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除中原帮》
第一回
六月十一日,天气酷热。
在午间,还是骄阳似火,但到了黄昏,灰黯的乌云却笼罩着整个姑苏城。
雨未下。
但人人都可以感觉得到,一场滂沱大雨必会降临大地。
热闹的长街,开始渐渐人迹稀疏,在街头贩卖的小贩也纷纷收拾一切,准备早一点休息。
燠热的天气,整日无风。
但在这时候,开始刮起风来了。
风越吹越猛,长街上各大小店铺悬挂着的招牌都被大风吹的摇摇晃晃。
终于,霹雳一响,豆大的雨点突然倾盆而下。
街道上立刻变得更静寂,连平时四处游荡的狗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连猫狗老鼠都不肯出门,又何况是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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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警霖并非猫狗老鼠,但他的脸孔也不像是个人。
他的脸孔只像一个没有血肉的骷髅骨头。
他在六月初八已来到了姑苏城,他一直都住在悦云客栈最廉价的房子内。
悦云客栈不但供应最廉价的房间和酒菜,也供应最廉价的女人。
从六月初八到今天,他一直都在客栈里没有出外半步,客栈的伙计也很少理睬他。
直到这一天的黄昏,当人人都钻回屋子里的时候,他却从悦云客栈的后门走了出去。
当他离开客栈的时候,他的房子里还有人。
一个女人。
她是悦云客栈所供应廉价女人中最廉价的一个。
她只值一两银子。
仇警霖临走的时候,没有给她银子。
他给她的是金子。
廉价的女人捧着那块金子,欢喜的差点没有流出眼泪。
仇警霖只有一句话告诉她:“这是我唯一的财富,希望它可以帮助你跳出这个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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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苏白马寺左侧不远,有一间小饭铺。
小饭铺的门外,经常都有一些乞丐群聚着。
老叫化、跛腿叫化、瞎子叫化、半疯不颠有神经病的叫化,甚至是“偶然干三几天”的临时叫化都有。
但从六月初八开始,所有的叫化都像冰雪遇见了春日的阳光,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现在,唯一躲在小饭铺门外的并不是叫化子,而是一个没有牙齿的怪和尚。
这和尚看来也是名副其实的“贫僧”,但他却并不是叫化。
最少,他没有向任何人讨钱,甚至吃饭也并不是光靠“化斋”,而是不折不扣的照价付账。
他吃饭的地点,就在这间小饭铺的门外。
他既付账,而且也不吃斋菜。
他最喜欢吃的一道菜,是红烧元蹄和猪杂。
他只喝酒。
他喝的不多不少,恰恰十斤五加皮。
能喝得下十斤五加皮酒的人并不多,能喝下十斤五加皮酒的和尚更少。
至于能喝下十斤五加皮酒而且还能面不改容的和尚,更是少之又少。
这个怪和尚就是其中一个。
但假如你细心留意这个和尚喝酒的神态,就不难发觉他喝酒并不是在享受,而是像在发泄一种无可发泄的仇恨。
他也许并不想喝酒,而是想喝一个人的血。
他究竟想喝谁的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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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十斤五加皮酒的怪和尚并没有醉倒。
既不醉,也不睡。
许多人喝完酒之后就算不醉,也会好好的睡一大觉。但怪和尚反而好像比平时更清醒,一双眼睛所发射出来的光芒也比平时更锋利、更凶悍。
雷电交迸,天地变色。
怪和尚忽然霍声站起,也不管外面雨暴风狂,大步的向白马寺走去。
仇警霖就在白马寺门前,有如一尊石像般站立着。
在此之前,白马寺门前空无一人,而仇警霖就像是飘忽神秘的幽灵,忽然间就出现在寺门前的空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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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帽压得很低,几乎遮盖过他的鼻梁。
当怪和尚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突然冷冷道:“你不该喝酒,喝了酒就不该来了。”
怪和尚脸上陡地露出怒容:“难道你不知道我的绰号是什么?”
仇警霖的声音更冰冷:“我知道。”
怪和尚冷哼了声:“难道你怕我会因醉酒而误事?”
仇警霖并不否认:“不错,空门酒鬼花镜空酒量惊人,而且绝少喝醉。”
这和尚原来就是江湖上人称“空门酒鬼”,又被称为“非僧非俗飞砂掌”的镜空和尚。
他本是天台派掌门亦翔大师座下七大弟子的首徒,但在八年前他犯了门规,而被逐出门墙,不再行收录。
他所犯的门规不算太严重,否则遭受到的惩罚,就绝不只限宁被逐出门墙而已。
但他犯的罪也不算轻。
他为了要偷练一套掌法,在天台山下的绿柳山庄内,偷窥庄主朱员外练武。
结果,他被朱员外发现,因而亲自率众至天台山上大兴问罪之师。
天台派虽然高手如云,但绿柳山庄亦是藏龙卧虎之地,朱员外更是武功、财富俱冠甲一方的武林大豪,他绝不肯看在天台派的面上,放过镜空和尚。
镜空终于因此被逐。
自此之后,镜空和尚就成为流浪四方的怪和尚。
他俗姓花,本名志雄,但自此之后,他既不自称花志雄,也不自称镜空和尚,却自称为花镜空。
花镜空离开天台山之后,武功反而进展神速,三年之后,更纠集一伙武功高强的黑道高手,黑夜突袭绿柳山庄,诛杀六十五人,还把朱员外碎尸,总共卸开三十九块。
花镜空的凶残手段,并非只是用在朱员外的身上,这八年来,他五劫镖车,七次抢掠钱庄,死在他手下的无辜冤魂,最少五百!
然而,花镜空经常囊空如洗。
他有一个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欢大赌特赌。
但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毛病。
他最要命的毛病是:逢赌必输!
“这也难怪,谁叫俺是个光头和尚?赌钱当然不会利市了!”
他讲话有时候也很幽默。
但更幽默的却是:他随时都可以在别人认为他最幽默的时候,突然向对方发出残酷而致命的一击!
这是死亡的幽默!
幽默得要命的幽默!
花镜空最大的本领并不是赌博。
能赌大钱,敢赌大钱的人并不本事,最本事的是赢家。
但在赌桌上又有多少真正的赢家呢?
他最大的本事是喝酒。
这也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地方。
所以,就算是仇警霖也不能不说:“空门酒鬼花镜空酒量惊人,而且绝少喝醉的。”
当花镜空听到这两句话的时候,脸上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但仇警霖接着却冷冷一笑:“但你莫忘记练天绝的脾气,他最时厌自己的手下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喝酒!”
花镜空脸上得意的笑容立刻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的脸变得毫无表情。
他沉默了许久,才道:“我并不是练天绝的手下。”
仇警霖冷冷道:“你若不服从他的措挥,这一次的行动你最好还是不要去。”
花镜空的脸色变了。
他厉声道:“你叫我不要去,除非你先杀了我!”
仇警霖吸了口气,半晌才道:“你真的恨他如此之深?”
花镜空咬紧牙关,喉咙里发出一阵愤怒而低沉的吼叫:“不杀卫空空,誓不为人!”
一阵电光自半空中闪过,惊天霹雳巨响震撼了整个姑苏城。
但此刻你若看见花镜空脸上的表情,一定会觉得他比雷轰闪电还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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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杀卫空空,誓不为人!”
花镜空与卫空空,这两个“阿空”之间有何仇怨?
练天绝又是个怎样的人?
他们将会对卫空空取些什么行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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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仇警霖的头上戴着一顶阔边皮帽,但当他与花镜空来到静心楼的时候,他全身上下已没有一寸地方是干着的。
花镜空头顶光秃秃的,豆大的雨点不停地打在他的头上,但他也和仇警霖一样,对于这一场大雨不在乎。
就算老天下的是石块,他们也绝不在乎。
他们唯一在乎的只有一件事:
——如何把卫空空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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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心楼虽以静心为名,但这楼的主人,他的心境并不平静。
他姓练名五,但江湖上的人都叫他练天绝。
“天地十绝,最绝练五!”
二十年前江南最难缠的绿林大盗,也许就是天地十绝。
练五在天地十绝中并非排名第五,而是排名第八。
但经过这二十年的考验之后,武林中人终于作出了一个结论。
这结论就是那八个字:“天地十绝,最绝练五!”
二十年前十绝中名气最大的,是排名第四的简四爷。简四爷的千里追魂鞭,和八八六十四路太阴千毒掌,使他被人认为是天地十绝中的第一位高手。
逐渐地,时移世易,天地十绝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了下去。
直到现在,天地十绝唯一还生存在世的并不是简四爷,而是练五。
练五以前被人认为是天地十绝中最窝囊、最没有本领的一个。
但到了现在,那些人才知道这种看法实在是错得多么厉害。
天地十绝为什么在二十年之后,只剩下练五一个人呢?
原因很简单,这十绝每一个人都实在是太“绝”了,“绝”得连自己兄弟也容忍不下。
他们火拼、内讧。
到了三年前,十绝已“绝了八绝”,只剩下两绝。
这两绝就是简四和练五。
那时候,许多人还是认为简四是老虎,而练五却比羊牯还更羊牯。
简四可以把唯一剩下来的练五吃掉,这几乎是任何人都可以肯定的事。
但结果却是练五吃掉简四,而且还是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才动手的。
简四处心积虑干掉了八个结拜兄弟,以为可以把天地十绝所抢掠回来的一切完全据为己有,孰料人算不如天算,老天在天地十绝里,还安排了练五这个人存在!
自从天地十绝仅余一绝之后,练五就被人称为练天绝。
“天绝”就是他的名字,也是他的外号。
练天绝现在有多少财宝,恐怕连他自己也无法计算清楚。
在姑苏城,以前最有钱的,是南街万家。
万家是姑苏城的名门望族,城内最少有八十家商号全都是属于这个家族的。
但自从练天绝在姑苏城重金买下静心楼,在这个地方上逐渐生根之后,万家的商号已急剧减少,由八十家变为十二家。
其余的六十余家,都已变成练天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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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更黯淡,风雨更加狂暴。
练天绝在练武厅里,最少已捏碎了三十只瓷杯子。
这是他的怪脾气,当他想杀人的时候,就会先把杯子作为生气袋,他捏碎的杯子越多,心中的杀机也越是炽烈。
仇警霖、花镜空站在他的两旁,这两人虽然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煞星,在练天绝的面前,还是恭恭敬敬的,不敢造次。
练天绝的目光忽然变得很深沉,他冷冷的盯着花镜空,缓缓道:“把脚上的芒鞋脱掉。”
花镜空一怔。
练天绝立时又厉声喝道:“脱鞋!”
花镜空头上的青筋已凸起,但他最后还是俯身脱鞋。
他脱的是右鞋。
但练天绝立刻又喝道:“是左边那一只!”
花镜空的脸更青白,忍不住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我脱鞋?”
练天绝冷笑道:“你若不脱,我也不勉强你,但这次行动,你也不必去了。”
花镜空终于道:“我脱!”
他果然脱了鞋、袜。
他的左脚有什么好看?
没有。
这一只脚完全没有值得欣赏的地方,花镜空只不过是个臭和尚,而不是一个标致的大姑娘。
但练天绝却看得很仔细,就像血气方刚的少年看见了一个完全赤裸的少女。
花镜空的神态居然有点窘,而且窘得就像个第一次在男人面前赤裸的少女。
仇警霖对于和尚的脚一向都没有兴趣,他本来并不想看。
但人到底有好奇心的,连练天绝这种不世枭雄都有兴趣看的脚,他又怎能不看?
一看之下,这一只和尚脚虽然没有值得欣赏的地方,但也有特别之处。
但这种“特别”也不能算是太特别。
花镜空的左脚有四只足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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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花镜空是个刚出世的婴儿,而他这一只脚又只有四只足趾的话,那也可以算他是个“畸型之人”,的确相当特别。
但花镜空缺少的一只足趾,并不是“他母亲欠他”的。
他少了一只尾足趾,而这一只小小足趾,是给人用剑削断的。
练天绝看了半天,才叹口气道:“这一剑砍得又快又准,果然不愧是高手!”
花镜空更窘,他突然大声道:“我一定要亲手宰掉那个臭小子!”
第二回
六月十二日,晨。
经过昨夜一场滂沱大雨后,姑苏城外的一条官道变得泥泞处处,连走路也有点困难。
没有雨,也没有阳光。天空还是灰濛濛的,就像是程鹏刀的眼睛。
这五年来,程鹏刀仿佛已苍老了二十年。
虽然现在还不够六十岁,但他脸上又深又长的皱纹,再加上满头白发,使人觉得他已快七十五岁。
五年前,“程鹏刀”这三个字最少还值得三十万两。
他是个镖师出身,在宝刀镖局干了二十年,终于成为这家镖局的总镖头。
他押过不少货银逾十万两的镖,就凭“程鹏刀”这三个字,已足够令人有信心把货银交在他的手上。
程鹏刀所押的镖,是否从来没有出过岔子呢?
那又不然。
他曾经失过镖,是着了手段下三滥盗贼的道儿。
不过失去了的镖货,他很快又再找了回来,虽然镖货或者略有损失,但程鹏刀却是照赔不误。
能够把镖货保住固然不易,能把失去的镖货弄回来,这种本领就更不简单。
但在五年前,他终于失去了一趟镖。
他失镖的地点,是在兰州道上,虽然这一趟镖的价值只是在三万两左右,但这一趟镖被人劫去之后,就仿如石沉大海,再也追不回来。
结果,程鹏刀唯有赔镖。
为了这一趟镖,他几乎是倾家荡产,而宝刀镖局的威名,也从此一蹶不振。
整整五年了,宝刀镖局就这样沉寂下来,除了三几千两微不足道的小生意之外,大宗的买卖,已不再踏进这间镖局的门口。
程鹏刀当然不会忘记兰州失镖,这个斛斗是栽在什么人手上的。
劫去这一趟镖的,就是天地十绝里的简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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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简四已变成了堆枯骨,但程鹏刀并没有感到高兴。
反之,他感到更颓丧。
简四已死,他再也无法洗清兰州一败的耻辱。
当他知道简四死在练天绝手下的时候,他差点疯了。
幸好,他还有朋友安慰他,鼓励他。
尤其是卫空空,更是他永远都无法忘怀的朋友。
虽然程鹏刀的年纪已可以成为卫空空的父亲,但他俩仍以平辈论交。
人生的道路,本来就是崎岖不平的。
谁无挫折?
谁无失败?
只有懦夫才不敢面对失败,只有懦夫才会最容易在遭遇挫折的时候一沉不起。
程鹏刀不是懦夫。
他还有东山再起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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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六月十二这一天的清晨,宝刀镖局的镖旗,经过了姑苏城外的官道。
宝刀镖局又押镖,目的地就是姑苏城西南三十八里外的七星镇。
没有人知道这一趟镖押送的是什么。
但江湖上很多人都知道,这一趟镖不但由总镖头程鹏刀亲自押送,而且还邀请了偷脑袋大侠卫空空助阵。
江湖上有三大奇侠,卫空空就是其中之一。
武林中人都知道,卫空空虽然不是个饭袋,但却是个名副其实的酒囊。
除了天下第一号大醉鬼唐竹权之外,世间上酒量能胜过他的人恐怕再也难以找得着。
他的出身十分神秘,在十年前他这个人的名字就没有人听过,但现在无论是谁听见卫空空这三个字,都难免会吓了一跳。
他的名字所以能够吓人一跳,并不是因为他很凶,相反地,卫空空是一个十分容易相处,性情柔和的人。
但他却有一个最大的毛病。
他的毛病并不是喝酒,就算他喝醉了,他也绝不会胡说八道,更不会因为喝醉酒而胡乱闹事。
他的毛病是喜欢在半夜深更里,将别人的脑袋悄悄偷走。
所以,他就被人称呼为“偷脑袋大侠”了。
一个专偷别人脑袋的杀人凶犯,居然被人称为大侠,那是因为他偷的每一个脑袋,都是那些早就该拉去砍掉脑袋的大坏蛋、大恶贼。
尤其是近几年来,他不但偷脑袋,而且更抢脑袋。
他在月黑风高的晚上偷别人的脑袋,也在光天化日之下,把那些该砍下来的脑袋一剑砍掉。
他练的“砍脑袋剑法”,本来就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剑法。
他对江湖败类,绝不容情。
但半年来,有人发觉卫空空有点变了。
卫空空一向嫉恶如仇,这一点他直到现在还是没有改变。
但有一件事他的确是变了。
以前,每当卫空空看见江湖败类的时候,总是又偷又抢,务求要把对方的脑袋砍了下来。
但在这半年来,他变成了“不偷不抢”了。
他曾经遇见过若干无恶不作的大恶贼、大淫贼、大奸贼。
根据他以前的行事作风,这些恶贼必然难以逃过卫空空的砍脑袋剑法。
但说来奇怪,面对这些江湖败类,卫空空居然视若无睹。
就算有时候他被逼出手,他也没有拔剑施展砍脑袋剑法,只是用拳头打碎对方的鼻子就算。
是什么事情令到卫空空不想拔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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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空空的腰间仍然佩着一把剑。
他用的剑并非宝剑。
虽然他曾用过不少宝剑,但这些宝剑并不是属于他的。
他砍任何人的脑袋,只需一把平凡的剑便已足够。
平凡的剑落在卫空空的手中,就绝不平凡。
他的剑固然平凡,他的马更是丑陋无比,又老又瘦,活像一只大猴子。
但自从经过马王大赛,由龙城璧策骑他这匹马,获得第一名后,江湖上的人才知道这匹猴子马竟然是一等一的千里长驹。
卫空空没有让程鹏刀失望。
他们一直把镖货运送到这里,都没有出过任何岔子。
偷脑袋大侠威名赫赫,有他在阵,又有谁敢轻易打这趟镖的主意?
但世事往往有利亦有弊。
卫空空陪同程鹏刀押阵送镖,实力不错是增强了,但这一趟镖却也因此更受人所瞩目。
虽然没有人知道这一趟镖运载的是什么,但程鹏刀如此重视的,显见价值不轻了。
所以,尽管路上一直平安无事,但镖货仍未到达目的地,就得格外小心。
据探子的消息,在镖队背后,近两天出现了一支商旅。
这一支商旅人数超过五十,有老有少,也有妇女,但却没有小孩。
他们看来的确是一支商旅,但探子最后却发现,商旅大队之中,其中有一个脸上光滑无须的汉子,他的相貌最少有八分似是九叠峰长矛寨的寨主裨一豹。
裨一豹并不是一个脸白无须的汉子,相反地,他本是个虬髯大汉。
倘若一个虬髯大汉忽然把胡子剃掉,那是为了什么缘故?
假如这人真的就是裨一豹,那么事情可就严重了。
江湖上人人都知道,裨一豹从来不打无把握的仗,他无论是与敌人交手也好,动手去抢劫杀人也好,没有九成以上的把握,他绝对不干。
裨一豹不但行事谨慎,发动攻势时那一击,更是有如豹子般凶残、准确。
他经常一击就已得手,而且一击就足以把敌人置诸死地。
长矛寨本来只不过是一个规模很小的强盗窝,但自从裨一豹成为寨主之后,短短五七年间,就把长矛寨的势力扩展到五百里外,最少有四五个山寨的强人,都归顺在长矛寨的旗下。
裨一豹爱惜自己的胡子,尤在爱惜山寨夫人之上,这也是人所共知的事。
当程鹏刀接到探子这个情报的时候,实在难以相信裨一豹真的会刮掉脸上所有的胡子。
尽管他不相信,但卫空空却相信。
不少人都有某种奇怪的习惯,裨一豹亦然、
裨一豹自出道江湖以来,只有一次刮过胡子。
当他刮了胡子之后,不到三天,京师里就一连串发生八件巨劫案。
京师重地,藏龙卧虎,无论是谁想在这里作案,都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
但不到三天的时间内,在皇帝老子的地方上居然也有人敢连干八票巨案,这种事未免太令人感到吃惊。
卫空空对这件事本来并无多大的兴趣去理会,但杭州老祖宗唐老人却为了这八件巨案,明查暗访整整三年,终于查出这八件巨案都是裨一豹的杰作,而且连他曾经刮胡子的事也查了出来。
卫空空与唐老人这一老一少,原本感情并不太融洽,但近半年来已有很大的改变。
唐老人把这件事毫不保留的对卫空空透露,并对他说:“你若再遇见裨一豹,请小心保存他的脑袋。”
唐老人这句说话好像有点混淆不清。
但卫空空却明白他的意思。
裨一豹的脑袋若还在他的颈子上,他自己就会好好的把它保存着。
但裨一豹的脑袋若被卫空空砍了下来,那么保存这颗脑袋的责任,就会落在卫空空的身上。
——“请小心保存他的脑袋。
这句说话,卫空空直到现在还是没有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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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子的报告并没有错,而且也看得很真切。
在镖队背后的一支商旅,其中一人赫然正是长矛寨主裨一豹。
裨一豹虽然刮了胡子,但他的相貌仍然是那么凶巴巴的,就像一只愤怒中的豹子。
可是,他还不是这一支商旅的领袖。
领导这一支“商旅”紧紧跟随着宝刀镖局的人,居然只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黑衣少年。
这一点,恐怕就连卫空空都绝对想不到。
谁也想不到,长矛寨主竟然会甘心听命于一个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人。
那简直是一件令人难以想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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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少年的背上系着一袭披风。
披风也是黑色的。
但黑漆得发亮的,却还是他的一双眼球子。
黑衣少年的外表,虽然看来并不令人觉得怎样威严,而且神态淡淡漠漠的,好像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但他这一双眼睛发射出来的光芒,竟然隐隐具有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
裨一豹是个老江湖。
他竟然感觉到这种杀气的存在。
黑衣少年并不骑马,他骑的是一条骡子。
这条骡子并不很听话,很少人能把它骑得乖乖的走动。
就连裨一豹也不能。
但黑衣少年却很有本事,骡子在他的胯下,就算它累极了也不敢停下来。
他对骡子很有办法。
他对待人又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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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支人马,已过姑苏城。
宝刀镖局的镖车,忽然停顿下来,久久不动。
镖车队伍不动,黑衣少年率领着的商旅队伍也不动。
他们仿佛在互相考验对方的忍耐力。
裨一豹终于忍不住,对黑衣少年道:“少帮主,咱们好不好冲过去,先把程老儿干掉再说?”
黑衣少年冷冷道:“我们要对付的并不是程鹏刀,他只是个老废物。”
裨一豹道:“当然,属下明白我们最主要的对象是卫空空。”
“不错。”黑衣少年脸色缓和下来,道:“你敢不敢与他决一死战?”
裨一豹脸色一变,没出声。
黑衣少年又沉下了脸:“你不敢?”
裨一豹仍然默不作声。
黑衣少年叹了口气,道:“这也难怪,偷脑袋大侠名震江湖,裨寨主的脑袋这么值钱,当然犯不着去冒这个险。”
裨一豹的脸色更难看,脸上的肌肉不断的抽搐。
他突然咬了咬牙,沉声道:“好!我去!”
他也许不想去,但却不能不去。
因为这是少帮主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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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老人要卫空空“小心保存的脑袋”,已呈现在卫空空的眼前。
裨一豹一人单骑而来,杀气腾腾。
谁也想不到,昔年一口气连干八宗巨劫的裨一豹,竟然要听命于一个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
“裨一豹!果然是裨一豹!”程鹏刀在发出低沉的咆哮声。
卫空空淡漠一笑:“他是来杀我,而不是来劫镖的。”
程鹏刀一呆:“他与你有仇?”
卫空空道:“也许有仇,也许没有,但他的脑袋早就属于我的。”
裨一豹的耳朵很灵,居然相隔老远就听到他的说话,立刻大声道:“我的脑袋既是你的,还不过来把它砍下?”
卫空空拍了拍猴子马,淡淡道:“今天不宜杀人,你还是走罢。”
裨一豹冷笑:“为什么不宜杀人?”
卫空空指着猴子马,道:“今天是它的生辰,所以不宜杀人。”
裨一豹目光一闪,厉声道:“你滚出来,别说废话!”
卫空空没有“滚出来”。
裨一豹冷冷道:“想不到你竟然是个胆小如鼠的懦夫。”
卫空空淡淡道:“我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很勇敢,只不过要杀你这种人,还不会太困难。”
裨一豹道:“可是你现在居然不敢动我一根汗毛。”
程鹏刀突然拔刀,翻身落马,呼的一声,挥刀直砍裨一豹。
他的动作虽然并不太快,但刀势沉雄力大,果然宝刀未老。
“姓裨的,吃程某一刀!”
他一刀击出,裨一豹的长矛也同时刺向程鹏刀的心脏。
程鹏刀刀如轮转,瞬息已连发五刀。
但裨一豹不愧是长矛寨主,他手中的长矛已刺杀过无数武林高手,程鹏刀虽然刀法凌厉,但长矛招式一展,一片刀光就立刻消失。
十招之内,裨一豹已占上风。
卫空空突然大喝:“裨寨主住手!”-
程鹏刀已落于下风,照理裨一豹是绝不会在这个时候住手的。
但裨一豹居然很听话,立刻就把长矛收回,不再发出攻击。
卫空空飘然下马。
他缓缓地走到裨一豹的面前,两人的距离还不足一丈。
“你想杀我?”
“不错。”
“就在今天动手?”
“也不错。”
“好,你尽管动手好了,卫某绝不退缩。”
裨一豹长矛抖动,突然逆风而上,射向卫空空。
矛尖即时刺到。
卫空空右手挥剑,把长矛尽拒于剑网之外。
裨一豹身形急变,顺着卫空空的剑势,寻隙疾刺对方要害。
他每一矛刺出,都志在取卫空空的性命,好像彼此间真有血海深仇似的。
但卫空空的剑法仿如重重巨网,根本就毫无罅隙,裨一豹的长矛虽然攻势凌厉,有如水银泻地,但偏偏就是无法冲破他的剑网。
卫空空好像很沉得住气。
他一上来就被裨一豹狂攻,而他仅是采取严密的守势,迟迟都没有发动反击。
裨一豹还不觉得怎样,但旁观的程鹏刀却不禁眉头深锁,他不明白卫空空何以不使用砍脑袋剑法,来对付裨一豹。
裨一豹虽然久攻不下,但由于卫空空只守不攻,所以他仍然未曾感到对方剑法的压力。
就在他们两人激战的时候,神秘的商旅已渐渐逼近宝刀镖局的镖车。
这一趟镖能否保得住,似乎已面临到最大的考验。
卫空空与裨一豹的激战仍然在持续,看来卫空空并不容易把对方击败。
这一点无疑是令到程鹏刀既感惊诧,又感到失望。
但他绝不相信,卫空空石是“黔驴技穷”。
他一定有办法可以把裨一豹的脑袋砍下来的。
然而,最令程鹏刀大惑不解的,就是他根本就没有施展砍脑袋剑法的打算。
没有了砍脑袋剑法的卫空空,还能成为一等一的武林高手吗?
对于程鹏刀来说,他确是存有这个疑问,
他没有怪卫空空。
但他却替卫空空担心。
他担心卫空空会被裨一豹击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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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鹏刀的担心并非多余。
但幸好卫空空毕竟还是卫空空,虽然他没有施展砍脑袋剑法,但他的剑法仍然是第一流的。
裨一豹终于给卫空空击败,右腕被刺上一剑。
这一剑虽然并不致命,但最少已令到裨一豹丧失了战斗的能力。
裨一豹脸色骤变。
倘若在这个时候卫空空施展砍脑袋剑法,那么他的头颅能否保存得住,实在是难以逆料。
但卫空空没有砍他的脑袋,而且还把剑插回鞘内。
他仿佛有点累了,他只是淡淡的道:“你走罢,今天我不想杀你。”
裨一豹左手握矛,心中更是充满了矛盾。
他既想再战,又想逃避。
卫空空虽然没有施展砍脑袋剑法,但仍然是一个很可怕的对手。
他的剑法若不可怕,又怎能刺伤裨一豹这种高手的右腕?
裨一豹正在犹豫的时候,黑衣少年的声音已在他的背后响起:“裨寨主,卫空空是剑下留情,难道你竟然不知道吗?”
裨一豹面色更是苍白。
他只能点头。
黑衣少年冷冷道:“既然知道,还不退下?”
裨一豹脸色又再变成一片死灰,到最后,他愤然把长矛掷在地上,然后策马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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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一片萧瑟。
只有风声,和镖局大旗迎风作响猎猎之声。
黑衣少年就在商旅人群的中央。
这一支商旅当然不是商旅,而是一支精兵。
它是由黑衣少年所率领的一队精锐战士。
他们要劫夺这一队镖车,看来并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
他们只要解决了两个人的性命,这一趟镖货就可垂手而得。
这两人当然就是?揽湛蘸统膛舻丁?br />
但在黑衣少年心目中看来,程鹏刀并不能算是一个厉害的角色。
他已老了。
而且他的武功也及不上卫空空。
所以,实际上黑衣少年只要杀了卫空空,一切的问题将不成问题。
劫镖固然重要,杀卫空空更加重要。
黑衣少年的心目中,仿佛燃起了两堆炽热的烈火,恨不得把卫空空活活烧死。
卫空空不认识他。
但这个黑衣少年竟似对卫空空有着无比的仇恨,他的目光也越是怨毒。
“卫空空,今天你一定要死在这里!”这些说话他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卫空空已可以从他的眼中看出。
裨一豹虽然败走,但更厉害的煞星已威胁着宝刀镖局。
第三回
决战一触即发。
只要其中任何两个一开始动手,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厮杀立刻就会展开。
没有人能阻止。
黑衣少年突然冷喝:“杀!”
他这个字才叫出口,宝刀镖局就有两个趟子手倒在别人的刀下。
激战终于爆发。
卫空空仍然站在那里,目中似乎露出黯然之色。
黑衣年冷笑道:“你为什么还不过来杀我?”
卫空空道:“这句话也正是我要问你的。”
黑衣少年冷冷道:“你已成为笼中鸟,我又何必着急?”
卫空空的剑又再出鞘:“既然如此,休怪卫某剑下无情。”
黑衣少年狂笑:“你若不杀我,你就是活王八,死乌龟!”
他的剑已亮出。
他的剑长约三尺,剑鞘、剑柄全是黑色的。
卫空空脱口道:“黑灵魔剑?”
黑衣少年冷笑道:“总算你识货,看剑!”
“嗤”的一声,黑魔剑仿如毒蛇一样疾刺卫空空的胸膛。
一剑剌出,卫空空的人已闪开三尺。
黑衣少年喝道:“卫空空,你躲不了的!”
前后只不过说了八个字,他的剑又已再疾刺了十二次。
好快的剑!
卫空空折腰曲膝,连闪十剑,但最后一剑他却被黑衣少年封死退路,可说是无可闪避。
既不能闪避,只好挥剑抵抗,甚至发出反击。
果然,卫空空手中的一把长剑也开始发挥了他的威力,刷刷一连两剑,非但把黑衣少年的第十二剑化解,而且更展开反击,一剑砍向黑衣少年的左臂。
这一剑他砍得很好,无论是否把黑衣少年的左臂卸了下来,最少已可稳住自己的阵脚。
黑衣少年身手也极不弱,反手一剑,把卫空空的长剑挡开。
卫空空身形右窜三尺,一口气再连续刺出五十五剑。
这五十五剑虽然速度颇快,但却令到唐竹权看得眉头皱,频呼“奇哉怪也”!
唐竹权是杭州唐门的大少爷,也是天下第一号大醉鬼。
虽然他是个大胖子,体重惊人,但江湖上近来居然有人用“行踪飘忽,来去无踪”这八个字来形容他。
从外表上看来,他绝不会是个轻功能手。
看他浑浑沌沌的,倒像个又笨重、又胡涂的大笨蛋。
但他不笨。
他非但不笨,而且心细如发,比任何聪明的人都更聪明一点。
关于他的轻功,确实实在是令人吃惊的。
当他展开身形向前飞掠的时候,那种景象就像是一团肉球长着翅膀,用一种令人无法想像的速度一掠而过。
不少见识过唐竹权轻功的人,都会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
实际上他们的眼睛没有毛病。
有毛病的只是唐竹权。
他的毛病就是轻功实在太好。
x x x
谁都不知道唐竹权是在什么时候出现的。
就连卫空空也不知道。
直到他坐在一棵大树的树梢上频呼“奇哉怪也”的时候,众人才发觉到这一幕奇景。
——躯体如此庞大的一个胖子,竟然能够安安稳稳的坐在树梢上,的确也是“奇哉怪也”的事。
别人觉得唐竹权这个大胖子“奇哉怪也”,但唐竹权却觉得卫空空的剑法才是“奇哉怪也”。
假如卫空空蒙上脸的话,恐怕唐竹权很难凭剑法来认出对方就是卫空空。
因为卫空空的剑法虽然仍然很快,但却缺乏了杀气腾腾的骇人气势。
这也难怪,因为卫空空根本就没有使用惊天地、泣鬼神的砍脑袋剑法。
卫空空看见了唐竹权。
唐竹权是个大醉鬼,但这一天他居然没有抱着那种大得吓死人的酒罐。
卫空空大声道:“你戒酒了?”
唐竹权摇摇头:“没有。”
卫空空道:“我现在没有空,暂时不能陪你去喝酒。”
他正在与别人拼命,当然没有空。
唐竹权干笑一声:“这倒有趣,别人杀你,你却变成了一个活菩萨……”
“闭嘴!”卫空空的说话很不客气。
他的说话不客气,黑衣少年的黑魔剑更不客气。
唐竹权突然暴喝一声,从树梢上跳了下来。
一般武林高手从高处跃到地面上,都是飘飘然徐徐降下的,但唐竹权却并不如此。
他简直就像是一块几百斤的巨石滚了下来,“蓬”然一声,差点没把地面撞穿一个大洞。
这也算是轻功?
当然算。
最少,他从高处摔下没有受伤,这就已经是一种很大的本事。
他刚从树上跳下来,立刻就有两把尖刀剁向他的颈子上。
他的颈子又肥又多肉,目标极大,就算刀法再差的人也不会砍不着。
用刀砍唐竹权的是两个唇上都蓄有两撇胡子的灰衣汉子。
他们是山东断魂刀法的唯一传人,这两刀又是断魂刀法中最威猛的招式。
这两人一个叫舒不善,另一个叫廖不错。
舒不善来意不善,廖不错刀法不错,两人一冲上来,就再也没有给唐竹权留下来半点活路。
唐竹权“妈啊”一声大叫,突然倒下去。
舒廖二人俱是一怔。
他们你望我,我望你的,呆了一阵。
舒不善没有砍着唐竹权,廖不错也没有,但唐竹权却一声“妈啊”之后,就像个大元宝般跌在地上。
刹那间,舒不善以为廖不错已杀了唐竹权,而廖不错却又以为舒不善刀法如神,一下子就解决了这个从树上“跌”下来的大胖子。
但他们都错了。
而且错得厉害!
唐竹权若是这么容易就被他们砍翻,那么世间上最少可以省回好几千斤酒,不必被灌进这个唐家大少爷的肚子里。
换句话说,唐竹权的武功若那么平常,早就变成别人刀下之鬼,又几时轮到舒不善和廖不错在此“大显神威”?
他们只是呆了很短的一霎眼间。
但对于唐竹权来说,这已经很足够很足够。
唐门五绝指法天下无双,不但招式精绝,出手速度更是快如闪电,不可思议。
舒不善突然觉得胸前一阵剧痛。
分明已经倒了在地上的唐竹权,忽然一跃而起,向舒不善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唐竹权嘿嘿一笑。
“你的刀法很不错,今后大可以在阴曹地府称雄称霸!”
舒不善发出一声怒吼。
唐竹权笑道:“别生气,不必怒容满面,总之下次老子不再向你下手就是。”
下次?
还有下次吗?
当然没有,唐竹权的五绝指已插在他的心脏上,又何来下次?
舒不善“噗”的一声倒了下去。
廖不错简直看得有点愣住了。
但他手中的一把断魂刀却丝毫不慢,急劈唐竹权胖大的肚子。
但唐竹权的肚皮上忽然出现了一支胖大无比的手。
这支手当然是唐竹权的手。
廖不错刀势去得更急,就算不能把唐竹权的肚子一刀破开,若能把这支胖手砍了下来也是好的。
可是这支手并不钝。
刀锋还未砍中唐竹权的手,这支手居然就已像魔法般抓住了廖不错的刀背。
一阵清脆的声响暴起,廖不错的刀不但被唐竹权抓住,而且还给折断了。
唐竹权哈哈一笑,大声道:“这东西还给你!”
飕!
断折了的刀锋,如箭般飞射向廖不错的咽喉。
廖不错踉跄撤退。
他退得真快,速度比进攻唐竹权的时候还快得多。
就以这一手“撤退功夫”看来,廖不错的身手己然的确不错。
可是,他退得再快,也快不过从唐竹权手中射出来的半截刀锋。
廖不错连退五步,终于跪了下来。
刀锋已插进他的咽喉,死神已向他招手。
唐竹权的脸上又浮现出那种神秘的笑意:“朋友,再见!”
廖不错血气上涌,再也无法支持,颓然倒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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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少年狂攻卫空空,似是非要把卫空空置诸死地不可。
卫空空的剑法绝不在黑衣少年之下,但不知如何,他的剑法竟然缺乏了昔日杀气腾腾的气势。
唐竹权越看越不是滋味,大步上前喝道:“卫空空,让老子来对付这个小畜生!”
卫空空本来很少听唐竹权的说话,但这一次却是例外。
唐竹权叫他滚开,他果然乖乖的立刻就退了开去
黑衣少年怒目注视唐竹权:“你偏要来多管闲事!”
唐竹权冷冷一笑,盯着黑衣少年手中的剑看了半天,才道:“这是你的剑?”
黑衣少年冷笑道:“当然是我的剑。”
唐竹权道:“但据老子所知,这把剑本来是一个老乌龟拥有的!”
黑衣少年脸色一变,怒道:“你在骂谁老乌龟?”
唐竹权淡淡道:“老子在骂老乌龟是老乌龟,难道老乌龟竟然是你的老子不成么?”
黑衣少年的肺都给气破了。
他的剑本是他父亲的,唐竹权来来去去,还是骂着他的父亲就是个老乌龟。
黑衣少年冷厉的一笑,突然挺剑向唐竹权的咽喉刺去。
唐竹权侧身闪开,瞪目道:“你是当真的?老子还以为你只是拿你老子的剑来吓唬大人,这怎么得了?”
黑衣少年不再开口,手中的剑却是有如惊涛拍岸,一招紧接一招的向唐竹权攻去。
程鹏刀这一趟镖能否保得住,原来是靠卫空空的,但现在却变成了要倚靠唐竹权了。
程鹏刀不禁唏嘘叹息。
他这一阵叹息是为了自己的力量实在是太薄弱,根本不能保得住这一趟镖。
他已立下决定,无论这一趟镖是否能够安全运抵目的地,他都决定结束镖局的业务,回到乡下去度过晚年的生活。
他已厌倦了江湖上的生涯。
但他实在觉得奇怪,卫空空仿佛已忘了砍脑袋剑法。难道这人竟然不是卫空空?
想到这里,程鹏刀不禁捏出了一把冷汗。
假如这人不是卫空空,他又是谁?
他易容冒充偷脑袋大侠,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但程鹏刀看来看去,还是看不出这个“卫空空”有什么破综。
也许他唯一的“破绽”,就是他没有施展独门绝学——砍脑袋剑法!
他不是不施展,而是根本不懂得砍脑袋剑法!
但这个卫空空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一点,除了从砍脑袋剑法来推断之外,其余的事都无法获得证据,证明这个卫空空是冒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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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鹏刀一面猜想,一面又要对付来势汹汹的敌人,偶一失神,背上吃了一刀。
幸好这一刀劈得并不深,否则程鹏刀可能立刻就得了帐。
趟子手已倒下了七八个,宝刀镖局的镖师也有一死两伤,形势并不很妙。
卫空空虽然挥剑对抗劫镖者,但他仍然没有使用砍脑袋剑法。
程鹏刀更是疑云大起,但这时他正处于生死存亡的危险关头,也无法顾虑太多,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如何击退这一群盗贼。
看来这一场大混战,将会使双方的人数减少一大半以上。
有谁能挽救他们这种悲惨的命运?
从目前的迹象看来,似乎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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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世事往往出人意外,就在激战最烈的时候,西方突然响起了三下尖锐的哨声。
这三下哨声很短促,但当哨声响起之后,黑衣少年的手下突然全部停止了战斗,并且有条不紊地围聚在一起。
程鹏刀目光一亮。
他是个经验老到的老江湖,他当然看得出对方是准备撤退。
黑衣少年原本力攻唐竹权,但当那三下尖锐的哨声响起之后,他也不再恋战,几招虚剑之后,就抽身向后猛退,显然不打算与唐竹权再耗战下去。
唐竹权也没有追赶。
他只是哈哈一笑,对黑衣少年道:“还是你老子懂得厉害,知道老子并不是好惹的,你们还是快快走路,免得吃这种眼前亏。”
黑衣少年脸色煞白,但他到底还是忍住这一口气,带着手下望西方而去。
唐竹权大笑,一手抓住了卫空空,道:“老弟,待这一趟镖护送成功之后,咱们去喝个他妈的痛痛快快!”
卫空空淡笑道:“自当奉陪到底!”
第四回
天气潮湿,显然又将会再下一场滂沱大雨。
这二十几天以来,只有三天放晴,其余的日子,难得有一天不下雨。
高老头仰望着灰灰黑黑的天色,他的脸也和今天的天色同样难看。
“又下雨,怎么老天总是愁眉若脸的?岂有此理,坏了俺的生意。”他一面喝酒,一面在喃喃自语。
他喝酒的地方,是在高家酒馆。
高家酒馆也就是他的酒馆,他喝的当然也是他自己的酒。
卖酒的人也喝酒,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
但他的说话却未免令人感到有点奇怪,虽然老天又想下雨,但却绝对没有影响这间酒馆的生意,这个把月来,虽然天气恶劣经常下雨,但高家酒馆却也经常座无虚席,生意非但没有受到影响,而且好像比没有下雨的时候更好。
既然如此,高老头为什么长嗟短叹?
但在高家酒馆里的顾客、伙计,都没有感到奇怪。
高老头是个酒徒,但酒量却不算好,只要喝上三两斤白干,就会胡言乱语,他现在的说话也是疯疯癫癫的,看来他距离醉卧不起的时刻也不会太远了。
他喝了一口酒,又骂道:“下雨下雨!下个鸟雨!哈哈,有趣!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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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又下雨。
不是小雨,是大雨。
街上人人四避,顿时一片清冷。
在高家酒馆对面,是欢喜来客栈。
欢喜来客栈从不卖酒,在这间客找里,顾客唯一可以喝的只有茶。
但在天字第一号房的两个顾客,却不喝茶。
他们只想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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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空空已是天下著名的酒囊,再加上天下第一号大醉鬼唐竹权,这两人凑在一起,又怎会喝茶而不喝酒?
宝刀镖局这一趟镖,总算如期送到目的地,程鹏刀大大的松了口气!
不过,他早已决定,这一趟镖无论能否安然抵达目的地,他都准备把宝刀镖局结束。
他心中唯一疑虑的,就是卫空空是否真的卫空空,还是被人易容冒充。
程鹏刀要走了。
他临走的时候,带着几个镖师,一起向卫空空辞行,并再三致谢。
卫空空笑道:“程鹏镖头若再太客气,倒教在下心中不安。”
唐竹权却道:“程总镖头既要回去,老子也不勉强各位留下,但有一件事却非要你明白不可。”
程鹏刀一怔,微笑道:“未知唐大少爷有何赐教?”
唐竹权指了指卫空空,道:“他姓卫,双名空空,外号是偷脑袋大侠。”
程鹏刀更是呆住,半晌才道:“老夫不明白唐大少爷的意思。”
“老子的意思,是说他就是卫空空,而且是如假包杀的卫空空。”
程鹏刀一阵苦笑:“什么叫‘如假包杀’?”
唐竹权“嘿嘿”一笑:“如假包杀的意思,就是如果这个卫空空是别人冒充的话,那么老子必定把他送上西天,明白了没有?”
程鹏刀频频点头:“老夫明白了。”
唐竹权道:“你不必怀疑他是否卫空空,你若以为他没有施展砍脑袋剑法,身份就大有可疑,那是错误的推想。”
程鹏刀虽然是个老江湖,但此刻脸上竟然微微一红,无言以对。
唐竹权又道:“为了不使程总镖头心中有太多的疑虑,老子已买了只西瓜。”
“西瓜?”
程鹏刀大惑不解,西瓜与卫空空又有何关系?
卫空空微微一笑,唐竹权已把一只十来斤重的大西瓜放在桌上。
卫空空突然亮剑。
剑一出鞘,室内竟然杀气腾腾,予人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人人都感觉到一股凌厉的杀气,自剑锋之上,散发出来,直逼压着每个人的心脏。
剑挥动。
程鹏刀的心跳突然加速,忍不住脱口道:“砍脑袋剑法!”
程鹏刀没有看错。
卫空空正在施展出天下独一无二、剑势最狠、最霸道的剑法。
砍脑袋剑法!
这种剑法绝对不是天下间最快的剑法,但每一击都足以使敌人心惊胆颤,魂飞魄散。
尤其是“法场斩首”。
只见剑光闪动,狠霸程度无与伦比的一招“法场斩首”,已在房中施展出来。
剑气森森,令人心寒。
但这一剑却不是砍别人的脑袋,而是砍向桌上的一只大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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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影一挥,剑锋斜斜地从西瓜左面边缘切落。
西瓜毕竟是西瓜,就算卫空空手中的剑再钝,也得劈成两半。
西瓜当然被应声斩开。
但卫空空的剑势并未就此停止,居然连西瓜下的桌子也被砍碎。
一阵巨响,木屑横飞,那张木质坚实的桌子竟然也一分为二,当场毁烂。
卫空空的剑仍未回鞘。
剑非宝剑,但剑锋仍丝毫无损。
程鹏刀长长的吸了口气,背后的几个镖师更是面面相觑,简直看得呆住了。
“果然是天下无双的砍脑袋剑法!”程鹏刀如梦初醒,方知自己多疑,这个卫空空绝不是冒牌的。
唐竹权咧嘴一笑:“程总镖头,你是否也想试一试砍西瓜的滋味?”
程鹏刀连忙笑道:“老夫岂敢班门弄斧?”
唐竹权笑道:“别误会,老子只是问你想不想吃西瓜而已?”
程鹏刀苦笑道:“吃西瓜不必了,但路上风尘却是不由我不吃!”
唐竹权道:“你现在就去?”
“不错,时候已不早了。”
唐竹权淡淡一笑:“你不喝酒?”
程鹏刀道:“跟你们两人一起喝?”
唐竹权道:“这才热闹。”
程鹏刀连忙摇头道:“虽然热闹,但老夫却吃不消,唐大少爷再加上偷脑袋大侠,这一顿酒必然喝得天翻地覆,老夫不敢领教,还是上路好了。”
唐竹权大笑:“既然如此,不再勉强了,咱们后会有期!”
程鹏刀终于带着宝刀镖局的镖师和趟子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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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竹权牵着卫空空,道:“咱们到对面的酒家喝个痛快去!”
卫空空忽然叹了口气,道:“这一顿酒也许喝不成了。”
唐竹权瞪大了眼睛:“为什么会喝不成?”
卫空空道:“难道你没听见对面的酒家正有人打架?”
唐竹权摇了摇颈子,道:“打架声音是刚刚响起的,但别人打架跟我们喝酒又有什么关系?”
卫空空道:“当然有。”
唐竹权目光一亮:“难道你认为他们打架,会连酒家里的酒罐都打破?”
卫空空苦笑。
接着,唐竹权也面色为之一变。
因为他们已听见了一种声音。
那是酒罐被击破的轰然巨响。
对于唐竹权来说,打破酒罐的声音,简直就比僵尸复活还更可怕。
尤其是酒罐里有酒。
更尤其是酒瘾大发的时候。
唐竹权倏地发出一声怒吼,迅雷也似的冲出客找,直奔大街对面的高家酒馆而去。
酒罐被打破的声音仍然不绝于耳。
唐竹权的脸仿佛变成了一团火,这些酒虽然并不是他的,但他却比高老头还更紧张百倍。
高老头也许一点也不紧张,因为他早已喝得酩酊大醉,虽然他的酒馆已被两个无赖弄得天翻地覆,但他最关心的却是:“老天又下雨了,老天坏了我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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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架的是两个无赖。
这两个无赖平时已是素有夙怨,今天不知为了什么事,竟然在高家酒馆中大打出手。
顾客们纷纷走避,酒馆中打得乱成一片。
这两人,一个叫陶四,还有一个叫尹彪。
陶四、尹彪打架并不是一件奇事,也们两人为了地盘、粉头、利益而打架,那是司空惯见的事。
假如这两人碰头,而又不打架的话,那才是一件奇事!
但这一天,他们这一场架,打得很特别。
据说,他们这一次打架,是为了几句言语上的冲突,无缘无故的就拚了起来。
他们初时互相殴打,你一拳我一脚的,倒还很像是在打架。
但渐渐地,他们打架的形式变了。
陶四虽然自称“六省拳王”,但他不再挥拳。
尹彪自夸“腿腿穿心”,但他的穿心腿也不再向陶四飞踢。
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改变了另一种战术。
他们改变的战术是施放暗器。
但他们的暗器,却不是飞镖,铁莲子,也不是毒针飞蝗石,而是高家酒罐里的酒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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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罐飞来飞去,酒馆被弄得一团糟。
高老头依然视若无睹,好像这种事根本与他无关。
尹彪气力比陶四大,但身手却不及陶四那般灵活,正是各有所长,但好像并非全心全意对付对方,倒是像拿这些酒罐来泄气似的。
高老头一概不管。
看他的样子,已经醉得快要不省人事了。
就算其中一只酒罐撞在他的头上,恐怕他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一时之间,“暗器”横飞。
这种暗器,体积庞大,而且“威力惊人”。
唐竹权一瞧见这种情况,不禁怒火冲天,大喝道:“他妈的,你们疯了。”
陶四和尹彪仿如未闻,依旧把酒罐飞来飞去,酒馆中的酒最少被捣翻了大半。
唐竹权怒不可遏,挥拳就向陶四的鼻子上打去。
陶四见唐竹权想打自己的鼻子,于是也依样胡芦,一拳就向唐竹权的鼻子打过去。
陶四虽然平时凶横霸道,但如何是杭州唐门大少爷的敌手?
他的拳头只是挥出了一半,唐竹权那只又胖又粗大的拳头已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鼻子上。
这一拳可不是闹着玩的。
“吔!”
陶四惨叫一声,脸上已开了花。
他脸上开的很像是玫瑰花,鲜血岂非也像玫瑰一样殷红夺目?
尹彪与陶四打架,此刻陶四被人重重揍了一拳,本该大声叫好才对。
但尹彪的脸色却并不好看。
他脸上的神态,仿佛也被唐竹权揍了一拳。
唐竹权伸手戟指着尹彪:“兔崽子,你若敢再掷酒罐,老子就叫你老祖宗。”
尹彪的脸青了,他原本高高举起的酒罐,此刻连忙放回地上。
唐竹权冷冷一笑:“快滚!”
尹彪吸了口气,果然拔脚就跑。
但他刚跑出门口,立刻又被唐竹权拦截住:“且慢!”
尹彪脸色一变。
“你……你要怎样?”
唐竹权冷冷道:“老子并不想怎样,只不过想做得公平一点!”
尹彪道:“怎样公平一点?”
他的说话刚出口,眼前一花,脸上已经结结实实的吃了一拳。
蓬!
他的脸上也迸开了一朵血花,一张脸被唐竹权的拳头打得一塌糊涂。
唐竹权淡淡一笑,看了看陶四,又看了看尹彪,然后道:“现在你们每人都已满天星斗,这样总算是比较公平了。”
陶四、尹彪面面相觑,突然一起拔足狂奔。
唐竹权大笑。
突听门外一人冷冷笑道:“混帐!他妈的混天下之大帐!”
唐竹权笑声立敛,板起了脸孔道:“是什么人在外面放他妈的天下之大臭屁?”
“粗鲁!粗鲁!”门外冒出了一张粗冷的脸:“想不到天下第一号大醉鬼竟然如此粗鲁,简直操他娘的不是人!”
唐竹权的鼻子差点冒烟,不断的冷笑:“有趣!有趣,你这个人倒是他妈的既‘斯文’又有趣!”
门外那人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唐竹权打量那人一眼。
那人身穿一袭浅蓝色的衣裳,腰间斜插着一把刀。
刀柄是古铜色的。
唐竹权冷冷一笑:“看你的样子,倒有三分像雪刀浪子龙城璧。”
这人当然不是龙城璧。
别说唐竹权没有喝酒,就算他喝醉了酒,也绝不会连龙城璧都认不出来。
但这个蓝衣人居然道:“怎么只有三分像雪刀浪子龙城璧?我看你准是他奶奶个熊喝醉了。”
唐竹权瞪大双目道:“小子,你说什么?”
蓝衣人嘿嘿一笑,道:“我就是雪刀浪子龙城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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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竹权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这个蓝衣人竟然说自己就是雪刀浪子龙城璧。
但唐竹权没有笑。
他笑不出。
他凝视着蓝衣人,半晌才道:“你是龙城璧?”
“不错,我就是龙城璧。”
“你曾经易容?”
“没有。”
“你可知道,老子与龙城璧的关系如何?”
当然知道,因为我就是龙城璧。”
唐竹权有点火了。
这人分明不是龙城璧,但他却声声自称是龙城璧,除了他腰间的刀有点像是风雪之刀之外,唐竹权实在看不出他有什么地方与龙城璧相似。
唐竹权忍住怒气,道:“你既然知我与龙城璧的关系,还敢冒充雪刀浪子龙城璧?”
蓝衣人淡淡一笑,道:“我并不是冒充龙城璧,而是代替龙城璧。”
“代替?”
“不错,我就是代替龙城璧的龙城璧了。”
唐竹权冷冷道:“朋友,别再故弄玄虚,再瞎扯下去,老子可不客气了。”
蓝衣人道:“你所认为的雪刀浪子已将面临末日,他很快就会在武林消失。”
唐竹权冷笑道:“雪刀浪子消失之后,你就会成为新的雪刀浪子?”
蓝衣人道:“你认为我没有这个能耐?”
唐竹权道:“当然没有,除非你能把老子一刀宰掉!”
蓝衣人摇头道:“我不能杀你。”
唐竹权冷笑:“你为什么不能杀我?难道你怕了我这个混天下之大帐的天下第一号大醉鬼?”
蓝衣人道:“不是不敢杀,而是不能杀。”
唐竹权嘿嘿一笑:“老子是杭州老祖宗的儿子,你敢动老子一根汗毛,老子就服了你。”
蓝衣人冷冷道:“别再在自己的脸上贴金,我不杀你,绝不是怕了唐老人,而是……”
“而是什么?”唐竹权瞪眼道:“你不敢说出来,就是个龟儿子!灰孙子!活王八!”
蓝衣人淡淡一笑:“你不必激将,现在我绝不会说出来,但将来你一定会明白的。”
唐竹权沉声道:“你究竟是谁?”
蓝衣人连眼都不眨:“雪刀浪子龙城璧。”
唐竹权怒道:“胡说!”
蓝衣人道:“你就当我是胡说八道好了。”
唐竹权脸色一沉:“朋友,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刚才那两个兔崽子是你指使的?”
蓝衣人道:“你们打架干我鸟事?”
唐竹权道:“你在这里瞎缠,也是在拖延时间?”
蓝衣人哈哈一笑:“我为什么要拖延时间?”
唐竹权冷冷道:“你们想对付的人并不是老子,而是卫空空!”
蓝衣人淡淡道:“你并不笨。”
他笑了笑,忽然道:“告辞了。”
唐竹权大喝一声:“鼠辈休走!”
但他喝声刚起,蓝衣人已飘然远去。
这人轻功之高,竟然还在唐竹权意料之外。
唐竹权没有追,因为他正在担心卫空空是否已遭遇到袭击。
第五回
卫空空是和唐竹权一起步出天字第一号房的。但唐竹权听见高家酒馆的酒被人捣破,立刻就像旋风般的冲了出去。
他冲出去的速度极快,但卫空空却并不着急。
虽然他的酒量稍次于唐竹权,但他对于喝酒这件事,并不如唐竹权般紧张。
唐竹权是个随时随地都可以为酒拼命的人。假如世间上只有一种东西可以让唐竹权跳楼,那么这种东西必然是酒。
除了酒,他绝不会为别的事而紧张到这个地步。
但当唐竹权在高家酒馆“胡混”一番之后,他回到欢喜来客栈却再也不见卫空空的踪迹。
唐竹权暗叫不妙。
不是小小的不妙,而是大大的不妙。
卫空空并不是个小孩子,而且他的本领也绝不比唐竹权为差,照理,唐竹权是不必担心卫空空的安全的。
但现在卫空空却有点变了。
他不再杀人。
最少,他的砍脑袋剑法只能砍西瓜,而不能去砍掉别人的脑袋!
在这种情况之下,卫空空几乎已变成一只没有爪牙的老虎。
当然,一般江湖人物还是无法伤害得到卫空空,但假如要对付卫空空的是高手呢?那么情况就大大不妙了。
唐竹权初时并不知道卫空空何以不施展砍脑袋剑法对付他的敌人。
后来,卫空空告诉了他一个秘密,才使唐竹权恍然大悟。
那卫空空的秘密是否能保得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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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中。
古道上,正有两个人在对峙着。
他们的衣服都湿透了。
站在西方的一个青袍人,正是唐竹权到处找寻的偷脑袋大侠卫空空。
卫空空的神态很安祥,他双手背负着,仿佛是到这里来欣赏雨景。
好大的一场雨。
雨水打在他的脸上,打在他的身上。
他的一双靴子都已沾满黄泥。
在他对面不足两丈,也站着一个背负长剑的青袍人。
他的衣饰几乎和卫空空一模一样。
除了他的衣服很像卫空空之外,他的其他一切都不像是卫空空。
虽然他也是男人,但却年轻得多,最少比卫空空年轻八九岁。
他是个少年。
而且,也就是曾经在路上企图劫宝刀镖局的黑衣少年。
他换过了一袭衣服。
这一袭衣服最少与卫空空身上穿着的有八九分相像。
他唯一还没有改变的,就是他背上的长剑,仍然是黑灵魔剑。
卫空空凝视着他,良久才道:“黑灵天君谢玉鹏是你的父亲?”
少年沉默片刻,终于点头。
卫空空道:“谢玉鹏好像只有一个儿子。”
少年又点头。
“你就是谢凤坪?”
“现在仍然是。”
卫空空神色微微一变,缓缓道:“难道你将会变成另一个人?将会拥有另一个名字?”
谢凤坪淡淡地回答:“不错。”
卫空空目光一落:“你将会变成怎样的一个人?你将会拥有一个什么名字?”
谢凤坪冷冷道:“我变成另一个人,那是偷脑袋大侠卫空空!”
偷脑袋大侠卫空空!
在卫空空的面前,谢凤坪竟然说自己将会变成偷脑袋大侠卫空空!
这种话若非太滑稽,就是太可怕。
但谢凤坪的表情并不滑稽。
他也不是一个滑稽的人。
他的话是可怕,而且是极度的可怕。
卫空空冷冷的望着他,沉默了许久才道:“你想要的是我的脸上的皮,还是我的性命?”
谢凤坪毫不考虑,立刻就回答:“两样都要。”
卫空空轻咳一声,叹道;“你若以为凭自己的剑法就可以把我杀死,恐怕未免是太乐观了一点。”
谢凤坪冷笑:“卫空空,你已成为瓮中之鳖,网中之鱼,普天下间再也没有人能救得了你。”
卫空空淡淡一笑。
古道上突然出现了三条人影。
他们无声无息的突然出现,就像是从地上冒出来的幽灵。
但他们并非幽灵,他们都是人。
三个恶人。
卫空空都认识他们,他们当然也同样认识卫空空。
大雨中的杀气更浓。
第一个恶人冷冷道:“卫空空,你害得老夫好惨!”
这人就是练天绝。
第二个恶人目露凶光:“卫空空,今天要你赔我师父的命!”
他是仇警霖。
还有第三个恶人,他一言不发,目中怨毒之色却是越来越甚。
他就是花镜空。
卫空空冷笑道:“姓花的,你是不是要在下赔给你一只脚趾?”
花镜空脸上的肌肉突然抽紧。
他只有九只脚趾,其中一只原来就是给卫空空削下来的。
损失了一只脚趾本来并不是一件严重的事,但花镜空却觉得这是奇耻大辱。
除了卫空空的血,没有任何办法能洗清这种耻辱。
练天绝忽然冷冷道:“老夫倒想明白,你为什么剑下留情,不砍掉他的脑袋,却只砍掉他的脚趾?”
卫空空缓缓道:“在下不必解释。”
练天绝默然良久,忽然对仇警霖道:“你师父却很不幸,给他在半夜深更偷掉了一颗脑袋。”
仇警霖居然笑了。
但他的笑声却比哭声还难听,简直已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他杀了我的师父,还说什么替天行道!”
练天绝冷冷的道:“这件事发生在何时?”
他本已知道的,现在只不过是明知故问。
仇警霖回答道:“是一年前的事。”
“一年前,”练天绝嘿嘿一笑:“假如你师父是在半年前遇见他,就不会被他偷掉脑袋了。”
仇警霖默然。
练天绝冷冷接道:“在这七个月来,卫空空从未杀过任何一个人!”
卫空空的瞳孔忽然收缩。
练天绝不放松,又道:“老夫倒想知道这是什么缘故?”
卫空空叹了口气,惨惨的道:“你说的不错,而且也知道得很清楚。”
练天绝道:“老夫八个弟子,其中有三个都是被你砍掉了脑袋,但那也是一年前的事。”
卫空空道:“萧凡、雷群鹤、杜升三人,多行不义,他们就算不给我砍掉脑袋,将来也必然难以善终。”
“胡说!”练天绝陡地怒吼:“卫空空,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在少帮主与老夫面前讲出这种说话?”
卫空空瞧了谢凤坪一眼,冷然道:“听说黑灵天君组织了一个帮会,倒不知道这帮会如何称呼?”
谢凤坪冷冷道:“中原帮!”
“中原帮?”卫空空冷笑:“就凭谢家父子与练天绝联合起来,就能组织一个帮会,以中原为名?”
谢凤坪道:“中原帮管的是中原的事,也是中原武林第一大帮,以中原为名,又有何不可?”
练天绝冷冷道:“而且中原帮还有中原三大奇侠助阵,势力之雄厚,远非任何帮会能够抗衡的。”
卫空空缓缓的道:“什么中原三大奇侠?”
谢凤坪淡淡一笑:“难道你连三大奇侠是谁都不知道?”
卫空空脸上突然掠过一丝愤怒之色。
谢凤坪盯着他的脸,又道:“虽然你很快就会死了,但卫空空可不会死,他仍然活着。”
卫空空脸色有点发白:“你就是另一个卫空空?”
谢凤坪道:“难道你认为我的身材与你不相似?”
“的确很相似,”卫空空冷冷一笑,“现在你所差者,只是我脸上的一块面皮而已。”
谢凤坪道:“不,只要把你的面皮撕了下来,再费三十三天的时间,我就可以变成名震天下的偷脑袋大侠卫空空了。”
他并不是在说笑。
他每一句说话都是真的。
谢凤坪忽然问练天绝:“东西是否都已准备好?”
练天绝道:“少帮主吩咐下来的事,老夫岂敢不办妥?”
谢凤坪笑道:“既然东西已准备好,不妨拿出来让卫空空大侠开开眼界。”
练天绝阴阴一笑,从背上的布袋拿出一个大包袱。
包袱里的东西,呛当作响,打开一看,原来是小钳子、长短不同的小刀、锥子、锯子,和许多卫空空从未见过的割切工具。
包袱里还有三个瓷瓶,瓶口却紧紧的塞着。
卫空空冷冷一笑,道:“这算是什么玩意?”
练天绝嘿嘿一笑:“这的确是小小的玩意,这些刀子、锯子,都是用来撕开你的面皮的。”
卫空空沉默了很久,然后道:“你们也打算用同样的工具来对付许窍之和龙城璧?”
练天绝道:“不错,但你却是最幸运的。”
“何以见得?”
“因为你是第一个领略到这种滋味的人。”练天绝淡淡的道:“这三瓶药,第一瓶是使你的面皮很容易就和脸上的肌肉分开。”
“它有效吗?”
“当然绝对有效。”
“第二瓶呢?”
“第二瓶是用来保存你的面皮,不让它腐烂,而且,还可以使你的面皮变得更厚。”
“这药能令我的面皮变厚?”
“不错。”
卫空空悠然道:“果然不错,我一直都觉得自己的面皮不够厚,假如这种药有此奇效,有机会倒是不妨一试。”
练天绝冷笑道:“你一定有这种机会的。”
卫空空道:“还有第三瓶药呢?”
练天绝道:“第三瓶药是可以把你的面皮贴在少帮主的脸上,使少帮主变成偷脑袋大侠卫空空!”
卫空空叹息一声,道:“各位设备周详,处心积虑要撕下我的面皮,看来今天我实在难以逃过厄运。”
谢凤坪道:“你既知难以幸免,不如自裁,也许可以死得舒服一点。”
卫空空却摇头道:“不行。”
“何以不行?”
卫空空忽然对花镜空道:“你的脚趾被我削去,倘若不亲手把我杀掉,又怎能消除心头大恨。”
花镜空脸色一变。
但他仍然没有立刻攻击卫空空。
花镜空武功不弱,但却是卫空空的手下败将,虽然花镜空对卫空空恨之入骨,但仍然不敢单独对付他。
仇警霖突然冷笑,大声道:“花兄,咱们一起把他的心脏挖出来。”
他手中突然亮出一把短剑。
剑忽脱手,如离弦飞箭般飞射卫空空的胸膛。
他的身子也快逾流星,随着剑势突然猛扑卫空空。
他五指箕张,袭击的也是卫空空的胸膛,看来他的确想把卫空空的心脏挖了出来。
仇警霖一动手,花镜空也不甘后人,两人同时出手对付卫空空。
就在这瞬间,卫空空的剑已出鞘。
他握剑的手仍然相当稳定,但却少了昔日那种杀气腾腾的霸气。
砍脑袋剑法本是世间上最霸道的剑法,无论如何人都不能漠视卫空空剑下的砍脑袋招式。
但卫空空没有施展砍脑袋剑法。
砍脑袋剑法主攻,但他现在施展出来的剑法,却完全重于防守。
花镜空拳掌兼施,大喝道:“姓卫的,你有种就来砍俺的颈子,砍呀!”
但卫空空充耳不闻。
练天绝冷笑道:“卫大侠好像连砍脑袋剑法都忘了。”
谢凤坪忽然把黑灵魔剑抛给练天绝道:“练爷,你去把他的脑袋砍下来,但千万别弄伤他的脸。”
练天绝大笑:“老夫知道了!”
刷!刷!
练天绝的剑法很不错,而且招式居然很像是砍脑袋剑法。
假如有人围睹这一场战斗的话,他一定会大为诧异。
卫空空面对着这三个凶悍残酷的江湖败类,竟然没有施展砍脑袋剑法,反而给别人处处进迫,要用剑来砍他的脑袋。
这真是一件反常的事。
练天绝虽然并不懂得使用砍脑袋剑法,但黑灵魔剑却是招招都向卫空空的颈子上下手。
谢凤坪悠然地站在一旁,就像是在戏台下看别人做戏。
花镜空突然一声猛喝,右拳猛打卫空空的小腹。
但他的拳刚出了一半,左手却一连串射出十二颗佛珠,攻击的尽是卫空空的死穴。
卫空空运剑如飞,把十二颗佛珠全部震飞开去,冷冷道:“出家人岂可如此险毒?”
花镜空又是三拳击出,大喝道:“死到临头,还吹大气!”
他这三拳并非虚招,任何一拳击实都可以把一条大汉的脑袋打碎。
他的拳不太快,但也不太慢,力度却是足以开碑裂石非同小可。
卫空空避过三拳,剑势急削花镜空的右手。
谢凤坪冷冷道:“横也一剑,竖也一剑,卫大侠何不干脆砍掉他的脑袋。”
卫空空充耳不闻。
但练天绝却绝不留情,趁着花镜空缠斗着卫空空的时候,一剑急砍卫空空的颈子!
这一剑快如闪电,而且已把卫空空所有的退路完全封死。
这是必杀卫空空的一剑。
但就在这一刹那,一阵刀光击向黑灵魔剑。
练天绝心中一凛。
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快的刀法。
他甚至连这一刀是从哪一个方向砍过来的都不知道。
铿!
刀剑交击,迸出一蓬灿烂星火。
练天绝只觉得右腕一阵剧痛,虎口迸裂,鲜血笔直长流。
他不由自主的踉踉后退,惊怒交集,目光落在一个蓝衣人的身上,而仇警霖、花镜空也停止了战斗,盯着这个蓝衣人。
x x x
古铜色的刀柄,银亮如雪的刀锋,使练天绝心中冒出一股寒意。
刀在蓝衣人的手中。
他是个年青刀客,也是个浪迹天涯、处处为家的浪子。
“雪刀浪子龙城璧?”练天绝忍不住脱口道。
蓝衣人点头,缓缓道:“不错,在下正是龙城璧,也是你们要找寻的对像。”
谢凤坪冷冷一笑:“你来的正好,免得我们到处找寻。”
龙城璧淡淡道:“谢帮主呢?”
谢凤坪道:“他老人家日理万机,而且对付你们两人,也不必劳烦到他亲自出马。”
龙城璧悠然道:“听说谢帮主近年来武功大进,而且还成为铜鼓门的门主。”
卫空空微微一怔,笑道:“铜鼓门是什么门派?怎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龙城璧道:“这是西域武林的门派,你不知并非奇事。”
卫空空道:“原来如此,谢玉鹏身兼中原帮主与铜鼓门主双重身份,果然是武林一号了不起的大人物。”
龙城璧叹道:“可惜他的权力越大对江湖同道的祸害也更大。”
卫空空沉吟半晌,道:“谢玉鹏要称霸武林,那还罢了,何以他的儿子居然对咱们的面皮如此有兴趣?”
龙城璧淡淡道:“他只有一个儿子谢凤坪。”
谢凤坪冷冷一笑,并未说话。
龙城璧又道:“谢少帮主只对你的面皮有兴趣。”
卫空空道:“却是何故?”
龙城璧道:“你并不笨,总会猜出来的。”
卫空空当然不笨,但一时间倒无法明白龙城璧的意思。
练天绝突然怒喝一声:“别再另外噜嗦,让老夫再来领教你的八条龙刀法。”
第六回
练天绝的说话气势汹汹,但他的脚步却并非向前踏出,而是向后退。
他退后,背后却突然出现了十个白衣武士,和五个金袍剑客。
这五个金袍剑客,都是练天绝的弟子。
练天绝本有八个弟子,但其中三个却给卫空空砍掉了脑袋。
那已是一年前的事。
那时候,卫空空专砍坏人的脑袋。
直到近半年来,卫空空不知何故,从未杀过一个人。
练天绝厉声一喝,对龙城璧道:“这是五行十绝阵,你有种就试一试!”
龙城璧倏地大笑:“龙某是有种也好,没种也好,既然已在此地,就不能不试试!”
就在这几句说话间,他与卫空空已陷入五行十绝阵中。
练天绝在阵外发号施令,突然大喝:“砍腿!”
他这两个字一叫出,十个白衣武士手中的武器就排山倒海似的,向龙城璧和卫空空的腿上砍去。
这十个白衣武士的武器都并不相同,有人用斧,有人用戟,也有人用判官笔,各种不同类型的兵器,一起向龙、卫二人的下盘攻击。
卫空空仍然坚守原则,绝不杀人。但他这种做法,是相当危险的。
就算他不杀人,最少也要令到敌人丧失攻击自己的能力,但他连这一点都没有做到。
这也难怪,卫空空的剑法,不是攻便是守,但他进攻的剑招,最主要是砍脑袋剑法,一旦不能使用这种剑法,于是只好采取守势了。
但龙城璧却并不如此。
敌人咄咄相逼,唯一可冲破重围的办法,就是放手一搏。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本是江湖中人不该忘记,也不能忘记的八个字。
这八个字也许太冷酷,太残忍,但在虎狼当道的时候,一切本来都是残酷无情的。
龙城璧有点火了。
他光火并不是为了中原帮要对自己不利,而是他们要杀卫空空。
卫空空为了一个很特殊的理由不能杀人,这本是一个很大的秘密,但,谢凤坪等人显然已经知道。
可以说,他们是在乘人之危。
卫空空剑下留情,龙城璧可不客气。
倘若他也客客气气的不肯施展杀着,那么,他们二人势非乖乖躺下去不可。
十个白衣武士向龙、卫二人的下盘进攻,但真正致命的袭击,却是来自练天绝五个弟子。
五个金袍剑客初时按兵不动,等到龙、卫二人和白衣武士杀得难分难解的时候,他们突然发难。
五剑齐出。
五剑都是来得很突然,几乎同时指向龙城璧的喉结穴。
龙城璧大喝挥刀。
他在第一时间的刹那间,劈出了令人吃惊的一刀。
这一刀凶狠绝伦,风雪之刀的威力也被发挥得淋漓尽至。
五个金袍剑客的剑竟然同时被震飞脱手。
龙城璧继续挥刀,瞬即把其中两个毙于刀下。
某余三个睹状,脸色大变,同时发出毒镖,以求自保。
十几枚毒镙飞射龙城璧,但全部被雪刀击落。
三个金袍剑客急退,但雪刀杀机毕露,绝未肯放松他们。
龙城璧一刀紧接一刀,三刀之后,三个金袍剑客无一幸免。
五行十绝阵立刻崩溃。
其他白衣武士不但衣衫白色,连脸色都发白了。
他们的锐气已消失,战意也化为一把又一把的冷汗。
练天绝神情惨变,频呼:“饭桶!饭桶!统统都是饭桶!”
谢凤坪的脸色也极是难看,他突然道:“练爷,咱们走!”
他说走就走,而且第一个走。
练天绝吸了口气,也亡命飞奔而去。
仇警霖、花镜空面面相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龙城璧冷冷笑道:“你们不想走?”
仇警霖咬牙道:“我不走!”
花镜空也道:“俺也不走。”
龙城璧哼声道:“你们不走,是想杀我?”
两人同时摇头。
龙城璧冷冷道:“难道你们还念念不忘要杀偷脑袋大侠卫空空?”
仇警霖大声回答道:“他杀了我的师父!”
龙城璧冷笑道:“你师父又是谁?”
仇警霖道:“九幽上人!”
“九幽上人?”
“正是!”
龙城璧叹了口气,问卫空空:“你为什么要杀九幽上人?”
卫空空冷冷道:“我喜欢。”
龙城璧道:“你杀九幽上人,就是为了‘我喜欢’这三个字?”
卫空空道:“不错,这就是我要杀九幽上人的理由。”
龙城璧点点头。
“很好。”
仇警霖勃然道:“什么很好?”
龙城璧微笑道:“很好意思就是很好,他杀了你师父九幽上人,的确很好。”
仇警霖大怒,叱道:“难道就只凭‘我喜欢’这三个字,就有足够的理由可以杀人?”
龙城璧道:“别人当然不能,但他却不同。”
仇警霖道:“他有什么不同?”
龙城璧缓缓道:“他喜欢杀的人,就一定杀之不枉,因为他从来都没有杀好人的习惯,但每逢遇见了非杀不可的坏人,就算有八百条毒蛇咬着的他的鼻子,他也不肯放过那人的。”
仇警霖冷冷一笑:“你们果然很讲道理。”
龙城璧道:“你可以说我们蛮不讲理,但无论有理也好,无理也好,反正九幽上人已变成九幽死人,而且他是给卫空空杀死的,那么,他就必然是个罪恶贯盈的大奸贼,这样,当然是杀之不枉,杀之不枉了!”
仇警霖大喝道:“荒谬!”
龙城璧悠悠一笑:“你以为在下真的不知道九幽上人是个什么东西?他杀人如麻,专向老弱妇孺下手,有一次,居然向一个六十岁的老妇施暴,这种老畜生、老浑蛋,就算卫空空不砍他的脑袋,我也要把他的心脏一刀挖了出来!”
花镜空怒喝道:“俺也省得与你胡扯,吃俺一拳!”
他说打就打,果然一拳向龙城璧打过去。
但仇警霖比他更快一步,首先一刀剌向龙城璧。
龙城璧用的是风雪之刀。
仇警霖也有刀。
他的刀很细小,但已有不知多少绿林豪杰,或成名英雄,死在这一把细小的刀下,
卫空空飘然退开。
也相信以龙城璧一人的力量,已足够对付仇警霖和花镜空有余。
仇警霖暴喝出招!
他用的是锁喉刀!
锁喉刀虽然细小,但他的招式却变化多端,而且诡计层出不穷。
寒芒骤闪,每一刀都向龙城璧的咽喉进攻。
龙城璧以刀还刀,封住锁喉刀的进攻方位。
仇警霖怪啸一声,身如怪鸟掠起,在半空中施展出连环锁喉刀的绝技。
这一套刀法,本是九幽上人年轻时纵横江湖的绝艺。
只见寒芒点点,一招十三式,分别从十三个部位,由上而下,罩向龙城璧的死穴。
这十三式并非全都攻向龙城璧的咽喉,但每一式都可以随时在龙城璧的咽喉上剌穿一个窟窿。
他的刀法极快。
但龙城璧的刀更快。
就在仇警霖刺出第十三刀的时候,龙城璧的刀尖已几乎刺进他的胸膛。
仇警霖凌空再度翻身,勉强闪避过这一刀。
但龙城璧的左拳却比他自己的雪刀更快。
仇警霖能闪得过雪刀,却避不开龙城璧的拳头。
他突然觉得眼前一花,又觉得眼前一黑,金星乱坠。他又听到一种很清脆,但却难听之极的声音。
仇警霖一向都很喜欢听这种清脆而难听的声音。
这一次例外。
因为那是鼻子给人打碎的声音,而这一次被人打碎鼻子的不是别人,却是他自己。
虽然他的鼻子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但他的手仍然紧握着锁喉刀。
刷!
锁喉刀又在龙城璧的胸前划过。
但他这一刀已软弱无力,未能真正威胁龙城璧。
花镜空却同时双掌推出,疾拍龙城璧左腰。
他练的是飞砂掌,双掌拍出的时候,果然带着一蓬毒砂,罩向龙城璧。
龙城璧冷笑:“好歹毒的武功,
花镜空怪叫道:“不歹毒的武功,怎能杀死你这种无耻之徒!”
龙城璧哈哈一笑:“想不到我竟然是个无耻之徒,好极,好极!”
花镜空怒道:“什么好极?”
龙城璧道:“我既是无耻之徒,杀人当然不必具有名正言顺的道理,我现在就要杀了你!”
花镜空冷笑道:“只怕你没有这个本事……”
但他只是说到这里,他的头颅已被齐中劈开。
“吔!”
花镜空一声惨呼,人已仆下。
卫空空叹息一声:“你少了一只脚趾有什么关系,现在连性命都要丢掉了。”
龙城璧轻描淡写的就解决了花镜空,令到仇警霖为之心神大震。
他己无心恋战。
但龙城璧的雪刀,却像是一条银色的蟒蛇般,紧缠着他不放。
仇警霖咬牙切齿的叫道:“姓龙的,你莫逼人太甚!”
龙城璧冷冷一笑道:“仇警霖,你在江湖上的行事手段若不太毒辣,在下也许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但今天我若不杀你,将来还不知又有多少无辜的人,死在你的刀下。”
仇警霖面色惨变。
雪刀浪子的刀法,他现在总算领教过了。
这是第一次领教。也是最后一次。
龙城璧的雪刀,突然就穿过了仇警霖的心脏。
仇警霖神色惨变。
“好厉害的刀法……”他最后居然还能挤出一丝笑容。
但当他说完这几个字之后,笑容已僵硬,人也直挺挺的倒下去。
x x x
又是黎明。
这一天是个好天气,没有下雨,阳光普照,而且还有一罐又香又大的酒陪着唐竹权。
这本是唐竹权最高兴的时候。
一醉解千愁,酒罐在手,乐尔忘忧。
但现在唐竹权却板起了脸孔,连这一罐好酒都未能令他感到愉快。
“他奶奶个熊,他是不是去了找阎王喝酒?”
咕嘟!咕嘟!
他自己猛喝。
喝完两大口酒,又骂道:“这是个怎样的世界?王八羔子越砍越多,好人却他妈的越来越少!”
忽然背后一人淡淡道:“我算不算是个好人?”
唐竹权目光倏地大亮。
“司马血?”
背后那人淡笑道:“你若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那才是王八羔子。”
唐竹权“哼”了一声,问道:“你喝不喝酒?”
司马血走到他的面前,笑道:“唐大少爷,你好像除了喝酒之外,对什么事情都没有兴趣。”
唐竹权瞪眼道:“谁说的?”
司马血道:“我!”
唐竹权忽然叹了口气,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司马血道:“你呢?”
唐竹权道:“老子是为了要保护一个保护别人的人。”
他说着这句说话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而且还加上几分“神秘色彩”。
他知道司马血肯定听不懂的。
谁知道司马血却道:“我知道。”
唐竹权一愣。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是为了要保护一个保护别人的人。”
唐竹权搔了搔鼻子,道:“那人是谁?他要保护的又是谁?”
司马血不假思索,立刻道:“他就是卫空空,他要保护的是宝刀镖局!”
唐竹权笑了笑:“老弟,你真行,果然人材出众,消息灵通。”
司马血道:“程鹏刀恐怕自己已保的镖出岔子,于是找卫空空押阵,卫空空答应了,但现在他却不能杀人!对吗?”
唐竹权道:“你都知道了?”
司马血道:“早就知道了。”
唐竹权叹了口气:“但老子却在见到卫空空之后,才发觉他不能杀人,看来你的消息,比老子还要灵通得多。”
司马血道:“卫空空呢?”
唐竹权道:“不见了。”
司马血一怔,道:“你不是一直都在保护着他?”
唐竹权道:“本来是的,但现在不见了。”
司马血眉头一皱:“既然如此,你还不去找?”
唐竹权怪眼一翻:“老子已找了整整一个晚上,都找不着。”
司马血道:“他去了什么地方呢?”
唐竹权冷冷道:“若有人能告诉老子卫空空的下落,老子就算跑跛了一双腿也要去找他。”
司马血淡淡道:“你果然够朋友。”
唐竹权沉默了很久,忽然道:“你也想找卫空空?”
司马血道:“不错。”
“你找他有事?”
“也不错。”
“能不能告诉老子是什么事?”
司马血长长叹了口气:“七层云雾峰珠玑山庄的苏小姐出了事。”
唐竹权悚然一凛!
“她出了什么事?”
司马血缓缓道:“她被一种毒散所伤,已晕迷了整整三天。”
唐竹权差点没跳了起来。
“是谁干的?”
“不知道。”
“完全没有头绪?”
“没有。”司马血叹道:“她是在珠玑山庄内被人暗算的,直到现在还没有查出是何方神圣下手。”
唐竹权紧皱眉头道:“她中的是什么毒?”
司马血摇摇头,道:“直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看看得出来,刻下珠玑山庄已派人到医谷邀请时九公替她治疗。”
唐竹权放下了酒罐,叹道:“自古红颜多薄命,幸好老子不是红颜!”
司马血道:“但现在卫空空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唐竹权道:“他生来本是这么一副怪脾气,有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未婚妻,还到处乱闯乱逛,应该经常留在珠玑山庄陪伴着她才是嘛。”
司马血沉默了半晌,道:“卫空空是否忽然心血来潮,已回到了珠玑山庄?”
唐竹权眨眨眼,道:“这一点不能说没有可能,但除了他自己之外,又有谁知道他的下落?”
司马血道:“他迟早总要到珠玑山庄的,不如咱们现在就去那里等他如何?”
穿竹权嘿嘿一笑。
“你这个人倒奇怪得可以。”
司马血道:“我有什么奇怪?”
唐竹权道:“你巴巴的赶到这里,是要找卫空空,但现在人还未找到,你却又先回去珠玑山庄,岂非白跑一趟?”
司马血笑道:“要找卫空空,不一定要由我亲自去找。”
唐竹权一愣:“难道你已找了帮手去找?”
司马血点头道:“刚才我碰见了两个人。”
“谁?”
“林万善、丁黑狗。”
唐竹权抚掌大笑:“好极!林万善是丐帮八袋长老,丁黑狗又是丐帮消息最灵通的鬼灵精,你把这件事交托给他们去办,倒比自己到处乱碰乱撞还好得多。”
司马血轻轻叹了口气,道:“看来这一次卫空空将会有很大的麻烦。”
唐竹权道:“他的仇人本来就不少,现在,他又不能杀人,这个麻烦当然不会小。”
x x x
卫空空为什么不能杀人呢?
原来他快要成亲了。
他快要成亲,又与不能杀人有什么关系?
原来珠玑山庄有一个这样的规矩:
——无论男婚女嫁,成亲前一年之内,绝对不能杀人,否则婚约将会无效。
这是珠玑山庄的老规矩。
姜越老越辣。
越老的规矩往往也越是牢不可破。
卫空空的未婚妻,正是珠玑山庄的三小姐薛惜瑶。
他既要成亲,就不能杀人。
无论他想砍掉任何人的脑袋,都得忍耐着,否则他这一辈子休想与薛惜瑶结成夫妇。
第七回
双飞集并不是一个大地方,但却有两座规模宏大的建筑物。
第一座是飞燕楼,而另一座则是飞鹏楼。
飞燕楼不但有飞燕,也有贵妃。
方飞燕、葛玉环都是这里出色的美人儿,她们从不主动的去诱惑男人,但却没多少个男人能抗拒她们身上发出的魅力。
英雄也好,狗熊也好,又有多少人能闯过美人关?
方飞燕、葛玉环虽然是青楼女子,但却都是出污而不染。
据说她们直到现在还是处女之身,那就难怪她们颠倒众生了。
x x x
能在青楼而“出污泥而不染”,并不是一件易事。在花花世界,风月场中,有钱的便是大爷,白白花花的银子面前,谁能不怦然心动?
但方飞燕和葛玉环,不止一次拒绝那些男人的要求。
她们对金银珠宝财帛竟然毫不动心。
她们有兴趣的,并非财富,而是武功。
她们看来弱质纤纤,但居然身怀绝技。
方飞燕擅长剑法,而葛玉环却檀长兰花拂穴手,两人的武功,据说已臻第一流境界。
她们曾表示,无论是谁想娶她们,最少要在武功上胜过她们,才能有机会。
换言之,就算有人能击败她们,也未必就获得她俩垂青的,还要看看她们是否合意。
这也很合理,否则万一打赢她们的人是个和尚、道士,又或者是丑八怪,那岂非糟糕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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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鹏楼的门外,有两只栩栩如生的铜刻飞鹏。
这一只飞鹏,是京师铜匠第一高手魏梓桥的精心杰作。
魏梓桥早在二十年前便已退休,但这一双飞鹏,却是两年前才由魏梓桥亲手造的,派人从京师专程运到双飞集的。
这真是天大的面子。
当这一双铜刻巨鹏送到双飞集的时候,人人都以为飞鹏楼的老板一定要把它放在大堂之内,视如拱璧般,不肯让它遭到半点的玷污。
谁知事实都是大谬不然。
飞鹏楼的老板并没有把这一双铜鹏视如拱璧,只是将它们放在飞鹧楼大门之外,一点也不加以珍惜。
“别人也许视魏梓桥造出来的东西当做宝贝,但对雷某来说,却是不值一哂!”
这是飞鹏楼老板雷铁棠说的。
结果,这番说话传到京城,就此把魏梓桥活活气死。
雷铁棠在十九岁那一年,便已成为了双飞集的主宰。
那己是二十年前的事。
经过了这二十年的岁月,雷铁棠比以前更精明,对人对事的手段更圆滑、更绝、更辣。
飞燕楼以前是属于麦四娘的。
但麦四娘的才干,显然不及她那病逝的丈夫,在她接管飞燕楼三年之后,她丈夫一手打出来的天下就栽在她的手里。
把飞燕楼并吞掉的,就是雷铁棠。
雷铁棠平时很少外出。
他最喜欢的地方就是双飞集。
双飞集是他出生的地方,也是他扬名立万的地方。
虽然他很少外出,但每年总有一两次必须远游。
他远游并不是为了要浏览风光,而是杀人。
无论是谁得罪了他,迟早难逃一死。
无论是谁敢阻住他的去路,也一定会遭遇到无情的狙杀。
这一天,他又准备离开双飞集。
他这一次离开双飞集,居然还带着方飞燕和葛玉环同行。
三辆马车望北而去。
第一辆马车是雷铁棠的四个弟子。
他们虽然还很年轻,但已在江湖上闯出了不大不小的名气。
他们的外号是“霹雳四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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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辆马车都很平凡,并不是属于富丽豪华的那一种。
这与雷铁棠的作风有点格格不相入。
在双飞集,人人都知道雷铁棠最喜欢过豪华奢侈的生活,他平时坐的马车,总是最豪丽、最舒适的那一种。
但现在,雷铁棠乘坐的马车,却比起廉价的雇车还有所不如。
雷铁棠、方飞燕和葛玉环都在第二辆马车中。
第三辆马车里面的又是些什么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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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北魁是霹雳四煞的老大。
十二岁的时候,就已拜在雷铁棠门下。
雷铁棠的武功,最少已有八成以上传授给他。
佟北魁现在还只不过二十九岁,但脸上的皱纹却比六十岁的老人还多。
他的皮肤黝黑,脸上难得一见出现笑容。
他驾驶着马车,从双飞集一直奔到三十里外的万石岗,始终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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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四煞的老二是姬斌。
姬斌不喜欢杀人,但却绝对服从师父的命令。
只要雷铁棠的命令一发出,他愿意为师父去杀任何人,包括他自己在内。
在世间,他唯一尊敬的就是师父雷铁棠。
他擅长暗器。
虽然他的暗器从不淬毒,但他的暗器每次发出,都一定会把人置诸死地。
他专门射敌人的死穴,而且,绝少失手。
这种人当然也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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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姚鱼手,性格冷酷,嗜杀。
他有一双鱼皮手套,是他祖父传给他父亲,再由他父亲传给他的。
这一双手套有倒刺,刺上有剧毒,无论是谁给这双手套揩上一下,轻则终身残废,重则当场毙命。
他拜在雷铁棠门下的时候,也带着这一双鱼皮手套。
雷铁棠没有反对他使用这种手套,只是嘱咐他使用的时候小心一点,别弄伤了自己。
铫鱼手很听话。
他很小心,绝对没有弄伤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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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北魁很精明。
姬斌头脑冷静。
姚鱼手杀人的时候,计划周详,绝不打无把握的仗。
老四呢?
他又是一个怎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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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老四是一条猪。
一条比猪还更蠢的蠢猪。
每逢江湖中提起露雳四煞的老四,都难免摇头叹息。雷铁棠并不呆,但谁也想不到他第四个徒弟怎么呆得如此厉害。
他不喝酒,不嫖不赌,只懂武功。
但他的武功却是四煞中最差的一位。
虽然他的武功是四煞之末,但对付一般武林中人,都已绰有余裕。
但他仍是一个笨蛋。
他不要金子,也不要漂亮的女人,连师父给他一把名贵宝剑,他都不肯要。
他喜欢的东西似乎只有两样。
第一:武功。
第二:下棋。
他的棋艺如何?是第一流吗?
不!
假如他的棋艺第一流,也不会给人认为笨蛋。
他的棋艺,连八岁的黄毛小子也赢不了,可说是庸劣不堪。
他姓缪,人人都叫他缪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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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辆马车以风驰电擎的速度,来到了万石岗。
万石岗本是一座石矿场,矿场附近还有一个小市墟,但自从三年前石矿场的老板逝世之后,这里就变成一个被废置了的墟市。
马车并没有停下。
雷铁棠的目的地并不是万石岗,马车当然不会在这里停下。
然而,当马车来到了废墟中心的对候,路上突然出现了四个箱子。
箱子是桃木制成的,手工很不错。
但令人目眩的绝不是箱子,而是箱子里面的黄金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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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照在金块上,那种诱惑力简直可以令人的心脏从口腔里跳出来。
这四箱金块无疑是一笔惊人的财富。
无论是谁拥有这四箱金块,他最少可以舒舒服服的活八辈子。
马车终于停下。
佟北魁突然大喝:“什么人鬼鬼祟祟的,给我滚出来!”
大喝声中,十三颗铁莲子已如连珠炮般,向废墟内一间破木屋激射过去。
笃!笃!笃!笃……
佟北魁腕劲和指劲都相当厉害,不少铁莲子竟然穿过木门,直射进木屋之内。
屋内居然全无反应,好像根本就没有人在里面一样。
第二辆马车中传出了雷铁棠的声音:“朋友,你若还躲在屋内不肯出来,那未免是太没种了。”
屋内仍然一片沉寂。
佟北魁怒喝道:“待我去把他的肠脏都挖了出来!”
三两个箭步,他已冲进木屋之中。
他破门而入,声势汹汹。
但当他走出来的时候,一张脸已变成了血红之色。
姬斌、姚鱼手相视一愕。
佟北魁的脸上,竟然嵌着一块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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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本是金黄色的,但现在已被佟北魁的血染成一片殷红。
佟北魁张大了眼睛,双手乱摇,嘴里却是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嘴巴已被黄金封住,又怎能开口说话?
噗!
佟北魁倒下去之后,木屋内一个黑袍怪人缓缓走出来,他的脚竟然踏在佟北魁的背上。
他的脸色竟也像黄金般,金金黄黄的,令人有说不出的妖异之感。
姬斌脸色阴晴不定,冷冷道:“你是谁?”
黑袍怪人淡淡地一笑,慢慢的说出了四个字:“黄金怪客。”
姬斌的脸更是发白。
雷铁棠冷冷道:“就算你不说,雷某也已可以猜到,你就是那个专门用黄金块来杀人的疯子!”
黄金怪客淡淡道:“人类都很喜欢黄金,他们既然喜欢,我就把这种东西送给人类,那又有什么不好?”
姚鱼手冷笑一声:“你口中说人类前人类后,难道你不是属于人类?”
黄金怪客哈哈一笑:“问得好,奖你一块大黄金!”
姚鱼手心中一凉,黄金怪客的手已扬起,在自己背后摸出一块黄金。
原来他的背上背着一袋黄金,而这些黄金,在别人看来是宝物,但落在他的手中却变成了杀人的武器。
金块已在黄金怪客的手中。
姚鱼手不等黄金怪客有进一步的行动,身子已像一枝飞箭般向黄金怪客冲去。
他的手已戴上手套,他的杀人招式也已在刹那间施展。
他双手的招式去势奇快,居然一出手就把黄金怪客逼退三尺。
但雷铁棠却突然大叫:“小心!”
姚鱼手悚然一惊,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脸上已传来一阵剧痛。
黄金怪客手中的金块,已拍在他的脸上。
啪!
刹那间,姚鱼手魂飞魄散,他感觉到死神已在向他招
手,黄泉道路就在眼前了。
但奇怪,他居然没有死。
姚鱼手没有死。
他的脸不错是红了点,但却不是鲜血飞溢,而是给金块打成一片红肿而已。
姚鱼手自出娘胎,从来都没有给人这样子打过,登时杀性大起,非但不退,反而疯狂的冲前,要跟黄金怪客拼命。
但雷铁棠却冷喝道:“住手!”
姚鱼手不得不停止,但目光却仍然向黄金怪客厉射。雷铁棠打开车厢大门,缓步而出,冷冷的对姚鱼手道:“蠢材!要不是人家手下留情,你的脸已变成一团烂肉,还在死缠烂打!”
姚鱼手颤声道:“师父,士可杀不可辱!”
雷铁棠突然一个耳光重重的打过去,厉声道:“闭嘴!”
姚鱼手被打得嘴角冒血,果然不敢再说什么。
雷铁棠深沉的目光冷冷地望着黄金怪客:“兄台武功深不可测,又何必去为难这些小辈?”
黄金怪客淡淡道:“刚才你岂非骂我是个疯子?现在却又称呼一句‘兄台’,倒也善于随机应变。”
雷铁棠冷笑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句话雷某从来都不会忘记。”
“好!”黄金怪客道,“这句说话相当好,希望你别干那些不必要做的事。”
雷铁棠道:“何谓不必要做的事?雷某并不很明白。”
黄金怪客冷冷道:“双飞集是你的地方,你是双飞集的小皇帝,所以,你若想平平安安过着皇帝的生活,最好就别离开双飞集,更不要妄想把时九公送到七层云雾峰!”
刹那间万石岗的废墟内静得可怕。
黄金怪客的目光,已转移到第三辆马车之上。
第八回
第三辆马车的车厢门是紧紧关闭着的。
车把式是个瘦削的中年人,他皮肤黑实,就像个庄稼汉子。
他叫虞定,是飞鹏楼的大总管。
他平时的衣着当然不像今天般朴实,在双飞集很少有人不认识虞定。
但现在就算是飞鹏楼的伙计,都未必可以一眼就认出他就是虞定。
但黄金怪客居然一口就叫破了他的来历:“虞大总管,怎么竟然连车夫都肯干?倒是一件怪事。”
虞定冷冷道,你把四箱金子放在路上,又用黄金块来杀人,在我们眼中看来,又何尝不是一件怪事?”
黄金怪客淡淡一笑,道:“刚才冲进木屋里来的是不是佟北魁?”
虞定并不否认。
黄金怪客忽然叹息一声:“倘若冲进来的不是他而是别人,我也许还不会遽而骤施杀手。”
虞定道:“你与佟北魁有仇?”
黄金怪客道:“不错,他在五年前杀了一个赌徒。”
“五年前?”
“难道虞大总管已忘记了?”
“没有,”虞定的声音平稳而镇定:“五年前,佟北魁的确杀了一个赌徒,而且那人的名字我现在还没有忘记,他叫董征。”
黄金怪客沉声道:“你没有记错,佟北魁杀了董征,虞定道:“董征是你的什么人?”
黄金怪客沉默了很久很久,才道:“他是我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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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我的儿子。”
六个字简短无比,也沉痛无比。
佟北魁为什么要杀董征?”
据当时的情况,似乎是董征赌博输了,意欲在赌场捣乱,结果给佟北魁杀死。
但董征并不是真的在赌场捣乱,而是喝醉了酒,把押注的金子用力放在赌桌上而已。
但佟北魁立刻就藉词董征捣乱,把他赶出飞鹏楼,而且两人更在飞鹏楼外打了起来,结果,董征不敌,死在佟北魁的手下。
黄金怪客忽然长长的叹息一声:“佟北魁与董征向来都有心病,因为他们都同时喜欢一个女人。”
虞定冷冷道:“那个女人是谁?”
黄金怪客神色木然,良久才道:“是方飞燕。”
虞定沉声道:“如此说来,你刚才出手杀死佟北魁,是有心替儿子复仇?”
黄金怪客道:“易地而处,你会不会放过佟北魁?”
虞定无言。
黄金怪客冷冷道:“我在这里等你们,并不是为了要杀人,佟北魁冲过来,那只算是他自己倒霉。”
雷铁棠突然冷笑一声:“然则阁下在此拦途堵截,未知是何用心?”
黄金怪客淡然一笑:“我是负责把金子送给几位的。”
雷铁棠忽然笑了。
“就凭这几箱金子,就想收买雷某把时九公交出来?”
黄金怪客缓缓道:“区区四箱金子,在别人看来虽然是一笔很大的数目,但雷大老板当然不会把它放在眼内。”
雷铁棠冷笑道:“既然如此,你还敢拦路?”
黄金怪客目光一闪,道:“假如是四百箱金块呢?”
“四百箱?”
“不错,四百箱,总共是十万两。”
雷铁棠吸了口气:“雷某实在难以想象,在这个废墟之内,居然会有十万金子。”
黄金怪客微微一笑道:“我是黄金怪客,也是黄金之神,无论我要多少黄金,都可以随时让黄金出现。”
第三辆马车突然响起一个清朗的笑声:“如此说来,你倒是个会生金蛋的活宝贝!”
黄金怪客的笑容逐渐僵硬:“是什么人?”
车中突然悠然一笑:“你岂非早已知道我是谁?”
黄金怪客脸色一变道:“你并不是时九公。”
车中人道:“哦!你知我不是时九公?”.
黄金怪客冷冷道:“时九公是个老头儿,但你的声音听来最多只有三十岁。”
车中人淡淡一笑,道:“你又怎知车厢内除了我之外,别无他人?”
黄金怪客“哼”的一声,道:“车厢内只有你一个人的呼吸声,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车中人道:“你不但会生金蛋,而且耳朵比猎犬还长,难怪能够成为中原帮的总护法。”
黄金怪客冷笑道:“你知道的事倒不少。”.
车中人道:“但你知道的事情却太少了,这也难怪,你太信任杨星了。”
雷铁棠忍不住道:“杨星是谁?”
车中人道:“他是出售别人秘密为生的贩子。”
雷铁棠目光一亮。
“是不是人称黑色魔鸽的杨无影?”
车中人道:“不错,正是杨无影。”
雷铁棠道:“杨无影消息灵通,绝少出岔子,难怪这位兄台如此相信他的话,以为咱们护送时九公到七层云雾峰。”
黄金怪客怒形于色,勃然道:“你们好高明的策略,居然来一套调虎离山。时九公准是绕过双飞集西南,然后取道北上七层云雾峰!”
车中人悠悠一笑道,你还不算太笨,但中原帮有你这种总护法,也是丢脸之至。”
黄金怪客突然双手一扬,左三右四,一并七块黄金向第三辆马车飞射过去。
七块黄金去势急劲无比,但却全都接近不了马车。
车厢门突然打开,一蓬雪亮的刀光,把七块黄金全都击落在地上。
第三辆马车里只有一个人,他就是雪刀浪子龙城璧!中原帮一直都想对付的雪刀浪子龙城璧,就在这第三辆马车之中。
不久之前,黄金怪客还以为第三辆马车里的人,是医谷第一号神医时九公。
七块黄金都跌在地上,龙城擘却连看也不看一眼。
他只是轻轻的在叹气,道:“你们的手段,也未免太毒辣了,为了要对付卫空空,竟然连薛三小姐也成为你们毒害的对象。”
黄金怪客冷冷道:“天下间除了本帮的独门解药之外,绝对没有人能救得了薛惜瑶。”
龙城璧叹了口气,道;“但时九公例外,假若时九公无法治好薛惜瑶,你们也不必如此紧张,要阻止时九公不让他到珠玑山庄。”
他脸上全无表情,淡淡道:“谢玉鹏不惜用尽一切办法,来对付我和卫空空、许窍之,是想用咱们的脑袋,去换取一枝箭。”
黄金怪客冷冷道:“什么箭?简直胡说八道。”
龙城璧瞧着他,平静的说道:“谢玉鹏不但是中原帮的帮主,同时也是西域铜鼓门门主,铜鼓门与铁箭门本属一脉,假如他能再成为铁箭门的门主,势力必然可以倍增,到时东西两方首尾呼应,中原群雄,又还有谁能与其匹敌?”
黄金怪客冷然不语。
龙城璧接着说道:“铁箭门自从十年前内讧之后,门主最重要的信物铁血神箭不翼而飞,以致十年来偌大一个组织竟然群龙无首,而铁箭门主亦在五年前逝世,倘若铁箭落在谢玉鹏手中,他就可以顺理成章成为铜鼓与铁箭两门的总门主,对于这雄心勃勃的人来说,当然是梦寐以求之事。”
黄金怪客冷笑道:“你知道的事越来越多。”
龙城璧慢慢的点了点头,道:“不错,论黄金是阁下多,但朋友却还是在下比你多得多的。”
黄金怪客讶道:“这些事是谁告诉你的?”
龙城璧悠悠一笑,道:“他也是你们要对付的其中一人。”
“医谷谷主许窍之?”
“不错,”龙城璧承认:“你们要对付许窍之,他又岂可对你们的事不加以彻查?”
黄金怪客冷冷道:“尔等既知本帮的图谋,就不应该怪我们对三位的脑袋这样有兴趣。”
龙城璧道:“铁血神箭在什么人的手中,许谷主也已查出。”
黄金怪客嘿嘿道:“你们倒算神通广大。”
龙城璧道:“铁血神箭本是铁箭门最高令符,但昔年一场火拼之后,这一枝铁箭竟然落在一个女人的手中。”
黄金怪客沉声道:“你再说下去。”
龙城璧道:“那个女人就是你。”
龙城璧这一句说话,立刻使雷铁棠的眼睛瞪大一倍。
“什么?他是女人?”
龙城璧冷冷一笑:“黄金怪客不但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很美丽的女人。”
黄金怪客咯咯一笑:“龙城璧,你看我像个女人吗?”
龙城璧道:“这不是像与不像的问题,而是你根本就是个女人。”
黄金怪客沉默半晌,突然在脸上撕开了一层薄薄的人皮面具。
面具下的脸,果然是女人的脸。
她的确很美丽,只是年纪却大了一点而已。
龙城璧轻轻叹息一声:“谢五小姐风华绝代,难怪能令到铁箭门正副门主引起严重的冲突。”
雷铁棠骇然问道:“这位谢五小姐难道就是‘黑灵天君’谢玉鹏的胞妹谢玉钗?”
龙城璧叹道:“除了谢玉钗,又还有谁可以使铁箭门分裂?又有谁能凭一枝铁箭与黑灵天君讨价还价?”
黄金怪客嘿嘿一笑,她的声音也渐渐变得像个女人:“不错,我就是谢玉钗,铁血神箭也在我的手中,我要杀掉江湖三侠,为蒲少田报仇!”
龙城璧冷冷道:“蒲少田虽然死在我们三人的手上,但他是罪有应得。”
谢玉钗道:“我不管他以前曾经干过什么事,我只须知道一点便已足够。”
她的脸色变得有点红,那是愤怒的血色:“蒲少田是给他们三人用车轮战术杀死的!”
“车轮战术?”龙城璧大笑:“你一定是误听人言,你可知道当时我们三人面对着多少个敌人?”
“我不管!”
“告诉你,那是八十九人!”龙城璧冷冷笑道:“蒲少田带着八十八个快刀手,追踪了我们五天五夜,然后在潼关十里外下手!”
谢玉钗板起了脸孔:“无论如何,你们三人是凶手。”
龙城璧道:“你一定要为他报仇,恐怕那是一件绝大的错事,你会后悔的。”
“不。”谢玉钗的态度很坚决:“我绝不会后悔。”
龙城璧道:“你用尽方法要杀我们三人,为什么还不下手?”
谢玉钗神色阴沉:“我一定会报仇的,但并非是现在。”
龙城璧神色微微一变:“你还有什么打算?”
谢玉钗咬了咬牙,道:“我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们令我痛苦一辈子,我也要令你们三人死不瞑目!”
龙城璧面色更是难看:“你对付薛惜瑶,原来就是为了要对卫空空报复?”
谢玉钗冷笑:“你们能杀蒲少田,我为什么不能毒死薛惜瑶?”
龙域璧突然擎刀在手,道:“你太狠毒了。”
谢玉钗哈哈一笑:“你要杀我?”
龙城璧杀气满面,冷然道:“你能枉杀无辜,我为什么不能杀你?”
谢玉钗冷喝一声,突然一块黄金向龙城璧迎面射至。
龙城璧伸手一捞,把黄金接在手中,道:“这种暗器未免太值钱了,在下承受不起。”
谢玉钗又是另一块黄金射出。
但紧接着黄金而来的,却是五颗金色的弹丸。
金弹丸触地即爆,散发出金黄色的烟雾。
龙城璧屏息呼吸,闪避三丈。
谢玉钗纵声咯咯大笑,人已远在十丈开外。
“我一定会让你们死不瞑目的……”
她虽然不断的发笑,但声音却凄厉尖锐有如夜枭。
龙城璧狂追。
他已知道谢玉钗的下一步计划,他绝不能让她的计划得逞。
但谢玉钗身形奇快,居然一下子就在前面消失得无形无踪。
龙城璧眉头紧皱。
雷铁棠也想到了谢玉钗的下一步行动了。
“她会对唐二小姐不利!”
龙城璧点点头:“我们曾杀死蒲少田,虽然他罪有应得,但在谢玉钗看来,我们却是罪无可恕。”
雷铁棠道:“何况她本来就是个心狠手辣的女魔头,无论是谁得罪了她,都会带来极大的麻烦。”
龙城璧道:“除了她之外,还有中原帮从中兴风作浪,放眼江湖,实在是不妙之极。”
雷铁棠道:“雷某虽然也是黑道中人,但仍然紧守本份,绝不滥杀无辜,然而中原帮在谢玉鹏只手遮天的情况下,简直就是视苍生如鱼肉,一旦中原帮能够称雄武林,唉,那实在是不堪想象。”
龙城璧拍了拍雷铁棠的肩膊道:“雷老板,你虽然是赌场及青楼的老板,但还不愧是一个有义气的汉子,否则,你也不会成为我的朋友。”
雷铁棠目中露出兴奋之色:“龙城璧,有你这句说话,雷某又死而何憾?”
说到这里,他的面色突然惨变。
龙城璧也是一阵错愕,但他的反应极快,立刻已看见雷铁棠的背心,竟然插着一根细长的钢针。
就此同时,第二根钢针也已迎面向龙城璧射至。
龙城璧雪刀一挥,“叮”的一声,钢针断成两截。
发射钢针的人,赫然竟是“比猪还蠢”的缪四。
一向给人印象“比猪还蠢”的缪四,忽然变成一个冷漠无情的杀人凶手。
他第一个杀的人竟然是雷铁棠。
雷铁棠想不到,没有人能想得到。
谁也不相信缪四竟然能发出这一枝钢针,他射得那样准,那样狠毒。
龙城璧目光如电,道:“你为什么要用毒针对付雷老板?”
缪四摇摇头,淡然道:“你说错了,这不是毒针。”
龙城璧微微一怔。
缪四又道:“针虽无毒,但这一针已刺穿了他的心脏,他同样是必死无救。”
他的说话并不虚假。
雷铁棠面色惨白,浑身发抖,最后还是倒了下去。
x x x
缪四还是缪四。
他是缪四,并不是别人冒充的。
但在姬斌和姚鱼手看来,他仿佛已完全变了另一个人。
在第二辆马车中.也突然传出一声轻轻的闷响。
噗!
车门突然打开,一个身材窈窕的绿裳丽人盈笑步出。
她就是方飞燕。
龙城璧脸色一变,忽然道:“你杀了葛玉环?”
方飞燕笑道:“你的耳朵很不错,居然听到她临死前的声音。”
姬斌脸色发青:“你杀了葛玉环?”
方飞燕道:“你不舍得?”
姬斌骇然道:“你真的杀了她?”
方飞燕神色淡漠:“杀了就是杀了,又有什么真的假的?”
姬斌突然一个窜步冲前,赫然发觉葛玉环已倒毙在车厢之内。
她那雪白的颈子,已染满了鲜血,但血却是紫蓝色的。
姬斌显得有点手足无措。
最后,他居然放声大哭。
“你为什么要杀她?你为什么要杀她啊……”
x x x
——“你为什么要杀她”?
这是七个令人心酸的字。
姬斌不断的重复着这七个字,惟是个男人,平时不苟言笑,也是个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流过一滴眼泪的男人。
但现在,他却放声大哭,他在哭,原来他早已对葛玉环动了真情。
但方飞燕却在笑。
笑声中,她的手中突然亮出一把短剑。
剑锋呈现青蓝之色,显然是淬有奇毒。
嗤!
剑尖如厉电般向龙城璧的胸前射去。
他的剑很快,而且劲力也极不弱。
但龙城璧并不担心自己,他担心的是姬斌!
“姬兄小心!”他急叫。
方飞燕的剑尖几乎已刺在龙城璧的胸膛上,她的剑有毒,若是给她刺中,就算不是刺中要害,也是天大的麻烦。
但龙城璧身子轻轻一侧,已把毒剑闪开。
他平安无事。
但姬斌却突然掩住胸口,不断重重的发出咳嗽。
缪四残酷的笑声同时响起。
姬斌的心窝也中了一支钢针。
钢针虽无毒,但正中要害,同样的足以致命!
一向被同伴视为“比猪还蠢”的缪四,忽然就变成了一个可怕的煞星。
是他变了?
还是他根本就没有变过?只是人们以前没有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铁箭门不但在西域势力庞大,而且富甲一方。
铁箭门有的是金砂。
现在,金砂已变成了黄金。
但拥有这些黄金的人,并不是铁箭门的人,而是导致铁箭门陷入沦亡的女人。
她就是谢玉钗。
谢玉钗虽然走了,但雷铁棠却遭到突如其来的暗杀。
杀他的人是缪四。
而雷铁棠是唯一知道缪四武功深浅的人。
别人都说他是一条猪。
但雷铁棠却大不以为然,他知道缪四就算不是猛虎,也不会是一条猪。
可是,他还是没有想到,缪四竟然会杀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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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玉环与方飞燕一向都是很要好的姐妹。
虽然她俩人在青楼,但谁都休想欺负她们。
她们都懂武功,而且,彼此都互相了解。
葛玉环的武功,比方飞燕略胜一筹。
但她却死在方飞燕的剑下。
方飞燕杀掉葛玉环,并不是跟她比武功。
若是比武功,她必输无疑。
虽然葛玉环的武功仅比她高出一点点,但那已足够判决胜负。
但她们现在不是比武,而是方飞燕谋杀葛玉环。
歹毒的剑法,立死无救的奇毒,使葛玉环死得不明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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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的魅力有多大,在这里已显露无疑。
虽然世间上有人视富贵如粪土,但这种人却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
一两黄金的诱惑力也许不大。
但一万两呢?
又有多少人能在一万两黄金的诱惑下,还能保持头脑清醒?
方飞燕不能。
缪四也不能。
所以,他们为了黄金,不惜杀人。
他们杀的,是师父,是亲如同胞的姐妹。
虞定看得有点呆了。
他过了很久,才目注缪四道:“你一直都在装疯卖傻!”
缪四淡淡道:“也许我本来就是个傻子,直到现在才聪明起来而已。”
龙城璧截然道:“你并不聪明,你比以前更傻、更疯。”
缪四道:“何以见得?”
龙城璧道:“谢五小姐给了你多少好处?”
缪四伸出了一只食指。
龙城璧目光一亮:“是一千两还是一万两?”
缪四冷冷道是:“一万两金子。”
龙城璧叹了口气:“为了一万两金子,你就把师父杀掉?”
缪四冷笑道:“为了一万两金子,已足够让许多人去死。”
龙城璧道:“包括你在内?”
缪四摇头,他笑着道:“我活得好好的,怎会去死?我绝不会自杀。”
龙城璧叹了口气:“你的确不会自杀的。”
突听一人粗豪的声音大笑道:“谁说他不会自杀,老子敢保证他一定会自杀身亡的。”
龙城璧一呆,那竟是天下第一号大醉鬼唐竹权的声音。
但他手中的酒罐却是变了。
他现在的酒罐仍然很大,但却不是瓦酒罐,而是一只铁酒罐。
铁酒罐当然比瓦酒罐笨重得多,但唐竹权的气力极大,他捧着这只铁酒罐的时候,仍然是那么轻松,就像是捧着一个大皮球而已。
龙城璧微微一笑:“这只酒罐好像不是你的。”
唐竹权咧嘴一笑。
“本来不是的,现在它已属于老子所有。”
龙城璧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一只铁酒罐的主人,本该是大醉山庄庄主白大醉。”
唐竹权又是哈哈一笑:“你猜得一点也不错,这一只铁酒罐确是白大醉的。”
龙城璧笑道:“白大醉的酒量虽然不错,但却绝不是你的敌手。”
唐竹权叹了口气,道:“这人不提也罢。”
龙城璧一怔:“何以不提也罢?以前你岂不是很欣赏白大醉的?”
唐竹权道:“那是以前的事,他现在已变成了一个混蛋了。”
龙城璧道:“哦!他怎会变成一个混蛋?”
唐竹权道:“大醉山庄位于七层云雾峰西南三十里外,老子为了薛三小姐的事,与司马血连夜兼程赶往,准备与中原帮那些兔崽子拼一场轰轰烈烈的。”
龙城璧淡然一笑:“你这个人倒是轰轰烈烈。”
唐竹权道:“但珠玑山庄附近根本就毫无动静,老子闷得发慌,只好去找白大醉喝酒。”
龙城璧道:“这也不错。”
唐竹权道:“谁知大白醉竟然戒了酒,连铁酒罐都不要,索性送了给老子。”
龙城璧笑道:“如此一来,你以后的体重就更加惊人了。”
唐竹权大笑:“不过这只铁酒罐也有个好处,就是他奶奶的非常结实,用来砸别人的脑袋肯定立见功效。”
龙城璧道:“什么立见功效?”
唐竹权道:“专治头疼呀!”
龙城璧想了一想,道:“不错,无论是谁的脑袋被它砸上一下,以后都绝不会头疼了。”
唐竹权笑道:“从此以后,老子的医术将会比时九公更胜一筹,无论是谁,他头疼也好,心疼也好,肠胃疼也好,只要给老子这个铁罐一砸,他奶奶的立刻就‘万疼全消’!”
龙城璧悠悠一笑,目注缪四道:“缪朋友,你想不想试一试?”
缪四脸色不变,冷冷道:“为了一万两金子,就算全身没有疼痛也不妨试一试唐大少爷的高明医术。”
唐竹权大笑:“这才有意思。”
他笑声略敛,又道:“老子在七层云雾峰闷得发慌,正想找个机会试试这个铁酒罐是否管用,你愿意试一试,正是求之不得。”
缪四突然双手一扬,两枝细长钢针分向左右迂回射向唐竹权的太阳穴。
唐竹权大叫道:“老子的太阳穴不疼,不必你来医治。”身形一矮,两枝钢针交错射空。
缪四冷冷喝道:“你疼也好,不疼也好,都要试试!”
寒光一闪,又是一枝钢针射向唐竹权的心脏。
叮!
钢针射在铁酒罐上,铁酒罐当然是纹风不动。
唐竹权怪笑一声,道,老是用这种东西,又怎能对老子产生威胁?”
缪四冷笑道:“我来替你的鼻子治伤风。”
拳风呼呼,打向唐竹权的鼻梁上。
唐竹权伸手一挡,道:“老子并未涕泪飞扬,不必吃伤风药。”
缪四喝道:“不治鼻子,我来治你的狼心狗肺!”
两句说话间,左掌劈向唐竹权的心脏,右手扣起凤眼拳,疾击唐竹权的右胸。
拳掌交迸,居然也极具一番威势。
唐竹权哈哈一笑。
他身材虽然胖大无比,但闪跃腾挪的速度,竟然比缪四的双手还更快。
倏地,唐竹权奇招突出,竟然一式“鹞子翻身”,在缪四的头顶上飞跃而过。
“鹞子翻身”并不是一招什么奇招绝学,不少武功平庸之辈也擅使这一招。
但唐竹权是个大胖子,这样的体重竟然也能用出种招式,却是“蔚为奇观”之至。
他不但能用出这一招,而且使得干净利落,堪称快如闪电。
缪四简直看得眼都花了。
就在这一刹那间,唐竹权那胖大的手指突然在缪四的鼻子上轻轻一擦。
唐门五绝指法,名震天下。
近十余年以来,唐竹权凭着一套五绝指法,成为了江湖匪类的克星,无论是谁给他的五绝指法击中,非死即伤,威力端的非同小可。
缪四也以为已中了唐竹权的五绝指,但事实上却又大谬不然。
唐竹权并没有施展五绝指法,他只是用手指在缪四的鼻子上擦了一下。
缪四有点莫名其妙。
唐竹权“一擦得手”,立刻远远离开缪四,笑眯眯的望着他。
缪四怒喝道:“有什么好笑?”
唐竹权哈哈道:“老子说过的话绝不会不算数,老子早已说过要你自杀,所以,老子绝不会杀你,且待你慢慢解决自己好了!”
“你简直做梦!”
“老子每晚睡觉都做梦,但现在还是大白天。”
缪四突然打了一个寒颤。
他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觉得鼻子有点痒。
唐竹权怪眼一翻,笑道:“怎么了?你的鼻子不舒服?”
缪四脸色发青,怒道:“你的手指下了毒?”
唐竹权悠然笑道:“你莫忘记老子是唐门中人,虽然杭州唐门一向很少用毒,但杭州唐门与蜀中唐门原出一派,蜀中唐门用毒本事虽高,杭州唐门用起毒物时的手段也不会输亏到哪里。”
缪四面无人色,他的鼻子越来越痒,初时还可以勉强忍耐,但渐渐地,痕痒的程度越来越甚,再也无法忍耐,非要用手去搔不可。
方飞燕倒抽了一口冷气,问唐竹权:“你用的是什么毒?”
唐竹权淡淡道:“老子也不知道,但老子的老子却说这种毒可以痒死人,那么不妨就叫这种毒名为‘痒死人’好了。”
他越说越轻松,而缪四却越来越是痕痒。
初时他感到痕痒的地方是鼻子,但渐渐地痕痒的范围,越来越大,连耳根、颈际都开始痕痒起来。
他伸手去抓痒,但越抓越痒,一直抓到满脸鲜血,痕痒的程度仍然越来越甚。
唐竹权淡淡道:“唐门用毒本领天下无双,老子极少用这种毒来对付敌人,但阁下所作所为,令人发指,你若不想痕痒下去,只有一个办法——自杀可也!”他的笑容忽然收敛,冷冷道:“老子早就说过,你一定会自杀,你若不自杀,就得忍耐三天,但三天之后,一样会毒发身亡,你自己想一想好了。”
缪四的脸已满是鲜血,初时还不肯救饶,但到最后,痕痒难耐,终于咬牙道:“你把解药给我,我什么事情都可以答应你!”
唐竹权沉吟半晌,问道:“你此话当真?”
缪四道:“决不食言。”
唐竹权道:“老子不相信你的说话,你太不讲义气。”
缪四急道:“唐大少,你再不救我,我可要痒死啦。”
唐竹权考虑片刻,道:“除非你先把这个臭婆娘宰掉,否则休想取得解药。”
方飞燕本是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但在唐竹权的口中却说成了“臭婆娘”。
缪四忙道:“君子一言。”
唐竹权道:“快马一鞭。”
缪四不再等待,立刻就出手对付方飞燕。
方飞燕冷笑道:“缪四,你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唐竹权道:“臭婆娘,你再胡说八道,老子也在你的鼻子上轻轻一擦。”
方飞燕的脸色变了。
她是个美人儿,若给这种奇毒弄得满脸鲜血,那实在不如干脆死掉。
缪四绝不留情,如狼似虎的向方飞燕袭击。
龙城璧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走到唐竹权的面前,低声道:“你对付敌人的手段越来越绝了。”
唐竹权嘿嘿一笑,
“老子可没有叫他们拼个同归于尽,但假如他们真的拼个同归于尽,那也不能怪老子。”
“咕嘟”一声响,又是大喝一口酒。
等到他喝完这一口酒的时候,方飞燕的五脏已被缪四一掌震碎。
缪四与方飞燕这一战结束得很快。
他们的性命也同样结束得快。
方飞燕五脏破碎,自然立刻命丧黄泉,缪四却也同时被方飞燕剌了一剑,挣扎片刻后,一样逃不过死亡关口。
唐竹权一翻白眼,怪笑道:“这倒他妈的爽快极了,连解药都可以省回。”
龙城璧冷冷一笑。
唐竹权怔了一怔:“你为什么对我冷笑啊?”
龙城璧冷冷道:“我发觉你越来越卑鄙。”
唐竹权又是一呆,道:“老子对谁卑鄙?”
龙城璧冷冰的脸孔忽然解冻,笑道:“你对卑鄙的人同样用卑鄙的手法,难道你不承认?”
唐竹权在笑。
但他只是笑了一半,就没有再笑下去了。
他忽然道:“中原帮那些兔崽子可能会对竹君不利。”
龙城璧一叹,道:“这也是我最担心的。”
唐竹权道:“但老子却不太担心。”
他放下铁酒罐,然后又坐在铁酒罐之上,遥注南方白云,道:“老子的老子也在家,中原帮就算再猖狂,也不敢贸然攻进杭州唐门。”
龙城璧松一口气:“唐老人既在杭州,那倒可以安心,看来现在危机最严重的地方,还是七层云雾珠玑山庄!”
唐竹权道:“卫空空恐怕已到了珠玑山庄,中原帮的人一定不肯放过他。”
龙城璧道:“最想杀他的人你可知道是谁?”
唐竹权摇摇头,道:“老子只知道不少人都想取他的性命,但谁最想杀他,老子却不知道。”
龙城璧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一字一字的说道:“是黑灵天君谢玉鹏的儿子谢凤坪!”
唐竹权一怔:“他与卫空空有什么深仇大恨?”
龙城璧苦笑一声,道:“情场如战场,这句话你该听过。”
唐竹权目光一亮。
“谢玉鹏的儿子看上了薛惜瑶?”
“不错。”
“他只是一个黄毛小子,怎配得上薛三小姐。简直大白天作白日梦。”
“白日梦也好,半夜深更梦也好,谢凤坪是志在必得,所以,他不但要杀卫空空,而且更要他脸上的一块人皮,
唐竹权哼了一声道:“他奶奶个熊,此人居心龌龊卑鄙,老子迟早要在他的鼻子上,擦一些‘痒死人’,让他知道老子的厉害!”
x x x
万石岗的风波,总算结束下来。
虞定等人本欲跟随龙城璧、唐竹权赶到七层云雾峰,但却被龙城璧所拒绝。
他并不是自逞英雄,而是知道七层云雾峰现在已成为一个极危险的地方,就像一个庞大的火药库,随时都可能爆炸起来。
雷铁棠为了龙城璧,已牺牲了性命,他不想连虞定等人也遭遇不测。
虞定等人拗不过龙城璧,只好回到双飞燕。
谢玉钗留下来的黄金,变成了虞定等人的意外之财。
但他们并未感到真正的喜悦。
他们虽然不能算是什么英雄豪杰,但却也不是见利忘义、随时都可以背叛师父、背叛主人的无耻之徒。
正唯如此,他们也是龙城璧的朋友。
龙城璧的朋友绝不一定是君子,相反的,龙城璧认识的“君子朋友”并不多。
如果有人“非君子不交”,那么这人的朋友一定会少得可怜,甚至一生之中也无法结识一个真正的朋友。
对待朋友要坦诚,但切莫要求太高。
世间上又有多少真正的君子呢?
就算某人已被天下人都视为君子又怎能保证他一生都不会做错事,又谁能了解他是否一个伪君子?
第九回
黄昏。
铁酒罐早已空空如也。
无酒可喝的唐竹权,已挥动着马鞭,赶车直往七层云雾峰。
从万石岗到七层云雾峰,大醉山庄是必经之路,现在已遥遥在望。
唐竹权喃喃道:“真不明白,白大醉何以居然戒酒?真是莫名其妙。”
龙城璧在车厢里说道:“他可能有麻烦。”
唐竹权道:“心情不好就不喝酒?”
龙城璧道:“并不为奇。”
唐竹权道:“这才奇怪,他又有什么麻烦呢?”
大醉山庄越来越近。
庄外空无一人。
竹权忽然低声道:“不妙!”
龙城璧默然半晌:“你认为有何不妙之处?”
唐竹权道:“平时这个时候,庄外一定有人把守,但现在连一个也没有。”
龙城璧沉声道:“现在本是举炊的时候,但山庄内却无炊烟升起。”
唐竹权的脸色已发青:“他奶奶的,莫不是中原帮在这里动了手脚?”
龙城璧沉默了很久,缓缓道:“白大醉近来情势恶劣,可能与中原帮有关。”
唐竹权冷冷一笑:“老子就不信谢玉鹏有三头六臂,他想雄霸江湖,最少还得问问唐大胖子准不准。”
倏地,大醉山庄北方的一条道路上,传来阵阵蹄声。
唐竹权怒道:“是中原帮的人。”
龙城璧道:“不像。”
唐竹权脸色一宽,突然笑道:“还是龙老弟的眼光看得准,老子已看见第三匹马骨瘦如柴,原来是卫空空来了。”
龙城璧微笑道:“不但卫空空来了,司马血也在其中。”
唐竹权哈哈一笑:“这才像样嘛,知道老子驾临,岂可不迎不接?”
龙城璧却淡淡笑道:“他们不是来迎接你的。”
唐竹权“嗯”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好像有点失望。
但他随即又道:“这也难怿,咱们行踪飘忽,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是老子与老弟忽然到这里来。”
龙城璧笑了笑,道:“他们的确不知道,
唐竹权道:“难道他们是准备到大醉山庄?”
龙城璧道:“不错,他们是准备到大醉山庄。”
大醉山庄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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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斜照在司马血的脸上。
他的脸色看来就像他的剑。
他的剑是碧血剑。
而他却是名震天下的杀手之王。
杀手之王虽然是个杀手,但他近来居然又被人称为杀手大侠。
既是杀手,也是大侠。
杀手能称为大侠者,堪称绝无仅有。
但司马血断然否认自己是什么大侠。
所以他常对别人说:“我司马血是个杀手,专为金钱而杀人的杀手,你们别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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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杀人,当然是为了酬金。
一般而言,想司马血动手杀人,酬金绝不能少。
但有时候,司马血的杀人酬金却会低微得可怜,甚至区区十两纹银,都可以令他去杀一个厉害无比的大魔头。
自从司马血、龙城璧成为朋友之后,他的性情已改变甚多。
他近来更经常免费杀人。
只要遇上该杀的人,就算没有人付分文,他亦大开杀戒。
他现在又想杀人了。
这一次却不是免费,而是有人付酬三万两,要他去杀谢凤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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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万两并不是一个小数目,但距离司马血杀人酬金的最高纪录,却还是极远极远。
然而,司马血并没有跟雇用他去杀谢凤坪的人讨价还价。
价钱也不是司马血开出来的。
假如司马血一早就知道谢凤坪杀了白大醉的话,他可能不必别人雇请,也会免费把谢凤坪杀掉。
白大醉己死,他是给谢凤坪杀害身亡的。
不但白大醉已死,大醉山庄更是惨遭灭门之祸。
这都是中原帮的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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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醉山庄之内,一片沉寂。
没有人声。
没有任何动静。
这里仿佛已完全没有生命的存在,它仿佛已被死亡、罪恶所吞噬。
薛桐龄率领着十个珠玑山庄的高手,在司马血和卫空空助阵之下,来到了大醉山庄的北方,主要找谢凤坪洗清这一笔血账。
龙城璧在车厢中看见了司马血,也看见了薛桐龄。
薛桐龄是珠玑山庄的长老,他武功极高,他手中“珠玑连影无定剑”,使得出神入化,而且内力深厚,能挡得住他十剑的人,已可算是个一流高手。
薛桐龄在珠玑山庄的地位崇高,一半是因为他剑术高强,而另一半却是因为他的妻子潘氏,也是个武林高手,而且幽娴淑德,更是富甲一方的女富豪,可以说,薛桐龄在珠玑山庄中,堪称财雄势大,而且人缘也是极佳。
付出三万两要杀谢凤坪的人,就是薛桐龄。
薛桐龄与白大醉交往颇深,白大醉死在谢凤坪的手下,这个仇他绝不能不报。
当时,司马血已在珠玑山庄之中,由于他是个杀手,薛桐龄一出,就对他说:“杀人三万两如何?”
司马血淡淡道:“杀谁?”
“谢凤坪。”
“你为什么要杀他?”这本非杀手应该问的说话,但司马血却问了。
薛桐龄居然也毫不介意,他的答覆是:“谢凤坪杀掉大醉山庄满门。”
司马血表情冷漠。
薛桐龄立刻又问:“你干不干?”
司马血点头。
一张三万两的银票立刻交到司马血的手中。.
薛桐龄道:“先付后杀。”
司马血道:“我必杀谢凤坪。”
薛桐龄很放心。
有杀手之王司马血这一句说话,他深信谢凤坪必定会死在碧血剑下。
司马血接下这一宗买卖,他认为必定是由自己独自去干。
但是,薛桐龄却要求司马血不要孤身犯险。
据密探回报,大醉山庄已成为了一座固垒。
——中原帮的固垒。
要杀谢凤坪,绝对不能由一个人去冒险。
结果,薛桐龄亲自在珠玑山庄中挑了十一个高手,再加上司马血,总共十三人前往大醉山庄。
但除了这十三人之外,最后又再增加一人。
他就是偷脑袋大侠卫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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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空空的情绪比任何人都更恶劣。
薛惜瑶竟然在珠玑山庄中被人下毒,虽然暂时仍然生存,但却已晕迷不醒,情况相当危险。
珠玑山庄中虽然也有精于医术的高手,但却是束手无策。
唯一能有希望治好薛惜瑶的人,就是医谷第一神医时九公。
但时九公仍然未曾赶到。
时九公由医谷前往七层云雾峰,大醉山庄是必经之路。
但现在大醉山庄已不再是大醉山庄,而是中原帮中群邪的堡垒。
x x x
天地一片肃杀。
薛桐龄逆风而立,突然大叫:“姓谢的,你滚出来!
大醉山庄仍然沉静如昔。
没有人“滚出来”,只有阵阵开始加强的风声。
薛桐龄又大声道:“姓谢的你再不滚出来,老夫就把大醉山庄烧掉。”
他口中说要放火烧庄,但实际上却无这个打算。
这个白大醉的庄院,这里的每一栋房子,每一根木梁,都是白大醉的血,白大醉的汗。
薛桐龄绝不会把朋友的血汗烧掉。
山庄无声,却隐隐冒出无形的杀气。
龙城璧听到薛桐龄的叫声,也听到了一枝弩突然从山庄内射向薛桐龄的声响。
x x x
毒弩没有射中薛桐龄。
这一弩的目的,也不是在乎要杀薛桐龄,而是一种答覆,也是另一种形式的挑战。
它的第一个意思就是:“山庄里面有人。”
而它的第二个意思却是:“你有胆量的尽管闯进来好
了。”
薛桐龄脸色微变,他的命令还没有发出,他率领的十一个高手,最少已有三个亮出武器,冲了进去。
薛桐龄没有阻止他们。
但是,司马血却沉着道:“他们是去送死!”
薛桐龄冷冷道:“他们在没有我的命令之前,就轻举妄动,倒也死不足惜。”
那三人冲进山庄之内,就像是泥牛掉海,无影无踪。
薛桐龄的脸色很不好看。
“饭桶,都是饭捕!”
他带来的高手没有人敢再冲进去。
薛桐龄冷冷道:“谁还敢去送死?”
在他背后的卫空空却是毫不考虑,立刻道:“我去。”
他飘然下马,态度从容不迫的直向山庄迈步前进。
司马血一言不发,但他却像影子般紧紧跟随在卫空空的背后。
他们不是冲进去,而是一步一步走进去的。
x x x
龙城璧也在大醉山庄外,看得有点出神。
唐竹权叹息一声,喃喃道:“白大醉这一辈子也不必喝酒了,难怪他早已有安排,连铁酒罐都送了给老子。”
龙城璧双眉紧蹙,沉默着。
唐竹权又再长长叹了一口气,抬起头,只见夕阳满天。
夕阳虽然艳丽,但大地上却是充满肃杀之象。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大醉山庄的一幢房子的屋檐上,出现了一个蓝衣人。
他的腰间佩着一把刀,刀柄是古铜色的。
这把刀虽然不是风雪之刀,但外型却最少有九分相似。
唐竹权看见了他就心中有气。
“他妈的,又是这个浑小子!”
龙城璧微微一笑道:“他是谁?”
唐竹权沉默了半晌,才道:“你知道了可别生气。”
龙城璧道:“我不生气。”
唐竹权道:“他叫龙城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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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城璧没有生气。
他只有一种感觉,那是“笑”。
他笑了。
连他自己都无法想象得到,这个笑容是怎么样子的。蓝衣人在屋檐上飘然落下,瞬即已来到马车前。
龙城璧淡淡一笑。
蓝衣人道:“你好像是雪刀浪子龙城璧。”
龙城璧道:“只是好像而已?”
蓝衣人道:“难道你以为自己真的是雪刀浪子龙城璧?”
龙城璧道:“也许是的。”.
蓝衣人冷笑道:“简直荒谬绝伦,你若是龙城璧,那么我又是谁?”
龙城璧道:“难道你才是真正的雪刀浪子龙城璧?”
蓝衣人面不改容,道:“当然,我才是雪刀浪子龙城璧。”
龙城璧道:“可惜你腰间的雪刀是假的,而你的脸孔也不太像是龙城璧。”
蓝衣人冷冷道:“这两点都可以迅速加以改善。”
龙城璧淡然一笑:“你现在总算承认自己不是雪刀浪子龙城璧了。”
蓝衣人嘿嘿一笑:“就算现在我不是龙城璧,但我很快就会变成龙城璧。”
蓝衣人淡淡道:“信心十足。
龙城璧道:“那好极了,我也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唐竹权冷冷一笑,目注龙城璧道:“你什么时候开始说这种违心之言?”
龙城璧悠悠笑道:“难道要我对他这种人说真心话?”
唐竹权想了想,随即大笑道:“亦是道理!亦是道理!”
蓝衣人目光闪烁。
他的目光是冷峻、凌厉的。
他的手已按在刀柄上,手背青筋一根一根突起,他整个人都笼罩在自己散发出来的杀气中。
日更西斜,风吹渐急。
蓝衣人与龙城璧的脸孔都已被夕阳染红。
杀气腾腾的黄昏,在今夜月悬东山之前,不知会有多少人,鲜血流出,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的性命会牺牲。
龙城璧黯然叹气。
他在很久很久以前,便已厌倦了杀人这种事。
他很想立誓永不杀人。
但他没有。
他没有立誓,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办不到。
人在江湖,身不由主。
只要他还是个浪子,只要他继续在江湖上东闯西荡,他的刀就不能不杀人。
他可以尽量少杀人,但却不能绝对不杀。
对于杀人这件事,他并非麻木,他可以体会得到,死在他雪刀下的人所受的痛苦。
他曾经放过几个大奸大恶之徒,他明知这些人不会回头是岸,但他仍然愿意给他们活下去的机会。
可是,后来他才知道,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多么愚蠢。
他们没有后悔。
他们并未得到应得的教训,结果,又有无数无辜的人,给他们作为鱼肉,任宰任割。
那是更悲惨的灾害。
既然如此,又怎能再对虎豹豺狼仁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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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很像风雪之刀的刀,轻轻出鞘。
他握刀的姿势很特别,虽然还未出手,已令人有一种心弦扣紧的感觉。
唐竹权苦着脸,忽然道,你究竟是谁?”
蓝衣人仿如未闻,一双充满杀机的眼睛只是紧紧的盯着龙城璧。
龙城璧也目注着他,突然冷冷道:“你就是谢玉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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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唐竹权听到“谢玉鹏”这三个字的时候,差点没有从马车上跳了起来。
“什么?他就是黑灵天君谢玉鹏?”
龙城璧冷冷道:“中原帮中,除了黑灵天君之外,又有谁敢独自一人来到这里,向我们一起挑战?”
蓝衣人神色不变。
他只是冷笑道:“你果然不笨。”
龙城璧道:“谢帮主的易容术虽然高明,但还是有一点小小的破绽。”
谢玉鹏道:“破绽在何处?”
龙城璧道:“你现在看来似乎只有三十左右的年纪,但眼角的皱纹却未免太多了一点。”
谢玉鹏道:“就凭这些小小的皱纹,你就足以断定我就是黑灵天君?”
龙城璧摇摇头:“那还不够,最主要的还是你握刀的姿势,就像你檀长的黑灵剑法一样。”
谢玉鹏静静的听着.他握刀的姿势仍然没有变,他静静的在听龙城璧说话,而且也随时可以向龙城璧发出致命的攻击。
但龙城璧一点也不紧张。
他很镇定,声音还是那末平稳。
“你已是铜鼓门主,倘若再成为铁箭门主,就可以获得大漠天尊令,直接统辖大漠群雄,那种力量,将会成为你称霸中原的最大本钱。”
谢玉鹏并不否认。
他只是道:“赌博必须先具备本钱,而且本钱越雄厚越好。”
龙城璧叹息一声:“只可惜你这一场赌博必输无疑,我曾亲眼看见不少本领比你更强,野心比你更大的人,一个一个的倒了下去。”
谢玉鹏道:“但我还想试一试。”
龙城璧道:“你要完成自己的梦想,必须流血。”.
他遥望着远山绚丽灿烂的红霞,道:“许多无辜的人将会因为你的梦想而流血,而你自已也必将流血,而且将会流尽最后一滴。”
谢玉鹏冷冷道:“但现在马上就要流血的人是你。”
在这一句说话之后,一声长啸突起,谢玉鹏的身子如箭矢一般飞射过来。
刀如电闪,雷霆万钧般凌空击下。
龙城璧淡淡一笑,身形冲天飞起,谢玉鹏的刀几乎是在他的靴底飞掠过去的。
唐竹权一声哮咆,左手单提铁酒罐,向谢玉鹏的刀砸去。
铛!
铁酒罐竟然被这一刀之力震开两尺。
唐竹权一凛,道:“黑灵天君,果然有两下子!”
龙城璧人在半空,刀已出鞘。
以刀而论,龙城璧手中的风雪之刀当然胜过谢玉鹏手中的刀。
但谢玉鹏刀势凶悍无比,一刀紧接一刀,如惊涛骇浪般不断压逼着龙城璧。
他本擅长黑灵剑法,但此刻他已把剑法的招式加以融汇变通,成为一套凶悍绝伦的刀法。
刀锋上的杀气迫人眉睫。
刀快如飞,能够抵御得住这种刀法时只怕没有几人。
他最少有两次机会可以把龙城璧击败,但每到最后关头,总是被唐竹权的铁酒罐遏止了他的刀势。
谢玉鹏忽然换了一种身法,一刀把龙城璧迫退四尺,然后却以地堂刀疾劈唐竹权的双膝。
唐竹权是个大胖子,攻他的下盘该是最聪明的决策。
但这一下谢玉鹏又未免太低估唐竹权了。
唐竹权虽然以五绝指法名震天下,但他的轻功却也相当了得。
谢玉鹏连发五刀疾劈唐竹权双膝,但却给唐竹权腾挪跳跃、左闪右避的全都闪避开去。
谢玉鹏冷冷一笑,忽然刀势窜升三尺,急削唐竹权的胸膛。
这一刀去势之快,连龙城璧都大感意外。
飒!
刀锋已划破了唐竹权的胸膛。
血花飞溅。
龙城璧与唐竹权的面上俱无血色!
一声怪叫,唐竹权栽倒在马车之下!
第十回
刺鼻的血腥味,在大醉山庄内弥漫,就像是暮春时分,山头凝聚不散的浓雾。
卫空空、司马血昂然踏进山庄,他们首先看见了左右两幅高墙。
这两幅高墙本是雪白的,但现在已被血污染得一塌糊涂。
血渍早已干透,但仍然是那末剌眼,那种腥臭的气味更是令人难以忍受。
穿过前院的花园,是一座练武厅。
练武厅里有四排兵器架,但兵器架上却连一件武器都没有。
既无武器也无人。
这里只有无影无形无穷无尽的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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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武厅空荡荡,似乎不像是个陷阱。
但凡陷阱,必先有饵。
然而,这毕竟还是个陷阱。
要诱杀卫空空和司马血,不必要饵,最主要的还是怎样把他们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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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空空与司马血站在练武厅的中央。
练武厅的地砖上也是血渍斑斑,显然曾经展开激烈的厮杀。
司马血忽然长长的叹息一声。
卫空空道:“在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好叹气的?”
“我想起了去年的中秋夜。”
“去年中秋夜?”
“不错。”
“假如我没有记错的话,去年中秋之夜,你还在应天府杀了一个贪脏枉法的大官。”
“也不错。”司马血缓缓道:“但在四个时辰之内,我已从应天府飞马赶到这里。”
“就在这座练武厅中?”
“而且就在你我现时立足之地,
“你与白大醉有约?”
“是酒约,我们早已约定,在中秋夜举杯邀明月,喝个痛痛快快。”.
“喝得痛快吗?”
“痛快极了,他喝了三十斤,我喝了二十八斤半。”
“可曾醉倒?”
“没有,”司马血道:“酒后我们还夜登七层云雾峰,观赏日出奇景。”
卫空空目中露出羡慕之色:“这才是至高无上的享受。”
司马血沉声道:“但此地已无酒。”
卫空空道:“连人都不见了。”
“此地岂无人?”一声冷语突然从练武厅的东方响起。
在一扇铁屏风后,一个黑衣少年大步踏出。
他冷冷道:“我是活人。”
这一句说话甚是奇特。
但接着,黑衣少年又道:“他却已变成死人。”
左手一甩,一具死尸抛出,赫然正是大醉山庄的庄主白大醉。
黑衣少年冷冷道:“这里既有死人,也有活人,死了的人会令你大吃一惊,而活着的人却是随时随地可以结束你们生命。”
卫空空望着他:“在这大醉山庄之内,还有多少个活人?”
黑衣少年冷冷一笑:“虽然不多,但已足够把你们两人置诸死地。”
卫空空长长叹了口气:“你果然不愧是黑灵天君谢玉鹏的儿子,心狠手辣,做事绝对不留余地。”
这个黑衣少年正是谢凤坪。
“我一直都想取你的性命,只要你死在这里,我可以保证薛三小姐一定可以再活下去。”
司马血忽然瞪眼道:“你不舍得让薛惜瑶死?”
谢凤坪道:“只要她不嫁给卫空空,我又怎舍得让她死?”
司马血瞧着他,冷冷道:“你还年轻,恐怕连二十岁都没有。”
谢凤坪道:“我比你们都年轻,但一定会比你们活得更长久。”
司马血冷笑道:“你还是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居然也配跟偷脑袋大侠争夺薛三小姐?”
谢凤坪的脸皮并不薄:“横刀夺爱虽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却很有趣。”
“你以为很有趣?”
“当然有趣,”谢凤坪的脸发出了光,他的说话好像很稚嫩,但却又令人有毛骨悚然的感觉:“薛三小姐是个仙女下凡般的大美人,为了要使美人垂青,就算杀一千几百个人,也不能算是过份的事。”
卫空空冷冷道:“的确不过分。”
谢凤坪悠然道:“何况我也不打算杀那么多人,我已尽量避免枉杀无辜。”
卫空空忽然厉声道:“就在这个庄院里,已有不少无辜的人死在你的手下!”
谢凤坪道:“这可与我无关,本帮早已警告白大醉,要他立刻加盟中原帮,否则将会招惹大祸,可是他置若无闻,最后还把本帮黑白双使杀掉,那是他自取其咎,与人无尤。”
“好一个自取其咎!”司马血忽然掣剑在手,冷冷道:“我现在也给你一个警告,我要你马上割掉自己的舌头!”
谢凤坪哂然一笑。
他当然绝不会把自己的舌头割掉。
司马血冷冷道:“你若不听从我的警告,你也将会自取其咎。”
谢凤坪嘿嘿冷笑。
他突然身形鹊起,半空中翻了一个斛斗,人已在梁上。
司马血冷哼:“你躲不了的。”
他运剑如电,碧血剑向上飞刺谢凤坪腰腹。
他的身形奇快,腕臂更是灵活到了极点。
但他的剑只是发出一半,背后突然一道青芒飞击他的后脑。
司马血没有一怔。
他若稍为迟疑半分,这一道青芒立刻就会贯穿过他的后脑。
这是间不容发的一刹那。
他的身子在半空中几乎是停顿下来,但他手中的碧血剑却比风还快,“铿”的一声,那突如其来的青芒从中一分为二,断折为两段。
司马血身形迅速回落。
“好厉害的穿肠刀!”卫空空冷冷一笑,“练天绝,你为什么还不滚出来!”
练天绝一步一步的从外面走进练武厅,他的脚步很轻,就像是一头猫。
但他并不像猫。
猫虽然也是一种性格凶残的动物,但练天绝脸上的表情,却比最凶残的猛虎还更凶残百倍。
在他的背后,还有十个紫衣人。
卫空空目光一沉:“他们好像是君山老狼主的十个弟子。”
练天绝冷冷道:“你只猜对了一半而已。”
“一半?”
“不错,你只猜对了一半。”
“难道他们十人之中,只有五个是君山老狼主邱擎的弟子?”
“这倒说对了。”
“其余五人又是谁?”
“其余五人,是杀死邱擎五个弟子的高手。”
“邱擎呢?”
“他当然也死了。”练天绝的脸上浮现出残酷的笑意。
“顺中原帮者生,逆中原帮者亡,这是谁都不能例外的事。”
卫空空抽了口冷气。
君山老狼主邱擎是个性情冷傲,就算皇帝老子都不服的老人,他又怎会在中原帮的魔爪下屈膝?
卫空空出道江湖第一年,就认识了邱擎。
邱擎并不是什么大侠、君子,但卫空空却可以肯定,他是一个行事光明磊落的人。
他的性格虽然冷傲,但伤天害理的事,他从来都不干。
邱擎的朋友并不多,但卫空空却是其中之一。
卫空空与邱擎成为朋友,居然是因为卫空空杀了邱擎的一个弟子。
但邱擎绝对没有怪责卫空空,更没有为徙弟报仇的念头。
他对其他弟子只说了五个字:“郝一飞该杀!”
郝一飞是被卫空空砍掉脑袋的弟子。
郝一飞何以该杀?
——他杀友夺妻,最后又另结新欢,连友妻亦干脆杀掉,暴尸荒山,这种人是否该杀?
凡是男人都认为他该杀。
凡是女人更认为这种人该杀。
但郝一飞是邱擎的弟子,又有多少人有勇气找他拼命?
就算有这种勇气,但又有多少人能打得过郝一飞?
郝一飞是邱擎最宠爱的弟子,他拜在邱擎门下十年,一身武功几乎已及师父的九成。
有人曾找郝一飞算帐。
但这些人却反为一一了帐。
直到最后,卫空空带着七分酒意,在洛阳找了七间妓院,终于找到了郝一飞。
郝一飞正在享受着醇酒、美人,全然不知道一个专偷坏人脑袋的煞星已在密切注视着他。
结果,郝一飞离开妓院之后,他的脑袋也离开了他的颈子。
郝一飞被杀,邱擎当时暴跳如雷。
他立誓要找到杀人凶手,把凶手碎尸万段。
但他不知道谁是凶手。
但在两个月之后,卫空空亲自登上君山,对邱擎说明一切。
邱擎没有光火,但也并不立刻相信卫空空的说话。
卫空空很快就告辞。
他临走的时候对邱擎说:“一个月之后我还会再来。”
邱擎没有阻拦他。
他只说了两句话:“你若捏造事实,你的脑袋也得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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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之后,卫空空果然又再重临君山。
他的脑袋没有搬家。
邱擎黯然地对他说:“杀得好!郝一飞简直不是人,简直禽兽不如!该杀!该下第十八层地狱!”
虽然他们年纪悬殊,但他们就在那一天开始,成为了朋友。
邱擎死了。
他的十个弟子,有一半变成了中原帮的爪牙,还有另一半变成了地府新客。
卫空空的热血在翻腾。
他忽然大声咆哮道:“你们这十个不要脸的东西,哪五个是邱擎的弟子?站出来!”
练天绝盯着他,冷笑道:“这个人好像有点疯了。”
司马血目光如刀,也盯着练天绝:“穿肠刀是你年轻时赖以成名的武器,想不到你现在还用它来暗杀别人,你也好像有点疯了。”
练天绝突然大喝:“上!”
十个紫衣人同时亮剑,十把剑纵横交错展开,就像是十条张开口的毒蛇,从四方八面向卫空空和司马血扑噬。
他们手中的剑虽然不能算是宝剑,但却都是千锤百炼的精钢长剑。
十剑齐施.这种威力实在不容轻视。
十个紫衣人同时暴喝,杀声震天。
卫空空突然挥剑,向西方三人冲杀过去。
练天绝大声道:“不必怕他……”
他这四个字并不是信口开河,而是有根据而发的。
卫空空现在绝不能杀人,否则他这一辈子休想再与薛惜瑶成亲。
可是,他的说话只说到这里,“刷”的一声,血花飞溅,一颗血淋淋的脑袋已应声被卫空空的剑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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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天动地,鬼哭神号的砍脑袋剑法又再在江湖上施展。
刹那间,练天绝的脸色变得比纸还苍白。
梁上谢凤坪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卫空空终于忍无可忍,又再杀人了。
他那双冷峻、杀气严霜的眼睛,像两枝箭般直射着练天绝:“匹夫,你为什么躲在一旁,你不敢试一试我的剑?”
练天绝愣了半晌,才道:“你终于还是中了咱们的圈套,你就算能杀光他们,但这一辈子和薛惜瑶的姻缘也完了。”
卫空空运剑如飞,七八招后,又是一颗热血滚滚横流的脑袋被砍下。
这是邱擎的弟子,卫空空认得他。
他叫吴迂魂,曾经不止一次替卫空空斟酒。
但他却背叛了师父邱擎。
邱擎被杀,吴迂魂也是追杀师父的一份子。
人,怎会变得这么可怕?
又有谁能真正知道明天将会发生什么事?
当吴迂魂的脑袋被砍下来的时候,卫空空突然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
假如他真的呕吐,他吐出来的也许会是酒。
那是吴迂魂以前替他所斟的酒!
卫空空的砍脑袋剑法,重振雄风,练天绝的心却沉了下去。
虽然他表面上还是相当的镇静,但他的两条腿却是一步一步的远离卫空空。
直到他蓦然警觉背后不远正站着一个灰袍老人的时候,他才停了下来。
这个灰袍老人的年纪已很老,但他的腰还是挺得笔直,就像是手中的一杆枪。
他的枪使练天绝惊出一身冷汗。
“松木红缨枪?”
灰袍老人冷冰冰的说道:“正是松木红缨枪。”
练天绝脸色骤变:“阁下就是杭州唐老人?”
“老夫正是唐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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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出鬼没,嫉恶如仇的杭州老祖宗唐老人,忽然就像幽灵般出现在练天绝的眼前。
他的神态还是和平时般冷傲、顽固。
他决定要去做的事,很少人能令他改变。
“老夫现在唯一想杀的人!就是你!”唐老人的说话,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狠狠的钉在练天绝的心上。
练天绝本是威震一方的绿林大豪,但在唐老人的面前,竟然变得有点手足无措了。
他刚才一步一步的远离卫空空,但现在却又反而一步一步的后退,退回到卫空空附近不足一丈之处。
唐老人冷冷道:“老夫的枪固然可以杀你,而卫空空也随时可以替你的脑袋搬家。”
练天绝倒抽一口冷气,突然冲前,两把一尺五寸长的金刀同时亮出,直插唐老人左右双肋。
这两把刀,练天绝一直都很少动用,他平时把这一双金刀视如古董般玩赏,着实不舍得让它沾上血溃。
但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当然顾不得许多了。
金刀也许并不可怕,但练天绝的刀法却很可怕。
他的刀快而狠,每一刀刺出,都具有雷霆万钧之势,双刀招式的变化,实在令人为之叹为观止。
他的对手若非唐老人,他最少有七分胜算。
但他的对手是唐老人。
二十招之后,他的刀势已开始软弱无力。
反观唐老人,他的松木红缨枪越使越有劲,简直有如狂风暴雨,水银泻地。
唐老人的枪法果然不比寻常。
但不知如何,练天绝的金刀,忽然刺中了唐老人的小腹。
唐老人弯腰闷哼,跄踉后退丈二。
他这一退丈二,已退到卫空空身前。
卫空空吃了一惊,忙扶着唐老人:“唐老前辈,你怎么了?”
唐老人重重一咳。
倏地,司马血大叫:“空空速退,快放手……”
但他的警告却已迟了。
看来连站都快站不稳的唐老人,竟突然弃枪用手,翻身在卫空空的胸前连续重击三掌!
叭!叭!叭!
这三掌并不是开玩笑,而是志在把卫空空置诸死地。
第十一回
这一个变化实在太大,也太令人难以相信。
不但卫空空不相信,就连练天绝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练天绝的眼睛没有毛病。
他刚才那一刀,根本就没有真的刺中唐老人,但唐老人却好像中了邪毒般,骤然看来,谁都以为他已中刀受伤。
唯一看得清楚的人,只有司马血。
司马血虽正忙于对付几个紫衣人,但他对练天绝与唐老人的一战却看得清清楚楚。
他看见了唐老人“中刀”。
初时他也一阵错愕,还以为唐老人故弄玄虚,用计哄骗练天绝。
但司马血心念电转,立刻就发觉这是绝不可能的事。
唐老人是个明刀明枪的硬汉,他一向不喜欢装神弄鬼,在战阵上更是永不儿戏装模作样,他的作风,与儿子唐竹权是恰恰相反。
说时迟,那时快,当司马血忽然省悟到有点不妙的时候,卫空空已挥剑逼退了他的对手,搀扶着唐老人。
别说唐老人根本就没有受伤,就算他真的捱了一刀,凭他的性情,他是绝对不愿给别人搀着的。
那时候,司马血已可以绝对肯定,这个唐老人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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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血没有看错,但这个假唐老人已把卫空空击倒。
司马血怒道:“你究竟是谁?”
假唐老人哈哈一笑:“你不必理会我是谁,总而言之,你们的末日已临,已没有人能把你们从死神中挽救出来。”
练天绝脸上露出惊愕的神情。
“你不是唐老人?”
假唐老人冷冷笑道:“当然不是,否则你早已魂归极乐。”
练天绝沉默下去。
假唐老人又再掉枪在手,这一次向司马血挑战:“杀手之王,我们早早也难免一战,现在就决定谁胜谁负,谁存谁亡好了。”
司马血道:“阁下的易容术虽然高明,但真实的武功怕还不是在下的敌手。”.
假唐老人冷笑道:“你现在就不妨试一试。”
司马血脸无惧色,碧血剑如惊鸿般射向假唐老人。
就在这时候,谢凤坪又再度参战,他要对付的人是已经倒在地上的卫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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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凤坪一直欲杀卫空空而后快。
现在是杀卫空空的最佳良机,谢凤坪实在不愿轻轻放过。
司马血怒喝发声:“你太卑鄙了!”
他要救卫空空,但却给这个假冒唐老人的人紧缠不放。
谢凤坪眼见立刻就可把卫空空置诸死地,突见一蓬雪亮的刀光,凌空闪过。
那是龙城璧的风雪之刀。
谢凤坪一阵骇然。
他第一次真正领教八条龙刀法的最大威力。
龙城璧已全力施展刀法,这一刀绝非局外人所能想像得到的。
谢凤坪突然心头一阵冰冷,想躲避这刀竟然已来不及。
龙城璧杀气腾腾,一刀就把这个自视极高的中原帮少帮主的心脏砍碎。
决定胜负存亡的一战,龙城璧初时以为将会在珠玑山庄内发生。
但结果,群雄与中原帮的血战,却是在大醉山庄内分别同时进行。
谢玉鹏的刀法,由剑法演变而成,别具一股威力。
唐竹权被谢玉鹏一刀砍伤,虽然并不致命,但也须一段时间的治疗,才能复原。
唐竹权倒下去后,龙城璧与谢玉鹏又再苦拼了二十七刀。
这二十七刀,谢玉鹏占尽了优势。
但到了第二十八刀的时候,龙城璧这一刀却切断了他的咽喉。
当时,谢玉鹏仿佛仍然大占上风。
但龙城璧突然发出最精采的一刀,使到这个中原帮主的一切美梦,全都化作泡影。
谢玉鹏满手血腥,今天已是他罪恶贯盈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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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城璧进入大醉山庄的时候,也是卫空空正在最危险的时候。
谢凤坪以为可以趁机除掉卫空空,哪知龙城璧的刀更快一步。
谢玉鹏、谢凤坪相继倒在龙城璧的刀下,中原帮大势已去。
至于与司马血决战的假唐老人,竟然就是谢玉钗。
谢玉钗是个多才多艺的女人,但仇恨之心却把整个人毁灭了。
虽然她的武功极高,但真正硬拼起来,还不是杀手之王司马血的敌手。
结果,她败在碧血剑下。
司马血不知道她是谁,只知道这个冒充唐老人的人用阴险的手段击伤了卫空空。
对付这种人,司马血从不留情。
但司马血还未杀她,她却已在绝望中自断心脉,颓然命丧。
至于练天绝,他却侥幸逃脱性命,但自此之后,江湖上再也没有看见这个老头的踪迹。
中原帮的势力己完全崩溃。
谢家的野心,并未替他们带来梦想中的一切。相反的,野心带来了灭亡。
当中原帮败亡之后,人们才知道高老头原来也是中原帮的一份子。
但高老头曾经替谢家父子干过什么事,却已成为了一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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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竹权与卫空空双双受伤,从医谷赶到七层云雾峰的时九公不禁大叫倒楣。
他并不是说唐竹权与卫空空倒楣,他说最倒楣的是他自己。
事实上,他的确忙得不亦乐乎。
首先,他要救薛惜瑶,又要救卫空空、唐竹权,害得他连饭也不想吃。
虽然他不吃饭,但酒却还是要喝的。
虽然他的酒量不如唐竹权、卫空空,但对酒的兴致却是非常浓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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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九公这个“天下第一号神医”的招牌,仍然响当当。
薛惜瑶身中奇毒,又是全凭时九公药到回春,终于安然无恙。
倒是唐竹权和卫空空的伤势比较严重,又要经过一番休养。
卫空空虽然曾经大开杀戒,但他与薛三小姐的婚约仍然有效。他往大醉山庄之前,已获得珠玑山庄全体长老一致允许,可以让他再施展砍脑袋剑法。
所以,卫空空已不再被这一条规矩所限制,只要遇上穷凶恶极、冥顽不灵之辈,他还是会用砍脑袋剑法来对付他们。
至于龙城璧,当他知道薛惜瑶、卫空空和唐竹权已没有性命危险之后,他的人已远走天涯。
唐竹权说他一定是去了杭州,找他的妹子唐竹君。
但卫空空却认为可能是微乎其微。
龙城璧虽然对唐竹君有千缕情丝,但只要唐老人也在家中,他就绝不敢踏进杭州境内。
唐竹权冷冷一笑:“你把老子的老子当是怪物?他有什么可怕?”
卫空空莞尔一笑。
他不愿再与唐竹权争论下去,因为时九公曾嘱咐他们:“十天之内,不能喝酒,不能打架,连吵架也在禁止之列。”
卫空空倒很听话。
这也难怪,时九公经常替他治伤,他又怎能不听天下第一号神医的说话呢?
(全书完,黄鹰武侠q群7649715,凌妙颜ocr、→孙悟空←校对)