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凤凰》 第一章 雪地徐娘,计传秘柬 凤尾帮龙头帮主天南逸叟武维扬等,被擒后没容审问,竟当夜炸断镣锁,全数越狱逃脱,这一来先害苦了杭州府,知府衙役班头,以及典狱史,全获了罪,巡抚虽是把庄天佑传去申叱,但是庄天佑不是本省的差弁,也奈何不得,庄天佑却向巡抚条陈欲擒故纵之法,虽是暂时逃出杭州,浙江省内反倒暂保谧安,下差尚有釜底抽薪之法,更可教武维扬二次入网,只求中堂赏给筹划着手矣,定有以报中堂宽容之德,巡抚也无法,只得准许庄天佑三日内要有办法。 庄天佑下来之后,仍回到店中,把妙手金轮侯杰,钱塘快手崔平叫到一处,叫五凤刀韩君瑞注意着门外,有店家进来,把他打发回去,遂叫黑凤凰柳四儿把那个包裹拿出来,柳四儿赶紧从床下取出来,放在桌上,庄天佑立刻把这个包裹打开,里面包裹着有五寸厚的巨册,有一尺五宽,一尺高,黄缎子面,上面有凤尾帮的朱印,竹符印,和帮主的钤印,这正是凤尾帮的“总海底”,也就是他本帮的花名总册,庄天佑一篇一篇的展开了,令侯杰崔平一同看,上面的姓名年岁,和所掌的舵口,号数,全看得清楚,只是每一个段落中,夹杂着叫你看不出来的话,跟认不出的字,侯杰崔平全惊讶异常,庄天佑把这本巨册合上,叫柳四儿另换了一个包裹,把他包好,向侯杰崔平道:“你们弟兄两个看见了,这也正是凤尾帮气数已尽,所以这种重要东西竟会落在剿山时水师营手内,岂非天意,按理说有这种花名册,凡是凤尾帮帮匪,就休想再漏网逃开,可是现在这件东西,没有能懂他这上面隐语的人,依然无法下手,可是我在江湖上二三十年,我决不会信那些邪魔外道的说法,不过因果二字,从古至今,决不会错了,现在这本花名总册若是开列的清清楚楚,隶属的帮口虽然被打散了,帮匪的家乡住处,若是能看的出来,依然能到处缉捕他们,那一来得死多少人,更不知牵连上若干无辜,现在我就认为这正式上天体好生之德,为他们留一线生路,他们趁早收场,还可以逃得活命,何况现在凤尾帮已经是骨肉自残,自相火并,倘若此时有一个深知底蕴的,向官家告密举发,泄露他全般秘密,那武维扬和他们一般领袖人物,总然不怕死,不畏国法,还能逃得出去么,现在我们把这种东西得在手中,倒是一个难题了。” 崔平道:“这花名总册交与师兄的人究竟是谁?” 庄天佑看了看柳四儿道:“我并没会过此人,可是凤尾帮未瓦解之先,淮阳派西岳派,十二连环坞赴会所有的情形,我已查得清清楚楚,有他本帮重要人物,在那时竟自退出了十二连环坞,内中有几个最厉害的就是那要命郎中鲍子威,三阴绝户掌罗义,湖北著名的侠盗要命金七老,也就是那八步赶蝉金老寿。 还有几个次要的人物,多是不满武维扬和内三堂香主的措施,可是他们退出十二连环坞,究竟是远走高飞,或是暗中想把十二连环坞弄个同归于尽,我们就不得而知,虽则当日剿办凤尾帮时,官家这边已显然是暗中有人卖了凤尾帮的底,可是这种事严密异常,直到今日,我们应名全是在省里当差之人,仍是得不着此中真情实况,这样看起来,虽则官家这边保守着十二分的秘密,事情已经显然了,据柳蓉贞她会发现,抚衙相助我们的人,颇像那三阴绝户掌罗义,这件花名总册,也正上他交与我,可是他谆谆的警告我,趁早把这件东西移挪出省,浙江省才可以保全住,帮匪们也可以断绝了,在浙江境内重建凤尾帮的妄想。” 钱塘快手崔平点点头道:“这个话倒是十分可靠,在明面上我们颇有被人利用之嫌,可是就事实而论,凤尾帮这一班领袖人物,个个全是江湖上杰出的人物,那武维扬雄心不死,后患方殷切,这次他凤尾帮瓦解,还是由于帮中有生心内叛之人,才把他弄个一败涂地,不过他仍认定是淮阳西岳派所勾结的官家,这也是他毁到底的原故,现在城里依然是有他个自己人,安心对付他们帮主,看这下手的情形,绝没有借刀杀人之意,正是这几个厉害人材,安心消灭武维扬的势力,想把他在长江一带,一世不能翻身,才算趁心如愿,我们也不可放过这个好机会,趁着他混进省城的人不多,计划一番,叫他无法立足,我们等候机会,赶紧离开浙江省,我有一个拙笨的方法,现在的情形他们想重建凤尾帮,定然要把这件总花名册以全力得回,我们何不好好布置一番,诱他们入网,不过这件事必须有言听计从有力量的人物主持,平常人的力量是不容易诱他入网,浙江省内他的势力尚存在,这里这些年的工夫根深蒂固,虽然这次根本动摇了他大部余党已然散布在各处,我们何不借这个机会,使些手段,只要把这几个主要的人物,一捕拿归案,他那手下一般党羽,就不足介意了,云龙三现庄天佑点点头,略一沉思,向崔平道:“这种办法,颇是有道理,不过这里非得加紧挤他们一下子,地面上安静之后,我也可以撤身一走,反正你我弟兄,和凤尾帮是势难两立,就是我们能容他他也未必就能容我们。” 黑凤凰柳四儿一旁答道:“师父们这个主意实在可以使一班帮匪入网,请求浙江巡抚盐巡大使和缉私统领,把公事办严厉些,各处里搜寻,不论首从,只要是凤尾帮的余孽,就不容他存在,这些全省内雷厉风行,对付他们,虽不能消灭他们,也叫他们无法蠢动,那天罡手闵智,他住家在湖南省岳麓山,这里地方风声过紧,他就许暂时到他家中隐匿,你的住处凤尾帮中人知道很少,他那夫人闵三娘也是个江湖道中人,十分扎手,他有这么好帮助,天罡手闵智,他那会不入湖南境,武维扬和内三堂香主是视同生死的弟兄,只要把他们这其中一人擒获,不愁那武维扬不入网罗,为官家为老百姓为我们自身,不能不举全力对付他们,也好绝后患,我看还是就这样办,定操胜算,至于那花名总册上面形有的隐语,我虽然不大明白,也曾听人说过一二,只要有了余暇,慢慢推测,总可以把上面的秘密解开。” 云龙三现庄天佑点点头道:“事到如今,也只好这么办,这杭州地面,虽然一样能够布置,诱擒他,只是他浙南一带,就有一百余舵,凤尾帮重要的人物,全紧在这里,实不容易一网打尽,趁着入湖南境时,各处多散布些得力的官人,叫他本帮党羽们不容易随意集合,势力单薄之下,也就容易对付了,只是巡抚那里怎样的条陈意见,我们所计划的必需叫他一切照办了,才不致掣肘。” 这师兄弟三人,再加上柳四儿一旁赞助,按着剿匪清乡之法,从省城里散开力量,逐步排搜,这省城里除了安善良民,殷实的商家,凡是少有来历不明无业流氓,全不准停留在省城内,江面上发动了水师营缉私营整个儿的力量,沿海一带,完全规了出入口的地方,驻有大队的水师营缉私营,严厉盘查出入,凡是在内江的航船,不论是商船,渔户,只要你在水面上走,就得到驻防的官船上挂了号,船主的姓名,水手的人数,长来往的地方,丝毫不肯含乎,各地驻防的巡船,每天在各港口巡查盘问,想有大队船只集合,或是没领有官票的船只,在水面上航行立时被扣留,茶坊酒肆客寓个栈全有人监视,少有形迹可疑的,你就休想任意行动,他们例举了十六条办法,由云龙三现庄天佑呈递到巡抚把里,和盐大使那里,竟蒙采用,完全照庄天佑的计划入手清理地面,缉捕帮匪,这一来把一个浙江省内各处重要地方,水陆码头,监视得漫说凤尾帮无法蠢动,就是那久走江湖的绿林道,也被了连累,这一来只半个月的光景,地方安静异常,凡是可以隐匿匪人之处,官家没有不查到了的,庄天佑和侯杰,崔平,见时机已至,正好撤身,庄天佑遂向巡抚一再请求,自己得回湖南销假,巡抚这里因为采用他的办法之后,虽则凤尾帮的重要帮匪依然没有落网,但是地方上不再出大乱子,朝廷里也渐渐的对于这件案子不加重视,无形中就算把这场事消沉,所以对于庄天佑的请求,没法子不答应,遂厚赏了庄天佑,准其回湖南销假,可是钱塘快手崔平,依然不能脱身,他虽是退职的捕快,他原本住在杭州,那能跟着庄天佑同奔湖南,庄天佑遂带着妙手金轮侯杰,黑凤凰柳四儿,五凤刀韩君瑞,便装易服回转湖南长沙,庄天佑他是湖南巡抚的红人,最得巡抚的信任,这次被浙江巡抚借用帮忙,在浙江省呆了差不多三月的光景,回来之后,巡抚更赏假半月,叫他回转凤凰厅家中安置一番,再来效力。 这一来倒是正合庄天佑的心意,自己也正想着五凤刀韩君瑞后患正多,那黑熊刁四义生死未明,凤尾帮中很有惦着他夫妇的人,把他们先安置一个安全地方,不叫韩君瑞回转家乡,免得发生意外,无法救援,庄天佑遂带着他夫妇二人回转凤凰厅。 云龙三现庄天佑,这里本不是他原籍故土。 只为在凤凰厅本衙有他一个族侄庄守仁,是一个镖行的镖师,在这里落了户,庄天佑在巡抚这里作了卫士,就算是暂时把侄子这里作了自己异乡作客的倚靠,就在凤凰厅的本衙,庄守仁已经走镖多年,因为腿上受过重伤,虽是依然能够行动,可是身上武功不能像先前那么施展了,遂回到家中,仗着有些稻田,也就想终老一生,不再出去挣了,庄天佑认为这里地方隐僻,是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把五凤刀韩君瑞,黑凤凰柳四儿,安置到这里,自己和师弟妙手金轮侯杰,仍然住在衙门中,柳四儿可向庄天佑要求带来的凤尾帮花名总册,可以暂时不必把他献与官家,并且这种东西,也不能随便的露出去,弄不好官私两面,全能引起一场杀身大祸。 柳四儿的意思,趁着闲暇无事时,可以猜解推测那花名册上的隐语。 庄天佑遂把花名册留在这里,自己假满之后,仍然回到衙门中,当差效力,可是庄天佑和师弟侯杰,可不敢就那么放心大胆,认为从此没事,知道凤尾帮一般有力的人物,浙江省内不能立足之下,势必要逃窜各处,从前这湖南省内,也是他势力所及的地方,更知道青鸾堂香主天罡手闵智,他的家原本就隐匿在湖南境内,更不得不防他们逃窜在本省中兴风作浪,好在来在湖南省,是庄天佑势力所及的地方,他能够调动长沙府官家的力量,从他回到长沙安置完了以后,暗中派出人去,各处的踩缉凤尾帮一般余孽的行动,果然在他们回到长沙不到一月的光景,屡次得到各处的报告,已经有不少的帮匪是乔装易服,混入了湖南境内,虽然是没有什么举动,可是知道这般人一到,早晚是这湖南省地方上的大患,庄天佑虽不敢过甚其辞,却把大致的情形禀明了湘抚,巡抚这里何尝不怕帮匪们在本省猖獗起来,不止于扰乱的地方不安,自己的前程全可以毁在他们手中。 在这种未曾明目张胆扰乱地方之时,官家也不能无故的用公事来调度缉捕,也只好暗中应付,遂付与云龙三现庄天佑极大的权柄,叫他随时的调动省垣中府县,和绿云、水师营,缉私统领衙门协力的访查侦缉,这时那黑凤凰柳四儿,竟自连夜从凤凰厅赶来,向云龙三现庄天佑报告说是,那花名总册已经参悟出一半,除了那过于秘密的隐语,无法推测,至于他所用的那种秘密的字,已经查明过半,大部分全是总舵所辖于个分舵主姓名,家乡籍贯,散处在湖南境内,并没有多少厉害人物,只查出三个人在这里居住多年,一个就是天罡手闵智,他住在岳麓山,可不知是岳麓山上什么地方,一个是玉面仙猿谭永寿,在凤尾帮中,也是一家有名的舵主,他就在凤凰厅附近,还有桑青,更住在长沙城内县前街,他们这三个人,并不是领率凤尾帮船帮,这私人的住处要容易在这种时候隐匿同党,暗中接应调动,这倒实在是心腹之患,那谭永寿即在凤凰厅附近,我和韩君瑞变装易服,用了三夜的功夫,已经找到了他的下落,就在凤凰厅附近的乡间,地名小河口,他那里虽不断有帮匪往来,尚还没盘踞着多少重要人物,老师要想下手,很是容易,庄天佑,跟妙手金轮侯杰,听得柳四儿这番话,点点头道:“很好!现在最重紧的是,要得着他隐匿巢穴,小河口那里我去过,你容我们慢慢商量商量,这倒是一个很好的所在,庄天佑遂跟侯杰计议了半夜,彼此商量好了,认为这湖南境内,既有他们这种主要人物隐匿盘踞,不得不用全份的力量把他扑灭了,养瘫成患,若容他们羽翼长成,可就没法收拾了,我们何不趁此布置一番,诱他上钩,遂和柳四儿及师弟侯杰,把通盘计划商量好了,赶紧打发柳四儿回转凤凰厅,可是经过许多日子,长沙府一带,只有暗中调动踩访,明面上丝毫不露一些痕迹,又过了一个多月的光景,在凤凰厅一带,忽然散布开风声,说是:早晚这凤尾帮长江上下流的帮匪,一个别想逃出手去了,官家正把他在名总册得去,按图索骥,一个也跑不了,这份花名总册已落在了卫士手中,这种风言风语,有头无尾,可是越传越厉害,那庄天佑和侯杰更照定了预布的计划,在巡抚衙中,更是不时的在茶余酒后时时的不自检点的流露出来,只要到了时候,把力量布置好了,按着总册上的人名字,湘浙两省一齐下手,完全把他扑灭,只要一动手,休想再叫他们逃出手去,更不时的打发官差,往返的到凤凰厅家中传言递信,暗中泄露出来,那花名总册放在巡抚衙中危险更多,所以始终在庄天佑手中保管,可是他究竟把这件凤尾帮致命之物,藏在那里,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这这个时期中,已经有绿林能手,夜入巡抚衙两次搜寻,把庄天佑所住的地方,全给洗了一遍,这样这巡衙中,从此昼夜戒备起来,加紧提防,再不容那绿林人物妄窥一步,这事就在这样似有似无扑风捉影中,已经又过了两月的光景,到了腊月中旬,居然是风平浪静,竟在一个风雪寒天,忽然凤凰厅传出消息,凤尾帮重要人物,小河口被获遭擒,这时正在腊月里,虽说是江南春早,只是这年气候特别,从一进腊月,终日阴霾四布,连着十几天没有一天露出太阳来,居然风雪载途,这天凤凰厅的街道上,突然在这大雪纷纷,寒风刮面的午前,热闹起来,在天一亮,总兵衙门的马队来往像穿梭似的,冒着风雪来到凤凰厅,全到县衙门里帮助着起解两名要犯,邻近县衙的几家商铺,交头接耳的说着,县衙门里办着一件要紧的案子,原办可不是本厅的官人,全是从省里下来的,听说三天头里就到了凤凰厅,这名犯人落在小河口,由本地面的官人改变行装,前去卧底,这件案子十分扎手,前去卧底的三天两夜没动地方,同时省里的下来的原办,全是有能耐的人,更调了总兵衙门,和兵备道衙门官兵马步队,在小河口按了四层卡子,在动手的那天晚上,所有小河口附近的道路全有官兵把守着,不准出入,离着大河口二三里的村庄镇,太阳还没落下去,先禁止居民出入,河道里十里内的船只,不论是货船客船渔船,全被水师营监视,连船带人不准移动,形势那种严重,在凤凰厅这一带,好几十年的工夫,没见过这么严重办案的,赶到案办下来,往县里头解时,一路上戒备也十分严厉,从小河口到衙门,一路上全有马步队护着。 衙门附近这几家商铺,和衙门里的快班,全是熟人,从来不论多重的案子,他们口头没有这么严密过,商民也是好奇心重,平常最爱探问这些事,唯独这会,问他们这两名犯人是什么案情,是从那里缀下来的,他们只说最好不必问,这种案子沾连上一点,就是家败人亡,直到今早好几名快手到衙门口饭馆里吃饭,那时饭馆才落门板,灶上火还没生着,这几位老爷像饿狼似的,一个个饥渴交加,十分狼狈,叫喊着伙计们给赶紧预备酒饭,赶到酒足饭饱之后,掌柜凑了来照料,和他们叙起闲事来,他们这才说起这件案子,敢情这两名犯人,正是半年头里浙南雁荡山十二连环坞,被淮阳西岳两派,和江南水师营缉私营,合力瓦解的凤尾帮重要人物,这件事传遍大江南北,到处街谈巷议,全认为是一件重大的事,因为凤尾帮的势力遍布大江南北,居然被官兵和武师打得一败涂地,实在是出人意外的事,可是当时内三堂的香主,和龙头帮主,全逃走了,这种帮匪真是胆大包天,事后没有一个月他们又在青渔港啸聚,竟扬言要在浙江境内,重建凤尾帮,和江南水师营缉私营抵抗一下子,这一来可恼了巡抚,认为他们简直是要造反,非缉捕凤尾帮的首脑归案不可,遂悬下重赏,买出许多眼线来,到处严拿,把青渔港又给他挑了。 这位巡抚还是十分任性,把这件事奏明了朝廷,除了自请处分以外,浙江全省的官吏也全担了处分,这一加上朝廷的旨意,向江南各省的地方官要这件案子,这一来凤尾帮这四名主犯,不论走到那省,那一省的官员就得担缉捕他的责任,他们在浙江省不能立足,可是官家也真捕不着他们,虽说是把他老巢挑了,可是他的党羽是各处全有,更兼龙头帮主和内三堂香主,全是武功出众,机警非常,两三个月的功夫,白死在他们手里好些人,这三名主犯一个也未曾落网,直到两个月头里这才访探出全到了浙南省,一次在长沙,一次在湘阴,已经缀好了的终被他们逃出手去,本省巡抚十分震怒,悬了一万银子重赏,并派抚衙的卫士又请出来长沙府已经退职的老捕快,和浙江省缀下来的捕快,会合一处,非把这案子办着不可,就凭这种能人又有两省巡抚公事,这几名原办不论走到那里,地方上的文武衙门全得尽力协助。 官家这么大的力量,在本省境内,依然不能把帮匪领袖立时缉捕归案,这种犯人手段如何也可想而知了,这次听说落网的这两名帮匪,叫什么天罡手闵智,原落在长沙附近,这个姓闵的是奉了他们帮主之命,到这凤凰厅有什么图谋,这几位省城原办,从蓝田缀到龙山,由龙山又追到雪峰山,在雪峰山动手未成,这名最扎手的点儿,也特以的藐视官家的力量,他要从雪峰山远走高飞,绕道出湖南,也许就被他逃出手去,可是他竟自安着极大的图谋,一渡浙江直奔我们这凤凰厅,这一来他可走不开了,赶情这凤凰厅还窝藏凤尾帮极厉害的人物,我们这次的跟头算栽到家,凭我们弟兄眼不算真,耳风不算不灵,在我们眼皮子下这种帮匪盘踞,竟始连一点风声不知道,这也太说不下去了。 连巡抚衙门的卫士,也常到咱这地面上来,竟自不知真是笑话,知道动手时只知道在小河口一带办这案,三位原办,对于这件案子的布置,那份周密也真得教人佩服,除了奉有湘省巡抚的密扎的原办人之外,尚有二千多名省城得力的人,和四名眼线,把这两个点中暗算监视住,原办中还有两人带伤直到现在,监狱里还有三层人把守着,凤尾帮过去在江湖上的势力,实够瞧的,其实教我们看来,谅还不至那么猖狂,俗语说:蛇无头不行,官方对于帮?辛煨淙宋铮言诟鞔λ阉骷┎吨校淝辈鼗古卤懿豢偌叶浚悄腔垢艺屑惩浇倮畏赣还坏貌患右环⌒模夜兰屏孔盼缡弊笥遥簿涂梢越庾吡恕?br /> 这种重要案子,决不会在这里耽搁了下去。 回头你们看热闹吧,饭馆掌柜的听着直咋舌,这班捕快们在酒足饭饱之下,回转衙门,天也就是刚交巳时,这门前又来了一大队马队,从县衙门口沿着街道两旁直排了一趟长街,跟着从衙门里冲出一队官,各提着皮鞭马棒驱逐街上的行人,商家铺户全不准出入,这道长街除了驻守的马队,连一个走路的也没有,跟着又出来一队本衙门的捕快,全是各拿着单刀铁尺,后面是一大队官兵,两旁站着这两行军兵,一半是斩马刀,一半是弓箭手,当中是四名穿便衣提兵刀的监视着两辆囚车,囚车中是两名犯人,附近的商家铺户看着全十分惊异,平常的犯人,全是囚首垢面,唯独这两名犯人干干净净的,头里这个年纪已有五旬左右,可是面皮白嫩,看着像三二十岁的美男子,这正是玉面仙猿谭永寿,第二辆囚车中的犯人,年约五旬左右,生的剑眉虎目,鼻直口方,掩口黑须,即威猛又沈毅,若不是被捕成囚,谁见了他也不敢认定他是匪人,这也正式凤尾帮掌青鸾堂香主天罡手闵智。 三位原办随在后面,在这三匹马后面还有马步队跟随着,这一队官兵捕快押解着这凤尾帮的天罡手闵智,玉面仙猿谭永寿离开凤凰厅。 这凤凰厅的官兵,帮助着调解这名犯人,可不能送到省会,他们是一出凤凰厅管辖的边境,一入了临县的地界,他们就得回营,因为三位原办所带的公文上,只注明了协助缉捕,并没说是得护解交案,凤凰厅的总兵,和备道所统率的官兵,驻防在凤凰厅,责任很重,遇上这种事,不得不敷衍,把差事一送出入境,算是把公事交待了,在辰溪的边境上,向这三位原办告辞,戴大风帽的正是湘抚的卫士云龙三现庄天佑,他算是办案的领袖,知道凤凰厅的官民护解着这股差事,虽说是有公事,可总算是帮忙,遂向带兵官道谢,说了一番客气话,凤凰厅的步马队,仍然回防交令不提。 这里辰溪县的官人,也赶来迎接,保护着这股差事,到县衙歇息,当晚就住在辰溪县,次日一早起身,沿途的地面官人一站站的接替着护送,沿途有官兵的地方,用公事调请官兵保护差事,没有官兵的地方,就由该管地面选派得力的马步,快手,帮助护解,谁也不敢敷衍公事,因为这种案情太重,巡抚那里公事太紧,在谁的地面上出了事,谁也担不起,全想着保护着出了自己辖境,地面官方算放了心,这三位原办一路上真是受了风霜之苦,庄天佑虽是老谋深算,因为犯人已打入囚车,他并于这风雪寒天,毫不介意,妙手金轮侯杰,钱塘快手崔平,全被天罡手闵智所伤,虽是有好金疮药,当时医治,身体上无论如何也比平时差着,两人神情上十分狼狈,一路上勉强支持,这天从蓝田县起身,蓝田县派得力官人护送,走到离着长沙府附近,蓝田县县官更加谨慎,他想着人家一路上平安无事,别到了我这再出了什么差错,遂派二十四名马步快头,这次他所派的人,可得把差事护解到长沙府,才算交差。 这天从天一亮,雪更下大了,一阵阵的风,把地上的积雪全扬起来,这种风雪扑到人脸上,真叫人有些禁受不住,在午时过,赶到盘石驿,遂在盘石驿打尖,其实从天一亮,仅仅走了四十里,因为人马无论走的怎样快,在这种冰雪满地的道路上,囚车太不好走了,在盘石驿打尖时,钱塘快手崔平向这湘抚的卫士云龙三现庄天佑说道:“庄师兄,可不是我想舒服,从这里到省会,若是好天道早晚可以赶到了,不过这种道路,我们要想今天入省城,只怕非受制不可,我们不如赶到那里,算那里,况且岳麓山北下道,是有名难走的地方,又赶上这种天气,我看十几里的山道,就得半天的工夫,从岳麓山再赶到省城,又要几十里,我们多少天全耽误了,何在这一半天呢!”云龙三现庄天佑点了点头道:“师弟,不要客气,我们大家的事,大家商量着办,总是以身体保重为要,这种天气,在我们湖南省里多少年也没经过,也没见过,该着我们多吃辛苦,有什么法子呢!只要过了岳麓山,北下道,那里有大镇店,我们就在那里住,不论早晚,我们也是明天再进省。” 刚说到这,后面一阵铜铃响,回头看时,只见两头小驴,驮着一个少年,和一个女人,全是乡下农人打扮,穿的厚棉衣臃肿异常,来到近前,官人却回头喝叱着:来人不准随便往前欺,不绕道走,我们可用箭射你们了。 钱塘快手崔平几乎笑出来,这银头小驴,已然斜着往前窜过去,崔平却一领缰绳,赶上前去,和那少年农人低低说了两句,这两头小驴,疾驰而去,这两人正是五凤刀韩君瑞,黑凤凰柳四儿,崔平把跨下牲口勒了勒,等待着庄天佑等到了,低声报告后,庄天佑点了点头,仍然往前走着,在石龙镇打尖歇息,这种冷天,旅客们到了打尖歇息的时候,多少全要饮些酒取暖,庄天佑酒量极大,在饮酒间直劝崔平侯杰多饮两杯,赶赶寒气,妙手金轮侯杰和快手崔平,两人因为身上伤痕初愈,不敢多喝,略喝了几杯,随即用饭,这位庄老师,已饮得有些醉意,才一同用完了饭,稍歇息了会子,这才从盘石驿起身上路,在路上被风这一吹,酒力行开,庄天佑在马上昏昏沉沉,几乎睡着,申时才过,已入了岳麓山的山道,这一带道路果然十分难走,直到酉末戍初,才到了北下道的东口,在这种道路上,又没有什么行人车马,保护囚车的官人,因为这种地方连人迹全没有,用不着戒备,大家所以全散开了,各拣各的道路,囚车住西走,将到了十字路口,从南面松林夹峙的小道,冲出一匹黑驴,驴上坐定一个妇人,年纪也就在三十多岁,肤色微黑,虽是在一瞥之间,已看出来这妇人眉目生的非常俊俏,青绢帕包头,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风衣,里面的衣服看不清楚,只在镫眼上见这妇人穿一双小蛮鞋,瘦小的天足,一定是江南人无疑,看情形是走了很远的道路,包头巾上,风衣上许多雪迹,驴的身上也是冒热汗,从小路冲出来,往西拐,也是奔北下道的下坡,这头驴不知怎的一差眼,两只前蹄在起一扬,只听嗳哟一声,把少妇摔下驴背,这头驴是正跟囚车并行着走,少妇在雪地上顺着斜坡往下一滚,正滚到囚车前,这时护囚车的官人最近的也离着囚车有五六步,三位原办全在尽后面,因为道路窄,三匹马是一顺的走着,钱塘快手崔平,在头一个,长沙老捕快妙手金轮侯杰,在第二个,云龙三现庄天佑殿后,离开囚车五六丈远,这一出事,离着远的看见是前道摔了人,最前头的十几名捕快,听得喊声,全是一惊,各亮兵刃往四下圈,离着近的几名捕快,赶到近前,因为是一个女流,不好伸手去搀扶,见这少妇坐在雪地上,身形略歪着,右手从风衣里伸出来,抓着囚车木柱子,左手仍在风衣内,低着头,不住低声的嗳哟,滚得全身是雪,那头黑驴却跑到松林前,去啃树皮。 这班捕快们见了这种情形,虽然被她挡着囚车,不能前进,因为她是一个女流,便不肯喝叱她,低着头问:“喂,怎么样,摔着那了?” 这少妇抬起头来,喘吁吁的说道:“不要紧,我稍缓一缓就行,全是轻伤,没妨碍,这倒耽误了老爷们走路了。” 这少妇的说话音韵,是扬州的口音,几句话说得轻脆甜润,这班瞪眼骂人的官人,全动了怜香惜玉之心,连说不要紧不要紧。 后面三位原办,也催马赶过来,只是有许多官人挡着,全是在马身上探身察看,囚车后面的官人,却回头向马上的原办说:“摔着一个乡妇,没有事不要紧。” 钱塘快手崔平却凑到了这少妇前,倒背着手,看着她,见她正在徐徐起立,带着有些痛楚的情形,崔平带着很严厉沉着的声音问:“你是干什么的,你姓什么,这是到那里去?” 少妇抬头看了钱塘快手崔平一眼,带着惶恐神色,赶紧把头低下答道:“我姓胡,住家在横山嘴子,我娘家爹爹有病,前去探望,心急路滑,跌下驴来,耽误了老爷们的公事,老爷们多恩典吧!”崔平听了她这几句话,仍然目注着她不少瞬,只是看不出她的破绽来,遂向她说道:“你可自己估量着,要在老爷们眼皮下弄手段,你可是自找难堪,你走吧。” 那少妇忙的万福的说道:“谢老爷的恩典。” 少妇步履蹒跚的走向那松林前,顺手把地上那根枯树枝拾起到了小驴前,伸手把嚼环抱住,轻叱了一声,把驴带着离开树下,少妇脚点镫眼,腾身而上,一抖缰绳,这头小驴四蹄放开,如飞的跑了下去,钱塘快手崔平,哦了一声,一连两纵身形到了山道下,可是那头小驴已竟转过松林,崔平再赶过松林来,那少妇连人带驴已全在漫漫风雪中隐去了踪迹,崔平只得怅然而返,云龙三现庄天佑看守着两名差事,侯杰却也追了过来,见崔平回来,忙问崔师弟,怎样?赶情是这女人有什么诡秘么,崔平微摇了摇头道:“先前分明已竟拌的脚底下全有些蹒跚,上驴反倒十分矫捷利落,这女人分明手底下有活,虽不能断定准有毛病,我们也提防一切为是。” 遂一同翻上山道,云龙三现庄天佑此时酒意全消,见崔平施展轻身术,有追赶那少妇之意,这时见崔平回来,遂也追上前来,崔平低声把所见的情形说与了庄天佑,庄天佑道:“我已察看犯人半晌,看不出他们有什么异样来,我们索性不去理他,好在离省城已近,我们严加戒备,到了省城,把他交案再说。” 妙手金轮侯杰想了想道:“现在也只可这样办吧。” 一同回到囚车前,只见囚车中天罡手闵智和玉面仙猿谭永寿,微闭着二目,神色自如,任凭捕快亮着兵刀监视着他们,连眼皮也不撩,庄天佑遂仍然翻身上马,一般快手们保护着囚车,出了北下道,这一带道路已竟宽了,一般捕快们分两行沿着道边走,囚车在道当中,妙手金轮侯杰,和快手崔平,一左一右,庄天佑在囚车后面,三面护着囚车,这次加了小心,凡有迎面来的车马行人,全不许在官道上走,远远的就被赶下官道,躲向道旁,一路上这样戒备着,够奔省城,到巡抚衙门交案,暂且按下这边不提。 且说那少妇催着黑驴疾走如飞,在这大雪飘飘的野地里,离开了一箭多地,就可以避开后面人的视线,这少妇更转进向南去的小路,这少妇的身手轻灵,骑术更有超人的功夫,在这风雪中穿着旷野的僻径,一会儿已经走出四五里来,这少妇才把驴放慢了,把风衣上的雪抖了抖,顺手用风衣把驴背上的雪也给掸去,自己又用绢帕把头上的雪也掸净,缓缓往前走着,少妇却自言自语的,把缰绳抖了抖,向骑的黑驴说道:“小黑子,今天你又受辛苦了,又吃了委屈,无故挨了我一下好摔,你还肯这么好好的走路,倒很难为你了,回去我给你多加些料豆,算是犒劳你吧。” 这头黑驴好像通人性似的,听了少妇的话,不住昂首顾盼,意颇自得,这时经过一座小村落,环绕的村庄,密植一行行枣树,这少妇一领缰绳,从村旁穿过来,才走到村头,从树林下捷如飞鸟窜出一人,落在少妇的驴前,卟的一把,把驴嚼环抓住,这驴扬头一挣扎,这来人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孩,腕子上一合力,喝了声:“好黑东西,你敢跟我较劲!”竟把那驴头定住,纹丝不动,驴背上少妇喝叱道:“熊儿,你不能欺侮黑子,它今天太辛苦了。” 这个小孩答了声:“婶娘,我没有欺侮他,我叫它站住,怎么样?北下道得手了么?” 那少妇点点头道:“鹰爪孙虽然扎手,倒还没放在婶娘的眼内。” 说到这儿,提起左边的风衣,从左边的镫眼里退出左腿,向这小孩子说道:“你看,我这身上全弄脏了,当时我作的也很像,竟被我轻轻瞒过,只是我临走时,稍微慌了一些,险些露了马脚,那个姓崔的已然有些灵便了,紧追着我察看,但是他已经晚了一步,被我逃开。” 那小孩道:“婶娘虽然脱了身,只怕他们找我叔父的晦气。” 少妇微摇了摇头道:“我看他们未必敢吧。 现在他们急于交案,在中途上决不敢耽搁。” 那小孩道:“罗师傅他们还在前面埋伏,怎么样?叫他们全撤下来吧。” 驴背上的少妇略沉吟说道:“你去传谕他们,叫他们不必回来,赶紧跟进省城去卧底,今夜或明晨听候老头子的命令,叫他们在省城里千万小心,对手颇有能人,你快赶紧回去,路上可不能再顽皮,要知道是我们大家生死关头,稍错一步,满盘全输,今夜帮主还要来,你不要误事。” 这个叫熊儿的小孩子,双眉一挑,向这少妇微微一笑道:“婶母,你这几年变了,五年头里,还不是这样胆小怕事,要叫我看,我叔叔不过是暂受委屈,难道这个就是危险吗,早晚叫他们尝到我们的苦头。” 那少妇带着微怒的口吻说道:“熊儿,你把事情看的这么稀松,我看你眼前就有苦头吃,老头子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叔父也对你说过,他可不教人那么随便说话,现在这点局面,全仗着他来维持一切,你这么多嘴多舌,我们全要被你连累。” 这个孩子一听少妇这番话,把手中的驴嚼环一松,向少妇说了声:“婶娘不必着急,我一切听你吩咐是了,我走了。” 说到这儿,向少妇一拜,纵身一跃,窜入庄村的桑林中,穿着小村,如飞而去。 只这说话一霎的工夫,少妇的身上雪又多了许多,把风衣上的雪抖了一抖,赶紧提起缰绳,说了声:“黑子,咱走吧。” 这头黑驴四蹄放开,踏着地上的积雪,如飞的向前驰去,这时野外已经变成一座银装世界,一处处树林村舍,全被雪蒙着,照眼生明,这种无边风景,令人留恋,这位少妇在驴背上浏览着沿途的风景,走向金沙岭的山口,在刚到山口外,突然从蒙着满树帽子雪的松林中,转出一名樵夫,可是空着柴担子,扛着板斧、扁担,迎着少妇俯身施礼,回头又看了看雪地里,并没有人,这樵夫低声说道:“首领,你太辛苦了,事情可曾得手,这里没有一点事故发生,那少妇在驴背上微点了点头说道:“藉帮主的神威,事情倒很顺利,这道卡子你可小心把守着,帮主这两天不时前来,不要在他眼内落了不是才好。” 这樵夫躬身答应说了声:“谢首领的慈悲。” 转身才往前迈了一步,少妇从鼻孔中吭了一声,樵夫一回头,少妇用手向雪地上一指,樵夫已然明白从松林里出来已有一路脚印,这若是再走回去,足迹宛然,落在行家眼中定会要起疑心,赶紧往下一矮身,嗖的一纵已窜入松林中,少妇这时已催驴进了山口,山口内也是空疏疏静寂寂,风雪漫漫,没有人迹,少妇顺着山口,往里走来,转过一个山坳,在山坳里倚着北面竖立石屏,有一片山店石屋,他是东西的山道,座北向南的门,高仅丈余的石墙,东西足有四十余丈长,里面的石屋有石墙挡着看不见,后面有一座小小竹楼,通上到下全是绿生生竹子建筑的,从石墙外就可以看的见竹楼上,这少妇来到门口,里面闯出两名壮汉,两人刚到近前,低头躬身说道:“首领你回来了。” 左边这个伸手把嚼环拉住,少妇翻身下驴,问了声:“有人来么?” 左边那名壮汉答道:“萧舵主来了,业已等候多时。” 少妇点了点头,遂向左边那名壮汉说道:“黑子今天跟我受了许多辛苦,也算立了功劳,你要好好喂他,算是酬劳它的辛苦。” 那壮汉答应着,赶紧把黑驴牵过去,少妇抖了抖身上的雪迹,也跟进门来,石墙内地上的雪已经打扫干净,青石铺的一条甬路上,洁净异常,顺着甬路来到一排石屋前,门外有一名壮汉,在雪地里来回遛着,一见少妇奔这里走来,拉开石屋迎面的风门,向里面招呼道:“萧舵主,我们首领回来了。” 把风门拉着,看这少妇走进门去,仍把风门掩好,依然在屋外伺候着,少妇走进屋来,屋中正有一个中年男子,却穿着一身猎户的服装,门旁尚立着一把虎叉,这人见少妇进来赶紧迎过来,双掌往胸前一搭,低首恭身口中说道:“敝舵得信太迟,未能早来为香主早效微劳,更兼敝舵的行踪也被鹰爪孙缀上,是我在山中隐匿了两日,改穿猎户的形装,才得脱身,闵香主的事怎么样了?” 少妇答道:“这次事是对方出全力对付我们,更兼我们香主为事势所迫,更轻视了敌人,才折在凤凰厅,可是老头子和胡香主要与对手一决雌雄,举我们全力来对付这场事,老头子叫我到北下道送一封密柬,和一点东西,幸还没费什么手脚已然得手,我从这北下道赶回来,萧舵主来得正好,这里正在用人之时,老头子今夜或是黎明时必到,萧舵主尽可在这里候着,在这里一切不须拘束,恕我不陪了。” 这位萧舵主答应了,少妇竟自走出屋去,向后面竹楼走去。 这少妇正是天罡手闵智续妻,娘家姓柳,她名叫柳玉婵,原本她是江湖上女斤斗跑马卖解的,家传一身绝技他们作着江湖生涯,暗中却不断作绿林买卖,后来到了贵州地面,这柳玉婵被空门中的奇僧金梭九指僧遇上,爱柳玉婵一身的本领,把她收作记名女弟子,传授了她两手绝技,所以这柳玉婵善打三支金梭,不过没有九指僧一手双梭的绝技,可是将禁他们不准再作绿林的买卖,后来柳玉婵嫁了天罡手闵智,同道中全称她闵三娘,天罡手闵智为人机警非常,虽然在凤尾帮中掌着大权,时时留着退步,把家眷全安置在湖南岳麓山南下道的飞沙岭下,本帮中没有知道他住家地方的,这次从浙江省内挫败,退入湖南,想把所有凤尾帮的实力移入湘江,可是这次虽则已在事先调度着,以大举犯省城杭州大闹抚之署时,有不少凤尾帮船闯出浙江省境,只是手下党羽尚多,在湖南省若想立足,手底下人不够用的,势力还嫌不足,要召集起颇费时日,形迹又得严密,防备着对方的追缉,遂辗转到了湖南,因为天罡手闵智住家的所在,十分严密,本帮中地位稍低的没有知道的,更兼闵三娘也是个中手,很可以借他的力量,遂用这里作为根据地。 天罡手闵智为那总海底落在官家手中,誓欲夺回,被庄天佑以总海底为饵,在凤凰厅设伏,天罡手竟自落网,天南逸叟武维扬十分震怒,不仅要把闵智早早救出来,还要和那湘江卫士云龙三现庄天佑,在长沙一决雌雄,倒要看看鹿死谁手,这闵三娘奉命给天罡手闵智送密柬,和卸刑具的东西,在先本想在夜间动手,后来一想不行,因为对手全是武林中名手,凡是江湖上的手段,瞒不过他们去,只有出其不意,用别的手段,或许倒可以如愿,闵三娘这才改变行装,骑着训练好了的黑驴,冒着漫天风雪,赶奔北下道,但是闵三娘也加了一份小心,更派了几个得力的能手,沿道埋伏给自己打接应,更有侄儿闵熊,隐在自己后边,作为自己的谍报,闵熊这孩子今年才十五岁,是天罡手闵智的胞侄,这闵熊天生来的骨骼胜人,聪明绝顶,不过父母双亡,被天罡手闵智收养,自幼传授全身的本领,这孩子轻功提纵术特别的好,是先天带来的异禀,身形巧快,捷愈猿猴,只是这孩子过于顽皮,在先天罡手闵智本把他带在十二连环坞,自己为是监视他,好教他功夫,日有进步,不料他在十二连环坞险些给自己惹了一场大祸,天罡手闵智这才打发他回家,暗中却嘱咐续室闵三娘,要严加管束他,这孩子是一时不能放松,闵三娘对于这顽皮的侄子,还是十分的垂爱,不过知道他在十二连环坞的情形,不敢过于放纵,可也没按闵智所说那么严厉拘束他,这闵熊在岳麓山一带,算是打出天下来,江湖上公送他一个外号叫没影儿,但是闵熊虽这么淘气,对于他这位婶娘的话还肯听,闵三娘每天早晚要和他侄儿一同练功夫,这娘儿两个只练轻功暗器,闵三娘以这座竹楼和侄儿闵熊打赌,在这楼上较量轻功,这种竹楼只要稍一着力,楼身就会嘎吱吱乱响,这娘儿两个,要凭各人的轻功造诣,在这竹楼上下互相追逐,全凭身形巧快,上下翻腾,在先脚下还全有响声,敢情练武功架不住有纯功夫,闵三娘和闵熊操纵了一年多,功夫上大有进步,后来窜纵轻灵,脚下竟全没有什么声息,两人轻功提纵术的造诣,无形中全锻炼成绝顶的功夫,闵三娘又从慈爱中暗含着教导他这侄儿。 闵熊受了婶娘的感化,渐渐的不在外面惹祸,不过俗语说,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这种顽皮的性子,终是去不掉,没影儿渐渐为江湖人称道,这次天罡手闵智,遭逢逆事,依着闵熊早要随在叔父身旁,在湘浙两省,闹个天翻地覆,闵三娘知道事体重大,力戒他不准胡为,赶到凤凰厅天罡手闵智落网,闵熊立刻要赶了去,凭他一身本领,把他叔父救出来,闵三娘遂把这事的重大情形,向闵熊说了一番,正颜厉色的向闵熊说:“你们是叔侄,我们是夫妻,你关心你叔叔,想把他早早救出来,难道我就忍囹圄之苦。 不过这次事不是我们个人的私事,自有老头子暗中主持一切,我们谁敢妄自行动,我们虽是一片好心,倘若办错了一点,老头子面前谁去承当,虽是救我们的人,但我们事事得秉承老头子的意旨,你可不要叫婶娘着急,你叔父一身的事,已够我受的了,你若再教我着急,可太不蓺苦婶娘了。” 闵三娘这一番话才把熊儿说服了,在闵三娘奉帮主的令,到北下道去传秘柬,闵熊讨了这个差事,在中途作谍报,仗着他脚下神速,绝不会误事,赶到闵三娘在北下道得了手,闵熊儿中途得了信息,又奉闵三娘之命,飞奔省城,给已竟到长沙府卧底的人送信,闵三娘这才回转飞沙岭,自己的庄院,这闵熊儿莫看他年岁小,将来把长沙府搅个地覆天翻。 闵三娘冒着漫天大雪,走上归途,天罡手闵智在十二连环坞,掌着大权,自己却在湘南岳麓山安置家小,这地方隐秘异常,家中只仗着闵三娘掌管门户,别看闵三娘虽是女流,这里又四无居邻,连所有手下用人,也全是天罡手闵智手下多年的弟兄,秘密派到这里来,这班弟兄差不多全是一身很好的武功,所以住在这种地方,毫无所惧。 平日这里清静异常,轻易不见人来往,可是最近这些日子,不时有异样人在这里出入,闵三娘这次奉了龙头帮主的命令,对敌人运用手段,和他们较量最后的雌雄,莫看是营救自已的丈夫,可是以凤尾帮的帮规来说,却是为帮中效力,私自决不许有丝毫行动,一切事全要秉承帮主的意旨,自己和闵智虽是夫妇之亲,明是看出有多大危险来,也不敢稍违帮主之意,独断独行,这次回转金沙岭之后,安置了才来的萧舵主,自己回转后面竹楼歇息。 闵三娘,身边只用着一个使女,帮助自己操作一切,这使女本是渔家的女儿,因为亲丁人全死了,被闵三娘收养来,这孩子生得口齿非常伶俐,闵三娘给她起名叫萍儿,因为她在江面上无家无业,已如漂泊的浮萍,这萍儿今年才十四岁,身材却长得很高,不知道的看着像十六七的姑娘,闵三娘爱她聪明伶俐,处处能体贴自己,在闲暇没有事的时候,不断的教给萍儿练些苦功,自己的心意不过教她自己能保护自己,防身御侮,决不想叫她在武功上成名,只是这萍儿生来的心灵性巧,你说这样她就能悟到那样,她对于武功上倒真用起心来,有时闵三娘不高兴去教她,萍儿却仗着平日能得主母的欢心,反倒缠磨着闵三娘非教她不可,闵三娘被她缠磨得没法,也只好尽她所能学的教起来,数年的功夫,这萍儿倒也真学了不少真实的功夫,这时萍儿也听得主母回来,早站在门口等候,闵三娘的风衣接过去,更在楼门口把三娘的绢包头也撤下去,把上面的雪在外面抖净了,才拿进竹楼,伺候着主母净面更衣,那时天色已经不早,萍儿给掌起灯烛,这三间竹楼是两间明着,断开一间,做闵三娘的卧室,里面收拾得非常雅洁,闵三娘坐在那里吃茶歇息,萍儿很关心主人的安危,才乘机向三娘问主人的事情,闵三娘把经过的事情略说了一遍,萍儿问道:“熊少爷怎么还不回来?” 闵三娘道:“他已经进省,别看你主人的事情重大,我倒没什么担忧,只是你那熊少爷真叫我放心不下,我真不愿意把他放出去,只是他也这么大了,我总不叫他出去历练,反倒落他叔叔的责备,说是我妇人之见,不过熊儿这孩子真是聪明,实惹人疼,这次为他叔叔的事,谅他还不敢在外惹事。” 使女萍儿说道:“主母放心,熊少爷虽是有时不免孩子气,过分顽皮,可是他顽皮的全有分寸,绝不是一味胡闹,心性聪明,见机又快,这几年经主母指点,他的武功进步的实在惊人,并且他天生来的体健身轻,更不是常人所练得到的,婢子说句放肆的话,熊少爷的强身纵术,不在主母以下,那矫捷的身段,真叫人又怕又爱呢!”萍儿一阵忘形,不觉失言,闵三娘含笑微点了点头,郑重着面色庄严的说道:“萍儿你也这么大了,往后说话可要检点,当着我没有什么要紧,我拿你当女子看待,要是叫香主听见,定要说我没教练你了,何况你也这么大了,也得防嫌才是呀!”萍儿立刻羞红双颊,只有低头连答了两声“是”,随即答讪着闵三娘收拾晚饭,闵三娘饭后又到前面客屋中周旋了一番,仍然回转竹楼,这时已交过初更,闵三娘叫萍儿把屋子打扫干净,萍儿给泡了壶茶来,闵三娘打发萍儿到楼下去歇息,嘱咐她没事不必上楼,龙头帮主今夜必到,只是你须警醒着,闵三娘坐在灯下,闭目休息,虽则劳累了一天,但是因为丈夫天罡手闵智,身在难中,自己盘算着一切事,那里睡的着,堪堪到了二更将近,突然觉得竹楼门外,沙的一点轻微响声,闵三娘骤然惊醒,低声喝问什么人,门外也有人低声答道:“百禽之首:弟兄的首领。” 闵三娘知道是龙头帮主到了,赶紧纵身到门口,轻轻把隔扇拉开,说了声:弟子闵柳玉婵恭迎龙头帮主,帮主请进来吧!跟着门儿一开,这位领袖凤尾帮龙头帮主,天南逸叟武维扬从容缓步走了进来,这种穿章打扮,闵三娘看着非常扎眼,活脱的一位老学究,穿着蓝宁绸团花的皮袍子,古铜色琵琶襟,大披肩,扎着丝鸾带,丝鸾带上还排着槟榔荷包,眼镜盒,头上带着绛紫色大风帽,一张脸几乎全被这个风帽遮住,下面因为黑暗看不清穿着什么,闵三娘越发惊异,帮主穿着这种笨重的衣服,直到竹楼的门前,自己若非是心中存着准有人来,就像方才那点轻微的声音,绝不会理会的,闵三娘赶紧按着帮规行礼,右手往左手面上一搭,俯首躬身,侧身往里让,天南逸叟武维扬把大风帽摘下来,抖了抖上面的雪迹,向闵三娘微微敛首说了声:勿庸多礼,左手提着风帽,走到迎面桌案旁椅子上落坐,闵三娘赶紧献上一杯茶,侍立一旁,垂手向帮主说道:“风雪载途,为拙夫的事叫帮主寒夜奔驰,叫弟子太感激了。” 天南?蒇盼湮锼档溃骸跋头蚋疚景镄rx嗄辏淖爬图ǎ獯尉故棺鸱蛏硐萼蜞簦玖煨浔Ю20镂舶锿呓猓衷诒镜币匀x亟u镂舶铮倭20谌茫衷诩瘸隽苏饧拢玖煨淙衔茸鸱蛴胫亟u镂舶镆谎卮螅蛭谧媸η坝惺难裕业苄稚阑龈o喙玻晕椅湮镆∥胰偷腥酥苄椅湮镏灰缙冢蝗莸腥说靡獾摹!?br /> 闵三娘赶紧躬身施礼道:“谢帮主的慈悲。” 天南逸叟武维扬遂问道:“北下道的事怎么样?” 闵三娘遂把白日的事详细的说与了帮主,天南逸叟连连夸奖,闵三娘的应付得当,十分器重,遂又问:“省会里可有信息到么?” 闵三娘答道:“在弟子北下道得手以后,遵照帮主密令,已经令沿途三路伏兵,由罗香主统率,秘密缀入省去,更令熊儿也随进省城,作为临时谍报,萧舵主也于今日来到,现在前厅候命。” 天南逸叟武维扬点点头说道:“知道了,现在因为敌人非常扎手,我们行踪不得不严密,萧舵主我也不必见他了,叫他等候崔香主,洪香主等一班人到来之后,领受本座的朱扎往一处集合,赶奔省城,省城中我们落脚之处。 有两个地方,一处是归源寺的后佛楼,一处是东关于家店,这两处若是见不到本帮人,再到县前街两行舵主桑青家中,到那里自有本帮人接待,可是你要嘱咐萧舵主不到不得已时,千万不要去县前街,桑舵主在那里居住,当年官方颇有耳闻,仗着桑舵主远在禹门,在长沙府没露过行迹,官方找不到他什么把柄,不敢擅动他,现在若是出入的人太多,恐怕惹人注意。” 闵三娘一一的答应着,遂又问:“帮主几时下手,弟子可能前去么?” 天南逸叟武维扬道:“那云龙三现庄天佑老谋深算,机警多智,此人颇难应付,本座需亲去查看一番,再定动手的时候,胡玉笙香主,明日早晚必到,叫他立刻赶奔长沙,到归源寺等我,我有要紧事须和他当面商量,你这里地势十分隐僻,正好策应一切,可以不必去了,熊儿那孩子我十分喜爱他,这件事颇有用他之处,在我走后,他若是赶回来,你叫他赶紧进省,到于家店听令,这里有什么信息,你要飞报我知,不得误事,现在不仅是营救闵香主,已经到了我凤尾帮存亡最后的关头了,所有坛下各路弟子全要投到这里报道,你要替我应付一切,我们的飞鸽千里传信已被官家注意,现在不到不得已时,不能擅用了,这件事,倒是给了我们极大阻难,一切事未免多费了许多手脚,就连从省城到这里,我们全要多受些奔波了,你要努力一切,报效本帮,祖师一定会嘉惠你。” 闵三娘俯首躬身道:“谢帮主的慈悲。” 天南逸叟武维扬嘱咐完了一切,遂即站起,向闵三娘说了声:“我走了。” 才一举步,里面的软帘忽然往起一飘,竟飞纵出一人,忽地一落,闵三娘惊得咦了一声,才待往前奋身扑击,这人已跪在地上,连天南逸叟武维扬也往后退了一步,这时闵三娘才看出赶情正是侄儿闵熊,闵三娘不由十分愤怒,深恨这孩子太以的胡闹,你从暗地回来,也不该从暗间穿窗而入,帮主若是一疑心你有什么恶念,恐怕我也死无葬身之地了,闵三娘娥眉紧蹙,一声怒叱道:“大胆冤家,帮主降临,你竟敢这么无礼,你有几个脑袋。” 随说着随往帮主面前一跪道:“弟子治家无方,劣侄竟敢在帮主面前放肆无礼,请以帮规处治,以警将来。” 说罢,是连连叩头,天南逸叟武维扬却含着笑向闵三娘一摆道:“你无庸恐惧,熊儿虽是顽皮,我深知他是将将的赶到,并没有在内室潜伏,我们现在全应该这么行踪严密,能够处处出人意外,这倒是难得,你们起来吧!”闵三娘听到帮主这番话,这才把悬到嗓子眼儿的一颗心放下去,谢了帮主,站了起来,闵熊儿也叩头起立,天南逸叟武维扬问道:“你叔父怎么样了?” 闵熊忙答道:“我追随崔香主等赶到长沙府,我叔父被解到巡抚衙,并没有怎样耽搁,就被押到长沙府大狱,我们跟着去探望,那知长沙府的大狱,已经布置的如同铁壁铜墙,连崔香主,谭香主,邱舵主,桑舵主全没闯进去,不过真想入府衙大狱,也可以冒险的闯进去,崔香主怕打草惊蛇,在帮主未到之前,又不敢动手,所以叫我赶回来,请帮主赶紧进省城,以便主持一切。” 天南逸叟武维扬点点头,遂向闵三娘说道:“一切事照我方才嘱咐的话去办。” 随又向闵熊道:“你在风雪中奔驰了一天一夜,也太辛苦了,现在你再同我赶奔省城,还肯去么?” 闵熊忙答道:“小子能在帮主身边效力,这是求之不得的,漫说吃些不妨事的苦,我情愿把这一身交与帮主,只要有帮主的命,就是刀山剑树也愿意去闯。” 天南逸叟武维扬道:“好小子!这么小小的年纪,倒还有出息,随我走吧!只管放胆去做,我虽无能,谅还保得你安全。” 说到这儿,带着闵熊往外就走,闵三娘在后相送,闵熊闯到头里,把楼门推开,天南逸叟武维扬走出竹楼,又把大风帽带上,闵熊也跟出来,闵三娘遂随着来到楼门外恭身说道:“帮主恕弟子不远送了。” 天南逸叟武维扬微偏着身子说道:“愿祖师嘉惠你夫妇。” 说了这句一纵身已经轻飘飘落到楼下,脚尖又一点地,又复腾身而起,施展燕子穿云的轻功,一起一落,已飞纵到竹楼后的石墙上,竟从后面的绝壁悬崖离开闵家的庄院,没影儿闵熊也施展一身的本领,跟踪赶去,闵三娘站在楼栏杆内,直到望不见这两人后影,才回转楼内。 第二章 佛楼啸聚,夜扰长沙 这位凤尾帮龙头帮主天南逸叟武维扬,因为早知道天罡手闵智这个侄儿,是天赋异秉,轻功绝技实有过人的功夫,自己是要诚心试试他,这庄院后面本没有道路可通,现在是满山积雪,轻功稍微含糊的,决不敢走这种危险之地,仗着雪地里还能分辨出道路的高低起伏,天南逸叟武维扬施展开草上飞行的轻功绝技,纵跃如飞,捷如飞鸟,所经过之处,因为衣服肥大,陡壁悬崖间的积雪,全被他衣服上的风带起,他所经过之后,一溜的白雪徒漫,没影儿闵熊却会取巧,他是接着帮主所起落的地方落脚,身形这份矫捷,快似猿猴,工夫不大,已把这段险峻的山道走过来,到了有樵径的地方,这位武帮主反倒放慢了身形,不像先前那么尽力疾驰,闵熊也明白帮主是要试试自己脚程,赶到离开黑沙岭,走上奔长沙府的大道,这风雪之夜的旷野里,莫说人迹没有,连那荒村野犬全都畏寒听不见一点吠声,这一老一少,一前一后,施展开夜行术的功夫,四更左右已到了长沙府城下,越过了护城河,躲开城门口,龙头帮主才低声问道:“你行的了吗?” 没影儿闵熊知道帮主是问自己,有没有揉升城墙之术,遂答道:“帮主尽管前行,小子还成。” 天南逸叟到了城根下,背贴着城墙,施展开壁虎游墙的轻功,从下往上,左右转动着,揉升上去,没影儿闵熊也照样的随着上来,才往垛口上翻,闵熊低声说道:“上面可有守城的官兵,帮主可要留神。” 天南逸叟武维扬并不答话,稍一查看,果然上面有巡查的官兵,正有一队向这边走来,还离着七八丈远,龙头帮主身形展动,已越到城墙的里口,停身处离着马道只有丈余远,龙头帮主一纵身,已跃到马道的半腰,闵熊这才看出龙头帮主穿这样肥大不利落的衣服,是另有用意,在这雪地里走,所经过之后脚步十分清楚,平常人还许不理会,落在行家眼内,一望而知是夜行人,经过龙头帮主穿这种肥大的衣服,身形一纵起时,就把才落下去的脚印用这肥大的衣服把地上的雪扇起,立刻把脚印掩去,闵熊深服这位帮主行事上处处高人一筹,实不是一般平常人所能望其项背,这时已经翻下马道,这位龙头帮主好像轻车熟路,对于城内的道路,并不用仔细辨认,翻上民房,直扑本城的西北一带,连越过三道长街,远远的看见林木掩映,现出一段红墙,这分明是一座庙宇了,天南逸叟武维扬来到红墙下,沿着墙根,往北走,这道庙墙足有数十丈长,分明是一座大从林,闵熊随在龙头帮主的身后,绕到后墙下,只见墙内树木丛杂,树木后隐着一片高楼,龙头帮主低声问闵熊说道:“这就是归源寺的后楼,他这后面荒废已久,僧人们轻易不敢到后面来,墙内到处有荒草,你要随着我的脚步走,不要多留痕迹。” 没影儿闵熊答应着,天南逸叟武维扬方要往墙上纵身,庙墙上突现一条人影,身形非常快,方往墙头一落,已然飘身而下,来人往地上一落时,低声问:“来的可是龙头帮主么?” 没影儿闵熊已预备和来人动手,听来人一发话,赶紧把身形收住,这时天南逸叟武维扬也答话道:“唐舵主,你怎么这样来的快?真会先我而至。” 原来从庙中出来的,正是鬼影子唐双青,这时唐双青忙恭身施礼道:“弟子原本打算,先赶到黑沙岭,中途得信,说是双手金鞭罗香主已经进省,我知道就是赶到黑沙岭,也没有事可作,对手又全是劲敌,所以赶紧的到了这里,怕是帮主找到了我们,免得误事,全早早集合在这里,也好听候帮主的指挥。” 天南逸叟武维扬问道:“全是谁在这里?” 鬼影子唐双青道:“这里有罗香主,和禹门舵主桑青,请帮主进佛楼吧,那卫士云龙三现庄天佑,一进省城,又会合了他的得力助手,似乎知道了我们有人潜伏在省城里,所以分配他手下,各处搜寻我们的踪迹,于家店和桑舵主家中,他们全注意到。” 唐双青说到这里,天南逸叟武维扬颇有怒意,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道:“我们里边去谈吧。” 唐双青答了声:“弟子给帮主引路。” 说罢头一个窜上庙墙,这时没影儿闵熊可十分不悦,他心想这个瘦鬼好大的架子,我站在这儿,也是个这么大的汉子,怎么竟目中无人,丝毫不来理睬我,好小子,你不用发狂,早晚要叫你尝尝小爷爷的厉害,他心中这么不满意唐双青,其实他是不懂凤尾帮中的规矩,既是随着帮主前来的人,他焉敢轻视,按凤尾帮中的规矩,凡是两边没见过面,两下虽全是本帮的弟子,因为自己先报‘万’字,得说出姓名在帮中掌什么职司,隶属在那一坛那一舵,这样才合帮规,闵熊儿那里晓得这些事,此时他心里虽然愤愤不平,但是随在帮主身边,他又那敢发作,龙头帮主已经跟踪上了庙墙,没影儿闵熊,紧随帮主飞纵上来,只见里面好大的地方,只是形势十分荒凉,除了多年的翠板苍松,遍地都是数尺多高的荒草,并且近墙一带,没有路径,这时鬼影子唐双青已经落在荒草上,闵熊儿留神他的身形起落,此人颇有真功夫,他所落的地方,那数尺高的荒草,仅仅的往两下一分,可是脚下并没有草根折断的声音,跟着身躯又复腾起,又轻又快,没影儿闵熊心中暗想,小子你可不要逞能,论你这点本领,在同道中倒是值得你发狂,不过小爷爷还没把你放在眼内,咱们走着看吧。 这时已全落在下面,鬼影子唐双青在前引导,眨眼间已到了佛楼下,这里是坐北向南的五间佛楼,楼上下没有一点灯光,上面的楼栏杆雪迹,已被人扫净,鬼影子唐双青并没进楼下,踊身跃上楼栏杆,扑到楼门口,低声向里面说了句话,跟着从里面出来两人,正是那双手金镖罗信,跟禹门舵主桑青,这时龙头帮主带着闵熊,也窜上楼来,双手金镖罗信和桑青已在楼门口一左一右躬身迎接帮主,龙头帮主略一拱手,说了声:“头前引路。” 两人转身往里走,没影儿闵熊跟鬼影子唐双青,随在帮主身后,走进楼,他借着外面晶莹的雪光,只见这佛楼内,土蔽尘封,迎面神龛也看不出供的是什么神像,往偏西一带,地上却打扫得干干净净,在东半边尽是些破烂家具,却倒方便了罗信等,在这些破烂家具中,被罗信等拣出一份桌椅,临时使用,再摆在楼当中,天南逸叟武维扬,大风帽摘下来,向桌案前落坐,闵熊也不落坐,侍立在帮主身后,这时双手金镖罗信,和鬼影子唐双青,禹门舵主桑青,全挨次的朝见帮主,全站在那里听候帮主示下,天南逸叟武维扬道:“我们现在全在患难之中,不必十分拘礼,罗老弟们随便请坐。” 双手金镖罗信等,全深知龙头帮主的脾气,他所说出来的话,绝不容人驳却,双手金镖罗信说了声:“谢帮主的慈悲。” 相率各寻椅凳,在下首落坐,龙头帮主忽然想起身边的闵熊,用手一指闵熊向罗信等说道:“这是闵香主的令侄,名叫没影儿闵熊,别看年岁不大,倒颇有出息,深得他叔父欢心,武功造诣很是可观,所以本领袖把他带出来,叫他历练历练,你们要多多的照应他。” 又扭头向闵熊道:“这全是你的父执,你还不过去见礼么。” 闵熊不敢违帮主的命令,上前挨次行礼,给鬼影子唐双青行礼时,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行完了礼,帮主叫他一旁歇息,闵熊儿见一旁只剩一个三条腿的破板凳,那肯去坐,却走到隔扇门前,赏玩这古刹荒园的雪景。 这里龙头帮主却向双手金镖罗信问起这里的情形,以及玉面仙猿谭永寿,和丧门神邱宁,现在何处,双手金镖罗信答道:“他们现在仍住在于家店,因为他们到的早,从一到省城,就落脚在那里,现在反不宜移动了。” 龙头帮主也问起府衙大狱的情形,双手金镖罗信说:“是那云龙三现庄天佑,因为巡抚交派的太严,虽是把闵香主交了案,巡抚依然不准他们卸责,一旦要是出了事,依然朝他说话,所以庄天佑对于这件案子,实担着很大的沉重,府衙大狱也是他一手布置的,并于本城茶坊酒肆,旅店码头,全安设了暗桩,一步不敢放松,形迹稍微可疑,就容易被他们注意,所以谭邱二人,反倒故示镇定,在于家店先不挪移,按现在的情形,只要稍含糊一点的在省城真站不住脚,我看还是先探听明白了他们,把闵香主擒住了,是在本府解决,还是另有别的用意呢,我想本帮在湖南地面,没有什么案子,所有本帮出的事,全在浙江省内,万一他要是把闵香主解到浙江省原案,我们何必非在这里下手呢,这里防备的又严,只要一动手,就得拚个死活,帮主以为怎么样?” 天南逸叟武维扬不由冷笑一声,向罗信说道:“劲敌当前,倒是不能轻视,可是我武维扬一生就是不服人,他们这么逼人太甚,武维扬倒要和他们较量较量,倒看看鹿死谁手?他们是在这里解决,或是解走,还不敢预定,我也想着,或许解到浙江,不过现在,连湘抚和庄天佑等已经惧我们三分,只要浙江那边案要的不急,这里决不肯多事,从这里解到浙江,一路上他们得费多少手脚。 云龙三现庄天佑虽然是武林名手,我谅他和我们对敌,也未必敢说有十分把握吧。 只是事情的变化多端,不容易揣测的准了,好在胡香主遂就赶到,他已把官家的情形,全踩探明白,等他们来我们再定办法吧。 现在时光已经不早,我们不便再到府衙大狱,天明后我们分头察看省城里前后的情形,官家有什么调动,我们倒得十分注意,我们的形迹要十分慎秘,不论是单独走,是一同走,万一要被鹰爪孙们缀上,场面上任凭怎样不利,我们也要竭力忍耐,万不可造次动手,打草惊蛇,反误大事,这次我们不动手则已,只要一动手,就须把闵香主要回来,倘或一个不利,就难了,我盼望大家千万注意这一点。” 双手金镖罗信,鬼影子唐双青等,笑连连答应,可是鬼影子唐双青,跟着说道:“庄天佑等虽然扎手,我们要想在他本身上下手,倒可以说不大容易,我们现在只要把闵香主要出来,据我看在帮主领导下,不啻探囊取物,总然有城守的官兵,形同废物,我们难道还把他们放在眼内么?” 天南逸叟武维扬看了看唐双青,随又说道:“骄敌者必败,我们的十二连环坞,已经是前车之鉴,官兵我们倒不惧,最讨厌的是火器营,我们十二连环坞何尝不是失败在他们手中,万一他一调集火器营守护府衙大狱,我们想动手时,得多费多少手脚,这次我还不仅是把闵香主要出来,我多少得给湘抚点颜色看,叫他也知道知道凤尾帮不是那么任他轻视的。” 这时已经交过五更,离着天亮已近,天南逸叟武维扬站起来,向罗信等说道:“我们到外面察看察看,今夜二更左右,仍然到这里来,听候我的命令。” 这时东方已经发晓,雪已经住了。 一阵阵冷风吹进来,气候十分寒冷,一阵阵的钟声从前面送过来,隐隐的更听到木鱼声夹着僧人的梵唱,这归元寺静修的僧人,已在早课,天南逸叟武维扬向没影儿闵熊道:“咱们走吧。” 说着话,走到楼门口,才把风帽戴上,突听得对面关闭的两扇木板门那里,隐约有人说道:“咦!这里赶情是一座荒园,好深的荒草怪怕人的,没看头。 赶紧走吧。” 龙头帮主,和闵熊儿,全从门里一撤身,再约细听时,人声寂然,再听不见一点声音,天南逸叟武维扬非常疑心,脚下一点楼板,飞身纵下楼来,已经身落到荒冷的院内,从荒草中穿行,来到木板门前,只见这两扇门已经年代太多,风吹雨淋,朽烂的已经不堪,门虽然关闭着,从外面虽有铁吊扣着,但是当中有很大裂缝,从外面看,一目了然,见门外正是一排高大房屋的后面,两旁全有夹道子,通着前面,地方非常僻静,地上的雪很厚,足见这里是轻易没人走,只是从这夹道到门首地上,有一行足迹,这时双手金镖罗信等,和闵熊儿全赶过来,方才门外的人声,只有龙头帮主和闵熊儿听见,旁人全在佛楼内,丝毫没有听见,这时天南逸叟武维扬,向双手金镖罗信道:“我们大约不能呆了,方才分明有人前来窥视,我们的行迹已露了。” 双手金镖忙答道:“据弟子看,大约还不至于吧,从这里一立浮桩,已注意到前面的僧人。 这里实是一座古刹丛林,不过这座庙渐渐有些香火衰败,偌大一座寺院,仅有六七名僧人余房很多,倒不断有香客在这里借住,或者住在这里的香客无意走到后面,要看看这佛楼的所在。” 天南逸叟微摇了摇头道:“怕不是这样,这么寒冷的天气,何况天才亮,明知这里废置已久,无故的那能到这里来,可是形迹已然败露,谅他们奈何我们不得,我们还是照着预定的计划去行事,倒不必去理他,我们这时要是到前面去查看,反要在本庙僧人的眼中落了痕迹,这样大雪寒天,这么早的时光,到庙中去太不像话了。” 说罢转身带着闵熊,竟奔佛楼的后墙,闵熊先飞身纵上了墙头向外查看了一看,见下面并没有行人,遂飘身落在下面,天南逸叟武维扬也跟踪而上,双手金镖罗信等全送到墙下躬身说道:“帮主慢走,恕弟子不远送。” 武维扬说了声:“你们也得赶紧走,这里不便久停了。” 遂也飘身落到墙下。 这一老一少,冒着凌晨的寒风,踏着地上的积雪,转过后墙,顺着庙的一条小道,直奔街心走来,这时临街的商家铺户,多半还未开门,走过一趟街道,才看见几家铺户的门前,有人在扫积雪,天南逸叟武维扬,带着没影儿闵熊,直奔抚署街,一进抚署街的道口,才走过不远来,忽听得马蹄蹴踏的声音,十分凌乱,龙头帮主一回头,只见从街东如飞的过来四匹坐骑,一色的枣马鞍韂鲜明,头里两匹马上是两名差弁,后面两人是两名委员的服色,差弁身上各背着个黄包,马走的很快,马身上热气蒸腾,马口直喷白沫,显见是奔驰了很远的道路,可是按天光说,这时正是凌晨,这四骑分明是连夜赶了来,龙头帮主往旁微一侧身,让过这四骑马去,见这四骑马竟扑奔了抚衙,在东辕门口翻身下马,抚衙前这份警卫森严,也与平常不同,东西辕门,驻扎着两队官兵,弓上弦,刀出鞘,如临大敌,天南逸叟武维扬带着没影儿闵熊,到了府衙附近,反倒低着头紧走过去,只往辕门这里看了一眼,故作不大理会的,竟奔抚衙西街往前走去,没有一箭地,街南里正有一家酒楼,是茶烟两卖,楼下是卖茶楼上是卖酒饭座,买卖不小,占着五间长的楼房,字号是醉仙楼,伙计们方在收拾门面,打扫门前的积雪,天南逸叟武维扬一看,这正是一个极好的所在,遂带着闵熊儿来到醉仙楼,门口伙计见来了客人,操着本地的口音,说道:“二位爷台来的好早呀,请里面坐吧。” 一手拿着扫帚,一手把暖帘掀起,龙头帮主和闵熊儿走进里面,果然来的太早,里面一个客人没有,这楼是三间明敞着,卖茶,靠东首一间是柜房,西首一间是厨茶灶,里面有伙计正在擦抹着桌案,见进来客人,含笑让道:“爷台们是吃茶吃酒?” 龙头帮主答道:“我们茶酒全要。” 伙计说道:“这褛下只卖茶,爷台您请上楼不好吗?” 天南逸叟武维扬尚没答话,没影儿闵熊,一旁答道:“我们就在楼下吧,没有多大耽搁,并且我们还等个朋友,在下面方便的多。” 伙计道:“好吧,爷台随便。” 天南逸叟武维扬暗暗点了点头,心说这孩子倒是十分机灵,像我们这类人,茶坊酒肆,这种杂乱的地方,总得先留退步,一边想着,遂绕过两排坐头,在临窗下一张上,和闵熊落了坐,伙计过来把桌案擦净了,问好了吃什么,转身走去,这时三三两两走进来几拨客人,全是吃早茶的,不一时伙计泡上茶来,这爷两个喝两碗茶,吩咐堂官给叫酒叫饭,等了一会,给送上来,闵熊儿是不会饮酒的,武维扬自斟自饮。 在这暖融融的屋内,把一夜的劳乏尽释,武维扬酒量甚豪,可是自从凤尾帮瓦解之后,遭逢的尽是不如意的逆事,藉酒浇愁,渐渐有些醉意,这时客人已经多了,闵熊儿见帮主这么放开量饮酒,自己暗暗着急,心说,帮主自领袖凤尾帮的首领精明干练,与众不同,从来做事谨慎,何况现在暗中尽是敌人,谋我者众,岂是你饮酒的时候,倘或喝醉了,是多么误事,闵熊儿不过暗地着急,那敢带一点神色,就在这时,门口的暖帘一起,从外面走进两人,一个四十多岁,赤红脸,酒糟鼻子,穿着打扮的像一个米栈老板,另一个年纪很轻,也不过二十多岁,身形非常健壮,既像练武的,又像镖客,这两人进得门来,伙计迎着让坐,那酒糟鼻子跟壮汉,先向所有的客人看了一眼,那少年方要答话,这酒糟鼻的壮汉,却抢着说道:“我们找人”,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围着西坐头绕了一周,才转到窗前,走到龙头帮主武维扬桌前,那酒糟鼻子的壮汉,不知怎么的身形一晃,往桌上一碰,武帮主面前还有一杯斟满了的酒,竟被桌子一震,全撒在桌上,闵熊儿不由大怒,往起一立,方要张口喝问这人,天南逸叟武维扬却向他瞪了一眼,闵熊儿把要说得话顿住,这人把酒杯碰翻之后,竟一声不响仍往外走,天南逸叟武维扬冷笑一声道:“我老头子向来不买这个账,喂,朋友,你回来,这是有王法的地方,你又不是螃蟹,你怎么扬横起来,酒杯碰翻,一句客气话没有就走,你们这地方就许这么欺侮外乡人吗。” 这时那酒糟鼻子的客人才把步停住,扭转身来向武维扬道:“把你的酒杯碰洒了,朋友一杯酒值得什么,何必说挖苦话呀。” 武帮主两只倦眼似睁非睁,向这人说道:“我这话并非挖苦。 你是安心欺侮人,我老头子可惜不是那般年纪了,要在当年,你这种人遇到我手中,准有你的乐子,朋友你请吧,我们再会上再说。” 这壮汉忽的把面色一沉,往前凑了一步,低声说道:“我这人枉在江湖道上走了,原来是领袖到了,恕我眼拙。” 天南逸叟武维扬两眼一睁,厉声道:“你这人可要活不长了,凭白无故,站在这里发昏,说呓语,什么是领袖,谁是领袖,我老头子要不打发你,你绝不会好好走的。” 说到这儿把桌上的酒壶抓起,里面还有半壶酒,信手一甩,半壶酒满泼向那壮汉的脸上,这壮汉就觉得脸上如同针扎,身形一晃,往后连退了两步,又撞在一张桌上,把客人两支盖碗茶全碰洒,跟他一同走过来的少年,却说了声:“好!敢动手啊,索性招呼招呼吧。” 一抬右腿,伸手就往里腿上去摸。 竟被这酒糟鼻子的壮汉,一把把他的右手抓住,连说:“晦气晦气,老头子是喝醉了,我们不要去惹他。” 说着拉着这少年就往外走,大众客人哄堂大笑,这两人慌慌忙忙的走出醉仙楼,就在这两人才出门口,就听门外噗通哎哟,似有人跌倒的声音,闵熊儿和武帮主紧靠窗子坐着,窗扇全是活的,在天气稍好的时候,客座太多,依然得把窗扇支起,这时没影儿闵熊,信手把窗扇推开一扇,探身往外看时,不禁笑道:“摔的好!”只见那酒糟鼻子的摔在右边,才打扫完堆起的一堆积雪里,全身几乎全被雪掩盖,只有两手两足,乱蹬乱刨,那样式十分可笑,那少年倒在左首,只是地上的积雪已被醉仙楼的伙计打扫干净,那少年赶着爬起,只是摔的够重的,虽然站起,依然眦牙裂嘴,口中还不住骂着,在临近酒楼门口,有一位客人,穿着长衣服,带着大风帽,半斜着身子,向那少年说了声:“便宜你这两个匹夫,有王法的地方,你竟敢这么横行,饶撞完了人,还敢瞪眼骂人,我先教训教训你,倒看看你有么有势力!”这时那少年已过去把那酒糟鼻的汉子扶起,那壮汉却说了声:“是好朋友你可别走,你等着爷们的吧。” 这人却冷笑一声道:“快给我滚吧。 你也配讲这些话。” 说罢一掀暖帘,走进醉仙居,这人进得门,这醉仙居的伙计看着全是一怔,分明门外那两人全是被他打倒,那两人的身形体格全不是不健壮,可是这时看到这人年纪不过五旬左右,一派文雅安详,很像一位教书的老夫子,又像衙门口的幕僚,这样人居然把那两个全打倒,真是怪事!这人进得门来,毫不迟疑,竟往里走,伙计们在旁边跟着,连问:“客人就是一位吗?” 这人竟不答伙计的话,来到武维扬的桌前,把头上的风帽摘下来向天南逸叟武维扬略一躬身,抱拳拱手道:“老师傅倒早到了。” 天南逸叟武维扬微一欠身,含糊说道:“早来了,请坐吧。” 直到这人把风帽一摘,没影儿闵熊才看出来正是十二连环坞内三堂,金雕香主八步凌波胡玉笙。 没影儿闵熊十分惊异,慌忙站起来,唇吻一动,方要说话,天南逸叟武维扬忙瞪了一眼,微摇了摇头,阻止他不教他开口,遂说道:“这位胡老师,你不认识了吗?” 闵熊这才恭敬的招呼了声“胡老师”,自己才要撤身离坐,让胡香主落坐,天南逸叟武维扬摆手道:“你不用动了。” 龙头帮主遂转到里面,背窗坐在上座,胡玉笙遂坐在帮主那个座位上,伙计倒也机灵,跟着又送上一付杯筷,两壶酒来,天南逸叟武维扬,把酒壶拿起来,给胡香主满了一杯道:“这里的酒很好,你可以略饮两杯,赶赶凉气。” 胡玉笙也不客气,把酒杯端起,一饮而尽,闵熊儿见胡玉笙香主面前的酒渍,才被伙计擦干,这位胡香主竟在用酒壶斟完了酒,竟往桌上又泼了些,只见他把酒杯放下,用手指蘸着酒,在桌面上草草写了几个字,字写得非常潦草,闵熊儿还没看清,就被胡香主用手拭去,天南逸叟武维扬却点了点头,遂也用手指蘸着酒,在桌上写了几个字,写完了,顺手拭去,胡香主口中却答道:“据我看不防事,就让他引来援兵,难道我们放在心上吗。” 闵熊儿见两人说话吞吞吐吐,自己不敢细看,不敢细听,只催着伙计添酒添菜,胡玉笙特推杯说道:“我们可以走了,武老师,酒可够了吗?” 天南逸叟武维扬原本自己酒已喝足,胡玉笙一到,又陪了两杯,此时也忙推杯说道:“老夫我多日的块垒,全被酒家的美酒烧净,咱们走吧。” 胡玉笙把酒账会过,三人一同往外走,出了醉仙居,天南逸叟武维扬被外面的凉风一吹,酒力越发发作起来,步履有些蹒跚,到了外面,闵熊儿低声说道:“酒家耳目众多,弟子在香主面前多多失礼,还望香主担待。” 八步凌波胡玉笙道:“你可是闵熊吗?你若不是随在帮主身旁,我几乎不认识你了,现在我们行踪越严越好,强敌环伺,我们还拘泥什么礼节。” 两人一边低声说着话,一边往前走着,胡香主是想奔东关于家店,这醉仙楼是在西街,往东走仍然是巡抚衙前经过,胡玉笙的意思,打算躲开巡抚衙门,遂低声向天南逸叟武维扬道:“前面有一条小巷,可以够奔东关,我们从那里走,岂不方便。” 天南逸叟武维扬醉眼一斜,忽然纵声狂笑道:“什么!长沙府的巡抚衙,就这么厉害吗,拿他这弹丸之地的巡抚衙,比我十二连环坞如何。” 胡玉笙不禁惊得心头腾腾乱跳,知道他的话是“以十二连环坞那么铁壁铜墙的布置,依然保不住被人弄个瓦解冰消,这巡抚衙又有何惧。” 这种话若容他出口,街上不绝的有行人的眼前就许闯出祸来,以三人的本领,就是遇上敌人,也不至于全拆在这,只是闵香主尚未脱虎口,现在闯不得祸,帮主平时是多么仔细,现在完全是被酒性所迷,可是酒是多吃不得的,真能误事,这时自己若是不拦阻他,到了酒醒后也是把罪过全搁在自己身上,遂忙拦着帮主的话风说道:“老师傅不要多疑,我们有什么可惧的,我不过因为道路近些,省得多走许多路途。” 胡玉笙自己说着话,自己觉着好笑,分明是舍近求远,反倒说省了路途,这全是被他酒醉所迫,有帮主这次榜样,我倒要戒酒了,胡玉笙遂竭力劝着武帮主奔了街南的一道小巷,才到巷口,从街东里过来两人,脚底下很快,匆匆走过去,这时胡香主和武帮主已转过了巷口,闵熊儿因道路不熟,在后面跟随,脚下略慢些,耳中听得背后有脚步声音,闵熊儿微一侧身,往后瞥了一眼,见正是方才在巷口所见那两人,闵熊儿故作不理会,紧行了两步,凑到胡香主身后,低声说道:“香主,大约有人蹑我们后踪,香主注意吧!”胡玉笙向前走着,连头也没回,低声答道:“任他跟缀不要去管他,我们倒要看看他们敢缀到那里。” 遂从这小巷里面一阵穿行,估量已越过巡抚衙门,仍然从小巷中折转来,够奔前街,暗中察看,后面这两人果然在后面紧紧跟随,始终也没走开,赶快到东关街,这时龙头帮主忽的一横身,竟自站住,急声厉色的向胡香主和闵熊儿说道:“我老头子越想越可恼,越想越可气,我老头子一生作事磊落光明,最怕冤魂缠腿似的,和你死缠不休,不说痛快话,你们两人倒是痛痛快快的说,为什么跟定了我,大概还没尝过我老头子的厉害吧!”武帮主说完了这几句话,只站在那里不动,后面那两人竟自无可如何,只好从武帮主面前走过去,这两人走出十几步去,彼此似乎低声说了几句话,两人脚下放慢,仍然往前走着,天南逸叟武维扬哈哈一笑道:“你们敢情没有什么高招,是这两下子呀,我告诉你们,教你们放心,要想找我老头子,并不费事,我们在前面于家老店见吧!死约会,不见不散。” 武维扬许是醉话说完了,低着头往前紧走,前面那两人走到一个横巷口,两人脚下微停,内中一人说道:“我们从这里走吧,他既落在火窑里,我们少时再掏他,谅他也走不了。” 两人说完话,竟自穿着横巷走去,武帮主和胡玉笙,闵熊儿才往奔于家老店,奔到店门,有一名伙计站在那预备迎接客人,武帮主等来到近前,向伙计问道:“十四号房客人可在吗?” 店伙答道:“有人,里请吧!”天南逸叟武维扬等,竟奔东跨院,这里是早已占下的两间北房,两间东房。 玉面仙猿谭永寿正从跨院里出来,迎着三人往里相让,一同进了北房,丧门神邱宁也在这里,见店伙没跟着迎来,谭永寿等按着帮规,向帮主行礼,天南逸叟武维扬摆手道:“身在客边,无须多礼。” 行礼已毕,谭永寿道:“领袖来的正好,敌人已注意到这里,从昨晚这里就见了人了,这里要是不能呆的话,我们只好住归元寺,在那里落脚了。” 天南逸叟武维扬冷笑一声说道:“匹夫的逼我太甚,既是这样,我们不管怎样今夜只好动手了。” 方说到这里,院中似乎店伙的声音问道:“客人你找谁?” 玉面仙猿谭永寿纵身窜到门口,推门张望时,只是两个壮汉在门口一晃,跟着走去,店伙也随着送进茶来,谭永寿说道:“你和谁说话?” 店伙道:“有两个客人楞往跨院里闯,问他时他说找人,赶到教他进来时,他却走了,他自己全拿不定主意,真是什么人全有。” 谭永寿点点头,店伙放下茶,竟自出去,胡香主遂向龙头帮主道:“我看事情虽然敌人步步紧逼,我们还不易操之过急,总得把狱中出入的道路探明,那云龙三现庄天佑等行动也得注意,我们伸手救人时,一面向府衙大狱动手,一面得有人应付庄天佑等三人,至于府衙中还有什么能手不得而知了,我们也得细摸一下才是。” 正说着话,听得院中一片人马喧声,胡香主回头向闵熊儿道:“你出去看看,是什么事。” 闵熊儿出去工夫不大,回来说道:“据店伙说是保镖的,我看见有一名镖行伙计打扮的十分面熟,大约是我们自己人。” 胡玉笙听了点点头,跟着有店伙进来一拉门说道:“爷台有客人找”,胡玉笙等一抬头,只见从外面进来三个人,正是海马萧麟,萧舵主和净江王洪玉寿,巡江舵主崔丰,这三人果然全是镖行打扮,进得屋来,海马萧麟回头问店伙道:“不错,我找的正是这几位,我们才交镖完毕,午饭还没吃,你去照应我们两个伙伴给他们预备酒饭。” 店伙答应着退出去,海马萧麟等齐向武维扬胡玉笙等行礼,胡香主道:“萧舵主你的胆量倒真大,不等到晚间白天就进城了。” 海马萧麟萧舵主道:“本舵原想是晚间再进省城,只因欧阳香主派手下两个得意弟兄,飞骑赶到黑砂岭报告,帮主千万不要冒昧行事,强敌还不只云龙三现庄天佑等三人,欧阳香主又在浙皖交界石柱关地方得着信息,浙省垣从华阳山请出一位能手,此人名叫多臂飞熊祝健民,是一位洗手的老镖头,多半是赶到长沙提解,是否他一人还是另有别人,还没察明,日内定有欧阳香主的亲笔信到,帮主若是能忍耐一时,还是候欧阳香主的信到了再动手方觉稳妥。” 天南逸叟武维扬,听海马萧麟这番话,不禁眉头一皱,向香主胡玉笙道:“欧阳香主把这华阳山的多臂飞熊祝健民看得这么重,此人一定是十分扎手了,欧阳二弟的情形你是尽知,不是非常人物那值得他注意,只是大江南北此人没有多大‘万儿’,贤弟你知道么?” 八步凌波胡玉笙说道:“这位老镖头大约当年是在辽东走镖,在关东三省颇有‘万儿’,我倒听人讲过,这位老镖头一身绝技不算,掌中一口九耳八环刀实有神出鬼没之能,更能打三种暗器,所以得了这个多臂飞熊的绰号,当年这位老镖头走镖时只凭一杆绣着飞熊的镖旗,走遍关东三省,不论大小垛子窑,全是给他闪个面子,这位老英雄一生名利双收,做了一辈子刀尖上买卖,临老落得这么完整,个人知机善退,封刀闭门,归隐华阳山,绝口不再谈江湖路上事,这次居然,真有人能把他请出来,真是怪事,若不是欧阳香主带来这种信,我们绝不敢信此人二次出世,他明知道我们不是容易对付的,居然肯拿着保全往了的一世英名作孤注一掷,真想不出是什么理由。” 天南逸叟武维扬听了微然冷笑着说道:“很好!我们很盼望有几个江湖能手和我们周旋,现在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他们怎么来,咱们怎么接着好了,那么我们暂缓动手,今晚我们还是先从调查府衙大狱,云龙三现庄天佑等如何布置入手吧。” 彼此又谈论了些本帮的一切,赶到傍晚时闵熊儿到前面去蹓跶,这时将近掌灯的时候,店中出入的人很多,闵熊儿年岁又轻,全不注意他,竟被他无意中发见有两拨客人,全是公门中人,全是改扮商人模样,他们是说话不留神,露了形迹,被闵熊儿听个清清楚楚,知道这两拨客人,全是到这店中卧底的,这两拨客人分住在南北厢房,没影儿闵熊见他们准在这里落住了,一拨住在北面五号房,一拨住在南面十号房,闵熊儿赶紧回到跨院,他前面所看见的情形,报告武帮主,天南逸叟及胡香主听了,彼此相视一笑,全没把这卧底的人放在心上,只嘱咐大家口角留神,教他们落个劳而无功,白费心机,赶到晚饭后,双手金镖罗信,和鬼影子唐双青,及禹门舵主桑青,全相继到来,候帮主的令下,天南逸叟武维扬说道:“道路不远,不用去得太早了,在这时大家尽可歇息歇息,三更过后,起身不迟。” 二更左右店中渐渐安静下来,前后院的客人多半入睡,彼此计划好所有的人,分为两路,丧门神邱宁,鬼影子唐双青和没影儿闵熊奔巡抚衙摸敌人的底,胡香主率领双手金镖罗信,净江王洪玉涛,巡江舵主崔丰及海马萧麟同奔府衙大狱察看那里布置情形,却令桑青在店中留守,这么分配好,武帮主和胡香主约定,谁先得下手谁去接应,晚同来的人以防不测万一有什么变故,八步凌波胡玉笙遂请武帮主先行起身,就在天南逸叟武维扬刚离了于冢老店,海马萧麟本是住在前院,他到自己屋中去结束收拾好了,从前院奔跨院,无意中一抬头瞥见一条黑影,在前院中房坡上一晃,跟着踪迹已渺。 且说海马萧麟见屋面忽现敌踪,自己并没声张,这时正走在南面的厢房前,别的屋中全是灯光早熄,一片黑暗,忽的第十号客房窗纸骤然一亮,屋中似乎有人说了一句什么,跟着灯光又暗下去,似乎后窗作响,海马萧麟遂潜身在他窗下要听听里面卧底的人究竟有什么动作,沉了半刻,听得屋中似有人哑着嗓音似在争论一件什么事,后来内中一人语声似乎带了怒意,嗓音竟大了些,只听他说:“这可没有法子,不管怎么扎手,我们也得照着命令去办,庄老师既派我们来,我们要是照着你的话回去一交待,准得找了不好看,这次事上边的公事挺紧,并且自己也得把自己的脚步站住了,别再落个通敌的嫌疑,我们顾不得什么叫危险,赴汤蹈火,宁死在阵前不能退后,你们哥两个虽则是在官座役,跟我们江湖上没有分别,这种地方稍一含糊,既得罪朋友还白栽在人家手里,还不如凭自己手下的本领和人家拚一下子好呢,你要是认为现在动手不行,那只可各干各的了,可是让你们哥几个看着我们绝含糊不了,我们这就上。” 这人说到这,另一个人似乎很着急的说道:“老兄怎么不明白我的意思,你疑心我们怕事,我们要真是怕事,不讨这个差事不好吗?我的意思,这里的底虽没摸清,大约这里已有他们的领袖在内,我虽然不敢断定准是,可也看出个大概来,我恐怕打草惊蛇,一个拾不下来,反倒都弄惊了。” 回头再向前面察看时,果然厢房上已现敌踪,海马萧麟急忙回到跨院北屋,胡玉笙香主等全收拾好了,竟等他一人,见他进来,大家起身就要往外走,海马萧麟忙向胡香主等一摆手,低声说道:“香主灭亮子,前面已上了人了。” 胡玉笙顺手向桌上的灯用手扇灭,大家拢了拢目光,八步凌波低声问道:“上来几个,连那卧底的也在内吗?” 海马萧麟低声答道:“敌人的前头才到,后面还有几人不知道。” 且说那原就卧底的倒不敢动手,暗地听他们计议,“是云龙三现庄天佑派来的,倒可以知道庄天佑并没亲自来,所来的一定是他手下一般党羽了,我们得赶紧迎出去,跨院里地势窄小,亮不开式。” 这时双手金镖没容胡香主答话,已竟施展巧妙的身形窜出去,净江王洪玉涛和崔平全跟着掩到门首,向外先张望了一番,见双手金镖隐身在角门旁黑影里,往房上看了看,因为跨院太小,只能看东房和南山墙一带还没见敌踪,洪玉涛和崔平窜到院中,飕飕的齐窜上南山墙,屋中的胡香主却回身奔了后墙。 把后窗掀起,长身形略往外一察看,后面是一段很宽的夹道子,外面静悄悄没有点别的形迹,胡香主向海马萧麟一打手势,萧麟知道香主是从后面出去,遂赶过来,伸手把后窗接住,说了声“香主请!”八步凌波胡玉笙往后退了一步,两足一顿,双臂往上一抖,施展“燕子穿林”的轻功穿窗而出,身形是又轻又快,海马萧麟十分佩服,自己也跟着一长身,左手掀着窗子,右手一按窗上,身形也纵出去,这才知道外面有自己人这么往外闯,很容易被敌人暗算,海马萧麟身形落在地上,再看胡玉笙香主翻上店去,海马萧麟也跟踪向上,身形往北房后坡一落,胡香主已在这里等候,胡香主用手一指这屋的西北角,他自己却一句话没说,身形已纵出去。 窜到东房后坡一塌腰,把身形隐住,海马萧麟也明白胡香主的意思,是暂时先不明着迎敌,自己也赶紧把身形隐住,这时再经前面察看时,双手金镖罗信已翻到前院,东房的后坡上,正有一名敌人从前坡越过来,这人一身疾装劲服,手持一柄利剑,身形刚往屋面上一落,双手金镖罗信猛起一长身,喝了声:“来人止步,我们等候多时,朋友你报个‘万儿’吧!”来人一声冷笑道:“大胆匪徒,你们全是雁荡山漏网之贼,还敢来到长沙府耀武扬威,你秦老爷乃是抚署卫士秦天龙,识相的跟我到案打官司吧!你这种无名小卒,难道还等秦老爷费事吗?” 双手金镖罗信厉声说道:“原来全是庄天佑手下的走狗,你来了就别想走了。” 说罢。 向他身旁的俩个少年一挥手,率领两个人直扑店外,胡玉笙在后面紧紧跟随,海马萧麟也跟着往外追,胡玉笙扭头说道:“你不用管我,你在这里接应他们,只要略给来人点苦头看看,赶紧退出于家店,回头先到归元寺集合。” 说完这两句,匆匆追下去,胡玉笙才离开于家店,从屋面上才越过去几处民房,忽听得远远一片人马喧腾,这里离着东门既近,远远望见城门一带,打灯笼火把一大队军兵纷纷从马道上城把城头全布开把守住,只听城门附近有人喊“奉巡抚官,紧守四门不得放走一人”,跟着各街道上人仰马翻,各街道上马步军兵,来往像穿梭似的,胡玉笙一看这种情形,定是龙头帮主,一队人惹了大祸,恐怕他们有什么失闪,现时得赶紧迎接龙头帮主要紧,遂向前面走的钱塘快手崔平招呼道:“朋友今夜胡某暂不奉陪,早晚定到巡抚衙拜访,恕我不陪了。” 胡玉笙说罢,一翻身把身形施展开,纵跃如飞,向街市中心赶来,以胡玉笙的轻功绝技,那钱塘快手崔平就是想追他那追的上,瞬眼间,已没了胡香主的踪迹,且说这位胡香主避开钱塘快手崔平,找了一处最高的民房,隐住身形,仔细向街上察看,只见靠西北一带,红光烛天,按着方向一辨别,正是巡抚衙一带,胡玉笙遂从民房上直扑奔府衙,越离着府衙近,街道上把守的越严,各路口全有马兵,军兵把守,所有的路口,全把守得十分严紧,赶到离着巡抚衙切近,只见把巡抚衙包围得如铁桶相似,数百名弓箭手,连巡抚衙旁的民房上布满了,就是有高来高去的本领,也不易出入,灯笼火把照耀如同白昼,胡玉笙一看这种情形,自己心想无论如何也得闯进去看个明白,龙头帮主是否还在里面,打量了这一带的形势,只有辕门以南把守的军兵略少,正可以凭自己的轻功绝技往里闯,这位胡香主施展开轻功绝技,用燕子飞纵的功夫,轻登巧纵捷如飞鸟,竟从那把守军的头上飞纵过去,那把守的弓箭手感到觉得头顶上有飞人纵过去,再想发箭,人已出去一二十丈,胡玉笙到了辕门以南,听了听有呐喊的杀声,和火光全在后面,这巡抚衙门权势特大,虽有灯笼火把依然有许多处黑暗地方,胡玉笙越过仪门,只见后面所有的屋面上,只有能高来高去的官人,伏身在上面反觉比较前面较易出入,越过大堂已望见这火光还在这巡抚衙的紧后面,胡玉笙一看这种情形,就知道巡抚衙有高人暗中调动,前面每一段院落,全有一大队官兵把守,单有能人在房上潜伏着,任凭街道上怎样凌乱,衙门内是镇定如常,各守一处,胡玉笙略略放心,真要是把巡抚衙所有房屋全给烧了,那个祸惹的就更大了,自己又翻过两处院落,更看出起火之处,是官眷住宅的后面,不要紧的所在,胡玉笙将到后花园附近,突然身旁一股子凉风扑到,胡玉笙赶紧往旁一纵身,只见自己立身处,正有一人落下。 那胡玉笙赶紧低声喝问:“什么人?” 来人已经答道:“是我!你可是玉笙贤弟么?” 胡玉笙一听说话的声音,是龙头帮主武维扬,胡香主忙说道:“帮主怎么样,外面风声太紧,我们还是先退出去吧!”天南逸叟武维扬答了个“好”字,遂向身后一带屋面招呼了声:“熊儿惹的祸够瞧的,还不跟我走么?” 武帮主的话声未落,一条黑影飞堕到面前,正是没影儿闵熊,背上却多了一个包裹。 胡玉笙不睱细问,遂用手往西南方面一指,向武帮主说道:“从这边往外退,比较省事。” 这三位凤尾帮的能手,各自施展开身形,纵跃如飞,扑奔抚武衙外面,这里虽有这么多守卫的官人,那放在这三位眼内,眨眼间,已出了抚衙,从层层伏守的官兵头上闯过来,到了稍僻静的地方,胡玉笙这才问:“谭舵主,邱舵主他们怎没一同退出来?” 天南逸叟武维扬答道:“邱舵主折在云龙三现庄天佑的手内,这件事于我面上无光,我只顾迎接熊儿这孩子,以至邱舵主陷身在这里,未能即时营救出来,别人倒是先退出抚衙,大概已经到归元寺等候去了,熊儿这孩子虽则给我惹了不少祸,但是还立了一件大功,我们归元寺再细谈吧!”闵熊儿一声不响,纵跃如飞,在前引路,所经过的各街道,还是到处有军兵把守住,不时赶到归元寺,仍然越后墙奔后佛楼,果然谭永寿,唐双清已经早到了,天南逸叟武维扬向胡香主问道:“抚衙大狱可曾得手?” 胡玉笙道:“还没容我们动身,抚衙已派人到店中搅扰,是由那钱塘快手崔平统率,我正和那钱塘快手崔平一决雌雄,不料抚衙已经火起,街上这一乱,所来的人未免心慌意乱,我也惦记接应帮主,所以急急赶奔巡抚衙,并且街上这一乱,抚衙大狱防守一定过严,也不容易下手,只好暂缓一时,于家店的人大约也可以跟着退下来,因为钱塘快手崔平等已没有应战之心,我们的人倒没有危险了。” 龙头帮主点点头,遂把到抚衙,闵熊儿闯祸的原因,说了一番,原来天南逸叟武维扬带着谭永寿,丧门神邱宁,鬼影子唐双青,没影儿闵熊,从于家店够奔抚衙,那时街道上非常寂静,偶然有一两队巡城的官兵,在街道上梭巡察夜,这一行人全是在屋面上纵跃如常,避着巡夜的官兵,来到抚衙附近,武帮主吩咐大家要小心防着敌人,我们此番的来意,并不想和敌人动手,只为是到这察看他这里究竟有多少能人,和他这里的布置,不论谁也不准冒然行事,令大家分四路往里趟,要把他整个的抚衙全盘查一遍,然后再往一处集合,吩咐完了,谭永寿、邱宁、唐双青从东西南三面入抚衙,没影儿闵熊却绕奔巡抚衙后面,从南面往里倘,龙头帮主接应他们,内中单题没影儿闵熊自从随在帮主的身旁,连一句话不敢多说,一点事不敢多做,今夜跟帮主出来,暗中非常高兴,赶来到抚衙又单独叫自己往里趟,闵熊儿心想龙头帮主对于我有十分喜爱之意,这次随他老人家出来,便叫我在这种重要之时,能够令自己这么一个小孩子跟着参与这种大事,正是帮主要看看我是否有心胸的志气,无论如何今夜我要在龙头帮主前面,把我叔父、婶母所传授的武功本领,完全施展出来,叫帮主看看,我们叔侄全是凤尾帮中怎么个人物了,闵熊儿这时,把一身小巧之技施展出来,要按平常初入江湖的人,就是离开帮主面前,也要找那有经验的老师父们合在一处,也好有个倚靠,遇到了劲敌,或是不可解决的事,也好就近商量讨教,现在他是完全躲开这些人,从两层严密监视官兵的头上飞纵进来,已经闯进了抚署后面大墙,这里到处有人暗中把守,闵熊儿此时真生龙活虎一般,到处里用声东击西,欲进反退扰乱那些暗中伏守官人的耳目,他竟闯到了巡抚衙门的后花园子,这里虽然地势极其清静,更没有重要的官员在这里住着。 可是云龙三现庄天佑,却认为这里也是极重要之地,虽则后面官兵比较前面少着一半,却把长沙府的大班头金钩李玉璋调了来,由这位大班头带着他的手下得力的快手们,保护着花园子,这位大班头李玉璋掌中一对紫金钩,是那浙江省最有名查武师亲传,他这对紫金钩在吃六扇门里的一般快手中,实在是足以称雄一时,在长沙府很办了些扎手的案子,庄天佑把他安置在这里,这位大班头早已到了这里,所带的六个弟兄,分散在花园子的假山草亭子果木林一带,全是暗中隐住身形,监视着出入的这路,闵熊儿从这里趟进来,才闯过一片太湖石的假山,在暗中已经有人呵叱了声:“大胆的匪徒,敢擅闯巡抚衙门,‘打’”,一个“打”字出口,一块飞蝗石向闵熊儿的左太阳上打来,闵熊儿往下伏身,飞蝗石从头上过去,打在了他停身的右边,一片花畦内,这闵熊儿在往起一长身时,他竟自往左边猛扑过去,他的胆量是真大,他认定了形迹已露,既有人在暗中袭击,就是再藏躲也没用了,他往右窜出来有两丈五六,正扑到了一座草亭子下,闵熊儿已测度出有人隐身在亭子的顶子上,这种草亭子建筑,上面如同伞形,假若伏身在靠左边斜坡上,在这黑夜间,一样能把身形隐住,不到近前是看不出来的,闵熊儿在往起一纵身时,伸手从腰间把自己使用的一条金丝软鞭抖出来,往草亭子的偏边斜坡上一落时,这条金丝软鞭已然把力量抖足了,向左边砸去,果然被他猜着,正是有人伏身在这上面,他这条鞭一砸下去,那人已经在顶子斜坡上一翻身,身躯在上面猛然跃起,金软鞭没砸上,伏守的人却在草亭子顶上,砰的一声,把上面所铺的茅草,被鞭身带起四下纷飞。 在这上面隐身潜伏的正是府衙快手萧志远,见这匪徒居然有这么大胆,在自己发觉他踪迹之下,他竟自不藏不躲,反倒现身动手,反看出这名帮匪分明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萧志远心惊之下,已然一探身递刀向闵熊儿的右肩头下扎来,闵熊儿一鞭砸空,快手萧志远刀已递到,闵熊儿往左一斜身,身躯往草亭子顶上一扑,右手一振腕子,金丝软鞭向右甩出来,照着快手萧志远的右肋缠打,这上面动手没有换步移动的地方,萧志远一刀扎空,闵熊儿的金丝软鞭又卷过来,他只得一拧身斜着往南窜出来,闵熊儿这一鞭缠过来,萧志远已然身躯纵起,好个闵熊儿手底下这条金丝软鞭果然与众不同,反甩出去的鞭式,猛然一振腕子,硬把他带回来,身躯也随着一长,在这斜坡的顶子上,往前一挨步,这条金丝软鞭反向前甩出去,鞭头竟自点?诹讼糁驹兜暮罂缟希湓蛩硇问峭白莩鋈ィ墒倾尚芏惺醣涞醚附菀斐#糁驹兑廊幻惶涌鹚咳肀尴拢砬厣弦宦涫保罂绫凰尥返闵耍侣涞牧α磕貌蛔迹怎牡耐白渤鋈牟饺ィ虻厣弦黄耍昧Φ挠沂忠话吹兀坝执苌鲜呷ィ磐i砹2穑倾尚芏盟硇蚊蛔矗讶幌蚰戏勺莩鋈ィ蚰桥殴臼飨乱宦洌庞痔谏矶穑菰救绶桑棺云讼蚧ㄔ白用乓淮沧呕ㄔ白用庞质橇哒煽淼囊蛔偕剑涫怯萌斯ざ哑龅模墒且谎徵缣尥福木叻迓推鸱疲敫鹬匾兀恍柙焦庾剑踊ㄔ白映鋈ィ尚芏蛹偕阶蟊甙涤爸凶矗磐懊徘耙蛔萆硎保蝗挥嬉慌糯笫骱螅腥艘簧湫Φ溃骸芭笥盐艺獾群蚨嗍保褪钦舛桑 便尚芏冒档赜腥朔11埃璧沧约海泵ν笠蛔萆恚程偕剑辣缸鸥贡呈艿校昂蠹泄ィ种薪鹚咳肀薏19皇掌穑擦15檀鸹暗溃骸笆裁慈耍孔璧残∫娜ヂ罚褚沟氖拢搜哺a萌辉欤俏颐堑亩酝罚鸬娜撕芸梢圆槐芈裘忝堑妹靼祝黄菊獾愎偌业牧α浚璧卜镂舶锵阒髅抢慈ィ鞘撬钅逦读恕!?br /> 闵熊儿话没落声,对面这人怒叱一声:“狂徒大胆竟把国家王法视同无用,李老爷要见识见识凤尾帮这般厉害人物。” 人随声起,已经扑过来,闵熊儿却往右边一换步,这人也是刚刚的往地上一落,闵熊儿喝了声“准对的过你”,掌中金丝软鞭,已经抡起来,向来人斜肩带臂便抡。 阻挡闵熊儿的正是抚衙大班头金钩李玉璋,见闵熊儿的鞭到,右手的钩往上一翻,钩头找鞭身往外一展,左手的金钩却向下横锁闵熊儿的双腿,闵熊儿见动手的这人这对兵刃,金丝软鞭正受他的克制,只有施展小巧的功夫,鞭抡下去,才往下落到底他头顶二尺多高,不要他的钩头找着鞭身,猛然一斜身,左脚往外一滑,身形快如飘风,把金丝软鞭往回一带,身躯已经旋转过来,顺式玉带围腰,这条软鞭横着向这位大班头金钩李玉璋拦腰卷来,李玉璋一照面儿双钩走空,反被闵熊倏然变招,金丝鞭从左边卷到,李玉璋右手的金钩往下一沉,双臂同时往左一甩,这对紫金钩从下往上翻,往左撩去,李玉璋也是故意的要把闵熊儿这条软鞭接住,可是闵熊儿手底下是多么贼滑,一照面儿就打定了主意,不跟他在兵刃上拚斗,鞭抡过来猛然身躯往后一斜,腕子上一坐力,又把鞭带回来,“玉蟒倒翻身”金丝鞭鞭头扫着地,随着翻身之势,已经又甩起来,从右往后向李玉璋头顶上便抡,这一鞭下来,金钩李玉璋也自吃惊,双钩原是往左从下往上翻上去,闵熊儿这一撤鞭换招,反打过来,李玉璋左脚往左一滑,“跨虎登山”式,仍顺着双钩的式子,猛往自己的身右侧抡过来,往闵熊儿鞭身猛砸下去,可是闵熊儿鞭一甩出来,他却身形反往前一欺,一个扁身垛子脚,他这种兵刃和脚下一齐的动作,真要把那大班头李玉璋气死,在武功中就没有这么动手的,在黑暗中也看出闵熊儿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这真是意想不到的,风尾帮中竟有这种出奇的人物,当时这李玉璋双钩砸下去,不过他这种软兵刃钩身本是已经找着了他的软鞭,都没有多大的力量,他这一垛子脚到,倒是十分厉害,李玉璋只有往后一闪身,凹腹吸胸,虽则没被闵熊儿踢实了,也被他脚尖扫在中衣上,李玉璋趁势右脚往后一滑,双钩用足了力,身躯盘旋着,从右往后翻过来,向闵熊儿脖项肩头锁去,闵熊儿把右足往回一缩时,金丝软鞭也在被双钩砸得往地上一落时,腕子上用力带了回来,这时李玉璋的一对紫金钩已到,闵熊儿脚根一用力,身躯已然倒纵起来,往高处窜起有丈余来,往后退出六七尺向地上落去,李玉璋双钩锁空,闵熊儿身形纵起,可是他把双钩的钩头往左一甩,身躯也跟踪纵起,这次李玉璋是安心下毒手,闵熊儿才往地上一落,李玉璋随着他的起落不过相差一刹那之间,已然追到,双钩原本在左胯旁压着,此时脚尖一点地,双钩已然翻起,迎头向闵熊儿劈下去,式子跟的疾,双钩落的快,闵熊儿手底下想还招,可来不及,他竟自在脚下还没站稳,右脚反往左脚后一伸,右脚尖一点地,他全身猛往左一扬,这是“仰面朝天”式,就凭这样身躯,完全是向地上倒去,可是他脚底下竟能把左脚又退出一步去猛一翻身,上半身还是向后探着,身躯一拧,右脚已经跨到胸口前,点着了地时,把上半身的力量,仗着右足换步之力,完全支持住。 那李玉璋的双钩因为用力过猛,没劈着闵熊儿却往地上落去,砰的一声,钩头砸在了地上,可是闵熊儿此时却不容他再走开了,左脚往后探着,往左用力一带,此时是右足点着地,身躯如同平躺着,合上右腿成丁字式,身躯这一转,掌中的金丝软鞭已然甩了过来,正向金钩李玉璋的两腿上缠去,李玉璋再行纵身,已经晚了,被他金丝软鞭兜了个正着,那闵熊儿左脚向前一提,身躯借式挺起,往前一上步时,腕子上却猛然往右一抖,把那金钩李玉璋用软鞭兜的整个儿的摔在地上,双钩出手,闵熊儿把软鞭撤回来,一斜身用“飞鸟穿林”之式,斜纵出来,一起一落已经到了后面的短墙上,这墙头尚有金钩李玉璋手下一个弟兄,名叫铁腿周兴,他把守在这里,闵熊儿往墙头上一落,他一口单刀一支铁拐,竟自一声不响猛扑过来,手底下还是真黑,他竟一扁腕子给闵熊儿一个拦腰横斩,这种手下的法子,就是你不被刀伤也得被迫下房去,反正不叫你闯过这道关口,闵熊儿脚尖才找着墙头,铁腿周兴刀到,闵熊儿果然被他算计上,脚尖一点墙头倒翻下来,这铁腿周兴虽则这一刀没把闵熊儿砍上,居然被他这么按着心阻挡了来人,他认为这名帮匪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一照面儿就退下去,他跟踪而下,追的还是真疾,人到刀到,向闵熊儿剁来,闵熊被他迫下墙头,十分愤恨,容他刀已到了头顶不及数寸,却往左微一斜身,刀从面前落下去,闵熊儿伸掌往他右腕子上便劈时,这铁腿周兴在刀劈空之中,用力的往外一带刀柄,他想着往下一矮身,盘旋现刀再向闵熊儿拦腰横斩,闵熊儿一掌劈下去,他这刀往下一沉时,闵熊儿已经把掌中的软鞭带足了力,一个“鹞子翻身”,脚底下可是往后撤,随着转身之力,已然退出两步来,这软鞭已经向铁腿周兴的下盘打去,这一鞭他抖足了力量,铁腿周兴哪有闵熊儿手底下快,正把他的双腿缠上,闵熊儿喝了一声:“去吧!”一抖腕子,那铁腿周兴还想双足齐用力往开一炸,把他的软鞭绷开,可是闵熊儿手底下这种功夫,是他叔父天罡手闵智跟婶母闵三娘传授的,这种手法家数另有绝妙的地方,别看他年岁轻,力量小,却善于用巧力以柔克刚,借力打力,铁腿周兴这一用力,倒给闵熊儿多增加了几分腕子上的力量,整个的把周兴抖起来,摔出三四步去,左腿正撞太湖山石上,咔喳一声,一声惨嚎,这铁腿周兴名不符实,竟自轻轻被闵熊儿断送了一条腿,闵熊儿可不敢耽搁,立时飞身纵起,窜到了墙头上,把守后面花园子只有他们这三人,完全毁在闵熊儿手内,他这一闯进这段后墙,已到了巡抚衙门的内宅紧后面,这里除了抚衙大班头防护后面,只在东西边墙一带,埋伏着几名弓箭手,这哪能放在闵熊儿的眼内,他身形矮小,更对于轻功提纵术有独到的功夫,在黑沙岭跟随着婶母闵三娘,在那竹楼上把轻功飞纵术已练到火候,时以今夜入巡抚衙,龙头帮主这一容他进来,闵熊儿好像是久困笼中之鸟乍脱樊笼,可得着任性情的施展了。 第三章 庄师履险,黑凤应援 没影儿闵熊把他这一身小巧的功夫,尽量的施展之下,何况这后面还没有什么能手阻挡他,所以他直翻过两三道院落来,房上下虽有伏守的官兵,也只是看到一条黑影从他们头上掠空而过,赶到用箭射他时,早已走得无影无踪,闵熊儿心念中他是要办他的事,只要官兵们不过份的阻挡他,他决不肯过于伤人,云龙三现庄天佑等,又被那谭永寿,丧门神邱宁,唐双青,龙头帮主这几个能手缠住,所以才让闵熊儿这么任意的从后面扑过来,他直越过西花厅才从房头上一落时,这一带尽是巡抚衙中重要幕僚所住之处,把守的也比较着严紧了许多,闵熊儿脚往房头上一沾时,在西花厅后房坡,有两名捕快在那里伏身把守,闵熊儿这时也有些大意了,身形往房头上一落,他惦着查看下面的形势,没把身形矮下去,房坡后这两名捕快,一声不响,一个是飞蝗石,一个是袖箭,同时打出来,闵熊儿耳中听到袖箭卡簧的声音,就知自己是露了空,他赶忙脚尖在瓦垅上一用力,头朝下脚朝上“燕子掠波”式,往院中落去,上边用暗器打他的,也正是从房脊后斜往房檐上打来,闵熊儿身躯猛落下来,离地六七尺,腰上一卯劲,一个“云里翻”轻轻落在地上,这两件暗器,也就随着他往下落之势,全打在地上,声音是极大,这道院中东西厢房中,也有人把守,不过这里所把守的人,全是笨家子,不会使用暗器,跟着两边两声暴响,两排弩箭齐向当中的地上打来,闵熊儿此时好险了,他竟自在脚才沾地,往起一长身时,耳中听到弓弦之声,他的身躯可已经又拔起来,只窜起了六七尺高,把这排箭完全躲开,在一怒之下,身形往北出去四五尺,向下一落时,已把气提起,右手提着软鞭,全身往地上一扑时,猛往左一幌身,这种拧身之法,把力量用足了,飞纵上东厢房的屋角,这次他可不再上当,从上面略一沾已经又腾身纵起,闵熊儿是到处不肯吃亏,他知道暗算他的那两个定在西房坡后,他从正房上飞身纵跃反扑回来,已经到了东厢房的屋顶,上面把守的两个捕快,袖箭和飞蝗石全打空,可是眨眼间,见这匪人竟自从屋面上反扑过来,这两人也撤刀窜过房脊,想堵截他,闵熊儿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在这种王法森严的巡抚衙门,竟自向防守的捕快喝骂道:“你们这群狗腿子们,暗算小爷爷,我先打废你两个。” 他是人随声到,身形纵过来,掌中的软鞭,已经抡起来,照着房坡靠北边这个房上便砸,这里防守的捕快,那有十分高明的功夫,用掌中刀往上横着一架,这闵熊儿几乎要笑出声来,闵熊儿反招式把腕子微往前一递,腰鞭的力量一懈,正好往他刀身上一卷,闵熊儿喝声:“撒手。” 往回一震腕子,竟把他的刀夺过来,甩向半天,刀甩出去,闵熊儿更往回一带软鞭,从自己右跨下翻回来,迅捷如风,这条软鞭抖得笔直,那捕快翻身逃走时,被闵熊儿的鞭打在右肋下,闵熊儿更用的是十足力量,这名捕快受伤之下,往房坡上一倒时,已经滚了下去,摔下檐头,骨断筋折,死在院中,这种动手,不过刹那之间,那名同伴再扑过来时已晚,他看到同伴死在闵熊儿之手,痛恨之下,他竟不顾一切的连人带刀一块儿递进,闵熊儿听得背后的风声到,他往左一幌身,把金丝软鞭带过来,往回下一震腕子,他的身形撤出去,鞭可反卷过来,向这捕快的双腿上缠来,这名捕快刀一扎空,身形扑过来的力量大,收不住势,本来他就是从房坡上由南往北过来的,闵熊儿软鞭一卷过来,他藉势往前一纵身,顺着房坡上,窜出六七尺,往房上一落,可是闵熊儿软鞭扫空之下,身形也跟着纵过来,已到了这捕快的背后,右脚一踩瓦垅,左脚照准了他的背后,“扑”的一声,踹了个正着,这捕快往房坡上一倒,刀也出了手,身躯一翻转,就要滚下房坡。 闵熊儿往前一上步,伸手把这捕快的腿腕子抄住了,用力往房脊这边一带,把这捕快身躯横转过来,把手中的软鞭一举,低声喝斥道:“相好的,死活就在眼前,小爷爷不愿意无故的伤你性命,你只给我痛快说,这签押房在哪里?” 这捕快被闵熊儿这一脚踹伤很重,自知逃不出他手去,当时也是指望着逃得活命,赶忙的答了声“就在西边这道院内”,闵熊儿说了声:“便宜了你这狗头。” 立刻一纵身跃过房坡,翻出这道院内,果然西边另有一道小院,闵熊儿此时他想到,既然入了巡抚衙门,要不能办出件出手的事来,也叫那姓唐的舵主,看着我闵熊儿终归是小孩子,不能办大事,遂不管这种地方情形是如何危险,竟自猛扑到这道院内,这道院子是在西花厅旁,坐西向东的一道短墙里面,只有三间北房,东西南三面,全有走廊,闵熊儿身形往这院中走廓的顶子上一落,耳中听到北边房坡,瓦垅嘎吧一响,闵熊儿赶紧一伏身,果然那边已经飞纵起一人,竟自猛扑过来,闵熊儿自知形迹已露,此人并没发暗器,端的身形很快,往闵熊儿身左侧一落,一口鬼头刀斜肩带背照着闵熊儿便劈,闵熊儿右脚往前一滑,脚他一用力,身形已然闪避开,抖软鞭,照着这人便打,此人手底下十分凶猛,并且刀法上,很受过高人传授,决不像方才那两个捕快,闵熊儿跟他在房坡上一递上手,对付他这口鬼头刀,一丝竟不能取胜,此人刀法纯熟,只不过是脚底下功夫稍弱,房顶上的瓦,不时的被他踩碎,闵熊儿灵机一动,想到唯有小巧的功夫来了结他,跟他在房坡上,已经连递了十几招,两人已经从这屋脊上北头转到走廓上的东南角,闵熊儿故意的做为败走之势,那使鬼头刀的,也正奋身一纵追了过来,鬼头刀向闵熊儿的背上猛戮,闵熊儿的身形一落时,猛然双臂往起一抖,背着身子,凌空拔起丈余高来,反往后倒翻下去,这名使鬼头刀的捕快,在刀一扎空之下,闵熊儿竟落在他的背后四五尺外,身形往走廓的顶子上一落,这条软鞭已然抖起,向这捕快的背上打去,闵熊儿这一招使用的非常厉害,任凭这捕快怎样闪躲,那还来的及,竟自被金丝软鞭打下房去,还算是往外一纵的式子把鞭上的力量减了几分,居然没把他当时摔死,可是往地上连抢了几步,把头面全撞伤,这时闵熊儿竟自要跟踪而下,可是在靠南面的后坡,这也正是前院的后墙,房山角里飞纵起一人,厉声喝叱道:“胆大帮匪,竟敢在巡抚衙中拒捕杀差,简直你是要造反,你们还有王法么?” 闵熊儿赶紧把身形收住,没敢就往下闯,来人可是已经猛扑过来,手中提一对金光耀眼的金轮,往闵熊儿身旁一落,右手的金轮向闵熊儿身上便砸,闵熊儿一见这对兵刃,就认识此人也就是这巡抚衙请出来的能人妙手金轮侯杰,叔父天罡手闵智也算毁在他们三名原办的手中,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立刻身形往下一矮,往右一幌,已经把金轮闪开,金丝软鞭抖起,向妙手金轮侯杰反打过来,侯杰此时才看清了,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手底下可不弱,这条软鞭使唤的招术十分劲疾,并且两人这种兵器是互相克制,侯杰右手的金轮砸空,金丝软鞭到,金轮顺式往起一翻,可不能硬接他的软鞭,只要硬往上一架,立刻两下的兵器就可绞在一处,任凭武功强弱,那是最犯忌讳的,无论如何,掌中的兵器不能被敌人克制住了,虽则未必就毁在动手的敌人手内,可是那种情形最为危险,侯杰右手这金轮翻起,他却顺着金丝软鞭往边一滑,这样能给他分开,决不会绞在一起,左手的金轮随着往外一递,向闵熊儿的右肋下打来,闵熊儿往回一振腕子,把金丝软鞭带回去,右脚已经随着金丝软鞭往后撤之式,往后一滑,身躯已然从右往后一翻,这条金丝软鞭倏的盘旋过来,横着反卷侯杰的中盘,侯杰左手轮走空了,闵熊儿身形灵巧,这翻身甩鞭打到,侯杰往起一拧身,已经斜纵出五六尺来,闵熊儿一鞭扫空,可是他左脚斜着往外一探,竟自连环翻身一个进步,赶打金丝软鞭,仍然向侯杰左肩头和背上砸来,这种式子用的非常猛,非常快,侯杰怒叱了声“贼崽子你这可是自己找死,叫你也尝尝侯老师的厉害”,双轮施展开,上下翻飞,一片金光耀眼,起落进退,和这闵熊儿就在这走廓的顶子上转着,三面拼斗起来,要论侯杰这身本领,实是有真功夫,论年岁论火候,闵熊儿那里比得上,只是这孩子天生的一份好资质,聪明绝顶,他这身本领在江湖道上像这么点儿年岁的,可以说决无第二人,这条软鞭竟自和侯杰打了个平手,两下里连拆了二十余招,侯杰十分震怒了,自己栽在凤尾帮成名人物手中还不算栽跟头,若是被这么点一个贼崽子战败了,这可真没脸活下去了,论侯杰的身份全不应该和这么点儿年岁的后生晚辈动手,不过今夜情势不同,不能一概而论,此时更看出闵熊儿实是受高人传授,手底下“奸、滑、凶、狠”四字,他占了个全,若不用这对金轮上的绝招,非要栽到他手内不可了,妙手金轮侯杰心念动之间,不由的杀机陡起,把金轮上招术一紧,这时闵熊儿这条金丝软鞭,也正在下绝情施毒手,侯杰正退到西面的走廓靠北头,也正是接连到签押房的屋顶,这边侯杰一个翻身败走之式,斜着身躯的情形,是要向前纵身窜出去,可是身形并没纵起,闵熊儿往前一个赶步把金丝软鞭抖起来,手底下可掐准了尺寸,正是鞭头找侯杰的后脑,这种打法,名为“毒蛇认穴”,只要鞭稍微一沾上,侯杰立刻就得倒下,因为这是最重要的致命处,用不着皮肉上见重伤,闵熊儿这一招撤出来,这条金丝软鞭真好像一条金龙御风而至,侯杰斜偏着身子,眼角已经看到后面鞭头已到了脑后,相隔只有一二寸,侯杰微一晃头,左手的金轮猛往起一翻,却正把这鞭头接到金轮圈口内,腕子一翻,把鞭头叼住,身形往回一带,左手金轮可往自己左肋后猛一带,右手的金轮,竟自往外一展,这一来闵熊儿金丝软鞭不撤手,定要被敌人所伤,他在这种情势下,依然不肯认败服输,凹腹吸胸,脚根用力,竟自反往左纵出来,可是侯杰哪还容他走开,右手的金轮向他身上下手,本是虚式,猛然横着向上一翻,竟向金丝软鞭鞭身的当中猛撩上来,这一手看明面很平常,可是十分厉害,只要金轮一撩在软鞭上,闵熊儿身躯定要被这鞭身带得往侯杰这边撞过来,那一来,他就是不被金轮所伤,也得被侯杰踹下房去,只在侯杰往起一抖右臂的一刹那,猛然觉得身后一股子劲风扑到,侯杰暗叫声“不好”,右脚尖忙用力的一点瓦垅,右手的金轮也趁式一抖,把闵熊儿的鞭头抖下去,已然纵上了签押房的屋脊,双轮一翻,斜转身查看背后袭击自己的人,可是只看到一条蓝影,已经向那走廓的紧南头飞纵了出去,身形好快,连扑过来带翻身纵出去,侯杰这么快的转身,竟没看清楚他,可是闵熊儿也随着那人的后踪,飞纵出去,侯杰怒叱一声道:“我看你们全往那里走”,压金轮,脚下一点房脊,飞纵回来,定要追赶上这逃走的两个帮匪,可是这时那闵熊儿已竟飞纵过这签押房的东走廓,徒然现身救应他的人,也翻出了东走廓,忽然把身形一停,猛然一转身,闵熊儿竟扑到了近前,低声惊呼道:“呦!婶娘怎么你老也来了!”这救应他的正是闵三娘,却低声喝叱道:“小冤家,你竟自这么大胆,竟敢这么对付鹰爪孙们,倘若是失陷在这里,谁能顾的了你,老头子在哪里?怎么不见?” 闵熊儿道:“帮主的坛论,教我先在这里趟进来,我也愿意单人独骑的搜寻一下,我想略得一点东西,不知能否如愿。” 闵三娘急忙向闵熊儿一挥手,喝叱了声:“他追过来了,赶紧往那西房后坡退,我好给你挡他一下,你可不许走,我有话吩咐你。” 闵熊儿知道那侯杰定不肯舍却自己,赶紧把身形掩蔽起来,那闵三娘却已迎上前去,妙手金轮侯杰,已竟翻出了签押房的东墙,闵三娘却从斜刺里飞纵出去,竟自一扬腕子,打出两枚钱镖,闵熊儿知道婶娘是安心诱侯杰离开此处,若不然以婶母掌中那手金梭,虽不能制侯杰的死命,也教他多少带些伤痕。 果然妙手金轮侯杰竟自用掌中的金轮把钱镖打落房上去,婶娘已向西飞逃下去,侯杰不肯舍,仍然紧追了下去,可是一刹那间,突觉得身后似有人扑到,闵熊儿一转身,耳中已听到婶娘低声招呼道:“小冤家,你若真想得些重要东西,赶紧下去,这签押房是巡抚机要文件存放的地方,你不要起贪心妄想,你要寻的那件东西,不会在此处存放,你只要能得到一点重要的东西,赶紧的要退出去,不得贪功冒险,我可不能尽自保护你。” 闵熊儿答了声:“我知道。” 立刻飘身落在了下面,扑奔签押房,门上已然锁好,闵熊儿身手把门锁握住,猛力的一下,把锁拧断,闯入屋中,伸手从囊中把火折子抽出来,晃着了,往屋中一照,别看闵熊儿年岁小,他可是聪明绝顶,略一张望,却奔到书案前,桌上放着一个黄包裹,一望而知这是奏折,闵熊儿遂把这个包裹抓到手中,忽的看到在书案里边放着一堆大型护封,朱印蓝字,闵熊儿把这十几个护封挨着看了看,上面标着类别。 忽然看到一个卷宗,护封上写着“查办浙南帮匪节略等”,闵熊儿遂把这个卷宗拿起,塞入那奏折包裹内,把包裹往身上一背,把火折子拢起,仍然插入竹管里放入囊中,翻身纵出签押房外,闵熊儿身形才往院中一落,突然间从东房上飞坠下一人,喝喊声:“大胆的贼子!你们简直是要造反了,哪儿走?” 这次的正是云龙三现庄天佑,一条铰钢蛇骨鞭已向闵熊儿头上砸来,闵熊儿往旁一撤身,也把金丝软鞭亮出来,身躯往下一矮,往左一个盘旋,金丝软鞭倒卷着,反向云龙三现庄天佑下盘缠来,庄天佑往起一耸身,腾身纵起,斜着往左一落,掌中的蛇骨鞭却倒甩出来,从下往上向闵熊儿面门便点,闵熊儿身躯向右一扑,把蛇骨鞭头让过,他的金丝软鞭,却一震腕子,向庄天佑的左肋便打,这时庄天佑已经看见闵熊儿身上背着一个黄包裹,就知道他在签押房中已然盗取了文书要件,庄天佑脚踩七星步,脚尖擦着地面,身形已斜转出四五尺去,闵熊儿鞭已打空,庄天佑蛇骨鞭又“老树盘根”式,向闵熊儿双足扫来,口中却在喝喊着:“乳臭未干的小儿!也敢到这里兴妖作怪,趁早把盗取的公文放下,庄老师决不过份的对付你,饶你这条小命,你敢不遵庄老师的命令,休想再逃出巡抚衙内。” 庄天佑口中喝喊着,掌中的铰钢蛇骨鞭已然把招数施展开,以庄天佑这一身武功本领,闵熊儿虽然是得叔婶亲传一身绝技,但是和庄天佑比起来可差的太多了,庄天佑招数这一紧,这条铰钢蛇骨鞭,如同云龙飞舞,上下盘旋,鞭身上带得飕飕的风响,闵熊儿虽然是把一身本领施展出来,渐渐的被庄天佑这条蛇骨鞭逼迫的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招之力,这一来他眼看着要栽在巡抚衙内,这种初入江湖的少年尤其是脸热,此番他随着龙头帮主入巡抚衙,自己拿定了主意,要在帮主面前显显手段,可是现在落在庄天佑的手中,若不赶紧设法脱身,非要毁在他手内不可了,闵熊儿把掌中这条金丝软鞭招术一紧,施展开金鞭十六式连环盘打,这条鞭把他的身形裹起来,安心要和庄天佑以死命争取最后的一胜败,竟自被他找了个破绽,掌中的金丝软鞭连用了两手,进步盘打,庄天佑身形微往后一撤时,闵熊儿却喊了声:“爷爷不陪了。” 身形纵起,已经窜到走廊的顶子上,云龙三现庄天佑一声狂笑道:“小儿我叫你逃出手去,我就枉在江湖中称名道姓了。” 脚下一点,已经腾身而起,这种老江湖可不会吃他的暗亏,身形纵起,却先不往他的背后追,斜着往北错出丈余去,脚下才一着走廊的顶子,身形又纵起来,已经扑向闵熊儿的身旁,闵熊儿的身形在上一落,金丝软鞭暗交到左手,右掌中已经扣好了一枚铁蒺藜,他故意的身形在上面略一停,容得庄天佑二次翻身纵起,他一抖手,把铁蒺藜打出来,正奔庄天佑的胸膛打到,庄天佑一看他出手的暗器,就知道此子年岁虽小,实得过高人传授,他的暗器出手,庄天佑掌中的蛇骨鞭微一震腕子,身形也同时往左一闪,蛇骨鞭往上一卷,竟把他这个铁蒺藜用鞭头卷住,闵熊儿暗器发出,身形可也纵了出去,哪知道庄天佑竟把这颗铁蒺藜反甩过来,闵熊儿身形还没落下去,这颗铁蒺藜已然到了他的背后,任凭他身形怎样快,脚不着地,无法躲闪,眼看着他就要断送在自己的暗器之下,突然在北房角有人喝了个“打”字,庄天佑把铁蒺藜用鞭头甩出来,正在要跟踪进步,用蛇骨鞭把闵熊儿擒获,可是北房角这一发喊声,庄天佑身形一停,竟从那边打出一只亮银钉,竟把那铁蒺藜打落在房坡上,跟着这只暗器后面飞纵出一人,往走廊顶子上一落,庄天佑看出是一个中年的妇人,一身疾装劲服,用绢帕包头,鬓旁斜打蝴蝶扣,手中提一口青钢剑,往走廊顶子上一落,庄天佑十分惊异!这女人好轻灵的身手,她这一现身,竟给了闵熊儿逃走的机会,那闵熊儿已经纵跃如飞,向签押房的后坡逃去,庄天佑厉声喝问:“来者是何人?庄老师从来不跟女流动手,你还不与我退去。” 来的正是闵三娘,她从巡抚衙的内宅正翻出来,也是不放心闵熊儿,自己要看看龙头帮主是否已经接应了他,那知来的正巧,自己若晚到一步,闵熊儿定要伤在了庄天佑的手下,此时听到庄天佑这一喝问,往后退了一步,把剑横在胸前,冷然道:“答话的可是巡抚衙卫士庄天佑么!你少在我面前卖狂,今夜闵三娘特意要来会会你们这般官家的走狗,你和我凤尾帮已经是不解之仇,若容你在长沙立足,我们就枉在江湖上行道了。” 说话间身形微往下一矮,掌中剑往起一翻,平端在胸前,剑尖向前指着,脚尖一登瓦垅身形已然纵了出来,人随剑进“玉女投梭”向庄天佑胸前便刺,庄天佑见来人虽是个女流,她这一亮式,庄天佑就知道是劲敌,闵三娘的剑到,庄天佑右脚往后顺着房坡一滑“黄龙转身”式,身形一翻,反转到左侧,掌中的铰钢蛇骨鞭,随着转身之势,已然抖了出来,鞭头向闵三娘的剑身上便砸,闵三娘一剑刺空,见庄天佑身形竟自撤开,蛇骨鞭递到,闵三娘右手的剑诀向左一领,身躯往下一矮,这口青钢剑,竟自盘旋横斩,反向庄天佑的左胯上削来,庄天佑往起一纵身,纵起六尺多高来,反向左侧退出四五尺,正落到走廊顶子的檐口上,闵三娘一剑削空,身躯也转过来,可是庄天佑这条铰钢蛇骨鞭,已经是“乌龙卷尾”,又向闵三娘下盘打来,闵三娘往起一提气,身形腾起,也随檐口这边一落,和庄天佑相隔不到五尺,这闵三娘右脚往前一换步,左手剑诀往起一扬,右掌的青钢剑一抖腕子,已然是夜叉探海式,剑尖向庄天佑的右胯上点来?煊由吖潜蘖菘照兄拢丫醪斐稣馀锓私j跎险娴霉呷说拇冢耸苯5剑煊用腿煌叵乱惶嵘吖潜蓿从米笫殖x松吖潜薜谋奚恚硇嗡孀磐鹨怀ぃ笸韧弦惶幔笫直奚硗鹨徽瘢獗尥吠乱环瓜蜚扇锴喔纸?俊敖6健钡牡胤皆依矗庵稚吖潜奘褂每鞘笔钡牡昧量剑墒窍衷诰乖诹较吕锵喔粽饷唇牡胤剑廊皇┱沟木12灿辛Γ扇镎套沤j跎鲜涤泄Ψ颍硇瓮乱怀粒颜浦薪r阉孀磐乱宦洌棺蕴欧科律习焉砬恍保笫纸>飨蛲庖徽梗沂值慕r慌⊥笞樱尾菅吧呤剑聪蜃煊拥乃认骼矗庵终惺醣浠牧榛钋擅睿煊右慌n恚庖蛔荩虐颜庖唤i量墒墙畔虏乓煌科律下洌硇未佑彝笠慌n恚斡址雌斯矗媸羌踩缟恋纾吖潜匏孀派硇瓮獗咦葜剑棺愿聪蜚扇锿飞显依矗扇镉医磐砗笞蟛嘁怀罚硇我残弊磐笠缓幔喔纸m鹨环昂煸仆性隆蓖吖潜薜谋尥飞弦涣茫旱囊簧喔纸o髟诹松吖潜奚希涣锘鹦牵煊由吖潜抟讶怀坊厝ィ扇锊乓湔械萁j保泻鎏胶竺媛蚜炝肆缴扇锔辖粢慌n恚丫勺莩隽秸啥嘣叮┭悍康奈荻ド弦宦洌换赝房谥泻鹊溃骸白煊樱吖潜尬乙蚜旖坦∥也环钆恪!?br /> 她竟自在这话声中,身形又纵起,庄天佑此时认为真要是叫她逃出手去,自己也太已栽跟头了,喝声:“你那里走”,竟自施展开陆地纵跃的功夫,追了过来,可是那闵三娘轻功提纵术,实有超群出众的本领,在这屋脊上轻登巧纵,身形快若飘风,庄天佑虽则尽力追赶,但是连翻过两道院落,那闵三娘已然逃向了后面花园中,赶到庄天佑往那花园的矮墙上一落时,突然在迎着花园子假山上有人喝斥了声:“庄天佑,对一个妇人女子抖尽威风,也算不得露脸,今夜的事,这是先给你姓庄的一些颜色看,长沙府定叫你看看武维扬的手段如何。” 庄天佑已然在房头上一个“燕子穿波式”,向假山旁扑过来,可是一条黑影凌空拔起三丈多高来,往假山上一落,又一腾身已经向假山后逃去,云龙三现庄天佑见拔起的这条黑影,这种身形轻灵巧快,在轻功提纵法中错非是锻炼成火候的不容易这么施展,此人定是那天南逸叟武维扬无疑了,庄天佑焉肯就这么放手,任他逃去,自己也跟踪纵身而起,顺假山往上扑去,赶到再看那条黑影时,已经隐约的只看到一点影子,在那花园之中的果木树上,随起随落,又施展开“登萍渡水”的绝技,庄天佑是武林中名手,此时若是再追下去,也不过给自己面上多找些难堪,索性大仁大义,望着武维扬的后影高声招呼道:“凤尾帮主今夜任凭你逃去,姓庄的不再赶尽杀绝,不过长沙府你我实难两立,你就接着姓庄的吧!”庄天佑这种情形,也就是给自己找台阶,论起今夜的事,这巡抚衙门在这么严密监视之下,依然任凭凤尾帮帮匪们出入,自己身为巡抚衙士,承办这一案,这就算栽给人家,天南逸叟武维扬这一退出巡抚衙,他所带来的党羽,已经纷纷退出,这里赶紧查点伤亡,扑灭了帮匪们所放起来的火,可是伤人放火全是小事,在签押房中竟失去了重要的文件,内里除了从浙江省调来的查办凤尾帮一案的卷宗,更有巡抚一件奏折,是已经缮发盖印预备第二日就要发的,这一来,关系可太重了,因为那时巡抚奏事所用的官防,不是往奏折上盖,单用黄宣纸盖好了,剪裁齐了,黏在奏折上,这种重要的官防,能够从奏折上揭下来,倘若因为这颗官防发生出重大事来,连巡抚本身全担不了,更兼凤尾帮案件一切剿办的公事,和新查出来的名单,全部被盗走,巡抚十分震怒,这种事,云龙三现庄天佑,妙手金轮侯杰,钱塘快手崔平,长沙府大班头金钩李玉璋,一般人全受了巡抚的严厉申斥,这一来,这般人可实在太已的头上无光,因为庄天佑等只注意到巡抚本身的安全,和长沙府衙大狱所押的那凤尾帮青鸾堂香主,天罡手闵智,以及十二连环坞所得的凤尾帮总海底,认为除了这几样是帮匪们极注意的,所以全加紧防范,一步不敢放松,那知道事出自己意料之外,竟自把奏折和重要卷宗被帮匪盗去,当时这三位原办和府衙大班头,饶拼命了一夜,几乎把命送掉,临到收场,反遭到巡抚这样的申斥,这一来,庄天佑等真是无地自容,巡抚当时更是丝毫不客气的发令在三天之内,把所的被盗的卷宗,和那份奏折,完全找回来,更要把这次犯巡抚衙的这群行同叛逆目无国法的帮匪,缉捕归案,倘若是不能把这案圆上,那只有公事公办了,庄天佑等,碰了这个钉子下来,立刻回到他们房中,一个个垂头丧气,认为这次在长沙府是算栽到家了,真若是这一案不能把它圆上,只怕巡抚就是能够再开恩,大家也没脸再活下去,不过在彼此一商量之下,认为长沙府城内定有这般帮匪匿迹潜踪之所,就是城外也有那帮匪们落脚之处,可是事前并没有查出一些痕迹来,在帮匪们一动手,居然有这么大的声势,也实在是难怪巡抚大人震怒了,这时在天光大亮之后,巡抚衙门四周的官兵完全撤退下去,庄天佑和侯杰,崔平很是客气的请那府衙大班头先行治疗伤痕,庄天佑虽然心里着急,可是脸上还不敢带出一点神色来,先把这位大班头打发走了,遂向侯杰崔平说道:“这场事落到这般结果,我们恐怕全得把命送在长沙府,武维扬已到长沙,现在我们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死活只有拚一下了,并且所失的这两件主要公事,不能立时找回来,巡抚大人那里也无法交待,现在我们若想在长沙府设网捕鱼,恐怕有些等不得了,可是帮匪们潜踪匿迹之所,又查不出来,我们难道个个等到巡抚大人翻了脸,那时我们还有什么脸活下去?” 刚说到这,五凤刀韩君瑞,黑凤凰柳四儿也从外面进来,他们夫妇是奉命保护那凤尾帮的总海底,此时知道事情越发的紧急,遂一同来到师父这里探问信息,他两人进来向师父师叔们打了招呼,一看师父师叔们脸上非常难看,这两人不敢多言多语,悄悄的站在一旁,庄天佑看了看他两人,忽然想起一件事,向黑凤凰柳四儿问道:“柳容贞,凤尾帮除了女屠户陆七娘之外,妇女中还有什么能手?” 黑凤凰柳四儿听了,想了想答道:“师父,在帮中效力,能够掌着舵口的没有别人了。” 庄天佑摇头道:“不对吧!昨夜已经进来一个很厉害的女匪,武功本领全不是平常的功夫所能对付,此人年纪比你大着十几岁的情形,怎么你竟会丝毫不知?并且还有一个小孩子,掌中一条金丝软鞭,也受过高人传授,签押房中所失去的主要公文,大约就是这女匪和那幼童盗走了。” 黑凤凰柳四儿愕然说道:“师父,我想起来了,此人不在帮中效力,却十分厉害,定是那青鸾堂香主天罡手闵智之妻闵三娘,出身江湖,武功本领得自一位方外人所传,就是江湖上盛传的那金梭九指僧,闵三娘也能打一手双梭,那个小孩子是闵香主胞侄,就叫没影儿闵熊,这两人并不在帮中效力,这位闵香主在十二连环坞时,实属他老谋深算,他自己家在什么地方,多近的人也不知道,不过时日一久,只能瞒着外人,终于泄漏出来,这闵三娘大约就住在长沙府附近,实在是什么地方,可不大清楚了,既然是昨夜闵三娘也到来,她定然离此不远,师父敢是想访寻他们的下落么?” 庄天佑道:“武维扬已经来到长沙府,现在事情已到了重要关头,巡抚那里,已经不好交待下去,我们若是不能查明了他们隐迹潜踪之地,把这帮匪们一网打尽,我们也休想在长沙府立足了,所以我想起这件事,你或者能知道一二,既然已经判明了她是何路人,我想他们离着长沙府不会远了,我们乔装改扮,立时入手搜寻,事情实不容缓手了。” 黑凤凰柳四儿眼珠一转,向庄天佑道:“师父那日从凤凰厅把闵智提解来时,中途上遇着一妇人,大约就是闵三娘吧?那样她逃走的方向是奔哪里?” 庄天佑把手向腿上一拍道:“我好糊涂,怎么我竟会被她蒙蔽了,看起来我们枉在江湖上闯了这些年,竟失败在一个女人的手内,那时虽然是侯师弟们已起疑心,只是他们作得丝毫没有痕迹,所以当时只想到或在我们有过分多疑之处,现在你这一提起来,丝毫不差了,那么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们不把这条老命豁出去,巡抚这里也没法交待了,我们倒要和天南逸叟武维扬分一个最后生死存亡了。 我想他不只是在这岳麓一带,现在我们若是尽力的搜查一下,不会得不着一些迹痕。” 黑凤凰柳四儿道:“师父说的不差,天罡手闵智他定在哪里隐匿,现在可得加紧提防,抚衙大狱昨夜虽未曾叫他们得手,他们焉肯甘心,现在只有双方同时下手,最好的是能够把天罡手闵智早早除掉了,倒可以单独对付,武维扬现在这种事最容易落个顾此失彼。” 云龙三现庄天佑叹息道:“这种事遇到我们手中,我们自认是恶运当头,凤尾帮这种重要人物,能够把他擒获了,已非容易,可是案情是在浙江省,此处不能就把他处决了,浙江巡抚那里因为他本省里案还悬着,必须把这种重要帮匪解到杭州审问,你想这种事遇在我们手内,这不是难题么,不得已时我们只有请求巡抚大人行文浙江巡抚,叫他派人来提案,我们可以免去许多危险,既或是我们不能摆脱,也只于是我们在本省内负责保护出境,可是这种重要的犯人,我实在没有把握保得住不出事,现在只有能够顺利的把武维扬等全捕获了,那时他们蛇无头不行,更需要两省同时发动了官家的力量,按照凤尾帮花名总册所查出来的主要人,同时下手一网打尽,那才可以永没后患,不这样办,我们恐怕将来全要毁在这场事上,遇到了自己头上只好是不顾一切的往前闯闯着去办了。” 才说到这儿,有抚衙班头那里派来弟兄,报告所有本城中在今日一早已经全加紧盘查一遍,那归元寺后佛楼却曾有匪人在那里隐藏过,现在已完全逃走,寺中的僧人确实的不知情,已经叫他们派人看守后佛楼,不要再被匪人利用,所有各处店房娼寮妓馆也全搜寻过了,总然不能完全认清,也不致再容帮匪混迹其间,庄天佑容他们报告完了之后,嘱咐他们各城门出入的要道,完全按上暗桩,时时注意看出入的行人,有可疑的,立时扣留,把抚衙差人打发走之后,庄天佑便去面见巡抚,请求调派得力的军兵,要加紧防守巡抚大狱,现在已经得了一些线索,夜犯长沙府的帮匪们大约落在岳麓山一带,所失去的公文,既需要立时找回来,所以自己得带领着得力的人,向岳麓山探查匪巢所在,抚衙拘押凤尾帮重要帮匪,自己本身势难兼顾,只有借军兵之力,防守保护抚衙大狱的安全,巡抚也答应了庄天佑的要求,又抽调了一大队军兵,把抚衙大狱层层包围,庄天佑退下来之后,向侯杰崔平一计议,抚衙大狱虽有军兵把守,可是自己这边也得留下有力量的人,防护,遂派崔平、侯杰在夜间保护抚衙大狱,叫黑凤凰柳四儿和韩君瑞保护着巡抚的安全,自己要单人独骑到岳麓山搜寻匪巢所在,崔平的意思认为庄天佑自己去太危险,无论如何也应该有一个相助之人,庄天佑冷笑说道:“这场事弄到现在这种局面,我还讲什么危险,我现在跟头已经算栽到家了,我和武维扬已经立在势不两立的地步,我们正好决生死分存亡,免得这么无味的活下去,我一切自知谨慎,你们不必为我担心。” 钱塘快手崔平见师兄这么志决意坚的不准别人再跟随,也不敢再多说,在白天大家全歇息了半日,赶到掌灯之后,庄天佑带着侯杰、崔平在城中巡视了一周,见各后全是防守紧严,所抽调来的军兵,也全是曾经战阵临过大敌的兵士,庄天佑回转抚衙,叫崔平、侯杰在起更之后到抚衙大狱保护,自己结束停当,立静起身,到城门那里因为现在已经有帮匪这么大举的扰乱,省城从太阳一落已经关闭禁止人出入,庄天佑叫守城的军兵验看了公事,出得城来,在这种严冬的天气下,更兼着大雪连朝,这旷野中不要说夜间,就连白天全没有多少行人,庄天佑施展开夜行术的功夫,直奔岳麓山如飞的走下来,这种寒风砭骨在这寒夜中,这位老英雄如无其事的疾走如飞,也就是半个时辰中途略微歇息,岳麓山已然在望,云龙三现庄天佑一打量这山口一带的形势,认为这里是一个轻易没有人到的地方,因为在严冬大雪已然封山,这种山道但分没有重要事的,决不肯在这里走了,何况这里并不是什么要路!庄天佑贴近山口,不禁怀疑,自己把脚步缩住,仔细的查看这山口一带,地上是很深的雪,有一行足迹,这足迹可有些异样了,分明是人的脚印,但是脚印没有这么大的,按着步眼来说,实是异人入山,足所留下的迹象,可是这个脚印却加大了许多,这岳麓山虽是偏僻地方,可决不是边荒之地,这里决不会有苗峒野人,怎的这里竟会有这么大的脚印?庄天佑默想了半晌,忽然醒悟,心说这帮匪们真是十分狡诈,现在这种雪地里,任凭你有多好的功夫,也不容易不留迹象,可是他们这般人从长沙府退了下来,只有撤回岳麓山的巢穴,一般最重要的人,有轻身飞纵的本领,可以设计掩蔽形迹,只是那平常功夫的在这种雪地里,哪会不留足迹?他们却用一人在前头开路,后头的人完全是踩着前头的足迹走,不过这种手段,也只能表现着你没有多少人,走向这条路,可是你终于是留下了痕迹,随着你这足迹,你不能消灭你的巢穴,也就无法隐匿了,庄天佑自己欣幸不虚此行,见山口附近,只有几株耐寒的花松,直立在寒风中,枝头上蒙着一头积雪,并没有什么可以隐蔽身形的地方,庄天佑是提防到匪党在山口一带或者设有暗器桩,自己查看完了,腾身纵起,往山口前一落,才要二次腾身,窜进山口时,突然那松树的帽子上唰啦一响,上头的积雪纷纷落了下来,庄天佑一惊,赶忙向道旁一纵身,离开松树附近,仔细看时,那边依然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异状,庄天佑十分诧异,在这种风雪寒天,树上总有野鸟,就是在白天全不肯出来,在这深夜中那还会惊飞起来,只是查看半晌,并没有一点异样,庄天佑虽然心中怀疑,可是也不能半途而废,自己焉能就被这种离奇的情形阻止了前进,仍然飞身纵进山口,顺着这山口一行足迹往上走来,这条山道是渐走渐高,庄天佑一边留着神,一边查看足迹,走至半里多地来,已到了山道平坦之处,眼前望去,这行足迹已断,可是却有一股斜叉道,地上的雪迹,已不是落雪后那么平整,好似经过扫除了一般,庄天佑打量这附近的形势,往南去是这道的正路,可是白茫茫一片,平坦的雪地,一些看不出形迹来,偏地一股子叉道,可是这条道极窄,只有五六尺宽,一边是壁立的高岗,一边是一道干枯的山涧,在这股叉道上,远远望见雪上似有些零乱的足迹,庄天佑此时只有奔这股子叉道搜寻一下,他认为天罡手闵智在此居住多年,他决不是那种盗匪巢穴可比,只要找到有山居的人家不难搜寻着他的下落,并且他们龙头帮主既然也到了这里,那武维扬决不是什么平常的人物,他所到的地方定有一番布置,庄天佑打定主义,遂飞身纵进了这条叉道,他才往这叉道内,纵身过来,耳中忽然听到远远的似有胡哨之声,可是这种声音,又不对,和胡哨之声不同,庄天佑蓦然想起,据被捕的帮匪,他们哨兵,曾供出十二连坏坞所用的信号,是帮主武维扬独出心裁制造的一种芦笛,这种声音吹出来,不像胡哨那么尖锐,可是声音能达远,这种芦笛唯有凤尾帮中使用它,并且能从声音的长短以及起落的数目,含着一个秘密的信号,此时听到远远传过来这种声音,定是芦笛之声了,此时庄天佑明知道自己这一入岳麓山,有极大的危险,但是不查他个水落石出,有何面目回转长沙府,就是眼前遭到帮匪们的暗算,也要拚他一下了,云龙三现庄天佑拿定了主意,不管眼前有什么危险,遂往这条险要的山涧道飞纵过来,庄天佑此时可叫胆大包身,明知道凤尾帮龙头帮主天南逸叟武维扬要在这岳麓山中,他所到的地方必有凤尾帮一般主要人物随在他身旁,自己这真是履危踏险,步步危机,左边是断崖耸起,右边是极深的一条干枯的山涧,上面的雪被风扬下去,山涧虽深,因为下面满铺着如银的白雪,也看得到山涧深浅,最浅的地方也有三丈多,还不知下面究竟是否是已干涸的涧底,庄天佑却不管他如何危险,仔细辨看这上面的足迹,顺着这条横岔走过来有一箭多地远,再往前看去,庄天佑不禁有些心惊了:我怎么自趋死路,这条道前面已经被陡然的山峰阻住,并不通着别处,我除非是从上面翻过去,但是我是搜寻匪迹,我足迹至此而止,我焉能再冒那种险。 庄天佑这一站住,突然又听得右首山涧那边一片乱峰头上,又响了两声芦笛,庄天佑蓦然醒悟,自己非遭帮匪的暗算不可了,我初入这条岔道时,芦笛连响了两声,这时我走进这种死路的尽头,芦笛声又起,分明我已被他们暗中监视住,庄天佑一转身往回下退时,突然左边这段悬崖上边,有人发着喊声道:“庄天佑你是龙浅河鸿,鱼入釜底,你还想逃么?趁早立时答应我们,不再多管凤尾帮的事,即日离开长沙府,任凭你远走高飞,不要再作那官家的爪牙,还可以留得你这条老命,你只要抗命不遵,这里就是你葬身之地了。” 庄天佑立刻一斜身,抬头向上面招呼道:“什么人这么口出狂言,蔑视姓庄的没有手段缉拿你们,这群目无国法的帮匪么?有什么本领尽管施为,庄天佑要看看你们这群漏网之贼,有多大本领?” 说话间,庄天佑已经暗查眼前的形势,突然脚下暗中用力,身形往下一矮,猛然一耸身,竟向着那满布着积雪的断崖上纵去,庄天佑这种轻身功夫,实有惊人之处,往起一耸身,已经拔起三丈多高来,向一块突出的危石上落去,上面还满蒙着一层雪,脚下才一踩稳,距离上面还有两丈多高,只要再借上力,二次腾身,就可以闯上去,可是上面一声冷笑道:“姓庄的,真不要老命了。 下去!”跟着一块斗大的石头,向庄天佑身上砸来,庄天佑可是早防备这一手,明知道上面有人,自己往上面一闯,定遭袭击,脚下一踩准了,上面这块石头砸下来,庄天佑往左一挺身,早已打量好,一丈五六外,有可以着脚的地方,猛窜了出去,这块石头砸空往下面一落,“砰”的一声,震的断崖涧四周发出回声,庄天佑此时是安心和帮匪一拚丝毫不敢停留,往左纵出来,脚尖向山壁上一落时,赶紧一换步,右足一用力,往这山壁的石头上一踩又往右横,纵出丈余远来,这种闪避法子,真是能够因地制宜,和上面伏守的人,在这一刹那间,互校长短,上面头一个石头砸空,跟着庄天佑身形纵起时,又是一镖两箭,可是全打空了,并且庄天佑在这身后暗器袭击之间,已经知道上面并没有多人,自己横着这一窜出两三丈来,立刻上面避开,竟自猛一耸身,翻上断崖,往前边一片乱峰头上,如飞扑过一人来,这人身手也十分矫捷,手中提着一口厚背砍山刀,往庄天佑身旁一落,这口刀斜肩带臂竟向云龙三现庄天佑劈下来,庄天佑身形一闪,刀已走空,一照面见这动手的帮匪十分眼生,自己并没见过,在身形半转时,庄天佑因为来人手底下过猛,力大刀沉,往腰间一捋手,把铰钢蛇骨鞭抖出来,却往那断崖的北边一纵身,竟退出丈余远,双手一撂蛇骨鞭,厉声喝叱道:“朋友,庄天佑是来拜访你们龙头帮主,怎的先对我这般无礼?我要领教朋友你的‘万儿’。” 现身的这人,身量高大,体格雄健,一刀砍空,庄天佑竟自避开,发话喝问,他也用右手一压刀背,向这边喝叱道:“庄天佑你那是妄想,龙头帮主还不承认你就是他的对手,你想入岳麓山,那是你目中过于无人了,眼前这一段道路,就不放你走过去,想见武帮主,老老实实的到长沙府去等候,你要凭本领这么硬闯,先叫你尝尝海马萧麟的厉害。” 话声一落,又纵身过来,递刀向庄天佑胸前回点,庄天佑喝叱了声:“无礼的匹夫!凭你这无名小卒,就敢蔑视庄老师,把你的本领尽管施出来。” 庄天佑身形微往右一斜,掌中的铰钢蛇骨鞭双手撂着往外一绷,这海马萧麟身形一横,右臂一翻,用反臂力,刀刃子向上,向庄天佑小腹上撩来,庄天佑右脚往左一上步,身形已然倒转过来,蛇骨鞭甩鞭尾,向海马萧麟的左肋上便打,萧麟刀撩空,庄天佑的鞭到,他右臂往回一提,把厚背砍山刀撤回来,反向蛇骨鞭上撩去,庄天佑鞭招撒出来,见海马萧麟是硬打硬架,知道他是仗着腕力强,兵刃重,不怕被自己的兵器卷住,庄天佑猛然腕子向后一坐,蛇骨鞭带回来,鞭梢已扫在地上,却猛然往起一振腕子,这条蛇骨鞭又复向前抖出来,鞭梢向萧麟的胸膛上点来,这种手法腕力能抱这种软兵刃,使用出这种招术,已足见火候之深,那萧麟刀又撩空,蛇骨鞭已到,左脚猛往后一滑,身形倏转,向后盘旋,这口砍山刀反带过来,横着猛往庄天佑的腰上斩来,庄天佑猛往起一耸身,“鹞子攒天”,身躯平空拔起,向上拔到一丈五六高,斜往右侧落去,可是海马萧麟本该趁这时,再扑过来,但是出乎意料的他竟往南一纵身,窜向一排乱石后,身形立时隐去,赶到庄天佑翻身追赶过来,萧麟的踪迹不见,云龙三现庄天佑认为帮匪们故意的要在这里折辱自己,但是已经闯到这里,就要索性和他们较量到底,匪巢就在这附近一带,他们这明是阻止我不叫我前进,他们可忘了庄天佑现在是干什么的了,今夜我不能搜寻着你们的巢穴,我难道还不能调官兵把这岳麓山北岭一带搜寻一下子么。 庄天佑遂施展开轻身本领,纵跃如飞,从这乱峰头上扑了过来,他这正是奔这岔道的入口地方,自己也想先退出这种绝地,只是这上面好难走的道路。 峰岭起伏,虽是有雪光反映着,能辨别出眼前的形势来,但是凡是落脚之处,全带七分危险,山头上全被雪蒙着,并且上面有干枯的乱草,雪下得深了,更看不出是实地,是有草的地方,连着两次,看着明是平整的地面,赶到落下去时,下面都是一尺多深的荒草荆棘,险些倒在上面,一面辨别着道路,一面还得提防着帮匪的袭击,离着那岔道口只有一箭多地,这时的着脚之处,正是一段极难走的山岭,往南去一排壁立的高峰,往北来就是这段悬崖,只有向前闯过去,翻到正式的山道上,才可避去危险,庄天佑今夜把一身本领,尽量施展出来,这也就因为他身术实有过人的功夫,竟在这上面能够轻登巧纵,闯过这一段极长的山头,身形正往一道高岭下落去,猛然听得身后不远喝了声:“姓庄的不要走了!我等候多时了。” 庄天佑一斜身忙回头看时,“嘶”的一点轻微的暗器风声,已到了面门前,这件暗器,寒光耀眼,庄天佑本是向左边拧着身躯,右手扬着蛇骨鞭,这支暗器打得就好像算计着他是从右往后拧身,庄天佑左右躲闪,是来不及了,只有猛往后一扬头,左手翻起,用掌缘猛往这支暗器的下面横撩上去,当啷一声,是一支梭子亮银镖震落在山头上,这一暗器打得庄天佑火起万丈,暗器拔打出去,身躯已还过来,往前一耸身,飞缆过去,蛇骨鞭已然抡起来,随着身形往下落之式,猛砸了下去,人已纵起,往山道旁一落,这时天虽然阴沉着,满山积雪,反倒足可以辨出面貌来,这人纵出一转身形,庄天佑已然看出此人好生面熟,大约有六旬左右的年岁,在青鱼港巡查外围的正是他,这正是那湘江渔隐戴兴邦,庄天佑看到跟前这种形势,分明是帮匪早已布置下,要在这里折辱自己,庄天佑此时誓欲和帮匪一拚生死,怒叱一声:“你们竟敢对庄老师用这种手段。” 立刻脚下一点山坡揉身而进,二次抖蛇骨鞭,哪知这戴兴邦不肯再动手,施展开他那轻灵巧快身形,纵跃如飞,向后面那乱峰起伏处退去,庄天佑已知被他们诱进这股子岔道,决不是凤尾帮立舵的所在,知道定在这岳麓山的北山麓后面,遂往山道这边扑过来,往前两次纵身,进了山道也就是不到一箭地,突然听到左边的山壁上,有人拍着手笑道:“鼎鼎大名的云龙三现,这次搁浅在沙滩上,你算是上不了天了。” 庄天佑一抬头,只见山头上站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探头向下面插着腰不住的说些狂话,庄天佑愤怒之余,略一打量,这片山壁还十分倾斜,足可以揉升而上,一语不发,施展开轻身术向上飞扑,身形才起到三丈左右,上面竟喝声:“姓庄的!你认了吧!下去!”跟着上面带着一堆雪一块巨石,滚了下来,庄天佑一个“鹞子翻身”翻到山道上,上面这块石头,足有百余斤重,竟自砸在山道上,声震耳鼓,如同沉雷一般,庄天佑暗惊这么点小孩子,他竟会有这么大力量,真是怪事,不过今夜若是这么被挡回去,自己有何面目再见师弟,当时在一个愤怒之间,那还顾什么生死二字,往回下退出丈余远来,仍然往上冲去,这时山头上那个小孩子,已然在喝骂中离开山头,庄天佑竟在这时翻到了山顶上,只看得一点踪影,正是那小孩子从那乱石峰头如飞的扑向西南,似在追赶一个人下去,庄天佑身形略一停身往山里面一打量,这山头上决无可走的道路,俯身看那山道出去一箭地外,又是一个山环,静悄悄决无帮匪的踪迹,庄天佑遂仍然从上面往里趟过来,才出来不远,蓦然从一个峰头后飞纵出一人,庄天佑略一缩身,抖蛇骨鞭预备扑击时,此人身形一落,已经发话招呼:“师父!赶紧退出此处,今夜决难往前闯,长沙府大约又有帮匪闯进去了,巡抚衙和府衙门两处防守极严,不易叫他们得手,只是城中已有两处着起火来,老师还是赶紧回去,从长计议为是。” 说话的人正是黑凤凰柳四儿,庄天佑此时十分惭愧,正好此时站在高处,回头往长沙府那边一望时,果然有数起火光冲天,庄天佑此时已是心慌意乱,更听得这四周不住的有芦笛声连续着响起,自己也觉得这次来探岳麓山十分失计,未能早早把身形隐去,暗地趟进去,以致被帮匪所暗算,还不如即早退出,还可以保全此时的脸面,遂答了个“好”字,从山头上带着柳四儿纵跃如飞,扑奔山口,从上面翻到山道上时,身形方到了山口前,蓦然听得那右边山顶上有人发着狂笑道:“明哲保身,知难而退,你倒真够个英雄,岳麓山尊驾再来,恕我们不这么好好的接待了。” 庄天佑此时真要气炸了肺,自己从出师门就没受过这种侮辱,一转身面向着山头上冷笑道:“朋友们只要真有心在湖南省内重建凤尾帮,庄天佑愿和你们作最后的一拚,倒要看看庄老师是否能作你们的对手,青鱼港还不是你们前车之鉴,跟庄老师又卖的哪门子狂,寄语武维扬叫他预备一下子。 庄老师还要和他会一会呢!”说罢,转身纵出山口。 第四章 岳麓搜山,帮匪受创 那柳四儿却时时把身形隐蔽住,并且她今夜的打扮,若不开口说话时,决看不出她是女人来,退出山口,离开这里很远,决无帮匪们的阻挡,庄天佑这才向柳四儿问:“柳荣贞你为什么不好好的保护巡抚衙,竟敢闯到这种地方,你太以冒险了。” 黑凤凰柳四儿道:“师父一心要来探查凤尾帮的巢穴,弟子怎么想老师这一举办得真有些冒昧,现在武维扬既然已到这里,所有凤尾帮诸多能手,必然会随在他身旁,岳麓山北山麓一带,地太荒僻,师父虽然武功本领足能对付他们,不过人单势孤,敌暗我明,从这北山口往里闯,太觉失计,要想搜寻天罡手闵智所住的地方,必须要用声东击西,我们先把长沙府城里的事安置好了,然后设法搜寻他的巢穴,不怕老师父见怪,此时对付这群凤尾帮有力的人物,不是老师父一人能办得到的,还是从长计议,此时不便在这里讲,回去把弟子所想的主意说与老师父,定知弟子对于这件事略有把握。” 庄天佑也觉自己此次这么来搜寻岳麓山,实有失招之处,柳四儿这么赶来,还算是保全住自己一些脸面,并且看帮匪的情形,只有阻挡自己不准前进,所有埋伏的人多半不肯和我正式对面,这倒不知他们是何居心,庄天佑带着柳四儿赶到长沙城下时,已经是入更左右,从城外就看到了城头上防守的官兵,前后相接把守的十分严密,庄天佑向柳四儿招呼声:“我们不必惊动他们,容这拔巡城的官兵过去,从西南角这边揉升上去,暗中更可搜寻城中是否尚有帮匪潜伏扰乱。” 他们越过护城河,从西南城角这里相继揉升而上,从里面马道翻下来,直扑知府衙门,从民房上已经望见那县前街一带,有一处火光略熄,似乎被放火之后未容燃烧起来,就被官兵扑灭,翻过县前街,到府衙附近,寿山街转角处,屋面上飞扑过一人,远远的已打着招呼道:“来的可是庄师兄么?” 庄天佑答了声:“崔师弟,是我。” 钱塘快手崔平已到了近前,向庄天佑道:“师兄不必往前进,府衙防守过严,在未曾传布命令之下,所有的弩弓手,不论是什么人没有号灯,不喊口号,稍贴近府衙,立时乱箭齐发,这里绝无防碍,侯师兄现在里面领率内里的官兵,保护大狱,师兄我们回转巡抚衙门。” 庄天佑听到这里并没出什么事,略微的放了心,遂随着钱塘快手崔平,带着柳四儿扑奔巡抚衙,这里也是明着暗着布置了四层卡子,并且调集了火器营,巡抚衙的四围全布置着抬枪手,庄天佑等随落到街道上,先递过暗令去,从仪门走入,庄天佑回到自己屋中,不由叹息一声,向崔平道:“想不到我们弟兄遇到了这般扎手的事,我这老命非断送在帮匪手中不可了。” 柳四儿向庄天佑道:“老师父你老先喝杯热茶取暖,事情已到了这种地步,着会子急又有何用?少时从长计议一下,我们只好和他们一拚了。” 这里天色已然大亮,韩君瑞也进来探问师父到岳麓山下手的情形,柳四儿却暗暗的招呼他,不叫他多问,韩君瑞就知道师父此行不利,全是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崔平却向庄天佑商量对付天南逸叟武维扬之策,庄天佑道:“师弟,我们这次奉巡抚之命,办理这件扎手的案子,弄成现在这个局面,真有些骑虎难下了,我们不设法早早下手,只怕我们弟兄还要栽个极大的跟头,弄个一败涂地,不过现在我们的力量比较起帮匪来,实在弱的多了,武维扬这一到岳麓山,浙江省内帮匪有力的人物大约全要向那里集合,我们拚命的对付他们众寡悬殊,势不圴,力不敌,我们哪会不失败在武维扬的手内,尤其是天罡手闵智落网之后,反为我们多加了一层干系,这长沙府既需要严防他劫牢犯狱,更得提防着武维扬等暗中对付我们,我们这几个人如何分派,来不得已时我要舍一回老面子,约请我们一般武林同道,和武维扬最后一拚。” 崔平却摇了摇头道:“师兄,远水不解近渴,事情紧急的不容我们缓手了,现在只有凭我们弟兄眼前这点力量要和他立分强弱,就是不能把这群帮匪肃清了,也要先挫一下他的锐气,不然的话恐怕不用我们去找他,这长沙府就没有安枕之日了。” 说到这儿,那黑凤凰柳四儿却说道:“弟子本不应当在师父师叔们面前多参言,只是眼前这种局面不设法跟着下手,真有像崔师叔说的那样危险了。” 云龙三现庄天佑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道:“依你之见,应该怎么办?” 黑凤凰柳四儿道:“弟子有一旦拙见,说了出来,如有不当之处,还望师父、师叔们担待。” 崔平道:“用不着这么客气,我们现在应付这种强敌,谁能看到哪一点只管说出来,商量。” 柳四儿道:“现在我们对凤尾帮力既不足,只有智取,他们每一次长沙府卧底动手,不过是为了要营救天罡手闵智,跟那凤尾帮花名总册,花名总册虽然没被他们得去,可是从浙江省调来的凤尾帮这一案的所有公事,会落在他们手中,现在他们急于办的事是劫牢犯狱了,岳麓山临时再立起的总舵,它那里定是全力布置提防我们前去搜捕,现在惟有用欲擒故纵、声东击西之法来和他们拚一下子,把府衙门所有的防守,不要露出痕迹来,暗中减少,索性给凤尾帮机会,任凭动手,天罡手闵智只要逃出长沙府他定然得回转岳麓山老巢,我们挑选府县中得力的捕快们,早早的叫他们乔装改扮,散布在从省城到岳麓山一带,暗中把守着,容他们逃回岳麓山时,暗中跟缀,多少也可以查出一些入他老巢的出路来,不过这么预备了准能收效与否,还不敢保定,因为武维扬等,全是狡猾异常,这种情形他们就许有预备,可是我们一方面追捕逃犯,一方面另找寻岳麓山南山麓一带的道路,用相反的方向从里边搜寻他老巢的所在,这样双管齐下,想那武维扬虽然狡诈,我们也叫他落个顾此失彼,现在对他们还得借重官家的力量,凤尾帮虽然是无法无天的在浙江、湖南两省蠢动,他终有畏惧着官家之意,不敢明着和官家对敌,这也正是他的短处,我们把北山麓一带调集些官兵,把所有的道路完全把守住了,从后面进去的人,尽力搜捕,这样一来,岳麓山他无法立足,一定要移舵到别处,我们赶虚下手,虽不能把他一网打尽,也可以叫他知道湖南省官家的力量,不可轻犯,步步逼紧了,不看他把力量缓过来。 早晚他难逃法网,这是弟子的一点愚见,师父、师叔们商量一下,是否可行。” 云中三现庄天佑听柳四儿说完这种办法之后,他倒背着手,低着头,来回的在屋中走着,侯杰、崔平也在想着柳四儿这种计划,庄天佑忽然抬起头来向柳四儿点了头道:“你这种计划虽然是太已冒险,可是事情已经逼迫到这儿,也只好这么拚一下了。” 跟着又向侯杰、崔平道,“师弟们,以为怎么样?” 妙手金轮侯杰说道:“这种办法很可以试一下,不这么冒险一拚,只用张网持鱼之法,鱼不止于不入网,倘若突然起风浪,就许连船给翻了,我们看就这样办他一下也免得昼夜担心,帮匪们倘若把力量预备足了,三次再来长沙府,也是要用出全份力量来对付我们,我们一个应付的不得法,也一样的落个一败涂地,倒不如早早的这么办一下子。” 侯杰道:“放纵天罡手闵智的事,可得紧密些,这种事决不能叫巡抚那里和府身官人知道,这种事我们冒险的去办,不敢作十分有把握之想,倘若不能如愿,我们先来个通匪卖放之嫌,那可就太不值得了。” 庄天佑点点头道:“这倒很重要,我们虽然居心无愧,一心一意的报效国家,为地方除害,可是事情若一办糟了,我恐怕就没有人相谅,不过搜寻岳麓山的事,我得早早的禀明了巡抚大人,请他抽调得力官兵,协助我们办案。” 崔平道:“可以和巡抚大人说,现在帮匪们大致是窝藏在岳麓山,无奈岳麓山势太大,所以连番搜索,所去的人几乎中了帮匪的埋伏,所以得借着官兵之力,四处下卡子,才可以搜寻着帮匪们的巢穴,请巡抚再调大营里的火器营,跟着去抄山,事半功倍,总可以把失去的公文得回,巡抚定然答应这种要求。” 庄天佑答应着,立刻求见巡抚,把查办帮匪的情形说了一番,这种事巡抚没个不准,立刻用公事调集一营兵马,镇守长沙府,提督和缉私营统领,两下里各派了两名久经战阵的军官,来协助着肃清帮匪,这一来力量可厚了,庄天佑在巡抚衙中,身份虽然不大,可是查办这一案,巡抚竟给了他极大的权柄,叫他便于行事,大营的兵马,由带兵官到巡抚衙门报到,这一营兵马驻扎城外,听候命令,大营里是一位帮带,一位营官,缉私营是一位营官一位管带,缉私营虽然没有派兵来,可是带来统领衙门的两位武师,帮忙查办这案,这就因为凤尾帮侵入湖南省之后,他们和缉私营本没有牵连,只为他们原是浙南一带的枭匪,缉私营对于缉捕他们正是应该在本省,若是由他们猖獗起来,将来缉私营这方面也交待不下去,所以统领衙门对于他们扰乱长沙府也不能忽视,所派来的官弁和庄天佑、崔平、侯杰全相见之后,所来的人虽则全是武职现任官,但虽知道云龙三现庄天佑是巡抚大人的近人,凤尾帮青鸾堂香主,天罡手闵智又是他办着的,所以对庄天佑十分客气,一切要听凭他主张分派,这种地方明着是客气,暗中可把责任全推到庄天佑身上了,庄天佑对于这次抄办凤尾帮是胸有成竹,原就已定好了先要搜寻武维扬的下落,所以当日就立刻派所调兵马拔上一半来,开到岳麓山前驻扎把守,这就是居心的向帮匪示威,更在当晚就要用声东击西之计,完要摸清了他巢穴所在,这次借着官家这种力量,调度着十分顺手,把官兵布置好之后,庄天佑和侯杰、崔平商量,好在晚间动手搜查岳麓山,先查着他的巢穴,再行动手,依着崔平的意思,弟兄三人要合力从岳麓山的北山麓抄着后面绕过去,从里面下手排搜,前面可令官兵扰乱他,他决不能不调度他的力量来应付,只要帮匪们肯调动着对付官兵,他们的行踪立刻现露,可是庄天佑仍然认为省城里十分重要,不能够就轻轻全把力量全用到岳麓山,省城里一定空虚,“倘若我们举全力去搜寻他帮匪们反倒侵入长沙府,虽则我们有原定的计划叫他得手,不过巡抚大人这里也极关重要,看现在天南逸叟武维扬在这种情势下,他就要不择手段,万一巡抚大人的安全有什么影响,我们可就担不起了,我想崔师弟或是侯师弟必须留下一人在这里担任指挥防守事宜,免得顾此失彼,现在正如一盘棋局,已经走到最后一招,所谓棋错一步,满盘全输,我们成败在此一举了,柳容贞十分精明干练,我倒想带了她去随我探查岳麓山帮匪的巢穴”,侯杰遂主张着叫快手崔平跟黑凤凰柳四儿跟随庄天佑去探山,自己和韩君瑞领率着府县班头,保护省城,又有大营的兵马协助着防守,谅无妨碍,这么商量好了之后,在白天完全布置周密,庄天佑对于缉私营、绿营军官、统带全仔细的嘱咐了一番,对于帮匪中的力量以及他们的手段,应该如何对付,全说与了这几位统兵官,叫他们好有个预备,天色晚了之后,这长沙府自从出事之日起,无形中把个省城闹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到晚间黎民百姓惶惶不安,这一来所以对于这件案子越发引起了主管官厅的注意,若任凭他们这样闹下去,只怕这凤尾帮一案非要把全省官兵全牵掣的受了处分,庄天佑在起更之后,结束停当,带领着钱塘快手崔平、黑凤凰柳四儿,各配兵刃暗器,赶奔岳麓山镇守岳麓山口,那一营兵马已经定规好了,在一交二更鸣信炮,分出若干队来,搜查北山麓一带,事实上可用不着非把这一带全搜寻遍了,只为的是惑乱帮匪,叫他们知道官家的力量已经注意到北山麓一带,庄天佑和崔平柳四儿绕着边山一带,从西面的横山道闯进山去,他们所走这一带,尤其是荒僻十分,漫说这是大雪封山之时,又不是通行的路径,就是平常晴朗的时候,也见不着人迹,在这种时候搜寻匪巢,是一件极困难的事,满山积雪,草木全已凋零了,极不容易找隐蔽形藏之地,庄天佑等从这一带小道上翻山越岭,由西向东估量着上面的形势,直趟进二三重路来,这才反奔北面搜寻过来,他们早到一个时辰,又全用的是夜行术功夫,脚底下极快,直到已经贴近北山麓黑沙岭的南山峰,才隐隐听得前山一带信炮响过,官兵呐喊杀声,庄天佑等找了一处最高的山头,向前面望去,已经隐约的看见官兵灯笼火把之光,沿着北山麓有十几处火光,官兵全分散开各成一队,四下里排搜上来,这时钱塘快手崔平向庄天佑道:“师兄,这岳麓山俾延数百年,为本省中最长的山脉,只要传闻的不假,天罡手闵智所住的地方,准在这北山麓一带,决不会搜寻不着,只怕传闻错误,那可就要落个劳而无功,我们要白受一番辛苦了。” 黑凤凰柳四儿道:“这件事决无差错,除非是在事情上起来之后,把所住的地方移挪了,那就另当别论,可是天罡手闵智和他那位夫人闵三娘,全是极自负的人,他决不肯在龙头帮主的面前这么示弱,所以他未必肯移挪到别处,按着今日在巡抚衙门所查看的地图,岳麓山北山麓一带,黑沙岭只有那里道路较为平坦,在春夏时,风景最佳,像这长沙府本地的土著们,问过这黑沙岭一带在春夏的时候很有些个樵采猎户,在黑沙岭一带居住游山的人不断看到人家,那么我们就奔这黑沙岭一带搜一番,只要发现帮匪的踪迹,就容易下手了。” 庄天佑跟钱塘快手崔平全都以柳四儿之言为然,遂立刻顺着那崎岖的小径,踏着满山积雪,向北山麓一带搜寻过来,趟进来约有二里多地的光景,这一带峰峦起伏,形势颇为险峻,这师徒三人全分散开不敢聚在一处,时时的拣那较比黑暗之处隐蔽着身躯,正翻过一道横岭,钱塘快手崔平轻轻的击了两下掌,庄天佑和柳四儿全飞纵过来,钱塘快手崔平在头里引领着,飞身窜进一排松树下,庄天佑柳四儿全跟踪赶过来,庄天佑低声问:“崔师弟可是有所见么?” 钱塘快手崔平道:“师兄你从这里往东看,前面那座孤岭旁偏着西一点,有一段高岗,环抱的较矮地方,好像似有房屋”,庄天佑和柳四儿顺着崔平手指处一看,果然在一两箭地方,一片高岗下,一段山道旁,松柏成行,掩蔽着一所房屋,可是静悄悄死沉沉既没有灯火,也没有人迹,庄天佑道:“我们把形迹谨慎一些,咱们向前搜查一下”,说话中,各自拣那隐蔽身躯之地,轻登巧纵连翻过两座矮峰头,这时越发看得清楚了,果然是孤零零一所房屋,建筑在一段山壁下,四围古老的苍松翠柏,把他这所宅子全绕拢起来,再加着房屋上全有积雪未消,若是不注意看时,极容易忽略过去,庄天佑向崔平、柳四儿一挥手,各自散开,齐扑奔这新房屋前身临切近,只见一段高大的石墙,圈着这所房屋,前面是很宽大的木栅门,门已紧闭,里面倒有二十多间房屋,并没有一点灯光,最后面还有一座小楼,这种房屋的情形颇像富室避暑的别墅,虽则看不见人迹,这三人丝毫不敢大意,扑近了这宅子前,这三人停身的所在,正是这宅子的对面,庄天佑向崔平、柳四儿一打手势,叫他们从东西两面往里检查,自己飞身落在这住宅前一段山道上,先往东面一打量,往西去是盘旋曲折的一股小道,渐走渐高,通到前面山岭一带,往东去不远,就是一道小山口,可是山口那里业已被乱石和树木堵塞住,这里形成了一片死地,庄天佑看到这种情形,心中暗喜,大约今夜没白费了功夫,分明是故意把这山道入口处堵塞住,从东边由北往南去的山道上,经过这股子岔道时,他业已封闭,绝不会被人闯进来,这时崔平、柳四儿全顺着宅子两旁向后面扑去,庄天佑也往木栅门的两边顺着松树的浓荫下过来两三丈,抬头看了看,石墙墙头上面,还带着未融化的积雪,这一顾不得给他们留痕迹了,轻轻往起一耸身,已经抓住了墙头,探身往里查看,见墙里面静悄悄没有一点声音,宅子里面的地上的积雪,打扫的干干净净,庄天佑往起一长身,翻上墙头,飘身而下,落在了墙根下,向前看这里距离西边石墙,尚有三四丈远,顺着墙根下查看,一片矮房,总有七八间长,黑暗暗的窗上,看不到一些光亮,庄天佑从这南墙下腾身一纵,窜向前面一排五间西房的房山前,略一停身,往东转过来,是一带竹栏墙,竹栏墙里面三间正房,东面是两间,西面是一段短墙,开着一道月洞门,是通着东跨院,这正房和厢房中好像是无人居住,庄天佑此时也有些怀疑了,看情形好像一所废宅,不过地上雪打扫的这么干净,哪会没有人,遂腾身一纵,窜到东面角门前,穿出这屋角门往北去,是一段箭道,形长有六七丈,西面有一道小门,正通着后面那段小楼,庄天佑翻到后面,才往小门内一迈步,突然听得那楼栏杆上竟自有人发着一声冷笑,庄天佑赶紧往回下一缩身,退出了角门外,仔细的再听时,声息顿敛,庄天佑暗想真是怪道,后面这座小楼上下全是黑暗暗,方才这笑声,声音极细,不像是男人的嗓音,那庄天佑真是若趟进了天罡手闵智的住宅,可不要看轻了,对手的人,已打量眼前这条箭道,于自己十分不利,东面是一排小厦子,庄天佑腾身一纵,窜到了小厦子上,往下一矮身,却从这房后面有一条黑影纵起来,也落在小厦子上,庄天佑双掌一分,正要扑过去时,此人身躯也往下一矮,却用手掩在口上,低低招呼:“师父,是我!”庄天佑这才看出正是黑凤凰柳四儿,云龙三现庄天佑也用手按在口边低声说道:“怎么样?可有所见?” 黑凤凰柳四儿凑在庄天佑耳前低声答道:“此处果然是他临时立舵的所在,我已看见了入长沙府的两名帮匪才从外面翻回来,师父后面这片竹楼大约就是龙头帮主寄身之地”,庄天佑忽然向柳四儿一挥手,各自往旁一纵,把身形隐蔽起来,这时从东南角那边短墙上飞纵起一条黑影,身形轻快,起落无声,轻飘飘落在院内,云龙三现庄天佑往起一耸身,竟自跟纵而来,黑凤凰柳四儿见师父这么紧紧跟缀,好生担心,可是云龙三现庄天佑今夜他竟把全身本领施展出来,身躯上不带一点风声,离着前面那人也就是相隔丈余远,柳四儿也飘身落在墙下,捡那黑暗之处掩蔽着形迹,外面进来那人,柳四儿此时已经辨出他的面貌,是那鬼影子唐双青,他竟自扑奔了后面那座竹楼里,在下面尽多隐身之地,柳四儿自己不敢欺近了,飞纵到跨院转角的地方,这里正是通前面要紧的一个路口,柳四儿把这里把守住,也为的是提防着前面有人到来,自己好向师父打招呼,这时云龙三现庄天佑已经贴到竹楼前东面的房山转角,把身形隐?巫。枪碛白犹扑嗨搅四侵衤ハ旅妫焉硇握咀。聪蛘庵衤ド厦嬲泻袅松骸暗诙扯嫦碌茏犹扑啵惺孪蛄钒镏髑胙怠!?br /> 他说完这个话,垂手站在那里,头也不抬,这时竹楼上面楼门一响,里面竟闪出极亮的灯光,见栏杆内有人向下面发话道:“龙头帮主传唐双青上面回话。” 庄天佑此时已经看得清清楚楚,栏杆内说的正是那闵三娘,鬼影子唐双青竟自一耸身,飞纵上竹楼栏杆内,脚下是真轻,栏杆上微微的响了一下,他跟着已经随闵三娘走进里面,庄天佑虽然明知道此时到上面窥探十分危险,可是时机不可失,既已到了这里,只有一拚生死。 才待移步往竹楼那边窜去时,突然听得东南方芦笛连鸣,庄天佑因为师弟崔平还没有进来,遂把身形缩住止步不发,可是这时黑凤凰柳四儿已经弹指甲报警,庄天佑知道有人这就进来,把身形往后又退了一步,果然一阵脚步的声音,从前面走来,这人脚下虽然轻着,看出他有紧急事,匆匆到了楼下,也照样的报了自己的隶属和姓名,这次楼上跟着出来问答话的人竟是一个小孩子,庄天佑暗点头,认识他就是大闹巡抚衙的没影儿闵熊,他两手把着楼栏杆向下招呼,下面个是海马萧麟也跟着翻上竹楼,此人这一上去,倒给庄天佑一个警戒,这种栏杆上只要有人在上便再正移动,立刻能带出声息来,在这上面若是轻功提纵术稍差,定然被里面查觉,这时这院内静悄悄没有一些声音,可是楼上便已经起了一片沉着说话之声,庄天佑从墙角转过来,轻轻一纵,已经到了竹楼下,气纳丹田,抱元守一,往下一矮身,肩头由右往左一幌,双掌一分,右掌往外一穿,以“龙形穿手掌”窜上竹楼,往上一落,还算是功夫纯火候到,没有一声息,往前贴近了楼窗下,停身站住,回头往下面看了看,只见柳四儿那里从墙角把身躯现出,向自己点点头示意,自己在那里巡风把守,庄天佑已看出楼内灯光完全遮蔽的前窗一带黑暗暗,遂把小指含在口中,指甲沾着口中唾液,把窗纸上轻轻按了一个月牙小孔,往里面窥察,只见这里面是一通连三间长,里面颇为宽敞,桌椅陈设全是富丽异常,顺着后墙一排的楠木桌椅,靠前窗一排茶几方凳,每一个竹几上一架位列三台的蜡台,红烛高烧,可是每个蜡台后,全有一个黑纱罩,这竹楼内点着六架蜡台,照得屋中光明如昼,在迎着门一张楠木八仙桌旁太师椅上,坐定了正是天南逸叟武维扬和八步凌波胡玉笙,挨着后墙下是韦天佑、戴兴邦,才进去的鬼影子唐双青、海马萧麟以及闵三娘和他侄儿没影子闵熊全侍立一旁,这时听那胡玉笙正在向海马萧麟、唐双青问着话道:“乱松岭外所有奔这里的道路,完全堵截,我们手脚做得十分严密,满山积雪决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官兵纵然大举剿山,黑夜间也决不会搜寻到这里,我早已吩咐过,只要注意到官兵真实的举动,不要被他这种虚张声势所摇动,最可虑的是那庄天佑,他也不是平庸之辈,须要提防他,用那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声东击西之法,那么最严防应该是后山乱松岭一带,你们全是久经大敌的弟兄们,这种事不用吩咐,就应该自己注意,真若是容他们从后山一帮闯进人来,我们也太以的把凤尾帮威名丧尽,后山各卡子上所安置的人。 若敢偷闲躲懒立刻处治,弟兄们应该知道本帮现在已经到了成败最后关头,我们岳麓山再不能够立足,那里还能找立舵之地,唐舵主,黑沙岭外究竟如何,请你据实说明,也好请龙头帮主裁夺,我们现在全到了千钧一发之时,官兵是否有洗山之意,不会看不出来”,鬼影子唐双青忙答道:“前山所设的四道卡子,在本舵指挥之下,决没因为官兵严密排搜,稍露形迹,据本舵观查这一营官兵恐怕仍然是疑兵之计,最好是把长沙府所在的人,完全撤回来,我们无论如何也得先把这里保全住了,所以闵香主虽然被陷囹圄,谅官兵也不敢立时下手,就敢动他,我们还是以全付的力量保守岳麓山为是”,他们这么说着话,天南逸叟武维扬只低头沉吟不语,鬼影子唐双青,海马萧麟全在双手往膝盖上一搭,躬身致敬,往外又连退了两步,这才转身向门外走来,唐双青、萧麟离着门口还有两三步,天南逸叟武维扬忽然一抬头,向门口喝叱道:“你们来的容易,走的就未必那么容易了,打!”这一个“打”字出口,立刻一扬手,掌中早暗扣好了连环弹,脱手而出,向窗上打去,武维扬这种突如其来的喝叱,发暗器,倒把唐双青、海马萧麟吓得缩住脚步,一转身全认为自己有触犯帮规之处,被帮主怪罪下来,可是一回身之间,耳中已然听到帮主所发的暗器穿窗打出,这才知道窗外已经发现敌人,那鬼影子唐双青是精明干练,机警异常,他不待吩咐,往前抢了一步,把风门推开尺许,身形已然飞纵出来,向栏杆偏东的窗前扑去,因为帮主的暗器是奔这边打来,海马萧麟也跟踪闯出来,这时竹楼内所有的灯焰尽熄,风门虽然大开着,已然现不出一点光亮,可是屋内的八步凌波胡玉笙、铁指金丸韦天佑、湘江渔隐戴兴邦、闵三娘、没影儿闵熊,这五条影子,一个跟着一个飞扑出竹楼,胡玉笙已经飞身纵下竹楼,落在院中,韦天佑、戴兴邦一个从栏杆上窜向楼下边的东房,一个窜向西房,闵三娘和闵熊儿也是借着楼旁的厢房接力,竟自飞登竹楼于楼顶,唐双青、海马萧麟虽则头里扑出来,也没看到敌人的踪迹,凤尾帮这般重要人物各自施展身手,天南逸叟武维扬却也窜出竹楼,可是仍守在竹楼门前,不肯离开这一般人在屋面上搜寻了一阵,始终没发现敌人的踪迹,这时天南逸叟武维扬耳中似乎听到一些声息,发自竹楼内,西里间,可是准知道屋中已然没有人,武维扬翻身闯进屋中,灯火已熄,一片黑暗,可是武维扬决不顾忌危险,竟自往里一探身,把轻帘挑起,往上一甩,闯进屋中,这时猛然见里间靠北墙后窗那里,叭嗒的响了一下,正是窗扇落下来的声音,武维扬喝声道:“好大胆!”将手囊中,又扣了两粒连环弹,一耸身窜到后窗下,耳中忽然听到外面竟自有人说道:“可惜一个双龙帮主,竟自闯进人家女人的卧室,你栽了。” 这个话声分明是有人紧贴着后窗口,武维扬往后退了一步,倒翻腕子,用着十二成的力量,一对鸳鸯弹,穿窗打出,可是随着铁弹丸发出,竟又一声冷笑,武维扬暗暗吃惊,这口音分明是个女人,除了闵三娘再没有女流,自己也十分后悔,不该冒昧往里闯,致令被敌手这么讪笑,自己一转身窜出明间,可是外面就凭这么几位帮中能手,尽力搜寻之下,始终不见一些动静,闯进来的敌人,竟不知他是从哪里脱身逃走,搜寻了一阵,胡香主等全是怅然返回来,心中不禁十分失意,这岳麓山这么隐密之地,也无法阻挡敌人前来搜索。 恐怕这里终难立足了,这时戴兴邦、韦天佑也全回来,把三明子蜡台点起了三只蜡烛,天南逸叟武维扬此时也愤怒十分,认为自己在岳麓山再行失败,也就是凤尾帮完全覆灭之日,落坐之后,却向铁指金丸韦天佑、湘江渔隐戴兴邦说道:“二位贤弟,此番我们来到湖南境内,我原打算不管本帮能否重立主坛,也得先把我闵三弟救出来,以符患难相顾之意,不想事情竟这么不顺手,那云龙三现庄天佑和我们作了最后的拚斗,我武维扬此番在长沙府,若是再行栽在庄天佑之手,我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现在我们只有和他作最后一拚,宁可落个同归于尽,也不愿意苟且偷生。 二位贤弟赶紧领本座之命,传令把守,岳麓山各处卡子上,不论是哪一处只要发现了敌人,勿庸顾忌,只有进来一个杀一个,我武维扬真到了就擒之日,也叫他们把血洗遍了黑沙岭,二位贤弟,就在各要路口上替我辛苦一番,今夜不论如何也不能再给他们任意猖狂搅扰。” 说到这儿,亲手取了一面竹符,一道赤札交了铁指金丸韦天佑、湘江渔隐戴兴邦这几位香主,领受帮主的命令,立刻转身退出竹楼,这时竹楼中只有金雕堂香主,八步凌波胡玉笙,那闵三娘、闵熊儿尚没回来,天南逸叟武维扬慨然叹息道:“胡二弟,我们弟兄自从鹰游山接掌凤尾帮,移舵到浙南雁荡山十二连环坞,费尽了心血,布置成了那么铁壁铜墙的主坛,想不到如今竟全弄个瓦解冰消,凤尾帮的弟兄们已无立足之地,我武维扬对于坛下弟子,实在是愧对他们,青鱼港二次失败,杭州府三次失机,种种事看起来,这大约是我凤尾帮气运已终,无法挽回,这步劫难,才会有这样,这次来到湖南长沙府,闵三弟凤凰厅落网更使我武维扬痛心已极,所以我要尽我全力与敌人周旋一下,倒要看看最后鹿死谁手,可是眼前的情形已经十分不利,我的打算既然重建凤尾帮,再立内三堂,那算妄想了,二弟,你也该知道我武维扬就有这种百折不回的性情,到这时我倒好放手去作,我愿意和庄天佑拼个存亡生死,只可惜欧阳贤弟不在身边,若有他在此主持,谅还不致被迫到这样地步,胡二弟你我共事多年,情同手足,我不能告诉别人的心意,我可能向二弟你讲,如若事情再有什么危险时,这黑沙岭不必留恋,我们要另作打算,可是咱们若离开长沙府,必须弄他个地覆天翻,我武维扬要作人所不敢作的事,我要把长沙府重要官员的首级,带着他离开长沙地面,叫他们看看我这龙头帮主走的也算人物了,不过这些事,我决不妄托负别人身上,只有你我知道,事情更不容迟延下去,今夜先把闯进岳麓山的敌人挡回去,我们明天夜间下手,这黑沙岭我也就不想回来了,二弟!你把我的话牢牢记在心中,口头谨慎,不要张扬出去。” 八步凌波胡玉笙听到天南逸叟武维扬这种打算,十分惊惧,这可是他意想不到的事,因凤尾帮虽然也是干犯国法的帮会,可是还没有杀戮劫夺的行为,如今武维扬要这么作去,那可就要为凤尾帮所残存的弟兄们个个加上了杀身大祸,只为他一人愤恨难消,却要不顾一切的去作,事情还未必就能真个趁心如愿,可是看他的情形,决不是一时愤慨,他是势在必行,胡玉笙略一沉吟,向龙头帮主说道:“帮主,这种事还是慎重些为是,倘若冒昧的去作,定要惹出无穷的祸患,据我看,还是先把闵香主搭救出来,有他来替我们主持一切,凤尾帮事尚可为,不致于就束手无策。” 天南逸叟武维扬沉着面色哼了一声道:“胡二弟,为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能为一个人的生死荣辱,累及大局,我想闵三弟在帮中效力多年,也曾得着祖师爷极大的慈悲加惠,以他一身报效凤尾帮,他决无怨言,胡二弟,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还是依着本座所嘱咐的话去作为是。” 天南逸叟武维扬事情所定的办法,是极其阴毒,可是话说的委婉,不道八步凌波胡玉笙到此时已然心灰意冷,十二连环坞逃出来后,自己只逃出来一条性命,任什么没带出来,仍然是心无二念,只有报效帮主之心,想不到闵香主遇难,落在官家手中,事到危急,龙头帮主竟自不肯举全力营救他,反倒要牺牲他的性命去杀戮朝廷的封疆大吏,自己倒要对于他谨慎应付,即早抽身,他这种心急,犯不上和他落个同归于尽了。 这时闵三娘和闵熊儿也全飞身纵进楼门,龙头帮主见他娘儿俩个回来,点点头道:“你们追赶到哪里?可已见得一些敌人的踪迹?” 闵三娘忙的伏首躬身答道:“弟子带着闵熊儿从庄院前搜寻下去,直奔后面乱石坡万松岭一带,隐僻的道路,尽力的查勘之下,已然查出敌人果然是从后山闯进了黑沙岭,前山官兵分明是疑兵之计,故意扰乱我们耳目,可任凭他们所来的人偷渡后山,不致被我们觉察出来,弟子带着闵熊儿搜寻数里,再发现不着什么踪迹了,只得转回来向帮主报告,后山还是多派人把守才是。” 天南逸叟武维扬点点头道:“这种情形早在本座意料之中,我早看出这是用声东击西之法,他们故布疑阵,那庄天佑结合他们一班官家能手要搜寻我这黑沙岭总舵,这么来也很好,本座此番和庄天佑也正好比较比较手段,倒看看我们究竟谁能得着最后的一招。” 说到这儿,天南逸叟武维扬忽然把声音放低,只见他嘴微动了动,这时外面隔院偷窥的云龙三现庄天佑不由心中一动,自己已经暗作提防,哪知就在庄天佑意念一动之间,那闵三娘竟向龙头帮主俯身一拜道:“弟子要出去把这总舵四周搜寻一下,弟子认为恐怕已经有人闯进来了。” 说话间,闵三娘竟向闵熊儿一挥手,庄天佑才要撤身退出竹楼外时,只见闵三娘和闵熊儿并没往门外走,却向里间走去,庄天佑心想武维扬既在这里按桩立舵,此时何不趁着官兵已然调进来之时,把他这黑沙岭包围起来,这群帮匪岂不是网内之鱼,正好及时下手,只是他前山这几处暗卡子,下得非常厉害,我们若能叫官兵冲过他这几处暗卡子时,黑沙岭就让他有再多大的力量,也无法立足了,自己想还是先在暗中下手,把所有他这里的埋伏查明之后,只要一伸手就要同时发动,再不容他缓手,只要官兵的力量足,他这里虽有凤尾帮这些有力人物主持着,究竟是乌合之众,他总不敢正式的抗拒官兵,庄天佑此时心念一动之间,他眼中所看到的就是龙头帮主所用的那十几面竹符,全在那迎面条案上放着,这种东西若能得到手中,足可以制武维扬的死命,庄天佑这一起贪心,险些要了他自己的性命,他迟疑没定时,退下竹楼,可是身后忽然觉得有一阵风扑到并且栏杆内咯吱的响了一下,庄天佑猝然一惊,一转身正是黑凤凰柳四儿,她竟自冒险闯上来,那一来庄天佑已经出了冷汗,屋中天南逸叟武维扬和胡玉笙全是多么精明心细的人,外面稍有响动,哪会不被他们觉察出来,柳四儿轻功提纵术不够火候,庄天佑在一惊之下,可是柳四儿也在很着急时竟抓住庄天佑的左臂,往东一指,他头一个跃上了栏杆,一纵身窜下竹楼,庄天佑看到柳四儿这种情形,知道是自己疏忽了竹楼的西边定有人搜寻过来,自己赶紧把精神收敛,镇定着提丹田之气,轻轻一腾身,不往竹楼下翻,身形反往起一拔,已经腾身而起,抓住了栏杆内的走廊顶子,上面也是碗口粗的巨竹,当作栏杆顶子的横过木,庄天佑双手抓住,往起一提气,全身往上倒翻,用脚尖找着了上面的横梁,身躯俯伏着,脊背贴着走廊的顶子,绷在上面,这时屋中那天南逸叟武维扬却向八步凌波胡玉笙哈哈一阵狂笑道:“胡二弟,居然有人敢这么蔑视你我兄弟,我真不信,有这么胆大妄为的和我武维扬做对手。” 这时竹楼的西转角两条黑影先后全落在栏杆内,正是闵三娘和没影儿闵熊,那闵三娘带着惊诧的口吻道:“他好快呀!倒真是名不虚传。” 那没影儿闵熊却说道:“我就不信他会逃出我们手去。” 这闵熊儿一耸身,飞跃出栏杆内,向竹楼的东山墙角窜出去,起落之间,已经翻上东房,那闵三娘也跟纵而起,也追了下去,云龙三现庄天佑此时十分侥幸,若不是黑凤凰柳四儿冒险上来,只怕自己此时再难逃出他们搜查之下了,可是柳四儿人单势孤,若被他们追上决不是他们娘儿两个的敌手,自己轻轻往上一飘身,落在了栏杆内,腾身一纵,窜出了竹楼,落在楼下,脚下才沾地,突然听得楼栏杆上咯吱一声暴响,庄天佑一惊,脚下一点地,已到了西房房檐下,往起一腾身,手抓房檐口,“珍珠卷帘”式,又绷在了竹楼下厢房的房檐底下,眼光可注视着竹楼上的动静,只见竟有一人落在了栏杆内,发出来的响声也正是此人,他的轻功本领太差,没有走竹楼的这种功夫,此时竹楼内的龙头帮主和胡玉笙全被这响声惊动了,胡玉笙里边已在喝问:“外面什么人?” 栏杆上这人并不答声,脚底下又是一阵响动,纵身从栏杆内窜下来,可是那八步凌波胡玉笙已经赶出楼门,竟自一声狂笑道:“朋友既敢到黑沙岭来还这么藏头露尾,你也太不够朋友了,再不停身,本座可要强留你了。” 胡玉笙发话声中已然腾身跃起,追下了竹楼,落在院中,那人已经飞身纵起逃出后面竹楼的这道小院,云龙三现庄天佑这时已然辨别出院中逃出去的这个正是师弟快手崔平,心中好生疑惑,崔师弟轻功好有精纯的造就,怎的今夜脚底下竟这么笨重起来,这时胡玉笙也追出这小院,天南逸叟武维扬也从竹楼里面走出来,倒背着双手站在栏杆那儿,向外查看着,庄天佑只好仍然绷在檐子底下,暂时不敢移动,胡玉笙已然从前面翻回来,飞登竹楼栏杆内,向武维扬道:“帮主你没离开竹楼很好,敌人趟入黑沙岭,行动上处处可疑,我追赶到庄院外,只好任他逃去,我们要提防着这群小辈们用诱敌之计,在我们面前使用什么手段,只要大部官兵攻不进庄院一带,我们倒要看看这群小辈们使用什么手段。” 天南逸叟武维扬带着愤恨的声音说道:“玉笙,这黑沙岭不想要了,这种地方终不是我们久居之地,和他们在这里好好的拚一下子,分个强存弱死之后,我倒还有最后的打算。” 武维扬方说到这句话,忽然哦了一声,才一转身,这竹楼的前窗轰的一声暴响,前面的竹窗子有两三扇全被砸散,武维扬、胡玉笙各往东西一退,一支茶几从竹窗内飞出来,直落到楼下院中,摔得这支茶几,四散纷飞,可是竹楼内已经火起,武维扬在栏杆内一跺脚道:“玉笙,我们就这么失败么?不能叫他走了!”这话声出口,武维扬和胡玉笙决不往竹楼查看,一东一西飞纵出栏杆,胡玉笙往东厢房屋顶上落去,武维扬往西厢房上落去,这两人全是一转身反向着竹楼,云龙三现庄天佑隐身在西厢房檐下,看到那武维扬一矮身,双掌一穿,竟施展“燕子飞云纵”往那三四丈高的竹楼顶子上飞纵上去,庄天佑看到这种情形,已经了然,这全是师弟快手崔平所办的,他这放火烧竹楼可惜没和自己商量,好歹把他那竹符得几面,不论是现在是将来,全有极大的用处,这时见那武维扬在竹楼顶子上微一张望,他身旁又是一条黑影窜上去,正是那胡玉笙跟踪而上,只见那胡玉笙连把芦笛吹起,芦笛连响了三遍,他和武维扬全从竹楼上翻下去,往后面翻去,庄天佑此时见帮匪们远没有赶到,正好撤身,身躯往下一沉,落在房檐下,斜身一纵,已经窜到奔前面的西南角夹道,一涌身,窜上了前面北房的后檐,身形才往上一落,从前面已经扑进了两名帮匪,正是听到了竹楼这里芦笛示警之声,这是一种紧急的信号,庄天佑此时不愿意再和他们接触缠战,往左一拧身,斜奔这厢房的后面窜出来,可是前面翻进来这两名帮匪,已发现了庄天佑的踪迹,哪肯容庄天佑再走开,腾身追赶过来,庄天佑翻出厢房的后坡,从斜刺里有人赶到,庄天佑因为天黑暗中看不出来人,往左一纵,双掌一分,预备扑时,这来人已经答话:“师兄,我们今夜不能正式和帮匪们动手,总算是把他这临时按桩之地给他挑了,咱们收拾两个,先退出去为是。” 庄天佑听出是快手崔平,此时可没有答话的工夫,因为追赶的那名帮匪已然扑到,遂和崔平不用打招呼,分头迎上去,头一个过来的正是海马萧麟,庄天佑已然抖起铰钢蛇骨鞭,向海马萧麟迎头砸去,钱塘快手崔平把五行轮一分,所抵挡的正是唐双青,这两下里作对儿一动上手,手底下全是丝毫不肯再留情,竹楼起火,这是凤尾帮临时根据之地,立刻所有埋伏在黑沙岭四周的帮匪们全往这里集合。 庄天佑和崔平知道只要一恶战,容得武维扬和胡玉笙一般人赶到了,师兄弟再想脱身恐怕势比登天,庄天佑这条铰钢蛇骨鞭已经尽量施展开,海马萧麟掌中这口金背砍山刀,虽然是勇猛善战,究竟不是庄天佑的对手,钱塘快手崔平对付那唐双青也只打了个平手,唐双青武功虽差,可是手底下又贼又滑,无奈动手的地方是厢房后一段小院,没有多大地势,彼此间全亮不开手脚,云龙三现庄天佑一边动着手,听到四下芦笛声越发的欺近了,已知道是天南逸叟武维扬,跟那金雕堂香主八步凌波胡玉笙,调集这黑沙岭在四下把守的帮匪,往他山庄这里聚拢来,现在自己的人过嫌力量薄,这种地方更不是只凭武力能够取胜的,在人单势孤之下,只要全被他包围起来,再想脱身就不容易了,所以动手之间,幸而是别的帮匪还没有冲进来,遂把掌中的铰钢蛇骨鞭招术一紧,那海马萧麟已经露出招术散乱,崔平更在这时暗打招呼示意庄天佑,要见机撤退,不必再和这群帮匪力拚,庄天佑这时正退到小院的东北墙角下,海马萧麟这口金背砍山刀一个“拨草寻蛇”式,向庄天佑的双腿斩来,庄天佑往起一耸身,向北墙退出五六尺来,身形往下一落,右臂在后一翻,铰钢蛇骨鞭“天龙搅水”式,从上往下翻过来,鞭头向海马萧麟的右肩头上猛砸,海马萧麟正是斜捋着身子,一刀削头,蛇骨鞭如电光石火般的翻回来打到,萧麟肩头往右一甩往回一撤,金背砍山刀在腕子上往起一提,用刀找鞭头,可是庄天佑这条蛇骨鞭竟在往下一落之时,没容萧麟的刀头翻起,蛇骨鞭已然在腕子一振之下竟自猛带回来,从右往左横着一卷,蛇骨鞭竟自反向海马萧麟右肋上打来,萧麟刀往上找鞭头递了空招,庄天佑的蛇骨鞭横着扫过来,急切间,只好左脚往外一滑,身躯也随着往左一带,把鞭头让过,他要用反臂现刀拦腰斩,可是庄天佑哪容他再换过招来,这条蛇骨鞭真是用的灵活异常,鞭头已然甩过来,身躯猛往下一矮,腕子往右用力一坐,这条蛇骨鞭扫着地面,随着身势盘旋,从右往后倒着一翻“乌龙倒卷尾”,已经翻过来,蛇骨鞭竟卷在海马萧麟的双腿上,萧麟忙的往下一矮身双足用力一抖劲,可是庄天佑这次腕子上也用足力量,反倒借着他的力量猛然往后一撤腕子,鞭身一带,把海马萧麟抖起来,扑通一声,竟给摔出四五步去,如同倒了一面墙似的,庄天佑却不愿意在他身上下毒手,腾身纵起窜上了东墙头。 钱塘快手崔平掌中这对五行轮,也在尽量施展招术,海马萧麟这一受伤,唐双青手底下未免略慢了些,这口翘尖刀竟被快手崔平的左手轮把刀尖子叼住,右手五行轮也跟上去,从下往上兜在他这把翘尖刀上,唐双青这口刀哪会不出手,当的一声,给震到两丈多高,落在了西面房后坡上,唐双青的腕子跟虎口全受了伤,也一翻身向西南角纵出去,快手崔平也不愿再恶战了,却往南房上飞纵上来,可是身形往上一落,斜刺里一人扑到,口中喝道:“姓崔的,烧我竹楼,三娘和你势不两立,你还想走!”一口青钢剑竟向快手崔平斜肩带臂劈下来,钱塘快手崔平往左一拧身,把右肩头闪开,双轮翻起,猛往右一封,见正是闵三娘,崔平不便向他答话,在这房顶上把五行轮施展开,双轮上下翻飞,这闵三娘手底下十分厉害,她这口剑真是名师所传,有极深的火候,极纯的功夫,点、绷、截、挑、刺、扎,运用的一趟三才剑,起、落、进、退、吞、吐、封闭,招术纯熟,身形和剑招能够合一处,快手崔平努力的招架之下,觉得她这口剑上实有精纯的造诣,自己这对五行轮虽然不弱,可是要想胜了她还不大容易。 崔平和闵三娘对手,不过刹那之间,庄天佑已然翻上墙头,见师弟又被闵三娘截住,自己焉能撒手退走,只得一抖手中铰钢蛇骨鞭飞扑过来,喝声道:“师弟!你暂且退后,我来打发这作恶多端的女帮匪。” 庄天佑身形才欺过来,忽听得背后有人一声狂笑道:“可惜你这名震湖南省的武师,竟要对付一个女人,以多为胜,你太以给武林中丢人了。” 庄天佑一斜身,见从东南角飞纵过来的正是八步凌波胡玉笙,庄天佑知道此人这一赶到,动手不拚个生死存亡不易离开黑沙岭了,遂一抖铰钢蛇骨鞭,反扑过来,八步凌波胡玉笙也仗剑往上一迎,两下也在这屋面上动上手,这两下一搭上手,一个是凤尾帮内三堂有力的人物,一个是武林中的成名武师,各把武功本领这一施展开,不止于兵刃上封拦接架全是严丝合缝,没有丝毫露缝的地方,两下里身形巧快,起落进退,全是轻灵巧快异常,这时那片竹楼的火焰,已经在尽力燃烧之下,轰隆一声,上面全倒塌下去,竹楼的火这一猛然压下去,只有浓烟没有火光,这庄院前后反倒愈行黑暗,这时四面所有的帮匪,也渐渐聚拢到竹楼以东,这跨院四周,庄天佑和胡玉笙动手已经十余招,那崔平和那闵三娘也正在战得难解难分,突然在这时从那东面的短墙头上猛拔起一条黑影,直扑到八步凌波胡玉笙的背后,这时又是黑暗又有浓烟,两下本就是勉强动手,胡玉笙觉得背后扑到一股子劲风,他是一个久经大敌,曾经会过多少成名的人物的,这种身形扑过来,他身上所带的这股子劲风,就可以测度出这人的本领,这时庄天佑的铰钢蛇骨鞭头,正向胡玉笙的面门上一点,胡玉笙身形向右一抢步,把鞭头让开半尺,掌中剑,剑尖往蛇骨鞭鞭身的当中一搭,却顺着鞭身向鞭头上把剑尖一滑将其荡开,庄天佑的蛇骨鞭,借着这个式子接架背后袭击的这人,可是胡玉笙才递出去,身后这人已经一掌打出来,原本这一掌是奔胡玉笙的背后,胡玉笙这一斜身,这人的掌竟到了他左肩头,胡玉笙右脚忙往后一提,左肩头往后一闪,右手的剑顺势圏回来,向来人的这条胳膊上横切下来,胡玉笙这种式子变换的十分快,这种暗中袭击的人手脚稍慢,决不易逃开他这剑下,可是哪知道这人一掌击出,身形已经由左往右只是半转身,他的左掌竟自反向甩出来,向胡玉笙左肋下用掌背反击,这种式子,他用得太快了,他没转整个的身躯,就凭这种甩掌之力,胡玉笙再闪避是来不及了,可是身形依然努力的往右一闪,这人的掌背并没打实,可是这种掌力,已然用上,胡玉笙的身形竟被这掌力震得往右一栽,赶忙左脚向右一上步,把掌中的剑也是倒着往后一甩,可是那人一掌发出之后,并没转过脸来,已经飞纵出去,正擦着云龙三现庄天佑的身边过去,可是在他身躯飞纵过去的一刹那间,庄天佑竟听到他向自己低声喝叱了声:“速退!”二字,他已经扑到那闵三娘的身旁,漫说庄天佑没看出此人是谁,连胡玉笙被他反掌震伤,也没辨别出他是什么人来,这人的身形快如电闪,已经飞扑到闵三娘的背后,闵三娘正在一剑把崔平的双轮荡出去,已觉察到有人扑过来,身形赶忙往后一撤步,掌中青钢剑“白鹤亮翅”式向这条黑影横着一截,只是这一剑,竟自递空,此人已经快似飘风,从自己的青钢剑剑尖旁翻转过来,欺到右肩头后,一掌打出,闵三娘觉得此人的掌未到力先到,闵三娘识得厉害,脚下一点房坡,顺着此人掌力打出来的式子,用足了力量,窜了出来,可是崔平此时正在身形一转,双轮往回下一圈,预备追赶闵三娘,不容她走开,可是突觉得肩头上被人按了一下,耳中更听得低声喝叱道:“还不随我退!”快手崔平忙从左往后一转身,眼见得一条黑影拔起,因为烟雾迷漫,这人身形纵得快,立刻踪迹渺然,崔平亦知道此人是决无恶意,遂也往下一矮身,跟踪飞纵起,落在东房头偏南的墙角,再一纵身?训搅耸礁浇馐鼻酵泛颓霸旱亩科潞螅丫侠慈耍锼蜒埃奁缴硇我丫勺萜穑缴弦宦洌厦媲狈咽氐穆盏睹涂常庵质阶臃浅o眨奁浇琶徽疚龋厦嫒耸窃缫训群颍褪遣皇苌艘驳盟は虑嚼矗闹酵飞险饷锓说恫乓痪伲笞泳贡蝗舜由砗笞プ。勾踉闹郎砬丫蝗饲崆崽崞穑瓦沉松骸叭グ桑 本棺园颜饷锓舜忧酵飞吓紫吕矗墒峭芈涫保盟票患蟮牧α克妥牛白渤鋈牟饺ゲ潘ぴ诘厣希奁缴硇我丫谇酵仿湮龋獯我芽吹们宄且桓錾硇胃咴剂叩睦险撸湓蛎婷部床磺澹嫉恼馊讼嗝渤さ檬指鞅穑奁剿旌任剩骸芭笥眩闶悄囊晃唬嘈荒惆锩Α!?br /> 这人竟哼了一声已经耸身纵起,又扑向庄院里面。 第五章 抽梁换柱,设伏诱敌 崔平跳下墙头,见师兄庄天佑也是刚刚落到墙下,才往前一纵身时,从这石墙北飞扑过一条黑影来,师兄弟齐往上一扑,来人竟自发话道:“师傅是我!”庄天佑听出是黑凤凰柳四儿,庄天佑道:“你也退出来了,很好!我们先离开这黑沙岭。” 云龙三现庄天佑引领着飞身纵起,奔这庄院外。 庄天佑心里暗想着,方才暗中现身解救的人,具非常的身手,自己就没有看出究竟是何如人来,并且这黑沙岭是极严密的地方,自己搜寻进来,已经费了极大的手脚,此人突如其来,真想不起所认识的人,武林中还没有这么好身手的,这时先后已经扑到这庄院中一段山道上,不过现在还不算脱身险地,在这四下的芦笛声中,已经辨别出帮匪们正取包围之势,恐怕闯出黑沙岭,还得要尽力和帮匪们一拚生死了,这时钱塘快手崔平跟黑凤凰柳四儿随在庄天佑之后,各自施展开轻功提纵术,顺着山道两旁的树荫下,往东闯下来,才出去有半箭地远近,突然在山道口那里横堵着的一片石堆前,有人飘身而下,往那一落,庄天佑在头里就看着此人可疑,不过到了这里不能不尽力往外闯了,往前一纵身,却喝问:“对面什么人?” 可是这人哈哈一笑道:“尊驾难道不认识我这江湖朋友么?青鱼港已经领教过,庄老师手下的高明,现在赏脸来到黑沙岭,我还要请教庄老师赐两手高招。” 云龙三现庄天佑身临且近,已然辨查出是凤尾帮有力人物湘江渔隐戴兴邦,庄天佑怒吼了声:“老儿,凤尾帮已经瓦解冰消,你还要这么强自挣扎,难道你就能挡住庄老师的去路么?” 立刻往起一腾身,飞纵到他面前,抖铰钢蛇骨鞭向戴兴邦头上砸去,戴兴邦往旁一纵身,一双铁拐撮在手中,这时钱塘快手崔平、黑凤凰柳四儿全赶到了,那戴兴邦一眼望到黑凤凰柳四儿,他却怒叱一声:“大胆的柳四儿,你叛帮背教还敢自投罗网前来送死?” 他却避开庄天佑猛向柳四儿这边扑过来,黑凤凰柳四儿在道左边一腾身,先避开他的正锋,已还口骂道:“戴兴邦,凤尾帮日末途穷,可惜你这大年纪竟这么不知时务还妄想些重建凤尾帮,你不到了明正典刑你是不肯醒悟。” 戴兴邦已经飞纵到她近前,双拐齐下,向柳四儿头上便砸,柳四儿一侧身用力向他腕子上便剪,钱塘快手崔平和庄天佑一左一右,同时扑到,崔平递双轮,庄天佑抖蛇骨鞭,双方夹击,可是戴兴邦以一双铁拐对付这三人,依然丝毫不放在心上,庄天佑这时可决不想在这里恋战,因为眼前形势看的明白,只要在这里稍一耽搁,一般没有力量的帮匪一赶到了,再想脱身就不易了,所以掌中这条蛇骨鞭如银龙飞舞,再加上崔平这一对五行轮,柳四儿这一翘尖刀,手底下全非弱者,三战戴兴邦。 可是靠林的东南面,相隔不到两三丈外,呜呜的连响起三声芦笛,黑凤凰柳四儿在动手之间,却向庄天佑、崔平招呼,不要再恋战,还是赶紧退,她是凤尾帮中人懂得这种信号,这芦笛之声分明是向里面报警呼应四下的人往这里集合捉拿敌人,黑凤凰柳四儿头一个涌身纵起,窜上阻挡山道的乱石堆,快手崔平也虚点五行轮,腾身纵起,庄天佑这蛇骨鞭正施展到招术紧急时,使戴兴邦撤不开身,眼角中看到崔平、柳四儿已然身形撤出去,他把这条铰钢蛇骨鞭一个“乌龙卷尾”式,身形由右往后转着,蛇骨鞭甩过来,向戴兴邦下盘打去,戴兴邦身形往上一提,腾身跃起,庄天佑却喝叱了声:“一般釜底之鱼,叫你们暂活几时,庄老师不陪了。” 庄天佑往回一带铰钢蛇骨鞭,肩头一晃,脚下一点地,身形飞纵起来,可戴兴邦知道这三人全是齐往外退,他竟自身形往地上一落时,双拐随着往前一顺,脚下一用力,身形是飞纵紧扑过来,可黑凤凰柳四儿早已等待他,一扬手,一支梭子镖发出,快手崔平也在这时喝了个“打”字,他掌中扣着的无风瓦面镖,在将发未发之间,耳中突然听得左边一株大树顶子上有人怒叱了声:“打!”竟有两点金星,分向自己和柳四儿身上打来,快手崔平这支镖将要脱手之间,往右一拧腕子,用足了力量,向那点金星上打去,当的一声,暗器同时落地,这一来越发叫崔平心惊,这暗器发的分明是铁指金弹韦天佑,两般暗器,轻重悬殊,自己的镖发出去,虽把他的金弹截住,可是竟自没把他金弹打回去,足见他腕力之足,手劲的厉害了。 柳四儿也在暗器发出,身躯猛往下一矮,算是侥幸把一粒金丸躲过,却自一拧身,飞扑下乱石堆,那戴兴邦虽被暗器阻挡了一下,可是依然不肯放手,猛的一耸身,二次腾身跃起,树顶子上正是铁指金弹韦天佑,也是捷如飞鸟的从上面飞落下来,往乱石堆上落,庄天佑已经全退下阻挡道口的乱石堆,这韦天佑向戴兴邦招呼了声:“狂徒们逼人太甚!我们难道就这么认败服输?” 戴老师不能再叫他们走了,两人从乱石堆上一耸身,直飞扑下来,可是韦天佑脚底下比较着戴兴邦快,已经窜到头里。 这里是横山道的入口,剧暗异常,庄天佑等按心是暂时得飞出黑沙岭,决不想再恋战,更因为这两个帮匪虽是劲敌,柳四儿和崔平,已经到了山口附近,再往南一拐下去,就是正式的一条大山道,不过最难逃的也是这一段路了,没有可以隐蔽身形的地方。 哪知韦天佑才往乱石堆外一落时,蓦然在左侧忽的有一条黑影一晃,这人竟用极重沉的声音喝叱了声:“贤愚不分,正邪不明,可惜你了。” 韦天佑往右侧一拧身,自己突觉得右肩头被一种暗力撞了一下,韦天佑左脚往外一滑,心中一动,已然警觉,这种掌力颇像那三阴绝户掌罗义,只有他有这种厉害的掌力,身形赶忙往后一撤,厉声说道:“敢是罗老师傅么?你何忍对武维扬这么下井投石,祖师爷前的誓言,全不顾了。” 可是韦天佑发话间,这条黑影随着一声狂笑,已经飞纵上右边的悬崖峭壁间,铁指金丸韦天佑十分震怒,他认为这种反复无常的行为,为江湖道中所不取,无论天南逸叟武维扬有什么不周之处,总算是共患难的弟兄,不该这样害得他一败涂地,所以韦天佑明知道未必是此人的敌手,不肯这么轻轻放过,往起一耸身,可是两粒金丸先脱手打出去,人已经跟踪而上,容到他暗器发出,人窜上来,可是那条黑影已经翻上了悬崖的顶子上,韦天佑二次腾身,只听上面竟自厉声喝斥:“请君止步”,暗器随着话声打出来,韦天佑才往悬崖上脚尖微微一点,赶紧往左一晃肩头,身形已斜纵出来,竟自把这支暗器闪开,耳中听得当的一声,暗器已落到山道上,上面却另换了一个人的口音说道:“韦天佑,武维扬倒行逆施,覆灭就在眼前,你还不知进退,趁早放手吧!”韦天佑二次腾身,往左斜扑出数丈去,已经翻到悬崖上面,再查看时,发话的人踪迹渺然,可是这一耽搁,云龙三现庄天佑、钱塘快手崔平、黑凤凰柳四儿全已经逃出这段山道,已经有搜山的官兵,大队的灯火,全撞进来接应到一处,这时天色已经到了五更左右,转眼间天就要亮了,钱塘快手崔平道:“师兄,我们好歹总算是把他这个临时落脚之处,给他挑了,天亮时咱们再搜寻他一下,倒要看看天南逸叟武维扬究竟有多大的本领,还敢在此盘踞,庄天佑点头答应着,就在入黑沙岭的岔道口停住,调进来一百名官兵,由营官统带着,在这里等候着搜山,转瞬天明,庄天佑丝毫不敢迟延,立刻往黑沙岭这里搜寻过来,到了那岔道口,这才看出他把这一段路口用乱石堆积起来,更用旁处扫来的积雪,一层层洒在上面,上面满布着半尺多的雪,走在这里,只看出是一段山壁,找不到一点的痕迹来,庄天佑跟崔平飞身纵起,窜上了这段乱石堆,向里面看时,远远望到这段山道,转角处像在烟火腾腾,依然在燃烧着,遂喝令官兵,用器械把这乱石堆扒开,开辟处能够出入了,率领官兵搜查进来,远远的已经看到昨夜动手的地方,石墙内一片浓烟烈火,庄天佑向崔平叹息着说:“武维扬他已经认为此处不能再停留下去,他便自行放火,把所有的房屋完全烧了,这一来,我们又算失计了,只要向别处窜去,再想捉拿他可就费了事了。” 崔平道:“这件事,他不尽然吧!天罡手闵智尚在长沙府大狱中,他们焉肯撂下他不管,所以我认定他们决不会远走高飞,这岳麓山地势非常大,或在已经另谋潜踪匿迹之所了。” 庄天佑点点头。 官兵这时已经到了这片烟火未熄的宅子前,后面那座竹楼已经变成一片灰烬,所有别的房屋,除了石墙不能烧毁外,也全烧得不成屋形,任什么搜寻不到,便在附近查看地上的足迹,只有顺着宅子前往西一段道路上,足迹零乱,可是过了这一段任什么痕迹也查不出了。 这时带兵的营官石守义看到庄天佑着急的神色,向庄天佑说道:“庄老师,匪党虽是逃脱,好在我们也略有布置,这岳麓山南北两处下道,兄弟我已早派人在那里把守,他不离开岳麓山,早晚会搜寻他出来,只要想离开此处,我们防守的兄弟,定有响箭报警。” 庄天佑只好托付这位石营官,请他在北岭一带,凡是可以瞭望之处,全要安置下卡子,监视着这群帮匪们,好在这一带没有老百姓住着,只要见到面生可疑的人,立时动手捉拿,石营官答应着。 庄天佑和崔平商量着,赶紧得回省城报告,长沙府这一夜定是安然无恙,那里倘若出事,这夜间必有报告前来,只要天罡手闵智没逃出我们掌握之中,事尚可图,遂带着黑凤凰柳四儿往回下赶来。 离开岳麓山走在野地里,寒风激骨,显得更是酷冷异常,虽然在天亮之后,那一带依然是路静人稀,庄天佑和崔平并肩走着,黑凤凰柳四儿随在身后。 离开岳麓山已经一里多地,正走到一个小村附近,离着这小村可是还有六七丈远,他们走的是官道,不过这种道路上,下多大的雪,没有人打扫,在一个白昼间,又不能放开脚步紧走,在这时忽然经这小村内走出一人,穿着一件很厚的棉袄,头上戴着一顶毡帽,把前面的遮檐及两边的耳子全拉下来,又是很怕冷,顿肩缩背,把一个脸几乎全缩入衣领内,可是已经看出此人很有了些年纪,胡须已然花白,两手插袖管中,抱在胸前,低头紧走,脚底下可是很快,他所经过的地方,正是农田中,不过这时也是蒙着一层雪,这人的情形,是转奔官道两旁田地里,此官道略高尺许,走到道边上,他向下一跳,脚底下一个没踩稳,踉跄向前撞出来,整撞在庄天佑的身上,他手一按地,挣扎站起,却喷出一口热气来,哦了声道:“这怎么说的,老了真成了废人,这样脚底下不济事,我还挣个什么劲?客人没撞着你么?像我这样年纪,就算全了,乘兴而来,兴败而返,出门就摔了一跤,进城去痛快不了,我还是回去吧!”立刻转身,仍然向田边走去。 庄天佑虽则被他撞了一下,认为也无足介意,向崔平道:“师弟你看这老头子有些疯颠的,他这定是想进城,挨了一下摔,却不肯走了。” 庄天佑一边说着,和崔平又向前走出数步来,黑凤凰柳四儿始终是随在身后,忽然低声招呼道:“师父,这个老头儿别有什么原故吧?可惜我没看清他面貌,我看此人十分可疑。” 庄天佑听身后柳四儿这么招呼着,也把脚步一停,斜着身子仔细辨查那老头的后影,柳四儿忽然又说道:“师父你老那腰带上是什么东西?” 庄天佑一低头,显然在腰带子靠边露出一纸角,庄天佑忙从腰带子上把这张折叠的字帖取下来,展开看时,赶忙把它藏入袋中,又抬头向那小村中望了望,那老头已经走得无影无踪,黑凤凰柳四儿随又问师父那字帖上写的究竟是什么,云龙三现庄天佑摇了摇头,钱塘快手崔平看到师兄这种情形,已经知道事情关系重大,所以自己决不多问一字,庄天佑向柳四儿道:“我们有什么事回衙门再讲。” 柳四儿答应了声,这三人顺着大路直奔城门这里走来,现在城门虽然开放,可是有大队官兵把守着,更有府县的捕快们散布在城门一带,全是乔装改扮不露一点形迹,庄天佑和快手崔平、黑凤凰柳四儿进城之后,见城内安静如常,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故。 回到巡抚衙门之后,韩君瑞过来向师父报告,夜间城内防守的情形并没发现帮匪们前来扰乱,庄天佑这才把那张字帖取出来给崔平和柳四儿全看了一遍,这张字帖语句写的十分含糊,大意是:“养瘫成患,放虎归山,时机一失,后患无穷,武维扬末日已临,可是困兽之斗,依然不可轻视,不即早图之,终有噬心之悔。 岳麓山黑沙岭巢穴被挑,狡兔尚有三窟,北岭错云峰为帮匪集合之地,即早下手,事尚可图。” 这封字柬下面没具名,只在纸的下角画着一支虎撑,这一来连黑凤凰柳四儿全是大惊失色,自己认为这条命活到现在真是侥幸万分,字帖上这个暗记,分明是要命郎中鲍子威,这是倒反凤尾帮最厉害的人物。 和那三阴绝户掌罗义逃出十二连环坞,在乌鸦嘴那条秘密小道连伤了三人,这两人从此失踪,再没人见着,可是十二连环坞跟着就被官兵打进去,弄个瓦解冰消,先前还认为十二连环坞完全毁在鹰爪王和西岳侠尼手内,后来渐渐的得着风声,知道完全是自己人毁自己,十二连环坞完全断送在要命郎中鲍子威、三阴绝户掌罗义手内,想不到他们竟也赶到湖南,仍然暗中下手,对付天南逸叟武维扬,不过柳四儿本身也是背叛凤尾帮,逃出青鱼港,倘若这三阴绝户掌罗义若不是已然和武维扬作了对头,今日中途相遇,自己先要死在他掌下,所以柳四儿变颜变色,这时把字柬全看完之后,云龙三现庄天佑向快手崔平说道:“师弟,这真是难得的事,这鲍子威居然暗中相助,对付那武维扬真是难得的事,我们不管他是否泄私愤,我们先得了极大的益处,此次他中途投柬示警,指示给我们,分明是那武维扬决没打算立时离开岳麓山,这三阴绝户掌罗义和鲍子威安心要把天南逸叟武维扬消灭了,所以才这么不顾一切,暗助我们对付武维扬,这实是难得的机会,我们也要趁这个时候即时下手,不要等待他羽毛已丰,得力的人全集聚到岳麓山,就是他不向别处逃走,收拾也就不易了。 崔师弟你看眼前这种事我们是否应该和他再决最后生死?” 钱塘快手崔平略一沉吟向庄天佑说道:“师兄,这件事可得慎重一下,万不可冒昧行事,现在他身边还有极厉害的能手相助,我们弟兄恐怕未必是他们这般人的敌手了,势力强弱悬殊,那铁指金丸韦天佑、湘江渔隐戴兴邦和青鱼港所下来的一般人陆续的全赶到了岳麓山,我们兄弟冒昧的动他,恐怕非要栽在他们手内不可了,有力使力,无力使智,在这种时候,我们只好布置一下,还是诱敌入网,比较着容易。” 庄天佑点点头复向崔平说道:“崔师弟张网捕鱼,鱼不上网,又该如何,那一来我们耐心等候,倒没有什么,只是时日一多,恐怕他另有图谋,或在反倒比我们先行下手,这长沙府地面是一个省会之地,若容帮匪这么猖狂下去,我们弟兄有何脸面见巡抚大人以及本地面捕快班头们?” 快手崔平冷笑着说道:“师兄,这件事只在我们有胆量没有了,鱼不上网那只有多下些诱鱼之饵,他没有个不自投罗网的,不过这件事太冒险,倘若布置不周,那可成了俗语所说偷不成米,连口袋全丢了,现在惟有从天罡手闵智身上打算了,我们最好是把事情禀明巡抚大人,请他给我们担待一切,并且还得借重他的力量,我们才好放手去做。” 说道这,更凑到庄天佑耳边低声细语,把自己的打算说与了庄天佑,庄天佑不住点头道:“这么办也很好,我们虽然近于孤注一掷,可是事情到今日,不这么办一下也别无良策了,少时我去见见巡抚大人,向他请求一下,他可以用他的力量指挥,所管辖的官兵,破死命和匪党拚一下看,就是事情弄毁了,我们弟兄也算把力量用尽,往后的事也就无可如何了。” 庄天佑答应着,按照崔平的计划去做,五凤刀韩君瑞、黑凤凰柳四儿见崔师叔不肯把他的计划明说出来,当时是怕走漏风声,两人也不敢多问,到了中午时,还没等庄天佑求见,巡抚那里已然令差兵传唤庄天佑、快手崔平两人,赶紧来到后面签押房中,见巡抚一身便服,正在托着水烟袋,吸着水烟,两人行礼已毕,巡抚却向庄天佑交派道:“查办帮匪这一案,事情已经紧急万分,方才又接到兵部传下来一道极严厉的公事,然而对于帮匪一案要立时作个交代,倘再延迟下去,湘浙两省的重要官员全要被害了,现在朝廷那里已经有人注意到这件事,认为对于凤尾帮事前未能消患于未然,事后更不能立时缉捕武维扬等一般重要匪党归案,难脱纵匪殃民,殊于职守之嫌,所以这件案子不立时作个交待,两省的巡抚以及缉私统领只有自行题参。” 庄天佑听巡抚说出这番话来,自己脸上觉得十分难堪,但是事情已闹到现在这种地步,放在自己身上,这么大的案情,虽则巡抚全要被连累,不过这种限于各人的本领,更兼不是湖南省地面所酝酿出来的,这场剧变自己只得赧颜向上说道:“凤尾帮这一案,在本省协力抄办,并不敢不尽力,可是在浙江省境内,官家发动那么大力量,重要的帮犯,依然全漏网。 龙头帮主武维扬以及他手下最得力的香主、舵主们,全到了长沙府地面,幸而是把它青鸾堂香主天罡手闵智缉捕入狱,他们已经聚集岳麓山,昨夜间卑职们也曾大举搜山,只是岳麓山幅员太广,虽则把他黑沙岭的临时巢穴给挑了,依然被他们脱逃。 现在若想把这般帮匪一网打尽,非得冒险一试,预备上香饵叫他来上钩,先前本打算在长沙府城内秘密布置,这天罡手闵智是他们不能不劫掠救护的重要人物,候他们来下手时,安置埋伏好了,借着机会把他们捕获归案,可是这种事只要真那么去做危险太多,因为这般帮匪到如今已经是日暮途穷,他们可越发的不畏法纪,穷凶极恶的手段不减于一般江洋大盗,到那时他们定然要放开手泄愤,商民百姓就要遭了池鱼之殃,那一来对于公事上恐怕有难以交代之处,如今卑职想了一个办法,只有把这天罡手闵智递解走,用这名重要犯人引诱他们借着官家力量,调集水师营、缉私营沿途布置起来,他们不出湖南境,必然要动手,以卑职们过去在江湖上的经验,足可以算计出他下手的地方,我们这次把力量用足了,请中堂大人也得格外体恤,我们把省城以及镇守各处绿营中前锋营中的好手,以及火器营调用五百名以上,布置起来?姓獯嗡涞某惭ǎ爸懊怯忠汛笾绿矫鳎此肟惭ㄖ螅杏嗟姆说骋桓霾涣簦毕率殖剑呀懔绞∷械昧Φ牟犊烀牵骷鹄矗炖碚獍福爸跋敕镂舶锇锓俗萑涣α啃酆瘢芩闶窃谑屏ν呓庵拢驳植还颐钦庵中酆竦牧α浚舜我簿褪枪伦14恢溃倜挥斜鸬陌旆恕!?br /> 庄天佑说到这,更把袖中藏的一个纸褶亲自献与巡抚,巡抚接过去,屏退左右,把这纸褶拢在手中,看了看点点头,立刻向外面招呼差弁进来,把幕府洪老夫子请过来,有要事面商,差人们去请这位亲信师爷,巡抚向庄天佑道:“此次把这天罡手闵智解回浙江省归案,这倒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可是无论如何得把犯人保护好了,万一被帮匪真个把犯人劫了去,本部堂的前程就要断送在你们手中了。” 云龙三现庄天佑诺诺连声的答应着道:“卑职这次定要以这条性命来换这群帮匪,老中堂自管放心,只要抽调的官兵肯听卑职的指挥,谅还不至于叫他们就那么任意猖狂。” 巡抚当时更与庄天佑定规好,在第二日一早就要提解天罡手闵智离长沙府,庄天佑答应下来这种事,当时虽然对于这一案办理的很严厉,可是衙门口的事,消息散布的叫你想不到的那么快,天罡手闵智要解赴浙江杭州的信息,立刻散布出去,全城全知道了。 庄天佑下来之后,巡抚那里立刻令亲信幕府办了公事手续,从缉私统领衙门和镇守长沙地方总兵官,抽调得力的军兵,叫他们在当日晚间完全要把兵马预备齐了,这不过是明着的公事,暗中巡抚那里还有一道极秘密的扎勅,却交付庄天佑叫他设法亲自送到总镇那里,和缉私营统领那里,因为明着的官兵护解囚犯,全有带兵官统率着,暗中却抽调二百名最得力的久经战阵的健儿,这般队伍调集起来,全要改变行装,不穿军装号衣,二百名分成十小队,要在当夜晚间全集合在长沙城外,一半是趟到了岳麓山附近,一半是由庄天佑统率到指定地集合的地点,准时到达,内中有一半是火枪营的好手,所用的抬枪,全隐藏起来,这一百名得力的军兵,先行走下去。 庄天佑在当日晚间和师弟妙手金轮候杰、钱塘快手崔平以及五凤刀韩君瑞、黑凤凰柳四儿,秘密的计议了一番,这一次和凤尾帮一般重要帮匪,作最后的拚斗,也就是大家的生死关头,成败在此一举了。 按排已定,夜间对于长沙府府衙全保护严厉提防着,或有意外发生,这一夜间长沙府合城中马步军兵弓上弦、刀出鞘,如临大敌,这一夜间倒是安然度过,在第二日天一亮,所有的各街道上全有府县官兵把街道把守好了,商民人等不准出入,路上是断绝了行人,在府衙前直排到大狱门口,弓箭手、枭刀手、长枪手,一排排的把守住了,由狱中单独把天罡手闵智、玉面仙猿谭永寿提出来,由缉私营一位营官,大营里一位副将,亲自验明了天罡手闵智,把全付刑具全给带好,打入两辆囚车,立刻由狱中提场往外走,从衙门口直奔东关,沿途上有十几名马队,来回的趟着马梭巡,这种严重的情形,为从来所不常见的,这两股差事直奔东关大队,兵马全在城外等候,到了城门这里,军兵那旁镶着围养囚车是二十多匹马队,保护着从长沙府顺着官栈大路走了下来,可是所有保护差车的,除了副将营官之外,庄天佑、侯杰、崔平、韩君瑞、柳四儿是一个不见,完全把差事交到官兵手内。 这次官兵解这般差事,可算招了黎民百姓的咒骂,他们所经过的地方,事前早有一队官兵先把道路净了,走一段,净一段,离着差事一箭地内,不准商民百姓贴近了,这种情形黎民百姓是敢怒不敢言,谁敢惹官家这种势力,差事离开长沙府头一站下来,到了侯关驿,在这里有驿馆接待官差,这个驿镇上算是倒了运,从差事一到起,把驿镇完全就算封锁,街头的要路口,全有大部官兵把守着,不论什么人再不准你出入,临近驿馆的商民、住家也全休想出入,全有官兵监视着,驿馆的周围连房上全有弓箭手,只要贴近了就要开弓放箭,这一来百姓们谁敢找这种麻烦,把个侯关驿闹个冷冷清清,家家是关门闭户,只盼着这股差事早早离开驿镇,这一夜在侯关驿算安然过去,好在差事在这里没有耽搁,第二日一早起身,往下一站赶,连走出两站来,虽则这股差事往浙江省递解,信息是早传出去,凤尾帮过去在十二连环坞那么大声势,天罡手闵智又是内三堂的香主,谁不想看看这种成名的人物,沿途上多有早早的在驿路上等待着,想着要开眼,可哪又知道空自盼望了,竟见不着一些影子,就被官人赶得出去一两箭地,只要稍往官道这边一贴近,轻则挨官兵一顿骂,重了就许被打一顿,到第三日到七里河,这是接赶湖南省边境的一个小驿镇上,缉私营的营官,大营的副将,仍然把兵马安排在这驿镇上,还是丝毫不肯含糊,在当日晚夜间军兵那么严厉监视下,在驿馆旁的屋顶上,竟自发现了夜行人,仗着官兵人多防守的紧,一路用箭攒射,把这夜行人惊走,可也不知究竟来了多少人,在夜间严厉警戒着,天光才亮,立刻起程,由七里河渡河之后,沿着江边再赶下一站,只要这一天没有耽搁,就可出了湖南境。 可是这一站就不大好走了,离开了七里河三十多里,地名李家洼,是一个近山的地方,官道是正贴着山根下,在两边就是一片荒江野岸,芦草丛生,东边是一片起伏的高岗,也没有正式山头,好在护差的官兵所走这条道,是不走山道,贴着山根下往前走,这一段道路是有十余里,除了山边有些个小居的人家,靠江边这一带偶然的也望到江边渔户们在岸上搭起几间芦棚,可是再望不到村庄。 官兵这种大队声势威壮,虽则地势凶险,凭这么些官兵护解着一名事差事,也还不放在心上,顺着山根底下走出十余里来,可是官兵们可有些叫苦了,无论如何得有个歇脚的地方,喝一杯水,稍微微的缓息缓息,牲口也得饮喂一下,可是这段路上,一样也办不到,不到了下一站决没有歇脚的地方。 又走出三四里来,这一样离着江边越近,一眼望不到边的丛生蒿草,也有浸在水里也有长在泥塘中,只有靠着山根底下这边,有一段比较好走的道,可是道路也狭了,最宽处不过四五尺,狭的地方只剩了一二尺,只要往西边牲口一个走慌了,就许陷入泥塘中,虽则这种地方不致有性命的危险,可是这种泥塘陷下去,就不容易上来,副官和营兵催着所有的队伍,把这段道路赶紧走过去,突然在这山岗上嗖的一声,飞起了一支响箭,这支响箭凌空拔起,直向这条狭山道外落去,这位营官和副官知道这种情势下定有事故发生,立刻催促着队伍赶紧要赶过这段山道,可在这种地方却由不得人了,不敢紧走,不能走慌了,并且囚车尤其是走不快,这群兵弁们全是早经暗中吩咐过,兵刃全在手底下预备好,头里的队伍已经闯到这狭山道的路口,后面的队伍也就是才上这条山道的斜坡,副官和营官离着囚车很近,第一声响箭响过之后,跟着山道外,竟又飞起一支响箭,却向东边山壁的上面射去,这时忽然听得一阵胡哨声全发自东边的山顶子上,跟着上面乱箭如雨,竟向官兵的头顶上射来,哪知官兵是早有预备,每人原本是一顶极大的草帽子,背在背后,此时这一发生匪党邀劫,这般兵勇们各自把背后背的草帽子摘下来擎在手中,原来那是什么草帽子,完全是盾牌作个草帽形,这时左手持盾牌,右手撤腰刀,任凭上面的箭如雨点般射下来,兵弁们一个也伤不了。 前面的官兵已经闯出这条山道,只要闯出这条山道的官兵,立刻四下散开,囚车也跟着推了出去,副将营官已跟着闯出这条奇险的山道,喝喊着,兵丁要保护囚车,不过这种保护形势好似另有一种调度,兵丁们有二十余名弓箭手,全是脸向着外面,离开囚车一丈多远,背向着囚车圈一周,其余的兵丁是散伏四方,上面这几排乱箭射过之后,官兵丝毫没有受伤,在那山头上有人高喝了声:“识时务的赶紧闪开逃命,凤尾帮龙头帮主亲自要来接这股差事了。” 上面喊声起处,已经连续着飞扑下三个匪徒来,身形全是十分矮捷,从山道口外一落,再一腾身纵跃已到了官兵保护囚车的附近,这一队官兵齐声呐喊着“大胆匪徒敢目无国法,劫掠犯人么?” 只是这种喊法有什么用,由山头下来,这三名匪徒飞纵起,全从官兵的头顶上窜了过去,竟自落在囚车旁,内中一个手中提一口厚背鬼头刀猛抡起来,刀反着用,刀背向囚车角上猛砸下去,喀喳一声,囚车角已然砸碎,跟着左边一个一柄铁拐也向囚车边柱上砸去,这种双发齐下,囚车立刻被砸得散开,可是这两个抢劫犯人的匪徒,伸手往囚车里一架,被押解的天罡手闵智,这两人齐声惊呼起来,那个使铁拐的用力往后一送,可是那个使厚背鬼头刀的竟自一刀向这犯人的肩头上劈去,这犯人哎哟一声,鲜血四溅,被匪徒们刀斩在囚车内,这时靠山道出口的东南角一片柳林下,有人高声招呼道:“有劳二位老师的驾,竟替官家处决凤尾帮匪,老师傅们,请武维扬赶紧入网吧!”这时所有护囚车的官兵,在这匪徒闯过去之下,本应当立时扑回去救应,可是出乎意外的,他们竟自四下散开,反往外撤,各自寻隐身之处,潜伏下去,回身乱箭齐发,向劫囚车的匪徒攒射。 在动手之时,天色可就昏暗了,囚车中哪里是天罡手闵智,竟自换了一名囚禁监牢的犯人,并且也是凤尾帮舵下来的弟兄,不过是一名无名小卒,头里闯过来的两名帮匪,一个是湘江渔隐戴兴邦,一个是老渔户雷震霄,跟着这两个帮匪后面的是铁指金丸韦天佑,这全是凤尾帮中很厉害的人物,此次因为天罡手闵智被湖南巡抚派兵押解赴浙江杭州归案,他是岳麓山黑沙岭事情失败,已经另移了临时按桩立舵的地方,就在枯松岭锁云峰临时按了临时总舵,这一般人被龙头帮主武维扬派出来,要把天罡手闵智从平路劫回,哪知道竟中了云龙三现庄天佑抽梁换柱之法,从长沙府把天罡手闵智押解出衙门时的的确确是他本人,可是在临出城的一刹那间,竟自抽梁换柱,把长沙府狱中押的一名凤尾帮匪给换了,大队人马让解着出城,沿路上那份严密布置,决不容一个人贴近了官兵的队伍,更休想看到囚车内犯人的面貌,这种冒险的香饵钩鱼,也就仗着是官家有这种力量,官兵押解这股差事,决不顾忌招商民的咒骂,所以走四五站来,居然竟把那声息灵通党徒遍地的凤尾帮完全瞒过,这种动手劫掠的地方,也在庄天佑、崔平早已计划之中,认为他们决脱不过这里去,离开这种地方再没有他们适宜动手之地,所调集的官兵,全是缉私营大营百中选一,一个个全是久经战阵,年富力强,这时凤尾帮这一动手劫掠,完全算中了官兵的暗算。 戴兴邦雷震霄扑到了囚车前,很容易的就得了手,赶到囚车砸开,一抓到囚车内的犯人,戴兴邦几乎气死,不过他手底下不愿意杀这种没用的人,老渔户雷震霄手狠心毒,愤怒之下,他竟自一刀先把这个假犯人斩杀,韦天佑也扑过来时,官兵已四散避开,副将和营官全早已按着预定的步骤指挥着弓箭手,向这帮匪攒射,所来的帮匪连主要人以及党羽,不过三十余名,在山头上一排乱箭,官兵一个没伤,他们也情知有异,可是事到临头,不能再迟疑思索,只好立时动手,他们全从山头上扑下来,可是官兵这边暗中指挥的人,已经从捷径抢上山头,高声喊嚷,柳林这边也早已埋伏下大队的官兵,戴兴邦雷震霄反身怒骂,韦天佑已知中计,招呼着戴兴邦、雷震霄赶紧往东退为是。 可是窜进向东去一箭地外,一道山口内便能脱身逃走,哪知道官兵这边把队伍一散开之后,号角齐鸣,乱箭如雨,四下里包围,韦天佑、戴兴邦、雷震霄全各自亮兵刃,要突围而走,拔打着乱箭,往东扑下来,才贴近柳林以南,柳林这里有人招呼道:“朋友们识相的认头打官司,你们全是网中之鱼,还想往哪里走,庄老师等得很久了。” 可是只发话不露面,韦天佑已然听出这硬对头云龙三现庄天佑隐身在柳林的偏东边,他头一个高声喝道:“姓庄的!今日是你我誓不两立的日子到了,你也休想活着回长沙府。” 这韦天佑身形往前一纵一扬手先是两粒金丸脱手打出,向一株柳树旁打去,他这两粒金丸是循声而发,人也随着扑过来,那戴兴邦、雷震霄也是跟踪而进,这时柳林中又换了一个人的声音喝叱道:“大胆帮匪,死到临头还敢抗拒!打。” 这一个“打”字喊出,柳林中火亮子一闪,跟着轰的一声一架抬枪花从树林中打出一片烟火,铁砂子如雨点般向韦天佑等迎头打到,任凭你多好的功夫,手底下多么利落,也禁不住这种武器,这三名主要帮匪,齐往北一斜身,腾身闪避,那戴兴邦肩头、后跨全被铁砂子打中,戴兴邦在凤尾帮中福寿堂,列为八老之一,也是江湖道中有数的人物,此番竟自被官兵的火枪打伤,身躯往地上一倒,又复腾身而起,可是这种伤痕虽不致于要了命,可是连伤三处,四肢上已然不似平时那么利落,在那时军营中的这种抬枪最为厉害,任凭你武功多么精纯,身形多么灵巧,这种借着火药之力打出来的铁砂子,相隔稍远,身形纵跃的疾,还能避闪,只要稍一离近了,极易受伤,因为不比暗器,就是连环镖、连环弹丸,他打出来的地方面积小,只要身躯上不失去小巧灵活之力,一样能闪避开。 戴兴邦二次再纵身时,那火枪手已然又发出一枪来,轰的一声,烟雾迷漫之下,戴兴邦已经踉跄向前倒去,就在这时,靠着那东边树林转角,猛纵起一人,离着戴兴邦失陷的地方,还有七八丈远,这人一现身,已经窜过三四丈来,可是官兵隐匿的树林内,也纵出一人,离开戴兴邦比较相隔不过两三丈,一纵身就到了他身旁,却在戴兴邦的身后招呼了声:“戴老师,这是你见事不明,不识邪正之报,对不起,这场官司替武维扬打了。” 戴兴邦身形往起一长,可是站不稳了,在摇摇欲倒之间,看到了发话的人,竟是五凤刀韩君瑞,戴兴邦一对船型铁拐,已剩了右手一只,猛然喝声道:“反覆无常的小辈,你也敢侮辱戴老师。” 竟自猛然把右手中铁拐向韩君瑞猛砸过来,五凤刀韩君瑞用掌中刀的刀背往外猛一撩,把铁拐磕飞,伸右手一抓戴兴邦,这时那边窜过来的人,已然扑到近前,厉声喝叱:“韩君瑞,你也敢动老师傅们”,话声中一掌向韩君瑞的胸前击下,韩君瑞往后一缩步,用掌中刀猛往起一撩,这来的人正是铁指金丸韦天佑,往回一撤右掌,左掌从右臂下“叶底摘花”式,掌心向上,手背向下,五指伸张,金插手猛向韩君瑞的肋上戳来,韦天佑此时安心要把韩君瑞一掌毙于掌下,这种手法十分厉害,韩君瑞刀撩出去,右肋已然现出来,无法闪避,只有身躯整个的往右一扑,可是韦天佑这种掌法发出来,身随掌进,能赶出两步来,韩君瑞哪里还逃的开。 他这一掌之下,眼看着韩君瑞就要遭到韦天佑的毒手,埋伏在树林内的抬枪手,因为有自己的人出现,也不敢发火枪轰击了。 就在韦天佑掌发出去,一刹那之间,从那树林的顶上飞纵起一条黑影,捷如飞鸟般,竟自扑了下来,此人往下一看,可是正到了铁指金丸韦天佑的背后,身形往地上一落时,身躯却矮下去,往起一长身,竟自双掌发出,“双推手”向韦天佑的背上猛击,韦天佑此时是左肩头在前,右肩头在后,身躯是半斜着,左掌的指尖已经沾到了五凤刀韩君瑞的右肋上,可是背后这种掌力已到,韦天佑暗暗惊心,觉得他掌法打到自己身上,先有一种极重的力量,已经向背上扑到,劲疾异常,韦天佑猛然一惊之下,更觉得这种掌力被他打上,非得立刻死在他的掌下不可,猛然用左掌用足了力量往外一领,右脚赶紧向自己的右腿前一迈,右掌掌心向上,掌背向下,往前一穿,可是打韩君瑞的右掌一翻,变成了掌背向上,掌心向下,“金雕展翅”猛向身后袭击自己的人劈去。 韦天佑这种掌力也是非同凡俗,左掌这一劈出去,趁式要查看身后的人。 可是这人真个作怪,竟在挥掌一扑之下,没容铁指金丸韦天佑这一“金雕展翅”式用足了,他竟自把双掌往左一带,身随躲走,结果到韦天佑把右掌打过来,只望此人一个背影,竟自斜着奔树林的转角后飞纵过去,身形如一缕轻烟,铁指金丸韦天佑竟没辨出他的面貌来,可是韩君瑞也在这时飞纵着逃出去,湘江渔隐戴兴邦在这时又倒在地上,铁指金丸韦天佑这才一抢步,俯身伸手把戴兴邦架起,往背上一背,往下一矮身,腾身而起,窜了出去,身形是劲疾巧快,虽则背着一个人,丝毫不为受累。 可是他身形才纵起来,韩君瑞也撤回去,那老船户雷震霄也逃向山道的斜坡下,树林中的官兵,两杆抬枪同时轰放,可是依然被韦天佑把戴兴邦救走。 他想扑奔西南一条小道,这时所有埋伏下的官兵,早已经四面布置好,四下里喊起杀声,一个劲儿的嚷着“别叫帮匪跑了”,一声接着一声,乱箭和火枪连续的发着,这种地方也是天生成的奇险之地,四面上除了山道边是不走的一条狭道,那三面一边是大泥塘,一边是树林,最远的是西南面,接着一条大路口,可是两边都有树林,这种地方下里全能埋伏人。 韦天佑扑到这条小道前,方要往里窜逃时,突然道口那里,竟自有人喝叱道:“韦天佑,你还要挣扎几时,趁早认了吧。” 韦天佑哪肯听这个,仍然往前一闯,可是树林里面,竟自喝声:“不识抬举的东西,打!”一支白面镖迎头打到,正奔韦天佑的胸口,韦天佑从左一恍身,右肩头往下一沉,他是右手搂着戴兴邦的双腿,右手已经向弹囊中一伸,喝了声:“接韦老师的金丸”,两粒金丸,向树隙中打去,可是他身形已然纵起来窜越小道口,身躯往路口内一落时,两边有树,当中越发黑沉沉,脚尖才一点地,竟自从树后窜出一人,猛向韦天佑左肩头和右肋上挥掌便打,韦天佑因为左手撤不下来,身躯向左一拧,右掌横劫过来,向这人奔自己肋上的这一掌腕子上切去,可是隐约的,看到此人颇像那要命郎中鲍子威,铁指金丸韦天佑这一掌封出去,在猝然一惊之下身躯往后倒纵,厉声喝问:“鲍香主,何太绝情,难道没有丝毫香火之意么?” 韦天佑撤身这么喝问,可是此人并不答声,二次往前一耸身,仍然扑击过来,韦天佑虽则在这黑暗地方,辨不真切,按着神情上辨别,和手底下的功夫,定是他无疑了,在他二次扑到,韦天佑竟喝叱声:“难道姓韦的真个惧你不成。” 这次这人递招是双推手,身形斜对着。 此人双掌同时打过来,韦天佑左肩头往左一沉,双掌翻出,向右猛击过去,韦天佑再也不想和他稍留相见之地,他这么翻脸不认识人,丝毫不念当年同帮之意,自己也只好跟他以生死相拚了。 双掌打出去,对面这人竟猛然往回一撤招,身躯向回一转,已经飞身腾纵起,竟窜到一株树枝子上,枝叶往下一颤,已经二次腾身而起,他这骤然撤退,铁指金丸韦天佑倒不知他是何居心?自己才要纵身追赶哪知道又一阵劲风扑过来,竟有人到了自己背后,韦天佑赶忙往前俯身,腾身飞纵出去,先避开来人的袭击,身形一转,查看究竟是何人,可是身后过来的这人,竟自故意的站到极黑暗之处,向这边发话道:“韦老师,当机立断,才是江湖上的英雄,武维扬已到了末日临头,何必这么执迷不悟,同归于尽,未免太愚!韦老师,何不随我走。” 铁指金丸韦天佑辨得这次十分清楚,发话的正是三阴绝户掌罗义,韦天佑十分愤怒,恨声说道:“罗老师,你把韦天佑看作何人,武帮主虽则刚愎自用不肯服人,究竟没有什么亏待帮友之处,在他势败途穷之下,这么对付他,实在是小人的行为,韦天佑在江湖道中,就是有一颗血心对待朋友,罗老师你这么做也不怕同道中笑骂么?” 那三阴绝户掌罗义一声狂笑道:“韦天佑,我为的你很够个江湖道上的朋友,才这么良言相劝,你何当面辱我,真有些不知自豪了,四下网罗已布,你再想脱身,势比登天,罗老师还用不着亲自动手,这就有人来收拾你了。” 韦天佑哪肯听这种威胁的话,立刻往前一腾身猛扑了过来,可是三阴绝户掌罗义,决不肯动手,竟自一拧身往这黑暗道斜入口退去,韦天佑究竟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敢过于恋战了,见罗义已然退走,自己正好先逃开此地,再作打算,一斜身刚想纵身往前面逃,在迎面数丈外有人一声冷笑道:“韦香主,天罡手闵智在长沙府等你,何不去陪他打这场热闹官司。” 韦天佑一听这种说话的口吻太以的无礼,双掌一错,往起一耸身,猛扑过来,身形一落,相隔丈余外,有人在那横阻着道路等候自己,才要二次腾身扑到他面前动手时,可是这人竟一转身,说了声:“姓韦的,有胆量随我来。” 这人转身飞纵,顺着这条小道向前逃去。 韦天佑明知道往前追赶危险实多,但是这一带已四下里布置了埋伏,哪一方面闯也不容易,就过去,索性施展开轻身的功夫,纵跃如飞,猛扑过来,往前追出有一箭多地远,这片黑暗的道路已然走尽,窜出树林夹峙的小道,反倒见着天光,虽则旷野中仍然黑沉沉,可总有满天星斗,略辨四下的形势,一打量所到的地方,眼前不远是一片突起的高岗,靠左边一片芦苇地,地方是十分荒凉,可是隐隐的听得四下里全有官兵喊杀的声音,或远或近,韦天佑略一辨别形势,只有扑夺前面这片高岗,更看不到追赶那人现在逃向哪里?明知道对付自己的人,决不能善罢干休,可是到这种情形下,只有闯一步算一步了,身形施展开,纵跃如飞,已到了山岗下,贴近了看出这片高岗前有一片小道,韦天佑顺着这条小道往前趟下来,刚走过一半来,忽然头顶上有人招呼道:“韦天佑,你已经成了釜底之鱼,还挣扎什么,这里没有你走的道路了。” 韦天佑一抬头,见两三丈高站定一人看着,好像那钱塘快手崔平,韦天佑此时被这般人激怒得已安心和他们生死相拚,探手鹿皮囊抓了三粒金丸,口中却在答着话道:“要阻挡韦老爷的去路,你还未必是对手。 ‘打’。” 打字出口,这三粒金丸脱手而出成品字形,可是暗器发出,韦天佑偏不示弱“一鹤冲天”从山岗下平拔起来,竟往上面落去,金丸发出,人也扑到,可是上面的人已然退去。 韦天佑见这上面是一片乱石岗,也看不出有多远,遂顺着上面辨别的方向,奔西搜寻下来,在这乱石岗上出来有一箭多地远,一看前面的情形,蓦然醒悟!敌人是故意的引诱到这里,前面道路已断,山岗这段乱石岗,是一段极宽的江流,半圆形圈过来,从山岗下走到这尽头的地方,再往前走就是一个渡口,往东去全是水滩的苇地,先前还疑心由苇塘那边极容易隐匿着敌人,暗算自己,现在看出来,那苇地决走不出多远去,就是淤泥积水的地方,韦天佑知道既然把自己引到这里,决不能再往前走,不要想逃开这里,必须原路翻回,或是再往正西,沿着乱石岗上搜寻下去是否有接迎陆地之处,可是那一定是妄想,若有逃出去的道路,他们决不会把自己引到这里来,到此时韦天佑是恶念陡生,自己想事败之下,何必再苟且偷生,被获遭擒,以凤尾帮近来取闹的情形,身为帮中重要人决难逃一死,还不如和他们拚一下子,倒觉得痛快!韦天佑打定了主意,索性不再找寻迷走的道路,往北转回来,那里遇到敌人只好一拚了,才往回下纵出数丈远来,突然从一片乱石堆后纵起一人,身形轻快,韦天佑才要作势向来人扑击时,来人竟自低声招呼:“可是韦香主么?我们今夜算完了!”韦天佑一听,发话人正是海马萧麟,韦天佑赶忙把势子收住,问道:“你怎么也逃到这里。” 海马萧麟道:“今夜的事就这么一败涂地,令人不平,只怨我们太看轻了官家,一路只暗中跟缀着官兵的后面,再没有注意到别处,哪知这一动上手,尚有数百名精兵从四下聚拢来,凡是四下可走的道路,完全被人家掐断了,我和谭永寿被他们诱进了前面松林的小道,就算走上死路,再也闯不出去了。” 说话间从西边乱石岗上又如飞扑过一人来,海马萧麟道:“大约是谭永寿,退回来了,韦香主怎么样,我们难道就束手被擒么。” 萧麟发话间,谭永寿已经扑到近前,看到韦天佑在这里,他赶忙凑到近前说道:“韦香主在这里,我们或者有几分逃走的希望了。” 韦天佑微摇了摇头道:“恐怕不易吧,不止于官兵布置的十分严密,火炮营的威力,无法抵御,更有我们本帮吃里扒外的,暗中助着官人,我们怎会逃的出他们手去,你们有决死之心,正好随我往回下闯,咱们收拾一个算一个了。” 这时谭永寿忽然凑到近前,向韦天佑附耳低声说了两句,韦天佑摇了摇头道:“恐怕未必行吧。 我们不敢作那种指望了。” 谭永寿道:“香主,不要固执,又何妨试试看,我们只要逃开这里,依然有我们的力量在,事尚可图。” 韦天佑答了个“好”字,玉面仙猿谭永寿,向萧麟招呼了声:“萧老师,随我来。” 他头一个行路,从这乱石岗上,扑奔正西,出来有二三十丈远,这一段乱石岗上十分难走,没有一块平坦之地,可是耳中渐渐听到流水的声音,渐渐的到了这石岗的上边,眼中望去,黑沉沉的一片水面,那水流冲在石岗的边上,浪花声响,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往远处望,数十丈外,似乎有些灯火之光,可是星星点点,也看不出是渔船上的,还是陆地上的,谭永寿头一个从乱石岗上翻下去,他到了下面,连着击掌,海马萧麟,和韦天佑全跟踪而下,停身的地方,就是山岗底下突起一片礁石,也不过就是方丈的地方,在这种时候,倘若有敌人赶了进来,那只有束手就擒,海马萧麟,此时才听到谭永寿告诉他冒险脱逃之法,就仗着他通水性,要凫到对岸去,找到了一只小船就可以把人渡过岸去,海马萧麟认为这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是谭永寿嘱咐他,不要把事情看得那么平淡了,我们若非这次轻视敌人,焉能有这场失败,只要能找到了船只,把船摇回来,手底下越轻越好,不要带出声音来,海马萧麟答应着,他把外面的衣服脱去,可是在这种时候也只有舍命一拚,虽则江流不冻结别忘了是多寒冷的天气,不过在死中求活的情势下,只有冒险一试了,不过连韦天佑也叫迷着心窍,他就不想敌人下手多么严厉,这时怎么就会叫他们这般人从容逃走,那海马萧麟在凤尾帮中也算得一条好汉,在正道上看来他们这种帮会所做的事情,全是损人利己,甘犯国法,可是在他本身,倒也有贤有愚,一般讲义气、重气节的,那种舍命交友,临危不变,也倒叫人敬服,海马萧麟此时被派?煺庵质拢庹媸腔沓鲂悦幢h景锏囊迤耍隙奶炱诳跻爸写艟昧耍荒阒c值模慰稣獍闳巳枚重松保砩系囊路荒鼙恐兀墒窍滤ハ蚨园墩已按唬沟冒淹饷娴囊路耆讶ィ馐凳且孕悦鞴伦14恢馈?br /> 海马萧麟鼓着勇气,在这寒流中,拚命挣扎,还算他身躯健壮异常,居然能抵抗着这种寒冷,居然从水中泅到对岸,这边江岸一带,散散落落也有些人家,紧靠着一处小码头,于停处泊着十几只船,海马萧麟,决不敢动这种成队的船只,因为人单势孤,假若把这些渔户们招惹起渔船不止,不易得手,反倒许把命送在他们手中,避开了这大队的渔船,沿着江边上,又出了有两三箭地,见一片苇塘下拴着两只渔船,一只船黑沉沉的,那一只船中灯光很亮,这两只船都拴在一块礁石上,你若动他一只,必被船上人觉查,海马萧麟遂从这没有灯光的船只,从水里翻上来,到了船后哨,海马萧麟此时冻得几乎不能支持了,在水内鼓着勇气,拚命凫水时,还觉着可以支持,此时全身如同渡到冰窖中,一上了渔船,寒风阵阵吹在身上,那水淋淋的衣服,就要冻结,头面上如同被针扎着一般,疼痛异常。 海马萧麟强自忍耐着,轻着脚步转到船舱的左侧,侧耳往里细听了听,里边也有人睡得正浓,海马萧麟不敢招惹他,遂从船弦上转过来越过第二只船,可是任凭海马萧麟如何小心,这一身冰冷的湿衣,动作上愈显着失去了灵活,好容易凑到了船上窗旁,这时候已经不早了,可是里面正有两人在说着话,海马萧麟把纸窗点破一个小孔,往里查看时,这舱中地方不大,收拾的十分干净,在迎着舱门一铺木床,上面放着一个小桌,桌上杯盘全摆满了,两个渔夫一老一少喝着酒说着话,海马萧麟不禁自己摇头叹息,个人在凤尾帮中自命是一条英雄,可是到如今,落到这般地步,既无名,又无利,还落了个帮匪之名,反不如这两个渔家,自食其力,自在逍遥,无拘无束,网鲜鱼,沽美酒,像他们多么安闲快乐,现在自己反弄到这么狼狈,真不如人家了。 自己略微查看了看,想到对面危险的情形,已经立时等待我放过船去一同逃得性命,我不下手等待何时,自己轻轻把身形移动,从船弦绕过来,海马萧麟还得是把那只有人没有灯的船移动开,只要把船离开附近,舱中睡着的渔夫,就是再醒转也无所惧,好歹叫他洗个凉水澡。 海马萧麟脚才跨过这边的船舱,耳中突然听得那两个饮酒的渔夫说道:“这么冷的天,谁肯下水洗澡,那叫有福不会享,丧气话不够你说的,要照着你这么小心眼,你还活的长么。 你看看金阿三,吃的饱,睡的着,人家没有心思,他若像你,他连觉不敢睡了,今夜只顾睡了,明朝不准醒的了,顶死落个糊涂鬼,还是我打算的好吧,这么冷的天,睡到深夜也不舒服,这几壶热酒,装到肚腹里面,身上立刻全暖和过来,就怕是有福不会去享,那还埋怨谁呢。” 海马萧麟听这渔夫说话,东一句,西一句,不懂他是何居心?自己这时已经绕到第二只船头上,轻轻一纵,窜到了岸上,伸手去解那缆绳,这种缆绳极容易解,绳索全是活扣儿,海马萧麟一抖手,把绳索抛上船头,他站在岸上,双手抓住船头,轻轻一送,把这只船推得离开岸,手底下一用力,身躯也随着翻上船头,在他脚底下一登时,把这只船竟送出丈余来,海马萧麟轻着脚步,绕向后梢,自己要亲自摇船,安然的离开了第一只渔船,没被他发觉。 海马萧麟暗中十分庆幸,看起来韦香主福命大,身临绝地,竟能遇到了救星,真要是能够逃出这层罗网,那么凤尾帮或许有中兴之日,海马萧麟把船头调转,暗中用足了力,这只船直奔对面,刚出来有五六丈远,听得舱中睡觉的这个渔夫竟自醒来,自言自语的说道:“外面许是起了风,船身为什么自己动起来?” 他一边叨念着,竟自向舱外走来,海马萧麟知道他一出来,非动手不可了,这渔夫焉肯甘心,海马萧麟这时索性把船摇得越发的快,这渔夫口中嚷着:“这真奇怪!船不用摇自己会走,我福命大,龙王爷全许请我去赴宴吧。” 这时他已经到了舱面上,赶到一转身看到后梢有人在摇着船,这渔夫惊呼道:“这可真是什么新鲜事全有,你倒是什么人,拐了我的船还要把我人拐走,还不快快的说痛快话,金阿三可要对你不起了。” 海马萧麟此时往对岸来,离着对岸只有一二十丈远,船行的地方,正是江心,水流越是有力量,无形中船已慢,海马萧麟却冷笑一声向这渔夫道:“你还用问什么,你自己已经知道,龙王爷要请你去赴宴,何必多问,老老实实坐在舱中等候,敢多说一字,可就要把你喂了水族,龙王爷没请你,你反请了龙子龙孙,相好的,听明白了么?” 这渔夫金阿三先前睡得迷迷离离,此时似乎已然清醒,竟自哟了一声道:“好小子,跟金三老子弄这套,我是白手抓鱼的主儿,你还想在我身上找便宜,你哪儿走。” 这种船上没有多大的地方,船上所用的一切,随手全可拿到,这渔夫伸手抄起一条竹篙,向海马萧麟猛戳过来,海马萧麟一偏身,右掌把竹篙抓住,喝声:“找死的东西!你非洗个凉水澡不可,下去吧。” 往外一抖腕子,猛的一送,海马萧麟还没觉得用到十足力量,这个渔夫身躯好像一个几岁的小孩子,连竹篙带人轻轻飘飘被掷入江心,临到往水里落,那渔夫还嚷着:“你真狠!”扑通一声,渔夫沉入水中。 第六章 雾锁云封,悬崖撒手 竹篙却飘在水面,海马萧麟因为自己和韦香主,全到了生死关头,顾不得别人的死活了,赶紧的摇着船直扑对岸,自己在十分幸运着,这只船上的渔夫警觉之后,就是发声喝喊,倒没把他们那伙伴惊动得起来,其实这般笨手笨脚的渔夫,自己倒不放在心中,只提防船一翻回来,把官人惊动得发觉了,要在这里图逃,那就不易走脱了。 离着悬崖这里渐近,手脚上越发的仔细着,不叫发出过大的声息来,韦天佑、玉面仙猿谭永寿,隐伏在悬崖上面等候着,见海马萧麟居然得手,一齐的在悬崖口接应他。 海马萧麟把船停住,贴在山壁下,抬头招呼道:“韦香主,叨祖师爷的慈悲,居然得手,赶快上船,对岸十分清静,只提防着那渔夫们寻找船只伙伴吧。” 这时谭永寿向韦天佑招呼了声:“香主先下去,我听得那边似有些声息,若果有官人前来,我要挡他一下。” 韦天佑并不答话,顺着悬崖轻登巧纵,翻到船头,这时玉面仙猿谭永寿,注意着身后的一带乱山头,忽然见一片乱石堆后,有黑影一恍,谭永寿恐怕他发觉了下面船只不易脱身,腾身纵起,反扑了过去,可是那乱石堆后竟自有人发话道:“那边敢是谭舵主么?” 谭永寿一听,发话的口音是那老船户雷震霄,赶紧往前一纵身,扑到近前,雷震霄从乱石堆后转出来,脚步踉跄,他身上已经有很重的伤痕,谭永寿低声问:“你怎的会来到这里?还有何人?” 雷震霄道:“我这条命完全是戴香主所赐,我们被敌人逼迫得紧,连往外闯了三四次,只是防守的十分严厉,无法脱身,戴香主为了救应我已经受伤,官兵火器营抬枪威力太大,破死命的逃到这条路上来,可是官人步步逼紧,已经追赶了来,戴香主拚命和敌手会斗之下,竟得从这条路上脱身,尚不知这里是否能够逃出官兵包围之下。” 说话间湘江渔隐戴兴邦却也如飞扑了过来,见谭永寿在这里十分惊异!会合一处,谭永寿告诉戴兴邦,这里可以脱身逃走,韦天佑和海马萧麟,全在悬崖下,戴兴邦跟雷震霄听到这里能够脱身逃走,倒是意想不到的事,跟着谭永寿到了悬崖口,张望了一下,谭永寿先向下面打了招呼,这三人也相继翻到渔船上,一场惨败之下,全是相对无言,戴兴邦身上被火枪打伤了数处,又痛心又愤恨,自己说是从年青时在江湖道上混了三十余年,决没遭到今夜这个失败,颇觉愤恨难平,这时由海马萧麟和谭永寿摇船,雷震霄的伤痕也不轻,不过强自挣扎,韦天佑看到大家这种狼狈的情形,想不到凤尾帮只几个月的功夫,就弄到这样一败涂地,更向戴兴邦说道:“戴老师,不必愤恨难过,今夜这场事,很明显的摆在这里,我们身入凤尾帮,既已经做了,就没有反悔,就是把命送了,也没有什么痛惜,最可恨的是仍然毁在我们自己人的手内,还是死不甘心的事,今夜分明又是那三阴绝户掌罗义、要命郎中鲍子威这两个狠辣无情的匹夫,暗助官家和我们为难,我们又哪会不失败在他们手内。 我韦天佑从入江湖道以来,就是以朋友为重,觉得没有深仇大怨,谁知谁不能作那赶尽杀绝的举动,三阴绝户掌罗义,他是凤尾帮中的前辈,得过祖师爷极大的慈悲,武帮主虽然是对于他应付失当,使他们有不满之处,可是总算没有深仇大怨,他们竟为了一些细微的嫌隙,丝毫不念同帮香火之情,这么下绝情施毒手,也未免过于不近人情,不顾江湖道义了。 十二连环坞已被他们毁得一败涂地,足可以放手了,可是顶到现在,这两个匹夫依然在暗中图谋我们,这么看起来,不把我们置之死地,决不肯甘心了,这倒很好,我韦天佑先前总还认为顾念到同帮之义,无论如何也得稍留将来见面的地步,不肯对付他们,现在居然这么绝情绝义的做起来,我韦天佑难道真怕他不成,此番只要能够逃得出官人之手,我韦天佑倒要和他们较量一下,倒要看看这两个匹夫有多厉害的手段?” 湘江渔隐戴兴邦道:“凤尾帮到如今强敌四伏,明着暗着全用出十足的力量来对付我们,我看武帮主重建凤尾帮,也是妄想了!湖南境内也不易立足,到如今我们倒落得没有立足之地,说起来实在叫人痛心!这次云龙三现庄天佑所用的手段,阴毒异常,我们失败的地方,就因为把他看得太以平凡,焉想到今夜这种布置,手段厉害十分,我们只要逃的出去,跟武帮主会合一处,倒要好好的劝劝武帮主,现在的局面,不是任性的时候了,还要从长计议一下,我们现在应该另找寻一个安身之处,养足了锐气,再图恢复不迟,若是再作垂死的挣扎,我看终归是落个同归于尽而已。” 铁指金丸韦天佑点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 这只渔船,这时在黑沉沉的水面已经又出来两箭多地,离着对岸不远了,见那边静悄悄没有一点声息,海马萧麟低声向谭永寿说:“看起来人若不该死,五行有救,居然想了这么个脱身之计,侥幸成功,只要我们一上岸,就算是逃出官人之手了。” 说话间距离着对岸只有十几丈远,忽然听得水面上竟发出呻吟痛楚之声,海马萧麟跟谭永寿全是一惊,水面上虽然黑暗,附近不论有多小的船,也能看的出来,分明没有一点别的形迹,这种怪声真叫人不寒而栗。 手底下的橹略微一停,要细辨这种声音,究竟发自何处,可是第二次声音又起,这种声音竟发自船头丈余外,船是往前走着,海马萧麟索性把船停住,两人仔细听时,这次越发清楚了,带着哭声,不住的哼嗐着道:“害的我好苦!我的家没有了,我太冤,我不能饶了你们!偿命吧!”这种声音,完全在水皮儿上,海马萧麟也是二十多年的江湖,经过大风大浪,此时头发根子直竖起来,这很显然的是方才打下水去的那个渔夫,冤魂不散,他竟在这里等着,向我索命了,谭永寿也觉着这水面上阴森森可怕,可是壮着胆子,向萧麟招呼道:“萧师傅,咱们不能凭这个摇船往里闯。” 舱里边的韦天佑、雷震霄、戴兴邦,也全听见了,戴兴邦头一个闯出舱来,转身来面向着后哨问道:“船怎么不赶紧走,你们讲什么?” 海马萧麟道:“戴香主,这里的水面不净,水里有毛病。” 戴兴邦冷笑着说道:“真是笑话了,一个闯江湖的朋友,会信这些邪魔外道么?还不赶紧到对岸为什么?” 海马萧麟不敢再多说,两人努力摇着撸,船往前进,戴兴邦转过身来,这一下子可吓着了,突听得身后船头那边嗐的长叹一声,声音很大,戴兴邦不禁打了个寒战,一回身竟自向那船头那里喝叱道:“什么东西作怪?难道要尝尝戴老师的手段么?” 韦天佑也从舱中出来,船已往前又窜过数丈来,可是这时竟在船舱旁发出声音,一连两句“我死的太冤,偿命吧!”这一下子连韦天佑也认为水中有鬼,跟缀着这只船,暗暗的将手伸进囊中,把金丸抓了两粒,湘江渔隐戴兴邦也悄悄的登了一支梭子镖,船往前才出来不远又听得左边船舱旁“嗐”的一声道:“你往哪儿走,偿命吧。” 韦天佑、戴兴邦同时一扬手,两粒金丸,一支梭子镖同时打出,水花一起,三件暗器全打入水中可是跟着右边船舱旁又是一阵嗐声,这次连韦天佑全有些胆战打惊,平生全没遇见这种邪魔外道的事,今夜竟落个亲眼得见,知道以活人和鬼魅决难对付得了,只有催着海马萧麟,和谭永寿把船摇到对岸,只要离船登岸,也就可以把这种可怕的局势解开,哪知道船走的竟自发生了变故,这只船是船尾上安放船橹,海马萧麟跟谭永寿两人,摇着一只橹,忽然觉得这船身笨重起来,橹在水中也像有什么缠绕,用个很大的力量这只船只走不快,情势就要停住,心里越害怕手里越不得劲,两人才一用力,船橹竟自脱离开舵尾,险些把谭永寿闪下船去,船头竟自向斜处里掉转来,海马萧麟此时认定了是冤魂索命,他平时胆量比谁全大,又稍通水性,此时竟自有些不敢逞以往的威风,弄成了手脚慌乱,眼看着船已打横,不能前进,戴兴邦咬牙切齿的在船板上一跺脚道:“这真是生有处死有地,我倒要见识见识水鬼是什么样子。” 撤双拐往前一上步,竟窜入水中,湘江渔隐戴兴邦他是个精通水性的江湖能手,不过今夜他身上已然带伤,动作上虽然稍微迟缓些,可是他仍然比较旁人身手上矫健的多,这一窜入水中,掌中又有这对攒船铁拐,围着船的三面绕了一周,他未尝不惊心眼前的可怕局势,可是他仗着一身本领,水性精通,他这么大着胆子下水搜寻,居然没有一些踪迹,这一来他的胆量大了,探身水面,向船上招呼赶紧摇着船前进,这戴兴邦他算保护船只,这一来船只倒顺利的往前进了,不过得避开对岸停船之处,离得稍远些,手底下更是轻轻动作不使发出声音,船只竟得安然抵岸。 韦天佑等认为总算是能够脱身逃开,因为近岸处还有别的船只,不敢尽自耽搁,海马萧麟扶着老船户雷震霄,戴兴邦从水中上来,可是这次他并没有水衣水靠,因为事出仓猝,毫没预备,虽则下水时把外面衣服脱掉,但是在这种天气任凭你有多好的功夫,全身也禁不住这么寒冷,四肢简直要僵硬了,急于要找到了人家或是店房把湿衣弄干了,若不然就是不落在官人手内,也不容易活下去,这般人匆匆的往岸边走过来,方才海马萧麟渡过江面夺取船只,也并没查看到那附近一带究竟全有什么地方是村是镇,还在茫然不知,这就是凭命运了。 往前走出有一箭多地来,韦天佑等十分失望,这里哪有什么村庄镇甸,不过在个港湾子里有十几间房子,一望而知是附近江边渔户所居,这种苦地方半夜里投宿求食,是很不容易的,可是眼前挤到这种地步,只好是硬着头皮先找寻安身之地,所谓饥不择食,往前渐渐的走进了这些渔户们所居之地,还算巧,在这十几户人家中竟有一处篱笆门内透露出灯光来,并且烟气腾腾的似在做着饭,或是烧着水,这真是人不该死五行有救,韦天佑等赶忙的紧走了几步,来到篱笆门前,隔着篱笆门向里招呼道:“老哥们没睡么?求你行个方便,我们夜间行路有两个同伴失足落水,虽则救上来,衣履皆湿,求你多方便吧!”这么招呼着,那迎面的屋门一开,里面的灯光也闪出来,一个中年人作着渔户打扮,站在他的屋门口,向这边问道:“客人说什么?这么冷的天失足落水,那还了得?既是在江边出事,那里有渔船为什么不向渔船求个方便?还走出这么远来,落水的人岂不要冻死!”说话的人话说的十分近情近理,可是他站在那里不动,谭永寿这里也来到近前,却向里面招呼道:“老哥们既有恻隐之心,求你快些开门放我们进去吧!工夫再大,人可要冻死了。” 里面答话的人答了声:“我这就来。” 他跟着又转身去走进屋中,沉默了一刻,举着个灯笼走出来,外面这群帮匪全十分着急,认为此人不懂事故,不通情理,你点灯笼又有什么用?人已经快冻死,这是安心想认尸,怕看错了。 此人走到篱笆门前,先隔着篱笆往外照了照,这才把篱笆门上的铁链子撤去,把篱笆门拉开,向韦天佑等说道:“客人们里请吧!”大家这才跟随他走进了篱笆圈内。 这渔夫让大家进上房,迎面的房子一排是五间长,一个三间通连,一个两间通连,更听得东首这两间内有人在烧着木柴,灶内木柴的暴音,门外听得真真切切,这三间屋中倒也十分宽敞,不过很是贫寒的模样,屋中任什么没有只有两件极简单的家具,地上却放着一个很大的火盆,里面烧好了的木炭,显得屋中暖气融融,在墙上挂着许多渔户用的家具。 韦天佑向这渔夫拱手道:“深夜前来打扰老哥,实在不安,请领教贵姓。” 这渔夫道:“客人,我可是粗人,不会说话,我姓史名叫史禄。” 韦天佑皱了皱眉头,心说丧气,我们这是自寻死路了,韦天佑跟着说道:“史老哥这得麻烦你,你看我们这两位伙伴在江边不谨慎掉在水里,幸亏是水浅的地方,要不然也就早送了命,因为贪赶路程,找不到镇甸,幸亏史老哥们住在江边,只好投奔了来,在老哥这里打扰半夜,天亮后也好赶路,我们走的时候,必要略具一点人心。” 这渔夫看了看戴兴邦与海马萧麟说道:“这还了得,这么冷的天气,客人竟自弄得浑身水湿,快把衣服脱了,我们灶上正在做着饭,那里烤衣服极省事,我们预备五更后立帆捕鱼,所以半夜起来就得饱餐一顿,客人来的凑巧,饭也就好了,这二位客人再喝几杯热酒,赶赶寒气,也就没有妨碍了。” 当时韦天佑等却是十分感激,这种时候居然能够找到这种地方,也就很难得了,戴兴邦跟海马萧麟还是真不能再挣扎忍耐,把外面一身薄棉衣脱掉,那渔夫把他们的粗布棉袄找了两件来给戴兴邦、萧麟披上,这渔夫史禄从厨灶中又给提了一壶热水来,大家喝了一碗,觉得寒气全消。 正在功夫不大,从隔壁又过来两个年轻的渔夫,全在二十多岁的年纪,体格矫健,忙着把迎面的一张木桌案上面的食物收拾下去,跟着摆上酒饭,虽则全是乡村中粗劣食物,可是弄得热气腾腾,帮匪们在饥饿交迫之下,把平日那种视钱财如粪土挥霍无度的情形全忘掉,觉得眼前是很难得的幸运,那史禄更烫了一大壶酒来给戴兴邦等每人满上一大杯,这个渔夫倒是一片豪爽,很带着江湖的气派,举着酒杯连连让酒,一连就请大家干了三杯,他还是照样敬酒,戴兴邦却陪笑脸向他说道:“史老哥,我们不敢多饮了,这已经过分叨扰,你老哥不必这样客气,我们平时又不喜饮酒,错非是深夜间天气太冷,决不愿意饮酒。” 那史禄却把面色一沉,向戴兴邦道:“你这客人还算上了年岁,竟自这么一点豪爽气没有,听你这个话的意思,自己很贵重自己的身体,可是你又为什么不小心作了水鬼,你要是真作了水鬼,又哪里喝这些好酒去?想开些吧!像我史禄整年在江面上和风浪作对头,保不定哪时就许作了水鬼,所以我想的开,每逢要出帆之前,我定要自己犒劳自己一顿,这席酒我当作祭席看待,倘若我这次出帆回不来,我也不冤枉了,你们哥几个何妨也想开些,万一要是活不过明天遇不到我这好朋友,这又是酒又是饭,死后也不落个饿死鬼,为什么有酒不喝呢!”戴兴邦、雷震霄十分愤怒,因为他这个话说的过份无礼,可是又还不出价来,他把他自己先放在头里,没打算活下去,如今真若和他翻脸,也显得我们太以不识好歹,和他素不相识,谁也不认识谁,半夜间投到人家,得他这么款待,这也很难得了。 戴兴邦要说话,自己又噎回去,雷震霄虽则一身伤痛,因为平时是个极强梁的人,强自挣扎着,却嗤嗤一笑道:“史老哥你干的这行买卖,怎么不嫌丧气,张口死,闭口死,一个人活在世上,若是时时的惦着找死,那还有什么意味?你何不痛痛快快,投入江中,省了麻烦。” 这渔夫史禄却鼓掌狂笑道:“这位老哥我看你也是常在外边跑的人,怎么还看不出我的情形来?蝼蚁尚且贪生,人哪有不惜命的?无奈我姓了这个姓,我就算认了命,打祖宗传下来,叫我姓史,我也不能中途改姓,所以我认为我命中造定,我时时的早作提防,预备着那时大险临头,那时算着,我是决不嫌晦气,你看我姓史,未必真死的了,不姓史的人,决要自寻死路,这种人实不如我,来吧,我再敬酒一杯。” 他拿起酒壶挨位的敬了一回酒,弄得韦天佑全有些迷离,不知这渔夫怎的会这样怪,说话疯疯颠颠,好像疯狂一样,说他是无心,他又不像,那愚鲁无知的人,怎的运败时衰下所有的遇合竟这么离奇,自己在心绪不宁,何况住宿在他家只有忍耐下去,好在这渔夫不再说些不尽人情的话了。 韦天佑趁势向他打听道路,赶到答对出来,尤其叫这群帮匪听着心腻了,他说道:“客人怎么来的怎么回去,这是块死地,只有我打鱼的人往这里来,在这里住,别人没有到这里来的,这里叫回头岸。” 韦天佑却哼了声:“这回头岸,回头岸,叫谁回头,叫我们回头么?我们来了就不想回去,想回去就不往这里来了,老哥,任凭多么难走天亮后我们要过去。” 渔夫却也哼了一声道:“走到死路不回头也是把你们撞回来。” 铁指金丸韦天佑听出这渔夫话中有刺,不由抬头目注着渔夫说道:“老哥你倒很明白,走不通的路是应该回头的,可是老哥你也忘了回头再走也没有回去的路了。 这又该怎么样呢?要叫我看现在已然走到了的地方,大约就是尽头路,老哥不必跟我们弄这些个手段了,你把我们当作了没见过世面的乡愚,任凭你摆治,你要知道笼中之虎也还比野地里绵羊强的多。 老哥你究竟是何居心?何妨讲个明白。” 那渔夫这时已经撤到屋门口,向韦天佑道:“你倒看的明白听的明白,现在既到了回头岸,老客何不即早回头,过去所走的道路完全错了,现在应该明白了,长沙府有好朋友在等着你们,只要自己明白自己的事,谁又肯难为你们?先走那儿又不交朋友。” 韦天佑哈哈一笑道:“老哥你这才够个朋友,我早看透了这步棋,不过长沙府没有我们落脚的地方,我们倒不想去了。 老哥们不必过于强人所难,我现在要知道老哥们你究竟是何如人,请你亮个‘万儿’,韦天佑也好答谢你款待的感情。” 湘江渔隐戴兴邦在先前就看出情形不对,他一直的低着头不肯发话,此时猛一抬头,向门口站的这渔夫喝问道:“朋友何必再跟我们弟兄弄这种手段!姓戴的脑子不昏,朋友你大约也是六扇门中的人,大约嘉兴府挂名当差的沈龙彪就是你老兄吧?” 说着话,戴兴邦猛然一按桌子边,腾身而起,飞扑过来,这渔夫身躯往右一恍把风门子撞开尺许,已经闪到门外,戴兴邦扑空了,一抬脚就把风门子踢开,往院中才要闯,只听得外面有人喝声:“戴兴邦你是江湖道中成名的好朋友,想再多活几天,不必硬往外闯了,这里已经早布置好等待你们自投罗网,认头打官司,决不难为你,只要不识好歹任凭你有天大本领也叫你当场毙命。” 戴兴邦怒喊了一声:“我就不信这个。” 一腾身窜到院中,脚彽下还没落稳,从篱笆门子那边,火光一闪,轰的一声,一杆抬枪轰射过来,连烟带火像雨点一般的铁砂子从天空落下来,这杆抬枪还是没往戴兴邦身上招呼,特意示威往天空打去的,戴兴邦原本身上带着这种枪伤,实在已经尝到这抬枪的厉害,赶忙一翻身,仍然纵回屋中,这时连续着轰轰的又打上三枪来,把这几间房子完全用烟硝火药气笼罩起来,跟着外边有人高声喊道:“韦天佑,现在我们是官差,由不得自己,奉命缉捕你们归案,再若迟延抗拒,连房子一块轰击,认头打官司或者反许能逃得活命,好朋友决不会难为你们,只要再迟延那可就对不起了。” 铁指金丸韦天佑,自己一跺脚,纵身到门口向外招呼道:“姓韦的认头归案,哥们升官发财,总算叫你们趁心如愿了。” 这时靠东边屋角那里有人答道:“好朋友说话只是一言一句,我倒信你不会反复无常。” 说话间,响起了一声铜哨,立刻在这房子的四周亮出十几支火把来,一个穿官服的武官带着四名弁勇,从门口那边先闯进来,跟着靠篱笆的四周又亮起十几只火把,这一带照耀得如同白昼,韦天佑一看布置的好生厉害,任凭你一身武功又哪里闯的出去。 迎着篱笆门对面的草房,是八名穿号衣的官兵,两杆抬枪,枪口正对着篱笆内,靠东边隔开三四丈远,平地上也有一队官兵,架着一杆抬枪,靠西边一棵柏树,树杈子上架起一杆抬枪对着这里,不问可知房后也是照样的安排了,除了火器营官兵之外,其余的全是背弓跨箭,提着雪亮的腰刀,撒布在四周,可怪的是虽也夹杂着六七名穿号衣的,这里就没有一个曾经会过面的人。 这时那带兵官已经闯进篱笆门内,戴兴邦、韦天佑、海马萧麟、谭永寿、雷震霄全都各自低着头,把双手一背,任官兵过来上了绑绳,内中依着那老船户雷震霄、海马萧麟,还不肯真个认头受捕,可是韦天佑、戴兴邦决不再抗拒,他们也只得忍气吞声的被官兵捆绑起来,赶到押解着出了这篱笆门,往江边走,雷震霄这才知道就是当时再行抗拒,也不过是加重本身的罪名,不易逃得出手去了,除了那渔家四周所布置的再隔开半箭地,尚有第二一层包围防守,直到江边树林子,全有官兵埋伏着,在这种情形下,如何会逃的开,只有自恨失招,不该被诱向这条路,到了江边那里早已一排的八只水师营的官船,在那等候,把那般帮匪押上船去,仍然上依着他们所逃出来的地方,从那乱石岗上翻回去,可是回来的形势就不同了,沿路上隔开十几步就有官人把守,韦天佑等知道这次不会不失败,官家发动这么大力量,若是事前知道些风声,安心逃避,或许能脱过这场劫难,这么自投罗网,哪会再逃的出手去。 赶到把这一般帮匪押解到石猴驿,韦天佑等一看凤尾帮这次情形,可太惨了,凡是被派出来劫救天罡手闵智的一个没能逃开,完全落网,韦天佑就知道岳麓山那里也不会再保全了,这才叫同归于尽。 从石猴驿押解着赶奔长沙府,沿途上警戒的这份严厉,看这情形几乎把湖南省的官家力量完全用在帮匪身上,按站走下来,不止于护解的官兵警戒的严厉,每到了一个驿站,那里早有大队的官人,早早的布置好,从差事到达起,直到起身止,所停留的地方就算完全断绝行人,连商民铺户全禁止出入,到第二日在庄河口驿镇上歇宿,放哨的官兵,竟擒获了两个可疑的人,赶到被带队的营官一拷问,竟是从岳麓山窜下来的羽党,该着他们恶贯满盈,岳麓山逃得活命,反来到这里落网,这两个弟兄在凤尾帮中倒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他们是黑沙岭闵三娘手下两个亲信弟兄,一个叫刘诚,一个叫崔河兴。 这次凤尾帮算是到了末日,以武维扬那么精明强干,更有一般有力的人物扶佐着他,居然竟完全失败在云龙三现庄天佑的手内,可是说真了以庄天佑和两个师弟侯杰崔平决不是凤尾帮这几个领袖人物的对手,这实在是该着凤尾帮不能成事,武维扬有些轻敌过甚,始终没把官家放在眼中,终于落个最后的惨败,不过若仅凭庄天佑和官兵的力量还不致于就这么得手,凤尾帮仍照得说毁在他自己人手内,一个三阴绝户掌罗义,一个要命郎中鲍子威,算是真要了武维扬的命,并且暗地里还有一个极厉害的人物,不过始终没露面,庄天佑等也决没见着这人整个的身形,就是西岳派的侠尼铁拂尘悟因大师,算是成全凤尾帮最后的一局,叫武维扬无法再在大江南北一带立足。 现在这次由长沙府以解送天罡手闵智和玉面仙猿谭永寿赴浙江归案为名,以他们作为诱敌之饵,这一路,为布置的周密,官家所调集的官兵和带兵官,全是百中选一挑选来的得力人,因为过去凤尾帮路因的情形,太以厉害,此次这么下手是丝毫不肯放松,布置的全早有计划,可是岳麓山那里也在当猖獗时动手,终于是光棍不斗势,任凭你多么厉害,总是邪难侵正,这次巡抚那里是安心非把凤尾帮一晚同尽不可,巡抚也想开了,宁肯来个小题大作,办理失当之嫌,也不肯再容帮匪在湖南省盘踞下去。 自打长沙府这里把犯人一解走,天罡手闵智是换了假的,那谭永寿却真是他本人,赶到这里起身之后,岳麓山附近一带已经完全布置好,庄天佑因为得着要命郎中鲍子威所给字柬指示,明白天南逸叟武维扬躲到北边锁云峰那里安窑立舵,黑沙岭天罡手闵智这片住宅完全不要了,这时来剿山由巡抚那里用公事调集湖南总督所部两营兵马,内中把大营的火器营完全调出来。 为了调用火器营巡抚和总督那里还起了很大的争执,因为那时火器营不是随便可以调用的,凤尾帮中虽然声势大,不过是一群帮匪,浙江十二连环坞那么大的声势,并且是缉私营和严大侠那里,他们直辖的官兵,自己就有火器营,可以调动,现在为了剿山破寨查办漏网帮匪,还要这么大举动,总督那里恐怕落了虚间冒抵之嫌,并且也没朝廷的旨意,兵部的文书,可是巡抚那里竟自认定了不彻底解决,并且将来还要养痈成患,后患无穷,朝廷是一个极难得的机会,确知道帮主武维扬和重要的帮匪全落在这儿,为了一网打尽,不得不以极大的力量免得漏网,最后还是由巡抚答应着倘有什么公事上无法交待时,由巡衙负完全责任,总督那里才肯把火器营完全调集起来给付巡抚衙门指挥调遣,所以这次力量很足。 云龙三现庄天佑除了派侯杰、崔平帮领着巡抚所带湖南省六个有名的捕头,协助着办理这案,他们全被派的跟随着起解犯人,一同下去,所以一处之布置的全是极有经验办案拿贼的好手,回头崖那里假扮渔家,也全是各府的名捕快,庄天佑亲自随着一位营官带领四百名军兵,一半是火枪手,一半是前锋营的好箭手,官兵并且把号衣全脱去,全换了便装,不过每人的胳膊上拴着一条红色布带,作为标记,从这天中午之后,就把岳麓山北岭一带,完全布置好,大营里这位营官张志勇,他随总督也曾转战川边一带,更在贵州边境上平走过苗疆,是个久经战阵,经验丰富的带兵官,他原籍更是浙江省,深知道凤尾帮过去的势力,所以他把这群帮匪看成劲敌,除了北岭外指挥布置之下,更和庄天佑商量好,竟在白天帮匪意料不到之下,从僻静之处,绕进了北岭,从一个人迹不到之处,带着挑选出来的八十名年轻力壮的兵丁背着八杆抬枪,充足的火药,攀藤附葛冒着绝大的危险,竟目标到锁云峰,这位营官此次的举动深合兵法,正所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帮匪决不会料到在白天敌人就会欺近了他们巢穴,这位张营官,也正是利用帮匪疏于防守之下,先把一个极重要的地方布置好了。 武维扬带着一般党羽移到锁云峰下,是一个极隐僻的所在,这里原本有十几家猎户建筑的房屋,在这大雪封山之时,猎户们没有事可做,他们不愿意在这酷寒的深山里呆下去,移挪到山外渡过严冬再回来,闵三娘早把这里探查好了,利用这种现成的房屋,布置一下,就算移舵到这里,叫龙头帮主暂作栖身之地,哪又知道这种隐密的地方已经早早的被人发觉了。 庄天佑带领着张营官在锁云峰布置好了之后,单等到黄昏已过,起更时前山所设的疑兵号炮一响,后山立刻响应,抬枪手深居高临下攻击帮匪的巢穴,易如反掌,武维扬退到这里,他自己何尝不知道已到了最后关头,不过他想这个地方决不致于轻易就被人发觉,这后山北岭一带,一到黄昏后也没有弟兄放哨盘查,可是从锁云峰往前山安置了三道卡子,他认为足以防备官兵的侵入,就是真个官兵再搜进山来,锁云峰下只要得着信,人立刻散开,任凭官兵费多大的力扑进山来,也不过是几间空房子而已!叫他们费尽了力量,毫无所获而去。 武维扬这种打算哪知完全错了,这次官兵的力量用得出乎他意料之外,官兵发动这么大势力,抽调了得力的兵弁,更有许多名捕快相助,这种双管齐下的手段来对付这种势穷力蹙的凤尾帮,哪还会不把这残余帮匪打个落花流水,官兵一剿进山来,先前完全是乔装改扮,往山里集合,赶到集合一起,官兵已经逼迫到锁云峰附近,这一来武维扬把得力的人派出一多半去,那还应付的了,并且云龙三现庄天佑等,实没放在天南逸叟武维扬的眼中,赶到欺到锁云峰下,帮匪们自然不肯就这么认败服输,拚命拒敌,可是暗中对付他的克星已经到了,这就是曾在长沙府城内和岳麓山隐现侠踪的西岳派前辈铁拂尘悟因师太,这位侠尼认为武维扬是一个江湖中杰出的人材,他的武功智慧全有超人之处,这种人若是改邪归正,能为黎民百姓间造无量的福,可是要执迷不悟下去,他走到什么地方也能为地方上造成无穷隐患,所以这位侠尼再不肯轻视他,从那十二连环坞瓦解冰消之下,这般异人全跟缀下来,铁拂尘悟因师太,和淮扬派的铁蓑道人,三渡武维扬,他决不稍生愧悔之心,师太认为此人不堪救药,已经决意不想再留他,不过佛门弟子终有恻隐之心,不忍遽下毒手,青鱼港杭州城依然容他逃出手去,也就是要他知难而退,从此放去凤尾帮,不再起那重建凤尾帮再立内三堂的妄念,可是他哪肯就回头猛醒,不止于不醒悟,反倒变本加厉,所使用的手段日趋卑下,赶来到湖南长沙府,竟要作出杀官劫印,在岳麓山妄想召集旧部,再图大举,侠尼遂安心要给他个当头棒喝,并且已侦知他凤尾帮中要命郎中鲍子威、三阴绝户掌罗义,也跟踪来到长沙府,合力的对付他,铁拂尘悟因大师遂利用他们自相火并。 赶到云龙三现庄天佑率众剿山,武维扬身旁可没有可力的人了,完全算中了官家诱敌之计,把重要的人完全派出来,下手邀劫天罡手闵智,岳麓山锁云峰信炮一响,官兵四下里包围上来,正和十二连环坞瓦解时不差上下,说真了,并没有什么出奇制胜的地方,只不过布置严密,就仗着官家这种火器营的威力,就足以制帮匪们的死命,只一排抬枪响过,这锁云峰一带,真个名符其实,烟封雾锁,烟雾迷漫,武维扬到了这种时候,他可是安心要了结了一个便宜一个了,他的身形快,头一个闯出来,虽在火枪威胁之下,依然闯上锁云峰,闵三娘和闵熊儿竟被官兵发动反给隔断在锁云峰外火枪手和捕快已占据的地方,完全给切断了,这一动手,官兵这里有妙手金轮侯杰,钱塘快手崔平,他们可是早经庄天佑分派好,这次攻山动手之时,不要只凭个人的力量来捕拿帮匪,不可力敌,只凭智取,连那边跟随下假囚犯的官人们,也是一样,只用智不用力,这一来帮匪们可真吃了大亏,在这锁云峰四周,到处设有埋伏,装设了绊马绳、绷弓吊弩、陷坑、串地锦,层层的埋伏,帮匪只要往外闯,你出一道埋伏来,还有第二道、第三道,火枪的威力,没法抵敌,单有一队官兵和捕快们在崔平、侯杰、黑凤凰柳四儿领导之下,全在暗中袭击,试想帮匪有多大的力量,何况岳麓山这里是才经集合起来,虽则主要人物全是有本领的,不过红花还得仗着绿叶陪衬,浙江省内的帮匪们一时不能集合过来,岳麓山这里又并不是凤尾帮的分舵,只不是闵三娘在这里较有势力而已,所以到这种时候方显出来势单力薄。 天南逸叟武维扬在官兵一发动力量,他已知大势已去,认为这次是自己最后关头,一逃出屋来,就把金龙鞭撤出来,火枪手一动手,武维扬已然明白官家一调动这种兵力来剿山,锁云峰这里再不能守了,被派出巡山盘查放卡子的,事前决没有一个回来报告,这足见对手的厉害,一下手这锁云峰一带已入官家掌握中,武维扬遂直扑锁云峰,个人要仗自己一身轻功绝技,从高处脱身逃去,赶到翻到半峰腰,他竟闯过了两个伏守的卡子,快手崔平正在率众分头堵截,逃出来的帮匪此时发现了他,要从锁云峰上逃去,哪能再容他走开,立刻亮五行轮追上峰腰,动手擒拿,武维扬今夜可与往日不同了,他是一句话没有,一照面把金龙鞭上的功夫尽量施展出来,一招一式,全向快手崔平的致命处下手,快手崔平也因为这次巡抚处派的十分严厉,只要放他逃出手去,恐怕巡抚那里也没法交待了,所以崔平也是把一身所学尽量施展出来,对付他这条金龙鞭,峰腰这里没有多大的地方,不过两三丈一段斜坡可以着足,武维扬这条金龙鞭施展开,上下翻飞夭矫若金龙,盘空飞舞,更有极大的威力,快手崔平这时五行轮虽是尽量施展,终归不是他的敌手,两下里一搭上手,二十余式,快手崔平五行轮抽招略迟,竟被天南逸叟武维扬的金龙鞭把右手的五行轮给捋住,两下里才一拔力之间,天南逸叟维扬竟自猛一振腕子,崔平终于没有他的力大,身躯竟向武维扬这边撞过来,武维扬一横身,左掌横推出来,右手带着金龙鞭向右一展,双臂这一猛往两下一分,力量用足,此时快手崔平却被他这种大力带得身躯反向外一转,武维扬竟自一掌向崔平的右肋后打到,崔平的五行轮到这时还没退下来,没法子闪避也没有法子还招。 眼看一掌已然打出,从锁云峰上面四五丈高的地方,有人喝叱了声好孽障,人随声下,从上面落下来,正到了两人停身之处,武维扬就觉得脑后一股子劲风扑过来,在这种危机一发之下不得不先救自己了,右手一抖金龙鞭,鞭头一颤,已把崔平的五行轮松开,身躯向左一闪,金龙鞭已然翻回来,向身后砸下去,身后这人来的疾,退的疾,竟在他金龙鞭没过来往下一落之时,敌人已腾身而起,窜出三四丈去,快手崔平已然撤出五行轮,纵身闪避开。 武维扬喝声:“什么人,暗算武帮主!”他跟着一个“鹞子攒天”,也从峰腰纵起,竟往上面扑去,这种地方也足可以看出来,老虎虽死,威风还在,天南逸叟武维扬终归是个帮匪中的领袖人物,在这种情势下,只要和敌手遇上,决不肯示弱,虽剩了一分的力量,也要和敌人拚一下,身形一扑上来,可是那人并没停留,二次腾身,紧往锁云峰上如飞逃去,武维扬此时就是不追此人,也得走这条路,必须从峰头翻过去,才可以从北岭后山脱身逃走,所以他用金龙鞭掩护着自己往上追,更是左右闪避着,三四十丈高的峰顶,刹那间已然到了上面,前面暗中袭击自己的人,此时已经停身在那里等候着,不肯再逃。 武维扬仔细一看脱身的这人,不由得吸一口凉气,知道今夜恐怕不容易逃出她手去了,现身的正是西岳派侠尼铁拂尘悟因大师,天南逸叟武维扬眼见得自己已到日暮途穷之时,越发的恨这般敌人逼迫过甚,把金龙鞭往左掌中一合厉声喝叱道:“老尼,我凤尾帮与西岳派有何仇恨?你屡次和我为仇作对暗中协助官兵,今夜就得你我分生死之时了。” 铁拂尘悟因大师微微一笑,向天南逸叟武维扬道:“武帮主,贫僧与你无仇无恨,过去西岳派、淮扬派为了和凤尾帮坛下弟兄屡屡嫌隙,引起了十二连环坞之误会,可你别屈枉好人,你也得反躬自问把是非屈直查个明白再行出口,从古至今,只有从正义上取事业,你也曾见过有几个逞强梁行霸道能够立起来不朽的事业,凤尾帮在江湖道上,已然犯了罪恶,十二连环坞声势浩大,官家决难再容你,本帮中又有了背叛你的人,暗地勾引官兵剿山,破你十二连环坞,与我们何干?你竟迁怒于人,把这种罪过完全加在西岳、淮扬两派身上,这也未免太以的欺人,或欺己,武帮主你应该放眼看一看,现在的情形,这就是顺天者昌逆天者亡,现在正是你猛醒之时,贫僧不忍作那种赶尽杀绝之事,你从此时放手,对于凤尾帮的事不要再作妄想,逃出这里隐姓埋名痛悔前非,尚能保你的天年,落个好结果,你再若这么固执起来恐怕你和凤尾帮落个同归于尽,逆耳忠言武帮主你要三思才好。” 天南逸叟武维扬回头望了望峰下面在那银装玉琢的乱山中平添了一层烟雾,把锁云峰下竟变作了一片战场,火枪打出来的火焰,一闪一闪的夹杂着官兵四下里呐喊杀声,声震山谷,自己明知得完了,可是到了这种时候哪肯再善罢干休,立刻怒声喝叱道:“老尼!武维扬岂是那怕死惜命之人?我从接掌凤尾帮已知此身许与了祖师,今夜武维扬不和你分个生死存亡,决不罢手。” 往起一耸身,腾身而起,向铁拂尘悟因大师这边猛扑过来,金龙鞭往起一抖,竟自向悟因大师头上猛砸下来,悟因师太口念“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身形一闪,铁拂尘往起一扬,向金龙鞭上便卷,天南逸叟武维扬深知这位西岳派侠尼悟因禅师的武功,有不同凡俗的造诣,尤其是她这种奇形的兵器,更是难搪,铁拂尘往金龙鞭上一搭,天南逸叟武维扬提丹田之气,猛然往回一抬腕子,金龙鞭鞭头撤回来,龙头也就是才退出拂尘的尾梢寸许,天南逸叟武维扬猛然用内力猛往这右臂上一贯,腕子复往外一抖,这条金龙鞭竟自再翻回来,龙头反向悟因师太的中府穴点去。 他这金龙鞭的龙头,最厉害的是龙口将出的半寸红舌,这段红舌是一块断剑打造,上面涂着红色的油漆,一半为是装饰龙头,一半为是掩饰着断剑的锋利,这是一口削钢断铁的宝剑,折下来的二寸剑头,被天南逸叟武维扬利用装入他金龙鞭龙头以内,这金龙鞭的龙头只要点着敌人立时受伤,这在平常的武师们不是伤着致命处,还没甚要紧,惟有对付有一身绝技或是有横练功夫,铁布衫、金钟罩、一力混元气,这种内功外壮,全能立时被这宝剑头把功夫打散了,刀剑不入,却搪不过这块二寸多长的残剑。 天南逸叟武维扬此时认定了自己已到最后关头,已经丝毫不再顾惜手底下的阴毒了,这种招术发出来,功夫火候无一不到,铁拂尘悟因大师也自一惊,身形往后微闪,但是知道这么闪避对付平常的手法应付有余,但是对付武维扬只怕未必能逃得开他手下,可是铁拂尘悟因大师故意的要露这种露空的招术,身形撤出数寸来,铁拂尘猛然往下一沉,用拂尘的铁杆往鞭头上一搭,果然天南逸叟武维扬竟自用银龙戏水,摆尾摇头,他这掌中所握的金龙鞭尾,猛然左右一振腕子,左右这一颤动,立刻这金龙鞭的鞭头突然把力量变了,龙头往回下一撤,猛然往外一翻,金龙鞭竟自向铁拂尘悟因大师的右臂上横打过来,最厉害的是他这金龙鞭头,始终没离开悟因大师的面前,在一尺内连续变招,一条软兵刃要运用到这样实足惊人,悟因大师铁拂尘往下一沉,金龙鞭头已向右摆去,这一振回来,悟因大师猛然向右一倾身,竟自把铁拂尘带回来,从下往上倒着一翻,拂尘尾倒卷珠帘,铁拂尘这次却用拂尘尾把金龙鞭头卷住了,悟因大师说了声:“武帮主你还不回头猛省!真个要自取灭亡。” 在这话声中,铁拂尘往回下用力一带,可是天南逸叟武维扬掌中的金龙鞭哪肯就这么被人夺出手去,也在猛往回用力的一抖腕子,两下的力全用足了,可是这时竟自从这锁云峰的峰顶上面,悠的抛下一块斗大石头,向下砸来,这块石头是打得真准真正,真砸在铁拂尘和金龙鞭缠结处,以武维扬腕子上那种威力,竟自再也把握不住,被震得金龙鞭撒手,悟因大师的铁拂尘也被砸得拂尘尾梢落到山石上,可是悟因大师往回一带右臂,竟连金龙鞭给甩起,向锁云峰上甩去。 武维扬金龙鞭出手,到这种地步,还有何面目强自挣扎,竟往起一连三次腾身,忽左忽右,向锁云峰头猛翻上去,铁拂尘悟因大师却高声招呼道:“武维扬,贫僧实有渡你为善之心,再往上走,你是自趋死路!还不赶紧回头?” 悟因师太这么喊着,身形也是没停,点着危崖怪石,身形如飞的也往锁云峰上扑来,赶到悟因师太翻上峰头,口中却在招呼着。 “金施主不要下井投石,武维扬能够从此洗手,正可以放他逃去吧!”可是悟因师太这个话已经晚了,天南逸叟武维扬翻上锁云峰顶,才往上一落时,这峰顶上面生长着千百年的古老松柏,从一株老干倾斜的古柏后面,猛扑出一人,厉声招呼道:“武维扬,这是你尽头的日子已到,你还往那里走?” 这人身形一现,已经猛扑过来,天南逸叟武维扬虽则没有细辨来人面貌的余暇,听得发话的声音分明是那要命金七老,此人竟在此地出现,漫说他还安心和自己为难,就凭自己落到这般光景,看到他眼中,自己全无面目活下去,武维扬在他猛扑过来,身形已经落到自己的近前,武维扬脚下猛一点一块怪石顶,腾身而起,往峰顶的侧面窜过来,身形往下一落,回身向这边招呼道:“无耻的匹夫!金老寿,武帮主堂堂奇男子,只为眼瞎,把你们这群不懂江湖道义,趋炎附势,卖友求荣的东西,当作朋友,我武维扬今生今世不愿意再见你们这群势利之徒,你家帮主先行一步了。” 这话一落声,立刻往起一耸身,窜起丈余高来,他那身躯竟自倒栽葱向锁云峰后掉下去,这一来把个铁拂尘悟因大师急得不住的口念“弥陀佛”,要命金七竟自哈哈一笑,向悟因大师说了声:“你这佛门弟子,却有些慈悲的过分,我金老寿不会像你这样作,我要到锁云峰下看看这老儿死得怎么惨法,是否还能像十二连环坞中的那种鬼见也怕的面貌。” 这位江湖怪杰,竟自顺着锁云峰后悬崖峭壁间,猛扑下去,铁拂尘悟因大师回头一望,锁云峰下官兵已然到处占据,帮匪们没逃了几个出去,多数被擒,这凤尾帮从十二连环坞重振帮威之后,也算是最惨的一场失败。 武维扬从这凤尾帮这算是他所得最大的果报,至于他是否真个葬身在锁云峰下,只好作为悬案,黑凤凰全篇至此遂告结束。 ── 郑证《黑凤凰》全书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