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虬龙倚马录》 第一章 夤夜闯朱家,偷取玉山羊 浙东雁荡山,以其山颠水荡若湖,春雁归时宿之,故得其名。 雁荡名胜之多,不胜枚举,而山中瀑布之美,更说不尽。 诸如大小龙湫、燕尾、西石梁大瀑、敬水瀑、梅雨瀑等等,谚云“雁荡一雨飞千瀑”,个中景况也就不难想见一般了。 所谓“春游天台,秋游雁荡。”在秋高气爽之际,登临雁荡一游,自是人生一大乐事。 但在这天,虽然正值秋风送爽季节,但天边却忽然沉沉地,终于还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雨点越下越大,在大龙湫旁边的一座茶寮,坐了几桌客人,显然都是给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缠住了脚,其中个高瘦汉子喝了儿杯,忍不住骂道:“这是什么气候?好端端的何苦要下雨?” 他身边一人冷哼着,道:“人人喝茶,你偏要喝酒,才只灌了半斤黄汤,就怨天骂地,没出息!” 这人年纪和那高瘦汉子差不多,都是三十七八岁左右,只见他一身黑衣,颏下短须有如一从乱茅草,说话时的声音更是沙哑得异常难听。 高瘦汉子给他嘲讽两句,立时怒火上冲,一拍桌子道:“你喝你的茶,我喝我的酒,干你什么事?” 黑衣汉子两眼一瞪,面色倏变:“好啊!你手风欠顺,输干了家当却来向我发作,亏我一直当你是亲兄弟般看待!” “呸!”高瘦汉子把两边袖子向上一卷,怒道:“你这猪狗不如的酒肉朋友,老子一看见就恶心,谁是你的什么亲兄弟:” 黑衣汉子勃然大怒:“狗头王八,你要惜酒行凶,尽放马过来好了,本大爷若怕你就是龟孙子的龟孙子?” 茶博土吓得连脸都白了,忙道:“两位客官别伤和气千万不要打架!” 高瘦汉子道:“今天偏要大打一场,你滚开去!” 茶博士苦着脸,道:“两位真要动手,何不稍移玉步到外面去?” 高瘦汉子说道:“外面下着大雨,出去会淋湿了身子,所以还是不如在这里动手。” 茶博士还待劝解,两人已扭作一团,所打得甚是激烈。 茶博士固然面无人色,其余本来已在赏瀑品茗的茶客也纷纷闪避,唯恐殃及池鱼。 两人你推我撞的,黑衣汉子突然一个把持不住,脚步跄踉地撞在一个青衫书生的身上。 那青衫书生年纪甚轻,长得面如冠玉,一表斯文,而当那黑衣汉子撞跌在他身上之际,他差点就给撞飞出茶寮之外。 黑衣汉子不但没有赔罪,还转过脸骂那书生:“你是不个子?不撞死你已算是祖宗十八代显灵显圣!” 那青衫书生面如纸白,只好说:“是小弟不对,兄台休兄台休怪。” 黑衣汉子喝道:“谁是你的兄台?不要脸!” 青衫书生急得耳根发热,道:“是小弟愚莽,还望壮士原谅原谅。” 那高瘦汉子冷笑一声:“正是穷酸遇蠢牛,老子才没工夫跟你们磨蹭下去!”说完,大步向茶寮外走了出去。 黑衣汉子怒道:“你这个浑球跑往哪里?” 高瘦汉子却越走越快,嘴里却说:“有本事的跟我上来!” 黑衣汉子大声道:“怕你的就是缩头乌龟!” 于是,两人一追一逐,瞬息之间已跑得无影无踪。 但是他却居然直着嗓子在叫:“外面下着大雨哪,要不要撑伞子?我这里有一把……” 那青衫书生倒也呆得可以,若是换上别人,一定巴不得这两个瘟神走得越远越好。 那茶博士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急忙拉着他的衫袖,说:“不要叫啦,这种凶徒,天保佑地保佑,保佑他们一跑就跑到天涯海角,以后永远再也莫要回来!” 青衫书生脸上立刻露出了大不以为然的神情,同时摇头晃脑地说:“相逢是缘,人生苦短,休可以恨相缠也。” 茶博士两眼一瞪,忍不住:“嗤”了一声,再也不理会这个憨直得不可理喻的书呆子。 过了半个时辰,雨势渐止,青衫书生仰望天色,说道:“该走了,谁也不必留我。” 茶博上心里失笑,忖道:“谁来留你这种穷酸书生。” “结账!”青衫书生叫了一声,但忽然面色倏变,两手在自己的身上摸来摸去:“啊呀!我的绣荷包那里去了?” 茶博士义一皱:“怎么啦,连荷包都丢掉了吗?” “不!不会丢掉的,”青衫书生摇头不迭,道我进来的时使,它还在我的身上,里画……里面有十片金叶子。有十几两碎银。” 茶博土道:“你这笔茶帐用不着许多,只消五十文钱就够了!” 青衫书生愁眉苦脸地说:“但在下所有的银两,都在那荷包之内,若荷包不见,那么就连一文钱也没有了。” 茶博士听得一呆,道:“这便如何是好?” 青衫书生又在身上摸索了一会,最后オ面色苍白地说:“真的不见了,这……这……茶帐……” “茶账付不付,等闲事而已,”茶博士倒不是那种势小人,“但瞧公子这副模样,必然不惯捱饥抵冷,若身上分不备,只怕……” 青衫书生干咳一声,道:“怕是不怕的,这年头,还有多少人被饿死,但在下喝了三杯雁山茶,又吃了半碟蚕豆、半碟甜瓜,这笔帐岂可不付?” 茶博上道:“就算是我请客好了。” 衫书生道:“纵然是鸡鸣狗盗,其间也有不少英雄豪杰之辈,阁下以偏概全,未免言之差矣。” 茶博士瞪了他一眼,觉得此人迂腐古怪,就算再谈三昼三夜也不能令他“茅塞顿开”,只好叹了气,不再理会。 青衫书生也坐了下来,不断仰望天色,见乌云散尽,和煦的阻光直射下米,令人有着说不出舒畅之感。 茶博士本已不再理他,但见他又坐了下来,便说:“你怎么不走了?” 青衫书生叹了一气,说道:“茶帐不结,心事不了,倘若此一去也,就是不了了之,要是个个茶客如此这般,岂这得了?” 茶博土道:“既然不走,就不妨再喝两杯茶,再剥咬两瓜子。” “此事万方不可!”青衫书生立刻双于乱摇,“如今在下欠下十文钱,是如坐针毡,若债台高筑,只怕连气也过来了。” 茶博土:道:“请向公子贵姓大名? 青衫书生长身而起,又揖了一个礼才道:“在下姓容,名游之,字如鱼,乃安徽人士,未知兄台高义怎样称呼?” 茶博上:回答道:“人姓冯,叫冯铸国。” 容游之说:“原米是冯兄,失敬,失敬! 冯铸国道:“不必客气,如蒙不弃,鄙人愿意跟容兄交个朋友。” 容游之道:“难得冯兄错爱,小弟焉敢不从。” 冯铸国哈哈一笑,但心里却在暗骂自己:“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神推鬼使的,居然跟这个呆子交起朋友来?”但他口里却道:“咱们既已成为朋友,你就该接受我这两杯雁荡茶,作为一个见面礼。” 容游之一証,道:“这……这怎么好意思?” 冯铸国连声,道:“这点小小意思,你若不接受,那才不够意思!” 容游之叹了口气,道:“难得冯兄有这等高义隆情,请受小弟一拜!”说着,果然向冯铸国深深一拜。 冯铸国吃了一惊,连忙扶起他,道:“容公子太客气了!” 就在这时,盗走容游之身上财物的两个汉子居然去而复返,而在两个背后,又有一个锦衣大汉,不断挥打着根长鞭。 只见锦衣大汉鞭如雨下,不断地打在两人背上。 两人挨了几十鞭,却还是一声不出,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容游之大奇,冯铸国也是莫名其妙,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须臾之间,三人已先后来到了茶寮,而那锦衣大汉的人还未来到茶寮,就已大声叫道:“敢问一声,那位可就是容四公子?” 容游之见他直视着自己,只好抱拳一笑,道:“在下正是容四。” 那锦衣大汉咳了两下,倏地喝道:“你们这两个瞎了狗眼的畜性,还不赶快跪下!” 这一喝之下,盗走容游之身上财物的两个汉子立时双双跪在地上,同时磕头不迭,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容四公子,真是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存游之“啊”的一声,连忙扶起两人:“两位壮上何出此言,这岂不是折煞小弟了吗?” 锦衣大汉冷冷一笑,道:“这两个混帐的东西冒犯了容四公子,就算是五马分尸也已使宜了他们,但此地并无健马,不如就用分筋错骨手把两人处置至死,未知容四公子意如何。” 容游之吃了一惊,道:“阁下何人?何出此言?” 锦衣大汉抱拳道:“在下泰为气节帮副帮主,江湖上人称“薛雳太岁”邝火的便是在下。” “原来是鼎鼎大名的邝神鞭,难怪鞭法如此刚劲!”容游之漫声应道。 邝火忙道:“容四公子休怪,在下刚才不敢过分使劲,是唯恐毙了这两个劣徒,无法向容四公子交待! 容游之摇摇头,道:“邝神鞭误会了,在下岂会故意说出这等闲话,未知这两位壮士怎样称呼?” 那高瘦汉子忙道:“小人叫崔星” 黑衣汉子道:“小人叫呼延平。” 邝火接道:“这两个蠢材有眼不识泰山,居然敢盗走容四公子的财物,就请公子就地惩罚!”说着,双手把一个绣荷包奉回给容游之。 容游之接过绣荷包,便道:“这点小事,休要放在心上,就只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好了” 冯铸国早已感到大奇,终于忍不住问邝火:“你怎知道崔星和呼延平盗走了容公子的荷包?” 邝火道:“刚才邝某在路上瞧见这两个畜性,原来正在分赃,邝某把那荷包拿起一看,赫然发现里面还有一面玉牌,上面刻着容四公子的名字,所以立刻就抓来负荆请罪。” 容游之道:“邝神鞭如此看得起咱们姓容的,真感激不尽。” 邝火道:“江湖上,有谁不知容楼俊彦,天下第一。” 容游之吃了一惊,道:“邝副帮主言过实了,容楼中人,只不过分属武林一脉而已,什么天下第一如此夸大之辞,真是万万不可提起。” 冯铸国听到这时,オ知道邝火何以对年轻轻的容游之如此敬重。 冯铸国虽然只是一个茶博士,但也练过几手粗拙的拳脚功夫,总算对江湖中事情略有认识。 安徽有两大家族,一姓公孙,而另一家则姓容;提起容氏家族,人人都知道:“容楼无弱者”,即使是门房烧灶之辈,也都练就了一身武功,而容楼老主人“银髯战神”容伯鄂,更是安徽武林盟主,与公孙世家主人“笑公爵”公孙我剑并称为“金银二老”。 以是邝火闻言后,立刻就说:“容四公子不必谦逊,昔年若非容楼高手鼎力支持,浙东武林一带,已邪魔外道蹂躏吞噬了,正是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谁知恩德尚报,这两个畜性居然反而在太岁头上动土,真是可恨。” 容游之道:“此是误会,何必介怀,况且如今已是物归原主,邝副帮主若还再耿耿于怀,未免是太瞧不起在下了。” 邝火神色一凛,忙道:“四公子海量包涵,在下感激万分。” 崔星和呼延平到了这时候,才双双的松了一口气,连忙向容游之拜谢不已。 邝火又厉言疾色的向两人教训了一顿,才对容游之道:“四公子从容楼到此,不知有何贵干?” 容游之道:“找一个人。” 邝火道:“四公子要找之人,未知可会找到?” 容游之叹了一口气,道:“此人有如闲云野鹤,行踪飘忽不定,要找寻他,实在绝不容易。” 邝火说道:“在浙东一带,某自问还算消息灵通,四公子可否将其人名字赐告,也许气节帮帮中弟子,可以代为效劳一二?” 谷游之默然半响,才道:“在下要找的就是江湖人称“九节枪王”的展独飞。” “枪王展大侠?”邝火长长地吐出口气,面上不禁露出肃然起敬之色:“想不到他已到了浙东,在下也想拜会他老人家多时了。” 容游之微微一笑,道:“展大侠オ三十岁,绝不是什么老人。” 邝火道:“这个在下也知道,只不过在下十分敬仰他的为人,所以才尊称一声老人家而已。” 容游之道:“数日之前,有人见过他在荡雁剪刀峰上孤零零地站着。所以在下才赶来碰碰运气而已。” 邝火眉头一皱,道“如用此法找人,只怕将会徒劳无功,尤其是像展大侠那样的江湖奇士,数日之前他老家站在剪刀峰上,说不定今天在关外踏雪而行去了。” 容游之叹道:“这便如何是好?” 邝火道:“四公子如不弃嫌,大可到舍下盘桓数日,下自当倾尽全帮人马力量,代为访寻。” 容游之道:“这怎敢当?” 而已道:“能有机会为四公子效劳,诚属敝帮上下人等无上光荣,还望四公子休再推辞。” 容游之沉吟半昫,才慨然道:“既然如此,容四恭敬不如从命。” 冯国怔怔地瞧着这位容四公子,心里暗忖道:“人人都说容楼无弱者,但是这位四公子,到底是龙是蛇,却是不易猜透!” 就这样,容游之跟着邝火走了,他走得很慢,看来点也不像个懂武功的人。 第二章 烫手玉山羊,麻烦无穷尽 在漆得青惨惨的灯笼映照下,白衣人和赵王爷的面庞,都同样变成一片青惨惨的颜色。 赵王爷脸上的表情,平时已经十分剽悍,这时候看来更是凶厉之极。 白衣人并不这样,他年纪比赵王爷年轻了十几岁,大概才三十出头,虽然面对著赵王爷这样的一个人,他面上居然还是带着一种镇定、从容的微笑。 只听见赵王爷终于开口,道:“把匣子留下!” 他一开口,就是命令。 白衣人却摇头,道:“你若要我留下匣子,首先就得留下我的脑袋!” 赵王爷笑了,皮笑肉不笑。 “好,都一并给我留下!”说著,右手随便一扬,青惨惨的灯笼立刻就挂在一棵大树的横干上。 灯笼甫挂起,尚自正在摇晃不定之际,赵王爷已向白衣人挥刀。 一刀三色,一招十三变! 这就是赵王爷的刀和刀法。 白衣人吆喝一声,斜身闪开,赵王爷刀锋圈转,刀势一变,又向他拦腰横削过去。 白衣人冷笑一声,纵身从刀锋上跃过,赵王爷刀锋倒转一撩,立时就向他后心疾刺过去,这一刀变招极快,白衣人背后没有眼睛,看来势必难已躲避。 岳小玉忍不住轻轻“啊”的一声,叫了起来。 就在那一瞬间,白衣人突然右手一挥,一杆短枪应声射出。 那杆短枪本来甚短,但他一挥之下,只听见“刷刷刷”之声连续响起,居然再伸出了八节之多。 原来他那杆短怆共分九节,这时候九节尽伸,枪身立刻变成九尺有馀。 只听见“夺”的一声,枪尖疾刺在一株桧树之上,白衣人轻轻藉力一跃,身子已跃到桧树之上。 赵王爷轰然叫了一声:“好!”三劫刀随即斩向桧树,那桧树最少也有两只碗口般粗壮,但刀光只是轻轻一闪,树干就有如割豆腐般从中一分为二。 岳小玉舌头一伸,暗道:“若给这龟公王爷拦腰砍一刀,那还得了?” 赵王爷一刀砍断桧树,白衣人也早已落在地上,同时冷笑道:“你若逼得我紧了,这匣子里的宝贝迟早变成碎片!”他这一招分明是重施铁老鼠的故技。 但赵王爷却比祁紫天老辣得多,闻言只是淡淡一笑,道:“这样也好,对大家都是十分公平!” 就在这时,一人在白衣人背后叫道:“铁老鼠来也!”白衣人面露喜色,立刻依循着声音方向,把那匣子抛了过去。 背后那人正是铁老鼠,但这时候他已没有蒙着面孔,只是在夜色之中,岳小玉也没法子看得清楚他的庐山真面目。 铁老鼠接住了锦匣子,还在迟疑着,但白衣人立刻喝叫道:“接了就跑,咱们在老地方见!” 铁老鼠登时会意,再也不逗留,向南方疾掠而去。 他这一掠,正好从岳小玉和金德宝两人身边擦过,岳小玉气得牙痒痒的,心想:“这个玉山羊若在老子手里,那就万事皆通了。” 但这时候,他怎么说也不敢去动玉山羊的主意,因为就算他有本领可以从铁老鼠的手里抢过锦匣子,到头来也一定过不了白衣人和赵王爷这两关,这两人一个用九节枪,一个使三劫刀,而且俱是武艺超群之辈,只稍动一动指头,岳小玉的小命就得立时不保,正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与其人为财死,倒不如将就一点回家啃冷饭算了。 眼看铁老鼠越走越远,即使是赵王爷立刻杀了白衣人,也很难再追赶得上了。但铁老鼠忽然发出一声怒喝,居然又掉头飞奔回来。 岳小玉一怔,暗道:“这头老鼠莫非遇上老猫了?”回头一望,只见在铁老鼠背后,有人穷追不舍,但那并不是什么老猫,而是一个散发头陀。 这散发头陀一身粗布衣衫,双手挥舞着一根沉甸甸的月牙铲,眼神凶厉之极。 只见铁老鼠已给这散发头陀吓得心胆俱裂,连柳叶刀也远远丢了,只是捧着那锦匣子没命的向前飞奔,那散发头陀暴喝一声,道:“快把东西放下,否则洒家把你阉了才拿去喂狗!” 铁老鼠情急之下,叫了一声:“展大侠,救我!” 那白衣人脸色一变,道:“你只管向前跑,笨头陀轻功不济,决追赶不上!” 谁知话犹未了,散发头陀已拦在铁老鼠面前,同时“桀桀”怪笑着道:“铁老弟,九节枪王展独飞的说话,永远是信不过的!” 铁老鼠骤然见散发头陀已拦在自己面前,一张脸简直变得有如白纸,但他倒算够定力,居然还哈哈一笑,道:“万绝头陀,展独飞是个怎样的人,区区早已一清二楚,我交着他这样的朋友,的确是三生有恨!” 岳小玉暗暗好笑,道:“三生有幸这句话听得多了,这头老鼠却把最后一个字儿改了一改,倒也有趣。” 万绝头陀也哈哈一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若从此刻开始跟他绝交,依然为时末晚。” 铁老鼠道:“这个容易,区区可以立刻遵命,但无缘无故少了一个朋友,那是天下间最痛苦的事,这便如何是好?” 岳小玉暗骂一声,道:“好狡猾的家伙,少了一个朋友又有甚么痛苦呢?这世间上最痛苦的事,莫过於两袖清风,荷包扁瘦!”想到这里,忽然望了金德宝两眼,又自寻思:“倘若这胖宝宝可以换一万两银子,老子是不是应该把他卖掉了?” 但这念头才冒起,岳小玉就已骂了自己八千次大大的混帐,道:“为了银子而出卖朋友,绝对不是英雄豪杰的行径,我岳小玉就算饿死了,也绝不能出卖胖宝宝,出卖任何朋友!”想到这里,心中再也不敢责骂铁老鼠,反而觉得惭愧起来。 只听见万绝头陀又是“咯咯”一笑,道:“少了一个展独飞那样的朋友,又有什么相干?你若非要交朋友不可,大可以跟洒家称兄道弟,做对肝胆相照的好知己。” 铁老鼠道:“就只怕高攀不起!” 万绝头陀道:“四海八荒之内皆兄弟姊妹也!你和洒家甚是投缘,结为知己正是顺天应人之学,又有什么高攀低攀的废话呢?” 铁老鼠道:“难得大师如此看得起区区,区区自是不敢违命,既然如此,区区就先行把这匣子里的东西摔烂,以表示从今后起,决定跟展独飞断绝交情!”说着,把锦匣子高高举起,作出了欲掷之势! 万绝头陀面色一变,忙道:“这东西不必摔掉,交给洒家就行了!” 铁老鼠“咦”了一声,道:“大师到底是想交我这个朋友,还是想交这个锦匣子做知己?” 万绝头陀道:“交朋友归交朋友,这匣子里的东西,你就当送给洒家好了。” 铁老鼠摇摇头,道:“区区不能把敌人的东西拿来送给朋友。” 万绝头陀一怔,问道:“谁是你的敌人?” 铁老鼠道:“当然是展独飞,他现在既然不再是区区的朋友,那么就是区区的敌人了。” 万绝头陀面色倏地一沉,道:“铁老鼠,你不要再耍花样了,快把锦匣放下,洒家给你一条活路便是!” 铁老鼠乾笑一声,道:“万绝头陀、你不要白费心思了,这个匣子,我是绝不会交给你的。” 万绝头陀冷冷道:“你真要逼洒家动手?” 铁老鼠道:“你当然可以动手来抢,但区区也可以在举手投足之间,把锦匣里的东西摔成粉碎!” 万绝头陀愕然半晌,突然心念一动,举起月牙铲就向那白衣人急划过去! ×      ×      × 那白衣人姓展,名独飞,外号人称“九节枪王”。 赵王爷无疑是一位武林高手,但展独飞也不比他输亏,只见两人刀来枪往,战况虽然越来越激烈,但仍然是平分秋色之局。 万绝头陀突然加入战圈,展独飞立刻就出现了捉襟见肘之态。 铁老鼠脸色倏变,急叫道:“展大侠,速退!” 展独飞却没有退,只是一阵苦笑。 岳小玉瞧在眼里,心中也暗自为展独飞着急道:“这个什么展大侠,对付乌龟王爷已很吃力,再加上这个野头陀,一定大大的吃不消。” 谁知就在这时候,一人大步走了过去,同时大叫道:“以众欺寡,算什么英雄好汉?” 岳小玉立刻差点没有晕了过去,原来这个并非别人,居然是“有时胆大包天,有时胆小如鼠”的小胖子金德宝! 铁老鼠看见这个胖小子没头没脑地钻了出来,不禁为之一怔,过了半晌才道:“这位少侠是那一门派的弟子?” 金德宝一拍胸膛,道:“我是那一门派的弟子,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是侠义中人天天都要做的事情。” 岳小玉暗骂了七八声:“他妈的笨熊!”他本来绝不会现身,但既然金德宝已走了出去,自己总不能再龟缩着,所以也只好走了出来,还哈哈笑道:“铁老兄,久违了!” 铁老鼠一见岳小玉,不禁又是呆了一呆,岳小玉却挨近到他身边,故作神秘地道:“老兄果然有点门道,三两下子就把玉山羊的下落查出,还把它弄到了手。” 铁老鼠呆了一呆,接着却叹了口气,道:“但这其实是个烫山芋,无论是谁沾上了它,都会带来无穷尽的麻烦。” 岳小玉心念一动,随口道:“既然这样,何不把它交给别人来保管?” 铁老鼠道:“交给谁?” 岳小玉道:“前面那位金少侠,就是个见义勇为,身手不凡的少年英雄。” 铁老鼠摇摇头,道:“他不行!” 岳小玉道:“为什么不行?” 铁老鼠道:“他太胖,跑得不快,把玉山羊交给他,只会把他害死。” 岳小玉道:“既然太胖的人不行,我又怎样?” 铁老鼠道:“你只是个小泼皮,难当大任。” 岳小玉冷冷一笑,道:“大胖的人不行,小泼皮也不行,看来你还是把它摔个稀巴烂,让大家都一块死心好了。” 铁老鼠怫然不悦,道:“这一件事,不劳你来费心,请便!” 岳小王道:“我既已插上了手,就绝不会临阵退缩,咱们就在一旁等着瞧,但愿鼠大哥好自为之,休要累人累物!” 铁老鼠横了他一眼,也不再理睬他,只是继续瞧着展独飞怎样对抗赵王爷和万绝头陀二人。 论武功,展独飞绝不比赵王爷和万绝头陀逊色,但一来三劫刀锋利无比,他不敢在兵刃上硬碰,二来以一敌二,形势上自然相当不妙了。 至於金德宝,他只是一时激愤才冲了出去大叫大嚷,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当然也仅仅限於口头上的呐喊而已,真的加入战圈,只怕还挨不住人家半招呢! 岳小玉瞪着金德宝,心中不断在冷笑道:“真他妈的拔刀相助,你的刀在甚么地方了? 连刀也没有,就冲出来大放厥辞,害得老子也陪着你七上八落,吊在半天里!” 当他正在心里大骂金德宝之际,忽然有人挨近过来,悄悄的道:“捧着它快跑,咱们明早在太保峡相见,不见不散!”说话的人,正是刚才还冷言冷语嘲讽着岳小玉的铁老鼠。 岳小玉望着铁老鼠,面上充满了犹疑之色,铁老鼠急道:“还在呆甚么?总之事成??后我付足一千两给你就是!” 岳小玉这才精神焕发起来,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铁老鼠道:“如有食言,天诛地灭!” 岳小玉听他发了一个这样的毒誓,当下不再迟疑,立刻接过那锦匣子,匆匆向西北走了。 金德宝向来以岳小玉马首是瞻,岳小玉向西北走,他就绝不会走向西南。铁老鼠看见两人走得不慢,这才“哈哈”一笑,对万绝头陀道:“素闻大师三十九式“万绝夺命铲”霸道惊人,铁某不才,今晚倒要领教领教!” 万绝头陀怒吼一声,道:“你敢把玉山羊送走,真是不知死活!” 铁老鼠又是一阵怪笑,道:“若非如此,铁老鼠又怎能安心与展大侠联手对付两位?” 万绝头陀怒哼一声,撇开了展独飞,身如怪鸟般向西北直追出去。 但铁老鼠早已料到他有此一着,如何能容他赶上岳小玉,只听飒声骤响,最少有十几支袖箭分从左右包抄,射向万绝头陀。 万绝头陀不敢置之不理,一招“风卷残云”用大袖把所有袖箭卷落下来。他这一下接收暗器的手法颇是干净俐落,但却也难免为之身形一慢,铁老鼠立刻趁势跃前,与万绝头陀展开缠斗。 铁老鼠原本有一柄柳叶刀,但刚才已经把它丢掉,所以现在只好赤手空拳和万绝头陀苦拼。 万绝头陀的武功,自然远在铁老鼠之上,铁老鼠也颇有自知之明,所以一上来就尽量利用巧劲上的功夫,跟万绝头陀展开游门。 万绝头陀怒喝道:“螳臂当车,太不自量力了!” 铁老鼠居然还嘻嘻一笑,道:“区区练的不是螳臂功,而是专门点打对手死穴的‘鼠形散手’,大师可得小心了。” 他这套“鼠形散手”原本也可算是一绝,但万绝头陀功力深厚,这种巧劲功夫奈何不了他,倒是铁老鼠使出了十几招“鼠形散手”之后,已给万绝头陀的月牙铲震得仿佛连骨头也散裂开来。 万绝头陀恼恨铁老鼠把玉山羊送走,下手自是绝不容情,铁老鼠初时还可以缠得住十招八招,但再缠斗下去,却已力不从心,再也抵敌不住万绝头陀凶悍毒辣的攻势。 尚幸万绝头陀急於追回那匣子,所以一逼开铁老鼠,就向西北方追了出去,而他那一逼也已在铁老鼠的右腿上铲了一下,铁老鼠闷哼一声,大腿上登时血如泉涌,再也无力追缠万绝头陀了。 这时候,展独飞与赵王爷也已斗得险象环生,倘若万绝头陀不变,展独飞以一敌二,长久苦拼之下必败无疑,但其后万绝头陀追了出去,展独飞所受的压力顿时大减,赵王爷虽然刀法精绝,但却已再无必胜的把握。 两人又苦斗了七八十回合,展独飞突然说道:“野头陀奸狡毒辣,那匣子若是落在他的手里,只怕就再也没有你的份儿了。” 赵王爷冷冷一笑,道:“他就算吃了豹胆熊心,也不敢独吞!” 他口里虽然这么说,但实则展独飞的说话,已打进了他的心坎里。 第三章 关玉羊被劫,赠百胜武功 青衫人哈哈一笑,道:“你这小子,总是喜欢瞎猜一通,居然把一个视钱财如粪土的江湖异人当作是市桧之徒,真是既可笑,复可恨!” 岳小玉“啊”一声,道:“你说自己是个视钱财如粪土的江湖异人?” 青衫人摇摇头,道这句话并不是我说的,我只是把这句话覆述而已。” 房小玉问道:这样子称赞你的人是谁?” 青衫人道:“正是太乙真人,长白山最威风凛凛的老牛鼻子!” 岳小玉怔住了半天,才道:“你认识太乙真人吗?” 青衫人哈哈地一笑,说道:“我也是从长白山来的,又怎会不认识这个老牛鼻子?” 岳小天又是一呆,道:“阁下怎么称呼?” 青衫人道:“长白山有一观二洞三堡,虽然其中以清壑观名气最响亮,但出云洞和天雪洞中高手,也不是易与之辈,尚有百胜堡、熊人堡和狮吼堡,近年来也是高手辈出,实力绝不可以等闲视之。” 岳小玉道:一你还没有说出自己高姓大名,莫非有甚难言之隐?” 青衫人道:“我姓郭,叫郭冷魂,江湖上的朋友送了一个绰号给我,叫我做“流水客”。 岳小玉大是奇怪,道:“这外号倒也特别,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郭冷魏道:“这“流水二字,其实是语涉双关的它的第一个意思,是说我对付敌人的手段十分霸道,往往把对方杀个天昏地暗,落花流水。 岳小玉点点头,随即道:“第二个意思我也明白了。” 郭冷魂盯着他,道:“你说出来听一听。” 岳小王道:“你是个挥金如土的人,所以花钱的时候,也如流水一般!” 郭冷魂哈哈一笑,道:“果然聪明,一点即透。 岳小玉叹了口气,道:“就只怕聪明反受聪明害,还望刖辈多加指导。” 郭冷魂瞧着他,惊讶地道:“好小子,怎么一下子又变得这样谦逊了?” 岳小王说这:“满招损,谦受益,小子刚才不识好歹,冒犯了郭大侠,真是该死!” 郭冷魂很是高兴,连苍白的脸庞上也似乎出现了一丝血色,道:“好!毕竟还是个又聪明又懂事的孩子,唉!可惜……” 岳小王道:“不必为我这种小泼皮可惜了。 郭冷魂叹了口气,道:“我不但是可惜你,也在可惜我自己。 岳小王奇道:“你可惜自己什么?” 郭冷魂沉默了更久,才叹息着道:“可惜我命不久矣!否则一定收你为徒,亲自传授你百胜堡的武功!” 岳小玉一怔,说道:“你是百胜堡中的人?”郭冷魂道:“不错!而且还是该堡的堡主。” 岳小玉更是奇怪,道:“你为什么从长白山老远跑到这里来?又为什么快要死了?” 郭冷魂道:“人总是要死的,与其死在堡里,倒不如四海为冢,也许有一天刚好睡在皇帝老子的龙床上才两腿一伸,那就变成“驾崩”啦!” 岳小玉道:“死在什么地方都是一样的,但看你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个垂死之人。”他嘴里这样说,但心里却大不以为然,道:“瞧你这副尊容,眼大无神,面无血色,不要说是两腿一伸,就算只是睡着了觉,也有九分九像个死尸!” 只听见郭冷魏又叹了口气,道:“小兄弟,不要问这种扫兴的事了,虽然我不配做你的师父,但你我今日总算是有点缘份,这本破书子,你就拿去收藏着吧!”说完,掏出了一本色泽暗黄的小书,交给了岳小玉。 岳小玉总算念过几年书,小书书面上写着的几个字他全都认得,他看了一眼,便照读可也,道:“可胜则胜谱。” 这五个字读之不难,但岳小玉却看得莫名其妙,不明所以。 郭冷魂道:这本书子,是我身上唯一最值钱的家当了,你若不想学破书上的本领,可以把它卖给太乙真人或者是金银二老,但要记着,价钱便宜切莫卖,最少也要卖个三万两。” “什么?三万两?”岳小玉吓了一跳,连声音也颤抖起来,道:这……这本书于可以值得上三万两银子?” 郭冷魂冷冷一笑,道:三万两算得上什么,二十年前我卖了一把剑,得银八十五万两。 岳小玉更加呆住了,心中却想:“乖乖的祖宗,这次小吹牛王选上大吹牛王了。”但他这念头却是一问即逝,接着又忖道:这位郭老兄只像僵尸,可不像个口若悬河的吹牛大王。 老子近来穷得蹩上加蹩,自然是连一文钱都瞧得比月亮还大,但在江湖上嘛!奇人奇事层出不穷,就算一只臭袜值上一万八千两金子,也未必是什么稀奇之事,只要这袜子是武林中第一位大美人穿过那就行了。” 他不断地在胡思乱想,只听见郭冷魂接着又说道:“胖娃娃给我揍了一拳,算他倒楣;你能够得到这本破书子,则算你走运。至于郭某,嘿嘿,也该走了,也该走了”说到这里,人已神情漠然地离去,他看似定的不快,但却瞬即消失了踪影。 岳小玉一手捧着锦匣子,另一只手拿看那本“可胜则胜谱”,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刚刚做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怪梦。 ×      ×      × 曙色甫现,太保峡下出现了两条细小的人影。 道两人年纪轻轻,但其中一个的身形已绝不算细小,正是鼻有血清,两眼犹自昏花不已的金德宝。 太保峡位于沱溪之南,石缝大山之北,峡东则有荡寇台、铁江寺,又有一青牛庙,相传青牛有大神力,力能开山移五,连太保峡也是这位牛神爷爷所裂云云。 岳小玉和金德宝虽然以前曾经多次到此游玩,对于附近环境十分熟悉,但这时候却只觉得四面松竹蔽天,颇有气势箫森之慨。 两人躲匿在一叠怪石后,两张脸庞都显得有点紧张,又有点说不出兴奋之意。 “小岳子,你瞧那铁老鼠会不会来?”金德宝等得有些不耐烦。 岳小玉这,“东西在我手里,他怎会不来?”。 金德赛道,二但他若有了什么意外,就不会再来了。” 岳小天说道:“你担心他会给人杀害w?” 金德宝道:“江湖中人行事手段毒辣,甚应事情都可能会发生。” 岳小玉道:“怎么啦?想临阵退缩吗?” 金德宝连忙摇头,道:“只要有你在一块儿,小金子什么都不怕。”岳小玉瞪了他一眼,接着叹道:“你这句话就像我的名字,充满了娘娘腔和女人味。” 金德宝也叹了口气,道:“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我也没有力气来跟你争论了。” 岳小玉“嘿”的一声冷笑起来,道:只不过半天没吃东西,就像个快要饿死的人,真是:…”真是好香!。”金德宝忽然精神焕发地叫了起来,道:“你的鼻子若没有给鼻涕封掉,总该闻到吧?” 岳小玉眉头一皱,道:“是不是有人在烧垃圾?” 金德宝的声音听来已有点像是呻吟,道:“什么烧垃圾,依我看,准是有人在附近烤鸡吃!” 岳小玉冷冷一笑,道:“管他烤鸡还是烤大笨象,我不饿,你也不准饿!” 金德宝叫苦起来,道:“我的老祖宗,饿就是饿,又有什么准不准的?” 岳小玉冷笑道:“猎人捕捉野兽,用的往往也是这个法子。” 金德宝道:“我可不是野兽。” 岳小玉道:“你当然不是野兽,野兽最少比你还聪明一点。 金德宝胀红了脸,道:“你欺人太甚了!” 岳小玉道:“但你也有很多本领比野兽高明,连那个姓祁的王八,也相信了你在雁荡山与太乙真人相识,继而成为师徒的故事。” 金德宝听见岳小玉在嘲笑自己之余,忽然又把自己称赞一番,这才怒气渐平,道:“那时候,我只不过是尽力而为而已,其实这个故事,还是由你一手编造出来的。 岳小玉道:“你以为我这一着做得对吗?” 金德宝说这:“这一招是不是狐假虎威?” 岳小玉想了想,才说道:这句成语在这里似乎不大贴切,但意思也是差不多了。” 金德宝道:“无论怎样,你能够藉甩太乙真人的威名来镇吓着祁……祁王八,的确是相当高明的。 “高明个屁!”岳小玉冷哼着说道:“这只是自作聪明,也可以说是他妈的江湖经验大大的不足,就算我们能够令祁王八相信你是皇帝老子的独生子,那又怎样?他还不是可以一剑先把你的喉咙割断,然后再把老子的人头割了下来!” 金德宝寻思了一会,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道:“好险!若不是从中杀出一个程咬金,那祁王八就算宰了咱们哥儿俩,只怕也没有人会知道,更何况胖宝宝根本就不是太乙真人的什么弟子。” 岳小玉道:“所以嘛,有时候再聪明的人,也会作茧自毙的。” 金德宝说道:“尚幸小岳子你洪福齐天,列祖列宗大显灵圣,这才渡过此番劫数。” 岳小玉却脸色一沉,道:“好哇,你竟然敢骂我是个猢狲!” 金德宝一怔,莫名其妙地说道:“我几时说你是猢狲了?” 岳小玉板着脸孔,道:“你若以为老子听不出你刚才那两句话的意思,那可太小觎老子的智慧了,你说:“小岳子洪福齐天,列祖列宗大显灵圣。”分明就是说我是个齐天大圣,而齐天大圣就是美猴王孙悟空,这岂不是皮里阳秋的骂人的说话吗?” 金德宝这才恍然大悟,但随即却大叫“冤哉枉也”起来,道:“我的祖师爷,胖宝宝是什么材料?又怎么懂得这些绕着圈子来骂人的说话?” 岳小玉冷冷道:人心隔肚皮,谁晓得你肚子里的心肠是黑是白?” 金德宝胖胖的脸又胀红了起来,道:“你若不相信,把我的肚子破开来瞧瞧好了!。” 岳小玉道:“破开就破开,但却要稍等些时候。” 金德宝道:“要等到几时?” 岳小玉道:“八十年后再破不迟,好让你永远都欠下老子这笔勾肠债!”说完捧腹大笑不已。 金德宝这才知道岳小玉又在作弄自己,但他也不生气,只是愁眉苦睑地道:“我知道你是故意胡说八道,好让我不觉得怎么饿,但大半天没吃东西,胜宝宝只怕最少已饿瘦了七八斤啦岳小玉叹了口气,道,一其实老子也饿得七荤八素九曲十三弯,但这时候咱们身负重任,若为了贪吃而坠入敌人的圈套,那才是真正的对不住齐天大圣。 但他这句话才说完,一只烤得仅仅熟了的嫩母鸡忽然从天而降。 岳小玉接住,然后就傻住了。 从天而降的东西,可说是包罗万象。 岳小玉在两岁的时候,就曾经在龙神庙门外迎接过一堆从天而降的燕子粪便。 到了五岁那年,他跑到别人建造新房子的地方,仰看头看一个木匠在钉砌横梁,结果一柄槌子从天而降,尚幸只是落在他的右肩上,并未一槌就把他的小脑袋撞爆??? 去年,岳小玉跟两个小无赖赌线,输得干干净净,一心以为这回穷死了,谁知路过一间客栈的时候,居然有一张银票从天而降,原来是一个商旅忽然发了神经;把数十张银票到处乱抛,岳小玉运气不差,拾获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而那个疯子接着却一头撞死在石墙上。 原来那人根本不是什么商旅,而是一个赌桌上的骗子,他身上的银票全是作弊骗回来的,后来给人识破了,就用蛊毒来对付他,所以他才会神经失常,把银票到处乱抛乱掷。 岳小玉曾经有过天降鸟粪、天降铁槌、也有天降横财的遭遇,但天降烤鸡这种事,他却连想都没有想过。 他接住了烤鸡,两手很烫,但却实在舍不得放手。 金德宝更是看得连眼都直了,在那片刻之间,他最少已吞了三次唾沫。 “你们是不是很饿了?”一个老叫化突然也从天而降,笑嘻嘻地站在两人的中央,金德宝望着地,岳小玉也望看他,两人的神色都很惊奇。 岳小玉吸了一口气,对老叫化道:“这烤鸡是你抛过来的?” 老叫化道:“是呀!我虽然是个叫化子,但烤鸡的本领远比讨饭的功夫高明,也许这就是入错行了。” 岳小玉又望了老叫化一眼,才倒:“我的鼻子没有毛病,就算你不说,我也嗅得出来,唔,这烤鸡果然烤得香极了。 老叫化呵呵一笑,道:“吃呀!趁热吃才够滋味。” 岳小玉却摇摇头,说道:“我们不能吃!” 老叫化一怔,道:“为什么不能吃?是不是嫌叫化子的手肮脏?” 岳小玉又摇摇头,道:“不,我绝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无功不受禄,我们又怎好意思吃掉这一只烤鸡?” 老叫化“啧啧”连声,两道灰白的眉毛皱了起来,道:“小小年纪,怎么说话这样老于世故?你喜欢吃就吃,不喜欢吃就拿回来,我又不是卖鸡鸭的贩子!” 岳小玉也不再多说什么,立刻就把烤鸡奉还给老叫化。 老叫化接过烤鸡,面露不悦之色,冷冷地说道:这年头,心肠越好的人就越快给雷神劈死,还是去做江湖大盗好得多了。” 说着,忽然地撕下了一只烤鸡腿,然后就大嚼起来。 第四章 劫山羊惹祸,老丐查原因 铁老鼠却嘻嘻一笑,道:“你统统都说错了,我不是龟儿子,而是一只老鼠,我用的都不是暗箭,而是暗石,所伤的更不是人,乃是禽兽。” 铁老鼠是故意要把万绝头陀激怒,手中“暗石”也不断射出。莫看他个子矮小,腕上劲道却是极为不弱,倘若给他的“暗石”射中了,势非头破血流,甚至当场丧命不可。 百里怒初时任着奇异莫测的掌法把万绝头陀慑住,但后来毕竟难以抵挡对方的月牙铲,尚幸铁老鼠从旁协助,才又再稳守住了局面。 三人缠斗了好一会,忽听一阵怪啸声响传了过来,岳小玉躺在车厢里,心想:“这声音怎么这样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似的?”但他也不能单凭这阵啸声,就知道来人是谁。 只听见啸声越来越是接近,岳小玉突然觉得车顶之上一阵颤动,原来那怪啸声之人已站在车顶之上。 万绝头陀本来还恋战不已的,但等到看见车顶那人之后,脸色突然变得一片灰白;终于咬牙道:“臭叫化,这笔账暂且记下,咱们后会有期!” 百里怒怒喝道:“往那里跑!”他还想追上去,却给铁老鼠拉了回来。 百里怒瞪了铁老鼠一眼,道:“你拉住我是什么意思?” 铁老鼠道:“穷寇莫追!” 百里怒哼了一声道:“纵虎容易捕虎难!” 车顶上那人却哈哈一笑,道:“跑掉的只是一只猫而已,百里兄又何必如此紧张?”岳小玉再听这声音,精神立刻为之一振,连金德宝也兴奋地叫了起来,叫道:“是诸葛前辈回来了!” 这时候,百里怒也已看见了车顶上那人,赫然正是“酒王之子”,如今却成为了一名老叫化的诸葛酒尊。 诸葛酒尊去而复返,对岳小玉和金德宝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 但百里怒看见了诸葛酒尊,却反而全无半点高兴的样子。 铁老鼠心中大奇,忍不住用手肘轻轻碰了百里怒一下,低声道:“百里兄,你怎么啦? 是不是有点不舒服?” 百里怒冷冷道:“不是有点不舒服,而是大大的不舒服!” 铁老鼠叹了口气,道:“那野田陀虽然可恶,但恶人自有恶人磨,你也不必为了这件事情耿耿于怀。 百里怒道:“俺就是个恶人,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铁老鼠哈哈一笑,道:“想不到这次给你抽后腿抽个正看了,小弟愿意赔个礼便是。” 百里怒瞪着他,冷冷说道:“俺不要你赔什么鸟礼,只想这个臭叫化快点滚开去!” “臭…臭叫化?”铁老鼠一怔,首先望了诸葛酒尊一眼,才又再望看百里怒道:“难道这位前辈,不是你们丐帮中人吗?” 百里怒怒瞪了诸葛酒尊一眼,道:“他有什么资格可以加入咱们丐帮!” 诸葛酒尊怔了一怔,继而笑道:“百里兄此言甚是,我是个神憎鬼厌,大庙不收,小庙不要的老叫化,想丐帮乃天下第一大帮会,老叫化又何德何能,可以成为丐帮的一份子?” 百里怒冷冷道:“你有自知之明,倒还好些,这里没有你的事,快走!” 诸葛酒尊哈哈一笑,道:“怎么啦,居然向我这个老叫化下起逐客令来了?好,我走,我走!但这小家伙给人点了穴道,百里兄可否先为他解了穴道再说?” 百里怒陡地一呆,他武功虽然不弱,但说到点穴功夫,却是差劲之极,他既然连点穴功夫也不怎么会,解穴的功夫当然更不在行了。 铁老鼠立刻上前视察了岳小玉一会,过了半晌才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我若没看错,那野头陀最少已点了小岳七八处穴道,其中包括了天鼎、商曲、少泽、灵台、气海等穴。” 诸葛酒尊微微一笑,道:“铁兄,你解得不解得?” 铁老鼠苦笑了一下,道:“凭区区的本领,解得其一,解不得其二,即使解得了其二,也解不了其三。” 百里怒哼了一声,说道:“这点微末点穴功夫,天下间不见得就只有这个老叫化才解得了。咱们走,俺总不相信敝帮上上下下,没有人能够把这小家伙的穴道解开来的。” 铁老鼠迟疑不决,颇有左右做人难之意,诸葛酒尊却咳嗽两声,道:“小岳虽然顽劣一些,但将来必成大器。” 百里怒冷笑道:“这小家伙资质聪颖,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来,你是不是想收他为徒了?” 诸葛酒尊摇头不迭,道:“你可不要想错到这一点上头去,老叫化过惯了优悠自在,无拘无束写意之极的日子;倘若收个徒弟回来,那岂不是自缚两腿,跟自己过不去吗?” 百里怒道:“既无此意,这小家伙的事情,自有咱们丐帮中人代为解决。” 诸葛酒尊淡淡一笑,道:“丐帮高手如云,老叫化是知道的,但若论到点穴功夫,嘿嘿!嘿嘿!” 百里怒脸色一沉,道:“敝帮八袋长老“铁指神乞”关中雄的点穴功夫,堪称独步武林了,俺总不相信他解不开这几个穴道。” 诸葛酒尊叹了口气,道:“亏你是丐帮中人,难道你不知道关长老如今在什么地方吗?” 百里怒道:“关长老在广西分舵。” 诸葛酒尊道:“你知道那就好了,算你们丐帮传递消息快速,但若通知得关长老到此,最少也要等待十天八天时间,那时候,只怕小岳已因穴道闭塞过久而致终身残废了。 百里怒陡地一呆,但随即冷笑道:“不要危言耸听了,只要在咱们丐帮手里,这小家伙保证一定可以平安无事。” 铁老鼠却忽然摇头不迭,道:“不!咱们不能冒这个险,反正诸葛前辈就在眼前,咱们舍近图远吗?”。 百里怒寒着脸,突然咬了咬牙,道:“好,这件事就由你来拿主意,我什么都不管就是!” 铁老鼠皱着眉,叫道:“百里兄,你这是干什么的?咱们一场相识,何必为了这点鸡皮小蒜般的事情来呕气?”但他越往下说,百里怒的脸色就更难看,到了后来,百里怒更是掉头便走,不顾而去0铁老鼠苦着险,无可奈何地摊开了双手,对诸葛酒尊道:“你们两人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诸葛酒尊默然半晌,才长长的叹了一声,道:“这件事说来话长,唉,还是不提也罢! 铁老鼠见他不肯说出个中因由,也就不再追问下去,但心中却是满腹疑团;不知道百里怒何以会对诸葛酒尊如此敌视。 不久,诸葛酒尊上前仔细视察岳小玉的情况,过了片刻,他才动手为岳小玉解开所有的穴道。 等到所有被点住的穴道都被解开了,诸葛酒尊才吐了口气,道:“这野头陀好毒辣的手段!” 铁老鼠忙道:“小岳怎么了?” 诸葛酒尊道:“万绝头陀的点穴手法,相当高明,也相当毒辣,只要解穴的手法稍有不对,被点穴之人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铁老鼠面露愠意,道:“这笔帐,总有一天要跟他算个清清楚楚!” 诸葛酒尊却道:“我也有一笔帐要跟你算一算!” 铁老鼠一怔道:“区区与诸葛前辈之间,又有什么帐要算?” 诸葛酒尊道:“这个把月来,你一直缠着展独飞,是不是又要闯祸?” 铁老鼠忙道:“你弄错了,不是区区缠着展大侠,而是展大侠缠着区区。” 诸葛酒尊冷笑道:“不管是谁缠着谁,总之你们两个缠在一起,就一定会闯出弥天大祸!” 铁老鼠苦笑道:“祸事若来了,又有谁能够阻挡得住?” 诸葛酒尊冷冷一笑,道:“展独飞的老子,跟老叫化是青梅竹马的忘年之交,连他现在所用的九节连环枪,也是老叫化送给他老子,然后再由他老子传给展独飞的。 铁老鼠点点头,道:“这件事,展大侠早已对区区说过。 “唔,小展虽然自负一点,但对我这个老叫化,倒是相当尊敬。”诸葛酒尊沉吟半晌,道:“他还对你说过什么?” 铁老鼠道:“他赞过你一次,也骂过你一次。” “哦,有这种事?”诸葛酒尊灰白眉毛一扬,含笑说道:“我倒想听听,他为什么赞我?又为什么骂我?” 铁老鼠缓缓的说道:“有一次,他对区区说:“诸葛大叔有侠骨柔肠,也有惊人武劫和胆识,是一位不可多见之风尘奇侠。” 诸葛酒尊呵呵一笑,道:“这小子真的这样说过吗?” 铁老鼠说道:“如有半句虚言,叫区区……” “不要发誓,不要发誓!”诸葛酒尊连忙摇手不迭,朗声笑道:“不是老叫北妄自尊大,小展对老叫化这几句评语,的确是由衷之言,而老叫化抚心自问,也着实可以当之而无愧的。” 铁老鼠点点头,说道:“区区跟展大侠相识了十余年,他唯一衷心赞颂的江湖人物,也就只有诸葛前辈您老人家一人而已。” 诸葛酒尊“唔”的一声,道:“君子问凶不问吉,他赞美老叫化的话,我听不听都没有多大相干,但他骂老叫化又是什么原因?你非要详细道来不可。” 铁老鼠叹了一声,才道:“有一次,展大侠在宁波府喝了几斤酒,忽然一拍桌子,瞪看两眼对区区说:诸葛大侠太岂有此理了。区区吃了一惊,道:“何故大动肝火?”展大侠道:“他是中原第一奇丐,为什么不去当丐帮帮主?”区区一怔,想了半天才能回答道:“诸葛前辈亦非丐帮中人,又怎能成为丐帮帮主?”展大侠道:“不要说是丐帮帮主,就算是武林盟主宝座,只要具有真凭实学,也可以把它挑在肩膊上!” 诸葛酒尊叹了口气,说道:“听你这样说来,那天小展,一定已经醉得一塌糊涂了。” “不,展大侠不错是有了几分酒意,但他仍然十分清醒。”铁老鼠正色说道:“他后来又说:“天下间千千万万乞儿之中,就只有任老帮主能跟诸葛大叔相提并论,现在任老帮主已经归登极乐世界,他临死前甚至已经要把打狗棒交给诸葛大叔,希望他老人家能够成为丐帮帮主?但他越老越糊涂,越老越混帐,居然拒而不受,结果就让尹天澜成为丐帮帮主,这真是令人太失望、太泄气了!” 诸葛酒公摇头道:“不,尹天澜是丐帮长老之中,最德高望重的一个,他能够成为丐帮帮主,那正是众望所归,顺理成章之事。” 铁老鼠道:“但展大侠却不是这么想,他认为只有诸葛前辈,才能使丐帮的侠义精神发扬光大,才能使丐帮压得住江湖上的魅魑魍魉。” 诸葛酒尊说道:“小展毕竟还是血气方刚,喝了几杯黄汤,就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铁老鼠道:“但据区区所见,展大侠说话向来极有分寸,他这番说话,必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诸葛酒尊道:“不要再谈什么道理,老叫化现在只想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铁老鼠立刻皱着眉,半天还答不上话来。 诸葛酒尊面色倏变,声音转厉,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铁老鼠深深地吸了口气,才道:“昨天晚上…昨天晚上…” 诸葛酒尊更是大为着急,道:“昨天晚上怎么了?” 铁老鼠知道再也瞒不过去,只得说道:“昨天晚上,区区和展大侠潜入朱员外的家里盗宝,后来遇上了赵王爷和万绝头陀,结果便打了起来。” 诸葛酒尊沉声道:“是不是这两个恶贼伤了小展?” 铁老鼠道:“他们倒没有伤着展大侠,但后来” “后来又怎样了?”诸葛酒尊大是着急。 铁老鼠道;“后来咱们又遇上了另一群江湖人物。 诸葛酒尊道:“那又是什么人?” 铁老鼠道:“是长白山狮吼堡的金旗十煞。” 诸葛酒尊脸色一变,道:“狮吼堡的人怎会来到了这里?” 铁老鼠道:“区区怎知道?” 诸葛酒尊道:“金旗十煞向来极少在中原武林走动,何以忽然全都到了平阳城?” 钱老鼠道:“这个中原因,区区真的不知道,但金旗十煞一遇上了展大侠,就向他逼问玉山羊的下落。” 诸葛酒尊怔了一怔,道:“什么玉山羊?” 铁老鼠道:“是“菊痴”叶上开昔年送给“菊谷仙子”皇甫嫣的玉山羊,据说雕刻这玉山羊的人,乃是天下第一奇匠,又是江湖四大师之一的“鬼斧大师”计神工。 诸葛酒尊“噢”的一声,接看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叶上开是武林奇葩,皇甫嫣更是人间绝色,这两口子本该是武林中最匹配,也最登对的侠侣。 铁老鼠道:“那好像已经是二十年前的往事了。” 诸葛酒尊道:“休说只是二十年,就算是再过二百年、二千年,江湖上也恐怕很难再出现这么一对奇男奇女。” 铁老鼠道:“可惜天妒红颜,皇甫嫣还不到二十五岁就病死了。” 诸葛酒尊叹了口气,道:“正是苍天无眼,那些母夜又,乌鸦狗屁般的泼妇,却个个长命百岁,身壮力健!” 铁老鼠道:“所以区区到了今年,还是不敢娶妻。” 诸葛酒尊盯了他一眼,说道:“其实,你这个人一点也不坏,就只是不怎么英俊。” 铁老鼠道:“你几时听人说过老鼠会是英俊的东西?” 诸葛酒尊道:“不要越扯越远了,金旗十煞向小展逼问玉山羊的下落,但到底玉山羊是不是真的落在小展手里?” 铁老鼠道:“假的。” 诸葛酒尊道:“既然小展从来都没有得到那玉山羊,那金旗十煞又为什么会向小展打玉山羊的主意?” 铁老鼠道:“不,区区的意思是说,展大侠和我在朱员外手里,曾经夺取过一只玉山羊,但那却是赝品!” 诸葛酒尊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但金旗十煞不知内清,却以为小展已把真的玉山羊夺走了。” “正是这样。”铁老鼠道:“原来展大侠早就知道那玉山羊是假的,因为真正的玉山羊,最少有一尺六寸高,而咱们抢走那一只,连匣子计算在内,也只不过是一尺四寸左右。” 第五章 失踪难处置,先救伤扶危 “这就是了。”郭冷魂淡淡道:“当年褚老帮主把一个这样重要的职位交托在邝兄手上,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邝兄若为了一时之挫败而自暴自弃,岂非有负老帮主临终所托? 邝火连忙说道:“鄙人不敢!鄙人不敢!” 郭冷魂叹息一声,道:“郭某看得出,邝庄主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但邝兄又可曾想到,一个人在逆境之际,求死是相当容易的,倒是想活下去,想杀出一条血路,却比引刀成一快还更困难得多,到了如此田地,一死了之绝非勇者所为,反而是懦夫的怯惧行径!” 邝火听到这里,不禁汗流浃背,面如纸白,颤声道:“郭大堡主教训得很对,鄙人知罪!鄙人知罪!” 郭冷魂道:“邝庄主太言重了,郭某不才,只是在濒临绝命之前,才斗胆向邝兄痛陈厉害,还望邝兄痛定思痛,三思而后定!” 邝火忙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鄙人从今以后,自当发奋图强,无论如何绝不有负褚老帮主所托!” 诸葛酒尊哈哈一笑,道:“不要再自我深责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两句话就算是每天说八百遍,听一千六百遍也是绝不嫌多的。” 岳小玉心中暗笑,忖道:“这两句话,近来的确听得不少,以后想忘记都很难了。” 诸葛酒尊对着邝火谈笑自如,但回头一看郭冷魂,却又不禁眉头深锁起来,道:“郭老弟,蝼蚁尚且贪生,邝火听君一席话之后,相信日后再也不会自暴自弃,但你又怎样?” 郭冷魂居然也笑了笑,道:“诸葛大哥,你看我像个甘于自暴自弃的人吗?” 诸葛酒尊白眉一扬,朗声说道:“自然不像。” 郭冷魂叹了口气,道:“我若早存自暴自弃之想,此刻必然躲在百胜峰的狗窝里,悄悄地等待看死神的降临,但我没有这样做,因为我不甘心。” 诸葛酒尊凛然道:“若换上是老叫化,也一定同样大大的不甘心!” 郭冷魂道:“所以,我要穷最后有生之日,做尽一切该做而未做的事。” 诸葛酒尊道:“杀象如,这件事做得很好!” 郭冷魂道:“我杀了象如后,忽然又想起了一个人,所以就骑了一匹快马赶了回来。” 岳小玉心念一动,忍不住问道:“郭大哥想起了什么人?” 郭冷魂望着他,灰白的脸上忽然绽出了诚挚的笑容,道:“是你这个小无赖。” 岳小玉看见他这张脸孔,不由胸口一热,扑到他怀里叫了起来道:“郭大哥,你不会死的,你不要离开我们!我要你留下来!” 郭冷魂抱看他,手指渐渐用力,声音却是开始有点顿抖道:“我不离开你们,我会留下来…” 岳小玉仰视看他,忽然“哇”的放声大哭起来。 铁老鼠恼了起来,伸手便要扯开岳小玉,道:“不要再烦郭堡主了。” 但他的手还没有触及岳小玉,郭冷魂已一掌把他摔开,同时喝道:“谁都不许分开咱们,就算是死神也不能。” 铁老鼠给郭冷魂掉了一下,但却不恼恨,只是心中酸苦得可以,险些也想哭了出来。 只见郭冷魂抱得岳小玉更紧,但声音却越来越微弱,他抚摸看岳小玉乌黑发亮的头发,忽然说道:“那个赵王八是不是欺负得你很厉害?” 岳小玉点头不迭,道:“不错!他倚老欺少,倚老卖老,是个老王八中的老王八。” 郭冷魂微微一笑,道,“从今后起,你再也不必为这个人而忧心种仲了,我最憎恨他这种人,所以就用那根黄金巨杵把他的头颅敲个粉碎。” 岳小玉兴奋地拍掌,道:“好极了,郭大哥连除二害,真乃壮哉!” 郭冷魂哈哈一笑,面上的表情显得很是高兴,但他才笑了两下,面上就泛起了一层淡淡的金芒。 这种淡淡金芒出现在一个人的脸上,那是很异样,也很可怕的事。 岳小玉也看出情况不妙了,连忙问诸葛酒尊道:“前辈,郭大哥怎么了?” 诸葛酒尊难过地叹了口气,仿佛想说话,但最后却是欲言又止。 而就在这时,厅外忽然有人漫声说道:“神医在此,专治奇难杂症,保证起死回生,医死人绝不收钱……” 这人前面几句话都很动听,但到了最后一句,却是不禁令人为之哑然失笑。 邝火才听见有人在外面叫喊,脸色已变得很不好看,须知邝家庄占地广阔,这厅院距离庄院大门及少也有五六十丈之遥,而这人叫喊之声居然就在厅外,显见是潜入庄内已久。 倘若没听见最后那一句话,邝火还勉强可以忍耐得住,但等到“医死人绝不收钱”这七个字钻人耳朵后,邝火不禁为之勃然大怒,立时气冲冲地冲了出去。 只见厅外树荫底下,站看了一个头发焦黄、颚下胡子稀稀落落的灰衣中年汉子。只见他背负药囊,手摇虎撑,嘴里还不断的念念有辞,完全是一个江湖郎中的模样。 邝火从来都瞧不起这些走江湖的郎中,认为此辈绝大多数都是不学无术的骗子,这时候-看见自己庄院深处也居然出现了一个这样的人,不禁为之怒火中烧,险些马上就要动手揍人了。 但他还没有动手,那灰衣郎中就已指看他的鼻子,道:“这里有只蚊子。” 邝火更怒,喝了一下,又骂了一声道:“放--”但下面那一个不雅的字还没出口,鼻子上已给灰衣郎中结结实实地打了一拳。 邝火虽然算不上是武林中第一流的顶尖高手,但他首先给人在鼻尖上指了一下,然后才给人一拳打在鼻子之上,这种事情也着实令人太难以置信。 但这种事情却已发生了。 邝火明明是看见那郎中一拳挥了过来的,而他也不是没有闪避,但不知如何,到最后这一拳仍然是不偏不倚地打在自己的鼻子上。 这一拳的力道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总之,邝火没有给打得晕倒过去,但却也疼得差点连尿也撒了出来。 这时候,铁老鼠也已走了出来,睹状立时怒叱道:“何方鼠辈,竟敢在此出手伤人?” 那郎中倏然一笑,道:“有阁下在此,不才又岂敢自称鼠辈?” 铁老鼠与邝火都是怒火中烧,正待双双出手,忽听诸葛酒尊在背后叫道:“两位且慢。” 邝火怒道:“此人不学无术,到处招摇撞骗,今日竟然骗到邝家庄中,又岂可轻易饶恕?” 诸葛酒尊沉声道:“邝庄主稍安勿躁,这位大夫若是不学无术之辈,也不能轻易地就潜进戒备森严的邝家庄来。” 邝火脸上一红,心想此言不无道理,其实诸葛酒尊没有把他脸上中拳之事也一并说了出来,已经是客气之极。 那郎中听见诸葛酒尊这么说,脸上的神情大为得意,抱拳笑道:“这位大叔,未知跟丐帮可有什么渊源?” 诸葛酒尊也抱拳答礼,道:“老叫化行不改姓,坐不改名,乃“酒王之子”诸葛酒尊是也!” 那郎中闻言,立时翻身便拜道:“原来是中原第一奇丐在此,请恕不才眼拙,该掌嘴,该拿嘴!”说着,果然在两边面颊各掌一记耳光,但力道之轻,只怕连苍蝇也无法打死。 邝火看在眼里,心中怒火又再重燃,道:“这算是掌什么嘴?简直形同儿戏!” 那郎中嘻嘻一笑,道:“身为良医者,绝不可妄自戕害自己的身子,否则用力重了,连医生也晕倒在地上,又有谁来挽救病人的性命?” “放屁!”邝火怒道。 “有理!”诸葛酒尊却同时点头,接看又对邝火道:“我不是说放屁有理,而是说医生言之成理。” 邝火吸了一口气,忍不住道:“莫非诸葛前辈认为他真的是个什么了不起的神医吗?” 诸葛酒尊说道:“至少,这位仁兄,有勇气承认自己是个神医,那就很不简单了。” 邝火道:“天下间吹牛之人,多如牛毛,邝某就不相信他有什么真材实学。” 那郎中却毫不介意,反而哈哈一笑,道:“就连不才,也不相信自己的捞什子医术,可是苍天无眼,偏偏就教不才那样的骗子,年年都活人无算。” 诸葛酒尊忙道:“还没请教神医高姓大名?” 那郎中说道:“不才姓公孙,叫公孙咳。” “咳嗽的咳?” 正是,盖因不才出生之日,家父咳个不停,是以一怒之下就为孩儿取了这么个名字。” 诸葛酒尊想了想,便自笑道:“好父亲,好孩儿,好名字,好爽快,想不到笑公爵公孙兄居然生下了你这样的儿子,真是可喜可贺。” “笑公爵?”铁老鼠当时怔住,道:“莫非这位……这位神医的老子,就是公孙世家的老爷子公孙我剑?” 公孙咳哈哈一笑,说道:“不要又老子又孙子了,总之,公孙咳的老子就是公孙老爷子,这一点倒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 诸葛酒尊睑上立时露出了振奋之色,道:“你来得正好,这里有人病了……” “不是病,而是受了伤!”公孙咳道:“实不相瞒,郭堡主中了血花莲之事,不才早已知道。” 诸葛酒尊一怔,道:“原来你是为了郭堡主跟到这里来的?” 公孙咳点点头,道:“不错。” 诸葛酒尊忙道:“救人加救火,就请神医从速入内为郭堡主治疗。” 公孙咳“唔”了一声,向邝火欠了欠身,又故意气他一气,道:“不才可以进去吗?” 邝火咳嗽两下,虽然心里还是不相信公孙咳有什么治病疗伤的本领,但碍着诸葛酒尊在旁,也只好含糊地道:“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而就在这时,岳小玉的哭声忽然传了出来。 岳小玉的哭声一传出,诸葛酒尊的一颗心就向下沉了。 这种哭声,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什么佳兆。 众人进入了厅子,只见郭冷魂已面如金纸,硬挺挺地躺在地上,而岳小玉则俯伏在他的身上大哭不已。 诸葛酒尊在那一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差点没有昏倒过去,甚至连在他身边的邝火,也觉得这位中原第一奇丐的身子有点摇摇欲坠之感。 最镇定的只有一个人,那是公孙咳。 只见他不慌不忙地把岳小玉抱开,然后就用九支金针插在郭冷魂的身上。 岳小玉不知道这些金针是用来救人的,还以为公孙咳想再伤害郭冷魂,但诸葛酒尊立刻向他解释,说公孙咳是个很了不起的神医,他是在用金针插穴之法,,希望可以把郭堡主救活过来。 只见公孙咳在郭冷魂身上插了九支金针后,又用右掌抵住他的胸口,口中还不断念念有辞,众人虽然与他相距不远,却也听不懂他到底在念些什么。 说也奇怪,就是这样,约莫过了一盏茶时光左右,郭冷魂面上的金芒已渐渐消退,而且居然还出现了一丝淡淡的血色。 而且,他那僵硬了的手指也可以活动起来了。 岳小玉高兴得为之雀跃三尺,兴奋地说道:“郭大哥没有死!他仍然活看!” 公孙咳冷冷一笑,道:“他当然仍然活着,刚才他只是穴道血气闭塞而已,但若由庸医诊断,只怕已???这个半死不活的人放进棺材里!” 岳小玉道:“郭大哥是不是可以脱离险境了?” 公孙咳道:“脱裤容易脱险难,他现在还可以再活三个时辰。” 邝火陡地暴跳起来,怒道:“公孙…神医,你说什么?” 公孙咳道:“你又不是个聋子,难道我还说得不够清楚吗?” 邝火颤抖看说:“你不是说过可以起死回生吗?” 公孙咳道:“你今年几岁了?人家说什么你都信个十足十,难道你以为一个人咽了气之后,真的还可以治愈过来吗?” 邝火胀红着脸,过了好一会才道:“但郭大堡主现在还没有咽气,而且连面色也好看得多。” 公孙咳道:“那是因为我用了大量内力支撑着他。唉!经过这么一搅,不才又最少损折了一个月的功力啦!” 邝火怒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只损耗了一个月的功力,简直是微不足道!” 公孙咳嘿嘿一笑,道:“不才每年治病逾百宗,若次次救人都损耗一个月的功力,只怕不到半年就得一命呜呼去也!” 邝火一怔,半晌才道:“但郭大堡主和别的病人不同……” “有什么不同?”公孙咳冷哼一声,道:“是不是有三颗脑袋、八条胳臂?” 邝火睑色一变,正待发作,诸葛酒尊已喝道:“不要再争吵啦!就让郭堡主再活三个时辰算了!反正这三个时辰也算是白白捡回来的,若再去求人,只怕大家的面皮都会变得花花烂烂。” 公孙咳瞪了诸葛酒尊一眼,忽然笑道:“诸葛大叔不必激将,小侄若没有两下子功夫,还不敢在大叔面前献丑。” 诸葛酒尊故意板着脸,道:“你现在是不是两下子功夫全都已经耍出来了?” 公孙咳道:“小侄只用了一下子功夫,还有另一下子功夫,看来也非要使出来不可了?” 诸葛酒尊道:“第二下子又是什么功夫?” 公孙咳道:“用药。” 诸葛酒尊道:“用什么药?” 公孙咳道:“说到要用什么药,那就考究功夫的很了,像郭堡主那样的伤势,只要用错了一分药,无论是过轻或者是过重,都会酿成万劫不复的悲剧。” 诸葛酒尊叹了口气,说道:“郭堡主中了血花莲掌力,本来就是一个很大的悲剧,天下间,该死的人何止千万,但这些人个个平安大吉,却要让郭老弟来受此灾劫!” 公孙咳冷冷道:“这是命数如此,诸葛大叔休再罗嗦!” 他说话的方式甚是奇特,有时候嘻笑怒骂,但有时候却一本正经,绝对不假辞色。 诸葛酒尊虽然初次与公孙咳见面,但跟其父笑公爵公孙我剑却已相识了数十年,素知公孙我剑为人荒诞不经,每喜凭一己之喜恶而行事,正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是以诸葛酒尊也不以为忤。 公孙咳又再仔细观看了郭冷魂一会,才把背上的药囊解了下来。 第六章 隐盗不露相,风流一段情 岳老石冷冷一笑,道:“只要功夫深,铁杵也能磨成针,人在江湖,也只有顶尖儿的第一流高手才能干出轰轰烈烈的大事。” 岳小玉虽然心中大不以为然,但一时间却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加以反驳,也就只好点了点头,道:“也许如此。” “什么也许如此?根本就是如此!”岳老石哼了一声,道:“你可知道,这屋子从前的主人是谁?” 岳小玉道:“是个屠夫。” 岳老石摇摇头,道:“不,这屋子从前的主人,并不是什么屠夫,我以前只是随便乱说而已。” 岳小玉“哦”了一声,忖道:“老子骗儿子,那是稀松平常之极的事,我自然不会怪你来着。”但心里却又很想知道其中真相。 只听见岳老石叹了口气,又道:“这屋子的主人,其实是一个武林高手,但他在江湖上完全没有半点名气。” 岳小玉奇道:“既是高手,又怎会是藉藉无名之辈?” 岳老石道:“你说这句话就已经错得厉害之极,在江湖之上,有不少高人异士,都是生性淡泊,视富贵功名如浮云的,他们既不愿意扬名于天下,自然也就不为一般武林中人所认识了。” 岳小玉道:“但你一定是认识他的,对吗?” 岳老石道:“当然认识,而且已认识了很久,那情况就像是你和胖宝宝一样。” 岳小玉道:“那么说,你们是很要好的朋友了?” 岳老石缓缓地点一点头,说道:“是的,咱们可以随时都把自己的性命,交付到对方的手上,而且从来没有半点迟疑过。” 岳小玉问道:“那位高手,年纪有多大?” 岳老石道:“比我大一点点,所以你该称呼他伯伯。” “伯伯?” “是的,是慕容伯伯。” “慕容伯伯!他原来姓慕容!”岳小玉眸子里闪动着光芒,道:“我听人说,武林中有四大姓族,其中以慕容和南宫两大世家人材最为鼎盛。” 岳老石道:“从前的确如此,但近十年来,安徽的容氏世家和公孙世家也是人材辈出,他们的声势已绝不在前两者之下。” 岳小玉道:“那么,以前住在这里的慕容伯伯,是不是属于慕容世家的人?” 岳老石颔首说道:“不错,他本来的确是慕容世家的一份子,但慕容世家的人都不肯承认他姓慕容。” 岳小玉道:“为什么?” 岳老石道:“他是个私生子。” 岳小玉年纪还小,对于“私生子”这个名词还不怎么了解,但岳老石也没有再详细地阐析下去,又自接道:“但这位慕容伯伯的性格十分坚忍,虽然在很恶劣的环境下长大,但依然学会了一身惊人的武功。” 岳小玉道:“他练的不是慕容世家的武功?” 岳老石摇摇头,道:“不,他很有骨气,除了姓慕容这件事改不得之外,他连慕容世家最基本的剑法也不屑去学。” 岳小玉奇道:“那么,他又怎能成为一位武林高手?” “是苦练!”岳老石道:“他不练慕容世家的武功,却去练鹰鹤门的“天鹰爪”和“灵鹤剑”。” 岳小玉道:“如此说来,慕容伯伯应该是鹰鹤门的人了?” 岳老石摇摇头,道:“那又不然,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拜师。” 岳小玉一怔,道:“既不拜师,又怎能练成鹰鹤门的绝艺?” 岳老石道:“偷窥掌门练武,然后自行潜心苦练。” 岳小玉一懔,道:“这可以吗?” 岳老石道:“不管可以不可以,他终于成功了。” 岳小玉吸了口气,道:“常听人说,偷练人家的武功,是大大的忌讳,难道慕容伯伯不知道这一点吗?” 岳老石说道:“他怎会不知道,但当时他够胆色、够勇气,什么事情都干了再说。” 岳小玉道:“爹既是他的好朋友,何以不劝阻劝阻?” 岳老石冷冷一笑,道:“我为什么要劝阻?难道私生子就不能练武?” 岳小玉吸了口气,注视看父亲道:“你也是个练家子吗?“岳老石的脸忽然变得完全没有半点表情,道:“你说对了,我本来也是个江湖人。” 岳小玉的神情却兴奋起来,连声音也变得很是激动,道:“但你为什么一直都不对我说?为什么一直都不教我武功?” 岳老石神态冷冷地道:“你为什么要练武?”、岳小玉大声道:“问得妙极了,孩儿也想问问父亲,当年你又为什么会练成了一身的武功?” 岳老石寒着脸,道:“那是因为我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岳小玉道:“有人逼你非练武功不可吗?” 岳老石道:“不错,那是你的祖父,还有祖母。” 岳小玉道:“他们的决定没有错。” 岳老石道:“但却也使你爹做了一件不可原谅的错事。” 岳小玉道:“你杀了人?” 岳老石摇摇头,说道:“在江湖上,杀人并不是错事,只有杀错了人才不可原谅。” 岳小玉沉默着,岳老石接着又说道:“你爹最愚蠢的一件错事,就是带着慕容伯伯去盗宝。” 岳小玉吃了一惊,忖道:“原来我的老子也曾经干过这种事,真是父子同科,彼此分属行家是也。” 他心中虽然吃了一惊,但嘴里却说得轻松自在,道:“江湖中盗宝之事,无日无之,那也不能算是什么大不了的错事。” 岳老石道:“盗宝之事,虽然无日无之,但凡事总有大小之分,轻重之别。” 岳小玉说道:“你们是去什么地方盗宝了。 “饮血峰。” “什么?饮血峰?” “你也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吗?”岳老石的脸色立刻一沉。 “我听人说过,那是一个很险峻的峰岭,只要一不小心,就会掉下万丈深渊,变成粉身碎骨!”岳小玉临急智生,故意这样说。 岳老石脸色阴暗不定,又望住了儿子良久,才慢慢地接着说下去,道:“在饮血峰,有一座魔宫,叫血花宫,这名字已很吓人,但若没有亲自到过那里,根本就无法想像得到,那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间地狱。” 岳小玉道:“是不是有牛头马脸的阴差把守着?” 岳老石摇摇头,道:“宫内宫外,都没有什么牛头马脸,也没有什么勾魂使者,但只要进入了禁地范畴之内,任何人都可能在不知不觉间掉进了死亡陷阱。”说到后面一句话,他的面色已变得青惨惨的,彷佛又再重临到血花宫魔域之内。 岳小玉听到这里,心头也是不禁为之“怦怦”乱跳。 他有胆战心惊的感觉,全然是为了郭冷魂和诸葛酒尊。 他们即将要到血花宫了,而此行凶吉如何,却是难以逆料。 只听见岳老石又慢慢地接道:“那一次,咱们都把自己的本领估计得太高了,而且也显然小觑了血花宫的防御力量,咱们以为只要小心行事,最少有机会可以接近碧血楼台的…” “碧血楼台又是什么所在?” “那是血花宫内禁地中的禁地,不要说是外人,就算是血花宫内的高手擅自闯入,也会死无全尸,格杀勿论。” “既然那地方这么危险,你们何以还是非去不可?” “咱们是为了要盗一本武学奇书!” “是一本怎样的武学奇书?” “咱们始终没有见识过,所以也很难想像得到,这本奇书究竟奇到了怎样的程度。” “它叫什么名字?” “是倚马……”岳老石才说出了这三个字,忽然脸色骤变,同时闪电般地推开窗子,身如箭矢般地向石屋外飞了出去。 石屋外有人,总共是三个,但其中一个却垂下了头,襟前还染看一大滩鲜血。 这人虽然垂下了头,但岳老石还是一眼就已认出了他是谁。 岳小玉也认得他,他是金老二,是金德宝的父亲。 岳小玉一看见金老二这副样子,脸色立刻就变了。 他马上左顾右盼,看看金德宝是否也在附近。 但金德宝不在,而他的老子金老二,却给两个穿着千金貂裘的中年汉子胁持在中间。 天气并不怎么严寒,这两个中年人是否在故意炫耀身上貂裘的价值?倘真如此?那也未免太可笑了。 但这时候,就算遇上了可笑的人,再可笑的事,岳小玉也已笑不出来,因为金老二受伤了,而且优势看来十分严重。 而胁持着金老二的两个人,脸上都是深沉阴刻的样子,岳小玉看见了就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但更不舒服的人却是岳老石,他的脸彷佛给一种无形的力量扭曲,甚至连呼吸都似已停顿。 但实际上,没有呼吸的人并不是岳老石,而是金老二。 岳小玉也许还看不出,但岳老石是个老江湖,他早已看见在金老二的烟堠,最少穿了五个很深很深的血洞。 那两个穿着貂裘的人静静地瞧着岳老石,过了许久还是默不作声。 但默不作声也是一种压力,甚至会变成一种无形的杀气。岳小玉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两个人,更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些可怕的压力和杀气。 但他毕竟还是初生之犊。 左边那人嘿嘿一笑,道:“在下花鹰,他是花鹤。” 花鹰说出这八个字的时候,眼睛并不是盯着岳小玉,而是盯着岳老石。 岳老石干笑看,这笑声听来有五分愤怒,也有五分勉强。说道:“你们终于找上门来了。” 花鹰冷笑道:“你已躲了二十年!” 岳老石摇摇头,道:“不是二十年,是三十年,在慕客青烟还活着的时候,我就已经住在这里。” 花鹤道:“这里很不错,最适合你这种飞天大盗隐匿。” 岳小玉眉头一皱,暗道:“这倒希奇也矣,原来自己的老子居然是个什么飞天大盗,岂不是连铁老鼠仁兄也要称呼他一声前辈吗?” ,只听见岳老石呵呵地笑了笑,才道:“鹰鹤门近年来最杰出的高手,听说就是你们花氏昆仲了?” 花鹰冷冷道:“不敢!”他嘴里说得谦逊,但神情却是显得甚为傲慢。 岳老石道:“两位此行,未知有何见教?” 花鹰道:“咱们是奉了先师遗命,要追讨回本门所失去的武功!” 岳老石冷哼一声,道:“慕容兄昔年不错曾经偷练过贵门派的武功,但他潜修苦练十五年初生之犊不畏虎,而且他的胆子本来就很大。 所以,最先开口的人就是他,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伤害金二伯?” 后,已把贵门派的天鹰爪及灵鹤剑去芜存菁,另外又在爪功上加了五招,剑法上添了七式,然后再重编两本武功秘笈,交还给鹰鹤神君周老掌门。” 花鹤冷冷一笑,道:“简直是一塌糊涂,狗屁不通之举!” 岳老石倏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骂大师伯狗屁不通!” 花鹤一楞,只听见岳老???又说道:“当年,周老掌门看过那两本重新撰写的秘笈,也大赞慕容青烟聪明睿智,旷古少有,居然能够偷练功夫而成大器,甚至还更青出于蓝,把鹰鹤门的武功向更高峰处推展!” 花鹤冷冷道:“这种话,花某从来没听说过。” 岳老石冷冷一笑,道:“当年你的年纪才有多大?就算曾经听说过这番话,只怕也无从领略周老掌门的豁达胸怀。” 花鹰哼了一声,说道:“你不用狡辞强辩了,当年,若不是你从旁协助,慕容青烟也无法潜入本门禁地,偷练本门武功!” 岳老石道:“若以这件事来说,咱们确有不是,但当年周老掌门与黑旗寨十九大盗火并于淮安,到了最危急之际,又是谁来助他一臂之力,终于战胜了一千凶残狠毒的强盗?” 花鹤道:“那自然是先师“白羽圣手”孟大化的血汗功劳。” 岳老石冷笑一声,说道:“这才是真真正正的放狗屁!孟大化已给群盗逼得险象环生,若不是慕容青烟闻讯快马加鞭赶来援助,你们的师父早已在淮安一役就尸骨无存,日后又焉还有机会可以成为掌门?” 花鹰怒道:“简直是一派胡言,说出来谁也不会相信!” 岳小玉心中有气,忍不住大声吼叫着道:“我相信!” 花鹤哈哈一笑,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岳小玉道:“总比你们两个怕冷鬼强胜千百倍!” 花鹤脸色倏变,怒道:“你这黄口小儿,真是不知死活!” 岳小玉道:“老子什么大仗、大阵都见识过了,难道还会怕了你们两个窝囊废吗?” 岳老石喝道:“在两位前辈面前,休得过分放肆。”他这句话倒也很妙,似乎是说:“过分放肆是不可以的,但若干程度的放肆,却是不妨。” 岳小玉是个精灵古怪的孩子,闲言立刻哈哈笑道:“原来两位都是前辈,那倒是失敬之至。” 突听“呛啷”一声,花鹤已亮剑在手,剑尖遥遥指向岳小玉咽喉。 岳小玉却一点也不害怕,还怪声怪气地笑了起来。 岳老石暗暗叹了口气,心想:“这孩子真是初生之犊,而自己却一直未曾传授过他任何武功,这种做法到底是不是错了?” 蓦地,花鹰、花鹤同时松手,胁持在他们中间的金老二终于颓然倒下。 他一倒下,花鹤的剑就已刺了出去。 第七章 分舵观动静,镖局有乾坤 原来鞍上那人见他不理睬自己,也是心中气恼,不由分说就一鞭抽了过来。 岳小玉的心情本来就已经很不好,这时候无缘无故给人抽了一鞭,更是怒火上冲。 他立刻转身,怒视着马鞍上那人。 只见那人也甚年轻,大概只之有十五六岁年纪,是个神气十足的锦衣少年。 岳小玉怒道:“你为什么打人?” 那锦衣少年双眉一扬,冷然道:“你敢不理睬我,自然该打!” 岳小玉怒火更炽,冲前想把锦衣少年从马鞍上拉下来,但他还没有沾到人家的衣衫,下颚又已给锦衣少年飞一脚踢个正着。 锦衣少年哈哈大笑,道:“不知好歹的小无赖,现在总算知道我的厉害吧?” 岳小玉知道打不过对方,只得强忍着这一口气,道:“我看得出你是练过武功的,你厉害,你好本领,我现在的确不是你的敌手,但总有一天,你也会尝试一下被人毒打的滋味。”锦衣少年冷冷道:“我只不过随便踢了你一脚,算不上是什么毒打,瞧你这副贱相,一定是想再吃吃苦头,才肯告诉我小师妹的下落。” 说着,飞身下马,又要再向岳小玉动手。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在岳小玉的背上轻轻拍了一下。 岳小玉吃了一惊,急忙回头望去,立刻就看见了一个年纪和他不相上下的蓝裙少女,正在笑盈盈的望着自己。 岳小玉给这少女望着,不由心中一荡,暗叫道:“啊呀!这是从那里跑出来的小仙女? ”原来这少女长得明眸皓齿,容貌漂亮之极,岳小玉虽然年纪细小,居然也有点神魂颠倒的感觉。 “你……你是谁?”岳小玉也怔怔地看着她。 蓝裙少女又是一笑,道:“我姓穆,叫穆盈盈,你呢?” 岳小玉还没有回答,那锦衣少年就已怫然不悦地道:“他只是一个小无赖,连跟你谈一句话都不配!” 穆盈盈冷哼一声,道:“师兄,你又在欺负人了。” 锦衣少年冷冷道:“谁说我欺负他?只不过这小无赖太没礼貌,所以我才出手教训教训他而已。” 岳小玉瞪着他,却没有反驳。 但穆盈盈却说道:“你有什么资格去教训别人?简直是笑话!” 锦衣少年吸了一口气,道:“不要再为这点小事罗嗉,现在时候已经不早,我们该回去了。” 穆盈盈道:“但你打伤了这位小哥儿,岂可一走了之?” 岳小玉忙道:“我没有受伤。” 穆盈盈道:“还说没受伤,瞧,连下巴都给阳肿了。” 岳小王道:“这点小事,不用放在心上,就算整个下巴都给踢走了,我还是可以活下去的。” 穆盈盈暝嗤一笑,道:“若连下巴都不见了,那就很不好看了。” 锦衣少年冷冷道:“这小无赖的尊容,本来已经很不好看。” 穆盈盈“呸”了一声,道:“难道你又长得很帅?” 锦衣少年傲然这,“还算不坏……” 穆盈盈道:“但你的心肠却坏极了,简直和你师父一摸一样。” 锦衣少年脸色陆地一沉,道:“什么你师父我师父,我的师父,也就是你的师父。” 赵盈盈冷冷道,“我才不跟你的师父练武功,他是个……” “住嘴!”锦衣少年立刻喝止道:“你竟敢在背后说师父的坏话。可知该当何罪?” 鳖盈盈胀千了脸,道:“我可没说过什么,你不要冤枉我……” 锦衣少年狡狯地一笑,道:“我当然不会冤枉你的,但你现在必须要听我的话,跟我回分舵去。” 穆盈盈一跺脚,说道:“真是烦死人了!” 岳小玉看着她,不禁越看越是出神。 他很希望可以再看她几眼,但锦衣少年却已催促她上鞍,两人共骑一马,瞬即绝尘而去。 蹄声很快就消失了,天地间又再回复了一片静寂。 岳小玉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彷佛活在无数梦境之中。 夜色苍茫,岳小玉的肚子饿了。 他漫无目的地,沿着一条寂静的小路向前走,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座镇甸之中。 岳小玉实在是很饿了,他真想好好大吃一顿。 正当他在街上徘徊之际,忽然背后有人伸手抓住他的脖子。 岳小玉吃了一惊,想要挣脱,却是谈何容易。 “啧啧啧,你害怕成这副样子,准是做了不少亏心事!”背后那人终于放手,笑嘻嘻的绕到岳小玉面前。 岳小玉定睛一看,只见那人头发焦黄,颚下胡子稀稀落落,背上又负着一个药囊。正是言行古怪,医术却高明绝顶的公孙咳。 吕小玉一怔,道:“你怎会在这里?” 公孙咳捏了捏他的鼻子,道:“这一句话,该由我来问你才对。” 岳小玉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已经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了。” “流浪汉?”公孙咳一怔,接着却哈哈大笑起来,道:“你现在的年纪有多大?就算真的无家可归,到处流浪,也只能算是流浪小孩而已。” 岳小玉板着险,悻悻然道:“老子的心情不好,绝不欣赏阁下所开的玩笑。” 公孙咳嘻嘻一笑,道:“怎么越说越老气横秋了?照不才看,你绝不是那种器量狭小的人,喂!我的肚子饥了,你说怎办?” 岳小玉心想:“后面这两句话,已与老子心中所想的不谋而合。” 只见公孙咳在身上左搜右刮,显然是想找点银两出来,岳小玉直瞪着他,心里只盼望他身上有越多银子就越好。 谁知公孙咳在自己的身上搜刮了半天,最后才苦着脸道:“我已找得很清楚了,连一两银子也没有。” 岳小玉登时为之泄气,道:“没关系,咱们去偷好了。” “偷别人的银子?” “不,是偷东西吃。” “这是犯法的!” “借又如何?” “人家又不认识咱们,谁肯借?” “唉,那么只好捱饿了?” 公孙咳叹了口气,道:“瞧你这副样子,看来也一定和我一样,身上连一两银子也没有了。” 岳小玉道:“我是个穷小子,身无分文那是十分合理的,但阁下身为武林一大神医,居然也是囊空如洗,那就未免太呜咽了。” 公孙咳咳了两声,道:“不才的确是囊空如洗,其实,在半个时辰之前,我身上还有六十两银子的,但刚好遇上了两个债主,各还三十两正,所以就连一两银子也没有了。” 岳小玉怔怔地瞧着他,道:“你欠下人家许多钱债吗?” 公孙咳笑了笑,道:“不算多,就比刚才那两个人来说,我总共才欠他们八千三百六十两,现在还了六十两,那么就只剩下八千三百两而已。” 岳小玉吃了一惊,道:“八千三百两而已?你怎么会欠下他们这许多钱的?” 公孙咳眨了眨眼,笑道:“不借白不借,反正他们有的是钱,若不借点来使用,又怎对得起公孙咳的列祖列宗?” 岳小玉道:“就算人家富甲一方,也未必肯借八千多两给你呀!” 公孙咳道:“他们若不肯借,我就不替他们治病。” 岳小玉恍然大悟,道:“老子明白了,原来这是治病的诊金!” “不是诊金。”公孙咳摇摇头,道:“因为不才的师父是条驴子。” “驴子?”岳小玉一呆,半晌才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公孙咳叹了一声,道:“驴子是十分顽固的,我师父就是这种人。”岳小玉道:“是不是他规定你替人治病,一律不能收取诊金?” 公孙咳道:“不是不能,而是不可以超过一百两这个数目。” 岳小玉舌头一伸,道:“一百两银子也不算少了,难道你还嫌少吗?” 公孙咳道:“对于贫苦人家来说,一百两当然是个很要命的数字,但对于那些腰缠万贯的钜贾,一百两简直就连九牛一毛都比不上。” 岳小玉叹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了。” 公系咳道:“这可不是吗,好像花鹰、花鹤这两个混球,倘若每人只收取一百两诊金,那真是太不公平了。”岳小玉吃了一惊,道:“你说的花鹰、花鹤,是不是鹰鹤门的两位掌门?” 公孙咳道:“不是他们又还会是谁?嗯,你也认识这两个混球吗?” 岳小玉悻悻然道:“这两个恶贼把我爹逼得走投无路,我巴不得在他们的鼻子上各打三百大拳!”。 公孙咳笑了笑,道:“你就算真的动手,也只能各打三百小拳而已,说句老实话,你现在年纪还很细小,不要动不动就想揍人。” 岳小玉道:“不是我想揍人,而是许多人都想揍我。”公孙咳道:“你太顽皮,到处惹是生非,自然会闯祸。”岳小玉冷笑了一下,道:“人在江湖,又有谁可以独善其身?” 公孙咳怔了一怔,继而点头道:“你这句话虽然不错,但百忍成金,能忍让一下的时候还是尽量忍让忍让的好。”岳小玉道:“不要老是说我,就以你老兄为例,你是否凡事皆可忍让到底?” 公孙咳干咳两声,道:“那当然是要看情况而定的。” 岳小玉道:“那花鹰和花鹤,曾经患过什么病?” 公孙咳道:“两年前,这对混球兄弟跟陇北三毒火并,结果都中了毒,又受了伤,若不是遇上我这个神医,只怕早就呜呼哀哉去也!” 岳小玉冷冷道:“这对兄弟害人匪浅,你若不救他们,反而会是一件莫大的功德。” 公孙咳叹道:“但当时不才身无分文,而且又想借点钱给朋友,所以也就只好救了他们再说。” 岳小玉道:“既已身无分文,居然还想借钱给朋友。” “就是这样才要命!”公孙咳道:“正是人穷屋漏井水涸,楣运来时万事哀,偏偏这对对混球兄弟虽然作恶多端,但却满身铜臭,不才大可以在他们身上刮个一万几千,以应燃眉之急。” 岳小玉叹道:“人等钱用的时候,就会什么都做得出来。” 公孙咳道:“但先师早有明训,诊金绝不能超过一百两银,所以我只好向花鹰、花鹤两人借了八千多两,然后又再借给了朋友。” 岳小玉道:“花鹰、花鹤曾经向你讨过债没有?” 公孙咳冷冷道:“他们怎么敢向我讨债?但刚才我遇见这对混球,不清还一点债务实在说不过去,所以就把那六十两都还给了他们。”岳小玉道:“他们怎会在乎这六十两银?”公孙咳道:“他们当然不会在乎六十两银子,但我若不还一点点,自己却会感到不好意思。” 岳小玉叹道:“但现在又怎样了?咱们都身无分文,岂不是快要饿死吗?” 公孙咳摇头道:“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想办法就行了。” 岳小玉道:“你有什么办法?” 第八章 协助夫人帮,击退神通教 原来鞍上那人见他不理睬自己,也是心中气恼,不由分说就一鞭抽了过来。 岳小玉的心情本来就已经很不好,这时候无缘无故给人抽了一鞭,更是怒火上冲。 他立刻转身,怒视着马鞍上那人。 只见那人也甚年轻,大概只之有十五六岁年纪,是个神气十足的锦衣少年。 岳小玉怒道:“你为什么打人?” 那锦衣少年双眉一扬,冷然道:“你敢不理睬我,自然该打!” 岳小玉怒火更炽,冲前想把锦衣少年从马鞍上拉下来,但他还没有沾到人家的衣衫,下颚又已给锦衣少年飞一脚踢个正着。 锦衣少年哈哈大笑,道:“不知好歹的小无赖,现在总算知道我的厉害吧?” 岳小玉知道打不过对方,只得强忍着这一口气,道:“我看得出你是练过武功的,你厉害,你好本领,我现在的确不是你的敌手,但总有一天,你也会尝试一下被人毒打的滋味。”锦衣少年冷冷道:“我只不过随便踢了你一脚,算不上是什么毒打,瞧你这副贱相,一定是想再吃吃苦头,才肯告诉我小师妹的下落。” 说着,飞身下马,又要再向岳小玉动手。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在岳小玉的背上轻轻拍了一下。 岳小玉吃了一惊,急忙回头望去,立刻就看见了一个年纪和他不相上下的蓝裙少女,正在笑盈盈的望着自己。 岳小玉给这少女望着,不由心中一荡,暗叫道:“啊呀!这是从那里跑出来的小仙女? ”原来这少女长得明眸皓齿,容貌漂亮之极,岳小玉虽然年纪细小,居然也有点神魂颠倒的感觉。 “你……你是谁?”岳小玉也怔怔地看着她。 蓝裙少女又是一笑,道:“我姓穆,叫穆盈盈,你呢?” 岳小玉还没有回答,那锦衣少年就已怫然不悦地道:“他只是一个小无赖,连跟你谈一句话都不配!” 穆盈盈冷哼一声,道:“师兄,你又在欺负人了。” 锦衣少年冷冷道:“谁说我欺负他?只不过这小无赖太没礼貌,所以我才出手教训教训他而已。” 岳小玉瞪着他,却没有反驳。 但穆盈盈却说道:“你有什么资格去教训别人?简直是笑话!” 锦衣少年吸了一口气,道:“不要再为这点小事罗嗉,现在时候已经不早,我们该回去了0” 穆盈盈道:“但你打伤了这位小哥儿,岂可一走了之?” 岳小玉忙道:“我没有受伤。*穆盈盈道:“还说没受伤,瞧,连下巴都给阳肿了。” 岳小王道:“这点小事,不用放在心上,就算整个下巴都给踢走了,我还是可以活下去的。” 穆盈盈暝嗤一笑,道:“若连下巴都不见了,那就很不好看了。” 锦衣少年冷冷道:“这小无赖的尊容,本来已经很不好看。” 穆盈盈“呸”了一声,道:“难道你又长得很帅胧?” 锦衣少年傲然这,“由算不坏-” 穆盈盈道:、“但你的心肠却坏极了,简直和你师父一摸一样0” 锦衣少年脸色陆地一沉,道:“什么你师父我师父,我的师父,也就是你的师父。j赵盈盈冷冷道,“我才不跟你的师父练武功,他是个…:。” “住嘴-”锦衣少年立刻喝止道:“你竟敢在背后说师父的坏话。可知该当何罪,j鳖盈盈胀千了脸,道:“我可没说过什么,你不要冤枉我-”锦衣少年狡狯地一笑,道:“我当然不会冤枉你的,但你现在必须要听我的话,跟我回分舵去。” 穆盈盈一跺脚,说道:“真是烦死人了!” 岳小玉看着她,不禁越看越是出神。 他很希望可以再看她几眼,但锦衣少年却已催促她上鞍,两人共骑一马,瞬即绝尘而去。 蹄声很快就消失了,天地间又再回复了一片静寂。 岳小玉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彷佛活在无数梦境之中。 ×      ×      × 夜色苍茫,岳小玉的肚子饿了。 他漫无目的地,沿着一条寂静的小路向前走,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座镇甸之中。 岳小玉实在是很饿了,他真想好好大吃一顿。 正当他在街上徘徊之际,忽然背后有人伸手抓住他的脖子。 岳小玉吃了一惊,想要挣脱,却是谈何容易。 “啧啧啧,你害怕成这副样子,准是做了不少亏心事!”背后那人终于放手,笑嘻嘻的绕到岳小玉面前。 岳小玉定睛一看,只见那人头发焦黄,颚下胡子稀稀落落,背上又负着一个药囊。正是言行古怪,医术却高明绝顶的公孙咳。 吕小玉一怔,道:“你怎会在这里?” 公孙咳捏了捏他的鼻子,道:“这一句话,该由我来问你才对。” 岳小玉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已经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了。” “流浪汉?”公孙咳一怔,接着却哈哈大笑起来,道:“你现在的年纪有多大?就算真的无家可归,到处流浪,也只能算是流浪小孩而已。” 岳小玉板着险,悻悻然道:“老子的心情不好,绝不欣赏阁下所开的玩笑。” 公孙咳嘻嘻一笑,道:“怎么越说越老气横秋了?照不才看,你绝不是那种器量狭小的人,喂!我的肚子饥了,你说怎办?” 岳小玉心想:“后面这两句话,已与老子心中所想的不谋而合。” 只见公孙咳在身上左搜右刮,显然是想找点银两出来,岳小玉直瞪着他,心里只盼望他身上有越多银子就越好。 谁知公孙咳在自己的身上搜刮了半天,最后才苦着脸道:“我已找得很清楚了,连一两银子也没有。” 岳小玉登时为之泄气,道:“没关系,咱们去偷好了。” “偷别人的银子?” “不,是偷东西吃。” “这是犯法的!” “借又如何?” “人家又不认识咱们,谁肯借?” “唉,那么只好捱饿了?” 公孙咳叹了口气,道:“瞧你这副样子,看来也一定和我一样,身上连一两银子也没有了。” 岳小玉道:“我是个穷小子,身无分文那是十分合理的,但阁下身为武林一大神医,居然也是囊空如洗,那就未免太呜咽了。” 公孙咳咳了两声,道:“不才的确是囊空如洗,其实,在半个时辰之前,我身上还有六十两银子的,但刚好遇上了两个债主,各还三十两正,所以就连一两银子也没有了。” 岳小玉怔怔地瞧着他,道:“你欠下人家许多钱债吗?” 公孙咳笑了笑,道:“不算多,就比刚才那两个人来说,我总共才欠他们八千三百六十两,现在还了六十两,那么就只剩下八千三百两而已。” 岳小玉吃了一惊,道:“八千三百两而已?你怎么会欠下他们这许多钱的?” 公孙咳眨了眨眼,笑道:“不借白不借,反正他们有的是钱,若不借点来使用,又怎对得起公孙咳的列祖列宗?” 岳小玉道:“就算人家富甲一方,也未必肯借八千多两给你呀!” 公孙咳道:“他们若不肯借,我就不替他们治病。” 岳小玉恍然大悟,道:“老子明白了,原来这是治病的诊金!” “不是诊金。”公孙咳摇摇头,道:“因为不才的师父是条驴子。” “驴子?”岳小玉一呆,半晌才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公孙咳叹了一声,道:“驴子是十分顽固的,我师父就是这种人。” 岳小玉道:“是不是他规定你替人治病,一律不能收取诊金?” 公孙咳道:“不是不能,而是不可以超过一百两这个数目。” 岳小玉舌头一伸,道:“一百两银子也不算少了,难道你还嫌少吗?” 公孙咳道:“对于贫苦人家来说,一百两当然是个很要命的数字,但对于那些腰缠万贯的钜贾,一百两简直就连九牛一毛都比不上。” 岳小玉叹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了。” 公系咳道:“这可不是吗,好像花鹰、花鹤这两个混球,倘若每人只收取一百两诊金,那真是太不公平了。” 岳小玉吃了一惊,道:“你说的花鹰、花鹤,是不是鹰鹤门的两位掌门?” 公孙咳道:“不是他们又还会是谁?嗯,你也认识这两个混球吗?” 岳小玉悻悻然道:“这两个恶贼把我爹逼得走投无路,我巴不得在他们的鼻子上各打三百大拳!”。 公孙咳笑了笑,道:“你就算真的动手,也只能各打三百小拳而已,说句老实话,你现在年纪还很细小,不要动不动就想揍人。” 岳小玉道:“不是我想揍人,而是许多人都想揍我。” 公孙咳道:“你太顽皮,到处惹是生非,自然会闯祸。” 岳小玉冷笑了一下,道:“人在江湖,又有谁可以独善其身?” 公孙咳怔了一怔,继而点头道:“你这句话虽然不错,但百忍成金,能忍让一下的时候还是尽量忍让忍让的好。” 岳小玉道:“不要老是说我,就以你老兄为例,你是否凡事皆可忍让到底?” 公孙咳干咳两声,道:“那当然是要看情况而定的。” 岳小玉道:“那花鹰和花鹤,曾经患过什么病?” 公孙咳道:“两年前,这对混球兄弟跟陇北三毒火并,结果都中了毒,又受了伤,若不是遇上我这个神医,只怕早就呜呼哀哉去也!” 岳小玉冷冷道:“这对兄弟害人匪浅,你若不救他们,反而会是一件莫大的功德。” 公孙咳叹道:“但当时不才身无分文,而且又想借点钱给朋友,所以也就只好救了他们再说。” 岳小玉道:“既已身无分文,居然还想借钱给朋友。” “就是这样才要命!”公孙咳道:“正是人穷屋漏井水涸,楣运来时万事哀,偏偏这对对混球兄弟虽然作恶多端,但却满身铜臭,不才大可以在他们身上刮个一万几千,以应燃眉之急。” 岳小玉叹道:“人等钱用的时候,就会什么都做得出来。” 公孙咳道:“但先师早有明训,诊金绝不能超过一百两银,所以我只好向花鹰、花鹤两人借了八千多两,然后又再借给了朋友。” 岳小玉道:“花鹰、花鹤曾经向你讨过债没有?” 公孙咳冷冷道:“他们怎么敢向我讨债?但刚才我遇见这对混球,不清还一点债务实在说不过去,所以就把那六十两都还给了他们。” 岳小玉道:“他们怎会在乎这六十两银?” 公孙咳道:“他们当然不会在乎六十两银子,但我若不还一点点,自己却会感到不好意思。。” 岳小玉叹道:“但现在又怎样了?咱们都身无分文,岂不是快要饿死吗?” 公孙咳摇头道:“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想办法就行了。” 岳小玉道:“你有什么??法?” 公孙咳想了想,道:“借不是办法,偷也不是办法,依不才之见,最好的办法莫如抢!” “抢?”岳小玉皱了皱眉,道:“这还不是一样犯了王法吗?” 公孙咳笑了笑,道:“这倒要看看抢劫的对象是谁了。” 岳小玉陡地“啊”了一声,叫道:“我明白了,咱们是不是去做贼阿爸!” “轻声一点。”公孙咳蹙着眉,道:“贼阿爸也是贼,若给别人知道了,一样吃不了兜着走。”。 岳小玉生性顽皮,闻言大感兴趣,道:“你有什么打算?” 公孙咳道:“在这镇甸里,有一个秘密帮会的分舵,咱们若抢杀进去,多不敢说,一千几百两银子是肯定可以唾手得到的。” 岳小玉点点头,道:“有一千几百两银子,足够花费有余了。” 公孙咳沉吟半晌,说道:“凭我的武功,抢杀进去那是不难的,但你不懂武功,人又细小,若进入分舵里只有送死的分儿。” 岳小玉不禁大为泄气,叹道:“我早就知道自己窝囊得紧,什么事情都做不出来!” 公孙咳道:“不要紧,你还年轻,就算从明天才开始练武,将来仍然前途无可限量。” 岳小玉说道:“但今晚却只怕要饿死了。” 公孙咳道:“有不才在此,又岂会饿死了岳小哥儿?” 岳小玉苦着脸,道:“就算不饿死,也会憋死。” 公孙咳道:“你也很想参加这一次抢劫?” 岳小玉道:“你既去得,我也要去,就算死在贼巢里,我也绝不埋怨。” 公孙咳哈哈一笑,道:“难得你人小志气高,又够胆识。好!这次我和你一块儿去,你若死了,不才也绝不独活。” 岳小玉连忙摇摇头,说道:“千万不可!” 公孙咳道:“为何不可?” 岳小玉道:“小岳子生死何足论?但公孙兄是当世不可多得之神医,你若陪着小岳子一命呜呼,将来不知有多少病人会死在庸医之手,正是一人身系千百人之安危,所以小岳子可以死,但公孙咳兄却一定要长命八百岁,多福多寿。” 公孙咳不由大笑,道:“居然给你抽着后腿了,好,我答应你长命八百岁就是了。” 两人谈笑甚欢,似乎都已忘记了饥肠辘辘的滋味。 第九章 滑稽互应对,难摸老人心 岳小玉陡地又是一呆,道:“尊驾到底是什么人?” 那神秘的声音又道:“是一个武林高手。” 岳小玉冷冷一笑,道:“这算是什么?吹牛大王?还是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那神秘的声音摇摇头,道:“什么都不是,只不过近来闷得发慌了,想找一个人陪伴陪伴。” 岳小玉忙道:“不要找我!” 那神秘的声音道:“真真对不住,我偏偏就是要找你来解一解闷。” 岳小玉道:“那就真真对不住了,小岳子无论如何绝不奉陪。” 那神秘的声音笑道:“你若不奉陪,只怕将来会后悔莫及。” 岳小玉道:“我为什么要后悔?” 那神秘的声音道:“因为上天下地,唯一可以使你和那小妮子在一起的人,就是我!” 岳小玉陡地一呆,心头却是一阵乱跳,道:“甚麾这个小妮于那个小妮子的?” 那神秘的声音笑道:“不要装蒜了,当然是那个姓穆的小妮子。” 岳小玉深深的吸了口气,半晌才道:“我怎能相信你说的是事实?” 那神秘的声音道:“你若不相信,我当然是没法子的,唉!真可借你想闯荡江湖,却又没勇气跟我去,真是愚不可及之至。” 岳小玉贬看眼,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人?” 那神秘的声音道:“我到底是个什么人?哈哈,这问题问得真好,但我却连且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个怎么样的人。” 岳小玉奇道:“怎会这样的。” 那神秘的声音道:“我若知道就好了。” 岳小玉道:“照我看,你若不是喝醉了,就一定是疯子。” 那神秘的声言道:“你错了,我现在很清醒的,甚至可以数得清楚你有几根眉毛。” 岳小玉道:“这已经是醉话了,眉毛又怎可以数得清楚?” 那神秘的声音道:“谁说数不清楚?你左边的眉毛较疏,总共是一千六百八十九根,而右边的则较浓较密,有一千九百五十二根。” 岳小玉摇摇头,道:“你算错了,我左边的眉毛有十六万九千八百六十七根,而右边的眉毛反而稀疏得多,只有一百八十八根而已。” 那神秘的声音哈哈一笑,道:“那有这么一回事?” 岳小玉道:“你认为我在吹牛?” 那神秘的声音道:“当然是吹牛,眉毛又怎可以数得这么清楚?” 岳小玉得意地一笑,道:“对了,但到底是你吹牛先?还是我吹牛早?” 那神秘的声音呵呵一笑,道:“好小子,居然连师父都敢顶撞了。” “师父?”岳小玉吃了一惊,道:“谁是你的徒弟?” “这还用说吗?”那神秘的声音道:“这里除了我和你之外,再也没有第三个人了。” 岳小玉眉头一皱,道:“照我看,你的眼睛一定大有问题。” 那神秘的声音道:“何以见得?” 岳小玉造:“你的眼睛若没有毛病,就一定不会找我这种人来做徒弟。” 那神秘的声音“唔”的一声,道:“你是那一种人?” 岳小玉道:“我既愚蠢,又懒惰,说话更是连自己都觉得讨厌万分,还有,我不喜欢洗澡,是个肮脏得要命的小伙子,像我这种人,可说是有百短无一长,你若真的收我为徒,那真是三代蒙羞,一塌糊涂之极!” 那神秘的声音哈哈一笑,道:“你说得一点也不错。” 岳小玉也哈哈一笑,道,“所以,你现在终于决定要改变主意了?” 那神秘的声音道:“荒谬!谁说一定要拣个又聪明、又勤快、又干净的才肯收他为徒? 你愚蠢不要紧,懒惰不要紧,三年不洗一次澡也不要紧。总之,你肯拜我为师,那就已经很足够了。” 岳小玉连忙摇头不迭,道:“我不拜你做师父!” 那神秘的声音冷哼了一声,道:“我有什么不好?难道凭我的武功,还不配做你的师父吗?” 岳小玉道:“那不是配不配的问题,而是怎么能够拜一个完全不相识的人做师父?” “放屁!之见!”那神秘的声音似是有点愤怒,道:“只要师父本领高明,你认识不认识都是一样的。” 岳小玉摇摇头道:“我爹曾经说过,切莫与不明来历的人结交。” 那神秘的声音道:“这又是错得厉害的说法,但凡最初结识,往往都是不明对方底蕴的,正是路遥才知马力,日久方可识人心,倘若一开始就不肯跟别人结识,那么又何来新的朋友。” 岳小玉道:“结交朋友尚是小事,拜师却是严重得多了,一个弄不好,就会误人师父,后果实在堪虑。” 那神秘的声音道:“我只听过误人子弟的这句话,可是没有听说过误人师父之词。” 岳小玉道:“你若以前听过,现在就不妨竖起两边耳朵听个清清楚楚了。” 那神秘的声言笑骂道。“你敢骂我是个兔子?” 岳小玉说道:“不是兔子,而是兔崽子。” 那神秘的声言似是恼怒起来,沉声道:“你这未免是太不尊师重道了,该打,该打!” 岳小玉听见“该打”二字,知道不妙,正待转身飞奔,一条闪电般的影子已从林子里疾射而至。 岳小玉从来也没有见过来得那样快的人。 他吃了一惊,想要呼叫,但他的嘴巴才张大,一只手已掩住了他的嘴巴。 然后,岳小玉就给这个神秘的人带走了。 那人的确十分神秘。 岳小玉给他挟在胁下,就像是老鹰抓看小鸡似的,很快就已穿过了林子,然后瞬即又再飞过无数村庄和田野。 岳小玉的心中又是吃惊,又是觉得有趣。 若是胆子细小的人,早已给赫得昏了过去,但岳小玉却觉得给这神秘人带走,似乎并不一定是桩坏事。 至少,直到目前为止,这神秘人对自己还是没有什么恶意的。 但他到底是谁?这一点,就算岳小玉再聪明千万倍,也是一定想不出来的了。 由于神秘人一直都把岳小玉挟在胁下,所以岳小玉没有机会看清楚他的脸。 神秘人疾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在一座幽谷里把他放下来。 岳小玉才站定了身子,就已听见那神秘人道:“你累不累?” 岳小玉说道:“这句话,该由我说才对。” 这时候,岳小玉已看见那神秘人的脸孔了。 但这张脸孔,却只有两只眼睛,说得清楚一点,这神秘人是戴看一副面具的,从这副面具上,岳小玉唯一可以看见的,就是神秘人的两颗眼珠子。 神秘人干笑一声,道:“你是不是感到害怕?” 岳小玉摇摇头,道:“我不怕!” 神秘人道:“难道你不认为我这副装扮十分阴森可怖吗?” 岳小玉道:“戴看一副面具,那又有什么值得可怕?只不过令我想起了一个人而已。” “哦?”神秘人笑问道:“你想起了谁?” 岳小玉道:“气节帮的第二代帮主“竹节无面叟”褚叠峰!” 神秘人似是呆了一呆,半晌才笑道:“你在什么地方听人提起过褚叠峰?” 岳小玉道:“在气节帮的分舵里。” 神秘人沉默了半晌,才喟然叹了一声道:“我也认识褚叠峰,而且还是他的好朋友。” 岳小玉“哦”了一声,说道:“这么说,你的年纪一定很老了?” 神秘人叹了一口气,说道:“当然老了。” 岳小玉道:“你现在有几岁?” 神秘人道:“有时候十五岁,有时候一百五十岁。” 岳小王皱着眉,说道:“这算是基么话?” 神秘人道:“相由心生,而一个人的年纪也往往可以因心境而有所变化。” 岳小玉目光一亮,随即笑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神秘人笑了一笑,道:“你真的明白?” 岳小玉道:“你已说出了答案,我又怎会不明白!” 神秘人道:“你且说出来,让我看看你所想的答案是否正确?” 岳小玉摇摇头,道:“不说!” 神秘人似是一怔,问道:“为什么不说?” 岳小玉道:“因为我想憋你一憋。” 神秘人冷哼一声,道:“小伙子,你又在搅什么把戏?” 岳小玉道:“说到搅把戏的功夫,小岳子又怎比得上尊驾?” 神秘人道:“你想怎样?” 岳小玉道:“我只想看一看你的庐山真面目。” 神秘人道:“我的脸有什么好看,我又不是那个姓穆的小妮于。” 岳小玉呆了一呆,接着却又说道:“这可难说得很了,说不定你是武林第一大美人,我若不看个清楚,那又怎能睡得看觉。” 神秘人道:“你真的非看不可?” 岳小玉道:“你不敢!” 神秘人道:“我怎会不敢?” 岳小玉一拍胸膛,道:“你解下面具,我才说出心里的答案。” 神秘人叹了口气,道:“也罢,倘若不让你见一见为师的脸孔,你也不会向我心悦诚服。” 说完,把面具缓缓地解了下来。 当他把面具除下了之后,岳小玉怔住了。 这张脸并不怎么难看,就只是苍老一点而已。 这神秘人大概七十多岁年纪,唇上有两撇灰白的胡子,鼻子有点像鹰,笑起来的时候神态相当古怪。 神秘人笑了笑,道:“你现在大概满意了吧?” 岳小玉道:“不满意,你还没有说出真正的姓名。” 神秘人道:“李大玉!” 岳小玉道:“但这是假的。” 神秘人道:“真可作假,假也可作真,你又何必那么固执。” 岳小玉道:“可是,你却知道了我的真姓名,那以儿不是太不公平吗?” “公平?”神秘人冷冷一笑,道:“这世间上,又有多少事情是公平的?” 岳小玉道:“但我们可以去争取。” 神秘人冷笑道:“你要争取公平,首先就得练好武功,像你这般鸡手鸭脚,有如泥头发狗一样的饭桶,就算只想争个婊子放的屁也争不着,还说争什么公平。” 岳小玉说道:“武功,我是一定会练的。” 神秘人说道:“你要等到什么时候才练?” 岳小玉道:“当然首先要找一个本领高明的师父。” 神秘人道:“我就是这样的一个师父了。” 岳小玉道:“你的轻功不错,我是知道的,但光是轻功高明,又有什么屁用啊!” 神秘人道:“我的玩艺儿还多着啊!就只怕你没耐性全部学会。” 岳小玉道:“可不要连刺绣功夫也传授给我,这种女人的玩艺儿,打死我也不肯学。” 神秘人吃吃一笑,道:“小鬼头,你现在总算肯拜我做师父了?“岳小玉道:“这是你强人之所难,我人小力弱,又不懂武功,除了勉强屈服之外,又有什么办法?“神秘人干笑两下,道:“但现在却又得考一考你的脑筋了,刚才我说的话,你是不是真的明白?” 岳小玉冷冷一笑,道:“小岳子虽然愚蠢得厉害,但仍然一猜便中。” 神秘人道:“你且道来,只要答对了,教马上就收你做徒弟。” 岳小玉道:“你心境愉快的时候就是十五岁,倘若愁眉苦脸,那么你就有一百五十岁了。” 神秘人呵呵大笑,道:“好小子,好徒弟!” 岳小玉扬眉道:“你真的要收我这个徒弟?” 神秘人道:“当然是真的。” 岳小玉想了一想,道:“既然是缘分来了,小岳子也不会损人于千里之外,反正我还未曾拜过任何人做师父,如今就当作是头一道拜师可也。” 神秘人哈哈一笑,道:“好极了,咱们就此决定,但你可以放心,我这个师父是十分随便的,就算你明天又再拜过另外一个人做师父,我也不一定会生气。” 岳小玉道:“徒儿既已拜了你做师父,又怎会再拜他人为师?” 第十章 收徒先训话,差遣找仇家 岳小玉没有插口,只是静静地聆听下去。 神秘人接着说道:“当年,为师在巫山邂逅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那时候,我才二十八岁,而她比我小五岁,样子甜甜的,说话的声音,就像是深谷里的黄莺。” 岳小玉心想道:“穆姊姊不是也一样吗?” 只听见神秘人接道:“我还记得那一天,巫山正在下着雨,雨并不大,只是一丝丝一缕缕的,但半山的云和雨,却使这巫山看来更迷人了。” 岳小玉点了点头,心想:“巫山雨景再好看,也万万比不上意中人的一颦一笑。” 神秘人微笑着,看他的眼神,似乎正缅怀着数十年前的旖旎风光。 他停顿了片刻,才慢慢地接着说道:“那时候,我比现在斯文得多,也干净得多,最少我十根指头都修剔得很整齐,绝对没有半点尘垢藏在指甲里,而且,我既年轻又俊俏,就连我在镜子里看见自己,也觉得真不愧是个美男子。” 岳小玉道:“师父现在也不难看。” 神秘人道:“人老了,就算不难看也绝不会好看到什么地方去。” 岳小玉可惜道:“若跟当年相比,自然是大有距离了,可惜徒儿出世晚了几十年,无缘可以一睹师父当日年轻英俊的神采。” 神秘人道:“但纵使为师当年如此英挺不凡,但跟她站在一起,为师仍然有自惭形秽的感觉。” 岳小玉吐出了口气,眨眼道:“如此说来,那位前辈佳人,真是美得可以让人跳楼了。” 神秘人“嘿”了一声道:“跳楼有什么了不起?就算是为她一天死八百次,次次死得头烂肠穿吐血,为师也是心甘情愿的。” 岳小玉叹道:“想不到师父如此多情,徒儿真是自愧不如!” 神秘人望了他一眼,道:“你年纪还小,只要再大几岁,你就会知道这种相思是什么滋味了。” 岳小玉道:“倘若相思变伤心,那就是相思上加伤,的确是伤极了。” 他这种似是而非的说话,别人听见了不是为之失笑,就是嗤之以鼻,但神秘人却听的不住点头,就像是听见了世间上最深奥的哲理一般。。 过了好一会,神秘人才缓缓地接道:“自从在巫山遇上了她之后,我就连饭都不想吃了。” 岳小玉道:“是茶饭不思吗?” 神秘人道:“不是茶饭不思,而是乐不思蜀,天天都陪着她左逛右逛,有时候兴之所至,连窑子也去逛上一逛。” 岳……玉吃了一惊,道:“你带着那个前辈佳人逛窑子?” 神秘人道:“不是我带她,而是她带我跑进窑子里去。” 岳小玉更是莫名其妙的道:“她为什么要带师父去逛窑子?他心里还有另一句话,但却不敢直说出来:“难道她是个婊子吗?” 只听见神秘人又接着说道:“当时,为师也是说不出的惊诧,老实说,那种地方,连你师父也是从来未曾到过的。” 岳小玉心道:“这门道儿,我这个徒弟比你早见识得多,去年老子还跟那泼辣的鸨婆狠狠的打了一场架,真乃快哉!” 岳小玉的确经常逛窑子,但他是名副其实的逛窑子,通常只是跑到后院去跟窑子里的杂工伙子赌钱,跟嫖妓这种事是完全扯不上半点关系。 神秘人续道:“那一天晚上,她带我溜进一间妓院,让我看见了一件令人发指的事。” 岳小玉说道:“是不是鸨母迫良为娼了?” 神秘人一拍大腿,道:“正是!你怎么会猜中的?” 岳小玉笑了笑,道:“这种事,徒儿见得多了,又何足为异?” 神秘人道:“但那时候,我看见了十分生气,便决定出手对付那个鸨母。” 岳小玉道:“我若打过那些鸨母的爪牙,早已打了几百次架。” 神秘人道:“但为师懂武功,那鸨母就算有一百个爪牙在身边,也是护不住她的,结果,为师把那个可恶的鸨母打得鼻青脸肿,然后才把那个女人带走。” 岳小玉道:“师父有此侠义心肠,真是令人万分佩服。” 神秘人道:“这算得上什么,简直是芝麻绿豆般的小事,完全不堪一提。” 岳小玉道:“在师父看来,这也许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你救了那个女人,对她来说却是莫大的恩德。” 神秘人嘿嘿一笑,道:“但十年后,为师又再遇见了这个女人,她站在一条阴冷的巷子里,头上戴着一朵黄色的小花,手里挥动着一条鲜红色的手绢。” 岳小玉一呆,道:“那是什么意思?” 神秘人道:“若不是她不断挥手叫我,我是绝对认不出她了,她简直已变成了另一个人。” 岳小玉道:“徒儿还是不怎么懂。” 神秘人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她最后还是做了婊子,而且还是最低贱的那一种。” 岳小玉怔住了半晌才苦笑道:“这真是没话说了。” 神秘人道:“不要再提那些鸨母和婊子。” 岳小玉道:“对!提起这种人和这种事,简直是焚琴煮鹤,臭屁满天飞。” 神秘人道:“还是再说为师和她的故事好了。自从为师认识了她之后,终日为之神魂颠倒,连武功也懒得去练了,结果就酿出祸事来。” 岳小玉道:“不练武功跟祸事又有什么关系?” 神秘人道:“唉!你且听为师道来,那时候,江湖上有一个很著名的剑客,他要向我挑战,由于我早已答应了,所以到了决战之日,还是不得不如期赴约。” 岳小玉道:“既然有约在先,自然是不见不散。” 神秘人道:“本来,以为师的武功,最少该有八分胜算,谁料到两三个月懒于练功,整个人的气势就随之弱了下来。” 岳小玉道:“师父这一战败了?” 神秘人道:“也不算是完全败了,因为对方和我一样,倒卧在血泊中。” 岳小玉吸了口气,道:“是两败俱伤了?” 神秘人点点头,道:“你说对了,是两败俱伤,而且还伤得十分严重。” 岳小玉道:“那位前辈佳人呢?” 神秘人说道:“在一间和尚寺门外等我。” 岳小玉奇道:“她为什么会在和尚寺门外等你?” 神秘人道:“这间和尚寺的主持,是为师的一个老朋友,所以为师约她在寺外等候喝茶。” 前面这几句话,岳小玉是听得很明白的,但“等候喝茶”这四个字,却又不禁使他觉得有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那神秘人接着解释道:“那寺院主持,对烹茶之道极有研究,而她也是很喜欢这一套的,所以为师就约她到寺里喝茶。” 岳小玉这才恍然道:“原来如此。” 神秘人继续道:“可是,这顿茶喝不成了。” 岳小玉道:“为什么?” 神秘人道:“因为我爽约。” 岳小玉道:“师父爽约,是不是因为伤得很厉害,无法赶往和尚寺?” 神秘人道:“正是这样。” 岳小玉道:“师父决斗,那位前辈佳人怎么不去瞧瞧?” 神秘人道:“我又没告诉她这件事,她又往那里去瞧呢?” 岳小玉吸了口气,道:“这岂不是叫前辈佳人白等吗?” 神秘人道:“当然是白等了,她等了很久很久不见我来,终于走了。” 岳小玉说道:“师父呢?你后来又怎样?” 神秘人道:“流血过多,险些完蛋大吉。” 岳小玉道:“师父福星高照,运泽绵长,当然不会就此死掉的。”最后这句话包管没错,否则如今也不会拜了这个神秘人做师父。 神秘人叹了口气,道:“我晕迷了,不省人事,等到醒过来的时候,脸上就有一种湿濡濡的感觉。” 岳小玉奇道:“你的脸为什么会湿濡濡?” 神秘人道:“因为有人用嘴唇印在我的脸上。” 岳小玉听得为之眉飞色舞,道:“是不是那位前辈佳人?” 神秘人苦笑了一下,道:“若真的是她,就算吻完之后立刻咽气,那也不枉此生了。” 岳小玉怔了一怔,道:“既不是那位前辈佳人,却又是什么人?” 神秘人又苦笑了,而且这一下看来笑得更苦,道:“那个人,还得要加上一个猿字。” 岳小玉道:“那人姓袁?” 神秘人摇摇头,道:“不是那人姓袁,而是一只人猿用嘴唇印在我的脸上!” 岳小玉不禁睁大了眼睛,道:“你给人猿俘虏了?” 神秘人摇摇头,道:“那人猿还没有这么大的本领,但我能够活下去,却是它的功劳。” 岳小玉奇道:“莫不是那人猿懂得治病疗伤?” 神秘人摇头道:“那倒不是,但若不是它把主人带来,为师和那个剑客都已死了。” 岳小玉道:“它的主人是谁?” 神秘人道:“一个怪人。” 岳小玉道:“怪到怎样的地步?” 神秘人道:“与人猿为伍,吃水果为生,除非不开口,一开口就要骂人。” 岳小玉道:“他骂过你?” 神秘人道:“天天都骂,而且骂个狗血淋头。” 岳小玉道:“他骂什么?” 神秘人道:“他骂我不该半死不活,连累他费了三昼一夜的时间,才能把我救活过来。” 岳小玉道:“他可以见死不救呀!” 神秘人道:“但他说:“老子若不救你,西施就会咬我的屁股。”” 岳小玉讶然道:“怎么又弄出一个西施来?” 神秘人搔搔头皮,又哼了一声才说:“西施就是那只人猿!” 岳小玉“哦”了一声,道:“这名字倒也不错。” 神秘人道:“但话得倒回来说,那怪人虽然古怪荒唐,但医术却是十分了得,否则,为师早已伤重毙命,再也活不到今天啦!” 岳小玉道:“跟师父决斗的剑客,也给怪人救活了吗?” 第十一章 尊师嘱送物,硬闯百鸟林 岳小玉道:“武林公主看见他,一定是很高兴了?” 神秘人道:“武林公主自然是很高兴,但许不醉却绷着脸对她说:‘你为什么无缘无故送酒给我?’武林公主无言以对,老许接着又说了许多似醉非醉的说话,结果弄得武林公主放声大哭。” 岳小玉皱眉道:“这未免是太过分了。” 神秘人道:“当时,为师也在一旁暗中窥看,越看越是怒火中烧,差点没有上前把他痛殴一顿。” 岳小玉道:“后来呢?” 神秘人道:“后来有趣万分。” 岳小玉奇道:“怎么忽然又变得有趣起来了?” 神秘人道:“原来老许此人,就算醉得一塌糊涂,他的心肠还是软弱得很的,当他看见武林公主哭个不亦乐乎的时候,整个人就好像是忽然完全清醒过来。” 岳小玉道:“他怎样了?” 神秘人道:“他做了根多古怪奇特的动作,又说了许多连我也从未听闻过的奇人异事。” 岳小玉道:“后来武林公主是不是原谅了他?” 神秘人道:“要说是武林公主,就连为师也听得为之忍俊不禁,满腔怒火顿时化为乌有。” 岳小玉道:“这倒是一种很特别的本领,居然可以使一个哭闹中的女人转怒为喜。” 神秘人道:“自从那时候开始,老许和武林公主就成为了知己。” 岳小玉赞道:“这故事真美。” 神秘人又叹道:“但后来却不怎么美了。” 岳小玉一怔,道:“他们出了事?” 神秘人道:“武林公主要嫁了,那是武林皇帝的命令,她无法抗拒。” 岳小玉道:“她嫁给了谁?” 神秘人说道:“是一个从波斯来的商人。” 岳小玉怒道:“为什么有千千万万的汉人不嫁,却要嫁给一个从波斯来的狗崽子?” 神秘人叹气道:“因为那波斯人带来了八箱珠宝,还有一柄镶满了猫眼石的宝刀。” 岳小玉怒意更甚,道:“就是为了这些臭东西,武林皇帝出卖了自己的女儿。” 神秘人点点头,黯然的道:“正是这样。” 岳小玉的眼睛忽然变得一片殷江,恨声道:“这还算什么武林皇帝?这种父亲简直连猪狗也不如!” 神秘人叹了口气,道:“可惜的是,人间有不少这种父亲,这些人不管贫或富,他们都会为了自己的欲念,而把女儿当作是货物一般卖掉!” 岳小玉长长的吸了口气,沉默了好久才道:“许前辈一定很伤心了。” 神秘人道:“我不知道。” 岳小玉道:“你和他是好朋友,怎会不知道?” 神秘人道:“他不是为师的好朋友,是为师的死对头。” 岳小玉道:“不管怎样,你是最了解他的。” 神秘人道:“有时候,我也曾认为自己是世间上最了解他的人,但有时候,我又好像根本完全不了解他,甚至彷佛觉得老许是一个陌生人。” 岳小玉道:“这可矛盾之极。” 神秘人道:“但不管怎样,为师信赖他,就算他天天大醉,为师还是愿意把一切交付到老许的手上。” 岳小玉心中不由嘀咕道:“但愿你一注没有押错,否则,小岳子可就完了。” 神秘人仰望天色,道:“你现在最好是什么都不要想,先行好好的睡一儿,到了明天再启程吧!” 岳小玉点点头,道:“徒儿还命。” 虽然在荒野之地,但岳小玉果然很听话,首先找到了一块平滑的大石,然后就躺在石上睡觉。 初时,他也以为自己很难睡得着的,但不知如何,他只是躺在大石上片刻,接看就沉沉地坠进了梦乡。 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他梦见了龙神庙里的龙神老爷。 从前,他一直认为龙神老爷只是个木偶像,但在这个梦里,龙神老爷却很活跃,既会说笑,又会挤眉弄眼,做出很多令人捧腹大笑的动作。 岳小玉不禁笑了,大笑。 但就在他笑得最榆快的时候,龙神老爷突然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同时驽道:“你的好朋友全都在苦难之中,还有什么事情值得开怀大笑?” 岳小玉呆住,然后就看见了满身伤痕的金德宝,又看见了正在奄奄一息的郭大哥。 他要扑上前,但霎眼间这两人都不见了,倒是凶相毕呈的万绝头陀狞笑着飞奔过来。 岳小玉大吃一惊,想要躲避,但这个恶头陀粗大的手已握看他的脖子。 他更吃惊了,但也就在这个时候,地上突然裂开了一个人洞,一条三头怪蛇从洞里飞窜上来,一下子就把万绝头陀拖走了。 岳小玉松了一口气,才稍微定了定神,又见一个人挥舞看一柄古怪的力冲了过来。 那是赵王爷! 赵王爷不是早已经死了吗?但这时候,岳小玉又再看见了他,还听见他不断地在呼喊着:“假的,假的,这玉山羊是假的。”他的叫声十分凄厉,彷佛从一个种遥远极遥远的地方传来。 岳小玉见了,心中不忍,便说:“你弄错了,玉山羊是真的,是真的!” 赵王爷听见岳小玉这样说,立刻就不再叫喊,脸上的神情还变得很安详,很满足。 但接着,岳小玉却给人用粗大的绳索缚了起来。 缚住岳小玉的,是尤婆婆的师侄;那个叫“业儿”的锦衣少年。 锦衣少年缚住了他之后,就用一把剑指着他的咽喉,同时喝道:“小杂种,你投降不投降?” 岳小玉大怒,叫道:“不投降,不投降,你有种的话就一剑杀死我!” 锦衣少年大笑道:“本少爷现在要杀你,简直是易如反掌,但这样太便宜了你,我要你受尽折磨,让你变得三分似人,七分似鬼,看看小师妹以后还会不会再瞧你一眼!” 岳小玉看见剑锋不断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但他还是绝不屈服,依然向那锦衣少年破口大骂。 锦衣少年生气极了,突然剑尖向前一送。 但也就在这一刹那之间,一条婀娜多姿的影子飘了过来,毫不迟疑地挡在岳小玉的面前。 那是穆盈盈。 她来了,在这最要命的时候来了。 岳小玉呆住,锦衣少年也呆住,他们都已看见无情的剑又已穿过了她的胸膛。 “穆姊姊,穆姊姊!”岳小玉惊骇极了,简直比看见自己中剑还要惊骇千万倍似的。 穆盈盈终于回眸,向他轻轻一失。 这一笑,是那么美,又是那么凄然。 这时候,岳小玉突然奋起全身力量,把身上的绳索寸寸震裂。 他不顾一切地紧抱着穆姊姊;他要永远永远这样地紧抱着她。 但忽然间,穆姊姊变成了一只粉蓝色的蝴蝶,她拍动着翅膀,从岳小玉的怀里轻盈地飞了出去。 然后,他就看见了一道灿烂的金光。 金光很剌目,他再也看不见穆姊姊,也看不见那只粉蓝色的蝴蝶……。 金光就是阳光,黎明终于又再来临。 岳小玉揉了揉眼睛,还想再去追寻那一只粉蓝色的蝴蝶。 那只蝴蝶当然是不存在的。 所以,他能够看见的,只有师父。 那个神秘的师父就站在他身边,脸上挂看一种极暧昧的神情。 “师父,你早。”岳小玉深深的吸了口气。 神秘人笑了笑,神情却变得怪异,遣:“你在梦里看见穆盈盈了?” 岳小玉一笑,道:“你怎会知道?” 神秘人道:“因为刚才你还在叫着:‘穆姊姊,穆妹姊!’” 岳小玉面上一红,说道:“徒见知错了。” 神秘人不断地摇头,道:“你有什么错了?何况这只不过是做梦。” 岳小玉叹了口气,道:“我也许是个傻子,所以连做的梦也视傻。” 神秘人道:“做人太正经已是大错,若连做梦也要行规步矩,倒不如早点去上吊。” 岳小玉不禁由衷地道:“师父,你太好了,我从来也没想到世间上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 神秘人道:“为师不算好,比为师更好的人还多着哩!就像许不醉,他就是一个好得令人喷饭的大好人。” 岳小玉怔了怔,神秘人又道:“从现在开始,你我要分道扬镳啦!” 岳小玉造:“师父要往那儿去?” 神秘人道:“西北方。” 岳小玉道:“徒儿又该怎度走?” 神秘人道:“向正东进发,到了九十里外,随便问谁都会告诉你公主轩在什么地方?” 岳小玉道:“许前辈是个怎样的人?徒儿可没见过他。” 神秘人道:“老许面庞略圆,眼略浮肿,身材略胖,但最重要的还是最后一点,他永远都是满身酒气。” 岳小玉道:“徒儿记得了。” 神秘人道:“只要你见到了老许,什么事情都不用害怕,有我这一包东西,他会照顾你一辈子。” 岳小玉道:“徒儿会照顾自己的。” 神秘人道:“你要紧记着,为师一天不回来,许不醉的说话,也就等于是为师的说话。” 岳小玉眉头一皱,道:“他若在酩酊大醉的时候,徒儿又该怎么办?” 第十二章 义结金兰契,同去公主轩 岳小玉一眼看见这人的面貌,立刻就到他生起一份憎厌之感,心想:“操你妈个臭王八,现在是什么天气了,居然还在摇什么臭扇!” 这时,只见那黑衣汉子眨眨一对细眼,道:“简兄,今天什么风,居然会把你这辆安全马车吹进这里来啦了。” 简六早已吓得面如土色,忙道:“是小人胡闯乱撞,不知好歹擅自闯进这里来了,还望各位壮士高抬贵手,放过小人这一次则个。” 黑衣汉子目光一凝,沉声道:“光棍眼里不揉砂,你连这条道路也敢横冲直撞,分明是得到不少好处了,车厢里还有什么人?快说!” 简六早已牙关打战,还没有“骨碌”一声跌落在地上,已算是难能可贵,这时候黑衣汉子叫他“快说”,他却反而连半个字也说不上来。 岳小玉虽然心中惊惶,但却是惊中有怒,眼见简六惊得六神无主,便一拍胸膛,大声说道:“车里就只有我一个人。” 黑衣汉子嘿嘿就笑两声,道:“是真的?” 岳小玉道:“你不相信,可以过来瞧瞧。” 黑衣汉子道,“我躺在这里舒服之极,实在很不想动。” 立刻有人狂笑道:“大当家既不想动,不如让俺砸碎这车子,这样他老人家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了。” 简六面如土色,急叫道:“使不得,使不得!” 但他才叫出这两句话,车厢已坍塌了一半。 只见一个铁塔似的大汉,正挥动看一柄巨斧,在车厢四面劈来劈去。 不消片刻,车厢已不再是车厢,它已变成了一堆破烂不堪的废木。 简六和岳小玉当然也随看跌落在地上,连马儿也给吓得为之嘶鸣不已。 简六看见自己唯一的生财工具被毁,整个人立刻完全呆住了。 岳小玉虽然也已面青唇日,但他仍然没有退缩。(他这时候根本退无可退,缩无可缩,就像是推牌九抓住了‘鸳鸯六七四’一般,就算缩成‘密三’也是有死无生之局,倒不如有一点便冲大一点,希望庄家‘别十至尊’可也。) “这位大当家!”岳小玉昂起了头,大声道:“车里的确只有我一个人,你现在应该看清楚了吧?” 黑衣汉子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是从那里来的野孩子?” 岳小玉心念电转、忽然灵机一触,居然大胆地道:“你才是他妈的野种!” 黑衣汉子一怔,那手持巨斧的大汉早已勃然大怒,向岳小玉冲了过来。 岳小玉心想;“这一次非要赌尽不可。”立时回头瞪眼,厉声喝道:“谁敢动本使者一根毫发,保证他不出一个月之内,会被抽筋剥皮,然后浸在醋酸里慢慢才死去!” 他虽然年纪细小,但这一喝居然声势十足,连那铁塔似的大汉也为之一愕。 但那大汉随即狂笑起来,道:“小杂种竟敢胡说八道,看斧!” 话声甫落,躺在车顶上的黑衣汉子已然疾喝道:“大斧且慢!” 原来那铁塔似的大汉叫大斧,这大斧向来都很遵从黑衣汉子的命令,但当黑衣汉子喝声甫起之际,大斧的斧头早已出手了。 岳小玉看了大吃一惊,急忙旋身闪避开去。 他这一闪,可不是什么高明的轻功,所以虽然看来闪得很快,但毕竟还是快不过大斧的那一斧。 只听见“嗖”的一声,岳小玉背后中了一斧。 岳小玉给大斧劈中,在那一刹那间的感觉真是难以形容。 他心中暗叫这:“这次真的是完了也矣!” 可是,他虽然背上中了一斧,却居然并不觉得怎么疼痛。 大斧收回斧头,还没有开口说话,那黑衣汉子已飞扑过来,一掌就向大斧当胸劈至。 大斧立刻中掌,面色灰白地倒退开去,那黑衣汉子怒道:“你聋了?没听见我的说话?” 大斧扪着胸,颤声道:“俺……俺已收不住势子……所以……”还投说完,已“哇”一声吐出了血。 岳小玉这时才稍微定一定神,也一想之下,便想通了其中诀窍,道:“老子明白啦!今番大难不死,全凭老子身上穿看了一件银蚕丝软甲,若然不是这样,就算有十八个小岳子也得‘唏哩呼噜’报销去也。”直到这时他才知道这件“有点刺肉”的软甲实在是无价之宝,不禁对神秘师父又再加添了一份感激之意。 黑衣汉子再也不看大斧,目光转移到岳小玉的脸上。 这时,他看见岳小玉挨上一斧之后,居然还能站立看,不禁大是惊讶,道:“你怎么了?” 岳小玉面上现出一丝冷笑,道:“你是不是以为老子非死不可了?” 黑衣汉子干咳一声,道:“这位小哥儿休要误会,这大斧人蠢性急,做事全无分寸,所以才险些误伤了尊驾而已。” 岳小玉听见这大盗头子居然以“尊驾”二字相称,不禁面露得意之色,道:“大当家,你也不用客气了,有什么事,咱们不妨慢慢的谈。” 黑衣汉子道:“在下是万年帮帮主萧焯,请问这位小哥儿怎样称呼?” 岳小玉心想:“如今形势吃紧,老子的真名实姓可不宜直说出来。”当下眼珠子一转,便道:“大丈夫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区区姓练,叫练无敌。” 他说“大丈夫行不改姓,坐不改名。”那是因为他年纪还细小,怎么说也算不上是个“大丈夫”,既然自己不是“大丈夫”,那么就算改名换姓胡谀一番,也是无可厚非之事了。箫焯虽然是个老江湖,但也想不到这少年居然如此狡猾,闻言立刻拱了拱手,道:“原来是练兄弟,失敬!失敬!” 岳小玉冷哼一声,道:“老实说,老子的武功,并不算怎么厉害,但这些笨人笨斧,只怕还不容易劈得死我。” 萧焯道:“练兄弟,你练过铁布衫功夫?” 岳小玉摇头道:“没练过。” 萧焯道:“你练过金钟罩?” 岳小玉又摇头道:“也没练过,但我义父说过,无论是谁敢伤害我,他以后的日子就绝不会好过。” 箫焯沉吟了一阵,才道:“你义父是什么人?” “他也姓练。”岳小玉歪着头得意地说道:“说正确一些,我姓练也是义父的意思。” 销焯一怔,道:“你本来姓什么?” 岳小玉道:“我不知道我自己本来姓什么?是一个老和尚把我养大的,初时老和尚叫我小狗子,但后来我义父在寺里看见我,和我谈得十分投契,于是,义父就叫我跟他上峰了。”“上峰?上那一座峰?”萧焯诧异地问。 岳小玉含笑道:“当然是上饮血峰去了。” 一听见“饮血峰”这三个字,萧焯差点连站也站不稳,道:“什么?难道你义父就是… ……练………练老宫主吗?” 岳小玉一看见他这种神态,就知道自己这一次吹牛吹的不坏,便继续得意洋洋地说道:“怎么?你也听过练惊虹的名字吗?” 萧焯倒抽了口凉气,面上惊疑不定地道:“练老宫主成名赫赫,在下又怎会没听说过,只是……在下从来也没听人说过,他老人家曾经收了一个义子……” 岳小玉吃吃一笑,道:“这种小事,难道要向天下英雄高声宣布不成?” 萧焯道:“这个自然不必,但………”他本是江湖经验十分丰富的盗贼头子,但岳小玉故弄玄虚,又把练惊虹也捧了出来作为盾牌,他不明底蕴,一时间居然为之不知所措。 这一次,岳小玉早已吸收了金德宝冒充太乙真人弟子的教训,知道光是冒充还是不行的,便趁着这时候继续道:“我是奉了义父之命,前往公主轩找寻一个人上饮血峰的,我下山之际,义父已说过百鸟林有一伙强人,但他叫我不用害怕,他说血花宫的人,是绝对没有人胆敢加以欺负的。” 箫焯道:“练官主要你找谁?” 岳小玉道:“一个醉而不糊涂的家伙…………许不醉!” 萧焯目光一闪,道:“你要找许不醉?” 岳山玉道:“不是我要找许不醉,而是我义父要找他。” 萧焯道:“但这人甚是麻烦?” 岳小玉道:“许不醉麻烦与否,老子可不知道,但箫老兄弟是缠着小弟,咳咳,将来义父问起,老子可不匆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他前一声“老子”,后一句“小弟”,然后又是“老子”,不禁使萧焯听得为之眉头大皱,若不是碍着练惊虹这个江湖大魔头,他早已忍不住要发作了。 前一次,岳小玉促使金德宝冒充太乙真人的弟子,险些酿成杀身之祸,但这一次形势却大大不同。 首先,岳小玉已说明,练惊虹早就知道,“练无敌”曾经过百鸟林。 此外,销焯如今并不是单独面对“练无敌”,在这杯子里,还有万年帮中的二十几个帮众。 ? 倘若萧焯把心一横,索性杀了岳小玉,但却难保将来不会走漏消息,除非他连这二十几个帮众也一并杀掉灭口,那才自当别论。 但箫焯当然不会这样做。 这时,岳小玉摆起了“练惊虹义子”的架子,萧焯有点不知所措的感觉。 他考虑了很久之后,终于决定三十六着,走为上策。 “练兄弟,是箫焯一时糊涂,阻误了尊骂的行程,此后青山常在,绿水常流,咱们一定后会有期。”萧焯说完这几句话,就带着万年帮所有的人走了。 但那辆黑色的马车,却仍然留放在原处。 简六早已吓得冷汗如浆,他看见岳小玉如此镇定,不禁大是佩服。 他当然不知道,岳小玉又何尝不是暗暗捏了一把冷汗呢? 直到林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简六才颤抖看声音道:“小……小公子,咱们现在该…,该……怎么办?” 岳小玉瞪着他问道:“你还可以赶车吗?” 简六好不容易才能点了点头,道:“大……大概还…还不成问题…” 岳小玉笑了笑道:“那就好办了。” 简六苦着脸,道:“但小人…小人的马车已变成了废物……” 岳小玉道:“怕什么?人家不是已经赔了另一辆马车给你吗?” 说着,伸手向那辆黑色的马车一指。 简六不见吃了一惊,道:“这怎么使得?” 岳小玉道:“为什么使不得?你不敢要了它?” 简六道:“这是……是……是……” “是贼车!”岳小玉按捺不住,大声道:“是贼车又怎样?老子如今要去见那个姓许的,不要说是贼车,就算是棺材车也坐上去再说。” 简六见岳小玉决意如此,倒也不敢执拗,但却要拖看自己原来那匹马儿才肯离去。 岳小玉坐上那辆黑色的马车,只觉得这车厢虽然阔大舒适,但却总是对它没有好感,一气之下,便解开裤子在车厢的软塾上撒??一泡大尿。 穿过了百鸟林,前面是一片广阔的原野。 在原野的东北方,有一座碧绿的湖泊,只见湖岸松竹并茂,景色甚是怡人。 简六到了这时候,面上才总算有了一点血色“岳小玉也探头出来,道:“是不是快到公主轩啦?” 简六道:“快了!快了!” 岳小玉说道:“这辆车子,你说好不好?” 简六摇摇头,道:“不好!车上好像还有点尿臭的味儿。” 岳小玉笑了笑,道:“是我屏的,真的很臭吗?” 简六一怔,忙说道:“那就不怎么具了。” 岳小玉奇道:“怎么是我的尿就不怎么具?难道还会是一泡香尿不成?” 简六道:“童子尿就算不香,也绝不会怎么臭?” 岳小玉道:“这里景色甚好,咱们在谈这些,未免大煞风景。” 简六道:“小公子说得对,尿尿屎屎这些字眼,本来就是不怎么文雅的。” 岳小玉道:“但再文雅的人,不管是男是女,还是每天也离不了要大小两便的事。” 简六讪讪一笑,忽然造:“好香!” 房小玉一楞,道:“什么好香?” 简六道:“是山西竹叶青。” 第十三章 代兄争婚事,打赌定输赢 方竹冷笑道:“区区两缸这样的酒,许轩主怎会放在眼内?你还是快点回江北去,再也不要理会这里的事。” 欧一神双眉一蹙,道:“我现在正想弄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方竹道:“这里的事,就算是欧如神来了,也管不看!” 欧一神脸色倏变,道:“许轩主在什么地方?我也要见他!” 方竹道:“他不会见任何人。” 欧一神怔道:“那么心凤呢?” 方竹道:“你自己去找个够好了,老夫可不是负责看管这个待婢的。” 欧一神道:“铁帚翁,你今天怎么了?老是神秘兮兮的,准是有事瞒着咱们吧!” 方竹没好气地道:“小欧,我看你还是识趣一点,马上离开这儿的好,但这个姓岳的小子,却一定要给我留下来!” 欧一神道:“你为什么要留住他?” 方竹淡淡道:“为了好奇。” 欧一神道:“他有什么地方令你感到好奇?” 方竹道:“这小子能挨住大斧的斧头,刚才中了老夫一帚又没受伤,嘿嘿,准是有点古怪!” 欧一神道:“他有什么古怪,那是他的事,犯不着你来多管。” 方竹道:“很抱歉,现在这里已经是老夫的天下了,所以,我若要留住他,世间上再也没有人可以把他拉走!” 欧一神哂然一笑,道:“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许不醉是不是已经给你关了起来?” 方竹冷笑道:“小欧,你把这个姓许的醉鬼估计得太高了,像他那样的人,老夫又怎会真的永远跟随看他?” 欧一神道:“就算你不甘心跟随许轩主,也不该做个叛徒!” 方竹哈哈一笑道:“你已年纪不轻了,怎么说话还充满了孩子气?” 岳小玉大声道:“他不是孩子气,是讲义气。” 方竹道:“老夫已活到六十几岁了,对‘义气’这两个字,早已失去信心。” 岳小玉道:“那只因为根本不配谈这两个字!” 方竹道:“这两个字太虚幻、太不实在了,譬如说,你们两个都中了剧毒,而解药只有一份,那么该由谁来服用?” 欧一神遗:“当然是小岳子!” 方竹道:“但小岳子也坚持由你服用,那又怎样?是不是两个都不吃,大家一块儿死掉算了?” 欧一神怔住,无言以对,但岳小玉却立时大声道:“这种事很容易解决,咱们掷骰子赌一赌好了!” 欧一神立时笑道:“这真是个很好的主意。” 方付冷冷一笑,道:“这算是甚广好主意?简直就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欧一神道:“你背叛了许轩主,又何尝不是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 方竹嘿嘿笑道:“但老夫却认为安全得很,最少,现在许不醉连酒也没有得喝了。” 欧一神道:“心凤呢?” 方竹道:“她当然正在陪看老许,你是不是吃醋了?” 欧一神怒道:“方老儿,我一直把你当作是慈祥的长者、武林前辈,想不到你竟然是个人面兽心的老混蛋!” 方竹“桀桀”怪笑,道:“小欧,你骂够了没有?” 欧一神道:“你是不是想把我也一并干掉?” 方竹道:“本来,老夫也不想令你们姓欧的人太为难,偏偏你却要自寻烦恼,那就不要怪老夫心狠手辣了。” 欧一神怒道:“方老儿,你有种的尽管动手!”说着,用扁担用力一挥,发出了疾劲的呼啸声响。 方竹扬眉悍笑,道:“你以为凭着这根扁担,就可以挡得住老夫的铁帚亡魂杀?” 欧一神道:“挡得住固然要挡,挡不住也要挡!” 岳小玉听得胸口一热,叫道:“欧大哥,只要今天咱们不死,迟早总有一天要这老儿本利归还!” 欧一神怪叫道:“咱们怎会死?死的只是这个可恶老贼!” 方竹狞笑一声,突然抢步疾出,一柄竹帚有如狂风骤雨般向欧一神急攻过去。 欧一神闷不做声,身形一挫,手中扁坦一摆一抽,蓦然使出一招“蟒王摆尾”,反击方竹的身腰。 方竹一声嘿笑,右手倒施一着“仙人指路”,以竹帚柄端急点欧一神胸口“玄机穴”。 欧一神知道方竹招事阴险多变,不敢再冒险抢攻,唯有立时身形一蹲,错步向后退了一步。方竹得势不饶人,只听见竹帚劲风不断呼啸,攻势凌厉有若狂飙,欧一神已被逼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方竹招式超出越凶猛,嘴里同时“嘿嘿”恶笑道:“欧如神与你相比,不知怎样?” 欧一神怒道:“若是家兄出手,只怕你如今早已帚毁人亡,死得心服口服!” 方竹诡笑看道:“只可惜他不在此地,那就只好让你先行死得心服口服。” 岳小玉听得又急又怒,突然捡起十几颗石子,不断向方竹头上和身上掷去。 当然,这是完全无济于事的,只能换来方竹更为嘲笑之声而已。 正当岳小玉苦思无策之际,忽然耳畔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 岳小玉不由怔住。 这附近没有任何人,但耳畔却有一个极阴柔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道:“你不要白费力气丢石头,也不要东张西望想看见我,告诉你,我用的是传言入密功夫,此刻除了你之外,就算身边有人紧贴着,那人也是全然听不见任何声音的。” 岳小玉只好点了点头,示意明白,同时心里不断地想:“这人是谁?这声音似乎从来也未曾听过。” 这的确是个很陌生的声音,甚至连对方是男是女也无法可以分辨得清楚。 只听见那声音又道:“一神的功夫,虽然打不过铁帚老儿,但他最少可以顶得住三四百招,所以,你不要看急,总之等着瞧就是了。” 岳小玉闻言,心头略为一宽,但毕竟还是将信将疑,寻思远:“万一欧大哥只是顶到一两百招就给老不死干掉,岂不是冤枉之极吗?” 过了片刻工夫,欧一神的形势更是不妙了。 岳小玉心头大急,又要捡石子去掷方竹,但他才俯下了身子,那声音又响了起来,道:“不要用这种笨法子了,还是瞧瞧我怎样对付这个老贼吧!” 岳小玉听见这两句话,立刻就不再检石子了,索性蹲了下来,看看那人到底怎样对付方竹。 他才蹲下身子,突觉头顶上一阵劲风吹起,原来正有一个灰衣人在他头顶上飞掠过去。 这人飞掠时的姿势十分美妙,速度之快更是令人难以想像。 方竹乍见这条人影飞来,不禁面上变色,立时喝道:“来者何人?” 那灰衣人并不答话,却突然撑起了一把伞子。 这把伞子,居然是用精钢铸造的,伞骨前端,尖锐得就像是利剑一样。 方竹吃了一惊,急忙抽身变招,一连八九帚挥了出去。 但那钢伞一张开,方竹竹帚上的招式,便立时全被挡了回去。 欧一神陵地精神大振,兴奋地叫道:“老大,这老贼背叛了许轩主,万万不能放过他!” 那灰衣人“呵呵”一笑,道:“还用你来提醒吗?况且我已算过,这老贼阳寿已尽,今天谁都再保不住他的老命!” 岳小玉暗叫一声“妙哉”,忖道:“莫不是欧如神来了?” 只见火衣人招快如电,方竹虽然早已仰身暴退,但等他退开五六丈远之后,赫然发现小腹左边已被钢伞划破了一条长长的裂口。 灰衣人冷冷一笑,道;“你现在才后悔,恐怕已经太迟了。” 方竹脸色铁青,怪声叫道:“谁在后悔,等一会就知道了。”语毕,发出了一下清亮的长啸。 灰衣人道:“想叫萧焯来助你一臂之力吗?” 方竹没有答话,又发出另一下的长啸。 他这第二下长啸,终于获得了回报。 回报他这声长啸的,是一个滚动而来的人头。 萧焯的人头。 ×      ×      × 人头如球,不断向方竹的脚下滚动过去。 等到人头在方竹脚下静止不动的时候,萧焯的眼睛恰好就对正着方竹的脸。 这对眼睛向外突出,满脸都是惊悸之极的神情。 方竹傻住了,在这刹那间,他的脸看来也和萧焯的头颅没有什么分别。 灰衣人忽然叹了口气,道:“方竹,你是一念之差,才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境,正是相由心生,你这一错,实在是错得太厉害了。” 方竹凝视着箫焯的头颅,只见它还是血淋淋的,显然刚刚砍下不久。 灰衣人又道:“萧焯也同样是想歪了心,但这只怪许轩主生性太随和,明知门前有盗,他还是不理不睬,以致萧焯雄心渐起,以为只要跟你这位铁帚翁勾结,这公主轩迟早也会落入他们万年帮掌握之中,唉!他也不仔细想想,许不醉是何许人也,又岂是万年帮这些乌合之众可以吞噬得下的?” 方竹脸色苍白,颤声道:“不必多说了,老夫认栽便是!” “是”字甫出口,竹帚已被远远抛开了。 他知道,他知道这一辈子再也用不看这东西了,无论是用来打扫门庭或者是杀人伤人,都用不看。 只听见“篷”的一声响,方竹举起右掌自碎“天灵”,登时眼凸舌伸,吐血而死。 岳小玉看得为之惊心动魄,想不到虽然来到公主轩,不但还没见着许不醉,就已遇上了这等惨厉之事。 就在这时,忽然欧一神发出了一下兴奋之极的叫声:“心凤,你还没有死!” 岳小玉同头一望,只见一个约莫二十七八岁、一身侍婢装束的绿衣少女,手持看一柄血淋淋的大砍刀走了过来。 一个侍婢,居然会拿着这柄血刀,实在是令人有着匪夷所思的感觉。 原来这绿衣侍婢,就是追随许不醉多年,如今还是未嫁之身的心凤。 心凤没有理会欧一神,却走过来对灰衣人俭衽道:“这次大公子能够化险为夷,真是全凭五先生仗义帮忙,奴婢实在感激不尽。” 岳小玉一楞,忖道:“什么五先生六先生的,难道这人不是江北仙上仙欧如神吗?” 但他再想一想,立时又有所省悟:“对了,欧如神又叫欧五先生,这次灰衣人真的就是他!” 只听得欧如神淡淡一笑,声音还是那么阴柔,那么从容不迫,道:“这点小事,何足挂齿?” 心凤正待回话,忽听一人咕噜着说:“老欧虽然口沫横飞,但这两句话却是一点不假。” 岳小玉心头一跳,立刻向那人望去,只见那人头戴高冠,面庞略圆,眼略浮肿,身材略胖,正跟神秘师父形容许不醉的一切不谋而合。 但最重要的一点还是:此人满身是酒气。 不消说,这人的确就是许不醉! 第十四章 救友赴义举,渡河遭暗算 许不醉这才把酒缸放下,叹道:“这两缸好酒,现在只变成一杯,看来,我连一口都没得喝了。” 欧一神忍不住又怒道:“你若想用酒淹死自己,现在正是时候。” 岳小玉却瞪了他一眼,大声道:“欧大哥,这是什么话儿呢?这杯酒是我的,我要把它全都喝掉。” 欧一神愕住,道:“你……你真的可以把它喝个点滴不剩?” 岳小玉哈哈一笑,道:“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小岳子既然自动请缨代替欧大哥上阵,当然是要悉力以赴的。” 欧一神苦笑道:“别的事情还可以悉力以赴,但这杯酒……” 岳小玉道:“这杯酒,小岳于把它喝掉就是啦!” 许不醉冷冷一笑,道:“你年纪轻轻,吹牛的功夫倒不错,但只怕吹得太久了,反而会把自己活活胀死。” 岳小玉笑道:“许轩主不必多言,就请看看晚辈喝酒可也。” 许不醉道:“我当然会看,喝呀!”脸上尽是挪揄之色,显然绝不相信岳小玉有这份能耐。 谁都不相信岳小玉能够喝掉这一杯酒,就算是许不醉自己也没有这个本领。 看来,许不醉已立于稳胜不败之地。 只有那位江北仙上仙欧如神,他脸上的神情还是没有变,似乎仍然对岳小玉有着很大的信心。 这时候,岳小玉已走到那杯酒面前。 酒气很香浓,岳小玉深深的嗅了一下,不由赞道:“真是好酒。”然后就深深的呷了一口。 虽然他这一口呷得甚深,但那杯子实在太大,所以杯子里的酒还是满满的。 “哈哈,真是好香。”岳小玉擦了擦嘴,说道:“闻一闻,香一香,喝一喝,更是香得连老婆都不想讨啦!”他说看最后那一句话的时候,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斜斜地望着欧一神,分明是故意要气一气他。 欧一神急道:“喝呀,继续喝呀!” 岳小玉笑道:“你急什么?” 许不醉冷冷一笑,道:“等到你想讨老婆的时候,你就知道这种滋味。” 岳小玉道:“这种事,急是急不来的啊!” 许不醉又是一声冷笑,说道:“这是什么意思?” 岳小玉道:“难道你没有听说过,‘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暮暮朝朝?’这十四个字吗?” 许不醉一怔,道:“听是听过的,那又怎样?” 岳小王笑道:“这就是了,这杯酒,我是一定会喝完的,但却不必这么急。” 许不醉怒叫起来:“这是什么说话了,喝就喝,不喝就不喝,你若慢慢的喝,教咱们等到几时?” 岳小玉咪咪一笑,打量看那一大杯酒,笑道:“每天呷一口,大概两年左右,就可以喝得点滴不剩了。” “两年?”许不醉面容遽变,道:“谁说过可以让你喝足两年的。” 岳小玉面泛微笑,道:“但又有谁说过不可以呢?” 许不醉陡地怔住,半晌还说不出一句话来。 欧一神却不同了,一张灰灰白白的脸立刻变得红红润润,就像是一条快要干死的鱼儿,忽然又跳进了大海里。 他高兴得跳了起来,把岳小玉高高挺起,怪声叫道:“你真聪明,怎么我完全没想到这一点?” 欧如神却叹了口气,道:“不要说你,就连我这个‘仙上仙’,也想不出这条妙绝的计策来!” 许不醉忽然瞪着他,吼叫道:“你在装什么蒜?这种取巧的手法,一定是你教这小子的。”。 欧如神摇摇头道:“许兄此言差矣,明人不做暗事,再说,我若想得出这条计策,又何不自己上阵,而要‘假口于人’呢?” 许不醉冷笑道:“那是因为你不敢正面得罪我。” 欧如神哈哈一笑,道:“你前面几句话巳经不伦不类,后面这一句话更是不知所谓之极,在下在江湖上打了几十年滚,这张刻薄铁嘴不知曾经开罪了多少江湖高人,又怎会因为阁下而大大的迥避?” 许不醉悻悻然道:“谁知道你肚子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欧如神淡淡一笑,道:“这一次,在下南下到此,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想替一神找一门亲事。” 许不醉道:“这是他的事,你何必那么费神?” 欧如神叹了口气,道:“我只有这么一个弟弟,他的事也就是我的事,我若不费神,又该谁来费神?” 岳小玉嘻嘻一笑,道:“如不见嫌,就让我这个义弟来插上一手好了。” 欧如神展颜一失,道:“你现在不是已经为他赢了一个漂亮的妻子吗?” 岳小玉笑道:“还没有那么早,这杯酒,我最快也要半年以上才能喝得完。” 许不醉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遁:“岳老弟,你不必多说了,这一仗,我承认彻底失败就是。” 欧一神更是大喜过望,叫道:“许轩主,你终于答应让我娶心凤了?” 许不醉抽搐看面肌冷笑道:“输了就是输了,我可不是那么输而死不肯认账的人。” 欧一神高兴地走到心凤面前,雀跃地说道:“凤妹妹;咱们终于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啦!” 心凤面红如火,一嘟嘴见道:“呸!不知害躁,谁跟你成什么眷属了?”再也不睬欧一神,匆匆跑走了。 欧一神正要追上去,欧加神都拉住了他;微微笑道:“两倩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暮暮朝朝?” 欧一神道:“我追我的凤妹妹,吟诗念句又有什么用?” 欧如神道:“你想快点娶心凤做妻子,还是再等上一两年?” 欧一神听得一呆,忙道:“当然是越快越好。” 欧如神淡淡道:“既然想越快越好,就该求求许轩主,让他早一点放人。” 欧一神道:“为什么要求他?” 欧如神冷冷道:“你真是蠢得好厉害,你若要等小岳于喝完这杯酒,最少也要一两年时间,你现在明白了没有?” 欧一神这才省悟,忙道:“不错,等得小岳于喝完这一大杯酒,我又已老了一两岁啦。” 欧如神正要再说什么,许不醉已连连挥手,道:“不必多言,许某赢得光明,输得漂亮,这一仗虽然输了,我就绝不会再诸多抵赖,更不会再加留难,做个婆妈兼混帐的王八输家。”殴一神大喜道:“这么说,我可以马上带走凤妹妹啦?” 许不醉道:“不错,但你可得好好对待她,若有半点忘恩负义,嘿嘿……” 欧一神立刻发誓道:“欧一神如果负情于心凤妹妹,天诛地灭,死不全尸!” 许不醉叹了口气,喃喃道:“虽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无奈天意如此,许某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了。” 欧如神笑道:“牛粪虽不隹,总比猪粪好。” 岳小玉吃吃笑看道:“牛粪是上隹药材,功能平肝火,益五脏、补中气,定元神。” 许不醉双目一瞪,冷笑道:“你是不是也想吃吃牛粪?” 岳小玉连忙正色道:“此事敬谢不敏之至。” 欧如神悠悠一笑,目注许不醉笑道:“这孩子聪明得紧,你以后可得小心一些了。” 许不醉皱了皱眉,道:“我有什么好怕的?江湖上再大的风浪,许某都已见识过了,这小于,哼!” 欧如神叹道:“这小于,将来一定会在江湖上掀起更大的风浪。” 许不醉一怔,道:“你是说;他将来会成为江湖上的一个大魔头?” 欧如神道:“是魔是侠,那就要看看日后造化了。” 许不醉望着岳小去,越看越是出神。 岳小玉也笑嘻嘻地望着地,但过了一会,却又忽然脸色一沉,还重重地叹了口气。 许不醉道:“你有什么事找我?” 岳小玉道:“晚辈…咳咳…”目光忽然望着欧如神,没有再说下去。 欧如神立刻道:“许兄,既然一神与心凤之事已无阻碍,在下告辞了。” 许不醉挥了挥手,道:“不送!不送!”随即又叫了一声:“心凤!” 不旋踵,心风又再重回厅中,向许不醉盈盈一福,道:“奴婢在。” 许不醉道:“我这次阴沟里翻船,把你输掉啦,你心里是不是大骂我?” 心凤愀然道:“奴婢岂敢!” 许不醉道:“既然不是骂我,那就是暗暗叫好了?” 心凤颊上又已飞起红云,赧然道:“奴婢伺候大公子多年,又怎能离开这里?还望大公于收回成命,奴婢是甘愿……甘愿……” “甘愿什么?” “甘愿终生不嫁。” “你若终生不嫁,谁嫁?”许不醉目光一凝,道:“再过二三十年,你就是个老太婆啦,人到了那个年纪,早已儿孙满堂,你却得孤零零的一个人!” 心凤道:“奴婢伺候大公子,一点也不会觉得寂寞。” 许不醉道:“你若嫁给欧一神,那就更不寂寞了。” “但……奴婢……”心风急得连眼眶也红了。 岳小玉心中骂道:“这等女子真是他妈的莫名其妙,她分明亟欲嫁给欧大哥,但到了这关节上却在假惺惺作态!” 这时,许不醉也已板起脸孔,叱道:“事已成为定局,休再多言,如今就给本轩主速速滚出去可也!” 心凤眼睛更红,连泪水也已淌了下来,但欧一神却眉开眼笑,道:“凤妹妹,我会好好对待你的。” 欧如神皱起了眉,道:“时候不早啦!咱们得要早点上路。” 许不醉眨眨眼,道:“若再不走,我可要改变主意,一定要等到岳小玉喝掉这杯酒才肯认输啦。” 欧一神悚然一惊,也不管三七二千一,也不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这些说话,匆匆拉着心凤走了。 欧如神哈哈一笑,道:“总算是佳偶天成,珠联璧合之至。” 欧一神虽已拉着心凤远扬而去,但他并未忘记了岳小玉,声音仍然从远处传来,说道:“二弟,愚兄一定会再回来找你的…” 岳小玉也大声回答:“欧大哥、欧大嫂保重!” 欧如神双眉紧蹙,道:“他分明是欧家老二,但如今却变成了欧大哥,连老婆也叫欧大嫂,真是混淆不清得很。” 许不醉笑道:“世事本来就是乱七八糟的,就像老许,今天居然会败花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手下,嘿嘿,那又还有什么好说的?” 欧如神喟然叹道:“在下什么都不想说了,告辞!” 许不醉道:“你早已说过告辞,但始终还是立地成佛,是不是舍不得离去?” 欧如神白了他一眼,道:“你也不是说过要戎酒吗?怎么越说戒酒反而喝得越多了?” 许不醉一怔,继而叹道:“那是因为酒不醉人人自醉之故!” 欧如神道:“伊人已远别,你留在这个伤心地,自然是醉了一天又一天,痴了一年又一年!”许不醉又呆住了,他紧皱着眉,低头沉吟道:“醉了一天又一天,痴了一年又一年…… 哈哈……炒得紧……炒得绝…唉…”吟哦至此,方始又再抬头叫道:“欧兄说得对…” 但欧如神却已走了。 厅中,就只剩下浮动跳脱,智慧聪明的岳小玉。 第十五章 蛇公为报恩,慨赠毒蛇血 甬道空空如也,而且似乎十分长远,怎么看也无法看得见尽头。 岳小玉越看越是奇怪,忍不住道:“这是什么地方?” 彩袍老者道:“你没有看见楼台那块牌匾吗?” 岳小玉道:“晚辈看见了,那是大补气血四个字。” 彩袍老者点点头,道:“你说对了,这里就叫大补气血楼。” 岳小玉奇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彩袍老者道:“这意很简单,若不是进去的人大补气血,就是里面的家伙大补气血。” 岳小玉道:“里面的家伙?那又是何方神圣?” 彩袍老者道:“你跟我进去看看就如道了。” 大补气血绝不是一件坏事,但若给蛇儿裹腹,而使蛇儿大补气血的话,那就坏得不能再坏了。 甬道的尽头,是一个阴森的大石牢。 大石牢里有一个巨人,他的拳头差不多有岳小玉的脑袋那么大。 他的名字叫阿曼。 阿曼是个令人望而生畏,身长九尺以上的巨汉,但他却看不见任何人。 他只有眼眶,没有眼珠,连一颗也没有。 阿曼是这座大石牢的主人,这里有一座“万蛇池”,他高一丈八尺,只见池内万蛇攒动,一股浓浊的腥气十分刺鼻。 岳小玉看见阿曼的时候,初时腿软,接看却又为了他的双目失明而大生怜恤之意。 但等到他向万蛇池探头一望的时候,两条脚立刻又软得像是浸了三个月酸醋的鸭脚,差点没有头重脚轻地掉进池里。 就在这时,阿曼不知从那里拉来一条大黄狗。 大黄狗汪汪地吠叫着,阿曼却在笑。 这一笑,看来竟有着一种异常残酷的意味。 岳小玉忍不住大声叫道:“你要干什么?” 阿曼笑得更残酷,忽然一掌向那条大黄狗的头上切了下去,只听见一下骨裂声响,大黄狗立刻就吐血瘫软在地上。 岳小玉吃了一惊,道:“你怎么如此残忍?” 阿曼没有回答,只听见那老者道:“不先把它杀了,更加残忍。”语声未落,阿曼随手一抛,那大黄狗已跌落在万蛇池内。 黄狗虽然粗壮,但才去进池里,就已给成千上万条的蛇儿遮盖住,不消片刻,连狗毛也看不见一根了。 岳小玉只看得心惊肉跳,遁:“这里怎会有那许多蛇儿?” 彩袍老者淡淡道:“是我养的。” 岳小玉诧异地说道:“养这许多蛇儿,有什么用?” 彩袍老者道:“用途极广,包括观赏在内。” 岳小玉皱眉道:“这些蛇儿有什么好看?” 彩袍老者却反问道:“蛇儿又有什么不好看呢?” 岳小玉这:“在一般人心目中,蛇儿是丑恶的,也是冷血的。” 彩袍老者说道:“但老夫并不是一般人。” 岳小玉道:“前辈怎么称呼?” 彩袍老者道:“你就叫老夫做蛇公公好了。” 岳小玉立刻就叫了一声,道:“蛇公公!” 蛇公公道:“你叫岳小玉,又叫小岳子,对不?” 岳小玉点点头,道:“是的。” 蛇公公道:“这里是一片很广阔的在院,而这座大补气血楼,只是庄院里无数楼台厅院之一。” 岳小玉道:“整个庄院的名字又叫什么?” 蛇公公道:“这庄院到现在还没有名字。” 岳小玉奇道:“怎会这样的?” 蛇公公道,“因为老夫太喜欢这个地方了,所以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出一个比较满意的名字来。” 他叹一口气,又接看道:“所以直到现在,它暂时还是称为无名山庄。” “无名山庄…无名山庄……”岳小玉把这四个字念了两遍,才道:“这名字好不好?” 蛇公公说道:“这并没有所谓好与不好,因为它根本就不能算是这片在院的名字。” 岳小玉道:“公公既然以蛇为号,何以不索性把这里称为大蛇山庄、宝蛇山庄,或者是蛇王山庄?” 蛇公公道:“山庄若以蛇为名,未免不够气派,也不够诗情画意,倒像是邪魔外道集结之所了。” 岳小玉道:“如此说来,公公似乎并不怎么喜欢蛇?” 蛇公公道:“若与善良的人相比,蛇儿当然是远逊万分的,但世间上却有不少伪君子、真小人,他们比最恶毒的蛇儿还要狠辣千百倍,真教人防不胜防?” 岳小玉道:“公公最憎恨这种人?” 蛇公公道:“人人都憎恨这种人,因为就算是他们的同类,他们彼此之间也是充满着无穷纠纷和勾心斗角的。” 岳小玉道:“有人说,公公又叫吃人王,是不是真的?” 蛇公公道:“是真的。” 岳小玉心下骇然,道:“公公会不会吃了小岳于?” 蛇公公道:“你若听我的话,我一定不吃。” 岳小玉吸一口气,道:“小岳子一定会听公公吩咐的。” 蛇公公道:“你很聪明,很懂得见风把舵,但我若是个江湖巨擘、元凶大寇,你又怎样?” 岳小玉叹了口气,道:“那当然很不妙了。”心中却已暗叫不妙,付道:“什么蛇公公蜴伯伯,多半不是什么好人!” 蛇公公又道:“依你看,老夫又是何等样人?是忠?是奸?还是忠好莫辨?” 岳小玉道:“是忠奸难分。” 蛇公公“唔”的一声,道:“理由何在?” 岳小玉道:“即使说及晚辈,连晚辈也不知道自己是忠是奸,那又怎能对公公立下判语?我若随便说了,那就是言不由衷,大大的不老实!” 蛇公公面露满意之色,听得不住点头道:“说得好,难怪公孙我剑居然会到了这把年纪还收你为弟子。” 岳小玉心中一动,便道:“公公对小岳子之事,似乎知之甚详?” 蛇公公道:“这都是许不醉说的。” “许轩主?” “正就是他,你就是这位酒霸之孙用布袋背来的。” “不!公公一定是弄错了。”岳小玉忙道:“晚辈本来是许轩主背着的,但后来他在路上遇着一伙强盗,经过一番激战后,许轩主已不幸……” “他没有遭遇到半点不幸的事情!”蛇公公莞尔道:“你上了他的大当才是真的。” 岳小玉一怔,道:“那吴河四鬼后来还剩下两鬼,他们的说话,小岳子还历历在耳… 唷!不好!难道…难道这两个人的声音……” 蛇公公哈哈一笑,这:“那两个人的声音,其实都只是一个人的声音,而且那个人就是诡计多端,最爱促狭弄鬼的许不醉!” 岳小玉一拍额角,连连顿足道:“对了!我怎么笨得如此厉害!” 蛇公公说道:“你一定曾经捉弄过他一次,所以他才放意趁机报复,把你吓得屁滚尿流!” 岳小玉苦着脸,道:“我也不是捉弄他,只不过赌赢过他一次而已。” 蛇公公叹了口气,道:“这就是了,他是个‘假醉真赌精’的老江湖,不意居然栽倒在你这个黄毛小子手下,这口鸟气,他又岂能不找个机会吐将出来?” 岳小玉又苦笑了一下,道:“说来说去,这还是因为晚辈不诸武功,所以才会任人鱼肉!” 蛇公公摇摇头,道:“若说到任人鱼肉这句话,未免是太严重了,许不醉的性倩,我这个蛇公公是十分了解的,说正确一点,他活到这把年纪,还是经常闹着孩子脾气,这就和他的死对头公孙我剑一模一样!” 岳小玉道:“那么,吴河四鬼是不是全都给许轩主解决了?” 蛇公公微微一笑,道:“不要说是吴河四鬼,就算是鬼王谷的三十六恶鬼,许不醉也绝不会放在眼内!那吴河四鬼自持人数众多,且不到几个回合,便已全部丧命在许不醉的‘铁佛指’下。” 岳小玉倒抽了一口凉气道:“真的那么厉害?” 蛇公公说道:“他若没有几下子真实本领,公主轩早落在方竹和箫焯的手里啦!” 岳小玉道:“是不是小岳子根令人讨厌?” 蛇公公一征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岳小玉叹道:“师父把我交给了许轩主,但许轩主又把我带到这里来,似乎都不想我留在他们身边。” 蛇公公摇了摇头,道:“你这种想法实在是错得离谱,公孙我剑和许不醉先后把你交托到别人手上,都是为了不想要你去冒险。” 岳小玉目光连闪,道:“但我真的很想立刻就飞上饮血峰,和他们并肩争拼到底。” 蛇公公道:“这个你不要想了,快喝掉这一碗蛇血再说!” 岳小玉一征道:“什么蛇血?” 阿曼突然在他面前出现,手里捧看一只很雅致的青花大碗。 碗里有血,蛇血。 岳小玉立刻闻着一股极腥的气味;连忙说道:“我不喝!” 蛇公公道:“这不是普通的蛇血,喝了对你的身于极有帮助。” 岳小玉还是摇头,道:“既然对身于大有帮助,晚辈更不能喝。” “为什么不能喝?” “留给蛇公公喝嘛!” “不必了。”蛇公公叹道:“就算我喝了,那也是白白的浪费而已。” 岳小玉道:“我还是不能喝。” 蛇公公道:“你可以不喝,但阿曼也可以立刻把你抛进万蛇池里。” 阿曼听见这句话,面上又露出了那种说不出的残酷笑意。 岳小玉吃了一惊道:“这算是什么?” 蛇公公道:“这里叫大补气血楼,你进来若不想自己大补气血,那么就得让蛇池里的蛇儿大补气血,两者之间绝无半点选择的余地。” 岳小玉望了望阿曼,又再望了望万蛇池里的蛇儿,只见他中大大小小的蛇儿都似乎正在盯看自己,不禁为之心中发毛。 两条路任择其一,当然是喝蛇血比较好得多了。 蛇血是冷的,又腥又冷。 如此滋味,实在是不佳,不佳之又不隹。 但蛇公公却有严令在先:“喝了不准吐,只要吐一口就把你送去见黄狗!” 黄狗早已变成了蛇儿腹中之物,当然是万万见不得它的。 所以,纵然蛇血滋味极劣,岳小玉还是不得不喝个干干净净。 喝完蛇血后,蛇公公哈哈一笑,道:“花了几十年的功夫,就只是这么一喝就喝掉了!” 岳小玉呆了一呆,道:“什么几十年的功夫?” 蛇公公道:“你过来瞧瞧!”两根金拐轻轻一点,人已飘然掠出三四丈远。 岳小玉喝了蛇血后,感到浑身都不自江,但蛇公公叫他过去,他也不敢站着不动,唯恐激怒了阿曼,把自己抛进万蛇池里,那就千完万完了。 走到蛇公公身边,只见地上有一条金、红、青三色相间的蛇儿,直挺挺地放任地上。 “它还会不会动?” 蛇公公道:“当然会动,而且还将会动得十分厉???。” 岳小玉皱了皱眉,道:“但它好像已经死了,它是什么蛇儿?” 蛇公公道:“这是苗疆第一怪蛇,平均每三百年才能发现一条。” 岳小玉“哦”一声,道:“这倒是珍贵之极。” 蛇公公又说道:“这种蛇的名字很特别,叫‘赤蝮单刀’,它咬人的姿势,就像是高手使刀一般,往往一击就已中人要害,而且剧毒无比,连蛇血也毒得不能再毒。” 岳小玉登时面色一变道:“什么?蛇血也有毒?” 蛇公公道:“是的,而且还大大的有毒。” 岳小玉道:“那么,小岳于刚才喝的……蛇血…难道就是这条单刀家伙流出来的吗?” 蛇公公微微一笑,道:“不错,所以它虽然已经死了,但它的血仍然会动。” 岳小玉惊道:“在什么地方动?” 蛇公公说道:“自然是在你的肚子里动。” 岳小玉差点没昏倒过去,道:“你……你好毒…” 蛇公公淡淡一笑道:“我怎么算毒?最毒的还是赤蝮单刀蛇血。” 这时候,岳小玉开始感到不对劲了。 第十六章 救人需救彻,小灵精谈天 白衣少女道:“师父大恩大德,弟子以后一定会记住的。” 布北斗怒道:“是谁教你说这种废话?你要记住的不是我,而是武功!武功!武功!” 白衣少女似是有点害怕,身子不由自主地震动了一下,但她还是说道:“武功招式和练功心德,弟子当然是永远都会记住的,但若没有师父的栽培,弟子又怎能学得各门各派的上乘武功?” 布北斗冷冷一笑道:“你那里学过真正上乘的武功?就以这套天光六合剑法来说,它虽然远胜点苍派的十七秘剑,但若跟天下第一流的剑法相比,嘿嘿!嘿嘿!是连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去形容了。” 岳小玉一愕,忍不住问道:“那一种剑法,才算是天下间第一流的?” 布北斗道:“第一流的剑法,根本就不是剑法。” 岳小玉呆住,过了片刻才道:“那又是什么意思?” 布北斗道:“始勿论手中有剑也好,或者只是心中有剑也好,所出手的指式还是规限在剑法之内,而只要是剑法,天下间就一定有人能破!” 岳小玉道:“难道不是剑法的剑法,就没有人可以破解了?” 布北斗道:“不是剑法的剑法,它几乎是包罗万有的,它可以夹杂着刀、斧、枪、戟、箭、棒,甚至是天下间任何种类兵刃的招式,再进一步……更可以发挥出完全不类似任何兵刃的奇门招数,只要到了那层境界,又有谁能破解得了?” 岳小玉眨眨眼,道:“但又有谁能把剑法练到那一层境界?” 布北斗目光凝注在远方,缓缓的道:“有,有一个人,上天下地,就只有一个人。” 岳小玉一怔,道:“他是谁?” 布北斗道:“布狂风。” “布狂风?他也姓布?” “当然也姓布,若不是姓布的人,又怎练得成那种惊世骇俗的武功?”布北斗骄傲地说。 岳小玉道:“那位布前辈,是你的什么人?” 布北斗道:“你可以叫我一声前辈,但他不是。” 岳小玉一征道:“难道他比你还要年轻么?” 布北斗哈哈一笑,道:“这还用说吗?你几时听过儿子会比老子还要老的?” 岳小玉不禁大是诧异,道:“布狂风是你的儿子?” 布北斗用力地点点头,道:“不错,我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所以,他一定要成为江湖上最出色的剑学大宗师!” 岳小玉道:“他已成功了?” 布北斗咯哈一笑,但这一笑却极短促,很快就已停止下来。 岳小玉望住他道:“你怎么了?” 布北斗摇摇头,道:“我没事,一点事也没有,但在狂风的事,再也不要提它了。” 岳小玉却偏偏问道:“为什么不要再提?” 布北斗陡地生气起来,厉声道:“我说不要提就不要提,你听见了没有?” 岳小玉道:“没听见!” 布北斗瞪着独限,吼叫道:“你敢顶撞我?” 岳小玉冷笑道:“初时看你不像个人,后来看看有点像,但现在又还是变得不像个人了!” 布北斗的丑脸阵阵抽搐,眼神显得更是凶厉无比。 岳小玉给他瞧得心中发毛,不禁有点后悔,又是感到说不出的害怕,但话已说到这里,却也只有硬看头皮死撑下去,道:“首先提起布狂风的可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布北斗一呆,脸上倏地罩着了怆然之色。 “对!是我首先提起他的!”布北斗忽然用手托看面庞,声音嘶哑地说道:“我早已说j过不再提起他,为什么现汪偏偏还要提起?” 岳小玉叹了一声,说道:“那很简单,只因为他是你的儿子,而且是唯一的儿子。” 只见布北斗的身子微微发抖,连声音也是一样:“不错,他是我的儿子,而且是唯一的儿子,我要去找他!我现在就要去找他……” 岳小玉道:“他花什么地方?” 布北斗却反问道:“对了,我的儿子在那里?他躲到什么地方去了?”他的声音越来越是激动,说到后来,更用力捏着岳小玉的肩膊。 岳小玉痛得要命,便胡乱地大叫道:“他在饮血峰,正在跟练惊虹喝酒下棋,但说不走过两天,他就要展开一场生死决战了!” “饮血峰?练惊虹?”布北斗陡地呆住,过了半晌,忽然大笑道:“对!怎么我老是没想到那个地方?你说得一点也不错,我儿此刻必然正在饮血峰上,随时都会和练老魔决一死战!” 岳小玉道:“但是,饮血峰是个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魔域,你还是不要去的好。”这这句话倒是由衷之言,他可不想害死这个言行怪异,而且半边脸孔焦黑可怖的怪人。 但布北斗却把适才岳小玉胡乱之言信以为真,那里再理会饮血峰有多凶险,道:“不要说饮血峰,就算是阎王大殿,我也要闯它一闯!”语毕,才松手放开了岳小玉。 但这时候,岳小玉却倒转过来拉住他的衣袂,道:“前辈且慢,小岳子有事相询。” 布北斗这:“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把你从无名山庄里拉出来?” “正是。” “实不相瞒,公主轩的密室,对我来说是一点也不秘密的!” “这倒奇了。”岳小玉大惑不解道:“前辈何以忽然提起那座密室?” 布北斗道:“几天前,许不醉是不是把你带到那密室里谈话?” 岳小王道:“是呀,前辈怎么会知道的?” 布北斗冷冷一笑,道:“那密室隔壁以至地底,还另有密室,你又知道吗?” 岳小玉摇了摇头,道:“我也只是头一遭进入那密室,又怎会知道那密室居然一点也不秘密?” 布北斗道:“别说是你,就连许不醉,他也同样懵然不知,还以为只要关上密室石门,就可以独处一室,与外界完全隔绝。” 岳小玉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道:“如此说来,当日许轩主跟我的谈话,你都听见了?” 布北斗道:“都听见了。” 岳小玉道:“窃听他人的秘密,可不是什么君子行为。” 布北斗道:“这怎能算是窃听?若要怪,就只好怪许不醉什么地方都不拣,偏拣那一座密室,认为那是公主轩里最隐秘之所,谁知我的老窝,偏偏就在那密室的左右…” 岳小玉又问道:“那密室建在地底之下,怎么府上如此凑巧,刚好就在它的侧边?” 布北斗说道:“什么府上府下的,说真确一点,整个公主轩来说,本来都是布某的地方!” 岳小玉一怔,道:“公主轩以前的主人,好像是个女子。” 布北斗道:“她就是武林公主。” 岳小玉吃了一惊道:“武林公主叫什么名字?” 布北斗道:“她叫布则雨。” “布则雨?她也姓布?”岳小玉吃惊更甚道:“难道……难这她就是你的女儿吗?” 布北斗慨然道:“她不是我的女儿又还是谁?那座公主轩,本来就是我亲自督工,花了三载光阴才建成的。” 岳小玉长长的吸一口气,道:“这样说来,你就是…那个武林皇帝了?” 布北斗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我就是当年不可一世,如今却已不值一提的武林皇帝!” 岳小玉傻住了,他怎样也没想到,眼前这个独目半脸烧焦的怪人,居然就是那个因为贪婪财富,而把武林公主嫁给波斯富商的武林皇帝! 布北斗又轰声大笑了一会,才接着说道:“你一定觉得我是个很混账的东西,但不要紧,江湖上既有仁慈君子,当然也有奸险小人,别人怎么瞧我,我是一点也不介意的。但那许不醉只怕比我还更胡混、更荒唐,他的主意,未必就是什么好的主意,就像他这次把你送到无名山庄,要你跟那个只懂得养蛇的老跛子,嘿嘿,那又有什么用呢?难道他还可以让你练成绝顶武功吗?” 岳小玉道:“但无论怎样,许轩主对我是一番好意的。” 布北斗冷哼一声,道:“他对你是一番好意,难道我对你又是一番恶意了?” 岳小玉愁眉苦脸的道:“你对我也许更好,但我却有些东西,只怕很难再拿同来了。” 布北斗冷冷说道:“你说的是不是银蚕丝软甲、可胜则胜谱和公孙我剑给你的武功秘笈?” 岳小玉点点头,道:“不错,对我来说,这都是很重要的东西。” “少发慌,统统都在我这儿!”布北斗嘿嘿一笑,忽然肩上除下一个软包袱,抛给岳小玉。 岳小玉打开包袱一看,不禁又惊又喜道:“果然一件不缺,布前辈是怎样弄同来的?” 布北斗冷冷一笑,道:“这座山庄,在别人眼中看来是固若金汤,也神秘莫测的,但布某却只当它是块豆腐!” 岳小玉高兴了一阵,忽然又皱着眉,摇摇头道:“我总是觉得这样不好。” 布北斗道:“这样有什么不好?” 岳小玉说道:“许轩主和蛇公公待我不薄,如今小岳子不辞而别,一定使他们十分失望。” 布北斗道:“你若跟看这两个胡胡混混的家伙,岂不是也使我十分失望吗?” 岳小玉苦笑一下,道:“这下子真是左右做人难。” 布北斗道:“不必多想,公孙我剑收你为徒,他是够眼光的,就是怕连自己也弄得一塌糊涂,再也没有机会可以亲自传授给你一招半式武功。” 岳小玉道:“我师父多半也是往饮血峰去了。” 布北斗道:“这倒妙极,练老魔独霸一方多时,这次大伙儿同心协力让他头痛头痛,岂不妙哉?” 岳小玉默然半晌,道:“就只怕你儿子并不在饮血峰上。” 布北斗一怔,道:“你不是说过,布狂风正在跟练惊虹喝酒下棋吗?” 岳小玉讪讪一笑,道:“那只是一时急了,所以才胡言乱语骗骗你而已。” 布北斗独眼一睁,道:“你竟敢骗我?” 岳小玉道:“本来,我是绝对不敢骗你的,但给你捏得一拂出世,二佛升天,也就只得胡扯一番,以求脱难。”他这几句话,可说得十分老实。 但布北斗会不会原谅他,却是谁也不知道的事情。 只见布北斗的身于一阵发抖,连声音也变得异样之极。 他望看岳小玉,喃喃道:“布狂风不见了…布狂风不见了!哈哈!哈哈!真是好笑! 真是好笑……”嘴里虽然这样说,但面上却殊无半点笑意。 岳小玉道:“他是怎样不见了的?” 布北斗道:“他练功太勤,疯了。” “疯了?”岳小玉一懔道:“这可不幸之至。” 心中却在想:“儿子练功练疯了,父亲看来也是有点失心疯。” 布北斗颓然地坐在地上,凄然道:“小岳子,你说我该怎么办?” 岳小玉道:“你喜欢怎办就怎办,但布狂风的确不在饮血峰。” 布北斗道:“就算他不在饮血峰,咱们也可以杀上去,凑凑热闹!” 岳小玉喜道:“真的?” 布北斗“哼”一声,道:“杀上去就杀上去,还有什么真的假的?” 岳小玉道:“但小岳子的本领不行,只怕连累了你。” 布北斗道:“不怕不怕!就算血花宫是人间地狱、无边苦海,布某要来便来,要去便去,难道练老魔还挡得住我吗?” 岳小玉道:“这个自然。”但心中却暗自担忧:“这怪物若只懂得吹牛,那就统统都得完蛋了。” 布北斗忽然瞪了岳小玉一眼,道:“你心里是不是骂我吹牛?” 岳小玉吃了一惊,忙道:“绝对没有这种事。” 布北斗“哼”一声,说道:“就算你真的这样想,那也不足为奇的,江湖中人,又有那一个不怕血花宫的‘茹毛饮血鬼独夫’呢?” 岳小玉道:“我不怕。” 布北斗道:“初生之犊不畏虎。” 岳小玉道:“布前辈呢?” 布北斗道:“我只怕一个人,那就是我自己。” 岳小玉道:“布前辈真的决定上饮血峰?” 布北斗道:“饮血峰之行,我是一定要去的,就算今天不去,迟早也要去。” 岳小王道:“布前辈跟练惊虹有过节吗?” 布北斗道:“他是他,我是我,咱们之间既无渊源,亦无过节。” 岳小玉其实一直都很想到血花宫里一开眼界,只是苦无机会,此际既有布北斗撑腰壮胆,也就不再犹豫,决定跟着他前往饮血峰凑凑热闹。 但心中一直记挂着郭冷魂的伤势,倒也是事实。 布北斗拍了拍岳小玉的肩膊,道:“你人虽细小,胆子却大,甘要练好一身武功,将来必然出人头地!” 那白衣少女突然插口,道:“师父,弟子是否也跟随着你老人家上饮血峰?” 布北斗却立刻摇头,说道:“你不要去。” 白衣少女道:“弟子为什么不能去?”虽然她戴看一顶大笠帽,别人无法看见她面上的表情,但从声言听来,她显然觉得甚是委曲。 布北斗冷冷一笑,道:“凭你这两三下猫爪一般的功夫,上饮血峰只有白白送死的份儿!” 白衣少女的声音听来更委屈地说道:“这位小哥儿,难道他又有一身高明本领吗?” 布北斗道:“他叫岳小玉,连一点武功也不会。” 白衣少女道:“这就更奇了,为什么他反而可以到血花宫去?” 布北斗道:“到了那里,你这三几下猫手猫脚的功夫,可说是有等于无,甚至比不懂武功的人还更累事!” 岳小玉一怔道:“这又是什么道理?” 布北斗冷笑道:“你不懂武功,自然不会轻启争端,但水莹儿自恃有点武功根基,必然会闯出弥天大祸来。” 第十七章 制服采花贼,诱食大补丹 岳小玉道:“只要是你弄回来的,无论什么,我都喜欢吃。” 水莹儿道:“我扶你回山洞去。” 岳小玉道:“不必了,我走得动。” 水莹儿说道:“不,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她搀扶着岳小玉回山洞去,等待岳小玉挨看一块石壁坐定下来后,才说道:“我很快就会回来的,记着不要到处乱跑乱碰。” 岳小玉见她对自己很是体贴,不禁大为感激。 水莹儿正要离去,岳小玉忽然叫道:“莹儿,你回来!” 水莹儿立刻停住了脚步,说道:“你想吃什么?” 岳小玉道:“什么都可以。” 水莹儿似是怔了一怔,问道:“有什么事?” 岳小玉吸了口气,又沉默了半晌才道:“你为什么一直都戴看这顶笨拙的斗笠?脸上还要罩着面纱?” 水莹儿一呆,良久才缓缓地说道:“这是师父的主意,他老人家曾经说过,他不想再看见我的脸。” 岳小玉奇道:“这是什么道理?” 水莹儿叹了一声,道:“你不要问可以吗?” 岳小玉更感奇怪,便道:“不问就不问,但你总不能以后都这样子吧?” 水莹儿道:“这个样子,又有什么不好?” 岳小玉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无名的冲动,道:“我现在就想看看你的脸。” 水莹儿沉默了片刻,道:“你……你不是已经看过了吗?”她的声吾听来很是扭捏,而这句话才说完,人已闪身离开了山洞。 岳小玉皱了皱眉,喃喃道:“我几时见过你的脸孔了?” 再仔细一想,终于恍然大悟,忖道:“对了,昨晚小岳子曾在她嘴里吹气,她一定以为我已看清楚她的样子!唉!笨丫头,你可知道当时玉哥哥正紧闭着眼睛,根本什么都没瞧见。” 想到这里,不禁大是懊悔,暗骂道:“小岳子真是个蠢猪王,反正连面纱都已掀开了,为什么连瞧一眼的勇气也没有?好啦,现在人家跑掉了,这才胡思乱想、真是他妈的没出息。” 心中暗骂了一回,过了片刻又喃喃自语地说道:“莹儿很快就会回来,无论她长得怎么丑怪,这次非要瞧个明白不可,否则就算做了鬼也是个糊涂冤魂。” 喃喃自语后,忽然看见一个包袱放在山洞里,伸手一抓,再打开瞧瞧,只见包袱里有两本秘笈、一件软甲,还有十几片金叶子和一些碎银两。 岳小玉把银蚕丝软甲翻来覆去也看了很久,不由暗暗叹息:“这是命中注定,昨晚小岳子若穿看它,就算挨莹儿十八九剑却又何妨?” 但他自始至终,心里一点也没怨恨过水莹儿。 若是别的东西,这时候岳小玉一定不加理会的了,但这件软甲和两本练武秘笈,却是绝不是等闲之物事,岳小玉只好小心翼翼地一一放入怀里。 就在他刚把软甲和两本秘笈贴肉收藏妥当后,洞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喧闹之声! ※※※洞外来了五个人,而这五张脸孔都是相当古怪的。 当先一人,额阔鼻尖,蓄一撮山羊胡子,手里捧看一只密底铁算盘。 第二个面形狭长,唇厚耳大,背悬一只金光湛湛的大葫芦。 第三个眉毛极幼,眼却极大,嗓门响亮之极,腰间斜斜插着一柄大折扇。 第四人脸色黝黑,鼻子甚大,身材却甚矮小,他两手空空如也,从身上也瞧不见他带了什么兵刃。 第五个面圆腹大,倒提看一根浑铁禅杖,但却不是个出家人。 这五人一出现,这里就热闹极了。 首先,捧着密底算盘的人说道:“千算万算,不如鞋底一算,奔波了十几日,就算算盘不穿,鞋底也已穿得刮刮叫、开口笑了。” 背悬大葫芦的人冷冷一笑,道:”一双鞋子破烂了又有什么打紧的?不是酒壶穿了个大洞!” 腰插大折扇的人摇头不迭道:“真是没志气,这时候还在计算芝麻绿豆的小事情。” 两手空空的矮子嘿嘿一笑,道:“你又有什么破敌大计了?” 面圆腹大的人说道:“咱们只是来抓淫贼的,用到‘破敌’二字,未免是过分严重了。” 捧着密底算盘的人干笑两声,道:“那淫贼连顾大侠的千金也敢下手,倒算色胆包天。” 两手空空的矮子道:“顾北羽算是什么东西?我若是淫贼,遇上他的女儿还不是照样干了再说?” 背悬大葫芦的人道:“顾北羽虽然不算得上是江湖上的绝顶人物,但他的‘混元一气功’实在练得不错。” 腰插大折扇的人道:“管他是一气功还是一屁功,只要他肯付钱,咱们就得把淫贼抓回去!” 捧着密底算盘的人点头不送,道:“大扇子说得对极了。” 两手空空的矮子冷冷一笑,道:“是不是没有银子可赚,咱们就撒手不管,任由淫贼逍遥法外?” 背悬大葫芦的人说道:“老大可不是这个意思,你休要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 腰插大折扇的人道:“天下不乱则已,一乱则必出英雄。”,面圆腹大的人道:“乱世出英雄这句话听得多了,只不知道咱们‘江东五杰’之中,谁个才最……” “自然我最英雄!”捧着密底算盘的人抢春说道:“我是老大,万事以我为先,说到最是英雄人物,舍我谁属?” 面圆腹大的人道:“但刚才我并不是说谁个才最英雄。” 两手空空如也的矮子道:“那么你想说的是什么东西?” 面圆腹大的人道:“我是想说:咱们江东五杰之中,谁个才最混蛋?” 腰插大折扇的人说道:“咱们江东五杰,万事以老大为先,所以老大出世先,病也先,死也先,至于混蛋之最,自然是以老大首屈一指,咱们个个都是万万比不上他。” 捧着密底算盘的人怪叫一声,道:“是不是笼里鸡窝里反了?” 两手空空的矮子道:“咱们不是笼里鸡,而是笼里杰,江东五杰。” 面圆腹大的人道:“咱们也不是在笼子里,而是在荒山野岭之上。” 腰插大折扇的人却道:“这里也不是荒山野岭,荒山野岭是没有名字的,但这里却是黑丛林,在江湖上乃是大大著名之地。” 捧着密底算盘的人道:“这里如何会大大著名?” 腰插大折扇的人却道:“江东五杰今日曾到此一游,这已足使黑丛林将来大大著名啦。” 两手空空的矮子摇头,说道:“纵然如此,这也是将来的事,今日是作不得数的。” 面圆腹大的人说道:“这里也不是什么黑丛林,而是黑丛林西南方的一座小山岳。” 捧着密底算盘的人道:“既是山岳,就决不会细小;既然细小,那就谈不上这个岳字,比方巨人就是巨人,若说是小巨人那就显得不伦不类了。” 腰插大折扇的人道:“若有一百个巨人并排而列,最巨的一个高十九丈八尺五寸,而最矮小的一个也有十八丈九尺九寸半,那么就算叫他做小巨人,似乎也是并无不妥的。” 捧着密底算盘的人摇头道:“这种歪理荒唐之极,天下间又岂会有身高十九丈八尺五寸的巨人?” 捧着密底算盘的人:“就算有,也决不会有一百个之多。” 腰插大折扇的人道:“但我这种说法只是比喻,只有呆瓜才会当做认真的。” 捧着密底算盘的人说道:“纵然只是比喻,也实在是太不切实际了,简直令人无法容忍。” 腰插大折扇的人“哦”一声,道:“老大,你真的忍不住了?” 捧着密底算盘的人道:“是忍不住又怎样?” 腰插大折扇的人道:“你若真个忍不住,务请快点进入茅厕,以免把臭气漏将出来。” 捧着密底算盘的人怪叫一声道:“你是不是身痒,想要讨打?” 两手空空的矮子笑道,“老三就算身痒,也用不着你这只怪手来搔。” 面圆腹大的人也笑将起来,道:“说到这下子功夫,又有谁比得上老三的‘江东老娘’吕足金?” 腰插大折扇的人眉头紧皱,道:“那婆娘是个要命鬼,咱们既不在江东,又还提起她作甚。” 面圆腹大的人怪笑道:“吕足金不在,你自然说什么都可以,就只怕她在身边的时候,你连屁也不敢放。” 腰挥大折扇的人“哼”一声,道:“那婆娘的鼻子不灵,我的屁放得再臭,她也闻不着。” 面圆腹大的人道:“吕老娘虽然鼻子大有毛病,但却耳目聪敏,你若放屁,又怎能瞒得过她的耳朵?” 两手空空的矮子忽然鼻子连皱几下,叫道:“好香!好香!” 腰插大折扇的人悻悻然道:“我还没放屁,又有什么好香好香的?” 两手空空如也的矮子笑道:“你的庇若放了出来,只怕十里之内,再无半只飞鸟。” 面圆腹大的人道:“飞鸟当然不会只有半只,最少也有一只以上。” 捧着密底算盘的人却摇头,说道:“胖子此言差矣!一只鸟固然可以远走高飞,半只鸟也同样可以飞来飞去,如谓不信,不妨将鸟儿剖开一分为二,再将其中半只交到鄙人手上,鄙人保证,它马上就可以‘飞’到远远之处,然后才会掉落到地上。” 背悬大葫芦的人忽然插口,说道:“就算是这样,这半只鸟也未必会掉落在地上。” 捧着密底算盘的人嘿嘿一笑,道:“难道这半只死鸟可以一直飞上半天,永远再也不跌下来吗?” 背悬大葫芦的人眨了眨眼,说道:“那又有什么稀奇的?倘若这半只鸟飞到半空之际,突然一只老鹰扑了下来,一口将之咬住,继而吞进鹰腹之内消化之,那么这半只鸟儿就再也不会掉落到地上啦!” 面圆腹大的人拊掌笑道:“有理!有理!” “歪理!歪理!一点也不合情合理!”捧着密底算盘的人仍然死不服气,反驳道:“纵然如此凑巧,老鹰把半只鸟儿消化掉之后,鸟儿迟早会化为鹰粪排泄出来的,那时岂非还是要跌落在地上吗?” 背悬大葫芦的人呆住,一时间再也想不出反驳的说话,但那面圆腹大的人却紧接看说道:“鹰粪也不一定会掉落在地上,说不定它兴之所至,飞到大海才在海阔天空之间大便,那么这半只鸟儿就再也回不到陆地上去了。” 此言一出,捧着密底算盘的人顿时面红耳赤,终于无法再反驳过去。 他一怒之下,突然揪着那矮子的衣襟,喝道:“你刚才说什么好臭好臭?” 两手空空的矮子瞪看眼,道:“我是说好香,不是说好臭!” 捧着密底算盘的人“哼”了一声,道:“天下间千千万万鼻子之中,就以你和吕老娘的鼻子最是混账。你说好香,多半是闻着了不知什么死人气味,那自然实在是好臭好臭才对!”两手空空的矮子“呸”一声,说这:“你那密底臭鞋焗着的臭脚,才是好臭好臭!” 捧着??底算盘的人大怒,抡起算盘就敲矮子的脑袋,但腰插大折扇的人立刻劝阻道:“兄弟闽墙,智者不取也。” 捧着密底算盘的人冷冷一笑道:“你是当今武林罕见的大笨虫,怎么居然胆敢在我面前大谈什么智者?” 面圆腹大的人嘻嘻一笑,道:“什么好香好臭,把大冢弄得一塌糊涂,何不问问我这是什么气味来着?” 捧着密底算盘的人眉头一皱,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气味吗?” 面圆腹大的人傲然道:“当然知道,这是‘续骨回魂膏’的味儿!” 捧着密底算盘的人顿时目光大亮,道:“还是老五的鼻子呱呱叫,对了,这是药膏的气味!” 两手空空的矮子立刻说道:“难怪如此芬芳馥郁,发人深省!” 背悬大葫芦的人奇道:“是香也好,是臭也好,怎么都会发人深省了?” 两手空空的矮子微笑道:“你还没有参透禅机,自然不懂。” 背悬大葫芦的人“哦”一声,便道:“如此倒要向四弟请教请教。” 谁知这矮子讪讪一笑,道:“我也不懂。”背悬大葫芦的人不禁为之气结。 ※※※山洞里的岳小玉虽然还未曾看见洞外五人的模样,但单是听他们的谈话,已感到既稀奇、又好笑。 但他不敢笑出声,而且还希望这几个叫“江东五杰”的家伙早点上路。 岳小玉也并不是感到害怕,只是觉得目前自己受伤未愈,实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那几个言行古怪的江东五杰,偏偏还是探头探脑,左顾右盼的走了进来。 岳小玉暗叫一声:“麻烦透预也!” 心念未已,那个捧着密底算盘的人已直勾勾地瞧着他,像是看见怪物也似的走了过来。 第十八章 不恭老怪物,商议闯花宫 岳小玉的伤势,复元的很快。 江东五杰带着水莹儿和岳小玉,来到了一座城镇之中。 常挂珠找到了一间客栈,要了几间房子。 然后,他就对岳小玉说:“水姑娘是个好姑娘,她对你实在很好很好。” 岳小玉道:“你对我也不错。” 常挂珠咧嘴一笑,道:“我对你不错,全然是为了武林皇帝。” 岳小玉道:“布前辈认识你们江东五杰多久了?” 常挂珠道:“咱们还在穿开裆裤的时候,他就已认识咱们了,我还记得,他有个女儿,十分漂亮,江湖上的人都叫她做‘武林公主’。” 岳小玉道:“布前辈对你们一定很不错吧?” 常挂珠道:“当然极好,有一次,咱们跟‘伏牛山三魔’火并,眼看不敌,幸而武林皇帝突然杀了出来,把三魔的老大干掉了,咱们才得以反败为胜,把这两个混蛋歼灭。” 岳小玉说道:“布前辈这个人似乎不坏。” 常挂珠道:“这还用说吗?可惜他一直郁郁寡欢,好像欠下别人几百万两银子没法清还似的。” 岳小玉道:“他欠的并不是银子,而是一段姻缘。” 常挂珠道:“姻缘之事,最是无稽,岳老弟也不必深究下去了。” 到了用饭时候,江东五杰、岳小玉和水莹儿围坐在一起,气氛甚是热闹。 五杰多喝了几杯,舒一照忽然道:“武林之中,谁最英维?” 胡无法道:“自然是最英雄之人最英雄。” 鲍正行道:“这人又是谁?” 常挂珠道:“只怕未必就是咱们五杰之一。” 白世儒道:“若论当世英雄,山西陆家庄庄主之表弟必然当之无愧。” 常挂珠道:“此乃何人?如何会是个英雄人物?” 白世儒道:“此人姓英名雄,自然就是个如假包换的英雄喽。” 鲍正行哼一声:“强辞夺理,狗屁不通。” 胡无法道:“猫屁也不通。” 舒一照道:“狗屁不通,猫屁也不通,何种屁始通?” 白世儒道:“依我看,连屁也放不出来之辈,最是不通。” 常挂珠眉头一皱,道:“有美同桌,尔等说话岂可如此粗俗?” 白世儒道:“何谓之有美同桌?” 常挂珠道:“美者,美女之谓也。” 白世儒一怔:“美女如今安在?” 常挂珠向水莹儿指:“此乃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之美女,如谓不信,请拭目观之。” 说着,伸手就要把水莹儿戴着的斗笠摘下来。 水莹儿倏地闪身退开,叱道:“常大叔,你要干什么?” 常挂珠哈哈一笑,道:“你既有花容月貌,何以总是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水莹儿怒道:“常大叔,你再取笑,晚辈可不客气!” 岳小玉看在眼里,心下暗自寻思:“莫不是莹儿真的容貌丑陋,所以常老大才存心取笑?” 常挂珠见水莹儿真的动怒,也就不敢再伸手揭取她的笠帽。 胡无法哈哈一笑,道:“老大准是闷得发昏,所以才跟水姑娘开开玩笑,照我看,人各有志,水姑娘既不愿以真面目见人,咱们也就决不可勉强。” 白世儒道:“这一阵子,不但老大头昏脑闷,即使白某,也是心神不属,老是想睡觉。” 鲍正行咧嘴一笑:“老是记挂看吕足金,真是好一个痴情汉!” 白世儒怒道:“谁说我记挂看那个江东婆娘,真是放尼!” 胡无法道:“不要再执拗啦,快点吃饭,早点上床睡觉才是正经。” 常挂珠哼了一声,道:“你这个人,老是喜欢躲懒,真是他妈的不知所谓。” 胡无法道:“不吃饭,不睡觉,又有什么事情是正经的?” 常挂珠道:“水姑娘生气了,我们总是向她表示歉意才对。” 胡无法道:“怎样表示歉意?是不是向她磕头认错?” 常挂珠道:“磕头认错又有什么用,你以为她会因此就高兴起来吗?” 胡无法道:“这倒难了,谁知道她怎样才会高兴?” 鲍正行道:“这还不容易吗?只要问问她就行了。” 舒一照却淡淡道:“照我看,不必问了,只要岳小哥儿高兴,她也会高兴起来的。” 胡无法说道:“这又是什么道理?” 常挂珠说道:“这是什么道理,我虽然不知道,但老四之言,似乎也不无理由的。” 舒一照登时高兴起来,道:“这就好办,我们可以问问岳小哥儿,看看他想怎样。” 岳小玉心念一急,便道:“我这个人很固执,很难可以高兴起来。” 舒一照道:“万事总有商量余地,岳小哥儿又何必为难咱们?” 岳小玉道:“我怎会为难五位前辈?只不过晚辈心里想念着一个人,所以……唉……还是不提也罢!” 常挂珠忙道:“为什么不要提?” 胡无法道:“心中有事,就得爽爽快快说出来,岂可婆婆妈妈,扭扭捏捏?” 自世儒道:“岳小哥儿准是想念着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所以弄得茶饭不思,浑身都不自在。” 岳小玉忙道:“小岳于如今想着的,是一个男人。” 常挂珠道:“他是你的老子?还是你的哥哥?表叔?舅父?姨丈?又抑或是祖父?曾祖父?” 岳小玉不断摇头;白世儒道:“如此说来,那一定是你的老朋友了。” 岳小玉道:“他并不老,但却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子、大英雄。” 鲍正行忙道:“既是大英雄、大豪杰,那就一定要见识见识了。” 胡无法说道:“他是谁?他叫什么名字?” 岳小玉道:“我这位大哥姓郭,江湖上人称流水客的郭玲魂便是。” 鲍正行“嗯”了一声,道:“原来是他。” 常挂珠望看他,道:“你认识郭冷魂吗?” 鲍正行道:“认识倒不认识,但他是百胜堡堡主,武功十分了得,那是人尽皆知的!” 胡无法嘿嘿一笑,道:“怎么我却完全不知道?” 鲍正行嘻嘻一笑,道:“这简单极了,因为你不是个人,所以就不知道。” 胡无法大怒,一拳向鲍正行的鼻子上打了过去。 常挂珠立时伸手一挡,喝道:“动不动就打架,还算是什么兄弟?” 舒一照嘻嘻一笑,道:“正是因为兄弟,才会动手打架。” 鲍正行退了回去,对胡无法道:“今天我的心情还不算太坏,所以不跟你计较,但下一次,决不轻易就此作罢。” 岳小玉恼将起来,不由伸手一拍桌子,喝道:“吵够了没有!”那知他一动了怒气,胸口便疼得十分厉害,登时面色灰青,冷汗涔涔而下。 水莹儿忙道:“岳哥哥,你怎么啦?”她这一叫显得既是焦急,又是关切,岳小玉立时奋起精神,道:“我…我没事,你用不着担心…” 常挂珠道:“岳小哥儿必须好好休息,万万不能委动胡来。” 岳小玉长长地吸一口气,道:“但我非要去见一见郭大哥不可。” 故无法道:“这还不容易吗?只要你告诉咱们他在什么地方,咱们立刻就去把他请来。” 岳小玉道:“他是不会来的。” 常挂珠道:“为什么不会来?” 岳小玉道:“他受了伤,而且伤势极其严重。” 白世儒说道:“难道比你还更加严重吗?” “当然严重得多!”岳小玉道。 白世儒“噢”的叫了一声,道:“那岂不是等于一个死人了。” 舒一照皱眉道:“郭冷魂是岳小哥儿的老朋友,你怎可以这样咒骂他?” 白世儒道:“岳小哥儿的伤势已是不轻,郭冷魂却比他更为严重,自然是大大的不妙,我又有什么地方说错了?” 舒一照还想反驳,岳小玉却已叹了口气,道:“白前辈的话,是一点也不过分的,郭大哥此刻虽然仍然还活着,但实际上却也和死人没有太大的分别。” 鲍正行眉头一皱,问道:“他瘫痪了吗?” 岳小玉道:“就算不是真的瘫痪也差不多了。” 常挂珠道:“若然如此,郭老兄真的很不妙了,岳小哥儿,你想怎样?” 岳小玉道:“我要去找他。” 白世儒道:“朋友有难,自然该赶去施以缓手,岳小哥儿这个决定是十分正确的,咱们无论如何,也要为他完成这个心愿。” 常挂珠道:“未知郭老兄如今身在何处?” 岳小玉道:“饮血峰血花宫中。” “血花宫?”江东五杰齐齐失声叫了起来。 岳小玉眨了眨眼,说道:“正是饮血峰上的血花宫,那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舒一照讪讪一笑,道:“这的确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管他是饮血峰也好,饮水峰也好,甚至是饮奶峰也好,只要咱们团结在一起,还不是可以把它杀个天翻地覆、片甲不留吗?” 胡无法一拍桌子,道:“此言正合俺的心意,那练惊虹虽然凶名赫赫,但不见得真的有什么真实本领,咱们杀上饮血峰去,叫他知道一下我们江东豪杰的英雄手段。” 白世儒道:“话虽如此,但凡是必须首先从长计议,不可单凭匹夫之勇的只顾蛮干。” 鲍正行搓着胖大的肚子,怪声笑道:“倘若只是匹夫之勇,那当然是成不了气候的,但咱们有五夫,那就威力惊人,不可同日而语啦!” 胡无法大表赞同,道:“说得好,正是三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何况咱们还有五杰之多,若给练惊虹那点虚名吓唬住,那也真是他妈的不堪提了。” “你才是他妈的不堪提!”忽听一人嘿嘿冷笑:“若凭你们这几块废料,就想跑上饮血峰去撒野,只怕还没看见血花宫,就已给人活活撕开了七八百大块。” 江东五杰不禁同时面色骤变,所有目光全都瞧向那人的身上。 只见那人背对着坐在店堂一角,众人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从他满头白发看来,必然是个年纪老迈的老翁无疑。 胡无法首先按捺不住,气得哇哇大叫地道:“来者何人?何以胡说人道,不知好歹?” 那人冷冷道:“后面那十个字,你们五个浑人才是真正的当之而无愧。” 舒一照“呸”一声,道:“瞧你这副德性,已是行将就木之辈,所以神经错乱,屁言屁语大放不休!” 那人仍然头也不回,只是随手抛起了一颗蚕豆,众人一怔,不知道他此举是什么意思,只见那颗蚕豆给抛高之后,刚跌下来,那人已疾迅无伦地用筷子将之挟住。舒一照立时冷笑道:“雕虫小技,何足挂……”谁知下面那个“齿”字还没说出,那颗蚕豆已向他哑穴怒射而至。 ???舒一照根本连看也看不清楚,哑穴已给蚕豆这一射之力封闭住,登时为之哑口无言。 白世儒陡地喝了一声:“老家伙好厉害的点穴功夫,白某也来领教领教!”大折扇一开又阖,同时飞步跳跃急点那人背心灵台大穴。 那人还是坐在椅上,动也不动。 白世儒眼看一击即中,那知那人随手一扬,又是两颗蚕豆急射过来。 白世儒早有防备,大折扇“刷”声张开,把两颗蚕豆同时挡住。 可是,他挡得了蚕豆,却挡不住一根筷子。 原来那人射出两颗蚕豆之后,连筷子也当作暗器使用,只听得白世儒一声闷哼,腰际麻穴已然被点,登时全身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鲍正行怒喝一声道:“都是不中用的饭桶,瞧我的!”铁杖一挥,人如巨熊般向那人扑去。 胡无法也想出手,但却给常挂珠一手拉住,喝道:“对付一个老弱衰翁,已是不妥、若以多欺少,那更是王八所为!”话犹未了,只听见“咕咚”一声,鲍正行又已栽倒在地上。 胡无法怒瞪看常挂珠道:“老大,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常挂珠翻了翻眼睛,道:“我又没有死,当然还有数之不尽的话要说。” 那人哈哈一笑,道:“好,你说,无论有什么话,都不妨坦白说出来。” 常挂珠干咳两声,半晌才道:“瞧阁下的武功,似乎是来自南方的高手。” 那人淡淡道:“算你还有点眼光。” 常挂珠道:“常听人说,南海有一位异人,最擅弹指击穴的功夫。” 胡无法悚然一惊,道:“老大,你说的这位异人,莫非就是南星门掌教‘神指先生’应伏?” 常挂珠道:“不错,正是应伏。” 胡无法立时叫道:“嗨,你真的就是神指应先生吗中?” 那人淡淡一笑,道:“好说,好说!在下正是应某。”语毕,缓缓地转过身子,两眼直瞪着众人。 应伏一转过身子,不但江东五杰为之愕然,岳小玉也是为之怔住。 谁也想不到,这个满头白发的人,他的脸庞看来一点也不苍老,充其量只像是三十出头而已。 第十九章 志同道不合,受挫各分途 岳小玉吸了一口气,才说道:“但不管怎样,咱们人越多,势越众,而且这三位都是一流的好手,最少比江东五杰还更强得多,对于我们来说,必然是大大有利的。” 水莹儿忽然轻轻地一按他的胸口,道:“还疼不疼?” 岳小玉心口一热,摇头道:“早已不疼了。” 水莹儿嫣然一笑,虽然她年纪轻轻,但这一笑居然还是美得出奇,美得令人心醉。 天色终于亮了。 常挂珠买了一辆很舒适的马车,又买了几匹健马,他叫岳小玉和水莹儿坐在车厢里,然后由他来赶车,至于其余人等,一律骑马。 白世儒道:“咱们闯进血花宫,看看练惊虹是否有三头六臂。” 胡无法哼了一声道,“就算他有三头六臂,也及不上咱们江东五杰,别忘记咱们是五头十臂的。” 五个人,当然有五颗头颅十条手臂。 应伏冷冷一笑,说道:“像你们这几个浑人,就算加起来有千头万臂,也不管用。” 常挂珠眉头紧皱道:“咱们昨晚之败,败在各自为战,倘若咱们五杰一齐出手,只怕形势就会大有不同。”昨晚他早已俯首称臣,但一夜之后,这位常老大又似乎不怎么甘心了。 皇甫虚连忙叫道:“大敌将至,咱们千万不要大水冲倒龙王庙,应该齐心协力,先对付了练老魔,然后才再说!” 常挂珠道:“说得对!咱们这次上饮血峰,必定要把血花宫夷为平地,方能泄心头之恨!” 岳小玉却摇头道:“这种想法,乃是大错。” 常挂珠道:“何错之有?” 岳小玉说道:“我们这一次上饮血峰,只是为了……要为郭堡主取药,倘若郭大哥已得到了解药,咱们也就不必多费力气了。” 常挂珠想了想,笑道:“倒也言之成理。” 岳小玉道:“但练老魔凶残暴戾,想取得解药,只怕大大的不容易。” 胡无法道:“取到解药也好,取不到解药也好,还是先杀上饮血峰再说!” 常挂珠道:“合该如此,谁挡去路,杀无赦!” 饮血峰看来并不如想像中那么险峻,但峰下却有一座热闹得出奇的镇甸。 没有到达这里的人,多半都想不到,在这凶名赫赫的血花宫脚下,居然还会有一座这样的市镇。 当岳小玉等人来到这里的时候,天色相当晴朗,风也不怎么冷。 “真是好天气!”常挂珠在车辕上笑看说。 白世儒道:“天气好,心情也特别开朗愉快。” 胡无法道:“天气好,就算流血也会干得快一点。” 舒一照道:“这鸟镇叫什么名字?” 鲍正行道:“管他娘的鸟,就叫它做鸟镇好了。” 话犹未了,只听见“刷”的一声,一支金光闪闪的弩箭已向他迎面疾射过来。 鲍正行怔住,他连闪避的念头还没有升起,弩箭已射中了他的鼻子。 他“啊呀”的叫了一声,立刻便从马鞍上栽倒下来。 江东五杰余下四人无不脸色大变,胡无法首先怒喝道:“何方鼠辈暗箭伤人,杀我五弟?” 白世儒也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血海深仇,咱们非报不可!” 谁知鲍正行却突然又从地上跳了起来,大声道:“我还没有死,也没有流血!”众人都是大感诧异,只见他手里拈着一支短小的弩箭!原来在箭镞部位,居然是包着一层厚布。 舒一照把弩箭取过来,瞧了一会儿,道:“这算是什么玩艺儿?” 胡无法道:“简直就是开玩笑。” 常挂珠道:“若不是开玩笑,老五的鼻子早已活不下去。” 白世儒摇头道:“你这句话大有语病,活不下去的并不是他的鼻子,而是他整个人都活不下去。” 常挂珠大不服气,正待反驳,应伏已沉声对他们道:“你们看见发射弩箭的人没有?” 江东五杰齐齐摇头,应伏冷笑一声,道:“连暗算老鲍的人,你们也没法子瞧见,还在你争我吵,简直是不知死活。” 鲍正行一摸鼻子,咧嘴笑道:“我现在还活看,看来在七八十年之内绝不会咽气。” 忽听舒一照叫道:“这支箭上写着几十个小字!” 胡无法道:“你说错了,箭上没有什么小字,写着小字的是包在箭镞上的那块布。” 白世儒急道:“不管他是箭是布,到底写着的是什么?” 舒一照道:“你们听看了:‘饮血峰上,乱七八糟,血花宫内,一塌糊涂,与其登峰闻屁,何不静坐镇中,听琵琶,斟美酒?我虽不才,总有余力,可保诸位平安大吉于此,若然直登上山峰之上,则只好各安天命,实乃他妈的之至也!’” 众人听闻至此,莫不眉头大皱,司马宝首先问道:“这人是谁?” 胡无法道:“多半是某妇人之子。” 司马实一怔,皇甫虚已笑道:“这话准不会错,人人都是某妇人之子,总不成会是从石头里爆出来的。” 鲍正行摇头道:“这可不一定,就以水姑娘来说,她就一定不会是某妇人之子,而是某妇人之女了。” 司马实蹙着眉,正要喝斥,忽听一阵琵琶之声,从街角不远处传了过来。 胡无法点点头,微笑道:“这琵琶弹的不错。” 鲍正行忖测道:“这女子也一定很漂亮。” 常挂珠道:“何以见得?” 鲍正行道:“若不是漂亮的女子,又怎能奏得出如此好听的曲子?” 常挂珠道:“放屁!让我看,这女子说不定奇丑无比,甚至瞎眼跛腿,顶上只有半边头发。” 胡无法哈哈一笑,道:“这次老大说得有理,说不定这女子塌鼻崩唇,脸上有力疤,甚至左手右掌也已齐齐早被砍断。” “荒谬!”鲍正行道:“倘若两手皆断,她还能弹奏琵琶吗?” 胡无法抓腮搓耳,一时为之语塞,但白世儒却“仗义执言”,代为回答道:“江湖之中奇人悲出,说不定这女子以脚代手,用脚趾来弹奏琵琶,那又有什么稀奇的?” 舒一照急忙用手掩鼻道:“用脚来弹奏琵琶,岂不是很臭吗?” 白世儒道:“你娘的一双脚固然臭气薰天,但天下多美脚,有些脚不但不臭,反而芳香扑鼻,胜似兰花。” 鲍正行咧嘴一笑,道:“醋浸猪脚,肯定香得要命。” 应伏沉声道:“少罗嗦,弹这琵琶之人,大有蹊跷,咱们且去看一看是什么来头!” 岳小玉忽然从车厢里探出头来,道:“依我看,这人未必就是女子,难道男人就弹不得琵琶吗?” 常挂珠哈哈一笑,道:“小岳哥儿说得对,说不定弹这琵琶之人,是个和尚,或者是个他妈的臭道士!” 江东五杰又再七嘴八舌,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扰扰攘攘地跟着琵琶之声向前追去。 众人转过街角,就看见了一间酒家。 这酒家甚是宽敞,而那琵琶之声,正是从酒家之内传出来。 胡无法一看见酒家,登时精神为之一振,也不管弹奏琵琶之人是谁,一进门就扯直喉咙叫道:“酒保,给我打二十斤好酒来。” 语声甫落!一个大酒缸突然凌空直线飞来!胡无法不敢怠慢,立刻发运内力,把酒缸牢牢地接住。 琵琶之声依然不绝,但却有人同时大叫道:“我的妈啊!怎么会有人居然把整桶炸药抱住了?” 胡无法大吃一惊,立刻把酒缸抛开。 但他才把酒缸抛开,又有人把酒缸抱住。 只见这人身材略胖,眼略浮肿,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他把酒缸接过后,马上就拍开泥封,“咕嘟咕嘟”地仰首喝个不停。 胡无法这才知道上了大当,不禁大是愤怒,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骗我的酒喝!” 这个身材略胖,眼略浮肿的人嘻嘻一笑道:“谁说这缸酒是你的?” 胡无法哼一声,道:“就算不是我的,也绝不会是你的!” 这人又仰首大喝了一口酒,道:“是我的也好,不是我的也好,反正既然不是你的,你就无权可以干涉。” 胡无法气得哇哇大叫,应伏已迎了上来,抱拳道:“在下应伏,访问尊驾高姓大名?” 这人呵呵一笑道:“我姓许,叫许不醉。” “许轩主!你果然没有死!” 忽然有个清亮的嗓子从众人背后叫了起来。 许不醉陡地呆住。 他把酒缸放在一张方桌之上,两眼直可看人群中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 那是岳小玉! 许不醉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脸上很久,才干咳着说道:“我的小祖宗,你怎么居然会在这里?” 岳小玉也学着他干咳一声,才道:“许轩主,你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许不醉蹙了蹙眉,半晌才到:“这里有好酒,也有好曲,正是人间乐土,最适合许某心意,所以我就不请自来了。” 岳小玉哈哈一笑道:“正是英雄所见略同,小岳子也是这么想。”上前伸手一抓,就想把那缸酒抓了起来。 但他一抓之下,心中就暗叫苦也,原来那缸酒少说也有二三十斤,不要说他受伤未愈,即使平时,也未必就能一手将之抓了起来。 可是,他的手已伸了出去,若连酒缸也抓不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个脸也未免丢得太大了,一想及此,只好咬紧牙关,运气用尽全力,非要把酒缸抓起来不可。 想不到他一运气,居然就有一股大力,从丹田之内源源涌了出来。 这一股大力究竟有多大,就连岳小玉也不知道的。 但这时候,他已抓起酒缸,而且好像还没有费了多大的力气。 岳小玉怔住了,他原本以为自己一定抓不起酒缸的,谁知情急运气之下,一只小小的手掌彷拂就有了惊人的力量,居然可以“抓重若轻”! 许不醉望住他,忽然哈哈一笑,大声的说道:“好小子,你今天准备陪我喝酒了?” 岳小玉道:“喝酒又有何难哉,总要大家高兴!” 正要举缸畅饮,忽然有一只羊脂白玉般的小手搭在酒缸上,水莹儿的声音同时响起道:“岳哥哥,这酒不能喝。” 岳小玉回眸盯住她,道:“为什么不能喝?” 许不醉也瞪着水莹儿,悻悻然道:“难道你以为酒里有毒吗?” 水莹儿道:“酒虽无毒,但岳哥哥现在是万万不能喝酒的。” 许不醉一怔,道:“这又是什么道理?” 水莹儿叹了口气道:“他受了伤,现在还没有痊愈。” 许不醉悚涛一惊,忙问岳小玉道:“她说的话当真吗?” 岳小玉讪讪一笑,道:“莹儿之言,虽然不尽不实,但喝一两斤酒,又有什么打紧的?”正要推开水莹儿的手,冷不防许不醉的手来得更快,一下子就把他揪开一旁。 岳小玉眨着眼,望住许不醉道:“你怎么了?” 许不醉冷冷道:“这小妞儿对你蛮不错,她叫你别喝就别喝!” 岳小玉道:“但遇上了许轩主,不喝点酒实??不够高兴。” 许不醉道:“这倒容易,请把舌头伸出来。” 岳小玉一楞,道:“我又不是只青蛙,这里又没有蚊子,何以要把舌头伸出来?” 许不醉喝道:“你伸不伸?” 岳小玉苦笑一下,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就算当众伸伸舌头,却又何妨?”依言把舌头伸出,许不醉立刻把指头在酒缸中浸了一浸,然后又在岳小玉的舌头上晃了一晃。 于是,有一滴酒滴在岳小玉的舌头上了。 岳小玉一楞道:“这是什么玩意?” 许不醉怪笑一声,道:“你现在已喝了一点酒,该高兴了吧?” 岳小玉啼笑皆非,只得说道:“高兴,高兴!一千一万个高兴。”心里却在暗骂:“没你娘鸟兴才是真的!” 许不醉仔细地凝注着岳小玉半晌,才道:“伤得重不重?” 岳小玉道:“不重,不重,只是一点皮肉之伤而已。” 许不醉冷哼一声,忽然在他胸口之上拍了一拍。 许不醉这一拍,虽然并不怎么用力,但岳小玉却还是忍不住“唷”的一声叫了出来,只见他登时面色苍白如雪,显见创口还是疼痛得很。 水莹儿陡地怒道:“你怎么出手伤人?” 许不醉横了她一眼,道:“小妞儿,我的事,你少管为妙。” 水莹儿道:“若是其他事情,我才懒得插手,但你若伤了岳哥哥,那可一千一万个不行。” 岳小玉忙道:“莹儿,许轩主对我很好,他是绝不会使我受到任何伤害的。” 许不醉这才满意地一笑,过了半晌,忽然问岳小玉道:“你这伤势不轻,是谁下的毒手?” 岳小玉眉头一皱,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水莹儿已昂着脸,大声道:“是我。” 许不醉的面色倏地变了,岳小玉吃了一惊,忙道:“不是她,不是她!” 许不醉哼声一笑,道:“不是她又是谁?” 岳小玉道:“是……是我一时不小心,自己弄伤了白己的。” 许不醉嘿嘿一笑道:“你又不是有神经病,怎会自己伤了自己,而且还伤得这样严重?” 岳小玉道:“我的伤不算严重,最少,我现在仍然活着,而且还活得好好的。” 第二十章 论武林恩怨,邪正难分清 许不醉道:“有人要杀他!” 岳小玉怒道:“但郭大哥目前已身受重伤,甚至一直晕迷不醒。” 许不醉道:“但有人担心,他终究有一天会醒过来,所以就想趁看这个机会,把他铲除。” 岳小玉眉头一皱道:“是谁要把郭大哥赶尽杀绝?” 许不醉道:“是神通教教主。” “神通教!”岳小玉悻悻然道:“又是这个他妈的王八神通教!” 许不醉道:“你也知道这一个江湖组合的事?” 岳小玉道:“所知不多,但总算见识见识过这些兔崽子的混账手段。” 许不醉道:“这一伙江湖组合,绝非一般寻常帮会可以比拟,尤其是教主的武功,更是高得不可思议!” 岳小玉道:“这教主是何方神圣?” 许不醉道:“据说,是‘提龙王府’中人。” “提龙王府?这又是什么东西?” “江湖上有不少势力庞大的冢族,例如慕容、南官、公孙及容氏世家等等,而提龙王府却是最神秘莫测的一个武林世冢。” “提龙王府中人,是否姓龙?” “非也!”许不醉摇摇头,道:“据我所知,在历代提龙王府高手之中,没有任何一人是姓龙的,在八十年前,提龙王府的主人是‘武圣金面王’万烈!” 岳小玉道:“八十年前的王府主人,如今只怕早已化为一堆枯骨。” 许不醉道:“那可不然。” 岳小玉一凛,道:“难道他仍然活看么?” 许不醉摇摇头道:“那又不是。” 岳小玉奇道:“既没化为枯骨,却又不是仍然活着,这岂不是十分矛盾吗?” 许不醉道:“并不是每个人死后,尸体都会腐化的。” 岳小玉“噢”的一声,道:“我明白了,万烈死后,他的尸体一定用药料涂抹过。” 许不醉淡然笑道:“你很聪明,但事实却又不是这样,万烈的尸体,是在北极寒苦之地,给厚厚的冰层封住了。” 岳小玉道:“万烈死在北极吗?” 许不醉点点头,道:“不错,他死的时候,才只有四十五岁。” 岳小玉道:“他是怎样死的?” 许不醉道:“他死于决战中。” 岳小玉道:“能够击败万烈的,自然也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了?” 许不醉点点头,道:“你猜的不错,他是一个出家人。” 岳小玉作出恍然大悟之状,道:“原来是个和尚。” 许不醉却道:“这出家人并不是和尚,而是道人。” 岳小玉“哦”了一声,道:“道教之中,也不乏顶尖儿的一流高手,好比太乙真人,他的武功就十分厉害。” 许不醉道:“使万烈葬身于冰层的道人,就是太乙真人的师父!” 岳小玉吃了一惊,道:“如此说来,那一战倒是惊人得很。” 许不醉道:“那一战的结果,万烈固然是当场气绝毙命,而太乙真人的师父也活不到三天,就因伤重不治身亡。” 岳小玉叹了口气,道:“高手决战,往往两败俱伤,真是凶险之极。” 许不醉道:“你将来若练成了绝世武功,也会有无数的高手向你挑战,你是不是害怕了?” 岳小玉哼一声,道:“将军不离阵中亡,既是江湖中人,又怎能畏惧江湖中的事?” 许不醉笑了笑道:“果然够胆色,但你现在距离高手这两个字,还有十万八千里。” 岳小玉道:“但我会苦练,一直达到成功目标的。” 许不醉摇摇头,道:“练武是一件永无止境的事情,你若有一天认为自己真的成功了,说不定马上就会遭遇到惨痛的失败。” 岳小玉吸了一口气,道:“许轩主教训得对,小岳子会记住的。” 许不醉道:“太乙真人的师父叫天音子,武功如何,见过的人少之又少,但连万烈那样的高手也抵敌不住,自然是厉害之极了。” 岳小玉道:“神通教教主若是提龙王府中人,那又怎样?” 许不醉道:“那当然是不妙之极!” 岳小玉道:“提龙王府中人,近年来经常在江湖上走动吗?” 许不醉说道:“明里没有,但是在暗中煽风泼火,移兵怖阵,却是一点也不出奇。” 岳小玉道:“若是神通教倾力要杀郭大哥,岂不是很麻烦了?” 许不醉道:“这个自不待言。” 岳小玉急道:“许轩主,这便抑何是好?” 许不醉叹道:“单凭我的力量,那是保不住大局的。” 岳小玉道:“还有我师父呢?” 许不醉道:“你师父自然是个很了不起的老像伙,可是,提龙王府和神通教,真是令人为之头痛万分!” 岳小玉眉头紧皱,道:“那个‘张公子’,又是什么来头?” 许不醉道:“他的来头当然很大。” 岳小玉道:“到底有多大?” 许不醉道:“比起我的头再加上你的屁股还大,总之,他的来头真是很大很大,也就是了。” 岳小玉盯着他,疑惑地道:“原来连你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许不醉苦笑了一下,道:“我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提。” 岳小玉道:“为什么不想提?” 许不醉忽然生气了,他怒声道:“我说不想提就是不想提,他就像是一个疮疤,你何必一定要把它从膏药里挖出来?” 岳小玉呆住,半晌才道:“很抱歉,小岳子实在不知他会令你这样生气的。” 许不醉默然片刻,声音已变得很是伤感,道:“我一直都不想再遇见他们,甚至不想听见他们的名字,可是,命运却不断地在作弄我。嘿嘿,姓布的,你们真是许某的冤家啊!” 岳小玉心下骇然,忖道:“姓布的?难道那‘张公子’也姓布?” 许不醉却没有再说下去了,他转过身子,又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蓦地,在黑暗中忽然闪起了两道寒光,分从左右向许不醉腰间直射而至。 这两道寒光从暗里飞来,可说是极之突然,许不醉陡地叫了一声道:“来得好!”同时听见“铮铮”两声,他已从怀里抽出一柄短刀,在电光石火之间把这两道寒光的来势堵截住了。 那两道寒光,也是刀光。 只见两个黑衣蒙面人双双杀出,用一种极古怪的刀法,与许不醉紧紧缠斗在一起。 岳小玉立时大声呼叫道:“不好了,有刺客…”才叫到这里,只觉腰间一麻,首先动弹不得,连声音也叫不出来。 又有另一个蒙面人出现。 这蒙面人一身灰衣,头戴镶玉高冠,身手敏捷之极。 灰衣蒙面人很快就劫走了岳小玉,把他带离了这间客栈。 许不醉惊怒交集,但却给两个黑衣蒙面人苦苦相缠,无法抽身追赶上去。 岳小玉心中又是惊煌,又是惭愧,付道:“老子虽然人在江湖,但却完全没有半点江湖人的本领,真是他妈的武林大饭袋!” 但给人掳劫的经验,岳小玉却是丰富之极,所以虽然心中一阵惊煌,但很快却已平静下来,心中只是寻思道:“这厮若要宰杀老子,只怕早已得手,所以老子实在勿须怕得嘴里飞出大鸟来。” 这灰衣蒙面人挟着岳小玉疾驰了片刻,忽然有一阵劲风迎面扑来。 蒙面人立刻提气跃高七八尺,而就在这一霎闻,岳小玉已看见铁发、木眼二人双双冲至。 只听见木眼沉声喝叫道:“应伏,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张公子的贵宾不尊敬!” 岳小玉暗吃一惊,忖道:“原来掳劫小岳子的家伙,就是那个白发妖怪!” 应伏闪开了两个人的截击,突然一掌按住岳小玉天灵要害,冷冷道:“我要见布狂风!” “布狂风?”岳小玉心中又是大吃一惊道:“果然是布狂风!那个什么张公子,一定就是布北斗的宝贝儿子布狂风!” 只听得木眼冷冷一笑,接春沉默了良久才道:“既已知道公子真正来历,你还敢如此狂妄,真是胆大包天!” 应伏道:“我是逼不得已,才会出此下策。” 木眼冷冷道:“你要怎样?” 应伏道:“我已说过,想见一见布狂风!” 木眼道:“他已离开了本镇。” 应伏道:“在半天之前,他还在这里,怎会忽然就不见了人?” 木眼说道:“真的理由,你无权过问。” 应伏冷冷道:“好,我不问,但这姓岳的小子,我要把他暂时带回去。” 木眼道:“不行!绝对不行!” 应伏怪笑一声,说道:“人已在我手中,怎会不行?你若敢阻拦我的去路,嘿嘿!” 木眼的脸色变了,铁发面上却是没有半点表情。 显然,这两人都有所顾虑,不敢轻易把岳小玉的性命拿来作为赌注。 岳小玉心中不禁一怔,暗忖道:“老子这条性命,怎么居然大受别人重视起来了?” 应伏干笑两声,又道:“应伏告辞了,待布公子回来之后,我一定会跟他联络的。” “走不得!”在应伏背后,突然响起了一个人阴冷的声音。 这人的声音,虽然并不响亮,但却有着一种慑人的力量,甚至使人为之不寒而栗。 应伏没有回头,身子却忽然猛烈地一震。 他已算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了,即使是铁发和木眼,也未必可以胜得了他。 可是,当应伏听见那人的声音之际,背心部位竟然已给一件利器直抵着。 他从来也没有过这种可怕的经历。 他练了三十年武功,耳目聪敏,机灵利锐,就算在十丈之内有蚊子飞过,也绝对瞒不过他的眼睛和耳朵。 可是,现在居然有人能够在他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一上来就制住了他。 应伏的手发抖了,甚至连声音也在发抖。 他说道:“是…是…布公子吗?” 背后那人冷冷笑道:“布公子不在本镇。” 应伏道:“那么,尊驾是什么人?” 那人干笑两声,道:“老夫姓练,江湖中人有人叫我‘茹毛饮血鬼独夫’,也有些叫老夫做‘六亲不认断肠人’。” “是……是练老宫主?”应伏的声音倏地充满了恐惧之意。 背后那人冷冷道:“好说!老夫就是练惊虹。” 岳小玉傻住了,他也和应伏一样,完全无法看见那人的面貌。 但岳小玉怎么也想不到,来者竟然就是凶名远播,声威一时无俩的血花宫宫主练惊虹! 第二十一章 铁老鼠报讯,铁眉楼救人 布狂风冷冷一笑,还是没有说话。 红袍女子向他逼前两步、又说道:“也许,严一初不会获胜,但他最少有把握,可以跟你拼个同归于尽!” 布狂风瞳孔收缩,道:“为了杀我,严一初会不惜舍命相陪吗?” 红袍女子道:“不错!” 布狂风说道:“我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红袍女子道:“也许什么仇恨也没有,但你要对付神通教,也就是等于要对付我爹!” 布狂风又道:“所以,老严一定要我死?” 红袍女子道:“正是这样。” 布狂风道:“就是为了这一点,你叫律一蝶去杀他?” 红袍女子点点头道:“不错,这都是为了你,为了你这个冷血的疯子!”说到这里,她用力咬着自己的下唇,脸色胀红得很厉害。 布狂风呆住了,过了很久才道:“不错,我是个疯子,但你又是什么东西?” 红袍女子的嗓子提高了最少两倍,道:“我是一个冷血的女杀手,也是神通教教主的女儿!” 布狂风道:“你懂得这样说,那也差不多了。” 红袍女子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姓布的,你该杀千刀,掉进第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布狂风哂然一笑道:“你说的不错,所以,你不该杀了严一初,应该让他用剑把我送进地狱去!” 红袍女子咬着牙,道:“要杀你,我最少有七百种方法!” 布狂风耸肩一笑,漫不在乎地说道:“但你只能使用其中一种。” 红袍女子恨声道:“所以,我会用最残酷的一种来对付你!” 布狂风笑道:“用最残酷的方法杀人,对你来说,往往也是最愉快的。” 红袍女子的脸色更难看了,最后,她冷笑一声,用充满毒恨的眼光瞪了布狂风一眼,然后就走了。 她走的时候,姿势相当优美。 但她的冷笑声,却令人不寒而栗。 “嫩衲”这个法号当然是假的,但小沙弥的身分,却是货真价实。 红袍女子走后,布狂风就解开了小沙弥的穴道。 小沙弥仰首直盯着地,忽然说道:“你这个人好像很特别。” 布狂风道:“我却一点也不觉得。” 小沙弥道:“万大小姐对你很好,许多人都羡慕极了,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你却身在福中不知福,而且还要跟万大小姐呕气,这真是太不智了。” 布狂风道:“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事情,你最好不要理会。” 小沙弥说道:“我虽然是个真正的小沙弥,但是凡夫俗子的事情,却知道得不少。” 布狂风道:“那么,请你告诉我,这寺院是不是神通教的分舵?” 小沙弥道:“本来不是,但现在却差不多了。” 布狂风又问道:“这寺院的主持大师呢?” 小沙弥道:“跑掉啦!” 布狂风道:“为什么要跑掉?” 小沙弥道:“他若不跑,就得变成死和尚。” 布狂风道:“你呢?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小沙弥道:“你弄错了,我虽然是个真正的小沙弥,但却是从另一间寺院跑过来的。” 布狂风这:“却是何故?” 小沙弥得意地道:“这是万大小姐的命令。” 布狂风道:“你早就已经是神通教的人了?” 小沙弥道:“不错,而且万大小姐对我很好。” 布狂风道:“这寺院本来是怎样的?何以会有一座练武厅?” 小沙弥道:“这练武厅是几天之前才造好的,最近三四天,万大小姐常在这里练武。” 布狂风这:“她很挥霍吗?” 小沙弥道:“只要她高兴,就算是雇请工匠,要他们在十天之内造成一座宫殿,那也不是奇事。” 布狂风道:“你年纪小小,就已成为神通教的一份子,只怕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小沙弥说道:“但我已没有选择的余地。” 布狂风道:“你若不怕,可以跟随着我,脱离他们。” 小沙弥拚命地摇头道:“这是万万不可以的,小僧不想累已累人。” 布狂风叹了一口气,知道再说也是无用,只好悄然离去。 在饮血峰下,暂时一片谧静。 但岳小玉心头却很烦躁,他此行是想见郭冷魂、诸葛酒尊及师父等人的,但直到现在却连一个也见不着。 许不醉很了解他的心情,所以也不去烦扰他,只是暗中在附近加以照应着。 水莹儿对岳小玉更是关注,幸而药石有灵,岳小玉的伤势已渐痊愈,看来并无大碍。 这一天正午,江东五杰溜了过来,鲍正行首先说道:“闷煞人也!” 舒一照道:“何闷之有?” 鲍正行道:“天下太平,人人相安无事,所以闷然之至。” 常挂珠道:“只怕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大家切莫太轻松了。” 白世儒道:“何必争论不休,且问问岳小哥儿,看看他有什么打算好了。” 岳小五皱着眉,叹道:“现在我们连郭大哥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又还能有什么打算呢?” 白世儒道:“反正左右没有着落,何不杀上饮血峰看个究竟?” 胡无法嘿嘿冷笑,说道:“你倒说得轻松,凭咱们这几块材料,配区闯饮血峰吗?” “放屁!”鲍正行道:“这是长他人之志气,灭自己之威风。” 胡无法冷冷道:“我可看不出,咱们现在还有什么威风可言。” 鲍正行大不服气,正待反驳,常挂珠已截然说道:“不要再说了,还是一动不如一静。”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有人正在探头探脑地瞧了过来。 鲍正行陡地喝道:“何方鼠辈,竟敢钻到这里来?” 那人嘻嘻一笑,忽然大步踏入,怪声怪气道:“区区正是江湖鼠辈,铁老鼠是也!” 岳小玉一见铁老鼠,登时为之精神大振,扬眉叫道:“鼠老兄,你可想煞小岳子也。” 鲍正行望看岳小玉,道:“是老鼠兄还是鼠老兄?” 舒一照道:“老鼠兄也可以,鼠老兄亦无不合。” 岳小玉也不理睬这两人,只是上前问铁老鼠,道:“郭大哥、诸葛前辈是否也来了?” 铁老鼠立时苦着脸,道:“他们来不得。” 岳小玉忙道:“如何来不得?” 铁老鼠道:“郭堡主和诸葛前辈被敌人包围看,无法杀出重围。” 岳小玉大吃一惊,道:“这便如何是好?” 铁老鼠道:“唯有求取援手,以解困厄。” 岳小玉道:“既然这样,咱们还在这里等什么?” 鲍正行接着大声附和道:“救人如救火,这件事万万耽搁不得。” 胡无法说道:“咱们这就杀将过去可也。” 铁老鼠望了他们一眼,接看才问岳小玉道:“他们是何方神圣?” 岳小玉道:“这五位乃是江东五杰,为人极讲义气。” 铁老鼠呵呵一笑,道:“如此倒是失敬,失敬!” 舒一照笑道:“彼此都是同一阵线上的英雄好汉,大可不必客气。” 铁老鼠道:“区区知道,仗义每多屠狗辈,五位不知可喜欢吃狗肉否?” 舒一照立时眉飞色舞,道:“当然是喜欢得不得了,你擅烹狗之道吗?” 铁老鼠哈哈一笑,值:“别的本领不敢说,谈到这下子功夫,可说是独步江湖,人试人赞。” 舒一照道:“难得有此机缘与铁老兄相逢,倒要领教领教。” 岳小玉双眉一轩,道:“正经事还没干,却谈什么猫肉狗肉?” 常挂珠立刻大声附和,道:“岳小哥儿说得好,再这样瞎缠下去,我们什么事也干不成了。” 铁老鼠望了岳小玉一眼,吃吃笑道:“不见一阵子,你好像成熟了不少。” 岳小玉笑笑道:“人是一天一天长大的。” 胡无法说道:“同时也一天一天的衰老。” 岳小玉道:“老不一定衰,有些人越老越成熟,越老越精神。” 舒一照笑道:“真是神童,无论说什么都是胜人一筹。” 岳小王哈哈一笑,但接看却又眉头大皱道:“诸葛前辈与郭大哥身陷重困,我们怎么还这样快活?” 常挂珠道:“对,我们不该这样快活,应该愁眉苦脸。” 胡无法道:“但愁眉苦脸也不能解决问题,咱们应该大为紧张才对。” 舒一照问道:“为什么大为紧张便对了?” 胡无法道:“只有紧张的人,才可以切切实实地去做事。” 舒一照道:“紧张又怎样?只怕越是紧张,就错乱得越是厉害。” 胡无法这:“你个个屁!” 舒一照哼的一声,正待反驳,岳小玉又怒喝道:“住嘴!” 胡无法、舒一照互望一眼,脸上都露出怪异之极的神情。 常挂珠却居然陪上一张笑脸,道:“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咱们都是一伙人,有什么事慢慢商量好了。” 岳小玉冷冷一笑,道:“这是什么时候了,再不振作一点,天下间所有的人都活不下去了!” 常挂珠连连点头不迭,道:“是的,是的!岳小哥儿,请主持大局,咱们江东五杰绝不敢再胡来。”不如如何,这位常老大对岳小玉越来越是恭敬。 岳小玉心里很雪亮,忖道:“还多半是水莹儿的功劳,否则,这个怪物绝不会这样偏帮老子。” 想到这里,不禁又对水莹儿有了更大的好感。 铁老鼠不知就里,倒以为岳小玉的本领越来越大了。 只听见常挂珠又说道:“诸葛酒尊和郭堡主既有麻烦,咱们自然是要赶去支援的,但就只怕敌势强大,咱们去了也不济事了。” 岳小玉道:“若布公子在,形势也许会大不相同。” 常挂珠说道:“布公子很快就会回来的。” 岳小玉道:“但救人如救火,这种事怎耽搁得了?” 铁老鼠道:“话虽如此,但诸葛酒尊与郭堡主被困之处,易守难攻,一时三刻之间,谅还不会有什么问题。” 岳小玉道:“但是,还是叫人担心死了。” 铁老鼠道:“你们说的布公子,是什么人来着?” 岳小玉说道:“布北斗之子布狂风是也。” 铁老鼠一怔道:“布北斗?莫不是号称‘武林皇帝’的那个布北斗吗?” 岳小玉道:“不是他又还有谁呢?” 铁老鼠道:“此人武功怎样?” 岳小玉道:“根据他的老子说,他的剑法简直是无懈可击的。” 鲍正行抿嘴一笑,道:“做老子的,多半喜欢为自己的儿子吹牛。” 岳小玉道:“但布北斗却又说,他的儿子疯了。” 常挂珠一怔道:“好好的一个儿子,怎么说他减了?” 岳小玉道:“但布北斗临死前,的确这么说,他说布公子练功太勤力,所以发疯了,而且也不见了。” 铁老鼠冷冷一笑,道:“到底是老子疯了,还是儿子疯了?” 岳小玉皱了皱鼻子道:“管他老子疯还是儿子疯,总要剑术了得,那才中用。” 铁老鼠道:“布公子去了那里?” 常挂珠道:“他约了另一位武林高手决一死战,如今正是生死未卜。” 鲍正行眼睛一翻,道:“你别说得这么难听好不好?” 常挂珠也瞪看眼,道:“我有什么地方说错了?决斗这种事,最是离奇莫测,往往未必是武功较高的人会得到最后的胜利。” 鲍正行道:“你这么说,岂不是存心诅咒布公子吗?” 常挂珠道:“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只不过是以事论事而已。” 岳小玉听得不耐烦,说道:“不要再争论了,这样罗里罗嗦的,又有什么用处?” 铁老鼠道:“如今唯一之计,是要向武林同道求援。” 岳小玉道:“把诸葛前辈和郭大哥围困着的,是何方神圣?” 铁老鼠说道:“都是一些神通教的兔崽子。” 第二十二章 探邪教虚实,支援受挫折 公孙咳道:“何以如此肯定?” 许不醉说道:“他是许某的师叔,而我师父生前,一直都断定他是个真正的君子。” 公孙咳道:“你相信令师的眼光,绝不会看错云淡来?” 许不醉道:“先师生平最大的长处,就是寡言。” 公孙咳道:“寡言有什么好处?” 许不醉正容道:“言多必失,沉默是金。” 岳小玉心中大不以为然,暗道:“哑吧一辈子都不会说话,却不见得个个哑吧都会大大的发财。” 许不醉接着又道:“先师生平,绝少谈及他人之长短优劣,但只要一经立下判语,却是从来也不会看错的。” 公孙咳道:“就凭这一点,你认为云淡来经不会干出任何伤天害理的事?” 许不醉道:“这一点已很足够。” 公孙咳冷冷道:“但你师叔是人。” 许不醉道:“他当然是人。” 公孙咳道:“只要是人,就会有改变的可能,有人会变好,但也有更多人会越变越坏。” 许不醉摇摇头,道:“云师叔绝不会变坏,他是个固执的好人。” 常挂珠不耐烦地跺了跺脚,道:“这种争论有什么意思?” “不!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水莹儿一直都沉默着,但这时候却忽然插口道:“我认为许轩主的话,我们是要好好考虑的。” 胡无法道:“考虑些什么?” 水莹儿道:“即使九霄居士真的加入了神通教,其中也可能会大有文章。” 胡无法又问道:“这便该从何着手才对?” 许不醉道:“我要亲自去见见他老人家。” 公孙咳吸了口气,摇头道:“这太危险了,简直是送羊入虎口。” 许不醉道:“我不是羊,我也是个吃人不吐骨的老虎。” 鲍正行道:“这也不妙,两虎相斗,必有一伤。” 舒一照插口道:“一伤已是上上大吉,一个弄得不好,两败俱伤也不是什么奇事。” 许不醉道:“与其大家不明就里硬闯敌阵,何不让许某先去探一探路,然后才再从长计议?” 胡无法担心道:“只怕你探路不成,跌进神通教的陷阱里,那就喝呵之又喝呵了。” 许不醉瞪了他一眼,道:“连我都不怕,你在这里怕什么鸟?” 胡无法眨了眨眼睛,笑说道:“你若失手被擒,对咱们的声名,也是不怎么好听。” 许不醉道:“你要明哲保身,最好马上滚到老远去。” 胡无法摇摇头,道:“明哲保身,驱蚊拍苍蝇天天洗脸十八九次这等事,胡某是绝对不感兴趣的。” 许不醉这才面色稍宽,望着他道:“既然这样,那又何必多费唇舌?” 胡无法道:“实不相瞒,俺想跟你一块儿去见云淡来。” 许不醉两眼一瞪,道:“云淡来是个老头子,又不是千娇百媚的妞儿,有什么好看?” 胡无法道:“看看他也不见得会不见了鼻子。” 许不醉道:“这可难说得很了,谁知道这个老头子是不是已经性情大变,忽然开始喜欢吃人肉了?” 胡无法道:“你不敢让我去,是否别有隐衷?” 鲍正行道:“这隐衷多半是不能向大冢说的。” 舒一照道:“若可以向大家说出来,那也就不是隐衷啦!” 白世儒道:“既然这样,老二就不要死缠乱跟.省得人家讨厌。” 许不醉哼了一声,冷笑道:“你们算是用激将法吗?” 胡无法道:“俺不叫激将法,俺是胡无法。” 许不醉道:“你既有兴起跟着我走,我也不会反对,但有什么后果,我可不负责。” 胡无法道:“不管是前果后果,都不必你负责就是。” 许不醉目光一转,望着公孙咳道:“神通教的狗崽子在前面还有多远?” 公孙咳道:“不远,不远。” 许不醉道:“从这里跑往天竺也不远,大概两三年就可以到了。” 公孙咳讪讪一笑,道:“但你若要去见云淡来,只要半个时辰已很足够。” 许不醉点点头,庄耀已叫道:“老叫化愿代为引路。” 胡无法哈哈一笑,说道:“好极!好极!” ×      ×      × 许不醉与胡无法离去后,岳小玉一直都注意着水莹儿。 她好像有着很大的忧虑。 岳小玉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感到有点不舒服?” 水莹儿摇了摇头,道:“我很好。” 岳小玉道:“但我看得出,你似乎有点担心,你担心些什么?是不是怕许轩主会出意外?” 水莹儿吸了一口气,道:“许轩主之行,也许会有点波折,但我深信他能应付得来,但……但布师兄仍然留在饮血峰下,却有点不大寻常。” 岳小玉淡淡一笑,道:“布公子的本领大得很,而且在饮血峰下,又有什么人敢来撒野?”话才说出口,心中却暗道:“这倒非也,小岳子在那里,也险些给应伏弄得头在下,脚在上,乖乖的屁股朝了天。” 水莹儿道:“我知道,布师兄是个很懂得顾全大局的人,他不肯去铁眉楼,绝不是见死不救。” 岳小玉暗道:“你师父说布公子疯了,但如今却又变成了一个很懂得顾全大局的人,真是他娘娘的莫名其妙。” 水莹儿悠悠的叹了口气,又道:“我担心有更惊人的事会发生在饮血峰下。” 岳小玉眉头一皱,道:“倘真如此,那便如何是好?” 水莹儿“唉”了一声,道:“但铁眉楼之事,我们是不能不理的。” 岳小玉道:“你是不是想回去?” 水莹儿忙道:“不!我没有这么想过,而且,就算我回到镇里,凭我的微末这行,也帮不了布师兄的忙。” 岳小玉呆了一呆,忽然身子一晃,道:“不好!” 水莹儿吃了一惊,道:“怎么啦?” 岳小玉道:“木眼、铁发也跟咱们来了,万一布公子那边出了重大变故,他岂不是变成孤军作战了?” 水莹儿道:“我就是这么想。” 岳小玉道:“这便如何是好?” 水莹儿说道:“不如叫木眼和铁发回去,铁眉楼的事,就让我们这些人来解决吧!” 岳小玉眉头一皱,木眼已走了过来,道:“你们不必为布公子担心,他一定可以逢凶化吉的。” 岳小玉暗道:“这家伙好耳力。” 水莹儿却道:“这么说,布师兄那边真的会有麻烦事情发生了?” 木眼道:“麻烦之事,无日无之,要担心也担心不来。” 岳小玉说道:“话可不是这么说法,依我看,你和铁前辈还是回到饮血峰去好了。” 木眼道:“布公子要我们往东,我们就绝不敢向西走,铁眉楼之行,我们一定要护送到底。” 岳小玉暗骂一声道:“真是他妈的牛脾气猪脑袋!” 就在这时,庄耀忽然在前面大声喝叫,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快给我滚出来!” 木眼闻言,脸色陡地一变,迅速飞掠上前看个究竟。 但比他更早奔了上去的,却是鲍正行和舒一照。 舒一照摩拳道:“久未揍人,手痒之极。” 鲍正行道:“最好杀来一百个贱骨头,每人各揍五十个,不亦快哉?” 话犹未了,一只比蒲扇细小不了多少的巨掌,已向两人扫了过来。 舒一照一看这巨掌的来势,已知不妙,他胜在轻功身法胜人一筹,“刷”的一声,就匆匆闪避了过去。 但鲍正行反应稍慢,而且又正在说个滔滔不绝,等到发觉不妙之际,这巨掌已击在他的胸膛上。 虽然鲍正行够胖大,肉厚身重,但这一掌力逾千钧,他也为之禁受不起。 他中掌之后,摇摇晃晃地倒退开去,木眼伸手把他扶住,道:“老鲍,你是否挺得住呢?” 鲍正行兀自勉强一笑,道:“当然挺得住,哈哈……”谁知说到这里,那巨掌又再挥了过来,他只觉服前一黑,便已昏倒过去。 木眼没有再扶住他,任由他跌倒在地上。 因为他要对付一个身高几乎一丈的巨人! 一看见这巨人,岳小玉差点没有立刻吓得跳了起来。 如此巨人,可说是世间罕见的。 但这巨人,岳小玉却并不感到陌生。 只见这巨人最少身高九尺以上,拳头差不多有岳小玉的脑袋那么大。 这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巨汉,而且,他的样子简直就和大补气血楼的阿曼没有半点分别。 唯一不同者,就是阿曼的脸上,只有眼眶,而没有眼珠,连一颗也没有。 而这个巨人,虽然他的笑容也和阿曼一般残酷,但他却不是个瞎子。 这巨人的笑容残酷,眼神更残酷,看他的出手,竟似是一下子就想把别人从中间撕裂开来。 一个这样粗壮的巨人,行动应该是很笨拙的,但这巨人却并不如此。 他出手既凶狠又快捷,而且招式之怪异,更是令人防不胜防。 鲍正行已倒下了,庄耀呢? 岳小玉再看一看,不禁立刻深深地抽了口凉气,全身上下都冒出了鸡皮疙瘩。 只见庄耀背贴着一棵枯树,两眼剩得老大,胸腰之间满是鲜血,连肠脏也已给挖了出来。 这情景实在是太恐怖了,显然是眼前这个巨人所施的毒手。 木眼的脸色也有点异样。 杀人这种事,他见过不知多少,而他也经常杀人。 更凶残的杀人手法,他也见过了,但这巨人的身手,还是令他感到有点震栗。 只听见铁发已在背后喝道:“什么人,如此凶悍?” 巨人桀桀一笑,巨掌直上直下地劈了过来,道:“我就是巨魔神阿满!” “巨魔神!”木眼道:“你是神通教的人?” 阿满道:“什么教都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木眼道:“既不是神通教的狗崽子,何以无缘无故的杀人?” 阿满道:“是为了手痒!” 舒一照怒道:“痒你娘个屁!” 阿满大怒,喝道:“你好大的胆子,待我把你的胆子挖了出来再说。” 舒一照道:“怕你的是龟儿子!”他见这个自称“巨魔神”的阿满只是单人匹马,也就不再甘于示弱。 这时候,众人都已围了上来,公孙咳首先扶起鲍正行,只见他面色惨白,嘴角兀自在流血。 常挂珠急忙问道:“鲍老五死得不死得?” 公孙咳道:“死了九成。” 常挂珠大怒,举起大算盘便要跟巨人阿满拚命,公孙咳却一手把他扯了回来,道:“你若不陪着老鲍,那便死了个十足十。” 常挂珠愕然道:“我又不懂得治伤医病,陪着他又有什么用?” 公孙咳道:“我是说,你若去跟这大个子拚??,那么你便死了十足十!” 常挂珠冷哼道:“常某可不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再说,这大家伙也不见得怎么厉害。” 公孙咳冷冷道:“他若不厉害,又怎能一出手就伤了老鲍?” 常挂珠陡地呆住,作声不得。 白世儒在旁边听了,大是不满道:“老五给人打成这副样子,咱们岂可袖手旁观?” 铁老鼠道:“这也不必急在一时,且看木眼如何处理好了。” 但木眼、铁发还没出手,岳小玉却居然冲了出去。 阿满瞧着他,忽然咧嘴大笑,道:“你是从那里来的小东西?” 岳小玉也哈哈大笑三声,才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怎知道老子细小?” 阿满道:“你个子细小,那是人人都可以一眼看得出来的。” 铁老鼠大不服气,道:“谁说他个子细小?他比一般少年高大强壮得多。” 阿满道:“他今年几岁?” 铁老鼠道:“十五岁还不够。” 阿满哈哈一笑,道:“我在十二岁的时候,就已比他还要高大。” 岳小玉道:“那是因为你高大得不正常之故。” 阿满大怒道:“你敢说我长得不好看吗?” 岳小玉道:“本来,你是个很好看的大丈夫、男子汉,但却坏在一双眼睛,凶神恶然似的,就像只吃人的野兽。” 第二十三章 救人先内讧,妥协上征途 岳小玉暗暗称奇,忖道:“给人打得欠一找九,命不久矣之际,还有什么事值得好笑呢?” 过了片刻,只听见尹天澜呛咳了两声,又道:“你们都看见了,这……这就是……阴……阴……” “是阴司路上打筋斗?还是阴风阵阵逼人来?”阿满怪声道。 他这两句话也说得很吃力,因为他也受伤不轻。 “都不是!”岳小玉立刻摇头道:“是阴沟里翻船,八十岁老娘给三岁娃娃绊倒了。” 尹天澜盯着岳小玉道:“你……你好刁的一张嘴……” 岳小玉回答道:“天生如此,无可救药?” 尹天澜惨笑一声,忽然向谢中杰招了招手道:“谢堂主……你过来……” 谢中杰“哦”地应了一声,依言走了过去。 尹天澜望着他,又喘了一口气才道:“谢堂主,我不成了……” “不!帮主,你会继续活下去的。”谢中杰连忙说道。 尹天澜苦笑一声,摇头道:“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唉!人生自古谁无死?虽然我这一次死得不明不白,糊里糊涂,但总算是可以趁着这个机会休息休息啦……” 谢中杰道:“帮主吉人天相,绝不会就此离开咱们的。” “不,你要正视目下的情况。”尹天澜有气无力地说道:“这绿玉打狗棒,从现在开始,就是属于你的了……” “不!”谢中杰满脸都是惊惶之色,同时立刻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双手把绿玉打狗棒端到尹天澜的面前,道:“请帮主收回绿玉打狗棒。” 尹天澜长长叹了口气,道:“我还能使用它吗?” 谢中杰道:“怎么不可以?” 尹天澜摇摇头,道:“但实在是不可以了,我已瞎掉了一只眼,而且最多还只可以再活半个时辰。” 谢中杰道:“不要悲观,公孙神医已来了。” 公孙咳已在尹天澜身边,准备要为这位丐帮帮主治伤。 尹天澜却瞪着唯一的眼睛,怒道:“你不是我们这一边的人,快走!” 公孙咳道:“我救朋友,也救敌人,但你既不算是不才的朋友,也不算是不才的敌人。” 尹天澜说道:“那么,我更不要你来多管闲事,我死我的,你去医那个大个子好了。” 公孙咳道:“大个子只是断了一条腿,并不致命。” 尹天澜道:“你去治他的腿,本帮主的伤,不劳你来费心。” 公孙咳还想说话,谢中杰已怒视着他,道:“尹帮主自会吉人天相,你滚回那边去也罢!” 公孙咳一怔,道:“你刚才不是还很想我为尹帮主治伤吗?” 谢中杰冷冷道:“是尹帮主不要你这种人来为他治伤!” 公孙咳无奈,只好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掉头回去。 尹天澜冷冷一笑,道:“他是描哭老鼠假慈悲。谢堂主,你以后一定要小心这种人!” 谢中杰道:“我会记住的。” 尹天澜又向他招了招手,道:“我死后,你就是本帮帮主了,你附耳过来,我有很重要的秘密对你说……” 吴一之和施一然忙说道:“属下等怎样?” 尹天澜道:“你们还是要扶着我的,没有两位,我连坐都坐不起来。” 吴一之和施一然闻言,只好依旧扶着尹帮主,两人连动也不动。 这时候,谢中杰已附耳过来。 尹天澜在他耳边低声地说道:“你听着…………” 谢中杰侧耳倾听。 尹天澜的声音,似乎应该越说越细小了,但谁知他忽然大喝一声,骂道:“老子操你娘去见他妈的烂臭鬼!” 谁都想不到尹天澜会有此一喝,更想不到这位尹帮主在垂死之前竟然会有这等粗鄙的话来大骂刑堂堂主谢中杰。 谢中杰也想不到,万万想不到。 无论是谁,在这种情况之下给人破口大骂,都一定会吓一大跳的。 谢中杰也不例外。 他立刻有如中了箭的野免,“霍”的一声就向后倒退开去。 至于吴一之和施一然,两人都是面色发白,一时间不知应该怎样才好。 岳小玉却是看得眉飞色舞,暗道:“这倒过瘾,莫非丐帮之中,也在笼里鸡作反了?” 只见谢中杰急退开去后,一张脸庞已变成了紫青色。 过不了片刻,他连眼睛都已变成惨黄色。 在这短短一瞬间,他的手已冰冷僵硬,但嘴唇却总算还能动了一动。 “你为什么……要向我下毒手?”他嘶声在叫,声音又颤抖又绝望。 尹天澜哈哈一笑,道:“你渴望做帮主已有多久了?” 谢中杰怒道:“和你一般久,但你成功了,是你设计害死任老帮主的!” 尹天澜唯一的眼睛里怖满了血丝,声音怪异得令人毛管直竖,道:“胡说!你说的话,谁都不会相信!” 谢中杰怒叫道:“我说的是真话!是一个没有人知道的秘密!任老帮主是给你用慢性毒药害死的……” 但他才说到这里,尹天澜已向他扑过去,紧紧捏着他的喉咙。 谢中杰的呼吸立刻停顿,但最令人感到可怕的,就是他那惨黄的眼睛里,忽然有鲜红的血水沁了出来。 不到一瞬间,他连眼角都已裂开,鲜红的血也遂惭变得青蓝起来。 吴一之和施一然都惊得呆住了,两人你瞧我我瞧你的,惊骇得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尹天澜和谢中杰一起慢慢地倒了下去,两张脸庞看来都是一般的狰狞可怖……。 绿玉打狗棒还在地上,一时之间,居然没有人去拾取。 过了一会,忽然有人老实不客气,把这根绿玉打狗棒拾了起来,但这人却并不是一个叫化子。 拾起绿玉打狗棒的,正是出神入化,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常挂珠。 吴一之和施一然同时喝道:“什么人,竟敢沾污本帮宝物?” 常挂珠伸手在自己的鼻子上指了一指,道:“我就是名震大江南北,技惊五湖四海,一跺脚就吓破三山五岳所有土豪劣绅、元凶巨寇的江东五杰之首,外号人称密底算盘,姓常名挂珠,草字多能,又自号得得居士……” 吴一之嘿嘿一笑,道:“不管你是常挂珠还是常挂彩,先把打狗棒交回来再说!” 常挂珠道:“你是不是丐帮帮主?” 吴一之一怔,道:“当然不是。” 常挂珠哼了一声,道:“既不是丐帮帮主,凭什么向我取回打狗捧?” 施一然怒道:“你这岂不是公然与本帮为敌吗?” 常挂珠贬了眨眼,道:“常某又不是要把打狗棒据为己有,那怎算是与贵帮为敌?” 吴一之道:“既然阁下无意把打狗棒据为己有,何不交出来,让本说长老来处理这一件事?” 常挂珠冷冷道:“哦?你是丐帮长老吗?” 吴一之道:“也不是。” 常挂珠道:“那就一切免谈。” 施一然怒道:“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常挂珠嘿嘿一笑,道:“怎样处置打狗棒,常某自有分寸,不劳两位费心。” 公孙咳忍不住道:“常老大,这东西是吃不得的,它是个比烫山芋还更要命的东西。” 常挂珠一翻白眼,说道:“这个我知道。” 公孙咳道:“你把它拿在手里,虽然不错是威风极了,但以后的麻烦,只怕会数之不尽。” 常挂珠瞪着他道:“你怕不怕麻烦?” 公孙咳一呆,道:“有时候怕,有时候什么都不怕。” 常挂珠道:“但我自出娘胎以来,一直都不怕麻烦,丐帮若要算帐,随时来找我好了。” 吴一之冷冷道:“你会后悔的?” 施一然道:“而且马上就要后悔!” 两人说完之后,接着就有人干咳两声,慢条斯理地从他们中间走了出来。 公孙咳一看见这人,立时面露喜色,叫道:“关长老,你也来了?” 那人呵呵一笑,也是个叫化子。 他背后背着八个布袋,正是在丐帮之中,人称“铁指神乞”的关中雄。 关中雄的大名,岳小玉早已听说过了,却想不到这位誉满江湖的丐帮八袋长老,居然也会在这条道路上出现。 关中雄向公孙咳抱拳为礼,接着道:“公孙神医,别来无恙?” 公孙咳道:“无瘦,无损,无病,无恙,无财。” “无财?钱财的那个财?” “对了,近来花钱如撤沙,穷得要命呢!” “有何打算?” “加入丐帮,做叫化子可也?” “本帮帮规,凡加入本帮者,必须散尽家财,始可为本帮上下弟子容许,成为丐帮中人。” “唉,不提帮规,还可考虑考虑,一提到帮规,那就万事皆休也。” 岳小玉知道公孙咳最怕守什么臭规矩,这一种脾性正与他不谋而合,便道:“想不守帮规,倒也容易。” 关中雄“咦”一声,目注着岳小玉道:“你是何人?” “岳小玉。” “来自何门何派?” “我师父乃公孙神医之父。” 关中雄目光大亮道:“当真?” 公孙咳微笑道:“一点不假。” 关中雄哈哈大笑道:“那么真是值得恭喜了。” 岳小玉道:“值得恭喜的是谁?” 关中雄说道:“自然是你这位岳小兄弟。” 岳小玉贬了眨眼,道:“我拜了公孙神医之父为师,又有何值得恭喜之处?” 关中雄道:“公孙老侠名满天下,技艺更是冠绝同侪,你能拜他老人家为师,乃是邀天之幸,自然值得恭喜恭喜。” 岳小玉摇摇头,道:“只怕未必!” 关中雄一怔,道:“岳小兄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岳小玉道:“我师父本领极大,那是无可否认的,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纵使我师父他老人家也未能天下无敌,换而言之,只要遇上武林中的顶尖绝世高手,他还是会吃败仗的,所以小岳子跟他老人家学艺,只能说是机缘巧合,实在一点也不值得恭喜。” 关中雄听得怔住了,道:“你这样说,难道不怕公孙老侠知道?” “哈哈,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岳小玉指手划脚地道:“师父知道了就知道了,那又怎样?” 关中雄道:“你师父若听见了这些话,一定会很不高兴。” 岳小玉道:“关长老,你又怎知道我师父一定会不高兴?” 关中雄道:“但凡是为人师父者,听见徒儿在背后这样批评自己,都一定会大大的不悦。” 岳小玉摇头不迭,道:“关长老此言差矣!” 关中雄一呆,道:“何差之有?” 岳小玉道:“人有几种?” 关中雄更是怔住,半晌才道:“若以男女来区别,则只有两种。” 岳小玉道:“但若以性格作为区别,却有千千万万种。” 关中雄“哦”了一声,道:“有这许多吗?” 岳小玉道:“是多是少,那是见仁见智的,而世间之上最多的一种人,就是迂腐不通,自以为是的凡夫俗子。” 关中雄“唔”了一下,道:“关某不敢妄自菲薄,若以我来说,的确只能算是个凡夫俗子而已。” 岳小玉道:“关长老肯直认不讳,可算是凡夫俗子之中超凡脱俗的一人。” 关中雄捋须一笑,道:“岳小兄弟过奖了。” 岳小玉哈哈一笑,道:“你是前辈,小岳子是晚辈中的晚辈,过奖二字,休再提起。” 第二十四章 斗敌强受困,黑拳僧助拳 荒野之中,北风急劲。 天气越来越冷了,但许不醉和胡无法都不觉得寒冷。 因为他们是同道中人,都是喝酒如喝水的酒徒。 许不醉看来不像个轻功甚佳之人,但胡无法用尽全力,能一直跟在他的背后。 庄耀本来要为他们引路的,但他轻功较差,不到一刻间工夫,就已不见了许、胡两人的踪影。 所以,他只好折回去,却不料因此而惹来杀身之祸。 可是,许不醉和胡无法都不知道。 这时候,这两个满身酒气,但眼光比猎鹰还更锐利的酒徒,正向魏家庄那边直奔过去。 据庄耀说,这魏家庄已落入神通教手里,庄主“金翼蜻蜓”魏渊,在半个月前死在雷金钱的豹刀之下! 魏渊在江湖上,名气并不响亮,但为人却极重信诺,也极有义气。 当许不醉听见这消息之际,立时哈哈一笑。他这一笑并不是因为高兴,而是因为愤怒。 有些人在愤怒的时候,就会大笑一场,然后才慢慢的发作。 而这种人,往往都是城府深沉之辈。 但许不醉并非城府深沉的人,他这样笑,只是想掩饰内心的悲愤。 许不醉的朋友不多,那并不是因为他选择朋友的态度严格苛刻,而是他平时根本懒得去和别人打交道。 但魏渊认识许不醉,已整整二十年。 二十年了,魏渊还是没有忘记许不醉,每当许不醉生日那一天,他都会亲身抱着两缸酒,四只烤鸭来跟他大醉一场。 二十年来,每次醉倒的都是魏渊,因为他平时根本就不喝酒。 他也统计过,在这二十年之内,他总共醉过二十一次。 除了许不醉生日之外,他只是在新婚燕尔那一晚,才喝醉过一次。 魏家庄的牌匾仍然高高悬挂着,院子门前的两座石狮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有半点改变。 但门外的形势,却已大大的不同了。 魏渊虽然富甲一方,但却是个十分随和的人,他不喜欢摆架子,也不喜欢卖弄排场,所以,在魏家庄门外,通常都没有特别派人看守着的。 但这时候,在院子大门之外,却至少有五六十人站成了两排,个个神情严肃凝立不动,就像是如临大敌一样。 胡无法嘿嘿一笑,道:“好大的气派。” 许不醉回头望了他一眼,道:“秋们本来是要找云淡来的,但现在却找到雷金钱的地头上了。” 胡无法道:“既来之,则安之。” 许不醉道:“不是安之,是杀之!” “杀之,杀得了吗?” “若杀不了他,誓不为人!” 两人来到了庄院门前,但觉四周杀气森森,五六十双目光都同时集中在他们的身上。 院子大门,本来一直都是紧闭着的,但两人一到,大门立刻就打了开来。 一个身形魁伟,衣饰华丽的大汉越门而出,来到了许、胡两人面前。 这大汉向两人拱了拱手,朗声道:“来者何人,请通姓名。” 许不醉冷冷道:“你怎么不先说出自己的名字?” 这大汉听了,似是略呆一呆,才道:“在下魏不名,魏庄主是我堂兄。” 许不醉道:“魏庄主很好吧?” 魏不名道:“他当然很好。” 许不醉道:“他葬在那里?” 魏不名一怔,继而冷哼一声道:“你是何人,何出此言毒咒本庄庄主?” 许不醉冷冷道:“不要再耍花样了,魏渊已死,你到底是谁?”语声甫落,突然右腕一抖,一支钢梭有如闪电般射向魏不名咽喉。 他这一下出手势子之快,实在是难以言喻,魏不名连看也没看清楚,咽喉已给钢梭抵住。 魏不名顿时脸色铁青,叫道:“你……你这是干什么?” 许不醉徐徐说道:“快叫雷金钱滚出来!” “雷金钱?雷金钱是谁?”魏不名颤声道:“这里是魏家庄,又何来雷金钱这么一个人?” 许不醉冷冷道:“少装蒜,我已查得一清二楚,魏渊已给你们神通教的狗崽子害死了!” “谁说我死了?”大门背后,忽然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 一听见这声音,许不醉陡地呆住。 他认得,这是魏渊的声音。 “老魏,你还活着?”许不醉长长的吸了口气,惊喜地叫喊着。 但也就在这时,魏不名的身形突然在他面前急迅地矮了下去。 许不醉忽然发觉不对头了。 那不是因为魏不名的举动,而是因为他在这刹那之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魏渊从八年前开始,立誓永远不在许不醉面前说“我”这一个字。 “我”这一个字,在每个人的说话中,通常都占着很重要的位置。 在八年前的一个晚上,那天正是许不醉的生日。 魏渊照例喝得七荤八素,他平时说话不多,但只要有五七分酒意,他就会开始口若悬河,说个滔滔不绝。 但那一天,许不醉心情很不好,来的若不是魏渊,只怕早已给他一脚踢出大门之外。 可是魏渊不知道,他还以为每个人在生日的时候,心情都必定会很开朗的。 尤其是等到魏渊喝了半缸女儿红之后,就更加看不出许不醉心情到底如何了。 当晚,魏渊大谈练武之道,他道:“我师父在二十九年前,给我的师母打碎了鼻梁,我问师父何以不招架,我师父说:‘我当时喝醉了,所以连闪避的功夫也使不出来。’接着,我问我师父,练武之道最重要的是什么,我师父说……” “我请你马上闭上你的嘴!”许不醉忽然吼叫起来,道:“什么我师母我师父,又我当时我问我师父的,短短几句话就说了几十个‘我’字,真是烦死我也!” 魏渊一怔,道:“你不喜欢我说这个‘我’字吗?” 许不醉冷哼一声,道:“你知道就好了。” 魏渊苦笑道:“但我……但愚兄实在从来都不知道。” 许不醉道:“你现在知道,也不算是太迟!” 魏渊忙道:“好,愚兄发誓,在你面前,从此不再说那一个字,倘若说了,天诛地灭,永不超生。” 许不醉哈哈大笑,道:“醉话,醉话!统统都是醉话,连发誓也是醉得一蹋糊涂的。” 但魏渊却一本正经地道:“愚兄既发了这个毒誓,就一定不会反悔。” 八年了,魏渊每次遇见许不醉,都绝口不提这个“我”字。 不论在清醒或者在酪酊大醉的时候,魏渊都能够遵守誓言,再也不说这个“我”字。 每当许不醉想起这件事,都会忍不住笑了起来。 现在,他又再听见魏渊的声音了。 “谁说我死了?”这五个字,分明是魏渊的声音。 但这句话最大的破绽,却在中间那一个“我”字。 许不醉比谁都更了解魏渊,魏渊是绝不会忘记八年前的誓言的。 单是这一个字,许不醉就断定这声音虽然很像是魏渊的,但实际上却一定不是他! 魏渊绝不会在许不醉面前说出这一个“我”字。 只见魏不名的身形在迅速矮下去之际,许不醉的钢梭也有如离弦利箭似的,“嗖”地自大门之中射了进去。 只听得在门后立时传来了一个闷哼之声,接着就有个白衫汉子瞪大著眼睛,摇摇晃晃地撞跌出来。 这人果然不是魏渊。 也就在这一刹那间,魏不名一抖手,一柄铁剑已电射而出。 他这一剑直向着许不醉的胸口剌下,走势极其劲疾,许不醉冷冷一笑,只见他左手一横,又是一支钢梭打横挥出。 “铮”地一声响,钢梭正格在魏不名的铁剑上,把铁剑挡了开去。 魏不名一声长啸,身形一转,剑势又再大盛,有如迅雷忽发般涌了过来。 许不醉嘿嘿一笑,道:“看你像个草包,但有剑在手的时候,却又不算是太窝囊!” 魏不名满面杀气,一言不发,连续十二剑追击许不醉,剑招之狠辣,倒也属罕见。 胡无法虽然只是站在一旁,却也觉得这铁剑卷起的劲风,声势极为骇人。 但许不醉却人如烟影,仿佛淡淡而来,然后又轻轻飘去,无论魏不名的剑势如何狠毒,到最后还是给许不醉轻易地闪开去。 魏不名十二剑未奏鼠功,又再急发二十一剑。 这二十一剑挥舞更急,阵阵逼人剑气也随之而加强了不少。 但等到这二十一剑使完之后,魏不名知道自己这条性命也会完了。 他再也无法胜得了许不醉。 既不胜,就是败。 许不醉还会手下留情吗? 许不醉并不是个无情的人,虽然,有时候他在赌桌上的表现,简直绝辣得可以让输家马上跑去跳海。 但许不醉还是个很有人情味的人。 他不喜欢看见流血,无论是别人流血,还是自己流血,都不喜欢。 可是,他毕竟还是个江湖人。 人在江湖,又有谁可以完全按照着自己的意愿一直生活下去? 再有情的人,有时候也会变成无情。 那不是说这个人想变,而是环境逼他变,是别人逼他变成一个无情的人! 许不醉今日无情,即使到了明天,到了一百年之后,他也不会对魏不名这个人手下留情的。 无论这个人是不是魏渊的堂弟,甚至不管他是不是姓魏,许不醉已决意要杀了他。 “嗖”地一声响,钢梭插入了魏不名的心脏,使他知道死亡的滋味是怎样的。 魏不名瞪着眼,惨笑着倒下。 许不醉把钢梭抽了出来,只见梭上染满着魏不名的鲜血。 他忽然喃喃地道:“这人真的叫魏不名吗?” 语声甫落,门后立刻就有人大吼一声,道:“他不是什么魏不名,他是我的干儿子!” 这大吼之人声如破锣,步履如飞。 才这两句说话之间,这人已来到许不醉的面前。 只见这人大概六十岁左右年纪,穿着一身灰衣,腰间挂着一把刀柄上缠满了花布的刀。 许不醉一看见这柄刀,就已知道灰衣老人是谁了。 “雷金钱!” 灰衣老人又是一声大吼,唱道:“你就是那个醉来醉去都醉不死的许不醉?” 许不醉瞳孔收缩,说道:“我正是许某。” 雷金钱又在怒吼,道:“你好大的狗胆,一出手就杀了我两个干儿子!” 许不醉冷冷道:“那个装着魏渊嗓子的混蛋,也叫你义父吗?” 雷金钱冷哼一声,道:“好说!” 许不醉道:“你有几个干儿子?” 雷金钱道:“不多,就只有两百三十二个。” 胡无法差点没跳了起来,叫道:“俺以为你说只有两个哩!” 雷金钱冷冷道:“干儿子就和金子、银子一般,越多越好。” 胡无法道:“老婆呢?” 雷金钱道:“半个就够了。” 胡无法一怔,道:“老婆又不是西瓜,怎么可以娶半个回来?” 雷金钱道:“我的意思是说,老婆这种讨厌的??西,一个也嫌太多了。” 胡无法道:“你讨了老婆没有?” 雷金钱道:“现在没有。” 胡无法一怔,道:“从前呢?” 雷金钱道:“有!” 胡无法道:“有多少个?” 雷金钱道:“半个!” “半个?老婆怎会有半个的。”胡无法哈哈一笑。 雷金钱说道:“二十年前,我在长安,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女人看上了我,我也很喜欢她。” 胡无法道:“这不是佳偶天成,天作之合吗?” 雷金钱道:“本来是的,但后来,嘿嘿…………” 胡无法道:“后来怎样了?” 雷金钱道:“长安城内,出现了一个小白脸。” 胡无法道:“有没有俺这么英俊?” 第二十五章 魏家庄倒戈,雷护法身亡 黑拳僧的黑拳还是那么快,还是那么要命。 那紫衣人知道有点不妙了,身形急速后退。 但是黑拳僧的黑拳还是击中了他的胸膛。 紫衣人闷哼一声,脸色变得比纸还更苍白,但嘴角却沁出了鲜红的血浆来。 四个紫衣人,只剩下一个。 这人看来最威严,也最奸猾。 黑拳僧猛然回头,直视着他,道:“你是四人之首?” 这紫衣人说道:“你杀了我三个好兄弟!” 黑拳僧道:“贫僧也挨了一刀。” 紫衣人道:“滋味怎样?” 黑拳僧道:“一时三刻之间,还死不了。” 紫衣人道:“但照我看,大师很快就站不起来了。” 黑拳僧缓缓道:“你还在等什么?” 紫衣人道:“我正在等你流血,不断的流血!” 黑拳僧道:“贫僧的血已在流。” 紫衣人道:“流得越多越好。” 黑拳僧冷然趋前,道:“你想等贪僧死,只怕还没有那么容易。” 突然黑影一闪,拳出如电! 还是他的左拳,戴着黑手套的左拳。 紫衣人脸色变了,他的身形立刻急速转动,但黑拳僧比他更快。 身上早已飘出了大量鲜血的黑拳僧,仍然能够发出不可思议的一击。 紫衣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硬朗的一个和尚。 他知道这一拳是无可抵挡,也是无法闪避的,唯一可以挡住黑拳僧的办法,就是要用暗器。 紫衣人的暗器很厉害,他有信心把黑孝僧变成一只“刺猬”。 他的暗器在那刹那间出手了。 他的信心,并不过分,他一出手就撤出一百二十八支毒针,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二插入黑拳僧硕大的身体里。 甚至有十几支毒针射在这个白脸和尚的面庞上! 任何人中了这种毒针的结果,都只有死! 因为这种毒针根本就是没有解药的。 黑拳僧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中了七八十支毒针的黑拳僧,还是勇猛得令人难以想像。 他的拳头还是击中那紫衣人的脸。 紫衣人立刻听见了脸庞碎裂的声音,这一拳不但打碎了他的脸,连左边眼珠也给打爆! 黑拳僧狞笑,笑得十分可怖。 “你们是谁,你们是谁?” 四个紫衣人都没有回答,他们根本已说不出一个字来。 最后,还是雷金钱说道:“这四位就是蜀中四绝,你已把他们统统干掉了!” 黑拳僧又是大笑一声,最出迸出了这么一句话:“干得好!”说完这三个字之后,这个白脸和尚的脸已变成了一片灰黑,终于颓倒下去。 许不醉仍然支撑着,雷金钱还是未能取胜。 但这位许轩主还能支持多久? 他知道,自己是孤立的,再也没有人可以助他一臂之力了。 对于生死之事,他并不在乎。 但遗憾的是,他未能为魏渊伸雪冤仇,更未能找到师叔云淡来,向他问个清清楚楚。 豹刀在他眼前闪耀,刀风在他耳边呼啸。 这一柄刀,迟早会把他的脑袋砍掉下来。 ×      ×      × 雷金钱胸有成竹,深信持久比拼之下,自己一定可以取胜。 其实两人的武功,只差一线之间,但在心情上却有很大的分别。 神通教先后解决了胡无法与黑拳僧,虽然付出的代价相当大,沮毕竟已控制了大局。 许不醉虽然绝非易与之辈,但如今却落了单,正是势孤力弱,此刻再也难有什么作为。 即使想要逃离此地,也是难乎其难的了。 许不醉忽然大声一叫,道:“雷护法,许某认栽了!” 雷金钱桀桀一笑,道:“现在才后悔,已经太迟了。”他出手更急,只见刀光如网,把许不醉完全笼罩住。 许不醉粗声怒道:“许某岂是这等婆妈之人,干了便干了,死了便死了,为什么临到鬼门关前就要后悔?” 雷金钱道:“我也知道你是一条汉子,有什么遗言,趁早说出来好了。” 许不醉道:“没有遗言!” 雷金钱道:“既无遗言,何以大呼小叫!” 许不醉道:“许某不想这样死。” 雷金钱说道:“能够死在豹刀之下,那是前生修来的福气,怎么还在嫌三嫌四的。” 许不醉道:“如果死于刀口,非我所愿。” 雷金钱怪笑道:“莫非你想死在牡丹花下,美女怀中?” 许下醉道:“除了武林公主,天下再无美女!” 雷金钱说道:“这倒难了,你那个人间仙子,梦里嫦娥,不是已嫁到波斯去了吗?” 许不醉怒道:“不要再提她!” 雷金钱狞笑道:“这可是你自己首先提起的,又怪得谁人来着。” 许不醉道:“咱们就此罢战如何?” 雷金钱摇头道:“纵虎容易,再擒艰难,你现在来讨饶,那是白费心机了。” 许不醉道:“许某既已认栽,就没有指望再活下去的打算。” 雷金钱道:“你要怎样?” 许不醉道:“给我一杯毒酒,越毒越好!” 雷金钱道:“我明白了,你宁愿死在酒中。” 许不醉道:“与其清醒地死,不如在醉中消逝,这是许某如今唯一所求。” 雷金钱咯咯一笑,道:“但我何以要如你所愿?” 许不醉道:“你能杀许某,那是无可置疑的,但只伯也得付出代价!” 雷金钱冷哼一声,道:“许轩主,你把自己的能耐估计得太高了。” 许不醉道:“忠言逆耳,你不相信,等着瞧好了。” 雷金钱不断冷笑,一刀比一刀更加狠毒。 就在这时,两个衣袍如火,面色也红如火的人走了过来。 这两人一瘦一胖,他们的眼睛也红得像是火焰一般。 瘦子走近过来,就哈哈一笑,道:“我道是谁把这里弄得天翻地覆,原来是雷护法在跟人拚命。” 胖子道:“雷护法神功绝顶厉害,刀法独步武林。这个什么许轩主,自然不是敌手。” 瘦子道:“嗨!雷护法,咱们是奉了云护法之命,请你老人冢到他那边谈一谈的。” 雷金钱冷哼一声,道:“你们瞎了眼吗?” 胖子摇摇头,道:“咱们的眼睛很好,大可连雷护法的眉毛都数得出来。” 瘦子道:“雷护法这样咒骂咱们,不知是什么用意?” 雷金钱沉声道:“就算云护法那边有什么紧急事情,也得等一等。” 胖子道:“等什么?” 雷金钱道:“等我把这个醉鬼送上西天再说。” 瘦子道:“要等多久,要不要三年五载?” 胖子道:“十年八载也不为奇。” 雷金钱怒道:“你们想干什么?莫不是要造反了?” 瘦于道:“造反是不必的,倒想助雷护法一臂之力,把这位许轩主早点送上西天。” 雷金钱道:“我的事,谁都不必插手,除了豹刀,任何兵刃都不能加在许轩主身上。” 胖子说道:“这大不公平,像这等醉鬼,人人得而诛之,为什么咱们就不能杀他?” 雷金钱喝道:“这是命令!” 胖子道:“你又不是云护法,咱们没有必要遵从。” 瘦子道:“不要再等了,待咱们把这个姓许的干掉再说。” “好!” 胖子怪叫了一声,右手一扬,一出手就是三支连珠镖,直向许不醉射去。 许不醉心中暗叹道:“这番休矣!”眼见敌人越来越多,想脱身离去实在是难乎其难。 但这三支飞镖看来并不如何厉害,许不醉只是轻描淡写,便用钢梭将之悉数打落。 瘦子“嘿嘿”一笑,道,“你不行,看看俺的功夫好了。”说着,双掌一错,身形迅若狂飙,猛的绕到许不醉背后。 许不醉耳听掌风嗖声袭来,蓦然斜闪开去,他以为这瘦子势必欺身追击,钢梭早已护住左边空门。 谁知瘦子一声大喝,并未向他追击,竟然向雷金钱劈了过去。 雷金钱这一惊,自是非同小可,他一看瘦于这种打法,就知道是早有预谋来对付自己的。 他立刻抽刀后退,但胖子似乎早已料到,随即大袖一扬,十二道金芒从袖中怒射而去,把雷金钱的退路完全封死。 形势至此骤变,雷金钱的手下不禁哗然大呼,纷纷喊叫:“反了,反了!快把胖太岁和瘦天王擒下。” 许不醉倒给弄糊涂了,心想:“这两厮原来叫胖太岁、瘦天王,怎地居然跟雷金钱翻脸打将起来?” 但不管怎样,这两人既与雷金钱为敌,对自己总是有利而无弊的。 只见胖太岁的暗器花样层出不穷,雷金线武功虽然高,却也给弄得为之手忙脚乱。 这一下变化,大出雷金钱意料之外,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两人竟然胆敢倒戈相向,背叛神通教。 转瞬间,又是一场混战掀起,许不醉精神大振,虽然还没弄清楚真相,但却已绝处逢生,未必就会葬身此地。 雷金钱给伴、瘦两人逼得喘不过气来,突然嘶声大叫着道:“云淡来,你反了,你反了!” 叫声末已,一个清瘦老者缓缓地走了过来,只见他两鬓斑白,身穿一袭海青色长袍,脸上神情看来甚是萧索。 “云师叔!”许不醉蓦然叫道:“你怎么加入神通教?” 第二十六章 烦恼变义愤,联手杀番僧 岳小玉道:“但布公子武艺超群,他一定可以应付得了。” 铁发道:“但愿如此。” 公孙咳也是不禁为之一楞,道:“你怎么好像对布公子失去了信心?” 铁发道:“因为布公子也是人,他也和我们一样有弱点。” 岳小玉道:“两位既知饮血峰下危机四伏,何以不留在布公子身边?” 铁发说道:“因为布公子不想我们死去。” 木眼道:“敌人一定很厉害,以我和铁发的本领,根本就抵挡不住。” 铁发道:“所以,他要我们早一点离开饮血峰下。” 木眼道:“当时我们只好遵命!” 铁发道:“凡是布公子的命令,我们都不想抗拒,也不能抗拒。” 木眼说道:“但是我们还是可以回去的。” 岳小玉说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木眼道:“现在就回去!” 铁发道:“希望还赶得及,可以跟布公子的对头人一拼高下。” 说完,这两个曾经名噪大江南北的六扇门高手就走了。 岳小玉瞧着他们的背影,忽然大声叫道:“你们现在才回去,是不是已经太迟了?” 公孙咳叹了口气,道:“看来,我是越来越糊涂了,居然连身边的形势也无法看得清楚。” 岳小玉道:“师兄不要担心,常言有道:“邪不能胜正。’” 公孙咳点点头,道:“你说得不错,但‘常言’这一类话,有许多都是骗人的。” 岳小玉只好沉默下来。 黄昏,布狂风在寒风下漫步。 还是那一座奇怪的市镇,他仍然是这市镇的主宰。 他在漫步,另一个冷静得出奇的人也在漫步。 布狂风若走在前面,这人就走在他的背后。 布狂风若走在左边,这人也在他的右方一步一步的跟随着。 这人一身灰衣,大概三十岁左右年纪,手里握着一把剑。 剑在鞘中,而这剑鞘,居然是用黄金打造的。 用黄金打造的剑鞘,当然很灿烂夺目,而且会使人对剑鞘中的剑更感兴趣。 黄金鞘里的是什么剑? 布狂风没有问,甚至连看也懒得去看它一眼。 因为对他来说,这是不必要的。 灰衣人也没有盯着布狂风,他只是跟着布狂风走,就像是布狂风的跟班,又像是布狂风欠了他一大笔债似的。 布狂风“带”着灰衣人,来到了一条石桥之上。 石桥很宽敞,连马车也可以在上面走过。 布狂风在桥东,灰衣人在桥西。 两人的剑还在鞘里,两人的表情还是没有半点改变。 但杀气却忽然来了。 杀气很重,虽然它是无形无影无声无味的,但却似乎沉重得快要把石桥压断。 忽然间,石桥真的断了。 但石桥并不是给“压断”,而是给一股难以形容的大力,从桥底之下直逼上来,硬生生把桥面冲断的。 绝大多数的人,忽然遇上这种情形,都会难免大吃一惊。 但布狂风和那灰衣人却连眼睛也没有眨动一下。 桥面爆裂后,首先从下面冒上来的,是一个黝黑的铁箱子。 这铁箱子说大不大,说小不算小,倘若岳小玉蜷曲着身子,大可以把他整个人放进这铁箱子里。 布狂风和灰衣人都凝视着这个铁箱子,他们都知道,在这箱子下面,还有一个人。 石桥是给这铁箱子硬生生撞断的。 由此可见,这箱子一定十分坚固,而用这箱子来撞断石桥的人,也必然是武林中的绝顶高手无疑。 箱子已冒出来了,但它的主人却还在断桥之下。 这情形不但罕有,简直就是莫测高深,诡异绝伦。 过了很久,终于还是布狂风首先开口:“容兄,你的剑鞘很好看。” 他这句话,是对那灰衣人说的。 灰衣人淡淡的说道:“再好看的剑鞘,在决战的时候,还比不上一把生锈的刀剑。” 布狂风道:“以容兄在剑法的造诣,已无剑锋与剑鞘之分。” 灰衣人的声音更冷淡,道:“是么?” 布狂风说道:“容兄之剑,根本无须出鞘,剑锋固可杀人,剑鞘又何尝不可以呢?” 灰衣人道:“不错,在真正高手手里,就算是一团软绵绵的棉衣,也可以化为无坚不摧的铁石。” 布狂风问道:“严一初死了,你知道吗?” 灰衣人道:“此人死不足惜。” 布狂风道:“尽管他死有余辜,但在我眼中,严一初还是不失为一条硬汉。” 灰衣人道:“人言可畏,你对神通教孽徒如此惺惺相惜,外人听了,只怕难免会蜚短流长。” 布狂风道:“我不怕!” 灰衣人道:“怕不怕是另一回事,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做人又何苦老是把不必要的烦恼加在自己的头顶上?” 布狂风默然。 他并不是个呆子,而且聪明绝顶。 他已听出,灰衣人后面这几句话,并不是对自己说的。 果然,那铁箱子底下立刻有人嘿嘿冷笑,道:“不必要的烦恼?嘿嘿,你这种语对我来说,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友衣人道:“桥下的朋友,难道你完全没有半点烦恼吗?” 桥下人“啧啧”连声,道:“人生在世,除了白痴之外,又有谁能全无烦恼,即使是白痴,他自己不懂得什么叫烦恼,但这种人还是有极多烦恼的,只不过这些烦恼往往会转移到别人的身上罢了!” 灰衣人道:“这么说,尊驾是个不怕烦恼的人了?” 桥下人道:“虱多不痒,债多不愁,烦恼也是这样的。” 灰衣人道:“你若以为这是一样的,那就大错了。” 桥下人道:“万事以和为贵,布公子也不是难于相与的人,容兄弟又何苦咄咄逼人?” 灰衣人道:“在下与布公子的纠葛,旁人又知道得多少?” 桥下人道:“我毋须知道,也不想知道,可是,唉!我却偏偏知道了。” 灰衣人冷冷道:“你知这些什么?” 桥下人道:“我知道,布狂风这个人并不坏。” 灰衣人道:“然则,在下倒似是个十杀不赦的大恶人了?” 桥下人道:“你不算极坏,但有人比你更坏得多。” 灰衣人说道:“尊驾此言,是有何所指?” 桥下人道:“左指右指,指天指地,乱指二十四。” 灰衣人沉声喝道:“在下没这个闲情逸致来开玩笑!” 桥下人道:“我也没心情来开玩笑,只想容兄弟早离此地,莫再节外生枝。” 灰衣人怒道:“是谁节外生枝了?” 桥下人道:“就当我不识时务,节外生枝也罢,总而言之,我是苦口婆心,绝非有意与任何人为难?” 灰衣人道:“尊驾有什么话,何不现身再说?” 桥下人道:“我在桥下,乃属下等之人,实在不配与阁下正面谈论事情。” 灰衣人道:“荒谬!” 桥下人道:“荒谬也有荒谬的好处,不少人一辈子正正经经,但到头来又怎样了?还不是板着脸孔过日子,板着脸孔踏进坟墓去吗?” 灰衣人冷笑道:“尊驾也不见得是个洒脱之人。” 桥下人道:“我自然一点也不洒脱,正唯如此,才深深感受到拘泥不化所带来的烦恼和痛苦。” 灰衣人道:“你不是说过,不怕烦恼多多吗?” 桥下人道:“怕不怕是另一回事,唉!虽然是不怕,但烦恼多了,总是浑身不自在的。” 灰衣人说道:“你总算说出了真心话了。” 桥下人道:“但我最真心的话,还是希望两位化干戈为玉帛,不要为了女人而伤和气。” 布狂风道:“在下与容三分子,可不是为了女人而伤了和气。” 桥下人道:“你不是为了女人,但他是!” 灰衣人道:“不错,布公子是为了朋友,但我却是为了慕容雪。” “慕容雪?”桥下人似是轻轻叹息一声,道:“她真的具有这种魅力,可以使你们那样的高手争得头崩额裂吗?” 灰衣人道:“情之为物,本来就不是局外人可以理解万一的。” 桥下人道:“你不要说得太玄奥了,我也是过来人,可不是个自小做和尚长大的出家人。” 灰衣人道:“听阁下口音,似是蜀中人氏?” 桥下人默然半晌,才缓缓道:“容三公子判断力不错!” 灰衣人道:“莫非尊驾姓唐?” 桥下人道:“也不错。” 第二十七章 错将小姐认,无意误殉情 披着银披风的女人忽然向布狂风斜望了一眼,然后又再对容三公子道:“你为什么不问问他?” 容三公子立刻侧过头,直瞧着布狂风,看他说什么? 布狂风眼睛里倏地闪过一丝冷厉的光芒,良久才慢慢地说道:“她姓万,万如意。” 容三公子又咳嗽着,道:“这名字很好,只差一点就是万事如意了。” 布狂风又道:“她是提龙王府里的万大小姐,也是神通教里的银披风杀手。” 容三分子忽然瞪视着万如意,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万加意冷冷一笑,道:“我不喜欢有人找我麻烦。” 容三公子道:“我根本不认识你,怎会找你的麻烦?” 万如意道:“但你一直要找布公子的麻烦,这一点可不容抵赖吧?” 容三公子道:“布公子是布公子,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万加意道:“布公子的事,也就是我的事,所以你找他的麻烦,也就是找我的麻烦。” 容三公子的脸色更苍白,但知不住的在点头。 这时候,万如意的手里亮出了一把银匕首。 匕首上还染着容三公子的血。 容三公子凄然一笑,道:“你若是慕容雪,一定不会向我下这种毒手的。” 万如意撤了撤嘴,冷冷地道:“所以慕容雪永远是慕容雪,永远注定是个满身麻烦的女人。” 客三公子倏地目光暴胀,长剑急骤地向她咽喉刺去。 万如意冷冷的盯着他,连眼睫毛也没有眨动一下。 唐青湘同时轻轻的叹了口气,任谁都可以看得出,容三公子已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 容楼无弱者! 但再强的人,也会有倒下去的时候。 容三公子终于倒下。 他倒在万如意的脚下,死时眼睛不闭,手里仍然紧握着他的剑。 但他死得并不孤独,至少,有十七个藏僧陪着他走上黄泉之路。 布狂风直视着万如意,目光冷峻,而且带着怒意。 但万如意没有逃避,无论布狂风用怎样的眼光盯着她,她还是愿意承受下来。 她忽然说道:“我们又见面了。” 布狂风道:“见面又如何?” 万如意咬了咬嘴唇,道:“你为什么总是不关心自己的事情?” 布狂风道:“你怎知道我不关心?” 万如意道:“你若真的关心自己,就不会整天都只顾着理会刚人的事情。” 布狂风说道:“人在江湖,无分彼此的。” 万如意冷笑道:“你老是在自欺欺人,真是冥顽不灵,无药可救。” 布狂风道:“纵然如此,那也只是我的事,犯不着你来操心。” 万如意的脸色变了。 唐青湘却在这时干咳两声,缓缓地走了过来,目注着万如意道:“这十几个番僧,似乎是给你用计害死的,对不?” 万如意直认不讳,冷冷地道:“这十七个藏僧要为金刀法王报仇,我便索性成全了他们。” 唐青湘说道:“他们一定会很感谢你了?” 万如意道:“我曾答应过他们,协助他们一臂之力!” 布狂风道:“但我如今仍然活着。” 万如意道:“但容三公子却已死了,我总算没有袖手旁观。” 唐青湘道:“这些番僧,原本不是有十八个人的吗?” 万如意道:“不错,但其中一个,早已给一批蒙面刺客干掉了。” 唐青湘道:“这些刺客,也是你的手下?” 万如意道:“你还不算太笨!” 唐青湘道:“这个我可不怎么明白了,你的手下干掉了一个番僧,其余十七个怎么反而会对你这样信任?” 万如意道:“因为我把刺杀番僧的凶手擒下,交给其余番憎来处置。” 唐青湘脸色一变,道:“万大小姐此举,不怕大家感到心寒吗?” 万如意哂然一笑,道:“那人虽然给番僧碎尸万段,但却还是很感激我的。” 唐青湘奇道:“这又是什么道理?” 万如意道:“那人姓柯,叫柯兴山,是本教麾下一名黄衣杀手,但他在不久之前,犯了严重教规,依照规倒他本人要凌迟处死,并赐满门老幼死药归天酒各一杯。” 唐青湘骇然变色,道:“这柯兴山犯了什么弥天大罪?” 万如意的脸色忽然一红。 唐青湘却还是直盯着他,追问不舍,又道:“何以说不出来了?” 万如意面色倏地一变,道:“谁说说不出来!” 唐青湘道:“那么快说呀!这柯兴山到底犯了什么大罪?” 万如意咬了咬牙,终于忿然道:“他偷窥本小姐沐浴。” 唐青湘一怔,接着瞧向布狂风。 布狂风没有看他,脸上甚至完全没有半点表情。 唐青湘吸了口气,良久才对万如意道:“就是这样?” 万如意点点头,道:“不错,这已经是一条很严重的罪名。” 唐青湘道:“严重到足以满门抄斩那么厉害?” 万如意道:“是的!” 唐青湘道:“但照唐某看来,却实在是太过分太过分了。” 万如意道:“若依照你的办法,又该怎样处置柯兴山?” 唐青湘说道:“他用眼睛来看你,大不了把他的一对招于废掉,也就可以算扯平了。” 万如意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是这么想,但教规却不是这么说。” 唐青湘道:“苛政猛于虎,江湖帮教之规条,也是这个道理。” 万如意道:“但我爹却认为,宁枉无纵,只要稍为放松一点,那就大大的不得了。” 唐青湘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万如意接着道:“于是,我就想出了这个办法,要柯兴山带罪立功。” 唐青湘道:“怎样立功法?” 万如意道:“我命令他依照我的计划行事,虽然最后还是难逃一死,但至少可以保存他满门老幼的性命。” 唐青湘叹了口气,道:“以性命来立功,真是可笑复可怜。” 万如意道:“谁叫他不守规矩?” 布狂风忽然冷冷地说道:“我也是个不守规矩的人,而且比柯兴山更加不守规矩。” 万如意道:“你是你,柯兴山是柯兴山,你们是不能混为一谈的。” 布狂风又问道:“我们之间有什么分别?” 万如意道:“柯兴山是神通教中人,但你不是。” 布狂风道:“但我们都是男人。” 万如意吸了一口气,然后直盯着他,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布狂风眨了贬眼,道:“我是想说,我若是柯兴山,就不会只是偷窥你沐浴那么简单。” 万如意蹙着秀眉,道:“你还要怎么样?” 布狂风沉着脸,冷冷地道:“我一定会把你当作婊子般强奸!” 万如意的脸忽然变得一片雪白。 她颤抖着声音,道:“你竟敢这样跟我说话!” 布狂风哈哈一笑,道:“我以‘狂’字为名,天下间又有什么事情不敢做,什么话不敢说的?” 万如意的目光还是凝注在他的脸上,声音却已渐渐平静下来了。 “姓布的,你果然不是一般泛泛之辈可比。” “你也是一样。” 唐青湘忽然笑了笑,道:“看来,你们倒是天生一对。” 布狂风的眼睛里发出了光,万如意却把头低垂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布狂风忽然问道:“你杀了容三公子,现在后悔不后悔?” 万如意道:“只要为了你杀人,无论杀多少个,无论杀的是谁,我都绝不会后悔。” 布狂风瞳孔收缩,道:“我若要你杀了自己呢?” 万如意忽然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若真的要我死,我还是不会皱眉头的。” 布狂风说不出话了,唐青湘也没有再说什么。 风更冷了,连地上的血都已干透。 也不知过了多久,万如意才轻轻的说道:“今天这里很美,比每一个时间每一个地方都美得多。”说到这里,忽然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睛之后,她脸上忽然落下了泪珠。 第二十八章 群豪抒己见,狗棒论英雄 鲍正行得意地一笑,道:“那么你就要洗耳恭听啦!话说从前……” 常挂珠立时皱眉道:“少长篇大论,只拣精要的说。” 鲍正行咳嗽一声,道:“这故事大概是说,有五百个头陀,在八百个狐狸精面前大谈佛家道理,也有些在胡说人道,总而言之,这就是‘头头是道’也。” 白世儒冷哼着,道:“掌强不通,狗屁不通,不通之又不通。” 舒一照盯着鲍正行,道:“那么‘尾尾动听’又是怎样的?” 鲍正行道:“五百个头陀大谈道理,情况是十分壮观的,但那些骚狐狸、老狐狸、小狐狸和不大不小、不老不嫩的中等狐狸,却全都劣性难改,对于这些道理一点也没听进耳朵里,但那些头陀又守在门外,想不听也不行,于是,这些狐狸精就想出了一个对抗的法子。” 舒一照这:“什么法子?” 他正行道:“这五百只狐狸精,用尾巴敲打桌子、铜锣、铁盘甚至是马桶,一起以吵闹的声音来对抗头陀们的‘头头是道’,谁知道这些狐狸精道行高深,虽然只是用尾巴敲来敲去,但居然也敲出了悦耳之极的乐章,所以就叫做‘尾尾动听’啦!” 舒一照“噢”了一声,抚掌笑道:“这故事很过瘾,真是了不起。” 岳小玉瞧着他,道:“是狐狸精了不起吗?” 舒一照道:“狐狸精有什么了不起,最了不起的还是鲍老五,他的放屁功夫又更深厚一层,迟早可以成为一代放屁大宗师了。” 鲍正行瞪目道:“老四,你想找架打吗?” 舒一照道:“若在平时,你还可以吓唬吓唬别人,但阿满打了你一掌,若还想惹是生非那就不怎么高明了。” 常挂珠怒道:“没你娘鸟兴,你们都在放猪屁!” 岳小玉道:“别的不要再扯远了,诸葛前辈的鞋子怎会落在利硬手上?” 诸葛酒尊叹了口气,道:“在早一阵子,铁眉楼内内外外都是他妈的乱七八糟,有时候咱们冲出去杀掉二十个神通教的王八蛋,有时候却又有一大群神通教的黑衣、红衣、黄衣杀手溜了进来,大家乒乒乓乓的打个你死我活,他娘的,在如此混乱之秋,不要说是鞋子了,就算是脑袋也随时可以在不知不觉间搬家。” 岳小玉道:“诸葛前辈说得甚是。” 诸葛酒尊道:“老叫化不见了一只破鞋子,那是半点也不心疼的,谁知居然给利硬借来一用,以强大内劲把破鞋射问铁楼主的后脑,就是这样,铁楼主就壮烈牺牲了,直至如今,那破鞋子还嵌在他的脑袋上。” 舒一照说道:“你不打算取回那鞋子了?” 诸葛酒尊道:“鞋子不要了,我只想要利硬的脑袋瓜子。” 常挂珠道:“这个倒可以放心,咱们阵中高手如云,要杀利硬,绝非难事。” 许不醉冷冷一笑,道:“你去杀利硬吗?” 常挂珠道:“杀便杀,难道还怕了他不成?” 许不醉道:“我知道你是什么都不怕的,但光是不怕死,也绝不能凡事马到成功,一个弄不好,多半还会赔上一条性命的。” 岳小玉道:“对付利硬之事,大可从长计议,急也无用。” 诸葛酒尊点头道:“岳小兄弟言之有理,其实,比咱们更悲愤的还是五眉会的英雄好汉。” 常挂珠忽然盯紧着他,半晌才道:“你老人家复姓诸葛吗?” 诸葛酒尊点点头,道:“正是。” 常挂珠的眼睛瞪得更大,道:“你就是酒王之子诸葛酒尊?” “正是诸葛酒尊。” “妙极!” “何妙之有?” “参见丐帮帮主!”常挂珠忽然向他鞠躬,同时大声叫道:“俺乃江东五杰之首,姓常名挂珠,草字多能,自号得得居土。” 诸葛酒尊吃了一惊,连忙把此人扶起,道:“常老兄大名,老叫化是听过无数次的,但老叫化可不是丐帮帮主,甚至不是丐帮中人,老兄千万不可弄错了。” 常挂珠“啧啧”一笑,道:“这件事,常某绝对不会弄错,尹天澜已去会见任老帮主,所以如今你老人家马上就要接掌丐帮帮主之职。”说着,双手一拱,恭恭敬敬地奉上绿玉打狗棒。 诸葛酒尊更是惊讶得连嘴也合不拢,常挂珠又道:“咱们一致公认,当今武林之中,能接任丐帮帮主者,非你老人家莫属,就请接棒可也!” 诸葛酒尊连忙双手乱摇,道:“这是万万使不得的!” 常挂珠道:“据当某所知,任老帮主生前,也曾力邀你加盟丐帮,甚至要把帮主宝座加以相让。” 诸葛酒尊道:“没这种事。” 常挂珠道:“你敢发誓吗?” 诸葛酒尊道:“这等无稽之事,谁也不会相信的,若要老叫化因之而发誓,就更是无稽之极了!” 常挂珠道:“你老人家声声说是无稽,显然说常某正在放屁了?” 诸葛酒尊忙道:“岂敢,岂敢!” 常挂珠道:“你也不必跟我这种人来客气,老实说,咱们江东五杰虽然名震大江南北,技惊五湖四海,一跺脚就吓破三山五岳所有士豪劣绅、元凶巨寇的胆子,但有时候与之所至又或者是形势所需,也会放屁有如连珠炮响的。” 诸葛酒尊听得为之呆住。 常挂珠又逼近了半步,大声道:“江湖中人,以何为先?” 不等诸葛酒尊开口,岳小玉已朗声答道:“自然是以义气为先!” 常挂珠叫道:“说得好!诸葛老兄,你听见没有?” 诸葛酒尊皱了皱眉,道:“当然听见了。” 常挂珠道:“既然听见,就该当仁不让,独挑大梁,把这根绿玉打狗棒接下,然后统领大江南北所有叫化仁兄仁弟,把神通教大大小小的狗头、猪鼻、乌龟、王八蛋统统干掉,挽救武林这场浩劫。” 诸葛酒尊摇头摆手,道:“常老兄不要跟老叫化开玩笑了,老叫化自问无德无能,怎么说也不配做丐帮帮主的。” 常挂珠望住他倏地怒道:“胡说!” 诸葛酒尊却不生气,反而嘻嘻一笑,道:“对了,老叫化也和你们江东五杰一样,经常胡说,放屁,所以我若做得丐帮帮主,你们也可胜任有余了。” 常挂珠脸色倏地一沉,道:“他妈的巴羔子水牛吃干草,你到底肯不肯干?” 诸葛酒尊道:“不干!”语气甚是坚决。 常挂珠嘿嘿一笑,道:“如此甚好,咱们一起背黑锅好了。” 诸葛酒尊一怔,道:“背什么黑锅白锅的?” 常挂珠把绿玉打狗棒晃了一晃,道:“俺的功力,虽然比长白山清壑观观主太乙真人为差,但总算是大大的不俗。” 岳小玉暗暗好笑,暗忖:“老子的功力,也可以说是比太乙真人为差,常老大这句话听似谦逊,实在还是大大的在自我吹捧。” 只见诸葛酒尊眉头一皱,道:“常老兄功力甚深,老叫化子是知道的。” 常挂珠咧嘴一笑,又道:“所以嘛!我若要震碎这根绿玉打狗棒,实在是毫不困难的。” 诸葛酒尊大吃一惊,忙道:“这个万万使不得!” 常挂珠一捂鼻子,冷笑道:“为了这绿玉打狗棒,常某连密底算盘也搁在背上就算,可见这捞什子东西实在是他妈的重要得很。” 鲍正行又说道:“他妈的当然十分重要。” 舒一照道:“倒是他父的给大家忽略了,很少听人提起。” 白世儒道:“那大概是提起这三个字的,都不是人之故!” 舒一照脾气较好,虽然白世儒抢白了一顿,只是笑笑便算。 只听见常挂珠冷冷一笑,又对诸葛酒尊道:“常某早已决定,这绿玉打狗棒非要交给丐帮的新任帮主不可,倘若我不到适当之人接棒,那就宁为玉碎,不作瓦全,你懂不懂?” 诸葛酒尊苦笑道:“你这么说,就算老叫化是一条笨牛,也该懂了。” 常挂珠道:“如此甚好,看你也不像个冥顽不灵,食古不化的人,那么就请你老人家接下这根绿玉打狗棒好了。” 诸葛酒尊苦着脸,道:“但老叫化根本就不是个合适的人选嘛!” 岳小玉悠然一笑,道:“那倒不是的,正是旁观者清,照咱们旁人看来,天下间除了诸葛前辈之外,再也没有人可以接任丐帮帮主了。” 诸葛酒尊望住了岳小玉,过了很久忽然叫道:“我明白了!这都是这个小鬼头出的主意。” 岳小玉直认不讳,说道:“是又怎么样?” 诸葛酒尊“唉”的一声,跺足道:“你真是胡闹任性,可恶复可恨之极!” 岳小玉眨眼一笑,道:“诸葛前辈说得甚是,小岳子确是这般人物。” 诸葛酒尊道:“你快把这件事化解妥当,否则当心我踢你的小屁股。” 岳小玉道:“我师父跟你是老朋友,他也很喜欢踢我的屁股。” 诸葛酒尊对着这个古怪多端、精灵惫懒的少年,真有啼笑皆非,却又无可奈何之感。 岳小玉嘻嘻一笑,突然却又一本正经的说道:“诸葛前辈,这一次你还是将就一点,勉为其难接任做其丐帮帮主好了,否则蛇无头不行,万一丐帮因此而衰落甚至崩溃,你老人家就得变成千古罪人啦!” 诸葛酒尊哼哼连声,不再说话。 常挂珠又已瞪着眼,喝道:“你到底干不干?” 诸葛酒尊给他这么一喝,觉时气往上冲,道:“不干,不干!打死老叫化也绝不干。” 常挂珠哈哈一笑,白世儒奇道:“他不肯干,你还在笑什么?” 常挂珠道:“你听过‘把心一横’这四个字没有?” 白世儒道:“听过三万八千九百六十六次。” 常挂珠道:“你知道就好了,既然诸葛酒尊坚决不肯接任为丐帮帮主,那么常某就要……” “干万不要震碎这根打狗棒!”诸葛酒尊叫道。 常挂珠道:“我现在又不打算震碎它了!” 岳小玉心中暗暗好笑,知道这位常老大又在玩弄手法,便道:“常大侠,你又想怎样啦?” 常挂珠道:“把心一横,把这根打狗棒送给另一个人。” 岳小玉道:“送给谁?” 常挂珠道:“提龙王府主人,神通教教主。” 第二十九章 静心房补虏,破庙说因由 岳小玉看见厅中横匾,心中不禁暗道:“老子叫小玉,这名字固然平凡得很,而这些聚义厅,江湖上也有不知凡几,正是大家雷同,大家都很讲义气。” 这聚义厅十分宽敞,虽然群雄人数不少,但每个人都有座位,至于阿满,他有一条腿受了重伤,而且个于极是高大,所以索性坐在地上。 岳小玉坐在诸葛酒尊身边,脸上的神情倒也十分肃穆。 待众人坐定之后,金刚眉才缓缓地说道:“一次,咱们都坐在一条船上了,若不同舟共济,势必会给神通教所吞噬的。” 常挂珠一拍胸膛,大声疾呼地道:“俺愿意做个先锋,跟那些龟儿子拼个你死我活。” 鲍正行却道:“此乃匹夫之勇,一定不成气候。” 常挂珠怒道:“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你敢小去觑你的老大?” 鲍正行道:“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常挂珠道:“说来说去,你还是存心要跟我这个老大抬杠!” 岳小玉眉头大皱,遁:“少点争执行不行?” 常挂珠道:“当然不行!但今天俺不想多生枝节,这桩事日后再来争论不迟。” 公孙咳咳嗽一声,道:“神通教越弄越凶,这是武林大祸胎,非要认真对付不可。” 关中雄道:“关某主张纠集武林正义之士,组成一支正义之师,向提龙王府问罪!” 公孙咳道:“不才也是这么想。” 许不醉却冷笑一声,道:“想想是可以的,就像许某天天都在做白日梦,梦见自己是一只雪白的天鹅,逍遥自在地在湖面之上飞来飞去。” 岳小玉心中大奇,忖道:“做天鹅又有什么好的?一个不小心,给癞蛤蟆噬掉,那就呜呼大吉,必力卜碌芝麻汤圆煲豆腐了。” 他当然不会知道,许不醉这样想,实在是大有因由的。 原来许不醉当年跟武林公主形影不离之时,曾经在一处美丽的湖畔漫游,武林公主很喜欢在湖面上遨翔的白天鹅,于是,许不醉就施展经功,提了一只天鹅送给武林公主。 武林公主很高兴,抱着白天鹅玩弄了半天,才把它放走。 所以,当许不醉与武林公主分离之后,许不醉的确是经常梦见自己变成一只白天鹅。 这时候,只听见公孙咳又道:“依许轩主的看法,又该怎样?” 许不醉道:“见一步,走一步,见一个,杀一个!”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舒一照忽然高喧佛号,道:“只是一味杀戮,那不是解决危机的办法。” 常挂珠瞪着他,道:“你什么时候做了和尚?” 舒一照道:“做不做和尚,那是另一回事,但杀戮太多,终究不是善策。” 一直沉默着的水莹儿点头道:“舒四叔叔的话,很有道理。” 岳小玉忙道:“不错,能少杀人,还是少杀一些的好。” 金刚眉叹了口气,道:“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敌势汹汹,咱们若一味仁慈,只会酿成以身喂狼之局。” 岳小玉点了点头,道:“这也很有道理。” 舒一照道:“究竟是金当家的有理,还是我说的有理?” 岳小玉望了水莹儿一眼,才道:“只要权衡轻重行事,就可保万无一失。” 水莹儿听得秀盾一蹙,似是欲言又止,许不醉却不客气,道:“岳老弟,你这种说话,就像是跑江湖的卖药郎中,又够圆滑,更够混帐!” 公孙咳道:“许轩主不必生气,任由大家自由地说好了。” 云淡来忽然沉声道:“云某要向诸位提醒一点,万层楼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咱们若谓有半点疏忽,他马上就会掌握机会展开致命的攻击。” 岳小玉心想:“这种说话,说了也是等于白说,倒似是把旁人当作白痴看待!” 诸葛酒尊看了他一眼,并似乎已瞧出他的心意,道:“云居士之言,大家切切记住,多一分谨慎,就少一分危险,这种警戒之辞,就算每天说七八十次,也是绝不嫌多的。” 金刚眉接道:“尤其是利硬,这人危险万分,而且最擅突击暗算,武功又高不可测,大家一定要小心注意,以免重蹈铁眉之覆辙。” 画眉突然叫道:“我要我姓利的恶贼算帐!” 金刚眉道:“帐是一定要算清,仇是一定要伸雪的,但在没有把握之前,妄自动手就等于是白白的去送死。” 画眉道:“我不信这个邪!” 诸葛酒尊道:“我也是个绝不信邪的怪物,但总不能糊锂糊涂地钻到外面去做神通教杀手们的刀靶子。” 常挂珠说道:“对!一切皆要从长计议。” 画眉冷冷道:“你们慢慢从长计议好了,再见!”说着,身形早已向外急掠出去。 猛地里响起了一个人怒喝之声:“给我站住!” 这一声怒喝威严峻厉之极,画眉一听之下,不由立刻站定了脚步。她缓缓地回头,看见了一个锦衣白发,神情成严的老者。 在老者身边,又有一个头梳高髻,肌肤雪白如玉的中年妇人。 诸葛酒尊不禁“啊”了一声叫了起来,接着道:“龙大当家、凤当家,你们来得正是时候!。” 来者并非别人,正是五眉会中的龙层与凤眉。 ×      ×      × 画眉满脸委屈的样子,使龙眉不忍再向她有所苛责。 凤眉虽然爱女情切,但在这时候不敢袒护着她,只是冷冷的对画眉道:“龙老爷子才赶到这里,就看见你这般急躁的样子,将来又怎能把大事交托到你手里去办呢?” 画眉说道:“女儿只是想为铁叔叔复仇!” 凤眉道:“铁叔叔的仇我们一定会报,但在没有周详计划之前,绝不可轻率行事。” 画眉正待开口,龙眉已然说道:“老画眉临终之际,千叮万嘱要老夫好好照顾你,你也在场,如今莫不是已忘掉了?。” “不!”画眉尖声叫道:“师父的话,我每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他还嘱咐徒儿千万要听从龙大伯父命令。” 龙眉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苍凉的神情,他道:“老画眉是老夫的好兄弟,他的徒儿也等于是我的徒儿,就算他临终之际没有嘱咐,老夫也不会对你有半点疏忽的,凤妹妹,你明白吗?”说到最后一两句话,视线望向了凤眉。 凤眉感激地点点头,道:“龙大哥,小妹自然完全明白。” 画眉道:“弟子也明白。” 龙眉道:“难得你们母女都这样明白事理,我这个做大当家的也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诸葛酒尊忽然站直了身子,向龙眉走过去作揖道:“为了咱们的事,这次辛苦了贵会众多高手,更令铁楼主因而惨遭不幸,老叫化的心中,真是难过的很!” “这算是什么话见了?”龙眉怫然不悦,道:“诸葛兄再出此言,那就是瞧不起咱们五眉会众多弟兄,铁眉虽死,但他精神长存,浩气永存,咱们绝不应该只是难过,也应该为他而感到骄傲!” 岳小玉暗道:“人都死了,旁人还要骄傲一番,真是他妈的开死人玩笑!” 诸葛酒尊却是一脸正经地道:“龙大当家说的甚是,老叫化衷心佩服的很。” 常挂珠突然怒吼一声,叫道:“你们谈够了没有?” 龙眉眉心一聚,朗声道:“这位朋友是……” “常挂珠,江东常挂珠!”常挂珠大声道:“俺是江东五杰之首,你是五眉会的大龙头,正好大家平起平坐,共同商议破敌大计!” 龙眉抱拳道:“原来是常兄,失敬,失敬!” 常挂珠道:“破敌大计,俺肚子里没有一千也有八九百,此事迟点再谈也是无妨,如今俺只想见一个人,但愿龙大当家帮忙帮忙!” 龙眉双眉一轩,道:“常兄,要见谁来着?” “但今武林一等一之大英维、真好汉,外号人称“流水客”,又是长白山百胜堡堡主郭冷魂郭大侠。” 龙眉一怔,转目向凤眉道:“老夫可不知道楼中之事,原来郭大侠在铁眉楼内吗?” 凤眉缓缓地颔首道:“不错!郭堡主中了血花莲掌力,刻下尚在晕迷之中。” 龙眉脸色一变,道:“有这等事?” 凤眉道:“不错,刻下公孙老侠正设法为郭堡主寻求解药。” 龙眉神色沉重,喟然道:“老夫与郭堡主也曾有过数面之缘,当年老画眉也极赏识这位武林后辈。” 以郭冷魂的辈份,比诸岳小天与水莹儿固然是高出甚多,但若跟龙盾和老画眉相比,却又实在是个武林后辈了。 风眉说道:“以郭堡主现时的伤势,若不能得到独门的解药,情况是十分危殆的。” 龙眉眉头紧皱,说道:“但公孙老侠要向练惊虹求去解药,岂不是与虎谋皮了吗?” 凤眉又说道:“但这已是唯一可行之法。” 常挂珠叫道:“俺想马上见一见郭堡主。” 龙眉瞧着凤眉,道:“郭堡主如今在何处?” 凤眉道:“静心房中。” 龙眉吁一口气,道:“那倒不失是个极安全的地方。” 常挂球道:“怎生安全法?是不是有十八罗汉,一百零八个法力无边的道士在周围保护着?” 龙眉道:“虽无罗汉,也无道士,却有巧匠朱铜所造的七重机关,防护着静心房。” 凤眉说道,“朱铜,人称‘铁甲巧臂大师’,据说少林寺铜人巷内,所布置的机关,最少有一半是由他曾祖父朱颐所造的。” 岳小玉暗道:“这下子一扯就扯到曾祖父那一代去了,至于老子的曾祖父,却又不知道是何许人也。” 只听龙眉接道:“朱家巧技,在武林中向负盛名,但到了朱铜这一代,朱家已绝少替人布置机关了。” 常挂珠道:“是否朱铜家财千万,不志在金银财帛了? 龙眉道:“却又非也。” 常挂珠道:“非也又是怎样?” 龙眉道:“到了朱铜这一代,说来真是不堪提之至!” 常挂珠道:“何以不堪提” 龙眉道:“本来朱家是很富有的,尤其是到了朱铜祖父那一代,更是家有良田千顷,华厦不知若干楝,但朱铜的父亲朱金,却是个如假包换的败家子,在不到十年之内,就已把朱家庞大的产业全部输掉,使朱家变成一个破落户。” 岳小玉心想:“这个做老子的实在十分混帐,他叫朱金,名字不俗之极,可是居然把儿子命名为‘铜’,嘿嘿,这寓意实在不吉利之极,正是化黄金为破铜烂铁,又怎能不家道衰落,完蛋大吉哉?”他是个好赌之人,从来不认为嗜赌是什么罪过,所以就把朱家衰落的责任,推到命名这方面去。 龙眉接着又说道:“幸而朱铜生性与父亲大不相同,他为人生性淡泊,既不求名复不求利,虽然后来的日子过得十分平淡,但他还是甘之如饴,绝对没有怨天尤人。” 岳小玉暗道:“要怨就怨你老子朱金给你取了这个名字可也。” 龙眉干咳一声,续道:“但未铜却也不愁饿死,他凭着祖传下来的技艺,随随便便也可以混饱肚子,但对于布置机关,他却是一直都不肯放手去干。” 常挂珠道:“这又是什么缘故?” 龙眉道:“他宅心仁厚,知道自己所布置的机关陷阱,委实太过厉害,所以不忍大展所长,唯恐遗害于后世。” 常挂珠道:“这也不无道理,但却似乎是有点妇人之仁了。” 龙眉道:“这是菩萨心肠,深明上天有好生之德。” 常挂珠道:“但他怎么又肯为铁眉布置机关?” 龙眉有点豪爽地道:“这就是他给老夫的面子了。” 语声一顿,又慢慢地说道:“但最主要的,还是静心房机关的作用,只是用来保护静心房这个地方,使外来敌人不容易侵犯进去。” 常挂珠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静心房是一个逃难保命之所。”他这句话虽然难听一点,但却也是最真切的形容。 诸葛酒尊道:“公孙我剑与老叫化会经到过静心房,咱们都认为郭堡主在房中休养,应该是铁眉楼最安全的所在。” 常挂珠道:“有没有人照顾着郭堡主呢?” 金刚眉立时应声说道:“凤眉的两位女弟子翁紫棠、蓝妙妙不分日夜,轮流照顾着郭堡主。” 常挂珠“唔”的一声,道:“如此甚好,俺知道岳兄弟一直都很挂念着郭堡主,咱扪马上就去看看他怎样?” 金刚眉道:“当然不成问题,但静心房地方不太宽敞……” 常挂珠挥了挥手,道:“咱们不会一窝蜂般涌进去的,除了岳小玉之外,金老兄认为还可以让多少人前住静心房?” 金刚眉沉吟半晌,道:“大概八九位左右好了。” 常挂珠道:“那么,咱们江东五杰,就只让我这个老大进去好了。” 金刚眉道:“还有谁要去见一见郭堡主?” 岳小玉立时向水莹儿一指,叫道:“她也要去。” 金刚眉一怔,但随即点点头,道:“还有没有?” 诸葛酒尊和公孙咳也同时道:“我也去!” 许不醉和云淡来却先后表示,要留在聚义厅中。 至于关中雄、铁老鼠等人,也不打算前往静心房。 龙眉环顾大厅片刻,忽然道:“老夫也想看看郭堡主。” 金刚眉道:“请诸位跟我走!” 岳小玉望了水莹儿一眼,忽然忍不住悄悄说道:“莹儿,请你也跟我走。” 第三十章 谈恶魔灭亲,论师父为人 岳小玉眨了眨眼,道:“这倒不假,别的不说,就以他这两个外号来说,就已不怎么好听。” 尤婆婆道:“那是因为他行事作风异常绝辣之故。” 岳小玉道:“茹毛饮血,也还罢了,但六亲不认,却未免令人心寒。” 尤婆婆道:“练宫主被人视作六亲不认的大恶魔,是因为他杀了两个亲人。” 岳小玉道:“他杀了谁?” 尤婆婆道:“一个是他的娘亲,另一个是他的儿子。” 岳小玉陡地一呆,问道:“怎会这样的?” 尤婆婆道:“因为这是悲剧,所以就变成这样子了。” 岳小玉摇头道:“晚辈不懂!” 尤婆婆道:“练惊虹杀母,是因为他娘亲勾引小白脸,而且还用慢性毒药毒死了练赤。” 岳小玉道:“练赤是谁?” 尤婆婆道:“练赤就是练惊虹的老头子。” 岳小玉“呜咽”一声叫了出来,道:“这可冤孽透顶!” 尤婆婆道:“这种事,在江湖上屡见不鲜,但只要能够隐瞒,大家也就尽量隐瞒着。” 岳小玉点了点头,道:“晚辈明白,正是家丑不可外场。” 尤婆婆道:“还有,练惊虹杀子,也是为了女人。” 岳小玉道:“真相如何?” 尤婆婆道:“练惊虹只有一个儿子,叫练则胜。” 岳小玉暗道:“这名字甚好,姓练名则胜,正是勤练武功则胜,若不勤练武功则败了。” 尤婆婆又接道:“练则胜为人轻浮,嚣张跋扈,恃着自己是练惊虹之子,经常下山欺压良家百姓。” 岳小玉道:“既欺压良冢百姓,想必也会调戏良家妇女了?” 尤婆婆道:“这还用说吗!” 岳小玉道:“如此德行不太好!” 尤婆婆道:“有一次,练则胜奸污了一个江南才女,后来事情弄大了,练惊虹大为震怒,要他娶那才女为妻赎罪,谁知道不过三天,那个江南才女就死了。” 岳小玉叹了口气,道:“真可怜!” 尤婆婆道:“你说谁可怜?” 岳小玉说道:“当然是那个江南才女了!” 尤婆婆却摇摇头,道:“可怜的不单是这个才女,还有练则胜。” 岳小玉奇道:“他又有什么值得可怜的?” 尤婆婆道:“江南才女之死,你认为事情是怎样的?” 岳小玉道:“晚辈若没有猜错,这极可能是练则胜干的。” 尤婆婆点点头,道:“你这种猜测,不能说是没有道理,可是,却又偏偏猜错了。” 岳小玉“哦”一声,道:“那真是万分的对不住,还请饶恕小子言出无状,错怪了这位练则胜仁兄。” 尤婆婆叹了口气,道:“这怎能怪你来着?即使是再精明的人,再狡猾的老狐狸、再经验丰富的老江湖,也会这样猜想的。” 岳小玉道:“这可不妙!” 尤婆婆说道:“对练则胜来说,当然是极之不妙了,因为他的老子,当时也认为江南才女之死,是这个顽劣儿子的杰作。” 岳小玉道:“后来怎样?” 尤婆婆道:“练宫主本来就已怒火三千丈,江南才女一死,更是忍无可忍,终于一掌把儿子打死了。” 岳小玉道:“这岂非冤哉枉也?” 尤婆婆道:“冤枉是冤枉极了,但练则胜平时作恶多端,计算起来却也并不冤枉到什么地方去。” 岳小玉听得有点不清楚,甚至是不伦不类之感。 但他没有反问,更没有反驳。 尤婆婆接着又道:“但事情应该一件归一件,纵使练则胜百死不足以蔽其辜,但那个江南才女,实在不是他杀的。” 岳小玉道:“不是他,又是谁下的毒手?” 尤婆婆道:“是一个工于心计,比蛇蝎还狠毒的女人。” 岳小玉道:“她是不是很漂亮?” 尤婆婆道:“不漂亮!连牙齿都长得歪歪斜斜,鼻孔阔大得可以让乌龟爬出爬入。” 岳小玉“哦”一声,道:“这也不错,大可以称为‘天下第一鼻’了。” 尤婆婆道:“正因为她不漂亮,所以她才获得练惊虹的信任。” 岳小玉道:“这又是什么道理?” 尤婆婆道:“练宫主对于美丽的女人,一向都很有戒心,他曾经这样说过:‘美丽的东西,永远是靠不住的,女人和剑法都是一样。’” 岳小玉一怔,道:“何以这两句话,连剑法都扯上了?” 尤婆婆道:“剑法越好看,往往就越不中用,就算这种剑法可以击败无数高手,但只要遇上真正的好剑法,最后还是难免要败阵下来的。” 岳小玉道:“女人呢?” 尤婆婆道:“蛇蝎美人,自古皆然,这道理更是浅显了。” 岳小玉抿嘴一笑,忽然道:“婆婆前辈年轻的时候,美不美?” 尤婆婆不由莞尔一笑,不答反问道:“你看呢?” 岳小玉直勾勾地盯着这个老妇人,忽然嘻嘻一笑,说道:“你一定比不上太真妃。” “太真妃?那一个太真妃?” “太真妃就是杨太真。” “杨太真?”尤婆婆闭目想了一想,终于恍然,道:“你是说杨贵妃吗?” “对了,就是使唐玄宗三魂去二,七魄去五,魂魄不全的妃子杨玉环。” ……杨太真,就是唐玄宗最宠爱的杨贵妃,为杨国忠从珠,小名玉环,会经做过女道士,故号太真妃。 尤婆婆道:“为什么我一定比不上杨贵妃?” 岳小玉笑了笑,道:“人人都知道,燕瘦环肥,婆婆前辈看来一点也不肥,所以比不上杨贵妃。” 尤婆婆道:“那么,我是属于‘燕瘦’那一类型的女人了?” 岳小玉道:“不错!” 尤婆婆道:“瘦是瘦了,但美不美,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岳小玉道:“婆婆前辈在年轻之时,一定很美。” 尤婆婆道:“你没有看错,我虽然比不上杨贵妃,但已可以让许多男人为我而倾倒。” 岳小玉道:“这已很不错。” 尤婆婆道:“所以,也有人把我当作是蛇蝎。” 岳小玉一怔,道:“你说的是谁?” 尤婆婆道:“我师母,也就是练宫主的娘亲。” 岳小玉道:“她为什么会用这种眼光来看你?” 尤婆婆道:“因为她对我总是有偏见,而且一直以为我师父收我为徒,是想籍着机会来占我的便宜。” 岳小玉讪讪一笑,脸上的神情似懂非懂。 他毕竟年纪还轻,对男女间的事本来就是似懂非懂。 尤婆婆说道:“幸好我不止只有一个师父,所以终于能够避过这一场劫数……唉!往事早已如烟,我又为什么要向你提起呢!” 岳小玉心中暗说道:“是你自己多嘴多舌,如数家珍般说出来的,干老子什么事?” 尤婆婆沉吟了片刻,才又接着说下去道:“不过,有一个人你是一定要提防的,她就是‘不开花女后’叶大娘。” 岳小玉奇道:“这外号倒够古怪!” 尤婆婆道:“‘不开花’的其中一个意思,是指她从来不笑。” 岳小玉道:“她真的一辈子都没笑过一次?” 尤婆婆道:“那当然不是的,但她笑的时候,也许只有最亲近她的人才有机会看见。” 岳小玉叹道:“她又不是褒姒,怎么对笑容如此吝啬?” 尤婆婆道:“也许因为她比谁都更清楚,自己的笑容实在有多难看。” 岳小玉道:“所以就索性不笑了?” 尤婆婆道:“大概是的。” 岳小玉道:“这种丑婆娘,真是没趣的很。” 尤婆婆道:“但她却曾经是练宫主最信任的女人。” 岳小玉道:“练宫主何以对她这么信任?” 尤婆婆道:“第一、叶大娘是练宫主的表妹,而且也是唯一的表妹。” 岳小玉道:“就算是亲妹子,也不见得就要完全加以信任。” 尤婆婆道:“叶大娘是血花宫的大功臣。” “大功臣?”岳小玉道:“怎样的一个大功臣?” 尤婆婆道:“自从练惊虹掌管着血花宫以来,一直都有某股恶势力,想把他从饮血峰踢落万丈深渊里去。” 岳小玉一怔,道:“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尤婆婆道:“是一个极神秘的江湖组合,它的名字是‘天恨’。” “天恨!”岳小玉耸了耸肩,道:“人人都只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怎么这江湖组合居然会叫做天恨?” 尤婆婆道:“天恨的首领,是个永远不肯用真面目见人的家伙,在他的脸上,总是戴着阴森恐怖的人皮面具,甚至连头发也包裹得紧紧的,连一根头发都不肯让别人看见。” 岳小玉冷笑道:“如此人物,不算好汉!” 尤婆婆道:“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想做大侠和好汉的,甚至有不少人,一直都认为做小人远比做君子聪明得多,也快乐得多。” 岳小玉道:“这正是人类可悲之处!”他说得咬牙切齿,青筋暴现,居然显得既悲愤又激昂。 尤婆婆叹了口气,道:“你很懂事,比业儿长进得多。” 岳小玉听得心花怒放,甚至有点飘然的感觉。 以前,岳老石经常骂他,道:“一事无成,不知长进,除了坏事之外其余的事一概不懂!” 但这时候,尤婆婆的话却是刚好相反。 只听见尤婆婆接着又道:“天恨与血花宫弄得势如水火,互不相容,在当时来说,已经是十分轰动武林的大事。” 岳小玉道:“结果怎样了?” 尤婆婆道:“天恨潜在的能力,相当厉害,有人估计,天恨的首领若要进攻八大门派,任何一派包括少林在内,都很难抵御得住。” 岳小玉吃了一惊,道:“这就真的很可怕了。” 尤婆婆道:“可是,天恨还是动不了我这个师弟,由此可见,天恨固然厉害,但血花宫的潜力更加不可轻悔。” 岳小玉道:“一山还有一山高,这句话是永远不会错的。” 尤婆婆颔首道:“你懂得这道理就好了,在当年,屡破天恨奇兵,为血花宫打胜无数战役的大功臣,就是不开花女后叶大娘。” 岳小玉道:“难怪练宫主对她这样宠信了。” 尤婆婆叹息了一下,道:“在那时候,谁都想不到叶大娘一方面为血花宫抗拒强敌,另一方面却在计划着一连串的阴谋。” “怎样的阴谋?” “她要孤立练惊虹,并且要世人深信血花宫的主人,是个茹毛饮血,六亲不认的吃人魔鬼。” “这手段好毒辣!” “其实,在天恨还没有正面跟血花宫展开冲突之前,叶大娘的阴谋早已展开。”尤婆婆缓缓地道:“练惊虹的娘亲做出不可告人的勾当,固然由于她本身淫荡恶毒,但那小白脸实际上还是叶大娘刻意安排的一着棋子。” 第三十一章 因伤坐化死,小子遇魔王 岳小玉听得为之津津有味,忙道:“我师父怎样向苏萨长老报复了?” 尤婆婆道:“我早就说过,他是个顽皮透顶的家伙,到了第二天,苏萨长老所牧养的羊儿,居然全都给剪掉了那山羊胡子。” 岳小玉一楞,道:“这就算是惊人的报复了?” 尤婆婆道:“惊人是假的,但令人忍俊不禁,却是半点不假。” 岳小玉道:“羊儿给剪掉羊胡子,也不见得怎样好笑!” 尤婆婆道:“但苏萨长老颔下蓄着的山羊胡子,也在那天晚上给你师父也偷偷地剪掉了。” 岳小玉听到这里,不由哈哈一笑,道:“这倒精采,羊儿不见了胡子,牧羊人也不见了胡子,大家都一起刮得光溜溜,爽神畅快之至!” 尤婆婆道:“若是换上别人,这件事可能会弄得更不愉快,但苏萨长老最后却一笑置之,还请你师父痛痛快快地喝一顿酒。” 岳小玉道:“你妮?” 尤婆婆说道:“我也陪他们喝,还在黄昏的时候,陪着他们一起跳舞,一起唱歌。” 岳小玉道:“你不打算去天竺了?” 尤婆婆道:“我说去天竺,其实也只是说说而已,可不是立下决心非要去不可的。” 岳小玉笑了笑,道:“这么说,婆婆前辈当年也是很顽皮的了。” 尤婆婆道:“只要是正常的年轻男女,都是顽皮的。” 岳小玉点点头,暗道:“小岳子原来毕竟还是很正常的。” 尤婆婆续道:“但太顽皮的人,却也可算是并不正常,就像你师父公孙我剑,他一出娘胎就已顽皮胡闹,直至如今老得连牙齿也没剩下几颗了,但还是死性不改,真是太不像话了。” 岳小玉道:“这也有好处。” 尤婆婆道:“这又有什么好处了?” 岳小玉道:“最少他可以活得像是年轻人一样,永远都不必愁眉苦脸。” 尤婆婆叹道:“你师父虽然为人豁达开朗,但他也不是全无忧愁的。” 岳小玉道:“我师父忧愁些什么?” 尤婆婆道:“武功传人!” 岳小玉道:“那倒不必担心,我师兄公孙咳一定可以继承我师父的衣钵武功的。” 尤婆婆冷冷一笑,道:“你这个师兄公孙咳,大可不必再提。” 岳小玉道:“何以不要提?” 尤婆婆道:“你师兄的资质,相当不错,但他的聪明,只是在学医方面才能发挥出来,若说到练武,他最多只能成为一个二流人物。” 岳小玉道:“若与许不醉轩主相比,却又如何?” 尤婆婆道:“自然是许不醉远胜多了,即使是你师父,也不比许不醉强得了多少。” 语音一顿,接道:“但你师父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在武功研创方面,永远都是努力不懈的,这一点很重要,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会一直进步,向一座又一座的高举攀登上去。” 岳小玉道:“难怪我师父在武林之中,能够享有如此盛名。” 尤婆婆道:“你能够拜公孙老儿为师,未尝不是一种福气,但有一点你要记住,你师父虽然为人乐观,但有时候却也会十分固执的。” 岳小玉道:“固执也有固执的好处,最少,固执的人通常也是意志坚强,永不言败的呢!” 尤婆婆道:“你这样说,倒也不无道理。” 岳小玉道:“婆婆前辈把晚辈带到这里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尤婆婆道:“盈盈想见你。” 岳小玉心中涌出一阵甜蜜之意,道:“她真的想见我吗?” 尤婆婆道:“她心里想怎样,我是不难看得出来的,除了她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很想跟你会一会。” “是练宫主?” “不错,这里是血花宫,若不是得到他的允许,即使是老身,也不能擅自把你带到饮血峰上。”尤婆婆慢慢的说道。 岳小玉吸一口气,道:“晚辈什么时候去见他?” 尤婆婆道:“等一会就可以了。” “等一会?实在还要等多久?” “等老身死后。” 岳小玉道:“婆婆前辈的气色很好,又怎会死?” “我现在已是油之将尽,灯之将灭的时候。”尤婆婆凄然一笑,道:“命运是谁都不能改变的。” 岳小玉觉得很是古怪,忖道:“老子说这婆婆的气色很好那是假的,但若说她很快就要死掉,却也令人难以置信。” 尤婆婆凝视着他,忽然轻轻一笑,道:“你心里在想着些什么?” 岳小玉“嗯”的一声,道:“晚辈有点挂念堡主和师父。”他这句话倒也不算是撒谎。 尤婆婆道:“郭堡主是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好了。” 岳小玉道:“婆婆前辈何以肯定郭大哥一定能够渡过这一次灾劫!” 尤婆婆道:“因为那些解药已送出去了。” 岳小玉惊喜道:“是真的?” 尤婆婆道:“老身怎会骗你?解药是布狂风亲自从练宫主手里讨取的。” 岳小玉“噢”一声,道:“布公子见过练宫主了?” 尤婆婆道:“不错,而且他们在血花官中见面,已经是无数次的事情。” 岳小玉更感意外,道:“原来布公子与练宫主早就很有交情了?” 尤婆婆道:“识英雄者重英雄,这又有什么大惊小怪!” 岳小玉只得连连点头,道:“不错,其实布公子在饮血峰下多时,必然早已跟练宫主有所联系。” 尤婆婆道:“练宫主很赏识布公子,所以两人初次见面时,就在碧血楼台之外交手百把。” “碧血楼台?”岳小玉叫了一声,心中却在寻思:“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老子在什么地方听人说过了?” 再仔细一想,这才猛然忆起:“对了,是老子的老子曾经说过,在许多年以前,他曾经和一个叫慕容青烟的人,潜到碧血楼台盗宝!” 这时候,尤婆婆又道:“这十余年以来,练宫主绝少与人动手,就算偶然过招,也绝不会超过五十招以外,因为能抵挡得住他五十格的高手,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岳小玉忍不住道:“练宫主若跟我师父动手,那又怎样?” 尤婆婆道:“不瞒你说,还是以练宫主略高一筹。” 岳小玉道:“难怪江湖中人,提起了练宫主的名头,都会吓得魂不附体了。” 尤婆婆道:“但若谈到武功手法,却是你师父正宗得多。” 岳小玉“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心中却不免叹道:“武功再正宗,若是打不过人,到头来还是变成龟的孙子,龟蛋的祖宗!” 尤婆婆又接道:“从今以后,但愿你能够好自为之,切莫令公孙老儿失望。” 岳小玉恭声答道:“晚辈遵命!” 尤婆婆满意地一笑,忽然从背后取出了一件式样奇特的物事来。 她凝视着这物事,道:“这就是当年苏萨长老送给咱们的铜号角,你说好看不好看?” 岳小玉看了好一会,才道:“精致极了。” 尤婆婆道:“这是苏萨长老年轻时,一个牧羊姑娘送给他当作纪念的。” 岳小玉道:“既是那位姑娘所赠,苏萨长老又如何能将之转赠?” 尤婆婆道:“那牧羊姑娘后来嫁给了一个坏人,苏萨长老很伤心,所以不想再睹物思人,徒添伤感。” 岳小玉道:“原来如此!”心中暗暗失笑,忖道:“连醋坛子都打翻了,这捞什子号角自然不要也罢!” 尤婆婆叹了一声,缓缓道:“但不管怎样,这号角是很好很好的,它比什么都更好更好……” 岳小玉尽量忍耐看,心中却已骂了起来,道:“什么很好很好,更好更好,照老子看来实在一点也不好。” 尤婆婆却已把这铜号角递给了岳小玉,同时道:“好好保存着它,把它送到你师父手里。” 岳小玉点点头,道:“晚辈遵命!” 尤婆婆面上露出了笑容。 这笑容很安详,她的眼睛慢慢地闭上了。 然后,尤婆婆就以打坐的姿势,沉静地一直坐着,彷佛已睡着了觉。 尤婆婆在破庙里静坐不起,她不是睡着了,而是坐化了。 岳小玉初时还是槽然不知的,但渐渐地,他发觉到不对劲了。 尤婆婆的脸色已变得很白,而且身子硬直得像块木头。 岳小玉越看越是心中发毛,忖道:“莫非就此去也,归西之乎?” 正想伸手去探一探尤婆婆的鼻孔,看看她还有没有气息,忽然背后有人长长叹了口气,道:“不必了,我师姊确已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岳小玉吓了一跳,那人称尤婆婆是他的师姊,莫不是练惊虹来了? ×      ×      × 练惊虹,黑道高手中的顶尖高手! 他是饮血峰上血花宫宫主,外号人称“茹毛饮血鬼独夫”,又叫做“六亲不认断肠人”! 如此人物,自然是绝不简单的。 天下虽然大,武林虽广阔,但像练惊虹那样的人物,实在是没有多少个的了。 庙内气氛更阴森,岳小玉不禁为之胆颤心惊,忍不住微微发抖起来。 练惊虹就在他背后。 他可以回头么?他敢回头去看这位练老宫主么? 没有人知道,就连岳小玉自己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跟练惊虹那样的人单独相处,是一件诡秘,而且惊心动魄的经历。 在这经历里,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应付能力是怎样的。 对岳小玉来说,这是一个考验。 即使是对任何一个武林人物来说,这都是一个考验。 严重的考验。 ×      ×      × 岳小玉毕竟还是站直了身子,然后缓缓地回头向后望去。 他看见了一个人,这人也看着他。 “你就是这里的主人?”岳小玉问。 这人落寞地一笑,用左手指尖捻动着颚下的花白胡子,忽然反问道:“你可知道,这里是血花宫最神圣的地方?” 岳小玉直视着这老人,道:“尤婆婆前辈已对我说过了。” 老人道:“任何人,若没有经过我的允许擅进此地,一定死而且还会死得很慢很慢。” 岳小玉耸了耸肩,道:“反正是死,死得快与死得慢又有什么分别的?” 老人瞧着他,目光忽然冷得像是冰里的刀锋,道:“你是真的不知道?” 岳小玉给他瞧得心中发毛,再也不敢耍花样,只得道:“若是非死不可的话,自然是死得越快越痛快了。” 老人这才神色稍缓,道:“我喜欢听老实话,尤其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更加不愿意看见有人在我面前撒谎。” 岳小玉道:“晚辈知道??。”心中却想:“日后在你心情愉快的时候,小岳子才大撒谎言好了。” 老人干咳一声,道:“在我面前,你不必自称晚辈。” 岳小玉一呆,问道:“这又有什么错了?” 老人道:“你应该知道,我就是血花宫宫主练惊虹。” 岳小玉吸一口气,道:“是的。” 练惊虹淡淡道:“所以,我就是你的义父!” “义父?”岳小玉不禁傻住,半晌才道:“小岳子虽然曾经在一伙强盗面前吹牛,自称为练无敌,更是练宫主的干儿子,但那是为势所逼,但愿老宫主切莫见怪才好。” 练惊虹面色倏地一沉,冷冷道:“这么说,我真的不是你义父了?” 岳小玉勉强一笑,道:“本来就不是的。” 练惊虹忽然笑了,但笑得很特别,道:“你既然不是我的干儿子,你凭什么资格站在这里?” 岳小玉猛然一惊,忙道:“我是给尤婆婆前辈带到这里来的,可不是自己潜入此地。” 练惊虹冷冷道:“尤婆婆又怎样?她是她,我是我!” 岳小玉念道:“可是……” “不必说了!”练惊虹的面色更冰冷,道:“既然不是我的义子,擅闯禁地就得格杀勿论!” 第三十二章 聆诫言知警,不阿谀奉承 岳小玉道:“非要我认你做义父不可吗?” 练惊虹道:“反正你连名字都已起好了,就叫练无敌可也。” 岳小玉道:“那么岳小玉这个名字又怎样?是不是要召开武林大会,当众宣告正式取消?” 练惊虹道:“如此甚好,就照你这个办法去干!” “放屁!”岳小玉脸色一变,冷冷道:“小岳子的老子姓岳,子孙也姓岳,若真的连姓名也不要,这就是数典忘宗,连屁也不如。” 练惊虹哈哈一笑,道:“说得好!” 岳小玉一怔,道:“怎么连你也说好?” 练惊虹道:“你以为本宫主真的要你改名换姓,连祖宗爷爷十八代的姓氏都抛掉?” 岳小玉喃喃地道:“这可是宫主你老人家自己说的。” 练惊虹道:“是我说的又怎样?本宫主只是试你一试而已。” 岳小玉目光一闪,道:“倘若晚辈刚才真的愿意改名换姓,那又怎样?” 练惊虹道:“那么本宫主就一掌轰碎你这颗小脑袋!”他说得语气严厉,甚至面露杀气,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岳小玉舌头一伸,心中暗叫侥幸,道:“幸好老子到底不是个数典忘宗之人,否则这条小命就很难再保得住了。” 只听见练惊虹又道:“江湖之士,不管是黑白两道还是亦正亦邪的武林怪物,都极重视门户、家规、帮法,若是为了富贵功名,或者是贪图女色,从而干出认贼作父,数典忘宗之勾当,那是万万不能轻易饶恕的!” 岳小玉躬身回答,道:“晚辈谨遵宫主教诲,此后毕生不敢或忘。” 练惊虹道:“常言道:‘大丈夫行不改姓,坐不改名。’这句话是很有道理的,但却也不是完全合情合理,你懂不懂其中的关键何在?” 岳小玉毫不迟疑,立刻就回答道:“人在江湖,不可一成不变,有时候从权行事,只要问心无愧,俯仰之间对得起天地鬼神,列祖列宗,那么暂改姓名,也是无伤大雅的。” 练惊虹道:“不错!但无论怎样,姓岳之人永远还是姓岳,绝不可真的把姓氏改掉,做个忤逆的子孙。” 岳小玉道:“宫主深明大义,晚辈佩服得五体投地。” 练惊虹道:“既佩服本宫主,怎么还不叫声义父?” 岳小玉道:“佩服归佩服,若要拜宫主为义父,还是必须慢慢斟酌的。” 练惊虹“唉”的一声,叫道:“别再婆婆妈妈了,本宫主答应你对付神通教便是。” 岳小玉立刻发出一声欢呼,随即跪拜道:“拜见义父!” 练惊虹抚须大笑,直笑得合不拢口,道:“好极,好极!乖儿子,你要什么作为礼物,尽管开口好了!” 岳小玉道:“义父肯仗义出手对付神通教,这已经是最好的礼物,孩儿绝不敢再加以苛求。” 练惊虹道:“你能够这样知足,那是很好很好的,但义父却不想骗你。” 岳小玉一怔,道:“义父骗了孩儿什么?” 练惊虹叹了口气,道:“老实说,你提出的这个条件,根本就是多余的。” 岳小玉道:“何以说是多余?” 练惊虹道:“因为即使你不说,本宫主与万层楼之间,也已是势不两立的。” 岳小玉心中又惊又喜,却又不免开始为这个刚磕拜的义父担心。 “义父跟神通教早有过节吗?” “不错!”练惊虹点点头。 岳小玉道:“所为何事?” 练惊虹道:“其间种种恩怨,并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解释得清楚的。” 岳小玉道:“义父若不想说,就不必说,我这个干儿子是绝不介意的。” 练惊虹瞪视着他,忽然怪笑道:“好刁的一张利嘴。” 岳小玉道:“义父生气了?” 练惊虹道:“你若不是我的干儿子,我自然一定会生气。” 岳小玉道:“是干儿子又怎样?” 练惊虹道:“既是我儿,一切自可从宽发落。” 岳小玉笑道:“多谢义父大人轻判,下次绝对不敢了。” 练惊虹目光一转,瞧着穆盈盈,道:“你师伯虽然死了,但她临死之前,还是把岳小玉带了回来,可见她对你是十分疼爱的。” 穆盈盈听见师父提起尤婆婆,不禁又伤心得“哇”声哭了出来。 练惊虹也没有阻止她,任由她哭个够,岳小玉见小佳人悲伤欲绝,心中大为怜惜,但练惊虹在旁,却又不敢上前加以劝慰。 良久之后,穆盈盈哭声渐止,练惊虹才干咳两声,道:“你师哥背叛了师门,真是大逆不道,你以后一定要勤加练功,为师父扬眉吐气。” 穆盈盈眼圈红肿,点头道:“师父教诲,弟子一定永记于心。” 练惊虹向岳小玉指一指,说道:“这位岳小哥儿,年纪比你稍大一点点,如今他已跟咱们是自己人,你就叫他岳师哥好了。” 岳小玉忙道:“这个使不得!” 练惊虹脸色一沉,道:“为什么使不得?” 岳小玉道:“孩儿入门最迟,怎么说也做不了师哥。” 练惊虹道:“不做师哥,难道想做师弟了?” 岳小玉道:“正是这样。” 练惊虹道:“但我说不是这样,依照本门规矩,年纪大的,就一定做师兄师姊,年纪细小的,就得做师弟师妹!” 岳小玉道:“但小玉根本不懂武功,又怎能做穆姑娘的师兄?” 练惊虹道:“现在不仅没关系,最重要的是将来。” 岳小玉道:“即使到了将来,孩儿也不一定能够练成高深的武功。” 练惊虹怀疑的道:“你是不是说,将来就算练就一身绝艺,也绝不是练义父的武功?” 岳小玉道:“非也,非也!小玉既拜你为义父,又岂会不肯学义父的武功。” 练惊虹道:“你是公孙我剑门下弟子,自然要先学公系世家的武功,但义父的几下子压箱底本领,你也最好莫要错过才好。” 岳小玉道:“只要义父肯教,小玉自然肯学。” 练惊虹道:“但无论怎样,还是先要得到你师父允许,那才可以修练的。” 岳小玉道:“我师父为人最是豁达不过,对于门户之见,他老人家一向大力排斥,认为这是中原武林人士最大、是混帐、最狗屁不通的绊脚石!” 练惊虹听得不住点头,岳小玉说得更是起劲,道:“既然大家有见及此,就要齐心协力,把这块荒谬混帐的绊脚石大力踢开。” 练惊虹叹了口气,说道:“就只怕这块石头又重又硬,踢下去只苦了足下的脚趾。” 岳小玉冷哼一声,道:“若踢不开,咱们就用炸药将它轰成粉碎。” 练惊虹摇摇头,说道:“事情不如你想像中那样简单,有些冥顽不灵之徒,就算用上十万斤火药,到头来还是白费工夫的。” 岳小玉一楞,道:“这就真是无计可施了!” 练惊虹道:“幸好你师父并不是冥顽不灵之徒,所以你就算兼修义父的武功,他也不一定会反对的。” 岳小玉道:“但如今师父那边不知道怎样了?” 练惊虹道:“铁眉楼那里,你是用不着担心的,有诸葛酒尊和龙眉等高手押阵,神通教绝不敢轻举妄动。” 岳小玉道:“但郭大哥受伤晕迷未醒,总是教人心里牵挂。” 练惊虹叹了口气,道:“郭冷魂是给谁所伤的,你可知道吗?” 岳小玉摇摇头,道:“小玉不知道,只知道他中的是血花莲掌力。” 练惊虹道:“所以,你扪都认为,郭冷魂是本宫主所伤了?” 岳小玉道:“不,若是义父出手,郭大哥早已活不下去了。” 练惊虹叹道:“虽然郭冷魂并非本宫主所伤,但本宫主还是难辞其咎的。” 岳小玉道:“为什么?” 练惊虹道:“血花莲掌力,本来就是本门不传之秘,所以无论是谁,用这种武功伤害了江湖上的朋友,本宫主都要负起这个责任。” 岳小玉道:“那么义父曾经把血花莲掌这套武功传给了谁?” 练惊虹道:“除了我师姊之外,就只有南宫业那畜生练过!” “南宫业?”岳小玉一怔。 穆盈盈接看说道:“南宫业就是我师哥。” 岳小玉“啊”的一声,说道:“原来是他!” 练惊虹道:“你是不是憎厌业儿?” 岳小玉眉头一皱,道:“很憎厌是谈不上的,但却也没有半点好感。” 练惊虹喟然道:“你这样说,已经是很客气了。” 他一面说,一面不住的摇头,又道:“业儿的父亲,跟本宫主是很要好的老朋友,但却英年早逝,就只留下了这么一个儿子,于是,本宫主就把他收为弟子,希望可以把他好好栽培,唉!却没想到,这孩子年纪虽轻,但心术之奸诈,手段之毒辣,竟然犹在本宫主之上。” 岳小玉一怔,道:“不见得这么厉害吧!” 练惊虹说道:“以目前来说,这畜生当然还是比不上我这个鬼独夫、断肠人的。但只要假以时日,嘿嘿!只怕天下虽大,也没有多少人,能够控制得住这个畜生了。” 岳小玉听得为之怔忡不安,说道:“这样说来,他也可算是一号了不起的人物了。” 练惊虹叹了口气,忽然又说道:“业儿这畜生,若有一半像他父亲,那也不错了。” 岳小玉道:“他父亲是怎样的人?” 练惊江道:“是南宫世家的败家子南宫梦。” 岳小玉说道:“以梦字为名,倒也潇洒。” 练惊虹道:“不是潇洒,是迷糊、是虚幻,他是个找不到方向的人。” “找不到方向?” “不错,人活着若没有目标,就像是茫茫大海里的一艘孤帆,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自己将会去到什么地方。” “这可不怎么有趣。” “直至有一天,他忽然发觉两鬓已经灰白了,可以给他花用的钱也已花得干干净净,于是,他就喝了一瓶烈酒,然后醉醺醺的跑到我这儿来。” “所为何事?” “借金子,借银子。” “借多少?” “金子一万两,银子十万。” “你借不借?” “没有就不借。” “到底有没有?” “有,就算再多十倍,也有。”练惊虹慢慢地道:“于是,他又醉醺醺的带着银票走了。” 岳小玉道:“无论对谁来说,这都是一笔很大的财富。” 练惊虹道:“是的,但不到三天,他又回来找我,而且第一句话就说:‘我又身无分文了!’” 岳小玉吃了一惊,道:“这是什么意思?” 练惊虹道:“再借!” 岳小玉??深的吸一口气,道:“这次又借多少?” 练惊虹道:“还是跟上次一样,并未多取一两。” 岳小玉呆了很久,才道:“义父有没有答应?” 练惊虹道:“当然答应。” “你有没有问他,上次借的到底怎样花掉的?” “没有!” “为什么连问也不问一句?” 练惊虹道:“不必要的事,我从来不干,不必要的问题,也从来不问。” 岳小玉道:“你认为不必要?” 练惊虹道:“是的。” 岳小玉道:“后来又怎样?” 练惊虹道:“又过了三天,他又再跑来找我。” 岳小玉怔住,半晌才道:“莫不是又来借金子银子了?” 练惊江道:“不是借。” 岳小玉道:“他总算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练惊虹摇摇头道:“在我面前,他永远都不会不好意思。” 岳小玉道:“但他毕竟还是再向义父开口借钱。” 练惊虹道:“他不借,是因为知道再也没有能力清还。” 岳小玉道:“幸好义父也是不怎么在乎的,对吗?” 练惊虹说道:“那要看情形而定,若是换了别人,就算借一两银子也非要清还不可。” 岳小玉道:“但你跟南官前辈却是好朋友。” 练惊虹道:“好朋友借钱,也是要还的。” 岳小玉说道:“但是他若真的还不起呢?” 练惊虹道:“那就要帮他一把,让他努力去赚钱,而且赚得越多越好。” 岳小玉说道:“不错,光是借给朋友,那也不是办法,有时候你帮了别人一把,说不定反而不会使他更加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练惊虹缓缓地点点头,道:“你这种分析,很老练,很成熟。” 岳小玉道:“南宫前辈第三次找义父,既不是借,又有什么目的?” 练惊虹道:“他对我说:‘给小弟黄金三万,白银三十万。’” 岳小玉听得差点没有昏倒过丢,若不是穆盈盈在身边,只怕至少有十几句骂人的粗话杀将出来。 但这时候,他却只是问了一句,道:“义父答应了没有?” 练惊虹点了点头,说道:“我又答应了。” 岳小玉瞪着眼,道:“你完全不知道南宫前辈为什么会花掉这许多钱,但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借给他金子银子?” 练惊虹摇摇头,道:“不,我知道他的钱为什么会花得像流水一般厉害,只不过没有直接向南宫梦说出来而已。” 岳小玉忙道:“南官前辈是怎样花钱的?” 练惊虹道:“赌!” “赌?” “不错,就是这一个赌字,使他成为百年来,南宫世家里最著名的败家子。” “义父,你明知道他嗜赌,为什么又一次一次把金银借给他,甚至是双手奉送,也在所不惜?”岳小玉问。 第三十三章 参观碧血楼,师徒遭捉弄 练惊虹道:“这位南宫夫人行事缜密阴险,以南宫梦那样的人,自然不容易看清楚她的底蕴,但到最后,她处心积虑的阴谋还是落败了,我倒不怎么生气,倒是南宫梦给她气得当场吐血。” 岳小玉道:“若换上了小玉,绝不吐血,吐痰便可。” 练惊虹一怔,道:“吐痰干嘛?” 岳小玉道:“这妇人阴险毒辣,在她脸上吐痰总比自己吐血好得多。” 练惊虹叹道:“可惜南宫梦没有你这样看得开。” 岳小玉道:“人心不同,各如其面,南宫前辈的想法跟小玉不同,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练惊虹道:“也许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南宫夫人阴谋败露之后,不久就染上了一场大病。” “她病死了?” “不错,她一病不起,死时最少瘦了一半。” “这是上天的惩罚。” “但最不幸的,还是南宫梦中了奇毒,唉!大有谁能知道天意到底是怎样安排的?” 练惊虹说到这里,忽然握紧岳小玉的手,道:“业儿背叛了本宫主,他将来也一定会得到惩罚的!” 岳小玉道:“他会后悔。” 练惊虹道:“但你拜了本宫主做义父,说不定将来也会后悔。” 岳小玉摇摇头,道:“小玉绝不后悔,也毋须后悔。” 练惊虹喟然叹道:“别忘记,你这个义父是鬼独夫、断肠人!” 岳小玉道:“是鬼独夫又怎样?是断肠人又如何?小岳子虽细小,但再大的担子也愿意担上。” 练惊虹哈哈一笑,道:“说得好,果然不愧是血花宫的少宫主。” “少宫主?”岳小玉登时吓了一大跳,道:“谁是血花宫的少宫主?” “是你!” “我?我怎可以。” “胡说!”练惊虹倏地喝道:“你既是我的干儿子,就得准备承受本宫主的一切。” 岳小玉愕住。 练惊虹忽然袍袖一扬,只见右手翻飞之处,亮起了一道银芒。 银芒闪动时,夺人眼目。 银芒静止后,寒气逼人。 练惊虹的掌中,有一把剑……银剑。 “拿着它!” “小玉不懂使剑。” “不懂也要懂,否则怎配叫我义父?”练惊虹语声忽然冷厉起来。 岳小玉只好握住银剑,心中不由卜卜乱跳。 “盈盈!”练惊虹又在吆喝。 “弟子在。”盈盈立刻回应。 练惊虹道:“小岳子不听本宫主的说话,你把他杀了!” 盈盈吸一口气,道:“弟子遵命。” 岳小玉一怔,道:“开什么玩笑?” 盈盈突然柳眉倒竖,冷冷道:“谁跟你开玩笑,快纳命来。” 岳小玉怪叫一声,道:“纳命?纳什么命?” 盈盈喝道:“当然是你这条……小狗的性命。”语声甫落,手中也已亮出了长剑,剑锋同时向岳小玉念刺过去。 岳小玉大吃一惊,急急闪躲,嘴里同时大叫:“义父救命!” 练惊虹冷冷道:“现在唯一可以救你的人,就是你自己。” 岳小玉急道:“如何自己救自己?” 练惊虹道:“谁要杀你,你就反击,把那人一剑杀掉。” 岳小玉一咬牙,终于奋力挥剑,挡了盈盈一招。 “还是不行!”他挡了一招,又在大叫道。 “为什么不行?” “小玉武功是第十流的,怎抵御得住师妹精妙的剑法?” “拼了命,也许就会出现奇迹。” “不行,还是一千一万个不行。” “你没胆量?” “小玉不是没胆量,而是不能跟师妹真的拚命!”说到这里,盈盈已一剑刺在他的脖子上。 盈盈这一剑,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就连岳小玉也以为这一次非死不可了。 但倘若他真的就此死掉,这种死法未免是太糊涂,正是“死而不如何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岳小玉闭目咬牙,盲目地挥剑挡格。 这一剑并非任何招式,只是情急之下,不得不拼出一种自然反应。 蓦地,只听见“叮”一声响,盈盈的剑居然给他击开了。 “好险!”岳小玉叫道。 盈盈还待进招,练惊虹已挥了挥手,含笑道:“够了,够了!到此为止。” 一身“到此为止”,岳小玉立时如释重负,大大的松了口气。 练惊虹面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对岳小玉道:“很好,你现在已经是血花宫的一份子了。” 岳小玉稽首道:“多谢义父!” 练惊虹道:“你跟我来。” 岳小玉说道:“义父要带小玉往那里去?” 练惊虹道:“碧血楼台。” 岳小玉心中一凛,他以前曾听父亲岳老石提及过碧血楼台这地方,岳老石甚至险些葬身于此地。 想到这里,不禁暗暗叫了一声侥幸,道:“我老子若死在饮血峰上,那么我这个义父就得变成杀父仇人了。” 练惊虹可不知道他心里居然想到这一层去,虽见他面色有点异样,还只道他方才经过一场“激战”,血气犹未平复过来所致。 岳小玉跟着练惊虹向外面直走出去,不消多时,已来到了一座楼台之上。 这楼台四周遍植柏树,但觉林木苍郁,景色颇为不俗。 练惊虹带着岳小玉和穆盈盈来到楼台门外,道:“你们进去谒见楼台总调度沈大将军,没有本宫主的令谕,绝不准擅自离开,知道没有?” 盈盈躬身答道:“弟子知道。” 岳小玉迟疑半晌,道:“小玉也知道了,但不知义父要到什么时候才有令谕传来?” 练惊虹道:“快则一两个时辰,慢则十年八载。” 岳小玉脸色一阵发白,道:“义父,不是开玩笑吧?” 练惊虹倏地叱喝一声,道:“谁跟你开玩笑?快进去,沈总调度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岳小玉见他面色沉重,的确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也就只好瞧一步走一步,和盈盈进入碧血楼台中。 只见楼台之内,气象森严,在一条宽阔长廊的两旁,都站立着雄赳赳的刀斧武士。 岳小玉忍不住悄悄地问盈盈,道:“小师妹,你到过这里几次?” 盈盈说道:“跟你一样,这是第一次。” 岳小玉一呆,旋则再问道:“那个什么沈……沈总什么……将军的,又是何方神圣?” 盈盈道:“他叫沈必理,本来是朝廷武官,而且官职很大,曾被当今皇上封为骠骑大将军,所以,他这沈大将军的称号,是名副其实,半点不假的。” 岳小玉道:“既是朝廷命官,而且官衔又是这么大,何以却会置身于此?” 盈盈道:“这个我就不怎么清楚了,他如今是碧血楼台的总调度,连我师父也不敢轻易得罪他。” 岳小玉舌头一伸,暗道:“连老宫主都不敌轻易得罪之人,老子这个刚混出名头的少宫主,就更不消提也!” 心念末已,忽听有人在头顶上喝道:“站住,都给我站住!” 这人喝声如锣,好不吓人。 岳小玉也不能算是胆小之辈了,但猛然听见这下叱喝之声,也不禁为之吓了一大跳。 他立刻仰首望去,只见在一条粗大横梁之上,正斜斜地躺着一个人。 只见这人满腮乩髯,大概四十来岁年纪,长相颇为威武。 岳小玉望着他半晌,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我们站住?” 躺在横梁上的汉子冷冷一笑,道:“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可以让你随便到处乱逛乱撞的么?” 岳小玉心中有气,正要顶撞,盈盈却暗中拉了他一把,低声道:“还不拜见沈总调度!” 岳小玉一呆,道:“这位就是……沈……沈总调度?” 那人又是轰声一喝,道:“我不是沈总调度,谁是沈总调度?” 岳小玉干咳一声,道:“如此倒是失敬之至,咳咳,你老人家躺在上面做什么的?” 沈总调度道:“静坐寻思己过。” 岳小玉道:“但你不是坐着,而是躺着。” 沈总调度道:“因为躺着比坐着更彻底!” 岳小玉脱口道:“死了岂不是更彻底吗?” 沈总调度眼中闪出一丝冷厉的光芒,道:“你的嘴好刁辣!” 岳小玉道:“不是刁辣,是毒辣,你是不是想把我的舌头割掉?” 沈总调度冷冷地道:“只是割掉舌头,那是不够彻底的。” 岳小玉“哦”的一声,道:“要怎样才够彻底?” 沈总调度道:“割掉你的脑袋,那就差不多了。” 盈盈念道:“他现在已是我的师哥,而且还拜了我师父做义父。” 沈总调度嘿嘿一笑,道:“那又怎样?须知在碧血楼台之中,权力最大的就是沈某,我若要杀人,又有谁能阻挡得住?” 岳小玉暗吃一惊,心想道:“这像伙真不好惹,老于今番遇上此人,可算是大大的倒楣。” 沈总调度忽然从横梁之上跃下。 岳小玉见他凶巴巴的,不禁吓了一跳,失声道:“你要怎样?” 沈总调度两眼一瞪,说道:“你害怕了?” 岳小玉道:“我有什么好害怕的。”嘴上虽然说得硬,心中早已怯了一大截。 沈总调度道:“你放心,我今天不想杀人。” 岳小玉说道:“明天呢?后天又会怎样?” 沈总调度道:“不要说得这么长远,咱们现在是做一天和尚就敲一天钟、念一天经。” 岳小玉道:“我不做和尚,也不敲钟念经。” 沈总调度道:“我几时真的要你做和尚了?” 岳小玉道:“我不喜欢做和尚,天天吃斋菜,那是挺没有瘾头的。” 沈总调度道:“你若不喜欢做和尚,就得跟我走。” 岳小玉一怔,道:“走往那里?” 沈总调度道:“我走到什么地方,你就得跟我走到什么地方。” 岳小玉说道:“这岂不是万事皆休了么?” 沈总调度道:“怎会万事皆休?” 岳小玉道:“万一你决定不再做人,小岳子岂非要跟着你们呜呼哀哉!” 沈总调度面有愠色,道:“我怎会决定不再做人?” 岳小玉道:“人生如梦,又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改变的。” 沈总调度冷冷一笑,道:“你分明是对我没有信心!” 岳小玉说道:“我为什么要对你有信心?” 沈总调度道:“因为我是沈总调度,又是沈必理大将军。” 岳小玉道:“沈必理又怎样了?我从来都不认为,区区一个骠骑大将军,就可以左右我的决定。” 沈必理脸色一沉,道:“你敢不听我的命令?” 岳小玉说道:“你又不是???的师父,又不是我的义父,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命令呢?” 沈必理忽然哈哈一笑,道:“你一定要师父或者是义父的命令,才肯听从?” 岳小玉昂然道:“是又怎样?” 沈必理又是大笑三声,道:“你师父来了。” 岳小玉一怔,还以为他在胡说八道,谁知刚转头向后一望,就已看见了公孙我剑,同时屁股上还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 这一脚踢得真还不轻,岳小玉忍不住“哟”一声叫了出来。 “师父,干嘛踢我?” 公系我剑拈须冷笑,说道:“因为脚痒。” 岳小玉苦着脸,道:“你脚痒,我的屁股却要疼死了。” 公孙我剑道:“混小子,你还把我这个师父放在眼内吗?”语声甚是冷峻。 第三十四章 先吃鸭脚面,后传踢股功 岳小玉道:“别的不说,这道鬼铁栅,算是什么意思?” 沈必理道:“你不是要看看我们的秘密武器吗?” 岳小玉道:“这里又还会有什么秘密武器?” 沈必理冷冷的道:“你可以自己找一找。” 岳小玉怒道:“分明是一派胡言,这里除了我们师徒之外,根本什么武器都没有!” 沈必理笑了笑道:“就是你们两位,那已十分足够了。” 岳小玉道:“这是什么意思?” 沈必理道:“道理很简单,你就是我们血花宫的秘密武器。” 岳小玉一楞,继而摇头不迭,道:“我是人,不是武器。” 沈必理道:“你若这样想,就是大错了。” 岳小玉道:“怎样错法?” 沈必理道:“世间上最厉害的武器,其实算来算去还是人,一个本领高强的人,也就是最厉害的武器,难道你没听过:‘一夫当关,万夫莫敌’这八个字吗?” 岳小玉道:“听是听过无数次的,但那毕竟是夸大其辞。” 沈必理道:“夸不夸大,那是后来一回事,但总之,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永远都是很可怕的。” 岳小玉道:“这话却也错了。” “怎么错了?”沈必理一怔。 岳小玉道:“武功高强的人,绝不一定可怕,就像是野兽,也不是越高大越可怕的,例如长颈鹿就是最好的例证。” “长颈鹿?”沈必理奇道:“梅花鹿我是见过的,鹿肉也吃过不少,但长颈鹿又是什么东西?” 岳小玉道:“长颈鹿生长在很遥远的地方,你当然没有机会看见。” 沈必理道:“那地方有多远?” 岳小玉道:“远在天边,远得不能再远。” 沈必理道:“去月亮远?还是去那地方更远?” 岳小玉道:“当然是去长颈鹿的家乡更远得多。” 沈必理奇道:“何以见得?” 岳小玉道:“月亮只在头顶之上,一眼便可以看见,自然远极有限。” 沈必理苦笑一下,道:“但我从三岁那年开始,就已很想跑到月亮去看看嫦娥仙子,可是直到如今,还是无法如愿以偿的。” 岳小玉道:“那是阁下的功夫不够高明之故。” 沈必理干咳两下,道:“要到月亮,又跟轻功高明与否有什么相干?” 岳小玉道:“怎会没相干?你的轻功若够高明,大可以一跳就跳上月亮。” 沈必理道:“胡说,世间上又有谁能练成那样的轻功?” 岳小玉道:“有的有的,只不过世人不知道而已。” 沈必理道:“既然不为世人所知,你又怎么会知道?” 岳小玉道:“天机不可泄漏。” 沈必理道:“不要再谈月亮,那些长颈鹿到底是怎样的?” 岳小玉道:“颈长数丈,脚长也数丈。” 沈必理悚然动容,这:“那岂不是庞然大物之极了?” 岳小玉道:“高是挺够高了,但大都不怎么大。” 沈必理问道:“比起长鼻子牛妖又如何?” 岳小玉一怔,道:“何谓之长鼻子牛妖?” 况必理道:“长鼻子牛妖,鼻长逾丈,重逾千斤,牙粗如人腿。” 岳小玉想了一想,还是弄不懂这是什么东西,只好望着公孙我剑,道:“师父,你懂不懂?” 公孙我剑淡淡道:“沈总调度说的是大象。” “大象!”岳小玉拍了拍额头,恍然大悟道:“小岳子明白了。” 沈必理道:“那么到底是牛妖高大,还是长颈鹿高大?” 岳小玉道:“各胜一招。” 沈必理一怔,说道:“如何各胜一招法?” 岳小玉道:“论高矮,长颈鹿是高得多的,但若论重量,却又是大象占胜。” 沈必理皱了皱眉,说道:“这倒是怪哉。” 岳小玉道:“更怪哉的,却是如此高高在上的长颈鹿,往往会给矮小得多的狮子吃掉。” 沈必理“唔”了一声道:“狮威一发,那是非同小可的。” 岳小玉道:“所以纵使是长颈鹿那样高大的野兽,也会给狮子吃掉,人也是一样,武功最高之辈,也不一定是世间上最可怕的人。” 沈必理目光闪动道:“岳小兄弟,长颈鹿之高,与武功高低那个高字,可不能混为一谈的。” 岳小玉道:“混为一谈也没有什么木对,正是一理通百理明,又有所谓触类旁通,可见世间万物万事原本一家,牛粪与猪尿皆可用作施肥,沈调度是明白事理的人,想来一定不会拘泥不化,刻板的像是一块四方木头吧?” 沈必理虽然觉得似是而非,却也不知道该当如何反驳,只好耸肩一笑,不再说话。 岳小玉接着又道:“就以我师父来说,他老人家武功卓绝,那是一点也不用怀疑的,但他老人家一点也不可怕,反而极受江湖中人敬重?” 公孙我剑哈哈一笑道:“说得好,说得好!这个马屁拍得真够响亮。” 岳小玉吃了一惊,正待解释一番,屁股上已重重挨了一脚,木由尖声叫道:“师父饶命,徒儿下次不敢乱拍马屁了。” 公孙我剑道:“你喜欢拍马屁,我喜欢踢你的小屁股,这又有什么不好?” 沈必理看得眉头大皱,忍不住道:“你们俩师徒,真是太岂有此理了。” 岳小玉道:“你才岂有此理,为什么要把我们关在这里?” 沈必理道:“我已说得很清楚,这是练宫主的主意,他要你们俩师徒在这里,好好潜心修练武功,以备后用。” 公孙我剑忽然长长叹了口气,然后对岳小玉道:“小岳子,你义父的用意,难道你直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岳小玉目光闪动,猛然跳了一下,道:“我明白了,外面形势,如今一定十分凶险。” 公孙我剑又叹了口气,道:“你还不算笨,总算明白了这一点。” 岳小玉道:“义父是不想我们冒险,所以就索性把我们关在这里。” 公孙我剑点头道:“正是如此。” 岳小玉脸色一变,对沈必理道:“快把我们放出去!” 沈必理摇摇头道:“请恕沈某无能为力。” 岳小玉怒道:“胡说,我们是给你关在这里的,正是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又怎会无能为力?” 沈必理道:“要放你们,只有一个人才可以拥有这种权利。” 岳小玉道:“我义父?” 沈必理道:“你知道就好了。” 岳小玉道:“但这是他老人家一时糊涂所作出的决定,你怎可遵从到底?须知咱们多一分力量,敌人就会少一分气焰,尤其是我师父,他是武林一等一高手,有他助阵,神通教那些狗头崽子就得头疼万分。”说到这里,屁股上又重挨了一脚,显然又是公孙我剑认为他在拍师父的马屁。 岳小玉给师父踢得发狠了,居然瞪着公孙我剑大声道:“踢呀,踢呀!就算你把小岳子的屁股踢碎踢扁,小岳子还是要这样说,难道你不是高手?难道你是个酒囊饭袋?你一生最讨厌迂腐之辈,为什么连徒弟洒脱一点也看不过眼?我赞师父是由衷之言,可不是明知屁股要受罪也来谬赞一番的。” 公孙我剑冷冷一笑,道:“你骂够了没有?” 岳小玉道:“你是我的师父,我为什么要骂你?就算要骂,也只能骂我自己而已。” 公孙我剑道:“算是为师怕了你这个小泼皮,且听听沈总调度还有什么话说好不好?” 况必理忍不住笑道:“我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了,就只想请两位安静一点,努力潜修武功尤其是岳小兄弟,你就是血花宫的秘密武器,只要你练成了绝世奇功,将来又怎会害怕什么神通教?什么提龙王府?” 岳小玉道:“等我练成绝世奇功之后,只怕狗屎也会飞天啦!” 沈必理摇摇头,道:“你不要把自己瞧扁了,你能够得到公孙老夫和练老宫主的垂青,绝非偶然,也绝不是幸运,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我会咬掉你的鼻子!”岳小玉悻悻然道。 沈必理哈哈一笑,道:“我这个鼻子长得太好看了,所以经常为人所嫉妒,你若真的把它咬掉下来,我会感激得涕泪齐飞。” 岳小玉忍不住呵呵一笑,道:“原来你也是个挺够意思的无赖。” 沈必理道:“做无赖远比做君子逍遥自在,这种道理你懂不懂?” 岳小玉道:“本来不懂,但你现在一说我就懂了。” 沈必理道:“为什么?” 岳小玉还没有回答,公孙我剑已冷冷说道:“因为他现在是个小无赖。” 沈必理道:“将来也许会变。” 公孙我剑道:“这个自然,因为只要他不死,将来就会由小无赖变成大无赖,以至变成老无赖。” 沈必理凝视着他,道:“这岂不是根本没有改变过吗?” 公孙我剑道:“天下间最难改的就是脾性,你不能阻止老虎咬人,更难劝服狗不去吃屎。” 沈必理道:“老虎是恶兽,狗是畜牲,但令高足却有慧根,有与众不同的上好资质。” 公孙我剑道:“但他始终是个无赖,不折不扣的无赖。” 沈必理说道:“真的没有办法改变吗?” 公孙我剑道:“办法当然是有的,例如在他的头顶上打七八十拳,也许就可以把这个小无赖彻底改变过来。” “变成什么?” “死人。” “若死不了呢!” “那也一样可以改变他。”公孙我剑淡淡地说道:“最少,他会变成一个白痴,永远呆楞楞的过日子。” 沈必理道:“既然明知他是个不可以改变的小无赖,为什么还要收他为徒?” 公孙我剑道:“江湖上有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人,为什么小无赖就不可以做我的徒弟?” 沈必理答不上。 他沉默了半晌,忽然叹了口气道:“我要告辞了,这里很安全,也很安静,希望两位不要白费时间。” 岳小玉急道:“不要走!我们要出去了。” 沈必理却摇摇头,同时转身离去。 第三十五章 失踪知下落,受伤找原因 这里是一片竹林,虽然不算茂密,但若不是刻意找寻,谁也不会发现这里居然会隐藏着一条地道的出口。 既是出口,也就可以成为进入铁眉楼的入口。 倘若神通教知道道地道的存在,而铁眉楼中人反而懵然不知,那情况就可怕极了。 幸而神通教似乎并未知道这条地道,在地道外面,连一个人也找不着。 但纵然如此,已使龙眉、凤眉为之捏出一把冷汗。 掳走郭冷魂的,应该不会是神通教中人,却又是何方神圣所为? 一连数天,大家都查不出结果,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这一天,是凤眉的生日,尽管人人都愁眉深锁,但龙眉还是下令筵开数席,说是年年如此,不可因稍遭逆境而放弃祝贺仪式。 凤眉执拗不过,只得任由这位大龙头来拿主意。 席间,金刚眉喝了不少酒,说话渐渐多了起来。 常挂珠最怕别人三缄其口,至于口若悬河之辈,他是从来都很欢迎的。 金刚眉今晚也很喜欢跟常挂珠谈话,而且两人越谈越是起劲。 “来!常老大,咱们今晚不醉的是乌龟!”金刚眉又干了一碗。 碗很大,酒很烈,人也有点酒意了。 常挂珠早已喝得舌头发胀,两目呆滞,但金刚眉老是缠着他一碗又一碗的喝,而且好像还非要弄得“两败俱醉”不可。 常挂珠又再奉陪了一大碗。 “好酒量!不愧是江东豪杰之首!”金刚眉咧嘴一笑,又再斟满两大碗酒。 他正要举碗尽倾而下,忽然有人在他背后沉声道:“这两碗酒,让我来喝。” 金刚眉猛然回头,立刻就看见一张不怒而威的脸。 龙眉站在他背后,面色冰冷加霜。 金刚眉“呃”的一声,道:“为什么不让我喝?” 龙眉道:“因为你快要醉了。” 金刚眉气呼呼道:“谁说我醉了?我现在比谁都更清醒。” 龙眉冷冷道:“你若还很清醒,现在就不要再喝,我不想看见一个清清醒醒的人在这时候喝得烂醉如泥。” 金刚眉深深地吸一口气,他虽然已酒意甚深,但仍然分辨得出龙眉这几句话,既是劝告也是警告。 龙眉是五眉会的大龙头,他的警告,金刚眉绝不能置之不理。 他终于颓然坐了下来,道:“大龙头,你说得对,我不喝。” 常挂珠说道:“你不喝,常某也不喝了。” 凤眉忽然走了过来,悠悠地叹了口气,道:“常老大,真是很对不起……” “谁都没有对不起俺。”常挂珠忽然一挺胸,又用力在胸口上拍了一下,说道:“若说这里真的有人对不起,那么只有一个。” 许不醉眉头一皱,道:“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常挂珠目光一转,突然怒视着地,大声道:“这个人就是你!” “是我?”许不醉闻言首先一怔,继而哈哈一笑,道:“许某生平狂妄不勒,对不起的人多如牛毛,又岂仅阁下一位而已?” 常挂珠冷冷道:“你不必拉东扯西,乱指三七二十八!” 鲍正行立刻更正,道:“三七是二十一。” 舒一照却道:“既已说明乱指,那就不能以正常而论之,就算是三七等于零,也是有言在先,不能既是错了。” 白世儒盯着常挂珠,道:“许轩主有什么地方对你老大不住?” 常挂珠道:“他隐瞒了真相!” 白世儒奇道:“许轩主隐瞒了什么真相?” 常挂珠一拍桌子,骂道:“胡老二不是去了异域,而是呜呼哀哉去了!” 白世儒登时脸色骤变,舒一照和鲍正行也是大惊失色。 白世儒立刻转身盯着许不醉,厉声道:“常老大是不是在放屁?” 许不醉揉了揉鼻子,道:“我的鼻子不怎么灵,也许是喝酒太多,除了酒气之外,就算是再臭的屁也没法子闻得着。” 常挂珠怒道:“不要再跟咱们耍这一套,你以为俺是个笨蛋?” 许不醉道:“你不笨,但却醉了。” 常挂珠道:“就算我的肉体醉了,心里还是清醒得很,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俺对你是万二分万三分敬佩的,但胡无法死了,你为什么不肯让咱们四兄弟知道?是不是怕咱们受不住?是不是认为咱们江东五杰脆弱得不堪一提?” 许不醉忽然笑了笑,但接着又长长的叹了口气。 白世儒立刻揪住了他的衣襟,喝道:“快说老实话。” 许不醉望着常挂珠,半晌才道:“你果然不愧是江东五杰之首。” 白世儒的脸色已变成死灰一般,道:“胡老二,他……他真的……” 许不醉道:“不错,他已先走一步,而我还是亲眼看见他死的。” “好啊!你这个混蛋!”舒一照怒骂起来道:“亏你还敢说出口,揍他!把他活活揍扁!” 白世儒摇摇头,道:“揍死他还可以,若要揍扁他我可不懂。” 鲍正行道:“对了,怎样才算揍扁,那是无法可以作出判决的。” 舒一照道:“但胡老二死了,难道这个血海深仇就此作罢吗?” 金刚眉虽然酒意甚深,但却还没有醉得连是非黑白也分不出来,闻言立时说道:“你们要为胡无法报仇,那是很应该的,但这又跟许轩主有什么相干了?胡无法又不是他杀的!” 舒一照陡地呆住,白世儒也不禁放开了手。 常挂珠望看许不醉,道:“俺今天想了很久,越想越觉得可疑,胡老二的性格,俺是最清楚不过的,他绝不会不辞而别,跟着什么黑拳僧去找什么拳谱。” 白世儒皱眉道:“对了,就算胡老二真的很想练成高明的拳法,也决不会连咱们也弃而不顾!” 鲍正行道:“是谁杀了胡老二?” 许不醉道:“杀害胡无法的人,早已死了。” 鲍正行怒道:“一定是雷金钱那个老贼。” 许不醉道:“雷金钱已死了,当时他身边的手下也没有多少个还能活着。” 常挂珠道:“他们死了多少人,俺可不管,但胡老二这血海深仇,咱们一定要向神通教算帐!” 金刚眉道:“不但胡二侠,还有铁眉,他也不能白死就算。” “静下来!”龙眉忽然叫道:“你们只懂得大叫大嚷,又有什么用处?” 舒一照立刻道:“咱们且听听大龙头有什么话说。” 龙眉语气沉重地道:“我没什么好说。” 群雄都是为之一怔,常挂珠忍不住又叫道:“你是大龙头,又是这里的主人冢,你不说谁来说?” 龙眉说道:“你们怎么忘记了诸葛酒尊?” “对了!丐帮帮主应该可以为咱们拿个好主意。”舒一照又在叫道。 诸葛酒尊只得站了起来,对大冢说道:“我这个老叫化,现在不但不是丐帮帮主,甚至不是丐帮中人。” 关中雄睑色一变,道:“连绿玉打狗棒也在你手里,怎么还这样说话?” 诸葛酒尊苦笑一下,道:“有这根宝贝,那是另一回事,但现在没有正式召开丐帮大会之前,我这个老叫化还是全无名分可言。” “名分之事,又何必耿耿于怀?”久未发言的云淡来也开口了。 诸葛酒尊立刻向他拱手揖拜,道:“云居士胸藏兵甲,这番乱局,还望居士高抬贵手,加以收拾。” 云淡来摇了摇头,道:“山人虽有妙计,但早已用尽多时也矣。” 常挂珠摊了摊手,“呵呵”一笑,道:“这番苦也,莫不是群龙无首乎?” 云淡来叹道:“可惜公孙老侠不在这里,否则定有高见可解危殆。” 龙眉忽然说道:“公孙我剑在饮血峰上。” 常挂珠大吃一惊,居然真的整个人跳了起来,道:“你说什么?” 龙眉道:“公孙我剑跟练惊虹大概正在持螯把盏,欣赏金黄菊花。” “放屁!”常挂珠怒道:“练惊虹是个吃人魔鬼,公孙老侠怎会和他共桌共吃共饮?” 鲍正行在旁边多加一句道:“共下共撒尿?” 舒一照横了他一眼,道:“真是屎尿大王,什么都说得出口。” 常挂珠给两人气得发起狠劲,各送一掌,把两人打得险些就要翻脸。 但白世儒却把两人喝住。 龙眉沉吟半晌,又说道:“练惊虹是个怎样的人,老夫姑且不说,但跟万层楼相比,他似乎是好得多了。” 常挂珠道:“何所见而云焉?” 龙眉道:“且听布公子说便是。” “布公子?有狂风?”诸葛酒尊面露喜悦之色。 “布狂风来了!”许不醉道。 “久违!久违!大家静一静,首先听布公子有什么话要跟我们说好不好?”常挂珠叫道。 “好!”群雄齐声和应。 于与,每个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布狂风的脸上。 第三十六章 凭奋勇寻踪,探究竟求证 舒一照问道:“你欠了郭堡主什么人情?” 龙眉道:“黄金十两。” 舒一照一呆,道:“龙大当家又不是个穷人,怎会欠下郭堡主黄金十两?” 龙眉道:“十两黄金固然不算得上什么,但在黄金之上另有秘密,那就不可轻视。” 舒一照更奇,道:“金子就是金子,又有什么秘密可言?” 龙眉叹了口气,说道:“本来,这是五眉会之事,老夫可以绝口不提,但如今……” 诸葛酒尊立刻道:“既有不便,龙大当家就不要再提了。” 龙眉却道:“说也无妨。” 鲍正行惟恐地改变主意,连忙催促道:“既然无妨,就请速说可也。” 龙眉沉吟着,道:“实不相瞒,在那十两金锭里,内藏有一物,乃是先师遗下,更是一颗无价之宝。” 鲍正行又道:“那又如何?” 龙眉道:“此物乃明珠一颗,既可治百病,又能克制世间千般毒物。” 鲍正行说道:“这又跟郭堡主有何相干?” 龙眉道:“先师仙逝之时,还在东海之滨,而所遗此物,会交托一间镖局,并嘱咐该镖局总镖头,把这十两黄金送到老夫手上。” 鲍正行道:“那总镖头岂非感到奇怪极了?” 龙眉道:“他奇怪不奇怪,老夫不得而知,但该总镖头为人正直,又与先师素具交情,先师既然如此嘱咐,不要说是黄金十两,就算牛粪十斤,他也会照送不虞。” 鲍正行道:“若是我,宁可运送十斤牛粪,也不愿意运送黄金半两。” 舒一照奇怪说道:“这又是什么话了?” 鲍正行道:“这是江湖经验之谈。” 舒一照道:“我还是不明白,而且越听越是糊涂。” 鲍正行道:“运送黄金,不管数目多少,风险总是存在的,但若运送牛粪已那就大不相同了,世上又有谁会向一堆牛粪打主意!” 舒一照不禁点了点头,道:“亦是道理,亦是道理!” 龙眉苦笑一下,道:“总镖头押送的若是牛粪,那自然是平安无事,一定可以送到老夫手里了,但他押送的乃是黄金十两,而且在还锭金子之内,还暗藏着一颗避毒奇珠。” 鲍正行贬着眼,道:“结果如何?” 龙眉道:“结果,这十两黄金给人劫走了。” 鲍正行道:“是什么人干的?查出来了没有?” 龙眉道:“是崆峒派恶迹昭彰的象加魔僧。” 铁老鼠骇然,道:“原来是这个妖和尚!” 鲍正行道:“听说这家伙十分厉害,而且行踪不定,极难应付。” 龙眉道:“但郭堡主知道这件事之后,马上就找到了象如。” 鲍正行道:“以象如为人,必然不肯把避毒奇珠交还。” 龙眉摇摇头,道:“你错了,避毒奇珠再珍贵,也比不上自己的性命那么重要。” 诸葛酒尊忽然道:“老叫化子知道,郭大堡主跟象加之间,早有过节。” 鲍正行道:“既有过节,何不宰了这可恶的崆峒魔僧?” 龙眉道:“郭冷魂已杀了象如,但却不是在当年,而是在他中了血花莲掌力之后。” 舒一照皱眉道:“纵然如此,也已让魔僧多活了不少时候。” 龙眉道:“但当时郭堡主若杀象如,就无法找回避毒奇珠。” 鲍正行道:“莫非避毒奇珠已不在象如魔僧的身上?” 龙眉道:“不错,因为真正想得到避毒奇珠的人,根本就不是象如,而是另有其人。” 舒一照道:“这人又是谁?” 龙眉皱眉道:“蜀中唐门的唐十一公子。” 舒一照奇道:“唐十一公子要还避毒奇珠干嘛?” 龙眉道:“制毒。” 舒一照更奇,道:“用避毒奇珠来制毒,这岂不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吗?” 龙眉道:“在不懂制毒的来说,这似乎是十分矛盾的,但唐十一公子是用毒的大行家,他自然有他的一套,旁人是不容易加以理解的。” 舒一照又问道:“连龙大当家也不例外?” 龙眉叹了口气,道:“若说到用毒这一门本领,老夫在唐十一公子的眼里,根本就连三岁小孩也有所不如。” 鲍正行道:“不管怎样,避毒奇珠终归是龙大当家之物,唐十一公子差使象如魔僧将之劫走,于情于理上都是说不过去的。” 诸葛酒尊缓缓道:“但就算再说不过去,想在唐十一公子的手里把避毒奇珠索回,又是谈何容易?” 龙眉道:“但郭冷魂却把避毒奇珠取回来了,这是真真正正的火中取栗,也只有他这种人,才会为了别人的事情而木惜孤身犯险。” 诸葛酒尊长长的吐了口气,道:“老叫化子明白了。” 龙眉道:“郭冷魂既可为了老夫的事情赴汤蹈火,老夫为什么不能代替他前往饮血峰,去见练惊虹一面?” 鲍正行道:“龙大当家见着了练惊虹没有?” 龙眉道:“全凭布公子代为安排,总算可以见到了练惊虹老宫主。” 鲍正行道:“练惊虹怎么说?” 龙眉道:“他总算答应了老夫的要求,愿意放过叶红棉这个无辜的女孩。” 鲍正行道:“这岂不是功德圆满之极了?” 龙眉道:“对于郭冷魂的交托,老夫已是尽力而为,而且也的确没有令他失望,但老夫更大的发现,却还在后头。” 鲍正行追问道:“龙大当家发现了什么?” 龙眉道:“老夫在血花宫中,逗留了三天。” 鲍正行道:“所为何事?” 龙眉道:“与布公子把盏论英雄。” 舒一照立即问道:“当今武林之上,谁最英雄?” 龙眉道:“英雄可分大与小,也可分男与女,却无‘最是英雄’这一回事。” 鲍正行道:“龙大当家言之有理,既是英雄人物,就该不分彼此,充其量年纪细小的就叫小英雄,年纪较长的就叫大英雄或者老英雄可也。” 龙眉道:“但江湖之上,也有不少亦侠亦魔之辈,就以练惊虹而言,他练的是魔功,行事作风也是极具邪气,可是,在基本上,他却是另有一套的江湖怪侠。” 鲍正行道:“一个人亦侠亦魔,只怕不会是一件快乐的事。” 布狂风忽然叹息一声,道:“这世间之上?又有多少人是真正快乐的?” 龙眉也同意布狂风的说法。 他道:“一个人想富有,也许并不容易,但要活得快乐,却更是艰难。” 布狂风道:“真正快乐的人,是乐观的,也是勇敢的人,因为只有这种人,才会看见光明的道路,才能冲破了黑暗的阻挡。” 鲍正行听得不住点头,道:“俺明白了,俺明白了!”至于是否真正明白,旁人可猜想不出来。 舒一照也附和着,说:“正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鲍正行道:“十年太少了,最少抵得上二十年以上。” 舒一照哈哈一笑,道:“如此妙极了!” 白世儒奇道:“何妙之有?” 舒一照道:“如此计算,岂非听他现三席话,就已胜过读书六十年吗?” 鲍正行道:“不错,一个人苦读了六十年书,必然已成为一代大儒,或者是做了翰林学士,咱们若还能胜过这些老秀才、老学究,那就真是不愁寂寞啦!” “你们寂寞不寂寞那是另一回事。”龙眉沉声道:“如今大家都已弄得头大如斗,还望几位不要老是顾着风凉快活。” 公孙咳忽然神情肃穆地走了过来,向布狂风问道:“家父到底怎样了?” 布狂风道:“令尊现时平静得很。” 公孙咳道:“何谓之‘平静’?” 布狂风微笑道:“既平安又宁静之谓也。” 公孙咳干咳一声,道:“在下还是不怎么明白,布公子能说得详细一点吗?” 布狂风道:“令尊如今身在碧血楼台之中,并开始教导岳小玉练习武功。” 水莹儿闻言,立时喜上眉梢,失声道:“那太好了,师兄,是不是真的?” 布狂风莞尔一笑,道:“你以为师兄会随便胡言乱语,信口雌黄吗!” 水莹儿脸上一红,急道:“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师兄千万不要误会!” 布狂风道:“放心好了,我怎会怪你来着?” 鲍正行道:“水姑娘很关心岳小哥儿,那是众所周知的,那天岳小哥儿给掳走,她最少偷偷的哭了七八十回。” 水莹儿鼓着腮,道:“你胡说!” 鲍正行看见她有点生气的样子,只好叠声道:“是老鲍胡说,是老鲍混帐,是老鲍放屁!” 布狂风道:“算了,反正小玉没事,公孙老侠也没事,大冢都不必担心。” 诸葛酒尊叹了口气,道:“但郭冷魂却吉凶未卜,怎不令人担忧。” 布狂风默然半晌,道:“本来在下已向练宫主讨取了血花莲掌力的解药,但后来却知道郭堡主给人带走了,唉!真是一波三折,扑朔迷离之极。” 诸葛酒尊道:“这会不会是神通教的杰作?” 布狂风却立刻摇头,道:“决非神通教之所为。” 诸葛酒尊道:“何以见得?” 布狂风道:“来的若是神通教中人,决不会只带走郭堡主便算。” 诸葛酒尊沉吟道:“布公子所言甚是,但既非神通教之所为,又是何方神圣掳走了郭堡主?” 水莹儿忽然道:“晚辈倒有一个想法,未知是否有此可能。” 龙眉扬了扬手道:“但说无妨。” 水莹儿吸了一口气,才道:“我若是叶红棉,一定会把郭堡主带走。” 舒一照皱眉道:“不会是这样吧?” 第三十七章 酒铺遭围困,仙上仙解围 许不醉缓缓地点了点头,道:“是的,你若不相信,现在就可以向方老板问个清清楚楚。” 方鲸摇着头,道:“不必问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做了她一天师第,也就一辈子惹上了麻烦。” 铁老鼠吸了一口气,忽然道:“方老板,你知道你师姊为人怎样吗?” 方鲸冷冷道:“她为人很好,每天都洗澡几次,指甲和脚趾甲永远都修剪得干干净净。” 铁老鼠一呆,道:“区区并不是说这些。” 方鲸却不理他,继续说这:“一个丑陋的女人,想别人不太讨厌她的唯一法子,就是尽量把自己的身于弄得干干净净些。” 许不醉道:“身子干干净净是没有用的,一个人的心若不干净,就算是用尽五湖四海的水冲洗身子,这个人还是一样肮脏卑鄙。” 方鲸忽然咆哮起来,道:“你今晚老是提着叶大娘,究竟是为了什么?” 许不醉冷冷道:“你不是说过根本不知道她是何方神圣吗?” 方鲸呆了一呆,更久才叹道:“不要再逼我了,我不想提起她。” 许不醉却说道:“叶大娘这个女人使你恶心,我是知道的,但她的女儿却很可爱。” 方鲸道:“但世间上最麻烦的一对母女,也就是她们两人。” 许不醉道:“你说的话不错,她们现在巳惹上了很大的麻烦,非要你来帮忙不可。” 方鲸摇头,道:“我决不会再为叶大娘做任何事。” 许不醉道:“我也不是要求阁下为叶大娘做事,我只请你把叶红棉找出来。” 方鲸冷笑道:“天空海阔,山高路长,我怎如叶红棉躲在那里?” “躲?”许不醉冷冷道:“你知道现在躲起来了?” 方鲸冷哼一声:“我只不过随便说说。” 许不醉道:“不见两三年,你的本领又高明甚多了,居然随便说说,就可以把事情说个正着。” 方鲸怔了一怔,接着叫道:“我的祖宗,你放过方某好不好?” 许不醉眨了眨眼道:“我又不是要押你进入大牢,你何必说这种低声下气的话!” 方鲸道:“江湖上的事,我真的不想再理会了,你还是快点上路,不要妨碍老子睡觉。” 许不醉叹了口气,道:“你真的不想帮我们这个老朋友?” 方鲸道:“你若不高兴,可以跟我断绝交情。” 许不醉道:“不!咱们从前是好朋友,现在也是莫逆之交,岂可为了这点小事而伤了和气。” 方鲸这才展颜一笑,道:“对!这才像是小许的一贯作风。” “我现在已经是老许了。” “不,在我眼里,你永远还是那个小许,小许!小许!” “是小许也好,是老许也好,你这里还有多少酒?” “五百九十斤。” “好酒了?” “没有。”方鲸摇头。 许不醉立刻面露失望之色,喃喃道:“那么我们现在只好喝醋了。” 但方鲸却又笑道:“虽然没有好酒,但极品的陈年佳酿,却还有他妈的五十一斤。” 许不醉的眼睛立刻又亮了,道:“你这个大胖子,果然越来越狡猾了。” 方鲸哈哈一笑,道:“小许,你可知道,这五十一斤酒,我为什底一直都舍不得自己享用?” 许不醉道:“为什么?” 方鲸道:“我一直舍不得喝,是因为不想独吞了它。” 许不醉笑起来道:“是独饮,不是独吞。” 方鲸道:“是饮也好,是吞也好,总而言之,这五十一斤酒,我是要一个人来分享才觉得更滋味的。” 许不醉笑了笑,说道:“这个人就是我。” “你?”方鲸忽然掩鼻大笑,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许不醉眨了眨眼,悠然道:“我是许不醉,是你的老朋友!” 方鲸立刻摇头,道:“不,你不是我的老朋友,你只是我所认识所有人之中,最他妈的一个。” 许不醉道:“他妈的也好,他婆婆的也好,总之,这五十一斤酒,你是要等着我来才舍得喝的。” “放屁!”方鲸冷冷道:“你怎有资格喝这五十一斤酒?” 许不醉两眼一翻,道:“若连我也没有资格,谁有资格?” 方鲸忽然怪笑。 他这一笑不但古怪,而且还很酸,也很苦。 许不醉吃了一惊,拍拍他的大肚子,道:“你怎么啦?是不是肚子痛?” 方鲸道:“本来不痛,给你拍了几拍,倒真的痛了起来。” 许不醉忽然目光一寒,又在他肚子上拍了一下,这一拍力道更大,方鲸登时“哇”声大叫起来。 许不醉冷冷道:“你这个肚子是用铁造的,不要在老许的面前装蒜了。” 方鲸怒道:“你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赌精兼骗子,我怎么敢在你面前装葱装蒜啊!” 许不醉道:“我若真的拍痛你肚子,我道歉!” 方鲸道:“我不要你道什么鸟歉,只想你快点上路,不要阻着老子睡觉。” 许不醉道:“你睡得着觉吗?” 方鲸道:“怎会睡不着,若不是你硬闯进来,我现在一定还睡得很酣熟。” 许不醉叹了口气,道:“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肯真真正正老老实实地跟我说话?我们认识已不止一两年的事情了,难道你睡觉时那副德性,我还会不知道吗?” 方鲸气呼呼地说:“我睡觉时的德性又怎样了?” 许不醉笑道:“鼾声如雷,地板震动。” 方鲸一呆,说道:“这种说法太夸张了。” 许不醉道:“一点也不夸张,而且这八个字也不是我说的。” 铁老鼠道:“不是你说,又是谁人说的?” 许不醉道:“是长白山百胜堡主‘流水客’郭冷魂!” 方鲸的脸色忽然又变了,变得更加怪异。 许不醉目光如刀,直视着方鲸,又道:“是不是只有郭冷魂,才配喝你珍藏的五十一斤极品佳酿?” 方鲸忽然长叹一声,道:“算了,算了!算是方某三生修来的福气,这辈子遇上你这么一号人物。” 许不醉道:“老方,这次你非要老老实实回答我不可,叶红棉是不是带着郭冷魂到这里来了?” 方鲸迟疑了很久,才说道:“我现在老老实实的告诉你,他们的的确确来过这里。” 许不醉吸了一口气,道:“我没有猜错,叶红棉还是很信任你的。” 方鲸道:“但他们早已走了。” 许不醉脸色一变,道:“你怎可以让他们走?难道你没看见郭冷魂的处境吗?” 方鲸苦笑一下,道:“我的眼睛还没有瞎,怎会看不见?” 许不醉道:“你知道就好了,凭叶红棉一个人的力量,又怎能把业已晕迷了多日的郭冷魂带走?” 方鲸摇摇头,道:“谁说红棉只有一个人?” 许不醉一呆,半晌才道:“她还有帮手吗?” 方鲸望着他,忽然冷冷的道:“你有没有脑筋?你怎么不往深一点的地方想一想?” 许不醉陡地目光一亮,道:“对了,通往铁眉楼那条地底秘道!” 方鲸冷冷道:“我还以为你连那条地道也不知道。” 许不醉道:“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有在这方面再想下去。” 方鲸哼了一声,道:“这条秘密地道,是新挖的还是旧有的?” 许不醉道:“当然是新挖的。” 方鲸冷冷道:“你知道就好了,是不是单凭叶红棉一个人的力量,就可以挖出这么一条地道来?” 许不醉道:“肯定不可能。” 方鲸道:“既然这条地道不可能是红棉自己挖出来的,那么她身边就一定有帮手。” “不错。”许不醉缓缓地点了点头,道:“而且一定绝不会是泛泛之辈。” 铁老鼠倒抽一口凉气,道:“这些帮手是谁?” 方鲸道:“你们听过‘天恨’这个江湖组台的名字没有?” “天恨?”许不醉和铁老鼠的脸色同时变了。 许不醉声音一沉,目注着方鲸道:“你是说,叶红棉和天恨的人在一起?” 方鲸点了点头,道:“正是。” 许不醉楞住了,铁老鼠却摇头不迭,道:“不,那是绝不可能的!” 方鲸冷冷一笑,道:“不可能?你凭那一点认为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铁老鼠道:“天恨当年一直都想毁掉血花宫,取代血花宫在武林中的地位。” 方鲸道:“那又怎样?” 铁老鼠道:“但当时,叶大娘屡破天恨奇兵,为血花宫取得无数次战役的胜利,由此可见,天恨与叶大娘之间,是有着不可化解的仇恨。” 方鲸冷冷一笑,道:“真是荒谬,什么叫‘不可以化解的仇恨’?” 铁老鼠一楞,道:“难道叶大娘居然已和天恨合作起来了?” 方鲸摇摇头,道:“没有,这一次,正如你所说,他们两者之间的仇恨,还是和从前一样,但叶红棉却不一样。” 铁老鼠奇怪的道:“她是叶大娘的女儿呀!” 方鲸道:“是叶大娘的女儿又怎样?红棉就是红棉,她有自己的主意,也有她自己的思想。” 铁老鼠道:“但她居然会和天恨的人在一起,未免是有点那个了。” 方鲸道:“但叶大娘的手段怎样,你又知道吗?” 铁老鼠道:“你一定比我知道得更清楚,所以,请你详细道来好了。” 方鲸立刻摇头,道:“不能。她再混帐,毕竟还是我的师姊,我不想说她的长短。” 许不醉沉吟着,对铁老鼠说道:“叶大娘是用摄心迷魂术之类的手法,使叶红棉亲手伤害了郭冷魂,这关窍是可大可小的。” 第三十八章 小子登宝座,师父掌兵符 第四号一走,其余杀手更是无心恋战,瞬息之间,除了连走都走不动的重伤者及死人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杀手留下来了。 方鲸又回到他的小酒铺里。 他看了野猪一眼,忽然走了出来,道:“烤吃野猪肉,好不好?” 许不醉摇头,道:“不好。” 方鲸道:“嫌野猪肉不好吃?” 许不醉道:“现在觉得什么肉都不好吃。” 方鲸望着他,良久才叹了口气,喃喃道:“这也难怪,在心情木好的时候,无论吃什么都是又酸又苦的。” 欧一神走了过来,盯着许不醉道:“你为什么会心情不好?” 心凤呐呐道:“是不是奴……奴家令你生气了?” “你有多大斤两?”欧一神道:“你怎配令许轩主生气?” 许不醉两眼一瞪,道:“你找死吗?居然对心凤粗声粗气讲话。” 欧一神咳嗽两声,道:“近来喉咙有点不大舒服。” “喉咙不舒服就要骂老婆啦?”许不醉把铁棒向前一伸,差点没撞在欧一神的鼻子上。 欧一神讪讪一笑,道:“你误会了,我从来都不敢欺负心凤。” 许不醉这才神色稍缓,但接着却问心凤,道:“如此说来,倒是你经常欺负欧瘦子了?” 心风吃了一惊,道:“奴家怎敢欺负相公?” 许不醉“哦”了一声,道:“那么,你们到底谁欺负谁来着?” 欧一神道:“我们夫妻相敬如宾,谁也没有欺负谁。” 许不醉道:“此话当真?” 欧一神道:“千真万确,并无半字虚言。” 许不醉道:“你的说话,向来不大可靠。” 欧一神立刻胀红了脸,道:“人人都说我老实得出奇,我的说话又怎会不可靠的?” 许不醉道:“正因为你老实得几近乎笨蛋,所以说话不大可靠。” 这时候,欧如神走了过来,道:“这俩口子的事,你少担心好了,他们真是美满之极。” 许不醉哈哈一笑,道:“有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啦!” 欧加神道:“但你和铁老鼠弄得遍体鳞伤,我却放心不下。” 许不醉摇摇头,道:“这点小小伤痕,算得上什么?” 心凤不待他说,早已用金创药敷住了他腰间的伤口。 欧如神向铁老鼠道:“不见多时,你好像比从前成熟了不少。” 铁老鼠讪讪一笑,道:“难得在这里遇上江北仙上仙,真是福气。” 欧如神道:“你们怎会在这里和那些黑衣杀手打起来的?” 铁老鼠叹了口气,说道:“说来话长之极。” 欧如神道:“话长也得说。” 铁老鼠又叹了一声,接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欧如神这才恍然,道:“原来是如此。” 欧一神却急不及待的问道:“小岳子怎样了?” 许不醉道:“你这个岳贤弟,际遇不凡,人更不凡。” 欧一神听得喜上眉梢,道:“他又有什么不平凡的际遇了?” 许不醉还没回答,,鲸已截然道:“什么大岳子小岳子,迟点再说!” 许不醉道:“方老板又有何高见?” 方鲸道:“先找红棉,看看她怎么了。” 许不醉冷冷道:“你现在才担心她的安危,是不是太迟了一点?” 方鲸道:“希望还不太迟。” 铁老鼠道:“咱们往那里找寻叶红棉姑娘?” 方鲸道:“只要找到恨帝,就一定可以找到红棉和郭冷魂。” 许不醉目光一闪,道:“你有把握可以找得着恨帝吗?” 方鲸道:“我没把握,但我们可以去求一个人。” 欧一神咕哝着,说道:“求人不如求己。” 欧如神叱道:“住嘴!” 方鲸淡淡一笑,道:“江湖上有一位奇人,他的本领大概比起我们这里几个人加起来还要高明一点点。” 许不醉不禁为之动容,道:“此人是谁?” 方鲸的脸上发着光,瞳孔收缩成一线,道:“我说的这个人,就是叶红棉的父亲。” “菊痴叶上开!”许不醉脱口叫道。 “对了,就是这个武林奇葩!”方鲸说。 许不醉吸了口气,目注着方鲸道:“你知道叶大侠在什么地方?” 方鲸沉吟半晌,道:“知道是知道的,就只怕他不肯出手。” “胡说!”许不醉道:“叶红棉是他的女儿,如今落在天恨的人手里,他又怎会坐视?” 方鲸道:“但愿如此。” 许不醉又催促着,道:“叶上开在那里?” 方鲸默然半晌,才说道:“在容楼之中。” “容楼?”许不醉吃惊极了,道:“你说的容楼,是不是安徽的容楼?” 方鲸慢慢地点了点头,道:“正是,正是。” “容楼无弱者!”许不醉吐出口气,道:“但叶上开为什么会在容楼之中?” 方鲸苦笑了一下,道:“个中原因,只怕极其复杂。” 许不醉道:“方老板,你可以说得清楚一点吗?” 方鲸道:“叶上开为什么会身在容楼,我也是不知其中底蕴的。” 许不醉道:“但你如何得知他在容楼之中?” 方鲸道:“是红棉告诉我的,而且,她还带我见过叶上开一次。” 许不醉道:“叶上开跟你谈过些什么?” 方鲸道:“天南地北,无所不谈。” 许不醉道:“有什么事情,是比较重要的一点?” 方鲸道:“有。” “快说。” “现在不能说,惟恐天恨中人仍然在附近。” 欧如神干咳一声,道:“我们三人可以暂且退开去……” “不要误会!”方鲸忙道:“欧五先生德高望重,而且这件事情你也非听不可。” 欧如神淡淡一笑,道:“为什么?” 方鲸道:“你若听了,一定会大感兴趣。” 许不醉笑道:“只要老欧有兴趣,他一定会帮着我们对付天恨。” 欧如神叹道:“我现在已经和天恨结下梁子了。” 许不醉道:“你后悔了?” 欧如神道:“这是命中注定要发生的事,何必后悔?就算后悔又有什么用?” 欧一神说道:“不要再多说了,我很想立刻就飞到安徽容楼,看看叶大侠的风采。” 欧如神笑了笑,道:“这句话,证明你还不算是个呆子。” 欧一神,叹了口气,道:“但若跟岳贤弟相比,我就真是呆得可以了。” 许不醉望了他一眼,道:“你到底想见叶上开还是岳小玉?” 欧一神道:“两个都很想见。” 许不醉道:“小岳子很安全,你用不着担心。” 欧一神说道:“咱们曾经听人说,小岳子在铁眉楼里,而铁眉楼的形势,却又是岌岌可危,说不定一下子就会化为灰烬了。” 许不醉道:“铁眉楼之危纵然未解,你也不必为小岳子担心,他现时正与师父公孙我剑在密室里练功。” 欧一神道:“但愿小岳子快点练成绝世奇功,将来成为江湖一代奇侠。” 许不醉道:“你对这小子倒不错。” 欧一神道:“岳贤弟为人义气深重,我对他好,那是十分应该的。” 许不醉眉头一皱,叹道:“像他那样的小无赖,居然有这许多人对他情深义重,确是他妈的奇迹之至。” 方鲸冷哼一声,道:“你们老是谈论著什么小岳子大岳子,是不是想马上跑去见他?” “不见,不见!”许不醉立时摇头不迭,道:“这小混蛋如今平安大吉,又兼福星高照,无论是谁担心他都是多余兼混帐的。” 欧如神微微一笑,道:“既然岳小玉平安大吉,咱们不妨把力量集中一点,先把叶红棉与郭堡主找回来再说。” 方鲸说道:“对了,这才是智者之所为!” 欧如神道:“你肯定叶上开一定可以找到恨帝?” 方鲸道:“是的。” 欧如神道:“既然这样,咱们现在就赶往容楼。” 欧一神见兄长也赞同方鲸建议,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心凤望了丈夫一眼,她虽然知道丈夫的心意,但形势如此,她也不便开口。 方鲸在小酒铺门外站了一会,好像有点舍不得的样子。 欧如神悠然一笑,道:“是不是还想耽搁几天才上路?” 方鲸道:“不,但里面有五十一斤美酒。” 欧如神笑道:“酒铺虽然带不走,但这五十一斤美酒,你却不妨带着上路。” 许不醉道:“就算他不带,我也会捧着走,绝对不会客气。” 方鲸大笑,道:“好,看你喝得了多少斤!” 在半个时辰后,这五男一女已分乘两辆马车,向安徽进发。 容楼无弱者。 但又有谁会想到,菊痴叶上开这个武林奇葩,竟然也在容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