志文瞪眼说:「你们共生联盟去帮吧,不送!再见!」 共生联盟自然帮不上忙,去了只能送心脏给山魈吃而已,张士科不禁有点尴尬地说:「寓鼠族待人和善、与世无争,是很善良的妖兽族,白宗诸位既能逼退山魈,何不仗义出手?」 叶玮珊沉吟片刻,摇摇头,委婉地说:「张盟主,我也很想帮他们,但是我们那次赶走山魈,其实靠的是运气,并不是靠实力,若不是刚好让他受了点伤……」 「受伤?」翔彩突然有点激动地叫了起来:「你们让他受伤了?真的?伤在哪儿?」 叶玮珊一怔,想了想才说:「右首的右后颈。」 「难怪那只昨晚都没出现!快回去通知,先找出那对山魈!」翔彩对着身旁的寓鼠下令,马上两只寓鼠蹦起展翅,如闪电一般地往东北飞去。 众人都愣了,不知道区区一个小伤口,怎会让翔彩这么高兴?却见翔彩下令之后,回头看着叶玮珊和沈洛年说:「冻灵咒术并不能使山魈受伤,你们如何能突破山魈的『炎炁结肤』?若愿意告诉我们,我们就能除去山魈。」 那是什么复杂名称?沈洛年皱眉说:「有个小伤口就行了吗?」 「正是。」翔彩说:「只要有伤,就有机会突破。」 叶玮珊和沈洛年对看一眼,都有点为难,沈洛年确实能让山魈受伤,但他昨天也正是因此躺下……万一山魈昨天那一爪擦过的是脑袋,没炁息护体的沈洛年,可是会当场毙命,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翔彩见两人不答,又说:「我族已有近千人死于山魈之手,若能帮助我们除灭山魈,寓鼠全族感恩,一定不会忘记。」 「我可以请问一下吗?他们为什么攻击你们?」赖一心突然插口。 翔彩听到这些人类有办法伤了山魈,这下又不急着走了,他目光扫过众人说:「浑沌原息初起之际,海中息壤暴涨,我族重返人界,渡海迁来此处,合力以妖炁凝定土块,聚集了约半里宽的土地,不使爆散……」 「聚集了息壤干嘛?」赖一心迷惑地说:「浑沌原息又是什么?」 「就是道息。」沈洛年解释:「他指的是四二九,息壤土爆增那时候。」 「固定息壤、不使爆散,可维持吸引浑沌原息的能力,一来居住舒适,二来修炼容易。」翔彩接着说:「这岛上这样的妖族十分多,有些强大妖族甚至在岛内凝聚了十余里宽的息壤土,都能维持爆散前的吸聚力。」 众人这下都听明白了,这不就是固定型、大范围的「洛年之镜」吗?不过效果若只和当初的噩尽岛一样,那可远不如洛年之镜的功效。 翔彩看看众人的表情,接着又说:「山魈不久前来到人间,知道此事后,便想强占我族居所,我族不怕别的妖怪,但这种全力修炼皮毛的妖兽,我们实在不擅应对……」 「山魈应该也拿你们没办法吧?」赖一心诧异地说:「山魈移动虽快,但手脚动作却僵硬,刚刚看那几位的飞行又快、又灵巧,山魈应该抓不到才对,怎会死了千多人?」 「山魈拿我们没办法,但抓得到我们子孙啊……」翔彩沉重地说:「虽然坚持了一段时间,但子孙却不断地死亡……也许……也许为了后代,我们终究得撤离这个地方……」 「原来如此,那些山魈也太过分了!」赖一心一挺黑矛说:「我去帮你们!」 「一心?」叶玮珊惊呼一声。 「一心去我也去!」玛莲跟着喊。 「阿姊?」张志文脸也苦了起来。 翔彩那圆圆的眼睛发亮,透出兴奋的神采说:「你们打得伤山魈,若是愿意帮忙,那就太好了。」 「这……」赖一心尴尬地笑了笑说:「我其实也打不伤山魈。」一面偷瞄了沈洛年一眼。 「那……你们当初怎么办到的?」翔彩随着赖一心的目光,看了看沈洛年,但他眼中的沈洛年没有半丝炁息,自然看不出所以然来。 沈洛年却是大皱眉头,怀真总叫自己离这家伙远点,果然大有道理,他考虑着现在的状况,依然没有吭声。 这时张志文拉着玛莲低声说:「阿姊?很危险耶。」 「怕危险,你在这等啊。」玛莲回头说。 「阿姊去我怎么可以不去?」张志文干脆拖人下水:「我们白宗是一体的,大家都得去。」 「那你就少啰嗦。」玛莲好笑地说。 「我去就好了啦!」赖一心笑说:「大家都去也没用啊,还有寓鼠们帮忙,放心。」 「我陪一心去吧。」黄宗儒说:「有寓鼠帮忙,至少可以休息回炁,只要炁足,我倒不怕山魈。」 「我的冰柱可以帮点忙。」奇雅说:「我也去。」 「奇雅去我当然要去。」玛莲想想说:「而且宗长没去,妳冰柱也打不到啊?」 第三章 花式飞行表演(下) 第三章花式飞行表演(下) 这么一来不就又得全去了?众人不禁都转头看着叶玮珊,见叶玮珊一直没说话,黄宗儒轻喊了一声:「宗长?」 叶玮珊也十分为难,但是谁又拦得住赖一心?他去的话,自己非跟去不可……那还不是又把沈洛年拖去了?那种妖怪对沈洛年来说太过危险……自己违背了怀真的嘱咐,让沈洛年一起行动,已经很不应该,怎么还能把他推入险境? 沈洛年望着叶玮珊那皱起的眉头,倒也不难猜出她正烦恼什么,沈洛年轻吁出一口气说:「我去就好,你们别去。」 「洛年?」众人都叫了出来,叶玮珊脸色也变了,一把抓着沈洛年的手臂。 「你们都留着。」沈洛年轻轻推开叶玮珊的手,转头对翔彩说:「我跟你去。」 翔彩疑惑地看着沈洛年说:「你也是修行者吗?你有办法打伤山魈?」 「可以。」沈洛年点头。 「洛年,我也一起去吧?」赖一心喊。 「你去干嘛?」沈洛年没好气地说。 「我去戳眼睛,说不定会戳到。」赖一心说。 「山魈和我族战斗,三层眼睑都是闭上的。」翔彩说。 那妖怪有三层眼睑?赖一心一愣间,沈洛年已板起脸说:「你一去白宗又全去了,死光怎办?这十几万人又不管了吗?」 赖一心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只好摸摸鼻子闭上嘴。 狄纯忍不住说:「洛年,我……我……」 沈洛年转头瞪眼说:「妳更不准去!」 狄纯嘴一瘪,眼眶又红了起来。 沈洛年望了叶玮珊一眼,见她正脸色苍白地看着自己、欲言又止,沈洛年摇摇头,脚底下黑云涌现,凯布利妖炁充盈,带着他身躯飘起,他转头对翔彩说:「我跟你们去,走吧。」 翔彩感应到凯布利的淡淡妖炁,仍有点错愕地说:「你……真的可以吗?」 「试试。」沈洛年身影倏然消失,下一刹那,他已经凝立在十余公尺外的森林外缘,仿佛没动过一般,正回头说:「你们带路。」 「咦?」翔彩惊呼一声,众寓鼠跃起展翅,御炁飞腾,如闪电一般,同时朝森林中飞去。 沈洛年也不迟疑,身形一阵闪动,只见好几个淡淡虚影倏然出现倏然消失,就这么往林间冉冉隐去,没几秒钟,寓鼠和沈洛年都消失不见。 昨日沈洛年刚上去就被打倒,所以这还是张士科与陈青第一次见识沈洛年的挪移功夫,两人不禁张大嘴,说不出话来。过了片刻,张士科才回神说:「怎会是沈先生去……昨天他不是一下就受伤了?」 他这话一说,一下子好几个白眼扔了过来,最后叶玮珊才说:「山魈就是在那一瞬间,被洛年所伤……若不是洛年冒险出手,我们根本赶不走山魈。」 原来这似没炁息的胡宗小子如此厉害?张士科和陈青两人睁大眼对看,都有点难以置信。 「玮珊?」赖一心看叶玮珊愁眉深锁,走近说:「别担心,洛年不会有事的。」 「希望如此。」叶玮珊望着山林,黯然说:「否则……我实在没脸见怀真姊,他们已经帮我们太多了。」 听到这话,众人头都低了下来,当下大家也不赶路了,就这么在林缘旁伫立,等待着沈洛年回返。 另一面,入林中追着寓鼠的沈洛年,对寓鼠的速度却也颇有些惊讶。 寓鼠的妖炁似乎也是走轻诀一路,加上体细质轻、妖炁强大,展翅飞行时的速度,比张志文、侯添良全力奔掠都还快上不少,沈洛年本该追不上,但在密林之中飞行,转向闪避树干的次数自然不少,而每一次改变方向,难免需要减速、加速,转折间仿佛无视物理定律的沈洛年,就在这一刹那突然追近,寓鼠群却也甩不脱他。 虽说为首的翔彩并没有全力以赴,但跟他来的几只寓鼠也算是寓鼠族战士中的佼佼者,见这种速度下沈洛年仍能尾随,翔彩虽不明白沈洛年的能力从何而来,对他的印象已完全改观。 飘出了数十里,接近了一处谷地,寓鼠们速度慢了下来,前面两只寓鼠突然由林间钻出,吱吱低声说:「找到那只了!」 「打起来了吗?先带我们去。」翔彩目光一亮说。 当下众人方位一转,向着另一个方向快速飘掠,沈洛年随着寓鼠们绕过了数公里的森林,突然眼前出现了一片林间空地,千余只大小寓鼠,分成好几群,整整齐齐地排列着站定,仿佛训练有素的部队。 这是怎么回事?沈洛年目光一转,却见空地中间,躺着昨日那只双生山魈,原本黏合的部位已经分开,显现出一片平板般的无毛光截面,也不知道之前是怎么样紧紧吸附在一起的。 两只山魈中,其中一只脖子被切割过半,似乎正是从自己当初划开的那伤口不断扩大而成,而另一只山魈,那裸露出的光洁部位却整片被挽开,内脏一片混乱,血洒遍地,已经断气。 林边不远处,有数十只寓鼠的尸骸堆在一起,看来是这一战所牺牲的寓鼠。 翔彩带着沈洛年落下,好几只一样娇小的小寓鼠掠了过来,速度极快地吱吱叫个不停,两方说话都快,翔彩一面指指沈洛年,一面又吱吱嚷了回去。 沈洛年等了片刻,见轻疾不吭声,诧异地低声说:「怎么不翻译?」 「说得太快了,来不及翻。」轻疾说:「寓鼠彼此之间沟通,说话速度很快,他刚刚是为了让你们使用轻疾翻译,才刻意放慢说话速度……简单来说,翔彩主要解释刚刚和你们谈的事,另一群则抢着说和山魈战斗的战况。」 这时翔彩和那些寓鼠似乎讨论完毕,一批批寓鼠队伍分别解散往外飞,翔彩带着几只寓鼠也跳了回来,他仰望着沈洛年说:「那伤口是你造成的?因为有伤口,破了『炎炁结肤』的效果,我们就可以把他头割断!」 「喔?」沈洛年点点头说:「另外一只呢?怎么死的?」 「双生山魈之间,以力互吸,其中一只死了之后就会失效分开。」翔彩快速地说:「而内侧皮肤软嫩,并没有『炎炁结肤』的防御能力,很容易就可以杀死。」 沈洛年表情有点古怪,愣了愣才说:「恭喜你们。」 「我这就带你去找另外两只。」翔彩喜悦地说:「我们的族人会准备好,协助你出手。」 「走吧。」沈洛年耸耸肩,又随着翔彩往原先的山谷飞,而那一批批寓鼠,果然分散在前后不远处,随着沈洛年这批人行动。 在林间飞绕的同时,沈洛年目光一转突然低声说:「轻疾……他一直说『阉去姊夫』……那是啥?我刚在海边就听不懂了,是听错了吗?」 「炎炁结肤——炎灵之力与本身之炁高度凝结于皮肤表层。」轻疾说:「山魈以这种法门,配合着坚硬如金石的皮肤肌肉,达到很强大的防御外伤效果,很适合对付攻击方式偏向轻快锐利的寓鼠,但相对的,皮肤一破,这护身法也破了。」 原来如此……沈洛年说:「也就是说,如果有个很强的妖怪重重对他打下去,就算表面不伤,也会内伤啰?」 「这是非法问题。」轻疾说。 「呿。」沈洛年哼了一声说:「既然是炎灵的功夫,玮珊怎不会?」 「炎灵、冻灵都可以这样运用,不过你那两位朋友炁息量太少,达不到这种效果。」轻疾顿了顿又说:「她们皮肤和体质,也远不如山魈的强度,不适合模仿这种法门。」 也对,叶玮珊那水嫩嫩、白里透红的皮肤,要是和山魈一样,那可倒胃口了……妈的!倒胃口又怎样,又轮不到自己!沈洛年摇摇头,把叶玮珊的倩影从脑海中甩开,叹了一口气,心中暗骂……臭狐狸啊臭狐狸,妳最好快点出关,否则别怪我忘了妳。 沈洛年随着翔彩等寓鼠,又窜回了刚刚那个谷地外缘。翔彩停了下来,回头对沈洛年说:「我们的土地在谷内,剩下的两只山魈应该就在谷口不远,他们只要心血来潮,就进谷胡闹、杀人,你要我们怎么配合?要我们待命,还是要我族派人先搜出他们?」 沈洛年想了想说:「妖炁的感应,你和山魈谁比较灵敏?」 「山魈比我们强。」翔彩顿了顿说:「他五十步外就可以发现我,我要到三十步内才能察觉……更年轻的寓鼠,就差更远。」 这也有道理,翔彩虽然是妖仙,但妖炁仍不如山魈。寓鼠和山魈作战,靠的是人海战术,可不是一对一拼斗。沈洛年沉吟片刻说:「你让大部分族人在周围等候,我跟你进去找。」 「你可以提前发现山魈?」翔彩有点意外。 「百步左右。」沈洛年说。 「当真?」翔彩有些怀疑地说。 「就算骗你,死的还不是我?」沈洛年翻白眼说。 这倒也是,翔彩身为妖仙,虽然打不过山魈,总是逃得掉的,但若沈洛年其实只是废物,死的当然是他,翔彩不再多说,要周围的寓鼠把消息传了出去。 沈洛年当下把凯布利收起,点地往内飘,这样速度虽然稍慢,却也慢不了多少,这一人一鼠往内搜进了片刻,沈洛年突然停了下来,往北一指低声说:「那儿,百步外,有一对。」 翔彩看了看沈洛年,虽仍半信半疑,却也有点高兴。 「你让族人在周围这附近聚集等候。」沈洛年拔出金犀匕,低声说:「我先动手,你们感觉到对方的妖炁发出,再来帮忙。」 「好!」翔彩点头。 「别拖太久了。」沈洛年瞪眼说:「我可打不过山魈。」 「你能伤了他,怎会打不过他?」翔彩迷惑地说:「就算打得赢山魈的妖族,也未必能让山魈受外伤。」 「我其实很弱。」沈洛年说:「相信我。」 这翔彩倒不觉得意外,他从不觉得沈洛年强,他上下看看沈洛年,目光转到金犀匕上说:「难道这是什么特殊武器?不像啊。」 这匕首确实是神兵,可惜自己不会用……沈洛年苦笑摇摇头说:「别问了,我去了。」 「好,我去叫族人准备。」当下沈洛年往北,翔彩往南,分向两个方位掠去。 沈洛年一面飘一面思索,自己的速度可不能太快,万一寓鼠还没集结就和山魈杠上,打着打着又被山魈扫到可就糟了,那家伙手上带着炎灵之力,烫得伤口合不拢,痛得要命……可没法撑着伤口继续打。 于是沈洛年拖了约莫两分钟,这才一面绕到下风,一面向着山魈的炁息那儿飘,大约在距离三十步左右的时候,沈洛年在树梢间,看到山魈的身影。 这只双生山魈和之前那只山魈看起来差不多,肩膀上那两颗脑袋正四面张望着,鼻子不断闻嗅着,仿佛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味道,正在寻找。 因为自己身上的体味吗?下次要问问轻疾,看看有没有办法解决,一堆妖怪鼻子都灵得跟狗一样,打起架来实在吃亏。 而这山魈两颗头到处看,没有死角,也不能偷偷欺近……沈洛年正困扰,心念一转,摸出了牛精旗,迎风一招,白雾滚滚而出,往外散了开来。 却是不知为什么,这儿虽然是密林区,山魈却特别选了一个空旷的地方休息,这样一来,牛精旗说不定有用。沈洛年靠着白雾笼罩,躯体轻如飘羽,踏着无声步往那儿掠去,而那滚滚而出的白雾,也就仿佛活物一般,对着山魈扑去。 白雾一出,山魈立即提高了警觉,他望着白雾对自己涌来,连退了三步,突然发现白雾不知怎么一绕,四面八方都是,他妖炁一涨,正想往空中飞掠,突然身后微微一下刺痛,他怪叫一声,飞起前手臂往后急捞,却什么都没捞到。 百步距离,对寓鼠来说只是一瞬间事,两方这一接触,周围妖炁立即爆起,千余寓鼠纷纷飞空扑来,沈洛年一面急退收旗,一面叫:「伤口在背后。」 却是沈洛年这次学乖了,刺进去会被肌肉夹住,割削过去总可以吧?反正只要破皮,寓鼠们就有攻击的地方。沈洛年刚刚那一个偷袭,在山魈身后切开个宽约五公分的破皮裂口,肌理只切开了一点点。 山魈这时还在空中,他妖炁大涨,怪叫声中,突然用一手紧紧压住了背后那伤口,一面闭上眼睛,御炁往那还没完全散开的白雾中急落。 沈洛年这时突然明白山魈为什么选空旷的地面,寓鼠飞行转折之快天下少见,在密林中和寓鼠群战斗,必定大大吃亏,何况山魈本身动作僵硬,更不适合障碍多的地方。 不过他既然用手挡住了……那该怎办?难道自己还要再去开两个口子? 沈洛年迟疑间,白雾尚未飘散,听见沈洛年呼喊的寓鼠群们,突然在空中编队,只见寓鼠分成数十条不同的队伍,每一队数十只寓鼠,都是一只紧跟着一只飞行,领头的通常是较娇小、妖炁强大的寓鼠,他们在前方御炁破空,带着后方的寓鼠展翅,一队队不断交错腾挪,仿佛几十条正在空中进行花式表演的飞行部队。 这一道道黄色的闪电在空中高速穿插飞绕,带出的劲风急卷,不消两秒,白雾四面卷飞、完全消失,寓鼠们相准了方向,朝空地中闭着眼睛的山魈冲了过去。 沈洛年不禁张大嘴巴,这牛精旗果然对付不了强大的妖怪,这些寓鼠随便一冲,带起来的劲风马上把雾刮得干干净净,就算不提寓鼠,山魈刚刚的高跃飞腾,也是破解之法,看来这旗子只能带回东方高原,欺负凿齿的时候用用。 山魈面对寓鼠不敢睁眼,他左掌压着背后伤口,右掌钢爪急挥,猛抓飞近的寓鼠。沈洛年看得正紧张,却见一串寓鼠挥翅对着山魈背后的左手臂撞,一连串砰砰砰砰的急响,两方妖炁连续冲突,一串过去又是一串,仿佛找死一般,就这么直撞山魈那硬邦邦、带着炎炁的手臂。 仿佛连珠鞭炮炸响的同时,虽然不少寓鼠撞得头昏脑胀、摔滚落地,但只不过几秒的工夫,那紧紧压着伤口的左臂,就这么被衔接不停的寓鼠们硬生生撞开,此时另外一串寓鼠适时赶至,他们御炁于翅,仿佛一片片锐利的刀片,一刀接一刀地对着那小小的伤口切割,在山魈好不容易扭身滚开,用另一手挡住伤势之前,那本来只有五公分的伤口,已经扩大了两倍,深可见骨。 原来寓鼠是这么打的?难怪不怕对方挡住伤口……眼看寓鼠群又冲了下去,只要再来回几趟,这山魈非死不可,沈洛年正放宽心的时候,突然西方不远处另一股强大妖炁爆起,一道劲风夹带着庞然妖炁对着这儿冲,几个腾挪间已闪入场中,正是另外一对山魈。 第四章 分身术、隐身术(上) 第四章分身术、隐身术(上) 第二对山魈冲入场中时,先一对山魈背后血槽又被寓鼠们切削了一次,伤口切入骨中,脏腑隐约可见。 眼看再过几趟,山魈遮也遮不住伤口,就要倒地,但另一对山魈一欺入场中,两对山魈的背后突然贴在一起,仿佛变成个四头四手的巨人,那好不容易切开拉大的伤口,却看不到了。 而这么一来,先一对山魈的双手终于可以自由活动,他们四条手臂四面乱抓,逮到寓鼠就直接一拗,捏断颈骨往下扔,寓鼠虽仍不断攻击,但攻击其他部位,却怎么切也切不进去,也不可能借着撞击的力道把这两对山魈的巨体分开,当下寓鼠又落下风。 沈洛年也暗暗发急,要叫寓鼠撤退吗?但山魈已经有了经验,下次未必能偷袭成功……如果要趁寓鼠攻击的同时出手,应该就是这种时候了,否则下次不就又要害死一批寓鼠? 沈洛年望着两方的动作,山魈因为四只黏在一起,不易移动,动作还不算太快,寓鼠却是如同电闪,数量又多,就算启动了时间能力,也只能勉强看清他们的动作,想趁隙穿入几乎是不可能…… 「人类!」翔彩惊呼地冲来喊:「没伤口了,多切一个?」 「等等。」沈洛年脑海中灵光一闪,过去时间能力提高到这种程度,自己脑袋就快受不了了,但这三个月锻炼精智力似乎确实颇有帮助,好像没这么难过……那是不是意味着还能更提高时间变慢的程度? 一念既动,心随行之,下一刹那,沈洛年眼前的寓鼠飞行渐渐变慢,但这样还不够……要在这种速度下切入,还得看得更清楚才行……沈洛年集中着心力,全部心神都放在寓鼠的飞行轨迹上,终于,眼前寓鼠飞行的动作,渐渐变成慢动作一般,沈洛年的头也跟着胀热、发疼起来。 沈洛年心中微惊,这种状态可支持不久,他不再考虑,心神放空,踩着凯布利、拿着金犀匕,对着那近千只寓鼠造成的包围圈冲了过去。 翔彩大吃一惊,眼前的千只寓鼠,就等于在空中高速飞行的两千把刀刃,寓鼠能这么飞行转折不彼此碰撞,除了靠高速反应、固定路线之外,还靠着千百年来的练习与默契,也不是每只寓鼠都能办到,近万寓鼠中,也只有这千余名有资格,一个人类这么冲进去岂不是送死? 但寓鼠阵势已经组成,若因为沈洛年而临时变化,反而会造成彼此冲撞伤亡,所以也没有人理会,只照着原来的路线飞旋,砍到也没办法。 就在这时,却见沈洛年全身包着淡淡妖炁,化成数十条鬼魅般虚影,在寓鼠一排排翅刀间闪入,就这么冲到了山魈面前。山魈们这时四颗脑袋八只眼睛都闭着,只靠妖炁感应周围的状态,但沈洛年妖炁远不如寓鼠,在这千只寓鼠的包围圈中一点也不起眼,山魈浑然不知沈洛年近在眼前,仍到处乱抓着接近的寓鼠。 沈洛年闪入的瞬间,寓鼠来不及反应,但过了这几秒,领队的寓鼠们都发现沈洛年已无声无息地飘入阵中,他们骇异之余,纷纷带队往外绕,不敢贸然接近,下一瞬间,山魈周围倏然一空。 发现周围的寓鼠妖炁突然远离,山魈一怔之间,也停下了动作,感应着周围的妖炁,准备应变。 沈洛年自从学会使凯布利妖炁提升的法门之后,移动速度就大幅提升,他身躯轻若无物,极速限制虽仍决定于风阻,但近距离中腾挪闪避、扭转换位,却主要受限于自己的反应速度,既然时间能力陡然提升,他旋动速度再度变快,只见他一瞬间旋身急绕,推刀急刺,在山魈放声大叫的同时,沈洛年已经往外急退,几个闪动间,又飘出了寓鼠的刀翅圈。 沈洛年退出圈外,躲到树后,马上解除时间能力,抱着头蹲了下来……妈的!这种用脑法好伤,可比以前都还痛。 「怎么了?」翔彩慌张地大喊。 「眼睛。」沈洛年皱眉说。 「眼睛?」翔彩一愣。 沈洛年头疼欲裂,指指场中,又说了一次:「眼睛!别跟我说话!」 这古怪的人类还挺凶的?翔彩正冒火,却听到场中许多寓鼠欢喜地叫了出来,他转头一看,却见场中的寓鼠已改变了战术,一串串对着四只山魈的眼睛冲去,却是沈洛年刚刚一个急绕连刺,把每只山魈的左目都刺了一个大洞……那三层眼睑下当然没肌肉,不用担心金犀匕被夹,对方既然闭着眼睛发愣,不戳那儿戳哪儿? 翔彩高兴得吱吱乱叫,也不再打扰沈洛年,跟着飞去排队打落水狗。而山魈一下子被开了四个洞,只能用手遮着逃命,但他们身上背着千多条寓鼠性命,寓鼠哪会放过他们?当下一路围攻,两方一打一逃,转眼消失了踪影。 沈洛年一个人靠在树下休息了片刻,差点昏睡过去,半睡半醒间,他突然想起叶玮珊等人,自己若在这儿睡着,他们恐怕会担心地找了进来……沈洛年打起精神,也不等翔彩回返,就这么半闭着眼睛,往海边飘出去。 沈洛年从林中一钻出来,众人大喜之余连忙围了上去,每个人都争着说话,但沈洛年头还在痛,根本没精神应付,也搞不清楚大伙儿吵些什么,他只扶着脑袋说:「我头痛,要睡觉。」 白宗众人倒不意外,沈洛年也不是第一次头痛,只不过很久没见他喊了……看来刚刚沈洛年确实有出手,却不知道有没有顺利伤了山魈? 不过这时不是问的时候,松了一口气的叶玮珊,扶着沈洛年说:「没事就好,先休息吧。」 「小纯。」沈洛年放大了凯布利,一面说:「气球。」 「好。」狄纯却没看过沈洛年头痛,有点担心地拿出细绳,一面问:「还好吗?」 「睡睡就好。」沈洛年绑妥了凯布利的脚,旋即钻入其中横躺,就这么让狄纯牵引着,呼呼大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洛年在睡梦中醒来。 这次似乎睡得特别饱?在凯布利的一片漆黑中,沈洛年伸了伸懒腰,从怀中取出一物,贴在左上方的凯布利内侧表面。下一瞬间,这片黑影中渐放光明,仿佛点了一盏缓缓亮起的白炽灯泡。 那个贴上凯布利表面的物体,就是当初猎得的小飞梭,沈洛年取了一个带在身上,只要靠着凯布利的妖炁,就能很方便地取得光亮,虽然凯布利本身吸光能力太强,光线无法靠着周围壁面反射,但至少一般视物没有问题。 沈洛年坐起身来,逐渐清醒的同时,却不禁有些奇怪,一般来说,狄纯带着自己移动,通常都会因为移动和风吹,微微地摇晃着,偶尔还会听到她和吴配睿、玛莲等人的对话声,怎么这时凯布利却似乎动也不动,除了南侧传来的海浪声外,几乎没听到什么其他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沈洛年心念一动,头往下探,想钻出凯布利张望,没想到刚往外一探,却砰地撞上一片沙土,沈洛年一愣,收起飞梭,身子往上飘,这才顺利地钻出了凯布利。 仔细一看,原来凯布利正被两块大石压在海边,白宗众人隔着几十公尺远,正围坐着闲聊。 这儿是哪儿?沈洛年四面张望,似乎已经离开原来地方有一段距离……怪了,天也没黑,他们怎么不走了? 沈洛年正东张西望,白宗众人也发现沈洛年醒来,纷纷笑着招手,狄纯更迅速地起身奔了过来,高兴地叫:「洛年,你没事了?头不痛了?」 「没事了。」沈洛年收起被石头压着的凯布利,一面说:「怎么没走了?」 「宗长说一直摇应该不好睡。」狄纯微笑说:「我们就先跑了二十公里远,然后固定着等你睡醒。」 二十公里?沈洛年说:「我睡了多久?大队还没追上来?」 「三小时左右。」狄纯摇头笑说:「大队至少还要一个小时吧。」 「喔……」沈洛年想想突然说:「对了,那个植物呢?刚刚我还没说完。」 提到那东西,狄纯就有点不好意思,她脸庞微红地说:「我们找了个盆子种了起来,先放在大队那儿……」 「妳不是说用光了吗?」沈洛年问:「要不要我先做一些?」 「还……还有十几天啦。」狄纯红着脸说:「我只是突然想到,就先问小睿姊而已。」 「喔,那就好。」沈洛年尴尬地干笑两声,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狄纯摇摇头,拉了拉沈洛年袖子说:「这不急,有客人等你,我们过去吧?」 「客人?」沈洛年往那儿望,除了白宗众人之外,却谁也没看见,诧异地说:「谁?没人啊。」 「那个可爱的寓鼠啊,翔彩。」狄纯微笑说:「他等你两个多小时了呢。」 「啊?」大概被人挡住了,沈洛年点头说:「过去看看。」 走近一看,果然寓鼠翔彩正在人堆中,和叶玮珊等人借着轻疾说话,看沈洛年接近,他站直身子,前足合起,做出仿佛拱手的动作,行礼说:「洛年先生。」 怎么突然客气起来?大概因为有帮上忙吧?沈洛年走近说:「听说你来很久了?抱歉,我刚头痛休息。」 「无妨,我是前来致谢的。」翔彩说:「山魈均已铲除,洛年先生的大恩,寓鼠全族同感,不知该如何答谢?」 沈洛年摇头说:「不用谢了。」 「这可不行。」翔彩说:「我族长者商议,想送洛年先生一对古仙飞翼,不知道洛年先生觉得如何?」 沈洛年诧异地问:「那是什么?」若是装上可以飞很快,拿来玩玩倒不错。 「寓鼠的精气、妖炁都炼在这一对翅膀上。」翔彩动了动身后的长翼,一面说:「我族过去少数几名修至天仙的先祖,命终之前留下自己精化的一对翅膀供后世瞻仰,对外族来说,该是个很不错的武器,如果洛年先生用得着,我马上去取。」 听到一半,沈洛年就没劲了,果然又是武器,他摇摇头说:「我不需要武器。」身上东西越多就越累赘,最好还是别拿。 翔彩愣了愣说:「很多异族妖仙都想尽办法和我们讨呢。我族的古仙飞翼,除金犀之类的神物,很少有武器比得过,洛年先生用的既然是匕首……」 除了金犀?沈洛年不禁有点哭笑不得,自己的武器恰好就是金犀,只不过不能用而已。 「很像匕首吗?」赖一心突然插口。 「就像我们的翅膀一样。」翔彩挥了挥他锐利如刀的燕翅说。 「那洛年要是不用,小纯挺合适的。」赖一心笑说:「小纯缺两把匕首。」 「我不用,我又不敢打架。」狄纯连忙摇头。 沈洛年看了狄纯一眼,想了想说:「翔彩,听你这么说,那飞翼对你们寓鼠族来说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当然,那是祖先遗骸的一部分啊。」翔彩说。 「既然这样,你们就留着。」沈洛年说。 翔彩一愣,不明白沈洛年的意思。 「我没做什么,不想拿别人的宝物。」沈洛年说:「你回去吧。」 翔彩似乎不大能理解沈洛年,迷惑地看了他片刻,这才说:「真的吗?」 「真的。」沈洛年点了点头。 翔彩小小的脑袋似乎有点困扰,他转身想走,又觉得不大对劲,想了想,他突然回头说:「既然如此,我送你们去东北方吧?」 「啊?」沈洛年一愣。 「你们不是要带着一大群人类去东北的息壤高地吗?」翔彩说:「一路上妖族这么多,你们知道怎么走安全吗?」 「呃?不知道。」沈洛年摇头。 「岛上的妖族,我们寓鼠族大部分都认识,打个招呼就不难通过。」翔彩想想又说:「哪儿有凶恶的妖族我们也知道,可以领你们绕走别的路。」 「那就太好了!」赖一心大喜说。 翔彩却不理会赖一心,只看着沈洛年说:「洛年先生觉得如何?」 「这群人走去至少也要一个多月,不会太麻烦你吗?」沈洛年说。 「没问题的!」翔彩似乎挺高兴能帮上忙,他想了想又说:「既然要在这儿待上一段时间,一直用轻疾翻译太耗妖炁,你们妖炁也不多……」说到最后,他突然看着沈洛年身后的狄纯,蹦了过去。 狄纯本来一直躲在沈洛年身后偷看,没想到翔彩突然盯着自己,跟着居然跳了过来,狄纯有点尴尬,又有点害臊地说:「怎……怎么了?」 「妳似乎恰好合适。」翔彩看着狄纯说:「若没准备使用的话,『精元』可以给我吗?」 「什……什么精元?」狄纯诧异地问。 翔彩开口说:「精元就是……」 「等……等一下!」沈洛年连忙喊停。 「洛年先生?」翔彩诧异地回头。 「这个……」沈洛年尴尬地抓抓头说:「你想变人是吗?」 翔彩那颗鼠头上下点了点说:「这样才方便使用人语。」 「那……你和小纯私下谈。」沈洛年咳了一声说:「别在这儿说。」 「咦?」众人起了好奇心,张志文问:「为什么不能在这儿谈?」 「我也要听!」吴配睿不平地叫。 「对啊、对啊!变人有什么秘密?」玛莲也喊。 「其实别人也可以。」翔彩转过头,又要观察着其他女孩。 「小睿、玛莲去听无所谓。」沈洛年看了张志文一眼说:「男生就别去了。」 似乎是有点古怪的事情,玛莲和吴配睿彼此看了看,簇拥着狄纯和翔彩,跑到远处去讨论,叶玮珊眨眨眼也自动跟去了,奇雅本来还没动,却被玛莲顺手拉了过去。张志文见状不好追问,想了想,一转话题说:「洛年!刚刚翔彩说你一招就戳坏了四只山魈的眼睛耶,好厉害。」 还不就是举起来戳了四下,该算四招吧?沈洛年摇摇头说:「寓鼠攻击的时候山魈不敢张眼,刚好方便我偷袭。」 「对啊,洛年没有炁息,闭着眼的山魈真是只能挨打。」赖一心想了想,突然说:「洛年,我有个想法。」 「怎么?」沈洛年说。 「你快速移位的时候,就仿佛分身或消失一样。」赖一心说:「是有意的吗?」 什么叫有意的?沈洛年疑惑地说:「我不明白。」 「我懂了。」赖一心说:「虽然不知道你怎么办到的,但是你能很高速地转折方向,对吧?」 沈洛年点了点头之后,赖一心又说:「于是就有两个可能了,一个是你转折的时候稍微减速,使我们眼中产生好几个残像,就像分身术一样。」 「嗯。」沈洛年点头说:「这我知道。」 张志文插口说:「那都没转折,就不会慢下来,就是消失了吗?」 「不。」赖一心摇头说:「都没转折,反而会看得很清楚。」 「咦?」张志文诧异地说:「为什么?」 「我猜是……」赖一心沉吟说:「眼睛会自动追寻动态物品,把接收到的影像组合起来……所以一直线反而很好判断下一瞬间的位置,但高速转折方位的状况下,影像纷乱,反而无法判断。」 「这我知道。」沈洛年想起当初被拦腰砍断的往事,点头说:「怀真以前就叫我别跑直线,要不断改变方向。」 「那消失的时候是怎样?」侯添良说。 「应该是由慢突然变快吧,凯布利妖炁变大之后,就开始会有这种现象。」赖一心沉吟说:「眼睛适应慢速或者停留的状态时,洛年突然无预警地高速移动,就会感觉好像凭空消失了,通常都是刚开始移动的那一刹那。」 「有道理。」张志文点头说:「但是说这干嘛?洛年又不教我们。」 「不是不教,是没法教。」沈洛年皱眉说。 「洛年别理他啦。」侯添良笑说:「蚊子只是羡慕而已,你要他说话不酸可难了。」 「嘿嘿。」张志文也笑说:「别在意、别在意,说说而已。」 沈洛年摇摇头,看着赖一心说:「问这做什么?」 「我觉得分身术不如隐身术。」赖一心想想又说:「不对,该说更清楚的分身术比较好。」 「嘎?」沈洛年听不懂。 「试试就知道了。」赖一心突然站起,倒拿黑矛说:「你在我前方高速移动位置。」 「唔?」沈洛年有点意外,想想也无所谓,开口说:「现在开始?」 「嗯。」赖一心点头,张志文等人也睁大了眼睛,准备看两人表演。 沈洛年妖炁一催,果然由静而动的那一瞬间倏然消失,跟着在赖一心面前高速地腾挪闪身,不断置换方位,渐渐变成仿佛分身术一般的状态,赖一心目光凝定,看了片刻,突然轻喝一声说:「小心。」跟着黑矛一闪,仿佛动了一下。 下一瞬间,沈洛年突然在十余公尺外落下,满脸诧异地看着赖一心。 「怎样?怎样?」张志文等三人看不出所以然来,一个个睁大眼睛和嘴巴,看着两人的表情。 沈洛年停了几秒,摸摸胸口说:「我被一心打到了。」 「没受伤吧?」赖一心走近问。 第四章 分身术、隐身术(下) 第四章分身术、隐身术(下) 原来刚刚沈洛年不断快速换位的途中,赖一心突然抓准了沈洛年准备转向、减速的一瞬间,黑矛往前急刺,虽然沈洛年这时没开启最高层次的时间能力,但赖一心出手那瞬间速度实在太快,他还来不及考虑要不要开启,就看着对方黑矛倏然点上了自己胸口,又仿佛闪电般地收了回去,沈洛年则习惯性地飞闪十余公尺,这才停了下来。 「黑矛碰到衣服就收回去了。」沈洛年佩服地说:「你真厉害。」 「不是我厉害。」赖一心说:「你转折很快的时候,虽然看到很多分身,但战斗时间一长,对方慢慢习惯你的速度,就会发现分身之间还是会有淡淡的虚影,可以让人感觉到你移动的可能方位,如果再掌握到你的移动习惯距离,就不难猜到你的位置。」 「一心,是你怪胎吧。」侯添良笑说:「我怎么猜不出来?」 「呃?」赖一心愕然说:「万一真遇到这种敌人就很危险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沈洛年想了想说:「要我每次的移动距离别固定?」 「这也是办法。」赖一心说:「但更重要的是,适应速度后就容易分辨,比如志文妖化的时候,应该就能看出你的虚影落点。」 「嗯,那时确实看得比较清楚。」张志文千羽引仙的时候,目力确实会大幅提升,他点了点头,又摇头说:「可是我出手哪有你这么快?」 沈洛年目光一转问:「我该怎么办?」 「你每次转折或不转折的时候,突然停一下。」赖一心说:「不要一味求快。」 「咦?」不只是沈洛年,几个人都叫了出来,黄宗儒也不懂了,皱眉说:「这样不是更危险吗?」 「一下下就好。」赖一心用黑矛指着地面,画出各相隔两公尺的三点说:「你在这三角快速来回,转折前稍微停一下。」 「停一下?」沈洛年不是很明白。 「完全静止。」赖一心说:「然后再加速,完全静止的时间越短越好,但是要真的停下。」 「喔?」沈洛年耸耸肩,照着赖一心的指示做。 不过绕了几圈,张志文等人突然咦咦啊啊、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沈洛年一愣停下说:「怎么了?」 「分身术!真的分身术!」张志文瞪大眼,突然聚集炁息,千羽仙化,展开翅膀、瞪大那一对鸟眼说:「再来一次!我看仔细一点。」 「再一次?」沈洛年看了赖一心一眼,照着刚刚的动作,再度在那三点上快速移动,却看张志文瞪大那对鸟眼左右转头说:「到底在哪儿?看不出来!好奇怪!」 「到底怎么回事啊?」沈洛年不跑了,停下皱眉问。 「你同时在三个点出现。」侯添良愣愣地说。 「三个影像中间没有虚影。」黄宗儒也摇头。 「一心,这是怎么回事啊?」张志文对着赖一心嚷。 「因为由慢而快,眼睛会无法适应啊。」赖一心说:「所以只要在不同位置稍慢一刹那,就只会看到慢下来那一刹那的影像,反而看不到虚影了,这样做,一来对方无法判断洛年可能的移动方位;二来虽然能看到转折点有人,却不知道哪个是真的。」 难怪赖一心说不要一味求快……沈洛年想着,若早点掌握这种功夫,就不用怕那巨型刑天了,梭狪的范围攻击说不定也能应付,不一定需要靠着时间能力。 「用这种方式移动……我也抓不到你。」赖一心想想又说:「一般来说,三、五个分身已经够用了,太多没有什么意义,你移动的速度越快,两点之间的距离可以拉更远。」 沈洛年点头受教间,张志文却抗议说:「一心啊,洛年已经这么强了,你还帮他想功夫,帮我们想想好不好啊?」 「呃?」赖一心抓抓头干笑说:「因为昨天洛年受伤了啊,我觉得他可以不受伤的,一直在想怎么回事,就想到这个。」 其实自己受伤倒不是因为移动方式,而是匕首被山魈的肌肉夹住……不过这理由太过丢脸,还是不提为妙。 「这么好玩的事情,阿姊没看到好可惜。」张志文往女孩子那边望望,却见她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钻到森林里面去,不见踪影,张志文一惊说:「什么时候不见了?」 「入林不远而已。」沈洛年说:「不用担心……好像要出来了。」 果然过没多久,几个女孩子嘻嘻哈哈地前后跑了出来,却没看到翔彩。 「那飞天鼠呢?」张志文东张西望地问。 「小纯抱着吧?」赖一心说。 众人目光转过,果然看到狄纯手收在那罩袍里,胸腹间似乎捧着一个东西,五女掠了过来,玛莲站在狄纯身后,嘻嘻笑说:「来!来!来,请注意、看这儿。」 「怎么了?」赖一心笑问。 玛莲伸手左右一拉,狄纯外袍左右张开,却见她胸前合起的双掌中,坐了一个二十多公分高的袖珍女子,正对着众人点头。 「咦!」男孩们都叫了出来。 「翔彩是女的喔?」赖一心吃惊地说。 「是啊。」叶玮珊笑说:「我们本来也不知道。」 众人仔细看着翔彩,见她仿佛二十余岁的妙龄女子,身材曼妙、曲线玲珑、细腰长腿,白玉般的肌肤配上明眸红唇,活脱脱是个大美人,还好她仿佛玩偶一般,只有二十几公分高,若有真人般大小,恐怕很容易引出乱子。她头发削短而凌乱,身上用一片手绢裹成短裙洋装,只在左肩上绑起一个小结,裸露着圆润的右肩,看来十分性感。 「这……」众人看了看,黄宗儒首先说:「好像……有点像小纯?」 「很像吧!好漂亮。」女孩们自然知道原因,玛莲和吴配睿嘻嘻哈哈地笑了出来。 「我没有翔彩漂亮啦。」狄纯不好意思地说。 沈洛年心里有数,翔彩虽取了狄纯的遗传因子,却未必会变得完全一样,狄纯体质单薄,加上千羽引仙,长大后恐怕也是风吹就倒的香扇坠儿型瘦弱美女,不大可能变成这种身材……不过确实看得出相似之处。 翔彩虽然化成人形,身后的长形燕翅却没消失。她展翅在空中一掠,飘到狄纯肩上坐下,不很愉快地说:「这衣服不舒服,能不能不穿?」 「不要啦。」狄纯红着脸说:「拜托妳穿着,脱光不好看。」 「我会找人做比较舒服的衣服。」叶玮珊也说:「请先忍一下。」 翔彩不置可否地微微点了点头说:「那就麻烦妳了。」 翔彩变成人形之后,虽然漂亮,却不似当初那么可爱,反而多了点稳重的气度,几个男孩对看了几眼,都不敢胡乱说话,张志文想想才开口说:「怎么会这么像小纯啊?怎么变的?」 「不准问。」玛莲笑说:「秘密。」 翔彩目光一转,看到人圈外的沈洛年,她展翅飘飞而起,凝停在沈洛年面前,恭敬地说:「洛年先生。」 「不用这么客气,叫洛年就好。」沈洛年说。 「不敢。」翔彩微微躬身说:「东方百余公里外山林,有朱厌猿族盘踞,朱厌一向与人不睦,但与我族尚有往来,该可顺利借道通行,我这就走一趟?」 「妳刚变身,该不大习惯这身体吧?」沈洛年说:「明天再去没关系,一般人类移动速度没这么快。」 翔彩想了想,点头说:「既然如此,就依先生的指示。」 「不用这么客气。」沈洛年浑身不对劲,忍不住又说一次。 翔彩飞了过来,众人也忍不住凑了过来,狄纯站在沈洛年身旁,习惯性地拉着沈洛年衣角,望着翔彩说:「翔彩几岁了啊?应该叫翔彩姊姊吧?」 翔彩似乎对狄纯挺有好感,又落在她肩头上,微笑说:「叫名字就好,若要照人类辈分来喊……恐怕得叫我婆婆,我两千多岁,子孙都传了几十代了。」 众人一听,不禁暗暗咋舌,狄纯吃惊地说:「叫婆婆妳会不会生气?」 「这倒无所谓,族里的孩子都叫我们老祖宗呢。」翔彩看看狄纯说:「小纯,妳怎没存想妖炁?」 「什么?我不懂。」狄纯摇头说。 「妳不是千羽引仙吗?」翔彩说:「应该将炁轻化吧?」 「咦!」赖一心突然叫了一声说:「引仙还可以练四诀吗?」 「可以啊。」翔彩望着玛莲等人说:「大家都有练,不是吗?」 「可是他们是引仙之前练的。」赖一心说:「其他引仙的人都没法练四诀。」 「你说队伍后面那些人吗?」翔彩说:「因为那是不完全的引仙,所以不能练。」 原来是这样?赖一心大喜说:「太好了,小纯把妖炁轻诀化之后就会更快了,晚点我教妳。」 「喔。」狄纯看了赖一心一眼,红着脸点点头,低声说:「谢谢。」 沈洛年目光一转,插口说:「轻诀让志文或添良教就好了,一心有时间不如想点别的。」 「都可以啊。」赖一心呵呵笑说。 狄纯闻言,偷瞄了沈洛年一眼,有点心虚地低下头,不敢吭声。 张志文得意地说:「小纯就交给我吧!我顺便教她在空中的运用。」 「不如我来教,如何?」翔彩突然说。 众人一怔间,翔彩看着狄纯说:「想学寓鼠族的飞行战斗术吗?」 狄纯侧头看着肩上的翔彩,嗫嚅地说:「我……我不大敢打架。」 沈洛年虽有点意外,但想想也不是坏事,当下说:「或者教她逃命的办法就好了?」 「攻防本是一体,运用存乎一心。」翔彩微笑说:「晚上再教妳。」 张志文干笑凑近说:「翔彩婆婆,我可以一起学吗?」 翔彩看了张志文一眼说:「不行,你不适合。」 「呃?」张志文没想到居然被拒绝,一脸苦相。 「婆婆,我有问题!」赖一心喊:「像小纯这样的引仙者,还有办法修炼,让妖炁更强吗?」 「当然。」翔彩看看几个引仙者,疑惑地说:「你们都不会吗?」 众人一起摇头,翔彩望着沈洛年说:「洛年先生的意思呢?」 沈洛年一怔说:「看妳方便啊。」 翔彩想了想,这才开口说:「只要凝集大量妖炁,浸透身躯的各部位,会随之聚引浑沌原息浸体,体内不纯物会逐渐消失,妖炁也会因此逐渐增加和纯化,可以选择全身一起调整,也可以选择重点调整,最后不纯物越来越少,仙化程度就越来越高。我们寓鼠族天生易修双翅,所以都从这开始。」 「请问……怎么聚引浑沌原息啊?」黄宗儒说:「那无法感知,不是吗?」 「我可以教你们办法。」翔彩目光一转说:「人类的道术也有相似的法门,不是吗?」 「是。」叶玮珊诧异地说:「但我们不知道可以用在引仙者的修炼上。」 就这么简单?侯添良诧异地说:「所以我们以后每天都要找时间变身引炁啰?」他一面说,一面扬驰仙化变身,吸引妖炁,他腿这一拉长,身子陡增数公分,他看着腿说:「我应该从腿开始吧?」 「我也是翅膀吗?」张志文本就已经变身,他展了展翅有点困扰地说:「我翅膀似乎不像婆婆的翅膀适合打架。」 「我和小睿还有玛莲姊应该都是全身吧?」黄宗儒沉吟说。 「嘿嘿!我不要全身。」玛莲有点得意地单手举刀笑说:「我就先专心从右手开始吧!」 其实这些内容,当初怀真曾把较简单的版本告诉过沈洛年,之后沈洛年转述给叶玮珊,叶玮珊再告诉大家,但沈洛年记忆力和理解力本就平平,叙述的耐心也不足,加上转述后的七折八扣,众人听到时自是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翔彩望望众人,又说:「若你们寿命结束之前,能修至随意变化的妖仙境,自然能隐约感应到浑沌原息,到时直接凝聚修炼,又是另外一种阶段……不过人类寿命太短,恐怕不容易。」 「翔彩婆婆。」赖一心笑着说:「那我这种呢?」 翔彩上下看看赖一心说:「你是易质?」 上次怀真也是这么说的!赖一心连忙点头说:「对,易质。」 「只有人类能借着吸收妖质这种法门易质,细节我也不清楚。」翔彩望了望赖一心、奇雅、叶玮珊三人说:「只听说若能一直吸收妖质,就能直接进入妖仙境,不需要花心思淬炼体质。」 「真的吗?」赖一心诧异地问:「为什么?」 「人类介于妖与非妖之间,是个很奇怪的存在。」翔彩说:「天生无炁却拥有仙体与灵智……才能这么修炼,不过就算妖质足够,吸收也极耗时日,你们这些人类,能修炼到这种程度,其实已经很少见。」 这可能就是洛年之镜的功劳了,叶玮珊想到这,连忙瞪了赖一心一眼,要他别多嘴,赖一心果真差点说出口,看到叶玮珊的眼色,才警觉地收了回去。 翔彩倒没注意到两人的眼色,她转头望着沈洛年说:「不过洛年先生的修炼方法,我可就看不出来,没法给什么建议……恐怕是某强大天仙的换灵吧?但实在想不到是哪位……」 妖仙不愧是妖仙,随口一猜就八九不离十……沈洛年摇摇头说:「不用在意我,妳愿意的话,就帮帮他们。」 「是。」翔彩微微躬身说:「我会尽力。」 对自己实在太客气了,但似乎说也没用……沈洛年摇摇头,飘了开去。 第五章 探花邪神(上) 第五章探花邪神(上) 既然有寓鼠妖仙翔彩领路,之后遇到友善妖怪则借道,凶狠妖怪便绕行,一路趋吉避凶,不再有意外的争斗,这趟旅程从原本的小心翼翼,转变为游山玩水,大队人马花了五十天左右的时间,从噩尽岛的西南角一路绕到东方扇柄处的南侧,也就是高原区的南缘。 越接近这儿,道息就逐渐减少,所以之后该不会再有强大妖怪出现,只要沿着高原东缘海岸往北绕,两日内当能抵达东北区的人类居住地。 这段时间,翔彩成为白宗的半个师父,除指点几名引仙者妖炁修炼之法外,还花了不少时间教导狄纯飞行空战的诸般技巧。 说也奇怪,她就是不肯教张志文飞行技巧,众人私下推敲,猜测因为当初翔彩前来求援时,张志文一直站在反对的立场,使翔彩暗暗不快,不过个头迷你、辈分奇高的翔彩,除了在沈洛年面前十分恭敬之外,对其他人却颇为严肃,很有长辈的架式,众人也不敢当面询问,张志文最后无可奈何,只好拜托狄纯用心学习,准备日后偷学二手功夫。 这段时间中,另有一件比较特殊的事情……在翔彩领队往东走出十余日之后,印晏哲突然向叶玮珊报告,说共生联盟似乎少了十余人,连盟主张士科、副盟主陈青,都已经数日不见踪影。 众人一讨论,推测他们可能仍想冒险寻找虬龙族,既然只带走了十余人,倒也无可厚非,见共生联盟似乎不想张扬,叶玮珊也觉得不便干涉,于是要印晏哲装成不知此事,继续带队往东行。 今日入夜扎营后,白宗众人和过去一样,聚集在离大队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赖一心等人演练着武技,沈洛年躲在凯布利中练那古怪的睡觉功,狄纯和翔彩在高空中快速地前后翻转。 翔彩不断地变化动作,狄纯也相应为之,回转、翻飞、急掠、绕行,两人动作整齐又漂亮,一大一小不断飞腾,随着翔彩的速度越来越快,狄纯身上渐渐冒出淡淡黄光,两人仿佛在表演一般,把这五十天学会的所有技巧一次又一次地展现,连飞了近一个小时,依然没停下。 众人看了古怪,慢慢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仰头看着上方,而没机会学功夫的张志文,看狄纯翻飞技巧已远远超越自己,不禁有三分吃味,表情快乐不起来。 玛莲瞄了一眼张志文,看他一脸委屈,好笑地拍了拍他肩膀说:「别这样,以后小纯会教你的。」 张志文没想到玛莲突然安慰起自己,受宠若惊地咧开嘴笑说:「谢谢阿姊。」 「怪怪的。」叶玮珊看了看,飘掠到那足有五公尺长,仿佛一台大型货车大小的凯布利旁,敲了敲外壳说:「洛年,醒着吗?」 「怎么?」一头汗的沈洛年从里面钻了出来。 「没在睡啊?」叶玮珊微微一怔。 「嗯。」沈洛年刚刚其实在练匕首,不过这也没什么好说的,他摇头说:「什么事?」 「你看上面。」叶玮珊说:「她们已经这样飞了一个小时了。」 沈洛年抬起头,微微皱眉说:「干嘛这么拼命?」 「嗯,好像是考试还是验收一样。」叶玮珊说。 沈洛年摇摇头,看了叶玮珊一眼说:「妳意思是……?」 「会不会翔彩婆婆想走了?」叶玮珊凑近低声说:「明日就要绕到高原东侧,道息会更少了。」 「嗯,她这几天都不大舒服,很少落地。」沈洛年点头说:「也许差不多了。」 「所以我想还是让你出来看看。」叶玮珊顿了顿,突然有点好奇地说:「凯布利里面是怎样啊?没有妖炁吗?」 「平常没有。」沈洛年说:「就空空、黑黑的,需要光芒时我就点飞梭灯。」 「不会气闷吗?」叶玮珊上下张望。 「开洞就好。」沈洛年说:「只是妳看不出来哪儿有洞。」 「好像是个很不错的房间呢。」叶玮珊笑说:「我可以参观吗?」 「可以啊……晚点吧。」沈洛年抬头说:「她们要下来了。」 叶玮珊跟着往上看,果然翔彩和狄纯两人速度已经放慢,正在做最后的盘旋,只见两人一起下旋绕飞,当狄纯落在沈洛年面前的同时,翔彩也飘落在她肩膀上。 狄纯现在身体当然比以前健康多了,她缓缓退去了仙化,小小的脸上红通通的,浑身冒着热气,一面笑望着沈洛年说:「洛年,翔彩婆婆有话跟你说。」 「嗯,婆婆请说。」既然大家都这么叫,沈洛年也只好跟着叫,说来妖怪个性和成熟度也真是各自不同,山芷的妈妈山馨也有千多岁了,但只像个有点童心的少妇。翔彩才两千多岁,就老声老气地让人叫婆婆……至于那臭狐狸更不用说了,少说也万把岁了,还让人叫她姊姊! 在叶玮珊拜托冯鸯帮忙缝制衣衫后,翔彩换上小小的短裤与背心,看来倒也俏皮可爱,只可惜一开口就一点也不俏皮,她正对沈洛年行礼说:「洛年先生,之后的行程应该不会再有变数,我打算告辞了。」 果然要走了。沈洛年和叶玮珊对视一眼,也没什么理由挽留,沈洛年看了看叶玮珊,见她不说话,只好说:「这趟旅程多谢婆婆帮忙。」 「多谢婆婆大力相助。」叶玮珊这才跟着说了一句。 「举手之劳而已,比不上洛年先生对我族的恩惠。」翔彩目光转向狄纯说:「小纯学得很快,寓鼠的飞行战斗术,她几乎都学全了,只差翅膀强度和锐利度不足,不能直接模仿我们的攻击方式。」 狄纯到现在才知道翔彩要走,意外之余,难过地说:「婆婆,妳不能跟我们再多走两天吗?」 「不了,到这儿我已经很不舒服。」翔彩微笑说:「就算跟过去,我也不想落地,那不是一样吗?你们已经到安全地方,我也该回去了。」 另一面,赖一心等人也都感觉到有异,渐渐凑了过来,听到后面几句,玛莲轻呼一声说:「婆婆要走啦?我们还没好好谢妳呢。」 翔彩微微摇头,目光扫过众人,当扫到张志文时,突然开口说:「志文小弟。」 张志文本来低着头,闻声一愣,抬头说:「翔彩婆婆?」 翔彩说:「我不教你飞行,是因为你学不会寓鼠的飞腾术。」 张志文诧异地说:「为什么?」 「你太重,身体也太大。」翔彩说:「就算是小纯,也有些动作学得挺勉强,何况是你,以后可以让小纯教你一些通用的诀窍,但寓鼠的特殊技巧你学不会。」 张志文瞪大眼睛,有点慌张地说:「难道我根本就不该千羽引仙吗?」 「不,只是你要学的话,不如学鵰、枭、鹰类的扑击之术。」翔彩说:「但这不易找人教,靠自己多观察和揣摩吧。」 原来如此,张志文连忙点头说:「谢谢婆婆指点。」 「婆婆。」赖一心突然有点迷惑地说:「小纯飞行速度有时似乎比志文还快,这也是因为飞行技巧吗?」 「一方面是因为小纯身体比较轻巧。」翔彩望望小纯,微微皱眉说:「另外有点古怪的是……小纯似乎已经修炼了很久,妖炁若都释放出来,恐怕只略逊你们半筹。」 「咦?」众人都叫了出来,玛莲张大嘴说:「我们引仙前还吸收了不少妖质呢!而且我们身上有洛……哎哟……」却是奇雅捏了她手臂一把,她这才硬生生把「洛年之镜」四个字吞了回去。 「小纯妳以前就会修炼的方法吗?」吴配睿插口问。 「我不会啊。」狄纯慌张地摇头。 狄纯看起来实在不像会骗人,而且她引仙后都和众人在一起,也不可能瞒着大家修炼,众人彼此互望,都不知怎么回事。 「我也不明白。」翔彩摇摇头说:「虽然不是全身,但小纯身上许多重要筋骨肌肉仿佛都被浑沌原息浸染过,很适合妖炁运行和集中,这若非有意修炼而导致,我想不出其他可能。」 会不会是当初帮她按摩了一个月的关系?沈洛年暗想,当时狄纯体无炁息,自己帮她按摩复健时,没很留意控制体内道息的出入,说不定无意泛了出去……这可不能说出去,否则明天开始就会从算命师变成按摩师了,而且捏捏别人就算了,捏到叶玮珊恐怕不大妙。 话说回来,这道息既是良药也是毒药,不同浓度能造成的影响也不同,浓度稍高反而会化散炁息,甚至对化妖之躯体有害,当时不就曾把怀真吓得逃开?这种事情最好还是别做。 沈洛年还没想清楚,翔彩已回头望向沈洛年说:「洛年先生,请记得寓鼠的山谷随时欢迎您,他日若需要古仙飞翼……」 沈洛年苦笑摇头说:「多谢婆婆,真的不用。」 「那么……我这就去了,洛年先生再会。」翔彩对沈洛年微微行礼,才回头对众人说:「诸位再会。」 「婆婆再见。」沈洛年回礼说。 「婆婆慢走。」「婆婆一路顺风。」众人跟着说。 翔彩腾空而起,在众人上方绕飞三圈,这才认准西方直飞,她妖炁鼓荡之下,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就成为天际的一个小点,消失了踪影。 沈洛年望着西方夜空片刻,转过头,却见狄纯正红着眼抹泪,他诧异地说:「哭什么?」 「婆……婆婆走了。」狄纯哽咽地说。 这也好哭?不过这一个多月,狄纯确实和翔彩相处的时间最长,沈洛年好笑地揉了揉狄纯的小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沈洛年不会安慰,自有其他人安慰,玛莲和吴配睿已把狄纯拉到一旁安抚,众人正想散开时,赖一心突然说:「小纯若戴上洛年之镜不知道会变多强?」 「要试试看吗?」玛莲伸手往自己衣下探,摸到一半又有点舍不得地说:「拿下来很不舒服。」 「不用了。」沈洛年说:「现在没法多制造,让她试也没意义。」 「别让小纯戴啦。」张志文苦着脸说:「她已经『常常』比我快了,不需要把她变成『一定』比我快吧?」 「洛年之镜,那是什么?」狄纯泪痕未干,迷惑地问。 「洛年没跟妳说过喔?」吴配睿回头看了沈洛年一眼,轻笑说:「好东西喔。」 叶玮珊却白了赖一心一眼,低声数落说:「你看!洛年连小纯都没说,你却老是挂在嘴上,总有一天会惹来麻烦。」 赖一心正干笑,沈洛年突然转头往北看说:「咦……那是……」 「有妖怪吗?」张志文吃惊地说:「不会吧,婆婆刚走妖怪就来了?」 「好像是蓝姊和黄大哥。」沈洛年顿了顿说:「另外一个带着妖炁……大概是李翰?」 「他们来了?」叶玮珊又惊又喜地说:「舅妈不是说明早才来吗?」叶玮珊和白玄蓝每隔数日就会简短地联系一次。上次联络后,本决定次日才来与大队会合,再一起绕过高原区,没想到今天就来了。 「我们迎上去吧?」玛莲跳了起来,大喜说:「好久没看到蓝姊了。」 「好啊,大家一起去。」叶玮珊笑说:「洛年,有多远?」 「三十公里左右。」沈洛年说。 「你现在能感应这么远了?」叶玮珊吃了一惊。 「没内敛的才行。」沈洛年说。 「三十公里吗?阿猴,我们先去迎接!」张志文跃上空中展翅,往北急冲。 「好!」侯添良两腿肌肉贲起拉长,点地间带出一道黄光,追着空中的张志文而去。 一阵相见欢后,众人回到营地,免不了要谈正事,白玄蓝、黄齐、李翰、叶玮珊、奇雅、印晏哲围成一圈,白宗其他人围在外圈旁听,还有印晏哲带来的两个引仙部队干部,也围坐在一旁。 那两人一个叫卢明龙、一个叫黎英杰,都是二十出头的短发年轻人,过去当然都和白宗众人见过好几次,却不算太熟,两人从前也都是上尉连长,和印晏哲似乎是老朋友,此时担任着副营长的职务,印晏哲自己则暂任副团长,至于团长、营长的职务,都暂时从缺,似乎是准备让叶玮珊指派。 沈洛年除了一开始和黄、白两人打过招呼后,并没挤到人堆里面寒暄,他与印晏哲等人也不熟,到了谈正事的时候,更是远远避开,而狄纯只和白玄蓝、黄齐见过一面,没看过李翰,和引仙部队也不熟,大多时间都怕生地黏着沈洛年身旁,不敢过去。 白玄蓝和黄齐把玩着刚拿到手的飞梭灯,先问了问这十几万人的状态,又和印晏哲谈了几句,想了想,白玄蓝沉吟着回头说:「小睿,帮我请洛年和小纯过来。」 吴配睿一怔,起身向沈洛年奔去,把两人找了过来。 众人让出位置,让沈洛年和狄纯在叶玮珊身旁坐下,白玄蓝望着沈洛年说:「洛年,上次齐哥告诉过你,总门有印制报纸。」 「嗯。」沈洛年虽然没放心上,但这一提起也有印象,点了点头。 「那报纸的内容,当然不免偏向总门,我们也不怎么介意……」白玄蓝顿了顿说:「不过,那报纸上面每天都印着你的画像。」 白宗众人不免哗然,玛莲从后方拍着沈洛年肩膀说:「哇!你是名人。」 「不是吧,阿姊。」张志文好笑地说:「恐怕是通缉。」 「啊?」玛莲一怔说:「干嘛通缉?」 「洛年不是说过,小纯是从总门偷出来的?」张志文说:「总门还说他是采花贼。」 「咦!对喔。」四个月过去,玛莲倒忘了这件事,哈哈笑说:「小纯这么可爱,难怪被洛年采去。」 狄纯涨红着脸,小声地抗议:「才没有啦!」 「我们当然知道实情不是这样。」白玄蓝看着沈洛年说:「但两天后,到了岁安城……」 「岁安城?」众人一愣。 「忘了告诉你们。」白玄蓝微微一笑说:「地震那一个月,大多数的房子都倒了,之后噩尽岛慢慢隆起,原本港口北方地面,浮出一大片平缓的土地,总门集合了众人商议,考虑到地震前凿齿曾经来犯,决定建一座兼具河港和城池功能的都市,就是『岁安城』。」 听到凿齿来犯的事情,狄纯和沈洛年对看一眼,心情都有点复杂。 「对了,蓝没说到这事我还差点忘了。」黄齐突然有些不快地插口说:「总门把凿齿来袭的事也推到了洛年头上,说你和凿齿有勾结,趁上次来见我们时引走大部分变体者,之后让凿齿毁了他们在西边建立的前线堡垒,还说若不是刚好地震,凿齿说不定就一路杀到高原来了……这真是荒唐!我和蓝虽然去抗议过,但他们硬是要把这罪名栽到你头上。」 原来那个堡垒已毁?虽然没勾结,但确实是自己引去的,也许当时有人看到……沈洛年本有几分高兴,但看狄纯一脸难过,他又不禁有三分气闷,这丫头心肠实在太软,真是麻烦。 白玄蓝接着说:「现在岁安城周围城墙地基已经建妥,正不断盖上压缩息壤砖增高,城内土地也都会铺上双层的息壤砖,据说是为了防御妖怪攻城。」 「那盖好之后,变体者和引仙者不就不能住了?」叶玮珊说。 「其实还可以。」白玄蓝说:「只是会变得像平常人,如果妖质吸收多的,可能要定期出城透透气……」 「蓝姊,妳和齐哥去那地方感觉怎样?」玛莲忍不住问。 「嗯……」白玄蓝打了个眼色说:「有点不适,但还好。」 第五章 探花邪神(下) 第五章探花邪神(下) 这下众人都心里有数,白玄蓝的意思是「洛年之镜」的效果比那些息壤砖还强,就算在城内依然可以引聚妖炁,至于可以引入多少,就要到实地才能知道了。 黄齐接口说:「总而言之,现在几个地方都取了名字,除了岁安城之外,这整片东方高原被叫作『宇定高原』,岁安城后面的山叫作『九回山』,前面的是『拦妖河』……」 「拦妖河?」这名称比较奇怪,众人都有点意外。 「听说地震时,有一群凿齿已经冲到河前,但那时地层还未上升,出海口咸淡水混杂,凿齿不便渡河,加上地震越来越严重,才退了回去。」白玄蓝一笑摇头说:「扯远了……还是先说洛年的事。」 叶玮珊看了沈洛年一眼,有点担心地说:「舅妈的意思是……现在在岁安城中,洛年不只是采花贼,还是勾结妖怪的奸细了?」 「对。」白玄蓝苦笑说:「听说有些人认为洛年是神仙,在你故居的山上,立庙祭祀『缚妖神仙』,那庙却被总门派人拆了,说是邪庙。」 「靠!居然有人帮洛年盖庙?哈哈哈!为什么?」「洛年你当上邪神了?」「会采花的邪神!」玛莲、张志文、侯添良在后面笑得东倒西歪,惹得大家都笑了出来,本来挺沉重的气氛,突然放松了不少。 「我们当然信得过你。」白玄蓝笑了笑,看着沈洛年说:「但两日后,你和小纯一到岁安城,我们就得准备为此事和总门冲突。你当初曾在战场上杀了数百凿齿,知道的人其实不少,没多少人相信你勾结凿齿,最主要还是小纯的事件,总得先讨论出个说法……你愿意告诉我们,到底你和小纯哪儿得罪了总门吗?」 狄纯的事情还是不说为妙,这儿的十几个人,难保日后没有人会起私心。沈洛年看了狄纯一眼,沉吟说:「不能说。」 这话一说,众人难免有些微的不高兴,尤其和沈洛年比较不熟的印晏哲等人都大皱眉头,白宗已表明了准备替沈洛年出头,他还不肯说明,未免有些不够意思。 「洛年。」叶玮珊靠近低声说:「说出来大家商量没关系吧?你和小纯是伤了谁?还是拿了什么东西?」 「没有。」沈洛年摇头。 看众人一脸为难,狄纯凑近低声说:「洛年,告诉大家吧?大家都这么帮我。」 「别说。」沈洛年回头瞪眼说:「说了我就白救妳了。」 狄纯不敢再说,只抱着歉意看着众人。 在这有点难堪的沉默中,奇雅突然轻轻摇了摇头,开口说:「不用说,没关系。」 众人一怔的同时,玛莲目光一亮,拍腿大声说:「对!说不说都没关系,我信得过洛年和小纯,阿姊也挺你!总门要打就来打!还不就是一堆变体者,有什么好怕的?」 「对!」吴配睿跟着叫:「我也信得过洛年!还有小纯!」 「我也是。」赖一心跟着点头说。 叶玮珊、黄宗儒虽没开口,也都点了点头,张志文见状抓抓头说:「那就拼了吧,总门总该比山魈、梭狪好对付。」 「反正我们欠洛年好几条命!」侯添良豪气地说:「干!你就算真是采花邪神我也帮你啦。」 这是什么话?奇雅忍不住瞪了侯添良一眼,吓得他连忙闭嘴。 沈洛年只觉鼻头莫名地有点发酸,还说不出话来,身旁狄纯已经哭了出来,呜咽地说:「谢谢大家……相信我和洛年,我们……我们真的……没做坏事。」 印晏哲看了身后两个营长一眼,开口说:「引仙部队当然照宗长指示行动。」 白玄蓝和黄齐却没这么冲动,他们也信得过沈洛年,但两边打起来总不是好事,凿齿还不知道会不会来犯,人类先自己打起来不是太愚蠢了?可是沈洛年坚持不说,就不知如何和总门谈判,这么毫无转圜余地地对峙起来,很难不起冲突。 「宗长。」一直没说话的李翰,突然插口说:「我想说几句话。」 「李大哥请说。」叶玮珊说。 「我和洛年兄只相处过几日,不算太熟,但白宗既然决定和洛年兄同一阵线,我身为白宗的一分子,自是义无反顾。」李翰对沈洛年善意地点了点头,跟着又说:「我报告一下对方的状态,这几个月中,散在世界各处的总门部队逐渐回聚,现已汇集近万,而且都有修炼四诀,至于运炁之法,似乎学会的人不多,主要是总门内部少数几名干部习得……我们引仙部队有受传白宗运炁之法,战力约在两者之间,略逊于总门高手,高于一般的变体者,但我方高手应该又比对方高手胜出,若两方冲突,我们人数虽少,只要针对对方的高手攻击,擒贼先擒王,应该仍占优势。」 「阿翰,我们比之前又更强了一些喔。」玛莲得意地说:「洛年找了个两千多岁的妖仙婆婆教我们引仙后的修炼办法,阿哲他们也学了一些,你是完全型的能学更多,有空再教你。」 李翰讶异之余,高兴地说:「太好了,那就更有把握了。」 「别急着想打,硬来的话两边都会有大幅损伤……」黄齐微微摇头说:「而且就算我们赢了,要怎么对人们解释也很花工夫。」 「最好还是别打起来。」白玄蓝也不喜欢和总门动手,想了想说:「对方应该也知道我们的实力,该不会正面和我们冲突吧?」 「我反而担心他们来阴的。」李翰跟着说:「岁安城内的数千名持枪警队,现在都由总门掌控,如果我们摆明了要保护洛年兄,白宗和引仙部队,绝不能贸然进入岁安城,在那个地方,我们面对枪弹没有抵抗能力。」 叶玮珊等人暗暗点头,虽然身怀「洛年之镜」,但还没实地测试,不知道保留的炁息能不能抵御枪弹,可不能太托大了。 「那就在外面等他们!」玛莲嚷:「他们总要出来透气吧?」 「出来一个抓一个吗?那就不知要等多久了?」张志文抓头说。 「未必要打。」奇雅开口说:「洛年和小纯可以遮掩面孔,躲在人群里和我们住一起,白宗有千多人可以掩护,没这么容易被发现。」 在无法谈判的前题下,这倒也是个办法,众人都在点头,黄宗儒则沉吟说:「但认识洛年的人已经不少,还是要小心人多口杂传出去……」 「不用这么麻烦。」沈洛年突然开口说:「我离开就好了,反正我哪儿都能住。」 「洛年?」众人纷纷叫了出来。 「名义上被通缉的只有我,小纯就跟着你们。」沈洛年转头看了看狄纯,回头说:「不过总门应该也会派人私下找她,帮她稍微化个妆,改个称呼,出门戴上帽子,过两年长大,应该就看不出来。」 狄纯忙说:「洛年,我跟你走。」 「妳这爱哭鬼吵死了,别跟着我。」沈洛年说。 这话一说,眼泪还没收干的狄纯忍不住又哭了。 「就这样吧!」沈洛年站起说:「我这就离开,你们保重。」 「等一下啦!」叶玮珊慌了,一把抓着沈洛年的手臂瞪眼,另一边还在掉泪的狄纯见状,有样学样,也忙抓着沈洛年另一手不放。 「又干嘛?」沈洛年皱眉。 「你让我们商量一下好不好?」叶玮珊说。 「商量什么?我走就没事了。」沈洛年说。 「这……」叶玮珊一时想不到理由,只好说:「九号……九号是玛莲生日,帮她庆生了再说。」 「咦?」玛莲诧异地左右看说:「我生日快到了吗?已经三月了吗?我都不知道。」 到底真的假的?沈洛年说:「今天几号?」 叶玮珊迟疑了一下才说:「三月二号。」 「还有一个星期?」沈洛年轻轻抽离两个女孩的手,摇头说:「别开玩笑了,我留到那时候刚好和总门打得热闹,也不用庆生了。」 「那……」叶玮珊说:「至少今晚别走……和舅妈谈完后,我还想和你谈谈,好不好?」 沈洛年看叶玮珊难过的模样,心中一软,叹口气说:「知道了,我明早才走。」他说完后转身浮起,往外飘了出去。 沈洛年这一走,众人都沉默了下来,狄纯一面用力抹泪一面吸气,似乎很想停下泪,却又停不下来,弄得呼吸十分不畅。叶玮珊看不下去,轻抱着狄纯说:「小纯,别难过了。」 「我不要哭了。」狄纯哽咽地说:「洛年嫌我太爱哭,我不要哭了……人家以后不哭了。」 「洛年开玩笑的啦。」叶玮珊抱着狄纯说:「妳这小傻瓜,那坏蛋就爱胡说八道,怎么能把他的话都当真?」 狄纯头埋在叶玮珊怀里,口中还呜呜地念:「我不要哭了、我不要哭了……」 这可把大家眼睛都搞红了,玛莲抓头说:「总门到底搞什么鬼?洛年为什么又不肯说?」 狄纯猛然抬起头,一面哭一面说:「我……我跟你们说……都是我不好……」 「别说了,洛年不要妳说,妳就别说。」叶玮珊这时倒怕沈洛年突然闷不吭声地跑了,上次他就干过这种事……她心念一转,抹去狄纯的泪说:「妳快去找洛年,他要走都没忘记交代我们照顾妳,怎会嫌妳?」 狄纯想了想,这才止泪飘起,追着沈洛年离去的方向掠。 见两人先后离开,白玄蓝这才低声说:「洛年和小纯……真的没什么?」 「没有。」这四个月众人倒是看得很清楚,当下一起摇头。 「没有也是应该的,小纯顶多才十三、四岁吧?」黄齐也说:「但看来小纯似乎很喜欢洛年。」 「她只是很依赖洛年,洛年也只当她是妹妹……」叶玮珊望着沈洛年和狄纯离开的方向,还有点迷惘,顿了顿说:「小纯喜欢的人该不是洛年。」 「咦?」吴配睿大吃一惊,插嘴说:「小纯喜欢谁?我怎么不知道。」 叶玮珊一怔回过神,摇头笑说:「没什么,我只是乱猜而已。」 吴配睿一点都不泄气,紧跟着说:「宗长猜谁?」 叶玮珊一阵尴尬,摇头说:「小睿,别问了,先谈正事。」 「噢。」吴配睿这才嘟着嘴缩了回去。 「宗长。」印晏哲突然开口说:「我也有件事情想报告。」 「阿哲,什么事?」叶玮珊问。 「我对沈先生没有成见。」印晏哲顿了顿说:「不过在这十几万人中,他的名声真的不大好。」 「怎么了?」叶玮珊诧异地说:「洛年根本没和人接触,不是吗?」 「似乎是澳洲那群人传出的,说他脾气很暴躁,胡乱伤人,不把人命当一回事,好像还打过女人?」印晏哲顿了顿说:「大多数人都很支持我们白宗,却很排斥沈先生,觉得我们不该和这种人来往。」 「靠!那些浑蛋!」玛莲忍不住骂:「要不是洛年,他们早死光了!忘恩负义!」 「阿哲,有机会的话,把话传下去告诉大家。」叶玮珊说:「除去梭狪、赶走山魈、和寓鼠妖仙结交,让这十几万人能顺利到达这儿,其实都是洛年的功劳。」 「这……」印晏哲怔了怔说:「既然沈先生要离开,没必要说这些吧?大家喜欢白宗是好事。」 「这是什么话?」叶玮珊这时心情不好,口气放重了些:「我们白宗何必占这种便宜?何况洛年根本不是坏人……告诉我们陆块会移动、台湾会消失的也是他,你不知道他救了多少人吗?」 「我明白了,宗长。」印晏哲低下头说。 「玮珊。」赖一心在旁轻声说:「别生气。」 叶玮珊一怔,这才发现自己失态,对印晏哲说:「阿哲,抱歉。」 「宗长别这么说。」印晏哲忙说:「没事的。」 「大家一起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两全其美。」白玄蓝说:「真没办法的话,洛年暂时离开,也算给我们一点缓冲的时间,这时人类刚在噩尽岛立足,白宗和总门是现在两个最强大的集团,自己打起来实在没有意义。」 「绝不能让洛年一直受这种委屈。」叶玮珊气还没消,愤愤地说:「他帮我们……不,帮人类这么多,凭什么最后要他一个人孤单地过日子?」 「别烦恼了。」赖一心移坐在叶玮珊身旁,轻握着她手说:「等这十几万人安顿下来,大不了直接找总门谈判,总会有办法的。」 叶玮珊抓紧赖一心的手,点了点头,情绪才慢慢稳定下来。 「这件事就先这样吧,我们今晚提早来,其实是为了另一件事……」白玄蓝皱起眉头说。 又有什么事?众人目光都转了过去。 第六章 我又不是妳儿子(上) 第六章我又不是妳儿子(上) 另一面,狄纯奔入林中,左找右找,找不到沈洛年,她轻轻地叫:「洛年、洛年?」一面有点慌张地四面张望。 「干嘛?」沈洛年的声音从头上出现。 狄纯一抬头,见沈洛年正往下飘,她连忙抹干泪说:「我没哭了!我以后不哭了。」 沈洛年好笑地说:「不哭我也不带妳走。」 「怎么这样……」狄纯眼睛又红了起来。 「看,又要哭了!」沈洛年笑说:「摆明骗我。」 狄纯被逼急了,眼泪真的流了下来,委屈得说不出话来。 「唉!」沈洛年叹口气,飘下揉了揉狄纯的脑袋说:「妳这个小水库,停一停吧,真受不了妳。」 「那……你不要扔下人家啊。」狄纯呜咽地说:「你要我戴帽子,你也可以啊,不然……我们躲在房子里面都不要出去也好,为什么要扔下我自己走?」 「都不出门,靠人家养啊?」沈洛年说:「我反正也习惯一个人了,何必因为我让他们和总门起冲突?而且……等这十几万人到了那个什么城,过几天看看天下太平,一心那个热血笨蛋八成又想出去救人了,和他们混在一起会短命……到时候妳可别跟去,留下陪蓝姊才安全。」 「我跟你走呀。」狄纯说。 「妳和我不一样,很喜欢和人相处,看妳整天和小睿、玛莲聊天就知道了。」沈洛年说:「妳该和人们住在一起,不能像我一样。」 狄纯忙说:「不用,我有你就好了。」 这不害臊的丫头,这种话也能说吗?沈洛年白了狄纯两眼,靠着一株树干说:「反正妳留下就是了,临走前最后劝妳一次,别喜欢上一心。」 狄纯一怔,低下头说:「我不会的。」 不会吗?沈洛年暗哼一声,但这种男女间事,管不胜管,真不听劝告也没办法。 两人沉默了片刻,狄纯突然说:「刚刚……我差点就把总门抓我的原因告诉大家,是宗长姊姊阻止我的。」 「什么?」沈洛年微微一惊,有点生气地说:「妳疯了?」 「我觉得很对不起他们啊……大家都这么愿意帮忙,我们却瞒着不说。」狄纯难过地说:「要是我没这能力该有多好?总门也不会找我了。」 沈洛年望着这无月天空的星辰,突然说:「让白泽能力消失其实不难。」 「啊?」狄纯一惊,紧紧抓着沈洛年衣衫说:「洛年,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我前阵子……算过命,有种办法可以除掉妳的白泽能力。」沈洛年说:「不少妖物、妖草吃了之后会让人停止作梦,比如冉遗鱼、蠪蚔猪、鸰要鸟还有植楮,嗯,其中植楮似乎比较好找,这附近也可能有,葵叶红花,果实像棕树的荚。」 「太好了,为什么不早跟我说?」狄纯四面张望,又惊又喜地说:「这样也不用瞒着大家了,只要找人告诉小静,叫她别再抓我就好。」 「但是妳后代依然会有这能力。」沈洛年摇头说:「万一她逼妳生孩子呢?」 狄纯一呆,脸色苍白地说:「这……」 「所以我才没说。」沈洛年说:「万一又被抓,只要妳能力还在,可能不会这么快逼妳生,也许还有机会救妳。」 狄纯愣了片刻,突然说:「洛年,那有没有办法……让我不会有孩子?」 沈洛年想了想,摇头说:「就算如此,他们也未必相信,还不是会找男人来试试?」 狄纯想到那种场面,不禁脸色发白,傻了片刻才咬着唇说:「至少……至少不会有人再受害。」 沈洛年看了狄纯一眼,走开两步,看着天空默祷,狄纯知道沈洛年又在「算命」,她不敢打扰,静静等着结果。 过了片刻,沈洛年转回,摇摇头说:「别打这主意。」 狄纯失望地说:「不行吗?」 「太极端的方法对身体不好。」沈洛年瞄了狄纯一眼说:「妳真不想生,嫁人以后记得避孕。」 狄纯嘟起小嘴,摇头说:「我才不嫁人。」 沈洛年哼了一声说:「就怕妳以后生一堆,搞不清楚哪个传下了白泽血脉。」 狄纯脸一红,顿足轻声说:「才不会。」 沈洛年正笑间,突然转头往林缘那方向望,一面说:「别说了,小睿跑来了。」 果然几秒后,吴配睿轻巧地奔了进来,看到两人,她才嘘一口气说:「还好,我好怕你们俩溜走。」 「我才不带这丫头走。」沈洛年不等狄纯抗议,接着说:「你们开完会了吗?」 「还早呢。」吴配睿摇头说:「我不想听,就跑出来找你们。」 沈洛年上下看了看吴配睿,皱眉说:「妳在生什么气?」 狄纯疑惑地回头问:「小睿哪有生气?」 「唔。」沈洛年倒不好解释,只说:「没有吗?」 吴配睿看着沈洛年,眨眨眼说:「洛年你真的很厉害……怎么老是知道我在想什么啊?」 「我会算命啊。」沈洛年随口说:「妳气什么?想说吗?」 「还不是那个浑蛋……」吴配睿说到一半停下,皱眉摇头说:「说来话长。」 「小睿姊怎么了?」狄纯凑过去说:「慢慢说没关系。」 吴配睿望着两人片刻,想了想才说:「你们可能不知道,四二九之后,我爸妈没死,被蓝姊和黄大哥救了。」 「我那时在台湾听蓝姊提过。」沈洛年说。 「那个叫吴达的男人是我继父,是个很恶劣的家伙,好色、贪心、手脚不干净,什么坏事都干。」吴配睿顿了顿说:「但是我妈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他死心塌地……算了,反正她自找的,我也不管。」 狄纯安慰着说:「这么讨厌他们的话,少和他们相处就好啦?」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吴配睿愤愤地说:「结果上次回台湾,他们趁我不在,骗宗长帮他们引仙,宗长看在我面子上,居然使用完全型引仙,气死我了!」 沈洛年和狄纯对看一眼,沈洛年这才说:「后来呢?」 「后来他就开始乱来啊!在台湾打着白宗的旗号收税……被宗长干涉之后,他们两个溜上上次的船团,跑来噩尽岛,还加入总门。」吴配睿顿了顿说:「刚刚蓝姊说,他加入总门当了个教头还是什么……一段时间后又开始乱来,蓝姊在这儿没有执法权,不便动手,总门却不知为什么放纵他到处搜刮财物好几个月,搞得民怨沸腾……到昨日才突然派人把他俩抓住。」 沈洛年沉吟说:「总门为什么要这样?」 「对啊!根本就是故意的。」吴配睿说:「报纸上,他干的坏事都算在白宗和引仙者头上,然后抓他的功劳都是总门的,连那些财物也刚好通通充公,都变总门的。」 「然后呢?」沈洛年说。 「抓到之后,总门派人放消息给蓝姊,说他犯下的事太重,恐怕难逃死罪。」吴配睿一顿足说:「蓝姊他们商量后,猜测总门想和我们谈条件,于是今晚提前来会合,和宗长讨论这件事。」 「既然在谈这种事,妳怎么还跑开?」沈洛年诧异地说。 「我才不管!」吴配睿气呼呼地说:「处死就处死,我刚告诉宗长和蓝姊,不用看我面子,该怎样就怎样!」 这时林木中草叶声响,却是黄宗儒正大步走近,三人回过头,吴配睿有点意外地迎上说:「无敌大,你怎么也来了?不是开会吗?」 黄宗儒走近微笑说:「我担心妳啊。」 两人相对着,两双手轻轻握起,吴配睿微微一笑,摇头说:「我没事,你比较聪明,去帮宗长出主意啊,反正不要顾忌我就对了。」 「我知道妳不在乎吴达,但妳妈吗呢?」黄宗儒说。 吴配睿微微一怔,皱眉说:「刚刚蓝姊不是说我妈该算从犯?吴达死了的话,让她关一阵子冷静冷静也好。」 「可是以吴达的个性,恐怕都会推到妳妈身上吧?」黄宗儒说:「妳妈大概也不会反对。」 吴配睿之前倒没想到这个可能,她脸色微变说:「如果这样,我非宰了吴达不可。」 「岁安城有法治的,不能随便杀人。」黄宗儒说:「刚刚我们讨论了一下总门这么做的原因。」 「不就是为了沽名钓誉和敛财吗?」吴配睿哼声说。 「不只是这样。」黄宗儒说:「可能想拿他俩的性命和我们换引仙之法的秘密,才会私下先派人跟蓝姊透口风。」 吴配睿一怔说:「当然不能告诉他们!」 「所以要研究一下该怎么办比较好。」黄宗儒说:「总门一开始让他当教头,应该就是准备利用他们俩了。」 吴配睿不知该如何是好,忍不住顿足生气说:「为什么赖妈妈就不会这么多麻烦?我妈就这么讨厌!」 「别这么说。」黄宗儒叹口气说:「四二九之后,只有妳和一心的母亲还活着,妳应该高兴的。」 吴配睿低下头,沉默片刻后,终于说:「那……那现在该怎么办?」 「没关系,我们有个优势。」黄宗儒说。 「什么优势?」吴配睿问。 「他们并不知道我们这十几万人这么快就到了。」黄宗儒说:「也不知道蓝姊和我们一直都保持着联系。」 「这十几万人有什么用?」吴配睿诧异地问。 「你还不明白?」黄宗儒微笑问:「我们这儿大约有十六万人,小孩不算,也有十几万张票啊。」 「票?」吴配睿一怔说:「投票吗?」 「对啊,台湾当初去的两个船队,也有四、五万人。」黄宗儒说:「总门在那儿虽然努力地收买人心,但那儿现在也才二十万人左右,支持白宗的很容易就超过半数,听说总门准备建立『噩尽共和』,正在讨论选举制度……等两天后发现我们带这么多人来,他们一定傻眼。」 「就算选举赢了又能怎样?」吴配睿还是不懂。 「赢了,很多事情就很方便。」黄宗儒说:「不只可以控制城内武装部队,保障自己的安全,也能让行政、司法不致偏颇,妳父母就算不能脱罪,至少也可以获得公平的审判……还有,到时只要当事人小纯出面证明洛年不是采花贼,说不定连洛年的事情也能解决。」 「我的事无所谓,别让小纯出面。」沈洛年说:「选举应该还要一段时间吧,小睿父母的事情,可以拖到那个时候吗?」 「该怎么拖时间我们就不是很清楚了。」黄宗儒说:「所以宗长让阿哲去把台湾那些搞政治的人请来,准备让他们出面,由我们白宗当后盾……现在该快到了。」 「咦?」吴配睿诧异地说:「那些总是假笑的人,挺讨厌的耶。」 「可是我们没人想参选啊。」黄宗儒笑说:「黄大哥和蓝姊又不肯,若照以前台湾的法律,我们几个连被选举权都没有呢……妳更是连投票权都没有。」 「知道啦!」吴配睿嘟着嘴嘟囔说:「年纪大有什么了不起,再过两个月我就十六岁了……欸!洛年!」她声量突然放大,喊了沈洛年一声。 「干嘛?」沈洛年吃了一惊。 「你明天真的要走吗?」吴配睿扠腰问。 「对啊。」沈洛年说:「我喜欢一个人住。」 「那……五月五号我十六岁生日,要来帮我庆生喔!」吴配睿说。 「再说啦。」沈洛年没好气地说:「这么久以后的事。」 「不管啦,一定要回来!」吴配睿嚷:「满十六岁耶,很重要!」 「关我屁事。」沈洛年摇头说:「到时候再说。」 「满口屁!没礼貌!」吴配睿好笑地骂。 黄宗儒笑了笑,换了个话题说:「说到五月……黄大哥说,选举本来预定在五月末,不过我们到了之后,应该会往后推,毕竟资料没这么快可以办好,不让我们有投票权又说不过去。」 「反正我一样没有投票权。」吴配睿哼声说:「除非改成十六岁就可以投票。」 「妳不去听听他们有没有什么想法?」黄宗儒说:「和妳妈妈的事情有关呢。」 吴配睿迟疑了一下,这才点头说:「好吧。」 「那我们先过去。」黄宗儒对沈洛年点点头说:「晚点再聊。」 「我晚点还要找你喔!」吴配睿一面走一面说:「不准偷溜。」 沈洛年挥手说:「快去吧!」 等两人离开,狄纯搀着沈洛年手臂在林间散步,狄纯一面说:「洛年,你不要我出面证明你的清白,是怕我又被总门抓去吗?我已经学会逃命了啊,应该不容易被抓到。」 「谁知道他们会耍什么花招?」沈洛年说:「而且那座城是用息壤土建的,妳恐怕飞不动。」 「喔……」狄纯想了想,突然笑说:「原来玛莲姊生日是三月,小睿姊是五月,你知道我生日几月吗?」 「不知道。」沈洛年摇头。 「十月八号。」狄纯有点得意地说。 干嘛一脸高兴?沈洛年不大明白地说:「十月八号又怎样?」 「真的忘了喔?」狄纯嘟起小嘴说:「就是你救我出来的日子啊。」 「那天刚好是妳生日?」沈洛年诧异地说。 「不。」狄纯摇摇头,抓着沈洛年手臂笑说:「那天之后我就新生了,所以那天算是我新的生日,好不好?」 「随便。」沈洛年说:「妳到生日的时候,要说自己几岁?总不能说实话吧?」 「唔……」狄纯想了想说:「十……十四岁好了?我醒来的时间加一加,差不多有这么久。」 「好啊。」沈洛年本就无所谓,没表示意见。 两人在林中随意漫步,这儿生长的妖炁植物和岛西的多少又有些不同,走走瞧瞧了一段时间,狄纯突然惊呼一声说:「洛年、洛年!」 「怎么了?」沈洛年说。 「那是不是你说的植楮?不会作梦的?」狄纯指着一株开着红花的矮草,惊喜地问。 有这么巧吗?沈洛年上下看了看,低声问了问轻疾,终于点头说:「就是这个,取下荚果服食,从此无梦,但我刚说了,吃了也不能解决问题……」 「我先吃。」狄纯轻轻采下植楮荚果说:「万一被抓,我先不告诉他们我失去能力,等你来救我。」 这倒也是个办法……沈洛年抓了抓头说:「不觉得失去这能力可惜吗?」 「不会。」狄纯忙摇头。 「随妳吧……」沈洛年想想,突然说:「妳这总门门主,只是作梦用的傀儡这件事,总门可能不少人知道,但知道白泽血脉运作细节的人,应该不多吧?」 「上一次的更换血脉都是九十年前的事了……」狄纯歪着头想了想说:「要看小静告诉过多少人。」 这种秘密应该不会告诉太多人,找机会去把那个叫狄静的浑蛋老太婆宰了,再对外宣称这能力已经消失,只要没人知道生孩子会遗传,那就一劳永逸。 不过这丫头一定反对……干脆偷偷动手,她日后知道生不生气倒无所谓。 沈洛年正思索,森林中突然传来叫声:「洛年?小纯?」 「是玛莲姊?」狄纯高兴地喊:「在这边——」 「你们躲到哪儿去啦?」玛莲一面跑一面嚷:「衣服都穿起来了吧?可以见人了吗?」 狄纯红着脸顿足说:「玛莲姊又在胡说了。」 玛莲、张志文、侯添良三人笑嘻嘻地飘近,看到沈洛年,三人好像约好了,一起举手打招呼说:「嗨!采花邪神!」 「呿!」沈洛年笑骂说:「你们不好好开会,溜出来干嘛?」 「好无聊喔!」玛莲走近,苦着脸说:「什么大选区多选票、小选区单一选票,听不懂!谁知道哪个好啊?」 「听到白宗想找他们参选,他们可得意了,好几个人一起抢着说话,我刚刚突然有看政论节目的感觉。」张志文笑说。 「是啊。」侯添良也说:「前两个月都垂头丧气,现在精神都回来了。」 张志文又说:「最好笑的是,那两个党好像考虑先合组一个党,以便和总门组成的政党对抗。」 「合组一个党?」沈洛年抓头说:「上次好像谁跟我说他们是敌对政党?怎会合组?」 「那只是用来骗人的啦。」张志文撇嘴说:「反正不管谁执政,都会有人讨厌,所谓的在野党,功能就是把讨厌执政党的人马都集合起来,真上台后做的事还不是差不多?」 「管他谁执政。」父亲是警察的侯添良,摇头说:「我最讨厌的是游行,我爸以前老被人扔石头。」 张志文瞄着侯添良笑说:「你爸有机会不也是打回去?」 「干!那当然是长官下令才动手的。」侯添良理直气壮地说。 「阿猴趁奇雅不在就说粗话!」玛莲指着侯添良说:「我要去告状。」 「阿姊不要啦。」侯添良苦着脸说:「妳自己的口头禅还不是差不多?」 「可是我的口头禅奇雅不介意啊。」玛莲得意地说。 「我可都不介意。」张志文笑说。 「死蚊子,谁管你。」玛莲白了张志文一眼,被张志文死缠这么久,玛莲已经懒得骂了,颇有点无可奈何而接受的味道,她回头说:「洛年你真要走啊?你舍得把小纯扔下喔?」 「嗯。」沈洛年看看狄纯说:「你们会帮我照顾她吧?」 「照顾她是一定的。」玛莲摸摸小纯的头说:「但最好你也别走呀。」 「我本来就习惯一个人过日子,这阵子和你们在一起,还不是都在凯布利里面?」沈洛年摇头说:「没差。」 这话说得也是,沈洛年话本来就不多,一路上又常常躺在凯布利里面飘,还真的很少和人互动,玛莲抓抓头说:「那你至少要常来看看我们啊。」 「有机会的话,也许会。」沈洛年说。 第六章 我又不是妳儿子(下) 第六章我又不是妳儿子(下) 五人聊了片刻,赖一心和奇雅也寻了过来,再过一阵子,吴配睿也再度跑来,众人找了个空地,聚在一起随便聊着,知道沈洛年明天即将离开,众人都想找沈洛年搭话,渐渐仿佛有点送别聚会的味道,沈洛年虽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今日也把自己的脾气收敛着,倾听着众人的言语。 直到那儿会议结束,叶玮珊、黄宗儒寻来,已是午夜时分,他俩走近,看众人拿着飞梭灯,围着一圈抬杠,叶玮珊笑着说:「居然撇下我们,躲在这儿聚会?」 众人让开两个位子,让叶玮珊和黄宗儒插入,玛莲一面笑说:「我们都留不了洛年,玮珊妳试试。」 叶玮珊目光和沈洛年一碰,笑容就收了起来,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沈洛年见状摇头说:「别说了……刚刚谈得如何?」 「怎么说呢……算顺利吧?」叶玮珊转头看了看黄宗儒。 黄宗儒点头笑说:「他们前阵子大概以为我们白宗想搞独裁政权,知道我们没这意思,当然很高兴,现在比较麻烦的,是岁安城那儿现在只有简单的刑、民法,有关政府组织、选举罢免等相关法令都还在研议,所以想要获得政权,该怎么操作,还不是很确定,反而要先研究怎样参与这些法令的制定……」 沈洛年越听越头大,只好摇手说:「细节不用说,顺利就好。」 听不懂的人其实不少,见沈洛年这么说,众人不禁笑了起来,赖一心摇摇头说:「还好宗儒对这些有兴趣,可以帮上玮珊。」 「我以前也没接触过,几乎都不懂,尽力试试。」黄宗儒沉吟了一下说:「话说回来……洛年,离这最近的东边大陆,是以前的美洲吗?」 沈洛年倒没去注意,他摇摇头说:「也许吧,我也不清楚。」 「噩尽岛东和那片大陆最近的距离大概有多远呢?」黄宗儒又问。 「两百……到三百公里吧?」沈洛年说。 「等一切都稳定后,也许该去找找有没有图书馆没烧毁,把书运回来。」黄宗儒说:「要想办法把人类的智慧保留下来。」 「还要跑?我们跑了一年多了耶!」张志文张大嘴说:「你自己去好了。」 黄宗儒尴尬苦笑时,吴配睿忍不住叫:「蚊子哥!你又欺负无敌大!」 「妳陪妳男朋友去啊。」张志文说:「又没拦着妳。」 「哼!你就别去!」吴配睿转头说:「玛莲姊,陪我们去好不好?」 玛莲瞄了张志文一眼,嘻嘻笑说:「好啊,我和奇雅陪你们去探险。」 侯添良马上举手说:「蚊子不去我去。」 「喂!小睿妳来这套?」张志文哇哇叫说:「臭阿猴你这叛徒!」 「我也想去。」赖一心呵呵笑说:「美洲那儿应该也有人需要帮助。」 玛莲笑说:「对啊,我们的环游世界,上次走没多远就被地震打断了。」 吴配睿目光一转,突然说:「离开这儿的话,洛年也可以去。」 「对啊!」赖一心大喜说:「那就太好了。」 这些家伙果然待不住,只没想到居然是黄宗儒先开口。沈洛年摇头说:「我才不跟你们去冒险,最好也别带小纯那个爱哭鬼去,帮不上忙。」 叶玮珊开口说:「但如果带小纯离开个两、三年,回来应该就不会被认出来了。」 这也有道理,沈洛年看了狄纯一眼,不再反对。 众人又聊了一阵子,黄宗儒看看天色,站起说:「已经很晚了,明天得一大早起来,还有很多事要讨论……睡了吧?早上再一起送洛年。」 「也是。」赖一心站起伸个懒腰说:「蓝姊、黄大哥可能还在等我们回去,去睡吧。」一面往外先走。 众人纷纷站起往林外走,沈洛年正要迈步,却见叶玮珊站在自己面前,似乎有话想说。 跟在沈洛年身后的狄纯,望望两人表情,放开了沈洛年的衣角,低声说:「我先回去。」追上吴配睿等人去了。 和奇雅并肩而行的玛莲,回头看了看,也不说什么,拉着张志文等人往外走。 大家怎么都没问问?沈洛年和叶玮珊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这一点,不禁都有点不自在,隔了片刻,沈洛年才突然说:「难道每个人都知道我暗恋过妳?」 叶玮珊没想到会听到这句话,整片脸红了起来,低下头半天才说:「你又胡说什么?」 「能轻松说出口的时候,似乎也不该说了。」沈洛年望着叶玮珊说:「妳不会还想劝我留下吧?算了啦。」 叶玮珊却没回答这句话,隔了片刻才说:「你能说出口,是因为已经不喜欢我了吗?」 沈洛年愣了片刻,才说:「妳想听到什么答案?」 叶玮珊咬着唇说:「我不知道。」 两人沉默片刻,沈洛年看着叶玮珊,想了想说:「不过妳这阵子都穿这种宽裤子,吸引力确实变小了。」 叶玮珊一怔,忍不住顿足说:「你又胡说什么!这样才方便行动啊,若是穿裙子,怎么能随处坐下?你……你只知道看腿吗?」 「话说回来,也快一年没看到了。」沈洛年瞄了瞄叶玮珊下半身说:「有没有变粗啊?」 「我真受不了你!」叶玮珊转头想走,但走没两步,又停下愤愤回头说:「不行,我话还没说完,差点被你混过去。」 沈洛年苦笑说:「还要说什么?」 叶玮珊回头望了望,突然脸一红,低声说:「他们都走远了吗?」 她想干嘛?沈洛年古怪地看了叶玮珊一眼,点头说:「都出林了。」 叶玮珊想了想,又说:「你……你不是要给我看凯布利里面吗?」 看凯布利不需要透出这种古怪的气味吧?但确实答应过她,沈洛年唤出了凯布利,胀到最大,对叶玮珊招手说:「来吧。」 叶玮珊一怔,走近两步说:「就这样走进去?」 「嗯。」沈洛年轻拉着叶玮珊的手臂,带着她往内,同时把飞梭灯用妖炁吸附在一旁,散放出光华。 叶玮珊进入一看,见身旁不远处虽然有光芒照耀,但凯布利躯体却是完全吸光的一片漆黑,仿佛身处在无尽的黑暗之中,根本看不出周围范围有多大,只能从那些光芒被吞噬的地方,粗略判断出实际的大小。 叶玮珊上下张望,忍不住张口说:「你一直都待在这种地方啊?好像……好像什么黑牢一样。」 「久了就习惯了。」沈洛年顿了顿说:「我在里面活动身体,才会放这么大,躺着睡觉就缩小些。」 「活动身体可以在外面啊。」叶玮珊皱眉说:「干嘛躲起来?」 沈洛年顿了顿才说:「我练习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找我说话。」 「真是个怪人……」叶玮珊走近沈洛年,突然说:「你转过身去好吗?」 「干嘛?」沈洛年诧异地问。 「转一下嘛。」叶玮珊笑说。 沈洛年莫名其妙地转身,背对着叶玮珊,正想发问,他身后突然一暖,这才发现叶玮珊那双手正绕过自己的腰,从后方拥抱着自己。 「玮珊?」沈洛年吃惊地说。 叶玮珊头侧贴着沈洛年的背心,低声说:「我一直不知该怎么谢你,可以让我抱抱你吗?」 沈洛年心烦意乱地说:「妈的,要抱就抱正面。」 叶玮珊忍不住笑出声来,一面说:「正面不行。」 几秒过后,沈洛年感觉着叶玮珊和自己的心跳正同时加速着,忍不住说:「背面我也会失控的。」 叶玮珊也渐渐觉得不妥,她松开手,潮红着脸庞退了一步低声说:「你不是不喜欢我了吗?」 沈洛年转回头,看着叶玮珊的表情,情绪难以抑制,走近将她身子转过半圈说:「轮我了!」跟着从后面紧抱着叶玮珊。 「洛年?」叶玮珊一惊,连忙抓着沈洛年的手说:「我……不是这意思……别这样……」 「管妳的。」沈洛年身体贴着叶玮珊背后的柔美曲线,轻吻着叶玮珊脖子和耳根之间,叶玮珊浑身酸软间,沈洛年本来放在腰间的那双手,一上一下开始不老实地移动着。 叶玮珊身子一软,站立不住地往下摔,却被沈洛年那两手托抱着,跌不下去,她低声说:「别这样……刚刚是我不好……」 沈洛年抚弄了片刻,情念更浓,他从后方轻吻着叶玮珊脸颊,低声说:「都是妳惹的……我们做吧?」 沈洛年那双粗糙的大手,有点粗暴地抓捏着,叶玮珊身上火热,有点痛,又有点痒,脑海中迷迷糊糊的,想让他放开,又希望他抓紧一点,听到沈洛年最后这一句,她喃声说:「不行……一心和怀真姊……」 「怀真不在乎的。」沈洛年托着叶玮珊坐下,将她抱在怀中轻吻,手已经探入了衣内,一面说:「别告诉一心。」 「不行的……」叶玮珊这时半转着身子,仰躺在沈洛年右臂上,上身的衣衫被翻起了半截,沈洛年也没什么实战经验,一双手随处乱探,尽找软的地方揉抚,叶玮珊的手无力地抵挡着,想推开又不想推开,心中那种搔痒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这一瞬间,沈洛年左手指端探到了敏感处,叶玮珊轻呼一声,快速急促地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喘了出来,正迷糊之际,却突然感到一阵微带痛楚的不适。 这阵痛使她猛然回过神,忙抓紧沈洛年的手,低声恳求说:「求你别……我……我不想对不起一心……」 不说也不行吗?以后叶玮珊会一直对赖一心有愧吗?自己要硬来吗?沈洛年迟疑了片刻……想收手又不愿收手,挣扎之间,忍不住愤愤地说:「妳要是真不愿意,就拒绝得坚定一点。」 叶玮珊听到这句话,倏然情念尽去,她涨红着脸,挥手啪地一下给了沈洛年一巴掌,用力把他推开,转过身缩成一团哭了起来。 沈洛年沉默了片刻,直到叶玮珊哭声渐小,这才叹口气说:「我这辈子就被人打过两巴掌,都是妳打的。」 「你活该!」叶玮珊红着眼睛瞪了沈洛年一眼,忍不住又骂:「无赖!」 沈洛年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个性,忍不住瞪眼说:「怪我喔?还不是妳先开始的!」 「你……你还凶我?」叶玮珊抱着双腿缩成一团,脸红未褪,不可置信地说:「我……我只是想抱抱你……」 「抱我干嘛?我又不是妳儿子!」沈洛年说。 「小纯抱你就都没事。」叶玮珊说:「我……」 「妈的!笨蛋!妳和小纯怎会一样?」沈洛年愤愤地说。 叶玮珊心里一热,她望着沈洛年片刻,这才低声说:「我只是……也想像小纯这样抱抱你,我虽然选择了一心,但你在我心里,一直是很特别的……」 沈洛年沉默下来,自己何尝不是?对叶玮珊的感情虽已经淡去,但她在自己心中的分量就是和别人不同,欲望更是未退,她这么做,倒也没有恶意,只是低估了她自己的吸引力。 叶玮珊看沈洛年不说话,停了片刻又委屈地说:「你刚刚最后那话,好伤人……我不是一直叫你别这样吗?还能多坚决?我又不是对你没……没感觉……」说到这儿,叶玮珊又哭了出来。 沈洛年无话可说,只好道歉:「好啦,对不起啦……妳就当被狗咬了吧。」 「去你的!」叶玮珊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泪渐渐止住,一面整理衣衫,一面愤愤地说:「我都叫停了,居然说『管妳的』……你好过分!」 「算了、算了。」沈洛年叹口气说:「妳回去吧,拖得太晚,让一心怀疑就不好了。」 叶玮珊脸庞微红地说:「我告诉过他,我会和你聊聊……刚刚他是故意先走的。」 「妈的,真大方。」沈洛年瞄了叶玮珊一眼说:「我还是应该趁机把妳给吃了。」 「你……你想吃我就让你吃吗?」叶玮珊又好气又好笑,拿出匕首指着沈洛年,红着脸啐声说:「我这次会抵抗的。」 「要试试看吗?让妳先出手!」沈洛年翻白眼说:「先说好,这次又中途喊停我可不理会。」 叶玮珊迟疑了半天,面对着这无赖,终于还是不敢嘴硬。她收起匕首,涨红着脸低下头说:「你这欺负人、不讲理的坏蛋。」 妈的,又是那副可口的样子……沈洛年不愿多看,别开脸叹了一口气说:「说真的,没其他事妳就回去睡吧,在这待太久毕竟不好。」 叶玮珊闻言,望着沈洛年轻声说:「我现在一走,你就会离开了吧?不会等到早上。」 沈洛年确实做这打算,没想到被叶玮珊识破,他微微一怔,也不抵赖,点头说:「反正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再送行一次也没意思。」 「那我怎么跟小纯交代?」叶玮珊说。 「让她哭吧。」沈洛年耸肩说:「哭够就不哭了。」 叶玮珊眉头皱起,想想又说:「李大哥好像也想找你聊聊。」 「我和他又不熟,聊什么?」沈洛年说:「如果是重要事妳再告诉我。」 看沈洛年坚持要走,叶玮珊摇摇头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对沈洛年躬身行了一礼说:「这段时间,谢谢你。」 「又谢,无聊。」沈洛年从壁上取下飞梭,把凯布利缩到脚下,飘起说:「小纯就拜托你们……万一出了什么事,马上告诉我。」 「嗯。」叶玮珊走近两步说:「我……会定期跟你联络。」 沈洛年凝视着叶玮珊,沉默几秒后,微微摇头说:「怀真现在不在我身边……我们没事还是少联系,对彼此都好。」他说完一转身,往北飘了出去。 叶玮珊思忖着沈洛年最后的语意,心中五味杂陈,怔立良久后,她才稳住情绪,缓步走出森林。 第七章 区区一个人类(上) 第七章区区一个人类(上) 今日恰逢阴历正月三十,星月无光,在一片暗影之中,沈洛年孤身一人往北飘行,那些熟悉的炁息,渐渐地被自己抛在远处,沈洛年心中也不免隐隐起了一丝寂寞的感受。 不过他毕竟是惯于独处的人,很快就把这念头抛开,开始思索着自己之后的计划。 想了想,除了等候怀真之外,现在倒也没什么必须做的事情,不如现在就赶去那个什么岁安城,把狄静老太婆宰了,永除后患。 不过他们说那儿铺了压缩息壤砖,无法引妖炁……自己本就不能引炁且不提,凯布利不知会不会受影响?这倒要先试试,沈洛年心念一转,稍微一偏方向,往另一个地方飞去。 数十分钟后,沈洛年飞到了当初暂居的小山谷。 除「压缩息壤砖」之外,道息排斥最厉害的地方,就是这高原深处的许多小山谷了,沈洛年当初住的地方也算是其中之一。 他选择这种地方居住时也曾考虑过这一点,这地方深入山中,除变体者之外,一般人不容易到达此处,但变体者到这儿炁息又会大幅降低,也不会想来,刚好适合隐居。 不过当了「采花贼」之后,想必这儿也有人搜过了……沈洛年目光四面一扫,却有点吃惊,除了房子似乎因为地震坍倒外,原本在谷中的湖泊,朝外的那片瀑布山岩已经崩落,变成一片斜坡,只剩下中间一条小河穿过,看来当初的地震,倒真是影响不小。 沈洛年四面望望,找了个山壁凹缝靠上,一面试着让凯布利充入妖炁,却意外地发现,凯布利体内的妖炁量居然没有减少多少,看来一般人的妖炁会受周围道息影响,凯布利的妖炁却因为直接由道息转化,转化过程中道息与妖炁互相混杂,反而不受此限制…… 这倒好了!凯布利的妖炁虽不算强,但应该还能应付一般枪弹……到岁安城里面,除了挂着洛年之镜的白宗等人外,自己恐怕找不到对手。 沈洛年暗暗好笑,总门应该没想到,建了座这种城,会这么方便自己找他们麻烦?等会儿可要好好找狄静算帐。 沈洛年一面想,一面翻了翻坍下的木屋,却见里面东西并没减少,当初到处捡来的衣服、裤子、背包、布鞋都还在,沈洛年这可开心了,反正时间充裕,索性脱光衣服跳下河川中洗了个冷水澡,顺便让刚刚那没能宣泄掉的激情,慢慢地冷静释放。 片刻后,他裸身泡在水中、望着天空的星光,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又想不起来……他爬起身,离开河面,闇灵之力稍稍一迫,身上瞬间干燥,沈洛年披上血饮袍,戴上金犀匕,一面穿裤子,一面望着这本来应该是整片湖水的下凹山谷。 到底忘了什么?看着已经干涸的湖底遗痕,又回头看了看有点距离的颓倾木屋,直到把外衣也套了上去,沈洛年才突然想起——当初扔到湖里的那把闇灵媒介阔刃短剑呢? 沈洛年点起飞梭灯,四面飘掠了一下,没看到什么会发出反射闪光的物体,却不知道那剑是不是沉到烂泥堆里面去?又或者山崩时,被冲到山下另一个湖泊了? 那不是什么好东西,若被人捡去可有点麻烦……沈洛年想了想说:「轻疾,那把剑还在这儿吗?能不能告诉我在哪儿?我想办法毁掉。」 很不意外地,轻疾说:「这是非法问题。」 「那可是召唤闇灵的道具呢。」沈洛年忍不住说:「你不是不希望出现尸灵之王?」 「确实不希望。」轻疾说:「但我不能违反原则,否则当初本体就直接阻止你使用了。」 没法依赖这家伙……沈洛年不再发问,自己思索着,带走小纯的时候是十月上旬,之后的半个多月,总门可能搜过这儿几次,但那时还没地震,剑躺在湖里没人知道,应该不至于被发现。而十一月开始地震,天下大乱、凿齿来犯,加上灾后重建,总门的人应该也没空来这儿才对。 那么该是埋在土里面了,沈洛年四面望了望,心中稍安,除非有人知道这儿有宝,该不会特别来这儿翻泥土,暂时还算安全……等自己以后无聊,再来慢慢翻找也无妨。 他回去拿出那个喜欢的皮制斜背包,把几件衣裤塞了进去,当下飘身而起,向着岁安城的方位飞了过去。 这儿离岁安城虽然有几十公里远,但对沈洛年来说,自然不用花上多少时间,不过为避免引人注意,接近的时候,沈洛年还是把凯布利的妖炁降低,慢慢地接近。 沈洛年飘落在岁安城后方一个数百公尺高的山峰上,记得这山似乎叫作九回山,却不知为什么取这名字? 山脚下的岁安城,占地可不小,正方形的城基,长宽差不多有四公里,那厚达三公尺宽的城墙还没完工,一块块压缩干燥的大型息壤土块放在一旁,却不知要堆到多高? 城内的路面,铺设着小型的息壤砖,房屋的主要建材似乎也是息壤砖。沈洛年过去曾拿息壤土在伤口紧急处理过,知道息壤土具有颇高的凝聚力和黏性,干燥之后也挺坚硬,倒没想到总门已经掌握了这种技术,利用息壤土当成一种很方便的建材。 岁安城里面虽然还有不少地方有大片空地,并未铺设息壤砖,但在周围都是压缩息壤砖的情况下,这城里面道息已经十分稀薄,甚至比高原深处还稀少,对一般妖怪来说,应该很不愿意接近这地方才是。 除了一般的规划外,在九回山脚西端,一道似乎由人工引入的支流从城北穿入,再由城南流入拦妖河,供给城内的用水,看城北端盖了好几个大型的水塔,而城内不少地方还在开挖,似乎正做着下水道工程,看来这儿未来的居住环境,除了欠缺电力之外,应该挺现代化。 有规划的地方还不只岁安城内,西、北两面一样规划了道路、住宅区和市集,城墙外还盖了不少简便的木造房屋。至于东面和南面的缓坡,则规划出一片片农牧地,田地间农宅分立,看来也是一派热闹景象,比当初人们散落在山间小村、各自为政的感觉好了不少。 沈洛年看了看,倒也有点佩服,总门不只是想争权而已,倒也有些头脑,似乎挺为人民着想。他目光转了转,发现因城内还在施工,其实大多数人都还住在城外,毕竟水路相关管线都要铺设妥当之后,才方便居住。而大部分的变体者,似乎也都分散在城外,其中以西面靠河的港口和城墙之间,住的人数最多。 说不定这些变体者打算一直住在城外呢?毕竟城外道息量丰足,比城内舒服很多,当凿齿大队攻来时,再退入城内即可,若敌势不强,可以只让一般人民退入,留下变体者在外战斗,也无后顾之忧。 沈洛年想着想着,突然一怔,再过几个小时天就要亮了,要找那老太婆,可不能一直在这儿看下去,不过话说回来,这下面近万名变体者,该怎么找起? 虽说狄静应该也吸收了不少妖质,炁息该强于普通的变体者,但稍强的少说也有好几十人,而且狄静那把年纪,也未必是最强的几人,若是找错了,岂不是把消息传了出去?总不好见一个杀一个吧? 自己没想清楚就闯了过来,似乎不大对……当然,如果一定要找狄静的话,可以掩去自己的外貌,花几天时间到处打探,先确定她可能出现的位置,就比较容易下手,问题是一来自己没那种耐性慢慢找人;二来过两日之后,叶玮珊他们就会到达这城市,若恰好在那时宰了狄静,恐怕白宗他们脱不了嫌疑。 妈的!到底该怎办比较好?这种偷偷杀人的事情,又不能找叶玮珊帮忙想办法,沈洛年抓了抓头,耐性一失,转头朝东方深谷处飘去……反正有白宗众人保护,狄纯短时间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且等一、两个月之后,再偷偷来找那老太婆麻烦便是。 沈洛年到了深山,随便找了个地方住下,这次也不用盖房子,凯布利随时可以胀成大屋,足可遮风避雨,沈洛年有劲就练练匕首,懒得动就利用时间能力淬炼精智力,不多胡思乱想,两方交错着练习,时间倒是过得很快,一转眼又过了一个多星期。 今日清晨,沈洛年正躺在凯布利内集中精神,突然耳旁传来轻疾的声音:「白宗叶玮珊要求通讯。」 不是让她少和自己联系吗?沈洛年一面皱眉一面说:「接过来。」 「洛年?」叶玮珊喊了一声。 「干嘛?」沈洛年走出凯布利,挥动匕首活动着身躯。 「总门今早偷偷摸摸派出好几十组变体部队,带着枪弹往宇定高原走,应该是去找你。」叶玮珊说:「你要是躲在那儿就快离开。」 「为什么要离开?」沈洛年问。 「为什么?」叶玮珊一怔说:「什么意思?」 「这儿可是息壤堆成的高原,以前我不知怎么用凯布利,加上身上背着小纯才躲。」沈洛年说:「现在不用了,我不怕。」 「那你……打算怎么办?」叶玮珊担心地问。 「看情况再决定。」沈洛年笑说:「除非你们戴着镜子来抓我,我才有点危险。」 「胡说什么!」叶玮珊叹说:「我们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沈洛年笑了笑说:「你们迁入顺利吗?」 「还不错。」叶玮珊说:「十几天前抵达时,受到很热烈的欢迎,我们这十几万人赶到,刚好投入岁安城的建设,这儿土地宽广肥沃、气候温和,农牧业都很好发展,不缺粮食,只缺人手。」 「嗯,我有去看过。」沈洛年说:「看起来建设得还不错。」 「你来看过了?」叶玮珊有点意外,顿了顿说:「不过现在城外道息比过去浓重不少,不知道凿齿什么时候会来犯。」 「对喔。」沈洛年倒没想到这一点,疑惑地说:「道息再涨之后,他们怎不退到山里盖城,不就更安全?」 「这儿若是让凿齿占了,不只失了渔盐通路,高原山脚下新浮起的大片陆地也都要放弃了。」叶玮珊说:「这些地面都是四二九之后才爆出的息壤土,只泡在海水中半年,大多只有表层硬化,很容易就可以恢复成耕地,至少比山坡地方便。」 这种复杂的事情沈洛年就没兴趣了,他无所谓地说:「那就只好准备和凿齿打啰,不过……刑天就不用提了,有些凿齿也挺强,只是当初还没过来,你们要小心。」 「那就要看这城能不能守住了。」叶玮珊沉吟说:「压缩息壤砖确实让变体者和引仙者很不舒服,妖怪应该更讨厌吧?」 「那就要快点盖好城……」沈洛年顿了顿说:「如果总门当初西边那个堡垒真的被凿齿毁了,凿齿早晚一定会杀来的。」 「怎么说?」叶玮珊问。 「总门当初在那儿猎杀凿齿炼妖质啊。」沈洛年说:「里面尸体一定不少,凿齿看到还不火大吗?」 叶玮珊大吃一惊说:「他们居然做这种事?难怪有办法拿妖质当钱币。」 「总之你们小心。」沈洛年说:「没事就这样吧?我去山里打猎。」 「打猎?」叶玮珊意外地说:「山上有动物繁殖了吗?」 「去猎『人』。」沈洛年说:「你不是说有人要来抓我吗?我去看看有没有欠宰的。」 叶玮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我紧张得要命,你倒轻松得很。」 「反正打不过我会逃。」沈洛年说。 「洛年。」叶玮珊突然说:「你这人,真狠心。」 干嘛突然骂上一句?沈洛年一愣说:「怎么?」 「你明知道小纯一定哭得要死,居然问都不问。」叶玮珊还有点不高兴地说:「我故意不提,你还真的忘了?」 「不然怎办?」沈洛年说:「问了又没用。」 叶玮珊也不知道是不是生气,停了几秒才说:「小纯……她有些地方,真像孩子一样,一直问我你什么时候会回来……她有时还会说傻话,说要是她被抓你是不是就会回来,气得我想骂人,但数落没两句她就哭了,又害我说不下去。」 狄纯在某些事情上确实只有八、九岁的心智……她其实像是个揉和了八岁、十四岁、九十八岁三种岁数的女子,只是所占的比重各自不同而已。沈洛年想了想,叹口气说:「她以前很可怜,所以把我当成亲人……妳们只要多照顾她,她慢慢就会忘了我。」 「你也可以偶尔来看看她啊。」叶玮珊不再提此事,接着说:「你和我们一起来的事,知道的人很多,当然瞒不了人,总门打探时,我们只说你们两个一起走了,其他一问三不知……其实你要是躲起来别出面,总门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留在山里,应该很快就会死心。」 「这样吗……」当对方远不如己的时候,说实在也有点下不了杀手,只揍几下赶回去又没意思,沈洛年想了想说:「好吧,我避一避。」 「那就太好了。」叶玮珊高兴地说:「那些人毕竟也只是服从命令而已。」 两人结束了通话,上身只穿着血饮袍的沈洛年,背起背包,踩上凯布利,侧头想了想,索性往东面大海的方向飞了出去。 现在的自己,就算不靠闇灵之力,应该也不用躲在噩尽岛吧?只要别遇到像梭狪那种疯子般的凶兽,普通妖怪自己还可以对付,既然闲着没事,先去东面那大陆逛逛,帮黄宗儒找找有没有没烧毁的图书馆,省得他们以后自己花时间找。 不过如果是美洲大陆,书籍不可能是中文吧?沈洛年摇摇头,反正想看的人不是自己,倒也不用介意。 这个包围住噩尽岛的大海,粗略来看,大约是个东尖西圆的蛋形模样,而因为噩尽岛本身是扇形,东方宇定高原的这个地区,南北宽只有两百公里,所以西南、西北方的大海十分宽阔,但相对地,离东面的大陆反而不远,最近距离正如沈洛年所言,也只有两百多公里。 沈洛年飞越两百公里不用花多久时间,半个多小时后,已经到了东方大陆边缘。 就和澳洲、亚洲一样,靠近噩尽岛这一面的沿海,扭挤的状况十分严重,仿佛有股巨力把这大片陆块往海面下塞,一面挤入的同时,一面把边际的陆块压迫得扭曲隆起,不少地方都是百千公尺的悬崖峭壁。 若搭船来这儿,上岸的地方还不大好找呢。沈洛年沿岸飘了一阵子,找了几个可能适当的所在,这才慢慢地往岸上探去。 飞过了约莫百多公里,后面的地形渐渐平整,该是属于没被推挤到的区域,沈洛年看到一片又一片的岩山峡谷,这儿妖族似乎极为分散,飞出颇长一段距离之后,偶尔才会感应到一群妖族…… 第七章 区区一个人类(下) 第七章区区一个人类(下) 沈洛年飞着飞着,又穿过一片山区,飘入一个宽阔的连绵高原区,突然感应到一股妖炁正从远处爆起,对自己的方向冲来。 不会吧?沈洛年微微一愣,那妖炁远在二十余公里外,就算感应到自己,也不至于视自己为敌才对啊……除非又是梭狪之类的凶兽?沈洛年不想和对方纠缠,也不等那股妖炁接近,转向就往南折。 但沈洛年只是瞬间加速快,极速却不如许多妖怪,飞出不到三公里,对方的妖炁已经越来越近。沈洛年暗叫不妙,梭狪只会跑,追不上自己,这妖怪似乎会飞,而且速度不慢……看来非打不可,早知道留在噩尽岛和那些变体部队玩就好了…… 眼看逃不脱,沈洛年手摸在金犀匕上,直角转向往东,一面观察着逐渐接近的妖怪。 这么一看,沈洛年不禁吃了一惊,那是一只巨大的龙首马身妖怪,红色躯体、金色鬃毛、浑身泛出炽焰般的妖炁,一脸怒气地冲来……这不是麟犼吗? 这家伙妖炁量庞然巨大,似乎和焰丹母亲差不多,自己打不打得过是另外一回事,但根本没必要打啊……眼看那家伙还隔着半公里远,身子未停,嘴一张,一颗巨大火球就轰了过来。沈洛年连忙闪开,一面喊:「住手!」他喊出声响的同时,那火球撞上不远的山壁,轰然炸开,炸起一大片烟尘。 喊住手似乎没用,那巨型麟犼速度依然不减,沈洛年看对方越来越近,可不敢停在那儿,对方要是接近了一口咬下来,自己可承受不了。他把背包随手一扔,身子倏然闪动,只见空间中突然出现五个相隔十余公尺的分身人影,沈洛年一瞬间闪出了数十公尺外。 麟犼眼一花,呆了呆,望着沈洛年停留的地方又扑了过去,不过似乎多了几分好奇的心态。 现在是怎样?沈洛年又换了一个方位闪避,麟犼扑了一个空,诧异地四面张望,这才发现沈洛年又跑开了老远。她一怔,怒气又提高两分,朝沈洛年一吼,又是一颗巨大火球冲了过去。 这家伙脾气真坏。沈洛年只好继续闪避,几个挪移,又飘到了麟犼身后,一面叫:「住手,我不是来打架的!」 麟犼绕圈转向自然比不过沈洛年,眼看忽前忽后好几个人影,麟犼突然怪叫一声,一声长啸往外传了出去,远处七、八道妖炁立即爆起,同时往这儿冲来。 妈啦!叫帮手了?这可糟糕,闪一只的攻击还好,一群可未必好闪,逃又没她们快……这下该怎办?沈洛年又逃了两圈,突然喊:「妳认识焰丹吗?她是我朋友!」 这麟犼一怔,终于停下,歪着头说:「你认识丹儿?」 「对啊。」沈洛年想了想说:「我闯入了妳们的家吗?我分不出界线啊,而且妳们不是不打弱者吗?」 「你闻不到味道吗?」麟犼看着沈洛年,又冒起三分怒气说:「你移动很快,不弱!」 「我只有移动快,妖炁很少啊。」沈洛年说。 这倒是真的……麟犼瞪着沈洛年说:「那你干嘛跑来跑去?」 「妳这样冲过来,看起来很恐怖啊!」沈洛年瞪回去。 麟犼一怔,倒是有三分得意,怒气又减三成,不过似乎还是不很相信沈洛年。 这时,一头速度最快的成年麟犼已经出现在不远处,沈洛年感觉到对方妖炁比这只还强大许多,颇有祖母级的味道,连忙说:「快帮我解释,我可不是来打架的。」 「你来找小丹的吗?」麟犼想了想,突然醒悟说:「你就是九尾天狐的人类朋友?」 「是。」沈洛年顿了顿才说:「但我只是刚好经过……焰丹在这儿吗?」 这时那只强大的麟犼已经接近,看这儿居然聊了起来,她有点讶异地减速,有些不满地开口说:「云儿,怎不动手?」 「是丹儿的朋友。」被称作云儿的麟犼回答:「他说是误闯。」 沈洛年跟着说:「而且妳们不打弱的,不是吗?」 「确实很弱!」强大的麟犼瞪了云儿一眼说:「区区一个人类,叫我们来干嘛?」 「他跑很快!」云儿不甘愿地喊:「我抓不到他。」 那麟犼一怔,瞄向沈洛年,似乎有点怀疑。沈洛年忙说:「反正我没有敌意,刚刚只是努力逃命,一点也不强。」 这时另外好几只强弱不同的麟犼也已经赶到,四面围了起来。沈洛年目光转过去,觉得其中一只挺面熟,他啊地一声说:「焰潮?小丹的妈妈?」 那只麟犼果然是焰潮,她看了沈洛年片刻,讶异地说:「你是那个……叫洛年的人类?」 「对啦。」沈洛年说:「我是洛年。」 「就是丹儿的人类朋友?」强大麟犼沉声说。 「妈。」焰潮回头说:「确实是丹儿的朋友。」 「就算是丹儿朋友,也不能擅闯我们疆域。」那麟犼瞄了沈洛年一眼,哼声说:「九尾天狐我们麟犼一族不怕,看在你妖炁孱弱的分上,滚吧。」说完妖炁一迸,往来处去了。 一般人听到这句话,可能会很生气,沈洛年却看得出那强大麟犼其实没抱什么恶意……麟犼在某方面其实和自己有点像,单纯就是不想交朋友,所以说话难听而已,不过小焰丹这种个性还不很强烈,也许因为她还小,对外面的人事物还有点期待吧? 沈洛年既然产生了奇妙的认同感,也就不在意了,摇头笑了笑,飘身落下,捡起了背包往外飞,虽然搞不清楚麟犼的疆界到底怎么定的,到时候提醒赖一心他们,离这儿远些就是。 沈洛年刚飞出不远,突然身后一股妖炁腾起追来,他一愣回头,却见一个十三岁左右的**少女,背着一柄只比身高略短的稍宽长剑,正朝这儿御炁直冲。 那女孩波浪般的黑色长发在妖炁笼罩下,随意地披散在后方,皮肤是均匀漂亮的古铜色,结实修长匀称的**,刚开始显露女性的曲线,那张有点圆的脸上有对明亮的凤眼,她正有点开心地对沈洛年挥手,一面快速接近。 「小丹?」虽说沈洛年对没兴趣的异性**不起感觉,但还是忍不住皱眉说:「怎么不穿衣服?」 「穿衣服,一下就脏掉、破掉。」焰丹瞪大眼说:「你刚刚来找我吗?」 「我不知道妳住这儿。」沈洛年苦笑摇头说:「只是刚好闯了过去。」 「喔?」焰丹想了想,又说:「怀真姊姊呢?小芷、小霁呢?」 「怀真闭关去了,小芷她们和妈妈、奶奶在一起。」沈洛年说:「妳们麟犼的范围到底怎么判断啊?刚刚差点被揍……那大概也是妳长辈。」 「你遇到的是云阿姨,她叫焰云。」焰丹微笑说:「我们每天都有人在疆界绕行,留下气味,靠气味来判断疆界。」 「那万一下雨天,气味消失了呢?」沈洛年问。 「不会的。」焰丹摇头说。 「总之我们人类闻不到。」沈洛年摇摇头说:「那不是很倒霉吗?不小心经过就挨打。」 「一般人类的炁息不强,麟犼通常不会理会。」焰丹看着沈洛年,好奇地说:「你刚刚移动速度太快,云阿姨才出来查看……你以前不是飞不快吗?现在怎能飞这么快?我都追好一阵子才追上。」 「因为凯布利变强了。」沈洛年随口说。 「是强了一点,但……还是很弱啊?」焰丹大皱眉头地说:「这种妖炁量,怎么能这么快?」 「无所谓啦。」沈洛年懒得解释,挥手说:「妳自己跑出来,妳妈不会担心吗?」 「妈妈现在偶尔会让我自己出去走一下喔。」焰丹得意地说:「你是来找人类的对吗?妈妈让我带你去。」 「咦?」沈洛年微微一愣说:「这附近有人类?」 「有啊,一群从东南边来的人,走到犬族的地盘,被其中一支围了好几天。」焰丹说:「再拖久一些,可能会死光喔。」 犬族?类似当初台湾出现的狗妖吗?听说那种妖怪不强,不过如果被围住的是普通人,或者其中只有几名变体者的话,当然会被困住……既然知道了,顺手帮帮也是无妨。沈洛年点头说:「那就去看看。」 「好啊!」焰丹伸手说:「和以前一样吗?拉着你走?」 「等一下。」沈洛年说:「妳先穿衣服。」 焰丹皱眉说:「不要!」 「变人就得穿衣服,不然别人会知道妳是妖怪。」沈洛年说。 「知道就知道。」焰丹昂起头说:「我不怕!」 这些麟犼可真难伺候,沈洛年念头一转,故意说:「不穿衣服,人类会看不起妳。」 「吼!」焰丹瞪眼说:「谁敢看不起我?我咬死他!」 「他们不敢说,心里会看不起。」沈洛年说:「穿着衣服才会尊敬妳。」 「这样吗?」焰丹迟疑了片刻,这才说:「好吧。」 还好找到窍门后不难哄骗,沈洛年松了一口气,从背包里面取出一套上下衣裤说:「脏了再换干净的,套上吧,剑先给我。」 「穿衣服,脏了、破了很麻烦,妈妈都会骂我。」焰丹不甘不愿地穿上略嫌宽大的运动衫裤,一面皱眉卷着过长的袖口、裤口,一面嘟起嘴抱怨:「粗粗的磨来磨去不舒服,痒的时候随便一抓就破了。」 「很好看啊。」沈洛年帮焰丹把长发拉出衣外散下,重新配上那把造型古朴的宽剑,一面有点意外地说:「这剑……」 「奶奶给我的喔!」提到剑,焰丹忘了衣服的事,得意地说:「听说是以前祖先留下的武器。」 「我好像看过类似的。」沈洛年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儿看过,怀真当初搜罗的宝物也没这种。 焰丹微微一愣,睁大眼睛说:「难道你见过虬龙?」 「啊,对!」难怪总觉得看过,沈洛年点头说:「敖旅背后就是这种剑。」 「你真的见过!」焰丹有点兴奋地说:「他们是怎样的?很漂亮吗?」 沈洛年突然想起山馨告诉过自己,麟犼是虬龙和麒麟配出的混种,而且为此有点自卑,虽然焰丹还小,没有这些成见,但自己却也不适合多提。沈洛年沉吟片刻,一转话题说:「还不就是妖族?我们先去救人吧?」 「喔。」焰丹性子直率,提过就忘,她望向沈洛年,突然说:「你以前那种怪怪的味道不见了?」 沈洛年不禁有三分得意,前阵子用时间能力锻炼精智力时,反正闲着也是无聊,他都照着以前怀真的吩咐,让道息在全身运行凝聚和仔细体会。几个月过去,除了精智力大幅提升之外,掌握道息能力果然提高了不少,不会再随便外溢。 不过这不能说明,沈洛年眨眨眼装傻说:「什么气味?」 焰丹以前就问不出所以然来,想想也不问了,扭头说:「算了,走吧。」一面抓着沈洛年的手往东方飞。 焰丹飞行速度虽比沈洛年快,但也只是稍快而已,不过焰丹的妖炁比凯布利内敛,虽然仍会有爆出推动的异感,但除沈洛年之外,一般妖怪未必能轻易察觉,比中型以上的凯布利低调多了。 两人携手飞出了百余公里,飞着飞着,焰丹突然往左前方指指说:「那个山后有一支犬族。」 「那儿的妖怪是犬族?」沈洛年有点意外,他早已感觉到那儿山后有数十股大小妖炁,虽不算太强烈,却也不弱,约莫在普通的牛头人和刑天之间,如果犬族的强度如此,那些人能抵挡住,还真的不容易。 随着两人继续前行,绕过了那座山,仔细望去,沈洛年却见到一个类似原始部落一般的圆锥形茅屋聚落,他意外地说:「犬族怎会盖房子?」 「会啊。」焰丹说:「和人很像。」 「咦?」沈洛年这时看到屋中有人走出,那人身材仿佛凿齿般高大,全身长满长毛,手足似人,但却顶着一颗巨大的狗头……不对,那比较像狼头吧?沈洛年张大嘴说:「狼人?」 第八章 狼人与魔法师(上) 第八章狼人与魔法师(上) 「犬族!」焰丹纠正说:「或者叫犬戎族。」 犬戎?沈洛年诧异地说:「犬戎……不是古时中国西方的民族吗?怎么变狼人了?」 「我不知道。」焰丹说:「妈妈是这样说的。」 也许只是名称类似?且不管名称,既然有牛头人,多个狼头人也没什么奇怪……沈洛年不再多问,打量着那些狼人说:「这些狼人……犬族把人围住了?」 焰丹继续往前飞,一面说:「围住人类的不是这一支。」 「喔?」沈洛年诧异地说:「犬族很多支族吗?」 「很多,妈妈说,北边千多公里都是犬族的地盘。」焰丹自傲地说:「除了我们麟犼之外,很少有妖族敢在犬族的地盘里面划下自己的疆域。」 如果长辈都是这么教,难怪麟犼长大之后会是那副脾气……不过自己脾气也不怎么好,倒也没立场说人,沈洛年耸耸肩,不予置评。 两人又飞行了一段距离,焰丹带着沈洛年落在一处红土岩坡上,往下指说:「就在下面。」 沈洛年往下看,百余公尺的下方,是一座针叶谷林,果然有百多道妖炁散布,但……似乎没有人类的炁息啊。沈洛年诧异地说:「真有人吗?」 「有啊。」焰丹说:「躲在山洞里,你看那边。」 沈洛年顺着焰丹的指引,往谷中南处看去,果然看到一个大约只有两公尺宽的山石裂隙,里面倒是看不清楚,但如果那儿真有人,又没有变体者……难道靠枪弹能守住? 不可能啊……沈洛年不大能理解,想了想才说:「小丹,谢谢妳带路,妳回去吧,我看看该怎么办。」 「我帮你!」焰丹解开宽剑上方的活扣,拔出剑说:「我不怕犬族!」 「麟犼离开家,不是不能主动出手吗?」沈洛年诧异地问。 焰丹有点得意地笑说:「犬族很讨厌人类,他们不知道我是麟犼,会主动出手,我是自卫!上次你教我的。」 呃?沈洛年看了焰丹两眼说:「妳妈知道吗?」 「别跟我妈说……每次有敌人出现,她都不让我动手。」焰丹眨眨眼说:「她刚叫我马上回去,但慢一点点没关系。」 难怪刚刚焰云大吼叫人的时候,焰丹没出来迎敌。沈洛年摇头说:「这样不妥,妳还是回去。」 「不要!我也要打架。」焰丹顿足说。 「就算妳比他们强,这下面有百多只耶,围上来妳能对付吗?」沈洛年说。 「唔……」焰丹烦恼了几秒,最后摇头说:「我不怕!」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吧?沈洛年不禁有点苦恼,焰潮好心让焰丹来带路,若让焰丹在这儿受伤或死亡,甚至帮麟犼一族惹来敌人该怎么交代?但自己又怎么阻得住这爱打架的小鬼?焰潮这妈妈也真是太不小心了,以为自己女儿永远是乖宝宝吗? 沈洛年沉吟片刻后说:「说不定不用打?他们看到人类都会攻击吗?生活方式这么像人……应该会说话吧?能不能沟通看看?」 「不知道耶。」焰丹歪着头说:「妈妈没说,不然我陪你下去试试。」 让她跟下去的话,打起来她怎么脱身?沈洛年心念一转说:「他们不会飞吧?」 「不会吧?」焰丹摇头说:「妖炁能持续外散的妖族听说不多。」 也就是说,除了少数妖怪之外,大多都像人类的发散型变体者一样,能飘行一段距离,但需要落地换气……这倒是好消息,沈洛年点头说:「那妳遇到敌人太多就先飞空撤退,不要死拼!」 「麟犼不逃跑!麟犼不怕死!」焰丹瞪眼。 「撤退不是逃跑。」沈洛年顿了顿说:「分成几趟,慢慢把对方杀光也是办法。」 焰丹迟疑着,似乎还是不大同意,沈洛年只好用出杀手锏:「妳不听话,我就用轻疾找妳妈来带妳回去。」 「啊!」焰丹气呼呼地说:「怎么这样!好嘛、好嘛!」 其实沈洛年根本不知道焰潮的使用名称,甚至也不知道焰潮有没有使用轻疾,不过焰丹个性单纯,倒是被唬住了。 总算讨论妥当,沈洛年正想往下走,突然看到一个穿着黑色修道服的白发长须白人老者,从那山洞中缓缓走了出来,奇怪的是,他身上似乎笼罩着淡淡一层古怪的蓝色光晕,与此同时,洞口那儿出现一个穿着洋装、微微驼背的白人老妇,她戴着一副有点污损的眼镜,身上则泛着红色光晕,正紧张地看着走出洞外的老者。 那是什么光?有点「炁」的感觉,却又很淡薄,也不像人类的炁息,反而有种高洁纯净的味道……比较像怀真、麒麟那种高等妖仙的气味。 山洞里面本来并没有这种炁息感,怎么突然又出现了?这些人隐藏妖炁的能力竟然和强大的妖怪差不多?而这人若是普通人,明知道外面有狼人围困着,怎敢一个人往外走? 沈洛年诧异地低声说:「真的是人类吗?不是隐蔽炁息的强大妖怪?」 焰丹嗅了嗅,摇头说:「是人类的气味啊。」 那老者往外走了几步,站在山洞外的空地,四面张望了片刻,缓缓往外迈步,逐渐接近林缘。沈洛年感应得清楚,外围有几道妖炁都已经鼓起,蠢蠢欲动,不过老者似乎一点感觉都没有,他一步一步地走,眼看逐渐走近一道妖炁,焰丹不禁有点紧张地说:「不用下去吗?」 若真是强大妖仙,这些狼人根本不是对手吧?沈洛年摇头说:「他该不至于傻到出来找死,先看清楚。」 这时,那狼人似乎已经忍不住了,猛然一蹦,强大的妖炁汇集在一双强壮的手爪上,对着老人抓去。 他这一蹦,周围七、八名狼人都忍不住冲了出来,有人向着老者攻击,有人对着山洞奔,还有人想拦住老者的退路,但就在这瞬间,一股蓝色炁息无端端地从虚空中涌出,带着老者快速地往后飞掠,居然比所有狼人都还快一步抵达山洞。同一时间,老妇口中默念,一片两公尺宽的漂亮艳红色圆形光阵,在洞口冒出,光晕周围白芒流转,仿佛法阵般地在洞口垂直立起,狼人一撞上去,马上被一股力量逼退。 老者回到洞口,没立即离开,他用沈洛年听不懂的外文喊:「我们只是经过这个地方,不是敌人,可否让我们通过?」 狼人却一点也不理会,依旧往内扑。那老者会的语言倒不少,一下说了七、八种不同语言,连中文都冒了出来,轻疾除中文以外,每句都照翻,话语的内容倒是大同小异,都是一样的要求。 「狼人听不懂吗?」沈洛年低声问轻疾。 「听得懂,但不理会。」轻疾说:「当初一小部分因妖炁孱弱而留在人间的犬族血脉,经过三千多年,几乎被人类完全杀光,所以这些回返人间的犬戎族,对人类十分憎恶。」 这么说,狼人果然不全是虚构的?而且早已结下了这么大仇恨? 沈洛年暗暗皱眉,虽然说对方恨人类情有可原,但人类当然也不能引颈就戮……妈的,不用谈了,大家杀个痛快吧。 下方狼人们正一面嗥叫,一面夹带着强大的妖炁冲撞,但那片光晕总是鼓出相应的炁息应对。过了片刻,那老妇似乎有点疲乏,一个身材削瘦的中年人,出现在洞口,口中默念了几句话,另一个橙色光晕法阵闪现出来,老妇这才收手往后退,似乎到洞里休息去了。 「这是什么法术?有点像玮珊她们的咒术……但没感觉到玄界之门……」沈洛年低声问。 「这是我提过的精灵魔法,应龙创自北欧而流传的术法,现在会的人十分少。」轻疾低声说。 「咦?」沈洛年吃惊地说:「就是你以前说的,用精智力的东西?为什么叫精灵魔法?和你们这些精体有关吗?」 「精体和精灵是不同的。」不知是不是因为焰丹在旁边,轻疾说话特别小声,他接着说:「精灵强大而没有实体,无法来到人间,只能留在妖界,借着精智力交换的契约,提供不同的能力。」 下方狼人们冲撞了一段时间后,眼见无效,又退了开去,散到周围林中……这时,另有一个年轻女子出现,她站在男子身旁默念了几句,男子一收光圈,退了进去,而洞口周围则浮起了一片若有似无、微弱而柔和的炁息。 若不是刚看到那一场战斗,沈洛年根本就不会注意到那片淡如无物的炁息……那莫非是保护用的魔法? 「这是什么呀?」焰丹也没看过这种东西,诧异地说。 「魔法。」沈洛年回答。 「应龙的魔法吗?」焰丹吃惊地说:「居然还有人类会?」 「妳听说过啊?」沈洛年反而有点意外,转头说:「那是什么?」 「你不是比我清楚吗?」焰丹迷惑地看了沈洛年一眼,这才说:「我听奶奶提过,说那是种取得精灵力量的方法,当初应龙退去西方蛮地后,创出和教会人类这些法术。」 「应龙干嘛教人类?」沈洛年疑惑地问。 「好像是想要人类帮忙打回东方吧?」焰丹没什么把握地说:「但魔法好像很倚赖遗传和天分,过度使用又伤身体……能学会的人类很少,后来应龙就放弃了,没想到居然还有流传。」 自己有不怕伤身体的特殊训练法,精智力应该已经比一般人强吧?不过轻疾上次提过,学魔法除了精智力之外,还需要耐心、细心等等,这些自己都严重不足,倒不用打拜师学艺的主意了。 看下面的状态,他们似乎是尚可自保,但却不敢贸然往外走,如果不把这些狼人赶跑或杀光,倒不容易救人。 沈洛年回头对焰丹说:「正面打大概打不过,我们偷袭吧?」 「偷袭?」焰丹皱眉说:「麟犼不偷袭!」 规矩真多,沈洛年皱眉说:「那……妳在这等我?」 「我下去乱打。」焰丹建议:「你偷袭。」 这也不是不行,反而很方便自己的行动,问题是……沈洛年沉吟说:「妳保证有危险会『撤退』?」 「唔……」焰丹迟疑了一下。 「否则我马上叫妳妈来喔。」沈洛年说。 「好啦!撤退就撤退。」焰丹嘟嘴说。 「就这样。」沈洛年说:「我先走,妳数到一百之后才下去。」 「数一百?要数多快?」焰丹问。 「随便。」沈洛年一转身,踩着扁平的凯布利往山下飘,从另一个方向闪入山下的密林。 焰丹愣了愣,只好尽快数了数,好不容易到了一百,焰丹拔出宽剑,放出妖炁,往下方跳了下去。 焰丹守着麟犼的规则,不主动挑衅,她在洞口外走了两步,探头看了看那小片有淡淡妖炁的地方,看不出所以然来,当下扭身往外,学着刚刚那黑袍老者的走法,往林边走去。 不过说也奇怪,她绕了两圈,犬族却一点也不理会她,有些都已经走到了近处,对方依然毫无反应。 焰丹不明白怎会如此,她想了想,把宽剑又收回背后的剑鞘中,空着手走来走去,但预期的攻击,仍然没有出现。 焰丹不明所以,越走越闷,按规矩不能主动出手,沈洛年又不知道已经躲哪儿去了,她不知该怎办,只好嘟起嘴站在场中,扠腰生气。 而沈洛年,为了避免被感应到妖炁,落地之后,连凯布利都收了起来,他身体放轻,点地飘行,正往埋伏在最外面的狼人接近。但在距离约莫十公尺左右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突然抬头,往后方望来。 沈洛年吃了一惊,还好他早已开启了时间能力,在对方头往上的那一瞬间已经闪到了树丛后,却见那狼人一面对着空中闻嗅,一面露出古怪的迷惑神情。 他闻到了自己的气味吗?这些狗鼻子还真麻烦……沈洛年趁着对方目光转开的时候迅速地换位,一方面让对方难以捕捉到自己的正确方位,一面想办法接近。 就在这时,很快速算完一百下的焰丹,夹带着一股妖炁落到林间,这一瞬间,那狼人的目光往那方向转过,一面露出了紧张和害怕的气味。沈洛年见机不可失,轻轻一踢地,身形倏然往前冲,对着那狼人背心冲去。 但就这么轻轻踢地,传出的「答」地一声轻响,狼人耳朵一阵抽动,迅快地转头往后查看,但沈洛年已经冲到身后,狼人一惊下妖炁正往外爆,沈洛年那支泛出道息的匕首,已经插入了对方背心的妖炁汇集处,对方的妖炁在这瞬间散化,狼人头一歪,往下躺倒。 好险……沈洛年抹了抹汗,没想到点地的力量稍大一些,竟被对方察觉,还好这只狼人反应不算太快,还赶得上在他爆起妖炁前击杀,也还好不需要用什么银子弹,妖炁一散一样毙命。 沈洛年扶着狼人躺下,正要拔出匕首,突然心中微惊,这一拔岂不是充满血腥味?他心念一动,地上捞起泥土抹上狼人背心,闇灵之气一涌,把伤口收了起来。 不过这儿的泥土不是息壤土,黏度不怎么够……看来不能封太久,沈洛年又多盖了两层土,想想这样不是办法,他心念一转,反正都要杀人,何必浪费了?他卷起左袖,左手伸屈两下,准备换一种方式。 说也奇怪,狼人们早就知道焰丹飞下,也全神贯注着那儿的动静,怎么没打起来?虽然这是好事……沈洛年接近了另外一个狼人,眼看对方注意力仍在焰丹身上,他闇灵之力往左掌透出,手臂上陡然冒出黑气,一股力量扯着身子轻飘飘地往前掠,无声无息地拍上对方背心。 狼人正隐藏着妖炁,注意着焰丹那面,哪晓得背后突然冒出一掌,一股沉郁厚重干涩的力量透入心坎,他连喊都喊不出声音,浑身血脉霎时干止,身上腾出一片白色轻雾,倒下化为干尸。 刚抓死了这只狼人,沈洛年马上把闇灵之力收回,道息再度泛出,轻飘飘地找下一个倒霉鬼。 沈洛年除了上次和凿齿大战外,过去几次吸收对方的生命力,都只从单臂透出闇灵之力,此时试着在战斗中使用,果然不差,刚刚那一刹那,只有心室到左手这条路线恢复了重量,但相对地,闇灵之力弥漫的左手,却可以很方便地施力托带其他部位移动。 而因为控制道息的能力提升,不用像过去一样完全收缩到喉间,除灌注闇灵之力的地方之外,其他部分仍充满道息,不但能感应对方妖炁分布,大部分躯体也能维持轻盈。 当下沈洛年趁着那些狼人分心,从外围快速地下杀手,一条条生命就这么被沈洛年拿去增益闇灵之力的强度,而这些狼人的精智力虽然普通,却拥有十分强大的生命力。生命力虽不如精智力营养,也有增益的效果,沈洛年的闇灵之力正不断增加。 直到杀了接近一半,狼人才注意到不对劲,也不知谁呼啸一声,剩下的数十只狼人,纷纷往外退。 沈洛年刚一听呼啸,便知不妙。他倏然往上,沿着粗大的树干后方贴身飘高,凝停在数公尺上方,眼看下方一只只狼人往外快步奔出,沈洛年绕着树干一转,又贴到另外一侧,躲了起来。 第八章 狼人与魔法师(下) 第八章狼人与魔法师(下) 往外奔的狼人们,很快就发现了同伴的尸体,惊呼怪叫声中,众人拖着尸体集合在一处,吵闹不休。这种大家都在说话的场合,轻疾一向不主动翻译,只会事后补上重点,所以沈洛年也不急着问。他目光一转,正好看着正在山洞前面生气的焰丹,沈洛年不禁暗暗好笑,却不知道狼人为什么不向她扑去? 「他们闻到你的人类气味。」轻疾正在节录狼人会议重点:「也发现出了僵尸或旱魃,可是只有刚成形的僵尸才会存留人类气味,所以他们正讨论要先杀里面的人,还是先搜捕你……还有,对未成年的麟犼突然出现,他们也很讶异。」 「他们看得出小丹的身分?」沈洛年有点意外。 「犬戎族闻得出她的种族味道。」轻疾说:「而且麟犼的天成之气也有作用。」 难怪没人敢上,这些普通狼人只怕都吓呆了,那糊涂焰丹怎么没想到这点?还以为这样会有架打,沈洛年忍不住偷笑时,狼人们一声长啸,纷纷往外奔,剩下的数十只狼人,一转眼都奔出了谷中。 沈洛年一怔,收起笑容问:「怎么了?」 「因为麟犼的关系,他们决定先不管这批人类。」轻疾说:「要去招集犬戎各族集合搜捕僵尸,毕竟这件事最重要。」 「意思是过不久之后,就会有大军挤过来?」沈洛年微微一惊。 「合理推测的话……至少要一段时间。」轻疾说:「有僵尸就可能有旱魃或尸灵之王,犬族没有聚集足够战力,不会接近这儿,一般犬族随便接近,反而会增加尸灵。」 得快叫下面的人开溜,沈洛年踏着凯布利,对着山洞那儿飞去。 一看到沈洛年,焰丹马上跳上去抱怨:「为什么没人找我?好无聊!」 「他们闻出妳是麟犼吧?」沈洛年笑说。 「啊!」焰丹猛顿足说:「我怎么没想到?」 「妳回家吧。」沈洛年说:「刚刚听到他们说,要找一大群很厉害的狼人来这儿,我要叫这些人快逃。」 「我不要这么快回家。」焰丹埋怨说:「我还想玩。」 根据上次山芷、羽霁的经验,这些小娃儿根本逃不出长辈的手掌心,她们大概早知狼人不会跟焰丹动手,只是放她出来走走,过阵子焰丹再不回去,应该就会有长辈来逮人了。 沈洛年不和焰丹多说,对山洞里面喊:「你们快出来,狼人**了。」 沈洛年和焰丹说话的时候……或者说,当焰丹出现的时候,早就有人在里面疑惑地探头探脑,见沈洛年这么喊,刚刚那名高瘦中年人,看着沈洛年身上的古怪红袍,疑惑地说:「你们是人类吗?变体者?」 说也奇怪,这人明明也是个老外,怎么中文也挺溜的?沈洛年不在乎撒谎,开口说:「对,我们是变体者,现在狼人只是暂时撤退,过不知多久以后,可能会来成千上万,你们快走吧,我也要走了,再见。」一面转身要招呼焰丹开溜。 「这……两位年轻的先生、小姐。」那人有点困扰地说:「我们老弱妇孺很多,移动速度不快,两位可以帮忙吗?」 啧,似乎招惹上麻烦了?沈洛年迟疑了几秒,这才皱眉回头说:「你们有多少人?」 「三十个大人,八个小孩。」中年人说。 凯布利放到最大,应该是托得动这么多人,但飞行速度恐怕真和热气球飘飞的速度差不多了,而且那种状态下的凯布利,等于是个妖炁宣扬机,会引来什么妖怪可难说,沈洛年皱眉说:「你们不是会魔法吗?」 中年人一惊说:「你……你怎……」 「我下来动手之前看到了。」沈洛年没耐性地说:「现在是什么世界了?还需要隐瞒吗?」 「这……」中年人回头看了几眼,这才说:「确实有道理……但魔法不能常用,会魔法的只有四、五人,我们抵挡了好几天,大家都十分累,请问有没有其他变体部队在?可不可以提供协助?」 如果魔法也是大量耗用精智力的话,使用后想必会很疲累,说不定还会头痛……沈洛年倒是可以体谅这种痛苦,他沉吟说:「我看看你们的状况。」一面说,一面往里面走去。 男子见沈洛年接近,惊呼说:「等一下,地上有……」 但沈洛年移动速度本快,一跨步已经飘入洞口,就在这一瞬间,地上那片炁息突然闪出光华,一股并不算强烈的紫色炁息泛出,对着沈洛年推来。 沈洛年一怔,体内道息往外泛出,无声无息地穿透这片炁息,走入洞中。 「咦?」男子吃了一惊,诧异地看着沈洛年,不明白他怎么闯入的。 刚刚布下那古怪炁息的年轻女子,从洞中疑惑地走近,一面用英语说:「发生什么事?我的守护阵没起作用?」 男子回头,还不知该怎么解释,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爆响。 却是跟着沈洛年走入山洞的焰丹,也触发了那股力量,一股比刚刚强大不少的紫色炁息将她猛往外推,焰丹眉头一皱,妖炁猛然外爆,体外泛出强大炽焰,两方力量一冲,那股仿佛防御用的炁息,倏然散失无踪。 同一瞬间,那年轻女子惊呼一声,闭眼昏迷,向着男子身上倒去。 「基蒂!」中年男子一惊,扶着年轻女子惊呼。 「怎么了?」焰丹吃了一惊,望向沈洛年说:「她为什么昏倒?和我有关吗?刚刚是什么打我?」 「妳这小女孩……怎能硬破了守护阵?」男子扶抱着女子,慢慢把她放下说:「她魔力大量消耗,当然会昏倒啊。」 这时洞中闻声奔出一群老少男女,围在被唤作基蒂的女子身边低声商议,众人使用的语言听来都是英文,而在男子指挥下,基蒂被往内搬到一个平整的地方,那儿已经躺了两个人,分别是不久前出面和狼人应对的黑袍老者和老妇,加上基蒂就等于躺了三人。 这四个人就是魔法师吧?沈洛年目光扫过,看除了比较年轻的基蒂之外,其他三人都颇瘦,不大健康,看来耗用精智力会损伤生命力果然不是开玩笑的。 众人喧闹声中,老者和老妇睁开眼坐起,老妇还扶着额头皱眉,一面摸索着眼镜一面说:「基蒂怎么了?狼人又来了吗?」 黑袍老者也有点疲惫地站起,四面一看,突然发现陌生的沈洛年和焰丹,他一怔说:「这两位是……?」 「文森特。」那中年人走近,以英语说:「这两人自称变体者,说狼人暂时退了,要我们快走,刚那女孩闯入时破了守护阵,基蒂就昏迷了。」 被称作文森特的黑袍老者沉吟片刻说:「听他的,走。」 「什么?」众人大吃一惊,纷纷询问,中年人也跟着说:「那基蒂怎么办?琼也还很累啊。」 「沃克,听文森特的。」似乎叫作琼的老妇勉力站起,对中年男子说:「基蒂就做个简单担架抬着。」 「对。」文森特朝沈洛年走近,微微一礼说:「可否告知逃离此处的路线?」 「文森特。」中年男子沃克用英文插口说:「这两位说中文,这男孩带着台湾腔。」 啥?连自己哪儿来的都听出来了?沈洛年不禁一愣,诧异地看着沃克。 「原来如此。」文森特改用中文说:「两位好,不过这位先生似乎也听得懂英语?」 沈洛年其实靠的是轻疾翻译,反而焰丹靠着天生能力,真能听懂大部分的言语,不过她对其他人类没兴趣,只东张西望的,没怎么理会众人的对答。 「我习惯使用中文。」沈洛年也不解释,只说:「你们愿意走最好,狼人几日内应该不敢接近这附近,但接下来就会集合很多人,再被碰上就逃不掉了。」 「多谢指点。」文森特微微点头,接着说:「请问我们该怎么走,才能逃出狼人的居住区?可否请先生指引方向?若能提供协助,我们必定十分感激。」 妈啦,这外国老头的中文怎么这么溜啊?这几个魔法师都兼任中文教师吗?沈洛年莫名其妙地多看了文森特两眼,这才说:「等一下。」当下走到一旁,问轻疾去了。 这儿的人可都没看过沈洛年「算命」,那些人不好意思询问,焰丹可不客气了,走近说:「洛年你在干嘛?」 「算命。」沈洛年用老借口,一面说:「马上好。」 「算命?」焰丹歪着头,正想继续问,沈洛年已经问妥,回头对文森特说:「这儿是你作主?」 文森特四面看了看,点头说:「我们并没有上下的关系,不过大家尊我年老,大多听我的意见。」 中文学得好,代表废话会变多吗?沈洛年皱眉说:「你愿意相信我吗?」 文森特露出个有点迷惑的表情说:「先生的意思是……?」 「要我帮忙可以。」沈洛年说:「但是我懒得一直解释原因,愿意信任我,就别一直问,不然你们就自己逃。」 沈洛年本以为文森特会考虑一阵子,没想到他连多想一秒都没有,沈洛年一说完,马上点头说:「好,就听先生的。」 沈洛年反而微微一愣,颇有点想问问对方怎会这么爽快,但才刚叫别人少问问题,自己反而问东问西,倒有点说不过去。沈洛年抓抓头说:「都出去洞外吧。」跟着那昏迷的基蒂身下,突然冒出一片黑影,把她托了起来,随着沈洛年往外走。 那自然是凯布利,众人惊疑声中,一面议论一面往外走。到了洞外,沈洛年对文森特说:「你们这三十八人有大有小,你均分成四组人,我分批带去南方的河川。」 「南方的河川?怎么去?」沃克忍不住问。 文森特举手止住了沃克,很迅速地开口说:「琼、基蒂、杜勒斯和所有小孩是第一批。」 很少看到这么爽快的人,沈洛年越来越欣赏文森特,接口说:「那么第一批,请围在基蒂旁边。」 很快地,基蒂和琼身旁围上了一群小孩,沈洛年看了文森特一眼说:「你刚说还有个叫杜什么的,怎没过来?」 「杜勒斯就是我。」一个东方面孔,十岁出头的俊秀小男孩,突然溜出一口京片子,笑着说:「大哥您好,小弟北平人,杜勒斯是咱学魔法后新取的名儿。」 「呃。」原来有这么小的魔法师?沈洛年呆了呆才说:「你好。」 「杜勒斯,一使用中文,你京腔就重了。」沃克走近,低声用英文责备说:「用词也是。」 杜勒斯一怔,用英文回答:「是,我会尽快改。」 莫非学魔法要先学语言?沈洛年摇摇头,回头看着焰丹说:「妳还不回去?」 「我想不出你要怎么带他们逃出去耶?这附近几百公里都是犬族地盘,他们大多是普通人,怎么来得及逃跑?」焰丹歪着头说:「问你大概又不肯说,我要跟着看。」 「随妳。」沈洛年走近杜勒斯等人身旁,想想又回头说:「那妳帮忙出点力气吧?」 「好啊!做什么?」焰丹倒是挺乐意。 「推凯布利。」凯布利在沈洛年、杜勒斯、基蒂等人脚下反向浮起胀大,那些孩子们吃了一惊,纷纷趴下,还有的女孩惊呼出声。 「都抓紧了。」沈洛年控制着三公尺长的凯布利往南直飞,一面对追上的焰丹说:「妳帮忙,我就不用释放太多妖炁,比较不显眼。」 「好啊!」焰丹飞到后面,妖炁一催,果然速度立即提高,有些孩子生怕抓不稳,吓得惊呼出声。 沈洛年正想叫焰丹慢点,突然听到那叫作琼的老妇开口快速地低声念:「美纳……」一串听不清楚的咒文说完,跟着她双指一比,一道红色霞光泛出,一股柔和的力量护着那些孩子们,稳稳地贴在凯布利上。 「魔法真好用。」沈洛年忍不住称赞,这或许该称之为魔力的东西,虽然也是种炁聚成的能量,但却不像一般炁息之力或者道咒之术,直来直往、离手后就失了控制,反而像活物一般随心所欲、柔软多变化,真不明白这是怎么办到的? 「比不上先生的能力。」琼那满是皱纹的脸,露出慈祥的微笑,但她似乎十分疲累,说完话又闭上了眼睛。 「大哥。」少年杜勒斯凑近说:「您也是变体者?下面这黑色的大虫是妖怪吗?」 「对,影妖。」沈洛年点头。 「电视上,没听过变体者能控制妖怪呢。」杜勒斯望了焰丹一眼,又好奇地说:「也没听说变体者可以这样飞。」 沈洛年微微皱眉,还没开口,半闭着眼睛休息的琼,微笑说:「杜勒斯,文森特刚刚答应先生的事,你忘了吗?」 杜勒斯一怔,连忙说:「大哥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这少年实在不像小孩啊,有点太早熟了点……沈洛年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道歉,他往南方望去,一面说:「有空再聊,现在赶时间。」 「是的大哥。」杜勒斯露出笑容说。 沈洛年想去的南方河流,离这儿大概只有十几公里,没花几分钟,一行人就到了一条百多公尺宽的中型河川旁,沈洛年把众人放下后,又来回了三趟,把所有人都送了过来。 到了最后一趟,焰丹刚落地就忍不住问:「要用河流逃跑吗?」 「以免气味露了痕迹,那些狗鼻子太厉害。」沈洛年点头说。 「难道要造船?那不是更久吗?」焰丹看着下方有点湍急的河水说。 「凯布利可以更大一点。」沈洛年把凯布利变成五公尺长,漂浮在水中,一面说:「这些人勉强可以挤上去。」 「咦!」焰丹诧异地叫:「这影妖好好玩,给我一只啦!」 「这人家送的,我也不会做。」沈洛年说:「妳还要帮忙推吗?我要带他们顺水往西,先离开这地区再说。」 「好啊。」焰丹笑说:「看我妈什么时候才来抓我回去。」 原来她也心里有数,知道母亲焰潮随时可能找来,倒不像山芷、羽霁这么天真……沈洛年微微一笑说:「那就走吧。」 第九章 这人像是僵尸吗?(上) 第九章这人像是僵尸吗?(上) 众人挤上了这凯布利黑船,一路往下,偶尔遇到急流、瀑布、乱石,沈洛年妖炁一鼓、焰丹一推,直接就把众人抬了过去,倒也顺风顺水,一路顺畅,到了夜间,已经沿着河流走了数百公里,到了下游地区,河面渐渐宽阔起来,流速也放缓不少。 不过这般漂行地随着河川的曲折到处绕,实际的移动距离也不过百余公里而已,但因为他们也才刚从东南方进入狼族的地境,并未深入,除非狼族知道众人离开的方式并沿河追来,应已脱离险境。 夜间上岸,那昏迷的年轻女子也已睡醒,虽似乎仍有点疲累,已能轻松地和人谈笑。沈洛年把这些人送上岸后,还顺便抓了些鱼当晚餐,吃饱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不少人就这么蜷缩在地上睡着。 沈洛年和焰丹不想与人接近,两人另外生了一堆小营火烤食鱼肉,也不知道是因为文森特的约束,还是焰丹那让人害怕的天成之气,除孩子们偶尔发出几句笑闹声之外,大部分人都只敢低声对话,似乎怕吵到了沈洛年和焰丹。 沈洛年食量不大,吃了半条鱼就饱了,焰丹却食量不小,足足吃了三条手臂粗的河鱼,沈洛年倒也不意外,当初和三小一起生活,早就见识过这些仙兽的食量,她们可以挺久不吃,但真要吃的时候,三条只是小意思。 这时焰丹刚吃完,正用衣袖将嘴手一阵乱抹,把衣服弄得又油又黏。沈洛年不禁好笑,难怪她的衣服容易脏,正想教她怎么洗手,但看着焰丹的神情,沈洛年微微一怔说:「怎么了?」 焰丹停下手,微微一愣说:「什么?」 「妳在担心家里吗?」沈洛年问。 「嗯……」焰丹倒也没注意到沈洛年为什么能看出自己的心事,皱起眉头说:「好奇怪,天黑了,妈妈还没来抓我耶。」 「我也觉得有点怪。」沈洛年说:「要不要回去看看?」 焰丹嘟着嘴,有点难过地低下头说:「妈妈会不会不要我了?」 「胡说什么?」沈洛年好笑地说。 「妈妈最近常常骂我。」焰丹眨眨眼睛,有点委屈地说:「以前可以做的,现在都不可以做了。」 「那是因为妳长大懂事了吧……」沈洛年想了想说:「当初妳妈可是不惜和穷奇、毕方打架,抢着先过来找妳,不爱妳怎会这样?」 焰丹似乎觉得很有道理,露出笑容,点头开心地说:「你说的对。」 「像我刚刚也想跟妳说……吃完东西不要把油抹在衣服上,衣服容易脏。」沈洛年说:「像不懂事的小芷,我可就懒得说了。」 「唔。」焰丹一愣,有点尴尬地笑了笑,手在草地上胡乱抹了抹,又伸手去拨开乱飞的头发,却把头发也弄上一层灰土。 「妳妈妈可能也不清楚人类怎么生活的。」沈洛年苦笑摇摇头,拉着焰丹到河边洗手,拍去发上的脏污,一面随手找了几根草茎,搓软编成线,将焰丹的长发束在后脑说:「应该用有弹性的东西比较方便,一时也找不到,用这代替。」 「又有尾巴了!」焰丹摸了摸,笑着甩头,让发尾在身后扫动。 「还有。」沈洛年又说:「衣服不是太脏的话,用水洗可以洗干净。」 「不可以,我洗过,一洗就破了!」焰丹摇头。 沈洛年一愣,忍不住瞪眼说:「妳力气太大了,要轻点。」 「要多轻?我试试。」焰丹说着正要宽衣,沈洛年连忙抓着她手说:「女孩子不可以在外人前脱光。」 「喔?」焰丹收手说:「我忘了。」 沈洛年知道焰丹其实有点心不在焉,想想说:「妳回家去看看吧?」 焰丹迟疑了一下,噘着嘴说:「可是,回去就出不来了。」 「别急,长大就可以到处跑了。」沈洛年揉了揉焰丹的头说:「像我现在,想回家还没家可以回呢。」 焰丹望着沈洛年说:「以前你和怀真姊姊住一起的房子坏掉了吗?」 沈洛年一怔说:「什么?」 「那不是你和怀真姊姊的家吗?」焰丹歪着头说。 想起怀真,沈洛年心中微一揪紧,他沉默片刻才说:「怀真不在,那就只是个空房子,有家人的地方,才称得上家。」 焰丹似懂非懂地看着沈洛年片刻,想想点头说:「那我回家。」 「好,今天谢谢妳了。」沈洛年说。 焰丹转身要走,想想又回头说:「我长大以后,去哪边找你?」 如果麟犼和穷奇一样,千载才成年的话,那时自己早就死了。沈洛年心中苦笑,但看着焰丹单纯率直的期待表情,又不好说老实话,只好说:「以后问妳妈妈吧。」 「喔,好……那洛年再见。」焰丹轻抓了抓披在肩头的马尾末端,有些羞涩地微微一笑,妖炁鼓荡而出,身形飘起,向着东方飞去。 那最后一个笑容,却有点不像个小女孩了?沈洛年有种看到邻家小妹长大的错愕感,遥望着远去的焰丹,心中颇有点感触。 黑袍老者文森特见焰丹突然飞走,沈洛年一个人望着东方发呆,他轻咳一声,缓缓走近施礼说:「对我等施以援手的年轻先生,有空吗?」 沈洛年一愣,回头说:「我叫沈洛年,叫我名字就好。」 「承蒙告知。」文森特者微笑说:「沈先生说了不准问问题,我可不敢贸然询问。」 这人倒是少见的听话,沈洛年对他颇有好感,想了想说:「也不是都不能问,有些事情我解释起来花工夫……对了,该称呼你们魔法师吗?还是法师?」沈洛年瞄了凑过来旁听的杜勒斯少年一眼。 「叫名字即可。」文森特微微摇手,微笑说:「魔法被排挤了好几百年,也没什么机会对外人提起,这些称谓没有意义。」 「今天我进入山谷前,有看到几位和狼人冲突。」沈洛年想想说:「能抵挡狼人的攻击,那已经是不小的力量,为什么需要隐姓埋名?有这种能力,连枪炮弹药应该都不怕吧?」 「不。」文森特说:「过去并没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喔?」沈洛年微微一怔,诧异地说:「难道也是道息大涨之后才变强的?」 「正是,尤其是去年四二九天下大乱、十一月地震时,两次魔法效应都突然提升不少。」文森特说:「那时我们才知道,我们研究的欧洲魔法和亚洲道武门的道息、妖界传说,应该也有密切的关系。」 「当然有关系。」沈洛年好笑地说:「魔法是应龙创的,应龙本来就是强大妖仙。」 「应龙?」虽然文森特中文造诣不浅,一时也不知道应龙是什么龙。他迟疑了一下说:「虽然有故事传说,魔法乃龙族所创……」 杜勒斯已经忍不住开口说:「沈大哥,咱们中国的应龙,就是欧洲龙吗?」他一面回头对文森特说:「文森特爷爷,应龙在中国传说里,是有翅膀的龙。」 「有翅膀的龙?原来东方也有这种传说?真是应龙传授的吗……」文森特突然目光一亮,惊喜地说:「那……应龙也来到这世界了吗?怎样能找到他们?」 「找他们干嘛?」沈洛年摇头说:「应龙发现没几个人类能学魔法,就不理人类了,找他们小心被吃掉。」 「所以后来西方龙才变成人类的敌人?」已经养妥精神的琼、基蒂,连沃克也都好奇地凑近,刚刚开口的是老妇琼。 「细节我就不知道了。」沈洛年顿了顿说:「按道息状态,一些小应龙应该已经来了,不过我还没遇到过。」 「大家都过来了?」文森特微笑说:「还没正式介绍,我们这研究古老魔法的团体,叫『月影团』,人数一直不多,现在就这五名成员,月影团承袭古老习俗——有名无姓,所以我们把过去的家族姓氏都放弃了……」他说到这儿,一面把沈洛年和众人名字,分别介绍一次。 「沈大哥。」杜勒斯等文森特一说完,急忙开口说:「你好像也很了解魔法,你也会吗?」 「不会。」沈洛年摇摇头,有点好奇地说:「听说很难学?」 五人对看一眼,迟疑了一下,还是杜勒斯先开口说:「真的很难呢,我也才入门,还在学语言。」 果然要学语言?那自己铁定没资格,读了好几年英文还是说不出半个字,实在搞不懂魔法和语言有什么关系?沈洛年想了想说:「很难的话,就可惜了点……这时代若是会魔法的人变多,人类也会安全些。」 「我们……完全不如变体者吧?」那看来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基蒂,有点疑惑地看了沈洛年一眼说:「我的守护阵对沈先生和那位小女孩一点用都没有,还被瞬间破除。」 「可是电视上的变体者没这么厉害啊。」杜勒斯抢着说。 「呃……」这该怎么解释?沈洛年想了想才说:「我和那女孩是特例,你们能这样抵挡狼人,已经很不弱了……若是你们也能变体,那就更好。」 「我们也可以变体吗?」杜勒斯毕竟仍是个孩子,眼神放光,有点兴奋地说。 文森特和琼对看一眼,同时摇头说:「不行。」 沈洛年问:「为什么?」 「我们在电视上看过,变体者的战斗方式主要靠强大的身体机能活动战斗。」文森特说:「和我们训练魔力的方式完全不同,两者背道而驰,都学反而不好。」 他们口中的魔力,应该就是轻疾和怀真说的精智力?沈洛年沉吟说:「魔力的训练,不但伤脑而且伤身,补充则需要消耗生命力,若有变体引炁后的强壮身体支撑,不觉得更合适吗?」 文森特对沈洛年这么清楚魔法训练窍门似乎有点讶异,他停了片刻才说:「如果单纯提高身体强度,倒是没有坏处……但道武门肯接受这种人变体吗?」 提到这一点,沈洛年倒也没什么把握,摇摇头说:「听说现在变体用的妖质很不够……我也不大清楚。」 「还是先别考虑……」文森特沉吟说:「听说那位女孩昂然立于洞口,狼人竟然不敢出手,而不过数分钟的时间,沈先生已无声无息地逼走狼人,两位的能力才让人惊佩。」 「对啊!」杜勒斯佩服地看着沈洛年。 沈洛年瞄了杜勒斯一眼,微微皱眉,若这小鬼以为变体者远强于魔法,对魔法失了兴趣,对这「月影团」可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就算想解释,沈洛年却也不知该怎么解释,想想只好说:「不是这样,等你们见到其他变体者就知道了……对了,你们本来想去哪儿?」 「我们本来隐居在乡间,那些是我们同村的邻居。」文森特说:「去年天下大乱后,村中剩下不到百人,我们护着人们退到山中,躲了好一段时间,期间有人生病、有人觅食时遇到怪物死去,到去年的大地震,山崩又死了些……有一日,琼、基蒂带着人出去……」 看文森特望向自己,琼老妇点头接口说:「我们在山上找食物时,遇到一个虎身人面、有三公尺长的怪物,我和沃克连忙布出守护阵抵御,但那怪物却没攻击我们,反而和我们聊了起来。」 「嗯。」沈洛年点头说:「其实妖怪不全都是凶恶的。」 五人互相看了看,有点疑惑地望着沈洛年,沃克皱眉说:「但以前道武门不是这么说的。」 沈洛年耸耸肩说:「他们乱说的,还有,我其实不算道武门的。」 沃克一怔,倒也不知该怎么说下去,琼见状接着又说:「那妖怪告诉我们,西方越过大海不远处,有座很大的岛屿,人类聚集在岛屿东岸建城,建议我们去找其他人类。」 原来他们想去噩尽岛?沈洛年点点头,那儿确实是现在人类比较适当的居住地。 「我们讨论之后,就从山里面离开,但前天走到那山谷附近,就突然被一群狼人攻击,而且完全无法沟通。」文森特叹息说:「若不是找了个小山缝躲藏,根本撑不到沈先生赶到。」 「不是无法沟通,他们其实听得懂,只是想杀光人类。」沈洛年顿了顿说:「原来你们也要去噩尽岛。」 「道武门当初杀妖怪的噩尽岛?」沃克诧异地说:「噩尽岛在夏威夷附近,离岸好几千公里啊,很远。」 「现在世界和以前不一样了。」沈洛年说:「地震那一个月陆块移动,都挤在一起了。」 五人一怔,都没想到会听到这话,文森特隔了几秒才点头说:「难怪天气变化这么多……沈先生,噩尽岛不是妖怪最多吗?」 「该怎么说……」沈洛年想了想说:「反正去那儿至少有人互相照应,你们到了那儿再问吧,会有人解释给你们听。」 见众人都在思索,话不多的基蒂开口说:「请问噩尽岛那儿有多少人?」 沈洛年算了算说:「三十多……不到四十万。」 「还有这么多人?」众人都吃一惊。 「这真是太好了。」琼高兴地说。 「我还一直以为世界只剩下我们这些人呢。」基蒂也拍着胸口,开心地说。 众人正欣喜地交换着想法,这一瞬间,沈洛年突然目光往东方转,脸色微变说:「怎么回事?」 文森特有点诧异地说:「怎么了,沈先生?」 「你们……」沈洛年四面一望,见周围一片平野,当下摇摇头说:「算了,也没地方躲,应该与你们无关……你们先离我远点。」 文森特看沈洛年的表情,知道状况严重,转头对众人说:「我们回去预防变故,别在这儿碍事。」 却是沈洛年感觉到从东方冲来十几道异常强大的妖炁,正对着这个方向,其中沈洛年认得的,有焰丹、焰潮,以及焰丹祖母三人的炁息,若不是因为认识这祖孙三代,沈洛年还不敢确定对方是找自己。 焰丹跑来找自己没什么奇怪,她母亲跟来也勉强说得通,但祖母也跑来实在说不过去……何况还有好几道不同的妖炁,感觉上应该是其他种族,为什么这么大阵仗跑来?麟犼不是一向不和别人交朋友吗? 焰丹母亲一直没来找焰丹,莫非与此有关?又或者……难道被人发现自己尸灵之王的身分?这也不可能啊,如果那山谷内有其他妖怪,自己不可能没注意到才是。 沈洛年想不透可能性,也就先不想,随着对方越来越近,沈洛年放下背包,踩着凯布利飘空而起,往前迎去。眼看天际先是出现了麟犼,其中两头成年麟犼并肩而行,人形的焰丹则骑在母亲焰潮身上,正快速往这儿飘。 她们下方不远,四只浑身黑毛的大猴子,点着地面飞腾急掠,速度竟然不比麟犼稍慢,妖炁似乎也不下于焰潮,所以前脚后脚倒是赶得挺近。 更后方,还有五个妖炁也不小的黑点,正追着前面这批人,那五个黑影的妖炁相似、一强四弱,不过强的只与焰潮相仿,弱的则和焰丹差不多,难怪这群人稍落在后面。 但换种说法,就是这群三族十二头妖怪,其中最弱的一个就是焰丹,当年噩尽岛中央妖怪群集一地,也没这种声势,沈洛年一面皱眉一面等待,随着对方逐渐接近,沈洛年也看清了后面那五只妖怪的身影……那不是狼人吗?狼人中也有这么强大的?麟犼干嘛带狼人过来? 就算狼人不马上翻脸动手,自己才好不容易把这群人带出了百多公里,远离狼人,现在让对方知道去向,今晚岂不是又得逃命,不用睡了? 第九章 这人像是僵尸吗?(下) 第九章这人像是僵尸吗?(下) 沈洛年正皱眉间,麟犼家族已经飞抵,两方在空中接近,焰丹飘飞而起,掠到沈洛年身旁,有点委屈地说:「洛年,妈妈要我带这些人来找你……我不知道为什么。」 「喔?别担心。」事到临头,沈洛年反而挺冷静,目光扫过最强大的焰丹祖母,见她除了傲气和疑惑之外,倒没什么杀气,沈洛年就先安了一半心。 那四只猿猴模样的妖物,这时也停在地面,为首一只猴子,仰天嘻嘻笑说:「焰裂大姊,咱们可不会飞,在上面太不礼貌了吧?」说的居然也是中文。 焰裂看来就是焰丹祖母的道号了,她哼了一声说:「不用姊姊妹妹地叫,下去就下去。」跟着率先往下落。 沈洛年随着麟犼落下的同时,那五只狼人也赶到了,他们一看到沈洛年,同时大声嗥叫、目露凶光,直扑过来。 焰潮身子一闪,巨大的身躯挡在沈洛年和焰丹面前,她浑身炽焰涨起、金色鬃毛飘然腾动,一对前足凌空飞举,大吼一声说:「干什么!先说清楚!」 那五名狼人一顿,终于停了下来,他们若五人齐上,焰潮自然不是敌手,问题是比焰潮强大不知多少的焰裂,正冷冷地旁观着,狼人们不敢造次,退了几步,其中最强大的那名狼人用他们独特的语言说:「麟犼和人类交上朋友了?」 「与此无关!麟犼不让人利用!」焰潮说:「你若仗着找僵尸的名义,利用我女儿找人类泄愤,我们麟犼将视你为敌!」 「别急着吵架,一件一件来。」猿猴之首笑嘻嘻地插口说:「焰潮小妹、壶谷族长,你们要吵要打,都先确定了僵尸的事情再说,咱们幽頞族可不管别的事。」 沈洛年望着这叫「幽頞族」的猿猴形妖怪,不禁有点怪异的感觉,他们虽然笑个不停,但其实心中一点笑意都没有,却不知道这算什么怪习惯……而这三种妖怪,只有狼人不使用中文——虬龙语,看来和口腔构造有点关系。 「纵天猴子说的对,一件件来。」焰裂沉声说:「壶谷族长,你们族人坚持说,丹儿身上的人类气味就是僵尸的气味……纵天猴子,你说这人像僵尸吗?」 众人目光都集中到沈洛年身上,却见他皮肤虽有些苍白,却白净透红全身充满生气,和僵尸自然一点都扯不上边,那叫作纵天的幽頞族开口笑说:「别开玩笑了,哪有这种僵尸?幽頞鼻子没你们好,你们确定是这人类身上的气味吗?」 「丹儿染上的人类气味,就这一人而已。」焰裂说。 纵天目光转过,望着犬族的壶谷族长嘻嘻笑说:「那就是你们的不是了,想杀人报仇没什么,利用麟犼帮你们找人,犬族的胆子变得真大啊?」 焰裂眉头一挑说:「壶谷族长,你怎么说?真是利用我们麟犼族?」 惹上不怕死的麟犼族可没完没了,壶谷族长脸色微变说:「当然不是,我族人确定那林中有此人气味,也有僵尸出没杀人,为什么这人不是僵尸,我也不明白。」 「有什么好不明白的?」焰裂说:「那僵尸在山谷中吸食生灵,恰好没杀死这人类而已……你们犬族不也有一半没死光?明明是借口。」 「但是小麟犼和这人气味相继出现之后,僵尸才开始攻击我族,我们会如此怀疑,并不为过。」壶谷族长后颈刚毛贲张,怒声说:「妳们麟犼一族也别欺人太甚,若真要和数万犬族为敌,我们也不怕事。」 「麟犼从不欺人。」焰裂轻哼一声说:「只要你放过这批人类,自然就证明不是利用我族,麟犼又何必与犬族为敌?」 壶谷族长瞪大眼说:「妳们明知道我们与人类有仇,既然碰了面,焉有放过的道理?」 「今日若非丹儿引路,你也不可能找到这批人。」焰裂哂然说:「你们过去虽有不少族人死于人类之手,但毕竟与这些人没有直接关系,只要放过这一日,以后我们不再干涉。」 壶谷族长迟疑着还没开口,幽頞族的纵天嘻嘻一笑,插嘴说:「我倒是挺乐意欣赏你们打架,但现在出了僵尸,还不知道尸灵之王在哪儿,打起来不是闹笑话吗?就这么各退一步吧!我可不陪了,这就回去派人把消息往外传开,让四方妖族支援……既然只发现不会动的骨灵,这僵尸似乎还不成气候,最好趁早杀了,否则变旱魃就麻烦。」说完纵天一挥手,带着另外三只幽頞族的猴子,快速往东方奔离。 焰裂也不吭声,就这么看着壶谷族长,等对方做决定。 壶谷族长目光转了转,望着焰裂说:「就照妳的意思,因为彼此族人结下的间接仇怨,我今日暂且放过。」 焰裂表情一松说:「既然如此,那……」 「等一下!我只放过那批人。」壶谷族长指指远处正挤成一团的人类,目光一厉,看着沈洛年说:「这人亲手杀了我族战士,我可不能放过。」 「胡说什么?」焰潮叫了起来:「这人类连妖炁都没有,怎么杀得了犬族人?」 「在那山谷中,我犬族一共死了五十二名战士,其中五十一人被僵尸吸化为骨灵。」壶谷族长说:「但有一人却是后心被兵刃刺入,击散妖炁而亡……若不是这人下手,难道是这小麟犼?」 焰潮微微一怔,严厉的目光转向焰丹,焰丹一惊忙说:「没有,妈妈,我没有出手。」 焰潮神色放松了些,回头说:「麟犼一族有自己的规矩和尊严,我孩子在外绝不会无端对人挑衅,更不会偷袭对方。」 「所以凶手就是这人类了……死者身后伤口窄细,也不像龙族之剑造成的,更别提身上都是这人类的气味。」壶谷族长目光一转,望向焰裂,怒气勃发地说:「我话就说到这儿了!麟犼一族到底还讲不讲道理?」 「这人杀得了犬族人?」焰裂严肃地望着焰丹说:「丹儿,真不是妳?不准说谎!」 「不是!不是!」焰丹吓得脸色都白了,慌张地说:「奶奶我没有,我不会偷袭的。」 「妈,想必是别人干的。」焰潮说:「丹儿不会说谎。」 「如果还有其他人,犬族怎会闹出把这人当僵尸的笑话?」焰裂说:「不是丹儿,难道真是这人杀的?」 焰潮目光转向沈洛年,却也有点无法理解,沈洛年除了脚下那股淡淡妖炁外,活脱脱就是个普通人类,怎可能伤得了犬族人?她忍不住回头望着女儿焰丹,也冒起了怀疑。 其实壶谷族长心中也是这么想,但一来没有证据;二来和麟犼硬扛也颇不妙,拿这理由杀个人类也算泄忿,当下硬是咬定沈洛年不放。 沈洛年本来一直没开口,只在旁看着争执,但看样子,自己若是不认,这罪名恐怕会掉到焰丹头上。麟犼这族个性这么古怪,会怎么惩罚焰丹十分难说,何况本就不是她做的……沈洛年心念一定,当即开口说:「那犬族人是我杀的。」 他这话一说,众人目光都转了过来,还带了几分惊疑。 「洛年?」焰丹有点害怕地说。 这小子自己认了就好办,壶谷族长目光一厉说:「麟犼一族,请让开。」 「且慢。」焰潮还以为沈洛年是为了焰丹才认的,一时有点迟疑。 「妖仙焰裂!」壶谷族长目光转过,大声说:「妳怎么说?」 焰裂缓缓说:「潮儿、丹儿,让开。」 「妈?」「奶奶?」 焰裂目光一厉,沉声说:「让开!」 焰潮一怔,不敢再说,长脖子一扭,推着焰丹往后退。 「围上了!」壶谷族长大喝一声,其他四名狼人正要往沈洛年走,焰裂右前足却突然一顿地,一股炁息爆起,轰地一声止住了众人,她这才缓缓开口说:「壶谷族长。」 「又如何?」壶谷族长沉声说。 「若非丹儿引路,你今日找不到此人。」焰裂说:「你欠我族一个情。」 「确实。」壶谷族长眉头一挑说:「有什么可为麟犼族效劳之处?」 焰裂却摇摇头说:「相对的,我族引犬族来此,也欠了这人一个公道。我不求你放过他,至少给他一个公平的机会。」 「什么机会?」壶谷族长皱眉说。 「很简单,一对一。」焰裂说:「若犬族派出的人拿不下此人,十日内不得继续纠缠。」 壶谷族长忍不住哈哈笑说:「这人类需要我们围攻吗?只不过这小子似乎会飞,若不四面围着,我怕他溜了。」 「意思是你答应了?」焰裂问。 「如果这人类小鬼答应不溜,当然没问题。」壶谷族长说:「话说在前头,他若跑了,我就拿那群人类的命来赔。」 焰裂望向沈洛年说:「你怎么说?」 还有别的选择吗?沈洛年望着眼前五名犬族人,若壶谷族长不下场,其他四人只和焰丹差不多,自己倒是还有一搏的机会,沈洛年点点头说:「就这样吧。」 焰裂望了沈洛年一眼,淡淡地说:「云儿和丹儿都说你速度不慢,我倒也想见识见识。」说完才往后退开。 这是暗示自己逃跑吗?也对,她是看在焰丹的分上,才出言促使单打独斗,好让自己不被合围,其他人类的生死她们自然不放在心上。自己若没被围攻,面对只能高跃的狼人,飞天逃跑确实挺有机会,但能这样做吗?沈洛年望着文森特那群人一眼,转回头吸一口气,运起凯布利、拔出金犀匕,望着那五名狼人说:「哪位要上?」 壶谷族长却也不是草包,已经看出焰裂想放沈洛年逃生,不过如果跑了这人,可以名正言顺杀了那三十多人,倒也划算……但话又说回来,这小子既能和那小麟犼为友,说不定有看不出的实力,若随便派个人出去,莫要反而中了算计,不如由自己亲自出手放人,也让那麟犼一族承自己的情。 当下壶谷族长拦住身旁跃跃欲试的族人,踏出一步说:「我来。」 「族长?」几个狼人吃了一惊,诧异地询问。 壶谷族长不多解释,双爪屈伸间寒光隐隐、妖炁腾动,缓缓说:「注意了,若这小子敢跑,马上把那些人通通杀了。」 「是。」四个狼人往外一散,退到远处。 壶谷族长望着沈洛年,招手说:「上吧。」 沈洛年二话不说,身形一闪,空间中陡然出现五条人影,分头对壶谷族长扑去。 壶谷族长吃了一惊,身形急退间,只见眼前人影突然不见,而身后护体妖炁却突然四散,竟似乎被人破了进来。 他长嗥一声,妖炁急迸间加速旋身往后急捞,刚捞了一个空,左后心妖炁又散,这才发现沈洛年竟如影随形地黏在自己身后,体外弥漫的妖炁居然毫无防御能力。 壶谷族长躬身急翻,顿地之间双足妖炁炸起一大片土砂,分向四面乱射,这下终于逼开了沈洛年。壶谷族长飞退十余公尺,才感觉后心隐隐作痛,刚刚那一刹那,居然已经被刺了一个小口,若自己反应稍微慢点,恐怕已经躺平。 沈洛年也暗叫可惜,对方论强度其实还不如山魈、梭狪,但过去面对山魈、梭狪时,都是在他人围攻下偷袭得手,并非靠实力获胜……果然当对方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想得手并不这么容易。 两人隔着十余公尺,对视一眼,沈洛年不打招呼,再度欺了过去。 壶谷族长没想到区区一个人类竟这么麻烦。眼看沈洛年又化成五道人形、分头并进,壶谷族长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应付,他只好双爪同挥,妖炁外迫,激起两大片土石对着沈洛年那几个人影冲去,想破开沈洛年的幻影。 这强大妖炁鼓起的砂石,速度奇快,砸在身上可受不了,沈洛年眉头微皱,倏然急绕换了个方位,正想接近,眼看又是大片土石撒来,这么连续几下,沈洛年只好飘远停下,一面说:「你到底想不想打?」 其实沈洛年的行动和能力,连壶谷族长在内,每个人都大吃一惊,也都感觉莫名其妙。 这种幻术,众人从没见过,而此人能让大家感应到这种幻影,道术造诣应该极高,又怎会没有炁息?若他果真具有强大炁息,只不过有特殊的隐藏之法,这区区一片带着妖炁的土石又怎能阻得住他? 壶谷族长刚刚情急生智,撒土成墙,本来只是为了破除虚影、看出真身,他却没想到,居然能逼退沈洛年,想起一开始逼退沈洛年,一样靠的是沙土,壶谷族长虽然想不通,但没找到其他办法之前,只好猛扫土砂,一面思索着战术。 眼看沈洛年询问,壶谷族长恼羞成怒地说:「你这是什么幻术?为什么不接近动手?」 众人自然不知,其实这不是幻术,那五个人影都是真身,只是快速移位造成的多重人影虚像,而沈洛年速度虽快,却是个碰不得的薄瓷瓶,看到高速飞射的砂石只好退避,也是无可奈何。 在旁旁观的焰裂,虽然对沈洛年的能力也惊疑不定,但能与对方对峙毕竟是好事。她目光一转说:「既然两边都奈何不了对方,就算打平如何?」 打平?壶谷族长闻言大怒,刚若不是抱着放人逃走的心态,出手时放慢了些,怎会突然遇到险境?不过壶谷族长却也暗暗庆幸,若刚派的是其他人,恐怕一个照面就死在这人手中…… 他毕竟是一族之长,这么稍微停顿,已经有了应付之道,壶谷族长目光一冷,妖炁大量泛出,体表周围,弥漫着大片的浓重妖炁,他这才沉声说:「小子,再来。」 沈洛年刚刚却也对那大片土石感到困扰,为了要造成分身的效果,一开始固然可以隔得老远,但如果要攻击,各分身的位置自然会逐渐接近,否则若只有一、两个身影接近,亦无法惑敌,只是距离一近,面对对方这大范围攻击的法门,他避无可避,只好闪开。 不过对方似乎不打算再用这招?沈洛年尝试着再度接近,又是五道人影对着壶谷族长扑去。 果然壶谷族长没再激起土壤,沈洛年不敢冒进,正迫出道息,想透入对方妖炁中出手,这一瞬间,对方妖炁却毫无征兆地大片炸开,往外急涌。 虽然声势很大,但既然是纯粹妖炁,该没什么好怕……沈洛年正准备闪动,心中某处突然微微一痛,身形陡然慢了下来,他还没搞清楚状况,对方已快速扑近。 沈洛年一愣,这一瞬间突然发现,那庞大妖炁爆炸的刹那,自己固然无惧,脚下的凯布利却因此炸散,也不知道活着还是死了。眼见壶谷族长已经接近,沈洛年此时脚未着地,无所借力,进退不得,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 第十章 我当然不是天才(上) 第十章我当然不是天才(上) 使用闇灵之力逃命吗?不行,这时一用,恐怕连焰裂都会冲上来,这一瞬间,沈洛年将时间能力提到最高,就在落地前这短短一刹那,仔细感应着壶谷族长抓来的爪势,扭身急让。 就算无法移动,至少还能扭动闪避,沈洛年身子硬生生右折半尺,总算勉强闪开左侧攻来的手爪。 壶谷族长发现沈洛年突然凝停了下来,大喜过望,左爪跟着斜抓往下,同时右爪内收,横扫往左,两方一个交错,若是被划上了,沈洛年当场会被分成三段。 对方速度未必比沈洛年慢,但所谓的变招出招,就是躯体动作的变化,每一个变化转折,都难免有改力停顿的阶段,一般人可能还看不出来,但把时间能力开启到最高的沈洛年,可看得清楚,当壶谷族长两手转向内错的同时,他已经急忙缩腹闪避对方右爪,同时右手急提,向着壶谷族长的左小臂挥去。 壶谷族长右爪挥空的同时,砰地一声,沈洛年匕首和壶谷族长的左爪上下相击,沈洛年被轰得往地上摔落,他一点地,急忙往后飞撤,百忙中目光扫过,却见壶谷族长左爪上只被切掉了一撮毛,居然砍不入皮肤里面。 这家伙的皮难道比山魈还硬?不可能吧……莫非和寓鼠双翅一样,这些狼人专练一双手? 不过这时没空多想,沈洛年弹飞不到五公尺,壶谷族长妖炁勃发,对着他又追了过来。 但既然碰到了地面,沈洛年有办法借力,就有了腾挪的空间,当下他用起好一阵子没用的无声步,点滑飘掠之间,不断改变方位,绕着壶谷族长急转。 单论妖炁强度,壶谷族长比巨型刑天还强,沈洛年失了凯布利,速度大降,已无法造成残影,还好他身体奇轻,点地间转折闪动速度依然少见,壶谷族长一时捕捉不到他,但沈洛年却也甩不开壶谷族长的追击。眼看对方两爪离自己距离总是不远,沈洛年圈子越绕越大,除闪避之外,渐渐已经无力出手。 眼看沈洛年突然落了下风,焰丹不免心焦,但见沈洛年虽然总在对方爪下闪身,总是有惊无险,焰丹也不禁又喜又惊,她从不知道沈洛年居然有如此战力,这犬族的壶谷族长,妖炁几乎比自己母亲还强,沈洛年居然能支持这么久,可真让她张大嘴,合不起来。 「潮儿。」焰裂突然开口。 「嗯?妈?」焰潮和焰丹差不多,一样张大嘴愣在那儿,当初还以为这没妖炁的人类,只是九尾天狐一时心血来潮找来的人类玩物,没想到居然有这种能力,若他打得过这壶谷族长,岂不是也比自己厉害? 「这人类的闪避功夫,比攻击功夫好多了,让人佩服。」焰裂缓缓说:「若能善用,很少妖仙能抓到他。」 「是啊。」毕竟做了千年的母女,焰潮明白了焰裂的意思,跟着说:「难怪云姊这么意外,洛年若不想接近敌人,对方根本追不上。」 沈洛年这时正不知如何是好,听在耳中突然醒悟,这场仗自己根本不需求胜,只要不败就好,何必试着砍人?当下越闪越远,根本不打算接近,这么一来,虽然没有凯布利的帮助,贴着地面到处乱转的沈洛年,壶谷族长却也抓不到,只让他飘得越来越远。 沈洛年这时好不容易多了点空闲时间,忍不住在心中呼唤着凯布利。他已经察觉到,刚刚传来一阵隐隐痛楚的,正是当初和凯布利以蛊术缔约之际,在心中出现的一丝空白之处,也就是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凯布利似乎已经隐隐有了一丝灵智。 却不知那块空白之处,何时开始不再空白的?不过那儿的反应实在太淡,毕竟就连今天整片被击散,也只是微微一痛而已,何况平常?也难怪过去都没留意。 沈洛年下着要凯布利吞食道息的指令,很快地,凯布利的反应又隐隐出现,跟着一丝淡淡喜意传回的瞬间,一道黑影在虚空中凝聚浮起,又朝沈洛年飞来。 毕竟凯布利乃虚影所化,虽然被击散,总不致灰飞烟灭,道息又是生命源头,只一瞬间,没有实体的凯布利再度生龙活虎、充满妖炁,下一刹那,踩着凯布利的沈洛年速度突然又快了起来,壶谷族长再也追不上。 沈洛年这时不敢再靠近对方,对方自然也摸不到他,两方又绕了几圈,壶谷族长忍不住停下叱喝:「小子,你到底还打不打?」 「追得上就跟你打。」沈洛年说。 壶谷族长一愣,怒斥说:「我就不信你这小子还有养第三只影妖,一只小小影妖也没多少妖炁,能逃多久?」 沈洛年的影妖妖炁可是耗不光的,他瞪眼说:「你这狗头怪来啊!看谁先把妖炁耗光?」 壶谷族长那双狼目一寒,正要往前扑,焰裂突然开口说:「壶谷族长,有件事告诉你。」 壶谷族长一怒回头说:「妳们麟犼只差没出手帮忙,还想说什么?」 「这件事是为你好……」焰裂缓缓说:「这个人类,是九尾天狐怀真的爱侣。」 这话一说,四面都是一怔,连沈洛年自己都觉得有点尴尬,自己和怀真虽然似乎都有那个意思,但此念一起后就不得不分隔两地,而且就算未来能相聚,只能搂搂抱抱算得上爱侣吗? 「胡扯。」壶谷族长怒说:「仙狐一族,要幽闭冰洁才能炼成天狐,妳以为我不知道吗?」 「也许炼成天狐后又有不同?也许他们自有相处之法?」焰裂淡淡地说:「我孙女说,此人与天狐同衾共枕了好几个月……你认为一般人与天狐共寝数月受得了吗?反正麟犼向不说谎,你若坚持不信,那也由得你。」 「怀真天仙……怎能这么早就来到人间?」壶谷族长迟疑地问。 「丹儿,妳的道号什么时候取的?」焰裂眉头一挑说。 焰丹忙说:「怀真姊姊去年五月取的。」 焰裂看着壶谷族长说:「若是不信,自己去查仙籍看取名处吧。」 若这是真的,再给壶谷族长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动沈洛年。麟犼一族有家有业,除了个性高傲、有独特的坚持外,出门时待人处事仍有分寸。九尾天狐怀真却不同,她不只没有亲族后代的顾忌,还结识不少强大妖族,更别提「天仙」所能拥有的强大战斗力,若真惹翻了她,犬戎族说不定就此灭了。 但万一是假的呢?就算当真天狐去年五月就在人间,和这人类也未必真是情侣关系,就这么被唬走,岂不是白走这一趟? 壶谷族长还在迟疑,焰丹却拉着母亲焰潮问:「怀真姊姊总说洛年是她的,不让小芷抱,原来因为他们是情侣啊?」 「不知道。」焰潮其实也搞不大懂,皱眉说:「小孩子别说话。」 焰丹嘟起嘴,跳到母亲背上趴坐着,玩着母亲颈背上的金色鬃毛,有点好奇地看着沈洛年,也不知想着什么。 但壶谷族长听到这两句有点天真的问题,心中再也没有怀疑,除非没有旁观者,眼前这人类是动不得了。他哼了一声说:「罢了,我们走。」话声一落,他招手带着四个犬族人飞掠离开。 沈洛年这才松了一口气,凯布利妖炁虽然用不完,但他精神力量却有限,若对方当真追个不停,说不定头先痛起来,那可麻烦。 见敌人已退,他飘向三名麟犼,微微点头说:「多谢几位帮忙。」 「你有这身功夫,算不上弱者。」焰裂那龙头没什么表情,淡淡说:「我以后可不想和你捉迷藏,记得别再闯来我族疆域。」 意思就是,再闯去不会把自己当成弱者放走了?沈洛年吐吐舌头说:「其实我是分辨不了诸位的疆域界线,不是有意的。」 焰裂微微皱眉说:「麟犼在家,妖炁也一向不特别收敛,别说你认不出麟犼的妖炁?」 「除非刻意放出,我只能感应二、三十公里。」沈洛年苦笑说。 焰裂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强者」,她一下似乎也不知该拿沈洛年怎办,最后才摇了摇头说:「算了,你这不强不弱的古怪人类,就当特例吧。」 「多谢。」沈洛年可真是松了一口气。 焰裂摇摇头,看了看沈洛年脚下又说:「这是同一只影妖?」 「是。」沈洛年点头。 「那狗头没见识,影妖没这么容易死,不过复原这么快却很稀奇。」焰裂顿了顿说:「你除非总是逃命,不能只靠这影妖。」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不能这样用……」其实当时敖旅就说过一次,不过沈洛年只以为不能拿来蒙眼,倒没想到会被人用大范围妖炁炸掉。 「你明明没有炁息,为什么不怕壶谷族长的妖炁攻击?」焰裂看着沈洛年问。 「这……」对方刚帮了不少忙,沈洛年不好意思给硬钉子碰,只好说:「这和我的修炼方式有关。」 「不说也无妨,只不过你本身无炁息,这影妖妖炁就特别引人注意。」焰裂说:「若是我,也会先想办法炸掉它看看,除非遇到愚笨的妖兽,否则你不能随便接近敌人。」 还以为知道怎么使用凯布利之后,天下大可去得,没想到遇到强大妖怪还是只能逃命。沈洛年苦笑说:「我知道了。」 「你今日在那山谷中没看到僵尸?」焰裂又说。 「没有。」从这群妖怪跑来时,沈洛年就已备妥谎言,他当即说:「我只杀了一只狼人,就发现其他狼人都往外奔。」 「既是如此,其他事就让潮儿交代。」焰裂飘身而起,往外飞掠,一面说:「我去处理僵尸的事。」 见焰裂飞远,焰丹这才敢开口说:「妈,僵尸是什么?为什么刚刚要让那些人去我们家?」 「出现僵尸和平常状况不同。」焰潮说:「奶奶说这是祖先传下的规矩,只要听到僵尸、旱魃、尸灵,所有妖怪都要放下恩怨,全力合作扑杀,这附近就是我们这三族,所以犬族邀了幽頞族来通知我们。」 「喔?」焰丹委屈地说:「我回去妳们就突然要我带路,吓我一跳。」 「狼人提到妳和人类气味还有僵尸一起出现,我们虽然知道妳没事,但又无法证明洛年与僵尸无关,所以故意先不找妳,免得牵扯到洛年。」焰潮微微扬首,拱了拱抱着自己长颈的焰丹说:「倒没想到妳今天特别乖,自己跑了回来,我们逼不得已,只好让妳带路。」 「是洛年叫我回去的。」焰丹笑说。 焰潮转头望着沈洛年说:「本想让犬族今天放过你们,没想到居然有犬族死在你手中,这可拗不过去……还好你果然不只是普通人,没出事。」 「多谢了。」沈洛年顿了顿说:「僵尸这么可怕吗?要所有妖族合力捕捉?」 焰潮想了想说:「我妈说,那就好像一种强大的传染病,不快点除灭,后果不堪设想。」 「为什么?」焰丹抱着焰潮脖子问:「僵尸也没有很厉害啊,偷杀了一些人后,还不是逃了?」 「那是因为才刚开始。」焰潮说:「很久很久以前,妖族还没建立这种共识,出现尸灵后没有提早灭除,最后就是妖族几乎全灭,各族只剩下少数有能力自保的上仙、天仙远远避开,最后全世界到处都是僵尸、旱魃和骨灵,水气被逼到天空,赤地千里、雨水不落,除海中仍有生机外,陆地上大地干裂,生物灭绝,直到他们因无人可以吸食而慢慢死尽,世界才渐渐恢复正常,重新孕育生命……几次之后,重新繁衍的妖族,就一代传一代地告诉后代,只要出了尸灵,所有事情、恩怨都要先放下,先除了这祸害再说。」 原来在妖怪眼中,自己是「祸害」?当初后土并没说这么清楚,沈洛年还是第一次知道尸灵之王会对这世界造成这么严重的伤害,难怪后土这么想阻止……没有家族的怀真,该是不大清楚,才会叫自己尝试闇灵之力。 焰潮又对焰丹说:「后来各种尸灵,每隔一段时间还是会出现,但大家都提高了警觉,很快就将之扑杀,所以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那种让生物灭绝的大事了。」 「那我们也快去找僵尸杀掉!」焰丹睁大眼说:「那种坏怪物可以主动出手吧?」 「可以。」焰潮点点头,又摇头说:「但是妳别凑热闹,太危险了,犬族连一般战士都往东方退了,只留下少数高手。」 焰丹嘟起嘴,又不敢抱怨。 「洛年。」焰潮转过头说:「犬族并没输,未必会守十日之诺,最好还是快点离开。」 「好。」沈洛年点头说:「我马上带他们走。」 「你们应该是打算去西方海上的大岛吧?」焰潮问。 「是,我们称作噩尽岛。」沈洛年说:「我等会儿带他们沿江下放出海,虽然用凯布利渡海有点困难,但应该勉强可以办到。」 「我刚听丹儿说了,你的影妖可以放大将他们托起?」焰潮说。 「可以。」沈洛年说:「但这样就飞不动了。」 「我和丹儿帮你推过去。」焰潮说:「才几百公里,一下子就到了。」 「呃?」沈洛年一呆,有点不好意思。 「我就是为此留下的。」焰潮点头说:「走吧。」 一个多小时后,顺利到了噩尽岛最东角的陆地,这儿虽然也有新浮起的地面,但最东角这一小块比南北两环小了不少,平坦的地方只有数百公尺宽,再过去就是宇定高原的高耸山崖。 麟犼族话本就不多,眼看到了陆地,焰潮只和沈洛年打个招呼,就带着焰丹离开,而这儿虽然离岁安城其实还有一大段路,沈洛年倒也不好多说,反正就算慢慢走,也是一日左右就能走到,不用多麻烦麟犼。 沈洛年此时有点疲累,正坐在海边休息,刚刚那一仗,高档的时间能力虽然只用了短短一刹那,也已经耗去了不少精智力,何况今日惊险场面特别多,除那阶段之外,其他时间也很耗费精神。 识趣的文森特,不让众人打扰沈洛年,安排了众人轮值和休息,反正已经入夜,本就是睡觉时间。 所以沈洛年恢复精神站起的时候,那儿只有中年人沃克醒着,正一个人无聊地在海边走来走去,他看到沈洛年转头望过来,颇高兴地挥了挥手打招呼。 沈洛年点点头走过去,一面望着有点瘦的沃克,心中一面思索,这几个年纪稍长的魔法师似乎都有点消瘦憔悴,那年轻女子基蒂和杜勒斯虽然现在还好,却不知道是不是也会越来越消瘦,慢慢都变成这副模样?锻炼魔法似乎真的挺伤身,和能变强壮的变体比起来,实在颇不划算。 「沈先生。」沃克行礼之后说:「我们刚刚发现,到了噩尽岛,魔法效应似乎降低了。」 「对。」沈洛年说:「这也就是道息最少的地方,妖怪不喜欢住这儿,到人类居住的地方,道息会更少。」 「难怪大家都搬了过来。」沃克庆幸地说:「那应该安全不少吧?」 「其实还是有妖怪,比较弱就是了。」沈洛年说:「明早沿着这海岸往北,绕到高原东北处,人类的城市建在那儿,大概要走一天的时间。」 「真是太好了。」沃克露出笑容说。 沈洛年想起刚刚的疑惑,开口说:「魔法会让人……特别憔悴吗?」 沃克微微一愣,随即有点尴尬地苦笑说:「专心一志钻研着某样东西,难免伤神……本来还好,但这几个月间大量耗用魔力,实在有点心力交瘁。」 「要训练魔力,不就只有这办法吗?」沈洛年说。 沃克有点意外地看了沈洛年一眼,这才点头说:「虽然这么说没错,但能这么训练的,通常都是年轻人,一定年纪以后还这么做,很伤神。」 沈洛年点头说:「所以才这么早就收杜勒斯当魔法师?」 「嗯,其实不该称为『魔法师』,我们只是一群研究、使用魔法的人。」沃克顿了顿说:「基本上,魔法越早开始训练越好,年轻人精力充沛,增加魔力容易。年纪大了以后就不能这样,多半靠着冥思和精灵沟通,增加彼此的了解,可以增加魔法灵活度,对增加魔力效应也有一点效果。」 沈洛年半懂不懂,但也不深究,只随口说:「那……为什么要从学语言开始?」 「魔法咒语,本来就是一种能和精灵沟通的古老语言啊,只是大部分都已经失传了。」沃克说:「除了魔力的培养之外,学魔法的过程,就是对这古老语言的研究……所以学魔法之前,都从学习各种人间语言开始,对以后研究咒语会有帮助。」 「既然有语言沟通,为什么又要冥思?语言如果失传了,又怎么沟通?」沈洛年越听越迷糊。 「这样解释吧。」沃克想了想说:「魔法的原理,就是将我们的魔力转化为实质的各种力量,而这转化的动作是精灵的工作,所以我们必须找出和他们沟通的办法。」 「嗯。」沈洛年这部分听得懂。 「语言当然是沟通的一种方式,但问题是语言几乎已经失传,只留下简单的字句和片语可以推敲,传递的过程就会受限。」沃克说:「这时候就要靠冥思了,冥思可以和精灵精神相通,彼此互相了解,当精灵十分了解我们的时候,不但可以简化咒语,还能让精灵了解到复杂的事情,也可以更有效地运用魔力,这部分琼就非常棒,同样一个保护咒语,在不同场合下,会发挥出完全不同的功能,仿佛精灵和她已合为一体,若不是花了数十年的时间冥思,很难办到。」 所以琼保护小孩子时的魔法才这么轻巧?沈洛年点头说:「我看过琼施法,很棒,该怎么说?很像……活着的力量。」 第十章 我当然不是天才(下) 第十章我当然不是天才(下) 沃克点头说:「到琼那种程度,就算咒语有些不标准,精灵也一样可以理解,能使用的魔法就会变多。」 「这么听起来,不学语言似乎也可以学魔法啊?」沈洛年说:「死背几条咒语不就可以用了?大家都可以学吗?」 「能学魔法的人,通常都是……」说到这儿,沃克突然一顿,换了个说法:「要使用魔法,有个门槛,能通过这门槛的人,通常也都会愿意学习语言。」 「什么门槛?」沈洛年问。 「魔力。」沃克说:「需要足以和精灵立下契约的魔力,小时候就有足够魔力缔约的人,最适合学习魔法,可惜这种人并不好找。」 如果魔力就是精智力,天生这种东西特别多的人,脑袋恐怕也动得特别快……八成就是所谓的天才神童吧?那小鬼杜勒斯,确实有点早熟得过分,果然有几分天才味,既然是天才,学些语言自然是小事,难怪这些老外中文说得这么溜。 沈洛年想了想又说:「如果有人……长大了以后魔力才够,能不能教他魔法?」 「这……也不能说不行,只是未来恐怕没什么发展。」沃克沉吟说:「以前我们把魔法当成秘密,不随便传授,都找最适合学习的人加入,所以没考虑过这问题。」 沈洛年考虑了几秒之后,抓抓头说:「我会问这些,就是我想学啦,不知道行不行?」 沃克微微一愣说:「沈先生?学习魔法需要非常多时间……」 「我只学几个简单好用的就好了。」沈洛年摇头说:「语言我肯定学不会,把几个咒语死背起来就好。」 「这……」沃克迟疑了一下才说:「沈先生,说真的,要和精灵建立契约需要的魔力真的不少,不是随便谁都可以的……通常都是……通常都是……」 「通常都是天才,对吧?」沈洛年有点尴尬地说:「我当然不是天才,但……其实我魔力可能不少。」 沃克自然不相信,一时表情不免有点怪异,但沈洛年是众人的大恩人,倒也不好直接拒绝。他想了想才说:「但是大了才学很难……沈先生,等到早上我和文森特商量一下如何?」 「好吧。」沈洛年当然看得出沃克不信,不过总不好勉强别人,刚刚那样问,已经大违他的个性,当下不再多说,转头走开。 却是沈洛年今日才发现,使用闇灵之力似乎不是一件小事,现在不知道东方大陆聚集了多少妖怪在搜索僵尸,万一被人发现是自己干的,还得拖怀真一起死,以后若非生死交关,还是少用为妙……但凯布利应付不了强敌,若不学点东西护身,可有点不妥,今天看到文森特使用魔法时,似乎可以快速移动,那咒语若是不难,只要死背起来,就可以取代凯布利的功能。 不过要说服别人自己魔力不少,可实在说不出口,左看右看怎么看自己都不像天才,他们不信确是理所当然,倒也怪不得人家。 沈洛年找了个挡风的岩后坐下,还不知道该不该睡倒,沃克却又找了过来,他走到沈洛年面前,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沈先生,我想解释一下。」 「怎么?」沈洛年靠着岩石说。 「学魔法的,不一定是天才。」沃克顿了顿说:「但通常都找所谓的神童。」 「神童不就是天才吗?」沈洛年说。 「神童,通常只是开窍比较早的孩子。」沃克说:「思考、逻辑、理解力和判断力比别人早整合,就是一般人所说的神童了……但长大了不一定还是天才啊!杜勒斯还小,未来如何还看不出来,其他人中,只有文森特比较特殊,他除魔法之外,懂的东西非常多,判断事情也非常快。」 原来如此?沈洛年想了想说:「应该还是比一般人聪明吧。」 「当然也有人一辈子就是没有理解力和逻辑观,那是另外一回事。」沃克说:「开窍比较早的孩子,若是给予适当的教育,在这记忆力特别强的岁数,学习速度会是一般人的好几倍,但能掌握的也就那几年而已,之后的造就,还是要看每个人的天资和努力。选择魔法,其实也就等于斩断了其他的可能性,未必是那孩子的最好选择……所以我们选择人才的时候,都做很多考量。」 「我知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锻炼了精智力,沈洛年虽然没法变得有耐心,但思路确实比过去快了一些,他点头说:「你们选择聪明的孩子,是为了提早让他和精灵缔约,然后趁早让他们学语言、咒语,和趁年轻锻炼魔力……毕竟小时候学语言最快吧?」 「正是。」沃克说:「不过沈先生刚刚提到,让成年人缔约的事情……倒也不是不能考虑,只不过一来咒语难学;二来学了魔法后,往往忍不住会想提高自己的魔力,以便使用高阶魔法,这么一来很容易伤身减寿,若不是从小训练,实在危险。」 「要是变体或引仙的话,就没这么多顾忌了。」沈洛年沉吟着说。 「如果可以配合起来,当然是好事,沈先生身为变体者,想试试也无伤大雅,文森特应该也会同意……」沃克顿了顿又说:「但是,说实在话,魔力够的人真的很少,沈先生最好别抱太大的期待。」 「我知道。」沈洛年点点头说:「我也只是问问。」 等沃克退去,沈洛年不禁暗暗好笑,他大概是怕万一自己魔力不够,到时候感觉难堪吧?所以才跑来劝慰,这人刚见面的时候感觉有点啰嗦,没想到倒是挺善良的。 沈洛年想了想,低声说:「轻疾。」 「是?」轻疾应声。 「你不是说妖怪都会学虬龙语吗?精灵也算是一种妖怪吧?怎么用的是另外一种语言?」沈洛年问。 「因为精灵是仙界很特殊古老的强大存在,不和其他妖族交际,彼此之间也很少沟通。」轻疾说:「应龙族花了很多时间,才找出百多个精灵语的单词,不过传到现在,剩下的也不多了。」 「你觉得我的魔力够和精灵缔约吗?」沈洛年问。 「我不清楚。」轻疾说:「不过这该不是大问题。」 「这不是门槛吗?怎么说不是大问题?」沈洛年有点意外。 「你的精智力经过这段时间的特殊锻炼,理论上该比一般人丰沛非常多,没道理不够。」轻疾说:「但是你恐怕一句咒语都学不会,这才是问题。」 「有这么难吗?」沈洛年诧异地说:「不就是照念而已?」 「很难。」轻疾说:「你的耳舌只习惯中文,很多音耳朵无法分辨,嘴巴也念不标准,恐怕连起始咒都念不出来,这也是他们从小就得学习多种语言和魔法咒语的原因……成长以后才学语言,想说得流利不难,要完全没有腔调很不容易。魔法咒语不能像对话一样靠前言后语猜测,这方面的沟通,一般来说是靠着冥思补强。」 「你念一句我听看看?」沈洛年说。 「咒语是非法问题。」轻疾说:「但他们应该愿意告诉你简单的。」 「那不问这个……冥思又是怎样?」沈洛年问:「能不能靠着时间加速能力增加效果?像我平常锻炼精智力那样?」 「时间能力没有用。」轻疾说:「冥思是无思无虑之下,慢慢让心灵平静凝止,神识才能缓缓与契约精灵融合呼应……你平常都是胡思乱想,从没有定下来过,就算你以后定得下来,想有这种效果,最少要数十年工夫。」 无思无虑?心灵平静?数十年工夫?自己哪来这种耐性?难怪当初轻疾会说自己学不了,也难怪刚刚沃克老说大人咒语难学。沈洛年摇摇头躺下说:「妈的,不学了……可惜闇灵之力不能用,否则我今天倒是发现一件新鲜事,对了,刚好问问你知不知道怎么回事。」 「何事?」轻疾问。 「我今天敛回道息,左手通入闇灵之力,发现手虽然马上变沉,但是似乎没有正常状态重。」沈洛年挥了挥手说:「后来我试了试,发现就算道息收起,一样可以控制变轻,只不过没法轻到飘起来那种程度。」 轻疾停了片刻才说:「金犀匕会吗?」 「不会。」沈洛年摇头说:「那个不灌入道息就一样重。」 「这么说来的话……」轻疾说:「该是随着凤凰换灵仙化的程度提高,你身体相应产生变化。但凤凰的能力我并不了解,没法给你解释。」 「哦?」沈洛年看着自己手臂说:「我锻炼精智力的时候,常常让道息在全身流转体会,可能身体渐渐产生变化吧?」 「也许。」轻疾说。 「不过如果闇灵之力不能用,这能力也没什么帮助,道息没事也不用特别收敛……」沈洛年想来想去,还是只有时间能力比较可靠。他叹口气闭上眼睛说:「算了,练功。」 清晨,沈洛年迷迷糊糊听着海岸边人们起床、谈话、走动的声音,逐渐清醒,想起今天还得带着这群人往岁安城走,他摇摇头爬起,对众人走去。 见沈洛年接近,众人纷纷打招呼,除了月影团的五人之外,其他人不会说中文,大多只腼腆地微微点头,便避了开去。 沈洛年看到沃克也在一旁,有点意外地说:「昨晚不是值夜吗?还没睡?」 「我们一、两晚不睡没什么,何况昨天白天也睡饱了。」沃克微笑说:「今天不是要往人类的城市移动吗?到了之后再休息就好。」 精智力强大的人,确实比较能熬夜,沈洛年也常得开启一阵子时间能力,才因疲累入眠……因为这个习惯,他也养成了快速休息的能力,加上凤灵加持的生命力格外强大,他通常都只睡两、三个小时就能补足精神,若一夜无事,往往会锻炼数次精智力。 沈洛年正点头,文森特思忖了一下说:「沈先生,我们在半公里外找到一条小瀑布,水的问题是解决了,但这儿似乎没什么兽类可以猎捕……?」 「啊?」沈洛年皱眉说:「噩尽岛上本来没生物,所以几乎都没什么野生生物,我去捉几条鱼吧……对了,那东西也可以吃。」沈洛年指着数百公尺外,断崖中段的妖藤说。 「那是什么?」基蒂睁大眼说。 「没正式名称,只叫它妖藤。」沈洛年说:「这东西很不错,刚来的时候,盖屋、织衣、食用都是靠它,我截一段下来大家试试吧,不难吃。」 「由我们来吧。」文森特转头说:「杜勒斯,风之矢,截一段下来。」 「是。」杜勒斯闭眼片刻,吸一口气,指着山上的妖藤缓缓说:「美纳姿·杜勒斯,恩所兹·佩索,提尔·乌鲁兹·戴格。」跟着手往妖藤又挥了一下。 他说完之后,却是什么也没发生。杜勒斯脸红了起来,又开口重念一次,但这次依然没有任何效果。 杜勒斯有点慌张,正要念第三次,沃克摇头说:「提尔!不是提尔!舌头往后卷太多,几天没时间让你练习,又忘了。」 沈洛年在旁听着直翻白眼,这两个「提尔」自己可听不出半点差别。轻疾说得果然没错,自己不是那个料。 杜勒斯红着脸说:「对不起。」口中喃喃念了几次正确的「提尔」,这才重新念了一次咒语,这一瞬间,一道发出白光的炁息在妖藤旁爆出,轰地射断半截妖藤,却没完全断落。 「在这地方魔法效应降低了,强度再多加一级可能比较好。」基蒂拍了拍杜勒斯的肩膀,鼓励地微笑说。 「是。」杜勒斯又把刚刚的咒语念了一次,最后的「戴格」改成「肯纳兹·戴格」,这一次,白光炁息量大幅提升,果然一下轰掉了另一端的妖藤,那截两公尺长的粗大妖藤,在空中晃了晃,跟着一裂,轰隆隆地往下滚。 「缓之术稳住。」文森特又说。 「缓之术?」杜勒斯迟疑了一下,眼看妖藤越来越近,他才张嘴说:「美纳姿·杜勒斯,恩所兹·佩索,哈……哈……哈格尔,呃……美纳姿·杜勒斯……」 「重念来不及了。」文森特微微摇头,开口迅速地念了一串听都听不清的咒语,他连手都不用挥,一片柔和蓝光在妖藤下泛出,妖藤速度立即慢下,缓缓滚落地面。 「这该怎么吃?沈先生。」基蒂带着微笑,转头问沈洛年。 「把外面硬的部分削去就可以。」沈洛年说:「里面的可以煮食也可以生吃。」 「削木啊……」基蒂微微皱眉,似乎有点为难。 「这动作细了点,一会儿我来吧。」沃克说:「杜勒斯,先把妖藤搬过去……用哪种咒语知道吗?」 「知道,飘行术。」杜勒斯说。 「对。」沃克微笑说:「这植物很重,以二级效果搬运。」 「是。」杜勒斯睁大眼睛,似乎准备面对什么大挑战一般,凝视着那大段妖藤,口中正喃喃念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先作预习。 沈洛年正看得有趣,文森特却走近说:「只是顺便训练训练孩子,很无聊,沈先生,我们来这儿谈谈好吗?」 沈洛年本想表示一点都不无聊,但突然想到,也许对方不想让自己看,他也不多说什么,随着文森特往海边走。 走出了一段距离,文森特停下脚步,转回头微笑说:「沃克告诉我,沈先生想学魔法?」 咦?沈洛年跟着停步,一抬头不禁一呆,却见这海边的沙地上,已画妥了个数公尺宽的庞大圆阵,上面写满了数百个由线条组成的古怪图形,只有中间空着个可供一人站立的圆形空地。 这是干嘛?沈洛年诧异地说:「文森特?」 「这是缔约用的魔法阵,沈先生请站到魔法阵中间,尽量注意别踩到图文。」文森特说。 妈的,自己就算缔约了也没用啊!轻疾说的有道理,到了这把年纪才学,绝对学不会那些古怪拗口的咒语……怪了,沃克不清楚还有可能,这老头看来睿智精明,不可能不知道就算自己能缔约,也学不会魔法,那干嘛花这么大工夫画这魔法阵?这枯瘦老头打什么主意? 噩尽岛11完 第一章 不该有的颜色 第一章不该有的颜色 沈洛年站在魔法阵外侧,仔细看了看文森特,看他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反而带着点期待,沈洛年不大明白,试探地说:「算了吧,我知道我不适合学。」 文森特有点意外地看了沈洛年一眼,摇头说:「沃克经验不足,不知沈先生魔力颇丰,我可是看得出来……既然沈先生恰好有意愿学习魔法,试试无妨。」 「呃?」沈洛年微微一愣说:「怎么看的?」 「精灵对魔力会有反应。」文森特说:「我和沈先生接近时,从精灵的反应回馈可以大略猜测出,沈先生的魔力量应足够缔约所需……沃克和精灵的沟通时间只有三、四十年,还没法判断出这么细微的讯息。」 三、四十年还算短啊?沈洛年想了想,终于直说:「你应该知道,我学不会咒语的。」 文森特一怔,意外地说:「沈先生……」 「不会咒语,就代表不能使用魔法。」沈洛年皱眉说:「那为什么还要帮我缔约?这魔法阵这么大,画得不累吗?」 文森特似乎没料到沈洛年会说出这番话,他疑惑地说:「沃克告诉你的吗?」 「不是,他只说大人很难学。」沈洛年皱眉说:「我猜的。」 文森特迟疑了一下,终于苦笑说:「沈先生说得没错,咒语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因为没有从小学起,沈先生日后恐怕无法施咒……事实上,魔法本就不能滥传,就算沈先生能学,我们『月影团』也要经过一段时间的仔细审核,才能做出决定。」 「所以你是想干嘛?」沈洛年一转念说:「你们怕我听到不能学生气,所以随便画个假阵来唬弄我?不过看起来很费工夫呢。」 「不,这是真的缔约用魔法阵。」文森特摇头说:「里面包含二十四个魔法文字组成的一百一十三个字,不能有一个字出错,虽然我知道沈先生无法使用魔法,但我却是真心想让沈先生和精灵缔约。」 沈洛年左想右想还是不懂,终于忍不住说:「妈的,搞不懂,我就算有魔力也不是聪明人,你直接说原因吧。」 「我得先向沈先生致歉,今日这魔法阵,出自我们的一点私心。」文森特苦笑说:「沈先生曾提过变体、仙化之事,这些过程能取得强大的体能,对魔法师来说,确实十分具有诱惑力……不过,我们还是有点担心,不知道变体、仙化与魔法缔约这两件事情,是不是能并存。」 原来想拿我当实验?沈洛年瞪眼说:「你……」 「沈先生请别误会。」文森特已经先一步说:「变体、仙化直接改变体魄,应该是不可逆的。和精灵的联系与缔约,却十分脆弱……所以如果两者不能并存,一定是无法缔约,或者联系消失,不会影响变体者本身的能力。」 沈洛年明白了,点头说:「你的意思是……用我测试看看,如果不能并存,也只是无法缔约;若可以并存,我反正以后一样不能使用魔法,让我立了约也没差,至少你们可以放心变体?」 「呃……」看沈洛年说得这么直白,文森特尴尬地说:「毕竟沈先生没有损失。」 「是没错。」沈洛年瞪了文森特一眼说:「但是如果你直说的话,我感觉会好点。」 「真抱歉。」文森特说:「不过沈先生,就算不能使用魔法,和专属精灵相处一段时间之后,也会有些好处。」 「哦?」沈洛年起了兴趣说:「什么好处?」 「比如……遇险之前,精灵可能会提早示警,有些状况,精灵也会做出指引。」文森特顿了顿又说:「甚至以后,可能可以使用一些简单的咒语。」 听到最后一句,沈洛年一怔说:「那要多久?」 文森特迟疑了一下,有点尴尬地说:「只要每日冥思两小时,大概一、二十年,就可以有基本的联系……」 「去你的一、二十年!」沈洛年忍不住笑骂。他飘身掠到中央圈子内,好笑地说:「别说这些了,没好处也没关系啦,想测试就测试吧。」 「是。」文森特似乎怕沈洛年反悔,连忙说:「请沈先生站在圈中,我念咒语的时间约十分钟,请勿说话或移动。」 「好。」沈洛年点点头,眼看文森特开始喃喃地念着一个个古怪的音节。随着他默念的过程,地上的那些古怪符号开始一个个闪耀着淡淡蓝色光华。 沈洛年看着那些浮现光华的怪字,心中一面想,这些颜色,和四诀颜色似乎不大一样,文森特的魔法是蓝光,并没有柔凝炁劲的浓重感;琼的红光,也不像是叶玮珊那爆炸性的红色炁息……更特别的是刚刚杜勒斯的白光,炁息四诀中,根本没有这种光芒,还挺好看的呢。 至于沃克和基蒂,可就记不大得了……对了,那时门口守护阵应该是基蒂的,记得那是紫光,和黄宗儒那凝结如实的凝诀炁墙根本完全不同,有空得问问这些颜色代表什么意思。 又过了片刻,琼和基蒂也悄悄走近旁观,虽然两人都没说话,但这么站在场中让人观赏,沈洛年实在感觉有点古怪。 还好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随着最后一个字符放出蓝光,整个魔法阵同时闪出光色,往上泛起,一个数公尺高的蓝色光柱,仿佛极光一般地浮动闪耀,笼罩着沈洛年全身。 同时,沈洛年感觉周围空间古怪地变化着,仿佛人间、仙界起了联系,有股力量正透过自己,朝仙界传递出去。 一般受术缔约者,并没有这么深刻的感受,只因为沈洛年本身体内充塞着道息,对于这种与仙界的感应本就比一般人敏感,才很清楚这法术的细节。过了片刻,沈洛年发现那股力量似乎在仙界产生了呼应,有股奇异的……也许该称为灵觉的东西,和自己产生了古怪联系,那东西似乎很近,但又似乎很远,也许就像仙界和人界一样,明明是相连、重迭的,却又根本上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此时蓝色的光芒渐渐往下消退,被另外一种光芒取代,这一瞬间,琼、基蒂、文森特同时轻呼了一声,脸上都透出了意外的表情。 怎么回事?沈洛年见三人都望着自己头顶上方的霞光,他一时还搞不清楚状况,直到蓝色霞光退到了颈下,另一种光芒开始渗透沈洛年身躯的时候,他才发现让他们惊呼的原因……那另外一种光色,居然是一种如凝血般的深深暗红,比血饮袍的暗红色还要更浓三分,让人看了颇有点不舒服。 没花多少时间,暗红如血的光色,完全取代了那清雅的蓝光,浸透了沈洛年全身。地面上所有咒文转为血色,光柱仍慢慢地往下消退,直到最后连咒文的光色也慢慢散化。片刻后,所有光芒终于全部消失,这片沙滩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只剩下沈洛年一个人站在这法阵圈中。 这就是缔约吗?现在自己也有了专属的精灵吗?确实感觉到有股蕴含着灵觉的力量,缠绕着自己周身……只不过看不到,照轻疾的说法,那东西其实身在仙界,但怎么总觉得黏在自己附近?他要这样跟着自己一辈子吗?沈洛年不禁有点后悔。 他望了望文森特等三人,见三人都傻傻地看着自己,沈洛年不知道这法术到底完成了没,也不敢开口。两方正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基蒂突然惊呼一声说:「失败了吗?」 失败了?沈洛年目光转了转,瞄了文森特一眼。 「没失败。」琼透过老花眼镜,眯着眼睛摇头说:「已经立下契约、召唤了专属精灵。」 「那他怎么和没事一样?」基蒂诧异地说。 完成了吗?沈洛年瞪了文森特一眼。 文森特本来也是有些迷惘,看了沈洛年的神情,突然回神,忙说:「沈先生,可以了。」 「早说嘛!」沈洛年飘了出来,一面望着基蒂说:「怎么回事?我应该有什么事?」 「缔约消耗的魔力很大啊。」基蒂上下看着沈洛年,迷惘地说:「我和杜勒斯都是缔完约就昏倒了呢。」 难怪自己刚刚觉得有点儿累?不过好像还好啊,沈洛年耸耸肩说:「也许我的精灵比较客气。」 「不是这样。」文森特看来也很意外,摇头说:「沈先生的魔力总量似乎特别大,难道变体除了增强体魄,也会增加魔力?」 该不会吧?沈洛年耸耸肩说:「不知道。」 文森特正疑惑地望着沈洛年,基蒂已经兴奋地说:「啊!对了,沈先生是变体者,这岂不代表我们可以变体?」 「嗯。」琼看了文森特一眼,缓缓说:「看来是可以。」 看样子基蒂并不清楚文森特的打算,但却瞒不过琼。沈洛年见文森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也不多说,只说:「好吧……不过这精灵总跟着自己倒不大习惯。」 「你能感觉得到精灵?」文森特惊问。 正常人不能吗?沈洛年有点意外。 「开玩笑吧?我花了十年冥思才开始渐渐感觉到耶。」基蒂诧异地说。 琼开口问:「沈先生,你感觉得到精灵的意念吗?」 沈洛年摇了摇头说:「没有。」 「那似乎又不大像……」琼说:「我们通常是从意念开始感应的。」 那应该和自己身体对仙界的联系有关吧。沈洛年不多提此事,反正自己只是个实验品,又不是真能学魔法,他摇头说:「去吃东西吧,早点出发,今晚要赶到岁安城。」 「啊!」基蒂忽说:「沈先生入了月影团,应该抛弃掉姓氏啊,要换个新名字吗?还是就用洛年?这东方名字,念咒语会不大顺吧?怎没先取好?」 沈洛年听到这话暗暗好笑,瞄着文森特,看他要怎么解释。 文森特看到沈洛年的目光,不禁有点尴尬,只说:「基蒂,我会和沈先生讨论的,先去吃早餐。」 基蒂毕竟也是神童出身,一开始的兴奋过去,慢慢也发觉有些不对,她目光在几人身上转了转,微微皱眉,转身往人群奔去。 为了避免基蒂和杜勒斯多问,导致文森特难堪,沈洛年除了一开始指引路途外,大部分时间都离众人颇远。 文森特等一行人,随队而行的时候,并不使用魔法,就这么慢慢地沿着噩尽岛东侧往北绕。中午烈日当空的时间,众人在东北角找个阴凉处小作休息,准备等太阳缓和后,一鼓作气地走到岁安城。 进食过后,众人正休息,沈洛年思考片刻,走近文森特等人,打了个招呼。 而文森特似乎已经给其他人一个合理的说法,比较年轻的基蒂和杜勒斯,虽然很好奇地看着沈洛年,却没开口说话。 沈洛年看看众人,开口说:「我不陪你们过去了,只要沿着高原山脚走,大概再走二十多公里,就能看到岁安城,这一路上没有妖怪,你们又会魔法,应该没问题。」 「沈先生?」文森特诧异地说:「您另外有事?」 「不是。」沈洛年说:「岁安城那儿负责管理的道武门总门人,说我是采花贼,还说我和妖怪勾结对付人类,所以我不能去,会起冲突。」 基蒂一愣说:「采花贼是什么?」她中文虽然也说得溜,但毕竟年轻,知道的词汇有限。 基蒂这么一问,众人一下子都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沈洛年自己说:「采花贼,就是强奸犯。」 基蒂只比沈洛年大上几岁,虽然对他称不上好感,但却挺有亲近之意,听到「强奸犯」这三个字,她忍不住瞪大眼说:「不是……不是真的吧?」 「当然不是。」沈洛年哂然说:「不过因为他们有权力,相信的人不少。」 「那应该想办法证明你的清白啊。」基蒂说。 「太麻烦了。」沈洛年摇头说:「而且我也无所谓。」 众人没想到沈洛年会这么说,一阵沉默之后,沈洛年又说:「你们最好别提遇过我,就说自己想办法找去的,会省不少麻烦……除了……」 见沈洛年突然停顿,文森特询问说:「沈先生?」 和他们说应该没关系吧?沈洛年想了想说:「你们想变体的话,应该会去找道武门的人……道武门有个『白宗』,宗长是个姓叶的女孩子,他们是我朋友,人不错,能力也很强,建议你们找他们合作。至于道武门总门的人,大多都是浑蛋,最好别理会。」 「既然沈先生在道武门有朋友,为什么还会被人污蔑呢?」沃克插口问。 「因为白宗他们忙着在世界各地救人,十天前才到岁安城,而且为我和总门起冲突也不好……」沈洛年想想又说:「你们都是天才,脑袋很好,可以的话,帮我朋友出点主意,他们太好心了……妈的,有个笨蛋又太热血,说不定会被人骗。」 众人互望了望,最后还是文森特说:「我们如果帮得上忙,会尽力。」 「就这样吧,麻烦你们了。」沈洛年说。 文森特说:「沈先生这就要走了吗?」 「对。」沈洛年说:「他们正到处找我,这儿已经离岁安城太近,说不定随时会遇到搜索队。」 「你就这么一个人……」沈洛年虽然能力很强,但看起来也只是个小弟弟而已,基蒂大起同情心,走近两步说:「以后有什么计划吗?」 「嗯。」沈洛年点点头说:「我要去找宝物。」 「啊?」众人都吃了一惊。 「没什么,这是我的私事。」沈洛年转身说:「你们保重。」 「沈先生。」微微弓着身子的琼,突然说:「请稍等一下。」 正要唤出凯布利的沈洛年一怔说:「怎么?」 琼望着沈洛年说:「沈先生精灵拥有的魔力是暗红色的,很让人担心,请你遇到事情之后,多想一阵子再做决定。」 她若不提,自己倒忘了问颜色的事,沈洛年说:「暗红色怎么了?」 琼看了文森特一眼说:「文森特说得比较清楚,你来解释吧?」 文森特点点头,接口说:「在缔约仪式中,有一部分的魔力借着魔法阵散出,以之吸引精灵前来。这精灵和缔约者内心深处的本质会有某种契合,才会愿意签订契约,而这个本质,会从光色中显现……一般来说,有红、蓝、黄、白四个基本色,分别代表着不同的个性。」 「对了,琼是红的,你是蓝的。」沈洛年说:「这些代表什么?」 文森特说:「颜色代表着一种最内在深沉的基本类别,但知识、修养、身分、习惯,都会影响那个人的表现……所以相同颜色,并不代表会有一样的个性,只是一个归纳的方向。」 「喔?」沈洛年指着基蒂说:「可是她是紫的,不是那四种。」 「你还记得啊。」基蒂露出笑容说:「所以我的本质,在红、蓝之间,比较偏蓝。」 原来是这样,沈洛年点头望向沃克说:「你的颜色呢?」 「橙色。」沃克说:「红、黄之间,偏黄。」 「好吧……简单点解释?」沈洛年望着文森特说。 文森特说:「红色表示热情、胆识、勇气;黄色代表忠诚、勤劳、敦厚;蓝色是精明、冷静、公正;白色是自信、抱负与节制……各自的缺点就先不提。」 这么多谁会去记?沈洛年直接问重点说:「暗红呢?」 「应该不会有这种颜色。」文森特苦笑说。 「嘎?」沈洛年大皱眉头,自己真是怪物吗? 「其实还有一种颜色……」文森特说:「就是黑色。」 既然有白,理当有黑,沈洛年点头说:「黑代表怎么回事?」 「黑色代表无序、失控、破坏。」文森特说:「虽然教养、礼仪和知识,可以做一定程度的约束,但本质偏黑的人还是十分危险,所以这种颜色若是在缔约时出现,过去的惯例是不会传授此人魔法。」 坏蛋就对了?沈洛年懂了,点头说:「所以我是黑、红之间,然后偏黑?」这也挺有可能,自己确实不是好人,反正本来就学不会,不教也没差。 「任何颜色被黑色混上,又怎还能显色?」文森特苦笑说:「所以我们才说,没听过这种颜色。」 那到底是怎样?说来说去还是等于没说。沈洛年摇摇头正想告辞,琼再度开口说:「沈先生,关于这光色,我有些猜测。」 「请说。」沈洛年望着琼说。 琼缓缓走近,握着沈洛年的手,凝视着他的眼睛说:「我认为,这少见的暗红色,代表着你心中虽然有黑暗的一面,这黑暗却掩不住强烈的热情与勇气……但红色的缺点是狂野、粗疏和暴躁,希望你别让这部分的情绪,掩盖了你的灵智。」 就算对方只是个老婆婆,沈洛年仍不大习惯和人这样接触。他轻轻抽出手笑说:「说不定其实是黑暗掩不住我的狂野、粗疏和暴躁呢?」 琼摇摇头说:「那你就不会拯救我们了。」 「这可难说,我也只是刚好碰上。」沈洛年说。 「文森特。」琼回头说:「我想教沈先生一个咒语,可以吗?」 文森特微微一愣,有点为难地说:「琼?」 「沈先生帮了大忙,又自愿帮忙测试,解决了一个大疑惑……我们也没什么可报答的。」琼说。 「不用啦。」沈洛年说:「咒语我学不会。」 「一直念下去,加上定期冥思,精灵总有一天会懂的。」琼说。 妈啦,我才没这耐心!沈洛年正想拒绝,却听文森特说:「琼,妳想教他哪种咒语?」 「守护阵。」琼说:「就算学会了,也对人无害。」 「琼阿婆,我没这耐心啦。」沈洛年又插口说。 文森特似乎有点意动,沉吟间,琼又说:「我本质也是难以控制、容易失控的红色,当初老师教我魔法的时候,也从守护术开始的。」 不理我?沈洛年正瞪眼,文森特已经点头说:「好吧。」 琼一喜,回头拉着沈洛年往外走,一面说:「我来教你。」 「阿婆,我真的很没耐心,不会去冥思啦。」沈洛年苦着脸说。 「我知道,我也是红色的,也很没耐心。」琼微笑说。 「呃……」沈洛年愣了愣说:「但是听说妳和精灵几乎已经到合为一体的境界了。」 「合为一体?还早呢,不过只要每天花几个小时,确实会渐渐感到不同之处。」琼摇摇头又说:「我们虽然没耐心,但是若对某件事起了兴趣,又感觉得到进展,往往会比其他人都还狂热,不是吗?」 是这样没错,比如最近这几个月,就有点过度沉迷于锻炼精智力,不过这也是头痛痛怕了……沈洛年想了想说:「可是……再怎么样也要几十年吧?我恐怕没兴趣开始。」 「应该不用这么久。」琼说:「你只学一种咒语,精灵容易分辨,几年内应该就稍有感应,可以试着运用。」 几年也很久啊!沈洛年皱眉说:「说实在话,这对我帮助不大吧?为什么一定要我学?」 琼迟疑了一下,终于说:「冥思对心灵修养很有帮助,我现在就比年轻时有耐心多了。」 「呿。」沈洛年摇头说:「不用了阿婆。」有时间的话,还不如锻炼精智力,谁有空花十几年冥思? 「拜托你学好吗?」琼抓着沈洛年的手说:「看到你的光色和言语,我很担心……你还年轻,这么早就愤世嫉俗、遗世独立,不是好事。」 沈洛年正想拒绝,但见对方弓着身子、老态龙钟地恳求自己,又有些不忍。想了想,沈洛年说:「好啦,我学就是了。」反正自己以后不练习她也不知道,花点时间让这老人家安心,就当是做善事。 琼松了一口气,开口说:「那好,我教你三组最基本的咒语,首先是起始咒——『美纳姿·洛年,恩所兹·佩索』,之后是守护阵咒『欧尔·欧索·乌登』,最后是三个强度咒,在这儿表示范围大小,分别是『戴格』、『肯纳兹·戴格』和『苏里萨姿·肯纳兹·戴格』。」 沈洛年直了眼睛,傻了几秒才说:「不会是要我把这些叽哩咕噜背起来吧?」 「当然要啊,我从起始咒开始解释。」琼说:「每个咒词,都有很多不同的意思,不同组合下,会产生不同的效果,我只教你用得到的意思……美纳姿在这儿是『自己』,恩所兹是『言语』,佩索是『超自然力』,加上你的名字洛年,合起来就是『藉我洛年之语,释放魔力』的意思。这是每一个口诵魔法咒语的起始咒,和精灵交流到一个程度之后,可以慢慢简化、省略掉起始咒。」 沈洛年脑海一片空白,愣了愣才说:「喔。」 琼可没这么好应付,她脸微沉说:「我刚说什么?你说一次。」 「呃?」沈洛年没想到被抓包,苦着脸说:「阿婆,能不能不学啊?」 「不行,你答应我了。」琼瞪眼说:「还有,叫琼就好,不要叫阿婆!」 「啧,好啦!」沈洛年倒不好不认帐,只好说:「那妳再说一次,慢一点。」 琼经过数十年冥思,果然已经很有耐心,她露出满是皱纹的笑容,慢慢地重说了一次。 就这么过了一个多小时,沈洛年总算勉强把一个守护阵的三种变化背起来,还学会了与精灵沟通的冥思方式,他念咒语的口音理所当然地不准,琼虽然指点了许久,沈洛年总是分不出自己和琼念的音调哪儿不同,也只能将就死记。 直到文森特等人再度走近,沈洛年一转头,见那群村民也纷纷起身,他如逢大赦,忙说:「琼,你们该出发了。」 琼一怔,回头看了看说:「你的语调还差很远……」 「没关系啦。」沈洛年随口说:「让精灵去悟,久了他就会听懂了。」 琼也不知该怎么说,只好再多说了几个重点,直到文森特等人都走了过来,琼终于停口。 沈洛年可有点感激其他人的出现,连忙过去道别,最后才又和琼说:「我走啦,琼。」 「要记得每天冥思。」琼说。 疯子才每天冥思!沈洛年不回答这句话,只挥挥手飘起说:「再见了。」话声一落,他让凯布利托起自己,迅速地向着空中腾起,往西方掠去。 见沈洛年过没几秒便消失在山巅,杜勒斯忍不住走近说:「琼,暗红色真是那意思吗?」 「杜勒斯。」琼摸了摸杜勒斯的头,微笑说:「你觉得沈先生是好人还是坏人?」 「沈大哥……应该是好人吧?」杜勒斯没什么把握地说。 「我也相信他是好人。」琼说。 杜勒斯懂了,点头说:「既然他是好人,暗红色就只能那样解释了。」 「文森特。」沃克说:「只剩二十多公里,要不要用魔法让大家快点到?」 文森特摇摇头说:「魔力的量有限,补充又需要充分的休息,而且既然距城市近了,为避免困扰,我们能不用还是尽量别用。」 「文森特。」基蒂说:「这世界变成这样,我们应该不用继续隐瞒魔法的能力了吧?应该不会被排斥了……而且我们不是想变体吗?若不说出魔法,道武门怎会愿意?」 文森特沉吟说:「这话没错,但一说出口,我们的魔法难免为人所用……既然那『岁安城』有几股不同势力,我们会魔法的事情,最好还是先保密,过一段时间再说。沃克,记得提醒村人一声,请大家守密一段时间。」 「是。」沃克说。 「咦?沈大哥不是说白宗是好人吗?」杜勒斯问。 「虽然沈先生对我们有恩,但仍不可尽信人言,我们自己得先观察。」文森特说。 「喔。」杜勒斯毕竟早熟,一点就通,点点头没继续问下去。 接近傍晚的时间,文森特一行人,终于绕过了东北方海岸,远远看到了一个仿佛城墙般的庞大建筑物,上下里外似乎正有不少人忙碌地工作。 文森特等人一阵兴奋,加快脚步的同时,却见两道黑影倏然从那城墙后冒起,展翅飞近,在高空中盘旋两圈后,逐渐下落,朝众人接近。 那两道黑影,虽然有着人类的躯体,穿着人类的衣裤,却张着巨大的鸟翼,身上、脸上披着细密的绒毛,两眼圆滚滚地看着众人,看来正是妖怪。村民们当然是缩成一团,文森特等人站在前方,心中也颇为惊慌,沈洛年明明说这儿是人类的居所,怎么冒出了妖怪?而对方似无恶意,该不该先出手? 「你们是人类吗?」那鸟妖吐出了女子声音,古怪的是,居然说的是有点生涩的英语。 不知道什么原因,一路上,遇到友善、愿意说话的妖怪,几乎说的都是中文,不过妖怪想说什么语言都无所谓,肯说话就好,文森特忙用英文回答:「我们是人类。」 这时从城市那端,一群人影快速奔了出来,朝这方面接近。两个鸟形妖怪对看一眼,飘到众人面前落下,看众人害怕的模样,她们耸耸肩,身上的鸟羽渐渐消退,脸上绒毛跟着消失,露出年轻秀丽的东方脸孔,巨翼也缓缓缩化为柔美的女子手臂。女子把身后的短披肩拢到胸口,遮掩住腋下的裸露肌肤,用英文微笑说:「别怕,我们不是怪物……嗯……我们英文,只会一点点,请等一下。」 见女子是东方面孔,文森特几种语言交错地说:「中文,或者韩文、日文我们都会说。」 「喔?老先生会这么多语言?」较高的那名女子一喜,笑嘻嘻地换中文说:「会说酖族语吗?」 文森特一愣间,那女子一笑说:「我开玩笑啦,我们是白宗引仙部队中的千羽支队,我叫昌珠。」 另一名女子微笑接口说:「我是罗红,你们没有炁息呢,都是普通人吗?怎能找到这儿来?」 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白宗人了?文森特正想说话,从城那端,三十余名持剑军装队伍正快速奔近,女子回头一笑说:「总门派人来了……总之到这儿就安全了,放心吧,让他们接你们,我们回去轮值。」接着两人再度仙化展翅,朝城墙那端飞去。 那两名女子飞过军装队伍的时候,上下两方还笑嘻嘻地交换了几句,看来关系颇良好,杜勒斯看了有点迷惑,拉了拉基蒂的手说:「基蒂,白宗和总门关系好像不错?」 「只看这样还看不出来,而且刚那两个白宗的口音,不像是台湾人。」基蒂微微摇头,一面说:「先别提这些事了。」 「嗯。」杜勒斯忙点头,一面闭上了嘴。 不久之后,那群穿着军装的总门部队赶至,文森特、琼、沃克当即迎上,和对方沟通与自我介绍。 沟通的过程中,虽然那些部队不时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众人,似乎对这群普通人能靠着自己找来噩尽岛岁安城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但后来也被文森特说服了,总门部队当下领着众人往岁安城走,一面在旁护卫。 「听说这儿也有几万美国人。」沃克这时退了回来,低声对基蒂、杜勒斯以及其他村民说:「大多是夏威夷欧胡岛迁来的,他们会把我们带去那地区居住。」 「那就太好了。」基蒂看刚刚那些总门部队也都是东方人,其实颇有点担心风俗不同,住起来不适应。 「不过这儿还是黄种人居多。」沃克说:「其中大概有一半是台湾人。」 「那不就是沈……」基蒂顿了顿说:「不就是他来的地方吗?居然这么多人活着?」 「听说白宗领头的十几人,也是出自台湾。」沃克说:「为什么救来的台湾人特别多就不清楚了。」 「大哥说他们到处救人啊。」杜勒斯说:「从故乡开始很正常吧。」 「不过能护住这么多人,应该不是十几个人能办到的。」沃克顿了顿说:「反正以后慢慢就会了解,不急于一时。」 基蒂与杜勒斯同时点了点头,都安静了下来。 众人一面走,一面远远望着那人类建造的都市,这近一年来的提心吊胆生活,是不是终于要告一段落?这被称为噩尽岛的地方,是不是真的能把人类的噩梦终结掉? 第二章 脸皮还真厚 第二章脸皮还真厚 沈洛年那日和犬族壶谷族长一战,在凯布利被炸散的一刹那,被迫和对方近身交战,虽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却在生死之间来回了好几次。当时只顾拼命,没想太多,事后回想,越想越是不妙,自己死了无所谓,却忘了也会把怀真给害死,若只为了救几个陌生人就害死怀真,那可真是死不瞑目。 而总门老想找自己麻烦,也不知道会派人搜索多久,岁安城附近反正是住不安稳,沈洛年想了一日,暗暗做了决定……这几年干脆去多找些宝物,等怀真出关后,先通通送她,再让她藉此与自己立约盖咒,把这将两人性命连在一起的咒誓作废,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之道。 虽说偷人东西不是好事,但当初自己早已跟着怀真作贼,更别提身上几样东西都是赃物。何况为了怀真的性命,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至于岁安城那儿,虽然可能有凿齿来攻,但既然用息壤土筑城,加上总门那万多名变体者,应该挡得住。何况白宗众人戴着洛年之镜,只要留在道息不足的宇定高原附近,就算城破该也有办法自保,不用太担心。 当初寻宝,是靠着怀真的感应找到门户,接着是三小以怀真传授的法门凝聚道息,使那些妖炁凝聚的门户显现,最后由自己破开护门妖炁,众人才进去翻箱倒柜。 那时世界道息量远不如今,那些本来隐藏的门户,这时候应该都已经显现,但屋主却未必已经回归,只要用道息打开门户,自能翻箱倒柜。唯一可惜之处,就是自己搞不大清楚宝物的价值,不过这可以问轻疾,不用担心。 照怀真的说法,有建立宝库习性,又习惯独来独往的妖怪,主要就是巨翅龙族——应龙,而应龙大部分散布在西欧、北欧,所以当初怀真才带着众人往西欧走。 此时沈洛年也正往过去的欧洲陆块飞,他一面想着,自己虽然没有怀真的感应力,但那些门户一显,庞大妖炁外散,该也不难找……可惜自己感应范围太小……沈洛年心念一转说:「轻疾,应龙的宝库位置,算不算非法问题?」 「位置并未隐蔽的不算,那是公开的。」轻疾说。 「那太好了。」沈洛年说:「指点我一个宝物丰富的宝库吧?最好主人还没回来……还有,也别找主人太强大,宝库精化的那种,我怕被关在里面。」 轻疾说:「这些属于非法问题。」 沈洛年皱眉说:「你知道我想干嘛吧?」 「偷应龙宝物吗?」轻疾说:「就像去年那两个多月一样?」 「对。」这家伙果然什么都知道。沈洛年说:「能给我什么建议?」 「你可以提出想去的宝库规模大致范围,我来指示符合条件的宝库位置。」轻疾说:「至于适不适合你偷东西、有没有主人和宝物,就是非法问题。」 这样吗?怀真说过,之前那三个小宝库的主人应该都回来了,所以不能选那种规模的,最后那种又太麻烦……沈洛年想了想说:「我和怀真最后去的一个应龙宝库……你还记得吧?」 「当然。」轻疾说。 「找那种……四成到六成大小的。」沈洛年说:「这样给条件可以吗?」 「可以。」轻疾说:「请转往十点钟方向,最近的一个约有八千公里距离。」 「真远。」沈洛年一面转一面说:「到那儿都半夜了。」 「这种速度的话,天会亮着。」轻疾说:「比现在晚些就是了。」 沈洛年一怔,随即想起地球自转的问题,哼了一声说:「真是计较。」他转过方向,往轻疾指示的方位高速飞去。 飞了一段时间,还没离开噩尽岛的范围,突然不远处一股妖炁扬起,朝前方截来。沈洛年先是微微一惊,随即放下心来,那股妖炁并不陌生,却是那位当初一路把人类送去东岸的寓鼠前辈——妖仙翔彩。 沈洛年眼看对方在前面迎上,减缓了速度,两方在空中相遇,翔彩这时已经恢复了寓鼠的形貌。她在空中一个回旋迎向沈洛年,惊喜地说:「果然是洛年先生的影妖炁息。」 「原来到这儿了。」却是刚刚这一急飞,又飞到了寓鼠一族居住的山谷附近。沈洛年四面望了望说:「翔彩……婆婆,妳好。」当对方又变成那可爱的寓鼠模样,这声婆婆实在有点叫不出口。 「沈先生来取古仙飞翼的吗?」翔彩缓缓挥翅、妖炁鼓荡,凝停在空中问。 「不……」沈洛年正想拒绝,突然想起,那东西若真是宝物,大可拿来盖咒。他心念一转说:「那宝物真的可以给我吗?」 「洛年先生要的话,我这就去取。」翔彩说。 「我只是刚好经过。」沈洛年说:「他日……也许数年后,若有需要,可以借用吗?」 「当然,那是准备送给洛年先生的。」翔彩说。 「那……日后若有需要,我再来取。」沈洛年说:「先走了。」 「洛年先生,可以告诉我打算去哪儿吗?」翔彩突然无端端地问了一句。 「西地,或者说欧洲。」沈洛年看翔彩的神色有点古怪,顿了顿说:「怎么了?」 「真是古怪。」翔彩摇摇头说:「从与洛年先生碰面开始,之后的对话,就十分耳熟……好像和洛年先生曾在哪儿有过类似的对话,应该没有吧?」 「我也没印象。」沈洛年想想一笑说:「这种感觉,似乎叫『既视感』?」 「有这种特别的称呼吗?」翔彩有点意外地说:「原来人类很常这样?」 「我听说过别人有。」沈洛年说:「自己是没这经验。」 翔彩沉吟说:「我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不用在意。」沈洛年笑说:「大概只是巧合。」 「也是。」翔彩不再提此事,顿了顿说:「洛年先生去西地,有什么寓鼠族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自己是去偷东西,可不能把寓鼠一族牵扯进去。沈洛年摇摇头说:「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 翔彩点头说:「那么我送洛年先生一程。」 这倒无所谓,沈洛年当下和翔彩并肩飞行,一人一鼠飞出噩尽岛后,翔彩才向沈洛年告别。之后沈洛年一个人往西急行,照着轻疾的指示,花了近十个小时,终于接近了目标的应龙宝库。 到了一定距离内,沈洛年也感受到那门户发出的妖炁,不过奇怪的是,那儿似乎还有别的妖炁,虽然十分微弱,不像应龙炁息,但沈洛年还是提高警觉,把凯布利缩小到双足宽,速度放慢,往那儿慢慢飘。 这是个由河水切出来的深山幽谷,一条小溪在谷中蜿蜒而过,转折间汇成一池清潭。潭面轻雾腾动、湖水青碧,周围群蝶扑翼、鸟鸣啁啾,还有大片绽放着初春绿意的古老针叶林与油青绿地。一入谷中,一股清新芬芳立时透入鼻息,让人胸怀为之一畅。 挺久没这种感受了……噩尽岛上多半是怪里怪气的妖炁植物,一般动物也少,几乎找不到这种景象,等待怀真的几年,倒也可以考虑留在这种地方过日子,比那光秃秃的宇定高原可好多了……沈洛年一时之间,几乎忘了自己原来的目的。 过了好片刻,远方传来一声类似爆竹的轻响,把沈洛年唤回神,那声音正是来自宝库门户附近。沈洛年颇有点讶异,他收起凯布利,悄然点地,沿着溪谷,朝那方向飘去。 这亘古无人迹的山林,自然没有所谓的道路,沈洛年在草上飘掠,又过了一公里余,远远已能从林间看到一扇大约三公尺高的金色巨大门户。 大概是上次的一半大小?不过金色的门户……沈洛年颇有点失望,门户的模样可以显露主人的喜好,若这儿的主人只对黄金有兴趣,里面恐怕没什么自己用得着的东西。 又飘近了些,沈洛年绕过林木遮掩,往门户那端看,却不禁直了眼睛。 那儿站着两个稍嫌矮胖、妖炁孱弱的妖怪。那妖怪的脑袋半截鼠头、半截人脸,仿佛鼻子以上戴着怪鼠面具一般;两妖都赤着脚,脚掌比正常人大了不少,更特殊的是,他们居然穿着人类的衬衫、西裤,屁股上还挖洞露出一条长尾。 那两个妖怪身旁的金色门户上,吸附着十几个类似吸盘的古怪东西。吸盘另一端,十余条藤状物连结在一个圆滚滚、半人高的古怪妖物上,随着时间过去,那妖物逐渐膨胀,突然砰地一声,顶端开了一个口,一股妖炁往空中冲出,消散无踪,而那声响,正是刚刚沈洛年听到的声音。 那是怎么回事?沈洛年感应着妖炁流动,发现那些吸盘似乎正缓缓地吸化着门户的妖炁,再从那圆球汇集释放,而随着时间过去,门户的妖炁也正缓缓地减少。 这两只妖怪强度只和毛族人差不多吧?沈洛年低声问:「这是什么妖怪?」 「纳金族或称纳金人。」轻疾说:「嗜好收集金珠宝物,社会观和人类相似,也有各自的普通名字,在妖族中并不受欢迎。」 「收集金珠……莫非也是小偷?」沈洛年说。 「也许吧。」轻疾说。 遇到同行了?沈洛年一转念说:「那个吸盘妖怪呢?」 「是新的精兽。」轻疾说:「名称与功效知道的人很少,不算一般常识。」 就算轻疾不说,沈洛年也看得出,那似乎专用来吸化那门户妖炁,不过那东西效率看来不怎么高,想打开这扇门,恐怕得花上好长一段时间。 总不好黑吃黑地叫人家滚蛋。沈洛年正考虑要不要另找一个宝库,却听那两人吵了起来。 沈洛年好奇心起,走近了几步,那两人恍然未觉,正用沈洛年没听过的语言争执,因为两人说得太快,轻疾没有逐句翻译,只说:「左边那位说这精兽太花时间,另一个却坚持要继续下去。」 「轻疾。」沈洛年说:「你可以帮我选宝物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轻疾说。 「比如说……帮我选最有价值的东西出来?」沈洛年说:「我进入宝库,不可能什么都拿,只能拿几个最有价值的。」 轻疾明白了,开口说:「只要是常识能分辨的,我可以协助你挑选。」 其实轻疾所谓的常识,已经颇专业,最主要就是个人隐私之类的事情他不会泄露,除非某特殊宝物只有制造的物主知道、从没让人看过,否则几乎都算常识。沈洛年当下说:「那好,我去和他们谈谈看。」一面走出林间,轻咳了一声。 这一咳,两个纳金族鼠头人吃了一惊,同时蹦了半公尺高。两人在半空中扭头,看到沈洛年,又松了一口气,其中一人刚落地,便瞪眼用英文说:「人类!干什么的?怎么来的?」 这妖怪会说英文?沈洛年顿了顿说:「你们会说中文……不,虬龙语吗?」 两个鼠头人微微一怔,对看了一眼,上下仔细看了看沈洛年,其中一个穿着蓝衬衫的纳金人从怀中拿出个仿佛指南针般的圆盘,仔细看了看,对身旁另一白衫纳金人用他们的语言说:「没有妖炁。」 第二个穿着白衬衫的纳金人眉毛动了动,才用中文说:「你确实是人类没错吧?」 「是。」沈洛年点了点头。 「这附近数百里内本就没多少人,残存的也都死光了,你怎会到这地方来?」白衫人问。 「管他的?」蓝衫人收起指南针,挥挥手说:「别凑热闹,我们正忙,再不走吃了你。」 沈洛年当然不会走,开口说:「你们想用这东西开门,至少得花上好几个星期吧?」 两人一怔,对看一眼,白衫人开口说:「你怎么知道?」 「看得出来。」沈洛年顿了顿又说:「若宝库中的妖炁会慢慢外送,恐怕几个月都清不光,到时候宝库主人回来,不是白忙了?」 蓝衫人蹦起说:「银牙!看!他也这么说!」 被称作银牙的白衫人愣了愣,这才瞪着沈洛年说:「你怎么知道后面的妖炁会跑出来?」 「以前看过类似的。」沈洛年说:「我是来和你们打商量的。」 「打什么商量?」两人半信半疑地上下打量沈洛年,看着看着,银牙一惊说:「玉须!」 「干嘛?」被叫作玉须的蓝衫鼠头人转头问。 「衣服!」银牙张大嘴说:「那是……血饮袍吗?」 玉须一怔,退了三步,慌张地说:「人类怎会有这种东西?」一面当先往外窜了出去。 银牙二话不说跟着跑,两人虽然没什么妖炁,但本质仍属妖族,他们动作轻快、力气不小,腿一踢弹出好几公尺,两个纵跃就穿入了林中。 胆子会不会太小了?沈洛年不禁愣了愣。 过了几秒,眼看森林寂寂,别无声息,看似去远了,但沈洛年却知道,那两个纳金人才钻到林中就停了动作,也许是躲入了某个草丛、林木间,其实并未去远。沈洛年扬声说:「你们东西不要了吗?」 两人却是一声不吭,动也不动。 要是他们真走远了,大不了就自己开宝库,但他们在附近盯着不走,可就有点不好意思了。沈洛年想了想又说:「你们两个躲在一旁,是想试试看我能不能找到吗?」 沈洛年等了几秒,见对方依然没反应,当下心念控制着凯布利,带着妖炁往外冲,朝那叫作玉须的蓝衫纳金人炁息位置冲去。 凯布利在强大妖怪眼中不过是个小影妖,但对象是一般植物的时候,可是草折木倒。只听几声轰轰响,凯布利炸翻了一片矮林,停在呆愣的玉须面前盘旋。 玉须只愣了两秒,跟着翻身就跑,不料凯布利下一瞬间却又停在面前,玉须连凯布利怎么绕旋的都没能看清楚,眼见无路可走,他一呆趴下说:「妖仙饶命。」 「回来。」沈洛年在林间远远地说:「把你们东西拿走。」 玉须不敢违抗,回头往金色门户旁的空地走。看到沈洛年,连忙干笑说:「妖仙道长。」 「我是人类。」沈洛年摇头说。 玉须忙说:「是,当然是。」 看他样子似乎不信?沈洛年也不多说,歪歪头说:「你们东西不要了?」 玉须望了望那精兽,回头对沈洛年尴尬地说:「这是银牙制造的,我也不会用……」 「喔?」凯布利往外再冲,没几秒把银牙也逼了回来,他气呼呼地瞪了玉须一眼,转头对着沈洛年,挤出笑容说:「这位……人类先生如何称呼?」 既然来当小偷,自然不能把说太清楚,沈洛年只说:「我姓沈。」 「这儿的主人,和沈先生无关吧?」银牙不急着拆那精兽,笑嘻嘻地说:「沈先生刚刚说要找我们商量……不知道要商量什么?」 看样子他们舍不得走。这倒也无妨,沈洛年想想说:「你们是来偷东西的吧?我也是。」 银牙和玉须一怔,对看一眼,银牙接着说:「沈先生这话的意思是……?」 「我帮你们开门。」沈洛年说:「让我先选三样宝物,其他都归你们。」 「沈先生如何开门?」玉须忍不住插口。 「我有我的办法。」沈洛年说。 「马上就能开?」银牙问。 「马上就能开。」沈洛年说。 银牙目光一转说:「沈先生,您的分配法,对我们来说太不划算了。」 「是啊。」玉须跟着摇头。 「按道理,这儿三个人,金银财宝应该均分成三份,而宝物价值难定,个人需要又不同,应该轮流选取才公平……」银牙又说:「就算沈先生能开门,也不能一下子选走三样啊,那可能比整洞的金银更有价值呢……这样吧,顶多让沈先生先选一样。」 玉须叹息着接口:「这样我们已经非常吃亏了。」 「那算了。」沈洛年倏然飘起说:「这儿让你们慢慢搞,我去找别的门户。」下一瞬间,沈洛年已经飘上数十公尺外,就要往外冲 「等一下!沈先生。」银牙忙喊。 又怎样了?银牙那段话说完,沈洛年已飞到百余公尺外了,他回过头,看着两个纳金人。 「我们再商量一下,慢慢讨论。」银牙招手大喊。 沈洛年一瞬间闪回,皱眉说:「要还是不要?」 银牙和玉须看沈洛年仿佛鬼影一般地闪现,不禁又有点害怕。银牙想了想,望了玉须一眼说:「就照沈先生的意思。」 「没问题吗?」沈洛年看了玉须一眼,见玉须也点了点头,不过这两个妖怪,虽然一脸诚恳,却似乎藏着点古怪的气味……沈洛年提高三分警觉,开口说:「把你们那精兽拆走。」 银牙不再啰嗦,凑过去把吸盘一个个取下,玉须也跟着帮忙,没几下,那精兽已经被搬到一旁。 沈洛年走近大门,两手举起,道息一探,往两扇门透了进去。 道息一至,妖炁立散,很快地,那扇门变成两片只剩重量的巨大门户,沈洛年两手一推,门却推之不动。 沈洛年正皱眉,却听身后的银牙惊喜地说:「已经好了吗?真快啊!沈先生,这种造型的门户,要往外拉。」 往外吗?沈洛年手放在那两个巨大的方形门把上,用力往外扯,这门虽重,沈洛年妖炁运上,总算拉得动,正将两扇门缓缓拉开。这一瞬间,身后锐啸破空声乍起,沈洛年心一惊,时间能力倏然提升,躯体轻化,点地间往侧面急闪,回头一看,却见银牙和玉须两人手中各拿着一支短棍,刚巧同时挥了个空。 这两个浑蛋!沈洛年倏然飘回,正要以凯布利的妖炁攻击,两妖已经同时跪了下来,趴在地上大声喊:「误会!误会!」 误会?沈洛年一怔,停下动作,玉须开口:「沈先生,这只是测试,我们不会真打的。」 测试?沈洛年皱起眉头,银牙跟着说:「我们知道一定打不到沈先生,不过里面可能会有不少这种埋伏,所以特别测试一下,当然不会真的打下去。」 都是鬼扯,沈洛年看得出两人都在撒谎,刚刚那下自己要是没闪,后脑勺一定破两个洞,但对方趴在地上求饶,又下不了杀手。沈洛年迟疑片刻,终于还是沉声说:「你们滚吧。」 两人抬头偷瞄了沈洛年一眼,同时跳起。玉须挤出笑容,退出几步说:「沈先生请先进去挑选。」 到这时候,他们还想拿其他东西吗?妈的,这些家伙脸皮还真厚,沈洛年一阵错愕,倒是忍不住好笑,反正自己也拿不完……沈洛年不再理会这两个纳金人,摇头往内走。 沈洛年走入门后的金色甬道,见眼前金碧辉煌,妖炁腾动,黄闪闪的光影挺刺眼,他暗暗皱眉,快走了两步。还好通道挺短,不远处就是一个堆了不少东西的圆形大厅,看样子只是单纯一个宝库,并不像上次一样有埋伏。 沈洛年正松了一口气,身后却又传来一阵古怪的声浪。 难不成那两个家伙还没学乖?沈洛年快速旋身,却见出口的门户被猛然关了起来,阖得死紧。 「这是干嘛?」沈洛年一愣:「他们不要宝物了吗?」他飘到门户那儿,用力推了推,也不知道外面被顶上了什么东西,用了凯布利的妖炁,居然也推不动。 「可能打算过一阵子才来开门。」轻疾说。 「他们想把我饿死吗?」沈洛年说。 「应该是想让你渴死。」轻疾说:「这里面就算有食物,也不可能有水,不过这门户是妖炁所化,关不住你。」 也对,若真的出不去,大不了用道息化散掉这门户,毕竟这门户也是妖炁所凝,只是结构坚实很多,要费更大的工夫而已。 现在倒不急着开门,省得还得提防那两个浑蛋。沈洛年一面往内走,一面说:「若当真出不去,我会就这样死掉吗?」 轻疾迟疑了一下才说:「我不知道,你的身体状况很难讲。」 「什么意思?」沈洛年说:「人类几天不喝水,不就死定了吗?」 「你不是看过仙狐、麒麟凝定三千年不动吗?」轻疾说:「道行高的妖仙,可以缩凝妖炁,让肉身静止,保留着生机。」 「他们是天仙啊。」沈洛年说:「一般妖仙也办不到吧?我怎么可能?」 「是没错。」轻疾说:「但浑沌原息乃生命之始,你能自产道息,真会因渴而死吗?」 连轻疾都不知道,倒也不用瞎猜了。沈洛年翻了翻白眼说:「至少我现在还会口渴、肚子饿,就算不死,一定很难过。」 「也许。」轻疾说。 「那两个混帐,出去以后不能心软了,一定要宰了他们。」沈洛年往内走,一面说:「纳金人都这么恶劣吗?」 「这样说似乎又太偏颇了……」轻疾想了想说:「不过纳金人确实唯利是图。」 这时沈洛年已经走入那大约五公尺宽的圆形库房,这里面摆满了各种不同的金制品,最基本的金碗、金盘、金砖、金沙到处都是,还有不少金制的装饰品或艺术品,比如项链、耳环、戒指等等,虽然也有一些珠宝类的物品,但比起金制品少了许多。 「都是这种没用的东西吗?」沈洛年大皱眉头说:「帮我选选宝物吧。」 「宝物的价值很难定义。」轻疾说。 「要用来盖咒的,所以选对『我』个人最有用的。」沈洛年说。 「对你最有用的……」轻疾顿了顿说:「你现在缺什么?想要什么?」 沈洛年一怔,却想不出这问题该怎么回答,除了还牵挂着咒誓这件事,自己什么都不缺了吧?纵然打不过强大妖仙,逃命功夫似乎还够,只要别到处乱跑,妖怪也不至于随便找上来……想了片刻,沈洛年摇头说:「除了怀真的事……就是保命的办法吧,其他我也想不到了。」 「总而言之就是增加战斗和自保能力。」轻疾说:「你有道息化散妖炁,只要个浸透道息后可以轻化的武器即可,符合这种条件的恐怕不多,所以一般武器你用不上。」 沈洛年点了点头,他确实发现,随便拿一个武器,并不都能轻化,否则他早就想换个比较长的武器了。 轻疾接着说:「至于一些针对炁息优化、转换的精体,你没有炁息,也用不到。」 「嗯。」沈洛年又点点头。 「大概只有那捆布你用得上。」轻疾说:「左前方,红褐色的布。」 「血饮布吗?」沈洛年吃了一惊,望过去,却见那布颜色仿佛红土,又粗又厚,虽然也是红色,却和血饮袍颇不相同。 「火浣布,火鼠毛织成。」轻疾说:「和血饮布相同处在于质轻,不影响你的行动,也可以自动黏合裂口、耐久不毁。但没有收束伤口的功效,也不如血饮袍柔软细滑,稍粗厚了些,但相对也比较坚韧,可以做几条裤子和软鞋,甚至做个背包,只要里面别带重物,战斗时就不用扔下。」 似乎听怀真提过这名称?好像可以避火?沈洛年一面想一面说:「也不会脏吗?」 「虽然也不易染尘,但没有血饮袍这么好。」轻疾说:「若沾染上油污秽物,此物避火,入火即净。」 「果然烧不坏。」沈洛年走过去捡起那布,一面说:「我可不会缝衣服,得回去找人帮忙……用这布做衣服,不能用普通的线吧?」 「不需要。」轻疾说:「裁切布的速度要快,否则会自动密合,之后趁切口黏合之前,两两对准,就会自动合起,不用另行缝线,也不用留缝分,除制图之外,其他需要的不是技术,而是速度……制图我可以帮你,你速度比一般人快,自己做可能还比找人好。」 「喔?」沈洛年说:「那有空来试试……还有别的东西吗?」 轻疾停了几秒之后说:「似乎没了。」 「嘎?」沈洛年望着眼前的大片金光嚷:「都没有我可以用的东西啊?」 轻疾想了几秒又说:「你后方五步,放在一个黑色小盒中的『金乌珠』。」 「又是金?」沈洛年转身皱眉说:「金子做的珠子吗?」 轻疾说:「金乌是太阳的古称,金乌珠也可以叫作太阳珠……别打开!」 沈洛年这时已经找到了那个半个手掌大的黑色小盒,正想开启,听轻疾这么一喊,连忙停手说:「怎么?」 「你借着影妖传入妖炁看看。」轻疾说。 沈洛年照做,过了几秒后摇头说:「送不进去,好像胀满了?」 「那就对了。」轻疾说:「灌入妖炁至满,开启时金乌乍现,仿佛太阳出现在眼前,可以持续数秒钟,无论是人、是妖,眼睛都会受不了,会失明一段时间……不过对妖仙以上的等级无用,他们护体妖炁足以抵御这种强光。」 「妖仙以上无用?」沈洛年暗叫可惜,不然这可是逃命好物,和牛精旗相比,各有不同的效果。 「所以我一开始不觉得你需要,妖仙以下,一对一该不是你的对手。」轻疾说:「不过如果有天你又被凿齿群之类的妖物围殴,就用得着了。」 「唔……似乎不错。」沈洛年顿了顿说:「还有没有可以用的?」 「暂时没有发现。」轻疾说。 难道只带两个东西走?沈洛年又说:「再想想吧?你刚就差点忘了金乌珠。」 「我只是个分身,神智并非集中于此,思虑难免不周。」轻疾说:「或者我把每个东西的功能告诉你,你自己判断?」 「太花时间了,算了,去下个宝库找。」沈洛年左手抱着那捆布,右手把金乌珠塞入背包,愤愤地往外走。到了门口,他望着门口妖炁的流动,突然若有所思地停了下来。 过了片刻,沈洛年说:「看样子他们真的没走,这周围妖炁缓缓地补入,却一直消失,他们大概把那古怪精兽又装上去了。不过看这速度,他们没有把每个吸盘都装上去……该是打算等我死了再说?」 「也许是。」轻疾说。 「如果我把这门毁了,这宝库就敞开了关不起来,对不对?」沈洛年说。 「对。」轻疾说:「严格来说,这宝库就等于毁了。」 「偷人东西又拆人房子好像有点过分。」沈洛年沉吟说:「反正那两个浑蛋,过几天总会把门打开,我忍一忍好了,顺便听你解释东西的功能,还有做裤子、背包。」 「你不怕身体受不了吗?」轻疾有点意外。 「我刚突然想到一招。」沈洛年嘘出一口气,将道息缓缓敛起,跟着把少量闇灵之力散出,遍布全身。片刻之后,沈洛年全身冒着难以察觉的淡淡黑气,黑气下的苍白脸色仿佛死尸,他有点僵硬地动了动脖子,沙哑地说:「这样就不会渴。」 「死尸确实不会口渴。」轻疾说:「随时可以恢复吗?」 「可以,我渗出的闇灵之力很少……」沈洛年收起闇灵之力,散出道息,一转眼就恢复原形,他一面说:「等身体有点难过再变,那模样不容易活动,也不方便锻炼精智力。」 「也好。」轻疾说。 「到里面等那两个鼠头浑蛋。」沈洛年往内迈步,一面说:「说也奇怪,我透出闇灵之力时,身上的水分怎么没被逼走?为什么只有骨灵会变干尸,僵尸、旱魃以上不会?」 「僵尸、旱魃,体内闇灵之气较多,足以笼罩体表,水分不会往外散。」轻疾说。 「原来如此……」沈洛年掠回宝库,他望着金光照映下,散布在各处的古怪物品,叹口气说:「我看他们至少会关我一个星期,那就一件一件慢慢来吧。」 「你想先听物品内容,还是先制造鞋裤?」轻疾说。 「我倒想先问一件事。」沈洛年突然说:「那些纳金人,最喜欢的是什么,最怕的又是什么?能不能把合法的部分说说看?」 轻疾停了几秒才说:「这种问题,合法界线太模糊。」 「这样说吧。」沈洛年说:「那两个浑蛋一看到我,八成马上又趴下……我说不定下不了手,但这样放过他们又不甘愿,有没有什么办法整整他们,出口恶气?」 「如果这样的话,我倒有个建议。」轻疾说。 「喔?」沈洛年目光一亮说:「说来听听。」 第三章 我们来赌一场 第三章我们来赌一场 半个月后,清晨,消失十来天的银牙和玉须,再度出现在那金色门户之前。 那门户把手上捆了锁链,两扇门外堆迭了几十个大小石头、杂木,自然是当初两人为了防范沈洛年脱困,所堆上的东西。 眼看门户就和当初离开时一个模样,银牙和玉须得意地对看一眼,银牙一面哼着歌,一面把空着没用的五、六个精兽吸盘贴上门户 另一边,玉须拿着那指针般的妖炁探测器,看着门户的妖炁逐渐减少,一面露出兴奋的表情喊:「就快了、就快了,那人类应该死了吧?」 「那人本身没妖炁,只不过会特殊的养妖法,这么多天早该死了。」银牙笑说:「这次除了宝库里面的宝藏,还多赚一件血饮袍。」 「可惜没能问出他怎么养妖的。」玉须惋惜地说:「若我们也会,那就好了。」 「算了吧。」银牙摇头说:「又没订下契约,若拖延下去,说不定被那小子灭口,那才吃亏。」 「也是。」玉须往外看说:「金趾老板什么时候来?」 「应该快到了?」银牙望望天色说:「他知道我们打算今天开库啊,他不来怎么搬?」 「反正还要一段时间,我去出口看看。」玉须说完,仿佛袋鼠一般,往外蹦了出去。 银牙想了想,目光一转,也跟着蹦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谷口奔,奔出没多远,就看到一队人马正缓缓穿山而来,那是由二十多名纳金人组成的队伍。 队伍后方,四个纳金人合力抬着个木轿,木轿上有遮阳顶,四面未挂帘,一个腰围比身高还长的肥胖纳金人舒适地坐在轿中,让人们将他往内运。 银牙和玉须两人奔到轿前,一起喊:「老板。」 「龙库要开了吗?」那被称作金趾的矮胖纳金人说。 「就快开了。」银牙说。 「好。」金趾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下方说:「加快速度。」 这声一出,下方的纳金人连忙迈开大步,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那应龙宝库门户奔去。 到了门户,轿子放了下来,纳金人开始把洞口前的杂物清开;不到半个小时,杂物清除干净,门户上的妖炁也逐渐消失,银牙走到树荫下,朝休息的金趾说:「老板,时间到了。」 「好!」金趾挺着肚子跳了起来,一面说:「你们说,里面关了个穿着血饮袍、会控妖的男人?确定死了吗?」 玉须笑说:「已经过了半个月,就算有吃、有喝,空气也不够他用。」 「嗯。」金趾点头说:「开库!」 玉须和银牙相对一笑,两人奔去已经清空的金色门户,奋力往外拉。那两扇大门,缓缓打开,门这一开,眼前红光一闪,却见沈洛年已飘出门外,正瞪着自己。两人一惊,随即同时用中文大喊说:「太好了!沈先生没事。」 这两个混帐又开始说谎了。沈洛年不禁好笑,不过倒没想到突然变这么多纳金人,虽然看来都没有妖炁,但这妖族秉性奸狡,可得小心提防。 见沈洛年不吭声,银牙又说:「上次门户不知为什么关了起来,我们找了族人协助,好不容易才打开,真是太好了。」 沈洛年看到这群人的气味就有气,但见对方卑躬屈膝地说话,果然是下不了手。沈洛年目光扫过众人,突然两手一伸,把银牙和玉须往宝库内扔了进去。 「啊?」两人惊呼声中,同一时间,外围看风色的纳金人呼啸一声,倒有七、八人拿东西往地上砸,这一瞬间黑色烟雾四面炸起,纳金人纷纷往外奔逃。 但沈洛年移动有如电闪,烟雾刚现,他纵横来去,已经把一个个纳金人抓着往洞内扔,高速移动时带起的劲风,刮得烟雾四散,毫无作用。银牙、玉须两人还没爬起,纳金人一个个都被扔了进来,这下一个迭一个摔成一团,谁也爬不起来,而最后一个,就是体型最巨大的金趾老板,他这肥大的肚子飞撞过来,把刚要爬起的纳金人们又撞翻一地,众人当下同声惨叫。 跟着沈洛年踢开那个化去妖炁的精兽,把门砰地一声关了起来,还顺便拿东西稳稳挡住,他这才一转头,找吃喝的去了。 门户内的纳金人先是面面相觑,片刻后才发现大事不妙,他们可推不开这带着妖炁的门户,一群人挤在门户前,一面呼叫一面推动,但别说推不动,呼叫声却也传不出去。众人傻了片刻,金趾这才怒声说:「银牙、玉须你们搞什么鬼?」 「我们也不知道啊。」玉须慌张地说:「关了十几天那人怎么好好的?」 「就算可以透气,难道里面有吃喝的东西?」金趾沉声说:「快进去找。」 众人纷纷拥入,但这里面空间不大,一览无遗,金珠宝器虽然不少,就是没有饮食。不过纳金人毕竟酷爱财货,不少人翻着翻着,忍不住开始鉴赏这宝库里面的各种宝物。 金趾毕竟是领头人物,翻看两眼之后,很快就把心思转移到逃生的事情上,但不管怎么搜索,这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对逃生有帮助的东西。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众人慢慢回过神来,怒火不禁都指向了银牙和玉须,几个人火气涌上,围上找两人算帐,两人连忙求饶解释,但彼此同是纳金人,这种伎俩自然没用,两人正被四面围殴、揍得鼻青脸肿的时候,坐在一旁思考的金趾开口说:「够了,别浪费力气。」 众人虽称金趾为老板,但他其实是这一族之长,纳金人对外奸险狡诈,对内却颇团结、重视上下之分,金趾这一喊,众人纷纷停手。 银牙和玉须挣扎着排到金趾面前,趴在地上哀求说:「老板……我们……真的没想到会这样。」 金趾沉吟片刻,目光扫过两人说:「那人类不只会控妖,本身动作也是奇快,烟雾弹还没炸开,一半的人已经被摔到里面了,怎么可能没有炁息?」 「真的没有啊。」玉须慌张地说:「我在近距离下测试过。」 银牙突然一惊说:「难道是游戏人间的强大妖仙?甚至是天仙?」 金趾却缓缓摇摇头说:「能近距离避过炁息指针侦测的高等妖仙,应该还没来到人间。」 「那……」银牙苦着脸说:「我们真的不明白。」 「若真是人类,不该对我们有敌意才对……这数千年我们都隐藏于暗处,不可能知道我们的实际身分。」金趾说:「那姓沈的要杀了我们轻而易举,关我们进来必有原因。」 这话一说,众人都觉得颇有道理,稍松了一口气。一个年纪较长的纳金人,开口说:「老板……现在人类似乎都死光了,我们族人也只剩数百人,以后该怎么办?」 「人类没这么容易死光。」金趾摇头说:「总有地方有人类聚集,千百年后又会越变越多,我们照过去的法子,从银行业控制即可,现在人类已经习惯了信贷,不会再把收利息当成罪恶,比几千年前方便很多。」 「不过能活到现在的,恐怕都是变体者,说不定关起我们的那人也是。」另一个纳金人说:「以前一般人类不如我们,但这些变体者我们打不过,以后人类没这么容易运用了。」 「没什么不同,只要先创造一个富饶奢华、金钱至上的世界,就会有无数喜爱享乐的人类让我们驱策。」金趾拍拍大肚子,微笑说:「以前我们想除掉谁,也从不需要自己出手啊。」 「是啊。」众人一起得意地笑了起来。 「这些脱困以后再讨论吧……总之先别慌。」金趾挺着大肚子挥手说:「大家休息、保持体力。」 纳金人们只好安静下来,一些人闲着没事,又开始玩赏着宝物,一面讨论各种特殊东西的功能。 又过了好几个小时,一直没有动静,众人慢慢也玩腻了,不少人开始觉得口渴,加上里面空气本就不流通,二十多人挤在一起,很快就越来越气闷。但此时呼救抱怨都是无用,众人各自靠着墙壁,垂头丧气地休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那儿突然传来声响,一股清新的空气流入,众人精神一振,纷纷站了起来。金趾目光一转,对银牙、玉须打了个眼色,两人对看一眼,只好硬着头皮,率先往门口走。 果然沈洛年正站在门口那儿,银牙一脸欣喜地嚷:「沈先生!你来得正好,我们好几个族人都昏倒了,再不来大伙儿都要死了。」 「沈先生来救人了!」玉须跟着回头喊:「快把大家搬出来。」 后面的纳金人也算乖觉,当下两人抬着一个朝门口走,一面纷纷对沈洛年道谢。 这些家伙脸皮实在厚得可以。叹为观止的沈洛年不禁暗想,纳金人如此奸诈,要是吸成干尸,想必很补……眼看众人接近,他妖炁一鼓,把二十多个人逼得往后翻,又摔成一团。 「沈……沈先生?为什么突然动手?」银牙一脸无辜地问。 沈洛年自知说不过这些人,只摇头说:「我要和你们这些人订契约。」 这话一说,每个纳金人脸色都变了。纳金人平常说谎成性、骗人不偿命,但却绝对遵守契约约定,因为这是一切商业活动的基础。沈洛年开口就提契约,银牙和玉须可不敢随便接话。 本来一直躲在后面,让银牙、玉须出面的金趾,看两人已无能处理,他目光一凝,走到沈洛年面前,微笑说:「沈先生,你到底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这纳金人除了特别胖之外,露出来的气息和其他人颇有不同……沈洛年望着金趾说:「你是领头?纳金一族的族长?」 「你连『纳金族』这名称也知道?」金趾嘿嘿笑说:「想要什么就直说吧,一切都可以商量。」 沈洛年看着金趾说:「我想要你们对着纳金族人共同奉养的『契灵』立誓,答应成为我的奴仆。」 金趾冒出一股怒气,但脸上神情不变,只摇头哈哈笑说:「沈先生在开玩笑吧?就算杀了我们,也不会同意这种事情,改个条件吧?」 其实不只金趾,每个纳金族人都勃然大怒。成为对方的奴仆,意味着不论是后代子孙或财富,一切都属于主人,这些对纳金族来说,可说比性命还重要,自然不可能答应,何况其中还有一族之长,若答应了这种事,等于整族都成为沈洛年奴仆了。 但他们不愧城府够深,气归气,每个人脸上都没什么变化。 沈洛年也知道对方不会答应,一笑说:「听说纳金人好赌,我们来赌一场,如何?」 金趾微感意外,目光一凝说:「怎么赌?」 「用你们最喜欢的赌法,三字赌。」沈洛年说。 金趾轻哼一声说:「沈先生当然是庄家?」 「错。」沈洛年说:「你们当庄。」 这话一说,众人又是微微一愣,三字赌的赌法十分简单,当庄的人写下一个词汇,由公证人收执,之后对赌客说出三个内含正确解答的词汇,让赌客根据词汇内容和庄家的表情,推测庄家的答案,猜测前还可以简单地开口询问;这赌的当然是察言观色和提问能力,姑且不提赔率,以三对一的机率来说,当然对庄家有利。 而纳金族除了喜好收集财富与享乐之外,最喜欢的就是赌博,对「三字赌」更是特别热衷,听沈洛年这么一说,金趾忍不住说:「赌注是什么?」 「这一洞的财富,加上诸位的性命,就是我的赌注。」沈洛年说:「但若诸位输了,纳金族就当我奴仆,我们这场赌博,让『契灵』见证。」 「这太不合理了。」银牙突然开口说:「沈先生,你当初明明说,除了三样宝物之外,其他都给我和玉须,怎么能拿我们的财产当赌注?」 「是啊!是啊!」玉须也跟着说。 沈洛年哼声说:「反正没立契约,就当我从你们手中抢来吧?你们想试试抢回去吗?」 这话一说,两人却也只能瞪眼,不知该说什么。 就算是舌灿莲花,对不讲道理的人也是无用。金趾目光一转开口说:「沈先生,这一洞金珠宝物确实价值不斐,但和一族为奴相比可抵不过,纳金人虽然好赌,太赔本的生意还是不会做的。」 「那么……」沈洛年说:「你觉得多少个这种龙库才抵得过?」 金趾微微一愣,发现沈洛年似乎不是开玩笑,纳金人毕竟好赌,当自己胜算很大的时候,那股欲望更是难以抑制。金趾心念一转,哼了一声开口说:「至少二十个。」 这当然是漫天喊价,纳金人累积了数千年的财富自然不少,但人类社会消失的同时,大部分纸上财产都不具有实际价值,早已作废,就算把整族为奴这件事估算下去,也稍微夸张了些。 怎料沈洛年却点了点头说:「好!」 纳金人们可真的吃了一惊,难道眼前这年轻人类,居然有二十个宝库的财富? 「你们一共有二十四人。」沈洛年说:「就让你们每人和我赌一次『三字赌』,我只要输一次,你们性命就保住了,这宝库也算你们的,但如果我连赢二十四次,纳金族就是我的奴仆,一切都属于我。」 无论纳金人城府怎么深,听到这话也不禁哗然,这人脑袋疯了吗?谁有把握能连赢二十四次三字赌?这岂不是赢定了? 而若沈洛年真有二十个宝库,一次决胜负地赌这三分之一机率,金趾还说不定有点迟疑,但连赢二十四次又另当别论,眼前这人是白痴吗?连这么基本的机率计算也搞不清楚?金趾望着沈洛年片刻说:「你看来不像想送我们宝物……既然这么有把握,莫非你懂得读心术?」 「老板?」纳金人忍不住都叫了起来,没听过这种事情。 不过沈洛年却是很佩服对方的敏锐,自己虽然没有「读心术」,但靠着凤凰的能力,略微询问自能看出对方选择,这种赌法根本是替自己量身设计的,不管赌几次都不会败……不过如果对方怕了不敢赌,当然就没戏唱,沈洛年摊手说:「不赌也成,我这就关门走人。」 「沈先生。」金趾从怀中取出一个拳头宽、仿佛莲藕又仿佛蜂窝般的金属圆柱,他拿着圆柱后方的把手,对着沈洛年说:「您看过这种东西吗?」 什么东西?沈洛年望向那蜂窝面的数十个小洞口,正看不出所以然来,却在这一瞬间,那些蜂窝突然爆出许多股高度密集的锥状妖炁,仿佛散弹枪一般地往外爆散,对着自己冲。 眼看那些子弹般的炁弹笼罩了整个甬道,无处可避,沈洛年大惊失色,瞬间开启了最高的时间能力往后急退。他一面以妖炁护体,一面在刹那间估计着彼此速度,对方这妖炁子弹速度太快,自己飞退速度虽高,却无法在闪出洞口前避开,而凯布利的妖炁也挡不住这些炁弹的力量,若被这大片子弹穿过身体,岂不是死定了? 沈洛年惊慌了一刹那,下一瞬间念头一转,突然想起这些不是真的子弹。他心头一松,道息往外泛出,只见由他正面接近的妖炁弹一入道息,立即散失无踪,沈洛年脸色一沉,当下转向往前欺近,一手抢下金趾手中的武器,另外一手拔出金犀匕,对着金趾脖子就砍。 沈洛年只是不忍主动屠杀,但反击时顺便杀人可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金趾既然出手暗算,沈洛年不再心软,正准备先砍了这颗胖鼠头时,却听金趾急喊:「赌了!我们赌了!」 他喊出第一个字的时候,沈洛年匕首已经切入他的脖子半分,总算沈洛年想停就停,冷森的匕首架在金趾脖子上,让他喊完这六个字。 「赌了?」沈洛年匕首未收,问了一句。 「赌了!」金趾说。 「好。」沈洛年收回匕首说:「请契灵吧。」 刚刚那一下攻击,虽然不知道沈洛年怎会没受伤,但从对方表情的变化,金趾已确定沈洛年不懂读心术,否则不会在武器发射之后才飞退,更不会吓得变了脸色,若这是做戏,也未免太过高明……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不赌? 金趾摸了摸自己脖子后面渗出的血,想起刚刚那一刹那的惊险处,仍有些心惊。当下他口中默念,以妖炁开启玄灵之门,和本族固定供养的玄界契灵产生联系,这才抬头说:「我们二十四个人和沈先生各玩一次三字赌,若是全输,纳金族此后愿为奴仆,但只要让我们赢了一次以上……」 「这洞中宝物尽属于你们,我也放了你们。」沈洛年接口。 「以契灵立约!」金趾说。 「以契灵立约。」沈洛年跟着说。 纳金族的契灵和一般咒誓玄灵不同,是纳金族专属的玄灵,纳金族从出生开始,就不断对玄灵供养妖炁,而这玄灵和其他咒誓玄灵最大的不同,在于咒誓两边无须等价,而咒誓内容,则限制在有形财货上,比如怀真和沈洛年当初的咒誓标的——「道息」和「直到永远」,就不能以此立誓,而如现在这种赌博形式的立誓,过程中若有任何耍诈行为,都会马上被契灵制裁。 两人立了咒誓,金趾随即望着沈洛年左手微笑说:「这『百弹铳』只是测试沈先生会不会作弊,请还我,谢谢。」 只是测试吗?换一个人恐怕已经死了……沈洛年也不计较,把左手抢下的那古怪武器推回给金趾,一面说:「若我连赢二十四次,这东西我要了,记得顺便解释一下怎么用。」 若纳金族人全族成为这人的奴仆,他要什么当然只能给什么,金趾拿回「百弹铳」,哼了一声说:「开始吧。」 两个多小时后,二十四个纳金人脸色惨白地站在甬道中,谁也说不出话来。 他们和沈洛年对赌了二十四次,一次又一次地被沈洛年猜中正确答案,而在契灵监场下,也没人敢使诈,就这么一路输到最后。 纳金族人本来以为赢定了,后来渐渐发现不对劲,却也无力回天,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更后面的人身上,直到最后金趾亲自出马,依然让沈洛年猜出,众人一下子都说不出话来,只傻傻地看着沈洛年。 过了好片刻,金趾终于深深叹了一口气,把「百弹铳」递给沈洛年,一面说:「纳金族此刻起属于主人所有,请主人吩咐。」 「这东西怎么用?」沈洛年笑问。 「缓缓灌入妖炁,就可凝聚运用,最多可累积百弹。」金趾虽然垂头丧气,却也谨守奴仆的分际,恭声说:「后方把手可以调整发弹方式。」 「有点像金乌珠的原理。」沈洛年拿在手中欣赏,一面说:「先累积储存妖炁,然后一次使用。」 「主人也知道金乌珠?百弹铳和金乌珠,都是毛族人的产物。」金趾说:「都是运用一种能储存妖炁的精体制成,那种精体的制造方式,是毛族人的秘密,外人很少有机会取得。」 原来是毛族人的产品?沈洛年想了想,把百弹铳塞还给金趾说:「我又不想要了。」 「主……主人?」金趾一愣。 「这些财宝,就交给你们保管。」沈洛年白了金趾一眼说:「以后少骗人啊!」话声一落,沈洛年如轻烟一般飘身往外,朝天空飞去。 「主人?」众人眼前一花,这才发现沈洛年已经消失无踪,不知道哪儿去了。 沈洛年这时早已经飞出老远,他一面在空中飞腾,一面对轻疾说:「你说得没错,那些好赌的家伙似乎真很讨厌当人奴仆,我刚看他们一个个好像比死了爹娘还惨,妈的!总算出了这口气。」 「过去曾有一群纳金人,是某个强大应龙的奴仆,世世代代都在帮应龙敛聚财富。」轻疾说:「其他自由的纳金人,合力累积了好几代的宝物,才终于帮那些人换取了自由……如今全族都是你的奴仆,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他们自然会觉得大祸临头。」 「纳金人真这么团结,还帮忙其他人存钱赎身?」沈洛年倒有点佩服了。 「若不团结,就变成竞争对手了,两边生意都会做得很辛苦。」轻疾顿了顿说:「我本来只是想帮你教训一下那两人,没想到你利用他们的个性,把整族都赌了进去……人类果然也挺可怕。」 「呃?」自己在人类里面,应该算比较不可怕的吧?沈洛年想想摇头说:「不管了,希望那些鼠头以后乖点。」 「你才刚收了纳金人当奴仆,就不管了?」轻疾说。 「我本来就只是为了气气他们而已。」沈洛年摇头说:「谁有空理他们?去找下一个宝库吧。」 「那么转往九点钟方向,五百公里外。」轻疾说。 沈洛年当下转动方向,加速急飞,此时他身上已经换上了火浣布制造的鞋、裤、背包,原来沉重的背包、衣物,刚刚觅食的时候都已经扔了,此时腾挪毫无阻滞,十分方便。 沈洛年被关在洞中的时候,闲着没事,看布反正不少,除了鞋、裤之外,还做了一件造型比较正常的长风衣,和一件无袖背心。 风衣是准备回人类居所的时候套上,这样不用再到处找衣服掩饰醒目的血饮袍,而当天气炎热,连血饮袍都不适合穿上的时候,背心刚好可以用上,省得下次又被人看到肩膀上的两只影蛊,而这两件衣服,这时当然都折迭收在背包之中。 另外他还用零碎布块做了个不少大小口袋的腰带挂在腰间,除了可以系上金犀匕,放入金乌珠之外,牛精旗总算有个方便收取的地方安置,不用再和金犀匕一起挤在吉光皮套里面。 有了这些衣物包裹,看似收获颇丰,但除了火浣布与金乌珠之外,沈洛年还是找不到第三个想带走的东西,只能把希望放在下一个宝库了。 还飞不到一半的距离,轻疾突然说:「白宗叶玮珊要求通讯。」 明明叫她没事少联系……不会真出事了吧?沈洛年说:「接过来……玮珊?」 「洛年。」叶玮珊声音有点沉重。 「怎么?」沈洛年问。 叶玮珊停了几秒,终于说:「对不起,小纯不见了。」 「啥?」沈洛年一惊,马上转向往东,一面大声说:「为什么会不见了?」 「我……对不起。」叶玮珊难过地说。 「先别道歉!」沈洛年说:「她是自己溜出去,还是被总门带走了?」 「应该是总门。」叶玮珊说:「我……我们这几天都忙……」 「妈的!」沈洛年大骂:「怎么会这样?你们实在是……啧!她被抓去就糟了。」 「我们正在想办法。」叶玮珊说:「你别着急,听说小纯是月部长的孙女?该不会有问题吧?」 「那是骗人的!」沈洛年一面急飞一面说:「被抓多久了?是怎么回事?」 「恐怕两天了。」叶玮珊低声说:「六天前凿齿大军攻城,大伙儿都退到城里去,这几天我们都在四面守城,小纯不敢看战场的模样,独自留在家里……昨日凿齿停攻,我们闲了下来,才发现小纯不见了……」 凿齿攻城?沈洛年一怔,这样一说,倒怪不了叶玮珊,这时谁还有空守着狄纯?而既然在城内,狄纯又没有洛年之镜,几个人拿枪围上就能把她带走,总门自然不会放过这机会……狄纯上次采了那「植楮果夹」,后来吃了没?没让狄静知道吧,那疯老太婆若随便找个男人想配种,那丫头岂不糟糕? 「洛年?」叶玮珊听不到沈洛年的声音,担心地问。 「凿齿攻城,搞丢小纯不怪你们,但该马上告诉我。」沈洛年语气中透出几分怒气,缓缓说:「我赶回去还要半天,希望别出事。」 叶玮珊停了几秒,才低声说:「我们试探地讨过人,对方装傻不承认,现在正想办法探出小纯可能被关在哪儿……洛年,你生气了吗?你觉得怎么做比较好?」 沈洛年确实很不高兴,但把脾气发在叶玮珊身上也没用。沈洛年愤愤地说:「怎么做?妈的,我回去杀到他们交人。」 「别这样。」叶玮珊忙说:「已经很多人把你当成敌人,这时候又有凿齿来袭,你还是先等我们……」 「你们做法太温吞了!」沈洛年忍不住怒说:「我告诉妳,那些浑蛋说不定会找人强奸小纯!都已经过两天了,还要等多久?万一……万一……」 叶玮珊大吃一惊,慌张地说:「怎么可能?真的吗?为什么?」 沈洛年却闭上了嘴,他平常虽然说话难听,但当真生气反而不大想说话了,这时开口冒出来的话不只是难听,恐怕还会伤人,最好是忍住。 叶玮珊见沈洛年不回答,低声喊:「洛年……?你不理我了?」 听叶玮珊声音带着委屈,沈洛年气发不出来,只闷哼一声说:「没有。」 「你别生气,我马上想办法找出小纯的位置。」叶玮珊说。 「妳怎么找?」沈洛年说。 「我想……找巧雯姊帮忙应该可以。」叶玮珊低声说。 「啊?」沈洛年一怔说:「对啊,差点忘了她,她会帮忙吗?」 叶玮珊迟疑了一下,这才低声说:「我只私下告诉你……巧雯姊带人投入总门,似乎是和舅舅、舅妈商量过的。」 「嘎?」沈洛年可真是吃了一惊,若不是狄纯的事情还压在胸口,可能会忍不住叫了起来,难怪刘巧雯老是关注着白宗的状态,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也是到了岁安城之后才知道的。」叶玮珊说:「详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在凿齿来袭前,我们因为未来政体问题,和总门关系越来越紧张,最后舅妈才私下告诉我,若逼不得已斗了起来,可以请舅舅去找巧雯姊协助……不过一和巧雯姊接触,她就可能会被怀疑,所以不能随便和她联系,这时小纯既然有这种危险,只能找巧雯姊了。」 既然有内应,当然又不同。沈洛年眼前出现一丝光明,忙说:「只要请她确认小纯的安全就好……若暂时没事,就等我来处理,若那死老太婆真要胡搞,找人对小纯……对小纯乱来,你们就算拆房子都要拦住,不能拖。」 「哪个死老太婆?」叶玮珊愕然问。 「月部部长狄静。」沈洛年骂:「那老太婆是浑蛋!越老越没人性!」 「洛年。」叶玮珊想了想,低声说:「小纯被抓去,真的这么危险吗?就是因为……你不准小纯说的事吗?」 「对!」沈洛年叹了一口气说:「这妖怪世界真的很麻烦。」 「我这就去处理。」叶玮珊说:「你到了之后记得与我联系,别随便就杀了过去,好不好?」 「知道。」既然有了办法,沈洛年也稍微安心了些。他顿了顿说:「玮珊,凿齿来攻城,怎不早点告诉我?」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前几日忙了点。」叶玮珊说:「强大的刑天没出现,只来了些普通刑天和几万凿齿,那息壤砖盖起的城墙很有效,他们接近就会被枪弹射伤,攻不进来……若不是小纯出事,我本来不想告诉你,让你烦心。」 「喔?」沈洛年想了想又说:「那些总门浑蛋,不会把这次凿齿来袭的帐,又算在我头上吧?」 「这……」叶玮珊迟疑了一下才说:「也没有很直接提起……」 「有间接误导就对了。」沈洛年骂:「我回去慢慢找人算帐!」 「洛年!」叶玮珊嗔怪地喊了一声。 「好啦。」沈洛年说:「你们小心。」 「嗯。」叶玮珊轻声说:「我去了。」 这时不打架,得把最快的飞行方式拿出来使用。沈洛年当即以妖炁护体,身子放平,把凯布利放在后端往前推,在大幅减少气阻的情况下往前直冲,越飞越高、直穿云霄,毕竟越高空的地方空气越稀薄,风阻也相对更小,速度自然更快,至于空中有没有什么妖怪,这时可没时间计较。 就这么飞了几个小时,沈洛年无意间目光往东北一转,不禁一惊,原来东北方稍低处的云端上,正浮着一片庞大的黄色巨石群,那儿没有房子之类的建筑物,只有无数巨石随意堆迭成各种不同的形状,有拔高的石柱,没头没尾的墙垒,也有胡乱堆迭的石堆;这些巨石悬空飘飞,每个石头都和另外一个石头以某种角度连接在一起,一个黏着一个,组成这一大片数十公里宽的巨石群。 而这些巨石上下各处,到处盘踞、飞绕着大小不等的红色巨大蛇类,因为隔着老远,沈洛年看不出实际长度,但既然能看得清楚,想必不是小妖。那些红蛇似乎十分自在,有的盘绕成丘、有的蜿蜒而行、有的僵卧如眠、有的交缠若恋,还有些正上下飘飞于云雾之间,看来好不快活。 不过这些蛇有个古怪之处,就是虽然身形似蛇,却有颗龙头,但虽说有个龙首,却又无角无须,仿佛像个短吻鳄首,又仿佛穷奇、毕方为了说人话时,临时变形化出来的头部。 因为空中别无阻碍,视线可以及远,沈洛年还没感应到妖炁,已经先一步看到那古怪地区。他轻呼一声,转向偏东南飞,一面说:「那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轻疾反问。 「你没看到……」沈洛年说到这儿,突然一怔说:「对了,你看不到?」 「对。」轻疾说:「空中之物,我不清楚,但你可以描述形貌。」 「这样吗?」沈洛年说:「嗯……有一大片巨石堆浮在空中。」 「多大?」轻疾说。 「很大……」沈洛年没什么把握地说:「看来好几公里……说不定好几十公里宽。」 「那想必是计氏一族——蛟龙的家。」轻疾说。 「那上面一堆红色的蛇就是蛟龙?」沈洛年诧异地问。 「红色的蛇,应该是腾蛇,是蛟龙与赤蛇化生的后代,也算是计家的一分子。」轻疾说:「蛟龙本身子嗣不丰,大部分应该还来不了人间。」 「嗯……」沈洛年说:「怀真说过『计家凶』,不知道什么意思。」 轻疾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妈啦!他们要干嘛?」沈洛年惊呼声打断了轻疾的言语,却是他远远看到十几条稍小型的腾蛇腾空而起,正朝自己飞来。 「什么?」轻疾问。 「十几条追过来了!」沈洛年发现对方距离自己越来越近,速度比自己快上不少,虽然距离尚远,但几分钟内应该就会被追上。 「大概你闯入了他们领空。」轻疾说:「计家一族并不嗜杀,可能只是几只年轻小蛇想教训教训你,但你受不受得了『教训』就很难说了。」 「我当然受不了。」沈洛年骂说:「妈的!这些家伙到处乱划地盘,谁知道啊?」 轻疾停了几秒才说:「你感应妖炁的距离实在太短了些。」 这时候说这有屁用?自己体无妖炁,可受不了人家「教训」,若被这些大家伙摸到一下,就算没当场毙命,靠道息重新复元的过程也并不好受,何况这时也没时间和他们纠缠……沈洛年看着后方腾蛇群越飞越近,不禁暗暗叫苦,这下该怎办? 沈洛年已经知道,妖族之间若是彼此有交情,那一切好说,若没交情,基本上不大讲理,似乎看谁拳头大就听谁的。半个多月前飞去东方大陆误闯麟犼地盘,若不是认识焰丹,早就和麟犼一族打了起来,而当发现自己和焰丹有交情之后,麟犼一族不只放过自己,甚至不惜开罪犬戎族也想把自己保住。 自己和腾蛇当然一点交情都没有,求饶想必无用,若只有一只追来,还不难躲避,一群追来可不大有把握……沈洛年心念一转,穿破云雾,往地面飞去。 那十几条腾蛇见沈洛年往下飞,跟着转向。刚穿下云层,却见沈洛年贴地急飞,朝一片森林冲去。 这些腾蛇都只有五、六公尺长,在林中穿梭并不困难,但这么一飞旋折绕,两方距离就拉远了。腾蛇发觉不对,几条腾蛇往高处腾起,追着沈洛年的妖炁往前冲,想越过森林拦截,而留在林中的几条腾蛇,却突然开口急吐。只见一条条蕴含着热气的巨大炁矢,朝沈洛年的方位高速飞射,炁矢破空之际,一整排巨木轰然而倒,腾蛇直线飞射,再度追近。 沈洛年心念一转,七转八绕地躲到林木深处,凯布利妖炁一收,沈洛年轻身点地,无声无息地换个方向往外飘掠。 这些腾蛇本来就是靠着凯布利的妖炁追踪沈洛年,没想到突然间妖炁完全消失,毫无感应,腾蛇找不到人,勃然大怒,一束束蕴含热量的炁矢往外乱射,打得这森林不成模样,但沈洛年早已经无声无息地钻出森林,躲在一处山崖凹缝,偷偷望着这儿的大乱。 腾蛇胡乱闹了闹,一条条飞腾而起聚在空中,他们四面绕飞了片刻,见始终找不到人,一部分腾蛇转向往西飞,另外一部分却往东飞,也不知道是不是分头搜索。 沈洛年一时不敢运出凯布利,只一面点地飞腾一面说:「若我有能力杀了这些年轻小蛇,他们长辈会找我报复吧?」 「会。」轻疾说。 「妈的。」沈洛年说:「那不管打不打得过,都不能打嘛!」 「若是明显比他们强大,通常长辈会主动约束,免得闹出事来,但你没有妖炁……」轻疾说:「就像人类社会,父母也会阻止孩子接近陌生的大型兽类,但若看到小孩玩弄虫蚁,通常顶多告诫他玩完之后记得洗手,不会多管。」 谁是虫啊?这种比喻让人听了很不愉快。沈洛年哼了哼说:「那魔法师呢?他们不也没炁息。」 「魔法是几千年前应龙刚创出的新术法,之后不久就道息消散,两界分离,所以知道的妖族并不多。」轻疾说:「而人类寿命有限,和精灵沟通不足,很少有人能真正发挥魔法的威力。」 「他们跑远了没?我还能不能飞?」沈洛年皱眉问。 「此为非法问题。」轻疾说。 沈洛年啧了一声,只好先往南掠出百多公里,这才放出凯布利飞行,现在赶时间,没法太谨慎,若还碰上……大不了再钻森林躲一次。 第四章 这力量莫非有鬼? 第四章这力量莫非有鬼? 不过接下来运气似乎不错,一路往东飞,一直到噩尽岛,都没再遇到腾蛇。 沈洛年一面飞,一面暗暗思量,凯布利确实很好用,但每次遇到感应力强的妖怪,凯布利往外激出的妖炁,往往变成缺点……若凯布利懂得收敛妖炁,就不会这么引人注意了。 不过凯布利虽然已经有了淡淡的心灵反应,但除了上次爆散时传出的惊痛外,只有自己呼唤它或灌入道息时,才会传出一种很单纯的喜悦,但也只此而已,完全没有更复杂的情绪。 也就是说,凯布利就算有了一丝灵智,也还在很低阶的程度,恐怕连昆虫都还不如,养了一年时间也才如此,想要它学会收敛妖炁,恐怕不是几十年内可以办到的事。 也因为如此,沈洛年飞行时特别绕过了寓鼠的区域,免得翔彩又冒出来,要拿什么古仙双翼当礼物。 接近宇定高原时已是深夜,沈洛年照着老规矩,降低凯布利妖炁,绕过山区,从九回山的方位,远远往下望。 下方岁安城,东南西北四面都围了凿齿,原来的大片田野被践踏得不成模样,房宅更已经全毁。凿齿在城外搭起简陋的长条木架屋,每一个长条底都有数百公尺宽,底下躺着近千人,一条条这样数过去,围在城外的凿齿似乎超过了十万人,恐怕大部分能战斗的凿齿都来了。 不过凿齿围城的方式,怎么似乎有点漫不经心,一点杀气都没有?仿佛只是围堵住就算了,一般来说,至少也要偶尔虚攻个几下,让敌人感觉疲惫吧? 听叶玮珊说,凿齿连攻了数天突然停止,只团团围住,不知做何打算。看他们睡觉睡得这么安稳,还真不像来攻城的。 管他的,反正自己也不懂打仗。沈洛年目光转向岁安城,却见城内似乎一片凌乱,不少房舍被毁,也有多人受伤,各处广场聚满了等候治疗的普通人,仿佛城内被凿齿大军闯入过一般。 但这当然不可能,若凿齿大军闯入怎只这点损伤?但如果不是,又为什么会搞成如此? 沈洛年想不透,摇摇头对轻疾说:「帮我找白宗叶玮珊。」 「是。」轻疾停了几秒之后说:「请说。」 「玮珊?」沈洛年说。 「洛年。」叶玮珊说:「你到了?」 「嗯,我在九回山上。」沈洛年说:「城内怎么这么乱?出事了?」 「刚刚七、八条会飞的红色龙头大蛇,突然跑来攻击。」叶玮珊有点慌张地说:「他们飞在空中隔远远的,不断吐出蕴含着炎之力的妖炁,把整座城市轰得一片乱,闹了半小时才离开,不知道怎么回事。」 「呃?」那些家伙找不到自己,跑来这儿胡闹?这些浑蛋妖怪!沈洛年呆了片刻才说:「那叫腾蛇,是蛟龙的一支。」 「是吗?」叶玮珊说:「那时还好凿齿没攻城,否则一乱之下,恐怕守不住。」 「应该不会再来了。」沈洛年皱眉说:「那些只是小孩,过来闹闹就该回去了。」 「真的吗?」叶玮珊顿了顿说:「确实有点像来胡闹……他们并没对着人攻击,所以大多数人都只是轻伤,房子反而毁伤得比较严重。」 果然只是来教训一下的?沈洛年叹口气说:「小纯的事呢?有没有消息?」 「我和巧雯姊联系上了。」叶玮珊低声说:「没想到小纯以前居然是总门门主。」 沈洛年微微一愣说:「妳知道了?她还说了什么?」 「巧雯姊告诉我,小纯拥有白泽血脉的预言能力。」叶玮珊说:「难怪你不肯说,你放心,我没告诉第二个人……只不过,实在看不出小纯会预言。」 「要她预言,得用药让她每天都躺在床上。」沈洛年说:「妳忘了她当初连走路都走不动吗?」 「可是巧雯姊说,小纯确实是月部长狄静的亲人。」叶玮珊迷惑地说:「既然是亲人,为什么还这样对小纯?」 「所以说她是老浑蛋!」沈洛年迟疑了一下才说:「小纯的祖先,一代代都是躺在床上无法动弹,被人半强迫地延续后嗣,而且很早就会开始,我担心……」 叶玮珊冰雪聪明,自然知道沈洛年话中之意。在总门的角度看来,和外人勾结的狄纯已经难以控制,为了把血脉往下延续,总门说不定会想让她及早受孕生子,狄纯若不答应,难保对方不会强来…… 叶玮珊这才知道沈洛年为什么这么紧张,她可也有点慌了,焦急地说:「巧雯姊也不知道详情,她刚答应了我会去打探……等找到了确定的位置,我们马上冲进去救人。」 沈洛年也明白,叶玮珊等人若是乱冲、乱搜,万一没找到狄纯,反而会被人扣上帽子,不过白宗有这些顾忌,自己可没有。沈洛年心念一转说:「玮珊,告诉我那老浑蛋住哪儿。」 叶玮珊惊问:「洛年?别冒险。」 「别担心。」沈洛年说:「凯布利在城内还是可以用,除了你们之外,岁安城内谁也奈何不了我。」 叶玮珊仍说:「但万一没找到,总门一定会发动全城人追缉你,你的名声已经……」 「玮珊!」沈洛年不耐地打断说:「我的名声和小纯哪个重要?」 叶玮珊一怔,低声说:「我明白了。」 当下叶玮珊把总门相关建筑物的位置,尽量清楚地告诉沈洛年,不过叶玮珊对总门内部的编制安排,也并不很了解,只能让沈洛年自己小心。 岁安城,经过这段时间的经营,已经颇有规模,其中最外围一圈,被分割成十二块方圆八百公尺的地区,照十二地支分别命名,现在主要的房舍,都盖在这些地方。 城内正中央,一大片长宽一公里半的大片空地,则是未来的政商中心,这时还没有兴建任何建筑物,暂时被移作农田使用,总门以适当的息壤土与息壤砖,搭配出恰到好处的道息量,让大量妖藤在其中繁殖。这些妖藤一层迭一层地长成一片数公尺高的茂密藤丘,当此围城之际,足供城内人口长期食用。 城内东西南北有四条大道,被称作东大道、西大道、南大道、北大道,分别从四面主要大城门通到正中央的藤丘区,其中东北「卯字区」、东南「午字区」、西南「酉字区」、西北「子字区」四个角都还空着,那附近本来放了一排排简陋、有轮,不知做什么用的高木台,经过今日腾蛇肆虐之后,看来毁了不少,不过连夜仍有人赶着修复,想来该是挺重要的东西。 这空着的四区不算,剩下的八区中,台湾来的二十万人,占据了城东、城南的辰、巳、未、申四区,近十万来自中国大陆各城市的人们,则分了靠河的城西戌、亥两区,至于城北「寅字区」,则分配给美、澳、东南亚等地的人们居住,还有个丑字区的一小半,被划给来自日、韩的难民居住,这也是八区中,最少人居住的一区。 总门的建筑区,正是盖在城西亥字区北端、西大道南面三户连成一片的大宅,当中最大的一户,是以吕缘海为首的日部。日部负责城内相关户政、警政系统,处理的事情最杂,所以宅院也最大。 其次是左侧的星部,星部以高辉为首,手下二十余名宿卫,分统万名变体部队,是总门最主要的战力,所以这儿也有不少官兵进出。 最后就是右侧,房宅数量最少的月部,月部负责人狄静向少露面,主要职务是针对总门内部人力、物资作管理调度,对外人来说,月部处理的事似乎很少,但掌握的却是核心权力。 依照过去的经验,狄纯应该被关在离狄静不远的月部,但若考量到防守的人力调度,也可能直接被关在星部,由那些高手监视;至于日部,暂时比较像个市政0府般的机构,门户洞开,出入复杂,论理是最不可能关人的地方,但相对也是最不适合大举搜索之处,说不定总门反其道而行,故意把狄纯藏在那儿。 也就是说,三个地方都有可能……沈洛年在夜色中,悄悄地飘近城墙,探头看了看,趁着没人注意,红影一闪,瞬间闪过那五公尺宽的城墙,从东北角进入城内。 目标在城西,沈洛年沿着城北墙角暗影处,从东北角飘窜到西北角「子字区」,正如刚刚所看到的,这儿放了许多木制高台,到近处一看,沈洛年还是不明白那是何物,总不会是攻城车吧?城内放攻城车有什么意义? 反正这不是重点,沈洛年将凯布利妖炁减少,再沿着西面城墙边缘暗影飘掠,一路往南奔。还好防守的重点毕竟都放在城墙上,城内巡逻看守的人不多,沈洛年很顺利地从「亥字区」小巷中绕到西大道北端,遥望着对面「戌字区」的总门。 到了这附近,沈洛年发现,周围地底下似乎到处都有炁息聚集的反应。按理来说,岁安城内应该不容易聚集炁息才对,莫非这些人在地底挖了够宽大的地下室,然后躲在其中? 这也不是不可能,虽然这附近道息本就不丰,但总比待在压缩息壤砖旁边舒服一点,不过只要出来地面,炁息马上就会散去泰半,倒也不用担心。 现在的问题是,前方总门三幢大宅的地底下,似乎也隐隐有不少强弱不同的炁息感应,若狄纯被关在地底,自己非得往下探寻不可,可得小心了。 不管如何,先去月部看看,就算要去地底,也得找到入口。沈洛年眼看四面无人,轻身掠起,飘入月部大屋。 这儿和外面不同,巡逻守卫的人数陡然增多了起来,无论是屋顶、转角,不少地方都站着背枪的变体士兵,就算没有炁息,变体者的基本体能依然远胜普通人,想躲过他们耳目钻进去,实在不大容易。 一路杀进去是无所谓……但万一打草惊蛇,让他们把狄纯藏了起来,那可就麻烦。沈洛年想了想,看着不远处一间被腾蛇爆毁的房子,灵机一动,让凯布利无声无息地飘到空中,突然灌入妖炁,在空中轰地一声炸了开来。 这一下,所有人都往空中看去,沈洛年一踢墙壁,贴着地面往内急射,一下子穿入了三十公尺,越过了两排房舍。 「怎么回事?」「龙妖又来了吗?」 众人讨论声中,沈洛年让凯布利换了个方位,在亥字区上方又炸了一下,趁着守卫纷纷往北挤,又往里面钻了一段距离,这才让缩小的凯布利,悄悄地贴地飘了回来。 还好没遇到什么人,这时若是不小心碰到人,非得下杀手不可,而且最好还是别用凯布利的妖炁,否则说不定会被人感觉到……除了用匕首直接杀人之外,只适合用闇灵之力。 沈洛年此时的目标是后面一间透出灯光的小屋。这种时候、这种地方还醒着的人,若非重要人物,就是有重要事情得完成,过去看看应该没坏处。 而这附近虽然守卫不少,但基本上都是朝外监视,当沈洛年靠着凯布利与快捷的身手接近房侧,进入防守圈后,反而不大容易被人发现。 如果狄纯刚好被关在这儿,那就太美满了。沈洛年绕到东侧窗外,飘浮躲藏在雨遮暗影之中,靠着墙壁,把凯布利拉成一片黑影遮掩住自己身体,这才缓缓探头,往内偷瞧。 这点着灯火的屋子里,只放着几张简单的木椅、桌柜,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正有点神色不安地坐在椅子上。沈洛年快速四面瞄了一眼,没再看到其他人,不禁有点失望,不过话说回来,这女人自己似乎见过,不过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要进去问问,还是换个地方找呢?沈洛年正拿不定主意,突然屋中传出有些古怪的戛然轻响。沈洛年低头偷瞧,却见屋中桌面往旁横移,出现了一个洞口,那女子马上站了起来,一面帮忙推开桌子,一面热切地望着洞口。 洞中一个不满二十的青年走了出来,对女子点头说:「诗群姊。」 「毅折,部长怎么说?」女子伸手帮那男子拍了拍肩膀的灰尘,一面关切地问,看来两人关系颇为密切。 「听说已经顺利把那女人抓住了,还在她身上搜出个好东西。」男子爬出洞口说:「白宗古怪东西当真不少,过去我们真的都被当成外人,从没听说过。」 男子一转头,脸朝向灯光,沈洛年不禁瞪大眼睛。这人自己认识,同一瞬间,沈洛年也想起了那女子的身分,这男子是当初众人的同校同学陈毅折,那年轻女子则是过去一直跟随着刘巧雯的彭诗群,都是和刘巧雯一起由白宗转投总门的人。 「巧雯姊怎么样了?」彭诗群脸上有点愧色,低声说:「不会难为她吧?」 「可能会先迫出妖质吧。」陈毅折沉吟说:「这时候也不可能放了她……妳别介意了。」 妈的!刘巧雯被这两人出卖了?沈洛年一咬牙,忍不住把闇灵之气运了起来。 「其实巧雯姊对我一直都不错……」彭诗群有点难过地说。 「我可不怎么感激她。」陈毅折冷声说:「她当初带着我们投入总门,遇到海啸死到剩我们两个也就算了……如今眼看白宗势大,她想撇下我们自己回去,这也太过分了。」 「巧雯姊不一定是想回去吧?」彭诗群低声说。 「她私下和黄齐见面,又不肯告诉我们内容……难道不是想撇下我们重回白宗?」陈毅折顿了顿又说:「而且白宗和总门这两天似乎出了什么事,除了警备提高之外,张志文、侯添良那两个家伙昨天还贼兮兮地跑来套我话……巧雯姊知道的秘密比我们多,白宗当然比较愿意和她谈。」 「总之做都已经做了。」彭诗群叹口气说:「我一直有点后悔,也许不该告诉你巧雯姊和黄大哥碰面的事。」 「告诉我才对。」陈毅折一笑,轻搂着彭诗群的腰说:「那女人被抓,月部多了一个『桂守』的缺,童安桂守偷偷告诉我,狄部长很欣赏我,月部晋升不看年资与功力,我说不定会有机会。」 「别这样,又不是在自己房里。」彭诗群往窗外望了望,这才回头微笑说:「可以升桂守吗?那可得庆祝一下。」 「还没肯定呢,回房再说。」陈毅折牵着彭诗群的手,往门外走。门一开,一双冒着黑气的手,从门口上方仿佛电闪般地探了进来,一把捏住两人喉咙,下一瞬间,两人身上腾出白雾,化为两具干尸。 应该先问问话的……落地之后才回过神的沈洛年,望着躺在地上的两人尸体,有点诧异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这还是他第一次运用闇灵之力杀「人」,和过去杀凿齿、狼人与结束牛头人性命的感觉还是不大相同……沈洛年回想起当初以闇灵之力和凿齿大战的过程,这才发现,当有杀意的时候运起闇灵之力,那股杀意似乎会被放大……这力量莫非有鬼?不过没找到狄纯之前,不适合使用凯布利妖炁,若不用闇灵之力实在太冒险。 杀了这两人沈洛年倒不后悔,只可惜没问清楚地道下面的状况。他快手快脚地关上门,把两具轻飘飘的干尸推到木柜顶端迭放着,这才推开木桌,往地道内钻了进去。 下方是个大约五公尺深的楼梯,越往下,地下道息也逐渐增加,看来挖了颇大的空间,而楼梯口外侧门旁,左右各站着一个变体者看守着,体内也都引入了炁息。 看来这儿就像当初那山丘建筑一样,若有敌人从外面闯入,只要以有炁对无炁,敌人自然不是对手。 不过自己刚好是例外。沈洛年无声地飘下,冒出时两手左右一抓,握着两人脖子低声说:「别出声!」 「你……」其中一人惊呼了半声,沈洛年掌中黑气立吐,那人声音马上消失,跟着身上腾出白雾,化成干尸。 另一人本来还忍住没叫,眼看眼前突然出现这种恐怖画面,他忍不住张大嘴,啊地一声想喊。但只不过一吸气,沈洛年闇灵之力再吐,也送他上了西天,两人前脚后脚毙命,黄泉路上倒不寂寞。 这些笨蛋就不能冷静点吗?沈洛年本来没想杀这两人,只打算问话后打昏便罢,没想到两人却忍不住想叫,硬要让自己进补;他皱眉摇摇头,把两人随便塞入楼梯底下,继续往内探。 这儿虽然是地底,下方却铺了木地板,沈洛年感应着道息状态,也渐渐弄清了这儿的情况……这里是个宽五十公尺,长约有两百公尺的长方形地穴,上下则有八公尺深,而这木地板却比底下的土面高了三公尺,也就是说,这地下室无论上下,离普通的息壤土都至少有三公尺远,道息量自然比地面丰沛。 而同样在这地底空间中,越近中心处,当然道息越多,一些首脑人物应该会住到里面去吧?沈洛年看着走道往左右延伸,随便选了南面前进,一面仔细感应着里面的状态。 若狄纯和刘巧雯被关在里面,八成被穿上了息壤衣,无法感应到,不过中间那儿,却有几股虽然内敛,威力似乎并不小的炁息,莫非是重要人物? 最好能逮到这种人来逼问或交换。沈洛年走近南端直角,探头一看,却见通道中央又站着两个守卫,似乎正守着向内的通道。 这可有点麻烦,转角距离那端约有百公尺,要让对方来不及出声,恐怕不容易……沈洛年迟疑了好片刻,终于灵机一动,他转身掠回放着尸体的楼梯出口,以闇灵之力透过金犀匕,往地面一划,挖开了一个圆形洞口,身子钻了下去。 既然这儿是地板特意架高,下方自然应该是空的……果然底下除了一根根粗大的木造支架之外,就只有带着霉味的空气,沈洛年这下再无顾忌,贴着地板飘行,朝中间方向掠去。 到了那些稍强炁息集中地之下,沈洛年一面移动,一面不时靠着地板偷听,终于在两个炁息感应下方,听到一个苍老的女声说:「童安,妳觉得呢?」 「部长,我也不明白。」另一个陌生的女声说:「看门主那样子,应该不懂说谎才对。」 「我也这么想……」这苍老女声似乎就是狄静,她沉吟着说:「门主离开不到半年,就算学坏,也不可能变得这么会演戏……但如果是实话更没道理,她怎可能没了预知能力?」 狄纯那笨丫头招了吗?沈洛年微微一惊,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马上冲出去砍人。 「部长。」童安说:「也许真如门主所说,她找到了特殊的果实,使她不会作梦?」 「不可能。」狄静说。 「部长?」童安语气中带着怀疑,却似乎又不好质问。 上方沉默了片刻,狄静这才开口说:「我年岁已高,子嗣皆丧,这件事日后总要找个人传下去……我就告诉妳吧。」 「多谢部长。」童安沉稳地应声。 「白泽血脉……是一种能力,也是一种诅咒。」狄静缓缓说:「这种能力的传递,虽然和血缘有关,却不是单纯的遗传……任何时刻,都只会有一个白泽血脉复苏,获得这种能力,除了一定会有一人获得之外,也仿佛像个诅咒一般,不可能失传。」 不可能失传?沈洛年微微吃了一惊,难道狄纯不生孩子也不行? 童安似乎也不明白,沉吟说:「请问部长,为什么不可能失传?」 狄静停了一阵子之后才说:「假如真有办法让门主的白泽血脉失效,这能力,马上就会出现在与她血缘最接近的女子身上,不会就此消失,也不用等到她的后代出现。」 童安轻呼一声说:「那部长……」 「正是。」狄静说:「现在世间与门主血脉关系最接近的女子,自然是我,我却没有获得这种能力的感受。」 童安停了片刻才说:「一定会如此吗?没有其他限制?」 「一定会如此,除非门主生了女儿,我才会排到第二顺位。」狄静说。 「那现在……就是尽快让门主把这能力传递下去?」童安试探地问。 「对。」狄静说:「现在就算逼她睡,也未必会好好说出梦境……我让妳去物色一些身体健康又会哄女孩的年轻男子,办得如何?」 「是。」童安说:「已经找了两、三个人让门主见过,不过门主似乎都不大满意。」 「没时间让她慢慢选。」狄静说:「告诉她,不自己挑,我们就帮她挑。」 「我也觉得这么做比较省事。」童安说:「门主知道我们的打算,心里本来就对那些男子十分憎恶,一定不肯选的。」 「她毕竟是我的……」狄静停了片刻,才轻叹一口气说:「别强来,用药迷昏她吧,选个比较体贴的。」 「我明白。」童安说:「我会告诫的。」 这两个都该死!沈洛年忍着冲上去砍人的念头,想多听一点,看能不能听出狄纯被关的地方,毕竟从刚刚的对话中,可以知道狄纯还没受辱,贸然动手,反而可能会出意外。 这时童安突然说:「部长,万一门主说的是实话呢?会不会有我们没想到的可能?我看门主实在不像说谎。」 「我也不明白。」狄静说:「除非这半年时间她就在外面生了个女儿……否则不可能……对了,妳去问问刘巧雯,她和白宗勾结,说不定知道什么。」 「是,我这就去。」童安说。 「我也去找高辉谈谈。」狄静跟着说:「那东西实在不错,不知道研究得如何了,有没有办法复制。」 什么东西?沈洛年正莫名其妙,上方已传来开启木门的声音,狄静、童安两人一前一后往西走,一段距离之后,童安施礼转向往东,两人分走不同路线。沈洛年想了想,先追着童安的方向移动,一面把一部分注意力追随着狄静的炁息感应,且先把刘巧雯救出,再找狄静算帐。 童安经过了几个守卫岗哨,拉开了一扇听来挺沉重的门户走入,这才缓缓开口说:「巧雯妹子。」 「童安姊。」上方传来刘巧雯微弱的声音,却没感觉到炁息,应该是被迫穿上了息壤衣。 「妳再不说,我可保不住妳了。」童安温声说。 「要我说什么?」刘巧雯低声说:「我对总门一直忠心耿耿。」 「妳觉得这样就能打发我吗?」童安轻笑说。 刘巧雯停了几秒之后,缓缓说:「我也知道妳的手段,怎敢隐瞒?我和黄齐见面,真的单纯只是看在过去情谊上,碰面叙旧,他们夫妻俩如今也很少管事,只为这种事就安我个反叛的帽子,未免太不讲理。」 「这儿可不是法院,我懒得跟妳讲理。」只听啪地一声脆响,跟着是刘巧雯的闷哼声。童安这才说:「最好说点我想听的,否则……妳也见识过我的手段。」 妈的,不能拖了。沈洛年拔出金犀匕,正想挖洞,又怕挖洞的声音太大,引起童安注意。想了想,沈洛年飘到童安脚下,左臂运上闇灵之力,猛然往上探,破开木板的同时,一把抓住童安脚踝,把闇灵之力送了进去。 但抓着脖子和抓着脚踝,死亡速度大不相同,童安先尖叫了一声,闇灵之力才散入体腔,紧跟着门口被人快速地打开,两个男子慌张地奔入,一面说:「童桂守?怎么了?」 沈洛年一不做二不休,飘身过去,一左一右,又破开木板抓向脚踝,两人一样在惊呼之后,化成干尸。 被绑缚在墙上的刘巧雯,看着地下突然出现一只透出黑气的怪手,猛一把抓住了童安脚踝,眼前突然冒出大片白雾,童安在雾中化为干尸,自然也是吃一惊,不过她本自以为必死,倒忍着没叫出来。 而雾还没散,却听门口那儿又传来两声呼叫,雾气变得更浓……莫非这地底下有什么妖物居住着?刘巧雯心中发毛,忍不住把腿缩了起来,不敢踩在地面。 紧跟着墙角那端传来啪地一声崩裂的声音,地板倏然裂出一个大口,白雾中,一个全身红的人影从暗影中冒出,倏然接近。刘巧雯忍不住想叫,却听对方低声说:「巧雯姊?」 刘巧雯一呆,这才看清了对方的长相,不禁张大嘴说:「洛年?」 沈洛年迅快地挥手,把刘巧雯手脚、身上几个粗大的绳结割除,一面说:「有受伤吗?」 「没有。」刘巧雯惊讶地说:「你怎么出现的?」 沈洛年没回答,目光往外转说:「刚刚的声音已经惊动不少人……别脱息壤衣。」 「为什么?」本想解开息壤衣的刘巧雯微微一怔,变体者虽然体力胜过常人,但穿上息壤衣之后,因为体内残余炁息都被驱尽,反而会因为不适而产生一定程度的无力感,尤其妖质吸收越多的人,这种情况越严重。 沈洛年也不解释,横抱着刘巧雯往屋角地洞钻,一面说:「妳知道小纯被关在哪儿吗?」 「还没找到。」刘巧雯落入洞中之前,瞄了地上那三条干尸的恐怖模样一眼,忍不住抽了一口凉气,停了几秒才接着说:「我刚试着往禁区走,就被抓了……」 「陈毅折和彭诗群出卖了妳。」沈洛年落到地底,一面放下刘巧雯一面说:「我已经杀了他们两个。」 刘巧雯一怔说:「你……杀了他们?」 「嗯。」沈洛年把刘巧雯放下,一面低声说:「脱下息壤衣的话,位置会被感受到,先别脱,妳躲好,我去多杀几个人。」 「洛年?」刘巧雯没想到沈洛年开口闭口都是杀人,正想说话,沈洛年已飘飞而起,又往那洞口飘去。 「发生什么事了?」 「童安桂守变干尸了。」 这时已经有不少人闻声赶来,正拿着火把挤在洞口大呼小叫。沈洛年从一片黑中飘近,一来看不到;二来感应不了,只一瞬间,他手又抓着两个总门守卫的脖子,把两人化为干尸,就这么躺在洞口处。 「有吸血妖怪?」「地下有妖怪!」「别靠近那儿,快通知星部!」 上面纷纷吵了起来,人越聚越多,却再也没人敢往这个洞口接近。 那端人马不断聚集,沈洛年也不管这么多。他飘落地面,想再度抱起刘巧雯,却见刘巧雯身子一缩,似乎有点害怕。 沈洛年微微一愣,刘巧雯似乎也觉不妥,有点尴尬地强笑说:「我……胆子似乎变小了……洛年,你……用什么功夫杀人的?你还是人类吧?」 沈洛年横了她一眼说:「如果我不是人类,就不要我救妳了?」 刘巧雯一怔,低头说:「我不是这意思。」 「那就别问。」沈洛年不管对方怕不怕,伸手把刘巧雯横抱起,带着她往狄静的方位掠去。 第五章 你们这群浑蛋只看洋片吗? 第五章你们这群浑蛋只看洋片吗? 跑了百余公尺,沈洛年把刘巧雯放在一片漆黑的地底下,低声说:「别出声躲好,敌人应该暂时不会找妳。」 「你要干什么?」刘巧雯低声说。 「直接上去要人。」沈洛年话声一落,斜飘往上飞,朝感应的狄静位置,一把抓了过去。 刘巧雯话还没说完,眼见沈洛年转头就走,她又不敢开口大喊,忍不住轻顿了顿足,暗骂沈洛年。 沈洛年本就不是偷偷摸摸的个性,一路摸进来到处偷听,已经忍耐了很久,虽然还没找到狄纯,但既然救刘巧雯时形迹已经败露,索性直接要人。 不过要人之前,先宰了那老太婆再说。沈洛年左手凝聚着闇灵之力,正要抓破木板,突然一股锐利快速的炁息从侧面爆起,对着这方向穿来。沈洛年心中一惊,闪身急飘两公尺,同一瞬间刚刚那处木板地面倏然爆开,一把带着黄光的长剑戳了个空,倏然又收了回去,狄静也已经闪开了原来的位置。 「谁?出来!」上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同一瞬间,警钟往外急传,四面都传出了人们奔跑的声音。 妈的,居然被发现了?自己可没运妖炁,难道有人能感觉到闇灵之力? 而且就算离息壤土有一段距离,这儿毕竟靠近宇定高原,仍是道息较少之处,总门有人能这么厉害?沈洛年心中有些意外,但这时若不上去,对方可能就会派人下来搜索,要是和敌人在下面乱打,未必能护住刘巧雯。 当下沈洛年不再收敛炁息,他唤出凯布利,聚集妖炁往上飘出,落在那木质地面上。 这儿是这地下空间的正中央,除离上方有五公尺远之外,是个长宽约二十公尺的大空间,此时周围已经聚集了几十个人,外面还有更多人正在聚集……其中为首的,正是狄静与高辉,另外还有贺武、牛亮等几个星部高手熟面孔。 「果然是这姓沈的小子。」狄静哼了一声说:「开风口。」 号令一出,也不知怎么弄的,通道间突然刮来一阵阵强风,原本有点郁闷的地下室空气,一扫而空。 舒服多了,他们应该常开这风口才对,不过能汇集风力的设计,那门户应该不小,开着恐怕会泄露秘密吧?那为什么突然开了? 沈洛年正迷惑,却听狄静说:「这次你别想靠着雾逃跑。」 对喔,差点忘了自己还有这招,不过没关系,真要逃还有金乌珠,沈洛年倒不急着用,望向狄静说:「小纯呢?」 「你还在作梦?」狄静哼声说:「把这小子拿下。」 先杀再讨人也是可以,眼见周围的变体部队群拿着武器接近,沈洛年目光一寒,正要动手,顶着个光头的高辉突然喊:「且慢。」 「高部长?」狄静有点意外。 「狄部长,请让我先和这年轻人谈谈。」高辉说。 变体部队十之八九都是高辉所管束,他一开口,部队自然退了下去。 反正此时沈洛年已经被重重围困,狄静也不介意,手虚引说:「请。」 高辉踏前两步,凝视着沈洛年,还没开口,沈洛年反而先说:「刚那一剑,是你刺的?」 高辉微微一怔说:「是。」 「怎么发现我的?」沈洛年说:「我并没凝集炁息。」 高辉停了几秒,这才开口说:「也许可以说是……杀气。」 妈的,拍电影吗?真有这种东西?沈洛年瞪眼说:「真的假的?」 「我练武养炁五十余年,对外在的感应本来就比一般人灵敏。」高辉哂然说:「说杀气太过笼统,或者可以说是一种神意、气势、精魄的综合……不过沈先生还多带了一些古怪的感觉,和一般人不同。」 说得好像真的?沈洛年说:「你的意思是,就算有人远远偷袭你也会知道。」 「要提高注意力才行。」高辉说:「刚有消息传来,说囚室底下出现妖怪……我虽然正与狄部长商议,对木板底下,自是多花了点心神。」 沈洛年皱眉说:「你的炼炁法,确实不大一样。」 「我修炼的本是古传正法,和白宗那种速成的邪门歪道自然不同。」高辉左手一摆说:「沈先生,还是谈正事吧。」 「也好。」沈洛年一板脸说:「把小纯交出来!」 这话一说,也不知道谁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跟着这分笑意传到每个人身上,有人哈哈大笑,也有人苦笑摇头,他们眼看沈洛年被众人如此围困,居然还大言不惭,也算难得。 高辉只微微摇了摇头说:「看在曾共抗刑天的份上,沈先生若答应从此不再干涉本门事务,我愿向狄部长求个情,放过沈先生,日后总门还会并替沈先生平反,不让世人对你继续误解。」说到这儿,他一面看了狄部长一眼。 除狄纯之事以外,狄静和沈洛年确实也没什么仇怨。她目光一转,微笑说:「那就要看沈先生的意思了。」 「别啰嗦了。」沈洛年摇头说:「不放小纯出来,就上吧。」 「这小子傻了?敬酒不吃……」狄静说到一半,一个女子凑到她耳旁低声说了几句,她脸色一变说:「这小子杀了童安?还带走了刘巧雯?」 「真有此事?」高辉回头问。 「我们已经发现了五具尸体,恐怕都是这小子干的。」另外有个人回答。 刚刚高辉和狄静讨论正事,虽然有人禀告出事,却没听细节,听到这消息,高辉脸色微变,摇摇头往后退说:「既然如此,没什么好说的了……沈先生,这儿都是总门精锐,和一般变体者并不相同,如果想活下去,最好束手就缚。」 沈洛年感觉得出来,这些人炁息和一般变体者确实不同,总门数千变体者努力杀凿齿取得的妖质,看来都先分配给了精锐部队……不过沈洛年倒还不怕这些人,只有高辉的能力比较看不透,也不知道和那种经脉运炁法有没有关系。 见沈洛年不吭声,狄静没了耐心,冷哼说:「拿下了,死活不论。」 这话一说,几道剑炁高速地朝沈洛年飞射,沈洛年道息外激,散化了对方剑炁,他脸一沉,身形闪现间,对着狄静扑了过去,只要拿下这老太婆,不怕问不出狄纯的位置,也省得多杀旁人。 但这些人若一对一可能谁也抓不到沈洛年,人一多,几十把剑四面八方地砍来,可不大好闪避,当初被凿齿围困,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逼出闇灵之力。 不过现在沈洛年的精智力又有提升,相对使得时间能力提高。他聚精会神,在人群中左穿右穿,仿佛有好几个身影,又仿佛每个都是虚影,在众人一阵眼花下,他已经窜出人群,直逼狄静。 狄静脸色一变,拔出腰间短剑,朝沈洛年飞刺。不过她虽然也吸收了不少妖质,毕竟年事已高,战斗又非强项,和那些精锐相比,并没有强到哪儿去,只见沈洛年有如鬼魅般地闪过这一剑,左手正要抓向狄静的喉咙。 就在这一瞬间,一束黄光爆起,高辉身剑合一,以极快速度划破空间,飞射沈洛年左侧耳门。 这一下若被刺入,可是马上丧命,沈洛年不敢托大,低身一闪,扭身换形,一下子冒出数道人影,分而后合,匕首对着高辉后颈挥。 但沈洛年动作虽快,专修轻诀的高辉也不慢,他长剑曼妙地一旋,恰到好处地挡住了沈洛年这一匕,沈洛年此时身子奇轻,和对方这么一碰,不由自主地往外飘震,高辉则一扭身,继续对沈洛年追击。 沈洛年当下运起凯布利妖炁,迅疾扭转旁闪,避开高辉长剑,匕首横切中路,攻击高辉右腋。 不过高辉似乎完全不受幻影所惑,长剑已先一步转向,朝沈洛年匕首挥。沈洛年从没遇过这种对手,大惑不解的同时,把时间能力再度调高三分,一面闪避着剑法,一面觑准了空隙,对着高辉攻击。 不过沈洛年一变招,高辉马上相应变招,沈洛年动作虽快,高辉却似乎总是知道他攻击的方位,两方身躯在窄小空间中迅速地互换,一瞬间连续七、八个变式,沈洛年渐感手忙脚乱,他终于忍不住后旋飞腾,还连变了好几个方位,才闪开高辉的追击。 这是怎么回事?当初和壶谷族长、山魈近身搏斗,似乎还没这么惊险?沈洛年一时之间不敢接近,诧异地绕着高辉飞旋,不敢定在一个地方。 沈洛年不接战,高辉却也追不上他,他凝在场中,目光也不随着沈洛年移动,只缓缓说:「沈先生,你动作太单调了。」 这是什么意思?沈洛年没想到自己连高辉也打不过……还好其他人好像没这种造诣,若多几个,今日可真会死在这儿。 要先逃离吗?沈洛年目光四面扫过,见几个出口都堵了不少人,连通往地下那个洞都有人看守,若和人稍一纠缠,这秃头佬想必马上杀来,也很难顺利逃脱,而他和自己打斗根本不用眼睛,金乌珠想必也无用,这可真有点麻烦。 高辉站在场中,也不急着追击沈洛年,只缓缓说:「你们都注意了,古传武术,对妖怪用途不大,但既然千锤百炼了数千年,对人类还是有用。白宗一脉不修武技,只学几招单纯的套路,只要够用心,很容易就可以看出他们的招式变化,就算对方速度更快或本力更大,也不难对付。」 「是。」周围众人整齐地应了一声。 原来是因为自己功夫太烂,才打不过这老头?沈洛年哼了一声说:「我不是白宗的。」跟着身形急闪,化为五道身影,再度朝高辉扑去。 高辉依然不受沈洛年幻影所惑,长剑顺着沈洛年来势抖出三朵剑花,剑花未散之际,他长剑一扭,已针对沈洛年袭来的方位刺去。沈洛年连忙变招相应,两方又纠缠了几个回合,依然是沈洛年被迫着往外闪避,这次还差点被长剑扫过胸口。 这老头确实厉害,当初他体内妖质和一般变体者差不多,就已能和刑天对干,而这时他的炁息量潜藏难测,不知有多大威力。单从速度判断,恐怕已不下于引仙后的侯添良、张志文。 要改用闇灵之力对付吗?这种剑势,就算全身布满闇灵之力,恐怕也没法护住自己躯体,而且闪避速度还会变慢……不过在那种状态下,除了几个要害,被剑戳个几下倒是无伤大雅…… 沈洛年还没考虑清楚,狄静远远地下令:「宿卫上去帮忙,别让这小子钻来钻去。」 狄静话声一落,二十多个人散在四面围上,这么一来,高辉倒没这么容易追近沈洛年,不过沈洛年想毫无阻滞地换位却也不是这么容易,高层次的时间能力又不能使用过久…… 高辉看看战况,倒不急着参战。他挡在狄静前面,皱眉说:「你们小心点,这小子速度普通,但换位动作快得古怪,记得多采守势,不求有功、先求无过。」 「是。」众人一起应声,手中长剑飞舞盘旋,化为几十道护身光圈,从四面八方追击着沈洛年。 这些家伙远不如高辉,若只有一、两个,还不是转眼就杀了,但现在这样可有点麻烦……沈洛年一面飞掠,一面忍不住喊:「狄老太婆,妳真的不放小纯?」 「废话。」狄静面无表情地说。 「妈的,是你们逼我的!」沈洛年把匕首收回腰间,两臂黑气一腾,朝最近的一个变体者抓去。 这些人看沈洛年闪来闪去,倒没想到沈洛年突然换了动作,一愣间,两、三把长剑连忙转向攻击。 「小心!」高辉看沈洛年战斗方式突变,也感不妙,喊声中挥剑朝场中急扑。 就在这一瞬间,沈洛年右手隔开两把长剑,左掌抓到其中一人,闇灵之气透入的同时,将那人往外飞甩,折向再对另一人扑去。 这些人速度虽然不慢,但炁息强度远不如高辉,武器威胁不大,沈洛年心中一定,两臂仿佛两根铁条,挥打之间对方长剑完全无法应对,一眨眼又有两人被沈洛年抓倒甩出。 此时高辉已经逼近,他低喝一声,长剑迅如电闪,对沈洛年后脑飞刺。 和这老头一缠上,恐怕没完没了。沈洛年腾身急飞,往躲入人群的狄静冲,一面大吼:「臭老太婆,我就杀到妳放人!」 这一钻入人堆,四面长短剑纷至,沈洛年纵然比之前稍慢一些,仍比大多数人快,加上时间能力的配合,他就这么在人堆中左穿右插,只见变体者一个个冒出白雾,化作干尸倒下。高辉虽然速度不比沈洛年慢,在人群中穿梭的能力却远远不如,自然追不上。不到半分钟时间,屋中已经倒下了二十多人。 虽然尸体一个个冒起白雾,但很快就被穿堂的疾风吹散,众人看着地上的干尸,渐渐起了恐慌,有人惊呼:「这是什么功夫?」「吸血鬼?」「快杀了这家伙。」 僵尸啦!你们这群浑蛋只看洋片吗?沈洛年眼看周围敌人纷纷挤进,几十支剑前后左右刺来,周围无处可钻。他腾身飞掠,正要转向的那一刹那,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炁息凝聚在一点,迅疾地从身后穿来。 妈的,这老头速度有这么快吗?沈洛年凌空急闪,但此时两臂没法完全轻化,速度还是比刚刚慢了些许,掌握先机的高辉也早已相应变化了方位,这一剑终于刺入沈洛年左腰。 这儿可是要害,沈洛年一疼间,身形不由得一慢,高辉动作未停,刺入后长剑往右急甩,在沈洛年脱离之前,长剑切削而出,断去了沈洛年半截脊骨。 一阵剧痛传来的同时,沈洛年下半截身体失去知觉,身子往下一软,眼看四面刀剑劈来,他别无他法,闇灵之力弥漫全身,身子陡然僵直,黑气弥漫间,他硬邦邦地一弹,震开周围刀剑,转身对高辉扑去。 高辉还不清楚刚刚那一剑有多大效果,眼见沈洛年转身带着一股强大压力袭来,他扭身之际长剑再举,对沈洛年右胸破绽直刺。 怎知本来完全不让任何武器碰上身躯的沈洛年,这时突然不闪不避,就这么高速撞来,而且刚刚沈洛年虽转折奇快,极速却未必多快,此时却完全不同,虽是直线飞行,却如电闪一般。高辉一怔间,长剑已穿入沈洛年胸口,但同一时间,沈洛年右手也抓入高辉左胸,直接把闇灵之力注入对方心脏。 高辉松手扔剑、翻身后摔的同时,浑身布满闇灵之力的沈洛年,心中杀意大起,他也不管胸口还插着一把长剑,狂叫一声,就这么朝周围不闪不避地杀去。 这儿可是道息不足之处,沈洛年全身散出强大闇灵之气的状态下,除高辉之外,其他人就算全力刺削,也顶多在他僵硬的身躯上砍出一道道流不出血的伤痕。只见他全身黑气弥漫,仿佛死人般地在空中僵直飞舞、四面屠杀,只要被他那两只冒着黑气的手掌抓上,下一刻就冒出白雾,化为干尸,眼看死人渐渐比活人还多,周围的星部精锐越打越惊,也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声,众人纷纷往外逃。 沈洛年正想继续杀,突然眼角撇到也正仓皇往外躲的狄静。他猛然回过神,想起正事,当下转身飞扑,一把抓住狄静的脖子,干哑着说:「还跑?」 狄静感觉沈洛年那仿佛钢爪的手掌,正冷冰冰、硬邦邦地紧紧抓扣着自己喉咙,她目光转过,望着沈洛年那仿佛死人一般的面孔,看着还插在他胸口的长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说:「你……你……是人、是鬼?」 「小纯呢?」沈洛年手一紧。 这一握,狄静舌头被逼得往外吐,说不出话来,她惨白着脸,往西边一扇门指了指。 沈洛年二话不说,往那方向急飞,连续轰破了两扇门户,果然看到穿着息壤衣的狄纯,正被软禁在房间中。 狄纯听见轰然巨响,转头张望,看到沈洛年先是一喜,但看到沈洛年恐怖的表情和体态,还有那把插在胸口的长剑,不禁惊呼出声。 又吓到了吗?这也没办法,这时可不能恢复,自己脊椎断了半截,身上到处都是伤口,若恢复正常状态,就算道息恢复能力惊人,也得躺几天不能动。沈洛年只能尽量把黑气收敛,一面把右胸口的长剑拔出扔地,飘近骂:「妳这丫头真麻烦!干嘛被抓?」 「洛……洛年……我……」狄纯忍不住哭了出来。 「又哭,爱哭鬼。」沈洛年手一划,把狄纯身上息壤衣的锁头破坏,一面说:「脱下,跟我出来!」一面往外飞。 且不管狄纯哭哭啼啼地追着跑,沈洛年再度回到那遍地死尸的地方,却见刘巧雯正站在场中,惊惧慌张地看着周围的死人。 沈洛年知道,自从上面发出一连串惨叫的同时,刘巧雯就忍不住脱去息壤衣引炁了,反正这时飞上来也恰到好处,不过两方目光一对,他从刘巧雯目光中,一样看到满满的恐惧。 也许是因为害怕,刘巧雯不敢和沈洛年目光对视,转头望向狄纯,两人过去还没机会碰面,刚有点陌生地点了点头,刘巧雯才低声说:「这就是以前的门主——小纯?」 「这位是谁?」狄纯感觉害羞,抹了抹泪,缩在沈洛年身后问。 「这是巧雯姊,也是来救妳的。」沈洛年说:「脱困再说。」 「洛年等等。」刘巧雯慌张地说:「齐哥借给我一个镜子,被搜走了,那东西很重要……你知道那东西吗?」 很重要的镜子……刚刚狄静说的就是这个?沈洛年恍然大悟,骂说:「妈的!该在高辉身上,难怪这老秃头变这么强。」 刘巧雯一听,连忙寻找高辉的干尸,还好他脑上无毛,不难辨认,否则看着这大片面目全非的尸体,可不容易分辨长相。 望着高辉的尸身,沈洛年回想起刚刚那一战,仍不免有些惊心,若是在道息更丰沛的地方与高辉冲突,自己就算使用闇灵之力,恐怕也不是这老头的对手。但换个角度来说——高辉虽然有强大的实战技巧,但面对具有强大妖炁的妖怪,这老头无法近身,什么精妙招式都没用,自己反而可以借着道息应付。 也就是说,自己欠缺而高辉在行的部分,就在于与人战斗时的招式技巧?今日若换成赖一心,说不定就知道该怎么应付高辉。 沈洛年思考时,刘巧雯已收回洛年之镜,一面懊恼地说:「我那时不知事迹败露,被人制住搜了出来,完全没用到。」 「走吧。」总之先离开险地再说,沈洛年当先往外走。 「洛年。」狄纯追上说:「为什么还要抓着小静?放了她好吗?」 「我还有话问她。」沈洛年这才想起左手还抓提着人。他敲昏了狄静,扔给刘巧雯说:「上面可能有敌人拦路,巧雯姊帮我带一下。」 刘巧雯早已捡了支死人短剑,当下以炁息托带昏迷的狄静,跟着往外走。 三人奔到入口楼梯,沈洛年抬起头,停了停说:「上面似乎都是人,妳们晚点再上去。」 「洛年,小心。」狄纯忙说。 「小心?」沈洛年哼了一声说:「确实要小心,别忍不住杀太多人。」话声一落,沈洛年身上冒起黑气,往上方飘。 两人听着沈洛年冷酷的言语,心中都不禁打了个突。刘巧雯看着狄纯的脸色,试探地说:「小纯……妳看过洛年这模样吗?」 狄纯害怕地点点头说:「一次。」 「所以……会恢复正常?」刘巧雯说。 「会的,一定会的。」狄纯忙说。 「那就好。」刘巧雯苦笑说:「这不知是什么功夫,那模样实在不大像人……」 「刚刚地上那些……都是洛年杀的吗?」狄纯难过地说:「都……都是我害的。」 刘巧雯看狄纯的模样,也有点不忍心。她伸手轻揉了揉狄纯的头,叹口气说:「别难过了。」而就在这一瞬间,一连串枪响从上方传来,两人不禁同时抬头往上望,不知沈洛年能不能应付这种武器的攻击? 却是沈洛年刚飘上去,一堆枪火马上朝他狂射,但在闇灵之力护体的状况下,这些枪弹怎会有效?而这些人都被息壤砖逼得几乎没了炁息,实在没什么威胁。沈洛年忍着心中那股杀意,随手乱挥、乱砸,抓到人就往外摔,从房里打到房外,把周围百多人打得鸡飞狗跳,到处逃命,不过几分钟时间,周围又是空无一人。 沈洛年正想回头叫人,突然心中一警,转头往东瞧,看清来人之后,表情这才放松下来……却是赖一心领头的白宗众人正往这儿飞掠,而同一时间,以轻疾和白宗取得联系的刘巧雯,也带着狄纯、狄静飘上地道,从屋中走出。 冲来的除了叶玮珊等老朋友之外,白玄蓝也来了。白宗众人看到沈洛年与刘、狄两人先是大喜,但仔细一看沈洛年宛如死尸般的脸色和浑身黑气,又不免大惊,不过众人还没来得及开口,数千名带着枪弹的变体部队,已经把这附近团团包围,当初见过的那位日部秘书——周光,在众人簇拥下走出,沉声说:「白宗诸位,为何无端杀入总门月部行馆?还不放下狄部长?」 废话真多,沈洛年正想冲出去,叶玮珊已经开口说:「总门无端囚禁本宗弟子狄纯,有何用意?」 周光虽没看过狄纯,但也知道傀儡门主的事,他目光一转说:「这明明是我们狄部长的孙女啊!莫非只是一场误会?你们先放了狄部长,我们慢慢分辨。」 「我不是小静的孙女。」狄纯不敢大声,只嗫嚅地说。 「听见没有?小纯说不是!」玛莲提着弯刀骂:「你以为拿着枪我们就怕你吗?」 「沈先生、白宗诸位,此时外有凿齿,我们不宜内斗,请你们马上弃械投降,若查明只是误会,我们保证不会冒犯诸位。」周光手一举,周围的枪械都举了起来,对着场中众人。 早已经引仙的黄宗儒,棍子一举,两道淡淡紫光漫出,把大多数人包了起来,一面说:「洛年进来。」 「我没关系,你们挡得住枪弹吗?」沈洛年回头低声问。 「没试过。」黄宗儒说:「不过既然还能引仙,炁墙内应该没问题……能支持多久倒不知道。」 「周秘书!」叶玮珊喊:「你有把握拦得住我们吗?总门真要和白宗决裂?」 总门那儿早已知道,白宗首脑人物有古怪方法能在这息壤建的城内引聚炁息,只是一直不明原因,直到不久前,他们从刘巧雯那儿取得「洛年之镜」,才发现应与那东西有关,只不料那东西才刚到手,还没开始研究,一转眼又被沈洛年抢了回去。 周光眼见白宗众人不只能聚炁,还能引仙,子弹到底对白宗首脑群有没有用,他其实也没什么把握,但总不能就这样放了众人。周光心念一转说:「这样吧,我们各让一步,你们把狄部长和她孙女留下,我们恭送白宗诸位离开。」 狄静要不要带走无伤大雅,狄纯可万万不能留下。叶玮珊摇头说:「我们不能把白宗子弟狄纯留在这儿!」 但对总门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狄纯,狄静反而还是其次,周光正要继续开口,沈洛年怒说:「妈的!你够了没?」 「沈先生……」周光早已得到消息,知道沈洛年今晚仿佛鬼怪妖物、动辄杀人,但实际看到还是有点心惊。他望着沈洛年,有点害怕地说:「你采花掳人、杀人无数,今天我们也不能放你走。」 沈洛年回头说:「宗儒,你运出炁墙守着大家,其他人都别动。」 「洛年?」叶玮珊从见到沈洛年就一直担心着,这时忍不住说:「你身体没事吧?怎……怎么变这样?」 「没事。」沈洛年说:「都别动,马上好。」说完,沈洛年朝周光走去。 「你别过来。」周光退了两步,周围众人连忙举枪对着沈洛年。他有点慌地说:「站住、趴下,否则我们开枪了。」 「省点子弹吧。」沈洛年黑气泛出,突然加速往前冲,往周光一把抓去。 「开枪!」周光大喊声中,急忙往后退。 连蕴含着炁息的武器,都伤不了沈洛年,这些枪弹又有什么作用?沈洛年在弹雨中一把抓住周光说:「叫周围的人都散去。」 四面持枪部队还对着沈洛年不断射击,打得手中弹匣全空,却一点用都没有。众人惊呼后撤的同时,周光脸色发白,结巴地说:「沈先生,我……我只是……小人物,逼我……没用啊。」 「没用就杀了你。」沈洛年闇灵之力一吐,把周光化为干尸,随手又抓了一个看来像是将领的人物说:「你是有用的人还是没用的人?」 「我……我……」那人不知该如何回答,还没说出个道理来,沈洛年已经送出闇灵之力,扔下他,往另外一个人抓去。就这样一个接一个,只不过短短几秒,周围官兵的子弹用尽,而沈洛年已经随手屠杀了六人。 这根本不是人,是无法抗衡的妖怪……四面的总门部队虽然还没散去,但周围已经空出了一大片,每个人都急着往后退。 沈洛年一下找不到人抓,他飘身而起,往人群掠去。对着他射的子弹,撞上黑气便纷纷弹落,眼看沈洛年越来越近,站在前方的人扔下武器,惊呼声中往后急跑,这下兵败如山倒,附近十余公尺内的士兵根本不敢回头。 「别怕!杀了他!开枪!」一个站在外围的中级军官举枪大叫。 沈洛年闻声转向,迎着枪弹接近,又把那人杀了,周围一阵哗然,谁也不敢多口下令,纷纷望外逃。 「想死的就留下!」沈洛年低哼一声,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飘掠,看到发呆、开口或有胆对他射击的人,二话不说一把抓死,他动作又快,反应较慢的士兵一个个变成干尸摔倒。沈洛年才绕了半圈,总门数千士兵一声发喊,往外溃逃。 但刚刚围得死紧,想逃也不是这么方便,内圈的人们推挤成一团,沈洛年绕的圈子则越飘越大,速度越来越快,除了把吓呆的宰掉,还顺便把几个回头观望的也杀了,正杀得顺手,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大吼:「洛年,够了!住手。」 沈洛年一怔回头,却见赖一心已跳出黄宗儒的防护区,正提着黑矛一脸惊骇地看着自己。 沈洛年回过神,却见周围已经躺倒了一大片近百具干尸,四面白雾袅袅,在夜风吹拂下正不断往外飞散。那数千名总门部队已逃散一空,慌张的惊呼声不断往外传,整座城市似乎都骚动了起来。 不远处,一直远远观望的黄齐和李翰,不约而同地从屋顶上飞跃奔入,他们身上没有洛年之镜,只能靠着变体之后的体力奔跑,所以没有和白宗其他人一起进入。刚刚见到总门部队合围,两人本已十分紧张,没想到沈洛年突然仿佛鬼怪般地大杀四方,把这数千人赶散,两人惊讶的同时,忍不住奔了进来,与众人会合。 沈洛年目光缓缓扫过,见每个人看着自己的表情都是恐惧与排斥,还带了一丝憎恶,就连一直最支持自己的奇雅、吴配睿、狄纯,都低下头不敢看着自己。沈洛年心中一沉,虽然他早知会有这种结果,但实际看到毕竟不好受。 沈洛年轻叹一口气,飘近众人,见除了赖一心、黄宗儒之外,其他人都忍不住退了半步,而这两人虽然没动,却带着提防的情绪。 沈洛年不多解释,直接对刘巧雯说:「巧雯姊,把这老太婆弄醒。」 刘巧雯点了点头,将炁息透入狄静穴脉,给予适当地刺激。 狄静很快地睁开眼睛,从昏迷中清醒。她四面望了望,见到处都是倒下的干尸,忍不住瞪着沈洛年说:「你……你这杀人妖怪……为什么不杀了我?」 「想死还不容易?」沈洛年哼了一声,转回头望着狄纯说:「妳确实吃了植楮果夹吗?」 「吃了。」狄纯虽然仍有点害怕,但依然点头说:「可是小静不信。」 「不可能。」狄静毕竟活了九十几岁,沈洛年的模样虽然让人害怕,但惊慌过后,她已经恢复冷静,一面说:「小子,你到底是什么妖怪?高部长的长剑明明穿透了你胸口!怎会没事?」 沈洛年却不理会狄静,问狄纯说:「这老太婆说妳如果吃了植楮,那能力会马上转到血缘最接近的人身上。」 「真的吗?」狄纯诧异地说。 狄静也是一惊,跟着说:「你……你怎……知道?」 「偷听的。」沈洛年说:「所以现在是哪儿出了问题?」 「我不知道啊。」狄纯又委屈又无辜地说:「我吃过后,真的完全不作梦了。」 「不可能!」狄静沉声说:「若我获得这能力,作梦的方式会改变,我不可能不知道。」 「妳到底算不算她妹妹?」沈洛年哼声说:「这笨蛋像会说谎的人吗?」 这两人是姊妹?年纪也差太多了吧……而且怎么年纪长的反而是妹妹?这件事连刘巧雯都不知道,白宗众人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话来。 第六章 乘龙而至 第六章乘龙而至 狄静看沈洛年和狄纯的表情,狐疑地说:「除非……除非她和你生了孩子,你既然是妖怪,说不定不用一年……」 「小静!」狄纯红着脸顿足说:「妳又胡说什么?我……我才没有……洛年也不是妖怪。」 「妳老糊涂了吗?」沈洛年忍不住瞪了狄静一眼,这才疑惑地自语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翔彩。」轻疾突然在沈洛年耳中低声说。 「什么?」沈洛年一呆,扭身飘开低声问。 「白泽血脉,想必借着精元传递了。」轻疾又说:「直接取精元化形的翔彩,血缘在某个程度上,比狄静更接近狄纯。」 沈洛年一惊说:「你怎不早说?」 「白泽血缘传递的规矩,是极少数人保有的秘密,你知道前,我不能说。」轻疾说。 「难怪翔彩上次会那么说……」沈洛年想起了「既视感」的事,愣了愣说:「所以以后就变成翔彩才是白泽血脉了?就这样一直在寓鼠中传下去?」 「对,之后就会传给和翔彩血缘最近的雌性寓鼠……但这能力对寓鼠无用。」轻疾说:「寓鼠虽然会作梦,但醒来并不记得……所以上次翔彩才无法确定。」 原来如此,沈洛年忍不住哈哈笑了出来。 众人看沈洛年转身「算命」,都闭着嘴等候,只有狄静不明白沈洛年在干嘛,见他突然笑出声,狄静忍不住骂:「这臭小子疯了吗?」 沈洛年已知梗概,回头望着两人说:「白泽血脉,已经传到寓鼠去了,不过寓鼠记不得自己的梦,这能力等于没用。」 「你又胡说什么?怎会传到什么鼠身上去?」狄静怒斥。 若不是看狄纯面子,就先给这老太婆两巴掌。沈洛年瞪了狄静一眼说:「寓鼠妖仙翔彩,取小纯精元化形为人,论血缘比妳还近,小纯吃下植楮果夹的那一刹那,这能力就转到那妖仙身上了。」 狄静大吃一惊,望着狄纯说:「这……这是真的吗?」 狄纯也不知会这么发展,她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仍点了点头。 「这……」狄静本知狄纯不懂骗人,只以为另有不明的原因,使得狄纯认为自己失去能力,听到这合情合理的解释,她万念俱灰地说:「太糟蹋了……太浪费了,你们居然把这能力转到妖怪身上去?」 「这家伙折磨妳九十年,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惭愧。」沈洛年皱眉走近说:「还是杀了她好了?」 「不要。」狄纯忙挡在狄静身前惊呼说:「洛年,别再杀人了……而且,她是我妹妹。」 看样子狄静应该信了这件事,那杀不杀倒是无妨……沈洛年望着狄静说:「狄老太婆,我虽然和白宗无关,但总门若是再找白宗和小纯麻烦,我可不介意再来杀人。」 狄静看了沈洛年一眼,只愤愤地哼了一声。 沈洛年目光扫过众人,见众人那股防备的情绪虽然已经淡了,但还是透着害怕的气味,他不禁有点没趣,叹口气说:「小纯对大家解释吧,我走了。」 「洛年?」众人惊呼声中,却见沈洛年体外炁气弥漫,拔空而起,直向着九回山的方向飞去。 「他……为什么又走了?」叶玮珊追出两步,怔怔地说:「在这儿,他谁也不怕啊。」 「洛年毕竟杀了太多人,留在这儿,我们也难做。」白玄蓝走近低声说:「先放了狄部长,我们回去再商议。」 叶玮珊回过神,转头对狄静说:「狄部长……」 「小纯既然想跟你们,你们把她带走吧。」狄静知道白泽血脉丧失,已万念俱灰。她从当初的狄宗,到后来的总门,就是靠着掌握白泽血脉的机密,而掌握先机,并得享权势和高位,如今一切成空,自己位置能不能保都不知道,还有什么好说? 狄纯有点担心,低声喊:「小静?」 「这些年是我对不起妳。」狄静挺直腰杆,昂首说:「但我不后悔这么做,如果妳恨我,我也无话可说。」 「走吧。」叶玮珊走近轻揽着狄纯,望着狄静说:「狄部长,且让晚辈说一句,城外仍有大批凿齿,我们人类互斗实在不智,今夜如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狄静依然不想说话,只摇了摇头。 叶玮珊也不多说,招呼众人外掠,往白宗在城南的居所飞腾。腾掠中,李翰突然开口说:「宗长,沈先生那功夫,就是……闇属玄灵的法门吗?」 叶玮珊都忘了曾和李翰提过这事,而因为刚刚沈洛年离去前的目光,让她觉得仿佛有什么重物正压在胸口,心情十分郁闷,仅随便点了点头说:「可能吧。」 「那功夫不只无法感应,在压缩息壤砖建起的城中依然有用,真是太棒了。」李翰却有点兴奋地说。 「我可不敢学。」张志文咋舌说:「刚刚洛年那模样很可怕耶,真的很像……很像……」他顿了两顿,终于还是没说出口。 「刚刚我看洛年那样,很害怕耶。」吴配睿跟着说。 玛莲啧了一声说:「阿姊也有点心惊胆战的。」 黄宗儒突然低声说:「洛年……也许就是发现我们都在害怕,才离开的。」 众人其实多多少少都有这种感受,此时黄宗儒这么一提,一时之间,谁也说不出话来。 直到众人回到白宗在城南的大屋,落地时,张志文突然开口说:「其实我一直很想问,洛年真是人吧?」 「你胡说什么?」玛莲忍不住开骂。 「洛年当然是人。」吴配睿也忍不住跺脚说:「蚊子哥又胡说八道。」 「有时想想……」张志文抓头说:「他和怀真姊,真的都很古怪啊。」 这话也有道理,众人都皱起了眉头。这时奇雅瞥了张志文一眼,开口说:「是不是妖怪不重要。」 「对啊!」玛莲瞪眼说:「就算是妖怪,他也比你可靠多了。」 「阿姊别这样啦。」张志文苦笑摇头,顿了顿才说:「若只是妖怪就罢了,刚那样子,看起来……实在不像活人啊。」 这话仿佛一根刺,穿到了众人的心中。玛莲怒气勃发地骂:「你住口!」跟着一巴掌挥了过去。 张志文连忙往外闪,一面求饶说:「我不说了,阿姊别生气。」 但这时众人心中仍不免蒙上一层阴影,若沈洛年当真是什么鬼物,那也太可怖了。 在这一片沉寂中,李翰突然开口说:「沈先生不可能是妖怪的。」 大伙儿目光都转了过去,李翰露出微笑说:「当初我们早就做过了仔细的调查,沈先生身家资料、小时纪录都一清二楚,妖魔鬼怪有必要为了混入人间,花这么多工夫吗?何况我们认识沈先生那时,道息才刚开始增长,怎么可能有这么厉害的妖怪出现?」 这话说得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没错,当初想收沈洛年入白宗,也做过了身家调查,而且过去沈洛年根本就是个普通学生,怎么可能不是人? 「对啊!」张志文马上拍手说:「若我是妖怪,才不会去上学。」 「靠,都是你在说。」玛莲笑了起来,推了张志文一把。 这一掌没蕴含力道,张志文倒是笑嘻嘻地受了。两人正打闹间,赖一心突然大声说:「阿翰说得有道理!下次得跟洛年道歉。」 叶玮珊微微一怔,转头说:「怎么了?」 「我刚确实有点怀疑洛年不是人,要记得跟他赔罪。」赖一心想想又皱眉说:「不过杀这么多人还是不对……」 「这是自卫。」玛莲说:「那些浑蛋拿枪指着我们,难道我们真的束手就缚?我们也就罢了,小纯和洛年一定走不掉。」 赖一心皱眉说:「一开始确实是自卫……但后来实在……」 「反正现在不是白宗在执法,暂时先不管这问题。」叶玮珊低声说:「你以后也别特意跑去找洛年道歉……说了反而不自在。」 「这样吗?」赖一心沉吟了一下,说道:「宗儒刚刚不是说,洛年是因为我们都怕他才走的?」 这话一说,叶玮珊心情又沉重了起来,众人彼此互望,这一瞬间,都有几分惭愧。 黄宗儒的猜测,虽然不能说不对,但沈洛年这么急着离开的真正原因,却是因为必须找个地方安静疗伤,否则根本没法敛回闇灵之力。 今晚总门一战,除了被高辉砍出的两处重伤外,那些宿卫也在沈洛年身上划了不少浅剑痕,沈洛年心里有数,等闇灵之力一退,自己一定不好过。 白宗众人讨论的同时,他已飘入深山,先找了个山坳土隙处趴下,再用草叶把自己身形遮起,等一切准备妥当,他这才深吸一口气,咬牙收回闇灵之力,让道息重新往躯体内泛出。随着凝结的肉体开始活化,各种感觉由神经传递回大脑,剧痛在这一瞬间从全身各处同步袭来,沈洛年纵然已有心理准备,仍忍不住浑身一抖,承受不住地昏了过去。 不知昏迷了多久,沈洛年在口干舌燥、浑身无力的状态下醒来,他身子微微一动,发现后背腰间一阵隐隐作痛,似乎那儿的伤势仍未完全复元,但这种疼痛感,应该也不用花太久时间……看来这次受伤,恢复得挺快。 沈洛年闭着眼睛又休息了好片刻,这才身子放轻,缓缓飘起,找个瀑布脱光身子,站在水下,一面让冷水淋头,一面摸了摸肚子。他四面望了望,不禁微微叹了一口气。 虽然四二九大劫之后已经过了快一年,但这儿毕竟是新生的土地,除了靠妖炁和土壤就能生长的植物之外,连一般植物都不多,更别提鸟兽虫蛭,溪水中也还没有鱼虾,想吃东西,除了啃妖藤之类的植物外,就只能去海里抓鱼了。现在肚子这么饿,真有点懒得去,问题是不吃又不行…… 沈洛年正烦恼,耳中轻疾突然开口说:「这五天中,白宗叶玮珊找过你两次,第二次有留言,现在要听吗?」 自己躺五天了吗?原来不是恢复变快,其实也躺了好一阵子……怪了,五天没吃、没喝才这样?自己身体似乎越来越不像人类了……沈洛年想起当时众人的神情,心情一阵郁闷,叹了一口气才说:「现在听。」 轻疾换成叶玮珊的声音说:「洛年,我们和总门谈过了,针对小纯的事情,两方已取得谅解,应该不会再有事了。现在总门由吕缘海部长为首,他希望白宗和共生联盟加入总门,改制成一个叫作『噩尽联合会』的新组织,一起为岁安城出一份力,我们还在考虑……不过这些你该没兴趣吧?」 「关于你的事,和总门碰面时,我们没提,总门也没提……总之,我想总门该不敢打歪主意了,你来应该没什么危险,我们真的都很想见你,能和我们聚一聚吗?」叶玮珊顿了顿,又说:「你这几天似乎很忙,我找了两次,你都无法应答……听小纯说你那晚有受伤,应该没事吧?方便的话,回个讯让我们安心好吗?别忘了。」 声音结束后,沈洛年等了片刻才开口说:「没了吗?」 「没了。」轻疾说:「需要知道两通来讯的时间吗?要回讯吗?」 「不用了,去找吃的。」沈洛年上岸着装,背起背包,飘身向着山谷外飞去。 片刻后,沈洛年砍了一小截妖藤,削去皮,坐在一处山巅上,一面看海一面慢慢地啃食。咬着咬着,沈洛年突然说:「凿齿都没攻城吗?」 「你问我吗?」轻疾说:「此为非法问题。」 「小气。」沈洛年哼了一声说:「这种事又不算秘密。」 「但也不是常识。」轻疾说:「你回讯询问或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不要。」沈洛年一面嚼一面说。 轻疾停了几秒之后才说:「如果那位叶小姐,又传讯来呢?还是不听吗?」 沈洛年一怔,迟疑了一下才说:「我没这么说,问这干嘛?」 「我以为你跑到这么远处,是为了不想感应到岁安城的状态,那么也不需要再与叶小姐联系了。」轻疾说:「但如果人类遇到强敌或危险,你最后还是忍不住会去帮忙的话……还不如早点干涉。」 沈洛年也很清楚,当真要狠下心不理会叶玮珊,自己是办不到的,不过轻疾会这么建议倒是挺新鲜。沈洛年有点意外地说:「这话什么意思?」 「若岁安城那儿的人们,在规划未来的时候,能做出正确选择,发生危险的机率就会降低。」轻疾接着说:「你或许可以考虑改变自己的处事方式,主动使岁安城往比较安全的方向发展。」 沈洛年沉默了片刻,突然说:「你今天话特别多,而且好像有点古怪……到底是想说什么,直说成不成?」 「此为非法问题。」轻疾说。 「妈的。」沈洛年好笑地说:「那你就别唠叨。」 轻疾还当真住嘴了,但沈洛年口中虽然这么说,却不大安心。轻疾不会关切自己或任何一个人类的未来,他本体后土担心的只有一件事,就是避免自己成为真正的尸灵之王,所以才和自己有这种例外的沟通……刚刚那个建议,应该也与阻止自己使用闇灵之力有关,换个角度说,自己不理会那建议的话,是否代表未来很可能又会被迫使用闇灵之力? 但若非必要,自己又怎会使用?那晚杀了这么多人后,岁安城内该没人敢找自己或白宗麻烦,又怎么还会让轻疾这么判断? 难道是有外敌?莫非凿齿正猛烈地攻城,岁安城将要守不住? 这不大可能吧?岁安城使用了大量的压缩息壤土,凿齿只要接近城墙附近,马上就会被枪炮射伤,根本杀不进去。就算他们四面围城,有能飞行的千羽部队,加上城中央培育了大片生长迅速的妖藤,应该也困不死岁安城的人……而且上次观察城外,凿齿看起来实在没什么攻城的意愿。 难道岁安城中,储备的弹药太少?又或者凿齿突然聪明起来,找到办法让岁安城守不下去?就算如此,白宗众人靠着镜子,想杀出重围逃入宇定高原,也不太困难,就怕他们该跑不跑,打着和岁安城共存亡的傻主意,到时被几万凿齿团团围住,想跑也跑不了。 想到这儿,沈洛年眉头皱了起来,其他人不敢说,赖一心说不定真会干这种事,而赖一心不走,叶玮珊、玛莲自然不会走,接着奇雅、张志文、黄宗儒恐怕也会留下,最后侯添良、吴配睿当然也只好奉陪。 说来好笑,白宗众人就像一捆粽子一样,提起一个,整串都跟着起来……沈洛年正自好笑,但一转念,眉头又皱了起来,说起来,自己似乎也被绑在那捆粽子当中? 妈的,我才不继续趟浑水!沈洛年扔下吃剩的妖藤,拍拍肚子哼声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等我伤势完全复元,我要先去搜刮几个应龙宝库!把咒誓处理掉。」 沈洛年本是有点自言自语的味道,没想到说完后过了几秒,轻疾突然说:「你这样一直盗取应龙宝库,不担心牵连其他人类吗?」 沈洛年微微一愣说:「他们会知道是人类偷的吗?」 「机会虽然不大,但也很难说。」轻疾说:「你过去已经和不少妖族冲突过,什么时候会对人类造成影响,谁也不知道,比如上次腾蛇骚扰岁安城的事情,就与你有关。」 这话虽然有道理,但实在不像是轻疾会说的话,今天这泥土家伙真的很古怪……沈洛年越想越不对劲,终于忍不住说:「你意思是,我之前已经做了什么会影响人类的事吗?」 轻疾停了片刻才说:「以你现在获得的资讯来说,我没法给你肯定的答案。」 「你这说话老爱拐弯的家伙!」沈洛年骂说:「我和玮珊联系就会获得资讯了对不对?」 「此为非法问题。」轻疾说。 这泥土浑蛋!沈洛年闷哼说:「找她就找她吧,联系白宗叶玮珊。」 「请稍候。」轻疾过了片刻说:「对方此时无法应答。」 「什么意思?」沈洛年微微一怔。 「就是对方没有回应。」轻疾说:「比如昏迷、死亡……」 轻疾说到一半,沈洛年已经跳了起来,控制着凯布利往西北方的岁安城飞,这时才听到轻疾悠悠地说:「当然,不想回答或没时间回答也有可能。」 听到这一句,沈洛年这才在空中突然一顿,骂说:「妈的,说快点不行吗?」 轻疾倒是没什么特别反应,只接着又说:「比如你前几日的状态,也是如此。」 虽然叶玮珊的状况,轻疾不可能不知道,但就算自己开口询问,八成也是一句「非法问题」就把自己打发掉了。沈洛年毕竟放心不下,不再多说,继续往西北飞去。 随着距离逐渐接近,沈洛年还没飞出高原区,已经感应到了那儿的炁息状态,沈洛年心头一松,还没到九回山区就停了下来……却是他已经感觉到叶玮珊等人的炁息,他们正好端端地在岁安城中,一点特殊的状况都没有。 同属人类的炁息,本来并不是这么容易分辨出个人特色,但白宗众人一来拥有洛年之镜,炁息比其他人强大,加上发散型与爆诀也是种可以分辨的特色,这几种状况同时出现,除叶玮珊以外自然没有旁人。 叶玮珊停留的地方,似乎另聚集了颇多变体者,可能岁安城中的人们正在开会吧?不过除白宗众人之外,其他人的炁息量,居然也都比总门地下室出现的变体部队还要丰沛,看起来他们是聚在一个道息比地面还浓密的地点,岁安城里面难道还有更大的地下室? 沈洛年注意力接着往外散,观察着外围凿齿的状态。凿齿似乎仍只是四面围困而已,也还没打算攻城,而凿齿阵中,一时也感觉不出有没有强大的妖怪。 该没什么问题吧?等叶玮珊有空,自然会与自己联系。沈洛年正想离开,耳中轻疾开口说:「白宗叶玮珊要求通讯。」 来了吗?沈洛年注意力转回岁安城,刚刚那群人果然已经散开了。沈洛年这才开口说:「好。」 「洛年,你身体没事吧?我刚刚正忙,没法回讯。」叶玮珊关切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没事。」沈洛年说:「找我有事?」 「也没什么……」叶玮珊迟疑了一下说:「我们听说你那晚有受伤,很担心,真的没事吗?怎么这么晚才和我联系?」 「虽没全好,但已经差不多了。」沈洛年说:「我前几天都昏迷着。」 「昏迷?那一定是很严重的伤啊。」叶玮珊一惊,焦虑地说:「你怎么还自己一个人跑了?那天该留下让我们照顾的。」 沈洛年轻哼了一声说:「留下?算了吧。」 叶玮珊暗暗心惊,沈洛年当时果然察觉到众人神态有异,却不知道有没有真的生气?她想了想才接着说:「我们不知道你会这么特殊的功夫,一时都有点吓到……但大家心里都很感激你。」 「反正快好了。」沈洛年不想多提那件事,直接问:「这几天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对了,该向你请教的。」叶玮珊说:「你对虬龙族,了解的多吗?」 怎么突然提起虬龙族?沈洛年说:「不很清楚,只知道过去似乎曾统治过人类……上次那个共联的谁不是说了一堆吗?我知道的不比他多。」 「你说张士科张盟主吗?」叶玮珊轻叹一口气说:「就是因为他们昨晚回到岁安城了,我们今天才开了这么久的会。」 沈洛年一怔说:「他们找来虬龙族了?」 「嗯,昨晚他们乘青龙而至……」叶玮珊顿了顿说:「十日后,月圆之夜,虬龙族就会来听回音,看人类愿不愿意再度接受虬龙族的统领。」 这可真是件大事……所以轻疾才一直要自己和叶玮珊联系?但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沈洛年诧异地说:「你们想让虬龙族管吗?」 「当然不想啊。」叶玮珊说:「何况几天前他们才来破坏过一次,城内大多数人对龙族都很反感。」 「上次?」沈洛年一怔,醒悟说:「那次来袭的是腾蛇,属于蛟龙一族,不一样的。」 「是吗?」叶玮珊说:「不是为了统治方便,先给我们下马威吗?不然那些龙为什么要来这儿肆虐,又似乎并不想真的伤人?」 「呃……玮珊。」沈洛年突然明白,莫非就是因为腾蛇的关系,他们才不想让虬龙统治?虽然说谁统治与自己无关,但这果然是自己造成的影响。他有几分尴尬地说:「腾蛇……可能是我惹去的,和虬龙应该无关啦。」 「你跑去惹那种大妖怪?」叶玮珊大吃一惊。 「不小心半路遇上。」沈洛年说:「我逃了之后,他们就跑去岁安城找人类泄忿。」 叶玮珊沉吟了一下说:「就算没有这件事,人类给妖族管理还是很奇怪……腾蛇的事你别再告诉旁人,免得又有人找你麻烦。」 沈洛年顿了顿说:「你们想拒绝虬龙?」 「共联的人正四处鼓吹,加上昨日青龙显形,不少人看到,似乎也有些人心动……不过大部分的人还是不想被妖物管治。」叶玮珊顿了顿,有点烦恼地说:「但若拒绝了,不知道会不会惹怒虬龙?那种会飞的强大妖怪,岁安城恐怕抵挡不住,虽然大多数房子下面都盖了地下室,还是很难避免伤亡……得等到十日后,和虬龙见面才能确定对方的想法,上次那位虬龙族的敖旅先生,态度虽客气,却看不出到底是不是好人。」 沈洛年这时终于明白轻疾的意思,若让强大的虬龙管理人类,凿齿必然退兵,日后人类想必也能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只要白宗众人不再遇到危险,自己不用出手,当然更不需要使用闇灵之力。 眼前不妙的是,岁安城中的人类,连白宗在内,似乎十分排斥龙族来管理,其中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自己惹来的小腾蛇胡闹导致。 叶玮珊见沈洛年没吭声,思考了片刻又说:「洛年,你也赞成让虬龙管理人类吗?你自己愿意让虬龙管束吗?」 如果只有第一个问题,沈洛年马上就会给叶玮珊肯定的答案,但加上了后面那句,沈洛年不禁微微一愣,呆了呆才说:「我当然不需要虬龙保护,但一般人……」 叶玮珊很快地接口说:「你说过,人类会渐渐具备保护自己的能力,那时就算没了息壤土的效果,也不怕凿齿……我觉得这话很有道理,若给人类几十年的时间收集妖质,增加引仙者、变体者,人类当足以自保,又何必让异族统治?今日若做了这个决定,难道不怕后代子孙唾弃吗?」 这倒是言之成理,沈洛年说:「如果真的不愿意,那就拒绝吧?至少现在息壤砖造的城,似乎挺适合防守。」 「就怕日后道息又涨。」叶玮珊说:「过去已经大涨了两次,还有几次谁也不知道,万一息壤砖的效果未来不如预期,那该如何是好?凿齿一直不退,就有不少人认为他们正在等待道息增加的日子。」 这倒也是,去年四二九大劫是第一次道息大涨,第二次在是十一月初,若半年一次,如今又到了四月,说不定真会再度大涨。沈洛年想了想,头痛地说:「这么说,岂不是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若不是为了此事困扰,又何须开会讨论?」叶玮珊叹了一口气说:「有人建议只让虬龙管束、保护五十年,但这种事情真能讨价还价吗?而且虬龙也不可能毫无理由地保护我们。」 「对啊。」沈洛年被一言提醒,忙问:「该有条件吧?」 「张盟主说,只要确认龙族是人类的唯一统治者,并定期准备祭品上祭即可。」叶玮珊说:「但祭品细节他并没说清楚,我猜测,他若非不敢问,就是不敢说。」 沈洛年迷惑地说:「现在人类这么穷困,能准备什么祭品?三牲蔬果之类的吗?」 叶玮珊轻笑说:「你别逗我了,这是不可能的。」 沈洛年倒也不知该怎么办了,让龙族保护当然是一劳永逸,但换一种角度来说,确实很有出卖自己种族的味道,不管对方是不是派「明君」来管理,如今民智已开,应该谁也不愿意让妖怪来管;但如果把龙族美化成神灵,倒也不是不可能,连自己都差点被当成神来拜,能自在变化的强大龙族,应该更让人崇拜。 「这一时三刻讨论不出结果,还需要多花点时间思量。」叶玮珊说:「洛年,你回来和大家一起讨论,出出主意,好不好?」 「我不懂这些。」沈洛年说。 「你比我们懂得都多啊,还会算命。」叶玮珊笑说。 沈洛年迟疑了一下说:「看看吧,我有空就过去。」 「洛年,你若是肯来,直接到我们住的地方,尽量别让人看到了。」叶玮珊说:「免得节外生枝。」 「怎么了吗?」沈洛年问:「难道还有人敢找你们麻烦?」 「这倒不是。」叶玮珊迟疑了一下才说:「那天夜里的事,毕竟还是传了出去……这件事情,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因为自己杀了太多人吗?在全身充满闇灵之力的时候,其实有点难以控制那种杀戮的情绪。沈洛年也不想找借口,只说:「什么怎么办?我杀人关你们什么事?」 「唉……你那天实在杀太多人。」叶玮珊停了几秒,低声说:「还好岁安城内的治安防御总门过去一直不肯让白宗插手……我们那晚回去,想到这件事,都不禁有点庆幸。」 「也就是说,若你们有责任在身,就得抓我了?」沈洛年轻哼说:「既然这样,还是别去。」 「你别这么说。」叶玮珊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啦。」沈洛年哂然说:「但我名声想必更差了,我看还是……」 「你听我说。」叶玮珊打断了沈洛年的话,整理了一下情绪,才缓缓说:「那天我确实很震撼,我终于知道,你以前老说杀人,确实不是开玩笑……但我想了两天之后,我觉得你是对的。」 这可不像叶玮珊会说的话,她也渐渐变了吗?沈洛年有点意外,愣着没吭声。 「你杀的人确实太多,这是事实。」叶玮珊说:「但当时的状况,你若不动手,两方必然会一阵乱斗。我早已安排妥当,一打起来,阿哲马上就会带着引仙部队来支援,不久后总门外围的变体部队可能也会拥来……若不是你出手吓退总门部队,最后死的绝对不只那一百多人,我们怎么可能会怪你?」 「我杀了一百多人?」沈洛年自己都搞不清楚。 「嗯,这是后来派人私下探听的。」叶玮珊低声说:「地下室四十多人,地上近百人。」 似乎真的多了些,沈洛年轻叹了一口气。 「总门根本想不出怎么对付你。」叶玮珊说:「事实上,因为这件事情,总门有两千余名变体部队叛出,想投入白宗……我们不好和总门撕破脸,只能先拒绝了,另外安排他们到申字区暂住。」 「他们为什么要叛出总门?」沈洛年倒没想到会往这方向发展。 「他们怕又被派去攻击你,听说你是白宗的朋友,就都跑来了……」叶玮珊又说:「过去他们被星部高辉部长和他手下的宿卫管束,但那些高手那晚死伤过半,这些人别无顾忌,索性脱离了……总而言之,现在谁也不想和你作对。」 沈洛年忍不住笑说:「那我干脆再去杀个两趟,总门不就全投降了?」 「说不定真会如此,但你可别再这样做了。」叶玮珊忙说:「杀人毕竟不好,我们和总门又不是真有什么仇恨,他们若真投降,我还不知该怎么应付呢。」 沈洛年说:「既然如此,我何必躲躲藏藏?」 「暂时还是别让人发现比较好。」叶玮珊说:「对你心怀恐惧的人毕竟是多数,若你让太多人看见,支持让虬龙统治的人说不定会变多,多添困扰。」 「喔……知道了。」看样子叶玮珊很不愿意让龙族统治。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上次去东方……」叶玮珊说到这儿,突然语气一变,仓促地说:「洛年,外面出事了,晚点再说!」 「玮珊?」沈洛年喊了两声,却没听到叶玮珊回答,通话似乎已经断绝。他注意力往岁安城那儿集中,仔细一分辨,发现叶玮珊等人正离开南区,往西北方向奔驰。 莫非是总门又搞花样了?沈洛年心思一转,朝岁安城飞去。 第七章 如何负责? 第七章如何负责? 从九回山上往下望,沈洛年看到岁安城西北方的「丑字区」那儿,似乎有两方人马正在对峙。 隔这么远,看不出那些人的长相,只远远看出两方似乎都有数百人,手上拿着的武器大都是刀剑,很少人举着枪械,不像总门的人马。 白宗不会闹内哄吧?那么是哪两批人起冲突?按照道理,城内有人打群架,应该由总门派人维持秩序,叶玮珊既然这么忙着赶去,其中一批很可能属于白宗,只不清楚另外一批是什么人。 沈洛年正思考间,叶玮珊等白宗首领已经抵达,拦在两批人之间,他们一赶上,双方的气焰马上降了下来。过没几分钟,其中一批人在叶玮珊等人指挥下,转头往南走,而另外一批人,则留在丑字区,纷纷散回房舍,看来是那儿的住民。 记得上次叶玮珊有简单地提到,丑字区主要是日、韩难民居住,当然也有部分幸存的日、韩变体者,莫非某些白宗人,和那儿的人起了冲突? 这种事倒不用自己操心,沈洛年看没闹出事,开口对轻疾说:「我获得足够资讯了吧?你有什么建议,可以说了。」 「我当然是建议让虬龙族统治人类。」轻疾接口说。 「这样对人类最好吗?」沈洛年问。 轻疾却说:「这是我认为使你运用闇灵之力的可能性,降到最低的一种方式。」 差点忘了这家伙担心的不是人类。沈洛年先哼了一声,想了想才又说:「你知道虬龙族保护人类的条件是什么吗?刚刚玮珊有提到祭品。」 轻疾说:「若照过去的惯例,其中有一项,现代人类会比较不容易接受……就是每隔五年,遴选三百童女入龙宫。」 「入龙宫干嘛?」沈洛年诧异地问。 「以仆役或妾侍的身分服侍龙族。」轻疾说:「另外,因为虬龙族雌性数量极少,有时也会让人类受孕产子,不过这种情况并不多。」 「虬龙不是很强大的妖族吗?也有……这种需求?」沈洛年一直不知此事,有点意外。 「嗯,虬龙族和人类这方面颇相似,这也是虬龙族愿意保卫人类的原因之一。」轻疾说。 沈洛年虽然听得大皱眉头,但反正与自己无关,他倒也不怎么激愤,只摇头说:「这种事人类不可能同意,送人去当奴隶已经很过分,还当性工具?谁家女儿愿意送出去?」 「你误会了。」轻疾说:「说奴隶倒不如说是签下定期约的不支薪仆役,而且只要通过考核,有机会获得部分换灵,偶尔还可以放假回人间探视亲友……人类主政者,只要愿意负担薪资,应征的女子想必不少,这一点付出换取长久的安全,有什么不好?」 「那妾侍呢?」沈洛年说。 「一般来说,龙族就算遇到喜欢的女子,通常也会经对方同意才纳为妾侍。」轻疾说:「对那些女子来说,不只是换灵程度会被提升,也马上从仆妇转为受人服侍的贵妇,其实大多数女子都很期待被选上。」 「那是古时候吧,现代的女人未必愿意当妾。」沈洛年说。 轻疾顿了顿才说:「当权势、财富、强大能力和长时间的青春放在眼前时,计较这种事的人,没有你想象的多。」 这话沈洛年倒没法辩驳。不管任何时代,总有人愿意为了金钱、权势、欲望出卖自己身体,不管是用哪种形式…… 这时轻疾又说:「还有一点,虬龙族化身为人类模样后,以人类的标准而言,条件大多不差,也不难吸引异性倾心。」 上次那位敖旅确实不难看,但有没有吸引力沈洛年就不清楚了。他想了想说:「既然这样,只要解释清楚,似乎也行得通,不过玮珊似乎很排斥让虬龙族管理。」 「那只是一种没必要的种族自尊心作祟,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协助解释。」轻疾说:「事实上,现在岁安城内应该没有人能违抗你,只要你出面,不难达成。」 原来是打这主意?沈洛年皱眉说:「我可不想勉强玮珊他们听我的。」 「要不然……」轻疾顿了顿说:「现在畏惧你的人类很多,你这几日在城内到处走走,愿意接纳虬龙族的人类可能会变多。」 「妈的!这算什么?」沈洛年又好气又好笑地骂:「你干脆叫我乱杀一些人好了。」 「这都只是建议与分析,决定权自然在你……毕竟他们对龙族的敌意,主要来自于你招引来的腾蛇,若人类因此拒绝虬龙族,也不公平。」轻疾说:「我和你重视的事虽然不同,但保全岁安城这件事,该是一致的。」 沈洛年思忖片刻,突然说:「虬龙族不是有尊伏之气吗?十日后他们亲自前来,人类应该会服从吧?哪用得着我?」 「虬龙尊伏之气,并不是万灵丹。仅数千载寿命的年轻虬龙,这种能力并不强,影响程度有限,就算如今仍在仙界的万年龙王亲来,若人类具有足够的自信,或心中憎恶、排斥、恐惧等情绪够强烈,尊伏之气效用一样会降低。」轻疾说:「当初白宗众人见到敖旅,就没有受到多少影响。」 原来如此?沈洛年想了想说:「总之在这儿什么事都搞不清楚,我去听看看他们怎么说。」当下沈洛年运出少量凯布利妖炁,对白宗居住的那大片房宅飞落。 白宗的房舍,设计上和总门的模式不同,总门那儿先是盖起一大片围墙,把整个空间围住,走入大门后,里面则是由一排排建筑物与空地组合成的区块,随着不断往内走,空地越多,戒备也越严。 白宗这儿,土地比总门小了不少,也没有围上大片的墙壁,一个正方形空地上,四周围盖了一圈仿佛宿舍般的单层对户建筑,将这空地四面围起;这圈建筑物内外出入口不下十来处,是个很开放的空间。 这整组建筑内,有一大圈足以操练、运动、嬉闹的大片空地,空地正中央盖了一栋四层楼高的方形大宅,这大宅就是白宗重要人物居住的地方。 四层楼高的建筑,在岁安城中不多,腾蛇胡闹时,这楼宅目标明显,顶楼屋顶几乎全毁,不过现在已重新盖妥,还多架起了一个十余公尺高的宽大木制高台。 周围的建筑物,架起高台的不少,沈洛年本来还有点不明白高台的作用,飞近一看,这才发现上面站着不少轮值的引仙者,这种高台离息壤砖距离较远,引炁仙化确实方便不少。 大宅的屋顶高台下,是一扇三公尺宽的大型楼梯入口,门口正有两个炼鳞引仙者守卫,他们本来无所事事地眺望着城南的大片住宅,突然眼前一花,周围激起一阵急风的同时,却见一个穿着红衣的少年,仿佛鬼魅般地出现眼前,两人忍不住同时惊呼了一声。 两人一出声,马上引起周围人们的注意,警讯往外传开,高台上的四名引仙部队马上往下跳,楼梯下也有一排四人往上奔。不过众人看清了沈洛年的模样,都是惊噫一声,停了下来,目光中透出惊佩与畏惧,不敢随便接近。 这大楼似乎是木制的?难怪他们都能引仙……沈洛年目光扫过众人说:「白宗人住这儿没错吧?」 「是沈……沈先生吗?」总算有个人大起胆子问。 「我是沈洛年。」沈洛年点点头说:「请帮我通知。」 引仙部队中,远远看过沈洛年的人并不少,但实际接触过的却很少,此时他们近距离一看,见沈洛年似乎不像传闻中的凶神恶煞,众人稍松了一口气,脸上都露出笑容。 从楼下奔上的四人中,有个青年似乎是小队长之类的角色。他踏前说:「沈先生,请到楼下稍候,我们马上替你通报。」 沈洛年点点头,随着青年往内,沿着楼梯一路往下走,经过四楼,到了三楼,沈洛年这才发现,似乎只有一、二楼是用息壤砖所建,三楼虽然仍有影响,但一般人该还勉可聚炁。 此时消息已经先一步传了下去,三楼一间房门打开,孩子般的狄纯首先奔出,一面飞掠一面叫:「洛年!你没事了?」 沈洛年见狄纯惊喜地站在自己面前,红着眼睛说不出话,微笑说:「镜子怎么到妳身上了?」却是沈洛年在狄纯身上感应到「洛年之镜」的效果。 「蓝姊说她的要给我,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变成黄大哥的给我。」狄纯有点害羞地低声说:「我一直说不用,但是他们怕我又出事,对不起。」 沈洛年好笑地揉了揉狄纯脑门说:「妳这丫头,老是喜欢说对不起。」 狄纯红着脸一笑,抓着沈洛年的袖子,似乎怕他又跑了。 狄纯身后,赖一心跟着从房间跃出,他奔近一把抓着沈洛年肩膀,上下打量着。 「干嘛?」沈洛年好笑地问。 「你身体没事吧?」赖一心关切地说:「小纯和巧雯姊都说你受伤了?」 「没事。」沈洛年说。 「那就好。」赖一心笑说:「晚些有空,我们私下聊聊。」 沈洛年倒有点意外,没想到赖一心会找自己说话,不过恰好沈洛年也有事想问赖一心,倒是不表反对,只点了点头。 其他人呢?沈洛年目光扫过,见玛莲、吴配睿、张志文、侯添良正在门口*,四人交头接耳,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赖一心见状,呵呵一笑说:「进去再说吧,刚刚正乱呢。」一面拉着沈洛年往内走。 沈洛年这一走近,看玛莲等人一脸怪异,忍不住说:「怎么?」 四人互相对望了几眼,最后玛莲鼓起勇气,伸手捏了捏沈洛年的膀子,低声说:「洛年……你还是正常人吧?」 「不知道。」沈洛年笑说。 玛莲似乎不知该怎么接下去,回头求救,站在屋内的奇雅摇摇头,走近说:「我们哪一个算是正常人?洛年别理她。」 「奇雅说得对。」黄宗儒笑说:「我们引仙者仙化之后,才更不像人。」 除了奇雅和黄宗儒外,房中一角还站着印晏哲,他只和沈洛年微微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那……」吴配睿吐吐舌头说:「洛年你还是好人吗?」 沈洛年白了吴配睿一眼说:「我从来不是好人。」 听沈洛年这么说,吴配睿嘟起小嘴,又忍不住想偷笑。 沈洛年凭着感应,他知道叶玮珊等人,似乎在更往内的一间房间里。他有点意外地说:「玮珊、蓝姊她们都在忙?」 「在问话吧?」张志文吐吐舌头说:「刚刚阿翰领着一部分引仙部队,跑去和共生联盟吵架,还好阿哲及时通知我们过去拦阻,没真打起来……现在他们正在和阿翰沟通。」 「共生联盟?」沈洛年意外地说:「干嘛找他们吵架?」 「你不知道啦。」张志文说:「阿翰恨透了妖怪,听到共生联盟要让虬龙族来管理人类,他快气疯了,刚刚要是晚了一点过去,恐怕就打起来了。」 沈洛年倒没想到白宗的重要人物之中,就有人这么憎恨妖怪。他沉吟说:「共生联盟为什么住日韩区?」 「洛年你很清楚嘛。」玛莲有点意外地说:「共生联盟里面各国人都有,丑字区空地最多,他们就选了那边住了。」 「其实韩国人很少,主要都是日本人。」张志文嘿嘿说:「阿猴一直希望他们重新发展动漫产业呢。」 「每次都说我。」侯添良笑骂说:「你没兴趣吗?」 张志文一脸正经地说:「我对日本的影视产业比较有兴趣。」 吴配睿有点意外地说:「蚊子哥喜欢看日本片啊?」 「喜欢啊。」张志文嘿嘿笑说:「去问妳男朋友啊,他很有研究,以前他电脑硬盘里面放很多日本片。」 「你不是说以前很少看电影吗?」吴配睿有点意外地转头问黄宗儒。 黄宗儒有些尴尬地摇手说:「蚊子在胡说啦,别理他。」 「什么啊?你们好奇怪。」吴配睿嘟起嘴说。 「靠!」玛莲毕竟年纪较长,听着听着突然懂了,哈哈大笑说:「臭蚊子,你说*吗?原来无敌大是专家。」 「没有啦。」黄宗儒涨红脸说。 吴配睿这才恍然大悟,她倒没有大惊小怪,只瞄了黄宗儒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那种东西到底有什么好看啊?」 黄宗儒张开嘴巴,愣了半晌,突然转头望着沈洛年说:「那个……这几天发生大事了,洛年你知道虬龙的事吗?」 众人笑出声来的同时,沈洛年莞尔说:「听说了一点,你解释一下吧。」 黄宗儒当下简略地把事情说了一遍,他所知道的自然和叶玮珊大同小异,说到最后,黄宗儒说:「愿意让虬龙管理的人少之又少,现在问题的重点,还是在于他日道息又涨,人类到底能不能靠自己守住?另外就是若拒绝,虬龙会不会翻脸?」 沈洛年想了想问:「为什么人类这么排斥让虬龙管?」 众人一怔,彼此互望了望,赖一心开口说:「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人类的事情当然要人类自己来决定啊。」 是这样吗?看来轻疾的期待要落空了。沈洛年正沉吟,黄宗儒却目光一转说:「不管哪种政治体制,其实都是少数几个人决定一切……如果虬龙真比人类公正无私,我并没这么排斥,不过在阿翰面前我不敢这么说。」 「搞政治的都没好人啦,让虬龙管我也无所谓。」张志文也撇嘴说:「不过像阿翰一样讨厌妖怪的人想必不少,拒绝虬龙倒是免得自己先打起来,不过前提是『守得住』。」 「守不住呢?」玛莲瞄了张志文一眼。 「死光可就没戏唱了。」张志文摊手说:「守不住当然还是请虬龙保护比较妥当。」 玛莲一瞪眼,正想骂人,张志文已经抢先一步说:「我可不是怕死,我自己随时都逃得掉,这是替大家着想。」 玛莲倒也无话可说,白了张志文一眼说:「算你有理。」 张志文笑嘻嘻地说:「万一城破了,我会带着阿姊逃的。」 玛莲啐了一声说:「你自己一个人滚吧。」 众人正笑中,通往内房的那扇门突然打开,刘巧雯探出头来说:「大家可以进来了……咦,是洛年?」 「洛年来了?快进来。」叶玮珊惊喜的声音,跟着从里面传了出来。 「大家进去。」赖一心拉着沈洛年往内走,众人纷纷跟着走入,里面除了李翰、叶玮珊、刘巧雯之外,黄齐、白玄蓝夫妇也在其中。他们看到沈洛年,纷纷打招呼,也忍不住上下打量沈洛年,毕竟那夜沈洛年黑气弥漫、惨白铁青仿佛死人的面孔实在太过可怖,让人难以忘怀。 这间会议室空间并不算大,一张大方桌,四面各放了四张椅子,众人随意坐下,白玄蓝等人先和沈洛年稍做寒暄,等众人渐渐安静下来,叶玮珊这才开口说:「刚刚李大哥一时冲动,私带部队滋事,『特别队队长』的职务暂时交卸下来,复职之前,先和我们一起行动。」 「是。」李翰语气沉重地说:「大家抱歉,刚刚是我不对。」 「既然洛年来了,我们刚好趁这时候向洛年请教虬龙族的事。」叶玮珊停了停,望向李翰说:「李大哥,你若是没有自信能保持冷静、参与讨论,要不要先休息片刻?」 李翰迟疑了一下,终于站起说:「宗长说得对,诸位抱歉,我先告退。」他对众人行了一礼,转身往外走。 叶玮珊等李翰离开,这才望着沈洛年,露出微笑说道:「洛年,城内的大概情况都知道了吗?」 沈洛年也不提两人曾以轻疾对话,只说:「刚刚宗儒提了一些。」 「是的。」黄宗儒接口说:「我已经大概解释了虬龙族和共生联盟的目的。」 「那样最好。」叶玮珊说:「洛年有什么建议吗?」 这时该怎么说呢?沈洛年沉吟片刻之后说:「我先把虬龙族可能会提出来的条件,说一下吧。」 刚刚怎么没提?叶玮珊吃惊地说:「你知道?」 「只是有可能,听一听当参考吧。」沈洛年当下把轻疾对自己说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 等沈洛年说完,叶玮珊沉吟片刻之后,才开口说:「虬龙这方面的需求,听起来并不算太过分……大家的意见呢?」 黄宗儒见无人开口,轻咳了一声说:「纳为妾侍的部分,若真是你情我愿,没有强迫的成分,就先不提,若只是单纯需要征求三百仆妇维持龙宫,并不困难。」 「是啊。」张志文笑说:「眼前这种状态下,就算不给钱,恐怕都会有一堆人抢着去。」 「我有问题。」玛莲问:「洛年,你刚说『部分换灵』是什么意思?」 沈洛年说:「换灵也可以让普通人躯体仙化,获得炁息,类似变体或引仙。」 「那么虬龙换灵强不强?」玛莲笑说:「若是很强,我以后去当个半年女仆,然后想办法辞职!」 「我不清楚。」沈洛年摇头说:「不过换灵获得的能力,虬龙是可以收回的,离开前应该会被取消掉。」 「靠!居然还会收回去。」玛莲失望地说:「怎么这么小气?」 奇雅开口说:「如果我们答应这个条件,但请虬龙不要干涉人类呢?」 叶玮珊沉吟说:「若能借着这条件,换取……比如五十年的保护,但却不干涉人类内政,那就最好了。」 坐在叶玮珊身旁的白玄蓝,低声问:「五十年够了吗?」 「当然越久越好。」叶玮珊说:「不过若妖质取得没有大问题的话,五十年已经可以训练一批足以抵挡凿齿的引仙部队了……阿哲,植物萃取妖质的事情,测试得如何?」 「报告宗长。」印晏哲开口说:「已经找出了由妖藤中萃取妖质的方式,但是含量太少了,是否要派千羽部队去道息较浓处取其他植物?」 叶玮珊沉吟说:「等这场战乱过去了再说,万一出了意外,这时不方便派人支援。」 「是。」印晏哲恭谨地应答。 叶玮珊看看众人的表情,见似乎没人有意见,她目光转向沈洛年说:「洛年,你还有什么建议吗?」 沈洛年迟疑了一下才说:「你们……完全不考虑让虬龙管理?」 叶玮珊一愣,有点意外地说:「难道你同意?」 「我以后……应该会和怀真住在山里,谁来统治人类这件事其实与我无关。」沈洛年顿了顿说:「不过让人类被强大的虬龙族保护,我觉得也不错啊,至少确定安全。」 「啊哈!我也不觉得是坏事。」张志文拍手笑说:「多亏洛年,我一直不敢说呢,不过我可不想去山里住。」 叶玮珊目光转向众人说:「还有其他人也赞成……或无所谓的吗?」 「我也无所谓。」侯添良跟着笑着举手说:「还好阿翰不在。」 「阿翰在我才不敢说实话。」张志文吐舌头说。 「阿猴哥和蚊子哥好老奸。」吴配睿笑着说:「我不懂哪个好,但是我投洛年一票。」一面看了身旁的黄宗儒一眼。 「我对虬龙族的统治方式还不了解。」黄宗儒说:「所以暂时保留,不赞成也不反对。」 奇雅点头说:「我和宗儒一样,在意的是管理的方式。」 叶玮珊倒没想到,沈洛年这么一表态,就将近半数的人不表示反对。她转头说:「舅妈,你们的想法呢?」 白玄蓝和黄齐对看一眼,白玄蓝一笑说:「若是没有妖怪来犯,我和齐哥倒是挺想去山里住的。」 黄齐点点头,和白玄蓝相对一笑。 也就是没意见?叶玮珊转头说:「巧雯姊?」 「宗长,我旁听就好了。」刘巧雯微笑说。 「没关系的。」叶玮珊说:「巧雯姊不用客气,说说想法无妨。」 「我个人是没什么意见。」刘巧雯想了想才说:「不过若虬龙统治,应该是集权帝制吧?就算靠严勘威、梁明忠他们去安抚人民,也不是这几日内就能办到的,他们也未必同意。」 「何必管一般人想什么?」玛莲哼声说:「等他们能靠自己保护自己再说吧。」 刘巧雯点头说:「眼前的情况下,一般人确实没什么力量……不过若希望日后统治顺利,还是要做做表面工夫。」 「巧雯姊刚说的两个人是谁?」沈洛年转头对身旁的狄纯低声问。 「我不知道。」狄纯眨眨眼,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是第一次开会。」 狄纯的右手边坐着侯添良,他听到两人的对话,凑近说:「就是台湾专门搞政治的那些人。」 「喔?」沈洛年点点头,也不去在意了。 「巧雯姊。」叶玮珊想了想说:「先不管一般人的状况,妳觉得总门会同意吗?」 刘巧雯思忖片刻后说:「很难说,掌权者通常都不愿意交出权力,不过因为洛年的关系,如今白宗已明显压过总门,总门若奉虬龙为尊,说不定还比较划算。」 「所以他们很可能同意?」玛莲皱眉说:「我不喜欢被妖怪管,但我也不喜欢去山上,我喜欢热闹!」 「阿姊。」张志文笑说:「妳其实根本不喜欢被管吧?不管是不是妖怪。」 玛莲微微一愣,随即嘿嘿笑说:「好像真是这样。」 叶玮珊目光扫过没开口的几个人,赖一心一直都抱着反对的态度,倒不用多问,狄纯一来还小;二来她一向没什么主见……叶玮珊望向印晏哲说:「阿哲有没有什么意见?」 印晏哲闻声,挺直腰杆大声说:「宗长,我个人倾向拒绝。」 「为什么?」叶玮珊微笑问。 「我和赖师兄的想法相同,我也认为人类的事情,该让人类自己处理。」印晏哲正色说。 叶玮珊点点头想了片刻,才对众人说:「若答应,日后虬龙管理不善,我们仍可离开,但一般人不行;而若拒绝,日后万一岁安城抵挡不了妖怪的攻击,我们也许仍有机会逃生,一般人也办不到……请大家别忘记,这决定牵涉了这城里面四十万人的未来,也许他们没有什么发言权,但拥有发言权力的我们,更必须替他们考量清楚,不能只从自己的角度来判断。所谓权责相符,有了权力就有责任,做决定前,我们必须考虑如何负责。」 如何负责?想到这一点的人倒不多,众人面面相觑间,玛莲忍不住开口说:「宗长,负责是什么意思?」 叶玮珊深吸一口气,这才接着说:「若决定答应,万一日后虬龙族暴虐无道、残民以逞,我们得竭尽全力,赶走虬龙,协助人类夺回统治权。」 「虬龙没这么容易赶走吧……」吴配睿咋舌说:「那如果我们不答应虬龙呢?」 「不答应的话,就得靠人类自己守城,得要有和满城人民共存亡、坚守到最后一刻的心态。」叶玮珊说:「不能看到状况不妙,白宗就自己先拔腿开溜。」 众人发愣的同时,沈洛年也正暗暗诧异……叶玮珊比过去更有决断力,自己倒是知道,但什么时候变这么热血了?这反而比较像是赖一心会说的话……沈洛年望着叶玮珊,突然发现她正和赖一心交换眼神,相对而笑,只不过赖一心的笑容带着肯定,叶玮珊却带着一丝苦涩。 这一瞬间,沈洛年突然明白,叶玮珊已经知道,若真有这两种情况发生,赖一心一定会这么想,反正无法阻止,索性及早揭破,让大家有个心理准备……总而言之,他们是一群他妈的大好人,不会选省力的路走就对了。 而叶玮珊刚刚这么一说,问题自然也变得沉重了起来。张志文见没人说话,一吐舌头说:「这样好不好?我们白宗别出主意,让别人决定吧?」 这话一说,众人倒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叶玮珊也露出笑容,片刻后才摇头说:「除非我们当真决定就此离开岁安城,或从此服从总门,不再干涉他们的统治,否则不发言,也是一种责任。」 见众人都没说话,叶玮珊轻叹口气说:「三日后与总门、共生联盟的会议,我也会把这些话说一次……但在那之前,我们必须先凝聚出白宗的共识,并针对虬龙可能的反应,做出应变的计划,请大家尽量把想法交换,统合意见……」 望着正有条不紊说明的叶玮珊,沈洛年突然有种陌生的感受,过去那个曾让自己心动的女孩呢?是长大了?还是改变了? 这一瞬间,沈洛年突然涌起一阵烦闷,趁叶玮珊说到一个段落,他站起开口说:「我在外面等。」 「洛年,怎么了?」叶玮珊意外地说。 「我知道的事情已经说了,其他事我没兴趣,你们讨论吧。」沈洛年转身往外走。 「洛年我陪你。」狄纯连忙跟着站起。 「妳老说自己不懂,就留这儿多学点东西。」沈洛年把狄纯压回椅子上,他一面往外走一面说:「我暂时不会溜的,放心。」 沈洛年关上门,走到外面那间空房间,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思考着现在的状况。 就如刚刚叶玮珊所说,不管说不说话,参与决策就要负责,自己既然打算离开岁安城,当然没资格在会议中说三道四,一切都随他们吧。 这次既然来了,就尽量帮他们度过虬龙统治、凿齿围城这些事,之后……差不多真的可以别再管了,虽然这些都是好人,但过去的那份感觉已渐渐消失,只要别再联系,应该能慢慢忘了他们吧? 沈洛年正思考着,通往内室的门突然打开,他转过头,却意外地看到刘巧雯走了出来。 「洛年。」刘巧雯关上门,微微一笑说:「可以和你谈谈吗?」 沈洛年意外地说:「妳不开会吗?」 「我毕竟当过叛徒,不适合说太多。」刘巧雯笑说:「反正我也很少有机会能和你聊,我想先谢谢你,那天救我脱险。」 「没什么,请坐。」沈洛年无可无不可地说,并一面接着说:「我听玮珊说,妳不是真的叛徒。」 刘巧雯苦笑了笑说:「这真是一言难尽。」 沈洛年倒也不是很有兴趣,只看了刘巧雯一眼,随便她要不要说明。 「对了。」刘巧雯想想又说:「上次你来找的邹朝来,我有找到人,让他回去了。」 差点忘了这件事,沈洛年点头说:「多谢。」 刘巧雯望望沈洛年说:「洛年,我一直想问你,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不会啊。」沈洛年说。 「那为什么你这么帮忙玮珊他们,却都懒得理我?」刘巧雯笑说:「我本来还以为你喜欢玮珊呢,不过看到后来,似乎又不是那个味道。」 为什么自己一直有点排斥这女人?沈洛年看着刘巧雯,想了想说:「妳心思太复杂了,我老是不知道妳在想什么。」 刘巧雯好笑地说:「难道其他人的心思你就知道吗?」 虽然这是真的,倒不能承认。沈洛年说:「而且妳以前伪装成叛徒,我当然对妳比较没好感。」 「这倒也是。」刘巧雯顿了顿说:「其实……我的背叛,也不全然是假的。」 沈洛年微微一怔,看着刘巧雯。 「虽然离开前,确实和蓝姊、齐哥沟通过,但却没谈妥。」刘巧雯望着上方的屋顶,沉吟片刻才说:「说老实话,若不是你制造洛年之镜,又几次救他们脱险,加上传授了引仙之法……白宗早就和其他宗派一样,若不是消失,就是被总门吞了。」 这倒是很有可能,沈洛年说:「妳的意思是……」 「我本来是要蓝姊带着整个白宗投入总门的,但她坚持不肯,所以才以叛离的方式离开,其实和撕破脸也差不多了。」刘巧雯苦笑说:「我过去老是觉得蓝姊没有远见,也太没决断力,没想到在这件事情上,她毕竟比我高明。」 这似乎也不能用高明来形容……沈洛年摇摇头说:「只是妳运气不好。」 「我当初叛出白宗,主动进入总门,一方面也希望他日白宗有难,我有机会出一份力。」刘巧雯说:「只不过没想到,带去的人统统死了,最后还靠你救了一命。现在大家虽然仍对我很客气,我总不好太厚脸皮,反正现在玮珊当了宗长,她又聪明又有人望,也越来越有决断力,我也没什么好操心的……所以我特别拜托宗长,让我出来陪你聊聊。」 「我不需要人陪。」沈洛年说。 「我知道,你老是独来独往。」刘巧雯突然轻笑说:「不过你救走小纯之后,不是照料了她快一个月吗?你这个大男生也懂得照顾小女孩,可真不简单。」 沈洛年想起那段日子,忍不住摇头,不过虽然累,回忆起来却也不难过……沈洛年不想多提此事,瞄了刘巧雯一眼说:「妳说当初叛离时,几乎已经和蓝姊撕破脸?」 「是啊,怎么了?」刘巧雯问。 「那为什么蓝姊还会找妳帮忙?」沈洛年说。 刘巧雯微微一怔,目光垂下说:「这……」 「不想说也没关系。」沈洛年说:「我只是随便问问。」 刘巧雯沉吟片刻,苦笑说:「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因为蓝姊知道,只要让齐哥来找我,我一定会帮的。」 这话什么意思?沈洛年微微一愣,目光转向刘巧雯。 刘巧雯涩然说:「我以前曾经很喜欢齐哥。」 原来如此?沈洛年大吃一惊,黄齐看来这么忠厚老实,原来其实也不怎么安分? 第八章 巧、繁、变 第八章巧、繁、变 「你别误会。」刘巧雯似乎看出沈洛年的念头,摇头苦笑说:「我只是单相思而已,而且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喔?」沈洛年说:「那……这么久了,妳还没忘情吗?」 「初恋总是特别的嘛。」刘巧雯说:「我认识齐哥和蓝姊的时候,只是个小丫头,齐哥大我十来岁,总当我是小妹妹……后来他们俩结婚了,我不想看到他们甜蜜的模样,能自立之后,就带着自己的小组跑去南部发展,很少回北部。」 原来是这样?沈洛年看得出刘巧雯说的是实话,只不明白为什么会对自己说。他看了刘巧雯两眼,顿了顿才说:「别人知道这件事情吗?」 刘巧雯摇摇头,顿了顿才说:「除了蓝姊之外,恐怕连齐哥都搞不清楚。」 黄齐不知,白玄蓝却知道?沈洛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女人真可怕」的感觉。他顿了顿才说:「为什么告诉我这件事?」 刘巧雯看着沈洛年,收起笑容说:「我看着小纯,就想到当初的我……你别以为她还小不懂事,其实就算是小女孩,当真心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一样很痛苦。」 「等一下!」沈洛年瞪眼说:「她可没爱上我。」 刘巧雯摇头说:「若不是爱上你,她为什么总是长吁短叹的?这年纪本来不该有什么烦恼啊。」 沈洛年大皱眉头说:「就算真有,也未必是我啊。」 刘巧雯倒没想到沈洛年矢口否认,有点意外地说:「小纯没和哪个男孩子比较亲密吧?而且看到你时又这么高兴……你何必不承认?就算你不喜欢她,好好开导她,也总比装傻躲避她还好。」 那个笨丫头喜欢的该不是自己,就怕她爱错人了……沈洛年皱起眉头说:「我有空找她聊聊。」 「那就麻烦你了。」刘巧雯笑说:「我以后会渐渐少干涉白宗的事务,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愿意娶我,安安稳稳过下半辈子。」 这话又不像实话了,这女人说话老是爱兜圈子,难怪自己不喜欢她。沈洛年皱眉说:「妳又想说什么?」 刘巧雯还不知道沈洛年不大高兴,接着说:「经过这次的事故,我深深感觉,人算不如天算,在这时代,实力就是一切,长袖善舞、聪明机智,远不如一个『洛年之镜』好用。」 原来是为了那东西?沈洛年没好气地说:「息壤都已爆散,我也没法多做。」 刘巧雯眼睛一亮说:「若还有新的息壤,你就有办法制造吗?」 沈洛年眉头一挑,忍不住说:「妳有话可以直说吗?」 刘巧雯微微一怔,随即露出笑容说:「你别急嘛,我这不就要说了吗?据我所知,总门狄部长,掌握了过去针对息壤所研究的资料,理论上,靠着道息浓度的控制,想造出全新息壤土,是很有机会的。」 沈洛年微微一愣,息壤土是在某种道息浓度下才会产生,如果清楚这些资讯的话,确实可利用排斥道息的息壤砖来控制……虽然说息壤土一开始增殖,马上就会破坏原有的道息浓度平衡,这方面的控制未必容易,但确实是一条路。 不过高辉拿着镜子就差点宰了自己,日后道息还会大涨,这种东西最好别做太多;而且叶玮珊等人也是靠着这镜子才掌握了优势,若做太多流传出去,岂不是多添困扰? 「洛年,你觉得如何?」刘巧雯见沈洛年不吭声,轻声问:「我们若和总门作某种协议……也许可以另外制造一些洛年之镜?」 「我不想再做了。」沈洛年摇头说。 刘巧雯一怔,有点失望地说:「但是……齐哥的给了小纯,他这样太危险了。」 真是为了黄齐吗?沈洛年又觉得看不透刘巧雯了,也许该问问叶玮珊的意见?沈洛年最后说:「让我想想。」 「你慢慢考虑。」刘巧雯知道沈洛年脾气大,不敢多催,安静地待在一旁。 过了半个多小时,会议室的门打开,一群人先后走了出来,狄纯首先跑到沈洛年身旁,拉着沈洛年说:「洛年你在干嘛?」 「发呆。」沈洛年说:「这么快就开完会了?」 「还没完。」狄纯说:「宗长姊姊说,没意见的先出来休息。」 「喔?」沈洛年见最后走出的赖一心,把门又掩了起来,似乎只有叶玮珊、黄宗儒、奇雅三人还留在里面,看来现在白宗最后做决定的,就是这三个人了。 印晏哲、白玄蓝与黄齐等三人,和沈洛年寒暄几句后先后离开,刘巧雯提醒沈洛年记得考虑之后,也走了出去。 「洛年!」玛莲一面往外走一面喊:「我们准备去练功,一起去?」 「洛年去吗?」狄纯有点期待地问。 「也好。」沈洛年点点头,随着众人起身,爬回四楼,到了一间高四公尺、长宽均有二十余公尺的宽大空房中,玛莲拔出弯刀,不等招呼,引炁仙化,转身对着张志文就砍,张志文也早已有备,展翅御炁、高低飞掠,绕着玛莲高速飞转,进退攻防之间,手中软剑仿佛活蛇一般弹跳。 另一边,侯添良和吴配睿两人也开始过招,平地间移位之快,侯添良是白宗第一,只见他带着淡淡黄光,绕着吴配睿急闪,偶尔欺入直刺,又倏然后退;吴配睿则凝定着身子抵挡侯添良的攻击,偶尔轰然一声使用爆闪心诀欺近侯添良,长柄刀顺势带着爆劲劈砍。侯添良速度固然快,却比不上这种爆发力,只能一面招架一面闪避,没法完全避开,但吴配睿却也无法砍实,侯添良一个卸力,身子又不知道转到哪儿去了。 沈洛年没想到这四人二话不说就打了起来,他讶异地说:「真刀真枪,不怕受伤吗?」 「大家动作虽快,但武器上运集的炁息不多。」赖一心站在沈洛年身旁说:「万一有意外,护体炁息抵挡得住。」 原来如此,沈洛年目光一转说:「那一心是和小纯练吗?不用理我。」 「没有啦。」狄纯忙说:「我不会打架的。」 「可是小纯很会溜。」赖一心笑说:「在这间房中,就算添良和志文一起出手抓小纯,也抓不住。」 狄纯看赖一心目光转来,红着脸低下头,腼腆地微笑说:「我只学会逃跑,翔彩婆婆知道会生气的。」 妈的,果然有恋爱的气息,这人小鬼大的不听话丫头。沈洛年眉头皱了起来,瞪了狄纯一眼。 狄纯看沈洛年面色不对,有些心虚地低下头,笑容也不禁收了起来。 「我通常都先看一段时间,然后自己练习。」赖一心没注意到两人的表情,笑说:「他们等会儿还会交换对手……洛年,我和你单独聊一下好不好?有点事想问。」 沈洛年这才想起,不久前赖一心确实说过要私下说话。沈洛年点点头说:「好。」一面回头又瞪了狄纯一眼,打算晚点再找她算帐。 沈洛年随着赖一心,走到无人的一角,赖一心转过头,收起笑容,看着沈洛年说:「洛年,上次你是用闇属玄灵的道术吧?」 赖一心怎么知道的?沈洛年微微一怔说:「你胡猜的吗?」 「玮珊推测的。」赖一心说。 莫非那本道咒总纲中,有相关的说明?不过这事万一传到妖怪耳中那可糟糕。沈洛年迟疑了一下说:「问这做什么?」 「好吧,我也不管是不是。」赖一心说:「那种方法既然会夺取你的心智,就千万别再用了。」 「会吗?」沈洛年一惊说,他之前虽然隐隐有点怀疑,却没赖一心这么肯定。 「若非如此,你怎能下手杀这么多人?」赖一心眉头深深皱起,沉痛地说:「你不是这种人啊。」 沈洛年一呆,忍不住骂:「这算什么推论啊?」 「啊?」赖一心也一愣说:「不对吗?」 这无可救药的白痴大好人!沈洛年看着赖一心摇头说:「这功夫……确实会激扬起心中的杀机,不过,只能说是推我一把,我本来就不在乎别人的性命。」 「不,我不相信。」赖一心摇头说:「你别骗自己,若我没猜错的话,你没用那功夫的时候,应该没有杀过人吧?」 这话倒是没错,但这时承认就输了。沈洛年嘴硬地说:「当然有,你没看到而已。」 赖一心摇头说:「我才不信,若你真会杀人,第一次救出小纯时,你的罪名就不只是采花了。」 这家伙脑袋怎么突然灵光了?沈洛年正张大嘴说不出话,却见赖一心得意地说:「没错吧?这也是玮珊告诉我的。」 妈的,叶玮珊想到这点就不奇怪了……不过自己当真下不了手吗?倒也不是,上次鹤鸵族与牛首族冲突,自己夜探敌营,要不是刚好遇上酖族女巫,差点就一路杀过去,不过就在这么一次次的机缘巧合下,直到五日前,确实未曾亲手杀人。 无可否认,闇灵之力,当真有点推波助澜的功效,若非如此,那夜自己下手该不会这么狠……但杀人这种事,总是会越来越习惯的,以后就未必需要靠闇灵之力推动了。 眼前这热血笨蛋硬是要把自己当好人,倒也随他去。沈洛年瞄了赖一心一眼说:「万一我以后还使用那功夫呢?」 赖一心一怔,随即脸色沉重地说:「若你又失去了常性,随手杀人……我身为你的好朋友,不惜一死,也会尽全力阻止你,不能让你继续做恶,那天若不能唤醒你,我已经打算出手了。」 赖一心若当真和自己拼命,可能比高辉还可怕……沈洛年哼了一声说:「你最好少管我,万一我当真疯了,把你宰了呢?玮珊怎么办?就算我打不赢你,你当真要把我宰了吗?」 「我不知道,我不杀你,也不让你杀。」赖一心坚决地说:「但我一定要阻止你,总会有办法的。」 「好啦,别扯这件事了,那功夫若是能不用,我当然不用。」沈洛年说:「那天我打不过高辉,差点被杀,不得不用。」 「真的吗?」赖一心惊疑地说:「高部长居然能追上你的速度?」 「他那时戴着镜子。」沈洛年说:「黄大哥借给巧雯姊的。」 「啊!那就有可能了。」赖一心想想又说:「但……按道理,洛年你若使用高速移位,他应该捉不到你,至少可以逃跑吧?」 「我被一大群人围住了,而且我是去救人的,又怎能逃?」沈洛年说:「我刚好想问你,我那时变化身形速度虽然比他快,但总是打不到他,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怎么说打不到他?」赖一心起了兴趣。 沈洛年把上次战斗的过程,稍微说了一遍,一面比划了自己和高辉战斗的几个交手经过,赖一心听到一半就点头说:「我明白了。」 「明白了?」沈洛年一怔说:「是怎么回事?」 「洛年,你攻防之间,招式太少,而且没有虚招。」赖一心说:「高部长在过去的时代,想必是个精研各种招式、武技的高手。他布下招式之后,故意显露破绽,让你攻击,你只要一动,会从哪个角度、如何攻击,他都十分清楚,就连之后可能的几个变化都已经预知了,就算闭着眼睛也能与你过招,当然不会被虚影所惑。」 「原来如此……」沈洛年说:「所以他的武器才总是在那儿等我?」 「正是,在招数上掌握机先,这还不算特别。」赖一心说:「他最厉害的是居然能感觉到杀意,我虽然听说过,但还办不到呢,若你偷袭我,我可提防不了。」 「那我遇到这种人该怎么办?」沈洛年皱眉说:「日后道息又涨,就算没镜子,能砍我的人一定会变多。」 「这倒是不可不妨。」赖一心沉吟说:「洛年,我一直想和你说,你若坚持要用匕首,该用双匕首的。」 「双匕首?」沈洛年愕然问。 「是啊。」赖一心说:「若要和持有武器的敌人缠斗,难免需要攻防,匕首太短,不便格挡,只能以偏锋卸力,想一面卸力一面攻击,就得双手同时持有武器,这么一来,也可以设计一些相对应的招式。」 「不行。」沈洛年摇头说:「我不只不能格挡,也不能卸力,也不能拿两支匕首。」 「为什么?」赖一心瞪大眼说。 沈洛年说:「别管我了,你们没问题吧?高辉那老头死之前还很得意地说,白宗的招式只能对付妖怪,和人打架用途不大。」 「他这话太偏颇了。」赖一心摇头说:「他们追求的是『巧、繁、变』,我们追求的是『快、狠、准』,两方若真的对起来,一样是功深者胜。纵然我们招式不如古传招式精巧,但只要出手,对方就非挡不可,只要不为敌招所惑、能攻敌之所必救,巧招自然无用,而在众人合作的战阵上,我们的简单招式其实更实用。」 「原来如此。」沈洛年点头说:「那就好。」 赖一心想了想,指着正在过招的四人说:「你有注意到吗?只有志文的招式和大家不一样。」 沈洛年目光转过,看张志文在玛莲身边绕来转去,手中那把银炼剑仿佛活物一般地四面绕转,方位诡异难测。沈洛年醒悟说:「那就是你说的『巧、繁、变』吗?」 「对。」赖一心说:「志文手中的武器本就适合变化,加上他也不喜欢直来直往的单纯攻击方式,我想修炼轻诀加上千羽仙化的人,走那条路线也算适合,于是拿到武器后的这半年多,和他一起研究,创了一套变化繁复的剑法,经过这段时间测试,也慢慢定型了。」 这意思是自己以后可能也打不过张志文吗?不过张志文毕竟不是敌人,沈洛年也不是太在意,只微微点了点头。 「洛年,你可以跟我说得更清楚一点吗?」赖一心突然转头说:「你的战斗方式似乎十分特殊。」 「呃?」沈洛年微微皱眉说:「不好解释,所以我懒得说。」 「不用解释啊。」赖一心却没打退堂鼓,接着说:「跟我说现象就好了,你刚说不能格挡、卸力之类的有点太笼统,我听不明白。」 不用解释的话倒是可以聊聊。沈洛年望着赖一心,半开玩笑地说:「这是秘密,你可不能对任何人泄露。」 赖一心一怔,似乎也颇没把握,过了片刻才很认真地说:「我一定尽量小心不说出去,应该……没问题吧?」 「好吧,我想想该怎么说……」沈洛年想了想才说:「我战斗时……通常会变得很轻,所以和敌人一碰就会失控往外摔,而我本身没有炁息,无法抵挡对方的攻击力,因此不能招架、格挡、卸力……总之就是不能和敌方有任何碰触。」 赖一心愣了愣,突然张大嘴说:「难道你有办法减少自己的质量?我以前就一直怀疑,但这不可能啊,太不合理了。」 这热血家伙在这方面还真敏锐。沈洛年点点头说:「差不多就是这样,你可别问我为什么。」 「好,我不问……真是太古怪了,怎会有这种事?」赖一心啧啧称奇地想了片刻,才又说:「还有呢?」 这该说吗?沈洛年迟疑了一下,想了想才终于说:「炁息、妖炁对我无用。」 「嘎?」赖一心刚刚嘴巴就没合拢,这下张更大了,讶异地说:「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沈洛年说:「无论体内、体外,炁息和我接触的同时就会消散掉,所以我虽然没炁息,还是能攻击有炁息护体的妖怪,也不怕单纯的炁息遥攻。」 赖一心这一瞬间,对沈洛年过去的战斗疑惑同时解开。他忍不住拍手大声叫:「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样就说得通了!」 这一喊,众人目光都转了过来,张志文等人忍不住停手跃开,转过头看着这面,玛莲诧异地问:「怎么这么高兴?」 「没什么,你们继续。」赖一心尴尬地笑说:「我和洛年谈点事。」 那四人对望一眼,玛莲耸耸肩回过头,白了张志文一眼说:「蚊子老是飞来飞去的好烦!换人练了。」 张志文笑说:「阿姊想和谁练?」 「小睿吧。」玛莲笑说:「我们姊妹来硬拼几招,过过瘾。」 「阿姊你们三个先练好不好?」吴配睿摇头说:「我有几招不顺手,想自己练一下。」 「喔?」玛莲有点失望地说:「无敌大又不在……好吧,阿猴陪我练。」 「那我怎办?」张志文苦着脸退开。 「小纯不是闲着吗。」玛莲说:「去练习你的身法吧。」 「也好。」张志文收了剑,转头对在一旁等候沈洛年的狄纯说:「小纯妹妹,我来抓妳!」 「又要啊?」狄纯不喜欢动手,有点抗拒地嘟起小嘴。 「我们俩的身法也要多磨练啊!」张志文笑说:「没有妳我也没法练。」 「好吧。」狄纯这才脱掉外衣,引仙振翅,开始在这房中旋绕。张志文一弹足跟着展翅飘起,两人绕着这大厅中的各个方柱,高速盘旋,开始玩起捉迷藏般的游戏。 另一端,赖一心正回过头看着沈洛年说:「还有什么特别的吗?」 「差不多就这样了吧。」沈洛年想了想,摇头说:「之后就靠你教的无声步和那几招刺削的方式乱砍了。」 「武器呢?」赖一心说:「为什么不能用双匕首?」 对了,这件事倒忘了说。沈洛年点头说:「我现在用的武器,战斗时才能变轻,多拿一把别的武器,动作恐怕就快不起来了。」 「这世上没有另外一把这种武器吗?」赖一心诧异地说。 「我不知道?」沈洛年顿了顿说:「就算有,也很难找。」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赖一心一面思索一面说。 「你问这些干嘛?」沈洛年问。 「我本想把志文那套剑法改一改给你用。」赖一心沉吟说:「不过你的战斗模式和一般人完全不同,而且只靠一支匕首实在太难,就算重创也不容易……」 「别替我费心了。」沈洛年看赖一心眉头皱成一团,好笑地说:「这次之后,我应该就不会再来了……我一个人住高原里,不很需要打架。」 「为什么?」赖一心睁大眼说:「和我们住一起啊。」 沈洛年不想解释,他摇摇头之后说:「对了,我倒有另外一件事情提醒你……是有关经脉的事。」 「怎么?」赖一心有点意外地问。 「当初我记得你说过……变体者不需要利用经脉纳炁,所以你建议大家用螺旋方式运行。」沈洛年顿了顿说:「但是高辉戴着洛年之镜的时候,炁息感应和你们大不相同,很难感应出来,他运息方式也很特殊,这恐怕和经脉运行有关吧?」 赖一心脸色凝重起来,沉吟说:「我最近也有考虑过这问题。」 「哦?」沈洛年说:「怎么说?」 「经脉,或者说气脉,引炁与强化身体的部分确实没用;攻击时,使用螺旋运转也比经脉更直接强大,不过,自从知道仙化者的修炼方式后,我发现不管是不是引仙者,仍旧需要不断地淬炼身体……变体者可以更容易吸收妖质,引仙者也能藉此纯化身躯,若照着满布全身的经脉运行,能更有效确实地淬炼到全身每一个细微部分。」赖一心顿了顿说:「另外,照你说高部长的状况,也许依经脉运行,能使炁息更有效地压缩凝聚,甚至在体内分散,这一点我确实没想过……没错,经脉穴道本就有涓流汇聚、川入湖海的特性,收纳的地方增多,更不易察觉,也更容易运用。」 「所以应该照经脉运行较好?」沈洛年问。 「也许。」赖一心沉吟片刻说:「但是炁息运行之法,必须练到无意识下自然而行,不能同时修炼两种……若放弃螺旋、选择经脉之法,想达成波动迭加的效果,复杂度就会提高很多,输出强度一定会降低。」 「差很多吗?」沈洛年思索着说:「我没有炁息,所以也不知道高辉的攻击力多强。」 「如果能找到最适合的运行配合之法,确实有可能接近螺旋的威力。但人人体质不同,若学的心法和体质不合,威力会减损。」赖一心沉吟说。 沈洛年问:「若不管输出问题,单纯照着经脉运行,就可以加速身体变化的速度?那也会变强不是吗?」 「从这角度来说,确实会比螺旋法好。」赖一心沉吟说:「按部就班地顺经脉淬炼全身,因为身体调整速度更快,长久之后,最后的输出力道确实有机会追上修炼螺旋法的人。而以后若能慢慢找出适合自己的输出经脉系统,又会更强……不过这法门至少要花好几年工夫才能显出成效。」 沈洛年一笑说:「这么说起来,螺旋法好像小说里面的邪派速成功夫,经脉之术则是什么玄门正宗心诀。」 「确实有点像。」赖一心笑说:「眼前有虬龙和凿齿的威胁,不急着改练正宗心法,等这次风波过去,我再和大家商量吧。」 「随你啦。」沈洛年倒不是特别有兴趣。 「不过若真要走这种正宗经脉心法,有个小问题。」赖一心皱眉说:「我当初只是粗浅涉猎,没有精研,除了最基本的奇经八脉之外,其他的周身正经、经别、络脉等等完全不了解……总门星部该有人懂这学问,不知道问不问得到?」 「不可能愿意告诉你吧?」沈洛年尴尬地说:「我差点把他们杀光了耶……能不能问别人?」 「虽说习武之人,经络之学应该是常识,但现在习武之人毕竟不多。」赖一心扼腕说:「当初我以为变体后就不用多花心思在经脉上,实在是大错特错。」 「那是习武之人的常识?」沈洛年说。 「是啊,怎么了?」赖一心问。 既然是常识,轻疾说不定肯说?沈洛年现在不便询问,只点点头说:「没什么。」 「洛年。」赖一心说:「我短时间内没法替你创适合的功夫,你现在若是遇到强敌,暂且记住两个要诀,应该就不会像上次一样了。」 「喔?你说。」沈洛年说。 「首先,你的攻击动作至少加上一半以上的虚招。」赖一心说:「你变招挪位奇快,若是稍近即退,对方绝对抓不到你,而几次虚招中突然冒出一招实招,那才真的防不胜防。」 「好主意。」沈洛年点头,自己上次就是太直接,才会老是被高辉猜中。 「第二点。」赖一心又说:「因为你不熟招式变化,若对方精于招式,你暂时别只想着攻击破绽或要害,那些恐怕都是布好的陷阱,若真对那儿攻击,可能恰好让对方反击……可以先从削弱敌人战力着手。」 「怎么削弱?」沈洛年问。 「很简单,攻击其他不像明显破绽的地方。」赖一心耸肩说:「手指、肩膀、耳朵、臀部都可以……稍触则离,砍到对方心浮气躁,甚至失血过多,就是你赢了。」 「我懂了。」沈洛年苦笑说:「不过这法子有点拖泥带水。」 「招式的判断没法速成,只能靠经验。」赖一心目光一亮说:「你日后若常来和我过招,几个月后应该会稍有帮助……现在要试试吗?」 几个月才稍有帮助?沈洛年摇头说:「算了。」 「试试吧!」赖一心有点兴奋地说:「他们都不大肯和我过招。」 「和我这种人练,对你实战没什么帮助。」沈洛年摇头说:「你别理我了,没事的话,我去找小睿聊两句。」 赖一心虽然失望,也不好勉强,只好走向其他人。沈洛年则对着在屋中一角,自己挥舞着长柄刀的吴配睿走去。 白宗除了张志文、狄纯之外,其他几个内聚型,似乎都走快、狠、准的路线,吴配睿也一样,只见她一次又一次地练着几个简单直接的动作,每一刀蕴含的劲力和速度,都可以感觉得到她的进步,看来经过这半年多的练习,她对这武器已经十分熟悉。 吴配睿挥到一半,注意到沈洛年走近,她有点意外地停手,站直了说:「洛年?」 「聊一下?」沈洛年歪歪头,往墙角走说。 吴配睿有点意外地收了长柄刀,跟着沈洛年走到屋角,侧头微笑说:「你很少主动找我说话耶。」 沈洛年迟疑了一下才开口说:「宗儒对妳还好吗?」 吴配睿脸微微一红,有点意外地说:「怎么突然这么问?无敌大对我很好啊。」 不是这因素?看来黄宗儒没有骗自己……沈洛年松了一口气说:「没什么,我看妳心情似乎不大好,误会了。」 吴配睿一愣,摸摸自己的脸,诧异地说:「你眼睛有鬼吗?为什么老能看出来啊?应该没有很明显吧?」 「对啦,我眼睛有鬼。」沈洛年知道不是黄宗儒的问题,也就不怎么想干涉,正想随便说几句话离开,突然想起一事,他一怔说:「对了,妳爸妈他们现在怎么了?」 「那人才不是我爸!」吴配睿生气地说。 「好啦。」沈洛年挥手说:「妳知道我在说谁。」 吴配睿嘟起嘴,顿了顿才低声说:「他们还被关着,我是有点担心我妈……已经关一个多月了,若一直穿着息壤衣,没能引炁,不知道会不会伤身体。」 「还没审判吗?」沈洛年问。 「连法条都还没制定,怎么审判?」吴配睿说:「前阵子吵制度就吵了半个多月,还没吵出结果凿齿就来围城。之后小纯失踪,跟着又冒出虬龙的事……还不知道要拖多久。」 「妳知道他们关在哪儿吗?」沈洛年说。 「子区总门部队营地附设的暂时监管处,我去过几次……」吴配睿有点意外地说:「为什么问这个?」 「反正坏事都是那男人干的吧?我去叫他们放了妳妈,好不好?」沈洛年说。 吴配睿张大嘴说:「他们会放吗?」 沈洛年沉吟说:「应该会吧?我去讨人的话……」 吴配睿自然知道,沈洛年若真过去要人,总门恐怕不敢拦阻。她迟疑了一下说:「洛年,你要帮我,我很高兴,但……硬来的话,会不会造成宗长的困扰?」 沈洛年倒没想这么多,他微微一愣说:「我不知道。」 「等无敌大来,问问他好了。」吴配睿说:「洛年谢谢你。」 「没什么。」沈洛年说。 「欸,洛年。」吴配睿靠着墙壁,突然说:「你刚为什么那样问?」 「什么?」沈洛年一下不明白吴配睿的问题。 「为什么问无敌大对我好不好?」吴配睿抬起头,看着沈洛年说:「你觉得他可能会对我不好吗?」 沈洛年微微一怔,随即摇头说:「我看妳心情不好,随便乱猜的。」 「喔。」吴配睿说:「他对我是很好,不过有时候……」 「怎么了?」沈洛年有点担心地问。 吴配睿想了想低声说:「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少了点什么?」沈洛年皱起眉头。 「两个人常常在一起,互相关怀,就是谈恋爱吗?」吴配睿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不是应该更多一些……脸红心跳之类的事吗?」 沈洛年一呆,忍不住瞪眼说:「脸红心跳个屁!妳这丫头才十五岁,想干嘛?」 吴配睿脸一红,顿足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啦!臭洛年,你自己思想不干不净还骂我!还有,人家再一个月就十六岁了!」 不是那种事吗?沈洛年问:「不然是什么意思?」 「正常女孩子,想到喜欢的人,不是应该会脸红心跳,有点兴奋又有点害臊吗?」吴配睿嗔骂:「我是说这个。」 「喔。」沈洛年这可没研究了,他抓抓头说:「我也不懂,妳去问问看玮珊吧。」 「不用啦。」吴配睿摇头说:「反正我本就不大像女孩子,说不定和谁在一起都这样。」 沈洛年想起当初误打误撞让两人交往的事情,还是有点不安,想了想说:「反正你们都还年轻,也许日后还会遇到别的对象……多看看吧。」 「对啊,我也这么想。」吴配睿笑说:「不过你比无敌大还小一岁不是吗?干嘛一副很老经验的模样?你女朋友很多吗?」 「去妳的。」沈洛年笑说:「反正没事就好,妳继续练吧。」 吴配睿还不想放过沈洛年,正想开口,这时厚重的木门一开,叶玮珊、奇雅、黄宗儒先后走入,他们看到沈洛年和吴配睿聚在一角,当即带着笑容走近,玛莲等人也纷纷停手,往这儿走来。 第九章 经脉图解 第九章经脉图解 「你们决定如何?」沈洛年望着叶玮珊问。 「也不算是做了决定。」叶玮珊说:「只是把几种可能和应变方式讨论一下,到时候还是要看虬龙的态度……如果没有任何缺点的情况下,我们应该是倾向不接受。」 沈洛年虽然受轻疾的建议前来,但也不想干涉白宗的决定。他微微点了点头,不谈此事,开口说:「我刚和小睿聊了一下,听说她妈还被关着?」 叶玮珊一怔,有点惭愧地说:「这几日事多,这件事情倒是拖着了……但未来法令还不明朗……」 「法令不明朗不是正好吗?」沈洛年说:「既然还没确定,就各管各的,他们总是白宗的人吧?先把人讨来,由白宗自己处分,查清楚后给他们个交代就是了。」 「洛年说得有道理啊。」张志文笑说:「之前是不想引起冲突,但现在他们哪敢和我们冲突?刚好去讨人。」 「真的可以吗?」吴配睿眼睛放光,有点高兴地问。 叶玮珊沉吟着还没说话,黄宗儒却先一步摇头说:「最好等到虬龙之事过去。」 吴配睿一怔的同时,玛莲开口问:「无敌大,为什么?」 「我们若以力量压迫总门从命,岂不等于促使对方遵从虬龙统治?」黄宗儒说:「就连洛年来访的事情,这十日中最好也暂时保密,免得横生枝节。」 这倒也是,白宗现在势力已经隐隐超过总门,若摆出一副统治者的独裁姿态,说不定会引人反感。吴配睿虽然有点失望,倒也明理,她点头说:「我知道了。」 「不过这几日我也有想过,吴伯母一直穿着息壤衣,怕会对身体不好。」黄宗儒望着叶玮珊说:「宗长,是不是能让我去和总门协调一下,请他们站在人道的立场上,让吴伯伯、吴伯母能定期引炁入体?」 「这是当然。」叶玮珊点头说:「不过这趟小睿别去,找李大哥或阿哲陪你走一趟吧。」 「我知道。」黄宗儒回头望着吴配睿说:「我会处理的,妳放心。」 「嗯……谢谢。」吴配睿望着黄宗儒说。 既然这样,似乎没自己的事了。沈洛年目光往外扫,正想找狄纯算帐,没想到叶玮珊却开口说:「洛年,我有事请教你,方便来一下吗?」 沈洛年一愣说:「好。」 「你们继续练吧,我带洛年去他房间。」叶玮珊对众人一笑,转身往外走,沈洛年只好跟着走了出去。 叶玮珊带着沈洛年走到二楼,这儿房间和走道不少,各出入处都有人轮值看守,见叶玮珊与沈洛年经过,马上恭敬地行礼,不过看着叶玮珊的表情是尊敬,看着沈洛年的表情就大多是惊惧了。 叶玮珊带着沈洛年,走到西侧一间小房,先让沈洛年走入才跟着进房,正要掩上房门时,叶玮珊突然微微迟疑了一下,忍不住偷瞄了沈洛年一眼。 「干嘛?」沈洛年微微一怔,随即醒悟说:「不想关就别关。」 叶玮珊脸一红,还是把门掩上,有点尴尬地说:「我不是这意思。」 却是刚刚那一瞬间,叶玮珊想起了上次两人独处时发生的事情,所以关门前微微有些迟疑,不过若有顾忌,刚刚就该多找一个人做陪,到这儿才故意开着门反而显得刻意,所以那一瞬间才稍有迟疑,却没想到被沈洛年一眼瞧破。 沈洛年见叶玮珊有点难堪,不好多说,目光转开,扫过这小小的房间,却见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朝西一扇百叶木窗,可以看到有一小队引仙部队正在操演,他不想让气氛僵下去,随口说:「引仙部队都不用武器的?」 叶玮珊回过神,走近说:「炼鳞和猎行,手部的炁息聚集度都特别强,可以代替武器……不过一心说要是有武器还是用武器比较好……只是我们现在的武器很少,只好让大家先练习空手的战技。」 「总门似乎不怎么缺武器?」沈洛年回头说。 「因为小纯的预言,当初他们早有准备。」叶玮珊说:「不过他们也没想到,现在人类防守主要还是靠枪弹,这方面他们就没准备这么多了。」 「若弹药不够,以后要怎么守下去?」沈洛年问。 「凿齿围城前,总门已经派了好几组队伍出海到东方大陆沿岸搜索。」叶玮珊说:「有的负责搜索枪炮弹药,有的寻找矿脉、硫磺、硝石等物品……再靠着千羽部队来回运送,回到岁安城地底工厂加工生产,暂时应该不缺。」 「东方大陆啊……」沈洛年顿了顿说:「沿海吗?」 「一开始当然应该是沿海为主吧。」叶玮珊说:「怎么了?」 「沿海应该还好。」沈洛年顿了顿说:「往内陆走个两百公里,就有很讨厌人类的狼人,碰到了恐怕很危险。」 「狼人?」叶玮珊有点诧异。 「嗯,又叫犬戎族或犬族。」沈洛年说:「我在那儿遇到了一批人……啊,他们有没有来找妳?」 「我就是想问你这件事。」叶玮珊说:「前两天,有位自称文森特的老先生带着个小男孩来拜访,门口那儿把他挡住了,他留了一封信,信里面提到说是你介绍来的。我刚刚和你通讯时本想问,却听到李大哥带着人去找共联闹事,只好先赶去阻止。」 「他们前天才来找妳?」沈洛年有点意外地说:「他们应该来了好几个星期吧?」 「嗯,我有派人调查,他们到岁安城将近二十天,入城后在西方人最多的寅字区落脚,首先碰到他们那群人的,就是加入千羽部队的罗红和昌珠。」叶玮珊说:「所以你真的在东方大陆救了他们,还把他们送来噩尽岛?我还以为有诈呢……」 「怎么说有诈?」沈洛年问。 「那位文森特老先生是白人吧?那封中文信写得未免太好了,不只措辞文雅,还引经据典,一点都不像外国人写的。」叶玮珊说:「我还以为他们是总门派来的,想假借你的名义混进来,不然就是想试探你在不在岁安城内。」 因为中文太好吗?沈洛年忍不住笑了出来,文森特若知道因此受到怀疑,一定也是啼笑皆非吧?沈洛年心念一转,笑说:「对了,他们是魔法师喔。」 叶玮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愣说:「魔什么师?」 「魔法师。」沈洛年忍笑又说了一次。 叶玮珊这可真听清了。她白了沈洛年一眼说:「你又骗我!」 沈洛年笑说:「真的啦。」 「胡说。」叶玮珊噘嘴说:「这世界哪有魔法师?」 「真的。」沈洛年说:「妳叫他来表演就知道了,如果只是一群普通老外,我干嘛要他们来找妳?」 这话有理,叶玮珊微微一怔,诧异地说:「真的?魔法是怎么回事?就像……电影中的魔法吗?」 沈洛年说:「也是种炁的运用,不过是用咒语和仙界精灵缔约交换而来。」 「咒语?精灵?」叶玮珊说:「和玄灵咒术类似吗?玄灵之力虽然也是以炁交换,但换得的力量却和炁无关……炎灵是换得热量,冻灵则是吸收热量,之后再藉自己炁息控制,咒语只是不同的表现方式。」 「我不大清楚。」沈洛年对炎灵、冻灵不大了解,更不清楚相异之处,想了想说:「对了,还有灵活度也不同,魔法力很像活生生的力量,不过这种力量似乎不能累积,不像玄灵咒术可以在玄界储存……我看妳直接找文森特问吧,那个老人家精通多国语言,而且似乎懂很多东西,除了魔法之外,说不定可以帮到妳其他的忙。」 「若可以信任的话,越多人帮忙当然越好……」叶玮珊点头说:「趁着你在,我这就叫人请他们过来。」 叶玮珊说完这话,打开门,却见狄纯正站在门外不远处,靠着墙等候着。叶玮珊微微一怔说:「小纯,有事吗?」 「我只是想等洛年。」狄纯顿了顿又说:「我不急,宗长你们慢慢谈。」 「妳进来吧。」叶玮珊微笑说:「妳陪一下洛年,我去交代一点事情。」 「好!」狄纯一喜,快步奔进房中。 沈洛年瞄了狄纯一眼,见她开心地望着自己,刚刚想好的骂人言语,一时倒也说不出口。沈洛年叹口气说:「干嘛这么高兴?」 狄纯甜甜地笑说:「洛年愿意到这儿来住,我当然高兴。」 「多个人骂妳有什么好高兴的?」沈洛年哼哼说:「我也没打算久住。」 狄纯一怔,笑容收了起来,诧异地说:「你以后又要走吗?」 「当然。」沈洛年顿了顿说:「这次之后,应该不会再来了。」 狄纯吃了一惊说:「为什么?」 不妙,这话若传了出去,想必会有更多人来啰嗦。沈洛年一面暗骂自己多嘴,一面摇头说:「别紧张,我只是开玩笑。」 「真的吗?」狄纯上下看着沈洛年,还是一脸担心。 「别啰嗦了。」沈洛年推开狄纯凑近的小脑袋,转头望向窗外,沉吟片刻才说:「妳和大家处得好吗?」 狄纯一怔,低声说:「大家都对我很好,可是……」 「可是怎么?」沈洛年转回头。 「没什么。」狄纯望着沈洛年说:「洛年,他们都说,现在没有人敢找你麻烦了……你离开的时候,可以带我走吗?」 沈洛年皱眉说:「我一个人住山里,妳跟着我干嘛?」 「我不会惹你生气的。」狄纯忙说。 「不是这问题。」沈洛年说:「我这种怪人才能离开人群一个人住,妳不适合。」 「有你陪我啊。」狄纯嗫嚅说。 「我才不陪妳!」沈洛年瞪眼说。 狄纯瘪着嘴低下头,看样子眼睛又红了起来。沈洛年见状,口气放缓说:「既然大家都对妳很好,为什么还要跟我走?」 「我……我想跟着你。」狄纯低下头说:「我还没报答你。」 沈洛年哼了一声说:「别的没学会,倒先学会说谎,我离开前怎么交代妳的?」 狄纯一怔,红唇轻颤,却又说不出话,眼泪倒已经先流了出来。 其实狄纯不说,沈洛年也心里有数。狄纯对赖一心的倾慕似已越陷越深,她个性胆怯善良,也不可能介入叶、赖之间,争取自己的幸福;而白宗大多都是二十上下的年轻人,唯一一个和狄纯年纪较近的吴配睿,个性直率认真,和狄纯的温婉个性似乎也不怎么相投,她这份心事,恐怕也没人可说,让她一直待在这儿,看着叶玮珊和赖一心两情相悦,说不定真会闷出毛病来。 如果让她离开这儿几年,对她会比较好吗?沈洛年看着正低头拭泪的狄纯,叹了一口气,摸摸她的头说:「真想离开这儿,我就带妳走吧。」 狄纯一怔,抬起头看着沈洛年说:「真的?」 「就当多了个小丫鬟。」沈洛年哼声说:「以后做饭洗衣这些杂事就交给妳了。」 狄纯一喜,露出笑容说:「我会好好做的。」 「反正怀真还要几年才会出关,到时候再送妳回来也无妨。」沈洛年瞄了狄纯一眼说:「到那时,能把该忘的人忘掉吗?」 狄纯红着脸,咬着唇,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过了好片刻,狄纯才低声说:「洛年,你怎么办到的?」 「什么怎么办到的?」沈洛年莫名其妙地问。 狄纯看了沈洛年一眼,又低下头说:「你……怎么忘记宗长姊姊的?」 沈洛年一怔,一时倒不知该怎么回答,这时硬要说自己没喜欢过叶玮珊,也太矫情了,只不知道狄纯从哪儿听来的?两人相对沉默了片刻,沈洛年才说:「我并没有刻意想忘了她。」 狄纯抬起头,看着沈洛年说:「那……」 「也许是……随着时间过去,自然就慢慢地淡了。」沈洛年说。 「那怀真姊呢?」狄纯又问:「还要几年时间,你不怕以后对她的感情也会淡下去吗?」 「我不知道。」沈洛年皱起眉头说:「妈的,当真淡了我也没办法。」 狄纯轻侧着头,仿佛自语一般地说:「我也能办到吗?」 沈洛年哼了一声说:「妳这么爱钻牛角尖,说不定带妳走也没用。」 「不会的。」狄纯低声说。 「走着瞧吧。」沈洛年说。 「我还没见过怀真姊呢。」狄纯心念一转,露出笑容说:「大家都说她很漂亮,至少要让我见过她之后,你们才可以分手喔。」 「去你的。」沈洛年揉了揉狄纯脑门,好笑地说:「分不分手可以这样决定的吗?」 这时门户那端响起两声敲门轻响,叶玮珊打开门,站在门口微笑说:「我派去请文森特先生的人回来了,他们说马上就过来拜访……洛年,他们抵达的时候,你也一起来碰个面吧?」 「好啊。」沈洛年说到一半,微微一惊说:「啊!不好。」 「怎么了?」叶玮珊意外地问。 「不好、不好。」沈洛年摇头说:「我偷看一下,确定是他们就好了,不和他们碰面。」 「为什么?洛年你做了什么坏事吗?」这下连狄纯都有点好奇。 「别瞎猜。」万一琼老太婆突然考自己「守护阵」的咒语,可无法交代,自己早忘光了。沈洛年摇摇头,心念一转说:「有个叫杜勒斯的小魔法师,只有十一、二岁左右,倒是可以和小纯交个朋友,你们年纪差不多。」 狄纯嘟起嘴说:「要我去帮忙照顾一下小孩可以啊,但是我才没这么小呢。」 「人家年纪虽小,个性可成熟呢。」沈洛年哼哼说:「说不定比妳还懂事。」 狄纯正想抗议,叶玮珊已经点头笑说:「那小纯就一起来吧,我一个人去也不大好。」 「好啊……对了,魔法师是什么意思?」狄纯问。 沈洛年没耐心地说:「妳去问玮珊吧,我懒得重新解释……对了玮珊,城内有纸笔吗?」 叶玮珊微微一怔说:「有,要做什么?」 「还不知道有没有用。」沈洛年摇摇头说:「晚点拿些给我。」 「好。」叶玮珊目光往走道一望说:「他们送家具来了,我们出来一下吧。」 沈洛年与狄纯往外走,果然看到几个壮汉正搬运着床铺、桌椅等物,从楼梯口走上,三人让开通道,叶玮珊一面微笑说:「现在困守城中,木料来源只剩下妖藤,那不是什么耐久的材料,所以我们并没有把各空房的家具补齐。」 「无所谓,我荒郊野外也都倒下就睡,没这么挑剔。」沈洛年顿了顿说:「妳不提围城,我还差点忘了……你们就这么把凿齿放在外面不管吗?」 叶玮珊笑容收了起来,轻叹说:「凿齿来了十几万,出城清剿实在没把握,还好暂时食水不缺,最好是他们自动退兵。」 「万一他们当真在等道息大涨的日子呢?」沈洛年说。 「至少要等到虬龙的事情过去,以避免两面受敌的处境。」叶玮珊担心地说:「现在只希望短期内道息别涨,十日后虬龙若顺利放弃统治人类,凿齿却还不离开,就得考虑主动出城战斗……不过现在总门管理系统大乱,别说出城作战了,就算单纯守城,恐怕也会出问题……」 沈洛年看着叶玮珊颦眉思索的模样,忍不住说道:「若让蛟龙统治,凿齿应该会主动退兵吧?」 「也许吧。」叶玮珊目光左右扫过,见除了狄纯之外周围无人,这才低声说:「洛年,我明白你的想法,其实我个人虽不赞同,却也不像李大哥一样完全排斥。」 沈洛年听到这话,倒有三分意外,诧异地说:「但妳刚刚……」 叶玮珊摇了摇头说:「我反对的最主要原因是——人民不可能接受异族统治的,尤其是龙族。严先生他们已经开始在各地做民调了,但经过那次腾蛇攻击,对龙族反感的人实在太多,不用民调也知道结果。」 果然是因为自己把腾蛇惹来,所以才误了大事?沈洛年大皱眉头,一面说:「干嘛管民调?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怎能如此?」叶玮珊皱眉说:「这不成独裁者、暴君了吗?……何况现在岁安城的统治者也不是我们。」 沈洛年对政治一窍不通,自然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呆了片刻才愤愤地说:「妈的,我不会说啦!总之我觉得现在还管什么民调很可笑,若是妳自己觉得虬龙不好就算了,居然想靠民调决定?实在是……」 狄纯看沈洛年越说越气,担心地走近,拉了拉沈洛年的手,轻声说:「别生气啊,不要骂宗长姊姊。」 沈洛年正火大,回头瞪眼说:「我哪有骂她?」 狄纯被刮到台风尾,当下缩起头、吐吐舌头说:「好凶。」 「小纯妳别担心。」叶玮珊反倒轻笑说:「洛年说话本来就这样,我不会在意的。」 沈洛年也不是真想骂人,摇头说:「算了,我不管,你们爱做民调就去做吧。」 「没想到你和一心还是有类似的地方。」叶玮珊抿嘴一笑说:「他也要我别管民调。」 「啊?」沈洛年倒有点意外。 「不过他和你说法不同。」叶玮珊说:「一心觉得,如果当真认为正确,就不要在乎所谓的舆论,他认为只要全力对人民解释,对方终究会理解。」 沈洛年可不怎么想和赖一心「类似」,他哼声说:「我才懒得解释。」 叶玮珊想了想又说:「确实,就算我们将普通人当成奴隶、下等人,给予不公平的待遇,以现在的战力差异,他们也没能耐揭竿而起,反抗变体者……但这种施政模式,绝不可能是民主选举制度,只有独裁政权才有可能。」 「那就独裁啊。」沈洛年无所谓地说。 「你也觉得民主不值得保留吗?」叶玮珊苦笑说:「我却觉得,民主制度对人类来说,毕竟是利多于弊啊。」 沈洛年正想开口,叶玮珊目光一转说:「等等,房间已经弄好了,进去再谈。」 三人走入屋中,却见床褥、桌椅、衣柜分占了三面,叶玮珊关上门,这才回头笑说:「好了!我毕竟是白宗宗长,外面人来人往,被人看到我挨骂总不大好,房间里面就没关系了,请继续。」 沈洛年却已经没劲了,他摇头坐在床旁说:「谁要骂妳?不聊这个……说说你们以后的计划吧?」 「现在当然就是抵御敌人啊。」叶玮珊拉开椅子坐下,一面说:「若能打退凿齿,这儿的人们都安全了……我们可能还会去其他大陆找生还者吧。」 「还去啊?」沈洛年摇头说:「上次才差点被活埋。」 「那是刚好大地震。」叶玮珊说:「不会又这么倒霉吧?」 「这倒也是……」沈洛年想了想说:「我之前也曾到处逛了逛,反正闲着,把我知道的各地状况跟妳说说吧。」 三人就这么又聊了一段时间,沈洛年把西欧的一些状态,以及上次逛去美洲的经历简略说了一次,最主要就是告诉叶玮珊犬戎族与麟犼族的栖息地,那种地方若不慎闯入,想逃生可不容易。 不久之后,门外传来讯息,文森特等人来访,沈洛年在叶玮珊安排下,远远确定了对方的身分,之后则让叶玮珊与狄纯前去接待,自己一个人回房休息。 回到房中,沈洛年关上房门,叹了一口气说:「怎办?他们不想让虬龙族统治。」 轻疾开口说:「你愿意的话,可以试着强迫他们答应。」 「什么?」沈洛年吃惊地说。 「至于怎么做,我就不便多言。」轻疾说:「但你应该也不难想到。」 只剩下十天,当然不可能搞什么宣传、沟通、安抚民心的把戏,若硬要所有人答应,意思就是硬来吗?不肯服从的就宰了? 其他人也就罢了,自己怎么可能对白宗硬来?自己想让虬龙保护人类,目的就是避免白宗众人陷入战乱,若因此和白宗起冲突,还不如直接离开。 现在……只好在能帮忙的地方出点力。沈洛年说:「我问个问题,经脉之学,应该算是常识吧?」 「全身各处经脉穴位算是常识。」轻疾说:「但各门派古传的特殊运功法门,就是非法问题了。」 「特殊的就让一心自己慢慢研究,我把常识部分整理给他好了。」沈洛年说:「等玮珊给我纸笔之后,我写给他。」 「好。」轻疾说:「但用口述不容易,我直接标示给你看。」 「咦?」沈洛年说:「口述不容易的话,我怎么告诉一心?」 「你可以画图。」轻疾说。 「喔。」沈洛年点头说:「你要怎么标给我看?」 「等等。」轻疾从沈洛年耳中蹦出落地,化入那片息壤砖中,倏然地面浮起一团土,轻疾化为一个手臂长的裸体男子人形,身上到处都是小突起,一条条线路在突起间彼此连贯成型,正是全身的经脉穴位图。 「这么复杂啊?」沈洛年诧异地说。 「先从最基本的开始。」轻疾一面说话,身上跟着改变,许多的线路和突起一个个消失,只剩一条穴脉路线仍旧显现,他这才说:「我们从督脉开始……我先提醒你,并不是每个经脉穴位都在皮肤表面,我一个个解释,你仔细听。」 「等一下,我还没拿到纸笔呢。」沈洛年叫。 「你一面听,一面运行体内道息,顺脉巡行,经过穴位的时候,感应也会不同。」轻疾说:「这样自然就会记住,取得纸笔之后,再写出来即可。」 沈洛年微微一愣说:「我也顺便学吗?」 「总没坏处吧?」轻疾说:「如果赖一心说得没错,以经脉之法运行确实能使身体变化速度提升,对你可能也有帮助。」 「有什么帮助?」沈洛年说:「道息又不能攻击人,我身上凝聚一堆也不知有没有用。」 「虽然不知道凤凰有什么能力,但你身体仙化程度增高,总有好处。」轻疾说:「比如……现在你就算收敛着道息,身体仍可以依心念变轻到一个程度,这不也是凤灵仙化的关系吗?」 「有道理。」沈洛年想想又皱眉说:「可是我刚看你身上……穴脉好像有一大堆,记这东西会不会很难?」 「要死背确实不容易,但让身体记忆,比让头脑记忆容易。」轻疾说:「要不要试试?没兴趣的话,就等纸笔吧。」 沈洛年沉吟片刻之后,终于说:「先试试,要是太难再说。」 「那么我开始说明。」轻疾转过身,比着自己身上说:「督脉起于小腹下方耻骨中央,共二十八穴,始于尾闾骨端之长强穴,之后经腰俞、阳关入命门,上行悬枢、脊中……」 当下沈洛年一面细听,一面照着轻疾的指示运行道息,在体内顺经脉而行。 沈洛年本来以为,学习这些经脉穴位的知识,顶多花一晚上的时间,没想到这事情可不简单,一忙就忙了好几天。 毕竟人体的穴脉,可不只小说里面常提到的奇经八脉而已,全身还有许许多多绕行各处的表里经络。只不过一般经络好比川渠江河,奇经八脉则如湖海大泽,是让炁息能集中汇聚,并藉此运转使用的地方,若要养炁修炼,确实是以此为始,但想通透全身经脉,这八脉可远远不足。 据轻疾所说,经脉之学钻研的道理有三,首先是借着不同的运行方式,凝练、汇聚、强化体内炁息。这部分道武门借着以道入武的方式,模仿了妖族的引炁之法,炁息强度决定于躯体能承受的量,已经不用多费心思。 第二点,就是沈洛年现在注重的部分,也就是借着经脉运转着炁息,以达到强化或改变躯体的目的。沈洛年只不过把于体内运转的炁息改成道息,而对赖一心这种变体者来说,目的是使身体更纯化,以便吸收更多妖质,也就是赖一心想了解经脉之学的原因。 第三点,就是借着适当、独特的经脉路线外放,以产生强大的攻击力。这部分各家各派自有不传之秘,轻疾也不多提,不过对沈洛年来说,反正道息不具有攻击能力,就算学会也毫无用处,自然也没什么兴趣。 沈洛年一开始,其实也是兴趣缺缺,但随着他将浓密的道息在各经脉运行后,不到两日,体内马上产生了明显的变化,凡是经脉运行之处,都有明显的舒适和增强的感觉,这驱使着他继续学习更多的穴脉路线,直到全身都达到这种效果为止。 而且正如轻疾所言,身体记忆果然比头脑记忆容易不少,几个巡行之后,想忘记都很不容易,毕竟那本来就是体内炁脉流动的道路,只不过过去十分不明显,走通了之后,只要顺流而行,很容易就可以照着运行。 这几天,沈洛年专心研究着经脉,一面把各经脉路线绘制成图,并在旁以文字注解,其中文字的部分,自然是出自轻疾之口,省去沈洛年找适当词汇形容的辛苦。 也因为他忙着这些事,若有人前来叙话,他大都只应付两句就赶跑对方,就这么一个人躲在房中;而在虬龙之事处理妥当之前,叶玮珊并不希望沈洛年太频繁出现在他人面前,也嘱咐众人少去打扰,所以后两日,除狄纯定时送来饮食之外,渐渐少人前来。 就这么过了五日,沈洛年终于把人体的经脉穴位绘制完毕,体内累积凝聚的道息,也随着学习的过程,顺各经脉畅流、浸透全身各处。虽然说因为时间还短,没法感觉到什么明显的变化,但从身体那种舒适的感觉来说,应该不会有什么坏处。 终于完成最后一章经脉图解的沈洛年,拿着好几十页的手抄纸张,用手拍了拍,对站在桌面的小人形轻疾说:「差点把我累死,未免太多经脉了吧?这百多条经脉皮络,怎能同时运行?每个学武的人都要学这么多吗?」 「一般战斗用的炁脉运行法门,不会用到所有经脉,不过你们现在的目的是锻炼改造全身,越清楚越好。」轻疾依然是那副裸男的模样,他仰头对沈洛年说:「这些经络数量虽多,但走熟后的经脉,不用花心思就可自动运行,你只要一步步慢慢增加即可。」 「是吗?」沈洛年有点怀疑地说:「虽说只要送道息过去就会自己顺经脉运行,但要是不理会,绕个一、两圈之后,道息又会顺流返回奇经八脉,最后纳回丹田。」 「这是当然。」轻疾说:「你这几天一直试行新的经脉,并没有哪条经脉长久运行,所以都还没习惯。」 「我有个办法!」沈洛年突然目光一亮说:「如果开启时间能力,我就可以快速地一条条送出道息,控制方位,也许第一条还没停下,已经送到最后一条……这样就可以同时让所有经脉都在运转!」 「这样有什么好处吗?」轻疾问。 沈洛年微微一愣说:「你不是说这是经脉运行的第一阶段目标吗?」 「对。但你运行的毕竟是道息,不是真的炁息,攻防上并没有实际作用,其实不急于一时。」轻疾顿了顿说:「但如果你想藉此法顺便练练精智力,倒也无妨。」 沈洛年正想说话,轻疾突然无预警地分成两截,其中一小点跳上沈洛年肩头,钻入他耳中,另外一截则蹦到地面,化回息壤砖土。沈洛年微微一愣,低声说:「又是谁来找我?」 「此为非法问题。」轻疾说。 沈洛年也只是顺口问一句,他注意力往外一转,已经感觉到叶玮珊正走近门口。 这儿是息壤砖盖成的房子,多数人的炁息都已散去,难以分辨,但身怀洛年之镜的几个人,倒是都很容易察觉,叶玮珊这时候来得正好,沈洛年整了整手中那迭纸,准备让她交给赖一心。 「洛年?」叶玮珊走到门口,敲了敲门说:「有空吗?」 「请进。」沈洛年拿着那迭纸站起说。 叶玮珊推开房门走入,瞄了桌面一眼说:「还在忙吗?」 「忙完了。」沈洛年让开桌边说:「椅子妳坐吧。」 「不坐没关系。」叶玮珊好奇地看着沈洛年手中的纸张说:「你这几天在忙什么?」 「这该叫……『经脉图解』?」沈洛年耸耸肩,伸手说:「一心需要的,妳拿给他吧。」 「什么?」叶玮珊一惊,接过翻了翻,看着一幅幅绘着经脉穴位的人形图与密密麻麻的解说,脸上更显惊讶,难以置信地说:「原来你这几天就在忙这个?」 「嗯。」沈洛年说:「这只是基础,学会对提升仙化程度有帮助,但战斗的运用法门,得靠他自己研究。」 「一心一直想去找总门学这门功夫,我明知对方不会教他,所以一直拦着。」叶玮珊看着沈洛年说:「你怎么会这门功夫的?」 「算命算出来的。」沈洛年翻白眼说。 叶玮珊听到这答案,真有点哭笑不得,她紧抓着那迭纸,望着沈洛年说:「这也能算?你什么都能算吗?」 「当然不是。」沈洛年说:「我就算不出妳会先嫁人还是先大肚子。」 叶玮珊脸一红,轻顿足说:「洛年!胡说什么。」 「不是开玩笑。」沈洛年望着窗外说:「若我真能算出你们的未来,那就好了。」 叶玮珊低下头,望着手中的那迭「经脉图解」,低声说:「我真不知该怎么谢你。」 沈洛年横了叶玮珊一眼说:「答应让虬龙统治?」 叶玮珊一怔,为难地说:「我……」 「我随便说说的啦。」沈洛年挥手说:「别理我。」 「我知道,你自己根本不在乎谁统治人类,只是为了我们……」叶玮珊凝视着沈洛年,低声说:「我很感激,只是我没办法……」 「好了,别提那事了。」沈洛年避开叶玮珊目光,转身走到床沿坐下说:「妳来找我,应该有事吧?」 「对了。」叶玮珊稳了稳情绪,这才说:「这几天和各界开了好几次会,共联的立场当然不用多说,总门和我方,则一直保留着最后的决定,还没表态。」 「干嘛保留?」沈洛年有点意外地说:「白宗不是反对吗?」 「我们确实倾向反对,但若虬龙硬来,人类打得过吗?」叶玮珊颦眉说。 「打不过。」沈洛年马上摇头。 「我也这么想。」叶玮珊说:「息壤土砖应付一般的妖怪还勉强,应付会飞的妖怪就吃力了,再加上千羽部队没法出城补给,这城更难守……就是因为这样,白宗才没法宣告拒绝啊。我们当然期待虬龙给我们选择的机会,但若现在就把话说死、煽动民众抗争,万一虬龙硬来,到时如何收场?现在总门和我们,都正在汇聚各民间领袖的意见,希望到时候能藉此对虬龙作诉求。」 「民间领袖?」沈洛年可听不懂了,皱眉说:「问他们干嘛?」 叶玮珊一怔说:「这些人的意见,代表这几十万的民意啊,怎能不理会?」 「现在主要问题不在于人民的想法,而是虬龙的想法吧?」沈洛年抓头说:「我实在搞不懂你们,虬龙会管所谓的民意吗?」 叶玮珊微微一怔,沉吟说:「你说得没错,妖族的想法和人类未必相同;我们用人类的立场来思考,根本上就错了……也许该照你的想法。」 「喔?」沈洛年想想突然觉得不对,瞪眼说:「什么意思?我比较像妖怪吗?」 叶玮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合掌躬身说:「抱歉啦,但你的想法确实很特殊啊……洛年,如果你是虬龙,你会怎么想?」 「如果我是虬龙,才不会这么客气,还给你们十天考虑!」沈洛年摇头说:「我当场就要人类投降,你们若拒绝,我就随便选一区的人杀光,然后再问一次。」 叶玮珊张大嘴说:「这样做的话,就算人类打不过他们,也会心怀怨恨啊。」 「有什么好怕的?」沈洛年说:「虬龙对人类来说几乎是绝对的强大,也不怕你们造反,他们寿命又长,统治个百多年之后,记恨的人类也差不多都死光了,到时后代还不是乖乖喊吾皇万岁万万岁?」 第十章 杀人偿命 第十章杀人偿命 叶玮珊虽然觉得不对,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忍不住笑骂:「你这人比妖怪还坏!」 「没错!」沈洛年哼声说:「所以别问我。」 叶玮珊想了想,收起笑容,轻叹了一口气说:「若虬龙当真如此,也真没办法了……我会来找你,是因为不久前吕缘海亲自来找我,觉得共生联盟这几天的行为有点古怪,我听了也觉得颇有道理……我想你对虬龙族比较了解,说不定会知道原因。」 「怎么古怪法?」沈洛年问。 「我们和总门一直没表态,按道理来说,共生联盟应该很焦急地想办法说服我们才对。」叶玮珊说:「但他们除了一开始几次尽义务般地说明之后,就很少再找我们两方多说什么了。」 「喔?」沈洛年说:「那么他们都在做什么?」 「共生联盟那几百人,这几天总是在各处说服人民,把认同他们理念的人聚集在『丑字区』的空地,还盖起了简陋的藤板凉棚让他们居住。」叶玮珊接着说:「虽然他们只说动了两、三千人,但却似乎很有信心,一定能让虬龙统治人类。」 「这不是很明显吗?」沈洛年倒有三分高兴地说:「代表虬龙会硬来啊,所以他们根本不用征求你们同意,我看你们干脆点投降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天虬龙来此就可以直接要我们投降了啊,何必多等这十天?」叶玮珊疑惑地说:「而且共联又何必急着在这几日把相信的人们聚集在一起,仿佛想建立起丑字区自治组织一般?」 这倒也是,沈洛年微微一愣,抓头说:「妳本来就比我聪明,还问我干嘛?」 「你会算命啊。」叶玮珊说。 「好吧,我算算看。」沈洛年低声自语片刻,最后还是对一脸期待的叶玮珊摇摇头说:「算不出来。」 「不行吗?」叶玮珊低声说。 看着叶玮珊失望的表情,沈洛年有点气闷地说:「我只能算知识性的事情啦,别人的秘密不行。」 叶玮珊当然不会责怪沈洛年,她只能苦笑说:「这么说起来,你比较像图书馆,不像算命。」 「这样说也对。」沈洛年无奈地说。 「既然这样,也没办法了……」叶玮珊沉吟说:「不知道张盟主为什么这么有把握?这实在让人担心……洛年,五日后虬龙再访岁安城,那时你愿不愿意列席?」 沈洛年意外地说:「妳不是说我不适合让别人看到吗?」 「不让外人见到你,主要是怕因你之故,让人想起总门没有真正统治的能力,最后产生向虬龙归顺的舆论。」叶玮珊说:「但到了当天,大家心中应该都有定论了,不该会因为你而影响……而且对于总门的首脑人物来说,无论有没有看到你,都会把这事考虑进去,除非你又突然发横动手。」 「没人惹我的话,我干嘛动手?」沈洛年说:「妳觉得我不会坏事的话,我就去吧。」 叶玮珊正要点头,突然又一正脸色说:「虬龙似乎颇有点高傲,若到时说话难听,你可得忍忍,别和虬龙起冲突。」 「和虬龙起冲突?」沈洛年想起上次被小腾蛇追杀,差点就逃不脱,那还只是蛟龙的旁枝后代小鬼,自己都打不过了,何况是正牌成年龙族?他啧啧两声,摇头说:「我才不敢得罪他们。」 「那就好……我到时候再通知你出席。」叶玮珊说到这儿,目光转向手中那迭纸,露出喜悦的笑容说:「我先把这经脉图拿去给一心,他一定很高兴。」 「快去、快去,没事少来找我。」沈洛年说。 沈洛年口气虽差,叶玮珊却不以为忤,只含笑白了沈洛年一眼。她正想转身离开,突然又回头说:「洛年,你既然已经忙完了……你愿意让文森特他们那些人来见你吗?他们一直想拜访你。」 差点忘了这件事,沈洛年目光一转,吐舌头说:「除了琼以外都可以。」 「那位老太太吗?」叶玮珊疑惑地说:「她似乎很关心你啊。」 「我就是怕她关心!」沈洛年摇摇头,跟着说:「妳见识过魔法吗?」 「嗯,他们有稍微展示。」叶玮珊点头说:「确实让人很意外,那力量仿佛活物一般,还可以远距施用,难怪被称为魔法,不过这两天很忙,没有时间多了解。」 「他们既然来找妳,应该是想引仙或变体吧?」沈洛年说:「妳要帮他们吗?」 「他们想为白宗效命,以换取炼鳞引仙的恢复力……只是最近事情多,我就先搁着,还没做决定。」叶玮珊顿了顿说:「不过引仙还是有条件限制的。文森特、琼、沃克都年纪太大,怕身体受不了这种变化,杜勒斯则太小了点,现阶段只有基蒂比较适合。」 「啊?」沈洛年说:「那他们一定很失望。」 「是啊,不过我告诉他们这事之后,他们仍愿意暂时留在白宗,我就安排了地方让他们居住……」叶玮珊说到这儿,突然露出笑容说:「对了洛年,那个北京小男孩杜勒斯,看来很喜欢小纯喔,只要有空就跑去找小纯,又总是涨红脸说不出话来,好可爱。」 沈洛年瞪大眼睛说:「妈啦,他才几岁啊?不会吧?」 「十二岁也不小了啊,你那种岁数的时候还不会喜欢女生吗?」叶玮珊抿嘴笑说。 沈洛年一窒,顿了顿才说:「呿!那个年纪所谓的喜欢又不持久,过没几天就忘了。」 叶玮珊瞄了沈洛年一眼,随即将目光转开,轻声说:「到哪个年纪的喜欢才会持久呢?」 「呃?」这话怎么有点埋怨的味道?妈的!这女人到底想怎样?又不给吃、又不准忘? 叶玮珊沉默了片刻,转回头一笑说:「怎么?你不准小纯交男朋友吗?」 似乎没有冒出奇怪的气息?自己误会了吗?沈洛年多看了叶玮珊两眼,这才说:「干嘛不准?两个都只是小鬼,还不就是胡闹而已?」 「是啊。」叶玮珊轻笑着说:「不过,看他们两小无猜,那有点青涩的感觉,真的很好玩呢。」 他们俩真的处得很好吗?沈洛年有点意外地说:「小纯……有那个意思吗?」 「小纯比较像小姊姊一样,不过也许因为年纪相近,真的挺投缘。」叶玮珊微笑说:「他们两个都很漂亮,好像一对金童玉女,这样一起长大,说不定真能发展感情。」 如果狄纯能因杜勒斯而改变对赖一心的注意力,自己走的时候就不用带走她了。沈洛年沉吟间,叶玮珊又说:「不过你只不让琼来拜访,这很难解释呢。」 「那干脆全拒绝吧。」沈洛年说:「我这几天也想把经脉记熟一点,免得忘了又要重算一次,大家没事还是少来找我。」 提到正事,叶玮珊不再说笑,她收起笑容说:「我会交代的。」 「没这么严重。」沈洛年说:「妳想来随时可以来。」 叶玮珊却咬唇说:「我又不是小纯,没事怎能跑来?」 沈洛年微微一怔,看着叶玮珊透出的复杂情绪,他停了几秒,终于说:「没什么事的话,那些经脉图解,早点拿给一心吧。」 听到赖一心的名字,叶玮珊那股带着点彷徨的气息倏然散去,她捏紧手中那卷纸,挤出笑容说:「洛年,在二楼轮值的守卫我都已经交代过了,如果有什么事情,你随时可以请他们找我。」 「知道了。」沈洛年说。 「那……我走了,你加油。」叶玮珊仿佛逃避一般地转过身,快速地走出房间。 沈洛年思忖片刻,轻叹了一口气,照着这几日学到的经脉之学运行,心情逐渐稳定,渐渐进入定静之中。 这样一面熟悉经脉一面锻炼精智力,日子倒也是一下就过去了,到了虬龙族来访的那一日,沈洛年主要经脉大概都已熟悉,但这也不过近半而已,有关那特别琐碎繁细的皮络诸脉,除了开启时间能力同时推动之外,还没法让它们自动一起运行。不过就这么运行了几日过去,体质确实有些变化,道息凝聚培育的速度也颇有提升,比之前以螺旋状在体内乱转的效率又高了不少。 而当开启时间能力,迫使经脉同时以道息运转,也就是全身各处同时布满道息的时候,那种身躯仿佛和仙界产生联系的异样感应,也比过去更为强烈。 可是异样感虽增强不少,却和过去一样,除这份感觉之外,也体会不出什么特别的东西。但既然可以顺便锻炼精智力,加上这样似乎也可以提高经脉熟悉速度,倒也是个不错的修炼方式,至于这样用道息淬炼身体,除了可加速仙化、让身体更强壮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好处,沈洛年也不抱什么期待,反而偶尔会有点担心,自己会不会练着练着,莫名其妙打开了通道,最后掉到所谓的仙界去? 上次虬龙来访,只交代了月圆之夜将听取回复,没说确定时间,若没预先准备好,说不定会惹怒了虬龙。所以在日落之前,共生联盟已经派人四面邀请,让众人聚集在城西北处的子字区空地。 城内这四个角落,本就放置了许多下方有轮的高木台,沈洛年第一次来的时候,还不明白那些木台的功能,经过了这段时间,他已经了解,那是让变体者、引仙者纳聚炁息的地方,只要将木台推到城墙边缘,变体者即可在炁息充足的情况下直接飞越出城墙战斗。 若凿齿攻上城墙,那时对方妖炁已散,也打不过木台上炁息充沛、准备妥当的变体者;而若万不得已敌人攻上木台,木台可以随时放弃甚至放倒,反正敌人只要一落地,就会散去炁息,自然可以改用枪炮对付。 也就是说,就这么单纯的城墙加上木造高台的设计,就建立起了四道以上的防线。 今夜城内高度相近的稳固木台,大都集中到了这个地方,凑成一个数十公尺宽的大高台,上面还铺了一片片交错迭开的藤编草席,虽然近看可以感觉到木台高低颇有不同,但远望不易分辨,倒也颇为美观。 此时高台下方,除了白宗、总门、共生联盟这三个团体之外,还汇集了数万名关心今日对谈的人民。 这几日,共生联盟不断地游说人民,赞成他们的民众越来越多,加上总门与白宗虽然不肯允诺,却也没法做出坚定宣示,所以赞成共联想法的人们,到昨日已经增加到七千多人;这时那七千多人,正和共生联盟的数百名变体者整齐地站在东侧一角,和其他人隔着一道封锁线,由城内维持秩序的部队,持枪在中间巡视,维持秩序。 毕竟此时城内大部分人仍排斥让虬龙统治,两方想法不同,所以在总门安排下,将这群人和其他人隔开,以免因距离过近而引起冲突。 当太阳从西方落下的时候,共生联盟以张士科为首的二十人,开始从东面往台上移动,跟着总门的人也在吕缘海带领下,从南面往高台上走,在西面等候的叶玮珊见状,也领着白宗众人登台,同时那些所谓的意见领袖,也在这时候纷纷上台。他们大多不是变体者,又多半有了些岁数,爬那有些陡峭的楼梯时,不免有些心惊胆战、举步维艰。 各团体之前早已协商,白宗、总门、共生联盟将会各派出二十人上台,加上那数十名所谓的民间意见领袖,百余人分从三面站在高台顶端,望着西方的夜空等候。 台上,总门、白宗、共联站在内圈,那些意见领袖站在外围,这是为了避免虬龙突然翻脸,那些人并非变体者,毫无抗力,站在前面只能送死……不过话说回来,虬龙若是翻脸,是不是变体者,恐怕差异不大。 沈洛年为了不引人注目,在血饮袍外多披一件普通式样的外衫,爬上高台之后,也站在白宗的后排,躲在高大健壮的赖一心身后,偷偷往外打量。 但上去没多久,总门和共联那端的人,都注意到了沈洛年的存在,这倒不是因为沈洛年没躲好,而是随着众人逐渐引炁,白宗上台的二十人中,竟有一个体无炁息的人,难免引人注意,就算戴上面具,恐怕也会被发现。 这件事众人也心里有数,见上台没多久,无论东面还是南面,不少人目光都扫了过来,正在引炁入体的叶玮珊,回头低声说:「洛年,似乎大家都发现你了。」 「没关系。」沈洛年说。 反正已经被发现,沈洛年不再顾忌,目光往东面、南面望去,共生联盟那儿,除了张士科、陈青之外,沈洛年只认得何昌南、何昌国两兄弟,总门那端,除了吕缘海、狄静之外,只有贺武与牛亮两人是熟面孔。 沈洛年在偷看别人,别人也正看着他,共生联盟那儿的气氛还好,总门那端虽然都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望过来的目光,十之八九都带着恨意与惧念,这也难怪,自己杀了他们百多人,对方不恨自己也难。 不过有个人倒是例外,似乎不怕自己?那是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他戴着顶鸭舌帽躲在人后,那对小小的眼睛,贼兮兮地在白宗人身上溜来溜去,除了一开始多看了自己两眼之外,大部分时间都在白宗几个年轻女孩身上停留,那双眼睛颇不老实。 这时大多数变体引仙者都在引炁入体,那人自然也不例外。沈洛年多瞄了两眼,突然察觉不对,他凑到叶玮珊耳后说:「总门那儿,站第三排左边后面,戴帽子躲着的那人,妳认得吗?他身上不是变体者的炁息。」 「谁?」叶玮珊有点意外,目光扫过,但那人缩在人后,只露出半个脑袋,叶玮珊一时也认不出来。 「他身上带着猎行的妖炁。」沈洛年补充说。 叶玮珊一怔,转头说:「小睿。」 「宗长?」吴配睿微怔走近。 「总门第三排左二。」叶玮珊说:「那人是不是……」 吴配睿目光随着叶玮珊的指示扫过,马上脸色一变说:「是那个浑蛋!他到这地方来干嘛?」 「真是他?」叶玮珊皱眉说。 「谁啊?」沈洛年莫名其妙。 吴配睿火气正大,咬着唇没开口,叶玮珊低声解释说:「吴达,小睿的继父。」 「那人不是被关了吗?」沈洛年诧异地说。 「所以才奇怪。」叶玮珊转头对其他人说:「你们觉得呢?」 「应该是和总门交换了什么条件。」黄宗儒说:「那人无论做什么,我们看在小睿的份上,都不大可能下辣手……」 「他敢乱来就揍他!」吴配睿低声骂:「不用顾忌我。」 「就算我们宰了他,对总门来说也没什么损失。」黄宗儒说:「不过我们今天和总门是同一阵线,带这人来做什么?是怕我们临时变卦吗?」 「或者……他们自己准备临时变卦?」奇雅说。 「不管谁要变卦,那人能怎么对付我们?」叶玮珊皱眉说:「动手当然不可能……栽赃抹黑吗?诉求的对象难道是虬龙?」 黄宗儒思考了片刻,最后还是摇头说:「想不通。」 「宗长。」奇雅低声说:「万一总门突然决定投降呢?」 叶玮珊思索片刻,摇头说:「照原来的计划。」 「嗯。」奇雅点点头退开。 叶玮珊不是没想过这可能性,多少人投降其实不是重点,重点是虬龙到底会不会以力服人,若会,恐怕是非降不可,若不会,自然大有斟酌讨论的余地,总门立场会不会改变,但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月亮逐渐升高,台上众人沉默地等待着,下方民众虽然不时传来压抑着的私语声,但大多数人仍保持着静默,台上、台下的气氛都颇沉重。 虬龙族并没有让人类等候太久,天色完全入黑后,过了约莫一个多小时,沈洛年首先感觉到,西方几股炁息正快速接近,沈洛年不禁轻噫了一声。 「怎样?」早已经等得不耐烦,挤在沈洛年身旁等消息的玛莲眼睛一亮说:「来了吗?」 这一声引得周围目光都转了过来,奇雅轻叱说:「小声点。」 「不小心的。」玛莲干笑着压低声音说:「洛年快说。」 「三个人,嗯……该说三条龙?」沈洛年望向西方说:「速度很快,马上就会到了。」 众人闻言,自然而然地将目光往西方望,高台上的其他人,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往西看,果然不用多久的工夫,夜空中出现了三条人影,也许因为不用带人,这次虬龙并非以龙形显现。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虬龙族减速的同时,众人也渐渐看清了对方的身形,张志文首先低声说:「敖旅也来了。」 果然三人中,有一人看来正是半年前曾在澳洲遇上的敖旅。在这三人中,他当中领头前飞,带着身后两人,在岁安城上方快速地绕行了一圈,这才飘落西北角的这个高台上。 这三个虬龙族妖仙,看来都是青年,三人长相相似,仿佛兄弟一般。其中外型三十多岁的敖旅看来年纪最长,浓眉大眼、相貌堂堂,渊停岳峙地站在高台北端,他目光虽不锐利,却带着一股慑人的气度,扫过众人时,不少人忍不住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他左后方站着一名看似二十七、八的青年,那人肤色稍白,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他目光颇为柔和,似乎不难相处。 最后一个,站在敖旅右后侧的青年,年纪又显得更轻了些,似乎只有二十出头,他肤色较黑,脸上的笑容还有点天真,正颇有兴趣地睁大眼睛四面张望,仿佛只是被两个哥哥带出来玩的小弟。 他们两人和敖旅一样,都穿着青色鳞甲串成的战袍,身后都背着一把古朴宽剑,这似乎是虬龙一族的标准配备。 敖旅目光扫过众人后,最后停在白宗这面,他微微点头说:「叶宗长,还有……沈小兄,你们果然也在这儿,上次碰面到今日,已经快半年了。」 「敖旅先生还记得我们,是白宗的荣幸。」叶玮珊微微回了一礼,至于沈洛年,只点了点头,还是没往前走。 两方这一对答,总门和共生联盟脸色都是一变,他们都不知道白宗和虬龙族早已认识,脸色一直淡然自若的共联盟主张士科,神色不禁凝重了起来。总门吕缘海等人更是彼此交换着目光,口唇微动,似乎正商量着。 「各位好,本人敖旅,这是我族弟敖彦与敖盛。」敖旅简略自我介绍之后,目光一转,停在张士科身上说:「张先生,事情办得如何?」 张士科见状,跨前一步躬身说:「旅殿下,各地人族刚迁移到此处,还来不及产生帝王或统治者……不过我共联族七千余人,已决定奉虬龙为尊。」 什么叫「共联族」?那七千人什么时候变成一族了?这一瞬间,每个人都讶异地看着张士科等人。 「喔?」敖旅微微一笑说:「虽然有点取巧,也是个办法,也就是说,其他人不愿意?」 「岁安城中,还有两族统领。」张士科手一指说:「分别是总门的吕缘海门主,以及白宗的叶玮珊宗长两位,我虽然已经转告龙族旨意,但他们似乎还没做出决定。」 敖旅微微点头,目光转过说:「张先生曾说过,如今岁安城内,是由一个自称『道武门总门』的机构统管着,至于白宗,虽然具有实力,却没有干政……你们两方的想法呢?」 毕竟在情在理,都应该由吕缘海先出面,他和叶玮珊对视一眼后,踏前一步微微躬身说:「敖旅先生,在下吕缘海,暂任总门门主……张盟主虽然有略作转述,但其实我们并不算完全清楚诸位的来意。」 「吕门主。」张士科插口说:「愿不愿意奉龙王为尊,并没有这么复杂。」 「张盟主。」吕缘海微笑说:「我相信您已经尽力解释了,但既然您说不清楚利弊得失,还是直接向敖旅先生请教更明确一点。」 这话直指张士科能力不足、办事不力,他脸上微微一变,正想开口,敖旅已经先一步说:「吕先生,你想问什么?」 「正如我刚刚所言,利弊得失!张盟主除吹嘘优点之外,缺点完全不提。」吕缘海收起笑容,挺起胸膛说:「道境重返的这一年,人类猝不及防、遭逢大乱、死伤惨重,好不容易把残余的人口集中到了这个地方,却又外有妖祸,内有隐忧……虬龙一族据说是这世间最强大的妖仙族,我等仰慕已久,但贵我两族是否该发展更密切的关系,应该等彼此更了解之后,再做考量才是。」 「你还好意思说猝不及防?」陈青忍不住大声说:「若不是你们联合各国政府把消息掩盖,又一直试图和妖仙各族对抗,完全不听我共生联盟的劝告,让人类及早避难,人类怎会落到这种下场?」 站在吕缘海后方的狄静,冷哼一声说:「若不是你们猛扯后腿,到处破坏,使我方无法完成小型息壤丘计划,第一次道息大涨,岂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人类又何必躲到这一个小岛上?」 原来这两方干了这些事?沈洛年与白宗等人还是第一次听到,如玛莲等几个性子比较急的,忍不住都瞪了两方几眼。 陈青正想继续说,张士科伸手一拦,摇手说:「这时岂是争执这种事的时候?旅殿下请勿见怪。」 敖旅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看着叶玮珊说:「叶宗长的想法呢?」 叶玮珊望着白宗众人一眼,回头正视着敖旅说:「我听说……虬龙族男多于女,所以希望人类每隔五年,提供三百童女入龙宫,为龙族婢妾?」 这话一说,除了白宗核心人物之外,周围人脸色都是一变,却见敖旅微微点头说:「细节还可以讨论,但整体而言,是这样没错。」 吕缘海闻言,脸色一沉,望着张士科说:「这件事情,张盟主难道不知?」 张士科一愣,张大嘴,一时说不出话。 「你这个骗子!」「叛徒!」「出卖人类的混帐!」几个性子急的,已经忍不住朝张士科开口痛骂,高台上的对话,下方隐隐也能听到,这些对话口耳相传地往外送,下方人群逐渐骚乱起来,连赞成的那七千人,似乎都有点动摇。 张士科的计划似乎被叶玮珊突然冒出的这句话打乱了,他忙说:「你们误会了。」 陈青也跟着喊:「那件事不是这个意思。」 但敖旅刚刚都已经亲口承认,这时愿意听他们说话的人已经不多,高台上下的骚乱声越来越大,张士科见状,运炁外散,大声说:「诸位稍安勿躁!听我解释。」声音配上炁息往外散出,下方众人听得清楚,终于慢慢安静下来。 「龙宫为仆,那只是一份工作,纯属自愿。」张士科肃然说:「至于妾侍,更是误会,我愿意以性命保证!绝不会有强逼的事情发生……当时就是怕引起误会才没说明,以后自然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这话一说,虽然不相信的人还是不少,但至少那七千人已经稳定了下来。张士科回过头,望着敖旅等三人说:「旅殿下,这些枝微末节,现在不用在意。」 敖旅回头看了身旁那白脸的敖彦一眼,摇摇头说:「现在的人类,比过去的人类麻烦不少。」 「是的,旅哥。」敖彦露出笑容说:「张先生的做法,倒也省了些工夫。」 「嗯,就这样吧。」敖旅回头,对众人说:「虬龙一族,不会勉强人类尊奉我族,这件事,本该等到道息再涨,我族龙王降临后,再和人族帝王商谈。但此时凿齿已经围城,道息再涨之日,刑天势必率领凿齿攻城,这息壤城墙恐怕难以抵挡,我族才提早前来……请问,如今人族中以谁为尊?」 吕缘海微微一怔,又看了叶玮珊一眼,这才开口说:「我族未来法规制度尚未建立,也还没决定谁是领导者,不过现在岁安城中的大小事项,由本门负责,而本门则暂时以我为首……有关尊奉虬龙一族之事,此时决定太过仓促,我认为应该慢慢讨论、从长计议。」 敖旅不置可否,转头说:「叶宗长呢?」 从张士科冒出「共联族」这名词后,叶玮珊就觉得颇不妙,但此时她也想不出问题所在,只好开口说:「我们对虬龙的管治方式,毫无概念,我也认为应从长计议……不过龙宫如需聘用仆役,相信我族可提供一定的协助。」 「正是。」吕缘海不像叶玮珊早已知道此事,反应稍慢了些,但一经提醒,马上说:「虬龙族与我族可以从事务面先行合作,比如从人力提供以及对外协防……」 敖旅挥挥手,止住了吕缘海,目光转向张士科说:「共联族?」 张士科点点头开口说:「因人族治权尚未统一,我共联族不受总门管辖,将尊奉虬龙族统治。」 「张盟主。」吕缘海扬眉说:「你在这时候,突然冒出个共联族,到底是什么意思?」 「岁安城内的人们全部都是世界各地的难民,本就不是一个统一的国家或种族。」张士科说:「我聚众为族,自行统治,有何不可?」 「我来解释吧。」敖旅目光扫过吕缘海与叶玮珊两人,缓缓说:「共联族之长,既同意我族统治,两方缔约之后,虬龙族与共联族将联成一体,这代表我们会协助他们统一当地人族,这样你们了解了吧?」 「什……什么?」吕缘海大吃一惊:「怎能如此?」 叶玮珊也十分意外,忍不住开口说:「敖旅先生,这不合理。」 「怎么不合理?」敖旅微笑说。 叶玮珊说:「就算今日人族反对虬龙统治,日后仍随时可以有十人、百人自称一族,宣布接受虬龙统治,并藉虬龙之力征服人族……这样的话,又怎能算得上由人类自行决定?」 「不。」敖旅摇摇头说:「若发生同族内斗的分离事件,我们会等到内乱结束,才听取最后领导者的意见……但此时人族并未一统,各族分立,不受此限。当然,若人类意见能够整合,尊奉我族,诸位自可一起合作。如今不比数千年前,会和我族为敌的妖仙族极少,日后定少有战乱,人族将可稳定安心地发展下去。」 当初早已讨论过,若虬龙族来硬的,除了投降恐怕没有别的选择……一开始听敖旅的口气,似乎还挺尊重人类,但没想到共生联盟搞这花招,情况马上起了变化。叶玮珊脑海急转,但却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而无论是奇雅、黄宗儒,或张志文、刘巧雯,每个人也都皱着眉头,似乎谁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能投降了吗?」叶玮珊虽然见众人脸色不妙,仍不死心地问。 「我上去试试他们斤两。」眼看众人说不出话,赖一心脸色一凝,双手往后伸,想拔黑矛。 叶玮珊一怔,忙说:「一心,别……」 她刚说到一半,赖一心双手已经被沈洛年从后抓住,他掌心道息泛出说:「听玮珊的,别冲动。」 赖一心本就没提防身后的沈洛年突然出手,何况他近在咫尺,就算想提防也未必提防得了。赖一心背在身后的两手炁息散佚,比蛮力又比不过凤凰换灵的沈洛年,他苦着脸说:「洛年,原来你不怕炁息是这意思?」 「是啊,得罪了。」沈洛年低声说:「你别再运炁息过来,只是浪费。」 「一心,听我的好吗?」叶玮珊忙说:「别再添乱了。」 「他们也不是三头六臂,不打看看怎么知道?」赖一心还不大甘愿。 「他当初敢带着梭狪走,肯定比梭狪、山魈都还强。」叶玮珊低声说:「你糊涂了吗?」 赖一心一怔,沈洛年也跟着说:「确实比梭狪强大,何况来了三个?他们想毁了这城都不难。」 「难道真要投降?」赖一心皱眉说。 要落地靠着息壤砖的效果拼看看吗?叶玮珊还说不出话,也正低头商议的总门那儿,突然有人出声说:「敖先生,可否请教一个问题?」 众人目光转过去,吴配睿一怔说:「那浑蛋要干嘛?」却是刚刚开口那人,居然是吴配睿的继父,吴达。 敖旅望着吴达,点头说:「当然,这位怎么称呼?」 「我叫吴达。」吴达顿了顿,走出总门的人群说:「是白宗的人。」 听到这儿,吴配睿忍不住叫:「你别太过分!你算什么白宗人……」她喊到一半,已经被黄宗儒拉回队伍。 「惭愧惭愧,那泼辣女孩是我女儿。」吴达摊手说:「她和我处不来,还好我总门有些朋友,所以躲在这儿,让敖先生见笑了。」 敖旅对这种事没兴趣,只望着吴达说:「你有什么问题想问?」 「我要说的话可能会得罪人,为了我的安全,我可以走近点说吗?」吴达笑说。 敖旅自然不怕人类变什么花样,微微点头说:「我会保护你安全。」 「那我就说了。」吴达走近两步笑说:「虬龙族自称能保护、统治人族,想必有过人之能,但知道虬龙能耐的人类实在太少,诸位也完全没做展示……若有人因此不服,和诸位起了冲突,进而受伤或死亡,对彼此都不是好事,若能稍加展示,让人类不敢另有异心,也能减少冲突,不是两全其美吗?」 这话连白宗的人都觉得有道理,若能看清虬龙族能力,自然更容易决定进退,这时吴配睿也不吭声了,只讶异地看着吴达。 敖旅闻言,点头说:「颇有道理。」 「我还有一个问题。」吴达受了鼓励,咧嘴笑说:「若虬龙族保护我们的过程中,出现了强大的妖怪或人类,在我族中烧杀抢掠、违法乱纪,而我们因能力不足,没法制止,不知虬龙族会如何处理?」 「当然会出手制止或擒杀。」敖旅淡笑说:「这是我们的责任。」 「那就太好了。」吴达说:「有个无恶不作的凶残恶徒,曾一夜中杀害城内数百条人命,但他能力高强、无人能敌,到今天仍逍遥法外,没有人敢对付他……如果诸位能展示能力,将他擒杀正法,岂不是一举两得?」 「竟有此事?但可不能让我帮你们找人啊。」敖旅微微摇头,对吴达出了这种题目,颇有点不满意。 「不用找,那人就在这儿。」吴达往白宗一指,比着正往后方人群钻的沈洛年说:「就是那个叫作沈洛年的小子!」 吴达说到一半的时候,白宗众人已暗叫不妙,叶玮珊连忙叫沈洛年开溜,但沈洛年这时若突然爆出妖炁逃跑,反而会引起注意,他只好慢慢拨开后方的人群往后退,没想到吴达下一句话就指了过来。 沈洛年正想催出凯布利逃命,但他刚凝聚了妖炁,那白面青年敖彦与年轻人敖盛妖炁爆起催动,仿佛电闪一般,倏然出现在高台西端,拦在眼前。众人慌忙散开的同时,敖旅也正往这走近,一面摇头说:「沈小兄,那人说的是实话吧?」 看对方速度如此之快,沈洛年心一凉,知道自己应该跑不掉了,他踩在凝聚妖炁的凯布利上,转回身正想开口,那端吴达大声喊:「当然是实话,当时白宗与总门有数千人在场,几千个证人看得一清二楚。」 这时强辩也只是拖时间,沈洛年深吸一口气,望着敖旅说:「是又如何?」 「当年龙王为人类定下的第一条法规,就是杀人偿命。」敖旅收起笑容,凝视着沈洛年说:「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噩尽岛12完 噩尽岛 第十三部介绍 第十三部介绍 内容简介: 沈洛年的最後抉择…… 是结局,还是开始?重所瞩目的精彩完结篇! 道息又涨,刑天鑿齿十馀万妖军大举进攻,解救人类危机的真正关键是什麽? 轻疾为何再次破例主动提供沈洛年建议? 天下至宝「金犀匕」的正确用法是…… 为什麽竟引来了那位怀真的「长辈」? 血冰戒的两端系著飘忽不定的未来,藉由誓约牵绊的两人,会做出什麽选择?…… 登场人物简介 沈洛年:乍看有些白净文弱的少年。个性冷漠,不喜欢与人接触,讨厌麻烦,遇事时容易失控。 巧遇凤凰换灵,身负混沌原息,持有影妖凯布利。 装备:金犀匕、血饮袍、牛精旗 怀真:具有喜欲之气的白色巨狐,个性精灵调皮。三千年前因故留在人间。 不慎与沈洛年定下「平等」誓约;目前正处于闭关状态中。 叶玮珊:个性认真负责,稍有洁癖,有时容易自责。 隶属白宗,现任白宗宗长。发散型,专修爆决。目前正学习道术五灵中的炎灵。 装备:杖型匕首、戒指/并无引仙 赖一心:体育健将。个性乐观开朗善良,颇受欢迎的短发阳光少年。 隶属白宗,内聚型,专修柔决。对于武学颇有研究,是白宗的武学指导。 武器/状态:黑色长棍/并无引仙 玛莲:个性粗疏率真,笑骂间单纯直接,平常活泼好动、食量奇大。 隶属白宗,内聚型,专修爆诀。 武器/状态:古铜色弯刀/炼鳞引仙 奇雅:个性冷静寡言,表情不多,爱穿宽松运动外套、黑色紧身牛仔裤与短靴。 隶属白宗,发散型,专修柔诀。目前正学习道术五灵中的冻灵。 装备:银色细窄小匕首、黄绒坠项链 吴配睿:有一副娃娃脸,平时脸上表情不多。跳级就读高中,被沈洛年引入白宗。 隶属白宗,内聚型,专修爆诀。 武器/状态:双手长刀/猎行引仙 张志文:体格轻瘦,喜欢选轻松的事情来做,颇有点小聪明。外号:蚊子。 隶属白宗,内聚型,专修轻诀。 武器/状态:银炼软剑/千羽引仙 黄宗儒:稍矮胖,给人稳重感。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不多话,善于分析情况,常给玮珊许多建议。外号:无敌大。 隶属白宗,内聚型,专修凝诀。 武器/状态:短双棍、小弓箭/炼鳞引仙 侯添良:个性憨直开朗,讲义气,很好相处,常和张志文一搭一唱。外号:阿猴。 隶属白宗,内聚型,专修轻诀。 武器/状态:细长窄剑/扬驰引仙 刘巧雯:美艳,身材修长丰满,最初隶属白宗,后因故加入总门。善于察言观色,巧于心计。 隶属总门的道武门人,发散型,爆轻双修。 武器:匕首 白玄蓝:个性温柔和善,但决断力稍弱,心肠与耳根子皆软。是叶璟珊的舅妈。 隶属白宗,为白宗前任宗长,发散型,专修爆诀。 武器:匕首 黄齐:白玄蓝丈夫,声音低沉。对古文颇有研究,十分疼爱白玄蓝。 隶属白宗,内聚型,轻柔双修。 武器:五节剑 焰丹:麟犼幼兽,原形为龙首、马身,全身赤红,脑后一大片金色鬃毛。 对奇怪的事物充满好奇心,人形为夏威夷混血少女。 山芷:穷奇幼兽,原形为白色紫纹、胁生双翅的虎状妖兽。和羽霁是从小玩耍吵闹的玩伴。 讨厌一般人类,但特别喜欢闻不可理喻之人的气味。人形为金发碧眼女娃。 羽齐:毕方幼兽,原形宛如巨鹤,全身披带着红色纹路的蓝色羽翼,只有单足。 因为玩伴被洛年抢走,因此对沈洛年特别有敌意。人形为黑发黄种女娃。 前情提要: 沈洛年将月影图送至岁安城附近,随即寻找龙库盗宝,却意外收服纳金一族为仆。道武总门趁鑿齿来攻掳走小纯,沈洛年赶回营救。被迫施展闇灵力搏杀百余人。黑暗形貌震惊众人,共联邀来虯龙欲尊奉为王时,更因此遭吴达指为恶徒,要求虯龙族将沈洛年擒杀…… 第一章 牵制个屁 第一章牵制个屁 在吴配睿的继父——吴达的言语挑拨下,沈洛年在高台上被强大的虯龙族分三面围困着,这三个敌人不只会飞,能力与速度都比过去遇过的敌人强大,别说逃跑无望,想闪避都有点吃力,若三个一起来,恐怕连闪都不用闪。 此时敖旅开口询问,沈洛年还没想出该怎么回答,身后一直没说话的那位年轻虯龙敖盛突然开口说:「旅哥,没有搞错吗?」 「是啊,这人没炁息呢。」敖彦脸上也带着一抹不解,微笑说:「单靠养着一只小妖,人族不可能拿他没办法吧?」 「不,这人有点古怪。」敖旅微微摇头说:「上次这些人类围猎梭狪,梭狪最后倒下,与这人恐怕脱不了关系。」 「咦?」敖盛瞪大眼睛说:「怎么可能?人类打得过梭狪?成年的吗?」 「梭狪无智,容易上当,该不是靠实力获胜的吧?」敖彦也说:「否则人族若有这等战力,城外鑿齿,有何可惧?」 敖旅点头说:「确有取巧……但当时他没靠这只小妖推动,依然身轻如燕,腾飞自在,可别小看他了。」 「真的吗?」敖盛诧异地问:「怎么回事?」 「我也很想知道,不过眼前不是询问的时机。」敖旅望着沈洛年,缓缓说:「沈小兄,动手吧?」 沈洛年正准备开溜,却听叶玮珊先一步喊:「敖旅先生,且慢!」 敖旅回头说:「何事?」 叶玮珊还没想到该怎么说,吴达已经远远地喊:「宗长,我可没说谎,我们白宗不能包庇这种杀人魔王。」 「你还敢说自己是白宗的!」吴配睿忍不住骂。 「靠,你这老头别太过分。」玛莲早已火大,此时举刀一指说:「小睿说了不用看她面子,你再吵试试,小心姑娘砍你。」 「小睿、阿姊,别在这时候和他计较。」黄宗儒低声说:「以后再找他算账。」 玛莲用力瞪了吴达两眼,这才转过头,不只是玛莲,白宗愤愤瞪着吴达的人可不少,吴达倒不怎么在意,当初还在台湾,他就心里有数,白宗这些小娃儿毕竟生嫩,无论如何都会看在吴配睿的份上,不会真拿自己怎么样;至于吴配睿本人,虽然嘴巴很凶,但若真会对付自己,早一年前就出手了,一直没对自己动手,当然是顾忌她母亲柯贤霞的颜面,只要自己没甩了那女人,就不用担心。 「敖旅先生。」另一面叶玮珊正急急地说:「不论他是否犯罪,总要查明清楚吧?万一杀错人呢?而且你如今并没有统治权力,人类的事情无须虯龙族插手!」 「喔?」敖旅转回头说:「妳意思是这年轻人并未杀人?还是人类自己有办法处理?」 叶玮珊一怔,她毕竟年轻脸嫩,没法当面撒谎,硬不承认沈洛年杀过人,正迟疑间,吴达已经开口说:「宗长,这恶徒杀人的时候,您可是亲眼瞧着的啊。」 叶玮珊脸上泛起薄怒说:「当时数千人围着我们,洛年是自卫.」 「叶宗长这话可有趣了。」狄静冷哼一声说:「当时我方部队只是想把犯法的人留下,根本还没动手,这姓沈的小子就开始四面杀人,杀到众人四面逃散还在追杀,我可有说错?」 虽然狄静那时根本就是昏迷的,但她说的确实是实话,叶玮珊也没法反驳,正彷徨间,只听吕缘海开口说:「不过虯龙族诸位还没获得管辖权力,就此插手确实不大适宜。」 他改变了想法吗?叶玮珊燃起一丝希望,正有点感激地望过去,却听吕缘海接着说:「我就以岁安城临时首长的身分,央请三位虯龙族高手协助缉凶。」 叶玮珊到了这时,终于知道,总门早已经计划妥当,无论投降与否,他们都想先利用虯龙族擒杀沈洛年。 毕竟沈洛年的战力远超过一般人类?又不受息壤土砖影响,在岁安城中,无论派多少人围攻都无效。对总门来说,沈洛年的存在正如芒刺在背,更别说那一百多条性命的仇恨……刻意找与白宗有渊源的吴达出面发难,应该是顾忌着万一虯龙没除去沈洛年的保险措施。 若万一沈洛年当真打退了虯龙,虯龙族自然无法统治人类,反正沈洛年似乎也对统治没有兴趣,至不济就是恢复到过去的模样而已。 「叶宗主,应该没有意见了吧?」敖旅微笑问。 白宗人群中,奇雅见叶玮珊皱着眉头说不出话,她想了想,忽地抬头说:「我去帮洛年。」一面往外飘了出去,站到沈洛年身边。 「奇雅?」众人都吃了一惊,玛莲第一个往外奔,跟着每个人都动了起来。下一瞬间,白宗上台的二十人,都挤到了沈洛年身边。 「你们干嘛过来?」奇雅皱眉说。 我才想问勒!沈洛年吃惊过度,一下子说不出话。 「奇雅妳居然不叫我一起!」玛莲拔出弯刀气呼呼地说:「我早就想过来了。」 「我也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赖一心举起黑矛说:「反正迟早要打,先打也无妨。」 「试试能不能顶下一只吧。」黄宗儒皱着眉头,抽出身后的双棍,聚炁引仙,体表渐渐泛出鳞片。 敖旅看眼前一阵乱,他微微皱眉说:「叶宗长,这是什么意思?」 「这……」叶玮珊虽然随着众人奔了过来,心头还是一片混乱。她愣了愣才说:「可以让我们商量一下吗?说不定洛年会投降啊。」 「哦?」敖旅想了想,一笑说:「那么给你们片刻时间讨论。」 「我才不投降。」沈洛年低声说:「玮珊,妳带着大家回去。」 叶玮珊却不理会沈洛年,只低声说:「舅妈、舅舅、巧雯姊,你们带着李大哥、阿哲他们都退开,你们配合不来,先退。」 「嗯。」赖一心跟着说:「对方很强,人多没用。」 白宗上台的二十人,除了赖一心等八名老战友,还有沈洛年、白玄蓝、黄齐、刘巧雯、李翰、印晏哲等,另外六人就都是引仙部队的各级干部,至于狄纯,因年纪太小,又不善战斗,并没前来;而文森特等月影团的人手,则因为刚加入白宗阵营,也没机会参加。 白玄蓝低声说:「我也留下,齐哥你带他们走。」她身上还挂着洛年之镜,论战力不比叶玮珊等人弱。 「蓝?」黄齐一惊。 「舅妈,我们几个配合习惯了,而且……」叶玮珊压低声音说:「如果有个万一,白宗还有千多人要照顾啊,除我之外,只有您会引仙之法了。」 「蓝姊,我们留下没用。」刘巧雯跟着说:「听宗长的,我们退。」 白玄蓝本就不是很富决断力的人,左右为难之间,就这么被刘巧雯拉着往外退开。 「喂!」沈洛年见叶玮珊不理会自己,忍不住瞪眼:「玮珊!妳胡闹什么?」 「反正你只会叫我们走开。」叶玮珊说:「我们怎么可能让你死在这里?上次你会杀人,也是因为我们没看好小纯才引起的。」 「是啊,总让洛年帮忙,怎样也得回报一次。」玛莲也正在聚炁仙化,她看着敖家三人说:「这三条龙身上穿着护身甲耶,不知道刀子砍不砍得进去?」 「砍砍看才知道。」吴配睿拿着长柄大刀,目光一转咬牙说:「吴达那个浑蛋,要是今天没事,我非找他算账不可。」 「别闹了。」沈洛年板起脸说:「你们连梭狪都打不过,上来凑什么热闹?」 「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应付。」叶玮珊说。 「对。」赖一心说:「不打看看怎么知道结果?」 「你们听我说。」沈洛年想起上次和狼人战斗的经验,低声说:「我们和他们正面冲突,非死不可,我试着挤兑他们单挑,靠着闪避,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你们都跑过来,就算你们勉强能应付其中之一,我还不是得应付两个?」 「他们会肯和你单挑吗?」叶玮珊说:「就算肯,你只要一逃,他们还是会一起追吧?」 如今确实不像当初和狼人战斗,身旁还有麟犼撑腰监场,如果敖旅等人认为自己没意思作战,其他人确实有可能出手……但白宗这群人绝对打不过,让他们上来也只是送死。沈洛年想到这儿,脸一沉说:「别胡闹了,我确实杀了百多人,你们凭什么理由拦阻?至于要不要让虯龙统治,那是另外一回事。」 这话一说,众人可作声不得,毕竟在他们心底深处,也认为沈洛年当初滥杀确实不对,实在没法理直气壮。 沈洛年看众人说不出话,跟着又说:「就算我帮过你们,难道以后我做什么你们都要包庇吗?以后白宗还想不想待在岁安城?」 从这角度来看的话,确实不该帮助沈洛年,只不过这话由他自己说出来实在奇怪,叶玮珊和赖一心对望一眼,都觉得有点为难,但难道真的不管他了? 这时奇雅却淡淡地说:「我待不待岁安城都无所谓。」 「我们家的奇雅今天吃错药了?」玛莲诧异地看了奇雅两眼,这才抓抓头笑说:「我也无所谓喔,阿姊奉陪到底啦!」 「阿姊。」张志文低声说:「洛年说得也有道理……」 「你闭嘴。」玛莲回头瞪眼说:「否则以后再也别跟我说话。」 张志文张大嘴,最后终于说:「好吧,那也算我一份。」 「你只会飞来飞去的能做啥?」玛莲瞪眼:「滚远点别来凑热闹。」 「说不定能帮阿姊挡个一刀半刀啊。」张志文苦笑说:「别赶我走啦。」 玛莲微微一怔,正色看着张志文说:「蚊子,这次可不是开玩笑,会死人喔。」 「阿姊。」张志文摇摇头,凝视着玛莲说:「我对妳说话其实很少开玩笑。」 玛莲一怔,和张志文对望了片刻,突然觉得有点承受不了对方的视线,她忍不住伸手一把推开张志文的脑袋,涨红着脸愤愤地说:「别死盯着我!你这臭蚊子!死三角脸!赖皮鬼!」 张志文虽然被推了一把,却咧着嘴偷笑,玛莲正有股莫名的火气,瞄见他的笑容,忍不住凑近再给张志文一肘子,让他笑不出来,这才稍感平静。 「我也留下。」侯添良忽然说。 「咦?」玛莲偷瞄了奇雅一眼,吐吐舌头说:「阿猴你何苦?我看奇雅还是对洛年……」 「玛莲!」奇雅白了玛莲一眼,打断了她的话,转头说:「我是想尽一份心,与其他人无关,你们都离开。」 「我也一样。」侯添良板着脸说:「有恩报恩,我也是为了想帮洛年,与他人无关。」 奇雅一怔,还没开口,吴配睿已经抢着说:「我也不管洛年是好人、坏人,我都站洛年这边!就算岁安城不能待,大不了一起搬走,而且我们也未必打不过啊!」 赖一心和叶玮珊对看一眼,相对点了点头,赖一心说:「那么我们等会儿的阵式……」 「够了!你们听我说。」这群笨蛋就是老干这种事,才害得自己一直没法抛下他们……沈洛年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板起脸说:「我和他们拼斗,就算打不赢,也未必会被抓到,你们来凑热闹,明摆着打不过,我反而不能专心逃命,这不是害我吗?」 「你别管我们!」赖一心说:「我们至少可以牵制一个人吧?」 「妈的!我若真能不管你们,早就不管了,连岁安城我都不会来!」沈洛年瞪眼说:「这些家伙比梭狪还强,你们有把握能打赢梭桐吗?否则等你们死光以后,还不是一样三只一起来追我?牵制个屁!」 赖一心被骂得张大嘴说不出话来,虽然众人又苦练了半年,但这段时间妖质不足,难以增益,而玛莲等引仙者,又是一个多月前才学会妖体的修炼方式,老实说众人虽稍有进步,但比半年前增强得实在不多,当初面对梭狪,若非沈洛年用影妖凯布利掩住梭狪的眼睛,最后又偷袭般地化去最大狪珠的妖炁,说不定那时就已灭团,此时赖一心实在没法当面撒谎,自认打得赢梭狪。 「洛年说得对,他的个性就是如此……」一直没开口的黄宗儒,缓缓说:「我们遇到危险,他一定忍不住会过来救援,这样反而会害了他,我们退吧。」 「无敌大?」吴配睿诧异地转头。 「要怪,只能怪我们太弱。」黄宗儒望着沈洛年说:「你一定要想办法活下去,当初杀人的事,不能全算你的错。」 「人确实是我杀的,但就算是我的错,我也不想死。」沈洛年哼了一声,脱下外袍交给黄宗儒说:「宗儒总算比较冷静,快带大家离开。」 「宗长,退吧。」黄宗儒说。 叶玮珊微一沉吟,目光转向奇雅说:「奇雅?」 奇雅秀眉微颦,看着沈洛年说:「我们帮不上忙?」 「不只帮不上,还会碍事。」沈洛年斩钉截铁地说。 奇雅低头数秒,不发一语地扭身往回走,众人对望一眼,又看了看沈洛年,这才无奈地退开……名声、生命或未来也许都可以舍弃,但如果留下反而会害了沈洛年,那当然不能留。 赖一心走在最后,他突然回头低声说:「洛年,你不怕炁息的事,别急着显露出来。」 「咦?」沈洛年微微一悄。 「你本就善于闪避,所以能闪则闪,这种特殊能力,若只在关键时刻使用,可收奇袭之效。」赖一心说。 这话大有道理,自己怎么没想到过?沈洛年点头说:「我知道了。」 「还有。」赖一心又说:「洛年,你变轻的时候,会突然变快吗?」 「什么意思?」沈洛年一下听不懂:「变轻当然才能变快。」 「我是说动量守恒的问题。」赖一心快速低声说:「你既然能破坏物理规则,使质量不守恒,动量说不定也不守恒。」 沈洛年这才搞懂赖一心的问题,他想了想,自己就算在移动间减少质量,确实不会因此突然变快,必须由外重新施力才能加速,于是点头说:「好像真是这样……我倒没注意过,你问这干嘛?」 「太好了。」赖一心说:「你试试突然变重。」 「变重?」沈洛年一呆,那闪避时不是会变慢吗?自己唯一的优点就是速度了,变慢岂非找死? 赖一心却点头说:「对,你这几天都在忙,我没时间找你谈……」 「一心?」却是叶玮珊见赖一心没走,不禁又停了下来,跟着所有人又都停下脚步。 「还没好吗?」敖旅见这群人说个不休,要走又留,不免有几分不快,微微皱眉问。 「好了。」沈洛年不想牵连白宗等人,推了赖一心一把说:「你先退开,我没死再说。」 赖一心走开两步,忍不住又说:「记得试试看。」 「好啦、好啦。」沈洛年反正搞不懂,随便敷衍两句,赶走赖一心。 见众人退开,敖旅微微一笑说:「决定投降了吗?」 「投降就不杀我吗?」沈洛年说。 敖旅似乎没想过这问题,他沉吟间还没开口,敖彦开口说:「人类这儿尽是土屋藤板,恐怕没有关得住他的牢房。」 「也对。」敖旅露出一抹苦笑,摇摇头说:「那就抱歉了,就地正法比较妥当。」 妥当个屁!沈洛年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这才开口说:「话先说清楚,我当然打不过你们,但也不想死,所以我会全力逃跑。」 敖旅似乎颇觉好笑,点头说:「我能理解。」 「那么先说好,你们打算多少人出手,追多久?万一追不上呢?」沈洛年想试着替自己争取比较好的条件。 「多少人?」年轻的敖盛哈哈笑说:「我一个人就……」 「等等!」敖彦打断敖盛的话,微笑说:「如果一个人抓不到你,当然就两个人来抓,两个人抓不到,就三个人来抓,至于追多久……当然是直到抓到为止。」 这家伙不上当?沈洛年忍不住说:「妈啦!未免太赖皮了吧?你们还好意思要人尊奉你们?」 「无礼!」敖旅笑容微敛,摇头说:「盛,动手。」 「是!旅哥。」敖盛也不拔剑,两手一伸,对着沈洛年肩头抓去。 没办法了,沈洛年心念一动,凯布利妖炁微催,他脚底木台倏然炸开,沈洛年身子下沉,往下方急窜。 「咦?」敖盛冲到洞口飘下,却见下方一片黑影中,数百根木柱交错排列着,沈洛年正彷佛游鱼般迅捷地绕过一根根木柱,高速往南方飘掠。 「怎能这么快?」敖盛轻呼了一声,从后方追着沈洛年。 敖旅、敖彦对视一眼,身形飘起,也往南方飞射;至于钻到木台下的敖盛,虽然速度也不慢,但既然需要转折,就比不上转折如电的沈洛年,只不过数秒工夫,已经被远远甩开。 但高台上方的两人却是走直线的,妖炁一爆间,正以极快的速度破空前冲。沈洛年心中一惊,自己若这么钻出去,岂不刚好让对方迎上?他当下转向东南,换个方位突围。 敖旅和敖彦微微一怔,两人对看一眼,左右一分,敖彦从南面往内钻入,敖旅则腾空飞行,向东面飞射,要赶在更前方拦截。 沈洛年感应着妖炁,知道敖旅拦在前方,他继续改变方位,从东南转而向东,这时敖旅也进入了高台之下,正对着沈洛年冲。沈洛年眼看对方接近,身子倏然一沉,一面下落一面钻过七、八根木柱,又换了一个方向开溜,只一瞬间就穿出三人的包围。 三人一面暗暗讶异,一面由后急追,但这高台底下数百条木柱,有斜、有直,高低交错,恰好适合沈洛年逃窜,就算虯龙族靠着强大妖炁提升速度,转折还是远不如沈洛年灵动,几秒过去,被沈洛年越拉越远,不过沈洛年也不敢窜出高台范围,对方极速比张志文、狄纯都还快,明显高于自己,若没有木柱拦路,没这么好逃命。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这些家伙若没完没了地追下去,就算妖炁足够,精智力也会耗尽,毕竟这么高速转折闪避的动作,若不开启时间能力,实在难以应付;眼看接近北端,沈洛年忍不住开口喊:「你们打算这么追一晚上吗?」话还没说完,对方已经接近,沈洛年只好闭嘴,又换一个方向开溜。 虯龙族可是如今群聚妖族中最强大的一族,敖旅等三人过去从不曾被人类这么戏弄过,三人都有点火上心头,拼了命地加速狂追,分从三面围堵着沈洛年,但不管怎么包抄,就是逮不到人。 敖盛在三人中最为年轻,也最没耐性,眼看沈洛年速度也称不上多快,转折问却仿佛鬼魅一般地闪动,就是赶不上,他越追越急,一个不慎,突然身后剑尾一撞,轰地碰断了一根木柱,他微微一惊,闪身间又撞断另外两根,只听哗啦啦一阵乱响,几个高台彼此撞来撞去,晃个不停。 已经够丢脸了!敖旅脸色微沉,拔剑说:「分开,拆了台子!」 敖彦、敖盛闻声拔剑,三人分成三个方向,剑炁爆出飞射,往三面轰去。 下一瞬间,这几十组高台倏然崩解坠落,台上的普通人只觉天摇地动、足下发软,忍不住放声惊呼,多亏上面还有六十名变体者,众人纷纷出手协助托扶,总算大多有惊无险,没几个摔着的。 且不提高台上的纷乱,在那一瞬间,台下已被那三道剑炁轰成一团乱,在木柱断裂摔撞四处崩散的同时,其中敖旅的那一剑,也夹带着庞大妖炁,正对着沈洛年砍去。 妖炁对沈洛年来说不算什么威胁,过去他大多直接运出道息散化,根本不理会敌人的妖炁攻击,但刚经赖一心提醒,沈洛年这才想通,让敌人提早知道妖炁无效,确实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当下不动声色地腾飞闪开,继续往外逃。 闪过这道剑炁不难,但高台一塌可没地方溜,沈洛年趁着三人都被甩在身后的一刹那,从东方窜出高台,飞过围观的民众,朝不远处的「丑字区」冲去。 而敖旅等人挥剑之后,对木柱再无顾忌,他们体表妖炁炸出,将周围木柱炸成粉层,三人速度同时提高,对沈洛年追去。 这下可麻烦了,比速度自然比不过对方,此时该往下窜还是往上逃?往上飞虽开阔自在,对方难以包抄,但却毫无遮蔽,恐怕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往下的话,虽然腾挪的空间受限,但毕竟城内地面都铺满了息壤砖,对这些妖怪总有点影响,也许更容易逃命? 这一刹那,沈洛年做了往下飘降的判断,在对方即将追上的瞬间,身形倏然化为五道,而最后一道身形,正是往地面飞射。 「咦?」敖盛看到这种分身幻术,又忍不住叫了一声。 年岁较长的敖旅、敖彦虽没叫出声,表情也带着惊疑,当下两人左右一分,从两侧往前方飞射。 沈洛年虽然晃出五条虚影,实际上还是只有一个身躯,迷惑一刹那后,下一瞬间依然可以判断出沈洛年的去向,但就这么一霎时的迷惘,对方便很难欺近。 不能追近,该如何擒杀?敖盛对着沈洛年急冲的同时,敖彦、敖旅两人已经绕到前方,阻止沈洛年继续往东面冲,否则若给他钻入民居,恐怕更难追捕。 见前方两人拦截,沈洛年也不敢贸然靠近,既然后方只有敖盛一人接近,当下他展开化身之法,和敖盛一追一逃地缠战起来。 敖盛几次扑空后,忍不住哇哇大叫,不再想着活捉,手中宽剑快速连挥,剑炁四面飞射,只见一道道剑炁炸入地面,轰得息壤砖四面爆散、土石纷飞,在一连串的响声过后,下方原本平整的道路,仿佛变成开垦过的农田一般。 但不论他怎么追击,还是摸不到沈洛年的边,剑炁虽快,毕竟是直线飞射,此时只有敖盛一个人出手,在一道道剑炁之间,找出缝隙并不困难。 敖盛越打越火,正想开口骂人,那端敖彦突然开口说:「盛,用掌试试。」 「用掌?」敖盛一怔,左手一推,一片妖炁往下泛出。沈洛年吃了一惊,自己受得了,凯布利可受不了,当下狼狈地往外闪,还好这大片妖炁速度不如剑炁,范围虽广,沈洛年依然躲开了,那片掌力一轰,本就已经松软的地面,霎时炸起一大片尘泥四面飞洒。 「这样也不敢接?」敖盛有点意外,突然把剑收回身后,两手一张,一股数公尺宽的妖炁弥漫而出,由上而下对着沈洛年压下。 这招倒不陌生,当初在板桥车站第一次见到奇雅和玛莲,奇雅就用这种功夫压扁那水馒头妖怪,只不过没想到今天轮到自己吃这招。 这种攻击法速度和威力虽然都不如剑炁,但范围奇大,看来没得闪了,沈洛年倏然一转方向,点地急飞,对着东方敖旅、敖彦两人之间穿去。 两人这时都已经收了宽剑,眼见沈洛年冲来,敖旅轻叱了一声:「回去!」他们同时发掌,又是两片庞大妖炁漫出,在前拦路,两股力量交错间,还不断传出炁息互进的微微炸响,看来蕴含的妖炁并不算少。 这一瞬间,沈洛年倏然收起凯布利,泛出道息护体,同时贴地急点,化成一道红色的箭矢,无声无息地从敖彦、敖旅两人妖炁之间穿透,趁着两人没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向着东方的房屋群掠去。 「怎么回事?」敖旅大吃一惊,妖炁与心念相系,若对方以炁息突破,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会有感应才是,但刚刚沈洛年穿过的刹那,却完全没有和对方冲突或磨耗的感觉,泛出体外的妖炁,就这么突然散化了一部分。 不过这时候没时间细思,收了凯布利的沈洛年速度比刚刚又慢了些,三人同时催动速度,很快又从身后追上,他们也不打招呼,三股妖炁同时轰出,从后方急催过来。 这种散成大片的掌力,虽远不如剑炁强劲,但凯布利也承受不起,还好在地面上,用不用凯布利影响不算太大,收着凯布利的沈洛年以道息护身,点地急冲,一路向着房屋群奔……这些虯龙一直浮在空中,看样子不愿接近息壤砖,等自己逃入屋中,看他们怎么找起! 很快地又是好几波庞大妖炁从身后追上,此时使用分身障眼法也没什么效果,反而会减慢速度,沈洛年就这么一直线地往东奔,不管后方一波波涌来的妖炁,而敖旅等人也没想到攻击会无效,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让沈洛年这么钻入了丑字区的房屋群中。 这下可轻松了,沈洛年无声点地、贴墙急闪,找了间只挂了简单门帘的房子就钻了进去,这儿恰好是所谓「共联族」居住的简陋房宅,此时大多数人都离开了房舍,留下的人极少,自不易惊扰到旁人。 而既然连凯布利都已收起,沈洛年此时身上毫无妖炁,敖旅等三人虽然前脚后脚地冲来丑字区西面上空,却已经失去了沈洛年的踪影,也无法感受。 三人对望一眼,敖盛有点担心地说:「旅……旅哥。」 敖旅之前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但那个笑容终于收了起来,他眉头微皱望着周围的大小街道,沉声说:「他走不远的!」话声一落,敖旅拔剑出手,汇众了一股强大的妖炁往斜下方横扫。 这股剑炁虽然强大,却并不特别凝聚,反而不断地往外扩散,到了丑字区外,已宽达十余公尺,向着房子直扫了过去,十几栋简陋的房宅霎时崩塌,下一瞬间,惊呼声与哀号声从四面传了出来,却是虽然这儿的人大多都去了广场,仍有些老弱留在家中,这一下剑炁扫过,运气好没死的也难免被崩塌的砖木所压,自不免发出哀号。 眼见伤及无辜,西方子字区广场的人们大惊,不少人一面惊叫,一面慌张地想往这儿奔,但那些维持秩序的部队也知道不妙,连忙把那些人拦住,而这儿本是自称「共联族」那群人的临时房舍,这么一轰,也把那七千人的笑容都轰不见了。 敖彦见状飘近问:「旅哥?」 「有人类在呢。」敖盛也说。 「这儿人不多。」敖旅想了想又说:「劈高一点,顶多轻伤,像这样。」说完,他又挥了一剑,这次准头取得高了点,轰隆隆地又掀翻了十几户房舍的屋顶。崩乱声中,夹杂着几声惨呼,而威力所及的地方,房子上半截都已崩散,从上方巡视可以看得清楚。 「好办法。」敖盛一笑,学着拿剑乱挥,又炸翻了好几十户房宅屋顶。 「你们动手,我去揪出那小子。」敖旅剑收肘后,往那些房屋飘去。 敖彦正要动手,突然回过头,一股剑炁往西方挥去,在子丑两区之间的道路上炸开一片泥尘,一面冷冷地沉声说:「请勿接近,以免误伤。」 却是高台那个方向,刚刚正有一大批人忍不住奔来,其中不乏各势力的变体者,但见敖彦这一剑的威势,却不禁都停了下来。 「怎么了?彦哥。」敖盛好奇地回头。 「没什么,只是警告那些人别做蠢事。」敖彦扭回头,一面挥剑,一面缓缓往前飘,继续拆房子。 此时两人拆房,一人巡视,很快地,数百户的房宅屋顶就这么被拆毁,在一片烟尘弥漫中,到处都有微弱的呻吟声,好端端一个住宅群,不过数秒的工夫,就这么变成仿佛大战过后的断垣残壁,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看到那一身红衣的沈洛年。 第二章 变重啊 第二章变重啊 原来沈洛年当第一道剑炁轰散屋顶的同时,已经知道对方想干什么了,他早在自己躲藏处房顶被轰之前,躲入屋内一张简陋的木床下,反正这儿的房宅大多只是临时建筑,也没有什么牢固厚实的屋顶,就算塌了下来,也压不死身为变体者的自己,果然随着剑炁轰过、房顶压下,沈洛年用力一托,散去了那股冲力,那些砖泥连床都没能压垮,就这么堆在床上,反而成为良好的掩蔽,他当下舒舒服服地躲在土砖覆盖的床底下,打算等虯龙族走了后再开溜。 但随着虯龙族轰散的范围越来越大,周围传出的哀号痛哭声也传入沈洛年耳中,沈洛年不免大皱眉头,这些家伙果然不怎么在乎人命,还说杀人偿命呢?看来这法规只限对人类有用,沈洛年暗哼了一声,继续躺在床底,虽然那些哀号声让人听着难过,但反正那些人和自己不熟,何况这时当然是自己性命最重要,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不过有个婴儿哭喊声似乎也太近了些……沈洛年迟疑了几秒,才从床旁的砖土缝隙,就着空中洒下的月光,往外窥看。 这儿能往外看的缝隙不大,沈洛年上下左右瞄了好片刻,发现房中除了大床之外,似乎另有张小矮床,哭喊声就是从那床上传出来的。 莫非这屋里面放了个小娃儿?刚刚屋内一片漆黑,自己倒没注意……却不知这娃儿有没有被砖瓦压到?不过听他哭声宏亮,也不像受了什么重伤,只希望他是被巨大声响吓醒因而哭泣,毕竟在这种时候,就算那婴儿真被砖石压伤,自己也没法出面帮忙。 话说回来,小孩哭起来可真吵!虽然沈洛年也明白每个人小时候都当过吵人的婴儿,但听着婴儿没完没了的哭泣,仍是不免暴躁起来。 真是选错房子了,沈洛年摇了摇头,不再往外偷瞧,他躺回床底,举手塞着耳朵,心思往外延伸,注意着敖旅等人的动向。 敖旅等人清开了百余公尺方圆、千多户房宅的屋顶,却依然找不到沈洛年的身影,三人迷惑之余,也渐渐停手,不再继续破坏。 虯龙族虽不怎么在意人命,但也不嗜杀,一路往外破坏并没有意义,毕竟沈洛年动作再怎么快,总不可能完全躲过三人的六只眼睛,既然一下子就没了踪影,应该是隐身在附近房屋内,不可能已逃到远处,但又为什么找不到人?三人聚在一处,敖旅脸色难看,敖彦、敖盛则是两人对望着,都有点不敢开口。 过了片刻,敖彦开口说:「旅哥,算了吧?」 「对啊。」敖盛说:「等统一人族之后,那人也没地方可逃。」 「连个人类都捉不到,我们有什么脸号令人族?」敖旅说:「今晚绝对要逮到那小子。」 「那人很古怪。」敖彦说:「好几次明明击中了,又似乎没用。」 「对!对!我也有发现。」敖盛也说:「他会什么古怪的化炁功夫吗?」 经两人一提,敖旅冷静下来,沉吟说:「确实,而且他刚刚逃窜的时候,影妖一收,完全没有妖炁,速度却依然不慢……这人可能掌握了什么运使炁息的法门,让人无法感应……又能无声无息地把对手的妖炁化散掉。」 「如果是这样的话……」敖彦说:「只是感觉不到互消的反应,并不是妖炁无效?」 「应该是这样,否则妖炁为什么会无效?」敖旅说:「因为对手动作太诡异,我们刚刚都只是试探性地攻击……若剑炁能及体,应该会有效,大范围的掌力要达到那种强度,太耗妖炁。」 「可是我刚剑炁都挥不到他……」敖盛嘟起嘴说:「那小子和鬼一样,轻飘飘地晃来晃去,我老觉得自己眼花了。」 「或者要试着近点攻击?」敖彦说:「剑炁虽然不慢,还是没有贴身攻击的速度快,不过……那小子似乎会幻术?」 「彦哥你也看到了?」敖盛睁大眼睛说:「对你们也有效吗?」 「还有。」敖彦又说:「下方浑沌原息不足,他如何能保持妖炁的?」 「你们没注意到吗?」敖旅往西扬首说:「白宗有少数几个人,似乎掌握了特殊的方式,就算落地了仍能聚炁。」 敖彦、敖盛一惊,回头往西看,果然发现站在西边不远处的那群人中,有近十人身上还保有炁息。敖盛目光一亮说:「居然有这种办法?能不能问问他们怎么办到的?」 敖旅不知那是洛年之镜凝聚道息而来,只以为是息壤土环境中的特殊法门,摇头说:「没必要,那法门只有在息壤土包围的环境下有用,离开这儿之后还不是无用?别扯这些了,先把那小子找出来再说。」 「唔……」敖盛望着下方皱眉说:「怎么找啊?」 「彦,你觉得呢?」敖旅问。 「他若不是躲到什么遮掩物之下,就是有地洞。」敖彦说:「若只是躲在遮掩物底下,只要把地面所有物体破坏,应该可以找到。」 敖彦说完,三人透过掀翻的屋顶往下望,见除家具之外,没什么往下的通道,原来岁安城内确实许多房舍有挖地下室,但这附近的房子恰好多是几曰内临时新建暂居,本就没有这种设计。 「这附近房子不像有地洞,动手吧。」敖旅说完后拔剑横扫,这次他剑炁贴地而掠,把刚刚打垮屋顶的半截房宅,从底部爆碎,炸起数公尺高,在轰然声中,泥砖家具四面乱飞爆散,威力所及之处,数十户房宅被夷为平地,若沈洛年当真躲在什么遮蔽物下,自是无所遁形。 敖彦、敖盛见状,跟着出手,又是两道剑炁往外炸,土石纷飞的同时,沈洛年果然藏不住,只见一道红色身影在第三波剑炁发出之际陡然窜出,沈洛年踩着凯布利飘在空中,手上抱着一个婴儿,气呼呼地骂:「妈的,浑蛋!你们是来抓人还是来屠城的?」 却是沈洛年感应着那些剑炁的攻击,早已知道这些房屋无法幸存,不过自己不怕妖炁,若是用道息护着这张床贴地不动,对方也未必会察觉,反正这一瞬间飞上天的东西这么多,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某一小块地区没受到影响,就在这时,一股剑炁果然贴地迫了过来,当下沈洛年以道息护着矮床,缩在泥尘之中一动也不动。 沈洛年正得意的时候,却听到那吵死人的婴儿哭声突然变高、变远,他这瞬间忽然想起,那一下剑炁,想必轰飞了婴儿床,若让那吵死人的小鬼这样从高空落下,岂不是非死不可?这一刹那,沈洛年心中怒火涌出,脑中热血一冲,终于忍不住控制着凯布利飞起,在空中一把将那婴儿抱住。 而敖旅等人见沈洛年出现,三面一分,将沈洛年围住,敖旅宽剑指着沈洛年,沉声说:「你终于出来了。」 「太过分了!你们想杀这孩子吗?」沈洛年刚刚只是一心想逃,这时真有点想宰了这三条浑蛋龙。 「是你逼我们的。」敖旅淡淡地说:「若非你到处逃窜,也不会有人受到连累……把孩子放下吧。」 看来自己若是一直在城中逃下去,不用等鑿齿来攻,这城就会先被这些浑蛋虯龙毁了,但若逃出岁安城,没了息壤砖的帮助,恐怕更难应敌,现在该怎办? 沈洛年一面想,一面缓缓落地,打算把孩子放下,也直到这时,他才有时间低头看看那哭个不休的婴儿。 那娃儿不过几个月大,小小的脸蛋看不出男女,说不定是在噩尽岛出生的孩子,他红通通的小脸蛋正努力地哭喊着,那双不怎么有力的圆滚滚小胖手,一只正胡乱挥舞着,另一只则捏握着沈洛年血饮袍胸口衣襟不放。沈洛年又好气又好笑,点了点那婴儿的鼻子轻叱:「还不放开?被你这小鬼害死了。」 那婴儿当然听不懂,只哭得更大声了些,沈洛年摇摇头,扯开婴儿小手,将他放在地面,刚放妥的这一瞬间,他倏然点地飞腾,拔出金犀匕,对着敖盛那方位冲去。 这时沈洛年落在地面,敖旅等三人则浮在空中,敖盛眼见沈洛年即将从自己底下闯过,连忙挥剑,对着沈洛年激发剑炁,就在这一瞬间,沈洛年突然化身为五,趁着敖盛眼睛一花,他冲到敖盛身后,金犀匕首对着敖盛背心刺去。 敖盛没想到自己的护身妖炁仿佛没有作用一般,随着沈洛年接近而化散,他大吃一惊,旋身挥剑,迫退沈洛年的前一刹那,身后叮地一声,背甲被鑿出一个小凹痕,金犀匕随即滑开。 戳不进去?这可难办了。沈洛年一面往外窜,一面大皱眉头,虯龙的护体鳞甲未必比懂得「炎炁结肤」的双生山魈还耐打,但如果以散化妖炁之后来比较,那坚硬如钢的鳞甲却比山魈的皮肤还难对付,沈洛年速度虽快,金犀匕首虽利,但毕竟妖炁不足,力道孱弱,虽然刺上了,却戳不进去。 敖盛一瞬间被沈洛年击中,不只他本人意外,敖彦与敖旅也吓了一跳,敖旅立即挥剑迫向沈洛年,敖彦则是在两人之前,以掌力击发出一道强大的妖炁,对着沈洛年下半身轰去。 沈洛年暗暗心惊,剑炁不难闪,但那白脸虯龙青年的大范围掌力可有点难对付,对方刻意往下盘轰,若要闪过,只能往更高的地方飞……但和虯龙族战斗,离息壤砖越远越危险;可是现在往下窜的话,就算自己无妨,凯布利仍可能会被击破;但若收了凯布利,下落速度又会变慢;但如果往上的话……沈洛年还没想清楚,对方那大片妖炁已经接近,眼看着往下已经来不及,沈洛年心念控制着妖炁往上,向着空中急飞,闪过了这一击。 但这一飞,离敖家三人又更近了,刚刚敖盛被沈洛年刺了一下,心中又羞又恼,眼看几次剑炁沈洛年都避得轻松,他一咬牙,挥剑欺身,凝炁于剑,直接砍劈。 刚刚能摸到敖盛,一大半是趁敌不备,如今正面相对峙,敖盛固然打不到沈洛年,沈洛年却也不敢贸然靠近,沈洛年感应得很清楚,对方浑身布满了强大妖炁,无论挥剑或是移位,速度都十分快,若非对方摸不透自己的动作,早已被人逮住,这时正是运用赖一心的建议,多用虚招,让对方产生迷惑,再找机会攻击。 所以沈洛年忽进忽退的,偶尔横空往外,偶尔又化身为五,但就是绕着敖盛打转,不肯随便接近,而两人既然近距离缠战,敖旅、敖彦也不便插手,当下分站两侧,防范着沈洛年再度窜逃。 既然敖盛摸不到他,沈洛年自然也有时间往外观察,见敖彦和敖旅此时都收了剑,张开双手瞪着自己,沈洛年不由得暗暗心惊,看样子自己若是要跑,他们绝对会改用范围型的掌力应付……靠闪避能力,要逃出外围两人的封锁线其实不难,问题是速度不如人,也甩不掉对方,这般耗下去,等自己精智力不足的时候,不就死定了? 现在顾不得其他了,得想办法打赢逃命……沈洛年不断移位间,倏然欺近,趁着敖盛长剑还没转回,对着敖盛左肩无甲之处划去。 这是把赖一心之前的两个建议综合起来的效果,首先沈洛年十次攻击中有六、七次是虚招,一来让对方难以揣测;二来虚招代表着半途转向,移位速度又会提升,对方却是每招都得防范,久而久之,自然会感到疲累,逐渐产生空隙,而沈洛年运用的另外一个建议,就是不攻击要害,要害毕竟是对方最在意的地方,也最难下手,所以这次沈洛年选择了左肩侧无甲处,果然一击而中。 但刺上的那一瞬间,只听又是叮地一声轻响,一样只划出一道浅痕,没能剌入。 沈洛年撤退时,一面暗暗诧异,原来虯龙族除了明显有鳞甲的地方外,其他地方看似人类的皮肤,受击时依然会鳞甲化?毕竟虯龙族本就是全身鳞片的妖族,这倒也不难理解……但这样一来,自己根本没法击伤对方啊。 沈洛年大感困扰的时候,敖盛却也又惊又怒,他没想到自己提高警觉之后,居然又被沈洛年近身戳了一下,虽然没受伤,仍是奇耻大辱,他脸上涨红,挥剑挥得更快,但却失了冷静,更不容易追上沈洛年。 「盛,退开。」敖旅突然叫。 敖盛微微一怔,左掌一挥,一股妖炁泛出,逼退了沈洛年,身子跟着后撤。沈洛年以为对方想讲和,刚凝定身子想开口,却见敖旅、敖彦两人四掌张开,大片妖炁同时泛出,一前一后对着自己夹来。 妈的,原来这些浑蛋虯龙玩阴的?现在想逃已经来不及,这些妖炁自己虽不怕,凯布利倒受不了……沈洛年心念一动,将凯布利收回体表,就这么让两方的妖炁轰上身,跟着他闭上眼睛,仿佛昏迷一般地往下坠落。 「抓到了?」敖盛见状,惊喜地加速飞落,伸手抓向沈洛年衣领,想把他往上提。 「盛,小心点。」敖彦扬声说。 「知道……咦,这人好轻?」敖盛就这么一把提着沈洛年,正想伸另一手探他鼻息,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泛出,似乎沈洛年体表冒出了什么古怪、又难以感觉的东西。他微微一怔,却见沈洛年已睁开了眼睛,左右手突然闪电般地抓着自己双手,敖盛一惊,正想运出妖炁攻击,却发现那种古怪的感受已包住自己体表,妖炁一催即散,浑身酸软,根本无法御炁,敖盛惊呼一声,就这么被沈洛年抓着下落。 敖盛惊慌之余,全身妖炁往外狂鼓,但一出体外却马上化散,最后终于砰地一声重重摔到地面,这儿地面是整片的压缩息坏砖,道息几乎不存,在这种环境下,敖盛体内妖炁更是快速外散,他一个失控,痛呼声中,身体轰地一声变回龙形,不过却只有两公尺长,大概是因为体内妖炁大量散失,无法恢复原来的大小。 沈洛年落地前已翻身而起,眼见敖盛化为原形,他也有点意外,不过这时候没时间仔细欣赏,沈洛年放出凯布利,将化为龙形的敖盛压趴在息壤砖上。 敖盛全身妖炁尽散,蛮力又抵不过凯布利的妖炁,他无力地挣动着,但只能勉强挥动尾巴两下,其他部位完全无法动弹,沈洛年站在敖盛身旁,对着正变色扑来的敖旅、敖彦说:「别过来!小心我宰了他!」 敖旅手中凝着强大妖炁,却又不敢击发,怒冲冲地说:「快放了他!」 「你打错主意了。」敖彦也沉着脸说:「你忘了自己武器伤不了盛吗?」 「是吗?」沈洛年说:「他现在妖炁尽散,我的影妖妖炁虽少,全送入他体中难道也没用?」 敖彦一怔,望着凯布利片刻,终于确定自己不是眼花,凯布利虽离地很近,身上却仍保有妖炁,要杀了妖炁尽散的敖盛,确实有可能。 「你们只要答应别管我的事,我就放了他。」沈洛年也不想把虯龙族保护人族的事情完全打乱,当下说:「这条件不过分吧?」 「他确实是我们珍惜的族弟,但是虯龙族一向不受人威胁。」敖旅深吸一口气说:「盛,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是,旅哥。」敖盛龙嘴吐出的声音比原来低沉,他有气无力地应声:「不用顾忌我。」 「很好,我们一定替你报仇!」敖旅缓缓拔出宽剑说:「姓沈的小子,动手吧。」 妈的!真是臭脾气,果然和麟犼是亲家,沈洛年忙叫:「等一下!」 「又如何?」敖旅手中宽剑一指,凝视着沈洛年说。 「让我说完!」沈洛年可不想和虯龙结下什么血海深仇,否则若从今以后,这最强的妖族老是死缠着自己,那可讨厌。沈洛年脑海急转,想着当初和焰丹相处的经验,这些妖仙族虽然脾气又臭、又硬,但只要拐个弯,一样可以找到腾挪的空间,他目光一转说:「威胁的事情就不提了,我放了他也无所谓,但他既已被我所擒,今日之战,总不能再插手吧?」 这倒是合情合理,沈洛年若杀了敖盛,敖盛自然也无法参战……既然不是威胁,也不用逼对方宰了自己族弟,敖旅点头说:「敖盛已经落败,今日他不会再动手。」 「好!」沈洛年当即收起凯布利,放了敖盛,一面远远退开。 敖盛束缚一失,马上借着四爪纵起,用力掠上空中,同时引聚妖炁,把自己托起,这才慢慢地飘到敖旅、敖彦身旁。 「没事吧?」敖旅转头看了他一眼。 「没事。」敖盛维持着龙形,有点委屈地低声说:「这人类很古怪,被他抓着时,妖炁离体即散,好像消失了一样……你们小心别让他碰到身体。」 「知道了,你到高处引炁。」敖旅说:「今夜你别再动手。」 敖盛点点头,腾动着龙形身躯往空中飘去,高空中道息浓度较高,引取妖炁的速度也会提高。 敖旅、敖彦两人抬头仰望,一面低声商议了几句,一面看着百公尺上方的敖盛,见他妖炁逐渐增加,身体似无不妥,两人这才安了心。敖旅心念一转,低头望向沈洛年说:「你若愿意投降受缚,我可以留你一命,把你关在龙宫。」 敖旅这么说,其实已经有点惜才的念头,毕竟沈洛年放了敖盛,总算是承他的情,带回龙宫囚禁总比当场杀了好,过个几年,自然大有腾挪余地。 不过沈洛年可不想被关去龙宫,他摇摇头说:「多谢美意,我不去龙宫。」 敖旅望着沈洛年说:「我们不想造成太大的破坏,出手一直都很节制……刚刚敖盛被你所擒,也只是大意,你别以为我们当真拿你没办法。」 沈洛年自然知道对方不是好惹的,但总不能束手就缚,他摇摇头说:「动手吧。」 敖旅和敖彦对看一眼,敖旅低声说:「照你说的办法。」 敖彦点点头,宽剑插回身后,突然往下急掠,同时两手聚力一推,一股强大宽广带着破坏力的妖炁,泛成一大片,对着沈洛年脑门压了过去。 这一瞬间,数十公尺方圆都笼罩在这股妖炁的范围之内,沈洛年无处可闪,只好收起凯布利,以道息护体,受了这一下。而地面被这股力道一压,先是轰地一声往下陷落成粉,跟着被那股炁劲一炸,四面飞散,除沈洛年站立的那半公尺方圆,周围大片土地,倏然凹下了近一公尺深,露出原本的黄色土壤。 沈洛年心中暗惊,若不是道息有如作弊一般可以化散妖炁,刚刚那一下自己就死定了,就算是白宗众人合力,大概也顶不住这一下,还好没让他们陪自己送死……沈洛年正自吃惊,下一刹那,手中还拿着宽剑的敖旅,已经冲了过来,宽剑一挥,迅疾如电地对着沈洛年右肩劈去。 却是经过刚刚的交战,敖彦已经大概推测出沈洛年的能力,他们已知沈洛年具有化散妖炁的古怪能力,所以不能远攻、也不能肉搏,唯一一个方法就是用武器近身作战,但地面有压缩息坏砖碍事,让人不便接近,所以敖彦首先以大量妖炁直接破坏地面的息坏砖结构,跟着敖旅才挥剑欺身,以武器和沈洛年战斗. 虯龙族少年时就能化为人身,敖旅挥动宽剑的岁月少说也有千年,论招式熟练度,绝不下于任何人类高手,而在庞大妖炁催动下,速度又快得惊人,这一接近,可比当初和高辉作战更为危险,沈洛年当下身法展开,四面飞闪,一面往外退避。 敖旅招式不像高辉一样繁复多变、巧妙华丽,但每一招、每一式都是迅捷明快、对准要害,专攻沈洛年难以防御的地方,似乎也是走「快、狠、准」的路线。 根本就不能接近对方啊……敖旅那把长宽大剑仿佛电光一般挥舞,沈洛年找不到空档,只顾着往外闪窜,但下一瞬间,敖彦也从另一面冲了下来,宽剑展开,四面封锁沈洛年的去路。 沈洛年暗暗叫苦,时间能力开启,一面寻找两人剑路之间的缝隙,一面连续化身往外闪,但只要奔出这区域,两人之一马上腾起,随即又是一大片妖炁没头没脑地压下来,把下方息坏砖破坏一空,这儿毕竟不是高原上,息坏砖爆散之后,原有息壤土的道息排斥力虽仍有影响,但敖旅两人只要不紧贴地面,仍能出手攻击。 眼看自己无论逃到哪儿,对方就是腾空聚炁轰下,把所有建筑连同息坏砖一起破坏,这样到处逃下去,岁安城岂不是毁了?沈洛年不敢再往房子窜,打点精神,和敖旅、敖彦两人周旋。 但沈洛年这一停下,敖旅、敖彦两人不用腾空,可以全力追绕着沈洛年围杀,沈洛年立即陷入危境,他开启时间能力固然能看清对方的招路,但看得清不代表闪得掉,对方用庞大妖炁催动着武器和身躯,速度实在太快,那宽剑又大又长,挥舞的范围十分大,两把宽剑同时挥动,空隙又少,沈洛年渐渐支持不住,只好又往外窜。 但敖旅和敖彦难得这么接近沈洛年,可不想让他跑了,敖旅宽剑从后方急挥,敖彦却是目光一闪,鼓出一道剑炁往斜下飞射,对着沈洛年腰腿处冲去。 这一下,沈洛年有点意外,没想到敖彦突然又使用起剑炁,他们还认为有用吗?沈洛年稍微往上转向,闪过剑炁,正要继续飞窜时,那道剑炁炸上松软的地面,轰地一下大片土壤被剑炁溅起老高,仿佛一片土墙般地挡在沈洛年面前。 完蛋了,沈洛年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自己没有质量,若硬着头皮撞上去,恐怕会被泥土弹了回来,但身后还有两把剑等着呢……沈洛年这一瞬间,一面化身幻形一面急往上腾,最后从左上方斜窜飞出,但右大腿后侧已被敖旅的宽剑末端追上,划开一个大口。 切开的下一瞬间,血饮袍开始作用,伤口和衣袂迅速合拢,沈洛年咬牙忍痛,扭身飞窜。 「怎会是血饮袍?」敖旅微微一怔,但手上未停,仍快速地追击着。 同时敖彦发现此法具有奇效,当下腾身而起,四面激起土壤,阻拦沈洛年闪避的方位。 沈洛年暗暗叫苦,前面泥土拦路,后面巨剑追击,这样岂不是只能往空中飞?但飞得越高,对方就越强,现在已经打不过了,怎还能往上飞?何况飞上去就得靠凯布利,对方要是再来个大范围妖炁轰击,自己非得把凯布利收起不可,那时悬在半空,又该如何腾挪?当下沈洛年只好继续点地闪行,在四面溅起的泥墙中,找寻安全的路线。 但说得简单,实际没这么容易,沈洛年几次差点中剑,正彷徨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大叫:「变重啊!」 那是……赖一心的声音,「重」?难道刚刚赖一心的提示,是用在这种时候?沈洛年还没想通,身后又是一大片泥尘炸起,同时前方敖旅的长剑正高速挥来,沈洛年避无可避,当下匕首裹满道息,对着宽剑格去。 两方一碰,沈洛年虽然化去了剑上的妖炁,但正如当初怀真所言,物力是化不掉的,这一股强大的力道震得沈洛年手臂发麻,身子飘起,高速往后急飞,往那片土墙撞去。 这一撞上去,恐怕马上陷入泥堆里面动弹不得,这时才叫凯布利开路已经来不及,沈洛年正惶恐,却听赖一心还在那儿大叫:「重啊!重啊!」 沈洛年虽然还没想通,但赖一心既然这么喊总该有点道理,反正已经完蛋了,死马且当活马医,沈洛年碰到泥土之前,倏然改变心念,让自己全身增重。 这法门沈洛年可从没试过,也不知道这一瞬间变得多重,但正如赖一心所推测,这种改变质量的能力,能直接破坏物理定律,沈洛年并没有因为变重而倏然减速,依然高速地对泥土冲去。 两方一撞,变得「具有高质量」的沈洛年,毫无阻滞地撞散了那片泥沙,就这么高速飞了出去。 突破泥沙的瞬间,沈洛年先是一愣,旋即豁然而悟,变重当然会影响转折的速度,但已经在高速状态下,变重却不会减速,当然,若要转折得先记得变轻……沈洛年再度轻化的瞬间,敖旅已经追上,他宽剑当空下刺,急指沈洛年。 如果是这样的话……沈洛年这次故意不闪避,他手臂疾旋,金犀匕斜前上刺,对宽剑挥格,他这一刹那时间能力全开,在剑匕接触前,全身连同金犀匕首的质量大幅提升,道息也跟着往外泛出。 敖旅剑上妖炁散化的同时,两方剑匕相触,下一瞬间,敖旅突然感受到剑上传来一股巨力,而手上妖炁又在这一瞬间莫名地四散,他还没想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当下虎口一震、宽剑松脱往外飞翻,同时沈洛年那泛着黄芒的亮晃晃匕首继续往上斜冲,正对着自己胸口搠来。 敖旅吃了一惊,顾不得右手发麻,虚掩胸前的左掌往前急探,擒抓沈洛年握匕的右腕。 论理沈洛年直线速度不如敖旅,理应变招攻击,但这时沈洛年手与身躯仿佛失控一般,不再变化,就这么硬生生撞来,敖旅一把抓上,正要施力扭转,左手却跟着一软,妖炁再度佚失,而且接触的这一瞬间,他察觉对方匕首上虽没有妖炁,蕴含的力道竟异常强大,仿佛一块巨大山石正对着自己迎面飞撞,妖炁散失的自己根本无法阻止,虽抓着沈洛年手腕,却只能随着一起移动,而那把泛着黄光的匕首,就这么突破自己护身妖炁,破开护甲、刺入胸口。 敖旅胸口一痛,闭目等死的同时,那蕴含着强大力道的黄色匕首,却毫无征兆地突然停了下来。他微微一怔,睁开眼睛,却见沈洛年正将匕首从自己胸口拔出,往后飞撤,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 敖旅抚摸着胸前隐隐作痛的伤口,看着指端沾染的血渍……这该是两千多年来自己第一次受伤吧?他凝视着沈洛年,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能伤了自己,更不知道为什么会临时停手? 紧跟着,敖彦与敖盛惊慌地飞近,敖盛先慌张地喊:「旅哥?有没有怎样?」敖彦则探视着伤口,检查伤势。 敖旅微微摇了摇头,他凝视着数公尺外的沈洛年,一时说不出话来。 沈洛年刚刚那一下,除了攻敖旅之不备外,其实自己也没有心理准备,毕竟他读书时也不怎么用功,不明白两个刚性物体,若质量差异颇大,在空中高速碰撞后,较轻的会以更快的速度往后飞弹,正如当初他被人撞飞一样,所以激飞敖旅手中宽剑的时候,沈洛年其实已经愣住了,于是根本就没做任何变化,就这么一路往前捅去。 而因为道息的关系,敖旅的妖炁无法发挥作用,金犀匕带着强大的动量,势如破竹地往前穿入,直到破开敖旅的护身鳞甲,穿人身躯的那一瞬间,沈洛年才倏然回神、改重为轻,终于停住了金犀匕。 此时状况突然变化,沈洛年不但硬碰硬正面伤了敖旅,还停手留他一命,虯龙族可说是输得不能再输,别说虯龙族三人不明白怎会如此,沈洛年也颇为错愕,两方对看片刻,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过了好几秒,敖彦这才干咳一声说:「关于捕捉沈先生的事情,就此打住吧。旅哥,还是正事比较重要,我们先去与张盟主洽谈……」 「你说什么?」敖旅沉着脸,打断敖彦的话:「我们已经一败涂地,还有脸统帅人族?」 敖彦一怔,压低声音说:「旅哥,这样怎么和王母交代?而且若不是这儿环境特殊,怎么可能……」 「够了,输了就是输了。」敖旅摇头说:「你觉得人类还会愿意尊奉我们吗?总之是我能力不足,一切责任我负。」 什么?他们不管人类了?这可不是自己的目的! 沈洛年忙说:「且慢,关于人类尊奉虯龙的事……」 敖旅摇手说:「人类由你管理,虯龙族不再干涉。」 我不是这意思啊!沈洛年忙说:「我不管理,你们去管没关系。」 「你在讥笑我们吗?」敖旅沉着脸说:「我们既然对付不了你,如何能管治人族?如何执法?」 「唔……」沈洛年一呆,可说不出话了,总不能为了让他们能够执法,送上自己脑袋吧?自己可没这么慷慨大方。 「今日虯龙族就此认输。」敖旅望着沈洛年说:「数日之内,道息必涨,鑿齿定将大举攻城……希望人类有办法自保,否则就退入山里吧。」 沈洛年忍不住说:「要不要再商量一下?其实我觉得还是让你们……」 「不用说了。」敖旅鼓出妖炁,带着敖彦、敖盛腾飞而起,扬声说:「今夜这一刺之辱,敖旅铭记在心,他日必来讨还。」话声一落,敖家两人一龙,就这么往西方高速飞掠而去。 「喂?」真跑了?不会吧!完蛋了……看着虯龙远去的身影,转回头看着白宗人正欣喜地奔来,沈洛年不禁暗暗叫苦,这下该如何是好? 第三章 我负责杀人 第三章我负责杀人 「靠!洛年!你真把那些龙赶走了!」玛莲纵身扑上,从后方用手臂勒紧沈洛年颈子大叫:「好厉害!」 这动作代表佩服?沈洛年倒不知该怎么应付玛莲,只能扯扯脖子上的手,以保呼吸顺畅。 「喂!阿姊!这样不好啦。」张志文见玛莲紧紧抱着沈洛年,不禁张大嘴,一脸苦相。 玛莲心情正好,她回头白了张志文一眼,笑说:「阿姊高兴!你这臭蚊子吃啥醋?」 张志文一怔,结结巴巴地说:「阿姊……妳说我吃醋?」 「不是吗?」玛莲瞟了张志文一眼,转头哼声说:「不是就算了。」 「是!当然是。」张志文飘身绕到玛莲面前,笑着说:「我吃好大的醋。」 「滚远点。」玛莲松开沈洛年,左足飞起,对张志文踢了一脚,一面忍不住笑骂:「你吃醋关我什么事。」 「当然有关,有好大的关系。」张志文笑嘻嘻地闪开,换个方向又凑了上去。 张志文虽然有些怕事又懒惰,却从来不笨,相处这么久,玛莲还是第一次对张志文提到「吃醋」这两个字,接不接受还是其次,但至少代表她终于正视了自己的心意,这可是大好消息,张志文仿佛被打了强心针般,绕着玛莲转个不停。玛莲心情正好,嘻嘻笑着也不发脾气。 同时前脚后脚奔上的赖一心,一把抓着沈洛年,兴奋地说:「变重了吧?你刚变重了对吧?」 「是啦、是啦。」沈洛年还真的挺感激赖一心,若不是他提醒,自己从来没想过尝试变重,没想到竟有如此威力。 「我就知道!」赖一心有点兴奋地说:「若能掌握这轻重之间的变换,那可真是变化无穷啊……」 「轻重间的变换?什么意思?」玛莲诧异地问。 赖一心正感兴奋,开口说:「就是……啊,不能说。」 「什么啊?」吴配睿也忍不住叫。 「不能说、不能说。」赖一心摇头说:「这是洛年的秘密。」 「这还差不多。」沈洛年点头说:「要是泄露的话,罚你……罚你不准娶玮珊。」 「呃?」赖一心张大嘴的同时,叶玮珊脸红了起来,顿足说:「洛年你胡说什么。」 沈洛年耸耸肩说:「我不知道一心怕什么啊,只想到这个。」 「这笨蛋天不怕地不怕的……关我什么事?」叶玮珊先白了赖一心一眼,又忍不住回头瞪着沈洛年说:「你也够乱来,居然和虯龙打起来……还居然赢了……」 「可不是我招惹的。」沈洛年哼了一声,目光往外转,准备找人算账。 这时周围除白宗人之外,总门与共联的人都在不远处,大部分人的目光,都盯着这附近被破坏的地表。在这道息不足之处,虯龙一掌挥出的妖炁,能把数十公尺范围同时压陷爆散,这种力量已很难想象,沈洛年却硬生生地承受了好几下,不只仿佛没事,最后还击退了虯龙,这人到底是不是人? 不过虽然都是讶异,总门、共联却和惊喜的白宗不同,总门人们脸上表情是惊愕交错,共联则是如丧考妣般地仿佛世界末日,尤其张士科等人,似乎完全无法相信虯龙败走的事实,惶然地站在远处,每个人都说不出话来。 沈洛年心底其实是站在共联那边的,问题是不能拿自己脑袋当代价啊……弄成这样,都是总门那群浑蛋惹出来的!现在虯龙走了,谁来保护岁安城?沈洛年想起这件事就发火,当找到吕缘海等人时,他目光一寒,对着那方向飘去。 洛年当初连杀百余人,在总门众人的心目中,早已变成凶神恶煞般的人物,吕缘海见沈洛年倏然飘来,忍不住退了几步,而不只他退,总门这大群人同时跟着往后退,只有狄静挺胸挡着沈洛年,和沈洛年对视着,不肯稍让。 这没人性的老太婆又想干嘛?沈洛年停在狄静身前,侧头瞪着她。 「怎样?」狄静冷冷地说:「连我这身无炁息的老太婆你也要打吗?」 沈洛年本来还想不理她,听到这话不禁火了起来,他最讨厌这种「自命弱势却横行霸道」的家伙,因为她是老太婆,所以就可以不怕人揍吗?这算什么道理?沈洛年二话不说,一个巴掌拍了过去,把狄静打翻。 这一掌沈洛年虽没运用质量变化,但站在息壤砖上的狄静身无炁息,普通的一巴掌就可以把她那张老脸打肿。对沈洛年居然当真出手,她可真有些意外,狼狈地翻身倒在一旁,捣着脸,指着沈洛年说不出话。 「我管妳是不是老太婆?要不是看小纯面子,我上次就宰了妳。」自上次偷听到狄静打算派人迷好狄纯的事,沈洛年就极端厌恶这老女人,他瞪着狄静说:「妳再多废话一句试试。」 许多女人、老人之所以敢撒赖使泼,都只凭借着对方理论上「不该」对自己认真,但知道对方根本不管这种所谓的「社会通则」的时候,或说当死亡摆在眼前的时候,还敢撒赖的人毕竟不多,狄静看沈洛年眼神当真透出了杀意,她身子微微一颤,终于闭上了嘴巴。 「洛年!」叶玮珊奔近,拉着沈洛年说:「已经很多人排斥你了,你还做这种事?」 「我才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沈洛年说。 「那……欺负弱者总不对吧?她是女人,年纪又大了……」叶玮珊低声说。 「这些浑蛋对我来说哪个不是弱者?都不能动手?」沈洛年哼了一声,一指狄静说:「这种老浑蛋,若不是『以为』我不会动手,敢上来挡路大小声吗?我没杀她,已经很客气了。」 「你……怎么这么说话。」叶玮珊说不过沈洛年,只能摇头叹气。 沈洛年倒真不怕宰了狄静,就算狄纯因此恨上自己也没什么了不起,不过对方挨了一巴掌就不吭声,过去补上一刀总不大对劲,沈洛年盯了狄静片刻,见她似乎真的乖了,倒也不为已甚,他转头望向吕缘海,这老奸巨猾的家伙要不要顺便杀了?算了,不久后鑿齿即将攻城,变体者杀了一个就少一个,还是尽量别杀。 吕缘海见沈洛年看着自己的目光怪异,他心虚地说:「这个……恭喜沈先生打赢虯龙,为人类争光。」 「争光个屁!」沈洛年听到这话更火了,要不是这群人惹虯龙找自己麻烦,何必打这一仗?他咬牙说:「刚那人……吴达呢?」 「这……他其实与我们无关……」吕缘海看沈洛年脸色难看,连忙回头说:「但我们当然会找出他来,快,快把吴达叫来。」 此时根本没人敢违抗沈洛年,在总门通力合作之下,吴达从人堆中被推了出来。他看着沈洛年的表情不对,突然苦着脸,趴在地上说:「沈贤侄,求求你帮我救出小睿她妈,我是被他们逼的。」 「你说什么?」「别乱说话!」「谁逼过你了!」总门的人都叫骂了起来。 沈洛年自然看得出吴达是说谎,不过他也不可能自愿干这种事,总门也脱不了关系。他目光扫过,想了想,望向吕缘海说:「小睿的妈妈呢?也带过来,动作快点。」 吕缘海不敢说不,当下回头嘱咐,要人把关着的吴母柯贤霞送来,本来避在人群中看戏的吴配睿,听到这话,忍不住奔近说:「洛年?你找我妈……干嘛?」 「小睿,这人似乎是个浑蛋?死了有没有关系?」沈洛年指着吴达问。 吴达一惊,忙说:「小睿,我……我对妳妈一直都很好啊,小时候也有带妳出去玩啊。」 吴配睿这一瞬间颇有点不敢回答,她怕若是点头,沈洛年出手就把吴达杀了,自己母亲焉能承受?但她又不愿意说违心之言,只结巴地说:「洛……洛年……我……」 叶玮珊低声说:「洛年,别杀人。」 「我没要杀人。」沈洛年伸手摸向吴达后背片刻,沉吟说:「这家伙满口都是谎话,我拿他试验看看,死了算他活该。」 死了活该?吴达惊慌地说:「饶了我……饶……」突然他身子一软,趴了下去。 「阿达!」这时柯贤霞恰好被送了过来,远远看到吴达萎靡倒地,忍不住叫了出来。 沈洛年把吓得发抖的吴达一把抓起,扶他站直,上下看了看,探探脉息,喃喃自语了几句,这才点头说:「看来还挺健康的,这办法有用。」 「我……我全身没了力气……」吴达慌张地说。 「你的引仙妖体集中处,被我散化了。」沈洛年回头望向吴配睿说:「我把妳妈引仙之体也散化了吧?否则改天又被这人利用。」 吴配睿怔了怔说:「没有坏处吗?」 「你有办法消除掉引仙效果?」叶玮珊也吃惊地说。 沈洛年先对叶玮珊点点头,这才对吴配睿说:「算命说没坏处。」 吴配睿迟疑了一下,终于点头说:「好,拜托小心点。」 柯贤霞看吴达没事,加上听到沈洛年和吴配睿的对话,这才知道沈洛年只是把引仙的能力消除,她本就不想拥有这种能力,自引仙之后,也几乎没怎么仙化过,当下不发一语,让沈洛年把体内的引仙妖体给化散了。 「这两个人就由白宗带回去,好好审问看看到底犯了什么罪。」沈洛年处理完毕之后,对叶玮珊说:「放在总门那儿,牵肠挂肚、问题太多。」 这时也不是争论治权谁属的时机,叶玮珊招来印晏哲说:「派人把这两人带回白宗,锁起来看管……他们是小睿父母,别失礼了。」 「明白。」印晏哲点点头,往下交代。很快地,吴达两夫妇就这么垂头丧气地被人带走。 最后只剩一件事,沈洛年目光扫向有点惶恐的吕缘海,又望向一脸失落的张士科,他头大地回头说:「玮珊,虯龙走了,这城现在该怎办?」 叶玮珊一怔说:「现在应该赶快定下宪章,选出领导者,制定相关法规……」 「太慢了。」沈洛年摇摇头说:「鑿齿就在城外,搞选举、定法规缓不济急。」 「沈先生!」吕缘海走近一步说:「第一件事,肯定就是统一!」 「这么个小城统什么一?」沈洛年皱眉问。 「张盟主的分离主义,差点让我们被虯龙族统治。」吕缘海指着张士科说:「本来只是人民的内部矛盾,你居然假借独立一族之名,想利用外族之力,不只出卖了所有人类,还背弃广大人民的信赖……」 「够了、够了。」沈洛年不习惯这些词汇,皱眉摇头说:「现在事权统一确实是重要的事……玮珊,妳来做主吧。」 「什么『我来做主』?」叶玮珊诧异地说。 「就是妳当国王、当皇帝、当独裁者的意思。」沈洛年说:「现在没法律没关系,妳决定了就算数。」 「你开什么玩笑?」叶玮珊大吃一惊:「我才不干。」 「不是开玩笑。」沈洛年说:「敖旅临走前说,数日内道息必涨,鑿齿定将攻城,想守住城,总要有人出来指挥……就暂且由妳为主,吕门主、张盟主为副,先把整个城的防御组织起来……上次总门不是说要创一个什么『噩尽联合会』?就这么定了吧,妳当会长。」 「那你呢?」叶玮珊顿足说:「虯龙明明说人族以后由你管理,我们白宗尽力辅佐你就是了。」 「我才懒得管这么多。」沈洛年板起脸说:「我负责杀人!我是会长专属的杀手。」 「呃?」叶玮珊一愣,说不出话来。 沈洛年目光扫过吕缘海和张士科说:「这时最重要的是团结,记住了,谁不听玮珊的话,我马上宰了。」 「洛年。」叶玮珊走近低声说:「你别闹了,怎能让我做这种事?我根本不会……而且独裁也不好啊。」 「这城内几十万人妳不想管了吗?」沈洛年说:「不管也好,趁着道息未涨,我们马上迁入山里面。」 「不行啊!」叶玮珊说:「这有一大半的人是我们带来的,怎么可以说不管就不管?」 「那就一定要有人出来统合守城啊,否则城破了还不是一起死?不然妳觉得谁当头比较好?」沈洛年说:「我懂得不多,至少知道多头马车是跑不了的,难道妳要服从总门指挥?」 吕缘海实在不像好人,叶玮珊自然没法点头,她正说不出话来,沈洛年又低声说:「反正谁不听话叫我去杀就对了,总之先把鑿齿打退,至于以后要不要民主选举,等这次熬过了再说……不懂的就问人吧,妈的,宗儒不是当过公会会长吗?都是会长,应该很懂,问他吧。」 游戏里的会长,和实际怎会相同?叶玮珊不禁哭笑不得,但她一时之间,确实想不出第二个人选,何况这时也不适合和沈洛年多辩,她权衡利害,深吸一口气说:「我接下就是了。」 「那就好。」沈洛年退开两步。 「各位,如今虯龙族已退,鑿齿数日内必定攻城,得靠我们人类自己应付。」叶玮珊望着总门与共联的人说:「此时时间紧迫,希望我们能捐弃成见、同舟共济,协力解决这次的危难……晚辈虽暂时负责统筹一切,但请诸位放心,我保证打退妖族之后,一定重新导回民主的机制,绝不会栈恋权位。」 吕缘海和张士科对看一眼,两人虽然心中都是无奈,但有杀人不眨眼、天下无敌的沈洛年压在上面,谁也不敢说不,两人只好点了点头。 「首先要把战力、编制、资源等编组统合起来,并建立命令通传系统……」叶玮珊说:「我们先各选五人小组,统合各项资料一起开会。」 「你们开就好了。」张士科垂头丧气地说:「共联只有三百余名的变体战力,称不上部队,要怎么安排我们,就请直接指示吧。」 「张盟主。」叶玮珊望着张士科说:「你不是一直想在明君下效力吗?」 张士科一怔,抬头看着叶玮珊。 「我虽然称不上明君,但所谓的贤臣,不就更该在这种时候鞠躬尽瘁、为民谋福吗?」叶玮珊肃容说:「莫非一定要有虯龙族的战力支持,盟主才有自信一展所长?」 张士科被这话一激,怒目说:「妳到底想说什么?」 叶玮珊露出笑容,语声放柔说:「共生联盟既然奉您为盟主,盟主当有过人之能……若能得您贡献心力,是岁安城全民之福。」 对着这样一个露出甜美笑颜的小女孩,张士科气也发不出来。他窒了一窒,终于说:「我去开会便是,看看能做到什么程度吧。」 「那么半小时后,请两位率领相关人等,到白宗主楼开会。」叶玮珊说完,向两人微微施礼,这才一笑转身,领着白宗众人去了。 经过了四天的时间,道息仍未涨,但编制已经慢慢定了出来,总门原有的近万部队,连同共联、白宗的引仙部队整个编整起来,分别防守着四面城墙,城内的持枪民兵也募集了数万,其他人则一面制造弹药,一面加厚各地的息坏砖,空中千羽部队则不断往东面大陆飞,把搜寻到的残存武器弹药运回,而留在城内的部队,则每天操练着作战与阵型技巧。 如今每个人都知道,近日内道息将会再度大涨,那时鑿齿大军必定攻城,而且因为道息又涨,防守一定十分艰困,说不定连息壤砖造的城墙也不足以防范,此时谁都不敢掉以轻心,虽然一样是围城,但这几日城内气氛和前些日子已大不相同。 而月影团等人,除了杜勒斯年纪太小,其他人也编入了部队之中,这时也谈不上信不信任,反正敌人是想屠灭人类的妖族,能出一份力的自然会出力,就连总门、共联,这时也真的齐心合力协助着叶玮珊,毕竟城破了大家都得死,要内斗等打退了敌人再斗。 在这种备战日子里,白宗大楼这儿,人人都十分忙碌,除了整天躲在房里的沈洛年之外,只剩两个闲人,也就是年纪还轻的狄纯和杜勒斯,这两人年纪太小,叶玮珊没打算让他们上战场,所以也没安排什么事情给他们,两人闲着也是闲着,这几日便跑去城中央,和其他妇孺一般,采收妖藤磨粉,制造可久放的干粮,以免道息一涨,万一妖藤灭绝,断粮可不是开玩笑的,就算有千羽部队可以出城觅食,总是有备无患。 两人忙了一日,在太阳下山后,全身沾满白粉笑嘻嘻地携手往白宗跑,奔到白宗大楼的一楼中央大厅处,才分开回各自的房间;狄纯和沈洛年一样住在二楼,杜勒斯等人算是客卿,被安排住在一楼,两人正挥手道别,突然听到房子一角传出一连串轰隆巨响,仿佛什么巨物从高处摔滚落下,跟着有间边角小房,本来紧闭着的门户突然震开,一大片灰尘从里面刮了出来。 那儿是怎么回事?杜勒斯好奇地想要走近,狄纯却紧张地抓住他说:「别过去,小心。」 「有危险吗?」杜勒斯回头诧异地说。 「不知道。」狄纯胆子不大,拉着杜勒斯退了好几步。 两人交谈了这雨句,周围巡防的引仙部队已经冲了过来,众人四面围住,一面派人通知上级。 白宗大部分人这时都出门操演部队了,恰好留在主宅的只有李翰,他正在四楼练功,不用等人通报,已然闻声赶到,他排众而出,正要往前探查,却见里面又是砰砰两声,随着一阵烟尘飘出,一个身穿红袍的少年,突然从里面走了出来,一面说:「没事,大家别紧张。」 众人一看,都是一惊,李翰张大嘴说:「沈……洛年兄?」 「是沈大哥?」杜勒斯也诧异地说。 「洛年?」狄纯由惊转喜,飘掠过去拉着沈洛年的手说:「这间房没人住啊,你怎么在里面?」 「这个……」沈洛年有点尴尬,他望了望四面围观的人们,抓抓头说:「我不小心踩坏了地板主梁,整个房间都掉下来了。」 「啊?」狄纯探头一看,果然看到沈洛年的家具在这房中摔得不成模样,却不知道他怎么踩的? 这自然是沈洛年练习控制质量变换时,一个不小心造成的后果,变轻的程度挺容易体会,变重却很难,飞腾空中攻敌的时候,突然增重一瞬间倒无所谓,但站在地面时的质量可得拿捏妥当,否则一个不小心过重,自己腿腰无法支撑跪下那可就闹笑话了,所以沈洛年刚刚才测试着自己的承受度,只不过没想到这儿是二楼,恰好踩断了房间中央横梁,当然整个地板也跟着垮了下来。 这种丢脸的事情,沈洛年自然不会解释。他四面看看,还好玛莲、吴配睿等爱凑热闹的人都不在,他稍安了心,回头对众人说:「不好意思,吵到大家。」一面又往房间里面走。 「洛年,你又要进去干嘛?」狄纯诧异地问。 「我背包还在里面。」沈洛年说。 「洛年兄,我会派人帮你取出。」李翰走近微笑说:「我也会另外帮你安排一间房间,这段时间,到会客厅暂候如何?」 沈洛年还有点迟疑,狄纯却拉着沈洛年笑说:「去我房间等好不好?」 「那我会去小纯房间通知。」李翰说:「洛年兄,若是有空,等会儿可否请教一点事?」 对了,这人一直想找自己,刚闹了一个会麻烦人的大笑话,总不好意思又拒绝,沈洛年耸耸肩说:「好吧。」 「沈大哥。」杜勒斯忍不住凑了过去。 「咦?杜勒斯。」沈洛年刚刚没注意到杜勒斯,看到他突然出现,意外之余也有点高兴,他四面一望,确定琼不在周围,这才低头笑说:「你和小纯在一起玩吗?怎么身上都是砂?」 「我们刚刚出去帮忙磨藤粉,才不是玩呢。」狄纯抗议地说。 「喔?」沈洛年微微一笑。 「上去吧,换了衣服再聊。」狄纯拉着沈洛年走。 「纯姊。」杜勒斯忙说:「我换好衣服,可以去找妳和沈大哥吗?」 狄纯似乎无所谓,目光转向沈洛年说:「洛年?」 「随便。」沈洛年耸肩说。 「那我马上过去。」杜勒斯说完,急急忙忙地往自己房间跑去。 沈洛年随着狄纯上楼,等她更衣后,被请入了她的房间。狄纯笑咪咪地请沈洛年坐下,递上茶水后,才站在一旁说:「洛年,宗长姊姊说你不想让人打扰,我这两天都不敢去找你。」 「嗯,是我要她这么说的。」沈洛年说:「可以省点麻烦……不过妳偶尔过来没关系。」 「真的吗?」狄纯高兴地露出笑容,想想又说:「杜勒斯可以去吗?他也很佩服你呢。」 「你们现在好像常玩在一起。」沈洛年笑说:「有人告诉我,杜勒斯很喜欢妳?你们两个小鬼在谈恋爱吗?」 狄纯先是一怔,随即有点羞急地嗔说:「是宗长姊姊要我照顾他的,他根本就还是小孩子,谁会跟他谈什么恋爱?是他总黏着我。」 「过几年就长大了。」沈洛年本是开玩笑,便不多提,换过话题说:「妳没戴着镜子?」 「镜子?」狄纯一怔,随即醒悟说:「洛年之镜吗?我不敢战斗,现在也没什么危险,所以还是还给黄齐大哥了,他们也要领军参战啊。」 只要自己没事,城内确实应该没人敢打狄纯的主意。沈洛年点点头说:「还给他们也好,不过那镜子真该改个名字……算了,最近玮珊他们准备得还好吗?」 「我也不很清楚。」狄纯侧着头说:「只听说城内变体者、引仙者都聚集起来,分成好几个部队,宗长姊姊选了好几个有战场经验的人,派他们统军,一心哥、玛莲姊他们也分配到各部队去了,最近各队正和新的将领练习操演,所以都很忙。」 「喔?」沈洛年有点意外地说:「不是让一心他们率领部队?」 狄纯摇摇头说:「宗长说我们不会统兵打仗,先出力就好,一面学。」 这也有道理,几万人大战和数十、数百人斗殴毕竟不大一样,就算白宗首脑群惯于阵势,那也只是少数人的战法,真正要统军,还是找老经验的军人比较妥当,想了想,沈洛年说:「那我呢?玮珊有没有提过要我干嘛?」 狄纯闻百,忍不住抿嘴笑了笑才说:「我听一心哥问过宗长喔。」 「怎样?有什么好笑。」沈洛年瞪眼。 狄纯微笑说:「宗长姊姊说不要干涉你比较好,你想帮自己会帮,否则惹你生气划不来。」 「我脾气哪有这么大。」沈洛年哼了一声,望向门口方向说:「那小鬼站在外面不敲门,不知道搞什么。」 狄纯一怔,纵向门口拉开房门,门一开,却见杜勒斯猛然跌了进来,看来刚刚正趴在门上,也不知是不是正偷听。 「杜勒斯!你搞什么啊?」狄纯平常个性害羞、温婉有礼,但在杜勒斯面前却像个小姊姊一般颇有威势,她板起小脸问:「干嘛不敲门?」 「我……」杜勒斯红着脸,结巴地说:「我怕……怕来太快,打……扰了你们。」 狄纯顿足说:「你这小鬼胡说什么?我以后不理你了。」 杜勒斯脸上发白,慌忙地说:「纯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我……以为……」 狄纯扠着腰说:「以为什么?男孩子说话干脆点。」 杜勒斯结巴地说:「纯姊……不是喜欢沈大哥吗?我想你们几天没见,也许……该慢点再敲门。」 狄纯脸微微一红,皱眉瞋说:「你听谁胡说的!」 「这个……」杜勒斯迟疑了几秒,还是说:「是玛莲大姊和志文大哥。」 这倒不让人意外,玛莲确实很爱开这种玩笑,张志文自然会配合着凑热闹,狄纯虽然觉得尴尬,倒不至于因此生气,她目光一转,望着杜勒斯说:「他们几位每天都在忙,为什么会跟你聊这个?」 杜勒斯脸突然红了起来,结巴地说:「只是……刚好聊到。」 「真的吗?」狄纯怀疑地问。 「当然是真的。」杜勒斯忙说。 狄纯虽然不大相信,却也不想追问了,她轻哼一声说:「人小鬼大!洛年是我的恩人,才不是那种关系。」 「是、是。」杜勒斯一面说,一面不自禁地透出了欣喜之气。 看样子这小小天才还真的暗恋着狄纯,沈洛年暗暗好笑,打圆场说:「小纯别骂了,妳自己还不是小鬼?好意思说人家人小鬼大?」 「我比他大多了。」狄纯回头不依地嚷。 「好啦。」沈洛年招手说:「杜勒斯,月影团大家好吗?」 「都好,除了我以外,大家都在部队帮忙。」杜勒斯连忙走近,他面对着沈洛年,态度就自然了起来,正接口说:「我们都很记挂沈大哥,尤其是琼,不过叶宗长说大哥这阵子要专心研究功夫,不便让人拜望……对了,大哥您和虯龙妖怪大战的时候,我们都远远看着,替你加油,沈大哥果然赢了!实在太厉害了,当时我们都忍不住欢呼呢。」 提到这事沈洛年就气闷,若不是把虯龙赶跑,如今何必这么紧张地备战?不过赶跑虯龙的毕竟是自己,也怪不得人……沈洛年目光转回杜勒斯,说起谈吐,这小子可比狄纯还像大人,沈洛年点头说:「我大部分时间确实都在修炼。」虽说其实是因为一个人闲着也闲着,干脆修炼,这部分倒不用老实说。 杜勒斯点点头,突然露出笑容说:「对了,宗长已经帮基蒂炼鳞引仙了,可是我还要等几年……」 「炼鳞?」沈洛年有点意外,既然不打算用肉体战斗,选千羽不是挺好吗?飞在空中用魔法应该不错。 「是文森特建议的。」杜勒斯说:「那是恢复力、生命力最强的一种引仙法,很适合用来锻炼魔力,不怕虚耗过度伤身。基蒂引仙之后,恢复能力增强很多,听他们说,基蒂的魔力量进步很快呢……对了,我听宗长说,魔法非常适合守城,若是能渡过这次劫难,以后要多找愿意学习魔法的儿童培育。」 「哦?为什么?魔法和道武门的道咒之法不是差不多吗?」沈洛年一直觉得魔法除了比较「活」之外,不如可以储存能力在玄界的道咒之术,所以听叶玮珊居然赞扬魔法,有点意外。 杜勒斯不愧是小天才,早就已弄清了中间的区别,他有条不紊地说:「我听宗长说,有两个原因……首先,魔法的门坎是语言能力和魔力,语言可从小培养,魔力不足的人,也可以靠着引仙增强;但道咒之术的门坎却是体质,听宗长说,这可遇而不可求,尤其不适合男性。」 「有道理。」沈洛年点头说:「第二点呢?」 「第二点就是守城。」杜勒斯说:「宗长说,魔力可以从远方出力,中间虚耗的少,道咒之术主要的出力处还是在自己周围,尤其是初学者,所以不便守城。」 对了,玄界之门似乎只能在施法者不远处开启,所以要攻击远方,中途会经过一定的力量消耗……这么说来,魔法没有这种限制?可以直接在远处出力?这倒是挺恐怖的,很适合偷袭。 两人说话的时候,狄纯一直微笑站在旁边倾听,这时见两人聊到一个段落,才插口说:「洛年,你刚怎么知道杜勒斯在门外啊?他又没有炁息。」其实就算是变体者,在这息壤砖搭建的建筑物内,炁息一样会散失,照理不该能感应到。 「他有魔法契约精灵随身。」沈洛年说:「虽然不是很明显,但这么近我会感觉到。」 「咦!」杜勒斯吃惊地说:「沈大哥,你可以感觉得到别人的精灵?连琼都不很确定那种感应呢,你和精灵已经能相互沟通意念了吗?你常常冥思吗?」 「唔,不是。」沈洛年摇头说:「我是自己感觉到的。」 「这怎么可能?精灵不在人间呢。」杜勒斯吃惊地说。 当初自己能感觉到跟随着自己的精灵,也不是因为冥思的关系,大概因为道息浸体,使两界界限比较模糊吧?沈洛年摇摇头说:「别管这事了,我突然想到,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杜勒靳问。 「但是你……要保证不能告诉其他人。」沈洛年板起脸说:「这是秘密。」 狄纯和杜勒斯一怔,两人对视一眼,杜勒斯有点兴奋地点头说:「当然,我一定保密。」 「洛年,我可以听吗?」狄纯顿了顿,有点担心地说:「还是要我避一下?」 「不用。」沈洛年摇摇头,这才对杜勒斯说:「你会守护阵的咒语吗?」 「学过。」杜勒斯说:「但我还念不熟……啊,就是琼教给大哥的咒语对吧?」 「洛年也学过魔法?」狄纯意外地问。 「纯姊不知道吗?」杜勒斯说:「文森特和琼都说,洛年的魔力比我们强大很多。」 「咦?」狄纯诧异地看着沈洛年,张大嘴说:「你魔法也会?这也是秘密吗?可不可以跟大家说?玛莲姊若是知道,一定会吃惊得跳起来。」 「这有什么好说的?」沈洛年皱眉说:「其实我不会。」 狄纯一愣说:「那杜勒斯说……」 「只是有魔力而已,魔法咒语我学不会。」沈洛年看了两人一眼,决定不再绕圈子,对杜勒斯说:「我是想问你,能不能告诉我守护阵的咒语,我……忘了。」 「嗄?」两人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就忘了啊。」沈洛年皱眉说:「我怕琼知道了不好解释,你跟我说,我干脆抄起来。」 「不能用文字啊!」杜勒斯猛摇头说:「用习惯文字帮助记忆的话,会永远念不出正确音的,沈大哥应该把正确的音印在脑海里面。」 「无所谓啦。」这些上次琼就说过了,沈洛年说:「我只是怕遇到琼被她考而已,有点不好意思告诉她我忘了。」 「这……」杜勒斯苦笑说:「虽然说咒语不能随便外泄,不过沈大哥早就学过守护阵,告诉沈大哥当然没关系,只是……我念得还不标准啊,而且写起来真的没用,沈大哥还是再问琼一次,把咒语背起来吧?」 「背得起来的话,上次就背起来了。」沈洛年摇头说:「你别管这么多,我应付应付就好。」 「好吧……那……纯姊……这个……」杜勒斯看了狄纯一眼,有点为难。 狄纯一怔,随即醒悟说:「我出去等你们。」 杜勒斯陪着狄纯往外走,一面忙说:「纯姊,不好意思,这是月影团的规定,妳……妳别生气喔。」 狄纯白了杜勒斯一眼,低声说:「笨蛋,我哪会为这种事生气?你好好跟洛年说咒语,可别胡说。」 杜勒斯连忙说:「当然不会、当然不会。」 「这样才乖。」狄纯这才一笑说:「好了叫我。」跟着走出门外,掩上房门。 狄纯本就漂亮,这一笑,更让杜勒斯晕陶陶的,他望着房门发呆好片刻,直到沈洛年看不下去,忍不住说:「别看了!妈的,你这小子还真早熟啊。」 杜勒斯一惊,转回头的时候整个脸都红了起来,他尴尬地说:「沈大哥,我……我……这个……没有啦……」 这小子明明是天才,怎么在狄纯面前就像个笨蛋?沈洛年摇头笑说:「别说了,告诉我咒语吧,我拿纸笔记着,我还记得有分好几种,起始咒、守护阵咒,还有几个和强度有关的,那叫啥?」他一面从腰带上的口袋掏摸,把之前留下来使用的纸笔取出。 「还有三个强度咒。」杜勒斯看着纸笔,摇头说:「这样真的没用喔,沈大哥。」 「我知道啦。」沈洛年瞪眼说:「快说!」 杜勒斯无可奈何,只好照着沈洛年的嘱咐,把自己记得的说了一次。沈洛年一面听,一面找音节相似的中文字汇标注,把那守护阵咒语写在纸上,这才把纸收起,一面得意地说:「下次琼要找我,就先拿出来念熟。」 第四章 轻疾通讯网 第四章轻疾通讯网 杜勒斯听沈洛年这么说,只能苦笑摇头说:「琼知道一定会骂我的。」 「别告诉琼!」沈洛年笑说:「让小纯进来吧?」 杜勒斯无可奈何,只好转头往门口走去,但门一打开,除了狄纯之外,李翰却也站在门外,杜勒斯一怔的同时,狄纯微笑说:「你们忙完了吗?」 「好了。」杜勒斯望向李翰说:「阿翰哥也来了?」 李翰点点头,双手捧着沈洛年的火浣布斜背包,走入房中微笑说:「洛年兄,房间准备好了,背包也找出来了。」 沈洛年站起,接过背包背上说:「谢谢。」 狄纯则对杜勒斯招手说:「杜勒斯出来,阿翰哥要和洛年谈事情,我们在外面等。」 「好。」杜勒斯连忙走了出去。 狄纯关门前,李翰说:「小纯,房间借几分钟就好,谢谢了。」 「不客气。」狄纯甜甜一笑,掩上房门,和杜勒斯往廊道的方向走去。 这人似乎一直想找自己,却不知到底想干嘛?沈洛年看着李翰,想起当初刚认识那日,自己对李翰翻脸的往事;那时李翰还是个意气风发的李宗少主模样,怎料过了一年多,李宗烟清云散,他在白宗的角色,似乎也是不上不下、可有可无,人生变化还真是无常。 「洛年兄。」李翰沉思片刻,突然一笑说:「我突然想起,当初初识你与怀真小姐的往事……那时我可是非常仰慕怀真小姐。」 原来他和自己想到同一件事?沈洛年露出微笑,当时若不是因为怀真走出房间,说不定就这么吵下去不可收拾,而那时怀真道行还没受损,李翰抵挡不住怀真的喜欲之气,自然是晕陶陶的什么都好,想起来确实挺好笑。 两人相对静默片刻,李翰摇摇头把往事抛开,脸色一正说:「首先,我要为洛年兄赶走虯龙的事情,致上最高的敬意与谢意。」 李瀚故作神秘的把沈洛年拉到一旁。 沈洛年显得不耐烦道:「拉拉扯扯干嘛,找我有事?」 「我是有个大喜讯要告诉你,你当我有病啊?」李瀚瞪了沈洛年一眼。 「好了,好了,快说吧。」沈洛年做出一付受不了的表情。 「你知道么,噩尽岛第一部终于在鲜文阁更新完毕啦。」李瀚笑道:「这当然不算什么,但是你要知道,我们马上就要出名了,街头巷尾必将贴满我们的名字啊,你懂的,转帖之人比比皆是。」 沈洛年一呆道:「他们这么不厚道?」 李瀚道:「厚道?厚道早给狗吃了。」 「这……」沈洛年可不觉得这是好事,他叹气说:「我也只是为了保命,不值得道谢。」 「不,也许很多人都对洛年兄道谢过,但对我来说,意义格外不同。」李翰说:「我早已知道宗长虽然也抱持着拒绝虯龙的想法,但万一虯龙太强硬,还是只能选择妥协;但我却不同,如果虯龙统治,我马上就会号召有志之士,撤入宇定高原,伺机反攻,绝不让妖族统治,虽然成功的机会渺茫,但这是我唯一的选择……没想到虯龙虽强,洛年兄以一敌三,依然能将之击退,可以说是全城的大恩人。」 沈洛年等到李翰说完,没什么兴趣地说:「过奖了……你不是有事要问?快问吧。」 「是,倒忘了洛年兄最近很忙。」李翰停了几秒,终于开口说:「我希望洛年兄能为人类想一想,指引我们一个方向。」 「啥?」沈洛年没想到李翰冒出这种问题,张大嘴说不出话。 李翰说:「我知道洛年兄一直想离开岁安城,这次虯龙事故,恰好靠洛年兄解决了,未来若还有其他妖族来犯,那时洛年兄不在,我们该如何应对?何况上次来的虯龙,听说只是虯龙族中比较年轻的几只……」 所以才说应该让虯龙保护啊!沈洛年皱起眉头说:「那么再去找虯龙来好了?」 李翰一呆,随即露出笑容说:「洛年兄别试探我了,你难道不知道白宗内,我最排斥妖怪吗?我唯一的目标就是杀尽妖怪!」 差点忘了此事,沈洛年抓抓头说:「妖怪有这么讨厌吗?」 「无论有没有灵智,妖怪几乎都是凶横、残暴、不讲理;台湾有幸,得到白宗和洛年兄的帮助,留存了二十多万人,但其他地方无数残存的人,却大都在四二九大劫之后,死于妖怪之手……否则整个东南亚聚集到岁安城的人口,怎会不如台湾多?」李翰也不知是不是想到自己父亲,叹了一口气才接着说:「为了增强自己的能力,我在四二九大劫后,拜入白宗学习专修之法,半年多前,蒙宗长协助猎行引仙,之后还习得妖族修炼之法,但依然远不如强大妖怪。不只是我,如今岁安城中的人类,除洛年兄之外,谁能抵挡强大如虯龙族般的妖怪?我不想与任何人类争强斗胜,但我却希望终有一日能杀尽天下妖怪,如果能办到此事,我愿意拿自己的一切去换。」 这人可真是憎恨妖怪,不过他说的确实也有几分道理……沈洛年想了想,摇头说:「人类寿命有限,不管怎么修炼,也打不过拥有悠长岁月的强大妖仙,想杀尽妖怪,真是不可能的事,如今已经有许多难以应付的妖仙,等数日内道息再涨,又会有更强大的妖仙出现,会到什么样的强度,当真是无法想象。」 「就算联系上闇属玄灵,也不行吗?」李翰说。 「闇灵之力吗?这……」沈洛年不禁微微一怔,单纯以强度来说,只要杀的人和妖够多,闇灵之力的累积几乎没有上限,确实是唯一有可能的能力,不然也不会造成浩劫。 李翰见沈洛年一下答不出来,他双目一亮,兴奋地说:「果然如此!难怪当时就算面对三名虯龙族连手攻击,洛年兄仍不用闇灵之力。我听小纯提过,洛年兄使用闇灵之力,都是在危急的时候……那果然是异常强大的能力,连对付虯龙都用不上。」 这可误会大了,自己那日若在虯龙面前使用,恐怕数日内全世界妖怪都要杀来了,当然不敢用!沈洛年苦笑说:「这功夫不能学的。」 「宗长曾帮我向怀真小姐询问,有关闇属玄灵的事情,怀真小姐当时指示,这必须向洛年兄请教才行。」李翰说:「不能学,是因为法器已经遗失了吗?」 听李翰这么说,沈洛年吃惊问:「你怎么知道学那个需要法器?」 「怀真小姐对宗长提过。」李翰微笑说:「说洛年兄将法器扔了,所以没法教人。」 怀真干嘛对叶玮珊说这么多?万一传到什么妖怪耳朵里面不就糟糕?沈洛年大皱眉头,一面暗骂怀真,一面摇头说:「你既然知道,还问什么?」 李翰正色说:「若我能寻获法器,洛年兄可愿收我为徒,传授闇灵法门?」 倒忘了这件事,得去把那柄阔刀短剑找出来毁掉才行,人类已经剩下不多,若是再闹起尸灵之乱,岂不是要死光了?若不退让早魃、僵尸蔓延开来,那可不只是绝灭妖怪而已,大地上大部分生灵恐怕都会灭亡,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上次去巡过一次,经过地0震山崩之后,那片湖水已经溃失,剑更早已不知冲到哪儿去了,想找也没这么容易。 沈洛年摇摇头哼了一声说:「若是找到,也不用我传授了。」 「不需人传授?」李翰惊喜地说。 高兴什么?沈洛年皱眉说:「那真的不是好功夫,千万别去找,会死的。」 「洛年兄。」李翰苦笑说:「你不也学了那功夫吗?」 沈洛年一怔,皱眉说:「我不一样。」 李翰却似乎不信沈洛年这话,他叹口气,摇摇头说:「洛年兄,我保证学会之后,绝不会用这种能力和其他人争强斗狠,我的目标一直都只是妖怪……希望洛年兄相信我。」 要怎么说才能让他懂?沈洛年本就不善于解释,颇想直接把李翰赶出去,但这次却不能这么做……若不解释,万一给他找到那把剑,岂不是未来的祸患?一开始能力不足,想制造僵尸、旱魃,自然从亲近的人先下手比较容易,若李翰当真成为尸灵之王,白宗岂不是首先糟糕? 沈洛年当下耐着性子说:「你听我说……闇灵和其他几种玄灵咒法并不一样,那是一种邪恶的力量,而且闇灵十分奸诈,当你拿到法器,找到和他沟通的办法后,还没搞清楚,就会被他灌入这种能力,到时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变成……」 「变成什么?」李翰问。 僵尸、旱魃之类的字眼还是别提,沈洛年顿了顿说:「就变得仿佛死人一般,上次救出小纯,你不也看到我了吗?那模样不恐怖吗?」 「洛年兄还是太年轻了。」李翰呵呵轻笑说:「外表美丑根本就不重要啊,重要的是能力。」 「呃。」自己已经尽力了,他不听也没办法,沈洛年本就没耐心,暗暗决定,这次大战过后,得花时间先去把那把剑找出来再说,沈洛年当下说:「算了……随你吧,反正没法器,谁也学不会。」 「换句话说,只要拿到法器,就算没人教,也可能可以自悟、找出和闇灵沟通的办法?」李翰双目发亮地说。 自己有说这么清楚吗?再说下去可不妙了,沈洛年摇头说:「别问了,我不想聊这件事。」 李翰一怔,有点失望地说:「洛年兄……」 「等等。」沈洛年突然神色一紧,目光往窗外转。 李翰立即提高警觉,向着四面扫视,却什么都没感受到。他正想开口,却听沈洛年低声说:「轻疾,找白宗叶玮珊。」 李翰一怔说:「怎……?」却见沈洛年对自己摇了摇手,示意自己安静。 李翰一头雾水,却也只好闭上嘴,过了几秒,只见沈洛年迅速地说:「玮珊?道息要涨了!快准备……妳在哪儿?」 道息涨了?李翰一怔,见沈洛年停了几秒之后接着说:「城南吗?好,一会儿见。」 沈洛年和那端一停下联系,马上转头对着李翰说:「快去准备吧,鑿齿随时可能攻城,我和玮珊约了先到城南看状况。」 一般来说,应该要等体内妖炁渐增,才会知道道息渐浓,在这息壤城中,感应更难,但沈洛年本就颇多古怪,李翰虽然不知道沈洛年怎么感应的,这时也不敢多问,他微微一礼,开了门往外急跑。 沈洛年自然跟着往外走,而走廊另外一端,狄纯和杜勒斯正在那儿等候,两人看到李翰匆忙奔离,沈洛年也跟着往外迈步,都有点讶异。狄纯快步奔近,抓着沈洛年衣袖问:「洛年,怎么了?」 沈洛年停下脚步,摸摸狄纯的头说:「道息涨了,可能要开始打仗,妳和杜勒斯要躲好。」 又要打仗?狄纯小脸吓得惨白同时,杜勒斯也刚奔近,一面说:「打仗?我可以帮忙。」 虽然说多一份力量总是好事,但杜勒斯毕竟才十二岁,没必要的话,还是别让他上战场。沈洛年也拍拍杜勒斯肩膀说:「小纯不敢打仗,你负责保护她。」 这件事果然更重要,杜勒斯马上挺起胸膛说:「我一定会保护纯姊!」 「我不用人保护。」狄纯轻顿足说:「我现在……胆子有比较大一点了。」 「那妳保护杜勒斯吧。」沈洛年懒得多说,摇头说:「我要去找玮珊,你们两个小鬼小心。」 「洛年?」「沈大哥!」两人叫声中,沈洛年身子一闪,迅即地飘出走廊末端的窗户,往屋外飞去。 刚刚沈洛年和叶玮珊已经约好在城南墙上碰面,鑿齿虽然从西方渡河而来,也许因岁安城城墙离河岸不远,没有腾挪空间,所以鑿齿大军集结在城南偏西的丛林外。那儿过去本来是妖藤生长的地方,自从去年十一月道息大涨之后,妖藤已经攀上宇定高原,这地方由一群妖炁较强的植物组成森林,高大的树干绕着高原山脚,绵延数十公里。 沈洛年到城南时,叶玮珊还没抵达,这时天色刚暗,并未入黑,鑿齿部队搭架的棚架虽一大部分隐藏于暗影中,仍隐约可辨,果然远远望去,鑿齿大军似乎也传出骚动,看来对方也渐渐感应到道息提升的效应。 城墙上巡防的队伍,看到沈洛年突然出现,都是微微一惊,经过四日前与虯龙一战,岁安城中谁没听过沈洛年的大名?就算没见过,看那一身有特色的血色外袍,也不难辨认,几个人你推我挤了片刻,终于有个年轻人有点害怕地走近说:「请问,是沈洛年先生吗?」 沈洛年点点头说:「有事?」 「没什么、没什么。」年轻人尴尬地说:「这儿不准闲杂人等上来,我们职责所在,所以来问问……」 「不能上来吗?」沈洛年有点意外。 「那是说一般人,沈先生当然不一样。」年轻人连忙摇手说:「不打扰您了。」一面急急忙忙地退开。 过去那些人看到自己时透出的情绪总是畏惧加上憎恶,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在澳洲发横的事迹,另外当然也得力于过去总门的宣传,不过如今这些人的表情,似乎有些改变,除了仍带着点儿畏惧之外,憎恶的气息却似乎消失了,就因为自己打退了虯龙吗?民心还真是多变化啊。 沈洛年正思索,叶玮珊、赖一心、黄宗儒、吴配睿联袂奔来,除了叶玮珊,其他三人都提着武器,四人御炁跃上墙头,赖一心开口说:「时间到了吗?」 「看吧。」沈洛年往南方扬首说。 众人目光转去,果然看到鑿齿部队的骚动正逐渐扩大,不少人正忙禄地奔跑着,有往前的,有往后的,颇为忙禄杂乱,看样子战争似乎真的不远。 「对方没什么规矩可言。」黄宗儒看着下面鑿齿蹦蹦跳跳地兴奋乱跑,低声说:「也许不难对付。」 「嗯。」叶玮珊回头望了望,见周围部队正快速往城墙后各据点分布,城墙后方一组组高台也推了过来,她看了片刻后说:「夏将军似乎没这么快到。」 「夏将军?那谁?」沈洛年问。 叶玮珊微笑说:「一个五十多岁的长辈,叫作夏志成,本来是中将。」 沈洛年有点意外地说:「不是变体者?」 「不是。」叶玮珊说:「上阵杀敌才需要转仙者,统帅不用……我们把团长、营长、连长都先换成有领兵经验的人,还好总门部队这种人也不少,不过配合上只练习了几日,还是有点担心指挥上不顺畅。」 「转仙者」?大概是引仙者和变体者的统称吧?可能从怀真口中的「转仙三法」变化而来,沈洛年也不追问,只说:「那怎么指挥战局?他们没引炁,应该不能用轻疾吧?」 「五个军团都派了人当通信兵。」叶玮珊顿了顿说:「已经建立了好几层不同的联络网,洛年要加入吗?」 「什么叫好几层联络网?」沈洛年诧异地说。 「就是可以加入的各种通讯会议网。」叶玮珊解释:「总军团会议包含副团长以上将领,各团中,副营长以上将领又集合成一个通讯网络,至于各连长、排长,也和自己下属建立不同的通讯网……白宗另外有一个通讯网和夏将军联系,准备支持各地,应付强敌,你有兴趣的话,我帮你加入那个频道。」 「这是轻疾本来就有的功能吗?」沈洛年有点意外。 「对啊,多方通讯。」叶玮珊微笑说:「你还没听完使用说明啊?」 一开始听那开头之后,就没再听过半次了,沈洛年耸耸肩说:「加入无所谓。」 「嗯。」叶玮珊转过身,低声说了几句,沈洛年耳中随即传来轻疾的声音说:「白宗叶玮珊邀请你隐身加入白宗通讯网,需要详细情报吗?」 「啥叫隐身?详细情报又是啥?」沈洛年问。 「隐身就是对方查询详细情报的时候,得不到你的用户数据。」轻疾说:「情报就是参与通讯网的名单。」 叶玮珊还记得怀真的交代?她可真是小心翼翼,不过这样也好。沈洛年点头说:「明白了,加入。」 「你已进入白宗通讯网,暂时处于可接受、不发讯状态,想发言或停止获得讯息,都请事先告知。」轻疾说。 轻疾刚说完这句话,突然听到耳中传来玛莲的嚷嚷声:「什么叫隐身加入啊?是哪个家伙?」 「阿姊,是洛年啦。」吴配睿笑声也从耳中传出,沈洛年转头看,却见叶玮珊也正抿嘴低笑,看样子他们一直都在聊着。 「洛年干嘛隐身加入?」玛莲还在嚷:「洛年我也要知道你的使用者名称!」 「玛莲。」沈洛年还没开口,奇雅声音冒出来说:「别用这频道聊天,浪费炁息。」 「只说几句话还好啦。」玛莲说:「城西这儿五万鑿齿没什么动静,好无聊,宗长,城南那边呢?」 「城南这边近十万鑿齿很忙,似乎正在准备……」叶玮珊说:「其他地方呢?」 「城北只有两万鑿齿。」黄齐的声音传来。 「城东差不多。」张志文笑着说。 玛莲哼声说:「笨蚊子,你再说『差不多』又会被将军骂。」 「嘿嘿,说习惯了。」张志文笑说:「将军又听不到,无敌大一会儿转述的时候记得帮我修正一下。」 「这可不行。」黄宗儒说:「将军到了之后,我会把轻疾放在肩头,让他直接出声,这样比较方便。」 「啧。」张志文说:「那得小心点了,那老头平常还好,一演习起来脾气就好差。」 「打仗又不是在开玩笑,当然得凶啊。」叶玮珊好笑地说。 「夏将军来了。」黄宗儒突然说:「说话小心点,我把轻疾放出来了。」 这话一说,众人都安静了,沈洛年转过头,果然见到一个不认识的军装长者,在几个变体者护卫下,正快速地攀上后方不远的一座高台,其中还有一个熟人,就是有一段时间没见的文森特,也随着爬上高台。 经过这段时间不断地增建,城墙已经高有十公尺,那高台更比城墙高出数公尺,那长者站在台上,正对众人招手,而文森特与沈洛年目光相会,相对点了点头。 「过去吧。」叶玮珊说:「其他变体者不适合接近城墙。」四人纷纷往后纵,跳到那高台上。 那将军倒没有想象中老,看来不过四十几岁,理个小平头,满脸红光,稍微矮胖了些,浓眉大眼,脸上颇严肃,似乎不大喜欢笑,想必正是那位夏志成将军,他身上穿着件军服款式的笔挺服装,见到叶玮珊,行了一个军礼说:「叶会长。」 「将军好。」叶玮珊回礼说:「有劳了。」 会长?沈洛年在旁暗自纳闷,想了片刻才想通,莫非是什么弋噩尽联合会」的会长?那东西当真成立了,效率还挺快的。 「将军。」叶玮珊指着沈洛年说:「这位就是沈洛年,你们两位还没见过。」 夏志成目光转向沈洛年,点点头说:「久仰,沈……沈小兄弟。」 「将军好。」沈洛年说。 「会长指示,沈先生……嗯,总之不要把你当成战力安排。」夏志成肃容说:「如果你有什么愿意帮忙的,请主动提出,千万别自己一个人逞强。」 不知道又说了自己什么坏话?沈洛年瞄了叶玮珊一眼,见她正避开自己目光,咬着唇忍笑,忍不住对她翻了翻白眼,这才说:「知道了。」 叶玮珊这才收起笑容,望着赖一心和沈洛年说:「你们这次可不准又冲进敌阵胡闹,尤其是一心。」 「上次状况不同,不牵制刑天堡垒就要破了,这次不会的。」赖一心呵呵笑说。 沈洛年却哼声说:「上次是被一心害的,他不去冒险,我自己才不会去送死。」 事实上沈洛年也不敢随便出手,一般鑿齿虽然比修炼过四诀的变体者稍弱,但战场中也有刑天之类的强者,只要一个不小心被纠缠上,恐怕马上有十几支武器插到身体里,上次和总门在地底大战,也才几十个人围着自己,只不过有个高手高辉在其中,就使自己身受重伤、逼得用闇灵之力拼命,何况是现在这种场合?就算自己挑软的吃,拼着头痛专砍弱者,杀个几百只鑿齿之后,又靠着凯布利脱身,回来也得躺个几小时,对整体战局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随着那端队伍逐渐地列出,这儿准备的人马也渐渐聚集,空中千羽队伍四面飞行探索,因为对方主要兵力集中在城南,所以这儿也是城内众集最多兵力的地方,除城上拿枪的部队之外,整片城墙后方立了一排高台,也排满拿着长短枪的部队。部队后方,所谓的转仙部队正在台上引炁待命,万一息坏砖的排斥效果不足,枪弹无法阻止对方侵入,就只能靠转仙部队应战了。 两边都已经准备妥当,每个人都知道,等道息涨到最高点的那一刻,对方应该就会攻城,这一瞬间,两方部队都陷入了一种有点诡异和紧绷的压力中,连一直活蹦乱跳的鑿齿们,都安静了下来。 此时天色已黑,月亮刚从东方升起,虽然月光明澈,但为便于视物,城头上已点起整排火把,高台周围也跟着燃起,在这片静默之中,除了偶尔冒起的枪管上膛声之外,就只剩下火把的燃烧哔剥声偶尔在周围轻响。 突然间,城内、城外一阵古怪的声息传出,那仿佛呻吟又仿佛叹息,却是许多人不由自主地同时深吸了一口气,跟着周围随之微微骚动起来。 夏志成一怔说:「怎么了?」 这高台上,周围每个人都绷起了神经,一下子说不出话,只有夏志成、沈洛年、文森特没这种反应。看夏志成一脸迷惑,沈洛年这才说:「这一波道息很大,他们体内炁息正在同时调整,一下子有点难适应。」 「喔?」夏志成看着沈洛年说:「沈小兄弟没这方面问题?」 「嗯,我没炁息。」沈洛年感受着远处的状态,一面暗自沉吟……差不多就这样了吧?这最后一波道息果然不小,若不是在这高原附近,周围又都是息壤砖,不知会是如何,从这一刹那开始,强大妖怪回返人间的路途再无阻碍,这世界又会有什么新的变化? 第五章 巨木冲城 第五章巨木冲城 「测试小组陈威南报告!」一个转仙者肩上的轻疾突然大声说。 夏志成目光一亮,对那转仙者点了点头,转仙者马上说:「将军在这,请说。」 「墙附近已经能累积少量炁息,但以转仙者测试,估计鑿齿应仍无法抵挡枪弹,御炁腾飞的高度也不足。」那声音中带着喜意。 「好。」夏志成露出一丝笑容,跟着说:「传令下去,城头部队按原计划御敌。」 这时白宗等人也渐渐恢复正常,赖一心正笑说:「既然枪弹还是有用,应该问题不大,只有少数几个强大妖怪冲入的话,我们还可以应付。」 众人点头的同时,突然城南那方,一大群数万鑿齿连声怪呼,似乎斗志十分高昂。过了片刻,在一声怪叫之下,大约三万名左右的鑿齿,拿着矛、盾快速地向着城南奔近。 终于来了,沈洛年望着那大群鑿齿透出的杀伐之气,不禁有点不舒服。虽然他对这些「恶气」已经慢慢看习惯了,但一下子感受到这么一大片弥天漫地的不快气息,还是难免不悦。 鑿齿越奔越近,城头上拿着枪的人虽多,却一点声息也没有,每个人都望着城下方,虽然有不少人看来有点兴奋,但也不少人手脚还在微微颤抖,毕竟拿枪的大多都不是「转仙者」,虽也有少数人过去曾有相关经验,但更多都是普通人民,受训根本不足,只是这时不出来作战,城破也是大家完蛋,多一个人毕竟多一份力量,只要没有什么大问题,稍作训练之后,几乎都派上了战场。 「还不行吗?」吴配睿眼看鑿齿越奔越近,忍不住说。 「太远妖炁未散,不只打不伤,又浪费子弹。」黄宗儒说。 吴配睿目光一转说:「我去城头看,可以吗?」 黄宗儒微微一怔说:「小睿,那样引入体内的炁息就减少了啊。」 「喔,我忘了。」吴配睿有点失望地说。 紧跟着,前方终于开火了,枪弹击发的声音本就不小,成千上万把枪械同时发射,那种声响当真是震耳欲聋,随着一阵阵烟硝味从城墙那端四面飘散,沈洛年也忍不住想看看状况,他不像吴配睿等人有炁息限制,当下直接用凯布利飘起,由上而下,在城墙上方往下望。 城墙外数公尺内,其实也铺了息坏砖,在这高原附近,鑿齿的妖炁本就比正常少,到压缩息壤砖旁更是大减,尤其到了城墙边,体内妖炁就会以极高速度往外散,此时子弹射击就算还打不穿他们的护体妖炁,但挨到子弹,那强大冲撞力仍可以稍微减缓鑿齿的冲势,而就这么阻上一阻,鑿齿体内妖炁就会逐渐散失,也就渐渐会被子弹所伤。 也有少数以盾牌避开子弹的鑿齿,他们奔近后趁机猛然高跃,御无往空中飞腾,朝城头直扑。 鑿齿虽不能长久飞行,但他们本就可以在空中御炁稍微飞转,只不过在这息壤聚集之地,想一次跃上十公尽同的城墙,还是有点困难,有些腾上了七、八公尺,可用矛端借力往上,但这种纵跃特别高的,当然不免成为集火的对象,加上体内妖炁也散得差不多,往往下一瞬间就被轰下城墙,还难免受伤。 就算运气更好一点,两次借力冲上,但跃上城头后,妖炁大概也散得差不多了,这时四面都是持枪敌人,不死何待?只好再度往外跳了出去。 所以这群鑿齿冲锋了一阵子,受伤的人虽多,却没几个人能冲上城头,不过道息大涨却也并非没有帮助,鑿齿攻城的同时,体内妖炁存留的时间也增长了,这次的冲锋虽然受伤的人多,但大多鑿齿都只是皮肉之伤,只要妖炁散尽前后退个一段距离,又能补充妖炁再上。 又过了片刻,鑿齿群死的人虽然不算太多,却流了不少血,而人类这方,则是耗掉了不少弹药。沈洛年暗暗摇头,这样似乎不大妙,单是这几分钟就不知道打掉了多少子弹,鑿齿却没死多少人,若一直这样下去,想靠着枪弹守城,恐怕是办不到。 似乎指挥者也发现了这种状况,突然号令传下,城头的枪队一排排快速地往后撤。过不多久,城头防守的人类部队,居然消失一空。 这又是干嘛?沈洛年回头看了叶玮珊那儿一眼,见他们似乎老神在在,并不紧张,沈洛年也就安下心来,继续看戏。 鑿齿这可高兴了,有人飞腾御炁,有人以矛攀墙,黑压压一大群往上拥,前锋很快就爬上了城墙。 但鑿齿一攀上城墙,高台这面的枪手立即对着鑿齿开枪。鑿齿一面怪叫,一面纷纷往城内冲,但地面掩体之后,却是刚刚才从城墙上撤下的枪队,上下同时开枪,只不过短短几秒钟时间,墙上、墙下躺满了鑿齿。 沈洛年看到这儿终于明白,道息大涨后,一般的息壤砖,只能让鑿齿妖炁降低,想杀死并不容易,所以城外拦截,大多只是虚耗弹药,只能让鑿齿受伤。但整片用息壤砖盖成的高大城墙,却具有强力的排斥道息功能,鑿齿越过那十公尺高、五公尺厚的城墙之后,体内妖炁也散得差不多了,这时才遇上枪弹,可就一发发都射人体内,只不过一瞬间,已经躺下了近千人。 鑿齿的领队见大事不妙,怪叫一声,领队往后撤,还没爬上城墙的鑿齿大军纷纷转头,而人类这面似乎不急着追击,只眼睁睁地看着对方逃开,并没有派出队伍。 打赢了总是好事,部队们正忍不住欢呼拥抱的同时,突然有人惊呼一声,指着森林那端大叫,沈洛年目光也正往那儿转去,见状不由得微微一惊,却见数十根十余公尺长、半人高的大型巨木,正被一群群鑿齿从森林中扛了出来。 那是干嘛?沈洛年回头望向叶玮珊等人,见众人眉头也都皱了起来,夏志成将军正和叶玮珊商量,跟着转仙者战斗部队纷纷往高台集合,沈洛年知道,这代表随时可能派出转仙部队往外攻击,看来他们似乎不想让那巨木接近。 这么说来……那大家伙莫非是用来冲城墙的?沈洛年暗暗点头,如今道息大涨,若这息坏城墙一垮,鑿齿得以长驱直入,单靠地面一层息壤砖的效果,对方体内还是会存留少数炁息,这么一来,枪弹能造成的威胁度就不大了;而在城内面对妖怪直接肉搏,一般人肯定会死伤惨重,难怪鑿齿全都挤到城内森林这一面,原来是为了准备这种大家伙?这些巨木可得在城外毁掉才行。 而鑿齿那端,每条巨木旁,都正安排着队伍,看样子等他们准备妥当,就会推着这些巨木往城墙撞了,而刚刚那三万鑿齿攻城,似乎只是想试探息坏砖城墙的效用而已。 沈洛年两边望了望,突然发现下方城墙上一些没死透的鑿齿正在呻吟挣扎,似乎想往外逃,沈洛年心念一动,这可是战争!这时不吸更待何时?当下飘到城墙顶端,只要还有半口气的就透入一股闇灵之力,将之化为骨灵进补。 这次城墙上可躺下了不少鑿齿,当场死亡的人其实并不多,沈洛年这可忙翻了,正开心地到处制造白雾时,突然听到耳中传来玛莲的声音:「喂,洛年!」 「啥?」沈洛年微微一呆转头,却见玛莲等人也到了不同高台上,各自领着队伍,正对自己挥手。 轻疾适时说:「你要开启发讯入白宗通讯网的功能吗?」 「好。」沈洛年一面说:「玛莲叫我干嘛?」 「你在鑿齿死人堆里面忙什么啊?」玛莲好奇地问。 「我在找没死透的宰了。」沈洛年一面继续动作,一面说。 「啧啧,洛年在补刀,好狠。」张志文声音也冒了出来。 「反正这些是妖怪,没必要留下当俘虏,正该杀光,尸体刚好拿来提炼妖质。」李翰跟着出声,他大表赞同地说:「洛年兄,要不要我领人去帮忙?」 「我来就好,我可以感应炁息,容易找活人,你们都有任务,听命令行动吧。」沈洛年可不希望有别人来抢生意,有这么多妖怪让人心安理得地吸,可是难得的机会,他一面继续动作,一面随口说:「你们不是在其他城墙吗,怎么都来了?」 「夏将军叫我们来的。」玛莲笑说。 夏志成身旁的叶玮珊接口说:「鑿齿似乎没什么攻城的经验,主力都集中在这儿,另外三面的队伍看似只是用来防范我们逃跑,所以我们把主力队伍调过来了。」 「喔?」沈洛年说:「那大木头似乎要用来戳城墙的?」 「可能是。」黄宗儒说:「我们得出城防守,把那些巨木破坏。」 「这样不是很危险吗?」沈洛年说。 「在城墙附近战斗,我们随时可以撤退和调度兵力,已经有优势。」叶玮珊说:「对方若是一直在外围围着,我们总不能四十万人一直不出城,还是得出城清剿,那时候更危险。」 「最好快点来。」玛莲说:「打退了鑿齿,我想住城外……最好是住到河对岸去,其实应该在那儿建立据点城堡,在那儿转仙部队能应付更多鑿齿吧?」 「但刑天也能应付更多人类。」奇雅说。 玛莲一怔的同时,叶玮珊点头接口说:「确实,去年十月底,总门据点就是被刑天攻破的,这才一路撤回岁安城,当初对方不愿渡过拦妖河,岁安城才能保全,如今经历了两次道息大涨,刑天不只已经过河,应该还会发挥一定的战力,我们等会儿遇上也得小心。」 「上次那种大只的刑天会来吗?」吴配睿余悸犹存地说:「我们大家都分开了耶,这样万一遇上打不过吧?」 「来了应该也不能完全发挥战力。」赖一心说:「道息浓度越低,强弱间差异越少,所以先尽量率队在城墙附近战斗,有把握再往外移动。」 「对方整队了,现在开始别用轻疾聊天,大家补足炁息。」叶玮珊说。 沈洛年这时也搜得差不多了,听到叶玮珊这么说,他飘上只有鑿齿尸体的城墙上往外看,果然看到鑿齿分成数十小队,本来放在地上的巨木,也被数十名鑿齿分左右扛上肩头,外围则有近千名鑿齿分别护卫,在某个刑天一声长啸下,鑿齿们跟着大声呼啸,同时朝岁安城奔来。 随着鑿齿的叫声越来越近,他们狰狞的面目越加清晰,那些巨木又粗又大,若这么冲上来可不得了。沈洛年正紧张,却见高台上的人们动也不动,不知道为什么,本来撤下城墙的枪队,又带着一捆捆绳索奔了上来,趴在城墙上,而这次上城墙的人数比之前少了些,手上拿的枪枝似乎也比较特殊。 这种状况下,枪的用途不是不大吗?沈洛年对枪没有研究,虽然不解,但仍飘退了些,不在城墙上碍事,只见鑿齿越奔越近,终于到了城墙之下,在鑿齿同声大喝中,各队肩上巨木纷纷脱手飞射,快速向着城墙摔去。 霎时一连串巨响在城墙各处响起,巨木带着强大的冲力飞撞城墙,被撞击的息壤墙石纷纷崩碎,跟着鑿齿群往前拥,要将巨木搬回,重新再冲。 就在这一瞬间,城中一声炮响,数千转仙部队同时从十余公尺高的高台上往外飞腾,由高处越过城墙,直落到城墙外,正和冲来的鑿齿大军对上,这下鑿齿也没时间重新捡拾巨木冲墙,两方马上杀了起来。 一般修炼过四诀的转仙者,已经比普通鑿齿略强,更别提懂得运炁之法的转仙者,但正如刚刚赖一心所言,道息浓度越低之处,强度差别越少,息壤城墙周围道息极少,转仙者占的优势并没有过去明显,而鑿齿虽然稍弱,却占了人数的优势,两方打起来,人类也占不到便宜,唯一的例外,应该就是戴着洛年之镜的白宗等人,他们拿的又是精体武器,威力极大,如虎入羊群一般,所向披靡,大幅提高人类部队士气。 两方交战片刻,正互有伤亡,沈洛年反正无事,心念一转,飘下城墙,在人群中转来绕去,得到机会就以闇灵之力抓死鑿齿,反正这时兵荒马乱,谅对方也不会留意到。 相对的,鑿齿那方,也有部分刑天或特殊的将领级鑿齿,在战场中屠戮着人类部队,很快地,率领部队的强者很自然会在战场中互相吸引、碰头,赖一心等人各自都遇上了对手。 因为叶玮珊、黄宗儒并未出战,这时吴配睿、赖一心组成一组,同在一个队伍之中,正和两只刑天交战。在这种特殊地方,戴着洛年之镜的赖一心、吴配睿,个人战力已不下于刑天,两人连手的情况下,赖一心黑矛飞转,以巧劲小心接下两只刑天大部分的攻击,吴配睿则左右穿插,偶尔冲上挥刀,配合上赖一心倏然而出的矛刺,打得刑天不断后退。 另一面,奇雅、玛莲也遇上了两只刑天,玛莲不信邪,硬打硬砸地和两只刑天正面拼搏,不过以一敌二毕竟吃亏,两方刀斧连续相击之下,玛莲被打得直往城墙退,若非她是炼鳞引仙,恐怕已支持不住。 不过奇雅也没闲着,她判断自己不适合攻击刑天,眼看玛莲还能应付片刻,她索性把目标放在追随刑天的鑿齿部队。奇雅在一小群炼鳞部队保护下,迎向鑿齿部队,将范围型的冻灵技能往前方整片布了出去,从地上往上倏然透出,这累积在玄界的力量,不受道息不足的影响,鑿齿一个个双足冻伤倒地乱滚,无法还手,也因此,这附近战况很快就倾向人类,其他的转仙部队得空,纷纷冲上去协助玛莲对抗刑天;那两名刑天眼看周围几十把刀剑拥来,不敢缠战,斧头乱挥,杀伤数人之后,率着残兵往外撤。 另一个能在战场上使用范围攻击的就是白玄蓝了,他们那儿倒没遇上刑天,不过战场变化速度太快,她没掌握到以道咒之术攻击鑿齿部队的时机,两方大军已混在一起,白玄蓝索性将爆诀炁弹揉和了炎灵之力往鑿齿堆扔,到处乱炸,威力却也不小,而黄齐自然牢牢护卫着她,不敢擅离,这端也是很快就将鑿齿部队迫退。 不过张志文和侯添良那一队却有点混乱了,他们并没遇上刑天,却遇到了三、四个不弱的鑿齿将领,张志文腾空高飞,找机会偷袭,于是几名将领便同时追打着侯添良,侯添良双拳难敌四手,只好靠着速度到处绕窜,一面继续杀敌。而对方将领却也不笨,一面防御张志文的偷袭,一面也跟着猛砍人类,两方部队部颇有损失,一下子陷入胶着。 但千军万马的战争中,少数几个人的胜负影响不了大局,鑿齿也不只这几队,刑天也不只这些人,战斗的过程中,仍有不少巨木被鑿齿们抢了回去,再度举起来冲城,随着一声声轰然乱响,城墙上几个破洞越裂越大,鑿齿当然也更是有劲,对准着相同的地方攻,但人类也不是傻瓜,自然会将兵力集中防御,迫使鑿齿另找地方,这么打了十余分钟,城上多了好几十个大小孔洞,不过整体而言,暂时仍是人类占优势,不少巨木都陷入了人类的阵地中,失了功效。 就在鑿齿逐渐败退的同时,南方又是一声长啸,这一瞬间,又有数万鑿齿再度狂啸拥来,而之前的鑿齿部队纷纷往后撤,两方队伍一阵交战后,城中又是一声炮响,另一批转仙部队又从空中杀出,冲上抵住鑿齿的攻势,而之前的队伍这才寻机纷纷后撤,有的从城门退回,有的藉城头垂下的绳索攀上,回城略做休养与引炁。 不过别人可以休息,白宗的人却不能休息太久,除了他们之外,几乎没什么人可以抵御刑天,而且随着鑿齿第二批生力军加入,队伍中的刑天更多,所以赖一心等人回炁之后又先后投入战局。 至于沈洛年,他可不想自找麻烦,除了偶尔留意一下白宗个人状态外,主要都在找一般鑿齿晦气,毕竟城根这儿,鑿齿炁息不足,速度和力量比正常状况下慢了不少,沈洛年连时间能力都不大需要开启,就这么在人群中乱转,一手一个,注入闇灵之力,把对方化成干尸,而敌方将领若是找来,或敌军数量突然增加,他就展开分身之法高速飞窜,绕过一排排人群,溜到别的地方,反正他也没带领部队,想到哪儿就到哪儿,反而挺自在的。 毕竟在这种环境下,连三只虯龙围攻都没法奈何得了沈洛年,一般鑿齿、刑天又怎办得到?不过两方拼斗了一个多小时,沈洛年虽然轻松地杀了数百鑿齿,但以总数十几万的鑿齿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对战情并没有什么直接影响。 沈洛年杀着杀着,偶尔转眼一望,见着城墙上的凹陷破口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他渐渐觉得不对,这样下去自己固然可以吸收不少闇灵之力,但若城破了可统统白费。沈洛年心念一转,不再针对小兵,他飘起四面一望,恰见不远处,一只刑天正追着奇雅乱转,玛莲则被另外两只缠上,虽然周围都有部队支持,但两方都有点危险。 奇雅那儿还好,她借着项链帮助,本身速度不慢,偶尔发出凝结寒气的鞭状炁劲挥打,又能逼妖炁不足的刑天闪避,反而是玛莲有些支持不住,渐渐退到城墙不远处。 城墙附近,两方体内炁息降得更低,差距更小,玛莲虽然仙化状态被迫退散,但反而渐渐能抵御得住,同时城墙上方的枪手,也正对着刑天连续开枪,想逼他后撤,原来这次上墙的大多是狙击手,拿着的都是备有瞄准器的狙击枪,他们的责任就是针对城墙附近的敌人攻击,就算不能造成严重伤害,对消耗对方妖炁与注意力,依然颇有帮助。 不过刑天虽已接近了城墙,炁息散光还要一段时间,一时枪弹也打不透刑天,两方正纠缠间,沈洛年无声无息穿过人群,摸到了其中一只刑天身后,悄悄探掌抓去,送入闇灵之力。 这刑天化为骨灵,轰然倒地的瞬间,另一只刑天察觉不对,急忙扭身挥斧,对着沈洛年攻击,对方此时妖炁大减,沈洛年倏然后退、随势急绕,一瞬间飘到刑天身后,这时对方有备,已不便使用闇灵之力,他拔出金犀匕,准备等刑天动作稍缓,就要对着他背心戳刺。 眼睛长在胸口的刑天没有脑袋,只能转身查看,但他绕了半圈,发现只听到风声却总看不到人,立知不妙,他旋身间斧盾乱挥,怪叫着往外急奔,另一名追逐奇雅的刑天一怔回头,连忙奔来支援。沈洛年闪了几下斧头,正考虑要不要利用变重的手段隔开斧头杀人,却见周围鑿齿正向着自己众集,他可也不敢陷入敌阵,只好放过了那两名刑天。 「洛年,谢了!」玛莲奔离城墙,一面仙化引炁一面骂:「气死了,居然一次来两只!」 奇雅这时正迅速飘来,她上下看了看玛莲,这才说:「没事吧?」 「没事,多亏洛年。」玛莲愤愤一挥刀说:「晚点再聊,先杀妖怪!」说完一转身又领兵杀了出去。 奇雅对沈洛年微微点头,转身追着玛莲去了。 沈洛年身形再度飘起,四面张望,又发现一段距离外,转仙部队群正在溃散,那儿竟有四、五队鑿齿正分别举着巨木往同一个地方轮流摔撞,好几群人类部队都往那儿冲,却都被挡在外面,无法接近。 沈洛年飞空飘近,却见下方站了三名刑天,领着一大群鑿齿仰头等着自己,一时也不敢贸然下去。 不过才这么迟疑了片刻,巨木又向着同一个地方轮番撞击了几趟,厚达数公尺的城墙,已崩入近半,眼看再撞下去不得了了,两侧人类部队也正死命地往内杀,不过既然这边会出现缺口,代表着具有较高战力的几个部队都在远处,白宗在附近的只有张志文、侯添良那一组,那两人杀鑿齿倒不慢,却都不善冲阵,虽然率领着部队在外侧缠斗,一时却杀不入鑿齿大军中。 至于另外一面更不用提了,是由总门星部的宿卫高手所领军,少了个洛年之镜,战力大不相同,只能远远被挡在外面。 沈洛年看了片刻,忍不住用轻疾说:「喂喂!有人在吗?这儿可不大妙啊。」 张志文猛然一跃,腾空展翅,一样用白宗通讯网喊:「我们这儿有点糟,谁能来帮忙?」 「臭蚊子,我和奇雅马上赶去。」玛莲喊。 「阿姊妳们太远了。」张志文叫。 「我过去!」赖一心喊。 「一心你那儿更远,而且偏西面只有你那支部队比较稳,别离开那儿,」城内的黄宗儒出声说:「我已经率队过去了,马上就跳出去。」果然黄宗儒率领的部队已经在墙内高台上集合,正在引炁。 「这儿挤了上万鑿齿,里面还有三只刑天。」张志文喊:「别直接往下跳,跳到外侧。」 「这……」黄宗儒本就善守不善攻,若从外侧杀人,未必比张志文那队快,但若贴墙下滑,那自己体内炁息可就先散光了,这该怎办? 这一瞬间,那凹陷最严重的城墙表面,突然泛出一大片淡淡的蓝色光华,在数公尺外笼罩着,这时恰有一组鑿齿扛着巨木往上扔,接触的一瞬间,蓝光突然大涨,一股巨力爆出,将巨木逼得往外翻滚,一下子压倒了好几个鑿齿。 鑿齿还没弄清楚,第二根巨木又往那儿冲,却一样被巨力震翻,鑿齿们一阵混乱,似乎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攻击。 「那啥?」张志文吃了一惊,偷瞄沈洛年说:「洛年又开外挂?」 「不是我!」沈洛年顿了顿说:「蓝光……是文森特?」 「对。」黄宗儒说:「是文森特先生的魔法守护阵,只能支持一小段时间,趁着鑿齿迷惑,我马上出城。」 在空中飘飞的沈洛年,这时突然一拍自己脑袋说:「怎么忘了!宗儒别来,我来。」 「什么?」黄宗儒一呆。 叶玮珊声音传出说:「洛年?你一个人别冒险。」 「我有办法,通知队伍别进入雾中!」沈洛年话还没说完,左手探入腰包中,取出牛族皇子姜普送的牛精旗,迎风一层,带着大片滚滚白雾,朝下方杀了进去。 却是沈洛年这时才突然想起,自己身上可带着这应付群殴的好东西,若两军混在一起,或者敌方足以鼓出炁息迫散白雾,牛精旗自然不便使用,但此时恰好下面全是敌人,加上就在城墙附近,刑天、鑿齿个个妖炁不足,谁也逼不开雾。随着沈洛年扑下,他闪过了一开始几个袭击之后,浓雾很快地四面滚散,此时又是黑夜,几秒过后百步内伸手不见五指,鑿齿部队忍不住惊呼怪叫,纷纷往雾外逃窜。 「雾?怎么回事?」城玺局台上的叶玮珊,这时也看到白雾了,诧异地问。 「洛年会放雾!这雾有毒吗?」张志文在空中对下方士兵怪叫:「大家快逃。」 「没毒啦,但还是叫他们退开。」沈洛年正忙着杀鑿齿,快速地说:「别留在雾里碍着我杀人。」 沈洛年一面砍,一面想,自从拿了这东西以后,一直忘了泡水补充……姜普交代过里面蕴含水分有限,却不知道还能使用多久?若过一会儿就用光,那可好笑了。沈洛年这时不敢慢慢用闇灵之力杀,当下右手金犀匕狂挥,到处追着鑿齿砍。 沈洛年的妖炁感应能力虽不够远,但近处的细微观察能力却是世间少见,就算在雾中,他仍能清楚感受到周围所有敌人妖炁的分布状态,从而知道对方的姿势和要害,而他自己体无炁息,凯布利也收了起来,正是明眼人打瞎子,在他高速掠动中,鑿齿只能一个个倒下。 鑿齿、刑天虽然不知该怎么应付,但逃开总没错,那几名刑天听雾中不断传出鑿齿惨呼,当下一声呼啸,领着部队往雾外撤。 但想往外撤也不是这么容易,雾中不辨方向,稍微一个碰撞,可能就失了方位,不少运气差的鑿齿只能在里面乱转,等着被沈洛年一个个宰杀。 沈洛年反正不用看也知道敌人在哪儿,当下一面杀,一面扬着牛精旗往外追,而沈洛年刚刚的嘱咐,从上而下,顺着指挥系统传入全军,不只鑿齿往外散,连人类部队也不敢进入白雾,只不过几十秒工夫,受创最重的这片城墙外围,清空了好大一片。 反正这是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沈洛年毫不客气,一路追杀,鑿齿跑得没有沈洛年快,一个个被砍翻,只见那团云雾不断往外滚,而被雾气吞噬过的地方,整片鑿齿尸体往外排了出去,至于刑天,因为跑得比鑿齿快上不少,倒没砍到半个。 沈洛年正杀得过瘾,突然一阵妖炁从正前方卷来,云雾倏然四散,沈洛年微微一怔,却见数十公尺外,一只巨型刑天巨斧急挥,好几道强大妖炁带起狂风四面飞射,卷着大片云雾往外散;沈洛年一怔回头,这才发现已离开城墙百余公尺,到了这儿,息壤城墙的效果已完全消失,对方体内妖炁和刚刚的状态大不相同,难怪有人能驱散云雾。 这是上次那只吗?沈洛年望着那巨型刑天,见对方望着自己的眼神,透出一股气怒的神态,也不大确定是不是老相识,而且巨型刑天可以改变体型,从外貌也不大能分辨得出来…… 沈洛年还没想清楚,那边却不客气了,他周围云雾一散,身形看得清楚,不等那巨型刑天下令,刚刚逃命的刑天和鑿齿一面引炁入体,一面纷纷往回杀,沈洛年不吃眼前亏,当下一收牛精旗,以凯布利腾空而起,往城内溜了回去。 同一瞬间,那刑天腹中巨口大张,一个有如金属撞击的刺耳异啸声远远传出,攻城的数万鑿齿大军,当下带着伤员后撤,连那些巨木也不要了,就这么退回鑿齿营地。 似乎是不打了?沈洛年四面望了望,见月亮还没升到中天,但整片南面城墙,却已经崩碎了不少地方,尤其刚刚最后拼搏那处,除了有一个五公尺宽、两公尺深的巨大凹陷外,周围更有无数崩碎的裂痕,若再让那些巨木撞下去,恐怕支持不住。 至于人类部队,大部分也往城内退,另外还派了几组队伍出城,有的开始修补城墙,有的一面救死扶伤,一面寻找没断气的鑿齿下手。沈洛年发现此事,连忙飘去,叫那些部队专心救人,自己则借着妖炁探测功能,继续帮闇灵之力进补。 不过因为鑿齿撤退带走了大部分的伤员,留下的多是尸体,还活着的其实不多,沈洛年到处转了转,只找到十几个还有一丝妖炁的,收获还不比之前城墙上来得多。 沈洛年正觉可惜,突然耳中传来叶玮珊的声音说:「洛年呢?没出事吧?」 「没事。」沈洛年说:「我在城外。」 「大概又在补刀了。」张志文笑说:「千羽部队有人说洛年在城外翻鑿齿尸体。」 「呃……」还真被说中了,沈洛年往城内飘,一面说:「玮珊忙不忙?我有事找妳。」 「我还在夏将军这。」叶玮珊说:「正检讨分组统军的事,根据刚刚的战况,需要重新编排一下……你过来方便吗?」 「嗯。」沈洛年飘向那指挥高台,见除了夏志成、白宗等人之外,还有吕缘海、贺武、牛亮等十几个总门的高手,张士科等共联领袖也在,众人正议论纷纷,似乎在讨论着什么。 不过叶玮珊却只站在一旁,并没参与讨论,沈洛年飘到她身旁落下,低声说:「现在在干嘛?」 叶玮珊转头说:「战场上,其他部队太容易崩散,部队都跟着我们白宗跑,指挥系统整个破坏掉了,正在研究怎么解决。」 「呃。」沈洛年一愣,想想这也难怪,戴着洛年之镜的白宗人,不只鑿齿不是对手,连刑天都足以抗衡,在战场上,想活下去当然得追随这种人,而其他部队没人打得过刑天,也难怪容易崩散。 「夏将军想把之前的队伍打散重新分组。」叶玮珊接着说:「不过志文、添良那一队,似乎有点欠缺破坏力,一心正和他们讨论该怎么处理。」 「妳怎么不去讨论?」沈洛年说。 「交给一心就可以了。」叶玮珊微笑说:「而且你不是有事找我吗?什么事?」 「我想拿这东西给妳。」沈洛年从腰包取出装着金乌珠的盒子,一面嘱咐:「别急着打开。」 叶玮珊接过那恰能置于掌心的黑色精致小方盒,单手轻捧着,诧异地说:「这是什么?」 沈洛年看叶玮珊拿着盒子端详的模样,脑海中浮出常在电视上看到的场面,心血来潮地说:「求婚戒指。」 叶玮珊一怔,这瞬间透出一股带着羞意的惶然,吶吶地说不出话。沈洛年见状,忍不住好笑说:「开玩笑的啦。」 这人什么时候开始会开玩笑的?叶玮珊脸庞微红,咬唇轻顿足说:「到底是什么?」 「金乌珠。」沈洛年说:「可以灌入炁息,灌满之后,据说打开时仿佛太阳出现,可以让敌人失明数秒……在这儿附近应该对大多数妖怪有用,只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适合用。」 叶玮珊诧异地说:「这么亮吗?范围有多大?」 「我没试过。」沈洛年说:「我怕战场上一放,自己人眼睛也一起瞎了,所以想交给妳研究。」 「嗯……要先了解效果才行。」叶玮珊沉吟说:「我一会儿到地下室测试看看。」 「自己眼睛小心。」沈洛年说。 「知道。」叶玮珊对沈洛年微微一笑说:「你刚放雾的又是什么法宝?类似的吗?」 「不一样,那是牛精旗。」沈洛年说:「那不会伤到自己人,挺适合我用,就不给妳了。」说到这儿,沈洛年暗暗提醒自己,可别忘了去补水分。 叶玮珊翻看了看金乌珠的外盒,目光又转向赖一心那端,见众人似乎正在争论,她有点意外地说:「好像挺难安排的?」 沈洛年跟着望过去,想了想低声说:「把宗儒调进去,把志文换掉呢?他千羽引仙,似乎不很适合打仗。」 「万一我也需要领军出战,预计是让宗儒和我领一队。」叶玮珊低声说:「留下志文的话,保护不了我。」 这倒也是,沈洛年想了想刚刚战场所见,开口说:「把玛莲和添良互换不就得了?」 叶玮珊一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低瞋说:「别胡闹了,想帮他们牵红线也要看事情,现在又不是出去玩。」 「我说真的。」沈洛年说:「玛莲和奇雅跟妳与小睿不同,就算没人配合似乎都还可以独当一面……让志文、添良辅助刚好。」 叶玮珊微微一怔,认真一想,这才发现沈洛年这话确实有点道理,玛莲选了炼鳞之后,爆发力虽逊于吴配睿,持续力和恢复力却大幅提升,就算遇到强敌也勉可应付,而奇雅靠着怀真借的项链,就像个可以高速移位的活动炮台,也不大需要保护…… 叶玮珊正思考,那端玛莲突然板起脸大声叫:「笨蛋一心,你再开玩笑我要生气了!我才不要和臭蚊子搭配。」 叶玮珊一怔,莫非赖一心想法和沈洛年一样,他们正为此事争论?叶玮珊和沈洛年对望一眼,向那儿走近。 第六章 仰慕的味道 第六章仰慕的味道 「没开玩笑啊。」赖一心抓头说:「妳听我解释。」 「不听!不听!」玛莲叫:「每次都说听你解释,然后不知不觉就被你骗了!叫我和蚊子一起,这算什么嘛!」 赖一心正说不出话,张志文在一旁嘟嘴嘟囔说:「阿姊反应别这么大啊,真不给面子。」 「你别吵!」玛莲瞪了张志文一眼。 「玛莲。」叶玮珊轻声说:「一心不是开玩笑,洛年也这么建议。」 「嗄?」玛莲瞪着沈洛年说:「洛年你也来胡闹?」 「不然……」沈洛年一转念说:「妳和添良一组,奇雅和志文,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啥?」玛莲一愣说:「这又是啥意思?」 叶玮珊这才接口说:「因为妳和奇雅都足以独立作战,但是添良和志文两人比较适合辅助……所以才想拆开妳们;他们两人一组时,有些状况不好应付。」 看玛莲说不出话,赖一心忙说:「我也是这个意思,但是关于志文和添良,我其实觉得添良比较适合奇雅,志文比较适合玛莲,如果妳们一定不愿意的话,照洛年建议也是可行,不过……还是不大理想。」 玛莲这才知道赖一心不是开玩笑,她嘟起嘴,抱着奇雅的手臂说:「可是我不想和奇雅分开。」 众人跟着望向奇雅,奇雅目光扫过众人,又看了看玛莲,思忖了片刻才说:「我也不想和玛莲分开。」 玛莲一喜,正想开口,却听奇雅接着说:「但眼前的状况来说,确实分开比较好。」 「奇雅——」玛莲低声喊。 「现在在打仗,别闹脾气。」奇雅拍拍玛莲的手,转头对赖一心说:「为什么洛年的说法不理想?」 赖一心解释:「以添良和志文的特色来比较,添良地面的高速移位,应该能有效、持续地帮妳吸引强敌注意力……至于志文的飞行攻击,是一次次的突袭,并没有连续性,对奇雅帮助不大,反而适合和拥有持续攻击力的玛莲配合。换种方式说,若奇雅和志文搭配,两人都没法有效牵制强敌,队伍容易被冲散,但和添良搭配,虽然一样不能正面抵挡对方攻击,但只要对方攻击其一,另一人马上可以持续出手,有效协助牵制;而另一面,当玛莲吸引、抵挡住敌人的时候,志文聚集全力的突袭式攻击,会成为突破僵局的关键。」 奇雅听罢,缓缓点头说:「有道理。」 「若遇到两、三个强敌呢?」玛莲哼哼地说:「还不是没用?」 「若配合得当,一样可以面对多数敌人的。」赖一心说:「新组合的默契当然不如过去的搭档,还需要慢慢培养,我也是第一次和小睿配合啊。」 吴配睿嘻嘻笑说:「一心哥和谁都可以配合得很好啦,只是有点对不起宗长。」 「对不起什么?」叶玮珊轻啐说:「怎不说一心对不起宗儒?」 「没关系,我答应了睡前会去安慰无敌大。」吴配睿笑说:「一心哥可以学我。」 怎么个安慰法?叶玮珊脸一红,忍不住偷瞧了赖一心一眼,赖一心却也正看着叶玮珊,两人目光一碰同时避开,都有些不好意思。 愣在一旁的黄宗儒,看众人表情古怪,忙说:「小睿意思是陪我聊天,别误会。」 误会什么?吴配睿一怔,这才发觉自己刚刚所言颇有语病,有些尴尬地低声啐说:「我当然是说聊天。」 玛莲可不管这几人的打情骂俏,赖一心既然说得头头是道,奇雅又似乎已经允可,看来分组分定了。她先白了赖一心一眼,回头看着缩在一旁的张志文,忍不住骂:「臭蚊子,你干嘛不吭声?」 张志文可不是笨蛋,他当然希望和玛莲一组,但他也很清楚,这时候自己说越多越容易坏事,只干笑说:「我没意见,一切由阿姊裁决。」 「可恶!」玛莲顿足说:「一组就一组,打仗时你要是再胡说八道调戏阿姊,我马上跟你拆伙。」 张志文行了个军礼说:「是!我一定打完仗以后才胡说八道。」玛莲一愣,倒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新编组的各军团当然不只派两个白宗人领军,贺武、李翰等其他高手也要配人,赖一心正接下去安排,沈洛年见没自己的事,和叶玮珊打了个招呼,飘身离开,打算找个水源处,让牛精旗泡在水中好好吸了个饱,明天恐怕还有机会用到。 岁安城中的河流,是从城北端九回山区引入,顺着规划的渠道一路往南延伸,人工河道倒不难找,沈洛年就近找了个地方落入河沟缓冲区,取出牛精旗,探入水中。 这一放入水中,牛精旗周围马上产生了水流回旋,就彷佛放入一个空瓶子,水正迅速地向着中心涌入,沈洛年不禁微微咋舌,看样子这里面能引入的水量可真不少……不过这也没错,让百步内充满大片浓雾所需的总水量可也不少,何况还得持续好一阵子?而这么多水装在里面,牛精旗却轻飘飘的,看样子还真是装到玄界去了,可惜不能直接倒水出来,不然这不是个超大的水壶吗? 沈洛年正胡思乱想,突然觉得身后有点异常,他回过头一望,却见河沟上的大道左侧,一大群人正望着自己,看起来大部分是军人,但也挤了一些普通平民,那些人看着自己的目光,似乎和前阵子又有些不同了?除了敬畏、惊惧之外,似乎还多了点不大熟悉、不大该有的气味,不过那种气味倒不会让人反感。 看沈洛年目光转了过来,人群一阵骚动,不少人正低声议论著,似乎有人想走近,又有人想阻止,隔了一段距离,沈洛年也听不清楚,只感觉身后老是嗡嗡声不断。 这可真有点烦,早知道应该去山上找流泉,沈洛年转回头,望着泡在水中的牛精旗,考虑片刻,终于还是懒得换地方,就这么背对着众人,不管他们在自己身后吵。 又过了好片刻,沈洛年感觉到有五、六个带着一丝淡淡妖炁的人,从河岸掠下,正往自己背后走来,而那些嗡嗡声也突然安静了下来。 又在搞什么?既然是妖炁……该是引仙部队的人吧?好像是千羽的?虽然引仙部队该不会有人想暗算自己,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眼看对方越走越近,沈洛年皱起眉,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回头,那些人一惊同时止步,领头的长腿女子露出笑容,轻招了招手笑说:「洛年。」 沈洛年却也有点意外,身后是六个年轻女子,领头两人自己倒是挺熟悉,就是酖族的昌珠和罗红,那两人因为和白宗众人本就相识,当初白宗在澳洲选择引仙者的时候,就应征成为少数几名千羽引仙者,而因为千羽的特性使然,除张志文之外,之后的千羽引仙几乎都是选身材纤细的女子,让她们更容易发挥千羽的特性。 酖族女巫十年一募,昌珠其实大了罗红十岁,如今已经三十过半,不过因为过去二十年都处于麒麟换灵的状况,老化速度大减,当初看来不过二十出头,换灵能力消失后虽开始老化,如今也不过接近二十五、六岁的模样,而罗红更不像超过二十岁的女子,至于其他几名女子,看来也差不多这个岁数,她们眼神发亮地直盯着沈洛年,不知道正期待着什么。 若是别人,沈洛年说不定懒得理会,但是酖族女巫这几年倒是帮过自己不少忙,无论是咒誓之术、影蛊凯布利、道咒总纲,一直到前阵子帮忙照顾狄纯,都是靠这些人出力,沈洛年不好给她们脸色看,只微微皱眉说:「小珠姊、小红姊,怎么了?」 「洛年,这几个小妹妹,都是我们小队里面的美女喔。」昌珠笑说:「她们想请你喝点小酒,彼此认识一下,做个朋友,能不能赏光啊?」 什么?沈洛年这辈子从没听过这种邀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愣才说:「请我喝酒?」 「天刚黑,鑿齿就打来了,你该也还没吃晚餐吧?」昌珠笑说:「一起解决吧。」 沈洛年目光扫过这几名女子,倒也看不出是不是美女,自从凤凰换灵之后面对女子,除非对方明显有缺陷或真是明艳过人,沈洛年看起来都差不多,他考虑了几秒才说:「为什么要认识我?」 昌珠一怔,笑说:「这还要问吗?你是今天作战的大英雄啊。」 「啥?」沈洛年一呆。 昌珠睁大眼睛笑说:「你单枪匹马不知道杀了多少鑿齿,差点被鑿齿攻破的城墙也是被你守住的,还放雾逼得对方全军撤退……我们千羽部队都在天上看到了喔,现在这些事应该已经传了开来,想请你吃饭的人一定很多,不过我们可是先来的喔。」 沈洛年突然明白,那很不熟悉的气味,原来是仰慕的味道……妈的,以前可没人仰慕过自己,难怪不熟。沈洛年心中一面乱想,一面随口说:「这儿已经有餐厅、酒吧之类的地方了?」 「有喔,每个区都有一个。」看沈洛年似乎有意愿,昌珠欣喜地说:「都是过去总门开的……换句话说就是公营的啦,现在还没几个人有这种财力开大型餐厅,不过现在鑿齿围城,也没什么好吃的,只是个聊天的地方。」 原来如此,沈洛年这一瞬间颇有点困惑,他对这种聚宴自然没有兴趣,拒绝人沈洛年很在行,但「委婉」地拒绝他可不大熟练,可是沈洛年又不很想让这两个酖族女子难堪,迟疑了一下,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昌珠突然凑近沈洛年耳畔说:「很多人都以为你是坏人,我们有很努力帮你宣传喔。」 吃个饭倒没什么不行,沈洛年其实有点意动,但他望了水中的牛精旗一眼,见周围仍有水流往内绕,看样子还得吸一阵子,正想拒绝,昌珠又笑说:「顺便告诉你,小红和男朋友分手了喔,现在是自由之身。」 「小珠,妳说这干嘛。」罗红一怔,有点尴尬地说。 「不该说吗?」昌珠嘻嘻笑说。 看样子还是别去,沈洛年摇摇头说:「不了,我还有事。」 昌珠有点失望地回头和罗红互看了一眼,这才说:「好吧,洛年不赏脸,我们自己去。」 沈洛年一转念说:「小珠姊。」 「嗯?」昌珠以为沈洛年变了主意,睁大眼睛回头。 「那些人妳认识吗?」沈洛年说:「能不能请他们别盯着我?」 昌珠一愣,轻笑说:「好,我去帮你赶人。」 「谢谢了。」沈洛年转过头,继续望着河流。 昌珠倒是交游广阔,上去对众人说了几句话,围观的人渐渐散去,沈洛年舒服不少,又等候了片刻,那牛精旗吸水速度似逐渐减缓,眼看就快足够,突然耳中传来轻疾的声音:「白宗叶玮珊要求通讯。」 沈洛年微微一怔,才刚分开不到一个小时吧?怎么突然又要找自己,沈洛年让轻疾接通后,开口说:「玮珊?」 「洛年!」叶玮珊声音有点焦急地说:「怎办?金鸟珠好像被我弄坏了。」 「嗄?」沈洛年一怔说:「怎么说?」 「我和一心找了隔光板,在地下室测试,效果很好,打开的时候确实放出了非常强烈的光芒……仿佛近在眼前的太阳。」叶玮珊说:「但只有几秒钟时间,之后就没了。」 「能量用完了吧?」沈洛年说:「要重新灌入炁息。」 「我有灌入。」叶玮珊说:「可是好像没用。」 「要灌到灌不进去才算满吧?」沈洛年也不很清楚,猜测说。 叶玮珊顿了顿说:「也对,这么强烈的光华,需要的能量应该不少……是我想错了,不过想充入足够炁息,不知道要花多久时间?」 「妳在玄界不是有存炁息吗?」沈洛年说:「统统拿出来灌吧。」 「那也是有限的,不能随便浪费,万一打仗需要怎办?」叶玮珊沉吟说:「我去找大家一起灌好了,除一心以外,大家纳炁速度都不慢。」 「不用这么麻烦。」沈洛年说:「妳在白宗吗?」 「是啊,怎么?」叶玮珊说。 「你去高台等我,我带妳到天上去。」沈洛年说。 「啊。」叶玮珊喜说:「对了,离开息壤区,我引炁的速度和质量都会大幅提升。」 「就这样吧。」沈洛年将牛精旗取出水面,甩干收起说:「我这就过去屋顶高台。」 「这样吗?」叶玮珊语气有点迟疑:「会不会太麻烦你?」 「不会。」沈洛年顿了顿说:「除非妳不想去。」 叶玮珊一怔说:「当然……不会,我马上上去,你等我几分钟。」 「好。」两人结束了通讯,沈洛年收妥牛精旗,飘身而起,对着白宗的住宅区飞了过去。 沈洛年在屋顶上等了一阵子,过了片刻,他目光转向楼梯出口,却见狄纯突然蹦了出来,沈洛年微微一怔,还没开口,狄纯已经奔近,开心地说:「洛年!你要带我们出去玩吗?」 「啥?」沈洛年一愣,却见奇雅、叶玮珊正走出楼梯口,奇雅正开口说:「小纯,那是玛莲胡说的。」 狄纯一愣,笑容消失,失望地说:「原来……不是吗?」 「没有胡说、没有胡说。」玛莲在两人后面笑着跃出,她奔到沈洛年身旁,抓着沈洛年左臂摇晃说:「洛年本来就要带宗长和奇雅出去玩,只是没打算带我们而已,这要靠自己争取。洛年,让我和小纯一起去吧?好啦、好啦?」狄纯见状,有样学样地轻拉着沈洛年右手,但她倒不敢开口,只一脸企盼地看着沈洛年。 叶玮珊已有点尴尬地走近说:「我本想请奇雅一起去,这样存得该比较快……但是……」 沈洛年已经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知道奇雅要去,玛莲当然想跟,玛莲大概怕一个人不容易得逞,索性把不知道状况的狄纯一起叫来……沈洛年还没开口,奇雅已经说:「若觉得不方便,别和玛莲客气。」 「奇雅,妳该帮我说话啊!」玛莲苦着脸喊。 「又不是去玩。」奇雅没好气地说。 「没关系,来了就一起去吧。」沈洛年说。 「太好了。」玛莲笑嘻嘻地说:「洛年,今天你救了阿姊,还没谢谢你呢。」 刚认识时虽然觉得有点受不了,但相处久了之后,沈洛年倒也不讨厌直率的玛莲,他苦笑摇摇头,放出宽三公尺的凯布利,五人分别跳上,沈洛年让凯布利充入妖炁,带着四女往东北方天空飘,一面说:「小睿和志文没跟来我比较意外。」 「我警告过了,蚊子要是跟来我就教训他!」玛莲得意地说:「小睿刚好不在房间,算她倒霉。」 狄纯抿嘴笑说:「小睿姊应该是去找宗儒哥了。」 「对喔。」玛莲点头说:「小纯好聪明,有男朋友就是不一样。」 狄纯一怔,红着脸顿足说:「哪有啦!玛莲姊!」 玛莲笑了片刻,往下方望了望,见离地越来越远,她吸一口气,体会着炁息逐渐涌入身躯的感受,一面说:「舒服!这次道息似乎真的增加不少呢……这儿已经比以前多了,洛年,打算带我们去哪儿玩啊?」 「远离宇定高原,然后离地个一千公尺,息壤土的影响应该就很小了。」沈洛年说。 叶玮珊也正在引炁入体,她一面说:「我已经请人制造适当的器具,可以善用这个新宝物金乌珠,不过战时储存能量不便,久久才能用一次,可能得考虑找一群引仙部队在旁待命。」 「说不定用不着。」玛莲笑说:「今天洛年一放雾,鑿齿、刑天就死命逃,被洛年追着在后面一路往外杀不敢再来,洛年一个人可抵千军万马,我看他们明天说不定会撤退。」 「洛年又放雾了?啊,我应该去看的。」狄纯想想又为难地说:「可是我怕看杀人。」 「咦,小纯见过洛年放雾啊?」玛莲意外地问。 「对啊。」狄纯甜甜地笑说:「洛年当初救我的时候,就是用雾逃出来的。」 「小纯好可爱!阿姊抱一下。」玛莲一把搂住狄纯,一面笑说:「真不懂洛年怎么不把妳收了当老婆?可便宜了那个玩魔法的小鬼。」 狄纯脸庞红着说:「玛莲姊,别胡说啦。」 奇雅白了玛莲一眼,转头望着叶玮珊说:「洛年出手虽有帮助,但我们任一面城墙都有四公里宽,转仙部队又只有万余人,对方不难找到空隙攻城……今晚提早收兵该另有原因。」 叶玮珊也认同奇雅的说法,颦眉低语说:「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天黑了吧?」玛莲还抱着狄纯,一面轻笑说:「鑿齿想睡觉了。」 「不会是这样吧?」叶玮珊好笑地说。 「不过当初鑿齿和牛头人作战,确实也不在晚上打。」奇雅沉吟说:「难道妖怪不喜欢晚上打仗?」 这时凯布利已经凝停在高空中,虽然仍能远远看见岁安城、宇定高原的形貌,但已经隔了数公里远,道息浓度应已不受息壤土影响,沈洛年无所事事,听着三女对话,想想突然说:「会不会是习惯了晚上修炼?」 「什么?」众女一怔看向沈洛年,沈洛年接着说:「月圆之时,月华牵引,道息最纯,此时修炼事半功倍,月圆前后数日内都有类似效果,今天是阴历十九……怎么,妳们都不知道吗?」却是沈洛年看众人都瞪大了眼睛,终于停下询问。 「真是这样吗?」叶玮珊诧异地说。 「洛年你不说谁知道啊!」玛莲跟着哇哇叫:「我们又感觉不到道息。」 「我们也该晚上修炼吗?」奇雅跟着问。 沈洛年一怔说:「我不知道。」这是怀真过去和沈洛年聊起的事情,也就是她总在月圆几日吸取道息修炼的原因,倒不知道对人类修炼有没有帮助。 「引仙者和妖怪一样办法炼就对了。」玛莲说:「以后我也要晚上修炼!」 「那妳什么时候睡觉?」正引炁的奇雅说。 「呃?」玛莲抓抓头说:「没月亮的时候睡!」 「每天月亮出来时间都不同喔。」奇雅没好气地说。 「月亮不是只会变大小吗?」玛莲一怔说。 「时间也会。」奇雅说:「随着盈亏变化,每天月升时间都不同。」 「真的吗?靠!我都不知道。」玛莲大吃一惊,转头说:「洛年这该怎办?」 「不知道。」沈洛年摇头说:「我不用修炼炁息。」 「知道月亮会影响,已经是个大收获了,等和平后再慢慢测试适合的修炼方式。」叶玮珊顿了顿说:「如今随时会打仗,能睡饱的时候还是要睡饱。」 「也对。」玛莲一转念笑说:「他们既然晚上不打仗,我们要不要试试半夜偷营?」 「那儿有大刑天坐镇。」叶玮珊摇头:「若在城墙附近,一般转仙部队遇到这种强大妖怪,还有逃窜的机会,到那儿完全没法应付,除我们之外,部队会死伤惨重。」 「也是。」玛莲有点丧气地说:「但我们在城墙旁砍鑿齿也没以前砍得爽快,只有妳们的道咒之术没差。」 「还是有影响,不断开启玄界之门,也会消耗炁息。」奇雅走近叶玮珊说……宗长,我引妥了。」 「麻烦妳了。」叶玮珊将金乌珠递过,轮奇雅灌注,跟着自己继续引炁。 「咦?」玛莲这时突然低呼一声,松开狄纯自语说:「接通吧。」 「怎么?」奇雅一面灌炁息进入金乌珠,一面问。 玛莲皱眉说:「臭蚊子找我……喂!又要干嘛?」最后两句话自然是对张志文说的。 玛莲侧耳听了片刻,又说:「那现在谁在负责?……喔……嗯……你干嘛不直接跟宗长说?」 和自己有关?叶玮珊一怔,目光转了过去。 只见玛莲又听了片刻,突然笑骂说:「喔?真的吗?……还要干嘛?……谁管你这么多!……什么?去死啦,我回去再找你算账。」 结束了通话,玛莲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她抓抓头说……宗长,蚊子有件事要我问妳耶。」 「怎么了?」叶玮珊问。 「他和阿猴,还有无敌大和小睿四个人,被小珠、小红和几个千羽部队的女孩找去庆祝了。」玛莲瞄了沈洛年一眼,嘻嘻笑说:「听说那些美女本来先去找洛年,却被拒绝了,她们好伤心。」 「啊?」叶玮珊一怔,转头望着沈洛年,担心地说:「是因为我……」 「不是!」这女人毛病又犯了,沈洛年摇头说:「妳找我前我就拒绝了。」 「这样吗……」叶玮珊似乎不大相信,瞄了沈洛年两眼。 「反正我们也是好几个美女,洛年又没吃亏。」玛莲抆着腰哈哈笑了起来。 「仗还没打完他们庆祝什么?」奇雅皱眉说:「可别喝醉了。」 玛莲歪着头说:「有无敌大跟去该不会吧?而且等我回去发现那浑蛋喝醉,他就死定了。」 「玛莲。」叶玮珊说:「志文什么事找我?」 「对啦,差点忘了正事。」玛莲笑说:「蚊子说,我们打仗的时候,千羽部队除了在空中飞,也不知道能做什么,他也没时间指挥,想问问该怎么办。」 叶玮珊这才想起,平常千羽部队都是张志文在统领训练,但是打仗就没人管这件事了,难怪今天总是没什么章法地到处飞来飞去……叶玮珊沉吟说:「我倒有事情可以请她们做,明天开始,我暂时直接指挥。」 「另外还有一件事。」玛莲又说:「我们正打仗的时候,东方大陆的总门搜索团,好像传出警讯,听说是遇到什么有组织的妖族,有不少人受伤,那儿的千羽部队得到消息后,用轻疾传讯回来,问该怎办。」 不会是狼人吧?告诉过他们别太深入陆地……叶玮珊和沈洛年对视一眼,才接着说:「志文没让她们把轻疾分给总门部队吗?」 「还没吧?」玛莲歪头说:「我不清楚。」 这也难免,毕竟是直到四天前,在沈洛年逼迫下,总门才和白宗暂释前嫌,携手合作,跟着就是忙碌地备战,一时也没人管岛外的事情……叶玮珊想了想说:「有告诉夏将军吗?」 「有。」玛莲说:「夏将军好像要他们尽速撤退,现在这儿也没法派高手支持啊。」 「夏将军有下指示就好。」叶玮珊转念说:「关于千羽部队……小纯。」 玛莲使用轻疾时,狄纯已趁机躲到沈洛年身后,此时突然听到叶玮珊呼唤,她意外地探头说:「宗长姊姊?」 「她们没轮班守城的时候,妳暂时帮忙训练她们如何?」叶玮珊说。 「咦?」狄纯吃惊地说:「我不懂得管人的。」 「我来管理。」叶玮珊微笑说:「妳飞行技巧最高明,帮忙训练就好。」 「我……我不知道。」狄纯望向沈洛年,沈洛年却转开头,不管她恳求的目光,狄纯嘟起嘴,拉了沈洛年衣袖一把说:「洛年……?」 「干嘛?」沈洛年哼哼说:「自己决定啦。」 「我怕做不好。」狄纯胆怯地说。 「没关系的,小纯。」叶玮珊笑说:「我们都会帮妳。」 「洛年也会帮我吗?」狄纯说。 「不会!我忙死了。」沈洛年见狄纯咬唇猛扯自己衣袖,好气又好笑地抢回衣袖说:「别扯了!」 狄纯缩回手,见叶玮珊还看着自己,这才低声说:「那……我尽量试试看。」 叶玮珊微笑说:「太好了,千羽部队都是女孩子,让志文管理毕竟不大方便。」 狄纯一转念,突然轻笑说:「因为都是女孩子,所以玛莲姊才这么生气吗?」 「我干嘛生气?」玛莲愣了片刻才想通,她脸一红,冲过来伸手要抓,一面嚷:「妳这小丫头不想活了!」 狄纯腾身一蹦,黄光倏然冒出,仙化间双翅急展,飞出凯布利外,一面笑说:「玛莲姊饶了我。」 这样怎么抓得到?玛莲指着狄纯笑骂:「给我回来!」 「不要。」狄纯红着脸笑说。 玛莲目光一转,炼鳞仙化间,猛然引炁一爆,以爆闪身法倏然冲上狄纯身旁,向她腰间急抱。 狄纯不禁一呆,自己若闪开,玛莲岂不是摔死了?而爆闪心诀又是瞬间移位最快的方式,狄纯才这么一迟疑,已经被玛莲一把抱住。 玛莲这一抓,怕痒的狄纯浑身发软,连忙向凯布利飞回,玛莲可不放过她,紧抱着狄纯,搔得她不断求饶,两人在凯布利上乱滚。 「好了啦。」奇雅忍不住摇头说:「小纯若不是怕妳摔着,妳也未必抓得住她,真不怕死。」 玛莲这才放过已经动弹不得、软在一旁喘气的狄纯,回头嘿嘿笑说:「就算小纯闪开,你们也不会让我摔下去,而且小纯心这么软,怎么可能闪开?」 这话倒也没错,无论是叶玮珊、奇雅或沈洛年,都有办法接住玛莲,但这举动还是太过危险,叶玮珊摇着头正想劝诫,玛莲又说:「而且我感觉全身都是力量往外跑……说不定……」 这话说完,玛莲体表泛出刺眼的螺旋状炽亮红芒,她身上的鳞片,也因为反射而映出一片红,她炁息一进,突然腾空而起,在空中迅速地几个转折,对空轰隆隆地连挥数掌,这才落回了凯布利上方。 众人虽然都很吃惊,却比不上玛莲自己的惊讶程度,她一落回凯布利上,就忍不住哇哇大叫说:「靠!好爽!奇雅,我不想回岁安城了!」 奇雅皱眉说:「道息浓度差异影响真大。」 「一方面也是洛年之镜的帮助,但最好还是别在这种高处玩,以免有意外。」片刻后叶玮珊再度引妥炁息,她把金乌珠取回灌入,一面说:「今日鑿齿和我们都已经确认了这种状况下彼此的战力,重点是明日,希望能顺利击退敌人。」 玛莲说:「今天开会,夏将军说明天的主要作战目标是毁掉巨木,这样就能打赢吗?」 「少了巨木,对方没法破坏城墙,自然不会输。」叶玮珊说:「当然,若不是我们没把握打赢刑天,也不用选这么保守的作战方式。今天看到的刑天不多,出城战斗还应付得来,就不知道实际有多少……」 「刑天吗?」沈洛年插嘴说:「一个大的,九个小的。」 众人一愣间,叶玮珊轻呼一声,摇头自责地说:「居然忘了你的感应能力,真是忙昏头了。」 「这种数量我们应该勉强顶得住吧!」玛莲想想突然皱眉说:「洛年,大只的大概没人打得过,交给你吧?」 倒是可以试试,虽然过去远不是那只巨型刑天的对手,但后来学会了更恰当的移位换形之法,时间能力也有提升,还掌握了「变重」的方式,说不定可以一拼,不过那家伙身边满是敌人,可没法单打独斗。沈洛年想了想说:「那只可能不想靠近城墙,越强的妖怪,越讨厌那种地方。」 「那就太好了。」叶玮珊松了一口气说:「暂时可以不要理会那只。」 「但会不会直接飞冲入城中我就不知道了。」沈洛年说:「他应该有这种能耐。」 叶玮珊一怔,思忖了一下说:「刑天毕竟不是虯龙,不能持续飞行,城中排斥道息效果只稍弱于城墙边,妖炁大幅降低情况下,就算是大刑天也顶不住众人围殴,他若敢孤身冲入,众人合力,该不难对付……他不像我们有洛年之镜,城内待久了,说不定连枪弹也能打伤他。」 这也对,那大家伙若自己一个人跑到城中,别说众人合力,自己出手应该也能顺利砍杀,倒不用担心此事,沈洛年想了想说:「在混战中,我若有机会的话,会帮你们杀刑天。」 「对啊!」玛莲笑说:「洛年无声无息、神出鬼没的,今天救我的时候,一冒出来就宰了一只,吓得另外两只死命往外逃。」 叶玮珊只怕沈洛年不肯出手,闲百大喜说:「若真能把那九只刑天杀了,最后集中高手对付那只大刑天,转仙部队就可以往外驱赶鑿齿,才能真正占上优势。」 「太好了!赢定了!」玛莲想了想,突然侧头问:「不过为什么洛年你用手杀的人和妖怪,很多都冒出一大片雾之后干掉啊?那是什么怪功夫?」这问题注意到的人其实不少,不过这功夫颇为诡异,敢当着沈洛年面前问的,玛莲还是第一个。 沈洛年倒没想过该怎么回答,只说:「那是种逼出水分的功夫。」 「是闇属玄灵的功夫吗?」叶玮珊也问。 这件事不适合多提,沈洛年摇摇头说:「别问了,与妳们无关。」 沈洛年既然这么说,众人不好再问,只好转过话题,谈起今日战时的一些趣事。 一段时间过去,叶玮珊和奇雅也交换灌注了好几次金乌珠,叶玮珊终于低下头,看着金乌珠说:「满了?原来需要这么多能量。」 「回去吧?」沈洛年问。 「欸,多逛一阵子吧?别急着回去。」玛莲叫:「去哪儿玩玩如何?海边?」 沈洛年倒是无所谓,望向叶玮珊,看她怎么决定。 叶玮珊想了想,摇头说:「太远了,鑿齿晚上不攻城只是推测,我们不能离开太久……不过如果可以的话,在这儿多待一阵子吧,我和奇雅趁这机会多补点炁息回玄界。」 奇雅赞同地说:「也好,这儿快。」 五人就这么飘在高空中,或坐、或站,叶玮珊、奇雅两人专心引炁纳入玄界,不大说话,而狄纯只要黏着沈洛年就觉得安心,也安静地坐在一旁,不过玛莲可有点气闷了,她忍不住拿出刀子对着空中乱劈,反正此时炁息丰沛,她干脆鼓出一波波亮红色刀气破空往外乱射,一面大叫痛快。 这么搞下去会不会引来强大妖怪?沈洛年正想劝阻,突然微微一怔,转头向着西方拦妖河对岸看去。 「怎么了,洛年?」一直很注意沈洛年的狄纯,好奇地问。 「等等。」沈洛年脸色沉重,瞇着眼遥望,但毕竟隔了挺远的距离,还看不出所以然来。 玛莲也注意到沈洛年表情不对,收了刀走近,望着狄纯说:「小纯,洛年干嘛啊?」 「不知道。」狄纯担心地摇了摇头。 「是今晚才来人界的吗?」沈洛年低声自语说:「这可麻烦了。」 「什么啊?洛年。」玛莲忍不住了。 沈洛年看了玛莲一眼,目光转过,见趺坐着的叶玮珊和奇雅注意力也转了过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才说:「似乎……从西岸来了几十只刑天,其中大概有五个大型的。」 众人一愣,都变了脸色,玛莲张大嘴,呆了呆才说:「真是刑天?会不会是别的妖怪路过?」 沈洛年摇摇头说:「那种妖炁是刑天没错……不同妖怪的妖炁都有些微的差异。」 「这……这怎么打啊?」玛莲瞪大眼睛说:「洛年你能杀光吗?」 「呃?」沈洛年瞪眼说:「别开玩笑。」 叶玮珊猛然站起说:「我们快回去,找夏将军举行紧急会议。」 还开什么会,这时候应该快逃命吧?沈洛年望着叶玮珊,终于还是没开口,只将凯布利往斜下方一转,快速地向岁安城飘去。 第七章 一夫当关 第七章一夫当关 次日清晨天还没亮,十几个城内重要人物,神情严肃地集中在城南中央高台上,等候对方摆开阵势。 昨晚得到沈洛年的讯息,开了半夜的会议,勉强决定了几个战略,但却一点把握都没有。事实上,除白宗之外,还有大半人对这个消息半信半疑,不过此时宁可信其有,谁也不敢掉以轻心,今晨集结在这儿,就是想早点确定这消息的正确度。 但说到解决之道,可就谁也提不出来了,若没有刑天,城中部队只要往外杀出,远离岁安城后,强者更强,数量较少的转仙部队,才有可能驱灭鑿齿,但刑天一多,只好以城墙附近为主战场,以免部队反被刑天屠杀,可是城墙附近转仙者对鑿齿的优势也相对降低,对方却拥有十倍以上的兵力,根本无法持久应付。昨日对方主要目标是城墙,加上乍进即退、攻城时间不长,所以伤亡人数还少,若持续时间一长,实在不堪设想,众人虽勉强做出一些应变计划,但能不能奏效,谁也不知道。 随着东方天色渐亮,远远城南鑿齿阵中,开始传出动静。过没多久,鑿齿队伍慢慢往外排了出来,对方似乎并没有什么军伍概念,十几万人杂乱地挤在踏平的田野上,东边三万、西边五万地分成了四、五群,也许是部族的分隔,也许是随意的区分,谁也不知道,而这些部队搬运着的巨木就有百多条,看样子昨日的攻城果然只是测试而已。 「刑天出来了。」眼力最好的张志文说。 果然森林中冒出了一大群大小刑天,正先后走入鑿齿阵中。 这些拿着巨斧、巨盾的高大无头怪物,散在鑿齿大军之前,其中有六只高出半截,体内蕴含着强大妖炁,正聚在一起望着岁安城,不知是不是在讨论战略。 眼看真的多了这么多刑天,众人虽已有心理准备,仍不免心底发凉,正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突然一个负责传讯的炼鳞引仙者开口说:「报告将军,北城传来消息,有一大部分鑿齿部队绕开了。」 众人一怔转头,那年轻人又说:「东城也是,啊!连西城也是,三方鑿齿部队都往南撤,都各只留近万部队。」 「他们不打算拖下去了。」夏志成看着鑿齿部队说:「对方即将全力攻城……叶会长,既然确定了刑天的数量,只能使用昨夜研拟的战术了,此时直接由您指挥比较方便,我这就把统帅权交回。」 此事叶玮珊和夏志成已有共识,她微微行礼说:「有劳夏将军了,如果我有什么指挥不当的地方,还请多多提点。」 「不敢。」这种场合,一个普通人,实在不便指挥作战,夏志成轻叹了一口气,退到高台外侧。 等那些鑿齿部队通通汇集到南面,对方就会攻来了吧?这近百名刑天冲来,今日撑得过去吗?高台上这时一阵死寂,谁也不想说话。 过了片刻,吕缘海突然悄悄走近叶玮珊等人,低声说:「叶宗长、沈先生,我们何不率队从东面出城,撤上九回山?」这话的意思当然不是带着全城往山上撤,他是想抛下城中三十多万人,只带着转仙部队往山上逃。 他声音虽低,但白宗众人都站在一起,听到的人自然不少,叶玮珊身旁的赖一心首先脸色微变,大声说:「吕门主!你……」 「一心!」叶玮珊一把抓住赖一心,摇了摇头。 赖一心一怔停口,叶玮珊这才低声说:「吕门主,九回山上岂有比这儿还安全的地方?」 「这……」吕缘海说:「至少可以安全数日,宇定高原百多里宽,总能找到躲藏处。」 还没交战,他就打算直接扔下这城中三十多万人吗?叶玮珊虽然不满,但此时闹翻有害无益。她目光一转说:「吕门主,你不觉得时机不对吗?城破那一刹那再走,可比现在安全不少。」 吕缘海一怔,目光二兄说:「这我当然知道,但若是守城时损失过重……」 「我明白,夏将军已经把统帅权交回了,我会尽量保留各部队的战力。」叶玮珊微笑说:「什么时候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门主不用太担心。」 「玮珊?」赖一心大吃一惊。 叶玮珊先回头瞪了赖一心一眼,这才对吕缘海微笑说:「吕门主,我还得处理一点私务,先谈到这儿吧?时机来临之前,还请诸位暂且配合。」 「我明白。」吕缘海倒不在乎赖一心的看法,比较介意的反而是沈洛年。他偷瞄了沈洛年一眼,见他表情没什么变化,似乎并不反对,这才心头一松,露出笑容说:「诸位不只功夫高强,连思虑都比我们这些老人细密多了,吕某日后当全力为会长效劳。」说完之后,这才往总门人群退了回去。 吕缘海刚走,赖一心忙说:「玮珊,怎么回事?我们不能扔下这些人啊。」 「还要你说?」叶玮珊白了赖一心一眼,低声说:「但如果这么回答,他说不定马上就会带人往东城逃……总门部队只要有一半跟着他走,这仗就不用打了。」 「呃?」赖一心一愣说:「妳骗他的?这……不大好吧?」 「管不了这么多,能跟他说老实话吗?」叶玮珊想了想,轻叹了一口气说:「但若当真到城破的时候,确实做什么都没用了,难道那时还不逃?」 赖一心说:「我们全力守住啊,昨晚不是做了这么多计划吗?城不会破的!」 「万一破了呢?」叶玮珊说。 赖一心愣了片刻,终于说:「我不知道……但总得做些什么。」他虽然满腔热血,却也不是笨蛋,当然知道若是城破,不管怎么做,城内三十多万普通人,几乎都死定了。 「到时只有转仙者有一丝机会逃生,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找一批自愿军留在后路拖延时间,利用九回山的九个回道天险,想办法拦截鑿齿大军。」叶玮珊顿了顿,轻握着赖一心的手说:「我陪你留在后面就是了。」 赖一心望着叶玮珊片刻,露出笑容,握紧叶玮珊的手说:「好,我们一起留下,看看能做些什么,没问题的。」 这人总是这样……叶玮珊苦涩地一笑,转头说:「到了那时,白宗的事情就交给舅妈和奇雅,妳们尽快领人穿过九回山,撤入宇定高原。」 「玮珊。」白玄蓝摇头说:「我和齐哥陪你们断后。」 叶玮珊说:「舅妈,引仙之术不可失传……剩下的人类要活下去,这法门是必要的,妳和舅舅先走。」 白玄蓝一怔说:「那我们交换。」 「不行的。」叶玮珊摇头说:「我身为岁安城的临时统帅,没能与城共存亡已经不对了,怎能逃在前面?这么一来,不会有人愿意断后的。」 咦?这是自己害的吗?沈洛年听到这句不禁大皱眉头,若不是自己,叶玮珊也不会当上这什么会长……倒忘了她有这种莫名其妙的责任感,可真讨厌。 「我陪你们断后。」黄宗儒突然说。 众人一怔,吴配睿马上开口:「我也留下。」 「妳陪着蓝姊走。」黄宗儒拉过吴配睿,低声说:「九回山仍是道息不足的地方,我们借着洛年之镜,三人合力该可以撑好一阵子,等你们逃远了,我们再想办法往山上撤,还是有机会。」 「不要。」吴配睿板起小脸说:「我才不要自己一个人走!」 黄宗儒正不知该怎么说,奇雅和玛莲对视一眼,两人心意相通,相对点了点头,玛莲一笑开口说:「算我和奇雅一份。」 侯添良马上跟着举手说:「加一、加一!」 「加什么加?又不是组队打王……」张志文苦着脸抓头说:「都留下吧,断后的战力够一点,到时候逃命的机会也大点。」 侯添良呵呵笑说:「一起死了也爽快啊。」 「呸、呸、呸!」张志文瞪眼说:「谁跟你一起死,我留下是为了带阿姊逃命。」 「滚你的,谁跟你逃命?」玛莲白了张志文一眼。 怎么又变成全留下了?和热血笨蛋相处久了,每个人都变热血笨蛋吗?沈洛年正在旁边暗骂,突然叶玮珊走近低声说:「洛年,你凯布利能载人,到时拜托你先护着月影团的人走,魔法失传太可惜。」 我可不是热血笨蛋,当然会走!沈洛年哼了一声说:「知道。」 「这些日子……谢谢了。」叶玮珊凝视着沈洛年说。 妈的,真想让我走,就别用这种眼光看我!沈洛年板着脸转过头,望着城南那正在骚动的鑿齿哼声说:「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城还没破欸!」 「对啊!仗还没打呢!」赖一心精神最好,他一阵激动,突然往前跳上城墙,举起黑矛回头以炁送声,声音远远往外传:「各位!人类的未来就在此一战,我们一定能守住!我们一定要守住!加油啊!杀光敌人!」 这时所有转仙部队都集中在南城高台,他们不像领导群这么清楚两方战力差异,见赖一心这么激动地大喊,不少人心情激昂,跟着举起武器吶喊,部队士气大振。 「这人实在是……」叶玮珊轻顿了顿足,见赖一心又跳了回来,连忙帮他引炁,一面说:「想提振士气,请夏将军去喊不行吗?你去胡喊什么?炁息又散去了不少。」 「抱歉、抱歉,忍不住嘛。」赖一心干笑着,乖乖让叶玮珊引炁。 「喊喊也不错,不是士气大振了吗?」沈洛年没好气地说:「以后还想骗人,可以派一心出马,很有效的。」这似乎带着尊伏之气的家伙特别适合拐人,以后派他出来选举应该挺容易当选。 「我才没骗人呢,我真是这么想啊。」赖一心呵呵笑说。 叶玮珊听沈洛年这么说,微微一怔回过头,果见本来有点担忧的部队情绪高昂了起来,不禁有点狐疑地看了赖一心两眼。 此时城南那儿,刑天突然一起怪声长啸,跟着鑿齿们也大声吶喊,似乎也正在提振士气,他们气息绵长,喊声宏亮震耳欲聋,声音远远地往外传,两方隔了好一段距离,依然听得十分清楚。 眼看对方即将发难,叶玮珊低声说:「奇雅,帮忙引炁。」 「好。」奇雅接手帮赖一心引炁,一面微微皱眉说:「一心也真不会选时间。」 「抱歉,就快满了。」赖一心干笑说。 叶玮珊退开几步,回头说:「各自准备了……轻疾,开启千羽通讯网;千羽部队依计划就定位!小珠姊,来吧。」 后方二十公尺远的「南大道」上,那儿搭了个离地足有三十公尺、临时赶搭起的大高台,此时上面站着一群覆羽展翅、集合待命的千羽部队,昌珠、罗红等人也正在其中,在叶玮珊呼唤下,昌珠展翅掠起,飘到叶玮珊上方。 比较特殊的是,一条约五公尺长的粗绳,两端分别绑在她双足上,粗绳中央正软软悬垂在空中,仿佛一个悬空秋千。 就在这一瞬间,鑿齿吶喊的声音,突然一变,在近百名刑天率领下,十几万鑿齿背着百多根巨木,吶喊着对岁安城城南中央冲来,而本来挤满鑿齿的森林外田野,只剩下那六名大型刑天。 叶玮珊回头一看,见对方不讲究阵型,也不分先后,就这么状若疯狂地往这儿冲,整个气势和昨日大不相同,仿佛这些妖怪下一瞬间就能踏平这城市,看着那恐怖模样,叶玮珊不禁微微一慌,有些手足无措。 「玮珊?」沈洛年走近叶玮珊身旁,捡起放在地上一个雨伞般的黑物,低声说:「不行的话我来。」 叶玮珊回过神,接过黑物,摇头说:「你有别的任务,没关系,我准备好了。」她坐上秋千底部,对空中的昌珠挥了挥手,让昌珠将她往空中带,向城墙那方飞去。 沈洛年果然没闲着,他踩着凯布利,随叶玮珊身后飘飞,两人先后凝停在城墙上方,望着逼来的那片黑压压鑿齿大军。叶玮珊忍着心中的惊惧,将手中那片仿佛雨伞、外黑内银的东西往外打开,就像拿着个圆弧形天线,对着斜下方。 「这范围有多大?」沈洛年问,他已将凯布利收回体表,只放出微微妖炁,轻托着身体。 「不知道。」叶玮珊说:「昨晚测试真的非常亮,我带了三层防护镜都眼花了一阵子,希望远些地方也有用,否则只靠另一个计划……不知道可以撑多久。」 鑿齿、刑天自然不知道这浮在空中的两女一男打算干嘛,尤其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个大片银亮圆弧状物对着南方,更是莫名其妙,他们狂奔的同时,不免直盯着三人瞧。 昨日沈洛年虽杀了数百鑿齿外加一个刑天,但大多是偷袭得手,加上种族不同,也较不容易辨认,鑿齿还不很清楚沈洛年的能力,不过看到能持续飞行的敌人,他们难免有所提防,正一面跑一面打量,却不料那片银色圆弧状物,突然毫无预警地闪出强烈刺眼光芒,前方数万名鑿齿、刑天眼前一片炫亮,一下子什么都看不清楚,在众人大声惊呼声中,有人停下脚步,有人转身乱跑,这一瞬间,碰咚乓当地摔倒一大片,巨木也滚成一团。 当光亮闪起的同一瞬间,准备妥当的转仙部队同时御炁腾跃过城墙,拿着武器杀出,而最快接近敌人的,就是从空中高速下落的沈洛年,他已拔出金犀匕,正二话不说地对刑天杀去。 金鸟珠不负所望,前方数百公尺宽,大部分敌人都在光线有效范围内,尤其最重要的刑天,统统挤在最前方,更是效果卓著。沈洛年收敛着妖炁,点地两个旋绕,转仙部队还没落地,已杀了五名乱挥斧头的刑天。 接着城中万余转仙部队也冲至,但这儿毕竟离城墙还有一段距离,刑天妖炁未散,除沈洛年与白宗众人之外,能伤得了刑天的人却不多。转仙部队见状后绕,全力屠杀鑿齿,一面拿引火物点燃巨木,随着巨木燃起,火焰一大,火鼠跟着窜出,在巨木上四面爬燃,城南这片原野,霎时变成炼狱。 无论是鑿齿还是刑天,惊慌失措下根本无法战斗,大军从混乱到被屠杀、灼烤,直到眼前勉强可以视物,中间只不过短短七、八秒,而这短短七、八秒,就死了数千鑿齿,躺下了三十多只刑天,鑿齿一面惨呼怪叫一面往外逃,转仙部队则追杀不休,直追赶了百公尺,眼见那六名大型刑天往前冲出迎接,叶玮珊一声令下,让队伍撤回。 众人攀入城中,往外一看,见遍地都是鑿齿尸体,数百巨木付诸一炬,不禁欢声雷动,部队们欣喜地奔上高台引炁,一面互相拍打着,兴奋异常。 沈洛年在那最高的高台上落下,叶玮珊、奇雅、刘巧雯、白玄蓝、黄宗儒,还有文森特等四个魔法师,适才并未参战,这时也都在高台上,正讨论着刚刚的战况。也在台上的刘巧雯,见沈洛年飘下,露出笑容说:「洛年,你动作真的快得像鬼一样,刚杀了十几个刑天呢。」 「下次就没这么容易了。」沈洛年往南方望了望说。 叶玮珊望着南方,见鑿齿大军已重新整队,这次他们不挤成一团,分成十个队伍,似乎打算同时攻击整片城墙,而刑天群则退到队伍后方,也不知道是不是怕了金鸟珠,叶玮珊微微皱眉说:「对方该也知道金鸟珠灌入炁息需要时间,才这么急着整队重新攻击……还没满吗?」 在高台一角,有二十名炼鳞引仙者,正轮流拿着那金鸟珠引入炁息,手中正拿着金鸟珠的一名士兵,抬头说:「报告会长,还没完成。」 「尽快。」见鑿齿群又从森林中搬出几十条巨木,叶玮珊咬着唇说:「他们砍木头的速度真快。」 「有那六只大刑天,慢不了。」沈洛年皱眉说:「又来了。」 确实又来了,刑天似乎想尽速一雪耻辱,队伍一整,马上往岁安城冲。叶玮珊银牙一咬,拉过昌珠脚下的绳索说:「千羽部队,我们上。」 千羽部队本来只是监察用的部队,所以人数一直不多,加上不少人还在东大陆未归,此时城内只有三十余人,现在除了部分派在四面侦查,其他二十人就像昌珠一般,脚上绑着绳索,分别载着叶玮珊等高台上的人们往上飞。 这二十组共四十人,在四公里长的城墙后方空中排成一排,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个赶制的伞状聚光器,对着下方照。鑿齿们刚刚才被杀得败逃,一看到上方银光闪闪,纷纷低头停步或以盾遮眼,不敢往上看,但这些当然全都是假货,发不了强光,鑿齿们等了半天,却不见光华,这下不禁有点进退维谷,不知该如何是好。 唬人的东西毕竟唬不久,拖拉了一阵子,鑿齿渐渐放心,一个个放开脚步,不理会空中的敌人,只拿着巨木往城墙奔,准备攻击,就在这时,叶玮珊一声令下,右手同挥,连续两个炁弹朝前方正要接近城墙的巨木轰去,炁弹在巨木上一炸,当场将巨木炸成三截,叶玮珊也不多看一眼,和昌珠一打招呼,两人向另外一根巨木飞去。 同时白玄蓝、奇雅、刘巧雯等人也跟着放手攻击,白玄蓝和叶玮珊招式类似,也拿着蕴含爆劲的炁弹到处轰,奇雅柔诀不易破坏巨木,她默念道咒,在炁劲中蕴含冻气,整片透入巨木,让巨木中的水分凝结爆裂,从垂直面崩裂开来,毁损得更彻底。 黄宗儒则拿着那支怀真借的怪弓,聚力连续出手,一发发凝聚的炁息射入巨木,凝劲泛开的同时,木质也随之崩散碎裂,破坏木头的速度,不比叶玮珊慢。 文森特等四名魔法师也跟着出手,他们口中默念法咒,手中一指,巨木随即受莫名冒出的巨力击断,崩成数截。 但具有这种威力的人毕竟不多,如刘巧雯等一般发散型变体者,他们大多聚集在中央附近,虽出手威力不足以破坏巨木,但他们靠着身在空中,炁息比鑿齿们丰沛的优势,不断往下攻击,也让背着巨木的鑿齿们不断受伤,巨木走走停停,很难往前移动,但毕竟敌军数量庞大,巨木数量也多,一段时间过去,还是有不少巨木轰上了城墙。 而叶玮珊等人从两侧一路将巨木破坏,慢慢往中间接近,至于巨木被破坏的队伍,根本无须理会,反正他们若攀上墙壁,自有枪弹伺候。 这么一来,除千羽部队缓缓往中央接近,鑿齿、刑天也纷纷往还有巨木的地方挤,一方面尝试用妖炁保护巨木,也有不少人往上飞射短矛,试图逼退飞行的部队,而随队伍聚集,鑿齿毕竟越来越多,若千百支短矛同时往上飞可不是开玩笑,众人也不敢贸然接近,剩下的巨木越来越不容易破坏。 鑿齿一面保护剩下的巨木,一面加快用巨木轰城的速度,但除了空中那四十人到处飞腾忙碌之外,城内部队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就这么让城外的鑿齿,集中在城门和左二门之间相隔不远的三处地方,冲撞个不停。 叶玮珊身在空中,眼看城墙被破坏的程度越来越严重,她一面出手攻击鑿齿或巨木,一面开口说:「轻疾,开启金乌组通讯网……宋维!好了没?」 宋维是那群负责灌满金乌珠炼鳞部队的小队长,他马上回答:「报告会长,还没满。」 其实叶玮珊也知道,若是满了,对方会第一时间告诉自己,只不过实在太慢,让人忍不住想问,眼见城墙受损越来越严重,叶玮珊迟疑了一下,终于说:「轻疾,换白宗通讯网……洛年。」 沈洛年一直在城墙后方飘浮着,正遥望着叶玮珊,听到耳中的声音,他开口说:「要我下去了吗?可惜了点。」 叶玮珊也觉得可惜,鑿齿刑天毕竟只是胡打一通,没什么战术可言,因为破坏了大量巨木的关系,他们不知不觉又挤成了一团,若此时能使用金乌珠,刚好可以再次杀退敌人,可是再忍下去说不定墙就先破了。叶玮珊轻叹一口气说:「没办法,金乌珠还没满……拜托你了,我帮你开路。」 「好。」沈洛年右手拔出金犀匕,左手取出牛精旗,朝城墙破坏最严重的地方飘了出去。 叶玮珊选定了城墙外敌军帽集的地方,连续几个强大且蕴含炎气的炁弹,对下方鑿齿群急轰,一下炸开好大一片。沈洛年一闪间飘入那空隙处,左手一晃,白雾滚滚而散,向着四面八方弥漫出去。 白雾弥漫中,沈洛年收起凯布利,点地急掠,对最近的一个刑天炁息便砍;同时城内部队在叶玮珊指挥下,搬着息坏砖攀出城外,在雾中修补破损的城墙。 昨日白雾就发过一次威,对方早已有备,既然无法驱散,总不能让人在白雾里胡乱宰杀,众多鑿齿、刑天当下只好转身奔逃,尤其刑天已经有了经验,他们不在白雾中乱跑,而是一路往外高跃跳起飞逃,一方面方便分辨方位;二来待在雾中时间较短,也不容易被沈洛年欺近。 刑天动作本就比鑿齿快,除一开始沈洛年相准的两名刑天,念头还没转过就死在金犀匕下,其他的可砍不到。不过几秒的工夫,城墙附近这滚滚白雾中,除尸体外,鑿齿、刑天逃窜一空。 沈洛年这时的任务是守住城墙,不能像昨天一样一路往外杀,他见周围敌人一转眼跑光,感应不到妖炁,索性左手一旋,卷起牛精旗,停了白雾。 随着白雾散去,刚逃散的鑿齿刑天见沈洛年一个人呆站在那儿,周围数万人大吼一声,纷纷往沈洛年和城墙冲,沈洛年却动也不动,等敌方接近到十余公尺远时,他才左手一抖,牛精旗再度甩开,随着白雾飘散,又是一阵好杀,杀得鑿齿们鬼哭神号、四处乱逃,这次之后,就算沈洛年收起了牛精旗,再也没人敢进入他周围百步内。 这时近千名转仙部队,正搬运息坏砖到城墙上修补,这些转仙者就算体无炁息,体力仍比一般人强壮许多,修城效率自然较高,毕竟这时可不能慢慢来。 但在外城修墙,就代表着曝露在敌人的威胁之下,不少人一面工作,一面忍不住心惊胆战地回头偷瞧鑿齿大军,看着看着,却看到这令人难以置信的画面——沈洛年红袍翻飞间,一个人站在城外数百名敌人尸体之间,昂然面对十余万鑿齿,而鑿齿们只敢在远处咬牙切齿,愤怒叫嚣,就是无人敢越雷池一步,踏入沈洛年百步之内。 看着这种一夫当关、万夫莫敌匪夷所思的景象,许多人忍不住心中激动,眼眶泛泪,大声对着沈洛年嚷叫,但若问他为什么要叫嚷、叫嚷着什么,他恐怕也说不出来。 岁安城城墙后,高台上的赖一心等人,自然看得清楚,不免也是议论纷纷、啧啧称奇。他们虽然一直知道沈洛年有点莫名其妙的厉害之处,却也没想到离谱至此,玛莲意外之余,忍不住拍手大叫:「靠,要是有十个洛年……不,五个洛年,说不定就可以直接杀光这些长牙浑蛋了。」 「太好了。」赖一心也兴奋地说:「一切都照计划进行,我们不会输的。」 「不会输就好。」张志文拍着胸口说:「我还没追上阿姊,可不想死啊。」 这话一说,自然惹来玛莲的白眼,不过这时玛莲心情挺好,只瞪了他一眼,没动手揍人。 沈洛年却心里有数,自己可没有应付千军万马的能耐,能恰好造成这种景象,只不过刚好是息壤城墙、牛精旗、影蛊加上凤灵感应能力的综合结果,若换一个地点,或少了任何一个条件,绝不可能有这种功效,能这样守住城,只能说运气不错。 不过这儿虽然守得很稳、城墙修复的速度极快,但沈洛年的白雾范围毕竟只有百步宽,护得这处护不得那处,刚刚三个严重破损的地方,沈洛年只保住了其中两处,另一个偏西破损严重的城墙,却依然被大量鑿齿刑天围攻冲城,甚至引来了其他鑿齿部队聚集,这么一来,城墙破损的速度更快。 眼看城墙毁伤渐趋严重,文森特等人在叶玮珊指示下,联合施展守护阵,蓝、橙、红、紫四种光色交错掩映,组成一片守护光墙,抵御着巨木的攻击,但就算魔法力量不受道息不足的影响,实际运用的力量毕竟也是精灵炁息,一样会受息坏砖影响而降低效应,四人如今虽勉能抵御,但除基蒂外,其他三人魔力补充速度十分慢,而基蒂年纪太轻,咒语效应又不如其他三人,若僵持稍久,依然会魔力耗尽。 沈洛年看那儿状况不妙,开启白宗通讯网说:「玮珊,这儿修了近半,不照计划让我换位?」 「不!」叶玮珊欣喜的声音从沈洛年耳中传出:「金乌珠刚存满!轻疾,全部联络网开启,所有人准备动手!洛年,还有空中的千羽部队,眼睛小心。」 叶玮珊说话的同时,刘巧雯正从城墙上方出现,一样拿着个圆弧状的众光器,对着下方鑿齿大军微笑。 刚刚千羽部队攻击巨木时,许多人都把这伪造的众光器收了起来,鑿齿们几乎都忘了这事,突然看到刘巧雯又拿着在眼前晃动,不免微微一惊、动作稍慢,但等了片刻,并没见放出刺眼光芒,鑿齿们发现被骗,自是再度往前冲击,不料这时刘巧雯却妩媚地一笑,突然开启机括,随着聚光器中央方盒开启,金鸟珠耀目光华进现,一大半鑿齿、刑天又是眼前一片白亮,什么都看不到。 这时难道还客气?万余转仙部队再度跳出,众人拿着武器急砍,将鑿齿大军杀退。 不过鑿齿部队也学乖了,不像第一次慌乱,其实借着炁息感应,纵然目盲,仍可粗略分辨周围状态与大概方位,只要保持冷静,彼此撞倒的情况就会大幅减少,虽仍不免被人类大军追杀,但这次的损失却不大,除沈洛年、白宗这些速度远快于鑿齿的人物,真正砍杀到对方的人其实不多。 但这仍是一次大胜,人类部队这面自是欢欣鼓舞,转仙部队们追着鑿齿身后,一面挥舞手中刀剑一面吶喊,直到叶玮珊下令回城,才意犹未尽地转头。 沈洛年飘在队伍后,直到所有人翻入城中,他才飞过城墙,刚进入岁安城上空,就见到玛莲和吴配睿等人,正众在一处高台上,对着自己叫嚷挥手。沈洛年疑惑中飘近,才想下落,周围一阵欢呼响起,一群人从四面其他高台挤近,朝自己蜂拥而来,沈洛年微微一惊,飘身而起,高飞数尺,却见这些人脸上都带着狂喜之色,似乎没有什么恶意,不过看他们好像一副打算扑上抓着自己的模样,沈洛年可不敢贸然接近。 「下来啊!洛年!」玛莲喊着。 「干嘛?」沈洛年反而又飞远了五公尺。 「让我们扔起来欢呼一下嘛。」玛莲笑着说:「你是大英雄耶。」 「不干。」沈洛年逃命般地转身,往叶玮珊那儿的特高台飘去。 玛莲看沈洛年头也不回地溜了,笑着说:「可恶!不来让阿姊亲一下,跑这么快干嘛?」 吴配睿笑说:「洛年害臊吧?」 「小睿妳不懂,这叫傲娇啦。」张志文嘿嘿笑说:「我早就怀疑洛年有这属性了。」 「傲你的头,又在胡说。」侯添良咧开嘴笑说:「太久没漫画看,快发病了?」 「什么娇?」玛莲听不仅,诧异地问。 「蚊子受日本动漫文化荼毒太深,别理他。」侯添良笑说:「阿姊,我们上去找宗长和洛年好不好?一心和无敌大也在上面。」 「别假了,我知道你想找奇雅啦。」玛莲哼哼笑说:「你自己问宗长啊。」 侯添良黑脸一红,正说不出话,吴配睿笑说:「阿猴哥,我帮你问。」 「好啊。」侯添良尴尬地笑说。 吴配睿正想先和黄宗儒联系,再叫他伺机帮忙询问,突然耳中传来叶玮珊的声音:「大家小心,对方已重新整队,随时可能重新攻击,各队长请立即确认队员状态,编组引炁。」 众人一怔转头,果然鑿齿又组成了部队,这次他们不是一窝蜂挤来,也不是散成一大片,而是分成四大组,每组三、四万人不等,队伍中各带着十来根巨木,还有近二十名刑天压阵,正大步向岁安城冲来。 「他们真不怕死?」玛莲瞪大眼说:「这么快又来?」 「下次出城可要多杀几个。」侯添良摩拳擦掌地说。 张志文脸色却不大对,摇头说:「这可麻烦了。」 「怎么?」侯添良转头问。 「他们只分成四大组,这样每组人数都很多,千羽部队想攻破巨木就没这么容易了。」张志文指着城外,神色凝重地说:「而每组相距近七、八百公尺,金鸟珠就算充满了,顶多对一组有效……只要那组稍微撤退,其他三组可继续攻城。」 侯添良一吐舌头说:「那洛年也只能守一个地方啰?」 气对啊,就算靠洛年交错防守两处,还是有两个空隙。」张志文沉吟说:「因为刑天也分散了,所以城内的转仙部队该可以出城顶住一边,但剩下的一个地方……那个地方……」 众人见张志文始终说不完最后一句,目光往外望向鑿齿大军,心情不免再度沉重起来。 第八章 从坟墓爬出来 第八章从坟墓爬出来 正如张志文所料,沈洛年不管如何神通广大,也只能勉强守住两处,千羽部队的高空攻击,虽不至于完全无效,确实只能造成干扰。 不过叶玮珊并未放弃,既然对方分成四组,代表转仙部队出城面对其中之一也不会落于下方,当下她让千羽部队和转仙部队配合,协同攻击,对方和转仙部队缠斗的同时,无法专心防范空袭,就能顺利破坏掉运来的巨木,而叶玮珊为了保留战力,也不和鑿齿大军多耗,只要破坏了巨木,随即在千羽部队掩护下,让转仙部队撤退回城,待引炁充足后,再伺机攻击另一组鑿齿大军,至于偏东南的两组部队,叶玮珊实在无法兼顾,只好完全父给沈洛年处理。 西南那儿鑿齿和人类打得天翻地覆,东南这儿却是静态的斗争,人类和鑿齿几乎没有正面争斗,反正不管对方破坏到什么程度,沈洛年拿着牛精旗飘近一挥,白雾滚滚间,就能逼得鑿齿大军撤退,数万鑿齿、刑天只能牙痒痒地退开,看着沈洛年身后的人类又把墙壁修补起来,而眼见这儿补好了七、八成,沈洛年马上又飘到另外一处,再度把鑿齿逼开,跟着又拥出一群人修整城墙,两方就这么比赛拆城和建城的速度。 可是修缮的速度毕竟不如破坏迅速,随着时间过去,城墙毁损的情况越来越严重,越来越赶不及,但沈洛年却也想不出其他的手段,眼看渐渐不妙,正不知如何是好,他耳中突然传出叶玮珊的声音:「洛年!你换去西南边那两组,我们来这儿毁掉木头。」 「咦?」沈洛年一转头,这才发现,西南那儿的刑天、鑿齿,已经不再搬运巨木冲城,而是用手中的斧、矛穿刺破坏,效率远不如前,还会被人类安置在城墙上的枪手攻击……这是怎么回事?沈洛年正在发愣,却听叶玮珊解释说:「他们木头不够了,你快去,我们来了。」只见叶玮珊领军从上方冲出,对着鑿齿大军杀去。 沈洛年这才醒悟,刑天砍树虽快,但这么不断被叶玮珊等人轰毁掉,森林的巨木总会不足。他当下飘去西南面,选了个城墙毁损较严重的区域,逼退了鑿齿大军,让后方全力修缮。 当巨木尽皆毁去,战况又渐渐倾向人类这面,被破坏的城墙,慢慢地修整起来,而叶玮珊斟酌情况,偶尔使用一下金乌珠,把某一大队鑿齿杀得往后奔逃,也颇有效用。 就这么打到近午,曰照渐烈,两方都十分疲累,而鑿齿少了巨木,攻城效率大幅度降低,在森林那端一直观看战况的大型刑天,终于发声长啸,让鑿齿大军退了下去。 而鑿齿军一退,不断到处奔波杀敌的转仙部队,一个个都累瘫了,各自找高台引炁歇息,反而是几乎没怎么动手的沈洛年,轻轻松松地没流一滴汗,就这么飘了回来。 这样打下去,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众人虽然十分疲累,却似乎都安心了。今日早上这一战,虽不能有效击退鑿齿大军,但针对守城这部分,人类总算是占了优势。 而看着沈洛年飘过,不论识与不识,许多人都欢喜地对沈洛年挥手,那些目光中有敬意、有崇拜还有羡慕,过去充满在许多人心中的排斥与惧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看着沈洛年的目光,仿佛看着岁安城的守护神一般。 妈的,别看了,我可不会替你们卖命!看着这些温暖的目光,沈洛年有些浑身不自在,这些人对自己的态度,为什么改变得这么迅速?这些家伙,过去就这么随便地害怕、憎恶自己,如今又这么随便地崇拜、仰赖自己,也太自在了吧? 沈洛年不想和其他人多说,直接飞到那特别高的高台,在叶玮珊身旁不远落下。 此时叶玮珊正和奇雅、赖一心、黄宗儒等人众在一起低声商议,看到沈洛年,众人停下议论,露出笑容点了点头,不过那笑容却似乎有点沉重,不像下面大多数人这么轻松,而叶玮珊打过招呼后,正对轻疾通讯网下命令:「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继续攻击,各小队马上排班轮流休息,争取时间进食。」这才关闭了通讯网。 沈洛年走近,看看四人说:「怎么了?」 众人彼此望了望,叶玮珊低声说:「息坏砖早就不够了,制造也来不及,现在是从别的城墙拆来补。」 「啥?」沈洛年吃了一惊,但仔细一想,却也不能说意外,鑿齿的巨木会不够,人类的息坏砖当然也会不够,沈洛年顿了顿说:「城墙这么长,拆一点没关系吧?」 「还好对方只攻南城。」叶玮珊担心地说:「但是拆墙不能乱拆,而且加上搬运的工夫,速度快不起来……鑿齿现在撤退,就是知道没有巨木攻不下岁安城,下午他们若不全军撤退,恐怕将会运来足量的巨木,到时候不知道还能不能顶住。」 「只能在露出破绽前,尽快破坏掉那些攻城木。」黄宗儒遥望城南说:「还好这些妖怪似乎不善于制造器械,否则要是推出几台巨石攻城车之类的东西,那可麻烦了。」 「总之现在可以休息片刻。」叶玮珊轻嘘一口气说:「洛年,早上辛苦你了。」 「我没做什么。」沈洛年摇头。 「宗儒。」奇雅突然开口说:「玛莲要我告诉你,小睿受伤了。」 黄宗儒一怔说:「严重吗?」 奇雅摇头说:「左肩被刑天用盾牌聚力撞伤,稍微影响战斗力,不算太严重。」 黄宗儒松了一口气,望向叶玮珊说:「宗长,没事的话,我去看看她。」 叶玮珊微笑点头说:「快去。」 黄宗儒正要往南纵向其他高台,突然一怔说:「怎……怎么又来了?这……这样不对吧?」 众人闻言转头,却见城南外,鑿齿居然又开始整队,这次不知为何却分成六队,而队伍中却没有半根巨木,不知道他们做何打算。 赖一心诧异地说:「他们打算用斧头和矛挖吗?还是打算直接冲入城?」 奇雅摇头说:「若直接入城,还没能越过城墙,就会被枪炮杀光。」 「那这是怎么回事?」叶玮珊望了望沈洛年,又望向城南外的田野,这还是她今日第一次搞不清楚鑿齿的目的。 「难道他们以为分成六队,我们就来不及修复城墙了?」黄宗儒皱眉说。 「那也要有攻城木吧?」叶玮珊蹙眉说。 「无论对方打算用什么手段,总之即将攻城。」赖一心插口说:「玮珊,别忘了通知大家准备。」 「对。」叶玮珊回过神,连忙开启各通讯网,让才刚要休息的部队又动员起来。 众人听到消息,难免怨声载道,一面痛骂鑿齿,一面移动到各自的配属地区,当千羽部队、转仙部队与枪队都准备妥当时,鑿齿大军也分成六条路线,正缓缓地往南面城墙推进。 过去鑿齿大军攻击,都是一面大声呼啸,一面大群狂奔而来,慢慢往前移动还是第一次见到,不少本来在埋怨的人们,渐渐也感觉到整个气氛不对,逐渐安静了下来。 众人正担忧的时候,沈洛年目光一凝,突然说:「我知道为什么分六队。」 赖一心开口说:「为什么?」 沈洛年说:「那六个大刑天,混在那六队的刑天里面。」 叶玮珊一怔,转头往南望,果然在森林北端,没看到那几个体型局大的刑天,但在这六队中也没见到啊?她正狐疑,沈洛年已接着说:「他们都变成和一般刑天体积差不多大小了……在这种道息不足的环境中,变这种体型可能比较容易发挥。」 「他们难道想躲在队伍里面暗算人?」黄宗儒沉吟说:「目标说不定是洛年,洛年守城的能力,几乎等于我们整城的战力,若伤了洛年,岁安城马上就会沦陷。」 「就算到了这儿,他们的妖炁还是比别的刑天明显。」沈洛年摇头说:「想偷袭我的话,该想办法隐藏起来才是。」 这时六队鑿齿大军,在城墙南方百公尺外突然停下,那六名刑天从队伍中缓缓走出,站在队伍前方,他们目光扫过城墙后高台上数万人,又看着城墙,不知做何打算。 「靠!那六只要玩单挑吗?」玛莲的声音突然从耳中出现:「报告宗长!记得算我一份。」 「玛莲妳别胡闹,打不过的。」奇雅低声骂:「那是大型的刑天!他们缩小了。」 「真的?」玛莲顿了顿才说:「在这城里面,感应能力不大灵光……他们来干嘛?」 「难道真是来找人单挑的吗?这个……」赖一心眼睛放光,似乎颇有兴趣。 「一心!」叶玮珊顿足说:「就算是洛年也未必打得过,你想上去送死吗?」 沈洛年却摇了摇头,赖一心其实未必不如自己,不过在这种特殊环境里面,确实自己比较有优势,就算面对那种强大的刑天,一对一也颇有希望……问题是后面那千万名鑿齿,若围上来自己可顶不住,而那儿离城墙有段距离,大刑天该能激出妖炁驱散白雾,既然不能靠牛精旗护身,可不能随便出手。 众人胡猜时,那六名刑天突然毫无预警地点地前冲,高速腾掠过数十公尺,在离城十余公尺远处,从空中连续挥动巨斧,一道道强大妖炁瞬间脱斧而出,直轰城墙,每一斧都深陷入墙,炸开大片泥块,只听轰隆隆连响,各处城墙不但往内崩入,还从上而下裂碎,那一道道近一公尺深的裂口,交错影响,崩出一排好大的凹陷。 六名刑天只一瞬间就挥完斧头,落地即点地急退,倏然又退回了百余公尺外,稳稳站在队伍之前。 这是怎么回事?城内所有人都惊呆了,一时谁也说不出话来。 沈洛年毕竟感应得清楚,他已经了解,对方藉高速接近减缓妖炁散失的比率,趁体内仍存有妖炁马上全力轰击,那刹那的威力,就仿佛虯龙飞天攻击一般,以他们的强大妖炁,这以压缩土堆成的城墙,自然抵挡不住。 沈洛年想了想说:「城墙快不行了,就算我下去,也只能守住一个地方……不过他们怎不合力突破?一下就可以轰出一个缺口。」 赖一心也正思索着,他沉吟说:「他们若只打开一个小缺口,和爬入城墙的意思差不多,想让鑿齿入城还具有战力,就得开好几个够宽的大口……他们还是怕你拦阻,所以分六面同时破城。」 「大刑天站在那儿,部队出城也打不过……没法守了。」黄宗儒目光一凝说:「宗长,要不要先分派断后部队?」 终于到了这一刻吗?下令逃跑吗?一般人民都不管了吗?叶玮珊心中一片茫然,四面望了望,她望着下方的万余名枪队、望向正协助搬运息壤砖的城内居民,再将目光扫过城内大片堪称粗陋的房宅,那儿还有几十万躲在家中祈祷的老弱妇孺,把他们都扔下吗? 「他们……」叶玮珊迟疑地说:「一定没想到,我们会放弃他们。」 沈洛年感受着叶玮珊的情绪,又顺着叶玮珊的目光,望向下方的人们。他心里有数,叶玮珊理智上知道现在应该撤退,但这命令一下,就等于放弃了满城人民的性命,她就算想说,却也说不出口。 等会儿自己可得先闪远些,这种纯粹屠杀的场景,看多了说不定脑袋又会故障,到时候冲下去送死可吃亏了。 这时率领着部分转仙部队的吕缘海、狄静等十余人,从下方奔了上来,对叶玮珊说:「会长?妳还在等什么?已经没办法了啊!此时正是下令转仙部队往城东走的时机。」 玛莲、吴配睿等人似乎也耐不住,跟着跑了上来,他们挤入人堆,玛莲哇哇叫说:「怎么突然不下命令?城墙快破了!大家都在等耶。」 就在这时,那六名刑天已引入足够妖炁,又是一个腾身往前,轰隆隆一阵巨响,城墙又崩了一公尺深,眼看刑天再出手几次,这花了不知多少人心血盖起来的城墙,恐怕就要出现六个大洞,到那时,鑿齿就会大举冲入岁安城,就算这时不冲,说不定六个洞转眼就变成十二或十八个洞,那时也是非冲不可。 「会长?」吕缘海忍不住说:「若妳还下不了决心,我得率总门部队离开了。」 「离开?跑哪儿去?」玛莲还没进入状况,想想才突然明白,她诧异地说:「咦!我们打不过了吗?宗长?」 叶玮珊深吸一口气说:「准备从城东撤退。」 「撤退?」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在一旁的张士科,忍不住怒声说:「一般人怎么办?他们怎么撤得出去?」 「你凶什么!」玛莲瞪眼说:「有办法就说啊!批评谁不会?」 张士科一怔,长叹一口气说:「当初为什么要赶走虯龙?这几十万人民……实在太可怜了。」 叶玮珊眼眶微红,咬着牙说:「这件事由我负全责,白宗会领引仙部队断后。」 妈的,这笨女人说不定会为此事懊悔一辈子,早知道当时就不拱她当什么会长,而且这满城的人……当初花了这么多工夫,就这样让他们死光吗?沈洛年想来想去,终于啧了一声说:「妈的!等等。」 叶玮珊一怔,惊喜地抬头说:「洛年,还……还有办法吗?」 众人目光都集中了过来,虽然眼前情势严峻,但这两日沈洛年已经展现了不少奇迹,他若说有办法,说不定真能解决。 「我从没试过这方法,不知道行不行,安静一下。」沈洛年确实还有个一直不想用的办法,他走到高台南端,望着城南微微闭目,站在那儿不动。 「洛年在干嘛?」左肩绑着绷带的吴配睿忍不住低声说。 「不知道。」玛莲低声说。 那姓沈的凶恶小子在弄什么玄虚?吕缘海看不出所以然来,凑到叶玮珊身旁说:「会长,我们一面做准备如何?请下令让部队调到城东,免得城破时和鑿齿大军缠上。」 叶玮珊却摇头说:「洛年说走才走。」 吕缘海一怔说:「万一没用呢……不久后城就会破了,到时若缠战起来,恐怕会损失一半以上的战力,这……」 「吵死了。」玛莲忍不住瞪眼:「洛年说要安静,你这老头吵什么?」 吕缘海没想到玛莲居然对自己无礼,心中愤怒,却又不敢发作,正打算偷偷下台,聚集亲信逃命,突然有个千羽部队的女孩惊呼一声说:「那是什么?」 这可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她身旁人忙问:「怎么了?」 「你看东南森林那儿。」女孩说。 众人还没望过去,突然下方传来一片哗然,似乎有许多人正在惊呼,还传来开枪的声音,这时大伙儿没空看东南,人人目光往下搜寻,却又不知怎么回事。 「玮珊,叫大家稍安勿躁。」沈洛年说:「不用害怕,不要开枪!」 叶玮珊一头雾水之余,一面下令,一面听各方传来的报告,她听完之后,诧异地说:「洛年……那是你弄的吗?」 「什么啊?宗长?」玛莲叫。 叶玮珊迟疑了一下才说:「有人报告,堆放尸体的地方,有几百个鑿齿尸体突然爬起来,翻出城墙外……都是干尸。」 「对啊,尸体会动。」刚刚那个千羽部队的女孩也叫:「我刚看到东南坟场,有东西从坟墓爬出来啊!」 「坟场?」众人这角度看不到翻出城墙外的鑿齿干尸,目光同时往东南方林旁坟场望去,果然看到百余名身上覆着土壤的人类干尸,正穿出坟场旁的疏林,快速向岁安城奔。 吕缘海望着那儿,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一个奔在队伍前方的枯瘦光头干尸,不禁瞪大眼睛说:「那不是……死掉的高老哥吗?」 那些人正是当初被沈洛年以闇灵之力,化为骨灵的百余名总门部队,此时在身为尸灵之王的沈洛年召唤下,纷纷从泥土中爬出,奔到岁安城外,与那几百名鑿齿骨灵会合。 狄静看到高辉的尸体突然僵直着身躯,跳出坟墓乱跑,可也大吃一惊。她愣了愣,忍不住望着沈洛年骂:「你……你果然有鬼……你对他们做了什么?你到底是什么鬼物?」 这话一说,众人看着沈洛年的神态立即产生了变化,白宗众人不禁想起那晚沈洛年全身黑气、仿佛鬼魅的模样,虽然时值正午、烈日当空,众人心中还是不免发寒。 从这一刻起,那些钦慕的目光应该都会消失了吧?沈洛年不想解释,只淡淡地说:「这些尸体,会帮你们守城。」话声一落,沈洛年不等众人回话,转头往外飘出。 鑿齿大军自然也注意到这状况,当看到城墙受损处分布着众多骨灵,不免一阵混乱,眼前若有早魃或僵尸,可不是好玩的,那六名刑天吃惊之余,顾不得继续攻城,领着大军后退了百余公尺,观察状况。 沈洛年今日没什么时间制造骨灵,这些鑿齿大多都是昨日在战阵中偷杀制成,加一加总数约有五百,再加上那百多个人类骨灵,就有六百多名,这些骨灵散布在六个城墙凹陷处站着不动,沈洛年则飘在城墙上方,等待变化。 「洛年!」叶玮珊的声音,透过白宗通讯网传了过来,她问:「干嘛跑这么快?」 「免得惹人嫌。」沈洛年说:「我和这些骨灵有关,妳不怕吗?」 「能守城救人就好。」叶玮珊说:「我才不管你和什么妖魔鬼怪有关!」 「对啊!」玛莲跟着叫:「那叫骨灵吗?名字不难听啊……虽然有点恐怖,洛年,我问一下,那是活的还是死的啊?」 「死人。」沈洛年说。 「那怎么会动?」这是吴配睿,她声音中虽透出畏惧,但紧跟着又说:「洛年,我怕会动的死人,可是不会讨厌你喔。」 「我们早就没把你当人了啦。」张志文笑说:「你是采花邪神,神仙会控制尸体也没什么奇怪的。」 「对啊。」侯添良也笑着说。 沈洛年心头微微一暖,虽然大部分人会因不同的事情而改变对自己的态度,但仍有一些人不会……想到这儿,沈洛年叹口气说:「有没有用还不知道,你们还是准备着。」 「好。」叶玮珊顿了顿说:「你也小心。」 「嗯。」沈洛年目光转回,看着那六名刑天,不知道对方会怎么反应。 那六名领头的刑天,聚集讨论片刻,似乎有了共识,其中一只刑天,突然往前急冲,一样奔到十余公尺外快速挥斧,跟着一道炁劲破空而出,对着城墙前方那群骨灵挥去。 骨灵不存灵智,只能接受很简单的命令,这时他们接受了保护城墙的指示,眼见炁息破空而来,最外围的一名骨灵,突然僵直地跃起,用身体挡下这波炁息。 这波妖炁,马上轰入骨灵胸膛,轰然声中,骨灵胸口下凹,往后飞翻摔到其他骨灵身上,和两、三个骨灵撞成一团,但骨灵本就是死物,只靠闇灵之力驱动,他也不管胸口如何变形,一点也不在乎地又跳了起来。 似乎是挡得住?看到这状况,沈洛年松了一口气,骨灵虽是最低级的尸灵,但在这息坏城墙旁,总算还有点功效,反正这些本就是死人,被打烂了也无所谓。 刑天、鑿齿和其他妖族素来相处不善,对旱魃、僵尸、骨灵的传说不算太了解,但也知道一些基本知识,眼看骨灵群中并没有传说中旱魃或僵尸模样的异物坐镇,倒也没什么好怕,既然这些骨灵会挡破空炁劲,将他们毁了便是。当下刑天一声令下,派出近万鑿齿分成六队,对着那六百多名骨灵杀去。 近万鑿齿对付六百个尸灵国度中最低级的骨灵,按理该在一瞬间分出胜负,但在息坏城墙边,对炁息所存无几的鑿齿和刑天来说,骨灵攻击力还比转仙者高,只略逊于刑天,而骨灵不只不怕死,也不会因肉体受伤而稍有迟疑,在一阵激烈而快速的缠斗之后,骨灵毁损了两百余名,但却倒下了千余鑿齿。 而打得越久,鑿齿、刑天的炁息消散得越多,更打不过骨灵,当下刑天一声呼啸,把大军撤回百公尺外,让他们补充炁息。 沈洛年这时却也豁出去了,见对方撤退,当下他飘下尸堆,快速寻找没死透的负伤鑿齿下手,只见一片片白雾腾起,片刻后,一具具化为干尸的新鲜骨灵从地上爬起,加入守城阵营。 那几名强大刑天见状大吃一惊,纷纷冲近挥动斧头攻击沈洛年。沈洛年这时没空理会,道息泛出体表,化散那一道道妖炁,继续寻找其他还有气息的鑿齿,一面瞄了那些大刑天几眼,他们若是敢在息壤城墙附近停留,马上让骨灵一拥而上,自己则趁隙攻击,应能顺便宰了对方。 不过刑天却不上当,见妖炁没用,惊疑之间,又退了回去,而沈洛年整个战场巡行过之后,又补入了百多名骨灵,使得骨灵人数恢复到五百多。 沈洛年刚飘回城墙上,叶玮珊飘到身旁落下,开口说:「洛年,对方冲来时,要不要我们派部队出城帮忙?」 「不行。」沈洛年说:「骨灵没什么灵智,只靠闇灵气息分辨敌我,会杀错人。」 「那……」叶玮珊顿了顿说:「对方若派大军攻击,要不要让骨灵逃入城中?等对方以妖炁攻击城墙时,才让骨灵防守?」 「这样的命令太复杂。」沈洛年摇头。 「我们都帮不上忙吗?」叶玮珊说:「这样骨灵岂不是会越来越少?」 「下次他们再来,我也下去混战。」沈洛年说:「顺利的话会变多,妳趁着空隙,快派人修墙就是了。」 「我知道。」叶玮珊沉吟了一下又说:「到时千羽部队也在空中助攻如何?我们尽量只让对方失去行动力……这种该比较合你用吧?」 「也好。」沈洛年想了想说:「不过骨灵只在城墙旁有用,若往外冲出去,恐怕连鑿齿都打不过,就算守住,还是没法驱赶对方,得想别的办法。」 「他们调整战术的速度一直很快,说不定已经想到了我们的计划。」叶玮珊见刑天众在一起商议,似乎拿不定主义,高兴地说:「这样也好,只要他们发现怎样都打不进来,总会撤退的……如果这城能保住,都是你的功劳。」 「功劳有啥屁用……」沈洛年说到这儿,突然轻咦了一声,向着西方看去。 「怎么了?」叶玮珊问。 同一时间,刑天那端也突然骚动起来,忽然有十余名刑天领着数万鑿齿大军,一路往西北方向走,似乎打算绕到城西。 「玮珊,妳快派人去城西看看。」沈洛年说:「有一大群妖怪,似乎正从搁妖河上岸,好像和城西鑿齿打起来了,鑿齿不是对手。」 「难道有援军?我亲自去看。」叶玮珊大喜,一面开启各通讯网,一面御炁飘身落地,快速向城西飘掠。 真是援军吗?什么妖怪会来帮忙?那股妖炁并不会太陌生,虽想不起是什么妖怪,但自己过去一定碰过……可是自己认识的大群妖族,和人类有交情的只有牛头人、鹤鸵族,顶多再加个寓鼠族,感觉上并不是这三种妖炁,却不知道来的是谁? 迷惑的不只是沈洛年,鑿齿那端也纷乱着,似乎正准备把全部的部队往那儿带,过了片刻,叶玮珊的声音从耳中传出:「洛年!」 「是?」沈洛年马上说:「来的是什么妖怪?」 「是……是狼人啊,你不是说狼人是敌人吗?」叶玮珊疑惑地说:「他们和鑿齿打起来了呢,虽然人数不多,却把城西那一万鑿齿打得往后逃,后来刑天领着部队加入战局,才稳住了阵脚。」 这怎么回事?莫非不是犬戎族?沈洛年还没想通,叶玮珊又说:「咦……好像不打了?」 「怎么?」沈洛年忍不住担心,但又不敢离开城南,索性往空中飘飞,到高处远眺,这样东南西北尽收眼底,不会看漏了哪儿。 沈洛年望过去,刚从拦妖河上岸的那几千名狼头人身妖怪,确实是自己当初见过的犬戎族,河岸旁好几十艘造型古怪的大型长桨舟,应该就是他们使用的船只;此时河岸附近躺了不少鑿齿的尸首,显现出刚刚战况的激烈,不过此时鑿齿和犬戎族似已止战,两方首领隔了一段距离,不知正说些什么。 「玮珊。」沈洛年说:「莫非是鑿齿先出手?」 「对。」叶玮珊说:「洛年,你的意思是……?」 「狼人该也是为了剿灭人类来的,刚刚打起来只是误会。」沈洛年叹口气说:「祈祷他们别合作吧。」 「不会吧?」叶玮珊大吃一惊。 不会吗?沈洛年遥望着那方,却见两方谈了一段时间后,似乎找到了共识,鑿齿部队领着狼人,向着城南走。 片刻后,犬戎族与鑿齿大军在城南分据一区,两方队伍虽未合流,但首领群却聚在一起,正指着城南这儿的骨灵指指点点,看样子两方合作,已成定局。 沈洛年不禁暗暗叫苦,鑿齿和大部分妖族没有交情,让他们看到骨灵也就罢了,但给犬戎族看到,万一他们启动什么通报系统,再过个半日,岂不是全天下妖怪都要杀来了? 第九章 尊伏之气 第九章尊伏之气 眼看状况不妙,叶玮珊再度从西城赶回,她飘上城头与沈洛年会合,一面问:「洛年,狼人很强吗?」 「一般狼人不比牛头人差,更有不少高手超越刑天……」沈洛年顿了顿说:「上次我遇到的壶谷族长,还比大刑天稍强一筹,这批狼人数量虽少,恐怕战力比鑿齿大军还高。」 「那……」叶玮珊迟疑地说:「还能顶得住吗?」 「不知道。」沈洛年顿了顿说:「反正只要他们派人来杀骨灵,我就会下去,靠着这城墙,该可以撑一段时间。」 叶玮珊正想开口,突然一怔说:「他们上前了……这次不派部队?」 沈洛年也看到了,除了那六只刑天,还有三只狼人跟着走了出来。沈洛年见状不禁皱眉骂:「又要变花样了?每次都换招式,烦不烦啊!」 「因为每一招都被你破解了啊。」叶玮珊苦笑说:「当然会换方法。」 沈洛年正想开口,却见一只强大刑天正往城墙冲,同时快速挥动斧头,挥出一连串狂猛妖炁,最外侧的几名骨灵不待吩咐,马上正面迎上,但这可不是刚刚那试验般的一下轻击,而是攻城般地连续猛击,几道妖炁连续轰上那些骨灵身躯,其中两只骨灵受力最大,终于承受不住,身躯爆散断成数截,滚在地上爬动。 不会吧?他们决定用这种笨方法吗?一只只杀?沈洛年瞪大眼往外看,却见刑天和狼人们讨论了片刻,这九名队伍中的强者轮番冲出,刑天自然用斧头,而狼人则是挥动着巨爪,全力对骨灵们遥发炁劲轰击,骨灵若不挡,自然是城墙遭殃,沈洛年只好看着骨灵以躯体应付这些妖炁,慢慢地一个个被击散。 虽说对方每一次引炁都要一些时间,但只要几个小时过去,骨灵还是会死光……死光之后,如何阻止对方轰击城墙?城墙一破,这城不就完了?叶玮珊倒抽一口凉气说:「怎办?」 沈洛年停了几秒之后才说:「不知道。」 叶玮珊静默片刻,再确定一次所有通讯网都已经关闭,这才叹了一口气说:「我这就去准备撤军,洛年,我一会里让小纯、杜勒斯来找你。」 「干嘛要那两个小鬼来找我?」沈洛年皱眉说。 「我怕你忘了逃。」叶玮珊望着沈洛年说:「断后的事,你就别管了,你对宇定高原比较熟,帮舅妈他们领路好吗?」 真的只能这样吗?沈洛年紧皱着眉头,只听叶玮珊又说:「这城太大、人太多,实在没办法……曰后只剩下几千人,有你看顾的话,应该可以保全,你以后若有空,帮我照顾一下舅妈、舅舅……还有,你能帮忙把赖妈妈和吴妈妈带走吗?」 妈啦!连赖一心和吴配睿的老娘也要我顾?这是在交代后事吗?沈洛年皱眉说:「若只有鑿齿和刑天也就算了,现在还加上狼人……断后的人死定了,我看白宗还是冲前面逃命比较好,让那些跑得慢的断后吧。」 叶玮珊摇摇头:「不能这样,会落到这种局面,我得负责。」 「妳负什么责?打仗打不赢怪谁?」沈洛年瞪眼说:「会长是我拱妳上去的,虯龙也是我赶跑的,我责任还大一点。」 叶玮珊嫣然笑说:「你会做出这些事,不都是为了我吗?」 沈洛年倒没想到叶玮珊会这么说,一阵尴尬后,他恼羞成怒地说:「没错,就是妳害我忙了这么久!到最后若还让妳死了,妈的,我这一年不是白忙了?」 叶玮珊莞尔而笑,微微摇头,轻声说:「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若真有来生,希望还能与你相识……我去安排撤退了,你保重。」 妈啦!来生?想做什么这辈子一次做完成不成?沈洛年一咬牙说:「等等,也许还有个办法。」 叶玮珊一怔,看着沈洛年表情,诧异地说:「还有办法?你……你怎不早说!」说到这儿,她脸蛋终于微微红了起来。 沈洛年也有点尴尬,他挥手说:「先让我……算命看看,妳去准备撤退,我有了决定再告诉妳。」 叶玮珊这时顾不得害臊,这城中三十多万人的性命就在沈洛年一念之间,她忙说:「决定了用轻疾告诉我。」 沈洛年点点头,目送着叶玮珊离开,这才回头往城外看,见那几个领头的刑天、狼人仍在轮流破坏骨灵,他低声说:「轻疾。」 「是?」轻疾应声。 「这件事情,我想先告诉你……很抱歉,我必须放弃当初和你的约定。」沈洛年望着前方说:「我等会儿会带着骨灵,使用闇灵之力冲入鑿齿部队中,大量制造僵尸,这儿毕竟道息不足,我现在体内闇灵之力又增加不少……他们阻止不了我。」 「你当着犬戎族面前制造僵尸,到时候想借着凤灵能力狡辩也没办法,一辈子都会被妖仙追杀。」轻疾说:「你不想见仙狐怀真了吗?」 「当然想,不知道那臭狐狸现在如何了?」沈洛年脑海中浮现怀真那有点调皮的笑容,心中一暖,想想又说:「但没办法,让这城中的人和白宗人都死光似乎不大对劲……等杀光这些妖怪,我会杀了僵尸,然后尽快躲起来,反正我没炁息,天下哪儿不能躲?」 「僵尸、旱魃虽会服从尸灵之王的命令,但牵涉到性命时,还是有可能抗命逃跑。」轻疾说:「万一脱逃一只,天下就可能陷入劫难了。」 「真的吗?」沈洛年抓抓头说:「那我先把他们骗去个山洞之类的地方,再动手杀光。」 「还是不保险。」轻疾说:「我有别的建议。」 「嗄?」沈洛年吃惊地说:「你有办法怎不早说?」 「我虽然会回答你问题,但不该主动提供你建议。」轻疾顿了顿,带着三分无奈地说:「这次是没办法,所以破例。」 沈洛年倒可以理解,轻疾……或者说后土,协助自己的唯一原因就是阻止自己制造僵尸,此时再不协助,眼看僵尸就要量产,他也不得不破例,当下高兴地说:「你快说,有办法的话,我也不想制造僵尸啊!」 「虽说是破例,但其实方法你都知道,只是没想到。」轻疾说:「对方要杀光骨灵才敢攻城,你只要从城内持续补充就好了,时间一长,对方只能退兵。」 「什么叫城内补充?」沈洛年诧异地说。 「城内不是很多人类吗?」轻疾说:「先多制造个一千骨灵,对方可能就会放弃了。」 「妈啦!」沈洛年诧异地说:「这什么烂办法?你要我随便杀一千人?」 轻疾淡淡地说:「杀一千人,可以救三十多万人。」 这种说法沈洛年倒是可以接受,上次为了牛头人和鹤鸵族的数万性命,他就差点动手杀人,只不过恰好遇到罗红等人化解了那次的冲突……杀一千人吗?可不少呢,从哪儿开始杀?沈洛年回过头,看着城墙下方那一张张带着惶恐表情的脸孔,微微皱起眉头。 自己若是回头杀人,城内马上会天下大乱吧?那个热血笨蛋赖一心说不定会拿着黑矛来跟自己拼命。妈的!到时候叶玮珊、玛莲她们会帮谁?沈洛年目光转向那特高台,望向正一脸期待、凝视自己的白宗等人,他叹了一口气,转身望着城南说:「算了,到时候城内反而先打成一团,你这办法不好,我还是杀出去制造僵尸……帮我联系玮珊,我通知她一声。」 「且慢,你不喜欢那办法……我还有第二方案。」轻疾说。 「喂!你一次说完成不成?还有什么办法?」沈洛年不免有些意外,轻疾办法怎会这么多,自己却一个都想不出来,自己当真这么笨吗? 「站在队伍之前的那九人,应该就是鑿齿和犬戎族的领袖人物。」轻疾说:「若能杀了他们,两军应该会崩散,就算不散,也无力攻城。」 「他们很强耶,谁有办法杀了他们?」沈洛年注异地说:「你的本尊要亲自出手吗?」 「不,后土不能出面干涉。」轻疾说:「你去杀。」 「妈的,你想骗我去送死就对了?」沈洛年忍不住骂:「我没这么笨!」 「你误会了。」轻疾说:「这样冲去当然不行,要让金犀匕出鞘。」 「金犀匕出鞘?」经过这么久,沈洛年几乎已完全忘了这件事,一下子有点反应不过来。 轻疾接着说:「金犀匕无坚不摧,你又具有道息护体,不怕任何远距妖炁,只要金犀匕在手,除少数天仙、上仙外,可说天下无敌,就算想杀光眼前这十几万人也不难。」 真有这么猛?沈洛年说:「怀真说要很大的炁息才能打开,凯布利的妖炁根本不够,我催了多久都没用。」 「确实,金犀匕开启,需要瞬间大量炁息催入活化精体,不能慢慢累积。」轻疾说:「但仍非不可能……我已估算过,只要请叶玮珊、奇雅、白玄蓝三位,将过去累积储存在玄界之炁息,同时催出最大量灌注,应能顺利开启。」 妈的,果然没想到这招!沈洛年大喜说:「出鞘真能杀退这些家伙?你不是骗我去送死?」 「若是不能,你只要使用闇灵之力,他们也没法马上杀了你,一样可以制造僵尸。」轻疾说:「当然,我更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 也对,自己如今体内的闇灵之力可充沛得很,在这息壤山区,正适合欺负妖怪,既然要找她们三人帮忙……沈洛年一转念,飘身而起,朝特高台飞去。 叶玮珊、白玄蓝、奇雅三人,这时都在高台上,这些决策中心的人物,都已经知道形势的严峻,也知道最后仍要看沈洛年有没有新办法,当然,除三人之外,赖一心、玛莲等其他白宗人也都众集在这儿,一来这儿道息丰沛,最为舒服;二来现在反正也不能出城,众人自然挤在这儿等消息。 见到沈洛年突然飞来,众人马上拥上,其实不只白宗众人,连吕缘海、狄静、张士科、陈青等人,都忍不住在附近旁听,毕竟沈洛年接下来说的话,将决定整城人民的性命。 沈洛年看眼前众人挤成一团,脸上都是期待,不禁有点荒谬的感觉,实在搞不懂,为什么到了这种最后关头,都是自己在忙?沈洛年望着众人,点头苦笑说:「有办法。」 「太好了!」众人松了一口气,纷纷问:「什么办法。」 「我需要几个人的帮忙。」沈洛年往人圈外走,一面说:「玮珊、奇雅、蓝姊,过来一下好吗?」 看样子沈洛年不想对众人说,大伙儿也不敢厚着脸皮凑过去,只远远偷瞧。 「蚊子、蚊子。」玛莲闲着没事,抓过张志文,勒着他脖子低声说:「你快想!洛年要怎么救大家?为什么要奇雅她们帮忙?」 「阿姊,我怎会知道啊?」张志文被这么勒着其实很乐意,但却回答不出这问题。 「你不是总说自己比我聪明吗?没用!」玛莲也不松手,就这么搥了张志文脑门两下。 张志文喘了两口气说:「这……想想共通点吧,她们都是发散型的?」 「对。」玛莲点头说:「可是发散型也不只她们三个,还有呢?」 「呃……」张志文说:「都是美女?」 玛莲瞪大眼睛说:「和这有关吗?」 「应该没关系吧,不然怎么会少了阿姊。」张志文嘻皮笑脸地说。 「去你的,这时候还胡说八道,揍死你。」玛莲忍不住又搥了两下。 「痛、痛……我开玩笑的啦。」张志文确实有几分小聪明,他揉着脑袋,压低声音说:「莫非因为她们都会道咒之术?」 玛莲一怔,推开张志文点头说:「有道理,说不定真相这事有关。」 不勒了?张志文倒有点失望,站在一旁干笑说:「阿姊等会儿问奇雅不就好了?干嘛这么急。」 「笨蛋,我是怕奇雅有危险。」玛莲哼了一声说:「如果是为了道咒之术,大概不会有事。」 另一面,叶玮珊、白玄蓝和奇雅刚听完沈洛年的简略解释,三人对视一眼,都直接点了点头。 沈洛年反而有些意外,她们怎么连问也不问一句?沈洛年说:「都没问题?」 奇雅开口说:「把我们存在玄界的炁息以最快速度灌入你的武器,就可以赶跑那些妖怪,对吧?」 「对。」沈洛年顿了顿,愣愣地说:「我意思是,妳们不问我为什么可以办到吗?那些炁息妳们存了很久吧?」 三女闻言相视而笑,过了片刻,白玄蓝才笑着开口说:「洛年,我们只能仰仗你已经很过意不去,怎么还会有人不相信?说不说都无妨的。」 说的也是,若她们当真问个不停,自己反而会嫌烦。沈洛年笑了笑,当下取出金犀匕,准备进行轻疾的建议。 因金犀匕没有护手匕颚之处,沈洛年左手捏握着柄脊之间,让三女伸出左手接触把手,而金犀匕握柄处实在不大,四人的手都放在上面,说实在还有点挤迫。 好不容易把位置安排妥当,沈洛年这才说:「妳们小心点,一有动静就一起放开手。」毕竟沈洛年从没用过出鞘的金犀匕,实在不知道威力多大。 白玄蓝望望叶玮珊和奇雅,微微一笑说:「那么就开始了?」叶玮珊和奇雅同时点头,三女右手同时挥匕,开启玄界之门,将过去储存的炁息以最大输出量,瞬间向着金犀匕内灌入。 三女这一动作,马上感觉到金犀匕的不同,手中从玄界引回、催入的炁息,仿佛又被放到另外一个空间一般,送出就没了踪影。三女虽然有些狐疑,但此时除了相信沈洛年也没有别的选择,三女鼓起全力,源源不绝地将大量炁息往金犀匕握把处高速催送。 这一瞬间,突然四人掌心一震,却见金犀匕的握柄和刀刃左右裂开,似乎有股力量想往左右弹,沈洛年一惊说:「快放手。」 三女一怔,同时敛炁松手,沈洛年右手连忙抓握柄端,此时金犀匕恰好往外一弹,出鞘半分,一股金色霞光从他指缝中泛出,炫亮夺目。 沈洛年还记得怀真当初的交代,打开金犀匕之后,要尽快收入鞘中,否则会引来强大妖怪觊觎。他没时间和三女多解释,弹身飘起,往外急飞,一面说:「我去杀了那些领头妖怪就回来。」向着城外飞冲出去。 众人却没想到,沈洛年弄了半天的结果,居然是自己冲出去杀妖怪?叶玮珊惊呼说:「洛年?」却见沈洛年头也不回,已经冲出城墙外。 沈洛年一面飞,轻疾在他耳中一面快速地说:「右手后收,将剑身往身后指,一面在心中指示匕身增长。」 上次看到怀真使用,确实不像原来的长度,沈洛年收起那锋利的剑鞘,心中一面胡乱嚷着「变长、变长、变长」,口中一面说:「可以变多长?」 「最长约五公尺余。」轻疾说:「小心使用,别挥到自己。」 五公尺?没搞错吗?沈洛年一扭头,果然自己身后拖着好长一条仿佛彗星尾巴的耀目金芒,沈洛年讶异地说:「不怕断吗?」 「放心。」轻疾说:「试试就知道。」 几句对话之间,沈洛年已飞出百余公尺,眼见敌人就在前方,他收起凯布利,点地急射,高速向对方接近。 刑天与狼人见沈洛年突然冲来,一瞬间都有点愕然,众妖斧、爪齐挥,一道道妖炁往外飞射,对着沈洛年轰。 此时凯布利已收,不用顾忌对方妖炁袭击,沈洛年道息护身,往前急飞,那一道道劈到身上的妖炁,及体前已化散消失。眼见沈洛年毫无阻滞地冲近,刑天与狼人一愣间,三面一分,斧、爪急挥间,带着强大妖炁,分从不同角度攻了过来。 眼见距离已经够近,沈洛年右臂前挥,耀目金芒划过大片空间,对眼前的九个妖族杀去。 这一瞬间,三个刑天与一名狼人,眼见金光挥来,凝聚妖炁斧爪前挥硬抗,另五妖不明金芒何物,动作稍缓,往后微撤,想看清楚再说,当下不同性格决定了不同的命运,金芒挥过的同时,往前挺进的四名妖怪,斧、爪、身躯一瞬间平整地切成数截,妖炁散溢的同时,身躯滚转在地,血液四面喷洒,而直到这一瞬间,倒地的妖怪才惊觉不妙,惨呼出声。 果然像是切豆腐一样毫无阻滞,不愧是万年神物,沈洛年心中暗栗,正想趁胜追击,但现实毕竟不如理想,虽然切得流畅快速,但那些切断的斧身、盾牌、狼爪还有飞翻洒血的上半截身躯,依然保持着原先的路线,向着自己高速飞撞,就算可以变重撞开,身体可是软的,这么撞上去未必妥当,他当下开启着时间能力,连续迅速点地移位,闪过这些飞空断肢,这才向其他妖怪追击。 但就这么顿上两顿,逃过一劫的三只刑天、两名狼人,已经退出了十余公尺,其中一名狼人以犬戎语惊呼一声:「金犀匕!」当下一转头,往狼人大队奔逃。 逃跑的不只这名狼人,其他的狼人与刑天,也分别朝自己队伍奔,而后方的狼人与鑿齿大队,眼见自己将领受迫撤退,纷纷往前拥上支持。 沈洛年眼看狼人、刑天分两面逃跑,不禁愣了愣,一瞬间不知该往哪儿追,但这时没时间让自己思索,更不能下次再杀,这匕首可不是说开就能开,刚刚不知已耗去叶玮珊她们多少炁息,若重存得花上数日,岁安城可撑不到那个时候,今天非得把这些首领杀光不可!狼人虽强,但数量毕竟较少……沈洛年一转念,弹身急掠,对鑿齿大军冲去。 沈洛年点地飞掠的速度虽不算慢,却也快不到哪儿,想追上逃命的刑天可不容易,何况大军本就不远,刑天几个弹跳间,已冲入队伍中,同时下令大军前冲,想用人海战术淹死沈洛年。 沈洛年看眼前冒出一大群鑿齿,这时也没时间考虑该怎么做,他金犀匕从右到左挥过,大片金色寒光闪动间,眼前数十名鑿齿霎时分成两段,到处乱滚。 但就像刚刚一样,往自己冲的敌人身体虽然听话地分成两半,却依然毫不客气地对着自己翻滚飞摔,沈洛年只好高跃蹦起,让过这大片乱滚的尸块,对某个最近的刑天首领飞掠。 这儿离城墙已有一大段距离,鑿齿体内妖炁较足,沈洛年一跃,周围的鑿齿纷纷跟着御炁跃起拦截,一下子周围都是敌人,远看仿佛被包围在鑿齿群中。 但金犀匕的长度可是五公尺余,盖得稍矮的两层楼高房宅,也不过这么高而已,那耀目金芒,绕着沈洛年四面飞旋,周围死伤无数,尸首滚倒的同时,大片血液喷散而出,地上的息壤土一时无法吸收,让鲜血大片蔓延,淌流如川,正是血流成河。 鑿齿纵然凶残,哪见过这种杀人法?一下子都愣在那儿,沈洛年周围倏然空了下来。 往前一路杀吗?正如轻疾所言,拿着神物金犀匕,只要不怕手酸,杀光这些家伙并不困难,但不管是活人或尸体,没躺平之前都会挡路,这么一路砍过去可快不起来,而且这种基层妖怪多杀无益,反而浪费时间……沈洛年心念一转,以凯布利从空中腾起,直接飞冲向感应到的强大刑天。 在这环境中,鑿齿不大容易鼓出远距妖炁,但一般刑天仍办得到,当下刑天群巨斧连挥,一连串妖炁从四面八方轰来。沈洛年自己不怕,凯布利可受不了,沈洛年无可奈何,一收凯布利,又往鑿齿大军中落了下去。 不杀不行吗?沈洛年一咬牙,左手举出牛精旗迎风急挥,白雾滚滚而出,向着四面八方蔓延。 鑿齿、刑天这两天可受够这雾了,连忙往外奔散,不过这正符合沈洛年的需要,敌人往外逃,代表砍断的尸体不会再对着自己飞撞,沈洛年当下不再停步,对着刑天首领追去。 不过沈洛年跑得快,雾泛出的速度却没这么快,若在一个小范围中四处杀敌,白雾效果当然奇佳,但直线高速移动时,隐身的效用就降低不少,何况现在日正当中,白雾效果更低三分,沈洛年这一冲,周围敌人看得清楚,又挤了上去。 妈的,真得把这些鑿齿全杀光吗?沈洛年火上心头,这时顾不得金犀匕使用太久会不会引来强大妖怪,当下随手乱挥,仿佛割草一般,将鑿齿部队一大排一大排地砍倒,但敌人实在太多,看样子一时三刻似乎砍不完。 而在岁安城那端,约莫一分钟之前,众人看沈洛年突然拖着一道耀目金光冲出去,自然是大吃一惊,直到看见他挥手间黄芒横扫,倏然砍死了四名强敌,城内高台、城墙上数万人同时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张大嘴,谁也发不出声。 跟着就是刑天与狼人怪吼逃命,高速向着大军奔逃,沈洛年则从后方拿着那古怪光华追击的画面,到了这一刹那,城中不知谁先开始,爆出好大的欢呼声,都在替沈洛年加油。 但沈洛年毕竟还是没能追上对方,眼见刑天躲入大军之中,众人正忍不住同声惋惜时,却见沈洛年居然就这么直杀入鑿齿大军,霎时鑿齿大军翻翻滚滚地向着那儿猛挤,虽说他挥手间,鑿齿便一群群地死亡,但鑿齿却仍毫不停歇地向他冲杀,最后终于逼得沈洛年放出白雾,可是白雾效果似乎又不怎么见效,眼看着沈洛年就这么陷入对方大军之中,似乎被纠缠住了。 赖一心看着眼前局势一瞬间变化万千,先是惊呆,跟着狂喜,最后是担忧,眼见沈洛年附近白雾乱滚,周围满是鑿齿大军,更是看不清楚状况,他忍不住大喊:「洛年被困住了!」他当下往外连续几个飞纵,就这么跳出城外。 叶玮珊大吃一惊,忙喊:「一心?」 「去帮洛年!」赖一心回头挥矛,挺胸大喊:「谁跟我去?」 「靠!」玛莲一声大吼,也不知道是赞成还是骂人,只见她拔刀跟着往外冲,霎时张志文、吴配睿、侯添良等人跟着都跳了出去。 而赖一心确实具有一种奇怪的情绪渲染能力,他这一喊,一瞬间群情激愤,高台上的万名转仙部队,有近两千人忍不住跟着往外冲。叶玮珊一愣,扬首眺望,见鑿齿大军中央白雾忽起忽散,正乱成一团,刑天群不敢往中央接近,纷纷往外溃退,狼人更是领军退得老远。 似乎确实有机会,何况总不能让赖一心在内的两千人被鑿齿吞了……叶玮珊权衡利害,一咬牙说:「小珠姊我们上!轻疾,开启全部通讯网,转仙部队全军突击!剿灭鑿齿!」 这一声令下,城内所有转仙部队全部往外冲,在赖一心等人领军下,朝鑿齿大军杀去。 鑿齿大军只在数百公尺外,以转仙者的速度来说,一晃眼的时间就能奔到,赖一心、玛莲、吴配睿、张志文、侯添良五人奔在最前端,五把武器同挥,仿佛一个锐利的刀口,破开鑿齿大军,直冲了进去。 一般转仙部队本就强于鑿齿,何况戴着洛年之镜的赖一心等人?这一领军冲入,鑿齿立时阵脚大乱,围在沈洛年身旁的鑿齿倏然少了不少,围攻的阵式也松动了些。 沈洛年微微一怔,从妖炁感应,已发现人类大军冲了过来,他不知道这件事是赖一心搞出来的,正觉意外,不明白叶玮珊怎会冒这种风险,这时让城内所有部队冲出城外,万一狼人趁隙攻城又该如何? 总之不能让那些刑天首领加入战局,连赖一心在内,恐怕没人抵挡得住那种妖怪。沈洛年以凯布利腾起,四面一望,见狼人已退到西南河畔,正观望着战局,沈洛年心中暗下指令,让那群骨灵部队移到狼人与城墙之间,稍做防御,若对方有异动,至少自己会先一步知道,做了这样的安顿后,沈洛年这才继续观察这边的战况。 沈洛年却不知道,当他拿着金犀匕出现后,狼人根本就不敢有任何动作,鑿齿十几万部队砍起来还有点麻烦,狼人可只有来几千人,若当时沈洛年是对着狼人冲,这几千人可经不起金犀匕的屠杀,此时狼人还不撤退,只是抱着一线希望,想看战局最后的发展。 至于鑿齿这一面,沈洛年目光搜寻着,发现一名刑天首领正在近百步外攻击转仙部队,赖一心等人正吃力地抵御着,周围不断有人翻倒,沈洛年当下飞空直进,往那名刑天后心直搠。 凯布利的妖炁本就不强,在这一片乱中更不易感应,这刑天把心思转移到了杀人,也算他命数当尽,他正四面挥斧、威风畅快的同时,突然胸口一凉,见光不见影的耀目金芒从背心瞬间透入,跟着从胸口那双目间透出、上挑,把胸膛中腰以上分成左右两半,血液望空喷洒间,刑天腹中巨口怪叫一声,翻身倒地挣命。 有人帮忙可好杀多了!沈洛年一喜,和赖一心等人迅快地点头打个招呼,又飘飞着找下个倒霉鬼去了。 剩下两名刑天可没这么愚蠢,从看到金犀匕之后,就逃得老远,沈洛年虽想顺着妖炁找去,但若看到普通刑天和人类战斗,忍不住就从五公尺外顺手偷剌,了结那刑天的性命,偶尔飞得稍低,顺手一挥,几十颗鑿齿脑袋就这么骨碌碌滚了一地,只不过这么绕上几绕,还没追上目标,反倒宰了十几个普通刑天,杀了数百名鑿齿。 眼看沈洛年神出鬼没地杀人,逼得一般刑天也不敢与人类部队缠战,纷纷撤出战局,这么一来,鑿齿自然打不过人类,随着战况逐渐向人类这端倾斜,鑿齿部队正逐渐溃散,犬戎族人见状,悄没声息渐渐地往西方退,似乎打算就这么离开战场。 「诸位,请住手。」一个柔和的女性声音,突然诡异地从空中传出,在这杀声震天的战场中,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每个人耳中,但众人正死命战斗,哪有时间往上看,有空抬起头的不到百分之一。 飘在空中的沈洛年,恰好属于有空的人,他抬头往上瞧,却见数百公尺高处,站着一女、两男三个青壮年人,那三人外貌看似三十余岁,身穿古式袍服,头发挽成高髻,男子雄壮英挺、浓眉大眼,女子貌美端庄、高挑丰腴,最让沈洛年吃惊的是,这三人与自己距离不过数百公尺,居然仍是完全无法感应。 过去一般善于隐匿的妖怪,通常顶多让妖炁感应降到十分微弱,不易和其他小妖兽或妖炁植物分辨,从而无法察觉,但这三人飘在空中,周围没有任何其他妖炁可做掩护,而且在已知对方所在的情况下,却依然没有任何感应……有这种能耐的妖怪,除了怀真与麒麟之外,沈洛年还没碰过第三个,眼前居然一下冒出三名,他不禁心中暗叫不妙,莫非抢金犀匕的强大妖怪来了?他连忙把金犀匕收到最短,藏在身后,却见那女子突然望着自己笑了笑,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 女子目光没在沈洛年身上停留太久,见下方依然打个不停,她仿佛看着胡闹的孩子,露出有点无奈的笑容,又说了一次:「请住手。」声音再度传到了每个人耳中,连岁安城中都听得清楚,人们纷纷走出屋外,攀上高处,眺望着这方。 但战场上可不是想停手就能停手的,何况这声音的主人虽然外貌端丽,但这么虚空悬浮着,看来也不像人类,说不定又是什么妖怪,此时正是剿灭鑿齿的时间,转仙部队人人奋勇、各各争先,依然砍杀个不停。 「真是没办法。」女子摇摇头,对身旁男子说:「你们且退远一点。」 「是,王母。」两名男子飘身飞退,倏然离开近百公尺。 移动总不能不用妖炁,而两男这一瞬间爆出的妖炁,让沈洛年不寒而栗,这可是没见过的强度,这三人是何来历?王母又是什么称呼?不过惊讶的事情还不只这些,被称作王母的女子,微微一笑,突然妖炁大涨,身形倏然胀大变形,空中一声巨响爆出,周围气流往外急卷。 沈洛年被那股急风吹得往后飞退,但目光却无法移开,原来在这一瞬间,空中出现了一条长达百公尺的青色巨龙。巨龙庞大身躯周围妖炁吞吐不定,激引着气流变异旋流、云雾翻卷,四只巨型鳞爪伸曲之间,隐隐雷爆声在爪边哔剥发响,那比房屋还巨大的头颅,正张开巨口对着下方说:「请住手。」 原来那柔美的女声已变为低沉的声响,一股沉重的压迫感逼到每个人身上,无论是人类还是鑿齿,不由得纷纷停手退开,仰头看着巨龙。 这庞然巨物透出的威势,让人惧怕又崇拜,不知道谁先开始的,战场上的人们一个个趴伏、跪拜下来,千羽部队也纷纷落地,跟着连稍远处的岁安城人民,也纷纷跪下,而不只是人类,连鑿齿、犬戎族也跟着趴下。片刻之后,还能站着的,除沈洛年之外,只剩下赖一心、叶玮珊等白宗众人,以及少数首领级的刑天、狼人。 敖家的龙王老大来了吗?以前怀真老喊「老龙」,没想到居然是母的,难怪被叫作王母……妈啦,金犀匕的主人似乎正是这家伙?沈洛年暗叫糟糕,有妖怪来抢大不了跟他拼了,但主人出现该如何是好?眼看这仗已经打不下去,沈洛年不敢吭声,偷偷把金犀匕收入鞘中,藏入吉光皮套,看能不能混过去。 收好金犀匕,沈洛年目光转过,望了望周围趴成一片的人与妖,不由得暗暗佩服,这该就是所谓的「尊伏之气」吧?果然厉害!难怪自己也觉得有点敬畏……不过刑天没趴下也就算了,叶玮珊他们怎么也有免疫力?可别惹火了对方。 飘在空中的王母巨龙,目光扫过站着的几人,最后停在了赖一心身上,那巨口微微上勾,露出笑容说:「没想到虯龙血脉,传过千代后仍能显现……站着的几个孩子,都是你的朋友吧?」 赖一心本来保持着瞪大眼、张大嘴、不可置信的表情,见这巨龙突然看着自己说话,不禁呆了呆,他也不是很明白龙王母说的话,傻了片刻才说:「我们……是朋友。」 原来玛莲等人没趴下,是因为和赖一心相处久了,所以免疫?沈洛年正胡思乱想,龙王母的目光已经转到了他的身上,微微一笑说:「你就是洛年?」 妈啦!这龙王母老太婆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沈洛年吃了一惊,忍不住飘退了十来公尺远,颇想就此开溜。 第十章 五十年 第十章五十年 「昨日刚回来,就听说怀真娃儿有个人类好友,叫作洛年,我本来还不大相信。」龙王母望着沈洛年笑说:「原来古仙万年前的允诺,应在你身上,这可难怪,有你陪着,她说不定有机会更上一层楼……那调皮娃儿不在这儿吧?」 「不……不在。」沈洛年一面说一面骇异,这老太婆真厉害,怎么一眼就全看透了?她叫怀真「娃儿」?她们原来很熟吗?也对,若是不熟,怀真怎会知道金犀匕这种宝物藏在哪儿? 「金犀匕和血饮袍是那娃儿偷去给你护身的吧?胆子真大,下次见面,我可得打她屁股。」龙王母突然笑意一敛,望着沈洛年说:「血饮袍送你无妨,但金犀匕杀虐过重,今日仅出鞘片刻,已夺走近千性命,此物不能流落凡间,我必须取回。」 能说不还吗?沈洛年吞了一口口水,眼见其中一名青年向自己飘来,沈洛年只好交出金犀匕,让那人拿走……打不打得过还是其次,明知道对方是物主,他冒吞没法老着脸皮耍赖。 「四海帝尊、龙之王母。」一名狼人见沈洛年的金犀匕被收走,他露出喜色,走近两步,以犬戎族语躬身说:「犬戎族贰山一族族长,噬流拜见,请问……人族……莫非已归入虯龙治下?」 看来狼人有不少族长?上次遇到的壶谷族长只是其中之一,可惜刚刚没宰掉这只,否则说下定这群狼人就此散了。 沈洛年正暗叫可惜的同时,龙王母转过头,望着噬流说:「贰山族长,人类已拒绝虯龙族的保护,等我族之事处理妥当,不会干涉你们的争斗,还请稍候。」 噬流大喜的同时,沈洛年忍不住开口说:「关于那件事情,其实我……」 「无妨。」龙王母止住了沈洛年说:「那只是孩子们的玩意儿,你和旅娃儿动手时没用金犀匕,我已承了你的情,人类之事,虯龙不再过问。」 沈洛年不禁张口结舌,对方把金犀匕收走,又说从此不再过问,等会儿该怎么和那些妖怪战斗?而鑿齿、刑天、狼人等妖族,听到龙王母这么说,脸上都露出喜色,只要沈洛年手中没有金犀匕,人类自然没有胜算。 「我本是为金犀匕而来。」龙王母目光一转,扫过西南方说:「没想到竟看到此物。」 众人顺着龙王母的目光转去,却见那个方位五百只骨灵正硬邦邦地呆站着。沈洛年大吃一惊,自己居然忘了这件事,这下可麻烦了。 「这城内数十万人类中,似乎藏有未成气候的尸灵之王。」龙王母望着众人说:「能这么早发现,可真是意外的收获。」 现在该怎办?马上逃命?但在这龙王母面前,不可能逃得掉吧……就算逃得掉,没了金犀匕也没了骨灵,这城该怎么守下去?而万一逃不掉,自己死不足惜,岂不是连怀真也一起害死了?这城更会一起完蛋。 沈洛年正彷徨时,龙王母扬起头说:「娃儿们都到了,敖言,叫他们把这方城围住,可不准漏了哪儿。」 「是。」刚刚取过金犀匕的青年敖言,突然向西飞腾。 谁来了?众人目光转西,却见云雾中出现了二十多名背着宽剑的虯龙族,正高速破空而来,其中正包括老面孔敖旅等三人,他们在敖言指挥下,快速分配方位,飘浮在岁安城四周监视。 在虯龙分派监察位置的同时,龙王母似乎觉得龙形颇有不便,她收聚妖炁,缓缓变化内缩,又慢慢化成那雍容端丽的美妇模样。她望着沈洛年,笑了笑说:「抱歉,我已经习惯了这个形貌……对直入人心、无视外貌的凤灵来说,一定觉得这行为很可笑?」 「不敢。」沈洛年只能苦笑摇头。 「洛年,你为何仍留恋人族?」龙王母扫过众人说:「莫非你因情势所逼,现为人类之长?」 「不。」沈洛年摇摇头说:「只不过人族有难,无法袖手。」 龙王母点点头,目光扫过下方的人类说:「那么如今人族以谁为长?」她望向赖一心说:「是你吗?」 「不。」赖一心愣了愣,目光转向身旁的叶玮珊。 与鑿齿大战的时候,叶玮珊也在昌珠协助下出来助战,当强大无匹的龙王母现形,昌珠被尊伏之气所制,落地拜伏,叶玮珊则奔到赖一心身旁,与他携手等待变化,而不只叶玮珊,其他能「站着」的白宗众人,也不约而同地聚集了过来。 还好这龙王母恢复人形之后,那股压迫感淡了不少,此时见问,叶玮珊吸了一口气,忍着心中的那股敬畏之念,仰首开口说:「龙王母,晚辈叶玮珊,暂时负责管理本城所有事务。」 「妳?」龙王母似乎有点意外,她飘近微笑说:「那就跟妳谈吧,妳可知道尸灵之王的危险?」 那些骨灵有什么问题吗?叶玮珊微微摇头说:「不知。」 「细节说来话长……」龙王母沉吟了片刻说:「闇界之魔,酷好以尸灵主力玩弄生灵,只要有人或妖族受了诱惑,取得尸灵之力,这灾劫就会像瘟疫一般蔓延……总之,若不及早杀了尸灵之王,陆地上的所有生灵,几乎都会灭绝。」 叶玮珊和赖一心对望一眼,脸上都是惊骇,叶玮珊还忍得住,赖一心却忍不住偷瞄了沈洛年好几眼,这城中不少人知道,这些骨灵都是沈洛年所造,照龙王母这么说,沈洛年岂非就是尸灵之王? 龙王母见叶玮珊不开口,望了骨灵一眼又说:「这尸灵之王,成尸未久、入魔不深,眼前还可沟通……但久而久之,杀戮渐增,心灵终究会被那闇黑之力吞噬,转为嗜杀疯狂……你们只要告诉我他藏在哪儿,虯龙一族自然会帮忙铲除这个祸根。」 叶玮珊越听越惊,忍不住说:「请问龙王母,为什么……您会认为这尸灵之王……那个……成尸未久?」 「若非灵智未失,为何会派出骨灵协助人类守城?你们两方又如何配合?」龙王母说:「而若入魔已深,手下众多,只要派出几名僵尸或旱魃,眼前这两族怎会是敌手?而你们这城中数十万人,又怎能活到现在?」 真是这样吗?叶玮珊想起沈洛年那晚冒出黑气杀人的模样,眼眶不禁红了,这人真有一天会陷入疯狂吗?应该听从这龙族之王的指示,供出沈洛年吗?叶玮珊低着头,不敢望向沈洛年,怕自己神色让虯龙看透……无论如何,自己不可能出卖他,白宗虽然大多知道此事,应该也不会泄露,但知道沈洛年和骨灵有关的,可不只白宗中人,其他人若说出口,那该怎办? 想到这儿,叶玮珊终于忍不住看了沈洛年一眼,连打眼色,要沈洛年快走。 这时怎么能走?沈洛年不禁苦笑,不只是叶玮珊,连赖一心、奇雅、玛莲、侯添良等白宗人,也都正叫自己快走,但是这时不动还好,若是一动,龙王母身后那青年说不定就杀了过来,他们恐怕是天仙等级的妖怪,自己怎么可能逃得掉? 众人正彷徨间,突然有个年长女子一蹦而起,指着沈洛年大声说:「启禀龙王母,那未来的祸害就是这小子,我亲眼看到他制造干尸骨灵!」 她身旁一中年人跟着爬起,正一脸愤慨地说:「没错,当时尊奉龙族之事,也是被这尸灵之王破坏的,本人吕缘海,是城中总门之长,还请龙王母重新考虑统领人族之事,有任何指示,人类必定全力配合。」 妈的,早该杀了这两个见风转舵的家伙!沈洛年不禁暗骂,这时要用外貌来强辩吗?但既然有人作证,这些龙会不会不信? 跳起的两人,正是狄静和吕缘海,狄静还只是对沈洛年素有怨怼,吕缘海可就没这么简单。他眼见狄静发难,沈洛年马上就会被揪出来,若虯龙族杀了沈洛年后一走了之,岁安城无力抵御刑天、狼人,终究会灭,不如趁这机会重新央请虯龙统治,而自己首倡此议,必会受虯龙重视,可谓一举数得。 怎料龙王母看了两人一眼,微微皱了皱眉,摇头说:「杀了。」 「是。」青年一挥掌,一道无形而强大的妖炁猛然迫出,轰地一声,由上而下对着狄静和吕缘海压下,两人连多说一句话的机会也没有,就仿佛被一个看不到的万吨重物倏然压扁,浑身变形扭成肉饼挤压在地,鲜血往外爆散飞溅,将附近跪伏的数十人身上喷得点点红斑,连赖一心与叶玮珊等人都喷了满裤管。 还好自己没逃……沈洛年吞了一口口水,虽说自己不怕妖炁,但对方具有这种能耐,移动攻击的速度必定快得匪夷所思,怎么可能打得过?就算拿着金犀匕也不成……不过虯龙还真不把人命当命,妈的,杀起人来比自己还爽快。 「我不希望以后还有任何人,尝试利用虯龙铲除敌人。」龙王母目光扫过众人,缓缓说:「旅娃儿数日前和洛年打起来的事情,我已详细听说,他们一时冲动,回去后已明白被人利用,别以为虯龙族可以一骗再骗。」 这代表自己逃过一劫吗?浑身冷汗的沈洛年,忍不住心想,会有这种变化似乎应该感谢吴配睿那浑蛋继父吴达? 龙王母跟着对沈洛年笑说:「洛年小弟,你在人族中的敌人似乎不少呢。」 「好像是。」沈洛年只能尴尬地苦笑。 「人族之长。」龙王母回过头,望向叶玮珊说:「尸灵外型与正常人大不相同,他们体无血色,肌肤僵硬铁青,宛如死尸,战斗时身上可能会泛出黑气,总之与活人完全不同,极易分辨……你们务须尽速找出那人,否则他若为了自保,开始大量制造僵尸,这城内数十万居民,数日内就会死尽。」 看过沈洛年那副模样的人,其实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总门里就不少人见到,不过一来沈洛年这几日守城有功、宛如英雄;二来看到吕缘海和狄静的死状,就算还有人对沈洛年心存怨恨,也不敢出来指认。 没人敢指认沈洛年固然是好事,但对方看着自己要人,又怎么应付?叶玮珊脑海急转,却不知该怎么回答,正迟疑问,龙王母却有点不耐烦了,她皱眉说:「还没听懂吗?尸灵之王不只会让人类灭族,也会影响所有妖族……我说明白一点,就算杀光所有人类,我们也要找出那未来的祸害。」 「我……我明白。」叶玮珊迟疑了一下说:「但是,我们也不知道那尸灵之王躲在哪儿。」 「太远的骨灵无法自如控制……尸灵之王必在城内。」龙王母微皱眉头说:「我给妳三日时间,动员全城之力,把尸灵之王找出来,否则我会召集宇内妖族,由外而内,毁城杀人,直到找到尸灵之王为止。」 这可太过分了!沈洛年忍不住开口说:「龙王母,没必要这样吧?」 龙王母目光转向沈洛年说:「你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吗?」 「呃……」沈洛年愣了片刻,只说:「这城内有三十多万人,通通杀了总不大对……」 「我们并不嗜杀,如果有别的选择,又何必灭了人族?」龙王母沉吟片刻说:「这样吧,这面有三个城门,我每天日间派数名族人轮值监视,让人类鱼贯而出,这三日内能走出多少算多少……不过你们和他族的争斗我们不会涉入,所以人族之长,出城的顺序,妳得多斟酌。」 白天鱼贯而出?且不说三日能走多少,这时城外有鑿齿和狼人虎视眈眈,一个一个走出城岂不是送死?叶玮珊正不知该如何是好,身旁的赖一心终于忍不住,他猛然一顿黑矛大声说:「无论原因是什么,我都不会让你们随意屠杀人类!人类会抗争到底!」 这不是找死吗?赖一心这一喊,众人脸色大变,龙王母身后那青年脸色一沉,扬掌对着赖一心轻推,轰然声中,一股庞然妖炁猛然炸出,正对着赖一心冲。 这一瞬间,沈洛年点地急闪,冲闪到赖一心身前,道息大片泛出,化散了这一击,一面说:「住手!」 龙王母也同时举手说:「敖冷,慢点。」 「是,王母。」敖冷那一击虽然强大,但范围不广,似乎也没打算取赖一心性命,此时龙王母一开口,他马上退回龙王母身后。 龙王母望着众人说:「你们毕竟有你们的立场,这无礼之言,念在初犯,我暂且放过……但我也有我的立场,此事势在必行,若你们当真不愿自行找出尸灵之王,那唯有一战,其他话就不用多说了。」 叶玮珊这下不知该如何是好,别说不可能供出沈洛年,就算供出,对方也不信,此时城外有鑿齿、狼人,留在城内又难逃灭族的命运,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转仙者也没有逃生的机会,难道人类就这么灭了吗?还有别的办法吗? 「龙王母。」沉默中,沈洛年突然开口说:「尸灵、旱魃、僵尸乍看难以分辨,龙王母如何得知这些骨灵的制造者必定是尸灵之王?又如何得知城内有多少尸灵?」 「也难怪你不知道。」龙王母微笑说:「闇灵之力,是一种黑暗之力,如非尸灵之王亲造之骨灵,怎能在这艳阳下自如活动?而若尸灵之王一死,不只所有僵尸、早魃都会死,这些骨灵申蕴含的闇灵之力也会马上散失,这我还有办法分辨。」 「我还有个问题。」沈洛年想了想说:「龙王母,您也不希望人类灭族吧?」 龙王母哂然摇头说:「这世界被弄得很糟,我确实曾想给人类一点教训……不过祝融撼地后,地貌重整,一切重来,加上人类也死了九成九,如今只剩这么一点,何必真把人类灭了?若非如此,我怎会多等三日?」 沈洛年思索片刻,缓缓说:「从尸灵之王并未制造僵尸之事,可以看出他灵智未失,正与人类合作,守护此城,可知这城里的人类,对他来说十分重要……若听龙王母之命,我们交出尸灵之王,人类反而会被鑿齿、犬戎联军所灭,与其如此,他还不如趁这三日,将全城化为僵尸,那时就算龙王母聚集天下妖族,在这息坏之地,想剿灭尸灵,也不大容易吧?」 龙王母眉头微扬说:「莫非你建议我别等这三日,马上出手?」 「不,我是希望龙王母给人类一条活路走。」沈洛年迟疑了几秒,突然吸了一口气,缓缓说:「若人类能保全,说不定……说不定尸灵之王得到消息,愿意出面也未可知。」 龙王母一怔,微微低头沉思着沈洛年的语意,没有立刻回话。 同一时间,吃了一惊的叶玮珊,一把抓着沈洛年手臂低声说:「洛年,你说什么?」 沈洛年摇头不答,低声说:「妳先指挥部队退回城。」 「别胡来啊。」叶玮珊又说。 「知道。」沈洛年扯开叶玮珊的手臂,摇头说:「我有分寸,妳别管。」 叶玮珊和白宗人对看了几眼,这时实在不适合多说什么,只好安排部队回城,不过白宗众人还是不肯走,依然留在一旁,等龙王母做出决定。 过了好片刻,龙王母抬起头说:「让人类灭了确实有点可惜……洛年,你觉得人类多久之后才能自立?」 沈洛年看了叶玮珊一眼,回头说:「五十年吧?」 叶玮珊微微一怔,自己确实说过给人类五十年时间,就能培养一批足够强大的引仙部队,没想到沈洛年还记得。 龙王母想了片刻,沉吟说:「我有两个条件。」 「两个条件?」沈洛年问。 「首先当然是尸灵之王自尽或主动出面,其次,他得交出与闇灵联系的法器。」龙王母顿了顿说:「若都能办到,以这息坏高原区周围为限,虯龙族无条件保护人类五十年。」 沈洛年微微一怔,飘近低声说:「龙王母,第二个条件有点困难。」 「若那法器存在人间,尸灵之王又会产生。」龙王母摇头说:「非毁掉不可。」 「那个……」沈洛年尴尬地说:「那人……发现被闇灵骗了之后,就把法器扔了,后来祝融搞得天崩地裂、山河移位,就一直没找到。」 「你们果然认得尸灵之王,还与他合作。」龙王母望着沈洛年沉声地说道:「这可犯了大忌。」 沈洛年摇头说:「此时天下大乱,人类没有其他选择。」 龙王母望着沈洛年,沉吟片刻才说:「对方既然灵智尚存,若你们能劝他出面或自尽,这事就罢了,不过法器遗失之事,我怎知是不是真的?」 「龙王母,我是凤灵之体。」沈洛年低声说:「没有人能骗我的。」 龙王母瞄了沈洛年一眼,哼声说:「你和那调皮娃儿混在一起,该也不怎么老实……我又怎知你没骗我?」 沈洛年苦笑说:「我留下那东西,有什么好处?我也不希望这世界毁了。」 这话倒也有理,龙王母想了想,这才说:「好吧,我便让一步,若三日内尸灵之王主动现身,我便保人族五十年平安……若否,我就依计划攻城。」 「若那群骨灵体内闇灵之力自动消失呢?」沈洛年说。 「那代表尸灵之王已自尽,约定依然有效。」龙王母说。 「我明白了,就这么办。」沈洛年说。 「我之前的允诺一样算数,这三日内,想先离城的还是可以离城。」龙王母说到这儿,突然露出一抹笑容说:「对了,那没规矩的调皮丫头一跑就是几千年不见人影,记得叫她快来见我。」 原来怀真和龙王母关系这么好?难怪龙王母对自己十分和气,她会答应这条件,说不定还是看怀真的面子……沈洛年想起怀真,心中涌起了复杂的滋味,微微点头说:「我知道了。」 「既然有了第二个凤体,或许有朝一日,凤凰和各妖族就都不用再这么仙凡来去了……」龙王母说到这儿,沉吟说:「人族战乱频仍,不适合居住……你可有意愿暂居龙宫?」 若早些听到这句话,倒是个不错的选择,怀真也会放心吧?只不过现在来不及了……沈洛年苦笑摇头说:「多谢王母,但我还是一个人惯了。」 「也罢……那你自己保重。」龙王母说完缓缓飘起,带着敖冷往西离开。 「洛年!」龙王母一飞走,众人马上围了过来,吴配睿哇哇叫:「你刚那话什么意思?」 「应该是骗她的吧?」张志文说。 「管她是不是龙,我们躲地下室和他们拼了!」玛莲嚷。 「洛年,你可别做傻事。」白玄蓝也担心地说。 叶玮珊看沈洛年一直不说话,忍不住开口说:「你……你到底什么意思,别让人发急了好不好?」 沈洛年望着众人,开口说:「正如你们所想,我不小心当了尸灵之王……这件事情,我来处理。」 「洛年,你……你不会真要……出来给他们杀吧?」玛莲结巴地说。 「不会啦。」沈洛年笑说:「我有办法解决这问题,让这能力消失。」 众人同时松了一口气,一下子几个拳头忍不住都砸到沈洛年身上,玛莲更是勒着他笑嚷:「你这大骗子,害我担心好久。」 沈洛年陪着众人笑了一阵子,见众人慢慢安静下来,才说:「不过这问题,得去找怀真帮我解决。」 提到怀真,众人眼睛一亮,吴配睿首先说:「那龙王母认得怀真姊耶,为什么?」 「对啊!」玛莲也说:「龙王不是应该几千年没来人间了吗?」 张志文吞着口水说:「难道怀真姊……」 沈洛年摇头说:「以后你们自己问她吧,我可不便代答。」 「哎哟!洛年!」吴配睿叫:「说一下会怎样啦!」 「好了,别说这些了。」沈洛年说:「时间紧迫,我这就去找怀真,问题该能很快解决,不过……短时间内,我不会回来了。」 「怀真姊不是说你们数年内不能碰面吗?」叶玮珊说。 「嗯……对。」沈洛年说:「不过这次是特例,没办法。」 叶玮珊说:「那……马上就要走吗?不回城休息一下?」 「时间紧迫,不回去了。」沈洛年说:「拜托你们帮我照顾小纯。」 「啊!」叶玮珊说:「我让小纯帮你拿背包过来,也让她送送你。」 「不用了……」沈洛年看叶玮珊表情微变,透出一股怀疑气味,马上改口说:「也好,拿来也好。」 「洛年,你以前的武器原来这么猛啊!」赖一心凑近笑说:「可是现在没武器了,怎办?」 「没关系啊。」沈洛年说:「翔彩婆婆不是要送我武器吗?我有空再去拿吧。」 「对耶!」赖一心眼睛一亮说:「而且那好像是一对,太好了,我帮你想一套适合你的招法吧?」 「好啊。」沈洛年好笑地说:「可是你有这么闲吗?」 「人类不是会让虯龙保护五十年吗?」赖一心笑说:「以后闲得很。」 「随你吧。」沈洛年笑说。 「洛年。」奇雅突然说:「我可以私下跟你说几句话吗?」 沈洛年一怔,随着奇雅走出人群离开几步,这才说:「怎么了?」 奇雅看了沈洛年一眼,低声说:「你……不会回来了,对吧?你想牺牲自己吗?」 沈洛年一怔,还没回答,奇雅已接着说:「我不会说的……但……真没别的办法了吗?」 沈洛年迟疑了片刻,终于收起笑容说:「这是最好的办法,而且……可以解决一个困扰我很久的问题。」 奇雅神色凝重地咬着唇,眼眶渐渐红了起来。沈洛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奇雅这副模样,有点慌了手脚地说:「别这样,大家会怀疑的……而且我其实挺懒得活的,死了没差啦。」 奇雅听沈洛年这般胡说八道,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忍不住顿足说:「你……你胡说什么?」不过泪倒是止住了。 奇雅这一面还真少见,也挺可爱的,沈洛年微笑看着奇雅,心念一转说:「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妳。」 奇雅微微一怔,抬头说:「什么?」 「过了这么久,我还是一直看不出妳喜欢谁,可以告诉我吗?」沈洛年往旁偷瞄一眼说:「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奇雅没想到在这种时候,沈洛年突然冒出了这个问题,她迟疑片刻,先回头望了望玛莲,又瞄了侯添良一眼,奇雅这才回过头,有些困窘地低声说:「其实……现在我也有点搞不清楚了。」 是自己想的那样吗?不过白宗这群人感情关系可真乱啊,沈洛年不再提此事,他心念一转,挡着众人目光,取出牛精旗递过说:「对了,这个给妳,我不敢给玮珊,她似乎也有点怀疑。」 「这……就是你起雾的东西?」奇雅接过说。 「先收起来。」沈洛年说:「这叫牛精旗,又叫姜普旗,展开挥动就会起雾,必须泡水补充水分……这也是我和牛首族皇子姜普辨认的信物,最好别在牛首族面前乱用。」 奇雅将牛精旗收起,想起沈洛年的选择,心头沉重得说不出话,正迟疑间,得到消息的狄纯,恰好带着沈洛年背包飞来,她直接飞落沈洛年身旁,一把抓紧沈洛年的手,焦急地说:「你去哪儿?我陪你去!你上次答应带我走的!」她这一冲来,奇雅只好退开,众人见状,又慢慢走近。 沈洛年取过斜背包背上,一面说:「我去约会,这次不让妳跟。」 狄纯一怔说:「宗长姊姊说,你要去很久。」 「对啊,去找老婆,当然很久。」沈洛年揉揉狄纯的头说:「我走以后,记得我告诉过妳的,别凑热闹。」 狄纯一下涨红脸,低声说:「我不会的。」 沈洛年收回手,轻嘘一口气,望向众人说:「我走了,你们保重。」 「我过两天会和你联系。」叶玮珊说。 沈洛年望着叶玮珊片刻,微微一笑,也不回答这句话,只飘身而起说:「再见。」一面往外飞去。 此时龙王母不在近处,而虯龙族其他人已经知道沈洛年和龙王母关系颇为不同,外型又没有尸灵之王的嫌疑,他往外飞,自然没人拦阻,沈洛年当下飞上高空,开启玄界之门,施用咒誓之术,藉血冰戒的联系,寻找怀真的踪迹。 一日后,沈洛年越过了北面大海,到了那环状大陆的北方陆块,在一片连绵高峰的某个雪谷中,顺咒誓玄灵的指引,找到了怀真闭关的荒僻山洞。 在这滴水成冰的地方,山洞洞底堵着一块大岩石,把后洞塞着,沈洛年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又靠着凯布利妖炁的协助,搞了一整日,才敲开大石,露出一扇虽不甚大,却由强大妖炁凝结成的白色椭圆门,和应龙宝库一般,也是个通往玄界的门户。 这种门户,妖炁足够时可以防范任何人,却防不了身怀道息的沈洛年,他以道息化去门上妖炁,推开白门踏入。 这里面温暖如春,却一丝光芒也没有,只有深邃的黑暗。沈洛年才踏入两步,还没看清里面的模样,身后白门却自动关上,他微感意外,正要回头,就在这一瞬间,发现一股强大妖炁从黑暗中扑出,对着自己胸口抓来。 虽然什么都看不到,沈洛年却可以从妖炁状况,感应到对方的详细形貌,他开启时间能力,先全身轻化,双手急伸,紧扣对方蓄满妖炁的双腕,以道息化去对方袭来的妖炁,更在扣上同一刹那瞬间重化,紧紧握住,以倏然增加的质量硬撼住对方的冲力,终于在这一瞬间,擒住对方双爪,躲过破胸之厄,沈洛年感觉到对方还想挣扎,忙说:「怀真,是我!」 黑暗中,对方猛吸一口气,双手一软,颤抖着说:「洛……洛年?」这声音正是怀真。 两人下一瞬间拥抱在一起,怀真紧搂着沈洛年的脖子,迷惘地说:「你……为什么要来?你真要害死我吗?为什么?」 「我找到办法了,不会害死妳的。」沈洛年轻抚着怀真赤裸的身子说。 「没办法……你一定会死的……」怀真情动难抑,扯开沈洛年外袍,贴着他胸口说:「我不管了,都是你不好,我陪你死就是了。」 「别说了,狐狸精,我好想妳。」沈洛年放倒怀真,压在她身上,紧抱着她滑腻柔软的身子,两人肌肤相贴,仿佛就要陷入对方体内一般。 被这么撩动着,正逢情动的怀真越来越是难耐,她猛然施力一把将沈洛年翻倒,压在他身上乱扭。 两人都没经验,这儿又是伸手不见五指,可见辛苦,翻来倒去折腾了好半天,直到某一瞬间,搞不懂的事情突然搞懂了,那交错紊乱的两人粗重呼吸声,渐渐融合成同一个节奏,在这深邃的黑暗中轻响回荡…… 不知道过了多久,怀真终于从迷晕境界中缓缓回神,当她感觉到体内充满原始精粹道息能量的一瞬间,这才突然想起发生了什么事。她紧抱身下男人的躯体,迷惘地说:「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不等我几年?一起死了有什么好处?」 沈洛年身躯已经从虚脱而逐渐僵硬,他深吸一口气,勉力举起左手,缓缓说:「来……解咒。」 怀真一怔,突然明白,当沈洛年体内道息消失殆尽的这一刹那,咒誓目标物消失,确实可以解咒,她过去从没想过这一点,一时之间,竟是反应不过来。 「快……」沈洛年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持多久,勉力说:「手……妳的手……」 「你这样做……就是为了解咒吗?不要!我陪你去死!」怀真哭着大叫。 「别这样。」沈洛年低声说:「手来……快……」 「不要!不要!」怀真大叫。 「怀真……狐狸精……」沈洛年说:「听我这次……就这次……别让我后悔……」 怀真勉强举起手,让两个戴着血冰戒的手指相对,她这时满脸都是鼻涕、眼泪,口唇轻颤着,说不出话来。 「妳先说……」沈洛年说。 怀真强忍着泪,终于开口说:「事……事无常、心易变……缘已灭……咒应散……」 沈洛年喃喃照念了一次,随着怀真的施法,突然两人指端的血冰戒同时亮起,瞬间映照出两人交迭着的赤裸身躯,下一刹那,光华清散,重入黑暗,血冰戒化成柔细发丝飘落,那牵系两人数年的咒誓,终于消失不见。 沈洛年见终于成功,他松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说:「臭狐狸……别太快变心啊。」 「去你的!臭小子!」怀真哭着抱紧身躯逐渐冰冷的沈洛年说:「咒不解有什么关系?谁要你这样做了?你这浑蛋,抛下我一个人想去哪儿?我不让你走!不准走!」 沈洛年干笑两声,想想又说:「对了……金犀匕……龙王拿回……她要妳……有空去见她……」 怀真正难过,哭着说:「谁管她啊!你抱着我啊!人家要抓抓啊!」 「我……抓不到了……」沈洛年手脚都已经失去知觉,如何能抱怀真?他不想让怀真一直伤心,低声说:「刚进来……差点被妳杀了……好凶……谋杀亲夫。」 「我以为谁派人来坏我修行啊!当然要尽快杀了。」怀真回想起那一刹那,不免诧异地说:「你明明没炁息……怎么挡住的?」 「很……很厉害吧?」沈洛年笑说。 这时也不是研究那种事的时候,怀真紧抱着沈洛年,过了片刻,终于说:「你怎会想这么做?万一……一结束马上死了怎办?你不怕吗?」 「我遇到一个……叫阿白的仙狐,提到……不会立刻死……」沈洛年说:「我算命……精智力……活一阵子……我……那个力……不……不少喔……」 「算命?」怀真不懂这句话的实际意思,她想了想,突然说:「你不是会闇灵之力吗?快变僵尸继续活着。」 沈洛年微微摇头说:「闇……闇灵之力,仍与……一丝生机联系……才能思考、判断……我生机尽失……闇灵之力已……已被闇灵……收回……怀真……臭……狐狸……」 怀真见沈洛年说话越来越慢、越来越小声,慌张地大声叫:「洛年?洛年?」 「很……很高兴……遇见妳……」沈洛年精智力终于耗尽,他一口气吐了出来,缓缓闭上眼睛。 「洛年!」怀真猛力摇晃着沈洛年,但这没礼貌的臭小子,终究没再醒来。 怀真在黑暗中,发呆了不知多久,终于慢慢回过神来,她勉强收了泪,让这小小的玄界空间放出光芒,将沈洛年全身衣物穿上,这才捧着他走出门户。她把沈洛年轻放在山洞深处,又凝视了他好片刻,终于抹干泪,将闭关处化散入玄界,转身掠出洞外。 出洞前一刹那,怀真扭身出掌,强大妖炁倏然迫出,将前洞整片轰碎掩埋,她不再望向山洞,点地间跃入空中,倏然妖炁一涨,化为白色巨狐,飞腾而去。 当岁安城外那五百名骨灵轰然倒地后,龙王母确认闇灵之力已散,当下劝退了犬戎与鑿齿两族,并留下数人保护人族,这才率虯龙族离开。 消息传入岁安城内,得知至少五十年内不用担忧外患,人们相遇不免彼此恭喜道贺,全城连续数日陷入欢腾庆祝的气氛中。 至于内政事务,因吕缘海、狄静皆殁,总门群龙无首,白宗再无掣肘,叶玮珊在张士科、文森特、白宗全力协助下,内外打点规划,重新组织噩尽联合会,统管一切;她不顾赖一心与张士科反对,邀集各界贤达联合制定宪章,重新推行民主制度。一年后,原人福党党魁严勘威,代表噩联会参选,顺利当选岁安城首届民选首长;而在噩联会中提名失败的梁明忠,退会后另组「人类自主会」,以会长身分参选,但仍参选失败,之后「人类自主会」以拒绝虯龙族干政为要求、监视当今政权为手段,聚集了反对势力,成为岁安城民主化之后,第一个反对政党。 这些政治斗争,叶玮珊不打算涉入,当政权顺利交接后,叶玮珊把噩联会会长职务也交卸给严勘威,她早已决定在大选过后率领转仙部队组成船队出海,到世界各地搜救残余人类,搜集资源,并寻找人类遗留的知识与资产。 白宗除白玄蓝夫妻之外,大伙儿都去了,连狄纯与月影团都有份,其中只有张志文颇不甘愿,但要他一个人留下却也不肯,只好一面唠叨,一面上船,跟着出海冒险。 噩尽二年七月十日星期一,在首长严勘威、全城政要与岁安城数十万人民欢送下,白宗船队正式从岁安港出港,预计将沿着拦妖河北行出海,再折向东方航行。 白宗最近为了准备出海,连忙了好一阵子,直到此刻才终于清闲下来,此时众人聚在主舰甲板,望着岁安港口旁越来越小的送行人影,一面兴高采烈地聊着。 「一心。」黄宗儒站在赖一心左侧,突然笑说:「你还是讨厌民主选举吗?」 「对啊!」赖一心说:「看,才选举一次就冒出反对党了,再过个两年,两边八成又像以前一样变成仇敌,什么都可以吵……玮珊该直接当皇帝的!」 右侧的叶玮珊白了赖一心一眼说:「好啊,我当一年了挺累,这就禅让给你当下一任好了?」 「呃。」赖一心抓头说:「我不适合啦。」 「没有人适合的。」叶玮珊摇头说。 「一心哥。」两个月前刚过十七岁生日,越来越像个大女孩的吴配睿,走近黄宗儒身旁笑说:「若宗长当皇帝,怎能随随便便就陪你出海几年啊?」 「啊?」赖一心微微一愣。 「他才不在乎这种事呢。」叶玮珊瞟了赖一心一眼说:「只想找件事把我绑着,自己乱跑。」 「我当然想跟妳一起去。」赖一心忙说:「大不了……当作出巡吧?」 「还在胡说。」叶玮珊噗哧一笑,想了想低声说:「还好我一开始就计划着交出政权,若多拖个三、五年,说不定真会舍不得交出去……权力这种事,可不能习惯。」 「舍不得不就刚好干下去吗?女皇帝多威风啊!」玛莲在一旁笑说。 「舍不得的时候,就不会是个好领导人了。」叶玮珊摇摇头,脸色一整说:「别说这个,我们从东方大陆上岸,很可能会遇到犬戎族,我们这次不是去战斗,得想办法绕过他们的地域,记得提醒自己统帅的部队,别掉以轻心。」 经过这一年,决事公允、思虑周密的叶玮珊威望已逐渐建立,她这一正色下令,众人都肃然应声,不敢继续开玩笑。 叶玮珊想想又说:「这趟旅程,可能要几年的时间……回来之后,我想让白宗解散。」 「干嘛解散?」赖一心吃惊地说。 「岁安城运行着民主制度,我们这样的武力团体不该继续存在。」叶玮珊说:「未来引仙之法也可以制度化,交给政0府管理……舅妈该也能接受。」 「我不赞成。」赖一心摇头说:「说不定他们搞得很糟糕呢。」 叶玮珊苦笑说:「你也真是的,多点信心好不好?」 「万一真的不好呢?」奇雅突然说。 叶玮珊一怔,望向奇雅说:「奇雅妳也赞成帝制?」 「不是。」奇雅沉吟说:「只觉得也许还有别的办法,若当真像以前那样不断内斗,我不觉得五十年后人类能够自立……不能什么都扔给民主就不管了。」 听到这话,众人神色都凝重起来,这问题虽不是近在眼前,却当真不能忽略,赖一心见众人都不说话,突然一拍脑袋说:「啊,这几天忙得都忘了问,玮珊,最近有没有试着找洛年?轻疾还是说没有回应吗?」 叶玮珊一怔,笑容微敛,轻轻摇了摇头。 「洛年也真是的!居然一点消息都不给。」赖一心惋惜地说:「没能找他一起去玩,真是可惜,过几天再试试吧。」 「我知道。」叶玮珊勉强笑了笑点头。 「不过也太久了。」赖一心抓抓头,突然说:「不会是出事了吧?」 赖一心这么一说,这一瞬间,气氛突然变得十分怪异,每个人都说不出话,狄纯更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转头就往船舱跑。杜勒斯连忙追去时,赖一心诧异地说:「怎……怎么了?」 「你这人真是……」叶玮珊叹一口气说:「别说了。」 这一年间,叶玮珊不时尝试与沈洛年联系,但沈洛年却总处于无法应答的状态,除赖一心之外,众人渐渐心里有数!沈洛年恐怕是凶多吉少。 叶玮珊、奇雅当日就已起疑,黄宗儒、张志文、吴配睿等人后来慢慢也感到不对,若真有办法能除去尸灵之力,那活了不知多少万年、神通广大的龙王母为什么提都没提?若唯一解决的方法就是杀了尸灵之王,那岂不代表沈洛年已然丧命?众人每当想到这件事,就仿佛一块大石压在胸口,尤其狄纯每次听到眼眶就泛红,更让人不想多提;今日赖一心莽莽撞撞地这么一说,狄纯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赖一心看看众人脸色,又说:「难道你们都以为洛年死了?」 众人皱着眉头、别开目光,虽然大家都这样想,但谁也不想说,此时听赖一心这么问,不免有点困扰。 「我才不相信。」赖一心抬起头说:「他一定会有办法的,只不过可能被什么事情陷住,所以没法给我们消息……他总有一天会来找我们的,你们放心吧。」 看赖一心说得这么有信心,众人心中莫名地多了一点希望,叶玮珊低声说:「总有一天吗……」 「对啊。」张志文跟着笑说:「我早就说别替洛年担心,他外挂超多的。」 「你什么时候说过?」玛莲给张志文一个白眼。 「现在开始说。」张志文吐吐舌头说。 「赖皮鬼。」玛莲笑着白了张志文一眼。 「等洛年回来……」吴配睿想了想,对黄宗儒笑说:「到时候你帮我骂洛年好不好?我不能骂。」 「为什么?」黄宗儒一头雾水。 「因为每次我问他,他都凶巴巴地对我说:『关妳屁事!』对你们就不会。」吴配睿嘟着嘴,学着沈洛年的语气,把众人都惹笑了。 奇雅见状,轻叹一口气,悄没声息地转身往船舱走,和沈洛年恳谈过的她早已不抱任何希望,但她也不想坏了大家的兴致,索性先一步离开。 刚飘入走道不久,奇雅微有所感,停步回头,却见叶玮珊追了过来,两人相对停下,叶玮珊迟疑了几秒才开口说:「奇雅,洛年他……他会回来吗?」奇雅那日和沈洛年私语后,不论玛莲如何追问,她始终不说两人谈的内容,叶玮珊怀疑已久,只是一直没机会问,此时见奇雅突然离开,终于忍不住追来询问。 该说吗?还是不说?奇雅迟疑了一下,终于说:「为什么那曰妳不亲自问他?或许他会……」奇雅说到这突然一顿,摇头说:「总之这五十年是洛年争取来的,我们不能糟蹋。」她说完轻叹一口气,转身回房去了。 在舱口传来的隐约笑闹声中,怔立走道的叶玮珊细思奇雅语意,想起过去的一切,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串串滑落。 第十一章 蛰 第十一章蛰 数年后,一个看来还有点稚嫩的圆脸少女,突兀地出现在那崩碎的雪谷山洞之前,她的服装看来有些单薄,却似并不畏寒,正站在雪地间,有些迷惑地上下打量着崩塌的山洞。看了片刻,少女似乎下定了决心,她咬咬唇卷起袖子,躬身将碎石一个个搬开,慢慢清理着通道。 过了不知多久,少女终于清出道路,进入后洞,在雪光反映的亮光中,找到了自数年前起就一直躺在寒洞中的沈洛年。 少女走近蹲下,伸手轻触沈洛年冰冷的面颊,轻声说:「洛年?」 沈洛年自然不会有任何反应,少女茫然地望着他脸庞片刻,轻拉沈洛年右领,伸手虚引轻唤:「蝶儿。」 这一瞬间,沈洛年右领口飘出一片蝶般黑影,落在少女左手掌心,仿佛一片精致的黑色蝴蝶刺青,少女轻抚着掌心说:「谢谢你引我找到洛年……只可惜……」 这一瞬间,少女突然注意到沈洛年左肩衣下,有个馒头大小的奇怪突起,她心念一转,轻拉开沈洛年领口,向他左肩望去,却见那儿有个隆起的甲虫状黑影,正清晰地贴在沈洛年肩头,少女瞪大眼睛,注异地说:「蜣螂还在?靠什么活着?」 她迅速地探了探沈洛年鼻息、心跳,跟着突然站起,两手一引,一道温暖的光华从虚空中洒下,照在沈洛年身上。 过了片刻,少女收敛光芒,又摸了摸沈洛年的心脏,她想了想,突然双目一亮,当下伸手横抱起沈洛年,转身奔出洞外。 《噩尽岛》第一部完 后记 莫仁 后记莫仁 又是一套书的完结。 不过这次的完结,和过去颇不相同,看到这儿的读者,应该都可以察觉到,这本书还没结束,所以这儿只能算是「第一部」完,故事从世界变化、仙凡重合开始,一直写到存活的人类如何找到立足之地为止,而后面还有个「第二部」准备出来和大家见面。 动笔之前,我想写的本来是个人妖共存世界的某个故事,但这么一来,整个世界变化和设定,不免需要篇幅交代,想来想去,心念一动,我改变了方向,决定先写出这世界如何改变的故事——事实上,描写世界末日的作品不少,但通常都是写到末日为止,或者从未日后开始创造架空世界,从末日前写到末日后的似乎不多,拿这样的设定当挑战,也是挺有趣味。 所以早在第一部刚出版的时候,我就已经在部落格说明——正进行第二部创作,不过想必也有些读者,没注意到书本内页作者介绍区的部落格网址介绍,因此没得到这个消息,今日拿书,看到最后的结尾,恐怕不免吃惊。 第二部是个怎样的故事?为什么不直接一直出下去? 其实看到最后的故事发展,应该都已经了解了,若还有疑惑,等看到第二部的时候,就会更能体会为什么这样安排。 也因为本就有这样的计划,所以第二部才占较多戏分的一些故事元素,就会在适当的时机,提前在第一部露脸,比如毛毛族、纳金族,以及只在第一部尾端短暂出现的魔法等等……都会在第二部才作比较完整的介绍,而有些受限于篇幅、未能完整叙述的故事设定、背景介绍,也会尽量在第二部继续补入。 当然,有些读者不喜欢篇幅太大、牵肠挂肚、没完没了的作品,那么,就把第一部当成故事的结尾也不是不行,只不过若把第一部的结局当成真正结局,未必每个人都喜欢这安排就是了。 而过去不管读者如何询问,我一直不肯松口的问题!第二部主角是谁?这时应该也没什么好隐瞒了……第二部确实依然是洛年的故事,两部之间虽然许多重要角色重复出现,故事主轴却完全不同,这也是安排成两部的原因。 那么会不会有第三部? 到现在为止,沈洛年的故事,计划是在第二部完全结束,不会有第三部出现。当然,若未来心血来潮,也可以使用噩尽岛的背景相关设定另外创作新故事,但如果没有意外,第二部结束之后,我应该会重新设定另外一种不同的世界,不会马上继续写噩尽岛相关故事……不过这些事现在说都早了些。 谈谈故事角色吧。 沈洛年是个个性很特殊的主角,他脾气不怎么好,常没耐性,有时候还挺不讲道理,对于不熟悉的人,往往还有点冷漠无情,虽然有些勉强可以找出来的优点,但在这么多缺点掩盖下,也很难显现……相对于沈洛年,赖一心算是个很明显的对照组。 一般来说,赖一心这种武学天才、虯龙血脉、无惧直率、热血善良、英俊帅气、美女倾心的角色,通常都是主角,沈洛年反而会是所谓亦友亦敌的主要配角,不过这本书我故意反过来写,换一个角度来看这位勇往直前的热血青年,应该另有不同的感受吧?但相对的,主角这么不传统又没目标,经常就一个人躲起来自闭,其实写起来还真有点儿困难呢。 至于女角色们呢?当初写到第7集的时候,我曾在部落格提到一句话!「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女主角是谁」——这是真心话。 许多女性角色和沈洛年都有不错的关系,但又似乎都有不同的阻碍,最受读者欢迎的怀真(参见莫仁讨论区《噩尽岛十二金钗票选活动》,一会儿失踪、一会儿躲人、一会儿闭关,整套出场的篇幅恐怕只有一半;至于一直和沈洛年有着若有似无情愫的白宗少女宗长叶玮珊,看来看去似乎也没有第一女角的味道,更别提从头到尾她一直心有所属;至于戏分更少的其他角色就更不用提了……所以真要问谁是女主角,我还真答不出来。 这次换一个新的世界设定,笔触也选择比较轻松的写法,所以出版社大胆地选择了更年轻有活力的设计,在插画家yinyin小姐绘制的优秀封面下,吸引了不少新的读者阅读,而我的作品类别,也从过去的「幻武」、「奇幻」,变成了所谓的「轻小说」——这些变化其实我一直都不很清楚,我只是努力尝试着写我想写的故事,到底该分到哪类就不大了解了,这部分就让书店、出版社去决定吧! 写到最后,未能免俗地要简单地表示一下谢意——谢谢各位一路陪着洛年冒险,希望他未来的旅程,也能得到大家的祝福喔! 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