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铺地》 神鬼莫近 太极门下,三代弟子楚济风在庭院练剑。 他,定定地盘膝坐在地上,一柄金光闪烁的剑在空中缓缓地飞动着。 他的呼吸,也压到很低,每一次呼吸都绝不用力,或者只用很少的力,周身的罡气也极力不过多地使用,金光闪闪的剑在空中飞动演练着一招一式,可是每移动一寸的距离也极缓极慢,慢到别人站在旁边看,都不知道,他是在用仙术控御飞剑,演练着太极门中最经典的那些个招式。 这时,忽然,外面有人走进来。 楚济风,便睁开微合的双眼,松了口气,把空中的飞剑收在膝前的剑匣里。 来人是个比他年少的年轻人,叫做羊合道,走到他身边说道:“师兄,掌门有事。” 楚济风,目光柔和,抬眼看了看羊合道,慢慢站起来,说道:“嗯,我们去吧。” 太极门,真武殿,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负手背对着大殿的大门站立着。 楚济风和羊合道从门外走进来。 老道慢慢地转过身来。 “掌门。”两人一起弯腰行礼。 “济风,一个鬼道高手在车迟国露了行迹,你带几个师兄弟去看看,若是没事,也执晚辈礼见一下这人,要恭敬;若他要生些罪业,尽力阻止,不要让无关的生灵牵连,又多出冤孽。” 楚济风听了,躬身施了一礼,然后答道:“弟子,谨遵掌门晓谕。” 掌门转回身去,慢慢盘膝坐下。 楚济风便与羊合道一齐又施一礼,走出了真武殿。 “师兄,又出去,可记得一定要带我啊!”羊合道对楚济风说。 楚济风一笑,说:“不好好修行,总想着玩,师弟,几时方能得道啊?” 羊合道笑了,说:“要得道,也是师兄先得,我的心里总想着外面,清静不了,怎么悟道呢?” 楚济风轻轻捏了捏自己的下巴,然后说:“你说的未必不对,那是该带你出去见见真实的红尘世界。” 楚济风便又叫上十几个修行得力的师兄弟,并羊合道,十几个人一起放出飞剑,踏剑自太极门逍遥峰出发。 车迟国,雨水法师手托一只铜制的钵盂,缓缓地在荒野走着。 这和尚,目光炯炯,精气外露,手掌上的那化缘的钵盂也颇沉重,但他一手托着,走了不知多远的路,不见一点难色。 忽然闻到空气中有一阵飘香,和尚希图化个因缘,便循香走近,却在一棵密密遮了太阳的参天大树下,看到一锅在柴火堆上煮着的蘑菇汤。 和尚面露喜色,对锅旁边背对着他坐着的袭一身黑纱的女人,说:“女施主,行脚的僧人讨些菌汤喝,不知方便否?” 那女人突然,侧过身来,法师看到适才被她遮住的地面上却画着奇形符号,法师大吃一惊,说道:“阿弥陀佛,施主,原来你是鬼道中人!” 法师再看那女人转过来的脸,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见这女人五官扭曲,状甚狰狞。 女人嘴角掀动,显出媚态,从嘴里粗糙地吐出几个字来:“雨水大师,别来无恙啊!” 雨水怪问:“你是哪个?如何认得我?” 女人说道:“魔麒麟。” 雨水说:“你说你是魔麒麟,未必是真,我问你,魔麒麟真名叫做什么?” 女人说:“宣敕。” 雨水心知魔麒麟是外道大圣,凡众不会知它的真名,若非自己于定中与它一起在三十三天法会上听讲,有过交情,更不能知晓,这便多半不是假的。 便说:“魔麒麟,你如何附到这女子身上了?需知夺人肉身,因果非轻。” 魔麒麟,可怖地一笑,然后说:“大师不知,是此女,甘愿给我的!” 雨水和尚便问其缘故。 魔麒麟言道:“我在鬼道世界不得解月兑,苦自修持得了神通,这女子不知从何处习得的功法,居然可以与我沟通,情愿献出自己的肉身,只是有求于我。” 雨水问:“她所求何事?” 魔麒麟说:“一个鬼魂日夜不离她,处处干碍,令她痛不欲生,所以,她只求我令那鬼魂不再恨她。” 雨水说:“那冤魂此刻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 “我收了这女的灵魂,夺了她的肉身,那鬼很解了气,早走了,此刻或在地狱受苦。” 雨水说:“原来如此,宣敕,你既在那三十三天法会听讲,焉不知因果?你周身灵力岂是这女子肉身扛得住的?不消数日,这肉身便死了,你不是又犯了杀戒?” 魔麒麟有些不甘,但深知雨水说的是对的,自己枉害人命,不过是又添罪孽,便有了悔意,便说: “如此,便听大师的吧,只是大师别忘了,三十三天法会之约,若你先证了等觉果位,别忘了来鬼道度我,我还要有三十亿劫的寿命要在鬼道受苦,大师千万记得。” “必不相负。” “还有,我放了这女子,那鬼必还来,大师慈悲,千万让他们不要再怨恨了,似他们这等还好说,真到了我这个地步,真是万劫不复。” 说完,女子忽闭了眼睛,瘫倒在地,狰狞的五官一下子松弛下来,恢复了人普通的容貌,周身散发的阴气也渐渐变淡,只是一口黑血缓缓从她嘴角流出。 不出六十个刹那,女子双目轻启,用手拄在地上,慢慢支起身体,然后,忽然抬眼看向雨水和尚,厉色问道:“你是何人?” 雨水笑答:“行脚的僧人月复内饥饿,来向女施主化些因缘。” 那女子心中忖道:“适才结阵做法,献祭暗黑鳞甲神,怎么混沌了片刻就又醒转了来?多半是哪里出了偏差,又失败了。” 她心中怀恨便把怒意都朝向雨水法师,嗔道:“哪里有什么因缘好施舍给你?你到底是个男子,不晓得‘七岁男女不同席’,你怎好在这荒郊野地,趁我这孤身女子讨要饭食?我看,你多半是见我昏倒在此,左右又无生人,你便动了歹心!” 雨水法师闻言大笑,道:“女施主,怎动了此念?我是个守戒律的僧人,便在心里也早没有那肉欲婬心,却怎么会对施主无礼?” 女子脸色憔悴,怒意却没有丝毫消减,右拳握紧,恨念大增,说:“出家人,你知我是谁?焉敢对我油腔滑调,调笑无礼?今日,便叫你惹错了人,下地狱去战栗我‘离怀鬼母’的名号吧!” 说毕,她口中念念有词,雨水顿觉她周身阴气又猛然加重,不由得在心头默念数声:“南无阿弥陀佛。” 只见,这离怀鬼母,双臂骨节“噼啪”作响,一双手瞬间消瘦得皮包骨头,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口中狞笑了一声,犹如一阵狂风,一下子朝雨水扑了过来。 雨水心底丝毫不惧,高托起他那铜制钵盂,那钵盂便应心而变,一下子长大了数倍,宛如一个铜制的澡盆。 雨水,轻轻松了托钵的手,眼见那鬼母欺身得近了,身子就轻轻地向后一撤。 那澡盆大的钵盂便忽悠悠自半空坠落下来,恰恰那离怀鬼母冲到,只觉头顶黑压压降下来,心底是又惊又怕,忙举一双白骨一般的手去撑。 这离怀鬼母,此刻是用了鬼道的术法,暗借了猛鬼的阴气来用,此刻手上劲道,抓顽石都有五个窟窿指印,一百多斤重的活人,轻轻一触,要倒飞出一丈远,她刚刚双手去擎那钵盂,心中还颇有底气,谁知那钵一点点落下,她便一点点被压倒。 她手上那些劲道完全不是敌手,终于被那巨钵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离怀鬼母被压伏在钵下,害怕到了极点,可是凭她施展何等法术,肢体被阴气侵害得黑血自身体爆出,也动弹不了分毫,只好温言对雨水法师道:“师傅原谅则个,小女子愿意舍些蘑菇汤与师傅充饥,放过我吧。” 雨水便走过去,替离怀鬼母扛起巨钵,那离怀鬼母得了解月兑,又愧又惧,却见雨水法师那钵盂又缩回原来大小,又被他托在手掌上。 雨水舀了一钵盂菌汤,饮下,对鬼母说道:“如此,贫僧便欠下施主一钵盂因缘,日后,当得一报万。施主,我想问你,你身怀法术,可坏过生人性命?” 鬼母摇头,道:“练了这些神通,只是心有夙愿,但不曾当真害过人命,适才也只是欲吓吓师傅罢了。” 雨水却看见一周身都弥散黑气的怨灵,自远处飘乎乎地来了,不由得心道:“没害过人命?那为何惹得已死的魂魄,不死不休地来找你讨命呢?” 但,那鬼母却看不到。 忽然,这时,天际落下十几道光芒夺目的人影,这十几个都是年轻的男子,背后一柄长剑,其中为首的一人恭谨地朝离怀鬼母躬身施礼。 鬼母颜色如欲雨天空,阴沉问道:“来者何人?” 那人朗声答道:“太极门三代弟子楚济风并十几个师兄弟,见过鬼道前辈。” 鬼母阴测测地笑了,道:“原来是所谓的正道大派太极门啊?你们同我这妖妇有什么好执礼的?我不想同你们打交道。” 说完,她朝雨水法师施了一礼,然后说:“师傅,这因缘,是舍与您了,不过,您不必在意,也不必要还,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若日后相见,师傅若再要化缘,小女子必不似今日这般吝啬。” 说罢,便用脚将献祭魔麒麟的地上画的符阵磨平,然后,一步步朝远处城池走去。 雨水,看着那挂在枝头,被太极门弟子神鬼难近的罡气伤到了的怨灵,斜着眼睛怨毒地看着一步步走远的离怀鬼母,因为太极门弟子突然从天而降,避无可避,此刻透明的身体,已经虚弱得若隐若现。 楚济风,朝雨水施礼,然后问道:“这位师傅,看来也是正道中人,此处出现的这灵魂,分明有害人之意,若不除去,必然祸害生人,不知是法师出手,还是,交给我太极门,迫它离开人世?” 如蛆附骨 楚济风见雨水法师没有说话,便驱动背后的剑,弹出剑鞘,飞到半空。 雨水合掌胸前,说:“少侠,你不可如此。” 楚济风将剑悬停在半空,问道:“法师有何指教?” 雨水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这怨灵纠缠那鬼母自然有它纠缠的因,若你自恃神通阻止其纠缠的果,不但不会令怨艾减轻,反而要让它加重,所以少侠,强行收了此魂魄,实在是错的。” 楚济风道心清寂,随即有了明悟,一旁的羊合道却兀自不解,便问:“不然,依法师之见,这世间的事都有因果,我们都不要惩恶扬善,该在一旁坐视不理了?” 雨水笑了,说:“若是那般,岂不是失了救苦救难、慈悲之心了?” 羊合道,愈加迷茫,问:“那依法师,我们该怎么做?” 雨水的脸上现出一丝惆怅,答道:“不去按我们在人世表面看到的认识去做,而是用我们的真心感受到的,不牵连因果的方式。” 楚济风似乎有所明白,但又明白得不透,于是对雨水施了一礼,说:“既如此,便依法师之言,只是放了这怨灵,想那鬼道高手必受其害,而做出什么逾轨之事,我们还得进城去,随时防备。” 说完,太极门众人便也朝那城池走去。 雨水看那飘忽的怨灵在空中闪动了两下,没了踪迹,猜它必是找那离怀鬼母不死不休去了,心中不由感叹了一声,道:“好在有一钵盂的因缘,却不知解不解得了这一场因果。” 楚济风一行走进城池,只见城里人流涌动,百业倒甚是兴旺。 羊合道看到路旁边有一老者手持一把折扇,在说书,一旁围了好些个看官在捧场,只见那老者“哗啦”一开折扇,言道:“这一回讲到《探案异闻录》第五卷《修真的事是不能勉强的》,说的是神仙境界一株灵芝仙草的故事······” 在老者的旁边,一个身穿红袄的五六岁小女孩,叫这老者“爷爷”,并不住对着故事打趣,逗得一众看官哈哈大笑,她还举着铜锣一面在人群中走动,便有心善的看官向铜锣里撒两枚铜钱。 羊合道修道日短,对这些奇闻异事还掩不住要听的渴望,禁不住细细听了一段,正在为书中言道灵芝仙为蛟龙重创所困心焦,忽然,街边不知谁人叫了一声:“管城的来啦!快跑啊!” 路边,那些卖艺的、小摊位烧烤的、卖闲书的通通惊恐难当,那说书的老人也急忙同了小女孩,与众看官拱了拱手撤了摊子,急急躲了去。 楚济风说道:“师弟,你在磨蹭什么?快些,我们还要赶紧找一个落脚的客栈。” 羊合道赶紧收了心神,应道:“是,师兄。” 雨水法师,此刻也进了城内,却看到街上人流攒动,不知出了什么事故。 忽然,他看到那说书的老人同那红袄的小女孩,被人流冲散,分了开来。 那小女孩也甚是机敏,也没有哭闹,就沿着角落的胡同里跑去。 雨水法师赶紧追上去,恰恰赶到小女孩的身后,抓了那小女孩的手臂。 小女孩转过身来,神色一怔,然后,怎么说呢,很诡异地,笑了一下。 雨水法师却神色有些慌张,然后哆哆嗦嗦地说道:“大和尚,怎么是你?” 小女孩把他拉到僻静处,然后,还是那种不是纯真不是纯良,从表面上看还带些坏坏的神情的笑意,问雨水:“你看出来了?” 雨水惭愧合掌,道:“没想到大和尚,你在此处化应身示显。弟子近来徒长了些神通,加上三十三天法会上见过大和尚宣讲,所以勉强认得。” 小女孩继续用她那坏坏的笑容,说:“嗯,你不错。” 雨水知晓对方甚深智慧,这一句很可能是对方试探自己会不会被夸了一句就生出功高我慢之心,所以极力压伏自己的心思,担心对方会猛敲自己的头。 小女孩不知有没有看透他的心思,却说:“你现在的修行连罗汉都离得很远,这样下去,注定下辈子要再入轮回,你怎么还有心思卖弄神通,四处多管闲事,不老老实实念佛求往生呢?” 雨水被问得十分惭愧,虽然小女孩身材矮小,他本来就要俯视,但此刻头压得更低, 便诚心说道:“大和尚,你教育得对。弟子,这就寻一清净所在,一心念佛,再不与世间攀缘了。” 小女孩,说:“为时已晚了,你忘了,你还欠人一钵盂蘑菇汤呢!既种下这个因,不论恶因、善因,你心里有这个,如何走得月兑?这一行还有我们几个同行的,你也来吧,今次要了却的公案,恐多处还要赖你那一钵盂的因果,待这次事了,再给你指一位长久住世的弥陀弟子处修业吧。” 雨水急忙合掌领命。 然而,小女孩却邪邪地看着他,说:“不过,也许到时候,说不准你还不想去呢!” 雨水被说的惶恐不已,急忙在心中默念佛号,压伏混乱的心思。 小女孩见了,似乎很满意,没有再说什么,引着雨水离开。 客栈,楚济风见师弟们都安顿好了,就说:“好,大家先休息,羊师弟,我们出去一下。” “嗯?”羊合道愣了一下,然后应道:“嗯。” 走到客栈外面,楚济风说:“我大概已经感应到那位鬼道前辈的住处,咱们去探一探情况。” 羊合道听了,点了点头。 两人走着走着,人烟逐渐稀少。 羊合道很清楚地感到一种不舒服的阴冷的气息在逐渐加重。 羊合道心想,究竟是什么会使人有要颤栗的冷意?莫非是荒冢? 两人走到一间昏暗的房子前,只见门上蒙了灰尘的牌匾上写着“义庄”二字。 楚济风看了羊合道一眼,羊合道随即会意,便两人一同躬身施礼道:“太极门门下楚济风(羊合道)求乞前辈一见。” 回荡着阴冷风声的义庄久久没有一丝回应。 羊合道显得有些不耐烦,然后对师兄说:“我们是闯进去,还是闯进去,或者是闯进去。” 楚济风看了他一眼,然后说:“或者,前辈有事出去了,我进去探探,你在这里等着,我没叫你,千万不要进去。” 羊合道点点头,然后说:“嗯,你没叫,我一定不进去。” 楚济风点了点头,稍提了一口罡气,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羊合道便在外面愣愣地等着。 楚济风先是看到了许多棺材,一些没有来得及走的阴灵,感受到他心底散发的清静罡气,都纷纷吓得逃逸开去。 楚济风又在光线昏暗的义庄里转了转,都没有见到离怀鬼母的踪影。 可是,此地阴气这么重,楚济风猜测,一定应该有鬼道高手在栖身才对,突然,他想到了一件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想到,过去曾听本门的师叔伯们讲过,有些鬼道高手,为了吸收阴气便于施法,通常会睡进死人的棺材,在里面冥想修炼。 楚济风想到,离怀鬼母是有可能睡在某一具棺材里。 突然心里生出了几许害怕。 他想,看看棺材里面有没有。 他刚要掀开一扇棺盖,忽然,不远处一具棺材的棺盖被推开,离怀鬼母从里面探出头来,眼睛的颜色完全不分瞳孔和眼白,通通都是浓郁的黑色,十分不满地对他说道:“随随便便就掀人家的棺材盖,你懂不懂要尊重亡者呀?” 处在这种阴森的环境下,看到离怀鬼母这个可怖的样子,楚济风心境也有些不稳,口中也变得讷讷,莫名地口气弱了几分,答道:“前辈还不是掀了别人的棺盖,还自己住了进去?” 离怀鬼母霎时恼羞成怒,浓黑的眼珠似乎深不见底,面皮狰狞作一团,仿佛要吃人,势若奔雷地诘问:“你说什么?” 楚济风被吓了一跳,禁不住“啊!——”了一声,然后声音逐渐变小说:“······没,没什么。” 这时候,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只见义庄的门被劈碎了,一个少年手持一柄明晃晃、闪着紫色电光的长剑,从门被劈碎了的门口闯了进来,口中还念念有词:“师兄,我来啦!” 离怀鬼母,已是怒不可遏,直接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这一幕,把本来很有威势的羊合道,惊得瞬间转为颓势。 鬼母周身瞬间阴气加重,全身的骨节都在“噼啪”作响,太极门两师兄弟哪里见过这种,全吓在那里筛糠。 楚济风忍不住问羊合道:“我没叫你,你进来干什么?” 两腿不住打颤的羊合道答道:“没有啊,你刚才不是‘啊’了一声?不是说好了,你叫了,我就进来吗?” 离怀鬼母把义庄当做自己的家一样,没来由被打破了“家门”,早已狂暴到了极点。 一双瘦得犹如鸡爪的手猛地伸出去,朝楚济风抓了去,苍白得犹如白骨。 楚济风多年修炼,对这场面,怕是怕了些,但比武应对,身法丝毫不慢。 离怀鬼母的手才要碰到他,忽然被凌空飞来的剑挡住。 楚济风朝一边闪身躲开,飞剑朝另一个方向缓缓打了个回旋。 离怀鬼母凶恶地再朝楚济风抓来,那飞剑正稳稳绕到她背后。 楚济风剑指捏诀,飞剑自后朝鬼母袭来,剑尖浅浅地抵在了她的后背上。 楚济风看到她狰狞的脸孔,露出几许不忿、不屑,狂暴的身躯也缓缓停住。 忽然这时,那城外见过的怨灵突然自她头顶出现,眼中满含悲怨和愤怒,用力扯住她的头发,狠狠地向后拽去。 离怀鬼母惨叫了一声,长剑透体穿过,一股腥气逼人的鲜血溅到了楚济风脸和清洁的衣服上。 离怀鬼母倒在地上,一口鲜血从口里涌出,眼睛恢复了常人的颜色,却满是灰暗和绝望的神情,口里默默念叨:“还是不肯放过我么?他······” 佛陀之泪 楚济风还没见过这么惊悚的场面,被怨灵的仇恨,纠缠不清的仇恨深深地震撼了。 而一旁修为不深的羊合道更是吓得不知所措,呆立当场。 那怨灵受不了太极门道家修真自然溢散的邪灵难近的清静罡气,便一下子侵入了离怀鬼母的身体,离怀鬼母的脸部肌肉瞬间变化,神情举止成了另一个人。 “啊!我要撕开你们的胸膛,吃你们的心!” 浑然不顾自己被剑重创的身体,迅捷得完全是鬼魅的速度,抢到羊合道面前,楚济风待要阻止,羊合道下意识闪耀着夺目电光的剑已将离怀鬼母的身体劈飞。 离怀鬼母的脸瞬间恢复了原状,并发出杀猪般的惨嚎,旋即又成了那附身之鬼的样子,仰天长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痛快!痛快!” 楚济风急忙闪身到了惊慌的羊合道身边,按住他颤抖的手臂,说:“它是故意诱你伤害那个身体!” 羊合道的嘴唇都白了,似乎是会意了,冲楚济风木讷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眼睛突然张大,指着离怀鬼母,一脸的惧意更浓。 楚济风转头去看,只见离怀鬼母时而惨叫着,时而狂笑着,用其白骨一般的双手,正扯着自己的被剑刺穿的伤口撕扯······ 饶是楚济风道心极稳,也早已淡定不了,心知,只要自己二人还在,必定还要刺激那怨灵残虐离怀鬼母,若不急走,之后不知还会引出什么动魄局面,当下,扯了羊合道,连插在离怀鬼母身上那口剑也不要了,从义庄逃了出去。 那怨灵见二人走了,脸上还意犹未尽,便慢慢把那剑拔出,离怀鬼母在那体内疼得三魂少了一魂,然后再撕裂的伤口上用食指轻轻抹去,伤口竟了无痕迹地复原。 然后,它撇撇嘴,说:“还没尽够呢!” 客栈,楚济风与羊合道相互搀扶着,战战兢兢,颤颤巍巍地走进大门。 这时,突然感到一股宁静氛围,二人转头一看看到雨水法师与那红衣的小女孩坐在客栈里的长凳上。 楚济风示意羊合道自行去休息,过来打招呼:“法师,您不去寺庙挂单,也来这客栈投宿啦。” “啊,僧人都是随缘而居,哪里有缘便在哪里。” “啊,在下适才同我师弟会过那离怀鬼母了,太吓人了,我修为太浅,心惊得不行,可喜法师在此,大师曾降服过那鬼母,定力深厚,看来这一行还要法师亲去。” “这一行,恐是有些劫难,到时还要依靠太极神剑之威,少侠先去休息,如有变故,贫僧必会知会。” 楚济风便施了一礼,去了。 雨水问那小女孩:“大和尚,今次应化显示,为何不用僧人形象,不然也可为沙门攒些人望。” 小女孩笑了,邪邪,坏坏地笑:“雨水,你可知道,佛与菩萨,皆无心意识,无心故而不会有想,今次化个沙弥,下次做个童女。” 她说:“佛与菩萨,应化示人,皆是应世人心中所想,而化种种身形。过去,倒是常常化作僧人的,只因世人都不信真的,便化个懒僧、怪丐,再留些神通,之后叫人知道这个是圣贤,好叫断那些个高士与贫客的区别之念。” 她顿了顿,道:“可是如今嘛,末法时代,人心变迁,若是古人见了,必都瞪大了眼睛,吐出舌头。示显作个僧人,世人倒是信你,执念迷信,却尽失了如来真实义。” 雨水合掌,执礼问询:“弟子不解。” 小女孩,目中含着悠远,说道:“这事故,久远以来,因果早定,若何奈何,如是真佛弟子,不知也罢,若是知晓,便生出种种悲意、怒意、恨意等种种执念,皆是人心意识,却是障碍了本心。 本师在时,世间有一尊外道大圣,神通极大,福报极丰。自谓得无上道,轻视正法。 后被如来降服,便也披袈裟,持钵盂,诈为佛弟子,其实心中仍旧不服。 本师讲法四十九年,他躬身劝道,所讲的也尽够了,老师该走了。如来知因果如此,便答应涅槃。那外道魔王,旋即换了面目,仰天长笑, 说:‘如来,你走了。看你的法不被我消灭殆尽!’ 本师说:‘我的法是正法,你怎么灭得了?’ 魔王说:‘你走了,哪个再讲法、布道?’ 如来说:‘我有僧宝传世。’ 魔王笑称:‘哈哈哈哈哈哈哈!但我在时,便要毁你的法!我若不在,便叫我的魔子魔孙入你的庙门,披你的袈裟,持你的木鱼,我看你的法如何再传?’ 本师闻言,再未言语,只一滴眼泪,跌落在所坐的沙地上。” 雨水听了,沉闷不语,请示问询:“那我辈该当如何?” 小女孩,看着他,玩味似的在笑,然后说:“你知道,本师何故落泪?” “当是伤感后世之人不得传与正法。” “此其一也。你忘了,本师虽走了,我们这些家伙还在呀?怎么可能单叫那魔王波旬危害正法?但有缘处,我们都在啊。 其实,最可担心的是,后世弟子有知道外道乱法的,他们见了那等真僧人、假僧人,虽在沙门,不守戒律,心头就乱了,嗔念一起“这个是波旬!”,什么道心都毁了,这才是魔最可怕处。 你不动心,他扰不了你,他不是魔,人人都不是魔。 你起了嗔念,他障碍了你,他就是魔,人人在你看,都是魔了。” 雨水随即醒悟,适才楚济风过来,心中窃思:“年轻人,枉自行动,不肯听劝,不是吃了亏?” 这也是自己的妄念 小女孩,冷冷地看着他,说:“唉,你这辈子要是不成就,下辈子这点见识估计就都忘在奈何桥上了。” 雨水垂首半晌,问:“那弟子是否去看看那离怀鬼母?” 小女孩说:“去是应该去,不过,不可着急,不行就回来,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雨水点头。 义庄,离怀鬼母在地上撒了一把细沙,然后用手指画了一个图案,又滴上几滴自己的血,那地上随即阴风阵阵。 这时,突然传来脚步声,她马上将图案抹去。 “雨水法师,原来是你?怎么最近总是见到你呢?” 雨水说:“我此次来是想帮你的。” 离怀鬼母魅惑地一笑,说:“怎么帮?” 雨水:“让你和你的冤家和解。” 雨水因为累世修为,身有神通,抬眼便看到那怨灵飘荡空中,离怀鬼母却看不到,顺着他的目光去看,一无所获,问:“你看得到?” 她才问出口,雨水忽然面露不忍,只见那怨灵忽然落下,附到她的身上,离怀鬼母的脸型瞬间变换,全身不住抽搐,双目充血,眼白里尽是红的,雨水难忍,开口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怨灵开口道:“法师,你要做什么?” 它眼中满是怨念,样子极其狼狈,然后冲雨水吼道:“这女人是我的!你少管闲事!” 说完,双肩一齐用力,两条胳膊一齐月兑臼,离怀鬼母瞬间回归身体,发出刺耳的惨叫! 然后,它再次附身,凶恶地盯着雨水法师,“这不关你的事,是我与她之间的事,我不想牵连无辜!” 雨水看着它,眼中的泪水忽然滑落,对它说:“你这又是何苦?你去过幽冥,你不明白你这么做,是要落无间地狱,一个弹指六十刹那,无间地狱,一个刹那,便万死万生,刑期是宇宙生灭为一劫,要历亿万劫,你才能月兑身啊!你······” 话没说完,一腔悲意自心头涌起,地狱苦难不可叙述,凡人见了都会因其中非人所知的痛苦而伤感难禁。 “我,宁愿!”怨灵说:“我与这女人的仇怨,是即使我得下十八层地狱,历烈火油锅,我也与她不死不休的!你还不能用法力干碍我,这是因果早定,这点,我们鬼比生人清楚,你若干碍我,我就去找你!” 雨水说:“那,你便来找我吧,你找我,我一定不记恨你,这样,你虽然造下恶业,但起码少了一个冤家,生生世世与你苦苦纠缠在这轮回六道,同时,你消了我的恶业,还是助了我的修行,我还感谢你,日后,我有了成就,便可以来度你。” 怨灵闻言,初时一愣,继而大笑,神情也有了些清朗,道:“法师,你当我是无知的怨鬼吗?我前几世时,也曾是修行人,只是后来生了些妄心,才堕落,若在几万年前,你我有缘,说不好是我来度你!你绝对是好意,我清清楚楚,只是这女人是真不值得你帮,她实在太坏!我是绝不放过她的!你何必为她开月兑?” “你和她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故?”雨水合掌问道。 怨灵情绪渐稳,盘膝坐在地上,开口讲述:“法师,你可知道,我本来该是这女子的孩儿?” 迷惑颠倒 羊合道天性好动,不像几个师兄弟心性稳固,在客房里坐了半晌,便坐不住,走出来,随意地看。 忽然,看到客栈里之前隐约见过的红袄小姑娘,天性活泼,十分可爱,便生了逗弄之心,凑了上去。 他凑得近了,可那小姑娘还自顾自地玩着,好像根本没瞧见他。 忽然,小姑娘一转头,看到羊合道,一下子愣住,短暂的诧异表情之后,露出了一个胆怯的弱弱的讪笑。 羊合道有意逗弄,便问:“你怎么自己在这里玩?你家大人呢?” 小女孩纯是一股子傻兮兮,娇女敕女敕的深情,似乎很想说清楚的,但又不是很清楚地回答:“我爷爷在屋子里,睡在床上,休息。” 这股傻傻稚女敕尤其叫羊合道兴趣十足,不禁又开始找话头,逗弄起来。 楚继风在客房练功,不知怎么心意烦乱,便收了功,长舒一口气,也走出了客房。 他知道自己的道心不稳,一定是离怀鬼母的事一直横亘在他心头上,怎么也不能叫它烟消云散。 忽然,这时,他听到一阵嬉闹之声,循声看去,却是自己那师弟正与之前见过的小姑娘早已混得厮熟,在一起嬉笑玩闹。 楚继风看着那小女孩一派纯是天然的笑意,不禁一阵感动,笼罩在心头的一片阴霾不知觉间,消弭了许多。 他是个心思极其慧敏的人,忽然忆起才看到这小女孩的时候,她单独与雨水法师在一起,眼睛里充满了一种难以名状的神情,当时颇令自己震撼的,便隐隐猜测,此未必系凡俗人。 然而,此刻再看,居然判若两人了,但他随即醒悟:人家高人,自然不会随意就显露异态出来,只是,合道师弟遇真人而不知,只知沉溺娱乐,若是事后知晓了,是不是要大大捶胸? 义庄,雨水法师惊诧于那鬼魂的话,用心去体察它情绪的波动,一时几许落寞,继而愤恨之心周身横溢。 它说:“不知是一百年还是一千年前,我是一条大江里龙王,稍倾身躯,江水便只得随着摇晃,江里没有比我更大的,江岸边的人把我当做神灵,我有富丽堂皇的宫殿,瘫痪婬乐,我娶了好多姿容非凡的龙女,生下不知多少龙子龙孙,我快乐放纵,一味贪婪,击碎舟船,享用元气精益的童男童女,结果,我吃得太多了,我以为没事,谁知恶疾发作,后来知晓全是因果报应!” 它回忆往昔,心思落寞,毫无昔日称雄江上的威武性子,又说:“我手下有一只老乌龟,自百岁起信佛,便给我讲因果之理,它说:‘神通不敌业力,大王神通虽大,兴云吐雾,凡人难及,但做下恶事,是绝逃不了业力如蛆附骨的!’它说,唯有愿力可以化解业力。但我的心不够澄净,又吃过人,发的心不足以消灾,只有寻一个凡人,他肯发心帮我,为我诚心念‘南无阿弥陀佛’十万声,再回向给我,我便可以摆月兑难缠恶疾了。” 它忽然露出欣喜的样子,说:“谁料,真有这样一个善人,他肯发心助我,我许他终生为他护持。他真的发心,真的就治好了我的病。我真高兴,自那后十年未兴水患,并保佑他到他死。 我真是感激他,还是没有忘了他对我的恩情,我漫长的寿命到了尽头,因为我后来多做善事,有了做人的机会,不但做人,还是大官,我还想到他,知道他轮回做了女子,我有这样好的命,为什么不给她一些利益?他当年是那样的帮了我!” “可是,谁知,我龙形已退,在那里已经成了人形,在那里,其实好吃苦,苦的我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但我知道自己有个盼头,而且终于可以做人,我也可以更好地亲近佛法,心里很高兴。可是······” 它模糊的脸,突然变得阴沉,一腔的怒意和悲愤忽然就如地狱的烈火一般瞬间变得炽烈, “我都已经成了人形了,她,她,居然杀了我!在那里的日子,本就十分痛苦,痛苦得我都快忘了所有一切,可是她杀我,杀我杀的好痛!她刀刀见血,她杀的是自己的孩子啊! 我本来是来报恩的!你为什么要杀了我!?” 雨水问:“真的放不下吗?” 鬼魂说:“绝无可能。我拼着下地狱,也得叫她生不如死!我是来报恩的啊!为什么?你不杀我,一切不就都很好吗?为什么,为什么要把很好的事情,弄成这个样子!” 雨水对它说:“有一件事,你可能搞错了。” 厉声喝问犹如一把尖刀,“什么?” “‘南无阿弥陀佛’不是只有人可以念,你也可以。” “我是厉鬼,也可以?” “上到等觉菩萨,下至无间地狱疾苦众生,都可以,并且以此离苦得乐。” “离苦得乐,谈何容易,你没见过地狱,我是亲见,那,不可能的。” “你为什么不试试?”“一声南无阿弥陀佛?” “为什么不再试试?用真心,用诚心,你为什么不试试?” “业力是消不了的,神通法天象地的我见多了,临末,无不终归尘土,该下地狱下地狱,该上天堂上天堂,既已做下,果报必不负!” “阿弥陀佛,神通不敌业力,这的确是真的,可是你上一世的恶业又是如何消解?”雨水合掌问询。 鬼魂闻言一怔,它自己一心要报被杀的仇,抱着定下十八层地狱的执念,忽然被说到这一点,心头猛然一惊! “世上,还有可以消业之力,法师,你快告诉我!” “是,愿力。” “什么是愿力?” “就是至诚之心!精诚之心!不夹杂不作伪的真心!” “可是,我,做得到吗?” “你肯真心去做,一定行!” 那鬼魂听了,心头也实在怕地狱的果报,之前是一时冲动来千般报复,心知如此的恶果,当然是追悔莫及,但也无可奈何。 “好!我愿意用真心!”它终于想明白了,地狱是绝对不要再去的,我真心念佛! 它才一发这个心,突然脑子就清醒了几分,忽然,它觉得之前为了报复,做下的种种行为,是错的,全错了。 做了那些事,下地狱尝恶果,要待几个宇宙成、灭的时间,几乎没有出头之日,真的应该吗?其实哪里是伤害别人,实在是自己害自己! 因为是鬼,它早清楚这个结局,但此刻,真心显露,它突然看透了这件事情:哪里是害别人?分明就是自己害自己!对自己下手,为什么这么狠,这么绝? 继而,它想到,嫉妒别人,也是在害自己,妨碍别人,也是在害自己,排斥别人,也是在害自己,憎恶别人,也是在害自己······ 过去,真是愚痴!害自己,还害得大快人心,害自己,还害得热情洋溢,害自己,还害得斗志昂扬! 我怎么就不肯放过自己? “法师,我愿意真心念佛,诚心念佛,也不在意地狱之事了,我做下了,实在惶愧,受些恶报,理所应当!”鬼魂说。 说完,它飘飘荡荡地走了,不知去何处,实心念佛。 它走,鬼母又渐渐恢复意识。 雨水法师问:“你,以前堕过孩子?” 鬼母闻言,旋即显出愧色,问:“你怎么知道?” 雨水不答,反问:“你为什么堕孩子?” “我当时年轻,就与人有了情,有了身孕,我怎么好意思?只有这么做。” “你知道吗?你那是杀生啊!你杀生,杀自己亲骨肉,虎毒不食子!” “我有什么办法?我又不能养他!” “那就不要贪欲!须知,你一时的贪欲,后果就是无尽的苦果!不信,你看看你现在的这个模样!” 离怀鬼母听了,心头一动。 雨水法师,心头又悲又叹,觉此事已了,要回去见那“大和尚”。 他走出义庄,身后鬼母喃喃自语道:“难道,莫非?法师,我······” 雨水并没有回头,他不知道离怀鬼母以后会怎么样,他希望她也可以明心见性,一场大难过去,人总要明悟了一些才是。 回到客栈,却见太极门人各个神情严正,罡气益盛,询问了,楚继风向城外远处一指, 却见那一方云际黑气弥漫,不禁失声:“这么重的鬼气!” “法师,我们都大意了,原来离怀鬼母来此前就做了打算,以此城为献祭,引来古战场枉死之魂来,她自己也住在城里,宁可自己与那纠缠她的鬼一起被屠戮,也不惜这一城无辜作陪!” “诸位剑侠是要去阻挡那古时枉死的将兵吗?” “嗯。” “能挡住吗?” “挡不住······可是,我们还是要这样去做。”楚继风看着雨水,神情没有一丝变化,他们走出客栈,一个个御剑飞去。 忽然,楚继风对羊合道说:“你,留下。这是首座大弟子的命令。你要赶紧劝城里的人赶紧撤离,还有就是······你得回去向掌教汇报这里的事情。” 说完,十几道剑光一起朝那黑气弥漫的天际飞去,那闪耀的光芒令人目眩。 羊合道赶紧与雨水一起劝城里的人撤离,可是,人们都不太相信他们。 这时,羊合道看到那个红衣小姑娘在对雨水法师说着什么,赶紧跑过去,拉着小姑娘的手说:“快,听哥哥的话,跟你爷爷说,快走!” 小姑娘看看羊合道,回身接过雨水和尚递来的钵盂,从地上捻一撮土灰撒在里面,交给羊合道。 羊合道疑惑着接过,顿感压手,沉得他险些把钵盂扔了。 “好重!” “合道少侠,你御剑速度快,快拿着贫僧的钵盂去相助你师兄们,这钵盂已有了大法力,只需在众鬼头顶倒置,就可压伏它们的种种颠倒念头!”雨水说。 羊合道听了,他对雨水还是很信的,旋即御剑而去。 在空中,飞了不久,就见到鬼兵杀来,而自己的那些师兄的身影完全迷失在那团团的鬼兵散发的黑气之中。 他急忙倒置钵盂,只听“哄”的一声,比万钧雷霆还惊人的气势,闪耀着金光的细沙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那鬼兵还待要前进,却被金沙埋住身体动弹不得,口中还兀自“呜呜”地叫着,又吃了口沙子,叫不出了。 羊合道看着,万分吃惊,认真去听,却听到随那金沙滑落,庄严清净的佛号声不夹杂不间断,仿佛每一粒金沙都是一句佛号一般。 于是,耳边在没有了山里的风声,在没有了鸟儿的叽喳,没有了凡人的虚妄不实的绮语,心居然静了。 道家,求“静”,羊合道的心不再彷徨夹杂,看大地红尘不再执念其中,他在想:这就是道吧。 回到城里,却见那红衣小姑娘盘膝坐着一动不动。 他急忙问雨水:“这是怎么了?” 雨水脸上毫无悲戚,反而一愣,然后说了一句莫名的话,道:“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哪里有生灭?是人们的心中有生灭,大和尚的心中没有生灭,只是此间事了,他又去度别个去了!” 这时,小姑娘的爷爷突然走来,对雨水说:“你在这里吹什么牛呢?” 羊合道一愣,雨水赶忙恭敬合掌。 “老者”怒道:“你心里的生灭也没了?” “没有,没有。” “没有?他叫你去弥陀弟子处,老实念佛,你在这儿,吹什么牛?” 雨水愈加惶然,连连称是。 羊合道在一旁,愈加不解,这老人怎么这么凶? “我这就去,我一定老实念佛,决定这一生成就!” “快去!!!!” 雨水也不敢再答话,接过自己的钵盂,连忙走了。 羊合道给老者又下了一跳,谁知老者对着雨水怒目而视的眼睛看向他却立即转为笑意,一笑而过,也不多说一句话。 羊合道道心已成,绝不会在心里怪责这位老者,反而不知为什么觉得他其实就像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老师。 至于,他如何会是雨水的老师,羊合道在心里都没有深究,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念头一动,心就又不能静了。 今夕何夕 雨水法师托着他的钵盂,行走在山林雾霭间。 他按着贤者的指引,一直沿着一个方向走着,不论遇到何种的困境,他都没有丝毫的畏难。 不过,这山林的雾还真是大,隐约中,给人一种蹊跷的感觉,因为看不清楚,人往往就要迷失方向。 天色,暗了下来,雨水法师就斜靠在一棵大树上,合上双眼,准备第二天天亮,再启程。 谁也没有想到,他闭目休憩的时候,四周的境界就不知从何而始,因何而终地变化了。 当雨水法师醒过来,看到天色蒙蒙的亮了,可是雾气依旧,就慢慢朝既定方向模去,没走多远,雾却渐渐散开,映入眼帘的是天是碧色,地是赤色,许多高耸入云的山峰,将法师显得格外渺小。 这时,地面忽然震荡起来,雨水法师急忙扶住旁边的岩石,心中略略不稳,同时分明感到震感在逐渐加强。 正在雨水法师惊诧莫名的时候,远处两个高大的身影,渐行渐近。 定睛细看,却是一个和那山峰一般高下的巨人,和一头吐着血红舌头的巨大灰狼。 那巨人,头戴钢盔,身披银甲,俨然是个军中将士打扮。 至于那头巨狼,威风凛凛,有王者之相。 与他们相比,雨水法师的身量,就像一只小小的蚂蚁。 忽然,巨大的武将,看到雨水法师,发出雷霆般声音:“这里有个僧人,却好,却好,贪狼,你载了他,这一桩公案却是有个见证。” 那巨狼看到雨水,口吐人言:“法师勿惧,你来到此处,必大有因缘者,只是若要离开此处,却还得等足时机,先随我们去吧,到时必还你本来去处。” 说罢,就把巨头伸来,雨水遵从沙门教育,恒顺众生,喜乐随缘,也没起什么异念,便从容坐上了巨狼之头。 雨水随了那一狼一将,又行了不知多久。 雨水问那狼:“敢问二位,欲往何所?” 贪狼听了,忽目光低垂,言道:“此却是难说之处。” 终于到了一座巨大溶洞,那武将说:“我且去准备一下,你便在这里。” 他便走了,未几,走来一个同样高耸的女人,对贪狼说:“是第一次来,还是之前来过?有预约吗?” 贪狼言:“我是第一次来。” 女人一笑,道:“不必紧张,我叫破军。你先填一下名字吧,有个记录。” 贪狼在一张纸上留下“贪狼”二字,便随女子而去,雨水法师坐在它头顶,自然也随着了。 又进一洞,却见那武将收拾停当,胸前一块牌牌,写着“武曲”二字。 武曲脸含笑意,问:“你究竟哪里不舒服?” 贪狼神色渐渐放开,答道:“不是上面,而是下面。” 武曲稍一蹙眉,说:“好,给我看看先。” 那贪狼便先将雨水放在一旁,人立起来,给武曲看,武曲指指点点,没有发现什么,又问:“有什么感觉?” 贪狼被人看了**,原本难堪,此时又被问及,简直囧到了极处,只有如实回答:“就是有些尿频,尿急,我怀疑是,是前列腺炎······” 它声音怯怯,到最后,几乎不能听清。 武曲倒似乎是听清了,又问:“不痛吗?也不涨?” “啊,是是,将军,您看我这个程度能治愈吧?我听说,这个病是无法治愈的。” 武曲的脸上立刻露出十分不屑的表情,道:“谁说,前列腺炎,不能痊愈?当然能!” 贪狼听了,眼睛由一开始的死灰,突然转为射出了希望。 “不过要先检查,”武曲这样说着。 贪狼想了想,然后说:“好。” 之后,贪狼被破军引着去交费,然后,又回到武曲的洞穴,此时破军离去,此间只有贪狼、武曲并雨水法师。 武曲取了一个小试管,然后对贪狼说:“前腿趴下,后腿挺起来,把抬高。” 贪狼一愣,然后,有点明白,他有点羞涩地问:“要干嘛?” 武曲一脸不在乎,说:“你说干嘛?趴下,把抬起来!” 贪狼面色大囧,说:“能不这么来吗?” 武曲的脸色顿显不悦,说:“不这么来,能取到吗?” 贪狼不知道要取什么,只有趴下。 心里惴惴的,它知道要发生什么,是它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它问自己,这一道坎儿,真的要过吗? “哎呀,我的妈呀!”贪狼忽然惊叫出来! 这种痛,是怎样的一种痛啊! 而且持续了半天,武曲忽然在后面问:“有尿感了吗?” “有了,有了,哎呀我的妈呀!有了!” 贪狼的心都碎了,肝都筛糠了,然后被叫着:“人立起来!” 贪狼就抬起前腿,只用后腿像人一样站立。 转到正面,武曲一手拿着一支小试管,一手自下而上使劲挤着,贪狼都慌了,急忙闪到一旁问:“你又干吗?” “你别动!你动了,我就取不到了,刚才不是白弄了?” 贪狼也没办法,只好由他又从自己的会阴向上到命根子推挤,然后,在出尿的地方,看到一团白色黏黏的液体。 武曲急忙用试管接了。 然后叫了破军,说:“去,送去前列腺液检验!” 这时,他又看到贪狼无力地瘫趴在地上,笑了说:“你怎么了?” 贪狼一脸无奈,说:“疼啊!怎么了?!” “哎呀,其实根本不会疼的,是你太紧张,才会疼的,其实一点都不疼!” 贪狼的脸色有些怨毒,看着武曲一脸轻松的快意,心里高叫着:“你的同情心呢?” 嘴里只是说:“哦,是吗?” 这的痛,过了好久都在,不过,这并不算什么? 之后,又验了尿和b超,过了一会儿,结果出来,武曲指着化验单对贪狼说:“你看,这就是前列腺炎,你的白细胞有三个+,一般人只是少许,你的磷脂小体只有一个+,一般人是三个,这个少,会影响生育的。” 贪狼听了,痛的已顾不上,只好问:“这怎么办呢?” 武曲的脸色更加从容,然后说:“你有过性生活吧。” “没啊,我,我就是有过**。” “啊,那一定很频繁。” 贪狼的脸色有些紫涨,说:“也不是很频繁,那我能治好吗?” 武曲的话没有丝毫犹豫,他说:“当然能!” 贪狼羞愧的眼睛里立刻射出了泛着活力的光。 “不过,”武曲话锋一转,说:“要治就要趁早治,你看,你的磷脂小体量太少了,时间长了,会不孕不育的!” “啊,我,明白。那要怎么治呢?” “我们有三种方法,一:尿道灌注,直接作用到前列腺,二:从肛门物理疗法灌中药,三:短波加抗生素注射······” “什么?又要爆我菊花?那要多少钱?” “首次治疗要一千八百金!” “纳尼?那能治好吗?” “当然能,我们这里治愈率百分之九十,过一周,再来复查,十个有九个是治愈的。” “那复查,还要验前列腺液?” 武曲的脸上忽然显出惊讶的神色,说:“那当然了!” “那假如,我是说假如,到下次复查,我还没有痊愈,那要治疗的话,还要交费吗?” “那是当然的!”武曲马上显出一脸惊异的表情,像在看一只怪物。 贪狼心里有些滞涩,然后对武曲说:“好吧,那我考虑一下。” “嗯,毕竟要花不少钱,跟你父母商量一下吧。” “啊,”贪狼答应着,但是心里却没有这么打算,它怕自己身为天阿修罗父亲的怒火和天狼一族的母亲的泪。 后来,贪狼为自己的这个决定万分后悔,重大的事情孩子一定要跟自己的父母商量啊! 后来,雨水法师穿越时空来到现代,在网上查到所谓尿道灌注的治疗方法至今没有得到认可,而且会引发严重的后遗症。 还有就是,广告做的最响的那些男科医院,几乎都是用这种方法给前列腺炎患者治疗的。 最可恨的是,一些医院打着某某三甲甚至是部队医院泌尿科的旗号,实际就是私立医院,欺骗世人,雨水看到这些医界败类,时常会哭泣,因为他十分清楚做坏事的果报,业力随声,如蛆附骨,更有那地狱之恶,极苦极厄,无间无休,且时日之长,永无尽头。 雨水,那时已颇具定力,依旧情难自禁,悲声号泣,哀叹世人:“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自己?为那须臾百岁时光,心存险恶,要占人利益,哪里又是占了别人便宜?分明又是自己非要害自己!眼睛看着在害自己,而且还害得快意欢愉,害得沾沾自喜。佛说,这是真正的愚痴!” 贪狼载了雨水法师从那洞里出来。 雨水问:“大神,你有何打算?” “我来此境,是我父母闻之此处有一得道禅师,所以给我钱来学坐禅的,希望我可以明心见性,超出轮回。所以我还有些钱。” “大神,你怎么不跟你父母商量,多花了钱,不是没钱学习了吗?” 贪狼眼中显出一抹婬逸,回答雨水说:“能怎么办呢?要是当初不**,不搞什么久交一射,就好了,什么提高性能力,搞来搞去就是在搞前列腺,妄想贪欢婬乐,尽头都是不孕不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